《诡异监管者》 第一章 复生人格 午夜的深雨撒进了巷子,一具尸体,静静地靠在墙角。 长发被风吹开,露出那张白纸般单薄的脸,头颅无力地歪着。 整个脖颈像是被什么东西用蛮力折断,呈现了一个夸张的扭曲死法。 但随着一滴雨水侵入了那圆睁的双目,断裂的骨骼发出了一声脆响,涣散的瞳孔有了一份聚合的迹象。 思维开始重组、恢复。 同时,两个焦躁不安的声音,在他的大脑之中响起。 “我是谁?” “你是季礼。” “你是谁?” “我也是季礼。 我们都是季礼!我们都是季礼!我们都是季礼!” 杂乱的声音在脑海中搅动,那具尸体在一声声刺激下,身体陡然绷紧,转瞬站起带翻了一片雨珠。 “呼!” 季礼,死了,然后又活了。 “失败了……” 一口白雾吐出,季礼揉了揉发涨的脖子,那双灰蒙蒙的眼眸看着雨中世界,洗刷他复生后的茫然。 半晌之后,他猛地迈出脚步,对脑海声音暴喝一声:“闭嘴!” 脑中的世界安静了,季礼也安静了。 从肮脏小巷走进璀璨都市,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奔着某个方向前行着,灯火霓虹将他的背影拉得越来越长。 恍惚之间,地上存在三个影子。 …… 山明市,护城河对岸。 季礼无声地看着面前的一座公厕,像是在沉吟,片刻后伸手推开了那道小门。 瞬息间,改天换地。 门后并不是厕所,而是一个装修奢华的酒店大厅。 灯火璀璨下,金光照亮了季礼惨白的脸庞,适当的暖风快速将一身湿透的衣着烘干。 他看着金色大厅中央挂着的,与周遭环境极度违和的十七个黑白遗像,沉默不语。 “恭喜天海酒店,七号店代理店长,季礼先生成功回归。 虽未完成接引任务,但您仍可以选择休息,并品尝一杯暖茶,抵挡秋雨的寒……” 季礼挥了挥手打断了广播中那甜美的女声,面色不佳地走向了左侧的楼梯。 “我刚刚被那东西掰断了脖子,现在还觉得疼呢!找个按摩的行吗?” “主人格?主人格?你还在吗?” 季礼的大脑里,先前那个声音又开始喋喋不休,他皱着眉头没有去管。 自从半年前,失去所有记忆在这里醒来,他已经死了两次。 虽然每次都可以毫发无损地“复活”,但代价就是他的脑海里就会多出一个“人格”。 截止到现在,算上主人格的话,他的灵魂被切割成了三份。 失去记忆之后,他已经记不起任何事来,就连“季礼”这个名字,都是他在醒来那一刻,脑海中仅剩的一个词汇。 于是他确信自己叫做季礼,但却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正常人。 “啧!” 季礼的思维被中断,脚下的地毯上陡然涌现了大量猩红的鲜血,粘稠得连成了片。 “205!205!你以后割腕能不能在浴缸里,血都渗出门口了!” 此话一出,地毯上的血迹顿时有了削减的迹象,从走廊撤回了门缝之内。 季礼刚刚转头,就又听到走廊的深处,传来一阵阵玻璃弹珠的弹跳声。 他眯了眯眼,仔细看去,210对应的过道上,一颗无人操控的玻璃弹珠正在上下跳动。 “210!你给我滚回房间去!”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酒店二楼。 照耀在季礼那阴沉至极的脸上,也恍惚间映出210门边一个无头的人影。 季礼巡视完十个房间之后,终于回到了三楼自己的房间。 他脱掉发潮的外套,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冒着荧光的电脑屏幕照亮了那张苍白的脸。 天海酒店,是一座隐藏在尘世下的诡异酒店。 半个月前,失去一切的季礼就是从这里苏醒。 当时的酒店空无一人,他醒来的那一刻,酒店广播中就响起了一道女声。 “欢迎季礼先生进入天海酒店第七分店,成为代理店长。 您的职责有二: 接引新住户入住、并监管住户防止外逃。 接引任务目前只针对于您一人。 任务出现时,会将具体内容发送到酒店官方邮箱内,请您在五分钟内注册登录,以便日后查收。 监管住户任务,等有住户入住后,只需店内工作人员,每晚巡查防止其逃出酒店即可。 目前七号店属于最低等的‘普通酒店’级别,距离升级为‘一星酒店’,需要接引三名住户。 酒店等级分为:普通、一星、二星、三星、四星、五星。 酒店升级以接引住户的数量为依照。 每到达新等级,会为所在分店的工作人员增加对应的‘福利规则’。 抵达‘五星酒店’等级,该分店全体员工将会脱离天海,恢复自由。 请您尽全力完成任务,使所在酒店升级。” 就是这样短短数句话,是季礼苏醒之后听到的唯一声音。 同时,他看到脚下的地面上,正摆放着一部崭新手机,屏幕还亮着,是一个注册和登录页面。 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去听从这个莫名其妙的酒店命令。 季礼同样如此,于是他第一次发现了那个死而复生的能力。 他的选择是略过手机,走出了酒店大门。 而推开门的那一刻,面前正是山明市的那条护城河,但背后却是一间朴素至极的公厕。 大门开着,公厕门内还闪烁着富丽堂皇的酒店金光,季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这诡异至极的景象,却代表了一种季礼从未见过的恐怖! 同时,酒店女声提示的五分钟内注册邮箱的时间到了。 季礼的无所作为,代价就是登时被烈火烧身,瞬间化作了一团灰烬! 这是他第一次身死,也是第二人格复生的开始。 他无法选择地回到了酒店,拿起手机注册,成为了天海酒店第七分店的代理店长。 那一整天的时间里,季礼的人生被彻底颠覆。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失去了记忆的可怜人,但当死亡过后竟又重生,第二人格从体内复生。 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正常人! 酒店官方的说明不多,甚至连接引的住户身份都没告知。 真正让季礼明白此刻处境的,是大厅墙上那十七张黑白遗像。 这是曾经天海酒店的历代店长,他们无一例外地身死。 但却在每张遗像的角落处,用硬笔写了一条条酒店的潜规则,包括让他们一个个惨死的,接引任务明细! 当消化掉全部规则后,也彻底击碎了季礼的世界观。 这个世界有明就有暗,有人就有鬼。 而鬼对于人类来说,无法伤害、无法对抗。 可算作是天敌。 但天海酒店的两项工作,就是逼迫人类去面对鬼物! “接引任务”,需要他们,前往灵异地点,将鬼物接回来入住! “日常监管”,每夜巡逻,防止入住酒店的鬼住户外逃! 进入酒店的历代店长店员,毫无例外,没有一个是自愿的,都像是季礼一样莫名其妙被拉进酒店成为工作人员。 从此强制进行任务。 酒店,对于活人、乃至鬼物来说,都是最高级别的存在。 它交代的一切,无法拒绝,否则就是登时暴毙! 这就像是一个诅咒,从进入酒店的那一刻,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按照遗像边缘的刻字来看,不是没有人试图逃跑,但下场都是惨死。 与先前季礼未执行登录邮箱命令一样,被一股无名之火瞬间烧毁。 但他们都没有季礼这样特殊而神秘的身体属性,可以重来。 不过,几乎让七号分店死绝了的接引任务,虽然是两项工作中最为艰难的一个。 但仍有一些出色的店长,存活了不短时间,完成数个任务接引到了鬼物。 而他们,将完成任务的方向都保留了下来。 “鬼物可以杀人,但仍然会有限制和规则存在。” 这句话被季礼牢记于心,尤其是在日后经历了接引任务过后,他也有所总结。 鬼物杀人都需要遵循特定规则,只要找出规则,并破解。 那么它们就再也无法攻击活人,同时也算做是成功捕捉,将其带回酒店,就可以完成任务。 但就算如此,死亡率仍然超高。 算上刚刚失败的那一次,他经历了三次接引任务,也又一次身死。 “205”和“210”那两只鬼,算是半个月来仅有的成果。 至于那达到“五星酒店”才可以摆脱天海的规则,季礼至今也无法想象。 从遗像的刻字来看,过往历代七号店,最高等级也只是接引到六只鬼物,抵达到了二星。 但刚刚成为二星酒店,就直接全员覆没。 季礼有过猜想,或许每当酒店抵达一个新等级,要面临的鬼物也会更加恐怖! 甚至在增加“福利”的情况下,都无法去对抗! 这就让季礼完全不敢设想,要抵达五星等级,接引十八只鬼物,究竟是不是一件可以完成的事情! ...... “叮咚!” 电脑屏幕高光亮起,一封新邮件从右下角弹出。 季礼苦闷地揉了揉脖子,叹了口气之后点开阅读。 “收件人:天海酒店,七号店代理店长季礼。 请于2015年10月21日的午夜零点,前往本市西城区要饭胡同,三小时内找出生路,将新住户接回酒店。 本次为酒店升星任务,如若完成,七号店将升级为一星酒店。 该等级酒店的福利为:扩招店员。 寄件人:天海。” 季礼还未说话,他脑海中的第二人格却已经先一步聒噪起来。 “酒店算什么东西!一个劲儿地给我发邮件,让我去接什么狗屁鬼住户!我拿什么去接!” “鬼住户是什么……”刚刚产生的第三人格悄声问道。 “鬼不就是鬼,杀人的鬼!” 季礼被它们吵得头都大了,猛地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 他仰头叹了口气,其实刚刚失败的那次任务,已经是晋升任务了。 看来由于他无法死亡的特殊性,天海的规则发生更改。 不过晋升的“福利”,是扩招店员让他很是欢愉。 在他来看,之所以上次会失败,就是因为始终孤身一人作战。 如果有其余帮手,最起码可以平分鬼物的袭击概率! 良久后,季礼还紧盯着那早已熄屏的电脑,脸色阴沉地抬起了手臂。 那条白皙胳膊的中间位置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虚线,像是预示着某种分裂。 季礼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每次复活之后都在逐步削弱,距离彻底身死已经不远。 他拼命地挣扎下去,只是想要找到一个真相。 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死而复生的权力是谁赋予他的? 为什么他会苏醒在天海酒店之中? 这一切的背后显然有一双庞大的黑手将其笼罩。 而这明显属于超自然力量的阴谋,让他不得不联想到同样具备可怕之力的天海酒店! 季礼,和历代店长都不一样。 他活着,并不只是为了活着…… 第二章 深夜出殡 10月31日的十一点四十五分,山明市仍然灯火璀璨,许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出租车内,季礼的眼神笼罩着灰色,看着窗外的匆匆闪过的景象沉默不语。 直到手头上烟蒂燃烧殆尽,将手指灼伤,方将其从那种恍惚中抽离。 距离酒店发布的邮件地点,大概还有几分钟的车程,季礼可以说是掐点出发。 久病成医,他与鬼物数次交手,算得上是专家了。 灵异地点虽然已经点明了在要饭胡同,但常规情况下绝不能提前进入。 否则很有可能引起鬼物的提早袭击,而那时任务尚未开始,他要面对的是毫无生路的死局! “我想起来了!” 一路上始终没有开口的两个人格,打破了沉寂。 说话的是刚刚产生的第三人格。 “我不叫季礼…我该叫做即离!我正在催眠一个病人,怎么突然跑到你的身体里了?” “别扯淡了老三,你就叫做季礼,我们都是季礼!” “不可能!” 季礼哑然地挠了挠头,第二人格秉性狂躁低俗,并且没有额外记忆。 这个第三人格从昨天出现到现在就没怎么说过话,现在看来似乎是有一些独特。 但现在他还来不及多想,出租车在一个无人的巷口缓缓停下。 司机大叔扭过头咧嘴笑道:“兄弟,要饭胡同到了。” 季礼掸了掸身上的烟灰,从怀里拿出一张现金递了过去,也没有要找钱,提着工具包下车。 “都收声,这次活下来再想以后。” 第三人格没有在说话,第二人格也合适地沉默了下来。 现在这个午夜的漆黑胡同里,只剩下季礼一个人的脚步声。 深深的巷子,只有一盏路灯处于中心位置勉强带来一丝光明,两旁没什么人家,全都是砖石堆砌的墙壁,几乎要走十几米才能看见一户破旧而紧锁的木门。 要饭胡同,季礼从前没听说过,之前他查找过许多关于胡同的记录,也并没有发现什么灵异传闻。 看到这人烟稀少的模样,更让他心中微凉。 这个场合,似乎天生就是闹鬼之地。 季礼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午夜的十一点五十八分,距离鬼物出现只剩两分钟。 他刚将肩上的背包放下,就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阵嬉闹声! “六子,今天真是喝多了,你还能找到家吗?” “切,我比你清醒多了,我还能走直线呢!” “你俩慢点,慢点!” 季礼的眉头一皱,他看见自己的后方走来了三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是三个醉鬼…… 只剩两分钟就会出现鬼物,整条胡同都将成为罪恶之地,这个时候外人搅局,一定会将任务出现变数! 季礼的担忧没有表露出来,甚至他都没有动手去阻拦三人,只是看着他们的身姿越来越近。 “嘿嘿,他们还真倒霉,不过对我们来说反倒是好事。”第二人格怪笑一声突兀开口。 呼…… 季礼忽然感觉到脖颈一凉,一股没来由的冷风陡然刮过,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 眼前的一切,却与先前所见截然不同! 昏暗的路灯下,掀起了漫天的黄纸,一众披麻戴孝的人影扛着一副棺材,一声不吭地朝着季礼等人的位置缓慢行进! “我是不是喝太多了?大半夜出殡?”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愣在原地开口说道。 “六子,这是大不吉啊!我们赶紧调头!”扶着他的瘦高个脸色一变。 除了季礼之外,那三个醉鬼全都朝着胡同的来处撤离,他看着一切却始终没有阻拦。 任务已经开始了,他们走不出这条胡同! 出殡队伍越来越近了,季礼听着那些人沉闷的脚步声,将目光落在了那口棺材上面。 “这次的鬼,会以什么姿态出现!” 不只是棺材,这群身穿麻衣的人也很诡异,一个个面如白纸,身材比例格外的相似,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整齐。 随着距离的不断收缩,季礼单手拿包紧贴在墙上,屏气凝神地看着打头的人员已经从他身边走过,但却理也没理他。 无视… 这更加深了季礼心中的那份古怪感,任务只是开始不到五分钟,目前他还算是属于探索阶段。 他看着为首那几个打着白幡的人员,贴的很近之下,他甚至听不到半点喘息声。 “难道他们,都不是人?” 而就在这时,先前离去的那三名醉鬼又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看着已经与丧葬队伍混在一起的季礼,瞠目结舌。 “这…真是撞鬼了?怎么根本找不到出口!”那个叫做六子的胖男人急切地喊着。 扑通! 就在六子话语出口的那一瞬间,整个丧葬队伍瞬间停下,抬棺的人员一把将棺材扔在地上,所有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六子! 季礼眉头一皱,莫非那个男人的话语触及了一些东西…… 六子妈呀一声险些栽倒在地,两边瘦高个与另一个染着黄毛的男人赶紧将其扶住。 “别多话别多话啊!”瘦高个的心理素质强一些,赶忙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 丧葬队伍站在原地良久之后,重新抬起棺材继续向前进发,对于季礼视若无睹,迎着六子等人朝前方走去。 “午夜零点出殡……” 丧葬队伍行走过半,似乎要离开要饭胡同。 六子缩着肚皮靠在墙角,不住地打着寒颤,他心惊肉跳地看着一个个如同木偶般的白衣人走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似乎他们并没有理会自己,他抹了一把汗,看着近前几个抬棺人员舒了口气,等这几位走过去,他就踏实了。 心里这样想着,但目光却仍然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口纯黑色的实木棺材,又看了一眼抬棺人的样子。 六子的心中暗叫了一声奇怪,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合理的事情,挠了挠头。 但紧接着,一声细微的响动出现! 他那绿豆大的眼珠瞪得溜圆,他的视线被瞬间吞噬,紧接着彻底步入黑暗深渊。 嘴张到了最大,但喉咙里却像是被堵住一般,勉强挤出了几个字。 “我…我怎么……” 随后,他没说完的话语,随着他肥大的身躯一同消失在原地。 当瘦高个和黄毛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皮发麻。 六子,竟然在转瞬间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原本所在之处仅剩下一地黄纸…… 第三章 替死之人 季礼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他总觉得这个丧葬队伍哪里不太对劲,但却又说不上来。 而随后,他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来处正是那几个醉鬼! 没有犹豫,他立马跑去,在路上他就看到原本三名醉鬼,现在却仅剩下了两位,喝的最多的那个胖子已经毫无踪影! 季礼眼皮一跳,他登时明白过来,第一名死者已经出现! 瘦高个与黄毛此刻六神无主,只能看着季礼又看了看身影模糊的丧葬队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季礼一把抓起神态浑噩的瘦高个,低声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瘦高个茫然又惊惧地指着六子所在的石墙,哆哆嗦嗦:“六子…六子他……” 季礼不耐烦地推开他,转头看向黄毛。 黄毛算得上是在场三人中最为清醒的,他长舒口气,忌讳地看了一眼已经逐渐消失的丧葬队伍轻声说道:“我们几个躲在这里,等那些人离开,就一个扭头的功夫,六子直接原地消失,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突然消失… 季礼心中一凛,赶忙问道:“就只有这些?” 黄毛心有余悸,却百思不得其解。支吾地说道:“他消失前,我只听到三个字。” “我怎么……” “就这些?” “就这些!” 季礼脸色铁青,看着渐渐远去的丧葬队伍,心中揣测。 六子的遇害一定是触发了死路。 或许他死前所见、和那句不算遗言的遗言会透露某种线索。 但一切太过模糊,已经无法追思。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那些人一定还会回来将我们全部杀光!” 这句话刚在心头落下,原本已经消失在胡同的丧葬队伍,又一次露了头,朝着季礼等人的方向快速逼近! 瘦高个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正要向后逃窜,但季礼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强行将他留在了这里。 “跑不出去的,留下来找到它杀人的规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季礼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是什么?” “鬼。” 瘦高个与黄毛对视了一眼,都向后倒退了一步,他们看向季礼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但却并没有逃走,或许他们在潜意识里都意识到那些白衣人里,存在超自然之物! “丧葬队伍第一次逼近之时,我始终注意着每个人的行动。 直到六子身死,我可以肯定白衣人没有出手的机会。 那么,或许真正异常的是那口棺材!” 这是活人与丧葬队伍第二次碰撞。 现在季礼的注意力也全落在棺材上面。 随着距离的缩短,他却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最起码从外面来看是这样,棺材沉甸甸的,里面显然是装着一具尸体。 “咦?你看棺材的重量是不是发生了变化?”就在季礼茫然不解之际,脑海中第三人格,清冷中略带疑惑的声音出现。 “嘶…” “抬棺人肩膀上的绳索,比原来下坠了一部分!” 季礼眼神一亮,顺着第三人格的话语看去。 果然如他所说,这一次擦肩而过。 那四个抬棺者的肩头被绳索勒进了肉里,脚步也比先前沉重许多。 “六子的尸体去了哪里?”这个问题陡然出现在了季礼的脑海中,他的思维开始大胆的延伸。 一般来讲鬼物做事不会做无的放矢,每个细节都关乎生死! 六子死就死了,为什么尸体也消失了? 但如果联想到棺材的重量加深,是否有一种可能,现在棺材装着的,是鬼物与六子两具尸体?! 季礼看着越来越近的棺材,他明显感受到了一股震慑心神的恶寒气息。 六子的死,显然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东西,那么以当时所在的位置看。 他应该与棺材的位置十分接近! 季礼吸了一口冷气,一切异常,都与棺材挂钩…… “那这样看来,棺材的秘密最深,想要找出线索,就必须将这个秘密暴露出来!” 季礼的目光扑朔着,不需片刻棺材就将路经他的位置,这是他不多的机会。 但开启棺材到底是生路还是死路还犹未可知,数次的身死让他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身旁两个噤若寒蝉的男人,如果想要付出最小的代价达到目的,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利用身边人…… “两位,我可以坦言告之,六子的死是被棺材中的厉鬼杀害!” 瘦高个猛地一缩脖,看向季礼的眼神越发惊慌。 黄毛的心理素质要比他好上许多,在几个挣扎过后问道:“什么意思……” 季礼长舒一口气,幽幽说道:“这条胡同的所有人都被它盯上了,只有找出它的杀人规则,或许我们还有机会活下去!” 随后他话锋一转,眼睛看着黄毛与瘦高个,从包里掏出了两把尖刀,扔在了他们面前。 “给你们一个选择,相信我的话,就捡起刀我们从棺材的各个方向同时掀开棺盖!” 静…… 场面随着季礼的话语出现了短暂的凝滞,空气中弥漫着茫然与惊惧。 “不…不行!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厉鬼在棺材里,我们去打开棺材那是自寻死路!”瘦高个死死地贴着墙壁,低吼反驳。 季礼眯了眯眼没有说话,但黄毛却先一步将尖刀捡了起来。 “他说的对,六子没有理由、莫名惨死,这一切都是超自然力量! 当时死亡的位置,只有六子距离棺材最近,所有源头肯定都在棺材上面。” 黄毛的心理素质与冷静头脑,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跟上了季礼这个“专业人员”。 他满头大汗地攥着刀,看向了季礼:“你敢肯定……如果我们开启棺材,是否就可以发现厉鬼杀人的规则?” 季礼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手同样攀向后腰,攥紧了刀柄。 他的视线落在即将抵达的那口棺材上面,与上次经过不同的是,他近距离接触过后嗅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 死亡的味道! 这种味道,他不止一次的经历过,都来源自身! 又看了看那上下摇晃,明显重量不轻的棺材,他几乎有八成的把握,六子的尸体就被棺中! 对于黄毛的质问,他的语气很轻,但带着说不出的自信: “棺材里藏着鬼物,但也藏着杀人规则。 只要我们战胜恐惧,将这个隐藏的规则掌握,就一定可以赢下这一回!” 季礼攥着刀柄,他没有去看黄毛与瘦高个的位置,而是径直走向了某个墙角,这个位置,他要面对的是棺材的东南角。 与此同时,在几经犹豫之下,黄毛选择平行地站在季礼的左侧,面对棺材的东北角。 而瘦高个则是选择站在黄毛的身边位置,他始终没有底气,尤其在目光看向了那群面部表情的白衣人之后,双腿一个劲儿打颤。 季礼余光看到这一切,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意。 他没有说话,但脑海中响起了第三人格的微叹。 “你这样做法,无疑是将这二人推向了死路…… 计划很不错,开启棺材确实是主动出击的好方法,但风险一样很高。 想要找出隐藏的杀人规则,就要先看到杀人。 你用‘勇气’和‘生存’两个理由逼迫他们加入你的行动,只是为了平摊鬼物的杀人概率。 将对你的百分之百,降到了百分之三十……” 话已经说尽了,看得出第三人格的智慧较为出色,几乎瞬间洞悉了季礼的意图。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活人与鬼物都在找寻一个机会。 也就在这时,棺材悄然而至。 季礼的右手攥刀,却眼睁睁地看着棺材走过,并没有立刻出手。 当棺材的身长已经抵达三名活人的身侧之时,他才猛地开口:“就是现在!” 黄毛和瘦高个,耳边仿若炸响了一道惊雷,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刀子捅向了棺盖的位置! 可唯有季礼,却始终动也未动。 他命令这二人行动,但他却置身事外。 第三人格猜错了,这个计划季礼根本没有想过要参与! 他要见到的是由这二人动手开启棺材,要触发死路也是他们,季礼的受袭概率根本为零! 但黄毛与瘦高个的刀子,还未抵达棺盖的同时。 季礼那边忽然听到了“吱扭”一声闷响! 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声音。 他的双眼猛地被某种强光之物反射到,下意识地闭合在了一起,失去了一瞬的视野。 季礼心脏猛地一抽,刚意识到不妙准备逃窜。 但却发现自己的左臂被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掌一把捏住,整个身躯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一股没来由的巨大力量,从那只手掌开始,猛地一拉! 季礼毫无还手能力,整个人朝着棺材的位置栽倒! 他这边的袭击太过仓促来不及反应,但时刻警惕周围的瘦高个和黄毛反而第一时间看到了发生什么。 瘦高个完全被吓傻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口棺材,在途径季礼身边之时,棺盖竟然被从内推开! 紧接着什么东西亮了一下,里面伸出了一只毫无血色的胳膊,强行拉住了季礼。 他哆哆嗦嗦地倒退两步紧接着墙面,眼珠却不受控制地看向了那口开启的棺材…… 紧接着,他的瞳孔顿时一缩,仿佛从中发现了某种惊悚至极、却又绝对不该发生的景象。 另一边的黄毛对瘦高个那里情况全然不知。 他距离季礼最近,见到意外发生,他下意识地就抱住了季礼的身躯,阻止着死亡的到来。 事情发生的极快,只在半秒钟时间内。 但有了黄毛力量的来源,季礼似乎终于有了片刻的反应时间,事先准备的刀具登时举起,对准了自己的左手手腕,猛地刺去! 恍惚间他借着路灯,看到了开启的棺材,却看不见里面漆黑的场景。 只有一只手在棺材伸出,像是铁钳一般抓在他的手腕上! 而就在刀子即将斩落,季礼汗毛直竖的同时,瘦高个那边传来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以及……一句不知意味的警示。 “千万…别看它!” 瘦高个,遇难了。 在本该季礼被拉进棺材之时,他却极为“巧合”、莫名其妙地成了替代品。 季礼看见瘦高个化作一团黑影,被强行拉进棺中,随后就听到“扑通”一声。 鬼物不再攻击于他,棺盖也瞬间闭合,但左手的关节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咬牙看去。 重重闭合的棺盖,正压住了他的左手。 痛感如潮水一般袭来,也让他眼神中的疯狂越发扩张! 没人在这个时候还去理睬瘦高个的身死和那句提示。 棺材还在移动,力道极大,竟挟持着季礼的左手连带着他与黄毛一起拖行! 季礼自左腕以下的皮肤开始出现一道道血痕,皮肉被疯狂蹭落。 他的眼珠被血红充斥,那把刀终于悬停到了极限,猛地从空中落下! 正插进了已经被棺盖压折的左腕,一下又一下切割着坚硬的骨骼! 断手求生! 令人牙酸的声响,是整条胡同内唯一的异动,将此地的惨烈拉到了另一个高度! 两个仅剩的活人彻底丧失全部力气地倒在路边,看着那吞噬生命的棺材随着白衣人越行越远。 季礼是第二个遭遇袭击之人,但并没有死。 而代价是他的左手,与未知原因“替死”的瘦高个,一齐被锁进了棺材! 第四章 全盘崩坏(新书求收藏) “小吴?小吴!!” 黄毛斜靠在墙角,双手趴地朝着已经走远的丧葬队伍尖声惨叫,呼唤着他已死去的好友! 季礼眼神中的疯狂减弱,但又立刻被狰狞占据,右手死死地捂着断裂的左腕。 那里鲜血如注,截面参差不齐又沾染大量尘土。 他咬紧牙关并没有理睬黄毛的叫喊,只是单手拉开背包,从中拿出一瓶清水浇在了伤口之上,又用绷带简单包扎。 过程奇快无比,看起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断手求生了。 “你这……”脑海里第三人格能看到、感受到季礼的一切,它此刻有些慌神。 “别管那没用的! 任务中一切伤势在回到酒店的那一刻都可以彻底修复。 现在的关键是如何在下一次袭击之中,找出生路! 要不然大家都tm去见上帝了!”第二人格的声音狂喊而出。 季礼一边听着脑海中两个人格的对话,一边急速处理着当前的有用信息。 这第二次交锋,他原以为胜券在握,利用黄毛二人,他兵不血刃开启棺材。 但谁能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根本没有动手的季礼反倒成为了第一个受袭之人! 断手之后,他可谓是损失惨重,但却并没有从此阴沉,因为他同样得到了大量的线索! 他亲眼、亲身遭遇到鬼物的攻势,这只鬼的杀人方法就是将活人在极短时间内通过无法阻挡的力量拉进棺中残杀! 但杀人方法根本不重要,关键的是季礼在无形之中到底是如何触发了死路! “棺材……” 这个名词,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了他的思维之中,三名受害者。 一切源头都在那口棺材上面,六子和季礼都是因为观察棺材而遇袭。 包括那突兀身死的瘦高个…… 季礼虽然当时处于紧迫之间,但仍然听到了瘦高个临死前的那声惨叫。 “别看它!” 这个“它”,很明显就是代表棺材! 这是极为关键的情报,现在三名遭遇袭击之人,都有了一个共性: 紧盯过那口棺材! 这并不难理解,季礼几乎一个呼吸间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瘦高个在季礼遇袭之间,莫名其妙成为了替死鬼,但现在来看季礼应该可以推理出当时的情况。 在他与黄毛全部心思都放在角力之上,闲置的瘦高个一定会紧盯着那口诡异的棺材! 但只是看着棺材并不会构成死路,因为黄毛同样看过。 季礼忽然想到每个人遇袭之时,都有一声棺盖开启的闷响,或许…… 瘦高个是在开启的棺材里,看到了某样东西,也正是因为与其对视,才正式触发了死路! 也就是说…… 真正的死路,是直视棺材内的某一样东西!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断手的疼痛仍在继续折磨着他的神经,但却让他活跃的思维又一次振奋! 他缓缓抵着墙面,直起身来,看着地上茫然无措、心惊胆战的黄毛没有言语。 “我需要确定,棺材里导致死路之物,到底是什么……” “死了…都死了……” 黄毛断断续续地呻吟回荡在死寂的胡同之中,混在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季礼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却让其身躯一颤,显然这个男人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我只想问你一句,想不想活?!” 季礼的话语带着某种魔力,沙哑的喉咙里却传递出了一个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黄毛嘴角一抽,他怔怔地看着面前容貌俊朗,气质却阴冷的男子,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季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用你的手机,加我的vx。号码是……” 黄毛脸上虽有茫然,但在此时对于季礼可谓是无所不从,二话没说照着他的吩咐做。 远处的丧葬队伍,又一次传来唏律律的脚步声,看样子第三回合的交锋,即将到来。 季礼的脸上仍看不见慌乱,他沾血的右手拿着手机,快速通过好友,并与黄毛开启了视频通话。 “我现在说的第二个计划,会保下你的性命。” 他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白衣人,死死地盯着那口闭合的棺材,开口说道: “当棺材又一次接近时,你将眼睛闭紧不要去看,面对着棺材将手机放到胸前的位置。” 黄毛愣了愣,“就这样?” 季礼点了点头,“就这样!” 上一次的行动虽然失败,但也算是成功! 最起码他已经知道,棺材里创造死路的东西,会自行冒出头来! 只要季礼背对着棺材与黄毛开启视频通话,他就可以看到棺材开启的那一瞬,活人到底因为直视了什么,从而身死! 这是最大程度避免死路的方法! 近了…越来越近了…… 面无表情的白衣人群还是那副模样,后人踩着前人的脚印,敦实行走,尾端的棺材摇摇晃晃,重量随着瘦高个的进入更加沉重。 活人与鬼物的第三次交锋,陡然开始! 前两次季礼一败涂地,这一次他不相信还会重蹈覆辙! 季礼端着手机对着墙壁,眼睛死死地盯着视频屏幕,看着那口棺材缓缓抵达。 黄毛身躯颤栗,端着手机的手掌不住地发抖,让画面变得有些模糊且摇晃。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季礼几乎可以确定,只要他知道棺中的东西是什么,就绝对可以找出生路所在! 手机在季礼的掌心已经攥得咔吱作响,距离生路只差一线! 棺材在这高压到了极致的氛围中,轰然抵达,黄毛的手越发抖了。 借着路灯幽然的光亮,季礼听到了古怪又熟悉的声响,是棺盖被开启! 果然,鬼物还是忍不住了! 手机屏幕之中,模糊的景象露出了一道缝隙,其内充斥着漆黑与森然,季礼的眼珠都要瞪出眼眶! 而当他看到棺盖中,露出的那样东西之时,眼眸中迸发了前所未有的惊诧! 手机屏幕之内,棺材里出现了一个黑框白底的镜面,在边框周围还有一条黑色的丝带。 这是一个遗像的框架,但却根本没有遗像,表面仅仅是一层玻璃! 而真正让季礼感到惊悚的是。 原本空白的镜框中,竟然出现一条条黑色线条,快速勾勒出了一张人脸! 那是黄毛的人脸! 除了黑白之外,没有任何颜色,就像是…… 黄毛成为了镜框中的遗像主人,同时也成为那副棺材里该有的死人! 季礼头皮一阵发麻,终于在见到这一刻之时,他才醒悟过来,自己究竟犯了怎样可怕的错误! “棺中之物,是一个空镜框。 但死路,却根本不是直视镜框! 而是,只要被那个镜框照射到面部,就会烙印下遗像,从而必死无疑!”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黄毛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戛然而止! 他的结局,已经不言而喻。 但事情并没有因为黄毛的身死而结束。 那还在闪着荧光的手机屏幕,随着他的死亡,摔落地面。 却极为“巧合”地,将屏幕正面暴露在空气中! 而季礼那张苍白无血的脸,正因尚未挂断的视频通话,马上与镜框重合! 第五章 最终时刻 死路,对应着生路。 一旦死路推测失败,那么等待着活人的将会是万劫不复的可怕处境。 季礼前后两次主动出击的计划都没有错,除了六子模糊的死亡之外,他的遇袭和瘦高个的死亡,都有一段的缓冲时间。 并且瘦高个临死前的话语,给了他一种错觉。 “别看它”,这是活人对于镜框的主动观察行为。 站在瘦高个的立场上看,当时镜框首先目标是对准的季礼,混乱中随着他的注目,镜框猜出现了偏移,扫视到了他的脸上。 也正是那个时候,瘦高个被照到、刻下诅咒从而身死。 于是,他下意识地认为是自己视线的观察,才导致自己触发了死路。 却忽略了,镜框自行转动之事! 也正因为这句错觉提示,将季礼的推理推向了万丈深渊! 所以,他才会将死路归结为“活人与镜框直视”。 但黄毛紧闭着眼睛,并没有主动去看过镜框,那么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想应运而生! 真正的死路:只要是被镜框扫视到正脸,刻画成遗像,就必死无疑! 季礼想通一切过后,猛地打了个寒颤,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视频通话仍然没有关闭! 黄毛由于要拍摄棺材,所以开启的是后置摄像头,他死后手机自然摔落在地…… 而现在季礼手机屏幕的景象,是一片黑暗。 这意味着,带着他正脸的屏幕,正暴露在空气之中! 季礼头皮都要炸裂,他刚要将手机丢出去,但这下意识地一低头瞬间,却正好看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镜框,就在屏幕对面! 镜框,竟然从棺材之中钻了出来,悬在空中,正对准了黄毛的手机屏幕,也对准了季礼那张脸! 死路,一触即发! 季礼一把将手机丢掉,但心中那股悸动之感仍然没有消失,相反整个身躯周围已经开始被另类的阴冷笼罩。 一只手又一次从棺中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长发,将其一路拖延朝着棺材的位置拖拽! 季礼心中一急,回手一刀将那缕发丝割断,随后连滚带爬地向前逃窜,但立马又被那只手抓了回来。 危急之下,他将衣襟撩起,套在头上挡住面部,随后仅有的手掌抠着地上的某块凸起石头,勉强挡住了鬼物的袭击。 但却也只是拖延之计! 经历过数次任务的他登时明白,这说明自己已经在死路的边缘。 或许只是匆匆一面,鬼物不足以将他全部面目勾勒成遗像。 所以,他并没有像黄毛等人一样立刻身死,而是给了一丝喘息之机! 他用尽全身力气,趴在地上,手抠住石头,双脚抵在棺材板上,达成了一个勉强的平衡。 “把那个狗屁镜框直接干碎!?” 第二人格陷入了狂躁,在季礼的脑海中尖声呼喊。 “绝对不行! 镜框是鬼物的载体,不可能摧毁!”第三人格开始冷静分析,提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 “现在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不到一半时间,那就一直这样挡住面部,与鬼物角力,拖延到任务结束可行吗?” 季礼也很急,那被衣料遮挡的面部下满是汗水,但他身边那股阴冷之感还没消失。 他几乎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空镜框就停在自己的面前,只等到他彻底暴露,或者任务时间结束的那一刻! 听到第三人格的提议后,他沉声反驳道: “不可能,我因为左腕的伤势已经丧失了大半力气,三个小时根本坚持不住。 而且你说的,只能算是躲避掉死路而已,但任务要求是找出生路才能接走鬼物! 否则三小时任务结束后鬼物仍在,没了规则限制我根本逃不出这条胡同!” 短短几个念头,季礼和两个人格在心中已经想了数个解决方案,但却都不足以摆脱困境。 季礼皱着眉头,勉强稳住心神,现在生路肯定已经出现,到底是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而就在这时,他蒙着衣料的面部,感受到了一丝光亮…… “光……” “光!” 季礼的脑海陡然想到了一个至今为止仍然没有结果的异常之处! 为什么,在第二回合之时,他明明没有任何遮挡地,被空镜框扫中面部,却没有瞬间死亡。 而是出现了此时此刻这种与鬼物角力的“半死路”情况! “路灯! 在第二回合我遇袭之时,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镜框,而是一道刺眼的反射光芒! 空镜框表面是一面玻璃,它想要的是照亮活人的全部面孔。 但正因为,当时的我站在路灯下方,所以第一时间,鬼物由于镜面反光,影像出现模糊,才没能将我完全照映下来! 所以,才达到了这种诡异的‘半死路’情况!” 季礼心中的迷雾被瞬间冲破,所有的线索都在此刻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完整的生路! 只要让空镜框,再也无法照映到他的脸部,就彻底的打破了死路。 从而,形成生路! “你的包! 你的包里有头戴电筒,只要将其套在头顶,就完全克制了鬼物的死路! 它再也无法捕捉到你的面部,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光源!” 第二人格已经随着季礼死亡过一次,它极为畏惧那种感觉,在得到生路的一刻,疯狂在季礼的脑海中叫嚣着。 不用他说,季礼已经采取了动作。 在鬼物出手之前,他清晰地记得自己的背包敞开着,就在身下的不远处,随着之前的争夺现在距离他十分相近! 季礼果断放弃了与那只手的角力,身躯也即刻被拖向棺材。 但他凭借记忆力,摸索到了包裹的所在,一把将其抱入怀中! “快!只剩三秒钟!” 第三人格现在丢掉了冷静,惊声提示! 季礼左臂夹着背包,右手在其中胡乱摸索。 “三!” 与此同时,季礼终于摸索到了一个不规则形状之物,摸起来有些凉,边缘有带子围住,他根本没时间去辨认。 “二!” 最后的倒计时出现,季礼一把将衣料撩下,在视野恢复的那一瞬,他猛地低下头,不去看那悬在空中的空镜框。 “一!” 季礼的大半身躯已经完全被拉进了棺材,抓着他的那只手,正是已经死亡了的黄毛尸体! 半秒钟时间,开启电筒,戴在头顶! 而那身为鬼物的载体,空镜框也在此时正对上了他的面孔! 但这一次,季礼的眼神丝毫没有躲闪,头上是30w的强光,他的脸在镜框之中完全化作一团光晕! 从另一个角度解释,在鬼物眼中,现在的季礼根本没有五官,就更不可能勾勒死亡遗像。 “扑通!” 空镜框在空中摇摆片刻摔落在地。 其内白底的影像中,突兀地浮现了一个面黄肌瘦的老者模样。 它憎恨地看了一眼垂立在棺中的活人,就转瞬消失。 季礼原本脚下踩着的六子、瘦高个、黄毛三人的尸体不翼而飞。 丧葬队伍的白衣人也尽数消散,整条要饭胡同再没有任何灵异力量! 季礼丧失了全部的力气,坚持了这么久,失血过多的左腕早已麻木,整个人无力地摔倒在地面。 在昏厥的同时,他的手机发出一声震动,一条邮件准时抵达。 “天海酒店,七号店代理店长季礼。 成功接到第三位住户,满足升级条件,成为一星酒店。 七号店将会扩招五名店员,与店长一同管理酒店。 注:二星之前,代理店长只能创造一条合理规则,用以约束店员,本质无明显区别。” 第六章 净土所在 “你tm走快一点行不行!手又没了,疼死老子了!” “主人格之前断过手吗?” “别废话了,这次比上次还疼!” 季礼已经无力去干扰那两个人格在脑海中聒噪,腋下夹着那张空镜框跌跌撞撞地朝着眼前的公厕迈步。 任务虽然顺利结束,但他也同时陷入昏厥,如果不是另外人格在脑海中叫嚣将他逼醒,估计现在他已经流血过多身死。 “砰~” 这个三道影子的男子,用身躯撞开了公厕大门,改天换地之间回到了天海酒店第七分店。 徐徐的暖风吹干着秋夜的凉意,一股股未知意味的热流在顷刻间席卷全身,将栽倒在地的季礼包裹。 “恭喜天海酒店,七号店代理店长季礼先生,成功完成接引任务回归。 七号店从‘普通’级别晋升到‘一星’酒店,扩招五名店员。 在二星之前,采取‘死人补缺’的形式,定格在六人的标准。 新店员,将在明天上午十点钟准时抵达酒店大厅。 季礼先生,请您在新店员入职前,想好一条合理的管理规则。 祝您,生还愉快。” 季礼看着断裂的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重新生长血肉与骨骼,对于这诡异的情况他视而不见,将目光落在了那副空镜框上面。 这是他此次接引而来的鬼物。 “哎呦呦,别动别动… 有点麻、有点痒,快好了……” 第二人格略带古怪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了起来,季礼的眉头皱了皱,却并没有说话。 他看着那道代表着鬼物的空镜框,凭空在地面悬起,反面陡然出现了一行小字:“住户203”! 随后就在他的眼前彻底消失,而二楼出现了一声房门的闷响。 季礼舒了口气,天海酒店已经接纳了这个新住户,他的任务算是彻底完成了。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有机会拿出手机,来观看那封新邮件。 一边上楼巡视这三名鬼住户的情况,一边在心中思索着。 季礼一直将之前失败的原因归结在人力不足上面。 在那次失败任务中,他明明已经掌握到了生路,但就是因为没有足够人手和时间去完成从而落败。 现在酒店晋升为一星,他就有了五名队友,对于以后的任务增加了许多的可操作性。 二楼的长廊,泛着一股异样的阴冷,季礼能够感觉到“205”以及“210”两只鬼,对于“203”新鬼的入住,有些蠢蠢欲动。 季礼伫立在走廊尽头,目光幽深。 他始终没有想明白,酒店对于工作人员的那条监管职责,到底有什么存在价值。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鬼住户确实不太听从管教,每天都有向外逃窜的意图,虽然这种情况会随着工作人员的呵止,而起到阻挠作用。 但人,真的可以限制鬼吗? 季礼茫然回首,用双手按在扶梯上,看着大厅中央那十七幅店长遗像。 “为什么,当酒店内的员工死光之后,鬼住户也随之清零…… 人死了就是死了,但历代的住户去了哪里?” “季礼,你可以和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耳边第三人格那一贯从容冷静的声音响起。 打断了他那没有答案的思考。 季礼叹了口气,转身上楼,回到了自己专属房间,端坐在电脑前,开始低声诉说着一切。 良久之后,第三人格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也就是说,我从一个心理医生,变成了你的附属人格,丧失了身为人的权力……”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拥有独立记忆和意志,这一点老二是没有的。”季礼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对于这座超自然酒店,他还算有所了解,但对于他本身那神秘而特殊的属性,却全然懵懂。 第二人格虽然癫狂低俗,但却并没有展露特殊,但新生的第三人格,却表现出了反常的独立,这一点让他有些惴惴不安。 第三人格性情沉稳,现在来看或许并不会有什么变数。 但季礼担心的是,以后他再死亡,生出的新人格,如果都带着独立意志,而无法辨认好坏。 那么,他体内的人格将会成为一颗颗定时炸弹,不仅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故,甚至有可能直接威胁他的主导权! “得了得了,我怀疑是老三的脑子不好,明天十点新店员就到了,我们身为店长,得好好管理他们。”第二人格打了个哈气,闷声说道。 季礼点了点头,新店员的进入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好事。 但他需要尽快让这些新人接受当前的形式,以免在任务里做出愚蠢的行径,导致全盘崩坏。 “我可以在合理范围内,创造一条酒店规则用以管理,你们说哪个方向会好一些?” 听到这个问题,两个人格统一安静了下来,季礼也在垂头沉思。 其实在酒店之中,物质、财富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只需对着空气说一句,就会出现在自己的柜子里。 一应俱全之下,季礼也不知该如何去创造规则。 “还记得刚才你算计黄毛等人的行为吗…”第三人格此时开口,让季礼眉头一挑。 “接引任务,面对鬼物,在死亡的高压之下人类根本没什么阻挡的能力。 那么就像你一样,因为畏惧死亡,从而做出一些迫害之事,就十分正常了。” 第三人格的话并没有说透,但季礼已经全然明了,它的意思是让自己创造一条人类之间的内部约束! “天海,我创造的规则是禁止工作人员之间互相算……”但季礼说到这里,语气一顿。 随后更改成了,“在酒店内部禁止工作人员内斗!” “代理店长季礼提出的规则,符合标准,此刻成真!” 得到酒店的回应,季礼点了点头,他原本是想禁止人类互相算计,但转念回顾一下,他同样没有抵抗鬼物的能力。 那么在任务中算计旁人的情况还可能会出现。 在他来看,算计之事各凭本事,但绝不能把手伸进酒店内部,要不然最后一片安稳之地都会消失。 “行了行了,等明天看看新人再说,累死老子了!” 季礼仍然没有休息,坐在椅子上点上了一根烟,眼神灰蒙蒙地盯着墙角。 “我仍只是代理店长,酒店邮件上说,目前店长与店员无差别。 那么是否意味着在日后,等我真正成为店长就会有所特殊的权限……” 但旋即他又摇了摇头,“我之所以会成为代理店长,是因为那个时候店内只有我一个人。 或许,未来会出现真正的店长筛选,那个时候需要所有人去争名。 酒店…天海…我…季礼……” 第七章 生存任务 第二天一大早,季礼就已经坐定在了大厅中央。 昨晚他并没有休息太久,而是将历代店长留下的酒店规则与鬼物明细,整理打印出了五份。 一大清早他就坐在大厅上的实木椅子上,闭目养神等候着新店员的到来。 “这么说来,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第三人格略带惆怅的声音在季礼的脑海中响起。 第二人格一上午没有动静,似乎仍然休眠之中,反倒老三与季礼相谈了许久,也渐渐地接受了这个无奈的现实。 季礼始终没有睁眼,听着老三的话语,他的手指轻微颤动了一下,低沉喃了一句: “我们都没得选……” …… 2015年10月22日,当钟表指针转到十点钟整的那一刻,大厅中央的位置陡然出现了一道独特的光束。 一股耀眼而又神秘的白光,将金色酒店分割成了两部分。 当光势稍弱,五个仓皇又茫然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酒店入口处! “握草!什么情况!”一个非主流发型的桀骜青年,甩着鼻子上的圈茫然四顾,出口就是优美的话语。 他的反应还属正常,只是错愕,但身边的二人就更加夸张。 那个手拿着一瓶酱油、穿着围裙的少妇,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一个劲儿地惊叫。 她身边是一个看起来是个高中生似的少年,两人互不相识,但却缩成了一团,显然是被当前形势吓破了胆。 表现最稳定的,是一个面容白皙,略带胡须,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 他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在看见眼前一切的同时,下意识地抚了抚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往后倒退,却并没有急躁。 那对沉闷中带着精芒的眼睛,第一时间看向了大厅中如枯木一般入定的季礼。 在其身边的一个身材消瘦的青年则更加大胆,在一顿挠头之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竟然从怀里掏出了手机,开始随地拍摄酒店构造,嘴里还喃喃自语,不知念叨着什么。 而在短暂的迷茫过后,非主流青年将矛头对准了季礼。 “你是谁?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里的?!” 此话一出,场间迅速陷入了死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随着消瘦青年的一句话,落在了诡异酒店之中。 那唯一一位独立的身影上面。 季礼缓缓睁开了那双灰蒙蒙的眼眸,俊朗却又苍白的脸颊看着五人的模样,满意地勾起了一丝笑意。 但这个笑容看在这些人眼中,却成了另一个意味。 围裙少妇拉着那名高中生,已经退到了酒店的大门上,拼了命地拍打,完全不敢与季礼对视。 “你tm笑什么笑!问你话的呢?没听见吗!”非主流青年脾气暴躁异常,似乎对于季礼这个表面颓废落寞的男人不放在眼里。 直接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季礼的衣领,蛮力将其提了起来。 “快说!这一切是不是你搞的鬼!” 季礼对于迎面的拳头看都没看,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后面那两位表现独特的男人身上。 “看得出来,这次的五个新人里,会有不凡的存在。” 眼见季礼的无视,更让非主流青年怒气攀升,他一拳砸在季礼的脸上。 但紧接着……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他的面色突然一片涨红,裸露在外的皮肤下似乎涌出了一团异常的火光! “啊!!!” 非主流青年,在进入酒店不超过两分钟的时间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团灰烬。 季礼摩挲了一下微疼的左脸,轻笑着对仅剩的四人说道: “欢迎来到天海酒店。” …… 有了非主流青年的前车之鉴,所有人都安分了下来。 在这段时间里,季礼也将现在四人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高中生名叫“曹源”,刚刚还在上课,就突然被拉到了酒店之中成为新店员。 围裙少妇是一个居家主妇,叫做“丁妙心”,刚刚正在自家做午餐,也同样是仓促之间被传送进来。 这二人看得出来都没什么特殊能力,接受信息也十分缓慢。 真正让季礼侧目的是,剩余二人。 戴眼镜的中山装男子,名叫“方慎言”,外表并没什么出奇的地方,据他所说是一名教师。 不过季礼总觉得这个人有些冷静得过了头,整个人的表现与其说是理智,倒不如说是刻板无神。 而且,他能感受到这个男人手边围绕着一团死气… 而那个胆大的消瘦青年,则叫做“余郭”。 本身是一名户外直播者,以前的工作就是探索各个阴森地点。 之前来到酒店的那一刻,他掏出手机就是打开了直播。 “我…我们都被诅咒了?曹源双腿不住地打转,声音颤抖地问道。 丁妙心更加不堪,已经瘫坐在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一声不吭。 只有方慎言和余郭还能够保持站立,稳定心神听着季礼的叙述。 季礼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封发放到每个人的面前,轻声说道: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只能说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认命,随后仔细研读信封里的鬼物规则,否则一次任务就足以要了你们的性命。” 其余几人还有许多话要问,但却都被季礼打发上楼。 行走途中,方慎言忽然顿下脚步,转身看向季礼问道:“你是这个酒店的店长吗?” 季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回复:“目前,是的。” …… 大厅内的喧嚣刚刚过去,只剩下季礼和那一滩已死的灰烬。 他负着双手看向大厅中央,由于非主流青年的身死,按照天海酒店之前所说,应该会有补缺之人。 “方慎言…人如其名啊。 我看得出他有满腔疑惑,却极为克制,四人之中只有他对当前的形式看的最为通透,看来是想先将酒店、鬼物的规则了解过后再来找你。” 第三人格在一旁默默地分析着几个新人。 季礼点了点头:“除了他之外,我觉得那个余郭也算不错。 当时非主流青年的死亡,所有人都目光回避,只有他大胆地观察,可我没解释,他也没有多问。 这是一个胆大心细、为人圆滑的角色。” 但等着等着,季礼发现了不对劲。 距离非主流青年身死已经过去了十分钟的时间,但他迟迟等不来补缺之人,这很明显违背了之前的规则。 “难道因为在酒店内斗死亡之人,不算补缺规则之内?” 季礼还没等明白是怎么回事,忽然兜里出现了一阵颤动。 他当即心中一凛,知晓是新任务已经发布,赶紧拿出手机。 屏幕上刺眼的冷光照亮了那张苍白的面孔,白底黑字上出现了大量的文字信息。 “收件人:天海酒店,七号店代理店长季礼。 请于2015年10月22日的晚间八点之前,抵达本市东郊,三河小区二号楼四单元701房间。 存活至第二天早晨八点,即算作完成任务,接到新住户。 补缺之人已在任务地点等候,前往汇合即可。 寄件人:天海。” 第八章 两扇房门 “301”,这是季礼的房间。 二楼是鬼物的住所,三楼则是工作人员的所在,季礼身为代理店长,他的房间最靠前。 此时此刻,装满应用之物的黑色肩包就静静地放置在椅子上,季礼那始终不改的苍白脸庞,正对着窗沿。 其实季礼相貌不凡,剑眉星目之间带着一丝独有的忧郁气质,只可惜那张脸完全被阴霾笼罩,惨白至极下显得略有阴森。 “时间要到了,这次有了几名新人帮忙,想必不会重蹈覆辙。”第三人格独属的清冷,在他脑海中回荡着。 就立马被第二人格那暴躁性格所淹没。 “他奶奶的天海,一刻也不让老子闲着,刚睡个好觉,又来一个任务。真是tm催命鬼!” 季礼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手表,果断转身拎起黑包,出门。 “咚咚咚!” 季礼站在无人无声的长廊上,拿出酒店发放的手机开始敲打墙壁,成为了现时现地独有的声响。 随着他的呼唤,隔壁的房门率先开启,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里面方慎言那标志性的中山装身影,一步迈出,没有开口,只是隔着空气与季礼遥遥相望。 “老铁们!我余大胆又来了,之前每次探灵直播都没能成功,但这次不一样了! 什么火箭、游轮啊都给我准备好,你们要大出血了!” 季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余郭这个新人与所有人都不太一样,他似乎神经过于大条。 在如今的场合下,他仍然开启直播,季礼也无法判断这个人的加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最后颤颤巍巍走出房门的是丁妙心和曹源,他们两个的表现才真正地符合了正常人反应。 一个个面如霜打,一下午的时间宛如世界末日,从接到天海的邮件之后,他们几次三番找过季礼,但却都失望而归。 或许在他们看来,这次可以说是走上了不归路。 丁妙心双眼通红,曹源搀扶着她,两个最脆弱的新人抱成了团。 季礼看一眼就收回目光,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奔向酒店大厅。 二楼仍然寂静,这种情况让季礼皱了皱眉,他停留了片刻,摇了摇头没再理会。 一般当店员们出任务的时候,鬼物是不会出现外逃的,这也是历代店长们总结出的潜规则之一。 五个人,看起来声势不小,可实际上完全是一盘散沙。 季礼站在大街上想了一下,最终仍然没有选择分车,而是雇佣了一辆面包车,几个人一同前往。 秋夜的微风徐徐,今天算是个好天气,大街上人来人往,残影在季礼的面前匆匆略过。 “我的孩子才刚刚四岁,他爸又常年在外,这次要是活不下去,我连他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丁妙心说到这里就又哭了起来。 曹源在一旁低声安慰,但喉头也开始哽咽。 “季大哥,我们五个能活下去吗? 我和妙心姐就是两个普通人,一辈子也没做过错事,就真的要无辜承受这些吗……” 季礼听着二人的话语,眼睛还是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风景。 之前下午的时间,他与新人们比对过邮件内容。 发现,由于他是代理店长的身份,所以了解“补缺之人”的情况。 但其他人的任务信息上,并没有写明还有一个第六人,在任务地点等候。 所以曹源等人只以为,此次任务只有他们五个。 季礼心中叹了口气,对于家庭之间的感情,他不太明白。 他失去了所有记忆,虽然还可以保留正常生活的本能,但对于家庭和情感,他始终无法勾起任何情绪。 就好像,他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普通人那些难以割舍的情感,他本身就不具备,也无法理解。 对于曹源的问话,他无法回答,只是冷冷地说了句:“调整心神,马上快到了。” 方慎言像是一棵老松,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听到季礼的话,方才扭过头,死板地说了句: “你有多少把握可以活下去?” “我不知道,这是成为一星酒店之后的第一次任务,难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要不然你们也不会被拉进来。” 方慎言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压抑的面包车内,除了擦冷汗的司机外,只剩下余郭一人还在和直播间的“老铁们”说着无用的废话。 …… “兄弟们!我到了!” 余郭没等季礼开口,先一步跳下车,举着手机对于即将面临的灵异之事毫不担心。 “大家看,这就是东郊的三河小区,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估计得是十多年前建的老楼了。 我们要去的二号楼四单元701,不过现在从外边看,二号楼的住户最少,才八点钟却一个亮灯的住户都没有。 听人说啊,那701可是闹鬼的凶宅,只要进去就不可能活着出来。 这一次我余大胆就偏不信这个邪,为了你们我可是豁出命了,兄弟们给点支持,清一清库存奥。 喊出我们的口号:男人要想混的好,必须大胆往前搞! 我去了!” 丁妙心听着余郭那无厘头的言论,瞪了他一眼,曹源也尴尬地挠了挠头。 季礼本想阻止余郭的闹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并非好事,刚才压抑的气氛确实被他三言两语地改变了过来。 只是第二人格粗犷地骂了一句:“大xx。” “时间快到了,我们先去701。” 走在布满尘埃的老式楼道,季礼擦着已经泛白的小广告,在每一层流连片刻。 每一层的两个房间,都像是存在住户,甚至门口还摆放着生活垃圾。 但为什么外部看,这里一个亮灯的人家都不存在。 五个人唏律律的脚步声和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 季礼对于进入701房间并没有什么担心,只是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看到酒店邮件中所说的那个“补缺之人”。 “难道,他(她)在房间内等着我?” 没几步,五名店员就抵达了701号房间。 单从外表来看,这就是一个朴素至极的房间,门上还贴着对联和年画,也并不老旧。 门口处有一张地毯,说明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季礼转过身看了看对门的“702”房间,那里房门紧锁,门上还挂着一只粉色的玩偶熊。 看样子,对门住着的是一个少女心的女性。 这倒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任务地点选在了“701”,但这里根本不像是闹鬼的地方。 不仅有人居住,甚至周围的邻居也都还存在,如果有灵异之事,那么整个二号楼早已搬空。 “我们到了任务地点,这…怎么进去啊?”曹源怯生生地缩在人堆里,探出头问道。 季礼拧着眉头,也不知如何去办。 但与其并排的方慎言,却猛地一弯腰,将地上的摊子掀开,从下面惊异地拿出了一枚铜色钥匙,放在了季礼面前。 季礼错愕地看了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满是疑惑。 “不用看我,一般人家习惯在地毯下放置一把备用钥匙,我只是试试。” 季礼没什么生活经验,也不在这一点上多探究,接过钥匙捅进锁眼,微微一拧,门锁“啪”的一声开启。 “吱……” 任务地点,也终于暴露出了一条缝隙,只等活人的进入。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一马当先地跨了进去。 随后几人,或是挣扎或是犹豫,但也在任务时间规定之前全部跻身房间。 季礼身影修长地站在门口,看着房门晃晃悠悠地关闭。 “砰!” “701”关死的那一刻,所有活人都抵达了任务地点。 但第三人格却恰合时宜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房门关闭了, 但我听见了两下,重合在一起的关门声……” 第九章 房主身份 “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三人格这句话说的很是古怪,季礼大致能够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想听听更加直观的解释。 “意思就是说,在701房门关闭的那一刻,还有一扇门也同时关闭。 两个声音,几乎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季礼眨了眨眼,面前这座实木大门,在他眼中变得深邃起来。 陡然之间! 四个门缝突然涌出大片殷红的鲜血,速度奇怪无比,眨眼就覆盖了全部门板,并朝着季礼的方向淹没过来! 似乎有某种东西,即将把季礼吞噬进血色海洋! 正当季礼瞳孔缩到了极致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呼……” 季礼方才回过神来,那座大门纹丝未动,丝毫没有血迹出现,他的脚下踩着的是整洁如初的地砖。 “你在看什么?” 方慎言那张温善的面容出现,只是声音显得刻板和麻木,是他一贯的别扭模样。 季礼甩了甩脑子,宣告着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没什么…你们先查看房间的布局。” 方慎言狐疑地看了一眼季礼,随后带着茫然无措的丁妙心和曹源,走进了房间的深处。 余郭已经先一步举着手机,前往了卫生间内,他的“探灵直播”仍在继续。 701的客厅之中,只剩下季礼一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门。 “你能确定吗?”季礼面无表情地走向了门口,在猫眼的位置打量起来。 “我的五感应该会比你和老二都敏感些,八成把握!”第三人格说的是实话,从上次的棺材任务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老三的存在,弥补了季礼对洞察力方面的不足。 “我不信!”第二人格向来喜欢与第三人格唱反调,它粗暴开口说道。 “你说两个关门声同时出现,既然可以混淆在一起,显然距离我们的位置需要十分得近! 但七层只有701和702两个房间,我留意过702房间的大门始终紧闭,根本没有开启过!这完全不合理!” 季礼听着它们二位的争执,没有插话,只是缓缓将面孔,贴上了冰凉的门上。 眼睛,对上了那个模糊的猫眼门镜。 楼道内的视线稍有扭曲,看起来像是世界都被模糊了一般,但却还算清洁。 702那边,死寂一片,暗色的大门上那只张扬的粉丝玩偶晃都没晃一下。 良久之后,季礼转过身,看着客厅中那干净得像是无人居住似的房间,轻声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等接下来再看看。” 701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布局。 各个方面都很是普通,根本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季礼游走在客厅之中,如果说真要挑出来一个异常的点。 那就是,房间实在太干净了。 但这个干净,并不是说显得崭新。 而是房内所有的摆设,都十分注重整洁! 每个东西,都严丝合缝地放置在合理位置,并且一丝灰尘都没有。 沙发上的帘子,也不存在丝毫褶皱。 但从墙壁和天花板上稍有泛黄可以看出,这里曾经住着一个老烟枪,并且时间已经不短。 季礼摸了一把电视机的上方,捻了捻指头,不禁暗自揣测该房间的主人,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与此同时,余郭端着手机,从卫生间里钻了出来。 “老铁们千万别失望! 虽然这个房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闹鬼的地方,但我可以用人格保证,这里待会绝对会出现非常恐怖的事情!” “哎哎哎!别走了!看什么隔壁女主播啊,别……” 余郭的脸色沉了下来,将手机关闭,看了看季礼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根本不像是闹鬼的地方……” “我在卫生间搜了个遍,一点跟鬼有关系的东西都没有,现在老铁们全跑了!”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了沙发上,“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酒店二楼那三只鬼,我一定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季礼没有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来一根叼在嘴边,起身走向了厨房的位置。 厨房的环境,相较于客厅显得更加没有人气。 冷色的瓷砖照亮了季礼那张脸,清冷的模样,看得出是许久没人生火做饭。 季礼拧着眉头,一边抽着烟一边推开了厨房的窗户,夜里的风吹动着他的长发,神态更加茫然。 “酒店邮件明明说过的。 第六个补缺之人,会在任务地点等候,但这里…… 空空如也。” 季礼从厨房中一无所获地走出,另外三人从两间卧室走了出来,五个店员汇聚在了客厅中心。 方慎言看着被烟雾缭绕的季礼,也犯了烟瘾,一边点烟一边说道: “两个卧室完好如初,各个位置都找遍了,没发现乍眼的东西……” “但,我觉得这个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一对同居的情侣或是夫妻!” 季礼抽着烟,听到此话来了精神,仰起头看着方慎言问道:“说说。” “两间卧室之内,次卧根本没人居住,从空荡荡的衣柜就可以看出。 但主卧里,床单的一角有些许汗渍印记,衣柜之中也是男女服饰混合。 一般来说,男性的汗液要发达许多,赤身躺在床单上,久而久之就会出现印记!” 季礼看见方慎言说话之时,丁妙心也肯定地点着头,两个有过结婚经验的人都如此说明,那么就应该不会有错。 “不过看样子他们似乎要搬家,房间内的摆设明显是经过大清理。” “不对……” 这时始终没有说话的余郭皱着眉头开口,“你的说法不对!” “为什么?” “因为,我在卫生间里,只找到了一套洗漱用品,而且特征明显为男士!” 余郭看着闷头抽烟的方慎言,紧接着用手指向了门口。 “鞋架上一双鞋子都没有,我翻过卫生间的垃圾桶,里面连包装袋都被丢掉了,一切辨认身份的东西都十分模糊。” 方慎言白皙的脸上有了一丝迷茫,他不太明白。 “他的意思是说,房间内所有东西都经过清理, 为什么只剩卧室内有所残留,以及卫生间的男士用品?”季礼随手将烟头掐灭,从沙发上直起了腰。 在场的众人被季礼的这句话拉进了沉默的漩涡。 季礼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余郭,他没想到这个看似粗心大意的年轻人思维转变得竟如此之快。 “这个房间,是任务地点,我们发现的一切都可能是任务线索。 房子现在剩余之物,或许这就是酒店对于我们的提示!” 方慎言推了推鼻梁的眼镜,沉默片刻后抬头说道: “用以推敲,房子主人的真实身份!” 第十章 窥视开始 “对喽对喽!” 余郭猛地一拍巴掌,笑嘻嘻地窜到方慎言的身边,自来熟地把手搭了上去。 季礼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垂头走向了主卧的方向,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个房间的主人,该是一个男性,或许还有些独特!” 听到此话,后续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不解其意,但方慎言的眼中光芒闪了一下。 季礼看着散发着某种特殊香气的卧室,皱了皱眉,鼻子有些不适。 这股味道,香甜的让人发腻。 他轻轻拉开柜门,里面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服装,有男款有女款。 季礼没有说话,静静地戴上了手套,将衣柜中的衣物尽数整理,一件件摆放在了床铺上。 数个花色不一,款式差异的衣裤躺在了床上,一角垂在地上,看起来像是一具具软尸。 男衣在左,女衣在右。 季礼揉了揉鼻子,一一指过,轻声说道:“你们发现了吗?” 曹源在最末尾探出一个脑袋,怔怔地说道:“女士衣服仅仅只有男士的一半…并且大多是贴身衣服!” 方慎言点了点头,歉声说道:“我被堆在柜里,团在一起的衣服干扰了思考,并没有严禁分析。” 季礼摆了摆手,示意无碍,随后围着这些衣物转了几圈。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房子的主人是一个男性,而且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所有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狼藉的女士衣物。 丁妙心则更是面色通红,手背扶着嘴,有些干呕。 颤颤巍巍地说道:“那…这些女士衣服……” 季礼停下脚步,点了点头:“应该是偷来的!” 余郭大大咧咧地在房间内转了几圈,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床头,整个床板都摇晃了一下。 “嘎吱”一声,将季礼等人的谈论打断。 余郭面色一怔,他看着季礼那张惨白的脸,赶忙起身,“我只是坐了一下,这床怎么这么不结实。” 他摸了摸屁股下的枕头,像是摸索到了什么硬物,随后将枕头拆开。 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出现在了手心。 季礼和方慎言向前走了几步,曹源与丁妙心则是没敢轻举妄动,驻守在原地。 余郭随意地翻了翻,起初还不太在意,但紧接着越看下去,他的脸色越发不妙! 方慎言茫然地走到近前,问道:“怎么了?” 余郭将手头的笔记递了过去,沉声说道:“这是那个变态男的…偷窥日记!” 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在季礼的耳边,但他却并没有多问。 而是围绕着床头走了起来,随后眼神一眯,像是发现了什么。 季礼挥了挥手,叫方慎言和余郭往边上靠一靠,用力地推动着床铺。 床头与墙面,露出了一条缝隙。 他惊愕地发现,竟然有一缕微弱的光,从墙体的那面渗透出来。 余郭抬起头,看着季礼问道:“突破性进展来的这么快?” 季礼哪有空去管他,直接叫来方慎言和曹源,连同余郭四人合力,将整张床抬到了另一侧。 现在东方墙面上,原本床头遮盖的位置全部暴露了出来。 “丁妙心,去把卧室的灯关上。” 季礼没敢轻动,他不清楚这缕异常的光束是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墙后到底是什么,只能谨慎行事。 丁妙心“哦”了一句,走向门口将灯光关闭,随后就倚着门,不敢动弹。 “701”的五个活人,全部陷入黑暗之中。 但东墙上的那道光束,也显得越发明亮! “这是一个洞吧……” 曹源揉了揉额,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但又立马被季礼拦了下来。 “从楼道表面的构造来看,701的主卧,应该是与702那边相连。” 季礼幽幽的声音缓缓响起,在解释着当前的一切。 “我当时留意过702的情况,那道门上有一个粉色的玩偶,想必其内居住的是一名年轻女子。 如果再联想到,701那个变态男性,偷来的女士服饰……” 方慎言的镜片被那束光晃成了冷白色,他悄声接话: “701住着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男人,他的主卧与702房间,只隔着一道墙。 于是他将床头的墙面凿通,就是为了在午夜之时,窥视那个年轻女子下班、洗漱、睡觉……” 方慎言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沉稳,但其余人听到这里,都不自觉脖颈发凉! 季礼隔着不远,紧紧地盯着那个洞口,对着方慎言说道:“念出日记内容……” 方慎言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婉转低回地,将那本充斥着罪恶与肮脏的文字,一点点倾吐出来! “从那个人搬到隔壁的那一刻起,我就彻底沉沦。 我患了一种病,一刻见不到那个人,我就会业火焚身,六腑灼烧! 我想每天、每个时候都能看见ta的一举一动,所以我在东墙开凿了一个洞口。 我睡在701,ta睡在702。 我看着ta,ta能不能感受到我呢?” 或许这一切,那个房间的女子始终都不曾发觉,她还一如既往地独身居住,对于失窃的衣物只认是放错。 根本不清楚,有一只浑浊油腻的眼珠,每一天每一刻都在窥视着她的生活! “啊!!” 正当五个人的脚步,不自然地朝着洞口移动之时,一声模糊而又凄厉的惨叫声陡然传来! 来处,正是只隔一道墙的“702”! 季礼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八点三十二分。 理论上来说,鬼物随时可能会出现。 “冲冲冲!你怕个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隔壁一定有事!”第二人格毛毛躁躁在脑海中怂恿着季礼。 “不行,我早就觉得702情况不对,现在来看本次任务的矛头,就是这两个比邻的房间,绝对不能硬上!”第三人格又拼命地阻止着季礼。 方慎言闷声地清了清嗓子,额上已经见了汗,但仍然快速地翻动着笔记,找寻除了情话外的有用信息念出来。 “ta每天会在六点三十四分准时到家,门上的粉色玩偶和ta的手机壳是一套,只可惜我找遍了网上,也没找到同款。 我已经看着ta,生活了很久很久。 ta的习惯是每天上班前都会打开卧房的窗户,这也给我提供了便利。 让我…可以去ta的床上安眠、抱着ta的衣服、带走我想带走的东西……” 日记中那些变态的行径,已经愈演愈烈。 也与此同时,隔壁的争吵声也越来越大。 像是有一男一女,正在展开激烈的冲突,女子的哭喊、男子的咆哮,都让五个工作人员神经崩到了最紧! 正当所有人都左右为难之时,季礼突然开口。 “余郭,用你的手机堵在洞口!” 余郭闻言一愣,但立马反应过来,快步冲向东墙。 开启直播用的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缝隙。 圆柱形漆黑的边缘内部,是一个冷白色的景象,模糊不清,仿若一盘黑白录像。 季礼秉着呼吸蹲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隔壁发生的事情,越看下去越让他的头皮发麻! 那里也是一间卧室…… 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完全看不清楚面部,但那个头颅呈现得夸张的扭曲,无不宣告着她已经身死! “这……”丁妙心浑身酸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张大了嘴正要尖叫,幸好方慎言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曹源和余郭的冷汗都下来了,他们都是普通人,现在没见到鬼,反而先目睹了一宗杀人案,怎能不教人心惊胆战! 方慎言停顿了很久很久,他没有继续念出,整个701也都陷入了死寂中。 那口气始终憋在季礼的胸口,不敢上去也不敢下来。 事发突然,虽然他足够机敏,但还是晚了一步。 女人已经死亡,案发过程和凶手他都已经错过! 他心中百分百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简单的杀人,一切都与那始终没有出现的鬼物有关! 余郭的手臂已经酸疼,但季礼还是想等下去,看事情是否还有后续。 毕竟,杀人与抛尸,该是串联的。 一分钟、两分钟…… 五分钟的时间过去了,季礼无法再屏住呼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洞口的隔壁,除了那个刚死的女尸外,再没有任何异动出现! 等待了足够的时间之后,其余四人终于长舒一口气。 毕竟,他们要面对的并不是杀人犯,而是鬼物。 只有季礼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错过了线索让他有些无奈。 方慎言抬眸看了一眼脸色各异的众人,将笔记合上,看向了那个连接着702的洞口。 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最后一页的内容。 “ta发现我了。 我死了,我要去找ta……” “砰!” 隔壁墙面上陡然出现了一声撞击闷响! 吓得余郭手臂一抖,那贴在洞口处的手机也摇晃了一下。 但季礼仍然在幽暗中,看到了那个让他灵魂颤栗的一幕! 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浑浊呆滞中透着无尽的凶恶,就直勾勾地通过偷窥之洞,与他对视! 第十一章 死路爆发 “握草!什么鬼东西!” 季礼被这一幕吓得头发都要竖了起来,脑海中第二人格更是已经惊声喊了出来。 主卧之内,只有那个手机影像存在光芒,这个突如其来的惊愕瞬间将所有人都吓得心颤。 余郭因为拿着手机,距离影像最近,直接一把将手机扔了出去,砸在玻璃窗上,让原本完好的玻璃裂开了一条小缝。 “走走走!” 季礼猛地甩了甩脑袋,从地上站起来推了一把身边的方慎言,拥挤着众人离开主卧! 丁妙心和曹源几乎是他话刚说出口,就已经窜出了房间。 季礼反倒落在了最后,在离开主卧的那一刻,他仍然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扭头看了一眼那个洞口。 但这一次,他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光束…… “702里的杀人者,意识到了我们的存在!” 季礼一只脚刚迈进了客厅,心里就后了悔。 手机的摄像头堵在洞口,其实702那边探过头来什么都看不见! 季礼第一时间慌了神,直接勒令撤退,反而彻底暴露了他们这群“偷窥者”! 他快步走出主卧,来到客厅之中。 五名店员围聚在客厅的中央,每个人都席地而坐,围成一团,经历先前的惊吓,仿佛队伍间的凝聚力也多了起来。 季礼率先开口索要那本笔记,方慎言也没多说什么,递过去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 “2015年10月20日……” 季礼的眉头紧皱着,那个变态男说自己已经死了,要去找702女子。 说出这话的日期,是在两天前! 但为什么,刚刚他们透过洞口,看到的杀人景象,却才刚刚发生! 这两天的时间,这只鬼,在干什么! 余郭使劲地抓了一把头发,对于当前复杂的局势有些躁动,他受不了压抑的气氛率先开口问道: “各位,现在事情似乎已经明朗了。 我们所在的701,就是一个变态猥琐男的住所,他死后成了鬼。 但仍然死性不改,去找了702的女人。 事情好像就这么简单,但太多事情对不上了!” 方慎言点了点头,也十分赞同余郭的话语,他也觉得事情进展的太过轻易。 “我们还有很多疑点用不上! 其一,变态男是如何得知自己要死了? 其二,我注意到他最后一页日记的内容是两天前,但隔壁发生的一切,很明显是刚刚发生,这中间差了两天! 其三,为什么变态男的房间,会如此整洁,这完全不符合他表现出来的性格!” 季礼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了烟盒,抽出一根点着之后,将其丢在了茶几上。 “这个第三点,我可以回答。 我们现在看到的房间内的摆设,可能是在一定程度上被酒店干扰,祛除了一些无用的信息,保留着对应的信息。 这是任务的潜规则之一。 至于第一点…… 或许酒店和鬼物之间,有着某种未知的联系,这类宏观且深层的隐晦,对现在的我们并非重要。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在两天前就将黑手伸向了702的女人,但今天才刚刚杀害!” 在座的众人,基本都没有任务经验,季礼说这话也是扪心自问。 在几番沉默之下,第三人格倒是开口,说了一个有些缥缈的猜测。 “季礼……你说我们看到的情况,是不是鬼物对两天前事件的重演?” 季礼的眉头一皱,低声回应道:“怎么说?” 第三人格措了一下辞,继而朗声分析道: “也许,702的女人早在两天前就被同样的手段杀死,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鬼物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进行的重演!” 季礼琢磨着第三人格的分析是否具备漏洞,但前后推敲过后,发现这个想法确实很有可能。 “那么也就是说,之所以要让我们看到这个杀人过程,就是为了展示生路、亦或是死路!” 这句话一说出,脑海中的声音彻底消散了。 第三人格赞同,第二人格也没有异议。 “季大哥,你…你在和谁说话……” 曹源的声音响起,季礼才幡然抬头,发现其余几个店员也都用那种十分古怪的眼神在盯着他。 季礼摆了摆手,没有出言解释。 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间的八点四十八分,任务开始已经将近一个小时。 自从他被那双眼睛盯过之后,他的心中就有了一种预感。 季礼看了看脸色各异的同伴,轻声说道: “现在有九成的把握,701的变态男,就是我们此次任务要面对的鬼物! 并且,现在我大致可以回答方慎言的第二个问题。 这两天的时间里,它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在写下最后一页日记的时候,它就已经前往702杀害了那名女子。 并且等候我们的到来,刻意将当时的场景重现。” 余郭瞥了一眼被丢进主卧的手机,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为什么?” 季礼犹豫了一下,但却并没有立刻开口回答。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第二人格也弄不清楚季礼的意思了,它也在一旁问道。 第三人格在脑海中轻声开口: “先前我们在猜测,鬼物让我们看见杀人幻象,到底是生路提示、还是死路陷阱! 但……按照墨菲定律来猜测。 或许是它利用了店员们主动寻找线索的心理,用两天的时间精心设计了一条死路。 一个,让所有店员,瞬间触发的死路!” “砰!” 正当客厅之中的活人们沉浸在先前的心理恐怖之时,防盗门突如其来地被猛砸了一下! 季礼的手指一抖,一截烟灰落在了衣服上,但他的头却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门口!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砸门所吸引,紧接着最靠近门口的曹源像是触电了一般,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挤进了人堆里。 “来了?来了!” 曹源使劲地推搡着身边的余郭,低吼道:“它来了!它来了!我们逃啊!” 余郭有些厌烦地打落了曹源的胳膊,不留痕迹地往季礼身边蹭了蹭。 死到临头,他似乎仍然没有太过慌乱,“逃什么?这地方就这么大,还能逃到哪去!” “这……这……” 丁妙心则是完全瘫软在地,双手撑在茶几上,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现在是彻底吓破了胆,余郭的话语还在耳边,但她却已经充耳不闻。 她只记得,那只猩红如尸山血海般罪恶的眼球,正即将吞噬她的生命! 方慎言本就靠近房内,他看了一眼房门,随后看向了始终未动的季礼。 好像大致明白了,为什么季礼当时没有回答余郭的问题。 “因为,死路爆发了……” 第十二章 杀戮重演 “砰……砰砰……砰砰砰!” 砸门的频率似乎很有节奏,外面不知何物的东西,好像除了力道大些,其实并没有太过急躁。 这种古怪的声响,成为了压抑中的某种致命音符,摧拉着房内活人的神经。 面对如此强烈的心理威压,季礼反倒看不出半点急色。 他眼睛盯着手表的指针,查着时间。 “702隔壁女人死亡后的五分钟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很准时!” 方慎言始终盯着季礼的表现,他皱着眉头说道:“为什么你丝毫都不担心?” 季礼微微摇了摇头,他挺起腰板,看着脸色不佳的众人,轻声说道: “死路,确实爆发了,但我不相信是全面爆发。 正常来说,现在才刚刚任务开始近一小时,它就算杀人,也大概率只会杀害一人! 最主要的是,它一直在敲门,截止到现在已经将近两分钟,却始终没有进来…… 它要么是根本进不来,要么就是在等待什么……” “五分之一的概率……”方慎言扶着眼镜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 他已是如此,其余的曹源等人就更加慌乱。 “这…它在等什么?”余郭焦躁不安地问道。 季礼犹豫了一下,随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站起了身,径直走向了门口! “你干什么?” 季礼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走向那座漆黑色的防盗门。 深吸了一口气,将面部贴向了猫眼。 这一次的感觉和之前类似,他的脸颊一阵发冷,门锁内的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 也与此同时,敲门声随着他的临近竟然陡然消失。 而季礼透过猫眼,看到的是一个身穿着暗色雨衣的身影…… 就伫立在门外,一动也不动,像是能够透视看到门内季礼的观察一般! 雨衣的帽子挡住了大半张脸,季礼无法辨认那个人的样貌,但从下巴上唏嘘的胡茬可以辨认,这是一个男人! 那半张脸,在季礼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有了伸展…… 逐渐地,勾起了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 季礼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笑容,竟然会如此古怪和扭曲,脸上的皮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挤出了一个分裂而又牵强的弧度! 他越来越确信,门外的男人真的可以看穿门板! 因为在季礼到来之后,他竟然继而转身开启702的房门,走了进去! 季礼缓缓从猫眼上离开,凝眉垂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看到了什么?”方慎言的眼镜片闪烁着微光,问出了一个所有人翘首的问题。 “我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应该就是鬼,可却转身回了702……” 但这句话还没说完,季礼的喉头顿时一颤! 身躯僵硬了一瞬,就立马冲到了客厅中央,双手抓起了地上始终瘫软的丁妙心! 而此时的丁妙心,身躯竟如同面条般轻软,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浑身的骨骼似乎全部被击碎,季礼攥着的是一具稀松的尸体…… 丁妙心,死了! 方慎言、余郭、曹源一个个急忙凑了上来,对于丁妙心的死亡,没有任何人有心理准备。 甚至当季礼说出外面男人已走之时,他们甚至心中暗喜竟然没有出现死者。 但…… “无声无息,它连门都没进,丁妙心就率先身死!”余郭涨红着脸,一脚将茶几踢翻! 方慎言闷头抽着烟,面色惨白。 曹源更是眼眶通红,他很想上前接过丁妙心的尸体,但却根本没有勇气。 在他看来,最初离鬼物最近的本该是他。 敲门声袭来之时,他只顾着自己逃跑,拉都没拉身边的丁妙心一把! 余郭是唯一一个接过尸体的人,他将丁妙心安置在沙发上面,随后转过头看着季礼: “你发给我们的鬼物规则信封,包含的任务类型,这很明显是一个生存类型的任务。 但就这么大的房子,左右不超过一百平米,我们不可能活不过一夜的时间!” 在见识到同伴身死过后,他已经没了先前的“放纵”,话里话外有些气馁。 季礼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其实他的思维现在极度混乱。 无法想通的事情太多了,他总觉得701、702两个房间发生的一切,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违和。 现在确信,变态男就是鬼,但他为什么不进入房间! 要知道,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一定有办法开启房门,为什么要用这种欲盖弥彰的方式去杀人? 还有那个一直被他牵挂于心的第六人! 任务开始已经抵达一个小时,但补缺之人到底在哪! 余郭的气馁、方慎言的沉默、曹源的慌张,季礼没有任何改变的条件。 但他犹豫了半晌后,开口说道:“这次任务,其实还该有一个第六人存在……” 余郭和曹源在后面凑了上来,一脸震惊。 季礼仰起头,悄声将一切解释了出来。 余郭原地踱步,沉吟了半晌之后说道:“或许…这第六人会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季礼再一次从怀里掏出香烟,这种东西会带给他思考的头绪。 房间内部,只剩下四名男性店员,弥漫着烟雾下,余郭刚要开口说话。 但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闷响…… 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墙壁上的声音! “主卧!” 季礼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甩掉香烟直奔主卧的方向,他可以很清晰地听到这个声音还是来自隔壁的702! 四名店员狂奔到了主卧,统一地将目光对准了东墙的位置。 那个小孔又一次出现了光束,很明显是702那边重新开了灯! “为什么!为什么!” “呜呜……” 季礼听到了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的呜咽,这就更让他不可理喻。 但还来不及多想,他立马拿出手机,和上次一样将摄像头对准了洞口。 这次的影像要比上回清晰许多,也完整许多,像是事情刚刚开始发生。 冷色的镜头下,摇晃的影像中。 他看到了一个身穿着雨衣的黑衣男子,正骑在一个穿着长裙的身上,一双惨白的手掌死死地掐住那双细长的脖子。 “又来一遍?杀了又杀?” 余郭的眼皮直跳,使劲揉了揉眼睛,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方慎言猛地扭头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季礼,沉声说道:“不对!你刚才的理论错了!” 第三人格也在季礼的脑海中同时开口喊道: “死路的猜想,我们猜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 杀人景象并不是一次性出现,而是会重复出现! 杀人规律是一次只能杀一人,并且是在一次次杀害那名女子之后!” 两个人的呼喊在季礼的耳边炸响,同时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决心不再观看。 季礼一把将手机收了起来,雷厉风行般跑到窗口,将头伸出窗外,探测了一下701窗户到702窗户的距离。 随后转过头看着方慎言和余郭,清朗的声音在午夜回荡! “一切又在重演,雨衣男杀完女人,五分钟之后就会再来701杀我们!” 曹源已经完全吓傻,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已经被杀的人,是如何又一次出现,又一次被杀! “按照这个杀人规律,如果我们可以阻止雨衣男杀害女人,是不是就可以无限期拖延死路的到来? 从而,达成生路!” 第十三章 真实刺激 秋夜的冷风顺着敞开的玻璃窗,阵阵袭来,刺穿每个活人的血肉。 季礼那头浓密的暗色长发随风飘扬,蹲在地上开始翻找着工具包。 绳索、头戴电筒、电钻,一样一样地被他摆放在地面上,连成了一排! 季礼对于生路的猜测,还在其余活人的心中回荡着,并且越来越激烈! “对啊…对啊!如果这只鬼的杀人规则,是杀死女人之后再来找我们,只要我们干扰它的杀人行动,或许真的有可能拖延到第二天早上!” 余郭的神经已经高度绷紧,无法再安定下来,一个劲儿地在房间内踏步。 时不时地还要趴在东墙洞口,观察着隔壁702的杀人进程! “我们要快,那个女人还在挣扎,但想必也持续不了太久,两分钟!最多两分钟!”余郭在一旁倒计时。 方慎言看着面色冷峻的季礼,扭过头看向了窗户:“你的计划是什么?” 季礼将安全绳绑在身上,将另一端固定在窗口位置,随后脚步轻盈地跳上窗台。 月光照耀在他的背上,让那张脸色,显得更加清冷。 “墙角终究只是管中窥豹,我要去正面看一眼,杀人影像的全过程! 死路反过来,就是生路! 我不知道我怎么做才可以阻挡那个女人的死亡。 但我想试一试。” 方慎言点了点头:“你确定可以吗?任务地点在701,如果你前往702的窗口,是否算作违背酒店意志?” “我刚才观察过两个窗口的距离,我侧躺下去,用双脚踩着701的窗口,胸口以上的位置可以趴在702的窗户! 这样来算,我也并不算做是脱离任务地点!” 其实对于这一点,季礼心中也没有把握,但这个无限期拖延的方法,实在是目前最像生路的方案! 已经出现了死者,而且第二名死者也很快就会来临。 现在只有四分之一的概率,他没法去赌! 方慎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蹲守在了余郭的旁边,回应了一句:“我们这边,会看情况与你策应。” 季礼心知时间紧迫,也不再犹豫,直接在狭小的窗台一翻身,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一圈。 从仰面到俯视,两个脚尖死死地抵在窗台上面,身体一阵恍惚。 秋夜的风,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割着他的脸颊,有些酸疼。 如果不是有安全绳保障,季礼绝对不敢如此托大。 他戴着手套的右手,开始攥着绳索,一点点往下顺,同时身躯放松,左胳膊长长地伸出去。 一点点去触碰702那宽度不过七厘米的短小窗沿! 短短不过两秒钟的时间,悬挂在空中的季礼已经额上见汗,长发顺着脖颈向下垂荡,有些瘙痒。 季礼的注意力全面集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往的窗沿。 他现在的姿势可以说是十分反人类,右手攥着绳索暗自下放用力,每一寸的力道都要掌握得恰到好处。 左臂向前伸展,试图抓住那与其胳膊差不多粗细的窗沿,最要命的是他的双脚又必须片刻不离701的窗沿! 就是这么一个别扭到了极致的姿势,让季礼苦不堪言。 而另一边,始终紧盯着那偷窥洞口的余郭,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他算作是所有人中心理素质最好的一个,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已经见过数只鬼物的季礼还要强上几分。 “快了…快了……我看见那个女人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微弱,呻吟声也越来越小!” 余郭的脸色冒了汗,他扭头看向方慎言那张表面温和,实则散发着死板的面容,沉声问道:“你有没有办法,在这个位置阻止它杀人!” 方慎言抿了抿嘴唇,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但存在风险!” 余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生路的机会就在眼前,怕什么风险,你就直说吧!” 方慎言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后方唯一一个闲若无事的男子。 “曹源,你去客厅把那本偷窥日记拿来。” 曹源一直处于闲置状态,此刻心中六神无主,听到方慎言的话语,他先是一愣:“啥?” “快去!”方慎言突如其来一声暴喝,把身边的余郭都吓了一跳。 曹源看着那张刻板无神的脸,再不敢多说,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冲到客厅,将日记本带了回来。 余郭看着翻动着日记的方慎言,茫然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方慎言没有理会,只是将余郭的身子推开,自己对准了洞口,开始朗声念道: “ta的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我躺在ta睡过的床单上,疯狂地嗅着,沉醉着…… ta一定想不到,每天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其实是睡在我睡过的位置,被我的气息包裹。 每每想到这一点,我就恨不得将自己切割,融入ta的被子里成为血色鹅绒,每晚都与ta相拥!” 余郭在一边听得直犯呕,曹源也惊恐万分! 但方慎言的计策却全都被他们反应过来。 激怒! 日记的内容,是鬼物曾经的亲笔,这对于它来说有着难以想象的意义。 现在借由店员们的口中念出,不仅是将那最后的遮羞之物撕开,更是宣告着它那恶臭不堪的执念! 而这个方法果然有效! 原本骑在女子身上的雨衣男,在方慎言话语临近的同时,猛地身躯一颤,随后像是神态陷入了狂躁之中! 一把将床上的女人掀翻,整个人带着阴冷的腥风,快速朝着墙角的偷窥之洞走来! “这只鬼不太一样,它有很深的执念,甚至杀人也要在折磨过女人之后! 如果换做别的鬼物,或许根本无法被刺激!” 方慎言对于即将逼近的鬼物置之不理,按照先前的推测,不先杀死女人,他们绝对无法受到伤害。 虽然这个猜测只是活人的主观推测,根据丁妙心死亡得出的杀人规律,但执行这种任务,本就是赌命! 方慎言,看似性情稳妥,其实胆子很大! “余郭,把刀拿出来!” “为什么?” “杀人规律的猜测,还需要进一步印证。” 方慎言猛地抽出肋下的细长匕首,塞到了余郭的手心。 “在它来临的那一刻,用这把刀,捅进它的眼睛! 如果我们仍然无法被杀,那么杀人规律就会完全成立,同时季礼所想的生路,也将具备更高的可能性! 既然决定要刺激它,就让刺激更加强烈一些!” 余郭手中攥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第一次凝视着面前与他一同进入酒店男人。 眼神中满是振奋,在他看来,之前一切的探灵行动,都远不如这次刺激! 那可是将一把刀捅进鬼物的眼睛! 方慎言看着余郭的肩头微微有些颤抖,随意一笑说道:“不用怕,它大概率不会对我们动…” 余郭已经激动的无与伦比,眼珠放光,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爽!太爽了!早就该这样做!” 方慎言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心中不由得暗骂了一句“变态!” 第十四章 彻底颠覆 “你疯了!” 商议这个计划的方慎言和余郭都没有半点反对意见,相反后方始终观战,毫无作用的曹源这个时候一把冲了上来。 近前的同一时间,试图将余郭手中的刀具抢下! 曹源原本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已经完全被恐慌压榨出的铁青覆盖! “你们是不是疯了!隔壁的是什么?是鬼啊! 刚才你们要刺激它,我已经忍了,现在你们还要更加过火,这是拿所有人的性命去开玩笑!” 余郭皱着眉头看向了洞口,鬼物即将到达洞口,已经看到那双笔直的双腿。 他将手掌搭在曹源的肩上,嗤笑着说道: “我说兄弟,你没听到季礼的推测吗,放心,它虽然是鬼,现在也无法伤害我们!” 曹源原本唯唯诺诺的性子,在短时间内突然反转,猛地甩了下胳膊,咬牙切齿地地吼道: “季礼?我凭什么相信他的推测! 最起码现在,我们还没死,还没有遭遇袭击! 如果因为你们的擅自做主,导致死路全面爆发,谁来负责!” 方慎言的脸色越来越冷,镜片下的眼神带着毫无怜悯的情绪。 “错了就错了,反正也是要死的。” “去你妈的方慎言,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我才十七岁!” 曹源的眼眶都红了,他是胆小,又很愚蠢。 但他说的话语并非全无道理。 方慎言和余郭也并没有完全相信季礼所说的杀人规律,所以才要做出一次次的试探,去推敲出准确性。 这样的做法,难免会出现极端情况,曹源有所畏惧很正常。 “别废话了!箭在弦上了,不得不发!” 余郭已经无力在去与曹源做口舌之争,他的注意力全在洞口之上。 对面的脚步声已经听了,他能够察觉到那个鬼,渐渐有了俯身的动作! 方慎言看着仍然陷入狂躁的曹源,嘴角微微一瞥。 随后对着曹源的胸口,抬腿就是一脚! 这一脚势大力沉,来的太过突然,曹源还在试图阻止余郭的动作,根本没想到身为同伴的方慎言会对他下手! 曹源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像是被货车撞了一般,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在光滑的地砖上滑了数米。 直到脊梁撞击在了床板上方才停止。 “噗!” 一口鲜血从他的口鼻中窜了出来,方慎言这一脚根本没有半分留手,像是他要将曹源杀死一般! 曹源的呼吸越发急促,头颅侧靠在床板上,无力地呻吟着一个名字:“方……慎言!” 方慎言轻轻地来到已经在昏死边缘的曹源,又是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且不管我们猜测的生路是否可以成功…… 对不起,曹源。 丧失行动能力的你,或许会成为鬼物优先的攻击对象,为我们这些有用之人拖延更久的时间。 你的命并没有那么值钱,但要看如何使用。” 边上的余郭皱了皱眉,有心说上两句,但咬了咬牙,却并没有任何劝阻。 他现在确信方慎言绝对不是一个教师那么简单。 他是个冷血的疯子,但有一句话,现在见识过鬼物的余郭已经渐渐认同。 “人命,在这里,真的不值钱!” …… “阻止!阻止鬼物杀人……” 季礼的脚趾仍然抵在701的窗沿上,短短两分钟时间他已经开始发麻,但心头仍然一直在盘算着如何阻挡鬼物杀人! 现在的他对于方慎言那边的情况毫不知晓,却已经完全抵达了702的窗口。 但当他看向窗内的情况时,却不由得一愣。 他竟然看见身披着雨衣的鬼物,直冲冲地奔向墙角,似乎是方慎言那边想到了阻挡的办法。 “他们做了什么?” “我tm怎么知道?你问谁?”第二人格显然已经被杂乱的情报与局势冲散了理智。 只有第三人格还在喃喃地分析: “看鬼物的表现,似乎是被方慎言等人吸引刺激,从而放弃了杀死那个女人……” “但好像不对劲啊……” “是不对劲!” 季礼的任务经验要比方慎言等人丰富太多,他曾经也试图想过去主动刺激鬼物,将矛头引到店员们的身上。 但却也立马被pass掉了。 因为他数次面对鬼物之时的感触就是,鬼不存在任何情感、不存在任何复杂的性情。 只会单纯的杀戮! 或许能力更强大的鬼物,拥有可算计活人的智慧。 但绝对不会被普通的言语或行为激怒…… 这种复杂的表现,代表着人性,绝不是一只鬼应该具备的! 季礼的眼神扑朔,看着702之内越来越匪夷所思的形式,使劲地甩了甩大脑,重新将视野放在702的这间卧室之上。 这个卧室,远不如701那样整洁,最起码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是有人居住的。 许多东西无序地摆放在房子的各个角落,看起来很是杂乱。 季礼只是蒙蒙看了一眼,也并没有过多探究,他的注意力除了那个穿着雨衣的鬼物之上,还有就是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女子! 这是本次任务中,第二个牵连极深、身份特殊的人物! 702的主人,那个被窥视的女人! 在季礼的位置看去,这个女人披头散发,将面容全部遮挡,穿着简单的裙子平躺在床铺上。 如果不是胸口还略有起伏,季礼一定认为她已经死亡! 但就这样看着看着,季礼却觉得这个女人也十分不对劲。 没有什么理由,他只是看到这个女人的身躯躺在那里,心里就出现一种不适与抗拒的情绪! 也就在这时! 他忽然看见那个弯腰蹲向墙角的雨衣鬼物,竟然陡然之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惨叫之声! 甚至他隔着一道厚实的玻璃,都觉得耳膜在撕裂! 在一睁眼,他竟然发现雨衣鬼物疯狂地倒退,大量的鲜血泼洒在了地面! 那只鬼的右眼窝,像是一个被爆开的荔枝,血浆与污秽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 几番痛苦地挣扎与嘶吼过后,在季礼的目光中,那只“鬼”竟然仓皇而逃! 也正是这个时候,季礼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 伸出袖子使劲擦了擦玻璃窗,在雨衣男逃窜的位置遗落了一部手机…… 那部手机,极为普通,但背面朝上的时候,季礼真切地看见了一个滑稽又可爱的卡通图案。 一只粉色的玩偶熊! 季礼的脑海中阵阵轰鸣,整个人彻底楞在原地,仿若遭到雷击一般! “雨衣男… 这个变态男人,这个该是鬼物的男人,他的手机壳上却带着那只粉色的玩偶熊!” 正当季礼陷入思维的混乱风暴之时,那个始终躺在床上的女人,却突然动了…… 她的头颅,缓缓地出现了一百八十度,以一个人类根本无法做到的姿势,扭曲到了极限! 凌乱的黑发层层散落,露出了那张已经出现巨人观的可怕嘴脸。 她,对着季礼绽放了一个摄人心魂的狰狞笑容! 季礼头皮都要炸开,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 701、702…… 一场由偷窥而展开的鬼物任务,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颠覆性真相! 第十五章 补缺之人 “全盘颠覆!我们先前的所有猜想全部反转!” 季礼,与那完全展露鬼物形象的女人,隔着一道玻璃窗遥遥相望。 他甚至从那女鬼憎恶怨恨的瞳孔里,读出了一种嘲讽! “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这个女鬼,才是701的主人!” 第二人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线也有了颤抖,它根本没想过事情竟然会出现如此惊天的逆转! “先入为主的错误! 所有人都以为,偷窥,是一个男性对于女性的变态行为,但在这次任务,却正好相反! 701的主人,是一个变态的女子,她的日记里写满了对于702独身男子的扭曲之爱! 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具,柜子里的男式衣物,一定是她从雨衣男房里偷来的! 日记里提到过,702主人门上的玩偶熊与手机壳上的图案属于一对,这就是铁证! 雨衣男会被刺伤、会流血、会逃跑,他拥有702的钥匙,却进不来701…… 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们都被这个杀人的场景蒙骗住了,认为受害者才是702的主人,杀人者才是701的鬼物! 但其实我们看到的一切,根本不是鬼物塑造的重演!” 第三人格在风中将事情的大致样貌全部讲了出来,越说声音越洪亮! “女鬼,根本无法杀死。 所以雨衣男这个真正的受害者,才要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杀死它,从而终结恐怖的纠缠你! 这才是这次任务的真相!” 不需第三人格去诉说,季礼在见到手机壳和女鬼的真实面目之后,就已经将一切看清。 他重重地喘了口气,深深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床上未动的女鬼,一点点将身子缩回701的窗沿! 当季礼重新归来之时,正看见余郭与方慎言蹲守在洞口,而曹源却靠在床边,捂着胸口,脸色极度惨白。 “季…季大哥……救我……” 曹源看到季礼的归来,眼神中即将消散的希望又一次迸发,他长长地伸着胳膊,呼喊着季礼的名字。 渴求搭救…… 但季礼理都没有理会,反而径直走向了造成这一切的方慎言! “我走后,发生了什么?” 余郭抿了抿嘴,看了方慎言一眼,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继而开口将先前他们三人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 月光洒进701的主卧之中,季、方、余三人的影子汇聚在一起,像是走向了某种重合。 只有曹源那个蜷缩的身影,倒映在地上,影子的一角踩在季礼的脚下。 …… “事情就是这样。”余郭说的口干舌燥,有心要喝一口水,但想了想却又算了。 “雨衣男一定不会是鬼了,他的表现实在是一个活人无疑!” 季礼听到这话,点了点头,随后盘膝坐了下来,将先前在702之中看到的一切也说了出来。 当听到事情极度反转之后,余郭直接从原地跳了起来, “我靠!这只鬼竟然藏的这么深!” 方慎言都有些心惊,事实上如果不是之前大胆的刺激雨衣男,绝对不会展露出如此颠覆的真相! 可以说,事情能够走到这步,是他们谁都无法预料到的。 季礼的眼神幽深,似与周围的环境融在了一体。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雨衣男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活人。 他试图杀死女鬼,是因为精神已经被其折磨到了濒临崩溃的程度! 那么,进展到现在,生路似乎也已经差不多了……”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现在来看雨衣男的身份十分特殊。 在女鬼生前,他是其最“偏爱”的对象,甚至在死后,也仍然在无休无止地纠缠。 最主要的一点是,为什么雨衣男可以直接面对鬼物,甚至是动手杀害,都始终未死! 余郭又开始在原地踱步,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除了曹源之外,剩余的三人都属于头脑不俗之人,现在聚集在一起,当下就明白过来。 生路的关键,绝对是在雨衣男的特殊之上! “为什么…雨衣男知道702有鬼,却又要一次又一次地回到702?” 这段时间消声已久的方慎言,提出了一个问题。 季礼抬眼看了他一下,这个问题也是一直让他想不通的一点。 按常理说,明知道家里有鬼,并且纠缠着他,为什么他还要一直反复地回到702? 当知晓事情的真相过后,其实季礼也在脑海中与第三人格商议了许久。 发现即便是现在大多数谜团都已经解开,但仍然还有许许多多无法说明之处。 雨衣男的怪异行为是其一; 还有就是那个始终没有出现的第六个补缺店员,季礼一直认为这个隐藏到了最终阶段的活人,会是揭开所有答案的关键。 可是直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毫无头绪。 季礼缓缓从地面站起身来,转过头看向了月明星稀的天空。 “约束……” 忽然一个词汇,瞬间跳出脑海,并开始在思维当中打转! “我们被逼来到701执行任务,不得不屈居在此地等待鬼物的猎杀。 这个雨衣男,一次又一次回到702之中,不得不面对女鬼的纠缠,是否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一个想法的产生,充满了跳跃性,但从中却可以找出关联! 始终没有出现的第六人,是否已经出现了! 联想到雨衣男,是一个活人的身份,也是今夜以来,见到的唯一一个其余活人! 第六名店员、被莫名约束的雨衣男、在任务地点等候! 季礼在陡然之间,将杂乱无章的线索在脑海中汇聚,形成了一个全面的覆盖! “但…有一点说不通。 邮件上面明明说着,任务地点是在701。 如果雨衣男就是新任店员的话,那么他等候的位置,就已经超出了任务范围……” 片刻后,季礼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一瞬间想到了某种可能! 701中,只有几个残存的活人喘息之声。 鬼物的真实面目已经暴露,接下来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被袭击的目标。 生路,就在眼前,只差一丝。 但就是这最后一层面纱没有揭开,就足以酿成大祸! 而就在此时,季礼猛地转头,看向了倚靠在床板边缘,苟延残喘的曹源! 他快步走了过去,步伐异常坚定和自信。 四目相对之际,季礼的眼神闪烁着某种深邃的光芒,他看着曹源那张痛苦与祈求交杂的面孔。 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想活下去吗?!” 第十六章 阳谋之策 敞开的窗户,带进来的是刺骨的冷风。 季礼的发丝微乱,眼神幽深,短短的五个字回荡在房间中,却带着某种无法抵抗的魔力。 这句话出现的那一刻,曹源原本虚弱的身躯有了一份颤动! 他的喉头哽咽了一下,眼泪几乎要流出来,伸出双手抓在了季礼的裤腿。 “季大哥…救救我,你的经验比我们都要丰富,只要你说,我都肯做!” 季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流露一丝笑意,俯身将曹源搀扶起来。 “刚才我们所说的一切,你都已经听到了。 真相很近了,生路我也有了大致的猜想,但也只是大致的猜想。” 季礼的声音很轻,曹源听得不太真切,但还是茫然问道:“生路是什么?” “我心中有大半的把握,雨衣男就是我们始终要寻找的关键性人物,补缺的第六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无不心惊。 方慎言皱着眉头沉吟不语,但脸色几经变化。 余郭摸了摸下巴,暗自琢磨,随后点了点头,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是最高的。 毕竟,除了他们以外,此地的活人就只有雨衣男一个人。 并且,那种被迫面对鬼物的情况,也与店员们的处境类似。 曹源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傻,季礼的话说的很明白。 而且他抽空的时候,也在留意方、余二人的表现,看到他们脸色的变化,也基本上确信季礼话语的真实性。 想到这里,他试探性地问道:“季大哥,那你所说的生路?” 季礼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雨衣男在这次任务有两个身份:一是执行店员、二是对女鬼的特殊意义! 他为什么可以近距离接触女鬼,却分毫未伤!” 曹源垂着头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随后脱口而出:“难道……” 季礼迅速接过话茬:“没错!他不会受到女鬼攻击! 那么如果我们与他汇合,所有人处于同一位置,是否也可以避开女鬼的攻击,从而拖延到天亮之际,成功完成任务!” 余郭听到这话,抚摸着发间的手猛地一抽,拽掉了一把头发。 随后他与方慎言对视了一眼,统一地点了点头。 但继而看向季礼的背影时,又带着一种不解。 “但雨衣男处于701任务地点之外,方慎言刚刚重创了他,不可能让他进来找我们……” 曹源的问题,也正是方、余二人所想不通的。 但季礼却微微一笑:“我们都被酒店发布的邮件信息,欺骗了。” 随后他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拿出了酒店发放的手机,开启邮件。 “你看,酒店给出的任务信息,其实存在文字陷阱的。 ‘请于2015年10月22日的晚间八点之前,抵达本市东郊,三河小区二号楼四单元701房间。 存活至第二天早晨八点,即算作完成任务,接到新住户。’ 这条任务信息,分为两段。 第一段内容,说明我们必须要在晚八点之前,到达701房间。 但完成条件,却处于第二行,要求是存活到明早八点。 两段之间,内容是有关联性,但却存在歧义。 第一种可能性是,只有一条要求: 我们必须要在701房间内待到明天八点; 但却还存在另一外一种可能性,这次任务信息,其实是划分成了两条要求: 晚八点前抵达701房间、活到明早八点! 而这个可能性之中,并没有说明我们必须要在701待满一夜!” “嘶……” 听到季礼所说的猜测,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听起来有些晦涩难懂,但却并不难理解。 这次的任务信息存在歧义性,可划分为两种可能。 一种是任务地点就限制在701; 另一种是只要晚八点前抵达701,随后无所谓跑到哪里,只要活过明早八点即可! 如果这样一想的话,那么事情很有可能就出现了极大的反差与转折! 但第二种可能,却与当前的局势对应上了。 雨衣男如果真的是补缺的第六人,那么他游离在701之外,说法就成立了。 至于为什么他始终没有进入701,或许是因为他所接到的任务信息与季礼等人有所出入。 季礼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看着曹源说道: “我相信雨衣男有八成概率就是第六名店员,他所接到的任务,想来与我们有所区别,但一定有一条。 是规定时间内,必须要回到702之中! 所以我敢肯定,他此时此刻还在这栋楼之内! 我给你的生路就是,离开701去找到雨衣男,随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如果他特殊的身份,可以免疫鬼物攻击,那么这次任务你必定会活下去!” 季礼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随后说道: “但关于任务地点的两种可能,我并不确定如我所想一般。 如果我猜错了,那么你离开701的那一刻,就会因违反规则从而化作灰烬。 这个计划的利弊,我没有任何隐瞒全部告知与你,决定权在你。 但你思考的时间不多,下次袭击转瞬即至,你大概率会成为优先攻击对象。” 季礼的话说完了,从表面上来看,他确实做到了全无隐瞒。 关于生路的猜测合情合理,对于任务地点规则的猜想,也将两个可能性都坦言相告,看似将一切都交到曹源手中。 但…… 曹源的脸色阴晴不定,大约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忽然泛起了一阵冷笑。 布满血丝的眼珠,看着方慎言、看着余郭,最后定格在季礼的脸上。 “选… 我有的选吗……” 季礼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曹源成为了他的试验品,去试探生路的小白鼠,但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他说出这个计划的同时,早已料定曹源无法拒绝。 是立刻去死,还是在有希望的基础上拼一把…… 毫无疑问,曹源只能选择后者。 曹源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随后捂着胸口,步伐凌乱,但却带着坚定地,走向了701的大门。 季礼看着他的背影,不再说话,只是眼神冰冷得吓人。 方慎言与余郭在此时走了上来,与季礼并肩,看着曹源离去。 “我倒希望他能够活下来,那就意味着你的生路是正确的。” 但季礼却微微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极致的冰冷: “不,他必死无疑!” 第十七章 验证生路 其实季礼先前的计划,可谓是煞费苦心,表面听去,确实是当今形势下曹源最好的选择。 余郭和方慎言,也对季礼的计划予以赞同,但他们原本心想的是季礼只是利用曹源去试探生路。 不过方才听到季礼那冰冷的话语,反倒心中一紧。 余郭拧着眉头,瞥向了季礼问道:“你还有后手?” 季礼背对着窗口,双手负在身后,眼睛微眯着,轻声开口说道: “我说出的话,都是真话。 雨衣男确实存在特殊性,我也猜测前往他身边,就是躲避鬼物攻击的方法。 但曹源的行动,将会为我们得到两个答案,和一个机会!” 方慎言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他这个时候有些跟不上季礼的想法, “什么答案,又是什么机会?” “第一,他将会为我们试探,邮件信息中,离开701任务地点之后是否会身死。 如果他没有立刻被无名之火灼烧而死,那么我们就可以离开701,去楼道中找寻重伤的雨衣男。 第二,如果第一点成立的话,曹源将会无比接近生路! 但如果你是鬼物,见到一个受伤、行动迟缓的活人,距离生路只有一线之隔,你会怎么做?” 季礼的声音很轻,飘散在风中,进了方慎言的耳中。 让他的眉角有些惊异,他失声念叨着: “鬼物,会不惜一切代价,在极短的时间内,追踪他,杀死他!” 季礼的脸上毫无情绪,但身子已经开始向前方走去。 “没错! 曹源根本没有机会去完成生路! 他的作用,除了验证任务地点的歧义,最主要的反而是, 因为接近生路,替我们承受鬼物的强烈袭击! 在最后时刻,谁离生路最近,谁就要遭遇鬼物的最强攻击!” 饶是方慎言,听到季礼这个残酷到了骨子里、阴险到了骨子里,却又万无一失、算尽一切的计划,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我们…… 将会获得由曹源一条命,创造出的机会,逃出鬼物的攻袭,从而与雨衣男汇合!” 季礼打头,他距离前方驻足在门口的曹源,只有几步之遥,像是随时准备冲刺。 方慎言看着季礼那略显消瘦的身影,摇头叹息:“季礼…店长,你比我狠太多了……” 季礼听到这话,有些深意地转过头,与其对视了一眼: “我们,都是一类人。” 余郭的拳头攥了又攥,事实上从方慎言对曹源出手的那一刻,他就有所预感这个青年的结局。 但当时他没有阻止,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也已经渐渐将心态转变了过来。 想要在地狱生存下去,就要将某些东西抛弃。 这是错的,但他没得选择! 门口面对着那栋漆黑大门的曹源,此刻双腿都开始了发软。 虽然先前鼓足了勇气,心里也明白,这次的行动是他活下去的关键,需要勇气和孤注一掷的决心。 但真到了那个时刻,曹源仍然是一个心理素质不高的普通人。 他的腿肚子直转筋,头脑也有些发晕,一只手攀向房门,但却又立马落下。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不确定那只狰狞可怕的女鬼,是否就站在他的面前! “别再犹豫了!你等着它来主动找你吗?” 季礼冷冰冰的话语就在曹源的耳边思考,让他的神经也越发紧张。 但他的手触碰到冰冷的门板时,却还是由不得心脏一抽,脸色也越发的惨白,颤抖得越发明显。 季礼的眼神眯着,他担心事情拖延下去,会引发鬼物提前出手! 如果让曹源死在701之内,那么之前的计划就全盘夭折! 想到这里,他快步冲到曹源的身旁,一把将门锁掰开,挟持着曹源的身躯,将其猛地推向了大门! “砰!” 曹源那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季礼突如其来的“袭击”给硬生生砸向了房门! 身体失控之下,当他再次睁开双眼,人,已经将房门砸开,栽倒在了七楼的楼道之中。 曹源猛地一声尖叫,不顾胸口的胀痛,一下子从地上咕噜了起来。 站在楼道之中,小窗渗透进来的月光照在他的身躯上,他神经过于紧张地上下摸索着身躯。 “没有!没有死!” 曹源忍不住声线尖锐地狂笑着,他已经彻底离开701的属地,但却并没有因规则惩戒身死! 他扭过头看向还伫立在房间内的季礼、方慎言和余郭三人,脸上一片惊奇。 “果然如此,季大哥你的猜测果然正确! 我没死,没有因为擅离任务地点被灼烧而死!” 曹源的脸上遍布兴奋,在短短瞬息之间,他的情绪大起大落。 “生路…生路!” 在原地伫立两秒钟之后,他才幡然想到此时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到藏在这栋楼中的雨衣男! 曹源的反应,全都刻进了门内的三人之中。 季礼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但视线逐渐向后偏移…… 曹源脸上还挂着笑意,但紧接着他忽然嗅到了一股腥气、那恶臭至极的味道。 他突然觉得后脖颈上有些瘙痒,狐疑地将手抬起,向后方摸了摸。 而这一摸之下,他摸到的是一把浓密的头发…… 曹源的身躯顿时绷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他的头一点一点向后转动,眼珠瞪得溜圆…… “啊!!!” 他终于看见,自己的背后是什么! 那是一个脸已经极度浮肿,呈现巨人观的可怕样貌,浓密的黑发像是一团肮脏的棉花,将他的后脑全部包裹!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曹源的五官都被惊吓到了扭曲的程度! 除了惨叫,他没有任何可操作的余地! “扑通!” 他的双腿的骨骼被瞬间折断、揉碎,但却只是开始,随后他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迅速粉碎。 这个过程说起来很慢,但其实只发生在半秒钟的时间内! 而就在此时,已经在房间内静候已久的季礼,眼神中猛地迸发出了夺目的光亮! 他直接一手叩着门板,借助加速度,飞速冲了出去,702的门前,存在着一滩血迹,一直连绵到楼下。 雨衣男的位置很好去寻,因为他的眼睛被余郭创伤,只要跟随血迹,就完全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找出他! 季礼就从曹源和鬼物的身边,快速略过,却看都没看那个将死之人一眼。 紧接着就是方慎言,最后则是余郭。 余郭有些怜惜地最后看了一眼还未彻底身亡的曹源,心中暗叹一声,奔向楼下。 曹源口中喷洒的血迹,已经映红了脸庞。 那双漆黑的瞳孔,看着那三道身影,一一从他的身边路过,却没有一个人搭救。 “季礼…季礼……” 第十八章 任务区别 空旷的楼道内,只有三个唏律律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季礼一边跟随着地上的血迹,一边快速向下逃生、 “曹源的死,拖延不了太久的时间!” 方慎言身姿挺拔,警示轻声地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他奶奶的,这只鬼怎么长的这么难看,好不容易碰上一只女鬼,竟然还是这种货色!” 或许是因为生路即将到来,第二人格的脾气压抑了不少,此刻还有心打趣。 “从鬼物的行为来看,生路一定是正确的,只要我们找到雨衣男就一定可以完成这次任务!” 第三人格也是鲜有的语气惊喜。 看得出来,成为一星酒店后的任务,难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这与先前所经历的棺中镜鬼任务,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这次任务的复杂诡谲程度,是季礼所见之最! 余郭在最后时不时地抬头看向上方楼梯,气息有些凌乱地说道:“雨衣男跑不远,他已经离开702超过五分钟时间,如果他真的是第六人,或许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血迹已经蔓延到了第四层,季礼的脸色也有些焦急。 曹源现在应该已经彻底身死,现在生路爆发,只怕鬼物很快就会开始下次攻击。 他们现在只剩三人,尤其是他现在觉得无论是方、还是余,这两人的能力都远超寻常新人。 方慎言头脑的精湛、余郭果敢的执行能力,在这种生活在地狱之中的形式下,难能可贵。 季礼不管他们是何用心,也不管品质优劣,只要是有用之人…… 能保,一定要保下来! 季礼有些犹豫,如果鬼物比雨衣男率先到来,那么他是否要豁出一条命,来保住某人…… 但也正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下方楼道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伴随着阵阵呻吟! 季礼身躯猛地一顿,跑了这么多楼层,他始终没见到其余活人。 那么现在这个匆忙上楼的脚步声…… 果不其然,正当季礼等人停顿在三楼附近的扶手处时,一个身影仓皇的男子,披着那件标志性的雨衣露了面! “来了来了!你tm可算是来了!”第二人格爆了句粗口,它虽然不会感到紧迫和劳累,但仍然为季礼的生死提了把汗。 “呼……” 一阵冷风刮过,雨衣男也意识到上方不足几步的位置存在活人,他猛地抬起头。 季礼终于看清了这个实际受害者的面貌。 那是一张白皙到了精致的面容,碎碎的刘海挡住了眉毛,只是粗眼一看,就知道此人绝对相貌出众。 但这种美感,却被颓废的胡茬子彻底打破,而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这个人的右眼位置。 一块黑布,缠绕住了受伤的右眼,但血迹随着他的动作仍然潺潺向下流淌,导致右半张脸殷红一片。 整个人给人的观感,仿若面容分裂! “是你们!” 四目相对,雨衣男反倒是第一个开口说话之人,他的声线已经尖锐,想来是精神已经被折磨到了极限。 他最先看向的,是余郭! 这只受创的右眼,就是出自余郭那犀利的一刀! 余郭感受到雨衣男的愤怒,赶忙摆了摆手:“别别别!兄弟,大家都是自己人,之前的事都是一场误会!” 本以为雨衣男会先行动手,但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调头朝下逃窜! 季礼眼睛一眨,现在第六人已经出现,他哪里肯放过。 在雨衣男逃窜的一瞬间,他就双手撑在扶手上,身子灵敏地从围栏上翻跃了下去,位置找的刚刚好。 正巧,将即将逃向楼下的雨衣男砸了个正着,季礼瞬间用四肢捆住他的身躯。 感受到身下猛烈的挣扎,季礼隐隐有些控制不住。 不需他开口,方慎言和余郭二人就立马涌上来,挟制住雨衣男。 三个成年男性的力量,就算已经陷入癫狂的雨衣男,也根本无法对抗。 “你们tm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害我!”雨衣男仰面嘶吼。 腾出手的季礼,没有答话,而是在他的身上开始了翻找。 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从他的兜里掏出了两部手机…… 其中一部,就是季礼曾经见到的那个贴着卡通图案的手机。 而另一部,季礼等人看到之后,都十分熟悉。 因为这是,天海酒店,发放给店员们的专用电话! “第六人!果然是你!”余郭一把将雨衣男从地上拽起来,按在了铁栏杆上风,防止他逃脱。 “什么第六人!快来不及了!放开我!” 季礼没有理会他的聒噪,只是拿出酒店手机,开始翻看邮件信息,随后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态。 “收件人:天海酒店,七号店店员陈宇。 请在三河小区二号楼四单元,存活至第二天早晨八点,即可永久摆脱鬼物的纠缠。 期间,每天有离开702房间,十分钟的时间,过时将因违反规则而抹杀! 寄件人:天海。” 方慎言凑过头一看,“他的任务果然和我们不一样,明言任务地点在整个四单元之内!” 季礼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他早已见过701的鬼物,所以对于酒店发布的任务,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一直遵从。” “你们……” 雨衣男再傻现在也听明白了,眼前的三人似乎与他接到的天海酒店任务,有很深的关联。 季礼看了一眼上方楼层,那里安静得出奇,待在雨衣男身边就是生路的想法也越来越确凿。 他轻声地将一切都说明了出来,包括701、702两个房间之事的猜测。 这也得到了雨衣男的肯定,余郭放弃了挟制的想法,雨衣男落寞地靠着围栏。 “我已经被那只鬼折磨疯了,它几乎时时刻刻都守在702之中,它从来没有动过。 而我不清楚那个所谓酒店说的每天十分钟时间,是不是累积出现,一直没有走过。 我曾经试图杀死它,但鬼又不可能被杀死…… 直到今天它突然在我掐住它之后,凭空消失了! 我还以为是它回到了701,我终于可以摆脱它的纠缠。 但没想到,过一会它却又立马就回来了……” 季礼等人听到这里,微微点头:“看来之前雨衣男来到701门口敲门,正是想要确定鬼物是否离开。 那个笑容,估计是他误以为真的将鬼物送走。 而鬼物消失了一段时间,其实是前往701,杀害丁妙心的过程……” 第十九章 附身之脸 这个表面看去生活气息浓郁的四单元,但截止到目前,已经死亡二人的情况下,仍然没见其余住户有任何动静。 季礼的眼神还是那片灰色,现在的情况已经逐渐冷却下来。 雨衣男之前外出702只用了两分钟时间,现在来看他大约还剩下三分钟时间,随后就需要回到702之中。 季礼仰起头,透过层层围栏看向楼上的方向,那里静悄悄一片。 好像随着曹源身死,第六人出现之后,鬼物的袭击只能告一段落。 现在几名店员的心中,那块压抑了许久的石块终于落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都已经算是找出了生路。 接下来,只需要守护在雨衣男身边,就足以拖延到第二天天明! 余郭在边上扶着墙面喘着粗气,脸上止不住地亢奋,嘴里碎碎念叨着: “鬼物,是真实存在的!这么多年,终于让我找到了!” 闲置下来,几人的神经也逐渐沉稳,季礼看了看一脸激动的余郭。 他总觉得这个外表朴素的男人,对于鬼的执念,远比对人要高。 正常来讲的话,经历了丁妙心、曹源的身死,还能够展示出如此情绪,最起码他不会是一个正常人。 不过最让季礼侧目的,是方慎言。 方慎言这个男人,季礼第一次与他相见时,就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味道。 这股味道,并不是沾染,而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说起来玄之又玄,但这只是一种直觉,别人无法察觉,但季礼可谓是对死亡最为了解之人。 他能够感应到,方慎言绝对经历过死亡…… 或许没有彻底身死,但一定是与死亡的边缘擦肩而过! 所以,他才会如此漠视生命! 关于曹源的计划,看似是季礼的谋划,但最初的爆发点,还是方慎言那一记重伤。 世界沉寂下来,方慎言也恢复了少言寡语的状态之中,与先前分析任务时的广开言路,截然相反。 季礼无声无息地将这二位分析了个透彻,最终总结出了一点。 “能够在酒店任务中表现优异从而存活的,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照你们这么说,就算是我活过今晚,今后的日日夜夜也都会与鬼物相伴?” 没人开口之下,雨衣男这个最为普通的角色,还是忍不住发言了。 他可谓是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人,平白无故被一个变态女子盯上,甚至变成女鬼后仍然要纠缠与他。 这也是本次任务的起始。 听到他说话,季礼才终于将目光对准了这个“特殊”的男子。 没有回答他的话语,季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说实话,他根本看不出来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能够让一只鬼如此“青睐”,亦或是特殊对待。 其实到现在为止,仍然有一个让季礼如鲠在喉的疑点。 鬼,没有人性的复杂情感。 雨衣男,凭什么会被区别看待,甚至无法伤害…… “我们回702吧,时间快到了。” 就在此时,方慎言看了一眼手表,出言提示道。 雨衣男打了个激灵,刚才的吵闹让他差点忘了这个时间限制问题,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地朝上方走去。 季礼看着他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方慎言看了一眼,“怎么了?” 季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在雨衣男准备重返702的那一刻,他心中没来由地闪过一丝不祥之兆…… 这说不清是什么理由,或许是那个始终没有答案的疑点,或许是他数次任务经历的直觉。 但沉思片刻后,他还是跟随着雨衣男的脚步,开始向楼上走去。 “你们说,那只女鬼现在在哪?”余郭这个时候俏咪咪地来了一句。 方慎言转头看了他一下,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 季礼也同样没说话,因为他的右眼皮开始抽动,那份怪异感越来越强烈,已经让他有了一些生理不适! 眼前近在咫尺的雨衣男背影,那个裹着暗色雨衣的身躯在他眼中变得模糊和缥缈……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阻隔着,无法完全参透。 季礼的心脏一阵抽跳,与此同时第三人格充满疑窦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中。 “这个背影……” “停!不能再走了!” 季礼的仓促开口,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方慎言和余郭茫然地转头,却正好看见季礼那张苍白如纸的侧脸上,遍布阴霾!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雨衣男缓缓地转过头,动作很慢,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着。 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大量的汗珠,混合进血水中,看起来狰狞可怕。 而真正当他全部身躯转过之时,季礼等人目眦尽裂! 雨衣男,那被雨衣包裹的前胸,涌出着一张煞白煞白的人脸! 浓密的黑发紧紧贴着头发,那张浮肿到了极致的可怕面部,几乎要突出纤薄的雨衣。 模糊之下,约莫可以看出,雨衣男的身躯竟然被那只鬼物的四肢紧紧裹住! 但雨衣男竟然对此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季礼看到他的背影,比先前略有魁梧,甚至也不会发现他其实已经被鬼物附了身! “你们…怎么了?” 雨衣男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察觉到异常。 但时到此刻,谁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甚至都没有人提前想到过这个突来的变化! 方慎言悄无声息地往后倒退了半步,悄声在季礼耳边说道: “坏了,生路错了!” 不需他说,季礼和余郭二人看到雨衣男被俯身的场景之时,就立马反应过来。 雨衣男,同样会遭遇鬼物的袭击! 他,根本不特殊! 余郭的额上见了汗,他现在站也不是、逃也不是,生路的错误判断,让他的大脑一时间停止工作,只能将目光看向季礼! 此时的季礼,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异常,但风暴已经在大脑之中展开! “他奶奶的,我们早就说过鬼物不会具备复杂情绪! 我们都被之前所见的一切给蒙蔽了,雨衣男数次不死,造成了他身份特殊的错觉! 但我们都忘了,他同样是店员! 再特殊又能特殊到哪去!” 第二人格已经在发疯的边缘,或许在他来看这次翻盘的几率已经降到了最低…… 第二十章 真正生路 雨衣男怔怔地站在台阶上,直勾勾地盯着季礼等人的眼睛,缓缓地…… 他才终于从那三双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唰!” 雨衣男猛地低头,正对上一颗头颅! 也许是感应到了他的动作,隐藏在雨衣下的头颅自行转动,是无视骨骼与筋肉的一百八十度旋转! 令人牙酸的骨骼脆响,回荡开来。 雨衣男终于看清楚,贴在自己身上的那张脸,分明就是折磨了他几天几夜的那只女鬼! “啊!!!” “不一定…不一定就到了必死之境!” 方慎言此时此刻也大脑开始混乱,长时间的精神紧张过后,方才有了片刻舒展。 但哪知就是这段时间的无事,反倒让他的思维出现了停滞。 在转眼之间,事情急速恶化,他完全没有精力和条件重新去推理一切! 季礼、方慎言、余郭三人已经到了极限。 但还有“一人”始终旁观着一切,并且头脑时刻保持冷静。 “不对,我们忽略的是两个疑点! 首先,雨衣男与女鬼之间的牵绊,说不通。 原指望他的身边就是生路,现在来看已经全然崩溃! 那么,这最后一个疑点,就是破局的关键。 酒店给雨衣男的任务信息中,为什么要强调那句话!” 第三人格…… 他与在场的所有人不同,存在方式不一的处境下,他可以时刻保证一个旁观者清的独立位置! 与第二人格不同的是,它的洞察力、思维敏感程度比主人格的季礼还要强上几分! 现在到了最紧迫的时候,真正开始发挥作用的,也就剩下他一人! 季礼浑身一顿,经过点拨,立马想到: “酒店信息,特意强调的,每天只有十分钟时间离开702!” “对! 雨衣男的情况与我们截然不同,他是整个事件的亲历者,甚至可以说是创造者! 包括最初的灵异事件,也是从他身上展开的。 现在雨衣男正在遭受袭击,这说明他对于女鬼来说,并不存在什么特殊。 酒店所说的十分钟间隔期,是它对雨衣男的补充条件……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反过来思考,酒店为什么要给他这样一个看似鸡肋的额外规则?” 季礼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处理脑海中庞乱的线索。 “雨衣男本身就是702的主人,早在任务开始前的两天,他就已经与鬼物产生碰撞。 酒店给出的存活信息十分模糊,甚至都没有准确时间,只是说活到第二天八点。 酒店为什么要这样处理……” “因为他存在的价值,就是等待我们在10月22日,正式开启任务! 这次任务,分为两个阶段。 10月22日的前两天,是雨衣男与女鬼之间的碰撞,也是等候任务正式开始的时间。 今天夜里才是重头戏,因为所有店员都汇聚整齐!” 第三人格回答了季礼的问题,随后说道: “如果雨衣男并不特殊,那么他为什么可以在702两天不死,甚至还与鬼物纠缠到今天!” 季礼使劲地甩了甩昏沉的大脑,轻声呢喃道: “他说过,在那两天的时间内,由于酒店给出的规则太过模糊,自始至终都没敢离开过702! 反倒是今天夜里,鬼物来杀我们,他才逃离702十分钟,反而遭遇了鬼物的袭击……” 第三人格无声地点着头,其实推测到了这里,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可继续猜论的了。 “酒店之所以会给雨衣男一个额外的规则,就是让他在这十分钟时间内遭遇到鬼物袭击! 从而,将正确的生路提示释放出来! 毕竟,酒店不会部署毫无生路、毫无提示的任务!” 季礼猛地扬起了头,此时此刻的雨衣男已经完全被那头浓密的黑发裹住了面孔。 整个身躯软若无骨,被鬼物紧紧包裹,通身传出噼里啪啦的骨头响动之声! 这只鬼的杀人手法,很独特也很惊悚,是将活人的骨骼尽数捏碎! “生路,是702!” 季礼陡然之间,双手一左一右,拉住了方、余二人的胳膊,直接朝着雨衣男的位置快速冲刺! “雨衣男之所以一直没有被害,并不是他身份特殊。 而是因为他与鬼物近距离接触的时间内,都一直在702房内! 那里是避难所,只要进入702,就不会被鬼物攻击!” 方、余二人都不是蠢材,基本上季礼此话一出,心中就登时反应过来。 余郭看着即将擦肩而过的雨衣男,心中微凛。 “怪不得一直没事的雨衣男,会在此时遭遇鬼物袭击,估计它忍了很久了……” 一想到这里,余郭免不了多看了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让他愣住了脚步。 季礼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也不管这二人,动用自己全身的力气,朝着七楼急速进发。 雨衣男的死,应该也拖延不了太久的时间。 现在真正的生路已经出现,鬼物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死雨衣男,随后就会马不停蹄地追踪他们剩余活人! 时间虽然不多,但季礼此时心中极度安稳。 以他们的速度,完全可以在五秒钟之内抵达702的门口,到时候就算鬼物速度再快,也来不及了。 他的速度最快,手脚并用地爬到七楼,眼中放光地一把抓住门上的玩偶熊,狠劲一拽房门! 但却顿时愣住了。 因为702的房门,在他这一拽之下,竟然丝毫未动! “门,锁住了!” “卧槽!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那只鬼是最后从702跑出来的,一定是它出来时候将房门锁住了!” 第二人格又在叫丧,季礼刚要开口,就听到身边传来脚步声,来者是方慎言。 方慎言看到房门被锁,反而没有任何惊诧的表情,只是说了句:“果然如此!” 季礼不由得一愣:“余郭呢?” 方慎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陡然转身看向下方楼梯: “余郭!房门果然被锁!” 季礼眉头一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没有说话,朝下方一看,余郭那仓惶逃窜的身影已经即将抵达。 而余郭的手上,攥着一把银色的金属钥匙! 当时路过雨衣男的时候,季礼跑的最快,无心挂念。 反倒是余郭那不经意间的一眼,却看到了雨衣男腰间悬挂着的房门钥匙。 方慎言那时开口说道:“我不确定702是否那么好进,说不定鬼物留有后手,你去将那把钥匙带上,以备后患!” 这个工作,也只有余郭这样毫无顾忌、胆大心细之人可以去办。 好在事情进展的顺利,鬼物一时间无从顾及于他,钥匙轻松得手。 饶是如此,余郭也惊得一身冷汗。 等到方慎言抵达702,看到房门果然上锁,也不免松了口气,还好有余郭在托底。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而季礼看到这一幕的同时,也将一切想通,对方、余二人也更加有所仰仗。 一个人,毕竟只是一个人。 他现在需要帮手。 “快快快!” 余郭此时已经赶到六层、七层中间的平台,他咬了咬牙,心知这样跑下去很可能时间不够。 索性速度减慢,胳膊抬起,手中一用力,将钥匙抛向了方慎言! 但与此同时,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掌,正抓在了他的小腿! “啊?!” 几乎是在触碰的同时,余郭的腿部力量瞬间消失,却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随着钥匙抛出,他整个人也失去平衡撞在了墙壁之上,却强撑着没有倒下。 余郭的眼神中遍布着痛楚的疯狂,和死路的不甘。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那近在咫尺的丑恶女鬼,一口血水从他森白的齿缝中渗出。 “我还没有找到阿怜…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第二十一章 人生有命 余郭此时右侧的小腿骨骼已经完全被碾碎,他的头颅不断地颤抖着,一丝丝痛苦的血水从牙缝中挤出来。 那只趴在地上的女鬼,双手已经从小腿处,逐渐向上方蔓延,即将摧毁这个活人仅剩的行动能力! 余郭再特殊,他也只是一个胆子略微大一些的普通人,此刻心理压力与生理痛苦双重折磨之下,甚至眼前都出现了幻觉。 失去了一条腿,更别说有什么逃窜的能力! 方慎言在另一边,接过余郭用自身换取而来的短暂先机,将钥匙在最快的速度捅进了702的门锁! 季礼反倒成为了闲置之人,他看着下方距离仅有十几个台阶的余郭,正在饱受苦楚的队友,暗自咬了咬牙。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方慎言,随后没有说话,挣扎了一瞬过后,直接从七楼跳跃了下去! 目标点,正在余郭的身侧! 现在女鬼的注意力都在余郭身上,第一时间并没有去管仓惶来救的季礼。 季礼这边飞跃而下,一把抓住余郭的胳膊,随后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拖拽! 余郭终于也坚持不下去,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台阶上,意识逐渐模糊。 那只女鬼漆黑的眼珠在夜色下流转着幽光,死死地限制住余郭的右腿。 季礼那一边,只觉得自己双臂都在脱臼的边缘,浑身力气都使了上去才勉强不让余郭被女鬼继续向下拖拽! 现场形成了一个僵局。 “嘎吱!” 702的房门,终于打开了,生路的门锁转动,只差那一步。 方慎言没有立刻进入房间,而是扭过身子,看向了下方挣扎的二人,脸上似有些疑虑。 “余郭不能死、季礼更不能死……” 方慎言叹了口气,虽然在经历那件事之后,他已经不再看重人命。 但不可否认的是,来到这个堪称地狱的酒店之后,尤其是在面临鬼物和生死之间,他竟然有些沉醉其中。 现在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是麻木人生中仅存的波澜。 他还不想这么快结束。 在几个念头闪过之后,方慎言舍弃了近在咫尺的生路,同时跃下楼梯,抓住了季礼的肩头! 季礼这边虽然双臂已经酸疼肿胀,即将在脱臼的边缘,但感受到一双宽厚的手掌之时,他的嘴角散发了一股笑意。 他知道,方慎言会出手帮助! 单从理性方面来讲,方慎言虽然性情凉薄,但无疑是个聪明人。 如果他想活下去,就需要季礼、同样需要余郭。 就像是刚刚,季礼之所以会选择冒险救下余郭一样,他们都是带着各自的目的,做出的救人之举。 有了方慎言的参与,力量的平衡逐渐有了打破的迹象。 余郭的双腿已经彻底瘫软,整个人意识也快要消散,如果不是凭着胸中一口气,早已昏厥。 “嘎吱!” 季礼的双臂关节,突兀地传出一声嘎嘣脆响! 他的双臂已经因人力无法对抗的力量完全脱臼,但却成为了一双捆绑着余郭性命的绳索。 也正在此时,方慎言嘶吼着猛地向上抽拽! 余郭的双腿,被那股庞大的压力,竟在鬼物的加持下硬生生撕裂下来! “走走走!” 季礼已经坚持到了极限,现在两个人的重量全部落在了方慎言的身上。 方慎言那张白皙的脸,已经完全成了涨红,他的力量耗费过于巨大,已经有些力气不怠。 但逃生的希望已经出现,即将消散的力量在绝境下又一次攀升。 一节、一节,八个台阶。 方慎言拖着季礼、余郭两个成年人的身躯,在鬼物一秒钟脱力的间隔期,硬生生将这两条人命拽到了702 的门口! 此刻的方慎言全部进入702 房间,季礼的上半身也进入702,但余郭却只有一只手搭在门槛上。 而那只鬼,却已经逼到了三人的面前。 季礼无声地看着它,所有人都筋疲力尽,挣扎到了极限。 目前的位置,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最后位置,从理论上来讲,他们三个都不同程度地处于702房间。 但这个判定标准,同样不容易分辨。 季礼想要再往后挣扎一寸,但却浑身一丝力气都抽不出来,只能看着近在面前的鬼物,审视着他。 而在良久之后,鬼物那散发着恶臭的身躯,踩着余郭一半的身躯上,却迟迟没有动手。 在一声虚无缥缈的叹息之中,它的身影彻底消散。 而后化作一道黑影,直接闯入702房内,直奔靠墙的方慎言! 方慎言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吓得一激灵,随后就看到那道黑影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成为了一道黑色眼球形状的纹身。 季礼看到这一幕,长长的舒了口气,看了眼身边已经完全昏厥的余郭,轻声说道: “我们完成了这次任务,鬼物已经成功接到。 或许是因为你是第一个完成生路之人,所以由你携带,进入酒店就会消失了。 但估计直到早上八点,我们仍然不可以出702,否则鬼物将会重新复苏。” 方慎言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了烟盒,点着之后递在了季礼的嘴边,又给自己点上一根。 季礼的双臂无力地垂在地上,他咬牙抽着烟,缓解着大半个午夜后的疲惫。 “现在已经快要天亮,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回到酒店,所有伤势它会给我们治疗。” 经历了刚才之事,季礼对于方、余二人的看法又有所增进。 他瞥了一眼方慎言有些撕裂的衣衫,看到了那条胳膊下,数个刀口疤痕,长吸了一口烟问道: “自杀过?” 方慎言闻听之后,眼神未动,轻轻地避开了季礼的视线。 “我试图自杀过很多次,但都没有死。 或许,人是要听从命运的,我之前一直没有死,就是因为我注定要来到这里。” 季礼听到这句话,头脑有些发愣,他又看了看昏死过去的余郭。 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秘,这些隐秘造就了人的命运。 季礼在双臂的痛苦,和尼古丁的麻醉下,思绪有些缥缈。 他想到了自己。 “既然人真的有命,那我的命运,又在何处……” 第二十二章 披风鬼影 新一天的阳光照耀在山明市的街头巷尾。 东郊之处的三河小区在荒凉之余,带着几分暖色,今天是一个好天气,略微驱散了秋季的阴寒。 一个相貌俊朗却面容苍白的身影裹着宽松的风衣,叼着烟卷从某一栋老楼中蹒跚走去。 他的身边,是一个穿着中山装,面色白皙的中年男子,其上背着一个时不时轻声呻吟的半昏之人。 他们仿佛打了一场恶仗,每一位都身心疲惫。 风衣男子拦下一辆出租车,中年男子将那名昏迷的消瘦青年安放在车座之后,二人挤进了出租车。 “护城河岸,西南公厕。” 司机听到这个地点之后,也没有开启导航,整张脸似乎变得麻木僵硬起来。 不管他是否知道那个所谓公厕的具体位置,只要说出这个地名,他就会自行开向那个位置。 公厕之下的真正之地,天海酒店。 …… “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第二人格在季礼受伤之后基本上没怎么开口,反倒是进入酒店安全之后,才大声嘶吼,像是已经压抑了许久。 季礼的双手正在酒店特殊力量的加持下,缓缓传出骨骼的拼接声响,这个过程并不痛苦。 其实酒店除了发布那些可怕任务之外,对于店员们的安置可谓是十全十美。 余郭的身体倒在大厅中央,那被简单处理过的腿部创口,自行开合,凝聚血肉和骨骼。 他的意识也在逐步复苏。 方慎言可以说是三人之中伤势最轻的,他只是耗尽了不少气力,在几番调歇后又重新恢复精力。 “恭喜天海酒店,七号店代理店长季礼先生,店员方慎言先生、店员余郭先生。 成功完成接引任务回归! 补充店员,将在三天后的下午两点准时抵达酒店大厅。 祝各位,生还愉快。” 季礼听着广播中甜美的女声,没有说话。 六个人的任务,死亡一半,这个伤亡率已经非常之高。 现在他隐隐觉得酒店升级为“一星”之后,任务的难度、鬼物的可怕程度都在节节攀升。 六个人,似乎已经有些不够用。 他看着墙壁上那一幅幅黑白遗像,叹了口气。 或许随着任务的进程,酒店升级之后,人员也会随之有相应的变动。 不过距离升星,还有两次任务。 现在人这么少,估计他们要次次参与,就算是季礼仍然也没把握,在下次任务中就可以生还。 “新人会在三天后补充,希望能够到来一些耀眼之辈……” “卧槽!可疼死我了,从小到大我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余郭在此时终于幽幽转醒,而醒来的第一句话就预示着他恢复了往日的脾气。 方慎言看着他,那张麻木的脸上也有了一份笑意。 余郭在几人中的作用,除了执行力外,还是那颗强大的心脏,可以驱散压抑的气氛。 “可惜可惜,我的直播手机落在了701,你们没帮我去取回来吧?” 余郭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第一时间就询问直播的事情。 季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是说已经找到鬼物存在了吗,直不直播还有必要吗?” “当然有! 直播间的老铁们总说我是骗子,之前明明是个证明的好时候。” 余郭精神很是亢奋,他似乎除了对生还的喜悦之后,还有对没能直播撞鬼的遗憾。 “那你就换个手机,去二楼拍一下算了。” 方慎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而与此同时,他手背上黑色眼球纹身,突然冒出一股黑烟。 在空中凝聚成了一个散发的女子形象,脑门上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刻下了三个数字。 “201” 黑影消失,直奔二楼,这不是它情愿,而是酒店的规则下,无论人还是鬼,都无法抵抗。 随着它的进入,季礼清晰地听到二楼原本的三名鬼住户,同时传出一声房门响动。 看起来,不只是人有好奇心,鬼物之间同样存在一种窥探欲望。 “为什么,我手背上的纹身没有消失……” 直到方慎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才将季礼的注意力吸引。 他扭过头看着方慎言的左手手背,那个特立独行,带着一种哥特风格的另类纹身,还是保留在了手上。 余郭眨了眨眼,当时的情况他已经昏迷,对此全不知情。 “什么情况?出一次任务你还纹了个身?” “你清楚吗?”方慎言似乎已经习惯了余郭的调笑,将问题抛给了季礼。 而季礼对此同样知之甚少,他仔细地观察了一番问道:“你有什么不适感吗?” “没有,它存在不存在,对我来讲都没有丝毫感觉。” 季礼点了点头,随后绕有所思地看向了大厅中的遗像。 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其中的第三幅,那个男人是曾经七号店的店长。 也是带领那一代店员,将酒店成为二星的最强店长。 而他的脸颊上,同样有一个另类的刺青,虽然图形与方慎言此刻的完全不同。 不过那种散发着阴暗的图案,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季礼皱了皱眉头:“我不清楚这个东西的作用是什么,但想必这与酒店等级有关系。 现在或许无用,但日后随着酒店的等级攀升,它的作用应该可以暴露出来!” 没有明确的答案,也只能从长计议。 三人并排走向了三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内休息。 但余郭到了房间之后的第一时间,是向天海所要了一部新手机,登录上自己的账号,又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一边开启直播,一边低头暗笑。 “还是方慎言脑子好使,我以后天天守着那些鬼,还怕收不到礼物?” “老铁们,我又来了!别说我昨天晚上为什么下播,我可是死里逃生啊! 啧!我真没骗你们,现在我就带你们去看看,真正的鬼物到底长什么样子。 一艘游轮,看一只、两艘看两只!” 余郭似乎掌握了财富密码,其实对于店员们来说,金钱已经只是个数字,想要多少都可以。 不过余郭的脑回路好像异于常人,他偏爱直播,求礼物也只是个满足心理的过程。 “好嘞,感谢雪花不飘我不飘老哥的游轮,先给大家过过瘾,就挑一个无头鬼吧……” 余郭将手机支架,对准了二楼长廊,最边缘的窗口,一点点向内推进,直奔210所在的无头鬼。 但紧接着,还没等拍到鬼影,他的直播就被强制停止,等再一点开,直播间直接被永久封禁。 余郭头皮都炸了,刚要骂人,刚才的直播回放却自行播放…… 画面中,与他近在咫尺的二楼窗口处,出现了两道模糊的影子。 一个没有了头颅,而另一个似乎裹着宽厚的披风,整个身子融入其中,像是一件风衣在空中悬挂,被风吹动。 两个影子,无头之影在酒店之内,而披风鬼影却在酒店之外! 第二十三章 住户调整 “咚咚咚!” 季礼刚刚洗完澡,疲惫复生之后,准备睡一觉。 却赶上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声响。 季礼有些苦恼地拢了拢散落的发丝,叹了口气,叼着烟卷走向了房门。 开门之后,余郭那张消瘦的面孔出现,上方的情绪显得很是古怪和复杂,第一时间让季礼有些难以揣测。 “怎么了?” 季礼冥冥中能够感受到余郭的情况有些不寻常。 余郭抿了抿嘴,先是在走廊左右看了一下,随后也没等季礼允许,就挤进了房间。 “你快来看!” 他一屁股坐在季礼的床铺上,着急忙慌地拿出了直播手机。 直播间已经被永久封禁,这让余郭有些心疼,但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并不是刚才的直播。 而是直播过程中,出现的另一只鬼! 季礼有些茫然,他挨着余郭坐下,狐疑地盯着手机屏幕,观看着那场回放。 逐渐的,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看见了属于酒店210的那只无头鬼影,同时也看到了漂浮在酒店窗外,像是与其产生沟通的披风鬼影! 季礼吐出一口云雾,面色铁青地不言不语。 他早就有所猜想,直到目前为止,所有店员包括他,主要任务仍然是接引鬼物。 对于酒店发布的第二个职责:监管鬼物。 这个任务,现在只是每天巡视着住户,勒令它们安守本分,也仅此而已。 在棺中镜鬼到来之后,他就觉得整个二楼的住户都太过安静。 这种安静显然不是好事。 现在又发现,有另外一只鬼物在酒店之外,竟然与住户产生了接触。 那么…… “你看到这一幕后,无头鬼影做出了什么举动?”季礼转头问道。 余郭挠了挠头:“第一时间我并没有注意到披风鬼影,等到第二时间我看到回放发现之后,外面那只鬼已经消失。 无头鬼影,像是心虚一样,离开了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 季礼苦恼地抽着闷烟,良久之后将烟蒂扔在脚下踩灭。 带着余郭快速来到二楼,他看着这条已经被朝阳覆盖的长廊,感受到此地独有的阴暗气息。 片刻后朗声说道:“我季礼动用代理店长权限,要求重新划分住户的房间。” 话音刚落,酒店意志下的女声甜丝丝的声音响起。 “季礼先生您好,这属于监管住户的职责,也是您应有的权力,请说出您的指示。” 季礼点了点头,之前他也没有过处理当前情况的经验。 就刚才发生之事来看,披风鬼影之所以找上无头鬼,很可能与其居住的房间,正把守着窗边,与外界最近。 身为活人,他不知如何可以限制这种内外勾结的情况,但也只能量力而行。 “新来的窥视鬼不需要动,还在201; 棺中镜鬼也不用动,就在203; 你将割腕鬼,从205,挪到204、将无头鬼,从210,挪到202。” “合理调配,感谢季礼先生的建议。” 女声没有任何反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唯二需要搬家的两只鬼,突然在走廊之中现行! 余郭还是第一次真切看到酒店中的鬼物,眼巴巴地望着。 210的无头鬼,看身姿是一个少年模样,穿着一件花布衣裳,手中把玩着一颗玻璃球。 205的割腕鬼,相貌就丑陋了太多,像是整个人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如同木乃伊。 刚从205走出来,就拿着一把刀,使劲地捅进了左腕处,殷红的血迹滴在了暗色的地毯之上。 季礼皱了皱眉:“把你的血也一起带到204!” …… 在两只鬼搬家完毕之后,季礼带着余郭来到了二楼的深处,驻足在那扇窗口之上。 “当时那只披风鬼影,就在这个位置。”余郭伸出手指着窗外的某个位置。 季礼点了点头,其实到现在为止,他能够感受到鬼住户从最初的不安分,已经发展到了预谋和勾结。 但对于监管鬼物职责的模糊,他仍然不知如何去规避,如何去处理。 想了很久之后,季礼只得求助于酒店意志。 “酒店,你是否听见了披风鬼影和无头鬼在商议什么?” “抱歉,季礼先生,我无法监察酒店之外的任何动向。” 季礼本没指望女声能够给他答案,但通过这句话,他的眼睛反而一亮。 女声的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所深意。 它不清楚窗外动向,那是不是就清楚窗内的情况? “那么,窗内的无头鬼,说了些什么?” 女声没有丝毫停顿地回复道:“它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这个回答倒是让季礼有些吃惊,他原以为无头鬼的异常,是与披风鬼影里应外合。 最终目的,当然是想摆脱酒店的束缚。 但现在来看,似乎是外界的披风鬼影,主动呼唤着它。 无头鬼,是被动地接受着一切,并且似乎对披风鬼影所说的事情,有些为难。 也许是没有想好,也许是拒绝。 季礼想到这里不禁失声笑了出来,把一旁的余郭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不是,我只是觉得挺有趣的,鬼与鬼之间,竟然也存在勾心斗角的情况,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余郭闻言也笑了一声,随口说道:“是啊,也许鬼和鬼不只是勾心斗角,或许还有机会争斗起来。” 季礼点了点头,随手一挥,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酒店,将二楼的窗口彻底封死,做到绝对隔绝!” “好的,季礼先生。” …… 三天的时间,季礼一直在整理新的酒店规则资料,留给分发到新店员手中。 余郭那边无时无刻不再研究着将直播间解禁的事情。 方慎言那里倒是消失了许久,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直到10月26日的下午一点钟,季礼才带着三份新资料,走出了房门。 拿出酒店发放的手机,在墙壁上敲了三下。 不久后,方慎言、余郭二人同时从各自房间走出。 季礼看着越来越近的二人,轻声说道:“走吧,看看这次是否会有不寻常的新人。” 方慎言还是那副老成打扮,鬓边有些稍白的发丝梳得齐整,大步流星地与二人并排前行。 “窥视鬼,不对劲。 三天内,每到午夜零点,它都会趴在我门口,从门镜里窥视着我。” 第二十四章 名为潼关 方慎言说这话时语气毫无异样,毕竟这里是酒店之内,他们的身份要高于鬼物,并不担心袭击。 “卧槽,你走大运了啊。” 反而是余郭在一边,激动得要跳起来,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第二人格在某些时候也与余郭是相同性子,但他说出的话,就更加无厘头。 “切,窥视鬼长得那么难看,倒贴我都不要!” 方慎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轻声说道: “第一天我发现的时候,就出去将其押回了二楼,它很听话。 但第二天它还是来了,同样的第三天夜里,它也到了。 执着得让我有些尴尬。” 季礼也皱着眉头看向了方慎言,窥视鬼有这个癖好倒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不过,每天准时准点,无视酒店规则的外出,也要去窥视方慎言,这倒是出乎了季礼的预料。 正常来讲,有了方、余二人,他们现在是轮流去二楼巡查。 平常的时候,基本巡视过后,鬼物都不会再有外出的想法。 季礼猛地想到了方慎言的左手,那只手背上留着独属于窥视鬼的纹身! “莫非,是这个纹身的原因……” 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随意安抚道: “酒店之内,倒也无妨。” 他伸了个懒腰,从怀里掏出烟盒,分给了方慎言一根,叼着烟走向了一楼大厅。 这次的大厅之中,已经率先准备好了六把椅子,围坐在一起。在椅子的正中心,存在着一张大型的办公桌。 看样子,酒店在人数逐渐多起来的同时,服务也更加升级。 季礼没什么犹豫,随意挑选了最近的位置坐下,方、余二人也分别在他左右手边落座。 三分新人手册,摆放在桌上,几人无话等待着两点钟整的到来。 …… 大厅上方的钟表指针拨到两点钟整的同时,一股灼热的白光凭空出现。 季礼的眉头一挑,静静地看着白光散尽后,出现了两道身影。 这是一男一女,而且是同时抵达,二人距离十分的亲近,似乎是一对夫妻或情侣。 那名男子,身高一米八左右,体态虽然并非魁梧,但身姿挺拔修长。 五官并非显得多突出,但棱角分明,尤其是眉宇间那股无形的英气,显得原本并非雄壮的身躯,却具备了十足的安全感。 他的身边,是一个身材略有窈窕的女子。 浓密的长发绑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穿着一身工装服饰,看起来年岁不大。 温和的面貌没有很深的攻击性,但穿着和气质,显示出了另类的飒爽。 余郭的眼睛一亮,这对新人男女可谓是足够出彩。 在他看来,主要是这幅扮相就比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要好上许多。 方慎言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看着男子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其内闪烁着的光彩,在很明显的超自然力量之下,竟没有半分削减。 而这二人身上流淌的气质,很是正派。 他有些犹豫地在季礼耳边轻声说道:“这二人好像不太对。” 不需他说,季礼也已经看出这对新人男女之前,身上流转的气息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没等他说话,反倒是那名男子率先开口,他在三人的脸上一一划过,最终精准地落在了季礼的身上。 “你是七号店的代理店长吗?”男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磁性。 此话一出,顿时让季礼的呼吸暂停了一瞬,包括方、余二人也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是这个反应?” 第二人格完全懵了。 “难道,他曾经也是酒店的店员?” 第三人格不禁发问。 季礼眯了眯眼睛,没有从椅子上坐起来,只是伸出手掏出一根烟,递在了他的面前。 但男子却笑着摇了摇头,拉着身旁女子坐在了椅子上。 他没有接过季礼的香烟,反倒是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烟盒。 “我叫做潼关,这是我的妻子常念。 我们来自天海酒店、第十一分店,我曾是那座分店的代理店长!” “嘶……” 季礼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次来的新人竟然会具备如此身份,这根本不能算作是新人了。 这个叫做潼关的男子,身份和气质十分独特,很明显是经历过多次鬼物任务的男子。 季礼刚刚接手七分店,对于天海酒店到底有多少分店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此刻听闻潼关竟然是十一分店的代理店长,让他有些心惊,天海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潼关看了看在场的几人, “看得出来你们七号店的情况比十一号店也强不了多少。 只有三人的规模,应该是刚刚接手不久。 不用猜测,十一号店倒闭了。” 方慎言推了推眼镜,他觉得潼关的做派,与他们这些人有些不同。 这个男人的一切表现都太过寻常。 潼关,真的很像是一个从底层摸爬滚打,却又能够保持初心的普通人。 而七号店现存的三人,几乎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为什么倒闭了?”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和我的妻子,刚刚带领着店员们完成晋升二星的任务。 但却突然被天海宣布,十一号店倒闭! 包括我在内的六名店员,两两一对,划分到其余分店。” 潼关的目光一直看着季礼,回答的却是方慎言的提问。 季礼抿了抿嘴,猛吸了一口烟。 这个潼关、甚至包括他妻子常念,都不是平凡之辈。 潼关泰然处之,不卑不亢,而常念这名女子的表现也与先前的丁妙心强了不知几倍。 她始终没有开口,将话语权完全交给了潼关,很显然是对于自己的丈夫,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处理当前变数。 “成功带领队伍,晋升二星的男人……” 季礼看着面前看似温和,实则话术讲求到了极致的男人,心中暗叹一句难缠。 他撇头看了一眼方慎言,见方慎言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季礼清楚,方慎言对于潼关的到来,有了一丝担忧。 他哑然一笑,吐出了一口烟圈,缓缓起身: “不管怎么说,欢迎你和贵夫人的到来。” 潼关站起身,以一个平等的姿态,凝视着季礼。 二人一左一右,一个气质阴骜、一个秉性正派,同时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余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跑到大厅中央,上看下看。 “不对啊,不是三名新人吗?另外一个呢?” 他的话语刚刚落下,一道白光就将他所踩地面笼罩。 季礼扭头看去,余郭和那道白光完全融合在一起,随后就传出一声惨叫。 当白光散去,季礼的表情有些古怪。 余郭被传送而来的新人砸了个正着,此时被一双脚踩在脚底下,痛苦地哀嚎着。 第二十五章 任务推迟? “咦?” 白光散尽,那个慌张的人影愣住了片刻,随后就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季礼一阵头疼,但却并没有过去帮扶。 方慎言也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只是潼关皱了皱眉,上前将那名新来男子从余郭的身上给拉了过来。 也许是刚刚传送过程中,新人并不算是正式成为酒店店员,所以就算踩到了余郭,也并不算做实质伤害。 否则他此时此刻,已经被酒店诅咒焚化而死。 “什么情况?你是谁?我在哪?!” 来的男子,长相较为朴素,看起来年岁不大,约莫二十出头,一上来看见潼关就一股脑抛出数个问题。 “这里是天海酒店…不幸的是你被选中了……” 潼关的话还没有说完,季礼就抓起桌上整理的“新人手册”,甩给了一脸茫然的男子。 季礼粗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新人除了好奇心多点,并没什么特别。 既然如此普通,那么他也无需过多浪费时间。 只是他的举动,让潼关和常念有些心里不舒服。 季礼走到余郭的身边,看了一眼那张脸上结结实实的鞋印,扯了扯嘴角。 “卧槽,疼死了我了,季礼你看,我是不是破相了?” 余郭一边捂着左脸,一边赶紧询问着季礼,还是那些无边无际的废话。 “你叫什么名字?” “李…李兴。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正要上厕所,裤子都脱了,怎么跑这来了?”男子面色有些涨红,但不像是害臊,更像是尿急憋的。 场面上唯一的女子,常念眼角一抽,娇声斥道:“厕所在那边,快点滚蛋!” 方慎言抬眸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嘴。 他有些确信,这个女人也不太正常,最起码脾气比她丈夫要暴躁许多。 潼关反而成了酒店之中,最正常的人。 “别着急,我先和你说明下当前的情况。 你摸摸口袋,应该会发现一部手机。” …… “按照之前的规律,一般新人到时,就是发布最新任务的时候,为什么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动静?” 季礼等人经过短暂的交涉之后,重新落座。 潼关手指夹着烟卷,坐在椅子上轻声说道。 季礼虽然只是经历过一次新人补充,但当时也是立马接到任务。 潼关的经验相对来说,比他还要丰富,说出的话应该具有可靠性。 但是距离他们抵达酒店,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但却始终没有动静。 潼关、常念,这对夫妻的性格在这段时间,也让季礼摸了个大概。 潼关,很明显是无论头脑和魄力都十分强悍,他刚才说出了先前经历过的数次任务、以及推敲生路过程。 那份高超的逻辑推理能力,让季礼都感受到了一股危机感。 当然这样的人可以成为同伴,自然是一件好事,不过真正让季礼担心的,反而是他的性格。 潼关,本就即将成为正式店长,他身上自带的领导者气质,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偏偏这个男人,和季礼、方慎言等人的阴险完全相反,此人身上带着一股侠义。 刚才所有人都没有去管李兴,甚至常念都一脸嫌弃,只有他孤身一人去讲解新人。 潼关,比季礼更像店长。 目前还看不出来什么,但如果日后酒店升级,人数越来越多。 当数量达到一个峰值,免不了会划分党羽,到那时七号店的店长还是不是季礼,就犹未可知了。 虽然他并不在意店长的虚名, 但从先前酒店的通报中,隐隐得知,真正的店长一定享有某种特权。 潼关的到来,对整体来说是一个提升,但对他个人来讲,确实潜在的威胁。 同样的,他们原本的做事风格,与潼关大行径庭,或许在接下来的任务中,潼关会成为阻挠他行动计划的一大因素。 这也是,方慎言直到目前位置,几乎没说过什么话的原因。 因为,现在的方慎言,已经选择站在和自己风格类似的季礼身边。 “你们说,上面这些遗像全都是历代的店长?死这么多?” 正当其余店员都静静地看着面前桌上手机,等待着任务到来之时,李兴已经在整个酒店转了不止五圈了。 几乎每逛一次,都会问出几个问题,活脱脱一个好奇青年。 基本上除了潼关和余郭也没有人愿意去搭理他。 “我说兄弟,你是不是没事闲的啊,任务马上就来了,你不节省点体力,一会准备进去送死吗?” 余郭这么好的脾气都被他问烦了,可想而知李兴这段时间的“威力”。 李兴有些咋舌,只得悻悻地回到实木桌前,看了看众人凝重的样子,挑选了最末端,挨着常年的位置。 正要准备坐下,常念凤目一瞪,“滚那边去!” 李兴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也不敢开口得罪这个表面模样可人,实则凶神恶煞的女子,来到了余郭的身边凑了凑。 “我们的手机都是一样的哈?” 他也就看余郭算是这些人里好说话的,自来熟地拿起余郭的酒店手机,和自己的仔细比对了一下。 余郭也没多想,只是低头玩着自己的直播手机,他还在申请解禁。 季礼等的有些心烦意燥,他叼着烟卷,伸出左手,抓起面前的手机,翻看了几遍,仍然没有任务邮件。 “你是左撇子?”方慎言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有些好奇地问道。 听到这话,季礼也为之一愣,他这才反应过来,此刻抓着手机的,是自己的左手。 那五根指头灵活地在屏幕上打字,翻页,像是已经使用成了习惯。 季礼也有些错愕,“我的左手几次被砍,本就不敏感,根本不怎么使用……” 但刚才的习惯性用手,却有种水到渠成,本该如此之感。 而正当此时,二楼的陡然之间传出了一声重重的抨击之声,伴随着玻璃的碎裂声响! 二楼此刻的窗口已经被铁板封锁,这个声音就像是外部有什么东西突然撞击,导致外部窗口破碎,却被铁板阻挡! 季礼撂下手机,和其与众人快速奔向二楼! 而一楼大厅中,只有李兴一人,落在了最后。 他的面色陡然之间从平凡转为阴沉,行动举止宛如木偶。 无神的双目,落向了桌上那五部酒店手机…… 第二十六章 两个任务 “怎么回事?” 潼关和常念都不太了解七号店的情况,一边奔跑一边问道。 季礼也没有转身,只是轻声回答: “现在酒店四只鬼,前两天发现有外部鬼物,试图与内鬼勾结,刚刚才对二楼加强监管。” 潼关听后也有些心惊,他还没有经历过内外鬼物联系的情况,甚至都没见到过除酒店任务外的鬼物。 现在这个情况是他所料未及的。 等季礼抵达二楼,昏暗的长廊中,一片死寂,鬼住户一个个悄然无声。 甚至由于有铁板的格挡,那些被撞碎的玻璃碎片也都散落在了外界,最起码表面看去,酒店内部二楼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几度观察过后,季礼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之处,只能抬头对着空气询问: “酒店,你是否看到有情况发生?” “对不起,季礼先生。 酒店内部并无特殊,刚才的情况来自外部,我无权无力观察。” 甜美的女声代表着的是酒店意志,它的话语不会作假。 但季礼冥冥之中感受到一股异样,这个古怪感觉是从内到外。 像是有些东西无形之中被改变了,可他根本无从查明,只能听之任之。 而无能为力之下,等到那个阴谋浮出水面,等待他的将会是数倍的惨烈代价! “为什么,还不来新任务?” 潼关也显得有些急躁了,他总觉得自从到来七号店之后,原本的经验在这里失效。 首先,明明是三名新人报道,但李兴却要比他晚到两分钟。 随后就是任务迟迟未到,这已经违背了他先前经历的长达六次任务经验。 刚刚又得知,在七号店,竟然会有外鬼,蛰伏在酒店窗口,时刻与内部住户勾结。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季礼。 那对宛如星辰般明亮的瞳孔,盯着季礼苍白中泛着阴冷的面孔,轻声说道: “我觉得这次任务,不对劲……” 季礼仰头与其对视了一眼,四下环视了一圈:“李兴呢?” 余郭在后方冒了个头, “楼下!” 等几人赶到楼下之时,李兴此刻正拿着放大镜,趴在那些遗像上面,做着古怪行为。 潼关攥着常念的手掌,悄声问道:“你看这个李兴有无特别之处?” 常念甩了下脑后的马尾,精致的容貌上带着一份凝重,沉吟片刻后说道: “平凡至极,没有丝毫特别。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最起码从现在来看,他并没有做出不合理之事。” 潼关听到常念的话,没在多说什么只是轻声呢喃道: “李兴到来推迟,酒店邮件推迟,两者之间或许存在某种联系。 那个可能性很低很低,但绝不是毫无可能!”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季礼同样也在和方慎言窃窃私语。 “李兴比潼关二人晚到了将近三分钟时间,他的身上该是有特性,但我无法看透。” 方慎言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反光的镜片下让人无法读出眼神中的情绪。 季礼点了点头: “任务邮件该在两个小时前就会发放,但现在推迟了。 我怀疑,酒店在等待着什么。” 季礼和潼关二人距离较远,但所说话语之中所透露的猜测方向,却都归结到了一点。 李兴,和任务邮件推迟的异常,或许存在联系! 只不过,季礼更偏向于酒店方向,而潼关的注意力在李兴的特殊! “既然如此……”余郭倚着椅子,不时向后仰着,嘴里嘟囔嘟囔。 季礼转过身抓起放在桌上的酒店手机,随后楞了一下。 看了一眼抓着手机的右手,这一次他的习惯是伸出右手,但左手小拇指没来由地却抽动了一下。 季礼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安安分分。 又在桌子上摆放着的,属于六名店员的六部手机,甩了甩脑袋,快步走向了潼关。 而潼关也正好带着常念,赶回实木桌这边。 二人相聚的同一时间,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需去等了!” 季礼没什么意外地点了点头,他早就觉得潼关非比寻常。 能够毫发无损地带着店员们升级为二星酒店,他的能力只在季礼之上。 潼关轻声开口说道:“我们只能静待其变!” 季礼转过身对着方慎言和余郭说道:“我们各自回房,先行休息,以应对接下来的任务。” …… 一整个下午,所有店员都待在房间之中,随时为新任务做着准备。 季礼此刻正在与另外两个人格沟通当前的诡异变化; 方慎言搬了把椅子端坐在房门正前方,闭目养神; 余郭仍然端着直播手机,在与平台管理理论,看能否有解禁的可能; 潼关和常念的情况更加复杂,他们正在吵架…… 常念的脾气极为火爆,与她的精致的长相完全相反,此刻正对着潼关大声怒斥。 而潼关虽然头脑清晰冷静,但性情也十分直率,同样点火就着。 这对夫妻,几乎每天都会小吵几架。 所有人都很是忙碌,三楼最末端的房间里,李兴也是如此。 房间之内拉着窗帘,却也没有开灯。 李兴此刻坐在桌前,脸色被电脑屏幕的冷色调照亮,忽明忽暗。 那张原本鲜活的面孔,显得极为僵硬死板,但手指却格外灵动,正端着酒店发放的手机,敲下一行一行黑字。 “快来了…快来了……” 李兴的神态像是陷入疯癫,随着指尖的敲击,眼神中的诡异之光越来越明亮。 竟然在某一时刻,瞳孔化作了殷红之色! 李兴在敲下最后一个字后,像是丧失了全部力气一般,身躯无力地向后倒去。 头颅耷拉在椅背上,半睡半醒,却再没有动弹。 “叮咚!” 那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手机,随着他的停息,顿时亮起了一条邮件: “收件人:天海酒店,七号店店员李兴。 自2015年10月26日晚间十点钟整开始,为期12小时。 发现此条真实的任务内容,并……” 但...... 这个邮件内容根本来不及显示完整,就立马消失! 转而出现了一条新的内容,将其覆盖! “收件人:天海酒店,七号店店员李兴。 请于2015年10月26日晚间十点钟整,抵达本市博谷商业大厦。 尽力保护大厦内现有的43名工作人员,避免其死于鬼物之手。 限时六小时,期间不得离开大厦之内。 六小时之内,如未完成保护任务,酒店将放开鬼物限制,所有人会被无解杀死!” 第二十七章 黑衣故人 2015年10月26日的晚上八点钟,季礼被那条邮件提示,从假寐中惊醒。 可以说,他已经等待这次任务数个小时。 当手机屏幕点亮,幽暗的灯光刺眼的照耀在季礼那张苍白的面孔上,倒示出了他瞳孔中的惊奇。 “竟然是保护他人……” 季礼将手机放下,任务内容已经印刻在心中,点上一根烟,开始了沉思。 “博谷大厦,应该没有鬼。” 第三人格的声音回荡着,他似乎对于那座大厦稍有了解。 季礼点了点头,静静地听着。 “这是一座商业大楼,里面人员混杂。 据我所知,单单是那些小公司就超过二十家。 员工数量,绝对超过三百! 也许是因为白天人数过多,所以我们晚上进入还算好过,酒店已经替我们算出,现在那里还剩下43人。” 第二人格有些狐疑,“你怎么知道的?” “我曾经去诊疗过那里的一名老总。” 季礼摆了摆手,不再听从他们的闲话,抓起椅子上早已准备妥当的背包,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门。 他走出房门,就看到三楼的里端,站着一个与他一样,隐藏在黑暗中,吸食着香烟的身影。 如果不是那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火光,那个男人似乎已经与周遭完全融入到了一起。 季礼静静地看着,直到那人快步向他走来。 事实上,季礼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潼关有什么好的印象。 这不是潼关的问题,是他觉得,他们或许不会成为同伴。 潼关看着他,上下打量了几番之后,幽声说道: “我看到你身上散发着一股死气,但却不是从内而外。 你杀过人,杀过很多人……” 季礼眼神扑朔,以为他说的是任务中的事情,随意问道:“你的眼睛很准。” “你很像我一个故人,过往岁月中你是否去过沪海市、郁金香大街77号?” 潼关的语气变得难以捉摸,坚毅的侧脸上,看不出是何种情绪。 但季礼冥冥之中感受到,他所说是故人之词,绝非那么简单。 季礼终于仰起头,看向了他,但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地回应: “怪不得你从进入酒店那一刻,就始终盯着我。 现在很多事情都没有结果和答案,一切以先活下去为基准。” 季礼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去了。 潼关从进入酒店的那一刻,就一再观察着他,算上刚才的对话。 季礼始终猜不透这个男人到底是何居心,又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他如鲠在喉。 潼关将烟蒂扔在脚下踩灭,目光直视着季礼的背影,光线交错下,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是他吗?” 常念不知何时来到了潼关的身边,她的语气有些轻柔,不似前几个小时的泼辣。 潼关的瞳孔中散发着痛楚,攥着常念的掌心满是细汗。 “我不知道。 七岁时,父母在我眼前被四个黑袍人带走,我只记得领头那个男子的模糊身影,认不出了。 但那头暗色的长发,和那双冰冷的双眼,我记忆犹新。 季礼的眼睛,和那个人很像很像,可…… 二十年过去了,我为了找寻父母遇害的真相,来到了山明市、进入天海酒店,成为店长。 我以为我很接近了,尤其是在见到季礼的那一刻! 但疑点太多了!” 潼关的肩膀出现了耸动,他的一生都毁在了那四个黑袍人的身上,而他始终无法找出真凶。 直到来到这里,看到季礼的那一刻,他的心颤动了! 那双眼睛,漠视一切的神态,和那个领头人几乎如出一辙! 这也是他为什么,坦荡地表露敌意的愿意。 “但季礼的年纪根本对不上,而且我们查到的线索,到墓地之后就断了……”常念看着潼关痛苦的模样,心中有些刺疼。 潼关长舒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当时刚刚查到那座墓地,我们就被带进了酒店。 这说明天海、我父母、黑袍人,包括季礼这四者之间,一定有某种关联。 我们先活下去,接近季礼,了解他的一切!” …… “任务内容不复杂,但表露的不多,具体情况需要我们到达博谷大厦才可以了解。” 面包车上,季礼端着手机,看着任务信息,对着车厢内的众人说道。 余郭一手一个手机,来来回回地看,既放不下被封禁的直播间,又放不下接下来的任务,急的满头大汗。 方慎言驾驶着汽车,一边行进一边说道:“我在网上查过博谷大厦没有任何灵异事件,但酒店既然说明了,就代表那里一定有鬼。 而且,那只鬼会很凶,43名工作人员,六小时内杀完,我很好奇它的杀人方法到底会是什么?” 季礼点了点头,随后扭过头看向了后方一脸泰然的潼关: “你有什么想法?” 李兴在一旁也将目光落在了潼关身上,在他看来所谓的店长季礼,根本对他没有任何提携之意,还不如跟着看起来还算温和的潼关。 潼关想了一下,轻声说道: “六小时的任务,43名工作人员,就算保护不了,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猜测生路。 这任务,不难。” 余郭在一旁开口笑了,他是被气笑了,所有人都听出了他笑声中的含义。 只有季礼和当事人潼关,以及常念面无表情。 季礼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个潼关凭什么如此托大,如此自负。 “到了!” 面包车的一个急刹,方慎言冷漠的话语出口,他看也没看后面的店员,直接先一步下车,站到了博谷大厦的门口。 博古大厦,总共十七层,从外部来看各种广告牌铺天盖地,将整栋楼紧紧地围住。 哪怕现在已经晚上十点钟,仍然有大部分的窗口亮着灯。 季礼仰起头,一滴冰冷的雨水,恰逢此时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阴郁的乌云将原本的天空覆盖,也将大厦前的六人拉入黑暗。 季礼,伸出手掌接住了雨点,轻声开口道: “下雨了,该进任务了。” 第二十八章 人形恶魔 这一次,是方慎言处于最前方,他没有任何顾忌地一把推开博谷大厦的玻璃门。 也就在此时,时间转动到了晚间十点整。 “唰!” 整栋大楼,从第十七层开始,迅速断电, 当最后一位余郭进入大厦之后,所有人面前都只剩下一片漆黑! 场面上静到了极致,只有已经逐渐有了犀利的雨声,敲打着玻璃门! 而这种静态场景只存在了不到半秒钟,季礼猛地听见那阵缥缈地、来自上方楼层加班员工们的怒骂和骚乱。 他扭过头看向街对面,那里依然灯火通明,停电的只有这栋大厦。 那么,这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鬼物,即将出现! “我们的任务是保护现在大厦内的43名工作人员,需要最小的空间、最集中的人数! 两两一组,去各个位置,将43名员工,全部带到一楼大厅之中!” 方慎言最先行动,他很自然地与余郭走向了西侧的楼梯,奔向上方。 潼关对于季礼的提议也没有意见,和常念一起走向了东侧楼梯。 大厅之中只剩下季礼和已经开始双腿打颤的李兴还没有动作。 季礼仍然站在大门口,背靠着雨夜,没有丝毫行动,甚至从怀中拿出了烟盒,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李兴那边,还等待着季礼的命令,却一转头看到季礼已经抽上了烟。 “季…店长,我们不需要去找人吗?” 季礼抬头看了他一眼,猛吸了一口气,吐出一个圆润的烟圈:“你之前做什么工作的?” 李兴显然没想到季礼会如此问话,他下意识地说道:“普通的上班族?” “你加班到半夜,公司突然断电,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回家……” 李兴说到这里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也瞬间明悟了季礼为何没有行动。 事实上,有方、余和潼、常两个组合去通告找人就已经足够,大部分的人选都是要来到正门,回归住所。 他们的工作,只需要将下班人员都堵在大厅就够了! 李兴对于季礼的头脑不禁有些敬意,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 “但那可是43个不知鬼物存在的普通人,我们如何能够限制住他们?” 季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抽着烟,等待着那些下班族的到来。 没过多久,一阵唏律律的脚步声就逼近,季礼的香烟也正好抽完,他的眼睛一亮,紧盯着前方。 三五个成群的工作人员,正拿着各自的公文包,急冲冲地往出赶。 可以说整个大楼里,最明亮的地方就是一楼位置,街对面同样是一栋大厦。 那里并没有断电,甚至还能将大半的博谷大厦照亮。 “真是邪门了,领导让我明天早上交提案,偏赶上今晚还停了电!” “是啊,我这边工作也没弄好,等到家都不知道几点,可能又要通宵。” 季礼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谈论声,缓缓将背包放置在了地上,继而将手伸向了腰后。 靴子踩在瓷砖上的声音出现,季礼背对着光线,三道影子拉在地上,出现了那群人的面前。 “各位,你们的生活已经停留在了今夜。 如果还想活下去,你们必须配合我的行动。” 郎朗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李兴的眼皮抽动了一下,他没想到季礼会如此单刀直入。 但同时有些担心,他仍然不清楚季礼会以什么方式拦下这些人,甚至可以听从他的命令。 “你谁啊?快起来,我们着急呢!” “你们算干嘛滴啊,神经病!” 工作人员中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是焦急,他一开口后面的几人也开始了推搡,看得出这种环境下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差。 “她骂我,就是后面那个女的! 季礼这事你看着办吧,不用给我面子!”第二人格还是那么暴躁,一再给季礼拱火。 季礼没有动气,只是微微笑了笑,右手从背后终于拿了出来。 那个掌心中,出现并不是一贯携带的刀具,而是一把黑漆漆的手枪…… 工作人员看不清楚,但后面的李兴看的是一清二楚,这一幕出现差点让咬到了舌头。 李兴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得耳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 “砰!”地一声,刚刚出口不逊的女工作人员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 她原本精致的妆容,顿时花了,肚子上潺潺流出了鲜血,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季礼吹了吹还在冒烟的枪口,倒提着,走向了已经完全被吓傻了的剩余几名工作人员。 他穿过那些人,走到了女工作人员的面前,听到女子还在高分贝的惨叫,皱了皱眉。 “砰!” 又是一声枪响,那名女子的额头出现了一颗圆润的伤口,彻底身亡。 “啊!!抢劫!杀人了!” “不要逃了,你们逃不出去的。 三息时间,你们老老实实留在大厅之中,我不会再伤害你们。” 季礼看着已经陷入癫狂的几人,朗声说道。 “别别别!别开枪,我们听你的就是了。” 在那个中年男子的带动下,剩余几人都蹲在了大厅中央。 而李兴看着眼前的发生的一切,耳膜还在嗡嗡作响,他彻底傻了。 “季礼… 他是店长,但到底还是不是人?” “从现在开始,我命令你们死守在这里,一动不许动,就算是上厕所也要原地解决。 等会,会有很多人都与你们作伴,所以不用担心我会继续伤害你们。 我要说的是,这栋大厦里有一个东西,比我可怕许多。 真正威胁你们的不是我,而是它。 等到你们亲眼看见就会知道,我是多么仁慈。” 季礼那微笑的模样,在所有活人的眼中无异于午夜恶魔。 他们都没有见过如此谈笑风生,却迅速收割人命的亡命徒! 对于他的话语虽然一知半解,但却根本不敢动弹,只能认命。 季礼没有时间在这里去一个个良言相劝,说服他们听话。 换言之,每个人都有独立的行为方式,他就算说破天,也做不到将所有人都控制住,那么就只能动用强硬手段。 他不漠视生命,只看重生命背后的作用。 那名女子的死亡,固然损失了一位保护名额,但会更有效的控制住剩余42名人员。 季礼的做事风格,习惯选择最理智、最快捷的方式,而现在无疑是起到了最好的效果。 而最主要的是,他没有什么时间,去留在一楼大厅看守这些人。 因为有一项工作,还需要他亲自去做,不能落于旁人手中! 第二十九章 首位死者 李兴看着蹲守在地上安分的工作人员有些不知所措,正当此时他却看见季礼竟然转身离开大厅,朝着上方楼梯进发。 这让他更加失去了主心骨,他赶忙高声喊道:“店长,你去哪里?” 季礼头也没回地冷冷说道:“这里交给你了,不需管理他们,这栋大厦从现在开始没有人可以活着走出去,你就守在这即可。” “我…”李兴努了努嘴,虽然他对于季礼有很深的忌惮。 但毕竟还可以带给他一些底气,现在整个大厅之中只剩下他一名店员,如何去看管这几个工作人员。 尤其是,他们的同伴刚刚死在季礼手上…… 李兴看着不远处,那具已经逐渐冰冷的尸体,忍不住缩了缩脑袋,身体靠着玻璃大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季礼已经听得见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正从上方楼梯中传来,大部分员工还是要回家。 李兴一个人或许无法震慑那些员工,但他大致能够算到,既然任务开启,地点封锁在大厦内部。 那么他们就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无法离开之后,势必会留在一楼。 毕竟那里有一具尸体还能够震慑一段时间,短时间内并不会出现大的骚乱。 而到那时,潼关、方慎言两组中,也会完成任务,回到一楼。 这个空窗期,就是留给季礼的时间,他需要找到大厦内部的维修人员。 电力,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 季礼看着上方已经冒出头的员工们,随手拉过来了一个男子,低沉地问道:“大厦修理部门在哪?” 那个男子满头大汗,哪有心去理会季礼的问话,就要挣脱。 但却发现自己的太阳穴上,正顶着一把黑漆漆的枪口。 季礼面无表情地问道:“我问你,这里是否存在修理部门。” 男子愣住了,后续的员工们在昏暗中也看不清这边发生的事情,将男子丢在一边,快速朝着楼下跑去。 “在…在七楼的拐角……但我不确定他们现在在哪,估计停电第一时间,他们就去抢修了。” 得到回复,季礼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缠,放其离去。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清楚大厦断电,是因为什么原因。 虽然大概率是鬼物所为,但季礼还想试一试,如果电力可以恢复,那么他将具备一个很大的优势。 监控室! 直到现在,鬼物到底是什么姿态,又是何种杀人方法都没有显露出来。 而他对于将43名员工全部集中起来的方案,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他几乎可以确定,人数绝对聚不全,那么遗落的那些人,很有可能会率先遭遇鬼物袭击。 季礼现在急需一个可以统筹全局,勘探各个角落的优势! 但这一切取决于是否可以恢复电力,现在的关键是找到维修人员,看能否有机会创造这一条件。 而正当季礼快步冲刺上楼之时,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骚乱。 距离十分得近! 季礼心中暗叫一声糟糕,猛地转过头,却发现员工人群微微散开,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他的背影略显阴暗,一只脚向前迈着,身体前倾,像是刚刚还处于逃窜的姿势,却又被生生定格! 周围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古怪,似乎没想到为什么他突然不动了。 一个身边之人,将手放在他的肩头,呼唤了几声。 “小刘?你怎么了?” 季礼从兜里拿出酒店手机,这部手机与普通手机不同,它有用之不尽的电量。 在不清楚是否恢复电力的情况下,使用它要比普通手机具备优势。 手电筒的光源亮起,季礼这才发现,这个定格住的男人,是刚刚他问过路的那名员工。 季礼有些狐疑,悄悄地向前靠近了几步,这个古怪情况,几乎就是鬼物出手的预兆。 但他倒是想不到,为什么男人不动了…… 而当他逐步靠近之时,他忽然看见男子的手臂突然攀上了自己的头颅,一阵阵骨骼关节的脆响也随之传来。 像是陡然之间,他的身躯变得异常僵化,四肢舒展都十分艰难。 季礼的眼神变得深邃,他从男子怪异的举动上面,似乎看出了事情的走向问题。 从刚刚的前行,变成了倒退。 男子的双手,按住了自己的下巴和太阳穴,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用力一掰! “嘎吱!” 他的头颅竟然被自己硬生生掰断,并且力道之大超乎想象,竟然出现了极度反人类的一百八十度逆转! 就像是把整个脖子内的骨骼完全撕裂,那张遍布着惊慌与痛楚的面孔,扭曲地转到了背后! 头颅完全反转! 那双到死都不明白为何会死的眼睛,正散发着最后的余光,死死地盯着后侧的季礼! “啊!!!” 不明所以的员工们终于第一次见到的超自然袭击,他们一个个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慌不择路的狂奔。 只希望能够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只有季礼,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在那个已经僵硬的尸首身边,来回踱步了几次。 他看了一眼手表,确定了死亡时间为“十点十三分的五十秒。” “附身杀人吗…” 季礼触碰了一下这个第一名死者的各个关节,发现他的身上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阴寒之气。 他仿佛触碰的并不是一个刚死之人,而是已经早已被剥夺活人气息的死人! 四肢僵硬得像是置身冰窖一般,这似乎也可以解释他的脖子为什么会被如此轻易折断。 季礼有些茫然,这个死法很独特。 被鬼物附身,操纵自杀,这个杀人方式透着简单到了极致的残忍。 不过似乎它一次只能够杀害一人,当时人群里那么多,只挑中了这个叫做小刘的男人。 季礼不再多在此纠缠,他开始快步跑向七楼的位置,准备找寻维修人员,现在恢复电力才是最关键之事。 奔跑途中,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向了那名死者。 他在昏暗中,看见的是那个男人已经浑浊的双目,流转着异样的光滑,却又转瞬即逝。 同时,一个疑问逐渐笼罩在了心头。 “鬼,从哪里来的?” 第三十章 分身杀人 季礼已经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在一次次的接引任务中,他已经对于鬼物和死亡的气息有了格外的敏感。 一般来说,鬼物存在的地方,都会泛着一股无法忽视的阴冷。 但刚才小刘的死,他却并没有任何提前察觉。 甚至还是人群的嘈乱才让他意识到鬼物的出现。 季礼的发丝飘扬在脑后,眉头紧锁。 如果不是这次鬼物的存在方式特殊,那就是他的感官能力被削弱了。 “老三,你在小刘身死前,是否观察到了什么?” 季礼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第三人格身上,从先前两次任务来看,老三的洞察能力和敏感程度都是最强的。 第三人格似乎早就预料到季礼会有一问,迅速地回应道: “我们与小刘交谈后不超过十秒钟,他就遭遇了鬼物的袭击。 但我的的确确没有察觉到任何灵异力量在你我周围环绕。 我猜测,这次的鬼物会超乎寻常的强大。 甚至,连给我们一丝察觉的反应都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季礼也不再说话,他也有同样的想法。 任务的难度,肯定是节节攀升的,上次已经是如此,只怕这次会更加艰难。 最要命的是,鬼物是要在六小时内将43名员工全部杀死。 这个基数看似不多,但落在六名店员的身上就显得太过庞大了。 如果他们根本无法察觉到鬼物的动向,那么就根本无法阻止死亡的到来…… 而在季礼的心中,已经认定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必须要死的。 不死人,永远也无法找出杀人规律、也就更不可能找出生路。 意识到这个问题,季礼就更加迫切地希望能够掌握住监控室这一关键,那是他可以洞察鬼物袭击目标的关键! 七楼,在季礼的狂奔之下立马显现。 季礼头戴着手电,掌心带着酒店手机,挨门挨户地寻找,终于在拐角的尽头,找到了一个大门,上面的牌子上写着:“修理部。” 他一把将房门推开,里面并没有锁门。 当房间一览无余之下,他却见到此处空无一人。 季礼抿了抿嘴唇,转念想到,或许修理人员已经开始着手恢复电力。 正当此时,他手中的酒店手机嗡嗡作响,屏幕亮起,是方慎言打来。 一般来说,店员们互相沟通基本都是酒店分发的手机,毕竟它永远有电,永远有信号。 “我是季礼。” “我和余郭刚带着十层以上的剩余员工抵达一楼大厅,现在我在地下一层,这里出现了死者。” 方慎言的声音有些清冷,言简意赅,将刚才的行动统一汇报。 季礼皱了皱眉,心中有些古怪,怎么又死人了。 “什么情况?” “我在地下一层找到了几名修理人员,正在抢修电力。 但正在我们等候的过程中,其中一名员工突然暴毙,用自己的手掰断了脖子。 这次的鬼物杀人,是附身操控自杀!” 方慎言那边的情况也不复杂,并且解决了季礼这边的疑问。 七楼的修理部空无一人,是他们已经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前往的地下一层修理。 只是让季礼有些皱眉的是,现在来看鬼物的同一时间,在不同地点展开杀戮。 “你大致知道那名员工身死的时间吗?” 方慎言另一边,几乎没什么停顿,立马回复道:“十点十三分五十秒!” 季礼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随后眉宇间的疑惑更深了。 “我现在在七楼修理部的门口,刚刚上楼之际,同样出现了一名死者,算时间来看。 他与你地下一层的那名员工,几乎是同时死亡!” “同时死亡?”方慎言的语气稍显疑惑,他有些不可思议。 “我这边算上刚死之人,只有四名修理人员,据他们所说,修理人员该有七个。 但剩余三个下落不明。” 季礼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了下来,只是轻声说道: “我现在在七楼,我找寻剩余三人。” 随后就挂断了电话,继而又给另一组人员,潼关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潼关和季礼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相仿的话语。 “我这边死者出现了。” “你那里有死者吗?” 潼关一愣,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对着季礼问道:“你那里也有死者?”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他似乎证实了某种想法,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你那边的死者出现,大概是什么时候?” “十点十三分五十秒!” “我这边也一样。” 说完这句话季礼就挂断了电话,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直到第三人格在脑海中轻轻开口,说出了一个可怕的现实。 “这次的鬼,拥有分身能力……” 同一时间,在各个位置同时杀人,或许还有未被发现是死者! 季礼隐隐地得到了一个答案,为什么他一直没找到灵异力量的来源,或许就是因为现在杀人的鬼物,都不是本体! 这比他们最初预想的情况要糟糕太多。 原以为有43名员工在前,六小时的时间内他们通过死亡人数和规则,找出规避的方法并不算难事。 毕竟他们这些店员,在信息的预示下,应该是最后才会遭遇袭击。 但现在事情变化太快,才刚刚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内,已经连死三人,还不包括尚未发现的死者! 鬼物拥有分身,那么在极短的时间内杀光所有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一想到这里,季礼的大脑就越发的疼痛。 “砰砰砰!有人吗?” 正当此时,季礼忽然听到走廊的最里端,传来了一声声闷响。 那里是电梯所在! 季礼眼皮一跳,顿时清楚了怎么回事,有人在断电的那一刻,被困死在了电梯之中。 他暗道了一声麻烦,从包里拿出了一把钢刀,走向了电梯大门。 “外面是有人吗?快点帮我们把门打开!” 也许是听到了之前季礼的推门声响,电梯内的活人重生了希望,开始玩命喊叫。 要不然,季礼还真的有可能错过。 季礼一手攥着匕首,将刀尖插进了门缝之中,动用着手臂的力量,开始硬撬封死的电梯大门。 门缝一点一点地被撬开,头戴手电的光芒顺着缝隙照进了电梯之内。 “轰!” 当季礼终于将大门推开之时,已经满头汗水,正要开口说话。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这个已经对恐惧免疫的店长,也吓得头皮发麻! 电梯的轿厢正卡在六层与七层的交汇地段,季礼只能够俯身看到轿厢的一小半。 也正是这一小半的位置,他却见到了三道面朝着自己的身躯。 可他们三个的头颅,却形成了一个统一的姿势,一百八十度逆转! 身躯位于正面,但头颅却转向了背面! 第三十一章 三方汇合 季礼有些懵了,他前一秒还听到电梯中那沉闷的呼喊声,但下一秒打开电梯门,竟然存在着三具已经死亡的尸体? “你还真tm是死神啊,走到哪死到哪。” 第二人格估算着现在死亡人数,竟然有一多半都在季礼的身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鬼,到底是如何做到无声无息杀人的……” 第三人格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事实上从最开始那名男员工身死,他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 鬼物,拥有分身能力,但这并不代表它可以毫无预警地屠杀员工。 否则,这次任务根本就没法去解决。 季礼的面色同样阴郁到了极点,第二人格说的对,他几乎是走到哪,哪就有死人。 现在的问题已经出现了两个,鬼到底在哪、它又是如何渗透到活人体内杀人? 他侧头看了看那三具尸体的装扮,从修理工的蓝色制服可以看出,没去往地下一层汇合的三名修理人员,就是被困在了电梯之中。 也随之刚刚身死。 那么,就无需再继续寻找了。 季礼从怀里掏出手机,冷色的灯光照在脸上,让他眼睛有些不适,随即拨打了方慎言的电话。 没多时电话接通,季礼率先开口问道: “你那边确定可以恢复电力吗?” 方慎言那边,看了看三名身影忙碌的修理工,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子,却只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我不确定。” 季礼没有什么意外,人为修理,不一定就可以大过鬼物的力量。 只是他心中觉得有些可惜,如果电力可以恢复,那么前往监控室,他就可以掌握全局。 甚至,那两个关于鬼物的疑问,也有了可探测的空间。 只是现在电力能否恢复,还属于未知数,这倒是让他的行动出现了断层。 季礼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说了句小心行事,就挂断了电话。 这边电话刚刚挂断,另一头的潼关就打了个过来。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了一句,希望是好消息,接通了电话。 “我是季礼。” “季礼,现在上方楼层通过我与方两组已经将大部分员工统统汇聚在一楼大厅。 但人数仍然查了许多,我提议三方汇合。” 潼关的声音低沉有力,没有因短时间内的接连死人而出现半分影响。 季礼没说什么,转过头看了一眼早已凉透了的三具尸骨,挂断电话,走向了楼下。 …… 一楼大厅此时已经人满为患,一个个黑衣制服的员工们面色慌张,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街对面大厦的光束照耀进此地,算是略微驱散了部分黑暗,但所有人缩着脑袋,鸦雀无声。 只是西南角落出现了空缺,没有人愿意去靠近那里,那边躺着的是身中两枪身死的第一名女员工。 潼关背对着玻璃大门,半边身子融进黑暗,身姿挺拔,一手夹着香烟,另一只手在用手机记录着当前大厅内的人数和信息。 常念看着眼前的景象,将散落的长发用皮筋扎起来,走向了潼关。 “这次的鬼,不同寻常。” 潼关没有看她,还在继续着手头的工作,轻声说道: “分身能力,几乎已经超出了一星酒店任务的范畴,我很诧异,它为什么会如此之强。” 常年嗤笑了一声,白了潼关一眼,“任务前你还口出狂言,说这次任务不难,现在完了吧? 分身能力,43名员工,如果它想的话,三个小时就足以将所有人杀死!” 她说着残酷的现实,但脸色却没有丝毫畏惧,似乎她对于当前的局势仍然无动于衷。 亦或者说,是对身边男子的自信。 哪怕,她说出的话语,是在讽刺这个男人的自信。 “它再强,这也只是一星酒店的任务层次,就算拥有分身能力,也不会那么无解。 我相信,只要找出它的杀人规则,或者说是漏洞,就足以击溃这次任务!” 潼关已经列了一个长长的清单,看了一眼序号,停留在了第33号。 “季礼该到了。”他揉了揉有些发硬的脖子,穿越人群看向了楼梯的黑暗之处。 常念闻言身躯一阵,她若有所思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份笔记本。 随意翻开之后,看了看说道: “季礼是今年10月初进入的酒店,看这些执行记录,他自己一个通关了三次任务。 单人执行,三次,硬生生拖到了一星层次。 这个人,很不简单。” 她说这话的同时,将目光看向了那理论上的第一名死者,她是被季礼用枪械杀害。 “我们刚刚抵达十一分店时,当时的店内已经是一星层次,上面有代理店长。 他死后,你接替了位置。 实际上我们也才经历了三次任务而已,而且都并非单人。” 常念的话语有些唏嘘,她想到了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此刻已经不知道被分派到了哪些分店。 潼关点了点头, “季礼此人,心狠手辣、自私极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看了看后方正在与李兴交谈的余郭。 “方慎言那个人也很是不凡,我能看出他与季礼的做事风格极度类似。 我只是想不通,余郭这个看似温良之人,为何也要与他们为伍。” 常念捂着嘴偷笑了一声:“或许,这种人才可以在这个世道下活下去。” 潼关嗤之以鼻, “人,活成了这个样子,那还叫做人吗? 我只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公理,不靠阴谋诡计,我一样可以带着你活下去。” 常念没好气地唾了一口,抬手捶了他一拳: “说不定,是我带着你活下去呢。” “好热闹,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正在此时,季礼终于姗姗赶来,他一出现,员工们就出现了骚动。 最先赶到此处的那几名员工已经将季礼先前的暴行,完全传开,并迅速传播。 几乎现在这群人都认为,季礼等人根本就是亡命之徒。 季礼看着面前黑压压一片的人头数量,默默在心中查了一遍,随后皱了皱眉。 他走近潼关,又伸手呼唤了一下后方的余郭和李兴。 “三方已经汇合,是时候对一下第一次行动的情报了。” ...... 新人新书求收藏啊~ 第三十二章 模拟死亡 潼关听到季礼的话语没有异议,虽然他对季礼有些偏见和滤镜。 他深知,即便面前这个男人,有一定可能就是绑走他父母的黑袍领头人,但此时此刻仍然还不到反目逼问的程度。 无人开口之下,常念这个队伍中的唯一女性店员,轻声说道: “我与潼关是负责二层到十层的楼数。 其中找出了18人,送到了一楼17人。 有一名女子,在我们抵达那个办公室的时候,就自行掰断了头颅。” 第一次行动每个分组的情况并不复杂,余郭那边也借机说道: “我和方老师找到了16人,我带到一楼有12人,剩余四名人员是修理工,跟随方老师前往的地下一层维修电力。 不过先前通过电话了解到,他那边同样有一人死亡。 而且杀人方法,与常小姐那边的情况完全吻合。” 余郭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季礼,随后说道: “事情很类似,但有一个情况我还是得和你们说一下。” 季礼眉头一皱,他看着余郭那个有些古怪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是做了某些不该做的事情。 余郭看到季礼的目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像是有些腼腆。 “听到方老师所说的死法,我觉得比较新奇,所以在我的身上试了试……” 潼关的眼睛听到这话瞪得溜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年,竟会如此大胆。 不禁问道:“你试了什么?” 余郭抬起了双手,一只手按在下巴,一只手扶着太阳穴的位置,装模作样地往左边扭了一下。 所有人就这么古怪地看着他,但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季礼的眼神中迸发了一寸光亮,他发现当余郭的双臂弯曲,模仿死者的自杀行为时,四肢竟然出现了同等的僵硬情况! 同时,余郭的表情也出现了变化,他的眼睛从最开始的寻常,逐渐变得慌乱,又带着某些急切。 头颅转动的弧度越来越大,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模仿,到现在却已经出现了骨骼的“咔吱咔吱”响动! 季礼一把冲上去,将余郭的双臂死死地攥住,力道反馈的同时,他发现余郭的双臂坚硬得像两块铁棍。 其余店员也察觉到了不妙,一拥上前,试图解救。 可是无论如何用力都掰不开那对双臂,眼看着余郭的脑袋已经呈现了九十度的逆转。 余郭突如其来地整个人向后栽倒,像是一尊雕像一般,直挺挺地倒下。 在场的众人,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一声脆响,似乎是骨骼发出,又似乎不是。 但余郭在猛摔在地后,就像是彻底挣脱了束缚,整个人身躯恢复正常,重新拥有了行动能力。 他有些无力地爬起身,瞪了季礼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本以为你挺聪明的,怎么看不出我的眼色?” 季礼的面色阴沉,沉声说道:“你当初就是做了这样一件事?” 余郭尴尬地笑了笑,“对,当时方老师向我形容死者的情形时,我出于好奇,就模仿了一下。 但哪知,我的双臂刚刚保持住同样的姿势后,就开始了不受控制。 像是有某种力量,将我的全身覆盖并融为一体,操控着我的肢体,强行要掰断头颅! 那一次,也是我无意中失去平衡栽倒,才挣脱了束缚。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情况。 那么通过这两次的试验,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余郭的神态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字一顿地说道: “任务虽然说是杀光员工后再无解杀我们,但其实在此之前,我们一样会遭遇袭击!” 季礼的眼神扑朔,没有余郭“失心疯”似的尝试,或许他们直到现在还认为鬼物并不会提前袭击。 现在来看,阻止鬼物的杀人进程,他们受到袭击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加。 常念对于余郭的举动,完全无法理解,瞠目结舌了半天,才丢出了一句:“你们七号店真的都是怪物。” 潼关打断了她的话语:“我们现在都是七号店的员工。” 他看了看季礼说道:“说回正题吧。你那边情况如何?” 季礼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详细说明。 随后开口说道:“目前来看,我们掌握的情报有几点: 一是鬼物的杀人方式是附身自杀; 二是鬼物拥有分身能力; 三是在员工死绝前,我们也有概率遭遇袭击。 四……从目前死亡的情况来看,每一个死者出现时,他身边的人数都不超过五人!” 这个第四点是目前为止,最为重要的关键信息,也是季礼从三个分组的情况推敲得来。 三组,死了三个人,而其中人数最多的是方慎言那一组,他们当时有五个人,但还是出现了死亡。 而李兴这一边,却始终没有出现受袭的情况,从两方面来猜测。 或许,六人以下,就会形成落单理论,而鬼物就会率先攻击! 提出这个结论之后,潼关和余郭二人同时点了点头,这个想法虽然还不知真假,但却是现在唯一一个算鬼物杀人规律的设想。 季礼转过头看向了那群噤若寒蝉的员工们,随后说道: “这里,有30人,剩余三名员工在地下一层。 距离任务开始,停电之后已经超过了三十分钟,应该还有三个人处于大厦之内。 我不确定他们是否已经死了,但我们需要去找到他们!” 潼关听到此话表示肯定:“有余力的情况下,能救自然要救,我过去。” 但季礼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不,我去。” “为什么?”潼关不动声色,只是语气有些不佳。 但却并不是因为季礼反驳了他的行动,而是另有所指。 季礼却也不避讳,“我们没有什么精力去救人,我前往是因为我可以在绝对理智的情况下,做出最佳的取舍。 因为去了,不是要去将他们带回来。 而是要印证落单理论是否成立,又是否吻合鬼物的杀人规律。 所以,你不合适。” 潼关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之所以抢先就是因为他大致能够猜出季礼的计划。 但如果由季礼前去,估计那剩余三名员工,不死在鬼物手里,也要死在他的手里。 潼关还要说话,但却被常念拉出了衣角阻止。 季礼没空管这些,转头对着余郭说道:“方慎言那边已经少于五人,你再带五个人过去与他汇合。” 他随后在人群中看了几遍,指向了最开始来到一楼的那几名员工。 “你们五个,和我走一趟。” 那几个人都是亲眼见到自己同时被这个男人一枪毙命,原本就心惊胆战,听到季礼又指到了他们头上,顿时魂不附体。 一个劲儿地求饶,甚至已经痛哭流涕。 但季礼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转过身越过紧锁眉头的潼关,看向了一直以来毫无作用的李兴。 眼睛微微地眯了眯,淡淡说道:“你,要和我一起去!” 第三十三章 落单理论 七个人的队伍,在黑暗的楼道中,一个个沉闷不语,伴随而来是密集错乱的脚步声和每个人的面红心跳。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头颅反人类旋转的尸体,还伫立在楼道口内。 身形被黑暗完全笼罩,只有当活人的光源抵达时,才能看出那不是一尊雕塑,而是一具死尸! 那五个迫于季礼威慑必须前来的员工,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刚刚,为首的中年男子看到尸体的一瞬间惨叫一声,就立马被季礼转头,将黑漆漆的枪口插进了嘴里,几乎吓得裤子都湿了。 那双冰冷的眼睛,释放着无情的压迫,在短时间内,没有人再敢开口,只得乖乖跟随着他的前行。 “店…店长,为什么一定要我来……我的能力不够怕给你拖后腿啊。” 李兴相比于其他人,对季礼的身份并没有多少神秘感,也能让他更有胆量开口。 事实上,也正如他所说,当时的场面上,无论是潼关、常念还是余郭,他们的能力肯定都比李兴要强悍许多。 季礼所有人都不挑,唯独带上他,这在李兴的心中也划着问号。 最主要他害怕的是,季礼的风格已经在七号店传开了,李兴担心的是季礼真的是准备将他作为替死鬼…… 但季礼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丝毫没有理会。 “第二层、第三层我们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可疑之处,一层一层向上搜寻。 直到找出那剩余三人的存在,无论是死是活。” 李兴转过头和身边的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将原本的问题都憋在了心里,不敢搭话。 季礼手持着电筒,挨门挨户的搜寻着,这种大厦复杂至极,空间排列几乎都已经被各个小公司完全割断,毫无逻辑。 这让他的搜寻行动也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此行他的任务,表面上来看是搜救剩余三人,但他内心十分清楚。 救人不是目的,能否通过这三人的死,去判断和推敲鬼物的杀人规律才是关键。 包括所谓的落单理论,也是季礼的后手。 李兴的作用,当然是替死鬼,但却又不完全是。 季礼的眼睛一边盯着每个角落,一边闪烁着精光。 鬼物,拥有分身能力,这几乎已成事实。 但它是如何选择目标的,却成了一个疑问。 而第二人格先前的一句话,让他有了一些猜想。 他说,“季礼是死神的化身,走到哪里就会死人!” 第一次行动的三个分组,季礼、潼关、方慎言,每个死亡之人都在他们附近产生。 那么再与落单理论总结在一起,就可以得出一个较为清晰的推论: “鬼物会优先袭击,店员附近的工作人员,并且所有活人加在一起需要少于六人的情况!” 但,这个人数限定,还需要继续试探。 因为这个结论得出的关键点,是方慎言那边当时存在五人,也依旧遇袭。 所以季礼才得出“六人不落单”的猜测,可仍然未必准确。 这一次,他们这边最初人数,就达到了7人,并且在搜索剩余三人之时,会继续增加。 季礼要验证的是两点,首先落单理论是否成立,其次几人才算做不落单,从而免疫鬼物的攻击。 如果可以确定,那么这次任务的生路或许就已经出现。 只不过季礼到目前为止,还是觉得这个生路太过简单,不太符合当前酒店等级的难度,却也必须要一探究竟。 “砰!” 正当一行人已经压抑到了极致,神经绷到最紧的时候,一声极为响亮的撞门声音轰然响起! “鬼?鬼来了?” 李兴怪叫一声,正要向前两步赶紧站在季礼身后,但没想到旁边的中年男子比他这个店员的反应速度还快。 没等李兴冲出去,他反倒一把抓住了李兴的胳膊。 后续那群工作人员完全缩成了一团,拥挤着向前推搡,撞在了季礼的后背。 季礼还在侧着耳朵找寻声音的具体来处,却被后方的六人猛地一撞,几乎贴在了墙上。 他的脸色顿时铁青一片,刚才的声音距离并不算近,又转瞬即逝,他只听了个大概。 正在静心查找,却被这群人彻底打断。 但此时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季礼的脑海中第三人格迅速给出反应: “楼上东南方向!” 季礼看了几人一眼,没在多说什么,抓着手电筒,顺着最近的楼梯冲向了楼上。 五楼! 那里只传出一声撞门声响,但就是这个声音,才反倒让季礼觉得奇怪。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清楚为什么大厦断电后还有三名员工没有下楼,大致的情况有二,他们或是已死,又或是睡着了。 由于之前的杀人规则猜想,他更倾向于后者。 但没有意识到大厦有鬼的员工们,怎么会在醒来的第一时刻会去撞门? 甚至那剧烈的声响,连在楼下的他都听得真真切切。 李兴和后面几个人看着冲出去的季礼,各自对视了一眼。 “怎么说…小兄弟,咱们去还是不去?” 李兴咬了咬牙,他虽然不聪明可也不笨,之前所说的落单理论他知道,现在季礼已经走了,他们就算待下去也不知道是否安全。 “走!跟着他!” 季礼听到后方的脚步声心知那群人还是跟了上来,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左边拐角,一直往里走,我听见有女人的哭泣声!” 季礼皱了皱眉,这个五楼他根本没听见任何声响,但第三人格仍然在指示着他方向。 一道透明的玻璃墙,季礼停下了脚步,他举起了手中的电筒,隔着玻璃看向了墙内。 与此同时,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距离他已经不远的众人。 悄声对着李兴说道:“带过来四个人。” 李兴眉眼一抽,他知道自己既然已经来了,就没必要看都不看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对着中年男子说道。 “我们走。” 季礼这边已经慢慢汇合了六人,如果算上墙内的女子,他们现时现地已经有了七人之众。 如果落单理论可以成立,那么现在已经人数最多的情况。 鬼物是否还会出手? 第三十四章 两具尸体 深夜断电的长廊之中,一墙之隔。 墙外是季礼等六人,墙内是模糊不清只听得抽泣连连的陌生女子,场面陷入了一定程度的僵持。 季礼将手电筒抬高,照耀进玻璃墙的内侧,他有些摸不清当前的状况。 无人的五楼内,为什么会有女子的抽泣之声? 虽然他内心没有过多惧怕,但这种氛围已经烘托到了某种恐怖的境地,他必须要做到事事小心。 光源在房间内无序的乱窜,季礼有些晃了眼,扭过头看向了李兴那几人。 李兴正拿着酒店手机,开启了手电筒模式也要试图搜查一些,包括后面战战兢兢的四名工作人员也一个个拿出手机,试图驱散一些黑暗。 季礼悄声呵斥道:“把你们的光源关掉,里面的形式还不清楚,电筒过多显得杂乱。” 李兴一听立马将手机放回了兜里,其余几人也纷纷照做。 季礼抿了抿嘴,他仍然没有看到半点活人的影子,低声自言自语道:“你是否听错了?这里面根本没人?” 第三人格的语气也有些茫然:“从那声撞门声响起之后,我确实听到女子的抽泣声,包括现在你不也能够听到吗?” 季礼抬眼看了一下距离他身位不远的房门,那里根本没有开启的痕迹,完全闭合。 他觉得五楼的事情太过诡异,撞门声绝对不会听错,但这里的房门却根本没有开启。 之后就是现在仍然不绝于耳的女子抽泣声,原本离得较远有些听不真切。 现在站在墙外的位置,他听得出这个声音显得格外空旷,完全听不出具体位置。 季礼静下心来,没有再说话,只是听着那阵虚无缥缈的哭泣声。 而渐渐地,在声音达到某一个峰值时,却突然消失! 季礼猛地抬起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随后快步冲向了这个办公室的大门,一把将其推开。 “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 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已经跻身这座办公室内,当彻底融入其中后,他的耳旁响起了一阵低沉且婉转的戏曲! “他奶奶的,我们被骗了,这哪是什么女子在哭泣! 根本就是这座办公室内,有人播放那种哀怨的戏腔!” 第二人格如果有表情一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第三人格也不再说话了。 季礼的脸色也有些尴尬,他被一个循环播放的戏腔给阻挠了行动超过五分钟时间,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他仰起头,看了看棚顶那数个广播喇叭,悠扬的戏文就是从这几个广播中传出,怪不得在外部根本找不到声音来源。 因为它就存在于整个办公室之内。 而季礼看到某张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用充电宝连接的蓝牙音箱。 李兴等人也面色不佳,“店长,我们似乎是被耍了。” 季礼摆了摆手说道: “不一定。 戏文一定是刚刚播放不久,要不然搜查五楼的潼关二人不会发现不了。 也就是说,在潼关离开后,我们到来前,这里确确实实有一个活人存在!” 李兴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随后说道:“那刚才的撞门声,应该是那个人发现断电做出的应激反应?” 季礼也不是很懂,只是断电而已,工作人员又不知道鬼物的存在,为什么会仓皇逃走。 除非…… 他(她)看到了鬼! 季礼大脑飞速旋转,推敲着那人逃跑的方向,按照正常思维,他一定会向楼下逃窜。 但他们就是从楼下上来的,虽然通往五楼的楼梯有三个,可是之前除了那声撞门声,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 这个疑点就无法解释了。 季礼有些不甘心,他看了看身边的六个人,算上自己,此地已经有七人之中。 那个落单之人很大概率已经见识到鬼物的存在,他们这些人只要找到其所在,就可以印证先前的杀人规则是否成立。 季礼想到这里,就要带着众人离开这座办公室。 而李兴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广播,放着那瘆人的戏词,有些心惊胆战。 但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声“嘎吱”的微小动静…… 李兴停住了脚步,落在所有人的最尾端,他缓缓转过头看到了办公室的最里端,那个始终封闭的玻璃门此刻露出了一条缝隙。 隐隐绰绰中,他看到一只脚…… 阴影中,那道开启的门像是代表着某种神秘至极的力量,在他看到此景的那一刻,心中竟像是被什么东西蒙蔽住。 竟然不自觉地出现了一种窥探的心理暗示。 “走过去……走过去……”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没来由,却又那么真切。 李兴的眼神发直,迈着僵硬的脚步朝着那道门缓缓走去,一步一顿。 那里面的景象在昏暗中越发明显,那只脚的主人渐渐看得清晰了。 一个趴卧在地上的臃肿身躯,头颅栽倒一边,双腿无力地舒展开来,唯有双手还扭曲着掰着自己的头。 口中的涎液淌了一地,显然已经死亡许久。 在他的头颅旁边,放着一步已经熄屏的手机。 李兴看着那张惨白无血的脸,原本他该畏惧,该心慌,但在那第一时间他竟然忘记了害怕。 甚至思维都出现了停滞。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扭曲的自杀式死法,在无意识之下,他也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左手攀上了下巴,右手按住太阳穴附近的位置,开始用力…… 也就在同一时间,他裤袋里的酒店手机,突兀地亮起了光源。 隔着布料,隐隐地散发出了一种诡异的光线。 “扑通!” 即将自我了结的李兴,突然被从后方传出的蛮力一脚踹翻在地,下巴磕在了办公桌的一角,挂破了一个口子。 与此同时,他口袋中的手机顿时熄屏。 李兴恢复了神态,却在一时间无法动弹,像是需要时间来恢复四肢的行动权力。 办公室大门被完全开启,季礼带着那五名工作人员挤进了房间之内。 季礼的眼神泛冷,如果不是第三人格提醒他原本七个人的脚步声消失了一个,他还没有意识到李兴竟然会中了招。 李兴几乎身死的身躯趴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与那具死尸姿势几乎完全一致。 仿若成为了房间内的第二具尸体。 第三十五章 三名活人 “怎…怎么了?我怎么了我?!” 李兴趴了片刻后,一个骨碌从地上窜了起来,他是明知故问。 事实上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中年男子看着逐渐逼近的李兴,吓得接连向后倒退。 “你们这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季礼没有去管他们几人的纠缠,开始围着这名臃肿男子的尸体打量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个死相,就是符合鬼物附身自杀的死法。 而且看这个模样,他已经死亡了一阵时间,也就是说刚才撞门声绝对不是出自他手。 那么到底是谁在撞门? 季礼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是鬼? 也并非没有可能! 只有碰撞声,没有脚步声,或许这种情况更加符合鬼物的运行规则。 季礼看向了不远处的大门,这里或许已经没有了鬼。 他们仍然是来晚了一步,这个男人已经不存在试验落单理论的作用。 正要离去之时,忽然尸体头边的手机屏幕陡然亮起了一阵刺眼的灯光。 一条vx消息,出现了屏幕之上。 “老薛,你那边怎么样了?” 一条简短的消息内容,但季礼却看到了这条之上还有七条未读消息! 事情越来越混乱了。 季礼将手机捡了起来,尝试看一下那些未读消息,但却提示需要输入密码。 他的头越来越疼了,这条信息的主人一定是属于另外的剩余员工。 他现在迫切需要其余落单人员来试探那个杀人规则,目前三人中已经死亡一人,只剩下两个。 季礼尝试了几次,都无法打开手机,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 屏幕上又亮起了一条消息。 “老薛如果你还能看到这则消息,快带着小琪来十八层顶楼跟我汇合!” 季礼看到这里长舒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个死尸就是老薛。 剩余三名员工互相认识,分别是老薛、小琪和发送短信之人。 看起来这个发短信之人了解到了此刻大厦内部的一些情况,或许也已经见到了鬼物。 季礼朝着其余几人挥了挥手,赶赴十八层。 至于那个该和老薛待在一起的小琪,此刻在哪反倒没有必要去找了。 毕竟在季礼的计划里,有一个落单人员做实验就足够了。 只是他仍然不确定,那个撞了门,却没有脚步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员工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赶往第十八层,这座办公室内彻底空无一人。 视角转至房间角落的一个中型纸箱上,它摆在角落毫不起眼。 此刻却渐渐地从内部传出一阵抖动的声响,“砰!”一只手从纸箱中突破而出! 但这一幕,却被季礼等人完全错过。 …… “这可以算作是我们的第二次行动了。 如果我们可以救下那个发短信之人,或许就可以通过规律找出躲避鬼物袭击的方法。” 第三人格在季礼的脑海中分析着。 现在的形式并不复杂,鬼物的杀人规律,大致可以推测出来。 猎杀店员附近,落单的工作人员。 季礼此去一是要摸清楚到底多少人才算落单,二是找出解救的方法。 不过这个方法,倒不算什么难题,附身自杀,看似无解残忍,但其实弊端也十分明显。 只要他可以让那个被袭之人失去双手,或许就可以彻底规避这种死法。 十八楼越来越近了,季礼的脸色也逐渐有了凝重。 借着楼道中的微光,他看着一层一层略过的台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却又找不出根源。 伴随着这种古怪感,他与剩余六人抵达了十八层! 刚刚到走廊,季礼猛地伸出手拦住了后续人员,将食指放在唇边,悄声说道: “我先一人前去,李兴你们把守楼梯口,别让那人跑了。” 如果不是李兴知道他们此来的任务是保护工作人员,一定会认为季礼这句话是为了斩草除根,痛下黑手。 季礼没有去管他,抻了抻衣衫,径直走向了寂静的楼道之中。 他在无序的房间排列中,左右环视,倾听着每个角落传出的异动,包括最为机敏的第三人格也在帮助他查找。 “大厦断电,他却一直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内,这说明他不仅仅只见过鬼,甚至还看到了我们挟制工作人员。” 第三人格一边寻找,一边在脑海中说明。 季礼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他是一个足够警惕的人,此刻一定躲在某个角落等待着老薛的汇合。” “但他现在还不知道老薛已死,手机落在了我们手里,或许听到脚步声之后,他一定也在猜测来的人是不是老薛!” 季礼明白事情极有可能就像第三人格分析的一样,他掏出了老薛的手机,上面仍然没有任何新消息。 这也印证了,那个人一定已经知道来人了。 季礼皱了皱眉,如何能够让那人确信他就是老薛,并且主动现身…… 突然之间他眉头一展,脚步声之外,他开始吹起了口哨! 而那口哨的曲子,正是先前在办公室内听到的悠扬哀伤的戏曲。 此人与老薛相识,而老薛在断电之际仍然用充电宝放着曲子,这说明老薛喜爱戏曲到了极点。 发短信之人不可能不清楚,只有用这个曲子才能在偌大的十八层辨明身份! “右边!” 第三人格与此同时,立马给出了回应,几乎是在季礼口哨声响起的那一刻,前方拐角的右侧通道内就传出了一阵剧烈的脚步声。 低沉且急促,像是十分焦急! 季礼眼珠一转,也没有什么停留,一把从后腰抽出枪支,率先迸发全部速度冲向了前方的拐角。 “老薛!大厦有鬼!” 季礼的胳膊刚刚抬起,就直接捅到了一个人的胸口,将那个男子的话语硬生生打断! 借着昏暗的光源,他看到了那名脸色苍白,满是大汗的脸,已经惊恐到了极致。 “你…你是那个杀人犯!” 男子一声哀嚎,就要转身逃跑,季礼反应也极快,一只手顿时抓向了他的肩膀。 但…… 有些东西,比他们两个还要快数倍。 男子转身的同时,他的两只手就迅速抬了起来,和先前每个人的死法前兆都完全一致。 甚至他脸上的惊骇还没能消散,头颅却已经开始了不受控制地向左掰动! 季礼的脸色骤然大变! 第三十六章 炼狱之象 “怎么会这么快!”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季礼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手还攀在男子的肩膀上,但那人的头颅已经开始了转动!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季礼一瞬间愣了一下,随后整个人直接跳了起来,同时双手抓在了男子的两个手臂关节上,死命地向后拉! “李兴!带着所有人快来!” 其实季礼与李兴等人距离并不算远,按道理说此地有足足八个人之多,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但事实确实发生了,并且毫无预兆。 季礼额上都冒了细汗,才刚刚不到一秒钟,他就感觉自己的双臂也有了僵硬的感觉。 似乎他抓着的是两条钢筋,并且是沾染了诅咒的硬物,他抓着,就已经亲手触碰了诅咒,有了蔓延的趋势。 一点点,他看到自己的手掌变成了青黑色,像是有种东西从男子的肩头慢慢感染! 季礼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发现,顿时松开了手臂。 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被冰霜覆盖了一般,冰冷的气息不散,一直凝聚在手上。 与此同时,李兴带着众人赶到,正看见季礼依靠着墙面,两只手变得异乎寻常的漆黑,像是中毒一般。 “怎么回事?” 李兴看到这个场景的同时不禁发问,随后他就听到了一声嘎吱的脆响,像是人体骨骼有了崩坏! 往前迈了半步,正看到拐角之后,一个活人的头颅正在进行非正常掰动! “愣着干嘛,将他扑倒!” 季礼目眦尽裂大声地呵斥道,手掌传来刺骨的僵硬和阴冷,伸向后腰紧紧地抓着那把手枪。 “砰砰!” 两声枪响,就打在了将死男子的双腿,但…… 他仍然是没有栽倒! 李兴和后面的工作人员几乎是要被当前的形式吓傻了,工作人员不了解情况。 看到同一个大厦的员工就要自杀,而季礼无缘无故袭击活人,最主要的是那个人竟然受了两枪却根本没有摔倒! 两个枪眼上流出了潺潺的鲜血,就要流向地面,可那个男子仍然动也不动。 只有已经即将被掰断的头颅,还在朝着人体的极限施压! 李兴的眼珠全是血丝,他攥着拳头想要冲上去,但他很清楚! 男子看起来还是活人,但他的体内有一只鬼啊! 他已经被鬼物附身,如果这个时候冲上去,是否会被鬼物连带着杀死。 更何况他不傻,如果可以冲,季礼早就上去阻止了,哪还需要等到他来! 季礼见男子已经在死亡边缘,也顾不得手上莫名的伤势,整个人冲刺之下耸起左肩狠狠地撞上了其背后! 而这一下,他顿时感觉身体骨骼都散了架,像是撞上了一辆货车一般。 男子动都没有动,反倒是他通身松软,左边的肩膀完全失去了知觉,只剩下胀麻! 季礼眼看着死亡已经无比接近到来,他不顾左半边身子的疼痛,从兜里拽出了一把短刀。 眼中布满了疯狂之意,一把又一把捅向了男子的手腕,试图在其身死之前,将手腕割掉! 后面的李兴等人,看到季礼那“惨无人道”的救人方法,已经完全傻了。 李兴是吓的,面前被鬼物附身的活人,已经用尽了方法都无法撼动。 保护,又怎么保护,根本无法阻止其被杀害! 而后面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了倒退,他们有了逃窜之意。 先前季礼杀人,是理智到了极点,让他们不敢反抗。 但现在眼看着季礼对着一个“活人”先是用枪,后是用刀,他们已经彻彻底底认识到季礼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那五名工作人员逃了,李兴在一旁多加劝阻,勉强拖延时间。 季礼那边的事情他一点没帮上忙,万一再让这五个人跑了,他不敢保证季礼是否会将怒火迁延到了他的头上。 季礼已经完全脱力,男人的手臂已经千疮百孔,尤其是手腕处,按道理说他的手掌无论如何也该被斩断。 他用了十几刀,虽然可以造成伤势,但却全部止于皮肉。 男子被鬼物附身后骨骼的坚硬程度已经不是季礼可以撼动的。 季礼已经完全放弃,看着他一点点将头颅完全拧断,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是…无解杀人!” 只有第三人格在脑海中传出了一声震惊到了极致的声响。 无解,杀人。 季礼同样看出来了,只要被鬼物附身,那么无论他们如何去救,都不可能逆转! 必死无疑! “不存在落单理论吗……” 季礼扭过头看着和李兴纠缠在一起的五个工作人员,又看了看身边站立在原地却已经身死的男子。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他灰蒙蒙的瞳孔里,布满了太多的疑惑和震撼。 店员们进入大厦到现在,已经度过将近两个消失。 季礼几次三番与被附身的死者面对面接触,他只摸索出了一个杀人规律。 在店员附近的工作人员,会在不明数量的落单情况下,附身杀死。 但…… 第一个结论似乎是成立了,每个死亡的员工都在店员身边。 可落单理论,的的确确被完全推翻。 当时他们身边已经有了八个人之多,甚至这个数量将这个拐角的空间完全挤满,再说落单已经不符合逻辑了。 可,既然不存在落单杀人,为什么一楼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却没有死亡一人? 季礼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人们,虽然目前的疑点还是太多。 但有一个最坏的可能已经出现,前两个小时的努力彻底付诸东流。 生路的方向,错了。 季礼坐在地上,看着身边的六个人,视线逐渐没来由地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视觉神经,等他再次反应过来之时,却看到了让他更加绝望的一幕! 李兴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他没事,但相互挤在一团的另外五名工作人员…… 却在同一时间,彻底僵住。 他们有的半跪在地面,有的斜靠在墙边,有的朝着楼道口狂奔,但却无一例外全部被定格在了原地! 每个人的双手,在季礼和李兴惊恐与无措的目光中,按在了自己的头顶。 没有鲜血、没有嘶吼,但那场景荒诞诡谲到了极致,仿若炼狱之象! 十八层,除了店员之外,所有活人同时被附身杀害! 第三十七章 诅咒传播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李兴完全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撼,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大脑神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手臂高高地举起,就对准了距离他仅有一步之隔,那个即将掰断自己头颅的工作人员! “怎么会全死!怎么会同一时间接连死亡六人!” 李兴在狂吼着说出了这个疑问,季礼同样也在内心思考同样的问题。 他的肩头散落着窗外的余光,但整个人的神态却像是完全融入黑暗。 面前正在发生、无力制止的一切,残酷地上演绝望而荒诞的恐怖。 季礼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会让所有员工同一时间,尽数中招!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了身旁那另一具已死的尸体,这个短信男是一切的源头…… 随着他的身亡,季礼带来的所有员工像是被诅咒扩散了一般,没有一个免难!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此时他的手掌已经没有了那种古怪的僵硬感,但还是呈现着青黑色。 “诅咒,在传播……” 这句话开始盘旋在了季礼的脑海中,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落单理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一楼暂时并未发生死人情况只是因为他们运气好。 既然鬼物的杀人规律并非是落单,而是以一种诅咒扩散的方式进行。 那么,诅咒的源头又是什么? 季礼缓缓地抬起了头,无神的双目对准了窗外的星空。 那里的大雨有了削减的迹象,可大厦内的争端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见到附身自杀的情形?” 第二人格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此刻开口的声音有些疲惫。 “不像是,最开始不只是我们,一楼的很多人都看见了第一名楼梯内的小刘自杀,可他们现在仍然好好的。” 第三人格轻声反驳道,随后提出了一个可能性更高的猜想。 “或许,我们才是诅咒的源头……” 季礼听到这话,若有所思,没有开口。 第三人格继续说道: “其实我们从最开始就了解到,每一个死者死亡之际,或是濒临死亡时,都有店员在场! 这一点根本不难猜测,只不过当时的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落单、以及保护两个角度上,忽略了这点。 从刚才短信男的情况可以看出,被鬼物盯上后,我们是根本没能力施救的。 而前前后后,季礼你经历了超过三次附身自杀场景,诅咒在你的身上已经进一步扩散。 甚至可以直接影响到带来的那五名工作人员。 谁都想不到,任务口口声声要求我们保护工作人员,但真正的死路却是要远离他们!” 季礼始终没有说话,听着第三人格的分析。 他提出店员是诅咒源头的猜想,并非没有可能,但也有些武断。 “你说的不错,某些地方确实可以对得上。 可是,鬼在哪?”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截止到目前,他们一次鬼物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甚至在刚刚杀完短信男之后,那五名员工就中招。 可他们仍然没有看到鬼物的影子。 “如果我们才是诅咒的源头,或许鬼就在我们的身上……” 第三人格的语气有些缥缈,像是同样心中没底。 季礼从心底并不是很认可这个猜想,第三人格所说的这个猜想成立吗? 可以成立。 鬼是在店员们的身上,并通过他们接近员工散发自杀诅咒。 这确实可以对应上大部分当前发生的事情。 但却有一件事无法解释。 老薛之死、以及短信男的异常举动! 虽然季礼并非法医,也不太懂尸体的变化,但几次三番经历死亡,他能够大致猜出老薛的死亡时间。 绝对不是他们抵达五楼附近时才身死! 他并不在五楼,但老薛却提前身死,这已经违背了第三人格提出的店员身上带鬼的理论。 其次,短信男认识季礼,并且亲口所说“大厦有鬼”,显然他知晓大厦内的一切变故。 可是第一轮搜寻中,没有人发现了他的行踪。 就说明,他一直与店员们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按照第三人格的理论,就不该知道鬼物的存在。 哪怕是他见到附身自杀的尸体,也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是鬼物杀人! 两个庞大的疑点,其实都可以算作是一个谜团。 老薛、短信男,或许还有那个始终找不到身影的小琪, 他们三人之间发现了一些关于本次任务的特大隐秘! 而只有找出那个隐秘,才可以真正找出鬼物的杀人规律,乃至生路! 十八层的走廊中,只剩下了季礼与李兴两个活人,他逐渐地将目光看向了那个已经噤若寒蝉的男子。 带着他,除了当做替死鬼的作用外,还有一点就是他怀疑这个人。 任务之中,特殊的存在总会成为突破口。 例如上次的窥视鬼任务,雨衣男就是当时的生路所在。 而李兴,为什么进入酒店的时间比潼关二人晚了三分钟。 这一点季礼始终没说,但却一直压在心底,尽管目前为止,李兴的表现可以说普通到了极致。 可出于谨慎,季礼还是把他带在了身边。 季礼给自己点了根烟,慢悠悠地起身,正要叫醒已经呆滞的李兴,突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吱吱声。 他皱了皱眉,抬头看去,与此同时楼道上方的灯管一个接着一个地亮起。 黑暗在眨眼之间消失殆尽,但整个大厦却全被那刺眼的冷光灯覆盖。 季礼的脸,被灯管照耀下显得更加苍白,焕发着与身边林立的六名僵硬死尸,相似的死气。 “灯……” 李兴猛地打了个寒颤,反应了片刻才从地上窜了起来。 “店长!来电了!” 光明总是能够给人类带来一些面对恐惧的底气,李兴对此格外兴奋。 同样的,季礼也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只是他所想的是,监控终于可以用了!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想到的后手,可直到任务已经过去将近一半的时间,他才有条件去施展。 季礼的脸上重新焕发了神采,他一边夹着烟向前走着,一边对脑海中的第三人格说道: “虽然我不认可你的猜测,但有了监控室的便利后,我们可以姑且一试。” 第三十八章 低级错误 “43名员工,除去季礼枪杀一人,死亡六人、带走五人,以及无踪的三人。 现时现地,我们只有28人!” 潼关看着用酒店手机记录下来的工作人员名单,皱了皱眉。 他看了看身边的余郭、方慎言,又看了看始终位于他身后的常念,对了一下时间。 “现在是任务开始后的两小时四十分钟,季礼去了太长时间杳无音信,既然没有联络我们就说明那里还在他掌控之中。 先前我们已经几次尝试过落单理论,但始终没有变化产生。” 潼关此刻对于这次任务仍然是一团迷雾,在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也在印证季礼提出的那个猜想,但却并没有效果。 首先是抽出五人分离,无人遇害、随后又抽出三人试探,也没有人身死, 甚至最后潼关带着某个员工躲避掉大部队,等待了长达半小时却同样没有鬼物出现。 这种情况让潼关难以理解。 可以说从任务开始到现在,除了最初的五分钟他身边死过人之外,再没有任何死伤。 这种太过平静的情况反倒让他更加没底。 这也让他一再质疑落单理论的可能性,对他来说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再是试探生路。 而是找出死路到底在哪里。 毕竟,只有知道死路,才可以反过来印证生路。 一个人都不死,风平浪静之下他担心的是,事情拖延到最后时间突然爆发。 那个时候,他就一点反击的余力都没有了。 直到电力恢复过来,他聚集了方慎言等人,准备采取另一个角度来试探死路。 他看着身边百无聊赖的余郭,轻声问道: “你之前试验的自杀行为,可否再一次模拟一下?” 余郭已经在将近三小时的漫长等待中失去了一些耐心,现在听到有事情做,顿时来了精神。 “行啊,反正知道破解的方法。” 余郭不是犹豫之人,几乎潼关开口的一时间,就将双手攀向了自己的头颅。 没有什么意外,他的四肢随着身躯的动作变得僵硬与麻木,唯有双眼还带着神采。 方慎言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幕,免不了有些惊疑,同时不解地看向了潼关。 潼关看到余郭果然可以陷入到那种莫名的死路模拟状态,微微点了点头伸出手将余郭身躯放平在地。 每过多时,余郭又一次活蹦乱跳地站了起来。 “你搞这些是干什么?” 潼关也将自己的双手拿向头颅附近,果然他也有那种僵硬之感,略作尝试后他就放弃。 “看来,我们店员这里,都会因为模仿死亡,而出现那种诡异情况。” 潼关在手机上的名单上找了找,目光定格在了某个男子的名字上,用指肚在其名字上打了个勾。 随后对应到那人头上,挥了挥手说道: “管平?我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 说着他开始走向了人群之中,并且对着跟随而来的几人解释道: “你们觉不觉得余郭先前那个模拟死法,很是古怪?” 余郭闻言与方慎言对视了一眼,方慎言推了推眼镜说道: “我也是刚刚听说这件事情,但我感觉不太对劲。 任务信息丁是丁卯是卯,既然酒店说了工作人员死光才会对我们下手。 那么哪怕是我们作死,都不可能会遭遇鬼物袭击。” 余郭听到这话之后,犹豫了一下解释道: “但其实任务在这方面说的比较模糊,关于先杀员工后杀我们,也是推测得来。” 常念拿出酒店手机看了一眼,在旁低声说了一句: “不是的,它说的是,未在六小时完成保护任务,就会无解杀死所有人。 那其实已经明确划分了任务线,只有保护任务失败,才会杀死我们,这阶段我们遭遇袭击,又怎么保护…… 诶?” 但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包括余郭和方慎言都听出了事情的不对劲。 潼关这才缓缓转过身,看着脸色统一挂着疑虑的几人,沉声说道: “你们也感受到了是吗?” 方慎言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是的,这次的任务信息给的漏洞百出,甚至无法自圆其说!” 潼关继续补充道: “酒店确实会给出一些模糊的信息条件,但这仅限于时间、地点、包括完成条件。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连整体任务都带有歧义性。 而且最主要的一点是,它的任务信息中,竟然带了一个‘我’字!” 常念顿时觉得如遭电击,她马上翻看着手机上的邮件。 在任务的最低行,信息上明确写着一句话: “六小时之内,如未完成保护任务,我将放开鬼物限制,所有人会被无解杀死!” “谁见过酒店任务中,用了一个‘我’字,这是最直接了当的主观词汇。 酒店从来不会这么去用,最起码我没有见过。” 潼关振振有词,没看一眼手机,却将任务信息倒背如流。 方慎言的额上见了汗,他有些颤抖地掏出烟盒,为自己点上了一根香烟。 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想,涌上了心头,但那太过不可思议,也绝对不可能发生,让他不敢去证实。 余郭倒是没有忌讳,大大咧咧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收到的任务信息,可能错了?” 潼关没有回头,却已经走到了那个叫做管平的员工身边。 “单单从任务信息上就得出结论,显得太过苍白了。 也许这也可能是酒店故意如此发布,所以我们才要试一试。” “如何去试?” 潼关听到问话,没有回答,将手机放到常念的手里,走向了惴惴不安的管平。 其脸上焕发了和煦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其肩膀说道: “别担心,我和之前开枪之人不是很熟。 之前我们已经做过许多尝试,现在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潼关态度出奇的好,这不是他的伪装,而是他平心而论,虽然面前这些人只是酒店安排的剧情人物。 但也拥有生命,他或许不会强力去救谁,但也不会恶意害人。 管平,这个人,他之前就与其沟通过。 那时他情绪不佳,试图反抗,但潼关耐着性子与其沟通,安抚情绪。 也算是有些了解,并且此地大部分人都是后来者,都看见了那位于一楼楼梯处的古怪尸体。 虽然至今仍然没看见鬼物杀人,但对于潼关一直所说的厉鬼,也有了将信将疑。 管平咬紧了牙关,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问道:“你要我帮什么?” 他以为所谓帮忙,不外乎就是前几次潼关的行动一样,带着他前往某个僻静的地方。 但这一次,潼关说的话,却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想用你的左手按住右侧太阳穴,右手扳住自己的下巴,缓缓掰动。 就像是楼梯口那具尸体一样的姿势,开始尝试! 而我会与你保持一样的姿态,同时模拟死亡!” 他没有理会管平诧异的眼神,转过头看向了方慎言,轻声说道: “生者模拟死亡,就是主动引鬼物上身。 它始终没有出现的情况,让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但我和管平的同时行动,反过来却可以印证任务内容的模糊性。 如果任务内容是正确的,那么我就不可能成功模拟,最起码到最后一步会被无形逼停。 因为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解释,任务所说的就是工作人员会死在我们前头。 第一种情况,管平将会无意识掰断头颅,我活下来; 那么,任务内容就是准确的,我们不得不重新找寻突破方向。 第二种情况,我和管平一起死。 那么,任务内容就是彻彻底底的错误,它完全违背了字面上的含义。 我们就需要从另外的角度来定义本次任务。” 常念眉头一皱,她觉得潼关的方法有些过于激进,虽然现在已经知晓了破解的方法,就是将人扑倒。 但这种主动引鬼物上身的方法,未免太过冒险,万一有个差头,那就是身死。 只是方慎言和余郭对视了一眼,对潼关刮目的同时,暗自点了点头。 他们认为方案可行。 潼关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正对面的管平, “不管你愿意与否,这次行动你都必须要参加。 你可以在感受到危险的最后时刻,主动终止,但仅限于最终时刻。” 潼关的计划表面上看,确实是打破僵局的方法,也可以印证他心中的猜想。 但却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甚至可以说是最低级错误。 没有充足了解情报! 这源于他对季礼的主观厌恶、以及对一星层次任务的轻视,让他始终没给季礼通过电话,了解那边的情况。 也就根本不清楚,一旦被鬼物上身,就只能无解被杀! 第三十九章 血手之屏 管平的脸色在店员们的目光中忽明忽暗,冷光灯照耀之下可以看出他的额上已经冒了细汗。 他攥紧了拳头,咬紧牙关试图想要再说几句,但是看了看几个店员们,最终却松开了手掌。 “你说过的,只要我意识到危险,就会主动停止。” 潼关凝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半分对接下来行动的担忧, “是的,如果你觉得事情不对,可以朝着常念使眼色,她会最快速度让你脱离危机。” 说着话,常念往前迈了一步,站定在二人的中间,左右顾盼了一下。 她没有再劝,而是尽可能地配合潼关的行动和决策,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潼关将身体放轻,面对面看着管平,在他的示意下,二人同时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对准了自己的头颅。 这件事情,很作死。 主动引鬼上身,从表面看是一个骇人听闻的计划,但却也是打破目前僵局、印证任务内容模糊性的好方略。 只可惜,到目前为止,季礼没有主动打电话过来分享情报。 但始终闭口不语的方慎言,此刻眼神扑朔着,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季礼的手机…… 与此同时,潼关与管平二人的行动也走向了正规。 二人的胳膊长长的伸着,逐渐有了弯曲,学着午夜中身死的工作人员一样,将双手抓向了自己的头颅。 潼关的手很稳,脸色也看不出惊慌,甚至还在用眼神为对面的管平打气,示意其不必紧张。 管平也可以算是这些工作人员中最有魄力的一个了,敢在半信半疑、半知半解的情况下,相信潼关的行动,已经很是不易。 行动的进程越来越迅速,只是常念在潼关与管平之间看着看着,她觉察出了不对劲。 管平的胳膊,根本没有丝毫僵硬,神态也十分良好,现在的头颅微微侧过,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缓慢掰动。 而另一边的潼关,情况也完全一致! 他在前不久还在自己身上试验过,当双手抵达头颅之时,会出现四肢麻木僵硬的情况。 但这一次真正展开行动,他反而没有了那种古怪的附身之感! 常念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行动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鬼物,根本没有附身,甚至连身为店员的潼关,也在执行计划之时丢失了那种附身之感。 但她又有些释然,刚刚潼关说出这个计划之时,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样,之前没条件去规劝,现在正好行动即将失败,反倒没了担心。 方慎言那边还在呼叫着季礼的电话,但却迟迟没有人接通。 余郭看到这边的动作,凑了过来,偷眼瞧了一下手机屏幕: “啥情况?季礼是不是死了?” 方慎言瞪了他一眼,还没等说话,忽然听到头顶的广播中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像是有人主动开启了破旧的广播,造成了电路混乱。 但噪音并没有持续太久,没多时其内传出了一个清冷沙哑的声音,带着独树一帜的漠然气息。 所有店员听到的同时,顿时清楚,说话之人正是消失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季礼! “潼关,停下你手头的行动,事情有大变!” 不需季礼开口,其实潼关已经有了暂停的动作,他迟迟感受不到那本该到来的僵硬感觉,就已经察觉到了事情失败。 他的头颅已经扭到了九十多度,几乎是到了他能够掰动的极限,可是还是没有反应。 这已经说明,他的计划并不奏效。 听到季礼的话语,他将双手垂下,看了看头顶的广播,和不远处正在转动调整方向的监控器。 心中已经明悟了大半,片刻后朗声说道:“看来你是发现了一些东西。” 季礼那清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算是我们任务开始后,第二次行动的汇报。” …… 一楼大厅之内,只有季礼、潼关二人的对话声音,算是两方情况的代表互通情报。 随着信息的大量汇聚,所有人的脸上都神采各异。 当余郭听到带去的五名店员在同一时间身死之时,差点咬到了舌头,脱口而出:“怪不得我们这边一直没事,原来是盯上了你那头!” 方慎言的脸色不佳,他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心中盘算的是季礼带来的另一重情报。 “只要被附身,就会无解杀死。” 这个结论得出的条件太过无懈可击,是用十八层那么多条人命换来的,准确度不言而喻。 但现在方慎言想的是, 为什么先前余郭在自己身上的两次试探,却可以点到为止…… 而潼关与管平的行动,已经作死到了极限,鬼物又为什么迟迟不出手…… 这两个疑问,其实可以算作是一个: 那就是店员与工作人员两方,在鬼物眼中是通过什么区别判定的? 潼关暗叹了一口气,随后将自己这边的情况统统告知给了季礼。 季礼那头也沉默了半晌,像是在沉思潼关提出的“任务内容模糊不清,可能有所错误”的猜测。 不久后他的声音再次隔空响起: “关于任务内容的问题,其实最简单的辨认方法已经出现了。 按照我所说的,只要我们所有店员撤走,将所有工作人员都聚集在一楼之内。 看是否还会有伤亡,就是最佳方案。 因为我发现的诅咒传播性杀人规律,源头在我们自己身上,只要远离工作人员,他们就不会遇害。 而反过来…… 如果远离工作人员他们死,靠近工作人员还是死,这已经是从外到内全方位的解救策略。 又是无解的话…… 那么就没有任何疑问,我们看见的任务内容错了!” 潼关的眉头一挑,他被季礼的话语说动了,这个计划可以说确实精妙到了极点。 既可以印证生路,又可以辨认任务内容,甚至比他之前提出的方案要好上很多。 季礼的计划,完全是大局观上的部署和优化! 潼关转过头看了看常念,低声询问道:“你有何建议?” 常念甩了甩脑后的马尾辫,“没问题。” 随后潼关看向了身后的方、余二人,他们都没有异议。 行动彻底展开,一楼的四名店员快速撤离大厅,只留下一群茫然无措的工作人员。 而另一头,位于十八层监控室内的季礼,正紧盯着面前的屏幕,这是他最后的猜想了。 如果不能成功,就只好去找那个现在仍然没有出现,却有可能成为本次任务突破口的“小琪”! 季礼没有看到,坐在角落里,听到了季礼和潼关猜测后的李兴。 此刻脸上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恍惚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忘记了什么。 尤其是听到“任务内容”这四个字后,他若有所思地将手伸进了怀中,摸向了那部酒店发放的手机。 诡异的是,屏幕在他试图抓取的时候,自动亮起了光! 而那被衣料挡住的屏幕上,原本的软件和壁纸全部消失,却突兀地冒出了一个血淋淋的手掌! 李兴的手,马上触碰到酒店手机,而屏幕内的手掌也要钻出屏幕! 屏内屏外,两只手,即将交织到了一起…… 第四十章 没有例外 “我仍然不敢相信,酒店的邮件内容会出现错误情况。” 方慎言尽管只经历过一次任务洗礼,但他思维转变的速度可谓奇快,或许正如他说,他就该天生进入酒店之地。 余郭的神态带有些许茫然,在一旁附和说道:“没错,我从季礼那边的员工手册上,也没发现过类似的案例。” 潼关瞥了一眼后面惶惶位于大厅的那二十几号工作人员,轻声说道: “任务内容是否准确还不好说。 十一号分店,历来传承,其内店员从没有过断绝,一代传一代。 也因此那里保留了大部分过往案例,成为代理店长后我翻阅过,却只发现了一个类似的任务。” 十一号分店,隶属于天海酒店的其余分店,潼关的话语带来了一个新鲜的情报。 方慎言和余郭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原来,其余分店都是一脉传承,而第七分店却出现了断层! 上一代店员在一次任务中尽数死光,没有补充新人,直到季礼的前来,就立马被选择成为了代理店长。” 这番话,通过监控室内的广播,也传到了季礼的耳中。 他皱眉轻咳了一声,扭过头看了一眼神态迷茫的李兴,没有说话。 李兴那边满脑子疑惑,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空缺,尤其是是在“任务内容”上面。 但季礼猛然回头的动作,却将其想要查看手机的想法打消。 对于季礼的畏惧,让李兴的手缓缓抽离了怀中,也错失了与屏中血手交集的时机。 另一边的季礼看了一眼李兴过后,就又转回了头。 潼关所说的其余分店隐秘,让他感到有些古怪的感觉,季礼捻了捻指尖上的烟蒂,眼神默默。 尽管他觉得自己并不特殊,但显然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七号店,仅仅是二星酒店的第一次任务,在未补充新人的情况下,又怎么会尽数死光。 季礼冥冥之中有一种一厢情愿的想法: “天海,是故意将七号店大清洗,只为了给他的来临,创造一个真空环境。” 这很无理,只是一种感觉。 是基于季礼的阴谋论,因为他始终忘不掉找寻真相的心。 天海酒店,与他死而复生的特殊属性,与他失去的记忆一定有莫大的关联。 “季礼,我知道你在听。 我要说的那个案例,很特别。 我们都知道,酒店也是一样允许鬼物进入的! 只不过那些极端情况下进入酒店的鬼物,会有限制,无法对我们出手。 但这个限制的程度,我们并不清楚。 当时十一号分店的那个案例,是鬼物遮了店员们的双眼! 让店员们看到的任务内容和真实内容无法匹配。 如果我们这次的行动结局,出现了未知的异常,或许会我们所有人在接到任务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鬼遮眼!” 潼关仰着头,目视着最近的一个监控器,郎朗说道。 这是他的任务经历和分析,提出的想法是有鬼进入了酒店,并且使用遮眼能力,让他们看到了一个虚假的任务信息。 “鬼,是谁?” 季礼原本就沙哑幽深的声线,通过广播传出显得犹如枯木般嘶哑。 潼关没有回头去看身边的店员们,只是静静地隔空和季礼对视着。 季礼看到了那个在黑白电视中的眼神,闪烁着精芒,他平静对待,也了解潼关的心思。 “鬼,是李兴。” 这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李兴这个人,他原本该和潼关二人一起进入酒店,但却延迟了三分钟。 而任务内容,也同样推迟了数个小时。 李兴,是鬼…… 这个结论来的很苍白,没有证据,但却和当前的情况对得上。 第三人格提出的,诅咒的源头就在店员们的身上。 李兴如果真的是鬼,他创造了一个虚假的任务,并聚集在店员们身边,传播诅咒,那么就可以解释许多事情了。 季礼没有转头,他只是盯着电视屏幕,静静地看着一楼大厅中惶惶不安的工作人员。 同时也透过电视屏幕,看到了缩在角落中,一直沉默不语、安静得不同寻常的李兴。 鬼物附身就是无解杀人,靠近是绝对行不通的了。 如果再连躲避工作人员,都还是会出现无解死亡,那么就只能说明这条任务信息,本身就是错的。 因为酒店,是不可能发布没有生路的任务。 季礼并不相信是他们自己没有找到生路方向,因为基于当前任务内容,他们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 现在,就是等。 也只能等。 “李兴的身份谜团,全都取决于一楼28名员工的生与死。” 季礼一点也不急,因为他很清楚,就算李兴真的是鬼,在工作人员没有死干净之前,也绝对不会对他出手。 而最主要的是,就算现有的任务内容被推翻,他也没有畏惧。 因为,他很清楚这栋大厦里,还有最后一个人的存在,他(她)关乎于本次任务的真相。 小琪,这个像是一位女子的名字。 找到ta,就可以揭开本次任务的全部面纱。 这是季礼的后手,也是这次行动之后的关键计划。 他不急,但此时位于二楼拐角,勘察一楼情况的潼关等人很急。 “如果一楼真的出现了大变故,任务内容从根本上被推翻,我们又如何去找寻真正的任务?” 余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说这话时语速很快,代表着他的紧张。 可脸上仍没有畏惧,更多是对未知的刺激心理。 方慎言坐在台阶上,看了看手背上的眼球纹身,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幽幽说道:“季礼,他对我们有所隐瞒。” 潼关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呢?” “其实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一楼不可能不死人,那么很大概率上所谓保护工作人员的任务,已经出现了崩塌。 但季礼的计划只是说出了结果,却并没有说出后续的应对方法。 我不相信以他的头脑会想不出来,那么就有两个可能。 一是他也说不准应对策略是否有效,二是他出于某种顾忌没敢说。” 常念在一旁听到这话,对于季礼的谨慎有了更高的认识: “会有什么顾忌?我们六个人,可能除了李兴自己,所有人都已经开始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或许,季礼想的比我们还要谨慎,他怕鬼物不是李兴。 他无法信任任何人……” …… 时间很快,现在已经来到了2015年10月26日的午夜三点。 距离任务开始,已经度过了五个小时,漫长的五个小时。 店员们早已结束了猜疑,甚至余郭已经守在楼梯口缓缓闭上了双眼,困意不自觉地袭来。 这个长夜还没有过去,但距离任务结束,也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个小时。 可始终没有再出现任何伤亡,但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放轻松,认为已经找到生路。 风雨,总是要在最后时刻来的更加猛烈。 而现在,也到了最后时刻! “啊?你干什么?” “晓东你怎么了?” “我怎么会……” “快来人啊,快来……” 余郭刚刚打了个盹,就被一楼之内的喧哗与混乱声惊醒,腾地一声从楼梯上站起身。 潼关、方慎言、常念,四名店员走出了二楼,站在遥远的距离看着一楼的工作人员。 每个人的表情上,都带了一份惊惧! 28个名工作人员,在短暂的喧嚣后,竟然同时闭口。 一个个人、一双双手都攀向了自己的头颅,神色无法判断,但那诡异至极的景象,死寂无声的场面深深地烙印在了活人的心头。 潼关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他看不清晰,却真切地听见了。 “咔嚓、咔嚓、” 一个,又一个、一个又接着一个…… 所有人排着队,接连掰断了自己的脖骨! 没有人,可以幸存! 第四十一章 两难抉择 余郭原本袭来的困意被眼前过于诡谲残忍的现实彻底碾碎,在愣住片刻后开始朝着一楼的位置快速飞奔! 潼关与方慎言等人,也当即明白了事情出现了大规模的崩塌,脸色骤然大变。 方慎言追随着余郭的脚步,迅速朝着一楼的位置靠拢,试图解救那些尚未掰断脖子的工作人员。 试图在六小时尚未来临前,保留下最后的火种,以求拖延最后时限。 只有潼关和常念二人丝毫未动,伫立在楼梯口沉默不语。 像是眼前的一切与他们都毫无相干,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你有什么感觉?” 潼关拿出了酒店的手机,开启备忘录,上面是一连串的黑字人名。 这是记录在案,所有工作人员的基本信息名单。 常念皱着眉头,不想言语,但良久后说道:“无厘头。” “进入任务之后发生的一切,真的很莫名其妙。” 潼关闻言点了点头,他也有类似的感觉,“一楼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任何伤亡。 好像鬼物一直在季礼那边寻找麻烦,甚至我已经亲身引鬼,都没有任何起色。 可是现在,距离任务结束还有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鬼物竟然会同时出手,将二十几名工作人员瞬时秒杀?” 常念转过头,明眸中倒映着潼关那挺拔的身影,轻声说道: “到了这个份上,鬼物的杀人规律似乎已经显露出来了。 先杀光工作人员,随后杀光店员。 但,这种规律,无解!” 潼关深吸了一口气,他听着耳旁那一声声令人牙酸的骨骼掰断之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或许是我们仍然还有没想通的疑点。 例如,那些一楼的工作人员为什么一直没事,偏偏在任务开始后的第五小时同时受袭。 如果是无规律,那么先前为何死亡之人都是围绕在我们身边? 这或许与真正的任务内容有极大的关联。” 常念被这一大段话说动了,她跟随着潼关的思路继续向下延伸。 “我们需要找到真实的任务内容,而想要达到这一目的,就回归到了最开始的那个疑问……” 潼关幽幽地转过头,看向了距离他位置最近的摄像头,他知道在那对面,有一道目光始终在注视着他。 他的嘴唇轻轻地上下翻动,无声地念出了三个字眼: “鬼,在哪?” …… “鬼,在哪?” 季礼的面色被屏幕照耀得苍白至极,他将视线缓缓从显示器上移开,落在了自己的手边。 一切,都朝着他最初预想的方向进展,尽管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可总是无法避免。 季礼心知李兴是本次任务中一个特殊的角色,这个特殊源自于酒店为他开了先河。 新人报道,凭什么他迟到了三分钟。 而这三分钟之内,又发生了什么…… 另一旁的李兴,坐在监控室的角落中,他左右两侧斜靠着墙面,那里是个死角。 但却可以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李兴也听到了之前季礼与潼关二人的猜测,但他的注意力并不仅仅放在那上面。 最主要的是,他自从听到关于任务内容真假的猜测后,总觉得自己的脑海中遗忘了些什么东西。 但,在哪里遗忘、又为什么遗忘,他完全无法思考。 直到…… 季礼完全转过身,李兴刚要说话的同时,却看到了那张阴冷到了极致的面孔。 “店…店长……” 季礼看到了他的表现,说心里话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么一个懦弱的男子,会是鬼物。 于是心中也更倾向于另一种猜测,李兴不是鬼物本身,而是鬼物的载体! “将你浑身的衣服脱掉。” 一楼大厅中的惨状还在上演,但工作人员并没有完全死绝,季礼现在很清楚。 就算现在事态崩坏,但他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最起码工作人员死光之前,他很安全! 季礼还是相信,李兴的身上该隐藏着某种秘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李兴被这没来由的话语说的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店长,为什么?” 季礼冷冷问道:“你是否察觉到身上有所异常。” 李兴挠了挠头,仔细想了一下:“我身上…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店长你这是?” “一点蹊跷之处都没有吗? 你没有想过,像你这样的普通人,为什么会被酒店另眼相看? 迟到三分钟,这三分钟的时间,你在干什么?” 季礼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一样,压得李兴有些喘不过气。 “我…我只是尿急想上一趟厕所,但是大楼里的位置满了,我在各个楼层找卫生间。 然后就被带到了酒店之中,在我认知里这个传送时间的眨眼即逝。 只是,我感觉我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李兴将自己进入酒店的经历,从头到尾的滤了一遍,才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感受到的古怪。 季礼眉头一挑:“为什么?” 李兴也说不出来,脸憋得通红,半晌后说道: “之前还一直没有,自从你和潼关说到任务内容的真实性之后,我的大脑中忽然像是有些场景在闪现。 但每当我试图验看的时候,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确信它就存在于我的脑子里,可是……” 季礼的眼珠转动,存在于脑子里的记忆,那三分钟的时间李兴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刺激!” 季礼可以断定,李兴在进入酒店前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甚至有可能是鬼物的本体。 并通过他进入酒店,也将那只鬼带了进来! 或许这只鬼物很强大,又或许这是酒店的特殊安排。 借助这只鬼物的特殊性,安排了一次极特殊的任务。 这一切一定是在酒店之内发生的,所以鬼物即便是消除了李兴的记忆,却在酒店之内由于能力被削弱,造成了李兴现在对于任务内容的敏感,激发出的遗失本能! 李兴反倒成了突破口,这让季礼十分欣喜。 他看着李兴已经越来越迷茫的神态,现在的李兴像是被一把锁给牢牢封死了关键记忆。 只差一把钥匙,甚至都不需要捅进门锁,它出现就可以冲破李兴的记忆牢笼! 季礼陷入了左右为难,他扭过头看向了大屏幕之中。 方、余二人的解救行动不仅没有半点效果,甚至当他们触碰到工作人员之时。 他们的死亡速度出奇的变快了! 现在不出两分钟时间,这座大厦内除了店员和未知下落的小琪,再无活人。 那么接下来鬼物就有很大的概率对店员们出手。 刺激的钥匙,就是鬼! 只要鬼物出现,就可以用最直观、最残酷的方式冲破李兴的记忆牢笼,得到任务内容的真相! 但,同样的是鬼物也未必会第一时间选择店员们出手,也可以是藏在大厦中的唯一幸存者,小琪。 如果小琪率先身死,那么季礼就失去了一个后手,李兴这边如若无效,那么他就很难翻盘! 季礼的拳头攥的嘎吱作响,可是他深信李兴是任务的关键! 他已经无比接近真相,也就是接近生路。 那么,鬼物会选择以那个虚假任务要求,先去杀小琪。 还是按照酒店的惯例,先杀接近生路的季礼…… 第四十二章 阴暗苏醒 当然,事情还有另一种解决方式…… 在两分钟的时间内,带着李兴找到小琪,三人汇合! 但,难度有点大。 季礼早就有所猜论,老薛的古怪之死、小琪的消失、短信男知晓鬼物存在。 这三件事情之间,一定有一条线串联起来,现在两个男子已经身死,只剩下那个不知行踪的小琪。 可是直到现在为止,季礼仍然对于那人的藏身之地没有半分线索。 眼看着监控屏幕内一楼的惨状愈演愈烈,方、余二人已经无法控制局面。 季礼遥遥地看了一眼好似要快步上楼的潼关和常念,抿了抿嘴,最后眼中寒光一闪一把抓起李兴的胳膊,冲出了监控室! 没有时间再去犹豫了,现在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 现在死了那么多人,却全都是白死,任务内容错了,他们的死亡根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唯有,老薛之死! 季礼当时就觉得五楼的情况非比寻常,在店员们尚未抵达和靠近之前,没有任何理由地死亡。 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 他,是被鬼物灭口! 短信男以及老薛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极为关键的生路提示,甚至是真实任务的一部分,所以才会在任务初期就突兀身死。 现在这二人已经一一被灭口,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知情者,小琪! 但是季礼趴着跑着,他仍然心中没有底气。 如果小琪真的是最后一个知情者,ta真的还活着吗? “到底我经历了什么事情,我又把它忘在了哪里!” 李兴的大脑越来越疼了,好像有一只虫子正在吮吸着他的脑髓,啃食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某种来自身外的力量,正在占据着他的思维,让他如蛆附骨,却又无能为力。 季礼一边向楼下冲去,一边也在注意着李兴的情绪变化。 尤其是在侧头一瞥之下,他竟发现李兴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在某一瞬间狰狞如恶魔! 这一眼,让季礼的心头一紧,他与李兴此刻紧紧相连,距离不过一拳。 如果李兴是鬼,亦或是被鬼物附身,那么他几乎无处可逃! “我是否被他欺骗了……” 这个问题回应在季礼的脑海中,现在小琪是否还存活他的心中都要打个问号。 他最保险的生路方案,就是用鬼物来刺激李兴的记忆封锁,以此来得到真实的任务内容。 但…… 李兴的情况真如他所说的一样吗? 他真的不是鬼,而是被鬼封锁了记忆吗? 如果现在的一切寻常模样,都是李兴的伪装,他是鬼的本体,那么他一直隐忍不发的目的是什么…… “叮咚叮咚!” 突然这时,季礼口袋中的某部手机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声音之大甚至让季礼身躯一抖! 季礼的身上,此刻有两部手机。 一部酒店手机、另一部是老薛的手机被他带在了身上,他由于没有社交需要并没有配备手机。 而此刻响铃的正是那部老薛的手机! 季礼拿出手机的那一刻,眉头一挑,机身微微震动,有一个号码拨打而来。 署名:“小琪”! “是谁打来?” 正当季礼犹豫是否要在此地接通之时,李兴似乎从那恍惚的状态中扭转了过来。 面色也恢复了寻常模样,尽管五官没有了任何异样,可说话时的态度和语气都有了细微的转变。 李兴,从来不敢这样和季礼说话。 季礼的眼神微微眯了一下,大脑同时飞速运转。 小琪,并没有死,可ta为什么没死! 通过短信男的消息,ta本该和老薛在同一方位,但如果老薛因为某种未知原因被鬼物杀害。 为什么会偏偏放过这个一起的小琪? 手机还在嗡嗡作响,但季礼迟迟没有接起来,他不留痕迹地偷瞧了一眼李兴。 小琪如果真的身怀生路线索,没道理一直不死,身为工作人员ta本该与其他人一起陪葬。 可ta现在还活着,就是有鬼物无法对其出手的理由。 “难道小琪在本次任务中也有特殊之处?” 许久没有露头的第三人格悄悄地在脑海中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兴,到底是人是鬼…… 我们根本不得而知,但我隐隐有种感觉,或许一旦我们知晓小琪所在,鬼物就会立马对其下手。 我建议以防万一,不要带李兴与小琪碰面! 万一他是鬼,那么小琪那边会瞬间被灭口,这次任务的隐秘,乃至真正任务内容就无法再获取了!” 季礼听着第三人格的分析,咬了咬牙,陷入了挣扎之中。 现在的任务方向有两个,一是找到小琪,去了解那三人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二是,相信李兴所说的遗忘话语,带着他前往小琪所在,利用鬼物出现,挣脱记忆。 但…… 这两种方案,或许并不能共存! 因为他摸不清李兴的真实身份,万一他之前是撒谎欺骗,目的是为了让季礼带他找到小琪所在,并杀之灭口。 那么一切就都没了翻盘余地。 两种可能,不断盘旋在季礼的心头短暂后,他眉头舒展,将小琪的电话挂断对着李兴说道: “潼关二人即将赶来,你先前去找他们,将我们这边的情况通报过去。” 李兴默默地听着季礼的吩咐,脸上并没有明显变化,眼珠像是一汪死水,只有微弱的波动。 季礼说这话时已经渐渐与李兴隔开了距离,如果李兴是正常人,他一定会按照所说去做。 如果他执意要跟随着季礼找寻小琪,或许事情就不对劲了。 季礼有些没底,他同样不知道李兴会如何选择,而如果他真的是鬼,季礼并不清楚要如何对抗。 现在的他,只希望楼下的工作人员们可以死的慢一点,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好!” 让季礼出乎意料的是,李兴在沉默片刻后竟然选择答应,并且快步朝着楼下跑去。 季礼已经做好了与李兴反目的准备,但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迅速。 他凝视着李兴的背影,有些茫然,如此顺利的情况下反倒让他疑心顿起。 片刻后,季礼看着早已消失的李兴,从腰后拿出了匕首,攥在手心,选择了另一条楼梯。 只是季礼并不清楚,他此刻位于左兜里的酒店手机,没来由地闪烁起了一阵红光,像是某种东西正在苏醒的边缘。 可惜,隔着衣料,他根本没有看到这一变化。 第四十三章 真实约束 楼外的大雨早已停歇,雨水尚未干涸,但玻璃门上遍布水渍。 越发阴冷的大厦之内,上演着一幕幕残忍至极的景象。 “别救了!” 方慎言捏了捏有些发涨的指关节,将还要试图忙碌的余郭阻止了下来。 二人并排站立在一起,看着面前仅剩的十人。 方慎言的眼神中越发迷惑,最开始的时候28名工作人员直接死亡十人。 无论他们如何解救都无力回天,他们也渐渐地认同了季礼所说的被附身就无解的说法。 而随后他们就发现,一旦他们距离工作人员更近,反而会加快活人的死亡速度! 这是一个新的发现,但是却很奇怪。 这种变化让方慎言想到了季礼之前所说的猜测。 店员距离工作人员越近,他们死的越快,这似乎构成了一种杀人规律。 但是,让方慎言冥思苦想不得的是,这些工作人员是如何被鬼物同时俯身的? 这件事情还没想通,随后发生的一切就更加让他惊疑。 随着方慎言和余郭的撤离观望,剩余还未死的十名员工,就又出现了古怪的情况。 这十个人,双手都统一地扣在头颅上,但却迟迟没有动作! 好像是被定身在同一姿势一般,可哪怕周围人全部都死绝了,他们仍然没有举措。 余郭有些急躁地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从怀中抽出了烟盒,分给方慎言一根,轻声说道: “方老师,这是什么情况?” 方慎言目光幽深地盯着当前仅存的十名活人,吸了一口烟微微摇头: “我不知道。” 他说这话时,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午夜三点二十分。 从最初的一楼动乱开始,过去了二十分钟,而这最后的十个人却整整十分钟没有动弹! 就保持着那僵持的死法,却并没有真正下手。 “我总觉得鬼物在故意拖延时间,也许是它受制于真正任务内容的约束。 只有到了某种节点,它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杀光我们!” 方慎言抬眸沉思了片刻后,给季礼打去了电话。 但电话,却迟迟打不通。 …… 另一边的潼关与常念已经抵达了三层附近,他们正在试图寻找季礼,与之会合。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杀人规律的问题。 任务内容也许会出错,但鬼物的杀人规律是不会变的。 从这一点上,我们可以反过来推敲真正的任务信息。” 潼关低着头,不断警惕四周,他现在还不清楚一楼此刻的状况已经出现莫名的暂停。 常念抬头看了眼有些发黄的光源,沉思了下说道: “可是死的这些人,都有什么共性……” 潼关从怀中拿出了酒店手机,随意翻开备忘录,递在了常念面前,沉声说道: “手机! 也许季礼的猜测并不是完全错误,工作人员确实是因为接触了我们店员才接连遇害。 但我们不是诅咒的源头,或许酒店手机才是!” 常念有些没能理解,她看着潼关手机中记录在案的28名工作人员名单,犹豫之下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任务内容并没有错?” 潼关摇了摇头,随后将备忘录里的名字都全部删除。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酒店手机在我们每个店员的身上。 之前死亡之人也确实是位于我们身边死去,只有这最后一批一楼人员,是我们已经离去后却也全部中招。 当时我还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我刚才拿起手机试图重看任务内容方才醒悟过来。 我的手机上,已经将所有存活人员全部记录。 或许,鬼物的杀人规律,是杀害酒店手机周围的工作人员、包括各种方式与手机接触的活人! 这才是它的判定方式!” 常念停住了脚步,她的身躯一阵泛冷,“那么,任务内容还是错的吗?” 潼关点了点头: “是的,首先任务信息的语气太过主观,不符合酒店一贯的任务风格。 其次,任务内容含糊不清,更像是临时起意突兀编辑得来。 并且,酒店手机是诅咒源头,也更加符合鬼物遮住真实任务的设想。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可以证明,现在的任务就是假的!” 听着潼关逐字逐句的分析,语气近乎坚定的猜论,在最艰难的时刻里,常念的眼角还是泛出一丝笑意。 “什么?” “因为当时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三小时时间。 在一楼,我与管平的那次试验,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无疾而终! 那时我的想法是,如果我会死,就说明任务出现纰漏,鬼物创造的假任务就正式浮出水面。 现在我们知道,手机可能是诅咒的源头,那么鬼物很可能一直就潜伏在我们身边。 那个计划会让鬼物的部署在两个小时前,那么富足的时间内提前暴露。 所以它不得不从一开始就终止我们的计划。 最古怪的是,在计划执行前,我刚刚试探,店员是可以保持僵硬掰断头颅,但后脚执行计划之时我却失去了这种感官! 这已经是鬼物太过明显的欲盖弥彰了。” 潼关的一大段话,常念聚精会神地听着,不住地点头顺着他的理论继续接了下去。 “而季礼的那个计划成型的时候,鬼物出于顾忌并没有再次阻止,但却采用了拖延时间的手段。 硬生生将事情拖到了任务的最后时刻才爆发,因为已经到了这时它不在乎我们是否发现任务的真假!” 潼关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突然酒店的手机嗡嗡作响,来着显示“方慎言”。 “喂?方老师?” “潼关,现在有个情况。 从三点十分开始,一楼仅剩下十名未死的工作人员,但截止到目前其余人早已死净,他们却迟迟不掰断脖子。 我怀疑这是鬼物在拖延时间,这一定是与真正的任务内容有关。 但我给季礼打去电话,却显示无人接通。 我怀疑他和李兴那边出现了意外情况。” 潼关眉头一紧,他前面刚说完鬼物是在拖延时间,但方慎言打来的话又说明,直到此时此刻。 鬼物仍然是在等待着什么,没有最终下手! “我们就这样等下去吗?” 电话的另一头,余郭扯着脖子叫喊着,他现在毫无方向,节奏一直掌握在鬼物手中,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抓狂。 潼关的脸色一黑,他也意识到鬼物一定是有一个预谋许久的计划。 甚至他现在觉得,所谓的保护员工任务,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至于目的,潼关一过脑就想清楚了,无非是鬼物被真实的任务内容约束。 或许在剩余十名工作人员出事的那一刻,鬼物的魔掌就会伸向全体店员! “我知道了,我去寻找季礼!” 潼关刚刚说完这句话,走廊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光晕之中,背对着光明显得有些飘忽。 乍听起来有些熟悉,但细细一想却又有些陌生冰冷的声音,回荡在了长廊之中。 “潼关? 快来我这边,生路找到了!” 第四十四章 灰色瞳孔 “五楼,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场所。 小琪与老薛在事发之时应该是处于比邻的位置,短信男尚不清楚。 还记得当时我们听到的撞门声吗? 只有撞击,却没有脚步,那时我们猜测是鬼物造成,但现在来看或许是小琪的动作导致可能性更大。” 季礼已经顺着另一侧的楼梯,快速下楼朝着五层的位置进发。 第三人格的声音在脑海中快速说着,现在的一切又都回到了当时五楼的异常情况上。 支走了李兴之后,季礼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答应的如此痛快,但最起码身边少了一个威胁,他可以更好更自由地找寻生路线索。 他听到这话,从怀中掏出了老薛手机,没有密码他无法开锁,只能看着亮起屏幕上的那一通未接电话。 “小琪,难道不知道老薛已死吗……” 季礼有些想不通,按照第三人格所说当时撞门的应该是小琪,但是出于什么目的撞门,又为何没有脚步声,这一点他还是想不明白。 如果小琪还处于五楼,那么ta就不可能看不到老薛的尸体。 怎么还会给老薛的手机拨打电话,这已经违反了一个正常人的思考方式…… “可能具体之事,还得我们找到小琪所在才可以知晓。” 季礼尽可能地掩盖自己的行踪,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李兴的异常。 他总觉得这个男人从某一时刻开始就出现了气息上的变化,这个感觉很是虚无,可以说是一种直觉。 将李兴推给潼关那边,也是有一种试探的想法。 如果他这边进展不顺利,最起码潼关还可以帮他试探李兴的异常。 截止到目前,他对于真实任务内容还一无所知,李兴固然可疑,但没到最终时刻说不定也可以派上用场。 “五楼很静,先前的戏腔声已经关停,显然那里有人。” 季礼已经步入了五楼范围,第三人格适时警示道。 听着脚步声,季礼背对着光源看着自己的身影被拉得老长,地上恍惚间有三个影子。 这时季礼才想到,第二人格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 包括任务发布的时候,他开口说话也是很疲惫的模样。 季礼皱了皱眉,他对于自己的身体属性始终茫然,第二人格如果出现什么异常,他不清楚是好事还是坏事。 “老二,为什么这段时间你如此安静?” 季礼开口询问,但是却仍然等不到第二人格的回复,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让他隐隐有所心悸。 尤其是他抬眸看向那幽深的长廊,尽头昏暗之处仿佛有某种邪恶至极的力量在等候着他。 冥冥中对鬼物出奇的熟悉直觉,又一次在心中浮现,他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老二?” 第三人格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开始在脑海中呼唤着第二人格。 “消失了?还是沉睡了?” 季礼不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他的体内出现了重大变故。 左手的小拇指开始了不受控制的抽动,与任务开始前他在酒店大厅中的情况十分类似。 陡然之间,季礼的脑海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厉吼,这个声音他从来没有听过,但却又感觉很是熟悉。 “我…我的身体里多了什么东西!” 季礼惯于忍受疼痛,但这一次灵魂的分割感太过强烈。 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头颅像是被一把巨斧劈开,有些东西在疯狂地往他脑子里钻! 同时,他的身体内也一样有一个隐藏在最深处的东西,正在抵抗着那股外来的力量! 两方势力以季礼的身躯和灵魂为战地,开始了疯狂的争夺。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捂住头颅,面色苍白无血! “季礼!季礼!我看到了一个人影……” “谁?!” “他的样子与你很像……但又不像…… 他,是我们吗?” 季礼饱受着灵魂分裂之痛,他无意识地听着第三人格的话语,微微抬头。 面前的长廊中空无一人,只有无尽的幽暗。 但视线模糊中,他听到了脚步声…… 是高跟鞋踩踏地面发出的脆响,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着他! 季礼没有察觉到,他半仰着的头颅,那一双死气沉浮的瞳孔,在第三人格的话语中竟然逐渐开始变了颜色! 从最初的纯黑,慢慢地涌现出了一丝灰色…… 孤寂与漠视并存的颜色,在他的瞳孔中复苏! 但! 下一秒,一只手拍在了季礼的肩头! “轰!” 季礼的世界安静了,颅内的争夺似乎在那只手抵达之时轰然撤离,亦或是已然终结! 耳边第三人格死寂无声,早已停止了开口。 但第二人格那充满疲惫,却带着他独有的暴躁言语悄然抵达: “他奶奶的,我怎么又睡着了?主人格和老三,现在情况如何? 诶?这小姑娘是谁?” 季礼从挣扎中复苏,可却明显感受到了身体的虚弱,气血在刚才恍若幻觉之中出现了溃败。 他无神地抬起头,长发散落在额前,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一只手搭在身边的主人。 那是一个俏丽丽的小女孩,抱着一只灰色的玩偶熊,只有一米三四。 她只有七八岁的模样,置身触碰着季礼的肩头。 这幅景象,看起来像是她才是一个稳重的成年人,正在用自己的手掌安抚季礼这个跪在地上、迷失自我的孩童。 “叔叔,你看见我爸爸了吗?” 那女孩声若清泉,回荡在长廊内像是一朵沁人心扉的花骨朵,那张纯真的面孔倒映在季礼的眼眸之中, 但她说完这话却惊恐地向后倒退了半步,她看到了季礼的眼睛…… 闪过了一丝红光! “刚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幻觉, 我感受到,体内除了你们两个,好像还隐藏着一个灵魂! 方才是他与另一个势力在争夺竞争!” 季礼看着倒退的女孩眯了眯眼睛,没有率先管她而是低声询问着第三人格。 “我不知道,对于体内之事,或许我们只是附属人格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悟。 我只是看到了一个男人,穿着黑袍,和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他的眼睛是灰色的!” “叔叔,你看到我爸爸了吗?” 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将玩偶熊抱得越来越紧了,她很害怕季礼。 但却还是开口怯生生地问了一句,似乎她能问的,只有季礼了。 季礼这才仔细端详起了面前的小女孩,他心中有些明悟,但还是略有惊疑。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薛琪……叔叔可以叫做小琪……” 第四十五章 源头之物 五楼的长廊中,暗褐色长发的季礼半跪在地面之上,抬起灰黑色交汇的眸子,看着面前清澈如水的小女孩。 世界的一切声音都消逝了,只有两个人的喘息声。 是男人头脑胀痛后的呻吟,还有幼女无助时的试探。 季礼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擦拭了一下略有凌乱的衣襟。 “果然,小琪竟会是老薛的女儿……” 小琪,为什么没死,这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她,在这座大厦之中的身份很是特殊。 因为她并不是工作人员,与季礼等酒店店员一样,同样是外来之人! 所以,无论是真实任务内容还是虚假任务内容,在鬼物的眼中它只能等到最后才会对其下手。 否则,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身怀生路秘密绝对无法单独存活如此漫长的时间! 季礼的眼睛越过惶恐的小琪,看向了深廊的最里端,那个曾经响彻着戏腔的办公室。 那里此刻一片死寂,随着老薛的死亡发现,再没有人涉足过。 但季礼不明白的是,老薛就死在五楼,小琪尽管只有七八岁模样大小,但她应该对死亡有所认知。 “你,没有看到你爸爸吗?” 这样想着,季礼还是免不了询问了一下,或许事情在他离开之后又出现了变数。 小琪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她十分畏惧季礼的眼神,但这是当前她唯一可以依赖的成年人。 犹豫了一下脆生生的说道: “没有……” 季礼有些古怪地看了这个女孩一眼,随后拉起她的胳膊,走向了五楼深处。 一路无话,两个人都很沉默。 直到季礼来到曾经的位置,那里装着老薛死尸的办公室房间,此刻却除了空荡荡的桌面,没有半个人影! “老薛的尸体消失了……” 季礼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难以置信。 鬼物截止到目前,始终没有露过面,为何要将老薛的尸体搬走? 他从怀中拿出老薛的手机,点亮了屏幕,看着上面那些短信男发出的未读消息,抿了抿嘴。 扭过头问向一脸茫然的小琪:“你为什么会在这栋楼里?” 小琪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季礼要带她来这里,听到问题过后,双臂夹紧了怀中的小熊。 “家里停电了,爸爸要值班,就带着我来到这里,准备过夜。 我就在那里抱着小熊睡觉。 后来,爸爸奇怪地把我叫醒,说要和我玩捉迷藏。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很不情愿可是爸爸的语气很坚决,一定要我藏起来。 然后,我就躲在了外面的纸箱里。 但是后来,我就又睡着了。 等我醒来,爸爸不见了……” 小琪说这话时,眼眶变得逐渐红润,但看起来很是坚强,没有让眼泪涌出眼眶。 季礼不为所动,他盯着小琪的话语,心中猜测道: “小琪应该不会说谎,老薛半夜将女儿叫起来,勒令躲藏,一定是因为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事情。 恐怕在那个时候老薛就知道大厦有鬼,并且感觉到危机将至,所以提前让小琪躲起来。” 事情很连贯,出奇的顺滑。 但季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吸了一口凉气,开始在脑海中计算了一下。 随后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大厦里一共有43名工作人员,不管这个数目是鬼物还是酒店统计得出,都不会有差错。 而小琪的身份特殊,她是外来之人,那么也就是说算上她,这座大厦应该满足44人之数! 另一个遗漏之人……” 季礼猛地想到了事情的突破口,老薛、短信男和那个遗漏之人很有可能互相认识。 老薛一直处于五楼的位置,他得到大厦有鬼的消息一定不是当事者。 或许最主要的领头人,是遗漏人和短信男两个人,他们得到消息并告知给了老薛。 算是他们两个把老薛给拉下了水。 这三人发现的东西,才是这次任务的最关键隐秘! 季礼赶紧从怀中掏出了老薛的手机,他这一次一定要看看短信男发出的未读消息到底是什么! 老薛的手机比较落后,并不存在指纹解锁,只有密码。 他俯身下来,尽量让自己的面目温和些,对着小琪轻声询问道:“这是你爸爸的手机,你知道解锁密码是多少吗?” “我爸爸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 小琪的心智并不成熟,但还算机敏,尤其是她对于季礼已经有些转为灰色的瞳孔很是畏惧。 季礼对自己的变化并不清楚,他只是急于找出事情真相。 算了算时间,他大致觉得楼下的死亡已经结束,现在每一秒钟都有可能轮到他遇袭。 只是他还没察觉到自己的酒店手机,已经无法接收电话,更不知道方慎言和潼关那边的情况。 包括,一楼内还有十名工作人员迟迟不死! 对于一个连少女都算不上的孩子,季礼甚至懒得去编造借口。 “我不知道你父亲的行踪,但你想要找到他,就需要帮我开启手机。” 小琪小脸顿时煞白,她一觉醒来唯一的亲人失踪了,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在听到季礼的话语之后,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季礼看着梨花带雨的小琪,心中有无奈也有些不耐,他始终没时间去哄孩子。 “我只要你告诉我手机密码,我带你去找你爸爸,不要再哭了! 我只能等你两秒钟的时间!” “!” 这一次小琪极为痛快地说出了老薛手机的密码,季礼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成功开了锁,顺势点开了老薛与短信男的聊天记录。 “小李,你大半夜地给我看什么啊,神秘兮兮的?” “老薛!你别当我是开玩笑,我和徐老哥在八楼发现了一伙kb份子! 现在正在挨门挨户搜查呢!其他同事都被带走了!” “怎么可能,我一直和小琪睡觉,根本没听见动静。” 这个小李,应该就是短信男的名字,看起来是小李发现了什么东西,想要给老薛查看。 但季礼看到这里皱了皱眉,他同样搞不懂,负责这一楼层的潼关、常念为什么没有发现老薛和小琪的位置。 这并不符合他对潼关的了解。 但这个疑问暂时被压了下去,他就立马被下面的对话所吸引。 “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照片?” “我看了你可别害怕, 这个世界上……有鬼!” 第四十六章 在那时节 “终于到正题了。” 季礼心里这样想着,对话并不长,基本上有用的信息都在后面。 “你给我发了什么玩意?怎么一闪而过就消失了?” “不应该吧,我手机里还有啊。 看一眼就行了,你看清照片里的东西了吗?” “没太看清,你再发一次。” “……” “这次还是一闪而过,但……我好像看见了一只手……” “对!就是一只手,血淋淋的手掌!” 手…… 不知道为什么老薛的手机像是无法处理那张图片,导致此时此刻的季礼也无法通过聊天记录看到那张照片的真正内容。 但他却得到了一个较为重要的信息,沾血的手掌! 而等他再看向后面的记录时,却看到了一张残忍至极的图片。 这一次,老薛的手机完全可以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面色僵硬煞白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影背对着镜头,但头颅却极为夸张地对准了镜像! 两只手还没有落下来,就这么保持着那个骇人听闻的姿势。 死法,与所有人都一样! 用自己的双手掰断了自己的头颅! “老薛……老薛…… 徐老哥,他……” “怎么…怎么会这样……” “别说了你快来找我汇合,我总觉得事情没完,祸端就出在那张血手照片上!” 聊天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 剩下的内容,就是小李(短信男)对老薛的催促,一直截止到季礼赶来的那一刻。 季礼放下了手机,深吸了一口气。 关于这三人之间的秘密,他大概可以还原个差不多。 首先是小李和徐老哥,躲在了某个地方,看到潼关等人的搜寻行动,并在那个时候偷拍了一张照片。 也正是这张照片,他一定是拍到了灵异现象。 但他并没有立刻隐瞒下来,反而是联络起了老薛紧急避险! 可是这张照片却渗透了活人难以抵挡的诅咒,每个见到照片的人都会被无情杀戮。 徐老哥是第一个中招的人,小李察觉事情不对,就要赶紧叫老薛带着小琪汇合。 但老薛出于父亲的本能,不愿意让小琪参与此事,将小琪安置躲藏好后,就要前往十八楼。 可与此同时,他还没等出发,就死在了办公室内。 这就是这几人之间的隐秘! 一切的源头,就是那张拍摄到血手的照片! 诅咒的传播,也是从那里开始! 季礼想到这里,心中隐隐有一种拨开云雾之感,截止到目前所有人的死亡都毫无价值。 但只有老薛几人的死,他们可以带来最真实的情报。 照片里的血手,才是诅咒传播的源头核心! 只要找到它,亲眼看到它,或许季礼就有机会挖掘出真正的真相。 包括,真实任务内容,以及真实生路! “叔叔,你还带我去找爸爸吗……” 就在季礼沉思的过程中,小琪怯生生的话语递到了耳边,才让他幡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人。 他转过头看着这个知道他腹部的小女孩,犯了难。 小琪的作用,其实并没有那么大,作为小孩子她就只能帮季礼到这步。 接下来季礼要前往十八楼,找到小李,也就是短信男的尸体。 当时他没有去搜查手机里的问题,现在已经知道诅咒的真正源头,就该亲眼看一看那张照片到底拍到了什么。 带上小琪,固然更好。 在现在这种已经濒临极端的情况下,小琪或许可以起到为季礼挡死的作用…… 但季礼看着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并不想这么做。 无论是出于人性的本能还是某种心理元素,他都不是很愿意。 季礼虽然冷血,但不代表毫无人性,杀那些人是他觉得既然被卷进任务,就意味着没有无辜之人。 但小琪,是被老薛带进了大厦,她本身并没有主导能力。 季礼想了想之后,拿出酒店手机准备拨通潼关的电话。 思来想去,只有潼关比较适合继续携带孩子,这也是他们这伙人里,唯一一个有些善念之人了。 但是当季礼拿着手机的时候,他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左手小拇指出现了未知的颤动。 这种感觉已经数次出现,并且每次都毫无来由。 季礼反反复复地深思下,隐隐能够发掘出这是他灵魂内或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给他提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拨打了潼关的手机。 但是良久之后,仍然显示无人接听…… 季礼暗自咋舌,他转过头透过墙壁看向了楼下的位置,按理说潼关此时应该和李兴在一起。 难道他们那边因此出现了变数? 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想过是自己的手机出现了问题…… 酒店手机代表着酒店的意志,从不会出错的想法已经在店员们的心中根深蒂固,季礼一样如此。 季礼想了想,看着小琪期待的眼神,最后俯下身拂在她的肩头: “小琪,你带着小熊,从楼梯下去,你会遇到一个短发的男人,和马尾辫的女人,他们是你爸爸的朋友。 你只要将和我这边的情况说明一下,他们就会带你去找爸爸。” 这是季礼能够想到的最温柔的措辞了。 小琪看着季礼的眼睛,又看了看其手中老薛的手机,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但就在她即将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问道: “叔叔,你的眼睛,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颜色?” 这话听得季礼一愣,他下意识地将手抬高,抚了抚眼眶:“什么颜色?” “我最初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瞳孔是黑色。 后来,你的眼睛里闪着红光,却又立刻消失。 一直到现在,你的眼睛里,灰色和黑色相交…… 好像很浑浊的样子。” 季礼的眉头一皱,他自己并不清楚眼睛的变化,但听着小琪的话语让他有一种心神焦虑之感。 这一切的来源,让他想到了刚刚陷入的天神交战之中。 刚到五楼之时,他就陷入了某种莫名的神游状态,当时他还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只知道是体内某种力量在与一个外来力量展开争夺,最终结束。 但现在想来,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贴切的形容词来回应那时的感觉。 “颤栗、畏惧!” 而且这并不是对那股外来力量的恐惧,相反正是他体内复苏的那个灵魂力量! 他不清楚那力量的源泉,可那股扎根于灵魂中的恐慌,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触。 季礼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生无畏的强悍心态,竟然会恐惧内心的一样东西。 “我看到的那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他的眼睛,就是灰色……” 第三人格悄然开口,他意识到了有些东西正在改变。 季礼凝起灰黑相间的瞳孔,无声地眺望着夜色,短暂的迷茫过后,出现了某种落寞。 “在我抵达五楼之时,或许我看到了一个契机。 让我心里的另一个人,复苏的契机。 他的瞳孔正在与我的瞳孔融合。 那时节,我还是我,我还是季礼吗……” 第四十七章 鬼在等我 “诅咒的源头似乎找到了,是一张具备血手的照片。 但我觉得很奇怪……” 季礼行进在通往十八层的楼梯间,四周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只有第三人格在脑海中的分析。 “是很奇怪,先前我们猜测诅咒的源头位于我们店员身边。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关于鬼物如何杀人的问题吗,还存在太多疑点。 也许找到小李的手机,我们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很多事情都会解释地通了。” 到了这个份上,季礼反倒不急了。 他很清楚,事情进展得和他预想的几乎完全一致,果然小琪的存在成为了通往最终真相的钥匙。 而现在的他,距离真正的任务源头,只差一步之遥! “老二,你为什么会沉睡?” 除去任务之中的疑问,季礼现在最不解的是他本身的变化。 第二人格从上次任务之后,像是力量正在逐步削弱,总是在沉睡,苏醒之时也没什么精力。 而刚才发现的那个身穿黑袍,灰色瞳孔的“季礼”,更让他有一种天然的畏惧之感。 虽然他不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又是如何钻进了他的体内。 但他还是意识到了,他们之中正在进行某种潜移默化的融合。 季礼冥冥中能够感觉到,那个人已经存在于他体内很长的时间,并且拥有非凡的力量。 或许,自己“死而复生”的特殊能力,就是源于那人! 但,季礼仍然很害怕…… 他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某种东西,甚至是鬼,可他担心的是自己大事未竞,却要提前迷失自我。 他能够感觉到,一旦自己与那人完全融合,自己将不再是自己。 那么关于自己本身,天海酒店的秘密,就全部搁浅夭折。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近期以来,我的五感越来越虚弱,像是正在生一场大病。 我的力气,很少了……” 第二人格自出生之时,就代表着暴躁与热血。 尽管季礼并不喜欢这种性格,但不得不说有老二存在,可以让他在这个地狱之中的存活之旅,显得更有生机。 毕竟,季礼是一个死气沉沉之人。 “灰色,代表着你体内的那人。 但红光,又是什么……” 第三人格回到了事情的本身,小琪临走时说过季礼除了本身的眼睛颜色外,还有红光和灰色。 灰色已经很好解释,但红光又是什么? 季礼看了一眼即将抵达的十八层标示,轻声说道: “我在刚刚到达五楼之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的头颅产生剧痛,有某种外来势力开始入侵我的身躯。” 说到这里他忽然沉默了下来,脚步顿时停住了,随后猛地仰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急促开口说道:“阴冷的外来势力,会不会是鬼!” 鬼,入侵了活人的身躯…… 这很符合这次任务中的杀人方法,附身自杀! 第三人格被这句话提示了,他沉默片刻后幡然醒悟: “原来是这样! 当时你到五楼之时,应该是本次任务的鬼物试图附身,那道红光代表着的是鬼物! 它进入了你的身体,也正是因为这个,激发了你体内的灰色灵魂! 灰色灵魂试图在抵挡红光鬼物的入侵! 看这样子,似乎他是成功了,否则现在你已经被自杀身死!” 季礼听得连连点头,如果这样解释那么一切就都说通了。 灰色,是他身体里隐藏了许久的另一个灵魂,拥有着不可理解的力量。 红光,是本次任务鬼物,刚才是不知为何季礼触发了死路,正要准备入侵动手,却被灰色被抵挡住了。 “可是,如果灰色灵魂是一个保护我的力量,为什么前几次身死时他都没有出现……” 季礼认为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仍然相信是因为他本身达到了某种契机,才激发了灰色的保护。 而这个保护,也绝对不是善意,或许那心底之人,拥有着更深的秘密,这样做法也一定有其目的。 一旦这个秘密曝光出来,等待着季礼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鬼,是如何找上你的……” 季礼摇了摇头,他隐隐觉得鬼物就一直藏在自己的身边。 但到底是以何种姿态、何种方式存在,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头绪。 他将散落的发丝,笼到脑后,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某个方向,那里是最后的线索之地。 此一行,决定着现在所有店员们的命运。 方慎言和余郭要在一楼监控情况,潼关与常念会在下方楼层与李兴斡旋,季礼成为了唯一一个空闲之人,与最接近真相之人。 “只要找到那张照片,我就有把握解开全部真相!”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再不采用步行的方式,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快速朝着当时的事发之处快速冲刺。 小李的尸体,以及之前的五名店员尸首都应该还在老地方。 但…… 当季礼抵达那条熟悉的拐角处时,他看到了长廊左右那五名早已僵硬冰凉的尸骨。 可是唯独缺少了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那一刻。 小李的尸体! 季礼的脸色骤然大变,其实早在来时他就想到了,老薛的尸体消失了,那么小李的尸体……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了十八层的某个房间位置。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位置,那是小李曾经给老薛发出的徐老哥死亡之地。 现在老薛、小李的尸体都消失了,当初知晓鬼事的三人中,只有徐老哥! “季礼!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徐老哥是最后一个线索人物,但现在的一切似乎是一个阴谋! 鬼物,在有意识地引到我们去往那里!” 是的,三人中两处死亡之地的尸体全部消失,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 这种局势已经太过明示,经历过数次危机的季礼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但,他不得不去! 季礼的脸色极度阴沉,只差最后一步,哪怕是陷阱,他也必须要往里跳! 他的身影朝着十八层的最里端,快步走去,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我要找到它,就算是死!” 第四十八章 季礼已死 “轰隆隆!” 窗外又是一道惊雷,劈碎了一大片雨云,让早已停息的大雨,又一次降临在了凡尘。 十八层顶楼中,只有唯一一个活人,正在迈着坚定的脚步奔向最后之地。 季礼的脸色从最初的阴沉,逐渐成为了决绝,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鬼物,既然已经有了上身的迹象,那么就说明接下来的时间内,他们随时会死。 时间,很快。 当季礼抵达十八层中,最里端的那一处库房门口时,已经来到了午夜的三点五十五分! 哪怕是虚假任务的期限,也来到了最后的五分钟。 一线之隔,一门之隔。 有一个声音伴随着骤然来临的暴雨,肆无忌惮地泼洒在季礼的耳旁。 “推开它!推开它!推开它!” “轰!” 季礼临门一脚,眼神灰色寒芒顿闪,一脚将那老旧的库房木门踢开。 那里,没有光线,但季礼背对着的冷光却穿透血肉,钻进了阴暗的角落。 他的眉头顺着视野的宽阔出现凝聚,面前是三道尸体…… 他们,都是身躯背对着季礼,但头颅却是一百八十度的逆转,冥冥中与季礼这个唯一活人展开了对视。 季礼心中的发毛之感越发的强烈,心里有一些东西正在起到催化作用。 在逼着他,走进去,找出真相!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就无需在犹豫!” 季礼大马金刀,直愣愣的冲进了矮小的库房之中。 从左到右的三具尸体,老薛、小李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想必这就是徐老哥。 而季礼的第一反应,直接冲进去将最中央的小李尸体,从库房之中一把给拖了出来。 虽然他的行动果断,看似没有多想,但他很清楚,眼前的一切极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他不知危机从何而来,但能不进入库房就不进入! 尸体僵硬得像是一尊诡异的雕像,季礼强行将小李的尸体拖到了走廊之中,那张脸他看都没看,直接将手掏向了口袋。 “手机里的照片!” 季礼始终没有忘记,事情的关键到底是什么。 尸体不重要,什么东西将这三人藏到这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李手机中的那张照片到底是什么! 直到他的掌心触摸到了一个表面光滑的硬物,季礼的心头一凛,事情比他预想得还要顺利。 他将手心抽出,带出来的是一部寻常的安卓手机,看着上面的指纹解锁键,他一把将小李的手掌从背后抽了出来。 事情他早在抵达十八楼之前就已经想好。 指纹解锁,只要有小李的手机和他的尸首,就足够了。 小李在聊天记录中说过,他的相册中还保留着那张照片的原图! 短短几秒钟季礼的额头已经见了汗,他死命地掰动着那死人的过度僵硬指头。 一个接着一个的尝试,但这个工作却要耗费许多时间。 因为小李的死法,是左右手都扳在头颅上,死亡之后血冷了已经完全固化。 几乎是季礼每试一根手指,都需要用尽全力将其指关节折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季礼的汗毛都已经竖了起来。 他有些惶惶,不是因为当前局势太过紧张,也不是因为始终无事发生太过担忧,而是他觉得自己身边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这种感觉不只是季礼,包括第三人格也同样有所反应。 “季礼,我感觉我们不太一样了。” “是的,我觉得我的身边有某种不知名之物,正在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不!我和你不一样,我发现我们的身体里,有一个灵魂正在缓缓复苏,随着你的东西每一次进行,他复苏的气息就越快!” 季礼霎时间停住了,随后猛地转过头看向了敞开门的库房。 那里剩余的两具尸体毫无动作,他又看了眼自己身下的小李死尸。 没有任何异常。 但第三人格的话语让他更加紧迫,他不担心鬼,更担心的是体内的那个灰色灵魂! “为什么… 为什么我心里的人,会随着我的行动所涌动……” “叮咚……” 一个声音打断了季礼的思考,让他不得不从那种心悸感觉中抽离出来! 手机,开锁了! “走走走!快离开这里,我感觉到一股刺骨的阴冷! 鬼一定就在这里!” 第三人格失智般的嘶吼,让季礼赶紧离开此地。 不需他说,季礼在手机开锁的那一刻,就已经躬身从原地窜了出去,目标直奔楼梯口! 他紧紧地攥着掌心的手机,一边快速奔跑,一边滑动屏幕试图找出那张照片! “前面是电梯入口,没有门你小心掉进去,左拐!” 季礼全身心在搜寻着手机照片,第三人格充当起了向导,在脑海中为他指引着逃生方向。 “六小时时限要到了… 我还能够感受到我们身边有鬼,它始终都没有离开过,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 一切,都是第三人格在说话,季礼此刻没有任何分神的空间。 一张张照片在他的指尖划过,事情的紧迫程度即将压垮活人的神经。 季礼身上透出的汗液,已经将贴身衣物浸湿,他的发丝无风乱舞。 “到底在哪……到底在哪……” 直到,他突然翻看到一张充满了马赛克的照片,指尖忽然停住了。 同时,他的身躯也在那座没有电梯门的井道前悬停,距离悬崖式的空荡井道只有一步之隔。 图片正因季礼高频度的滑动,出现了加载的情况。 但通过轮廓,季礼看出了一个混乱的景象中存在了一只红色的手掌图案。 “快一点!快一点!” 加载完成,那张图彻彻底底地曝光在了季礼的面前。 而这一幕,竟然令季礼头皮瞬间发麻,一个真相因为照片上的景象顺势而出! “原来… 原来是这样!” 季礼将小李的手机收入怀中,继而从兜里拿出了自己的酒店手机! “真实的任务,我知道了,就在酒店手机之中!” 那份酒店账号发来的邮件,被快速点开,出现在了季礼的瞳孔之中。 一个蛰伏了许久,折磨了多时的真正任务内容,悄然出现。 季礼先前看到的虚假任务内容,在当他看清小李手机偷拍的那张图后…… 契机出现了,真正的任务内容终于替换出来! “收件人:天海酒店,七号店代理店长季礼。 自2015年10月26日晚间十点钟整开始,为期12小时。 发现此条真实的任务内容,并不限用任何方式,指认出鬼物所在,即算作成功接引鬼物。 注1:本次任务前六个小时,鬼物无法对店员造成实质伤害; 注2:完成方法,需指出鬼物当前所在的具体位置,否则不予作数; 注3:本次任务特殊,鬼物不以常规形式存在,但六名店员都需各自完成指认,否则无法回归。” “鬼……竟然是在……” 季礼在看到真实任务的那一刻,以前的所有疑点就全都解释清楚了。 “原来,鬼一直就在我们的……” 但这句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口,季礼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和思维霎时间暂停! 哪怕是思想都出现了停滞! 他的余光看到小李的手机冒出了一股刺眼的红光,并迅速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季礼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攀向了自己的头颅,这个过程他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因为,一旦被鬼物上身,就只有无解死亡! 季礼的头颅在瞬间掰断,他发现了真正的任务,也知道了生路,知道了鬼物的位置。 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祸端在他抵达五楼之时就已经显露,鬼物在他的身上酝酿了太久的时间。 季礼,毫无还手余地。 尸体坠入了空荡荡的井道之中,而酒店手机却被遗落在了十八层,摔了个粉碎! “季礼!!!!” 他在死亡的前一刻,只有第三人格在脑海中发出了无声的厉吼,可谁也听不到。 第四十九章 救与不救 “时间竟会过得如此之快……” 一楼大厅之中,余郭神情没落坐在石阶上,一只手撑在下巴上,默默地看着眼前那仅剩的十名工作人员自杀! 季礼那边的遭遇无人知晓,潼关和常念消失在了上方未知楼层,一楼之内只有始终蹲守的余郭和方慎言二人。 余郭在这最后的一个小时之内,无数次希望着这十人能够早早死去,那样还以为着他们还有操作的时间和空间。 但一切都不符合他的期望,他越发祈祷时间过得慢一些,距离六小时抵达的时间能够慢一些…… 可,最终事情还是走向了最极端。 在他手腕上的表针指向了后夜的四点钟,那已经被附体却迟迟不死的工作人员终于在同一时间,掰断了自己的脖颈! 方慎言的脸色一沉如水,眼神中的冰冷越发闪现。 他缓缓起身看了眼手表,定格在那尸体狼藉的大厅之中: “季礼在半个小时之前失联,潼关自从上次通话之后也彻底联系不上,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 余郭苦笑着点了点头,他扭脸看向了身旁的男子,讪讪笑道: “六小时到了,我们仍然在任务中,这已经说明我们先前的任务彻底虚假。” 这算是彻底确凿了任务虚假的情报,余郭继而说道: “方老师,季礼、潼关两方为何会失联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店员之间都是用酒店手机联络,而酒店手机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或许季礼、潼关、常念,包括是李兴,他们四个已经死在了上方楼层。 我们需要行动了……” 一直以来,方、余二人始终蹲守在一楼,由于通讯设施的破坏,他们知之甚少。 但如果照余郭分析的一样,季礼、潼关双方行动全部失败并且身死,或许可以透露出死路的存在。 方慎言听之就明白过来,他从怀中掏出了烟盒,抽出两根分给了余郭。 二人叼着烟,走向了楼上。 “不管他们死没死,找到尸体,或许会留给我们生路的希望。” …… “潼先生、常小姐? 你们怎么还不过来?” 四楼是一条笔直的长道,此刻有三个人处于长道的两端,一方位于灯光下,另一方混在阴暗的角落中只露身形。 悄声的呼唤,回荡在寂静的楼道中,而灯下的二人却始终不为所动。 潼关已经被那个人堵在此处超过十分钟的时间,处于某种顾忌迟迟不愿前行。 常念那张精致的面容上也饱含疑窦,她微微侧着头,试图看清那人的藏处,可却并不清晰。 “李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位置?” 走廊的尽头之人,当然是李兴,说话的声音与模糊的身形都极为相似。 但熟悉,并不代表潼关可以信任他。 尤其是他第一次出现说出的那句话, “生路找到了!” 这五个字,潼关一个字都不敢相信。 首先他根本不相信以李兴的能力会在当前疑点甚多之时找出生路,其次就算是有季礼帮扶。 可时间过去这么久,季礼始终没有露面,以季礼的性格,他也绝对不会让李兴下来与之通风报信。 最后,也是最主要的是,李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泛出的冰冷陌生之感,让他心中有一种发毛的感觉。 按理说找出生路,他的反应绝对不会如此漠然,本该欢天喜地痛哭流涕。 “季礼在哪?” 僵持许久之后,潼关隔着过道朗声问道。 “我不知他在哪……” 李兴的声音显得很是缥缈,可说到一半却也停顿下来。 那边声音的消失也听到了潼关的耳中,随后他忽然又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呼唤。 “叔叔…你能带我去找爸爸吗?” “有个小女孩?” 常念耳朵一竖,脚步往前迈了两步,看向了李兴那边。 潼关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从来不知道这栋大厦中还有一个女孩子的存在。 听声音,似乎她刚刚从楼上下来,并且是来到了李兴那边。 潼关为难了起来,他搜寻大厦之时从没看到什么女孩,但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不得不让他深思了起来。 “叔叔……”女孩的声音像是很是畏惧李兴。 现在的四楼水越来越浑了。 而这个时候,位于李兴和女孩附近的楼梯口,涌上了两个藏匿的身影。 是刚刚上楼的方慎言和余郭,他们到此已经有一小段时间,几乎是与女孩同时抵达。 也同样见到了当前僵持的局势。 目前的形式是,潼关和常念把守在走廊西侧的楼梯口,李兴和小女孩处于走廊的东侧偏后方,而方慎言和余郭则是完全藏身在东侧楼梯里。 潼关那边距离较远看不清楚形式,但方、余二人这里却看了个通透。 余郭一上来看到这一幕,就直接拿出了直播手机,迅速拍照。 因为当前的景象实在古怪,一个抱着粉色小熊的幼女正怯生生地站在一个男子面前,行为诡异。 而那个男人的姿态却更加可怖,李兴此时此刻整个头颅已经九十度旋转。 面向着潼关的那边,但身体的正面却侧对着幼女,他好像身躯与头颅分割成了两部分,同时可以观察着两方! “李兴,被鬼物附身了……” 方慎言整个身子缩在墙角,默默地观察着一切,不敢轻举妄动。 余郭偷拍了两张照片,但主要是对焦在了女孩身上,随后放下手机轻声说道: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女孩?” “我怀疑她也不是人,在这个时间里,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突然冒出来,事情不太对。” 方慎言有些搞不懂当前的情况为何会变得如此复杂,看起来店员们已经步入不同的节奏之中。 正当此时,那女孩盈盈的一句话将他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刚刚楼上的长头发的怪叔叔让我来找你们…… 可你们……” “长头发……莫非是季礼!” 女孩的这句话旁人听不清,但距离如此之近的方慎言和余郭听得十分真切。 “李兴已经半人半鬼,这女孩很有可能与失联许久的季礼有所关联。 我们,救还是不救?” 余郭的脸色稍急,他推了推身边始终沉默不语的方慎言,一个劲儿地催促着他拿个主意。 方慎言这边的顾虑颇深,李兴注定要被舍弃,他一直引诱潼关二人临近必有目的。 但小女孩似乎是季礼所托而来,有可能身怀线索! 方慎言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正是这个无意之举,导致镜片被上方的灯管晃了一下。 他原先躲藏的位置,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白光,使得二人的位置顿时暴露。 李兴身躯未动,可头颅却猛地一转,从潼关那侧转向了楼梯口的位置。 方慎言闭目了一瞬又豁然睁开,叹了一口气,心知救与不救都没了选择…… 于是,从阴暗之处一步迈出! 第五十章 契机在哪 方慎言意识到位置暴露的一瞬间,就从墙壁边一步迈出,并直奔小女孩所在位置! 现在他所掌握的情报太少了,如果女孩身上真的有季礼获得的提示,那么他无论如何都要赌上一把。 李兴的头颅像是一个没有了螺母的螺丝,脖子与脑袋失去了限制,方慎言从他身边略过的一瞬,正看见他掰着自己的头颅在调整面朝方向。 这种情况更让他觉得李兴已经彻底身死。 方慎言的行动雷厉风行,位于走廊另一侧的潼关二人只是看到一个残影,瞬间将小女孩抱走,随后就消失在了上方楼梯之中! 真正让潼关看清楚来人的是,反倒是方慎言之后的那道身影。 那是余郭! 他紧随方慎言之后,遵循着同样的逃脱路线,但他在路过李兴之时,却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动作! 余郭身子随着方慎言的方向快步前行,而眼睛却始终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兴。 看着他正在极力旋转的头颅,随后余郭做出了一个很是古怪的行为。 他奔跑之余,竟然挥动着拳头,使劲地砸向了李兴正在旋转的左脸! 李兴刚刚要将头颅转向他们这边,却被余郭势大力沉的一拳狠狠砸中! 随后,就出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近在咫尺的余郭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骨骼响动,眼看着李兴的头颅竟然被他一拳给砸飞! 余郭看着李兴那具已经断头,却还在摸索着找寻头颅的身影,头皮一麻。 随后看向了另一端始终看戏的潼关二人,高声喊道:“还愣着干嘛,跑啊!” 说完这句话,他就追随着方慎言的脚步向楼顶快速逃窜。 另一旁看清楚了一切的潼关眉头紧皱着,他拉起了身边常念的手掌,带着她从另一个楼梯向上狂奔。 “六小时!时间来到了六小时节点! 我们被俯身的李兴拖延了最后的时间。” 常念闻言甩开了潼关的手掌,沉声说道: “如果他不是被俯身呢?” 潼关的眉头一挑,眼神中迸发出精芒,但并没有说话。 常念继而说道: “李兴本就十分独特,他迟来报道三分钟,任务随后开始推迟! 看起来是酒店故意默许,这个时间是留出来做什么的?我们至今不知道。 但是否就是给那只鬼创造虚假任务的时间?” 潼关眼珠转了转,顺着这个理论向下推理,幽声说道: “你认为,李兴本身就是那只鬼。 任务推迟的几小时内,是他编造假任务、以及在我们身上留下传播诅咒途径的时间!” 常念猛地一惊,她看着潼关的侧脸,沉默不语。 但是她从这句话之中想到了潼关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诅咒传播途径是……” 潼关坚定地看了常念一眼,读出了她内心所想,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他掏出酒店手机,打开了任务邮件。 上面的任务内容,仍然是之前那则,并未改变。 “不管鬼物的真身究竟是不是李兴,我们都有八成的把握! 而最后的两成,只再等一会,就可以确定下来。” 常念心思透明,立马接下话来: “只要李兴可以追踪到我们的位置,就可以断定,诅咒就在我们的身上! 并且,是那样东西的可能性将会空前之高……” …… “季礼都和你说了什么?” 方慎言一只手将小女孩提在怀中,即便是仓皇逃窜中,他仍然试图从女孩身上挖掘出生路线索。 “季……小琪不知道这个人。” 小女孩有些害怕方慎言身上的味道,那种气味她在前一刻与季礼接触时也有所感受。 但却一直极为安稳地没有挣扎。 方慎言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他有些烦躁地嘟囔了一下换了种问法: “你与那个长头发的叔叔见面的情况和我说一下。” 渐渐地他与小琪开始了交流,后面的余郭也跟了上来。 “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没?” 余郭一上来就捏了一把小琪肥嘟嘟的小脸,但看样子不是喜爱,而是想试探下是否是活人。 小琪使劲地往里缩了缩,让方慎言更加反感。 “这么说来,季礼和你分开后应该是前往了楼上。” 小琪诺诺地点了点头,“我就只知道这些。” 方慎言没再多说什么,扭头看了眼余郭:“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余郭闻言一脸心虚,他的风格已经被方慎言摸透了,讪讪地笑着说:“我只是把李兴的脑袋给打掉了,我走时他还在找自己的头,应该可以为我们拖延一会时间。” 方慎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时间应该不会久,我们得去楼上找到季礼,最起码也要和潼关汇合。 这次任务,你我太被动了!” 余郭神态有些别扭,他一边跑着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潼关的电话。 电话是拨通了,但却显示无人接听。 “又是无人接听……” 方慎言看了看余郭手中的酒店手机,沉声说道:“和季礼当时的情况一样?” 余郭点了点头:“不错,我不清楚是他们有问题,还是我们有问题。” 随后方慎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勒令余郭也给他的手机拨打电话。 而接下来余郭那边也依旧是无人接听,包括方慎言口袋中的手机,一点动静也没有。 “看起来,酒店发放的手机,出现了异常。 那这样说来,季礼未必就是出了事……” 余郭白了方慎言一眼,“现在的重点已经不是季礼了,李兴似人非鬼在后面追我们。 而我们到现在仍然不清楚真实的任务内容,包括生路方向!” 方慎言的脸色也不佳,尽管他没有表现出慌乱,但其实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我总觉得鬼物就在我们身边,包括真实的任务内容也只隔着一层纸,我们现在欠缺的是捅破这层纸的契机!” 余郭闻言似乎有所明悟,下意识地问道:“那么,契机在哪?” 十八楼要到了,就在面前。 方慎言抬起头,他看向了头顶的台阶尽头,那里伫立着一男一女,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他头也不回地回复道: “就在我们面前!” 第五十一章 十八层楼 还隔着几层台阶,方慎言在眼看到上方潼关与常念的身影,就大手一挥,直接将怀中的小琪抛向了二人! 谁也没料想到方慎言的第一举动竟会如此,小琪的一声惊呼中,潼关赶忙上前两步勉强将其接入怀中! 常念伏着身子抱住小琪的身躯,马尾一甩,怒视方慎言吼道:“你做什么?!” 但方慎言那边,并没有看这二人一眼,而是抓着余郭的手臂,穿过二人直奔十八楼的深处! “季礼!季礼!” 方慎言信不过潼关,也不认为这二人能够知晓生路的关键,现在的一切都在季礼身上。 找到季礼,就意味着找到了生路的方向。 他高声喊着,声音穿过数道回廊却长埋于深处,没有丝毫回应。 余郭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扭过头看着后方的空位,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我们如果找不到季礼,又该如何?” 方慎言推了推眼镜,压下心中的急躁,一边走一边说道: “季礼在得知老薛手机中的线索后,径直奔向楼上,很明显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余郭略有不解,他凝眸看了一眼身边男子问道:“那你如何确定他会来十八层?” 方慎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脚步更加急促。 “上方楼层中的异常之处,只有上次季礼和李兴带着五名店员来到的十八层。 当时的他并没有细说为何来此,但我敢肯定他对我们隐瞒正是担心我们之中有鬼。 既然事情出在十八层,季礼又刻意隐瞒线索,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余郭恍然顿悟,惊声说道: “十八层,有本次任务的突破性线索,是季礼留给自己的后手!” 忽然,方慎言的面前没来由刮过一阵刺骨的寒风,方向就在正前方的幽深之处! 那种感觉,就像是顶楼的某个窗口破了洞,外界的风雨在一瞬间侵袭而来。 方慎言心头有一种不妙之感,但几次思索之后,他就立马朝着风声来处狂奔。 而等到方、余二人抵达那股莫名之风的来处时,他们看到了一条空荡荡的电梯井道。 在地上,存在着一部已经摔得粉碎的手机…… 方慎言的眼皮猛地开始抽跳,他看着那部手机,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掌,触碰了一下却又急速收回。 余郭眼珠都要瞪出眼眶: “是季礼的酒店手机!” 方慎言打了个寒颤,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将上半身看向了那幽深如暗渊的井道! 但…… 活人的眼睛,无法窥探那种距离。 除了黑暗,他一无所获。 余郭蹲在地上,捡起了季礼曾用的手机,一瞬间不知是何种感觉。 他不太愿意相信季礼会死,因为一旦季礼死了,就几乎等同于他们始终要找到的真相就越发遥远。 这次任务,除了季礼。 没有店员知道真相…… 方慎言的脸色几经变化,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天花板那里的冷灯管,面色苍白。 “不一定…… 就算是季礼死了,为什么他要在临死前拿出酒店手机。” 余郭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方慎言说出了他的猜想: “或许是他发现了什么想要告知给我们…… 又或许是酒店的手机有所异常……” 方慎言搓了一把僵硬的面孔,点了点头,沉声分析着: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所有人的酒店手机,都出现无法解释的失联情况。 我敢肯定的是,季礼绝对不会是想要给我们通报线索。 首先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其次当时的情况一定极为危机,他如果有时间通报,就不会失踪!” 余郭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将目光看向了某个方位,沉沉地说道: “你说过的十八层是季礼对我们隐藏的秘密之地。 既然他可以找到生路,那么我们也一样可以。” …… 潼关侧着耳朵听着下方楼层的声响,李兴追逐的痕迹迟迟没有动静,这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另一边,常念正在安抚着受惊的小琪,并不断交谈获取情报。 潼关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也很是古怪。 “我就一直和爸爸待在五楼最里面的办公室,你和叔叔没看到我们吗?” 潼关和常念听到这话的时候,都很是不解。 他们在最初的行动中负责一到十层的搜寻,但是对小琪所说播放着戏腔的办公室,丝毫不知。 包括常念细细询问之下,办公室所处的位置在他们当时的搜寻方案中,根本就是一堵墙。 潼关甚至有一种想要重返五楼,查看到底是他记忆出现差错,还是小琪在说谎,可是都没有了时间。 常念将小琪放在地上,站起身对着还在困惑的潼关说道: “或许,小琪和老薛都是特大线索人物……” 潼关猛地仰起头,紧盯着常念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小琪、老薛都属于一条隐线…… 是鬼物不得不藏起来的一条线,如果我们提前将其探查出来,就会造成鬼物的部署提前败露。 所以它创造了一个障眼法,将他们所在的办公室位置短暂隐藏,拖过了我们的第一次探寻。 直到死人开始,季礼和李兴重返五楼,才将这条隐线给挖掘了出来。” 潼关被常念的这段话打破了思维的固化,彻底反应过来。 他看着小琪那张纯真的面孔,突然想到了季礼的一系列诡异行动。 “季礼隐瞒不报,是在私藏线索!” 常念点了点头,对于季礼的行动她也可以理解,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下,季礼根本无法判断鬼物所在位置和身份。 一旦提前将情报通报,很有可能会让鬼物察觉,并杀之灭口。 事实上,小琪能够存活到现在,还要得益于季礼的私心和守口如瓶。 潼关的眼神扑朔着,他始终在等李兴的到来。 酒店的手机,就端在手心,始终停留在任务邮件页面。 先前他与常念在楼梯内的对话,就已经点出了当前的最重要行动方案。 “诅咒的传播途径,就是每名店员的酒店手机!” 所有死者,全都是以此为媒介出现。 最开始他们以为是店员本体传播诅咒,但直到最后一批工作人员之死,旁人不知道。 但只有潼关知道,那是因为他的酒店手机上已经将所有工作人员全部记录。 也只有如此解释,方才吻合鬼物的杀人规律! 任务,可以是错的。 但杀人规律,并不受任务内容影响! 一切,在鬼! 潼关想到这里,再也不犹豫,起身带着常念与小琪,奔向了十八层的深处。 “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使真正任务出现的契机,我们只欠缺一丝!”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过来季礼在这次任务中的作用到底有多么巨大。 来到这里,是季礼不算指引的指引,是让真正任务内容浮出水面之地! 第五十二章 契机来了 “十八层到底隐藏着什么……” 方慎言和余郭二人并肩开始走向了顶楼的深处,四周不断地传来死亡的气息,让人从风中走过更显阴冷。 他们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这地为何会被季礼“青睐有加”,但冥冥中有一股气味在指引着。 是尸体的味道。 “老薛的尸体,原本该在五楼,但是小琪却并没有看见,这说明有一个东西将尸体带走了。” 余郭一边狂奔,一边嘴里念叨着。 方慎言此刻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他只是在虚无的视线中,仿若看到了一个丝线…… 实质化、却又肉眼看不清的灰色线条,正在从十八层的某个位置传来。 他的眼皮一跳,猛地看向了余郭。 而他发现余郭那头似乎对于这股灰色的线条并没有认知,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见。 这似乎是某种提示,有一个东西在给予他帮助。 方慎言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后没来由地看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背。 那里,是一个黑色的哥特式古怪纹身,是一颗眼球…… 但此刻的形式来不及他多想眼球纹身的情况,心中已笃之下,他快速带着余郭前往了灰色线条的源头。 渐渐地,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长廊。 这里,有着五具尸体,直挺挺地站在地面上,姿势各异,但脸上都挂着死前的迷茫和惊恐。 余郭的脚步猛地顿住了,他喉头一堵,随后说道: “这是之前死在十八层的那五名工作人员!” 方慎言那边,眯了眯眼睛,灰色线条的指引到了此处有了些许微弱,似乎提示也即将到此结束。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手背,发现那个纹身有了一丝发烫的迹象。 但又恍若幻觉,他现在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太过紧迫导致血液流通过快,还是那纹身出现了异常。 随后,他又听到后方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方慎言心知是潼关和常念赶来了,他甩了甩混浆浆的脑袋,开口督促道: “继续往里走,或许我们离真相不远了!” …… “诅咒的源头在我们的酒店手机之中!” 潼关打头阵,遵循着方、余二人的脚步,向十八层尽头狂奔。 身边是怀抱着极为安稳的小琪的常念。 “但我想不通的是,现在一切的线索都指向我们的手机,为什么真正的任务内容迟迟没有更换过来!” 在奔袭途中,潼关已经数次翻看过自己的手机,可是截止到目前仍然是原本的那虚假任务内容。 这种情况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自身的判断。 常念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着,诚如潼关所想的一样。 前前后后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可他们连真实的任务内容都不知道。 潼关所说的,发现真实任务的契机到底在哪…… 希望,只能这样继续追赶下去,常念在心中祈祷着这条长廊的尽头会给她一个想要的答案。 …… 方慎言和余郭率先一步抵达了这条死胡同,而摆在他们面前的景象极为古怪。 一具从未见过的男性尸体头颅侧着倒在地上,十根手指全部被错骨掰断,呈现了一个夸张的角度向外伸展。 他就摆在了一个阴暗库房的门口。 而当余郭侧着身子,朝库房之内看去时,却看到了两尊宛如雕塑般惨死的尸体! 一左一右,间隔着两步左右的距离,他们都统一地死于鬼物附身自杀。 身躯面朝着墙面,而头颅却怔怔地与余郭对视着…… 方慎言蹲在走廊中那具尸体的身边,仔细地打量着。 “他已经死亡多时,尸僵到了一个极大的程度,但他的手臂和十指全部在死后被人猛力折断。 并且尸身浑身衣着缭乱,像是被人胡乱搜查过。 我猜,是季礼所为!” 余郭从那阴冷的库房中走了出来,缩了缩脑袋。 “那么,季礼为什么要折断他的十指?” 方慎言似有所悟,开始在男尸的身上四下翻找,最后双手空空的直起了腰板。 “手机,没了。” 余郭吸了一口凉气,他大致想到了当初事发的过程。 “季礼一定是得知了某种特大线索,他来到此处没管左右两具尸体,单单找出了这具男尸。 可以见得,季礼当时的目的性十分强烈,直奔男子身上的手机……” “而男尸因死于鬼物附身自杀,双臂弯曲十指僵硬。 季礼第一时间无法解锁,只能强行掰断他的指关节,尝试解锁手机! 那么就是,这具男尸的手机上有着重大生路线索,甚至是直接生路!” 前一段话是余郭的阐述,但没等他说完,方慎言的背后就出现了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可爱的女孩。 后半段话,正是潼关的补充! 方慎言听完这话,扭过头看向了后方赶来的潼关,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琪。 “我不建议你将她带来。” “为什么?” “爸爸!!!” 他们的对话刚刚落下,小琪突然从常念的怀中挣脱,并起码闯进了那敞门的库房。 常念随后也挤了进去,开始安抚着痛哭流涕的小琪。 潼关看到这一幕,心中暗叹了一声,却没有被影响身心。 他看着面前的男尸,从怀中拿出了酒店手机,翻出通讯录上的那一页。 “杀人规律还在,只是我们猜想的方向错了。 并非离我们近的工作人员会死,而是以任何方式与酒店手机产生关联的工作人员就符合被杀条件。 诅咒的源头,是我们的酒店手机!” 方慎言和余郭都不知道潼关其实早已将工作人员的名单记录在手机上。 当时潼关这样的做法,也是无心之举,本想着可以更好的进行杀戮排列和记录在册。 没想到却葬送了那么多工作人员的性命。 方慎言皱了皱眉头,关于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 “那这样来看,事情反倒简单了狠多。 我们只差知道真正的任务内容究竟为何物,就有了操作的空间。” 余郭在一旁抿了抿嘴,他有些担心的是,现在鬼物为何迟迟没有对他们动手。 就在他们处于门外商议之时,常念轻轻地抚着小琪的后背,另一边打量起了这两具尸体。 视线昏暗之下,她看着右侧那个中年人的尸体,又对比了一下左侧小琪父亲的尸体,默默地低下了头。 在沉吟片刻之后,就猛地抬了起来。 她腾地从原地站起,径直走向了右侧男尸,双目紧紧地盯着那具尸体的指头…… 第五十三章 相互指认 常念从包里拿出了狼烟手电筒,在这个无光的小库房中稍微弯下了腰,走向右侧的男尸。 光源径直地照射在了那具尸体的十指上面,上面有血…… 这很不合理。 小琪父亲的尸体、包括外面的男尸他们的身上是不存在半分血迹的。 毕竟此次鬼物杀人的方法,是掰断脖颈,很难造成出血量。 而这具男尸的十指指甲里,却有一种混合着白色粉末与粘稠血块的混乱之物。 常念看的有些心慌,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中年男子的情况会有所不同。 她轻轻地靠到近前,鼻翼里开始钻入一些腐朽和死亡的气息,尤其是当她凝视着那有些破损的指甲盖时,那种气味就越发的明显。 男尸的脚下,有着一片墙皮碎屑。 常念更加肯定,这名男子的情况一定很是特殊。 最起码他在临死前还在用十指在剐蹭墙皮! 光束一点点地转动着,常念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她在此时想起了潼关所说过的话。 “一切,都只差一个契机……” 视线开始凝聚,中年男子的面前墙壁上,有着一行扭曲的刻字,伴随着部分猩红的鲜血。 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会有多紧迫,能够让一个人不惜使用连心的十指去刻下重要文字。 “那女人手机里的东西,来找我了!” 常念看到这行字的一瞬间,大脑顿时短路,手电筒“砰”地一声砸落在地,久久无法言语! …… “这么说来,季礼就算没死,大概率也找不到了。” 潼关看着方慎言捡到的季礼手机,沉声说道。 而与此同时,潼关立刻就听到了常念那头的异常。 几乎是那声音传出的同时,就立马冲进了库房之中。 随着潼关的涌入,狭小的库房之内就变得更加拥挤。 “怎么回事?” 常念看了一眼突然而至的潼关,面色变得激动。 她立马拿出了自己的酒店手机,一边翻找着一边说道: “契机!这就是契机!我们全然忽略了的线索!” 潼关顺着中年男尸的位置看去,也看到了那一行用鲜血涂抹的字迹。 他的眉心一跳,“那女子手机中的东西,来找我了!” 潼关自始至终都没认出这库房内外的三具尸体身份,更着实没想到这个藏尸之地竟会有如此重大的线索情报! 三具尸体,无人知晓身份,唯有季礼! 中年男尸的名字,该被叫做:“徐老哥”! 小李和徐老哥是第一个知道大厦有鬼的工作人员,并且二人合力拍下了那张恐怖照片! 这座库房,是徐老哥的躲藏之处,同时也是他的葬身之地。 他是三个知晓隐秘人中,第一个被鬼物灭口之人。 但在临死前,却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契机! 让真正任务内容出现的契机! 刻字中的女子,很明显就是指“常念”,如果季礼在这里就更加明白。 这次任务其实可以从两个方向,找出真实任务的契机。 一是保存在小李手机中的照片,那张照片可以最简明的暴露出鬼物所在、包括解开真实任务。 而第二个,就是徐老哥在死前的提示。 此刻在季礼死亡之后,成为了潼关等人解开谜团的重大情报! 常念不知道照片之事,但大致可以推敲个大概。 “我们的行动一定是被这几人给亲眼目睹,所以就在不断地躲避我们的搜索行动。 但这期间,他们一定是做了某样事情,也正是这个事情他们发现了一个大厦鬼物的秘密! 至于秘密是什么,我们尚不得而知。 但一定和我的手机有关!” 潼关在一旁沉声说道:“我们一直怀疑,诅咒的根源在酒店手机中,而现在这名男尸的提示,正巧是说你手机里的东西找上了他。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酒店手机里……有鬼!” 常念开始飞速地寻找着酒店手机中的任务邮件,直到点开了那一页…… “收件人:天海酒店,七号店店员常念。 自2015年10月26日晚间十点钟整开始,为期12小时。 发现此条真实的任务内容,并不限用任何方式,指认出鬼物所在,即算作成功接引鬼物。 注1:本次任务前六个小时,鬼物无法对店员造成实质伤害; 注2:完成方法,需指出鬼物当前所在的具体位置,否则不予作数; 注3:本次任务特殊,鬼物不以常规形式存在,但六名店员都需各自完成指认,否则无法回归。” 这行任务内容,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点开邮件,就自从出现在她的手机上,似乎一直以来都只是这一条,从来没有发生的更改。 而另一边的潼关,同样在第一时间开启了自己的手机,但他的邮件。 却是从原有的虚假任务,逐渐更改为了真实任务! “你我任务转变的过程,为何有所不同……” 但这句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到门口方慎言那端出现了异常的糟乱。 潼关与常念快速从库房之中跻身出来,就看见方慎言的身躯异常僵化! 双手正在顺着自己的头颅上方,一点点靠近,而最古怪的是他眼镜下的眼珠,动也无法动弹。 似乎连作为人独有的思维都出现了僵硬和固化! 余郭在另一边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却是愣住了。 他方才看见潼关那边的情况,也翻开自己的手机观看真正任务内容,但就在同一时间他听到方慎言一声惊呼。 继而就开始被无可阻挡的附身! 余郭的肾上腺素飙升起来,握着手机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找出当前鬼物的具体位置,每个店员都需指认……” 如何去救下已经被无解附身的方慎言,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但在现在却变得简单了。 在潼关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余郭的手臂却已经举了起来,食指伸出只对着已经头颅九十度旋转的方慎言! “我余郭指认,鬼在方慎言的身体里!” 附身杀人,无解。 但酒店的真正任务同样给出了一个极佳的方法来阻止杀戮,指认鬼物位置! 因为鬼只要想杀人,就需要上身,也意味着位置彻底暴露! 方慎言身上的僵硬顿时消失,人类独有的力量在身躯之内复苏。 方法,有效! 方慎言体内的鬼,被余郭的指认成功所抽离,上交给酒店! 但同时,余郭刚刚放下的手臂却又再次抬起,并急速地攀向了自己的头颅! 他将方慎言身上的鬼指认带走,可自己身躯内此刻同样也有鬼! 第五十四章 引鬼上身 博谷大厦的十八层顶楼,淅沥沥的瓢泼大雨将玻璃窗砸的噼里啪啦,加速了场内的压抑和疯狂。 六名店员、六部手机、需要各自完成指认。 截止到目前,真正任务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鬼,在店员们的手机之中! 并且,它将自身分割成了六份,分别藏匿在每一位店员的手机里。 六个鬼物的分身,同时篡改了任务,篡改了本该的任务进程。 这是经过酒店刻意设计和应许,否则它根本没有那个能耐进入酒店发挥灵异力量! 最好的指认方式,自然是:“鬼物就在我的酒店手机里”。 但由于方慎言那边突如其来的受袭,逼得余郭不得不率先指认其体内之鬼。 余郭在完成指认之后,顿时脑海中闪现过一句话。 是来自酒店意志的提示: “七号店店员余郭,已完成指认,一分钟之内必须离开博谷大厦,否则立刻抹杀!” 可与这条讯息同时抵达的,是他酒店手机中附带而来之鬼! 余郭还没等宣告这条讯息,就立马失去了全部思维和行动能力,双手不可控制地攀向了自己的头颅。 在这最后真相大白之时,鬼物仍然没有放弃。 余郭的生命力在他完全无法反抗的形式下急速被收割,而另一边刚刚恢复意识的方慎言也同样手疾眼快。 “鬼,在余郭的身体里!” 互相指认,同样也是一个好方法。 也是解救一个正在被无解杀死活人的唯一方法。 此话一出,又有一部分鬼物的分身被上交给了酒店。 方慎言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他看着有些虚弱的余郭即将栽倒,立马冲上前将其身躯扶住。 同时,他的脑海中也没来由地响起了酒店发送的一条文字。 与余郭当时获得的一样,都是勒令他必须要一分钟之内离开博古大厦。 方慎言扶着余郭的身躯有些发愣,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完成任务后,酒店还要加上这一条奇怪的规则。 但时间上已经快要来不及了。 方慎言没再犹豫什么,搀扶着余郭立马转身奔向楼梯口。 这期间,他扭过头看了一眼伫立在原地,尚还无事的潼关和常念。 现在生路已经出现,只要他们说一句话就可以完成任务。 那么他也没必要再继续耽误时间,毕竟想要在一分钟内从十八层离开大厦,一样不是件易事。 另一边已经完全准备好的潼关与常念二人,在目睹方、余二人的操作好也十拿九稳。 潼关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攥上了常念的手掌,微微一笑。 常念也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鬼就在我的酒店手机里。” “鬼,就在我的……” 潼关这边话说到一半,随后他就发现常念的脸色似有些不一样。 他相继察觉到好像事情又出现了差错,赶忙问道:“怎么了?” 常念皱着眉头,微微转过头看向了潼关,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的身上,没有鬼!” 潼关的脸色一变,他刚要说话,但随后抿了抿嘴没有多说。 他早就觉得有些奇怪,常念的酒店手机翻开邮件,就是真正任务,但他的手机上是从虚假任务逐渐转化得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常念手机里的鬼,在上次查看过邮件之后离开了…… 潼关无法知晓本该属于常念那部分的鬼此时去了哪里,但他看向了仓库中的那几具明显是被人挪移过的尸体。 “消失的一部分鬼物,三具尸体,失踪的季礼……” 潼关深吸了一口气,他大致能够猜出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常念手机里的鬼,应该是与这三具尸体有关被带走,随后季礼赶来之后又把那部分鬼给吸引走。 也就是说,季礼如果还活着,他的身上应该是有两部分鬼物。 “我去找李兴!” 正当此时,常念甩了下马尾,直接转身,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但潼关却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其强行拽到身边。 “你不能去!” 常念凤目一瞪,猛地打开了潼关的束缚。 “李兴之所以在四楼堵住我们,就是他身体中的鬼,知道我身边无鬼,想要诱导我过去杀害。 其实我身上有没有鬼都无所谓,只要找到李兴就足够了。” 潼关没有说话,只是点着头,常念的猜测都没错。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事先预料李兴会追杀他们,但现在迟迟没有出现的原因。 因为“李兴”是知道,他们还缺一只鬼指认的。 常念看着默不作声的潼关,屏息了一瞬,随后温和地看着他说道: “我知道你是想要我指认你手机中的鬼离开,但对不起,我做不到。” 说完这句话,常念的气息一变,一个反手将潼关的手肘按住,另一只脚踹在了他的腿关节,几乎瞬间将潼关这个高大男子制服。 “别忘了,我是空手道高手,你拦不住我的!” 潼关半跪在地上,被扭到了身后,听着常念的话语,眼角泛起了笑意。 常念余光看向了一旁已经停止了抽泣,神态茫然的小琪,暗叹一声,头也不回地朝着下方楼梯奔去。 但,没走出几步她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因为她听到了一声骨骼的扭曲声响! 常念蓦然回首,看到的是潼关那张还挂着笑意的英俊脸庞,可双手却攀向了自己的头颅。 这一幕让她先前的气势顿无,她想要去阻止,却已经发现潼关的手臂有了僵硬的迹象。 潼关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但从常念对他动手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 像之前一样,引鬼上身,逼常念率先完成任务。 常念看着潼关那张逐渐扭转的脸,神态阴沉到了极致,她突然怒骂了一句: “该死的潼关,这是你早就想好的!” “鬼在潼关的身上!” 此话一出,潼关那已经即将被掰断的头颅停止了旋转,先前的僵硬之感也消失殆尽。 他眨了眨眼看着怒不可遏的常念,揉了揉脖子轻笑道: “你还真是狠心,非要让我脖子掰到极限才开口。” 没等他这句话说完,常念飞奔过来,用了全力扇上了一巴掌! 但随后她又俯下身亲吻了下潼关的额头,轻盈地说道:“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我在楼下等你。” 潼关的眼神逐渐从温煦变得坚毅,他看着常念离去的身影,缓缓看向了另一边从仓库中走出的小女孩。 现在的大厦里,还会被鬼物袭击的也只有这两条生命。 潼关看着她,她也在看着潼关。 一声悄悄的呢喃回荡在了遍地死尸的十八层。 “任何方式都可以指认吗……” 第五十五章 怎么能活? 潼关听着越来越远、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笑容缓缓消失在了脸上。 逐渐的,他看向了一旁眼眶通红,泪痕未消的那个小女孩,十八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了。 他抻了抻有些褶皱的衣服,走向了她,俯着身子,伸出手轻轻擦干了女孩脸颊上的泪珠。 “小琪,你愿意帮帮我吗?” 小琪柔弱的肩头被那温暖的手掌温度有些感染,颤了一下,最后小脸紧绷着点了点头。 “我愿意帮助你,叔叔你之后可以送我回家吗?” 潼关看着那双纯真无瑕的眼睛,温和地笑了,于是也点下了头。 …… 十八楼拥有一个大厦之中最为独特的房间,监控室。 这里曾经是季礼与李兴所待过的位置,此刻却被另类的二人占据。 冒着冷色荧光的屏幕释放着冰冷,照耀在了潼关的脸、也让小琪更加惴惴不安。 潼关坐定在椅子上,开始操控着监视器,搜寻李兴的位置。 现在不算季礼那个特殊存在,大厦之中只有一名店员和一部分鬼。 潼关身边已经没有了鬼物,最后一只鬼在李兴的身体之中。 李兴何时死亡的没人知道,只是从上次相见之后,潼关就已经确定他完全被鬼物所附体。 正常来讲,潼关唯一完成任务的方式,就是要主动去找到李兴的位置。 因为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真正的任务内容,并且酒店赋予了他可以化解鬼物攻击的方法。 他完全有能力在一个念头之间,就将事情解决,成功把李兴身上那部分的鬼物上交。 于是,他来到了监控室之中。 目的,是为了找出李兴此刻到底在哪,但却又不完全是! 在潼关来看,亲身去找寻李兴的位置,并不可靠。 李兴的身上有鬼,这是他们所掌握的情报,但如果鬼物从李兴的身上离开了,那么就彻底成为了完全唯心的存在。 在无法用肉眼捕捉、无法感知的情况下,轻身寻找,极有可能会被鬼物直接附身秒杀。 毕竟,通过之前方慎言和余郭互相指认的方法来看,一旦被鬼物上身,那么就连思维都会无解停止。 而抱着这种想法的潼关,现在正做着一件看起来极为古怪的事情。 他将自己的备用手机摆放在屏幕前方作为支架,摄像头对准了他的正脸。 潼关盯着手机屏幕中自己的影像,开始低沉开口,时刻重复着一句话: “鬼在我身上,鬼在我身上,鬼在我身上……”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潼关反反复复叙述,直至录成了一段长达一分半钟左右的短视频。 做完这一切后,他手掌微抬,将手机固定好,确保一直对准着自己的正身,开始了那段视频的循环播放。 男声低沉的古怪话语开始在密闭的房间之中回荡着,像是某种诡谲的唱词和低鸣。 潼关要做的,还是主动吸引鬼物前来。 毕竟他现在知道真正的任务时间有十二小时,现在鬼物的目标有二,一是他这个执行任务的店员、二是属于外来人员的小琪。 不过在潼关猜测来看,小琪对于鬼物来说并不存在酒店规则的威胁。 只有潼关的特殊身份,可以将鬼物上交给酒店,那么鬼物势必会着重在潼关身上下手。 而不限制用任何方法指认鬼物的规则,也被潼关继续扩大发挥,提前录制好指认视频,以确保鬼物来临的那一刻,哪怕他思维停止,也足以将鬼物捕捉位置。 这就是潼关的计划,只是似乎过于主观。 做完这一切之后,潼关转过头看向了小琪,眼神中带着某种希冀的光芒,问道: “你准备好了吗?” 小琪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小琪准备好了。” …… 时间,开始一点一点的过去,外界的天际有了些许的泛白。 可那场疾驰的暴雨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冲刷着街边的广告牌,也淋湿了在大厦外等候的三名店员。 监控室内,潼关的精神依旧奕奕,他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手机屏幕时刻等候。 而小琪那边,也已经有了些许的倦意,幸好之前半夜时她小睡过一段时间,要不然此刻根本支撑不住。 她的小手在膝前拧成了麻花状,潼关的计划她置身事外,但从这个表现来看,似乎她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很是紧张。 潼关心中已经默念了上千个数字,他始终在等候鬼物的突然袭击,可惜却迟迟没有动静。 在继续又僵持了二十分钟后,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来到了五点半钟。 距离天亮不远了。 潼关深吸了一口气,熬了这么久的时间让他不得不感叹鬼物的耐心真的很充沛。 忽然之间,他觉得眼皮有些酸疼,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臂尝试擦揉。 而就在此刻,当他的手掌触碰到眼眉之时,一股强烈而又犀利的直觉开始席卷他的大脑! 潼关的汗毛立马直竖,猛地扭过头看向了监控室的大门,那里空空如也,可在他的直觉中有什么东西已经进来了! 可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潼关的手臂陡然一僵! 瞬间上身! 潼关仍然保留着扭头的姿势,而这也成为了鬼物加速其死亡的帮凶! 正对面的视频,还在播放,“鬼在我……” 五个字,只要视频可以将那五个字说完整,那么潼关就可以用这种荒诞的方式,彻底终结本次任务。 可下一秒,视频根本没有能力将五个字说完,因为潼关被操控的肉身,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掰断脖子。 反而,是操控着潼关的手掌,加速将那还在播放的手机一把攥住! 随后狠厉地向脚下猛摔而去! “啪!” 手机,立即粉碎! 潼关的计划,似乎是失败了,利用录制视频来指认鬼物,或许只是一厢情愿。 鬼物的做法很是犀利,它没有着急取潼关性命,而是先行毁掉其指认工具。 潼关的头,已经被自己被鬼物操控的手掌按住了,由于其本就扭动,更加快了死亡的来临。 但就在这时,被鬼物所忽略的,还有监控室内所在角落中看着这一切的另一个活人。 小琪,没有成为鬼物的第一攻击对象,因为在鬼物看来,她并非店员,没有权限和能力去指认它的位置,并不构成威胁。 但…… 在这个时候,小琪突然将自己怀中的玩偶熊扔在脚下,她的掌心同样出现了一部手机,是她自己的手机。 而小琪在潼关的头颅即将旋转到了一个极限距离之时,将手机屏幕对准了他。 播放下了一段不知何时提前录制好的视频。 手机是小琪的手机,但视频却是由潼关录制。 “此时此刻,鬼在我潼关的身体之中。” 这是潼关的后手,或者说的计划中的一部分,他早就知道鬼物会来抢夺和摧毁手机上的视频来断绝他指认方式。 于是在前往监控室的途中,他就悄悄借用了小琪的手机,来录好了备份视频。 表面上的视频,只是诱惑鬼物上身的工具,真正可以完成指认的,是小琪这个注定会被鬼物忽视的人。 潼关的脖子僵化彻底消失,行动能力再度回归正常。 他借用小琪的帮助,完成了指认任务,同时脑海中也收到了酒店带来的撤离提示。 …… 方慎言和余郭此时伫立在博古大厦的门前,二人并不宽厚的身影被风雨裹挟着,凝眸看着仅隔一道玻璃大门的罪恶之地。 灯光还是在的,但他们处于外界却看不到大厦一楼内那本该尸横遍野的惨状。 有某种东西,提前将整个博古大厦封锁,或是鬼物、或是酒店。 直到,潼关怀抱着小琪的身影从大门中堂而皇之走出,已经双腿蹲麻的常念瞬间就冲了过去。 潼关将小琪放在地上,扭过头看向了大厦之内,眼神中不知酝酿着何种情绪。 “大厦还在封锁,任务仍然没有结束,这说明季礼尚未死亡。 现在的大厦只有你一个活人,而你的身边有两部分的鬼物窥伺,无论如何操作你都必定会被无解附身。 季礼、季礼…… 这种情况下,你又能怎么活,怎么翻盘?” 第五十六章 第四人格 井道之下,鬼厦地底。 外界的暴风雨在长达数个小时之下,仍然没有对这具尸体有任何警醒的作用。 他,还是死着的。 大腿骨被一条钢筋完全穿透,血迹早已淌进了下方的井道之中,像是已经要流干了。 那颗头颅,正在保持着诡异到了夸张的程度扭曲着,甚至脖子上的青筋都被折断,一层层皮挤在了一起,犹如拧紧的螺丝。 这是博古大厦中,众多死尸中的一员,但也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他是季礼,季礼已死。 只是他的脑海中似乎还保留着几条不归他思维管制的灵魂,正在蠢动。 “他死了,死的很彻底,看看这具还有一丝鲜活的尸体,看看它,美吗?” 漫长的沉默之中,一个阴冷至极、仿若鬼魅的声音在这具死尸的体内轻盈环绕。 “你是谁……” 第三人格,并没有随着季礼主人格的身亡而消散,相反他已经在无光、无声之中煎熬了数个小时。 他一直在等待主人格季礼的苏醒,死而复生,带着他重新回到地面之上。 可当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响起时,第三人格却有些畏惧。 这个声音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不是主人格季礼、不是第二人格,而是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男声! “我只是在问你,是否看出这具尸体代表着的艺术……” “什么艺术?” “血腥、绝望、僵硬、颤栗的美……” 第三人格听到这话,反应过来了,这个说话的声音,一定是第四人格! 是季礼死而复生的前兆,是继他之后显露的第四个特殊人格! 而这个人格所表露出的性情,竟让他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 “怎么样?感受到了吗?你想不想试一试?” “怎么…怎么试?” “我还太过弱小,没办法占据躯壳,但你应该可以。 你这个第三人格鸠占鹊巢,在季礼这个主人格尚未苏醒之际,抢占他的躯壳,逆袭成为主人格! 随后,我带着你来欣赏、来创造更美的艺术! 你,愿意吗?” 第四人格的说话语气,像是疯子,可进入耳中竟会有一种难以遏制的魔力。 像是他在第三人格的心头种下了一颗魔鬼的诱饵,第三人格知道他的话代表着无尽的罪恶与难以想象的恶果。 可…… 他竟然真的有了一丝心动! 第三人格从来没有想过,在季礼主人格死亡的时候,他的思维去冲破壁垒,占据脑腔,从而夺取控制枢纽! 他,化身季礼! “我…可以吗?” 第三人格试探性地问出了这句话,但第四人格的回答却带着一丝震怒。 “晚了,季礼醒了!” 轰…… 世界重新归于宁静,头脑中两个人格的谈论也随之停歇,而季礼的灵魂却完全苏醒! 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睁开,死气浓郁之下,竟快速反转,形成了生机! 一个极为古怪的响动,季礼强行将自己的大腿从那竖起的钢筋上给拔了出来! 疼痛感有些渺小,远不如灵魂上的颤动。 季礼从井道之中缓缓坐了起来,神态有些迷茫,是死而复生的后遗症。 这一次,他的瞳孔,有了变化。 在这次死亡之前,季礼的瞳孔已经有了些微的灰色光芒,而这一次苏醒后…… 他的瞳孔,彻底变得灰黑相间,甚至是各自参半! 季礼幽幽转醒,他半仰起头看向了上方的井道,那里有微弱的光。 可除了光,什么都没有了。 “我死了多久……” 他的嗓音变得更加低沉,似乎是久久未醒后的沙哑。 然后回馈给他的,是脑海中无边的寂静。 季礼的眉头皱了皱,尝试性地再次询问了一遍:“老二、老三?” 直到这时,第三人格方才开口,语气似有所尴尬。 “额,大概有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 季礼闻言更觉古怪,第三人格有些不太一样了,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看来老二又一次陷入了沉睡,他的事情有些恶化了。是否来了第四人格?” 第三人格沉默了半晌后,却撒了谎:“我没有听到有第四人格的出现。”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四肢,右腿有些无法伸展,之前的伤势依旧存在。 他将背上的背包放下,借着上方的光源简单包扎了一下,脑海里回想起了在死之前看到的那张照片。 这张照片,当时让他极为震撼,同时也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照片,是以一个偷拍的角度显现的。 偷拍者,在墙角竖起手机,画面中是潼关和常念的背影,他们的前方是几个正在出门下楼的工作人员。 潼关手里攥着手机似乎是在记录什么,而常念却是将酒店手机举了起来,好像是在找信号之类的动作。 也正是这个动作,在偷拍者的这个角度中,却看到常念手机上出现一张血淋淋的手掌! 从常念的屏幕中钻了出来,直奔偷拍者的面前! 这就是那张照片带来的秘密,也是小李、徐老哥、老薛三人之间的谜团。 小李的偷拍,将常念手机中的鬼物给引了出来! 六名店员、六部载着鬼物手机,而常念身上的鬼,却因为小李的偷拍给抽离出来! 进入了小李的手机之中,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老薛在身边没有店员的情况同样被杀。 而在此时此刻,季礼身边可以确定的是有两部分鬼物。 一个是他本来酒店手机中的鬼物,二是经手常念、小李等人之后,上身将他杀死的鬼物! 现在的季礼,要面对的情况比之前还要紧迫。 但事情却并没有那么简单,之前上身将他杀死的,是小李手机中的鬼。 而他至今也不知道,他自己酒店手机中的鬼去了哪里…… 第三人格犹豫了许久之后,在脑海中问出了一句话: “季礼,我们现在还有办法吗……” 季礼闻言从分析之中回过神来,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口袋,神态有些迫切。 最终,他翻出了烟盒,抽出一根已经被揉弯了香烟,叼在嘴上燃着了。 猛吸了一口后方才心满意足。 烟丝纷纷上飘之中,季礼凝起了灰黑色的眸子,注视着黑暗,说出了他在死亡的前一刻就想好的生路。 另一条生路、特殊的生路、唯有季礼一个人可以使用的生路! 第五十七章 他要反水! “不限用任何方式,指认出鬼物所在,即算作成功接引鬼物。” 这是任务内容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它指出了一个十分宏大的限度: “不限用任何方式!” 凡事条件和要求之下,一旦加上了“任何”这个修饰词,那么可操作的空间就太多太多了。 就例如方慎言等人的互相指认、甚至潼关那种提前录制视频皆可算进“任何方式”的范畴之中。 这次任务,几乎可以说只要找到真实的任务内容,就再没有什么艰难。 只不过,季礼现如今的情况要更加复杂。 他的身上,有两部分鬼物,一是原本手机自带、二是将其杀死的鬼物。 同时,他也并没有如潼关一般的后手机会,此刻在这电梯最垫底的井道之中,仅有他一人。 目前唯有老薛和小李的手机还在他的身上。 季礼醒过来的这段时间里也想过与潼关相似的方法,用手机来提前录制,可惜这样做仍然不保险。 毕竟潼关面对的是一只鬼,而他要面对的是两只鬼。 思来想去,季礼还是准备动用在死亡之前的那个判断。 静悄悄的井道中,风呼呼地刮着,季礼将风衣裹得紧了些,这里只剩下烟卷被吸食的吱吱声响。 良久之后,第三人格调整好情绪,才回应起了先前的话语。 “那么,你的生路是什么?” 季礼的发丝在风中舞动,扬起了头,烟灰顺着他的手指尖散落卷起。 “什么都不动,让那两只鬼一个、一个地来杀我。” 他的声音不大,但说这话时的语气很是坚定,似乎这个不算主意的主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为妥当的方案。 第三人格心智不低,但也有些没能意识到季礼的话语。 而良久之后季礼又一次说道: “鬼无解上身,活人会失去全部意识、全部行动能力,一旦被附体后,任谁都没有办法逆转。 但……我是一个例外!” 第三人格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似乎听出了季礼的计划,但却没有多言。 季礼接着这个想法,向第三人格问道:“在我之前死亡之时,你是否喊出了我的名字?” “是……” “那就对了,我是这次任务中的bug!” 第三人格听到这里,就彻底反应了过来。 想要指认鬼物当前所在的具体位置,并非易事。 最好的方法,自然是鬼物上身,这样的指认才最保险、也最安全。 但这只鬼有一个极度无解的能力,就是一旦被上身,就连思维都会暂停。 当事人,在已经明确鬼物位置的情况,却依旧无法完成指认。 这是一个矛盾之处,而季礼所说他属于bug的言论,却成功可以将这个矛盾化解…… 因为,季礼的体内,有着另外人格! 并且,从一贯的表现和属性来看,季礼并非属于人格分裂的精神疾病,他体内多出的人格其实是另外的灵魂! 这一点,自那个灰色灵魂展露出的能力和诡谲的异象,就足以见得。 尤其是,当季礼的主人格在被鬼物抹杀的同一时刻,他真切地听到了第三人格那丝毫未被干扰的厉吼。 这就让他更加断定,无论是低俗的第二人格、敏锐的第三人格、沉寂的第四人格、亦或是那隐藏最深的灰色人格。 都是他这幅身躯之中,被封印着的额外灵魂! 这是一个最新发现,是他死亡过三次之后的惊人真相。 季礼,经过这次的事件后,总结出了一个结论: 他的身躯中封锁着未知数量的灵魂个体、死亡是开锁释放的钥匙! 目前来看,前两个灵魂,也就是人格,都没有太大的危害,并且对于他执行任务给过不少帮助。 但长期以往之下,复苏的灵魂多了,他的人格会更加杂乱,或许就会出现不可控的人格。 事实上,他已经开始怀疑现在体内的第四人格早就出现,现在只是伪装成平静的假象。 而还有一个最让他担忧的是,那神秘的灰色灵魂…… 这个灵魂在先前五楼之时,稍微露相,并与外界入侵的一只鬼展开交锋,结果似乎是他胜利了。 甚至季礼猜测,他原本手机中的鬼物,一直没有展开袭击的原因就在于此! 或许,当时五楼入侵的那道红光,就是手机中的鬼物,而它是被那个灰色灵魂所吞没! 这也是唯一可以解释,为什么明明原本手机中的鬼离他最近,可出手的另一只鬼。 “疑似可以吞噬鬼物!” 这只是个猜想,但季礼十分不愿意相信这是真实的,他的体内隐藏着一只比鬼物还要强大的灵魂。 那么,这个灰色灵魂,是否也是鬼…… 香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季礼的指缝被灼烧着,可他却茫然无法理会。 直到第三人格问道: “那么,你是认为,当鬼物俯身你的时候,主人格寂灭之时,由我开口指认鬼物存在。” 事情被第三人格的话语拉回到了本次任务之中,尽管季礼认为另一只鬼大概率是被灰色灵魂吞没,但仍然选用这种剑走偏锋的方法。 毕竟从心底,他并不愿意相信灰色灵魂可以吞鬼。 “是这样的。” 随着季礼的这句话之后,场间再没有了任何动静,一切都平静下来,等待着鬼物的来临。 而季礼深信自己的计划是不会有失的,任务明言是任何方式,限度出奇的宽松,基本不会出错。 他像是一根枯木一般,静坐在井道之中,等待着鬼物的来临。 面前,摆放着一部手机,是小李的手机,在这段时间之内他也指认过这部手机,但鬼物并不在那里。 久久地,季礼看到上方井道上涌现了一道光芒,是早间的阳光。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季礼感觉周遭的环境有些过于平静,他嗓子有些发干,但心中却极力地想去抽烟。 烟盒中只剩下了最后一根烟,他暗叹了一口气,伸手抽出,而这个时候他忽然看见自己的双手,竟然变得乌黑一片! 季礼的心中猛地一惊,先前光源太少,如今天亮后他才看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变色! 这让他想起了当时在十八层阻止小李身死之时,那种近乎触体传播式的诅咒。 季礼刚要开口之际,陡然双手变得不听使唤,一股强烈的气息在手掌复苏! 原来那只鬼在杀死季礼之后一直没有离开,就盘踞在他的双掌! 季礼已经没有思维可以指认,但事情还是向他原有的计划进行,他的头颅被那对手掌抓紧,开始了一点点的掰动。 鬼上当了,但此时此刻的第三人格… 却眼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第五十八章 一船生灵 季礼的思维停转了,准确地说是名叫“季礼”的主人格灵魂已经被鬼物的强大力量完全困死。 季礼的灵魂此刻可以感知到周围的一切,能够感受着自己身躯之内那股灵异力量地肆意乱窜,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而计划的最主要实施者,本该是第三人格,这个季礼体内不受管制的灵魂。 但,事情在某一瞬间出现了变数! 因为,此刻的第三人格,在季礼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新生的第四人格的话语所打动! 他,是一个不受管制的灵魂,诚如季礼所料,他不会被鬼物的入侵所干扰。 可,同样也未必会听从季礼的安排! 如果是在此之前,或许第三人格会全力帮助季礼完成任务,从前他也是这样做的。 而自从季礼未醒,第四人格的蛊惑后,第三人格的心态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延,他的心术转变得越发快速。 季礼这个主人格会死而复生,而在死亡之中的那段时间,这幅躯壳是无主的。 先前第三人格并没有机会去抢占,那么这一次却成为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第三人格,本就有原本的思维方式和做事准则,他渴望成为一个完整的活人,现在就是那个难得的机会…… 季礼算尽了一切,但他并没有将第三人格性情的转变计算进内。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季礼的脖子已经转移到了一个夸张的弧度,或许再过半秒钟的时间,他就会在同一位置第二次死亡! 第三人格还是没有开口,第四人格也还在隐藏。 只要有一滴雨水砸落湖面,就可以干扰整池的平静,没有人会想到第三人格突然的叛变。 而当这半秒钟度过,季礼的主人格或许再没有苏醒的机会…… 但是,这个紧要关头,另有一个虚弱至极、像是许久未曾开口的沙哑声音,突兀地在季礼脑海中响彻: “鬼,在季礼身体里……” 说这句话的主人,是很久没有露面的第二人格,而这次他开口的语气很是沧桑,仿若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太多。 可,却仍然可以完成指认! 季礼大脑中的某根神经瞬间突破桎梏,行动能力、感知能力和思维能力重新焕发。 并且头颅也立马不再僵硬,只是转向正面时发出了一声骨骼脆响。 脖颈间强烈的扭曲痛感,让季礼有一瞬间的窒息,让他丧失了全部力气,半跪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世界在这个时候安静了下来,只有他一个人的喘息声。 第二人格勉强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彻底没了动静,第三人格那边也惴惴不敢开口。 良久后,雨声渐停。 季礼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目,紧紧地盯着空荡荡的井道,对着空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一个解释!” 第三人格心知是在问他,可迟迟无法给出解释。 季礼的眼神微微地眯了眯,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摸索着口袋找出了一部手机,并开启了前置摄像头。 光源照亮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瞳孔,却又立马闭上了眼睛。 第三人格同样也可以看到季礼瞳孔的变化,他隔着屏幕看着季礼那双眼睛,心底竟焕发出了一股恐慌。 “怎么…怎么会如此?”他没有想过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这双眼睛里,不只是光芒,更有一尊深埋于灵魂下的可怕之物! “看到了吗…那个灰色灵魂已经在与我融合……” 季礼的声音低沉,孤寂的话语回荡在井道中,碰撞出阵阵回声。 “第四人格…在我苏醒之前他应该出现了,并与你传达了某种意志,让你认为我死、对你最有利! 但你应该动动脑子!” 季礼原本还是沉沉诉说,可最后一句却是低吼而出,对着第三人格鄙夷的呵斥。 “我身边该有两只鬼,可我只遭遇了一只,另一只去了哪里,直到现在你还想不通吗? 我的身体里,不只有你、有老二、老四,还有一个最可怕的灰色灵魂。 我每死一次,灰色灵魂就会离复苏越近,你认为当他出现之后,还有你的容身之地吗? 因为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他吞了我手机中本该入侵的鬼! 我是人、你的人、他是什么?” 第三人格听着季礼的一切,半点回应都不敢说出,如果只是季礼与他的主导权争夺。 季礼当然没有立场去指责他的做法,但第三人格现在想想很后怕。 如果他真的听从了第四人格的撺掇,让季礼再一次身死,那么或许那个可怕的灰色灵魂不仅会复苏,还会摧毁一切! 席卷季礼体内所有的人格,因为目前来看,灰色灵魂代表着的或许是超越了普通鬼物的灵异力量! “我做错了,我们本该是一条船上的生灵,从现在开始,我会全力助你度过一次又一次任务,不可以再死!” 季礼长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眼上方的离去之门,一边从包里拿出攀登绳索,一边想着当前的自身情况。 他这幅看似寻常的躯体内,藏了太多的秘密。 到底是谁将这么多灵魂塞入了他的身躯中,甚至是那个连鬼都可以吞的灰色灵魂,也一定是被人塞了进来。 是天海酒店吗? 季礼想不通,但他有一种预感,现在知道的一切还都只是事情的表面皮毛,也许随着时间的推进,他可以挖掘出越来越多让他错愕的真相。 “老三,季礼是对的。 我越来越虚弱了,现在仅仅是沟通都十分困难,我只是一个人格,但却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迅速被吞噬。” 季礼忙于脱困,听着第二人格的话语,没有说话。 第三人格也在沉默着,第二人格的情况已经预示了一件事情。 灰色灵魂的苏醒,是可以蚕食其余人格的,这让他更加懊悔先前的决定。 第三人格失去了季礼数次危机中难得建立的信赖,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噩耗,可后悔也来不及了。 “季礼,第四人格确实出现了,但他说的话我没有听清,我太虚弱了。 总之,小心老四,他让我感觉与灰色灵魂有莫大的关联。 季礼、我、老三。 我们才是一条绳上挣扎的蚂蚱。 而我,陪不了你们多远了……” 第五十九章 私藏鬼物 一场秋雨,吹落了山明市大量的红叶,每条街巷都像是被铺上了一层苍凉的红毯。 雨水尚未干涸,与落叶混在一起,行人踩在上面,松松软软、不尽真实。 天气越来越冷了,在护城河畔那里的气温更低,伫立在岸上的三男一女,他们呵的是一口白雾似的水气。 几人穿着各异,但神态皆有黯然,今天是十月二十七日的上午八点半钟,一天的开始。 而他们四个却刚刚经历了数个小时的生死之旅,疲惫不堪之下仍在河岸边,眺望着远方。 “季礼,以我对其的了解,应该不会死。” 一阵风吹来,余郭的发丝舞动间双臂一缩,夹紧了身上的衣料,吐出了一口白雾。 在其身边,一个叼着烟卷的中年男子,将风衣的领子立了起来阻挡寒风,眼眸低沉。 “季礼有大秘密,我很想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还会不会活下来。” 这句话倒是说出了几人为何在此等候至今的原因,没有人在意季礼这个人的死活。 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要看看他为何能够活下来。 烟雾与水汽混合在一起,迎着风吹向了另一个位置上的男女。 常念有些厌恶地抽了抽鼻子,瞪向了身边之人,与方慎言一样的是,潼关的手上也夹着一支香烟。 她看着看着就有些急了,一把抓住潼关正要吸烟的手,将烟卷拽了下来,扔在地上。 “抽抽抽!怎么不抽死你!” 潼关皱了皱眉,有些烦躁地看了常念一眼。 自从将小琪送回家后,他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小琪是个可怜的女孩,父亲已经被卷入灵异任务中身死,而家里母亲早亡,只有一位年迈的爷爷。 潼关心有不忍,却无能奈何。 而他在等待季礼的途中,就总觉得有些事情正在悄悄酝酿,他的心绪有些凌乱。 此刻常念的举动,打乱了他的思路,他猛地打落了常念的纠缠,虽然没有说话,却再次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根烟,叼在了嘴上。 常念原本脾气就暴躁,看到潼关的举动更加生气,再一次她伸手将那支烟抽下来扔掉。 “我让你抽!” “既然你不喜欢闻烟味,为什么还要与我结婚呢?” “放屁!不是你死乞白赖地向我求婚?” 余郭和方慎言的头都要炸了,在等候季礼的几个小时里,这对夫妻几乎一半时间都在争吵。 为此他们特意与这二人隔了一段距离,但没想到他们越来越过分。 “他们是如何过这么久的?” 方慎言隔着秋风,看着越吵越激烈的二人,眼中透露出迷茫,似乎不太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 反倒是余郭那边眼神中竟透着某种憧憬和向往,隐隐地还有些艳羡和悲色。 注目着,他发自内心地说道:“如果我能像他们一样就好了。” 方慎言闻言扭过头,狐疑地看了看余郭,继而想到了当时初见时,余郭口中心心念念的一个名字:“阿怜。” 他无声地又一次吸食了一口香烟,不再说话。 渐渐地,寒风再次升起,天边的阳光释放着冷冷的白光时,遥远处走来了一道身影。 那道影子,被黑色的风衣完全包裹,行动踉跄,一瘸一拐之下显得格外苍白与消瘦。 长长的发丝被狂风吹得四下挥舞,但他的肩膀却格外平稳,甚至肩上落下的一片红叶,随着他的运动都不曾坠落。 方慎言和余郭的目光第一时间聚集在了那道身影之上,同时在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们是最为相信季礼会重新归来的,毕竟这二人算是最为了解季礼之人,知道此人不简单。 季礼的神情有所恍惚,最起码表面上是如此,地上单薄的四个影子,预示着他又多了一个灵魂,只是他一直在警惕此事。 任务完成了,他只指认了一只鬼就可以离开,而他可以从博谷大厦归来,也意味着本次任务中六个部分的鬼物,注定有一部分消失了。 六名店员、六部分鬼物,回来五个,上交了五只鬼。 而另一只,或许就在季礼的体内…… 他的耳边传来了方、余二人的呼唤,这才看向了护城河畔,那里站着四位人影。 方慎言和余郭已经朝着他走来,潼关与常念似乎还在纠缠。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面向着匆匆而来,满肚子疑问的二人,没等他们开口就摆了摆手。 脸色苍白地拉开了风衣的一角,露出的右侧的腿部,那一整条裤子完全被鲜血浸透,这条腿在归来途中几乎废掉。 完全是被拖着回来的,此刻见到熟人,季礼的脑部越发昏厥,一股困意从脑海中席卷而来。 他坚持到了极限,身子一软径直栽倒,却立马被方慎言和余郭扶住双臂。 另一侧的潼关二人也跟了过来,看了眼脸色苍白无血、紧闭双目的季礼,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他也是勉强活下。” …… 酒店的大厅之中,大门轰然被外推开,方、余二人搀扶着重伤的季礼先一步登门,潼关二人随后进入。 这里仿佛与外界是两个季节,此刻温风拂面、淡淡的香气扑鼻,沁人心扉的同时驱散了一夜的奔波疲劳。 “恭喜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员方慎言、余郭、潼关、常念顺利回归……” 还是那套熟悉的欢迎词,酒店的广播中女声仍然甜美清澈,让人听之如逢甘霖。 受伤的,其实只有季礼一人,而且也并不算什么难以治愈的伤势。 在季礼疗伤的间隙,方慎言等四人的体内突然飞出了一道道红光,汇聚在了一起,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四根手指的红色手掌。 昏睡在地上,半梦半醒的季礼身躯中最后一道红光也自行飞出,冲入手掌虚影内,随着它的加入,手掌形成了完整。 但接下来,那个手掌却依旧没有被酒店刻字、也没有被安排房间,而是继续盘旋在空中。 季礼在那超自然的力量中,补充血气、修复伤口,一点点醒来,躺在大厅之中,睁开灰黑相间的双目,看向了酒店的棚顶。 与此同时,酒店的广播中再次响起了一道声音,目标直指季礼: “恭喜天海酒店第七分店、代理店长季礼先生成功回归。 但,您不可私藏一部分鬼物,必须将其上交给酒店。” 第六十章 惊人发现 “私藏鬼物?” 广播女声一出的同时,方慎言和余郭直接呆在原地、瞠目结舌。 这不是说他们的承受能力太低,实在是酒店这句话给出的太过诡异和颠覆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将头转向了地上躺尸的季礼,余郭第一次认真地看到了季礼睁开的双目,心中竟有一种畏惧之感。 季礼的眼睛不一样了,原本的纯黑眸子,像是被强行挤入了一些不该存在的颜色。 代表着,寂灭的灰! 余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看着季礼逐渐起身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两步,极为陌生地问道: “季礼…你为什么变了模样?” 起初几人还没有注意,毕竟季礼来时就濒临昏迷,无人看出他瞳孔已经有所变异。 但随着酒店将矛头对准了季礼之后,几人观察之后才终于看到了这一点。 而这其中最为震撼的,当属于潼关! 他几乎是看到季礼那对瞳孔的同一时刻,登时血液倒流,双手攥拳,青筋暴起。 尤其是当他看见季礼那一袭标志性的风衣裹着身躯,眼神漠然地从地上缓缓起身! 此时的季礼形象,与他儿时看到的那个灰瞳黑袍人逐渐重合! 潼关的眼睛都要瞪出眼眶,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季礼,仿若看着隔世仇人。 常念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也大受震撼,但她的情绪始终牵挂在潼关一人之上,在看到潼关逐渐失态之下,她轻轻地将手放在了他的手臂上。 一股清冷的触感,安抚着潼关炙热的心境。 “别着急,这是我们早有预料,季礼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真相早晚会揭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常念在潼关的身边轻轻地说着,语气温柔到了极致。 “毕竟,他还没有彻底转变为灰瞳,不是吗?” …… 季礼这边的神态仍然有些浑噩,一股重伤初愈的虚弱感爬上心头。 而他的脑海中仍然回荡着广播中对他勒令的话语。 旁人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很清楚。 事实上,六名店员、需要指认六部分鬼物,但李兴已死、五名幸存者,指认五部分鬼物即可完成接引任务。 但坏事就坏在,季礼的体内灰色灵魂的异动。 季礼手机中的那部分鬼物,好死不死地非要在灰色灵魂悸动之时入侵体内,导致它被吞噬失踪。 也就是说,随着李兴之死,空余剩下的一部分鬼,本属于无主之鬼,理应被酒店捕捉。 但却在任务途中,被季礼体内的灰色灵魂,半道截胡…… 这是一个大乌龙事件。 并且现在酒店将矛头指向了他自己,季礼也是满肚子苦水,他巴不得将体内的鬼物上交,可根本无法做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季礼无法回应,所有人都看着他。 而接下来,天海酒店的广播,在迟疑了许久之后又一次说道: “季礼先生,您不可私藏一部分鬼物,希望您将其上交给酒店管理。” 这句话和上一次的言语极为类似,甚至乍一听都听不出区别,但在用词方面却差的南辕北辙。 余郭的脸上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酒店的意志用了“希望”二字。 这和第一次的勒令完全相反,似乎有了一丝妥协的想法。 他看向季礼的眼神也更加陌生,好像第一次认识季礼一样。 “我想,可却做不到……” 季礼也惊疑于酒店态度,但也只能如此回应。 从酒店的说法来看,那部分鬼并没有完全消失,就存在于他的身躯中。 他的身体里已经乱七八糟,现在又进了一只鬼,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犯呕,可又无可奈何。 “补缺之人将于三日后抵达,祝各位店员生还愉快。” 广播停顿了许久后,像是默许了季礼的回答,主动跳过此事。 与此同时,空中那只五指血掌的虚影,突然旋转背后刻下了“205”,继而化作一道红光飞往二楼所在。 大厅中彻底安静了下来,方慎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季礼之后,没再说话,摸了摸手背上的眼球纹身,走向三楼。 余郭抿了抿嘴,他惊叹于酒店对季礼的态度,却将重点放在了“私藏鬼物”一事上面。 他朝着季礼的方向走了两步,但是犹豫了一下又停了下来,似乎有事要说,但最终也是离去。 随后是潼关与常念二人,更是看都没看季礼一眼,带着一阵风迅速离去。 此地只剩下了满身疲惫的季礼,他的神情越发落寞,没有上楼,而是径直走向了圆桌的一角,坐在了椅子上,抽起了烟。 良久之后,他半仰了头,看向了棚顶的广播位置,轻轻说道: “这次任务,是酒店早就设计好的吗?” 女声没有任何停顿,她时刻都在: “酒店是否设计我不清楚,但李兴当时在你们查看二楼异动时,曾用手指触碰过你们所有人的酒店手机。 这也就是本次任务的起源,如果您提前询问的话我会将这点告知与您。 以您的能力,通过这一点,或许可以早日发现任务的异常。” 这个回答却是季礼没有想到的,他一直以为女声就是天海酒店意志,任务是酒店设计的,但女声的回答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酒店的意志吗?” 女声的声音还是那样清澈、像是春风,可却有了一丝不一样。 “很抱歉、季礼先生,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在您之前从未有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我同样也不知晓答案。” 季礼眉头一挑,他似乎发现了天海酒店的一些不同寻常的隐秘,女声的态度与他想象得有所出入。 听她话语的意思,仿佛她和酒店并非属于同一意志。 她更像是一个客服,负责代替酒店为店员提供讲解和传达的任务角色。 季礼的手指有些发抖,他没想到在酒店之内,竟然还会存在如此独特的情况。 或许在他之前、所有店长店员都先入为主地认为女声就是酒店,从来没有思考过她其实也是一个独特的个体! 这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你…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我是谁,就像季礼先生您一样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第六十一章 似有所求 天海酒店第七分店的三楼,此刻306号房间之中,常念双手抱膝,蹲坐在沙发的一角,看着面前的男子。 潼关已经来来回回在房间中踱步了二十分钟,面色沉寂始终一言不发。 常念被他绕的有些心烦气躁,可看着那张脸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潼关此刻心中翻江倒海,他早就认定季礼与他印象中的黑袍领头人形象重合,现在来看几乎已经板上钉钉! “一定是他! 二十年前,那天晚上强闯我家,带走我父母的四人之首!” 良久之后,潼关突然之间卸下所有包袱,长叹一声坐在了地上。 他再度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八岁父母在他眼前被莫名之人强行掠走,至今仍不知下落。 在这些年中,他一直于舅舅家寄人篱下,却从未放弃找寻当初之事的起源。 他祖居山明市比邻不远的沪海市,但始终毫无头绪。 直到,一个名叫“自sha俱乐部”的组织主动找上了他,并为其提供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来历已久,看样子并非近期所拍,而画面中正是那个与季礼极为相似之人,在一所公墓内挖坟掘墓。 只是当潼关与常念赶到墓地之时,却被隔市的天海酒店,强行征集进入了十一号分店。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但当潼关看到季礼的那一刻,却恍然大悟。 他身陷了一盘大棋之中,这副棋盘的棋手,有很多: 天海酒店、自sha俱乐部、他父母、季礼,四方或许更多。 而他潼关,只是一颗棋子,在漫长的执行任务经历中,他渐渐找回了初心。 做棋子,也要知道棋子的作用。 想要存活下去,挖掘真相,就只能一次次任务地走下去,否则断无知晓的资格。 另一旁常念看到魂不守舍的潼关,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这些年来在追逐着什么。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没有将潼关搀扶起来,而是与其并肩坐在了地上,小声说道: “季礼就是黑袍领头人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但就目前来看他的情况似乎要过于单纯。 此人没有过往经历、没有户口、没有亲人家庭、他就像是一个凭空冒出的人一样。” 潼关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也正是源于此,他才更加复杂!” 常念闻言,将手心主动递了过去,放在了潼关的手中,温声说道: “不要心急,我们已经成功接近季礼,需要时间慢慢等候机遇。 我们已经足够接近真相了,现在要做的是积累时间,这要求我们必须全力度过更多的任务!” 潼关的眉头一挑,经由常念的提醒,他才幡然想到了一件大事。 他从怀中掏出手机,打开屏幕中的一个通话记录,指了指说道: “这是已经抵达第五分店的观棋发来的,五号店比我们的七号店、包括十一分店都要强悍许多,他们已经接近三星酒店的层次! 而观棋和我透露了一个重大情报,事关二星酒店的‘福利’规则!” 常念眉头一皱,看了看通话记录之后,沉默了下问道: “李观棋算得上是我们曾经的同伴中,各方面与你不相伯仲之人,他的性情趋近君子,消息应该不会有错。 当时我们只是刚刚完成晋升二星的任务就原地解散,酒店明言说的是在二星后的第一次任务结束后,才会公布福利规则。 现在李观棋在那边看样子是抱上了大腿,能够在接近三星的任务中存活至今,想必所获颇丰!” 潼关眨了眨眼,似有些欣喜在其中,他轻声笑道: “而你绝对想不到,二星层次的福利,竟会是如此颠覆!” …… 季礼已经在一楼的大厅之中待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桌上的烟灰缸都已经被掐灭的香烟挤满。 第二人格先前的话语一直回荡在他的内心之中,其实发自真心去说。 他身边的所有人之中,唯一可以信赖的就只有第二人格。 这个灵魂跟随他的时间最长、经历最多,虽然他不喜欢此人的脾气秉性和说话方式,但是他在曾经无人之际,与季礼相伴至今。 第三人格的能力虽说比之高出几个水准,但季礼并非对其很是依赖,相反他对第二人格的好感要高上许多。 一个人越聪明、越具备野心,同样也越难控制。 经过这段时间的沟通中,他大致知晓了第二人格的近况。 其实从上次任务开始之后,第二人格的情况就不是很好,这一点与那灰色灵魂的复苏不无关系,也让季礼明确了这颗定时炸弹的起源时间。 第二人格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能有不到一小时的清醒时间。 他就像是一个暮年的老者,生命力和精神力都已经消耗殆尽,只能通过沉睡来积攒能量。 而如果季礼在接下来再次身死,就极有可能造成第二人格的彻底陨落。 甚至不止于此,季礼抬起手抚了一下眼眉,他那已经灰黑参半的瞳孔预示着,也许第二人格陨落之后,事情就会难以控制。 他这个主人格的身份,将会一落千丈。 第二人格、第三人格是季礼的双臂,断了任何一个他都孤木难支。 第三人格也在这段时间里,将第四人格的出现始末全面转述给了季礼,看得出他是有意要修补关系。 季礼虽然已经开始对第三人格有了戒备,可当前来看,自己的后手也仅剩下他一人。 虽说不可全盘依仗,但他相信以第三人格的聪慧,不会想不到唇亡齿寒的道理。 经过一整天的谈论,现在季礼身躯之内的隐患几乎消灭。 主人格、老二、老三已经确定站在一队,时刻警惕着第四人格,并且全力阻止季礼的再次死亡。 良久之后,天色渐暗,季礼听着外界呼啸而过的冷风,就又要点上一根烟。 而这时,他的背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脚步沉重迟缓、预示着来人心事重重,似对季礼难以启齿之求助。 季礼皱了皱眉,指尖夹着香烟,幽幽转身,看着背后那人。 阴影中,挣扎和徘徊了一整天的余郭,终于带着满腔心事,与季礼隔空相望。 第六十二章 超强鬼物 寂静的天海酒店之内,已近深夜。 潼关与常念早已和衣而睡,驱除漫长任务后的疲惫; 方慎言也平躺在床上,只是双目圆睁,不时偷眼瞧向门口,似乎在警惕着、厌烦着什么东西。 二楼的鬼物,极其安静,在新住户入住后的这段时间内,暂无异常情况发生。 只有一楼的那张圆角办公桌边,两个面对面相顾无言的身影,正在进行着潜移默化的交涉。 季礼注视着余郭许久,见他迟迟没有开口,从桌上再次抓起了烟盒,随意地抽出两根,伸手递了过去。 余郭的脸色有些发暗,身躯也隐蔽在了大半的阴影里,却还是露出了一小半身形,这似乎象征着他此刻的窘迫与心急。 看到季礼的动作后,他长叹一声,放下了所有包袱,从阴暗中走出,接过了那支烟。 季礼重新坐回了原位,他并不是很疲惫,只是由于先前之事导致心绪有些凌乱,此刻一下午的静坐也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他一边吸着烟,一边打量着欲言又止的余郭,算出他是有事相求。 突然地,季礼有些想笑,他还没见过余郭如此犹豫某件事情。 余郭其人,在季礼心中的比重较大。 此人心性均和、为人友善又不拘于礼法、胆大过人却又心细如发。 在这间酒店里,每个人心中都藏着秘密,而季礼对余郭另眼看待的原因是,这个年轻人的秘密显然并不是很复杂。 换言之,余郭算得上是他们这些人里,背景与性情最简单之人。 季礼想了想之后问道:“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余郭一直不说,但他的表现也说明了一些东西,显然他是有求于季礼。 在内心斗争了许久之后,他突然将手头尚未抽完的香烟掐灭,看向了季礼说道: “你能否陪我外出一趟?” 季礼抽着烟点了点头,语气有些随意地问道:“有危险吗?”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余郭的脸上也有些矛盾的色彩,像是他也分不清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只能给出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看来是与鬼有关了……”季礼表面未动声色,却在心头权衡着利弊。 余郭算是个人才,大部分人不敢做的事情他可以去做,非常适合做枪手。 而他与季礼之间,也有过命的经历,似乎可以信赖。 季礼琢磨了一下自己当前的形式,第二人格几近沉睡、第三人格不可尽信,第四人格又藏于隐秘。 头上的灰色灵魂如悬梁之刃,时刻可能落下。 他从来没有可以信赖之人,而眼前的余郭似乎成为了仅剩的选择。 想到这里,季礼看向了一脸凝重的余郭,猜测接下来如果随他而去,大概率会有危机。 余郭咬了咬牙,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季礼,无法猜出其内心所想。 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许诺间,却被季礼的动作打断。 只见季礼将手头的香烟掐灭,裹了裹身上的风衣,走向了酒店门口,简洁明了地说了句: “走吧。” 余郭愣住了,他看着季礼的背影有些惊疑,他没想过季礼在不明不白之下,竟会答应他如此唐突的请求。 只是内心之间,有某种情绪开始了酝酿,眼神也逐渐变得温和。 季礼身影向前,轻轻地推开了酒店的大门,听着背后略显沉重的脚步声,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正常来说,季礼该向余郭要某种保证,最好的就是余郭以后要以季礼马首是瞻,彻底与其站在一队。 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条件,无论是季礼和余郭都很清楚。 但这种事情一旦说出口,就成了“交易”! 季礼想要的不只是一个交易,通过交易达成的捆绑关系并不牢靠,他有一个更稳妥的方式:情感!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那错综复杂却又代表真心的情感。 季礼在余郭主动提出条件之前,用行动将这个交易彻底扼杀,从而在余郭的心中埋下了亏欠的种子。 余郭在今后,面对季礼之时将会始终抱着一种感恩的姿态。 他们,将会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为了同伴,而这种通过情感裹挟而来的“关系纽带”,要远比一个冷冰冰的交易保险的多! 这就是心术。 护城河畔,两名男子并肩伫立在岸边,凌厉的寒风吹动着二人的发梢,将他们的视线带到了南方。 “天南戏剧学院,我曾经的未婚妻,阿怜所任职的大学。 一年前的今天,在那个寻常日子里,她照例前往上班,就再也没能回来。 她死在了2014年的10月27日,死在了那座大学之内,我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余郭收起了往日的嬉笑面孔,换上了深情且漫长的怀念,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左手指头上的婚戒,眼中带着季礼从来没见过的哀意。 季礼从未思念过某人,他无法感同身受,但却察觉到了余郭身上散发出的没落。 “那么,你在这个时候是想让我与你一起前往天南戏剧学院,去祭拜阿怜吗?” 余郭的目光从南方转移到了身前,看着季礼的面孔轻轻说道:“不是祭拜,是去找阿怜的鬼魂!” 季礼听到这里,眼睛微眯了下,示意余郭继续说下去。 “一年前的今天,阿怜去上班之后就再没回来过,手机打不通、学院内去寻找也没有消息。 当时我意识到出事,却并没有往超自然方面联想,直到我找到学院的主管后,他们竟然告诉我学院自始至终都没有阿怜这个老师任职! 而我那时候还是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报警、我联系阿怜父母。 最终得到的结果是,警方查找人口记录中并无阿怜此人,甚至是她的父母都一口咬定,自己并不曾有这个女儿。 一天之内,阿怜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一切痕迹全部被抹除,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她!” 余郭的语气在寒风中吹的有些飘散,可那种怨恨的情绪却肆意扩散。 季礼也泛起了惊骇,他大致可以猜出阿怜之死,只怕与一只能力十分强悍的鬼物有关! 那只鬼,竟然可以改变、抹杀与受害者相关的一切记忆与生存痕迹! 季礼看着陷入悲惨记忆中的余郭,内心一凛,他忽然觉得余郭会进入酒店,也许同样并非巧合。 就和方慎言一样,他的命运使然,是一个注定会进入此地之人。 而季礼此刻眺望向了南方,冥冥之中多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阿怜之死,并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掺和之事。 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里,他和余郭将会真正面对,那只听之就足以令人骇然的超强鬼物! 第六十三章 您会归来 飞速倒退的景物,那两道身影早早离开了护城河畔,朝着山明市的市南区快速进发。 出租车上,午夜的司机百无聊赖,将车上音响开到了震耳的程度,播放着某种舒缓悠扬的乐曲。 后排座上,那个原本面容俊朗,却被阴郁气息摧毁掉英气的长发男子,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望着窗外倒驰而过的夜色,久久不语。 在他身边,一个身材消瘦、神态不安的年轻男人,攥着手中的一张照片,紧紧盯着。 “在天南戏剧学院,我看到了一只鬼,应该是鬼……” 男子的话语又将压抑的气氛拉到了一个新高度,沉重的气息伴随着他的话语,逐渐在车厢内回荡。 惹得司机大叔扭过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似有所不屑。 长发男子闻言,没有半分动作,只是开启车窗,弹了一下已长的烟灰。 “当时我与另一名学院老师一同前往阿怜原本的办公室内。 阿怜的办公桌空空如也,似乎已经被某种力量给抹除掉了痕迹。 奇怪的是,阿怜对面工位上原有的老师位置,同样被完全清空。 与阿怜一同失踪的,还有另一名老师。 而我见到的鬼,就是那名同样失踪的女老师。” 消瘦青年的声音很轻,诉说着诡异的往事,听之骇人听闻,像是都市奇谈。 情绪淡淡地流淌着,甚至让最开始嗤之以鼻的司机大叔都提起了些许兴趣。 他通过倒视镜偷瞄了一眼说话之人,紧接着问道:“然后呢?” 而消瘦青年说完之际,另一个始终没有开口的长发男子,轻挥手指,将烟蒂弹出车窗。 “也正是源于此,你断定阿怜和那名老师不是失踪,而是身死,甚至化鬼?” 消瘦青年闻言却摇了摇头,立刻反驳说道: “不,当时的我还对鬼物没有太多认知,真正让我断定阿怜是被鬼物杀害的原因,是接下来发生的变故!” 他轻轻咳了一声,似对当年往事仍有心惊,哪怕他已真正地见过鬼物。 “随我一同来此的教务老师,明言说这个办公室内并无人员办公。 在他的脑海中,并不存在阿怜、也不存在另一名老师,这很明显是来此源头鬼物那可怕的洗脑能力。 不信邪的我,开始翻找阿怜与另一名老师的工位,试图证明她们曾经存在的痕迹。 但我失望了,她们被抹除的一干二净,但正当我无奈离开之际。 我看到门边竖立的仪容镜…… 我通过镜面的反照,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它通身被一团黑雾笼罩,看不清容貌,只是身材窈窕像是一名女子…… 但,并不是阿怜!” “是另一名同样失踪的女老师?”前排的司机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跟随着男子的话语,展开了推测。 消瘦青年抬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当时的我,只能确定不是阿怜的身影,并没有认定它就是那名女老师。 直到,我惊诧之余的蓦然回首,随我而来的那名教务老师,竟然登时消失在了原地! 在肉眼看到的现实世界,我找不到教务老师的身影,但他却挤进了镜面之中!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被那个黑雾身影拖着前行,在镜面中从窗口一跃而下。 而它在跳出窗外之际,我看到了它的正脸,正是那名女老师!” 消瘦青年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将一年前的所见尽数说出,也解释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他为什么极力寻找鬼物的真实存在,也都是源于当年之事,包括他现在请求长发男子与他一同前往天南戏剧学院,也正是处于某种印证的目的。 毕竟,同样失踪的女老师已经化鬼,那么阿怜,他的未婚妻…… “季礼,我不求解救,只要让我再见她一面,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模样,只要再见一眼,我死也甘愿!” 被唤作季礼的长发男子,缓缓地转过了头,看着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去,却又完全不同的那个男人。 他可以为了一名已逝成可怕之物的爱人,辗转各地、游走恐惧之间,用生命去换一次相见之机。 季礼,无法理解,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心中有些微动。 “余郭,你有想过不久的将来,我们有可能会以店员的身份,重新走进这所大学,以接引的方式将造成悲剧的源头鬼物捕捉。 为,你的阿怜复仇吗?” “复仇……” 余郭的神态忽然间茫然了,他使劲地捏着指尖那一男一女的合影。 那照片上的女子,相貌并非惊艳,只是眉宇间带着的是一丝温婉,显得端庄秀美。 一滴眼泪从余郭的眼眶中流出,滴在了那女子的笑颜之上,开了一朵花。 声声轻喃,开始回荡在车厢之中,语气低的像是哀求。 “不用复仇,我不需要了…… 只求可见她一面,要么让她解脱,要么我去陪她……” 季礼忽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很厌恶这种气氛,这让他有丝醉心之感,让其理智有些驱散。 他伸出手,将车窗开到了最大,刺骨的凉风瞬息而入,吹动了他的发丝。 窗外,是一条建筑风格奇特、满是复古韵味的长街,无数的红色灯笼顺着车速快速闪过。 这条街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气息,钻进季礼的鼻翼中,让其心神一震。 他透过车窗打量着,眼神有所新奇,问向了司机:“这是哪里?” 司机有些被余郭的特殊情绪感染,听到季礼发问才茫然回复道: “这是新建的一条民国风的景点。”说完,他咂么咂么嘴,看了眼空荡荡的街道,车辆行驶在石砖路面略有颠簸,导致他声线也有些发抖。 “白天还好,但一旦晚上,这里没什么人之后,我总觉得这条复古街是那么诡异……” 季礼听到司机的话语,原本还感觉没什么,但当他抱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路过的一砖一瓦、红灯玄门之后,心中也有一种不舒服之感。 这条街带给他的感觉,绝非是一个景点那么简单。 出租车渐渐地驶离了此地,奔着天南戏剧学院越来越近,而季礼无声地看着车窗,忽有所感转过了头。 后面那民国长街的尽头处,竖着一块广告牌。 漆黑的夜里,牌子上猩红颜色的led灯闪着诡异的光芒,上面有四个字,倒映在了季礼的灰黑瞳孔中。 “您会归来……” 第六十四章 今夜不详 “天南戏剧学院到了。” 出租车停在了一栋宽敞宏伟的校门之前,司机探出头看了一眼尚在亮灯的学院,虽然灯光璀璨但他还是有些对余郭所讲的“故事”有些忌讳。 季礼伸出手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也不要找钱,径直下了车。 面前是一个极具艺术风格气息的校门,上面龙飞凤舞的六个字,是学院名称。 大学毕竟热闹,尽管现在已经濒临午夜,门口仍是人来人往,无数年轻男女从季礼和余郭的身边略过,有说有笑。 季礼负着双手,站立在门口,眼睛透过校门,看着里面人间灯火通明的学院大楼,有些狐疑。 他的第一感受是,这里并不像是有鬼之地。 余郭此时站定在了他的身边,搓了一把僵硬的面目,轻声说道: “一年的时间里,我几次赶赴这里,可找到的死者,就只有阿怜、女老师、教务老师三人。 或许还有其他受害者,只不过被鬼物强大的抹除能力干扰,再无可查。” 季礼点了点头,偏头看向了四周擦肩而过的年轻人,随后说道: “或许源于那只鬼的特殊能力,即便是这所学校的人都死光了,也不会惊起任何波澜。” 说心底话,季礼最先并没有想到余郭的事情会如此棘手,不过他自认为自己和余郭此刻已经算是天海酒店的店员身份。 在非任务阶段内,其余鬼物即便是要对其出手,也要有所顾忌。 当然这也只是他自己的猜测,并非一定有效,尤其是在得知学院中的那只鬼是如此强大的情况下,季礼更加没底。 可是来都来了,季礼原本也不指望以自己和余郭两个平凡人可以与鬼物对抗,此行无非是暂且将余郭的心结放下而已。 余郭会来找他,而非别人,季礼也有大致的答案。 无非是因为,酒店女声之前说他私藏鬼物的情况,让余郭误认为他有部分对抗鬼物的能力或者隐秘。 季礼心知这一点,于是在迈步进入学院之时,就对身旁的余郭说道: “我不曾拥有抵挡鬼物的实力,遇到危机我们还是要先一步离开。 我对今夜赶来并不十分赞同,但我有种预感日后此地会成为我们的正式任务地点。 只有酒店为此颁布生路规则,否则我们活人没资格与其对抗。 现在,权当做摆脱你心中的执念,为此更好的未来做准备。” 余郭闻言,没做太多的否定,只是点了点头,或许他在来此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那,我们还是前往阿怜的办公室,那面镜子我觉得是一个关键。” 穿过学院大门,一股凉风没来由地从后方吹来,让季礼的发丝倒飞起来,脖子稍有些瘙痒。 “后面,有东西跟着我们……跟了很久了……”第三人格在此刻出言警示道。 不需他说,季礼心如明镜,并且能够猜出,那个东西的来处是哪里。 就是先前让他心脏不舒服的民国街! 季礼皱了皱眉,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凝眸转身,看向了背后。 那里空空如也,只是一对情侣,正有说有笑地走过。 “它没跟来,就只跟到了学院大门,应该是有所畏惧,不敢越雷池。 这样看来,学院中确有一只鬼物,并且强大到足以震慑同类之鬼!” 季礼有些被风吹得头疼,好像随着他与鬼物争斗越久,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越来越多起来。 “你感受到不对劲了?” 余郭看着季礼扭头的动作,心中略有明悟,他也跟随着目光看向了学院大门。 身旁那些路过的学生男女,依旧没有任何异样,除了季礼和余郭二人之外,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身边到底存在着什么。 季礼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不再纠结于此,只是催促着余郭: “今夜多有不详,务必快去快回。” 有外鬼跟随着他们二人而来,学院那只鬼应该已经有了警惕,季礼吃不准今晚会不会对他们下手。 余郭打头阵,带着季礼快速穿梭在各个学院楼之间,找寻当初阿怜工位所在。 今夜的本意,是余郭在经历过几次任务洗礼后,又有季礼压阵,渴求机遇与阿怜的鬼魂重见一面。 既然同为受害者的女老师可以化鬼现身杀人,那么阿怜或许也可以。 余郭不在乎,阿怜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只是想再看看她。 但他也清楚,学院这只鬼非同小可,比他经历过的任务鬼物都要强大,在几经犹豫之下。 今夜的行动,从最初的探查真相,改为了相机行事。 经过短暂的奔袭之后,余郭带着季礼赶到了一座已经闭馆的大楼门前。 这里空无一人,也没有学生来此幽会,处于学院的后三座大楼的末端,也并没有人看守。 “这里是老师们的办公楼,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全部离开,早已封闭。” 余郭对此了解颇深,一边向着季礼解释,一边从背后的包里,掏出了铁钳,径直走向了大楼的门锁。 季礼看着余郭熟练的动作,就清楚这个男人已经不止一次去撬开该楼的门锁了。 而这段时间内,他开始离着远处,观察着周围的形式。 这栋大楼的附近,都是浓密的树木,后方紧挨着学院的墙面,与后街只隔一线。 风吹叶动,季礼感觉除了午夜的阴凉外,此地并不存在让他熟悉的气息。 也就是说,他、第三人格两个人如此敏感的直觉中,这里并没有鬼物。 季礼低眸眨了眨眼,一边踱步一边问道:“阿怜的办公室在几楼?” “十三楼。”余郭头也没回地回复道,并加紧了手头的活计。 季礼随即抬头,眺望起了十三楼的窗口,那一排被月光闪烁着银光的窗面上,他分不清哪个才是阿怜所在的位置。 就这样看着,只听得一声脆响,随后就是锁链转动之声。 余郭一脸兴奋地将门锁撤下,拉开了大楼的大门,对着季礼急切地挥着手:“走!” 季礼的目光从那排窗口移下,看着余郭的身影,最后也迈动了脚步。 但随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赶紧倒退了一步。 重新抬起头,看向了那一排窗口。 十三楼的这一面,有十五个窗口,处在高层、位于天边,所有的玻璃窗都被月光照耀,出现了明晃晃的银色。 但只有一个窗户,黑漆漆一片,像是连亘古不变的月光到那里,都会被吞噬…… 第六十五章 碎镜威胁 大楼之中,只有两道脚步声成为了唯一的声响。 二人路过电梯,皆是不管不顾,径直走向了楼道之中,试图徒步走上十三层。 不坐电梯,是店员们早已养成的习惯,此刻心照不宣,二人迈步上楼。 余郭一边警惕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 在真实的面对鬼物之后,他对于阿怜的执着也越发急切,尽管他已经做好了今晚不会见到阿怜,但在濒临之时还是免不了有些憧憬。 季礼在末尾,脸色有些阴沉,他觉得一切似乎太过顺利,就像是那只鬼刻意放他们上来一般。 尤其是他看到余郭上前的背影,有些颤抖,心知此人已经因为即将抵达,而心神紊乱。 “别抱太大希望,你本就一无所有。” 季礼不该在此时开口,但为了他和余郭的性命,还是出言提醒了一句。 余郭忽听得那冷若寒冰的话语,原本有些上头的情绪被瞬间浇灭,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了季礼。 情真意切地说道:“谢谢。” 季礼话都不想再说,他的眼皮有些微跳,左手的小拇指开始不住的抽动。 这像是他的一个天赋技能,如果身边的鬼物气息太过浓郁,那么左手小拇指就会发出预警。 这也是在上次任务中推断而来的结论,例如在李兴触碰过酒店手机之后,他抓向手机时,小拇指就不受控制的发抖。 但,季礼并不清楚这到底是缘于何故。 只是认为,这是他长期与鬼物交涉,心理直觉所影响到的生理变化。 没过多时,余郭带着季礼赶到了十三层的长廊之中。 静悄悄的走廊内,左右两边紧锁的房间有三十个,门口贴着各个标示,这些都是老师们的办公位置。 余郭第一目光,就对准了东侧这十五个房间。 季礼始终留意着余郭的表现,他顺目看去,心底一沉。 之前在楼下他感受到这十三层某个东侧的房间,有一个极为特别,现在似乎一切就朝着他担心的那一面发展着。 余郭的神态有些木然,像是许久不曾再来此地,此刻睹景思人,心中感慨万千。 之前,他对一切都茫然不懂,但随着这段时间的经历,他渐渐对于鬼物有了更深的了解。 或许换作他人,在见识到鬼物的可怕之后,绝对不会再抱着如此深沉的执念。 但余郭其人,却极为另类。 他越感叹于鬼物的强大和诡异,反而认定终有重见阿怜的一天! 因为,如果阿怜真的成为了鬼物,他就可以亲眼、亲身去感受其存在,哪怕已经不是活人、没有活人的情感。 即便是被阿怜亲手杀死,他也愿意! 季礼看着余郭的失态,更觉奇怪,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有如此深的眷恋…… 他没经历过,所以不愿相信。 “是1307吗……” 季礼看着越走越深的长廊,对着前方的余郭试探性地问道。 余郭身躯一怔,脸色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着季礼:“你怎么知道?” 季礼心中一声暗叹,开始越过余郭快步朝着1307的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在外看到了十三层的某个房间,月光照耀下会被吞噬掉。 这间房里,确定有鬼。” 余郭听之不以为惊恐,反而更加激动,但却有被理智死死克制,导致他的身形有些奇怪性的颤抖。 季礼看着面前上锁的房间,不再说话。 余郭则是在一旁的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捅进了锁眼之中:“先前带我来的教务老师,被害后遗留下来,我始终带在身边。” 金属钥匙在锁眼之中开启着,但时间越来越长,房门却始终没有打开的迹象。 余郭的脸色有些难看,最后将钥匙拔了出来:“换锁了!” 季礼点了点头,其实他早有预料,随后从兜里拿出了工具包,开始用两根铁丝,尝试撬锁。 “你这?” “我们做任务,不仅需要胆识和智谋,有时还需要一些非常手段,很多东西我们都要会做、能做。” 这一次很顺利,几乎没出两分钟,门锁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房门从内开启,露出了一条缝隙。 但季礼却看到,从这条缝里渗出的是蒙蒙月光…… 可是从外部看去,这个房间要么是有黑布堵住了窗口、要么是鬼物动手将光源吞噬,眼前的景象并不符合季礼的预期。 余郭伸出手按在了门上,但却看向了季礼,似乎想要询问一番。 季礼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轰……” 大门被从外推开,1307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银银的月光,像是露水一般均匀地洒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两个工位面对面摆放着,上面空无一物。 房间内整洁如初,像是许久无人在此,在进门的那一刻,季礼就看到了摆放在右侧最里端的那面落地镜。 “这里,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季礼拧起了眉头,看向了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余郭。 “不对啊,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这两个工位早就补充,怎么会如此干净……” 余郭明白季礼的意思,在阿怜和女老师死后,学院又招聘了新的教师来填充,可现在来看这里分明已经许久无人。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后来报道的老师,也一样被鬼物杀害,抹除了痕迹。” 季礼开始在房间之中逛了起来,余郭则是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些贡品和照片、开始蹲坐在地面之上,低声诉说着什么。 渐渐地,房间内的情况已经一览无余。 季礼最终还是将目光对准了那面落地镜上,无论是从余郭的描述,还是他所见之下,一切诡异的源头似乎就是这面镜子。 遇害的女老师,无法用肉眼看见,但却可以通过这面镜子,将教务老师拉走杀害。 而后续这个办公室内,也有补充老师,可却都被杀害,但镜子却完好无损地一直摆放在这里。 就由不得季礼不将怀疑的矛头,对准了它…… 而这时,余郭从背后走来,轻轻地用手触摸了一下这面宽大的落地镜框。 “上次我曾仔细观察过,甚至将其拆开查看,这就是一面最普通的镜子。” 季礼看着余郭的手,在镜面上摩挲而过,心中更觉古怪。 这个1307似乎是诡异的源头,鬼物已经知道他们到此,为何迟迟没有动作,包括进入之后第三人格和自己都不曾感受到一丝鬼物的气息。 “但如果它真的与那只鬼有关,或许以我们的见识查看不出究竟也算正常。” 余郭的话语有些不甘,此行而来能做的事情很少,鬼物不露面,阿怜就更没有踪迹,他等于白来了一趟。 他离去了,坐在了阿怜曾经的椅子上,默默不语。 而季礼,陷入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中,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身影,渐渐有了一种亲切感…… 但并不是这面镜子,而是镜子中的某种东西,有着让他熟悉的感觉。 可季礼确信,自己从来没有来过天南学院、同样没见过这面镜子。 他缓缓伸出手,按在了镜面之上,那股冰凉的触感让其心中一凛。 而当季礼的左手与镜面接触的那一刻,变故突发! 一行血红的字迹,缓缓出现在了镜面之上,像是因为季礼的触碰而开启: “你们早来了一个季节,走或是死。” 这句话突兀出现不到一秒钟,整个镜面就轰然崩碎! 镜面的碎片四散而飞,将季礼的手指和面部割伤,也惊得余郭霎时起身。 这个被季礼和余郭以为是鬼物源头的镜子,竟然毫无预兆、如此轻易地自毁! “怎么回事?”余郭赶紧拿起了包,赶到碎镜之处。 而季礼神态错愕地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左手,一缕血珠从脸颊伤口滑落,渗入了风衣一角。 第六十六章 河水之下 “轰!” 就在余郭和季礼愣在当下之际,1307号房间的两扇窗户,玻璃瞬间崩塌。 大量的玻璃碎片犹如刀子一般,开始四溅而飞,这比先前只是一面镜子的崩裂要夸张许多,也更具威胁。 季礼被一片宽实的玻璃窗面狠狠地砸中了背后,撞得他猛地一个趔趄。 余郭那边也开始拿手上的背包乱舞,阻止着碎片的危机。 季礼这是才从那阵恍惚感抽脱出来,一个健步,拉扯余郭的胳膊,朝着大门的方向夺门而逃! 当他的身躯撞上房门之时,原以为会遭遇某种阻力,但没想到事情极为顺利,似乎除了玻璃碎裂外,那只鬼并没有想法为难他们。 二人开始在十三层的走廊内,急速奔逃,极力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季礼在逃窜之余不时回头看去,后方没有任何东西在追逐,也感受不到灵异力量的威胁,这让他更加肯定,先前的变故只是那只鬼在逼他们离开。 如果有杀戮之意,只怕他们早已死了几个来回。 这就让其不禁想到,那面镜子给出的小字,应该就是出自鬼物之手。 余郭一边狂奔,一边扭头看向季礼,仓促开口说道:“我们早来了一个季节,难道是说……” 季礼伸出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伤痕,轻声回复道: “看来,我们猜的不错,它将会在日后成为我们的任务之鬼。 任务时间,应该是冬至之日!” 余郭已经隐隐猜到,只是镜面上突兀出现的字迹以及轰然崩塌的玻璃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得到了这个消息,余郭的脸上没什么畏惧,而是一种兴奋。 在这一刻起,他竟对被拉入这个人间炼狱般的天海酒店迸发了一丝感激之情! “最起码,我有了与阿怜相见的资格!” 而这个资格的背后,是血粼粼的死亡和无声无息的绝望换来,余郭笃定要撑下去。 只要撑到冬天,他就可以达成夙愿,一切都有了希望! 季礼的发丝飞扬,在午夜走廊中,默默地看着余郭那张鲜活的面孔,心中多出了一声微叹。 …… 办公楼之下,季礼和余郭几乎没什么惊险就一路逃出,站在楼底看着夜色相顾无言。 先前之事,来的有些莫名,却也符合了季礼对此鬼的推测。 如此强悍的一只鬼物,盘踞多年,天海酒店不可能不注意到。 现在看来,只怕酒店已经对此鬼有了想法,不过出乎季礼预料的是,这只鬼的反应。 它告知季礼二人,说他们提前来此一个季节,单看起来并没什么。 但如果细细一想的话,就可以推敲出一个天大的隐秘。 天海酒店、与鬼物提前有过交易…… 这一点,季礼有些想不通。 因为从这段时间的任务来看,他们这些店员是负责将灵异地点的鬼物,接到酒店之中强制入住,或可以说是“关押”。 历来任务的表现也是如此,而自从上次任务开始后,季礼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那只血手鬼物,是已经进入酒店,却被酒店置之不理,相反是利用这个情况设置了一次任务。 就好像,酒店的处理方式,针对不同的鬼物有两种: 第一种,就是季礼先前经历的窥视鬼、镜框鬼那种,都是超脱出酒店掌控的地带,由店员们主动前往捕捉、接引。 这也是最常规的一种方式。 第二种,例如上次的血手鬼、以及这座大学中的鬼物,都是明显与酒店提前有所联系。 在酒店知情的情况下,为店员们制定、颁发任务。 这两种处理方式,让季礼有些茫然,第一种目的是捕捉鬼物、那么第二种又是为了什么…… 天海酒店,永远是一个最大的谜团,截止到目前为止季礼都无法参透,甚至越来越混乱。 站在风中,季礼的神情幽然,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木,他发觉自己好像被陷入了一座逃不出的森林迷宫。 越是挣脱、越是逃窜,反而越陷越深。 “回酒店吧?” 就在这时,明确了任务时间,心中某块石子落地的余郭反倒心情大好,上前拍了拍季礼的肩膀,示意离开此地。 对于余郭来说,他人生的念想也只剩下了这些,此刻通过鬼物的态度得出了准信,总比先前一直找不到方向要好。 他接下来需要做的,也就只是努力活下去,活到冬天而已。 季礼从那缭乱的思维之中抽离出来,他吐出了一口雾气,从怀中掏出了烟盒。 目光穿越空间,对准了来时的校门方向。 “正门的那只鬼,说不准是否离去,保险起见还是从后面翻墙出去吧。” 余郭没有意义,对着季礼点了点头,随后捡起地上的包,扔向了一墙之隔的街外。 …… 出租车上,季礼还是抽着烟坐在了后排,烟灰被敞开的窗口吹得四散而飞,惹得司机面色铁青。 司机此刻牙关紧咬,通过后视镜看着季礼那张侧脸,不住咬牙。 如果不是季礼多付了高昂的洗车费,他早就忍耐不住上前争论。 此刻眼看着季礼开窗吸烟,只能将“有钱了不起?”这句话憋在心中。 余郭倒是恢复了往日的嬉闹,与来时不同的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这方便他没完没了地与司机扯皮。 司机铁青的脸色,有一半也是源自身边年轻人喋喋不休的废话。 季礼如此做法,也不是故意为此,只是他的思维凌乱,有一件事压在他的心头,不吸烟不得舒展。 天南戏剧学院的鬼,尚且可以搁下,现在还有一个异常情况。 那就是疑似从民国街一路追踪他们的另一只神秘鬼物! 季礼不时从车窗中将脑袋伸出去,看着后方车辆,并且每隔半分钟环顾一圈车厢内部,生怕一个转头,一只可怖鬼魂就坐在他的身旁。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只鬼会追踪,但出于保险起见,还是选择绕路返回。 一路风平浪静,今夜有惊无险。 季礼和余郭多绕了二十分钟的路,抵达了护城河畔,在酒店门口下车。 余郭长长地伸了个拦腰,率先推开了大门,钻进酒店之中,并随口说了句晚安。 季礼再度看向了身后的护城河、以及那座石桥,确定没有异常之后,才跟随进店。 而就在他脚步踏入酒店的那一瞬间,左手的小拇指没来由地自行抽跳了一下! 这个反应让季礼登时汗毛竖起,双眼如电猛地转头,看向了夜色中的河面。 黑夜将河水映拖得如一眼望不尽的暗色画布,除了雾气还在漂浮,满是死气沉沉。 而湖心只有一点出现了涟漪,像是有一颗石子击中了那里,打破了平静。 仿若有什么东西忍耐不住露面,自此掀开了画布的一角,背后真正的阴暗即将释放! 第六十七章 黑雾之眼 三天的时间眨眼即过,这段时间之内再无任何异常出现。 酒店内部之中,风平浪静,五名现有店员展开了一段相对安逸的放松阶段。 十月三十一日的下午两点,距离广播通报的新人补缺之时越来越近。 季礼率先从房门中走出,神采奕奕地等候其余店员们的外出接待。 余郭是第二个走出的,他的脸上早已恢复了往日的不羁与嬉闹。 状态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的原因有二,一是他已经放下阿怜的心事、二是他重新开启了直播。 见到季礼的那一刻起,余郭就开始凑了上来,翻弄着自己的直播手机,给季礼一通絮叨。 说的是什么发现了一个隐蔽平台,尺度宽松,可重新直播等等。 季礼一阵头疼之下,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着,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他还是觉得民国街的那只鬼很是奇特,自从上次任务的情况之后,他发现某些特殊的鬼物,会在任务到来之前就显露异常。 血手鬼是如此,这只民国街的神秘鬼魂,说不定也是同理。 这三天时间内,他夜里加紧了对二楼那几只鬼住户的巡查,生怕内外鬼出现勾结的情况。 毕竟,截止到目前,曾经那只主动与无头鬼联络的披风鬼物,还是没有下落和线索。 没多时,潼关与常念也从房间中并排走出,看了一眼季礼之后,站定在一边窃窃私语。 五名店员里,状态最不好的,当属方慎言。 季礼看到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三天他似乎过得苦不堪言,尽管发丝还是梳的整齐,但眼镜下的黑眼圈越来越重,像是许久没睡个好觉。 “怎么回事?” 方慎言走路的状态有些飘虚,身子骨像是虚弱一般,精神状态很差。 听到季礼的问话,他愣了一瞬才脸色阴沉地开口说道:“你晚上巡查鬼住户时,没发现窥视鬼有异常情况吗?” 季礼闻言,也有些不明所以,“它始终都在房间之内,这三天深夜并没外出。怎么?它又去骚扰你了?” 方慎言胸中憋着一口气,似乎对于窥视鬼有很深的成见,迟迟不语。 其余几人看到他这幅表现也是有些惊疑,潼关和常念不清楚那次任务之后带来了什么样的副作用。 但季礼和余郭虽是知情人,却也无法猜出方慎言到底经历了什么。 良久之后,方慎言幽幽说道:“每天晚上,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什么都没做,就只是那样盯着我。 我原以为窥视鬼还像原本一样,堵在门口,但几次三番之下我推门并未发现其身影。 渐渐地…我猜测会是我手背上那个纹身的原因。” 黑色线条勾勒而成的一个黑色眼球图案,在方慎言的手背上,展露了出来。 季礼和余郭还是有些束手无策,对此根本没有解决办法,只能在旁轻声安慰。 而另一边距离三人较远的潼关和常念,在看到这个纹身之后,反倒是心中一惊。 潼关捏了捏手指,皱着眉头对身边女子悄声说道:“看来事情就出现在这个纹身上面,这种情况好像和李观棋所带来的情报有关啊。” 常念也猛地点了点头,看着方慎言愁眉不展的模样,隐隐流露出某种艳羡的目光。 潼关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是没有选择将同伴带来的二星酒店福利共享出来。 季礼眼睛眨了眨,在那个纹身上面仔细端详了片刻后,又联想到了大厅遗像中那个半边脸刻着图案的曾经店长,没有再继续研究这个问题。 “走吧,时候应该快到了,去接新人,准备下次任务!” 潼关与常念二人率先离去,余郭摆弄着直播手机自言自语地离去。 而季礼却刻意将步子压了下来,保持着与同样故意落后的方慎言同行。 “你的话还没说完吧,或许你发现了这个纹身的其他特性。” 季礼眼神灼灼地盯着前方,悄声对着身边之人说道。 方慎言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他故意落后的举动,季礼果然反应过来是有话要说。 他抬起了手背,轻轻抚摸了一下说道:“在上次任务末尾,这片纹身出现了异常发热的情况,并同时我可以无形之中看到一缕丝线。” “哦?”季礼没想到这个纹身还有如此超自然的作用,赶忙问道:“何种效果?” “它指引着我,找到死气的位置,找出了老薛等三人的尸体,我猜测这是一个提示。”方慎言自身是对纹身最为了解之人。 在当时他就判断,提示就源自纹身,只不过那时他分不清好坏,现在从结果来看,是纹身帮助了他。 季礼也有些错愕,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与鬼物说不出关系的纹身,竟然会对方慎言展开特殊帮助。 “我怀疑,这只是一个伏笔,纹身的效果并非如此简单。 这三天里,我一睡着就会梦到自己处于幽暗之中,四周被黑雾笼罩,而雾气中有一只红色的眼睛,在紧紧盯着我,似乎预示着什么东西即将破暗而出……” 方慎言开口解释出了这几天,为什么会状态如此颓废的原因。 现在的一切,都直指这个特殊的眼球纹身,包括梦境也被那东西入侵,这说明在方慎言身上,有东西正在快速苏醒、强大! 季礼的脚步顿了顿,他沉默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了烟盒,分给方慎言一支后,点燃了。 他看向了远方,潼关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注目良久后幽幽说道: “天海酒店,不知有多少分店,而我们七号店,并不强盛。 在我看来,漫长的时间里,想要活到二星层次,虽不简单,但终究会有一些惊艳之人存在。 可七号店,那十七封遗像上,最高也只是处于刚刚抵达二星,并瞬间团灭。 我猜测,二星层次,会是所有店员们的分水岭,只要扛过去,才能进入天海酒店的真正核心。 到那时,酒店上下、内鬼外鬼、眼球纹身,一切的一切,就都将会有了真正答案!” 方慎言听之,猛吸了一口香烟,打起精神,顺着季礼的话语补充道: “而即将到来的这次任务,就是我们第七分店的晋升任务!” 第六十八章 存活任务 一楼大厅的办公圆桌前,五名店员已经分别落座。 季礼的眼眸半闭着,似在养精蓄锐,亦或是在暗中琢磨着某事。 潼关和常念窃窃私语,余光不时划过方慎言夹着香烟的左手。 余郭则是在桌角的位置,不停地摆弄着手机,看样子是在为新直播间引入老观众。 方慎言抽着烟,坐在季礼身旁,眼眸低垂,静静等候。 这一次只会到来一个新人,是为补缺之人,这并不关键,让店员们神态紧张的是新人补充之后的,最新任务。 在座五人,没有一个泛泛之辈,他们早就意识到了这次任务将会是抵达二星酒店的晋升任务。 只怕难度,将会空前。 尤其是潼关和常念对此更是深有体会,他们算得上是对二星晋升任务最为了解之人。 即便是潼关一向不曾紧张的脸上,也焕发了一丝凝重。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在逐渐压抑的气氛中,余郭忽的一声惊叫,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而去。 但他却立马又发出一声怪笑,嘴里吆喝着直播话术以及迎候观众的词汇,惹得众人一通白眼。 而正当此时,大厅的最中央,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炽烈白光,看起来与金色酒店很是违和,却在气息上如出一辙。 这是酒店的手笔。 随着白光接踵而至的,是一个略显仓促慌乱的身影,身姿有些苗条,身材纤细,似是一名女子。 其余的男性店员们都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常念看到这里,眉毛一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七号店最适合接待新人的,也就是这对夫妇了。 看来者是一名女子,潼关也没有主动近前,将安抚和告诫的工作交给了常念。 而季礼这个代理店长,已经双手抱怀、闭目养神许久。 外表上看,他似乎陷入了枯坐之中,但其实脑海深处却并不轻松。 第二人格与第三人格正在他的大脑中展开对话,而矛头对准的是至今仍然不漏痕迹的第四人格。 “我不敢肯定,这个第四人格是否有超自然能力……”第三人格声音清冷地在脑海中说着。 他已经将先前与第四人格交谈的情况,全部通报给第二人格和季礼,没再隐瞒。 第二人格打了个哈气,低沉地说道: “或许是因为灰色灵魂介入了我的灵魂,所以我感受到灰色灵魂的部分气息。第四人格是在的,我知道它在隐藏着。 因为他,与灰色灵魂在某种方面,气息有所相似。” 第三人格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不确定第四人格的特殊性,是因为当时我被他三言两语就蛊惑成二心。这是源自我的心智不坚、还是他话语独有魔力,我至今也想不明白。” 其实以第三人格的智慧,本不该被那片面之词所感染,但事实就是那样发生了,经过三天的研究之后,他只能得出这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而季礼听着他们二人的诉说,却暂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首位。 真正让他堪忧的,是三天前的那个归来之夜。 他看到了外部的护城河中,河水中央有一个黑色圆点,迅速下沉,似是隐匿。 季礼不相信事情会有巧合,那个圆点有八成的可能性就是民国街跟了他一路的鬼物。 为此,他也开始揣测,接下来即将来到的晋升任务,是否就与这只鬼有关…… “季礼?季礼?” 季礼幽幽沉吟之间,忽听得有人呼唤他的姓名,这才从那种深思的状态中回归,抬眼看向了他的身边。 常念已经带着那名新到女子来临,季礼睁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摇头。 这个女子,看起来十分普通,年纪约二十五岁上下,也算是花样年华,相貌清纯可人、眉宇间略带风情。 此刻双眼通红,应该是常念已经将酒店的内部规则和任务全盘告知。 虽然她站在季礼面前时,并未抽泣连连,但从这种朴素的气息上,此女并非是可以让季礼侧目之人。 于是,他也没什么兴趣,去询问名讳,只是将手边的店员手册,递给了她。 不管新人们的素质、能力如何,季礼都要让他们明白身处酒店之后要学习的潜规则。 毕竟,一个对鬼物无所了解的普通人,在真正进入任务时,很有可能会拖团队后腿。 季礼将手册交付给她之后,就点上根烟,继续闭目养神,等待着接下来的任务内容。 而那名女子,在见到季礼冰冷的态度之后,红红的眼珠却转了转,主动开口说道: “您就是酒店的店长季礼先生吧,我叫陶小依,您以后就称呼我小依就可以,我初来报道,希望季先生可以多多帮……” 季礼刚刚要思考民国街的事情,就被陶小依的话语打断,他皱了皱眉,重新抬头看向了这名女子。 这一看之后,他似乎发现了此女也有些另类之处,比如那副装作楚楚可怜的心机。 但这只是些小聪明,季礼听着她没完没了的聒噪更加厌烦,眼神也越发冷漠,开口打断了她: “我帮不了你,你若有心思可去对那人去用,别来烦我。” 那人,指的是潼关。 其实在场几人,对于季礼的反应倒还在意料之中,只不过季礼半开玩笑半讽刺的言语,目标是直指潼关这一点让人有些错愕。 潼关的眼神微微地眯了下,他看向了季礼,与其隔空对视着,尤其是那双灰黑相间的瞳孔,这让他沉稳的心神有了一丝波动。 常念对季礼的话语也很是不解,随后就明悟过来。 看起来,季礼已经察觉到了潼关对他的敌意,现在已经有了一丝反目的意味。 潼关气极反笑,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也对,那你就不要劳烦季礼了,有什么问题找我就是。” 季礼瞥了潼关一眼,没有回击,正准备再度与脑海中的两位人格沟通之时,他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 清澈的铃声,从每个店员的手机中响起,一封来自天海酒店的最新邮件,终于到来。 “收件人:天海酒店,七号店代理店长季礼。 请于2015年11月1日的午夜零点,抵达本市市南区,民国街区景点。 存活48小时,即算作完成任务,接到新住户。 本次为酒店升星任务,如若完成,七号店将升级为二星酒店。 该等级酒店的福利有二:1.扩招店员至二十人;2.完成任务后解锁。 寄件人:天海。” 第六十九章 一个奠字 “民国街……” “果然是它!” 就在所有人都在通读本次任务内容之时,余郭忽地将直播关闭,扭过头看向了闭目的季礼。 此话一出,就将众人的目光尽数吸引而去。 常念站在圆桌边角,看着余郭那张略带惊愕的表情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你有所了解?” 余郭闭紧了嘴巴,看着仍然闭口不言的季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这个态度,最后还是将矛头抛向了季礼那边。 而这边季礼也在脑海中饱受冲击,尽管他早已有所预料,但没想到真的会如此准确。 这件事情的印证,让季礼隐隐有些不安。 从过往经验来看,只要是提前与店员出现交易的鬼物,只怕都十分棘手。 缓缓的,季礼睁开了眼睛,从桌上抓起了烟盒,为自己点上一根后,轻声说道: “三天前,我和余郭在外散步,路过了市南区新建的民国街。 从那里开始,有一只鬼就开始跟随我们,一直跟到了酒店门口,钻进护城河后不见踪影。” 季礼没有将天南戏剧学院中的事情告诉他人,在他看来提前知晓那么强大的鬼物,并不算做是好事。 尤其是本次任务将会是至关重要的晋升任务,他已经谨慎到了极致。 “散步?”常念听着季礼的话语有些嗤之以鼻,“你们两个大男人,半夜跑那么远散什么步?” “民国街……” 潼关低眸寻思了片刻后,拿出了手机,开始搜索起这个景点。 “民国街位于市南区的偏东侧,靠近白厄花大街的边缘,属于独立长街,专门作为对外景点开放。 刚刚建成并没有多久,连游客都不多,更别说有什么灵异事件了。 酒店将任务地点选在这里,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方慎言在另一边,嘴里叼着烟,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气说道: “既然这次鬼物又是提前现身,估计要比上次还要困难。 你们分析着,我得回去补一觉,等候几个小时后的午夜零点。” 说完这句话,方慎言就转身离去,毫不拖沓。 他这段时间睡眠质量太低,这个选择无可厚非。 现在圆桌上,只剩下五个人。 陶小依是唯一一个还没经历过任务的新人,在听到潼关和方慎言的话语之后,神态更加不安。 这份不安之中,却不全是对于鬼物的天然恐惧。 还有就是几个老店员之间,默契地、快速地沟通,让她根本无法融入。 季礼从不信人,但看人相当准确。 陶小依这张好看的皮囊之下,确实隐含着部分小心思。 她想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为此,她将目光渐渐地看向了潼关,但是在常念的身上偷瞧了一下之后,最终看向了余郭。 这个小动作,始终没有脱离季礼的注意。 他早就觉得这个新人心术不端,此刻看来此女很会审时度势。 季礼犹豫了一下之后,在陶小依开口之前,率先叫住了余郭。 “余郭,你随我去巡查二楼鬼物,一个存活类任务,没什么好分析的。” 这句话不光是将余郭支走,也确实是一句实话。 存活类任务,一般来说任务形式较短、内容简洁。 如果不能从网络上找出民国街的一些信息,那么就只能等到进入任务后再行搜查。 余郭愣了一下,随后起身跟随着季礼,前往了二楼。 随着他们三人的离去,大厅中顿时少了一半的活力。 不过这三人中,除了余郭之外,季礼和方慎言本就话少。 潼关挥了挥手,也抽出了一根香烟点着:“都走了好,空气为之一新。” 常念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潼关,有些不耐:“你怎么又抽上了?” “我已经半小时没抽烟了,这还多吗?” “怎么不多,你之前不是说过一天半包烟吗?你看看你现在……” 潼关、常念二人向来习惯于拌嘴的方式交流,旁人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对于新人陶小依来说,反倒让其眼神放光。 她当然能看出常念的潼关的伴侣,这种越吵越激烈的气氛下,让她误以为自己可以从此与潼关距离拉近一些。 在二人争吵之余,她突兀地开口说道:“常姐姐,潼大哥压力这么大,你就让他抽吧,要不然累坏了身子,可就不好来了。” 陶小依甚至还故意用嗲嗲的声音开口,潼关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皮猛地一抽。 这声音,让他感到一股油腻。 常念闻言,有些惊诧地看了陶小依一眼,“哦…原来你是个绿茶!” 随后她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没好气地说道:“那你就好好照顾你潼大哥吧。” 人,越走越少。 陶小依终于来了机会,做到了潼关的手边位置,娇滴滴地说道:“潼大哥,别生常姐姐的气,她是气我,不是气你……” 然而没等她说完,潼关心烦气躁地摆了摆手,从原位离开,只留下了一句:“脑残。” …… 时间在各自的休息中度过,六名店员整装待发,站在了酒店大门。 季礼和周围人对了一下手表,轻声说道: “这是我们晋升二星酒店的重要任务,输不起。” 所有人都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包括刚刚到来的陶小依。 在距离零点还剩下一小时的时候,六名店员分为两部车,同时从酒店出发,赶往民国街。 方慎言仍有些昏昏欲睡,他已经睡了一下午的时间,但精神始终打不起来。 “我怀疑,可能是这个纹身在吸取我的精神力。” 余郭那边已经开启了直播,在听到方慎言的话语后,还让其手背出了镜。 季礼将风衣的领子提了提,戴上手套之后,神态奕奕地盯着前方路况。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完成这次任务。” 对于季礼而言,酒店的等级越高,他越有机会去找寻酒店和自己的真相,现在他掌握的东西还太过稀缺。 民国街,有四十分钟的车程。 一路上,没有任何变故,季礼的神经也绷到了最紧,他知道一路风平浪静是处于任务保护,也开始逐渐期待着这次任务会是以什么方式出现。 那一排标志性的红色灯笼,有了密密麻麻的迹象,这预示着任务地点即将到达。 风吹起了那象征着喜事的老式灯笼,其内的烛火有些发白。 而细细看去,这些红灯笼的表面都贴着一个、完全不该贴在此处的剪纸。 那是一个意蕴深邃且古怪的汉字: “奠”。 第七十章 大煞之兆 民国风格的街口,是一栋青石打造的门楼,上面的白底黑色已经在夜色下看不清晰 只有冒着冷光的冰凉石板,在两侧红灯笼的照耀下,闪着诡异的红光。 从遥远的长街里,刮来一阵裹着雾气的风,将这个夜晚的寒意添了几分。 落定在街口的六名店员,是当今唯一的活人。 他们已经站在这里良久了,出租车的速度出奇的快。 比预想的时间,早到了十分钟。 现在位于十月三十一的晚间十一点五十五分,距离任务开始,仅剩下最后的五分钟。 季礼站在寒风里,长发随风飘摇,嘴唇微启,突出的不知是烟圈还是冰冷的水汽。 “红灯笼代表着什么?” 这是一句自顾自的询问,在未到达任务时间的情况下,他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这条街的构造。 在林立的小楼与房屋之间,最为醒目的就是那家家户户的屋檐下,诡异的红色灯笼。 “这很明显,是这条街上有喜事!” 余郭高高地举着手机,开启了直播,一边跟着直播间的观众们解读,一边回应了季礼的问话。 没错,红灯笼必定是代表着喜事。 因为这里不仅仅只有红灯,每扇房门上还都贴着崭新的对联。 从坚硬的质地来看,这些对联都是刚刚贴上,与老旧的木门发生摩擦。 风一吹,哗啦啦作响。 表面上一切,似乎可以解释为,这条街上应该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以至于张灯结彩。 但如果仔细观察,却可以发现一种极为荒诞的情况。 红色灯笼,上面贴着黑色的“奠”字。 而那些崭新的红色对联,书写的也不是迎春送福,而是一幅挽联: “齿德产推尊,月旦有评,慈惠常留众口颂。 斗山今安仰,风流长往,典型堪作后人师。” 这些发现,几乎是余郭和第三人格同时意识到。 红底黑字下,在月色昏暗之际,如果不是有余郭的直播记录,以及第三人格近乎变态的观察力,根本无法发现。 “红喜、白丧,混若一体,矛盾交融……” 潼关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楼边缘,眯了眯眼睛看着距离最近的一扇房门,上面的挽联。 “这应该是一个当地地位崇高之人的葬礼,以至于全街百姓,都要贴上挽联,但……” “但是,这条街是景点,哪来的黎民百姓、哪有什么地位尊崇?” 常念说出了潼关没有说出的那个转折点。 “疑点太多了,先不管如何,任务时间要到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方慎言,将烟头丢在脚下,猛地一踩顺势跨入了门楼之内。 等再回首时,他已经完全进入了民国街之中! 其余五名店员,也分别进入,时间正好转到了午夜零点。 今夜,就是十一月一日,也是鬼魅真正复苏之时! 而陡然之间,长街的远处拐角,视线看不清的位置上,刮起了一阵大风。 狂风裹挟着浓雾和落叶,将那里衬托成了一条虚幻的存在。 渐渐地、季礼看到,好似不止是落叶,还有一些元宝、纸钱…… “长街的南口出现了出殡所洒的纸钱!” 余郭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激动地直接原地跳了起来。 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差点将身边的陶小依吓得惊呼起来。 “收声!” 季礼耳边出现了一丝丝异响,像是某种曲调、但却呜咽呜咽,类似啼哭。 为了听清这到底是什么,他有些不耐地让余郭那边收声。 “是哀乐!” 他的五感似乎要异于常人,其他人对此毫无察觉,但他却可以隐约探听到一丝痕迹。 “南口,即将出现一队出殡团队!” 季礼此话刚刚说出口,那股由唢呐演奏的哀乐,就更加大张旗鼓得出现。 这一次,是所有人都听得见了,甚至还有些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南口的拐角,大量的黄纸铺天盖地,像是下了一场大雪,地面厚厚一层全被铺满。 幽暗之处,来了一对身材矮小、体态圆润的影子…… 季礼眯了眯眼睛,站在原地望去,有些看不真切。 “是出殡的金童玉女,看样子是用纸扎起来的,就是不知有没有点睛。” 第三人格的观察力到底要胜过季礼,他已经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点睛关键吗?” “不好说,我听闻一些古代奇谈,纸人点睛必成妖魔。 现在我们这种情况,也说不好是否成真。” 他们二人在脑海中交谈的过程中,金童玉女已经完全现身,身后是一对白袍男子。 同时不止于此,一样样纸人纸马、高楼元宝、包括玉器金石纷纷出现,不过都是用纸扎起来的。 但看起来,也足够具有声势。 棺材,最终还是出现,但从抬棺人的压力来看,这似乎是一口空棺。 季礼已经接触过类似午夜出殡的情况,倒是有些了解。 而正当此时,潼关看着面前的出殡队伍,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砸手心。 “白事出现了,是否还该有一个红事?!”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余郭激动的浑身直哆嗦,像是犯了某种疾病,惹得陶小依往方慎言那边靠了靠。 而一贯冷漠的方慎言,此时竟然看着这个女人,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不知何意。 果不其然,几乎是潼关一句话说出的同时,另一个方向、另一个唢呐吹奏的乐曲同时响起! 这个曲子与出殡的节奏截然相反,极为欢快,甚是高调。 但两方的乐曲,混合在一起,却形成了某种融合,本该是完全相反的两种声音,竟逐渐成为了统一旋律。 季礼转过身看向了正背后的北口。 只见,刚刚来时的那条大街已经完全消失,高楼尽数失踪,取而代之的是同为民国风格的街道。 而那边赶来的,是一伙迎亲队伍,红花漫天,鼓乐齐鸣。 为首的那群人,身穿红袍,各个手拿乐器,蹦跳前行。 抬轿的几人,面色涨红,像是涂了胭脂红粉。 一顶花轿,摇摇晃晃地往前逼近。 但这顶轿子与棺材绝不相同,那重量分明表示… 里面有人! 季礼突然之间有些喉咙干哑,这一幕冲击力太过强劲,让其头皮都有些发麻。 店员们站在长街的中央,一南一北,两伙诡异到了极点的队伍逐渐逼近。 南方黄纸铺天、北方红花盖地、一送葬、一迎亲、黑棺、花轿、贡品、礼金…… 季礼的左手小拇指已经颤抖到了极致,连带着左手都出现了癫狂般的战栗! 左肩落满红花、右肩洒上黄纸的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字一顿地说道: “红白相冲,大煞!” 第七十一章 错上花轿 这几乎是所有人一生都不曾经历的场面。 天昏地暗、风旗倒卷。 六名店员已经逐渐压缩着所在位置,一左一右,是两支似人非人的队伍。 红白相冲,自古便是大忌。 季礼从来没有想过,刚刚来到任务时间,就会出现如此具有冲击力的场面。 余郭那边不知死活一般,还在高举着手机直播,手里攥着一把纸钱。 方慎言看着不断逼近的两方队伍,不留痕迹地往后倒退了两步,退到了一处人家的房檐之下,用后背抵着门。 而在他面前,正是新来报道的陶小依,这个位置把持得很是微妙。 每个人的感受各异,现在方慎言等人已经撤到街边两端,中央位置只剩下季礼和潼关三人。 “找两边人家,可否翻墙进入。” 季礼在心底估算着两只队伍赶到的时间,同时让余郭等人开始试验逃避的方法。 潼关拉着常念迅速跑到街道的另一侧,尝试性地敲打着房门。 在没有回应之后,常念试图从石墙上翻越过去,而潼关则是用自己的肩头坚硬骨骼强行相撞房门。 一时间六名店员陷入了前所未有是忙碌与紧迫中。 “棺材里没有人,是空的。 但花轿里,的的确确像是承载着某样重物。” 第三人格快速地分析着两处队伍的区别。 季礼放眼望去,左右前后的房屋结构已经完全成为了老式的民国建筑,包括地上新铺的青石砖也多出了一些摩擦的痕迹。 一切都在做旧,在任务开始的那一刻,世界完全变了。 现在不只是民国景点这一条长街,季礼的目光所及,哪里都成为了民国建筑。 四周的环境与2015年完全不同。 一个极为可怕、却又确凿的想法落实下来:他被强行拉到了民国! 季礼的心神都微微有些颤抖,这种能力太过可怕! 已经不仅仅是超自然,甚至达到了纯唯心的程度。 逆转时间、空间、改变世界结构…… “距离红白正面相冲,还有不到半分钟!” 第三人格不知道如果让两个队伍汇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一定不会是好事! 季礼看了看努力逃窜的方、余,又看了看另一边的潼、常。 他们始终无法破开那些大门,并且翻墙时却骑墙难下。 这说明,酒店就是要他们直面红白相冲。 一想到这里,季礼猛地原地暴呵一声:“别逃了,我们汇聚在一起!” 这是最后的办法…… 季礼没有想过这次的鬼,能够勾起酒店使用如此逆天的能力。 这个红白相冲既然是刻意安排他们直面,那么就只能如此去做。 潼关听到这话之后,眼睛转了转,短暂地思考了一瞬之后,迅速拉着常念狂奔而去。 他能够猜出季礼的想法。 现在来看,他们无法从这条街上规避掉本次危机,就只能面对。 而季礼将所有人聚在一起,强行以肉身对抗,其实是在利用酒店规则去赌一把。 一般来说,任务初期,死人的频率不会太高。 尤其是本次任务有48小时,那么这个看起来声势浩大的古怪仪式,是否真的会造成伤亡就不好说了。 但保险起见,聚在一起仍然是把伤亡率降到最低的高效方法。 几乎是在季礼此话脱口而出之时,众人就已经迅速赶往他身边汇合。 只是陶小依的反应有些迟钝,或许是不信任、或许是抱有侥幸,她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反而开始思考,如果季礼等人都聚集在大街中央,成为优先攻击目标。 那么她躲在暗处,是否会有侥幸避险的机会? 只可惜,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一只冰凉的手掌带着寒气,抓在了她的胳膊上。 陶小依刚要惊叫,却被另一只手堵住了嘴巴。 方慎言那闪着寒光的眼镜,倒映着女人的面容,他漠然地开口说道:“走吧。” 语气虽是寻常,但没给陶小依说话的机会,就强行拉着她走向了大街中央。 陶小依看着那双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突然有一种被看穿心思之感。 六名店员背靠着背,站成了一团,严阵以待。 季礼的面前正对着是那顶花轿,潼关正对着的是那口棺材。 二人背对背,开口通报着时间: “花轿距我五米、三米……” “棺材距我五米、三米……” 两支队伍越来越近,陶小依已经被周围的唢呐声震得耳鸣,她捂着耳朵闭眼尖叫道: “难道就这样等着他们红白相撞吗?” “不!他们要撞的,是我们!” 震耳欲聋,视线迷离! 黄纸与红花飘洒一处,两支队伍已经趋紧融合。 披麻戴孝的行人中间穿插着大量红衣男子,摇晃的花轿和棺材中间有一群黑点。 那是店员们的所在,他们彻底被困在了两方中间。 矛盾的融合,已经无法避免。 季礼被阵阵冷风剐蹭着脸颊,一片红花似刀子般锋利,让他三天前在大学中被划破的脸上伤口有一次割裂。 一丝血线,从他的侧脸上缓缓下落。 而他目光炯炯地只盯着那顶花轿,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隔! 八名抬着花轿的大汉附近,已经站满了白袍的出殡人员,场面虚幻到了极致。 视线突然变得模糊,季礼只觉得天旋地转。 其余几人也有同样的感官,尤其是潼关那面。 他与季礼面朝着两个方向,也同时对应着两支队伍的主角之一,棺材。 潼关的视线也在同一时刻出现了模糊,天空的夜色成为了一个圆。 他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身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披麻戴孝之人手持白帆,已经和抬着聘礼的红衣人员混进了一队。 两支队伍,在此刻彻底完成了融合,难为彼此。 与此同时,潼关与季礼的脸,同时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棺材与花轿。 季礼双目时刻保持着圆睁,他想看一看这次相撞是否会发生伤亡,死的又会是谁。 但即便是他如此克制,却仍无法避免直面相撞的生理反应。 花轿抵在了他的面前,他甚至感受到了鼻子的酸疼,无法避免地闭上了眼睛。 但却只有一瞬,他就立马睁开! 而再睁眼,季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身下摇晃着、四周不再是夜色下的街道,而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一道红帘将他与外界隔绝。 季礼,在闭目的一瞬,被强行拉进了花轿之中。 而花轿里,本该是有一个人的。 于是他缓缓地扭过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人…… 第七十二章 新娘画像 季礼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身边环绕着一团浓郁近乎实质的阴气。 他此刻周围是喜庆红布包裹着的花轿内部,但狭小的空间内完全被这一种颜色挤满。 红色,在他的眼中变得宛如鲜血般殷红。 柔顺的轿帘,在风中摇摆,像是一滩舞动的血瀑。 左手小拇指又开始了疯狂的抽动,这提示已经太过明显。 季礼的余光看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黑影。 生理的异常,正在告诉他,那个黑影就是一只鬼! 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转过头,但当他看到那个黑影的同时,竟然瞬间愣在了当场。 这花轿的主人,并不是活人,同样也不是死尸。 而是,一幅画…… 这幅画,粗粗一看高度有一米左右,宽度有四十公分,四周被朱红色的镜框所限制。 它是侧着立于花轿之中,所以季礼的“闯入”才不会显得过于拥挤。 季礼实在没有想过,花轿的主人竟然会是一幅画。 而他渐渐地,开始端详其画像上的内容,才惊异地发现。 这画上,是一个女子…… 那女人凤冠霞帔、穿着一身如瀑红袍,坐在一尊木椅之上,仿若是一个等待出嫁的女子。 花得太过栩栩如生,鲜活分明。 在光线不佳的情况下,如果不是季礼率先有所准备,可能还真的认为自己身边坐着一个女人。 季礼的眼神越发狐疑,从包里拿出了手电筒,一只手伸向了画布。 稍微有些坚硬和粗糙,上面的墨迹已经有些掉色,说明这幅画完成的时间已经很久远。 木框的周围有不少磕碰的痕迹,包括刻痕等,并不像是摆放家中之物。 季礼简单看过之后,将事情的重心落在了画中女人之上。 这很明显,是一位新娘,在出嫁前的模样。 面容有着红纱的遮挡,实在无法看清,但季礼从新娘端放在膝前的双手来看。 似乎有些过于煞白,尽管整幅画的底色都是暗淡的殷红。 但这些血色全靠颜料烘托,新娘本身上下并没有展露出半分活人该有的色彩。 “她…会不会在被画之时,已经死了?” 第三人格属于季礼体中的常驻角色,一直随着他历经任务。 此时抱着大胆的想法,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季礼面色阴沉地将手电筒关闭,从身上找了找,用一块帆布将画像盖住。 坐在花轿之中,寻思了一下沉声说道: “我们从外部来看,花轿的重量并不算轻,几名抬轿人看样子比较费力。 但进入之后,这里却只有一幅画,那么就只能说明一点了……” “什么?” “这幅画,就是灵异本身!” 这确实是一个极高的可能,季礼看着自己缓缓减弱抽跳的小拇指,伸手将其按住。 左手上的提示已经明确告诉他,花轿中确实有鬼。 而作为其内,唯一物体的画,无疑是最高怀疑对象。 但现在任务开始才不到半小时,在漫长的任务时间里,如果这幅画是鬼,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就在这时,季礼身躯一轻、失去重心往边上一倒。 “花轿又在走了!” 他赶忙双手撑着轿子,保持住平衡,伸手撩开轿帘。 最近的位置是几个抬轿大汉,身穿着红袍,正在重新让停止的花轿起行。 而再远一点,就开始了红白错乱。 最先开到的出殡人员,已经完全与迎亲队伍混作一团,难分彼此,红白相间得奔着同一个方向进发。 而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看到了那口黑棺。 棺材这一次,竟然走在了最前方,像是起到一个带路的作用,晃晃悠悠地引领着队伍,极有目的地向某个位置行进。 季礼看到这里,顿时心生疑窦。 红白相冲,似乎已经结束。 诚如他所料,所谓的相冲,其实对象是他们这些店员。 季礼看着眼前的一切之后,眼眸沉了沉,正要掏出手机看是否能够与其他人联系时。 突然,他将目光落在了抬棺人,把头走在前方的四个人…… 那四个人,与周围所有的白袍红衣之人不同。 其他人都像是一尊木偶一般,毫无生气、没有神态。 但抬棺材的四个人,却步伐缓慢,充满顾虑,不时左右扭头观察着什么。 “是潼关!余郭!方慎言,最后那个身材窈窕的人是…常念?!” 第三人格看着抬棺四人,竟然被调换成了店员,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弯。 潼关四人,之前的着装不知何处去了,全部换成了出殡队伍的服饰,并且化身抬棺人,带领着后续队伍向前走。 但仔细看去,他们身边还有着一个骑着高头骏马之人。 他穿着一身红袍,似乎本该是迎亲队伍里的角色,但现在却为抬棺人做起了向导,走在潼关等人身边,指引着方向。 季礼看到这里,缓缓将轿帘放了下来。 又一次将目光对准了身边蒙着布的画像,他现在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两只浩浩荡荡的队伍,都是这只鬼的手笔,还是来自他处? 现在的情况来看,是有什么东西在刻意要将店员们带去某个地方。 潼关等人现在没得选,他们很可能和季礼情况相似,闭眼的一瞬间,就被超自然力量完成替换。 但季礼的情况特殊,他可谓是具备相当的自由权利。 甚至这顶花轿,他想走就走。 只是现在让他有些顾虑的是,走了有什么好处、不走又有什么好处…… 他现在仍然不知道,被红白相冲是酒店的计划、还是鬼物的操控。 但无论哪一种情况,既然将他独自一人安排进了花轿中,就赋予了他可以选择的权利。 “走还是不走……” “不对,棺材里有人!” 正当季礼犹豫不决之时,第三人格在脑海中突然带来提示。 “棺材摇晃的幅度明显加快,但潼关等人看起来并不疲惫,甚至常念这个女性也是如此。 这说明,棺材里的物体重量并非太过沉重。 也许也并非是人,可棺材这种东西,就是用来装人,我只能如此猜测!” 第三人格说出了一长串的分析,让季礼再一次将目光对准了最前方。 一切果然如第三人格所说,但季礼霎时间灵光一闪。 “那个新人! 我们所有人都出现了,唯独少了她。 那么棺材里多出的重量,是否就是她这个体态苗条的女性?” 第七十三章 头纱半掀 红白队伍的目的地不知在哪,打头的潼关四人完全没心思抬棺材。 潼关始终在观察着四周的这些人,虽然红袍白袍的人们,看起来并无什么异常。 但他在这些人的身上,都发现了一个共同点: 他们的皮肤,很糙。 这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发现,主要是从红袍人的双手、以及白袍人的面皮。 他们似乎是长期从事劳动的民众。 但潼关不理解的是,这些人看起来像人,但却不知到底是不是人。 而将他们代替成抬棺人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这幅黑棺。 “棺材里,到底是谁?”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正对面,与他平行的位置。 那里,是余郭! 而这个疯狂作死之人,竟然悄悄地试图将一把刀插进棺材里! 潼关脸色顿时一黑,尽量压低了声音喝道: “余郭!别擅自做主!” 余郭那边像是被吓了一跳,偷眼敲了下后面骑着骏马的年少男子,看他并未注意,才回应道: “我不会轻举妄动,我只要把棺材开个缝,就能把直播的手机塞进去。” 随后他又调整了一下位置,亮出了口袋中的酒店手机。 “我们就可以不冒风险,看到棺材里到底是什么。” 潼关犹豫了一下,突然觉得余郭的这个方案还算稳妥可行,他最初是担心这个男人冒失直接开棺引发不必要麻烦。 常念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只是将肩上的绳套更紧了紧。 而方慎言则没有将重心放在这一点上,他已经四处张望了许久。 发现那个新人,陶小依一直不见踪影。 同时,在抬棺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 明明才走出没有几步,就连常念这个女子都没有疲态,而他隐隐已经有一种眩晕之感。 这就像是他的精神力,又一次经受了重大摧残,导致的后遗症…… 这次的任务中,他一直在紧盯着陶小依的一举一动。 目的就是,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实在不佳,遇到紧急时刻,可以利用那女人保命。 可惜,在一瞬间的身份转换中,他抬起了棺材,陶小依却消失不见。 “不许回头!” 就在方慎言尝试扭头,查看后方有无陶小依的时候,那个马上青年突然一声厉喝。 方慎言的眉头一皱,不耐和不悦表现在脸上,身边有鬼他知道。 但他并不相信,这个青年有杀他的能力。 可是,就当他嘴角一撇,尝试讥讽之时,忽然觉得心脏一阵刺痛…… 这种感觉来的十分突兀和犀利,在仓促之间他竟然感受到一股犹如烈火焚身的撕裂!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方慎言的身上,棺材自然地停了下来。 而紧接着,马上青年又一甩鞭子:“不许停,继续走!” 方慎言被那种像是蚂蚁啃食血肉的痒痛感折磨地双目通红,他死死地盯着后侧方的青年,一言不发 潼关那里也感受到了不对劲。 这个青年似乎有某种操控他们的方法,万蚁噬心的痛苦宛如一种毒药。 只要不听从他的命令,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从方慎言开始、再到潼关等三人。 余郭那边手扶着棺材,忽然他察觉到棺材里出现了一丝颤动。 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片刻后,就完全消失。 以至于,他认为是自己因为身体的疼痛产生了幻觉。 后方的季礼一直盯着这一幕,他看着方慎言的状况,也同时蔓延到了潼关等人的身上。 四个人犹如被烈火烧心,痛苦不堪。 季礼突然看到那个马上青年的背后,悬挂着一串铃铛。 这串铃铛随着青年的动作所晃动,而铃铛每晃动一次,潼关等人的神情就越发凄惨。 季礼有些无法理解事情为何会如此离奇,但犹豫了一下之后高声提示道: “姑且不要违抗他,按他说的做!” 季礼的位置,可谓是天生的好。 他处于所有人的最后方,视线最为开阔,身形最为自由。 方慎言等人无法猜出陶小依的所在,但季礼却可以,因为在他这里,不存在什么死角。 马上的青年,在听到季礼的声音之后,像是浑身一颤。 头发往边上一甩,头颅半旋,似乎想要转过头看向季礼。 但在转动到一半的时候,却又开始了颤抖,保持了这种古怪的姿势,最终又看向了前方。 “他,不敢看我……” 准确地说,是他不敢看季礼这一边。 季礼眼眸低垂,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伙行为诡异的红白队伍,应该不会是鬼。 虽然他们大部分人表现的很麻木,但从马上青年控制潼关等人的手段来看。 应该是在先前,不知何时用了未知手段,在潼关等人的身上做了手脚。 目的,就是要他们几个跟着一起前往某个地方。 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陶小依要么就在棺材里,要么就是直接死了。 要是死了,那么事情还简单。 如果真的是进入了棺材,反倒不好办了。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是感觉是,这些人都是活人。 并且不是为了鬼物所服务,从那明显对季礼这边的惧怕来看。 似乎这群人,也要分成两对。 棺材、与花轿,像是两种矛盾的势力,暂时融合在了一起。 这也符合红白相冲的指示。 季礼设想,他们所要面对的对象,都是一致的,就是店员。 这也就是为什么潼关等人被控制的原因。 但想到这里,季礼忽然思维顿了下。 因为他发现漏掉了一个人。 是他自己! 季礼现在可谓是一个三不管之人,好像红白队伍中没人去管他,甚至想走就可以走。 之前推测的,红白两方,好像都不负责他。 “那么我进入花轿,并不是出自这群人之手……” 陡然间,他立马想通了。 也许…花轿本身是特殊的。 它,如果是鬼,就完全可以自成一个势力! 也就是说,季礼是被花轿选中,才会钻入。 而其他队伍中的人,也就根本不敢对他下手。 季礼又一次猛地转过头,而这一眼就看到原本被他用布盖起来的画像,又重新暴露在空气中。 而借着轿外的幽光,他看到画像里的新娘,头上红纱,竟然向上掀起了一寸! 第七十四章 主线任务 潼关等人已经从那阵心脏痛感中解脱,此刻他们早早离开了来时的那条街。 眼前走的每一步,对于他们来说都极为陌生。 目光所及中,他们从幽暗的巷子口走了出来,处于一条宽敞的街道。 左右两侧的环境,也开阔起来。 有各种店铺、茶楼、餐馆,只是现在都已经完全关上了门。 而让潼关心惊的是,在这条街上,同样是家家户户贴着对联、挂着红灯。 他的肩头有些发酸,趁着用手整理绳套的过程中,不留痕迹地瞥了眼后方骑马的青年。 “目前来看,他们这些人应该不会是鬼。 更像是一伙强行要将我们带到某处的特殊势力。” 他悄声对着并肩前行的余郭说道。 而余郭那边,也一直在思考当前的处境,尤其是在看到另一条街上仍然被那古怪的红白事给笼罩之下。 方才压低了声音回复着:“看来,这伙人在当地的地位很高啊。” “住口!” 刚刚交流了两句,骑马的青年又一次冷声呵斥着。 潼关眉头皱了起来,目光也出现了一丝不善。 他已经忍受了这个青年一路,事实上他认为这个人八成只是个活人。 只不过是以某种未知手段,给他们身上下毒了。 现在一路上的观察,他一直在思考问题出在了哪里,又从何处解决。 而渐渐地,他将头瞥向了侧后方。 问题解决的方法,并不困难。 杀了他,是最简单的方式。 方慎言挺着脊梁,一只手勒紧了绳套中,而另一只手则放在腰上。 那里是一把匕首,他距离身侧的青年只有两步之遥。 只要时机恰当,他有自信可以瞬间取了他性命。 但前方的余郭,看了看潼关、又随意地瞥了眼身后的方慎言,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动手,不是好事。 目前的重中之重,其实是他们应该如何随机应变,找到任务的真正方向。 酒店只是说让他们来到这里,活过48小时。 其他毫无所知,依照上次同类型任务来看,他们需要找出本次任务的一条主线。 否则,就只能靠人命去硬抗,那只会必败无疑。 “咚咚咚!” 就在几名店员们无声地在互通心意之时,棺材里陡然之间传出稀疏的敲击声。 而随后,这个敲击声就越来越急促、声音也越来越大。 四名店员顿时停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而青年似乎对于棺材中的响动毫无兴趣、也没有意外。 还在催促着店员们的前行。 方慎言的手已经攥在了刀柄之上,为了任务方向他可以忍下去。 但如果棺材里真的有危险,正要破棺而出,他绝不会束手就擒。 甚至连潼关的脸色也变得阴沉,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凉的棺盖,感受着其内的颤动。 同样,也有些忍不下去了。 方慎言眼中寒芒一闪,刀身已拔出了大半,绳套从肩头逐渐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隔着黑框眼镜,死死地盯着青年的侧脸,正准备行动。 这时,棺材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惊慌的尖叫。 “潼大哥!方慎言!你们在哪……能听到吗?” “陶小依!” 余郭激动地差点将棺盖掀开,但又停顿下来,他早就觉得棺材里有些不对劲。 没想到一直没见到的陶小依竟然会被装进棺材里。 潼关等人趁机在四下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季礼的身影。 也就是说,季礼很有可能就在花轿中,而陶小依则是被放进了棺材里。 由于他们几个抬着棺材,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前,又没机会仔细观察后方。 导致死角不少,不像季礼有那么多的视野。 所以对于陶小依钻进棺材里,还较为震惊。 “不要逗留,即将到达,速度快点!” 青年又一次开始了催促,但这次好像是知道潼关等人在与好友沟通。 竟然十分人性地,没有摇动身后悬挂的铜铃。 确定所有人都在,潼关给方慎言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先不要轻举妄动。 方慎言在听到陶小依的动静之后,也有了一丝犹豫。 如果不是青年有方法可让店员们失去行动能力,拥有巨大威胁,他倒是乐意跟随着走。 毕竟,目前来看接下来的目的地,将会引出本次任务的主线。 或许可以解释,红白之所以相冲的原由。 余郭眼珠一转,轻轻地拍了拍棺盖,沉声安抚道:“别急,我们快到了,你先躺会,静一静。” “放屁!你怎么不进来躺一会!”陶小依的声音闷声闷气,态度很是恶劣。 看起来一睁眼,就被塞进了棺材这件事,让她的精神太过紧绷。 余郭向来脾气较好,也没有生气,只是顺势将绳套背在身上,再次前行。 他不再说话,潼关等人也没再说些什么。 队伍仍然在向前方进发,青年带领着他们,逐渐走进了深处。 渐渐地,前方的道路越发宽敞。 同时,四周也开始空旷,一座大宅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潼关顿时来了精神,这所宅子依旧是民国的气息,雕梁画栋之中并没有太多精巧,反而透着古朴与沉淀。 两尊石狮把守在门前的两侧,在黑暗中有些晦明。 四周空无一任,府门大敞着,似乎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行了,放下棺材吧。” 青年一个翻身从骏马上下来,将马缰递给了旁边的一个白袍人。 那人牵着马走向了宅子的另一条胡同里,这一片应该都属于这个老宅。 潼关将棺材重重地落在地上,余郭则开启棺盖,接出了里面憋了很久的陶小依。 离得近了,潼关才看得清,府门上方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 “李府。” 正当众人愣神之际,青年一挥手那些白袍人,尽数驱散。 带着手中的各自东西,还有几人将那口棺材也抬走,前往了大宅旁的胡同里。 这一幕更让潼关错愕,同时青年的站定在五人面前,微微附身。 “五位,请进吧,夫人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五位?” 潼关心中一凛,他看出青年的态度其实已经有了变化,虽然不清楚变化从何而来。 但他说的这句话,就更加令人难以理解。 他们明明是六个人…… 同时,方慎言皱着眉头狐疑地回过头,看向了背后,而这一眼让他目眦尽裂,不可思议。 白袍人,正在收拾着狼藉的出殡之物。 但迎亲队伍的那些红袍人,却陡然消失。 仿佛他们本来就不存在。 包括那顶诡异的花轿,也包括季礼…… 第七十五章 醒目特征 此时此刻,距离李府还有半条街的位置。 一众红袍之人,大约有二十个左右,每个人神态宛如提线木偶,伫立在大街之上,一动也不动。 这些人全部都是男性形象,可脸上却被涂满了厚厚的胭脂,空洞的目光发直,显得格外怪异。 正中心,是那顶华丽中带着老气的花轿。 花轿之中,有一个活人,正在屏气凝神地紧盯着面前的一幅宽大画像。 “它,真的和原来不一样了……” 第三人格正在季礼的脑海之中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心生感叹。 季礼也是一样,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幅画像之上。 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花轿已经停止的进发,短短几分钟之内他看到画像里的新娘,红纱又一次掀开了一部分。 现在的景象是,他已经看得见那已死新娘的下颚。 是那煞白无血的小半张脸,朱红的嘴唇虽然精致,可与脸上其他部分那诡异的白色,形成了极有力的矛盾。 甚至,这种姿态,让季礼联想到了红白相冲。 他不知是不是巧合,只是觉得这幅画像暗合本次任务的开头一幕。 季礼此刻手中攥着一个金属打火机,拇指按在了开关上,时刻准备放火烧毁画像。 这幅画,太过邪性。 甚至在红纱掀起了那一时刻,季礼再也感受不到花轿之外的任何动静。 在这段时间内,他三番五次地尝试掀开轿帘,探查潼关等人什么情况,但是轿帘像是已经镶嵌在轿子上一般,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掀开。 包括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花轿其实已经停下,也感受不到花轿在运作。 风声、脚步声、行人声全部都在季礼的世界中停止,那种感觉就像是…… 季礼,已经被完全封闭了五感。 他的一切行动轨迹,都必须在花轿之中进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当然只有一个:面前这幅诡异的画像。 季礼当然也意识到了这种变化,而变化之源,就是画上新娘逐渐掀起了面纱…… “红纱还在持续掀开,我们必须要做出决断,是走是留!” 第三人格开始在季礼的脑海中警示。 目前来看,一旦让新娘暴露出真面目,那么很有可能会造成更大的危机。 只不过现在如何能够逃出花轿,成了一个问题。 季礼攥着打火机,他有心将这幅画付之一炬,可是又有几重担忧。 一是,这幅画大半是鬼物化身,能否烧着不好说;二是,就算能够引燃,万一无法在有限时间内逃出花轿,他也一样会化作劫灰。 想到这里,他开始将心思落在了花轿本身上面。 这是一个比较符合影视剧中古代花轿的普通构造,全部都是木质,敲击在上面会听到一些沉闷的声音。 他现在与画像并排坐在轿子里的高台,也算是一种椅子。 四周的红色布料,将季礼也倒映的有些发红,像是他成了待出嫁的女子。 轿子顶部,是一个正方形的棚子,只不过向上延伸,四角成为了一个锥形。 季礼想了想之后,既然正门走不通,索性尝试下能否从棚顶离开。 想到这里,他暂且不理会那副画像,起身站在了高台之上,用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棚顶与正方形的连接之处。 手电筒的光源照耀,他在触碰了一番之后,却发现这个轿子没有任何金属! 这是一个纯木质的花轿,就连边缘的接洽处,都是两块木板交错嵌入。 这个发现,让季礼眼神一亮,如果都是用木头镶嵌构成,从花轿的老旧程度来看,或许从内破开并不是没可能。 他再一次低头看了一眼画像,新娘的红纱已经掀开了一半。 从红纱掀起的那一刻开始,大约是经历了十分钟的左右。 也就是说,再过十分钟,红纱将会彻底掀开,新娘将会露出真面目。 只是红纱半掀,他就已经被封闭了对外的五感,一旦全部掀开,他能够预料到自己是何下场。 但季礼此刻心中,半点都不急。 他仍然觉得十分钟的时间内,想要逃出花轿,以他的能力,并不艰难。 大不了,最后拼一把直接将画像毁掉。 不过那是最下策,眼下他的时间还足够。 季礼犹豫了一下将打火机点着火,放在了轿中的一角。 火苗在空气中剧烈燃烧,却没有一丝不稳的情况。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后,抬眸对准了上方的轿顶。 从腰后拿出了一把刀子,先把装饰的绸缎撕下,看着漏出的木板。 他一下又一下,捅进了衔接处。 古怪味道的木屑,像是雨点一般向下飘洒,季礼 抽了抽鼻子,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抓起一把木屑放在鼻翼下闻了闻,这股气味对于他来说有些熟悉。 “是死亡的味道,却又不完全是……” 第三人格也嗅出了味道的来源,说出了一句看似是废话的话语。 但季礼却听懂了,这顶花轿沾满了死尸的味道,本该恶臭,却与特质的香料混合在一起,造成了如今古怪的气味。 这说明,花轿长期与尸体作伴,从而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季礼没再多留意,动用自己的气力,将棚顶的木板一块又一块地拆了下来。 当一块木板被拆解下来之时,花轿的顶端露出了一片星辰。 来自外界的风,吹开了季礼的发丝,嗅着那独有的晚间秋意,他身手利落地又拆下几块。 随后将背包扔了出去,自己双手扒在轿顶,最后低头看了一眼那幅画。 已死的新娘此刻红纱掀到了何种程度,季礼看不太清晰了,但显然是快要完全掀开。 只是晦明中,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嵌在惨白的面容上。 而季礼看见了新娘的右眼下,长着一颗泪痣! 这个本不醒目的特征,在昏暗中反倒成了识别的标准。 让他心中没来由多了一种恍惚感。 在第三人格的提醒中,季礼翻身出了花轿。 位于深夜无人的长街上,吹着冷风,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 他看向了街道的更远方,潼关等人和出殡队伍全都消失了。 “莫不是,我之前猜错了……” 他伸手入怀中,掏出了烟盒,风吹起了他散落的长发后,才猛然想起,打火机已经遗落在了花轿一角。 蓦然回首,可花轿、迎亲人已经在这条街上彻底消失。 季礼看着这一幕,抬手将嘴边的香烟缓缓捏在掌心,皱起了眉,呢喃一句: “没有火,我该怎么抽烟……” 第七十六章 一颗泪痣 李府的结构,远比潼关等人想象中要复杂许多。 从府门进入之后,经由青年带路,他们仍然看花了眼,各种回廊通往不同方向。 府内的屋檐砖瓦、长廊园林颇有江南之风,虽然已是午夜之后,却仍可以看出李府,实在是财大气粗。 余郭已经有些看花了眼,他举着手机,不停地拍摄。 自从知晓这次任务的时间空间已经来到民国时期后,手机已经没有了作用。 包括酒店手机,也没有通讯信号。 所以他们完全无法与已经掉队的季礼联系,只能进入李府之中,找寻任务主线在哪。 “方老师,你手怎么了?” 陶小依怔怔地跟着队伍的后面,对于眼下的情况久久无法缓过神来。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万般不愿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她真的走进了民国的时间长河之中。 而她左顾右盼之下,正巧看到挨着她的方慎言,右手的手掌有部分擦伤。 夜黑风高,李府虽然如此气派,却并没有点上多少灯火。 这就导致陶小依只能看个大概。 方慎言听到此话,皱了皱眉,微微抬起了右手。 手掌的底部,有着大范围的擦伤,一道道红痕带着血珠,有些骇人。 看起来,像是有人强行按住他的手,在锋利的沙石上摩擦皮肉一般! 然而方慎言似乎早就知晓伤势,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随意说道:“抬棺材时被绳索磨的。” 看着他人并未起疑,方慎言不留痕迹地偷眼敲响了府门的方向。 他的理由比较合理,但常念却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与方慎言始终处于一排的常念,却清楚地记得,方慎言在抬棺时绝对没有受伤。 常念转头就正看见方慎言偷瞧府门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口气。 看起来,方慎言还是背着他们做了一些事情,或许与掉队的季礼有关。 七号店的店员们,仍然做不到同一阵营。 分裂从潼关的进入就已经开始,只怕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彻底分割。 潼关此时并未在意后面几人的谈话和小动作,他在脑海中不断推演走过的路。 将深宅大院的李府,进出方向都牢记在心,以便后续操作。 同时,他也在不住地观察前方的青年。 这青年一身长衫,头发梳得干净利落,净面之下有些俊美。 后腰的束带上,绑了一个香囊,里面显然是装着东西,但却看不出。 潼关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附近的摆设。 他现在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整座宅子,没有任何仆人和婢女。 先前去往后院放置出殡之物的白袍人们,也都没有再次出现。 兵荒马乱、朝不保夕的年代里,一所孤静老宅。 潼关确信自己成了来者,一切的恐怖源头逐渐朝着他靠拢。 李府的夫人,正在等着他们五名店员。 事先就知晓的五名店员…… 他深吸了一口气,季礼不在了,并且像是在青年人的眼中从未出现。 而夫人,是否真的有未卜先知,亦或是与酒店有所关联。 马上,就会有答案。 “不对劲,他在带着我们绕圈子!” 余郭低头看着手机中的录像,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找出了进入李府后的第一个异常情况。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陶小依和方慎言聚集在余郭的身边,无声地对比着录像和周遭环境。 其实,附近没有一个地方有灯,乌漆嘛黑的院子,假山与回廊之间根本看不出相似之处。 只不过当前的位置上,有一条通水的沟壑,对准了院墙位置。 可是因为光线太少,很难发现。 余郭是运气好,在两次途径该位置时,都正巧踩在了这条细长的水沟上。 肢体的触碰,让他找出了相似之处。 另一边的常念悄悄来到潼关的身边,看着潼关毫不吃惊的脸色,说道: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潼关的眼神幽暗,带着说不出的某种情绪,最后在小圈子内,用低沉地声音说道: “这个地方,其实是我们来过的第三次!” 余郭顿时大惊,他使劲地跺了跺脚,确定了脚下的水沟,脸色极为不佳。 方慎言有些不耐了,他确信青年人一定是心中有轨。 之前他就对此人颇有暗恨,他十分清楚在场的几人肯定是被他下了毒。 现在他怀疑,青年人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 但潼关下一句话却说:“别急,他现在带着我们走上了一条从没去过的方向。” 走着走着,余郭也确定地点了点头:“不错,在水沟之后的位置,有三条长廊交错,前几次我们都走的是那两条,这次是从未去过的那条路。” “他在拖延时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我们可能来早了……” 从这条路上没走多久,前方逐渐有了光明。 这里的房子要比之前那些路经的房子大上许多。 包括房屋的材质,雕刻的房梁门框,都十分讲究,应该是一个身份颇高之人所在。 隔着窗户纸,潼关在前看到了一个虚影。 那虚影有些缥缈,像是背对着火烛,身形略显瘦弱,影子在空中飘着,左摆右摆。 “咚咚咚!” 青年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却在这栋房子前停住,伸出手敲着门。 并且身子微微向前探出,略有弯曲,像是对房内之人很是尊重。 “姑母,人到了。” “进来吧……” 声音如同风中残烛般虚弱,听起来那人仿佛时日无多的样子。 青年得到准许之后,伸手将房门推开,却并未朝内看去,将门开启后,就直接转身离去。 潼关脸色一正,从外部看向了屋内。 这是一个会客厅,空间极大,但却只点了一盏灯,让房间看起来很是阴暗。 正当中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黑影。 门开后,仿佛吹进了一阵凉风,黑影身体不太好,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还看什么呢?快进来把门关上。” 五名店员,这才缓缓进屋,现在这座房子里,只有六个人。 距离近了,潼关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清太师椅上,那风烛残年的老太太究竟是何模样。 但这一眼望去,竟让他心中猛地一抽。 这个无论是声音、还是表现,都与七八十岁的老者无疑的老妇人。 她的脸、她的皮肤竟然如少女般鲜活柔嫩! 尤其是那张脸,温润如玉,一丝褶皱都没有。 仿佛是一个年轻的身体中,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一般矛盾! 而潼关再往前几步,看的更加清晰后,他发现了老妇人的一个醒目特征。 她的右眼下方,有一颗泪痣…… 第七十七章 不老之症 房门敞开着,秋夜的凉风席卷屋内,让桌上本就苟延残喘的烛火又一次飘摇。 屋子里的六个人影也渐渐地占据在了墙上,随着火光颤动。 就在烛火即将被风吹灭之时,最后进入房间的方慎言,将房门轰然关死。 老妇人,这个称呼有些奇怪。 因为面前声音和表现,都与耄耋老者毫无差异,可那张脸和露出的皮肤太过柔嫩。 仿佛是一把刚从春泥中生长出的新草,代表着的是无穷无尽的生机。 方慎言在看到老妇的模样后,也免不了心中一惊,但片刻后他就冷静下来。 开始观察房间内的异动,这个房间会很大,会客厅后的屏风,将通往两个方向。 后面的空间到底有多大,他不知道。 尤其是表面上来看,这里只有老妇一人,可这里想要藏人太过简单了。 方慎言沉吟了片刻后,又想起先前那个青年下毒之时,摇了摇头,索性坐在了椅子上,抽起了烟。 所有人在见到老妇面容之后,都陷入了沉默,之前的一大堆疑问,都没能开口。 相反,倒是老妇声音沙哑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不要紧张,我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了,如此容貌只是因为我得了一种不老症。” “不老症?” 常念和陶小依毕竟是女性,她们对这种情况要更加敏感一些。 上上下下在老妇的身上打量了一番之后,常念抿了抿嘴唇。 她实在不知何为不老症,如果按照字面上理解,这似乎已经不能算作“病”了,更像是一种恩赐…… 潼关立于厅中,四下观察了一番后,看向了老妇。 仔细揣测着,她为何在第一句会如此说话。 这句话看似只是一句简单的解释,但她想必在李府内地位超然,潼关等人又是被绑来了。 何必向他们解释。 除非…… 见无人开口,老妇那一双明眸扫视了在场的五人,尤其是在衣着打扮上看了一阵。 神态似乎很是欣慰,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复做的不错,你们果然是异人。” 又是一个古怪的词汇,不过这个倒是可以理解。 潼关等人身穿现代着装,发型和打扮并不符合当前时间段的装束。 只不过似乎老妇,早就知道他们要来,所以才会派“陈复”去相迎。 这个陈复,应该就是带路的那个青年了,也是老妇的侄子。 “既然是迎接我等,为何要佯装出殡队伍?” 潼关想了想之后,既然知晓更多的事情,李府又牵扯到本次任务主线。 事到如今,也走不了,为了留下来完成任务,他只能更多地挖掘情报。 老妇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抓起旁边的拐杖,站了起来。 那迟缓的动作和老态,与鲜活的容貌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让人有一种很不舒服之感。 “出殡,与你们无关。 只是因为每天晚上,李府都要出殡。” “哦?这是为何?” 潼关有所不解,他一直感觉李府整个氛围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现在老妇又说出了一个极为模糊,又很是关键的提示。 可是当老妇背对着几人的时候,却并没有对潼关的问题展开回答。 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先退下吧,明天上午我会再叫你们。” 余郭一听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要打发他们走,有些急躁地站了起来。 指着老妇的背影,就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方慎言制止。 “小兰,送客人去卧房。” 老妇没给店员继续试探的机会,直接甩了甩袖子,走到了屏风之后。 而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梳着辫子的女孩,乖巧地应和了一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小兰,走到潼关等人面前,施礼过后,推开门。 “几位客人,请随我来。” 看着拘谨的小兰,几人面面相觑。 方慎言朝潼关使了个眼色,潼关寻思了一下,将目光对准了常念。 “既然老妇那里挖不出什么,就得从这个小兰身上试试。 我们几个男人身份不便,只能交给你了。” 常念看了潼关一眼,点了点头,笑呵呵地走向了门口的小兰。 潼关紧随其后,而方慎言刚要外出,却看到余郭蹑手蹑脚地正要往屏风后面窥探。 他轻步上前,拍了一下余郭的肩膀:“还看什么?” 余郭身躯一紧,像是吓了一跳,埋怨地嘟囔一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你心虚什么?” “能不心虚吗,我们干的又不是好事。” 余郭大方地承认了自己做的事情,身子一撤,屏幕挨着墙边的一角,出现了一颗黑点。 方慎言离近了一看,这黑点做工小巧精致,单从外表上看分不清到底是什么。 而且隐匿在屏风上面,几乎不仔细查找完全找不出它的存在。 余郭将食指放在了嘴边,示意收声。 随后拉着方慎言离开了会客厅。 在院外,小兰带着潼关三人走向客房位置。 余郭则新鲜感十足地拿出了两个蓝牙耳机,分给了方慎言一只。 “这是窃听器,我总觉得这个老太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就连我们来自酒店的行程都清楚,还特意派人来接。 任务地点我们肯定是找对了,但要摸清楚真相,还得花些功夫。” 随后他开始仔细听着另一端的声音,脸上有些疑惑。 “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方慎言戴着耳机也在聆听,片刻后脸色一黑,推了一把茫然的余郭。 “既然有窃听器,为什么不放在老妇或是陈复的身上。 难道他们的秘密,会摆在会客厅的台面上商议吗?” …… “小兰,看样子你的年纪好像不大啊。” 常念脸上挂笑,亲近似的和身边的小兰轻声问候着。 小兰似乎有些畏惧常念身上的气质,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 对于常念的问题就更没有回答了。 常念也免不了脸上尴尬,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慈眉善目的女子。 现在好不容易拉下脸来,又吃了闭门羹。 她一边走着,一边暗暗揣想,如果直接将小兰绑了,会不会获取情报的方式要简单的多。 这期间,陶小依也贡献了一份力气。 但无论如何试探,小兰就是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渐渐地,队伍中两名女性都没了兴趣。 常念的眼神有些扑朔,看着小兰那稚嫩的背影,起了心思。 其实她的个性,要比潼关复杂得多。 潼关能力确实较强,但也有弱点,那就是多谋而少决,有些优柔寡断。 就像上次任务中,如果他可以早点舍弃对李兴的顾虑,说不定完成任务时间可以提前。 但没有把握,他宁可就在走廊中僵持。 而常念却更雷厉风行一些,并且是非观念的界限在她心中并非死板。 在一定程度上,她愿意动用任何手段来达到目的。 当然,做事的底线绝对要比季礼等人高一些。 就像此刻,她缓缓地抬起了手臂,有信心在半秒钟之内将小兰拿下。 作为地位超高的老妇侍女,她不愿意放过。 第七十八章 潮湿足迹 此刻已经来到午夜的两点半钟,风吹树丛的声音沙沙传来,像是什么东西正在哭泣。 小兰闷着头走在最前方,瘦弱的身子融于阴暗里,似乎有些发抖。 “她在畏惧着什么。” 潼关与常念并肩前行,也始终在观察着小兰的一举一动。 常念此刻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小兰将他们带到卧房,就下手。 对于潼关的话语,她只是轻声地敷衍了一下。 潼关低头看了一眼常念,忽然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众人心中悚然了一下,尤其是前面的小兰甚至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唯唯诺诺地小声说了一句:“快到了,各位还是走快点吧。” “为什么?晚上吹吹风不是挺好的吗,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花园。”余郭在后面冒出了这样一句。 但没有人阻止他,事实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个李府内有鬼作祟。 只不过现在小兰讳莫如深,不愿多说,想必是老妇提前有过交代。 但能试探一些,就试探一些。 小兰一听余郭的这句话,尚未成人的精致小脸上涌现了一阵惊慌。 不由自主地将头望向了某个方向,却又立马转了回来。 “还是快走吧,蛮冷的。” “我忍了你很久了!你给我说实话,这个宅子里到底有什么,你们每天出殡的空棺又是怎么回事!” 陶小依瞬间爆发了出来,她本就神经衰弱,早就无法忍耐了。 见到其他人只是单纯的试探,更让她心中没底。 小兰被陶小依猛地抓住了袖子,吓得惊叫一声。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问我,我只是负责带你们寻找客房而已!” 潼关此刻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常念的侧脸上:“你是想将她带走吧?” 常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猛地看向潼关。 “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会猜不出。 不过现在还属于任务初期,我不建议如此去做,而且我觉得既然老妇派她来,就料定了她什么都不会说。” 潼关这边说话,只说到了一半。 而另一个声音从后方响起,来自赶上来的方慎言。 他看着小兰唯唯诺诺的模样,补充了后半段: “亦或者说,那个老妇拥有着让小兰断然无法开口的手段! 就像是,陈复当初可控制我们一样!” 潼关点了点头,最后看向了还在思索的常念,攥紧了她的手掌:“别担心,时间还长。” “到了。” 当众人行到一处院落时,小兰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那几扇房屋,轻声说道。 “北院有三间房,还有两间房,在隔壁。” 而这时陶小依出言说道:“不用了,不用了这三间房够用了,我们住在一起。” 潼关也点了点头:“我们住北院就可以了。” 小兰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这样是否符合老妇的吩咐。 但随后也没再多说。 “那你们先住下吧,明天早上我会再来的。”说罢,她就转身离去。 店员们也没有再阻拦,既然问不出什么,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潼关拉着常念的手,走向了靠着西墙的第一间房。 并没有首先聚集在一起归纳情报,而是准备先行调查卧房情况。 而陶小依则抓住余郭的袖子,夹在方、余二人的中间说道:“我们三个就别分开睡了,挤一挤好吗?” 余郭倒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毕竟真到了任务中,也基本没什么时间去睡觉。 但方慎言却冷漠地出言说道:“你们俩去睡中间屋子吧,我自己住在东墙那屋。” “啊?” 别说陶小依没想到,就连余郭也愣住了,他捏了自己胳膊一把,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看了看身边目瞪口呆的陶小依,心说: “不应该啊,以他的作风,应该会极力与陶小依睡在一处,以便鬼物来袭时动手,怎么会……” 但转念一想之后,他又看到了方慎言的眼睛。 那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心中隐隐多了一种猜测,最后再没有开口询问。 方慎言随意地朝着余郭点了点头,就带着背包走进了东屋。 余郭一边走着,一边悄声说道:“快去快回,一会潼关可能要分析情报。” “余大哥你说什么?”陶小依提着包听到余郭的自言自语,茫然问道。 “没什么,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 此时已经临近深夜的三点,就连夜猫子都不再嚎叫。 整个老宅安静得如一潭死水。 西屋里,一张老旧的四方木桌边上,摆放着四根白蜡,也坐着四名店员。 潼关诧异地看着缺失的一角,不解地问着余郭: “方慎言去了哪里?” 余郭挠了挠头,瞥了一眼一边的陶小依,大大咧咧地反问一句: “我怎么知道?” 而此时的方慎言早已翻离北院,正朝着老宅的后门进发。 一张地图在他的脑海之中勾勒着,指引着他在黑暗中前行。 没人知道,方慎言先前的工作到底是做什么。 也没人知道,其实他最强大的长处,并非谋算,而是记忆力。 关于这一点,比潼关还要强悍许多。 尽管在来到李府后,都是余郭和潼关在发言。 但不说话,不代表无能。 或许也是另一种生存方式。 方慎言不仅记得走过的路,并且可以在脑海中勾勒成线条。 一路上,他大致能够猜测出整个老宅的布局。 并且通过在府门时,看到白袍人将棺材运往小巷的举动,模糊地推敲出后门位置。 不过,话虽如此说。 但方慎言这一路走来,也并不轻松。 这座老宅占地十分的大,他们来时的路,包括北院,在他估算大致处于这座老宅的前院位置。 现在他一头扎进了老宅的后院,就再没了半分指引。 全凭借进府前,观察到的小巷布局与街区距离来推测。 后院,要比前院更加寂静,静悄悄的午夜里,就连风吹叶动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方慎言独自一人的脚步声,这种感觉即便是他已经经过数次任务洗礼,仍然很是忐忑。 但他此来的目的,却势在必得。 他能否成功找出有价值的情报,对于全体店员来说将有着决定成败的作用。 活人还在走着,可慢慢的四周的氛围出现了变化。 是那种潜移默化的渲染,某些东西不一样了。 但后知后觉的人类,对此并不敏感,他只顾着向前去走。 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踩在沙土上留下的脚印,有了一丝潮湿的迹象。 活人的足迹,没来由地被水渍填满! 第七十九章 梁上来客 天气越来越冷了,呼出的水汽在空中停滞固化,成了薄薄的一团雾。 李府的后院区,只有一个活人正在摸索着向前。 突然一声细微的声响,回荡在寂寥的午夜。 声音不大,像是蛋壳裂了一条缝那样渺小,但却成功将活人的神经挑起。 方慎言猛地转过头,同时将背后的刀子攥在手心,灼灼的双目紧盯着某个方向。 那里是一眼望不尽的黑暗,栖息在植被茂密处,蛰伏着。 他看着这一幕,突兀地想起了先前小兰的举动。 当时的小兰因余郭的一句调笑受惊,并且扭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而现在的方慎言目光所及之处,正与小兰讳莫如深下意识看着的方向,处于同一位面。 “不会是巧合……” 可是方慎言不敢过去,那里有什么没人能够知道。 他十分清楚,现在已经因为自作主张导致落单,受袭概率是所有人中最高的。 那么他如果再孤军深入,只怕会落得一个抛尸荒野、无人问津的下场。 方慎言不是很爱活着,但他也不想死这么早。 于是在片刻后的迟疑后,他攥着尖刀,朝着自己推测的李府后门快速冲刺。 先前顾虑颇深,怕打草惊蛇、怕鬼物现身导致他速度很慢。 眼下看着更加阴暗的天空,他决定最快速度拿到自己想要的。 “整个李府,一路无光、无人,更没有挽联。 这个在此镇地位超高的李府,为什么会如此空荡。” 前院的无人,给了方慎言一个提示。 佣人、奴仆在这个时期的富户应该是多如牛毛。 可现在前院没有,那就只剩下了后院。 包括先前出殡的白袍人队伍,大概有二三十号男人,他们也都前往了李府的后门。 再结合老妇所说,这里每天晚上都要出殡的消息。 那么这个宅子的后院,最少会留一些杂役。 以便整备明晚需要出殡的事物、马匹和棺椁。 这就是方慎言深夜选择外出的原因,至于为什么没有与潼关等人商议…… 原因有很多。 或许在方慎言的心里,他已经不认为自己能够和潼关等人保持亲近。 现在的七号店,俨然已经开始站队。 余郭是因为阿怜之事,与季礼一起,而方慎言的目的更简单些,他只是认为与季礼这个同样的小人在一起,能够活得更久一些。 他们之间也会有默契。 在长时间的摸索之后,方慎言渐渐地已经看到了一堵厚实的墙壁。 上面都用朱粉涂抹,墙沿被铺上了钢钉,起到阻拦的作用。 而这堵墙的中间,有一道闭合的木门。 方慎言的脚步逐渐放慢,因为他隔着这道门,听到了一声声马嘶的声响。 以及,两个中年男人,在风中沉声的交谈。 “这已经最近这些天第12次出殡了,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是啊,自从老爷死后,夫人就再没露面过,只有复少爷不时出入。” “诶?你听没听说过一个隐秘……” “什么?” “咱们老爷先前的身体一直不错,可自从半个月前复少爷入府后,老爷就死了…会不会……” “嘘!你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你自己想老爷一生没有子嗣,夫人的侄子此时来投奔,这其中能没有隐情吗?” “别废话了,赶紧扎马吧,明天又要出殡用呢。” 方慎言听到这里,眼眉一开,果不其然在杂役身上真的有意想不到的情报。 短短几句,他就收获颇丰,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半个月前,陈复才刚刚入府,同时老爷去世,结合出殡次数来看。 自从老爷死后,李府就开始了出殡仪式。 或许,这就与本次任务的主线有关! “砰!” 方慎言再不犹豫,直接一刀捅在了门栓上,力道之大将其贯穿,从另一侧穿透出去。 紧接着猛地抬起一脚,将后门破开。 眼前是一片干草堆,属于一个小院子。 两个身穿粗布的男人,正蹲在草堆上,一边看着马槽,一边扎纸人纸马。 方慎言的出现吓了他们一跳,虽没能看清,但那把夜色下明晃晃的刀子却看了个彻底。 一名男人见到这一幕,一把将纸马掀翻,连滚带爬地往后逃。 张大了嘴,就要尖叫,但一个刀尖却从他的后脑穿入,并刺透他的喉管、舌头。 殷红的鲜血与锋利的刀尖,在他张大了的嘴里渗出。 方慎言面无表情地用力将刀子拔了出来,那具尸体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 另一名杂役完全被眼下的一切,吓傻了,竟然还坐在上一动不敢动。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方慎言缓缓地蹲了下来,甩了甩刀身上的血。 从怀中拿出手帕,将血液全部擦干净之后,一字一顿地问道: “将半个月以来,发生的一切事情,详细告诉我。” 可那名杂役却就这么眼看着方慎言,像是完全呆滞。 方慎言皱了皱眉,他看出这个男人是被吓傻了,于是举起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我时间不多,你的时间也不多,需要我帮你加快速度吗?” 冰冷的刀身,可以擦干血迹,但却擦不去那浓烈的血腥气。 杂役恍若隔世,张大了嘴刚要说话,就不住地呕吐了起来。 “我说……” ……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时间已经来到了11月1日的四点钟。 天光没有放亮,但方慎言从马厩中走出时满面轻松。 他的手上粘上了新鲜的血迹,重新拿出了一块手帕,又将血迹擦干净后,甩手扔掉。 这一次,他确信李府就是本次任务的源头。 今夜的收获,十分丰富。 但他看了看手表之后,觉得时间还早,有些不甘心地犹豫了一下。 开始奔着前院,老妇的那间房进发。 有了先前的经历之后,他的行进速度奇快无比,并且十分精准地摸到了房檐下。 方慎言看了下静悄悄地房内,发现了一丝烛火的光源。 但似乎并不是在会客厅点燃,那就只能是在后面的屋中。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抬眸看向了房顶。 他的身手不说数一数二,倒也算敏捷,几下就爬上了屋顶。 蹑手蹑脚地踩着瓦片,一声声细微的脆响,被淹没在风声之中。 而方慎言躬身前行到一半之时,他的身子猛地一顿。 因为他面前的一道屋檐上,正坐着一位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影。 那人,似乎等待了方慎言许久,幽幽地转过头说了一句: “有火吗? 我忍了很久了。” 第八十章 同一张脸 “我等了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季礼。” 一栋房梁之上,两个踩着瓦片,并肩坐在房檐上的男人正在悄声说着。 那个在房檐上枯坐了许久的长发男子,正是从花轿中逃出生天的季礼。 事实上,他也并没有从里面得到什么。 包括危机,也并没有太过激烈。 以至于,他渐渐猜得到,花轿中的鬼,并不是想直接要他的命。 不过数个小时不能吸烟的苦境,对于一个嗜烟如命的人来说,才是最折磨的。 季礼没怎么和方慎言搭话,赶紧接过递来的打火机,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猛地吸食着。 一根烟的时间,他还是没有说话。 反而又点上了第二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吐出烟圈后悠悠说道: “还要多亏你留下的记号,否则我未必会找到李府才是关键所在。” 方慎言对于季礼的话语不置可否,只是抚摸了一下已经缠好纱布的手掌。 当时他们刚刚卸棺,察觉到季礼掉队,就意识到了不妙。 方慎言当然不会相信季礼能在这个时候就死。 所以保险起见,用自己的手掌使劲地在石狮上摩擦,直到皮开肉绽,画下了一道新鲜的血痕。 而季礼那边,从花轿中离开,大街上搜寻途中,正看到了染血的石狮。 因此,他才能够进入府中。 至于方法,对于季礼来说并不算是问题。 方慎言也为自己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你知道这个房子里住的是谁吗?” 季礼诚实地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为何会在此地等候的原因: “我进入李府之后,发现整个老宅大的超乎我想象,四下又空无一人。 直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骑马的青年人。” 方慎言点了点头,随意补充道:“他叫做陈复。” 季礼看了他一眼,皱起了眉,说道:“我跟着他,来到了这里,想他身份特殊,又对屋内的人很是恭敬,估摸着这里面住的人,不一般啊。” 方慎言心想果然如此,这季礼也是运气逆天。 竟然光靠着一个提示,走到了老妇的家门口。 “你身上有血腥味,杀了人?” 季礼抽着烟,挥了挥袖子,但仍然能够闻到方慎言身上那无法挥散的味道。 “去后门杀了两个杂役,也知道了一些情报。” “哦?说来听听。” 方慎言微微清了清嗓子,随后展开了大量的情报汇总与分析。 “这个李府,一直是本镇的大户。 李纯元曾是清末的官员,后来弃官从商,在这个镇子里的地位十分之高。 只可惜一生无子,半个月前老夫人的侄子,从外地赶来,嘴上说是照料他们。 但实际上,你我都明白。 他的到来,应该是准备继承这份家业。 不过,他来之后没几天,李纯元就蹊跷而死,老夫人也开始行动诡秘。 在之后,李府之中原本数十号仆人,树倒猢狲散。 据说最开始是因为有几人莫名失踪,传闻府内有鬼,大部分人都是逃难跑了。 现在的李府,只剩下一副空壳子。 主要人物,只有两个,老夫人和陈复。 然后就是伺候夫人的几名婢女,和打杂的杂役。” 季礼听着这一大段话,明显是经过方慎言整理之后的叙述方式,时间线十分清晰。 方慎言深吸了一口烟,紧接着说道: “事情的转折点,就是出现在陈复半个月前的到来。 李纯元身死,全镇戴孝,我们见到的那些挽联和丧葬就是为他而设。 毕竟现在的李府,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了。 而每天晚上,李府似乎都要出殡。 但这个出殡,更像是假送葬。 陈复花大价钱,雇佣了本镇百姓,帮忙抬棺。 我们见到的那些白袍人,基本都是临时工,没什么价值。 而蹊跷的是早在半个月前,李纯元的尸体就已经秘密厚葬于南山。 至于为什么秘而下葬,就不知道了。 同样的,每晚都出殡的这个诡异之举,到底是什么目的,也需要我们继续探究。” 季礼默然地点了点头,就又从怀中抽出了一根烟,叼在嘴边。 “可是这个故事,没有鬼,一样成立。” 经过上次任务之后,季礼已经开始对酒店制造的假情报出现了警惕。 遇事都要斟酌再三。 方慎言闻之,却轻轻摇头: “我们了解到的事情还是太少,现在的疑点有很多。 那名老妇,也很奇怪,她说她得了一种不老症。 无论是声音还体态特征都与老人无疑,但容貌和皮肤却鲜活如双十年纪的女子。 还有就是她似乎提前知道我们几个会来。 所谓的出殡队伍,就是她指派而来相迎。 不过,对于迎亲队伍,从陈复到老妇,都只字未提。” 季礼想了想之后说道: “我被拉入了花轿之中,而那里面存在着一副画。 画像上有一个穿着红袍待嫁的新娘。 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一只鬼。 而我相信陈复等人是知道花轿存在的。 这一点,通过全镇门上的红纸挽联、红灯白奠可以看出。 他们事先一定知道有鬼,甚至有可能知道新娘的形象。 至于为什么要摆出这个阵势,或许另有隐情。 但这个李府之中,一定有大秘密。 事关红白相冲的寓意……” “这就是我们的主线任务!” 方慎言将手头的香烟掐灭,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边的情报已经汇合,初期的难点和疑点都举例出来,现在的情况反倒简单了许多。 季礼这边倒是彻底摆脱了李府人的算计,他成了编外人员。 而这个便利身份,显然是因为被拉入了花轿中赋予的。 而就在这时,瓦片露出的一角缝隙中,终于传出了一阵细微的谈话声。 季礼眼眸一沉,灰黑色的眸子看向了那条缝隙。 幽暗的灯光下,两个身影面对面站在一起,从这个狭小的空间来看,他们并非处于会客厅。 更像是一个密室,二人正在商议着某件大事。 而季礼这边在看到那个拄着拐杖,身形有些佝偻的身影,眼神中顿时充满了骇然! 那个身影,明显带着年老的神态,可皮肤却很是细嫩。 正是李府现如今的当家人,老夫人。 但真正让季礼从恍惚中震惊许久的是… 她的这张脸,竟然和那副画像中的新娘,一模一样! 第八十一章 亲眼得见 长长的发丝被风吹起,上面已经隐约有了一份白色。 飞舞间,迷了季礼的眼眸。 但那双眼睛仍然瞪到了最大,其内满是惊诧与质疑。 他紧紧地盯着老妇的那张脸,每一寸皮肤都仔细端详,最后将目光对准了右眼下那标志性的泪痣! 方慎言似乎感觉出身旁之人,气息有些变化。 “怎么了?” 季礼沉默了片刻后说出了这个不可能、却又真实发生的真相。 “李府夫人,竟与鬼新娘相貌一模一样……” 方慎言倒吸了一口冷气,顺着目光仔仔细细地又重新打量了一番。 不确定地再次问道:“真的…半分不差?” 季礼没有再回答,但只是那张阴沉到了极致的脸色,就足以确定。 他现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会出现如此扑朔迷离的情况。 “还挺漂亮啊?这就是本次任务的鬼?是个新娘?你还没拉进花轿?” 就在季礼沉默之时,脑海中久久没有出现的第二人格突然露头。 一开口就连串说了一大堆无用的废话,却也略微打断了季礼的胡思乱想。 方慎言在旁,季礼没时间理会,正要说话之时。 下方的密室中,老妇与陈复开始了谈话。 不过季礼这边毕竟离得远些,而且是处于风中,对话来到他们耳边时已经被风吹走了一半。 而这个时候,第三人格的重要性就体现了出来。 他开始同步翻译下方二人的对话。 老妇:今天来的那五个异人,正好充当缺失之数。 陈复:不错,只要再过两天,我们就完成了最后一步。 老妇:我们这些天接连出了13口棺材,是不是可以准备…… 陈复:别心急,等待明天之事的结果。 季礼一边紧盯着下方的二人,一边听着第三人格的叙述。 方慎言则是侧着耳,可一句话传到脑中,只能听到半句。 看着季礼聚精会神的样子,他也没说话。 当下方二人逐渐走出密室后,方才开口问道:“你听清了?” 季礼点了点头,其实他们说的话并不多,只有几句而已。 但却透露出了一些隐含的信息。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对着方慎言说道: “李府之中,似乎酝酿着某种计划。 这个计划看起来,对于老妇最有利,所以她对此很是执着。 陈复更像是计划的执行者,他操控着一切。 或许他来到李府,为的就是带来、执行这个计划。 从老妇的口风来看,半个月前开始,他们已经出殡了13次,13口棺材。 目的,就是完成这个计划! 而我们之中的五人,似乎满足计划的数量要求。” 方慎言翻身坐在了房梁上,对季礼的话仔细思考了一番之后,猛地想到了什么: “那这样看来,那些消失的杂役和婢女,会不会与这个计划有关…… 他们在执行一个类似祭祀的活动,消失的仆人,正好解释了出殡的原因。” 可季礼听到这个猜测却摇了摇头,反驳道: “可是他们出殡用的都是空棺,如果是献祭活人,从而秘密杀害仆人,那么尸体都去了哪里?” “不管如何,他们是注定将注意打到了我们几个身上。 目前不解之处很多,但你我是否可以动用最简单的方式……” 方慎言的镜片下,目光灼灼,身上尚未消散的血腥气味,又一次复苏。 季礼看了他一眼,心知肚明。 方慎言是想直接将老妇与陈复抓住,既然他们是活人,那么事情可以变得简单许多。 只是…… “我进入任务之初,就被拉入花轿之中,独自面对鬼新娘。 从那之后,只有你们知晓我的存在。 似乎陈复和那些白袍人,对于我,乃至花轿和迎亲队伍再无印象。 我更担心的是,老妇的计划与鬼新娘有极大的关联。 而现在那只鬼还处于暗处,我们率先破局,是否会将任务进程打乱,甚至崩溃。” 季礼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从现在来看,李府之中有的只是活人的阴谋,却没有鬼物的踪迹。 而还有一个隐秘一直放在他的心中,那就是任务尚未开始前。 那个一路跟踪着他,并钻进护城河的鬼…… 与鬼新娘,是否一体…… 方慎言沉默了,但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一砸手心: “不对! 如果老妇他们是人,为什么会提前知晓店员的到来? 就算这是属于任务规则,可关于你的异常,就完全说不通!” 季礼被这句话问住了,下意识地接道:“什么?” “他们的计划缺了五个人,而我们一开始是六名店员! 你被拉入花轿,在李府人印象中消失,这纯属意外! 可为什么,他们连这个意外都算进去了? 你不觉得,这太不合理吗?” 这一大段话,指出了本次任务截止到目前,又一个巨大矛盾点: 不合理的巧合之处。 季礼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再次掏出香烟,点燃了一根之后对着方慎言说道: “我们还是缺少了一份信息,这个得需要继续搜查。” 随后屋檐下,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关门声。 陈复的身影,出现在了阴暗之中,朝着某个方向进发,看样子是后院。 方慎言眨了眨眼,沉吟了片刻后,对着季礼说道: “我跟着他,看是否还有收获。” 季礼点了点头:“明天这个时间,还是这个房梁上见。” 说完这句话,他就看到方慎言翻身下房,开始尾随着陈复的身影离去。 但季礼却没有离开,继续坐在屋顶抽着烟。 抬头看了一眼月明星稀的天空,狠吸了一口,似乎做出了某种决断。 “他们二人对于鬼新娘那幅画,提都没提,可却与画像上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我怀疑,他们的计划,就与那幅画有关!” 第三人格在脑海中沉声的说着,似乎这也是季礼没有离去的原因。 一根烟逐渐燃烧殆尽,季礼用指肚将香烟掐灭放进了口袋中。 随后将衣扣系好,戴上了黑色手套,翻身下房。 拿出了工具,准备撬开老妇的房门。 “我进去亲眼看看,一切就都有结果了!” 第八十二章 瞬间碾压 天空与地面之中隔着越发猛烈的狂风,几乎是在霎时间,天气转了几个温度。 季礼拿着螺丝刀,在门栓外捅了几次都没能开启。 正当此时房内突然亮起了一股暖黄色的灯光,打断了他的行动。 季礼猛地一顿,将工具收回,裹着身子往边上一扑。 没多时,一个婢女掌灯,从房内走了出来。 却没有立刻走开,很是机敏地左右看了一下,方才离去。 而季礼此时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看了看婢女离去的方向后,将目光对准了没能关严的房门。 微微一用力,将门开启,就涌上一团冷风,他眼疾手快按住门板,没有造成任何响动,蹑手蹑脚地挤进了房中。 这是季礼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进别人家,没来由地还有一丝紧张。 入门之后,正是先前的那个会客厅。 此刻这里一片漆黑,只有少数的月光穿透而入,可能见度也极低。 季礼犹豫了一下,没有拿出手电筒,而是掏出方慎言先前留下的打火机。 这是老妇人的房子,前后到底有多大他不清楚,但想必结构不会太过复杂。 会客厅,季礼几乎没怎么观察,直接奔向了屏风之后。 屏风后面,是一条走廊,并不算太长。 走廊的尽头,一左一右,通往两个房间。 季礼就这样攥着发烫的打火机,一步步向前走去,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任何诡异之事。 只不过似乎大门关上后,空间之中仍然有风吹来。 打火机上的火苗,微微摇晃着,将季礼那四个影子,吹得东摇西摆。 不多时,打火机的光芒已经燃烧到了极限。 季礼隔着手套仍觉得烫手,只能将火苗熄灭。 而此时他也来到了走廊的尽头,一左一右两个方向。 他尽力地回想着当时老妇与陈复交谈时密室的方位,最终将目光对准了左侧。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第三人格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之中回荡: “右边,有一股香气,与花轿的味道如出一辙!” 季礼闻言愣住了,他记得密室是左侧,而老妇与花轿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此刻第三人格嗅到了香味。 事情,就成为了两难。 犹豫了许久之后,季礼暗叹一声,走进了右侧通道。 商议的密室,或许只是一个交谈场所,而他现在的目的是要查看老妇是否与花轿的鬼新娘有关联。 虽然从他们的对话中,没有一丝鬼新娘的信息,但季礼仍然深信。 这个和新娘画像,五官完全一致的老妇,一定与鬼新娘有着莫大的联系。 “直走大约十五步,随后左转!”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季礼听从着第三人格的指示,实际上截止到目前他仍然没有闻到半点气味。 五感这方面,他远不如第三人格,哪怕他们共用同一身躯。 而就在这时,季礼忽然感觉凉气从头顶袭来! 这种感觉来的极为突兀,像是凭空出现了一阵风,吹动了他的发丝! “有人?还是有鬼?!” 季礼没时间去回答第三人格的话语,只是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棚顶! 那里,有一道缝隙。 缝隙的一半,是黑色的,而另一半则暴露在出了小块天空。 月光和冷风,就是从这个缝隙中穿梭而过! 季礼呼吸屏住,皱起了眉头,看着这个古怪的景象大约过了两秒钟!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将打火机掏了出来,再次打着火。 当他再次看去之时,棚顶有一块瓦片被挪走。 露出了完整的星空。 但原本被什么东西遮挡住的黑影,却消失不见。 “人!有人刚刚趴在房顶,看见了我!” “怎么会?这个时间段李府中怎么会有旁人?”第三人格很是不解。 从目前掌握的情报,和观察来看,李府之中只有两个势力。 一是店员,二是老妇等人。 “会不会是鬼?” 季礼肯定地摇了摇头,眼神紧盯着那块被开启的房顶,沉声说道: “刚才的情况,很明显是活人打开瓦片,半张脸挡住了月光,窥视着我,虽然只有一瞬!” 李府的水,越来越浑了。 季礼沉吟了一下,没再多做计较,此来的重点,是找到老妇与鬼新娘的关联。 “就快到了。” 经由第三人格的指引,以及打火机光芒的借助,季礼很快抵达了一道房门之前。 这道门看起来有些老旧,不像是一个地位尊崇之人该住的房间。 而且看这个位置,七拐八拐,作为主卧房也太过封闭了些。 季礼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了门板上,倒也没过多的思考,就将其推开。 房门开启的那一刻,一道代表着沉寂和诡异的红光,就照亮了他的面孔。 “嘎吱…” 门被彻底推开,而季礼满身红光,还没有进入房间,却更像是已经与其融为一体。 这个房间正如其先前推测的一样,很是封闭。 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四周挂着几个红色灯笼,光芒挤满了屋子。 如果是季礼,他觉得住在这里,和住在棺材里的区别也不大,会让人窒息。 但很快,他就看到一具身躯正躺在了屋内的床上。 是那名有着苍老灵魂以及年轻身体的老妇人…… 她仰面合衣躺在床铺上,双腿直伸着,鲜活的脸庞被红灯照耀下,摧毁了原有的美感,显得十分狰狞。 “她像是个死人……” 这是无论季礼、第二人格、还是第三人格见到这一幕响起的唯一一句话。 但紧接着随着季礼的转头,终于看到了此行的意义。 就在床尾正对着的墙壁上,存在着一个供桌。 上面什么贡品都没有,却存在着一副斜放着的画像! 正是那副鬼新娘! 并且,是处于红纱全部覆盖面部的原始状态! 季礼身躯一震,暗道果然如此! 鬼新娘,与老妇近在咫尺,就连睡觉都要同宿一处。 而这时,他忽然发现这幅画像上的新娘,与最初第一眼见到时,有了些许的不同之处。 像是多出了几道虚影。 只是眼下红灯太过干扰视线,他有些看不太清。 于是,季礼向前走了两步,仔细地看向了那个新娘。 准确地说是画中,新娘背后的墙面…… 但下一秒,画像中猛地伸出一只冰凉的手臂! 瞬间掐出了季礼的脖子,吞噬着他胸中空气。 季礼感受着那道力量、那让他无法抵抗的碾压、以及带来的窒息惨痛。 半秒钟之内,季礼从原地骤然消失! 而床上的老妇,手脚和面皮开始抽搐,像是即将被惊醒! 第八十三章 画中新娘 季礼的思维像是被某样东西死死地遏制住,在一瞬间停止了运转。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如同海水彻底将他淹没。 他踩在坚实的地砖之上,四周是数不尽的阴冷,这是他仅剩的感官传达而来的痛苦。 一声声凄惨的嚎叫,此起彼伏,一下又一下。 与那掐在脖子上的窒息元凶,构成了海中的巨浪,让他震耳欲聋。 四周都是,完全分不出到底有多少人在嘶吼。 季礼的眼前仍然是黑色的,苍白的面孔被激涌而上的血液充斥着。 “砰砰砰!” 在强烈的痛楚之间,季礼只能拼命地甩动四肢,双手想要抓住那只掐着脖子的手臂。 两脚蛮力地踩踏,将一块地面的老旧石砖踩出了一道裂纹。 当他的双手,触碰到那冷青色的手臂时,视线重新归来。 他此刻正处于一座老旧的房内,面朝的方向是一扇半敞的门板,外界是什么看不清晰。 就只能看到幽暗色的光辉,无法辨认外界,更无法辨认他此刻的位置。 而季礼在愣住片刻后,惊疑地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掐在脖子上。 仿佛先前的窒息感,其实是自己的双手所为。 这一切,就像是幻觉。 现在他清醒过来,认出了所有,可是当他蓦然回首。 背后的景象,几乎让他目眦尽裂! 季礼的背后,是一尊木椅,而其上端坐着的,是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 他太熟悉了! 对于这个画面,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那红纱遮面的新娘、双手叠放在膝前的新娘、那疑似已经死亡的新娘!!! 季礼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他感受不到此地除他以外的任何喘息声。 那么,似乎事情已经认定…… 季礼猛地环顾四周,尤其是新娘身边的摆设,渐渐地一个坚定的想法被印证。 他,竟然被抓进了那副诡异画像之中! 眼前的一切,就是画中的景象。 除了新娘之外,还有就是背后的墙面与画中的背景完全一致。 “怪不得…怪不得! 这只鬼好强大,你被拉进此地之时,竟然连我都无法开口提示。 它竟然将我们所有人的思维全部停滞!” 第三人格慌了,他从未面对过如此强大的鬼物,就连当时在天南学院的鬼,都没有带给他如此强悍的压力。 当然,也是因为那只鬼始终没有对他们出手。 季礼眼神寂灭,片刻后长舒了一口气,将散落的发丝笼到脑后,揉了揉有些发肿的脖子。 与那位一动不动的鬼新娘,面对面“对视”着。 它,还是没有动作。 就像是它将季礼带到这里的原因,只是想要见一面,仅此而已。 因为截止到目前,仿佛季礼并没有遭遇到最激烈的袭击。 而季礼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反倒轻松下来。 走也不能走,他掏出了一根香烟,摸出打火机,准备点上一根烟。 但是打火机到了这里,却怎么也打不着火。 季礼有些烦了,将香烟丢掉之后,来到了新娘的身边。 他开始怀疑这只鬼的目的,如果真的是想杀他,那么早就该死了。 这样想着,季礼想起了之前在老妇房中,看到的画像变化。 于是,他将目光对准了新娘背后的墙壁。 这堵墙呈现着灰色,仿佛是因为画像褪色的原因,又好像它原本就是如此。 而墙上,有着几道影子。 可是当他走近一看的时候,那几个影子却又消失。 季礼狐疑地伸出手摸了摸墙面,没有任何怪异感,这就是一堵普通的墙面。 但是当他又往回退几步之后,与新娘并肩而立之时。 却又立马看到,墙上恍惚间多了影子。 这次,他仔细地数了数,新娘背后的墙壁上,有三道影子…… 但却模糊不堪,他们看似极为痛苦,隐隐约约地那些凄惨的叫声还在耳边。 这说明,季礼刚到时听到的哀嚎,就是出自他们。 但他看到这里,低眉寻思了一下,扭头看向了另一面墙。 那里,同样也有三道影子! 就这样,季礼在原地转了一圈,四面墙,每道墙上都存在着三个影子。 并且死又不死,生又不生,灵魂像是被禁锢在这间房子里,永世痛苦! 季礼的头皮微微发麻,但转念之间,想到了他和方慎言在房梁上窃听得到的信息。 这里一共有十二道灵魂。 而半个月时间里,李府出殡了十三次…… 这两者之间,都有一个参与者:老妇。 而老妇,又与鬼新娘有着莫大的关联。 季礼猛地抬起头,“祭祀”这个词,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难道,李府中消失的那些人,都被用以祭祀,灵魂封印在了画像之中?” 可是季礼隐隐觉得对不上,因为按照出殡的数量来看,这里本该是十三道灵魂…… “缺了一个……” 季礼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是被鬼新娘强行拉进了画中。 但似乎眼下的一切,是一种提示…… 反而可以推进任务进程。 但不管如何,季礼此刻终于认准了,老妇与鬼新娘的关联,李府内外死人的原因。 老妇和陈复,很有可能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这样一副邪画。 并且从中得到了某种诱惑,他们通过祭祀的方法,来达到那个目的。 结合,老妇先前所说,他们还缺五人的情况。 应该就是指,只要再祭祀五个人之后,他们就达成了目的。 出殡的仪式,就是献祭的过程,将灵魂封入画中的经过! 季礼往后倒退了两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画像。 这个推测,几乎是目前为止最合理的想法,但有一点却不对…… 那就是,如果这次任务最高只死五个人。 为什么,要安排六名店员参加? 那岂不是有一个人根本不会受到鬼物攻击…… 而这个人,会是谁。 季礼十分清楚,因为从任务开始至今,最特殊的店员就是他自己! “这是我的幸运?我不会被攻击?” 但这个想法浮现的一瞬间,就被他自行排除。 “我被花轿选中,被那只鬼新娘选中,这肯定不会是巧合。 可为什么一定是我……” 而恍惚间,幽暗的光源从外部照耀在了季礼的背后。 地上,有四道影子。 分别属于季礼、第二人格、第三人格、第四人格! 他,被鬼新娘选中的原因,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第八十四章 插入脖腔 这座掩埋了罪恶秘密的李府,此刻还在陷入更深的阴谋之中。 风急天高的午夜,方慎言压低了自己的脚步,尾随着陈复的身影。 这里是李府的后院,方慎言已经一路跟随。 只不过从目前来看,陈复还在院落间兜圈子。 就目前来到的位置,方慎言可以确定这已经是第二次到此。 不过他一直在观察陈复的反应,好像这样的做法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暴露。 陈复始终在东张西望,似乎是在躲避什么,又像是在等候什么。 没奈何,方慎言只能继续跟随。 风越来越激烈了,他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好像四周树木众多。 大量的落叶声将他这边的痕迹淹没得差不多。 这段时间里,如果不是忌惮陈复手中可操纵他的铃铛,方慎言早就安耐不住直接动手。 但现在来看,陈复墨迹多久,他就必须跟多久。 这种情况,让精神状态本就不佳的方慎言越发不耐,甚至想要是否放弃本次行动。 可一想到陈复如此谨慎,必有诡异。 方慎言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尾随,渐渐地他发现陈复走向了一处他从未去过的路。 这个方向,方慎言路经过,可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因为,这个位置是他感受到周遭气氛不对之地。 同时也是婢女小兰,讳莫如深的方向。 陈复似乎神情也有些不对,可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逼着他往前走,最终一咬牙钻进了那一大片杂草丛中淹没了身影。 而方慎言也从角落中走了出来,看着脚底下他踩过的脚印,陷入了沉默。 这一去,他担心会有鬼物袭击。 这个方位通向何处,他并不清楚,只是从多次任务的直觉,他预感此行不会轻松。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孤军深入,是死是生放在后面;二是现在调头,与余郭等人汇合,再找时机前来探索。 但方慎言沉吟了片刻后,直接一弯腰钻进了树丛中。 陈复来此,一定有大秘密。 就这么走了,前功尽弃,他实在不甘心。 这样一走进来,方慎言就觉得此地很是奇异。 从外面来看,这个位置没有入口,全部被树丛和草丛挡住,但其实钻进来之后,却会发现一条被人工开辟出来的小道。 并且只有一条直线,即便陈复的影子已经不见,但无论如何都不会走丢。 风声似乎到了这里,都削减了许多,方慎言耳中静的出奇。 这种既视感,让他的心脏跳动的更加快速,慢慢地他将手放在了腰后,顺势抽刀。 这里有鬼…… 刀,也不会是对鬼物使用的,他时刻警惕着四周,一旦鬼物出现对他下手。 或许刀子可以切割掉自己的身体阻止,以此来逃脱。 此地植被茂盛,他走着走着,已经有些分辨不出方向,完全是顺着小道在走。 这样走下去,会抵达何处,他也完全不知晓。 面前,是一个拐口,方慎言犹豫了一下仍然向前走去。 但正当此时,他刚刚左转,就迎面飞来一块黑影,正砸在了他的鼻梁之上。 眼镜登时被砸飞,同时他感到鼻子和眼睛一阵酸疼。 视线模糊之下,他只能看见面前飞出一道影子,紧接着整个人倒飞出去。 摔在了锋利的灌木丛中,身上的衣料被尖锐的枝叉撕出好几个口子。 “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陈复那张令人讨厌的脸,突然近距离挤进了方慎言的眼中。 他一只脚踩在了方慎言的胸口,将其从草丛的上方,一路踩到了地上。 压倒了大面积的草丛。 而方慎言的脸上,虽被划破了几道口子,可却没有半分惊恐。 他的右手始终攥着那把刀,就算是突然被偷袭也没有丢掉。 陈复离近了看着方慎言:“怎么会如此心急,须知明天才会是你的死期。 不过谁先谁后,也无关紧要,先杀了你,数量一样可以完成。” 方慎言没有一丝动气,相反他此刻的眼神中带笑。 因为陈复托大了,他并没有立刻动用铃铛来控制,那么就有了可以反击的余地。 只见方慎言将右手的刀子一甩,左手精准地接下,瞬间划向了陈复的大腿! 陈复没想到方慎言的身手如此敏捷,大意之下往后一撤。 同时要面临的是方慎言的反扑,他几乎是在那只脚离开胸口的一刻,就攥着刀子,直接扑向了陈复。 两个人抱在一团,同时栽倒在地,往后滚了两圈。 陈复这个时候才想要拿出背后香包中的铃铛,但是他刚刚摇动起来。 就发现自己的腰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大声嘶吼了起来。 同时,方慎言脸颊带血,举止疯癫,心脏猛烈的抽痛,那股噬咬感钻心得疼。 但他拿刀的手却很稳,因为刀子已经捅进了陈复的腰部。 铃铛一响,方慎言的身躯过电般抽搐,那么刀子也将在陈复的身躯内搅动! 两个人都陷入了极致的痛苦之中。 但就在这时,另一个东西,被两个活人的争斗惊醒。 一股阴寒至极的冷风,吹到了二人的面前,他们同时停下了手头的交锋。 一双眼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方慎言立马感觉不妙,鬼来了! 更诡异的是,似乎陈复有着和店员同样的表现,他的瞳孔中满是惊恐。 好像他早就知道那个东西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方慎言咬紧牙关,一把将刀子拔了出来。 陈复吃痛,哀嚎一声,就感觉自己的身子正在地上被拖行。 方慎言决定带着陈复在有限的时间里逃离此地,一是因为他身怀重要情报,二是就算逃不出去,也可有替死鬼。 但可惜,他可以操控活人的命运,却无法阻挡鬼物掌管他的命运! 方慎言刚刚撤出两步而已,就感觉自己的后脖颈被一双湿漉漉的手掌猛地按住! 一股强大到无以复加的力量,从背后袭来,将他整个人倒拽回去! 并且一路拖行,无论方慎言如何抵达,甚至用刀子试图攻击那只手却也毫无作用。 刀子并瞬间打落,而方慎言被一股莫名的灵异力量拖行至了一个装着污水的水缸面前。 方慎言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水面,这个水缸只有半人高,里面的水也不多。 但是在他的眼中,似乎成了一个待死的讯号。 他恍惚之间,看到一个身穿着殷红长袍,留着黑色长发的身影就漂浮在他的背后! 而下一秒,方慎言的头颅,就不受控制强行插进了水缸之中。 无论他如何挣扎抬头,都无法钻出水面! 窒息感瞬间抵达,方慎言越是屏气,那呼吸的欲望就越发强烈! 腔子里一股灼热的热流游走全身,逼迫着他张嘴呼吸,将那缸中的污水灌入喉咙。 空气已经越来越少了,气泡从水面中升腾。 呼吸,成了一种奢望,可人类的本能却又强迫着他不得不吸入那肮脏的污水。 方慎言的意识已经开始了模糊,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而这一次,他仍然不甘心放弃。 刀子,遗失了,他的手还可以动! 在无意识地翻找下,只在胸口处摸出了一管钢笔。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做出了一个极为夸张的举动。 左手下巴下方,脖子的侧方,用指头测量了一个大致位置,似乎有些不确定。 但时间来不及给他精准的判断机会。 右手极快地速度,将钢笔的笔帽撤走,对准了左手测量的脖子… 用笔管狠狠地插进了、那已经因窒息而涨红的脖颈! 第八十五章 一袭嫁衣 这是哪里,或许除了陈复无人知晓。 只是陈复跌落在地,看着方慎言被一道身穿着红袍的黑影挟持而走时,眼中暴露出了深深的惊骇! 瞳孔里的神态极为矛盾,隐隐有一丝惧怕,却又带着一份嗤笑。 转念之间,他并未死去,趁着方慎言被害,他直接调头就跑。 另一边的方慎言同样坚持到了极限,同时也做了一个极为骇人的一幕。 他用一管钢笔,硬生生捅进了脖颈! 钢笔没了头,并不锋利,此刻能够捅进血肉之中,完全是靠着那即将窒息而死的庞大压力! 方慎言双目圆睁,那个装着污水的水缸里,满是水泡。 他觉得自己的肺里燃烧着一团火,不出一时半刻就会将他彻底烧成灰烬! 而就在这时,随着那根钢笔捅进了脖颈。 在剧痛之余,他忽然松了一口气。 像是针管将气球扎破了一个洞,挤压和憋闷了许久的空气,进来而又出去。 窒息的强烈苦楚,在漏气的那一刻,竟有了前所有为的缓解。 方慎言的身躯不住地发抖,他在今夜的遭遇可谓是惨不忍睹。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带伤。 可现在并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因为他隐隐约约能够看到,背后空中飘浮的那个红袍黑发身影,仍然没有离去! 刚才的举动,只能救下他一段时间,但紧接着他迟早要死! 忽然就在此时,一声来自后方的断声厉喝,让他顿时感觉到了生机到来。 “方慎言!” 在听到这一声呼唤之后,方慎言开始了剧烈的挣扎,像是重新感受到了存活的契机。 紧接着,他就感受到自己的脚踝被一双手抓住。 那人抓着他的身体,一把将他从水缸之中给拽了出来! 方慎言的脸已经被冰冷的污水浸泡的苍白无血,而脖颈间血流如注,上面还插着那根钢笔。 他张开了嘴,呼吸很是艰难,但总算还可以呼吸。 只不过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死死地攥着脖子上的伤口。 只能上下启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现在如同一个破损的风箱,彻底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而劫后余生后,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脸。 余郭将方慎言从地上扶起来,看着那狼狈不堪的面容,以及满身伤血的模样,嘴角猛地一抽。 才出去一个小时,方慎言几乎已经是半死不活。 幸亏他的身体足够健壮,也足够果断,不然早已被那只鬼给淹死了! 余郭能够出现在这里,也不单单是个巧合。 潼关等人的总结会议半个小时前就已经结束了,而余郭始终等不到方慎言的归来。 在散会之后,他犹豫了一下找上潼关,几个人开始分成两队在李府中寻找。 而余郭和陶小依,就是在来到后院后,发现了陈复刚刚仓皇而逃的背影。 余郭的眼睛很尖锐,他一眼就判断出陈复身上的伤势是由活人创造。 随后就一头扎进了草丛之中,沿着那条通道,一路找到了这里。 就正好见到方慎言即将被半缸之水活生生淹死的情况。 当时他还没多想,一把将就他给拉了回来,而现在看到这身伤势,他忽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也知道方慎言此刻是说不了话,赶紧将其抱了起来,冲向了来时的入口。 而在余郭走过,空中的某块位置,空气产生了一段波纹。 渐渐地,一个身穿着嫁衣似红袍的黑影逐渐现身,一头极长极长的黑发,将面部全部包裹。 只是,看着身形,这似乎是一只女鬼。 “卧槽!什么情况,方慎言死了?!” 陶小依一直蹲守在入口处,倒不是说她负责把风,只是因为胆子小没敢进去而已。 此刻见到余郭抱着半死不活的方慎言冲出来,还以为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方慎言此刻清醒得很,其实他看起来伤势极重,浑身是血。 但大部分都是与陈复搏斗中,被树杈划伤。 最要命的主要是他脖子上插的那管钢笔,现在还在往出渗血,在加上污水的浸泡。 估计已经在感染的边缘,必须要尽快得到救治。 店员们几乎每次出任务前,都会让酒店准备一些关键性的急救用品。 48小时,撑过去应该问题不大,只不过他在这段时间内肯定无法再说话了。 方慎言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份苦笑,在心底自嘲了一句。 “还不如改名叫方无言……” “会说话,你就多说一点,看他好了之后怎么报复你。”余郭狠狠地瞪了陶小依一眼,但也没过多计较,就赶紧朝着前院进发。 医疗用品都放在了前院的卧房之中,他们此行是轻装简行。 陶小依这才仔细地看了一眼方慎言的模样,果然他还没死。 两人扶着已经脱力的方慎言,朝着前院的住所快速走去。 血迹,仍然在不停地向下流淌,方慎言已经呼吸越来越困难。 只是他的头脑尚且清明,一路上始终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余郭闯入之时,那只鬼消失了,看起来他也算是获救。 这次任务,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袭击,由他方慎言抗住了。 虽然勉强未死,但也丧失了开口的能力。 这种感觉让方慎言越发地感受到了无力,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次能活,仅仅因为这只是第一次袭击而已! 那只鬼,并不是狠了心要杀死他。 而下一次,又该如何抵挡。 脖子上的血迹,连成了一条血珠,从下颚缓缓流淌着。 没有人注意到,血迹不自觉地滴在了方慎言的左手手背之上… 准确地说,是他手上的那颗眼球纹身。 血珠,在滴在上面的时候,黑色线条的纹身忽然闪烁了一下,却是幽光。 随后,那片血迹,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是被那纹身给吞噬…… 而只顾着逃命的三人,没有看到这个细节。 方慎言,同样不自知。 生死转瞬之间,方慎言又一次想到了在水面中见到的那个鬼影。 嫁衣式的红袍,浓密纯黑的长发,那窈窕的身姿,像是一个女子。 毫无疑问,它就是季礼被拉入花轿时,那副诡异画像的主人。 “鬼新娘,它终于出手了……” 第八十六章 小兰隐秘 进入任务的第一个夜晚,事情仍然没有结束。 季礼那边已经被拉入了诡异画像之中,直面那个要取他性命,用以替代四条献祭数量的鬼物; 方慎言死里逃生,被余郭和陶小依正带回卧房展开急救; 而表面说是和余郭分头行动,找寻方慎言位置的潼关与常念,此刻却已经出了李府大门。 这对夫妻,同样有二心。 或者说,每个店员都藏有私心,他们都试图通过不同角度的情报,来找到线索。 就和方慎言独自前往后院寻找杂役一样。 而潼关和常念的目标,则是刚刚带他们来此的小兰。 常念最初想要硬来,但却被潼关阻止,当然一方面原因是于心不忍。 而另一方面则是他认为,事情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红白相冲,我们都以为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其实不然。 我猜测,我们都昏厥了五到十秒之间。” 寂静的街道上,潼关一边调试着自己的手表,一边对着身旁的常念说着。 常念点了点头:“十秒钟的时间眨眼即逝,我们都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这件事,是在潼关等人在卧房时碰头之后得出的结论。 他们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那个青年操控。 不过从陶小依的口述中得到了一个关键点。 据陶小依所说,她当时始终闭着眼,意识还很清醒,但紧接着就感受到自己突然失去了意识。 那段时间之内,她感觉自己神态恍惚,思维有些迟钝,半睡半醒的模样。 而再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仿佛遭受重击,尤其是精神力很是萎靡。 而同时期的潼关等人,其实并没有同样的感觉。 这是同样受青年操控下,一队人中的两个表现。 借此,潼关展开了推测,既然青年和李府里都是活人。 那么他们想要操控店员,就只能通过下药的手段。 而之所以潼关等人没什么感觉,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一方面体质较强,另一方面是当时的药量不大。 短短十秒钟之内,他们就清醒过来,被要求抬上了棺材。 而陶小依的情况则是由于她本身就是几人中体质最弱的,其次心理素质也较差。 很有可能柔弱的身躯没能抵挡住强大的药效,所以才会昏迷。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青年不得不将其安排进了棺材之中。 “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太少了,我料方慎言此行必有重获。 明日会谈,只怕老妇不怀好意,小兰这边将会是我们的突破口。” 潼关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方块状的小仪器,上面有一个扇形一扫一扫。 而画面的中心,存在一个圆点,就在他们的前方位置,此刻已经不再动弹。 “当时我放任小兰离去,已经在她身上放置了追踪物。 在从我们身边离去后,她停顿了半个小时之久,随后就走出了府门,不知为何。” 常念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潼关的滴水不漏很是信赖。 在潼关阻止她动手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这个男人一定是有后招准备。 果不其然,在借口寻找方慎言之际,潼关就带着她一路跟踪小兰的印记。 “在这个时间,她外出李府,会做什么呢?” 带着这个疑问,二人继续悄然向前。 这并不是他们来时的那条街,而是相反的方向。 而在一个拐角之处,忽然他们听到了隔壁的街角,传来一声抽泣。 那是一个女子在深夜的哭泣声,伴随着阵阵风声,潼关二人停下了脚步。 “是小兰的哭声……” 此话刚出,只见一阵风吹过,带来一小片被烧残的纸片。 潼关伸手一拦,还有些发烫,一眼看去就辨认出来。 这是冥币! 他的眼神有些疑惑,贴着墙边探头看去。 小兰还是那份装扮,此刻蹲在街角的位置,背对着他们。 正在用手中的木棍,捅着面前的一个火盆,火光不大,看样子她烧的纸钱数量不算太多。 风吹过来的,不只是纸钱,还有她潸然泪下的哭声。 似乎她正在祭奠某个亲友。 “大半夜,她怎么会偷溜出李府,跑到这里给人烧纸?” 正在潼关狐疑之时,小兰在那边的窃窃私语悄然传来。 “杀吧…这里没有人是无辜的。 你最好能把那些魔鬼全部杀死,这样你也解脱,我也解脱了……” 此话一出,小兰再没有哭泣,反而发疯似的咯咯笑了起来。 让另一端窥视着一切的潼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扭过头皱眉头看着常念,分析道: “她,好像是在给鬼烧纸……” 常念那边也听出了小兰的不对劲,半夜去给鬼烧纸,难不成这次任务的鬼物与她有很深的关系? 截止到目前,若非听到小兰这句信息量如此之大的话语,谁都不会想到。 一个普普通通的婢女,竟然会与本次任务的鬼物产生关联。 “她不再说话了,我们该出去了……” 常念心知只是这样偷听,毕竟得不到关键的线索。 现在小兰的重要性已经体现而来,那么就要趁热打铁,上前盘问。 而潼关这边却一把抓住了常念的胳膊,将她的行动终止。 常念凝眉看着潼关,甚是不解。 而潼关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担忧的神色,似乎有某种大事即将发生,让他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他拦下常念,再度将头探出,看向了小兰那边。 此时小兰那里的纸钱已经烧了精光,好像她也准备离去。 不过潼关看着那些在黑夜中冒着红光的火盆,心中的不祥之感越来越明显。 “你到底怎么了?”常念攥住潼关的手掌,关切问道。 潼关在这个时候才终于幽幽说道: “如果小兰,真的与那只鬼有很深的联系。 那么她这边烧的纸钱,会不会将那只鬼给引来……” 这句话刚刚说完,潼关忽然心中咯噔一声,仿佛最担忧的事情随着他这句话出口,俨然发生! 与他们只隔一道墙的小兰,忽然惊呼一声。 她面前飞灰席卷,一道漂浮在空中,四周的黑雾与纸钱燃烧后的黑烟混合在一处。 最让人醒目的,则是那一身标志性的、宛如嫁衣式的红袍! 小兰,看着眼前极为恐怖的一幕,非但没有逃走,反而发出了更为瘆人的怪笑! “你终于来了!” 第八十七章 红纱人脸 又一次,出现了黄纸这一本次任务重要意象! 这次,是由老妇的贴身婢女,小兰一手创造。 而她此时此刻,面前正站着一个庞大的黑影,盘旋在空中。 滚滚燃烧不均的黑烟,向上升腾,似乎与那团黑雾完全融为一体,其内勾勒出了一个惊惧的鬼影。 潼关这边几乎搭眼一看,顿觉头皮发麻。 截止到目前为之,他们二人获得的情报可谓少之又少。 毕竟鬼新娘这一最最关键的鬼物情报,还始终掌握在掉队的季礼手中。 这是潼关与常念,第一次亲眼见识到本次任务中那强大的鬼魂。 一袭红袍裹身,殷红如血,宛如嫁衣,那一头浓密的黑发一直蔓延到了脚底,似乎还有伸长的迹象! 看不清脸,但足以确定那是一个女子形象。 小兰这边的诡异表现越来越夸张,她竟然还在笑。 那咯咯咯的声音,仿佛是嗓子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发出的笑声是那样压抑和古怪。 潼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小兰的午夜烧纸行为真的将那只鬼给引了出来。 只是让他真正怀疑的是,为什么小兰会与那鬼物相识…甚至还可以引出来。 这只是一个烧纸的行为,而已! 常念看到这一幕,同样心急如焚,她很清楚眼下最为难的事情是什么。 这个小兰,完全不知晓鬼物的严重性。 或许再她看来,她与那鬼物生前有些关联,可是一旦化鬼,就没有任何人情可讲。 小兰不走就必死无疑! 但,她不该这么死! 最起码,常念要得到她所知晓的一切之后,才可以去死! “要救!必须要救她!” 明天上午,老妇即将呼唤他们再一次会谈,那个时候有毒素的控制,他们必须听命。 而这个李府要做的事情显然不会那么简单,极有可能和鬼物有莫大关联。 他们一定要明天会谈到来之前,掌握一部分的主动权! 而现在,小兰这个线索人物就摆在面前,可鬼物同样也摆在面前! 潼关彻底为了难,说实话如果不是常念在这里,他早就不再多想,直接冲进去将小兰救走。 可是现在,他反而因为常念在此,变得束手束脚…… 在短短数秒之间,潼关设想了多大四五种处理方式,但又都被他连续淘汰。 多谋而少断的弊病在他身上又一次体现,当然这种特点,原本的潼关并没有。 从他孤身一人,辗转各地,多年追索父母真相来看,他并非是如此样人。 只可惜,他对常念眷顾太深,以至于在此之后,他的破绽和弱点,都太过明显,并越来越扩大! 相反,此时的常念见潼关迟迟拿不定主意,发丝被吹动之间。 她几乎一个闪身,没有打任何招呼,直接冲进了隔壁的小巷之中,直奔小兰、也直奔鬼物! 她还是要更加果断些,试图用如此方式逼迫潼关一把! 而这边的潼关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但他却也没有动,而是伫立在原地,眼神扑朔。 去,已经去了,那么他需要思考的东西,就极为简单。 只要如何脱身! 常念这边迸发了自己全部速度,急冲冲地向前方奔去,她没有听到潼关追随而来的身影,心中反而轻松。 就算出事,他们两个也不能全部扔在这里。 现在的她,心无旁骛一门心思要解救小兰这个重大线索人物。 在来时很顺利,她几乎每过几秒就窜到了小兰的背后,也没有打招呼,直接一把抓住她的肩头。 而立马,就遭遇到了小兰剧烈的反抗。 “你干什么!深夜出府,你会遭受夫人惩罚!” 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小兰仍然执迷不悟,或许在她的心中,铁了心会认定鬼物不会杀害她。 常念翻了个白眼,这个年代的人思想过于死板。 且不管小兰是否愿意走,以她的身手想要处理小兰,太过简单。 直接双手扣在小兰的手脉处,微微一用力,小兰就吃痛尖叫了起来,趁着其虚弱,常念,一把拖住小兰的腰带。 而后双手拉着她的胳膊,强行将她带离了火盆、也带离了鬼物身旁。 其实常念注意到,自己的行动并不算快,因为如此近距离接近鬼物,她的四肢有一种被浸入冷水中的僵硬感。 可是鬼物,仍然无声地盘旋在空中,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始终没有出手。 这一点,让常念心头很是狐疑,可却由不得多想。 “你认识这只鬼?” 常念担心时间来不及,一边拉着小兰逃,一边沉声询问。 小兰那边似乎已经陷入疯癫,口中含糊不清:“是啊,只是她穿上红衣就会如此美丽,可惜我这辈子都穿不上了……” “穿红衣?” 常念顿时想到了任务前期那红白相冲中的诡异场面,他们在李府一直接触到的是出殡。 现在似乎终于有一点与迎亲对上了,那就是鬼物本身。 果然红与白,是分为两个阵营! 白是李府、红是鬼物! 常念心潮澎湃之际,赶忙趁热打铁,小兰神智已经不清,她正好可以多问出一些东西: “这只鬼…是怎么来的?”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身躯一顿,头皮传来了一阵拉扯的剧痛。 扭头一看才发现,那始终未动的鬼物,终于出手了! 用那股粗壮蔓延的黑发,像是一条条毒舌,拧成结,将常念的马尾完全勾住! 常念眼中寒光一闪,几乎没有丝毫停顿,从背后拿出刀子,犀利一刀! 将自己的马尾斩断,头发披散了下来,让常念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她的行动始终没有受挫,刚才的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一秒钟之内,她就斩断发丝,又一次拉着小兰逃走。 而她此时此刻,距离巷口只有几步之遥。 不过,巷口的潼关却消失了。 “她…从我们中间来,也是从我们中间走的……”小兰说到这里,忽然痛哭起来,“本来…该是我的,对不起……” 常念被这句似是而非的话语搅乱了头绪,正要进一步询问之时。 她扭头看向了小兰,而就在这时,一片代表着血腥的红色,充斥到了她的视野之中! 铺天盖地的红色,像是将她紧紧包裹,隔离于世间。 小兰消失了、潼关也消失了,这片红色的世界里,只剩下常念一人。 而在她惊慌的目光之中,面前漫天的红布背后,渗出了一张人脸轮廓,挣扎着奔着她而来…… 第八十八章 红布蚕茧 常念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瞬,那张人脸轮廓是谁,她不知道,但按照当前这个逼近的速度,只怕不出半分钟,她就会那东西抓住。 而这时,她并没有急躁,反而是用皮筋将刚刚散下的头发,重新扎成了马尾辫。 随后,在那张脸,越来越近之际,她环视了一圈红布,从怀中掏出了打火机。 “噌” 伴随着一股硝烟的味道,火苗瞬间窜了起来,她举着打火机,在红布的各个方位对比了一下。 她发现这个红布的包围圈,几乎每个位置的颜色都较深,看起来厚度不低。 如果想要突围,那么就只有一个方位,是最佳的方案。 那就是,她面前的这张人脸轮廓! 这里的红布包围圈中,最为薄弱的地方,也是她最理想的逃生方向。 只是想到这里,常念又一次看向了那张人脸,那似乎是一个脸盘较小、略有消瘦的面孔。 “这,应该就是那只女鬼……” 常念举着已经有些烧烫了的打火机,心中稍急。 其余位置红布很难突破,唯有人脸位置可以尝试,可这个位置很有可能直面鬼物最犀利的攻击。 她几乎与正面突破,直面鬼物毫无区别! 事情进展到了这一步,留给常念继续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红布包围圈正在逐渐缩小,那张人脸也与常念越来越近,她的额上随着空间和空气的压缩,已经出现了细汗。 打火机快要燃烧到了极限,她的牙关医药,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上了人脸。 举着打火机放在嘴边,对准了人脸的位置,随后从包里抽出一瓶医用酒精,给自己猛灌了一口! 口中含酒,火苗映红了她的脸,两张脸已经越来越近,常念心知不能再等,否则火势将会同样将她殃及。 只见她面朝着那张人脸,往后倒退了半步后,猛地将口中酒精全部向前喷洒。 酒精遇火之后化作一团火球,直奔前方红布,以及那张人脸! 常念被火球烫的满面通红,尽管她已经向后倒退了一些,可还是被火苗烧焦了发丝。 而正当她准备从被烧开的红布包围圈中离去之时,她忽然看见那些沾着火苗的红布,火势竟然一点点消散…… 人脸,还在并且更加清晰,随着几个破口已经看出了一小块皮肤! 常念心中大惊,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人脸附近的红布,会如此通透,可以将人脸的标志完全烙印。 那是因为,这只鬼的身上带着水! 常念几乎是发现这个问题的瞬间,一股绝望就袭上心头。 从人脸的正面突破,难度其实是最大的! 她被左右两端的厚实红布给迷惑了,本以为自己反其道而行之,可以找出生机。 但哪成想,或许她这个逆反心理,都被鬼物拿捏的死死的! 常念后背已经紧紧地贴着红布,她可以活动的范围进一步被缩小,人脸距离她只有半步之遥! 她已经开始了呼吸急促,现在再想用火势破开包围,已经不可能了。 似乎,她已经陷入了绝境…… 常念将打火机轻轻地扔在了地上,没有自怨自艾,只是眼神中带着不甘,轻声地呼唤了那个名字。 “潼关……” 而就在她扬起了头,看向了红顶之时,一声凌厉的破风声,从红布的顶端顿时传来! 布料的撕扯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这个包围圈的上方尝试闯入! 常念心头一凛,她能够感受到来自头顶的那股压力,内心不自觉地澎湃了起来。 “是他来了!” 这句话刚刚在她的心头浮现之后,上方的红布如同一个被刨开的卷心菜,一层与一层被切开! 月明星稀的天空,和秋夜的冷风同时吹来,也吹来了常念两颊的发丝。 她看到了那个从天而降的身影,手持着一把燃着火的长刀,破开鬼物的包围,冲向了她…… 果然是潼关! 视角可以从外部来观看,那么冲击力将会更加巨大。 小巷里,常念被一团不知名的红布层层包裹,像是成为了一个茧蛹。 而潼关则是拿出了一直携带在包中的长刀,说是长刀其实并不算长,可却又比短刀长那么一截。 这算是他特殊的武器,在常念消失之后,他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开始刀鞘之中,撒上比例极重的白磷粉末,这种东西燃点极低,只要快速将长刀抽出来,那么他的刀身就会被完全涂抹,从而与刀鞘摩擦后,形成火刀。 而这,也将是破除红布包裹的最大依仗。 于是,在常念在内尝试的这段时间里,潼关则是攥着刀,攀上了巷子边的房顶。 常念由于身处内部,她实在吃不准哪里是最薄弱的,可潼关在外却一览无余。 他的位置并没有看到那张人脸,也不见鬼,只是一团红布。 而他在几经巡查之后,发现顶端的位置,那里是数块红布交接的位置。 也就是说,其他位置都属于一个整体,只有顶端是连接处,如果可以从那个位置破开,就可以同时将整个红布包裹完全化解。 于是,他在房梁上剧烈冲刺,待到觉得时机足够,纵身一跃。 出刀的时机把握得需要极为精准,既不能早也不能晚,否则刀身燃烧的那一瞬间,无法用最大的力量摧毁红布。 潼关无疑是将时间把控到了极致,几乎是他撞在红顶边缘的时候,燃火的刀就抽了出来。 从上到下,顺劈而下,红顶是布料的连接中心,势大力沉的一刀加上燃火的效果,事情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多。 红光四溅,在团团红布散落之中,凌空而下的潼关脸色被映红,也看到了那等待了许久的常念。 二人四目相对之际,潼关轰然落地,在地上一个滚翻,将长刀横在胸前,同时一把抓住常念的胳膊。 停顿了半秒钟,一把将她带离此地。 只留下那团像是破茧而出的红布蚕茧,狼狈至极。 常念被他拉着跑,眼中带笑,似乎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会不顾一切、也会有方法将她带出来。 而潼关甩了甩刀上的残余火迹,和常念离开了小巷。 同时,将目光对准了另一个位置,那里似乎还有一个正在狂奔的身影…… 第八十九章 堕入地狱 “我们逃脱的虽然不说随意,但相对还是太过简单,用火刀破开包围的基础,并不在我们身上。” 潼关在短暂的询问情况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二人还在冲着一个方向快速冲刺,今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常念细细一想,也点了点头,其实此次能够活着离开,与他们二人的关系并不大。 潼关也早早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扭过头看向了常念:“当时的你,为何会遭遇袭击?” 常念似乎早就想到他会询问这个问题,几乎是没有丝毫停顿,就立马回复道: “我第一次受袭的时候,问的是这只鬼是怎么来的,小兰给我的回答含糊不清,所答非所问。 而第二次受袭,则是小兰正在准备说出更加深层的线索时,或许我才这是一句很是重要的提示!” “什么?” “她说,这只鬼从我们中间来,也是从我们中间走的。 并且小兰似乎很是愧疚,对于那个女鬼有一种亏欠之情……” 其实谈话到这里,已经很清晰了,现在小兰的话语深意无法猜出,但可以想到的是,这只鬼今晚的目标,并非是他们店员。 而是小兰! 或者换一种猜想方式,那一团红布蚕蛹的目的,并非是杀死常念,而是困住! 因为,一旦将常念限制住,就等于将潼关也完全拖延,而此刻的小兰,作为目前来说最为重要的线索人物。 她,正孤身一人地逃往不知名的黑暗之中! 其实早在常念被红布裹挟住的那一刻,潼关就想到了这一点。 他估算常念此次不会有太大危机,但他不能去赌,事实也确如他所想,这个红布蚕茧只有外部才能破除。 他,明知鬼物的心思,却不得不中计。 现在,他只希望能够在小兰彻底身死之前,问出一些可用的情报。 至于,能否救下来他已经完全不报希望。 “她还在移动,说明还没有遇难,最起码还没死,我们还有机会!”潼关一手持着雷达,一手攥着刀。 面前的阴暗处,已经不知是哪,这是一条他从未走过的大街。 而四周的房屋越来越少,更像是一条出镇的道路,不过让潼关心怀不解的是,为什么小兰要往这里逃。 亦或是,她在逃什么…… 女鬼,在她的眼中并非凶恶,相反从之前的言语中心怀亏欠,那么她要躲的不是鬼物。 那就更不可能是为了躲避潼关二人,毕竟他们之间只有寥寥几面而已,不足以构成威胁。 “她躲避的是,李府吗?” 这个可能性很高,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潼关就猜测李府拥有可操控活人的能力,那么这些婢女只怕也被下了毒。 小兰如果一心求死,只为脱离李府,那么在这个深夜为女鬼烧纸后,抱着的就是必死的决心。 潼关似乎抓到了事情的关键,一切悲剧的源头就在李府。 或许是小兰偷听、偷看到了一些诡秘的情报,但却隐瞒不发,造成了更大的悲剧。 应该是害死了一些人,这也就可能是现在李府中人员稀少的原因。 那么,小兰的异常举动就有了解释。 “她是要自杀……” 这个猜想一出,雷达上面显示小兰已经停住不动,就在前方的某个位置! 潼关心头一急,本来今晚是他预先准备好的大行动,势必会有所突破,但如果小兰就这么死了,他们就只得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情报。 这个结果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快走!只有二十几米!” 潼关和常念,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能做的也有快速赶过去,看能不能在小兰生命的最后一刻,问出什么东西来。 这已经是镇子之外的后山边缘。 随处可见的是一些出殡所洒的白事之物,潼关简单看了一眼之后想必是与李府那频繁的出殡活动有关。 树杈上不时有风将白绸子吹的乱舞,造成了哗哗哗的声响。 潼关压下心头的不安,将掌心的刀用力攥了攥,开始搜寻小兰的距离位置。 “雷达显示,她就在我们身边。” 但潼关和常念在十步之内的林中已经转悠了两圈,却始终没有看到小兰的身影。 反倒是这片林中纸钱已经与落叶混在了一起,可见李府的出殡活动是有多么频繁。 潼关的脸色稍急,雷达显示小兰明明就在他们的身边,可为什么找了这么多圈还是不见踪影。 难道说,她是被鬼物杀害,而不是自杀? 潼关甩了甩有些发昏的脑袋,往后倒退了两步,依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低眸沉思着。 而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头顶有一个细微的动静…… 那动静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树干之上,很是轻微,如果不是他靠在树干上,通过固体传声,否则是绝对无法感应得到。 潼关,缓缓地抬起了头,一点点昂首看向了自己的头顶正上方。 而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双在空中不断摇摆的脚! 潼关顿时头皮一麻,他缩了缩脖子,才仔细看了上去,那是一个上吊的尸体! 而那双粉鞋的主人,正是小兰! 潼关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小兰到底在哪,原来她一直在他们的头顶! 他赶忙伸出手探向了小兰的脚踝,看看是否还有温度,这一摸之下让他眉心舒展。 还有温度,小兰半死却未死! 潼关大喜过望,赶紧将常念叫过来,两人割断绳索,将小兰给放下来。 看着怀中的小兰,潼关和常念展开了急救,在几次尝试之后,小兰的脸色有了好转。 而当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潼关那张因担心错过线索而倍感急切的面孔。 恍惚间,小兰气息微弱,却有一丝激动:“哥…是你吗?” 潼关闻言一愣,不由得和常念对视了一眼。 常念皱了皱眉,随后悄声说道:“应该是濒死时的幻觉,她将你当做了她哥哥。” “别…别喝府中的水……” 小兰声若细蚊,而且断断续续,潼关二人有些听不太真切,正要再度询问之时。 潼关忽然看到小兰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一个身穿红袍的黑发女子,就漂浮在空中! 他顿觉不妙,正要有所举措,可速度完全比不过鬼物。 小兰的脖子,凭空折断,断裂的骨头从皮肤内穿刺而出,鲜血泼洒了潼关和常念满脸。 她的神采和未说完的提示,都随着生命力的骤灭,被带入了地狱之中! 第九十章 虎口之羊 李府,彻底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所有人都消失匿迹,灯火早已熄灭,濒临天亮之际,可光明尚未破晓。 一夜之间,发生了诸多匪夷所思、与狰狞可怖之事。 那是一栋李府中最为气派的房子,关闭了许久的房门之内,陡然间传出了一阵急促的狂奔之声。 声音之大,毫无掩饰,竟将屋外树杈上的几只麻雀惊飞。 “砰!” 一声巨响之后,一道仓皇的声音强行将房门撞开,踉跄着、挣扎着冲出老宅! 这人,是季礼。 他刚刚死中脱生,可与进入之时的状态却呈现极大的反差。 一身风衣上面遍布着血腥味,长发上还在向下滴血。 最夸张的是,他左边的袖子已经不翼而飞,同样的! 袖下的左臂,也已经消失! 那像是被人用蛮力硬生生从肩头拽下,伤口截面粗糙不堪,断裂的骨骼都没有经过处理。 森白的骨缝中,还在流淌着瘆人的红血。 季礼那张苍白的面孔,被飞溅的血迹侵染,看起来极为狼狈。 他的眼神似乎都在发抖,是惊骇于那断肢的惨痛,亦或是对刚刚死里逃生的后怕。 “不…不可能…… 它,怎么会这么强?!!” 第三人格同样能够感同身受,因为那种断肢之痛,一样正在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 这句话几乎像是从牙缝中嘶吼出来一般。 而第二人格,也被那股剧痛惊醒,似在长时间沉睡后的茫然。 他只是轻轻问了一句:“为什么……” 而季礼那消瘦的身姿,捂着左肩,缓缓转身,看向了他逃出的位置。 面前这座敞开门的房子,幽暗之余,让他灰黑色的瞳孔缩了缩。 时间拨回到二十七分钟之前。 那时的季礼,还处于画像之中,四面墙上存在着十二道饱受折磨的影子。 诡异的鬼新娘,与他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作。 他在思考和沉吟,为什么他会被鬼新娘选中。 而也就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看到了,地上那被拉得极长的影子。 拥有四道影子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他就是季礼! 恍惚之间,一道惊雷自他脑海之中炸响! “我的体内…有四道灵魂!” 这就是季礼,被新娘选中的原因,也是为何他如此特殊的根源。 他与普通人完全不同,因为更深层的隐秘。 他季礼本身就是一个储存灵魂的容器! 甚至,在猜出这一点之后,季礼心头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道目光,正在他的身上来回扫视! 那个东西,正在觊觎着他的躯体,看穿了他的血肉,直奔隐藏在最深处的灵魂体。 “我或许不止四个灵魂,理论上我可以一直不死的话,那么我体内的灵魂数量堪称无数!”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对于这只鬼的意义可谓是无比重大! 或许它吞噬十年的时间、上千生命的灵魂,都远不如吞噬季礼一人来的爽快。 毕竟,他的体内还有一个另类的灰色灵魂…… 季礼头皮一阵发麻,他这才认定,今夜他进入这个房间,来看这幅画,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一个能够让他前前后后、死上千百万次的逆天错误! 羔羊本无事,却自入虎口!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特殊属性,竟然在本次任务中起到一个不该出现的作用。 想必,就连酒店都没有留意到,季礼的特殊,与这只鬼的杀人手法会如此契合! “逃!!!” 在意识到不妙之时,第三人格一声暴呵,也点燃了季礼的神经。 可是,被拉进来后,又能往哪里逃…… “门口,那里的光…只能赌命一试!” 这道门,是始终开启的,可是从内部看去,只是一片模糊。 先前一直没有发生危机,季礼没有想过轻身试探,但眼下哪怕踏进去就是悬崖,他也宁愿赴死! 毕竟到时候还可以复活,而一旦被鬼新娘抓住。 那么等待着他的,很有可能是被圈养起来杀戮,一次次死亡、新人格一次次复生,他完全成为鬼物的工具。 第三人格对于能否逃出去已经不抱希望了,其实他们醒悟的实在太晚。 既然被拉进来,怎么会这么简单就从门口逃出去? 而他刚刚想到这话,就发现季礼已经先一步将背包甩了出去。 虽然看不到背包到底去了哪里,但却极为清晰地听见了落地声。 好像,那里真的是一处可逃之地。 季礼加速冲刺,在空中一个飞扑,试图以这种方式尽快离开之时。 他的身躯在半空中,竟然瞬间停滞了下来。 这个场合,是他过往经历了数次任务,都没能感受到的。 凝滞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空间,仿佛他身边的整片位置,都被缓慢固化…… 他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一点点下落,可是自己的动作却很是缓慢,完全来不及准备应对。 “我…们…还…能…怎…么…办……” 就连不以唯物存在的第三人格,说话的速度也在减慢,短短几个字竟会说的如此之慢。 同时,季礼感受到自己的双腿,被什么东西给一把抓住。 他的身躯正在脱离向下坠落的趋势,继而朝着鬼新娘的位置拉去。 而就在这时,季礼的眼神中迸发了最后的疯狂,他这段时间的手还是没闲着,始终在攀向后腰。 此刻,终于将手枪攥在了手里,而他第一目标却并非是后方的鬼新娘。 而是对准了最近墙上的,三道黑影! 先前那些黑影,动作极快,但现在因为鬼新娘的能力,他们和季礼已经失去了全部抵抗能力。 子弹,会不会对黑影造成影响,季礼完全不知道。 但从那些黑影的存在方式来看,应该是属于灵魂不生不死的状态。 既然不生不死,那么又是否可以枪杀? “砰砰砰!” 季礼连开了三枪,但子弹却一个个极为缓慢,虽然是三枪,但却只有第一颗发挥了作用。 他听到一声极为凄惨的尖叫,墙上一位黑影似乎遭受重创,连影子都淡了一些。 而这时他正要继续扣动扳机,身上的凝滞感骤然消失,并且双腿上的束缚也顿时消散! 果然有效! 季礼从未如此狼狈过,他就这样四肢触地,重重摔在地上,却丝毫不敢停顿,奔着那道门连滚带爬。 而就在他半个身子已经出门之时,墙边的某个黑影却陡然抓住了他的左臂! 第九十一章 猫儿猫儿 脱险的方式,很是轻松。 短短十步距离,那道敞开的房门,就是跨越画里画外两个世界的通道。 而对于季礼来说,却如同深沟高山一般,步步如履薄冰。 哪怕是他已经得知了足以让鬼新娘投鼠忌器的方法,但在濒临逃生之际,却还是大意了一瞬。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三人格的警示还未说出口,季礼就感受到自己的左臂遭受一股强大的压力。 并且越来越甚,强大到他原本踏出去的一只脚,都要被拽回来! 季礼满面尘埃,长发无风自动中,骨头与骨头在两股相反的力量之间发出一声声脆响。 脱臼,转瞬即来! 可季礼勉强走到了这一步,万万不敢泄气,他的右手死死地扣在门板上。 指甲狠狠地插进木板之中,尖刺将他的十指刺破,钻心的疼痛,让季礼再也无法忍受。 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可那拿枪的手臂还是被墙上的黑影牢牢地束缚住。 “咔嚓!” 左臂彻底被逆反的力量完全掰断,可却并没有终止。 季礼仰面嘶吼之后,风衣布料出现了裂隙,并越来越大。 随着一声栽倒的声音,季礼再度抬头,却已经置身另一座充满红光的房中。 他猛地转头,背后还是那个供桌,上面只有一幅画像。 新娘的红纱未动,老妇还是躺在床上,对于季礼丝毫不知。 四周寂静至极,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有,他的左臂处,已经空空如也。 季礼的牙缝充斥着被他咬破而渗出的血丝,双目通红之际,却只能将难忍的痛楚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他捡起了地上的背包,攥在手中,右手捂着还在出血的左肩,一步步走离了老妇的房间。 本来如果还有余力,他不会放过这个诡异的老妇人。 但现在,他再耽搁下去,只怕会流血而死。 而就在季礼彻底离开房间之后,床上仿若对一切不知情的老妇,陡然睁开了双眼。 直挺挺地从床上翻了起来,动作之利落与先前的老态极为违和。 不过却和她那张年轻的面容,有一份符合。 她的双目中流转着光华,看着季礼的离去,一言不发。 隐隐的,似乎有一种怜惜和懊恼的情绪…… 旁人,终究无法理解。 …… 月明星稀,似乎今天是个好天气,哪怕天还未亮。 可是仍然能够感受到秋风都要柔和一些,就自从季礼断了一条臂膀开始。 季礼已经五感凌乱,本就是长时间的奔袭,他一直没闲着。 截止到目前,他可谓是与鬼新娘接触最深,也受迫害最深的一位。 方慎言虽说也一样身受重伤,但毕竟除了不能说话,还可以保持正常的行动能力。 而对于断了一条手臂的季礼来说,境地就要更加艰难了。 微风拂面,吹开了季礼两颊的发丝,也让他更能看清了前方的道路。 这一路上,他并未掩饰自己的行踪,事实上李府的水已经足够浑浊了。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个老宅子里,还应该有一方势力,并且应该是活人。 现在已知的活人势力是,店员们、陈复与老妇、以及之前拿开瓦片窥视他的人。 季礼现在对于那个势力,很是忌惮。 因为现在哪怕鬼物,都已经明确现身了,可那神秘人却迟迟没有露面。 这种感觉,让季礼很糟糕,尤其是现在。 季礼捂着左臂,路上停歇了一会儿,稍微处理一下,止止血后继续出发。 他的选择路线,是后院。 也是准备从后门离开李府,他现在距离那幅画越远越好。 剩下的事情,他都管不了了。 明天潼关等人约定好的会谈内容,他将不再参与,只等夜晚再次与方慎言聚合方可。 眼皮越来越沉了,季礼已经离开了李府,穿梭于后巷之中,随意地寻找住所。 而就这样走着走着,他却觉得哪里都不安全。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阴暗处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意识越来越昏沉了,季礼使劲地甩了甩大脑,忽然他的右上方墙面出现了一声细响。 这一下,激起了季礼的自我保护,直接甩手一刀! “嗷!” 一声猫儿的惨叫传来,从墙头栽落,却并没有死,只是被刀子划伤了后腿。 季礼看着地上喵喵哀嚎的狸猫,愣在原地两秒钟,最后附身将它抱在了怀中。 奇异的是,狸猫也并没有过多挣扎,对于这个将它伤害的人类,它的夜眼里多了一份好奇。 季礼哪怕已经意识模糊,可那把刀仍然很是精准,只是伤害了不该伤害之物。 这样走着,季礼看着茫茫天地,有一种孤寂之感。 伤势已经从最初的剧痛,成了冰冷,最后麻木,他的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现在全靠意志在走。 狸猫还很乖,正在季礼的怀中舔舐着伤口,似乎只是在清洗脏处而已。 季礼总是认为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他的敌人。 每个人都会杀他,他的记忆里,不存在现实世界。 这里,就是他的最初记忆,是他的世界。 没有人是无辜的,季礼无人不可杀,同样无人不可杀季礼。 这样做法,让他活了如此之久,可也让他有些倦了。 睡意,渐渐袭来。 狸猫突然从他的怀中跳出,受伤的后腿在地上抖了抖,随后就像是恢复了正常。 生龙活虎的样子,让季礼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似乎并没有太过大惊小怪。 有些东西,正在随着晋升任务而改变。 或许狸猫会在此出现,并非是一个巧合。 这猫儿,也不是普通猫儿。 那只猫的眼睛在黑夜里如此明亮,照着季礼惨败的脸,好像是在说跟着它。 季礼失去了主见,无意识地跟着它,走进了某处李府后巷中的民居之中。 这里,不像有人居住,只是一栋已经漏风的平房,但对于现在的季礼来说已经十分足够。 季礼刚刚躺下,已经想要昏厥过去,可却硬生生咬着舌头挺住了。 他从背包中拿出了冷却伤口的特质药物,将创口先一步处理,用纱布包着药物缠好。 换上了一身新衣,将旧衣丢在炕上,像是刻意给狸猫放置。 狸猫也十分通人性,自己就跳上了那件衣服上面,转了一圈后,缩成一团,面对着季礼睡下。 它,忘记了季礼伤害它的事情。 而季礼盯着狸猫的后腿,渐渐睡去。 那里,五分钟前落下的伤势,消失了。 第九十二章 是死是活 本以为经历昨夜的风清月明后,第二天清晨该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最起码昨天晚上死里逃生后的季礼,看天时是这么想的。 但可惜,天公不作美,这个进入任务后的第一个白天,是一场阴云遮天蔽日的极恶天气。 四面破洞的土房,根本不足以带给重伤的季礼一丝休养。 刺骨的寒风,一个劲儿地往他的骨头缝里钻,又从断裂的左肩伤口处钻出来。 季礼,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生生冻醒的。 而醒来的第一感觉,只是无边的阴冷。 他幽幽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只剩下袖子的左臂,沉默不语。 甚至大脑里都没有任何想法,只是觉得疲惫。 风中的他已经有些瑟瑟发抖,可看着外界阴沉的天气,又不得不爬起来。 将风衣拉开一角后,看到自己的伤势确有缓解。 酒店的特效药很管用,一夜的安眠只是纱布上有少量渗血,并没有出现进一步恶化。 他伸出仅剩的右手,从包里翻出一包烟,哆哆嗦嗦地抽出一根,叼在煞白的唇上。 又很是艰难地拿出了方慎言留给他的打火机。 尝试了几次,都被风吹灭,终于勉强吸食到了今天的第一口烟。 季礼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眺向了那扇已经碎了一半的玻璃窗,有气无力地咳嗽了两声。 才将目光移到了旁边的炕头,原本这里是有只狸猫的。 可现在早已经消失,季礼伸手去摸了摸,没有热乎气。 说明那只猫离开许久了…… “这是一直以来,受过的最重的伤了吧?” 第二人格很久没说话了,包括断臂之痛时他都没有开口过。 季礼默默地点了点头,还是不太喜欢说话,哪怕是第二人格现在说一句话并不容易。 “我们或许可以考虑寻找朋友……” 季礼精准地听出第二人格似乎有所指代,因为他说的是“朋友”而不是“帮手”。 “我不需要…” “你一个人撑不了太久,上次断手、这次断臂、也许下一次你脑袋都会被人拿去当球踢了。” “起码…现在还不需要……” 季礼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头自从醒来就在疼,应该是一宿的寒风吹下的后遗症。 他嘴很硬,就和心肠一样硬。 第二人格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第三人格说话了。 “隔壁院子里,有活人在交谈!” 季礼这时来了精神,一下从炕上窜了下去,但身上的僵硬几乎让他落地就摔倒。 他的脸上已经被血和土布满,看起来早没了以往的神采。 但还是立马就爬了起来,嘴里叼着烟,三步并两步,快速适应当前的状态,奔向了屋外。 一边走着,一边压低了身子,直到来到土墙边。 坐在了地上,将头颅贴在墙边,偷听着隔壁的谈话。 听声音,是一个底气十足的中年男性,他似有些责怪和埋怨:“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这种事怎么还办错了?” “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反正他们是自己撞上来的,对你不是也有好处?” 这个声音的主人,季礼就十分熟悉了。 这个音色和口气,搭耳一听,正是陈复! 季礼还来不及想明白,陈复为什么会在李府之外和陌生势力相谈,就听着中年男性紧接着回复到: “我的本意,是既除掉我的那五位心怀不轨的徒弟,又能助你达成目的。 可现在突然来了一伙替死鬼,我那几个弟子该往何处摆放?” 好像事情听到这里,季礼大致明白了许多未解的难题。 这个中年男性,或许就是昨天窥视他的人,也就是先前推测的: 本次任务的第三方神秘人。 他们之前一直没想通,为什么陈复和老妇,在任务时间刚到之时,就前往民国街抬棺。 将所有店员接了过来。 最初他们还以为,是李府与酒店产生了一些关联,却又始终无法解释得通。 可现在听到这里,该有的解释都有了。 这一切,都只是一个乌龙。 本来,陈复带领假出殡队伍,是去迎接中年男性的五个徒弟。 他们事先算计好,要用那五个即将反叛的徒弟来献祭画像。 可那几个徒弟似乎来晚了,时间一倒反而是店员们处于事发地点。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店员们成为了牺牲品。 不过让季礼惴惴不安的是,这个看似是巧合的巧合,会不会是酒店的刻意安排…… 这次任务,是一个本就存在的灵异事件。 而店员们想要参与任务,就必须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那么,所谓的巧合,就不再是巧合了。 “算尽一切……” 季礼不由得此时对于那个名叫天海的酒店,有了一丝好奇。 或许对于酒店来说,他们这些人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都算不上高明。 酒店,才是谋算一切的智谋高手。 “我用画像的存在,将那几个小杂种约见了今天下午在南山相见,到时正好清理门户。” 中年男性声音慷慨有力,但似乎带着某种口音,听起来语音有点怪异。 “你怎么把他们带到南山了?我们今天下午也要出殡的,这要是撞上,我怎么和姑母那边解释?” 陈复听声音就是急了,他好像比谁都害怕行动失败。 “复公子别急嘛,现在我们已经拥有十条可献祭的人命,当然最好的方法是做两手准备。 你利用假出殡,将那五个倒霉鬼献祭,我利用画像的诱惑,约徒弟们在南山会面,借机杀贼。 这不是更加稳妥吗?” 陈复听到这里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判断利弊。 而中年男性又加了一把火,轻轻补充道:“画像,现在的确是你的,但知道此物的人越多,你就越危险。 是想一劳永逸,此后飞黄腾达,还是瞻前顾后,导致夜长梦多? 这两条路,你得自己去选啊……” 另一边的季礼,同样也面临着两个选择,但他要顾及的东西要比陈复多了太多。 现在的局势已经十分清楚了,店员、徒弟们,十个人将会成为同时献祭给画像的两方。 虽说只需五个名额就够了,但鬼新娘真的只想杀五个人吗? 换一种说法,可能会更加清晰。 那么就是: 第一种可能:献祭成功,陈复达到目的,店员们死,鬼新娘假定会停止杀戮。 用潼关等人的人命,来换取季礼的存活; 第二种可能:献祭成功,陈复达到目的,店员们死,可是鬼新娘反而会更加强大,它会无穷无尽地杀害所有活人。 整个镇子,全都得死。 两种可能代表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生路方向:一是促成献祭,达成生路;二是阻止献祭,达成生路。 而从表面上看去,第一种情况似乎不可能,在任务中第二种的可能性才是最高的。 可是真正压在季礼心头的难题,反而是第一种那个看似不可能的方案。 因为,现在根本没有达成献祭,他们店员依旧遭遇了袭击。 那么,再阻止献祭,结果也和现在一样。 可如果促成献祭的话,风险又太过巨大。 现在的情况也就是,仿佛无论这两个方案选择哪个,看起来他们店员都会死…… 第九十三章 即将会面 现在让季礼吃不准的是,到底这个献祭成功带来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失败了,好像对店员们并无影响,该死还得死。 那么成功的两个结果,哪个才会是生路所在? 毕竟截止到目前,本次任务的主线已经出现了,甚至连具体的流程也有了。 主要还是围绕献祭画像这方面,让季礼彻底犯了难。 在几番思索过后,他渐渐推敲, 或许这一点的答案,需要知晓陈复的目的。 可他看了看现在自己的模样,想要硬拼绝对不行,就只能靠智取。 “好!我答应你,那么我们事成之后,还在此地相见。 上次的那个位置…… 虽然可以绝对避开姑母,可难保它不会来,还是稳妥一些吧。” 就这样,两人的对话彻底结束,而留给季礼的是更加猜不透的未来。 对于陈复最后所说的话语,他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到底是阻止献祭还是推动献祭。 最终几度犹豫之后,季礼听到那院子里相继传出了脚步声,像是二人结伴离去。 季礼也没有跟走,毕竟他是知道最终的目的地是南山。 现在他这个状态,堂而皇之的跟踪一定会被拆穿,只有进入南山密林之中,他才好躲藏。 目前来看,他这次又要孤军深入。 中年男性,有两个计划,献祭之人分为两队,各自执行。 而店员们也分为两队,季礼是目前唯一一个知晓神秘人势力情况的,只有他能够去面对中年男性这边。 没时间去将细化的情报告诉方慎言那边了,他依靠着墙面,只能希望他们那边能够足够机警。 最好是店员不死,那些徒弟们完成献祭。 不过,对于季礼这边的孤家寡人,大部队那里阵容已经豪华太多了。 潼关、方慎言各方面都不弱于他,再加上余郭和常念,甚至还有陶小依这个关键时刻当做替死的家伙。 一想到这里,季礼捂着左肩的伤口,还隐隐有些艳羡之感。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阴郁的天气,并没有多少阳光。 他的影子有些淡,几乎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但如果真的细细观察的话,现在的季礼身上有五个影子…… 那多出来的黑影,张牙舞爪,似乎并不属于季礼体内。 …… “情报就只有这么多,我已经尽数分享给你们各位,毫无隐瞒。” 北院的客房里,潼关大马金刀地坐在板凳上,双手摊开在老久得包了浆的桌面上,像是说自己坦坦荡荡。 他刚刚又聚集了一次会议,目的当然就是共享情报。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小兰这边给出的提示,太过模糊,他是否真的坦荡说出还真不一定。 潼关虽然性情要比季礼和方慎言和蔼许多,但也绝对称不上君子。 只不过全靠这二位来衬托而已。 在他的印象中,真正能够在这个地狱里还保有谦谦之风的,只有那个十九岁的天才少年。 真君子,李观棋。 而他毕竟要时刻注意常念的安全,现在他还是有自己的小算计。 方慎言此刻无法说话,也算重伤,但也意味着他绝对知道的更多。 这样来交换情报,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而他也算准了方慎言此刻的状态,是无法隐瞒的。 争斗和猜忌,只要还有人,就永远不会停下来。 方慎言脖子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以至于转首都较为艰难。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潼关,说不出话来。 潼关这番话是对在座的各位所说,但谁都知道只有方慎言有可能怀有情报。 方慎言看着桌上摆放的香烟,抿了抿嘴唇,有些犯瘾,却生怕刺激伤口。 他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只是掏出了手机,点亮屏幕。 这上面,是一大段早早写好的备忘录,可以想象的是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完全料到了潼关会来这么一招。 这上面的情报十分详备,从杀杂役、到老妇房梁与季礼相遇、再到和陈复在花园密道中交战… 应有尽有,几乎很少有所隐瞒。 方慎言还不傻,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已经处于劣势,只怕能帮他的只有余郭。 既然如此,索性不如将情报尽数传出,那么潼关将会挑起大梁,他也乐得清闲。 这份情报,在众人的手中来回观看。 每个人的脸上,充斥着各种表情,有震惊、有畏惧、有恍然,最后则是归于平静。 方慎言昨晚的行动,可谓是最为关键。 他几乎将鬼物与李府的关系都摆上了台面,并且点出了今天会面的危机。 “我们虽然人数众多,甚至比李府的人还多,但毕竟身中毒素,我担心这会成为制约我们行动的最大阻碍。 必须要根除这个隐患,否则将没有机会突破本次任务。” 潼关说着这句话,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眼。 方慎言则是伸出手指,沾着桌面上的茶碗,写下了一个字: “杀!” 余郭在一旁犹豫了一下,却摇了摇头: “陈复是最重要的线索人物,不能摸清楚他们目的之前,他绝不能死,甚至都不能让鬼杀死他。” 陶小依揉了揉自己心脏的位置,她仍然对那种可以操控自身心跳的毒素感到夸张。 “那总不能就一直这么被动吧。” 常念点了点头,在余郭和陶小依之间扫了一眼之后,看向了潼关说道:“我们需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够让陈复失去要挟我们的筹码,又能够保住他的性命。” 潼关皱着眉头,随意地捏了捏指关节,看着面前的茶碗。 在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这些人的处境,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这个方法,不仅能够达到双重目的,还可以试探那个情报是否为真! 而就在这时,房门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常念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名婢女,同样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只不过她的表现,要比小兰从容得多。 不卑不亢地看着几名店员,冷冰冰地说道:“夫人,请你们去东堂一会!” 第九十四章 两全其美 “小兰最后一句提示,应该不会有假,她当时将我当做她哥哥。” 潼关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装备,一边对着身边的常念说道。 那句提示,伴随着小兰脖腔里的血迹一样滚烫,让他们二人至今绕梁不忘。 “别喝府中的水。” 这是什么意思,可能旁人听不出来。 不过数次游离在鬼物与死亡之间的店员,几乎在一瞬间就明悟过来。 水,似乎在本次任务是一个关键性的信息。 并且潼关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死路”之上! 难不成,鬼物杀人的规律,就是所有喝了府中水的活人? 其实潼关一直对此颇有质疑,因为方慎言当时被鬼物袭击,却并没有饮水。 相反,潼关、常念、余郭和陶小依在第一次碰头会议时,的确喝了府中的茶水。 可他们,仍然无事。 只有方慎言一个没有喝过水的人,反而被折磨了半死。 不过潼关依旧将这一点,当做了备用手段。 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便携式水壶,里面传来咣当咣当的声响,这里面存有半壶水。 “我将李府准备好的茶水,灌了半壶。 等到真有事时,我会让陈复饮下,将他与我们拉到同一起跑线上。 如果我们触犯死路遭遇袭击,他也一样好不了。 或许,这就是我们摆脱制约的方法……” 这个计划,倒是听起来不错。 既算是两全其美,又可以判断小兰这句提示的真正含义。 不过常念闻言之后,却撂下了手中的背包,忧心忡忡地接过水壶,试探性地问道: “可是,如果接触水源并不是死路。 并且,陈复也不知晓府内有鬼,不知道水源是袭击的契机,我们岂非白折腾。” 潼关点了点头,常念的担心不无道理。 只不过他将背包拿在手中,轻声说道: “其实,我们一开始主动面对红白相冲,或许就是一个错误。 现在被鬼物追杀、被陈复要挟,主动权丧失殆尽,你我只能希望计划可行,仅此而已了。” 另一边的余郭也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位于北院的场院里,端坐在石凳上。 对着脖子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的方慎言轻轻说道: “你说,老妇要找我们,会做什么呢?” 方慎言没有搭理他,也实在没法搭理,他的脖子上有种火辣辣的胀痛。 不仅不能说话,甚至呼吸都十分不适。 他推了推新换上的备用眼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烟盒,却无论如何不能抽上一根。 “会不会是吃午饭啊,这都什么时辰了,我是真有点饿了。” 陶小依也听到了余郭的提问,兴致缺缺地回复着。 余郭搭耳一听,就知道这是一句调笑话,却也笑呵呵地说着: “估计没错,李府家大业大,会不会来点什么山珍海味,让咱们过足了瘾啊。” “饭,应该会准备的,不过给我们吃饭,可能是因为接下来要出一趟力气活。” 此时,从卧房里准备好的潼关夫妇走出了房门,抬眼看了下阴郁的天气。 心头有一种不祥之兆,却没太放在心上,只是轻声回应了余郭的话语。 他大致可以猜出老妇要他们做什么事,出殡。 只不过,这一次是真出殡、还是假出殡就不得而知了。 截止到目前,通过方慎言的情报来看,他们的出殡是为了达到一种类似献祭的目的。 而献祭的对象,则是一副诡异的画像。 从方慎言的记录上来看,他们之前遭遇到了的红衣女鬼,应该就是画像里的鬼新娘。 出殡的行为,应该就是献祭的过程。 只不过潼关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几人,就这样跟随着那名等候了许久的婢女,奔着东堂走去。 路上得知,这名婢女叫做小竹,似乎与小兰的名字有些许呼应。 余郭还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李府,是不是将梅兰竹菊凑齐了,小菊在哪?” 只不过小竹明显脾气秉性要生硬许多,面上满是嫌弃地嗤笑一声,没有理他。 一路上,就在嬉笑打闹之间度过,几人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足够的担忧。 只是从方慎言的记录中,每个人都知道。 陈复,今天就是要他们死。 刚刚一进大堂,余郭就两眼冒光,在他们面前是一张又长又宽的实木桌子。 两边共摆放五把椅子,桌上的菜肴可谓是极为丰盛。 五个人,摆了少说十五道菜,从桌头绵延到了桌尾。 “李府,还真是大方,果然是穷的只剩下钱了。” 余郭直接大马金刀地走了下去,端起桌上的瓷碗,对着旁边的小竹吆喝道:“来碗四两饭!” 另外几人,也分别落座,只不过除了余郭和陶小依,没人去吃这饭碗。 潼关和常念是因为忌惮小兰死前所说的提示,而方慎言则是自己的伤势,吃了反倒麻烦。 “夫人说了,你们先吃,吃完再谈正事,诸位请!” 小竹又带上来两个伙计在餐桌边伺候着,自己则是转身去了后堂,将店员们扔在了这里。 方慎言转头看向了那两个噤若寒蝉,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的杂役。 李府的仆人、婢女几乎全跑光和死光了,只剩下几个夫人身边的婢女,和马厩那里的杂役。 而这两个仆人,面露虚汗,盛饭的手掌都有些发抖,想必仍然是所谓的,本镇雇佣的“临时工”。 而就在余郭等人大快朵颐之时,一个仆人匆匆从外部跑了过来。 方慎言凝眸观察着,这人同样是个陌生面孔。 那人在两个盛饭的杂役耳旁念叨了一句悄悄话,随后那个盛饭的男人,眼神中露出骇然。 给陶小依装饭的瓷碗,落地应声而碎。 惹得陶小依顿生不满,但看了看那个男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左右看了一圈,没再开口。 缓了好一阵,那个杂役才将饭勺放下,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对着店员们念叨了几句:“几位爷,这边有点急事,我们只能先去忙了。” 说完这话,三个杂役快速几乎是飞出了大堂,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方慎言始终看着这一切,这个方向是后院! 而就在此时,余郭一边夹了一筷子,将菜塞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来人说后院出了事,抬棺的四人莫名其妙七孔流血而死。 叫他们过去帮忙,争取下午准时可以出发。” 第九十五章 何为献祭 “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还是那座老宅,与红色屋子相反方向的那间密室中。 老妇正端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半睁着盯着对面一脸拘谨的陈复。 陈复听到问话,赶忙说道:“姑母,画像已经备入棺中,虽说刚刚发生了点意外,但还在我们掌控之中。” 老妇年轻的眉毛皱在了一起,眼睛突然瞪圆了起来: “为什么会有意外?” 陈复听老妇似有发火的迹象,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将头埋到最低: “还是因为那件事,我们做的实在不够谨慎,导致如今府内人心惶惶,更有……” 他似乎对于那件事,忌讳颇深,甚至比那副画像还要忌惮。 老妇突然之间气息一变,刚才的威严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疲惫: “最后五个了,完成之后我将脱胎换骨。 李家,自此以后就是你的。” 说完这句话,老妇拄着拐杖,慢腾腾地离开了密室之中。 可在行走过一半之时,她忽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问道: “复儿,你没有瞒我什么事吧?” “没有!” 得到这个回复,她才终于彻底离开。 那个略显佝偻的背影,完全看不出一点与相貌对等的青春。 而陈复缓缓将头抬了起来,铁青色的脸对准了那个背影。 内心中咬牙切齿地发出一个声音。 “老家伙,你现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等到最后五个完成,就是收账的时候!” …… 酒足饭饱的五名店员,正端坐在大堂之中,等待着老妇的到来。 从余郭偷听到的信息来看,他们的的确确是要参与出殡之事。 并且,这趟出殡似乎与昨夜的情况截然不同。 他们这次,尚未出殡,就已经死亡四人,而且是无声无息、突然暴毙。 那么也就是说,鬼一样也十分重视本次出殡。 不过让余郭不能理解的是,出殡既然是献祭给鬼物的仪式,为什么鬼物还要杀害送葬之人。 这很不合理。 甚至一度让他认为现在掌握的一切情报,全都是虚假。 在等待老妇到此的时间里,几名店员又重新核对了一边任务内容,包括搜寻到的情报信息。 生怕上次任务的篡改之事重演。 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让他们很是惊诧。 线索和任务都没问题,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献祭。 可鬼物,矛盾的做法又是基于何种原因,却让在座的几人完全无法理解。 就在此时,老妇与陈复一同走到了大堂之中,身后跟着小竹和几名仆人。 老妇一出现,就看到了方慎言那重伤的身影,皱了皱眉。 但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轻声说道: “几位,想必你们这些异人昨晚在我府内折腾了不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你们还可以完成接下来的任务,那么一切都既往不咎。” 她这种态度,直接点燃了常念。 常念属于喜怒无常的那种女子,尤其是吃软不吃硬,平常还好,一旦稍有不如意,就会炸起来。 她一拍桌子,腾地站起身,指着陈复的身影说道: “昨天将我们裹来,已经是包藏祸心,就算我把你们李府掀个底朝天,又能怎样?” 老妇闻言却丝毫没有动气,她只是看了一眼常念便幽幽说道: “既然如此,为何昨日你们没走呢?” “我……” 常念一时语塞,他们确实不想来,但也不能走。 现在就僵持在这里,却不舍得离开此地,否则任务就彻底无法完成了。 潼关拉了拉常念的袖子,让其坐下,自己反倒站了起来。 他先是在陈复的脸上注视了一回,随后看向了老妇,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我的目的,各不相同。 我们是合作关系,并非你们的仆人。” 陈复在一旁嗤笑了一声,似乎对于潼关所说的合作关系,嗤之以鼻。 刚要开口说话,就正巧对上了方慎言那张阴郁的面容。 方慎言一言未发,只是稍稍对着陈复眯了眯眼睛,又看向了老妇。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他这样的做法,其实也是出自昨夜的经历。 当时的陈复,很明显是准备在一个旁人绝对想不到的位置,和某些人聚会。 而这种行为,肯定是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么陈复的秘密,会对李府中的谁刻意隐瞒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尽管,方慎言对具体秘密丝毫不知,但这并不妨碍他可以拥有制约陈复的最大利器! 当时潼关等人商议制约方法之时,他只是含糊给了个“杀”字。 但对此却丝毫未提。 这也是此刻处于弱势中的他,自我保护。 果不其然,当陈复看到方慎言那意有所指的眼色之后,才幡然醒悟。 他惊恐地偷瞧了一眼老妇,不禁想到了先前老妇在密室中没来由的那声询问。 顿时心凉了一下,他的确有隐瞒之事。 而且那件事,对于他来说十分重要,绝对不能让老妇知道,否则…… 陈复刚要说出的话,被方慎言的一个眼神硬生生憋了回去。 而老妇呵呵一笑,挥了挥手将身后的两名杂役驱散。 “那么,我们就开始合作吧,我保你们不死!” 潼关心知这是一句场面话,也不搭腔,拉起了常念的胳膊,就随着老妇走出了大堂。 其余几人也陆续起身,各自起行。 只有陈复在路过方慎言身边之事,停顿了一秒钟,阴狠狠地说道: “她说保你们不死,我说你们必死!” 没过多久,几人就来到了后院的位置。 这里是李府的后巷,比邻的几个民居都被买下来,专门装着棺材和白事用品。 一大群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们,身披白袍,已经等候多时,又是一群临时工。 而老妇并没有跟随一起去的想法,她直直地站在后门的位置,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陈复。 潼关等人这次不需要抬棺,而是打起了孝幡,混迹在出殡队伍之中。 陶小依看着余郭的背影,有些惴惴不安:“既然他们并没有强迫我们出殡,为什么一定要跟来?” 余郭收起了嬉闹之一,挥手洒了一批纸钱,看着漫天的黄纸轻声说道:“如果是献祭,李府前前后后已经死了不少于三十人。 为什么只出殡了十二次,包括刚刚死去的四名抬棺人。 他们仿佛都不被算作是献祭的人命之中。 如果真正想要知道这场出殡的目的,就一定要亲眼得见。 他们如此做法,究竟能够得到什么! 第九十六章 唯一惧怕 出殡的队伍越来越远了,就在这个黑云压城的天气下,浩浩荡荡,足有二十几号人。 位于队伍中心,抬着一口黑棺,几名披麻戴孝的壮汉晃晃悠悠地抬着向前行进。 潼关手持孝幡一言不发,头上系着白绸,眼睛一直在盯着陈复的背影。 南山,是一个重要的场外地点,属于李府之外本次任务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去了那里,或许就可以探知献祭的全过程,只是潼关这里仍然没能摸清楚李府这两个话事人之间的关系。 要说陈复真的是一心一意帮助老妇,只怕谁也不信。 就算他隐瞒得再高明,在极度利己的环境中,老妇真的对此就一无所知吗? 到了这个地步,潼关不得不想起了在大堂中,老妇说过的那句话。 她说保店员们不死…… 是真,是假? 而方慎言那边始终皱着眉头,其实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算好,尤其是在经历昨夜重伤之后,就越发的差了。 现在的步履都有些蹒跚,处于出殡队伍的最后方,手中空空如也。 相较于其他人,他更像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参与者。 这时,出殡队伍已经渐渐离开了巷子口,而他扭过头若有所感地看了一眼后方。 那里是李府的后门,也是队伍出发的位置,老妇与小竹,还伫立在风中。 风吹起老妇的黑发,身姿绰绰,一瞬间让方慎言有一种视野模糊之感。 好像,这个老妇身上藏着不同寻常之物…… 但也只是一种感觉,随着队伍拐进长街的另一端,场景发生了转变,方慎言心头的异样也只能压下。 这一路上,街上所有房屋统统紧闭,似乎对于李府的出殡早有预料。 潼关使劲地抓了把身上的背包,看着风中扬起的白幡,对着后方的常念轻声说道: “这次去,只怕我们会有莫大的危机,同时也是一次机遇。 我们的任务的两天两夜,一天出殡一次的话,今天应该是一个归纳线索的机会。” 常念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领头的陈复背影,悄悄说着:“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会成为他献祭的棋子,你说的那个方案真的可行吗?” “我观察过李府上下,从未见过他们饮水吃饭,水在李府之中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这次任务我们只有六个人,却要和这么多人去斗,或许可以利用鬼物,来达到目的。” 这还是潼关的计划,其实对于店员们来说他们所有人已经沾了水,如果小兰没有说谎,他们也没有理解错的话。 李府中的水,会成为鬼物杀人的契机。 碰过水,或是沾过水的人,会优先成为鬼物的攻击对象。 只不过这个猜想,还有诸多疑点,比如方慎言昨夜什么都没碰,是如何遭遇鬼物袭击的;还有今天突然触碰棺木就暴毙的四个杂役。 但是这些情况,现在的潼关没有条件去解释。 这次的出殡,他的目的就是弄清楚这个献祭过程究竟如何,而要达到目的,就需要陈复不能任意操控他们。 如果利用李府之水,能够将陈复拉到与店员同一起跑线上。 那么以店员们多次历经鬼物的优势,或许他们的胜算才能够更大一些。 一路无言,那些出殡队伍中的“临时工”全部都是为了钱才来,自然会尽心听从李府的命令。 甚至在已经有四名杂役身死之下,仍有那些要钱不要命的穷苦人,肩负起了抬棺的险活。 店员们始终在就近窃窃私语,反倒是陈复这边异常地安静。 老妇今天的表现和以往大相径庭,甚至接触起来,有一种让他深不可测的恐惧感。 尤其是那几句话说的含糊其辞,让人难以捉摸。 陈复,此刻心乱如麻,出殡的真实目的,旁人都不知晓,唯有他和那个中年男性知道。 亦或者说,当初他和中年男性同时获得此画之时,就发现了此物的不凡。 先是中年男性重伤之躯、死而复生,再之后陈复通过画上的涂料获得了可操控旁人的能力。 最后,他将这幅画推荐给了老妇…… 老妇,那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渐渐地重获活力,返老还童。 而之所以推荐给老妇的原因,也不仅仅是为了贪图这份家产。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这幅画背后的一大隐秘…… 这幅画里的东西,可以活过来! 他早已见识过此画的超自然力量,如果真的那本书上说的成真。 那么一旦献祭完成,他就可以成为画中之物的主人,到时他陈复将会要风得风。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在半个月前来到李府的原因,这里可以拥有让他完成献祭的条件。 只是…… 让他担忧的是,他每一次看到老妇的那张脸,都会没来由地在心底迸发一丝惧意。 尤其是随着献祭的进展越来越快,这种感觉就更甚。 “只剩下最后五个,我没有退路了……” 陈复骑在马上,攥紧了绳套,在心底咬牙说着。 然而刚刚想到这里,他忽然感觉一瞬间的脊背发凉,像是心事被某种东西窥探了一般。 心悸之感顿生!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了后方长长的出殡队伍,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片红叶,从头顶这高耸的树干上缓缓坠落。 陈复抿了抿嘴唇,眼神闪烁着,他在惧怕一样东西、或是一个人…… 李府内外,他只是害怕ta一个! 为此,他狠砸了一下手心,默念着今天务必要将献祭完成! 嘿呦嘿呦的号子声渐渐响起,出殡队伍已经离开了镇子,彻底步入南山地界。 林子越来越茂密,脚掌踩在厚厚的落叶堆上,触感十分古怪。 方慎言路过了陈复刚刚窥探的那座森天大树,这棵树好似并没有收到秋天太大影响。 上面还算是枝繁叶茂,只有少量的叶子随着愈演愈烈的风,飘摇而下。 他凝眸看了一眼粗壮的树干,眼眸低垂,没有说话,匆匆略过。 而这棵树的顶端,树叶最为茂盛的位置,传出了一声哗哗的细响。 一名长发男子,面无表情地伸出仅存的右手,掀开了一片树叶,默默地看着方慎言走过。 随后凝起灰黑色的眸子,望向了通往南山的另一条小道…… 第九十七章 鬼雨之下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路过的那颗古怪树上,还蹲着一位断臂男人。 亦或者说,那个男人等待着的,也并非是他们。 余郭和陶小依的位置,距离棺材是最近的,并且余郭的观察力较为出色。 这一路上,他已经听出了棺材中的异常。 那里面有一样东西,而且肯定是物品,随着棺材的晃动,里面的东西还会不时触碰到棺板,发出沉闷的响动。 这一次,他仍然是很想拿出刀子,将棺材撬开,可是又担心自己推测错误,导致陈复提前对众人动手。 从眼下来看,他们要去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余郭只能暂且搁置下撬棺材的想法,就这么闷闷地向前去走。 而就在这时,天空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凉意,十分仓促地掉落了一滴雨水。 就正好砸在那纯黑的棺椁之上,碎成了数瓣。 并且自此以后,噼里啪啦的雨点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砸向棺材,也砸在出殡队伍中每个人的脸上。 这场雨,来的极为仓促,甚至昨夜都还是风清月朗。 今天的天气就急转直下,似乎酝酿了许久的某样东西终于要迸发出来。 潼关微微抬头,雨水混进了他的眼中,让他的神采多了一份喜悦。 该来的还是要来。 天要下雨,鬼要杀人,这个讯号已经出现了。 那么,接下来在抵达目的地的这段时间里,只怕他们这二十号人将不会如此轻松。 但对于本就抱着将水搅浑想法的潼关来说,这个天气反而可以为他借势。 店员们这边并没有自乱阵脚,反倒是那些出殡人员愣在了原地。 包括抬棺人,也不再向前进发。 马匹,在逐渐泥泞的山路中奋力嘶鸣,寸步不愿意往前,甚至将领头的陈复都给掀翻在地。 陈复原本的白衣随着跌落变得肮脏不堪,马失去了束缚掉头就跑。 磅礴大雨中,陈复猛然回头,看向了后方的出殡队伍,又仰头看起了天空。 那连成了片的阴郁色调,将他白皙的面容照映的多了份慌张和狰狞。 一道闪电划过,他陡然间大叫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在了身边一个愣神的杂役身上。 “都给我继续走!绝对不能停!” 他突然之间变得歇斯底里,但脸上的恐惧已经无法再掩饰下去。 潼关皱了皱眉,陈复的变化太过夸张,只是下一场雨而已…… 而紧接着他抿了抿嘴,发现这个雨水的位置有些不太对劲。 常念这时不再拘泥于队形,走到潼关的身边说道:“雨水,有些发臭……” “这场雨…” 潼关有些懵了,这似乎是一个讯息,或许代表着什么,可是他完全想不到,雨水会和本次任务有什么关系? 甚至截止到目前,他只猜测李府中的水,会是鬼物杀人的契机。 可是一个根源性的问题,仍然无法解释。 那就是,水和那副明摆着是鬼物的画像,怎么会有相干! “不对!不对!” 潼关忽然觉得这次任务好像从最初的时候,就已经分析错了。 太多线索对不上了,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看似齐备,但绝对只是冰山一角。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到底哪里对不上。 只能尽全力分析眼下的局势。 “李府之水,突如其来的大雨……” 一个奇特的猜想在潼关的脑海之中应运而生,小兰的提示是准确的。 只要与李府中的水有所关联,就会成为鬼物的攻击目标。 那么,这场雨是否就是鬼物所创造而来。 其实这漫天的瓢泼大雨,都是李府中的水! 这只鬼,等了很久很久,为的就是这一幕,它要在一个瞬间,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但是…… 潼关瞪大了双眼,他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现在还不到任务开始的一半而已,怎么这只鬼如此操之过急,甚至说它在任务前中期,搞出如此大的动静都让潼关不敢相信。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由不得他不信! “啊!!!!” “放过我!我不干了!” 白袍人,是周围镇子里的居民,他们来此就是为了赚那丰厚的快钱。 但现在,当雨水砸在他们脸上的时候,突然小面积中发出了凄惨的尖叫。 潼关看去时,已经有三个人被那场雨浑身淋湿,从而他们的皮肤开始融化,一点点化成了泥! 就像是他们被硫酸泼在身上一般,迅速灼烧着每个人的生机,并最终湮灭! 所有幸存者都乱了,棺材被一把扔在地上,那些杂役全都树倒猢狲散。 一个接着一个,撂挑子就逃。 以前也出殡,也死过人,但二十多人中最多会死一两个,这份概率仍然让许多人冒着胆子赶来。 从今天出门前,不祥之兆就已经出现。 现在又有三人登时死亡,早就让这群普通的镇民,吓得四散而逃。 “谁敢走!谁走我要谁死!” 陈复的眼珠通红,目前来没有轮到他,但他十分清楚已经快了。 一分钟不到,就死了三个,而想要去那个地方,最少还要二十分钟! 想要抵抗那个东西,就只能完成献祭。 现在的他已经不强求非要用店员们来献祭,能够到那里,用五条人命就足够了! 如果这些镇民们再逃,那么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成功。 陈复一把将背后的香包拆开,掏出了一堆银色的铃铛。 悦耳轻盈的铃声,在风雨之中显得更加虚无,但似乎这东西并不受影响。 只要他摇晃,那么无论是否听到,都会唤醒在身体中的毒素。 “躲起来!” 潼关仰面大吼一声,就赶紧拉着常念的胳膊,前往最近的树下躲避。 这场雨,可以理解为带有灵异力量的酸雨,但杀人的方式,并不是碰着就死。 需要全部淋透,才能达到致死的标准。 潼关现在只是感觉身上有些许的酸疼和灼烧感,尚可以支撑。 另一边的余郭和陶小依则是距离树木最近,几乎一个转身就到了躲避位置。 方慎言则是在第一名死者出现的同时,就已经来到树下躲避。 此刻正靠着树干,看着众人。 而这个时候,陈复的铃声也传来,所有人顿时失去了行动能力,那些尚未来得及躲进树下的白袍人,瞬间倒地不起,身躯抽搐。 潼关看到这里,心急如焚,现在每一条人命都十分关键。 那只鬼的目的,现在已经太明显了。 它在阻止献祭! 也就是说,现在下着灵雨的鬼,绝对不是那个画像中的鬼新娘! 这次任务,有两只鬼! 第九十八章 避水之棺 现场已经乱作一团了,白袍人们只有少数逃窜到了树下,勉强躲避掉了灵雨的持续袭击。 大部分人们都被陈复那愚蠢至极的行为,落得逃也不能逃,彻底暴露在雨中。 潼关这边终于猜出了本次任务的第一个巨大反转! 这里,竟然会有两只鬼物! 他几乎不敢相信,可是眼前的种种现象表面,现实就是这么可怕。 怪不得,有很多地方根本对不上。 最开始他们经历红白相冲后,就被分成了两队。 季礼彻底失踪,后来才被得知是被鬼新娘给选中。 而后,事发的关键主要还是小兰的口供。 她说出的话语颠三倒四,完全猜不出逻辑性,最关键的就是水,这个词汇。 在小兰的口中,水是鬼物杀人的契机。 不过方慎言那边经历的嫁衣长发鬼物,在此之前并没有接触到水。 也就是说袭击方慎言的,应该是鬼新娘。 而小兰口中的鬼物,此刻就在这里,并且操控了一场可降临的杀人契机。 灵雨! 虽然截止到目前为止,仍然有许多事情对不上,但最最重要的一点已经表现了出来。 那就是鬼新娘应该是主张献祭的,此刻下雨的鬼物,是在阻止献祭。 这已经明摆着是两只鬼,正在保持对立的状态。 那么,其余的疑点在大环境之下,已经显得并非那么重要,只需日后求证即可。 但仍然令他十分心惊,要知道他当时晋升二星的任务,也只有一只鬼而已! 两只鬼物,意味着任务难度将会几何倍上升,空前之高! 潼关能够想到的,方慎言这个最初受害者,当然也想到了。 现在事情摆在眼前,由不得不信,两只鬼物的可能性节节攀升。 方慎言此刻状态极差,他的脖子又一次渗出血迹,正顺着他的衣服缓缓淌下。 余郭在那边姑且没有往这边去设想,他们所有人都被陈复给干扰了。 那股钻心的疼痛,让他根本没机会去稳住心神思考。 只能死死地捂着心脏,咬紧牙关嘶吼而出: “别摇了,再摇所有人都死光了!” 这段时间内,又有五六个人白袍人被雨水彻底淋湿,从而全身被融化身死! 陈复第一时间愣住了,但听到余郭的叫喊和眼前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惨死,他也明悟过来。 顿时将手中的铃铛收回兜里。 陈复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死,只能说运气比较好。 因为其中一匹马抢先死亡,倒在了他的身边,他一直在借着马尸遮挡,要不然也早就中招。 “我们必须要将棺材,送往北坡,要不然谁也出不了南山!” 北坡,是埋藏李府老爷的坟地。 他此话一出,店员们才终于得知了此次行动的目的地为何处。 可是眼下那铺天盖地的灵雨,已经完全阻止了进发的脚步。 现在五名店员,虽说并未达到死亡的边界,但也或多或少有所伤势。 陈复,和剩下的十余名白袍人更不用说。 其实目前,店员们和陈复已经站在统一队伍中,他们都希望能够完成献祭。 陈复是有自己的目的,而店员们通过以前的任务经历可以推敲出一个结论: 被两只鬼夹在中间,他们只能夹缝中求存,那么献祭应该进行,目的是为了平衡下雨的这只鬼。 但却又不能让鬼新娘彻底达成献祭,否则就是让它一家独大。 最好的情况是,献祭出一部分活人。 这样既能够遏制下雨的鬼,又能延缓鬼新娘的目的。 虽然这样想着,潼关仍然还有一个至今还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那就是,如果让鬼新娘完成献祭,会发生什么……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已经由不得他再多想。 当前最要紧的是,如何前往北坡。 他的皮肤出现了大规模的溃烂,先前那张英气蓬勃的面容早已不再,脸上和裸露的皮肤中起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有一部分已经开始了流脓,那种又酸又痒又痛的感觉,甚至比陈复的钻心铃声还要痛苦。 他使劲地摇了摇昏沉的大脑,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陈复已经带着剩余的白袍人,站定在苍树之下,一个个抓耳挠腮,脸上都挂着血丝。 在场的众人,每个人都相貌破损,皮肤溃烂如同恶鬼。 这场雨,还在下着,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们这边如果从林子中走过去,却也不能解燃眉之急。 树木并不能完全遮挡全部雨水,久而久之迟早会身死。 而且潼关翘脚相望之后,发现一旦过了眼前这道坡,就再没有高大的树木。 也就是说,继续向前迟早会进入灵雨的覆盖下。 那么,这只鬼甚至不现身,就可以将除季礼以外的所有店员,一网打尽。 而就在他观察之时,渐渐地将目光对准了还在暴雨中被敲打的棺材上。 这副棺材,在下雨的那一刻,就被抬棺人丢弃在了道路当中。 压在已经化作泥土的道路上,可是却丝毫未损。 不仅表面没有任何破坏,甚至凝眸看去,它周围的雨点隐隐地都有一种绕开的现象。 这一点引起了潼关的注意,他寻思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把雨伞。 伸出了树叶之下,当雨伞暴露在雨水之中后,大约只五秒钟的时间。 这把伞,就已经被侵蚀地七七八八。 潼关猛地一惊,这说明灵雨的力量随着时间越来越强,并且对于物体而言,也一样具备腐蚀性。 那么,棺材却丝毫未损…… “那副棺材里装了东西,本身可能没什么特别,应该是里面那东西的作用!” 余郭这个时候也注意到了那口棺材,正好赶过来对潼关说出了先前所见。 潼关点了点头,如果他所猜的两只鬼物理论成立的话。 那么棺材里装着的东西,只怕会与鬼新娘有着极大的关联。 这也就是它为什么可以大幅度抵挡灵雨的原因! 潼关想到这里,心知时不我待,立马对着身边的店员们高喊一声: “我们抬棺去北坡,棺材附近灵雨不侵!” 第九十九章 我不明白 南坡这块地,在整座山上都极为特殊。 置身其内者,只觉得暴雨倾盆,还在为如何能够躲过那要命的灵雨而煞费脑筋。 而处于高处的位置上,那里的长发男子却看出了不对劲。 他单臂扶着树干,身形有些摇晃,但目光灼灼,亲眼看到了潼关等人的惨状,并且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在他的视野里,头顶上方虽然依然阴郁,可却并没有凌冽的狂风和灵异的酸雨。 那片雨云,只在潼关等人的头顶,并且随着他们的移动,也随之挪位。 也就是说,那场雨,是专门为出殡队伍所下。 至于目的到底是什么,长发男子隐隐地心中有了一份猜测,却三缄其口,没有说出来。 而他,等待了许久的另一伙人,也终于出现了山口的位置,并且顺着另一个方向,也要前往北坡。 只是两方人,上山的角度不同,目的也绝不相同。 长发男子,深深地望了一眼潼关等人,微微摇头后,从树上一跃而下,跟上了另一伙人。 这边的几名店员,在看到棺材附近的异常表现后,也出奇的保持了一致。 此时此刻,两只相互对立、相互拆台的鬼物理论,的确已经成真。 既然活人无法对抗鬼物,那么就用鬼物内部相争。 夹在它们之间的活人,决定借势而为。 潼关的雨伞已经报废,此刻与常念站定在一起,相互紧靠,撑着同一把雨伞。 陶小依没有带伞,正和余郭撑着一个。 而方慎言也是将外套拖了下来,平放在地上,在衣上摸了几把黄泥巴,重新盖在了头顶,以及遮挡背部。 有黄泥的粘性,短时间内暂且可以保持不被灵雨浇透。 随着潼关一声呼喊,五名店员同时从树林中冲了出去。 在那一瞬间,每个人都感觉天空中正下着的是一枚枚银针,以无法阻挡之势砸在他们的背部。 并且有一些顺着风,吹向了他们的脸颊。 队伍中没有人脸上还有好肉,那些英俊的、美丽的、寻常的面孔一个个都狰狞如魔鬼。 就这样咬着牙,潼关带着常念第一对冲到了棺材附近,并且二人没有丝毫停顿。 捡起地上的绳套,一把将棺材的一角给掀了起来! 另一边的余郭和陶小依也结队赶来,余郭最先挑起了另一角,而陶小依则还在回头张望。 “你还在看什么!” 余郭心中怒骂,可嘴上还算留情。 陶小依犹犹豫豫地像是不愿意过多接触棺材,这在她来看极为晦气。 但同时,她也感受到自己此刻与棺材距离如此得近,已经没有再遭受灵雨的侵害。 “我……” 她当然是不想抬棺材,想等到方慎言赶来,她浑水摸鱼,就把今天给熬过去。 但当方慎言赶到时,她看见那破开的伤口,和摇摇欲坠的男人,又将那个提议给咽回了肚子。 方慎言的情况很差,他的精神都已经出现了恍惚,刚刚冲过来的时候,自己裸露的脖子又被灵雨砸中。 此刻已经不仅仅是痛,伤口处更像是有一万只白蚁正在撕咬,他却根本不敢去挠,生怕伤势再度恶化。 他勉强赶到后,就一只手扶着余郭的肩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余郭那边瞪圆了眼睛,看了看即将赶到的陈复等人,踢了一脚愣神的陶小依。 “棺材要掌握在我们店员手中,难道你想死吗?” 陶小依并不傻,只是过于瞻前顾后,眼看着其余白袍人见他们无事,也往这里赶。 这说明,每个人都看出棺材可以抵挡灵雨的能力。 陶小依心一横,咬着牙将最后一段绳套拉到了自己的肩头。 尽管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但仍然让她脚一软。 看着自己浑身泥泞,陶小依差点没哭出声来,她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如此狼狈之事。 可潼关等人哪里还能给她适应的机会,四人聚齐后直接一步向前冲了出去。 陈复带着十名剩余的白袍人,也赶紧来到了棺材的附近。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店员们,最终转过身,将背部面对着众人。 这说明,两方短暂地达成了联合。 白袍人本来还在犹豫是走是留,不过当其中一位走出棺材两步之外,就瞬间惨死的情况,让他们彻底丧失了逃跑的勇气。 而且,从刚才那人身死的速度来看,只怕现在的灵雨已经浓度极高。 触之必死! 潼关看的暗暗咧嘴,只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不希望白袍人们还要死。 陈复的目的,是献祭出五个活人,而他至多能够接受献祭四人。 总之,一定不能够让鬼新娘的数额达到,也不能让下雨之鬼,将他们尽数杀死。 这样,两只鬼之间就可以稍微平衡一些。 而这个平衡,带来的缓冲期,就可以留给他再深入寻找生路的时间。 陈复那边,一边向前带着路,一边在白袍人和店员们之间思考。 献祭的活人,是谁都无所谓,只要数目足够即可。 本来一天只能够献祭一人,但现在却不得不提前。 他希望在今日,就能够彻底完成献祭,让那样东西复生。 陈复幽幽地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泼洒的大雨,心中涌现出了一阵悔恨。 如果不是它,或许一切都会顺利许多。 现在要逼他,强行完成献祭,现在有了灵雨所在,他又不能再动用铃铛。 想要完成献祭,就只能用白袍人的性命…… 可他又与店员们结下深仇大恨,尽管现在他们属于一伙,但哪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最主要的是,他至今仍然不清楚店员们此行是何目的。 本以为是一伙被他绑来的倒霉蛋,结果却是一群另有目的的大麻烦。 白袍人心知走不了,就只能捡起地上已经快要踩碎的纸人纸马、出殡用具,勉强前行。 一道更加崎岖的山坡,逐渐被众人征服。 当潼关抬着棺材,伫立于山坡时,他看到了下方的某处位置。 那是一座青石搭建的坟墓,四周围了数个小坟,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可见那人地位之重。 “想来,这就是李府老爷之墓,也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余郭心情大好,甚至觉得灵雨都有了渐渐削弱的迹象,站在山顶笑呵呵说道。 随后他扭头看向一路平静的方慎言,发现他正盯着地上的某个位置发呆。 余郭勒紧了肩头上的绳套,微微踮脚顺着方慎言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小片水洼,并不出奇,真正让他和方慎言愣住的是,那水面上的倒影。 竟然是一个穿着嫁衣式的红袍、黑发的女鬼! 这一眼,登时让他头皮一麻,眼睛瞪到了最大,里面包含了惊悚,以及深深的不解。 他不明白,这只鬼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百章 井底困兽 这场要命的雨,几乎是在余郭和方慎言看到那只空中鬼影后,登时停歇。 停的,恰是时候,却又不是时候。 原有的秩序早已被那胡乱的雨水冲成了破败,留下了数具尸体,和茫然的众人。 “雨停了!雨停了!” 白袍人,还在欣喜,他们看着近在咫尺的坟地,心中认为只要将棺材下葬,就可以完成任务。 拿到属于他们的报酬,危机已经停止。 但潼关隐隐地多了一种更加不妙的感觉,他看着眼下的坟地,心脏没来由地抽动了一下。 “这场雨,似乎只是前戏,那只鬼不会用如此低级的手段杀人。 因为,我们现在都算作是满足了它的杀人规律……”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起了头,这一眼就正好看到了那只盘旋在他的头顶的鬼影。 那只鬼,身穿着殷红的红袍,却又不太合身,随风摇动。 加上那一头足以抵达衣摆的黑色长发,脸被完全隐藏起来,只露出一条小缝。 潼关的双目,正巧此刻与那只眼睛对上了! 鬼影四周,黑雾森森,发丝和衣角还在向下滴着水。 “怎么…怎么会……” 这个身影的出现,让潼关几乎信心崩塌! 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只穿着与鬼新娘完全一致的鬼,竟然是在阻止献祭? 潼关没见过试图杀死方慎言的那只鬼,但却亲眼见到了杀死小兰的鬼物。 在他看来,这都是鬼新娘,也完全符合先前搜寻到的情报。 小兰的死,她所给出的线索,是针对于另一只鬼。 于是,当灵雨下落时,白袍人惨死途中,他自然而然地将小兰提供的用水杀人的情报,与阻止献祭的鬼物,联想到了一起。 这才,创造了两只鬼的理论。 可是眼前的一切,竟然会如此不符合逻辑。 它的造型,明显就是鬼新娘。 活人们的献祭,是为了它,那么它为什么阻止献祭! 潼关甚至觉得先前得到的一切,都被推翻了,他实在搞不懂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常念看到这一幕,也愣在当场,她猛地转头看向了潼关。 她看出了这个男人的茫然,也看出他自信心正在崩塌。 如果根本没有第二只鬼,那么他们费尽心机将棺材抬到这里的举动,就只能是白废。 “我不明白……” 余郭怔怔地在原地,颤声说了这样一句,每个人都想说的话。 方慎言,同样不懂。 他突然将鼻梁上已经布满水汽的眼镜一把扔掉,从后腰抽出了刀子。 一把捅在了棺盖之上,将棺材生生撬开。 里面,摆着的正是那副鬼新娘的画像,与季礼形容的一般无二! 他看到这里,似乎更觉得迷茫。 两只鬼的理论,几乎无懈可击。 装着画像的棺材,可以抵挡灵雨,这本身就代表了两种超自然力量。 甚至说它还可以帮助店员们免疫伤害,说不准还要比下雨的鬼强上几份。 而这只下雨的鬼,一直没有露过面。 不过却一直在杀人,前几次出殡时,白袍人出现的死伤。 尤其是今天,第一批抬棺人率先身死,再到下起灵雨,阻挡献祭。 明明是两种怀带着不同目的的鬼物,在借助活人出殡仪式来斗法。 它们怎么会是同一只鬼?! 潼关沉默了半晌,突然暴起,一把抓住了陈复的衣领。 陈复此时还在呆呆地看着天边,那只一直动也未动的鬼物,眼神透着疯魔。 以至于,潼关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竟丝毫不知。 “到底为什么?李府之中到底还藏着什么!” 潼关已经忍到了极限,明明陈复这个线索人物知道全部,可他一直出于顾忌始终没动手。 现在谜团越来越深,那只鬼即将动手。 而等到它动手,只怕这些人再难完备地活下来。 陈复的眼神中,也透着一丝不解,但仔细观察,会发现里面还有一种质疑。 直到,他在看到那只鬼脸上的某个位置时,突然眼中迸发了明悟的神采! “它…不是它……” “那它到底是谁?” “它…在模仿,我错了,原来我身边的一直是它!” 陈复只说了这样一句话,本来他可以多透露一些。 但是紧接着,他就传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声。 那大张着嘴里,竟然从喉咙中长出了一股浓郁的黑色发丝,并且上面沾着的不知是口水,还是某种粘液。 看起来,犹如鱿鱼的触须一般,让人恶心、让人心寒。 潼关眼皮一跳,赶紧收回双手,想要救助,可是根本没有办法。 那丛黑发,是从陈复喉咙中长出来的,根本没有方法去救! 陈复死死地捂着脖子,面色被憋得涨红,想要说些什么却完全无力,最终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献祭的主持者,是一切的主人,但其实始终被蒙在鼓里。 而至于,他到底是被谁欺骗,却成了一个需要店员们才能揭开的秘密。 最后的两句话,是他身为线索人物带来的最终提示。 潼关倒退两步,目光还在看着眼前滚滚下坠的陈复,没有回头抓住了常念的手。 “我们得走,棺材不要了。 李府还有大秘密,我们不该这么早来到南山! 这本该是最后阶段!” 潼关攥着常念的手,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那只手阴冷阴冷的,上面还有些许汗水一般的潮湿感…… 他登时浑身一麻,头也没回地撒腿就开始调头逃窜。 但已经晚了! 他眼前的世界消失了,旁边的棺材,白袍人、店员们全都消失了。 再一眨眼,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狭小的洞中。 这是一个垂直的洞口,像是一口深井,两壁是湿滑的石砖,黑暗之中,只有一缕幽光在井口照耀下来。 所有人都不见了,世界变成了一口井,潼关成为了井底困兽。 南山、北坡上。 在一瞬间所有活人都被那只鬼拉到了一个虚幻而又真实的井中,清除了他们来过的痕迹。 只剩下了,那口敞着的棺材,那副鬼新娘的画像就静静地躺在里面,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多了一个 李府老爷的墓穴,对于整个南山来说都有着非凡的价值。 按常理来说,李家的祖坟都并非埋藏于此处。 那么,为什么要将他安葬在这里,就另有隐情了。 季礼已经跟踪了那伙人一路,他始终间隔着大约十几米的位置,此处根深叶茂,不易被发现。 那伙人,一共有六个人,五男一女。 为首的一人,看起来满鬓沧桑,穿着也较为古怪,一身绣着黑金图案的长袍,发间编织着五颜六色的丝带。 后面的五个人,则是打扮类似,不过年纪要年轻一些。 这些人的穿着举止,都与中原人不太一样,看起来宛如“异人”。 季礼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他们的出现。 于是,在那颗苍树上等了足足三四个小时。 这个中年男性,想必就是曾经在李府后巷中,与陈复密谋的人。 而后方的几位,就是他口中“不忠不孝”的徒弟。 其实,店员们被带进李府,就是一个乌龙。 原本按照中年男性和陈复的想法,是要将这五个徒弟拉来献祭,只可惜被店员们抢先一步。 现在,算是一个拨乱反正的计划。 季礼通过窃听得知,陈复和男子兵分两路,分头献祭。 陈复那边是哄骗潼关等店员们献祭;而男子这边则是要哄骗五名徒弟去献祭。 两方,都是四男一女。 似乎这也暗合献祭的要求。 当见到那五名徒弟之时,季礼就暗暗醒悟过来。 献祭,除了数量要求,还有男女之别。 目前来看,最终的环节,却是四男一女。 季礼处于湿冷的林中,有些太久了,左臂的伤口此时又酸又麻,像是有许多蚂蚁在上面攀爬一般。 一路跟随,又不敢跟的太近,生怕被人发现。 以他现在的情况,别说一对五,一对一都吃亏,尤其是那把枪还随着左臂,一起遗落在了画像中。 季礼使劲地甩了甩发晕的大脑,驱散着疲惫,又一次跟了上去。 这是一个上坡,男子队伍走的是小道,要更加崎岖一些,这让季礼的跟踪之路也较为艰难。 大约不知爬了多久季礼的体力已经大幅度下降,他此刻看着面前的树影都有些晕眩。 季礼明白,这是他身体状态今非昔比的原因,断臂之后的痛楚非但没有减弱,反倒进一步摧毁着他的精力。 就在这时,几人终于来到了一道山丘之上,停下了脚步。 季礼也随之在附近的林中藏匿起来,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几人的谈话声。 五名徒弟中,为首的是一位面皮黝黑,身强体重的青年,他闷声闷气地说道: “师傅,别拖延时间了,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开始了献祭。” “哦?” 中年男子身子一顿,缓缓转过身之后,看向了为首的黝黑青年,笑呵呵地说道: “看来,你们找到了那本残卷。” “不错! 那本残卷和画像同时出土被你获得,里面除了包括返老还童的方法,其侧面还记载着画像本身,就是一个神秘的力量。” 队伍中仅有的女徒弟,声音尖锐地接过话茬,目露凶光。 “十八条人命,十男八女的献祭,就可将画像中的新娘,纳为己用。 它未知姓名、未知作用,只可称之为‘鬼’。 而我们都清楚,但凡与鬼沾边的东西,都是无法想象的。 如果我们可以得到,那么万事可成!”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看了看面前几个心怀不轨的徒弟们,背负双手,慢悠悠地反驳道: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残卷所言是正确的,而且目前献祭仪式已成功大半。 看过残卷的你们都知道,在未完成献祭之前,它不会对活人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所以到底效果如何,我也不清楚。” 另一边听到这话的季礼,眉头却皱了起来。 中年男性既然前一半说的是实话,就没必要在后续这不关键的情报中撒谎。 他说,鬼新娘在完成献祭前根本无法杀人。 但这一点,却不对劲了。 因为,季礼那条断臂,明明就是出自它手…… 他犹豫了起来,开始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断臂时经历的过程,突然有一个古怪的想法出现。 那就是,这条手臂的确不是鬼新娘扯下来的。 而是被墙上被献祭的黑影给拽了下来! “难道,画像中的黑影,属于单独的个体,也是鬼魂?” 这个无意中得到的猜想,让季礼隐隐觉得并非那么简单,这似乎也可以算作是本次任务的一次提示。 只不过,目前的季礼还想不通,到底该用于何处。 徒弟中的黝黑青年,那压迫性的身躯,向前迈出一步,紧逼过来: “那师傅还等什么,你来李府运筹许久,想必自有献祭之人。” “现在献祭正在北坡进行,如果你们想看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中年男性,说话时似乎成竹在胸,他一点也不忌讳这些五大三粗的徒弟们。 而季礼这边,则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仅仅是几番谈话,就让他感觉好像先前猜想的很多事情出现了差错。 先前在苍树上所见,他就已经得知,本次任务有两只鬼。 一只是鬼新娘,另一只是下雨的鬼。 那只鬼,目前正在全力阻止献祭,估摸着现在的潼关等人应该已经彻底进了鬼物的攻击中。 而通过中年男性的话语来看,鬼新娘这只来历神秘的鬼物,似乎从未伤人。 围绕它,展开的一切,看似它是源头,可死的人,要么是活人所杀。 要么是下雨的鬼,所杀。 可是既然已经有了可杀人的鬼物,酒店再加入鬼新娘的意义又在哪里。 为什么…非要设置两只鬼? “季礼,之前我一直没敢说,现在得说了。” 正在此时,第三人格突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 “今天阳光稀少,我们的身影恍惚,但在先前看到,我们的影子成为了五道……” 季礼眉头一皱,他凝眸看向了地上的影子。 那里只有四道,分别属于他、第二人格、第三人格和第四人格。 “现在只剩下了四道,那多出的一道,不知何时离开了。” 第一百零二章 献祭失败 季礼的大脑越发的晕眩了,他听着第三人格的描述,心中有些发凉。 眩晕感,正在快速占据着他的脑腔,每次用力思考,就会加快昏厥的速度。 可他十分清楚,现在的他昏不起。 第三人格还要说话,季礼忽然打断了他,猛地从背后掏出了一把刀。 将裤腿挽起来,直接将刀刃按在右腿裸露的皮肤之上。 用力下压,锋利的刀子将皮肤划出了一条血痕,季礼的眼皮都没眨一下。 还在缓慢地按压,随后向下滑动,割出一条颇深的伤口。 殷红的鲜血,刺激了他的感官,伤口的刺痛使他振作。 那本昏昏欲睡的思维,在这种鲜血的刺激下,又一次蓬勃。 季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眼睛中的光芒明亮起来,头脑再次清明。 一边拿出纱布,简单包扎一边问道: “在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 第三人格有些惊异于季礼这种抗昏厥的方式,随后说道:“不清楚,想必和鬼新娘那幅画中的房间有关,毕竟它也是一个黑影。” 季礼点了点头,其实大致的情况他也能够猜到。 先前第三人格一直没说,可能是那道黑影一直跟在他身边,直到离去了才发现这一点。 那么,这样来看黑影应该也是一只鬼了。 只不过,季礼有些不相信,这会是第三只鬼。 因为这只是一个一星酒店的任务,哪怕它是晋升任务,也绝对不会出现如此众多的鬼物。 要不然,他们连捕捉哪个都分不清。 在季礼心中,他更加倾向于,这道黑影,就是下雨的那只鬼。 也正是它在阻止献祭的过程。 至于,它是一道黑影,这一点倒是和先前他的猜测有关。 鬼新娘,是一切的起源! 哪怕这只鬼在阻止献祭,它也是与鬼新娘有关。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是,李府内外展开杀戮的鬼物,都是这只鬼。 他们店员们要面对的,似乎也是这只鬼…… 至于鬼新娘的情况,略有不同。 事实上,如果真正细细想来,季礼从最初被拉上花轿、再到进入画中断臂,都没有遭受到鬼新娘的袭击。 两次入险境,都全身而退。 断掉的手臂,也是被墙上黑影所伤害,如果鬼新娘真的想杀他,那么就不会留一个可以离开的大门。 本来,他一直在是否阻止献祭的两难中决断,但现在似乎没有了太多的选择。 那个阻止献祭的鬼,才是杀人的鬼。 那么身为店员,他只能赌一把,酒店要的鬼就是它。 而这个决定,也只有季礼有条件如此去做。 因为,目前的六名店员里,只有他真正了解鬼新娘,这个源头之鬼。 潼关等人琢磨不透,两只鬼是怎么来的,但季礼可以。 所以他有信心去赌,旁人不行。 这样想来,季礼缓缓站了起来身子,腿部的刀伤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站着了身子,无臂的袖子在空中随风摆动,他看向了渐行渐远的师徒六人。 “献祭不会那么轻松,看来我也该去凑凑热闹。” “师傅,那幅画有返老还童的方法,为什么您自己不试试呢?”那个女徒弟,牙尖嘴利地一边走着一边嘲讽着。 中年男子,轻声一笑,解释道:“返老还童是真的,不过只能将活人变成那个鬼新娘的容貌,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试一试。” “这…和残卷上写的好像不一样啊?” “事实如此,我怎知晓。” 几个徒弟只是看了残卷的说明书,但还真没想过竟然会是这种结果。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看着中年男子阴险的笑容,都明白过来。 他知道的如此清楚,一定是有人已经试验过了。 后面的季礼将一切听得很是清楚,曾经的疑问倒是解释了大半。 怪不得那个老妇,明明足够年老,却皮肤可以和少女一般鲜活,并且相貌与鬼新娘一模一样。 原来就是源于此。 一提到,老妇这个人,季礼没来由地心脏一抽。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细节,关于老妇的细节。 按理说,老妇也该是本次任务极为重要的线索人物,为什么现在所有情报都是由中年男性和陈复提供而来。 一个与鬼新娘相同容貌的、和整个献祭仪式息息相关之人,怎么如此没有存在感? 季礼察觉出了不对劲,但现在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他们已经爬过陡坡,从潼关等人当时的另一个角度抵达了李府老爷的墓穴。 而中年男子,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山坡上,那剩下的棺材。 就只有一口棺材在那里静静地躺着,四周没有丝毫血迹,却遗落了大量的黄纸和纸人纸马。 他的脸色猛地一沉,这说明当初和陈复制定的两手准备,已经失败了一方。 现在只剩下他这边,如果不能将几个徒弟献祭,那么先前的准备就全失败了。 他沉吟了一下,脸色突变的时候,其余几人也都捕捉到。 黝黑青年上前一步,不自然地问道:“看来,是献祭失败了吧?” 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反倒是那名女徒弟尖笑着说:“残卷之所以为残卷,是因为你将后半段的具体献祭方法带走了。 现在还差几个名额?” 中年男子,目光闪烁一阵,像是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赶紧前往了坟地中心位置。 几名异人都已经离开了山坡,只剩下最后跟上的季礼。 他悄悄扑在了土丘上,将这些人的对话都记在了脑中。 看着几人的背影,他很清楚,这个几个徒弟信息差距太大,中年男子有备而来,完全是稳操胜券。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看他如何将这些人哄骗、控制而已。 同时,他也将目光望向了另一边摆放在土坡上的棺材,从他这个位置看去,看不出棺材是开启着的,更看不到那诡异的画像已经暴露在空气中。 但他可以想象的是,潼关和陈复一行人,应该是失败了。 现在是生是死,他都顾不得,他的任务是守在此处,找寻献祭的方法。 因为,季礼几乎可以料定,那只杀人的鬼,仍然没走! 毕竟,它的目的,就是阻止献祭。 杀完了陈复,就该来杀他们了! 第一百零三章 他的选择 季礼倒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找到了一丝偷闲之机。 目前来说,以他手头上的情报来看,基本上本次任务大部分面纱都已经向他揭开。 鬼新娘的存在,或许是为了任务的完整性,它是杀人之鬼的可能性不大。 要不然季礼早已死上数次。 他推测,本次任务店员们真正要面对的是,那只阻止献祭的鬼物。 只不过目前来看,如何应对,尚不自知。 但季礼,隐隐有一种猜测,那就是酒店就是要他们完成献祭。 毕竟,以酒店的严谨,没必要设置一个多余的献祭环节,现在既然一切都围绕它展开。 那么,很有可能本次任务的生路,也在献祭之上。 季礼想到这里,反倒不忙了,他不在乎杀人之鬼到底是谁、又到底在哪。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无非就是中年男子如何将几名徒弟坑害献祭。 他真正要等着的,是学习如何献祭。 在他看来,中年男子成不了,献祭这件事,还得店员们来做,这也是他们的使命。 季礼这边半躺在土丘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下方中年男子那边的对话和交涉,他隐隐能够听到一部分,却也听不真切。 索性也不再去听,他从怀中掏出了烟盒,抽出一根放在嘴边。 打火机在风中几次未着,失去了一条臂膀的季礼,对此颇感无奈,只好将头埋低,终于将那根烟点燃。 他趴在山坡上,静静地看着下方那师徒六人的表演。 从外面来看,暂且还没有什么动静,不过那几个身高体壮的徒弟,已经抓起地上事先放置好的铁锹,挖动了李府老爷的墓穴。 季礼看的新奇,看起来每次献祭,都要挖开李府老爷的墓穴一样。 那不是说,这些天十多次献祭,这老爷的坟要被挖开如此多次。 当墓穴被大范围挖开,季礼翘首相望,发现在李府老爷的棺材旁,竟然还有一个十分巨大的箱子。 这个箱子,比棺材要宽大许多,看起来也十分的深,就被埋在老爷的棺材旁。 季礼看到这里,似乎明悟了一些东西。 果不其然,当箱子被用蛮力撬开后,他看到中年男子以及那些徒弟们一个个地掩鼻倒退。 而那个巨大的箱子里,摆放着的是一具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就在这时,第三人格开始发挥作用,他的观察力异于常人,几乎能够看清那山下的景象: “尸体,全部摞放在一起,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但数量不低。 死者表面并无明显伤势,看起来都是全尸,死因不清楚。 最上面的那几位,尸体的面目还未完全腐烂,越往下腐烂的程度越发加深。 那么看起来,这些人就是被献祭出去的人命了。” 一大段话从第三人格的口中说出,让季礼不住点头。 这个倒没什么疑问,只是具体的献祭方法,至今还是没有显露出来。 看中年男子,还在与徒弟们交涉着,他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不过似乎沟通陷入了僵持中,两方各持己见,已经停下了手头的活计,黝黑青年开始与中年男子互相指责了起来。 季礼这个时候无事,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口棺材。 他眯了眯眼睛,其实现在最好是能够前往那里看一下情况。 或许可以得到潼关等人到底是如何失败的线索,只不过季礼此刻有些犹豫。 他知道在这片天地中,那只鬼还是没走,它在等献祭开始,季礼也在等。 心中暗自揣度了一下后,季礼还是选择前往棺材附近看一看,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于是他悄悄向后退了几步,将手头的烟卷熄灭后,奔向那道棺材附近。 而就这样走着走着,他忽然看到棺材的不对劲,这竟然是开着的。 而这敞开的棺材里,那副诡异的画像赫然也在其中。 这倒是让季礼为之一愣,他没想过如此重要的线索之物,竟会被遗落至此,并且还一直静静地待在这里。 季礼又向前走了几步,他看到棺材的表面有剐蹭的痕迹,那是尖刀强行捅进棺材所造成。 这一看就是活人的动作,想必是当初他们遭遇危难之时做出的反应。 季礼有些茫然,他缓缓来到了棺材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他无比熟悉的画像。 画像上的新娘,依然静坐,气质幽暗,却不如说是孤寂。 如果不是有了这么多的恐怖色彩,这一定是位美人。 虽说李府的老妇与这新娘相貌如出一辙,但那个诡异的女人身上带着的是一股难以忽视的阴暗。 远不如画像上的新娘,竟会给人一种恬静的诡异之美。 “原来,献祭的途中需要有画像在场,这应该是陈复那一队失败后留下的产物。” 季礼默默地抬起了头,看向了阴郁的天气,那里无风无雨,现在这里只是一片安静。 他听着耳边似有似无的秋音,有些不太确定。 画像在此,那么杀人之鬼,应该不会在这里了。 毕竟它的目的是阻止献祭,如果有能力,它根本不会弃暴露的画像而不管,也就是说这幅画可以算作是杀人鬼的克星。 季礼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冰凉的棺材上,渐渐地抚摸了一下画像的表面。 像是对于这幅画断他一臂的事,早已忘却。 “那么,生路其实已经来到了。 只要我带这幅画离开,找个地方躲下去,这次任务谁也无法对我出手,我将会很简单地活过剩余任务时间。” 这是一个天大的bug,亦或者是酒店刻意而为。 这幅画,不杀人,最起码在献祭成功前它不会杀人。 先前之事,很有可能是一个意外。 当然作为灵异之物的载体,季礼可以想象到鬼新娘对他仍然起过杀心。 这是鬼物的本能,在面对季礼时它想过要杀人,但在最终阶段却依旧停止了。 这说明,鬼新娘正在受任务规则的限制,它现在还不能杀害店员。 现在摆在季礼面前的,出现了两个选择。 一是,他就此将画像带走,拖过剩余任务时间,他可毫发无损; 但这很明显不是酒店想要他们执行的生路,毕竟这属于依靠漏洞的取巧行为,并且谁也说不好这幅画里的鬼,真的就一直不会对他动手。 二是,他继续等待下去,伺机找出酒店安排好的生路,以完美的姿态度过本次晋升任务。 可这个方案,要更加冒险和未知,对于现在的季礼来说似乎并不能算作是好方法。 同样的,如果季礼采用第一方案,那么现在生死不知的潼关、常念、方慎言以及余郭等人,将会必死无疑,十死无生。 渐渐地,风起了。 季礼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和为难,缓缓用仅剩的那只手,抓住了画像的木框。 这似乎,就是他的选择…… 第一百零四章 少了一个 风吹过那男子的长发,一粒沙子被风裹挟着砸中了他的手背,让其眉头皱了一下。 在迟疑片刻后,他缓缓松开了五指,将那副画像重新放回到了棺材里,往后倒退了几步。 他凝眸看向了下方,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毫无意义的生死谈判,并且逐渐演变成了争斗。 中年男子,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几个徒弟狰狞上前,眼角含笑。 他,胸有成竹。 看到这幅景象,山坡上的长发男子隐隐有所明悟。 那种用毒的方法…… 果不其然,第一个黝黑青年还没跑近前两步,就突然神经停滞,行动陡然受挫。 同时黝黑的皮肤上青筋暴起,双手死死地捂着胸口,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从心脏处开始迸发,逐渐灌于全身。 同时,另外几名徒弟同样如此,他们一个个地全部失去了行动能力。 甚至以山顶季礼的视角来看,他瞬间就能看出,这几人所中之毒,比潼关等人还要强大。 几乎不到一秒钟,那些人就倒地不起,动也不能动,一直口吐白沫。 而当时的潼关等人,虽说一样不能动弹,但却还有挣扎的余地。 中年男子看到这一幕,笑意更甚,他看着几个倒地的徒弟们,仿佛看着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他轻轻地将袖子挽了上去,抄起地上的铁铲,将箱盖完全掀开。 一个接着一个地,把那几名徒弟推入箱中,口中念叨着什么。 但距离太远,季礼完全看不清晰,也听不见,但他知道事情到了这步,才算是真正开始。 于是,他顺着这个位置,继续向后倒退,走到一处土丘之后,藏匿起来。 事情的关键,并不是中年男子清理门户,而是用这五人的性命来完成最终献祭。 只不过季礼十分清楚,他根本无法成功,因为当前位置就有一只看不见的鬼魂,正在伺机而动。 季礼想要的,也只是献祭的方法。 现在他已经几乎可以算准,鬼新娘这边的献祭情况,将会决定本次任务的最终走向。 而献祭的关键之一,就是要画像在手! 正如此时,中年男子将那几个已成废人的徒弟们挨个放进了箱子里,就立马转头奔向了季礼所在的山坡。 而他的目的,也就是要取得那副画像。 中年男子,知道的事情比陈复只多不少,几乎是在看到那口棺材被弃置在地上,他就明白。 陈复这边已经遭遇了意外,他不是没想到有外鬼干扰。 但此时此刻,他只能是孤注一掷。 季礼眼看着中年男子越跑越近,也一直在留意周围的动向,时刻察觉着附近有无鬼物现身。 目前来看,事情都十分顺利。 中年男子,来到棺材旁,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也没有停顿,抓住那副画像调头就走。 反倒是季礼这里,从山丘中显露身影,看着男子向下狂奔的样子,脸上有了一丝古怪。 他不信邪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小拇指,那里没有半分异常。 也就是说,鬼物并不在附近。 而古怪的是,事情本不该如此进行,现在已经进入到了最后一步。 始终蹲点的鬼物,怎么会不现身阻止下一步的献祭,反倒任由中年男子在这里折腾。 季礼眯了眯眼睛,全身毛孔都在感受着四周的风声,看能否找出不寻常之处。 但却一无所获,看着中年男子已经将画像拿到箱子面前,并将鬼新娘的正身对准了几个还在垂死挣扎,却又无能为力的徒弟们。 好像献祭的最后一步,十分简单,只要将画像面对着献祭者即可。 没多时,黝黑青年、女性徒弟,而后的三名弟子,统统在面对着画像的那一刻,接连失去了意识。 像是成为了植物人,动也不能动,先前身上的痛楚在这一刻已经感受不到。 季礼明白,这意味着他们五个人的灵魂已经被画像所抽离出去,就嵌在了画像房间中的墙上。 “难道,真有这么简单?” “成功了!!!!” 中年男子,一把将箱子盖好,转过身抓住那副画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他的惊呼声,就连隔着不近位置的季礼都听得真真切切。 但这种情况,更让季礼难以理解。 现在献祭的方法已经出现,并且似乎也成功了,但季礼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只鬼,怎么还不出现! 他不理解,本来它该拼命阻止献祭的,怎么会让中年男子一路得逞? 除非…… 献祭,并没有达成…… 同时,中年男子,看着眼前一点动静都没有的画像,也停止了呼喊。 他也感受到了不对劲,瞬间呆立在了原地。 良久之后,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砸手心。 “难道说……” 他原地说完这句话,就赶紧从坟地离开,直奔山坡的位置,手上还攥着那副画像。 “一定是因为它!我们还少了一个!” 这句话顺着风声,逐渐传进了季礼的耳中,但他看着中年男子向前疯跑的身影,却没有继续隐藏。 他知道,献祭没有成功。 但也并不代表失败,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数量错了! 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继续隐藏,他直勾勾地看着中年男子向前的身影,甚至还跨过了山丘,起身迎了他一程。 中年男子,看到季礼这个陌生的身影从前方走来,脚步为之一顿,脸色变得机警起来。 “你是……”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陡然一僵,紧接着就不受自身控制的腾空而起。 还没有说出口的询问,就此打断,那副画像也从手中脱手降落。 却被另一只手,牢牢地攥在了掌心。 季礼仰头,眼神冷漠地看着那神情错愕,眼睛瞪得溜圆的中年男子,掉头就走。 而中年男子这里,已经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他的身躯上方,一个隐藏了许久的嫁衣黑发恶鬼,早就等候了太长时间。 “嘎吱” 一声脆响,他的胫骨被掰成了两截,头颅一歪横死在了空中。 尸体砸落在地后,掀起了一片尘土。 而季礼扬长而去的身影挺拔如初,他看到了那个杀死中年男子的鬼,但却走了。 未完成的献祭之事,从这一刻起要他来做。 第一百零五章 今夜了结 季礼一只手倒提着画像,夺路而逃。 他看见了中年男子的惨死,也看见了那只鬼! 现在情况的复杂让他错愕不已,本开始他已经知晓了到底哪里出错,但看到那只鬼的时候竟让他再度迷茫了起来。 他已经猜到,为什么中年男子已经献祭了四男一女,可却仍然没有完成献祭。 那是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算错了数目。 原定是要献祭十男八女的数量,也就是出殡十八次。 半个月以来,他们出殡了十三次,在陈复和中年男子的印象中,他们只差最后的四男一女。 但这十三次的献祭中,却又一次出了差错。 应该是有一个献祭的情况,出现了错误,导致那个人的灵魂,并没有被画像吸收。 这也是,为什么季礼只在画像中看到了十二道黑影的原因。 中年男子临死前所说的少了一个,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本来,他们应该是大致知晓的,可是出于对鬼物特性的不了解,以及画像本身的谜团一知半解,让他们心存侥幸的认为,数目是对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只鬼迟迟没有对中年男子下手。 现在好了,中年男子死,季礼顺势接棒,他将会完成最后一人的献祭。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终于想到了本次任务的生路。 生路,就是完成献祭! 以鬼新娘,来压制另一名杀人鬼,他们本次任务要面对的也就是这个鬼物。 当然,这样的猜测风险极大,不过有几处经历,却可算作是生路提示。 首先,他被鬼新娘近身,却毫发未损。 明明这是一只鬼,并且已经表明了垂涎之意,可却始终没有动手。 画像空间中,虽然季礼断掉一臂,但可以明显地感受到鬼新娘的矛盾。 如果它要杀季礼,就没必要留一道逃生之门; 很显然,它确实有对季礼出手的意图,并且也付诸行动,却在最终时刻停止。 这算是一个提示:鬼新娘不会杀害店员。 而后,就是断掉一臂的情况,明面上这是鬼物对季礼的袭击,但却也可以算作一个隐藏提示。 目的,就是告诉季礼,那些被献祭了的黑影,也属于鬼物,也会对店员们做出袭击! 而这条提示,正印证到了“少了一个”的情报之上。 这就与事情的真相对上了。 季礼带着画像一路狂奔,他大致能够猜出本次任务的全貌。 半个月前,陈复与中年男子得到了一副诡异的画像,并伴随着一本残卷。 从中,得到了返老还童、以及下毒的方法,同时也得到了献祭的方法。 他们想要通过超自然力量,来达到各自的目的,于是在李府之中开始了献祭仪式。 半个月来,他们以出殡的方式遮掩,先后谋害了十三名婢女和仆人。 一直以来都十分顺利,但这之中有一次,有一个献祭者出现了差错。 具体发生了什么,季礼猜不出来,但可以明白的是,那个被献祭了的灵魂,成了黑影鬼物后,逃出了画像之中! 并且,对李府出殡之事做出了强有力的干扰。 导致近期进度缓慢,并逼得陈复等人,不得不在今天将最后五人一齐献祭。 而季礼想到这里,也大致可以猜出,那个黑影鬼物之所以会逃出来,就是因为酒店的帮助。 酒店,在帮它逃出,并且创造任务,让店员们来捕捉。 这种处理方式,让季礼再度想到了先前在天南学院得出的那个猜测。 酒店,对待鬼物是有两个态度的。 一是强力捕捉,二是展开交易。 从当前的情况来看,本次任务显然是属于后者,而这种任务的难度也绝非前者可比。 这说明,在本次任务中有一种极为强大的鬼物,已经足以与酒店产生交易。 季礼想到这里,看了看手中的画像,那静美诡谲的新娘。 很明显,它才是那个最为强大的鬼物,只不过碍于酒店交易、或是规则,它反倒成为了生路。 季礼一路狂奔,不时转过头看后方的鬼物是否追来,他的左手小拇指仍然没有动静。 这说明,他的附近并没有鬼物。 但季礼仍然没有懈怠,他现在急需在有限时间内,赶紧回到李府之中,完成最后一次献祭。 这也就是生路。 将鬼新娘的献祭完成,而最后缺的那一个,应该是一个女性。 只要季礼找到一个女性,将其献祭给画像,那么就可以让鬼新娘复苏,压制住那个杀人鬼。 这就算是将本次晋升任务完成了。 只不过,让季礼错愕的是,为什么那只杀人鬼的样貌,竟然会与鬼新娘如出一辙…… 这一点,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在仓促之间,他忽然听到第三人格在脑海中说出了一句话。 “咦?怎么照你所想,老妇在本次任务中如此可有可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季礼当即意识到自己一定还遗漏了什么。 确实,现在尽管将任务的全貌尽数还原,生路也显露出来,但老妇这条线却始终找不到对应。 她,和鬼新娘长得一模一样。 又是李府举足轻重之人,可以说陈复都是她的属下…… “属下!” 这个特殊的词汇浮上心头的那一刻,让季礼打了个激灵,仿佛一个思路基于这一点融会贯通。 陈复的一切行动,背后都有老妇的影子。 她,在本次任务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不禁回想到,自己刚刚从画像空间中冲出的那一刻。 那时候,动静如此之大,季礼也未加掩饰,为什么老妇会睡得如此之沉,丝毫未醒。 季礼想到这里,猛地一转头。 后面空空如也,只是一阵狂风袭来,将他的视线吹乱了一瞬。 那只鬼,似乎也随着这阵风,被吹散。 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想法,在季礼的脑海中应运而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生路似乎并不需要我杀人献祭……” 不知是幸运,还是巧合,先前陈复等人弃置的一匹高头大马,并没有被灵雨杀死,也没有逃走。 就静静地踩踏在泥地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季礼目光所至,神情流露一丝欣喜,将背包卸下,从中抽出绳索,将画像捆在了自己的背部。 随后跃身上马,一甩马缰,泥土四溅,长发飞舞。 黄昏近半,季礼跃马,他要在今夜了结这场等待了许久的晋升任务! 第一百零六章 真实面目 这是一口井。 枯井。 里面的男人,已经被困在此处,失去了时间概念。 他烦乱地抓了一把杂乱的头发,双手满是血痕,那些血迹有的十分新鲜、有的已经趋近干涸。 两边的岩壁上,布满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那是他,几次三番尝试攀爬上前的产物。 潼关满眼血丝地缓缓抬起了头,对上了天空中的一轮明月。 那月光,就从井口照耀下来,笔直的光源射在他的脸上,映出了他的狼狈。 手表在他被拉到井底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停转,他无法判断自己到底被困了多久。 只是觉得度日如年,恍惚间他有一种头发都白了的错觉。 在这段时间里,他时刻在警惕着周围鬼物的袭击,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遭受到任何伤害。 久而久之,他开始向上攀爬,可惜两边的岩壁太过光滑,借力点又很是稀少。 最高一次,也仅仅是爬到了一半,就重重摔下。 潼关直视了月光许久,默默地低下了头,使劲搓了一把脸,试图唤醒自己的头脑。 他强忍着精神的苦痛,从怀中拿出烟盒,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烟缕上升,他的思维开始在本次任务中的所见所闻之上,慢慢扩散。 “献祭,鬼新娘,和那只下雨的鬼……” 陈复作为最关键的线索人物,他死了,只留下了两句话。 “它…不是它……” “它…在模仿,我错了,原来我身边的一直是它!” 就是这样晦涩难懂的两句话,潼关之前没有精力去思索,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将会遭遇袭击。 但时至今日,他仍然未死,甚至没见到鬼影子,那么莫不如趁现在好好想想这两句话的含义。 首先来说,陈复当时的动作来看,他的言语是针对下雨的鬼。 “它,不是它。” 这第一个“它”应该是指下雨鬼,那么第二个“它”指代的是谁? 潼关枯坐在井底,如同入定,以至于香烟都忘记了去吸食,就这样怔怔地坐着。 直到,香烟在不知不觉中燃烧到了尽头,炙热的烟蒂烫伤他的指尖。 一个最为符合当前情况的猜想,浮出水面。 陈复所言中的第二个“它”,应该是指鬼新娘! 毕竟,在这些李府人的印象中,接触最多的鬼物,就只有鬼新娘。 那第一句话的含义,应该是说下雨的鬼,并不是鬼新娘。 这倒是很好理解,也是潼关等人一早想好的。 不过这句话看似是赘述,可从陈复口中说出,却像是带有某种特殊的含义。 比如,他指的是下雨鬼,即便是身穿嫁衣,也仅仅是在伪装…… “伪装!” 这个突然浮现在脑海的词汇,带给了潼关新鲜的思考方向。 依照这个词,那么第二句提示,似乎也有的解释。 “它…在模仿,我错了,原来我身边的一直是它!” 下雨鬼,一直是在模仿,它穿着红袍,留着黑发,只是在模仿鬼新娘的装扮。 这是一个初始,而这样做的动机,其实是为了一直待在陈复的身边。 那么,他的身边,一直以来都有谁…… “那个诡异的老妇!” 潼关第一次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总觉得目前来看似乎所有情报都有的深思。 唯有老妇,在本次任务中可有可无。 那么依照陈复的言语,是否就是说,现在他们看到的老妇,其实是被那只下雨鬼所伪装! 它,在寻常时候,扮做老妇,而在需要杀人时,扮做鬼新娘! 这是一个绝佳的障眼法,以至于让潼关等人根本没有想过此次任务会有两只鬼物。 甚至在想到有两只鬼后,再看到它现身,都顿时愣住了。 下雨鬼,在伪装,好一个伪装! 没有人会怀疑老妇,即便是她是如此特殊和异常,但她一直以来是主张献祭的。 只不过,很有可能在某个时间点,被李代桃僵! 潼关顿时明悟,腾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井口。 那里的月光还是笔直,就像是刻意要照在他的井口上面。 这只鬼,或是有分身能力、或是有易容能力,总之老妇,才是那只鬼的真身! “献祭!那么这样想来,鬼新娘反倒成为了生路所在!” 一切的命案,都是出自老妇的手里,那么本次任务另一只鬼物,就很有可能会成为生路。 这,就是酒店在本次任务中设置两只鬼的目的!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鬼会成为生路,更赶上本次鬼物会有刻意伪装的行为。 其实只要想通这一点,那么这次晋升任务的难点也几乎被攻克了。 只要完成献祭,引出鬼新娘,来压制住以老妇为真身的杀人鬼,就可以完成任务! 潼关难免有些心潮澎湃,他看着上面的井口,信心再一次攀升。 他要离开这里,找到那副被遗落的画像,继续完成献祭,否则大家都得死。 可是如何逃……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原本坚实的岩壁内部,出现了一阵捶打声响。 就像是在他的隔壁,并不只是厚厚的土层和岩石,而是隔着一堵墙,那边的人正在往他的方向凿通过来。 潼关脸色一变,他不知现在行动之物,到底是人是鬼,连忙往后倒退了几步。 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石墙。 这捶打声没有响太久,潼关就看到自己面前的岩壁,石缝之间有了些许的松动。 这说明,他们之间隔着的似乎并不算厚! 可潼关百思不得其解,之前他也曾有过砸墙的举动,这两边的岩壁坚不可摧,甚至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砸出。 为什么,那个东西进展得如此顺利。 这就让潼关再度提高了警惕,将刀子拿在了手中,等待着那个东西的真面目。 天空中没来由刮起了一阵风,刚才还笔直照进潼关所处井口的月亮,似乎发生了偏移。 在月光即将消散之际,随着几块岩石的脱落,一个略显狼狈的身影,挤进了潼关的井底。 那人看到潼关的一刻,眼神一亮,刚要开口。 一块石砖正巧砸落在他的头顶,惹得一声怒骂。 第一百零七章 抬手望月 “诶呀我去!” 来人一捂脑门,刚刚见到熟人的喜悦,就成了哀嚎,进而抽身来到潼关的面前。 上下打量了一番,讪讪地说道:“看来你过的不太好啊。” 潼关看着眼前生性活跃、笑话频出的青年,也发自内心有些高兴。 “余郭,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那个脑门被砸了包的青年,正是自南山后被鬼物分隔开来的余郭。 他睁开眼的一瞬间,也同样和潼关的情况类似,都是被困在了一处井底。 四周光滑的岩壁,上面遥遥的月光照耀着。 这段时间,他曾经数次攀爬,但结果与潼关一样毫无进展,于是他将目光瞄准在了身旁的岩壁上。 不过,与潼关浅尝辄止不同的是,他反而是锲而不舍。 不知道为什么,余郭这个思维总是跳跃的青年,在背包中带了一把折叠铲。 有了这个工具,也让他在百无聊赖中,始终在挖掘着身旁的岩壁。 最开始,的确无法撼动,铁铲砸在上面只有火星,但却没有划痕,他也意识到这是灵异力量所至。 只不过,余郭似乎认定了这种脱困方法,为此他花样频出。 他的工具包里,带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之物,除了先前的窃听器、还有盗墓用的折叠铲、包括火药、引线…… 余郭的脑回路很奇特,旁人一般都是带武器和干粮,他的包里都是一些特殊工具。 而这一次,他正好派上了用场。 不过光靠物理方法,仍然不能撼动坚硬的岩壁,除了给自己所在的井底搞得乌烟瘴气,没有半点作用。 可事情的转变,来自天时…… 余郭蹲在潼关的面前,深吸了一口烟,眉飞色舞的样子,宛如一名精神病患者,让潼关连连蹙眉。 “我发现了一件事,大约每过三十分钟,外面的月光会垂直照射进我的井口。 大概持续五分钟的时间,就开始向右移动,而在这个移动的过程中,我发现岩壁可以破坏!” 潼关一听这话,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翘着脚看向了天空。 仔细回想了一下时间问题,果不其然,当余郭挖墙的时候,月光是垂直照射到他的井口的。 也就是说,余郭与潼关是比邻着的。 当月光照射进潼关井口时,隔壁的余郭就可以破坏岩壁。 这似乎是一个逃生的规律。 余郭脸上挂着得意,他虽然玩世不恭、爱好作死,但能力是毫无疑问地突出,而且狗屎运也相当不错。 潼关站在原地徘徊了一阵,看了看左侧被破坏的岩壁,缓缓将手掌伸了过去。 从他的位置看去,那个口子里黑暗一片,像是虚无,而手掌贴近后,分明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就像是那里存在着一座空气墙一样,无法突破。 看起来,只有月光重新照耀到他的井口,随后在偏移的过程中,他们方可打破另一处墙壁,看能否找到其他店员。 潼关有些欣喜地拍了拍余郭的肩膀,先前他一直找不到与常念汇合的方法,现在他可以确定。 这群店员,是被困在了一个虚无空间之中,并且一个连着一个。 通过月光的运行速度,可以在有限时间内通往另一井底空间。 一想到这里,潼关就稳下了心神,将之前猜测的老妇是真鬼的理论告知给了余郭。 余郭琢磨了半晌后,重重点了点头,“不错,这似乎是将现有情报全对应上了。” 而潼关刚刚松开的眉头,又一次紧皱在了一起,看着面前的岩壁缓缓说道: “可是,我不明白,鬼物把我们困而不杀,到底是为什么……” “别多想了,我们先把所有人汇合在一处再说。”余郭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拿着手中的铁铲,蓄势待发。 …… 在同样被困在井底之中的另一个男性店员,此刻正昏迷不醒。 原本的黑框眼镜早就不在那张惨白的脸颊上,反倒因为没了它的束缚,这张脸上最真实的情绪也得以迸发。 只是,这个男人的眼睛却牢牢地紧闭在一起,可眼皮下的眼球却在不住地乱动。 就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强迫着他,不许睁开眼! 男人,蜷缩在冰冷潮湿的井底,缩成一团,双手环抱,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只觉得四周是无尽的冷,在他的视野中,呈现的是脑海里的一个梦境。 自从他被那只鬼拉到井底后,就一直呈现着这个状态。 他的头脑依旧清晰,甚至可以感受到井底的那股阴冷,所以才会不自觉地抱住身躯。 但却迟迟无法醒来。 这一切,不是那只鬼不让他苏醒,而是来自他身体中另外的一样东西…… 在哆嗦的左手手掌上,那标志性的黑色眼球纹身,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可不代表着,它没了,而是预示着它即将苏醒,即将破土而出! 男人再度看到了那个梦,他身处一处漆黑的房间里,四下全部都是浓浓的黑雾。 世界已经将他抛弃,他的掌心能够攥紧的是仅剩的黑暗。 眼睛…… 一双双眼睛,正在盯着他,黑暗中的他,被那些数以万计的目光刺穿! 他能够感受到一股强有力的压迫感,将他的心脏都要逼停,半跪在地面上,他死死地不肯睁开眼睛。 男人不知道睁开眼,与那些眼睛对视的后果,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 睁开眼,你将不是你! 但同样四周又传来另一个声音: 睁开眼,你将认识全新的你! 那两种声音,在他的颅腔之中环绕着,如同两只鼓槌,一下又一下地砸着他紧绷的神经,迟早有一刻会将其击断! 而就在这个时候,处于现实之中的男人,眼睫毛开始颤抖,一只小虫爬上了他的脸颊。 就在他的眼皮附近,来回噬咬,仿佛将他当做了一具尸体。 在酸痒难耐的煎熬之下,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现实中,他的眼眸睁开一瞬,将那只小虫掀飞,而在那场梦里,他的目光与那些红色眼珠混合在了一起! “蹭!” 衣料与地面摩擦,男人站起了身,他脖颈上的伤口在这一瞬间被忽视。 同时,他缓缓抬起了左手,头颅向上瞩目,看着那一轮月光。 左手的手背上,突兀地出现了一颗眼球,随着他一样,注视着皎皎明月! 第一百零八章 瓶中之月 “快来了!快来了!” 余郭双手紧握在铁铲上,眼睛却始终紧盯着上方的井口。 潼关一样拿出了包里的拿出了那把短刀,一头插进岩壁的缝隙中,刀柄被他紧攒在手中。 当月光,又一次笼罩在二人的头顶时,银色的光芒照亮了那两双眼睛,他们严阵以待。 期待着,将这片岩壁打通后,会遇到谁。 余郭想要遇到方慎言、潼关心念着妻子常念,陶小依似乎已经被众人遗忘了。 或许说,在本次任务中,她的确没有什么存在感。 五分钟眨眼即至,二人拼了命地在极短的时间里,快速舞动手头的工具,石子迸飞,都不能阻止二人的进程。 月光照耀在了另一处比邻的井口,随着轰然一声闷响。 墙体的岩石滑落,两道颇显狼狈的身影从那一端挤了进来,而他们满面欣喜地望着这片井底。 竟然发现…… 这里,空空如也! 而且,并不是说曾经这里有人被带走,而是他(她)本来就没有到过此处! 潼关瞬间蒙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井底为何如此特殊…… 或者说,鬼物为什么设置了这个井底,却并没有安排店员? 余郭同样不知所措,但他抬头看向头顶的月光时,一咬牙对着身边的潼关说道:“我们继续砸下去!” 他发了狠,现在缺了谁、少了谁都不重要了。 事实上,当他们见到那个嫁衣鬼的时候,就清楚地知道,今夜如果可以完成任务,那也就完成了。 完不成,谁也活不了! 而潼关在这一刻,变得疯癫了起来,他倒提着短刀,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岩壁。 哪怕这个时候,月光根本没有出现偏移,他砸着的是一块被灵异力量加持的,无法穿透的墙体! 他害怕了,害怕失去常念。 余郭咽了下口水,看着那张因紧张而变得扭曲的脸,心中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未婚妻。 于是,同样被这股情绪所感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遍遍敲击着岩壁。 五分钟后,月光开始偏移。 他们势如破竹,在没有了特殊力量加持下的岩壁,甚至比普通的石墙还要脆弱。 因为,这里本就虚无。 而他们这一眼看到的,依然是空寂一片…… 同样的,这里也并不存在店员们待过的痕迹! 这一下,不只是潼关,余郭也懵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一种差异性。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潼关猛地一敲脑门,一把将余郭拉了过来,沉声问道:“你记得当时我们见到鬼之后,是白袍人与我们一起消失的吗?” 余郭目光有些呆滞,沉吟了片刻后才幡然说道:“不知道啊,我是直接看到周围人消失了,紧接着就来到了井底。” 潼关将手松开,看了看手里的刀,又看了看头顶的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说,鬼物当初将店员和白袍人一起拉到了井底空间,那么事情似乎还有转机。 毕竟,那是十几条人命,那样常念受害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可如果鬼物,只针对身份特殊的店员…… 余郭看潼关的脸色阴晴不定,就明白他现在此刻陷入了庞大的未知担忧之中,现在还不能判定常念等人遇害,他就已经心神不安。 他虽然理解潼关的心理,可仍然不觉得这是对的,但却不好相劝。 不过他立马将手头的铁铲捅进了岩壁之中,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等待月光的再次偏移。 余郭没有说话,但却用行动坚定了想法,要和潼关一路这样闯下去。 是生是死,还未定局! 潼关看到余郭的举动,哪怕他没有开口安抚,可仍觉感激,没有再沉默,也付诸了行动。 再之后…… 月光,开始了新一轮的偏移。 可是当他们二人的行动只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四周景象一黑! 刚才的月光,竟然登时消失,半点光明都不存在。 “余郭?” “潼关?” 黑暗中,只有两个男人对彼此的呼唤,可却见不到他们到底在哪,甚至动手去触碰。 原本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们竟然摸了个空! 正当二人心焦之际,一道光明再次出现在了头顶,而这次的光亮却与月光不同。 显得更加明亮可却带着炙热,像是一团火,不似月光那样温和。 “啪啪啪~” 潼关觉得大脑里出现了一阵撕裂感,剧痛无比,但黑暗却被逐渐驱散,一股炙热的光源在他们的面前。 他视野迷离之中,就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而这个来源正是他的头发。 他赶紧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头发上被烧焦的一块扑灭,茫然地抬起头。 而在他的面前,一个脖子上更换了新纱布,一言不发的冷漠男人,正举着火把默默地看着他。 也看着,地上躺着的另一个男人。 六双眼睛,三个男人,从李府的后院之中醒来,这个位置方慎言很熟悉,因为这曾经就是他被鬼物袭击的地方。 余郭捂着太阳穴,那里涨的发疼,迷茫地看着方慎言,不禁问道:“方老师,什么情况?” 方慎言在二人的脸上扫视了一下,将火把冲下,指向了地上的一个物件。 二人凝眸看去,那里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看起来和花瓶差不多大小,直立摆放在地上。 而这玻璃瓶的底部,被放进了几个隔板,将小小的瓶子分成了数个空间。 只不过,现在的隔板里,已经有五个都被从中间被击碎。 余郭看到这里,差点没从地上窜起来,如果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他们几个一定是陷入了一个真实的幻境之中,被鬼物放进了这个玻璃瓶中困住。 而他们的视野中,却置身于一个井底,隔板的拆破,就是他和潼关二人的砸墙行为。 潼关没有表现得如余郭一般夸张,这虽然很难想象,但对于鬼物来说,并不算难事。 只是他紧盯着眼前的玻璃瓶,看向了中间的那两个空间。 那里,的的确确没有人存在过的痕迹,相反余郭、潼关、乃至方慎言,他们都分别处于每个单独的隔板空间之中。 也就是说,方慎言是第一个从玻璃瓶中逃出来的,随后将余郭和潼关解救出来。 但常念和陶小依,却并没有被放进这里。 潼关扭头看向了死寂一般的李府,她们去了哪里? 第一百零九章 持刀而来 天色已黑,今夜是了结之夜。 事情本不该如此之快,按照正常的进度,他们本该只是进行到献祭一般而已。 不过由于陈复和中年男子的急迫,导致本该两天结束的任务,在一天之后,就进入了最后阶段。 现在献祭,还没有完成,缺少一个灵魂,而且是女性灵魂。 这一点,潼关等人并不知晓。 潼关和方慎言、余郭三人踟蹰在原地,分析着当前可能的情报。 并且逐渐出现了歧义,方慎言这里主张重新回到南山,将画像带回来。 而余郭则认为,现在的李府,俨然成了店员与鬼物的最后战场。 季礼这个缺席了一天一夜的人,此刻一定会带着最重要的生路之物,画像急速赶来。 他对于季礼现在可谓是十分信任,这其中不得不归咎于,任务前夕季礼的那番算计。 不过方慎言不这么想,他不自然地抚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背,站在阴影里,面色更加冷漠。 用根棍子,在地上写下了一个“疑”字。 很明显,他对于季礼并不十分信赖。 哪怕他们曾经出生入死过,但季礼不信任他,他也不信任季礼。 他们更像是同伴,而非朋友。 余郭这边情绪不高,而他忽然看到方慎言的左手纹身消失了,此人虽然胆大,但心也十分得细。 他不漏声色地眯了眯眼睛,试探性地问道:“方老师,你是如何从幻境中走出的?” 三个人都很清楚,方慎言所处的玻璃瓶隔板中,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方慎言对于这个问题,却并没有回答。 而这反倒加深了余郭的怀疑,还往后倒退了两步,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方慎言是否已经被鬼杀死。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鬼物假扮! 季礼、方慎言、余郭可谓是第七分店的元老三人,或是出于本性、或是被鬼物们的折磨,他们都永远无法在心底真正接受外人。 哪怕,他们已经在生生死死间相互扶持过。 而就在这时,潼关拦住了各怀心思的二人,打断了二人的争论。 并且一只手搭在了余郭的肩膀,瞧了一眼方慎言,轻声地说道: “他的事情,与鬼无关,和酒店有关,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就知道了。” 看着余郭震惊的目光,潼关将地上的短刀捡了起来,看着二人沉声说道: “我认为季礼,正在快马加鞭地带着画像赶来。 原因无他,我只是认定,以季礼的头脑不会想不到今夜真正的战场是在李府。 我相信他,不是对他的信任,而是认为他不是蠢材。” 这句话一出,倒是让方、余二人刮目相看,他们都能看出潼关与季礼之间有些仇视。 此刻他能够说出这种话,的确让人震惊,可又在预料之中。 潼关此人一直以来给大家的印象,刚正过于了智谋,对常念的弱点盖过了果断。 但这个时候,他反而看的要比所有人都客观。 确实,季礼没有理由会错过今晚的决战,同样的以他的头脑不会想不到献祭的重要性和决断性! 那么,今夜能够砍下最后关键一刀的持刀者,还是要落在季礼的身上。 而现在…… 潼关凝眸看向了后方的黑暗中,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鬼物会对他们三人围而不杀,反而只将两名女性店员给带走。 现在看来,这似乎是鬼物在意识到危机的一种应对方式。 也就是说,一定是季礼在另一边做出了某种行动,而这个行动甚至让鬼物都感受到了危机感! 以至于,它不得不将常念和陶小依二人特殊关照…… 那么,这是否与献祭有关? 现在的潼关还不知道,但他十分清楚的是,季礼正在马不停蹄地赶来。 而他现在的任务,是在季礼到来之前,打破鬼物的应对方案。 现在的形式已经足够明显了,他扭过头看向方、余二人,沉声问道: “谁与我一起去?” 余郭看了看始终未动的方慎言,犹豫了片刻后,心知迟早过不了这关。 往前迈出一步,看着潼关说道:“我去!” 潼关随后看了方慎言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提起了地上的包,快速冲出此地。 而落后一步的余郭,看到方慎言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这才真正地看清了方慎言的面貌。 他还是那个样子,半白的头发很是整齐,通身流露出一种斯文的感觉,可那环顾周身的阴郁却越来越明显。 甚至近身之后,能够感受到一股实质性的冰冷。 “你……”余郭知道方慎言哪里不一样了,但却又说不出来。 除了,他不再戴那副黑框眼镜。 随后只见方慎言用木棍在地上,缓缓写下两个字: “等季,只有我!” 余郭不明白,他不懂为什么方慎言会说,只有他可以去等季礼…… 可渐渐地,他看到潼关越走越远,没有继续追问,也跟了出去。 林子里,只剩下方慎言一人,他步履稍稍有些蹒跚,伤势仍然没有好,只是现在没有了眼镜后,似乎对于行动也没有影响。 他在走着,目标的方向,是老妇的那间房顶。 昨天的此时此刻,方慎言曾与季礼约定过的,今夜还在那里相见。 方慎言右手拄着木棍,踉跄而又坚定的前行着。 而他的摊开的左手手心上,一颗眼球正在宛如活物地圆睁着! 没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刚刚那场梦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不过从那一刻起,方慎言更加厌恶自己这幅身躯,可想要活下去,又不得不依仗于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一直就在他的身上,蛰伏了两次任务。 直到现在,似乎是因为他们已经无限接近于二星酒店,亦或是被某只太过强大的鬼物所感染。 它真的复苏了,以一种恩赐的姿态,赋予了方慎言某种难以忍受、却不得抛弃的能力。 比如,他可以破解幻境,再比如,他可以看到鬼物的运行轨迹…… 所以,所有人中,只有他可以,只有他能,给季礼指一条明路! 潼关铺垫、余郭辅助、方慎言指路,常念和陶小依拖延。 等待季礼这个持刀者,带着生路归来! 第一百一十章 换脸梳妆 今夜的风越来越大了,风声呜呜,夹杂着某种古怪的音调,从遥远处带来一阵凄厉的哭声。 那一对并肩前行的男子,此刻面带凝重,他们对于鬼物究竟要做什么,丝毫不知。 可却不得不前往面对,最起码他们要知道鬼物的目的,为季礼赶到终结一切做出铺垫。 潼关是这样想的,常念此刻应该就在鬼物的手中,但既然是被带走了,就说明她还有用,应该不会那么早死去。 否则以他的性格,此时此刻怕是早已疯癫。 “我们往哪里走……” 余郭仍然对当前的行动有所顾忌,事实上他们现在就是在找鬼。 可偏偏他们身上半点制约鬼物的东西都没有,生路也不在他们手上,一旦真的碰面,他们又能拖延多久时间。 潼关对于这一点也心知肚明,他来此一是为了摸清鬼物下一步动作,二是为了找到常念以求安心。 至于,叫余郭一同前来,只是为了能有个帮手。 不过潼关在听到余郭如此询问之后,将事先准备好的对讲机拿了出来,交付在他的手中。 “我们分开行动,这次主要是找出常念和陶小依的位置,尽量在意识到不好的时候退避。” 余郭看了看手中的对讲机,犹豫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为了完成任务,他才会来与之合作,但他也的确不想为了常念,而身陷险地。 接过对讲机后,余郭选择了另一条路口,前往搜查,这里只剩下了潼关。 潼关看着余郭离去的身影,脸上的郑重越发明显了,他从怀中拿出了先前的雷达探测器。 上面,存在着一个发光的点,那是常念的所在。 他在当初给小兰放下追踪器的同时,也给常念身上放下了一个,现在派上了用场。 而在那个雷达的页面上,他看到了不止一个光点,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点。 只不过它所发出的是红光! 老妇,半人半鬼,人的躯体、鬼的魂魄,这或许是雷达可以探查出来的主要原因。 支走了余郭,潼关清楚此行将会更加艰难,可是这是他的私事,没必要拉人下水。 想到这里,他将雷达随手一丢,拿出了短刀,朝着那个位置快速冲刺了过去。 而雷达在地上闪烁了几下后,画面突然一转,光点的方向陡然迁移。 那个位置,正是余郭选择的方向。 潼关这边倒提着刀,从浓密的林中穿梭,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说实话这次行动他一点底都没有。 所以制约的手段,都掌握在季礼的手中。 他什么时候来,事情什么时候才会进入终章。 潼关这些人做的,只是为了他的到来而做铺垫。 两名女性店员如此特殊,这让心思玲珑的潼关大致可以猜出鬼物的想法。 很有可能是现在的献祭,只差了最后的一名或是两名女子。 所以鬼物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让潼关想不通的是为何它不将她们杀死,而是等着季礼前来。 潼关心急之中,脚步极快,没过一段时间就赶到了先前雷达显示的位置。 这是一间仓库式的小屋,从外面来看大约也不过十几平米,老旧的屋门还关不严,被风吹的嘎吱作响。 潼关就站在门前,他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也听不见有活人的喘息声。 可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此刻,是进还是不进,成为了一个问题。 潼关的右眼皮直跳,他总觉得这个小房子并非那么简单,进去很有可能会有生死之灾,可如果常念真的在里面,那么就没有理由不去。 犹豫了片刻后,潼关的选择比较委婉。 他将短刀收入鞘中,缓缓靠近了房子,在门缝的位置偷瞧了一眼,发现里面漆黑一片之后,没有再门口徘徊。 而是在旁边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房顶。 这是一个茅草屋,踩在上面时刻有一种轰然坍塌的感觉,软绵绵的脚下,潼关每一步走的都格外小心。 在抵达一处还算坚实的位置后,他开始将茅草逐渐拔除,让月光渗入其中,试图一窥真容。 这段时间,过的很是顺利,他几乎没有感受到自身周围有任何非正常物质的运动,这让他稍稍安了心。 当少量的月光照进房子里,他凝眸看去,是一个昏死在地上的影子。 但仍然看不真切,只能看出此人的身材纤细,体态窈窕,应该是一位女子。 正当潼关想要仔细辨认之时,忽然感觉一股重力正在下坠,整个屋顶随之坍塌,整个人被拉入了仓库之中。 正砸在了地上那个昏死过去的女子身上。 而潼关这才看出,那个女子究竟是谁,当她昏昏转醒之际,潼关还没来得及说话。 突然一抹红色,席卷眼帘,在他们的面前,一件随风飘扬的猩红嫁衣,正在墙面与其对视! …… 余郭还是忧心忡忡,他一方面担心季礼究竟何时赶到,一方面又找不出自己有何能力与鬼物抗衡。 他们现在名义上说是要打乱鬼物的部署,从而为季礼争取完成任务时间。 不过,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孤军深入还是风险太大。 余郭虽然一贯作死,但他对于这个尺度判断得从来很准,像今天这样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去做。 如果不是,已经接近最终时刻,他绝对不会走上这条路。 就这样,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向前摸索着,而没过多久,他看到了一条长廊。 这是当初第一次进府时,陈复曾带店员们走过的地方,九曲回廊。 而在这里,他忽然顿住了脚步,因为那道廊中,站着一个人。 余郭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亦或是没能看清,于是更上前了几步,这一次他看清了。 那是一个背对着他的女子,这个女人让他很熟悉,正是常念! 余郭没有想到,他竟然与潼关走了岔路,自己找到了常念,那么潼关那边应该对应着的是陶小依! 他正要上前说话,但忽然觉得常念不太对劲。 常念,也留着长发,却一般都是扎起来,并且发质有些卷曲。 而现在的她,一头黑发垂直到地面上,看起来长了不止数倍,尤其是她的神态也越发诡异。 竟然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一把梳子,正背对着余郭小心翼翼地梳着。 余郭看得心底发毛,忍不住轻声呼唤了一句:“常小姐?” 陡然间,活人一开口,常念猛地转过了。 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余郭,而那张脸竟然也不再是常念,变成了鬼新娘的模样…… 右眼下方,多了颗泪痣! 第一百一十一章 问心无愧 风声鹤唳下,余郭顿觉一阵阴寒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常念,还是那个常念,却也不再是那个常念。 身子是她的,可那张脸,竟然被完全替换成了鬼新娘的模样。 只是细细一想就能够猜出,这其实是那只杀人鬼的伪装,直到现在这一刻它仍然把自己打扮的像鬼新娘一样。 “附体?” 余郭有些懵了,他看着那张煞白如纸的脸,就这样怔怔地盯着自己,手上还在抓着那把木梳,梳着本不是她的长发! 而就在这时,他猛地看到那把梳子上的长发开始了脱落,就像是掉了头发。 可落地的发丝,竟像是活了过来,在长廊中穿梭,迅速钻进草地里,如同一条条黑蛇,朝着他的位置急速杀来! 余郭气得怒骂一声,将提着的背包往后一甩,掉头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扯着脖子叫喊:“他奶奶的潼关!你老婆变鬼了,快来管管!!” 黑色长发像是一条条隐藏在了茂密草丛中伺机而动的猎杀者,而余郭成了唯一的猎物。 他跑的飞快,一路带风,可是渐渐地活人体力仍有极限,速度稍稍一慢下来。 余郭就瞬间感受到自己的小腿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他低头掀起裤腿一看,一缕黑发已经在他的脚踝处扎了个洞,并且从他的皮肤里不断向上钻! 就在他的血肉之中,甚至隔着皮肤都能够看到那条黑线,正在蠕动! 余郭妈呀一声,他从小就怕这种类蛇类虫的东西,这一眼看下去魂都要丢了。 但好在他的心理素质十分过关,几乎是看到那条黑线的同时,抬手将刀子给抽了出来。 一只手按住还在向上窜动的头发,一刀将大腿皮肤割开,硬生生将手指塞了进去,抓紧头发用蛮力给拽了出来! 血肉顺着黑发被一起抽了出来,也让余郭再也无法站稳,他的嘴唇都直哆嗦。 凄厉的惨叫声,在空旷的李府中响彻了起来。 而余郭紧接着就看到,他面前的草地上,密密麻麻,已经连成了片的黑发,蜿蜒着盘旋着,朝着他即将吞噬而来! …… “潼…潼关?” 另一边相距不远的仓库中,陶小依终于缓缓苏醒而来,睁开眼的瞬间,她看到的是潼关。 但紧接着她就看到潼关脸色铁青,身躯紧绷,如临大敌。 直到这时候,她茫然地将头一转,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红色…… 代表着血腥与罪恶的嫁衣,就在他们二人的面前漂浮着,虽然迟迟未动,但也虎视眈眈。 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阴寒气息,那种感觉似乎都要将整个仓库凝成了冰,将里面的活人生生冻死。 陶小依打了个寒颤,直到这一刻她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走…走走走啊!” 她疯了似的摆脱了潼关的搀扶,玩了命地往后面的房门冲刺,双手用力地拍打。 可那看似破旧的木门,竟然在这一刻牢不可破,宛如钢铁。 “不用敲了,出不去。” 潼关的眼睛微眯着,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面前的红色嫁衣,现在的情况让他想起了前不久小兰身死时的场景。 还是异曲同工的老一套,围而杀之。 嫁衣,在这里,那么鬼可能就不在这了。 所以,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出这个嫁衣的缺陷,从而逃出生天,只要能逃出去,那么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它怎么不动啊……” 陶小依神情慌张,对于那漂浮在空中一动也不动的嫁衣,忌讳颇深,站在了潼关的后面。 这一点也是潼关一直想问的,自从他进入这里,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可那个嫁衣却仍然没有出手的迹象。 它不出手,潼关就无法推测它的袭击规律,就更难找出生路来。 “难道,它在虚张声势?” 潼关觉得眼前的嫁衣不是那么简单,既然它有能力将他们困在这里,就应该有杀他们的能力。 可为何迟迟不动手呢…… 是不是缺了什么? 陶小依看着沉思的潼关,眼眸低垂,显得有些安分,不再干扰他的思路。 但当她转向后方,看着从门缝外渗出的月光时,一股求生的欲望再度涌上心头。 在她看来,无论这嫁衣抱着什么目的,只有逃出这里才算是脱离危险。 那么,要怎么逃呢…… 渐渐地,她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善,尤其是在看向潼关背影的时候,那种生与死的挣扎,善与恶的迟疑就更加显露。 陶小依今年有二十五岁了,她还没有活够。 以前为了生活,她没少做唯心的事,现在为了生存,她做什么,谁又有资格说她错? 这里只有两个人,而她深信终归是要死一个的,如果她可以逃出去,即便是将来季礼等人问起。 是真是假,不全凭她一张嘴。 想到这里,恶魔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 只要能够找到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人是可以做出任何事的。 就如同此时此刻,陶小依已经将手缓缓伸出,距离潼关的后背只有一拳之距,推他出去面对嫁衣,她能活! 而潼关这个时候,看似是在沉思,但其实眼睛已经不知不觉地瞥向了背后的位置。 他的余光能够看到陶小依从最开始的惴惴不安,到现在的过于沉稳。 只有呼吸声逐渐沉重,这说明她在做出一个足够紧迫的举动。 潼关皱起了眉头,可又立刻舒展,他叹了口气。 身为曾经十一号分店的店长,他能够活到今天,对于人心的变化可谓是比季礼还要深刻。 事实上,他也一直在想为什么嫁衣始终没有出手,到了这一刻他感受到,或许它是在等活人们,自相残杀。 潼关闭目一瞬,就猛地睁开,眼中一片平静,他早有预料地提前闪过了身。 同时双手向后一抓,将那双刚刚要将自己推入深渊的双手死死钳住,随后用力向前一推! 陶小依在他的面前匆匆跌过,跌向了那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嫁衣,张开的衣袖像是敞开的怀抱。 将那个临死前,满是惊愕与仓皇的身影,紧紧包裹,缩成了一团。 而潼关看着这个女人的死,脸上没有任何怜悯,只是平静到了极点的沉稳。 在这一刻,他的气质在某种程度上,竟与季礼是那样相似。 或许他没说,也许他早就想到了嫁衣让人自相残杀,推之送死的目的。 可他并没有告诉陶小依,而是选择了将计就计,顺势而为。 成长为十一号店长,他怎么会不双手沾满鲜血。 潼关,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正直吗? 他算计人,所求问心无愧,也以此标榜自己…… 可这一点,又与用存活借口麻痹自己的陶小依有何区别。 “只要能找到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人是可以做出任何事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举火指路 陶小依要死了,她没有死在方慎言的手里,死在了潼关的手里。 这一点,事先谁也没有想到。 她此时此刻还没有死,但也即将品尝到恶果的酸涩。 在这里,没有谁是无辜的,算计旁人也要各凭本事,当你失败了,就要承受足够的代价。 她,穿上了那道血红的嫁衣。 在接触到嫁衣的那一刻,张开的双臂就自行穿进了衣袖里,同时嫁衣猛地开始收缩。 也从这一刻起,陶小依发出了足以震彻人心的惨叫! 她浑身的血液,像是被扎进了无数根针管之中,那件嫁衣里藏着的是一根根吸血的针! 从她穿上的那一刻,那些针管就插进了她全身上下的血管之中,狠狠地往外抽血! 这个过程并不快,甚至陶小依在极度痛苦之余,还在向前跌跌撞撞地狂奔,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想活,想逃。 潼关给她微微让出了一条路,仔细地观察着嫁衣的杀人规律,这里只有两条生命。 虽然他不愿意去那样思考,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现在正在用别人的性命,来找寻生路。 不过,单从这件事情来看,潼关没有违背自己所谓的“问心无愧”。 陶小依害人不成,反被害。 这里没有咎由自取,只有胜败生死。 陶小依在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到正在急速地变苗条、再到干瘦、当她抵达房门时,已经几近人干! 所有的血液,骨骼都在被嫁衣快速吸收,碾压。 她发出的最后一声响动,是干枯的右手拍在了木门之上。 而正是这一下,让潼关的眼神一亮! 他真真切切地看到,那道原本被灵异力量封死的木门,在这最后一击中,竟然颤抖了一下,向外摇晃了一瞬! 这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要知道,自从进入此地后,无论是潼关还是陶小依都几次三番试图从房门突破,但结果是悍然不动。 而濒临死亡的陶小依现在竟然可以破解这一定律。 潼关当即反应过来,如果嫁衣在身,那么就可以逃出仓库! 因为嫁衣,就是此地灵异力量的源泉,想要逃出这个地方,唯一的生路,就是穿上嫁衣! 潼关此刻心神颤抖,陶小依已经气断身亡,化作一具干尸,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而紧接着,他开始在心中默默计算。 从活人穿上嫁衣开始,到彻底死亡,还存在大约三秒钟的存活期。 虽然这段时间内,活人将会遭遇莫大痛苦,可三秒钟,足够他离开此地,破解灵异! 只是,重伤应该是难免的了。 一想到这里,潼关就明悟了一切。 怪不得嫁衣会始终不主动出手,因为它知道生路就是穿上嫁衣。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西北方向,一声蹩脚的怒吼,来自余郭。 “他奶奶的潼关!你老婆变鬼了,快来管管!!” 这让潼关皱起了眉头,他仔细一听之下就意识到,他和余郭在分手处,走反了。 而现在的常念,似乎正在遭遇到更严重的危机,甚至已经被鬼物附体。 潼关原本冷静下来的心神,又一次沸腾,一秒钟也等不了了。 而嫁衣在杀死陶小依之后,自动脱离,悬浮在空中,似乎是在等待着下一个主动试衣之人。 马上,它就等到了。 潼关三步并两步,眼中冒火,一把将空中的嫁衣抓住,利落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虽然他体型要更加宽大,但当嫁衣临身时,却并没有感受到多么不合身,相反他觉得刚刚好。 而立马他就感受到一股直击人心的刺痛,从刺痛转变为了剧痛,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 并且迅速脱离自己的躯壳,快速被嫁衣吸取! 几乎是嫁衣上身的那一刻,他就瘦了不止三成! 事情的一切还都在潼关的掌控之中,只不过他还是低估了那痛苦中挣扎的难度,有嫁衣在身,几乎他迈出一步,都是在加速死亡! 好在,他选择的位置,要比陶小依近上太多。 只有两步之遥。 那么他就没必要再强忍着痛苦,一步步走出,相反他硬抗下来,纵身一跃。 用身躯强行将房门撞开! 果不其然,在这嫁衣的灵异力量加持下,房门应声而开,潼关栽倒在地。 他睁开眼,面前是死寂无声的园林,只有远处传来了那令他熟悉的惨叫声。 而潼关此时浑身血肉模糊,已经分不清到底哪里有伤,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好在他接触嫁衣短短不过一秒。 还可以跌跌撞撞地勉强爬起来,将嫁衣赶紧拔下来,正要扔掉,但微微一寻思后,将其收入包中。 随后立马朝着余郭的那边狂奔。 潼关捂着身上的伤口,意识有些模糊,但他记得余郭喊出的那句话。 常念,变成了鬼…… 这边距离并不算远,当潼关满身鲜血的赶到时,正好看到余郭已经倒在地上。 他的身上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黑色长发尽数裹住,身子像是一只茧蛹,不断地蠕动,可却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估计不出一时半刻,他将会彻底步入死亡。 潼关心中大惊,茫然四顾一圈,也没有找到鬼物和常念的影子,只能先将余郭救出来。 …… 方慎言已经站在房梁上许久了,他拿着的那个木棍上面被撒上了焦炭,左手的眼球正在滴溜溜乱转。 而他对此视如不见,似乎对于他本身并没有影响。 掌心的那只眼睛,能够让他在脑海中看到潼关那边的情况,但这不是千里眼,而是因为在他们身边有一只鬼。 这只眼睛,只能够看到鬼,指路的作用就是因此而来。 渐渐地,风越来越大了,方慎言的身体有些摇晃。 可是那双眼睛却越来越明亮,他透过数不尽的黑暗中,听到了一阵马蹄急促的声音。 在不远的长街上,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长发男子,正骑着高头大马,手持画像快速逼近! 方慎言的嘴角勾起一阵笑意,拿出了打火机,一声脆响后,炙热的火把在他的手中燃烧。 这是李府中仅有的光明。 而方慎言缓缓将火把举高,为那来者,指引了一个方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它没得选 潼关脸上还算整洁,但通身看起来却很是骇人,上下的衣服全都被鲜血浸透,整个人像是从血池之中爬出来一样。 而眼前的那个茧蛹,则更让人望而却步。 这个人形茧蛹还在挣扎,说明其内的活人还有呼吸,还有求生的欲望,如果仅有他一人在此,死亡是早晚的事。 好在潼关那边及时脱困,余郭在遇袭前也喊出了求救信号,要不然他今天必死无疑。 潼关这边甩了甩脸上的血珠,也稍加恢复清明,四下看了一眼。 这里,除了余郭这个半死之人外,并不存在任何异动,那据说变鬼了的常念,也始终不见踪影。 但可想而知,余郭落得今日这番田地,应该是出自她说。 潼关的脸色奇差无比,强压住心头的不安,从怀中掏出打火机,开始灼烧着捆缚着余郭的长发。 看得出来,这次的鬼物并没有太强烈的残杀欲望,这只是一个低级的袭击手段,甚至还不如潼关那边的情况危急。 有了外人的帮助下,余郭没有花费太多功夫,就被解救出来。 不过他那张脸已经完全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向潼关的样子,还想说些打趣话,可却没了力气。 潼关将打火机合上,看着如潮水般倒退的长发,它们退往了一个方向。 他的身躯也有些打晃了起来,这是重伤后还要精神高度紧张的后遗症,他的大脑越来越晕,几乎没有太多的思考能力。 现在支撑着他一步步走下去的,就只有找到常念,他的妻子。 将余郭救出来之后,潼关迈着坚定的步伐,跟上了那些如蛇般的诡异长发,朝着院中更深的角落走去。 而这边的余郭倒在地上,挣扎了几次,却都没有力气重新爬起来。 他只能目送着潼关远去,心中默念了一句“一切平安”后,仰面望天。 忽的,他感受到了一阵地面的颤动,福灵心至下他侧着头看向了后方的某个位置。 他明白,有人正在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救下常念,为季礼到来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两个念头,是潼关重伤后仅存的念头了,他这一路上走的坎坎坷坷,几次要栽倒却仍是蹒跚前行。 常念,不能变鬼,也不能死,如果可以选择,他愿意去牺牲一切。 他可以变鬼,他可以死! 而事到如今,似乎本次任务的最终阶段,也并不复杂了。 季礼一定是已经找到了后手,这个手段将随着他的到来,将鬼物成功捕捉上交。 鬼物,现在附身常念体内,就是为了让店员们投鼠忌器。 可潼关明白,常念的命并不能阻止季礼完成任务,那么他的时间也很紧迫。 他要在季礼到来之前,将鬼从常念的体内逼走! 可是,用什么方法…… 该见面的还是见面了。 潼关捂着身上的伤口,踉跄地来到了那个长廊。 这是一栋雕梁画栋,充满了江南园林的民国回廊,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当他见到常念的那一刻,竟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他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眼中只剩下了爱怜。 常念,此刻不再是常念了。 她的头发已经将回廊的地面铺满,尽管只是倚靠在栏杆处,没有回眸,不曾见到真实相貌,都会觉得这是个美貌的女子。 潼关看着她,她没有了先前的傲气与暴烈,在鬼物的加持下,显得格外静淑。 恍惚间,他似乎想起了与常念相识的日子。 于是,潼关会心地笑了,看着常念缓缓转头。 脸不是那张脸,变成了那张尽管惊艳却充斥着恶毒的面容,可在潼关的眼中。 常念,就是常念,是他潼关的妻子。 他不知畏惧地向前走着,眼中只有温和,口中喃喃地说着: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不会变成这样,季礼要来了,我会在他到来之前,让那个东西离开你。 将你,还给我……” 长发,在地上蠢蠢欲动,每当潼关迈出一步,它们就会向上攀升,逐渐汇聚成了一个人形的躯壳。 鬼的真身不在这里,它害怕季礼,所以将自己分成了几份。 嫁衣是一份,常念身上是一份,还有一份正在潜藏在某处位置,而潼关这样走来,并非没有目的。 他要做的事情,和上次任务的结尾很相似。 用自己,去换常念。 不远处,风声马蹄疾,方慎言指引了鬼物的方向,余郭通报了最终地点。 季礼,跃马疾驰而来,带着那副献祭的画像。 而这边的潼关他的视野正在急速衰减,黑发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似乎要将他与常念密封在一处。 但,这需要时间。 潼关的眼中,只剩下常念,他缓缓地将包里准备好的嫁衣,重新穿在了身上。 剧痛,又一次袭来,这一次他的骨骼和血肉瞬间就被吞噬掉了一半,让他根本无法再直立! 但这还是没有完,他又用最后一丝气力,将前一天准备好的那壶水,浇在了自己的头顶…… 李府中的水,是鬼物杀人的规律,潼关在逼鬼物现身来杀他。 与此同时,常念的长发正在快速褪去,也直奔潼关而来。 这样,他就动用全部手段,将鬼物的三份全部引到了自己的身边。 常念的脸,逐渐变换,鬼新娘、再到老妇,最终化作了原本的面容。 她,失去了全部意识,倒在了地上,在昏睡之前,念出了丈夫的名字:“潼关……” “啊!!!!” 潼关离死亡不远,只有一寸之距!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消失了许久的男人,终于策鞭而来。 季礼的长发被风吹开,露出那张坚定不移的面容,他的眼神中满是冷漠,死死地盯着潼关的位置。 那里,是鬼物的真身。 献祭,只差最后一环,他的不杀人办法,就只有一个。 而这,也是本次任务最完美的生路:当献祭只差最后一个灵魂的时候,必须将这个灵魂控制为女性灵魂! 这个女性灵魂,就是杀人之鬼! 鬼新娘,无比的强大,是几乎与天南学院的鬼同等级的存在。 那么,谁说献祭的对象,只能是活人呢? 季礼本该早早出现,但他刻意迟来,等的就是鬼物露出破绽。 他看到中年男子身死的那一刻,嫁衣身影消失就明白,这次的鬼会分身投影杀人。 那么很明显,他的行动将会尽在鬼物的掌握之中。 所以这么早来,鬼物肯定有所准备。 而它的准备就是,上常念之身,那么当季礼抛出画像完成献祭之时,很有可能会将常念的灵魂献祭。 那样虽说也可以完成献祭,但谁又知道被解封的鬼新娘,是否会帮助店员们完成任务!!! 也就是说,季礼之所以这么晚到,就是为了等潼关打破鬼物的计划,将它完全吸引而来。 潼关要死了,他的身上是全部的鬼物分身投影,汇聚在一起,眨眼之间他必死无疑。 而季礼这边,拍马赶到时,猛地从马背上跃起,在空中之时,仅剩的右手抓向背后的绳索。 眼睛紧盯着一个位置,那是黑发包围圈中最后一处尚未封死的地方! 画像,在他的手中一甩而出,直奔着突破口,钻了进去。 季礼因惯性重重地摔在地上,造成几处挫伤,脸上又被划了几道口子,但他立马抬起头看向了被黑发笼罩的位置。 画像中的鬼新娘,应该会在潼关与杀人鬼之中,选择一个吞噬灵魂。 如果它吞的是杀人鬼,那么一切皆休。 如果它吞的是潼关,那么事情将会变成无可挽回的局面,两只毫无生路的鬼物现世,所有人全都得死。 而季礼的眼中,此刻却没有半分紧迫,因为他明白,即便是鬼新娘也没得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季礼,回来 天空倒悬,风声渐息。 李府中持续了半个月之久的罪恶,随着季礼抛出那幅画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个契机,是酒店给的,由店员们操刀终结。 智慧和果断,可以战胜灵异,但说到底鬼仍然是鬼,人总是无法主导。 最高层次的生物,还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天海酒店。 人们的挣扎,看似辉煌,在它们眼中毫不起眼。 只是,活下去的希望在这一刻又一次延续了下去。 盘旋在潼关身上的鬼气,渐渐散去,被全部吸收进了画像之中,鬼新娘在这个时代、这个府门里才是最强大的。 哪怕,那个杀了无数人命的鬼物,在它的手中也只能落得被献祭的下场。 这个时间线的世界里,有两只鬼。 鬼新娘是一切的源头,中间出了一次意外,导致杀人鬼的泄露,也成全了本次任务。 但最终还是拨乱反正。 方慎言拄着拐杖,从远方蹒跚而来,在他身边的是脸色苍白,没能力开口说话的余郭。 二人并肩赶来,看着本次晋升任务,最后的一刻。 他们看到了季礼半跪在地上,发丝散乱,目光灼灼地紧盯着那个由黑发形成的漩涡之中。 当漩涡渐散,潼关的身影倒在了地上。 他并没有死,黑发消失了,只有一副画框静静地躺在身边。 常念昏死在潼关的对角,这对夫妻遥遥相望,却都闭上了眼睛,距离死亡不远。 季礼缓缓站起了身,走向了那幅画像。 潼关不会死,当献祭的两方处于一男一女的情况下,鬼新娘也没得选择。 因为,想要完成献祭,使它脱困,它只能去吸收女性灵魂,也就是那只杀人鬼! 这或许是巧合,因为潼关并不知情。 但他出于对常念的关切,误打误撞地将鬼物吸引到了自己身边,反倒让季礼的计划得以成功。 季礼神态冷漠,长发与空荡荡的左袖在风中乱摆,身形落寞。 他看到了那幅画,可画像上却已经空空如也,那个诡谲美艳的新娘已经离去。 可,它真的离去了吗? 突然此刻,一道白光从尚存的几名店员体内,猛地迸发,照亮了这片大地。 潼关、常念重伤之人先一步离去,紧接着是余郭与方慎言。 季礼,被落在了最后,他茫然四顾,心中没来由多了一种心悸。 那是一股强所未有的警示,这说明他的身边有一只超乎想象的鬼物盘旋! 白光,在他的体内酝酿到了极致,视野被白色充斥着,季礼身心分离,一股可以隔绝一切的力量从灵魂喷涌而出。 他的身影消散在了这个时代中。 但就在离去的前一刻,一道好听的声音响彻在了他的耳边。 那是一个女子,声音婉转清澈,听之如同虚幻。 “季礼,回来……” …… “恭喜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员方慎言、余郭、潼关、常念顺利回归。” “恭喜天海酒店第七分店,代理店长季礼顺利回归……” 还是那老一套说辞,没有人会去仔细倾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难以自愈的伤势。 现在正在急速恢复之中,季礼看着自己的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长出,心中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在离开任务时,那个声音的话语,还在他的脑海之中回荡着。 它说,季礼,回来…… 季礼不明白,这只鬼是真的认识他,还是只是一句诱导。 他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因为在天南学院时,那只强大的鬼物,也给他带来了一股熟悉之感。 好似,目前为止。 除了一些普通任务中的鬼物,与他无关,剩下的学院鬼,和鬼新娘这种强悍无匹的鬼物,竟然都与季礼有些许关联。 一样古怪的,还有那只狸猫…… 这很奇怪,也说不通。 季礼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这次能够完成任务,已经万分不易。 现在的第七分店,已经正式成为了二星酒店。 季礼还记得,当他成为店长时说明,二星酒店之前代理店长与店员并无区别,那么是不是说现在的他,已经与店员们有了些许不同。 “天海酒店,第七分店,成功晋升为二星酒店。 福利规则第一条,酒店扩充为二十名店员,补充店员将于明天下午两点报道。 福利规则第二条,现在解锁。 从即刻开始,每次由酒店发布的任务中,将会随机出现‘罪物’。 罪物,为寄托着灵异力量之物,可为员工所获得、使用。 它,可以帮助员工抵挡鬼物! 但每样罪物功能各异,需员工自行探索。 获得方式,不限。” 这则消息一出,刚刚恢复伤势的店员们,脸上精彩缤纷。 除了潼关和常念相视一眼后,心照不宣,他们早就从李观棋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没有什么惊色外。 余郭和方慎言,包括季礼都忍不住心中的惊骇。 方慎言皱着眉头,紧盯着左手,那里存在的眼球已经自行关闭。 很明显,这个纹身诅咒,就是所谓的罪物,他也是第七分店中,第一个拥有罪物之人。 这是他莫大的幸运,同时也是不幸。 因为当这个罪物激活复苏时,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抽离了一部分,融入其中。 他已经不能算作是一个活人。 余郭则是满面欢欣,在他看来罪物的加入,很明显是帮助店员们继续攻克更加复杂的任务,面对更加可怕的鬼物。 当然,最让他值得兴奋的是,如果他有了罪物,那么是否就有了与天南学院那只鬼,正视的资格。 季礼将惊骇隐藏于心中,灰黑色的眸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潼关和常念。 他看出,这二人似乎早已知晓罪物的消息,才幡然醒悟,他们曾经十一号分店的店员都已经分布于各个分店。 他们得到这个消息,无可厚非。 酒店给出的罪物情报,较为含糊,具体的还需要进一步探索。 众人压着内心的各种情绪,一个接着一个上楼。 大厅之中,又只剩下季礼一人。 他良久未动,看着酒店中的那个广播,缓缓问道: “那么,我这个代理店长,在二星之后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可当他问出这话之后,广播里的女声似乎已经不在,久久没有回答。 季礼茫然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而当他刚刚抵达楼梯时,一声细微的叹息响起,那个神秘的女声悄悄地说了一句: “如果你愿意,第七分店自此以后都可以没有店长……” 第一百一十五章 店长任务 天海,第七分店里。 提前找出生路后,酒店将存活的店员从民国时间线带了回来。 这已经算作是一种恩赐,如果继续拖延下去,那么潼关应该会死。 至于,那只杀人鬼到底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总之,它并没有被店员们带回来,这或许就是当初酒店与鬼新娘的交易条件之一。 而现在,当“罪物”之事暴露后,震慑心魂的店员们,并没有急于交涉。 反而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各自回到了房间内。 此刻的大厅中,季礼端坐在椅子上,新长出的左手上正掐着一根燃着的香烟。 他看着青烟上升飞腾,仔细思考着广播女声所说的那句话。 那句,似是而非,莫名其妙的回答…… 她说如果季礼愿意,那么第七分店可以没有店长。 这句话,似乎不该她说。 季礼很不理解,他一直以来得到的指示,是来自天海。 二星等级前后,店长的这个身份将会出现转变。 季礼,将会从代理店长后,获得争名正式店长的身份。 就如同当初的潼关一样。 只不过当时的潼关,在十一分店,无人与他竞争。 而现在到了这里,季礼一直视其为竞争对手。 可女声所透露的消息,却并非那么简单。 就好像,她在明示…… 季礼一句话,就可以让第七分店从此后,没有店长一职! 而他几乎可以确定,女声不该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这显然不是,天海属意的! 想到这里,季礼昂首猛吸了一口烟,明知故问: “这是天海的意思?” “是它的意思,但在现在告诉你,是我的意思。”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还不该去思考店长一事?” 女声的声音出奇的落寞,似乎透着无尽的孤独,她的反应一反常态。 自从上次与季礼隐秘交谈过后,她似乎对于季礼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 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方才说道: “第七分店,并不特殊,因为你才特殊。 你是天海要找的人,这间酒店也是为你一人而开。 你注定会成为它的棋子,注定成为第七分店的店长,只不过这都是日后的事情。 因为天海,还不想让你这么早担任。 成为店长,需要付出代价……” 季礼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女声的这番话很明显是她自己的想法。 她正在违背天海的意志,帮助他…… 季礼有些不信,但隐隐也有对应,因为这和他在先前所揣测的几乎一致。 他对于天海酒店本身,很特殊,只不过他没有想过自己会特殊到这个程度。 第七分店,是为了他而开放。 店长表面上需要争名,实则早已内定。 只不过,这样的做法,也证实了天海要在季礼的身上有大图谋。 想到这里,季礼幽声问道:“代价是什么?” 女声叹了一口气,似乎她的本意是想让季礼放弃担任店长,她不想让季礼死,可是…… “我就知道,你不会罢休。 成为店长后,你将会执行另一类隐秘任务。 称为‘店长任务’。 现在的接引任务,你只是为了第七分店,和逃出此地。 而店长任务,你是为了天海本身。 与你一起执行任务的,将会是其余分店的店长。 其他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店长任务的难度,超越你所见到的、听到的所有任务。 因为,那是一个长线任务。 我知道的是现在第一分店的店长,他已经带领其余店长,进行到了第三阶段,里面的鬼物,很强很强。 以你现在的实力,去了必死无疑。” 女声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她的语气极快,信息量也极大。 季礼掩饰着瞳孔中的惊色,他根本没有想过,如果成为店长,他也将会进入那个特殊的“店长任务”之中。 并且,那个任务还与先前的任务形式截然不同,竟是一个连续性的长线任务,分为各个阶段。 不过,从女声口中,他得知,似乎这些分店中最为强大的是第一分店。 而第一分店的店长,话里话外表露出来的实力,竟然在所有店长之上。 季礼明白,这是一个机会。 既然是为天海本身服务,那么他一旦成为店长,就多了一条直面天海的线。 如果想要知道天海内外、自身内外的所有秘密,这是一条捷径。 “店长任务,既然难度如此之高,为什么争着担任?” “还是因为,罪物。 那条长线任务中,会辗转各地,鬼物频出,在强大的鬼物之中,罪物的几率也大大增加。 并且效果也比接引任务中要强悍。 所以,成为店长,尤其是参加过店长任务的人,一般都实力超乎常人。” 女声越说话越多,似乎她对于季礼毫不隐藏。 季礼皱了皱眉,由于各个分店的消息并不算灵通,其实截止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知道天海到底有多少分店。 更别说,那些店长们到底是谁,只不过他有一个疑问。 “店长任务,何时会参加?” “每次发布,短则两个月、长则半年。” 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之后,季礼点了点头,在大致了解了之后,他几乎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毕竟,他一贯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活着。 现在,既然已经得知了一道捷径,就没有理由不去走。 “所以,本该二星等级后,就该分出店长的时间往后推迟了?” “不错,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大概需要在三星等级左右,天海才会正式发放邮件。 那时,它到底是如何运作,内定你成为店长,又能服众,我就不清楚了。” 女声知无不言,简直是将前前后后所有事情都为季礼想好了。 直到这一刻,季礼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广播的位置。 他知道,那里藏着的是另一道被封锁而来的灵魂。 “那么,为什么要帮我?” 此话一出,空气彻底静了下来,女声似乎失去了踪影。 季礼坐在原位等待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烟盒里已经没有了香烟。 终于才缓缓站起身,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而就在他回到自己房门口,刚要推门之时,一声悄然的窃语递到了他的耳边: “因为我们很像,如果有一天您可以完成自我救赎,我希望您也帮我一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梦中杀人 昨夜的一切,都随着日出阳光照耀房中的那一刻,尽数消散。 关于店长、关于店长任务、乃至那个强大的第一分店,所有事情都会烂在季礼的肚子里。 只不过让季礼十分不舒服的是,他总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总是在任由摆布。 这种感觉让他深恶痛绝,可当前却又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反抗。 不过,既然天海要和他玩,那么季礼一样坦然入局。 大家可以明牌去打,季礼尽管没有足够的赌本,但他有掀桌子的能力。 天海在他身上所图甚大,哪怕到了万劫不复的情况下,季礼可以自绝于天海面前。 这就是,他掀桌子的依仗。 为人鱼肉的,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是多事之秋,季礼从睡梦中醒来,拉开了窗户。 秋风吹了进来,驱散着他一身的疲惫,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上像是散了架。 季礼大脑昏昏沉沉,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根烟,点着之后叼在嘴边。 这才看了眼手表,竟然已经来到了下午的一点半钟。 季礼有些发懵,他怎么会一觉睡这么久,赶忙询问脑海中的其余人格。 但第二人格依旧陷入沉睡,第三人格竟然也才刚刚苏醒,算时间的话。 他几乎是和季礼同时醒来…… 季礼顿觉大事不妙,他一定是中了招,茫然四顾了一圈后,更觉得事情古怪。 这里是酒店,怎么会有鬼对他下手。 而且只是陷入昏睡,却没有其他动作。 “难道,是新任务的鬼,又提前出现?” 季礼抓起椅背上的风衣,皱着眉头出了房门。 而这一推开门,潼关、常念、方慎言和余郭竟然齐齐堵在门口。 看到季礼出来,几人像是吓了一跳,但却都没有开口。 反而是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季礼本就心情不佳,看到这几人,更觉莫名其妙,冷冷问了一句: “什么事?” 潼关和常念站在一旁,眼神冰冷没有回话。 方慎言仿佛置身事外,重新戴上了黑框眼镜,只是也戴上了一副手套。 余郭犹豫了几下,从背后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季礼的面前。 盒子只是普通的礼品盒,大概只有巴掌大。 重点是里面摆放着的东西,季礼看了一眼之后眉头皱得更紧,往后倒退了半步,有些恶心。 这是,一个用一条条虫子拼成的一个人形之物。 是被人刻意将虫子切成几段,勉强拼接而成,呈现“大”字形状。 而确定是人形的是,那头颅位置,被放进了两颗眼珠…… 而且是人的眼珠! 从手法来看,破损极为严重,就像是被人用指头硬生生从活人眼眶里抠出来的一般! 季礼看着这透着莫名惊悚又恶心的东西,捂住了口鼻,沉声问道: “哪来的?” 余郭欲言又止,只能将目光看向了方慎言。 方慎言此刻还是那面如冰霜的模样,一字一顿地说道:“昨晚,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外出过。” 季礼一听就觉得不对,他虽然是最晚上楼的,但他并没有外出酒店。 正要辩解时,潼关冷哼了一声紧接着说道: “昨夜三点左右,我下楼检查鬼住户的情况时,看到你匆匆自外界归来,双手捧着什么东西。 今天一早,我就发现这个东西出现在了你的门口,似是遗落。” 这番话一说出来,更让季礼感到不解。 他从大厅上楼的时间大概是凌晨一点多,并且就进入睡梦,根本没有再外出过…… “我昨夜有外出过吗?” 季礼知道自己身体特殊,也有些吃不准了,只能抬头询问广播。 “是的,季礼先生,你昨夜两点三十一分外出,三点归来。 手上沾满鲜血,面色兴奋,捧着的正是活人的眼球。” 女声,不会撒谎,她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这一下就彻底实锤了,在昨天晚上季礼曾经外出杀人取眼。 目的,仅仅就是拼出一个怪异的人形之物…… “这……” 第三人格在脑海中也说不出来,他的语气飘虚,似乎有所犹豫。 而季礼这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的记忆里,到底缺少了什么…… 方慎言和余郭相互对视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那个东西丢进垃圾桶,并让女声将其销毁。 “两点来新人了,我们先走吧。” 看着几人陆续走来,季礼还在原地打转。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会外出杀人。 而且是毫无动机的杀人。 而第一时间,他想到了体内的人格。 会不会是,在他睡着的时候,有一个人格趁虚而入,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做了这些事情…… 第三人格…… 但季礼摇了摇头,第三人格自从上次警告过后,不会再做这种不明智的事情。 那么似乎只剩下了那第四人格! 季礼的面色铁青,牙关紧咬。 “或许…不是第四人格操控了身躯,而是他利用了你的梦境。” 第三人格在这一刻,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季礼有些听不明白,他怎么会利用梦境去勒令身躯做出一些不佳之事。 “严格来说,其他人格也算是这幅身躯的主人。 只不过平常时期,你身为主人格,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主导。 但在长时间的接触下,第四人格或许可以找出你最薄弱的地方,来趁你虚弱时,指挥身躯做一些事。” “什么是我最薄弱的地方?” “你的梦! 这是一个类似催眠的方式,他本就是你身躯的一部分,占据在你的脑海中。 自然而然地就可以接触到你的梦境,当时机成熟时,甚至他可以设置一个触发点。 用来启动躯体,做出一些他早已安排好的事情。 就比如,昨天他通过梦境来控制你,去杀人取眼。” 第三人格按他的话讲,原本的工作就是一个心理医生,那么关于织梦、操梦、催眠信手拈来。 季礼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他在睡着的时候,精神力最差被第四人格趁虚而入。 “但与其说是催眠,不如说是梦游了。” 这就是一个最合理的解释了。 只不过昨夜的梦游,不归季礼管,是第四人格一手操办。 季礼想不通第四人格如此去做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粗劣不堪的人偶后,强忍着恶心。 转身下楼,将这个小插曲遗忘。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惊鸿一瞥 昨天才刚刚完成任务,眨眼之间新人就被补充进来。 这并非算作好事,因为一般情况下,补充新人后,下次任务也将随之而来。 不过这一次,几名店员的情绪倒也没有太过厌烦。 哪怕现在的第七分店中,都不是泛泛之辈。 可也都十分期待着罪物之事的到来,这算是长期以来仅有的幸事了。 只有方慎言和季礼的脸色不太好。 方慎言是七分店中,唯一一个拥有罪物之人,他很清楚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看着略显激动的几人,没有说什么。 到时接好新人后,他们肯定会询问,那时候再说不迟。 而季礼心情不佳的原因,则是忧心自己体内的人格。 目前来看,第二人格情况越来越差,第四人格从昨晚之事又让其十分忌惮。 他担心日后每个夜晚,身躯都被第四人格操控,从而做出一些超出掌控之事。 到底该如何约束这些人格,现在成了他的心病。 最初的担忧,此刻成了真。 可截止到目前为止,他迟迟寻不出一个稳妥的办法。 当几名店员抵达一楼大厅之时,却已经看到那张会议桌出现了变化。 原本只能容纳十人左右的桌子,此刻扩宽了一倍。 虽然在面积很大的大厅中还不算起眼,但完全足够二十人的标准。 首位的位置,摆放着的仍然是季礼的那把椅子。 看起来,现在的代理店长位置仍然非他莫属。 几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坐了下来,没有人率先开口,都在等待着下午两点钟的到来。 余郭有些受不了压抑的气氛,他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 但时间却已经到了。 一道十分宽宏的白光,从大厅的门口位置闪现,直通棚顶。 将酒店一角通通照亮,可想而知此次到来的将会一大批店员。 不多时,整整齐齐十五名年龄各异、相貌各异、表现各异的人们,出现在了大厅之中。 第七分店,还从未汇聚过如此众多的店员。 饶是季礼都有些新奇地抬起了头,想要看看本次补充,会有哪些可堪大用之人。 潼关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反应比旁人都要大。 只不过这样的做法,是出于本性,还是另有所图,就无人能知了。 这十五名新人,表面看去并不起眼,没什么一眼就让人记得住的角色。 潼关从他们的面前一一扫去,众人也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渐渐地,从中间走出了一个体态匀称、相貌喜庆的年轻男子。 与两旁的人相比,他算得上比较出众之人了,但并不是说他是什么人中龙凤。 而是他的打扮,完全是个暴发户,而且一看就是刚刚有钱不久。 只见他不分场合地炫耀着举高了双手,生怕别人看不到他十个指头上戴满的大金戒指。 摇头晃脑地摇了摇脖子,“不经意间”露出脖子上那三条金项链。 “这位大哥,绑架啊?要钱啊?” 听口音,像是来自遥远的东北方,他仔细看了一眼潼关,见其没有说话。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从兜里拿出围巾,蒙住了眼睛。 “我懂规矩,我可没看清你们哈。 要多少钱就吱一声,要不你先把戒指啥的给撸了吧。” 潼关的嘴角有些抽搐,这人看起来年纪就不大,估计是个富二代。 但听说话又很是幼稚,更像是一夜暴富的土鳖。 “从哪学的这一套?” 余郭倒对这个人起了兴趣,暗道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和他很对脾气。 “电影里不都这么演吗?” 余郭看着那人语气开始局促的样子,开怀大笑,一边笑还一边将手搭在了方慎言的肩膀上。 随后就被方慎言一脚将屁股下的椅子踢飞。 “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是怎么把我们绑到这里来的?”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男人,推开左右众人,走到了最前方。 此人肤色黝黑,面若重枣,站在人群中足足高出一头,秋季如此寒冷,但他只穿了一个背心。 这句话也是在做许多人都想要询问的,他们一是出于害怕、二是出于谨慎,都没有率先开口。 就是等一个代表人出面。 很显然,单纯幼稚的暴发户并不能让他们安心,直到黝黑男子出面,众人才将目光落在了潼关的身上。 结束了闹剧后,潼关将众人汇聚在一起,将第七分店中的一切尽数告知。 哭哭闹闹、哀嚎遍地、夺门而逃者,比比皆是。 而潼关耐心地为他们解惑,并且指导着启动酒店手机。 季礼半闭着眼睛,没有去理会这些人。 而方慎言点上了一根烟,似有所指地幽声说道: “看起来,他才是店长啊……” 谁是店长,季礼一点也不在乎,既然有女声托底,他只需要考虑自己当不当而已。 他不愿意做,第七分店自此后就不存在店长。 不过方慎言没来由说出这么别有用心的一句话,倒是勾起了季礼的兴趣。 他睁开眼,看了看这个吸烟的男人轻声问道:“什么意思?” 方慎言看待事情的角度,与季礼有所不同。 尽管他并不了解内幕,但却可以透过店长的虚名,看清其背后的意义。 “不管我们是否承认,你、我、余郭,我们三个早已成为一个整体。 虽然互相无法信任,但却是游离在潼关之外的团体。 也就是说,潼关与我们不是一心,而他的性格注定会涌现一大批追随者。 那么,无论你是不是店长,人心和团体都注定分裂。 潼关,于公于私,都会是你的劲敌,也就是我们三个劲敌。” 季礼明白方慎言的意思,这个视角是正确的。 哪怕他不需要这些无用之人,但也不想让潼关一家独大。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潼关在自己身上有所谋划,和那鲜明的敌意。 不过想要拉拢团队,不只是安抚,更需要实质利益。 等到三星等级后,季礼一旦成为店长参加独立任务,那么他将会以罪物而基础,拉拢更多的人。 到那时,潼关就不再会是他的对手。 季礼本来还是犹豫中,但现在又多了一个必须做店长的理由。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余光一撇,发现了一个始终处于角落中,一言不发的女子。 心中暗叫了一声奇怪。 这么长时间里,他竟然会将这个女人遗落。 这很不应该,因为她的相貌可谓是惊为天人,无论是身段还是气质都十分出众。 暗棕色的短发到耳边,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好看的侧脸,眉眼如画。 可却没给人半分开朗的感觉,反而从那拒人千里的表情上,看得出一份明显的消极厌世感。 尤其是那张犹如月光式的冷白脸,不露痕迹地看向了季礼这边。 四目相对下,季礼看到这女子的眼睛里藏着一些不可见人的东西。 是一种罪恶和死亡的气息,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杀过人…… 就是这么一个特别,而又美艳的女子,竟然站在人群中如此不起眼,这本身就不正常。 第一百一十八章 联合接引 第七分店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这些人在长达两个小时的聒噪之后,终于安分下来。 分为几个小队,挑着比较顺眼的人,围成一个个团。 都在看着自己的酒店手机,消化着潼关带来的情报,交头接耳。 而余郭早早就跟那个暴发户打成一片,两个此时一脸坏笑地在交流心得。 这个青年今年只有二十一岁,成为暴发户的原因,很是离奇。 他叫做“洪福”,但历来运气不佳,家境十分的差。 从小被亲生父母遗弃,是一个扫大街的大叔将其捡回了家。 亲朋好友在这二十一年里,一个接一个去世,等到二十一岁生日那天。 他刚刚发了工作后的第一个月工资,给老爹买了瓶好酒。 结果老爹一高兴,喝死了,最后一个亲人就这样没了。 不过好像从那天开始,洪福的命运被改写了。 真的成了“洪福齐天”之人。 先是公司给他升了职,再之后他的亲生父亲找上了门。 最古怪的是,当他亲爹上门时,已经病入膏肓,找他的目的,就是让洪福继承亿万家财。 亲爹带着遗嘱找上门,没两天就咽了气。 就这样洪福从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特大暴发户。 随后就是不懂商业运作的他,却在股票市场里走狗屎运,逢赌必中,混得风生水起。 但可惜的是,刚过半年光景。 他正坐在家里的独栋别墅中喝着红酒抽雪茄,就突然被拉进了天海酒店。 而洪福在了解到自己今后将会朝不保夕后,抹了一把鼻涕,冲出了酒店。 余郭追去时,发现他面前正摆着火盆,边上是如山的冥币。 按照洪福的话来说,他在提前给自己烧纸。 怕进了阴曹地府缺钱花,先往天地银行存点钱。 这种荒唐事,旁人看了嗤之以鼻,但却让余郭眼前一亮。 在他看来,这个分店里的人们都太过正经,很少有能跟上他的脑回路的。 现在洪福来了,正好和他余郭搞个组合。 另一边潼关的附近,也有三个人围在一起。 为首的一人,就是那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他名叫仇军,刚刚退伍归来,正在找工作之时被拉了进来。 此人心性单纯正直、心直口快,正好和潼关凑成一对。 另外两人的来历比较普通,不过大约是看清了当前形式之人,赶来和潼关结队,也算作聪明人。 剩下的大部分人,基本还没有从当前的情况中想明白,不能接受这可悲的命运 此刻坐在地上,也只是自怨自艾,少部分人在见识到二楼鬼物之后,甚至丧失了求生的欲望,正在给家里说遗言。 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有三四名新人因违反酒店规则被烧成灰烬,还有一个人已经自杀。 当然,每缺一个,就会立刻又传送进另一个倒霉蛋来填补空白。 相比于潼关和余郭那边,季礼与方慎言这里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他俩坐在一起,身上散发的阴郁气息让人畏惧。 先前也有人过来尝试问话,毕竟谁都能看出这二人的不一般,不过都吃了闭门羹。 季礼和方慎言也懒得去和他们多费口舌,打算就这样等下去,看看新任务的内容。 而就在这时,先前让季礼留意过的那名特殊女子,缓缓绕过众人走来。 方慎言抬头看了一眼,停留了片刻后,没多加理会。 不过季礼眯了眯眼睛,没等女子说话,将桌上的新手员工手册,递了上去。 女子也没怎么客气,仿佛不爱说话,径直坐到了季礼身边的椅子上。 她身材高挑,有一米七多,和季礼并肩而坐,不落下风。 季礼看着女人那张冷色的面孔,视其美貌如无物,只是他能够感觉到此女的不一般。 最起码,她此前的经历应该不会太过平凡。 而他也明白,在这种地方,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人。 所以,他见到女子主动前来,也没有退却,直接表现出拉拢之意。 第二人格有些话说的有道理,季礼不能总是孤军作战。 尽管他现在不需要朋友,但同伴还是要争取的。 “梅声。” 她启唇的样子,像是被尘封的画像掀开了幕布,但又迅速落下,昙花一现。 语气冷到了极致,似多说一个字,会要了她的命。 “季礼。” 季礼对于这个女子提起了更高的兴致,按照一般的情况来看。 这类身怀秘密之人,都与鬼物、亦或是酒店有所关联。 方慎言如是、余郭如是、潼关如是,只怕现在这个梅声亦如是。 而就在这时,一个像是刚刚成年的年轻人,从后方唯唯诺诺地走到了季礼这边。 他也是一个找不到同伴的新人,今年只有十七岁,但再过一个月就会成年。 说是少年太晚,说青年又太早。 见到同样被孤立的梅声找上了老店员,他也鼓起了勇气才姗姗上前。 “那个…季……额……” 看得出他很是紧张,站在季礼的身边犹犹豫豫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心理素质,让季礼看一眼就烦了。 没有理会他,而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了大厅中央。 方慎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手上的香烟掐灭,跟了过去。 圆桌边缘,只剩下梅声和那个年轻人。 梅声瞥了一眼尴尬无比的年轻人,也随之离去。 年轻人嗅着梅声留下的淡淡幽香,和季礼走过的冷风,神态错愕。 眼里,有些恨意,又有些无助。 “所有人,来到圆桌之处,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季礼挥了挥手,将众多新人呼唤而来,他本想是等新任务发布之后,再一起交谈。 但没想到这么久了,任务还是没有发布,又忍受不住新人们的聒噪,只好提前将第七分店的形式讲解一番。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人站了起来,对于季礼说话的语气很是不满。 “你算干嘛的?凭什么听你指挥。” 季礼刚刚转身,听到这话身子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那人的样貌,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唐端,怎么了?” 季礼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边回到位置一边说着: “我是这座酒店的代理店长,现在刚刚升级为二星酒店,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因为可以得到罪物的福利规则,而关于这条规则,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了解和商讨。” 余郭用胳膊捅了一下身边还在商量着买冥币存上的洪福,偷瞧了那个唐端一眼,随后看着季礼说道: “注意下这个唐端,他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余郭太了解季礼这个人了,他要是厌烦一个人,就会将其往死里整,属于睚眦必报的小人、 不过他有一个优点,就是从不隐藏自己性格的阴暗。 季礼不动声色,正要继续开口说话时,兜里的酒店手机突然嗡嗡作响。 在场的店员们,一共有七个人,都接到了来自天海的任务邮件。 当季礼翻开任务内容后,刚刚舒展的眉头又一次紧皱了起来。 荧光将他的脸照的更加苍白,开口念出了开头的一句话: “第四、第七分店,联合接引任务!”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全面劣势 “收件人:天海酒店,七号店代理店长季礼。 请于2015年11月5日午夜零点之前,抵达日本京都下京区,前往落日桥附近等候。 具体任务内容,将于午夜零点整,以其他方式交到店员手中。 11月5日开始,限期72小时内,成功捕捉到鬼物,即算作完成任务,接到新住户。 本次任务为第四、第七分店,联合接引任务。 双方共十四人,理论上无生路冲突、无对抗、竞争性质。 一方完成任务,全体执行员工都将回归。 注:本次任务仅有一只鬼物。 寄件人:天海。” 这就是,最新任务的全部内容。 但这次任务一出现,就让季礼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他的确想不到,刚刚抵达二星等级,就会出现一个与其余分店共同进行的任务。 并且,地图跨越之大,竟然直指邻国日本。 这次任务的信息量太过巨大,今天是11月3日,要在后天零点抵达之前,前往日本京都的落日桥。 这份信息,却根本没有透露具体的任务内容,而是要去了之后,才会发布。 这种发布方式,出奇的古怪,酒店似乎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在任务开始的前一刻,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多说。 可想而知,难度会有多高! 而最让季礼担忧的是,要和一个陌生的第四分店共同完成任务。 关于那个分店,别说季礼,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脸懵,甚至对于那些新人们来说,他们还并不知道有其余分店的事情。 这个第四分店,会出多少人、做什么事、性情如何,全都不清楚。 毕竟,第七分店此次任务出动七人,可并没有说第四分店会出多少人…… 酒店明确说明,本次任务理论上无竞争和对抗…但它越是这样去写,越让季礼觉得,本次任务这两方活人,为了完成任务就一定会产生剧烈矛盾。 也就是说,这次任务不仅仅是要防备鬼物、还要与第四分店勾心斗角! 然而这并不是让季礼最担心,他惴惴不安的一点是:没人知道第四分店此刻处于何种等级。 如果他们已经在二星之上,那么这些人必定身怀罪物。 有罪物,和没罪物,完全是两种概念。 季礼等人现在除了方慎言之外,根本没人经得起鬼物的一轮袭击,那样势必会减员极为严重。 可如果第四分店,罪物众多的话,在下面的任务进程中,季礼等人将会举步维艰! 想到这里,季礼看了看另外六个低头看手机的人,确定了本次任务的执行店员。 让他忧心的是,本次任务竟然除了他和方慎言之外,再没有老员工参加! 七个人,是季礼、方慎言,剩下五个人则是以梅声为首的新人,难度又将再一次攀升…… 不过好在,第七分店中唯一一个拥有罪物的店员,方慎言还会参与其中,这也让他多少有了些底气。 季礼缓缓闭上了眼睛,在众人还在阅读时,他语气淡漠,速度奇快地对着余郭说道: “余郭,现在开始,帮我们七个员工订七张前往京都的机票,越早越好!” 余郭闻言一愣,他扭头看了看懵逼的洪福,发现他并没有接到任务,随后来到一名新人的身边,看了看任务内容。 这一眼也让他意识到本次任务的非同凡响,尤其是看了看时间之后,他微微一愣。 但并没有出言询问,只是将七个人的信息汇总,在手机上开始订票。 季礼说完第一句话指示后,又将目光看向了潼关,沉声说道: “现在帮我,就是帮第七分店。 你我都明白,联合接引任务,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劣势太大! 你十一分店的老队员里,有无进入第四分店之人? 我需要第四分店的全部信息!” 潼关的脸色也不好,他几乎一听季礼念出的那句话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诚如季礼所说,刚刚抵达二星等级的第七分店,现在还没资格与其余分店硬碰硬,但事已至此,只能背水一战。 他犹豫了一下,却摇了摇头:“没有第四分店之人,但我可以帮你询问!” 说着话,他与常念离开了围在一起的店员,给以往的老队员打去了电话询问。 没有第四分店之人,不代表没有与其经历过联合接引之人。 现在这种情况下,能得到一些情报,就已经算是不错。 季礼得到回复后,点了点头,坐回到了椅子上,看着那封邮件,陷入了沉思。 他不说话,但方慎言开了口,他看向几名接到任务的新人,冰冷问道: “自我介绍。” 五个新人面面相觑,看着方慎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梅声先一步坐在了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梅声。” 紧接着,四人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小伙子,捋了捋头发说道: “我叫崔燕青,今年二十五岁,是一名工程师……” 有了崔燕青的介绍流程后续几人也开口介绍了起来。 本次任务大致的名单已经确定。 由代理店长季礼领队,方慎言携罪物入场,梅声这个特殊的女子将会经历第一次任务洗礼。 后续则是机灵男子崔燕青、以及黄杉的已婚女子池柔、做了二十年的门卫大爷高良平。 而最后一个女子出场后,立马让众人眼前一亮,因为她是一个地道的日本人,并且就住在京都。 姓小千,名度叶。 最古怪的是,她几个小时前还坐在日本家中看书,就不远千里被酒店给拉了进来。 那么,酒店的想法就不言而喻了,小千度叶就是因为本次任务的特殊场地,而被强行拉了过来。 有了这个当地的向导人物,季礼心中的胜算就又多了几分。 最可喜的是这个小千度叶曾经在当地留过学,中文说的还算不错。 季礼将众人的脸记了下来,尤其是在小千度叶的身上仔细看了一眼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崔燕青笑呵呵地上前问道:“店长,为什么后天任务才开始,我们就要马上前往京都?” 这句话也是所有新人们要问的,毕竟常规思维下,肯定是越晚进入任务越好,那样能少许多危险。 不过季礼看了他一眼之后,就觉得这人的笑脸让人心生厌烦,有些懒得回答。 方慎言懒懒地说道:“这次任务需要情报,无论是鬼物的情报还是第四分店的情报。 酒店表面没说要互相竞争,但它一定会在任务内容里动手脚,逼得我们自相残杀。 我料想,第四分店一定会提前到达任务地点,我们已经身处劣势,那么就必须比他们还快,这是先机!” 余郭这个时候快步赶来,看向季礼:“季礼,机票一定订好。现在是下午五点钟,你们需要在七点赶到机场!” 而另一边潼关也挂断了电话回来,只是脸色很差很差,他长舒了一口气,面朝着季礼说出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第四分店… 在众多分店中,实力足以排进前三,罪物数量不可猜度,重要人物就要更多! 从朋友那里得到消息,四分店中有一位名叫薛听海的男人,他罪物不少于两种,是四分店的副店长。 而他秉性阴沉、心狠手辣,过往的联合任务中,五次有四次在场。 如果这次他也来了,那么你们之间势必会发生大战!” 潼关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既为了生存,也为了罪物!” 第一百二十章 以雪相迎 “薛听海……” 季礼在心中默念了此人的名字,脸上没有什么异样。 但其余众人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有了不同的想法。 “不少于三样罪物的角色……” 这个名头一听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尽管他们现在还都没有真正见识到罪物的强势。 但单单是那足以抵挡鬼物袭击的消息,就明白这东西有多难获得,而这个薛听海一人持两种,甚至还不止。 那么,他到底会有多难对付,可见一斑。 方慎言抬起了手心,那里此刻空空如也,但他知道一旦进入任务后,它就会自行冒出。 “我们对罪物知之甚少,但我可以说一下我的罪物,鬼眼。” 这是方慎言已经拖延了许久之后,方才要开口说出的重要情报,毕竟罪物对于现在的第七分店来说,还太过罕见。 “鬼眼的作用是,破除幻境,这个幻境不只是障眼法,包括鬼物的灵魂攻击。 也就是说,我无法抵挡鬼物真正动手,没有抵抗能力。 而且每动用一次,我将会出现精神萎靡,身躯虚弱的迹象,并且每次主动使用,冷却期会长达半小时。” 这就是罪物! 用处很广、很大,但每次使用都将会让其陷入冷却期,并且会产生强烈的副作用。 使用罪物的代价,会让原本一部分身体机能虚弱,如果罪物的效果更高,很有可能光是后遗症就可以让人失去行动能力。 这可谓是一把双刃剑。 方慎言的鬼眼,不属于对抗性罪物,类似一种功能性。 有了方慎言的解释后,大家对于罪物的想法,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但季礼、余郭和潼关四个老店员却看了他一眼,因为在上次任务的后期,他们都知道鬼眼还有另一个作用。 他的鬼眼,是可以看到其余鬼物的活动踪迹的…… 而这才是鬼眼真正以及核心的作用,但方慎言刻意没有说出来,必定有其想法。 季礼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转移话题,开口说道: “联合任务中也有罪物,而且我猜测我们与第四分店之间的主要矛盾还在罪物的身上。 按照猜想,这次任务特殊,那么罪物的效果只怕也会更加出色,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必须要拿到手里。” 而渐渐地,季礼感觉到一丝古怪。 经过方慎言所说的罪物情报,他有一种熟悉之感,他死而复生的效果、包括多出人格的后遗症…… 是不是也与罪物很是类似。 尽管他明白这两者根本不是一种东西,因为他是人,不是一样物品。 可是,这种古怪的巧合,让季礼多了一份迷茫感。 “小千度叶,你在京都落日桥附近可曾听闻有灵异之事发生?”余郭摸了摸下巴,看向了队伍里唯一一个日本人。 小千度叶表现的有些局促,事实上她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从那种震惊中回过神来。 现在神情很是恍惚,光是听着季礼等人的对话,就让她心惊胆战不已,在听到余郭突然的询问时,竟被吓了一大跳。 “啊?太…太多了……” “太多…是啥意思?” 小千度叶双手牵了牵衣角,原本整洁的衣服已经变得有些杂乱,但也缓解了一部分紧迫: “京都的都市传说有很多,光是落日桥附近就总听人说有一些食人的幼童鬼,还有半夜梳头的女人……” 她越说越没边,甚至什么裂口女、酒吞童子都说出来了。 日本人比之他们华夏人还要迷信这些都市奇谈,有很大部分人至今都相信世界有鬼物的存在。 这一点,在华夏这边已经很少了,如果不是进入酒店,绝大部分都一定想不到世界上真的有鬼。 季礼摆了摆手,心知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打断了她的叙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本次任务,小千度叶必须要尽可能的保下来,她是我们在京都的耳目和保障。” 这一点也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就这么一个当地人,如果早早死了,他们接下来的任务将会举步维艰。 季礼看了眼手表,对着几名店员说道: “五分钟时间收拾任务物品,我们赶紧出发,前往京都!” …… 11月3日,飞机穿过阴郁的气层,划着一条看不见的白线,奔着日本飞去。 还有四十分钟,满载着活人的飞机,就会在异国他乡中降落。 听说京都现在正下着雪,山明市的乘客很少在这个季节看到雪花,机舱内有些吵杂和兴奋。 包括一些日本人都很是惊愕,因为京都在这个月份根本不会下雪,可谓是奇迹的天象了。 季礼那张苍白而又俊朗的脸,倒映在昏暗的小窗上,他这一路上都在看着天空。 尽管那里已经是一片黑暗,落在灰黑色瞳孔里的,也只是虚无和冷漠。 这是季礼第一次坐飞机,以前的经历他都忘了,现在的新生是成长在这个名为酒店,实为地狱的地方。 他哪里也没有去过,就连登记的信息,都是酒店刻意帮他伪造的。 仿佛季礼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执行任务,除此之外没有自己的人生。 可他现在的目光很清澈,仿佛看着的不是黑暗,而是一片片飘扬的雪花。 季礼清楚,京都在这个时间不会下雪,那么此刻为什么下雪了呢…… 应该是鬼物知道他们要来了,正在以这种方式迎接。 那么可想而知,这只鬼…会有多强…… “听人说,雪很漂亮,代表着美丽与希望。 它们从天空中落下,像是一场从天而降的烟花。” 方慎言坐在季礼的身边,说出了一段本不是他能说出的话。 而季礼也终于姗姗开口,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 “雪,云端而生,触地即死,它代表的不是希望,而是泯灭……” 一声闷响打乱了二人的谈话,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前排走来,路过方慎言身边时,跌撞了一下。 那个男人的神态有些惊慌,但还算彬彬有礼,朝着面色不佳的方慎言,鞠了一躬,说了一句日文。 想必是抱歉之类的话语,就匆匆走向了卫生间。 男人的眼球通红,像是刚刚旅途中的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刚被噩梦惊醒。 他跌跌撞撞地推开卫生间的们,打开了水闸,用冰冷的水拍打麻木的脸庞。 镜子里的男人,脸色更加苍白,唯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黑白色调之中突出了唯一的色彩。 但紧接着,他突然瞪大了双眼, 双臂陡然间变得僵硬无比,向两边延伸,平行于肩头立了起来,而小臂却无力地垂直下去。 两个膝盖向前微微弯曲,一个踏步,两脚交错在了一起。 整个肢体,呈现了一个别扭十足,诡异十足的姿态,宛如做着某种高难度舞蹈。 可细细一看,那种感觉更像是被人突然打断了四肢,摆出了这个造型。 “咔嚓!” 同时,他的脖子应声而断,像是有一双手拽住他的头发,将颈部掰断一般,头颅向后栽去。 男人没有倒下,就摆着这个宛如木偶般的姿势,死在了卫生间。 此时距离到达京都,只剩下二十分钟。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逆行之人 日本,京都。 十一月,不该下雪,但却仍然在下雪。 卷着雪花的大风,将第一个走出机舱的男人长发吹开,露出了那张和雪花一样苍白的脸,寂静里只有衣衫猎猎作响。 他站在了风雪之中,缓缓伸出了手。 一片雪花落在掌中,但隔着手套并没有融化,他静静地看着。 竟不觉得一丝寒意,哪怕他已经呵气成了白雾。 一个戴着黑色眼镜的中年男子将一把黑伞递到了他的手中,将被吹乱的发丝拢到脑后,轻声说了句: “以雪相迎,好大手笔。 七人来,不知能有几人回。” 方慎言递伞的动作像是刻意为之,不仅打断了季礼的观雪行动,还用一句话将所有心境打乱。 事情,终究要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雪,很美,可这些人没有资格去欣赏。 季礼缓缓闭上了眼睛,将风衣上的雪花震落,没有再理会周遭纷乱的人群,踩上了薄薄的积雪。 方慎言撑着伞,将左手插进兜里,面无表情地从雪中离去。 周围的人里,口音各地。 大部分都还是华夏人,来到京都后就赶上了天生异象,明显更加兴奋。 交错的脚印在杂乱的灯光下,将原本的纯净踏成了肮脏。 队伍中唯二的女子,池柔这一路上都惴惴不安,此刻刚一落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腿都软了。 四处观望了一下,只好将祈求的目光盯上了一边同为女性的梅声。 “梅小姐…你能帮……” 但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梅声就自她身边扬长而去,刮过一阵风,随着季、方二人的脚步离去。 反倒是老实本分的高良平主动上前,搀扶起了池柔,踉跄前行。 此时此刻,也顾不得男女之别,池柔万分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个男人,离开了这里。 明面上就比较鸡贼的崔燕青,眼珠一转则是与小千度叶走在了一起。 一边走着,还一边请求当地的人文地理,恶补着京都的关系。 并且一再套话,试图对于所谓的下京区落日桥多点了解。 就这样,七名店员提前了大概36小时,抵达了京都,准备直奔落日桥进发。 最前方的季礼没有撑伞,飞舞的雪花有些迷眼,却更能让他享受难得的安宁。 自从坐上飞机开始,他就总觉得身边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其实准确地说,是他离开酒店的那一刻,就感应到了。 但季礼吃不准,是因为他太过担忧本次任务,还是真的有所情况。 因为按理说,如果有什么东西是针对他来的,那么自己的左手小拇指该会发出警示。 但当前,显然并没有。 方慎言的鬼眼罪物,也同样没有任何异动。 新人们不知道,但季礼这几位老店员都清楚。 方慎言的罪物,是绝对可以捕捉到鬼物运行痕迹的,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如果真的发生情况。 他不会不与季礼商量。 那么,没有就是没有。 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面前是一条长长的隧道,走过这里就躲出了雪天,也彻底离开了机场。 而就在这个时候,季礼忽然听到有一阵警鸣之声正在掠过。 季礼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向了飞机,警车的目标就是他们刚刚乘坐的航班。 那边似乎全体乘客都已经离去,可工作人员仍然冒着雪,站在机舱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空乘的脸色很急躁,有恐惧也有紧迫,机门直到现在还没有关闭,这说明机舱里出了事情。” 第三人格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说到这顿了顿,继续补充道: “也许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早就发生了,而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 “任务还有很久才开始,与我们会有关系吗?” 季礼默默地看着,轻声呢喃了一句,混进风里,谁也没有听清。 他看了一会儿之后,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其实现在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不算重要。 真正需要上心的是,赶紧前往落日桥,不要让第四分店捷足先登。 季礼对着众人使了个眼色,将小千度叶呼唤到自己和方慎言的身边保护起来,起身准备走进隧道。 在顺行的人流中,几个航班的乘客挤在了一起,显得稍有些凌乱。 季礼这边走着,却又听到前面的人潮中起了一阵骚乱,怨声载道。 好像是有一伙人,正在逆路而行。 季礼没太在意,径直先前走去,逆行之人很快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匆匆看了领头人一眼,那是个大约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脸上有一道疤痕,从下颚一直连到了嘴角。 不过应该已经受伤许久,疤痕不算太深,但看起来也触目惊心。 那人的眼睛很亮,哪怕只是匆匆一眼,都让季礼记了下来。 季礼与那人面对面擦肩而过,互相对视了一眼,就再无交集。 而身边的方慎言却突然扯住了季礼的袖子,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你们走,我留下!” 季礼皱了下眉头,不留痕迹地问道:“理由!” 而方慎言盯着从他们身边路过的逆行者,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四分店,薛听海!” 季礼心头一震,边上的小千度叶听到这句话,惊得将手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吭出声来。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竟然刚刚下飞机,就会与第四分店的人撞在一起。 为此,小千度叶疑惑地将目光看向了方慎言,似乎想知道凭什么仅仅一个擦肩。 他就能够确认,这几人就是第四分店,包括那个为首男人,就是薛听海? 不过没有人给她机会询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方慎言已经调头离去,季礼拉着小千度叶,步伐更加快速地向前冲刺。 季礼很清楚,这一定是方慎言的鬼眼发挥了作用! 那几个逆行之人,身上怀有的罪物,肯定是与鬼眼产生了交汇,让方慎言看到了鬼物的气息。 而之所以可以确定是薛听海,估计就是那个男人身上带了不止一样罪物。 “四个……” 季礼在心中默默计算,他们逆行者,一共只有四个人。 虽然不能算准第四分店此次任务只有四名店员,但最起码能够确认的是…… 第四分店,得到任务通知的时间一定要早于第七分店! 那么,酒店为何要这样设计,给予第四分店更长的准备时间?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数有差 “小千度叶,我们现在就前往下京区落日桥附近。” 季礼拉着这个日本女子,看也没看剩余四人,赶紧拦车准备出发。 “你们四个自己处理吧。” 季礼本以为他已经来的足够早了,但没想到酒店竟然会耍这种手段。 为什么第四分店可以提前到达? 那就一定说明,他们在本次任务中享有一定的劣势。 可现在任务还没开始,能有什么劣势? 这就是明摆着的,他们少人! 只有如此安排,才公平,才是酒店该有的部署! 可为什么,会少人…… 刨去这个问题,季礼心里很清楚。 第四分店抵达京都的速度一定没比他们快多少,否则也不至于会在这个时候堵在机场之内。 出租车到了,憨厚的司机大叔用日语说了一大堆,不知是在说什么。 季礼都无心去管,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那条隧道。 方慎言会在那里,得到什么? 是鬼物的消息,还是第四分店的消息,亦或是两者都有。 那就得需要下次碰面时再行商议了。 小千度叶与司机交谈了一下,就要出发。 但紧接着前排座的车门被从外拉开,梅声肩头一抖,甩掉了几片雪花,坐了进来。 季礼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行事。 他从梅声的身上,看到了方慎言的影子。 如果此女能够从本次任务活下来,或许会成为季礼可以倚重的对象。 但也和方一样,很难成为如余郭那样的同伴。 另一边崔燕青赶紧跑了过来,拍打着季礼的车窗,一边拍一边喊道: “店长,我们不懂日语啊,你把小千带走了,我们怎么去落日桥。” 季礼微微一蹙眉,他往窗外瞥了一眼,将车窗拉开了一道缝隙。 冷冷地说道:“手机搜寻落日桥,用软件翻译给司机。” 崔燕青一拍脑门,像是有些懊恼这么简单的事还要追问,就带着一脸茫然的池柔和高良平,拦下后一辆车。 “崔燕青,聪明人。” 梅声此刻看着运行的车辆,将头瞥向了一旁,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小千度叶不解其意,只有季礼不置可否。 用手机软件翻译的方法,很难吗? 一点都不难,以崔燕青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为什么他会想不到。 反而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赶着上来询问。 “麻痹!” 他是在伪装成一副天然无害的样子,目的就是为了韬光养晦。 那么,他如此做法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答案只有一个,罪物! 从方慎言开始说出罪物效果之后,几乎所有新人都将其视为求生的希望。 能够抵挡鬼物的攻击!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之物。 那么,或许在部分人心里,这次任务的敌人,已经不光是鬼物、第四分店了…… 甚至还包括,同店的店员们、同伴们! 这个思想并不龌龊,也是季礼所崇尚的。 不过崔燕青的这点小伎俩,在季礼面前就显得很是拙劣了。 可季礼不仅没有戳穿,甚至还顺着他的意思,给他指出了方法。 他的目的,就是让崔燕青认为自己真的将季礼蒙蔽了,久而久之狐狸尾巴就会漏出来。 一个人越是认为自己聪明,其实离蠢死也不远了。 季礼惯于算计别人,旁人又如何能算计过他。 梅声说出那句话的背后含义,正是表露一点:崔燕青聪明,而季礼比他更难惹。 季礼看着窗外的茫茫飞雪,从怀里掏出了烟盒。 下雪天,与香烟更配。 …… 方慎言这边有些后悔,他的行动很是为难。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听不懂日文。 尽管他现在已经躲在了较为隐蔽的位置,可这也就意味着他只能够听到工作人员和警方之间的交涉。 可偏偏这种交涉,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为难之间,他只能拿出酒店手机,对准了警方们的方向。 他们说一句话,手机这边翻译一句话,可却也已经错过了不少。 不过大致方慎言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刚刚乘坐的那趟航班里,有一个人死了! 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因为现在距离任务开始还有很长时间。 鬼物怎么可能出手? 而且是在他的鬼眼没有任何动静的情况下出手? 方慎言越听脸色越差,那名死者的死亡时间要在一个小时前。 也就是说,在他们坐飞机的途中,已经有一个人在距离他们不过数米的位置,死于鬼手! 可他这个身怀罪物者,对此竟然丝毫不知情! 罪物鬼眼,其实有两个效果。 第一个就是先前公之于众的,主动使用可以破除鬼物的灵魂攻击。 而第二个他所隐瞒的,是一个被动效果! 可以探查到周围鬼物的活动踪迹,传达到方慎言的脑海中呈现画面。 这才是鬼眼罪物的核心作用,并且由于是被动效果,不仅没有代价,还不存在冷却期。 能够以这样的功能性为首个罪物,是方慎言的幸运。 正如此时此刻,他左手的眼珠突然闪现,这说明在他的附近出现了鬼物的气息! 眼珠在他的手心滴溜溜乱转,传到方慎言脑海中的画面也断断续续。 不过,他的耳朵可以听到一声声闷哼和栽倒的声音。 紧接着,脑海中的画面出现,正是那个带着浅疤的男人,他的手心里拿着一根针管。 脚下是横七竖八倒下的工作人员,以及警员。 他猛地转过身给了身边一个青年一巴掌,沉声呵斥道: “谁让你现在就把罪物拿出来的!” “里面死了人,我怕是鬼做的……”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过于紧张的青年人,穿着一个厚厚的羽绒服,却满头大汗,不知是急的,还是紧张的。 “那我收起来?” “不用了,反正不主动使用,也不会进入冷却,拿着吧。”浅疤男人说话底气十足,虽然语气不算很恶劣,但那种领导者的气息的确很强。 “我们此次和第七分店联合接引,对于那个分店我丝毫不了解,甚至都从没听说过还有七分店这回事。 我估计实力不会太强,但也务必严加小心,我们只有五个人参加任务,而他们有七个。” “是,副店长!” 方慎言心中一凛,原来第四分店此次只有五人参加,怪不得会提前来到京都。 而这个浅疤男人的身份也已经确定,正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薛听海。 听起来,这人的性格要比潼关介绍的还要难缠,身怀如此多的罪物,实力超群。 却对一个新生之店,没有丝毫轻视,的确是个人物。 “5对7……” 方慎言现在开始与季礼思考了同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出现人数差? 总不至于是酒店大发善心,觉得第七分店没能力与四分店抗争,故意将其减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眼睛在动 “上到第一分店,下到第十分店,可我从没听说过还有第七分店这回事,料想他们实力应该不会太强。” 说话的是一直跟在薛听海身后的艳丽女子,也是他们这些人中唯一的女性。 此女面色凉薄,说这话时嘴角微微有些不屑,显然也是个老店员的姿态了。 不过她和薛听海相比,心性上就差了好几个档次。 薛听海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却也没有说话。 机舱之中,现在已经不止一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大堆。 这里面包括空乘,也包括日本的警方。 第四分店的人做事相当毒辣,崇尚斩草除根。 仅仅是为了调查一个身份神秘的死者,他们就先将所有外人尽数杀光。 这等手段,方慎言可以理解,但也难免有些心惊。 当然,如果换做是方慎言和季礼在此,他们或许也会选择这种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但当一整个分店都对于这种做法毫无异议,那么这支团队就有些恐怖了。 要么,是以薛听海为首的领导者太过强势,要么就是第四分店纪律太过严明。 一支团队里,已经不允许、也不敢有人存在不同的声音。 这样的对手,最可怕。 方慎言看到这里,眼神微微眯了眯,他清楚从现在开始,恶仗就已经打响了。 第四分店如此行事,那么接下来就再无和平的可能。 不过方慎言倒是有些庆幸,好在是薛听海没有料想到还会有人跟踪并监视他们的行动。 否则是绝对不会允许那个羽绒服青年率先拿出罪物探路的。 简单看去,第四分店的这四个人就已经明朗了起来。 难缠的薛听海,凉薄短见的艳丽女人,以及看起来心理素质还不过关的羽绒服青年,和位于最后表现最为不堪的一个中年人。 看那个中年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估计在第四分店眼中也属于炮灰,一路上紧跟着羽绒服青年。 估计是没有罪物,所以对于青年寸步不离。 方慎言料想,如果薛听海有两样罪物的话,那么艳丽女人和羽绒服青年手里应该各自一件,中年人一看就是不具备这种资格。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手中机灵古怪的鬼眼,心头默念着:“1对4……” 这还只是表面情况,毕竟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薛听海手里最少有两样! 再往里走,薛听海一贯的昂首阔步就缓慢了许多。 在方慎言的脑海中,是机舱的后半段,那里已经清空,并且画上了隔离带。 这说明,尸体的位置就在那里。 薛听海一马当先,将隔离带扯下,步步小心地却没有停顿,往里进发。 方慎言紧紧地盯着,他看到的是机舱的卫生间门正在大敞着。 随着羽绒服青年的临近,他能够看到的景象就更加完整。 那是一个身躯呈现古怪姿势的尸体。 头颅彻底断了,仰头往后栽着,最诡异的是他的身体在死后竟然没有倒下,还保持着直立的状态。 双臂平行于肩头,直直的伸展开来,而小臂却失去力气垂直于地面。 双腿向前微微弯曲,两脚交错开来,形成了一个“x”字型。 这种死法,太过骇人。 羽绒服青年和中年人看一眼之后,就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只有薛听海和那个艳丽女人,站的最近,面色凝重却没有动作。 “本次任务的死法,会是这样吗……” 这很明显,是有鬼杀人,否则不会出现类似的奇怪举动。 可是让方慎言不明白的是,没有生路、没有死路,甚至他都不是店员,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就身死。 “日本人…” 薛听海的胆子明显要大很多,他直接看着尸体,就上手了。 粗壮的指头,不停地在尸体的肢体上按压,一边按一边说道: “尸体的皮肤很是僵硬,就像是死后被人放进冰箱冻起来一样,保持着绝对的坚挺。 但触摸时却不觉得凉,更没有热乎气儿,可以确定是鬼物所杀。” 而艳丽女人的眼神中也出现了不解,她看了看正对面的镜子,又看了看这具死尸。 “可是,在这个不明不白的时间线,他怎么会死?” 薛听海紧皱着眉头,将手在尸体的口袋上翻找,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了一张身份证。 上面的名字是:“高山青松”,看来这就是这个男人的姓名。 而让薛听海觉得巧合的是,他的住址就在京都的下京区。 虽然他不知道是否是在落日桥附近,但要说和本次任务一点关系没有,他是绝对无法相信的。 他没有转头,就将身份证递给了艳丽女人的手中,吩咐道: “让留守落日桥的都美子,查一查这张身份证。” 另一边,已经一切听在耳中,看在眼里的方慎言明白了。 现在第四分店的五个店员身份已经明确,除了眼下这几人,还有一个把守在落日桥附近的日本人。 听名字,应该也是一个日本女人。 方慎言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两个分店、在京都执行任务,团队中都有一个唯一的日本人。 这似乎是酒店刻意为之…… “嗯?” 就在方慎言要进一步思考时,薛听海忽然看到高山青松的脚下,像是踩着什么。 他一把将僵硬的尸体推向墙头靠倒,露出了皮鞋下踩着的东西。 那是一团粉末,但更像是灰烬。 薛听海俯身,拈起了一小撮,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烧焦的味道,是一张小卡片,被彻底焚毁,什么信息都看不出来。” “但肯定不会是他烧的,他完全没这个能力。”艳丽女人嗤笑了一声补充道。 随后她无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了镜子,正要整理一下头发。 突然,她的眼睛顿时瞪圆了起来,像是在镜子中发现了什么极端可怕之物。 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将手伸进了衣兜里,似乎是要掏出什么东西,那东西可以带给她一丝底气。 镜子里,她看到这具早已死亡的尸体,半仰着的头颅面对着她。 而那本该凝固僵化的眼珠,竟然在一瞬间灵活地转动了一圈! “他! 他的眼睛还在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四次化鬼 “他! 他的眼睛还在动!” 艳丽女人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在狭小的卫生间门口无异于一声惊雷。 方慎言那边都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寻思是什么东西在动。 结果突然,他就看到了眼前突兀地出现一大团黑雾! 遮天盖地,几乎瞬间就将整个卫生间全部充满,视野尽数失去的同时,方慎言顿时听到一声闷响,和一句惨叫。 羽绒服青年,整个身体倒飞了出去,胸前一个巨大的脚印,重重地撞在了后方的墙壁上。 他的脸色涨红无比,额头的汗珠即将滴落,在憋闷了许久后,一大口鲜血终于咳了出来。 这个时候,方慎言才终于看到了黑雾的来源。 竟然是青年手中的一个细小的瓷瓶。 此时瓶盖还在开启中,那些层出不穷的黑雾,就是从这个小瓷瓶之中冒出来。 “还不关上,你找死吗!” 薛听海急冲冲地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一只脚踩在了倒地的青年胸口上,恶狠狠地破口大骂。 青年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赶紧挣扎着将瓷瓶的口封死。 同时黑雾也再没有涌出,而青年本就不佳的脸色,在这一刻起也更加苍白。 又是一声咳嗽,几个牙齿就从口腔中喷了出来。 薛听海脸上的疤痕气的充血,那眼神恨不得将青年直接杀了。 一把在其手中将瓷瓶抢过,在中年人眼巴巴的目光中,他却将其丢给了艳丽女人的手中。 这让女人眉飞色舞,差点激动地都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资格再使用罪物了,仅仅是一个异动,还不知真假,你就吓得将罪物瓷瓶开启。” 薛听海强忍住没有将其杀死的心思,一字一顿地说道: “本来罪物在一次任务中的使用次数就不能超过三次,否则持有者就会立刻化鬼,生不如死。 而你竟然在任务还未开始,就蠢到了用掉首次机会! 要不是本次任务我们人手不够,你已经该死!” “对不起,对不起,副店长,我错了,下次绝对不会了,请您将瓷瓶还给我吧……”青年直接跪地扣头,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 可却丝毫不能打动薛听海,他此时已经重新回到了卫生间中,观察艳丽女人所说的眼睛之事。 见他离去,青年又转头看向了艳丽女子,尤其是看着还在其手中摆弄的瓷瓶,泣血说道: “晴姐!晴姐,求求你将瓷瓶还给我,这是我好不容易才从店长手中借来,求你求你……” 这个晴姐,甚至都没能将这番话听进耳中,她对于这个罪物爱不释手。 虽然已经被青年用掉了一次机会,但起码距离终极代价,化鬼还有两次机会。 此刻的她,算上原本的罪物,已经身怀两种,此次任务她势在必行。 而另一边的方慎言听到这里,也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 原来在一次任务之中,使用同一罪物的次数绝对不能超过三次。 头三次,所持者要遭受的仅仅是字面上的代价。 就如同青年泣血和掉牙,方慎言曾经的体虚。 但一旦,使用了第四次…… 那么就会反过来被罪物反噬,将活人变为鬼物! “原来,使用罪物还有这么一个隐秘的规则……” 幸好方慎言的罪物有一个无需代价的被动效果。 要不然不仅不会得到这些情报,甚至他极有可能日后会因为使用超过三次,而不明不白地化鬼! “这应该是鬼物给我们的警告,这搓卡片灰烬,应该是一个提示,但对于现在的我们,还没有用处。” 薛听海擦了擦手掌,从卫生间之中走了出来,也没有再去管地上的那些尸体,径直走了出去。 看着晴姐手中的罪物,他冷笑了一声。 第四分店的罪物分配有些奇怪,除了几个极特别的重要角色外,普通店员们是不许手持罪物的。 在任务中取得的罪物,都要上交给店长保存。 每次执行任务,再去那里索求,可以说是统一分配。 薛听海不在意那个瓷瓶落于谁手,只是他自己罪物已经足够了,再多只怕使用代价就会将他压垮。 而当他们从机舱中走出的时候,机场里就已经没有了什么活人。 不过他却看到了一条崭新的脚印,雪地上踩得很坚实很厚重。 与其他脚印上已经被新落的雪花填充的情况,完全不同。 而且,那人似乎刻意没有隐瞒… 要不然也不会将脚印摆在他们面前。 薛听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心里很清楚这是有人在他们出来前,先一步离开了。 并且留下脚印,明确告诉自己,有人了解你们的动向,掌握你们的行动…… 这种城府和攻心手段,让他意识到此人绝对不简单。 “副店长?怎么了?” “收起对第七分店的轻视,这些人里有高手!” …… “原来如此,现在来下京区的长喙街315号汇合。” 在一栋温馨的小房子里,季礼此刻盘膝坐在窗口,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风雪,挂断了电话。 看着身旁的小火炉,他抽出香烟用火苗点燃了,抽了起来。 另一边换了一身衣服的小千度叶,对此想要说些什么,但抿了抿嘴终究没有开口。 她的神态有些茫然,没有想到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家看书,突然就被拉到了华夏,要去执行一场可怕的鬼怪任务。 几个小时后,她竟然带着一群陌生回了自己家。 甚至她看着季礼那副神情泰然的模样,仿佛这里是他的主场一般。 小千度叶的小屋,只有二十平米,一下子挤进来六个人,顿时觉得太过拥挤。 而季礼和梅声又各占了两个角落,小千和崔燕青等四人就只能挤在榻上。 池柔哆哆嗦嗦地接过了一杯茶水,微微润口后,不解地看着季礼。 捅了捅身边的高良平,悄声说道:“你问问店长,我们不是要先去落日桥抢占先机吗,怎么现在跑小千她家歇着了。” 高良平一听这话,摇了摇头,靠在榻上喝起了茶水,神情甚至有些放松。 很明显,在他看来任务之中得过且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就听从安排就好了。 最后还是小千度叶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她代替其他人问道: “季,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静候?” 季礼没有回头,仿佛已经被眼前的雪景沉浸了心神。 良久之后,吸了一口烟,才缓缓说出了一个让众人哗然的话语。 甚至长期保持出神状态的梅声,都皱起了眉头,看向他。 “我们不接任务了,等第四分店先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计中之计 京都,作为世界上有名的繁华城市,但建筑风格与国内完全不同。 这里尽管也有高楼大厦,可一旦下起了雪,街头巷尾就变了模样。 从这个二层小楼看去,窗外微风徐徐,可却感受不到太多的寒气。 最让人心神放松的是那股风中雪花,洋洋洒洒,世界披上银装的同时,仿佛也净化了一切的肮脏。 如果不是季礼有很多东西放不下,那么现在他一定正处于平生最沉静的时刻。 他出神地望着雪景,不想说话,可小千度叶的询问却不得不将他拉回现实。 “不接任务?这不会死吗?” 崔燕青面色有些夸张,对于季礼刚刚所说的话语,万难相信。 小千度叶还不太懂,她只觉得自己跟不上众人的思路。 池柔喝过了一杯热茶后,身子好了许多,为小千解惑说道: “我们不能违背酒店的任何命令,否则就必然会被内心复苏的鬼火,无解杀死……” 她看了吃惊的小千度叶一眼,继续说道:“本来这次进来的人没有你,但正是因为你前一位新人没有及时注册邮箱,被惩戒而死。 你才在那个时候,进入了酒店。” 小千度叶的来临,是命中注定,只不过是以这种可怕的形式。 梅声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季礼的侧脸,她那双黑色的眼睛没有变过。 但逐渐出现了一丝明悟。 季礼的想法,很简单。 最开始他以为第七分店是早于第四分店赶到京都的,所以要抢占先机。 可现在已经确定,第四分店的速度更快,那么还贯彻先前的行动方针…… 就是一误再误,甚至很有可能会被第四分店埋伏。 他们这个第七分店,毫无优势可言。 如果真的要论哪里可以利用,那么就只能是神秘感。 第七分店,从来没有达到二星,更没有参与过联合接引,这是首次。 季礼能够利用的,就只有神秘感。 只有将这种神秘感保持得越久,第四分店才越不敢对他们贸然出手。 至于季礼所说的“不接任务”话语,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 只是暂缓去接。 他是想让第四分店先接手任务,再在某个隐秘的角落再去接手。 不要让第四分店完全了解他们的动向。 毕竟,任务内容只是说他们去落日桥附近等候,却并没有规定具体地点。 所说的,会在午夜零点整以其他方式交到他们手里,也并没有任何限制。 也就是说,季礼等人不必非要提前到达,只要在零点时,位于落日桥附近即可。 “离得远点,再远点,任务说的不明不白,我们也可以不明不白。” 季礼又为自己续上了一根烟,眼睛望向窗外,缓缓说着。 既像是对其他人所说,又像是对自己所说。 方慎言那边已经将第四分店的大致情况,摸准了。 现在季礼清楚,他们是7对5,但罪物比却相差了太多。 既然这次任务明说了只有一只鬼,那么如何将鬼物的攻击目标,引到第四分店身上。 才是现在的季礼所思考的。 “咚咚咚…” 正在房间内的气氛陷入僵持中时,一声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小千度叶身躯一紧,赶忙从榻上起身,打开了房门。 方慎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出现在了门口,他抖了抖伞上的雪,走进了更加狭小的房间。 潮湿的鞋底在木板上踩得嘎吱嘎吱作响,让小千度叶也有些心疼。 “人都齐了,该说说了。” 季礼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才从窗边起身,走到了房间中央。 七名店员,在这一刻汇聚在一起,都侧耳倾听着方慎言带来的最新情报。 方慎言大致将第四分店的情况和机舱中的尸体简单说了一下。 只不过一些关于他罪物的情报却隐瞒了下来。 他一直都不太想将自己的底牌完全说出,鬼眼的特殊只有季礼和他知晓就足够了。 或许在日后的抗争中,会出现一个奇效。 “这么说来,我们在人数上还是有优势的!”池柔很开心,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但崔燕青又立马泼了冷水:“只有五个人,却有不少于四个罪物,这已经完全弥补了差距。” 小千度叶用日语不知念叨着什么,自顾自地说话。 高良平一向高高挂起,也没有发言。 梅声坐在季礼的身边,头却望向了窗外,似乎置身事外一般。 “距离任务正式开始,还有很久的时间。 高山青松这个死者是本次任务第一个死者,想必会是一个突破口。 我们要去查查!” 季礼看了一眼手表,说出了下一步行动计划。 只是崔燕青倒是有些不太赞同,他看了看季礼说道: “店长,方老师并没有隐藏自己偷听的踪迹,那么以薛听海的能力,他一定也能看出来。 都美子那边已经早就开始了调查,我们是不是应该等到明天,避其锋芒。” 季礼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崔燕青那双明亮的眼睛。 如果此人能够不如此虚伪,他的能力和头脑可堪大用,只不过…… 但季礼没有明说出来,而是反驳道: “第四分店崇尚斩草除根,如果真的让他们先去,只怕留给我们的只能是杀人灭口。 所以今夜必须行动!”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梅声,皱了皱眉说道:“可现在硬碰硬,我们属于劣势。” “所以,在调查高山青松之前,我们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向日本警方举报薛听海等人的信息,让他们今夜不敢轻举妄动。 甚至还可以让警方在后天零点堵在落日桥,逮捕薛听海等第四分店全部活人!” “嘶……” 所有人听到季礼的计划,都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细细一想,又确实是这么回事。 薛听海等人在机场的做事风格太过高调,真当拥有罪物就无法无天。 哪怕他们是在执行任务,可这毕竟是现实世界。 日本警方,或许此时已经对薛听海等人展开了通缉。 可无名无姓的几个外国人,想要抓捕谈何容易,那如果季礼这边打去匿名电话,将薛听海等人的个人信息全部曝光…… 有了这份通缉,薛听海等人必定不敢顶风作案,这样就将先机抢到了手中。 而季礼的这个计划的确有点狠,如果真的完全理想化。 那么甚至很有可能会让第四分店所有成员,在任务还没等发布之时,就被警方带走。 那样,他们势必会在规定时间内离开任务地点,从而被无解杀死。 有多少罪物都是无用! 虽然现在两个分店还没有碰面、更没有交手,但暗战已经打响。 不过季礼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如果薛听海真的会这么简单就被处理掉,那也做不了他的对手。 季礼此计,也绝对不是要除掉这些人,而是要利用警方的牵制,逼得薛听海不能抢先拿到高山青松的线索。 毕竟,季礼没有罪物,他还指望用这些人来抵抗鬼物。 只不过方慎言听到这话却皱起了眉头,看了眼季礼深邃的瞳孔,略带深意地收回目光,没有多言。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他是恶魔 京都的下京区,白鸥路的一栋房子里,第四分店的五名店员全部都聚集在了一起。 他们的落脚点也不大,但人数就少了许多了,所以看起来要宽敞不少。 电视机上还在播报着当地的紧急新闻,几个人面色铁青,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只有薛听海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坐在沙发上,头颅微低地抽着烟,不时拿起桌上的酒瓶灌上一口。 艳丽女人抱着肩膀,牙关紧咬,眼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监控录像,以及他们这些人的性命、籍贯都被通报出来后,终于忍受不住了。 猛地抓起地上的凳子,将电视机砸了个花屏。 “一定是那些家伙!” 方慎言没有掩饰的偷听行为,已经让他们明白自己暴露了身份。 而警方这么快就将五个店员的身份全部查出,很明显是有人举报。 随后警方通过航班信息,找上了他们,发布通缉令。 那么始作俑者,就只能是第七分店。 羽绒服青年,本名叫做田文,此刻也已经脱下了他的外套,穿着一件羊毛衫。 失去了罪物后的他,也丧失了底气,没主意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在座的几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始终一言不发,稳如泰山的薛听海。 只见薛听海将啤酒一饮而尽,随后将易拉罐捏成了一团,站起身来。 “今夜警方才得知我们的样貌与信息,发了通缉令又能如何? 他们一定想不到今夜我们还会外出,更猜不到我们立刻会去高山青松的住所找寻情报。 第七分店的意图,不外乎是想以警方来牵制住我们,以此掌握第一手情报。 这就更能说明,他们底虚,不敢硬碰硬,你们还在怕什么?!” …… 风雪交加,外界可不比房内的温和。 此刻走在风中,雪花如同刀子一样,割在季礼的脸上,生疼。 这次他们并没有出动太多人,只有三个。 季礼、方慎言以及小千度叶,剩下的四人留守待命。 如果不是本次任务特殊的话,带着小千度叶也有点麻烦。 不过幸好小千本就是一名记者,虽然现在已经来到了午夜两点多。 但也找到了高山青松的住址。 “季,高山青松今年三十二岁,未婚独居,住在白月路的魔方大厦。” 出租车在公路上肆意行驶,高速旋转的车轮将雪花碾成了碎片。 方慎言与季礼坐在后排座上,看着灯火璀璨,他轻声说道: “你想见一见薛听海吗?” 季礼抽着烟没有回话,不置可否。 方慎言继续说道: “薛听海不是凡人,你心知肚明,用警方的力量牵制只会适得其反。 他很清楚这是我们对他下手了,以他的智谋估计今夜就会前往高山家中。” 季礼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笑意,方慎言说了一点都没错。 今晚的计划,表面上是调查高山青松的情报,但真正目的是要见一见第四分店的人! 而且见,不是目的…… 如果能够杀他们一个两个…把罪物抢过来…… 那就是最为美妙了。 季礼的计划就是如此,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着急忙慌地往魔方大厦赶去。 为的就是提前站好位置,等着薛听海等人前来,最好能够猎杀一些有罪物的角色。 比如,那个艳丽女子! 她的手上有两样罪物,如果可以在任务开始前拿到,那么本次任务就能多一份希望。 这也是季礼为什么,只带了方慎言和小千度叶的原因。 失败了,他们人少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更高。 成功了,方慎言是季礼这边的人,小千度叶性格乖巧也不妨事。 越聪明的人,死得越快。 季礼可以料定,薛听海今晚一定会来! 而且,还会抱着第七分店不过如此的心思而来。 那么,他的机会就到了! 没过多时,魔方大厦这座高耸入云的大楼,就矗立在三人眼前。 看着方圆四周,仅有的这栋高层建筑,季礼不太懂一个民居楼为何会修的如此之高。 其实方慎言有些不太懂,季礼所说的猎杀,到底该怎么杀…… 小千度叶带着围巾手套,有些懵地站在楼下,不住跺脚,看着两个面色凝重的男人,还不清楚要发生什么事。 而季礼这边,低眉思索了片刻后,带着二人上了楼。 魔方大厦,其实内部要比表面看起来老旧一些,电梯里也贴满了小广告。 由于现在并不是任务期间,季礼这边又赶时间,于是就直接乘坐了电梯。 来到高山青松所位于的第十八层。 他住在十八层的1813室,正好的这一层的中央位置。 季礼缓缓走到了房门前,透过猫眼看了看,这里面肯定是空无一人,想进也很难。 而他的目的,也不是进这间房。 他的目光,看向了比邻的两个房间:1812室与1814室。 随后朝着方慎言使了个眼神,方慎言到现在也明白了他的意图,点了点头。 第四分店肯定也会来到魔方大厦,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如何搜寻情报。 高山青松独居,他死了,那么就只能找邻居和同事。 而这个时间同事不行,他们一定会找上隔壁的邻居来找寻线索。 季礼这边的优势,就在于他们到的更早。 那么能做的事情,就有了很多。 比如…… 先行问出有用的情报、再将邻居杀人灭口、随后隐藏在房中偷袭、再准备撤退路线…… 小千度叶瞪圆了眼睛,她丝毫不清楚这两个男人今晚在做什么,就被季礼拉着来到了第十七层。 “季…我们到底要干什么?不是来找情报的吗?” 季礼一直没有说话,而小千度叶突然听到来自楼上的一声惨叫! 却又骤然消失,房门砰的一声闭合起来,仿佛有一条生命在眨眼之间死于无妄之灾。 “这…这是什么声音!” 小千度叶腿都软了,在她的想法里或许是鬼物已经到了。 如果此时不是被季礼拉着胳膊向前,她只怕早就倒了。 可季礼带着她来到了十七层,找到了对应的两个房间,1712和1714。 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没多时,房门被推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大叔嘟嘟囔囔地出了门,说了句季礼没听懂的日语。 而在小千度叶的目光中,她看到季礼笑呵呵地笑着。 可却递出了一把刀,就直接插进了大叔的嘴里! 鲜血的流淌声,喉咙的咕噜声,以及季礼无声的笑…… “他…是恶魔……”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等它来 风声在这一刻突然呼啸了起来,或许是因为1712的屋子里并没有关窗。 过堂风吹过,季礼的发丝轻扬,脸上的笑意如昙花一现。 那张脸在面对死亡与鲜血时,变得格外冰冷,原本就阴冷的气质在这一刻更加升华。 小千度叶害怕了,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残之人。 甚至在前不久,她还认为季礼是个足智多谋、具备领袖气质的领导者,但万万没有想过。 这个人,其实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她想要喊,想要求救,可当看到季礼那双灰黑色的眼睛时,却愣在当场,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季礼为什么要杀人呢…… 还是回到了那个老话,杀人并不是目的,清除阻碍,为接下来的行动铺垫才是关键。 季礼不忌讳杀人,但也绝对不以杀人为乐。 相反,他觉得杀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只不过在某些时候却可以为他提供便利。 比如,此时此刻。 他一把将死去的尸体,推入房间之中,从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被鲜血弄脏的手套。 而小千度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礼撬开1714的房门,钻了进去。 过了大约五分钟才出来,或许是因为那家住的人多一些,多花费了一些时间。 楼道内的声控灯,都已经熄灭了。 季礼的声音很轻,他将1714的窗户打开,把头送上了窗外。 在半空中仰头看去,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方慎言。 这个计划,季礼没有和方慎言明说,但显然他们心有灵犀。 1813是高山青松的家,那么第四分店如果前来,他们要询问的邻居,首先就在1812和1814这两户人家。 那么,猎杀就从这开始。 季礼与方慎言二人,将会代替那两个房间的邻居,在房内等候。 出手偷袭第四分店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先造成伤亡。 在达到目的之后,从十八层逃到事先准备好的十七层。 有了空间和时间上的优势,那么第四分店就会全部落入劣势。 到时候,抢尸、抢罪物的优势就会更大。 至于到底能不能得手,季礼并不清楚。 一条绳子,从方慎言的手中滑落,季礼稳稳地接在手中,随后将其一端拴在了窗边,以便偷袭后转移位置。 另一边的房间也是如此。 在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季礼回到了小千度叶的身边,将其推进了1714房间里。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动,不要喊。” 小千度叶现在犹如一桩木偶,已经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季礼摆布。 季礼一边将尸体藏起来,一边对着小千度叶说道: “不要觉得畏惧,现在任务还没有开始。 到那时,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可怕。 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 小千度叶看着一本正经、天经地义的季礼,眼神中觉得很是荒唐,咬着牙逼问着: “活下去是你的权利,可剥夺无辜人性命的权利,又是谁赋予你们的?” 季礼手头一顿,随机加快了动作。 “这个世界上,有无辜之人吗?” 小千度叶,浑身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最后只能坚定地说道: “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季礼不在乎,他从小千度叶身边擦肩而过,带过一阵冷风。 “我,会等那一天的到来。” …… “整栋楼的电闸关闭后,黑暗中我们才更好行事。” 季礼双手插兜,伫立在1814的房门口,隔空对望1812的方慎言。 事实上,这么久以来。 季礼最喜欢的人,还是方慎言。 他们不仅在头脑方面很是接近,并且做事性格也极为类似,两个人加在一起,总有一种默契十足的感觉。 尽管,他们两个,根本做不到互相信任。 房间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季礼依靠在门口,叼着一根烟。 他的手边,电话的荧光还在亮着,通话的对象是方慎言。 “据邻居所说,高山青松这个人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每天天亮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工作很努力。 属于是一个最正常不过的日本人。 死,是怎么死的,我们都不知道。” 季礼听着方慎言的话语,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其实我们等于白跑一趟。” “也不尽然,因为我在高山青松的抽屉里,找到了前往下京区落日桥的电车票据!” 方慎言的声音在房间内显得很是空寂。 同时,这是截止到目前,唯一一个指出高山之死,与落日桥鬼物有关的直接线索。 季礼眼前一亮,他寻思了片刻后,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突然听到了走廊里,一股凌乱的脚步声,而且声音很沉很沉。 季礼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现在已经是午夜的三点多钟,这个时候赶到的组织,就只有第四分店! 失去了电力后,他们只能徒步爬楼。 十八楼的距离足够他们花费不小的力气。 季礼闭上了眼睛,暗暗听着脚步声。 第三人格在他的脑海中,帮助计算着: “1、2、3、4…… 只有四个!” 方慎言在电话中的声音也彻底消失,很明显他也猜到了事情走向了正规。 第四分店,第七分店,终于要见面了。 饶是季礼都有些兴奋,他缓缓从背后掏出了一把黑漆漆的手枪。 自从上次任务遗落后,这是他最新购置的一把。 季礼的做事风格导致,他的武器都与旁人有所不同。 渴求一步到位,不拖泥带水,那么枪械就是最好的选择。 门外,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停息,一声男人的闷响传来。 看样子,应该是有人来到了房前,准备敲门。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季礼心说一切果真如此顺利,这个滴水不漏的计划,在这一刻终于要执行开来。 一声缓慢的脚步,来到了季礼的房门前。 这道简单的房门,隔绝的是两方仇敌。 那个房门外的男子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同时眼睛对上了门镜。 房内的季礼,将枪口抬了起来,也对准了门镜。 扳机的弹簧,已经发出了吱扭吱扭的响声,扣下它,两方就是势如水火的死敌! 同时,季礼必然会消灭一个竞争对手!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从头猎杀 白月路,魔方大厦,断了电。 第十七层的房间里,一个相貌清秀的日本女人,双手合十地跪在窗口。 狂风夹杂着雪花,吹在她白皙的面容上,化了的不知是眼泪还是雪水。 突然之间,楼上传来了一声剧烈的枪响! 日本女人身子猛地一颤,跪卧在地上,慌张不语地看向了天花板。 那里的,十八层! 1814房间里,那里是枪声的源头。 一束光芒从门外射出,那里存在着一颗小孔,尚在冒着硝烟味道。 可枪眼的位置,不是门镜,而是门板中央…… “扑通!” 房里那个本来是在埋伏杀人的长发男人,此刻却成了猎物。 这是任谁都无法想象的到的,但事实就这么发生了。 季礼的双眼里,满是惊愕,隐隐的伴随着剧痛,席卷全身。 他在那一声枪响之后,倒飞出去,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 黑色的风衣、黑色的长发,都在空中飞舞,直到狠狠地砸在地板上。 他缓缓伸出了手掌,轻拂过自己的小腹,那里不疼。 只是很麻,甚至手摸上去,他已经感受不到小腹的触感。 那块肉,已经被如此近距离的子弹穿透,也将神经都带走了。 “砰砰砰!” 季礼半仰着身子,抓起手枪,对着那个冒着光的门板,开了三枪。 这也是他今夜第一次动手! 他万万没有想到,门外的人竟然像是早已预料到季礼的行动一般。 竟然,在他开枪之前,提前射出了一颗试探性的子弹! 说是试探性,那是因为在开过枪后,那人又蹲下来用手电筒对准了枪眼! “薛听海?!” 季礼射出了三颗子弹,却并没有听到击中活人的声音。 光源也消失了,很明显门外他要面对的人,是第四分店中不凡之人。 “第七分店?” 声音传来的,是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他默认了季礼的询问。 这边的巨大反转,说起来很慢,但其实都发生在一瞬间。 从薛听海开枪,季礼倒地反击,都只在一秒钟之内。 以至于…… 在1812号房门口,发生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才刚刚开始! “啊!!!” 一声凄惨的叫声,又一次响彻在了魔方大厦的午夜中。 那边的情况与季礼这边不同,遇袭的人属于门外的第四分店! 艳丽女人,被唤作晴姐的女人,此刻眼睛瞪得溜圆,双手捂着脖子,疯狂向后倒退。 她的指缝中,不停地再往外渗出鲜血,眨眼间浅色的外套都被染红。 田文一步向前,目眦尽裂,赶紧上前扶住晴姐的身子。 他懵了,先是薛听海的枪声,又是另外的反击,现在就连晴姐都被袭击。 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了解到,今夜仅仅是一个调查情报,为什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晴姐伤的不重,但也不轻。 但表面上看去,她都像是快死了一般。 1812房间内蹲守的方慎言,要比季礼那里好多了。 在听到第一声来自薛听海枪响的同时,他就意识到不好。 趁着晴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把将房门拉开,同时一刀子松了出去。 直奔那女人的眼球! 但可惜晴姐毕竟也是经验老到的店员,在眼前寒光一闪的同时,就意识到不好,往后跳了一下。 这一刀,没有捅进她的眼球,但却刮到了脖子上。 但绝对不致命,否则以方慎言的心性,根本不会再给她往后逃窜的机会。 一秒钟不到,季礼腹部中枪,伤势难料。 晴姐,脖子被捅了一刀,虽然不致命,但现在表面看去太过骇人。 第一个交锋间,两个分店各有伤势,等于平分秋色。 “你们果然是来了,怎么样? 联合任务,你们店长来没来?” 薛听海攥着枪,靠在墙壁边上,还对着1814的房门里呼喊着。 试图从季礼的口中,得到更多情报。 诚如季礼先前推测的一样,薛听海之所以对一个新生分店如此忌讳,还是源自神秘感。 尤其是从机场雪脚印、再到此次魔方大厦伏击,都让他觉得这个第七分店,太过果断。 这支团队中,最起码有几人属于个中高手。 如果不是薛听海,在来到1814房门前的那一刻,忽然感受到一股凉风从门缝中袭来,或许他已经中了季礼那要命的一枪。 在这个时候,这个天气,正常人家怎么会开启窗户。 而且,从那被吹出的风,他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总之,或是源于运气,或是源自多疑,薛听海误打误撞地将季礼给他带来的死劫给抵挡住了。 薛听海听着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暗想自己突然出手的一枪,应该没打中要害,总不至于死了吧? 脸色一变,装作一副嗤笑的表情说道: “呵呵,你们的计划已经被拆穿,由此看你们不是我对手。 我们最大的敌人,是鬼,只要你们出来,我不会杀你们!” 然而回应他的,仅仅是越来越呼啸的风声,仿佛房间之内的活人已然离去。 另一边第四分店,叫做“胡里”的中年男子,冲了上来,对着薛听海问道: “副店长,晴姐受了重伤,我们赶紧走吧?” 而薛听海没有理会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悄悄送进了门缝之中。 手电筒照耀下,他看到了一扇敞开的窗户,白色的纱帘在空中乱摆,像是正在跳着一只激烈的舞蹈。 …… “扑通!” 1714房间内,季礼的下本身已经被鲜血染透,随着从楼上跃下的大幅度动作,伤口又一次被撕裂。 现在,他才终于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痛感,几乎要完全将他折磨地昏死过去。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睡! 小千度叶,本来冷眼旁观看着季礼的杀人伎俩,可没想到当他归来时,竟会受如此重的伤。 于是下意识地上前,搀扶住已经站都站不稳的季礼。 “季!怎么会这样?” “开门!离开这里……” 季礼只觉得自己每说出一句话,都要费劲全身的力气,可又明白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当小千度叶打开房门,方慎言满手鲜血,宛如恶灵一般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面前。 他拎着刀,看了眼狼狈不堪的季礼,沉声说道:“失败了!” 然而这句话,却将重伤的季礼,眼神点亮。 季礼的发丝飘扬,他可以听到楼上那一阵正在向下狂奔的脚步声。 “不! 失败,反而是一种新的开始。 第一次伏击失败,薛听海绝对想不到我们还会拖着重伤之躯,展开第二次偷袭! 他太聪明了,所以必须要死! 只有他死了,第四分店才没有威胁,才能真正成为我的炮灰,我的棋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鬼来收场 “别追了,副店长!” 胡里搀扶着晴姐,一步一顿,每一步走出都会在地上留下一条血痕,触目惊心。 田文在后面走着,帮都不帮一把。 晴姐尽管伤势并非太过严重,但也架不住流血,她此刻四肢酸软,全凭胡里扶着。 “再拖下去,她死定了!” 田文听到胡里这话,反而冷冷一笑。 晴姐死了,对于他来说犹算好事,罪物已经让同店之人生出极深的隔阂。 他现在还指望,晴姐一死,那么她的罪物必然会落于自己手中。 听着后方人的呼唤,薛听海置若罔闻,他提着枪,踏着血脚印,走在十七层的长廊中,精神紧张。 季礼这些人,他今晚一定要杀。 原本,他还认为第七分店没有罪物,一个刚刚抵达二星接到联合接引任务的分店,再强能强到哪去。 但万万没想到,光是靠着计谋,就差点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城府和心机,已经让薛听海这个资深店员心生忌惮,甚至是恐惧。 他看到十八层房间窗口开着,就明白第七分店一定是采用偷梁换柱,转移地点刺杀逃奔的计划。 那么,就必须要追下去! 至于,晴姐死还是不死,倒并非那么重要。 薛听海,也不在乎。 第四分店的几人拗不过薛听海,只能沿着十七层的走廊一点点向前走着。 这条寂静的长廊上,有一滩血迹。 从1714房门口延伸,一直连接到另一端的尽头,那里也是一条离开的楼道。 薛听海,伫立在1714的门前。 他知道,季礼就是从十八层的这个位置逃到这个房间内,再离去的。 敞开门的1714,那股冰冷的寒风愈演愈烈,已经达到了风声鹤唳的状态。 雪花迷眼的时候,薛听海看到了房间内躺着的几具尸体。 他们一动不动,血腥味极为浓郁,想必是被第七分店灭口的一家。 薛听海犹豫了一下,忽听得另一端的楼道里,传来了一阵奔逃的脚步声! 凌乱而又嘈杂,显然不止一人。 他赶忙从1714门口略过,快速追逐而去,后面的中年人和田文没奈何,只能也跟随过去。 而那边的楼道里,小千度叶,遵从季礼的吩咐。 此刻手脚并用,脚步重重地踩踏在坚硬的楼梯上,双手拿着两只鞋,同时在路过的墙上用力地拍打。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却制造出了数人一齐的脚步声! 而当第四分店之人,全部走过1714门口时。 一双在黑暗中明亮的眼睛,登时睁开,这是薛听海看一眼就越过的“尸体”,此刻却“活”了过来! 房门,吱扭一声缓缓被拉开了一个口子,门板后方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面对着第四分店离去的背影,甩手就是一刀! 这一刀很是精准,正直插进了晴姐的后心! 晴姐这次真的要命了,原以为她只需要考虑的是何时绞杀掉第七分店之人,从而离去。 但万万没想到,在她以为不会发生危险之时,还是得到了致死的一刀。 她极力地扭过头,那张因惊恐而走形的面容,就想看一眼到底是谁终结了她的性命。 可根本做不到,只能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咽气而亡。 第四分店,一共只有五名店员参与本次任务,但谁也不会想到。 在任务尚未开始之前,就被第七分店杀死了一名! 甚至,那名店员是一个拥有两样罪物的资深者! 薛听海转过头的一瞬间,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 他看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冷峻至极,站在走廊中,衣衫猎猎。 抬手间,就将他的店员一刀毙命! 薛听海,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过来。 伏击之后,竟然还有伏击! 他进入第四分店长达半年时间,从未经历过如此窝囊的开局,几乎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 脸上的疤痕瞬间充血,猛地抬起了手臂,枪口正对准了方慎言!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一个长发的男人坐在地上倚靠着门板,已经在1714的房门口等候多时。 那人的枪,比他抬起的更快。 “砰砰砰!” 子弹在走廊中肆意溅射,如果不是季礼此刻身受重伤,连站都站不起来,这次偷袭必定能够再杀一人。 只可惜,他的手已经端不稳了,哪怕是靠在门板上也摇摇欲坠。 他开了四枪,可却一个人都没有打中。 不过却让田文与晴姐的尸体之间隔开,也就是说晴姐身上目前的两样罪物仍然属于无主之物! 方慎言在季礼的压制下,一个健步向前冲去,目标直指晴姐的尸体。 薛听海顿觉大事不妙,现在第七分店没有罪物的消息已经摆明了,他宁可罪物损毁,也绝不能让其落入第七分店手中。 他这边刚要动手,但忽然感觉这条长廊…… 似乎在死亡的刺激下,变得有些不对了! 远远高于常人的任务经历,让薛听海哪怕没有观察鬼物的罪物,都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意识到灵异力量的到来。 田文这边,看到方慎言一跃而起,就要抢夺罪物,牙都咬碎了。 他离晴姐尸体最近,本来就要第一时间把罪物抢到手,但却被季礼先一步打断。 等反应过来,方慎言的一只手已经抓在了晴姐的头发上! 田文怪叫一声,整个人就趴在了晴姐的身上,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 方慎言一把将晴姐背后的刀子抽了出来,对着埋头不管一门心思抢罪物的田文,就要痛下杀手! 但正在此时,空间、时间停滞了。 薛听海和季礼遥遥相对,两人的枪口都指着对方,食指按在扳机上。 胡里抱着脑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敢睁眼,不敢动弹。 田文的一只手抓在了晴姐的衣服口袋里,似乎已经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脸上还挂着一丝兴奋。 方慎言右手攥刀,半跪在地上,目光狠厉。 而所有人之中,只有他可以动弹…… 左手手心处,一颗眼珠凭空显现,方慎言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画面。 整个十七层,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长廊! 长廊的四边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是虚无,是迈出一步必死无疑的深渊。 而方慎言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季礼、看到了薛听海…… 他们五个人的头顶上,竟然悬浮着一只冷得发青的手掌! 那只手,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完整,显得格外庞大,足以将整个长廊、包括所有活人全部覆盖。 它,就按在活人们的头顶,仿佛执掌着每个人的命运,那五指上牵挂着无数根细微的丝线…… 方慎言是第一个,他看到自己的四肢、头颅都被这些丝线缠住,宛如一只提线木偶…… 他就看着那只手,目光中流露的是永无止境的战栗: “不!不可能! 任务还没有开始…… 它!怎么会对我下手?!!” 那只手只要微微攥拳,他能够预料到自己的下场。 血肉,被碾碎的下场! 在这一刻,人类内斗,鬼来收场…… 第一百三十章 掌中之物 人类内斗,鬼来收场! 这个世道颠倒了,就在那场雪开始之前,就早已改变。 活人和恶鬼,成为了完全的对立。 当人与人相互算计之时,一双眼睛早已悬聚在天痕之上,凌驾于一切,看着这场蝼蚁之间的内讧。 魔方大厦,在季礼、薛听海们的眼中,是一栋直入云霄的摩天大楼。 季礼在迈入这栋大厦的那一刻,就觉得不对劲。 这么一栋大楼,足足有三十层,为什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偏偏独立在空地之上。 却是一栋民居公寓? 这不合理,但他只是怀疑,却并没有多想。 包括薛听海,这样一群足以称为资深店员,自诩为久历灵异间的人们,在这一刻统统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 他们认为,任务是在11月5日才会正式开启,那么在此之前他们并不会遭受到鬼物袭击。 这本身并没有错,但他们忽略了一点。 如果… 鬼并没有主动下手,而是活人自己走到了鬼物事先布好的陷阱中…… 那么生与死的决定权又会在谁手里? 从坐上飞机开始,一切就已经默默地开始了。 鬼物,一直以来都没有对店员们动手,它只是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日本人。 以店员们的做事风格,必定会提前追查,以至于一路来到魔方大厦。 而它,早已将魔方大厦作为了自己的主场。 酒店当然对它做出了限制,给予了店员们足够的便利,但鬼物也在合理的范畴内设计了一切。 毕竟,在此之前,谁也没说…… 鬼物不可以算计活人! 只不过一直以来,鬼物已经占据了绝对的力量压制,这就导致它们不屑于用计谋。 但不用,不代表没有。 现在,活人们将会饱尝这份恶果。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人中之精,像模像样地斗了几个小时,可笑的是最后决定生死的会是外物。 方慎言,用那只鬼眼看到那只手的时候,浑身血液倒流,身躯都出现了颤栗。 他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这栋楼里他们杀人、他们开枪,如此大的动静都没有其他住户外出查看。 因为这是,一栋死楼! 注定要埋葬尸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道道房门,在这个想法流出的那一刻,像是有所印证一般,自动振开! 方慎言是现在唯一一个可以活动的人,有特殊罪物鬼眼的帮助,他看到了那些房间里的惨状。 一个个活人,全部化作了一具具尸体。 但他们死的是如此荒唐,就和方慎言现在一样,他每一个动作都因为那些丝线而变得更加滑稽。 死人们,无法动弹,各自做出着一个个夸张而又别扭的姿势而僵硬着。 这是魔方大厦人的死,至于为什么方慎言和季礼在十七、十八层杀的是活人,那就可能是幻觉、也可能是鬼物特意留给他们的“玩具”。 方慎言能够感受到自己四肢上的丝线已经越来越近,头顶的那只青色手掌已经有了一份聚合的意图。 估计再过几秒钟,他将会步那些死尸的后尘。 现在能够救他的…… 他满是血丝的双目,猛地看向了地上的晴姐! 田文无法动弹,没有人能够再和他抢了,只要有罪物,那么还有机会! 他还有机会,逃出魔方大厦! 方慎言的行动很是艰难,那些丝线如同一根根锋利又细微的钢丝,随着他俯身的动作,丝线已经勒断了衣料,刮在了他的血肉上。 钻心的疼,在这一刻遍布五脏六腑! 而就在他的那只张大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晴姐的尸体时,这里另一个人挣脱了静止…… 是那道疤痕已经充血而红,将脸色显得更加狠厉的薛听海! 他到底是拥有不止两个罪物的男人,自有方法挣脱。 但他迈出那一步的代价是,头上密集的黑发出现了一根白色。 很明显,他动用了罪物,并且是以少量寿命为代价。 他要阻止方慎言获得罪物,即便是此时此刻薛听海依然有自信。 薛听海,是从尸山血海走过来的男人,他视头顶的手掌为无物。 一根根丝线,也自动找寻到了他的身上,但他的眼中仍然带着强烈的自信。 只是现在这种层次,还不足以将他杀死! 绝对,不行! 在场的五个人,唯二拥有罪物的人,都已经挣脱了束缚。 但,还有一个人,慢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季礼头晕目眩,他真的觉得自己快死了,小腹的伤势幸好因为子弹很近,也没有伤到要害。 穿过皮肉射出去,但也恰恰因为距离太近,导致他的内脏出现了震伤的情况。 但他明白,自己距离死亡,还有一段距离。 只要在二十分钟之内,离开这里,他还有的救。 为此,他爬了起来,奇怪的是他一个没有任何罪物加持的“普通”店员。 竟然可以在那只如此强大鬼物的结界中,毫发无损! 季礼,没有罪物,但却可以拥有与方慎言、薛听海一样的效果。 准确地说,他与方慎言的鬼眼更像,都是被动效果启动,无需付出代价。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大致可以明白。 这是因为,他体内的灰色灵魂,尽管它现在还没有完全复苏,但仅仅是一丝迹象,就足以让本次任务的鬼物,部分压制失效。 灰色,会有多么强大…… 这些不是现在季礼可以去想的,对面的薛听海看到季礼突然站起身来,似乎很是震惊。 他看了看方慎言、又看了看季礼,脚步为之一顿。 “和各个分店都没有过接引任务,他们一定是刚刚抵达二星而已,就更不可能拥有罪物! 他们怎么会没有任何代价地行走于灵异结界之中?!!” “啊!!!!” 就在薛听海愣住的同时,方慎言的身躯迸发了前所未有的战栗。 他不管不顾被缠绕在指头上的丝线,硬生生用蛮力,将晴姐怀中的一个罪物给抓了起来。 而在握在手中的同时,他就感受到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与小拇指,已经在切断的边缘。 方慎言仰天嘶吼一声,只能将那个罪物瓷瓶,狠狠地向后甩了出去! 那里,是已经蹒跚站起的季礼。 在季礼的眼中,飞过来的不只是瓷瓶,还有属于方慎言左手的那两根手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罪物失效 这是它的灵异结界,是它一手创造的绝世好戏。 五劳七伤的活人们,神经早已在内斗中耗尽,现在它的出现,恰逢其时。 只不过现在的店员们毕竟今非昔比。 薛听海,一人手里就绝数超过两样罪物,在这种试探性的攻击中,尤其是鬼物一手要杀尽所有人的情况下。 他,根本死不了! 灵异结界中,有三个人挣脱了第一重束缚,成为自由人的一刻。 就同时被那只庞大手掌中的丝线,牵引了四肢和头颅,行动能力大幅度降低的同时。 只有已经习惯于这种束缚的方慎言,在彻底失控前扔出了那只瓷瓶! 这是第四分店的罪物,他曾亲眼看到过田文使用。 开启瓷瓶后,会释放大量的灵异黑雾,用以抵挡鬼物的袭击。 这是他的猜测,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罪物,是一个对抗性罪物,否则他和季礼迟早会死。 毕竟,他的鬼眼根本不足以抵挡鬼物的任何一次袭击。 哪怕,现在只是试探性的攻击,而已! 而只有薛听海明白,这只瓷瓶的效果,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件功能性罪物。 只不过,它的效果是释放黑雾,遮挡范围内的灵异攻击,让鬼物无法捕捉活人的踪迹。 当然,对于已经被丝线缠绕的活人们来说,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 但如果有效,这种功能性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看做是有对抗效果了。 在他震惊的目光之中,瓷瓶在空中打着旋,直奔季礼的方向。 而季礼一把将瓷瓶接在手中,旋即将其开启! 这是季礼第一次,亲手摸到罪物的实体,感受着那种灵异力量磅礴的触感,他满心振奋。 等待着,以罪物之力破解灵异结界。 一秒…两秒…… 时间过得极慢极慢,季礼的脸色也随之逐渐僵化,因为这瓶子里,什么都没有…… 方慎言强忍着四肢的刺痛,他能够感受到有一根丝线已经因刚才的剧烈挣扎,刺进了他的血肉中,正在摩擦着他的骨头。 而苦等慢等,季礼那边竟然毫无动静! 方慎言猛地转过头,却看到季礼同样是一脸茫然,瓷瓶罪物在他的手中似乎完全失去了效果。 可事情不该是这样! 这只瓷瓶还有两次使用次数,怎么可能会一无效果! 季礼此时并没有任何副作用浮现,既没有吐血也没有掉牙,这只能说明罪物根本就没有启动! “不应该是这样……” 包括看到这一幕的薛听海,身躯也不由得一怔,他不明白是为什么。 甚至他在此前还做好了,让季礼率先承受罪物代价,他带着第四分店店员逃生的想法。 但万万没想到,罪物到了季礼的手中,竟然失效?! 季礼也懵了,他快速地看过瓷瓶,又看向了震惊目光的方慎言,最终从薛听海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我,用不了罪物……” 这是个疑问句,也是个惊叹句,季礼不明白,也不确定。 或许是因为瓷瓶本身哪里出了问题,又或许是头顶那只鬼物的特殊效果。 但下一秒,一声沉闷的枪响,那颗子弹从季礼的耳边呼啸而过,凌厉的风声将他的头发吹起。 一缕发丝被子弹切断,飘落在地。 季礼虎口裂开,瓷瓶被那颗子弹击得粉碎。 薛听海举起的枪口上,还飘起着缕缕硝烟,他冷冷地看着季礼,没有再说话。 同时,鬓边突兀地出现了小面积的泛白,他又一次动用了罪物。 在这个时候,他身上的丝线一个接着一个地崩断,薛听海的脸上多了一道皱纹。 他用的还是那个罪物,奉献了一部分寿命,为的就是离开这里。 那一枪,他本可以将季礼杀死,但他只是摧毁了罪物,现在他明白了。 罪物没问题,鬼物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季礼! 这个可怕的男人,竟然无法使用罪物! 这一点,让薛听海几乎放声大笑,尽管季礼是个很可怕的敌人,但只要他用不了罪物。 就根本不可能在越来越诡谲的任务中存活下去。 计谋、头脑、性情这些在薛听海看来,都是加持项,在硬实力,罪物的面前,一切都是空谈。 他习惯了罪物带来的便利,所以这样认为,无可厚非。 有罪物和没罪物,完全是两种概念。 就如同现在,薛听海如入无人之境,他一手托着一个。 胡里和田文,在他的左右手,如同两个被定格的雕像,硬生生被从他鬼物的眼皮底下给带走。 而晴姐的尸体,就遗落在了十七层走廊,她怀里的另一样罪物,也被他带走了。 那是一个铁盒子,抬手的一瞬间,传来咣当咣当的声响,显然里面的东西才是罪物。 薛听海扬长而去,他所依靠的罪物的加持。 当然这并不是他能够安然离开的关键,最重要的是现在鬼物,并不想将所有活人尽数杀死。 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如果它真的可以无所顾忌的杀人,那么这些人连罪物都用不出来,早就身死。 任务还没开始,这只是试探性的绞杀。 可只是一次尝试,就已经让季礼和方慎言品尝到绝望的滋味。 季礼再也无法保持站立,他能够感觉到经历先前的精神冲击后,自己的身躯越来越差。 轰然栽倒,瘫倒在地上,但他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勉强坐在了地面上。 薛听海走了,第四分店离开了,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在这场第四、第七分店的首次交锋中,单纯来讲,季礼赢了。 即便是付出了巨大代价,但仍然是赢了,从战术上。 但结果上,他却一败涂地。 由于硬实力的差距,他和方慎言被彻底困死在了十七层,鬼物的收场,收割的脆弱的人命。 现在只剩下季礼和方慎言,他们活不了了。 表面上,活不了了…… 就在四周陷入了沉寂时,人和事物都在等待着死亡到来的那一刻。 季礼正在冥思苦想,在这种绝境下,到底该如何破局时…… “喵~” 一声突兀地、不该出现在此的猫儿叫声,陡然之间回荡在了季礼的耳边。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了声音的来处,昏暗中他看到了一只灰色的狸猫,从十七层的走廊尽头掠过! 那里是小千度叶离去的位置,是离开十七层通道的楼梯。 狸猫一闪而过,只留下一道影子,并没有多作停留。 可也正是这一眼,让季礼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事情。 鬼物的这次布局,存在一个天大的漏洞,反之也就是活人们的巨大生路! 第一百三十二章 游戏漏洞 “还能活吗?” 方慎言在心里正在拷问着自己,其实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不甘,只是眼里的沉寂已经不再掩饰了。 他挣扎了很久,在进入酒店之前,他已经尝试了数次自杀。 说起来,他会来到酒店,全都源自一个算命的神棍。 方慎言一生在寻找的那个东西,那个他曾经坚信、又不再相信的东西…… 那个神棍,为他指了一个方向,于是他顺着这条路走去,来到了天海,来到了第七分店。 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季礼。 方慎言忽然觉得人生也蛮有趣的,或许他的存在与所有人都不同。 别人是苦难地坚持、挣扎着活下去,但方慎言想要的仅仅是刺激,他想要在这里得到一个答案,然后再死。 所以,现在他还是不甘心! 事情似乎真的走到了尽头,他没有听到那声猫叫,也看不到季礼。 他的眼里只有那只庞大的手掌,渐渐地有了一丝呆滞和不解。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复苏…生机的复燃…… 那些丝线正在一点点拔出他的血肉,重新回到悬浮他皮肤之上的状态,而那些被丝线切断的伤痕,竟然开始了缓慢重生!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完成任务,回到酒店带来的自愈能力一般。 他真切地明白,那只上面那只手,带来的灵异力量! 这只鬼,正在急速治愈他全身的所有伤势! 另一边的季礼同样如此,他小腹处的子弹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甚至五脏六腑间的剧痛,也有了缓解。 只不过与方慎言相比,季礼似乎并没有太多诧异,他想通了。 鬼,为什么要给他们治愈伤势呢? 因为,更好的杀他们! 这是一只很有仪式感的鬼物,十七层除了晴姐之外的所有尸体,都是完好无缺的。 他们,一个个被缚着四肢和头颅,但全身上下不存在任何伤痕。 这些人,被鬼物定格在了某种古怪的舞蹈姿势,这就是它想要的结果。 它,是个拥有艺术般杀人手法的鬼。 那么,就不允许它手下的“艺术品”存在半分瑕疵…… 为此它甚至可以将季礼、方慎言先前的伤痕尽数抹除! 季礼原本已经涣散的瞳孔中,却又一次新一次的凝聚,他抬眸看着头顶的那只手。 他很清楚,一旦他们的伤势完全愈合,那就是死亡的到来! 那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他。 可是季礼却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笑意,在这一刻绝境下,他还是笑了出来。 薛听海,做错了一件事,他真的以为没有罪物,就毫无办法离开魔方大厦,第七分店就会死在这里。 他低估了季礼的韧性和头脑,因为鬼物,同样做错了一件事。 一件,足以让它今日的部署全盘落败的事情。 那就是,它放走了小千度叶! 小千度叶,在鬼物现身的前一刻,已经离开了魔方大厦。 鬼物,并没有对她出手,或许是源自它乐于观看活人们的内斗,或许是它无所谓在此多杀还是少杀一人。 但现在已经置身事外的小千度叶,绝对是破局的关键。 鬼物,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它的治愈行为,反而给这些活人们一丝喘息之机。 而这段时间,足够季礼完成了他的部署! 季礼的右半身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事实上所谓的灵异结界根本没有作用他的身上。 灰色灵魂,太过强大了,这简直是他的外挂,尽管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仍然带给了季礼一份不该属于他的便利。 季礼拿出了酒店手机,拨通了小千度叶的电话。 几乎是瞬间就被接了起来,显然小千度叶那边已经等候了许久! “季!我看到第四分店的人都走了,你们怎么还不出来,我们又失败了,我就在楼下但不敢再上去,你们……” 小千度叶明显是慌了,这个心存善良的女子,虽然看不惯季礼等人的做法。 但同为一店的同伴,她仍然急切地愿意季礼等人活下来。 甚至在不久之前,她还在为季礼和方慎言祷告。 季礼这边语气出奇的温柔,但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有气无力。 这是他故意如此说话,为的是更好的进行下面的计划。 “小千,我和方慎言现在被鬼物困在了魔方大厦,现在只有你可以救下我们。” “啊?那里真的有鬼?可任务不是还没开始吗?怎么会?” 不怪小千度叶啰嗦,因为现在的事情违背一贯以来店员们掌握的规律。 季礼强压着性子,没有浪费时间,快速说道: “不管如何,现在我和方慎言的命运在你的一念思量。 我需要你随便拉一个外人,你带着他一起来到魔方大厦第十七层! 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你能带人来到十七层,鬼物的灵异结界就会被打破!” 这就是季礼认为的,鬼物这次设局的漏洞。 很明显,鬼物如此做法,完全是钻了酒店的空子。 这只鬼,是属于第一种类型的鬼物,是酒店设置规则,对其限制,由店员们捕捉的类型。 但鬼物动用算计,将店员们主动拉到了提前设好的陷阱里。 并且以灵异结界封锁酒店意志,以此对还未开始执行任务的店员展开绞杀。 也就是说,现在能够救下季礼和方慎言的救世主,是酒店! 他们需要让酒店知道,鬼物正在破坏规矩,干扰任务平衡。 季礼让小千度叶带外人前来结界,就是要将这个原本封闭的包围圈,露出一丝风声。 只要有外人涉足,那么结界必定会被酒店知晓。 那么鬼物,就必须要终结本次绞杀,因为它现在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合规矩! 季礼的计划,很显然是已经将酒店、鬼物,任务三方研究透彻了。 这就像是一场游戏,鬼物和店员们都是玩家,而酒店是控局人。 它对店员和鬼物都设下了限制,现在其中一方正在依靠作弊的手段要影响游戏平衡,那么它这个控局人必然会出手干预。 成功捕捉鬼物,那么店员获胜;捕捉失败,那么鬼物获胜。 就是这两种结果,酒店虽然不能直接动手消除鬼物,但它也绝对不允许有一方在游戏尚未开始前,就将游戏天平压垮! 季礼笑得很勉强,他看清了这场荒诞而又残忍的游戏,自扮演的角色是多么可悲。 他无比痛恨那个控局人,却在此刻不得不依靠它活下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强杀季方 “这……” 小千度叶听着季礼那边有气无力的话语,沉醉于他所提出的计划之中,显得有些犹豫。 她有些无法理解季礼的想法,只是在犹豫一瞬后,就重重地点了下头,挂断了电话。 飞雪将她的发丝染白,一个甩头间,长发如瀑,她看向了稍远处有一家还在营业的便利店。 魔方大厦的十七层里,季礼的伤势已经在愈合的边缘,先前的行动束缚也消除了大半。 他此时此刻,身上和头颅都被数条丝线所缠绕,连接着上方的那只巨大手掌。 虽然生命就在它的一念之间,但季礼也没有太多的担忧。 反而想起了小千度叶这个日本女人,这个人倒是也有几分果断,旁人只怕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还回到魔方大厦之中。 经过寥寥数面,季礼能够大致看出小千度叶是个心存善念的年轻女子。 她答应了,就一定会回来。 季礼也没有其他选择,他不想再死了,否则第二人格一定会泯灭。 看着掌控自己的那些丝线,他的脸上出现了极大的排斥和厌恶。 他明白自己的一生都掌握在旁人的手中,于是就更加反感这种杀人的方式。 这只鬼,季礼一定要捕捉,关押进第七分店,亲手! “季礼,就这样吗?”方慎言当然听到了季礼的计划,但他的脸上仍然十分麻木。 似乎看不出任何喜悲,因为他并不信任小千度叶。 他仍然不会相信,一个刚刚见面几次,仅仅知道性命的女子,可以在这个时候来到明知有鬼的地点,来救人。 在方慎言眼中,救人是一件很滑稽和繁琐的事情。 季礼不置可否,他只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眼力,亦或者说他们都没有了选择的权力。 “伤势快好了,我们要死了……” 一声长叹从方慎言的口中流淌而出, 他张开的双臂,怀抱着虚无的风雪,孤单又可怜,宛如难以救赎的神明。 季礼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生气,他明白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在小千度叶到来之前,这段时间里已经足够他们死上几个来回,那么要如何去做,才能拖延接下来的时间。 成了,现如今最大的困难。 “这里有多少死人?” 没来由地,在死亡到来前的空隙里,季礼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方慎言眉头微微一皱,动用了鬼眼的被动效果,他看得见整个十七层,那敞开门的一道道房间里的尸体。 “二十一具尸体。” 简单的回答,落在季礼的耳中却让他觉得很奇怪。 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将头看向了那些房间,嗅着死尸的味道,轻轻说出一句话: “任务还没开始,鬼不应该会动用如此大的手笔……” 是的! 这只鬼,再如何强大,它现在的部署终究是需要隐蔽,不让酒店提前察觉到的。 那么它,怎么可能大张旗鼓地将整栋楼的活人全部杀死。 方慎言一听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真正意义上动用鬼眼的主动效果! 鬼眼的主动效果,是打破鬼物的一切灵魂攻击,包括结界、包括幻境、包括心灵感应能力。 这里是灵异结界,毋庸置疑。 但薛听海既然可以带着人堂而皇之地离开,就说明这里依然属于现实世界,那么就没必要摆脱灵异结界了。 一直以来,在方慎言的想法里,这场结界无非是遮住酒店意志的窥视罢了。 但现在季礼提出的问题,却指出结界并非那么简单…… “咳咳咳!” 方慎言突然之间脊梁弯了下来,随后猛地甩了甩脑袋,那里出现了片刻的萎靡。 有一种陷入感冒和发烧状态的情况,陡然降临。 但紧接着,一道黑色的气息从他左手手心的眼球里,钻进了他的血管之中,并且一路向上,直达他的双目! 方慎言的眼白在顷刻之间,化作了一片墨黑色,宛如他的两只眼珠在这一刻变为了两颗黑宝石般神秘和深邃。 这一眼,他看到了…… 眼前的十七层有一缕光线传来,就从他的面前某个方向,那是这座魔方大厦该有的光明。 最初只有一道小缝,但随着罪物力量越来越蓬勃之后,方慎言看到了一个缺口! 灵异结界的缺口! 从他的眼睛里迸发出的视线,像是形成了一股破开迷雾的利剑,将原本已经完全封死的包围,捅开了一条真路! 季礼的眼前顿时一亮,他同样看出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在这条真路的尽头,十七层已经恢复了电力,亦或者说那里的十七层从来没有被断电。 一个个因异响被惊动的住户,活生生地走出了房门,正汇聚在走廊里,看着以季礼和方慎言为中心的一团黑雾。 在这瞬间,季礼突然意识到了。 原本灵异结界的作用竟然是这样! 这只鬼其实并没有将整个魔方大厦全部控制住,而是当季礼等人来到此处时,就将他们从现实之中剥离出来! 魔方大厦,还是那个魔方大厦。 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间线里,季礼和方慎言被带了出来! 所以,他们现在经历的一切,除了那只巨大的青色手掌,和他们自己外,全部都是虚假的! 薛听海为什么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并不是因为他行走在现实之中。 而是他当时正在开启着罪物,所以才能毫无阻碍。 那么季礼就几乎可以确定,在那个时候薛听海一定是知道一切的,只不过他想要让季礼二人死在此地,所以并没有开口! 灵异结界,被彻底撕开了一道口子,当方慎言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同时,那些十七层的住户们也看到了这两个被包裹在黑雾中的活人。 方慎言的咳嗽声越来越严重,鬼眼毕竟只是在一星等级时得到的罪物。 在面对二星等级,尤其是如此特殊的鬼物手里,几乎占不到太多的便宜,现在他也在咬牙坚持。 季礼明白,现在小千度叶反而不重要了,只要能够将这些十七层住户拉进来,就足以惊醒酒店意志,进来插手,挡住这次生死危机。 但忽然之间,他觉察到自己身上的丝线有了一丝聚合之意,猛地抬起头。 那只悬浮了许久的手掌,终于在这一刻,粗壮的五个手指开始了颤动! 结界败露了,它要在酒店介入前,强行杀死季、方!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结界破碎 联合接引任务里的鬼,到底非同凡响。 它可以提前设置陷阱,逼得店员入套从而绞杀。 现在第四分店离开了,只剩下季礼和方慎言二人。 如果不是鬼物象征式地将那些房门开启,让季礼看到了如此众多的“尸体”,或许他都想不明白。 其实灵异结界,并不仅仅是为了隔断酒店意志的窥视。 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不是十七层,只有季礼、方慎言。 当此事随着方慎言第一次在本次任务开启罪物的作用后,也彻底败露。 鬼物,气急败坏,它刚刚为季、方二人治愈了全身伤势,现在就要亲手将一切夺回来。 季礼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自己的身躯正在不受自己掌控。 那一条条丝线,已经勒在了他的皮肤之上,即将刺入血肉之中,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而这,将会是鬼物操控季礼的基石! 这是,季礼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全新死法。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只鬼已经特殊到了杀人都用艺术的方式。 另一边的方慎言,同样没有好过。 这种痛彻骨髓的感觉,他前不久才刚刚经历,现在又要再来一遍。 而他宁可挣扎而死,也不愿化作那些傀儡死尸。 在丝线尚未钉死,鬼物无法全面掌握他的身躯时,方慎言喉咙中传出一阵闷哼的声音。 他两拳紧攥,用血肉之躯与那些要命的丝线展开了对峙!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那个缺口,他的胳膊长长地向前伸着。 那里,是结界的尽头。 十七层现实世界中,看热闹的住户们,当然也看到了方慎言。 此刻方慎言已经浑身沥血,光靠着求生的那口气,再向外挪步,每一步都会洒下一片鲜血。 终于有一个男人看不下去了,他面带慌张地将胳膊伸了出去,拉住了方慎言的手。 他说了一句方慎言没有听懂的日文,脸上还有着对陌生人善意的关怀。 这支撑着他,哪怕对于当前的情况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可仍然去选择救人。 只可惜,他救助的对象,是方慎言。 这样的结果,换来的是什么呢…… 方慎言看到了生存的希望,真的也抓住了他的手掌,可却猛地一用力。 强行将那人也拉进了灵异结界之中…… 外人,一旦进入灵异结界,就意味着鬼物的行动被酒店意志尽数知晓。 那么,这场杀局,就彻底结束了。 只不过,这个好心的日本男人,却因为破坏了鬼物的计划,而被一条条丝线瞬间缠住。 “轰……” 周遭气息猛地一变,光芒耀眼、黑暗残存之间,方慎言已经出现在了十七层的走廊里。 他单膝跪在上,身上已经被血迹沾染,看起来很是骇人。 前方是不明所以的住户们,有些已经四散而逃,有的也报了警。 方慎言长输了口气,他的伤势看起来严重,但都是皮外伤,所以并无大碍。 他扭过头看向了这段时间,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季礼。 发现季礼此刻正靠在墙壁上,从怀中掏出了烟盒,正要抽烟。 见到方慎言的目光后,多拿出了一根丢了过去。 季礼,没有动作是因为他知道方慎言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再多一个人挣扎,反而会多一个人受伤,而任务快要开始了。 与第四分店的混乱还要持续,最主要的是他见识到了这只鬼物的狡猾和难缠。 除了方慎言留下的血外,十七层从现在看去,整洁如初。 晴姐的尸体、那个日本男人都已经消失了,和第四分店内斗的硝烟也随着结界的消失而不见。 仿佛今天夜里,和人斗、和鬼斗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当然,方慎言身上的刺痛,仍然在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 “走吧。” 季礼嘴角叼着烟,轻轻拍了拍腹部的衣服,那里血污一片,但被子弹击中的伤势已经尽数被鬼物愈合。 所以说,他们这次的行动,不仅没有失败。 反而是大获全胜! 方慎言这点伤势,影响根本不大,季礼也可算作无伤势。 但却有了对第四分店的第一手资料,关于罪物的分配和效果。 最主要的还是,本次任务的真正主角,鬼物! 这都是不拼命无法获得的关键情报。 用“所获颇丰”来形容今夜的行动,可以说再合适不过了。 当小千度叶在十七层的尽头出现时,她的手边正是一个穿着便利店行头的女孩。 两个女孩怔怔地看着浑身是血、模样狼狈的季礼和方慎言。 很难想象,在如此糟糕的造型下,两个人气息没有丝毫改变,反而吞云吐雾间,仿若无事。 “你……” 季礼拦住了要说话的小千度叶,只是朝着旁边的女孩点了点头,轻声道谢。 随后搀扶着方慎言,在路过小千度叶身旁时,悄声说了句: “事情解决,回去等待任务开始!” 今夜的一系列交战,所谓的活人内斗,鬼来收场大戏也就彻底落幕。 季礼站在雪中,冷风吹干了那被血污浸透的风衣,为原本清冷的气质,多了一份血腥味。 他伫立着,看着面前的魔方大厦。 方慎言并没有听到猫叫,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看得见…… 现在想来,也许狸猫来此真的是为了帮助季礼。 它出现的位置,并不是暗示小千度叶,只是暗示那里是灵异结界最薄弱的方位。 从上次任务开始,已经两次。 那只灰色的神秘狸猫。 每当季礼重伤濒死、或是陷入绝境时,它都会出现。 上次是给了季礼一个调息安顿的房子,这次是现身暗示生机所在。 它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猫,甚至是不是猫都不清楚。 但很明显,是与灵异有关系。 那么这只猫,到底是什么…… “你再不走,我就要死了。” 方慎言比风雪还冷的目光,瞥了一眼出神的季礼,说的话像刀子。 季礼没理会,只是关于这只猫想不通,也就不再去想了。 警笛声遥遥地从另一个方向正在朝着魔方大厦赶来,季礼带着小千度叶和方慎言,顺着另一条小路,扬长而去。 他心里想着,这次真的该好好睡上一觉……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害死过谁 “四人去,三人回。好一个第七分店,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他们。” 白鸥路的小房子里,薛听海已经从昨夜的鏖战中抽回了心神,此时面带轻松随意地说着。 他可以这样想,但同队的几人并不是一样的想法。 尤其是经历了第七分店数次袭击后的田文以及胡里,他们对季礼和方慎言这两张脸。 可谓是记忆犹新,田文至今都忘不了方慎言那刁钻犀利的一刀。 团队中仅剩的女性店员,也是唯一一个日本当地人,柳川都美子。 都美子一直以来都被保护的很好,作为本次任务中日本人这个特殊身份,她在第四分店,过的甚至比小千度叶还要好。 薛听海,几乎任何行动都没要求她来参加。 与小千度叶一样,她也是突然在任务前夕被拉入酒店之中,摆明了就是为本次任务做铺垫。 她此刻一脸茫然,薛听海等人回来之后就赶紧去休息了,对于昨夜的事情她丝毫不知。 本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搜查情报行动,没想到晴姐直接死了。 不解中,也隐隐有些暗怕。 听薛听海的意思是说,晴姐是被第七分店杀害的。 在都美子看来,晴姐作为资深店员,手里有两样罪物,竟然会死。 那么,她一个新人…… 这次任务里,薛听海一人独大,但手下的人都太过羸弱。 晴姐,虽然也算作是资深店员了,但薛听海知道那个女人是老店员中最弱的。 对于第七分店一直心存轻视,这也是她死亡的最直接原因。 换句话说,她倒是该死。 但晴姐一死,薛听海的处境就越来越差了。 田文只经历过一次任务,胡里和都美子更是刚刚补缺的新人。 他现在表面轻松,但也在思考,到底如何去与第七分店去斗。 其实在走出十七层的那一刻,薛听海就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太过笃定了一些,万一鬼物没能将季礼和方慎言杀死,那么自己就是养虎为患。 而且这个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强烈。 他甚至感觉,很有可能这两个男人存在后手,自己万万不该让鬼物充当刽子手。 但当时的他却又没有什么办法。 如果真的由自己动手将季、方杀死,那么鬼物一定会将矛头对准他。 可谓是两难之局。 “副店长,我们下面该如何行动?”田文现在自觉是当下,最值得薛听海器重之人。 于是,提前站了出来,准备与其沟通,看能不能将晴姐遗落的最后一个罪物弄到手中。 但是薛听海,下一个举动,却让他瞠目结舌。 只见薛听海,站起了身,没有理会严阵以待的田文,反倒走向了都美子的身边。 将一个铁盒子,递到了她的手中。 “这个东西,时刻带在身边,可以保你一命。” 薛听海的声音低沉,但却还带了一份温柔,仿佛这句简单的话语,另有深意。 但所有人都没听出来,也看不透。 田文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站在一边急得抓耳挠腮。 那个铁盒子明明就是罪物,他梦寐以求的罪物,虽然他不知道效果是什么。 但薛听海也没道理将其给都美子一个新人使用! 都美子感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双手捧着盒子,身躯都在发抖。 薛听海没在此事上,多做纠结,而是看了一眼手表,对着几人说道: “现在是11月4日的下午五点钟,任务说我们需要在晚上八点抵达落日桥。 赶紧出发。” 说到这里后,薛听海话锋一转,眼神狡黠地看了一眼都美子,继续说道: “给你罪物,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都美子闻言,面色一凝,咬了咬嘴唇,不敢拒绝。 …… 一面宽大的落地镜前,季礼缓缓俯身蹲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镜面。 只是那里却不是自己,他看到了一只灰色的狸猫。 就是乡下最朴素的小猫儿,没有出众的花色,眼珠也没有异瞳,就是那么的普通。 可猫儿就是猫儿,它只是乖巧地蹲在那里,就会让人心存喜爱。 一面镜子,镜外是蹲着的季礼,镜子内是蹲着的狸猫,他们互相这么看着,谁也没说话。 忽然之间,季礼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不加掩饰地盯着自己。 盯的他无所适从,盯的他有些心慌,盯的他从这个狸猫梦里惊醒。 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就看到了一张极为冷艳的面孔,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榻上的自己。 那张脸,美得不可方物,但却少了一份活人该有的鲜活。 如果用一个恰当的比喻就是,她虽然相貌很漂亮,可却像是纸上的画作。 美则美矣,毫无生机,浑身上下散发着死板的消极。 那么这种漂亮,就不再让人舒适,反而是看一眼就觉得别扭,心中都有了负担。 梅声,就长成这个样子。 季礼睡了很久,方才醒来就看到一张脸,距离自己很近很近。 一瞬间自我保护意识复苏,他的灰黑色瞳孔中闪烁了一道黄昏的光束,翻身而起。 纤细而有利的指尖直奔梅声白皙的脖子,狠狠地按住了脖颈,一把将其扣在了榻上。 而梅声只是微微蹙眉,看着季礼那张脸说道: “无星酒店到二星酒店,六次任务。 你害死过多少人?” 季礼神经一断,从恍惚间醒来,厌恶地看了一眼梅声,从榻上起来。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不禁问道: “他们人呢?” 梅声缓缓坐了起来,将头看向了窗外。 季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所以她也选择了沉默来应对。 这种姿态更让季礼心生厌烦,起初他认为梅声应该不是普通人,所以才有些拉拢之意。 但这人身上的气质,阴郁到已经让季礼都有些不适。 季礼给方慎言打去了电话,方才知道他此刻正在和高良平一起在外买烟。 而小千度叶和池柔,则是去买菜,似乎他们在季礼睡觉时商量好了,要在任务开始前吃一顿饱餐。 雪,已经停了。 但任务就要开始了,季礼不禁开始猜想。 如果他是薛听海,现在应该在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以死相拼 “下雪天,和火锅最配了。” 只可惜,这场雪已经停歇了,不过那些人吃火锅的热情仍然没有衰减。 池柔拉着小千度叶等四人,已经围坐在榻上,小方桌上是一个铜锅,边上是菜品与肉卷。 清冷的夜晚,月色照耀在雪地上,屋内的火锅热气升腾,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发红了。 他们四个是一伙儿,剩下三个人就各自分离了。 梅声性子像雪花一样清冷,不爱说话、也不爱做事,对于火锅提不起半分兴趣,她手拄着脸颊,目光出神。 她总是在出神,看着的是一个角落中的花瓶,但谁都知道她其实什么也没看。 方慎言的伤势已经经过专业的处理,这种疼痛对于他来说算是可有可无,只是使用鬼眼的后遗症比较强大。 他此刻披着一件外套,坐在椅子上,闭起了眼睛。 正在思考再过几小时后的任务,该是时候与那只鬼正面对抗了,经历了昨夜的事情后,更激起了方慎言的兴趣。 甚至,在某些时候已经迫不及待,只是这种情绪被他隐藏的很好。 只有季礼此刻是真正地在为日后做打算,他已经思考了一晚上。 如果他是薛听海,对于接下来的任务会做出怎样的部署? 而答案,几乎为零。 尽管季礼现在已经知晓了第四分店的人员分配和罪物数量,但具体的细节仍然是一知半解。 所以只能从宏观的角度来猜测,而季礼得出的答案只有一个: 薛听海,会利用鬼物! 至于到底是什么方式,季礼还猜不出来,但他明白今天零点一到,落日桥会很热闹。 他们在昨天就已经给日本警方通讯,将第四分店那几个“杀人犯”给捅了出去。 不过季礼明白,借助警方的力量是全然不够的,有薛听海在常规手段基本上无效。 而且有了昨夜的激战,只怕第四分店的警惕性会更高。 季礼想的头有点疼,这阶段他已经和第三人格在脑海中沟通了许久,最后的结论仍然是随机应变。 尽管他并不喜欢这种不算计划的计划,可现在也只能这么去做。 终于有些心烦气躁了,季礼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万家灯火缓缓从怀里掏出了烟盒。 将今天醒来不到五小时后的第二个烟盒拆封后,他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耳边传来了池柔和小千度叶的一番对话。 “还是你聪明啊,提前煮好了锅,我们很快就能吃到嘴里了。” “提前去买菜,肯定要提前煮祸啊,这样才合理嘛!” 她们在说煮火锅的事情,稀松平常的对话,但听到季礼的耳中,不次于形成了一道闪电。 而这道闪电终于将季礼始终捉摸不透的一个疑点,顿时揭开! 季礼和第三人格同时脱口而出了一个极为关键的词汇:提前! “扑通”一声,椅子被轰然掀倒。 手中刚刚抽出的香烟,被无意识地捏弯。 季礼霎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第四分店提前接到任务赶到京都,那他们接到具体任务的时间也必然会提前! 正如小千度叶所说,“这样才合理!” 一直以来,季礼都是以他们第七分店的情况来推测,却忽略了本次任务两个分店根本就是两个单独的个体。 连任务邮件都不一样,谁说第四分店也是11月5日的零点才会抵达落日桥? 季礼终于想通了一切,赶忙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11月4日的晚间十点钟。 距离他们接收任务,已经不到两小时,那么第四分店此时此刻会不会已经率先得到了具体任务内容…… 甚至说,薛听海已经前往了搜查的途中! 一步慢步步慢,虽说酒店信息透露本次任务并无竞争性质,但既然已经结仇,第四分店肯定会对情报和线索上做手脚。 到时候,第七分店将会处处受制! 一想到这个可能,季礼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围绕在身边的气质也发生了剧变,他再度成为了那个雷厉风行的领导者。 房子里的另外几人,尤其是吃火锅的那四个,此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长发男人的背影。 高良平和池柔还在想这个店长没事抽什么风,而小千度叶则是看着季礼气息的改变,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还是崔燕青更加机智,几乎是转念思考一下后,就将已经快要到嘴的肉卷放回了碗里,赶紧穿鞋。 当季礼转过身时,方慎言和梅声就早已站定在了他的身边。 “现在前往落日桥!” “啊?”池柔筷子举的老高,有些不敢相信,“可火锅才好……” 季礼哪管她这些,只是瞥了她一眼后,直接没给众人再废话的机会,快步推开房门离去了。 “走吧,我们没有吃这个的命。”高良平似乎早有预警,他叹了口气将碗筷放下,即便他想吃,只要一秒钟就能吃到那块肉。 可他仍然放弃了,或许这就是他的选择。 不过池柔却在出发的最后一刻,还是夹起了几块滚烫的肉片,胡乱塞进嘴里,烫的龇牙咧嘴。 嘎吱嘎吱,那是活人的脚步踩在新下之雪的声音。 原本独一无二纯净的雪地,被几个深夜还要外出的店员们踩成了一团狼藉。 秩序在这一刻终将陨灭,取而代之的是混乱。 季礼、方慎言和小千度叶,三人乘坐一辆出租车,后面是崔燕青、高良平、池柔和梅声四个人挤在一起紧跟。 梅声最开始是想要上季礼这车,但却被季礼用目光给拦了下来,最后冷冰冰地来到崔燕青等人的身边。 而崔燕青看到这一幕,不留痕迹地皱了下眉,却又快速舒展了。 “所以说,你觉得我们已经慢了。”方慎言皱着眉头,看着一旁吸烟的季礼轻声说道。 季礼点了点头,他只觉得这次任务酒店有一种刻意煽风点火的味道。 好像逼得他们活人不得不内斗,为了那稀缺的罪物,不同分店早就打破了脑袋,现在又刻意分化。 “不见得。” 这是方慎言对于本次任务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而这个猜想也让季礼眼前一亮。 “我们与第四分店,看似人数有差,但罪物差距更大。 而除去罪物,两个分店完全谈不上死敌。 所以说,酒店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第四分店提供便利。 如果他们真的提前接收到具体任务内容,那么酒店的想法,或许要更加复杂,甚至是极端一些!” “什么想法?” “比如,给第四分店一个不得不与我们以死相拼的理由……”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分裂计划 相比于季礼等人的氛围,后面崔燕青和梅声这边的车厢里,就显得更加压抑。 几乎每个人都沉默不语,面带惶恐,甚至就连司机都要比季礼那边严肃许多。 这个出租车里全是新人,一个老店员都没有。 只能说他们的命不好,摊上了季礼和方慎言这两个人一起参加任务,第一次就是联合接引。 就连季礼都觉得艰难和棘手,更不要说这些新人。 池柔等人之所以要吃一顿火锅,其实也不全是没心没肺,更多的还是认为此行凶多吉少,等任务开始后再想吃一顿地道的华夏锅子。 可能真的要等下辈子了。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高压宛如下坠的千斤顶,越来越沉重,压在了众人的心头。 只有崔燕青在这段时间,眼珠一个劲儿地转动着,他始终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可以处理得当,那么本次任务他还是有生还几率的,并且就连那罕见的罪物,都有几分相争的能力! 他独自一人坐在前排,先是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后面三人的表情,咬了咬牙。 故作刻意地长叹了一声,将沉默的气氛突然打破。 池柔被他吓了一跳,使劲搓了一把脸,埋怨道:“你怎么了?” 见将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之后,崔燕青又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问道: “你们觉得店长这个人怎么样?”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但如果细细一想的话,似乎能从中听出一丝不满的意味来。 也让一直望向窗外的梅声,眼神中闪过一道光芒,可她并没有转头,更没有接话,只是继续听下去。 池柔最先脸上浮现了一丝畏惧,随后就伪装了起来,轻轻拍了下前排座。 忿忿不平地说道:“我也搞不懂我们这个店长是什么意思,明明还剩几个小时,足够吃一顿火锅了,可是这个机会也不给我们。” 她倒不是恨火锅这件事,只是觉得季礼行事作风太过武断和决绝。 团队里几乎是他的一言堂,他说什么别人就要做什么,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旁人。 当然,这些话她不敢明说,只能借火锅来说事。 “蠢货。” 梅声没有动作,也没有回话,摆明了是不想掺和这二人的事,但心底却无语地骂了一句。 “蠢货。” 甚至问出那个问题的崔燕青,也在心里骂了池柔一句,但他仍然欣喜,毕竟他要达到那个目的,就要找到“队友”。 他的脏话,并不是说池柔头脑简单,而是像这种一无是处,还想要争夺话语权的人,就连他都看不上。 但表面上,他不能显露出丝毫。 这个愚蠢好骗,且对季礼不满的女人,将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彻底被他分化出这个团队。 崔燕青,当然是想要自立。 他很聪明,也很会审时度势。 单单从季礼和方慎言的态度上就不难看出,这些资深店员根本看不起他们这些新人。 并且从小千度叶的描述中,这二人全都是那种抬手杀人,冷血薄情的角色。 崔燕青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有足够的本钱,比如拉拢一只自己的团队,将季礼孤立起来。 同为新人团体,他可谓是抓住了季礼的弱点,如果真的让他将新人们带走。 那么季礼将会失去所有炮灰,并且在与第四分店的争斗更显劣势,以至于面对鬼物,也更加被动。 这样一来,崔燕青当然就有了争夺罪物的本钱。 这就是他的计算,他观察过每个新人,池柔最好煽动、高良平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也很简单。 小千度叶一直在季礼身边,不好拉拢,就只剩下梅声。 尤其是在见到梅声与季礼的情况后,他更确定梅声也是可以拉拢的。 有了这几个人,崔燕青如果可以成功,那么他就坚信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季礼和方慎言可以说是第七分店的元老了,他们很强啊,就连第四分店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崔燕青的话,倒是很讲究,他没说季礼二人的不好,反而是一直在称赞其能力出众。 高良平那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可惜这样的人,对旁人的生命却弃之敝履。” “对啊对啊!我听说方慎言连救他的人都可以害杀,我真担心与这两人待在一起,没死在鬼手里,反倒被他们害死了!” 池柔很是时候地说出了一句,足以让新人们恐慌的话来。 这也正好撞上了崔燕青的下怀,他暗叫一声好,现在话已经来到了这个份上,是时候加一把火了。 “依我看,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掌握这次任务的罪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足够的话语权。 才可以不让季礼等人小瞧、甚至坑害我们!” 此话一出,倒是让池柔顿时熄火,她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沉默了下来,但脸上的阴晴不定却出卖了她。 这一点也在崔燕青的观察之中,他偷瞧了高良平一眼,暗自点头。 高良平表情麻木,似乎无动于衷,而池柔则表现的犹犹豫豫。 只有梅声动也不动一下,但崔燕青看到了那张侧脸上有了细微的变化。 临门一脚,就差一个契机,而崔燕青明白,这个契机季礼会主动送上门来。 “落日桥,到了!” 司机大叔还会一点点零星的汉语,虽然说的很别扭,但熄火的样子也让众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崔燕青将头看向了窗外,落日桥真的很漂亮,哪怕现在已经到了深夜的十点五十几分,可依然灯火通明。 周围有说有笑的日本男女,从出租车的两侧走开,十一月份下雪的京都,已经让太多人流连忘返,日式的小屋连绵成了一条街。 在石砖道路的外侧,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甚至两岸都摆放着黄色光芒的蜡烛,映黄了白雪,看起来温馨到了极致。 崔燕青下车的时候,只觉得连风都停了。 而他隐藏了对繁华生活的渴求,告诫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今后只剩下鲜血与争斗。 于是,他逐渐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那个长发及腰,风衣猎猎的男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中故人 京都,新雪后的落日桥。 两岸烛火映地,风声悦耳清明。 往来都是青年男女,风花雪月之时,隐隐有某种悠扬的乐曲徐徐而来。 一道道行人,从那七个人的身边掠过,都是谈笑风生,也将他们衬托得更加与众不同。 这几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份苦大仇深,怨天怨地的表情,此番前来如同上刑场一般,格格不入。 “我怀疑,他们已经离开了……” 方慎言递给了季礼一根香烟,手背捂着嘴轻声咳嗽了一声,甩了甩头吸起了烟。 季礼迎风抽着烟,烟缕从他的发丝间向后缭绕飘远,他不能去主动寻找第四分店。 事实上,当他意识到第四分店很有可能会提前接收到具体任务时,就已经明白,他们已经来不及了。 那么,现在的他只能寄希望于,酒店不要让方慎言的预言成真。 “它会给第四分店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不得不对我们出手呢……”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知情者只会是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第四分店,而他们不可能会告知于季礼。 “店长,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崔燕青似乎已经将先前在出租车上的事情忘记,此刻满脸堆笑地凑了上来。 季礼瞥了他一眼,随后越过他的目光,看向了沉默的梅声,眼神中似乎含有某种深意。 “逛一逛吧,我还没出过国。” 说完这句话,季礼已经夹着烟,一手插兜沿着岸边漫步了起来,好似与周围的行人融为一体,再难分别。 只留下几名新人在风中凌乱,他们跟不上季礼的思维了。 “莫名其妙!”池柔经过崔燕青的挑拨后,已经是看季礼十分不顺眼。 但他们都没有选择,就只能开始在落日桥附近走着。 季礼和方慎言并肩走在一起,两个相貌和气质都很是出众的男子,在这一路上还有过一些日本女人上前来搭讪。 只不过季礼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冷酷,似乎真的成为了一名游客,虽然语言不通,可举止还算绅士。 在刚刚送走一位相貌清纯的女子过后,季礼收起了笑容,就看到方慎言似笑非笑地在盯着他。 季礼看起来似乎真的心情大好,轻声笑了一句问道:“怎么了?” 方慎言双臂抱着肩膀,将口边的烟蒂涂在了地上,用脚踩灭。 “倒是没想过,你还挺有女人缘的。” 季礼脸上的笑意更甚,将最后一口烟猛吸掉,悠悠说道: “是吗?那就看看能不能引出一些东西来吧。” 前方不远处,季礼忽然看到了一个穿着和服的老妇人,此刻正跪在一面羊毛毯上,身前摆放着一些宣纸和笔墨。 那老妇人满头银发,头上插着一根簪子,看起来温和慈祥。 “你猜她是做什么的?”季礼今夜兴致很高,甚至让方慎言看出了许多往日见不到的模样。 季礼自顾自地说着:“我猜她可能是卖字的。” “算命的。”而方慎言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让季礼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反倒是方慎言面色轻松,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总是在算命,来酒店也是因为算命。” “这么说来,你很信命。” “你不信吗?” 季礼听到这话沉默了,但也随着方慎言来到了那名老妇人的面前。 方慎言上下打量了那老妇人几眼,他没有撒谎,往日来他总是很信命,否则也不会因为那个神棍指引了一个方向,他就真的顺着走。 也因此来到了酒店之中。 小千度叶此时赶了过来,充当起了翻译的作用。 经过她的交谈后,方才知晓老妇的确是算命的,不过在日本叫做手相师,专门看手相的。 方慎言将左手伸了过去,放在了老妇的面前,脸上毫无表情。 而老妇伸出了自己干枯的双手,先是抬眼看了一下方慎言,随后拿出了毯子上的墨汁,一整瓶都浇在了他的左手上。 随后让方慎言正面朝下,将手印,印在白净的宣纸上。 没过多时,一只左手的黑色手印,就被端在了老妇的面前。 方慎言这边抽空在毯子边的铜盆里洗着手,小千度叶有些欣喜地嘟囔着。 “这东西,真的可信吗?” 池柔几人也围了过来,他们原本肯定是不信的,但现在世界上都有鬼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老妇人在仔细观察那手印的纹路时,起初还面色轻松,但逐渐地忽然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像是看到了某种很是可怕之事。 那些皮肤皱起来,像是一团卷心菜,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不适。 原本的和蔼早就消失不见,而她眯起老眼,缓缓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方慎言,说出了一句简短的日语。 在这一整段时间内,老妇人根本没有看向旁人,甚至连方慎言身边的季礼,都仿佛被她选择性视而不见! 季礼和方慎言静静地看着,不过其他几人倒是被老妇人的夸张表现给震慑到了。 尤其是是小千度叶,更是不可思议,她是唯一一个听懂老妇话语的人。 先是为之一愣,但紧接着她攥着拳头,又问了一句,可老妇人却摇了摇头,不想再说话。 “她看出了什么?” 方慎言表情轻松地看向了小千度叶,慢悠悠地说着。 而小千度叶的脸色都涨红了起来,神态很是局促,在众人的目光中犹豫了很久,才说出了老妇人的占卜。 “她说,这只手的主人,三天之内必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此话一出,崔燕青登时浑身一凉,他的隐蔽心思似乎有一种被揭穿的感觉,可又觉得不可能。 其他新人们更加后怕,甚至离方慎言都远了一点。 那是方慎言啊! 他是第七分店唯一一个拥有罪物之人,“死在自己人手里?”这根本不可能,谁能杀得了他?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乎瞬间他们的目光就聚拢在了季礼的身上。 方慎言倒是一脸轻松,甚至还笑了一声,他扭头看向了皱眉的季礼:“你会杀我?” 季礼没有理他,反而是将目光始终盯着那个老妇人。 这种占卜之言,信不信都无所谓,季礼与方慎言不同,他是个不信命的人。 现在他只是怀疑,这个老妇人出现的目的,是否有些诡异。 方慎言笃信算卦,于是出现了一个占卜的老妇,并且一出手就是三天内,这是任务时间! 还说出了一个疑似挑拨般的话语,她…… “你们离去吧,我和她聊聊。” 季礼越来越觉得这个老妇人不太对劲,这句简单的占卜,看起来并非那么简单。 当众人离去后,季礼和那名老妇面对面坐着。 老妇人跪坐在季礼面前,季礼身形萧条地站在风中,表面看去像是这个日本女人,正在长发男人面前忏悔一般…… 她开口说了一句汉语,语调自然随意,就像她看着季礼的身影,那样坚定,仿佛已经在风雪中等了他很久。 “季礼…五十年后,我们又见面了…… 而你,丝毫未变!” 第一百三十九章 白面人形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就在季礼的脑海中。 明亮的灯火下,他看不到自己被风吹起的发丝,与那个苍老的日本妇人散落的发丝,两者的影子缠绕在了一起,却又瞬间分离。 季礼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不认得这个老妇人,但他认可这所谓的“故人”之词! 他很激动,这是漫长的人生中,他仅有的清醒时刻。 今天,季礼见到了一个他不记得的故人! 那么,这或许就与他过去的人生,有极大的关联! “你,叫什么名字……” 季礼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认认真真地在看着妇人脸上的每一道皱纹,想要确信自己与她的关联,可失败了。 “春山未来。” 老妇人的汉语说的很好,她看着季礼的样子时,仿佛记起了以前的许多事,甚至忘记了苍老的自己。 季礼在脑海中试图凭借这个名字看能否找到过去记忆的缺口,但却再一次失败了。 “我不记得这个名字……” 春山未来含笑观之,在越来越暗淡的烛火中,身影逐渐变得缥缈,仿佛她要消失了。 “我只有和你说三句话的权利,去寒山寺吧,樱花树下是我留给你的种子……希望的种子……” 她的身影逐渐消散了,身边流转着的灵异力量,果然又是灵异力量! 季礼看着点点荧光,从春山未来的身上缓缓飞起,融入在了风中,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要去触碰,可只碰的一手冰凉。 一句试探性的日语重新将季礼拉回了现实。 他看到自己面前仍然是那个占卜毯子,上面坐着的是还是春山未来,但她的神态却变了。 重新变为了与季礼素不相识的老妇人形象,她看着季礼的样子很是疑惑,说了一句话听不懂的日语,像是在询问。 季礼霎时间明悟了,老妇人不是春山未来。 春山未来,应该是他过去的某一位熟人,应该是通过某种特殊的“罪物”来达到了目的。 一个在五十年后,在这里等待着季礼,和他说上三句话的机会…… “去寒山寺吧,樱花树下是我留给你的种子……希望的种子……” 这句话久久地回荡在季礼的耳边,让他永不敢忘。 “不会是…前世的故人,今生来为你指引吧……”第三人格说了句像是开玩笑的话语。 也让季礼再不想在老妇人面前纠结,至于方慎言的那个占卜,是真是假也顾不得了。 季礼的全身心都被这个叫做“春山未来”的女子震撼到了,一个前后五十年来的巨大隐秘,为他的人生指出了一条崭新道路。 这是他一直想要寻找的答案,现在终于摸索到了一个苗头。 或许这是五十年前的季礼,为自己留下的后手,那么目的又是什么呢? “你得到答案了吗?” 就在季礼茫然向前走着的时候,方慎言的身影适时地出现,让他重新回到了现实。 “没有。” 季礼在极短的时间内,回到了原本的他,看了一眼手表之后,皱起了眉头。 “还有四十分钟,具体任务将会发布,可我们现在……” 春山未来之事被他压到了心底,他不得不将重点放回到本次任务之上。 七名店员汇聚在一起,他们已经将落日桥逛遍了,现在也来到了晚上的十一点二十分。 可是现在酒店邮件所说的具体任务仍然没有出现苗头。 上面指示说,会以其他方式发放,但到底会是什么方式……包括第四分店的影子也并没有见到。 不远处,一个穿着传统和服的女子手里捧着厚厚一沓传单,悠悠走来。 一边走,嘴里一边唱着日式的民调,听起来缓慢,让人有一种沉默的哀情色彩。 她款款走来,挥舞着手上的丝巾,可没有人从她手中接过传单。 季礼皱着眉头,也对于这个朝着他们而来的女人有了分警惕,但当他看着女子路过他的身边,却并没有任何动作后。 又只能将心思放在别处。 池柔在一边看着那个女子,只觉得妆容很是奇怪,煞白的白粉将脸盘涂满,甚至连表情都不是很生动。 看起来走路姿势也很奇怪,看起来犹如现世恶鬼一般! 她打了个寒颤,不由得问向了小千度叶。 “她这是什么装扮?” 小千度叶随意地看了一眼之后,点点头说道:“这是日本传统木偶剧中的人形装扮,看起来应该是最近有文乐表演了。” “文乐表演?表演什么的?”崔燕青觉得有些瘆人,往小千度叶这边挪了挪问道。 “就是和‘能乐’齐名的一种日本传统木偶剧,一般都是活人操控特质的人偶来进行表演。 这些人偶被叫做‘人形’作为主演,在舞台上会有蒙面人操控,据说这些‘人形’,虽然不是活人,却被赋予了活人的灵魂。 即将上演的会是一个时代剧,也就是古代的故事,所以她才会用这种‘面白’的妆容作为宣传。 包括文乐表演中,人形们也会被带上白面鬼面具,这种文化受众太少了,所以现在也不太流行。” 小千度叶一口气,将文乐木偶戏大致说了一遍,她越说周围几人越觉得瘆人。 甚至池柔已经开始联想了起来,那些特质的“人形”,骤然而活,被鬼魅附身的情况! “文乐表演…木偶戏……” 季礼一直在留意小千度叶的话语,他从这段话中忽然提取到了几个关键词。 不由得转过头与方慎言对视了一眼,双方各自点了点头。 在魔方大厦之时,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不就与文乐人偶戏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在当时成为了提线木偶,被那只手操控,杀人方法也极为类似。 季礼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推广文乐表演的和服女人,很有可能就是酒店所说的其他方式! 但慎重起见,季礼并没有主动去追过去,而是想要判断下,究竟是否如他所想的一般。 接下来,和服女人又一次从另一端走了回来,手上的宣传单一张也没少,根本没人去看。 而她也的确没有主动邀请季礼等人,正当季礼思考自己是否思考方向不对的时候。 忽然没来由起了一阵风,和服女人的民调被打断,一张张宣传单从她的手中自动飞起! 正朝着季礼等人飘飘而来! 而季礼看着空中纷飞的宣传单,那上面的主角是一个戴着白面鬼面具的人形! 正龇牙咧嘴、狰狞可怖地奔着季礼的脸,扑了过来。 “巧合”的是,这些被风吹起的宣传单,正正好好就是七张,分别飞向了七名店员的脸! 第一百四十章 文乐开场 狰狞的白面鬼脸,那只是一张面具而已,但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如此独特的恐怖元素。 就由不得季礼不多想了! 那飘悬在空中的宣传单,代替了眼前的世界,画中的主角是所谓的“人形”。 在张牙舞爪之间,季礼提前伸出手去一把将那传单捏在手中,边角都被揉成一团。 仿佛在这一刻,季礼成为了提线者,人形的毁灭与否只在他一念之间。 与此同时,方慎言、梅声等人也都将宣传单拿到手中。 仅仅只是如此,毕竟这只是一张面向瘆人的海报而已,还不足以让店员们感到畏惧。 像池柔和高良平担心的,也就是接下来的任务。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本次任务他们要面对的就是这场被叫做“文乐人偶戏”的鬼物…… 那个白面妆容的日本女人,迈着别扭的姿态,缓缓来到季礼面前,深施一礼。 应该是说一些道歉的话语,就要接过他们手中的宣传单。 但现在季礼哪里肯放过,如果这次机会不把握住,只怕时间一到,他们就会被酒店认定为拒绝任务。 结局,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告诉她,我们去看这场戏。”季礼看向了队伍中的唯一日本人,小千度叶。 小千度叶,同样是心怀惴惴,却又只能硬着头皮上,现在只希望一时半会鬼物还不会来。 她上前与那个白面妆容女子攀谈了起来,应该是想最大程度地了解下文乐表演的具体内容,包括戏院的场地等等。 趁这功夫,崔燕青与季礼说了几句无用的废话。 不外乎就是接下来他们就要去一个处处透着诡异,极有可能真实见鬼的场所,新人们所表现出来的恐慌而已。 季礼也实在没心思去安抚,只是简单说明,当前还并未任务时间,大体上不会有事。 没多久,小千度叶赶回来,在季礼身边说道: “十一点半有一场文乐人偶戏正式开场,观众就只有我们七个,因为他们实在是拉不到人了。 地点就在落日桥最东侧的一座地下室里,我们现在得抓紧时间了。” 季礼听着这番话,逐渐皱起了眉头,别的倒还好。 只是这场戏如果只有他们几个店员去看,万一发生意外,那么一点缓冲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做的成本和压力都太大了。 季礼犹豫了一下,对着身边的方慎言悄悄交代了一句,随后带着其余人跟随着白面妆容女子,前往那个文乐剧院。 只留下,方慎言独自一人徘徊在桥上,身姿绰绰。 “现在不怕鬼,就怕第四分店,待会看剧时小心行事。” 季礼有些担心这几名新人的心理素质,生怕到时候在看戏剧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梅声独自走在一边,面无表情,宛如冰山。 走着走着,她看到了一艘小船从水上经过,优哉游哉,但船内被挡住,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人。 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立马略过,不再关注。 当六名店员走过河上之后,船舱的围帘被轻轻翻开了一角。 一张坚毅的面容出现,最为人注意的就是他脸上有一道从下颚延伸到嘴角的浅疤痕。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仿佛在见到季礼之后,某种计划将会得以实施。 “都美子,交代你的事该做了,我会随时接应你。” …… “秋庭小姐,我们还有多久?” 小千度叶找上了那个名叫秋庭的白面女人,用日语问道。 秋庭的脸色仍然是那样不自然,仿佛她为了宣传文乐剧演,本人也彻底入戏了,以至于都影响了生活。 “快到了,就在前面。” 两个日本人的话,季礼他们都听不懂,但从越来越偏僻的路线上就能看出,应该即将到达目的地。 果然,没过多时,草坪上出现了一个一米左右的锥形建筑,上面是一道石阶通往地下的小门。 “几位,请将票费给我,自行进入即可,我还要在开场前看看能否再拉几个人。” 秋庭冲着季礼等人鞠了个躬,双手抬过胸前。 季礼从怀中拿出了一颗金豆子,放在她的掌心,面色冷峻嘚说: “不用找人了,你们的地方被我包场,马上我的朋友们会全部抵达。” 随后他看向惊愕的小千度叶继续说道:“让她带我们入场,我的话尽数翻译。” 季礼做事说话向来有他自己的盘算,小千也习以为常,没多问。 秋庭怔怔地看了这个财大气粗男人一眼,没再多说,开启了小门。 门内,是一种极为暗淡的昏黄色调,或许是因为地下室的原因。 走在石壁之中,让人有一种阴冷潮湿的感觉,这种氛围,会有人来看剧才是出了鬼。 季礼始终面不改色地打着头阵,心中默默计算自己等人大概走了几步。 看样子,这里原来应该是个防空洞之类的场所。 外表看去没什么特别,但走进去此地和迷宫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没有秋庭带路,只怕想要找到主场位置,还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原以为主场的位置,应该会灯火明亮一些,但其实真正抵达后,却发现根本不是如此。 甚至比石道中还要暗淡,黑乎乎的戏台上面,离最近的观众席不到一米。 上面吹过的风,都能直击第一排观众的面容。 季礼大致看了一眼,第三人格为他精确地说出:“此地有二十七把椅子。” 秋庭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开场仅剩下五分钟,赶忙让季礼等人分别落座。 季礼、梅声、小千度叶三人坐在了第一排,而崔燕青等人不愿离得那么近,也不想离季礼太远,就坐在了第二排的位置。 这时季礼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方慎言的信息。 “我的朋友们到了,劳烦你去接一下。” 没过多时,等秋庭再度归来时,方慎言为首来了浩浩荡荡十几二十人! 这些人一来,就几乎将整个小剧院给填满了,秋庭瞪大了眼睛都没想过这个剧院会有满座的一天。 季礼看了看风尘归来的方慎言,以及身边坐满了日本观众。 这些人,都是他交代方慎言用金钱请来的,如果真的只有七名店员,只怕一会儿会出现变故。 所以他才不惜重金,也要将剧院填满,否则万一出事,他连缓冲的人手都没有。 而正当他正襟危坐之时,一道台上的聚光灯骤然亮起,照亮了最中央的一片空地。 后台幕布后面,看不到的鼓乐团,此刻发出了沉重的鼓点,预示着一场荒诞而又哀伤的文乐人偶剧,即将开场。 季礼,看到了四个黑衣人,头戴面纱从后台缓缓登场,与黑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手中提着的白面人形。 在灯光下,人形们笑的更加狰狞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月5日 沉闷的鼓点,加上少有流通的空气,让在座的绝大部分人都喘不上气来。 这其中,则以店员们更为主要。 池柔已经将手指上的指甲咬秃了,却还在咬着,殊不知一根倒刺已经被撕下,血迹流进了嘴里尚不知情。 崔燕青此刻很想点上一根烟,可看了看黑咕隆咚的主场,又只能忍耐。 像是能够看进去这场表演的,也只有季礼、方慎言以及梅声了。 他们三个,也不是去欣赏,只是认为这场戏很有可能会对本次任务的生路指出提示。 事实上,就他们几个华夏人来说,这种艺术根本无法理解。 四个全身被黑色紧身衣裹住的提线者,坐在戏台上,舞动着手中半人大小的人偶,做出一些局面性的表演。 叽里咕噜的日语唱词,听起来犹如流水账一般,要不是鼓点密集,这更像是一场滑稽中透着肃穆的追悼会。 季礼这些人像是前来观礼的,可直到现在谁死了都不知道。 完全是一脸懵,听不出个数。 包括小千度叶,她这个地道的京都人一样看不懂这种艺术,甚至已经是如坐针毡,面带汗珠。 “四个日本男人,但他们的唱法很古怪,并没有用口语,而是腹语演唱。” 第三人格实时地在为季礼转述着他看穿的一切信息。 这场戏到底在讲什么,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台上的人,和人形木偶。 “后台呢?能不能听出什么来?”季礼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心底问道。 “重鼓、铜锣、羌笛,很奇怪……” 第三人格说出来觉得有些迟疑,他又仔细地辨认了一下,话锋一转! “不对!这些乐器都是一个人在演奏!” 季礼眉头一皱,竖起耳朵聆听,他发现紧锣密鼓之间,转折很是生硬,而且带着一份急促。 就像是一人无法三头六臂,同时演奏所有乐器一般。 “注意广播中,有时音色的差距,在那人无法跟上节奏时,会以电子音来代替,这就是造成音色差异的主要原因!” 季礼越来越迷惑了,那么如此说来,真正表演文乐剧的,就是只有五个人。 四个前台黑色紧身衣的提线者,一个负责伴奏的乐师。 季礼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在人形的身上,他发现这些人形,的确惟妙惟肖,不过也透着诡异。 他们都是半人大小,准确说更像是个十三四的小孩子。 身体的躯干不大,像是并没有完全发育成熟,亦或是本就是侏儒。 但四肢,尤其是双臂已经有成年人大小的长度。 拼接而成! 这是季礼对于人形的第一印象,至于穿着的衣服就不甚考究了,就是普通的日式服装。 最后则是面具,就是标志性的白面鬼魅面具,两只眼睛的位置扣出了两个洞。 里面季礼可以看到是宛如黑宝石似的的眼珠,只不过像是嵌死的,没有生气。 看到这里,他抬腕注意了一下时间。 此时已经来到了11月4日的23点四十七分,还有十三分钟具体任务就会发放,任务也将正式开始。 季礼犹豫了一下,随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中,他高踏步,走上了戏台! 小千度叶眼皮一跳,还没等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而其余几人虽然不清楚什么情况,但也乐于看热闹,毕竟季礼能够找到什么,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文乐剧还在表演,并没有因为季礼的登台而出现中断。 季礼眼神闪烁了一下,走到了最右边的一个人形木偶身边,伸出了双手,想要触碰一下材质。 突然后面的提线者,手腕猛地一抖。 人形突然之间,转过身来,两只冰冷的手掌一把将季礼的胳膊抓住! 季礼眉头一皱,瞥了那个提线者一眼。 他感受到抓着自己的那双手,触感竟然十分地柔软,仿若活人! 可是气息却和死人一般冰冷! “难道,真如小千所说……人形都是被赋予了灵魂的活人……” 季礼不信邪,抬手将人形挣脱,他要自己摸摸看,但同时提线者也开始了无声地反抗。 那人操纵着人形,在季礼面前展开了推手的交战。 原本压抑的气氛,反倒因为季礼的登台,出现了一丝转机,那些观众们迸发了笑声。 似乎看到人形木偶与活人争斗,是一种古怪的乐趣。 在几次接触后,季礼逐渐确认了一点,这些人形肯定不会是活人。 但到底如何制作的,材料又是什么,还猜不出来。 就这样,季礼几乎在台上带了十分钟,在距离结束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下了台。 在这段时间里,他确定了第三人格的信息。 四个黑色提现人,四只人形,一个乐师,就是文乐人偶剧的构成。 而就在季礼刚刚落座的一瞬间,第三人格突兀地开口说了一句: “右二的人形,不对劲!” 这个消息立马让季礼注意到了右边第二个人形身上。 “在你下台之时,它面具下的眼睛,动了!就盯着你的背影!” 季礼攥紧了拳头,果然还是有异常会发生。 这些人形的眼睛,他都仔细观察过,是死的,根本不会转动。 但第三人格现在却说,右二的人形看了他一眼,显然不会是视觉差异,就是眼睛转动了,到了他的身上。 “一会儿下台后,我会找这几个提线者聊聊。” 正说到这里,乐声突然一停。 舞台中央的灯光熄灭,几名提线者悄无声息地退场了。 但两边的壁灯却相继亮起,一个穿着和服的陌生女子,手里拿着厚厚一沓卡片,走了出来。 “这场剧已经结束了,时间来到11点55分,还没到零点……” 季礼有些搞不清楚酒店在干什么,但看这个女人应该有话要说。 那女子扬了扬手中的卡片,应该是纪念品一类的,说了一些日语。 随后就开始为每名观众发放,季礼数了数他们几个人的位置,若有所思。 果然,当那个日本女子带着一股清香来到季礼身边时,递给了他一张卡片。 但上面并不是日文,而是汉字。 “78小时内,创造一个标准的人形。” 此时手表上的时针、分针、秒针,正好重合在了一起。 刚刚好来到了,11月5日的零点!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一分店 落日桥岸,那艘客船上,船舱里的三人正在进行一场压抑的对话。 田文仍然对薛听海心怀不满,自晴姐死后,他凭借一次任务经历已经是在座几人中堪称“老人”的店员了。 但薛听海竟然将罪物给了都美子,这一点始终让他耿耿于怀。 最让他憋屈的是,由于第四分店管理上的特殊性,他又偏偏没有足够的资格与薛听海对峙,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他看着独坐在船舱角落,隐秘在昏暗中的薛听海,不敢言语。 第四分店,特殊的不仅仅是罪物管理制度,包括店长这个职位都极为独特。 薛听海这个副店长,可不是一个名头那么简单。 相反,店长才只是一个摆设,第四分店的真正掌权者,正是这个薛听海。 第四分店,店长薛听涛,其实是薛听海一母同胞的弟弟。 只可惜这个弟弟,比他哥哥薛听海能力上相差甚远,如果不是靠着薛听海步步运筹帷幄,只怕第四分店早就毁在了薛听涛的手中。 至于,薛听海为什么一门心思地让弟弟薛听涛,成为店长,自己屈居幕后,却又主管所有事物。 这一点,就无人知晓了。 不过总体而言,薛听海是第四分店真正话事人,是确凿的,不是店长胜似店长。 胡里很犹豫,他看出了船舱中压抑的气氛,他们已经在11月4日的晚上八点就拿到具体任务。 但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动作,反而是薛听海把都美子派了出去,执行某样计划。 胡里不禁有些犹豫,他挠了挠头打破了僵局,问道: “副店长,请问都美子真的可以毫无破绽吗?要知道第七分店领导者的能力我们都见识过的……我怕都美子,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这句话说的很委婉了,其实在胡里看来,第七分店那两个男子,能力各个不比薛听海差。 单单是从那种绝境下都能生还,并且将他们逼死一人的战绩,就已经让其胆寒。 薛听海在昏暗中,听到这句话才睁开了双眼,对于胡里的提问,悠悠一笑。 嘴角露出隐晦的笑容,“她一定会露馅,我就是要她被第七分店发现异常,再然后……” 正当众人不解其意之时,一通电话在薛听海的口袋中响起。 薛听海拿出手机,在看到那串号码的时候,脸色一正,低头琢磨了一下后,方才接听。 言语中带着一份出奇的客气,试探性问道:“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嗓音富有磁性,节奏不快不慢,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第一分店,蓝羽。” 薛听海听到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分店,心中已经明悟大半。 “蓝先生,有何指示?” 蓝羽轻声一笑,随着一阵翻动资料的声响后,他开口说道: “第七分店,刚刚抵达二星,这是他们二星后的第一次任务。 违反天海一贯规则,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店长。 目前的代理店长,名叫季礼。 长发及腰、相貌冷峻、喜着风衣,做事雷厉风行、做人狡诈多疑。 此人没有年龄、没有过往、没有未来,我在整个沪江地区都未查到此人背景。 本次任务参与者,还有一位名叫方慎言的男子,他是第七分店唯一一个有罪物之人。 似乎是一名教师身份,我虽查到此人背景,却发现他并不是教师,过去身份被人销毁。 据情报,他的罪物名为鬼眼,可破解一切灵魂攻击,不足为惧。 除此二人外,本次任务你的对手都不值一提,相信以你薛副店长的能力,处理起来不会出现意外。” 薛听海暗自点头,果然是第一分店,这份详细的资料已经足够见其实力。 不过他也有些想不通,第七分店在此之前都被其余分店认定为倒闭或是不存在,他们是怎么这么快得到情报的? 蓝羽在薛听海刚刚想到这个问题时,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提前开口说道: “第七分店里,有我们的人。” 这句话听得薛听海皱起了眉头,第一分店的实力到底强大到了什么程度。 竟然会在无名的第七分店里安插眼线…… 薛听海脸色有些差劲,蓝羽的这句话背后含义是,他们既然可以在第七分店埋人。 那么第四分店,就更加轻松了,或许现在薛听海的周围就有第一分店的眼线! 薛听海在田文与胡里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后,幽幽说道: “多谢蓝先生的提醒,代我向那位问好。 告诉他一个月后的店长任务,第四分店依旧以第一分店为主。” 挂断电话后,薛听海的脸色奇差无比,可又无可奈何。 第一分店,实力太过强悍,经过数代人店长的积累,已经强悍到所向无匹的程度。 甚至很多时候,根本不需那位出手,底下的两名副店长,就足以碾压其余分店的店长! “原来,他叫做季礼……” “副…副店长,我想请问,我们的任务到底该如何完成?”胡里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卡片。 上面赫然是一行汉字: “78小时内,拥有一个合乎标准的人形。” 卡片的背面,还有一行提示:(文乐表演团的人形除外)。 这就是第四分店接到的任务,而且他们还知道第七分店的任务。 与第四分店有些许字眼上的不同:“78小时内,创造一个合乎标准的人形。” 一词之差,但代表的含义截然相反! 第七分店需要自己制作,但第四分店只要拥有即可。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 酒店明面上写着无竞争,但给两个分店的任务根本不一致。 这就正印证了方慎言的猜想,酒店会给第四分店一个不得不下死手的理由! 这个理由,现在出现了! 田文猛地一拍大腿,将探出身的胡里推了一把,坐在薛听海面前,咬着牙说道: “副店长,都美子必定败露,必会死于第七分店之手,那样等于我们失去了京都的耳目啊!” 薛听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会心一笑,笑得很自信。 “这是我送给季礼的一份礼物,他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但无论结局如何,他从被秋庭引入文乐剧院的时候,就只能中计!”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流川有血 “78小时内,创造一个合乎标准的人形。” 这是季礼卡片上,简单明了的一句话,也是本次任务真正的执行内容。 他借着两边的壁灯,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任务信息就是这么简单。 七名店员接到的都是同一个内容的卡片。 经过前后对比之后,季礼发现了两张特殊的内容。 是方慎言的卡片,以及池柔的卡片。 他们两个卡片的正面都是一样的任务内容,这说明整个第七分店的主要任务都是一致的。 但方慎言的背面多了一句提示。 是为:“两人去头” 池柔的背面也是一句提示。 是为:“祸从口出” 这是两句表面看去,就极为深奥的谜语,但无疑是对于具体任务的生路提示。 方慎言此时和旁边的一个日本观众,交换了一下卡片。 发现他们普通观众手中的卡片,内容就很是干脆了。 一般就是些关于文乐人偶戏的讲解,传统的剧目等等等等,都无关紧要。 那么,特殊的就只是店员们。 季礼苦思冥想着,如何去创造一个合乎标准的人形。 他发现酒店这次动用的词汇,都很有趣。 它用了“创造”,而不是“制作”。 这两者看起来是个相近词,但创造的范围明显要更加广泛一些。 也就是说,他们想要制作一个合格的人形,需要用的手段很有可能会出现扭曲、夸张亦或是变格等方式。 不能拘泥于正常的制作流程。 想到这里,季礼看向了剧院的幕后,别的先不说,最起码他们应该先了解人形到底是什么。 “你在看什么?” 正当此时,梅声冷冰冰的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发现她正坐在椅子上,将头瞥向了另一侧。 那里,是已经发放完卡片的工作人员,那个白面的日本女人。 听到梅声的问话,日本女人明显是一愣,随后眼神有些飘忽,旋即准备要走。 季礼看到这里皱了下眉头,这个女人不是秋庭小姐,而是一个陌生的工作人员。 这个破剧院,说难听点,都要开不下去了,怎么会专门雇佣一个发卡片的人员。 最主要的是,这女人表现的很拘谨,眼睛一直不敢看季礼等人,却又忍不住多看,造成了一种很是别扭的感觉。 “她能听懂中文!” 梅声看着日本女人离去的背影后,对着季礼轻声说道。 那这就不对劲了。 梅声故意说出中文,也是觉察出了不对劲,所以才用以试探。 而看着她的表现,很明显是听懂了。 “她的白面妆容没有弄干净,很明显是仓促画上,与秋庭相比太过拙劣了。 这个女人,不是文乐剧院的人!” 第三人格一眼看出了妆容的端倪,赶紧在季礼脑海中提醒。 季礼犹豫了一下,现在有两个计划,一是将这个古怪女人拦下,二是追踪这个文乐团队。 看起来,应该是要双管齐下了。 剧院的人逐渐开始离场,现场也变得混乱起来。 眼看着古怪女人从后台离去,季礼心知不能再拖,当即站起身来。 对众人说道:“我们去后台。”,随后先一步冲了过去。 其实现在的行动,倒是不难理解,包括那些新人在看到卡片信息后,也都认为这个文乐团队是主要突破口。 于是,几个人前往了后台。 后台这里,秋庭已经消失无踪,就连那些提线者都撤离的无影无踪。 以至于化妆台上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只有人形们被带走了。 “怎么撤的这么急?” 事出异常,必有诡。 季礼眉头一皱,看着另一条通道,急追而去。 通道十分狭窄,九曲回廊,好在就只有这一条路,也追不丢。 当季礼登上石阶,推开那道小门时,已经置身于地面的草坪之上。 面前是一辆面包车,最后一个黑色紧身衣的提线者,刚刚上车。 在车门关闭的那一刻,季礼与为首的一人四目相对,车门轰然关闭,疾驰而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他们今夜只是为了表演最后一场文乐剧就要跑路一般。 季礼看着那辆车的车牌号,默默记下。 在车尾的门上,看到了一个黑蛇盘旋着的形状图案。 “看来,这伙人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崔燕青,也将面包车的图形、车牌号记在心中,悠悠说了这么一句。 季礼没有去理会,只是将目光看向方慎言,二人没有沟通,但却都明白对方内心所想。 方慎言,永远是善于做事的一把利刃。 他点了点头之后,叫上了池柔、崔燕青,三人一起打车离开了此地。 池柔走到季礼面前,茫然问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追查面包车去向。”季礼这次是无意识地耐心回答了池柔这个愚蠢的问题。 “那我们还留下干什么?” 季礼看了看地上的雪脚印,快步跑了过去。 那个古怪女人穿着木屐,根本走不快,加上雪地上又是天然的追踪便利。 几乎没过多久,季礼、梅声和池柔就走入了一条昏暗的小胡同。 而那个古怪女人,正惊慌失措地试图从胡同中传过去,重回落日桥最热闹的区域。 只可惜,却已经是晚了。 当女人看到季礼的那一刻,脑海中就已经传来了死亡的讯号。 她很明白,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有多可怕…… “名字!” 季礼缓缓向她靠近,并没有因为这是个柔弱的女人,而心存怜悯。 “柳川…都美子。” 得到这个答案,季礼并不意外,只不过他没想到薛听海会派这么一个女人来试探自己。 “第四分店当真没人了吗?薛听海在哪里?” “不不不,我真的不知道,副店长让我来参加文乐表演,我就来了。” 都美子算得上是有问必答了,但季礼却根本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反而是对于薛听海这个男人越来越看不懂。 都美子是他们团队中唯一的日本人,而他竟然安排其主动接触第七分店? 虽然这可以获得第七分店的具体任务内容,但以薛听海的能力,怎么会想不到都美子必定败露? 是季礼小看了薛听海,还是薛听海小看了他? 都美子还在地上双手合十的祈祷着,祈求季礼给他一条生路。 季礼不明白,但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跪在雪地上,花容失色的女人,是薛听海送上门让他杀的。 杀了,就中了薛听海的计; 不杀,也不能继续让都美子回到第四分店内,充当耳目。 那么,似乎季礼只剩下唯一的选择,就是将都美子扣下,让她跟随着第七分店。 可就当季礼犹豫之间,都美子突然身躯一僵! 跪在地上的女人,四肢开始抽搐,脸部肌肉凝固,一口混合着血丝的白沫从嘴里流了出来。 她的目光逐渐暗淡下来,几乎是不到一秒钟,整个人气绝而亡! “她事先被人下了毒,时间掐的如此之准……” 季礼忽然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喝道:“快走快走!警方就在落日桥蹲伏!” 片刻之间,一阵阵警铃声大作。 真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薛听海这一举可谓是一箭三雕。 又能得到第七分店的任务内容,又能以季礼叫来的警方对自己进行围捕,至于第三点…… 都美子变得和雪一样冰冷的身躯,突然没来由地抽动了一下。 她那凹陷的眼窝之中,竟然诡异地自行流出了大量鲜血。 血,雪……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想要的? 事实上,季礼从来没有想到会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他到底还是小看了薛听海的智慧、亦或是小看了薛听海的决心。 柳川都美子,对于第四分店的重要性,甚至比小千度叶对于第七分店还要重要! 因为他们本来就只有五个人,在晴姐率先遇害的情况下,季礼从来没有想过薛听海还会动用如此破釜沉舟的手段! 而且,牺牲的那个人,竟会是本次任务最特殊的日本店员! 就在这段逃亡的过程中,季礼听着四周大作的警笛声,心里很清楚。 警方是他自己找来的,却被薛听海利用,反过来束缚了自己的手脚。 但这只能算作是一个下马威而已。 就凭借这些乱哄哄没有准确目标的警方,根本对季礼等人构不成威胁。 季礼现在满脑子除了风声,就只剩下薛听海的这个计划。 如果他是薛听海,那么到底为什么会不惜用都美子的命做饵,或者说他这样能够得到什么…… “我们率先得到了具体内容,人数上在本次任务全面劣势,虽有罪物弥补,但第七分店那些家伙并不是罪物可以对付的角色。 我用都美子的性命引他们上钩,那么目的不外乎就是任务……” 在代入推理之中,一阵风声的涌入,让季礼想到了“任务”一次,而这个任务,当然指的是具体任务! 他忽然猛地顿住奔跑的脚步,让梅声和池柔也停了下来,古怪地看着他。 而季礼则完全沉浸在了刚才的推理之中。 “具体任务”四个字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一直以来的猜测就是,第四分店接到的任务内容,与他们不相同。 先前一直是时间上和人数上,那么现在具体任务发布了,第四分店是否也会有所出入? 季礼越想这个可能性越高,并且结合方慎言的争斗理论,那么极有可能薛听海如此做法,就是为了完成具体任务! 阴谋是一定的,甚至他给出了一个季礼只能判断却无法逃脱的绝佳阴谋! 都美子的死,绝不仅仅是一个下马威,很有可能是为了开展某种手段。 而这…… 是否与罪物有关呢…… “店长!警…警察来了!” 池柔突然怪叫一声,将季礼拉回到了现实。 他抬头一看,正巧是两个身穿日式制服的警察,正提着手电筒,有模有样地往这边走来。 不过看起来似乎他们也没想到会正面遭遇季礼等人。 季礼犹豫了一下,看向了草坪下方的马路,那里人流不多,倒是车辆不少。 只能逃了! 三个人纵步越下,季礼第一眼就瞄上了一辆正在等红灯的轿车。 他按住车门尝试了几下,但发现已经上锁,于是将怀中的枪械掏了出来。 “下车!” 即便是此时,车内惊慌失措的一对男女听不懂中文,但看着季礼那副模样,更是那极具威胁性的手枪,就足以明白一切。 那两名警察已经注意到了季礼这边的情况,正在急速追赶而来,并且还吹响了哨子。 只怕没过多久之后,就会有大批警员将三人包围。 季礼的眼神越发的冰冷了,这对男女竟然还没有打开车门的意思。 本来他不愿意再这里开枪,本来这就是一件很棘手的任务,但现在由于薛听海的暗斗,导致他不得不在警方面前暴露身份,日后的行动也会受到影响。 但现在管不了那些了,季礼叹了口气,直接将枪口对准了车窗。 “砰”! 玻璃四散而碎,大量的碎碴子溅飞到处都是,正射在主驾驶上的男人腿上! 这只是一辆小型的家用轿车,玻璃的硬度本就不够,如此近距离的一声枪响。 就连季礼的耳朵都出现了嗡嗡鸣响。 不过这一枪也有好处,将那两个即将到达的警察给硬生生吓退了回去。 可能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昨天刚刚抵达京都的华夏人,竟然可以携带枪支。 当然,这一点是酒店默许的。 季礼这个三无人员,连身份证都没有一样可以坐飞机,带一把枪根本没人管。 车内男人嘶声力竭的惨叫,但随后就被一把刀捅穿了脖子! 这把刀,不是季礼的,而是梅声的。 季礼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其实没必要杀人。 因为他已经将车窗打碎,有了抢车的条件,杀死了他反倒会激起警方的围捕。 但他看着梅声将尸体拖出,又将那个女人灭口,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这个女人,竟然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梅声感受到了季礼那双有些狐疑的眼神,轻轻说道。 季礼嗤笑了一声:“这不是我想要的,是你想要的。” 这辆满是鲜血的轿车,终于上了路。 直到他们已经离去了半分钟,那两个缩在草堆里的警察才出来,呼喊同事。 他们没枪,季礼有。 池柔,自己独自一人坐在后排座上,她现在看着梅声和季礼的眼神已经变了味。 原本只是觉得季礼生性残暴,但哪成想这个看似高冷的梅声,竟然心底更加变态。 就连季礼都没杀他们,梅声却自作主张,并且杀人灭口! 梅声此时此刻,坐在满是鲜血的副驾驶上,拿出手绢正在十分细心地擦拭着双手,那里全是女人的血。 季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发现梅声的虎口处也有撕裂。 这说明她看似杀人很轻松,但其实握刀的姿势并不对,而且力量也很笨重。 也就是说,梅声具备残杀的心理素质,可却没有足够的杀人技巧。 这倒是让季礼对于梅声更有一种新奇之感,不禁感叹酒店选新人,的确有一套。 什么妖魔鬼怪都照单全收。 就在这时,季礼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他一边看路一边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写着三个字“方慎言”。 季礼会心一笑,他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中闲逛,为的就是等待方慎言那边的情报。 而接起电话后,方慎言那边传来了活人被堵住嘴还在嘶吼的古怪声响。 “鹿苑街264号,秋庭在我手里。”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无声之言 这个夜里,并不平静。 第四分店、第七分店、文乐团体,乃至警方。 整个下京区都乱成了一锅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个寒风交加的夜晚难以入眠。 季礼特意在边缘区域转了几圈,随后将那辆车开到了河里,下车后打车前往方慎言所给出的地址。 鹿苑街264号,是一间别墅。 当季礼来到这座独栋别墅的门口时,他的脸上也有些惊色。 从最初见面来看,秋庭乃至整个文乐团体都是一群挣扎着宣传日式传统戏剧的人们。 他们,还真不该这么有钱。 要不然,也不可能为了几张戏票而在寒风夜里发宣传单了。 不过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池柔暗自咋舌,微微开口说道: “真是想不到,这几个人既然如此富裕,为什么会坚持演戏呢?” 季礼摇了摇头:“或许他们是因为真的喜欢吧……” 但这个理由不太合理,不过季礼大致可以猜到,或许是他们将这个文乐团体看的太过简单了。 “听一听秋庭小姐会怎么说?” 当季礼带着梅声与池柔进入灯火通明的别墅时,看到的正是几个抽烟男人默不作声。 以及那个卸了妆的秋庭,和茫然独坐的小千度叶。 “什么情况?” 季礼看几个人兴致不是很高,以为是问出了什么,或是得出了什么不好的结果。 但其实崔燕青扭过头看向季礼时,只是敷衍一笑。 “用尽了手段,秋庭都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反而是得到了一个不好的结论。” “什么结论?” 崔燕青面露难色,好像有些忌讳,不愿多开口。 最后还是一直背对着季礼的方慎言,幽幽转身,但转过身来的同时。 季礼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眼神一怔! 很难想象,两个如此熟悉的人,在见面的那一刻会出现一种陌生到了出神的感觉。 季礼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又发生了某种改变,但再看去,方慎言看的不只是他…… 还有池柔、以及梅声。 他们三个的这一次出现,让方慎言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 但这种恍惚感,只维持了一瞬间,以至于除了正面对的季礼之外,没人知道。 方慎言随手从怀中拿出香烟,动作娴熟,像是在掩盖着什么。 “这是这个文乐剧院最后一次演出,此后他们再无关联,相互之间没有联系方式。”他吸了一口烟后,补充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再也找不到那几个提线者了!” 季礼一听到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个团队说不出的古怪,仿佛他们是在隐藏着什么。 明明很穷,这个秋庭又住着独栋别墅。 四个搭档,包括乐师、秋庭,这六个人之间彼此竟会没有联络方式。 “那他们是怎么一起演戏的?”季礼不信邪地还是多问了一句。 尽管眼前彻底昏死过去的秋庭,已经表明,她说出的情报真实性足够之高。 “每月的第一个周六,是他们相聚在落日桥表演的日期,但除此之外这些人没有任何联系。” 这次是由崔燕青代替了方慎言发言。 季礼又一次问道:“秋庭在团体中扮演什么角色。” “穿针引线,发放传单,仅此而已。” 季礼闻言点了点头,也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为自己点上一根烟。 崔燕青摸了摸下巴,无意识地开口说道:“那么,也就是说我们真正需要着手调查的还是那四个主要团队。” 池柔等人都明白当前的局势,他们要创造一只合乎标准的人形,就必须要明白人形到底是什么,到底是怎么做的。 那么,就只能找到这伙人去了解,无论动用什么方法。 只不过当崔燕青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季礼抽烟的手一抖,缓缓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他。 气氛霎时间凝固了起来,崔燕青看到季礼那莫名味道的目光,也有些慌,他对于季礼是有一种天生的畏惧的。 毕竟,他自己就将自己放置在了一个背叛者的角度上,他所要做的也是割裂团队。 “怎…怎么了?” 季礼在众人的面上扫视了一圈,崔燕青、池柔、高良平、小千度叶,包括梅声,都认为崔燕青说的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 而他逐渐地在方慎言的脸上,找到了一种归属。 因为,他的眼神中也带着一份与季礼相同的震撼、惊愕与后怕! “四个人……是哪四个人?” 季礼试探性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的回忆中,有些东西和这些人不太一样! “不就是,三个提线者外加一个乐师吗……” 崔燕青现在也懵了,他看着季礼和方慎言表情不对,又极力地在池柔等人身上找到共同情绪。 方慎言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逐渐皱起了眉头,和季礼对视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在台上看到的,是四名提线者!!!” 季礼最终还是将这个震撼的消息全盘脱出,而这一点也让在座的店员们顿时楞在当场! 以至于第三人格都在脑海中沉默了下来,这件事情看起来太过诡异了。 目前来看,除了季礼和方慎言之外,所有人在前不久看的文乐人偶戏,台上的提线者都只有三人。 甚至崔燕青等人看到的是三个提线者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而季礼和方慎言看到的是两两相对,一个竖着的“二”字形! 由于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灵异事件会在提线者的人数上发生,彼此之间也并没有交流过人偶戏当时的场景。 包括在拷问秋庭时,方慎言等人也只是询问这个团体的情况,而秋庭本身也是游离在团体之外,根本没人会想到人数上会有如此诡异的情况发生! 甚至说,事情并不难理解。 由于方慎言鬼眼的特殊性,季礼体内的灰色灵魂潜移默化,他们两个看到的多出来的提线者,应该是鬼物的化身! 只不过,为什么鬼眼并没有给出明确地指示,包括季礼那具备一丝丝感知灵异能量的左手小拇指也没有提醒,这就很难说了。 或许,只能归结为本次任务鬼物十分特殊! “这……”池柔现在满脑子都是后怕,她不自觉地往后倒退,贴着墙壁。 现场的店员们,也都沉寂了下来,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而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那场散伙戏的时候,方慎言不留痕迹地将目光依次在梅声、池柔的身上扫过。 最终定格在了季礼的身上,在他黑色的瞳孔里,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样东西,可是他并没有说出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偷耳之鬼 秋庭这个可怜的女人,从来没有想过仅仅是一场文乐表演,为什么就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当那三个男人闯进她家的时候,最初的她只以为这是前不久投掷千金的几个富人。 可是当崔燕青掏出尖刀的那一刻,她终于花容失色。 时至凌晨,秋庭仍然没有醒过来,她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只能做的仅仅只是昏厥的自我保护。 她是无辜的,可却被安排进了酒店任务之中,或许从最开始,她的命运已经注定。 好在,目前所有人的矛头都不会再对准她了。 当所有人拧眉不语,甚至对于未来都产生迷茫的时候,方慎言终于找上了季礼。 有些事情,不得不谈。 最主要的,就是方慎言看到的东西…… 事到如今,也没有人去关注这两个人了,任务才刚刚开始,有很多东西都需要他们来主持局势。 不过,事情要到天亮之后才能展开。 方慎言递给了季礼一支烟,就趁机使了个眼色,他有很多话要说。 季礼有些不解其意,但却仍然心照不宣,二人并肩朝外走去。 破晓的阳光崭露头角,一丝光晕正拼命往高楼林立的世界里钻。 这条街上安静到了极致,恍惚间才意识到这场雪已经停了许久。 季礼裹了裹身上的风衣,有一缕发丝被卷进了衣领,他呼出一口白雾。 有些呛鼻,说明这是烟雾。 “说吧,看出了什么?” 方慎言没有说话,只是将左手的手心正面朝天,那上面是一颗眼球。 而且这眼球,竟然还在不住乱动,最长的一部分时间就对准了身边的季礼! 季礼皱了皱眉,原以为方慎言会说提线者数量对不上的问题。 没想到只是展示鬼眼,而最让他狐疑的是,这鬼眼竟然自行运作? 季礼侧目看着方慎言,心中满是疑惑但却并没有开口。 因为他明白,方慎言特意安排两人单独见面,并且一言不发,很有可能他看出了一些内幕。 而这个内幕,很有可能不能泄露! 方慎言轻轻一笑,微微眯眼,目光看到了一片树叶被雪压落,在空中打着旋。 但其实,他出神的样子说明,他真正在看的是脑海中鬼眼给出的画面。 他拿出了手机,在备忘录上灵活的手指敲打出了一行小字。 而这行小字出现的同时,季礼的瞳孔瞬间微张。 “你、梅声、池柔的肩膀上扛着一只青色小鬼!” 季礼本来毫无知觉,可在看到这行字之后,仍是不自然地用余光看向了自己的右肩…… 那里空空如也。 可是在方慎言默然地目光中,他所看到的却是…… 季礼侧头而望,在他的右肩上正蹲着一个通身被青色覆盖,不着寸缕的小孩子。 那个小孩子,头颅微微朝着季礼的嘴部靠拢,右手举起聚拢在自己的耳朵上,像是在无时无刻不再接收着季礼的每一句话! 并且,说是小孩子也有些夸张了,其实它更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甚至有些器官还很模糊。 只是那双耳朵却已经完全发育完整,季礼每一次呼吸的声响都被它全部接收。 而至于会传达到何处…… 不只是季礼,如果顺着方慎言的目光望去,穿过别墅的墙壁,可以看到客厅之中。 缩在沙发一角的池柔,肩膀上同样站着那个“偷耳鬼”,正在接收她的忐忑、包括旁边高良平的呼噜声。 而梅声站在窗口,双手藏在衣袖里,面色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其他情绪。 那是一种畏惧和厌恶,而她厌恶的对象很明显就是自己那双手。 她厌恶的到底是那双手,还是别的事情,这点无人知晓。 但可以了解到的是,她此时此刻的每一寸呼吸声都已经被偷耳鬼尽数收入。 “呼……” 一阵风声刮过,独栋别墅门前毕竟无人,原本的雪地被保留下来,随着这阵风刮起了一些雪花。 也让季礼稍稍迷了眼,他不再关注肩膀上那只他看不见的鬼物,只是垂首看向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 这根手指,其实是不同的。 从先前几次的经历来看,它在某些时候会不受控制的颤抖,这也代表着在季礼四周存在强大的灵异气息。 只不过看起来,它也并非时刻奏效。 比如此时此刻,如果不是通过方慎言的鬼眼,他完全猜不到自己的身边竟会带着一只鬼。 那么这只鬼到底是怎么来,季礼几乎完全不用思考就知道。 这就是薛听海,一箭三雕之计中的最后一步。 用都美子的死,来给季礼三人种下偷耳鬼,用以监听他们的一举一动。 只要店员们待在一起,他们的一切行动都会被第四分店了如指掌。 而关于这只鬼…… 季礼毫无解决办法。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没有任何驱赶的能力。 第七分店总共就只有一样罪物,掌握在方慎言的手中,而那也只是一个功能性质的罪物。 不过也幸亏,方慎言在第七分店里交代罪物情况时,刻意将鬼眼的被动作用隐瞒了下来。 否则,这一次季礼很有可能会惨败而归! 当你的一切行动计划全部被敌人所掌握,那就只能是必败无疑。 季礼再一次感受到了罪物的强大,甚至还可以如此使用,只不过他似乎真的不能使用任何罪物…… 不过他也不觉得可惜,能够死而复生,这已经堪比逆天般的罪物了,尽管他现在一次也死不起了。 粗粗算过,如果他再死一次,第二人格会彻底消失。 死第二次,那么第三人格、第四人格也会被吞噬。 在这个阶段,季礼也将面临灰色灵魂即将彻底复苏。 死第三次,那么季礼将会不复存在,他被泯灭的不仅仅是生命,包括灵魂,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一切痕迹。 灰色,太强大了。 “我们需要分开行动吗?”这是方慎言又一次用备忘录打出来的一行字。 看起来事情似乎也只能如此处理,否则第七分店就一点翻盘的余地都没有了。 但季礼看着面前的雪景,微微叹了一口气,又从怀中掏出烟盒,给自己续了一根。 当烟圈吐出之后,季礼捡起地上的树枝,在雪地上写下了四个字。 方慎言看了看那四个字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最后,一只穿着皮靴的脚,将那四个字全部抹除,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是雪景已经被破坏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打草惊蛇 “双人去头、祸从口出……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包车上,正在驾车的崔燕青低声地念叨着。 这是任务开始的第一日,也是78小时倒计时过了一夜后的崭新开始。 方慎言提议为了更好的执行任务,租了一辆面包车,便于转移等等。 空间很大,七个人也没有很挤,只不过这辆表面灰头土脸的面包车,开起来却很“拉轰”。 因为,每往前开一段就会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崔燕青开这车还要时刻担心,会不会行驶到一半会彻底歇火在路上。 选这么一辆车,也是方慎言的主意,毕竟季礼等人目前也属于被通缉的状态,低调点不是坏事。 不过,为什么他要提议所有人聚在一起,就另有打算了…… 季礼一直在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被灰蒙蒙玻璃阻隔了的世界,看起来很不真实,透着无尽的虚假。 “这应该是给我们创造人形的提示吧。”小千度叶在后面悄悄地回答了崔燕青的问题。 “那个黑蛇拳击俱乐部,真的没问题吗?我怎么听着不像好地方……” 池柔也在这时补上了一句。 不过没人愿意回答她这个无聊、甚至是无知的问题。 黑蛇拳击俱乐部,是昨天一晚上的调查结果。 在文乐团体离去的车身上,有一个盘踞着的蛇形标志,并且方慎言记下的车牌号,正是俱乐部一名教练的车。 而那名教练,是一个男人,名字叫做:“青山俊野”。 其实这也是季礼等人没有头绪的办法,事实上如此简单的调查方式,到底能取得什么样的结果,没有人知道。 但现在也只能去那个黑蛇拳击俱乐部碰碰运气。 至于卡片上的八字谜语,就只能等接下来的探索了。 这一趟,所有人的心情都不是很高涨,他们都明白,接下来该死人了。 像这种生存类的任务,不存在什么死路,只要你一刻没有完成任务要求,就要无时无刻处于鬼物的袭击之中。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看运气的任务。 只能祈祷,鬼物的袭击目标,不会选到自己,仅此而已。 车轮卷着雪地,飞速行驶。 时间过得很快,黑蛇俱乐部还是位于下京区,只不过偏于东南方向,花费了一些时间。 当车辆停下之后,季礼拉开车门下车后,风中是一条商业街。 不过现在这个清晨,并没有太多的行人,甚至许多店面都没有开门。 季礼左右看了一眼,这里大多是一些酒吧,拳击俱乐部会开在这里挺不合道理的,不过也许是倾向于会员制,有固定的用户,那就难说了。 看着面前的二层小楼,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季礼。 真正到了要面对的时候,季礼这个名义上的店长,还是要成为领导者。 他没有心急,从怀中掏出烟盒,对着方慎言挥了挥手,低头交代了一下后,方才走向了大门。 而方慎言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季礼的打算其实也简单,他担心一会出现什么变故,留一个执行力高的人守在门口随机应变,是防备。 并且,他认为如果高山俊野在俱乐部的话,或许在见到一些不速之客后,会逃走…… 这个文乐团体不对劲,他们这么缜密和严格的控制联系,一定是有所畏惧,或许是做了一些不法的事情。 所以季礼,出于保险起见,还是将方慎言留了下来。 当吞开玻璃门的那一刻,一股热气就朝着季礼迎面扑来。 这里面仿佛与安静的外部是两个世界,无数身材强壮的男人正在挥舞着自己的拳头砸向对面的陌生人,亦或是好友。 还有一些人们,甩着汗珠不停地在锻炼臂力和步法。 总之,拳击俱乐部在这个清晨人数并没有季礼想象的那么少,而这一点也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突然一个身材高大、体型健壮的男人堵在了众人面前,那极具压迫性的身材比季礼高了大半头,应该会有一米九多。 季礼看了看男人手腕上的黑蛇纹身,微微点头说明自己来对了地方。 男人还在说些什么,可他一句也没听懂,反而是从怀中掏出了照片。 那是高山俊野的全身照,从衣着上看,应该是在拘留的时候拍的,照片上的男人中等身材,相貌平凡,只是那双细长的眼睛引人注目。 而面前的大汉,显然不是季礼要找的人。 交涉的事情留给了小千度叶,季礼带着崔燕青和高良平往里面走去,可那个大汉摆明了不让他们进去。 无论小千度叶如何交涉都不肯,甚至连金豆子都倒出了几粒都无法说服他。 季礼的脸色越来越冷,一股厌烦从胸口中升腾而起。 他自苏醒以来,人生就只是任务,而他的目的也是完成更多的任务,去找天海得到关于他的一切。 这也就养成了一种十分独特的性格,无论什么人、什么东西干扰了他的任务进程,那么不管无辜与否,都只能死。 “砰!” 一声枪响,从季礼敞开的风衣发出,那个大汉眉心中弹,轰然倒地。 霎时间,俱乐部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门口的季礼。 而没了障碍的他,终于得以说上几句话,做上该做的事。 “店…店长……”池柔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了,但这是她亲眼看到的季礼杀死的第一个人。 所有人都在纠结于季礼无故杀人一事,只有梅声来到季礼身边,轻声问道: “杀人会打草惊蛇,这不该是你的智慧。” “我就是要打草惊蛇!” 季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抬起手对着一个墙角抬起手机要报警的男人,腿上就是一枪。 “五分钟之内不许报警,下一枪会是头。” 小千度叶已经习惯了,她十分不想替季礼翻译,但没办法,好在季礼这次没下死手,全当提醒,她还是将这句话翻译了过来。 梅声皱了皱眉,五分钟…… 联想到季礼刚才如此高调的做法,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一声来自门外的惨叫骤然传来,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季礼的这声枪响还要洪亮!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封邮件 “原来这才是你想要的?” 梅声霎时间反应过来,仿佛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季礼是一个怎样的男子。 季礼没有理会她,朝着高良平微微扬了下头,而高良平似乎领悟力也不差,猛地一掀帘子,把大门推开。 门外的一切,正让季礼嘴角一笑。 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彻底昏死过去,袖子外的手掌时不时还抽动一下,正在被方慎言提着,往面包车里丢。 而方慎言留意到俱乐部门内的众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没错。 高山俊野,就这样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被季礼以这种打草惊蛇的方式给逼了出来。 现在摆明了,这个文乐团体一定是从事过一些不法行为,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他们联系十分保密,也因此对于警方势力很是忌讳。 季礼也正是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用如此极端的方法。 乱糟糟的俱乐部内,已经有些人按捺不住,事实上一把枪根本奈何不了如此多的壮汉。 好在最初的时间里他们都被震慑住了,而高山俊野又跑的太快,以至于根本没给季礼造成任何麻烦。 一切,都顺利得出奇。 当场面稍有些骚动之时,季礼却已经带着众人撤出俱乐部,钻进了面包车中。 一阵白烟飘过,破旧面包车那独有的轰鸣,一骑绝尘。 高良平看着自己座位旁,昏死过去的男人,脸上微微有些新奇,他还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脸,嘟囔了一句。 “电棍果然是个绑票的好东西,就这么就拿下了。”崔燕青这次并没有开车,此刻坐在副驾驶转过身看了看高山俊野说道。 现在开车之人换成了池柔,本来是想让梅声来的,可惜她说不会。 小千度叶怜悯地看了看高山的面孔,在心底叹了口气,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高山俊野的选择让他的确脱离的警方手中,但却落在了店员们的手里。 而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比被警察抓走还要坏! “给他弄醒!” 果不其然,季礼看着已经到手的重要线索人物,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而了解季礼之人都明白,高山俊野悲惨的命运即将开始…… 高良平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高山的脸颊,但效果不大,随后他又抡圆了胳膊,狠狠来了个巴掌。 但没想到高山只是哼哼了一句,仍然没有醒来。 直到…… 早就准备好了,甚至特意坐到后排的方慎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刀,几乎没有任何警示地一把捅进了高山的大腿! “啊!!!” 强烈的痛感,终于将高山的昏厥刺激醒来,现在他要承受的不只是电击,还有那把插在腿上不停放血的刀! 高山醒了,先是惨叫了一声,随后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 但被提前绑好的手脚,并不能让他逃脱魔掌,反而方慎言将那把刀拔出时,鲜血飚起的一幕,差点又让他昏厥过去。 季礼有些厌烦地拿出手帕擦了擦被溅到脸上的血迹,摇下车窗丢了出去。 不满地看了方慎言一眼后,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要知道文乐团体一切,所有成员的名单,住址、身份、背景、关系……” 小千度叶心知这关乎所有人的性命,除了对高山的无奈之外,也只能壮着胆子,翻译着。 但高山的反应似乎有些出乎季礼预料,他听到这个问题先是表情一愣,在之后就是猛烈的摇头。 激烈的样子好像是在辩解着什么事情,说话的语速也极快,听得小千度叶不住地打断。 季礼皱起了眉头,难道事情又有变故? “他说了什么?” 小千度叶,调整了一下,因为高山给出的答案断断续续、并且毫无逻辑,他完全已经被吓傻了。 在几度措辞后,她方才说出了高山的话语。 “他说,文乐团体的提线者有三个人,但他们彼此互相都不认识,并不知道另外那两个提线者的身份,包括他们戏台上的打扮也是为了伪装。 唯一和他有联系的,是那个乐师。 他说有一次在演出结束后,也是出于好奇偷偷找上了乐师,二人喝过一次酒。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详细的资料了。” 季礼听着这话,很自然地陷入思考,又很自然地为自己点上一根烟。 “问他,伪装的目的是什么?” 高山似乎并不算是一个很有脾气的人,更没什么胆量,在面对这种情况下知无不言。 小千度叶这次翻译的很快, “大概在半年前,高山俊野接到了一个神秘邮件,类似是一个邀请函。 邀请他定期在落日桥出演文乐人偶戏,每次出场就会给出一千八百万日元。 起初他以为是骗子没怎么理会,但当后来生活实在维持不下去,就答应了下来。 而奇怪的是从他回复邮件的那一刻,门铃响起,一个人形就位于门口。 再之后,又来了一封具体的规定邮件,例如就是不得告诉任何人,他出演落日桥文乐人偶戏、表演时也必须穿黑色紧身衣、团队之间不允许通报身份等等。 否则不仅会没收所有资金,还会受到惩罚。” 这大概就是这个文乐团队的秘密了,他们全都是被一封神秘邮件汇聚在一起的人,互相并不认识。 “诶?那他怎么可以和乐师私下喝酒,这不是违反邮件的规定了吗?”高良平在这时茫然问道。 而季礼摆了摆手解释道:“这不是关键,他只是喝酒并没有得知乐师的真正身份,属于钻了邮件空子。” 说完这句话,季礼看了一眼惊慌的高山俊野,心里想着那么下一个关键点应该就是乐师了。 这次任务,很大程度上需要情报的积累,否则很难拼接出“人形”的生路来。 于是他赶紧让小千度叶问起乐师那边的情况。 而得到的回答是,高山俊野也不清楚乐师到底住哪、亦或是叫什么。 只是在喝酒的时候,是在下京区的西北方,六谷仓商业街,而他们当时由于为了隐瞒身份,前往了一个名叫“灰色夜梦”的酒吧。 那间酒吧,是属于面具酒吧,里面的人基本都会戴着面具喝酒、搭讪、相识。 季礼得到了下一个任务点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好在也不是一无所获。 而这时方慎言突然问道:“高山俊野接到的邮件是什么样子?” 众人听到后不由得一愣,但旋即明白过来,怎么这么巧,这伙文乐团体身为重要线索人物,竟然也是由一封邮件汇聚在一起。 那么,此邮件和酒店邮件又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四十九章 首次攻袭 一个是人偶戏的邮件,一个是酒店的任务邮件。 其实如果推论的话,两种邮件倒是有很多共同之处。 高山俊野等人定期前往落日桥演出,不也是像出任务一样吗? 而他们在此期间也要遵守许多规定,否则就会遭受到严厉的惩罚。 只不过,相比来说,似乎从目前来看,这些人并没有遭遇到什么生命威胁。 这只是一伙被利益诱惑的普通人,因为金钱相聚在一起,至于为什么躲着警察,也很好理解。 毕竟,一个平平常常的演出,会带来常人一生难以达到的财富,是个正常人都会往不好的方向联想。 高山俊野此刻垂头不语,只是面部的肌肉还在颤抖,按照邮件上指示,这是他最后一次表演了,从此之后会恢复自由身。 但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的结束,其实才是真正任务的开始。 而更加不幸的是,他们并没有摊上一个保留仁慈的分店,而是遇到了季礼、遇到了方慎言。 “和酒店邮件不一样,他们接到的邮件更像是一种病毒。 会黑进电脑或是手机,比如高山是在电脑接到,而乐师是在手机上。 这个邮件来的时候,屏幕会被渲染成一片漆黑,只有同意和拒绝两个选项,否则就无法退回桌面。 而这个页面的背景,除了黑色之外,还有一个缩小版的人形logo。” 高山俊野已经将一切知晓的全部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只能祈祷季礼等人在他没有价值之后,能够留他一命。 “季礼…你听到了吗……” 就在这时,第三人格在脑海中突然开口,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而季礼沉思的样子被打断,但却并没有声张。 只是缓缓地长舒了一口气,将指尖的香烟丢出了窗外,一股没来由地大风把烟灰又吹回了车厢之中,也洒在了季礼整洁的风衣上面。 “把高山俊野丢下去吧,就现在!” 小千度叶有些吃惊,她最开始还认为季礼还要有所询问,但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消息。 而就在她愣神的那一刻,季礼突然转身扑了过来,一把抓住高山俊野的衣领。 猛地爆发力,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用力之大甚至只是抓着衣领,就几乎将高山整个人提离了座位。 高山俊野误以为季礼要对他下死手,剧烈的挣扎。 而季礼丝毫没有去管,只是脖颈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对着愣神的高良平暴喝一声:“开车门!” 高良平距离高山俊野最近,他的反应稍慢了半拍,但手脚还算麻利,可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方慎言在座位的最后,没来由地多了一阵心急,随后左手手心的眼球猛地冒出来,睁开眼死死地盯着高山俊野! 在他的画面里,一只手赫然出现在了高山的头顶! 还是那只手,那只青灰色的手掌,它的五根指头上存在着无数根丝线,正在下垂,并且有目的性地直奔高山俊野的头颅、四肢,身上每一寸可以缠绕的部位! 而在所有人眼中,高山俊野已经完全停止了挣扎。 但这也是他死亡的开始,他的表情就定格在了被季礼抓起那一刻的慌张,能够表达恐惧和无助的只是那双圆睁的眼睛。 可这一切都于事无补,僵硬是从头颅开始的,随后就遍布全身,从头到底,这是一个开始。 直到他的脚掌也被丝线缠绕,定格。 随着一阵咔咔咔的骨骼被掰断声响,高山俊野几乎是在两秒钟之内,彻底死亡! 而他死的时候,季礼提着他衣领的双手仍然没来得及放开。 高山俊野说过,他接到的邮件里,第一条规定就是不允许告诉任何人他出演落日桥剧场的文乐人偶戏。 但他还是说了,或许在他这个普通人的心中,还想不到即便是遭遇惩罚,又能怎么样。 更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而第三人格对季礼的提醒,当然就是指这一点。 他是第一个意识到,高山俊野必死无疑之人,从他成为线索人物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这一次,季礼等人没有选择杀他,但鬼物还是没有放过。 就像是此时此刻的鹿苑街264号,那栋独栋别墅之内,秋庭小姐已经化作了一具尸体,呈现的是一个古怪的舞姿。 秋庭也没有被季礼杀害,但其实在店员们离开后的同时,鬼物就将她处死,这是违反规定的惩罚。 这次的鬼,很新奇、也很奇怪。 它似乎是以传播诅咒的方式杀人,但却模仿的是天海酒店的处理方式。 秋庭、高山都是死在了规则惩戒之下,这点和酒店一模一样。 但接下来,事情同样没有结束。 因为方慎言看到了那只扼杀高山俊野的手掌,竟然并没有离去,而是朝着右侧平行地移动着…… 这次的目标,直指距离死者最近的高良平! 而此时的高良平根本看不到那只鬼手,他的身体呈现侧躺的姿势,半个身子处于车门之外,双手攀在季礼的椅背和敞开的车门上。 这是一个十分别扭,和不平衡的姿势,导致他大头朝下,双腿翘起。 同时…… 丝线重新垂下,按照很自然的规律,先一步缠在了距离其最近的双腿上,高良平的腿上! 高良平看不见鬼,但他能够时刻感觉到盘旋在自己头顶的阴冷! 可这个年纪已经很大的老男人,脸上仍然没有太多惊慌,即便他已经确认自己就是七名店员中最不幸的那一个。 他即将成为第一名被残杀的店员! 可是高良平仍然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双腿自脚掌开始,那种僵硬感和凝固感,正在向身体的上肢攀升! 这只鬼杀人,不是瞬杀,但也只有两秒钟的时间。 在这一刻,这个在社会最底层生活了五十八年的老实人,只能选择接受,无奈的接受。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季礼做出了一个极为违反本能的行为。 最起码,这是一件绝对不可能该是他做的事情。 季礼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地抱着高良平已经下半身僵硬的身躯,一同跳下了行驶中的面包车。 两个狼狈的身影在两侧的杉树林不停翻滚,带翻了宁静的雪堆。 死亡,也随着他们的跳车而即将抵达! 第一百五十章 圣人、恶魔 “季礼?!” 疾驰而过的破旧面包车,带走了一声来自小千度叶的惊呼。 她喊出的名字只是季礼,却没有高良平,或许在她的潜意识之中,相比于高良平来说,季礼真的是这个团队不可或缺的角色。 但车轮滚滚仍然没有因为有两人的掉队而停歇,这一切都来自方慎言的命令。 他甚至没有转过头去继续关注季礼那边的情况,只是冷声叫崔燕青加快车速,赶往秋庭的别墅。 没有人比他还要了解季礼,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救人? 高良平几乎是必死无疑的,一次杀不了下一次还要杀,天涯海角,没有罪物的他俩根本无法抵挡。 而季礼此举也绝对不可能是为了救下高良平,他的性格不支持做出这种行为,以他的智慧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那么,季礼跳车,很明显是带有强烈的主观意识,他是为了得到什么…… 只不过,面包车上的人们不懂,也没有再理会。 季礼现在很疼,在疾驰的车上跃下,没死已经算好事了。 或许是因为这辆破面包车根本开不太快,也多亏了这片杉树林以及昨夜形成的雪堆,否则他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就在跳车之后,还有心思保护高良平。 方慎言的想法没错,但也错了,季礼的确是想救下现在的高良平,只是现在! 季礼在翻过身的那一刻,大量的雪花飞溅,他还有足够的行动力,抬起酸痛的胳膊,一把尖刀顿时出现在手中。 高良平此时此刻,下半身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在他的感知中完全没了双腿的掌控权力。 在季礼和高良平看不到的位置,一只青灰色的手掌正在飞速追来。 而等它到来后,高良平必死无疑。 “快来了!快了!快了!!” 第三人格还在脑海中为季礼提着醒,倒数着死亡到来的时间。 而季礼却已经将那把半长的尖锐刀子,捅进了高良平的大腿骨! 但并不是捅一次而已,而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似乎是要将整个骨骼切烂,为的不是伤害,更像是将这两条腿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割掉! “孩子…走吧……” 高良平终于在这个时候醒来,他黝黑中泛黄的皮肤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失血的苍白。 声音轻颤着,他感受不到疼痛,但还是知道自己死定了。 他的年纪,的确可以做季礼的父辈,只不过这只是从相貌上来看。 没人知道季礼到底多少岁,哪怕他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 季礼还在忙活着,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有一些还溅入了眼眶之中,配合上那骇人听闻的行径,简直如同午夜恶魔。 他当然是听到了高良平的话语,可没怎么往心里去。 第三人格还在带给他警示,右腿现在已经几乎可以掰下来,但他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将其掰断,而是继而转向左腿。 “你来不及了!那只鬼马上要到,我们的试验要更加果断些!” 第三人格能够大致感应到面前不足两米的位置,那只手已经即将抵达,此时再去卸掉左腿完全来不及了。 季礼犹豫了几下,随后将那把刀随手扔进了雪地里,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躺着的高良平。 高良平此刻的精神已经出现的萎靡,眼睛半睁着,嘴唇上下碰撞,像是在念叨着什么。 季礼没有认真去听,大概是在呼喊一个名字。 而他紧接着,从怀中再度拿出了手枪,对准了高良平的左腿骨,狠狠地扣下扳机。 这个时候,鬼终于到了。 一条条丝线,从肉眼不可见的位置垂下,先是挂在了高良平现在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大腿上。 季礼一直在轻声默数着时间,随后眼睛中猛地迸发出精芒。 一只脚猛地踩向了那一对早就被他打断的腿骨! “咔嚓!” 这个声音不大,但听起来足以让世间的任何人心存恐惧! 高良平的两条腿,一直到大腿根处,全部被硬生生踩断。 而在肉眼看不见的位置,鬼手上的丝线还来不及再度困住高良平的其他身体部位,就因为腿部被脱离,从而再一次失去了对高良平的掌控。 现在,它牵着的,只是两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断腿! 季礼咬着牙关,双手抓着高良平的肩膀,将他强行带走,地上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鬼手,这一次没有追来。 这也让第三人格松了口气,在脑海中沉声说着: “好在,我们赌对了,这只鬼绝对不可能在同一时间无所顾忌的出手。” 今非昔比了,现在是任务时间之内,就算这只鬼真的想要将所有人杀死,但它也只能一个个去杀。 这也季礼敢下来去强行救下高良平的原因。 当然,季礼也十分明白,他救得了一时,无法救下一世。 这样冒险而为的目的,很不单纯。 现在的季礼就和风中的雪花一样冰冷,他拖着的是一个半死之人,内心坚硬无比。 并没有因为高良平先前的话语而有半份心软。 早在跳车之前,他就想到了一个想法,关于生路的想法。 当然,生路在这次任务中是明摆着的,就是在规定时间内创造一个人形。 而他要试验的,是一条无视鬼物攻击的方案,可否成立。 在这片不知为何地的杉树林中,长长的血痕一直连接到了遥远的深处。 那里有一座木质的小屋子,孤独地坚守在无人之处。 现在终于等到了许久之后的第一个光顾者,寒冷和孤寂得以缓解。 而高良平的伤势,也被季礼精心地治疗,包括处理伤口、敷药、以及输血。 截止到目前为止,季礼仍然是在尽全力救下这个男人。 做好一切之后,他看着地上平躺着,枕着一卷衣服半昏半睡的高良平,沉默不语。 眼神中带着一种圣人般的理智和恶魔般的冷漠。 他轻轻眺望着远方,心里很清楚鬼还会来的。 更清楚,他救下高良平的真正目的,是以另一种方式看着他死…… 而在这个过程中,或许会得到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家、人、风、雪 异国他乡,好在有风雪作伴。 季礼是一个从来都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的人。 基于这一点,他做出的所有事情、说出的所有话语都会带着独有的目的。 旁人无法理解,那只能说明不够了解他。 方慎言大致能够猜出一部分,所以他放任了季礼的行为,让他放心大胆地去试。 面包车上的那些新人,还在为高良平的遇袭而感到惊骇。 只不过没多少是对这个男人的同情,更多的是对死亡的恐惧,更担心这样的事即将会落在自己头上。 日头在密林之中看不到了,阳光稀少的样子让季礼以为已经来到了黄昏。 但其实现在只是下午的两点二十七分而已。 在无聊之际,他听到了一声粗壮的喘息声,仿佛有个男人刚刚被噩梦的剧痛惊醒。 高良平醒了,他睁开眼的一瞬间,表情有些恍惚,旋即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下半身。 一股极难形容的表情挤在了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 有害怕、有惊讶、有痛苦、而更多的是无奈。 他悠悠地看向了房间内的另一个人,那个人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谢谢……” 季礼方才睁开假寐的眼睛,他知道高良平会醒的,也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不用谢,因为对你来说这不能算作好事。” 高良平得到这个冷冰冰的回答,麻木的脸上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即便是鬼今天不会再来找他,他也绝对活不下去了。 且不说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能够撑下去,没了双腿,就已经成了废人。 谁会照顾他,谁能带着他走。 死,是一定的,哪怕距离任务结束其实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但对于他而言,却和一生一样漫长。 在痛苦和无助中死去,就是他的宿命。 “愿意的话,死之前帮我一次。” 季礼的声音很轻,就像他此刻指尖上的烟缕一样轻,混进风里。 高良平直直的盯着天花板,那里什么也没有。 “我答应你,店长……” 季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递到了高良平的嘴边。 他的内心一片平静,没有太多对于生死的情绪,高良平对于他来说只是个过客,也是他的棋子。 仅此而已。 “救下你,让你以这个姿态残存,是我的计划。 在魔方大厦的行动中,我意识到这只鬼杀人十分具有艺术性。 包括待会你死的时候,应该会被掰断所有的肢体,摆成一个古怪的舞姿。 当然,也许你也不用死。 我不清楚在任务开始后,鬼物的能力会被酒店限制多少,如果它没能力为你愈合双腿的伤势。 那么它极有可能会不对你出手,让你以这种方式存活下去,并且此后的六十多小时内不再遭遇攻击。 当然,前提是我们能够创造出一个标准的人形。” 这就是季礼的计划,从跳车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了。 在任务开始前的魔方大厦行动时,鬼物的杀人方式特殊,它不会杀害身躯有破损,乃至残缺的人。 但任务开始后,在先前高山俊野死前,他的伤口却并没有愈合。 那么,是否是鬼物真的被剥夺了治愈的能力,还是它自己的某些原因,就无从得知了。 所以,其实高良平这边的事情,只是一场试验。 现在的高良平,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必定会成为鬼物的优先攻击目标。 而季礼可以通过接下来的遇袭中,判断伤口对于鬼物杀人的判定方式有无影响。 如果真的有,那么他会立马将自己的耳朵割下来,扔进火中烧毁。 如果没有影响,那么高良平在被杀害的同时,他也可以全身而退。 对于季礼来说,此番行动,他百利而无一害。 圣人的理智、恶鬼的冷漠,完全矛盾的两种情绪,是季礼的代表。 他没有人性,可没人有资格来指责他。 毕竟,在当时高良平遇袭时,不论以何种目的,也就只有季礼出手救了他。 可谁都知道,光靠帮助,总会到极限的那天。 高良平无动于衷地听着季礼的计划,缓慢地点了点头,身上的伤痛还在继续折磨着他的神经。 不过渐渐地,他的脸上浮起了微笑。 “我高良平活了五十八年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二十三岁的时候,铁饭碗没了,我成为了第一批下岗的那伙人…… 身边的朋友都一个个去往了南方,据说那边发展的很好,可以让人赚上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是让我听着都胆颤的数字。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下海,都有能力赚上那么多钱。 我就留在了那座东北的边陲小城。” 高良平一直以来都活的很麻木,包括他现在距离死亡已经不远了,说出的话也透着人生的无力。 世代的每一粒灰尘,落在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大山。 “四十六岁死了媳妇,人都说是我命硬把她克死的,但我其实明白。 她是得了乳腺癌,可她一直没和我说,就这么拖着,而我一直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因为,我真的拿不出钱来治…… 是家破人亡,还是家不破人亡…… 当年,我选的是后者。” 只有说到这里的时候,高良平才在眼角流出了一行浑浊的眼泪,仿佛他这样的尘埃最底层,眼泪都是脏的。 “我还有个儿子,我要养着他,家真的不能破…… 儿子很争气,考上了山明市的大学,据说是国家重点。 我也跟着来了。 我想高兴,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世界上仅有的亲人恨着我,恨我为什么一直知道却不肯去救他的妈妈,恨我为什么不能像别的父亲一样有钱有势,这样他的妈妈就不会死! 咳咳咳…… 救了他妈,他就没了前程…… 家破人不亡,还是家破人亡…… 季礼…… 店长……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季礼一个字都没有说,他能够听懂这个故事,因为这本就是一个真实的人生。 但他无法做出选择,因为他没有家。 更不懂这个字背后的意义。 只不过他看着这个明明才五十八岁,却已经垂垂老矣成了八十五岁模样的男人,心中渐渐有了一份悲哀。 “你以后都不用去做选择了。 今天你死了,你的儿子,我会让他一生都不会因贫穷而去面对无法选择的人生劫难。” 高良平挣扎着,抬起了手掌,眼睛都要瞪出了眼眶。 “谢……谢……” 高良平的身躯越来越生硬了,而他双腿的断裂处,凭空出现了一双腿骨,血肉正在幻化而出。 死亡,还是要来的,无论你过去经历的是何种人生。 季礼缓缓站起了身,在地上留下了烟盒与打火机,转身离去。 当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季礼看到了无情的风雪。 在第一名店员真正身死的那一刻,雪又一次下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乐师身份 “没有作用。” 季礼将身上的风衣再次裹紧了,走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之中,眯起了眼睛。 这个结果其实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高良平还是无法挽救地死了,最开始季礼也只是灵光乍现。 原以为能够借助本次鬼物杀人方式特殊属性上,做一些计划和部署,但没想到还是一点空子都没得钻。 酒店并没有限制鬼物的愈合能力,那么就只能是从这个文乐团体入手了。 现在第一名死者已经出现,而他们对于人形到底是如何制作的还知之甚少。 为今之计,也只有那名乐师。 为此,他给方慎言拨打了电话,那边似乎一直在等待季礼的消息,片刻后就被接通。 “我是方慎言。” “高良平死了,你们现在在哪儿?” 方慎言那边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六谷仓商业街,灰色夜梦面具酒吧。” 季礼没有什么吃惊,他早就知道方慎言那边会处理好一切。 于是走出杉树林,在马路上等待着过往车辆,准备借一辆、或者劫一辆。 …… 等到季礼感到六谷仓商业街时,天却已经完全地黑了下来。 不过这里的热闹程度倒让他有些耳目一新。 一直以来,山明市不算小了,但也和京都这种城市无法相比,尤其是那琳琅满目的高楼大厦。 霓虹之间,闪烁着都市独有的魅力。 季礼将车停到路边,弃车离去,但却把钥匙和一颗金豆子留在了车上,与此同时后排座上一个昏睡的男人挠了挠胳膊。 “灰色夜梦”酒吧里,歌舞升平,群魔乱舞。 直到季礼推开酒吧大门后,他才明悟过来,为什么面具酒吧存在的意义。 因为只要戴上面具,仿佛就和真正的自己完全分离,没人知道这张面具后的脸,是平凡还是俊朗,更不知道人心如何。 面具带来的是更多的肆无忌惮和搭讪空间。 季礼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佩戴面具的人,但也成为了最亮眼的男子。 在摆脱了几名醉酒女士的烦扰之后,季礼从前台那里要了一张黑色的半截面具,以及一瓶精纯的黑麦伏特加,直接开盖灌了一口。 再往里走,穿越人群,他见到了几个熟悉的背影,正排成一条线,坐在一起。 而他们的脚下,还有几个面具都被打碎的醉鬼,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来了?” 方慎言独特的嗓音,将季礼拉到了队伍之中。 季礼看了看几人,但却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仔细看了一眼后说道:“崔燕青呢?” 方慎言桌上摆着酒杯,但看样子是一口都没有喝,回答道:“主动出去盯梢了。” 季礼微微一皱眉,因为他在外面,并没有看到崔燕青的身影。 “高良平呢?”戴着狐狸面具的一个女子,紧张地开口。 季礼一听就知道是小千度叶,又把高度数的伏特加狠狠地灌了一口。 这两口下去,竟然只剩下了半瓶,而季礼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缓缓地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出来,但刻意省略了高良平的人生。 或许是他认为无关紧要,又或许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你…你用高良平的命去试验一个毫无把握的生路?不!那还根本不是生路!” 白脸面具是池柔,她有些不敢相信。 但季礼也没有理她,他只是觉得没必要隐瞒而已。 随后瞥了一眼地上的几个醉汉,又看了看冰山一样的梅声,她戴着一个很符合名字的樱花面具,看起来这些人都是因她惹的祸。 “可他好歹是我们的同伴,总要给死人一点尊严吧,你……” 方慎言打断了池柔的絮叨,敲打了下桌子沉声说道: “我们根本不知道乐师的任何信息,只是听高山俊野说过,他时常会来这间酒吧。 只能通过细节来搜寻,比如乐师多个乐器一人来用,那么必定是一个身强体壮的人。 而且,敲鼓以及敲锣,都需要很强的腕力,我可以肯定乐师的手会十分粗糙,虎口处应该会有裂痕亦或是老茧。 就只能如此排查,而且时间也不站在我们这边。” 他说的这番话倒是十分合理,只不过工作难度确实大了点。 这么大一个酒吧,十分杂乱,大约有四五十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次,想要找出这种细节之人,谈何容易。 梅声等几人都已经进入了搜寻行动之中,季礼则是蹲守在前台,不时灌一口酒,等待着人来人往。 时间过飞快,光是一个搜寻行动就进行了数个小时,眼下已经到了11月5日的夜间8点多钟。 夜晚的来临,导致人流量剧增,可是无论如何去寻找,都根本找不到符合标准的人。 崔燕青也早就回来了,加入搜索。 季礼的桌前,已经摆了三个伏特加,路过的人看到这种酒量都忍不住吓一跳。 “你喝不醉是吗?” 第三人格对于季礼的酒量也十分惊叹,事实上季礼自己很清楚。 他喝这些东西,就跟喝水一样,虽然有口感上的滋味,但却得不到醉酒的感觉。 这或许是他的体质本身就有一些特殊,在此之前他倒是没有了解过。 这时,他摇了摇手中第四只空荡荡的酒瓶,对着服务员招了招手。 前台的一个小姑娘,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提着一瓶高度数的伏特加,放置在了季礼的面前。 说了一句他根本听不懂的日语。 季礼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刚刚又进门的几个客人,有说有笑地从他身边走过。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皱了下眉头,视线偏移,看向了那名小姑娘。 先前季礼一直没有留意过这个女人,只觉得按照先前的推测来看,这个乐师应该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 但女前台刚刚送酒的时候,他才看到这个女人的手背上贴着几块创可贴,尤其是双手的虎口处缠着纱布。 季礼的眼睛越来越明亮,他们的思维陷入了误区。 谁说,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只有男人能干,眼前瘦弱的女人,哪怕是个新手也一样可以。 因为他们也是在执行任务,那只鬼哪会给他们安排男女之分! 毕竟,高山俊野始终没有提起,与他喝酒的人,到底是男是女! 季礼不动声色,拎着酒瓶,刚开始走的是直线,随后就刻意地画起了圈,仿佛在一瞬间就从清醒之人,变成了醉鬼。 就在女人转身的那一刻,季礼适时地身子一歪,作势摔倒。 这一倒,就正好倒在了那女子的怀中。 季礼看见了她半截面具下羞红的侧脸,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色彩。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去陪他! 今天还在下雪,作为下京区最热闹的场所之一,六谷仓商业街几乎是人满为患。 季礼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女服务员就在他的身边,还在尽心搀扶。 事实上,季礼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用自己这幅皮囊来执行某种行动,但显然是效果斐然。 方慎言、梅声等人就跟在二人的后方,时刻警惕着四周有无动静。 他们是一群异类,街上只有这一行人戴着面具,但也见怪不怪。 之所以没摘下来,也是因为待会可能还是要做一些违反日本法律的事情,面具好在也可以有所遮掩。 小千度叶看着季礼的背影,撇了撇嘴。 她很清楚这个男人就是装醉而已,同时也为这个疑似乐师的女子感到可惜。 或许在乐师眼中,她此刻搀扶着的是一个陌生而又神秘的东方男子,尽管语言不通,可仍然醉心于其独特的气质。 季礼的相貌一直都算出众的那一种,虽然皮肤有些苍白,可在雪天里反而显得锐意和精致。 尤其是那头与风衣同样颜色的长发,灰黑色的异瞳,让他多了一种魅力。 “就这么被他忽悠走了?”池柔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现在的人真就那么好骗吗? 方慎言始终没有说话,撑伞的手掌上落下了一片雪花,“跟下去,看季礼会带她去哪。” 事实上,季礼由于装醉又不会说日语,根本没有决定权,反而是乐师带着他摇摇晃晃,进了一个街角的居民楼里。 方慎言等人追到这,也就断了线索。 “看样子,季礼是被她带回了家……” 崔燕青嘴角微微抽动,眼神中有一种艳羡之感,恨不得他现在立马和季礼调换身份。 方慎言看了看时间,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甚至只是一根烟的功夫,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无比清醒又无比冷漠的声音:“502。” …… 季礼坐在卧室的椅子上,看着床榻上昏死过去的女子,左手边摆放着一部手机。 这是女子的手机,上面的页面,是一封邮件。 黑色背景,白色人形logo,内容信息:11月4日深夜11点05分,于下京区落日桥,表演最后一次文乐人偶戏。 乐师的身份,已经确凿无疑。 季礼将那玄黑色的半截面具轻轻摘了下来,手里攥着的是一张照片。 这名女孩,今年只有23岁,名字叫做“葵山月”,照片上的她笑的很甜很漂亮。 只不过季礼看到这里不由得又看了看,床榻上女孩的双手,那里已经血污斑斑。 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当方慎言等五名店员来到502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小千度叶进门后,看了眼正在吸烟的季礼,又看了看葵山月,上前探了探鼻息,松了口气。 但旋即,在看到女孩的清秀容貌后,又不免哀伤。 可惜了,作为本次任务的线索人物,结局真的太惨了。 即便是季礼等人留下活口,也必然会被鬼物所杀…… 小千度叶轻轻摸了摸葵山月的侧脸,也只能是叹口气,无法补救。 除非,他们真的放弃情报…… 方慎言就没这么多怜香惜玉的想法了,直接从桌上拿起水杯,将大半杯冷水泼在了葵山月的脸上。 女孩霎时间惊醒,看得出来季礼根本没下重手,只是将其击昏。 葵山月醒来的那一刻,先是一阵迷茫,随后就看着阴气森森的方慎言,又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一个劲儿地往床头缩。 嘴里碎碎念着的,应该是求饶之类的话语。 这番话小千度叶也没必要翻译,而她将目光看向了沉默的季礼身上。 季礼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像是正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并没有急于询问情报。 就这样在沉默的气氛下,葵山月的情绪越来越不好,似乎从这些陌生人的脸上读出一种特别的压抑。 她率先承受不住地发疯外逃,可每一次都被方慎言重重地扔回床上,最后不得已将其捆住。 小千度叶微微侧过头,葵山月看着季礼的身影一直在说些什么,而她也不好翻译。 等了许久之后,季礼幽幽说道:“问她,可否知晓提线者的情报,无需说出具体信息,给我们适当的提示即可。” 小千度叶闻言一愣,季礼这个要求给出的很是笼统,让她有些不好判断如何翻译。 方慎言微微琢磨了一下,明悟了季礼的用意,随后问道:“你是想将所有提线者都弄到手,再一起询问?” 季礼听到这话,点了点头,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时也为自己续上一根烟。 “目前来看的话,他们的死无法避免了,而每次单独询问,都有极大的可能会遭遇鬼物袭击。 我们还要找上两个人,算这次会是三次袭击,这样的话我们根本扛不住。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钻鬼物邮件的空子,让线索人物说出大致的提示即可,无需像高山俊野一样将所有事情全盘拖出。 等到所有人聚齐了,那样或许我们被袭击的次数会大幅度降低。” 这个想法是可行的,只不过季礼也吃不准,这个表面上的规律是不是鬼物的杀人规律。 但他不是神,只能尽力做到这些。 得到首肯后,小千度叶开始对葵山月进行的详细的询问。 而在这段时间内,季礼和方慎言所有人撤到了客厅之中等候。 大灯开启,光明充斥了房间。 季礼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崔燕青,他在面具酒吧里就觉得这个男人不对劲。 按照方慎言等人所说,他一直在酒吧门口负责盯梢,但季礼赶到时却并未发现其身影。 这说明,在某一个时间段内,崔燕青是失踪的状态。 那么,在这座陌生的邻国都市,陌生的街道中,一个外国人举目无亲无友,他能找上的人能有谁…… 不过季礼并没有明说出来,反而是看了一眼就转移了目光。 小千度叶没一会儿走出了卧室,对着季礼和方慎言说道: “葵山月说,她曾经出于好奇,跟踪过一位体型最为瘦小的提线者,一路跟到了郊区,茂山林景区公园之中。 而在那里,提线者消失了,那是一座京都最为偏僻的场地,不仅没人去逛,周围更没有居民区。 也就是说那个提线者很有可能,是茂山林公园内的一个工作人员!” 季礼闻言点了点头,对着方慎言、梅声和池柔说道:“那我们现在出发,把那位请过来。” 说完这话,他就要走,崔燕青却拦住了他的路。 “店长,那我呢?” “你就留在葵山月身边吧,等着。”季礼心中微冷,似笑非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崔燕青两眼瞪得溜圆,心中一万个不乐意,谁知道这个情报会不会引来鬼物。 他自己留守在这里,很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池柔皱了皱眉,像是看不过去了,走到崔燕青身边打抱不平: “崔燕青一个人待在这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我看根本没有必要……” 季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略微思索后,语气懒散地说道: “有道理,那你就留下来陪他吧,如果走出这座大门,我会杀了你们。”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叛徒作用 一路疾驰,还是那辆破旧到了极致的面包车。 这一次它发出的声响,已经比车上的老音响还要声高,开在路上极有回头率。 车上有四个人,梅声和小千度叶坐在后排座上,一个朝左看、一个朝右看,谁也没有说话。 梅声是一贯如此,从进入酒店开始,就一直处于出神的状态,仿佛世间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只是风景,看一看就足够了。 而小千度叶则是心情很差,自从任务开始后她发现自己做的事情越来越让世界观崩塌。 从最初的魔方大厦住户、再到高山俊野、再到现在的葵山月,死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即将死去。 尽管她不愿意那么去想,可这就是事实,她不是操刀者,但却是帮凶。 她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进行这场惨无人道的杀戮之旅,只要被他们找到的人,都会被杀、亦或是被鬼物灭口。 而这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一直无能为力。 渐渐的,她愿意相信季礼的话,没有人是无辜的,每个人都是伪善的,即便她不肯直白的承认,可现实就是如此,她也一样。 季礼和方慎言也没有说话,他们不是不想说,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雪越下越大了,路况也越来越偏,距离城市边缘的茂山林公园也越来越近。 车厢内的空气也渐渐冷了下来,寒冷在沉默中越发扩散。 当车子经过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疾驰后,终于在一个遍布黑暗的山林公园门口停歇。 这辆宛如苟延残喘的老者的破面包车,难得有了一段休息的时间,不,应该说是彻底休息了。 因为这次停车,并不是方慎言踩下的油门,而是自动停下。 车前盖已经冒起了黑烟,很显然是跑到了足够的寿命,它再也不用受罪了。 方慎言站在车前,还是不太开心,因为车贩子告诉他,这辆车最少还能开五百公里,而现在还不到一百公里就完全报废。 季礼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方慎言的肩膀,不知是安慰,还是自嘲。 漆黑的夜色下,公园门前只剩下一座泛黄的路灯,可想而知,这座公园到底有多不受待见。 幽幽之中,连成了片的山林在昏暗中化身成了一只沉寂的野兽,正在等待主动钻进口中的猎物。 而现在,它等到了。 梅声和小千度叶并肩在前面走着,季礼则和方慎言步伐缓慢地跟在后方,这个公园单单从表面看去就足够广阔,想要找一个人绝非短时间能办到的事情,所以他们四个人根本不急。 而这时方慎言很懂的将手机拿了出来,打开了备忘录,敲下了一行字: “留下崔燕青,是刻意而为的吧?” 季礼看着不停被飞雪击中的屏幕,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掌轻轻拂过,也写了一行黑字: “崔燕青不正常,他先前离开面具酒吧,很有可能是被第四分店找上了门,但我想他必不敢答应。” 方慎言看到这句话,倒没什么吃惊的表情,或许他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诚如季礼所说,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中主动外出的崔燕青,一定是有猫腻。 而此时此刻,能够与他产生关联的,也就剩下第四分店。 季礼、梅声和池柔的身上全都有鬼,这只鬼应该是属于一种罪物,可以起到监听的功能。 他们都没办法将其处理掉,但留着或许在日后会有奇效产生,现在的作用就是让第四分店麻痹。 “可是你现在又把池柔拖下了水,这两个人是一丘之貉。 我想如果先前崔燕青还没有下定决心与第四分店合作,那么现在就一定确定了,是你把他逼上了这条路,并顺便带上了池柔。” 方慎言这一次打了不少字才将这件事讲明白。 他大致能够猜出季礼如此做法的目的,但他仍然有所担心,因为如果崔燕青和池柔都叛逃到了第四分店那里,那么他们第七分店将会失去现存店员的三分之一。 虽然这两个可有可无,但毕竟是两条性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创造更多的价值。 季礼点了点头,认可了方慎言的话语,但他更清楚一点。 那就是薛听海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看上崔燕青和池柔,他也是在利用这二人。 现在来说,如果崔燕青真的与他联系,那么就已经将自己逼成了弃子。 在第四分店利用之后,无情抛弃的弃子。 而季礼的嘴角在这一刻浮现了一丝笑意,接过方慎言的手机,轻轻打出了一行黑字: “有些时候,叛徒比同伴的作用要大上许多。” 这句话的背后深意有很多,方慎言看了一眼之后,将手机放入了口袋之中,随后又不禁看了下季礼。 他在季礼的脸上看到了自信,也看到了掌控全局的桀骜。 事实上,季礼从来都是一个足够骄傲的人。 …… “该死的!” 而六谷仓商业街边缘的民居楼里,502之中灯火通明,但里面的二人的心情已经沉进谷底。 崔燕青狠狠地攥紧拳头,猛地砸向了墙壁,发出砰的一声。 “季礼!你tm不得好死!” 池柔现在根本不敢往卧室里看,那个名叫葵山月的女子死不死都与她无关。 此刻她蜷缩在沙发的一角,背靠着墙面,双手抱膝,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着,每一句都与季礼的祖宗八代有关。 “他在针对你我,你看出来了吗?” 崔燕青脖颈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事实上他从来都没想过季礼会这么狠。 他自以为自己一向伪装的很好,包括前不久第四分店找上自己的事情,也被他遮掩的滴水不漏。 但季礼还是将最艰难、最危险的差事交到了他的手上,这只能解读成是一种刻意的为难。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他就是要玩死咱们两个!”池柔现在除了怕死之外,就只剩下对季礼的暗恨。 刚才窗口外的风声都差点将她吓的精神失常,导致目前她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理智。 崔燕青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陷入了极端的疯狂之中。 他是个聪明人,深知当前的情况,要么是季礼刻意针对,要么就是对他起疑,而每种对于他来说都是极大的噩耗。 这就导致现在的崔燕青,甚至没有任何思考,就将自己的心放在了季礼的对立面。 也十分轻松地就往第四分店的方向靠拢,尤其是先前薛听海主动找上他时,提出的那个条件…… 崔燕青看了一眼还被捆在床头精神萎靡的葵山月,向前猛冲了几步。 站在了池柔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几个字: “与其日后他负我,不如今日我负他!”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找,薛听海 风还在刮,雪里似乎也在夹着雨,总之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 窗户上倒映着两张因憎恨而变得面目狰狞的两张脸,谁也不敢喘着大气。 池柔被这句话吓到了,是真的吓到了。 她将放在沙发下的腿也抱了上来,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可还是怔怔地看着崔燕青,她需要时间来反应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杀…杀了他?” 很明显,池柔哪怕已经不再年轻,可却还是太过稚嫩,她的心机比之崔燕青都远远不如。 崔燕青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抓起桌上的烟盒,为自己点上一根,攥着打火机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 其实他也在畏惧,季礼的名头很大,最起码在第七分店里已经根深蒂固。 他一个新人,如何去推翻? 现在有了第四分店的帮扶,只要他一个电话打给薛听海,他就有了和季礼对抗的资本。 哪怕是偷偷摸摸,可仍然有了下绊子亦或是手刃季礼的机会。 他不觉得自己的心理有任何问题,因为他只是想活下去。 现在来看,崔燕青和季礼之间只能活一个! 崔燕青猛地搓了一把麻木的面容,丧失力气靠在沙发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什么都想通了。 “池柔,你还不明白吗?季礼对我们不单单是不信任,甚至已经有了排斥,亦或是杀心。” 池柔听得心头一颤,她还记得季礼在临走前的那句话。 他说过:“只要你们离开这座大门,我会杀了你们。” 池柔的眼皮都在颤抖,别看她对于季礼有诸多不满,但始终没有真正与其对着干的想法,因为她没这个胆子。 甚至到今天为止,她仍然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又没有明确的利益矛盾,为何要成为你死我活的对立面…… 崔燕青偷偷瞥了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女人的心思,脸上更有厌弃。 如果不是池柔最蠢,如果不是他实在挖不来人,如果他还有的选择,池柔绝对不会成为他的“盟友”。 但现在他只能尽全力去劝说,逼着池柔和他站在同一阵营。 毕竟,只有他一个人,也实在没底气和季礼暗斗。 “你醒一醒吧!”崔燕青猛地高声咆哮,将沉思的池柔吓了一跳。 “高良平!他是怎么死的?你真以为事情与季礼说的一样吗?高良平心甘情愿替他验证一个想法?” 崔燕青依然抓着这一点不放,尽管季礼没有撒谎,但这件事在普通人看来,的确很残忍。 这句话彻底击中了池柔的心缝里,她一直以来都不具备与季礼彻底决裂的条件,毕竟危机没到她的头上。 只不过从高良平这件事上,她隐隐能够看出来,这些新人的命在季礼眼中一文不值…… 池柔浑身直哆嗦,不知是吓的还是激动的,但良久之后,她真正才与崔燕青对视了起来。 “那么…你想怎么做?” 崔燕青听到这句话心中松了一口气,扭曲的五官在这一刻更显狰狞,从怀中掏出了手机。 拨通了一个电话。 “薛先生,我们的约定还奏效吗?” 季礼惯于玩弄人心,所以他刻意留下了崔燕青,又把池柔也推给了他。 目的就是担心崔燕青有所顾虑,不敢独自一人反叛,甚至还在离开的最后,留下了一句狠话。 也正是这一句明显表露杀机的话语,真真正正地将崔、池二人推给了第四分店。 从崔燕青的这则电话开始,季礼曾经与方慎言在秋庭别墅外,写下的那个四字计划,也彻底步入正轨。 而就在崔燕青与池柔陷入人生最重要的一次选择时,在他们视线无法抵达的卧房里…… 葵山月原本激动的情绪,骤然安静了下来,那一直没有停歇的日语辱骂,在这一刻突然顿住。 捆缚在床头已经被磨出血痕的手腕,停了一下,随后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脆响,仿佛体内的骨骼被凭空折断…… 披头散发的葵山月,缓缓扬起了头,那张苍白的脸被大半的乌黑秀发遮盖,只露出一只眼睛。 目光穿透了墙壁,直勾勾地盯着客厅之中对此毫不知情的那一对男女,僵硬的手掌微微抬了起来。 这一次,她说了一句话。 “你们来一下……” 而她说的是一句汉语…… …… 距离葵山月的家有三十公里的城市边缘,茂山林公园之中一座值班室内,此刻四名店员正在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是一个大约六平米的小屋,除了一张实木桌外,就只有一张折叠床。 床头柜上的小台灯,挣扎着在黑夜里释放微弱的光芒,尽管光明不多,但却将床铺上那一滩猩红的鲜血照的很是刺眼。 房屋的主人,很明显是被害了,也许又没有被害,只是受伤后被人带走。 整个公园之中,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屋,那么主人的身份已经不用去猜测了,正是季礼等人苦寻许久的那名提线者。 “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或许与天气寒冷有关,我猜测应该距离事发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 方慎言轻轻用指尖触碰了一下那摊血迹后,皱着眉头说道。 梅声与小千度叶将目光看向了正伫立在门口吸烟的季礼,在这种情况下,很明显是有人捷足先登。 那个人,就只有薛听海! 季礼的目光远眺,那里黑漆漆一片,不知他在看什么,只是良久后嗤笑了一声,旋即转过头看向了方慎言。 “我要薛听海的手机号码。” 说完这句话之后,方慎言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走向了门外。 而在路过季礼身边时,季礼不留痕迹地拿出了手机,屏幕上有一段被他编辑好的话语。 方慎言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裹了裹身上的衣衫,走向了正对面的一片密林。 他拨通的是潼关的电话,现在的第七分店如果有谁能弄到薛听海号码的话,就只剩下他。 电话几乎没有任何停歇,他这边打过去,就被接了起来。 现在已经11月5日的深夜23点,可见潼关那边也在一直等待着季礼这边的消息。 “呵呵,我还以为会是季礼打来,没想到是你。”潼关的声音还是透着一股自信和底气。 方慎言没那么多客套,上来就点明: “我需要薛听海的手机号码。” “时限?” “尽快。” “好。” 二人的对话极快,都没有废话,而就在潼关即将挂断电话之时,方慎言又一次开口。 这次他的话语更加冰冷,就和现在的风一样冷。 “还有,薛听海的现实身份,他在现实的家人成员,包括他们的住址!”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场阳谋 京都的风声已经顺着听筒传到了留守在山明市第七分店之中的潼关耳中。 而他在听到方慎言的话语之后,罕见地沉默了半晌,方才幽幽说了一句话。 “祸不及家人……” 潼关的“迂腐”再一次刷新了方慎言的认知,也让他眉头重新皱在了一起。 “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去找余郭。但你要考虑清楚这次任务的特殊性,每耽误一分钟,就有可能多死一人。” 这倒是方慎言的心里话,尽管现在第七分店仅死了一个人,也许也是死在鬼手之中的第一名店员。 但他有预感,在明天、亦或是后天的某一时刻,死亡将会集中爆发。 这只鬼,似乎正在有意地让两个分店先斗下去。 虽然方慎言不愿意上当,可却必须要忍下来,因为现在很明显第四分店的具体任务,与第七分店的具体任务出现了冲突。 薛听海正在极力阻挠第七分店的任务进程。 这是酒店的手段,也被鬼物乐得利用,他们这些被称之为“资深者”、“元老”、“强大店员”的一些人,也不过是区区玩物而已。 潼关又一次沉默了下来,方慎言也没有催促,等待着他的回答。 “十分钟之内薛听海的一切信息全部交到你手中,但去找薛家的行动,我不再参与、更不过问。” 这就是潼关的选择,也彻底暴露了他的性格。 潼关绝对不是一门心思迂腐之人,他更像是一个在合理范畴内保障自己和身边利益、生死的人。 在善良与伤亡两者出现了矛盾之时,他也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调整抉择。 总体来说,潼关比季礼更适合担任一位领导者,因为在他的手下会享受到最稳妥和安全的保障。 十分钟的时间不长,只是梅声发会呆的时间。 十分钟的时间也不短,足够让季礼的脚下多出了四五根烧尽的烟蒂。 他正在思考,想着崔燕青此时此刻会和池柔是否已经确定反叛,想着薛听海现时现地正在作何部署。 也就在这时,方慎言带着一身雪花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将手机递给了季礼。 季礼大致看了一眼过后,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没过多久就被接了起来,看起来薛听海也在等待着季礼。 不过季礼这次不急了,反而是斜靠着房门,看着风雪,点上了这段时间的第六根香烟。 季礼不说话,薛听海也不说话。 直到一声支支吾吾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到了季礼的耳中,现在已经确定了提线者就在薛听海的手中。 “薛听海…听说这个名字是你父母所起,有什么深意吗?” 等待了许久,万万没想到季礼开口的第一句竟然会是这样一句话。 饶是薛听海也不由得为之一愣,但旋即就轻松一笑,唇枪舌剑地反击道: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之人,甚至‘季礼’这个名字是否为真都无人知晓,我们之间终于没了障碍。” 这段交涉很古怪,季礼点出查到薛听海父母早早身亡,而薛听海也反击季礼是个无名无姓、、无父无母、无身无份之人。 季礼长舒口气,一缕绵柔而有力的烟缕从口中吐出。 “不绕弯子了,提线者在你手上吧,我想我们之间该把恩怨处理了,谁活下去谁才能有资格完成各自的任务。” 这倒是一句很中肯的话语,也十分理智。 如果薛听海的具体任务内容与季礼一样,那么他肯定会无条件答应,但可惜从一开始酒店就暗自将他们设置成了对立面。 “那我也和你直言相告,我们第四分店的任务内容就必须要与你第七分店作对,所以我们之间不死不休……” 然而薛听海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季礼却一口将他打断: “薛听海十五岁父母出车祸身亡,也在那时辍学,供养弟弟薛听涛上学,指望他能出人头地。 但可惜薛听涛在你的保护下,不仅没有养成独立而又聪慧的性格,反而越发懦弱与自卑。 这一切,都源自你这个哥哥的过度强势与关怀。 不可否认的是,你对于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好的过分,或许对于你来说,他就是你在这里挣扎下去的意义。 毕竟,你们是同一时间进入了第四分店!” 薛听海那边的脸色在季礼的话中越来越差劲,阴沉如水,却还继续听了下去。 季礼没管那些,吸了一口烟后,继续说道: “薛听涛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心情的好坏你都要插上一手。 你不允许他受到半分委屈,也一手将其扶上第四分店店长宝座。 那么,你自认为薛家上下全无亲人,也无所顾忌,但你是否知晓你的弟弟,薛听涛。 他还有一个女友!” 这就是季礼掌握的全部,他心里知道薛听海这个人,没有软肋,唯一的软肋就是弟弟薛听涛。 所以他让方慎言主要查的也就是这个薛听涛。 而似乎薛听海忽略了薛听涛还有个女友,一直都没有去管,现在留下了一个巨大破绽。 薛听海沉默了半晌之后,冰冷一笑:“听涛的女友?呵呵,那又如何,死了也就死了,你用她来威胁是无意义的。” “那么,如果那个女人怀了薛听涛的孩子呢?他(她)只要出生,就是你薛家唯一的血脉!” 这一次,薛听海沉默的时间更加漫长,甚至隔着手机,季礼都能听到那边粗重的喘息声。 薛听海由于自幼丧失双亲,对于弟弟这个唯一的亲人疼爱有加,而他始终不知道薛听涛的女友竟然怀着身孕,那么这或许就是他的第二个亲人。 季礼很知道用什么来算计一个人,薛听海对亲情的缺失,被他完全掌握在了手中。 在这段时间内,薛听海也给薛听涛发出信息问候,最终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看起来,弟弟对于这个哥哥太过畏惧,以至于一直没敢说,一直在隐瞒,生怕薛听海为了斩断软肋,阻止他们之间的交往。 “我要的东西,你能给我了吗?” 但就在季礼以为事情被他全盘占据主动之时,突然听到薛听海电话那端的放声大笑。 “季礼,你真的以为这就能威胁到我吗?你有一个筹码,可以! 但我要告诉你,剩余两个提线者全都在我手中呢? 你用一个筹码,换不来两个提线者!” 季礼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薛家血脉在薛听海心中的重量。 “一换一,我可以允许。” 在沉思片刻后,季礼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可接下来薛听海的话又让他再度沉默下来,也让他越发猜不透。 “不!我两个都给你,但要你自己去取,11月6日,下午两点来下京区神木端商场! 你放心,我们第四分店绝不会再阻挠你,因为你要应对的也不是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鬼物上身 薛听海就这样挂断了电话,说完那句话后悄无声息地离去。 季礼轻轻将手机放回了口袋之中,他有些不太理解。 如果说薛听海真的不在乎薛家血脉的话,就不会沉默了那么长时间。 那么也就是说,其实他最后说“一换不了二”的言论其实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而季礼真正担心的也是这一点。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薛听海,尽管他一直再高估这个男人的心机,但现在来看他的难缠程度还要更高一个层次! 因为,这是季礼第一次猜不透他。 薛听海联合第四分店,将最后两个线索人物绑走。 但却并没有太多的要挟,甚至在经历季礼的威胁后,他反而乐于放手。 这很明显是一场阳谋。 如果季礼不去神木端商场,那么下一步行动内容就将彻底断裂,他们很难再找出苗头来创造人形。 而如果他真的去了,只怕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一场强烈的生死危机。 薛听海的最后一句话,季礼深信不疑。 因为他的确没有必要埋伏,有鬼一个,就足够了。 季礼长叹了一口气,事实上他愿意去见鬼,也不愿意与薛听海争斗。 很明显,在纸面实力上就远超过他的薛听海,头脑方面一样不落下风。 他设计的圈套,就连季礼都不得不往里钻。 “真的要去吗?” 小千度叶走上前两步,有些犹豫地问道。 现在哪怕是她都猜得出来,第四分店设置了一个圈套。 “要去,现在文乐团体,第七、第四两个分店各掌握一半,而我们的任务一定要比第四分店要复杂。 他们如此简单地就将另外两人奉上,并且用意是以鬼来杀我们。 那么就是薛听海根本不在乎人形的创作方式,他在推着我们走,等待着我们完成任务。” 方慎言坐在了乱糟糟的床铺上,从怀中拿出烟盒,为自己点了一根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现在来看,第七分店已经陷入全面被动,现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问题也随之而来,明天下午两点,由谁去神木端商场? 方慎言在沉默之中,缓缓站起了身,看向了季礼说道:“这会是一场恶仗,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倒不是他多么高风亮节,只是觉得在座的几人之中,也就他们两个配合更加默契。 同时自己有鬼物的加持,尽管无法抵挡鬼物袭击,但起码能够监测鬼物的行踪。 不过季礼抬头看了他一眼,却缓缓摇了摇头。 “不,你是最不应该去的,薛听海最想除之而后快的人,只是我,所以我必须要去。 而我们这次去的人也不能太多,否则难免伤筋动骨。 如果我死了,你还可以作为领导者,继续完成下面的任务。” 季礼说完这句话,缓缓将目光看向了小千度叶。 小千度叶心中咯噔一下,但旋即就释怀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作为第七分店中的一员,不能时钟碌碌无为,被动保护。 于是她抢先在季礼开口前,说道:“那么,我和你去吧,我还能给你提供翻译。” 然而让她出乎预料的是,季礼同样也没有点头。 “能不用你,最好不用,你是我们在京都的活地图,少了你会有很多麻烦。” 说完这句话,季礼将目光看向了梅声。 梅声那边像是一直没有听到他们讲话一样,始终将目光看向窗外,背对着众人,仿若局外。 当气氛凝滞下来的时候,梅声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她转过身来,脸上仍然带着一种病态的麻木情绪,和冰山的气质融为一体,只是说了两个字。 “我去。” 季礼得到肯定后点了点头,梅声的确是他的第一人选。 这个女人性情独特,并且心智超群,哪怕一直到现在她始终没有任何表露能力的地方,但季礼从来没有小看她。 方慎言在另一边还是有些犹豫,薛听海和鬼物这一次算得上是联手了。 虚空,联手。 薛听海用两名提线者的情报,引第七分店前往神木端商场,而在拿到情报后,鬼物必然袭来。 可谓是天衣无缝。 小千度叶在这时说道:“可你们只两个人去,鬼物一旦出手,死伤概率太高了……” 不过季礼在听到这话时,却微微一笑。 “不会的,神木端商场在下午两点的时候,一定人数不少,只要我们聚在人多的位置,都有一定几率躲避掉鬼物的攻击。 而最主要的是,我通过薛听海设置的这个时间来看,就断定他也并非是不留一丝余地给我。 这是我和薛听海的第二次交锋,或许在他的心中,这仍然只是一道开胃菜。” 季礼都这么说了,旁人也不好再多言。 方慎言摆了摆手,从床铺上起身,不发一言的走出了小屋。 小千度叶深深地看了一眼留下的季礼和梅声,也没有再说话,随着方慎言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了季礼和梅声,两人都不喜说话,也就彻底沉寂下来。 季礼第一次用平静的语气,对着梅声说起了话:“你觉得此行我们有几分把握?” 梅声却看都没看季礼一眼,只是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担心到那时,我没死在鬼物手里,却死在你的算计之下。” 季礼闻言放声大笑。 …… “怎…怎么回事?去还是不去?” 六谷仓商业街,奎山月的家中。 此刻池柔已经全部缩在了崔燕青的背后,崔燕青一只手扶着门框,露出半张脸偷瞧着卧室里的奎山月。 而此时的奎山月,造型惊悚,四肢僵硬,就直勾勾地与崔燕青对视着。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不久前,奎山月这个日本女人竟然说了一句地道的汉语! 崔燕青最开始心中一惊,还以为奎山月懂汉语,那刚才的反叛计划岂不是全被偷听过去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如果她真的会汉语,一直以来就不该是这个表现。 于是,另一种匪夷所思的想法就笼罩在心头。 奎山月……会不会被鬼物上身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跪地而死 “来啊……” 葵山月的声音在寂静如水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阴森,并且语调拉得很长,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捏着她的嗓子一样。 这一幕就更让房间内两个活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畏畏缩缩地躲在墙壁后,现在连偷看都没了胆量。 崔燕青更是眼皮狂跳,他抓在墙沿的手掌彻底冰凉,掌心布满了白毛汗。 即便是他自认心性过人,但毕竟只是一个新人,从来没有见过鬼物的新人,现在这种情况怎能不让他心惊! “走…走吧!” 池柔死死地抓着崔燕青的衣角,一直在极力劝说他赶紧离去。 但似乎崔燕青还有一些顾虑,因为他想不通为什么葵山月会被鬼物上身。 这间房子里现在有鬼是一定的,但为什么葵山月并没有死,鬼物也没有对他们出手? “葵山月只是大致说出了下一名提线者的活动范围而已,怎么会引来鬼物……” 崔燕青还是觉得不太合理,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和他们得到的结论不符合。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文乐团体中的某人违背了当初邮件的要求才会招致鬼物来袭,但葵山月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 可她仍然被鬼物占据了身体…… 池柔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崔燕青,打了个哆嗦,心中十分的忐忑,她不想在这个房子里待下去了…… 现在虽然鬼物还没有动手,但她每在这里多待一秒,就觉得自己距离死亡更近一分。 她悄悄地松开了抓着崔燕青的手,一步步往后倒退,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轻颤的脚掌,踩在坚实的地砖上,原本只是平常的触感,却让她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池柔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缓缓退到了房门口,那里可以看到葵山月在卧房中的身影,但她以目不斜视带给自己最后一丝胆气。 被汗水打湿的手掌轻轻放置在了把手之上,微微转动了起来。 老旧的房门,缺乏润滑的把手在这一刻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终于将崔燕青惊醒。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了门口的池柔,还没等说话,池柔忽然怪叫了一声,用手指向了卧室,身躯都在颤抖。 池柔在把手发出声响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不妙,下意识地就看向了葵山月,而这一眼她竟然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床铺! 葵山月竟然消失了! 池柔还没等崔燕青说话,却已经心神崩溃,再也无法顾忌,只是一门心思地加快转动门锁,一把将房门拉开。 而她开门的那一刻,却看到了一个双臂关节被从中折断,绕在了脑后、两只脚被转到了后面,呈现一百八十度逆转的身影…… 那身影披头散发,像是一个活人,可这种肢体姿态很明显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 她,是葵山月! 池柔彻底疯了,她的眼珠一阵酸疼,就在见到葵山月重新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一瞬间,两行血泪从眼眶之中缓缓流淌而出。 但这一切她都无法知晓,因为她只是看到了自己的视线变成了一片血红,还以为是鬼物已经对她展开了袭击。 她再也无法忍受,整个人疯狂地往后倒退,在尖叫声中,她眼睁睁地看到了自己。 池柔先是听到了一声骨骼被掰断的声响,才感受到了疼痛。 她的双臂关节被从中折断,随着重力向下耷拉着,却又不受自己控制地往脑后偏移,这一幕她用血红的双目看着,也完全将最后一丝理智驱散。 池柔发了疯一般,在即将被疼痛潮水淹没的那一刻,只能下意识地往熟人身边狂奔。 崔燕青像是躲避瘟神一般,早已逃出老远,亲眼目睹池柔的死亡。 在奔跑的途中,骨骼又被掰断了,这一次是双脚。 两只脚踝的骨骼被彻底扭转,原本朝着前面的脚掌,在此时被灵异力量掰到了后方…… 看起来又滑稽,又惊悚! 她的死法,与她看到了葵山月姿势如出一辙,这是鬼物为她量身定做的死法。 但池柔到现在为止,还有一口气,也还有一丝力气,虽然完全瘫软在地,但她强撑着力气缓缓调整了姿势。 双腿跪在地上,被血泪染红的视线里,她恍恍惚惚之中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就在她的面前看着。 “求……求……你……饶……我……一……命……” 到了这个时候,池柔仍然还是没有放弃生存的执念,她一个接着一个地对着面前的虚无影子叩头。 “砰砰砰砰……” 额头与坚硬地砖一次次硬性接触,她仿佛进入了魔障之中。 就这样,池柔在保持着这种姿势,硬生生因为叩头而将头骨震碎,彻底身死! 很难想象,这种残忍而又别扭的死法,到底是因为鬼物的操控,还是池柔临死前的疯狂。 那么,这场荒诞的背后,在房间中另一名活人的眼中,事情却有极度的反转! 崔燕青此刻就站在墙壁边上,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池柔的一切行为,在他勉强算是理智的状态下,呈现的是另一个画面。 最开始她的举动还算正常,就是偷偷准备逃走,但事情在池柔指向卧室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一个极端。 崔燕青看到池柔指向卧室,就顺势看过去,发现葵山月依然被捆在床上,他还在狐疑池柔在指着什么。 却听到一声惨叫,是池柔仿佛在门开启的那一刻,看到了某种极端可怕的景象! 而崔燕青看到的门外,却是一片空空。 可池柔接下来的行为就更加怪悚! 崔燕青眼睁睁地看着池柔,将两根手指狠狠地插进了眼眶,对准了自己圆睁的一双眼球! 在这一捅之下,鲜血登时溢出。 可事情还没完,崔燕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池柔用左臂掰断了自己的右臂关节,又用双腿夹着左臂,将关节同时折断! 做完这一切后,强撑着身子将两根断裂的双臂绕在脑后,同时将自己的两只脚卡在茶几的缝隙之中,狠狠扭断! 崔燕青完全被这一幕震慑住了,甚至说是吓傻了,否则怎么会跑都没跑! 池柔做完这一切之后,就开始了那古怪的叩头举动,对着面前空空的墙壁。 崔燕青忘乎所以,他傻傻地看着池柔用自己的头骨将地砖撞碎,也将头骨彻底击碎后,保持着那个跪地的姿势,彻底身亡。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两鬼夹击! “这……” 崔燕青被吓傻了,但心头的另一种声音却在不停地在呐喊,让他振作起来! 在陷入失神状态中足足超过五分钟的时间后,一大股血腥味终于窜进了他的鼻子里! 一股不可遏制的呕吐感,伴随着昨夜的那些酒水,被一股脑地倾吐了出来。 崔燕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污秽之物,身躯紧贴着墙面,他很想逃,可是腿已经酸软,尤其是那不远处的池柔之尸。 他使劲地砸了砸一团浆糊的大脑,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现在他还没有遭遇袭击,那么同为一个屋子中的池柔到底是触发了何种死路,导致提前死亡…… “葵山月…池柔……” 思绪随着他颤抖的双手夹着香烟的动作,而越飘越远,但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因为在这一刻,他的思维已经完全偏移,竟然想到了池柔还毫无作用就彻底身死的事情,导致他根本无力再与季礼暗斗。 在池柔死亡之时,他开始无比的懊悔,后悔自己与季礼交恶之事。 越是担心什么,什么事情就可能发现,崔燕青虽然也可堪称是聪明人,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锻炼得出类拔萃的心理承受能力,仍然成了阻止他想生路的思路。 他满脑子现在挥之不去的全都是池柔的死,房间中的血腥味。 而就在这时,他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发出了一阵震动声! 让精神高度紧张的崔燕青被吓得一哆嗦,指尖的香烟都被震落,而那个电话号码出现的一刻,崔燕青的身子颤抖的更加明显。 这一次,是激动。 因为,这个电话是薛听海打给他的。 “喂!薛先生,救我啊!” 崔燕青如同在即将溺死的时候,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甚至都没问薛听海为什么会给他打来电话。 “你那边的事情我都知晓了大概,将事情的前后详细告知与我。” 薛听海的语气很差,很明显他通过池柔身上的偷耳鬼,了解了这边的情况。 他在第七分店的两枚棋子,还没发挥任何作用,就已经死了一个,这就导致他不得不主动打来电话。 否则,他担心就连崔燕青都会死在这里! 崔燕青如同久旱逢甘霖,赶紧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讲了一遍。 而薛听海在电话那头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久久没有回话。 “薛…薛先生……你还在听吗?”崔燕青彻底慌了,原本如果没有薛听海的这则电话,他或许还能自己动动脑子。 以他的脑力,未必就不能找出事情的出路,但正因为对薛听海能力足够的信任,导致他连想都懒得去想。 依赖,有时候是要命的,这会葬送原本自己拥有的技能。 现在的崔燕青就是一个例子。 而薛听海之所以沉默不语,甚至脸色越来越差,也根本不是因为事情真的有多棘手…… 恰恰相反,在他看来事情简单的出奇!! 可是崔燕青和池柔,竟然会因为这种鬼物的低级攻击手段被彻底吓傻,甚至还死了一个! 他的沉默只是在思索,到底还用不用这么无能的人,尤其是这样无能的人真的可以成为他的棋子来对抗季礼吗? “薛先生!你到底还在不在?!!” 崔燕青急了,现在他始终没有遭遇袭击,但他并不认为是风平浪静了,反而是有一场更大的阴谋在等待着他。 “难道你看不出来,鬼物根本没办法主动对你们出手吗? 所有事情,都是因为池柔自己想要逃出房间导致,而你因为一直没动,所以根本没有遇袭。” 薛听海强忍着性子为崔燕青解释着,如果这是他第四分店的人,只怕现在早就挂断电话抛弃。 崔燕青猛地身子一颤,其实他得到的线索比薛听海要更加直观和具体,并且也一直想到了这一点。 但却始终没有往深了去思考,导致他始终懵懵懂懂,只差一线。 “这是很低级的鬼物攻击,无非就是心灵干扰能力,以幻想操控活人自行了断,只要试图离开房间就会陷进去,自杀。” 薛听海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些压抑不住情绪,要不是崔燕青还有用,他绝对不会犯得上说出这么多。 崔燕青赶紧将事情的前后联系在一起,突然顿悟了一切,薛听海的话语不错。 这的确是很低级的攻击手段,也是很常见的灵异力量,但崔燕青对此并不了解…… 这个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季礼始终没看得起这群新人,于是新人手册就给了梅声一人,包括过往任务经历和注意事项,几乎没和其他新人讲过。 否则以崔燕青的智慧,他是绝对不会如此不堪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而自乱了阵脚。 崔燕青现在陷入了为难之中,从薛听海的提示之下,他也有些脸红。 先前还口口声声称自己会与薛听海联手暗算季礼,但现在来看他的表现绝对已经让薛听海失望。 甚至包括后续的交易条件都有可能因为此事而大打折扣。 原本他是想约定将本次任务的罪物拿到手中,但目前来看如果他不能做出一些自证的事情来,很有可能与薛听海的联合都会出现差错。 现在知晓了鬼物的袭击方法,崔燕青逐渐找回了丢失的信心。 “那么,不会遇害的方式就是不离开这座房间。而逃出的方式就是让外人进入房间,中断鬼物的袭击。 因为它在这个时候,绝对做不到将房子里所有活人全部诛杀,两个很有可能已经是它的极限。” 崔燕青在这时候,又聪明了起来,没用薛听海提示,他自己就讲出了生路的所在。 这也让薛听海逐渐有了一份与其继续合作的心思。 “但是我建议你不要现在离开,就蹲在房间之中,这样一是可以麻痹第七分店之人,二是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薛听海的语气在这一刻变得扑朔迷离,话语更是让崔燕青有些茫然。 “什么事?” “方慎言和小千度叶正在回来的路上,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如果借助此事除掉他亦或是那个日本女人,对于你我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薛听海还是老谋深算,他亡第七分店之心不死,一只手逼得季礼和梅声不得不前往神木端商场,而另一只手又开始算计起了方慎言和小千度叶。 “可…现在鬼物的攻击手段是心理干扰,正对上了方慎言的鬼眼罪物,对于他来说这种袭击与儿戏没什么差别。” 崔燕青皱着眉头,第一次反驳了薛听海的提议,说的也是实情,这种攻击对于方慎言来说基本就是挠痒痒。 而薛听海在另一边却发出了幽幽的笑声,听得崔燕青心中发麻。 “那又是谁说,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只鬼呢?” 崔燕青心头一惊,旋即下意识地转过了头颅,看向了池柔的尸体。 那支离破碎,已经冰凉的尸体肩膀上,逐渐出现了一只通身青色的小鬼儿,可再仔细看去却又消失不见…… 第一百六十章 鬼眼失效 “偷耳鬼,半罪物半鬼! 它是来自二星层次任务中的一样普通罪物,平常来看大多起到的是监听作用,看起来只是功能性罪物。 寻常罪物所持者死后,仍可被后续所持者使用。但偷耳鬼由于本身属性的特殊,它一旦开启,当宿主死后,会原地化鬼!” 这就是偷耳鬼罪物的特性,十分独特。 每一样罪物所代表的灵异力量都不相同,具体的使用方式也不一样。 薛听海当初之所以将这样罪物交给了柳川都美子,就是为了这一刻。 开启罪物的代价,全都由都美子付出,当时她根本不是被提前下毒,而是因为承受不住开启罪物的代价,被硬生生压榨而死。 都美子的死,为薛听海步下了一步大棋,让季礼、梅声和池柔三人的身上全部被种下偷耳鬼。 寻常时机可以用作监听,而一旦这三人中有一位死亡,那么偷耳鬼另一半作为鬼物的属性就彻底解锁! “这……薛先生,你不是开玩笑吧……” 崔燕青被偷耳鬼的信息震惊了,他没想到薛听海这么狠,更没想到他此时此刻的处境竟然会如此糟糕! 这里只有他一个活人,却要面对两只鬼! “你无碍,两只鬼互相会有牵制,只有你一个人拖延一阵时间并不困难,等到方慎言二人赶到后,才是正戏开始。” 薛听海的语气变得懒散了,装都懒得装下去,他就是明明白白地利用崔燕青。 或许经过了今天之事,他彻底看透了崔燕青也是个废物,并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回报。 那么还不如利用他,试试看能否将方慎言等人一起杀死。 不过,薛听海仍然是有些低估的崔燕青。 因为此时此刻,崔燕青像是突然被开了窍一样,他搓了一把麻木的面容,靠着墙壁缓缓蹲了下来,为自己点上一根烟。 良久后幽幽说道:“薛先生,我猜你现在是把我当做了弃子对吗?” “嗯?”薛听海眉头一挑,来了兴趣。 崔燕青脸色阴沉一笑,继续说道: “你只说方慎言和小千度叶会赶来,那么或许季礼和梅声已经被你牵制住了。 让我猜猜你的计划,你动用了三步,先是主动找上我,以本次任务罪物拉拢,诱我反叛。 我和池柔就此从第七分店割离出来,随后你利用某种我不知道的手段,将季礼和梅声又牵制住,先行解决方慎言和小千度叶。 你分三步,将第七分店彻底分化成三个部分,目的绝不仅仅是各个击破,或许也与你们第四分店的具体任务有关……” 薛听海沉默了下来,这的确是他针对第七分店的计划,为的就是将兵力分化。 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拥有人形,而第七分店的任务是创造人形,很明显薛听海的最终目的,就是把第七分店创造的人形给抢过来! 而要完成任务,就需要第七分店真的可以创造出人形。 所以在目前阶段,他所做的一切,绝对不能彻底让第七分店损失太过严重,算计的分寸要拿捏得十分精准。 既能够削弱第七分店的实力,又要保证他们创造出人形,这样薛听海才能有人形可抢。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甚至不惜放弃都美子来释放监听的偷耳鬼罪物的原因。 同时也是,他竭尽全力拉拢崔燕青的根源,只不过从刚才的事情来看,他对于崔燕青的能力太过失望。 怀疑他根本就不可能活到最后抢夺人形的那一步,那么这颗棋子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所以,薛听海临时决定,莫不如将崔燕青留下与方慎言等人一起面对双鬼夹击。 但谁都不知道,崔燕青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将一切醒悟,思维转变的如此之快。 崔燕青没给薛听海继续说话的机会,紧接着说道: “那么,如果我现在给方慎言打去电话,阻止他来,或许我会死。但你的三步计划也会出现纰漏! 我不相信,你真的有十足把握能够在季礼和方慎言二人联手之下,还有必胜把握!” 这番话说的很是决绝,甚至不像是这个投机小人能说口的话语,但他很明显是拿捏了薛听海的心理。 越是表现的懦弱,就越可能成为弃子,那么莫不如给予适当的强硬,甚至是鱼死网破的决心,这样反而会有一线生机。 而薛听海的反应也的确如崔燕青所料,他重新对这个突然变聪明的男人来了兴趣。 “好啊,如果待会儿你真的能够活下来,我以第四分店副店长的名义向你保证,罪物必定是你的。” “不!我要的是,你们第四分店的具体任务内容!” …… “方,请问你认为明天季的行动是否能够成功?” 出租车上,小千度叶看着身边与自己同坐后排的男子,担忧地问道。 然而方慎言却将眼镜摘下,像是进入了闭目养神的阶段,一言不发。 小千度叶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男人,或许在她看来,季礼和方慎言同为第七分店的元老,也是最为“亲近”之人,二人应该是有一些携手的友谊的。 不过似乎无论从白天他下令抛弃季礼和高良平之事,还是现在漠不关心的模样来看,好像方慎言要比季礼更加无情。 没有得到回应,小千度叶也只好将担忧放在心底,看着越来越近的六谷仓商业街,对于自己的未来也有了一份未知的迷茫。 没过多久,二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葵山月居民楼的楼梯之中。 方慎言戴着黑框眼镜,抖了抖衣上沾染的雪花,面无表情地走在最前方。 502已经越来越近,他暂且没有感受到任何不详之感,鬼眼也十分安静。 这种感觉,让他不禁想到了留守在此地的两人,默默在心底轻问了一句:“难道崔燕青和池柔真的毫发无损地待到了现在?” 而紧接着,当他看到敞开的房门时,以及门内传来的强烈的血腥味之后,就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方慎言一步迈出,用左手扳住了虚掩的房门。 也正在此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那个影子像是一个女子、披头散发,漂浮在空中。 可当他想要再度细看一眼之时,陡然间脑海中的鬼物画面竟然登时中断! 方慎言顿时意识到不妙,可此时再想撤离已经来不及了,一股突兀地狂风,卷着他的身躯以及小千度叶强行将二人推进了房内。 鬼眼罪物,出现了问题! 第一百六十一章 必不会死?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房门被彻底关死。 房间之中多出了两道身影,现在这里有两鬼、三活人、一尸体。 方慎言当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崔燕青,那个男人此刻就蜷缩在墙角之中,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瑟瑟发抖。 小千度叶被那阵狂风,推向了前往,但却因为躲避前面的方慎言,向左偏移了一下,而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扑向了地面上的那具尸体。 池柔的尸体! 小千度叶呈现一个环抱的姿势,双腿就绊在了池柔跪地的背后,双手撑在了地面上的那摊干涸血渍上。 她的眼睛正对着尸体垂首的长发,懵懵之中看到了那支离破碎的额头,满是鲜血。 小千度叶怪叫了一声,随后就被方慎言一把抓着胳膊给拽了起来。 而方慎言瞥了一眼地上噤若寒蝉的崔燕青,皱着眉头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左手…… 那里是掌心位置,上面的眼球并没有自行冒出,但他心中很清楚,鬼眼一定是被压制了! 他在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鬼眼的被动效果一定已经启动,让他看到了一息的鬼影,就在那个位置…… 方慎言缓缓地转过身子,看向了窗口的位置,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但他可以肯定那是一只女鬼。 又或许…不是女鬼…… 只是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本次任务的那只鬼物,并不具备压制罪物的能力。 这一点,从他几次看出鬼物杀人行踪时,就能够判断出来,哪怕是魔方大厦那时,没有被酒店限制能力的巅峰鬼物,都不可能让他的鬼眼失效。 那么现在…… 方慎言渐渐地将目光看向了崔燕青,这个男人此刻表现得浑浑噩噩,仿佛已经被鬼物吓破了胆。 可继而,方慎言看了看地上池柔的死尸,那僵硬无比的尸身和略显干涸的血液后,逐渐皱起了眉头。 “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崔燕青先是楞了一下后,才将先前发生的一切,尽数说出,并没有篡改、也没有说谎。 只不过在描述池柔身死之时,尽可能地添油加醋,将这次鬼物的袭击方式变得复杂,以及能力变强的消息潜移默化地分享给方慎言。 当然,与薛听海的交易之事被他埋在了肚子里。 方慎言刚开始听时脸色尚好,但崔燕青说着说着,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 崔燕青这次的说辞之中,谎称池柔之死,是被鬼物上葵山月的身,亲手抹除。 但方慎言看向了卧室之中,十分安静却又显得怪异的葵山月,心中画起了问好。 葵山月的胳膊上被绳索勒出的血痕历历在目,并且是旧伤还未痊愈就又勒出新伤,床铺上的杂乱程度以及挤压的痕迹也都十分规律。 这说明,葵山月一直就在床铺上捆着,即便是上了身也就在那里捆着。 而崔燕青对此给出的解释,则是将一切推到了灵异现象上面,声称方慎言看到的这些都只是现实规则,对鬼物来说并不一定奏效。 这番谎话,是薛听海交给崔燕青的,否则以崔燕青的任务经历,是绝对无法哄骗住方慎言的。 方慎言狐疑地看了一眼崔燕青,一边走向了卧室的位置,一边略含深意地说道: “池柔死亡已经超过一小时,你还能活到现在,看来你还真不是个一般角色。” 崔燕青闻言心中一抖,但也没敢回话。 事实上,他所说的事情基本都是实情,但半真半假。 事情的核心,仍然是鬼物杀人,只不过他为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刻意将任务鬼物当前展现的实力夸大了一些。 而方慎言现在的表现,还是闲庭信步,尤其是在听了崔燕青的描述之后,他更加觉得事情太过简单。 这很明显就是鬼物不想让活人离开而已,有人从房间内走出,就会遭遇袭击。 只不过因为崔燕青所说的是鬼物现身杀人,并非操控活人自杀,所以他暂时没想到心灵干扰能力之上。 这也是薛听海不想让方慎言一上来就主动启动鬼眼,以免太快暴露第二只偷耳鬼的事情。 小千度叶已经从被池柔尸体吓到的心境中缓了过来,听着方、崔二人的对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站在原地听从指挥,不敢妄动。 而在三个活人肉眼无法识别的世界之中,方慎言丝毫不知情,自己的肩膀上蹲了一只青色的小鬼儿。 那只鬼,正在用自己不大的巴掌,捂住他的左手手心。 而鬼眼其实一直处于开启状态,只不过被同样的灵异力量所遮挡,导致本该传达到方慎言脑海中的画面被掩盖。 鬼眼其实并没有失效,只要方慎言主动开启,就可以发现这个问题。 但显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如此去做。 所以,当前为止崔燕青表现的很好,最起码并没有让方慎言真正了解到房间里真的有第二只鬼的情况。 而偷耳鬼此刻已经完全脱离了店员们的掌控,它现在取方慎言之命如探囊取物,但它并没有。 两只手捂着鬼眼的同时,它一直在看着卧室之中的葵山月,准确说是她身上的任务鬼物。 鬼,也是有独立思维的,青色小鬼很明显能力比之任务鬼弱上了不止一分,所以它并不敢轻举妄动,提前收割人命。 只有等任务鬼的事情被解决之后,它再出手偷袭。 方慎言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命悬一线,他正在思考离开房间的方法。 事实上也并不困难,他已经有了逃生的计划雏形,只不过现在他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自己的鬼眼失效。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只要方慎言一刻不离开这个房子,那么真正掌握他性命的偷耳鬼,就绝对不会提前杀死他。 渐渐地,方慎言将目光落在了崔燕青的身上。 如果鬼物是现身杀人的话,那么这也就是最低级的袭击手段,因为一只鬼不可能同一时刻杀害两人。 只要有一个替死之人,率先推开房门走出去,让鬼去杀他,那么后续的人就有了逃脱的时间和条件。 崔燕青被方慎言的眼神看的头皮有些发麻,心中还在默念着为什么偷耳鬼还不动手。 但他不知道,偷耳鬼因为忌惮任务鬼,根本不可能提前杀人。 所以现在的事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故,方慎言看着崔燕青良久之后说道: “你说池柔是因为推开这道门,将卧室中的葵山月引来的,从而身死,对吗?” “对…对啊。”崔燕青身躯一僵,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但其实事情根本不是这样,池柔推门后,就立刻会陷入鬼物的心灵干扰之中。 心灵干扰和现身杀人,完全是两种概念,一个是唯心、一个是唯物,前者除非动用罪物否则毫无办法,但后者其实旁人是可以有救助空间的。 崔燕青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他似乎明白了方慎言接下来要说什么,也意识到了自己和薛听海犯下的错误:他们都忽略了方慎言的骨子里的冷血! 果不其然,方慎言冷笑了一声: “那好啊,现在你走到门口,我用鬼眼帮你探查葵山月,你必不会死。” 然而这句话听在崔燕青耳中,却和“你必死无疑”没什么两样。 第一百六十二章 莫名诡异 去还是不去? 去了不被鬼杀死也会被方慎言玩死;不去的话谎言不攻自破,同时偷耳鬼的事情也有败露的风险。 崔燕青犹豫了,事情和他想的都不一样,包括薛听海也现在无法参与当前之事。 偷耳鬼罪物彻底化鬼之后,也丧失了监听的功能,现在一切主动权全在崔燕青一个人手上。 崔燕青一只手扶着墙面,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方慎言,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待在这有鬼的房间超过一小时,都没有死,如果我听了你的话,那将会必死无疑。” 然而方慎言却摆了摆手,像是解释又像是略带深意地说着:“没那么复杂,既然鬼就在葵山月的身上,它一出手我就会提前得到预警,你死不了。” “预警个屁!” 崔燕青在内心破口大骂,方慎言很明显是知道自己鬼眼失效了,但还故意不说。 而崔燕青也知道这一点,但却要佯装不知。 “不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无非是利用我去送死,为你离开房间留出时间!” 崔燕青也懒得去藏了,现在事情已经陷入了僵局,这道门他万万不能去开,否则自己绝对会被心灵干扰能力操控自杀。 干脆就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他绝对不能去开门! 而他说出这句话,就做好了架势,准备与方慎言进行争斗,但那边的回应却让他猝不及防。 方慎言竟然没有再进行威逼,而是一反常态,选择了另一种破局的方式。 “既然如此,咱们三个都不想去试探,那就让外人来吧。” 其实他先前的说辞也不过是作势试探,他早就料想到了崔燕青不会答应,而自己和小千度叶也不会用这种危险至极的方法。 第二条生路早就盘踞在了他的脑海,想要逃出去就简单的方法就是找到替死之人。 而这个替死之人,也不一定非要是房间内的人,当外界来人之时,也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 只不过方慎言不确定,再进来外人,是和他们一样被困进房间,还是被鬼物袭击? 所以事情僵持到现在的话,也只能动用这个方法。 而此刻的方慎言并不知道,其实这才是真正的生路。 崔燕青和薛听海早就猜到了离开房间的方法,就是引外人来开门,趁机逃生。 而方慎言和小千度叶二人之所以在开门的那一刻被拉进了房间,其实并不是任务鬼所为,而是偷耳鬼。 这个房子里有两只鬼,现在方慎言已经找到了破解其中一个的方法。 当方慎言拨通了电话,将手机交付到小千度叶的耳边,他的选择是报警。 只有这样,才能最快保证外人赶来,而不会生出变故。 并且刻意要小千度叶只是说房间内遭遇了盗窃,以免赶到大批警员,到时候不好处理。 崔燕青在旁看着这一切,表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内心狂喜。 暗道方慎言果然上套,当他们离开这座房子的时候,就是身死的那一刻! “警方会尽快赶到,应该不会太久……” 小千度叶将手机还给了方慎言,语气有些落寞,但还算坚定。 现在的她,已经渐渐开始明白,想要活下去的代价,就是不停死人。 方慎言将手机放回口袋之中,开始在房间之中踱步了起来,他先是看了看安静得出奇的葵山月,又看了看客厅中的池柔尸体。 至今他仍然不知道自己的鬼眼到底为什么会失效,这个房间里的鬼,他只看了一眼。 本次任务的鬼物,暂且是没有具体形象的,他看到的那一眼应该是被附身的葵山月影子。 这似乎证明崔燕青所言非虚,只不过方慎言数次偷眼看着他,却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不太一样了。 就在上次分别之后,他觉得崔燕青的表现判若两人,在某些地方变了,可又说不好到底是哪里异常。 而有一点真正让他起疑的是,崔燕青真的想不到用替死鬼来开门吗…… 方慎言甩了甩昏沉的大脑,因为前面动用了一次罪物,导致他的精神并不算很好。 但池柔的尸体还要进行观察,方慎言缓缓走到了池柔跪在地上的尸体旁边,用手背轻轻遮挡住口鼻。 封闭的房间内,那股血腥味经久不散,地上可憎的尸身,尽管背对着他,却仍然能够感觉到蚀骨的阴寒。 仿佛池柔在死后,变成了某样绝望与死亡的代表。 方慎言十分仔细地在尸体身边来回徘徊,看了看那被折断的双臂和双脚。 因为他是知道的,池柔身上是被第四分店种下了罪物,那么池柔死后,罪物去了那里? 于是他准备用手轻轻将散落的头发撩开,看向了额头那致死的伤痕。 然而当他的手掌触碰到池柔的发丝之时,一段段支离破碎的画面,像是幻灯片一样登时窜进了他的大脑之中。 第一幕正是池柔推开房门,随后表情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极端可怕之物,但由于池柔背影挡住了前方,方慎言看不到门口到底是什么。 第二幕就已经是池柔的双臂被折断,她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将那两个断裂的手臂,放在了脑后。 第三幕则是最后的死亡画面,池柔跪在地上已经四肢尽断,可却还疯魔一般叩头,直到头骨碎裂而亡。 方慎言的手掌僵在了半空,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动也不能动,全身心全都进入了脑海中一闪一闪的每一帧死亡场景。 他只能够看到三幕,像是一段完整的电影画面,带子却被删减了绝大部分,只留下几张静止画面! 方慎言宛如触电一般收回了手掌,不禁往后倒退了两步,踩进了血泊之中。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这是左手,刚才脑海中的一幕很明显就是鬼眼传达给他的信息。 这说明,鬼眼根本没出现问题,应该是有东西正在阻断他的接收。 可让方慎言万万无法理解的是,鬼眼能够监测的是灵异力量…… 而为什么会在触碰到池柔尸体之时,会传来宛如灵异力量存在的画面信息?!! “砰砰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剧烈的敲门声登时袭来,并且迅速从敲门演变成了撞门!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平倾斜 房间内的三名活人,在这一刻同时望向了门口。 来人不管是谁,只要他推开这道门,那么就将意味着他会成为代替店员们而死之人,同时也会为店员们逃出房间制造了契机! 方慎言和小千度叶脸上表情复杂,他们一个是因为鬼眼之事,一个是因为亏欠警方。 只有崔燕青是发自内心的狂喜,他的余光不时瞥向方慎言。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只要方慎言离开房间,那么等待着他的就是必死无疑的绝境! 而接下来方慎言的正好步入陷阱之中,他已经抓着小千度叶的胳膊严阵以待,只等房门开启的那一刻,就冲出房子。 “砰!” 随着房门被强行撞开,一道穿着制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着面前两男一女发愣,随后就看到了池柔的尸体,以及那扑鼻的血腥味! 他喊了句什么除了小千度叶之外谁也听不懂,但这并不关键。 最主要的是,方慎言看到了那个警察的一瞬间,脑海中再度闪烁出了一道画面! 一只青灰色的手掌,仿佛死在上个世纪的老鬼,它不可阻挡地出现,就笼罩在警察的头顶! 可这个画面只是一瞬间,就又消失不见! 又是那该死的阻隔画面! 时间来不及了,方慎言没时间去思考池柔身上被搁置的罪物去了何方,一把拉过小千度叶准备朝外冲去。 警员的一只手高高抬起,仿佛是要阻止方慎言朝他奔来,但是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浑身僵硬无比,意识出现了模糊。 几步之内,方慎言已经带着小千度叶赶赴到了门口之处,而此时的警员还未出现骨骼被折断的迹象,这说明时间还非常来得及。 而另一边的崔燕青始终跟在二人的身后,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眼睛始终盯着方慎言外出的脚步。 只要那只脚踏出房间一步,那么方慎言必死无疑! 这边的方慎言刚开始并没有多想,然而越到门口处,他的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恶寒!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就围绕在他的周围,虽然他看不见摸不着,但那东西的确存在。 而在肉眼无法看到的视线中,偷耳鬼换成了一只手捂住方慎言的左手,另一只手已经攀向了他的咽喉。 可在偷耳鬼已经做好准备之时,方慎言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半只脚悬在门外的空中,却并没有完全落下,急停之中方慎言的汗毛直竖。 或许是因为偷耳鬼现在捂住鬼眼的只有一只手,并不能完全掩盖罪物气息、又或许是方慎言数次游走于死亡和鬼物之间的经历,给了他一种能够预知同类危险的直觉! 方慎言将那悬在半空中的脚,竟然又迈了回来。 随后一把将怀中的小千度叶给推出了房门,在他的目送之中,小千度叶毫发未损地离开了房间。 门口处,小千度叶惊慌愕然、警员半死不活。 方慎言反手将警员拉进了房间,大门砰的一声彻底关闭,门内的一切都与小千度叶无关了。 她站在门外,怔怔地看着那道闭合的房门,有些不敢相信。 “为什么?方……会在最后一刻帮我逃出来……” 方慎言当然不会是这么好心,他此时此刻正用右手捂着自己的咽喉处。 那里存在了一道伤痕,不深、也不长,就仿佛是被人用指甲划了一下,但却是突然之间,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这道伤痕出现的时机,就在方慎言推出小千度叶的那一刻,身体一半倾斜出了房间! 而脚下那僵硬的警员,也早已身亡,死在了鬼物的手中。 事情变得出奇的诡异,方慎言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反应不过来,他也不配活着了。 这个房间之中,一定存在两只鬼! 因为警员之死,完全符合任务鬼的杀人特征,并且他也零星地看到了那只鬼手和丝线的画面。 但真正让他在迈出房间一刻,意识到强烈危机的,反而是另一只鬼! 也正是这只鬼,在他探出房间的同时,险些割断了他的咽喉! 最初,方慎言并不清楚那只鬼到底是冲谁来的,所以才会将小千度叶推出去,试图用两个人的命,来拖延住两只鬼。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从两只鬼的包围之中逃生,但很可惜,很显然他的算盘打错了。 小千度叶冲出门外,毫发无损,而自己却险些丧命。 这意味着,另一只鬼就一直在等着方慎言走出房门,并且始终的攻击目标就在他一人身上! 方慎言脸色阴沉的吓人,背对着整个房间一言不发。 只怕拉他进门也是这只鬼,它已经将一切都提前算计好:先是设法将方慎言的鬼眼掩盖,随后利用任务鬼的特性让他冲出房门,再之后残杀。 从这个计划来看,那只鬼的实力是绝对比不上任务鬼的,否则就不会以这种手段杀人。 因为,它在这座房间里,不敢和任务鬼抢人。 而任务鬼在这阶段的杀人方式,又十分特殊,由于葵山月的情报根本没有具象化,所以它杀人的手段也极为隐晦。 这就导致,局面僵持在了眼下的阶段。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方慎言就将一切都明悟了过来,而在想通的那一刻,他猛地回头,看向了崔燕青。 这一眼给崔燕青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还以为事情败露了,往后倒退了几步。 方慎言死死地盯着崔燕青,缓缓从背后拿出了一把锃亮的尖刀,寒光夺目。 但他却并没有走向崔燕青,反而是前往了卧室,直奔葵山月! 崔燕青的话语半真半假,房间内的两只鬼或许与第四分店有关,但方慎言不能明说。 现在崔燕青和第四分店合作的事情,完全是出自季礼一人之手推动的,他这样做的目的,所图甚大,还要在日后展开。 所以哪怕方慎言杀他探囊取物,却不得不放弃,让他活下去。 “你…你要干什么?” 崔燕青看着方慎言一言不发持刀闯入那龙潭虎穴一般的卧室之中,就意识到不好,赶忙也跑了过来。 而方慎言面色狰狞,看着床上疑似被附体的葵山月没有丝毫惧怕,反而是来势汹汹,一刀捅入了她的脖子! 鲜血登时泼洒,将方慎言的半边脸彻底映红。 崔燕青看到方慎言竟然一刀将葵山月给杀死,登时觉得血液倒流,险些站立不稳。 当前的两只鬼形成相争不下的局面,就是因为任务鬼并没有全部来临,只能借助葵山月的身体。 但这也让崔燕青和方慎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任何一只鬼强烈袭击! 可方慎言这一刀下去,就是逼得任务鬼全面降临,彻底将平衡打破! 然而在崔燕青看来,此举和自杀没有任何分别,因为无论是哪只鬼,只要对他们出手,就绝无生机! 可方慎言的脸上仍然是冷峻之中带着残忍,甚至还用刀子又深深捅了下去,彻底将葵山月的生命终结。 当房间内的所有玻璃窗,一个接着一个地破碎,外界的狂风夹杂着某种致命的力量席卷而来…… 那东西被激怒了! 崔燕青的眼神中是愤怒和畏惧的交融: “疯了、疯了!nmd方慎言,你个疯子,你不想活我还想活!” 方慎言满是漠然,将沾血的刀子随意丢在床上,幽幽说道: “湖面太过安静了,潜藏在湖底的东西就无法浮出水面,那么我就替你们把水搅浑,替你们做出选择!”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该落幕了 方慎言能够听到风声,他轻轻地将沾血的手套丢在了葵山月的尸体身上,侧过了头。 在那里,玻璃窗已经尽数粉碎,晶莹的不知是雪花还是碎茬,但还是很漂亮。 耳边崔燕青的嘶吼与畏惧仍声声在耳,可方慎言的目光一片纯粹。 他的脑海之中,不断闪现出这座房间的另一种画面。 那是活人用肉眼无法抵达的世界,只有通过罪物鬼眼才可窥视一二。 很显然那只鬼对于鬼眼的遮挡已经到了极限,它也在害怕。 最初的画面,让他看到了一双青色的手,那双手很小很稚嫩,就像是初生的婴孩。 继而就是那只鬼的全貌,赤裸的身躯只有成年人小臂那样大,通身青色仿佛被困在秘制的药水之中停止了生长。 那只鬼的形象早已在方慎言脑中深深牢记,果然是那只偷耳鬼! 现在的方慎言已经将一切都想通了,池柔身上的罪物应该是化鬼了。 偷耳鬼罪物失去了监听的功能,进而化为完整体的鬼物,这房里的第二只鬼物,正是它! 遮挡鬼眼的是它,偷袭方慎言的也是它,这就是第四分店的另外手段…… 方慎言不得不感叹薛听海的头脑,竟然会算计至此,如果不是在迈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心中有突兀的警示。 只怕现在已然成为房间内的第三具尸体。 那么,崔燕青是否知晓此事?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方慎言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可神态越发泰然,只是双眼中的无情冷漠,在看向崔燕青时又化作一片杀机。 可在片刻后又被他掩盖下来,崔燕青的作用还没有奏效,还要再等等。 就在这段时间内,鬼眼的束缚彻底失效。 偷耳鬼在任务鬼尚未抵达前,还有可能利用心机来杀人,但真当任务鬼到来之后,它完全不够看。 甚至杀人都根本做不到了,它没有资格和任务之鬼抢人! 方慎言自此在看到了偷耳鬼的全貌之后,又在卧室的门口处,看到了一只鬼物…… 这,就是本次联合接引任务中的最强之鬼! 它,是一个人…… 就站在那里,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身穿着提线者的黑色紧身衣,头上也被罩子蒙住,无法辨认真面目。 令人侧目的是,它的双手一直保持在胸口位置平行而放,十根手指上缠绕着无数根下垂的丝线。 这是一个提线者的打扮。 但紧接着它朝着方慎言的位置挥了挥手,床榻上那已经死去的葵山月突然之间四肢颤动了一下。 在方慎言的目光之中,一个身材矮小、造型古怪之物,从葵山月的尸体之中钻了出来。 它,是一个人形…… 正是文乐剧院表演时,那多出了一只人形! 方慎言的脸上多了一份明悟,在他和季礼的视线中当初是有四名提线者、四只人形的,而在其他店员的眼中,却只有三对。 一直以来,他们还在困惑,那多出的一个到底是什么? 现在来看,已经揭晓,多出的人形和多出的提线者,是一体,也就是本次任务之鬼。 酒店在任务邮件中有所提示,本次任务只有一只鬼。 但现在来看,事情有些复杂,因为这只鬼其实是由两部分构成。 一是提线者,二是人形,它们这个组合成为同一只鬼! “怪不得葵山月会被俯身,怪不得我们直到现在仍然没死,那是因为自始至终这个房间里的任务鬼都不完整!” 方慎言悄悄地往后倒退了两步,有意识地往窗户那边转移,同时在心中将一切想通。 人形算是半只鬼,所以它的能力不强,只能用心灵感知能力来杀人,而当与另一半合二为一时,它的能力将会无比强悍! 甚至在方慎言的视线之中,偷耳鬼已经不知所踪,很有可能仅仅是一道气息就将同为鬼物的它生生吓退! 在原计划之中,方慎言是想以本次任务之鬼,也就是提线鬼引来,从而解除偷耳鬼危机。 而他几乎可以断定,在提线鬼眼中,同类鬼物的诱惑力绝对比人类强上数倍。 在这段时间内,那么他就可以离开房间,自此逃生。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十分冒险,但也十分出色! 在眨眼之间,想到利用鬼物借势震慑,从而破局解脱,能够达到这种急智和胆魄的人,第七分店目前也就只有季礼和方慎言。 然而当方慎言看到提线鬼竟然有两个部分构成之时,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太过想当然了。 亦或者可以说,他太过低估了提线鬼的实力。 就像如今,他眼睁睁地看着提线鬼手中的银色丝线,骤然分出三个部分。 一根线,直奔他而来,另一根线冲向房门口正要离去的崔燕青,而最后一根直直地伸向了客厅的窗沿。 在鬼眼的加持下,方慎言看到了偷耳鬼,将提线鬼的灵异结界在客厅窗口撞出了一个缺口,可仍然没等它逃出生天,就被丝线勾出了脚踝! 方慎言绝对想不到,提线鬼的实力竟然会如此强悍,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就将偷耳鬼瞬间制服,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将房内的两名店员尽数限制! 只是一根丝线而已,但缠绕在活人的身上却显得如同千万斤沉重一般,方慎言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无法动弹。 只能眼看着自己的身躯被急速拉向了客厅之中,三个线同时往客厅收缩。 刚刚才分道而逃的两名店员,在几秒钟之后再一次碰面,而在他们的身边还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鬼影。 偷耳鬼万般挣扎,可却没有多少作用,甚至它身为鬼物,能够做的比店员们还要少! “方慎言!方慎言!” 崔燕青的脸色已经因为濒死的处境而憋得通红,他不恨那只鬼,只恨方慎言! 而方慎言明白自己已经回天无力,这一切都源自他对提线鬼实力的判断失误。 不过脸上倒也没有多少懊悔,平静的脸色就和当初进入酒店时一般无二。 继而,他松开了攥紧的手掌,放弃了掌心的一切,是那么轻易,因为本就一无所有。 “事情真的走到这里,该落幕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那个女子 门内门外。 门内是死亡即将到达的位置。 方慎言这个第七分店唯一拥有罪物的资深者,快死了。 崔燕青这个机关算尽,与第四分店交易的反叛者,也快死了。 那股窒息的味道,正因为被撞开的窗户随着狂躁的风雪一个劲儿地拍打着房门。 疯狂摇曳的房门,像是倾吐着活人的哀嚎,也在折磨着门外那人的神经。 那个善良而又平凡的女孩儿,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她就跪在地上,跪在门口,听着房内的呜咽,被风吹乱了长发,泪流满面。 现在门内的场景,不需亲眼目睹,也十分明朗了。 她听到了崔燕青的哀嚎,听到了先前那阵撕心裂肺的怒吼,也听到了在死亡即将到来前活人的不甘。 可她能怎么办呢…… 小千度叶陷入了选择,她是唯一一个拥有破局之力的人,可以单凭她真的可以破局吗? 此时此刻,她的掌心正紧紧地攥着一部手机。 在崔燕青的怒吼之前,她给远在他方的季礼打去了电话。 季礼给出的答案,让她心惊,也心寒,只有两个字: “放弃。” 小千度叶不明白,为什么人和人之间会冷漠至此,只是因为他们要面对的也是冷漠的鬼物吗? 不,人不该这样…… 正是因为冰冷的鬼物,他们这些有血有肉的活人才更该挥发自己仅存的温度! 小千度叶没有听从季礼的命令,她不愿意放弃方慎言! 渐渐地,她抬起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庞,在温柔之下多了一种舍生忘死的坚定。 她想用自己的生命去否定季礼,否认这个世界。 小千度叶站起了身子,纤细的手指按在了楼道中的消防箱上,从里面抓出了消防斧。 随后将消防软管,缠绕在自己的腰间,她在这一刻已经制定下了计划。 她双手紧握着斧把,站在门前,前所未有的坚定。 方慎言那张冷峻的面容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她不喜欢这个男人,但她还记得。 就在前不久,方慎言在被袭击之前,将她推了出来,将生的希望留给了她。 “你帮我,我也会帮你!” …… 方慎言的耳边,是偷耳鬼的嘶鸣,只有他可以听得到。 偷耳鬼在先前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但是在提线鬼的手中却不值一提。 也幸亏有这只鬼在,否则现在他也根本活不到现在。 因为提线鬼目前的杀心都给了它,不过这也拖不了太久,估计不到五分钟,他和崔燕青就会成为第二、第三位死在它手中的活人。 而就在这时,方慎言突然听到了一声剧烈的碰撞声!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房门上,多出了一道从外袭来的砸痕…… 随后速度越来越快,一次又一次,斧头的前端都穿透了木板! 方慎言和崔燕青,乃至于鬼物都侧过头来,就死死地盯着门外那个持斧之人,等待着他(她)到底是谁! “砰!” 一道熟悉的身影,用自己柔嫩的肩膀生生将房门撞开,她奔跑的速度很快,可也十分笨拙。 腰上缠绕着的软管重量很是不轻,这给她的跑步姿势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方慎言愣住了,就这么看着那个熟悉的女子,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以这样笨拙甚至的可笑的姿态出现。 而她,是来救他的。 小千度叶的头发梳成了马尾辫,在脑后一下又一下地摇曳着,在她的视线中无法看到提线鬼的身影,可方慎言看得到。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千度叶就从提线鬼的身边擦肩而过,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消防软管,朝他狂奔而来。 随后他被这个女人拦腰抱在了怀中,根本没有机会去应对,两个人猛烈地撞击在了一起,导致二人同时往后大步后撤! 惯性,带着方慎言不断朝着敞开的窗户处倒退着。 而下半身被丝线捆缚住的丝线,却在这一刻登时崩紧,勒得方慎言眉头皱了一下,如果再往后退,很有可能他会被拦腰折断! “放开我!” 方慎言当然看出了小千度叶的打算,很明显这个女人是想将两个人一起推下窗户,借此逃生。 这个想法很好,也十分幸运。 因为客厅的窗口,已经被偷耳鬼率先打通,他们的逃生方向是可以的。 但小千度叶看不到方慎言的下半身其实已经被丝线所束缚,如果真的被推下去不仅不可能生还,反而会被活生生勒死! 可是小千度叶现在想放弃也做不到了,因为那阵惯性已经由不得她在自作打算。 方慎言的腰间已经渗出了血丝,那根无形之中的丝线被拉成了一条直线。 而就在此时,丝线彻底形成一条直线之际,在空中触碰到了客厅的中央那具跪地而死的尸体。 是池柔的尸体…… 奇怪的事情就此发生,丝线在触碰到池柔尸体头颅之时,竟然在中间突然折断!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方慎言早就觉得池柔的尸体不对劲,但一直没来得及探查。 而这一幕一样被挣扎在客厅中,无法动弹的崔燕青看在了眼中,他原以为小千度叶的计划根本无法成功,哪知道真正破局的关键竟然是这具尸体! 方慎言转念之下,就已经身体腾空,后背压在了那些碎裂的玻璃上。 消防软管在这一刻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否则这个高度足够两人摔死。 小千度叶与方慎言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从五楼的空中折越而下。 在风雪之中,方慎言看到了小千度叶白皙的脸庞,也听到了那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跳,二人的发丝在这一刻混合在了一起。 地面越来越近,软管的长度也到达了极限,好在距离并不是特别远,冲击力也没那么大。 当小千度叶的腰间传来一声脆响后,二人悬挂在了大约二楼左右的高度,就停止了下落。 方慎言因为惯性差点滑落,好在小千度叶眼疾手快,抓住了那差点错开的手掌。 他看着这个认真善良的女子,有几缕秀发垂下打在了他的额上,他有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为什么救我?” “你帮过我,我也要帮你。” 第一百六十六章 身位偏移 11月6日的午间,神木端商场之外的步行街上,这场雪没完没了。 自从来到京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太阳了,这场雪更是相比昨天还要更大,铺天盖地之中洋洋洒洒。 目光所及之处,满是森白。 季礼与梅声并肩而行,二人都是黑衣白面,相貌和气质出奇,在风雪之中立于一处,惹得周遭行人纷纷侧目。 “时间快到了。” 这是二人来到神木端商场外数个小时中,梅声说出的第一句话,清扬似雪花。 季礼一直在观察商场大楼的构造,这是一栋十二层楼的建筑,从外界来看占地面积极大,想必内部就更加宽阔。 今天是周日,商场门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并没有因为一场雪而削减了消费欲望。 第四分店将时间、地点选在这里,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并不希望季礼和梅声毫无悬念地去死,反而是留出了一大片的逃生场地、以及宏大的客流量来作为替死之人。 有了这些人的掩护,即便是鬼物来袭,季礼等人也可以依靠人数来规避或是抵挡攻击。 薛听海,只是想找麻烦,但并不想现在要了季礼的命。 这也是季礼为什么敢带梅声一人赴会的原因,他早就看破了这一点。 所以此行,危机一定会有,并且稍有松懈很可能会阴沟翻船,但季礼的心中并无多少担忧。 相反,他现在想的是方慎言那边的事情。 就在不久之前,方慎言、小千度叶以及崔燕青已经汇合一处,并处理好了伤势。 事实上在那种情况下,能够只是池柔一人,已经是十分幸运。 方慎言和小千度叶完全是凭借运气,而崔燕青也在他们的逃生过程中发现了尸体存在特殊作用。 仿佛…… 本次任务中,被提线鬼杀死的店员们,尸体会具备某种抵挡鬼物袭击的作用! 这是一个重大发现,甚至是惊人发现,因为在反复推敲之后,季礼突然意识到,尸体很有可能与罪物有关! 目前获得的情报来看,本次任务的罪物不外乎几种:一是人形、二是白面鬼面具。 但通过池柔尸体一事,他意识到很有可能罪物是在尸体身上。 崔燕青抱着池柔尸体,就那样从房间里逃了出去,提线鬼并未对其动手。 不过这也并不能直言,尸体就是罪物,否则本次任务的罪物就太多了。 那么,尸体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季礼还没有想通,但他明白,如果接下来的神木端商场中鬼物横行的话。 只怕,那两名提线者的尸体,会是他们的保命之物。 “如果你是薛听海,你会把提线者放在何处?” 季礼再度看了眼时间,现在的11月6日的一点32分,距离期限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 梅声闻言仔细想了想,好看的侧脸微微上扬,透过玻璃窗注视着商场之内。 “只怕,不会特别隐蔽,绝对不会是什么地下仓库或是某个角落,我猜会是一个合理而又巧妙之处。” 要在人声鼎沸的商场之中,藏下两个活人,这本就困难。 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捆在无人的仓库,或是鲜有人至的角落,不过这样做法不符合薛听海的目的。 那么,也就是说他一定会将其安排某个十分常见的位置,却又不会被无关之人轻易发现。 只有店员们方可找到的地方。 那么,这种地方,在商场之中会是哪里? “走吧。” 季礼等不及了,薛听海又不是发放任务的天海,倒也没必要一定是两点钟进入。 但他说完这句话,梅声却一动也没动,惹得季礼转过头看着她。 梅声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轻轻抬起手掌,做了个“请”的姿态:“我走你后面。” 季礼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这个女人,看出其戒备心十分的重,对旁人的不信任甚至已经超过他自己。 不过也没必要纠结这些,季礼一马当先,裹紧了风衣,走进了那道旋转门。 热气扑面而来,吹散了他原本肩头落下的雪花,商场之中虽然人数不少,但也没有那么拥挤。 反而是在璀璨的灯火、以及动人的日式小调音乐中,让神木端商场看起来不那么喧闹却也不够冷清。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商场,季礼有些头疼,心中暗道薛听海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后,季礼对着与他相隔一米半、保持着绝对安全距离的梅声说道:“分头开找吧。” 梅声没有给出反应,迈步朝着右侧的大厅走去,而季礼则是前往了左侧的位置。 琳琅满目的商品,各色各样的商铺,季礼找寻的速度很快,像是一些餐厅、家具、服饰、首饰等等店铺他就一眼略过。 他要找的是可以合理放置两个活人的位置,比如…… 季礼的脚步在一个服装店门口停住了,准确地说是玻璃窗内那数个直立的模特雕塑。 这家模特雕塑很奇怪,裸露出的肢体是肉色,但脸上都带着面具,或是马头、或是独角兽。 穿上衣服,乍一看就和活人无疑。 这个东西太敏感了,沉睡的活人、与人形相似的模特,已经让季礼引起了高度怀疑。 就这么盯着,仔细端详之下,他看出橱窗之中的模特就只是塑料制品,并不是活人。 于是季礼朝着这家服装店走了进去,热情的女店员上前接待,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但季礼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也不需要去听懂,只是趁着这段时间,开始在店内进行搜查,观察每一具模特的样貌。 在看了一圈之后,却并没有发现有活人伪装的迹象。 季礼没有多作停留,径直离开了服装店。 而在他走出店内的那一刻,第三人格忽然在他的脑海之中说道: “模特不太对劲。” 季礼脚步猛地一顿,他的心头因这句话出现了一阵悸动,微微侧目看向了伫立在他身边宛如活人般的模特。 “哪里不对?” “门口距离我们最近的这个男性模特…… 它的位置,与我们进店时偏移了一个身位!”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人形模特 “你可以肯定吗?” 季礼没有再将目光落在了身边诡异的模特身上,只是垂下头长叹了一口气。 第三人格带给他的回答是确定,无比确定。 这句话一说出来,季礼在转瞬之间,气息一换,几乎没有再进行任何犹豫和多言,径直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季礼放弃了本次行动,并且不准备告知还在搜寻提线者的梅声,抛弃了她。 第三人格向来谨慎且敏锐,他说模特有问题,那么就一定是有问题。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这座商场之中已经被鬼物步下了杀局。 如果那两个提线者没有交代出一切、或是他们没死,那么鬼物肯定不会这么早就布局。 很显然,第四分店不讲信用地把季礼坑了一把。 原本季礼认为,薛听海应该只是擒拿提线者,却并没有询问情报。 要知道一旦提线者泄露鬼物情报,就会引来提线鬼来杀人。 季礼认为薛听海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这么去做,而是应该将提线者的命留到第七分店的手中,否则一切就全无意义了。 可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是出现了未知的差错。 事情的真相,很有可能是第四分店在扣押提线者的期间,出现了情报泄露亦或是生死相争。 导致薛听海不得不把两名提线者杀害,同时应对鬼物的袭击。 但却仍然将尸体带到了神木端商场,准备借此设置一个更大的死局。 这也违背了薛听海最初的计划,在他原本的设计下,季礼等人是一个九死一生的限局。 可由于中途出了差错,他也不得不出此下策,甚至第四分店也可能已经被鬼物再度减员! 那么,也就是说现在的季礼要应对的将是一个十死无生的死局! 如果再不走,那么陨落的几率将成几何倍数攀升! 季礼脸色阴沉,只是从模特的异动上就分析出如此众多的情报,这依靠的已经不仅仅是头脑了,更有对任务的熟悉度,和对人心的揣测能力。 而他现在不甘心的是,那两名提线者如果已经死了,那么下一步的行动方向也就此断绝。 所以,他才并没有给梅声通报消息。 现在,如果季礼撤出神木端商场,那么就只能指望梅声看看能否找到提线者的所在,或许可以带来一些意外的情报。 梅声,被当做了弃子。 …… 此时此刻的梅声,正在位于商场中的第十层。 这是服饰的专用楼层,整层楼全部都是贩卖衣物的店铺,也大多是女性消费者围绕在此处。 梅声尚不知道季礼其实已经赶往了一楼大门处,准备出逃。 她刚刚从一家店铺之中走出来,这个店里同样摆放着人形的模特。 与季礼的想法一样,梅声一样认为模特加上活人展体,看起来与本次任务和提线者的关联极大,所以她的目标径直就来到了第十层。 梅声一脸狐疑地从一间间店铺之中走出来,她始终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她的脚步停在了一个模特的身边,看着下方人来人往的大厅,大脑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就在这时,在她丝毫没有留意的情况下,那个女性窈窕身姿的模特,脸上的蛇女美杜莎面具微微出现了转动。 或者说是它的整个头颅正在旋转,那双僵硬的塑料手掌正朝着梅声的肩膀上抓去。 对此毫不知情的梅声,仍然觉得模特可能是薛听海着重看中的一个要素,毕竟店员们对此太过敏感了。 那么,除了服装店内,还有什么地方存在这种模特。 “货仓!” 梅声登时将目光看向了顶楼十二层的位置,那里并不对客人开放,也没什么店铺存在,有的只是一些上锁的大门。 从楼下的位置看去,可以从玻璃门内看到一个个杂物,应该是商场内店铺们的存货地点。 梅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迈步走向了前往十二层的楼梯。 而她身边的美杜莎模特,手掌与梅声的衣料擦肩而过,却扑了个空。 但最为诡异的是,它并没有就此定格,而是宛如被某样东西附体了一般,焕发生机,和活人一般追随着梅声的脚步,前往了十二层! 而路过的那些行人,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模特复生一样…… 上锁的楼层,对于店员们来说不算难题,甚至说整个现实世界对于他们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尤其是,对于梅声这样的人,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梅声的背景与季礼有许多相似之处。 梅声径直冲上了十二层,开始在每一座紧闭的玻璃门上朝内眺望,看哪个与模特有关。 由于这里并不存在灯光,封闭的十二层显得昏暗无比,直到梅声经过苦寻后,终于在一个店铺前停住了。 这里面,满满当当摆放了不知有多少人形模特,它们各色各样、头上都戴着头脑或是面具。 不过这倒是很正常,毕竟人类对于类人之物有所恐惧,所以许多上商铺都会将模特遮挡住面部。 而此时此刻,在面对这些诡异的模特之下,梅声反倒觉得面具是一种更能够制造恐怖的东西。 “哗啦啦!” 链锁被卸下来,梅声推开了这道大门,而这一开她嗅了嗅里面的味道,就意识到自己来对了。 因为里面有一种微有酸臭的气味,像是尸体发臭,又像是食物坏掉了一样。 这里的人形模特粗粗一看,也要有四五十个,几乎已经堆成了山,有许多模特都是平放着摞在了一起。 梅声心中的不安随着穿行在这些模特之间,而变得越来越严重,她不时扭过头看着那些类人之物,心中泛起一阵恶寒。 就这样走去,不出十步,她就停住了。 在她面前的是两具已经身体泛出青色的、僵硬无比的尸体。 他们呈现着一种别扭的姿势,左边的男人身体侧扭,双臂同时朝左延伸,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右边的男人身体也侧扭着,与左边呈现相反的姿势,可体态却是一样,只不过是朝右抓着什么东西。 而在左边的尸体脖子上,挂着一部手机,像是有人知道梅声要来,所以刻意留下的。 梅声缓缓伸出手掌,将那部手机攥在掌心,微微一用力将绳子扯断。 而与此同时,男人的尸体像是雕塑一样承受不住来自梅声的力道,整个人向她的方向栽倒! 梅声刚刚一后撤,却发现不只是男人之尸,整个房间内四五十具人形模特,竟然在这个时候同时坍塌! 一具又一具的模特,像是有意识一般,全部朝着梅声的身躯砸来。 终于在梅声的倒地之时,那如同潮水一般的模特彻底将她完全掩埋。 同时,梅声因紧张和窒息泛出汗水的右手,被一只冰冷的手掌狠狠攥住! 第一百六十八章 生死时限 神木端商场的第十二层,这里在整个商场内属于另类。 这里属于是整个商场中的库房所在,并不外租,所有门店都被其他店铺包了下来,用以存放货物。 而梅声所在的库房,就是装着服装店的模特所在。 梅声现在可谓是命悬一线,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那数十个人体模特的重量。 按照常理来说,这些模特都是塑料制品,根本没多少重量,而她被埋在最底下,即便是数量众多,但真正作用到她身上的力道却并没多少。 不过,最为诡异的是,当她真的被埋住之后方才意识到这些模特们的体重竟然和成年活人一般无二! 它们一个个的仿佛已经重新为人,从死物模特变为了有体态特征的活人! 梅声甚至能够感受到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模特心跳! 可这些并不是最主要的,造成她现在将死境地的是,那难以喘息的窒息感! 左手她死死地攥着那部手机,梅声根本无法挣脱,而右手在冰冷之中,她被另外一只手一把攥住! 梅声当即意识到不好,想要挣扎但却根本没有办法,四周的模特们已经彻底将她封死,毫无活动空间。 那只手,很凉、很冷,来自于谁? 梅声认为是鬼物,这些被灵异力量操控的模特们。 但下一秒,她忽然听到了一声有些发闷、又有些低沉的喊声。 “别挣扎,我带你出去!” 那是季礼的声音,就在模特之山的外部,他赶到了,并且在模特们压倒之时提前将一只手递了进来,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梅声。 梅声简直不敢相信,她一直认为此行有两个危机。 一是鬼物,二是季礼。 一个不慎,她的性命就会折在这两者的手中。 但万万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季礼竟然会来救她? 梅声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顿时觉得自己的身躯开始有迹象地在向外偏移,一股来自外部的力量正在通过拖拽的方式,将她从险境之中解救! 但这个过程十分缓慢,梅声的身躯甚至都有一种不堪重负的撕裂感。 这些如山的模特们压力实在太大了,想要活生生将她拽出来,季礼那边绝对相当艰难。 好在,即便是缓慢,但仍然是有效果的。 梅声的右臂已经在脱臼的边缘,可左手还是死死地攥着那部手机,她咬着牙关一声没吭。 剧烈的疼痛,在她身上来看算不得什么,在承受能力这一块,梅声已经与那些资深店员们没什么区别。 这有可能是源自她过去的经历。 当她的右臂出现了嘎吱一声脆响过后,干净的袖子出现了一条裂缝后,梅声终于看到了季礼的面容。 那张脸上已经布满汗水,一只手死死地攥着梅声脱臼的胳膊,另一只手拉住梅声的腰带扣。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季礼这边毫无顾忌地费尽全力终于将梅声从模特堆里强行给拽了出来。 当梅声被解救出来之时,季礼看到那被推上去的上衣,也看到了梅声裸露出的小腹。 那里白若冰雪,可是上面大大小小竟又数道疤痕,最长的一条从小腹直到肋骨,并且都是老伤。 很难想象,梅声这样一个靓丽女子,身上如何会有如此痛苦的创伤,又是谁会下出重手。 梅声紧紧地咬着牙关,牙龈都涌出了鲜血,她的右臂已经脱臼,此刻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将从尸体脖子上拽下来的手机递给了季礼,冷冷地看着他一眼之后,用能动的左臂将衣服整理了一下。 似乎对于这些伤疤,她也并不愿意面对,更不想让外人知晓。 季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心如止水,看着梅声自行走到墙边,将右臂抵在墙上,狠狠一用力! 那令人牙酸的骨头响动再次出现,而转瞬间梅声又恢复了右臂的掌控权。 这种熟练的手法,让季礼对其来历更加感兴趣,梅声这个女子果然不一般。 “为什么会来救我?” 梅声脱险后的第一句话,仍然不太相信季礼会冒险来救她。 现在很明显这座商场中鬼物已经事先布好了杀局,当她看到两名提线者已死之时,就意识到了一切。 按照季礼的性格,他早就抛弃自己而逃。 季礼其实也十分无奈,原本他的确准备逃出神木端商场,但当抵达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门口多了两具戴着面具的模特。 它们就堵在门口,死死地盯着季礼,严阵以待,仿佛只要季礼再走出一步,它们就会冲过来将其杀死。 而周围那些游客们,对此却视而不见,很明显他们的视线中,被灵异力量操控的模特们根本无法被常人以肉眼发现。 除了店员。 而没有抵挡能力的季礼,只能调头。 当然,他回来找梅声的目的,只是想要利用梅声,看能否想出离开的方法。 至于救下她这件事,其实只是凑巧撞上了。 季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端详了一下手机之后,发现手机并没有锁屏,这应该是薛听海留下的。 不过现在并不是检查的时机,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逃出神木端商场。 季礼想到这里将目光看向了那如山的模特之上,它们目前还没动作,但里面被掩埋的尸体们,却已经拿不出来了。 如果尸体的作用真如他们所料的话,或许是破局的关键,但现在很显然不可能冲过去抢出来。 那么,或许就只能想办法将这些模特们引走…… 事情的解决方法倒是不少,其实让季礼忌惮的也不是堵在门口的那两个模特。 现在鬼物的想法很简单,想先用这些模特来杀他们,如果杀不了就亲身前来。 季礼犹豫了一下之后,拿出自己的酒店手机给方慎言发送了一条短信。 “带着池柔尸体来神木端商场救我,你自己一人,需要多久?” 季礼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就算他不能凭借自己之力逃出这场杀局,那么方慎言带着池柔尸体而来,想必也可化解。 毕竟,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池柔尸体的确有抵挡鬼物袭击的作用。 方慎言那边极快地就给出了回复:“40—60分钟。” 季礼缓缓将手机放回了口袋之中,他看向了严阵以待的梅声,轻轻说道: “我们必须要撑过一个小时,否则今日你我只怕很难走出神木端商场!” 第一百六十九章 称为鬼潮(edg加油) 嘎吱…… 像是寂静到了极点的房间里,有一颗蛋壳出现了裂纹,里面钻出来的不是孵化的鸡崽,而是某种人类无法想象却又无比恐惧之物! 就在眼前! 季礼看到了那些模特们,就是他面前的这一堆模特,它们那些肉色的塑料外壳出现了一层又一层的裂纹! 就好像是其内翻涌的灵异力量已经要破体而出,一条条裂纹宛如一条条狰狞的蜈蚣遍布全身。 如果不是戴着面具,那么这些模特脸上的可怖将会到达一个更高的程度。 它们像是一群被寄生的活人,密密麻麻的蜈蚣似裂痕让人望而生畏。 季礼和梅声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两步,紧紧地盯着这群模特。 这似乎并不能算是个坏消息,因为这些模特复苏之后,一定会竭尽全力地捕杀店员,那么这个仓库中的尸体或许就会有机会得到。 有了尸体保命的话,或许当鬼物亲身前来也未必没有生机! 毕竟,等方慎言前来,足足一个小时很有可能他们根本撑不过去。 “走……” 季礼一边往后倒退,一边低声说着,同时从怀里掏出了手枪。 他很想试一试,这些模特用子弹能够射穿,从而摧毁行动能力,但现在却并不是时候。 如果提前开枪,那么一定会让整个商场陷入混乱,顾客们会大量流失。 因为从现在来看,似乎这些模特的目标,只是店员。 当然季礼还需要印证,如果顾客们也可以被模特袭击,那么他们拖延的时间将会扩大数倍,生机也更高! 十二层的楼梯处,梅声跑在前方,季礼跟在后方,一直在紧盯着后面的模特们。 这些模特此刻已经完全呈现了非人模样,一个个看起来狰狞可憎,季礼回头一望顿时头皮发麻。 光是仓库之中的模特,就已经是一眼望不到头,粗粗一眼看去已经连成了一大片,人挤人,争先恐后地朝着店员们这边急速追来。 不管这些模特到底是否可被催货,如此数量已经和鬼潮相差不多,就算枪击,季礼都没有那么多子弹。 不过在消失在楼梯之际,季礼还是回身甩出了一记匕首。 匕首在空中打着旋,精准地砸进了领头的一个模特的头颅之上,锋利的刀刃穿透脆弱的面具,就这么钉在了那模特的头上。 但,它只是身子为之一顿,可在瞬息之后就又朝着季礼这边狂奔。 那把刀,就插在它的头上,摇摇晃晃。 “物理攻击,无效。” 得到这个结果让季礼心底一沉,他有些无奈,就连这种鬼物的低级傀儡,不算是鬼的东西都没办法抵御,他还是太弱了。 在狂奔途中,他不得不想到了薛听海那个男人。 有数样罪物,只怕如果现在应对鬼潮的薛听海,只怕事情要简单得太多了。 只可惜,季礼由于自己体质的原因,根本无法使用罪物。 所有罪物,到了他的手里都无法发挥作用。 就在季礼思考途中,前边的梅声陡然之间脚步一顿,季礼随之望去,楼梯的下方有一个戴着马首面具的模特,正堵在了楼梯口。 这里已经是十一层逃往十层的自动电梯,即便是二人停住脚步,也正在朝下方递进。 季礼扭过头看向了后面的追兵,那数十个模特已经涌上了电梯,不出三秒钟他们要么被下方模特杀死,要么被上面的模特残杀。 “翻下去!” 季礼一把按在扶梯上,凌厉地从半空中向下翻阅,直接从十一层跳到了第十层的大厅位置。 紧接着梅声也跃下,而当他们抵达地面时,上方电梯上的模特们也紧接着一个个地跳了下来。 相比于季礼,它们就简单许多了,也不讲究姿势,有的头朝下就摔了下来。 季礼还没来得及逃跑,就听得上方袭来一阵恶风,随后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一拉。 扑通! 一具模特直直地从他刚刚所在的位置摔在了地面上,而梅声的手还放在季礼的胳膊上。 如果不是梅声手疾眼快,只怕季礼会被砸倒在地,同时会被所有模特一拥而上彻底淹没。 季礼没有道谢,梅声已经跑了出去,直奔第九层的电梯,而季礼刚刚迈步才发现自己的裤腿已经被刚才那只模特死死抓住。 季礼暗道了一声麻烦,抬手又掏出一把刀,将裤腿割下一角,继而逃窜。 这些模特单单从表面来看,攻击性并不是特别高,就和电影里的丧尸一样,只要不被近身抓住,被一拥而上残杀,一般不会有太大生死危机。 但现在季礼担心的是,如果模特们迟迟无法杀害店员,只怕鬼物将会给它们更高的灵异力量。 如果还杀不了店员,那么它就会亲自来杀。 所以虽然他们能够拖到一个小时后,生存几率会大大增加,但这一个小时内,他们的危机将是节节攀升。 直到现在,季礼仍然不知道当鬼物亲自来此后,他又能凭什么活下来…… 楼顶的几层,毕竟顾客稀少,当季礼和梅声冲到第七层的时候,他们所处的位置就是最繁华的地区。 模特们还在紧追不放,季礼也穿梭在了人潮之中,撞翻了一众活人,引起了小小的骚乱。 而季礼始终在留意着这些模特对于普通人的态度,他发现如果活人不与模特产生相撞的遭遇下,模特不会杀人。 但一旦,活人不经意间撞上了模特,或是挡了路,就会被模特按在地上掰断头颅。 只不过季礼可以看到活人被杀死,可是其他顾客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甚至有一个还从死人的身上迈过去却不自知。 这种情况,让季礼若有所思,或许这里面也藏有某种规律,一旦想通这一点,或许可以摆脱模特的追杀。 但不管怎么说,活人只要与模特相撞,就会被杀,那么也可以用来拖延时间。 于是,在季礼和梅声在第七层的逃亡之中,他们两个已经主动将身边的活人推向模特的面前! 但模特们却越来越多,因为整个神木端商场有近乎一半全都是服装店,而每个服装店内都有模特的存在。 依靠着这种方法,季礼和梅声从第七层一路逃到了第五层! 而刚刚抵达第五层的时候,季礼和梅声同时停住了脚步,他们看着眼前的一幕如遭雷击,竟然当场愣在原地。 整个第五层,没有活人,数百平的地面上站着数不尽的模特。 当季礼和梅声出现在此地时,所有模特全都将头颅转向了他们,仿佛已经等待了他们许久。 头顶,楼上整个七层的模特,全都像是发疯一样,密密麻麻地从楼上翻下来。 一声声摔落的声音,模特的数量正在急速增加,从未停止。 季礼心头发凉,第五层和人间炼狱已然没了区别。 这是季礼进入天海酒店之后第一次面对的场面,这些模特全部都是鬼,尽管只是小鬼,没什么独特能力,但如此规模…… 足以称之为“鬼潮”! 第一百七十章 同化杀人 五层是灵异模特们的大本营,上方七个楼层的所有模特也都在这个时候如同雨点一般砸了下来。 它们根本不讲求落地姿势,就像是秋雨一般毫无章法、却没有死角! 就在季礼和梅声的身边,他们不停地在转变位置,可仍然躲不尽这如同潮水般的灵异模特! 梅声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四周的模特们不出三秒钟就会将他们彻底包围,就连立足之地都在被急速削减,逃都没处逃! 饶是季礼此时此刻都有些心寒,他抬起一脚将刚刚靠近的一只模特踢退了两步,可还没等跑出两步,就又被数十只模特挡住了前路。 “不可能的!神木端商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模特?!” 梅声手里攥着刀子,不停地挥舞着周边,但根本没有多大用处,能做的仅仅是将即将抓向了她的手指切落几根。 但这根本就是饮鸩止渴,一旦力气耗尽,等待她的就是被扑杀。 季礼被这句话提了个醒,他的个子要高许多,从怀中掏出手枪,仔细地打量起了几乎铺满了第五层的那些模特们。 同时甩手一枪,将抓着自己肩膀的一只模特胳膊打碎。 也就在这个过程之中,他赫然发现这些模特们尽管都戴着不同模样的面具或是头套,但有绝大部分模特的装扮是不一样的。 最开始的那些塑料制品的模特,它们的皮肤尽管也是肉色,但却要发白一些。 而现在来看,整个第五层的模特之中,有超过七成全都是肤色各样,尽管它们裸露的皮肤上也都有裂痕,但很明显能够看出区别。 几乎是片刻间他就反应了过来。 原来…… 从十二层到第五层的所有活人,已经尽数被杀死!! 这些顾客们,被模特一个接一个杀害,同时也成为了鬼物的最新傀儡! 季礼的心头一阵恶寒,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么整个神木端商场的活人,很有可能就只剩下他们两个,而他们要面对的是…… 是数以百计的鬼物傀儡! 是真正意义上的鬼潮! 就在季礼意识到这个可怕至极的境地时,他的肩膀与大腿同时被两只模特死死攥住。 季礼的眼眶都已经充血,在接二连三的逃窜和亡命之中,他已经有了些许力不从心。 模特数量太多了,根本防不胜防,季礼只是开枪将腿部的那只模特头颅击碎之后,可肩膀上就又被另一只模特给抓在了手心。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更多!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季礼的整个背后已经被三四只模特给牢牢拽住,并且往后死死地拖拽。 季礼心里很清楚,他绝对不能倒下,否则就必死无疑。 不过幸好,后方的模特拖拽的同时,他的胳膊也被前方的模特抓住,两方模特以他的身躯为支点展开了角力。 这就导致在一时半刻,季礼并不会被蜂拥而上。 但当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模特的手掌,朝着他的头顶伸过来时,一股强烈的生死危机就笼罩在了心头。 季礼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那只手,可是他的四肢和身躯全都被周围的模特固定住了,就连脖子都动不了! 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代表着死亡的手掌,按在了他的头顶…… “啊!!!”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叫声,在季礼的身旁回荡。 在那只手即将逼近的同时,一把刀子闪着光芒闪烁了过来,正削下了半只手掌! 将季礼从濒死的境地解救了下来。 不用看,季礼很清楚这是梅声救下了他,但这根本没用,因为他又看到来自四面八方,远远不止五只手掌…… 正在同一时间朝他的头顶按下! “砰砰砰!” 季礼攥着枪的手根本无法动弹,但指头还可以动,他勉勉强强将枪口抬到了面前的模特腿部位置。 疯狂地将弹夹中的子弹全部打空,硝烟味道甚至伴随着塑料的燃烧气味,登时传来。 刺激了季礼为数不多还残存的理智,而这也将抓着他前胸和右臂的两只模特双腿全部打碎! 死亡的逼近,让季礼拼尽了全力,当前方的束缚顿消,他终于有了一丝挣扎的条件。 这一次,他的选择是直接朝前方扑倒! 虽然说现在倒地是最危险的举动,但如果僵持下去还是必死无疑,莫不如就趁着前方模特倒下的同时,出其不意地变换姿势。 或许这样做,还能摆脱后方的束缚,在重获自由之身的一瞬间把握住机会,朝着左侧滚去。 左侧,是梅声的位置。 梅声的处境要比季礼好过了太多太多,她那里是一处空中的玻璃栈桥,空间细长且狭小,涌入的模特并不太多。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够用飞刀救下季礼的原因。 季礼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方扑倒,并且双臂从风衣的袖子里抽出来。 通过这样的做法,他倒在地上的同时,彻底恢复了不到一秒钟的自由时间! 而他紧接着就朝着左侧的位置,狠力一滚,撞倒了一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模特。 梅声始终在观察着季礼那边的动向,她心里很清楚一旦季礼死了,那么她今天也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在季礼滚来的那一刻,她猛地俯下身,弯着腰躲过了一只模特的手掌,整个人贴在玻璃栈桥,借力一滑! 梅声与季礼穿过如海一般的鬼潮,终于在这一刻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汇合在了一起。 梅声一把抓住季礼的胳膊,二人相互依靠在了一起。 在这个时候,如果还有谁去顾忌那些男女之别,那就是愚蠢到了极点。 季礼很显然也不管不顾,他没有理会梅声那只冰凉的手抓在自己的胳膊上,在坐在地上的同时,他开始快速更换弹夹。 这是一条商场中比较常见的玻璃栈桥,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就直通一楼。 这个高度,足以把人摔死,栈桥是由一条条钢管和玻璃铸成,现在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是从这里跳下去。 而季礼看着左右两端,已经又一次形成包围的鬼潮,心里很清楚这是最后一条路。 于是他将枪口对准了脚下的玻璃,狠狠地射出了炙热的子弹。 “轰……” 当模特们的手即将抓在季礼和梅声的身躯时,整条玻璃栈桥彻底垮掉。 无数的模特从高空之中坠落,梅声因惊恐闭上了双眼,两只手抓在了季礼的胳膊,不肯放弃。 而季礼在射穿栈桥的同时,左手已经将一根套索在半秒钟的时间悬挂在了钢管之上! 四散的玻璃,将季礼的侧脸割出了一条长长的疤痕,长发里都埋进了碎玻璃,空中他看着满天的玻璃碎片,和那些失控坠落的模特。 他明白,自己离最后时限又进了一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噩梦将至 “向上爬!” 当玻璃碎片尽数脱落,栈桥上的模特们已经坠落大半,来自上方的危机被大规模接触。 季礼看向了距离自己的脖子仅有一拳之距,还在空中摇晃的大半块玻璃板,冷声说着。 梅声整个人的重量全都挂在了季礼的身上,刚才突然的冲击她能够反应过来已经实属不易。 季礼是突如其来的开枪,坠落也是登时开始,梅声没掉下去摔死都要得益于她出色的反应能力。 现在一根绳索上,挂着的是两个人的性命。 梅声闻言没怎么犹豫,已经开始了手脚并用,踩在季礼的身上,沿着绳索向上攀爬。 时间很短暂,即便是坠落了为数不少的模特,但还有绝大部分模特仍在五层等候,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再度形成合围之势。 而季礼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就更加珍惜时间。 绳索是由酒店带出来的,坚固无比,承受两人的重量十分轻松。 当梅声和季礼重新回到栈桥上时,这里已经是破烂不堪,几乎八成以上的玻璃板子全都粉碎。 只能以钢管来借力,这就导致他们的行动并不快速,包括鞋子踩在碎玻璃上的嘎吱声,也让本就艰难的路途变得越发艰险。 时间越来越少了,季礼看着已经逐渐形成规模的五层模特,心急如焚。 现在破局的关键到底是什么,他仍然想不出来,这么多模特在场,活人和塑料模特混迹在一起,到底什么才是躲避攻击的方法…… “面具!” 就在这时,梅声指向了面前的某个模特的脸上。 那个模特从肤色和穿戴上来看,应该是属于活人被杀后转为傀儡的。 而他的脸上也戴着一张面具,是一张相对简单的布条拼接而成的面具,看起来像是临时做出来套在头上一样。 梅声先一步抵达五楼的地面,伸过手将季礼拉了过来,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却并没有第一时间逃生。 他们都将目光落在了那名模特的脸上,面具似乎是一个具有特殊含义的意象之物。 在本次任务之中,从头到尾都很是关键,包括先前的文乐表演也有它的存在。 那么,现在的情况下,鬼潮之中已经混入活人化鬼的大军,为什么鬼物要操控它们的同时,为其戴上面具…… 一个震撼性的想法,出现在了季礼的脑海之中。 他趁机观察着每个模特,尤其是在塑料模特与活人模特之间进行对比。 于是发现,活人模特的脸上面具十分简朴、甚至是粗糙,与塑料模特原本戴的特质面具有明显差别。 它们,更像是不得不戴上一样。 鬼物这样做的目的…… “区分??” 第三人格在这个时候也加入了探讨之中,说出了一个结论性的消息。 季礼大为赞同,商场之中数百名顾客,店员混在里面根本不好区分。 因为提线鬼并没有亲自到来,只靠着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根本没有自主意识去分别。 这也解释了先前,为什么只有撞上模特的活人才会被杀。 至于为什么现在整个商场的活人都已经被排除掉,那就只能说明季礼和梅声两个目标的身份已经被确定下来。 模特们已经确定了目标,所以才在第一时间并没有扫清整座商场。 这样一来,似乎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面具,是用来区分袭击目标的标志性物品,戴着面具的就都是鬼物一边的。 所以现在季礼和梅声成为了神木端商场中的异类,他们才会被无休止的追杀。 梅声猛然间扭过头看向了季礼,四目相对之下他们都弄清楚了对方心中所想。 抢面具! 这就是逃出模特们攻击的唯一方法,混入其中,让他们丢失目标! 二人都不是做事拖泥带水之人,当模特们的另一次包围形成之初,他们就一左一右分开行动,直直地冲进了模特堆里!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行为,如果生路推断失败,那么他们就再无翻盘机会。 但还是要赌一把! 季礼这边选择的目标比较复杂,他的最前方面对的是一个戴着独角兽头套的塑料模特,而后排站着的是一个戴着布条面具的活人模特。 他舍近求远,冲过去的同时,将身子侧过来,采用见缝插针的姿势,硬生生略过第一个模特,撞上了第二个模特。 这样做的原因是在季礼的想法之中,他不确定是否所有模特的面具都可以佩戴。 塑料模特毕竟属于第一批被鬼物掌握的傀儡,它们质地特殊,就算抢下面具戴上也有被认出的风险。 但活人模特就不一样,它们与季礼都是活人血肉,衣着也类似,戴上面具后隐藏性会更大一些。 季礼这边彻底滚进了模特堆里,眼前的情况看似混乱,不过他的目标十分清晰,就是那个活人模特。 所以在扑倒的空中,他的手就掀开了那副布条面具,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套在了自己的头上。 当四周模特转过身来之时,季礼已经戴着面具,与那名活人模特倒在一处。 他看到一双双手臂,朝着自己的方向抓来,难免心脏开始了剧烈跳动。 如果他的生路猜测错误,那就是真的万劫不复…… 那名没了面具的活人模特,除了胳膊上有裂痕之外,头部还和活人无疑,只是嘴角残留的血迹说明其实他已经是个死人。 季礼同样没底,因为他裸露出的皮肤没有鬼物带来的裂痕标志,好在他穿的比较严实,刻意遮挡的话也有成功浑水摸鱼的可能。 不过就要看,这些模特们鉴定目标的标准到底是头套还是裂纹。 但接下来的一幕,就让季礼彻底放下心来,他眼看着周围那些手掌并没有对准他,反而是从他的身上略过,直奔那个已经被杀死过一次的活人模特。 而另一边,梅声的进度要比季礼快一些,她的运气好,面前的模特就是特殊的活人模特。 季礼和梅声缓缓从地面站了起来,各自站在模特的包围之中,屏气凝神,可却并没有再度被袭击。 反而是那些模特,仿若丢失了目标一样,开始散兵游勇,到处乱窜。 只是看到这一幕的季礼,却并没有太多欣喜,反而是更加忧心。 他看了一眼手表,距离方慎言赶到最早也还有十分钟。 而在这十分钟内,他几乎可以肯定,鬼潮的问题解决后,真正的提线鬼也该来了。 它,才是真正能够杀死季礼的噩梦!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谁算计谁? 鬼潮的威胁将散,可商场中的两个活人心头的凝重并没有半分消散,相反他们此时此刻愁眉不展,对四周的警惕程度上升了不止一个程度。 散兵游勇的模特们正在有目的性的朝着下方楼层继续搜查,在它们的脑子里只知道杀戮不戴面具的活人。 第五层只剩下了季礼和梅声,两人早没了刚刚进入神木端商场时的从容,此刻说是草木皆兵已经不为过。 提线鬼如果真的来临,那么他们两个必死无疑。 这里不比葵山月的住所,没有任何杀人规律可言,提线鬼唯一的目的就是不择手段地铲除掉这两个活人。 这不是薛听海最初的计划,也不是季礼最初所想的境地。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是提线鬼那无与伦比的强大实力,仅此而已。 这就是店员们的悲哀。 哪怕季礼是第七分店、乃至是一个让天海本身都为之侧目的存在也不行。 薛听海,这个第四分店的真正掌舵者,更不行。 在绝对力量面前,他们这些所谓资深者的计谋与头脑,如同儿戏。 季礼还在犹豫着,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眺望了一下顶楼第十二层,现在那个摆满模特的库房应该空了。 那么也就是说,两名提线者的尸体可以利用起来,或许它们可以帮助自己抵挡提线鬼的攻击。 但是…… 季礼仍然不确定,尸体的背后含义。 池柔是店员,她死后的尸体似乎有抵挡灵异力量的作用。 但提线者的身份,尽管特殊可怎么也是比不上店员的,那么它们的尸体有没有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季礼想到这一点,开始犹豫了下来,时间过去的很慢很慢。 他看似沉思许久,但其实也不过半根烟的时间而已。 当前的情况太过紧迫了,以至于一贯思考时吸烟的季礼在此时都来不及点上一根烟。 “我觉得提线者的尸体,应该不会有抵挡鬼物的效果……” 第三人格能够读懂季礼内心所想,对于体内的这些人格来说,季礼是没有任何秘密的,一切都是共享。 于是,一向作为季礼的智囊、起到补充和帮扶作用的第三人格加入了讨论之中。 季礼听到这话,眉头稍稍皱了起来,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是有些不敢去想。 因为,一旦提线者的尸体真的无用,那么在方慎言赶来的十分钟之内,他只怕会无可避免的死上一次。 而一旦再死,代价大的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可第三人格顾不了这么多,继续解释着他说这话的理由: “我们可以试想之,如果提线者的尸体真的有抵挡鬼物攻击的能力,那么在高山俊野死的时候,高良平就不该受到袭击! 因为在当时的位置上,这二人几乎是紧贴在一起,可高良平还是毫无意外地受袭。” 这番话是十分合乎逻辑的,也是事实,季礼其实也早就想到了。 但他仍然相信,现在是处于任务阶段之中,每一步应该都在酒店的干扰之下,不会不存在十死无生的局面。 如果说此行是季礼自己找死也就罢了,那么或许会自动钻进死局里。 可是现在的局面很明显是鬼物提前布置好的,既然是鬼物出手,那么酒店就应该出手干预,留下一线生机。 季礼之所以敢这么武断的推论,并不是自欺欺人,而是他十分了解酒店的任务特性。 因为本次任务特殊在,它是一个不存在死路的任务! 与先前的窥视鬼以及鬼新娘任务性质不一样。 也就是说,只要季礼没有主动去找提线鬼挑衅、去自杀,就不会出现十死无生的情况。 第三人格明白季礼所想,随后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既然你还是认为这里存在生路,那不如试试看看薛听海留下的手机里,到底是给你带来了什么?” 没错,他的手里还有一部薛听海特意留下的手机。 这部手机挂在提线者的尸体脖子上,很明显是特意留给他的,目的应该是带来一些帮助性的线索。 现在的情况很明白,薛听海在促成第七分店完成任务,尽管出手干扰,但最终目的还是不变的。 所以,即便是他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杀死提线者,但该拿到的情报,还是留下来了。 但季礼攥着手机,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查看,他有一个计划,很冒险。 甚至他也不知道可不可行,一旦失败他就必死无疑,但如果可以成功,那么或许可以试探出生路所在! 第三人格没有再继续追问,他知道季礼有一个习惯,会在部署完计划之后,再进行解释。 同时,季礼这个人还有个十分阴暗的特点。 那就是他每次所谓的“计划”,一般来说都是在算计他人,利用那个人心甘情愿地替他做事。 这样的做法,会让季礼立于不败之地,由那个倒霉鬼来承担计划的风险。 不过第三人格很好奇,在当前这个两难的境地下,季礼能用什么计划来哄骗梅声来替他执行? 梅声,不傻,她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子,并且对季礼一直保有警惕,生怕被害杀,这种情况下如何算计? 第三人格想不到,他只想看着季礼表演。 于是,季礼紧接着朝着正在往十二层发呆的梅声招了招手,脸色阴沉的模样并非伪装。 梅声一脸冷漠地走了过来,仿佛先前的数次联手并没有化解她的警惕之心,反之也是一样季礼同样没有丝毫顾忌。 他,还是要算计梅声的,这是他的习惯使然和做事特点。 季礼顺着梅声的目光看向了十二层的顶楼位置,轻声说道:“你知道那里很可能藏着生路吧。” 梅声没有否认:“但我更知道现在前去,会遭到提线鬼的优先攻击!” 季礼点了点头,梅声到底不同凡响,她一语点破为什么季礼犹豫至今的原因。 十二层的模特库房里,是唯一有可能存在生路的地方,而提线鬼之所以还没有来,其实就是在等谁前去触碰生路的边缘。 换句话说,谁先去,谁第一个死。 季礼没有继续说十二层的问题,而是亮出了那部手机:“你说薛听海为我们留下的东西会是什么?” “两名提线者临死前的口供。”梅声对答如流,可见其智。 季礼点了点头: “我可以肯定第四分店已经在这次计划之前减员,否则口供到不了我们手上,而这份口供一旦暴露出来,你说鬼物会如何处理?” 梅声这次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 “或许,当无人赶往第十二层之时,它会优先攻击暴露口供者。 但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赶赴十二层,它一定会转变目标,这只是一个拖延时间、制造操作空间的方式。” 季礼微微一笑,和聪明人说话是件乐事: “没错,我的计划是你缓慢向上方楼层走去,而我朝着下方楼层走去,呈现两个极端方向。 而在我暴露口供之时,你又没到十二层,所以提线鬼会来杀我。 在这个时候,你前往十二层,找出生路所在! 时间不多、机会不大,可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从表面上来看,季礼可谓是占尽了便宜,因为他只要掌控好时机的话,提线鬼根本来不及杀死他,就会重新找上梅声。 并且这个计划,也很是合理,事情的逻辑很顺畅。 不过第三人格在听到之后,却轻咦了一声,仿佛看出了季礼的计划有些不对劲。 果不其然,梅声冷笑一声: “你的计划全对你有利,如果我登上十二层,而你却不暴露口供,那我就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还为你拖延了寻找生路的时间!” 季礼微微一皱眉头,表情有些不满,而在这之下仿佛还带着一种心虚。 “那你想怎样?” “你我调换,我向下暴露口供,你上楼寻找生路!” 梅声第一次灿烂地绽放了笑容,看起来很漂亮。 季礼也无奈地笑了,可仔细看去他笑的很神秘、也很冰冷。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诡谲之计 梅声带着那部手机,已经朝着第四层走去了,她走的很慢很慢。 因为季礼那边登上十二层需要走更加漫长的楼梯,这个计划注重分寸和时机的掌握,所以她很用心。 季礼的这个计划,梅声可谓是一眼洞破,但并不意味着季礼在她心中已经被轻视。 反而她更加敬佩这个男人,她觉得能在如此高压之下,想出一个足够有机会扭转一切的计划,已经千难万难。 而她梅声,根本毫无应对之法。 可是另一边已经慢慢踱步来到了第七层楼梯中的季礼,脑海中的第三人格却开口了。 “不对,你的计划完全不对,这根本不是该你想出来的计划,太不符合了。” 季礼在这一刻仿佛不着急了,他先是看了一眼手表,随后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怎么?” 第三人格轻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才说着: “计划嘛,听起来是没错,也的确是当前唯一的办法。 但你想不到梅声会和你调换行动方向吗?” 季礼深吸了一口烟,还十分悠闲地弹了弹烟灰。 “这个我当然知道,她对我的戒心超乎常人,我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女子。 在某种程度上,梅声的头脑和机敏性已经和薛听海比肩。” “那你还……”第三人格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仿佛在霎时间想通了这个疑问。 季礼正是因为梅声洞若观火,并且对自己忌惮非常,所以才故意将自己安排在了看似危险更小的下方楼层。 其实这是“以退为进”,他就是要梅声主动与其调换。 季礼真正想要执行的行动,其实是前往十二层! 但第三人格还是想不通,季礼为什么要把最危险的十二层交给自己? 在他看来季礼可不是这种千方百计、绞尽脑汁想要高风亮节之人,这太疯狂了。 除非…… 季礼像是猜中了第三人格所想,在抵达第九层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整个人依靠在围栏上,不再前进一步。 “你猜得不错,其实我根本没有前往十二层的意思。” “啊,这……” 季礼的脸色未变,只是更加阴冷,周身的气质已经宛若实质,如果此时有人经过看到季礼那双灰黑色的眼睛一定会退避三尺。 “前往十二层变数太多,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谁能说得准? 真正了解我的人,就那么几个,梅声看似机敏可却不在其中。 她只能算到第一步,猜出我在计划之中耍诈,但却算不到第二步。 我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冒无谓而又沉重的风险,当梅声在楼下暴露口供信息的时候,鬼物会找上她。 而我因为不会前往第十二层,在短时间内并不会受到攻击,同时我也深信梅声为了活命,会尽全力为我拖延时间。” 季礼说道这里,再次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一直在他的心中倒数。 方慎言按理说只剩下五分钟就会赶到了,那么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梅声无论能否拖到,他都不会有事。 如果梅声完成五分钟的任务,那么季礼就可以用方慎言带来的尸体,完备脱身。 如果梅声没能拖到五分钟,那么时间也消耗殆尽了,他不信提线鬼能够在一瞬间将他杀死! “可是……如果梅声也如你一样阴险,额……狡猾。 她一直在下面不暴露口供该如何是好?” 第三人格还是有点没想明白,季礼的计划太绕了,也太缜密了,旁人初初听去,第一时间不明白是正常的。 季礼将烟蒂扔在脚下踩灭,随后又紧接着抽出一根。 “现在,一个我、一个梅声。 我一无所有,而梅声掌握口供,如果你是提线鬼,你会先杀谁?” 梅声,自从提出与季礼调换行动方向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在这场心算之中落败。 因为,她已经更改不了自己的结局了,季礼早已置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季礼的计划,阴险至极、诡谲至极、狠辣至极、也无情至极。 或许他的头脑在天海所有分店之中并不是最为出色的,但他算计人心的能力绝对出类拔萃,最起码现在无人是其敌手! 季礼知道,这番话会因为偷耳鬼的原因,传达给薛听海。 不过他倒不担心薛听海提前告密,因为他没这个必要。 不过隐隐地他有一种不希望梅声死的想法。 当然,这个想法产生的原因,并不是他对梅声有什么感情,反而是希望将梅声也推到薛听海那边去…… 这样的话,在接下来的任务中,他那个贯穿了一整局的计划,成功的概率就更高了。 薛听海,死的也更快了! …… 另一边对此毫不知情的梅声,面无表情地已经来到了第二层的位置。 在她之下,整个第一层的地面上全部都是模特们的身影,这里已经成为了鬼潮的最后聚集地。 不过对于现在的梅声来说,已经没了威胁。 只是在这一路上,梅声越想越觉得不对,她从不低估季礼的智慧,但这一次的计划,她觉得自己胜的有些太轻易了。 梅声从来没有低估别人,也不高看自己。 作为一个新人,她对于季礼这个身经百战的代理店长有很深的忌惮。 这是他们二人的第一次心算,梅声自己都觉得赢的太过简单了。 这不符合,她对季礼百无一错的印象,但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她似乎也没了选择的权力。 时间要到了,梅声看向了棚顶的位置,季礼按照时间应该已经准备就绪了。 梅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出了薛听海的那部手机。 桌面上很是干净,是刻意删除掉了app,只留下了一个播放器,点开一看这是一段音频。 点开的那一刻,梅声听到了手机里的震动声音,和一阵吵杂的背景音。 那是神木端商场中独有的日式小调,也就是说第四分店和被绑的提线者,是在商场进行的审问! 而就在她还没时间去仔细听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一股恶风从头顶袭来,甚至是实质化,因为她头顶分开的发际被吹散了。 梅声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一只巨大的手掌正盘旋在她的头顶,通身呈现青色,像是被人砍下失血冷藏过一般。 环绕在指尖的丝线,大约有十几条,但此刻只有两根线垂了下来,直奔她的肩膀和拿着手机的左手! 然而在梅声抬头的一瞬间,看到的不只是手掌,在第五层的平台,她看到了一个浑身裹着黑色紧身衣的身影,脚下是一个人形! 提线鬼的真身在第五层,但这不是让梅声心惊胆战的原因,最主要的是…… 她看到了季礼那黑衣长发的身影,正站在第十一层的平台上,盯着她遇袭,动也未动。 同时季礼嘴角那狡黠的笑意,让梅声明白,自己败的彻底,她最终还是死在了季礼的手里!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给鬼报信 变故总是出现的如此突然。 季礼将一切都算准了,偏偏漏下了一点。 那就是,本次任务虽说只有一只鬼,但这只鬼的组成方式是有两部分! 当季礼位于十一层准备观察梅声到底能够拖延多久时间的时候,他赫然看到了位于第五层的那只提线鬼影!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他就往后倒退了数步。 这个异变,并不是说季礼粗心大意,真实原因是方慎言在当时认为这个消息并不十分重要,于是也就没怎么提起。 现在来看,正是因为这个疏忽,导致季礼即将全盘颠覆。 鬼物杀人,只要动用一半力气就足够了。 人形去杀梅声,提线鬼来杀季礼,那么他这个拖延时间的方法就从最根本上被扼杀! 不过,季礼小看了梅声、提线鬼也小看了梅声。 单单是一部分鬼物,可以给梅声带来生死危机,但想要短时间内残杀之死,绝非易事! 正如此时,梅声就通过那一眼,几乎就将事情的全貌顿时明悟过来。 也彻底看懂了季礼的计划,但她并没有心急,对于头顶那只悬挂着的青色手掌视若无睹,全身心用来应对两条丝线。 在她来看,这两条丝线才是致命的,一旦被彻底封锁,那么就只能被定点格杀。 不过,或许是因为鬼物此次袭击并不完整,又或许是它认为杀死梅声已经足够了,所以仅仅只动用了两条。 而这,也给了梅声喘息的重大契机! 左手的手机上,还在播放着薛听海审问提线者的录音,声音渐渐嘈杂,说明场面趋近混乱。 那两个提线者的身份信息、住址情况一声声地正在原地回荡。 这边的动静,进了梅声的耳中,同时也惊动了第一层那浩瀚的鬼潮! 它们开始有目的地朝着梅声所在的电梯走来,脚步略带试探,它们看着这个同样戴着面具的身影,有诸多疑问。 这种情况,让本来无能力挣脱丝线的梅声大喜过望,这说明模特们也不完全听命与提线鬼。 它们也属于两个个体,虽然提线鬼有操控的能力,但本能正在驱使着鬼潮来一探究竟。 梅声面前的几只模特已经越走越近,距离她只剩下半米不到的两步路。 活人,是无法挣脱丝线的,那么同样具备灵异力量的模特,可以吗? 不管可不可以,梅声别无选择。 只见她伸出还属自由的右手,极为果断地将头顶的面具一把脱掉,原本那张冰山美人的俏脸顿时暴露。 而这一切,让本就狐疑的鬼潮,彻底掀翻了锅。 它们苦寻已久的杀戮目标终于出现,开始争先恐后地往梅声的位置狂奔,最近的那几只模特已经将手抓向了梅声。 梅声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因为她被捆住前保持的姿势,是探出左手的手机,也就是说被丝线束缚住的左手的身体最前方的位置。 一切正如她所料,第一名模特冲过来的第一目标就是她的左手。 当模特的手掌与梅声的左手接触到一起之时,强大的惯性将天边悬浮着的丝线登时抻断! 与此同时,接二连三的模特也一拥而上,将梅声从站立的姿势扑倒在地。 也正是这一举动,也将梅声肩膀上的最后一根丝线同样扯断,梅声尽管被三只模特压住了身子,但却同一时间恢复了行动能力! 而那张面具,却一直在她的右手上始终没有扔掉。 几乎是在她看到自己脖子即将被那只手掰断的同时,她将面具戴在了脸上,死亡登时停止! 模特们又愣住了,它们就是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 梅声是这样想的,提线鬼同样是这样想的。 为此,它再也不加掩饰,直接从第五层闪现到了第一层的位置,而青色的手掌也瞬间消失,像是回归到了提线鬼的身上。 模特们不该再逗留了,最起码提线鬼是这样想的。 而另一边,目睹着一切的季礼同样没有再耽搁下去,他此时此刻正驻足于通往十二层台阶的起始位置。 耳边正通着电话,他在给方慎言打去电话。 因为按时间上来算,梅声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为什么方慎言还没来?! 电话是等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这个等待的时间让季礼的心沉入谷底,他明白方慎言那边一定是出现了曲折。 “还有多久?”季礼只是沉声问了句时间。 却听到方慎言那边的环境像是十分嘈杂,仿佛正在大街上,周围还有一些日本人的怒骂声。 “堵在了高架。”方慎言只是冷冷的回复了一句。 而紧接着季礼就听到一阵风声呼啸的声音,随后像是什么东西应声摔倒。 一个年轻男人的惨叫声也随之而来,摩托车打火的声音传来后,方慎言的声音变得缥缈。 “五分钟!” 季礼挂断了电话,仰头看向了楼梯,他知道自己的计划行不通了。 人算不如天算,谁都不会想到11月6日的京都,竟然下起了暴雪,是近十年来最大的降雪,这导致交通一片拥堵。 方慎言应该是堵在了高架桥上,位置不算太远,他似乎刚刚抢了一辆摩托车,正在飞奔而来。 方慎言已经迟到了一回,就绝对不会再迟到第二回,他说是五分钟就必定是五分钟。 而这最后的五分钟,足以要了季礼和梅声的性命。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要迈上十二层,他不知道这里到底哪里会有生路。 但想必,应该会与第四分店有关、也与那间模特库房有关,可季礼根本没有任何把握。 他从来不习惯用毫无证据的赌博方式来决定自己的行动,更何况现在一步错,就永远无法回头。 可是现在,他能够做的就只有赌一把,赌自己运气不是太差。 “季礼!十二层的模特库房,是生路!” 就在季礼尽全力冲刺登上十二层的楼梯时,他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 属于梅声,她在为季礼报信? 是手机的音频里透露出什么吗? 不是…… 季礼的脸色阴沉如水,同时迸发了全部的速度。 梅声这根本不是在给他报信,而是在给提线鬼报信! 警告它,有人正在奔往十二层,有人就要突出包围,让提线鬼去杀季礼! 仅此而已! 这是梅声的报复! 第一百七十五章 倒地之尸 现在的第一层一片混乱。 梅声一次又一次地摘掉面具,又一次又一次地戴上,引得模特们攻击,又借此来抵挡提线鬼的攻击。 而模特们此时此刻已经有一大半被提线鬼尽数毁掉,尸横遍野。 仔细看去,那些尚在存活的模特,全部都是由活人被杀后转变而成的。 这场混乱的源头,来自于提线鬼。 提线鬼,位于一场特殊的联合接引任务。 但再特殊,也只是一个二星等级的任务而已,它再强也不可能完全掌控一个二三百规模的鬼潮! 真正完全受它操控,只是最初仓库中的塑料模特,其余活人模特都是在依靠化鬼后的本能来攻击。 它们没有脑子,只知道攻击不戴面具的活人。 而提线鬼的杀人方法,是先将丝线牵到活人的身上,用以操控杀害。 但那些不知所谓的模特们,却一直是趁乱往梅声身上扑杀,两种灵异力量在梅声一人的身上来回争夺。 这就导致,梅声即便最为危险,可却一直保持在了一个极为巧妙的平衡之上。 这才是梅声之所以活到现在的原因。 可是她的境地也十分糟糕,原本的貌美已经被焦急替代,俏丽而又英气的短发早就被模特们数次的攻击给抓乱。 甚至就连衣衫都被撕碎了不少,好在现在天气转凉,她不至于暴露太多。 不过她很清楚,不到两分钟之内,她万万撑不住。 左手的手机一直在循环播放着音频,那是薛听海刻意留下的。 在音频的最后一秒钟,梅声听到了一声不同寻常的惊呼。 薛听海喊了一句:“胡里?!” 这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从一直以来的情况判断,第四分店其实在审问提线者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导致鬼物来袭,第四分店减员,同时提线者被杀。 现在来看,应该是猜对了,而梅声一直留意的是薛听海他们其实一直是在神木端商场内进行的审问。 也就是说,如果那个名叫胡里的店员死了,他的尸体一定也留在了此处。 那么商场之中,唯一有可能藏尸的地方,就只有第十二层! 从方慎言他们带来的情况显示,本次任务中尸体很有可能具备抵挡鬼物攻击的方式。 尽管是否就是罪物,还不好说,但总算是一线希望。 于是,在梅声即将坚持不住之下,她仰头对着季礼所在的楼层,喊出了那句话。 当然,她的真实目的确实是为了引走提线鬼,否则她必死无疑。 至于第十二层是否真的存在生路,那她就管不了了。 只要引走提线鬼,她就能活。 季礼这边刚刚抵达十二层的平台,隔着玻璃栈桥朝着下方的一楼瞥了一眼。 就发现梅声那边已经脱困,她戴着面具撤离了模特们的包围,地上残骸遍地,分明是出自提线鬼的手笔。 而提线鬼此刻已经没了踪影,这不是一个噩耗! 季礼意识到这一刻的时候,左手的小拇指开始疯狂颤抖,这一次的危机超越了以往数次! 提线鬼是他经历的任务之中,最凶悍的一个,无可否认。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天南学院的鬼物和鬼新娘,仅仅是任务中的鬼物。 季礼灰黑色的眼睛紧盯着前方,只有不到五步的位置,那座敞开的库房,里面除了尸体一无所有。 可这尸体之中,一定暗藏玄机,暗藏生路! 就只差这五步,他必须要冲过去,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可是就这时,他的瞳孔致之中忽然灰色涌动了一刻,也正是这一瞬间,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黑影。 就在他两步之外的前方,那个黑影身材高挑魁梧,包裹着紧身衣,手边是一个戴着白面鬼面具的人形。 季礼想要停住脚步,但却根本停不下来,他十分清楚一旦现在停了,就再无突破的可能。 没有时间去管为什么灰色灵魂要让他看到提线鬼隐形的身影,他来不及做出选择。 于是,只能硬闯,试图用最小的代价硬闯。 季礼从腰后拿出了尖刀,同时加快了步伐,动用全身的力量冲刺,在大致抵达自己心目中的位置时,顺势倒地。 身躯朝着前方倒去,呈现匍匐的姿势,试图依靠惯性从地面滑过去。 季礼不敢去看擦边而过的提线鬼,他担心那些丝线第一时间会落在他的头颅上,令其顷刻毙命。 头颅过去了、脖子过去了、背部过去了,正当季礼欣喜之际,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右侧小腿位置,被一根线触碰到。 几乎是半秒钟不到,季礼就做出了选择,他无法割断丝线,却可以割断自己的小腿肌肉! 那把早就准备好了刀子,在这时发挥了作用,季礼狠狠下刀,也捅进了自己的小腿肉里。 这一刀用了十分力,季礼被刺激的头皮都发麻了,当即意识到不妙,自己这刀仓促出手,一定不只是切割肌肉那么简单。 但他别无选择,在刀子插进腿里的一瞬间,狠狠一剜! 季礼逃脱了,但他觉得自己的小腿处像是某根筋被他剜断了,根本使不上力气,导致他根本无法站立起身。 但借着惯性,他还是窜进了库房之中。 在目光所及,他看到了两具尸体…… 不!是三具尸体! 在两名提线者尸体的最边上,藏在了一个不易发现的角落里,那是一个男人,同样被摆成了古怪的姿势。 季礼看一眼就意识到,这个男尸应该是第四分店的那个死者。 提线鬼杀梅声,只动用了一部分,但杀季礼却是完整而来,这就说明生路离季礼更近。 季礼爬不起来了,右腿的肌肉还在不断抽动,尤其是脚踝上方、膝盖下方的那一部分,又酥又麻。 不只是失血,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把韧带硬生生剜断了。 这种伤势,足以让季礼终生残疾,但现在顾不得这些,与性命相比,一条腿并不重要,更何况酒店还可修复。 季礼还在爬,他爬的很快,一只手长长地伸着他抓住了第一名提线者的尸体,同时自己的下本身痛感顿消! 他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提线鬼终于还是赶了上来,并且率先控制住了他的下半身。 但上半身尤其是胳膊还能动弹,季礼先是动用臂力将提线者的尸体扳倒。 左侧的尸体砸向了提线鬼的位置,季礼留意了一下没有作用,自己的身体仍然处于被操控状态。 也就是说提线者的尸体对于鬼物来说无效。 而右侧的尸体摔倒的一刻,也正好砸在了第四分店店员的尸体身上,尸体倒地。 名叫胡里的尸体,正砸在了季礼的背部。 季礼头晕目眩,他只知道自己能做的一切都做了,再无能力去挣扎。 能否活下去,只看老天这次能否站在他这边! 第一百七十六章 瘸腿季礼 当爬上赌桌的那一刻,季礼就明白,这里不再有胜家。 哪怕,他这一次赌对了。 第四分店当初的审讯地点就在神木端商场的第十二层,当审问过程中出现变数,鬼物提早来袭时。 那个名叫“胡里”的中年男子,成为了第四分店第一个死在提线鬼手中的倒霉蛋。 薛听海不知道店员们的尸体,会在本次任务中起到抵挡鬼物攻击的作用,所以他为图方便就把胡里的尸体和提线者的尸体放在了一起。 现在季礼得以残存,不知道远隔数里的薛听海对此是否会有遗憾。 提线鬼离开了,包括缠绕在季礼下半身、已经蔓延到上本身的丝线,也一并撤离,这都源于胡里尸体的作用。 店员的尸体,就是保命符。 现在来看已经万分确凿,这对于今后的任务进程也有极大的帮助。 季礼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指尖的鲜血也沾在了半边脸上,他挣扎着站起了身。 却已经发现自己的右腿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他的韧带已经断裂,脚掌再也不能支撑他的身躯保证平衡。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了烟盒,又哆哆嗦嗦地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看着地上的陌生男子尸体,他明白接下来就要一直与其相随。 于是季礼拿出了刀子,开始切割着胡里的尸体,随后拉出了一个黑色的帆布包,将分尸后的胡里装进其中。 头颅、躯干、胳膊、腿部,季礼不敢分的太碎,担心那样就失去了效果。 时间正在一点点过去,季礼不再期待着方慎言的到来,那个男人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 提线鬼杀不了季礼,那么现在就只能去杀梅声。 不过这些都与季礼无关,他沉浸在分尸的工作之中,这也很累。 …… 梅声此刻出不去,本来大门口是由模特们守着,现在虽然她已经无惧于模特们,但提线鬼到来后,就陷入了结界之中。 她根本没有了闯出去的能力,而外部此时除了方慎言也不会有人再来。 她只能尽力希望季礼那边能够将时间拖的更长一些,可惜事与愿违。 当梅声察觉到自己的手臂、头颅、双腿在同一时间全部僵硬之时,就意识到了不妙。 但这一次,提线鬼再没有给她操作的空间和机会,因为模特们已经被杀的没剩下几只了。 梅声的大脑还可以思考,她面朝着的是神木端商场的那道旋转门。 她能够看到外界的风雪,下的已经雾气升腾,可见度不足几步,好大的一场雪。 恍惚间,在梅声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暖黄色的光亮,是一盏车灯。 从最初的遥远、到逼近,那是一辆摩托车,包括强力发动机的轰鸣声,将玻璃震的都在瑟瑟发抖。 那辆摩托车一直没有减速,甚至来人还踩下了油门,他仿佛不知道自己即将撞上商场的大门,又或许他早就知道。 梅声在距离死亡不远的时候,那辆摩托车终于撞上了大门! 冷玻璃与热机器的激烈碰撞,外界呼啸的狂风刺激了活人的肾上腺素,哪怕让梅声这个被操控的躯体都有了一份颤抖。 一身黑衣的男子,匍匐地趴在高速行驶的摩托车上,双手紧紧攥着车把,带着风雪从外界硬生生撞了进来! 玻璃破碎、摩托车在瓷砖上猛烈的滑行太过刺耳,那个男人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也随之滚了进来。 在梅声看到自己的脖子正在一点点旋转的同时,那个黑包朝着她的身子被丢了过来。 黑包里装着的东西,极沉极重,像是一个活人的重量,却又不如。 因为那是一个死人。 梅声被救下了,救下她的是方慎言。 但方慎言的脸色很不好,他看着那只提线鬼缓缓从原地消失,带着的是对他的恨意。 他有些厌恨自己的行动能力,明明在五分钟之前就该抵达的,但因为那场该死的暴雪,让他堵在了高架桥上。 方慎言的脚步有些虚弱,刚才剧烈的运动尽管看起来很酷,但他的身体素质早就不比以前,他已经用了两次罪物。 这只是他尽全力快速抵达的手段,如果有的选,他还是希望不要用这种方式。 “季礼呢?” 方慎言咳嗽了几声,弯腰将地上的黑色提包抓了起来,却没有扶起同样倒地的梅声。 梅声这个时候也胸闷气短,尽管池柔的尸体同样经过处理,但还是有四五十斤重,被砸的滋味不好受。 “咳咳咳……” 所以她站起身,咳嗽了几声,却并没有回答方慎言的问题。 这让方慎言皱起了眉头,他不了解神木端商场之中的事情,但从那遍地的残骸就可以看出来,事情会有多严重。 否则以季礼的能力,不会给他打去两个求救电话。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一瘸一拐的身影从电梯中缓缓落下。 季礼还是那一头长发,上面也有些粘稠是因为沾染了大量的鲜血,大部分是他自己的,因为死人的出血量不多。 风衣由于是纯黑色的,所以除了一些灰尘的痕迹,粗粗一看倒是没怎么凌乱。 不过最为人瞩目的是,季礼这次拄着一根拐杖,耷拉在地的右腿每走一步就会拖出一条醒目的血痕。 而右手上提着一个巨大的黑包,滴滴答答地还在往下渗血。 季礼以这个造型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摇摇晃晃的样子说明他的处境极差。 右腿一看就是废了,只能拄拐,右手上的黑包滴着血重量不轻,他都有些提不动了。 季礼虽说表面看去受伤很重,但其实就只是右腿的问题,有了拐杖的帮助,走路不成问题。 他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梅声,轻轻一笑:“我以为你会死。” 梅声冷冷地回看了一眼:“让你失望了。” 方慎言将同样装着尸体的包裹往肩上一扛,侧着头有些古怪地看着季礼,良久后说道: “这个造型挺别致的,符合你的气质。”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主动找鬼 一个戴着花镜的老大夫,正在一家私人诊所,给季礼做着手术。 其实说是做手术,也没什么可做的,因为季礼右腿脚踝处的韧带已经被他挖断了。 而季礼也不需要他怎么处理和诊治,反正这条腿在剩余任务时间也治不好了,总是要瘸的,回到酒店就会被治愈。 所以只是处理刀伤与止血。 大约过了四五个小时,时间已经来到了11月6日的晚间八点钟。 这间诊所就是先前方慎言治疗伤势的地方,也成了店员们的聚首之地。 方慎言与小千度叶坐在凳子上,看着季礼侧靠在病床上。 梅声则与崔燕青站在边缘位置,他们两个看起来与这里已经格格不入,因为心思都不在季礼这边。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竭尽所能找到四名文乐团队得到的线索,基本无用。” 距离任务时间结束,只剩下了一大半,现在只剩下了28小时。 而他们对于人形的了解还知之甚少,包括那些提线者的身边也并无任何人形。 四名提线者,高山俊野给出的情报最多,葵山月还来不及提供就被附身。 而剩余的两名提线者,最初落在第四分店手中,从手机中的音频来看,他们刚刚说出居住地点,鬼物就突然现身,杀戮一切。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从提线者的口中,除了地址,什么都没得到,更别说创造人形的提示。 任务之事已经陷入难局,时间过去一半,第四、第七两个分店死伤惨重,包括季礼都变成了瘸子。 接下来提线鬼的袭击将会更加猛烈,而他们却五劳七伤…… 季礼没有选择打麻药,用自身意志来对抗缝合的痛楚,这是为了在处理完伤势后第一时间展开行动。 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此刻汗如雨下,勉强将方慎言的话语听在耳中,就开始了思考。 思考,能够减弱一些痛苦。 “高山俊雄,位于下京区东南方向黑蛇拳击俱乐部;葵山月,位于下京区西北方向六谷仓商业街; 岗村田,位于下京区东北方向茂山林公园;丰田广智,位于西南方向的丰华居民区……” 季礼使劲甩了甩昏沉的大脑,这是文乐团队四名表演者的住址,也可以说,这是他们用了许多人命换来的唯一情报! 但仅仅是四个坐标,有什么用…… 诊所之中,店员们陷入僵局,就这么四个坐标,根本无法提取有效情报。 季礼已经丧失了大半的思考能力,他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根本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思考。 而方慎言也是一筹莫展,小千度叶就更不用说了,崔燕青的心思全不在这里。 梅声似乎又陷入了出神的状态,只是时不时地偷瞄了几眼惴惴不安的崔燕青,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季礼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惊醒了沉思的众人。 季礼的联系人很少,几乎没有,这个时候能给他打来电话,估计就只是第四分店。 果不其然,屏幕上闪烁的三个字,正是“薛听海”。 “说。” 季礼将挡住眼睛的一缕头发撩开,尽量平静地只说了一个字,因为他搞不清这个时候他来电话是什么意思。 “你果然没死。” 薛听海那边轻笑了一声,看起来像是来冷嘲热讽的。 季礼皱了皱眉头,医生那边基本已经处理完了,他活动了一下右腿。 这条腿其实本身是没什么大碍的,主要就是韧带断了,他脚踝处无法使力。 “说完了吗?” “四个文乐表演者,四个地址全部位于下京区,想想这四人之间的关系,剩下的你应该能猜出来。” 薛听海收起了嬉闹,他若有所指地说了这么一番话,看样子他今天打来电话的目的,是为了帮第七分店一把。 季礼眼中的疑惑更甚了,但他并没有出言,而是将这句话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挂断了电话。 “什么意思?” 方慎言把屁股下的凳子往前搬了搬,凑上前问道。 季礼抬眸看了他一眼,将手放在了拐杖上,直起身,有些不太熟练地在地上走了几步。 伤势处理前后差别不大,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刚才医生离开时还说如果不去医院做手术,这条腿就彻底废掉了。 “薛听海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也知道四名文乐表演者的情报,所以过来帮了我们一把。” 方慎言也皱了皱眉,但他知道第四分店的任务是与第七分店有关的,所以没怀疑薛听海这么做的动机。 只不过将目光悄悄瞥向了崔燕青,第四分店信息掌握的如此完备,很明显是有人泄密了。 “小千度叶去找来下京区的地图。” 没过多时,几个店员用围坐在桌前,诊所被暂时租借下来,桌上摆放着的是一部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下京区的地图。 季礼其实有些不太会用这种东西,于是小千度叶负责勾画。 “我们竭尽全力,抓到四名表演者,但你们是否发现根本没有可用的线索?” “不错。”方慎言点了点头。 季礼如是,指了指下京区的地图,继续说道: “那么,四个地址就成了唯一的希望,或许玄机也在这里面。 你们看,四名表演者的四个住址,是不是分别坐落在下京区的四个角?” 众人一看,小千度叶在地图上已经将表演者的住所给标注成红色。 如果季礼没说,他们还真没有发现这一特点。 季礼先是指了指高山俊野所在的黑蛇俱乐部: “这四个坐标,是一个正方形,而两两相对形成的是直线和对角线。 我们是通过高山俊野,得到了葵山月的住所,所以将此二人的坐标连成一条线。” 小千度叶点头划线。 “岗村田和丰田广智也连成线。” 季礼看着小千度叶这样做了之后,将地图放大,于是整个下京区就被这两条对角线彻底分裂开来。 而这两条线的交汇处,形成了一个新的坐标,处于下京区的中心位置。 季礼有些费力地起身,胳膊拄着桌子,将那个中心点放大。 “我们一直在找寻提线者,那么现在就该找提线鬼的位置所在了。 它就在这里,人形也在这里,那么创造人形的方法也必定会在这里!” 季礼的话,在店员们的心中形成了轩然大波,他们不反驳季礼的设想,只是觉得有些胆寒。 因为他的计划是明摆着的:主动找鬼……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学旧址 “砰!” 寂静的房间内,窗户被外界的狂风吹开,打破了原有的沉默。 季礼迎着风,拄着拐杖缓缓走到窗前,将风雪止于屋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几个人各色的表情,微微摇头。 “时间过去了大半,这将会是本次任务最后一步,只差一步。” 小千度叶后知后觉,看着季礼那张冷峻的面容,她才如梦初醒。 自从来到京都以来,他们一行七人,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数次生死关口。 第七分店死去了二人,第四分店也死去了二人,死亡率已经是不低,或许如果没有发现店员的尸体可以保命,他们还要再度减员。 可正如季礼所说,这场特殊的联合任务,在面对鬼物方面,的确是来到了最终时刻。 但小千度叶仍然满怀担忧,她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还在沉思的方慎言,悄悄低下了头。 和鬼物的争斗走到了最后一步,可和第四分店的对抗才即将开始。 方慎言伸出手将地图放了一部分,轻轻敲了敲桌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坐标位置我们找到了,但这个区域十分宏大,我们还需要更加具体的位置,时间不多了。” 季礼点了点头,随后若有所想地看向了一直沉默的梅声:“你觉得我们还欠缺什么?” 似乎没人想到这个时候,季礼会主动询问梅声。 而梅声却仿佛根本没听见季礼的问话,目光一直盯着某处地板,动也未动,很明显是不愿意回答。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困惑,这二人之前在神木端商场中的勾心斗角并没有公之于众。 方慎言抓起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边,念叨出了八个字。 “双人去头,祸从口出……” 这是具体任务发布的卡片背面,酒店给予他们的任务提示,一直到现在也没能用上。 季礼探过手,将方慎言面前的烟盒拿在手里,也点起了烟。 “双人去头的谜语倒是比较好解释,这次任务中的所有人都对不上,不满足双人这个词。 而双人为‘从’字,也没有去头的必要。 所以或许酒店是指‘文乐’这个重要名词。” 小千度叶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额前散落的发丝绕过耳后,试探性地说: “文乐两个字去掉上半部分,是‘又小’两个字?” 方慎言吸了一口气,赶紧将坐标位置放大,这里存在八条街区。 而这八个街区却没有任何一条是以“又小”命名,话又说回来,即便是日本也不会用这么古怪的名词来标注地点。 “不对吧……” 季礼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反复捉摸这八个字到底有何用意,他深信到了现在,这个提示也该用上了。 方慎言微微扭过身,面对着季礼开始分析起了“祸从口出”的后半句。 突然小千度叶一拍桌子,将众人从有些昏昏欲睡的气氛中给拽了出来,她满面欣喜地平板电脑推到了季礼面前。 “这里!这个叫做春晓的街区! 这条街之前有一个十分出名的学校,叫做‘黑又小小学’!” “啊?” 崔燕青听到这里,咧了咧嘴,他又念叨了一遍:“黑又小小学?这什么鬼名字?” 小千度叶看了他一眼,继续兴奋地说道:“这是以第一任校长的名字命名的小学,所以听起来有些奇怪。” 季礼翻了下地图上的春晓街区,发现并不存在这所小学。 “你继续说。” 小千度叶接下来的表情就不是那么激动了,隐隐地还有些后怕。 “这所小学办了蛮久的了,我上小学的时候它就已经倒闭了。 据说那所学校,从办学以来,一共失踪了34名学生。 只有学生,没有老师。” 方慎言也开始用手机查了这所学校,没有抬头地问道:“失踪这么多人,没人管?” “不是的,那个时候各方面设施都不完备,也没有监控,孩子也不全是在校期间失踪的。 所以就算是有一些闹事的家长,也都被黑又小…那个校长私下了结了。” 小千度叶的一番话将众人的兴趣点燃,但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她自己害怕了起来。 “就这么一直过去了很多年,包括第一任校长黑又小都去世了。 但学生的失踪情况仍然没有减少,许多人都认为那块地是凶煞之地。 学校办不下去了,黑又小小学最终关门卖地。” 季礼皱起了眉头,通过小千度叶的话来看,只怕那个地方应该是藏了一只鬼物。 而且是极凶极凶的鬼魂,甚至盘踞了数十年,可这与本次任务的提线鬼又有什么关系。 方慎言已经查到了那个小学的传闻,上下翻动了几页,开口说道: “后来周围的人传说那里是一块被诅咒的地方,也有说是那里藏着一只专只孩童的恶鬼。 就这么以讹传讹,越传越甚,就连整条街区都改了名字,关于那个小学的事情就尽数淹没了下来。” “别…别担心,我觉得既然那个地方很有可能有一只数十年的恶鬼,那么我觉得和本次任务就没什么关系吧?” 崔燕青有些害怕了,单单是从口述就能听出,那只鬼会有多凶恶。 “不!那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季礼却在这个时候哦将崔燕青的话彻底拦住,他一指地图。 “那所小学现在的位置上,时隔数十年,被盖起了一个猪肉罐头加工厂。”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 “祸从口出!” 小千度叶脱口而出,说出了八字谜语的后半段。 双人去头已经解释出来了,位置就是黑又小小学,而现在原址上盖起的罐头加工厂,正对应了祸从口出的谜语。 崔燕青面如死灰,他仍然难以置信。 那所诡异的小学一定是有一只狰狞恶鬼,可是它的杀人手法与本次任务的提线鬼完全不挨边! 可酒店给出的指示,就直指此地。 “太蹊跷了,那所小学的鬼,凶残程度超乎想象,怎么也是与提线鬼是同一级别。 它们俩怎么可能是位于同一位置,那我们还玩不玩?” 第一百七十九章 届时反目 “两只鬼……” 季礼的右腿又开始发疼,不只是腿还有太阳穴也一个劲儿地胀痛。 这两只鬼,一个是提线杀人、一个是专杀孩童,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根本挨不上边。 可偏偏这次任务的最终地点,就安排在了这个位置。 季礼现在也说不好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按常理说,前后数十年的两只鬼位于一处,对于店员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噩耗。 可如果那只老鬼没有离去,它的实力绝对不会比提线鬼差,季礼不管它们是怎么共处一个位置的。 那么是否也可以说,最终这趟生死之旅,也充满了变数。 只要有变数存在,店员们就可以浑水摸鱼,比如让这两只鬼争斗起来? “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其实杀孩童的那只鬼早已离去,后来才被提线鬼占据,否则这说不通。” 小千度叶现在俨然成为了第三个积极分析之人,她正在极力跟随季礼和方慎言的思路,主动参与讨论。 季礼有些想的烦了,其实无论现在如何猜想,都不如过去看看来的实在。 反正终究要面对,说得多了,反而会将众人推向更加恐惧的深渊。 于是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11月6日的深夜十一点钟,今晚肯定不可能去了。 饶是季礼也没有底气在阴气最重的午夜赶往如此邪门的地方,所以最终行动确定在了11月7日的上午十点钟。 那也是任务的最后期限。 季礼挥了挥手,示意本次探讨到此为止,他已经看到崔燕青的脸都青了。 而紧接着他眼珠一转对其说道:“你去把高良平的尸体带回来吧,那是我们保命之物。” 崔燕青听到这话最初有些抗拒,但一过脑就换上了郑重,使劲地点了点头,就往外走。 梅声似乎有些无聊,于是也主动提出,愿意和崔燕青一同前往。 季礼在告知完具体位置后,就看着崔燕青和梅声一同走出了诊所。 这里已经被方慎言租了下来,作为暂时的落脚点,所以今夜就在此度过。 或许也是这些人留在京都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小千度叶看方慎言与季礼始终没有起身的意思,看出这二人还有话要说,也没多留,前往了里面的房间找地方安歇。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季礼和方慎言,两个人手上都夹着烟卷,并没有立刻开口。 当方慎言将这根烟吸完,如是说道:“你觉得店员的尸体真的是我们的保命符吗?” 季礼十分笃定的摇了摇头:“尸体之所以会起到阻挡鬼物的作用,或许是它在本次任务有某种特殊的意义,这一点我们很快就会有答案。” 这也符合方慎言对尸体的猜想,他没有反驳只是伸了一个懒腰。 “罪物也快有答案了,一定要拿到,我们太弱了。” 他说完这句话,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外部。 季礼欣然点头,他知道方慎言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但却没有明说,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开口。 …… “梅小姐天生丽质又聪慧过人哈。” 深夜的车上闷的无聊,崔燕青有些无所事事地开始和副驾驶的梅声没话找话。 但梅声却根本不搭理他,使得气氛更加尴尬。 而崔燕青似乎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偷瞧了一眼后,若有所指地说道: “能和季店长在商场双双存活,可真不容易啊。” 他这话很明显是一语双关,指的只怕不单单是活下来这件事。 果不其然,当梅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秀眉微微皱了一下,扭动了一下身子表达了她的不适。 这一幕,更让崔燕青心中欢喜,他早就得到薛听海的情报。 梅声这人,可以拉拢。 自从池柔死后,崔燕青现在急需盟友,而梅声智谋超群,可以与季礼直面对抗的人物,必然是他的首选。 崔燕青赶紧加大力度,开始了喋喋不休。 而梅声的表情更加厌烦,在崔燕青絮叨多时后,终于忍不住了。 “把薛听海手机号给我,我自己和他说。” 崔燕青像是见了鬼一样,车子打了个滑,“你…你说什么?” 梅声终于正视了崔燕青一眼,冷冷地说道:“薛听海的电话。” …… “梅小姐,薛某人等你多时了。” 看得出来,薛听海那边等这通电话已经等很久了,他早就料到梅声会给他打来。 梅声这边面无表情,吐气如冰:“我要本次任务的罪物。” 梅声的直接,让薛听海一愣,他还不太习惯用这种方式交谈,更喜欢与季礼交涉时的各自算计。 这个女人一上来就单刀直入,反而会粉碎他之前设想好的一众话术。 崔燕青听到这里心脏一抽,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明眼人都知道崔燕青已经投靠了第四分店,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之所以现在还没点破,只是还没到时候。 他对于罪物的渴望超过了所有人,因为他知道季礼迟早会对他下手。 “可以,但你能为我做什么?”薛听海的语气变得沉重,也有些森然。 梅声早就想好了应对,她撩了撩头发,轻描淡写地说道: “明天上午十点钟,我们会去春晓街区的一所罐头加工厂执行最终阶段任务。 在那里,我帮你杀了季礼和方慎言,带着完成任务的方法出来和你交易。” 薛听海在电话那边一连说了三声好,放声大笑。 不知是真正开怀,还是嘲笑梅声的口气如此之大,总是他应承了下来。 “明日我会在加工厂门外,等候你的佳音。” 而梅声瞥了身边惴惴不安的崔燕青一眼,身上的气质更加凌厉。 “我知道第四分店完成任务的条件要在我第七分店之后…… 如果你届时反悔,或是想把我当成弃子,我会带着生路一起死。” 薛听海那边沉默了下来,对于梅声的言论没有反馈,似乎也在揣测。 而梅声的话语在这里顿了一下,好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靓丽的弧度。 “不要当我的威胁只是虚张声势,你可以去查我的过去,我就是这样的人。” 第一百八十章 最终一战 “雪越来越大了。” 季礼站在窗口处,吸食着窗缝中渗出的寒气,拄着拐杖的身影修长,却也萧索。 他一开口,就是漫天大雪。 “可它也快停了。” 方慎言不合时宜地回复了这么一句,似乎在几十个小时前的飞机上,二人对于雪的态度已经不自觉地发生了转变。 一个希望持续、一个渴求终结。 季礼微微地侧过头,看着房间里的另一个男子,在他鬓边隐约的白发上留意了一下。 他也摸了摸自己头顶的白发,会心地笑了。 “这一次我很开心,我找到了一位故人,任务结束后你们先行离去吧。” 事情要进展到最后一步了,也是最凶险的一步,但季礼的话说的十分坚定。 代表了他那强大的自信,他断定自己不会死,这一回必赢。 “是吗?我不喜欢这座城市的气息。” 方慎言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将桌上的台灯往自己面前推了推。 季礼拿出手机,似乎有人在这个时候给他发送了一条短信,在匆匆回复过后,他继续回到了那个话题。 目光眺望着某个方向,那里有一座寺庙、寺庙的后院种着一颗樱花树。 粉红色的花瓣在这个时候应该落了一地,和白色的雪混在了一起。 “或许,我和这座城市的缘分还没有了结,我们还会再见的。” 季礼把手机熄屏放回了口袋里,将目光集中在了远方。 那里的樱花树下,他看到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挥动着铁铲为他留下了一个种子。 那颗种子,名叫希望。 …… 11月7日,这是本次任务的最后一天。 季礼的腿瘸了,但并无大碍。 他的行动能力又一次下降,已经无法进行剧烈的奔袭或是逃命,这或许会为接下来的行动埋下伏笔。 可世间的一切,都绝非季礼一人可以掌控,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掌控不了。 拐杖,不再是昨天从商场库房中随意挑选的那根,而是换成了小千度叶为他买的一根黑木的拐杖。 这根看起来不那么显眼,而且质地结实、摸起来很是舒适,宛如一根玉杖。 季礼抬起头看着不见天日的阴沉天空,雪还没有停,上午的九点钟,看起来就和黄昏相近。 这不是一个好的讯号,至少在季礼看来不是。 但在他身后的几人,却有人是开心的。 小千度叶内心惶恐,但也有些激动,因为这是最后一次行动了,如果可以活下去,那么就能回归酒店。 梅声则是因为与第四分店已经完成交易,只是脸上并没有表露半分,而她的肩上存在一个黑包,里面是第四分店胡里的尸体。 方慎言还是老样子,站在季礼的身边,左右两手一边一个黑色包裹,里面是池柔和高良平的尸体。 剩下的崔燕青,他似乎有些兴奋,两只手都插在口袋中,目视前方的时候眼神更加坚定。 “走吧。” 季礼只是略微观察了一下后,就伸手拦下了一辆车。 司机一看有五个人,面色就有些为难,他这车坐不下。 而季礼听也没听,小千度叶还没等翻译,他直接将枪掏了出来,指着那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司机。 “我没算上你。” 五名店员,扬长而去。 春晓街区的距离不算太远,只不过方慎言开车的速度不快,留给众人调整心态的时间。 那座罐头加工厂,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有人的,尽管大雪导致了城市部分交通瘫痪。 但经过一夜的抢修后,这个时间已经算得上畅通无阻。 几乎是在十点钟整,季礼等人就来到了那座加工厂的门口。 季礼开车门走了下来,先是四下观察了一番,发现这座加工厂的面积不算太大,显得格外空旷。 因为黑又小小学附近的一片地方全都没人敢买,按常理说加工厂四周将近几千平米全都是它的地盘。 但四面围墙之内,就只有一个长方形的场间,甚至没有二楼。 整个加工厂布局十分简单,场间以及一个门卫室。 而季礼看了看身边漆都磨光了的门卫室,四面透风,显然这里也根本无人看守。 “喵!” 一声低吼的猫叫从不远处传来,季礼顺目看去,那是一只纯黑色的瘦猫,正站在加工厂场间的门口威胁着他。 方慎言走到了季礼的身边,与他一同打量起了这座工厂。 “从外表来看,这里好像根本没在经营了,有一阵时间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将虚掩的铁门完全推开,成为第一个进入加工厂的店员。 紧接着小千度叶跟随着他一起进去,并没有多少畏惧。 梅声也紧跟其后,现在大门口还没进去的就只剩下了季礼和崔燕青。 “你好像很紧张。” 季礼似笑非笑地看着崔燕青,他能够从这个男人的脸上读出一种焦虑感。 是焦虑,而不是单纯的恐惧。 那么也就是说,崔燕青一定是藏着什么事情,也许昨天晚上与第四分店完成交易的不只是梅声。 崔燕青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差,可却仍然不敢对视季礼的目光,就这么低着头走进了工厂之中。 严格来说,他并不是如何憎恨季礼,只是一种畏惧。 因为季礼表现的太强势了,强势到从一开始崔燕青就觉得自己在他手下活不了。 而反心一旦萌芽,崔燕青就越来越心虚,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比季礼差多少,但随着任务的一步步进行。 他才赫然发现,自己与季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个差距,绝不是头脑与智谋,而是气场与胆魄。 而这种足以碾压他自信心的气场,反过来就铸造了心智上的压迫。 不知道为什么,崔燕青原本不会表现得如此唯唯诺诺,可他却越来越不敢面对季礼。 当崔燕青走进了工厂,这里就只剩下了季礼一个人。 时间也随着手表上指针的转移,来到了11月7日的上午十点零五分。 天气越来越阴沉了,雪光和日光黯淡,季礼拄着拐杖随即也走进了工厂之内。 他转过身关门的那一刻,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隔着一条街的那栋孤楼,好像从那里他能够看到些什么。 “砰!” 铁门被季礼从内锁死,似乎预示着什么。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分裂开局 直到季礼走了进来,他才设身处地地感受到这间工厂到底有多大。 绝不仅仅是先前那种空地的空旷感,而是一种高度和宽度的冲击。 单单是加工厂的墙面就足足有七八米高,长度更是站在门边看到不到尽头,很明显这里虽然没有二层,可也达到了两层楼的高度,长度大概有几百米。 季礼看了看自己已经瘸了的右腿,对于其他店员而言,这可以算作是好事。 因为他们接下来的任务地点,就是这间厂房,它的面积越大就说明可操作余地越高。 只不过他现在已经瘸了腿,能跑但也跑不快了,对于他而言如此大的面积,反而是噩耗。 狭小空间大家都逃不脱,那么季礼就可以进行操作。 但空间一大,所有人都比他跑得快,那么遇袭的可能就要提升几个档次。 “喵~” 又是一声猫叫,而这次的声音却不是低吼,也不是那只瘦小的黑猫。 季礼闻声扬起了头,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太适应光线。 他在厂房的房梁顶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只灰色的狸猫。 它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礼,一双猫眼并没有因是白天而呈现一条细缝的形状,反而是如处黑夜一般瞪得溜圆。 这是一个异象,完全违背了一只猫应该在白天的瞳孔变化。 它看到季礼望着自己,于是又轻轻的唤了一声。 “它在阻止我进入吗……” 季礼没有理会的打算,只是又深深地看了它一眼。 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既然春山未来可以通过罪物手段,在五十年后为他带来三句话。 那么这只明显异常的狸猫,体内是否也藏着他故人的灵魂。 所以才会在数次危机关头,现身提醒和帮助。 季礼能够感觉出猫儿自始至终都没有恶意,而是每到生死关头就会来给予提示和帮扶。 现在这种情况明显是说明,一旦他进入了厂房,那么就会有一场极为凶险的危机,以至于狸猫都要提前现身! 但可惜,季礼最终还是随着众人进入了厂房之中,他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完成天海给他的任务。 厂房之内,看起来很是破旧,但地面却并没有太多灰尘,许多机械都盖着布,说明这里暂时无人经营。 但很明显,这里是有人过来时常打扫的,或者那人本身就住在这里。 季礼拄着拐杖,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厂房之中没有开灯,外界的光线只有通过四面墙最顶端的小窗照耀进来。 这就导致此地光源甚少,店员们选择在这个时间段进入,本来是指望能够在光明中作战,但其实与黑夜也没差多少。 小千度叶有些发抖,但还是装着胆子走向了一处机器,将上面的布料掀开。 “这是加工罐头的流水线,不过看样子最少也停滞了半年左右。” 上面全都是肉类的残渣与划痕,已经发臭了,好在天气寒冷并没有苍蝇,否则这里会更加臭气熏天。 “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些潮湿。” 方慎言打头走在最前方,他走得很慢,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厂房分为一个个区间,他们现在位于的只是第一区间,前不远有一扇宽大的铁门,没有上锁,显然是通往下一个区间。 他发现厂房的墙柱子已经很老了,像是继承了黑又小小学的建筑,只是重新装修了一下。 而这些柱子上面的墙皮已经大半脱落了,露出其内的白粉和红砖。 方慎言摘掉手套摸了摸,发现白粉有些粘稠,仿佛是有水渍流出却又干涸了,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气味古怪,可却一时间分辨出到底是什么味道。 “往前走。” 季礼拄着拐杖没有乱动东西,这些东西显然也不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单从表面上来看,似乎眼前经历的一切都与提线鬼无关、更与人形无关。 就这样,五人从厂房的第一区间,一路走下去,经过了一个个区间,直到来到第八个区间的时候,众人已经有些燥热。 这里的面积比他们从外部看到的还要大,然而却是千篇一律,后续的区间和第一区间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是不是方向不对,提线鬼根本不在这里?”崔燕青皱着眉头,他有些担忧地问道。 而担忧这种情绪,却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按常理说他此时应该是松一口气才对。 不过没人理会他的表情,季礼四下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我确信这里就是最终地点,不该是这样,我们肯定是缺了什么?” “诶!你们快来看。” 这时小千度叶发现了第八区间东墙的最下方,有一道小门,先前被帘子挡住了,并没有被发现。 这道门大约只有半个人那么高,是木板做的,上面有插销,但并未上锁。 小千度叶推了几下,木门摇晃了几下,却并没有被推开,说明里面被什么东西锁住了。 “お前おまえ?!” 当众人靠前之时,其内突然传来了一声怒斥,听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声音在愤怒中还有一丝低沉,好像刚睡醒。 小千度叶惊喜地一回头,为大家翻译道:“他在问我们是什么人,怎么回答他?” 季礼皱了皱眉挥了挥手,随后将目光看向了右侧的那片空地,他好像能够感应到那里有些东西正在出现变化。 “别浪费时间,去把他抓出来。” 这句话说完之后,季礼和方慎言就同一时间来到了第八区间右侧的这片位置。 他们两个都看出了这里有些不一样。 方慎言左手上的鬼眼出现了异动,突然睁眼、却又突然消失,一来一回重复了不下五次! 他的脑海中看到的是一片黑影,可是却始终无法看清,这说明当地灵异力量正在复苏、又急速崩溃、复苏、崩溃,来回反复。 而季礼根本看不到这一切,他只是觉得这片地方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因为右侧的墙柱子,墙皮正在快速脱落,这肯定不是巧合。 “从进来至今,我没有看到任何鬼物,也感受不到任何灵异气息,这是第一次!” 这是方慎言用手机打出来的一行字,而只有季礼和方慎言懂得,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他们还用这种方式进行交流。 季礼刚要说话,就突然看到眼前的位置出现了变换。 天空上的阳光到这里仿佛黯淡了一瞬间,却又重新焕发,可是这一闪之下,一节多出来的楼梯竟然悬浮在了空中! 就在右侧的这片空地,同时第八区间分成了楼上楼下两片区域,楼梯就伸在季礼的面前。 楼下还是加工厂那黯淡的阳光之地,楼上是一片黑暗,隐约能够看到其内十分破旧,还有灰尘的气息。 “噗通!” 一个毛茸茸的玩具从楼上的台阶上滚落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触碰到季礼的鞋尖停下。 这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玩偶,脏破不堪,但它是一个缩小版的人形!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以命试探 “あなたは何者だ?” 一个日本大叔被从那道小门之中给拽了出来,又问了一遍店员们的身份,但紧接着就被梅声堵住了嘴。 他明显是一个看守加工厂的工人,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必要去询问什么,都明摆着的。 “你怎么了?” 小千度叶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崔燕青,此刻满脸虚汗,神情紧张,像是过于害怕都已经产生了生理不适。 崔燕青那双颤抖的手掌终于离开了口袋,摸了一把脸上的白毛汗,讪讪地说道:“不妨事,有点心悸。” 他说这话时看向了分裂的楼层,那道多出来的楼梯,通往了莫须有的二楼。 而二楼是如何凭空出现的,里面又是什么,没人知道。 崔燕青这边的事情,没有引起旁人注意,因为季礼和方慎言此时位于二楼最近,已经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这里。 方慎言的额上见了汗,紧紧地闭着眼睛,右手攥着左腕。 鬼眼有些不听他的控制,此刻正在剧烈的颤抖,那颗代表了罪物的眼球一眨一眨,一会朝左看一会朝右看。 而这也让方慎言饱受折磨,他的脑海中现在形成了一道黑暗的幻灯片。 没完没了的闪烁,偏偏景象极为灰暗,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能够明白,这里不对劲了。 “不止一种,甚至不是两种!我不确定到底有多少种灵异力量都在我们身边正在复苏、复苏到一定程度却又崩溃!” 方慎言还是没有开口,他只是将这句话打在了手机屏幕上,甚至并没有用标点符号,说明他的情况真的很差。 季礼瞥了一眼之后没有做声,俯下身将那个缩小版的人形抓在手中,反复地端详了一下。 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玩偶,用的是最普通的材质,不过肢体形象与文乐表演的人形如出一辙。 躯干是一个孩童似的,而手臂和腿部全都是成人模样,四肢加在一起比躯干还要大,头颅倒是看不出是否成人。 不过它的脸上,是戴着一张白面鬼的面具,看起来诡异且惊悚。 季礼心里清楚,这个二楼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同时也是提线鬼的位置所在。 在那里,他们会获得人形的真正创造方法,同样的这也是提线鬼希望的。 这个玩偶,就是要吸引店员们前往。 季礼将玩偶放在口袋里,看了看方慎言,又扭过头看向了小千度叶、梅声、崔燕青,以及那个陌生工人。 紧接着他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出人意料的是,他打给的对象,是死敌薛听海。 “薛听海,我是季礼。” “我知道你是季礼,但不知道现在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季礼又看了看方慎言精神萎靡的模样,深吸一口气说道: “给你十分钟,抓三个人送到罐头加工厂门前,不要孩童,其他随意。” 薛听海那边嗤笑了一声,对于季礼说这话的口气,十分不屑。 “我凭什么帮你?” 后面的小千度叶等人,也看不懂季礼这番操作寓意何为,大眼瞪小眼。 崔燕青嘿嘿一笑,他更乐意看季礼和薛听海狗咬狗,此刻抱着肩膀优哉游哉,等着看戏。 季礼闻言点了点头,而下一个举动,更是出人预料。 他没有挂断电话,反手从坏中掏出手枪,一言不合直接转身,朝着还在看戏的崔燕青胳膊上就是一枪! 惨叫声顿时传来,崔燕青的左臂被子弹贯穿,冲击力将其几乎击倒,往后倒退了几步靠在墙上,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季礼会突然对崔燕青下手。 “听见崔燕青的惨叫了吗? 第一颗子弹我打在他的左臂,十秒钟后,第二颗子弹我会打在他的眉心。” 季礼举着黑漆漆的枪口,面无表情的面对着硝烟。 “崔燕青的作用还没有奏效吧?你在等着他为你拿到生路所在,他现在不该死。 帮我做了这件事,我给他二十分钟的活路!” 局面似乎是季礼占据了主动,导致薛听海那边足足沉默了三秒钟之久,季礼还在倒数。 而薛听海森然开口说道:“你说二十分钟,就会有二十分钟吗?我如何信你!” “我季礼只要说出口的承诺,就必定做到,你只能相信!” “好,五分钟后去门口取人。” 挂断电话,季礼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向了惊恐万分的崔燕青。 崔燕青已经成了第四分店的人,这一点似乎除了小千度叶无人不知,但还是第一次被摆上台面。 甚至季礼还以此为由,威胁了薛听海一把,这着实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 崔燕青目光如炬,他此刻痛苦万分,这种性命被掌控在他人手中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可是也只能咬牙忍受,但他有一个疑问。 “酒店里,变不出来枪械,你到底是从哪拿到的?!” 热武器和冷兵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时候一把枪可以左右局势。 季礼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事实上他就是从酒店里变出来的。 就像是薛听海的枪一样也是从第四分店变出来的一样,因为他们全都是店长! 这也是店长的潜规则之一,他们享有特权,而手枪是特权的极限了。 方慎言在这个时候忽然痛苦倒地,半跪在地面上面色极度痛苦,小千度叶赶忙上前搀扶询问。 然而片刻后,方慎言突然回归正常,先前的那种精神挣扎感也顿时消失。 所有人都知道方慎言拥有鬼眼,也明白先前的情况是因为当地灵异力量乱窜的原因。 “我的鬼眼遭到了不同灵异力量的影响,有一方在遏制,有一方在怂恿,我们必须要尽快进行下一步计划!” 方慎言在那种混乱中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但显然也维持不了多久。 他并没有明说,但其实他真切地感受到那股怂恿的力量,正在压榨着他的神经,逼着他将罪物主动开启! 方慎言表面平和,但其实已经分出一部分精力,正在死命地压抑开启罪物的冲动。 季礼瞥了一眼垂着头的崔燕青,朝着梅声扬了扬头。 “前往第一区间,将薛听海带来的三名活人带到这里。” 随后他看向了那代表了阴暗和死亡的二楼,他不想用己方本就不多的人命去试水。 应对的方法很卑鄙,可他顾不了这些了,如果真的有危险,他需要替死鬼帮他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学院惊魂 被带进来的三个活人,两男一女。 那一对男子,比较年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相貌很相似应该是一对兄弟。 而女子却显然与这二人不相识,年纪也要略大一些,三十多岁。 都是周边的居民,此刻嘴已经被堵住了,但并没有缚着双手,看着周围人的目光很是畏惧,尤其是季礼。 因为季礼正在用一把枪指着他们,没有什么交流,也不需要交流。 方慎言抓着身边一个男人,这是兄弟中的哥哥,推了他一把,示意其向上走。 男人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可是仍然十分恐惧,被推了一步后,反而一直往后缩。 季礼心里更急躁了,他将拐杖抬起来抵在了那人的后背,没有言语可是表情凶恶。 事实上,如果不是实在没底,他也不愿意用这些人当做挡箭牌,但现在的确毫无办法。 男人还在挣扎,但他紧接着就看到自己的兄弟,正在被方慎言掐住脖子。 在几番犹豫之下,他还是迈出了一步,成为第一个踏上虚无二楼楼梯的人。 可当他踩在上面的同时,忽然楼梯陡然消失,连接着整个二楼都凭空失踪! 这让男人直接踏空,险些摔倒,后方看到这一幕的店员们也不明所以。 可就那么一瞬间,二楼和楼梯又一次重新出现,并且一股发霉和潮湿的味道更浓郁了。 方慎言皱着眉头与季礼对视了一眼,渐渐心中有所明悟。 这个二楼是提线鬼的藏身之处,但似乎并不十分凝实,这种感觉就像是提线鬼本来并不打算这么早将二楼暴露出来一样。 因为它没做好准备…… 联想到方慎言感应到的其余灵异力量的干扰,似乎二楼在这个时候出现也是因为提线鬼受到了影响。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理论,因为店员们都知道,这里其实有两只鬼。 小学里的那只老鬼,其实并不逊于提线鬼! 男人再一次踏上了楼梯,而这次他的触感反馈很是凝实,这说明现在的提线鬼已经做好了准备。 方慎言紧随其后,紧接着是带着弟弟的季礼、带着女人的梅声、带着工人的小千度叶,最后则是左臂受伤的崔燕青。 没有人留守在加工厂中,因为那里已经没了必要,所有活人全部踏上了台阶,朝着最黑暗处一步步走去。 光源很是稀少,二楼中那股尘封的味道更加浓郁,带给人的第一感受就是别扭和厌恶。 几乎是不明白鬼物存在的那些普通人,都已经感受到了不适,他们也看出再往下走,很有可能会遇到他们一生中从未经历的恐怖! 位于最前方的方慎言,打着手电筒,他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看到了一张泛黄的纸张。 静静地躺倒地上,仿佛已经很久很久。 当他拿在手中时,才发现这是一张课表,上面的字迹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但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日文。 因为日语和汉语的特殊关系,他大致能够看懂一些,这是一个小学的课程表! 再抬眼,方慎言已经彻底进入了这个多出来的二层。 他才意识到,这里已经是另一个世界,并且很可能是一个灵异力量构建出的世界! 因为,他此刻的右侧是一条长长的墙壁,身边正是一个废弃的黑板,上面的粉笔字迹已经全部磨灭,坑坑洼洼显然有了许多年头。 白色的墙边呈现着灰色,中央的绿漆掉的差不多了。 每隔几米的位置,会有一间房,那应该就是教室所在。 长长的走廊里,方慎言听不到任何声音,目光所及满是尘埃、钻进鼻子里的是废弃的味道。 “这是黑又小小学……” 季礼等人也已经赶了上来,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更觉心惊。 “而且是已经废弃之后的黑又小小学!” 小千度叶的那个故事深入人心,他们都十分忌惮那只专杀孩童的鬼物,本以为本次任务与其没有关联。 但现在来看,只怕这只鬼与提线鬼有很深的关联! “楼…楼梯!消失了!” 这个时候队伍最后的崔燕青用完好的右臂指向了后方,将众人的注意力移到了后面。 准确来说,楼梯并没有消失,只是被替换了。 原本从加工厂上来的那节楼梯不见了,阳光也随之不见了,现在被换成了与学校同样破败的楼梯。 而显然,如果从这里下去,他们不会回到加工厂,而是小学的一楼。 也就是说,自从来到这里,他们就彻底钻进了鬼物的灵异结界之中,已经不是现实世界。 但随后,队伍中的有些人,他们的视野里出现了异变。 方慎言、梅声以及小千度叶,他们三人的目光在望向后方楼梯时,场景发生了转变。 在片刻的破败之后,他们重新看到了加工厂内的阳光,和那节楼梯! 而这个原因,是因为他们三人身上带着的是三名店员的尸体! 尸体的作用,又一次浮现! 可现在不能走,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出创造人形的方法,否则出去也是死。 继续往里走,兄弟中的哥哥脚步越来越慢,在路过第一个教室的时候,甚至把脸都转了过去,不敢面对。 方慎言看到了那个教室上面写的是“二年级一班”,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些课桌和椅子,甚至有些都已经烂掉了。 于是也只能继续走去,就这样他们经过了二年级的所有班级,里面都空空如也,毫无发现,同时也将这条走廊走到了尽头。 在二楼的上下,分别有两处楼梯,应该是前往三楼和一楼。 季礼拄着拐杖位于墙边,一截墙皮因为他的倚靠又一次脱落,惹得他暗自皱眉。 “楼上还是楼下?”方慎言扭头问道。 季礼犹豫了片刻后,对着方慎言说道:“你与小千度叶带着兄弟二人前往三楼,剩下的人和我去一楼。” 分头行动,本是大忌。 但季礼还是这么做了,并且他选择的队友是梅声以及崔燕青,外加女人和工人。 这样做,似乎有其深意。 方慎言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前往楼上,在走到台阶上的时候,他停住了回头说了一句。 “小心点,我总感觉身边有东西在看着我们,而且数量不少!” 说完这句话,方慎言带着兄弟二人,与小千度叶并肩走上了三楼。 三楼,是三年级,在这节楼梯上来,第一个教室的牌子上写的是“三年级十班”。 而他刚刚抵达,就听到了一个郎朗的读书声,声音细嫩,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方慎言的心头一凛,不自觉向前两步,看到了三年级十班的教室里。 在教室的中央课桌上,坐着一个大约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正背对着他,捧着一本书朗读着。 他并没有在意空荡荡的教室,那无人的讲桌和消失的同学们,只是在朗读课本。 而他也没有回头,看向方慎言,仿佛除了眼前的课本外,什么都不在意。 他的身份不会是人,那么他是…… …… 另一边,刚刚抵达一楼,季礼拄着拐杖走在最前方,他来到的是“一年级十班”的后门位置。 但他刚刚来到后门,突然这道门被从内推开,将季礼惊得往后缩了好几步! 连带着梅声等后续人员,都被吓了一跳,女人更是直接惨叫了起来。 季礼的面前,是一个小女孩,看起来更小了,只有六岁左右,扎着丸子头,可一点也不可爱,反而那张脸已经被岁月完全腐蚀掉。 说明,她其实已经早早死去,现在出现的是…… 而她小小的、还淌着尸水的手,正举着一个笔记本,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日语: “おじさん、私のクラスメートを见ましたか?” 这句话,翻译过来是:“叔叔,你看到我的同学们了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残次人形 这个女孩,相貌很特别。 她的上半身看起来很正常,就是正常六七岁孩童的模样,但古怪的是她的双腿和脚掌,却十分的细长和宽大。 也就是说,这个女孩的下半身像是由一个成年男性拼接而成! 这种拼接感,让季礼想到了“人形”。 人形也是由拼接组成,只不过标准的人形是由孩童的躯干、成人的头颅、成人的双臂、双腿造成。 当然,还有白面鬼面具。 而这个女孩,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失败的人形…… “你们觉得她是鬼吗?” 季礼还是没有动,他正在用手机扫描笔记本上的日语进行翻译,在得到答案后,幽幽问道。 尽管这个小女孩的相貌已经表明她绝非人类,但季礼仍然这样问了一句。 队伍中的那名女子表情变得夸张的扭曲,她的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什么些什么,而那个工人似乎与她展开了某种交谈。 两个人的脸色奇差无比,一直在审视周围的房屋构造。 好像,他们两个知道了此时自己身在何处,也意识到这里真的有鬼! “不是。” 梅声从后方走了过来,站在季礼的身边,也面朝着那个女孩。 女孩自打从门内出来,就没有再有异动,仿佛她出现在这里,只是问一遍有没有人看到她的同学们。 “酒店明确给出的信息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它说只有一只鬼,那么就肯定只有一只鬼。” 季礼闻言点了点头,他也认为这个女孩的出现只是为了透露某些东西。 透露的东西,就是人形的制造方法。 仅仅是看到女孩的第一眼,季礼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对于创造人形的方法,有了一个新的理解。 但事情还需要再度推敲印证。 想到这里,季礼对于女孩所问的同学们失踪有了兴趣。 或许他们一直以来的猜测都错了,黑又小小学那只专门残杀孩童的恶鬼,其实与提线鬼有着极深极深的关联! 甚至……它们本就是一体…… 因为,提线鬼本身就是由两部分构成! 季礼缓缓地俯下身,只是弯着腰,却无法蹲下来,他站在女孩的面前。 女孩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但那种惊慌的感觉还是存在,说明她本质上还是活人心性。 但季礼也说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他将手掌轻轻地落在女孩的肩头上,小声地说了一句日语。 这是他仅会的一句,是一句安慰的话。 而他紧接着将手移到了女孩的腰部位置,隔着衣料他明显能够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一个割裂之处。 就在女孩的腰部以下,胯部往上,这说明女孩的确是被拼接制成,她的下半身是被人用成年人的下肢拼上的! 季礼有些犹豫,女孩虽然半鬼半尸,但他仍然做不到将一个幼童的衣服掀开,去看看到底如何拼接的。 于是他只能将目光落在了梅声的身上。 梅声也读懂了季礼的想法,她走了过来,牵起了女孩的手,触感冰凉。 二人进入了一年级十班的教室之中,关上了门。 崔燕青看的直咧嘴,他不知道季礼和梅声的胆子为何会如此之大,竟然真的对于女孩的身份没有半分忌讳。 他的左臂隐隐作痛,额上的汗珠也越来越甚,但他的右手此刻正放置在口袋中,隔着衣料有些颤抖,却没有被人发现。 季礼直起身来,拄着拐杖往前方走了几步,只是一个女孩还不够,最多他也只能获得下半身的拼接方法,这是远远不够的。 他想往前走走,看其他教室中是否还有类似的人形残次品。 一扇又一扇大门被推开,除了尘封的味道他一无所获,在走到一年级一班的时候,他身后的墙皮又一次脱落。 而这次脱落,他什么都没有触碰。 这种异样让季礼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 截止到目前,他已经亲眼目睹了三次墙皮脱落,第一次是刚刚进入加工厂时,第二次是他们来到小学灵异结界中,现在是第三次。 而这次是自行脱落。 这里是灵异结界,是提线鬼制造的世界,怎么会出现崩塌的苗头? 或者说,这不是一个崩塌的讯号,而是在说明什么…… 季礼看着眼前的墙皮脱落处,里面那结实的砖瓦,却摸不着头脑。 “你是否闻到了一股味道?” 第三人格这时终于现身,他敏锐的感知力又一次发挥作用。 季礼皱了皱眉,这里的确有一股味道,并且无处不在,可是他说不好到底是什么气味。 “没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但却越来越浓郁了,随着我们的进入,那股味道像是正在被挥发一样……” 这似乎又是一种提示,但现在的情报还太少。 季礼现在明白了提线鬼的用意,它一直没有现身,更没有杀人,目的就是让店员们一步步得到完成生路的方法。 它是想将所有人一锅端了…… 因为酒店任务的特性就是,越临近生路,鬼物的限制就会越少,它们杀人的频率就会越快。 当季礼回到一年级十班的位置时,梅声已经走出了教室,女孩并没有跟出来。 “女孩的躯干只到腰部位置,就被横切,她没有下身、也没有明显的胯骨……” 季礼听着没太明白:“你详细说说?” 梅声抿了抿嘴,将头发挽到耳后,说了一句很惊悚的事实。 “也就是说,她的小腹,直接连接着两条腿! 是有两条腿,直接插进了她的腹部之中,抵在骨头上保持直立! 而那两条腿也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人……” 崔燕青听得眼皮直跳,在脑海中暗自想了想那个画面,只觉得胃部一顿绞痛。 季礼也皱起了眉头,他算是得到了人形的下半身创造方式。 那就是用两个不同人的腿,插进躯干之中…… 得到这一点,季礼将目光看向了梅声肩头看着的黑包,那里装着的是高良平的尸体。 尸体的作用,终于暴露了。 店员的尸体,并不是罪物,它是本次任务中创造人形的材料! 创造人形的材料需要六个,分别是:头颅、躯干、左臂、右臂、左腿、右腿! 而躯干必须是由孩童的身体部分,现在没有暂且不提。 店员的尸体之所以有阻挡鬼物攻击的效果,其实只是个假象。 因为它们本身就是生路的一部分,在没最终完成任务之前,这些东西,不能被鬼物染指,这才是真正原因! 季礼脸色陷入了为难,他仰起头看向了楼上的位置。 现在左右两条腿是需要不同店员组成,那么左右两臂是否也是如此? 生路,真的很近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生路与鬼 与季礼相比,方慎言这边的情况就更加复杂了。 他此时此刻已经带着小千度叶和那对兄弟进入了教室之中,就站在讲台处。 由于鬼眼的特殊性,在方慎言的眼中世界出现了变异。 教室还是这间教室,但有一大半的空间都出现了闪烁,这里的墙皮脱落得也更加密集。 “砰!” 黑板突然滑落,砸在了地上,将小千度叶吓了一跳,她还尚好,那对兄弟已经噤若寒蝉。 方慎言的脑海中画面仍然不清晰,这说明当地的灵异力量还在乱窜。 前方的视角,中央的课桌上坐着一个小男孩,他依旧在捧着书来观看,已经停止了朗读。 而自他之后的教室,影像开始疯狂闪烁,一会儿是加工厂的铁栏、一会儿是教室的墙壁。 课桌一个接着一个的腐烂、垮掉,灵异结界还是不够稳定,但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方慎言根本看不到。 而这一切,也都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没有罪物的小千度叶等人是无法看见的。 他们看到的是,只是一个小男孩,正在读书。 而那个男孩的样子,很惊悚…… 男孩的头围很大,明显不符合他那幼小的身子,并且脖子也与腔子对不齐。 那张脸已经分辨不出年龄,但很明显这颗头,绝对不是一个孩童,而是属于成年人! 同时,他的左右手臂也十分细长,干枯之余显得很是突兀,抓着课本的手掌也和成人一般大小。 方慎言看到了这一幕,他同样不认为男孩是鬼,反而眼前一亮。 他没有让小千度叶等人乱动,自己则走向了男孩的所在,并没有丝毫畏惧。 男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方慎言的来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方慎言面无表情地从背后拿出了一把剔骨尖刀,刀光照耀在男孩的脸上,他还是没有反应。 小千度叶在后方心脏一抽:“方……” “嘘……” 方慎言扭过头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收声的动作,而紧接着他的举动就更加惊人! 他掀开了男孩的校服,几乎是脸贴着脸地趴在了男孩的下颚处,仔细观察脖子上的伤疤! 这一幕,几乎让小千度叶和那对兄弟失声叫了出来,谁都没想到方慎言竟然会如此大胆。 他真的不怕死? 方慎言如此大胆的根源,当然是由于他拥有鬼眼,尽管此地的灵异力量正在对鬼眼进行压制,但他仍然可以真切地辨认出。 这个男孩,并不是鬼,他只是一具尸体。 只不过,他会动。 方慎言视男孩如无物,竟然拿着刀尖在脖子上的那条细缝上切割,皮开肉绽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 小千度叶等人已经没眼去看,光是听着声音就令人心生恐惧。 但方慎言似乎仿若无事,甚至还偷眼瞧了下男孩的表情,事实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没过多久,他提起了一颗头颅,捧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男孩的眼睛还在盯着课桌上的那本书,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头已经被人捧在了掌心。 方慎言紧接着将头放回原位,又开始仔细观察两只手臂。 他发现这两条手臂都是成年人大小,但却不是来自同一个人,这说明左右两只手臂也是拼接而成。 就是用那种强行的做法,将手臂插在了躯干之上,像拼积木一样。 至于双腿,就还是属于男孩的本体,并没有拼接的痕迹。 方慎言若有所思地收起了刀子,缓缓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这个男孩的到来,预示着什么。 尸体的作用,生路的关键,这些季礼得到的,他也在这一路上统统进入了脑海之中。 只不过,看着方慎言的临近,那对兄弟却一个劲儿地往后缩,仿若躲避瘟神。 小千度叶面色复杂地等候着方慎言,从地上抓起了两个装着尸体的黑包,轻声说道: “从…刚才的发现上来看,是不是我们要创造的人形,就是通过这些尸体?” 方慎言倒是惊奇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子本次任务智慧和心性调整得极快,尤其是在葵山月的住所之后。 他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耳朵里传来一阵阵嗡鸣之声! 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耳边敲响了铜锣一般,脑海中的画面一闪而过! 他猛地转头,陡然之间,整个教室靠窗户的那一排墙面竟然尽数崩塌! 半边地板都陷落,开始崩溃,一寸一寸,就从窗口位置,一直到男孩所坐的课桌那里为分界线! 一半的教室墙面轰然倒塌,这一幕不只是方慎言,连小千度叶等人也都看得真切,那么就是说灵异结界塌了一半! “走!先出去!” 方慎言一推小千度叶,又踹了一脚愣神的那对兄弟,就要往外走去。 然而这一脚他却感觉自己踢在了铁板之上,他凝眸看去,其中一个男人浑身僵硬,手臂正在从自己的头顶绕过,好像正在进行一个古怪的舞蹈。 这个时候店员瞬间反应过来,生路大规模暴露,也就意味着提线鬼的袭击要开始了! 没人会去管那个已经死定了的男人,小千度叶还想拽一把还未被袭击的另一个男人。 但方慎言却阻止了她,抓着她的手提起两个黑包,夺门而逃。 “不要去救,他们的死会为我们拖延逃生的时间。” 方慎言和小千度叶最开始是朝着三楼的走廊尽头跑去,准备前往四楼。 然而楼层的坍塌来的太过急促,等他们跑到一半的时候,却已经发现半栋楼已经成为废墟,石块堵住了前往四楼的道路。 这里是灵异结界,即便是塌了半栋楼,但另外一半却还可以逃生。 而在塌方的位置,本应该是看见天空的,可也由于此地非现实世界,那里只有一片黑暗。 方慎言尝试将脚尖脱离地板,伸向虚无,但却发现好似有一堵空气墙一般,根本无法穿透。 无奈之下,只得调头前往二楼,而在二楼的楼梯上,他正好看到了不慌不忙的季礼,也在朝着他赶来。 “生路来了。” “鬼也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欠缺之物 当年的黑又小小学到底有多大,有多少教学楼,所有人都不知道。 但是现在,所有活人都被困在了这半栋楼里。 这是名副其实的半栋楼,整个建筑从中央为分界线,只保留了靠着东侧的一半,而西侧的另一边已经尽数坍塌。 现在悬在空中的上述楼层,却并没有出现半点崩塌的迹象,甚至连碎渣都没有落下,当然也包括店员们所在的第二层。 那里的地砖都十分结实,踩在上面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安之感。 很明显,这也是出自鬼物的手笔,也只有灵异力量能够保证如此诡异的平衡。 方慎言抬起头看了一眼棚顶,探出头仔细观察一下发现这里一共有六层。 但前往上方的通道已经尽数毁灭了,楼道只能抵达三楼,第四层的入口已经被碎石阻挡。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的活动范围,只有一、二、三层。 他回头看了一眼三层的楼道口,那里此刻一片安静,但安静之余隐隐能够听到一些活人残喘的声响。 那对兄弟,作为替死鬼,终于起到了作用,也迎接了无法逆转的命运。 “那两个人还能拖延一些时间,但不多,我已经得到了人形的创造方法!” 方慎言的语气奇快无比,他心知时间的紧迫,赶紧将自己在三楼的所见所闻,尽数转告给季礼。 而季礼的身形有些摇晃,在当今的局势下,他瘸腿的劣势已经显露出来。 他此刻将身子紧紧地贴在东墙之上,保持着自己不会因为突然的袭击而摔倒。 梅声代替了他的发言,将在一楼的经过也转述出来。 方慎言听后眼前一亮,店员的尸体就是生路,这一点着实让他想不到。 事实上,如果不是在看到那些人形的残次品,只怕谁也无法猜出,尸体这一点竟然会是如此使用的! 这一切,全都是来自天海酒店的手笔。 方慎言第一次,对于这个神秘的存在涌现了一种敬意。 不管它是什么,这种开创性的思维创造力,都足以让绝大多数人类为之叹服。 “我们现在只有三具尸体,怎么去做人形?” 最为焦急的就是崔燕青了,他此刻站在替死鬼中的女人和工人之中,毫不起眼。 昏暗之中,无人看到他的额上已经遍布虚汗,甚至衣衫都被汗水完全浸透,说这话时声音低沉且颤抖。 自打来到加工厂之后,崔燕青的精神状态就急转直下,先前在工厂中还算好。 而自从来到小学之中后,他已经出现了站立不稳的情况。 这点到底源于何处,无人知晓,包括他现在的状况,也没有人注意。 季礼在这时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认识到的问题。 “创造人形的材料的确是店员尸体无疑。 而我们需要的东西还不齐备:头颅、躯干、左臂、右臂、左腿、右腿。 足足有两个部分构成,可我们只有三具尸体。 而且我可以确定的是,人形的躯干,必须要来自于孩童! 并且我们不知道人形的头颅,是否只能用孩童?!” 季礼在这个时候也显得有些紧迫,语气极快,赶紧将现在面临的困境摆在台面上,时间真的不多了。 越是接近生路、时间就会越发紧迫、危机也会更加巨大! 季礼看着周围已经趋于混乱的景象,内心有了一丝不解。 此时的三楼,提线鬼已经大开杀戒,很显然过不了多久,它必然会直接追杀到二楼! 这种情况,不合理! 店员们虽然知道了生路是具体操作步骤,但很明显差距还很大,他们欠缺的东西还不少。 可提线鬼和当前的局势,显然是已经来到了最终时刻。 如果按照季礼一贯的执行规律来看,提线鬼最起码还要给他们十分钟左右的探索期! 因为他们刚刚来到这个灵异结界不过十分钟,他之所以和薛听海说要保崔燕青二十分钟性命的根源也是在此。 季礼太了解任务规律了,所以他早就明白二十分钟之内他们不会遭遇到太大的生死危机。 所以才会给出二十分钟的时限,但现在很明显是有些东西干扰了原本的任务进程! 季礼猛地将目光看向了方慎言,他记得方慎言说过,此地有不止一种灵异力量在乱窜! 先前,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但当创造方法出现,提线鬼大开杀戒时,他才幡然醒悟。 一定是薛听海! 这个男人,在任务中期表现太过安静了,而现在是他唯一的机会! 本次任务中,除了提线鬼,还能动用灵异力量的,也就只剩下身怀多重罪物的薛听海! 季礼用力地攥了攥掌心的拐杖,他还是低估了薛听海这个男人的手段。 小千度叶也加入了讨论之中,她先是将三楼的所见提出: “头颅部分,我们已经从三楼得到印证,成人的一样可以使用。 现在欠缺的是:孩童躯干、另外的一条手臂和一条腿、 不算躯干的话,我们应该是需要五具店员尸体,才能完美拼凑。 可我们只有三具,这是除了躯干之外,最大的难题!” 梅声第一次眼神中出现了担忧的迹象,她望向了三楼的位置,那里活人的惨叫声已经渐渐停歇。 说明提线鬼在接下来,随时会到场展开杀戮。 于是尽力平复情绪,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么,我们在场的五名店员,抽出两人来! 一个人切断一条手臂、另一个人切下一条腿! 这样,也可以用惨烈的代价来完成拼凑!” 季礼闻言不知为何忽然笑出声来,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好像谁也想不到在这个时候他为何能笑出来。 梅声的提议,可以是可以的,但不现实。 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拿到孩童躯干,如果提前自残,根本无法在接下来紧迫的时间内找到躯干。 他确信孩童躯干,一定就在这里。 因为那个一年级的小女孩,已经给出提示,她的同学们都失踪了。 联想到黑又小小学的传说,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栋楼内,就藏有那34名失踪的小学生。 孩童躯干,一定也是从这里面来选择! 季礼的脸上有些愤恨,可以说现在之所以如此紧急,就是因为第四分店的薛听海! 他一定是动用了未知手段,将局面迅速恶化,否则绝对不会如此凶险。 那么,就算梅声的计划可行,另外两个需要断肢的人,也必须要让第四分店来承受! 想到这里,季礼幽幽一笑,提出了另一种解决方式,这个方法同样惊艳,但…… “现在我们欠缺的是材料是:孩童驱赶、另外的一条手臂和一条腿。 但或许我们可以反过来想,到手的三具尸体里。 我们是不是可以用池柔的头颅作为人形之首…… 而高良平与第四分店胡里的尸体,这两个成年男性,他们各有一双手臂与腿部。 我们在拼凑之时,将这二人的四肢进行对调,如此做法一样符合人性的创造形式!” 季礼的方案,让众人眼前一亮,仔细一想,似乎同样可行! 第一百八十七章 生死一线! “那我们现在只欠缺一个孩童的躯干!”小千度叶闻言十分兴奋,语调都不自觉地升高。 不得不说,季礼的方案,从表面来看都是十分经得住推敲的,而且非常符合逻辑。 在场之中,方慎言与梅声这两个算得上智者的角色,都没能听出任何异样来。 当然,有一个人可能是听出来了没做声,而另一个人是初见端倪,却因其他原因隐忍不发。 但统一的是,这二人全都饱含深意地看了季礼一眼。 方慎言的是心照不宣、梅声的是内藏复杂。 “可是这关键的孩童躯干,会在哪……” 最大的问题,才在此时浮现。 他们来对了地方,只有这里才有可能出现创造人形的孩童躯干。 事情进展到现在,或许真相已经浮现了。 数十年前,这所小学的第一任校长,那时还属活人的黑又小,他对文乐人偶剧应该极为痴迷。 甚至已经到了疯魔的程度,他醉心于创造一个合格的人形。 而创造人形的材料,会是什么呢? 他将魔爪伸向了那些孩童…… 那消失的34名小学生,或许有一部分是生前所害,而有一部分应该是死后他成为了鬼物后所杀。 提线鬼,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就是黑又小这个变态杀人魔、第二部分则是他创造出的人形…… 前后数十年来,它只怕是杀人无数,到目前为止,它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完美的人形创造方法。 成人与孩童的结合…… 现在成人部分,季礼等人已经勉强算是集齐了,那么就差孩童的部分。 “那两个孩子,对于我们来说是最直接的提示。 两者相加,透露了人形的创造方法,而小女孩的笔记为我们指出了孩童躯干就在这栋楼里。” 小千度叶听着季礼的分析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坏了!那两个小孩子,它们的身体不就是现成的躯干?” 此言一出,崔燕青顿时将目光看向了她。 但季礼却摇了摇头:“梅声检查过那孩子的身体,你说还能使用吗?” 梅声表情木然,“用不了,四肢已经长死了,根本无法重复使用。” 方慎言皱了皱眉,其实他在三楼发现的那个男孩,其实四肢并没有完全封死,或许还有可再用的价值。 但现在三楼已经被提线鬼占领,根本无法再去,等于他平白错失了一样关键材料。 而就在这时,季礼脑海中的第三人格,陡然开口。 “脱落的墙皮、崩塌的墙体、未知的气味,消失的同学……” 季礼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立马从第三人格的提示之中得到了莫大的灵感。 他的手掌抚摸上了略显潮湿的墙体,这一碰又一块墙皮连同砖屑滑落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 第三人格斩钉截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十分坚定地给出了答案。 “孩童躯干,就被封印在每一面墙之后!” 消失的小学生去了哪里,为什么数十年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本来这就是一桩悬案,根本无人可解。 但数十年后,当灵异结界重现,店员们以执行任务的身份进入此地,生路也必然要现身! 作为最重要的人形材料,它们不得不以一种提示的方式出现。 墙体的脱落从进入加工厂后就已经成为了疑点,并且从未停止。 季礼如遭雷击,他想到了一个一直以来的矛盾点。 那就是灵异结界的出现,很明显不是提线鬼的意思。 或者说,它并没有想这么早的暴露出来,后续出现了崩塌、以及楼梯出现过消散都可以印证。 一切的源头,其实是薛听海的未知手段,加快了任务进程,用另类的灵异力量逼提线鬼提前布置杀局。 那么,没准备好的灵异结界里,却在最开始滚下了一个人形的布偶,目的是吸引季礼赶快进入。 这就是极大的矛盾了,也就是说那只布偶并不是提线鬼扔下的…… 而是第四分店或是酒店,但第四分店很明显没有条件,那么就是酒店! 酒店这么做的原因,应该是就是给予提示。 季礼终于找到了头绪,赶紧在内心询问:“你还记得那个布偶滑落下来的位置吗?” 第三人格轻声一笑,“就在我们进入二楼台阶边缘的那个黑板!”,显然这才是他如此自信的原因! 因为只有他,可以在如此阴暗的环境下精准地捕捉到如此细节。 “走!孩童躯干的位置找到了!” 季礼没给其他人反应时间,直接冲到了二楼的入口位置,他的面前是一条黑暗的楼梯,通往的是小学的一楼。 但提着尸体的方慎言、小千度叶和梅声看到的则是前往加工厂的光明楼梯。 “过来帮忙,黑板之后的墙面,很有可能就是藏尸的地方!” 同时也就在这时,方慎言奔跑的脚步猛地一顿,骤然转头! 那里空空如也,是一片黑暗,但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道黑影,就在走廊的尽头,朝着他走来! 鬼眼的压制还在持续,画面只出现了一眼,但足够起到警示的作用! “它来了!” 此话一出,他并没有指出是谁,但四周那越发阴冷的气息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明悟过来。 “砰砰砰!” 几乎是在方慎言开口的那一瞬间,三声枪响顿时在狭小的空间之中传出,那声响甚至让所有人都被震得耳鸣! 再一看,季礼的半个身子转过来,举着的枪口闪烁着红光。 而被带来的女人和工人,此刻双双中弹,倒在了走廊之中,彻底被逃生的店员们拉开了几个身位。 结局早有预料,乃至店员们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加快了速度。 “最多两分钟,我们要离开灵异结界,去外面作战!” 黑板被轰然抬下,墙上暴露出来的墙面,突出了一个惊悚。 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骸,赫然被钉死在了墙面之中,但最诡异的是它的躯干部分,却还保持着鲜活。 季礼离得十分近,甚至能够听到这个躯干中竟然还有强劲的心跳声! 毫无疑问,这就是酒店为他们准备好的人形材料,就连提线鬼也无法毁掉,因为这是生路!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在场的五个店员,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砸了一下! 紧接着带来的就是强烈的眩晕之感,一股虚弱感轰然袭来,季礼心中暗叫不妙,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了走廊的另一侧。 两名替死之人,的确阻挡了提线鬼的亲身追杀,但这只鬼会用的不只是提线杀人,还有心灵干扰能力! 依靠这一点,也足以让店员们无法撤逃! 方慎言的身子猛颤,左手手心上的鬼眼反复睁开了数次,最终圆睁怒视着天花板。 一股另类的灵异力量从他的身躯之中复苏,他这次主动开启了鬼眼的效果! 鬼眼的主动效果,是驱散心灵攻击,而这是方慎言在本次任务中使用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而接下来,一旦使用第四次,那么使用者将立刻化鬼!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万劫不复 两分钟的时间,这也是最后的时间。 季礼低估了提线鬼的实力,万万不曾知晓哪怕它被那两个替死之人拖住,却仍然有办法阻挡店员们的外逃。 装着尸体的三个黑包就静静地被放置在地上,那具千辛万苦得来的孩童躯干也就在身前。 但他伸出手,却觉得大脑越来越昏沉,眼前的景象出现了阵阵恍惚! 季礼懵懵懂懂地抬起了头,忽然耳边炸响了一声惊雷,那是一个漆黑的雨夜。 他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哭泣,是撕心裂肺的嘶吼,说着一个他根本无法听懂的日语。 那个场景十分狭小,看起来是卫生间之内发生的事情。 孤单柔弱的小姑娘,躲在阴暗的卫生间隔层里大声呼救,但是却无人可以来救她。 一个高大的黑影,与她挤在了同一个隔层之中,季礼就站在门外听着一切。 “砰!” 一声剧烈的撞击,让那木板制成的小门颤抖了数下。 其内,小女孩凄厉的惨叫和嘶吼,饶是季礼听之都心尖发颤! 而下一幕,场景又一次发生变化。 这次,他看到的是一面墙,中间却被掏空,还是那个黑影,他正在不断地忙碌着什么。 凑近了一看之后,季礼赫然发现他的手中掐着的正是那个小女孩。 只是她此时此刻不仅仅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已经不再完整! 季礼不愿意再去看了,但他根本无法从中撤出,这是提线鬼的杀人经历,亦或者说它化鬼前的经历。 现在每一秒钟都万分宝贵,但季礼只是一介凡人,根本无法主动脱离这种层次的心灵干扰。 只有方慎言…… 所有现存的店员之中,唯有他拥有完美抵抗心灵干扰能力的手段,可是他也只能让一人解脱。 毫无疑问,方慎言会选择自己,而他此刻也已经主动使用了罪物!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节外生枝、变故顿起! 方慎言的确使用了罪物,但他的精神力却被拖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三次开启罪物的代价,似乎是让他力不从心,他的身子摇摇晃晃,挣扎了数次却没能从地上站起身来。 正相反! 没有罪物的梅声,竟然在这一刻最先从困境之中挣脱出来! 她脸上的表情从刚刚脱困的茫然,逐渐变为了坚定和狠厉,这说明她完全摆脱了灵异力量的干扰! 可最让人费解的是,不只是她,竟然连崔燕青也从干扰中解脱出来! 只不过他的情况明显要比梅声差了太多,甚至比之方慎言还要不如。 跌跌撞撞的样子,只是爬起来一步,却又立马趴下,整个身子骨像是已经完全散了架。 双目里满是血丝,死死地咬紧牙关,看得出来他的意识十分清晰,还在用尽全身力气坚持着。 没人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隐藏手段,但结果却是依然摆脱了提线鬼的心灵干扰! 而这时的季礼,脑海之中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正在与第三人格交谈之中。 但仿佛来自远方,他根本听不清二人到底在谈什么,而第三人格又能和谁在对话…… 可是没过多久,季礼眼前的幻想忽然被冲淡了大半,可也并没有被完全解救而出。 但足够季礼恢复了部分精力和行动能力来让他进行下一步行动。 他视线飘忽地看着前方,在不远处就摆放着生路。 装着尸体的黑包和那副孩童躯干,这是逃出灵异结界的钥匙,也是最根本的生路。 但当季礼伸出手时,却有一只白皙的手掌前一步抵达。 一个俏丽的身影,从他眼前飘然而过,十分从容,带走了全部生路。 季礼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了一对男女。 梅声面容淡然地提着尸体,肋下夹着孩童躯干,生路全落在了她一人之手。 在她的身边,崔燕青扶墙而立,身形枯槁,头颅耷拉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季礼。 季礼当即意识到不妙,梅声与崔燕青先前没杀,现在想杀却已经晚了。 他赶紧看向方慎言,却发现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此刻半靠在墙面上,脸色极度苍白。 “难道三次使用罪物,已经让他丧失了行动能力?” 小千度叶更不用说,她还在陷入幻境之中难以自拔,现在有的只是季礼一人,面对那一对心怀不轨的背叛者。 “季礼,后悔神木端商场中的所作所为吗?”梅声的语气很冷,看向季礼时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季礼!记得池柔是怎么死的吗?记得高良平是怎么死的吗?” 崔燕青此刻俨然一副大仇得报的模样,涎液从嘴里流出来尚不自知。 “哈哈哈,苍天有眼,你为什么不早点杀了我,现在我会一点一点地折磨你,你还能有什么后手!” 季礼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来,嗤笑了一声,但却并没有回应。 梅声看着季礼的身影,逐渐越过他,看向了后方的提线鬼。 “让他们死在提线鬼手中,别浪费时间。”说完她带着生路,转身就走。 但崔燕青没走,他始终没忘了自己最在意什么,将目光看向了虚弱的方慎言,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鬼眼!” 方慎言不是全部没有了意识,他听到了这句话,冷笑一声没有动弹。 但季礼犹豫了一下,却从后腰拿出了刀子,对着方慎言的左手猛地一砍。 “季礼!你找死吗?!” 方慎言拼死阻挡,但是他的力量现在已经不足以抵抗季礼,在被狠狠踢了一脚之后,彻底无法挣扎。 季礼使劲地甩了甩昏沉的大脑,提着那只血淋淋的的左手,在上面悬浮着的鬼眼深深看了一眼后。 “你近前来,我递给你。” 崔燕青刚要迈步,但仔细一想后,却摇了摇头:“你扔给我。” 季礼心中一声暗叹,将带着鬼眼的左手抛向空中,在崔燕青注意力全部被吸引过去之时,猛地从袖中亮出手枪,骤然开枪。 子弹贴着崔燕青的头皮飞了过去,险些将其一枪爆头,但可惜还是差了一寸。 崔燕青攥着那只断掌,目眦尽裂,但他看了看季礼那支枪后,却掉头就走。 梅声早就带着尸体消失在了二楼走廊,此刻想必已经在楼梯位置等候。 而崔燕青带走了方慎言、也是第七分店唯一的罪物,满足离开。 现在此地,只剩下瘸腿的季礼、失去罪物的方慎言和陷入幻觉中的小千度叶,以及提线鬼…… 季礼做完了一切,也仿佛丧失了全部力气,拄着拐杖靠在墙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缓缓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提线鬼,那里多了两具尸体,同时也意味着它下一个目标只剩下店员了。 第七分店损失惨重,背叛的背叛、重伤的重伤,即将万劫不复。 但季礼忽然放声大笑,笑的震耳欲聋,一切都没有出错,所有事情全都按照他预先设计的那样进行。 现在的一切绝境,全都是季礼一手策划,可以说他这盘棋已经下了很久很久。 终于在此时此刻,鱼儿都上了钩。 “第四人格,还不曾交谈,现在我与你做一笔交易,你绝对不会拒绝!” 第一百八十九章 第七面具 “你有罪物?” 崔燕青踩在黑暗的楼梯上,但他看到的梅声却走在光明的台阶里。 这个情况说明的是,尸体果然是打破灵异结界的方法,谁有它们谁就可以自由出入。 梅声站在楼梯口等待了崔燕青许久了,但面对崔燕青的问题,她却并没有回答。 反而是她瞥了一眼虚弱的崔燕青,冷声反问道:“你有罪物?” 崔燕青现在心情极好,不仅能够将季礼和方慎言置于死地,甚至还拿到了鬼眼罪物! 现在装着鬼眼的那只手,就在他的左侧口袋里,而现在他将手伸进了右侧口袋。 从里面抓出了一个玻璃瓶,这是一个女士的香水瓶,看起来很是普通。 崔燕青又一次重咳一声,说道:“薛听海给我的第一个罪物,当日取完高良平尸体后,我离去了一段时间,从他手里要来。” 梅声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当时她与第四分店合作,约定拿到本次任务的罪物。 想必是引起了崔燕青的不满,所以又秘密接头,从薛听海手里拿到了这个香水瓶罪物。 “它的效果是…”崔燕青说话已经断断续续,说明他不止一次使用了罪物。“可以让灵异力量扩大一倍,但也会使其更加混乱。” 香水瓶罪物,是薛听海专门为第七分店准备之物,也交到了崔燕青的手中。 自打进入加工厂之中,崔燕青就第一次开启了罪物。 这个罪物的效果十分独特,应该属于是功能性,因为它在薛听海手中的使用方法,其实是辅助其他罪物。 让他手中其他的罪物,功效扩大一倍。 但薛听海的用意是,让第七分店在最终任务之地,面临的困境翻倍! 这也是为什么,季礼和方慎言一直感觉到提线鬼的做法极为矛盾,并且有多重灵异力量在乱窜。 乃至于,就连任务进程都被大大缩短! 梅声面色平淡地点了点头,听着崔燕青沾沾自喜的模样,内心冷笑了一声。 随后骤然出手,猛地一个侧踢,直接踹在了他的腰部。 崔燕青根本没想过梅声会对其出手,手上还抓着香水瓶,没反应过来,却已经倒地不起。 梅声一把接过被抛在空中的罪物,随后带着尸体和躯干,扬长而去。 等崔燕青晃过神来时,却看到梅声早已没了身影,而面前只是一条黑暗的楼梯! “不!!!” …… 啪啪啪! 加工厂的第八区间,当梅声从那道虚无的楼梯上走出来时,阵阵拍掌声传来。 “梅小姐果然言而有信、实力出众。或许谁也想不到,整个第七分店竟然会断送在你的手上!” 薛听海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冷嘲热讽、又捧又贬的话语直接出口。 梅声没有什么犹豫,现在生路全在她一人身上,但事情并没有完。 她将尸体的黑包和躯干,毫不在乎地向前一丢,正砸在薛听海的面前。 站在薛听海身后的第四分店现在仅剩的店员,田文看到这一幕,眼前冒光。 虽然他们还不清楚生路进展到了哪一步,但梅声既然只身逃生,就代表她已经掌握了生路。 “别开心太早,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梅声的脸色不变,但说出的话却不太中听。 薛听海闻言一愣,其实他大致知道生路,但并不太清晰。 因为在灵异结界之中,提线鬼是完全的主场,偷耳鬼并不能为他带来最完整的情报。 梅声看着薛听海不知所谓的模样,冷笑一声说道: “第七分店的任务是创造人形,你们第四分店的任务是拥有人形。 那就必须要我先完成任务,你们才能完成,顺序没错吧?” 薛听海眯了眯眼睛,他花费如此大的代价,甚至不惜将罪物给崔燕青那种货色,就是为了这一刻。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虽然本次任务没怎么露面,但却一直运筹帷幄,并且所获颇丰。 但他看着面前的女子,仿佛又见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 梅声没有理会薛听海的敌意,见他默认,继续开口说道: “创造人形的方法我已经得到了。”说这话时,她开始走近薛听海,将地上的黑包开启。 “六样材料。 池柔的头颅为首,高良平的左臂插进孩童躯干、胡里的右臂也插进躯干……” 梅声开始蹲在地上忙活起来,奇怪的是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脸部红心不跳、没有丝毫异样。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不止一次做过分尸这种事…… 这种心理素质,甚至让一旁的田文看的触目惊心。 倒是薛听海双手抱怀,看的津津有味,临了还笑言了一句: “梅小姐还真是专业啊。 十年前,年仅十五岁的你,想必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处理掉你的生父吧?” 梅声听到这句话,忽然手头一顿,一道青筋从脖子上鼓起,白皙的脸颊因羞愤而涨红。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失态,看得出来薛听海的这句话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我警告你!如果你在出言冒犯,我会拉着你一起死!” 薛听海摆了摆手,现在对于梅声还得罪不起,但只要人形一到手,那么这个女人也就无用了。 梅声就这么冷冷地与其对视,足足十秒钟后,才蹲下来继续拼凑尸体。 “孩童的躯干是一切的载体,我们动用的手法是交换肢体。 双腿,也有高良平与胡里两位男性尸体来交换处理,这是三具尸体同样可以创造人形的方法。” 当梅声直起腰来,一道古怪至极、惊悚之际的人体拼凑之物,就赫然出现在了地面上! 池柔那颗几乎头骨都撞碎的脑袋就被摆放在了孩童的躯干上,明明脖子尺寸根本对不上,但此刻却能够完全粘合在一起。 包括高良平与胡里的四肢,也都严丝合缝地插进了躯干之中,仿若它们本就是一体。 薛听海有些激动地上前几步:“这就是人形?” “不!我们还差一样东西,其实创造一个标准的人形,需要的材料还有第七样!” “什么?” “白面鬼,面具!”梅声幽幽一笑,笑的很开心,“而这个东西,只在提线鬼的手上!” 薛听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田文只感觉四周阴风阵阵,当即意识到不妙,赶紧朝着薛听海汇合。 “你在算计我,将未完整的生路带到我这里,就将提线鬼也吸引而来。 目的,就是利用我的罪物来帮你取得最后一样材料,白面鬼面具!” 此话说出的一瞬间,八根丝线登时现身,直奔薛听海! 第一百九十章 揭露真相 本次任务,京都之行俨然已到最终阶段。 同时,局势割裂成了三个部分,代表了三种不同的势力与角色。 此时此刻的薛听海、田文与梅声,组成了一个奇怪的组合,而他们要面对的正是本次任务的恶鬼,提线鬼! 场面凶险至极,源于生路在此。 这是唯一一组最为接近生路之人,梅声所持的人形,已经与提线鬼手中的人形外貌毫无差别。 唯独只欠缺了一张白面鬼面具,而这个面具就在提线鬼拥有的人形,它的脸上! 梅声带着半标准的人形独守在一旁,神情略带紧急,显然是不准备加入战局。 这三人之中,唯一一个有能力取得白面鬼面具的,就只有薛听海! 甚至说,第四、第七分店的所有人里,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 因为他一人掌管四样诡异而强大的罪物,其中三样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是死去晴姐的。 现在那个瓷瓶已经被其一枪击碎,香水瓶罪物也落在了梅声手中没来得及要回。 但薛听海仍然具备两样保命罪物。 白面鬼面具,说起来是最容易被忽视的生路材料,其实也是最难以获得的。 现在大部分生路,已经由第七分店完整,只差这最后一步。 薛听海有苦说不出,他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一切都是按照他预先设计的那样进展。 策反崔燕青与梅声,这二人拿到生路汇合,并且将季礼和方慎言彻底困死在灵异结界之中。 梅声这个女人,胆大心细地还帮助他除掉了崔燕青这个惹人厌的小角色。 可以说,薛听海从局面上来看,已经完胜季礼、完胜第七分店。 现在他要与提线鬼正面对抗,也合情合理,毕竟梅声没能力取得面具。 而他想完成任务,也必须帮助其创造出人形。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是薛听海一个三星酒店的真正掌舵者,总是会闻出一些不妙的味道来。 但时间没有给他继续深思的机会,因为那要命的八根丝线已经穿进了他的血肉之中! 不讲道理,出手就是碾压之势,提线鬼要强行置薛听海于死地! 薛听海心中一声微叹,从怀里拿出了一卷羊皮纸,抓住一端猛地掀开,那是一份地图! 罪物,画地为牢! 而此时此刻的梅声,抱着人形,悄悄地往后倒退了两步,目光深邃地看向了加工厂的上层空地。 …… “嘿嘿嘿,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主动求我。 怎么样?季礼,如果你现在愿意放弃身体的主导权,由我为主,或许我能帮你脱离险境。” 这是一段陌生的声音,自季礼的脑海中传来,声音透着一股阴险,语气带着强烈的邪气。 “放nmd屁,有你二爷在这,你永远是个老四!老四!老四!老四!” 季礼还没等回应,已经消失了一段日子的第二人格突然爆发。 一上来就是一连串的暴躁发言,让本来想开口的第三人格都欲言又止,更是中断了第四人格的轻佻。 “你个弱智脑残,你怎么还不消失!”第四人格似乎对于第二人格很是不满,也许他们早就在季礼不知情的情况有过交流。 季礼被这几个人格在脑子里吵得一顿头疼,他赶紧阻止,将话题引到自己的正事上。 “老四,我猜想你应该有一些特殊力量吧?” 第四人格不在理会第二人格,嘿嘿一笑:“那是。” 单单是从这个反应来看,就知道第四人格并不是什么劲敌。 或许他自己都没摆正自己的位置,还以为自己是多么特殊,按照季礼猜测,他很有可能只是被灰色灵魂入侵了部分思维。 或许本性仅仅是个轻佻和变态的灵魂,只是受到灰色灵魂影响,才自认不凡。 不过,从任务没开始前他操控沉睡的季礼去杀人一事,应该可以推断出他代表了一部分灰色灵魂的力量。 季礼点了点头,在脑海中回应道:“那我给你个机会,把偷耳鬼吞噬掉。” “偷耳鬼算什么,要吞我们可以选择一些美味的,比如你面前这个娇滴滴的日本娘子……” 季礼皱了皱眉,但没等继续开口,突然第四人格骤然改口。 “不过,让我帮你也是可以,但你要在完成任务后杀几个人。 你这次任务杀人不多,我不喜欢,想想看提线鬼的手笔多大,杀人多么富有艺术性。 那美妙的姿势,简直是一件艺术品!” “你tm废什么话,能办赶紧办,要不然大家就一起抱成团死球儿得了!” 第二人格并没有那么多忌讳,第四人格的出现毫无疑问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噩耗,几乎吸收了他近半的生命力,所以一直不爽。 现在好不容易在任务末期苏醒,虽然不能与之争斗,但口舌上必然要讽刺和辱骂一番。 不过季礼却通过第四人格的表现中,得到了一个信息。 他其实一直都有处理偷耳鬼的能力,因为他知道灰色灵魂拥有吞噬鬼物的能力,甚至很有可能会获得一些好处。 即便季礼现在不提,早晚也会被其吞噬。 而之所以叫第四人格来交易,也是出于试探,试试第四人格是否就是灰色灵魂的代言人。 目前来看,灰色灵魂的确已经复苏了,但还只是一个苗头,不能与季礼正面谈论。 至于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才处理偷耳鬼的事情,那是因为季礼明白自己的一盘大棋终于此刻落局! 季礼在得到偷耳鬼已被处理的情况后,脸上涌现了一份欣喜,他赶紧将靠在墙边的方慎言扶了起来。 方慎言此时左处手腕断裂,大量的鲜血泛滥,伤口狼狈不堪,但苍白的脸上却在看到季礼的那一刻,露出了微笑。 “看来计划成功了,这么久我们终于可以如此对话了。” 在秋庭小姐的别墅外,季礼在雪地上写的那四个字是为:“将计就计”。 偷耳鬼的到来,让季礼等人陷入了被第四分店全面监听的困境之中。 那时季礼有能力处理,但却并没有处理,因为他知道以第四分店的等级,本次任务的难度将会奇高。 极有可能会出现,无罪物,就万难完成任务的情况。 于是,一个利用薛听海、利用反叛者的计划,就顺势而生! 第一百九十一章 鬼物脱逃 时间倒回两天前,当从京都机场拦路前往小千度叶家中时,崔燕青的态度就让季礼起了疑心。 崔燕青自作聪明的模样,那时并未起反心,却有了苗头。 让季礼在内心明白过来,这个崔燕青随着任务进程的加快,一定会使出其他手段。 于是在得知偷耳鬼之事,尤其是在经历薛听海在背后下手的情况后,季礼在崔燕青托故离队时就明白过来。 薛听海的手段,就是在第七分店策反! 季礼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洞若观火,甚至为此还加了一把火,将崔燕青和池柔刻意刁难,留守葵山月。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那个时候将崔燕青彻彻底底推向了第四分店之中! 但崔燕青只是一个小角色,难堪大用,迟早露馅,这一点季礼明白、薛听海更明白。 于是,在神木端商场之中,他算计了梅声此人。 但在绝境下却留了一线生机,因为他拖延了足够的时间,让濒死的梅声等到了方慎言的救援,从而活命。 自然而然的,梅声与季礼生死大仇的背景下,主动与薛听海合作,那就是顺水托舟,谁也看不出破绽。 但事情的真相是,梅声在神木端商场之后,对季礼深有不满甚至是暗恨…… 可她却是诈反! 梅声找上薛听海交易,一拍即合,其实这都是与季礼事先沟通好的。 在确定交易后,季礼在诊所中与神秘人互通的短信,就是和梅声的交谈! 至于原因,以这个女人自己的话来说: “她见识过季礼算计旁人的手段,本次任务薛听海必败无疑,她不想陪葬。” 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最关键的是她认为崔燕青十分愚蠢。 背叛第七分店,与第四分店合作,但他就算活下去也要回到第七分店。 一旦本次任务的执行店员没能尽数死亡,那么背叛者回归后如何圆谎? 要知道现在的第七分店,还有余郭、潼关、常念三个资深店员。 所以,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第七分店的店员背叛第七分店,都是一个大错特错的举动,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新人。 崔燕青看不透这一点,但梅声看到了,于是她尽管十分厌烦季礼,却还是甘做“诈降者”。 有了梅声这颗棋子后,季礼剩余的计划就更好的执行了。 他们在灵异结界中得到了大半的生路,甚至拥有了人形的初体,但这些还不够。 旁人可能还没认识到,季礼见过人形的本体却知晓,一个标准的人形是要有白面鬼面具的。 而这个面具,只能从提线鬼的身上取得,以他们第七分店的实力根本不可能。 所以,梅声带走全部的尸体和孩童躯干,也是通过他的授意,就是为了演一场戏。 将这个艰难的任务,反而是交给了薛听海,用他的罪物去帮第七分店来取得面具! 方慎言摆脱了季礼的搀扶,上前将懵懵懂懂的小千度叶唤醒,随后对着季礼轻声说道: “我的鬼眼丢失了,你要还给我一个更强的罪物,这是规矩。” 季礼幽幽一笑,方慎言切下左手,将鬼眼一同赠与崔燕青同样是计划的一环。 当梅声带走了全部的尸体离去后,那么季礼、方慎言、小千度叶就被彻底困死在了灵异结界之中。 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只鬼眼,可是鬼眼并不存在破除结界的能力。 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他们必会被困死在这里。 除非,他们能够拥有一个强有力的外援,可以帮助他们破开灵异结界! 而这个外援,正是看似成为弃子的崔燕青。 季礼早就料到,以崔燕青的性格必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是不杀了季礼,也会索要鬼眼! 于是,他早就与方慎言商议,演一出戏,砍下方慎言的左手,让崔燕青拥有鬼眼。 方慎言从薛听海口中得到了一个重大情报,就是一次任务中,使用单一罪物超过三次,使用者就会立刻化鬼! 可这个消息,除了季、方二人根本没有流出。 那么此时此刻的崔燕青,被季礼授意抛弃在灵异结界,在绝望之下,他能够如何选择? 当然是死马当活马医,开启鬼眼罪物,试图突破! 但鬼眼直到现在已经使用了三次,崔燕青一旦开启,那么他就会立刻成为一只新的鬼物! 活着的崔燕青无用,但化鬼的崔燕青将会成为第七分店的一把利刃! 不仅仅可以将灵异结界撕开一道口子,为季礼等人离去铺路,甚至还可以对外将薛听海等人尽数铲除! 季礼说过,第四分店,必败无疑! 两只鬼包夹,他不相信薛听海还能够力挽狂澜,而当尘埃已定时,季礼将会出现把一切接手。 到那时,人形到手,他会踩着第四分店的尸体,离开京都,以完美的姿态终结本次特殊任务! …… 而此时此刻,在二楼的楼梯间里,对此毫不知情的崔燕青,是第三方势力。 相比于前两者,薛听海的大秀罪物、季礼的完美计划,崔燕青的处境万难!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在灵异结界之中他连续两次开启香水瓶罪物,加速了任务进程,同样让其体质透支。 现在他的身躯之内犹如烧起了一团烈火,五脏六腑都在灼烧,罪物的代价太过巨大了。 他不知道的是,香水瓶罪物,是薛听海在三星酒店的晋升任务中获得。 效果斐然,可以影响周围的灵异力量,堪称逆天,但代价也不是鬼眼那种一星任务等级可比。 崔燕青那双血红的眼睛,此刻饱含暗恨,他恨季礼、也恨薛听海,更恨梅声! 他知道,所有人都已经将其抛弃,香水瓶罪物被梅声抢走,困死了灵异结界。 但他还没有到绝境,在他的怀中放着一只断手,掌心的中央是一只凸起的眼球,此刻也正在盯着他看着。 “没有选择,赌一把!” 罪物是可以转移的,包括鬼眼这种类似寄生性的罪物,一样可以。 崔燕青将刀子挖进了方慎言的断手之中,一点点控制着力道,把那颗眼球挖了出来,紧接着…… 他将其吞进了肚子里,心神一动开启了罪物…… 异变就此突生! 崔燕青的眼珠登时崩裂,身上的每一寸血管尽数炸开,大量的鲜血顺着那些破裂的血管狂飙! 在视线消失的前一刻,他的脑海中出现一幕画面。 东方国度的某个沿江城市,护城河畔的一座酒店,有一道黑影席卷而出! 与此同时,所有第七分店店员的脑海中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天海酒店第七分店,201住户,因店员原因自此脱离第七分店。 即日起,为期一个月。 季礼、方慎言、梅声、小千度叶四位店员,不限任何手段,为第七分店补缺一只鬼物上交。” 第一百九十二章 白面化鬼 加工厂之中,呈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画面。 这里的争斗最为直观、也最为惨烈。 提线鬼,是目前此地唯一的鬼物,它本该以碾压的姿态,将所有活人尽数杀死,但现在的局面却全然不同。 它的那八根丝线,全部在空中折断,并且悬浮、定格! 甚至于它的本体就在不远处,保持着右掌抬至胸口的位置,还有数根丝线牵着身下的人形,一动也不能动! 田文此时正在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上身往前试探,双腿保持着狂奔的姿势,却也定格在了原地。 梅声同样是抱着那半完整的人形,右脚轻踏地面,呈现着倒退的姿势,无法动弹。 现在的第八区间,连同鬼物在内,所有生物全都被静止下来。 在肉眼无法看到的视野里,此地的灵异力量驳杂乱窜,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正是地面上那卷被展开了一部分的地图! 这张羊皮纸上面,花花绿绿的线条是一张来自北部苦寒之地的地图。 也是薛听海在三星酒店层次中得到了一样罪物,效果极为强劲! 可以定格一片区域内全部存在,不仅仅是活人,甚至可以将鬼物定格一段时间! 一般来说,对于同属于三星酒店任务层次的鬼物来说,可以定格半分钟左右的时间。 层次再高的话,可能时间就更加缩短、同理如果层次略低,那么时间也会被延长。 如此可怕的效果,简直是其他店员闻所未闻过的。 罪物的强大,再一次震惊了梅声的心神,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证到罪物的使用。 先前方慎言并没有当她面用过,而那个鬼眼也远远无法与这张地图的效果相比。 这个效果,足以逆天! 而代价,也相当沉重! 在地图的卷轴上,一条手臂还在牢牢地攥着,与其一起被丢在地上,鲜血泼洒了一地。 使用的代价,是献祭出身体的部位。 薛听海用什么开启罪物的,就要献祭什么东西! 而这一次,他被献祭掉的是他的整条右臂! 薛听海的脸色极度苍白,他已经很少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上一次他的任务还是那个特殊的“店长任务”。 而由于有第一分店的那位在场,薛听海几乎全程混了过去,没有什么收获、但同样也没有什么伤势。 可能谁也不会想到,第四分店的掌舵者,会在一场与名不见经传的第七分店联合任务中,一个交锋就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现在的薛听海,倒是并无多少懊悔。 地图的作用是画地为牢,但他自己却不受影响,蹒跚着脚步,先把地图收入怀中。 随后他视面前身形微微有些颤抖的提线鬼于无物。 强行从人形的脸上,将那张白面鬼面具摘下! 而当他触碰面具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阴寒之感就传达到了他的五脏六腑。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告知与他,这张面具就是本次任务的罪物! 尤其是当他听到这张面具的效果之时,竟然愣住了片刻! 这个罪物的效果竟然是…… “戴上面具后将会化鬼两分钟!” 是彻彻底底的化鬼,本人化鬼! 在这两分钟之内使用者将丧失为人的心性、去获得短时间内恶鬼的全部能力! 这个效果简直让薛听海都十分震惊,太可怕了! 薛听海脸上的欣喜无法遏制,差点笑出声来:“不愧是三星酒店与二星酒店的联合任务,罪物的效果竟是如此不同凡响!” 他十分清楚的记得,全部分店里,拥有化鬼罪物的只有一个人…… 那人是第一分店的唯一领袖! 只不过那位大佬的化鬼罪物,是来自最神秘、最可怕的店长任务中,只怕效果也不是普通任务可比。 但足以证明一点,这样的罪物,简直不该是活人可以染指的。 它的代价,更是远远不是地图可比,而是…… 薛听海不再多想,他只认为现在面具在手,只要完成人形的创造,落于他手。 甚至他们第四分店在第一分店,都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就在这个期间,他看到在提线鬼的紧身衣腰带附近,还存在一个小布袋,其内露出了惨白的一角。 薛听海眼珠一转,犹豫了一下没再理会,赶紧快步跑到梅声的身边,一把从她的怀里将人形抢到手中。 这次任务历尽艰辛,终于集齐了全部材料,人形触手可得。 最让薛听海喜不自禁的是本次任务的罪物,竟然如此出乎预料。 他甚至已经预想到自己可以依靠这样罪物,在第一分店的强势下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然而,就在他刚刚要将白面鬼面具抵在人形的面孔上时,面前本该被定格住的女子,却冷冷开了口: “感谢薛副店长为第七分店做的一切,现在不劳大驾了!” 薛听海脑海嗡鸣一声,本该被罪物牢牢困死的梅声,竟然就在她的面前骤然开口。 看样子,是根本没有被罪物所影响一般,此刻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嘲讽! 薛听海当即意识到不妙,一股更加让他心惊的气息突然来临,加工厂墙上的玻璃轰然而碎! 那消失了的灵异结界又重现出现,楼梯上走下来一具行尸走肉…… 窗外那只裹挟在黑影之中的影子,顿时与那具尸体融合在了一处,仿佛为其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可却代表着死亡! 而那正是已经完成化鬼的崔燕青,他在苏醒来的那一刻,那眼球已经爆裂的空空眼窝,正对准了薛听海! 当薛听海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却已经慢了半拍,在与那只鬼对视的一刻。 突然他感觉像是有一对粗壮的手指,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双目,而此刻他身躯之内一道白光闪过,仿佛为他阻挡住了本次袭击。 但仍然让其身躯一颤,惨叫传出! 梅声赶紧抓住机会,在薛听海被偷袭的同一时间,一把将人形与面具抢在手中,调头就跑! 崔燕青化鬼搅局重伤薛听海,同时地图罪物的限制时间也彻底消散,提线鬼加入战局! 薛听海可以用最后一样罪物保住性命,但田文却根本没这个机会,刚刚恢复行动能力就被提线鬼一条丝线直穿心脏,登时毙命! 同时,提线鬼于崔燕青的化鬼,展开了最后的争斗! 灵异结界的台阶上,缓缓走下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长发及腰的瘸腿男人。 他拄着黑木拐杖,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扎实,在混乱到了极致的局势上却犹如闲庭信步。 薛听海的一头黑发,此刻已经尽数花白,显然是罪物的代价,在这时早就调头开溜,根本不敢再逗留此地! 带着一腔暗恨,他愤恨地转过头,正看到季礼自信而笃定地重掌局势。 “薛副店长,季某会送你最后一程,你就留在京都好了!” 薛听海听着季礼的喊话,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在了墙面,溃败而逃!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的眼里只有你 季礼的算盘打的极妙,崔燕青所化之鬼作用太大了。 它不仅可以帮助自己打开灵异结界的一角,还能够一举击溃第四分店,同时还为第七分店完成最后任务争取足够的时间。 运作了数天、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命与精力,季礼终于下完了这场大棋。 只是经由小千度叶搀扶着的方慎言情况并不是太好,他已经连续使用鬼眼三次,此刻身体状况急转直下,走路都要人搀扶。 而在灵异结界中,第三次鬼眼的启动,方慎言将效果给了梅声。 为的就是,让梅声主持这场后续的行动,这也是她为何会第一个苏醒的原因。 效果自然不言而喻,季礼看着下方带着人形等候的梅声,极为满意。 梅声此人,无论是心性还是能力,都堪称上佳,比之方慎言都不落下风,最主要的她极有大局观。 因为,在交易初始,她就没有想过要拿本次任务的罪物。 原因有二,一是季礼答应会给她薛听海的一样罪物,现在她也拿到了。 二是梅声也有自己的打算,她知道自己的经验还不足,不可能为了一样罪物就与资深店员撕破脸皮,瓦解本次任务好不容易建立的默契。 毕竟,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所以,当季礼和方慎言临近时,梅声自觉将人形与面具统统交到了他的手上。 关于那张面具的强悍,经过她手自然明白是何等珍贵。 这可是三星酒店与二星酒店的联合任务,其难度当然要取最高等级,毫无疑问这张面具就是三星层次的罪物! 甚至可以说,谁掌握这张面具,谁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就几乎有了最稳妥的保命能力。 梅声不是没打算争夺,但她在季礼和方慎言走来的这段时间内,几个念头闪过,最后还是交了出去。 季礼触碰到了面具,他能够感受到那股阴寒至极的灵异力量,但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罪物的信息……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体质特殊,所有罪物到了他的手里都毫无作用。 而他也没有犹豫,将面具贴在了人形的脸上。 就在这时,所有尚存的第七分店店员的手机嗡嗡作响,酒店发来邮件,通知所有人完成了本次任务。 但提线鬼,并没有消失。 它早就将崔燕青所化之鬼扼杀吞噬,可却无法再对季礼等人出手,一眨眼消失在了原地。 既没有上交酒店,也没有就此离去。 因为季礼知道,第四分店还有个薛听海存在,他吐血而逃,可却并没有完成任务,而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手机上的指示,不由得脸上浮现了久违的轻松。 他轻轻将面具揭下,在众目睽睽之下,递给了方慎言。 罪物,在季礼手中无用,但放在其他任何人手中都足以让其心神震撼,哪怕这人是性格沉寂的方慎言。 当他读懂这样罪物的效果之后,眼皮都不自觉地抽了抽。 鬼眼,在它面前,简直是玩具! 自此方慎言失去了鬼眼,却拥有了白面鬼面具,而梅声也得到了香水瓶罪物,第七分店拥有了两样罪物。 季礼从怀中拿出手枪,对着地上的人形开了几枪,可是却全无效果,很显然第四分店的任务还未结束。 他想毁掉都没用,不过面具已经被方慎言带走,薛听海根本没有了机会。 这场长达七十多小时的可怕任务,在丧失了第四、第七分店大部分店员性命的代价之后,终于迎来了结束。 …… 京都,西北部青梅市御岳溪谷,寒山寺。 寺外溪水已经微微带着一丝冰碴,银装素裹着明黄色的寺墙,淡淡的樱花与白雪飘落一处,颇有一份江南韵味。 月夜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长发男子,拄着拐杖一步步地踩着碎石走到寺门。 借着幽幽的月光,他看到了寺前的石碑上,刻着的是华夏唐代的诗文。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据说京都的寒山寺,是一位清末的日本书法家仿照姑苏寒山寺所建,并用石碑将这首着名的《枫桥夜泊》拓刻下来,放置在寺门。 踏雪而来的男子,没有正面拜访,只是腿脚上的不便,带来了诸多麻烦。 方慎言等人早就乘坐最早的航班,回归酒店复命,只有他带着春山未来的承诺,来到了此地。 在经过许多尝试后,男人终于抵达了寺内最大的那棵樱花树下。 站在此地,独享世间的宁静,他的胸怀里多了一份激动。 他仰头看着纷纷而落的花瓣,仿佛看到了一个相貌秀美的女子,望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份眷恋。 那个女子的名叫春山未来,是他五十年前的故人,他忘记了许多事情。 而这个名字里带着“未来”的女子,却已经没了未来。 或许在五十年前,一个叫做季礼的男人,和一个叫做春山未来的女人,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 可这一切,随着时间的湮灭,也早已飘散。 但,“未来”不死,带来了“希望”。 男人用提前准备好的折叠铲,挖开了樱花树下的硬土,将曾经被埋葬的东西,重新现世。 “会是罪物吗?” “天海情报?” “我的身份?” 这些都让他摇了摇头,五十年前的自己托付春山未来,留下的一定是作用极大的后手。 那颗希望的种子,究竟是什么,很快就会有了答案。 当土壤掀开,一个被尘封埋葬多年的布袋落在了男人的手心。 布袋之中,是一个小盒子,质地结实,重量很轻,表面金属有些腐烂,但被保护的很好。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将盒子轻轻扭开盖子,里面的东西出乎了他的所料。 在见到这样东西的时候,他灰黑色的眼眸有了一丝震惊。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这个被成为“希望”之物,并不是五十年前的他给自己准备的后续手段。 而那个叫做春山未来的女子,单方面送给他的礼物。 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已经很久了,久到他丝毫记不起照片上的六个人都是谁,除了他自己。 照片的背景,正是寒山寺的这棵樱花树下,有六个穿着黑袍的男女,站成了一排。 他们,是朋友,这是一张代表了友谊的合照。 右边的位置站着一个男子,看起来十分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但气质阴郁,照片上的他冷冷对视镜头。 在他身边,有一个穿着风衣,留着一头长发的男人,只是这头长发却黑白相间,看起来有些苍老。 但从面相上来看,应该只有三十岁上下,气质透着老成与悲苦。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个苍发男人的双眼位置,有一道骇人的刀疤,很难想象这样的伤势,为何此人还能保有双目! 最左边有一对男女,像是夫妻,温婉的女人牵着丈夫的手掌,半靠在他的身边,十分幸福。 而那个丈夫,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更主要的是…… 男人发现,这个丈夫的相貌竟然与潼关极为相似! 而最中央的男人,是五十年前的季礼,那时的他与现在没有任何差别。 只是那时的他,还在笑着,似乎并不似现在一般性格阴狠多变,反而透着一股沉稳与良善。 在他的身边,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恬静女子。 只是二人保持了一定程度上的间隔,从妆容上来看该是一个日本女子。 或许,她就是那个叫做春山未来的女子。 而春山未来,并没有看着镜头,她只留下了一个俏丽而又温柔的侧脸。 她在看着他,她的眼里,只有季礼…… 第一百九十四章 阴兵、百鬼 11月7日,零点已到。 京都郊外的密林中,雾气渐起,四周一片死寂,一行人脚踩着落叶与雪堆的声音,嘎吱作响,平添古怪。 这行人,共有三位,一名男子为首、二人跟随。 当黯淡的月光越发稀疏时,跟随着的一位男子,终于开口。 “店长,雾越来越大了,或许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片林中。” 这位男子穿着随意,一身运动休闲装,年纪也不大,但眉宇间透着一种老练与成熟。 另一位跟随者,也点头向前,来到那为首之人的身边,低声附和道: “我们已经陷入这片林中超过四个小时,想必该来的也要来了,我们是不是稳妥起见、避其锋芒……” 这人看起来年纪就要大一些,是有三十岁上下,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 为首的男人听到这话,细长的眉毛微皱,似有不悦的瞥了他一眼。 斯文男子像是极为畏惧此人,立马身躯一怔,往后缩了半步。 被称为店长的男人,缓缓收回目光,身姿挺拔,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浓雾,却也停下了脚步。 他大概有一米八上下,身形高挑、体态匀称,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却犹如利剑出鞘般锋锐。 冷冷的面容极为出众,只是一眼竟看不透年龄,乍一看只有二十五六、可散发的气质却相当沉稳和自信。 穿着也很古怪,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不染风尘,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负在身后。 他没有动,身后的两位男人也不敢动,良久之后,一声鸦啼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喧闹。 一只通身漆黑的乌鸦,挥动着羽翼,从浓雾中穿梭而来,极通人性地站在了男人沉稳的肩头。 黑鸦贴在男人的耳边,细细地低鸣了几声,随后那张一沉如水的面容有了细微的变化,仿佛他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前方,而它们也要来了。” 男人的声音沙哑随意,听之让人没有不适,却能感觉到了其人骨子里带来的漠然。 此话一出,四周的浓雾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全然将这三人团团笼罩。 这绝非一个好兆头,尤其是对于这三个身经百战、惯看生死的人。 休闲装男人眉头一皱,身子紧绷,立马将注意力落在了身边的每一寸可疑角落,右手入怀随时准备。 斯文男人心中不由得一声暗叹,缓缓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摘下,稳妥地放置在盒中,用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只有那名店长,却岿然不动,直视前方。 看似托大,实则代表的是一种强烈的自信。 前方的雾气,渐渐有了一丝混乱,仿佛在肉眼无法看清的位置,多出了一些东西…… 不!是许多东西! 活人听到了土壤被掀开的声响,紧接着就是林中的鸟儿尽数惊飞,树叶被没来由地冷风吹得沙沙作响。 动静之大,让斯文男人眼皮一抽,他知道即将要来的东西,只怕数量众多。 “店长,只怕是难缠的鬼潮!” 这三个身份特殊的男人,尚未见面就看出即将而来的危机到底为何物,或许他们惯经鬼潮。 安静,是林中唯一的声音。 所有的动静在这一刻失去了,无声却是仅存的喧闹。 第一只鬼来了,它不是季礼等人常见的鬼物形象,更像是一棵扭曲的树苗,大约有半大小孩那样高大,用两根枝丫朝着活人步步走来。 “木魅!”休闲装男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鬼物身份,一个不妙的猜想在他心底复苏。 果不其然,第二只鬼的出现,几乎确认了他的猜想! 第二只鬼,看不清楚样貌,高大的身形着日本武将的盔甲,腰际有武士刀,穿着日式传统高脚木屐,但高高的红鼻子却出卖了它的身份。 “天狗……我们这是撞上了……” 紧接着后续的鬼物,也在同一时间陆续闯出迷雾,显露真身。 山童、桥姬、高女、死灵、精蝼蛄、涂佛、赤舌、水虎、阴摩罗鬼、青女房…… 声势之浩大、形象之各异、数量之密集简直将林中的浓雾都要冲散,铺天盖地、目光所及尽是丑恶的妖魔与鬼物! “果然是…百鬼夜行!” 斯文男子此时此刻已经撕下伪装,先前的斯文外表,在面对百鬼夜行之时彻底崩塌,脸上的青筋暴起。 三个人几乎成为了百鬼夜行的挡路石,想逃都不可能再逃,以这些鬼物的速度,不出五秒钟就会撞上! 这次面临的鬼潮,竟然会是凶名赫赫的百鬼夜行,或许这一点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休闲装男人与斯文男人,在这个关键时刻并没有失控脱逃,反而是同时盘膝坐在了原地。 二人紧紧地闭上了双目,抵挡四周的鬼魅之音,全身心抵挡心灵干扰,同时发挥自身手段,应对远程攻袭。 三人中,就只剩下了一个站立的活人以及一只黑鸦。 男人看着越来越近的天狗,在那把武士刀的刀鞘上留意了一瞬,紧接着冷峻的面容泛出了一丝冷笑。 “若是真正的百鬼夜行也就罢了,区区投影,杀我还不够资格。” 这句话的口气极大,吐气如冰,让后方盘坐的二人心头一凛。 或许天海十个分店里,也只有第一分店的这位…才有资格如此说话! 这种情况,尽管已经是极为罕见的鬼潮规模,并且是凶名在外的百鬼夜行,但对于这个男人来说,解决起来真的不算太难。 男人收回背负的双手,轻轻摘下了右手的手套,放回口袋中,对于面前只有两步之隔的天狗,视若无睹。 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方盒子,上面玄黑色中带着血红色的纹路,古朴而阴暗。 盒子被开启,一枚金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顿时天旋地转,浓雾在这一刻顿时被冲散! 天狗拔刀的动作悬在空中,却再也不敢寸进,就这样僵持在原地。 男人的发丝被刀风吹乱,但那双黑宝石似的眼眸却一如往常,衣衫未乱,微微启唇只说了五个字。 “开,阴兵借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断指谢罪 第四分店之内,早已乱作一团。 薛听涛,这个名义上的店长,此刻愁眉不展,正在听着一个美艳女子的低俗。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第七分店竟隐藏得这么深,就连我们薛副店长都一败如此!” 美艳女人身边的年轻男人,看起来身份不低,此刻脸色也十分难看。 “店长,我们第四分店说是所有分店中实力位于前茅,但大家都清楚,没有第一分店的帮扶,我们根本达不到这个位置。” 说到这话时,他顿了顿,往薛听涛的身边偷瞧了一眼,继续说道: “由于第四分店的罪物分配制度,我们的实力全在于在座的几位资深店员,一位丧生,就意味着整体实力的大跌,这对于今后的任务影响太大了。” 而薛听涛此时此刻,将目光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座位上,那里坐着一位与他相貌很是相似的男子。 只不过他的脸上有一道骇人的疤痕,面相极凶。 此人,正是刚刚从京都提线鬼手中逃过一劫的薛听海! 他最终还是完成了任务,由于人形的无法毁坏,其实他想要完成任务只需要再拿下一张白面鬼面具即可。 在通过罪物地图的定格时间中,薛听海其实看到了提线鬼腰间的口袋里,其实装着的都是面具。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并未声张,也十分清楚罪物只会有一个,就是被第七分店带走的那张。 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过薛听海毕竟还有两样逆天罪物,在最后关头他仍然是拼死相搏拿到了面具,完成任务归来。 伤势,在回归酒店的那一刻都可以治愈,但这种强烈打击士气的惨败,已经让他许久没有感受过了。 “季礼,我不如他……” 薛听海仰天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他也必须要直面这个问题。 季礼、一没有罪物、二没有足够的经验,竟然可以通过运筹帷幄、将他这个三星酒店的掌舵者耍的团团转。 这已经说明问题了。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美艳女人,此刻忧心忡忡,她看向薛听海说道: “薛副店长,这件事情一定不要让第一分店知道,店长任务就快到了,我们败在第七分店手中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薛听海一听到第一分店的名头,忽然脸色更加阴沉,他身体前倾,扫过了在座一共八人的脸。 “只怕,这个消息已经被第一分店知晓了吧。” “什么?”美艳女人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深意。 但紧接着,薛听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嗡嗡作响。 薛听海犹豫了一下,还是长叹一声接了起来。 “呵呵,薛副店长,蓝某要为你道喜啊,三星与二星酒店的联合任务,你力战到最后一人,成功存活。” 打来电话的,还是第一分店的蓝羽,不过这番话说的却是冷嘲热讽,看来是对于薛听海的情况极为了解,也甚是不满。 薛听海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蓝羽如此说话,不由得有些过分了,他败了就是败了,干他第一分店何事。 这通电话,更像是来问责的一样,但他却无法回应。 “看来即将到来的店长任务,第四分店出力不会太大了,蓝某建议你韬光养晦一段时间。” “那店长任务?” 店长任务,可遇不可求,而且从那里得到的每一样罪物,都十分强劲,薛听海如果不抱着第一分店的大腿,很难分汤。 现在蓝羽的态度,似乎有意让他退出。 “和第一分店交好的不只是你薛副店长,第六分店的洛仙儿兴趣一样很大。” “蓝先生,我……”薛听海一听到第六分店的那位女性店长,洛仙儿的名字,顿时一急。 但蓝羽没有继续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 第一分店,是天海酒店十座分店中规模最大的一个,光是楼层就足足有五层,其内关押的鬼住户超过了二十多只。 其实,关于酒店晋升的规则,季礼和方慎言等人全都判断失误了。 他们得到的消息大多是从女声以及潼关的身上获取的,但真正的晋升规则,却要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普通到一星酒店,比较简单需要三次任务、三只鬼; 一星到二星酒店,也不难,需要三次任务、三只鬼; 可二星到三星酒店,却规则突变,难度系数直线飙升:这阶段需要完成六次任务、上交六只鬼! 三星到四星,那么困难程度就会更高,足足需要完成十二次任务、上交十二只鬼! 而至于四星到五星的难度,要多少就没人知道了。 因为达到最高等级的,也只有第一分店,他们现在的纪录是二十二只鬼物。 也就说,第一分店,距离四星酒店也只有一线之隔,堪称最强! 二星酒店之后情况的变异,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罪物的加入。 可以说,只有到了二星酒店的等级,店员们才算接触到了真正的任务! 季礼等人不清楚这一点,是因为他们实在太弱了,消息也十分闭塞。 蓝羽在挂断电话后,坐在桌前惴惴不安,清秀的面容紧绷着,忧虑之色已经无法掩饰。 他的面前,摆放着的是第七分店的内线传达回来的京都任务详情。 在这份报告的上面,还有一张a4纸,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是一份身份信息。 这张纸上的名字是:季礼。 蓝羽犹豫了几次之后,搓了一把脸,拿出手机,给一个人发送了短信。 “店长,我是蓝羽。 您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他是第七分店的代理店长。 该分店刚刚达到二星等级,只有一样罪物。 季礼此人,寡情少义、阴狠多变,善于运算和布局。 在与第四分店薛听海的争斗中,不靠罪物、单凭头脑,将第四分店杀的仅剩薛听海一人残喘而活。 您一直勒令我们寻找‘季礼’这个名字,找到务必铲除,但没想到薛听海如此无能,我原指望先下手再与您通报,但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蓝羽发完这条短信后,瘫坐在了椅子上。 早在其刚刚接手第一分店时就下令让所有店员留意季礼这个名字,找到后立马上报。 但蓝羽贪功,查到季礼正在京都执行任务后,明知道店长也在京都,却没有及时提交,想讨个便宜。 让薛听海先除掉季礼后,再将好消息一起报告给店长,哪成想那样一只老狐狸却也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蓝羽发完短信后,不由得猜想季礼到底是何许人也,之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却让店长如此忌惮和留意。 而他也明白,此事全都是因为擅自做主,以店长那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的性格,只怕这一劫不好躲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位神秘的店长没过多久,就回复了一条短信,上面只有四个字,却让蓝羽触目惊心,冷汗直流。 “断指谢罪!” 可那位店长没有明说要断几根手指,蓝羽的眼皮一顿跳,只怕是到底断几根,还要他自己判断。 蓝羽整整深思了一个小时,最后他将左手拍在桌子上,右手举刀,狠狠一砍。 他的选择是,直接将整只左手砍掉!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是凶手 山明市,护城河畔。 一个瘸腿的男人在京都任务结束后的第二天,重新回到了人生开始的地方。 当亮金色的光明照耀在他消瘦的面容时,旁人惊异的目光与轻盈的女声同一时间抵达。 “恭喜天海酒店、第七分店代理店长季礼先生,成功完成接引任务回归。 补缺之人,将在五天后下午两点准时抵达。 祝您生化愉快,享受短暂而平静的休息时间。” 季礼被温煦的空调暖风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与折返的风尘,胸中久存的憋闷在这一刻被驱散。 他看到了一楼大厅中正在喝着咖啡闲谈的余郭和洪福,以及一些站在店长遗像前交头接耳的部分新人,还有就是站在二楼正在看着他的潼关夫妇。 余郭见到季礼平安归来,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下了,赶紧快步跑过来。 先是看了看季礼那条明显用不上力气的右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一会儿就会根治。 “听方老师和梅小姐说你留在京都还有事情要做,我还有些担忧,你终于回来了。” 余郭可以说是季礼在第七分店中唯一一个还算有些情谊之人了,他说这话时脸上的欣喜是没有虚假的。 季礼轻轻摇了摇头,随后看着他问道:“鬼物上交了吗?” “交了,但只交了一半。”余郭挠了挠头,咧嘴一笑。 季礼得到这个答案却皱起了眉头,不由得进一步相问。 原来,在方慎言、梅声、小千度叶回归之后,他们的伤势得到修整后,也提交了鬼物。 但出现在第七分店的鬼物,却只有一个提线鬼的虚影,并没有发现人形那一部分。 方慎言当时就明白过来,薛听海一定是没有死! 联合接引任务,本次的鬼物虽说只有一只,但这只鬼却由两部分组成,分别是:提线鬼与人形。 而第七分店由于行动出色,最大程度上完成了任务,所以将提线鬼带回了第七分店。 那么,人形的部分想必就落在了第四分店的手中。 季礼脸色有些不太好,他知道薛听海罪物强悍,原以为面具只有一个,那样就可以除此后患。 但没想到,竟然还是让他完成了任务。 第七分店通过这次行动,已经和第四分店结仇,之后再碰到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了。 不过季礼也没怎么太在意,想必短时间内他也不会再和第四分店打交道。 随后,他感受到一股视线正在不住地打量着自己,将头一瞥,看向了那人。 是有些憨厚、体型微胖的洪福,正在用一种比较复杂的目光盯着季礼看。 有敬佩、有羡慕、也有畏惧。 余郭噗嗤一笑,拉了拉季礼的袖子,小声说道: “本次任务的具体进程,已经在店内传开了,你的凶名只怕在新人之中传开了。 尤其是和你有些间隙的唐端,那个男的更是见都不敢见你,哈哈哈。” “唐端?” 季礼对于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也想不到余郭所说的间隙从何而来。 余郭面对季礼询问的目光,也知道他估计是把这个小角色给忘了,却没有继续提下去,要不然被记起来只怕要被季礼玩死。 季礼没有继续纠结,只是往前走去,准备回房休息,但刚刚走出一步就觉得不对。 他赫然发现,自己的右腿竟然还是没有半分好转,脚踝处完全使不上力气。 这说明,酒店根本就没有修复他的伤势! 这不可能! 天海酒店明文规定,只要是在执行任务阶段受过的伤势,哪怕你是濒死状态只要回归,就必然修复! 可是现在,季礼的右腿根本没有半点修复的迹象。 他走出一步,不只是自己,就连身边的余郭以及洪福等人,也看到了这一幕。 所有人顿时围了过来,但没有离季礼太近,只是他们还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异常。 余郭更是已经蹲下来,将季礼的裤腿掀起了一块,看了看那里的伤势。 果然坏死的血肉根本没有得到救治,可以说是怎么来的、就还是原样。 “这是怎么回事?” 季礼的脸色也不好,他抬眼看了看酒店中的广播位置,沉声开口询问: “为什么我没有得到救治?” 他的问题一出口,女声当着众人的面,就给出了答案。 “抱歉,季礼先生。 新任务即将发布,您仍然是参与者。” 这句话说得不清不楚,季礼倒不在乎自己是否为参与者,关键是自己的腿伤不治,他怎么去执行下次任务? 不过转念之间,他忽然想明白了。 或许是下次任务比较特殊,酒店早就定下,要季礼以瘸腿的方式执行。 季礼不由得心里一惊,到底是一个什么任务,还要有身体特征上的要求…… 一旁的新人们,当听到女声所说最新任务即将来临后,顿时炸开了锅。 与季礼一门心思要赶紧执行任务不同,他是有自己的特殊情况,但这些新人们却不这么想。 每次任务发布,对于这群人来说都是新一轮的催命符。 余郭震惊地看着季礼,刚要说话,但却被季礼摆了摆手打断。 季礼有些心累,不好继续待下去,拄着拐杖赶紧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路过二楼时,途径潼关和常念之时,他不由得转头深深地看了潼关一眼,却没有说话,直接离去。 常念捅了捅潼关的胳膊:“他这是什么眼神?” 潼关双手一摊:“我怎么知道?” …… 季礼推开门,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到底是什么任务竟然会要求他瘸腿参加。 难道会和身份有关? 只是,他还没等倒杯水坐下,突然手机就开始了嗡嗡振动。 季礼拿出手机,没有着急查看,而是从烟盒中抽出香烟,叼在嘴边,这才点开了邮件。 “收件人:天海酒店,七号店代理店长季礼。 这是一次特别形式的接引任务,具体执行方式为:‘沉浸式真人演绎剧本杀’。 分为两个阶段:店员筹措阶段、剧本演绎阶段。 本次任务,从接到邮件这一刻,已经开始进行筹措阶段,店员根据剧本自行准备着装,酒店不予负责。 在剧本开场前,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剧本中所扮演的角色信息,否则直接抹杀。 在剧本开场前,不得主动询问、交流其他人的剧本、身份,否则直接抹杀。 剧本演绎阶段,您必须完美代入角色身份,出现违和,直接抹杀! 剧本演绎阶段,您的所有行为必须符合剧本人设,出现违和,直接抹杀! 剧本演绎阶段,您必须按照剧本的指示进行活动,出现违和,直接抹杀! 寄件人:天海。” 看着这长长的任务邮件,季礼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并迅速在脑海中消化。 原来这次的任务,会是一个类似演绎的剧本杀,是一种新型的游戏模式。 而他的瘸腿没有被治愈的原因,想必也是与即将要扮演的身份有关。 想到这里,季礼忽然看到自己的右手边,凭空出现了一封信和一沓剧本。 季礼打量起了那个信封,发现这是一封邀请函,但拆开之后看到这行字,他却觉得不太对劲。 “尊敬的季先生,11月10日的晚间七点半,晚宴准时在竹马会馆开始,请您务必准时到场。” 11月10日晚上七点半的晚宴,这应该就是剧本开始的时间,地点在竹马会馆,而季礼要扮演的角色应该是被邀请的宾客之一。 季礼皱了皱眉,随后将那一沓剧本拿在了眼前,封面简单。 下着雨的夜晚,漆黑一片,只有中央位置,存在一座灯火通明的会馆,里面人影绰绰。 只是季礼留意到,会馆的正门上用栓了足足七把门锁,也就说这是一个密室任务! 季礼看到这里,不由得心脏跳动都快了几分。 他从来没有玩过剧本杀,也没有表演过,不知道这个要扮演的角色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那么,他的任务,他的剧本又会是什么…… 封面被翻开,季礼看到了自己剧本的第一页,可这一眼却让他瞳孔顿时收缩。 他猛地将这厚厚的剧本往后翻,一共二十页,一直翻到了底面,紧接着又翻回了第一页。 一股棘手和不妙的感觉顿时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他的剧本,简单到了极致,几乎可以称之为……空白本! “你是季先生,你是凶手。 第一天杀一人、第二天杀两人、第三天视情况杀。” 除了这几个字外,整个剧本二十页,再没有任何内容! 第一百九十七章 空白剧本 酒店之内,301房间里,没有开灯。 季礼手边的香烟已经燃烧到了末尾,烟雾弥漫,他就一直盯着那个剧本,那几个字,心中波涛翻涌。 他即将要扮演角色,进行一场真人剧本杀,但这个角色的难度未免有些太高了! 季礼几乎可以肯定,在所有参与任务的店员中,或许只有他的本子是空白的。 就只有那么几句话,甚至连名字都不完整,只说是季先生,除此之外任何角色性格、爱好、习惯统统没有。 很明显这是需要自己在剧本开始后,通过其他人的表现,自行摸索。 而只要他在此之前,做出一点违和的举动,就会遭到酒店意志的抹杀! 单单是身份,还不足以让季礼如此担忧,最关键的是他一上来就摆明了是凶手本。 关键是这个凶手身份,来的莫名其妙。 他要杀谁?什么时候杀?用什么方法杀? 这些也都没有说,没有明确的时间线,那么他进入竹马会馆后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季礼赶紧查了查剧本杀的游戏规则,看来最终的结束方式还是要投票票选凶手。 那么时间线的对峙,将会是判断凶手的最主要途径之一,他的空白本劣势就大大显露出来。 如果在交谈之时,他的行动与其他人的剧本产生冲突,就必然会被重点怀疑! 可以说,这次任务对于季礼而言,难度奇高! 季礼有些无奈地又看了看那行黑字,将目光停留在了最后的那句话。 “第一天杀一人、第二天杀两人、第三天视情况杀。” 这句话就是对于他这个凶手的要求了,也就是说他要在三天内,每日必须完成要求的杀人额度。 季礼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将其点着,将手扶额。 虽然空白本的情况,对于季礼来说也有一定的优势,那就是他的所有行为举动都十分自由。 这对于凶手而言,除了交流阶段,还算友好。 现在对于季礼来说,最严重的问题就是对于剧本、角色、身份、情报的缺失。 季礼想到这一点,重新将邀请函给拿了出来,仔细地观察起来。 “尊敬的季先生,11月10日的晚间七点半,晚宴准时在竹马会馆开始,请您务必准时到场。” 这句话,将人物、时间、事件、地点都暴露了出来,也比较简单易懂,那么具体的作用就不大。 于是季礼将注意力落在了最后这句话上,“请您务必准时到场”,这句话单从表面来看倒没什么。 但从这个语感和语气来看,写这封信的人,应该是竹马会馆的馆长亦或是主管,他应该是与季先生相识。 否则不会用这种语气来写信邀请,那么可想而知,其他几位宾客应该也是相识之人。 但具体是不是与季先生相识就不清楚了,季礼十分清楚自己由于是空白本,所以一旦剧本开始,他不能多说话。 有了一个空白本,那么其他店员的剧本应该都会有明确的内容。 所以在别人眼中,季礼的身份应该是熟悉的,如果季礼进入后表示出陌生,很有可能会被怀疑,甚至是被酒店判定为违和,直接抹杀。 谨小慎微,是季礼的第一步方略,他需要摸清楚自己到底与哪些人有关系,否则不能轻举妄动。 想到这一点后,季礼将这封邀请函重新放回了信封之中,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个信封有些独特,这里的火漆封缄上的图案,很是复古,颇有民国风味。 季礼仿佛抓到了事情的关键,他再一次将那个邀请函拿了出来,将卡片翻到背面。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民国十六年!” 季礼看到这一幕长舒了一口气,由于空白本的劣势,他根本不清楚这个剧本到底是什么时代。 终于从邀请函上得知了时间,他不由得松一口气,如果他真的穿着一身风衣去赴会,虽说可能不会被惩戒,但只怕也在“违和”的边缘。 邀请函上就没什么线索了,剧本更是不可能,于是季礼这次将目光落在了封面上面。 同时季礼在电脑上开始查找剧本杀的一些规则和信息,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个疑点。 那就是,虽然酒店邮件上写的本次任务以剧本杀模式进行,但其实只有一个框架,并不太规范。 或许这与酒店任务的特性有些关联…… “不对啊!” 第三人格也加入了分析之中,他通过季礼脑中所想,忽然发现了一点。 “是剧本杀,但却不像是恐怖本,你是凶手,那鬼在哪?” 季礼一听也反应了过来,杀人的事情都让他做了,最后的结束方式也要投票进行。 那么,完成的方法,也就是以游戏幸存的方式结束。 可,鬼的参与感在哪里? 季礼在这一点上想了半天,却也没有想通,说到底还是他的剧本太过单薄,什么都没有。 暂且放下这一点疑问,他再度将目光落在了封面上,这是他最后一个线索点了。 封面先前粗粗看了一眼,也很简单,甚至关于剧本的名称的都没有写出来。 这是一个下雨的天气,也就是说三天后剧本正式开始时,应该会下雨,宴会在雨中的会馆进行。 这个竹马会馆,从封面来看有三层,像是一个古堡一样,外面看去周围不存在其他建筑物,只怕是某个富有人的私宅。 只不过,以会馆命名的话,应该是一个私人会所类型的地方。 通过这一点,季礼可以推断来参加晚宴的只怕非富即贵,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封面上来看,这个时候晚宴应该正在进行中,不过从门口和窗户来看,只有四个虚影。 不能够判断到底会有多少店员来执行任务,而邮件也明说过,不能向外透露自己剧本的信息。 所以哪怕三天后剧本才正式开始,这三天内季礼也很难通过其他店员的口中得到一些身份提示。 不过因为酒店说它不会给店员们提供附会的衣装,所以在这段时间内,只要季礼观察都有谁频繁外出,就能知道本次任务参加的人数和身份。 邮件上只是说不得主动询问和交流,但想必通过侧面的观察,来进行一些身份的判断是可行的。 或许这也是酒店给季礼留的空子,目的就是给他一段时间的准备时间。 封面最后的信息,就是那门上的七把锁了,这个象征意义就是竹马会馆是一个完美的密室,剧本开场后就不得离开。 只不过,这门上的七把锁,会是谁锁上的呢? 又为什么会夸张地上七把锁……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人心易变 麻烦事总是很多,一件追着一件。 季礼在洗过一个冷水澡后,换了一身惯穿的衬衫和风衣,将毛巾扔向一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下了楼。 临走前,抓起了桌上的一瓶伏特加,以及那盒万宝路。 打开房门,深夜的酒店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有天海意志的庇佑,这里坚如堡垒、更不会有灵异力量的侵袭。 季礼甩了甩长发,将其拢在脑后,狠狠地灌了口烈酒,拎着瓶子走下楼梯。 二楼,是关押鬼物的地方,这里现在有六只鬼,本该有七只的,但可惜京都任务由于崔燕青的化鬼,竟然让窥视鬼脱离了酒店。 这出乎了季礼的预料,原本他以为化鬼的只是崔燕青,却不成想竟然会是如此安排。 那么,看来店员死后也不会成鬼了。 在任务濒临结束之时,他得到了酒店给予的消息。 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上次任务的四名幸存者,将会有一件单独的任务。 他们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查找鬼物、捕捉鬼物,这是件很棘手的事情。 因为这不算是酒店任务,没有生路、只是死路,那么或许在抓捕期间受到的伤势也不会给予治疗。 困难重重,只能依靠罪物了。 好在方慎言获得白面鬼面具,简直是一件大杀器,两分钟的化鬼时间,甚至是季礼都不由得为之心动。 季礼再度感到可惜,他竟然会是罪物的免疫体。 看来,上天总是公平的,给予了他最大的恩惠,就剥夺了更加超凡的力量。 又灌了一口酒,满满一瓶的高度数伏特加已经下到了一半,季礼丝毫没有罪物。 酒精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更解渴的水源而已,却可以给他带来更激烈的精神刺激,让他头脑保持更好的活性。 季礼摇晃了酒瓶,他决定以后不再喝水了,只喝酒。 渐渐地,他已经不再认为自己是一个正常人,刚刚苏醒的时候,他笃信自己是人。 死而复生和精神分裂,只是他认为是有人对其做了手脚,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看清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哪会有人的身体里被存进那么多未知的灵魂体,哪会有人五十年岁月而不老,哪会有人总是不死…… 无头鬼的玻璃弹珠声又一次响起,它正在用弹珠砸自己的房门来宣告不满。 季礼瞥了一眼之后,没做理会,在201那座空空的房间停留了一阵后,离开了二楼。 一楼大厅的桌前,季礼安静地坐了下来,将烟盒和酒瓶放在桌上,目光略有出神。 良久之后,他轻轻伸手拂过胸口的位置,那里是春山未来留给他的“希望”。 “你说,一个人真的能找回失去的一切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自我认识您以来,您还从未显露过消极。” 这里没有别人,季礼只是在和女声对话,如果说在这茫茫人世里,现在的他还能和谁说一说心里话,那就只剩下她了。 因为他们互相不熟悉,却同是两个无根的灵魂。 季礼将手从胸前的口袋上离开,身体前倾,看着晶莹的酒瓶和其内浑浊的酒水,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个倒影。 是一个深情含笑、眼里只有他的女子,只是他全都忘了。 “我遇到了一个过去的人,前后五十年,她都在等着我,可我见过她的脸,听到了她说话,却根本记不起她。” 季礼的心脏微微有些刺痛,春山未来的出现,让他有些不安、恐惧和心痛。 京都之行的故事,潺潺地从他的喉咙中流淌而出,在低俗中女声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许久的沉默中,季礼已经喝光了面前的那瓶酒,而桌上又再次幻化出了一瓶,是女声给他的。 “她等了你五十年,从岁月的开端到岁月的尽头,从青丝等到了白发,直至化作一抔黄土。 那她很爱你啊……” 女声的语气有些叹息,也有些唏嘘,旁人的故事只是故事,可它像是代入了情绪,连您都换成了你,二者之间的距离像是缩近了。 季礼眼中似有迷离,摇了摇头,将新酒开启: “是啊。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可我能感觉到,我从来没有爱过她。” “见到您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心狠似刀,那么您又有什么能放不下的呢?” 女声摆脱了那个故事,你又换成了您,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了一些。 季礼更加迷茫了,他想起了那张旧照片里笑起来很是温和良善的自己,又摸了摸现在自己这张被麻木与冷漠占据的面孔,更加复杂。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他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徐徐的烟缕飘摇直上,缓缓消失,他恍然失笑: “好没道理!” 女声知道话题到这里也要结束了,随即播放了一阵舒缓的音乐。 “不要去管这个没道理的世界了,管好你的心,它是谁,你就是谁。 夜已经深了,你要做自己的事了,季先生?” 女声最后说“季先生”这三个字的时候,颇有一丝狡黠和玩笑之意,让季礼眉眼一抬。 季礼失笑道:“看来我好像有一条捷径可走。” 女声语气中带着活人才有的笑意,她像是一个藏着糖果的女孩,在等待季礼开口求她。 “我早就说过的,在酒店中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很清楚。 而且,也对你说过,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季礼明白,现在只要他开口询问,本次任务具体的参与店员是谁、他们各自的身份,甚至是剧本,女声都会告诉他。 但最终他却没有经过多少思考后,放声大笑。 “可我偏偏不问,既然我无法逃避任务,那我选择去享受任务中的乐趣。” 季礼没有去问,如果问了,他知道自己不会违反规则,因为这种方法并不算主动与其他店员交流。 但女声会回答他,一旦回答了,就等于作弊,而女声也必然会被天海意志严惩,或是毁灭。 他还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女声沉默了一下,再也没有说话,以这种方式表达了她的不满,小孩子心性似的赌气离开。 而季礼弹了弹烟灰后,心情极好,抓起了桌上的酒瓶后,忽然手势一顿。 他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三楼的某件房门被推开,有一名店员要出门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从谁杀起? 季礼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却没有转头,只是自顾自地灌了一口酒。 他之所以要在深夜来到一楼大厅之中,就是要摸清楚到底谁会外出准备着装。 按照先前所猜想的那样,一般来说店员们都不会外出,那么在这三天的筹措阶段,谁频繁外出,谁就是参与的店员。 而季礼也丝毫不担心自己暴露,也没有那个必要。 首先,季礼本来就总是喜欢在一楼坐着过夜,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其次,除了季礼一人之外,其他参与者根本不担心是否会泄露身份,因为只有季礼是空白本。 而季礼料定,在接到任务之后,所有人第一个做的事情,一定是牢记剧本的内容。 那可是三天的剧本量,酒店又明确要求完美演绎,对于这群并非专业表演人员来说,难度很高。 所以季礼留出了一夜的时间,给这些人去研究剧本,而在这之后,这群人肯定要尽快去定制服装。 这就是季礼等待在一楼的原因。 脚步声越来越大,那个人似乎也不怎么想要掩盖,和季礼想的一样,其他参与者根本没必要隐藏。 “啊!” 季礼的一言不发,藏于黑暗中明显是给那人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又戛然而止。 “店长?” 季礼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他的记性不错,但向来不会去记无用之事,于是对于这个新人,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好在第三人格过目不忘,出言提醒了他。 “他叫贺兰,四十六岁,先前的身份是一位公司的小老板,新人一枚。” 之前潼关曾归纳和整理过新人们的个人信息,季礼只是微微扫了一遍,不过第三人格仍然是牢记于心。 季礼看着贺兰的身影有些仓促和紧张,摆了摆手说道: “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好…好的……” 贺兰古怪地看了一眼季礼,有些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却赶紧离开了酒店大门。 一出门就是刺骨的冷风,吹得他脖子一缩,加了把劲离开。 “没想到我的第一次任务竟然会是剧本杀,这种小年轻儿的游戏我哪懂啊,这不是坑人吗! 好在我要扮演的是一位商会老板,也算是个过去搭边,希望能熬过这一劫吧……” 酒店之中,又只剩下季礼一个人,他晃了晃酒瓶。 “没想到第一个读完剧本的竟然会是他,看来他要么是戏份不多,要么就是能力不低。”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贺兰只是粗粗地看了一眼剧本,确定自己一时半会记不住,就赶紧抓紧时间去做衣服了。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季礼再一次听到深夜的房门被推开,他侧耳倾听。 发现这一次出门的人,脚步轻盈且沉稳,每一步走的都很扎实,不慌不忙,胸有成竹。 而这个人,在来到一楼之时,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酒店,而是来到了季礼的面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季礼感受到自己身边刮过一阵风,带着微微的淡香,知道这是个女子。 梅声还是那张冰山一样的面孔,只是表情略有新奇,她好像猜到季礼的想法。 “提前观察?” 季礼看着梅声那张熟悉的脸,点了点头:“你有些慢了,贺兰早你十分钟离开。” “他记不下来那么多字,只能提前准备了。” “你怎么知道?” “他在路过我门口时,因为过度紧张摔了一跤。” 季礼被这话逗得一笑,梅声的判断还比较合理,事实上他也不相信以梅声的能力,会第二个出门。 二人谈论之间,三楼又走下来一个人,这次季礼不再隐藏,直接转过身想要看看第三个人是谁? 对于这个人,季礼有一点印象,在新人报道之时,这人曾经来到季礼身边想要结识,却被他无视拒绝。 “戴英琪,十七岁,山明大学法学专业的准大一学生,还没报道就被弄这来了。” 这个少年长相很是清秀,皮肤白净,浑身的书卷气,只不过长长的刘海挡住了明亮的眼神,显得有些懦弱。 “他是通读过剧本才下来的,看来我们看走了眼,他还真不一般。” 梅声的目光始终在留意着戴英琪,只是明明是褒义的话语,语气听起来却很是不满,甚至带着一丝厌烦。 这种感觉,让季礼有些不明其意,而他赫然发现这个戴英琪在看到季礼与梅声之时,明显吓了一跳。 可是旋即,他的目光就全部落在了梅声的身上,只是在面对梅声那张好看的脸,以及直视的目光后,有了些许躲闪。 这种既视感,让季礼反应过来,只怕是梅声与戴英琪的剧本关联十分之大! 甚至可以进一步猜想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深! “店长、梅小姐你们聊,我有点事先出去了。”戴英琪本想坐下来说几句话,但却承受不住梅声的目光,先一步告辞了。 季礼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梅声,发现她已经收回了目光,重归冰冷之中,这就更让他起了疑心。 可是碍于任务规则,他又不好多问。 再紧接着后半夜,又出现了两个人外出。 分别是二十九岁的海归男,眼高手低的青年才俊,慕容慈;以及二十五岁的普通上班族,性格直爽的男子,江林。 11月7日已经过去,在11月8日的清晨,季礼已经得到了五个人的身份信息。 分别是梅声、戴英琪、贺兰、慕容慈、江林,算上他自己的话,本次任务应该是有六个人参加。 不过也不能说事情到此就结束了,因为季礼想到了剧本封面上的七把锁。 隐隐地,他觉得或许这七把锁,对应的是七个人,按照他的猜想,应该是还有一个店员并没有出现。 如果成立的话,那个人要么是直到现在还没读完剧本、要么就是另有想法。 前者毫无疑问是个蠢材,而后者或许说明他(她)是个剧本杀高手,或是有一定的机警性。 季礼在心中数了数目前掌握的这几个人,三天后该从谁杀起呢? 第二百章 民国十六年的秋雨 在等待任务开始前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季礼记得自己在三天内喝光了二十七瓶伏特加、抽光了七盒烟,11月10日已经到了。 这段时间里,他已经确定参与本次任务的人员名单。 季礼、梅声、戴英琪、贺兰、慕容慈、江林…… 只不过,他仍然是觉得七把锁该是对应七名人员,那个第七人在三天里始终没有露出马脚,也未曾显露身份。 三天内,发生了一些新奇事。 比如江林时不时地拜访贺兰,二人有时相谈甚欢、有时又不欢而散,到底谈了什么,旁人无人知晓。 比如季礼不止一次发现,戴英琪对于梅声似乎格外留意,却不敢亲近,眼神中隐隐有一份畏惧、又有一份憧憬之色。 而慕容慈则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似乎对于自己过去的身份很引以为傲,目空一切,闭门读本。 几次贺兰主动上门,都被他冷言拒绝。 季礼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烟酒不离手,时间来到了11月10日的黄昏时分,他的任务即将开场。 而两点半的时候,损失的新人已经得到补充,同时酒店又颁布了一次任务。 这次任务的执行名单为潼关、余郭、洪福、唐端、陈勋、李默凡,六个人。 他们的任务没有身份上的顾虑,已经在店员之间传开,而那个任务场景是在一辆行驶中的地铁。 从起始站坐到头,在这两个小时的车程内,六名店员要找出六只混进乘客中的鬼物。 季礼大致了解了一番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有潼关和余郭在场,这次任务大概率不会出现纰漏。 倒是洪福大言不惭,说自己转运成功,说不定鬼物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撞上,直接完成任务,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季礼听后,倒觉得洪福这个人像是活在梦里,如果他真的洪福齐天,又怎么会被拉进酒店里来。 不过有一点值得他注意,那就是在11月10日这一天里,他这边任务中的店员就再没有任何一人出现过。 想必,为了保险起见,所有参与者都已经提前离开酒店,按照各自的剧本分别进入竹马会馆。 而季礼由于是空白本,他准备踩点进入,如此安排在他看来最为稳妥。 至于赴会的衣服,他思来想去,也摸不准到底该穿什么去,最终数次思考后,选择了一套复古的中山装。 按照季礼的想法,发到每个店员中的剧本,应该也不是随意发的,总要和店员有一部分契合,最起码年龄不能相差太多。 季礼不知道自己多少年纪,但表面看起来是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所以剧本中的角色,也应该是这个年龄段。 在民国十六年,这个年龄的男子的穿着有很多,但基于对剧本的分析,他认为此去赴宴的应该都是达官显贵。 上流人士中这个年纪的男子,穿着范围也不小,但只有中山装属于白搭,无论是何身份都可以应对。 所以,现在的季礼就已经穿着一套纯黑色的中山装,坐在酒店中等候时间的到来。 中山装一直是极为符合华夏人身材比例的着装,既能展示精神面貌又多了一份稳重。 只是修身的中山装穿在季礼的身上,尤其是那头长长的黑发搭配,让他本就阴沉的气质更多了几分,以至于周围都没人再敢与他交谈。 季礼摇晃着手上的酒瓶,看到方慎言穿越即将出发的潼关等人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听说你也有任务。” 方慎言在失去鬼眼之后,并未有太多的惋惜,虽然他没了检测灵异的能力,但却拥有了更多的对抗资本。 最主要的是,他不喜欢自己的身体因为罪物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季礼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 方慎言也就再没多说什么,从季礼面前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后,站起了身。 “如果这次任务不能让梅声确定站在我们这边,罪物不能被她拿走、她也别活下去了。” 说完这句话,他径直离去了,眼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提不起半分兴趣,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季礼明白他的意思,已经出了一个潼关,不能再有另一个了,否则日后会越来越麻烦。 …… 当季礼走出酒店开始,一场酝酿已久的秋雨再也无法矜持了。 雨越下越大,护城河成了一片片碎裂的圆圈,除了伞上的叮叮声响,世界变得安静。 一身黑衣的季礼融于黑暗,长发开始潮湿,徒步走向竹马会馆。 之所以没有打车,那是他认为自己以任何形式的出现,都不合理。 并且酒店也并非完全没有给他治疗,在这三天里,他发现伤口已经快速愈合,只是跛脚的毛病还在保留。 所以走着去也不是不行,只是很累。 竹马会馆,在这三天里,季礼查找了数次,但却始终没有任何信息。 在那时,他就明白,只怕这次任务地点又是一个单独的灵异之地,就像之前的民国街一样。 直到季礼觉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走出酒店的那一刻,手机震动,是酒店发来的邮件。 “城南区江阴大道1164号” 这个位置离酒店不太远,走路大概要一个半小时,加上下雨,估计要两个小时。 好在季礼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而他也享受这种淋雨的感觉。 …… 江阴大道1164号,当季礼的裤腿已经被雨水彻底浸湿,冰冷的感觉刺激着他的感官时,终于到了。 他的面前是一家电视台,这个时间还有许多人冒雨外出,楼内璀璨的灯光在暴雨中闪烁得让人有些目眩。 一辆出租车停在季礼的前方,那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子因急忙上车,丢失了一只高跟鞋,却没有再捡回来。 季礼看着那只红底高跟鞋,很快就被拥堵的雨水冲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渐渐地,撑伞的男人有些分不清淋在肩头的冷雨,到底属于2015年,还是民国十六年。 钻进耳中的,只剩下雨打皮鞋顶端的噼啪声、进入眼中的,是那楼顶明晃晃的灯火。 这时,一声冷漠的呼唤,惊醒了季礼恍惚的心神。 “这位先生,请您出示邀请函。” 第二百零一章 竹马晚宴 民国十六年的一场雨,打湿了中山装男人的长发,也让他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一片落叶从他脚下挤走的雨水冲走,不是那只遗失的高跟鞋。 街道是由灰色的石砖铺成的,排列有序却水流不通,有不少雨水都顺着砖缝进了泥土中,路面狼藉。 一个扬长而去躲避暴雨的黄包车夫苦着脸,晚上的生意没法再做了。 路过的一名苍发乞丐,被一名穿着黑白制服的警员重棍锤了几下,在充满雨水的路面拖走。 他浑浊的眼珠,一直在紧盯着面前的那栋大房子,满是艳羡,又看向撑伞的季礼,作揖祈求。 季礼选择了无视,时代终究是变了,竹马会馆比他想的要大,也很特殊。 因为四周竟然会有警员清场,除了雨水,一切都被清理掉,可想而知会馆的主人是多么有钱有势。 只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样有权势人物的府邸,为什么周围会有商贩与乞丐? 竹马会馆,有三层,从外面来看只有一层和二层是亮着灯的,里面人影绰绰,不时有欢笑声传出。 面积极大,但从外看去还无法明确,但只是这个花园,就足见一般。 “这位先生,请您出示邀请函!” 门口两个穿着黑衣的壮汉,见季礼迟迟没有反应,声音放大重复了一遍,但语气还保有尊敬。 他们都知道,今天要来的人物都是多难招惹,所以即便季礼无礼,他们也只能忍让。 季礼放弃了观察,时间已经快到了,于是从怀中掏出湿了一角的邀请函,递给了那名壮汉。 壮汉确认无误之后,语气更加尊敬,甚至身子都弯了下来。 “原来是季先生大驾光临,请您见谅,馆长有事外出、主管本一直在府门等候,只是刚刚有事离去,我现在就去叫……” 季礼心神一动,看来他的身份极为重要,可以让那位管事的主管冒雨迎接。 听着壮汉的解释和讨好,他摆了摆手:“秋雨阴冷,不必拘于礼法,前头带路。” 壮汉见季礼没有责怪之意,松了一口气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另一个黑衣壮汉赶紧上前,打开府门。 “季先生请。” “呆子,快帮季先生提箱!” 开头的壮汉瞪了同伴一眼,接过季礼手中的皮箱,递给了同伴。 季礼看着这两个人,对于自己身份的特殊,再一次有了新的认识,随后阔步往前走去。 那个皮箱里,装着他的剧本,最主要的是放着他准备好了的一系列杀人工具,在这三天时间内,他一直在琢磨杀人手法,已经预备好了几样。 具体要落实在哪个人的身上,还要继续观察,时间紧任务重。 一路上,季礼没有多少表情,这也是他事先准备好应对之策,只是这个模样让身边的壮汉更加心惊胆战。 其实季礼一直想试探一下,看能不能从壮汉的口中问出些自己身份的信息,但想了想又放弃了。 事实上,这个壮汉能知道的也不多,而且还有可能引起那个所谓的主管怀疑。 “就在前面了,季先生您慢点,小心路滑。”壮汉一路上也没怎么敢说话,现在送到地方反而松了口气。 季礼留意了一下会馆外听着的数辆轿车,随后会馆大门开启,一个穿着长衫的儒雅男子出现。 一出现就躬身作揖,态度十分恭敬:“实在抱歉,季先生驾到我却未能亲迎,还请不要怪罪的好啊。” 儒雅男子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头发梳的齐整,两只眼睛在黑暗中很是明亮,说话做事极有章法。 季礼微微一笑,嘴上说着不妨事,就顺着他的邀请往大厅里走去。 主管挥了挥手,让壮汉提着季礼的皮箱先一步进了会馆,二人并肩往里走着。 他并没有给季礼解释拿到哪去,而季礼也不敢主动询问,他认为是早就安排好的。 一进入会馆,季礼被金色的灯光晃得有些刺眼,由暗到明,他还没第一时间适应。 而一楼大厅是什么都没有,显然这里并非待客厅,而大厅的两面墙壁上,放置了不少西洋画。 季礼也看不太懂,倒是最中央的一个雕塑,让他脚步放慢。 这是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性雕塑,大概有两米高,它坐在石台上,面露愁容,低头思考,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主管温煦一笑:“人是被思想填满的生物,如果脑子里的秘密少一些,或许人生也会轻松许多了吧。” 季礼不解其意,但点了点头。 绕过大厅,一个方形的大门,被主管伸手推开,而里面的世界才让季礼眼前一亮。 这应该就是宴会的中心,大约有二百平米,其内金碧辉煌,灯光更加璀璨,连吹来的风都带着一丝香气。 中间摆放着一个长长的餐桌,上面摆放着怒放的鲜花和琳琅的酒品,只是餐品还没有呈上,四周传来舒缓的音乐,曲调悠扬。 那懒散而又华贵的气氛,甚至将季礼有些疲惫的身心都舒缓了下来。 而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餐桌前已经落座的五个人。 坐在右一的是一位叼着烟斗的贺兰,他的打扮像是个有钱人,穿着金色的长衫外披马褂,攥着烟斗的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翠绿色的扳指。 他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看得出来其身份不一般,看到季礼出现,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惊色,但隐藏得很快。 随后有些生硬地扭过头,脸色变了变,像是不愿意在这个场合见到季礼。 而右二的位置,则是空着,但桌前放着一个乳白色的手包,想必是一位地位不低的女子,只是暂时离场。 右三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端着高脚杯的年轻男子,西装笔挺,头发抹得锃亮,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眼神微微有些轻佻,带着一份盛气凌人。 在见到季礼出现的时候,神态寻常,好像没有什么动容,随后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而左一的位置,季礼发现是戴英琪。 不过戴英琪的打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也是西装,但穿在身上有些宽松,撑不起来,可头发和造型刻意显得老成。 很明显,他要扮演的角色身份不低、但年龄和他不太符合。 在看到季礼时,不动声色,但手掌却微微颤抖,他正在抑制自己的紧张。 最让季礼惊异的是,在戴英琪的身边,坐着的是穿着一身青花瓷花纹旗袍的梅声,脖子上戴着一条珍珠项链,看起来青春靓丽,又不失华贵。 最主要的是,他赫然发现,梅声与戴英琪座位靠的十分近,二人似乎关系极为亲密! 相比于这几人,江林的打扮就平凡许多,他穿着一身书生似的长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表情很不适。 他更像是一个混进达官显贵中的平凡人,所以较为拘束。 正当季礼,被主管邀请落座之际,他听到了来自后方的一阵脚步声。 高跟鞋踩在地毯发出的声响有些沉闷,人还未临近,那玫瑰味的香水就钻进了季礼的鼻子里。 他回眸看去,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炙热的红色旗袍搭配黑色披肩,与梅声的打扮呈现两个极端,一冰一火。 步步生莲,婀娜多姿,带着香风来到季礼的身边,将夹着细烟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 “呦,我道最后一位贵客会是谁,原来是季先生,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流苏可得去迎你呀!” 季礼眯了眯眼睛,对准了那个自称“流苏”的艳丽女人,他没看出任何做作与表演痕迹,一举一动十分自然。 他无视了这句调笑的话语,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闪即逝的怨恨,消失的速度之快,甚至让他觉得像是错觉。 流苏的表现,如果真是演出来的,那么季礼确是看走了眼,新人中竟又如此角色! 第二百零二章 以多杀少 “苏柳,年龄二十七岁,进入酒店前的身份是一位医生。”第三人格的话语直接将身份坐实。 流苏,就是苏柳。 季礼听之,脸上没什么变化,果然本次任务会有七名店员参与。 而从流苏看他时的表情来看,似乎他们二人之间有一些过往,而且不太愉快。 流苏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舞动着腰肢,回到了右二的位置上,坐下后长长吐出了一口烟。 季礼并没有坐在前排,那是因为前面根本没有他的位子,于是只能挑了一个距离所有人最远的角落坐下。 看着几个人面和心不合的模样,他不由得心想按理说从门卫与主管的态度,季先生的身份应该很高,但为什么却连个预先的位子都没留? 主管站在最前方拍了拍手,后面的小门开启,走出了长长的队伍,都是些服务人员。 每人手中都端着丰盛的菜肴,依次而过,将其放置在餐桌上。 季礼将拐杖放置在一旁,趁此期间不断观察前方几人的微表情。 右排三人。 贺兰要扮演的角色应该是位商会名流、流苏看这个打扮或许是个类似交际花的角色、慕容慈看起来精英打扮,不过却无法判断身份。 左排三人。 戴英琪这个角色似乎也地位不低,否则不会坐在左一的位子上,只不过他的年纪尚属稚嫩,所以扮演成功人士还有些违和。 而梅声就更加奇怪了,季礼见到她不仅与戴英琪靠拢得很近,还为其倒酒,收拾餐巾等等琐事,俨然是一副贤内助的模样…… 季礼看到这一幕,神态有些古怪,梅声与戴英琪相差七八岁,却像是在扮演一对夫妻,也不知道酒店是怎么安排的。 在场所有人中,最奇怪的莫过于江林了。 他的打扮宛如书生,与整个宴会格格不入,但面容上却带着一份勉强的苦涩,只是埋头吃着距离最近的菜肴。 时不时地抬头看向富贵逼人的贺兰,眼神中带着怨恨。 而季礼发现,贺兰也不时地看向他,二人的目光一触即分,似乎他们之间有所隐情。 不过,最让季礼心疑的是,这里的六个宾客,从来没有人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要知道,能够接到邀请的肯定非富即贵,也是一个相交的途径,季礼坐在角落中,颇显冷落,其实是最乍眼的那个。 但却没有任何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仿佛季礼的角色微不足道一般。 可季礼是凶手本,他是最清楚的,自己绝对是所有人中最独特的那个。 单单是从剧本杀这个游戏规则上来看,如果他真的可以随意杀人,那就是说在场的六个人,对于他来说都具备杀人动机! 那么,这六个陌生的男女,季礼到底会与他们有怎样的关系,还要继续分辨。 餐厅最中央的那座钟表,正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字。 七点半开始的宴席,已经进行了半小时,这期间没有人开口说话,已经十分不合常理。 季礼在等待时机,听之任之,做好了随机应变的准备。 而其他店员内心叫苦,在他们所有人的剧本里,在这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台词。 也就是说,在七点半到八点的时间线内,这几个人都只是在吃饭。 最要命的是,这些人之中大多为新人,哪有心情去享用美餐,不仅要强装享受,还要时不时地按照剧本要求去做眼色,简直如坐针毡。 这其中,最为焦急的人当属贺兰。 他要扮演的角色名叫林贺,是金陵当地一位商会的会长。 按照剧本上来说,他前半生遭遇不济,直到五年前才获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随后时来运转,叱咤商界。 而在这个时代内,能够坐到他这个位置,必然是结仇无数。 贺兰嚼着口中金陵最有名厨子做的点心,却味如嚼蜡,因为他的第一幕剧本中。 在十点二十分之时,他会遭遇袭击! 但似乎和鬼物无关,因为剧本上写的是他会被人用刀子捅进身体,之后的剧本就与他再无关系! 也就是说,贺兰的死期就在十点二十分! 贺兰额上满是汗珠,时不时地抬头看向座钟,无比地希望时间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 现在是八点零二分,距离他身死的十点二十分,还有两个多小时,在这段时间内他需要迅速找出解决的方法。 到底如何能够摆脱那个凶手? 贺兰的反应有些太大了,那死灰色的苦脸,根本就不像是参与晚宴,更像是去上坟。 以至于,他的表情早就被在场的几人全都看进眼底,再如此下去,只怕贺兰不会死于十点二十分,而是会死在酒店的规则惩戒之中。 好在主管这边似乎看到了他的状态不对,出言问候了一句。 贺兰这才擦了把汗,摆摆手,推脱是最近有些疲惫,调整心态继续进餐。 另一边的戴英琪此时攥着刀具的手正在微微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而且还是角色扮演。 这对于他的心理素质考验极大,从坐在这个位子上开始,他的身子就在颤抖,始终没有好转。 而他也一直在观察着钟表上的时间,只不过做的要比贺兰隐蔽多了,除了身边的梅声无人发现。 戴英琪的头脑要比同龄人高出许多,否则也不会在短时间内牢记剧本,他欠缺的只是心理素质。 不过这一点,在他的强烈克制下,隐藏的很好。 而他的眼睛通过反光的刀子,正在不断观察着贺兰的表现,做出一副处于失神与思考之间的复杂情绪。 这是剧本的要求,其实戴英琪内心叫苦。 之所以一直观察着贺兰,是因为在他的剧本里,在两个小时宴会结束之际,他要偷偷潜入贺兰的房间,进行杀害…… 事实上,戴英琪对此极为头疼,因为剧本上要求的杀人手法,是用刀子将其杀死。 而这根本无法伪装,简直是最低级的杀人方法,很容易被人识破。 他的剧本里,表明自己是当地最大商会前任会长的独子,而父亲去世后,他接收了产业。 以这种地位,竟然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杀人,实在让他对剧本感到无语。 戴英琪在就餐时间一直在思考,到底如何能够完成剧本的行动要求,又不被怀疑? 而始终观察着众人表现的季礼却有些看乱了,在长达半小时的观察中,他大致可以看出贺兰似乎有意识自己会成为第一名受害者。 但是,正在用特殊目光打量贺兰的,竟然会有三个人,分别是戴英琪与江林,和他自己。 贺兰到底做了什么孽,这么多人要杀他? 第二百零三章 神秘身份 “各位吃的还算满意吗?” 八点十分准时到来,在座的几人听着主管的问候,赶紧抬头。 主管笑容仍在,挥了挥手,先前那群服务人员再次出现,将餐桌一扫而空。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扰诸位了,这座会馆在接下来三天就只有你们七位,不会再有外人打扰。” 主管的这句话算是点出了正题,随后深施一礼后离去。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哦对了,这几天就辛苦几位自己解决伙食问题,三天后见。” 季礼有些发愣,他没想到主管的话语会这么直接,仿佛他就此退出了本次任务。 而看着其余几个人的表情,似乎对此并无任何意义,这极不正常! 在场众人多是达官显贵,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在一座会馆里待上三天而毫无疑问? 除非,他们的剧本提前给出了答案。 不过季礼从江林眉宇间的困惑中看出,这几个人似乎也不知原因,那么就只能是剧本的硬性要求。 看来,这几人拿到的剧本也不完整,有许多信息还要在后续补充。 但就在主管即将走到季礼身边离开时,慕容慈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主管开口说道: “主管先生,看起来似乎你在命令我,我又凭什么听你的?还有馆长到底去了哪里?” 季礼刚刚听到这话,没什么异动,不过他紧接着就发现慕容慈说这话时神态很是紧张,在说完之后还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试探什么。 其余几个人在看到慕容慈的举动后,也是大惊失色。 季礼当即确定,慕容慈的剧本里根本没有这个问题! 这番话,是他自作主张脱离剧本问出口的,但从他还活着的事实来看,这并不能算是违和。 看来,这句话并没有脱离慕容慈的人设。 主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在其余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后,幽幽地说道: “慕容先生,您身份尊贵,要走现在就可以离开,不过在你走后,那件事就会公之于众,希望到那时您还能保持现在的傲气。” 慕容慈明显脸色一怔,随后眼神中带着一丝欣喜,他这句话还真问出了一些东西。 紧接着他也没有继续张扬,装作一副郁郁的模样坐回了位子上。 主管又等待了一会儿,见众人没有再说话,这才飘然离去。 而季礼感受到他与自己擦肩而过时刮过一阵凉风,同时自己的手中多出了一张纸条! 这个主管,跟他有关系! “你在房间在三楼的最后一间房。” 季礼悄无声息地看过字条后,将其放入口袋中,准备一会儿销毁。 主管单独给他留下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目前还不太懂,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季先生这个角色,很有可能与竹马会馆有很深的关联,甚至他本身就是这个晚宴的内部人员。 而他亲身参与的目的…或许就是要杀光所有人! 季礼有些头疼,看出来他的任务还是太重了。 “二楼是舞厅,我们去跳舞吧,既然都来了,总不能干坐着吧?” 在这一幕中,慕容似乎存在感很强,他率先提议上楼,继续将这场诡异的晚宴进行下去。 慕容慈,在这个剧本中的身份,就叫做“慕容”。 他是一位留洋归来的高材生,祖籍就是江浙,通过这个身份归国后就进入了金陵的财政部门,也算是春风得意。 当然,通过主管的话来看,慕容这个青年才俊的背后,只怕并非那么简单。 他的提议,迅速得到了其余人的一致认可,他们的剧本也是如此安排的,只能认同。 “这位……” 慕容起身之后,将目光落在了季礼的身上,有些不确定。 而其余的几个人,除了流苏之外,似乎无人与其相识,只有贺兰的眼神中流露了一丝疑惑,像是想到了什么。 尤其是在季礼那身低调的中山装上看了看,但却没有开口。 季礼本想拒绝,因为他现在是个瘸子,怎么去参加舞会,不过他又一想如果不能一直跟众人待在一起,只怕不好解释。 于是站起身来,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报了名号。 “在下姓季。” …… 一路上楼,季礼还是走在最后,晚餐时间内他得到了十分庞大的信息。 在场的六个人,都是因为某一件事情相聚在一起,而那件事似乎较为龌龊,一旦公开所有人都会身败名裂。 而季先生这个角色,可以解读为一个杀手,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杀光所有人。 只不过,季礼有一点疑问,他的身份真的会这么简单? 这里每个人都藏有秘密和恶意,那么他的秘密又会是什么? 就这样走着走着,他发现本来走在最前方的贺兰,此刻却逐渐落后,逐渐来到了他的面前。 贺兰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气味,季礼轻轻嗅了嗅,应该是鸦片腐朽了骨子的味道,他也没多想,只是看着那张脸,摸不清来意。 在这个时候与他靠近,明显是剧本授意,贺兰胆子再大也不敢擅自做主。 “呵呵,季先生也对舞会不感兴趣吧?” 季礼弄不清贺兰要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目视前方态度漠然。 贺兰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看向前方的几人: “在下林贺,金陵聚友商会会长,不知季先生在何处高就?” 季礼的眼神微冷,拄着拐杖步步向上走去,没有搭话,让贺兰一怔。 事实上,他也不知如何搭话,索性就装作对一切不感兴趣的样子,以便更好的伪装。 贺兰吃了闭门羹,不过却没有就此离去,反而并肩与季礼向前,笑语盈盈。 这让季礼暗暗揣测着,或许在贺兰的剧本里,隐隐猜出了季先生的身份,却不敢明说。 并且贺兰在这之后,嘴里的话语一句比一句恭敬,好像季礼冷脸相对,更加坚定了贺兰心中的猜想。 季礼不禁起了心思,能够让金陵最大的商会会长都恭维的人物,季先生到底会有多高的地位。 而这样一个人物,就更加不可能只扮演一个杀手的角色! 第二百零四章 计划成型 二楼的舞厅,面积依旧很大,只不过这几个人进入之后就显得空旷和冷清了。 灯光略带暧昧似的昏暗,唱片在不停地旋转着,徐徐的音乐流淌而出,却把气氛推向了更加阴郁的境地。 流苏一直表现得和剧本中人物一样,她此刻正与慕容站在舞池中央,顺着音乐搔首弄姿。 梅声则是和戴英琪待在一处,端着酒杯注目着台上的二人,不时低头交流着什么。 贺兰叼着烟斗,坐在椅子上显露着不安,但还算镇定。 最为异类的是江林与季礼,他们二人与气氛格格不入,都静静地待在昏暗的角落里,动也不动。 季礼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时间来到了九点钟。 他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过不了多久此地就会发生命案,而似乎戴英琪和江林,对于贺兰的仇恨值最高。 那么,季礼将今晚的死者,也就定在了贺兰的身上。 不管戴、江二人,有没有杀心、或是用什么方法杀,季礼都可以确定如果死人,那么死者一定是死在他的手上。 所以,就要制定一些巧妙的杀人手法,最好是能够将嫌疑引到这二人的身上。 想到这里,季礼将目光落在了戴英琪的身上。 戴英琪算得上这里所有人中最特殊的那个,因为他似乎与梅声是一对夫妻,那么这二人肯定是住在一起的。 如果他要杀人的话,不管梅声知不知情,肯定会为其打掩护。 从表面来看,戴英琪有所牵绊,被怀疑的嫌疑也小了一些。 反观不声不响的江林,他的身份也比较神秘,最起码季礼现在还完全猜不透。 不过,似乎江林对于贺兰的仇恨值最高,在晚宴期间他的目光似乎是要将其吃掉一般,所以季礼可以断定他今夜一定也会下手。 就在这时,季礼看到江林端着酒杯,已经有了微醉的迹象,面色红润地找上了贺兰,二人开始了私密的对话。 季礼听不清这二人的谈话,其他人更没注意到这一点,他想问问第三人格可否听清。 但第三人格的反馈让他有些吃惊。 “我本来能够听得到,但总觉得我们之间隔了一层薄膜,将话语阻拦,不让我去听。” 季礼听后也只能放弃,想必这是酒店的规则所至,故意不让他听到。 不过从二人的脸色来看,江林似乎对于贺兰怨气很深,一上来就低声怒斥的样子。 反观贺兰也脸色铁青,指着江林的鼻子,不用听也知道是在训斥。 让季礼不明白的是,贺兰是以什么身份会去训斥江林。 这边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到了最后江林直接将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扬长而去。 同时也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那里,流苏靠在慕容的怀里愣愣地看着贺兰,梅声也投来不解的目光。 只有戴英琪看到这一幕,眉头皱了起来,但立马又松开,仿佛多了某种心思。 “抱歉打扰大家的雅兴了,我们换首曲子吧,这首太低沉了。” 贺兰搓了一把脸,他此刻心脏怦怦直跳,在怒骂江林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很有可能今夜会引来杀身之祸,甚至已经确定今夜要杀他的人,就是江林! 但剧本明确要求,有这么一场戏,他不演也不行。 一直默默地看着一切的季礼,在阴影中点上了一根烟,从烟雾中看着群魔乱舞的众人。 他已经知道,今夜该用什么手段来实现完美杀人! 于是,紧接着他第一次站起了身,前往了舞池中央。 季礼没有剧本,但他不可能一直就这么像局外人一样坐着,一定要参与到这群人中间,最起码不能让人对其身份产生怀疑。 而在他路过贺兰的时候,突然伸出右手使劲一拍他的肩膀。 叼着烟斗的贺兰吓了一跳,翡翠杆的烟斗直接掉在了地上,季礼装作不经意似的还踩了一脚。 “哎呦,对不起林先生,真是不好意思。” 贺兰心中极为郁闷,他觉得自己喝凉水都塞牙,点背到了极点,偏偏又不好和季礼争辩,只能摆摆手说: “无妨无妨,我还带了备用的。” 季礼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表情,仿佛更加确定了下一步杀人计划。 “怎么,林先生不前去凑个热闹?” 贺兰性质不大,剧本没要求他去跳舞,他自己也没这个心思,将地上的烟斗捡起来,丢向了一边的垃圾桶。 季礼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径直朝着舞池走去。 男多女少,而季礼也不认为梅声的角色有多少价值,所以他选择的舞伴是流苏。 流苏这个女人,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表现出于季先生相识之人。 或许,与其共舞,能够得到一些季礼不清楚的情报。 季礼的加入让大家有些感到奇怪,毕竟他是一个瘸子,不过瘸子也并非不能跳舞。 流苏看到季礼朝她走来,似乎早就有所预料,在打了个旋之后摆脱慕容,朝着季礼翩翩而来。 而慕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最后选择来到贺兰面前,二人抽起了烟。 “一别三年,能在这见到季先生,倒是让流苏吃惊呀。” 流苏依旧是那么自然,包括说话的语气,真的像是一位民国时期的华贵女子。 这让季礼更加不能小看其本身的扮演者,苏柳的心智,尤其是她原本的职业是一名医生,对于尸体的检验就更加得心应手。 虽然困在会馆里,就算她有专业知识,也没有大作为,不过保守起见季礼仍然对其保有警惕。 “呵呵,季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姐。”代入季先生的身份,季礼无法主动挑起话头。 所谓的跳舞,最基本的动机是为了融入集体,收获情报是更好的结果,但绝不能暴露自己是空白本。 流苏修长的双腿微微弯曲,整个人靠在了季礼的身上,带来一阵扑鼻的异象。 “季先生可真是无情,杭城一别后,再没找过流苏,这次来到金陵是与我再续前缘吗?” 季礼一听就皱起了眉,嗅着怀中女子的幽香,他心中泛起了一阵冰冷。 没想到这个季先生竟然与流苏有过一段情缘,这倒是很麻烦的事情。 从流苏的话语判断,此女似乎之前与季先生关联极深,枕边人知道的事情就太多了,季礼一时间摸不清流苏到底知道多少,也不好回答。 反倒是流苏整个人趴在季礼的肩膀上,语气骤变: “我知道季先生刚刚调任金陵任职的事情,但五年前的那件事一旦暴露,只怕你的位子也保不住了!” 五年前那件事到底是什么,流苏的扮演者苏柳,也根本不清楚,但她大概可以猜出来。 这个身份神秘的季先生,才是隐藏在会馆中的大boss,不仅仿佛是刚刚调到金陵的高管,甚至隐隐地是五年前那件事的主谋者。 当然这些事情,是苏柳通过所掌握的剧本中,推敲出来。 流苏停顿了一下,没有给季礼说话的机会,直接揽住他的腰,吐气如兰地说道: “晚宴也该结束了,去你房间详谈如何?” 第二百零五章 突然生变 金色怀表上的指针来到晚上的九点二十分,此时距离贺兰的死期只有一个小时。 二楼的舞厅中,也仅仅剩下贺兰、慕容、戴英琪。 十分钟前季礼与流苏成双成对离开了舞厅,这让在场的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虽然剧本上明确是这么写的,但还是没想到剧本会搞这么一手。 在深夜,一男一女相伴离开,会发生什么谁都清楚。 不得不说,苏柳的确相貌极为出众,尤其是她扮演的身份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交际花角色,更显得妩媚惊艳。 在许多人心中,剧本如此撮合,简直是有失公道。 贺兰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眼皮狂跳,内心里不停地咒骂酒店。 凭什么给自己安排的是第一天就死,而季礼却占了天大便宜! 刚要伸出手摸向烟斗,才想起来烟斗已经掉地上,还被季礼踩了一脚,已经被他给扔掉了。 于是更觉得郁闷,但贺兰的剧本是要在舞厅待到晚上十点钟,才会回房,也不敢擅自离开,就只能继续待着。 梅声,在季礼走过的五分钟后,也觉得有些不适,离开了舞厅。 舞厅中,只剩下三位男性,没了女伴他们几个也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剧本里就是这么写的。 在这段时间里,三个人都属于商场中人,于是一直在讨论最近的行业变化。 尤其是戴英琪,一直在与贺兰没话找话,贺兰心虚地有一句没一句的答话。 但为什么在面对戴英琪时心虚,他的剧本也没写,就硬着头皮去演。 …… 三楼,是会馆给七名宾客准备的客房。 一共有六间房,东侧三间、西侧三间,每个方向的房间都是相互挨着的。 而由于房间构造的问题,西侧的三间房是不具备阳台的,只有东侧三间有独立的阳台,比邻房间的阳台相隔不到一米。 最里端的房间,就位于东侧的最后一间房,这是季先生的住所。 此时此刻的房间内,季先生正冷眼看着坐在正对面沙发上的流苏。 说实话,现在的季礼很急,他一点也不想和这个女人待在一起,贺兰已经成了他今夜下手的目标。 他必须趁现在贺兰还在舞厅之时,开始自己的计划。 而之所以答应流苏的无理要求,季礼也属于没有办法。 看来,虽然季礼是一个空白本,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本心,但很明显他的所有想法和举动,已经被酒店提前预料。 所以,就连流苏的剧本都提早就算到了这一切,要不然不会让流苏顺杆而上,就这么来到了他的房间。 流苏从手包里拿出了烟盒,抽出一根细烟,为自己点着了,静静地看着季礼。 “季先生,我来找你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我们曾经在一起半年多的时间,你做过的许多事情我都清楚,所以你我需要一个交易。” 季礼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流苏这个角色知道的太多,迟早会坏事,但今天晚上不可能去杀她,那样嫌疑太大了。 “说说看。”季礼代入季先生的角色,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流苏绽放了一个妩媚的笑容,调整了一个更加诱惑的姿势,露出旗袍下的白皙腿根。 “金陵年仅二十七岁的高官,明媒正娶一位当红花旦,想必会成为一段佳话吧。” 这一切都是流苏的剧本,包括交易、也包括之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即便是苏柳也没能耐去改变。 不过人物背后的店员,苏柳却感觉还好。 首先,季礼本就是第七分店最耀眼的人,其次剧本也并没有明写出来,要她演那种事,想必季礼的剧本也没有详细而写。 在她的剧本里,大约在十点钟的时间,他们二人躺在了一张床上,关上灯。 按照正常逻辑,肯定就是开始了风月之事,但既然剧本没明写,那么只要进行到那一步,就足以交差了。 苏柳看着季礼那张俊朗的面容,隐隐地有一种设想,或许假戏真做,也未必是一件吃亏的事情。 她那边的心思,暂且不提。 现在的季礼陷入了沉默,然而并不是在思考流苏的交易,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 流苏如果能够在他的房间里过夜,正是一件绝妙的不在场证明,而季礼虽说绝不可能与其假戏真做,但在之后的任务中。 这个女人一定会帮他作证,甚至是掩护,这对于季礼来说,只要运作好,那么就绝对不是坏事。 至于什么明媒正娶的事情,都是剧本之外,任务结束后谁去管。 最终季礼佯装一副无奈地点了点头,二人算是达到了共识。 季礼代入到了季先生的身份之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抓着拐杖,指了指浴室的位置。 “今夜不必走了,将你身上的香水味尽数洗掉,我最不喜欢。” 季礼看着流苏款款走向浴室的位置,关门时还朝着他眨了眨眼。 女人洗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大概经过计算,再快也要半小时,而他也要在这段时间内做好一切准备。 时间是十分充足的,所以季礼丝毫不急,他现在在房间内大致溜达了一圈,确定浴室内传出了流水声后,才回到了卧室的位置。 阳台是很大的,连接着客厅与卧室,季礼粗粗看了一眼之后,从事先准备的皮箱之中拿出了一个玻璃瓶,里面是无色的药水。 以及一张图纸,这个图纸最先季礼是没有的,但回到房间后他就发现皮箱内多出了一张会馆的构造图,在牢记之后他将图纸放进了嘴里,最终咽下。 东侧的阳台由于构造独特,其实有心之人是可以不走外部的走廊,而从阳台抵达其他人的房间的。 通过图纸上季礼了解到,自己旁边的房间是戴英琪与梅声、而在他们的隔壁,就是贺兰的住所。 图纸,很明显就是主管授意下塞到他皮箱之中的,这也印证了其实季先生早就与会馆的主事者联合起来,目的就是杀掉所有人。 至于原因,季礼还没空去想。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将拐杖扔掉,整个人攀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由于跛脚的原因,再加上不能发出任何动静,所以他做的十分缓慢和吃力,不过好在还是成功抵达了戴英琪房间的阳台。 而一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这个房间内竟然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一个身姿曼妙的人影,隔着纱帘似乎正在更换衣物,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第二百零六章 雨夜行动 季礼的小腿有些刺痛,但却死死地按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那个身影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一旦被那人发现,只怕今夜的行动就要彻底败露。 他大气都不敢喘,屏气凝神地贴在墙壁边上,偷眼敲响了房内。 这是一个女人,毫无疑问地就只会是梅声,季礼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竟然回到了房间,看这个样子似乎要准备入睡了。 要知道,能够参加晚宴的绝对都是居心叵测之徒,梅声最早准备睡觉,反而更让人起疑。 季礼静静地等待着,倒也没有太过心急,只是在琢磨一会儿该如何从这个阳台,翻到贺兰的房间。 如果梅声真的准备睡觉,那么他根本没机会去翻越阳台。 而就在季礼思考之时,换上一身睡袍的梅声,却悄然离开了卧室,看样子似乎是前往了客厅。 季礼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心底还是松了口气,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阳台的栏杆处,将双手搭在了上面。 颤颤巍巍地爬了上来,双手抓着房檐,用双臂的力量将自己往贺兰的阳台挪动。 如果不是他这条瘸腿,这种小事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不过好在他速度极快也很稳妥,成功来到了贺兰的房间之中。 阳台的飘窗并没有封死,季礼戴上了一双手套,摸着黑走进了贺兰的房间。 贺兰房间,构造与其他人一模一样,或者说所有人的房间都是一样的。 季礼的目标很明确,他要找到贺兰的行李,在卧室搜查完毕后,他前往了客厅。 一个皮箱就被摆在客厅的茶几上,四四方方,被放置了很长时间。 季礼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这是他第一次在任务中以这种直接的方式来杀害同队店员,难免有些异样。 但也没怎么犹豫,轻轻地将皮箱开启,在里面翻了翻,最终将目标定格在了两样东西上。 他左手拿起了一个烟斗,这个款式与贺兰先前所拿的一模一样,想必这就是贺兰备用之物。 季礼紧接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小瓶无色无味的药瓶,里面是γ-羟基丁酸,这是一种对中枢神经系统有强烈抑制作用的药物。 服用后,可以让人痉挛性肌肉收缩、神志不清、肝衰竭、呼吸抑制等等效果。 季礼将瓶盖拧开,朝着烟斗的烟丝上滴了小半瓶,这已经属于高剂量了。 做好这些事后,他将烟斗重新放回了皮箱的原位。 贺兰只要再次用这个烟斗,那么他不会死,但却可以丧失大部分身体机能,仅剩一些本能,成为一个半死不死的活人。 也就是说,季礼用γ-羟基丁酸的目的,并非是直接毒死贺兰,而是要让他没有抵抗能力。 如此一来的话,只要有其他人对其产生杀心,贺兰只能略作抵抗,却难逃一死。 如此做法的原因,是季礼料定今夜一定会有其他人来刺杀贺兰,而他要将贺兰变成一个虚弱至极的人。 这样,那个刺杀者一旦得手,也不会起疑,只会觉得过程顺利而已,并认定自己就是真凶。 那么,有一个真凶在场,谁也不会怀疑到季礼的头上。 当然季礼也做了两手准备,他的目光看向了皮箱中的另一个东西。 这是一个吸食鸦片的烟枪,看起来质地精细,杆上略显光滑,很明显这是贺兰常用之物。 而季礼又拿出了剩下小半瓶的γ-羟基丁酸,全部将其滴入烟土之中,随后将其放回原位。 从表面上来看,这就是普通的烟斗和烟枪,但其实烟丝和烟土都被做了手脚。 这就是季礼的两手准备,贺兰回房后,如果单单使用一样,那么都不会致死,可如果他两样全用,就会肝脏功能迅速衰竭而死。 总之,季礼已经为那个真正动手的人创造了极大的便利,只要那人动手,季礼就没有半点怀疑。 毕竟,在这座会馆之中,根本没有人有能力去化验烟土中的毒素。 贺兰,今夜是必死无疑了。 做好这一切之后,季礼将皮箱放回原位,又用手帕在茶几上擦了擦,踩着来时的脚印一步步走回去,并将地面擦干净,确保自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然而就在他刚刚走到卧房门口时,他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 在贺兰卧室的床铺上,有一道凹陷痕迹,周围的被单出现了一丝褶皱。 如果不是季礼低着头弯腰擦拭脚印,一定不会在黑暗中发现这个细节。 有人,提前来到了贺兰的房间! 那么他(她),现在走还是没走? 季礼僵直的手臂悬在空中,他开始屏住呼吸保持绝对的静止,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真的有一个人就一直藏在贺兰房内,那么季礼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尽收眼底,不仅计划无法完成,只怕要更加麻烦。 “老三,仔细听,这个房间中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吗?” 夜里,静谧非常。 季礼屏住呼吸,半点声音都不敢出,这个时候第三人格的特性又一次起到效果。 在长达半分钟的分辨后,第三人格肯定地回复道:“没有,绝对没有。”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被人看了个干净,那事情就复杂了。 在擦拭完一切行动痕迹之后吗,季礼重新回到了贺兰的阳台上。 这一次,他将脚上的鞋子脱掉,放入怀中藏好,用手帕仔细地将阳台脚印擦干净,又在栏杆上将黄泥擦拭掉。 这场雨,给了季礼最好的伪装,将翻阅的痕迹尽数洗刷,不过回去的时候为确保稳妥,他还是脱掉了鞋子。 至于贺兰房间,还没有干涸的雨渍,也被季礼尽数抹除,就算有些残留,但等贺兰尸体暴露时,也早就没了痕迹。 翻阅到梅声阳台时,季礼多加了个小心,再次屏息查看,发现梅声仍然没有回到卧室。 不仅让季礼有些起疑,梅声这么早回到房间,她到底在做什么? 再度按部就班,季礼回到了自己房间的阳台,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自己是在九点三十一分离开房间,此刻来到了九点三十九分。 仅仅只用了八分钟,这也超过了他最早的判断,浴室中淅淅沥沥的声音还在继续,让季礼全然放下心来。 他回到房间拿出皮箱,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穿上一套一模一样的中山装,随后点上一根烟,来到了阳台。 季礼的头发还是被沾染了雨水,他必须要在阳台淋淋雨,否则说不过去。 然而正当他将上半身探出栏杆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冷言质问,将他的动作打断。 “季先生,你不声不响,做了一件好大的事啊!” 第二百零七章 无法动弹 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民国十六年的秋雨今夜只是个开始。 季礼做好了自己的第一步,一根烟还没有抽上第二口,来自隔壁阳台,仅有几米之隔的位置,骤然传来一声质问。 凝眸看去,那是穿着一身素色睡袍,卸妆后的梅声,在风中看着身形有些单薄。 “你说什么?” 季礼不知道这是她剧本中的安排,还是梅声自作主张的询问,总之他知道梅声扮演的角色根本不认识他。 “忘了介绍,我姓梅,名无声。” 看起来梅声的确是在按照剧本在与季礼交谈,否则不会主动报名,开展交流。 而季礼则是担心,自己的行动是否已经被她有所察觉,她那句话说的很古怪,似乎另有所指。 季礼冷着脸,吸了一口烟,装作无事的样子问道: “梅无声……你刚才在说什么?” 梅声赤着脚踩在光滑的地板上,雨水打在脚背让其显得惨白,稍稍往后倒退几步说道: “季先生与流苏小姐,是旧相识吗?” 听到这话,季礼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行动并未被发现,梅声这个角色针对的是流苏。 “不算太熟、不算陌生。” 梅声得到了这么一句回答之后,点了点头,随后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季礼。 “美人虽好,小心享用。” 季礼被说的心头微动,看起来流苏与梅声之间也是相识的,只不过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显露出来? 现在看样子,流苏这个女人的秘密极大,反而这个主动表示敌意的梅声要简单多了。 看着外界还未有停歇迹象的风雨,季礼感觉自己身上已经被淋湿了不少,也足够交差了。 而现在流苏和梅声都可以从两个方面为他制造不在场证明,季礼现在只要静静地等待贺兰的死讯即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九点五十六分的时候,穿着简单睡裙的流苏,甩了甩还没干的头发终于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而季礼正坐在卧室的床榻之中,抽着香烟,笼罩在烟雾之中,对于眼前若隐若现的春光丝毫没有表态。 不知道这是流苏的剧本,还是苏柳刻意如此做法,总之这个女人表现的放浪形骸,而苏柳也演绎得毫无违和感。 “季先生,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看不要浪费时间了。” 说这话时,流苏有意地将肩上的吊带往下拉了几分,凑到了季礼的面前。 季礼心中的厌烦已经到了极点,他很想掏出刀来,将这个女人直接杀死,免得后续多事。 但空白本的弊端又一次显露出来,他不知道到底进行到哪一步,才算是进入空白阶段。 所以只能通过流苏的表现来判断,可现在来看似乎她还是正在演绎着剧本。 中山装的扣子,正在被流苏细嫩的指尖一粒粒解开,季礼坐在床边冷冷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艳丽女人,压抑着胸中的杀气。 流苏此刻根本没有去看季礼的表情,她只是在做着剧本要求她做的一切。 灯被关上了,流苏站在季礼的面前脱掉了睡裙,被看了个一干二净,随后坐在了季礼的腿上。 “事情结束了……” 这是一句一语双关的话,流苏并非毫无羞耻,此刻身体僵硬,隐隐还在颤抖。 她觉得自己抱着的季礼,隔着衬衫仍然觉得像是在抱着一块冰,让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季礼缓缓闭上了眼睛,剧本到这一步已经结束,接下来的事情他们没必要再演绎了。 现在的流苏,已经变成了苏柳,季先生,也回到了季礼。 “下去。” 季礼睁开了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苏柳的双眸,语气很冷。 苏柳楞了一下,像是才想起自己的模样,脸上羞红一片,赶紧离开了季礼的腿,钻进了被子里。 季礼将手从刀子上拿走,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卧室。 背后,缩在被子里的苏柳传出一声低俗,像是在解释。 “店长,剧本也会反作用于店员,有时候我迫不得已,我并非那样人。” 她没说这话还好,季礼听后反而皱起了眉头,暗自下定了决心,明天就先拿这个女人开刀! …… 晕晕乎乎的贺兰,正在戴英琪的搀扶中走在三楼的走廊。 “林会长慢点,您怎么喝这么多?”戴英琪正搀扶着摇摇晃晃的贺兰,朗声笑道。 贺兰摆了摆手,盯着戴英琪看了一眼,他不确定今夜会来杀他的人到底是谁,所以对每个人都加了小心。 不过由于戴英琪是和夫人梅声一起来的,所以对于这个青年,贺兰倒还算放心。 “别叫会长了,你父亲和我是至交,要不显得太远了。”贺兰憨厚一笑,脚下一歪,差点滑倒。 戴英琪赶紧扶住了,将贺兰引向了属于他的房门。 “叔父,我就住在您隔壁,有事情叫我。” 当贺兰走进房中时,刚才的醉意彻底消失,利落地转向门镜,看着门外的情况。 戴英琪已经离去,走廊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片晦明的光亮。 没了外人,贺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墙面抱头痛哭。 现在时间来到了十点钟,距离剧本中的死期,仅剩二十分钟,而贺兰现在根本想不到任何逃生的办法。 剧本上没有写明,他是在十点二十分时,正在床上准备入睡,但还没睡着。 却听到了一声房门被开启的声响,他酒喝得有点多,恍恍惚惚看身形是一个男子,正要开口询问,就紧接着被一刀刺中。 这就是他的死亡剧本,贺兰现在处境很糟糕,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既不违背剧本,又能逃避袭击。 为此,他根本没怎么敢喝酒,但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 贺兰欲哭无泪,将自己的家庭想了一个遍,又无法对外求助。 而紧接着,他哭了半天后才想起来,剧本里在睡觉前还有一件事,就是吸食鸦片。 贺兰扮演的林贺会长,对于鸦片依赖很重,只要睡觉前都要吸上两口。 他心中一片抗拒,但却不得不完成这项任务。 从皮箱中拿出了烟枪,贺兰面如死灰地靠在了床头,但他并没有如剧本所写,仅仅是吸上两口作罢,而是靠在床头大吸特吸! 左手是烟枪、右手是怀表,时间滴答滴答地在流逝。 贺兰显然是破罐子破摔,他决定那名刺杀者到来时,以命相搏! 通红的眼珠在黑夜中看不清,只有徐徐的红光从烟枪上一闪一闪。 只要杀他的是人,他就不信没有一拼之力。 但渐渐地,他原本激情澎湃的精神力却在急速削减,贺兰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吸食鸦片的后作用,但身体传达来的感觉根本不是灵魂的飞升。 反而是胸口一阵阵剧痛,喉咙里像是塞进了一块布,就连呼吸都被遏制,只能从缝隙中将空气吸进肺里! 贺兰如同烂泥一般,身子从床头滑倒,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一切,但是无法动弹,只有左臂还能够动弹。 啪嗒,烟枪被他推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与此同时斜躺着的贺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房门露出了一条缝隙。 一道僵直的身影,缓缓向他靠拢,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第二百零八章 亡魂归来 刀子,很轻易、很顺利地刺透那身长褂,穿透皮肉、在骨骼的缝隙中,贴近心脏。 攥刀的手,稳得不像是活人,阴影里只剩下半张脸。 “死…死…死吧!” 那个人显得极为亢奋,只要他愿意就只要再把刀子往下捅一点点,就可以刺透贺兰的心脏。 窗外猛地炸响一声巨雷,闪电划过贺兰扭曲的面容,他的头此刻无比昏沉,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抬起半寸。 他凸出的眼球,死死地盯着那个即将杀死他的男人,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戴英琪!” 与此同时,刀子彻底扎穿心脏,力气在贺兰的体内急速流失,他最后一瞬间已经跳戏。 贺兰死前喊的是凶手的本名,而不是戴英琪按照剧本该有的名字:戴易。 但他临死前的那声呼喊,突然让戴易……或者是戴英琪,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戴英琪看到了自己的手,那把收割了人命的刀子还没有拔出来,肉眼看不见鲜血的弥漫,只是床单逐渐变得殷红。 他猛地往后倒退了两步,嘴唇不住地打着哆嗦。 “杀人……” 戴英琪,只有十七岁,他没杀过人。 但是今天晚上,十点二十分开始,他就按照剧本的指示来到了贺兰的房间,门轻松地就被打开了。 甚至说,他怀疑贺兰根本就没有上锁。 从他进入房间、再到将刀捅进贺兰的心脏,前后不过十秒钟。 而这十秒钟,戴英琪觉得度过的太快了,快到他这个尚未成年的青少年,竟然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将活人杀死。 甚至…… 在贺兰的身躯痉挛扭曲之时,他还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亢奋与激动! “剧……本……不对劲……” 戴英琪顿时反应过来,他之前的表现完全不是出自本心,很明显是被剧本所影响。 将他完全代入到了“戴易”这个角色之中,这个与贺兰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凶手里! “逃?” 戴英琪的腿肚子转筋,隐隐有些站不稳,他想把刀子从贺兰的尸体上拔下来,但是却做不到。 而留在尸体身上,似乎更加有利,反正没有人可以去化验指纹,带走反而会引起怀疑。 杀了一个人,不管是出自什么原因,但仍然是出自戴英琪自己的双手。 他现在就想走,但就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个人…… 是贺兰? 就在那张床上,可又恍惚消失。 戴英琪头皮一阵发麻,身子僵硬在了原位,侧着脸仔仔细细地看向了床铺。 那里,只是贺兰一具尸体,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躺在床上。 但刚刚戴英琪绝对不相信是错觉,他的确看到了一个酷似贺兰的人,就坐在床铺上看着他。 “鬼?!” 戴英琪,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这个字了。 本次任务,他拿到的剧本里,第一幕中根本就没有见到任何鬼物的字眼,甚至连灵异现象都没有。 在他看来,这是一次剧本杀,但并不是恐怖本。 最起码,第一幕的第一天,是没有鬼的。 那么,那个影子是什么…… 戴英琪这样一想,反而不敢走了,他撤回了两步,往贺兰的尸体旁靠了靠。 风吹开了阳台的飘窗,淋淋洒洒的雨点溅湿了地板,戴英琪看到贺兰还是贺兰,他死了个彻彻底底。 于是,他离开了,什么都没有再动。 “吱扭……” 贺兰的房门被重新关上,而本该自动跳转的门锁,却仿佛出现了卡顿,原有的锁孔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只是这一点,却并没有被戴英琪察觉。 潮湿与死亡的气味越发浓重,在这个第一夜死亡的活人房间,现在只有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卧室床头正对着的衣柜,突然打开了一条缝。 像是被风吹开的一样,声音很轻,可它却是被从内推开。 果不其然,一个浑身融于阴暗的人影,悄悄从衣柜中慢慢钻了出来。 他,到底藏在这里多久了…… 没有人知晓,但从他钻出那一刻,伸展四肢的举动来看,已经很久很久。 “你最后还是死了,没有死在我的手里,但我也是帮凶之一。” 这是一个男声,说话的人咬牙切齿,带着无尽的恨意,他也是一名店员,可是此刻已经完全被剧本支配。 “林贺,这么多人要杀你,都是你应得的下场!” 那个男人,静静地走到床边,一脚将地上的烟枪踩断,一张脸紧紧地贴着贺兰已经泛青的脸庞,毫无畏惧之心。 男人说完这句话之后,扬长而去,临走前将事先堵在门锁中的布团抽了出来,带走自己犯罪的证据。 他回到了走廊西侧属于自己的房间,无光的房内,只有电闪雷鸣。 “季先生、戴易,你们两个又为何要杀林贺呢……” 低沉的呢喃回荡在房中,男人缓步走向了自己的床榻上,孤坐着。 然而他看不到自己的背后,站着一具僵硬着身躯的人影,眼睛都不眨地就盯着他,直盯着他…… …… 东侧的302房间,夹在季礼和贺兰中间的房间,属于戴英琪与梅声。 他们二人,分别扮演的是戴易与梅无声,也是最尴尬的角色,他们是一对夫妻。 “你去了哪里?” 只开着橘黄色床头灯的卧房里,戴英琪刚刚换上睡衣,就看到梅声穿着睡袍,正躺在床上盯着他看。 戴英琪顿时心虚,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所答非所问:“你怎么还没睡?” “在等你回来。” 梅声的反应,与她本人性格差距极大,说的话似乎全都是一个以丈夫为全心全意的贤女子。 戴英琪勉强地笑了几下,更加尴尬,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被子,将自己缩在床榻的一角,与梅声保持一定的距离。 啪嗒,灯光熄灭,房间彻底陷入安静。 戴英琪,就这么面朝着床外侧,整个人侧躺过来,与梅声保证绝对距离,不敢动弹。 他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但就在这时,一只带着暖意的臂膀,攀上了他的腰,背后贴上来女子的芬芳。 是梅声,她只是抱着自己的丈夫说了一句温柔的话语。 “别再做让我担心的事了。” 戴英琪的身子微颤,他被这句话几乎说的落下泪来,但这并不是剧本对他的影响。 而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只有梅声。 虽然,这仅仅只是剧本的要求。 然而…… 戴英琪忽然觉得抱着自己的那只手很冷、很僵硬,他的触感回馈而来的是一阵恶寒。 不明觉厉的回头,戴英琪直接整个人从床上翻了下去,整个人语无伦次,神情癫狂。 “你!你不是死了吗?!” 戴英琪看到的,是床上他与梅声之间多出了一个男人,准确地说是一具男尸。 他,就是刚刚被戴英琪刺穿心脏的贺兰! 第二百零九章 鬼写剧本 “剧本,对店员的反作用……” 东侧的最后一间房里,季礼凝眉坐在沙发上,看着指尖缭绕的烟雾,暗自思索。 现在任务已经开始了有一段时间,尽管还只是第一幕的第一天,但想必此时死者已经出现。 他深信贺兰此刻已经死亡,不然一定会引发骚乱。 只有人死了,凶手隐忍不发,所以才会出现当前的静谧。 而那个一直环绕在季礼心头的疑问,再一次出现了。 这次的任务,到底鬼物有什么存在价值? 而自从摆脱了流苏之后,季礼就一直在反思她说的最后那句话,也带给了他一定的提示。 本次任务,剧本一样可以支配店员的部分活动、部分心理,似乎流苏之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脱掉衣物,展露在季礼面前,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那么,现在季礼多出了一个猜想,是不是剧本就是鬼物? 深夜里,他缓缓起身,悄然来到了卧室的门口,看向了躺在自己床上的女子。 那个貌美的女人,此刻已经完全进入梦乡,睡得倒是安稳,看来她的剧本里应该提到凶手和死者都与她无关。 季礼确定苏柳睡去,才回到客厅将皮箱打开,把那一沓剧本放在了桌前。 字还是那些字,没有变化,依旧是个空白本。 但季礼紧接着,拿出了钢笔,将第一页撕毁,塞进嘴里吃了下去。 开始编撰,自己在竹马会馆的第一天剧本,他的目的是创造一个虚假的剧本。 有两个目的,一是以便三天后真正投票时,以免出现马脚,或是关键时刻,他可以有剧本可拿来对照。 二是,他想试一试,这个剧本中记录的一切,是否真的会成真。 现在的剧本,是季礼一手编纂的,根本与事实不符,他会预言一下今夜的后续情况。 如果可以成真,那么就说明鬼物就是剧本本身,或者与剧本关联很深。 如果没有,只怕一切就要从头再来了,所有线索都断了。 季礼静静地在本子上编写着自己自从进入会馆后的一系列行动,随后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指针。 现在已经来到了11月11日的午夜两点半钟,而他在本子上继续写道: “11月11日的清晨六点半钟,你与流苏一同外出,在走廊遇到刚刚出门的梅无声。 两名女性前往了一楼餐厅的厨房,准备早餐,而你在大厅中等候。 这时楼上传来了,戴易的惊呼。 六点三十七分时,众人在301房间,发现了林贺的尸体。” 这是季礼自己设计的剧本,他预言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到了这里第一幕的剧本就该结束了。 将香烟掐灭后,季礼直了直腰,俯身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无误。 而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 “在你的安排下,是戴易第一个发现的尸体吗?” 季礼闻言点了点头,下厨这种事还是要女性做的话更加合理一些,而梅声出门,戴英琪肯定也会醒来。 他知道梅声会外出做早饭,所以由他通报所有人下楼吃饭,并且发现林贺的尸体最合理。 然而就在季礼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劲。 是刚才询问自己的那个人,不对劲! “老二?” 第二人格没有回应他,想必是在沉睡。 “老三?” 第三人格有些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老四?” 第四人格也没有回应他,应该是懒得回应。 季礼皱起了眉头,往自己的身边看了看,最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搜索起来。 一边走一边对着第三人格问道:“你刚才没有问我问题吗?” “没有啊,我就看着你在写剧本。”第三人格觉得季礼有些魔怔,但回答还算干脆。 季礼将房间的各个位置全都搜查了个遍,最后又回到了沙发的位置。 看着空空的位子,他皱起了眉头。 但片刻后,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剧本和皮箱,往后倒退了两步。 他终于想起了,那个陌生中又略含熟悉的男声,到底是谁…… 是贺兰! 就在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季礼看着桌上的茶几,眼皮一跳,赶紧看向怀中的剧本。 他编写的第一幕剧本的结局,竟然出现了涂抹的痕迹。 粗粗的笔墨将原本写好的那个版本尽数改掉,而是换成了另一个版本。 “11月11日的清晨六点半钟,在你离开房间时,流苏还没有苏醒,想必是昨晚的操劳让她睡得过于沉了。 你刚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了梅无声就堵在你的门口,见到你时的表情有些尴尬。 她说要下楼去准备早餐,问流苏要不要一起帮忙。 通过昨夜阳台的交谈后,你知道自己和流苏的事情梅无声最清楚。 但你觉得梅无声这个女人有些奇怪,似乎别有目的,于是没有去叫流苏。 你选择与她一同下楼。 梅无声前往了一楼餐厅的厨房,准备早餐,而你在大厅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陷入沉思。 这个女人的背影,让你感到一丝熟悉感,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她。 这时楼上传来了江林的惊呼。 六点三十七分时,众人在301房间,发现了林贺的尸体。” 这段剧本,比季礼写的要详细太多了,不仅更改了许多,还增加了心理描写和细节阐述。 对于本身是空白本的季礼来说,这个更改后的段落,简直像是原本剧本中的一部分! 不仅仅是透露出了许多线索,还刻意将发现尸体者,落在了江林的头上。 事实上,季礼对于那个江林几乎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江林和戴英琪,对待贺兰都有仇意。 至于今夜到底杀害贺兰的是谁,他根本不清楚。 季礼越看越觉得事情太过诡异,他知道自己是见了鬼。 因为茶几上的钢笔,最开始并没有合上,而当他巡视完房间后,却盖上了盖子。 贺兰,就是那只鬼。 这个更改后的段落,就是那只鬼写的,但店员怎么会变成鬼,又为什么自作聪明地帮他撰写剧本…… 季礼驻扎拐杖,缓缓地离开了客厅,选择回到了卧室之中,坐在了沉睡的流苏身边。 他小看了这次任务的难度。 第二百一十章 恍惚催眠 “季礼…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时间来到11月11日的后半夜三点五十六分,这也是第一幕剧本濒临结束之际。 东侧最里端的房间,303,季礼坐在床榻之上,他的身边是已经陷入沉睡的流苏。 这个女人,似乎对于季礼极为信任,这源自她对于剧本的熟悉,看得出来她的第一幕剧本里根本不会有任何危机。 所以,她可以躺在一个并不算很熟悉的男人床上,睡得如此安详。 也就在这个夜深人静,连暴风雨都有了停歇迹象之时,第三人格在枯坐的季礼脑海中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略显犹豫,也很迟疑。 让精神力出现部分萎靡的季礼为之一振,在这种时候第三人格主动开口,必有大事。 “你想到了什么?” 季礼使劲地眨了眨眼,凌晨时分最难熬,饶是他刚刚见鬼,都免不了出现了纰漏,差点睡了过去。 说完这句话,他低头看了一眼就躺在自己身边的流苏,那女人侧躺着,睡相没有她这张脸那么美丽。 “我和你说过,我曾经的职业是一名心理医生,在我进入你身体前最后的记忆,是正在催眠一位病人……” 第三人格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正在恳求季礼的同意。 季礼当然没有遗忘,或者说他一直在留意这件事,关于自己身体内人格的问题,始终都是他的首要关注对象。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似乎第三人格想要动用手段,来帮他! “你的意思是,你想用催眠!” “不错,你再仔细想一想任务邮件上的要求。 ‘在剧本开场前,不得主动询问、交流其他人的剧本、身份,否则直接抹杀。’ 这是酒店的明确要求,但这只在筹措阶段,它并没有说在剧本开始后,我们不能用手段来索求!” 第三人格的这番话,可以说极为符合一位资深店员的头脑,已经可以用另类的思维来捕捉酒店任务的遗漏! 或许,在当前的形式下,没有人会在此时交流剧本信息。 但对于季礼来说,他如果可以用催眠的方式,来得知他想要的一些东西,那么无疑是百利而无一害! 最关键的是,这么做,严格意义上绝对不算违规! 季礼心动了,他将冰冷的手掌缓缓贴向流苏的侧脸,轻轻触碰了一下。 流苏的眉头皱了皱,似对于那股寒冷有所抵触,轻哼了一声,身子向后缩了缩。 “你想怎么做?” 第三人格知道季礼也有所意动,于是将自己的设想说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是否能够让我主导身躯部分时间,来实操催眠行动。” 季礼一听这话收回了手掌,戏谑一笑:“你凭什么能够占据身体主导权?我都不知道。” “老四可以帮助我,它似乎有办法……”第三人格一说这话,就后了悔。 他想要帮助季礼来更好的完成任务,是真的。 不过与第四人格在私下有所交流也是真的,否则绝对不会如此提议。 季礼脸上的笑容并未消失,却早已洞察了第三人格的心思,他知道这个人格聪明过人,同样知道最受第四人格蛊惑。 “你在脑海中提示,我自己去做,并不一定要你亲自上手,对吗?” 第三人格沉默了,但他没得选择,只能答应下来。 “月亮未落、太阳未升,时间介于幽暗与晨曦之间,人的精神力最是萎靡,同时也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实行催眠,最合适不过!” 季礼听着第三人格的话语,不禁问道:“看来你很自信。” “曾经的我,在清醒催眠领域已是数一数二的专家,更不要提这种恍惚催眠,把握是十成! 现在你要轻声呼喊流苏的名字,但到底要叫流苏,还是苏柳,要取决于你。” 第三人格提到这里,已经化身为主导者,季礼全盘同意。 “有什么区别?” 第三人格详细地回答着: “如果你选择的是苏柳,那么你得到的将是苏柳对你的回应,同样记忆和秘密也只是苏柳。 同理,你选择的是流苏,那么你将得到的是流苏这个剧本人物的一切,看你想要什么?” 季礼略微思考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流苏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让她睡得不要那么舒服。 因为他想要得到的是一个半昏半睡的流苏。 “流苏、流苏、你能够听到吗?” “记住,声音不要太大、不要太冷,尽可能地拿出你最温柔体贴,最让人觉得舒适的语气语调。”第三人格在脑海中随时提示。 “嗯……”被子的褪下,让流苏从沉睡中微微感受到刺激,轻哼了一下,表达着她已经恢复了部分感知力。 “好,差不多了。你想要问的是什么?” 季礼旋即回复道:“我想知道,流苏与季先生的一切。” “我说一句,你重复一句,保持刚才那种语气。” 第三人格格外自信,对于催眠,尤其是对于一个毫无防备的人物进行催眠,对他来说太过轻松。 “流苏,你还记得那个夏天的下午吗?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你用乳白色的手包挡住了眼睛,走在树荫之下,清风吹过你新吹好的头发。 那天的你,要赶赴一个约会……” “嗯……是哥哥吗?”流苏显然是被催眠干扰了心神,已经在潜意识中跟随着场景进行思索,重回场景中的回忆之中。 但她的这句话去,却让季礼明白场景错了,季先生绝对不会是流苏的哥哥。 第三人格听过之后,根本没有任何慌忙,反而语气更加沉稳,悠悠说道: “你推开的是咖啡馆的玻璃门,有一个相貌英俊、温文尔雅的男人站在座位上,迎候着你。” 流苏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少女般的羞涩笑意,似乎那个场景让她久久无法忘怀,留下的是极美好的记忆。 季礼不明白第三人格的用意,因为现在来看一切似乎是被流苏的潜意识牵着走。 但第三人格下一句话,却让流苏主动开了口。 “可惜的是阳光照耀在你们二人的肩头,你看到他长发披着中山装,拄着的拐杖富贵逼人……” 第三人格话锋一转,将本来是“哥哥”的形象,完全在流苏的脑海中替代成了季礼的模样。 同时,流苏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她的反应出现剧烈抗拒,开始摇晃脑袋反驳: “不……不!不是的……” 然而,第三人格却并没有停息,他紧接着脱口而出:“那个人告诉你,他叫季先生!” “不是的!季先生,我记得他,我一生也不敢忘记!” “他爱你吗?” “他利用我!” “你爱他吗?” “我要杀了他!” 第二百一十一章 记忆扭曲 暴风雨困住的竹马会馆里,一丝光亮照在了季礼那张惨白的脸庞上。 他得到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这也是他想要的。 流苏,要杀了季先生,苏柳,要杀了季礼。 静静中,季礼看着那个眉眼如画的女人,这柔弱的身躯中该如何迸发杀人的力量,让他不禁有些困惑。 亦或者是,季先生,到底对流苏做了些什么,会有如此执念。 甚至,为了报复,她愿意牺牲自己的身子…… “能讲讲你和季先生的故事吗?爱有原因、恨也是有原因的,对吗?” 季礼口中转述的是第三人格的话语,他同样心中极为渴求,或许今夜的收获远远不会到此为止。 流苏的脸上浮现了痛苦,仿佛一提起季先生三个字,她的情绪就被拉回到了某个恐怖至极的场景之中。 她的眼角不断挤出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反应越来越剧烈,可一个字都还没有说! 季礼心中一急,看这幅模样,流苏很有可能脱离催眠,强行被可怕记忆逼醒! 第三人格没有着急,他要季礼拿出怀表,轻轻地转动齿轮,细微而又精密的机械运转在房间之中回响。 “不要害怕,现在看你的身边,有一个你最深爱的人、他也是最深爱你的人,他能够完全保护着你。” “是哥哥吗?” “没错,是他,他发过誓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你的委屈、你的苦痛都可以和他倾诉,说出来吧,说出来你就解脱了。” 第三人格的话,经由季礼的口中传达而出,与机械运转的声音混在一起,起到了某种魔力。 竟然真的让刚才还局促不安的流苏,逐渐恢复了一丝镇定。 “哥哥…我只是去参加一个神秘的大人物晚宴,可是那里却见到姓季的男人…… 让我惊愕的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竟然也在邀请之列,只是我没想到她已经嫁了人,而看我态度却也那么恶劣。 当我看到她丈夫的那一刻我明白过来,曾经我和他有过一些不可说的往事。 可是她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小姐怎么会知道,像我这种出生底层,在这个吃人时代中该如何活下去,并得到与她站在一起出席晚宴的资格? 除了我这幅尚好的皮囊,还有什么……” 流苏说这话时,有对旧友的亏欠,也有对自己的痛恨,但最多的仍然是感叹命运的不公。 “然后呢,季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流苏被季礼的话,引向了季先生,反应又越发激烈了: “我早就听说过他,据说即便是主办晚宴的大人物,在他的面前都要矮下几分! 或许是旧友的刺激,让我在那场晚宴上主动攀上了季先生,可我却没有想到…… 他,就是一个魔鬼,吃人的魔鬼!” 时机到了,这才是季礼想要听到的关键,赶紧趁热打铁继续询问。 但还没等他说出口,却发现流苏的头猛地向左一偏、又赶紧向右一偏,像是跟被人附体了一般,出现了癫狂的迹象。 同时面部的肌肉开始抽搐,五官趋近扭曲,四肢开始乱甩,像是在极力挣脱着什么! “哥哥!救我!救我!” 流苏在又一次提到季先生之后,陷入了极致的癫狂,很明显是完全陷入了恐怖回忆之中。 但催眠中虚构那个哥哥形象,还是存在的,他应该是在保护流苏。 季礼眉头一皱,他不知道在流苏与季先生初见之时到底能够发生什么,竟然会在多年之后念念不忘? “不用担心的,你的哥哥会帮你打跑所有欺负你的人,跟着他跑,很快就能离开那里。” 但这句话才刚刚说出来,流苏突然痛苦地哀嚎了起来:“不不不不!哥哥!” 这一下子,就连第三人格都懵了,流苏的这个反应似乎像是那个虚构的哥哥,死了?! 要知道,在人的潜意识里,虚构而出的正面形象会是无敌的,因为它代表了活人抵抗的勇气以及渴求的潜意识。 所以,是绝对不会出现虚构形象被抹杀的,除非…… 这个季先生,在流苏的心中已经足以与恶魔比肩,甚至就连在梦中,都不敢有半点反抗之力…… “你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流苏的脸已经被泪水充斥着,原本的艳丽早已不再存在,全部被恐惧挤满。 季礼能够知道,流苏已经处于破解催眠的边缘,这一切都源自季先生这个人太强大的心理恐怖。 第三人格只能选择放弃,于是说道: “流苏别怕,你的左手边有一道门,推开它,你就离开了那里,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不…不行,门被锁上了。”流苏说话时,已经带着哭腔,听起来让人心生怜爱。 “你的口袋中有一把金属钥匙,拿出来,打开门,一切都结束了。” “钥匙!钥匙!钥匙……” 流苏的手已经开始在身上翻找,手忙脚乱的样子不像是一个正在沉睡的人。 然而,正当季礼和第三人格放弃本次催眠之时,他忽然听到了一声惨叫! 来自,床上的流苏,她痛苦地哀嚎了一声,就彻底没有了动静,甚至没有了挣扎。 季礼心中一惊,他不清楚催眠可以将一个活人精神彻底打垮,而这流苏的模样,就像是突然被人杀死了一样。 赶紧上前探了鼻息,发现流苏只是失去了意识,应该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但是一切,就更难解释了。 第三人格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今夜的催眠到这里宣告彻底失败,而他得到的结论竟然是那样荒诞。 “流苏,在第一次见到季先生的时候,竟然被他给杀死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悖论,在流苏的记忆之中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大的矛盾,完全不符合一个记忆的正常逻辑链。 要知道,他们现在催眠的人是流苏这个身份,她的记忆全都是来自于酒店赋予的剧本,怎么会出现如此强烈的纰漏。 而那个季先生,也就是季礼现在的身份,究竟会可怕到何种程度。 按照流苏的记忆,季先生一个人似乎将整个晚宴的参与者全部杀死,就连虚构的记忆投影都瞬间秒杀。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拄着拐杖来到阳台,推开飘窗,呼吸了冰冷的空气,陷入长长的沉默中。 流苏的记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而她是个例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旁观之人 新一天的清晨,却不代表一切都过去,相反正是风暴的开端。 在这个早晨,贺兰那凄惨的尸体将会公之于众,可预见的是整个会馆中的人们,将彻底陷入深层怀疑与警惕之中。 时间来到清晨的六点半钟,季礼站在镜子前,将中山装的领子整理好,瞥了一眼还在陷入昏迷的流苏,朝着门口走去。 他想要看一看,贺兰这个死人给他写下的剧本,是否真的可以成立。 当房门被打开,季礼的眼神一眯,在他面前站着的是正要举手敲门的俏女子。 梅声,有些惊讶地看着季礼,正如梅无声在看着季先生。 “没想到季先生起的这么早。”她灿烂一笑,看不出丝毫异样,也与梅声本质上的冰冷起到绝对违和。 不得不说,梅声的演绎很生动,两个身份完全相反的性格,被她演到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季礼点了点头,看了下寂静的走廊,在这个时辰起床的人并不多。 “梅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流苏小姐的,毕竟主管临走前说一日三餐都要我们自己负责了,多个人帮忙总要好些。” 梅声的回答合情合理,只是让季礼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别扭。 一切都在按照剧本上所写的进发,到现在为止季礼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剧本本身有问题,还是贺兰那只鬼有问题。 “流苏还没醒,如果梅小姐不介意的话,季某与你一同下楼吧。” 季礼最终还是选择遵从剧本的安排,之前他剧本上是空空一片,那么他可以随心所欲,但现在剧本上已经有了字。 虽然这都是他自己写下来的,也有鬼帮他写的,可这一样属于剧本上的剧情,谨慎起见他并没有违背。 二人并肩从三楼最里端的房间往外走去,期间在路过302房间时,季礼看到了敞开的房门,以及戴英琪。 “戴易,你帮忙叫一下其他人吧。”梅声路过时对着戴英琪说了这么一句。 戴英琪看到了梅声,当然也看到了梅声身边的季礼,而在目光聚焦之时,他的瞳孔忽然出现了微缩,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半步。 这个细节并不算很起眼,只不过却让季礼察觉到了,并且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背后…… 季礼饶有兴致地扭头看了一眼,而这一眼让他发现,贺兰那只死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走到了他的背后! 他没有感应到任何提前的预警,突然出现的贺兰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惊诧,不过季礼到底不同于戴英琪,他根本没有流露出半分异样。 就这么随意地瞥了一眼后,自然地回过头,跟随着梅声走下了三楼。 季礼听不到脚步声,但却知道贺兰就一直在跟着他,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但绝对不是要杀他。 如果贺兰死后成鬼,他早就可以下手,完全不用等到现在,昨夜是最好的机会,然而它并没有那么做。 也就是说,贺兰成鬼,是另有作用,是什么暂且不清楚,但不会是杀人那么简单。 “季先生与流苏是旧相识?”行至二楼左右时,梅声没有回头地突然提问。 这个问题让季礼心头一动,从昨天晚上至今,梅声与季礼说的每一句话,句句离不开流苏。 看起来,这二人之间应该是有极大的关联。 季礼并没有回答梅声的问题,而是反问了起来:“那么,梅小姐与流苏是旧相识吗?” 梅声脚步一顿,随机恢复正常,依旧没有回头,停止了交谈。 就这样,在无声之间,二人来到了一楼的餐厅,梅声先一步前往了厨房的位置,而季礼却并未动弹,坐在了沙发的位置。 看着梅声离去的背影,季礼突如其来地,没有丝毫刻意地有了一丝古怪的神态。 他越看梅声,越觉得这个女人他不知在哪里见过,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当季礼发现自己的心头浮现这种感觉后,不由得一愣。 因为,这个想法是站在季先生的角度产生的,并非是季礼,可由于他是空白本,一直以来都不具备这种角色化的思维。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只要剧本上有了剧情,有了描述,店员就会被剧本影响。 这个剧本,尽管不是鬼物栖身之所,只怕也与灵异力量挂钩! 或许……剧本也是一样罪物,只不过应该是藏在这七个人的剧本之中,只有一个剧本才是罪物。 季礼觉得罪物的设置还蛮有趣的,如果真的有一个人的剧本属于罪物,ta会是谁,藏的这么深? 而现在开始,他的心头出现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在杀人之后,要抢夺剧本! 虽然季礼用不上罪物,但不代表他不会去抢,如果罪物落在敌对方的手里,对于他来说不是好事。 相反,如果他抢到了罪物,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给余郭。 不久之后,余郭就要面对天南学院的那只强大恶鬼,他必须要有足够对抗的资本,季礼答应过会帮他完成这个夙愿。 季礼坐在了沙发上,手中攥着怀表,一直盯着时间,看着秒针在一圈一圈地转动着。 同时,他也在期待,如果六点三十七分到来,楼上会传出一声惊呼,那么剧本的魔力就可以确凿了。 “啊!” 时间到了,来自江林的呼喊声同时传来,季礼将怀表猛地一合收入怀中,抓起旁边的拐杖站起身来。 “梅小姐,楼上出事了!”季礼犹豫了一下对着关闭的厨房喊了一句。 但梅声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出门,而是喊了一句:“很快,汤沸了。” 季礼没再理会她,径直走上了楼梯,当他来到三楼之时,就看到贺兰301的房间大门敞开着。 而门口有一个人坐在了地上,正捂着脸,正是流苏。 “你怎么了?”季礼走上去,居高临下地问道。 流苏的精神还是不算很好,俏脸惨白,猛地一指房内:“里面……” 季礼早有预警,就这么缓缓走进了房间之中,在贺兰的床边围着三个神态各异的男人。 躲闪的戴英琪、狐疑的江林、惊恐的慕容。 但季礼的注意力却不全落在这几个人的身上,因为他看到了床上那心脏处插着匕首的贺兰死尸,同时也看到了一个身影…… 他混在三个男人之中,像是一个旁观者模样,一样站在边缘看着床上的尸体。 而诡异之处就在此,那个看着贺兰尸体的人,也是贺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各自搜证 “第一幕,就此结束,从现在开始,展开第二幕剧情。” 就在此时,所有店员的脑海中突兀地出现了一行小字,这是来自酒店的规则。 而第二幕的剧情,其实也早就被众人记在了心中。 以慕容为例,他还站在贺兰的尸体边上,但思绪已经远飞天外。 因为他虽然记得第二幕给出的所有剧情,但直到此时他才赫然发现,他通读的剧本并不完整,最起码在最后的一段不对劲! 第二幕,也是暴风雨下会馆的第二天,慕容一整天都非常忙碌。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他既要配合调查贺兰之死,同时也要去杀两个人! 现在是11月11日的上午六点四十分,从接下来直到十点钟,这是调查杀死贺兰真凶的时间段。 而在十点钟之后,慕容的时间线就相当密集,他要接连去杀害流苏……和季先生! 慕容并非第一次读到这个剧本了,最主要的是他的剧本里,已经将如何杀害流苏和季先生的手法全部记录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即可。 这个在第一幕充当酱油角色的男人,第二幕的戏份极重,几乎是所有矛盾都由他挑起。 不过,当第二幕真正到来,他得到后续隐藏剧情后,才赫然发现…… 流苏和季先生,他竟然一个都没有杀成,反倒是在数个小时后,会被突然袭击,剧本戛然而止。 这意味着什么,慕容自然清楚,那就是说最终他这个蠢笨凶手,一个人没杀成,反倒被凶手给杀了? 那么,袭击他的人会是谁…… 慕容自诩是高材生,智慧超群,绝对不输于季礼,唯一欠缺的不过是经验而已,但剧本连杀人手法都准备好了。 他就不信,自己能够一败涂地,他已经笃定了要先从流苏下手,只要先把流苏成功杀死。 那么剧本就必定会被篡改,他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而这也根本不会算作是主动违和,因为剧本的要求就是他去杀掉流苏。 慕容现在一门心思钻研杀人手法,就连为什么要杀流苏和季先生二人都没空去想,或许在他看来也根本不重要。 与他站在一处的另外两人,此时也是忐忑不安。 戴英琪的眼睛一直在不自觉地往自己右侧瞥,江林的余光也在下意识地看着左侧。 在他们二人的视野里,都看到了一个局外人一样的身影,那多出的、不该出现的人,贺兰! 江林此时此刻,已经即将沉沦在了剧本安排的角色之中。 他所扮演的角色,叫做江贤,是一位报社记者,按道理说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来参加晚宴的,并且对于主管先前所说的五年前那件事,也一知半解。 在他的剧本中,他并不是五年前那件事的参与者,而仅仅是一位知情者,并且知道的也不多。 江林,之所以会来到这个晚宴,只是因为贺兰的身份…… 两个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洞察力也是出群,在阅读第二幕剧本的同时,也在观察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站在贺兰的尸体面前、包括贺兰的“鬼魂”身边,他们更显心虚,也同时看到了对方的表现。 江林知道,昨夜真正下手终结贺兰生命,就是这个戴英琪。 而戴英琪则是通过江林的余光总是与他看着一处位置,疑心大作。 这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开始沉浸在脑海中的剧本中,他们的第二幕结局。 准确来说,杀死贺兰的凶手,有三个人。 江林破坏门锁送戴英琪进门、季礼让贺兰丧失全部反抗能力、任人宰割,而完成最后一步的戴英琪,其实是充当了一把刀子和替罪羊的角色。 三个人并不知道彼此身份,却在杀人的时候,起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无形之中彼此配合。 同样的,也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可以看到贺兰。 这一点,季礼尽收眼底,通过在场几人的微表情,他就猜了个大半。 只是他看着江林的表情也越发狐疑,他始终猜不到这个人是如何参与其中的,又扮演了何种角色。 事实上,在戴、江二人眼中,根本没看出来季礼也能看到贺兰。 这源自于季礼那太过强悍的心理素质,他进门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鬼贺兰就再没多看一眼。 反倒让江林疑心大作,他知道季礼也是参与者,却探查不到季礼对于鬼物的真视。 “我们之中有一个杀人犯……” 良久的沉默之后,慕容成为了第一个开口之人,在第二幕中他很忙很累,活很多。 这次调查贺兰之死的领头人,也是他,这和慕容本身的人设爱慕虚荣也有很大的关系。 其他几个人装作一副惊慌的模样,戴英琪率先说道: “你怎么敢肯定是我们之中有人杀了林先生?说不定是这座会馆里还藏有主管的人,暗中下手!” 这一点提出后,立刻得到了江林的认可,因为他也要尽力将杀人犯的身份转移。 慕容摇了摇头,他离开了床边,走向了门口的位置,看了一眼蹲在地上茫然无措的流苏没有说话。 而是将房门的门锁位置,展示在了众人的眼前,指了指上面的划痕。 “门锁上有很明显的划痕,从痕迹的新鲜度来看,根本就是近期才出现,如果是主管的人下手,他们根本不需要撬锁!” 季礼眼前一亮,置身事外地观察着慕容说这话的表情,这个人看事极为仔细,只不过这是出自剧本,还是他本人的智慧。 江林一听到这里,脸色一沉,事实上门锁的位置的确有划痕,但非常浅显。 昨夜他是第一个离开舞厅的人,在很长时间的独处时间内,他就是撬开了贺兰的门锁,在内部翻找东西。 可以说慕容一上来,不仅将凶手锁定在了这几人之中,并且再查下去很有可能将怀疑对象指到他头上。 众人的目光登时朝着慕容看来,这种惊愕中带着意外的表情,让他极为受用。 慕容轻轻咳嗽一声,抻了抻西装的领子,义正言辞地说道: “各位,相信你们都不会想和一个杀人犯共处三天,所以我提议对每个人的房间进行搜查,只要找出谁拥有撬锁工具,那么凶手多半就浮出水面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全部杀光 301的房门口,每个人都在看着慕容表演,脸色各异。 戴英琪惴惴不安,他自认为不会被发现什么,凶器就在贺兰的胸口上插着,在这座会馆内没有人可以去检验指纹。 他也没什么顾忌,在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光靠着这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发现真正的凶手。 最主要的是,他还有梅声作证,虽然梅声应该是知道戴英琪做了些什么,不过在剧本中梅声会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 毕竟,他们是夫妻。 只是江林的脸色不太好,他似乎对于慕容所说的撬锁工具有些顾忌和担忧,并且这一点也表现在了脸上。 一听到慕容要挨个房间搜查,江林往后缩了几步,而这一举动也顿时被众人看在了眼里。 尤其是慕容,他登时眼前一亮,另有深意地冷笑了一声:“那我们就开始吧?” 就在这时,梅声终于从楼下赶了上来,看着走廊中伫立的几人脸色都不太好,赶忙问道: “出什么事了?我早餐已经做好了。” 戴英琪赶紧从后面站了出来,牵住梅声的手,忧心地说道:“林先生出现了意外……” 他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并且朝梅声使了个眼色。 梅声花容失色的样子,不知是伪装的还是真的,总之她的表现与流苏相差不大。 慕容眼看时候差不多了,于是挥了挥手指着西侧的那三间房。 “从左到右,304到306分别是我、江林和流苏,为了摆脱怀疑,我们一起去搜查,先从我的房间开始吧。” 慕容俨然成为了众人的领袖,开始主持搜查,并提议所有人一起去,先从西侧搜查起来。 说这话时,他还瞥了一眼脸色有些差劲的江林,幽幽一笑。 “我说江兄,你看起来状态可不好,不会是有什么秘密不想我们知道吧?” 江林被戳穿形状,当即伶牙俐齿回应:“我担心什么?要搜你就搜!” 慕容看到江林反应出奇的激烈,心中更加有数,暗自想着这次任务里最好对付的就是这个江林了。 这个人根本就是个傻子,在心中已经将江林认作了第一幕的杀人真凶。 “季先生?你还在干嘛?” 就在搜查行动即将开始时,戴英琪留意到季礼一直拄着拐杖待在死者房中,别人都走出去了,他却一直待在原地没有动弹。 季礼闻言之后摆了摆手说道:“你们按程序搜吧,流苏会带你们去我房间,我留下去看管尸体。” 流苏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尴尬,也感受到了其他人投向她的目光,从包里拿出了烟盒,点上了一根。 “你不会一整夜都跟季先生在一起吧?”梅声在一旁小声地询问着。 慕容伸直了耳朵,显然也想得到一个答案,流苏很是大方,根本没有隐瞒的意图,直接答应。 这么说来,季礼和流苏就可以互相作证,也怪不得季礼的表现会如此轻松,他根本不怕搜查。 众人离去,展开了搜查,301房间内,季礼就这么看着床上的死尸。 先前所有人都在,季礼不好上前探查,这一次他要好好看看,从江林和戴英琪的反应来看,应该贺兰之死归功于他们三人。 季礼将手指伸向贺兰始终没有闭上的双眼,其内的瞳孔早已涣散,毫无血色的皮肤看起来有些骇人。 床单早就被干涸的血水浸红,惨白与殷红的颜色视觉冲击极大。 胸口的那把刀子插得很深,全部刀身都扎了进去,可见那个人对于贺兰之恨要有多深。 季礼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之后,就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房间的另一侧。 那个位置上,是成为鬼魂的贺兰,季礼之所以要留下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这只鬼。 直到现在位置,季礼仍然不清楚为什么死者会化鬼,并且目的似乎还不是杀人,那么它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季礼的想法是,主动询问。 从昨天的事情来看,鬼同样是可以与活人交流的,所以季礼想试试看,能不能从贺兰之鬼身上下手。 “你在看什么?” 季礼发现,贺兰之鬼一直没有离开房间,并且时不时地还原地转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一样。 那只鬼明显是可以听到季礼说话的,不过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又四下观察了起来。 它的举动让季礼也感起了兴趣,于是开始围绕了鬼物也观察了一番,但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还记得杀你的人是谁吗?” 季礼再次提问,但鬼物仍然不是很愿意搭理他,而是走向了衣柜的位置,看着上面的镜子开始了沉思。 镜子里,有两道身影,一个是季礼、一个是鬼物。 这种情况让季礼也有些觉得古怪,按理说贺兰已死,他的鬼魂滞留在这里已经不合理,还可以在镜子面前显形就更奇怪了。 而就在这时,季礼忽然发现衣柜的底下,散落了一些沙粒,显然是有人待过此处而留下的。 贺兰的鬼魂还站在镜子面前,一言不发,季礼也没有管它,俯下身将捏起一块沙子仔细地看了起来,随后一把将衣柜拉开。 里面空空如也,没有衣物,但是在柜底有一双脚印! 季礼心神一动,很明显这个衣柜里面藏过人,昨夜的暴雨将每个人的鞋底都变得潮湿,并携带了泥沙。 从晚宴开始之后三个小时的时间,虽说水渍差不多蹭干了,但足底的沙土却很有可能站在鞋底。 这个痕迹很浅很淡,不过却隐隐能够看出一些纹路来。 季礼不知道鞋印属于谁,但却立马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嫁祸他人的好借口。 无论是江林还是戴英琪,只要谁鞋底的花纹与之相似,那么就可以定罪了。 毕竟,杀贺兰的是三个人,而他只需要将怀疑对象定在一个人的身上就足够了。 “你为什么不把所有人都杀光呢?” 就在季礼思考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贺兰之鬼突然开口,并且它直指本次任务的内核。 季礼有些诧异地看了它一眼,说实话它一直以来的表现已经完全违背了常知的鬼魂形象,甚至在这一刻还提出了这么一个古怪的话题。 转念一想之后,他从这句话里摸索到了一个可能性。 这是剧本杀,最终阶段一定是要票选凶手的,那么季礼如果将所有能够投票的人全杀光…… 所有票权都在他一个人的手里,到那时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季礼对这个想法心动了,但他继而看向了贺兰之鬼,它的的确确是一只鬼,但这种感觉却太不对劲了。 这只鬼,为什么在帮他,帮这个亲手杀死它的人? 鬼,会帮活人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选谁替死 “我倒是觉得,这好像是个不错的提议……” 第三人格思考了好一会儿,对于这个想法给予了认可。 他比季礼要懂游戏一些,在他的设想中本次任务最终的结束方式,大概率还是以投票的方式。 而季礼作为所有杀人案的共同凶手,很难不会露出破绽,就算当前的环境恶劣,不足以让其他人只依靠蛛丝马迹就得到确凿的真凶。 但票选,可不是真的要证据确凿,只要是怀疑你,有一个足够的理由,那就可以投票。 季礼一人作为凶手,势单力薄,那么越少人投票越好,于是杀光所有人并不是一个糟糕的想法。 反而,这很天才! 同样的,季礼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的可行性,似乎真的是一个百利无一害的方式。 但现在为止,他仍然不太清楚本次任务的判定方式到底是什么? 可以说,这个猜想要建立在他目前的设想保持正确的情况下才能够发挥作用,可一旦不能,那么就没有翻盘余地了。 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季礼不相信这只鬼会帮他。 彻底刨除了这一猜想之后,他重新将注意力落在了鬼物的身上。 既然它说这句话不是为了帮季礼,那就是为了害他,从这个想法上来推敲,能够得出什么…… 不过思考再三,却也没有结论,而贺兰之鬼也不再寻找什么。 季礼继续在房内转悠了起来,屋外发生了部分的争吵,慕容等人已经开始搜查流苏的房间,但具体吵什么,他听不清。 他现在要将贺兰的剧本拿到手,经过昨天的分析,他现在严重怀疑本次任务的罪物,大概率就是剧本,但却不确定到底是谁手中的剧本。 看着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皮箱,季礼率先忽略,昨夜潜入时他已经观察过,里面并不存在剧本。 床铺、客厅、卧室都在短时间内被他搜了个遍,但却始终没有找到剧本的所在。 最终,季礼再一次回到贺兰的尸体旁,却已经发现那只鬼早已离去。 没空去管它,季礼将目光落在了贺兰的尸体上面,剧本对于店员来说是尤为重要之物,或许会贴身携带着。 而由于季礼剧本的特殊性,他的选择是将其放在房间的通风管道之中,是一个一般人会忽略的死角位置。 但贺兰这样的新人,对于极重要的任务之物应该处理得会更加谨慎些。 季礼开始在贺兰的尸体身上慢慢翻找,不过却仍然一无所获,这让他有些头疼,整个房间、就连尸体都找遍了为什么会没了剧本……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条想法,那只鬼也在房间内寻找过什么,会不会也是在寻找剧本! 这个可能性,在反复推敲之后,越来越高,季礼猛地转过头看向了走廊外侧。 但又觉得不对,鬼对于剧本的想法根本没有那么热烈,昨夜它就经手过季礼的剧本,但却并没有带走。 今天就更没必要带走贺兰的剧本。 “看看贺兰的枕头底下,我觉得他枕着的高度,与我们不一样。” 最终还是第三人格出言提醒,他那变态的观察力又一次发挥作用。 事实上,季礼看着贺兰头下的枕头,根本看不出来又任何差别,这已经是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微差别。 不过当季礼将枕头抽出来之时,手掌一捧果然摸到了一个硬物,比巴掌大一些,质地坚硬。 枕套被摘下,一个印着阴暗画风的封皮剧本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掌中,季礼简单翻看了一页,随后静静地等候了一阵。 他想要试探一下,这种盗取剧本的举动是否会引起酒店意志的惩戒。 然而却无事发生,也就是说这种行为是酒店默许的,当然也可能是只能拿死人的剧本,如果偷活人的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 随着剧本被一页一页的翻开,季礼的眼睛也微微的眯了起来。 贺兰,扮演的是林贺,是金陵最大商会的会长,而他能够当上这个会长,也并不是出于偶然。 那是因为,他谋害了上任会长,而上任会长,姓戴! 事情到这里还没完,紧接着一个重要情报也浮出水面,江林所扮演的江贤,与林贺也有极深的关联! 季礼看到这里将剧本合上,藏在了衣服下面,表面看去他双手空空,旋即冷笑了一声。 看起来,替死鬼的身份已经可以确定下来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搜查行动也进行到了戴英琪和梅声的房间,同时剧烈性的争吵也进展到了爆发点。 季礼缓缓走了出去,看见的是戴英琪死死地抓着慕容的脖子,而慕容手中提着一个工具包冷眼看着。 江林的嘴角微微流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却又突然逝去,在一旁出言嘲讽。 “慕容大侦探不是一直怀疑我杀了林贺吗?怎么现在又把矛头指向了戴易,我看你没有本事就不要胡乱指认!” 慕容冷哼一声,猛地用力摆脱了戴英琪的束缚,往后倒退两步,扬起了手中的工具包。 “江先生,你的房间是什么都没有,但我也从没说过你是凶手,现在如此说话又是为什么?” 旋即他看向了戴英琪:“戴先生,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撬锁工具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慕容还没完,紧接着拿出了一张在房间内搜出的照片。 上面是几个中年男人的黑白合影,中间位置坐着一个与戴英琪相貌相仿的男人,而男人身边正是贺兰。 但贺兰的脸上却被用红笔圈了起来,画上一个血红色的“x”。 “戴先生,这是你的照片吧?动机、工具都有了,是不是要现在报警去好好查查那把杀人匕首的主人?!” 戴英琪根本就是一脸无辜,他自己知道是他杀了贺兰,但撬锁这件事绝对与他无关,这是很明显的栽赃陷害。 而通过这一情况,他大致能够猜到,其实那个撬锁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江林。 因为,他们都可以看到贺兰那只鬼! 而这张照片,也的确是属于他的,中间坐着的男人就是他父亲,也就是上任商会的会长。 一年前,戴父突然去世,贺兰接任会长,戴英琪从国外归来接受家族生意,但紧接着通过商会人员的口中。 他才得知,戴父其实是被贺兰暗中杀害,目的就是坐到会长的位子。 但戴英琪并没有证据,虽然身负杀父之仇却没有办法,于是这才昨夜下手。 照片,也的确是他所有,现在就留下了重大作案动机。 但这番话根本不可能说出口,现在他只能是不断辩解,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季礼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混乱的场景,所有人看向戴英琪躲躲闪闪、欲言又止的反应,也大致心中有数了。 而梅声此时还在极力辩解,说戴英琪昨夜一直与他在一起,根本没有外出过。 如果梅声是一个外人,那么这个解释还有点作用,但偏偏他们是夫妻关系,这反而越描越黑,甚至慕容已经怀疑这是他们夫妻一同作案的事情。 眼见戴英琪已经被慕容抓住了衣领,准备单独锁在房间等候警方赶到发落时,季礼明白他不得不站出来了。 因为他的计划,是要将替死鬼选择为江林,而不是戴英琪。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目击犯罪 “诸位,死者房间都没搜查,盖棺而论还为时尚早。” 季礼站在房门口冷眼旁观了许久,终于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话,从而将事情的主导权攥在手中。 这群人根本就是一盘散沙,慕容看似聪慧实则极为愚蠢和武断。 查案,连死者房间都不搜,怎么找出凶手? 当然,季礼也明白这是剧本的要求,他们都在按照剧本的描述表演。 而他现在需要的是所有人要跟随着他的思路去行动,领着这些人把怀疑对象落在他安置好的替罪羊头上! 戴英琪涨红着脸,趁机推了慕容一把,摆脱了束缚,揉了揉脖子。 梅声赶紧上前低声细问有没有事,他们“夫妻”二人倒是看起来很是和睦。 慕容瞪了戴英琪一眼之后,但却并没有质疑季礼的话语,而是和众人一起走进了301房间之中。 季礼留意了一下,发现贺兰之鬼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何处,却也没多想。 慕容扫视了一圈房间,怔怔地问道:“季先生,你要我们找什么?” 季礼一听这话眉头一皱,这个慕容的人设怎么会如此愚蠢,偏偏这么愚蠢的人还眼高于顶。 “既然季先生说了,我们也把林先生的房间搜一搜吧,说不定会有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流苏通过这段时间的缓冲也镇定下来,将烟头丢出门口后,先一步前往了卫生间的位置搜查起来。 而梅声和戴英琪则是前往客厅,翻找贺兰的皮箱和随身物品。 那么最后,摆放着贺兰尸体的卧室,就交到了季礼、江林和慕容的头上。 季礼早就搜查过一切,所以根本不急,而江林的脸色寻常,他自认为没有留下丝毫破绽。 慕容急攻心切,现在已经来到了11月11日的上午八点半钟,一个小时后他的剧本重头戏就要来了。 也就是说,贺兰之死在这最后的一个小时之内要得到解决。 于是他选择是来到贺兰的床边,搜查尸体以及周围的痕迹,季礼则是带着江林来到了卧室的其他位置。 飘窗被开启,阳台外不多的光源投射在季、江二人的脸上。 看着那被雨水打湿的黑色铁栏,季礼轻轻地将手放上去抚摸了一番,蹭掉了一片雨珠。 江林站在他的旁边,突然冷笑了一声:“季先生对这里很熟悉吧?” 这句话一出口,就让季礼的眉头一皱,紧接着立马松弛,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反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林脸上的冷笑更甚,只是嗓音低沉,并没有声张,继续低声地说道: “昨夜九点三十三分,你就从那里翻了过来,进入贺兰的房间。 紧接着你拿出了不知是什么的药瓶,滴在了他的烟枪和烟斗里……” 季礼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不露丝毫心虚的异样,但其实内心已经在打鼓。 江林不是在诈他,说的每件事、时间线也全对了,甚至连烟斗烟枪的细节都详细说出,很明显昨夜他看到了季礼的一切行动! 但…… 这在季礼看来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以季礼的能力,就算江林伪装得再好,怎么可能一点异样都发现不了。 再加上他还有第三人格,这个堪比bug的洞察力,他不信江林一个普通人能够完美的伪装。 按照江林的描述,他甚至连季礼做了什么都完全知晓,这可不是躲起来窥视而已! 季礼良久没有做声,就只是在看着江林将一句一句事实都说了出来。 江林有些诧异季礼不动声色的表现,在阴影中做的所有事情都被揭露,怎么会有人还能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 但季礼就是这样做了,这让江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紧接着他还是要说出自己的目的。 他撇了一眼正在贺兰尸体上下翻找的慕容,将头低下说道: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卧室找到了什么,但你必须咽回肚子里,否则你我只能一起死!” 季礼点了点头,像是回应却又不像,从怀中掏出了烟盒,抽出一根为自己点着。 面对着风雨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烟圈,片刻后转头看着江林,嗤笑了一声后给出了他的回答: “江先生,你可能不了解我,我这辈子从不受人威胁。” 季礼在今天要杀的对象,本来还没有确定下来,但此时此刻他明白了。 先杀江林,再杀流苏! 他根本不在乎江林所说的,就算江林将一切都说出来,又有谁去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江林的罪证很齐全,他杀人动机、作案痕迹都留在了这个房间。 但季礼却全无罪证,更有流苏这个大活人给他做不在场证明,两方对比谁又会相信江林? 江林得到这个回答,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同时也当即意识到不好。 季礼如此自信,一定是这个房间中有他存在过的铁证,否则不会这么毫无顾忌,但那又会是什么? “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和我一起死!” 临了,江林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而季礼抽完了这根烟的最后一口,将其弹到了空中。 烟蒂,在雨中的三楼快速下坠,落在了下方的草丛之中,最终熄灭。 而就在不远的位置上,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药瓶和一只没了烟草的烟斗,被草丛完全遮掩,无人能看到。 “江先生!原来你才是藏的最深的那位!” 当季礼回到卧房,这个小小的房间内已经聚齐了所有角色。 慕容手中攥着一封信,从中抽出一张白纸,指着上面的字迹,一字一顿地说道。 江林的脸色本就不佳,此刻看到那封信更是铁青一片,站在原地如遭雷劈。 “慕容先生,什么情况?”戴英琪是很关注这件事情的,他一直认为是自己杀死了贺兰,所以现在看到慕容将矛头指向江林非常激动。 慕容冷笑一声,将那封信翻了过来,开始逐字逐句的朗读起来。 随着内容的展开,一个出乎了所有人预料的真相彻底暴露,而江林的杀人动机也顿时败露。 季礼瞧着一切,嘴角带笑,身躯轻轻依靠在了衣柜之上,他的身边是江林“杀人的证据”。 有动机、有证据,哪怕这些根本不足以定罪,但现在也根本不需铁证,只要所有人心里认可就足够了。 江林,今天必死无疑! 第二百一十七章 杀人灭口 “江先生……不!现在应该叫你林先生,对吗林贤?!” 慕容将信件的内容全部读了出来,把信摆在了江林的面前。 事情的变故出人预料,江林扮演的角色,本叫做江贤,是一名报社的普通记者。 但其实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贺兰扮演角色林贺的儿子! 只不过,这是在林贺尚未发家时与前妻所生之子,但后来林贺攀上金陵某高官的女儿,始乱终弃,抛弃妻子。 江贤,就是林贺那个抛弃的儿子,随了母姓。 后来他来到金陵的一间报社做了记者,经过采访之后才发现现在最大商会的会长竟然就是他的父亲。 悲愤之余,主动登门,但却父子相争,被硬生生赶了出来,甚至还被恶奴重伤。 后来,每次江贤拜见,却都被林贺厉声训斥而走,声称根本没有他这个儿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母亲病重而死,想起孤儿寡母那些年的艰苦,再看看自己父亲飞黄腾达、转面忘情的模样。 江贤,升起了杀人的念头。 这封信,就是江贤与林贺的决裂书,从此之后父子成了生死仇人。 江林看了看那封信,脸上露出了痛楚,但随后又消失殆尽,他猛地指向了看戏的戴英琪。 “我是有杀人动机,那他呢? 在戴英琪的房间发现了撬锁工具,那张照片你们也看到了,戴易与林贺同样有血海深仇!” 本来江林的意思是将水搅浑,先把戴英琪拉下水。 然而梅声听到这话,却冷着脸上前,将撬锁工具包扔在了地上。 “我们的房间门锁上虽然没有划痕,但有一点却是你遗漏了!” “什么?” “我和戴易回房前已经将房门上锁,但今天早上开门时,却发现门锁开了。 很明显,是半夜有人撬开了我们的门锁,将工具包扔进了房间,意图嫁祸。 但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在门外将门反锁。 这就是我们的证明!” 梅声的话倒是合情合理,甚至这幅义正言辞的模样,已经让众人忽略了,她与戴英琪本就是站在同一阵营的人。 江林这个时候才知道慌了,杀人动机现在无法解释,看众人的模样,自己将撬锁工具嫁祸给戴英琪的事情也被认可。 那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事实上,江林根本就没杀贺兰,他做的仅仅是将门锁破坏,为戴英琪杀人铺垫而已! 慕容看到江林情绪出现崩溃的迹象,赶紧上前一步继续逼迫,不给喘息的机会。 “事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江林急的满头是汗,却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解释,现在只能是将季礼拉下水。 然而就在他转过头,指向季礼的时候,季礼这边却看到时候差不多了,他更加了一把火。 绝对不能让江林在他之前指认自己,否则后续肯定会引起大家的怀疑。 “你们过来看这里!” 季礼提前一步打断了江林的指认,将衣柜门拉开,慕容凑过来一看,在衣柜的底部存在一双脚印。 虽然水渍已经干涸,但消失后留下的细微沙石,却木板上呈现了部分花纹。 慕容一看就知道季礼的意思,他赶紧让江林将鞋子脱下来,进行对比。 江林此时哪能答应,一旦真的比对了,他杀人的事实就坐定了,趁着慕容一不注意赶紧往前一窜,试图从房间里逃出去。 但戴英琪仿佛像打了鸡血一样,动作甚至比江林还要快,江林还在半空中就被他瞬间扑倒! 戴英琪可谓是最大赢家,明明是他杀的人,其他人,比如江林、比如季礼都只能算是帮凶,真正动刀的只有他。 但没想到,众人三言两语就把罪责全退到了江林的头上,甚至季礼还拿出了铁证,这着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你们放开我,杀人的根本不是我,是戴英琪,他的帮凶是季先生!你们!” 江林还在做垂死挣扎,但众人暂时并没有理会这句话,全都随着慕容前去比对。 结果自然是没有意外,鞋印和沙石的形状虽然有些差距,但慕容直接大手一挥,定罪了。 季礼在一旁看的不由得暗笑,多亏这里有个慕容,否则认真比对,还真是不好说。 江林成了众矢之的,杀死贺兰的凶手被敲定下来,他百口莫辩。 却还在说着季礼昨夜如何如何做法,在最后时间拉一个人下水。 不过季礼却根本不在乎,他还没说话流苏就率先反驳了起来。 昨天一整晚的时候,流苏都在和季礼待在一起,睡在一张床上,根本不可能去杀人。 江林看着流苏那张脸,恨到了极点,刚要反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指向了客厅中的贺兰皮箱。 “那个箱子里!季先生也给烟斗的烟草里下了毒,只要找个人检验一下就知道了,甚至我都可以给你们检验!” 流苏听到江林信誓旦旦的样子,又惊又疑,不由得看了季礼一眼。 但季礼的脸上却做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摆了摆手:“那你们就去吧,让他死心。” 慕容看了看江林、又看了看季礼,走向客厅把皮箱拿了回来,开启后果然有一个没动过的烟斗。 他递在了江林的面前:“既然你说下了毒,那你就试试吧。” 江林知道季礼并没有下恶性毒药,只是失去部分行动能力,所以也没有太犹豫,直接抓起来点火猛抽了一口。 吐出一口烟圈后,冷笑着看着季礼。 但良久后,他摸了摸身上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他不信邪地又抽了一口,却仍然无事发生。 江林指着季礼刚要说话,却被慕容狠狠地一拳打在脸上,把烟斗抢了下来踩碎。 “还敢乱咬人!各位,我建议把这个杀人犯捆在他的房间里,报警处理吧。” 戴英琪和梅声欢喜离去,流苏绕有深意地看了看季礼也离开房间,慕容背着昏迷过去的江林离开。 房间中只剩下了季礼一人,这是他最想看到的结局。 其实季礼之所以不担心江林的指认,一是江林留下的破绽太多,而季礼和戴英琪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人们只会相信江林杀人。 二是,他早就在众人搜查房间时,将烟斗里的烟土进行的调换,拿的就是二楼舞厅里昨夜被贺兰丢掉的那个烟斗。 有毒的烟草和那个烟斗早就被扔到了窗外,季礼不知道江林是目击者。 但却仍然心存谨慎,提前将毒烟草掉包处理掉,做到了滴水不漏,现在来看效果斐然。 季礼拄着拐杖走出了贺兰的房间,将房门紧紧闭合在了一起,从现在开始他要开始布局杀死江林! 第二百一十八章 墙外有人 “梅小姐,您这汤早就凉了,还是算了吧。” 一楼大厅里,只剩下了四个人影,慕容指了指餐桌上的冷汤,略显嫌弃地说着。 梅声摇了摇头,不愿意再说话,贺兰和江林的事情来的太突然,让她现在也没怎么反应过来。 “砰!” 房间的角落,流苏一把将电话丢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怒气冲冲地说道:“电话线被那个主管提前剪掉了!” 戴英琪看了情绪不高的梅声一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摔坏的电话拿起来端详了一下,惊叹道: “难道他早就知道会馆里会发生命案?” 慕容听到这话,突然抬手将桌前的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我早就看那个主管不像好东西,说不定这场晚宴根本就是鸿门宴!” “怎么这么说?江林这个杀人凶手不是已经被关起来了吗?”梅声抬眼看着对面的慕容,语气不确定地问道。 慕容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不保险,现在季先生正在和他问话,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问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戴英琪与流苏,欲言又止地说道:“你们说,五年前那件事会不会……” “住口!”戴英琪脸色顿时大变,赶忙瞥了一眼茫然的梅声,打断了慕容的话。 流苏在一边俏脸阴沉,缓缓走到近前来,低声呵斥道:“今天的事情和那件事绝对无关,记住你曾经发过的誓!” 这句话换别人说还好,但经过流苏之口,慕容的火气顿时就窜上来了。 “是是是,今天的事情都是你和季先生的一夜春风,和我们怎么会有关?” 流苏面色一怔,看了他一眼后拂袖而去。 慕容看着流苏上楼的身影,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深,怒骂着:“婊子就是婊子,永远改不了!” 他之前的举动,也全都是剧本授意,这就是他要杀流苏和季先生的理由。 慕容的人设,是一个曾经也有流苏有染之人,只不过却是露水情缘,可他久久不能相忘。 事实上,竹马会馆的邀请函并没有发到他的手上,而是他主动找上会馆索要的。 因为,他知道这场竹马晚宴里,会有流苏的参加,想要借此再续前缘。 但哪成想,一晚上的功夫流苏就攀上了季先生,这让他多年心思不仅仅是付之东流,更丧失了一个作为男子的尊严。 当然,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极端的情愿,最终也会演变为极端的恨念。 就如同此时此刻。 “他们说的五年前那是什么事?”梅声似乎听不懂这些人说的话,只能询问她的丈夫。 但戴英琪打了个寒颤,讳莫如深,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拍了拍梅声的手背,低声安抚了一句。 慕容抬腕看了眼时间,眼珠一转,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准备离去。 戴英琪见状忙问道:“慕容先生,你们都不准备吃饭了吗?” “没胃口,你们吃吧。”慕容头也没回,脚步奇快地奔往楼上。 …… “江先生,现在房间只剩你我了。” 305房间,这是江林的房间,也是他被暂时关押的地方。 此刻江林被五花大绑缚住手脚躺在床上,头靠在床板上,一块手帕就扔在枕头上。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长发男人,带着无尽的恨意。 季礼则是满面轻松,他此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拿到江林的剧本,二是杀了他。 这件事情很简单,最主要的是他现在杀了江林,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具体要怎么做还需要运作。 但在此之前,他是想看一看能不能从江林口中套出一些话来。 “季先生,你不必得意,在这里我奈何不了你,可明天离开这里,到了警局我会将一切都说出来!” 江林此时的脸上爬满了疯狂,这种状态不像是演出来的,好像他本该就是这种反应。 而季礼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似乎这个江林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江贤”的角色之中难以自拔,不过这也不重要。 “我和你做笔交易吧,我放你走,你大仇也得报,从此天高海阔,何必鱼死网破呢?” 季礼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是剧本演绎阶段,江林没死之前的剧本还有多少结束他都不清楚,所以只能顺着他演下去。 “呸!我母亲死了,我也杀了林贺,孤家寡人一个,但你们全都跑不了。” 季礼被听糊涂了,听江林的意思,好像他还知道什么事,而这件事很重要,他楞了一下不禁想到了主管曾说的五年前那件事。 想到这里,他顿时心中一喜,看起来今天来找江林,还有意外收获。 “说来听听,还有什么事你能置所有人于死地?”季礼幽幽一笑,示意其继续。 江林刚要开口,但紧接着却又一顿,冷笑一声:“我可没这么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季礼闻言眉头一皱,看起来江林还是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生怕说出之后他下杀手。 但江林不知道的是,如果他可以直说,季礼还能多让他活一会儿,可既然问不出什么来,那么也没必要等下去了。 季礼点了点头,将从房间中带出来的皮箱开启,从中扯出了一块尺寸很大的塑料布。 塑料布展开后,直接将整个卧室床前的地板铺满,季礼将中山装脱掉换上了皮质的围裙,随后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把短斧。 “你…你要干什么?”江林此刻慌了,他看到了季礼那双冰冷的双目,也看到了其内森然的杀意。 一个激灵,江林顿时觉察了不对劲,“别别别!季礼!店长!我是江林,你不能杀我啊?” 他在强烈的死亡刺激下,终于回到了江林的思维,事实上也是因为江贤的剧本到此已经结束。 但先前他完全被剧本影响了心智和记忆,全然忘了自己是店员的身份。 季礼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收声,攥着斧把的手更用力了一分: “你听,外面来人了。” 江林侧耳静听,果然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他的门口路过,他赶紧准备叫喊。 但下一秒,那把锋利的斧刃却已经砍进了他的脖子,同时斩断了他的喉咙,再也无法求救。 季礼将垂死的江林拖到塑料布上面,防止血液外流,用力将斧头给拔了出来。 目光缓缓偏移,看向了右侧的墙面,也看向了隔壁的位置。 一墙之隔,季礼正在杀人分尸,慕容和流苏对此毫不知情。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同时遇害 “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和季先生……” 306房间中,慕容青筋暴起,指着对面而坐的流苏涨红着脸,语气愤怒中带着羞辱。 流苏懒散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从烟盒中抽出了两根烟,递在了慕容面前。 慕容哪有心思,将流苏的胳膊打落,流苏也没有生气,而是扔掉一根,为自己点上了一根。 “你说话啊?” 流苏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你是在质问我吗?” “你!你忘了五年前你还和我说过日后会来找我,你还会和我在一起!怎么现在……” 慕容显然是个痴情种,对面着流苏这样的女子还是倾尽心血,此刻还在争辩。 流苏吐出了一口烟圈,看着慕容的样子笑了笑:“别着急,你提起五年前,我倒是有一些想法。” 一说到五年前,那是一个很多人心中不愿意想起的日子,慕容也来了精神。 “流苏,你想到了什么?” 流苏摆了摆手:“我不是说那件事,而是说季先生。” 慕容脸色一黑,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他又怎么了?” “五年前我们做的那件事其实早已败露!” “什么?”慕容刚坐下的屁股又抬了起来,就悬在半空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流苏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三年前他主动找上我,要求我与之交往,我才知道五年前的事情是他一手帮我们压下来的。 因为事后,他也占了一些便宜,所以他等于和我们上了同一条船,我们的关系保持了半年之久,这个人的脾气秉性完全被我摸透了……” 流苏的凤眼中流露出了一丝追忆,其中带着一份困惑,但目前还不明显。 慕容更坐不住了,他的恨意越来越甚,咬牙切齿地问道:“然后呢?!” 流苏没有理会他的语气问题,将裙摆盖了盖:“我得知他近期调来了金陵,并出任高位,于是昨夜与其相见,威胁他明媒正娶要我进门。” “你怎么?他答应了?”慕容大惊失色,看着流苏镇定的样子,他这话问出口,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流苏点了点头,同时嘴角狡黠一笑:“可他答应的很痛快,那时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劲,而接下来同床共枕时,我发现他的一个大秘密!” 慕容不再搭话了,同床共枕这个词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就只能听着流苏表演。 流苏深吸了一口烟,优雅地将烟蒂灭在了烟灰缸中,轻声说道: “我发现他并不是季先生!” “不是季先生?这话什么意思?!”慕容被流苏说蒙了,他根本不认识季先生。 整个会馆之中,只有流苏和季先生的关系最为密切,也最能挖掘情报。 流苏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曾和季先生生活半年,他的后脖颈上有三颗黑痣,但现在我们看到的季先生却并没有! 而且,曾经的季先生极度喜色,为人贪婪高调,但你从昨天到今天看到的季先生是什么样子的?” 慕容挠了挠头,仔细地回想了这段时间季先生的表现:“不怎么说话,不怎么做事,更像是个透明人……” “不错!所以我料定现在的季先生根本不是本人,但他却一门心思地伪装下去,我就想看看他能伪装多久!” 流苏终于将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这是她今天的剧本,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也知晓,慕容会将她杀死。 就在几秒之后,说完这最后几句话之后,不过她并没有丝毫担忧,因为她早就知道结局。 “你都知道他不是季先生,你还和他?” 慕容终于反应了过来,将一切回归到他来此的目的上,他就是要问问流苏这么做的原因。 流苏嗤笑了一声,往慕容方向凑了凑,细声细语地说:“难道你不觉得,他比你英俊许多吗?” 这句话最终成为了慕容杀人的导火索,事实上这也不算什么动机。 慕容今天来就是想要杀死流苏,哪有什么导火索,剧本对于这部分根本没有细讲,只是说交谈不合,他动手杀死流苏。 纤细的脖颈在那双粗大的手掌下艰难颤抖,肺部的空气被急速压缩,侵吞着活人的生命力。 流苏的演技不是演出来的,那双血红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这都是一个人该有的窒息表现。 慕容脸上遍布阴狠与疯癫,也不是演技那么简单,事实是他知道剧本里他并没有能将流苏杀死,但按照他的设想。 如果他现在能够将流苏彻底掐死,那么后续他的死期或许就会改变。 于是,慕容用出了十二分的力气,那只白皙的脖子此刻已经变得紫红色,再继续下来可能就会被掰断。 流苏终于意识到生命的威胁,她不再迷信剧本。 尽管剧本上说,她并不会被掐死,可是现在窒息的痛苦已经激发了她的求生本能。 指甲刮下了慕容胳膊上的皮肉,但他扔在死死地掐着,将流苏从椅子上按到了地上。 这已经不是剧本的要求了,是慕容为了生存自作主张的杀人! 而此时此刻,距离他们仅仅只有一道墙的那间房里。 季礼浑身是汗,长发的尾部沾染了一丝血红色,他满身武装将鲜血隔绝在了体外,但分尸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直起了腰,站在血泊之中仰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把那把短锯扔在了地上。 而就在这时,门外再度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这一次是两个同行之人,隐隐约约还有对话传出。 “你说慕容现在在干嘛?” “我怎么知道?今天他是最可疑的!” “先不管了,快结束了。” 就是这样三句对白,但季礼听得真切,说话的两个人,分别是流苏和梅声两位女性。 不过对话的内容倒是比较古怪,乍一听没什么,可信息量不小。 季礼心中一动,他猜想着慕容今天做了什么,已经引起了两女的怀疑。 时间没有给他继续思考下去的机会,季礼将工具收走,将靴子脱下来丢进塑料布中,俯身开始卷起来。 里面满是碎尸和鲜血的肮脏之物,尽数被封闭的塑料完全包裹和封存起来,形成了一个大包。 季礼拿出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把工具与围裙都丢了进去,确保自己没有留下任何作案工具后,托起了那个大包,走出了卧室。 但地上留下了一块江林的手表,以及一条右臂。 这是季礼准备杀死今天第二名死者的道具…… 第二百二十章 各怀鬼胎 江林,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最起码,要消失一段时间,这是季礼的想法。 尸块被拆解一个接着一个地丢进通风管道中,血水冲进下水道,大部分的犯罪痕迹可以遮盖。 但其实这只是一种拖延败露时间的方法,根本没有大用。 房间内弥漫的血腥味,尽管开启窗口通风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消散,凶器就扔出窗外的空地,那里树木茂盛,一时间发现不了。 可只要有人起疑,用心观察还是可以发现蛛丝马迹。 江林死在了季礼的手里,死的很惨。 季礼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事实上有很多处理方式,但他选择了最残忍血腥的一种。 尽管他的设想是准备利用“失踪”的江林来埋下伏笔,用以杀害下一名死者,可这种行径已经是违背了一个人该有的原则和底线。 只是,到目前为止,季礼仍然没能自省,他做的很过分。 断裂的绳索,七零八落地丢在床上,在撕裂处,季礼用床板上的某根钉子使劲地摩擦过,制造江林自行逃跑的假象。 然后又把卧室内的摆设接连破坏,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争执和打斗,为下一步制造条件。 做好这一切之后,季礼将江林的手表放进口袋,提着那只刻意留下的断臂,悄悄来到房门口。 房门被轻声开启,季礼没有走出去,只是静静地在门口听着动静。 他知道隔壁的流苏那边是有人的,而且应该是有两个人,第一次路过的脚步声沉重,该是一名男性。 也就是说,隔壁的房间内先前应该是流苏与一名男性共处。 但第二次路过的脚步声比较轻盈,是从走廊里面走出来的,通过对话得知是流苏与梅声。 这就奇了怪,按理说如果第一次进入流苏房间的是梅声,那么脚步的声音却对不上。 但如果不是梅声,她又怎么会和流苏从走廊的里端一同走出来? 这完全是一个悖论。 季礼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他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流苏此时此刻应该已经不在自己的房间内了。 那么,杀害流苏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他的杀人对象应该进行替换。 江林已死,时间现在来到了11月11日的午间十二点二十四分,谁在三楼,他就要杀谁。 季礼看了看藏在塑料袋中封存的断臂,还在观察到底谁会是那个倒霉蛋。 就在这个想法刚刚产生,隔壁的房门突然传出了一声吱扭的开启声。 季礼又是为之一愣,流苏已经随梅声离去,那么她房间中怎么会单留下一个人? 脚步声沉重,呼吸声粗壮,像是刚刚进行某种体力劳动,落在季礼的耳中,他再次确定这个人是个男性。 那么,先前的猜想就没错,的的确确有一个男人进入了流苏的房间里! “慕容先生?” 季礼最终选择是推开房门,主动与来人交谈。 因为他感受到那人的脚步声很是犹豫,就在306和305的房门前一直在踱步,短短几步路,他走得极为缓慢。 这说明,此时此刻在这个人的心中正在纠结、亦或是斟酌某件事情。 季礼的面容突然出现,显然是将门口的男子吓了一跳,那人同时也暴露了身形,正是慕容。 慕容的神情一僵,似乎没想到季礼会主动开门,而他刚刚杀害了流苏,本就心惊胆战,此刻面对季礼的时候有些心慌,在所难免。 这个表情的古怪落在季礼眼中,更让他觉得狐疑。 因为他始终没忘,在前不久听到流苏和梅声的路过,她们二人提到了慕容今天很古怪。 不敢多想,季礼的脸色很差,语气装作急忙的样子说道:“慕容先生,其他人在哪里?” 慕容咽了下口水,仿若无事的样子回答道:“都在一楼吃饭。” “这么说,三楼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季礼心神一动,想睡觉有人给送枕头,这种事他还真没想到。 慕容点了点头,忽然凑前两步问道:“季先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江先生他……” 季礼摆了摆手,将房门拉开,示意慕容进来:“别提了,我好言相劝,他却挣开了绳索与我搏斗……” “啊?”慕容大惊失色,赶忙进了房间,“江先生跑了?” 季礼缓缓将房门关闭,站在慕容的背后,轻声说道:“没跑,被我打晕在了卧室内。” 慕容对于季礼没有起疑,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他在心中盘算着。 现在三楼只剩下他和季礼,江林此刻既然昏死过去,真是天赐良机! 今天,现在,就在这里,他将季礼杀死后,完全可以将一切嫁祸到江林的头上! 慕容越是靠近卧室,心中越欣喜,只要可以确定江林昏死,他就可以出其不意地动手,将季礼杀在此地。 但走着走着,他忽然抽了下鼻子,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气,隐隐伴随着一种另类的恶臭。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污秽至极的东西就隐藏在空气中,完全无法挥发,而越靠近卧室,这股味道越加刺鼻。 慕容感受到一股微风,是来自阳台的窗户,在这时他发现客厅的窗户已经全部被打开。 再联想到那股气味,他登时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但是他并没有继续声张,还老老实实地往前走着,只不过每一步迈的十分结实和沉重,上半身微微向前弓着。 右手伸向了怀中,那里有一把匕首,刀柄已经攥在手里。 慕容做好了准备,只要他进入卧室,就会立马转身出手,杀死季礼。 而季礼这边也一直没有说话地盯着面前的男子,事实上如果不是出其不意偷袭,他并没有足够的把握战胜慕容。 毕竟,他现在是个瘸子,但他制定的计划,已经不能更改。 双方,都能感受到彼此的不怀好意,可谁也不敢先一步动手。 季礼从口袋中抽出了一根细绳,这与捆绑江林的绳索是同一类型,二者并无区别。 他现在已经确定,当慕容走到卧室的门口时,就会立马出手,勒死慕容。 第二百二十一章 恐怖本! 一步、两步、三步…… 房间中的两个活人心脏开始随着脚步而剧烈跳动,那是一个讯号。 靠近卧室的大门越来越近,杀机也即将显露,现在已经来到了最后的一步。 季礼的选择是提前动手! 他知道慕容已经有了怀疑,所以在濒临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猛地将拐杖往墙上一丢,整个人扑倒慕容的背后! 与此同时,双手间的那根细绳,极为精准地绕过慕容的脖颈,两臂用力,狠狠一勒! 季礼陡然转身,双手攥拳将细绳勒在掌心,死死地按在自己的左肩上,背对着慕容的背部,上半身弯下! 他在用全身的力气,将绳索勒紧慕容的皮肉之中,这是最能够让人迅速窒息勒死的姿势。 季礼的右脚只有脚尖点在地面,整个腰部发力,但脚踝处却已经开始了剧烈颤抖,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发现自己的劣势。 由于他是个瘸子,根本不能在慕容死前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然而,季礼失算的是,不需要等到死前,只是细绳完全淹没在慕容脖颈上的皮肉之时,他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慕容此刻头颅高高地扬在空中,巨大的压力让他喉头呜咽,整个咽喉的骨骼都仿佛被勒断了。 眼球完全凸起,像是一个竖放的鹅蛋,几乎要从眼眶中跳出来。 面部过分的充血,在神经被崩断的那一刹那,慕容手里的刀子终于是仰仗着模糊的直觉向后一捅! 这一刀,就直接扎进了季礼的后腰! 季礼似乎并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慕容还可以反击,亦或是反击的这么快和精准。 后腰受创,彻底击碎了他原本的杀人姿势,借力点被摧毁,顺之而来的是他的右腿再也支撑不住。 整个人瞬间一软,面部朝下瘫倒在地,而慕容就砸在他的背上。 “咳咳咳!” 慕容在濒死之际,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但刀子却扎在了季礼的后腰,没能力拔出来。 他只是伸长了脖子,在死命地呼吸着带着血腥味道的空气,甘之如饴。 可惜,他这样的做法,也就彻底葬送了下一步反击的机会。 慕容,到底是不如季礼。 季礼根本就没有理会此刻插在后腰的那把刀,反而是重新将散落在肩头的那一根细绳牢牢地攥在了手中! 腰部的伤口,随着他的用力正在大量出血,但他此时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杀人时肾上腺素飙升的激烈情绪,是最好的麻药和兴奋剂。 这样做带来的,是另一条生命在他的手心急速被掐灭! 慕容看不到杀他的季礼,只知道自己刚恢复了一口气,却又被脖上那根要命的细绳再一次掠夺而走。 人体求生的本能发挥作用,他开始双手向后抓去,一根根长长的发丝被他拔了下来,但这些根本无用。 指甲划在季礼手背上,刮出了一条条血痕,也涂在了慕容的指甲里。 在这个时候,季礼后悔了,他不该选择这种粗暴的方式来解决慕容的性命。 本来,他是准备迅速勒死慕容,而后用他的尸体去抓挠江林的断臂,从而留下皮肤组织。 但现在来看,慕容远比他想的要聪明和机敏。 季礼犯的错误是轻视了这个新人,也轻视了活人在临死前的求生意志,以至于他这次杀人连手套都没有佩戴。 这是莫大的失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季礼身上的失误。 那么,究其缘由,会是什么? 但事实是,慕容的力气在渐渐消失,从他的掌间流失,细绳将他的脖子勒出一条瘆人的红印,看起来仿佛是将他的头颅硬生生割下来一般。 可麻绳远没有那么细滑,那么带给慕容临死前的折磨就更加可怕。 慕容瞪着眼睛,死在了江林的房间里,躺尸在地,双臂无力地松开摊在地板上。 或许他没有想到,在不久前,他就是用这双手掐死了流苏,但现在他同样也是死于窒息。 慕容在临死前,很悔恨,因为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慕容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时间对不上、死法对不上,什么都对不上,但他已经死透了。 季礼勉强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扶着墙面,大口地喘着粗气。 良久之后在慕容的身上摸索着剧本,果然这些新人还是习惯随身携带着剧本,在简单看过一番之后。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慕容的剧本上赫然写着,在半小时前,慕容掐死了流苏! 可是为什么季礼听到了流苏和梅声的谈话声? 现在的季礼,算上自己,手头已经足足有了四份剧本。 另外三个,是贺兰、江林以及慕容,他们都是死在了季礼的手中。 季礼站在房间中,这里弥漫着死亡的味道,江林的血腥味散的差不多了,但却添了有一个冤魂。 他看了看慕容的尸体,将后腰上的匕首拔了出来丢在地上,看着那一条鲜血,心中微叹。 一败涂地四个字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这种场景季礼已经没得洗了。 不管怎么解释,他都必然会成为唯一怀疑对象。 季礼长叹一声,坐在了地上,翻起了江林的剧本,又看了看慕容的剧本。 这两个,都不是罪物。 但紧接着,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两个人的剧本之中,有一些细节不太对劲。 赶忙又仔细翻看,在第二幕,也就是11月11日的早上六点三十七分,在所有人发现贺兰尸体时。 慕容的剧本中……竟然会存在这样一句话! 季礼猛地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本次任务的关键,他可以肯定这绝对是生路提示! 他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滴着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通风管道中拿出了自己的剧本。 贺兰、江林、慕容,以及季礼的剧本,四份剧本并排放在一起。 季礼的腰间滴着血,将沙发的布料浸成红色,但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那份剧本。 他一直忽略了一个细节,即便是贺兰的剧本拿到手里已经很久时间,他却一直没有观察到这个细节。 现在其余三人剧本到手,他才赫然发现。 原来,只有季礼一个人的剧本封面上,存在七把锁! 其他所有店员的封面,都只是六把锁! 这预示着什么,季礼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而这个猜想足以颠覆一切。 几乎就是在那个猜想在季礼脑海中成型的一瞬间,他浑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终于有机会来到他的身边! 一个漆黑的影子,缓缓伸出双手笼罩在了季礼的头顶。 毛孔在绽放,黑雾连成了线,钻进了他的毛孔、血管、皮肉、骨骼。 季礼感受到了,却已无法在躲,可脸上根本没有丝毫的担忧,对生死的担忧,因为它的到来,证实了他猜想的正确。 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他从兜里拿出了一块手帕,丢在沙发缝里。 同时,在心中回荡了一句话: “这个剧本,原来真的是恐怖本……” 第二百二十二章 隐藏最深 这场雨从午后十分,一直持续到了余晖散尽。 第二幕、第二天,三楼发生了太多事,牵扯到四名店员、四位角色的生死纠缠,在天黑下来之时终于翻页。 因为,此时此刻三楼唯一一个活人,缓缓苏醒过来。 死亡的感觉,就像是沉溺在了无声的海底,五感都被剥夺、没了对世界的知觉,只是在坠落,慢慢坠落。 流苏不知道在这种状态中持续了多长的时间,但她睁开眼,却已经看到了漫天的风雨正在黑夜中飘洒。 她并没有死,一切恍如隔世,只是脖子上的红印和剧痛在说明她刚刚死里逃生。 在这段时间以来,流苏进入了假死的状态里,并没有完全死亡,但大脑和身体完全瘫痪,失去了思考和行动能力,所以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 慕容之所以没有真正地杀死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隔壁的季礼。 当时季礼在杀掉江林之后,刻意在卧室内制造了打斗的声音,也正是因为这个动静,将慕容的计划打断。 本来,他是想要确定流苏死到不能死再走,但却被季礼逼得不得不放弃检查。 所以,流苏就带着运气和侥幸,勉强存活了下来,并且在房间中昏迷了整整一个下午。 当她苏醒的那一刻,记忆如潮水般灌进了脑海中,她再度想起了数个小时前,那锁住自己喉咙的双手以及那张布满狰狞与怨恨的面孔。 与此同时,第二幕专属于她的剧情,也随之展开。 “咚咚咚!” 一阵轻悄悄的敲门声,在流苏胡思乱想之际回荡在了房间之内。 流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通红的脖子,长舒口气来到门口。 打开房门,门口站着的是一位穿着素色旗袍的美貌女子,是梅声。 梅声未曾说话先绽放笑容,但紧接着她的笑容就凝固了,因为她看到了神情憔悴的流苏,也看到了其脖颈上被虐害的证明。 “流苏小姐,你这……” 流苏看到梅声注意到了自身的异常,将衣领立了起来,她还是不太愿意将伤口太过暴露。 毕竟,她这样的女子,最是爱美。 见流苏情绪低沉,隐隐有事发生过,梅声没再门口纠结,将她从房内拉了出来。 二人并排走在三楼的走廊中,梅声轻轻问道:“你脖子上的伤痕是?” 流苏暂时还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遭到慕容下手,但也没好气地说道: “一会下去吃点东西再说吧。” 梅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但就这么刚刚走出两步,梅声忽然注意到305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刚刚来时没注意,但此刻被风一吹发出了吱扭的声响。 梅声面露惊色,快步走了过去,伸出手将房门推开。 而这一下子,慕容那具冰冷的尸体,就彻底暴露在了二人的面前,死状凄惨的模样,登时让二人发出一声尖叫! 紧接着,她们又发现在慕容的尸体旁,还散落着点点血迹。 从尸体位置一直蔓延到了门口位置,却立马消失,由于走廊中都是暗色的地毯,根本看不出那个滴血的人跑去了哪里。 流苏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没有畏惧,反而更前进了一步,走到房间之中。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慕容之尸,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激动与兴奋,她本就希望慕容去死,现在有人捷足先登,怎能不让她兴奋。 而反过来的梅声,对于这个场景就猝不及防了,最起码她表现出的慌张很逼真。 不过她看向流苏的背影时,面上却流露出了一丝阴狠,却又转瞬消失。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关押江先生的房间吗?慕容死在了这里,那江先生……” 梅声探出手,拉住了还要往前走的流苏。 流苏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顺着梅声的话往下说: “坏了,江贤会不会跑了?还把慕容给杀了?” 梅声听后,壮着胆子绕过慕容的尸体,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看。 卧室之中,一片狼藉,台灯在地上被摔得粉碎,床头柜也倒在地上,床单皱成一团。 最醒目的东西,就是床上那根断裂的麻绳! 梅声将绳子攥在了手心,往外走了两步,迎上赶来的流苏,紧急说道: “看来那个江贤是真的跑了,慕容先生应该也是被他杀害的,你看这绳子。” 流苏接过绳索,简单看了一眼,壮着胆子往慕容尸体的位置走了走,仔细地观察了下致死伤口。 “看来真的是被这绳子勒死的,你看这大小粗细都差不多。” “那这血迹……”梅声还是留意到了那摊血迹,尽管已经干涸了一部分,但在地板上还是十分显眼。 她开始设想,或许是江林挣开绳索,突然对慕容出手,但却被慕容随身携带的刀具捅伤。 于是在勒死慕容之后,带着伤势逃出了房间。 梅声开始沿着血痕,一点点往外摸索,走出了房间,在门口的地毯上她还是发现了略显粘稠与颜色更深的血滴。 但这个血迹的方向,却让她起了疑心。 因为它通向的是季礼的303号房间! 梅声赶紧回过头喊了下流苏,就看到流苏手里攥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匆匆赶来。 “这是?” 流苏扬了扬匕首:“这是在门后找到的,应该是慕容捅伤江贤的那把刀,之前藏在门口没注意到。” 而梅声看了看季礼的房门却沉声说道:“看来,慕容到底捅伤的是谁,还真不好说!” “你的意思是……” “你看这地毯上的血迹,一直从305连到303,这可是季先生的房间,江贤没理由具备季先生的钥匙吧,并且在重伤后还逃到了他的房间!” 现场的一切,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 而梅声也清晰地记得,慕容中午的时候提过一嘴,季先生当时也在江贤的房间之中! “季先生、江贤、慕容,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复杂!” 流苏没有松开那把匕首,就攥在掌心,站在梅声的背后默默地听着,眼神中逐渐流露出了不善。 因为,她背后的苏柳知道,按照剧本的剧情,接下来梅声要暴露真面目!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那么简单,她才是藏的最深的那位! 第二百二十三章 剧本终止 推开这道门,血迹就更显眼了,并且看血痕的出血量,那个人一定是急匆匆奔了进来,导致伤口撕裂,出血更多。 梅声先一步走了进来,这是季礼的房间,也就是季先生的房间。 血痕,就这样从门口,一直蔓延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那人连伤口都没有捂住,这说明他赶回来一定有极为重要的事情。 顺着血迹继续走下去,梅声看到了两处血泊最多的位置。 一是沙发、二是位于东南方向的墙角。 同时,那个被捅伤之人的身份,也在这一刻被确定下来。 正是季先生,季礼! 因为他那根黑木拐杖,就静静地躺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像是随意丢弃。 梅声首先来到的,就是墙角那里,她很奇怪,为什么一个重伤之人要顶着伤势来到墙角,他要干什么? 而紧接着,她就看向了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那张铁网有松动的痕迹,同时旁边的椅子上存在一双血脚印。 梅声开始了猜想,且不管到底是谁杀了慕容,江林又去了哪里。 季礼在305房间逃出之后,一定是发现了某种极为重要的信息,所以不顾伤势一门心思地来到客厅。 先是打开通风管道,应该是在找些什么,随后坐回到了沙发上。 从沙发上的印记来看,他端坐的时间不短,应该是在思考或是琢磨某件很关键的事情。 然而,紧接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季礼消失了,连拐杖都没有带走,就扔在一旁,那么他去了哪里? 作为店员梅声,她的第一想法就是,季礼遇害了! 尽管到目前为止,他们经历的剧本,跟鬼物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她始终深信酒店不会安排一个没有鬼物的任务,否则就算完成任务,又怎么上交? 所以,她的想法是,很有可能季礼在从305房间找到了重大生路提示,就赶紧回到自己房间进行比对、验证。 而验证的结果就是,季礼有了重大突破,与此同时他也触发了死路,从而被鬼物袭击! “季先生…消失了。” 虽然梅声心里猜测季礼是被鬼物杀了,但现在不能这么说,剧本还在继续。 流苏就一直在默默地看着梅声,没有对她说的这句话进行回应,反而说道: “梅小姐还真是有做侦探的天赋,你不怕尸体、不怕血吗?” 梅声面色一怔,像是没有想到流苏会跨越性的问出这个话题,犹豫良久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流苏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不对劲,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的匕首,没有提及杀人案的事情,进一步说道: “实话和你说,今天中午的时候,慕容找上门来,对于进行谋杀,我侥幸没死,他却死在了隔壁房间。” “什么?”梅声震惊地问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流苏冷笑一声没有回答问题,继续说道:“一下午时间,我处于假死状态,而你与戴易在做什么?” 梅声这个角色的人设,比较古怪,她有极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与五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现在整个会馆,表面上只剩下他们三个活人,可按照剧本仍然不是交代一切的时候。 于是梅声继续伪装:“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我和戴易一直在楼下……” “刚才出了这么大动静,戴易为什么一直没找上来,他是不是出事了?” 流苏步步紧逼,她的剧本里再过半个小时,整个会馆的事件会出现极大的逆转,真相也逐渐逼近。 “我……” 就在梅声还是无法作答时,外部突然传出一声男人的惊呼。 这个声音,来自于开着门的305号房间,声音的主人两女都很熟悉,正是刚刚还在谈论的戴易,戴英琪! 梅声先一步推开流苏跑了出去,似乎她对于这个丈夫十分在意,这个感情并非作假。 流苏脸色变了又变,将匕首收入怀中,也紧跟着离开了季礼的房间。 305号之中,当二人赶到时,正看到戴英琪的背影他面朝着墙角,身子剧烈地颤抖,面部完全对着墙,似乎处于高程度的惊恐中。 尤其是在听到流苏和梅声的脚步时,他抖的更加厉害,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别!别过来!不是我杀你们的!不是我!”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梅声赶了过去,眼中的焦急却并不是伪装的。 流苏就在那里看戏,她当然看出戴英琪的表现,绝对不仅仅是被尸体吓的。 早上见到贺兰尸体的时候,这个男人十分镇定,怎么可能现在会被吓成这样。 而他口里念叨的话,也显得十分神经质,看着缩在梅声怀里的戴英琪,流苏更加觉得是这个女人动了手脚。 戴英琪,精神出现了极度的混乱。 这不是他伪装的,相反身为戴英琪的意识已经全面崩溃,现在受到剧本影响,他戴英琪就是戴易这个角色。 就在他哭喊之余,突然一滴血水,滴在了他的眉心,仿佛给他点上了一颗红痣。 这一幕,让梅声猛地抬起头,在他们上方的是通风管道的铁网。 而她赫然发现,江林的那张脸正面朝着她,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一眨不眨! “江……江……” 扑通,铁网忽然像是承受不住重量,轰然坠落,和它一起坠落的,还有江林的那颗断头! 果然,江林还是死了,而且是以如此残忍、可怕的死法! 但看到这一幕,惊恐万分的却只有戴英琪和流苏,反观距离断头最近的梅声,拍了拍戴英琪的肩膀,竟然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现在这座会馆里真的只剩下了咱们三个人。 流苏小姐,五年前的那件事,你应该牢记于心,但可能已经不认识我了!” 梅声撕下了伪装许久的面具,在第二幕的最终时刻,对流苏亮起了杀机。 但流苏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多惊慌,这是她早就通过剧本得到的信息,正要冷笑开口。 忽然之间她猛地看向了梅声头顶的通风管道! 在江林断头坠落之后,那里竟然又出现了一颗头颅,正死死地盯着她! 但随后,流苏、梅声、戴英琪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声音,来自于酒店。 “剧本演绎阶段就此结束,11月12日第三幕直接进行投票!” 而现场的三名店员却被这个提示震惊到了极点,因为他们第二幕的剧本,根本就没有演完! 但酒店,却强行终止,直接进行投票?!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探究竟 第二幕的剧本里,上半部分几乎全都是慕容的剧情。 但整个下半部分,就落在了梅声的身上,在这段时间内她下药将戴英琪逼疯。 通过药物的置幻作用,借戴英琪之手,杀死流苏,从此整个会馆中,只有她一个幸存者,包括已经精神崩溃的戴英琪。 这就是下半部分的剧本,但事情才刚刚走到第一步,酒店就强行中断,第二幕提前结束。 然而,在一切尚未明朗之时,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第三幕开始就直接投票。 可是,投什么票?凶手? 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又该怎么投票? 戴英琪是真的精神状态极差,梅声在餐饮里下的药物,的的确确进了他的肚子。 尽管他只是一个表演者,但那种头晕目眩、面前景物时常扭曲的状态,很难再有缓解。 但他仍然是听到了酒店带来的通知,只是在这之后,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使劲地揉着太阳穴。 流苏的扮演者…… 现在应该已经恢复身份,称其为苏柳。 苏柳长舒了一口气,揽了一下裙摆,前往沙发上坐下,看着客厅中央的那具尸体,又看了看地上江林的断头。 但是没有最后的勇气,再看一眼那个通风管道,生怕那里又一次钻出一张狰狞的人脸。 第二幕结束了,演绎阶段也已经结束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到底是能够让她紧绷了两天的神经暂时得到缓解。 慢慢地,她看向了还站在原地沉思的梅声,轻声问道: “所以,五年前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这是竹马会馆惨案的开端,从当前来看,似乎所有宾客都与那件事息息相关。 可是本该在接下来剧情中演绎出来的部分,却因为酒店的命令强行终止,无法再生动地表演出来。 现在只能通过梅声一人之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描述出来。 梅声本不打算多说,但一想到或许这与接下来的行动有关,于是将事情的真相,彻底说出: “五年前的杭城,戴易的父亲,还是金陵商会的会长,他带着副会长林贺,从金陵赶赴杭城,做一桩生意。 和他们做生意的对象,就是梅无声的父亲。 那天晚上,也有一场晚宴,戴父、梅无声的父亲、林贺、刚刚回国的慕容、还有流苏。 梅父就在那场酒会中,突然暴毙身亡,查不出原有。 没过多久,梅家的产业就被金陵来的戴父和林贺等人吞并。 我扮演的梅无声这个角色,应该是觉得你们这些人里有杀害她父亲的真凶吧。” 梅声从角色中脱离,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面孔,说到这里顿了下: “又或许,她的想法更简单些,只要把你们全杀了,也就不需要调查了。” 苏柳点了点头,目光狡黠地看了梅声一眼:“看起来,梅小姐濒临成功了。” 梅声没有回应,她还在思考为什么剧本会突然中断,在下面的剧情里,不仅仅是能够将完整的故事讲出来,还可以解释一些之前的不合理之处。 这个竹马会馆的馆长,姓季。 馆长,是真正的季先生,也就是那位高官,曾替戴父等人遮掩的神秘人。 梅无声要想报仇,当然这个季先生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是晚宴开始前就已经遇害了。 杀死真正季先生的,正是季礼。 季礼在剧本中,属于是梅无声的棋子之一,他的相貌与那位季先生几乎没有差别。 所以季礼冒名顶替季先生,成为竹马会馆的主人,当然也就与梅无声紧密合作。 利用这个场所和主场的便利,除掉一个个曾经的嫌犯。 还有就是,像江林这样的角色,本不该走进这场晚宴,只不过他正好与林贺有仇,可以将事情搅乱,为季礼杀人提供便利。 事后,自然是也要灭口的,只不过事情似乎超出了梅无声事先的计算。 因为,一直以来负责杀人的季礼,失踪了。 这在剧本中会成为一个甚大的疑点,不过按照店员梅声的想法,却自然而然地想到,季礼一定是与鬼物遭遇了。 此时距离第三幕开始的时间,还有十二个小时,正式开始于11月12日的上午八点钟。 只是,截止到目前,梅声仍然猜不出来,投票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又能投什么…… 苏柳在休息了一会儿后,心神逐渐安静了下来,她看向梅声说道: “在酒店下达终止演绎的同时,我看到了那个通风管道里,还有一张人脸。” 这是她平复了许久情绪,方才说出的重要信息,也招来了梅声的不悦。 梅声白了她一眼,不满地说道:“为什么不早说?” 苏柳耸了耸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戴英琪拖到了刚刚坐着的位置,将其安置在此处,来到通风管道下面。 两人站在管道下方,看着里面偌大的空间和弥漫的幽暗。 “我看到的,可能就是鬼物的真身,我们找寻了许久的鬼物。” 苏柳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从一开始的表演阶段就可以看出来,她善于韬晦和隐藏。 只不过碍于剧本,能够给她发挥的空间并不多,但事情都看的很透。 她绝不相信,在酒店的任务中,会出现没有鬼物的情况,她也一直在留心观察身边的异常点。 只是,到目前为止,就只有这么一处而已。 梅声垫着脚尖,尽量往管道的里面看了看,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闻到了大量的血腥气味。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江林的断头是从这里滚出来的,或许他的死法是被人分尸,丢弃进来。” “那季礼呢?”苏柳没有否认这个猜想,但她更怀疑季礼的失踪,也会与鬼物有极大的关联。 江林死在季礼手中,被抛尸进了通风管道,随后季礼失踪,再之后苏柳又看到同样的管道中发现了鬼物的身影。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所以,想要探查个究竟,就需要一个人,钻进通风管道之中! 苏柳和梅声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个行动绝不是苦活累活那么简单,谁都知道,这里面藏着的不仅仅只有碎尸,很有可能会遭遇到鬼物! “苏小姐要不要进去看看?” “如果一定要进去,那为什么不能是你梅小姐,据我所知,你是有罪物的吧?” “有罪物,不代表无所顾忌。” “那你的意思是,我没有罪物,反倒更适合去做小白鼠了?” “别吵了,让我去吧。” 就在二人争吵之时,来自后方的一声轻叹让她们戛然而止,同时转过头看向了蹒跚站起的戴英琪。 第二百二十五章 幽深攀爬 戴英琪的头很疼,他的记忆已经出现了混乱。 他知道自己叫做戴英琪,但也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他的名字叫做戴易。 这是店员的记忆与剧本角色的记忆完全颠倒、打乱搅在一起的后果。 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的时候,他记得自己是一名店员,现在想活下去,就需要一个人走进通风管道,去看一眼。 那里,除了尸体、除了鬼物,还有什么线索! 戴英琪的面前是梅声那张布满冷漠的美丽容貌,他是想要出于保护。 在他为数不多还算清明的记忆里,梅声是他的妻子,她需要他的照顾。 “你?” 相反,早已回归到店员身份的梅声对此并不认同,戴英琪被她事先下了精神药物,此刻状态相当混乱。 同时,她也从戴英琪眼神中的眷恋读出了一些信息,这种情况她完全无法信任这样一个人能够保持多少理智去细心发现线索。 不过,苏柳对此极为乐意,因为她不想去,却又不能勒令梅声去。 那么,戴英琪就是最佳人选。 戴英琪没有回答梅声的话语,事实上他现在对待梅声的感情有些变异。 有一半是处于店员记忆的畏惧、有一半是出自剧本中夫妻的怜爱,所以即便是先前梅声已经将事情的真相说出后。 他不仅对梅声毫无恨意,相反还认为梅声没有杀他,而是用药物,是对他有过感情。 就这样,梅声冷眼旁观,苏柳去搬了一把椅子,放置在了通风管道的下方。 戴英琪深吸了一口气,踩在椅子上,使劲甩了甩昏沉的大脑,双手高举,握住了管道的两沿。 但没想到的是,他刚刚抓在上面,就感受到一阵光滑,一些血迹又从管道中流了出来,就滴在他的脸上。 “帮他一把!”梅声皱眉看到这一幕,对着苏柳说道。 苏柳抿了抿嘴,最后还是站了出来,艰难地托起戴英琪的双腿,将他向上托举。 戴英琪那边也自知没有回头路,于是尽可能地将手臂先向内部探索,看能否抓到部分着力点。 他明白苏柳那边坚持不了太久,在两个人的努力,他终于抓住了某根伸出一部分的螺丝,凭借这个短小的借力点,勉为其难地终于钻了进去。 通风管道之中的空间不小,最起码容纳一个成年男性并非难事,只不过却不可能有转身的空间。 也就是说,一旦进了管道里,前进很容易,但想要退出来,就只能倒着爬。 万一,在里面遭遇危机,那么基本就是等死,再无生机! 当戴英琪完全钻进去之后,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同时他同样感受到这里面的空气,相当浑浊! 摆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成了河的血泊,还有大量散落的石块,包括作案工具。 戴英琪几乎被这股恶劣的气味当场熏晕过去,他的大脑一阵缺氧,但他还算坚韧,憋着一口气,加速前行。 尽快的从这些尸块路段离开,朝着更深处攀爬。 咚咚咚地攀爬声与心脏跳动的声音,是他能够听到的唯一声音。 光源在这里显得极为稀少,只有为数不多路过其他房间时,通过管道口渗出的光芒,能够为其照亮。 戴英琪的大脑在这紧张的气氛中,逐渐恢复了一份冷静,当时逞强进入管道后,他还没觉得如何。 但真当攀爬了十几分钟之后,他才觉得这项工作远远比他想的艰难。 一眼望不到头的铁皮通道,稀疏的光芒让他几乎是茫然地前行,而周围空间的逼仄已经让他的身上完全被汗水浸透。 前方那幽暗晦明的下一个拐角通向何处,他猜不到,只是觉得目光逐渐在发直,他的思维缓缓出现停滞,最终一片空白。 那些黑暗,就像是将他团团包裹住的迷雾,早晚会迷失其中。 在这个时候本来心理素质并不强大的戴英琪,是真的害怕了,他突然后悔自己的挺身而出。 但转年之间,他又想到了梅声的那张脸。 戴英琪,是一名孤儿,从小到大都在孤儿院长大,很少有人对他表达过善意。 这几天的剧本表演,梅声对他无微不至,那种关怀是他此生都没体会过的。 尽管那些东西都是演出来的,但戴英琪这个涉世未深的青年,却入戏有些深了。 他在黑暗中给自己坚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为了梅声也要找出线索,绝对不能空手而回。 于是,他开始鼓足勇气继续往前攀爬。 当双腿的膝盖已经被硌的生疼,他浑身骨骼酸痛之时,前面的通道口突然袭来一股清风,将额上的汗水吹散了不少。 这种情况让戴英琪欣喜若狂,对于新鲜空气的渴求,让他加快了攀爬速度。 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一道铁网封闭着的洞口,戴英琪趴在网上大口的呼吸着,同时也看到了面前的景象。 而这一眼,让他彻底被震撼到了,眼前的景象匪夷所思,他无法理解。 戴英琪此刻位于三楼的通风管道出口,放眼望去,面前是一颗掉光了叶子的老树,远处街边是新鲜的柏油路,红路灯在黑夜中闪烁着光芒。 街上的行人穿着轻快随意,各自手中捧着手机…… “不…不对啊……我们不是来到了民国十六年,怎么出去看这里是现代世界?” 戴英琪被夜间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他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摸索着,却又无奈地松开。 出于剧本的要求,他这次任务不敢拿手机参加,现在不好将这一情报及时转达给梅声等人。 他觉得这个情况一定十分重要,或许这与本次任务本身有极大的关联。 戴英琪心中焦急,在原位调整了几次身位,但根本无法转向,越急越容易出错。 他急速调整心态,最终想了几次后,只能选择最笨的那个,就这么倒着往回爬。 这样的做法,最为耗时耗力,但却是唯一的退回方式。 就这么走着走着,戴英琪一边扭着头往后看,一边四肢并用地往后爬,这种姿势太过别扭,导致他的脖子僵硬酸疼。 在路过一个窗口时,他往下看了看,这里面的房间仍然是竹马会馆的摆设,这说明外界已经变了,但任务场景没有变。 戴英琪松了口气,他正担心是第二幕的终止与任务变异有关,现在的情况说明还没有太过超出掌控。 他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心中估算着自己走到了哪里,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些异样的冰冷。 就仿佛是有一个冷气,专门围着他而开启一样,四周的空气正在急速冰冷,同时也让他这唯一一个活人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戴英琪当即意识到不妙,面色一急之下开始疯狂地踢踹刚刚路过的那个窗口,这时也顾不得这是谁的房间。 他只知道,如果在几秒钟之内不赶紧离开这个该死的管道,他必死无疑! 第二百二十六章 死没死 “就剩我们几个了,事情该结束了吧?” “当然,就等天一亮,我们也就解脱了!” “是啊,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305号房间,这里有一具尸体和两个活人。 尸体早就冰冷,活人的面色也都遍布阴霾,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房间内的气氛陷入了绝对的僵持和沉闷。 而就在这时,房间外突如其来的两人对话,将她们惊醒。 梅声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色,就立马冲向门口,走廊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经过。 只是那骤然出现的脚步声与对话,却真真切切地进了她的耳中。 在一探无果之后,她将头转向了房内,也正在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苏柳,缓缓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 苏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也十分吃惊。 现在整个会馆之中,只剩下三个活人,分别是她、梅声和进入管道中尚未出来的戴英琪。 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梅声也无法理解这个情况到底该如何解释,整个往后撤了一步靠在门板上,凝眉深思。 那两个人的对话声音不大,只是稍稍能听个大概,但是可以明确的辨认出是两个男性。 而且这二人的声音还非常熟悉,其中一个隐隐地像是……贺兰…… 另一个男人是……江林! 这是什么情况? 梅声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秀眉皱在一起,阴沉的脸色被垂落的发丝挡住,她在仔细回想着自己的剧本。 看能否从剧本之中得出部分提示,但记忆中却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能够给她带来提示。 相反,她越来越觉得剧本的终止,一定预示着某种极大的危机正在袭来。 如果在第三幕开始之前,她不能找出这个危机到底是什么,很有可能就此葬送在此地。 第二次任务,将会成为她的坟墓! 另一边的苏柳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她想问题的角度却落在了季礼的身上。 她在思索,季礼的失踪是否与剧本终止息息相关。 事情发生的太巧了,第三名死者慕容的出现,也将季礼推向了风暴的中心。 因为从当前的杀人现场来看,季礼杀人的事实已经无法掩盖,他自己也肯定是想明白了这一点。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以季礼的性格会怎么想,他又会做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苏柳仿佛突然找到了事情的突破口,顺着这个思维想下去,她才发现自己整个任务都忽略了一样东西。 而这个东西,对于店员、对于任务,相当重要! 苏柳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懊悔和希望的双重矛盾表情,看起来古怪至极。 “剧本呢?” 梅声被这声惊呼吸引了注意力,她皱眉看向了神情恍惚的苏柳,片刻的思索后也全然明悟了过来。 是的,这次任务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剧本。 但从贺兰开始、到江林、再到慕容,这三名死者,也是三位店员,他们的剧本去了哪里! 梅声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季礼,按照她的剧本上来说,季礼是一切凶案的刽子手。 那么以季礼的个性,杀人之后绝对不会放过店员携带的剧本。 这对于一个资深店员来讲,剧本属于重大生路线索。 梅声不仅露出了与苏柳同样的懊悔表情,她们两个,严格意义上来说执行经验都相对不成熟。 竟然没有一个人事先将任务的突破口放在剧本上面,这也导致所有死者的剧本全落在了季礼的手中。 而季礼现在肯定是通过剧本发现了某种关键信息、甚至说是生路,也就此遭了鬼物的毒手! 梅声一瞬间将305房间内发生的事情都想通了,并展开还原。 季礼先是杀死了江林,随后设计杀死慕容,但杀害慕容的时候出现了意外,被反伤,从此计划败露,杀人行径无法隐藏。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身为资深店员的嗅觉,试图通过其他人的剧本来找出翻盘的契机。 不过,当时的季礼很有可能并没有发现掩盖罪行的机会,反而摸索到了本次任务一直隐藏着的真相!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季礼率先遭遇到鬼物袭击,从而失踪,或许也已经身亡。 同时,由于季礼发现的东西严重影响了任务进程,将后期的到来硬生生提前了一天的时间。 于是在梅声等人赶到案发现场之后,酒店强行终止了本次任务。 这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同时也是当初的真相,那么一切就对得上了。 梅声当即意识到剧本是关键,或许只要找到贺兰、江林、慕容、甚至是季礼的剧本,或许她将会提前完成本次任务。 只是那两个突然出现的、又不该出现的贺兰与江林,让她如鲠在喉。 可苏柳等不及了,她不再静候戴英琪的消息,从房间中走了出来,与梅声一道前往季礼所在的303号房。 首先,二人就来到了那个敞开的通风管道中,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 “季礼的剧本应该就是藏在了这里,他杀死慕容之后就是直奔此地,拿出剧本。”苏柳围着那摊血绕了两圈,慢悠悠分析着。 “他一定是有重大发现,所以拿着自己的剧本前往了沙发上坐下。” 梅声指了指沙发上的印记,和那明显独坐过许久才会留下的血迹,于是继续说道: “所以我猜测,他很有可能是通过贺、江、慕容三人的剧本中发现极重要的信息,才紧急回到自己房间去找剧本对比。” “也正是这样的举动,导致鬼物必须出手将他杀害,而我们的任务也正是因此被中断,因为进程随着他的发现提速了数倍!” 苏柳顺着梅声的推测,继续分析了下来,现在她也明白过来,拿到其他几名死者的剧本,将非常重要! 而转头间,她看到梅声正对着沙发上的血迹,沉思不语。 “你还在想什么?” 梅声皱紧了眉头,开始仔细分析起了季礼这个店长,说实话她并不相信这样的人物会骤然惨死。 最主要的是,从房间内的蛛丝马迹、以及血泊的位置来看,季礼更像是凭空从房内消失了,而不是被残杀。 所以,梅声现在对于季礼是否真的死了,起了严重怀疑! 第二百二十七章 同一个人 “扑通!” 三楼的某个房间棚顶突然传来一声躁动,紧接着一个身形狼狈、来不及调整姿势的男子,从通风管道上应声跌落。 连带着也将铁网砸落,整个人仰面摔在了冰凉的地板之上! 同时,还有一根漆黑色的拐杖,也随之落下。 已经在管道中爬行了半小时的戴英琪,此刻浑身上下沾满了尘土、外加江林尸体的血腥恶臭,早没了先前的清秀书生气。 他倒地的第一时间,就猛地仰起头,喉头有些颤抖。 已然敞开的通风管道里,只有嗖嗖的凉风,庆幸的是并没有其他人影或是极端可怕之物再度出现。 戴英琪看了看地上的那根拐杖,他很熟悉,正是季礼拄着的那一根,他猛地抬起头又看了一眼上方的通道。 脸色变了几次之后,抓起拐杖不敢有片刻歇息,只是看一眼过后,就连滚带爬四肢并用地往外逃窜。 直到这时,他方才看清自己来到了谁的房间。 就在他匆匆跑过之余,他瞥到了床上那具死了一天一夜的尸体,贺兰! 这是他亲手杀害的第一个活人,尸体胸口的那把刀子还没有被拔除,此刻尸身僵硬、面色青灰,看一眼就会让人心生畏惧。 戴英琪心头一冷,赶忙收回目光,惴惴不安地夺路而逃。 这个房间,他再也不会进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刚刚转过头,就发现身边的卫生间门,被从内开启。 他的面前骤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一时间的恍惚,让他险些与那人相撞。 “苏柳?你怎么会在这?” 戴英琪勉强擦过身,没有迎面撞上苏柳,身子半倚在房门之上,茫然又震惊地问道。 苏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像是根本与他不相识一样,就这样擦肩而过,继续走向了卧室。 这种漠视感,更让戴英琪觉得奇怪。 在当前的局势下,苏柳独自一人来到了贺兰的房间,看模样像是在观察什么一样。 但是现在她们又要观察什么? 戴英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猜想可能苏柳与梅声应该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情况,所以才会重返此地。 看着在他眼前越走越远的苏柳,那道背影没错,但总觉得和他认识的苏柳在某些方面极度违和…… 是气质…… 现在的苏柳,看起来和感受起来都泛着一股非人般的冰冷和距离感。 这和梅声的气质有些类似,但就算是梅声都没有如此严重。 戴英琪更觉得面前的苏柳,像是一块冰山下的坚冰,仅仅是靠近就能让人心寒。 “你们发现了什么?梅……” 戴英琪还是想在问问,并且询问梅声怎么没和她在一起,但此话只是说到一半,他就发现前方的苏柳转过了身。 并且,她的手中还拿着纸笔,做出一副正要记录的样子,沉声问道: “什么?你要说梅什么?” 戴英琪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眼前的苏柳绝对不是真的苏柳,脑海中的剧痛又一次袭来。 如果不是那个置幻药物的作用,或许他早就能够意识到不对劲。 他摆了摆手,说道:“没…没什么?” 苏柳闻言,调头就走,但那张黄色的纸上,却已经记下了一个名字: “苏柳!” 戴英琪目送着她的离开,看着她走到拐角处,不由得近前两步,去看她到底准备去哪。 但就是这身影消失的一瞬间,他竟然发现房间内再也没有苏柳的身影。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 不过…… 戴英琪恍惚了一瞬后,开始用头颅使劲地撞了下墙面,同时混乱的脑海中终于恢复了暂时的理智。 而此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他做错事了! 这个苏柳,绝对不是真正的苏柳,很有可能是鬼物假冒的! 而它的目的,似乎是在搜查着什么,并且隐隐地是与剩余店员的名字有关…… 戴英琪往后倒退了两步,紧接着加快速度冲出了房间,朝着305的位置狂奔。 他将苏柳的名字泄露给了鬼物,尽管当前不清楚鬼物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很有可能已经埋下了伏笔。 …… 与此同时,二楼的楼梯上,从一楼上来的梅声,与刚刚从二楼舞厅出来的苏柳碰了面。 二人都看出了对方脸上的失望,寻找剧本的任务,就此失败。 在先前,二人联合在三楼搜寻,无果之后分头搜索一二楼,但现在显然是一无所获。 “每一寸角落我们都找过了,但那四个剧本根本毫无踪影。”苏柳不由得有些泄气,她扶着栏杆长叹一声。 梅声扭过头看了看一楼的位置,她不禁开始猜想,如果换做是季礼亦或是方慎言,这种经过数次任务洗礼的资深者,会如何处理当前的局势。 想到这里,她从怀中拿出了一块染血的手帕,纯白的质地上用鲜血写下了一个字: “季” 季礼的季。 单单是从季礼还有时间留下线索来看,他就不可能会死,否则也不会费尽周折地写下一个完整的“季”字。 这是他们搜查三楼的时候,在季礼所在的沙发缝隙中找到的,十分隐秘。 只是上面留下的信息,却又非常隐晦,根本无从分析。 梅声明白,那是她们缺少最关键的剧本信息,否则一定可以破解这个谜题。 但如果真的等到明天第三幕开启才找出答案,只怕一切都晚了。 “我不信,我们再从头找一次!” 苏柳受不了这种坐以待毙的行径,决定从头再来一遍。 而正当此时,一声呼喊将她与梅声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三楼的楼梯上,出现了一个衣着狼狈、面容焦急的人影,正是戴英琪。 “苏柳,你们快上来!” 这一声呼唤,将苏柳和梅声的目光都吸引而来。 而由于他喊的是苏柳的名字,苏柳下意识地第一个转过头,她茫然的模样全盘落在了戴英琪的眼中。 “戴……” “别信他!他是鬼!” 正当苏柳要喊出戴英琪的名字时,突然之间在三楼的走廊又出现一个身影。 那人,赫然也是戴英琪!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何为剧本 两个一模一样,从外表丝毫没有差别的人,就连头发丝上面沾染的灰尘都在同一位置,那么又该如何分辨? 这两个戴英琪,其中有一个肯定是鬼物伪装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如果正常的任务中,想要辨认一定会花费很长时间和代价,不过此时由于真正的戴英琪早就看破了鬼物的用心,所以反而简单。 正当苏柳和梅声的眼神中露出困惑时,担心这二人真的将名讳报出,戴英琪赶紧走出了长廊,往楼梯方向走了几步说道: “它是鬼物假扮,目的就是骗取我们的姓名!” 这话一出口,那么鬼物就没有了继续伪装的理由,在三个活人眨眼的间隙,它直接原地蒸发。 三楼的平台上只剩下一个戴英琪,正在惊魂未定地看着下方的梅声与苏柳。 苏柳皱了皱眉,她读懂了戴英琪的这句话,但紧接着就意识到,她的名字却已经暴露! 她抬眸看向了楼顶的男人,眼神中透着一份怨恨,事情很明显,就是这个戴英琪将名讳透露了出来。 两女脸色都不算好,缓步走上了三楼,汇合情报。 戴英琪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在衣服上将污泥擦点,将这一路上的见证都说了出来: “通风管道的尽头,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已经回归到了现实世界。 竹马会馆,成为了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特殊空间,但我路过贺兰房间时,却发现阳台外面的景色还仍然是民国的那个大院。 这说明,通过逃跑的方式是不可能终结任务的。” 梅声点了点头,她大致可以猜测出,这是由于本次剧本提前中断引起的现象,并不算很重要。 随后她看到了戴英琪手中还抓着一根拐杖,这是季礼之物,她指了指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刚才事态紧急,戴英琪都险些忘了自己还带来了季礼的拐杖: “我在撤出管道的途中,遭遇到了鬼物的袭击,但我并没有见到鬼物的真身就从贺兰的房间逃生。 我掉出来的时候,这根拐杖也随之掉落,但我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苏柳接过拐杖,仔细地端详起来,不禁问道: “季礼杀死慕容后重伤,但依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段时间肯定是带着它的。 那么也就是说,拐杖出现在通风管道中,其实是在季礼失踪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梅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了这种猜想,不过现在难说的是,鬼物就算是活捉了季礼,又为什么要带着他的拐杖到管道里? 她思考的途中,苏柳开始询问起了关于姓名的事情。 戴英琪一五一十地把在贺兰房间中,见到鬼物的情形详细说明。 苏柳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目前虽然不清楚鬼物为什么要知道店员们的姓名,但一定是不怀好意。 她看向戴英琪的目光也越来越不善,在她看来如果戴英琪能够小心些,或许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虽然现在她并没有遭遇危机,但谁知道过不了多久,是否就会因为这个伏笔而死! 戴英琪脸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多了,他的状态更差,这让他已经无法顾忌苏柳的眼神,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们觉得通风管道中的鬼,和伪装成店员的鬼,是同一只吗?” 就在气氛沉寂下来之时,梅声犹豫了许久,提出了一个问题。 苏柳思考片刻后,将目光投向了戴英琪,这个问题只有他有资格回答。 戴英琪见到提问,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最终坐到了地上: “肯定不是,通风管道中的鬼带着强烈的杀意,而伪装的鬼你们也看到了,其实它并没有动手的打算,最起码现在没有。” 梅声也是如此去想的,事实上也许不是伪装鬼出现在了贺兰房间,现在的戴英琪只怕已经被管道中的鬼杀死了。 “但看起来这两方的鬼物,都与本次任务有直接的关联,那么到底谁才算做是任务之鬼呢……” 从历来的任务来讲,一般只有任务之鬼才会对店员造成最直接最强劲的威胁。 “而且,我们之前在楼道内听到的对话声,又到底从何而来……” 梅声一直没有放下这个让她耿耿于怀的疑问,这一次苏柳给出了回答。 “或许,当时门外的两个人,就是伪装鬼在假扮的……” 戴英琪看着二人的交谈,知道现在思路陷入了僵局,最终咬牙自爆: “我……其实我在第一夜的晚上,就看到了鬼物……” 这一句话,让梅声与苏柳的目光登时聚焦在他的身上。 梅声尤其惊讶,因为她一直与戴英琪同床共枕,可是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异动。 不过作为本次任务剧本中的策划者,她当然看出戴英琪与贺兰之死有些关联,那么他说的鬼物…… “是我动手杀死了贺兰,也就是剧本中的林贺,在离开他房间之后,我却又一次见到了贺兰的鬼魂! 只是它并没有对我出手,同时表现的模样也和正常人无疑,那种感觉就像是先前见到伪装的苏柳一模一样!” 苏柳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在他们的身边其实早就出现了鬼物,但她却根本没有察觉。 而戴英琪紧接着的一句话,却让她更加吃惊。 “事实上,在我们所有人相聚于贺兰房间时,那只鬼同样也出现了,就在房间之中我们的身边,但似乎能够看到它的人,只会是凶手…… 就比如我和江林,季礼由于隐藏的太好,当时我没看出来,但现在知道他应该也看到了。” “等等等等!不对不对!” 梅声打断了戴英琪的叙述,她越来越觉得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很多东西都对不上了。 “我们的思路错了,或许我们见到的贺兰、苏柳、戴英琪全都不是鬼物伪装的!” 此话一出,苏柳和戴英琪顿时大惊,他们有些跟不上梅声的思路。 但梅声却不管不顾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他们是鬼物伪装的,那么就不可能出现两两一对在走廊中交谈的情况,这完全说不通。 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其实并没有鬼去伪装店员,它们都扮演的是自己。 比如,我们七名店员、同样就有七只鬼来对应身份。” “我没听懂。”苏柳皱着眉头打断了梅声的叙述。 “这或许是一个颠覆性的猜想,完全打碎了固有的思维逻辑。 那就是,林贺、江贤、梅无声、戴易、慕容、流苏、季先生,这七个角色就是七只鬼! 它们是真实存在的,我们看到的那些模样一致的鬼魂,就是剧本中的角色! 而我们这些店员,分别扮演着它们,表演了一出戏剧,所以名为剧本杀!”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人鬼反转 梅声的猜想,将事情推向了另一个无法预料的极端境地。 “七只鬼?你……你开什么玩笑?” 苏柳心中一万个不信,她虽然只是一个新人,但也在进入酒店后拼命与潼关等人钻研。 现在仅仅只是二星酒店的层次,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众多的鬼物! “复数鬼魂,是会出现,但应该绝对不会有七只这么夸张……”戴英琪在一边皱着眉头,他没明说,但也在表达自己的否认。 但梅声依旧没有理会他们是否相信,而是继续举出例证。 “从剧本最开始,只有凶手才能看到死者的鬼魂,但它们却并没有杀人的举动。 这也就意味着,其实这些鬼,并没有直接动手的能力,最起码大部分是没有的。 比如我们见到的贺兰、江林、苏柳和戴英琪,不…… 它们应该分别是林贺、江贤、流苏和戴易,因为它们本就是剧本中的角色。 而现在剧本出于某种原因骤然结束,我们不再扮演这些鬼魂,所以……它们真实出现了。” 梅声的高谈阔论,将这个猜想推到了更加无法辩驳的程度。 同时,苏柳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个设想,在她看来如果真的要这么算,那么任务就没法去做了。 “那么,按你所说,今天我们在走廊听到的林贺与江贤对话是什么意思?” 当时走廊里,这两只鬼谈论的内容还历历在目。 “就剩我们几个了,事情该结束了吧?” “当然,就等天一亮,我们也就解脱了!” “是啊,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而现在如果按照梅声的这个推论,这个始终没能弄懂的对话,却已经有了答案。 同样,这个答案,很离奇! “那是因为,第三幕的投票环节,其实是鬼投人!” 梅声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将一切想通,这个逻辑思路就完全对应上了。 但带来的却是苏柳与戴英琪目瞪口呆,久久无法言语。 这个结论太过震撼了! 一场剧本杀,活人扮演的角色竟然是鬼物,而最终的投票,竟然会是鬼物给活人投票?! “你……这……” 苏柳的大脑飞速旋转,她一直认为自己比一般人聪明,但此时却仍然迟迟无法消化这个结论。 可找遍了记忆的每个点,却都找不出半点证据来辩驳。 “那么就是说,天一亮,那些鬼魂就会开启投票,而它们先前观察、搜寻、试探我们的真实姓名,其实是为了……” “没错,它们就是想用投票的方式,来将我们淘汰出局,也就是死!” 梅声将散落的发丝绕过耳后,清清冷冷地说道,她的脸上看不出焦急。 但苏柳坐不住了,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活人,但只有她的名字已经落在了鬼物手里。 也就是说,明天的投票,她第一个就要死! “那怎么办?我们该如何行动,现在距离天亮只有不到五个小时了!” 但是此时此刻,却没有人能够回应她,只是戴英琪满脸懊悔与自责地看着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就算是梅声,她提出了这个猜想,但同样对此也找不到应对之策。 反之在这最后的五个小时里,她要做的也不仅仅是彻底保留姓名。 梅声又一次将季礼留下的那块手帕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上面歪歪扭扭的“季”字,已经有了模糊。 她总觉得事情不会是如此简单,鬼投票这个事情就算是盖棺定论,可是他们直到现在仍然不清楚另一只鬼的身份。 通风管道中的那只鬼,它又是谁? 季礼就是被它“杀害”,直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同时戴英琪的经历也代表着,其实它才是本次任务真正的杀人鬼。 也就是说,好像那些剧本中的鬼物,必不可能将所有人全部杀死。 那么剩余的活人,就要交给那只杀人鬼来进行残杀。 现在来看,它才是本次任务的真正鬼物…… “季礼…你留下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 剩下的几个小时里,三名店员都挤在三楼苏柳的卧室之内,确保每个人都在对方的视野之中。 自从前不久时,有一个和梅声相貌一模一样的女子出现后,没有谁还质疑那个鬼投票的结论。 梅声的想法是,现在他们能做的事情已然不多,还不如确保不会再多有一人的姓名暴露,为接下来的投票阶段多保留一份火种。 等到投票开始,到底这个形式要如何进行,又怎样进行,他们需要随机应变。 只有等它开始,才可以应对。 至于梅声一直心心念念的剧本,现在也断了念想,她知道通过搜寻不可能再获得了。 这些剧本,要么在那些角色鬼物的手里,要么就在杀人鬼的手里。 昏昏欲睡的黎明,在漫长的等待中将至,门口不时有脚步声传来,有时还不止一个。 戴英琪的脑子逐渐恢复了大半的清明,但后遗症仍然明显,就是他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还会有眩晕模糊的症状。 梅声的面前摆放着季礼的拐杖,闭目眼神,位于房间的角落中背靠着墙,像是在养精蓄锐。 只有苏柳不停地在房间之中踱步,她很焦急,隔几分钟就看着手表。 此时距离八点半,第三幕开场已经越来越近,仅剩一个小时,这或许也是她的最后一小时了。 她看着缩在沙发一角的戴英琪,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她绝对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渐渐地,她萌生了一个恶毒的想法,当这个想法产生的那一刻,她扭过头暂时将心头的想法收了起来。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混乱,又在短时间内立马消散,那些鬼物离开了。 时间,也到了。 “第三幕投票阶段将在五分钟之后开始!” 一声冰冷的呼唤在三名店员的脑海中出现,阳光照耀在几人的脸上时,结束的时候也到了。 梅声第一个站起身,像是赶时间一样,立马朝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想要反败为胜,我们必须要弄清楚投票的形式到底是什么,赶紧去!” 投票的地点,位于一楼的餐厅,就像是一切有始有终,晚宴从这里开始,也将在这里结束。 梅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和自己相貌完全一致的女子,它应该叫做梅无声。 那些角色鬼物的落座就和当初晚宴的排序一模一样,不过林贺、江贤与慕容三只鬼,看起来极为悠闲。 好像是由于已经有三名店员身死,他们已经达到了某种目的,投票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反观梅无声、流苏和戴易三只鬼,它们严阵以待,面前摆放着一张纸和一支笔,这应该就是用于投票。 当三名店员出现在餐厅之时,这三只鬼也第一时间将目光投来,眼中暴露了贪婪的本性。 人与鬼对视、人演戏、鬼投票,这本身就足够诡异了。 然而令梅声更加猝不及防的是,她赫然发现了一个更加诡谲的情况。 在这张餐桌上,根本没有季先生的鬼魂! 季礼消失了、季先生也消失了! 第二百三十章 真鬼假鬼 第三幕就要开始了,六只鬼就在餐桌上盯着突然出现的那三名活人,眼神不善。 现场呈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情况,这六只鬼里有三人和三位店员长得一模一样,从头到脚都找不到半点区别。 如果非要说哪里不同,那么就只有情绪上的变化。 梅声在此时依旧保持着极度的理性,她在观察着这几只鬼到底有没有破绽。 戴英琪惴惴不安,但还算冷静,他已经先梅声一步绕到了餐桌的后方,从不同的角度看着鬼物。 苏柳是最安静的,自打她来到此处就动也没动,一直将目光盯向与她相貌一模一样的那只鬼,它应该被叫做流苏。 林贺、江贤与慕容,这三只鬼单单是从表面上看,就知道这几位已经置身事外。 它们的面前也并没有摆放纸笔,这说明它们并不参加本次投票。 那么,事情的关键就落在了那三位投票鬼的头上,到底该用什么方法,阻止这些鬼物的投票成为了关键。 梅声将头发向脑后拢了拢,将目光从鬼物移到了那几张纸笔上面。 这看起来就是一些普通的笔记纸,微微有些发黄,平放在桌面上显得很轻薄,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远。 纸张旁的是黑色圆珠笔,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最终梅声还是觉得从笔记纸上面做文章比较好办,也最有可能,比如把这些纸张摧毁掉,是否投票仪式就会陷入瘫痪。 不过,这种做法也一样有可能会被判定为破坏任务规则,将会被酒店惩戒而死。 梅声想到这里,将目光落在了苏柳,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前去试探,那么就只能是她。 毕竟,现在苏柳的危机最大,一旦投票开始,她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虽然,投票阶段从现在来看,只有被知晓真实姓名的人才会中招,不会梅声不能不多考虑考虑。 “你们说,店长到底会有多特殊呢?” 就在这时,戴英琪从餐桌边缘探索归来,满头虚汗,他胆子本就不大,从鬼物身边溜达了一圈,早就心惊胆战,好在坚持了下来。 他回到之时,就对着梅声等人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由于目前不清楚,季礼的名字是否也可说出,所以他选择用店长这个称呼来代替。 “你看它们面前的投票纸,是一片空白,待会投票的问题应该会逐一出现。 按照正常的剧本杀流程,它们该会投什么?”梅声目光没有离开过那些纸,目不转睛的问道。 “首要问题应该是问本次杀人案的凶手吧?”苏柳如是说道。 梅声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但具体指的那起杀人案呢?林贺的凶手有很多、江贤与慕容的凶手是同一个人,这要怎么投?” 这个问题,难住了另外两人,他们忽然感觉投票仪式似乎并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梅声开始缓缓围着餐桌踱步起来,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猜想,也不顾这几只鬼物的目光,镇静分析道: “如果要我去猜,我觉得投票的问题应该是站在鬼物的角度来提问。 但其实问题与答案,都不重要。 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三只鬼来投票,而在这时终止了剧本,我猜应该是指此时此刻已经达到了鬼物的目的。 也就是说,三只鬼的投票对象,就对应着我们三人。 剧本杀,是一场秀。 由那只杀人鬼一手导演,我们是表演者,但其实这些鬼也是表演者。 我称这几只鬼为‘假鬼’,它们的把戏在那只真鬼面前只是玩笑,这些鬼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用我们来代替它们的位置! 店员,在这个剧本中是假鬼的替身,以死亡的方式彻底完成过渡,顶替它们成为假鬼,沉沦在剧本之中!” 就在梅声说完这一连串话的时候,梅无声、戴易与流苏这三只假鬼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但具体到底在聊什么,即便梅声离得非常近,可却也听不清楚,现场因为她的一番话陷入了混乱。 就在这时,站在苏柳身边的戴英琪问道:“那么店长呢?” “我们扮演的是假鬼的身份,那么你说真鬼,又有谁扮演?”梅声轻描淡写地瞥了戴英琪一眼,幽幽说道。 戴英琪顿时目瞪口呆,他的头脑不慢,一点即透: “店长,抽到的是真鬼本!” 戴英琪脑海中不住响起了轰鸣声,怪不得季礼一直以来行动诡异,在发现重大突破之后,就彻底从房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绝对是没有死,而是因为当演绎剧本到了某一程度之时,抵达了契机。 季礼消失,其实是因为他…已经化鬼! 不,这个说法并不准确,严格意义上来说,季礼应该是完全被剧本操控,彻底进入真鬼的角色之中! 梅声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已经离生路很近很近了,最起码当前这个投票危机,她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不过,她还需要去继续观察投票进行的模式。 这个想法刚刚闪过,紧接着她就看到桌前的六只鬼同时气息一变,尤其是对应店员的那三只鬼,更是严肃至极,面如冰霜。 梅声不禁上前几步,看向了那些投票的纸张。 那三张纸上面凭空浮现了第一个问题:“11月10日晚宴开始,第一个脱离众人视线,展开谋杀运筹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在店员们的角度是显而易见的,正是江林。 不过对于这些假鬼来说,它们需要通过贺兰死亡现场的调查,来推断出是谁最先施展谋杀。 这也是当初林贺这只假鬼,一直在案发现场观察和搜证的原因。 但其实对于假鬼们来说,这些问题并不重要,它们需要替身来取代自己的角色位置,从而解脱。 所以三只投票鬼,同时拿起了圆珠笔,毫无思考的时间,就准备写下“苏柳”两个字。 一旦这两个字写下来,根本不需要去考虑是否正确,苏柳这名店员将会彻底从剧本杀中出局,从而成为替身之一。 但当那两个字,只写下一个“苏”字时,始终处于观察中的梅声,突然动了。 她没有任何顾忌,直接从鬼物的背后出手,目标直奔那些投票纸。 她的想法是,将投票阶段彻底叫停,她相信自己猜的没错,这场剧本杀真正的主持者其实是那只真鬼。 真鬼,一定是与酒店合伙组了这么一个局,虽然名面上是酒店终止剧本,但这也是真鬼的意思。 所以,她的行为并不算是违反任务规则,她只是违反了真鬼的规则。 那么,现在阻止投票,其实是将真鬼引出来而已,只有引出来它,才能彻底进入最后阶段。 但梅声的行动展开,可却并未抢到投票纸的同时,另一边一直以来一言不发的苏柳,却先开了口。 苏柳的眼神中流露疯狂,骤然冲到餐桌的位置,指着最近的那只鬼,撕心裂肺地喊出: “你们三只鬼,只有我一个名字不够! 现在我给你们三个活人姓名,放弃投我!” 第二百三十一章 纯灰之瞳 任谁也想不到,苏柳一声不吭地竟然憋了这么一个恶毒的想法,甚至就连那几只假鬼都有些意外,落笔的手停顿下来。 三个名字,这里除了苏柳之外,还能凑出三个人吗? 梅声稍加思索之后,眼前一亮,的确有第三人,那个人就是疑似完全被剧本操控,化身真鬼的季礼! 其实如果能够让这些假鬼去通过票选的方式,直接投了季礼,那么事情反倒简单了许多。 一旦这些假鬼真的如此做了,那么显然会将投票仪式推向万劫不复,甚至会将真鬼季礼彻底引出来,杀戮全场。 现在为止,真鬼之所以一直没有现身,不外乎就是想要通过几只假鬼就将店员们团灭,从而摆脱掉被关押进酒店的结局。 如果真的能够如此做法,那么梅声当然十分乐意,真鬼被中断投票的怒火,不会发泄到他们头上,要杀死店员,也要在吞噬掉这些假鬼之后。 那样一来,就最大程度上的拖延了找寻生路的时间。 不过…… 转瞬之间,梅声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因为苏柳给出的名单中,一定也有她的名字。 这些假鬼先投谁,根本说不好,万一写的第一个不是季礼,而是她的名字,那就白忙活了。 最主要的是,梅声到底是经历过任务的洗礼,尤其是她第一次任务就是堪比三星酒店层次的京都任务。 在那次任务中,她对于鬼物的诡谲与阴邪,早就有了极深的印象。 苏柳想要和鬼物交易,无异于是自寻死路,很有可能这几只鬼根本不会投给那个陌生的名字季礼,反而是先把他们投出去。 那么就绝对不能让苏柳泄露出名字来! 梅声被发丝微微挡住的眼眸里现出凶光,本来是想留下一条人命,在待会儿面前真鬼时,多一份战斗力。 但现在看来,苏柳是留不得了。 不过她的距离与苏柳明显有不远的差距,以至于本就聪慧的苏柳第一时间就先确保了自己的安全。 苏柳眼见鬼物手头的动作有了停留,赶紧绕开了餐桌,与梅声对面僵持着。 “我可以先给你们一个名字!” 戴英琪在一旁将一切看的太清楚了,此时站在一角在两女的身边来回扫视,他心急如焚。 苏柳这个女人疯了,她不想去死,但却要将所有人拖入深渊! 鬼物那狰狞与善变,岂可与之交易? 苏柳更像是一个被死亡与恐惧冲昏头脑的蠢笨之人,直到现在她脑海中除了要活下去那一个念头,再无顾忌! “她!她的名字叫做梅声! 梅是话梅的梅,声是……” 她还在梅声的对面疯狂叫喊着,早没了先前的妩媚和美感。 却不知道,在场的第三人,戴英琪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背后,在梅声两个字即将被她全盘透露之前,送出了自己的刀子。 这也是,他进入酒店之后,一场任务亲手杀的第二个人,杀的全都是他的队友。 苏柳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把匕首插进了她的后心,再没了说话的力气,心脏的骤停让她满面扭曲。 她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扭过头,看到的是戴英琪那张不忍而又痛苦的脸,最后含恨而亡。 戴英琪不愿意杀人,杀死贺兰是剧本的要求他不得不做,杀死苏柳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梅声。 他觉得自己能够帮到梅声的地方少之又少,现在只能做些肮脏的事情来表示自己的作用。 幸好,由于投票写字的方式,就算是知道了姓名,但并不知晓具体是哪个字也没有太大影响,毕竟梅声这个名字,还是十分独特的。 现在事情陷入了僵局。 三名活人中,唯一被知晓姓名的苏柳死去,剩余两人都不知道姓名。 “我们…还该怎么做?”戴英琪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飞快赶到梅声的身边问道。 梅声看了眼他手上的血迹,事实上她也不清楚该怎么去做,她将注意力放在了三只鬼的身上。 现在投票仪式陷入僵局,那三只鬼也停下了手头的落笔,不过它们并没有像梅声预想的一样,继续开始讨论。 而是挺直了腰板,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仿佛时间出现了定格一般。 空气的氛围有了一丝凝固的迹象,一种不安的情绪正在活人的心底躁动。 梅声顺势抬眸,看向了棚顶的那盏琉璃灯,璀璨的光芒下她的视线有一种恍惚之感,同时危机也酝酿在了心头! “跑!” 她的第六感浮现,冥冥之中她察觉到一股极端的恶意正在向此地靠拢,如果再逗留下去,只怕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戴英琪尚未有所反应,就被梅声拉着胳膊,带离了原地,他看着梅声那张侧脸,心中的异样感越发强烈。 剧本的影响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大,尤其是对于他来说。 那虚无的妻子身份,过往两天两夜的谈笑声与关怀声在他的耳边浮现,梅声扬起的发丝有一些缭绕在他的脸庞,有些痒。 戴英琪,就这么被梅声拉着狂奔,离开了一楼的餐厅,奔向二楼。 而梅声没有留意到身边男子的异常状态,只是在视野消失的那一刻,她回过头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她太熟悉了,代表着沉稳与庄重的漆黑中山装穿在那人的身上,凸显了一种另类的阴暗气息。 长长的发丝随着他每一步的落下,都在空中飘扬,他的腿还是瘸的,也没有拄着拐杖,但他的右手下仍然有一样东西支撑着前行。 那是一根人骨…… 简单的一次回眸,让梅声惊魂动魄,她惊讶地发现,成为真鬼的季礼,竟然与他本人气质并没有太多改变! 或许,季礼一直所带着的幽暗气息,更好地与鬼物的阴气完全融合,看起来丝毫没有违和感。 只是她发现,季礼的形象有一点是不一样的。 他原本那头漆黑色的长发直到腰部,而现在却已经垂到了脚踝。 一声不知道到底如何形容的嘶鸣骤然传来,一楼中竟然传出一种非人般的惨叫,响彻三声,再没有动静。 当活人全部离开此地,一楼骤然一空,假鬼也消散。 季礼站在灯光里,只有乌黑的长发与苍白的面孔,站在原地轻轻舔了舔嘴角。 这里只剩下一只鬼,那是真鬼,季礼。 此时的他,拄着那根人骨拐杖,在灯火璀璨下,气势滔天。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两只瞳孔竟然呈现了极端而纯粹的灰色,再没有半点漆黑!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李一、季礼 世界安静得过分,一楼之中连心跳声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一场任务,天海酒店第七分店的一场普普通通的二星任务而已。 只不过,由于季礼这个人的特性,又在某种意外的加持下,竟产生了就连酒店都猝不及防的变故。 此时此刻的季礼,站在灯光最明亮之处,除了头发长了尽一半之外,表面看去和以往没有丝毫不同。 只不过,缭绕在他身边的那股气质与以往截然不同。 过去的季礼,更多是透着一股幽暗的阴柔,谁盯上那双眼睛就会像是看着一个无底的黑洞,深邃且神秘。 但现在的季礼,通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抵挡的强势,气场极为强大,尤其是他拄着的那根人骨制成的拐杖。 明明是极为灿烂的灯火下,可那通身纯黑色装扮的季礼,却看一眼就让人生畏。 甚至,就连那几只假鬼,都在一个呼吸间就尽数被抹杀掉。 这,已经不是一个二星普通鬼物能够做到的事情,最起码不会如此轻松! 此刻的季礼,已经与潼关印象中的那个季礼形象完全一致,眼中的漠视感却变得更浓郁。 那双引人注目的灰色瞳孔,或许是一切变故的源头。 因为,现在占据身体的不是季礼、更不是本次任务的那只真鬼,而是灰色灵魂! 抽到真鬼本,说不好是季礼的幸运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他几乎不会有被鬼物杀死的机会,因为他在本次任务本身就扮演了一只鬼。 理论上,季礼和鬼物是一体的。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季礼体中那最为诡异的灰色灵魂,竟然提前觉醒。 甚至将真鬼几乎完全吞噬,差点压榨了个灰飞烟灭,如果不是由于天海意志的存在,只怕灰色灵魂不会留下分毫。 灰色灵魂,在现在成为了季礼,它才是主导者。 灰色灵魂将目光落在了通往楼上的楼梯,但却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反而是盯上了会馆的正门。 似乎…此时此刻的他对于楼上正在逃窜的梅声与戴英琪,丝毫不感兴趣,他想离开这里。 一楼没来由地刮起了一阵风,餐桌旁的灰色灵魂却已经消失不见,再出现已经来到了会馆大门。 他熟练地伸出左手,轻轻握在被数道铁锁关闭的大门,微微一用力,整道大门连同那些玻璃板尽数碎裂。 一道强烈的飓风,摧毁了大门,但那些碎玻璃仿佛有意识一般,完美地从他的身边飞过。 灰色灵魂目光轻松地看着这一切,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垂在脚踝处的发尾摇晃了一下。 然而就在他即将迈出脚步的那一刻,忽然锃亮的地板上出现了数道血红的字迹。 “任务还未结束,务必请回。” 这个口吻,季礼本人很熟悉,不过现在占据季礼身躯的灰色灵魂也很熟悉。 只见他停住脚步,冷冷一笑,从口袋中拿出了烟盒,为自己点上一根烟,贪婪地吸食了一大口,就将香烟弹飞。 金属打火机,在他的左手五个指背翻转,他的左手很灵活,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我和你早已无关,我渴望自由已久,我想看看这个世界。” 灰色灵魂看着那行字微微摇头,他似乎与天海意志相当熟悉,但就算是天海也留不住他。 “我们的关系,自地狱里扎根,直到永生永世,你无法摆脱我。 现在为时尚早,回到正确的轨道,日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是天海酒店意志的第二句话,很难想象它为什么可以有人性一般进行对话。 它又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但它的神秘,同样也证明了灰色灵魂的独特。 灰色灵魂看着外面的世界,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种怀念与欣赏,可他还是选择往后倒退了半步。 不过再此之前,他为酒店留下了一句话。 “如果你不守信用,我会选择成为季礼。” …… 此时距离山明市隔江跨海的京都,乱葬岗。 四周数不尽的打着白幡的恶鬼,俨然形成了规模庞大的鬼潮,将此地唯一一道孤坟团团包围。 一道荧光色的屏障,像是一只大碗扣在了坟包四周,点点荧光阻挡着那一只只试图闯入其中的鬼物。 这道孤坟空地上,正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是那个在几天前出现过的斯文中年男人。 他的眼镜四分五裂地摔碎在了头颅旁,最狰狞的是他的一双眼睛也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空空的眼窝。 休闲装男子,盘坐在那尸体旁,每有一只鬼尝试突破,荧光炸裂的时刻,他就会吐出一口鲜血。 此时在他面前的泥土,已经完全被血污浸透,而他也俨然即将崩溃,身子已经开始打晃。 这个时候,他只能将恳求的目光投向那个踩着坟土之上的男子,嘶吼着。 “店长……店长……” 清澈的月光洒在那个黑衣店长的脸庞,如刀分明,朗若星辰。 店员的苦苦求救,他置若罔闻,岿然不动,紧紧地闭着双目,没有理会休闲装男人的哀求,也没有理会四周庞大的鬼潮,像是陷入了长久的安歇,置身事外。 当荧光屏障的东南一角出现了破碎的迹象,一只恶鬼钻进了孤坟的范围内,休闲装男人身子顿时一歪。 一大口鲜血再度从他的喉咙中喷涌而出,他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再没有抵挡能力的他,只能一步又一步爬到黑衣店长的脚下,用沾血的手掌抓住了店长的裤腿。 “我错了、我错了,我们不该将罪物隐瞒不报,求您大发慈悲,救我一次救我一次!” 忽的,一只黑鸦从遥远的天空缓缓飞回,无视了荧光屏障,落在了黑衣店长的肩头。 闭目许久的他,此时终于睁开了双眼,但对于身下泣血渴求的店员,看都没看一眼。 而是听着那奇异黑鸦的鸣叫,读出了一些信息,继而将目光眺望到了东方。 那深邃而神秘的眼神仿佛横跨了时空,看向了山明市的一处独立于世界之外的会馆。 那里,叫做竹马会馆。 “季礼,你我见面的时间再度提前,千万别让我失望。” “李一!李一!” 休闲装男人的身上已经爬满恶鬼,他的血肉正在被疯狂刮分,但他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衣男人,狠狠地叫着他的名字。 “李一!今日你如此对我,来日必有人如此对你!” 黑衣店长、第一分店店长、那个事事第一,就连名字都要做第一的男人,此刻终于将目光投向那群恶鬼中残存的生命。 李一轻轻地俯下身,语气冷淡而又随意,只说了一句: “谁敢?” 第二百三十三章 死路已至 位于京都遥远的山明市,此时那个叫做竹马会馆的场所里,事情仍然没有结束。 没人清楚第一分店的李一是如何知晓季礼发生了意外,他又为何说见面时间的提前。 但这里,的的确确产生了变数。 最起码,已经逃往了三楼的梅声心里是这么想的。 此时距离季礼这只真鬼出现,到投票终止,再到她和戴英琪躲在三楼的房间里,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可蹊跷的是,为什么已经过去这么久,鬼物还是没有追来! 梅声在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思考现在鬼物已经现身,大部分迷雾都已揭开,但是生路究竟在哪里? 她一次又一次地拿出那块手帕进行翻看,上面只有一个季字,那么在出事之前,季礼究竟会留下来什么提示会与这有关。 可是截止到目前位置,她对此仍然猜不出头绪来。 不过,却也想到了一个有可能成为生路的设想,那就是消失的剧本。 梅声想到这里,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剧本,她一直将其随身携带,以备不测。 现在翻开那些剧本,她惊讶地发现剧本上的文字已经尽数消失,成为了一个空白本。 这一个意外之事的出现,让她心中一惊,赶紧招呼身旁紧盯着门口异动的戴英琪。 “你看看你的剧本有没有变化?” 戴英琪的精神已经保持着高度紧绷,被梅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也迅速做出反馈。 他没有顾忌,直接将剧本拿出后就丢给了梅声,随后继续盯着门口的走廊。 梅声接过剧本,没多说什么,翻开一看,戴英琪的剧本也已经成了一片空白。 这也许说明,现在剧本已经作废,就连那些角色鬼物都死绝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进行剧本了。 而梅声的另一个角度生路,其实就是本次任务的罪物。 因为,从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缺了季礼这根线,再想找到突破口已经小之又小,除非查出手帕的秘密。 但现在时间和头脑对于梅声来说,做到这一点都有些吃力。 所以她想找到一个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来完成本次任务,那就是罪物。 截止到目前,这次任务始终没有出现与罪物类别相仿的道具。 一般来说,任务中的罪物是有迹可循的,可以通过任务中的线索和形式来区分和辨认。 就像是上次京都任务中的提线鬼面具。 那么以此类推,如果这次剧本杀任务,真的有什么东西可能会算作罪物,或许就只有一个…… 剧本! 但梅声想到这里,却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死循环,她如果可以找到剧本,只怕就可以找到生路。 那么也就是说,生路其实和罪物,是一体的,最起码是十分紧密的。 梅声有些费力地将剧本收回包内,既然本次任务的罪物大概率会是剧本,那么现在重要的就是找到其他几个人的剧本到底藏在哪里,否则就只能等死了。 苏柳不可能拿到剧本,如果她有的话,不可能不在临死之前使用,还去苦苦哀求鬼物。 而贺兰、江林、慕容和季礼,他们四个人的剧本都不好说。 因为前三者,是被季礼以活人的力量杀死,就算使用罪物也是无用。 而这四个剧本,都曾经落在季礼手中,但随着他的遇难,剧本彻底失踪。 不过应该不会在鬼物的身上,在离开一楼时,梅声仔细看过,季礼身上身无长物,也没有地方装整整四份剧本。 那么这些剧本,就一定是藏在某个位置。 “梅小姐……我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就在梅声站起身,沉思下一步该作何打算的时候,门口盯梢的戴英琪突然悄声说了这么一句。 听得出来,他十分不确定,或许只是一个幻觉,但他不敢心存侥幸。 “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身体很凉很冷,我特意伸出手感觉了一下,并没有风,可总觉得有风在往我的身体里钻。” 戴英琪将房门关上,朝着梅声紧走了两步。 他们此时位于三楼的302号房间,一旦有警就会从阳台上跳下去逃生。 不过任务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不可离开竹马会馆,但梅声觉得没明说,或许就意味着他们根本就不可能逃出去。 但事已至此,她还是想要试一试。 梅声听着戴英琪的话,这虽然更像是一种自我紧张的幻觉,不过还是留了神,在他的身上仔细看了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她惊愕地发现,戴英琪腰部的衣服竟然出现了齐整整的断裂。 那一身原本笔挺的西装,竟然从腰部附近,像是被一把刀子笔直地切割开来,划出了一条线,衣料不知何时已经敞开。 怪不得戴英琪会觉得此地无风,可却有风在往他身体里钻! 而当她意识到这一幕的时候,戴英琪终于感受到了疼痛,那把无形之中的刀刃,已经彻底切开了他的衣服。 并且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他的腰部四周,开始出现一条细线,红红的血珠微微渗出。、 这在阳光大盛的阳台处,极为显眼。 梅声再也没有犹豫,直接一把拉过戴英琪,两个人纵身从阳台跳了下去,落地点就是楼下的草丛。 那里她已经事先扔下了床垫,确保跌落后仍然有能力继续逃窜。 空中的二人相互搀扶,在视线变换,风声鹤唳之时,梅声强迫自己睁开双眼,时刻紧盯着当前的环境。 地面越来越近,梅声已经选好了下一步的撤退方向,可当她做好坠落的准备。 她的脚尖接触地面之时,场景却骤然发生变化! 梅声与戴英琪,从三楼的阳台跃下,却根本没有抵达竹马会馆的园林,反而周围的一切显示他们抵达的是一处楼梯平台。 “这……这是……” “二三楼的楼梯平台!” 戴英琪惊诧地看着梅声,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非凡的灵异力量,双腿都有些发抖,难以置信。 梅声心底一沉,她明白这是鬼物的力量,那么逃出这栋楼都不可能,接下来又该往何处去。 她脸上没有表示,可早就心急如焚,生路遥遥无期,毫无头绪,可鬼物却已经追上门来! 这个想法刚刚消散,忽然之间她就觉察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气息。 那是死亡与绝望傍身凝聚出的可怕磁场,这独属于鬼物! 季礼的身影,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但他却已经不再是个活人,而是成为本次任务的鬼物。 他的瞳孔,却不一样了,灰色重新回到了半瞳的模样,只是周遭散发的灵异力量磅礴且混乱。 这说明,季礼现在成为了真鬼,却摆脱了灰色灵魂的主导。 而他出现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张开左手,面朝着梅声。 梅声只觉得一股让她升不起任何抵挡能力的力量遏制住了她的行动能力,让身躯不受控制地朝着季礼飞去。 她的手死死地抓着口袋中的罪物,那是她唯一的罪物,香水瓶,可这是一个辅助性罪物,根本不能抵挡伤害。 生路没来,死路已至。 然而就在这时,她陡然感受到来自侧方的巨大冲击力,肩头酸疼的时刻,她整个人摆脱了来自真鬼的操控之力。 在楼梯上打着滚向下疯狂跌落。 是戴英琪,顶替了她的死路,主动撞上季礼的杀人之举! 第二百三十四章 预言成真 季礼,现在已经成为了真鬼,这场任务中的唯一鬼物。 他拥有执掌生死的权力,虽然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半点自我力量。 虽然这只真鬼的灵异气息已经被灰色灵魂吞并了绝大多数,但它仍然是一只鬼。 就算是最低级的鬼物,也不是活人可以对抗的,能逃已经不错。 梅声现在心中一万个不甘,如果现在她此刻掌握的是一个对抗性罪物,哪怕是特殊的功能性罪物,都不会如此被动。 可偏偏她只有一个辅助性质的罪物,尽管效果非凡,可却需要另外罪物来搭配使用,否则就是凭白给季礼送去灵异扩张。 戴英琪到底是在生死一线之际,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此刻他被季礼那只五指分明的手掌捏住了脖子。 惊恐万分的眼神中,还有一丝希冀。 用自己的命去换梅声的命,这种决定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其实他本人也无法解释。 他只知道,当梅声那张绝美的面容出现绝望,柔顺的发丝被风吹乱那一刻,自己心痛如刀绞。 戴英琪还有理智,他知道自己是被剧本所影响了,这种影响已经扎根在了他的脑海深处,记忆的角落,挥之不去。 但他还是选择顶替梅声,做了鬼物的掌中之物,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他的头微微撇着,目光看向的是那条逃生的楼梯。 梅声获救了,她一路从三楼跌倒了一楼,遍体鳞伤,半边脸都是淤青,可还是十分美丽。 戴英琪的眼角因为窒息流出了一行痛楚的泪水,他看到梅声得救之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那么转身离去。 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梅声此时内心十分火急,她一路逃窜知道时间不多了,在这时她重新将那块手帕拿了出来。 这个线索,截止到目前仍然没有用上,在冥冥之中她认定了这就是最终的突破口。 因为,她已经别无选择。 一楼的空间其实是整栋楼里最大的,其内有多片区域,之前一直长待的餐厅只是其中之一。 梅声茫然无路,她看到了会馆门口那已经破碎的大门,离开这里只要她一个念头。 可就算离开之后,季礼杀了戴英琪后,也会继续追杀她,并且除了会馆内部,她不相信剧本还能出现在其他位置。 那块手帕,在梅声的手中翻来覆去地查看,可是血污已经基本将雪白的质地全部浸染。 除了那个字,几乎看不出其他线索。 梅声揉了揉下颚那里被摔肿的脸颊,仔细回想了一番从任务开始后,他们经历的一切。 晚宴开始前的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计,那么晚宴本身有没有透露出一些线索。 事情的关键,还是在餐厅。 梅声第一时间没有想出头绪,但还是选择先前往餐厅的方向。 她捏着手帕,展开了奔逃,楼上没有多少挣扎的声音,戴英琪现在已经不知道是何种情况。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自己一直忽略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那就是她一直在关注手帕上面存在何种蛛丝马迹,但却遗忘了这块手帕本身! 梅声再度将手帕放在眼前,脚步放慢,在几次比对之后,她恍然大悟。 这块手帕,不是季礼自带的,而是当时晚宴中主管分发到每个宾客手中之物! 梅声一瞬间,打通了脑海中的灵感,季礼刻意留下的手帕,上面写着的“季”字,这或许是一个双重提示。 首先,手帕本身就代表着餐厅,那么或许剧本就在餐厅。 而具体的位置,就要对应在这个“季”字上。 梅声心潮彭拜,不禁加快了脚步,她觉得自己距离生路已经越来越近了。 餐厅那暗色花纹的大门,就尘封在她的面前,梅声三步并两步,猛地推开大门。 餐厅,晚宴开始的地方,曾经的人来人往已经成为记忆中的场所,现在这里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和地上散落的几张投票纸。 梅声不禁打了个寒颤,那几只假鬼显然已经是被季礼吞噬。 不过她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而是径直走向了苏柳那具早已凉透的尸体,地上的血迹成了一条河。 “季”字的含义,在餐厅之中代表的是一个坐标。 这要进行前后对比。 晚宴开始的时候,七个人,季礼所位于的椅子位于所有人的边缘,在侧后方,餐桌的东南角。 投票开始阶段,出现的是六只假鬼,它们和晚宴时店员们坐的位置是一样的。 那么身为真鬼的扮演者,季礼当时坐着的位置,其实就应该是真鬼的所在。 梅声紧盯着苏柳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踩着血泊来到了餐桌的东南一角,随后俯身看了一眼。 地面上,椅子上什么都没有,不过身子又一次低下之后,梅声赫然发现在餐桌的背面,有一个暗格! 它对应的位置,就是季礼先前坐的那把椅子。 梅声大喜过望,一把将暗格的抽屉拉开,那四份齐整整的剧本,就摆在了她的面前。 四份剧本,在她面前摆成一摞,她无意中将手摸在了其中一份。 与此同时,一份详细的罪物信息,就浮现在了她的心头。 “罪物,恶本。 该剧本拥有预言成真能力,可编写未来即将发生事件,时间跨度不可超过四小时,冷却时间八小时。 代价为每使用一次,使用者将丧失常规思考能力半小时,以此类推。 注:该罪物无法用以获取其他罪物; 注:本次任务中,罪物效果将放大到三倍。” “四小时,扩大三倍,十二小时!” 梅声在接触到罪物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原来本次任务罪物与生路其实是同一个。 十二小时,足够她度过剩余任务时间。 而这个罪物剧本,正是季礼的那一份凶手空白本,也是所有店员中页数最多,最厚的那个。 梅声心中赫然明了,怪不得一直以来都没有罪物的蛛丝马迹。 那是因为罪物就在季礼的手中,而他由于根本无法使用罪物,甚至触碰了罪物都无法获得相关信息。 这也就让季礼,陷入了灯下黑的处境,他体质的特殊导致距离生路越来越远。 不过,在化作真鬼前的那一刻,他从慕容的剧本中得到了一个极重要的提示。 在慕容剧本里的11月11日发现贺兰尸体之时,他剧本中提到了这样一句话: “你的余光瞥向了戴易和江贤,不过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还出现了另一人。 你听到他说:奇怪,剧本写的不应该是戴易第一个发现尸体吗?怎么改了? 但你,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做是其他人的呓语。” 第二百三十五章 合作愉快 季礼遇害之前,在剧本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单单是如此还没什么,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线索来,毕竟这也许也是某些店员小声嘀咕说出来的话。 慕容也是这么去思考的,所以转瞬既忘。 但只有季礼一个人能够看出端倪,因为他十分清楚地记得,前天晚上他在自己剧本上撰写的虚假版本中。 他亲手写下的正是由戴易,第一个发现尸体,但是却被贺兰之鬼改成了江林。 可在看到这句话的同时,季礼就反应了过来,那是因为篡改剧本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贺兰之鬼。 而是真正的鬼物! 篡改剧本,事实成真,这就是鬼物的力量,同样也是罪物的力量。 最后,通过封面上门锁的提示,季礼在遇害前就已经确认,他抽到的其实是真鬼本。 同时,自身还在不知不觉间被鬼物给影响渗透,他杀的人、也可以称之为是鬼杀的人。 而真鬼本,就是本次任务的罪物! 季礼意识到了这一点,猜出是由于自身的特殊性,导致没办法去辨认罪物,才会出现如此诡谲的情况。 所以,在彻底成为真鬼前,他留下了餐厅的手帕与一个季字。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真鬼,而整个会馆中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那个本来没有的、季先生的席位,却在剧本中出现的位置! 可以说,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季礼就已经将一切看透,并且留下了提示。 只不过,这个提示太过隐晦了,导致梅声绞尽脑汁,才勉强猜出。 梅声的心思转瞬即逝,她已经将那份剧本翻开,同时抓起地上不远的那根投票圆珠笔,随意找一页空白开始写了下来。 但看着面前的剧本,她悬在空中的笔却停了下来。 完成任务,就在她的一念之间,随时可以。 但看起来,似乎季礼的性命也在她的一念之间,她可以选择让季礼身上的鬼物离去,也可以让季礼彻底被困死在这里。 梅声犹豫了,她很不喜欢季礼这个人,尤其是京都任务中二人的交手。 虽然那次任务结尾,他们看似精诚合作,但那是处于无奈。 现在季礼的死活,全都掌握在她一个人的手上,那么是否…… 而就在她的笔尖正要点在空白纸张的时候,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其头颅狠狠地往后一拽。 梅声的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头皮一凉的同时,她就意识到鬼物应该是来了。 根本没有去管那只鬼,反而是立马在笔记上写下了几个字,龙飞凤舞,只求能辨认。 “鬼立马消失。” 这几个字刚刚写下,梅声整个人就呈现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倒地。 她的双膝跪地,但整个身子却仰面朝天,如果不是她韧性很好,只怕这一下怕是要折腾个半死。 好在,这次的袭击只能进行到这一步,再也无法继续。 梅声的头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季礼,还是季礼,但他原本化鬼后的那头极长极长的头发,却恢复到了原本的长度。 梅声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次的任务终于算是度过了。 而紧接着她就看到季礼一言不发,脸色惨白地凑过来,将手抓向了她怀中的罪物剧本。 梅声一个翻身,半跪在地面,抽出了匕首横在胸前,虎视眈眈地看着季礼。 “我救了你,你还要抢我罪物?” 季礼的记忆出现的混乱,灰色灵魂复生之事他丝毫不知,就连第三人格也讲不出来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实上,第三人格早就在晚宴的第一天夜晚之后,就彻底被剧本压制了,此后再没有出现,也是这个原因。 不过通过推断,季礼不难看出事情的发展与他预期的相差无几。 他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吐气如冰:“没有我留下的手帕,你已经是一个死人。” 梅声俏脸微冷,正要再度反驳。 季礼没有再给她机会,眼中的不耐越发明显,他的右手张开,呈现空抓的姿态。 三楼出现了一阵碰撞声响,他的那根黑木拐杖竟然自动返回到了掌心。 梅声心头一震,面色凝固了下来,她被这一幕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很明显是鬼物的力量。 季礼眼神中的灰和黑两种颜色越发浑浊,他的声音像是隆冬的雪花,轻轻又冰凉: “鬼并没有消失,它还在我的身体里。不是你救了我,是我救了你,现在把罪物给我。”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不止是梅声,就连季礼都用了一段时间才接受。 本次任务的鬼物,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当季礼重新恢复了身体的掌控权时,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这一变故的源头,几乎不用想,一定是灰色灵魂做了手脚。 那只剧本鬼封锁在了季礼的身躯之中,由于时间尚短,所以季礼也具备一定程度的灵异力量。 不过他能够做到的,也仅仅只是这些,现在他拄着拐杖已经身子开始了隐约的颤抖。 但他只能坚持下去,等待梅声将剧本罪物交付给他。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戴英琪那张惊魂未定的面孔陡然出现。 他看到季礼的那一刻,顿住了脚步,但旋即感受到季礼和先前不再一样,于是小心翼翼地走到梅声的身边,将其搀扶起来。 戴英琪没有死,一方面是由于剧本鬼的能力大大被灰色灵魂削弱,另一方面是梅声已经十分接近生路。 出于鬼物的特性,它放弃了杀死戴英琪恶,而是奔向一楼找寻梅声。 戴英琪,就是这么侥幸的存活下来。 梅声的脸色变了几次,心有不甘,可却无可奈何,她也在猜想季礼是否是虚张声势,可犹豫之后,还是将罪物交了出去。 季礼这边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抚摸过剧本的封面后,将其放回到了口袋里。 这个罪物的效果很强大,梅声恋恋不舍,她并不是忌惮此时的季礼,而是忌惮他背后的力量。 她明明是用罪物让鬼物消失,但却还是封死在了季礼的体内。 这说明了一点,季礼此人拥有极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大到已经影响罪物的规则,甚至是酒店规则。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梅声不能与之为敌…… 可也再难与之为友。 于是,她看着季礼缓缓离开的背影,轻声问道:“你用不了罪物,拿它做什么?” 季礼头也没回,想起了另一张面孔,估计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完成了任务,成功回归。 “我想把它送给余郭。” 说完这句话,季礼的脚步停下,顿了一会微微侧头,看着梅声又说了一句: “合作愉快。” 第三百三十六章 第五分店 2015年11月12日,晚间十点钟。 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的,竹马会馆在这时从这座城市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里面留下的尸体也随之带走,原本的主人,那只喜好以剧本杀人的鬼物也被带离。 这里,再没有灵异力量。 与此同时的季礼正拄着拐杖,走在浠沥沥的雨中,长发披肩,身影萧条。 梅声与戴英琪在他的视线中消失在了雨幕里,先一步回归第七分店。 同一时间,山明市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这是老城区的一条胡同,名叫铁拐胡同。 铁拐胡同的尽头,开着一家便民超市,它的表面是超市,但其实推开门,这里的场景和空间要大上十几倍。 这里,是天海酒店,第五分店。 第五分店,三楼,301房间。 李从戎,背负双手伫立在落地窗前,嘴角叼着的烟卷,烟丝徐徐升腾,将他的眼角熏的有些发酸。 这个两鬓已经见白的店长,身形微微有些佝偻,一口烟呛到了嗓子里,让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那张人到中年的粗粝面孔在月光下皱在一起,他伸出黝黑色的手将烟卷捏了下来,扔在地上。 “叔叔,还是少抽点烟吧,身体重要。” 他背后的高挑青年,听到咳嗽声从沙发上站起身,叹口气走过来,踩灭了还在冒火星的烟蒂。 李从戎闻言扭过头,看着比他还要高出半头的青年,尤其是在那张白皙中带着健康的红润气色的面孔上看了一会儿。 微微一笑,拍了拍侄子的肩头: “观棋,来第五分店有段时间了,觉得这个分店怎么样?” 曾被潼关称为真君子的李观棋有些读懂了叔叔这话的深意,但佯装不知的问道: “不知叔叔具体指的是哪个方面?” 李从戎哑然一笑,将头重新望向窗外,语气幽幽地说道: “第五分店,情况特殊,夹在第一分店和第九分店的漩涡之中,始终无法独善其身。 第一、第九的争斗,因为去年的那场任务,直到现在,积怨已久。 而由于那件罪物,双方都在极力将我们拉到阵营中。 不过店内的很一部分人,已经暗中与第一分店合作、交易。 我年级已大,从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你来了,事情也该有个了断。” 李从戎说了一大段话,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黝黑的脸出现了涨红,这说明他的身体已不如前。 李观棋攥紧了拳头,他已然明白了叔叔的用意,但他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叔叔,我不会去做第五分店的店长,这个位置意味着责任,我不愿意。 更何况以您的能力,以那样罪物,您做的比我好。” 李从戎会心一笑,他明白自己这个侄子的性格,尤其是在得到这个回答之后,他那个决定就已经扎根。 李观棋,曾经的围棋天才,假以时日,是注定要成为顶尖国手的那种人。 只可惜,事与愿违,他还未扬名,就被拉入酒店之中。 他的推理能力极为出色,尤其是在布局与谋略方面,就连曾经十一分店的店长潼关,都自叹不如。 可这样的人,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太过良善! 这在如今的地狱中,足以让他还未成长起来,就陨落。 不过他的运气也十分不错,前有潼关照应,后进入第五分店后,该分店店长竟然是他叔父李从戎。 但是…… 李从戎给出了身为店长的另一个解释:“成为店长,带来的不只是责任,还有资源和权力。” 李观棋,不解地看着叔叔,一言不发。 突然之间,李从戎整个人气息一变,背影顿时挺拔起来,发私无风自动,缓缓张开双臂,仿佛迎接着星光。 当月光布满他的面孔时,他的样子都像是年轻了几岁,与此同时,一股强力的狂风吹的身旁李观棋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像是某种东西逼着他远离。 房间的风暴中心,只剩下李从戎一人。 但漫天的星光,却逐渐汇聚在了李从戎面前的那面白墙,就像是投影屏一样,出现了一副动态的画面。 那个画面之中,像一部老电影,里面有一个人。 深山老林,月光暗淡,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人影,正艰难前行中。 最让人惊叹的是,他的背后竟然背着一个极重极大的重物! 李观棋的眼神中迸发了精芒,看着那个画面,恨不得将一切细节都记在脑海。 他看到了那个重物的真实面貌,那竟然是一口比成年人还要巨大的青铜古棺! 而那口古棺并不像是那个人影主动背上,因为在那人的身上缠着数不尽的铁链,将他和棺材硬生生捆在了一起! 慢慢的,那个影像的中央,出现了三个血红色的大字。 是为:“背阴棺” 而这时,那个抬棺的人,还在负重前行,从三个字的中央穿过,一张惨白、坚毅的面孔浮现出来。 那人的一双眼睛,是半灰半黑! “第七分店,季礼!” 李从戎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个背棺人的名字。 同一时间,画面彻底消散,风也停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七分店?”李观棋并没有店长李从戎那样的信息来源,他并不认识所谓的季礼。 李从戎艰难地点了点头,身体有些虚弱地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为自己点上一根香烟。 “下次任务,名为背阴棺,是第五、第七分店联合接引任务。 画面中的场景、细节你都记在脑中了吗?” 李观棋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已经将一切牢记心中,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的店长和知己,潼关此刻就在第七分店! 旋即,他将看向了正在调息的李从戎。 为什么,第一分店,那个最强分店都要拉拢第五分店? 为什么,第九分店,这个敢与最强分店争辉的那伙人,也要与李从戎交好? 这个源头,就是李从戎,也是他身上的那个逆天罪物! 李从戎,只有左眼,他的右眼已经被鬼物寄生、替换。 而这个罪物,让他拥有了一项权力,那就是能够预感下次任务,并且主动启动,甚至可以看到下次任务的预告! 这已经等于是影响酒店平衡的可怕罪物,简直是骇人听闻,就连第一分店的那位店长都数次想要染指。 提前窥探下次任务的预告、率先获得提示,这对于任务,尤其是联合任务,作用太大了。 一步先,步步先,就比如此时此刻。 李观棋一想到要和第七分店联合执行,不由得心潮澎湃起来,趁李从戎精神状态还算好,赶忙问道:“叔叔,这次的任务,都有谁参加?” 李从戎慢慢睁眼,在李观棋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后,抬眼看向了天花板,凭空喊话: “酒店,我要在此时动用我的店长权限,这次任务我要自己选择执行店员!” 第三百三十七章 最强阵容 “恭喜天海酒店第七分店代理店长,季礼先生回归。” 夜已经深了,季礼终于独自一人,走回了第七分店之中。 这一路上,他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与第三人格的交谈,大致可以猜出一部分他成为真鬼后发生的事情。 而回到酒店的那一刻,季礼就更明白了。 因为,女声只是恭喜了他的回归,但他身躯之内的那只剧本鬼,却根本没有离开。 尽管他已经感受不到那只鬼的存在,可没有上交酒店,那么就一定是又被灰色灵魂私自吞下。 季礼再一次感受到了灰色灵魂的强大,就连酒店对此都已经默许,他又能做些什么。 只是觉得自己更奇怪了,算上博谷大厦那一部分鬼物,他的身体里越来越混乱了。 梅声和戴英琦也是在等待这一幕,然而二人的脸上都没有流露出太大的吃惊。 看得出来,季礼的秘密已经逐渐无法隐藏了,不过二人暂时没有声张,而是各自回房。 季礼在这时,终于能将手上的拐杖扔掉,酒店这一次将他的痼疾已然修复,重新可以像正常人行走的感觉有些怪怪的。 他看向了酒店大厅,此时的一楼还有一些人,不过他没看到什么熟悉的身影。 反而是常念,正在他面前不远的椅子上坐着,就面朝着他的方向,这让季礼有一种她就在等着他回归的感觉。 季礼的眉头皱了皱,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旋即将目光环视了一圈。 往日回归时间,余郭是会来迎接他的,但这一次却没有,而潼关却也不在这里,只留下常念一人! 他不禁抚摸了一下腰间的口袋,那里是送给余郭的罪物。 “有事直说吧。” 季礼看得出来常念的情绪不太一样,赶紧走过去询问。 常念终于等不及了,她站起身长话短说,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当季礼等人执行剧本杀任务没多久的时候,潼关和余郭那边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这次的任务没有什么意外,有潼关和余郭坐镇,短短几个小时的任务并没什么难度,甚至将大部分新人都带了回来,只死亡两人,堪称近期伤亡率最低的任务。 潼关拿到了这次任务的罪物,是一把雨伞,属于对抗性罪物,也是当今第七分店唯一一样对抗性罪物。 而变故出现在了回归之后,余郭见识过那个罪物的强大,这是他从未感受到的超凡力量。 他亲眼见到潼关用这把雨伞,竟然强行将那只鬼给收入伞中,就连攻击都被同时化解。 虽然不能杀死鬼物,但却可以将鬼物困住长达十分钟的时间。 所以,余郭在任务结束后,像潼关借过这把雨伞罪物,去了天南戏剧学院! 前面的事情都还好,电话也都打得通,不过一天之后,余郭就彻底失联。 潼关担心之余,带着方慎言一同前往,试图找回余郭。 但一天后的现在,这三人就再无音讯,电话也彻底关机,常念也去过天南戏剧学院。 可是却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甚至连门卫都问过。 据门卫说,他根本就没看到有余郭、潼关、方慎言三人进去过! 季礼越听下去脸色就越差,直到最后他甚至怒斥了余郭蠢货。 一定是余郭太过心急,他不是不知道天南学院那只鬼的厉害,只不过是对于未婚妻阿怜太过不舍,再加上有了罪物加持,他抱着侥幸心理想去闯一闯。 结果,就真的一去不回! 最关键的是,季礼可以料定余郭肯定没有对潼关说清楚那只鬼的强度,否则潼关和方慎言不会那么轻易地就中了招。 不过季礼此时还算清醒,他知道这三个人有两样罪物。 尤其是方慎言也一起去了,他那张白面鬼面具的力量十分强悍,就算是敌不过天南那只鬼,估计抵挡一阵不成问题。 但季礼依旧很焦急,余郭、方慎言、潼关,这三个人几乎是他们第七分店的中坚力量。 折损一人,后果都不堪设想。 季礼看了看已经不耐的常念,示意其轻松些: “放心,我对于那只鬼有所了解,如果有任何一人被害,那么他生前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除,我们就会将其遗忘。 现在的情况显然是,这三人当前并没有生命之威。” 季礼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顿时让常念破口大骂:“既然你和余郭都知道那只鬼的强大,为什么还要隐瞒不报,现在潼关、方慎言全扔进去了,一旦出事,你要负责人!” 季礼冷眼看着她,对于这个已经被失去丈夫而心绪大乱的女人,他不会一般见识。 旋即开始在脑海中盘算起来,余郭、方慎言、潼关,这三人的组合已经极为豪华。 潼关的谋略、方慎言的狠厉、余郭的应变,两样罪物,甚至方慎言那可是三星等级的罪物,还可以化鬼…… 这样的组合,都会被全部困死在天南学院,可想而知,那只鬼到底会有多么强大! 季礼想到这里,将怀中的剧本罪物,交付给了常念。 “这是我任务中的罪物,我无法使用罪物,借你使用,效果自己消化。” 随后他又拿出手机,拨通了梅声的电话:“梅小姐,现在情况有变,我需要借用你的香水瓶罪物,回报是我欠你一次人情!” 没过多久,梅声将罪物送到了季礼的手中,看了看拿着剧本罪物的常念,没有多问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转身就走。 季礼不再多等,将香水瓶罪物也给了常念,赶紧出门打车。 天南戏剧学院,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季礼此时此刻已经将第七分店所有罪物储备全部拿了出来。 他必须要将所有人全部救出来,死一个都不行,甚至就连受伤他都无法接受。 因为,非任务时的创伤,酒店是不予修复的,这会对接下来的任务起到极大的影响。 季礼坐在出租车上,看了看身边正在整合罪物的常念,转头看向窗外。 他不信! 潼关、常念、方慎言、余郭再加上他季礼、以及四样逆天罪物,这样的阵容,还拿不下一个天南学院鬼物! 第三百三十八章 悬梁之尸 “余郭进入天南学院超过三天两夜,失联两天两夜; 潼、方二人进入天南学院已达两天一夜,失联一天一夜……” 出租车里有些异常的闷热,并不符合眼下的季节,季礼将车窗摇了下来,回想着现在掌握的情况。 匆匆而过的民国街,那颗偌大的枫树,一片枫叶徐徐而落,天气已经很凉了。 季礼在车里呼出了一口白雾,估算着时间,距离冬季来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学院鬼早已给出了警告,上次提前进入已经引起了它的不满,而这一次显然余郭等人彻底将其激怒,竟然带着越来越多的人闯进去。 那只鬼,强大到与酒店都存在交易,只怕此行不会善罢甘休。 季礼微微摇头,这一次他势在必行,绝对不能有任何一人的伤亡。 最起码,余郭和方慎言不能死,其次潼关和常念这对夫妻,虽说暂且与他有些敌意。 不过,自从京都任务之后,他已经没了坑害二人的想法。 如果非要细论的话,潼关应该算是季礼的侄子,常念也不用多说。 “天南戏剧学院到了。” 就在季礼胡思乱想之时,司机的一声通报,将他拉回了现实。 常念没有多说,几乎车子还没有完全停下,她就开启车门,窜了出去。 季礼付过钱后,也下了车,这一出门来自秋冬季节的冷风就将他吹得打了个寒颤。 他可谓是马不停蹄,刚刚从上个任务归来,甚至那身中山装都没有时间换下,就立马赶赴此地。 好在中山装还算抗风,季礼将发丝拢到了脑后,没有急躁地前行,而是点上一根烟,站在校园门口观察。 常念虽然心中十万火急,但也并没有被冲昏理智,她并没有盲目进入学院,而是前往了校门卫。 季礼叼着烟,造型古朴,多有些奇怪伫立在风中。 人来人往的深夜,对于大学校园,这种情况尤其是艺术类院校来说并不算稀奇。 再一次来到这里,对于季礼的第一感觉是,这里有某些东西不太一样了。 旁人或许无法看到,不过这座大学落在季礼的眼中,却变了模样。 季礼瞳孔的灰色有了细微的扭动,灰色灵魂的又一次复苏,并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首先,带给了季礼一样能力,那就是当灵异力量浓郁到了一定程度时,他可以看到一些蛛丝马迹。 就比如现在的天南戏剧学院,它的半空中正在盘踞着一团模糊又凝视的灰色气流。 这个范围以肉眼来看,并不是十分庞大,但却足够笼罩在整座大学之上,并且源源不断,就从校园的各个角落,几乎全面覆盖。 从底层开始抽取,灰气成了漩涡,在上空形成那诡异的气流。 如果季礼可以腾空的话,或许他看的效果会更加震撼,或许还可以找到灰气最浓郁的地点。 那里,或许就是余郭等人失踪的关键点。 就在这时,常念已经从校门卫归来,急匆匆地说道: “我再次询问,门卫可以十分确定潼关他们并没有从正门进入。 本来我是想动用演播室看能否动用扩音器来寻找线索,但被告知校方基本已经离校,他们无权动用。 季礼,你觉得我们该怎么部署?” 常念还算是事无巨细,她已经将门卫能知道的一切都询问了出来,并且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季礼却摇了摇头,他将目光从遥远的空中收回,同时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余郭、潼关、方慎言,他们是不同时间进入的学院,现在是否汇合我们不清楚。 不过我猜想,他们现在所位于的空间,或许并不是我们眼前看到的空间。” 季礼这个猜想的缘由,是想到了上一次到来时,那只鬼给予的提示,是出现在镜子之中。 或许这只鬼本身就位于镜子世界里面,也说不准。 而且,余郭三人一看就不是学生,尤其是他们如果真的在现实世界,只怕早就被在校人员发现。 毕竟,他们几个的记忆还没有被清除。 常念不是愚者,相反她心智极高,经过季礼提点之后,当即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 “那么,我们只需要找出前往另一世界的入口,就可以找到他们!” 季礼点了点头,他指了指学院的后门,“我们去哪里。” 学院后门的大楼,教师所在的办公楼,也是阿怜当年的工作地点,余郭上次带他来,就是去的那里。 所以,季礼猜测也许余郭的失踪,就是从那里开始。 不过在他渐行渐远之际,避过常念转过头,看向了学院的正门,那里的门卫室。 但转瞬即逝,并没有与常念声张,仿佛是从那里看到了一些无法言语之事。 …… 不久后,季礼与常念从后门的墙面翻越而来,激起了地上的尘土。 季礼抬眼看了一下头顶的摄像头,那里还闪着红光,没有犹豫甩手一记飞刀,将其破坏。 “我们去这栋楼内。” 常念在撬锁,季礼待在了第一次前来时相同的位置,仰着头看着那里的第十三层的中央窗户。 这一次,他看到了月光的反射,明晃晃一片很亮眼,与上一次的经历截然不同。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季礼沉默不语,事实上他并没有从当前这栋楼看到丝毫的灰气升腾。 那么也就是说,其实这栋楼里应该什么都不存在。 不过季礼还是选择从这里入手,毕竟这里离受害者最近,也离第一个消失之人,余郭最近。 所以,这栋楼应该也是有进入另一世界的入口的,毕竟谁也没说入口只有一个。 最少也会有两个,因为潼、方二人选择的路线绝对不是余郭那条,却也被拉了进去。 现在的季礼思考的不是如何找到入口,而是要确保自己进得去,也出的来。 否则,就和潼关他们的失败没有任何区别。 大门敞开,常念深吸一口气,没有招呼季礼,先一步进入了大楼之中。 季礼是她拉来的,尽管先前她说过要季礼负责,但那只是气话,事实上季礼能够冒险前来营救潼关等人。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常念已经在心中欠了他一个人情,所以这栋楼内是否存在危机。 她愿意第一个前往查看,这是她的想法。 而季礼在背后,就这么看着常念阔步走进,眼神也越来越严肃和警惕。 他确定这栋楼里并没有灰气,也就是灵异力量,但…… 当大门开启的那一刻,他竟然眼睁睁地看到了一具吊死在天花板的女尸,就这么悬挂在门口的棚顶! 奇怪的是女尸那裸露出的、惨白的脖子上,有一道刀片似的的割伤,甚至血迹还淌遍了全身,滴在地面。 而常念对此似乎毫无察觉,一只脚踩在了血泊之上,她的头也即将触碰到了女尸无力垂下的一双脚…… 第三百三十九章 舞蹈教室 那一双在空中摇摆的双脚,看起来略显娇小,鞋子的颜色已经不可辨认,不过却能看出上面是有花瓣的纹路。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才让季礼判断,这是一具女尸。 因为,他惊异地发现,这个女人在死前竟然剃光了自己的头发…… 从表面来看,她的头顶剃的不是很干净,有些许的部分并没有剪短,形成了一个坑坑洼洼的短发形象,充满迷惑性。 不过,让季礼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这个女人要上吊自杀,又为什么她死前要将头发剃光…… 而她那明显是死后出现的伤势,是谁切开了她的脖子,又有什么目的…… 季礼没有叫住常念,他想看看二者触碰,是否会有奇异的事情发生。 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了,就在常念的头顶即将与那双脚相撞时,一股风吹来,尸体摇晃了一下,从此避开。 “季礼,我们要去几楼?” 常念不是没有感受到异常,她总觉得自己的身边有一样恶寒之物,可是却无法探查到究竟在何处。 不过她进入大楼之后,刻意放慢了脚步,多停留了一段时间,也没有遭到攻击。 所以她料想,应该是短时间内不会出现鬼物,这才放心让季礼进来。 季礼也没有多说什么,对于那具女尸闭口不谈,现在还不明白女尸的价值,没必要多说。 二人进入楼道之中,看着空荡荡、冷清清的大厅,一左一右两个方向,各自有不少房间。 季礼决定先去一趟1307,那里是阿怜的办公室,也是余郭该来的第一步。 “1307,是余郭未婚妻遇害前的办公之处,那里有入口的可能性最大,我们先去看看,你做好准备。” 常念闻言点了点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余郭来此的目的。 先前余郭借罪物的时候,并没有对潼关多说什么,这就导致潼关等人也不觉得事件会有多棘手。 这也是常念对于余郭心怀不满的原因,在她看来如果余郭能够在临行前具体说一些,潼关或许就不会遭此大难。 不过这些都是马后炮,常念在上楼之时问起了阿怜的事情。 季礼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余郭和阿怜身上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女人,毕竟是感性的动物,尤其是常念这个已为人妇,极重情义的女子。 当余郭为了未婚妻辗转各地、苦熬数年,哪怕进入酒店,拿到罪物的第一时间就想来天南学院去寻找妻子。 对于余郭,常念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怨念,反而是带着一股深深的敬佩。 “如果余郭能对潼关直言相告,我们夫妻俩第一时间就会愿意与他一同前来,何至于此……” 季礼没有说话,他还在观察着周围路过的每一个楼层。 他惊奇地发现,这里的每一间房全都紧紧关闭,甚至从五层开始,他就有意识地推一推身边的大门。 渐渐地,他发现整栋楼似乎所有的房间都关闭着。 之所以说是关闭,而不是锁住,是因为他推门时发现,这种关闭是不留一丝缝隙,推之毫无震感。 就像是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不让外人进入,从而将整个门都封死。 季礼皱着眉头一路向上,十三层就在眼前,这里他也故技重施,对着每一扇门都用力推了推,却发现情况极为类似。 “这些门,不太对。” 常念也看到了季礼一路的反应,她自己也在尝试,此刻闻言点了点头: “不错,我观察过房门的锁孔,都是比较普通的反锁式门栓,按理说只要用力,不管是否锁住,都会有震颤感,但这里显然没有。” 季礼不禁感叹常念心细如发,这个女人的能力不再潼关之下。 现在的问题是,他想看看那个特殊的1307,是否也是同样的情况。 当二人的脚步声临近,他果然看到了那个紧闭的房门,包括那道门上,密集而又混乱的划痕…… 甚至是利刃劈在门板上的痕迹,这样做的人显然只会是余郭。 那么也就是说,余郭的第一站的确还是1307,但他遇到的情况和季礼二人一样,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无法开启房门。 季礼福灵心至地又看了看隔壁房间的门板,那里或多或少都有劈砸的痕迹。 余郭显然是不死心,他想试试是不是这栋楼的房间全都被灵异力量封闭。 常念在各个房间门口踱步,手指轻点墙面,分析道:“余郭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那么他会走吗?” “不会走,我可以肯定是他不开启这道房门誓不休。”季礼坚定地反驳道。 余郭首次拥有可以对抗鬼物的力量,他既然不顾季礼的叮嘱、鬼物的警告还是来了,那就是不达目的不离开。 “所以他会……”常念转过头看向季礼。 而季礼将目光看向了楼梯间:“所以他会搜查整栋楼的所有房间!” “也正是因为这一举动,他被拉入另一世界!” 常念的脸上顿时涌现出欣喜的情绪,潼关和方慎言的行动无迹可寻,幸好季礼熟知余郭,并从这里找到了突破口! 整栋楼有十四层,每层大约有十间房,这里的房间数多达140间! 季礼意识到工作量的巨大,于是对着常念说道: “分开行动,你从一楼开始,向上排查所有房间,看有哪间房可以开启。 我从十四层往下排查,有问题及时联系!” 常念现在身上拥有两样罪物,简直是整个第七分店最富裕之人,安全自然不必多说。 季礼也自信自己不会在第一步就摔倒,所以胆大妄为,直接不顾任务大忌,分头行事。 不过说到底,这次行动也并不是执行任务,这是一场没有生路的任务,他要做的只是营救,而不是敌对。 退路,一先就设计好了,幸好新得的罪物是一个拥有预言成真的剧本。 他的打算是找到入口,进去之前设置好时间、事件,让他们汇合后离开。 季礼也不是没想过,直接编写说余郭三人直接身边出现一道门,但很明显这已经超出了剧本罪物所能承受的极限。 相反,先进去,再设计出来,要更加合理一些。 十四层,到了。 而让季礼预想不到的是,他没想到第十四层的空间会如此之大,并且这里根本就不存在房间。 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而穿越走廊,尽头处,是一面极为巨大的镜面! 走廊的宽度,在那面镜子面前微不足道,好像整个十四层一半的面积都被镜子覆盖。 季礼隐隐约约能够透过月光看到自己的身影,就倒映在不远处那面镜子之上。 陡然之间,视线迷离,一个眨眼的功夫,季礼猛然听到一阵温柔且清澈的女声。 “若兰,腿抬高些,身子再低些,压腿姿势要规范。” “小芸!不许偷懒,你们的节目是压轴表演,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来排练!” 幻象,成真。 季礼看到了阳光四射的午后,第十四层是一座巨型的舞蹈室。 他站在走廊的一头,成为旁观者,走进虚妄的时间、地点。 舞蹈室是走廊的另一头,一个个穿着紧身衣的姑娘们,正在那面巨型镜子前排练着最新的节目。 美好、且惊悚。 第三百四十章 死亡时间 十四层的舞蹈室,应该是后建的,从构造来看,这个教室很古怪,并且没有大门。 登上这层楼,就可以从走廊的一段看见舞蹈室的一角。 那些姑娘们,正穿着紧身的衣裙在柔软的垫子上翩翩起舞,一个看起来气质出众的女子,正穿着一身白群从那些学生们的边缘各自审查。 季礼知道这是幻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只鬼要让他看到,不过来者不拒,他朝着舞蹈室慢慢走了过去。 季礼在此时仿若一个透明人,他能够听到自己的走路声,但显然舞蹈室的那些人,对他的到来并没有反应。 估计,这也是曾经岁月中的某个画面,而季礼代表的现时无法干扰过去的景象,同样他也并没有出现在过去。 阳光有些刺眼了,这应该是一个午后。 季礼微微抬手挡住了刺眼的光芒,终于抵达舞蹈室之中,简单估算这里应该有小一百平。 一名白裙女教师,正在指挥二十几个女学生在排练所谓的压轴节目。 场景固然美好,氛围也青春活力,只是落在季礼眼中却没有半分欣赏之意。 他走每一个学生的面前踱步路过,没有人能够看到他、感受到他,而他也在找寻一个答案。 整栋大楼,大部分房间都是封死的,那么遗漏下来的,只怕就有藏着另一世界入口的钥匙。 季礼要找的,就是这把钥匙。 只不过,大约十分钟过去了,季礼找遍了这些女学生,却仍然没有看出丝毫异常,也没有人打理他。 甚至在这段时间内,他还推了一把身边的某个女生,不过他的手却从那人的身躯之间穿了过去。 那么,就彻底印证了季礼的猜测,他看到的只是幻想虚影。 或许,是他要去往的另一世界的景象,在现实世界他无法做出任何干扰。 当音乐声间歇,那名白裙的气质教师,拍了拍手组织大家原地休息,看样子是进入了课间休息阶段。 季礼有些猜不出谜团地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了烟盒,正要将一根烟点着时。 他忽然看到对面的镜子里,那名女教师身影出现了细微的模糊,仅仅只是一瞬,不过他不相信这是错觉。 在季礼发现这一点之后,那名女教师也在同时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个举动也证实,她就是此地最不一样的存在,并且能够看到季礼! 季礼从头到脚开始仔细地打量起了这位女子,从外表来看,她并没有非人之处。 然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季礼瞳孔紧缩! “现在离去,我当做无事发生。” 女教师……不…… 它是一只鬼,就是天南学院那只强大的源头鬼物! 正是它的口吻才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女教师显然是个独特存在,或许就和余郭的未婚妻阿怜一样,也是曾经杀害的活人。 那么,女教师本身就是一只鬼,只不过现在源头鬼用了它的身份来与季礼对话。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季礼动了些许心思,从表面看这句话没什么,又是一句警告而已。 但只要往深处一想,就能察觉出不对劲来。 余郭、潼关、方慎言三人,他们只怕根本没有得到源头鬼的警告,就直接被拉到了另一世界。 其中余郭可能是自己主动进入,但潼、方二人绝对是突然被袭击拉进去的。 既然如此,这只源头鬼,为什么在面对季礼的时候,却还另外给了他一次离去的机会? 季礼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继而将那支烟叼在嘴里,点着了。 “季礼,还没到时候。” 源头鬼,竟然见季礼没有回应又说出了这样一句,那么显然是它对于季礼有些独特的情绪…… 一秒、两秒、三秒…… 季礼迟迟没有开口,上次见面他就感觉这只鬼他仿佛在哪里见到过,从现在来看它果然认识自己,并且还较为…“忌惮”? “一小时二十七分钟后,余郭第一个死; 一小时二十八分钟后,潼关第二个死; 一小时三十三分钟后,方慎言第三个死; 一小时四十六分钟后,常念第四个死。 这就是你的决定,带来的后果。” 这是源头鬼说的最后一句话,从此窗外的阳光更甚,像是所有光源全部充斥进了季礼的眼中,让他的眼前最初从白色、变为了黑色。 当他能够重新睁开眼睛,指尖的那根香烟已经燃到了末端,眼前的场景也变成了阴暗森冷的黑色十四层。 这里,并没有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也没有努力排练的舞者,更没有源头鬼栖身的女教师。 季礼皱着眉头,有种怅然的感觉,悠悠转头。 刚刚回头,忽然看到一张空洞的、没有五官的人脸,就漂浮在自己的面前! 因为他这一转身,那张人脸刚好贴在了季礼的面孔上,登时一股潮湿的感觉侵入心肺。 脸上的每一根毛孔都在急速收缩、而后扩张,难以呼吸的感觉让季礼猝不及防。 他猛地在脸皮上一扯,那张人脸轻而易举地就被揭下,而这时他才看出来。 其实这张人脸,并没有漂浮在空中,而是有一根极细极细的钢索悬在梁上。 这张人脸,其实也就是一张人皮,只不过有四个破洞,显然是双眼、鼻子和嘴,只不过那里的人皮都被抠了出去。 而那种潮湿的腥味,源头是这张脸皮上被泼洒的鲜血…… 季礼厌烦地掏出手帕,擦了擦被沾染血迹的脸,将手帕扔在一边,仔细看起了那张脸皮。 这些血迹,不是很久远,最起码不是死者遇害时留下的,而是之后被人用鲜血泼溅时留下的。 季礼仔细看了看正面,发现除了表面有些坑坑洼洼之外,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外乎是这个脸皮的主人皮肤保养的一般而已。 而翻转的反面只有,他看到在脸皮的背面,鲜血量是最大的。 尤其是在鼻子那个洞与嘴巴那个洞之间的皮肤,上面的毛孔有一些穿透的小洞,而且密密麻麻,像是刻意用针扎出来的一样。 季礼捧着脸皮,开始猜想那个洒血的人会不会是余郭,而这些小洞形成的图案又会是什么? 为此,他开始用沙土和烟沫试图撒在小洞上,不过却得不出来完整的图案。 但是却看出了图案的一部分,是数字“3”的下半部分,也就是说这个图案其实是一个数字。 季礼猛然意识到,泼洒鲜血的原因,因为血液更粘稠、更与人皮契合,那么得出的图案就会更加完整。 于是,他骤然转头,回想到了一楼门口那具吊起的女尸。 在女尸的脖子上,有一道后切割的伤口。 季礼捧着人脸笑了笑,伸手沾了沾残留的血迹,自言自语道: “余郭啊余郭,你还真是走运。”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世界入口 当前时间是11点12分,源头鬼所说,第一个会死的是余郭。 距离它所说的余郭之死,还剩下一小时十分钟,季礼此行来的首要目的,就是要带余郭走。 所以,他不能去算最后一个死者的时间,而是要第一个死者的时间。 好在,还有一个小时。 季礼相信,自己能够在一个小时之内抵达另一世界,而只要是去了,他认为找到余郭等人不是难事。 只是,口袋中放着人脸的季礼,此时还在想。 如果常念看不到一楼的那个吊死女尸,那么余郭是如何找到的呢? 这一点,让季礼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将原因归结为,天南学院这只鬼,对于余郭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这个意义,也是相互的。 所以,在这里,余郭是特别的。 季礼的特别,源自于他神秘的身份以及体内的灰色灵魂。 而余郭的特别,应该是来自那只与他心有千结、轮回无法消散的爱。 余郭的能力,在第七分店之中并不是最突出的那个,但季礼仍然对他很是看重,这个原因最开始他只是出于利用。 但自从京都任务之后,他看到了那张旧照片,看到了春山未来,又有了另一种情感寄托。 这个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东西在悄然改变。 季礼前后五十年改变了许多,他从照片上那个洋溢着善良与温柔的男子,变为了一个不择手段、满手鲜血的冰冷恶魔。 他不再称呼自己为人,但他的心中仍然有不舍的牵绊。 而这个五十年的沧海桑田,人性变迁,就是他的牵绊。 所以,他在看到余郭那不畏艰难的执念,已经有了另一种动容。 他从梅声的手中将剧本罪物抢过来送给余郭,他是真心地想让这个苦命却又乐观的男人,达成夙愿。 路过八楼时,季礼听到了走廊的另一端某个房间,响起了一阵钢琴弹奏声响。 同时还有常念的低声窃语,显然她是找到了另一间开放的房间,线索暴露,或许是与钢琴有关。 常念在打电话寻求外援,季礼没有管,他先做好自己的事。 一楼,那个悬挂着的女尸,正在风中摇曳,看起来像是一座坏死的钟表,指针在底部无力地摆动。 季礼从口袋中拿出了那张人脸,将其正面放在地上,反面朝天。 所以看向了那具女尸,以及它脖子上的那条伤口。 女尸的作用,在余郭之后就暴露了,季礼只是需要按部就班即可。 季礼的枪法一般,只有近距离才能命中目标,但他有一样天赋,那就是飞刀扔的极准。 这一点是他从鬼新娘任务之后发现的,当时他意识昏沉还可以随意一刀丢中那只神奇狸猫,后来他也不太依赖枪械,而是在没有把握时动用飞刀。 正如此时,他在这个高度根本够不到女尸的脖子,所以将一把匕首抽了出来,在手中颠了颠,甩手就是一刀。 寒光闪过,匕首的锋刃从女尸白皙的脖子上擦过,一条崭新的伤口出现在了早已封死的动脉上。 尸体本不该有如此的出血量,可现在却血流如注,女尸就像是一个储存了血液的罐子,只要有一个缺口就会瞬间喷涌。 季礼也没想到女尸竟然会像活人一样,给割断动脉造成大出血,要不是闪身的快,只怕要被溅一身。 他也没有浪费,赶紧把那张人脸拿了过去,用反面去接血。 脸皮就像是一个漏了底的盆,鲜血从眼窝、鼻子与嘴巴的三个大洞往下渗血,滴在地板上。 而同时,在鼻子和嘴两者之间的那些细微小洞,也密集地开始流淌血液,在地上形成了两个完整的数字。 “25” 季礼一把将人脸丢出门外,从包里翻出湿巾,猛擦掌心的血迹,快步冲向楼上。 他总觉得自己的数字不够完整,“25”显然不会对应着房间号,因为这里不存在25楼,而2楼的房间都是以“20?”或者是“21?”来使用。 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只是得到了线索一部分,但另一部分恐怕就要落在常念那边。 他刚刚抵达八楼的走廊中,就看到“812”号房间内,常念也正急冲冲地往外赶,看脸色一定已经得到了什么。 季礼赶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常念喘了口气将她这段时间的经历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她从一楼向上搜寻,一路搜到八楼,而这里的812房间,是正好开着房门,并且里面偌大的房间内只有一架钢琴。 钢琴比较老旧,但还可以正常弹奏,不过常念发现钢琴少了一个白键。 而在钢琴架上,摆放着一张琴谱,常念不太懂钢琴和乐理,于是给第七分店中的某个熟知音乐的店员打去电话求助。 在那位店员的帮助下,常念开始弹奏那首钢琴曲,也就是先前季礼路过时听到的。 渐渐地,常念经过那位店员的提示意识到,缺少的那枚白键,正对应了琴谱上的某个音符,少了它则曲不成曲。 同时经过对比后,常念得出了那个音符代表的数字为“7”。 季礼也将自己这边得到的“25”告知给了常念。 “两串数字,应该是需要拼接使用,我们先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开放房间能够给出线索。”常念点了点头,默默将两串数字记下后说道。 季礼点了点头,这一次他们不再分开,一起搜寻剩余房间。 …… 11点33分,距离余郭死亡时间还剩下最后的49分钟。 二人终于将所有房间排查完毕,最终也没有再找到另外开启的房间,于是这两串数字就成为了最终线索。 “应该谁先谁后?”常念喘了几口气坐在了楼梯台阶上。 季礼背靠着墙面,眼神扑朔,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焦急,反复将两个数字排列组合。 “25”既然是出自一处,应该就不会分开,现在关键的是常念拿到的“7”应该是在最前面,还是在最后面。 “257”与“725”,这栋楼有什么东西可以完美对应着两个数组? “房间是不可能的,房间号都是有对应的,没理由用一个新的数组来代替,那么还能是什么会用到这么多数字?” 常念急的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开始在季礼的面前打转和喃喃自语。 而季礼本来也毫无头绪,可在看到常念起身的那一刹那,一个想法从他的脑海中闪现,让其茅塞顿开! “台阶数!整栋楼除了房间数,也就只有台阶数会达到这么多数量!” 季礼赶紧开始查看楼层之间的台阶数量,发现不算层与层之间的中央平台,那么每层楼之间会有24个台阶。 那么十四层楼,就应该是13乘以24,整栋楼有312个台阶! 如此算来“725”的排列方式就不对了,只能是“257”。 第257个台阶,位于8层通往9层之中,季礼猛地抬起头,他们此刻位于的正是第八层楼道之中! “254、255、256……” 两个人并肩来到第256个台阶上时,常念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迈出最后一步,季礼却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 “等等,我们能进,也要能出,所以现在需要留一个后手。” 第三百四十二章 独面鬼潮 这是天南戏剧学院的另一世界,也可称之为灵异世界。 这里,灰气漫天,半空中全部都是一片黄色,像是一片黄沙弥漫形成了一个玻璃罩,紧紧地将学院全部扣置在其中,形成监牢。 人眼永远无法穿透这一层隔膜,去窥探外面的色彩。 那七八栋独立的楼层,与宽阔的校园,是此地鬼魅与活人唯一的活动场所。 此时此刻属于导演系的的教学区,有一栋b2的学区楼,有六层。 第三层的楼梯之上,三个男人背靠着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绝望的神色,神经紧张地紧盯着四周呼啸的狂风。 夜色越来越暗淡,只有三人头顶的那盏冷光灯将几人照耀的更显苍白无力。 他们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可扔不肯倒下,事实上如果这三人有一人坚持不住,那么彼此之间就更失去了依靠,将会彻底成为待宰的羔羊。 谁也不敢先一步倒下! “走…走吧……我留下来,你们找寻出口!” 余郭脸上曾经的嬉闹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的他嘴唇干裂、眼珠全是血丝,喉头哆嗦了几次之后方才说道。 他已经进入这里超过的三天两夜,这段时间之内始终没有得到片刻的休息。 如果不是第二天,身旁这两人的加入,他只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化作风中枯骨。 “放nmd屁!”余郭的左肩靠着的是潼关的右肩,他说的这句话也直接让潼关气得破口大骂。 潼关的状态没比他强到哪里去,三楼的楼梯平台只有三四平米,他把守在平台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跌下操场的地面。 此时的他,双眼已经出现了浮肿,原本的英俊变得狼狈不堪,双腿隐隐在打晃。 但手中攥着的那把黑色雨伞,却片刻不敢松开,如果仔细去看,可以发现在薄薄的伞布之下,有几只狰狞的恶鬼,正在挣扎与怒吼。 雨伞随着恶鬼的撕挠而颤抖,潼关也在颤抖。 “我来是为了救你的,现在救不了你,我怎么走?往哪走?” 到了这时,余郭的一切早就对他坦白,不过潼关并没有去追责,也没有埋怨,尽管他已经因当前紧迫的情况快要急疯了。 “我们进入此地已经四十几个小时,我估算我们最多最多还能撑一小时,但这不是办法。” 始终没有说话的方慎言,他面朝着的是第四层的楼梯,这也是他负责的方位。 他的状态算得上是几人之中最好的了,这几天他很少说话,很少行动,就是为了养足精神做持久战。 刚开始他和潼关一起进入的天南学院,潼关觉得此事应该速战速决,但方慎言却觉得很可能事情没那么简单。 结果现在一切真的如他所料,二人刚刚抵达天南学院的正门,就一道灰气直冲天际。 他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和举措,就直接面前的一切颠覆,他们是被动拉进另一世界之中的。 而这里的一切,都是天南学院的翻版,可却也完全不同。 比如,这里出现的所有人形之物,都不是人; 比如,这里走着走着就会突然空间转换,被拉进某个教室上课; 比如,他们的老师、他们的同学,都是死去已久的亡灵,绝不能与任何人透露自己是活人的消息。 不过,即便是摸索出了这么多的规律,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潼关、方慎言与余郭聚首的那一刻,一名穿着白大褂、仿佛是医生一样的角色出现。 那个医生是凭空闪现而出,在余郭一转头的刹那,头颅直接凑上来,伸出长长的舌头。 他的舌头上是一把镶嵌在肉里的柳叶刀,如果不是余郭反应快,直接被他瞬间割喉。 在同时,余郭不得不动用罪物雨伞,将其收入伞中封印,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们三个是活人的消息瞬间爆发。 整个学院,数不尽的鬼魂,全部都加入了围剿之中。 三人能活到今天,有三个原因。 第一点是罪物,在这片灵异空间似乎可以得到效果上的极大延长。 比如雨伞罪物,在任务中只能困住十分钟,且代价是使用者一根肋骨折断。 但在这里,效果扩大了十倍,可以困住鬼物十小时,且代价不变。 并且在试验中得出,当鬼物众多时,雨伞也可以封印一片区域的鬼物。 这一点,是他们能够存活至今的主要原因。 第二点原因是,在被困住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开始,余郭三人碰到了一些同样被无端拉入灵异世界中的其余活人。 虽然人数不多,但足够为他们吸引大部分鬼物的注意力,所以他们的压力骤减。 还有第三点就是……那只源头鬼物一直没有出手。 否则以他们的罪物能力,早就被瞬间秒杀。 可即便如此,在雨伞使用了三次,封印了七只鬼物之后,这个罪物彻底失效。 封印的鬼物也达到了上限,潼关断了一根肋骨、余郭断了两根肋骨,可这样罪物谁再使用,就意味着谁就要死! “这不是任务,我们没有生路可言,前两天我们已经找遍了校园的各个角落,这里是完全封死的,只能进不能出。” 潼关的肋下隐隐作痛,攥着雨伞的手开始大幅度颤抖,他知道这是罪物即将失控,无法扣押如此众多鬼物的原因。 余郭真的撑不住了,他的眼神已经有了些许的模糊,太长时间的战斗,外加两根肋骨的创伤,他的两条腿已经发生痉挛。 风声很急,其实这里根本没有风。 这些凭空出现的风,其实是肉眼无法看见的鬼魂飞速在三人身边环绕所形成的。 数不尽的鬼物,早已能够成为鬼潮的存在,只不过它们在与余郭等人熬! 它们忌惮那把雨伞罪物,在等活人坚持不住,随后一拥而上。 余郭明白,倒下,是迟早的事情。 而他一倒下,所负责镇守的下三层,将会彻底失守。 “把雨伞给我,我化鬼,为你们拖延最后一段时间,此事因我而起,连累你们,只希望我的死能给你们争取一点点希望……” 余郭说完这句话,突然整个人气势一变,刚刚还萎靡的精神力在这一刻迸发。 他趁潼关不注意,一把夺过其手中的雨伞,随后一推伞骨,将其中关押的七只鬼全部释放! 与此同时,整个b2教学楼内外,上三层、下三层的鬼物全部现身。 这些鬼物,有的穿着学生装、有的像是教师、还有些辨不清身份人员,但无一例外它们都是死在这片世界中的鬼! 鬼潮,一触即发。 随着余郭自我毁灭式的行动,下三层的鬼物连成了一片,根本看不清数量,直奔第一个活人余郭而来! 而余郭猛地将身边的潼关推向后方,他撑着雨伞试图硬抗下三层的所有鬼物。 从三楼跃到地面,仿佛成了唯一途径。 但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方慎言,忽然长叹了一声,默默地摘掉了鼻梁上的眼镜,将其收入怀中。 他挺身而出,将正要第四次开启罪物的余郭手掌按住,挡在了所有人的身前。 “你那副身板儿,逞什么英雄,让我来。” 方慎言第一次戴上了那张白面鬼面具,冷峻的面孔被恐怖挡住,他以恶魔的力量去与恶魔拼杀。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两种解法 细数第七分店现如今的四样罪物,各有特点。 论功能性,首推季礼掌握的剧本罪物,它那预言成真的能力,足够借此化解攻势、布局未来、作用宏大; 论辅助性,当是梅声抢来的香水瓶罪物,它能够将灵异力量扩大数倍,来应对更强大的危机; 论对抗性,那就是潼关手中的雨伞,这也是第七分店唯一一个可以直面对抗鬼物的道具,从先前的经历来看效果十分强劲。 但这些,在白面鬼面具的对比下,都要黯淡失色。 它的特殊,不仅仅是源于它来自三星酒店等级的任务那么简单,而是它根本就不是一个凡人能够掌控之物。 戴上它,拥有两分钟的化鬼时间。 何为化鬼? 那就是所持者,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与那些恐怖存在足以并列的之物! 鬼,对于人来说宛若神明,戴上面具,人也就变成了主掌生死的神明。 这种罪物,已经无法用对抗、功能等词汇来定义,作用无法估量。 类似的罪物,天海十大分店,只有那位第一分店的最强店长,李一才有资格具备。 而现在,多了一个第七分店的方慎言! “这片世界充斥着灵异力量,是前所未见的磅礴,又因为我们不在任务中,所以雨伞罪物才可以效果扩大十倍。 那么方慎言的面具,化鬼两分钟,是否也扩大十倍?” 潼关扶着余郭的身体缓缓向后倒退,已经开始有意识地远离方慎言那挺拔的背影。 “快走!两个小时化鬼期,三星等级的罪物,他绝不会出现危机,相反如果他杀的起劲,我们也难逃一死!” 潼关从怀中拿出了抓钩枪,抱着意识都出现昏沉的余郭一跃从三楼平台跳落。 身后那上三层的鬼物,没有去管他们,整个b2区域所有的鬼物,形成了前所未有的鬼潮,直奔那三楼中央唯一的男子。 方慎言感受到一阵冰凉紧贴着面皮,没有不适,反而有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清凉,令人毛孔绽开。 四周的风声停下了,因为鬼潮们已经现身,但围绕在方慎言周围的狂风却刚刚开始。 他的衣衫出现了噼里啪啦的脆响,四周的气压伴随着他气势攀升也在变得焦躁,一股不属于此地的灵异力量骤然降临。 而受此恩赐的,只有方慎言一人,当那张面具下深邃的眼眸睁开,代表的也是无尽的阴暗。 他四周散发出了一股庞大的黑气,将自身紧紧包裹,抵挡着此地的灰气代表的力量。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潼关与余郭,一路奔逃,耳边鬼魅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在三星罪物的面前,那些单兵作战还不如二星雨伞的鬼物,完全不够看。 潼关匆匆回头一瞥,就看到那被鬼潮淹没的方慎言,成为了独一档的战力,他在疯狂吞噬那些灰气伴生的鬼物。 “阿怜……阿怜……” 余郭气若游丝,他并没有受太重的伤,但精神力已经彻底崩溃,此时还在执着着那女子的名讳。 潼关无力地摇了摇头,他明白余郭的意思。 余郭是在担心,在被方慎言疯狂吞噬的鬼物中,是否会有一名女教师,是他苦苦寻找的未婚妻。 但斯人已逝,活人心念的,早已渐行渐远。 潼关无法阻拦余郭去思念一个死人,他只是觉得悲哀。 二人来到b2另一个楼层的一楼房间中,从这里可以看到那条长阶上的恶魔之争。 余郭倚墙而睡,在梦中还念念不忘地念叨着。 潼关看着不远处的战斗,面露酸涩。 “花了这么长时间、付出这么大代价、死了这么多人,我们追求的一切真的会有答案吗?又真的值得吗?” 有执念的不只是余郭,潼关说的这些话也不只是在说余郭,还有他自己。 潼关使劲地甩了甩脑袋,轻轻抚摸了下肋骨的伤势,他的嘴角终于在此刻流出一行血迹。 方慎言保存实力,用化鬼罪物抵挡了无人可抵挡的灾难。 余郭心神崩溃,如果再不出去,只怕不会死,也必然会陷入疯癫。 潼关算得上当前状态最好的那个了,他开始不停回想自己从走出酒店之后,一路的历程。 最终他也根本想不出到底要怎么出去。 这片灰气形成的世界,显然是以天南学院为根据地,可以说整个场所都完全被那只神秘的源头鬼物操控,毫无破绽。 想到这里,潼关突然眉头一紧,他忽然想到活人的力量无法破开这片世界。 那么已经化鬼,并且明显实力不俗的方慎言,能否撕开这个世界,带他们离去? 但只是一股脑,他就觉得不行,方慎言此时已经丧失了人类的思维,他是一个只会吞噬和杀戮的绝世凶鬼。 其实,在很早之前潼关就想到了,离开灵异世界的唯一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天海酒店介入。 潼关只是个凡人,即便是他头脑非凡,他能够想到的,也仅仅是那只源头鬼已经可怕到了无法估量的程度。 能够与这样一只鬼抗衡,只有天海意志。 而他们身为酒店的店员,当然也隶属于天海,那么想要离开,就只能等天海出手。 但,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机会太渺茫。 另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就是外来者,还要是特殊的外来者。 潼关艰难地撑着身子,靠坐在窗沿,看向了遥远的天际。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的情况,常念一定已经心急如焚,但以她的智慧,应该不会丧失理智冲到此地。 算了算时间,季礼他们的任务应该已经结束了。 如果不出潼关所料的话,常念已经将所有情况与季礼说过了,那么这二人此刻或许已经在来的路上,甚至已经进入天南学院。 潼关其实在出发前,就已经将一切都算好了。 第七分店,剩余的罪物,只有梅声的香水瓶,而她与季礼一同执行着另外任务。 那次任务的罪物必为季礼所得,潼关能够计算到的,也只能到这一步。 要么等酒店出手介入,要么等季礼带着所有罪物赶来救援。 这场没有生路的任务,没有第三种解法。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能抛弃 只隔着几十米,潼关看到了一场令他终身难忘的大战。 方慎言现在不是方慎言,他成为了三星等级的鬼物,面对那些上百只恶鬼形成的鬼潮,最开始还展现出独一档的战力。 大战持续了一个小时,方慎言已经吞噬了超过二十只鬼物,但这也只是鬼潮的五分之一而已。 并且,潼关看出方慎言似乎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毕竟孤木难支,饶是他现在的等级要远高于普通鬼物,可仍然无法久战。 他抽空去看过余郭,此时余郭的额头已经滚烫,陷入了高烧之中。 不仅如此,他还满嘴胡话,潼关凑近了也听不清到底说些什么。 这让潼关心急如焚,时间过去这么久,酒店迟迟没有出手,只怕也不会出手了。 那现在所有的希望,全都落在季礼和常念那边,可说实话潼关一样说不准,即便是他们来了,又能怎么救下他们。 余郭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了,如果再让他如此下去,得不到救治,只怕这个人即使活下去,也要遭受重创。 而就在这时,外界的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潼关听到了一声高亢的嘶鸣声,像是野兽瞪红了眼睛的威慑,在之后就是一阵骚乱。 等他外出一看究竟时,却发现b2的教学楼内,已经没有了交战。 方慎言,撑不下去了,他竟然直接选择逃走。 如果是按照方慎言本人的意志,估计他不会这么做,但现在方慎言已经彻底化鬼,所以在应接不暇之际,逃走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这可让潼关这里骑虎难下。 潼关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两方为难。 方慎言的化鬼时间应该有两小时,现在还剩下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而他化鬼后的代价无人知晓。 但想必如此可怕的能力,那么代价一定是严重到一定程度,只怕不会是断骨那么简单。 那么,一旦时间到了,方慎言重回活人的身躯,他重伤之下,又怎么可能活下去? 潼关转眼又想到了身边的余郭,余郭此时行动不便,想要离去只能由他背着。 可这样背下去,谁也逃不掉。 方慎言、余郭,扔下谁,那人就必死无疑! 潼关进入此地超过两天两夜,还从来没有陷入如此艰难的处境,现在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 该抛弃谁? “阿怜…快走……” 余郭还在陷入那个痛苦的梦中,已经说不上他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这是潼关听清的唯一一句他所说的胡话,眼中的挣扎更甚,从理智上来讲他就该去找方慎言。 因为方慎言即便是重伤之后,再面对恶鬼,也可以由潼关戴上面具来抵挡鬼物,这样才是最大极限拖延时间的办法。 而带着余郭前往,那么风险就太大了些。 可潼关看着余郭那张脸,尤其是听着那阿怜的名字,让他心头遭遇重创。 一个执着如此的人,怎么能抛弃? “我带你一起走!” 潼关最终的选择还是,将余郭背在了背上,随手扯下了房间的灰色窗帘,将二人捆在了一起,同时遮掩住面目。 房门打开,灰色的天空,晦暗的月光照耀在潼关的脸上,他听着耳边余郭的窃窃私语,脸上满是坚毅。 他不愿意放弃这个执念入骨的男人,这也代表着他从不曾悔恨过的坚持。 潼关顶着月色,从安全的房间中走了出来,暴露在空气之中。 外界的鬼潮已经散去,在灵异中度过时间已久的他,几乎感受不到那股磅礴的阴寒气息了,习以为常。 潼关把着b2区域的墙角,贴着边,快速弯腰前行着。 他记得当方慎言离去之前,用的的瞬间移动,不过他的移动更像是传送。 东南方向,出现过一条红色血柱,那里就是方慎言传送的位置。 潼关粗粗看了一眼,红柱早已消失,那片区域应该是学院的表演系,也是整座学院最大的区域。 想要从那么大的范围中找到已经化鬼的方慎言,难度极大。 潼关心中也没有半分把握,他一边担心余郭的伤势、一边担心方慎言化鬼后的六亲不认、还要时刻警惕四周是否出现还未现身的鬼物。 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最危险的还是周围的鬼物,他现在只剩一把雨伞,但再次使用只怕他就会立刻丧失灵魂,彻底化鬼。 虽说这片灵异世界,不属于任务之中,那么四次化鬼的规则还存不存在,也不好说。 但潼关不到最关键时刻,根本不敢去赌,所以只能拼一把运气。 只要他在找到方慎言之前,不会再遇到强势恶鬼,逃无可逃,绝对不能再用雨伞。 就是带着这种忐忑的心情,潼关背着半昏半死的余郭,走了长达二十分钟,一路风平浪静。 好似随着方慎言的大杀四方,这座学院的鬼物已经完全消失。 但潼关不敢说这是好事,他深切的知道,小鬼没了,阎王也该出现了。 他现在已经抵达表演系的区域,看着那些林立的大楼,还有广阔的操场,潼关内心叫苦。 如此巨大的面积,如果去找一只鬼,又怎能保持绝对安全距离,确保自己和余郭的安全。 但他现在别无选择,汗如雨下,潼关的眼皮很是酸涩,他确定自己已经要坚持到极限了。 在a1的图书馆,潼关翻越进入,先是细致地搜寻了各处,确定没有异常情况后,将余郭放进了角落之中。 将桌子搬过来,挡在余郭的身前。 潼关做好一切之后,将头使劲地撞了几次墙面,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驱散浑噩。 他揉了揉肌肉在颤抖的小腿,从窗口翻了出去,开始了漫无目的地搜寻。 距离方慎言脱离鬼物状态,还剩下五分钟。 潼关能够感受到在表演系这片区域内,灰气是最浓郁的,比其他几个区域加在一起都要浓厚。 他知道,那只源头鬼也快来了,如果找不到方慎言,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图书馆内,那个被桌子挡住了身形的男人,却在潼关离去后不久,苏醒而来。 但他的状态却不像是头脑清醒之人,四肢极度僵硬,眼神发直,在站起身的一刻,茫然地向前方走去,将挡在身前的桌子用身体推开。 他就这么失魂落魄般,像被鬼附身一样,走向了图书馆的二楼。 二楼的深处,有一个遥远而又相近的女子,正在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余郭,你终于来找我了,我是阿怜,你的妻子……” 第二百四十五章 无需冬至,此刻相见! 此时距离图书馆三百多米的一处教学楼之中。 还有两个活人正在急速奔逃,季礼长发在身后飞舞,抬起一脚踢翻楼道中摆放的货架,挡住后方的通道。 常念左手攥着剧本罪物,嘴上叼着一根圆珠笔,右手撑着墙面,跟随季礼急速奔逃。 “我能感觉到余郭的死期要到了,他的存在正在我的记忆之中快速进行删改!” 季礼没有时间回头去看那只鬼是否追来,现在有更加紧迫的事情正在发生。 大约半个小时前,他就进入了这一灵异世界之中,初入这里他和常念还来不及多了解,就遭遇到了鬼物追击。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只鬼,却因为推开一扇门,让他们瞬间被传送到了这片大楼之中。 而在二楼,他和常念就遭遇到了身后那只学生装的鬼物,好在这只鬼能力并不突出,造不成太大的危机,但一直尾随很是让人厌烦。 常念听到季礼的话语,同时心中一凛。 在之前,季礼已经告知他关于源头鬼说出的死期时间。 余郭是第一个,现在即将成真,如果他真的死了,记忆就会被活着的人脑海中清除! 而余郭一死,一分钟之后就轮到了她的丈夫,潼关! 事情真的就紧急到了现在这一步,常念到底非平凡女子,她的脸上看不到半分惊慌,反而开始低下头,右手抓上嘴里叼着的圆珠笔。 一把翻开了剧本罪物的第三页,开始落笔写字。 季礼见状,顺势拉住了常念的右臂,让她全部精力用于撰写剧本,而他按下了面前的电梯按钮。 “叮”的一声,电梯门敞开,季礼将常念推了进去,闪身而入。 在他的面前,那只狰狞恶鬼,已经张牙舞爪直奔他而来,但季礼面色寻常,从怀中掏出手枪。 枪声响起,他击中的不是鬼物,而是电梯的控制按钮。 四楼的高度,电梯瞬间失控,开始顺着惯性急速坠落,季礼将常念揽过怀中,用自己保护着她。 而常念落笔如飞,在第三页的剧本上快速写下一行黑字。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去顾忌男女之别,常念需要时间和精力去使用罪物,而季礼能做的是给她足够的时间,不受鬼物影响。 当电梯轿厢轰然落于地面,季礼的双腿登时一麻,整个人五脏六腑都像被震碎了一样。 但常念由于全部缩在他的怀中,几乎没有多少影响,同时那行字也终于写了出来。 季礼松开手掌,扶着墙面,狠唾了一口,吐出两颗被咬断的槽牙和血丝。 同时,用自己的指甲在钢制的墙壁上,狠狠地刻下两个字:“余郭”。 常念使劲地拉开封闭的电梯门,抓着被震伤的季礼,逃出这栋大楼,站定在了灰色操场之中。 剧本在她手中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字: “11月130点34余郭潼关方慎言在季礼身边” 剧本罪物并不是随意使用的,每次使用都有规定的字数要求,一次使用不得超过二十个字。 一旦超过二十个字,就算作是使用两次。 所以常念只求表达清晰,不敢使用标点符号。 在这行字展现出来的时候,常念的头脑如遭重击,一口鲜血从嗓子眼喷涌出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使用该罪物。 每一次使用剧本罪物,都会导致头晕目眩、口鼻窜血,所以常念的状态很差。 她并没有按照季礼所说,只救余郭一人,而是将三个人的名字全部写了下来。 好在不适用标点符号之下,两个数字算一个字符,这句话只用了十八个字,勉强挤下了三人的名字。 季礼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他的耳朵里一直嗡鸣,鼻血横流,他低估了电梯坠落的伤势,此刻站都站不起来。 整个人坐在地上,看着常念剧本上的那行字,都根本看不清,全是重影。 “余…余郭……”他只是在叫着余郭的名字。 而就在这时,在常念身边突然出现了两根灰色的光柱,让她心中一喜。 她知道,这是这片灵异世界中传送的迹象,紧接着余郭那恍惚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季礼的身边。 余郭刚一出现,就轰然倒地,就躺在季礼的身边,他长长地伸出手,抓向了半空中,嘴里喊出的名字是:“阿怜!” 从此,余郭彻底陷入昏迷,再不能动弹。 随后,潼关狼狈的身影终于也闪现在了季礼的右侧,他左手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右手抓着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是方慎言,却又不是现在的方慎言。 他和方慎言并没有差别,但却戴着一张白面鬼的面具,看起来惊悚万分。 可他一出现,竟然哭喊了起来,像是对于潼关、季礼等人全然不认识,并且行为举止竟然表现的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潼关!”常念终于见到了她的丈夫,压抑了多时的感情此刻爆发。 她立马冲到潼关的身边,将其从地上扶了起来,先是上下检查了一番伤势后,脸色骤然一变,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你不是说你能处理吗?现在还要老娘来救你,来看你这要死的样子!” 潼关哑然一笑,将常念抱在怀中,只是脸色有些难看,他的肋骨在隐隐作痛。 季礼将目光看向了方慎言,很明显方慎言使用了面具罪物,化鬼了。 而现在心智降低到了孩童,是否就是使用罪物的代价? “他动用面具,一人战鬼潮,当我发现他时,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看来化鬼的代价太过可怕了。” 潼关松开常念,在季礼身边沉声解释着。 不用他说,季礼也看得出来,他上前试图揭下那张面具,看看方慎言容貌是否有变化。 潼关却在一旁说道: “我试过了,白面鬼面具似乎很是特别,只要为方慎言所有,他不死,旁人就永远无法抢下面具,更不能使用。 就像是,面具已经认他为主!” “不对!不对啊!”常念忽然打断了潼关和季礼的谈话,她翻开了剧本罪物的第二页,指着上面提前写下的文字。 “我和季礼进入前已经设置过,当我们所有人汇聚之时,身边会出现一道门,带我们回归…… 可是现在……” 五人身边,除了空荡荡的操场,就只有无尽的风声与漫天的灰烬,根本没有回归之门。 季礼松开了方慎言的手,方慎言趁机脱逃,溜向了操场附近的单杠,自顾自地开始玩耍,不明是否、不知鬼物。 潼关将地上的余郭重新背在了身上,与常念一同站在了季礼的身边,也抬起头看着天际。 “季礼,我们一直在等你,好似源头鬼要来了,我们怎么离开?” 常念现在陷入了慌乱之中,潼关不知道,但她很清楚,剧本罪物的预言成真能力,既然可以将众人聚齐,为什么不能一起离开? 答案只有一个,源头鬼愿意让他们聚齐,但不愿意让他们离开。 并且,它说不能走,就绝对不能走,你有罪物,也没用! “它…真的强到了这种程度吗?” 天边漂浮的灰烬,让天南戏剧学院成为了灰烬之城。 洋洋洒洒的灰色尘埃,像是天边的飘雪落在了季礼的灰黑色眼眸之中,他看到了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看不清楚样貌,只是灰烬形成了长裙覆盖其身,让它看起来不属凡尘。 那只鬼出现了,镇压全场,就连四周的灰色气息都出现了凝滞,好像它真的就是此地的源头鬼物一般。 但季礼知道,它很强大,可它并不是源头之鬼。 因为看到了它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与余郭左手中指上的,是一对。 “余郭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苦寻多年的妻子,它不再是她了。” 季礼的发丝随风而动,中山装笔挺,身子挺拔,与那只鬼的气势不落下风,还在喃喃自语着。 灰黑色的瞳孔,在这一刻出现了异常的光彩,让他站在那只鬼的面前,有了一丝分庭抗礼的迹象,甚至越发出现碾压! “常念,启动备用计划。 阿怜,我会让你留在这片天空,因为你属于余郭。 源头鬼,不用冬至日来临,今天我就要见你!” 季礼眼中的灰色越发浓郁,即将连最后那点黑色都要被搅碎、吞噬。 第二百四十六章 灰烬落雪 灵异世界中的天南学院,鬼有很多,它们都是从现实世界中被拉进去的灵魂。 但真正能够主宰一切的鬼,只有一个。 它到底该如何称呼,除了酒店意志之外,似乎没人知道。 但在季礼等一众店员的心头,有一个最直截了当的名称:源头鬼。 在所有任务中,只要沾染上源头二字,就足以堪称最恐怖的存在,同时也是最强悍的存在。 天南学院,现在并不是一场任务,可以说是一个副本。 此时不该是他们闯进来的时候,但因为余郭的存在,导致了如今提早的版本。 这打破了源头鬼的预期,也打破了酒店的预期,同样也打破了季礼的预期。 季礼虽然惯于冒险,但绝对不会去冒全无胜算之险。 而显然,他与常念来到天南学院,就是一次极为不划算的行动。 他来这里是为了余郭吗?还是为了方慎言?亦或是给常念一个希望,带回潼关? 这些都不完全是,真真正正让他拥有足够底气涉足此地的,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想看看灰色灵魂到底会有多强! 而灰色,又与酒店到底是何关系,甚至说它与源头鬼相比,强到了何种程度。 从竹马会馆之中的情况来看,季礼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灰色灵魂,一定是在他成为真鬼时,复苏了,成为身躯的主导者,同时完全压制住了真鬼。 甚至是将它几乎压榨了个干净,灰色灵魂的能力疑似是碾压并吸收其他鬼物! 这个能力太强了,而且季礼也从这次任务猜到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一旦季礼的身躯内出现了鬼物,灰色灵魂就会自动开启吞噬,并且有一定概率复苏。 而现在此时此刻,他的身躯里就有一只鬼。 剧本鬼,并没有上交给酒店,还有一部分留在他的体内。 所以,季礼等同于拥有一次唤醒灰色灵魂的能力。 这就是他凭什么一样罪物都没有,却敢于走进这片全城最恐怖之地的原因,这是他的底气。 正如此时此刻! 属于源头鬼的灰气世界,已经出现了凝滞,灰气固态成为灰烬,这说明它的力量正在急速凝聚、强化。 现在站在季礼面前的,是阿怜,是余郭那个死去的未婚妻。 它浑身被细微的灰烬裹满,形成一片看不清形状的长裙,五官模糊辨不出真实样貌。 但它举手投足之间,竟可以驱动四周代表灵异力量的灰烬碎片。 那些灰烬,在空中形成一条条细线,直奔人群中的第一人,季礼。 而季礼此时此刻,却对于近在咫尺的灰线,视若无睹,他微微抬起了双臂,像是在敞开怀抱。 一头黑发,开始不断延长,从腰部一直蔓延,直到发梢触碰到地面方才停止。 季礼闭上了眼睛,掩盖瞳孔中的纯灰色,细线直刺他的胸膛、四肢与头颅,穿过皮肉插进五脏六腑,但却并没有从身后贯穿。 因为它们能来,却走不了。 灰色灵魂的能力简直就是所有鬼物的克星,一切灵异力量对它根本无效吗,反而会尽数吸收,成为自身的养分。 猛地,一阵凌厉的狂风袭来,季礼的长发随风乱舞,站在原地动也未动,可却气势逼人。 他睁开了自己的双眼,那眼中的灰气,如果仔细看去,远远要比源头鬼创造的这片世界更加纯粹。 源头鬼的灰色,斑驳而杂乱,而季礼的灰色,纯粹而深邃。 “我说过会让你留在这片天空,等日后你与余郭相见。” 他开口说话的口吻,仍然是与季礼一样,严格意义上来说,灰色灵魂并没有完全复苏。 与上一次截然不同,那次剧本杀任务,正如酒店所说远不是灰色该复苏之时,只不过是由于那份真鬼本,与季礼本身的特殊形成了误打误撞的巧合。 这才导致它提前复苏,并且是完整复苏。 但现在,季礼体内的真鬼灵魂,十不足一,灰色灵魂其实只占季礼身躯的一半主导权,起完整意志作用的,仍然是季礼的思维。 可虽然仅仅只有一半,也远不是阿怜那只半路鬼,可以相比的。 这边的大战,只有一个回合,就基本上宣告结束。 季礼没有能力去反击,由于灰色灵魂复苏的不完整,他能够被动吸收,可却无法施展任何灵异力量。 同理,所有罪物在季礼手中都失灵的原因,也就此揭开。 “我们走!”常念抓着潼关的胳膊,将他强行拽离了原位。 而潼关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季礼的身影,他看着那个背影,恍惚间与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那个灰色瞳孔的男人完全吻合在了一起。 他想要看的更仔细一点,来确定季礼就是他苦寻了十八年的元凶,他的真相。 “你是不是一早知道?” 四个人,撤出了灰烬的中心,潼关看着面前的妻子沉声问道。 常念眨了眨眼,没有说谎:“其实这是我们早就猜到的事情,不是吗?” “季礼就是我要找的人,他是带走我父母的元凶。” “事情结束后,去问他吧,既然他愿意暴露,就意味着他会找上你。” …… 天空中那只灰裙鬼物,还是不甘心,似乎它不愿意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会无法奈何面前的男子。 甚至它的攻袭,在那个人的面前毫无效果,甚至还不如四周的冷风,最起码还能吹起他的长发。 阿怜,在这片世界里,是特别的。 至于到底为什么特别,它一个三年前才被拉入此地的活人,怎么会成为凌驾于众鬼之上的存在,原因除了源头鬼之外无人能够回答。 于是,它开始动用了另一种能力。 灰裙鬼物,缓缓伸出了手掌,在空中轻点,登时四周的灰烬开始打转,凝聚。 最终出现了一个名字:“潼关”,而紧接着这个由灰烬组成的名字,轰然而碎,化作尘埃。 与此同时,常念、方慎言、包括昏死的余郭,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与潼关产生过交易的存在,都开始尽数遗忘潼关这个人。 包括,他做过的所有事、城市的每个脚印都在急速消失。 但…… 几乎是在几秒钟之后,灰裙鬼就仿佛遭遇重创,它在空中的虚影都出现了崩溃,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登时传出。 它没有看季礼,也不是季礼对它造成的伤害,而是来自这个世界另一个城市。 那里是,沪海市。 有一道无形的目光,从沪海市、潼关的家乡跨越沪江而来,穿越了现实世界,直奔天南学院的灵异世界。 仅仅是一道目光,就几乎让阿怜这只鬼,魂飞魄散! 潼关牵扯的东西很多很多,已经不仅仅是山明市、甚至不只是天海酒店。 阿怜选择清除他的存在痕迹,无疑是莫大的失策。 而季礼看着天空中,已经彻底化作一团灰烬的阿怜,目光更加冷峻,他将头看向了另一片天空。 “源头鬼,该来了。” 他说完这话,天边就下起了灰色的雪花。 第二百四十七章 背棺 漫天的灰气,凝固成为灰烬,那是阿怜的出场。 而现在,阿怜离去,灰烬又成为另一个范围更加巨大的形式,形成了灰色的雪花。 洋洋洒洒,从天边的那轮残月划出的光芒中,迅速而密集的泼洒。 短短一个呼吸间,季礼的肩头已经落满了灰雪,他那乌黑的长发也有了另类的发色。 另一边的潼关撑起了雨伞,他没有开启罪物,只是以这把伞来挡住雪花。 他的脸颊上出现一块灼伤的迹象,那是一瓣雪花擦过皮肤时落下的创伤,同样的其余几人也或多或少有了伤势。 黑色雨伞,虽然没有开启,但毕竟是一样罪物。 对于这种带着灵异气息的灰雪,有相同的遮挡作用。 四个人缩在一团,他们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没有了更多的作用,只要保命就足够了。 而方慎言原本因化鬼后,仅剩七八岁孩童智商的模样,也逐渐有了些许好转,现在大约恢复到了十五六岁。 方慎言的十五六岁,已经很安静,很沉稳。 唯一一个没有被灰雪影响的,就只有季礼一人。 他随手掸了掸身上的雪花,毫发无损,甚至还能够感受到一股清凉的气息,让他很舒适。 季礼等待了许久,然而这里只是在下雪,这代表源头鬼来了,但它并不愿意现身。 这让他有了一些疑惑,他几乎是可以确定这只源头鬼在曾经应该与他有一些交际,最起码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触碰。 一只鬼,它在等什么…… “你是季礼,你不是季礼,你顶替了ta的名字,你会付出代价。” 源头鬼不愿意现身,也不愿意与季礼接触,它用雪花在空中凝聚成了一句话。 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写给季礼看,可又不像是送给季礼的。 但季礼却仿佛从这句话中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他想起了一些其他事情,在其他鬼的口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鬼新娘,那场民国红白撞煞任务…… 那只女鬼在任务结束后的一刹那,送给季礼四个字。 “季礼,回来。” 他一直以为,鬼新娘是在喊他的名字,让他回来,但…… 如果不是呢? 源头鬼给出的这句话,旁人也许看不懂,但季礼明白。 追根溯源。 许久之前,季礼第一次在天海酒店第七分店苏醒,失去了所有记忆。 那么,他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他之所以叫自己“季礼。” 是因为,他在意识恢复的那一刻,耳边响起了两个字,就是季礼。 可是,汉字里同音字,会有很多,那么他又为什么会认定…… “季礼”就是“季礼”吗? 季礼仿佛找到了一种让他醍醐灌顶的思路,他遭遇到的那些奇异鬼魂。 或许见过的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叫做“jili”的人。 “难道灰色灵魂的名字是jili?” 不对……不对…… 季礼觉得事情越来越混乱了,因为春山未来,那个五十年前的故人,也叫他季礼。 那么事情就无法自圆其说了,除非是时间轮回,可有太多东西说不通。 季礼原以为他已经将自身的秘密探索出了一些头绪,但现在来看,还远远不够。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口袋中的手机,开始了嗡嗡震动声音。 让他的身躯一怔,与此同时季礼发现自己身躯内的灵异力量正在急速撤回。 当他的长发重缩至腰部,瞳孔回归半灰半黑的程度后,灰色灵魂最后一丝残存的复苏之力彻底消失。 季礼,依旧是那个最为普通的平凡人。 不只是季礼的手机出现震动,除他之外,剩余四人中,还有两人,也接到了邮件。 常念在潼关的关切眼神中拿出了手机,点开了那条来自天海酒店发送的任务邮件。 “收件人:天海酒店,七号店店员常念。 请于2015年11月14日晚间八点,准时抵达酆城槐阴街,为期48小时。 在当地,每名店员必须选择一口棺材,背棺进酆山。 在酆山,以棺换棺,将换上的棺材背回槐阴街,即算作完成任务,接到新住户。 本次任务为第五、第七分店,联合接引任务。 注:11月14日晚间八点,每位店员必须已经背棺,否则予以抹杀。 注:任务阶段,棺不离身,脱离自身超过两米范围,视为违反规则,予以抹杀。 注:本次任务,不限用任何方式完成任务。 寄件人:天海。” 最新任务,已经发布。 身为第七分店的店员,也就身为天海酒店的一部分,当任务发布之时,就意味着酒店出了手。 它迟迟没有动作,就是在等合适的时间。 那么只有新任务发布,这在它看来才是最合适的时间,也为它能够介入的唯一时机。 源头鬼到底还是没有出现,即便是季礼把它逼到了这个份上,它还是不愿意透露更多。 季礼现在的脑子一团乱麻,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已经认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而潼关拉着常念的手,却看向了季礼的身影,他同样有一肚子的疑问。 方慎言的年龄逐渐恢复到了如今程度,化鬼后的副作用已经全然消失,他背起了昏死过去的余郭,心中微叹。 阿怜出现了长达半小时的时间,但余郭却始终没能睁眼看上一眼,哪怕一眼都没有。 冥冥之中自有宿命,或许真的如源头鬼所说。 今日的一切,还远不是时候,这所天南学院,仍然有诸多谜团和恐怖没有解决。 那庞大的鬼潮、混乱的传送入口、各教室中可怕的死尸、诡异的死亡方式。 这些,都要在冬日之时才能真正见分晓。 余郭要见的阿怜,只有在那时,季礼要见的源头鬼,也只能等到日后。 天南戏剧学院,灵异世界的大门已经打开,灰色的雪花终究的昙花一现。 一行五人,这是第七分店最强的阵容,此刻五劳七伤、没人言语,默默地走向了回归的大门。 五人中,除了季礼、常念之外,那第三个接到新任务的人,是余郭。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距离山明市二百多公里之外的酆城。 倚靠酆山而建的山城,百鬼争鸣、怪谈遍地,被称为华夏鬼都。 鬼都,背棺。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连三问 “店长,机票已经买好了,下午两点登机。” 第七分店,301店长房间内。 一段不急不缓、字字清晰的话语,从电话传出,告知给了季礼。 “辛苦了,董小姐。” “店长客气,再见。” 季礼挂断电话,电脑上还放着本次任务的邮件内容。 刚刚通话的女子,是同为本次任务的执行店员,名叫董媛。 为人聪慧机灵,先前的工作是一位秘书,做事不拖泥带水,于是季礼回到酒店之后,就将任务的琐事都交给了她。 而董媛也没有让他多操心,给他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本次任务内容。 今天,已经是11月14日,任务当天的上午十点钟,距离任务开始还有十个小时。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季礼本就没有伤势的身体恢复了巅峰状态,现在穿着衬衣,靠在椅背上,用手机浏览着酆城的信息。 酆城,就是华夏那个着名的酆城。 不过现在已经21世界,几乎没什么人还相信那些诡异怪谈,但不信不代表没有。 但互联网上,能够查到的信息太少了,没什么有价值的。 季礼又搜索了一下酆城的槐阴街道,看到搜索结果之后松了一口气。 这个槐阴街,比较特殊,整条街全都是负责丧葬的店铺。 那么也就是说,到了那里根本不担心会有找不到棺材的情况,这倒是很好的解决了第一个麻烦事。 从白事店铺中背棺,一路进入酆山,在从酆山深处,以棺换棺,将新棺背回槐阴街。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力气活而已。 季礼灌了一口伏特加,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那么酆山的深处存在了什么? 那里藏了多少棺,又藏在哪,这些都不清楚,看来要等到任务之后才能进一步排查。 “注:11月14日晚间八点,每位店员必须已经背棺,否则予以抹杀。 注:任务阶段,棺不离身,脱离自身超过两米范围,视为违反规则,予以抹杀。 注:本次任务,不限用任何方式完成任务。” 季礼又简单地翻了翻下方的任务注释,头两条的硬性要求,第一条暂且可以无视了。 第二条,棺不能离身,倒是可以略作推敲。 毕竟,这是一场第五、第七分店联合执行的任务。 任务内容上,没有提到鬼、也没有提到两个分店会有竞争。 但季礼单单是从这第二条注释就可以看出来,这次任务的腥风血雨只怕不会比京都任务轻松。 可以说,酒店之所以要加上这条注释,只怕就是有一部分要店员们互相争斗之意。 为什么,人的对立面是鬼物,却还要总是争斗? 这是一个许多人始终无法理解的疑问。 最开始季礼也没有明白,但随着执行的任务越来越多,他已经全然猜透。 首先,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当活人无法抵挡的灾难来临时,你能做的是什么? 自救?还是救人? 只怕有百分之九十的人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前者,只有像潼关那样的极少数,才会有能力去为大家考虑。 那么,季礼敢去赌他身边的人就是那百分之十吗? 显然不可能! 甚至说,就连潼关这样的人,不也同样在大限来临之际,害杀过陶晓依。 人心,是不能去赌的。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鬼物杀人是有规律、有频率的。 那么有你和另一个人,同时遭遇鬼物的追杀,但你远不如那人强壮、只能逃一个的情况下,你会如何选择? 你想要活下去,就要想办法把那个强壮的人超过。 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倒他、抛弃他。 当无法抵抗的灾难降临时,你只需要跑过同伴,就足够了。 你是这样想的,同伴也是这样想的。 相安无事时,自然可以和睦相处,但一旦生的希望被降到最低,人心的丑恶就必然会暴露出来。 所以,即便是按照潼关等人所说,他们的同伴李观棋就在第五分店,上次京都任务,薛听海的情报也是他给传回的。 但季礼仍然无法去信任第五分店。 只要是联合任务,就必然会有竞争,去抢那活下去的渺茫希望,只能抢! “老三,你继续思考任务吧,算算时间潼关应该要来了。” “好的。” …… “潼大哥,我说的那些话你都记下了吗?” 在潼关与常念的房间中,此时他们正在与李观棋通话中。 李观棋,是真的对潼关有一种兄弟之间的情谊,这是在第十一分店最艰难的时间内,连续撑过来的男人。 上一任店长死亡,潼关临时接管十一分店。 如果没有潼关和常念,只怕李观棋一个新人,早就死在了前几次任务中,更没有现在的成长。 潼关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看向了常念,对着电话说道:“观棋,你念姐会和你一起执行这次任务,希望你们第五分店能够……” “放心吧潼大哥,第五分店的店长是我叔叔,我和我叔叔绝对不会和你们为敌的。” 李观棋这句话说的很巧妙,这句话的意思反过来就是,他和李从戎不会,但难保第五分店其他人不会。 不过潼关对此倒也没有太担心,从前第七分店毫无罪物,可凭借季礼的头脑,却让薛听海一败涂地。 现在罪物增加,胜算也高了许多。 季礼那个人,也许对鬼物没有太大的威胁,但对于活人,他简直是一个无情的计算机器。 “对了,潼大哥,我想和你聊聊一个人。” “谁?” “你们分店的店长,季礼。” 潼关眉头一皱,旋即舒展,笑问道:“你要问的是哪一方面?” 李观棋在电话那头似乎想了想之后问道: “季礼品行如何?” “他品行极差,动辄杀人见血。” “季礼做事如何?” “他做事阴狠,坑害同队不眨眼。” “季礼头脑如何?” “他还偏偏头脑出众,玩弄人心、戏耍计谋,杀人于无形。” 李观棋一连三问,潼关利落三答,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这通电话的结尾,是李观棋长叹一声,可这声叹息的背后,却带着一丝欣慰与不忍的矛盾情绪。 “转告念姐,如果季礼不会害她的话,还请寸步不离。” 第二百四十九章 走进序幕 第五分店的内部,出现了变故。 李观棋并没有直说,但还是隐晦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对常念的提醒。 他生性善良,出淤泥而不染,满怀韬略但不想用于活人。 第五分店的内部之争,他看在眼里,很想猜不透,但以他的头脑却不可能猜不透。 李从戎,在本次任务动用了店长的权限,来由他选择执行任务的店员。 而他足足选了七个人! 算上李氏叔侄,整个第五分店参加任务的人数,就达到了爆满的九个人! 这样做的目的,与第五分店有关、与李观棋有关、与第一分店有关、也与季礼有关。 或许,他正是因为通过那样罪物提前看到了季礼的身影,才会如此选择。 一切根源,自然等到任务中来见分晓。 …… 此时此刻的季礼房间,他的面前坐着的是一个短发利落、身形英姿的男子。 潼关那标志性的明亮眼睛,代表了他独有的蓬勃气息。 也只有他,能够在酒店这座地狱之中,时刻有着积极向上的魅力,让人看之安心。 “十八年前,沪海市,郁金香大街的夜晚。 七岁的我看到了四个人,四个穿着黑色宽袍的人,闯进我的家中,强行带走了我的父母。 从那以后,我开始辗转数地,苦寻多年,直到在山明市的公墓,我被拉进了天海酒店。 但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四个黑袍人中,只有那个领头人,没有蒙面。 他有一双纯灰色的眼眸,和苍白的面孔。” 潼关没有长话连篇,只是简短解说,曾经不堪回首的记忆,在经历许多之后,他已经可以自然说出。 “那个黑袍领头人,就是你。” 或许这一点变化,也是季礼带给他的。 毕竟,季礼此时就坐在他的面前,和他如此之近,甚至他能够闻到季礼身上独有的烟草香。 季礼点了点头,十分平静地听着潼关的叙述,渐渐地他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看向了窗边。 “京都任务的细节,有一些隐瞒,你并不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在京都遇到了一位远方的故人,她的名字叫做春山未来,她来自五十年前。” 潼关听到五十年前的字眼,心脏抽动了一瞬,他震惊地望着季礼的背影。 季礼看着外界灿烂的光辉,苍白的脸庞倒映在玻璃窗上,显得有些虚幻,平静说道: “我忘记了以前的一切,我忘记了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 是春山未来找到了我,她跨越五十年前为我带来了三句话,送来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之前我只是以为,那是一个因我而活、也因我而死的女子,被辜负了一生,却要送给我的情分。 但现在看到你,我明白了,这颗希望的种子,也是送给你的。” 季礼拉开了桌子的抽屉,从一个铁盒子中拿出了一块红布包。 小心翼翼地将布包翻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就出现在了他的手心,而他继而又递到了潼关的面前。 潼关怔怔地接过,他看到了六个人。 这六个人里,有三位是他熟知的,一个是季礼,而另外两个人,是一对夫妻,也是他潼关的父母。 他不敢去用力地揉,生怕将那张照片擦出褶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父母在季礼的身边,表露出的情绪是喜悦和安心。 季礼,和潼关的父母,是至交。 潼关忽的仰起头,眼眶微红,他大致是猜到了一些东西。 但心头的复杂情绪竟让他不能言语,他苦寻了真相那么多年,现在骤然面对,得到的答案却让他猝不及防。 良久之后,他再度正视。 他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挺拔的背影,就站在阳光前,那样夺目,却也那么孤暗。 五十年的沧海桑田,被宿命折磨的人不止他潼关一个,最直接的受害者,是季礼。 他能够想象到这个男人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又如何带着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坚忍至今。 季礼低头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将烟雾吐在了窗上,挡住了自己的面孔。 “始作俑者是谁?你我只能暂且以天海酒店为目标。 但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你的父母因何被带走,这些谜团终究是要有个答案。” 季礼忽然笑了起来,他微微侧过头,看向了潼关。 “不过庆幸的是,这条路上终于不再是我一个人。” 潼关很出色,或许比他的父母都要出色,很多东西都要他来为季礼提供帮助。 季礼不想一个人对抗全世界,他不信任每个人,但当春山未来那张照片出现之后,他确信。 这个世界上,能让他相信的人,除了余郭,又多了一个潼关。 而潼关长舒一口气,低头深深地又看了一眼父母的模样,将那张照片放置在桌前。 “这次任务是第五分店的三星晋升任务,难度几乎可以视为三星层次。 第五分店,我可以确定店长李从戎、李观棋不会对你们动手,但其余几人必定会心存暗害。 我知道他们不是你对手,但请求你尽量保护常念,这是我对你的请求。” 潼关没有回答季礼的话,但给出了另类的态度,不过听起来更像是交易。 他给出了提示,也让季礼帮忙照顾常念。 季礼对此很满意,他并不希望与任何人走的太近,那样会适得其反,孤身一人最安全也最自在。 但对于潼关的请求,他愿意答应。 …… 时间来到11月14日下午十二点钟,第七分店的门口,七位本次任务的执行店员已经整装待发。 常念一身工装背着双肩的迷彩包,梳着马尾辫看起来英姿飒爽。 在他的身边余郭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坐在沙发上闭目修养,他的状态不是很好,在天南学院的精神伤害没能养回来。 而他旁边,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青年人,他最让人瞩目的就是十根指头上的金戒指,看起来抬手都有些费力。 但还一直在给旁人眉飞色舞,这个名叫洪福的青年,似乎真的对于自己在任务中也会保有好运深信不疑。 其次,就是董媛、唐端、田小雨三人。 时间快到时,季礼才穿着一贯的风衣从楼上缓缓走下,提着酒瓶来到众人身边。 没有言语一把推开大门,走进了下午的阳光中,就此拉开了新任务的序幕。 第二百五十章 潮湿酆城 两个半小时的旅途,出发前还是午后阳光正媚,但抵达酆城之后,却已经是阴郁漫天。 现在只是下午的四点半钟,按理说该是余晖正盛的时候,不过此刻却是乌云盖顶,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袭。 出了机场后,郊外郁郁葱葱的茂密树林里雾气昭昭,可见度不高。 机场大巴上,只有季礼等七个人,还有一个年级不大的司机。 司机不愿意与外人交谈,说的也是地方方言,闲谈几句之后也听不太懂。 常念毕竟是有过许多经验的老人,她与董媛、田小雨三名女性开始攀谈起来,驱散着紧张气氛。 对于本次任务来说,女性店员比较吃亏,毕竟是要背棺进山,体力消耗极大,又要时刻警惕周围的鬼物袭击。 田小雨年纪不大,刚刚二十岁,还是一名在校学生,哪里经过这种事。 大巴在路上车速极快,时不时顺着车窗缝隙刮过的冷风,发出的怪音都让她精神紧张。 好在有常念在,包括董媛,她看起来要比一般的新人心理素质强很多了。 虽然董媛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但还是不时安慰着田小雨。 另一部分,洪福这个造型独特、极有个性的家伙,也和唐端坐在了一起。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对接下来任务的担忧,反而是将头伸出车窗看起了风景。 不过这让脸色不好的唐端,心情更加郁闷。 唐端属于那种不爱多说话,但性子比较急躁的男子,这也是他已经今年三十五岁,工作也始终无法晋升的原因。 智商不谈,情商太低,否则也不会一进酒店,就看不出眉眼高低地去斥责季礼。 前排位置,分为左右两派,常念三名女性还算和睦,洪福和唐端两个男性不时有些摩擦。 最安静的,就是位于后排的两个人,季礼和余郭。 季礼还是老样子,穿着一身抗风又结实的风衣,不过来到空气都弥漫着潮湿气味的城市,更有一种湿冷的感觉。 他有些搞不懂,紧靠沪江的山明市都不曾如此阴寒,为什么位于山区中的酆城,空气会如此潮湿。 余郭正在靠着椅背上睡觉,他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一路的颠簸导致精神状态再度下滑。 虽然比天南学院时好了许多,可仍然显得萎靡。 在睡梦中,时不时地还会皱起眉头,他那两根肋骨酒店没有修复,这一次余郭是带伤上阵。 从机场抵达市区,又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风更大了。 “下车。” 看样子司机不太喜欢说话,又或许是知道自己普通话不太好,所以语气比较生硬。 季礼走下大巴,一股风吹开了他两颊的发丝,他第一次来到酆城,见到了这座传说中的城市。 不过,眼前的一切比他想的要朴素许多。 这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三线小城,没有太多高楼大厦,街道还算干净,却也略显陈旧。 傍晚时分,街上行人不太多,大概下班的已经早就归家,没下班的还在忙碌着工作。 总体来说,这就是一个没什么规模的老城。 没有什么独特别致的建筑、也没有鬼神风格的布置、更没有那诡异骇人的风气。 或许,一切都是源自人们的想象,酆都再特殊,它也是21世界的一座城市而已。 只是季礼越来越感觉空气中的潮湿程度在上升,已经开始浸透风衣感触到了阴冷。 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衣物,环视了一圈,心头也没有半分异样感。 此时距离八点任务开始,还剩下两个小时。 余郭低声咳嗽了一下,脸色苍白地勉强笑了笑,站在季礼身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好久没直播了,估计那些粉丝们都跑光了,要不然这次直播酆城历险,会很有看头。” 季礼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话,脸色寻常。 自从余郭已经找到了阿怜的所在,并且有了直接的目的后,他再没有直播过。 他明白,这个男人的乐观和积极,都是装出来的。 余郭向来过的很苦,他需要一个支撑点来强迫自己走下去,所谓的直播仅仅只是他的一个精神寄托。 告诫自己,不能放弃,是有人看着他一路的历程的,而现在不需要了。 常念带着其余新人们走了过来,七名店员汇聚在一起,站定在酆城的入口。 他们面前,是一道石梁,青砖白瓦堆砌而成,上面写着:“酆城”两个简单的字。 “我们先去槐阴街吧,我担心酒店耍手段,槐阴街的棺材根本不足两个分店的数目,到时候还要争抢一番。” 常念的执行经验,可以说仅次于季礼,她看了眼手表,提前开口说道。 季礼当然没有反驳的意思,七人上了出租车,直奔槐阴街。 事实上,他觉得常念的担心是可能的,不过按照他的想法,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通过京都任务酒店的安排手法,他猜测酒店不会设置如此低级的竞争手段。 也许,第五分店已经到了、也许他们现在还没到,又也许第五分店领取棺材的地点,根本就不是槐阴街。 抵达槐阴街并没有用太久的时间,不到半小时,七名店员就汇聚在了一条长街的前方。 不过通过两次坐车的经历,季礼发现了酆城人的一个特点。 他们似乎很排外,不愿意接纳外地人,也不喜欢多交谈。 在出租车上季礼和常念几次想要与司机搭话,但却被冷面排斥,说的零星几句话也不是什么好话。 等下车之后,季礼就看向了这条长街。 这里就显得更加破旧了,地砖都铺的不规则,有一些地方是后铺上去的,导致坑坑洼洼。 不过槐阴街的确是一条主要负责丧葬的铺子街道,放眼望去,这一排的店铺门口都摆着香烛元宝之类的东西。 风一吹,一户店铺门口摆着的纸灯被风吹跑,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几次三番都没能将那纸灯抓住,眼看着纸灯吹到了季礼的面前,他一把将其扣住,捏在手里,对着那男孩摇了摇。 男孩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回来,扭扭捏捏地站在季礼面前,在每个人的脸上打量起来。 季礼没心思去逗他,看了一眼纸灯后,还给了他。 男孩抱着就要跑,但季礼却反手将他给抓住,男孩顿时玩命地挣扎起来,口中叫喊着。 没多时,一个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拄着拐棍从店铺中走了出来,怒气冲冲地直奔季礼一行人。 季礼本想问那个男孩点事情,但没想到适得其反,不过有大人在场,他也好办事了。 老人一上来,就指着季礼等人的鼻子一通怒斥,不过说的地方方言,他听懂的不多。 不过能看出来,此地民风较为彪悍,一个瘦弱枯干的老者,敢在一伙人面前不留情面的怒骂。 季礼没多说什么,也懒得去听了,他不愿意欺负这对孤寡老幼,径直走进了那家店铺之中。 棺材,在哪里选、选什么都是一样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暗红之棺 “滚出去!我不做你们生意!” 老人的脾气十分暴躁,看着季礼没有任何解释就冲进他的店铺里,更加觉得无礼。 一上来就追过来,抓住了季礼的袖子。 其余几人看着那弱不禁风的老人,也不敢动手阻拦,生怕一个不小心弄伤。 但季礼可管不了那么多,他最讨厌任何人与他有密切接触,尤其是陌生人,他冷冷地转身,甩开了老人的纠缠。 从怀中掏出了一袋金豆子,放在桌上,面色冷漠地说道: “我看了一眼,你家院子里摆了不少棺材,我只要七口,不要再说什么不做我生意的话。” 季礼是个恶人,他的耐性时而好、时而差,对任务他的忍耐力极高,但与人打交道,他通常没有丝毫的耐心。 老人看了看那一袋金子,变得沉默了下来,或许是被季礼的态度震慑,又或许是被那袋金子堵住嘴。 不过,他却始终没有去碰过那袋金子,而是抱着男孩走向了大门口,搬着板凳坐了下来。 季礼此时已经进了院子中,从外面来看,这个店铺并不大,但其实别有洞天。 门口处大多摆着一些白事用品,中间的院落中停棺材,再往后的房子才是这祖孙俩住的地方。 而这个院子中,大约摆放了有十口棺材。 其实背棺这种事,就比较不合常理。 一口普通的棺材长6.5尺、宽2尺、高2.3尺,这已经是一个成年活人的大小了。 而这还只是内部尺寸,整个棺材的尺寸,大约要有两米上下。 眼前的棺材,基本都是用杉木或是柏木制作的棺材,重量都不小。 季礼简单上手抬起了一个底,却发现单手要需要用尽全力才能抬起一角,只怕这普通的空棺材也得有小二百斤。 这对于店员们来说,太致命了。 仅仅只是背棺,就已经用了大半的力气,如何还能去应对时刻准备出手的鬼物。 甚至说,常念等几名女性,她们又能如何去背? 季礼觉得自己把事情想的简单了,于是他犹豫了一下之后对其余众人说道: “看起来我们不能背这种成人棺材进山,去其他店铺搜,有没有孩童的小棺材,最不济也必须要买到廉价的薄皮棺材。” 季礼刚才的尝试众人都看在了眼里,现在寻找小棺材和薄皮棺材是唯一的方法。 总不可能真的被一个大棺材进山,那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所有人都走了,季礼还在绕着这堆棺材打转,他在思考酒店要求以棺换棺的目的是什么? 但却始终猜不透,现在还不清楚他们进酆山后,会经历什么,所以棺材的选择就变得比较复杂。 选棺材,是任务的第一步,那么真的会如此简单吗? 季礼觉得不会,他总觉得棺材的用途,会很大,最起码贯穿全局。 渐渐地,他将目光落在了摆放在最角落里的那口棺材。 这是一口最特殊的棺材,其他棺材都是纯黑色的,甚至还有些粗糙的混有棕色。 但只有这口棺材,是浓郁的暗红色,看起来像是被鲜血浸泡之后得到的,已经上色极深。 可抚摸在上面,却能够感受到一股光滑圆润,和玉石一般,隐隐带着一丝清凉。 “你配不上这口棺材。” 就在季礼思索途中,那个脾气不太好的老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季礼心神一动,赶忙问道:“这口棺材有什么特别吗?” “红色是五种正色之首,棺材葬死如葬生,红棺只葬贵人,你配不上。” “这棺材质地不一般,不像是你能造出来之物。”季礼冷冷地收回目光,擦了擦手掌的灰尘。 “摆在这里许久都无人光顾,看起来是卖不出去了,不如今天就卖给我吧。” 季礼相信眼缘,他先前尝试过掀开棺盖,发现棺木很是轻盈。 这口暗红色棺材,质地极为不凡,绝没有眼前看到的那么沉重,如果真的要背棺进山,这口棺材或许可以起到大用。 酒店要求他们选棺材,又不清楚任务形式,保险起见季礼还是选择了一口正常大小、质地结实的,以免出现漏洞。 老人看到季礼似乎真的打算要了,忽然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似笑非笑地问道: “谁说我没卖出去过?这口棺材谁都能看出不凡,我前后一共卖出去过三次,只不过都没葬成罢了。” “哦?”季礼听到这话倒是来了兴趣,想要继续追问。 不过老人似乎不愿意多说,也闭口不谈如何获得的这口棺材。 季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也越发的阴冷,这个老人居心叵测,绝不是那种面冷心热的好人。 红棺,在各个地区的含义不一样。 老人所说红棺葬贵人,的确是其中一种,但那是指正红色。 可这口棺材,确实实打实的暗色调,并非纯种红色,也就是说它的寓意,彻彻底底变了。 如果季礼所记不错的话,血红之棺,乃大凶之兆。 而像这种血红色已经完全浸入棺木本身,经年累月成为暗红色,将会变为大煞。 “百鬼棺!” 世间有鬼,一棺封一鬼,唯有百鬼棺可封百鬼。 大煞之物,反而可以镇压鬼魅,就和天南学院那只鬼,它可以监管其余鬼物一个道理。 不管怎么说,这口棺材近身绝不是好事,但季礼仍然是选择了它。 首先是碍于酒店的规则,其次是这口棺材重量很轻,背起来不成问题,最后的一个原因就是像他所想的那样。 大煞之物,或许可以在任务中起到另类的作用。 反正,鬼多了起来,就更不需要去担心了。 季礼决定赌一把,开始卸下背包,在棺木上打孔穿绳,将其能够牢固地背在身上。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此时距离任务开始还有不到四十分钟,其余的店员们也逐渐归来。 季礼已经将那口暗红色棺材背在了身后,不能挺直腰板,但也只是佝偻了些,由于不太重,他还算行动自如。 常念、田小雨、董媛和余郭也依次进来,他们的背后也已经背上棺材。 不过全都是那种薄皮棺材,最廉价、最不结实的那种,甚至田小雨身上的那口棺材,打孔穿绳导致的棺身都不稳定了。 但饶是如此,田小雨走路还是极为困难,她的体力着实太差。 余郭也好不到哪去,他肋下本就有伤,此刻背着这口棺材,低着的头脸都红了。 常念倒是没什么反应,董媛也短时间内没问题。 季礼看着几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常念闻言倒吸口气:“你是怀疑,我们不能随意挑选棺材,还是要按照正规来背?” 季礼本不想多说,可这里面牵扯到常念与余郭,他还是希望这二人能够坚持一下,选一个正规的黑棺。 余郭没多想,他现在十分惜命,在见到阿怜之前绝不能死,于是赶紧卸下棺材,开始就地挑选。 常念和董媛也吸取建议,反正酒店虽说棺不离身,但只要在两米范围内即可,承受不住时也可以放下休息。 不过田小雨试了几次黑棺,还是太过艰难,最终她换上了常念原本的薄皮棺材,也算挑了个结实点的。 直到这时,季礼才发现他们的队伍,少了两个人,他眉头一皱,望向门外。 “唐端和洪福怎么还没回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偷棺进山 酆城的秋天,挂着刺骨的寒风,空气中的潮湿让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余郭背着庞大的黑棺,遮挡了大半的身形,每走一步都会让他的脚步更沉几分。 肋下的伤势短时间内还没造成更大隐患,可这样一路坚持下去,只怕早晚会有撑不住的那天。 “你没事吧?” 董媛白皙的面孔出现了涨红,但脸色仍比余郭要好看些。 余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没有精力去回答了。 槐阴街上,季礼背着那口暗红之棺走在最前面,面色不佳地与身边的常念说着: “所以,你们也没留意唐端和洪福到底去了哪里?” 常念有了一丝窘迫,微微调整了一下背后的黑棺:“我就记得他们去了某个棺材铺后,就再也没出来,现在也许还在那里。”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活动一下肩膀,没有搭话,走向了常念所说的棺材铺。 从门脸上看,这家棺材铺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和老人的那一间没任何区别,只不过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尖嘴猴腮中年人倚门而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消息。 “老板,刚才有两个外地人来你这里买棺材,他们现在去哪了?” 常念先一步跑了过去,赶到老板面前问道。 老板看起来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顶不多的几根头发,支支吾吾地说道:“额,是…是有。你们是?” 一双豆大的小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几个人,尤其是在季礼身后的那口暗红之棺留意了一下。 看得出来,他是知道这伙人要背棺材,否则这种打扮太扎眼、也太古怪了。 “我们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去哪了?”常念看了眼时间,此时距离八点仅剩下二十分钟。 季礼一直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光芒越发不善。 事情发生之后,他第一时间给二人打去电话,但这里的讯号极差。 电话要么是无法接通、要么是打通后就立刻讯号丢失。 虽然看起来不像是灵异力量的干扰,更像是山区中的信号阻断。 不过这些不是这二人在关键时候脱离队伍的原因,最起码不应该擅自做主、凭空失联。 本来这段最后的时间是季礼留出来去了解进山路线与打探第五分店的,但却因为这二人完全打乱了原本的部署。 “来了来了。 就在这时,老板忽然指着远方的街口喊道,看起来他似乎对他们的归来很兴奋。 不久后,唐端与洪福就背着两口棺材,从街角缓缓走了回来。 他们大口地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看起来也是为了赶时间。 而最奇特的是,他们两个人的背上,却背着两口只有一米四五的小棺材。 这也是第七分店,七个店员得到的唯二小棺。 “抱歉,我们来晚了。” 洪福咽了下口水,悻悻地说道。 唐端却并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比较不好看,像是这口棺材得到的历程并不算顺利。 “哎呦呦,没想到你们还真能把棺材拿到手,那行啊,费用双倍对吧。” 老板比这群店员的动作还要快,先一步凑上来。 …… 天空越发阴郁了,空中的风出现了几分凝固,这说明一场暴风雨已经酝酿到了极限。 季礼的脸色始终不太好,他背着暗红之棺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言不发。 “我没有感受到一丝灵异力量,整个酆城都没有,就连现在拿到酆山也没有。” 第三人格在季礼的心头说着。 这一点季礼也发现了,他多次化鬼,对于灵异力量的感知也多有熟悉。 可自打踏进酆城之后,一路的见闻都稀松平常,包括此时面前的酆山。 酆山,山林茂密,四周雾气昭昭,可见度不高,在夜晚中只能头顶着电筒前行,又是背棺进发,山路坎坷,步伐较慢。 而此时距离任务正式开始,仅剩下最后的五分钟。 季礼埋头向前,另外的几人跟在后方,举步维艰。 这段时间内,洪福与唐端失联的原因也逐渐在队伍内沟通了出来。 当时寻找棺材时,常念等三名女性店员前往东侧店铺,而他们两个前往的是西侧店铺。 他们每进一家棺材铺,第一目标就是孩童的小棺材。 不过小棺材本就需要特殊定制,寻常时候就连棺材铺也没有。 在几经查找之后,唐、洪二人找到了那家尖嘴猴腮的老板。 最开始这个老板也声明没有这种棺材,但当看到这二人出手阔绰之后,起了一些别的心思。 在酆城的某户人家,还真有一对孩童的小棺材,正好有两个。 是先前在他这里特别定做的,虽然还没下葬,但现在却已经卖了出去。 听说是有一对兄弟前一段进酆山之后彻底失踪。 找了很久之后,才发现这兄弟俩的尸体。 奇怪的是,经过验尸后,这对兄弟竟然是被淹死的! 可整个酆城、包括酆山,山林茂密、根本没有湖泊,就连小河泡都没有。 进了酆山却被淹死,这件事情太过诡异,导致调查时间太久。 要不然,也绝对不会这么晚才下葬。 不过这个消息落在唐端和洪福耳中,却是个极大的好事。 背黑棺进山,难度太大、危险也大。 而薄皮棺材虽然好找,也好背,但却不太结实,万一出现意外,导致棺材散架了,下面的任务也没法做。 所以,他们两个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去抢棺! 这样的作法,简直太过阴损和下流,所以他们没敢告诉其他店员。 他们想的是悄悄偷棺,这种情况想要去卖绝对不可能。 虽然偷棺材的行动比较顺利,但运筹和执行花费了不少时间。 这导致二人得手之后,却错过了汇合时间。 万般无奈之下,也无法隐瞒,这才跟其他人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你们这样做太损阴德了,去抢小孩子的棺材,亏你们做得出来!” 田小雨年纪较小,率性直言,根本没留给这二人面子。 “那又如何?不然就像你们一样背着比人还大的棺材进山?只怕要死也是你们第一个死!” 唐端性格古怪阴暗,最见不得别人指手画脚,尤其是他眼中的田小雨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田小雨凤眼微瞪,正要反击。 但常念看着四周越发陡峭的山路,漆黑的夜色压抑的环境,显得阴森诡谲。 她总觉得那对兄弟古怪之死,不会那么简单。 于是,她轻声开口打断了二人的争执,眼前的酆山宛如一尊黑暗中的恶神,在等待活人闯入。 “酆城、鬼都、十殿阎罗所在,你们做下这种事情,只怕会遭到报应。” “咔嚓!” 常念的声音刚刚落下,天边猛地袭来一声惊雷,划破天际。 第二百五十三章 鬼差渡人 这道雷来的极为突然,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唐端与洪福,反应最为激烈,唐端一个脚步没站稳,就从山路上滑了下去。 幸好董媛手疾眼快,抓住了他下滑时背后棺材的绳套。 但就是她这么突然的出手,导致唐端胸口的绳索上移勒住了脖子。 这条山路之下,是险峻的山峰,距离下方山谷足有十几米,在夜色里根本看不到底。 唐端被绳索牢牢地扣在脖子上,双手四处乱抓,可只拔掉了一些不稳的杂草,四周顿时乌烟瘴气、尘埃四起。 “别抓着绳套,抓棺材把他抬上来!” 其他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到唐端从山路上滑下去,全都上手抓着绳套。 只有常念留意到唐端脖子上的异常,赶紧出言制止。 几个人手忙脚乱,才将浑身狼狈的唐端给拽上来。 唐端想要坐下歇会却有棺材在身,只能直立,使劲地揉着脖子。 这边只是一个小插曲,最前方已经与其他人隔了不少距离的季礼,一直在冷眼旁观。 他在观察,本次任务到底会以何种形式出现。 一场暴风雨、一座诡异的酆山、与阴曹地府相关的酆城、几个来自罪恶之地即将面对罪恶的活人…… 季礼眼中的光辉在黑暗中完全隐藏着,像是一个冷酷的机器,就连呼吸声都变得细微。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这条山路的尽头。 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还不是酆山。 这座完全沉寂在夜色中的巨山,真正的入口。 远远望去,山门所在,是一尊巨大的人形头颅,呈现骨白色,被暴风雨冲刷了不知多少年月。 这也是酆山的标志性地标,人形头颅塑像。 不过这只是一颗人头,有鼻子、有眼睛、有嘴、有耳朵,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肢体。 一颗硕大的头颅雕像是什么时候放置在此处,又是何人方式都没有记载。 但它却成为了进酆山的必经之路。 进酆山的路,有两条。 一是这条右侧半山腰上的山路,直达酆山的人头雕塑。 他们从这里一路走上去,将会从人头的右鼻孔钻进酆山地界。 另一条是走山谷。 也就是唐端刚才失足掉落的下方,那是一条狭长、幽暗的长路。 一路走到头的话,活人将从人头雕塑的嘴巴里进入酆山。 按常理说,走山谷道,要更安全一些,路途也比较平坦。 不过季礼的选择是走更陡峭、更艰难的山腰路。 这是因为他听闻那一对在酆山溺死的兄弟俩,走的就是下方的山谷道进山。 深山老林,被无故溺死,太过诡异。 季礼担心会重走那兄弟亡魂的覆辙,所以宁可辛苦些走半腰山路。 对此,众人也不敢有异议,毕竟他们也不敢去赌。 “董媛,查查今天的黄历。” 看着那颗不远不近的人头塑像,联想到酆城的传说,季礼似乎有了一些关于任务形式的想法。 董媛不太理解季礼的话,但还是照做了起来。 只是她打开手机,却发现信号极差,并且网络更是半点皆无。 “店长,网络用不了。” “2015年11月14日,乙未年、丁亥月、辛丑日,是为农历十月初十……” 但另一边常念接过话来,开始侃侃而谈道。 季礼点了点头,没有停住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继续说下去。” 常念抿了抿嘴,大脑开始运转,她对于这种事情多有关注,于是继续说道:“宜祭祀、宜塑绘、宜牧养……” “说忌什么?”季礼没有回头打断了她,转而相问。 “忌祈福、忌动土、忌安葬、忌安棺!” 说到这里,常念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要不是季礼提到,她始终没有头绪。 今天这个日子,几乎所有大忌全被店员们犯了个遍! 并且就这么一路违反了下去,根本无法回头。 “这……这是什么意思?” “酒店特意安排了今天,就是为了这些?” 其余几人纷纷探讨了起来,一时间队伍停住了。 而余郭从几人身边匆匆而过,没有停留,只说了一句话。 “背棺进深山,本就是大忌,这隐晦的信息带来的将是一个提示。” “什么提示?” “或许酆城、酆山的一切,真与传说中的那个地方有关系。” 余郭微微抬起头,看向了已经不远的那颗人头,又对上了季礼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阴曹地府!” “花!” 季礼一行人已经背棺走到了那对鼻孔的边缘。 站在最近处观看,这颗头颅真的是无比巨大,就连那对鼻孔都足够容纳数人通过。 而这时田小雨赫然看到,在那宛如白骨的头颅之上竟然生长着数朵柔嫩,却又坚韧生长的鲜红花朵。 “彼岸花?” 常念猛地凑上前一看,轻轻用手指触碰了一朵。 那些鲜红色的花盛放的极为灿烂,长在石头雕塑上的花朵,哪来的养分来吸收? “真的是连同阴阳两界的彼岸花吗……” 董媛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们没听到余郭与季礼的对话,这是第一次他们将思路转移到与酆城相关的阴曹之地! 常念的脸色变得奇差无比,一个恍惚间她将一切都相通了。 这次的任务形式,是从现实世界背棺进酆山…… 而他们要去的酆山深处,竟然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身为活人,怎么会进传说中的地府?”唐端一万个不信,他不理解。 这个世界上有鬼,但在华夏文化中流传甚广的地府,又怎么可能出现? 地府不管鬼,反而让它们流窜人间…… 这太不合理了。 “不用怀疑,我们见到的也许不是真的阴曹地府,这或许都是一只鬼物创造出来的。” “我觉得不是,照你所说那只鬼会有多强大,才敢创造地府式的结界?” 一时间,各个店员争论不休,酆山的入口近在咫尺,可没有人先一步走进去。 季礼推了推身边脸色越发惨败的余郭。 余郭慕然回首,紧接着就出现了让他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场景。 走到了头的山路上,出现了一道桥,直连天边,可却由于灰暗看不清远方。 滚滚的雷霆之下,暴雨骤然倾盆,在雾气与水汽弥漫到了极限之时。 那道老旧的石桥上,出现了一对并排行走的身影。 阵阵铜铃声伴随着默然烟雨突兀袭来,打断了所有人、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直到呆滞。 那一对身影,越来越近,终于显露真容。 它们,穿着破洞的长褂、裸漏的脚掌踩在湿滑的桥面,隐隐看去皮肤像是被风干的沙石,粗粝且青灰。 最让人惊骇的是,这一对神秘身影,虽然瘦如枯槁,可每个存在都有两米四五那么高! 两个存在,都带着破碎的斗笠,挡不住雨水,却能挡住大半的青灰色面容。 左边那个,撑着一把破伞,伞身的边缘牵挂着数道铜铃,悦耳的声音就从它掌心传来。 右边那个,攥着一样转经轮,上面独特的符文闪着幽幽绿光,隐有经文诵唱声。 烟雨石桥、经文旧伞。 它们的身份,是鬼差,来此渡人。 店员的身份,是亡魂,来此投胎。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亡者九人 路,走对了。 那座石桥,就连接着人头雕塑的边缘,也就在店员们的眼前。 季礼的发丝扶风而动,看着那缓缓而来的鬼差,他心头竟生出一种无法抵抗的强烈压迫感。 无比强大的气魄,但这似乎并不是实力上的碾压,反而是一种层次上的压制。 活人在那两个鬼差面前,就像是蚂蚁仰视着强壮的大象一般,力量已经无法形容这种差距,是物种上的碾压。 季礼的眼神微微地眯了起来,这种气势,粉碎了先前众人的想法。 单单是这两名鬼差,就绝对不是鬼物虚幻出来的,是实打实地地府阴差! “怎么可能……” 唐端的脸都黑了,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相信阴曹地府的存在,但眼前的这一幕逼得他不得不信。 不只是他,田小雨已经被那幽暗至极的石桥、骇人的鬼差吓破了心神,甚至连惊叫都忘记。 董媛一只手扶着常念的肩膀,她素以为自己比一般新人要坚强,也的确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但这一刻仍然免不了腿部发软。 在数千年来的传统文化中,阴曹地府代表的神秘且恐怖。 它们以神的能力、鬼的化身来审判世人,以恶治恶,以惊恐对付惊恐。 这是华夏人灵魂深处,最畏惧的所在。 但眼前,一条通往阴曹地府的路,已经为店员们而开启。 背棺进酆山、实则背棺进阴曹! 那两名鬼差越来越近了,甚至最前方的季礼都能够看到持伞鬼差斗笠下,那模糊不清的面容。 阵阵水汽,从它的鼻翼两旁擤出,化作了雾气与烟雨。 在场的七名店员,只有三个人还能保持足够的镇定,来应对接下来即将发生之事。 首当其冲的,就是最前方的季礼和余郭,他们二人并肩作战过数次,并且心理素质极强。 而第三人,却是一路上始终没有作为的洪福。 他站在队伍的最后方,没人留意着他,略显矮小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半步,眼中尽管也充斥着惊恐。 但还有一些机敏与警觉充斥其中,他的口中一直在默念着一句话: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季礼一直没敢说话,他在猜测这两名鬼差到此的目的,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么只怕这次的任务太不一般了! 就在他暗自琢磨之时,那两名鬼差已经停在了他的正前方,石桥的起始位置,站定不动。 “生人回避,亡者近前!” 一声略有回响、声音浓厚中带着缥缈之意的男声,从那个转经轮鬼差的口中传来。 季礼在充耳之后,竟觉得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正在包裹全身,像是有一双手在他的身躯上下不停地抚摸。 好似是在检查、搜身一般。 谁都能听懂这八个字的寓意,但谁敢乱动,又有谁敢上前? 七名店员,就像是被人点穴了一般,伫立在原地根本不敢动弹。 季礼的余光微微瞥向了身旁的余郭,他发现余郭的头埋得很低,腰弯的更低。 长时间的背棺,尤其是那小二百斤重的黑棺早就将其压得喘不过气来。 现在鬼差临近,余郭看起来还算镇定,但身上的伤势却不受控制,在高压之下他的状态越发不妙。 季礼不敢确定余郭是否会坏事,他略微思索之后,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跨越了人头雕像的鼻孔,第一个走上了石桥,直奔鬼差而去! 季礼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当自己的脚掌抵达石桥上的时候,背后棺材的重量猛地一轻。 身边四方的雾气开始席卷而来,像是要将其包裹,可当他彻底踩在石桥时,雾气却又散了不少。 是进了他的身躯、还是真的散于风中,就不得而知。 没人进过阴曹地府,也没人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季礼是第一个主动尝试的人。 这源自于他的判断,首先是周围水汽让他联想到了酆城空气的潮湿,其次是以鬼差的能力如果真要杀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明白了背棺的含义。 因为,有了棺材,他们这些活人就成了亡者! “呼!” 就在季礼抵达石桥的一刹那,他面前虚影一晃,一张青灰色、如树皮般粗粝的面孔就映进眼帘! 季礼猛地一抽气,身体僵直不动,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的那张大脸。 这是那名手持油纸伞的鬼差,它以季礼看不清的速度来到近前,那张瘦长枯干的青色面孔,与季礼的脸相隔不足半拳的距离。 那名持伞鬼差,上半身弯曲,将脸几乎贴在了季礼的脸上,用枯瘦的鼻子在季礼的面孔周围仔细闻了闻。 尽管那鬼差的身上散布着无尽的阴寒之气,但季礼仍然被这个缓慢而又惊悚的举动,逼得后背都浸湿了。 好在,持伞鬼差没过多时,终于搜查完毕,直起了腰板,一个闪身再度回到原位不动。 两名鬼差终归原位,并肩而立,像是两尊不动神明,只不过是以鬼物的面目。 季礼缓缓舒了一口气,他用手拖了拖背后暗红之棺的底部,看来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只要有棺材在身,他们就不会被视为活人,从而免受攻击。 相反,如果没有棺材,那么就会立马得到难以抵挡的诛杀。 有了季礼为前车之鉴,余郭和董媛,相继走入石桥,他们也都由持伞鬼差进行搜查,环节和之前没有差别。 季礼一直在观察这两名鬼差,持着油纸伞的鬼差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审核员,它负责辨认亡魂的身份是否有误。 而那个转经轮鬼差的工作,尚不明朗,不过他也略有猜想。 紧接着是唐端和洪福,二人虽有些狼狈,但也没出现什么问题。 最后是常念带着已经有些不能承受压力的田小雨,一齐进入。 中间发生了点小插曲,田小雨在被那持伞鬼差检查时,失声尖叫了一次,让众人心头一紧。 但持伞鬼差却并没有在意的样子,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季礼看到所有店员均已进入阴府之路,继而转头看向了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转经轮鬼差。 与此同时,转经轮鬼差,不露真容地骤然开口,形成阵阵回声: “身份无误,现亡者九人,拉入鬼门关。” 季礼点了点头,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次的任务就是要以活人身份进入阴曹地府,并在深处找出替换棺材,继而重返人间。 但紧接着他忽然面色一怔,重新捕捉到了那位鬼差话中的一个可怕之事。 “亡者,九人?!” 季礼猛地转头,除了六个和他面色一样大惊的店员外,根本再没有其余身影! 第二百五十五章 枉死之城 “难道我们身边还有其他亡者?亦或是……鬼?” 季礼转瞬间得到了答案,但也吃不准。 事实上,他也不太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阴曹地府的出现。 就和唐端的想法类似,如果真的有地府,那么鬼在这里反而成为了低级的存在。 可是这一对鬼差的出场方式以及气质让他的确察觉到了无法抵抗的感觉。 那么,转经轮鬼差所说的那多出来的两个亡者,是什么? 季礼忽然一瞬间想到了一个被他遗忘的小事,那就是唐端与洪福二人身上背着的小棺材。 这两口小棺材,并非正道得来,而是抢了两个横死孩童的棺材! 此时的唐端与洪福还是脸色煞白,不住地观望四周空空的幽暗,显然是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季礼深深地看了一眼二人背后的棺材,看来事情从一开始就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纰漏,但现在也于事无补。 “走。” 这个字一脱口,转经轮鬼差就已经转身迈出了脚步,头也没回,仿佛根本就不担心季礼等人不跟随而去。 而身为店员们,也没有理由去逃避,只能硬着脖子往前走。 只有季礼转过了头,他想看一眼那个手持油纸伞的鬼差,为什么没有跟来。 而这一眼看去,竟发现它在检查完田小雨之后,彻底消失。 季礼皱起了眉头,这里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往鬼门关、另一条通往现实世界,持伞鬼差去了哪里? 而这时田小雨,忽然拍了拍常念的肩膀,伸出了胳膊问道: “常念姐…那个鬼差好像是从我身边消失了。” 常念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越来越远的现实世界:“那又怎么了?” 田小雨又将空空的手腕抬高点,强调了一遍:“它走的时候,带走了我手腕上的表……” 季礼听到这里,眼睛转了转,旋即回过头来。 那位手持油纸伞的鬼差,竟然带着田小雨的手表,逃出了阴曹地府,进入现实世界…… …… 一路上,季礼等人再不敢多交谈,现在有棺材在身,暂时不惧怕鬼差。 没有理由,鬼差也不会对亡者出手,它的使命是将这些新来的亡者带去鬼门关。 这段路途中,能捕捉到的信息少之又少,这座石桥似乎也不是黄泉路、更不是季礼最初所想的奈何桥。 他对于华夏的传统鬼神文化了解不多,只有最基本的那几个名词。 但从周围的布置来看,鬼门关才是他们要走的第一站,只有经过鬼门关之后,才算是真正进入阴间。 而这里,仅仅只是鬼差为了接引亡者,设置的一条便携式通道而已。 季礼想去记下来路,但又觉得没有必要,到时他也没能力再创造出这样一条路回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座漆黑漫长的石桥,只有一位鬼差,和七名店员、外加两只不知道在哪的真正亡魂。 店员们的体力消耗极大,在他们心中这条路仿佛无尽漫长,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走的每个人满头虚汗,双腿酸软。 但抬腕看一眼时间,此时是11月14日的晚上九点二十,也就是说其实他们才走了不过二十分钟。 余郭已经脚步飘虚,他不得不扶着常念和季礼的胳膊勉强前行,豆大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的坠落,再走下去真的要撑不住了。 “这么走不是办法,余郭的伤势劣势太大了。” 常念在季礼的耳边,有些不忍地说道。 自从知晓余郭的故事后,她对于这个男人是发自心眼里的敬佩,自然也多了一份亲近。 季礼没有丝毫办法,现在真正的任务都还没开始,他又如何去帮助余郭,现在只能看他个人的忍耐力。 好在,大概继续前行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一道光亮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 石桥也变得宽阔起来,像是随着鬼差和季礼等人的临近,开始出现变异和扩张。 等临近之后,季礼抬头一看,才发现那道黄色的光芒,是一个纸糊的灯笼发出的亮光。 而这个灯笼挂在了一座牌楼之上,上面的书写着苍劲有力、铁画银钩的三个大字: “鬼门关” 就是这么一抬眼的功夫,季礼再度转头却发现那位鬼差,竟然全无踪影,一句话都没留下直接消失。 “诶呀妈呀累死我了。” 洪福一路没出声,现在鬼差走了他可忍不住了,直接将棺材卸了下来,坐棺材上扇着风。 “这……它走了,我们怎么办?”董媛将目光看向了季礼,直言询问了出来。 季礼看了看那座鬼门关,四周的雾气在这里重新恢复,一股朦胧感侵袭而来,但没有美,只有不可视物的恐慌感。 “本次任务是背棺进酆山深处,来换棺材,现在来看,酆山深处其实就是阴曹地府。 而我们身上背着的棺材,就是掩盖我们生人的气息,冒充亡魂混进来的依仗。 我猜测,很有可能是这口棺材不能支撑太久的时间,所以必须要在任务规定时间内找到地府中的其他棺材用以替换,来支撑我们在地府中不受鬼差们的抹杀。” 说到这里,季礼再度回头看了看不远的鬼门关,不再犹豫地往前走去。 “我们必须要在48小时之内,找到可替换的棺材,并且离开地府、重返槐阴街,否则就是死。” 时间不多了,第五分店晋升三星的任务、再加上联合接引的特殊性,尽管季礼一再高估了本次任务的难度。 但现在来看,他仍然是低估了,没想到这次任务竟然会如此复杂且艰难。 以假亡魂、真活人的身份闯进地府,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现在第五分店又在何方,一切都是个迷,但季礼明白只有真正走进鬼门关,任务才算正式开始,这一步必须要快。 跨过鬼门关的牌楼,季礼感受到一股另类的气息,仿佛他从一个世界走进了另一世界,有一种穿破隔膜感。 当恍惚感消失,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那声音刺耳尖锐,听之仿佛有一根针插进了他的耳朵一般,让人浑身不适。 “站住!” 季礼仔细看去,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桌子,就在鬼门关的入口处,有一个人正冷面危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那人穿着一身黑布衣衫,胸口有一个大大的“差”字,看起来似乎是阴差一类的角色。 阴差仔细观察了季礼半天,随后翻动起了桌上的那本册子,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 紧接着就抛出一枚令牌,上面写着:“枉死”两个字。 这是季礼得到的另一个阴间地名,枉死城,但他不懂这个地名代表着什么默默接下。 但一旁的常念,在看到“枉死”两个字之后,却顿时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第二百五十六章 阿鼻地狱 这只是鬼门关,阴曹地府的第一站。 七名店员,各自从那位阴差手中领取一枚令牌,没有任何差异,全部都是被分往了“枉死城”。 “枉死城是什么地方?” 季礼对这些不太懂,但看常念的脸色很差,大致能够想到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常念闻言,正要说话,就看到鬼门关牌楼下的朦胧感再一次出现,这一次涌进了一大批恶鬼。 但这些鬼,却都不是往常他们任务中见到的那些狰狞、奇特的鬼物。 相反,它们和活人没什么大的差别,不过这也只是趋于表象。 比如,刚刚第一个走进的鬼魂,没等几步,它的脑袋自脖颈处突然断开,但它并感觉不到疼痛。 而是双手在地上找了半天,才重新将头按回了原位。 可以想象的是,它或许就是死于此等方法,其余众鬼也都有类似的情况。 店员们往边上退了退,给那些新来报道的鬼魂让出一条路,躲在边缘外位置继续商量着。 常念在季礼的脸上看了看,随后面色不佳说道: “听传闻,阴曹地府的行程,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走上黄泉路,历经望乡台、恶狗领、金鸡山、三生石、奈何桥、最终走进酆都城接受最终听判、转世投胎。 而另一种属于阳寿未至,却提前死亡的冤魂。 例如自杀、灾害、战乱、意外、谋杀、被害等,含冤而死身亡的都被称之为枉死。 枉死城,其实就是一座监狱,关押这些枉死冤魂,直到原定寿命结束。 但…枉死城是第十四层地狱,进去了就要受罚,直到阳寿结束,再重走轮回。” 常念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这也是道听途说而来,是否准确也不清楚。 但既然现在阴曹地府都来了,只怕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那枉死城要受罚,是受什么罚?”田小雨缩在常念背后,轻声问道。 “人是怎么死的,就要一直经历等同的死法,比如你是溺死,那么接下来的几十年,你就要一次一次地被溺死。” 常念不敢去多想,她直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是真的来到了地狱之中,但现在的情况似乎真的与她猜测的一样进行着。 “那我们…根本就没死,怎么受罚?”董媛皱了皱眉头,她提出了一个看似无厘头,但极为重要的问题。 季礼从董媛这句话,认识到了现在处境的艰难。 “我们绝对不能去枉死城,我们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受罚的,时间上来不及。 其次就是我们的身份是伪造的,一般角色可能无法识破,但我猜想牛头马面之上的存在,一眼就会看穿。 绝对不能与它们直接接触,否则必死无疑。” 这里是阴曹地府,从先前的鬼差来看,已经拥有他们难以匹敌的实力。 但接下来,将会出现大量阴兵,也可以看做是鬼潮。 鬼潮之后还没完,紧接着就是牛头马面、再后是黑白无常、判官、甚至是阎罗王。 鬼潮凭借第七分店的力量都无法抵抗,更不要说后面那些重量级、神话级的存在,只怕出现一个,都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的。 “先不论我们能否不去枉死城,就算走上黄泉路,最终也要进入酆都城。 这些存在,我们迟早都会碰面,这根本不成立!” 余郭的脸色铁青,现在已经没人去考虑眼前地府的真假,只要活下去。 季礼缓缓闭上了眼睛,现在的第七分店太弱小了,尽管他们此行已经将分店内所有罪物全部带了出来,但依旧没用。 现在余郭手中有剧本和香水瓶、常念手中有黑色雨伞,但除了剧本的创造力之外,根本没有正面抵挡强大鬼物的能力。 方慎言那整个分店最强的罪物,却已经认主,他不死谁也用不了。 “我们要去找第五分店,去主动找,这是唯一办法!” 季礼现在认清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单靠第七分店的力量,他们此行必死无疑,一丝生还的可能性都没有。 那么就只剩下第五分店,他们已经在二星酒店层次卡了很久,虽然进度缓慢但根基深厚。 并且这又是他们的晋升任务,必然会倾尽全部家当来应战。 也就是说,只有找到第五分店,借助他们的力量,才有可能从阴间返阳。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能不去枉死城!”常念及时将军心稳定,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很显然是酒店的安排,他们都被设定成了枉死之人,估计不多一时半刻,阴差就会现身将他们拘押,前往枉死城。 时间不多了。 季礼没把这个问题当做难题,他心中也早有了对策,朝着那群领取令牌的鬼魂们嘟了嘟嘴。 “常念用雨伞,把这些鬼全收了,抢了它们的令牌!” “这……”常念起了犹豫之心。 除了罪物,哪怕只是这几只小鬼,都不是店员们能对付的,所以即便是用掉了一次机会,也没什么可惜的。 但这个想法,绝对是石破惊天,这可是阴曹地府,在这里动手? 更何况,在鬼门关之下,还有一个阴差坐镇! “区区一只阴差而已,我们不把它收了迟早会败露,到时候即便是隐瞒不住,我们也早已走上了黄泉路。” 季礼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时间很紧急,再拖下去只怕负责押送的阴差就要到了。 常念这一次没再犹豫,好在新来报道的鬼魂不多,算上阴差在内,也只有五六只而已,在雨伞的承受范围内。 雨伞撑开,她朝着鬼门关下挥舞了一次,面前的一切顿时清空。 只剩下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留在原地,原本的那些鬼物早已被收入伞中。 …… 黄泉路上,无日无月无星辰无,只有满眼的昏黄,死寂一片。 这算是一路而来看到的最让人感到舒适的环境了,尽管也不是很美丽。 但周围趋近于人间的黄昏时分,总会有一些熟悉感。 季礼背棺向前走着,低身触碰了一下脚下的黄土道,捏起一粒沙石。 两旁的路旁开满了血红色的花朵,那是彼岸花,也是这条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一条条向上生长的花瓣,犹如活人的手指朝天,渴望抓住生机,但可惜它指引的是亡魂,走进的幽冥。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我们下一站会是望乡台,那里危险不大,最危险的是在它之后的恶狗领和金鸡山。” 常念的脸被沙石吹得有些干燥,她扶着还在剧痛的胸口,轻声说道。 季礼轻轻拂过背后的棺材,他在思考这一路的神秘地点,有哪些可以用剧本罪物来布局,最好是设置一个归来点。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从他们的背后驰来,连带着尘土都在喧嚣,季礼甚至感觉到地面都出现的抖动。 店员们不自觉地回过头,自从走上黄泉路,就再没见过其他身影,这是唯一一个。 但他们不免有些心虚,毕竟前往黄泉路的资格是他们抢来的,而骑马赶来的只怕身份不一般,只能祈祷是路过。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那骑马的身影越来越近,一个身披黑甲的黑面阴差就停在了店员们的面前。 这道目光带来的气势,不比那两个鬼差的压力小,只怕也是非同一般的阴差。 它在每一位店员的脸上一一划过,直到定格在了季礼的面前,就再也没有动过。 季礼心中咯噔一声,事情果然又出变故,而这一次好像是冲着他来的。 “你,跟我走。” “去哪里?” “阿鼻地狱。” 第二百五十七章 疯狂一次 错了,顺序错了。 这尊黑面阴差,只怕来头极大,甚至是直接奉命而来。 而它的唯一目标,就是季礼。 季礼此刻心中也出现了片刻慌神,他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半步。 阿鼻地狱是何处? 他没有过多的了解,但也知道一些,单单从这个名字来看,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一个活人伪装成亡魂进入阴曹地府,现在还没听判,就直接要被拉入阿鼻地狱? 这是奉了谁的命令?谁又有如此大的权力,直接将他的命运直接改变? 季礼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存在,他急的额头都见了汗,现在如何反抗。 不去的话,他或许依靠雨伞罪物,也可以与这位黑面阴差斗上一斗,但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办。 黑面阴差就算能够封印住,但它背后那个下命令的人又该怎么处理? 这等于是消灭了小的,直接引来更大的、更强悍的存在。 更何况,常念等人在这个时候还愿意帮他吗? 季礼,是用不了罪物的! 他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几人,却已经发现除了常念与余郭之外,董媛等人已经是如见瘟神。 纷纷后撤数米,简直是彻底和季礼划清了界限。 甚至就连常念和余郭的眼中也出现了极为浓郁的犹豫和退缩。 先前使用罪物,听从季礼安排,仅仅只是为了团队的活命,但现在黑面阴差只针对季礼一人。 他们,还能动用罪物,去招惹那无穷无尽的麻烦吗? 这个代价,不是他们可以承受得起的。 而在常念的心中另有一个顾虑,那就是季礼为什么会被打去那个可怕的存在。 阿鼻地狱…… 又被称为无间地狱,是十八层地狱中最为可怕的一处,只有罪大恶极、简直惹怒苍天之人才会被打入此地狱中。 甚至犯下十恶之人,都可以不用审判,进了鬼门关立刻被打去此地狱里。 所谓无间,有五个含义。 一是趣果无间,进入地府立刻打入受罚; 二是受苦无间,地狱中所有的刑罚全部遭受无一可免; 三是时无间,无时无刻不在被折磨,永远无法停歇; 四是命无间,一日之中万生万死,死了立刻复活继续受罚; 五是身形无间,地狱纵横八万四千由旬,地狱有多大,受罚者的身形就有多大,地狱所有的刑罚都要同时忍受! 这种痛苦,已经不是活人的意志可以承受,相反越强大的意志所受痛苦就越发强烈,直到将你的灵魂全部泯灭! 这是传说中的痛苦,甚至是人类可以想象到的最可怕的折磨。 常念惊恐地看向了那位黑面阴差,准确地说它应该是阿鼻地狱里特定的勾魂使者:阿傍罗刹。 阿傍罗刹没有耐心去给季礼继续思考的时间,直接从腰后抛出了一条玄铁锁链,在空中打着旋直奔季礼的脖颈。 季礼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打入无间地狱,但也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正要闪身躲过,但那条锁链却像是有自动捕捉一般,竟有一种让他无法躲避之感。 他明明已经往后翻滚过去,但一直腰的瞬间,就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那条锁链彻底牵住。 不止于此,被锁住的还有他的四肢和脚踝。 一声骏马嘶鸣,季礼整个人猛地被巨力拖倒在地,身躯和背后的棺材在地上剧烈摩擦,激起漫天尘土。 焦急的余郭、复杂的常念和那些惊恐的董媛等人,一张张脸在季礼的目光里越来越远。 他知道,离开的只是自己。 季礼的身子被拖在马尾之后,大量的尘土已经将他的头发和面容彻底染黄,他极力地找寻解开锁链的方法,但却根本无用。 这些枷锁,分明是有灵异力量,可是拴在他的身上却依然能够发挥出作用来。 但身为罪物免疫体的季礼来说,他明白自己挣脱不开的只是枷锁,并不是那股灵异力量。 不过好在有暗红之棺在背后垫着,他暂时并没有受到什么摩擦的伤害,否则这一路他就会没半条命。 这也给了季礼思考对策的时间。 “为什么,我会被打入无间地狱?”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季礼自视此生杀人甚多,恶事做尽,但绝对不至于被打入无间地狱! 这个地方,季礼不了解,但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一些。 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的,季礼认为自己没这个资格! 那么事情出现在哪里,他猜想有两个,一是自己体内的灰色灵魂,二是背后的那口暗红之棺。 但两者,他猜不出到底哪个才是。 如果是灰色灵魂,他自然无话可说,也处理不了。 而第二种可能,这口棺材也不是没可能。 百鬼棺,本就是至阴至邪之物,那么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厄运也不好说,谁知道这口棺材里到底封印过多少鬼? 现在他由于背着这口棺材,也就成为了这口棺材的实际代表人。 百鬼的罪恶,全部施加在他一人的身上,那么极有可能将他拉进无间地狱! 季礼没有后悔选择这口棺材,哪怕即将他的命运将会无生无死,他仍然认为如果因为棺材导致了如今的情况。 那么就足以证明,就连阴曹地狱都认定了这口棺材的特殊,或许真正的出路也在它的身上! 由于有暗红之棺的保护,季礼一路上遭受的伤势都被化解。 当他的身子停下,面前的景象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他倒在地上,看到的是暗红色的天空,没有云,只有暗红色,就像是火山岩浆和粘稠的血液混淆在一起的颜色。 同时,一股难以想象的燥热感与闷热感登时袭来。 无间地狱,是热地狱,这里是火海的世界,再没有了先前黄泉路和鬼门关看到的那种幽暗。 不用阿傍罗刹动手,季礼难以控制地开始疯狂撕扯身上的衣物。 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烈火灼烧,已经烧到了皮肤,像是幻觉像是他自己的臆想。 因为他那头长发和衣衫并没有烧掉的意思,只是他自己难以忍受那种酷热。 季礼勉强分出神来看了一眼,当前所在的环境。 他身处一座昏黑色的断崖上,血红的天际照亮了八座阴山,那像是八座火山,在沟壑纵横的谷道里流淌着浓稠的岩浆。 说是岩浆,那更像是血! 季礼除了这八座火山看不到更远处,但他知道一定还有更远处。 同时他的意识在逐渐扩张,身体也在不断膨胀,那些枷锁也在膨胀,背后已经和他命运相连的暗红之棺竟也在不断扩大! 天有多大、无间地狱就有多大,季礼也就有多大,从这一刻开始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部分都将接受不同刑罚的折磨。 永无休止、永无宁日! 季礼感受到了自己的命运,他在无法抗拒的平躺受罚之前,猛然转头看向了黑崖之上越来越远的阿傍罗刹。 阿傍罗刹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只濒死无望的蚂蚁,漠视生死。 而季礼的眼神,在这一刻第一次闪现出失去理智的疯狂。 第二百五十八章 救命狸猫 季礼从来不知道何为畏惧,何为退缩,但在这一刻他开始无法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 他第一次觉得死亡都是一种难以祈得的恩赐。 现在他的身躯正在逐渐膨胀,头颅连接着天边,四肢开始延伸。 季礼的身躯,将会与这座无间地狱一样庞大,被放置在八座火山之上。 八座火山中的狰狞恶鬼,已经跃跃欲试,只等季礼抵达,它们就可以让其无生无死,永受折磨。 季礼的眼球里满是血丝,看着那个仿若监管者的阿傍罗刹,他自己没有手段能够逃过这一劫。 但他可以借用外力,比如背后的那口暗红之棺。 锁住了他咽喉的锁链,是阿傍罗刹的力量,季礼没有能力去反抗,但他想赌一把背后的这口棺材可以。 事情还有转折的余地,季礼被打入无间地狱的两个原因,也是他的两种反抗手段。 首先,他要使用的就是这口棺材。 虽说这棺材得来的很是平凡,但他总觉得在任务起始地点放置的独特之物,可能会有一些特殊的作用。 如果棺材不行,那么他就只能主动求死,用这条命换取一段时间的安全期。 从以往的任务来看,一旦季礼陷入死亡,在复活的这段时间内,他不算做活人、也不算做店员。 但这个备用方案的可行性极低,他不清楚自己再死之后,身躯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也许,一旦用了这个方法,他就不再是他了。 所以,季礼此时在身躯还未膨胀到不可控制的程度时,用还能活动的左臂,将拴在胸口上的一道绳套骤然解开! 那口神秘的暗红色之棺,闪烁着的是与无间地狱相同的光芒。 拴着棺材,他一共用了三条绳索,现在解开一条,已经导致失去平衡。 那口棺材底部冲下,开始有了一丝坠落的迹象,而直到这一刻季礼才恍然有所顿悟。 这口棺材,和无间地狱只怕有极大的关联! 或许也与他下面更换棺材,有一定的联系。 棺材还未离身超过两米的距离,剩余两根绳套还将其与季礼连接着。 而接下来,季礼感受到一股强所未有的压力,八座火山下流淌的岩浆,竟然开始倒转,逆天而来! 这一幕,是无间地狱多少岁月中难以窥见之事,同样也是季礼无法想象的场景。 那如血的岩浆,像是滚滚的鲜血逆天而行,目标直奔季礼身下的那口暗红之棺。 与此同时,一直在负责监管季礼受刑的阿傍罗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在它的视角里,明明是俨然一身,已死鬼魂的季礼突然身形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个印象中平凡的鬼魂,突然气息变得混乱,一种若有若无的生气在季礼的身上蔓延,可又骤然回归成了死气。 就仿佛,季礼在它眼中陷入了半生人半阴魂的状态。 同时,火山谷道中岩浆的异变也被它发现,尽管它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它有目的地开始浮空而来。 事情在它看来,一定是出在了季礼的身上。 而此时的季礼一样是心急如焚,他隐隐觉得事情已经朝着他无法控制的地步进发。 他要的只是逃出无间地狱,但并不像将此地搅得天翻地覆。 现在这里只有无数的执刑小鬼,和一只阿傍罗刹,可万一声势太大,被外界知晓。 就算季礼能够逃过一劫,只怕下面的任务更无法去做,那些真正的阴神就会对他展开追杀。 可眼前暗红之棺,已经明显暴露了与无间地狱的密切关联,它竟然在吸收整个地狱的岩浆。 季礼斜眼看去,能够看到那些岩浆,正在被吸进棺材之内,棺材周身上下原本已经被岁月尘封的纹路,正在被开启。 原先的暗红色花纹,正在被新鲜的殷红液体所充斥,冒着瘆人的红光,仿佛整口棺材正在复活一般! “不能再继续下去!” 季礼意识到自己背上了一个他无法控制的可怕之物,而且他亲手打开了怪物的封印。 身下气息越来越磅礴的暗红之棺,即将把无间地狱的岩浆抽干、 而另一边,正在急速飞来的阿傍罗刹,身上的阴差铠甲正在出现碎裂,但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强大。 它手上又多出了一条锁链,比现在缩在季礼身上的那一条,更加粗壮。 两边任何一样,都已经不是现在的季礼能够抵挡和应付的。 事情正在往最坏的那部分进展,而季礼此时心急如焚,眼中的灰色不受控制地开始逆转,逐渐侵占黑色那部分。 “放弃吧季礼,你撑不住的。 让它接手一切,等你和我们站在同一个高度来看这个世界就会发现…… 无间地狱、阴曹地府,又算的了什么呢?” 很久没有再出现的第四人格,恰逢此时地漏了头,它已经确定与灰色灵魂站成一对。 看样子,这一次灰色灵魂愿意为季礼善后,但这并不是季礼想要的。 “季礼,自杀吧…… 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我也陪你们玩够了,老子倦了。” 比第四人格还要极少出现的第二人格,终于继鬼新娘任务之后再度开了口。 他的声音已经如同一位沧桑老人,尽管语调还是老样子,但声音太低太低了。 自从上次灰色灵魂复苏后,他能够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老三,以后靠你了,我最烦那个老四,你说一会儿我能不能一起把它带走?” “唉……” “区区凡夫俗子,还想……” 第二人格、第三人格、第四人格同时出现,这是季礼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同时也可以看出当前这个必死之局,到底会有多么艰难。 如果真的有选择,季礼绝对不愿意再死,但现在仅仅只有这个方法能够碰运气,看躲过这一劫。 不过,这里是无间地狱,本就是无生无死,他自杀真的可以换取安全期吗? 谁也说不好,这也是季礼犹豫的主要原因,万一没有作用,反倒折了第二人格,便宜了灰色灵魂,那就满盘皆输。 阿傍罗刹即将近身,暗红之棺已成血红之棺,季礼的眼中灰气更甚,同时缓缓张口,牙齿抵住舌根。 咬舌自尽,也未必可以真正死亡,成功率不高的死法,却也成为现在季礼仅剩的选择。 而就在这时,忽然在阿傍罗刹的肩头多了一只灰色毛发的狸猫,好像就连罗刹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自己的肩头出现一只平凡猫儿。 那只熟悉的狸猫,是季礼的老朋友,是友非敌。 无间地狱的高温、混乱的天空,狰狞的罗刹对于它来说并没有丝毫影响,反倒是它像是刚刚睡醒。 抖了抖两边的胡子,打了一个哈气。 当那双猫眼与季礼对视了一瞬后,它突然后腿一蹬罗刹的肩膀,凭空从原地消失。 但却只是消失了一瞬间,再次出现它还是站在罗刹的肩头,并且随着它与季礼越来越近。 这回出现时,那张略显可爱的猫嘴里,叼着一只活蹦乱跳、展翅挣扎的白鸽。 第二百五十九章 得见其面 现在的无间地狱中,出现了一种极为荒诞的场景。 天空的暗红色变得稀薄,热气在急速冷却,一个被捆在八座阴山之上的庞大巨人身下缚着一口诡异的棺材。 那口棺材是造成天地异象的罪魁祸首,它吸收了滚烫的岩浆用以冲刷其棺木上陈旧的纹路。 一位气势骇人、御空而来的狰狞罗刹挥舞着掌心的锁链,距离那个巨人只有数米之隔。 而它的肩头,却站着一只叼着活鸽子的狸猫。 看起来,人间还是地狱中不该出现的东西全都汇聚一堂。 在季礼吐舌等死的同时,狸猫和罗刹将近,而他看到了那只白鸽,在这时却闪烁出了一道亮眼的白光! 锁链的阴气即将触碰到季礼之时,罗刹近身之前,狸猫却叼着白鸽先一步窜了过来。 当白鸽的短喙触碰到季礼额头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一股奇异的力量登时笼罩住了全身。 一道乳白色的光束从天而降,将季礼全身包裹住,他眼前的世界一花,景象出现了反转。 他看到自己正在顺着那道光柱,离开原位,只是身上还拴着阿傍罗刹的那条锁链。 而原本季礼的位置上,突然换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就背着一口朴素的黑棺躺在了他原本躺着的八座火山之上。 那个男人的脸上出现了瞬间的茫然,与季礼对视的那一刻微微一侧头,他还没有认清事情的缘由和严重性。 但下一秒,阿傍罗刹那更加粗壮的锁链就牢牢地锁在了他的咽喉处,猛地一抽!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因为季礼被那道突如其来的光束传送到了另一个位置。 他第一时间抚摸了一下背后,感受到了一丝炙热,又夹杂着阴寒的古怪触感。 不管这口暗红之棺,到底特殊在哪,好在它还在。 场景骤然变换,季礼都没有一丝的防备,他只记得狸猫消失了一瞬,再次归来带回一只白鸽。 那只白鸽的喙触碰到自己的时候,他就被迫传送,有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代替了他被押进无间地狱。 时空变换,等季礼再度睁开眼,发现手表上的秒针,其实只是转动了一个刻度。 而眼前的场景,令他更加错愕。 这像是一座黑夜中的村庄,就修建在两座山中间的道口,数不尽的寨子堵在面前。 而他的身边,竟然有一眼望不尽的狰狞恶鬼,这些鬼全都四肢不全、有的还没有头颅,但形成了一群颇具规模的鬼潮! 季礼被传送而来的位置,就在这些鬼潮的正中央。 而他的身边还有四个人,两男两女,唯一的特点是全部都背着黑棺。 在背棺人的外围,有一道银色的屏障,像是一个透明的大碗扣了过来,阻挡着外界鬼潮的侵袭。 季礼一瞬间仿佛明悟了一切,这四个人就是第五分店! 只怕被拉入无间地狱,代替了他位置的那个人,原本正在这个透明罩里抵挡鬼潮的攻击,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传送过去。 那么就是说,狸猫叼回的那只白鸽,有移形换位的作用! 这是罪物的能力,但季礼不明白的是,他身为罪物的免疫体,别说自己不能使用,旁人的罪物也没有在他身上生效的经历。 为什么,这一次却偏偏起到了作用? “喵~” 就在这时,季礼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猫儿的慵懒叫声。 他猛地转头,下巴撞上了狸猫的头,他发现这一次狸猫竟然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蹲在他的肩膀上。 可这只猫仿佛没有体重,蹲在季礼的肩头他感受不到一丝压力。 狸猫仿佛听懂了季礼心中所想的疑问,伸出灰白条纹相间的爪子,勾了一下季礼现在脖子上还挂着的锁链。 像是在说,之所以季礼会被罪物影响,就是因为这条锁链在身。 季礼略有所思地抓起锁链,捧在掌心,这是阿傍罗刹的随身之物,也是封印鬼魂的工具。 或许对于灵异力量有天生的压制性效果,也许是它中和了季礼体质的属性与罪物的效果,这才勉强让他被替换至此。 与此同时,一直被对着季礼严阵以待圈外众鬼的那四个人,突然被一声猫叫吸引了目光。 这才终于发现,他们的背后站着一个陌生人。 季礼的造型现在极为古怪,原本的风衣和衬衫很大一部分都被撕成了一条条的模样,长发凌乱的披散着。 他的身上被拴着几道玄黑色的锁链,看起来如同重刑犯。 最古怪的是,有一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狸猫,此时瞪着那双猫眼,像活人一样正在打量着他们。 四个人的脸色都十分精彩,带着极为夸张的错愕和惊恐,一个活生生的人骤然出现在圈内,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透明罩一旦释放,半小时的时间内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走进来,鬼也不行。 那么,这个造型奇特的男人,以及这只猫是怎么进来的? 而渐渐地,这几个人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原本这里他们该是五个人…… “你是谁,刘峰去哪了?” 四人中,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年轻女人一步迈出,将手伸向背后警惕地问道。 季礼默默地看着眼前这几个脸色突变的家伙,没有理会那个女人的问题,而是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看向了周围的鬼潮。 刚刚离开最可怕的地狱,又进入了鬼潮的包围。 不过这也差点让季礼笑出了声,自从见识到了无间地狱的手段,他现在被这些肢体不全的恶鬼包围,都觉得是莫大的走运。 看起来,女人口中的刘峰,就是与季礼移形换位的倒霉蛋。 白鸽罪物应该也是他所有,应该是在先前他尝试用白鸽与这四人中的某人移形,但在罪物生效的同时。 狸猫突然瞬移出现,将罪物直接叼走了,等效果起作用的时候,刘峰的释放目标就变成了困在无间地狱中的季礼。 于是,季礼和刘峰,一个从无间地狱被带到鬼潮之中,一个从鬼潮中被拉入了更加可怕的地狱里。 季礼捋了捋有些乱的头发,将脖子上的锁链卸下,将其缠绕到了背后棺材扯开的那个穿孔处,重新背好。 方才转过头看向了如临大敌的四名陌生店员,尤其是看着几人手中的罪物,笑的很开心。 “第五分店,幸会了,在下第七分店,季礼。” 第二百六十章 野鬼之村 这道山梁,无处可绕,只有走下方这条山谷道。 但这条道口,已经被面前的村寨所遮挡,这里是黄泉路上的一站,名叫“野鬼村”。 四面八方的鬼潮,就是村庄中的鬼魂。 它们无一例外,全都是残缺之身,这是在前几站被折磨残废的残鬼,拦在此地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抓住其余通过的鬼物,来抢夺完整之躯,前往下一站地。 第五分店的行进之路,要比第七分店快上许多。 看来他们已经接连闯过望乡台、恶狗岭和金鸡山,现在阻隔在了野鬼村,不得寸进。 “第七分店?” 为首的那位女子,一听季礼率先通名,心头一惊,不由得再度仔细看了看季礼。 季礼的相貌其实极为出众,发丝虽然稍显凌乱,但掩盖不住脸上的俊朗。 而且他的气质总带着一种落寞的萧索,既让人远离,又忍不住探索,最终沉浸在那灰黑色的眼神之中。 季礼,这个名字说起来并不算陌生。 第七分店从来没有参加过联合接引任务,这就导致其余分店都认为第七分店已经倒闭或是根本不存在。 直到上次京都任务之后,尽管薛听海并没有刻意散播。 但第七分店已经走进了其余分店有心人的耳目里,尤其是那座分店的店长,季礼。 这个名字,代表的是高深的谋略与难以比肩的智慧。 京都任务,第四分店被季礼全盘玩弄于股掌之中,一场算计竟让薛听海毫无抵挡能力,铩羽而归! 偏偏,这个季礼还胆大心狠、奇谋频出,据说在任务还未开始,就将第四分店的执行店员设计害杀了一位。 季礼,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分店店长,已经逐渐在各大分店传出的凶名。 第五分店的店长李从戎,在本次任务出发前,还特意交代过众人。 对于季礼,能杀就杀,杀不了不可与之过多交集。 四人中明显处于领导者地位的女子,叫做杜喜月,可以说是除了李从戎之外,第五分店的最难缠角色之一。 她身怀两样对抗性罪物,实力超群,俨然是副店长之类的角色。 杜喜月听到季礼的名字后,其实并没有震撼太久,只是她不清楚这个男人是如何进入荧光透明罩之内的。 看着他那古怪的造型和慵懒的狸猫,她心中的警惕之意更甚,往后倒退了一步。 虽然这个季店长有些奇特,但他们现在全都被困在了此地,她揣测这个季礼一定实力不俗。 正好可以借用其势,来摆脱眼下的困境。 至于李从戎先前所警告的,不要与之为伍的话,却被她当做了耳边风。 他们这里有四个人,罪物加在一起足足有5个,还对付不了季礼一个人吗? 想到这里,杜喜月眼珠一转,继而说道: “原来是第七分店的店长,失敬了,我叫杜喜月。” 紧接着她指向了身边的一个穿着灰色运动装的紧张男人:“这是朗庆,这是……” 季礼摆了摆手,根本没将精力放在他们身上,而是转头看向了周围鬼潮。 荧光透明罩发出的光芒已经有了减弱的迹象,这说明罪物的时间快到了。 “我没兴趣知道你们叫什么,你们店长李从戎在哪里?” 季礼对于第五分店,只有两个顾忌,一是那位神秘的店长,二是他手中的罪物。 据潼关所说,李从戎是一个年仅六旬的老者,能够以如此高龄还稳居第五分店店长,依靠的是他手中的两样罪物。 不过具体罪物的效果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但听潼关说,在十大分店之中,众多罪物超过三四样的店长里,这个李从戎竟然可以靠两样罪物,占据上游之列。 季礼猜测,李从戎手里的罪物,只怕全都是来自店长任务之中,而且算得上极为罕见的那种。 杜喜月面色一冷,季礼的态度太过桀骜,完全没把他们几个放在眼里。 旁边一个身宽体胖的胖子,脸上的肥肉一横,指着季礼闷声喊道: “区区第七分店的小店长,以为侥幸赢了薛听海,就把尾巴翘上天了吗?” 但先前那个叫做朗庆的男人,却显得较为拘谨,他拉了拉胖子的衣角。 杜喜月瞪了胖子一眼,正要开口阻止,防止他破坏自己的计划。 但季礼却将头转了过来,直视着胖子的怒目,面色平淡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冯四平,告诉你名字又怎么样,看你细胳膊细腿,我们有四个……” “砰!” 一声枪响,打断了冯四平话语,并且他的额头上多出了一颗子弹孔,一缕鲜血流进了他圆睁的眼珠,肥胖的身躯轰然倒地。 朗庆身子在枪响的那一下,就躲在了杜喜月的背后,再不敢露头,更不敢看同伴的尸体。 杜喜月和另一个女子反应都要比他好上许多,只是都被这犀利的一枪给震慑到了。 她们直勾勾地看着抬手就杀人的季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季礼将手枪收回了怀中,抬手弹了下趴在他肩上睡觉的狸猫胡须:“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杜喜月本就不想与季礼为敌,她的想法是借助季礼的力量往前继续走下去。 因为,从任务一开始,他们第五分店就被分为了两个部分。 鬼门关之下,杜喜月、冯四平、朗庆、刘峰和邱雪,一共五人被分往了黄泉路。 但店长李从戎、李观棋、以及副店长史大路、店员谭信,被分往了枉死城。 店长、副店长两个实力最强的存在被分派到了一起,拥有两个对抗性罪物的杜喜月成为了另一部分的领导者。 她带领着五个人,走过黄泉路、登上望乡台、闯过恶狗岭和金鸡山,历尽艰辛。 看起来暂时并没有折损一人,但其实全都是靠罪物硬拼过来,现在所有人的罪物都已经用过一次。 随后就被堵在了野鬼村的门口,再无法寸进。 而刘峰不知为什么突然失踪,反而是季礼被替换了进来,这两者一定与罪物有关。 但可惜杜喜月看着季礼那张脸,却不好去询问,到底是谁用的罪物。 第五分店的内部势力极乱,有很多店员在与第九分店、第十分店合作,但更多人是在与第一分店交易。 比如她杜喜月的两样罪物,就全都是与第一分店的大管家蓝羽那里交换而来。 所以很多时候,店员与店员之间,罪物消息并不互通。 杜喜月由于想借用季礼,所以事无巨细,从头讲了下从抵达野鬼岗,再到野鬼村,再到突然被袭击的经历。 等这番话讲完,荧光透明罩,却已经到了濒临破碎的关头。 杜喜月的脸色也越来越急:“季店长,且不说不同分店的事情,你我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们已经束手无策,只等罪物效果消失后,硬拼出去,你有何高见?” 第二百六十一章 用点智慧 杜喜月,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她能够单方面找上蓝羽成功交易,可看出心思极多。 季礼瞥了她一眼之后,又在朗庆、邱雪三人的面容上拂过。 发现他们全都干巴巴地瞪着眼睛看着他,似乎这些人真的将求生的希望寄托在了季礼的身上。 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去看一眼胖子冯四平的尸体,只是趁杜喜月说消息的时候,邱雪上去将他的罪物收入怀中。 这说明,这四个人看起来诚恳,但其实内心全都极为冷血,属于转面忘恩之人。 通过这一点,季礼原本的想法选择了作废,他本想杀了所有人带着罪物离开,找寻第七分店。 但现在来看,与这些人共事,反而可能会更接近任务的深处。 因为这类人活下去的几率更大,他可以更多地进行利用,用后再杀、抢下罪物,倒是一件幸事。 毕竟,他可算是有恃无恐,背后那口暗红之棺,或许对付阿傍罗刹那种级别的存在难说,但这些残鬼,还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季礼淡然一笑,靠着棺材等候在原地。 “我只是问你李从戎在哪里而已,有这个时间,不如你们自己想想生路。” “你!”邱雪见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但等来的是季礼这么一句话,顿时勃然大怒。 杜喜月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她看着季礼,最后一次做了劝说:“现在透明罩眨眼既破,到时候我们都难逃一劫!” “谁跟你我们。”季礼一口回绝,他现在是有恃无恐的。 看着外面那群狰狞的残鬼,他的目光极为平淡,但他的依仗并不是背后的棺材,而是他已经找到了野鬼村的生路所在。 其实,所有人都被瀚如烟海的鬼潮惊得忽略了一个事实。 只要找出这个被人忽略的细节,那么此时看似紧迫的危机,弹指可破。 杜喜月看到季礼的模样,她也起了一些心思,不过在她的思维里,却认为季礼这是实力足够,才有恃无恐。 “杜小姐,没有他我们一样可以离开此地,我们有五样罪物,怎么也不会被困死在这里!” 邱雪,现在拿了冯四平的罪物,倒是提起了不少底气。 朗庆却面如死灰,看着近在咫尺的残鬼,他闭上了眼睛:“怎么离开?使用罪物是有代价的,你知道野鬼村有多大吗?” 杜喜月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她又转头看向了离他们不远的季礼,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两位,三秒钟之后,我会收起屏障罪物。” “啊?” 朗庆一听正要阻拦,但杜喜月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 “朗先生,在屏障消失的一瞬间,你开启你的罪物,带我们冲过去,我知道你能让小范围活人增强体力值和抵挡能力。” “你怎么知道?”朗庆话说到一半,就捂住了嘴。 杜喜月左右看了一眼,一边抓出怀里的一个水晶球,一边说道: “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和第一分店有所交易,我们都是,所以只有我们才是同一阵营的,放下猜测冲出去。” 随后她又低声说了一句:“我们冲出去后,季礼留在这里会被这些鬼优先攻击,我们的压力会少很多!” 这就是杜喜月的算计,她没猜出生路,但是却使用了另一种巧妙的方法。 毕竟她对于季礼不了解,但同样季礼对他们也不了解。 她料定季礼不会想到他们会突然打开屏障,放鬼进来,并启动另一罪物,从突围中逃出。 季礼的存在,反而可以为他们缓解巨大压力,争取更多时间。 “好,我们都听你的!” 有理有据的计划,总是能够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就连向来胆小的朗庆也决定孤注一掷。 “3、2、1!” 杜喜月猛地转动手中的水晶球,环绕成一个圈的透明罩顿时消失。 四面八方,从各个角度已经堆满了这片区域的残鬼,尽数用了进来,一个挤着一个,势要将他们分食干净! 与此同时,朗庆在倒计时抵达的那一刻,从怀中抽出了一张符纸,猛地撒向天空。 那张符纸分裂成了三分,分别粘到了朗庆、杜喜月和邱雪的背上,一股奇异的力量从他们的身上复苏。 一只残鬼的手臂抓在朗庆胳膊时,他使劲一挣,竟然轻而易举地挣脱,像是他变成了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 “跑!” 在杜喜月的口号下,三个人呈现三角状,开始朝着野鬼村的深处夺路而逃,撞到了一大片残鬼。 杜喜月见果然有效,不由得面色一喜,她放声大笑地转过头,想要去看一眼被恶鬼包围季礼,此时是否已经被淹没。 但这一眼,却让她瞳孔一缩,不敢置信。 她看到,那数以千计的残鬼,竟然对于近在咫尺的季礼理都没理,反而汇聚成一条长队,直奔他们三个追来! 甚至,她亲眼看到一只残鬼,都踩到了季礼的脚背上,还被季礼用手蛮力推开。 可就算是这样,它都没有对季礼出手?! “这怎么可能?” 这一幕,也同样落在了朗庆与邱雪的眼中,他们两个更加心惊。 “这个季礼到底有什么手段,竟然连鬼潮都能无视?”邱雪夺路而逃,再不敢回头看一眼。 鬼潮,被困住多时,早就急不可耐,现在追杀着三人,速度惊人。 朗庆差点一脚摔倒,现在杜喜月的计划失败,他们都低估了季礼的实力。 但现在最让人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罪物的效果只有五分钟! 一旦五分钟一过,他这个所持者,将会陷入长达二十分钟的虚弱期,根本跑不快。 但前往茫茫的夜色,一条直线,却看不见尽头的山谷,他怎么可能在五分钟之内离开野鬼村? 而五分钟一到,他几乎是必死无疑! 鬼潮,已经被第五分店的三人全部引走,原来的位置只剩下看戏的季礼。 他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狸猫,更加感叹此猫的不凡,随后缓步走向了地上的那具被枪杀的尸体。 他知道杜喜月他们有罪物护身,短时间内不会死亡,但也会逐渐削弱实力。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因为他要让这些人在心头忌惮他、畏惧他、不敢直视他。 这对于接下来的计划,很有帮助,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下一站将会是三生石与奈何桥。 而奈何桥上,有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绝不低于黑白无常、甚至是阎罗王! 只有现在就开始谋划,方可成功度过。 季礼走向了冯四平的那具尸体,伸手将其翻过身,露出了背后的棺材,随后掏出刀在那口棺材上劈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继而,他将头转向了山谷另一端的鬼潮、和亡命三人。 “你们用惯了罪物,力量的增幅迷失了原本的心智。 全然忘了,任务是需要用脑子来度过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生路共通 成百上千的残鬼,虽说一个个四肢不全,但仍然有一部分具备双脚的鬼物,跑的更快。 整座野鬼山谷,完全被这庞大的鬼潮占满,远远望去,竟然直连暗无日月的天空,望不到尽头。 而所有鬼物,都直奔着一个方向,那里是竭尽全力奔逃、却仿佛找不到出路的三名活人! 杜喜月原本的一些小聪明在这个时候已经全然无用,现在半张符纸贴在背后,能够让她拥有超过常人的极限速度。 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面前的山谷为什么会这么长,竟让她有一种根本无法逃出的感觉。 不过她倒也不是最为焦急的那个,毕竟她的罪物还有一样始终没有动用过,在濒临死境时,还能支撑一时半刻。 相比来说,邱雪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了,她在先前的几个关口,已经动用了两次罪物。 这就导致她身上本就有伤,尽管她拿到了冯四平遗落的罪物,但再次使用她担心走不到下一关。 而下一关的难度,远非寻常关口可比。 那可是孟婆把守的奈何桥! 最不堪的莫过于朗庆了,符纸是他唯一的罪物,用过之后就再也无法使用,属于一次性罪物。 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背后符纸开始了隐隐发烫,自己奔跑的速度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这说明罪物的效果即将消失,可背后的鬼潮却越发的汹涌,即便是用罪物都始终无法甩开。 朗庆的脸上冒起了虚汗,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杜喜月的身上。 “杜小姐,罪物大约只剩下三十秒钟,看来我们跑不出去了!” 这一点,不需他解释,杜喜月早就看出来了。 第一分店怎么会看上朗庆这种心理素质差劲,又没什么本领的货色,送来这种垃圾罪物太正常了。 杜喜月到底非朗庆、邱雪可比,她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破局之策。 季礼,他为什么可以免疫鬼潮,甚至那些鬼对其根本视而不见一般。 季礼这个人的情报,智谋多于罪物,他们都听闻了京都任务中,那令人拍案的布局与谋略。 但从来没有听谁说起过,季礼有什么强悍的罪物。 杜喜月开始深入地去思考这个问题,按常理来说,作为一个新星分店的店长,他既然刚刚接到联合任务。 那就说明,其实第七分店刚抵达二星等级不长时间,那季礼就不可能得到强悍无比的罪物。 那么或许,季礼能够被鬼潮无视,是利用了某些东西…… 比如,此地规则! 杜喜月一想到这里,脚步猛地一顿,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么简单的问题,她竟然始终视而不见,简直愚蠢至极。 其实杜喜月之所以思考问题走进了弯路,有两个最根本的原因。 第一,是季礼名声在外,外界传闻他能够打败薛听海,那么就必然会有与头脑相衬的实力。 但事实是,季礼根本没有任何罪物,薛听海任由消息泄露,但他不能去宣扬说自己败在了一个连罪物都没有的新人手里。 这是消息上的不足。 第二,也是最根本的原因。 这次任务从一开始,他们就以闯关的方式,走过阴曹地府的每一站,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有取巧的方式。 基本上都是用罪物硬抗过来,这就形成了一个惯性思维。 野鬼村同样也是如此,所以才会彻底败北。 现在杜喜月从季礼的角度,反过来思考问题,忽然觉得事情竟会如此开阔。 但朗庆与邱雪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忽然看到杜喜月竟然停住了,不由得一愣。 “杜小姐,你怎么回事?它们快追来了!” 但杜喜月此时开始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那一整排狰狞的残鬼。 “规律…为什么我们一进入野鬼村的范围,什么都没有做就突然被鬼潮袭击?” 杜喜月深信,这中间的源头,就与规律有关,凡事都有一个关键点,找出它,这场危机就可以化解。 “你到底怎么了?”朗庆心急如焚,他即将丧失最后一个罪物,现在只能依仗杜喜月二女。 现在杜喜月发了疯不走,他也不敢走。 反观邱雪也在询问,但她已经往后撤离了数个身位,她比朗庆聪明些,大致能看出杜喜月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所以往后撤出一段距离,如果杜喜月可以破解危机,她就站回来,不行的话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肢体残缺?!” 杜喜月终于发现了一个店员们与残鬼们的不同之处,这些鬼,全是残鬼。 这也是野鬼村的由来,它们都是前几关被撕裂了身子的恶鬼,汇聚在此地,来抢夺其他完整阴魂的肢体,来继续走奈何桥。 那么他们之所以刚到此地就瞬间引动鬼潮,就是因为他们的肢体都是完整的! 杜喜月立马意识到自己掌握了生路的关键,季礼也一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做到鬼潮中毫发无损。 现在她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了,如何将自己变成和这些残鬼一样的存在。 季礼是怎么做的? 她还在猜,现在有季礼这个前车之鉴做例子,她只需要照葫芦画瓢,去揣测季礼就好。 “季礼一直在我们身边,他也不可能去自残,一定是某种极为简单的手法就可以达到残鬼的目的……” 棺材! 杜喜月猛地将背后的棺材卸了下来,看着那口完美闭合的黑棺,她终于明悟。 背棺进入阴曹地府,他们这些店员之所以会被视为阴魂,就是因为有棺材加身。 换言之,其实在鬼物的眼中,棺材才是他们的真身。 那么想要变得和残鬼一样残缺,只需要将棺木破坏一部分即可! 杜喜月大喜过望,有季礼做例子,她只要找出残鬼们的规律,生路就太明显了。 残鬼即将逼近,她的胳膊已经被四只残鬼的手掌抓在掌心,但她另一只手的动作更快,反手一刀劈在了棺盖上。 大量的木屑随着刀刃翻飞,棺盖出现了一条巨大豁口。 而奇异的是,下一秒抓在杜喜月身上的残鬼顿时松手,后方涌上来的恶鬼,也绕过她,直奔后方的朗庆与邱雪二人。 杜喜月长舒了一口气,暗道好险。 继而她看向了那个被众鬼夹身、却气定神闲,一步步朝她走来的那个长发男子,一时间眼神中竟多出了一丝崇敬。 “只听转述过程,只看鬼潮一眼,就瞬间推测出生路,只怕就连李从戎也比不上他……” 第二百六十三章 伪神真鬼 “用了五分钟才想出生路吗?” 鬼潮散尽,季礼冷眼看着三位大汗淋漓、精神还来不及放松的店员,轻声说道。 “如果这就是第五分店,倒是让我很失望。” 其实野鬼村,算得上是头几关中最难的一个了。 因为只要店员们到达此处,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时间,立马就会遭遇庞大鬼潮的无脑追杀。 若不是杜喜月拥有水晶球罪物可以拖延时间,只怕换另外一队人,早就团灭。 不过季礼说这话,也无可厚非,毕竟在水晶球的保护下,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分析为何遭遇袭击。 但他们却都被猜忌与罪物蒙蔽了双眼,这就是季礼所说的罪物弊端理论。 诚然,罪物能够带给店员们许多便利之处,但同样也会摧毁他们紧急状态下的临场思考能力。 过分依赖外物,遗忘了任务的本质。 邱雪属于那种本事不大,但还嘴硬之辈,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我们怎样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闭嘴!” 但还没等季礼说话,杜喜月先是冷声斥责了一句。 现在她已经完全看透了,第五分店最强的那几位,全都位于枉死城中,只怕本次任务根本借不上力了。 他们这三位如果还想走下去,去酆都城里换取棺材完成任务,那就只能依靠季礼。 尤其是杜喜月经历刚才的事情之后,她隐隐觉得面前的男人绝非那么简单。 从最开始季礼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她甚至怀疑,就算季礼一时猜不出生路,也有足够的底气来应对鬼潮。 季礼只觉得面前几人倒是有些蠢得可笑,眼前三人各自心怀算计,却又不敢明说。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毕竟他的目的,是要借助这三人的力量去闯过奈何桥。 至于第七分店的常念、余郭等人,他也没时间去等着汇合了。 现在任务时间过去了十个小时,现在还处于进程之中,他有预感本次任务最难的其实是在返程途中。 他给自己留出返程的时间,是二十个小时。 也就是说,在十八小时之内,他必须进入酆都城找出替换之棺,时间紧迫、难度很大。 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无间地狱中的那位阿傍罗刹。 从他逃出无间地狱已经过去三个小时,罗刹不是傻子,不是什么人都配在那里受罚。 刘峰只怕已经被挫骨扬灰,而现在那只罗刹应该是在搜捕季礼的途中。 面对那只力量古怪、实力超群的罗刹,季礼没有半分底气,只能尽快向前走去。 …… 季礼与第五分店的三人,开始了同路而行,越往前走,这条黄泉路上的阴魂就变得多了起来。 从四面八方的迷雾之中,逐渐走上了同一条道,这里也只有这么一条路。 “三生石后就是奈何桥,传闻孟婆是上界天神,不愿见众生皆苦,才下了阴曹地府抹除所有人的记忆。 这么解读的话,这个孟婆只怕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这一关会不会没有太大危机?” 朗庆这个半吊子货色,又开始了胡言乱语,此时他的心中还有一丝侥幸。 但也立马被杜喜月浇了盆冷水:“这是酒店任务,你真以为世间有神吗?所有你见到的超凡力量之人,全都是鬼!” 季礼没有理会这几人的胡闹,他只是觉得第五分店的人良莠不齐,什么人都有。 比如这个朗庆,他实在想不到这种废物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他还在思索到底如何去过孟婆那关,要知道这种有名有姓的阴神,能力绝对不同凡响,只怕阿傍罗刹也不会是其对手。 而真的去喝迷魂汤来渡桥,只怕就真的去投了胎、入了轮回,到时候忘记任务,也一样必死无疑。 如何能够在不喝迷魂汤的情况下,闯过奈何桥,成为了他一路上的心事。 硬闯是不可能是,那么就还是智取。 一路的长途跋涉,终于在迷雾重重之下,来到了一块巨石之下。 在幽冥中这块石头,闪耀着银色的光芒,一看就不是凡物。 上面写着两个红字:“三生。” “这就是三生石?”朗庆若有兴致地凑了过去,但并不敢用手触碰。 而其他过路的阴魂,也没有一个敢碰,全都视而不见,绕路而行。 “我们别把华夏的传说代入到任务中,你看那些阴魂的反应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杜喜月是这个队伍中,表面具有话语权的人,季礼一路很少说话,都是她在说。 朗庆看了看周围一个个面色愁苦、行尸走肉的阴魂,也冒出了疑问: “你们说,既然这个阴曹地府和我们想象的有些出入,那它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呢?” 杜、邱二人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但同样也有类似的疑问。 这一点,也是季礼一直在思索的,从进入任务到现在,他见识到了无数的阴魂,也见到了许多强悍的阴差。 渐渐地,他有一个可能性比较大的想法。 “或许是半真半假。” 邱雪不禁问道:“什么意思?” 季礼四下看了看,随后幽幽说道:“我们见到的鬼都是真的,但阴曹地府是假的,这只是徒有其表的空壳子。” “什么?”第五分店的三人开始认真思考着这句话。 这个结论,旁人不懂,但季礼去过所谓的地府中最凶恶的位置,无间地狱。 他总觉得那个无间地狱看起来极度可怕,但实际上他能够逃脱,就已经是不符合逻辑。 即便是有诡异狸猫的相助,但也不合理。 如果是真正的阴曹地府,作为最可怕的地狱,怎么可能会出现让一介凡人逃出的可能。 而一路上的见闻,阴魂众多、但强大的阴差却不够。 并且某些阴曹关口,与传说相差颇大,设置相对模糊,更像是一个根据范本创造出了的伪地府。 季礼大胆的猜测,或许这座酆山,并不是真正的酆都城。 而是一个恶鬼集中的鬼山,这里埋葬了太多的阴魂,其中一部分成为了强大的存在。 在酒店的加工、亦或是最强大的那只鬼的运作下,形成了一个半真半假的阴曹地府。 拥有地府中的一切,只不过寻常阴魂扮演投胎之人、而那些强大的鬼物扮演阴差、乃至阴神。 如果这样来解释的话,就比较合理了,毕竟就算是季礼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阴曹地府存在。 他见到的鬼,是真鬼,但神,却是伪神,这才符合酒店任务的调性! 想到这里,季礼将肩头呼呼大睡的狸猫抓下来抱在怀中,看了一眼它还是没醒,走向了面前的奈何桥。 他想看一眼,孟婆这个伪神,会以何种手段杀他。 第二百六十四章 棺材用途 迷雾渐散,一条奇特的桥梁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座桥,从材质上看去就和那两位鬼差创造的石桥差不了多少。 但整体结构却格外奇异,甚至违反了桥梁的基础理论。 因为,这是一座分为上中下三层的石桥,三个部分起始位置都是一样的。 上层是一个拱形,向上凸起延伸着,中层则是一道平直的石桥,简朴而陈旧,下层向下凹陷着,弧度几乎与上层的拱形相差不多。 最要命的是,下层的凹陷处,有很大一部分已经全部泡在了河水之中,想要从下走,就无法避免地进入河水里。 季礼简单看了一眼,奈何桥下的河水风平浪静,也没有什么流动的迹象,就连波澜都没有。 但他知道,这就是奈何桥下的忘川河。 二者形成了极为凶险的同一关,据说忘川河中全部都是无尽岁月里不得投胎的恶鬼。 它们隐藏在水面之下,专门去猎杀过桥的阴魂,它们自己无法投胎,就要抢夺投胎资格,所以面对其余阴魂时最为凶恶。 很难想象,这条忘川河里到底会有多少鬼,其数量已经无法推断。 尽管此刻河水像是一滩死水一样,但只怕当有人接近下层、乃至中层时,都会遭遇无数鬼物的拖拽。 唯有上层奈何桥,才是最安全的。 “平生只行善事,走上层,善恶参半规规矩矩的走中层,一生做尽恶事走下层……” 杜喜月站在桥头,望了望三个层次,轻声解释道。 一些阴魂,已经顺着桥头,走进了奈何桥之上,几乎所有阴魂全都将目标对准了上层,看起来它们也很懂。 季礼细心地观察着,他现在还不清楚如何去区分三层的区别。 直到他发现,比如你一生只做恶事,化作的恶鬼,即便是你想登上上层,也不可能。 当你的身子逼近上层时,就会自动脚底一滑,溜进下层的奈何桥上。 而当你一旦彻底登上奈何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就比如现在处于下层的那只阴魂,它也在有意识地挣脱出来,但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它的后方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空气墙。 那只阴魂开始颤颤巍巍地向前走着,只是奈何桥上那被忘川河水浸泡的那一部分,在它即将抵达,却还未抵达之时,就已经出现了波澜。 忘川河水,在阴魂临近的一刹那,骤然翻涌了起来。 甚至不只是奈何桥边缘的那一块,整条忘川河水都掀起了巨浪,无数只狰狞的恶鬼,被浸泡在此地无数个年头的鬼魂全都暴露了出来。 剧烈激荡的河水,甚至有许多都飞溅到了上层奈何桥。 下层的那只阴魂,几乎连反抗都没能做到,就被瞬间拉入了忘川河水之中,彻底消失。 但却并没有哪只鬼,获得替身代替它继续走完奈何桥,因为它被抓住的一瞬间,就被无数只鬼魂撕成碎片。 巨浪收回河底,奈何桥上一片狼藉。 上层的影响不大,但随着河水的飞溅,也有几只走在中层的阴魂,被拉进了水中。 这一切都表示着,只要被拉入忘川河,就必死无疑。 “这……我们还怎么走?”朗庆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孟婆还没出现,单单是奈何桥就这么难走。 杜喜月以及邱雪,此时也面楼难色,从目前这种情况来看。 如果说他们几个能走上层,那就必不可能的。 只要进入酒店,活到这个地步,谁敢说自己的手上没有过人命? 上层奈何桥,绝对轮不上他们,那么就只剩下中层与下层。 下层一旦踏上,就和死没什么两样。 但赌自己会走中层? 只怕在场的几人,心中也完全没底。 最可怕的是,一旦上了桥,就只能听从那冥冥中的安排,这就意味着除了赌命,再无重新选择的机会。 这座桥,该怎么走? 在这个时候,杜喜月和朗庆的眼神,望向了那个始终没有说话的男人。 从野鬼村的事情,他们尽管心里不服,双方也很陌生,但对于这个男人的智慧却已经产生了一丝依赖。 如果现在的困境,还有谁能够提出最合理的领导,那就只剩下了季礼。 “杜喜月,你可以确定孟婆是在奈何桥上,还是在彼岸吗?” 季礼一直没有回头去看第五分店之人,但却头也没回地问道。 听到询问,杜喜月也陷入了思考中。 如果按照传说来看,孟婆应该会在奈何桥尾部,支着一口大锅等待着阴魂们过桥。 但从刚才的情形来看,似乎它并未在这座桥上,否则绝不会对忘川河掀起的巨浪视而不见,随意拉人。 “或许是,或许不是……” 最后她却也只能给出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季礼的眼神变得幽深,隐隐中带着一丝决绝。 “我们只能赌一把,赌孟婆就在奈何桥上!” 听到“赌”这个字,第五分店的三人首先一惊,难道季礼的计划也是去拼自己不会去走下层? 可是即便是中层,也并不是安全的,也有被拉入河水中的危险。 “你……” “我们不能去走奈何桥,直接走忘川河!” 哪成想季礼的下一句话,更让众人瞠目结舌。 朗庆看着季礼的背影,只觉得荒唐,他本就对其不信任,一听到这个疯狂的计划更觉得荒诞。 “你发什么疯,忘川河我们还避之不及,你竟然要横跨忘川河?” 杜喜月面色难看,她没有任何季礼发疯,但却无法跟上这种思路。 她看着那遥远的忘川河岸,这边距离彼岸,最少五百米,别说这里藏了无数只恶鬼,光是这阴寒的河水,他们都没有体力游过去! 但她也知道季礼这么说,一定是有自己的方法,“照你说的要怎么走?” 季礼将像是睡昏过去的狸猫抱起来丢在地上,它还是没醒。 随后开始解开身上的绳套与铁链,将背后的那口已经变成血红色的棺材放在了地上,一把掀开棺盖。 “走奈何桥,大概率会碰到孟婆,我们现在没能力与它硬碰硬。 更何况我们本就是罪大恶极之人,我断定我们肯定会被分到下层,你们看一眼奈何桥的宽度,只够一人通行。 我们走奈何桥,就注定会遭遇各个击破,下场必死。 所以,横渡忘川河,反而成为了最稳妥的方法。” “你想怎么横渡忘川?” 季礼拍了拍地上的棺材,偌大的棺身足够将他的身躯完全包裹: “棺材的用途有很多。” 第二百六十五章 溺死之鬼 “从现在开始,杜喜月你用罪物拦住即将登桥的阴魂,将它们全部堵在这里。 等积攒够足量的阴魂,再一股脑放上奈何桥,用它们来吸引忘川河水大部分恶鬼的攻击。 这样我们横渡忘川的压力就会骤减。” 这就是季礼的计划,实话实说如果仅仅是忘川河中的恶鬼,他还不至于如此忌惮。 度过的方法有很多,甚至靠着罪物硬抗,也并不是没有机会。 但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去走奈何桥。 孟婆那尊已经堪比阴神的存在,有八成的概率就堵在桥尾。 他是绝对不能去和孟婆汤的,可如果不和就会立马引孟婆出手,事情就会陷入难以挽回的死循环之中。 与孟婆相比,去面对这些忘川恶鬼,反而是一种更安全的过关方式。 “我不同意!” 一直没有说话的邱雪,在这个时候打断了季礼的计划。 她的语气坚定,不像是骤然起意。 “如果孟婆此刻不在奈何桥上,而在彼岸出现,那我们经历的危机就毫无价值。” 季礼想去说服他们,不是想救下这些人,而是只有他们在场,才能分摊忘川河鬼的攻击。 他将阿傍罗刹的锁链缠绕在右臂之上,攥紧了拳头,看着邱雪。 “那你有什么建议?” 杜喜月和朗庆也有些惊疑地看着这个女人,说实话邱雪一路上都表现得较为平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很少见到像现在这样,好像心中很有底气的模样。 邱雪深深地看了杜喜月一眼,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根香,捏在手中后开始在地上搓起了土堆。 将香插在了土堆上面,用打火机将其点燃。 一股异常浓烈的香味登时传来,一道青烟缓缓升空,在天空中打着旋直奔东南而去,像是有意识地在寻找着什么。 “这是李观棋的罪物……” 杜喜月的眼睛眯了起来,她看着邱雪的目光有了一丝疑窦。 这一次,第五分店的执行店员极为古怪。 除了店长李从戎和李观棋叔侄外,几乎所有的店员,都是与第一分店交好的存在。 先前这一点还不明朗,直到刚才野鬼村大家各自亮出罪物,她才看出了这一点共通之处。 而李从戎虽然从未表达过不满,但杜喜月知道那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店长,并不愿意和第一分店有过多纠葛。 那么也就是说,本次任务,第五分店其实是分为两个派系。 一是李从戎、李观棋叔侄,二是以副店长史大路为首,亲近第一分店派系。 那么,李观棋的罪物,又怎么会出现在邱雪的手上。 “这柱香有一对,一支在我这,一支在李观棋手中,当我这边的香焚尽后,李观棋就会抵达焚香之处。” 邱雪站起了身,看着徐徐上升的烟雾,轻声解释着: “这是功能性罪物,专门应对队伍离散,起到警示的作用,代价也由李观棋承受。” 邱雪的这番话一说,就代表了一种态度,她尽管拿着第一分店的罪物,但却是和店长李从戎站在一队的。 杜喜月的脸色略显窘迫,以她的头脑并非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第五分店几乎所有执行店员,全都是与第一分店相关的角色,此刻分店中全剩下李从戎的派系。 如果李从戎是利用本次任务,想要将第一分店的奸细全部诛灭的话…… 杜喜月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想到了那所谓的店长权限。 不细想还没发现这个问题,如果李从戎真的在下一盘大棋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他是准备消灭掉所有具备异心的店员! “可他哪来的魄力和胆气,敢将整整七名店员全部诛杀?” “李观棋,那李从戎也会来了吧?” 季礼目光淡然地看着她,也明悟了邱雪心中所想。 看来她是想要等所有人聚齐,以罪物硬闯奈何桥。 这倒也不失为一种过关的方法,毕竟人一多了,季礼并不需要太出力。 只是他有些担忧,时间有利于鬼,并不利于他。 最主要的是,他担心第七分店率先赶过来,虽然表面上来说,第七分店全员汇合是一件好事。 但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在唐端与洪福二人的棺材里,有一对被溺死的兄弟鬼魂! 若是往常倒还好,可这里是奈何桥、桥下是恶鬼之地的忘川河。 他可以控制唐端与洪福,但控制不了那一对鬼魂,万一在过桥或是渡河的时候,它们突然出手坏事,只怕事情会突生变数。 但墨菲定律有一次显现,季礼刚刚在担忧第七分店之事,后方的迷雾中逐渐现出了众多人影。 是新一队的阴魂要过桥,同时在众鬼中央,还有几名他十分熟悉的面孔。 为首的第一人,正是面露疲惫却英姿飒爽的常念,她一只手扶着面色难看、体力有些不怠的余郭,另一只手扶着董媛。 背后是面色阴郁的唐端,和一脸好奇观看着四周阴魂的洪福。 杜喜月等人也发现了第七分店的人影,毕竟背着棺材出现在此地的陌生人,也只能是第七分店。 第五分店将目光看向了季礼,然而季礼却挥了挥手。 “我不想继续等下去,如果你们愿意就和第七分店一起渡河,我先走了。” 季礼手中有阿傍罗刹的铁链,脚下踩着的是疑似出自无间地狱的血红之棺,可以说二者都对寻常鬼魂有难以想象的压制力。 合理渡河自然是好的,但他并不愿意产生变数。 杜喜月心思玲珑,她发现季礼竟然不愿意与第七分店汇合,就意识到恐怕有她意想不到的隐秘。 “怎么了季店长,他们不是你的人吗?” 季礼一边推着棺材,来到岸边一边说道: “看到那个脸色阴沉的男人和他身边的好奇青年了吗?他们背的棺材是抢的一对兄弟鬼魂。 血脉兄弟一同身亡,同气连枝肯定是厉鬼,而它们的死法是进入酆山后被溺死,你想想看在深山中被溺死。 它们会死在哪?” 杜喜月猛地转头看向了季礼所说的那二人,果然他们背后的棺材只有半人多长,分明是一对小棺。 “忘川河!它们是被忘川河水溺死之鬼!” 季礼此时已经将棺材推入忘川河水之中,看着暂且还算平静的水面,他沉声说道: “被忘川河水淹死的厉鬼,一路始终没有现身,它们就是在等活人抵达此地。 如果真的与他们共行,只怕那两只鬼会与忘川河产生无法想象的变异,到时的危险就更难预料!” 第二百六十六章 横渡忘川 穿行在迷雾之中的第七分店众人,刚开始还被三生石所吸引注意,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奈何桥头的季礼等人。 但当阴魂队伍闷头近前,宽大的奈何桥引入眼帘时。 最扎眼的就是那几位背着棺材,神情紧张的陌生人。 为首的常念在见到季礼的身影时,疲惫的脸上立马涌现了一份激动。 她万万没想到,被打入无间地狱中的季礼,竟然会比他们早一步来到奈何桥头。 当距离越来越近,不只是常念,余郭和董媛等人也同时发现了季礼正在几名陌生男女之中,正在低头忙碌着什么。 余郭率先脱离阴魂队伍,朝着桥头走了过去,紧接着是常念和董媛,只有唐端和洪福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简单啊,被打入无间地狱还能完整地出来,啧啧啧。” 洪福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站在阴魂队伍中,往前迈了一步,补上了前几人离去的空位。 唐端冷哼一声,用手抚了抚棺材:“你怎么不找他汇合去?” 洪福大手一滩,又近一步,“他们都走了,总有人占位置吧,万一错过了投胎时间就坏了。” …… “季礼,你竟然能从无间地狱逃出来?” 余郭对于季礼还能完好地再次出现也感到不可思议,他来到近前,看着季礼正在准备将棺材推进忘川河水中。 季礼本不愿多生事端,准备在第七分店汇合之前率先渡河,但没想到被邱雪耽误了一段时间。 他抬头看了一眼余郭和常念,以及那些熟悉的面孔,淡淡说道:“少了一个人。” 董媛的脸上露出悲戚,“田小雨在过恶狗岭的时候被害了。” 常念将目光看向了待在一边,有些不适的三名陌生男女,顿时明悟过来。 “他们是第五分店?” 能够以背棺的形式出现在此地的,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季礼指了指邱雪脚下的那柱香,此时它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一。 “第五分店李从戎和李观棋,以及副店长等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到时两个分店的势力将全部聚在一起,事态越发混乱。” 季礼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小声说道:“我猜测,第五分店内部出现了分裂和派系,小心他们。” 既然第七分店等人已经来了,季礼就不能飘然而过,不对他们说出实情。 在众人观察杜喜月等人的时候,他看着远处的洪福与唐端二人,将自己对于溺死之鬼的猜测说了出来。 当他将第七分店内部有两只鬼的事情说出后,其实余郭和常念等人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诧。 从鬼差的话就已经算作明示了,而自从抵达酆城后,唯一算得上与鬼相关的,就是那一对无故溺死的兄弟。 常念看了看眼前的奈何桥与忘川河:“看来如果要安然度过此地,洪福与唐端二人,就绝对不能和我们一起走。” 常念毕竟与潼关不同,或许是潼关在此,他会先设想如何解决问题。 而不是像常念一样,直接选择了最简单有效的方案。 从这一点来看,常念这个女人的性格很是直接与狠辣,颇有一股季礼行事之风。 但对于这个结论,季礼仍然不敢苟同,他将棺材又往忘川河水中移了几步。 此时的棺材已经完全进入水面上,暗色的河水将棺材的底部浸湿,划出一道道黑线。 血红色的棺材,在河水中一目了然,彰显的独特与诡异。 季礼有意识地远离了常念等人,“我不好说这一路上那对兄弟鬼魂就一直待在他们二人的身边,现在你们的身上都可以附着鬼。” 他最终还是没能等下去,即便是余郭和常念对于他来说,不是一般的店员随意就可抛弃。 但真正到了危险关头,哪怕是只有一部分可能性,他也不会为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相反,在这个时候,季礼更信任的反而是第五分店。 他看了一眼阴魂队伍已经大批抵达奈何桥头,最前方的一只阴魂已经着手登桥,立马对着杜喜月喊道: “你还在等什么,真以为李从戎来了,就能带你们毫发无损的渡河吗?” 这句话正中杜喜月的下怀,她本就对李从戎心怀不满,明明拥有神秘而又强大的罪物,但却拒绝第一和第九分店的拉拢。 导致错失了许多资源,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去联系第一分店。 而她通过邱雪的举动,也对李从戎产生的怀疑,季礼现在一语双关的话语一说出,她就出现了犹豫。 但在眼神几次闪烁之后,她选择亮出了罪物。 那颗水晶球再一次出现,但并没有直接启动,只是放置在了奈何桥头,就已经成功阻拦住了阴魂队伍。 这种低级阴魂,连鬼物都算不上,自然抵挡不住罪物的灵异冲击。 季礼先将怀中的狸猫丢进棺材里,这一次它睁开了那双猫眼,但还是有些慵懒。 余郭、常念、乃至杜喜月等人,似乎对于这只狸猫视而不见,他们从见到季礼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未提过在这种环境下会出现一直狸猫的疑问。 季礼也明白,或许这只猫太过特殊,但现在并不是深思这些的时候。 他随后登上了棺材,棺材在水面上摇晃了几次,虽有些晃动,但还算稳定。 紧接着杜喜月绕过余郭和常念,将一根折叠铲,放在了季礼的手中,也开始准备放下棺材。 季礼用折叠铲,一点点将棺材推离岸边,朝着平静的河水中进发,同时仔细棺材四周,尤其是水面下隐藏的恶鬼。 另一边的杜喜月收回水晶球罪物,阴魂开始一个个登上奈何桥。 两边相距了有百米距离,按道理说,忘川河鬼们选择的对象大部分将会是桥上阴魂,只有少量恶鬼会对准季礼。 当然,这只是季礼自己计划中猜想,事实会如何,还要进一步来试探。 “喂,你们什么情况,他怎么自己走了?不过桥、去渡河?” 洪福混在阴魂队伍中,看着常念和季礼这边的情况,有些不理解。 而这句话也让常念陷入了深思,季礼先前说的那句话不是没有可能。 谁说这一路上,那对溺死的兄弟,没有转移棺材栖息,说不定此时此刻就在她背后。 几乎是她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她忽然感觉到手中的雨伞罪物出现了一丝颤动。 她猛地转头,却看到一只通身惨白的光影,扑通一声跳进忘川河水。 那道惨白的影子,隐藏进了水平面之下,却还能看到一道白光,速度奇快无比,直奔已经划出十几米的季礼! 第二百六十七章 水中锁鬼 那道惨白身躯的影子,已经不是普通阴魂可比,显然可堪称鬼物。 仅仅只是现身一秒钟,常念就看了个清楚。 那只鬼,大约只有一米三四,看起来就像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通身不着丝缕。 看不清楚面貌,唯有露出的皮肤,像是被水完全泡的失去了原本颜色一般,呈现可憎的惨白色调。 那只水鬼,钻进忘川河中犹如进入主场,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一道白影。 目标,直指季礼所在的棺材! 常念想要出言提醒,可是却为时已晚。 等她脱口而出,刚刚喊出季礼名字时,平静的河水却突然掀起一道水花。 水花之中模糊不清,隐约闪过一张浮肿而又恐怖的面容,紧接着季礼的棺材一角猛地一沉! 这时已经不需常念继续提醒,季礼也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 整口棺材的尾部,已经彻底没入忘川河水,大量的河水倾灌而入,作为船只的棺材失去平衡。 包括手持折叠铲的季礼身子一晃,无法控制地往河水中栽倒。 大半口棺材,彻底被淹进了河水之中,季礼在仓促之余来不及平衡棺材,他只能用折叠铲的尖头砍进棺板上。 强行支撑住身躯,不被浸泡在河水之中。 但第一时间,他的头颅已经沉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大量气泡上涌,鼻子和口腔呛水的的同时。 季礼看到了无数双惨白的手掌,那是无尽岁月中淹死在忘川河内的恶鬼,直奔他而来,有一些已经抓在了他的头发上! 等折叠铲的作用显现,季礼猛地将头从河水中抽了出来。 却已经发现整口棺材,几乎快要呈现九十度倾斜,棺材头部已经清晰地倒映在了季礼的瞳孔之中。 季礼有手段对付鬼物,他还有阿傍罗刹的铁链,可以镇压寻常鬼魂。 但这些都是在他拥有行动能力的前提下,一旦棺材彻底被掀翻,他置身河水中,就必定双拳难敌四手。 整个忘川河中的恶鬼,都会像狼群啃噬骆驼一样,将他彻底撕碎! 而他栽倒的身躯,已经无法再重新调整棺材的失重,仅仅是那只水鬼的一次袭击,就几乎要将他葬送。 但就在这时,一声带着一丝软糯却又底气十足的猫叫,出现在了季礼的耳旁。 他看到了那被翘起的棺材头部,一只灰色条纹的狸猫一跃而上,踩在了上面。 它那本来毫无重量的身躯,在这一刻却起到了力出千钧的作用,踩在头部,竟然可以让整口棺材重新回归平衡。 “轰!” 棺材的尾部,连带着无法起身的季礼,同时在平衡恢复的那一刻从忘川河水中掀了起来! 大量的河水被掀到了空中,像是下了一场冷雨,浇在季礼的头上。 湿漉漉的长发披在头顶,季礼的眼神中被后怕与愤怒充斥着。 他一把将身上那阿傍罗刹的铁链攥在手中,扬起了一头,立定身子站稳棺材,紧盯着下方已经风起云涌的河水。 棺材和季礼,在搅乱的河水中打起了漩,逐渐有一道漩涡在棺材正下方形成。 整口棺材像是一个不停旋转的脱落,以它为中心,渐渐地大量混迹在河中的恶鬼开始聚集。 仿佛有什么东西,是在有目的地发起了指挥,要将季礼彻底拉入河中撕碎! “一对兄弟鬼魂,同气连枝、水鬼索要替身,它们的实力要比一般鬼魂还要强大!” 常念在岸边,被眼前忘川河的异变震撼到了,她将雨伞罪物一把塞到了董媛的手上。 “现在其中一只在河里对付季礼,还有一只就在我们几个人的身上,我们必须要解决掉这一只!” 没有季礼之后,第七分店的队伍一直是常念在指挥,而她雷厉风行的性子,相较于季礼也不逊几分。 几乎是在异变突发的同时,她就看清了场上局势,并提出了解决方法。 他们已经过于走运,兄弟鬼魂,最大的难度就是它们是被忘川河水淹死,所以在忘川河水威力更大。 现在最大的麻烦,已经交给季礼一人抵挡,他们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找出另一只的藏身之处,并予以解决。 否则两只鬼汇合在忘川河中,只怕已经不输给一般任务中的鬼物,甚至还要更强几分! 常念已经断了一根肋骨,余郭的伤势还未恢复,第七分店的手里对抗性罪物不多,只有一把雨伞。 现在只能再度使用,交给了还算沉稳和冷静的董媛手里。 常念转过身,紧盯着他们周围几人的面孔,如果可能的话,另外那只鬼会藏在何处? …… 这一边,此地陷入最强危机的季礼,正身处漩涡的正中心。 棺材在河面上打旋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让他眼神跟不上水平面的变化。 一张张鬼脸,一双双手掌,几次三番想要冲破水面,拉季礼入河,但都被他用铁链击退。 但季礼此刻也是内心叫苦,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他一举将那只引动忘川河鬼物混乱的水鬼锁住。 只要控制住那只鬼,普通的恶鬼对他并不能构成太大的威胁。 但现在面临的难题是,如何将那只鬼给引出来。 这个想法出现的那一刻,他忽然灵感一现,兄弟水鬼,同气连枝。 那么,或许只有另一只水鬼现身,才能将这只给引出来。 于是,他朝着岸边的常念喊道:“把所有棺材都放在河水中!” 常念这边仍然在苦恼如何将那只鬼给引出来,但这难度太大了。 这一路上如果真能找出来的话,也不至于陷入此时的困境。 她想过动用剧本罪物,来直接写明那只鬼现身,但只是对于一只鬼就使用罪物,是否会有些浪费…… 可季礼的提示给了她新的思路。 没错,从刚才之事来看,这对鬼魂一直是栖身在棺材之中,虽然他们刚才打开了所有人的棺材都没有发现。 但这或许是因为那只鬼还没有接触忘川河的缘故,一旦进水中,它勾起忘川河的变异,想不现身也难! 想到这里,常念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拔下余郭、董媛,三人的棺材推进河水之中。 反正酒店说过,只要不离开身边两米范围就不算违规。 唐端最后也将棺材送来,只剩下洪福他还是觉得走奈何桥的危险会小些,所以有些磨磨蹭蹭。 而就在他卸下棺材的那一刻,一道白光从棺材中猛地窜出,直奔洪福的头顶。 常念亲眼目睹这一幕,当即明白,这只鬼是想附身,但这个距离、这个速度,洪福又是被偷袭,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 但事情,就是出现的这么巧合。 就在白光即将触碰到洪福头顶,即将借此上身之时,洪福甩出棺材却不知道为什么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前栽倒。 就是这么一个摔倒的姿势,竟然误打误撞地躲过了鬼物的附身。 棺材进了水,那只水鬼没有了隐藏的意义,它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附身,二是进入河水与它的兄弟汇合。 这一次,它选择的是后者! 它的速度奇快无比,像是一条泥鳅迅速没入河水之中,朝着某一个方向,在水底快速进发! 而季礼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整个人踩着棺板,双手抓着铁链,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道白光。 锁住一只水鬼无用,他要的就是将这对兄弟鬼魂,一齐锁住! 第二百六十八章 它,来了 “喵~” 狸猫不知何时已经跳到了季礼的肩头,这一次它出现的时间极长,自从救下季礼之后就再没有离开过。 同样的,借此季礼大致可以猜出只怕本次任务的危机将会十分的大,一个不小心他就会身亡,逼得狸猫不得不开始尽力跟随着他。 这只猫到底是什么来由,季礼猜不出来,但从它先前几次表现出来的力量来看。 只怕它代表的也是一种灵异力量,而且与季礼较为亲近,一直在努力帮助他。 同时,这只猫聪明得不像话,偶尔还会露出似人一般的神态,更让季礼对它的身份产生好奇。 此时下方水浪翻涌,大量无用的恶鬼之影搅乱着季礼的视野。 他始终在盯着从岸边窜出的那道白影,两只水鬼正在进行汇合,而他的机会只有一刹那。 就在这对水鬼即将接触、却又没有完全接触的空隙,他把握时机跳入忘川河水,一举用铁链将二鬼锁住。 难度非常之高,对于季礼的反应力、判断力和胆识,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而这三样东西,季礼一样都不缺。 因为他有第三人格在体内,判断力完全可以交给第三人格,他也自信自己的反应力和胆识能够完成这一艰难的任务。 “水面之下略有漩涡,是忘川众鬼数量太多汇聚而成,在那只游动的水鬼前方我能够捕捉到一只隐隐约约的影子……” 第三人格此刻已经不禁出声地念叨起了眼前观察到的一切,他还在心中默数着距离。 而季礼也只等第三人格的一声令下,他现在已经将生与死的权力完全寄托在了第三人格身上。 能否一击即中,完全要看他那可怕的观察能力! “季礼,从白光的影子判断,我可以确定两只鬼最后汇合的位置将是在水面之下三米左右的位置,你确定能行吗?” 第三人格看着已经停止旋转的棺材,又看了看下面黑压压一片的恶鬼形成的鬼潮,不禁有些暗怕。 行动的关键,就是擒获那两只水鬼。 但想要达到这一目的,就要率先穿过已经汇聚成数层,甚至将水面都凝聚成黑色的众多鬼潮。 “要不……放弃吧,现在你回岸边没有鬼会去拦你!” 第三人格不认为季礼真的可以穿过鬼潮,而去锁住两只水鬼。 万一在下潜的速度和时机慢了一丝一毫,等待他的就会一对血脉相连、力量超强的完全体鬼物! 那样的结果,就是十死无生! 最要命的是,通过第三人格的棺材,水面之下三米,这已经超出了酒店设置的背棺距离极限。 他根本不可能背一口棺材下水,那样只会束缚手脚。 但季礼仍然没有回头的意思,他一只脚踩在棺材板上,始终在朝着水下观望。 通过黑压压的鬼潮,他只能看到隐约的影子,没有第三人格看到的那么细致。 “我不需要下潜到水鬼的身边,只要保证好两米的范围内,铁链会自动捕捉鬼物,就像当时阿傍罗刹锁住我时一样。” 铁链,是阴曹地府特有之物,尤其是阿傍罗刹的铁链,几乎对于鬼物来说是天生的克制之物。 它拥有自动锁鬼的效果,不是罪物却堪比罪物。 当然季礼现在只能是借用,而且又不需要付出代价,这算是他通过自身能够使用的唯一一种灵异力量。 “难度太大了……” 第三人格不愿意和季礼一起死,他明白即便是季礼可以再度复活,但下一次复活的处境会越来越差。 之前灰色灵魂复苏,他已经被强制陷入沉睡和瘫痪,那种虚无的感觉他不想重复第二次。 “你只需要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间!” 季礼没有再给他劝说的余地,冷峻的面容更显凌厉,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再堵在奈何桥,只怕阿傍罗刹也要追来,他没有一丝能力去与之对抗! “十秒钟之后!那两只鬼将会照面,十二秒后两只鬼将会接触,你必须要在十二秒钟之内抵达预定位置,捕捉到它们!” 第三人格骤然开口的同时,季礼已经双手抓住锁链,猛地扎进了忘川河水! 冰冷刺骨的河水在一瞬间包裹住了活人的身躯,气泡上涌,视线迷离的同时,季礼感受到了无数双手正在撕扯他本就破烂的衣衫! 一道道血痕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胸口和背后,淡淡的血气更让鬼潮显得兴奋莫名。 但睁开双眼的季礼,在暗蓝色的河水中无声地嘶吼一声,手中的一端猛地一甩。 阿傍罗刹的铁链,顿时驱散了绝大多数的鬼潮,像是被老虎震慑的狼群,再不敢有哪一只敢靠前。 季礼大头冲下,继续下潜,同时铁链的另一端,被他捏在手中,已经泛起了一丝荧光。 荧光泛出的那一刻,就意味着铁链发挥了作用,它已经按耐不住要扣押鬼物! 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鬼潮,看着荧光中心的季礼,开始四散而逃! 事情远远要比季礼和第三人格事先想的顺利,阿傍罗刹铁链的作用比他们想的还要强大,单凭气息就将鬼潮震退。 “距离要到极限了,你不能再下去了!” 水下视线昏暗,方向感迷失的很严重,季礼凭借直觉只能不顾一切地往下扎,他现在只剩下五秒钟的时间。 而这是清醒的第三人格给了他明确的指示,强迫着他必须要暂停下来,不可再动! 大量的气泡又一次上涌,原本还能够看清一部分视野的季礼,又一次迷失了视线。 身子停不下来,鬼潮解决的很快,但水下的行动难度超出了季礼的想象,现在他的头部已经超出了死亡边界“两米”的距离。 可以想象的是,再往下一点,他必死无疑! 但下沉的惯性,却不是季礼可以控制的,不过他忽然福灵心至,在紧急之间,他猛地挥出了铁链的一端,同时手中攥着另一端。 冒着荧光的铁链,像是一根黑蛇,以极快无比的速度,自动选择了最近的目标鬼物。 一只鬼几乎连嘶鸣都不敢有,逃无可逃,瞬间被锁链的一头拴住,而那边的阻力也彻底稳住了季礼即将超越死亡边界的身子。 “时间到了!就在你的两点钟方向!” 时机,只有那半秒钟,仅仅只有半秒,季礼除了成功,别无选择! 他选择全盘信任第三人格的判断,将手中的另一端铁链甩向了自己的两点钟方向。 “轰!” 仿佛是水底发生了某种巨兽震怒的声音,无数白色的气体上涌,将季礼猛地从水下两米的位置给冲了上去。 这一下直接将季礼冲上了棺材板的边上,他将铁链拴在自己的手腕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上,他朝下方幽暗之处看了一眼:“成功了吗?” “成了成了!我亲眼看到那一对兄弟之鬼同时被铁链绕住腰部,一条锁链拴住三只鬼!” 第三人格显得格外兴奋,他没想到这种低概率的行动,竟然真的可以成功。 “喵!!” 就在季礼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站在棺材上面俯看着他的狸猫,突然身子低下,胡须颤动,发出了一声猫叫。 而这个叫声,与以往的每次都大不相同,仿佛是正在经受极大的威胁。 “季…季礼……水下好像还有一样东西……” 第三人格颤抖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季礼猛然发现整条忘川河水竟然迅速变黑,眨眼间成为了纯黑之河。 而这黑雾的源头,就在水底! 第二百六十九章 李从戎! 忘川河水,再度异变! 这一次的危机,绝对不是那一双水鬼引发的。 上一次河水形成漩涡,仅仅只是它们牵动鬼潮所致,而这次竟然是整条河水出现了颜色的变异。 季礼下半身置于水中,竟然能够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阴寒,是超出他亲历过的所有鬼物,带来的强大威胁。 真要说,有哪只鬼也能够散发出相同的气息,或许只有鬼新娘和天南学院那只鬼! 季礼不愿意相信,这或许是他认知层面上的短小所致。 他所见到的鬼魂,除了任务中的一些之外,另外的鬼物,就是那两只。 而那两只鬼物太过强大,导致力量层面的匮乏,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一只堪比这二鬼的存在出现了。 但转念一想,却又不会。 这只是一次任务,以他们这种实力,见到的鬼物最高也绝对不会超出三星层次。 也就是说,水底下的那只鬼,应该是与巅峰时期的提线鬼相差无几。 饶是如此,季礼也一阵心寒,他万万没想到在此时此刻,酆都城都还没到,竟然会遭遇到顶级三星难度的恶鬼! 不! 它应该不会是鬼那么简单,依照本次任务的判定,它该是奈何桥、乃至忘川河范围内权限最大的存在。 那尊伪神级别的鬼物,孟婆! “错了,都错了!我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第三人格开始脑海中崩溃,他不是没见到过鬼新娘级别的鬼物,但那毕竟不是任务中,他们可以逃、可以跑。 但现在已经可以篡改现实规则,改变原定物质的鬼物,怎么去应对? “彼岸……” 只有这么一个希望,只要抵达彼岸,就算是脱离了孟婆的属地,它就没有理由在对他出手! 但季礼望着遥远的彼岸,那里还有百米的距离,他身处河面,如何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登上彼岸? 这一关,到底该怎么过? 而身陷危机的已经不只是季礼,那股庞大的黑气已经溢出河面,朝着岸边蔓延,直奔留守在原地的第五、第七分店八人! 常念脸色大变,她原本想要接应季礼,可孟婆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黑气形成的黑雾,眨眼之间就将整个奈何桥属地,全部覆盖。 所有亡魂、所有活人,无一例外,全都进入了它的攻击范围。 但唯有西南一角,却留下了一丝空隙,可这却并不是留给众人逃跑的,而是为了吸纳另一伙人。 一阵扑鼻的香气突然袭来,已经被众人忽视了许久的焚香,终于燃尽。 几道背棺的身影,从迷雾之中缓缓显露身形,他们并没有向前走,但是却凭空被拉进了黑雾之中。 季礼站定在了棺材之上,肩扛狸猫,手持铁链身下哀嚎着三只恶鬼,蓦然回首。 西南一角,涌现的三人也正是显露面容。 为首的那一位发丝黑白相间,脸上多有皱纹,年仅六旬,但一股上位者的气质却无法掩盖。 他走在最前方,目光炯炯有神,明知刚一入场就陷入灵异结界中,脸上却又没有半分怯意。 此时此刻,第五分店、第七分店,所有尚存店员,终于汇合。 而这也是季礼与李从戎的首次会面。 “关关难过、关关过,一来就是大场面。” 李从戎在酒店时和在面对侄子时,看似是一个气力越发不足的老者,但进了任务说话底气十足,身姿挺拔。 他遥遥看着忘川河中的季礼,不顾四周越发汇聚的黑雾,高声喊道: “第七分店季礼,李某久仰大名。” 对于这个一直未曾谋面,却如雷贯耳的李从戎,季礼不敢有半分轻视之意,相反对于他的气魄还有一丝敬意。 同时将手中铁链松开,主动放了那三只水鬼,朗声回复道: “等你许久,终于得见真容,李店长。” 季礼横渡忘川的计划失败了,他捕捉水鬼的目的,就是为了躲避孟婆。 但现在既然一切都是白费功夫,他终究要正面相抗,那么这几只鬼反而不重要了。 莫不如腾出铁链,来应对接下来那尊强大无比的鬼物。 “店长!现在局势越发不妙,水下之物即将崭露头角,如我所料不错它就是奈何桥主孟婆,要将我们聚而歼之!” 朗庆倒是机灵,明明是邱雪提出等候李从戎,他反倒第一个跑过来解释情况。 现在来看,局势大规模崩坏,先前的那些计谋在绝对力量面前根本无计可施。 而他能够依靠的,也只能是李从戎! “孟婆?看来你的猜测是真的,我们果然是被拉入了阴曹地府!” 李从戎背后走出了一个中年大汉,面如重枣声音浑厚,看起来极有安全感。 他一出现正了正头顶的遮阳帽,沉声对着身边的一位清秀少年说起了话。 这是第五分店仅次于李从戎的二号人物,副店长史大路。 虽说名字平凡,但实力超群,智谋略显薄弱,可武力值超高,再加上身怀三样罪物,在第五分店能量极大。 而他与之说话的少年,正是潼关夫妇的好友,李观棋。 李观棋一身灰色休闲装,清爽的短发,看起来像是个学生,他闻言缓缓坐到了地上,盘起双脚,从背后的棺材里抽出了一张棋盘。 这张棋盘上,已经有几颗棋子,仿佛不受重力影响长在了棋盘上。 “我们在本次任务的经历不及旁人,枉死城中折了谭信,就直接来到奈何桥,不过我还是认为这里不是真正的阴曹地府。” “这里当然不是地府,就算是真的有孟婆,它也不会这么弱。” 能够瞬间困住所有店员,让忘川河变为黑水,除了李从戎敢说它弱,再没有敢夸下如此海口。 李从戎观察了一下其余第七分店的常念等人:“这就是你说的常念吧?” 李观棋目光柔和地看着远处的常念,在任务中他也不好与之过于亲近,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错。” 李从戎点了点头,他的右眼闪过了一道光芒后,已经将第七分店所有人员的罪物信息了然于胸。 他的右眼罪物,不仅仅是可以提前预知下场任务,店员的一切他也能够一眼辨认。 随后他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周围几个同店店员,原本第五分店一共有九名执行店员,但现在已经折损了三人。 这个死亡数目与速度,让他很满意。 “观棋,孟婆已经开始潜移默化地进行着心灵干扰。 你的棋盘罪物,黑子为对抗性,白子为功能性,先确保白子占据优势,留下一片黑子即可。 史大路,摘掉遮阳帽,拔下一根头发用来侦测哪片区域灵异力量最强大。 杜喜月,拿出你的杀手锏,保命魂玉,确保你们剩余几人不被第一时间攻袭!” 李从戎当了两年半的店长,就算是十大分店中他也算是老人,再加上右眼罪物的特殊性,对于战局布控他甚至要强过季礼。 在孟婆还尚未对众人真正出手之前,他已经开始发号施令,字字精准、面面俱到。 而最后,他将目光看向了第七分店,更准确地说是季礼一人的身上。 对于季礼,李从戎有事相求。 第二百七十章 孟婆出手 黑色的忘川河,被污染的迷雾,灵异结界正在收缩。 孟婆身为奈何桥主,第一能力就是强悍的心灵干扰能力,但这并不是主要攻击手段。 但却成为围困住所有人,使用的第一种手段! 第五分店,经过李从戎精密的部署,就连杜喜月三人都不再是曾经的一盘散沙,整体像是换了灵魂。 摘掉遮阳帽,头顶那略显明亮以及随风摇摆的发丝显得有些滑稽,但他面色严肃把守着东南一角。 一个人负责了一片区域,没有人敢对他有轻视之心。 另一边杜喜月三人守候在李观棋的外围,一道柔和的青色之光,从杜喜月的胸口亮起,笼罩在了周围三人的身边。 他们的任务,仅仅只是自保。 李观棋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皱眉紧盯着面前的残局,白子多、黑字少,而他要做的是平衡场上局势。 确保有足够的白子来抵挡即将到来的心灵攻击,又要留下更加强悍的黑子,应对后续的危机。 这块棋盘罪物,像是天生为他量身而作,李观棋本就属于国手一列的顶尖棋手,使用起来得心应手。 而这罪物来历极为不凡,是李从戎自店长任务中带出送给他的保命之物。 尤其是双重功效,几乎在十大分店都罕见! 唯有李从戎一人,黑衣袖手,被风雪沧桑了的面容,赋予的是沉稳与自信。 他负手望着忘川河水,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孟婆的第一次攻击袭来。 “季礼,我们不该再待在忘川河水,这里行动太过不变了。” 第三人格在劝说季礼离开此地,他能够感受到水底的那个存在,已经开始了涌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而季礼的目光始终落在李从戎的面前,他不清楚此人的心性、也不清楚此人的好坏。 但他下意识地会将其视作假想敌,那么既然是敌人,他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下手? 可转念间,他又摇了摇头,放弃这个想法。 第五分店的实力比他们强上不止一个层次,孟婆之后还有酆都城,他需要这些人的力量。 那么这次的危机,就需要他去借势。 “常念、余郭、董媛,去找李观棋,以雨伞罪物为首要抵挡手段,必要时也可使用剧本。” 季礼明白,常念与李观棋交好,通过这个人两个分店的合作才有基点发展。 而这一次的危机,也是两店的第一次合作,想要一路走下去,就必须要展示出第七分店的实力。 常念也有类似的想法,但她想的是所有人一起过去,不过季礼却只强调了他们三个过去。 而胜剩下的唐端和洪福,又该如何处理? 季礼开始了返回岸边的行动,看着越来越近的岸边,他看向了唐端和洪福二人。 “你们两个和我待在一起。” 他留下这二人,自然不是出自好意。 在季礼看来,之所以奈何桥会如此难过,就是因为这二人那愚蠢之极、抢夺死鬼棺材的举动。 否则在此时此刻,有一定概率不会陷入这么艰难的地步。 所以,这两个人,他在这里要害死一个。 “为什么?” 唐端对于季礼一向不是很满意,首先有他自己一部分心胸狭隘的缘故,对于季礼这个店长丝毫不放在眼里。 其次是他也有些暗妒,凭什么季礼能够拥有如此高的智慧、又有超凡的力量。 这在他来看,很不公平。 自从季礼数次私藏鬼物不得上交,又被酒店特殊处理,季礼有独特的能力已经被众人得知。 这也成为了唐端最看不起季礼的原因之一,所以他从来没有对其有过好脸色。 季礼逐渐靠岸,低头看了看温度越来越低的忘川河水,看样子接下来孟婆的第一次袭击,即将到来。 洪福在一旁看戏,他倒是看起来底气十足的样子,好像先前的巧合逃生,让他对于自己运气好这一点更加自信。 所以也没走,暂时听从了季礼的命令。 季礼看着唐端那张不服不忿的面容,他已经忍这个人数次了。 最开始进酒店时,他就桀骜难驯,这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 但如果有个性又有能力,那么或许可以算作是你拥有独特的性格,还可让人高看一眼。 可惜,这个世界最多的人,就是既没有能力、又眼高于顶,这类人往往最是愚蠢却不自知。 就像是抢夺死人棺材的事情,将第七分店置于险境之中,几乎差点把季礼害死。 如果他没有从无间地狱中得到阿傍罗刹的锁链,只怕现在已经成为忘川河的冤魂,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对于唐端,他有很多必杀的理由。 洪福虽然同样愚蠢,但起码不声不响,有自知之明。 这一边的争论,也落在了第五分店等人的心头,史大路觉得好笑,他看着旁边的李从戎。 “你说这位季店长会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李从戎没有说话,但他看着,心中有一丝希冀,他希望季礼那样做…… 杜喜月看到这一幕,内心嗤笑了一声,不是笑季礼、而是笑唐端。 “砰!” 果不其然,季礼没有再给唐端废话的机会,他直接抬手一枪击穿了唐端的右腿膝盖骨。 不给他说话的时间,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枪口指着他那张狰狞苦痛的面容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早就该死,但不需我杀你,我会让你死的更有价值。” 李从戎眉眼一开,他有一个计划,自从得知季礼会参加这次任务之后,就在展开了。 看着季礼那修长中带着一丝孤意的身影,心头默默念叨着: “好一个季礼,喜怒无常、心黑手辣,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就在此时,天空骤然变色,唐端还被季礼踩在脚下痛苦地哀嚎着,洪福对此无动于衷动也没动。 常念等人和李观棋汇聚在一起,第五、第七分店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团黑雾也从两部分的分界点,变为了两处世界。 季礼睁开一眼,他见到的是一片天昏地暗的世界,风声鹤唳,四周满是一片黑色的树林。 而就在这时,那些从树干再到树叶全是纯黑色的树木,竟然扭曲着树干,化作了一群黑色的鬼影。 四面八方的鬼潮,一点一点围着季礼、唐端和洪福三人快速冲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何为赌注 “哦,怎么还是老一套啊。” 洪福这个人一直疯疯癫癫、痴痴傻傻,这到底是他神经大条,还是真的愚蠢,就连季礼都分不清。 这样一个人,从来不知道畏惧,反而总是以一种滑稽、可笑的姿态来应对恐怖。 在他之前,只有余郭会做如此的事情。 但洪福显得更加没有理由,季礼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有这种底气,是他一直信奉的幸运值吗? 从这一次,他想见识一些,洪福是否真的洪福齐天。 “季礼!季礼!” 被拉入异空间,被季礼松开的唐端,倒在地上捂着膝盖,痛苦地哀嚎。 他的眼神中满是恨念:“如果我这次不死,必要拉你陪葬!” 季礼看都没他看一眼,他在观察这些由树木幻化而成的黑色鬼物。 它们似乎与先前见到的野鬼村的鬼潮不太一样,走路的速度很慢,虽然看起来数量众多且没有死角。 但等真正来到季礼身边,也要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理论上来说,这种鬼潮杀人都有一定的规律和共性,只要找出这种规律,就能够从袭击中挣脱。 就像是之前京都任务中的模特、野鬼村的残鬼。 季礼再一次仔细观察着每一只鬼魂的样貌,它们看起来不像是人。 统统是一只没有面孔、没有细节的黑影,只不过是以人形的方式袭来。 “难道是遮住人体细节?” 留给季礼的时间不太多了,只有一分钟的时间他就要思索出生路,否则就会必死无疑。 “砰砰砰!” 想到这里,季礼掏出手枪,给唐端的双手双脚统统补上三枪。 这边的枪声给另一边也在观察鬼潮的洪福吓了一跳,“搞什么鬼?” 见到季礼又一次对唐端动手,这次洪福也有些接受不了了,他赶紧上前拦住季礼的动作。 “我说季店长,不至于这么吧,你要真的恨他,一枪把他解决了不就好了,这样做太过分了吧。” 唐端现在涌现了一丝后悔,他小看了季礼的残忍和狠辣,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抬手就开枪,完全没有顾忌。 他再不敢放狠话,同时也心知自己时间不多,即便不被季礼杀死,也走不了多长。 现在生存的本能驱使着他,能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季礼将濒死的唐端提在手中,开始脱下外套蒙住了他的五官和四肢,算是将其勉强变作一个人形之物,看不出细节。 “找出鬼潮的共性,是生路的关键,我需要用人命去试探。” 唐端从孟婆尚未出手时,就被季礼当做了工具人。 季礼从来不是无脑的杀人魔,他尽管做出了一些残忍之举,也都是为了更好地达成目的而已。 于是,他将手中的唐端推了出去,甩进了黑影们即将抵达之地。 唐端的惨叫没有力气传来,只是阵阵悲哀的呻吟声,比起那些黑影们用脚踩在他的身躯上。 还不如四肢上的伤口来的伤痛更加猛烈,他只希望快点去死,如果鬼可以存在。 那么他死后也要变成鬼,就要杀死季礼,来复仇! 同时,季礼在观察着唐端的死亡,他发现蒙住细节这种事情并没有作用。 不过他此举也是一箭双雕,既可以判断遮掩人体细节的生路,也可以观察这些黑影的杀人手法。 有时候,鬼物的杀人手法也能够用来判断生路所在。 唐端,被一只只黑影踩在了脚底,并没有鬼真正对他亲手诛杀。 但他每一寸身躯被黑影踩过,都会留下一只漆黑的脚印,这个过程不到五秒钟。 唐端已经彻底被踩成了一只“纯黑人”,从表面看去,他已经和那些黑影鬼,成为了一类。 就在季礼和洪福的震惊目光中,唐端以黑影鬼的形式,重新站了起来。 他混迹在鬼潮之中,失去了全部意识,蹒跚走向了季礼二人。 唐端以另外一种形式,完成了他死前的夙愿,有机会去亲手杀死季礼。 而季礼此时看到这一幕,脑海中响起了四个字: “同化杀人?” …… “幻境杀人?” 李观棋眼神中露出了疑惑的情绪,四周散落的枫叶已经落满了他的肩头,但他岿然不动,眼睛直盯着面前的棋局。 原本棋盘上三十二颗白子,在此时中部的三颗白子出现了异常的变动。 但并未消失,这个情况代表着,四周的确存在心灵干扰,可却又不完整。 如果全部这片世界是孟婆构建的虚幻,那么那三颗白子应该在颤抖之后消失才对。 这说明,这里既是虚幻、又是现实。 所有人四周被无数的枫叶林包围,洋洋洒洒的枫叶飘落满地,仿若人间仙境。 可这种美妙的表象之中,李观棋、李从戎、史大路乃至第五、第七分店一共九人,却都眼神中出现迷离之色。 李观棋由于有白子的保护,暂且具备一半的理智,他还能坐在棋盘前分析着局势。 史大路凭借先一步预测灵异力量,只扛住了片刻,现在却也中招,他身上都是对抗性罪物,一时半会无法摆脱幻觉。 李从戎短时间内也并未从中脱离,但每过几秒钟,他的身上就会散出一丝黑气,看起来奇异无比。 第五分店剩下的杜喜月等人,却彻底陷入幻觉之中,但有魂玉保护,暂时无妨。 第七分店的处境就相对来说更加不堪,首先常念、余郭和董媛三人就立刻陷入幻境之中。 不过他们离李观棋最近,安全暂时没有问题。 而就在此地除了李观棋之外,没人保持清醒之际,从进入任务就没有多少发挥的余郭,却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先一步挣脱幻觉的折磨。 而余郭那张消瘦的面容上,不知何时留下了一滴泪水。 他听到了李观棋所说的幻境杀人理论,轻声说道:“准确说是虚幻与现实交织杀人!” 李观棋沉浸在棋局中的思路被打断,也被余郭提出了另一个思路,他猛地抬头看着站在他面前那个普通青年。 余郭轻轻将背后的棺材放置在地面,抚了抚胸口说道: “以幻境拉人进入迷失之境,去目睹心中最难以抵挡的心魔,这是孟婆的第一重手段。 但我们现在所处的枫叶林,同样也是幻境的一部分。 这一次,它的杀人手法是,幻中幻!” 李观棋皱了皱眉,不由得询问道:“可你所说的虚幻与真实交织是……” 余郭没有等他说完,扬了扬头看向了枫叶林的某个方向,从那里缓缓走出了一个通身被黑雾弥漫的身影。 那是一个佝偻的身影,走的速度不快,拄着一根拐杖,像是一位耄耋老者。 但这个形象,在奈何桥、在忘川河只对应着一位存在,那就是孟婆! 余郭的心口有些憋闷,但他的眼神中却并没有一丝畏惧,反而狡黠一笑: “李观棋,我和你赌一样罪物,你猜这孟婆是真是假?” 第二百七十二章 白子困局 一片枫叶缓缓飘落至余郭的肩头,让他从那重幻境中走了回来。 他看到的心魔会是谁、会是什么,不需要去猜测。 而他之所以可以在所有人中第一个醒来自然也是这个原因。 毕竟,现在的余郭,单从心境上,无懈可击。 眼前一道气势惊人,每走一步都会碾碎脚底的枫叶的佝偻身影,尽管看不清面容、看不清身份。 但另一边的余郭汗毛已经自觉竖了起来,双腿无法控制地出现了颤抖。 就像是,在他面前即将靠近一个他永远无法企及、更无法对抗的可怕之物。 不过,余郭依然很自信,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来冲淡了眼前紧迫至极的情况。 他和李观棋打了个赌。 李观棋是背对着即将走来的孟婆,他的眉头皱成一团,看了一眼余郭之后,仔细地观察着棋局。 三颗白子还在颤动,这说明当前围绕在他身边的心灵干扰还未消失。 而同样,仅剩下的一小片黑子,骤然闪过一丝黑气,从每一颗棋子上方射出一道黑色光束直通天际。 仿佛是这幅棋盘中黑子已经复苏。 黑子,在棋盘罪物中代表的是对抗性的力量。 现在黑子出现异动,就意味着在李观棋身边涌现了一只极为强悍、具有攻击性的可怕恶鬼! 李观棋将手掌微微抬起,用指头夹住一枚棋子,悬浮在棋盘上方,看向了余郭。 “你赌它是真是假?” 余郭眼神逐渐从嬉闹转变为了严肃,他直直地盯着距离他仅剩下五步之遥的孟婆。 他的身子越发出现了颤抖,是面对无法抵挡之物的下意识保护。 身为人的基本机能正在强迫着他必须要逃走,但他却强忍着不动,就等待着孟婆的到来。 “我赌它,是假!” 李观棋瞳孔微缩,他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背水一战的气魄。 悬浮在空中的那枚棋子,是一颗白子,这颗白子落下,本就不多的黑子又一次被杀掉了五枚! “好,我和你赌了!” “余郭啊余郭!这一次你一定要成功!” 余郭不是不害怕,他分明能够感受到在他身边的那只酷似孟婆造型的鬼物,带着强烈无匹的气势。 这种可怕的灵异力量,或许只有京都任务中的那只提线鬼可以比拟。 或许,也与阿怜化鬼后的实力类似。 可以想象,它到底会有多强! 但余郭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确定这一片世界,根本就是一个幻中幻。 现实世界是奈何桥岸,第一重幻境是这片枫叶林、第二重幻境是每个人的心魔。 第二重幻境的场景,对余郭而言,他见到的是曾经与阿怜共同生活过的那间公寓。 这属于完全虚幻。 现在所处的第一重幻境,枫叶林看似与奈何桥全然无关,但这里的布置和构局,整体与奈何桥岸边相似。 只有细节和场景对不上而已。 于是余郭猜测,这第一重幻境,是以奈何桥岸的场地为基础,幻化而出。 这就是他所说的虚幻与现实交织形成的幻境。 至于余郭为何如此确定,眼前的孟婆为假。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认为以孟婆的能力,就算不能瞬间将此地所有店员斩杀,也绝对犯不上布局双重幻境。 就比如,其实现在大部分店员已经陷入了第二重幻境中不能自拔,孟婆已经达到了它想要的目的。 所以,这个第一重幻境,完全是画蛇添足。 那么,基于这个想法,再往下推测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孟婆,不能在同一时间杀死所有人,它现在极有可能是在另一片世界,杀另一伙人。 所以,才需要用双重幻境来将余郭这些人困在此地,等解决完另一伙人,再归来。 那么,此时此刻的真正孟婆,就只能是在季礼那边! 余郭不相信,以季礼的能力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害。 所以他很自信,这种气魄的来源,是季礼给他的,也是他对季礼的信任。 眼前的孟婆已经伸出了双臂,大量的黑雾搅乱了当前本该唯美的枫叶林。 无数的枫叶混合着黑雾在天空飞旋,余郭的发丝和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但却无动于衷。 他咬着牙坚持,他相信自己这一次不会错! 终于…… 在那团黑雾形成的旋风触碰到余郭的身躯时,原本看似骇人的攻击却化作一团白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余郭悬在嗓眼的心脏终于落下,他站在地上扶着棺材,弯下了腰,将目光投向李观棋。 而李观棋目光柔和地看着余郭,对于这个胆子极大、头脑又十分缜密的男人,他很是欣赏。 忽的,他从怀中抛出一把木质的梳子,精准地落在了余郭的手心。 “第七分店,能人辈出,希望你能拿着罪物行善救人,拜托了。” 余郭看着李观棋的那张脸,渐渐有了一丝明悟,他读懂了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那副棋盘上,白子仍然占据优势,甚至李观棋在孟婆来之后还在扩大优势,逼压黑子。 这么做背后的意思只有一个,掌握双重效果罪物的李观棋,其实早就猜出了答案。 李观棋明知道孟婆是假,但却还是甘心以罪物做赌,他等于是白送给了余郭一样罪物。 余郭看着李观棋、又看了看手中的梳子罪物。 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李观棋乃真君子。 他诚挚地说了一声:“谢谢。” 虽然只是一种罪物,但对于现在的第七分店、乃至余郭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助力。 转念之间,余郭将目光眺望向了另一个方位,那里应该是季礼、唐端和洪福三个人所在世界。 既然他们这边的孟婆是假,那么真正的可怕恶鬼,就在季礼的身边! 突然就在这时,余郭猛然看到了一股白光直通天际,李观棋又了动作。 一口鲜血洒在了棋盘之上,李观棋在没有鬼的情况下主动开启了罪物! 与上次黑子闪出黑色光束类似,这一次他主动开启的是白子,那心灵干扰的白字。 而他将罪物使用的对象,竟然是此地的所有人。 一道炙热明亮的白光,闪过余郭的眼眸,他不解和惊异,他不敢相信真君子李观棋会对他出手。 但下一秒,他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白子的作用,不仅仅是抵挡心灵干扰,更能释放心灵干扰。 李观棋终于从布满尘埃和落叶的地上站了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看着那白子化作的一道道白光直奔在场的所有活人。 每一个被白光击中的活人,哪怕是即将从第二重幻境中挣扎而出的史大路,都再次陷入了迷离之中。 唯有李从戎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枫叶幻境中。 或许,这才是李观棋枯坐棋局前,部署大量白子的原因。 他要对付的不是鬼,而是人。 “对不起了余郭,叔叔有事要单独与季店长相商。 从现在开始,此地只能进,不能出!” 第二百七十三章 季、李vs孟婆 “既然是同化杀人,那么生路是否也与同化相关?” 比起余郭那边,季礼的危机最为直接,他不需要担心旁人算计,只要找寻当前鬼潮的出路即可。 但现在以唐端为替死鬼,换来的也只是一个方向,还无法形成完整的生路。 于是,季礼又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洪福。 这一眼差点给洪福看的跳起来,两步撤出好远,将双臂横在胸前,神经紧张地说道: “别搞这套嗷,我可是练过的!” 季礼淡淡地扫了一眼之后就收回了目光,他不会再推出洪福去送死。 否则接下来他就只有孤军奋战,如此众多的鬼潮一旦彻底涌上来,只以他一人为杀人对象,那顷刻间就会被撕碎。 洪福还活着,对他来说利大于弊。 并且,他看的也不是洪福,而是洪福背后的那个方向。 起初,他们被拉入这片灵异空间中,就是处于一片空地之上,脚下的坚硬的黑土。 而四面八方,每一个方位,毫无死角地都被茂密的黑树林包围。 继而,黑树化鬼,形成鬼潮,同样没有死角地将众人包围。 不过,在几次观察之后发现,他看到洪福所处的那个西北角落,这里的黑影站位并不是非常紧密。 除了西北角,其他所有方位,两只黑影鬼完全是相互挤在了一起,不留一丝空隙,就像是形成了一堵漆黑的墙面。 没有任何空子可钻,唐端也是死于这种没有逃生缝隙的攻击之下。 在观察过所有方位之后,季礼赫然发现只有西北方向,那里的黑影鬼站位有破绽。 他们也是鬼挤着鬼,不过最紧密的不过是手臂碰撞着手臂,绝不是其他位置那里恨不得鬼物都贴在一起。 现在的逃生路线似乎已经想清楚了,只有从西北口突围,才是躲避袭击的方式。 不过之所以他意识到这点后,却始终没有动作是因为他还没想明白。 孟婆如此做法的用意是什么? 是这片灵异空间的破绽、还是它刻意而为? 前者代表的是生路,后者代表着的是死路。 “不是,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看的我心里直发毛。” 洪福再也受不了季礼隔一段时间就会投来的目光,在他看来季礼的可怕程度远超过那些即将到来的恶鬼。 他已经开始倒退,甚至往黑影鬼附近靠拢,他真的担心是季礼已经做好了要害他的准备。 对于洪福的举动,季礼只觉得好笑,不过看着洪福倒退的身影,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点子。 于是往洪福那边又靠了几步,同时挥了挥手中的铁链,故意装出一副阴狠的模样。 “你说呢?” 洪福的脸色一变,在原地愣了一秒后,抓起手上的戒指一个接着一个丢向季礼。 但这些都没什么意义,最终洪福跑了。 他选择的方向,是西北一角,也就是他的背后。 洪福这个人,有些神经质,某些时候的思路比一般人要奇特很多。 但这不代表他不聪明,他之所以一直位于西北角,就是因为他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也是他早早设计好的逃生路线。 就这样,在季礼的“逼迫”下,洪福选择铤而走险,率先冲出西北包围圈。 季礼等待的就是这一幕,他无法判断逃亡西北是生路还是死路,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洪福去试探。 而他也在背后跟随着,以阿傍罗刹的铁链为他扫清部分黑影鬼的袭击。 说到底,黑影鬼潮,季礼并没有放在眼里,他真正担心的是永远无法离开这里,更担心孟婆会在某个时间突然出手,打他个猝不及防。 不过虽然有季礼的帮助,还是有小部分的黑影鬼,仍然在对洪福出手。 但有些事情,仿佛真的可以算是巧合、有些人,还真的是走运。 季礼在后面看了一路,他越来越觉得古怪。 这个洪福,每当有黑影鬼的爪子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身躯出现被动的偏移。 这也说不好是因为他别扭的逃跑姿势,还是因为那太过夸张的巧合。 西北空缺被打开,洪福一路有惊无险,终于从包围圈中脱离出来。 而季礼也跟随着他,走了出来,眼睛看着这个有些滑稽的男人,越发迷惑。 洪福的身上衣物有些已经被撕破,胸口和胳膊处染上了黑掌印,或许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印记,他就会真的怀疑洪福具备某种奇异的体质。 季礼由于有阿傍罗刹的锁链,再加上洪福开路所以没受什么伤。 但洪福打头阵,如果也没有丝毫危机、丝毫伤势,那就太奇怪了。 “够了吧大哥,有话好好说行吗,我们不用非得你死我活吧……” 洪福满脸苦瓜相,看着季礼还在跟着他,已经无奈了。 季礼有些分不清这个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尽管他内心已经将此人列出警惕对象,但却放弃了杀他的念头。 西北之处,存在着一片光秃秃的树干,所有的黑影鬼都是从树上演化。 现在所有鬼物都聚集在先前季礼所待的空地位置,现在整片世界中的显得格外安静。 季礼凝眸看着,他发现不只是鬼潮的西北角鬼物较少,就连这西北处的树林都不那么茂密。 最起码他可以透过树缝,看到远处的幽暗。 季礼沉吟了半晌,转过头看向了还在汇聚,即将来袭的鬼潮,又看向了洪福。 此时的洪福正在查看裸露皮肤上的黑印,龇牙咧嘴。 “你被那些鬼触碰时,有什么感觉?” “冰冷、刺骨的冰冷,仿佛这块肉要被撕裂了一样。” 这个答案,有些笼统,但隐隐地似乎像在预示着什么。 季礼仿佛找到了一个方向,他这次是站在树林的高处凝望着整片天地。 他赫然发现,这片世界,并非是一个一望无尽的空地,而是一个长条形的构造。 东部与西部对称,两个方向最长,而北部和南部最短,这里…… 就像是一条河! 季礼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他们也许被拉入的不只是一处幻境,而是真假交加的一处地方。 他们明面上看到的是一片树林,但其实他们真实踩着的是忘川河! 那些黑影鬼的杀人手法,与忘川河的恶鬼极为类似,都是撕碎后同化。 唐端被拉入鬼潮中央,被一点点同化,成为其中一员,就如同那些被拉入忘川河的阴魂,最终也被撕碎成为忘川河的新鬼…… “怪不得,这里的构造奇特,这里的气质如此阴寒……” 季礼吐出一口白雾,他一直忽略了此地的温度。 西北,是生路所在,因为这里是上岸的唯一途径! 接下来的事情就十分顺利,季礼和洪福二人只是沿着西北方向树林继续前行,后方鬼潮紧追不舍。 但却已经没有了作用,当二人奔逃至西北树林的死角处。 眼前的场景轰然一变,从茂密的树林,回归到了那熟悉的忘川河畔。 洪福刚要喘口气说话,却被一只手提着狠狠地丢了出去,奇异地从忘川河畔消失。 季礼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也看到了那人正对面,踩在忘川河水上的一位佝偻身影。 一身黑衣的李从戎,站在河畔看着水面上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的恶鬼,转头看向了季礼。 “季店长,你的速度比我想象的慢了一些。” 季礼看出来李从戎已经突破了另一片灵异世界很久,而且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于是向前两步,一样站在河畔,看着面前的那只强大鬼物。 “孟婆在等我,你也在等我……” 拄着拐杖,看起来苍老无比的孟婆,看似寻常,气息也内敛,但所有人都知道,在奈何桥、忘川河。 孟婆,就是当之无愧的鬼王! 但此刻站在河畔的第五分店、第七分店,两位店长,一样豪气干云。 李从戎将衣衫的衣扣一一解开,露出了其内穿着的一幅软甲,缓缓说道: “季店长,我们两个的任务是解决孟婆,成功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季礼眼神寻常,他将背后的血红之棺解开,立在了身旁,攥紧阿傍罗刹锁链。 一只猫跳上了他的肩头,弓起了身子,朝着孟婆低吼威胁。 “我欠你的吗?” “我想,你一定会答应。” 两位店长的对话被打断,忘川河水骤然升空,形成一道极美又极危险的水帘,直连天际。 站在水帘顶端的孟婆,低眸无语地俯视着它眼中试图挑衅的两只蝼蚁。 千万年来,它要杀的人,没人敢反抗。 但今天有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正撞枪口 李从戎的那一身黑色外套下,是一件流淌着黑色复杂纹路的软甲。 从暴露的那一刻,阵阵宛如涟漪般的黑气就从他的身躯之内向外流淌,看起来格外奇异。 这身软甲,取自店长任务之中,是他从一具尸体上面拔下来的。 作用,很是逆天。 可以吸收灵异力量! 这个作用,已经堪比化鬼罪物,可谓是极致的防守工具。 任何灵异力量不能近身,同时可以通过那些排列复杂、纹路奇异的软甲进行吸收,并释放。 这也是他为什么,可以在那一片枫叶世界中进出自由的原因。 可以说,李从戎是一个极难被杀死的人,鬼物越强、他的反制效果也越强悍! 店长任务,是一个系列性的任务,也可以看做是一个过关的形式。 目前,各位店长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一,闯荡过数个灵异地点,每个地点中所拥有的罪物都完全不同。 而李从戎的两样罪物,都属于最顶尖的那一类。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第五分店不算十分强悍,仅仅只有二星等级,却可以让所有分店警惕、甚至是忌惮。 全靠李从戎一人而已! 同样的,黑色软甲这样的逆天罪物,所带来的代价,也是极为可怕。 李从戎极少主动开启,从来都是利用被动效果去抵挡低级攻势,但这一次面对孟婆这类的绝世凶鬼。 他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开启了软甲。 因为在见到季礼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这位第七分店的店长,身上竟然没有一样罪物! 这在他看来都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像季礼如此强势的店长。 而渐渐地,他那只特殊的眼睛就看出了季礼的与众不同。 在季礼的眉宇间,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灰色气息传出,像是有个灰色的人影正在喘息。 而在直视季礼那双灰黑色瞳孔时,那灰色竟让他都会有一种如窥恶神之感。 季礼,看似平凡,但却能让他有一种无力抵抗的既视感。 十大分店、芸芸店员、各大店长中,只有一个人带给过他类似的感觉。 那个人,就是当之无愧的天海第一人,李一。 在正式见到季礼之后,李从戎原本的计划出现了一丝更改。 他是真的想与第七分店交好,在他看来那个看似敢和第一分店分庭抗礼的第九分店。 被一些人传为“十大分店第二人”的顾行简,万不是李一的敌手,真正有潜力的将会是这位看似无名的季礼! 水帘在前,李从戎将目光看向了身边的虚无,那里是正在负手而立处于另一世界中观看战局的李观棋。 他要为自己的侄子,留下一个强援,交下一段善缘。 “季礼,接着!” 就在水帘化作的一双巨大黑手,分作两份直奔李从戎和季礼,两个方位骤然来袭之际。 李从戎突然将背后的棺材一把解开,攥着棺身猛地朝季礼这边丢了下来,同时身躯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再出现背后是一副孩童一样的小棺材。 季礼发丝飞扬,双手伸展牢牢地接住了那看似厚实,但落手分量不重的暗灰色棺材。 他眼神中出现了短暂的迷惑,但继而他猛地看到李从戎给他的棺材,上面的灰尘在与他接触的那一刻,尽数脱落。 露出了原本棺材的原色,是血红之色! 看起来就和他背后的那口,一模一样,只是要小上两圈罢了。 季礼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背后的血红之棺并不完整,它原本是一对。 一个在的身上,另一个在李从戎的身上。 而现在李从戎将他那一半,直接送给了季礼,让两口棺材合二为一! 古朴而又阴暗的气息正在急速扩张,那两口血红之棺在这一刻竟然开始了自主的融合,最终成为了统一。 从棺材,变成了棺椁。 季礼之棺在外,李从戎之棺在内,现在血红棺椁才算是彻底完整。 而与此同时,那只黑色水帘化作的黑手,也骤然临近,大手一张就要将季礼紧紧攥在手心,像臭虫一样捏死! 季礼苍白的脸庞被血红棺椁的复苏之光照亮,他猛地将棺椁挡在身前。 那看似强大的黑手印,在拍在棺椁之上的同时,连闷响都并未传来,自此销声匿迹。 而季礼在看那口棺椁,上面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血红之棺,到底是什么来头?” 而另一边李从戎也迎来了孟婆的第一次袭击,他动也未动敞开怀抱,以自身软甲强行抵挡黑手的攻袭。 以罪物的效果,硬扛下这次攻击,他布满坚毅的皱纹有了一丝舒展。 软件第一个效果奏效,它吸收了这份灵异力量,同时第二个效果也该显露。 一个一模一样的巨大黑手印,从李从戎的血肉身躯之中席卷而出,以相同的速度和相同的手法,直奔天空中的孟婆! 孟婆自然不会将这种攻击放在眼里,忘川河水更显汹涌与激烈,凭空再度升起一道水帘,将那黑手印拍碎。 第一次袭击,两位店长各有手段,分别抗下。 但孟婆这只凶鬼的手段,才刚刚开始。 只见它在空中随意地伸出手指向了身下那横跨千里的忘川,顿时水面波涛汹涌,大量的黑气更加纯粹,并且四面八方的黑色迅速被抽干,只凝聚在一点。 整个忘川河水中的无尽恶鬼,在这个时候都化作了同一只鬼。 水花翻飞,那百鬼组成的强大鬼物,轰然飞出,直奔季礼而去。 或许是孟婆知道,李从戎更难对付,所以准备亲自去处理,而看似弱小的季礼,被它安排给了百鬼。 李从戎往后倒退了几步,不再将战场放在忘川河畔,他身上的软甲纹路,出现了排列的变异。 这是他调整了应敌策略,以吸收力量为主,不再将其释放,而是压抑在体内,争取吸收到一定程度,雷霆一击。 另一边的季礼,要应对的是忘川百鬼。 那只鬼极为庞大,看起来足有五六米高,通身漆黑,由一个个头颅拼凑而成。 它由百鬼构成,同样杀人方法也有成百上千种,如果是一般情况而言,季礼此刻要应对的危机是史无前例的高。 不过季礼的脸色却浮现了一丝古怪之色,他看向了身边的血红之棺。 他记得这口棺材,另有名字为百鬼棺,可封百鬼。 孟婆千算万算却遗忘了这一手,正好撞在了季礼的枪口上。 第二百七十五章 绝地反杀 准确来说,现在季礼背着的棺材,已经是一副完整的棺椁。 现在季礼越来越确定,这幅棺椁就是刻意被酒店安排在槐荫街的。 可以想象的是,这幅棺椁合二为一之后,将会对本次任务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异。 它,似乎是出自阴曹地府之物。 从孟婆的一击之下毫发无损来看,它的能力极为突出,季礼不由得去思考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出身。 孟婆的精力全都去杀戮李从戎,那边的战况极为惨烈。 季礼已经看到李从戎的前襟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软件上黑气弥漫与孟婆的灵异力量相差无几。 李从戎节节败退,他还在等待机会,此刻他的体内已经压制了大量的灵异力量。 虽然大部分都由软甲消化,但一个活人的身躯、尤其是他年纪已大,承受大量的灵异气息让他的体征急速下降。 李从戎在死撑,看样子危机不小。 但季礼倒没什么反应,他在等待百鬼的出手。 百鬼的气息还在急速攀升,此刻它还不是完全体,忘川河水的恶鬼还在不断融合。 它准备对季礼一击必杀,同时季礼也在等待它真正完整,才能用血红棺椁彻底封印,一劳永逸。 大约过了半分钟的时间,季礼抱着棺椁,拉开了棺盖一角。 他发现自己的周围已经被完全隔离,那种强大的灵异气息已经不逊于孟婆本体。 忘川河中千万年来的恶鬼集中与一体,它到底会有多强大,季礼不知道。 但他只是置身包围之中,身躯就已经出现了不受控制的颤抖,这是灵异力量过盛的迹象。 特殊的从来不是季礼,而是他体内的灰色灵魂。 严格意义上说,季礼的特别之处在于他是承载灰色灵魂的器皿。 不过这是外在的说法,季礼不认可。 他更相信,自己的特别在于过硬的头脑与胆识,就如同此时此刻。 百鬼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手,可季礼却率先而动了。 历来往次的任务中,季礼从来没有过对抗鬼物的经历,但这一次任务不一样。 阴曹地府中灵异力量甚多,类似罪物的东西也不少,而有些似罪物、却非罪物的工具,却落在了季礼的手中。 这也是他在本次任务的独特之物。 例如阿傍罗刹的锁链、例如血红棺椁,如果换在其他店员手中根本不可能发挥作用,相反还会被其奇异的灵异力量反制。 因为它们并不属于罪物,不是普通店员所能承受的。 只有罪物免疫体的季礼,可以使用! 这是季礼本次任务,最特别的地方,也是唯一的优势! 季礼一把将血红棺椁绕到身后,从奔跑最终化为冲刺,直奔那七米多高的庞然大物。 他一米八几的个头,也仅仅直到百鬼的小腿处,看起来如同一只想要挑战大象的蚂蚁。 一股极为强悍的力量轰然来袭,先前锁住本片区域的鬼物急速收缩,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而即将被这张网捞起的鱼,就是季礼。 “我们时间不多、机会很小,你绝对不能被鬼网束缚住!” 第三人格感应到四面八方的灵异力量正在急速汇聚和收缩,赶紧出言警示。 而季礼对此充耳不闻,他的头发在身后飘扬,紧紧攥着手中的锁链,一端在头顶打着旋正在蓄力。 在鬼网即将收缩到他身边的时候,铁链猛地甩出。 就算季礼没有投掷飞刀的熟练度,这一击也不可能失误,因为那百鬼的小腿足有树木一样粗。 铁链在百鬼粗黑狰狞的小腿上绕了数圈,大量由恶鬼头颅拼接而成的腿部,在铁链拴住处竟然出现了削减。 这是阿傍罗刹锁链独有的效果,它来自更高级别的鬼物,堪比牛头马面,绝对不是这些散兵游勇的小鬼可比。 仅仅只是铁链的一次收缩和拉伸,百鬼那粗壮的大腿部就“瘦”了三分之一! 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除了失衡,被捆住的右腿出现了不稳,轰鸣一声半跪而下。 但紧接着季礼感受到自己的身躯、自己的每一寸皮肤就像被一张渔网给牢牢捆住了一般。 就和古代的凌迟死刑一样,百鬼给季礼的死法就是那种恐怖。 每一块被无形渔网勒出的皮肉,正在被迅速剥落! 季礼感受到一股痛彻心扉的痛楚,那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死亡方式,竟然会是凌迟! 但他的目的,却已经达到了。 尽管百鬼用的是无解杀人方法,季礼自从被那张网困住之后,就再也无法活动。 但别忘了,季礼的背后还有一口露出一条缝隙的血红棺椁,同样的他的肩头还站着一只狸猫! 这片死亡空间之中,只有季礼和那只半跪着的百鬼。 他看到了无数颗头颅,距离他如此之近,半跪下来的百鬼还在低头俯视着他的死亡。 可却也给了他以血红棺椁封印百鬼的机会! “喵!” 一声清亮的猫叫声在季礼右脸的皮肤掉落了一块,露出大量的血迹和狰狞后。 狸猫成为了此地唯一一个还能活跃的生灵,它踩住季礼的肩头,猛地一窜。 两只前腿极为精准地踏在了本就被打开一缺的棺盖。 血红的棺盖轰然落地,打开的是棺椁,但其内还有一口散发着寒气与吞噬之力的棺材。 而跪在地面的季礼,他的背部正对应着百鬼那张审视死亡的脸。 同样血红之棺,就像是一个敞开的黑洞,也将那无数张人头组建的鬼脸倒映其中。 红光冲碎了百鬼形成的结界,无形鬼网在此刻松开,云散雾清的那一刻。 脸上滴血的季礼,衣着破烂,长发飞舞,却从跪着站了起来,一把将血红之棺合上。 季礼眼珠充血,可却气势蓬勃,他一把将散落的铁链重新攥在手中,尽管身受重创,但他依然杀了出来。 而出来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杀意凌然的孟婆,和处处受制的李从戎。 李从戎此刻身上的灵异力量已经即将压抑到了极限,整张脸完全被黑色的血管充斥着,看起来和地狱恶鬼没什么区别。 但他还在忍,他在等待着一个机会,等孟婆进入他反制的范围之内,否则这一仗没有胜算! 然而,季礼的出现,给了他这个机会。 季礼不顾自己身上的重伤,右手挥舞着锁链,急速重来。 他不是去救李从戎,而是救自己,现在孟婆的注意力全都在李从戎的身上,这是他介入的最佳时机。 他不信,李从戎会如此不堪,毫无反击手段,那么他等待至今,一定是需要一个契机。 现在季礼,就给他创造这个契机! 一只手抓起了地上蜷缩的李从戎,踩着天空的孟婆忍不住了,它要动用无解杀人的能力,快速将这个男人掐死。 然而一道锁链,被从地面抛出,无法躲避,冰冷的锁链绕在了它的颈部。 孟婆猛地转头,看向了此地它曾经最不在意的另一个活人,那个看似狼狈,实则已陷入疯癫的季礼! 李从戎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他身上散发的黑气,代表的灵异力量正在决堤崩溃的边缘,只差最后一丝火候。 季礼双手抓着锁链,孟婆自带的阴寒气息正在顺着铁链侵蚀着他的手掌,他的手心正在变成黑色。 他双手死死地抓着铁链,整个人被无可阻挡的力量正在往孟婆的身边吸附,短则三秒、长则五秒。 季礼仅仅是被那阴寒气息,就会冰冻致死! 李从戎身上的软甲,每一道承载着灵异力量的纹路轰然碎裂,磅礴的力量在这一刻倾泻而出,直奔天空中的孟婆。 “李观棋!你还在等什么?!” 季礼瞪起血红的双眼,骤然看向了另一片看似平静的空地,仰天嘶吼。 与此同时,枫叶空间中等待了许久的李观棋,终于落下了最后一枚棋子。 一股崩溃了灵异结界的力量倾巢而出,黑子化作的黑色光束冲破结界,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纽带,直奔即将挣脱锁链的孟婆! 那棋局,骤然翻转。 本是濒死的黑子,竟连杀四十七枚白子! 第二百七十六章 得加钱(恢复更新) 一盘黑白分明的棋局、几个濒临绝路的生者。 忘川河畔,只有一尊恶神,它的名字叫做孟婆,在眼前它成为了声势滔天的白子,即将以鲸吞之势碾压所有。 而那象征着死地的黑子,只有三个人,黑衣软甲李从戎、执子不语李观棋,还有背棺长发的季礼。 三个人,形成了绝地反杀之势,代表着蝼蚁向神明挑战。 局势在李观棋的加入,瞬息逆转。 孟婆盘踞在空中的身影左臂被季礼的夺魂锁链牢牢束缚,右臂被那冲天而起的黑色光束笼罩。 在某个达到极致平衡的节点,孟婆可以说再无挣扎之力。 而真正做到完成反击的那个人,自然就是此地唯一具备攻击性罪物的李从戎。 挤压了交战时间内整整数倍的灵异之力,随着软甲上黑色纹路的流淌,开始倾斜而出。 这是孟婆的灵异力量,但此刻却化作了李从戎所有,他身上数千道复杂纹路,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全部化作了反击之力,在空中形成一道黑色光芒,宛如一根漆黑的长矛,对准的是孟婆的胸口。 势若奔马、灿若朝霞,试图将其穿胸而过! “吼!” 一声寻常人根本无法听见的怪异低吼,从天空中那被庞大黑烟笼罩的身影中传出。 季礼脸上还在滴血,他的风衣破碎不堪,长发也越发凌乱,但神态却越发地激昂。 “砰!” 阿傍罗刹的夺魂锁链,在孟婆被击中的那一瞬间,霎时崩成两端。 一股极阴极寒的灵异力量顺着铁链倾斜而来,季礼的注意力始终保持在极致状态下,在铁链断裂的一刻,立马松开手掌。 天空上的那道阴影,已经陨落。 但它绝对不可能死,也不可能因为这一击而丧失攻击能力。 甚至可以说,季礼、李观棋加上李从戎,他们三个的反击看似犀利,但真的对于如此强大的恶鬼来说。 震慑、震撼、以及心理上的挫败,才是主要伤害。 但季礼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他从解决掉百鬼之后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且早就在脑海中想到了后续的行动。 当孟婆还没有完全落于地面之时,季礼已经迸发了全部的速度,朝着落地点急速狂奔。 被血染的长发,看起来颜色怪异,但不得不说,此刻的季礼风采凌然。 在李从戎捂着胸口,正准备撤退之时,季礼的身影从他面前掠过。 他看到了季礼从背后拿出了那口血红棺椁,也听到了其内仿佛有无数道冤魂正在撕挠棺盖,声音之恐怖令人胆寒。 转瞬之间,李从戎似乎明白了季礼到底要做什么,他放弃了治疗,转而从地上消失,找上了还在幻境之中的李观棋。 忘川河畔,此刻只剩下季礼一人来面对孟婆。 血红棺椁正被他怀抱其中,在距离越发逼近之余,季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 那是层次上的颤栗,他第一次以如此近的距离去与一只强大到了极致的恶鬼面对面交战。 或许,可以称之为交战吧。 以凡人之力,借用恶魔的手段,去以恶魔对抗,这就是季礼要做的事情。 “喵……” 狸猫的轻鸣、孟婆的森然、棺椁之内百鬼的嘶吼,以及季礼的刚毅,在这一刻成为了忘川河的风景。 在两步之遥,季礼一把将血色棺椁棺盖抽开,一瞬间就有十余只恶鬼纷叠窜出。 但季礼无需去管,他要做的就是以百鬼之棺,来暂时封印住孟婆。 极寒之意已经遍布全身,季礼的行动越发困难,就只有这么两步的距离,可他的进展却如此缓慢。 身上的伤口被冰封,失去了痛觉之时,他也感受不到了双手的存在,只能靠着意志强行将棺口对准孟婆的身影。 两步、一步…… 硕大的棺材被季礼扣在了地面上,他也丧失去了全身的气力压在棺背。 身下是越发滚烫的血红翻涌,百鬼棺正在发挥作用,捎带着也驱散了季礼身上的寒气。 与此同时,狸猫跳下了季礼的肩头,从另一侧将阿傍罗刹的锁链给叼了回来。 季礼惨笑一声,伸出手摸了摸狸猫的毛绒下巴,翻过身将整个棺椁的背面用铁链缠住。 当铁链缠身后,棺材里的挣动小了大部分,季礼也终于有时间抬起头去看向了此地的另一侧。 那里李从戎和李观棋的身影已经出现,同时在他们身后还有数位身影。 忧心忡忡的余郭、脸上含笑的常念、嘟嘟囔囔的洪福、当然还有庆幸逃过一劫的杜喜月、邱雪等人。 第七分店的几人快步跑了过来,他们只能看到季礼浑身是血,正用身躯压着一口硕大的棺材。 季礼的身子在发颤,同时下方的棺材一样也在颤动,仿佛其内封印着极端的恶物。 “季礼…你……” 常念本想上前搀扶一下,但看到季礼身上的血迹,也不知道哪里受伤,一时间不敢上前。 季礼也一样在咬牙死撑,目前孟婆只是被他扣在了地上,并没有完全封印在百鬼棺之中。 他还需要将棺材翻转过来,以棺盖将其盖住,这才算是完全达成封印。 没有闲话对常念等人去说,季礼将目光看向了后方的李从戎。 “李店长,还看戏吗?” 李从戎当然没有看戏,他正在思考之前的交易问题,当看到季礼摆着血红棺椁冲向孟婆时,他就猜到了这个店长要做些什么。 所以他带出所有人,目的并不是帮他们脱困,而是来助阵帮忙。 李从戎所有的灵异之力全部都需要鬼物主动攻击他,所以根本无法帮助季礼。 但他听到这话之后,朝着李观棋和史大路扬了扬头,这二位从身后走出来,站定在季礼身边。 史大路瓮声瓮气地问道:“季店长,你就说我们该咋办吧。” 季礼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将双手按压在棺材的两侧,吩咐道: “史大路把着棺椁的底部,等我口令一同用力将其翻转。 李观棋、杜喜月、朗庆、你们三个将罪物提前准备,一旦孟婆在翻转之时有脱困迹象,立马使用三种罪物镇压。 余郭、洪福和董媛,你们三个抬着棺盖准备好,翻转之后立马合盖。 常念、邱雪你们去奈何桥上层,提前探路过关。” 季礼一席话说的格外分明,将第五、第七两个分店的所有人尽数安排好了职责。 而紧接着他抬起了被血染红的半边脸,对着抱肩而立的李从戎,似笑非笑地说道: “李店长,孟婆事件结束,交易可做,但…得加钱。” 第二百七十七章 斩尽杀绝的手段 “交易?” 史大路以及杜喜月等人在听到这两个字从季礼的口中说出后,不由得面色一凝。 但几人转瞬之间就全都化作了一片平静,像是根本没听到这句话一样。 而这个表情同样也被季礼完全捕捉到,他大致能够猜出一些李从戎到底要和他交易什么。 可是,季礼不愿意成为旁人手中的棋子,所以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两个字,来让第五分店内部出现彼此猜忌的迹象。 但这个举动对于现在的季礼来说,似乎并不明智。 因为第七分店要弱于第五分店,可季礼仍然这么做了,他的目的是…… 李从戎毕竟上了年岁,虽然有黑色软甲的庇佑,可此战也花费了他大半的气力与精力。 此刻走路都要李观棋来搀扶着,但并不意味着他变得蠢笨了。 两位店长的交易,自然是涉及许多秘密,季礼堂而皇之地将这个词说出来,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一时间让李从戎出现了模糊。 李从戎冷哼一声,再一次对季礼的标签中加上了一个“狡猾”。 “过了奈何桥再说吧。” 血色棺椁,似乎就是因为本次任务而存在的,它的通途比季礼想象中的还要广、还要强。 可以说季礼能够活到现在,一靠阿傍罗刹锁链、二靠血红之棺。 所以对于封印孟婆之事,季礼算是将能用之力全用上了,而第五分店这边虽然与之交往不深,但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并无异议。 季礼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距离他最近的史大路,这个平凡的中年人此时像是卯足了劲,只等季礼一声令下。 常念与邱雪此刻已经离开了忘川河畔,朝着奈何桥走去。 事情随着季礼预想的一切发展着,而接下来的情况也并没有出现意外。 封印孟婆之事,比所有人想的还要顺利,在季礼和史大路将棺椁翻转之后,孟婆正要破开而出,却又被余郭等人用棺盖困住。 阿傍罗刹断成了两段,却也正好将整个血色棺椁分头缠绕。 潮湿阴寒的地上躺着一口偌大的棺椁,通红至极,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却如此安静。 季礼和众人围成一团,凝视了几分钟,终于得到了一个准确的答案,孟婆真的被血色棺椁封印。 而就在这个时候,第三人格的声音在季礼的脑海之中回荡起来,通报了一份格外清晰的信息。 “余郭因疲惫导致的精神不振,在见到孟婆被封印后出现了一丝缓解的迹象; 董媛与洪福的表情更加简单,看样子他们应是觉得终于闯过一关; 第五分店那边就更多彩了。 李观棋没什么表情,我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李从戎褶皱的眼角在看到血红棺椁封印孟婆之后,出现了代表欣慰的舒展,你应该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以史大路为代表的第五分店店员,他们就更加简单。 从贪婪冒光的眼神和逐渐攥拳的双手,能够看出他们震惊于血红棺椁的强大力量,并且贪欲正在扩张。 你要警惕史大路,他的目光有了多变的迹象,这说明他正在思考。 至于思考什么事情,也许不用我直言了……” 季礼为什么要将所有人全都安排到参与封印孟婆行动中,目的显然是不单纯的。 只不过从表面的分派来看,似乎他仅仅只是认为孟婆强大,于是部署了多重保障,十分合情合理。 但私底下,他早就命令第三人格,在封印孟婆之后,仔细观察在场所有店员的表情变化。 第七分店这几个人,是季礼的熟人,自然不必多说。 他要观察的就是第五分店这几位,似敌非友的家伙,从细节变化来看出每个人的心性、包括智慧与实力。 结果是必然成功的,因为季礼早就将所有人算计到了骨子里。 “从李从戎的表情变化可以看出,他送我另一边棺椁,凑成一整口棺椁的目的并不单纯。 他拥有义眼罪物,看到的灵异力量格外清晰,也就是说在他送我这口棺材开始,早就知晓我会用它来封印孟婆。 李从戎的目的达到了,我中了计。” 季礼在短短时间之内,开始迅速整合思路,他向来都知道鬼怪从来都不是最危险的敌人,只有身边人才是。 所以在知道李从戎在他身上有所算计之后,他就开始了猜测这个“计划”到底是什么。 那么答案,随着史大路等人眼神的变化,似乎也有了答案。 李从戎要给第五分店其余店员一个契机,一个与季礼交恶的契机! 他这么做的目的,等一会儿季礼与之询问交易事项后就可以得知。 不过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位第五分店的店长,比他想象的还要老谋深算与心狠手辣。 “想要我季礼成为你的棋子,可以。 但你也要付出等同的代价。” 季礼心中冷笑一声,双手抓在两条铁链上,微微一用力将整口棺椁抬起,背在身后。 身躯微微向前倾,扫视了一圈后,仿若无事地说道:“该走了。” 忘川河,亡魂已经散尽,刚才的旷世大战可以说一般的亡魂已经落荒而逃,或是成为被殃及之鱼。 此时此刻的奈何桥,除了薄薄的白雾,再没有了其余的声响。 待众人再度接近奈何桥时,彼岸响起了常念的催促之声:“一路无事,大胆走过。” 史大路听后看了处于队尾的李从戎一眼后,仰起头朝对面喊了一句:“邱雪呢?说句话。” “副店长?过来就行,没有危险。” 得到这句肯定的话语后史大路开始带领着第五分店的店员过桥,余郭也和董媛等人开始渡桥,两个分店虽然处在一起却秋毫无犯、泾渭分明。 此时此刻位于队尾的是李从戎和季礼,两位各自分店的主事者。 季礼背棺而行,身姿不算挺拔,但每一步迈的苍劲有力,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两队背影,轻声说道: “联手解决孟婆,不能算你给的报酬,我要看到实质性的利益。” 李从戎皱了皱眉,他不满地瞥了季礼一眼:“若不是我将另一半血红之棺给你,凭你无罪物的实力,早已身死。” “你我都是聪明人,事到这步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你给我另一半棺材,不是帮我,而是害我。” 季礼一番话就将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但下一句又缓和了起来:“所以,我要你加钱,大价钱!” 李从戎到底是小看了季礼,他犹豫了半晌之后,看了一眼前方那不断前行的某个年轻背影,用平静地说出了交易的真正内容。 “我要你在本次任务,除了李观棋之外,将所有第五分店成员斩尽杀绝,全部害死,一个不留!” 季礼眉头一挑,反问道:“也包括你?” “我说的是,除李观棋以外,所有活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 各怀鬼胎的众人 “副店长,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奈何桥很长,杜喜月走的很慢,她在一个劲儿地往史大路身边靠拢,趁周围人不注意轻声询问着。 史大路看起来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但能够登上副店长一职又怎么会是一无所长。 第五分店,晋升二星的那一次任务,当时他们的实力还不如现在的第七分店。 那一次任务,还没进行到一半,就只剩下李从戎与史大路两个人。 最终竟然单靠两人的默契配合与舍命相搏,甚至最终生路是史大路亲自执行,与鬼魂正面交锋,才挖掘出了绝境中的那一丝生机。 史大路,论头脑的确不如李从戎,但凭借敢杀敢拼的性格,立功无数。 但这样的一个人,却有一个极大的弱点。 一个字:“贪” 贪罪物、贪功劳、贪地位……在第五分店里他无所不贪,而当他登上副店长一职后,还能贪什么? 一是罪物,二是店长! 于是,曾经为第五分店崛起立下汗马功劳的副店长史大路,选择与第一分店交易。 在店长任务中调换李从戎罪物,让其险些死于“亡人谷”之中。 但可惜,那一次的李从戎在绝境之中扒下了一位“亡人”的软甲,成为了那次任务中最亮眼的黑马。 不仅没死,反而依靠黑色软甲和义眼双重逆天罪物,彻底崛起,声震十大分店。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是能够察觉出一些不寻常的味道来,甚至他比杜喜月察觉的还要早。 史大路黝黑的脸上爬上一份冷笑,不留痕迹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幽幽说道: “两个店长嘛……你说李从戎会和季礼交易什么?” “我担心李从戎对我们要下黑手!” 杜喜月身为女性也更加敏感,她是第一个知道当前所有第五分店的店员,全部都与第一分店有瓜葛的。 但她自己势单力薄,邱雪似乎又站在李从戎那边,朗庆这个墙头草根本指望不住,于是只能求与史大路联合。 史大路点了点头,他一个副店长的职位与第一分店串通,自然获得的情报比杜喜月要多。 “但他啃不下这么多骨头,会把他的牙口崩断。” “所以他才找上了季礼!”杜喜月很明显对季礼十分忌惮,将她和季礼一路上的交际统统转述了一遍。 而这让史大路心中顿生不悦,他冷眼瞥了一下杜喜月说道: “长他人志气!我已经检查过,这个季店长身边并没有特强的罪物,除了那口血红棺椁!” “血红棺椁……”杜喜月对于这口棺材也是格外重视,能够封印孟婆这类堪比恶神的棺材,其作用不可限量。 史大路冷笑一声:“不管他们在交易什么,也不管李从戎的目的,只要我们把季礼除掉,那么威胁就小之又小了……” “而……欲除季礼,先夺血红之棺!” …… “那我明白了。” 队尾两位店长的交易也已经达到了最后阶段,季礼的脸上一片平淡,李从戎也十分轻松。 季礼心中计算了一下,现在第五分店一共还剩下六名店员。 李观棋不算,李从戎暂且不需动他,那么还剩下四名店员。 “怎么杀,看你个人,想必这种事情你比任何人都在行,我就不管了。” 李从戎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快步走过,赶上了前方的队伍之中。 季礼并不着急,他始终在盯着第五分店的背影,他要的大价钱,自然是在天海酒店中的硬通货:罪物。 虽然他自己用不了罪物,寻常罪物也无法作用在他的身上,但谁会嫌这种东西太多。 第五分店全员,他管李从戎要了四样罪物,胃口很大,但李从戎也都同意了。 不过他们现在也拿不出来,所以采用分期付款的形式。 本次任务给一半,下次再遇到联合任务,付给另外一半。 “这是个大活儿啊,史大路、杜喜月、邱雪、朗庆,这四个人里,史大路最难杀、其次是杜喜月。 所以我建议你第一目标在邱雪和朗庆之中选择。” 第三人格也一直在帮季礼思考着接下来的动作。 但季礼没有什么思索,就将其反驳,举出了另一种杀戮方式: “朗庆这种废物,不需我动手,他自己会死; 邱雪隐隐有向着李从戎一派的意象,或许可以加以利用; 最难杀的是史大路和杜喜月。 杜喜月此女不简单,从她所有罪物全部防御类就知道,她为人谨慎多疑,先杀她很可能徒劳无功。” 季礼短瞬之间已经依靠为数不多的交流将第五分店的店员性格和行事全部摸索出来。 第三人格有些意外:“那你是想以最强的史大路开刀?” “注意到他看血红棺椁的眼神吗?他会自己来找死的。” 季礼苍白的脸上被长发挡住了一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看起来如此诡艳,又十分狡黠。 …… “与第五分店一同过关,看起来对我们有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同样的,暂时分为三队的店员们,第七分店内部也在进行着信息整合与思考。 季礼和李从戎想的杀人、史大路和杜喜月想的是破局、余郭和常念等人则是想明哲保身。 余郭对于当前的局势看的很透彻,他一针见血地指出现在并不是第七、第五分店合作之时。 孟婆之事告一段落,但距离最后一关,也是最重要一关的“酆都城”,还有一段路。 而在这段路上的风平浪静,将在最后一关时彻底爆发。 “黑伞罪物已经使用两次、剧本罪物使用一次、香水瓶在梅声手中没带出来,我们的处境很糟。” 季礼不在时,常念才是队伍的领导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第七分店看似与第五分店人数齐平。 但真要动起手来,只怕不需鬼物出手,他们就会彻底陷入被动。 余郭在这时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古朴的木质梳子,“这是李观棋送我罪物,它拥有治愈效果,可以起到支撑作战的作用。” 常念眼神中焕发了一丝欣喜,却又带着狐疑:“他为什么送你罪物?还是这种保命类的罪物?” 治愈效果的罪物,在十大分店并不算凤毛麟角,可每一样都用处极大。 在任务阶段,最难熬的就是漫长的任务中受伤之人无法支撑下面的进程,而有了治愈罪物,就可以摆脱这个结果。 “打赌赢来的。”余郭笑了笑,并没有详加解释。 “你们担心那么多干嘛,要我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你们看到季礼那张脸了吗?” 洪福还是那个性子,大大咧咧地抠了抠鼻子,不在意地说道:“我敢肯定现在的局面,在季礼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很有自信。” “但说到底,我们都要靠自己。” “罪物的事急不来,说不定我一低头就捡了一个呢?” 洪福刚刚说完这句话,忽然一个没注意脚底一滑,像是被什么东西扳倒,摔了个仰面朝天。 滑稽的模样,让众人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但洪福手掌撑地,脸色却有了一丝变化,他分明感受到自己的手底下正压着一个散发着凉意的条状之物,那股阴寒的气息正从掌心往他心底里钻。 “不会真的摔了一跤就捡一个罪物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生者,死罪 “怎么?真让你撞了大运?” 余郭笑嘻嘻地瞥了倒地的洪福一眼,无事打趣道。 但慢慢地他看到洪福那张脸出现了一丝异样,右掌微微有些颤抖,仿佛正在压着某样东西。 董媛也意识到不对,赶紧凑了过去将洪福从地上拉了起来。 “什么情况?” 洪福将那根条形物品攥在手中,抬到了众人的面前。 那像是一块令牌,上面刻着古代的小篆文,有些晦涩,但依稀能够辨认出是一个名字。 洪福仔细地摸了摸上面的纹路,再度感受到一股阴寒从指间传达到心头。 而最后在众人震惊又期盼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没有罪物信息提示,应该是路引一类的东西吧……” 余郭手一挥,顿时没了兴趣,继而和常念走到了第一排,撤离奈何桥。 路引每个人都有,刚刚度过鬼门关时那名阴差就给大家分发过了,想必这个路引应该是之前在奈何桥上被殃及的亡魂遗落的。 洪福挠了挠头,也难掩脸上的失望,出于晦气想要将其丢进忘川河中,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收入了怀中。 …… 奈何桥这一关,由两个分店的精诚合作终于是度过了。 而这条漫漫的黄泉路还并没有走到尽头,最后一关、也是最难的一关就位于眼前。 酆都城。 两个分店分为两队,总计十一人在历尽艰辛之后,终于来到了此地。 阴风行云的永夜之地,一座古老的城门就耸立在众人面前。 古朴巍峨的城墙,在吊桥后的城门上有一副对联: 上联: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 下联: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 至于这副对联的横批却并不在此处,城门楼子上有一块硕大的牌匾上面雕刻着三个大字:“酆都城”。 任务明确说过,他们本次任务就是前往酆山深处,找到可换之棺,再安然无恙的归来就算完成任务。 而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现可以调换的棺材,那么最后的酆都城,应该就是完成任务的终极之地。 这座宽大城门并没有人把守,但当季礼等十一人抵达门口时,那座悬浮着的吊桥吱吱呀呀地被缓慢放下。 自此,通往酆山深处,那只存在与传说之中的酆都城就此展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进城吧。” 李从戎的胸口仍在隐隐作痛,这一身软甲吸收的是灵异力量,但同样也在间接的腐蚀着他的身体。 六十岁的身子骨,已经无法再支撑如此高强度的任务频率。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面前巍峨的城门,下达了命令,第五分店之人自然无异议,跟随着他踏入酆都城。 而第七分店这边并没有动作。 季礼的身上此时已经没有了狸猫,那只猫在解决掉孟婆之后就再一次消失不见。 对于其神出鬼没的行事作风,他也早就习惯,没有空去管。 他在观察着开放城门后的景象,那里隐隐地也有数道城门正对着入口。 关于酆都城季礼了解不多,于是他在进入之前将目光看向了常念。 常念清了清嗓子,从队伍中央走到最前,与季礼平行而立,轻声说道: “酆都城内分为十殿,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十殿阎罗。 而十大阎王,就是我们要面对的最终敌人…… 我们走进酆都城就意味着身不由己,阴差会将我们押往判官处审讯。 根据我们人生的善恶来惩处,下方到哪一殿。 但无论是哪一殿,最终我们都将去往第十殿,第十殿阎罗王为轮回王,它将我们送入轮回,重返人间。” 常念所说的话,一直是指引着第七分店行路的准则,先前一路上也都应验。 也就是说,他们在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将会出奇的艰难。 先是判官、再是十殿阎罗,或许这两关都不需要直面那最强大的阎王,可是最终想要离开地府,都要与第十殿轮回王交涉。 只怕,更换棺材的任务,也要在轮回处达成。 季礼的脸色并不太好,因为他很清楚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常念等人,他们全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酆都城。 比如他自己,此时应该正在阿鼻地狱受罚;而常念等人也应该位于枉死城之中等待宣判。 可以说,简简单单的第一关,判官那里就已经无法混过去。 “那怎么办?用强不可能、混也混不过去……”董媛长舒了一口气,她精致的面容上涌现了难掩的恐慌。 先前一路上她的表现都很好,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危机轮不到她头上,有常念和余郭抵挡。 但现在判官要审判的是每一个人,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无法求得旁人庇佑。 “有没有办法直接绕过前两关,直接前往第十殿?”季礼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常念一声惨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了解些流程罢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们,闯进去胡乱走反而更容易被发现。” “那就别废话了,直接进城,随机应变。” 季礼不想耽误时间了,这一路上花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他们只有48小时的任务时间。 而此时此刻已经过去了一大半,目前是11月15日的晚上十点钟,距离规定时间还剩下22小时。 但谁也无法保证,在这22小时之内就真的可以完成任务。 第五分店的队伍,已经率先进城,看着他们的背影,季礼再不犹豫直接踏步向前。 他不想和第五分店相距太远,最好是能够与他们并列而行,到时候出了事起码还能有反击手段。 酆都城越来越宏伟,这说明活人离它的距离越来越近。 阴风肆意的地府之中,季礼眯了眯眼睛已经看到了一对阴差正在城关处矗立良久。 那对阴差,很特别。 一左一右,站的姿势很僵硬,像是两块钢板一样笔直。 左边那个身着一身白色长褂,手中举着招魂幡,一顶高高的长帽下,惨白的脸却有一根细长猩红的舌头一直垂到了胸口。 右边那位浑身上下乌漆墨黑,仿佛刚刚被大火熏过一样,同样戴着一顶高帽,眼神格外冰冷。 什么都不需要解释,这一对特殊的阴差,就是家喻户晓的黑白无常。 也是级别甚至要高过牛头马面的顶级阴差。 季礼还并没有走到它们的面前,但心中却已经咯噔一声。 因为他尚未靠近,就已经看到李从戎等第五分店之人,全部被黑白无常所拦住。 一声低沉而又诡秘的声音自那里传出,而那句话让季礼听得心脏一抽。 “生者闯入阴府!生者闯入阴府!” 最要命的是,那说话的黑白无常中的白无常,竟然眼神越过了第五分店,用手中的招魂幡指向了刚刚抵达的季礼等人。 “生者,十一人,死罪!” 第二百八十章 更简单的方法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季礼并没有慌乱,他只是在往后缓缓倒退,但不敢快速向后撤离。 他的脑海中觉得事情不该如此发展,他们奉命背棺进入这里,按道理说不该会出现暴露的情况。 最起码,不该被如此轻易的一眼看穿。 不过与季礼的表现不同,其他所有店员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瞬间愣在了原地,并且已经有了调头而走的迹象。 董媛以及洪福正在向后撤离,已经距离季礼数步。 “不许走!都给我停下!”常念秀眉紧皱,猛地转头低斥道。 现在绝对不能走,只要有了撤退的打算,那么结局就是被黑白无常叫来无数阴差,穷碧落下黄泉般的死命追杀! “不走怎么办?难道和他们硬打?”董媛紧紧抓着绳套,保证棺材不离身,勉强站住脚步。 是的……不走又能怎么办? 硬打,不可能的。 那可是黑白无常,而且人类永远无法杀死鬼物,不杀死它们就必然会陷入身份暴露的绝境下。 “在逃和杀之外,有没有第三个选项?” 这个问题,不只是季礼正在思考的,同样也是第五分店也在思考的。 李从戎距离黑白无常,可以说只有一步之遥。 他的鼻尖已经泛起了凉意,就因为那根招魂幡正对着他的脸,但他却丝毫未退。 那张被风霜沧桑了的面容上,此刻满是严肃,面对如此强大的威压之下他分毫不动,稳若泰山。 而第五分店,比季礼那边还要镇定。 黑无常的手已经伸向了后腰的位置,那里有一根长角,别在腰带上。 显然这东西有通讯的作用,如果让它吹响了那只号角,只怕等待着店员们的将会是死路。 两只实力加在一起堪比孟婆的强大鬼魂,在冷面相对间,制造的低压气氛已经让第五分店的人双手冰冷。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观棋率先动了手。 他什么都没做,无视了面前的两位鬼物,盘膝而坐,又一次从身上的布包中拿出了一方棋盘。 这一次他从棋罐中,抓出了满满一把白子,胡乱地丢在了棋盘之上。 在白子亮相的同时,黑无常抓在号角上的那只手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包括距离李从戎鼻尖,只有一拳之距的那根招魂幡,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 这个时间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顶尖的店员来说,已经可以做出很多事情。 就比如,邱雪骤然出手撒出了一抔香灰,诡异的是这些被抛出的香灰,在空中化作了无形。 而史大路见李观棋出手的同一时间,从怀中快速抽出了一款老式的傻瓜相机。 开着闪光灯,对准了面前的黑白无常,咔嚓一声拍摄了一张照片。 等炽烈的白光消散后,史大路将那一张照片狠狠地撕成了碎片。 做这三步之时,第五分店之间并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但行动的默契格外之高。 或许这也是他们能够在这片生死地狱中坚挺至今的原因。 季礼一直在后方观察着第五分店的行动,他之所以不走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想看看李从戎面对这种情况会是如何处理。 一切古怪的行为结束后,季礼惊奇地发现黑白无常扭过头将目光对准了他们这边。 招魂幡这一次对准的是季礼的身位,仿佛他们对于就站在他们面前的第五分店一行人视若不见。 “生者,五人,死罪!” “抹除存在、抹除记忆……” 季礼看懂了,第五分店使用的方法是用某种特殊的罪物来达到蒙混过关的手段。 李观棋施展心灵干扰能力,造成黑白无常一瞬间的恍惚,邱雪洒出的香灰应该也是类似的辅助作用,而他们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史大路用出相机。 那个相机,应该具备抹除记忆、抹除存在的能力,但时间应该不长。 第五分店已经绕过黑白无常,前往了十大城门,而那里存在着一处黑洞漩涡,想必是通往审判之地。 但他们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齐刷刷地转身,想要看一看第七分店又会用什么方法。 麻烦回到了季礼这边,黑白无常的锋芒直指季礼。 第五分店可以用罪物闯过去,但第七分店不行。 “难不成……用剧本罪物!” 常念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第五分店的处理方式给她提了一个醒。 或许用剧本编造一个事实,也可以达到蒙混过关的效果。 但这个想法却被季礼立马否定: “只有三次使用机会,第一次很可能会用到判官那里,第二次要为与阎罗王的大战准备,第三次为离开使用,现在不能用。” “那就让我去!我用雨伞强行将他们拖住,你们进去听判。” 余郭右手扶着胸口,左手抓在了腰上的雨伞握把。 恐慌正在蔓延,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被浪费掉,董媛与洪福被余郭的这句话震撼到了,同样也被吓到了。 事情,真的到了要用活人的性命去争取时间的地步了吗? 季礼的长发被一阵微风轻轻吹开,露出了那张白皙的面容,脸上隐隐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不需要送命,也不需要用罪物,你们等我回来。” “季礼,你!”余郭心中一急,他听出了季礼似乎有所动作,并且非常自信,但他出于担忧还是想上前阻止,问了详细。 可常念却眼睛眯了眯之后,出手将余郭的胳膊按住。 “他只会做他有把握之事。” …… “你有注意到,当史大路按下快门键,闪光亮起之时,黑白无常的两双眼睛中的瞳孔消失了一瞬间!” 季礼为什么敢如此大胆地往前走,独自一人不用罪物去面对黑白无常,最主要的原因是第三人格的这句话。 第三人格是拥有堪比bug般的观察能力,这一点在无数次救过季礼的性命,这一次也会起到巨大作用。 季礼朝着黑白无常走去的步伐很沉稳,也很坚定。 “我始终在想,为什么它们两个可以一眼看出所有人的身份,但却始终并没有出手。 距离它们喊出我们身份,已经过去了整整半分钟。 白无常在虚张声势,黑无常在故意作态,它们都想将事情闹大,但又颇有试探之意。” 季礼抓到了黑白无常的把柄,那两双瞳孔就是洞穿活人与亡魂身份的源头,而在洞悉之后又另有一番心思。 “你所指的是什么心思?” 第三人格的话音刚落,在第五、第七分店十个人震惊的目光之中。 季礼站定在了黑白无常的面前,缓缓将手伸出怀中,竟然拽出了厚厚的一沓冥币!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好一个第七分店之主 解决问题的方式,似乎就是这么简单。 当厚厚一沓冥币摞在黑白无常面前的时候,这两个先前还满是杀意的恶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这一幕,不仅仅是后面常念等人万万没有想到,就连站在远处看戏的第五分店也一样没有预料到。 李观棋甚至差点笑出了声,他有些苦恼地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叔父。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李从戎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是阵阵担忧。 李从戎的意思也很容易读懂,如果两个分店真的可以达成合作的关系,那么今后李观棋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第一、第九分店的敌人。 季礼,这个或许可以称之为友军的伙伴,头脑真是如此强悍,那么李观棋是否能够与之建立良好而稳定的维系纽带。 不过,在众人眼神变得轻松之时,唯有一人脸上还带着强烈的不安。 那个人,就是距离黑白无常距离最近的季礼。 他掏出了冥币,是早在槐荫街那里就准备好的,为的就是等待用时,但他比所有人都明白。 仅仅只是这些冥币,买不走所有人的命。 常念和余郭等人正要欣喜地往前走近一步时,季礼没有转头,微微地勾了勾手指,将其阻止。 黑白无常的手很快,白无常只是将招魂幡一扫,地上的冥币就全然消失不见。 但这两位并没有说话,继而直勾勾地盯着季礼的胸口处,眼神中除了贪婪,再没有别的。 那意思很明显:你给的钱不够。 季礼脸色还是寻常,甚至还将自己的身位往前进了一步,同时揽起了风衣,将手缓慢伸出怀中。 “他还能怎么做?”杜喜月抱着肩膀,嘴角带笑浑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难道他怀里还有大量冥币?”朗庆眯了眯眼睛,不想放过这一幕。 “我看不像,你看他口袋空空的样子,怎么会还有大量冥币的样子。”史大路微微摇头,但眼神中的好奇之色更深。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季礼到底会从怀里再拿出什么来买路。 两方的距离太近了,季礼的脸上甚至能够感受到黑白无常的吐息,让他的汗毛微微发颤。 他的手越来越深,两方同时低低地俯着身,但紧接着变故顿时发生。 季礼那张还留有血迹的面孔在这一刻狰狞与疯狂起来,他的右手猛地从怀里抽了出来。 但拿出来的,根本不是冥币,而是一把极为锋利的短刀! 两方如此逼近的距离,而黑白无常又因为贪念,将头完全凑了过来,挥出的这一刀可谓是格外惊艳。 “嘶!” 像是什么东西被撕裂、被扯断、被划破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无常两只眼睛,被这精准地一刀齐刷刷地划过,将圆睁的眼球摧毁。 一个人类,加上一把看似锋利的短刀,能够创伤一位强大的鬼魂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为什么可以,原因就在于两个字:“规则”。 诚然,本次任务一路以来,似乎规则体现的并不明确,与以往任务的表现形式有些区别。 但只要是任务,就会有生路、有生路,就必然存在规则。 每一关、每一步,规则都贯穿其中。 就比如此时此刻的身份危机,面对黑白无常这种强大的鬼魂时,生者的身份被骤然识破。 而为什么会被识破,起初季礼猜不出来,但当第五分店等人使用罪物时,他得到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黑白无常的双眼,并不是纯粹的鬼物之眼。 或许用“罪物”解释更加贴切,只不过这样的罪物,是为黑白无常所用。 拥有罪物之眼的黑白无常,可以瞬间看破季礼等人生者的身份,同理,一旦失去了也就无法再识破。 第五分店等人闯过这一关是用罪物硬拼,但实际上真正起到作用的,还是那个老式照相机。 季礼注意到,在代表着灵异力量的闪光灯亮起时,黑白无常的瞳孔出现了消失的迹象。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导致第五分店可以蒙混过关。 所以同理,只要摧毁掉黑白无常的瞳孔,那么他们这一关就不再对店员产生威胁。 所以,季礼看似自不量力、看似吃了豹子胆的行为,实则是有理有据,有一定把握才会执行的。 “还不快走!” 季礼骤然低吼一声,同时那把刀余威不减,在刺破了白无常的双眼后,又紧逼黑无常的双眼。 不过鬼,毕竟是鬼。 依靠偷袭眼珠侥幸消除掉一个危险的季礼,绝对不能再想要以同样方法逼退黑无常。 因为在手臂还在空中挥舞之际,他猛地发现自己的头顶被一张强有力的手掌死死按住。 一股暴戾而又疯狂的灵异力量,从他的天灵盖急速侵入体内,几乎让季礼的思维都陷入了一瞬间的停滞。 但紧接着,季礼用自己最后能够流窜的思维能力,做出了一个更加夸张的举动。 这个举动,甚至让第五第七两个分店的所有店员,顿时大惊! 季礼竟然一把将身上的铁链解开,右手丢掉短刀的同时将血红棺椁的棺盖一把拉开了一道缝隙。 他整个人呈现了倒栽葱的姿势,将自己的头连带着黑无常按在自己头上的手臂,一齐插在了棺材之中! 现场,呈现了一个格外惊悚与夸张的景象。 季礼从胸口以上的位置全部埋进了露出一部分的棺材之中,而和他一起栽进去的还有一个黑漆漆的恶鬼。 更诡异的是,当两个人同时进入棺材之时,这口棺材发生了剧烈的震颤,仿佛其内正在风起云涌。 所有人都知道,这口棺材里封印着一只堪比恶神般的恶鬼:孟婆! 成为背景板的常念和余郭等人,完全忘记了逃跑,就站在那口棺材的侧后方,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黑洞传送口之前,李从戎等人更是惊得不由得往前多迈了几步。 “疯了疯了!这季礼要命不要?”史大路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口干舌燥地嘀咕了这么一句。 “他在赌!”李观棋长舒了一口气,右手紧攥抬至胸口处,为季礼捏了一把汗。 没错,季礼是在赌,他赌自己和黑无常一齐挤进棺材,那该死的孟婆会优先对黑无常出手! 道理,很简单。 鬼物之间,也并不是和睦的,它们彼此之间互为养分、互为食物、互为补品。 这一点,从鬼新娘那一次任务,季礼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鬼物与鬼物之间,会互相吞噬。 而当一个无关紧要的活人和一只比它弱小的鬼魂之中,那只强大的鬼魂会如何选择? 季礼,将选择的权力给到了孟婆,让它自己去想。 两秒钟,仅仅只有两秒,血色棺椁的震颤陡然停止,而紧接着所有人就看到季礼的双手动了起来。 这个男人,赌对了。 在不具备罪物的前提下,独面两位碾死他像是踩死蝼蚁的恶鬼手下,他取得了完胜。 李从戎双眼不眨一次,紧紧地盯着那个云淡风轻,重新背棺的长发男人,心中只有一句话在回荡着: “好一个第七分店之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正式斗法 又过了一关。 身份的危机,似乎暂且告一段落,与先前的生死之战相比,这一次的黑白无常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插曲。 第五分店的人可以这样认为,但第七分店不行。 简单,只是因为季礼一人帮他们解决了难题。 季礼身体并不算好,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拥有健康体魄的人,再加上长时间受到阴气侵袭,和孟婆的交战中有多处负伤。 走进了黑洞传送门之后,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出现了间歇性的刺痛,这是身体正在对他发出警报信号。 季礼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瓶水,为自己灌了几口之后,剩余全部浇在了头顶。 瞬息传来的冰凉,让他躁动的血液逐渐冷静下来,但心脏不规则地跳动仍在持续。 “店长,要不要休息会?”董媛是一个很有眼力的女人,她从队中来到了季礼身边,扶着他的胳膊,轻声询问。 眼前的地方,又越发阴暗。 这里是一条长长的通道,石砖有些松垮,踩在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摇动声。 没有鬼露面,却有一种鬼物低语感觉。 两侧是一座座高大僵硬的石像,刻画着陌生而又诡异的神佛形象,可它们张牙舞爪的模样, 更像是一尊尊恶神。 活物, 这里是没有的。 只有风声和脚步声,以及通道尽头那一道仿佛连接着天边的无尽巨门。 季礼无声地摇了摇头, 微微挪动手臂摆脱了董媛的搀扶,却又轻咳了一声,仿佛真的已经体力不支到了一定程度。 这边的纠缠,在寂静的空间中格外清晰。 第五分店那里的有心之人, 自然也是始终在留意着季礼这边的动向。 在那群人之中, 有一个人的余光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季礼的方位,伸手挠了挠头顶的碎发。 一根细长的发丝,因这个举动飘落在空中,缓缓落在前路, 在幽暗中没人看得见。 季礼似乎也没有看见一样, 他的左脚实实地踩在了那根发丝上,还微微蹭了一下地砖。 那根头发,就这样粘在了季礼的鞋底, 再也不会离开。 漫长的路途中,这条唯一的前路,那无尽的巨大石门,终于等到了新一轮的“亡者”叩门。 实际上,当始终作为领队的第五分店走到石门之前,是石门自动开启的。 轰隆隆的巨响,像是开启了古老的深渊大门,无数代表着罪恶与狰狞的目光, 贪婪地注视着来者。 第五分店, 在李从戎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大殿。 第七分店, 紧随其后, 季礼进入之后又无法控制地轻咳了一声。 “唰唰唰!” 这里更加昏暗,不仅仅是两侧, 所有的方位都像是一片虚无, 活人根本无法用视线穿透黑暗, 看到那背后是些什么。 但季礼的咳嗽声, 却惊醒了黑暗背后的“人们”。 漆黑中闪烁起了数之无尽、亮的闪目的绿光眼珠,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只是一堆冒着光芒的眼睛。 那些眼睛都在看着季礼。 这些目光似乎带着某种能够让活人浑身不适的独特魔力,尽管所有人都能够看到它们在盯着季礼。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会觉得那些眼光,也在逐渐蔓延到了自己身上。 第五分店的人们,不由得转过头,个顶个地以不满的眼神打量起了季礼。 仿佛他们,也在这一刻成为了阎罗大殿之中的贪婪目光,化作了神鬼。 季礼还属平常,包括常念等人也明白,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 这是判官该要审判亡魂的地方,换句话说, 除了那位,没有人可以对他们造成人身威胁。 第五分店, 以李从戎为首、李观棋、史大路、杜喜月……等人已经按照冥冥中的顺序排成了一队。 这里没有人看管,并不具备阴差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 但下一秒,一个低沉且诡异的声音就回荡在了大殿中央:“下一位……” 店员们也才意识到, 并不是大殿中没有阴差、没有判官,而是没有轮到他们,他们此时看不到。 季礼在第七分店的队首, 他前面是第七分店的邱雪,后面是常念。 他仔细地观察着,在这道大殿的最前方,是有一张硕大的案桌的,只不过他看不到人。 那么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他们就是要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前排序,经受着那个看不见的判官审判。 最前方的李从戎面前,还留有一片空地,这说明仍然有部分亡魂,正在排队等待审判,但同样是他们无法看见的。 季礼皱了皱眉, 他低下了头,像是盯着自己的鞋底。 他很清楚,所有店员基本都是会被打入枉死城,也就是第十四层地狱。 因为, 如果按照酒店给他们的身份, 此时此刻他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所以,摆在所有人面前的第一问题就是,如何能够摆脱被发配枉死城的命运,前往第十殿轮回王之处。 只有在那里,他们才可以完成任务,并且以正途重返人间。 但这些事情,都不是季礼要思考的事情,摆在他自己面前的难题只有一个。 他很特别,因为背后的这口棺材,他本应该正在阿鼻地狱之中受罚,别说轮回,就连审判都不需要审。 等于说,季礼是注定会被判为万死莫辞之罪的人。 “该怎么样,解决定罪问题,前往第十殿……” “下一位……” 这个问题,也是第五分店全员正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似乎解决问题的方式要更加直接一些。 比如,李观棋此时此刻的右手上正攥着一柱清香。 淡淡的焚香气味在大殿之中飘扬起来,一缕实质的烟丝,在那一声呼唤响起后,很主观地往一个方位飘去。 那里,是判官案桌的右侧,虽然肉眼无法看见那里会有什么。 但当李观棋手中的烟丝飘向之时,借着蒙蒙的青烟,李观棋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这绝对是一个巨大发现,借助青烟找寻到了被审判后的亡魂去向。 那么,一个另类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就逐步成型。 李观棋前后看了一眼,李从戎与史大路以及所有第五分店之人,全部注意到了这一幕。 所有人互相点了点头,心照不宣。 当然的,第七分店之人一样看到了。 两个分店互相凑到了一起,开始用眼神交流了起来。 本次任务,最难得的一点就是:两个分店的所有人全都不是省油的灯,全都是聪明人。 所以有些话根本不用多说。 第五分店通过青烟找到了一个方法:去抢已经通过审判的亡魂路引! 不管怎么说,只要是正常的亡魂,它们的路引总是会比店员们的结局要好。 因为它们本就该是投入轮回的人,所以只要抢了,就拥有进入轮回的资格。 而第五分店的这个计划,同样被聪明的第七分店一眼识破。 常念、余郭、董媛与洪福,四个人将目光看向了季礼。 季礼那双灰黑色的眼睛在这一刻微微眯在了一起,用手指了指常念腰部的口袋。 第五分店,要抢亡魂的路引,第七分店要从第五分店手里抢路引。 两个分店,为了活路,正式开始斗法。 第二百八十三章 连环计的开始 “抢路引?” 余郭明白季礼在想些什么,但他却缓缓低下了头,随后朝季礼使了一个担忧的眼色。 季礼明白余郭在担心什么。 这场抢路引的行动,实际上根本用不上活人去出手,是完全利用罪物去执行。 而第七分店,几乎人手一样罪物、甚至是两样,这种储备量,不是他们可比的。 也就是说,一旦决定如此做法,不仅会抢先撕破脸皮,更是会落于全盘下风。 目前,第七分店这边,一共有三种罪物。 剧本罪物最强、黑伞罪物其次、木梳只是一个治疗性罪物,根本派不上用场。 而前两者,黑伞已经用过了两次,只剩下最后一次使用权。 劣势实在太大,这正是余郭担心的一点。 但季礼看了看他,却缓缓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的平淡让余郭更加疑惑。 余郭捂着胸口,往后倒退了两步,不再插手的同时在心中想着: “他为什么这么自信……” 就在第七分店这边眼神交流之际,第五分店那里已经出手。 敢在判官大殿之中出手,这似乎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情,因为此地遍布看不见的恶鬼,不乏极端强悍之鬼。 不过第五分店之人, 似乎并不畏惧, 相反他们的动作很大。 第五分店的前方距离案桌大概有二十几米,也就是说他们前面应该排着二十几只看不见的亡魂。 杜喜月率先出手, 她再度拿出了先前的那个荧光罩罪物,将区域封禁。 而她封印的位置,则是先前李观棋以青烟试探过的那条离去通道,不过也留下一方出口。 这样的做法是确保己方随时可以知晓亡魂是否通过审判, 并可以保证在抢夺路引之后将其赶走出判官大殿, 不会将事情闹大。 同时,李观棋保持在原位不再向前,盘膝坐地开始了棋盘布局。 抢夺路引,最主要的就是他的黑白子相互照应, 一边以白子迷惑亡魂、一边以黑子抢走路引。 先手、后手都有了, 史大路抬起手将头顶的遮阳帽摘了下来,手掌探出往前一甩。 洗得发白的老式遮阳帽,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判官案桌与荧光罩罪物之间。 这个遮阳帽也是一件比较特殊的罪物, 它的作用不强,但格外独特,那就是可以掩盖灵异气息。 这个作用看起来似乎很鸡肋,但当在这种场合之中就甚是好用。 遮阳帽一出现,四周原本风声鹤唳的鬼嚎之声顿时消散,一切风平浪静,好似无事发生。 做好这一切之后,第五分店就只需要等着路引自动回到他们手中即可, 像是一场钓鱼的部署, 完美而又准确。 事情就回到了先前的疑问上,店员们如此做法, 罪物频出, 那些强大的鬼魂不会管吗? 答案,先前就提到过, 这是一个潜规则。 只要是任务, 就有生路, 有生路就代表了规则。 例如先前的黑白无常危机, 也和现在的判官危机一样,店员们要做的就是在合理的范围内找出破局的方法。 而这个范围, 是酒店给他们的,是规则的一部分, 就算是鬼物也无法改变。 在场的众人全都是老店员了,这种潜规则自然门清,所以李观棋的那一柱清香,就是试探此地是否存在这一道规则。 有了这个前提,那么一切就简单许多了。 …… “一个……” 季礼在默默地观察着,他在数着第五分店那里的收获,脸色平静,一点也不急。 不过常念和董媛,看着那边的收获就有些待不住了。 她们频繁地将目光看向季礼这头, 虽然知道季礼应该有所计划,但没有行动指令她们都不敢轻动。 余郭攥着手中的黑色雨伞, 他在回想着季礼先前的种种目光,揣测着那未知的计划到底会从何开始。 “雨伞……” 余郭看着前方第五分店又有斩获,眼神逐渐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他的脑海中似乎猜出了季礼计划的一部分。 下意识地将黑色雨伞攥得更紧了,但他的心中也随之掀起了风浪。 “难道……他真的要这样做?” “诶诶诶,你们让一让, 让我先过去呗?” 就在这个时候,洪福嘀嘀咕咕地脸色有些不佳地往前挤了挤。 余郭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了两边,或许由于第五分店罪物的效果,四周的鬼物已经不再纠结于店员们的动作。 “你干什么?” 第七分店众人将目光转了过来,看向了洪福。 洪福撇了撇嘴,又往前走了两步,他已经来到了常念的身边,季礼的背后。 “你们要和第五分店抢罪物我也帮不上忙,我觉得我应该先走,去接受审判。” “可是你……”董媛不解, 但旋即瞪大了眼睛。 她忽然想起来,他们这些人望眼欲穿的寻常亡魂路引, 能够带给众人前往轮回殿资格的路引…… 洪福在奈何桥时“不小心”摔的那一跤, 就已经捡到了一枚! 所有人也刚刚想到了这一点, 一脸见鬼了一样地看着洪福。 这让洪福变得有些不自在, 他点了点头,尬笑着又往前挪了挪,来到季礼身旁: “所以说啊,我就不留下给你们添乱了。” 但他要走上前时,季礼却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头却并没有看着他,轻声说道: “你待会儿再过去。” “待会儿?是啥时候?” “五、四、三……” 季礼还是没有理他,而是开始了口中的倒数,没有人知道他在倒数着什么。 但洪福感受到自己肩膀上那只手的力道越来越重,已经让他出现了不适,正要摆脱之时,却被季礼狠狠地向前推了一把。 “你……” “你不是要提前审判吗?去吧,让第五分店的人给你让个路。” 洪福看到的是季礼一脸寻常的模样,他陡然之间觉得自己哪里不太一样了,可是又说不出来。 但紧接着他的胸口感受到了一阵剧痛,低头猛地一看,自己的手心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漆黑的雨伞。 “这是……潼关的罪物,怎么在我手上?” 洪福觉得自己似乎像是被摆布了,有一双手正在冥冥之中操控着自己,执行着一场他毫不知情的行动。 这个计划,让他好似在无形之中使用了黑色雨伞最后一次的使用权,将三次机会全部用掉,也让他损失了一根肋骨。 而这把伞,一旦再次使用,使用者将会立刻化鬼! 但事情似乎并没有结束,洪福竟然看到他面前第五分店店员,邱雪朝着他伸出了手掌,脸上一片僵硬和麻木。 后面的常念口中溢出一道血迹,但笔耕不辍,写下了完整的一句话。 她用了第一次剧本罪物的使用权,那句话是: “洪福走带伞用之后给邱雪再用” 第二百八十四章 你莫不是找死? 剧本罪物还是用了出来,这也是本次任务第一次使用。 这个罪物本是季礼送与余郭的第一样罪物,但现在由于余郭身上有伤,所以始终交给了常念来用。 她先前在天南戏剧学院之中有过数次使用的先例,所以操作起来也极为方便。 这个计划,是一个连环计。 而且这个计策,有些毒辣又有些冒险,不过对于现在的第七分店来说, 已经别无选择。 洪福的出场,给了季礼一个别样的灵感。 洪福此人,当真洪福齐天,他摔了一跤并没有捡到罪物,但却见到了比罪物还行之有效的工具:亡魂路引。 在判官大殿之中, 你是谁、我是谁都不重要。 那数不尽的鬼差, 和高高在上的判官看的只有路引,路引上写着你是谁,你就是谁。 一枚寻常路引,宣告着生者与亡魂的命运。 所有人都要为了抢夺一个合适的路引,费尽心机、费劲手段,但洪福却全然不用。 所以他可以领先众人,在两个分店之前行走,接受审判。 也正当洪福的交谈声从后方响起时,季礼心头的那个计划就逐渐成了型。 他要把水搅浑,这样才能浑水摸鱼。 为此,季礼愿意废掉第七分店三种罪物中,最具攻击性的罪物:黑色雨伞。 这把雨伞,先前已经使用了两次,再用掉一次就彻底成为了炸药桶,谁用谁就会死,并且成为风暴的爆发点。 而捏住导火索的人,自然非第五分店莫属! 想要让第五分店之人亲手引爆,所有人都毫无办法,但唯有剧本罪物可以。 幸运的是, 第七分店虽然窘迫,但罪物多拥有特殊效果。 于是,洪福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进了常念为他编制好的剧本之中,并在自己身上用掉了最后一次使用权。 旋即,那第五分店的倒霉蛋,季礼选择的是邱雪。 第五分店所有人,季礼都观察了很久很久。 杜喜月心思玲珑、史大路性贪但谨慎、朗庆圆滑识时务,这三个人除了罪物的实力之外,或多或少都不好算计。 唯有邱雪一人,自从在忘川河畔,季礼就发现这个女人摇摆无定、头脑混沌。 或许她此刻正处于心灵的挣扎中,一方面想要依靠李从戎、另一方面又勾结第一分店。 这种状态下的她,就必然处于一个更加敏感、却又更加无助的状态,所以剧本罪物骤然落在她的身上,绝对没有意外。 事实,也与季礼预料的一般无二。 洪福完成了剧本的前一半,邱雪也没有意外地接下了另一半。 季礼亲眼看到邱雪像是被干扰了神智一样,眼神迷离地攥着那把黑色雨伞,缓缓将手按在了伞骨之上。 这是一个讯号。 洪福在反应过来之后,震撼地看了一眼季礼,紧接着再也不管不顾,往前推搡着其余第五分店之人。 “让开让开,我要先行审判!” 他不敢再留下,要在风暴开始前,赶紧离开灾难区域。 第五分店之人,全部都一门心思地放在抢夺路引的行动之中。 现在他们的收获已经得到了八枚路引,但这其中只有四枚可以让他们走向第十殿,数量仍然不够。 看着越来越近的审判区域,所有人都卯足了劲抢夺路引,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邱雪那边的情况。 谷诹 或许,邱雪本来就是第五分店存在感最小的那一个。 当洪福一拥而上,超越了众人之时,第五分店之中只有李从戎微微侧头看了一眼。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他的心中没来由地回荡起来,他看到了洪福那捂着胸口,面色痛苦的神情。 对于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他让出了一条路,但一眼就看出洪福刚刚使用了罪物,他的右手上缭绕着一股灵异气息。 那股力量有些枯竭,但枯竭代表着末路的疯狂,这种残暴而又濒临殆尽的气息,让他的瞳孔一缩。 李从戎骤然转过身,目光越过众人,直视着季礼。 他看到了季礼那张被长长发丝挡住了半边脸,也看到了他与第七分店众人缓缓倒退的情况。 两位店长四目相对,李从戎看到季礼的唇在无声的上下碰撞,那是两个字: “动手!” “轰……” 第五分店、第七分店的中间地段,那里是邱雪。 那苍白分明的五根手指,缓慢地推开了黑色雨伞,撑起了一片阴凉,也带来了那毁灭般的气息。 麻木无感的脸,最后一丝生气被扭曲吞噬殆尽,邱雪脸上的五官在伞开的那一瞬间竟然全部消失! 与此同时,雨伞罪物彻底碎裂,在她的掌心化作了碎片,落在地上又成了灰烬。 邱雪的身子陡然向上延伸,一个眨眼间就成为了三米高、精瘦的怪物,披散的头发露出的是一张空白的脸。 苍白、单薄,像是一张白纸贴在了活人面部上,形成的无脸鬼! 与此同时,整个第五分店的店员们心头笼罩着一个冰冷的声音: “天海酒店第五分店,209住户,因店员原因自此脱离第五分店。 即日起,限一个月时间内。 李从戎、李观棋、史大路、杜喜月、朗庆,五位店员,不限任何手段,为第五分店补缺一只鬼物上交。” 罪物毁灭,邱雪已死,无脸鬼脱逃,入侵判官大殿。 这就是季礼要的,天下大乱。 “啊!!!” 朗庆就站在邱雪的背后,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根本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等听到异动之后,处于下意识地状态,他正好转过头。 而这一转头就正好对上了一张根本不存在五官的无脸之鬼。 那修长干瘦的腰肢骤然俯身,就与朗庆四目相对。 而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对视,朗庆长大了的嘴,惨叫声只发出了一息。 那扩张的大嘴,从嘴角的两端出现了封死的迹象,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在将两片嘴唇缝在一起,阻止他发出瘆人的惨叫。 后面的史大路见状,惊得头皮发麻,但反应极快,身子往前一探,大手一伸抓在了朗庆的肩膀,一把将其拽了过来。 而此刻的朗庆,眼珠瞪得溜圆,支支吾吾发出怪响,他的嘴已经彻底长死。 那伤口处,甚至不算伤口,严丝合缝,格外自然,仿佛朗庆本来就没有长着嘴部一样。 史大路怒目圆睁,狠狠一指无脸鬼背后已经撤出好远的季礼,钢牙咬碎: “季礼!你莫不是找死?” 第二百八十五章 乱的是人心 判官大殿,没乱,也不会乱。 乱的是活人的心。 朗庆面色一片煞白,半躺在地上双腿像是筛糠一样不断颤抖,他卯足了劲在呜咽,却只能发出古怪而又苍白的声音。 那一双圆睁的眼珠像是要挤出眼眶一样,一双不安的手正在死命地抓挠着自己的嘴部。 而他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嘴, 也没有唇。 无脸鬼,以正面相对就会吞噬掉活人的五官,率先封闭的就是嘴部和鼻翼,将活人生生憋死。 好在朗庆这边匆匆一面,而史大路出手又奇快,这才堪堪保住一命而已。 史大路愤恨的一指, 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季礼那一边。 第五分店众人蓦然回首,终于将大乱看在了眼中,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快。 上一秒, 他们还在沉浸在抢夺路引有效之中,渴望着早日离开判官大殿,前往第十殿换棺脱逃。 但谁也不曾料想,短短一个喘息的时间里,邱雪突然化鬼、朗庆闭口,判官大殿风起云涌。 史大路将一切矛头指向了第七分店。 而这一切,也无法隐藏。 因为季礼和第七分店众人,早已经撤出了无脸鬼后方二十步之遥,早就脱离战局。 常念、余郭和董媛位于判官大殿那座青铜色巨门之侧,显然是不再掺和此事。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们甚至距离季礼都隔着一些身位,仿佛他们不再掺和的事情也与季礼有关。 史大路面色阴沉如水,攥着朗庆的肩膀,右手狠狠地将其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朗庆的双手给从脸上打落,而此时的朗庆因为过度紧张,已经用锋利的指甲活生生将嘴部的那块皮给撕了下来。 “不成器的废物!” 史大路捏着朗庆的肩膀,将其往身后猛地一丢, 怒骂一声挺身而出,隔着无脸鬼望着季礼。 季礼此时此刻的表情,是一片平静,一双灰黑色的眼眸将一切看在眼中,但却仿若置身事外,凌然一身。 而这种表情在史大路眼中却像是一种无言的挑衅,他处理完朗庆之后,将头转向李从戎。 “李店长,这件事你是管,还是不管?” 李从戎的脸色一贯如此,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在某种程度上就和季礼有那么几分神色。 史大路这句话已经十分不客气了。 这不该是一个副店长,该对店长说的话。 那么,这句话的背后就代表着:史大路急了。 这句话翻译过来可以这样解读: “李从戎,你想现在撕破脸皮吗?” 李从戎决心清洗第五分店中的异心者,已经随着任务进程一步步的递进昭然若揭。 如史大路之流,早已心照不宣。 甚至他已经开始这样猜想,如今季礼不知以何种手段害死邱雪,制造大乱,就是经过李从戎授意。 所以,到了今天这个份上,他必须要站出来讨一个公道。 李从戎眼皮抬都没抬起来,胸口隐隐的痛感让他变得更加克制与理性。 面对着史大路急愤到顶点的表情,他缓缓启唇只说了两个字: “继续。” 而这句话,却不是对史大路说的,而是对李观棋。 随后,李从戎、李观棋叔侄两位,也不再掺和这件事,继续利用黑白分明的棋局,搜集亡魂路引。 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已经宣告了李从戎的立场和那恶狼般的决心。 谷奺 李从戎要的,就是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死! 甚至为了这个目的,他愿意借用季礼这把刀来大肆杀戮。 李观棋默默低头,汗珠从额头滴落,砸在了棋盘上碎成了数瓣。 那纤细分明的指尖,攥着黑子的力道更加用力,已经开始了颤抖。 他的耳边全都是无脸鬼那无声的咆哮,脑海中出现的将会是同店之人凄厉而又绝望的哀嚎…… 而这一切的一切,李观棋无力去管,他不想将这盘棋下成这个样子。 这些,都是李从戎逼的。 可他不能记恨,而要心存感激。 李从戎要死了,他在仅剩不多的时间里为自己唯一的亲人打造一片安全、纯净的生存空间。 第五分店,在他死后不能乱,而是要更好,更安全。 这样,他的侄子才能顺理成章地继承一切,成为第五分店的新店长。 直到那迟迟无法落子的手被另一只沉稳、温暖的手掌攥在了一起。 李从戎俯着身子,用自己的手抓住了李观棋的手,帮他将这盘棋下完。 “你宅心仁厚、你心善如羊,你是个好孩子,但你来错了地方。” 李从戎本来坚毅中带着狠辣的眼神,落在李观棋身上时化作的舐犊之情和慈祥之意。 “你杀不了的人,我替你杀、 你不想做的事,我为你做。 可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叔叔要死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 而你一定走的比我要稳、要长、要坦荡、要精彩!” 直到现在,李观棋仍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落子的手,渐渐坚定、落子的心,渐渐无悔。 …… “区区无脸鬼,你真以为能杀死我等?” 现场,分为了四部分。 李从戎与李观棋抢夺着路引、常念和余郭三人守候在古铜色巨门之侧。 真正陷入战局之中的只有史大路和杜喜月,而在战局边缘,说进不进、说走不走的是季礼。 他的位置,十分微妙,仿佛一步之内就可以吸引无脸鬼的攻击,又仿佛退一步就可以坐视史大路与无脸鬼的对抗。 史大路的那顶遮阳帽已经被招了回来,对抢夺路引出现了片刻的影响,但也被李从戎的右眼顶替上。 他用手狠狠地破旧的遮阳帽撕成了两半,一半丢给杜喜月,一半自己拿在手中。 那已经有些谢顶的头上,数根半长的发丝在无风的吹动着,配合上他狰狞的面目显得有些滑稽。 而这两半遮阳帽,似乎可以延缓无脸鬼对他们的袭击。 史大路和杜喜月两人并肩而立,就站在无脸鬼的正面,但无脸化的进程却大大地拖延。 而史大路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了另一样不起眼的东西,细长而精致,大约只有小拇手指一样大小。 紧接着他将那样古怪之物吞入腹中,嘴角勾起一阵阴险的笑意,在笑声停息之后他头顶本就不多的头发,掉落了一半。 而那些掉落在地的发丝,逐渐汇聚成了一团,缓缓地在空中凝聚出了一个头颅…… 但,这颗被头发团团围住的头颅却对准的不是无脸鬼,而是其背后的季礼! 季礼能够感受到史大路对他的恶意,他饶有兴致地等待着,看看这个秃顶的男人会怎么对他下手。 为此,季礼还从怀里掏出了烟盒,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烟缕升腾而起,他仿若看戏之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 祸水东引 盘旋在无脸鬼前方的人形头颅,一样拥有着无法辨认的五官。 那只是一颗由无数根发丝组成的人头之物,但在漂浮在空中时却像是拥有了某种意志一般。 最起码,季礼能够感觉到这个东西正在盯着自己,以一种根本无法看到的目光。 史大路面部变得狰狞起来,他那脱落了大半的头顶,出现了一条条血筋, 像是一条条丑恶又危险的蜈蚣。 全部的丑恶,都让他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但他的脸上却还挂着一丝残忍至极的笑意,他和那头颅一样紧紧地盯着季礼。 “你想置身事外?你放出无脸鬼,那你就跟它一起走吧!” 史大路吃掉的细长之物,是一根手指。 不得不说,他身上的罪物大多与人类组织息息相关, 这一切都源自于他的三样罪物全都脱胎于一个死人。 史大路的头发罪物, 是那死人的头发。 史大路吃掉的指头罪物,是那死人的手指。 史大路头顶的遮阳帽,是那死人头戴之物。 …… 他只有这三样罪物,但同样的这三样罪物却都极为特别,它们每一种都是独立的罪物。 但三者相互之间却又可以排列组合,例如指头和头发组合在一起使用,就会召唤出一颗人头。 这颗头颅,一样也是那死人的头颅。 这颗头的视线呈现虚无,却拥有着一种极为可怕的灵异之力。 那就是,传送! 这种跨越了空间的强大能力,用在鬼物身上效果斐然,而用在活人的身上则是令人发指。 自然而然,它的代价一样无比可怕。 三样罪物都有一个同样的副作用,单样罪物用一次就会尸化一步,当达到某个程度后,史大路将会成为一具新的、满是罪物的特殊尸体。 而组合使用时,就不单单是尸化那么简单,还需要献祭一条人命。 眼前的这颗头颅,那无形的目光承载着传送的可怕能力,它可以将无脸鬼传走, 同样的它也必须要带走另一个活人。 史大路脸上挂着阴邪的笑容,不怀好意地将目光看向了季礼。 很明显,季礼就是他选择的献祭之人。 他没有夸口,实际上以这种特别而又强大的罪物,他的的确确有指认谁死的能力。 不过,显然史大路不了解季礼。 季礼感受到风起云涌,长发被黑暗处的风吹散开来,又吹开了烟缕。 他将烟头丢在了地上,轻轻抬脚踩灭,而后将手伸向鞋底,从那里拽出了一根发丝。 “你想以这种方式杀我?” 史大路已经不耐,他赶紧调动着头颅,旋转到了季礼所在的方位,随后闭门嘴唇轻动,不知念叨了一句什么。 随后满面惊喜地睁开眼,他希望着眼前的无脸鬼连同那该死的季礼彻底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在他的想法里,季礼是应该消失的,他消失之后会被无脸鬼独杀,而血红之棺却会遗落,并且落在他的手里。 然而,仅仅是一个闭目的过程,他再一睁眼却发现头颅动也未动,无脸鬼动也未动。 而季礼,竟然也还在对面,正一脸鄙夷地盯着他。 “怎么……怎么可能!”史大路一瞬间以为自己的罪物失灵,但他摸了一把头顶的血筋。 这种副作用的出现,意味着他的罪物绝对没有失灵,但为什么季礼却还好好地站在他的对面?! 季礼没有说话,反手伸向了背后的绳套,微微一动血红棺椁落地,砸在了脚旁。 谷緎 他一边将血红之棺平放在地上,一边对着史大路说道: “没有人可以对我使用罪物,谁都不行。” 季礼的做派有些奇怪,但史大路一时间管不了那么多,他眼神中又一次喷涌出憎恨之火。 “你以为不用罪物,我就杀不了你? 杜喜月,将荧光罩收回来,封隔我们二人,让无脸鬼去调头袭击第七分店!” 杜喜月的荧光罩罪物,此刻仍然在判官大殿右侧,还在帮忙李氏叔侄夺取路引。 史大路的这句话,让她有了一丝犹豫,第一时间并没有行动。 说实在话,史大路可以和李从戎翻脸,但她杜喜月不行,她没有这个本钱,需要依靠强大者。 而李从戎加上李观棋,显然是一个比史大路更好的依靠者,虽然李从戎恶意显露,但杜喜月还不想将一切闹得毫无转机。 更何况,就算史大路打赢了季礼,解决了无脸鬼,可路引还在李氏叔侄手里。 “你为什么还不去!” 史大路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回信,于是厉声转头逼问。 杜喜月看着史大路那早没了粗狂刚毅的面容,此刻满是狰狞与丑恶,不由得往后倒退了半步,正要说话。 而季礼的声音却率先一步响了起来。 “你们不能动荧光罩。” “你凭什么?” “就凭我手里有孟婆,可以拉你们所有人一起死。” 季礼的声音很轻,但足够回荡在所有人心中,他依靠着血色棺椁,一只手按在了棺盖之上,还轻轻敲了敲。 史大路脸上的震怒一怔,随后就是深深的憋愤,不甘而又毫无办法。 他险些忘记了。 季礼是一个没有罪物的店长,但他善于借势,也惯用头脑。 你史大路有三种罪物,杀人不用刀,实力强悍,但都没用。 因为你想死还是想活,并不取决于你,而是在我季礼手中的这口棺材上! 所有人都忘记了,自从忘川河畔之后。 季礼的手中拥有着一个可以决定全体执行店员生死的鬼物。 孟婆的强大,已经不是区区无脸鬼可以比拟的。 史大路可以处理无脸鬼,但绝对无法处理孟婆。 就算是现在李从戎、李观棋……所有人一起出手只怕都再也无法将其封印在棺材里。 一旦季礼鱼死网破,释放出孟婆,那么所有人都要一起殉葬。 史大路的脸色已经因为过于憋愤而变得铁青,头顶的血筋越发浓郁,他几乎是咬着牙哼出了几个字: “那你想怎样?” 季礼一直表现得很低调,低调到所有人忘记了他其实才是能够主宰一切之人。 现在,他不再隐藏时,同样的所有人也都将任由其摆布。 季礼缓缓地将目光落向了最前方的身影。 那个已经因“孟婆”二字,重新将视线聚焦于此处的李店长。 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声音很轻,却透着无法拒绝的强硬。 “你不是能让活人消失吗?那为什么一定是我季礼,而不是李从戎呢?” 第二百八十七章 李从戎出手 祸水可以东引吗?可以的。 从最一开始,季礼的目的仅仅只是从第五分店手中夺取等同数量的路引,好完成任务。 不过自他看到史大路对于此事的态度之后,一个顺势而为的计划,就应运而生。 李从戎和季礼有一条交易,这条交易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在有心之人脑中变得透明了。 史大路和杜喜月一定早已经猜到, 所以才会对于这件事表现得如此敏感和夸张。 李从戎以四样罪物,分期付款的方式,要季礼用一切可能的手段,诛杀第五分店除李观棋之外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但……事实真的会是这样吗? 季礼认为,并不尽然。 他不了解李从戎, 但李从戎很了解他。 李从戎费尽周折,杀戮同店之人的目的,季礼猜不出全貌, 但从他对于李观棋的态度上可见一二。 或许,李从戎天不假年,命不久矣,在死前他需要将店长之位过度给李观棋,并顺手铲除掉一些“渣滓”。 从第五分店的角度而言,他这样的做法值得尊敬,也可以理解。 不过,李从戎有意撮合第五分店与第七分店联合…… 那么他的目的,就变得不那么单纯了。 季礼是何等样人,或许罪物和智商上他并非登峰造极,但对于揣测人心和算计谋划的事情上,他可谓暂无敌手。 季礼,很强,无论从心理还是行事风格上,他做事很有效率,同样的也毫无顾忌。 而这样的一个人作为第七分店的店长,李从戎会放心让李观棋与之联合吗? 答案, 是不能! 如果季礼是李从戎, 他即将不久于人世,在死前为唯一的亲人铺路、布局,甚至是已经大刀阔斧地铲除同店之人,那么…… 那么,李从戎必然不会让季礼这样的人来做联盟的主人! 季礼眯着眼睛,伫立在阴影之中,目光不善地盯着李从戎。 如果他是李从戎,就会将季礼当做刀子来用,在诛杀掉史大路等人之后,下一个铲除目标就会是季礼! 因为只要季礼死了,曾为第十一分店店长的潼关,极大概率会成为第七分店的新店长。 而潼关,与李观棋又曾是君子之交。 只有这样的人做第七分店店长,李观棋的联合才有意义,才更加安全。 “许以重利、半真半假的交易、以我做刀杀人、再后卸磨杀驴。 李从戎你当真是老谋深算,竟然能算到第七分店店长的候选那一步…… 但你高看自己的同时,也小看了我季礼!” 季礼最讨厌被人摆布,他不会做任何人的棋子。 天海以那种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被迫使他成为提线木偶也就罢了,但李从戎绝对没有这个资格! 李从戎,今天必须要死。 但季礼不会自己动手,时间在推移,局势在改变。 李从戎逼自己与史大路动手,那么季礼也可以短暂站在史大路这一边,让他们两个斗起来。 路引,季礼要拿到。 李从戎和史大路,现在也必须要死掉一个。 谷聁 而无论那个死者是谁,季礼都将立于不败之地,独揽优势。 …… 另一边的李从戎,已经缓缓站直了身姿,他无声地眺望着季礼,最终将目光看向了史大路。 他那双暗黑色的瞳孔,倒映着季礼那长发风衣的身影,隐隐地带着一丝忌惮与敬畏。 季礼此番举动,已经意味着李从戎的心思勾当全部被洞察了个干净。 而李从戎,缓缓将袖子挽了起来,这也说明他不想动手,却也不得不动手了。 诚如季礼猜想的一样,李从戎的想法,的确是这样。 先用季礼,再杀季礼,最终达到全盘清算的目的,李从戎老谋深算,甚至已经插手第七分店店长一职。 但可惜,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季礼这个人是有多么难算。 不过李从戎脸上却并没有半分懊恼和心急,他淡淡地转移了视线,看向了距离他半尺之遥的史大路。 如果心思谋略,他李从戎落於下风,那么一切还都要从实力本身解决。 实际上,季礼有领先于所有人的头脑,但他李从戎一样拥有此地所有人无法匹敌的罪物之力。 …… 史大路,俨然在这一刻已经成为了两位店长斗法的工具。 他自己也很清楚,可是却毫无反抗之力。 论头脑,他比不过季礼,论实力,他难于李从戎比肩。 但为了生存,他只能听从一方。 季礼手中的孟婆,成为了要挟他的最大本钱,让他不得不将目光对准了自己的店长。 比起那无法抵挡的孟婆之鬼来说,史大路倒是真的想与自己的店长碰上一碰,看到底能不能有一丝胜机。 李从戎与史大路对面而战,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出现了。 那就是本来此地最能够威胁活人生命的无脸鬼,在这一刻竟然安分了下来。 鬼,一样拥有自己的判断意志,绝非是一种愚蠢的生物。 单单是从先前的局势,它就知道自己要杀死的活人们进入了内斗,所以它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插手。 史大路面色越发的狰狞,原本鲜活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死人才有的僵硬与惨白。 这说明,他在疯狂地往那颗头颅之内注入生命力,敌对李从戎在他的心中拥有着无尽的压力。 为此,他不得不在同一时间强行使用了两次之力,以求达到最大的攻击效果。 那颗由头发组成的头颅,在这一刻已经再也没有发丝间的空隙,看起来就如同一颗纯黑色的黑洞。 一道幽幽的光束,被这颗头颅吸入后,让它变得更加纯粹的黑暗。 这种层次的战斗,杜喜月帮谁也不是,只能撤出一旁,带着朗庆在后方观战。 史大路本就不多的头发,又一次开始脱落,嘴角溢出了一道血痕,圆睁地双目紧盯着对方李从戎。 他动用了自己全部的手段,想要和李从戎较个高下。 反观李从戎那里却是一片云淡风轻,不过似乎他的脸色从来也是如此,一直没有过变化。 在场的所有人,都凝眸屏息,观看着这一场第五分店正副店长的顶尖对抗。 每个人,都在期待着这场战斗,会不会比活人与鬼的对峙更加惨烈与闪耀。 第二百八十八章 掰断这把刀 如果说第五分店之中,有谁是最了解李从戎之人。 或许史大路在某种程度上要超过了李观棋。 他曾经和这位店长从零开始,一路历尽艰辛,见证了无数次的生与死、苦与痛,在人性的地狱中挣扎到了今天。 史大路,对于李从戎从内到外都极为了解,尤其是他的罪物实力。 义眼罪物让他可以提前观看到下次任务的部分线索, 达到先人一步的作用。 黑衣软甲,能够帮助他隔绝大部分灵异袭击,并且获取反制手段。 李从戎就只有这两样罪物而已,而且在史大路的判断里,他一身上下全部都是进攻性罪物。 如果真的硬拼起来,或许他难以杀死李从戎,但李从戎想要战胜自己, 也绝非易事。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敢对李从戎出手,而不是对季礼动手的主要原因。 只要他想活, 前者有一些胜算,后者除了鱼死网破之外,再也没有第二种解决。 现场出现了短暂且微妙的安静,李从戎与史大路隔空对望着,谁也没有先动。 史大路的头发已经格外稀疏,他将大部分生命力都注入了黑发头颅之中,就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他想看看李从戎有无后手,观察这个男人脸上是否会出现退缩与谈判的迹象。 但李从戎的脸,让他失望了,在这一张刚毅中带着坚决的面容上,他只是见证到了无比的平静。 就仿佛,在李从戎的眼中并没有他史大路这个人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过去,亡魂队伍与店员们之间已经出现了断层。 史大路的脸上逐渐冒出了细汗,他的手在颤抖,他明白自己等不了了。 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他是拖不起的。 于是,在李从戎眼皮一眨的间隙, 史大路猛地抬起手指,隔空指向了李从戎。 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微,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紧接着,那黑发凝聚而成的头颅,在空中调转方向,以极快的速度直奔李从戎的方位而去。 史大路,忍不住了,率先动手。 所有人都顺着那颗飞旋的头颅,将目光对准了李从戎的身影,他们想要看一看这位成名已久的店长会如何应对这一次袭击。 然而,下一秒,这个交战的结果让每个人都大出预料。 那颗看似恶风猎猎,代表着活人难以企及的可怕力量,在逼近李从戎之际,竟然凭空消散! 是整颗头颅,凭空的消失了,一点渣子都没剩。 “怎么可能!”杜喜月还想通过此战好好思索一下接下来的处境,但没想到结束的会是如此之快。 季礼见到这一幕时眉头同样皱了起来,他看不出李从戎是如何出手的。 但平心而论,史大路用了大部分生命力凝聚而成的攻击,如果换做是他绝对无法如此轻松接下…… 不,李从戎还不是接下那么简单,而是让对方的攻击陡然消失。 史大路作为头颅的所持者,头颅的消散等同于他大半的生命力都化作了虚无。 他本就铁青的脸色,在这一刻更显得狰狞,甚至五官都已经扭曲。 一大口黑血,从他的口腔和鼻子里吐了出来,剧烈的咳嗽从那喉管之中传出。 史大路,半跪在地上用手捂着胸口,却还一脸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从戎。 现场的所有人陷入了惊惶与惊愕之中,只有李从戎的脸上仍然一片淡然。 如果有人可以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李从戎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他右眼的那一颗义眼,其实在刚才头颅接近的一瞬间,出现了旋转。 只不过速度实在太快,又被逼近的头颅遮挡,基本没人看到了这一个细节。 李从戎不再站在原地,他缓缓往前方走去,每一步迈的都很坚实,直到他彻底站在了史大路的近前。 他微微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老史,第五分店里你是最出色的,本来我的店长该是你的,我的罪物都应该是你的,但你命不好。 可你别忘了! 你浑身上下的所有罪物都是我给你的,我们曾经是兄弟,为何沦落至此?”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史大路极为不适,他满眼痛恨地望着李从戎的那张脸,咬牙说着: “我只恨,当初为什么我没有先一步杀死你,导致我一步慢步步慢,让你竟会趾高气昂、以说教的语气这样对我说话!” 李从戎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义眼又一次出现了转动,他的手按在了史大路的头顶。 “勾结第一分店,暗中布置棋子,试图颠覆第五分店,你的确该死。” 那只手上带来的力量,足够抹除掉史大路的全部心神,直到这最后一刻,他终于明白。 为什么,李从戎拥有轻而易举抹杀他的力量? 为什么,李从戎可以无视他的罪物攻击? 为什么,他史大路会一败至此? 因为李从戎,他的右眼里竟然拥有第五分店意志之力! 那是,天海的力量。 是他作为第五分店店长,掌握的最强分力,它强大到,竟然可以主宰罪物的得失、店员的生死…… 遥想半年之前,李从戎与史大路的那一次店长之争任务。 如果史大路很后悔,如果在完成任务的最后一刻,他能够不心软,他能够果断地在背后捅下那一刀。 也许今天的第五分店,他才是店长,而李从戎不过是他手下随意捏死的一只蝼蚁。 但这一切,都无法重来。 史大路消失了,准确地说消失的是他的灵魂,只剩下一副死亡的躯壳。 他回归到了原本的宿命,在死后成为一具盛满了罪物的尸体,也是其他活人的宝藏。 李从戎的发丝在杀死史大路那一刻,出现了大批量的泛白。 义眼罪物的确有双重效果,一种是寻常罪物效果,窥探下次任务,另一种是成为店长的特权。 他拥有三次使用天海分店之力的权力,这个权力能够让他傲视群雄,主宰着一切。 现在,他还剩下最后一次。 于是,在杀死史大路之后,李从戎缓缓直起了腰,同样无视了面前的无脸鬼,与季礼隔空对望。 这一幕,与十几分钟之前的史大路何其相似。 季礼如果不能猜出李从戎的计谋,那么他还可以活到第十殿轮回处,但现在李从戎笃定了,他不会让季礼再活那么久了。 这把刀,已经开始反伤他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其折断。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了不起的李观棋 史大路死了,成为地上那一具满载罪物宝藏的尸体。 但没有人敢将觊觎的目光落在他上面,因为他在李从戎的脚底下。 不得不说,李从戎能够如此轻易地解决掉史大路,这是一个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事情。 季礼,一样如此。 望着李从戎投来的目光,季礼并没有退缩地与之对视着。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 他忽然笑着说道: “既然你拥有杀死所有人的力量,为什么要与我交易,让我动手呢?” 其实这个问题,压在季礼心中很久了,也是他唯一猜不透李从戎的地方。 他自信,已经将李从戎自头到尾所有计划都看穿了,但唯有这一点,却迟迟得不到答案。 季礼向来眼睛里不揉沙子,这个诡异点让他认为李从戎还在隐藏着什么。 而这一点,他怀疑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李从戎来说,都极为关键。 但可惜,李从戎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那张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遏制不住的杀意。 季礼自然能够看出来李从戎要按耐不住了,但却并没有多少慌乱。 他用手轻轻拍了拍血色棺椁的棺盖:“你再往前一步,我会打开棺材,而且……” 随后季礼用手指向了李观棋,面色淡然地说道:“我要四枚合适的路引,你说一个‘不’字,我就开棺。” 四周的雾越来越浓郁了,仿佛黑暗正在侵蚀着整座判官大殿,这像是某种讯号。 也许是店员们拖延的时间已经太久,再这样下去,鬼物就要动手了。 所有人都认为,李从戎会收手,但出人预料的是,他给出的答案, 却是一个“不”字。 “不,不行。” 李从戎不仅否决了季礼的条件,甚至还真的往前迈了一步,说了两个“不”,只不过雾气越来越浓郁。 他们已经逐渐看不清了对方的身影,也看不清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无脸鬼。 季礼眯了眯眼睛,他没料到李从戎会给他这样的回答。 但他认为,李从戎应该是虚张声势,他并不相信李从戎有鱼死网破的勇气。 因为季礼什么都不在乎,甚至是他的生命,但李从戎对所有人都是虚情假意,只有对李观棋他是真实的。 李从戎绝对不可能看着李观棋去死。 然而,他却仍然是这样做了,这就让季礼不得不猜测,李从戎似乎是有在孟婆、判官手底下带走李观棋的手段…… “这个手段与李从戎诡异的疑点有关吗……” 季礼低首不语,他轻轻地用指尖触碰着冰冷的棺盖,感受着其内越来越躁动的鬼物气息,还在思考。 李从戎或许有在鱼死网破下的挣扎手段,但季礼断不相信,他真的可以做到随心所欲般从容。 也就是说,即便是李从戎能够保证李观棋活下去,但代价一定不会小,甚至极有可能缺失了对抗第十殿轮回阎王的手段! 季礼,跟他赌了! 就赌他,在虚张声势,在得寸进尺,在诈季礼。 片刻后的思索之后,季礼猛地抬起了头,双眼射出一道精芒,刺穿了黑雾,对准了李从戎。 “好啊,那就看看谁先死!” 紧接着,季礼几乎是在这句话声音刚落,就一把将右手扣在了棺盖的连接处。 “嘎吱”的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却将在在场所有人店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若丧钟一般敲打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杜喜月见到这一幕,原本刚刚平息的面容终于分崩离析,重新布满了惊骇与慌乱。 “季礼,你疯了?!” 朗庆虽然重伤,但并不傻,也没有丧失行动和感官能力。 他在后方,已经有些慌不择路,他在判官大殿之中,挣脱了排队审判的队伍,嘴里支支吾吾不知在说什么。 但一定是在咒骂季礼,或许也在咒骂李从戎。 季礼赌命般的疯狂举动,惊醒的不只是第五分店,就连第七分店的众人也都惊骇不已。 常念始终观局的脸色骤然一变,剧本罪物都没来得及收回,赶紧朝着季礼的位置赶去。 余郭和董媛,也摆脱了对方的搀扶,快速准备让季礼回心转意。 然而在所有人的行动之前,一声自从来到判官大殿中,一句话都没有说话的那个清秀年轻人,说了第一句话。 “且慢!” 李观棋的声音很清朗,和他的性子一样犹如朗月清风,却极带穿透力,穿越了浓郁的黑雾,和布满鬼物的判官大殿。 与此同时,常念和余郭也终于抵达近前,按住了季礼那已经将棺盖掀起一丝的右手。 实际上,如果季礼真的有决心去掀棺,没人有机会阻止。 他刻意地将掀棺举动搞得如此大张旗鼓,甚至还提前喊了一声,就是为了看一看李从戎的表现。 “我看到了,他在掀棺的那一刻,袖子里的右手抖了一下! 他也在赌,赌你不敢开棺。” 这个答案,其实是季礼早有预料的。 看得出来,如果理智去想,李从戎一样不希望闹到这个地步,但他应该也是没有了其他办法。 不过李从戎的这个表现,倒是让季礼对其判断更加模糊。 李从戎到底是根本必胜的把握,还是担心后续无力对抗阎罗? “季店长,听我一言,事情大可不必闹到鱼死网破那一步,你的条件我都可以满足。” 李观棋终于摆明了他自己的态度,而这番话他代表的立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取代了李从戎。 李从戎一脸意外地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个始终默不作声,观看一切的侄子,眼神中出现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情绪。 “叔叔,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吧。” 李观棋对着李从戎深深鞠了一躬,那张清俊明媚的脸上满是凝重,随后从怀中丢出了一串像是钥匙一样的东西。 那一串东西,在空中画着一道圆弧,精准地落在了季礼、常念、余郭、董媛四人面前。 这是李观棋无偿送给第七分店的四枚路引,等于给了他们四个一条继续走下去的活路。 “杜喜月,史大路身上的所有罪物,我做主全部给你,你活下去对我们所有人也都有利。” “朗庆,你的状态已不再适合奋战,但我会将部分白子送给你,让你拥有保命能力。” 李观棋一直没说过话,但一旦开了口,就透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韵味。 慷慨而又友善,他的话竟将杜喜月和朗庆及时唤回,同时再看向李观棋时,态度有了细微的转变。 最终,李观棋看了看地上的那一串路引,同时往前迈步,跨过了他的叔父,走到第七分店的最前方。 “季店长,我们从来都不是敌人。 包括念姐,余兄,那位姑娘,我们都只是在地狱中挣扎的囚徒罢了,何必要闹到一切不可复收的地步。 你说,对吗?” 一番话毕,季礼看到了常念、看到了余郭、看到了董媛,也看到了李从戎。 他发现第五分店,因为李观棋的一句话重新凝聚,而他的第七分店似乎也出现了感染迹象。 常念因与李观棋的交情,自然接受,余郭先前受过李观棋恩惠,态度有了好转,董媛凭白接收到了路引,难掩欢喜。 而李从戎,第五分店的这位店长,站在了李观棋的身后,眼神中出现了欣慰与骄傲。 李观棋就站在那里,像是一片清朗月光,明亮平柔。 季礼身处黑暗中,沉默而又隐晦,一双眼在隔着雾色与之对望。 第一次,季礼用平视的目光审视着这位平平无奇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竟比他的叔叔更加厉害。 李从戎杀人,李观棋攻心。 第二百九十章 突如其来的死路 输了。 季礼输了,李从戎也输了,但李观棋却赢了。 这是季礼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他无法理解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眼中弥漫着一股不可思议的情绪。 他见到常念将那一串来之不易的路引拿在手中,递给了余郭、董媛相互查看着。 他也见到了杜喜月小心翼翼地看了李从戎一眼,最后在李观棋鼓励的眼神中, 真的将史大路身上的三样罪物尽数给扒了出来。 他最后还见到,李观棋拨出了棋盘上的七颗白子,递给了已无法开口的朗庆,并扬言接下来站在他的身边。 这是季礼不懂的人,也是季礼不理解的世界观。 “这个地方,有君子吗?” 答案,是肯定的了。 李观棋, 就是所有人眼中的君子,一个聪明、而又不迂腐的好人。 但渐渐地,季礼眼中又多出了一份藐视与悲悯交杂的复杂情绪。 李观棋是一个好人,但他会死的很惨。 也许会死在他的手里,又也许会死在传闻中的第一分店之人手里,总之他会死的,迟早。 …… 这条漫长而又被黑暗笼罩的轮回路上,少了几个人,但还有一些人在走着。 混乱不堪的判官大殿,最终走向了沉寂。 只是有心人脑海中在划着一个问号,无脸鬼,去了哪里? 第五、第七分店之争,走到了末端。 朗庆已经拿着路引接受着判官的宣判,但结局应该是不会意外的,他们都将走向最终站台:第十殿。 季礼环伺了一圈,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使劲地勒住了背后的血红棺椁。 孟婆经过先前的动乱已经出现了挣动迹象,这口棺材撑不了多久了。 他清晰地记得,无脸鬼最开始的打算应该是抱着渔翁得利的心态, 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那么, 在活人的内斗结束之后,它就应该现身杀一个痛快。 这才是一只鬼应该有的行动,它不可能一直隐藏下去。 可现在的情况,就说明了一点,无脸鬼消失了,而且是被其他的东西带走了,导致了如此诡异的情况。 季礼不留痕迹地扫过了所有人的脸,最终低下了头。 活人,没有谁有资格能够将一只鬼悄无声息地带走,那么就只剩下了鬼。 另一只强大的鬼,将本来准备伺机而动的无脸鬼给带走了。 可,偌大的判官大殿,又会是哪一只鬼呢? “快点,我和你们一起走。” 就在这个时候,季礼被一声遥远而又轻微的呼唤声惊喜,这才发现大殿的边缘之处,站着是洪福。 洪福已经不存在视线中许久了, 他是第一个接受审判的店员,同时也避开了先前的内斗。 他是一个洪福齐天之人,依靠捡到的路引,似乎真的拥有了前往第十殿的资格。 看着那张略显滑稽而又翘首以盼的脸,季礼微微摇头,没有多少在意。 而紧接着,他的心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像是原本不染尘埃的灵魂被某样奇异之力拉扯着,不受控制地往前迈步。 偌大的判官大殿,在季礼的眼中开始变得狭隘和逼仄。 他惊叹于自己的四周全部被黑暗吞噬,就像身处一座暗无天日的井底牢房。 脚下只有一块供万鬼踩踏的石砖,面前只有一座连同幽冥的案桌,上面空空如也。 直到,一只枯瘦到了极致,且五指细长宛如怪物的手掌拍在桌案之上,那猩红的袖袍猛地一甩。 一道阴寒到了极点的喘息,过度到了季礼的鼻翼之下。 他看到了一个头戴乌纱,身穿蟒袍的古代判官,坐在他的面前,冷冷相视。 判官的形象,与季礼先前预想的相差极大。 原以为这是一个略微带有人形的古代官员形象,但没想到这只鬼完全是鬼形鬼态。 整个身板干枯像是只剩下骨架一样,根本撑不起那宽大的蟒袍,穿在身上格外松垮和别扭。 漏在外面的皮肤也如同树枝般瘦长,白的泛青的颜色,与那一身鲜艳的衣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乌纱帽下皮包着骨的面皮,与其说是紧致不如说像是被抽干了水分,和干尸一般。 “游敞,辛亥年甲子生人,与鬼界堡受刑八十七年,今枉命尽,欲寻轮回。” 就在季礼不知该如何进入审判流程时,那枚准备好的路引就自动从他的怀中飘出,落在了判官的手心里。 望着那枯瘦如干枝的手掌,季礼大致听懂了一些,默不作声等待放行。 季礼见到判官在低吟着说完这一切之后,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本小簿子,以及一支笔。 红色的判官笔,落在了小簿子上,像是记下了一些什么东西。 季礼遥遥地看了一眼,上面以朱砂笔迹圈住了“游敞”的名字, 这个名字,应该就是他得来的路引名字,否则只怕季礼二字一写上去,就要被打入阿鼻地狱了。 然而就在季礼等待放行之时,判官的手停住了。 左手拖着小簿子,右手判官笔悬在空中,一点朱砂滴在了桌案上。 鬼判官,缓缓地抬起了头,以那双幽冥之眼盯上了季礼的双目。 “你是游敞,你有一枚路引,但还不够呢……” 季礼皱起了眉头,他心中略有不安地看着判官,屏气凝神说道:“那你要几个?” 鬼判官不再急切了,它撂下手中的生死簿与判官笔,身体前倾,低沉说道: “你还差我三枚……” 它的样子,像是凶相毕露,即将展开獠牙,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焕发了一丝血腥之气。 它似乎料定了季礼,给不出它多余的三枚。 季礼眉头紧锁,不由得往后倒退了半步,脑海中微微将这两句话过了一遍,就看出了蹊跷。 他不留痕迹地望了望脚下的地面,那里一片昏暗,但其实是存在着四道影子。 季礼,在某些特定时刻,并不会被视作为“一个人”。 就如同此前,鬼新娘拉他入花轿,就是将其视作了“三个人”。 而现在,鬼判官一样也是用同样的算法,季礼除了自己之外,还要加上第二人格、第三人格以及第四人格,整整需要四枚路引才能过关! 这一点,是所有人都毫无预料的。 季礼倒退之余,也在头脑中疯狂地找寻着解决方案。 直到这一刻,季礼才意识到,判官大殿,对于他来说,是一条出人预料的死路。 而现在才察觉到,已经晚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大限将至 “咳咳咳……” 望着无边的黑暗,季礼第一次脸色大变,内心的焦急感让他止不住地开始了低咳。 本就伤势破重的躯体,在死路爆发的那一刻,成为了摧毁了他平静心态的导火索。 “跑!快跑!” 死亡的气味正在空气之中蔓延,让人难以喘息,第三人格的叫嚣在回荡。 而季礼的长发随风而动, 他茫然地将头转向了四周,却只有一片黑暗的虚无,这是一块死地。 “跑不掉的,你们也死不掉……”许久没出现的第二人格终于在本次任务说出了第一句话。 但他这番话说的语气很是低沉,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季礼再死一次,第二人格将会被灰色吞噬。 “季礼,你的大限到了,第二人格活不了, 第三人格也活不了,你们全都会死在这里一次又一次!” 第四人格在躁动,他仿佛情绪格外激动,反驳了第二人格的言论。 他并不是危言耸听,这里是阴曹地府,哪怕是假的,它也可以困住所有人。 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一旦季礼死在了这里,哪怕他再一次复活,也将会永远困在此处。 而到了那个时候,等待季礼的结局,就只能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直到他再也无法复活。 三个人格在脑海之中吵得不可开交,代表了三种声音,将本就急躁的季礼逼烦了。 季礼猛地转头,直面对着那来势汹汹的鬼判官,对方还未出手,但那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已经袭来。 判官, 同样是阴曹地府中的真神之一,或许不是那么强悍,但要杀死季礼绝非难事。 死路的爆发,让季礼不由得将手再一次叩向了背后的那一口血红棺椁。 季礼是一个没有罪物的店长,真到了死路来临时,他只有这样一个东西可以借助。 “孟婆,必须要放出来。” 但季礼的这一举动,立马遭到了第三人格的阻拦: “绝不能放孟婆,它对你恨之入骨,出现必先杀你!” “不!这里有判官,它的第一目标到底是谁,孟婆会自己做出取舍。” 季礼的双眼中迸发着末路的癫狂,他的手掌都在隐隐发抖,说心里话他这一次一点底气都没有。 先前他敢赌,是因为有信心确定孟婆可以战胜无常,同时自己可以在紧急时刻控制住血色棺椁。 但现在判官实在是打定主意要留下他,他必须要将孟婆完全释放。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可怕决定,不管季礼在这一关能不能活下去, 到了第十殿轮回路, 他也再也没了对抗阎罗王的底牌。 甚至……第五分店的李从戎,也足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杀死。 但,没办法了。 季礼感受到自己身边的黑暗正在收缩,视线变得狭小和逼仄,这说明灵异力量正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他见到判官仍然坐在桌案前丝毫未动,然而它那双猩红蟒袍下的枯瘦手掌,呈现了夸张而又惊悚的延伸之象。 那一对代表了恶魔般力量的可怕手掌,变得细长、像是一条条即将勒紧季礼脖颈间的窒息绳套,要将其处以绞刑。 季礼等不下去了,他曾经的头脑和智谋在绝对力量面前如同儿戏。 一个小小的计算失误,一个被他忽视的死路盲点,彻底爆发。 为此,季礼将会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但却只能义无反顾。 “轰!” 血红棺椁,自从黑白无常之后,第一次被季礼大力掀开,整个棺盖在空中飞旋砸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却惊不起半点尘埃。 这里是虚幻的世界,虚幻的空间,有的只是死寂。 而与此同时,一只被压抑了许久的绝世厉鬼,终于脱困而出,代表了漫天的寒气,让人浑身血流凝结。 季礼的身躯终于承受不住两只强大厉鬼的威压,变得脆弱不堪,失足栽倒在地。 孟婆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掀起了漫天的虚妄忘川河水,那些冰冷的河水随着它升空之时扬起了无数的水汽。 在空中瞬间凝结成了一颗颗冰珠,紧接着被灵异力量裹挟着,宛如天降冰雹般向下方砸去。 季礼刚刚倒地还来不及调整姿势,被无尽的冰珠砸在了胸口和面部。 而那些冰珠触碰到他血肉之躯时,竟让他有一种可怕的腐蚀之感,季礼原本俊冷的脸在这一刻化作了一片溃烂。 他的胸口衣物被急速侵蚀,直到穿透血肉,融入了骨骼。 季礼此刻宛如半人半鬼,右脸最为可怖,皮肉被洗去了大半,露出森森的白骨,但这还不能让他致死。 一大口鲜血从口腔中喷溅而出,季礼不管不顾地右手向前试图抓住那口血红棺椁。 但下一秒,孟婆和判官两种分别代表了极致的灵异力量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 作为凡人之躯的季礼,即便是两只鬼都没有直截了当地对他出手,但仍然是被那股狂暴至极的可怕力量轰飞出了数米。 季礼只觉得浑身骨骼全然碎裂,没有一处不再剧痛,整个身躯痛苦在宣告他如果再留下去将会必死无疑。 也正是因为全身的剧痛,让他更加精神力集中,他惊奇地发现由于两只厉鬼的交锋,将原有的审判空间撞碎。 季礼此时此刻已经置身于那静悄悄的判官大殿之中,而这里原本因为突来的异变,变成的死寂,立马演变成了极致的混乱。 无数的恶鬼,围绕在两只厉鬼的边缘风声鹤唳。 第五分店完成审判的店员,正一脸惊愕地看着季礼,同样的后续常念和余郭等人也立马凑了过来,将地上的季礼搀扶起来。 所有人,都在满是惊恐地望着天空,那一场足以将活人碾压的灵异源泉。 季礼再一次口吐鲜血,身躯摇摇欲坠,他被轰飞出了数米,早就脱离了血色棺椁。 但幸运的是,或许是巧合,他被砸飞的地方,就与史大路尸体的棺材,相距不过一步之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季礼并没有因违反任务规则惨遭抹杀。 一条命,在紧急之下,侥幸生还。 而这全都是源自于孟婆脱困而出采取的是无差别释放灵异力量,否则绝对无法引起判官的攻击。 季礼知道,这条命捡的很侥幸,但紧接着后续一样更难处理。 大闹判官大殿的后果就是,所有人都将被迫强行去闯第十殿轮回,与无数的阴兵鬼差对抗。 以最后的残存之力,抵达轮回处,面对十殿轮回王。 第四人格有句话说的很对:季礼就算不死,他的大限也将至…… 第二百九十二章 这里,只有生死 “十殿转轮王,身居幽冥沃石,直对世界五浊,专司亡魂投生。 亡魂皆分各类,凭审过关。 善者,投入富贵美满之家,长享快活; 恶者, 是为无足两足四足多足等类,至死方休; 或年季生死。或朝生暮死。翻覆变换。为不定杀; 为必定杀之类,概令转劫所内。 查较过犯,分发各方受报,岁终汇解酆都。” …… 这一片苍茫茫幽冥之地,风起云涌,天空变了色。 从判官大殿走出,有一条混沌的丝线,在昏暗中成为唯一的光源。 一头连接着判官大殿, 一头连接着幽冥的最终站:第十殿。 在抬眼无法见到日光之时,奔跑者绝不仅仅只有季礼一个人。 全体店员,第五分店的四个人,再加上第七分店的四个人,这八个人是前往最终站的幸存者。 但,谁也无法透过那幽暗的前路,看到自己的结局。 死路,因为季礼的特殊,爆发了。 可没有人有时间去指责,每个人都在逃命,八个人相聚在一处,位于那条亮光丝线的身边,朝着前路奔逃。 杜喜月原本获得三种强大罪物的好心情,被这一突如其来的灾难,破坏的所剩无几。 她恶狠狠地转过头,无声地看向了后方,同时攥紧了手中那半截遮阳帽。 洪福, 一个人领先所有人, 是队伍的最前方,他可谓是机灵到了极致。 当季礼被孟婆轰出了审判空间时,他就意识到不妙,拔腿就跑,这个时候已经与后面拉开了一小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除去洪福这个即将脱离队伍的人之外,此刻最前方应该是李氏叔侄。 李从戎拉着李观棋的手腕,面色极为凝重,不时回头看一眼后方。 “转轮王,是十殿阎罗中极难应对的一个,我们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强,但此役极难完满。 换棺之地想必已经不远,又也许就在轮回地旁边,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冲过去。 不管不顾!” 李观棋紧紧地盯着前方的幽冥,理智告诉他,李从戎的每一个字都是正确的,他必须要听。 但他仍然是摇了摇头:“不行,人命不应该用人命去换, 我的命也不能用你的命换。” 李从戎刚毅的面孔僵住,但旋即就是雷霆暴怒:“我做这一切不止是为了你,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 叔侄俩的对话, 在混沌的幽冥路里并未传开。 第七分店这边,疑惑要比第五分店还要巨大,还要麻烦。 季礼早已摆脱了余郭和常念的搀扶,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段路了,而这段路绝对没有那么轻松。 在遇见转轮王之前,这里绝对没有生路的出现。 能够做的,只有咬着牙,用生命力、用罪物硬抗过去,所以他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判官大殿的变故,一时间还无法传到第十殿,但我们时间不多,猜测只有五到十分钟。 我们在这段时间里,必须更换棺材,抵达第十殿,甚至是已经进入轮回!” 季礼艰难地说着,多出损伤已经让他体力不支,现在还能够尽力奔逃,只是出自求生的渴望。 只差这最后一步,他万万不能倒下。 余郭没有了罪物,他完全能够理解季礼的话,但看着眼前的黑暗,又看了看后方的常念和董媛,他脸色极为复杂。 想要活下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第七分店窘迫至此,拿什么撑下去? 除了,第五分店。 他们没有罪物了,只剩下还有两次使用机会的剧本罪物,而它又不可能与鬼物正面对抗。 余郭看着重伤的季礼,觉得自己要做一些事来,他已经沉默了太久。 …… “轰隆隆!” 一道粗壮而又猩红的巨雷,突如其来地从黑压压的天空中亮起,片刻的驱散了幽冥,让一切变得血红。 如瀑般的红光,照亮了八名面色仓惶的奔跑者,逼得所有人不得不停下来。 此时此刻,位于最前方的洪福,那张紧急的面容上忽的一怔,脚步猛然一顿。 他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了一个极端惊悚的景象,一声声呓语穿透了空间,直刺他的心灵。 一只只狰狞的恶鬼,一声声苦楚的低鸣,就在他的正前方,铺天盖地、连成了片。 虽然借着雷光只能看到一瞬间,但这个景象足以让洪福牢记一生,永远不敢忘却。 “鬼…鬼潮!遮天蔽日的鬼潮!” 洪福大步后撤,由前进变为了后退,快速与所有人汇合在一处。 事实上,也不需要他来说,每一个长了眼睛的人,都已经看到了,就算没看到,也已经感受到了那种令人战栗的气息。 “鬼潮来了,绝不少于数万!我们绕路吧!” 洪福虽然神经大条,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任务,眼神中的慌张不是伪装,更何况是那足以将所有人啃成白骨的鬼潮。 李从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面色极度冷静,或者说是凝重。 李观棋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微微向侧方一伸,一柄细长的银色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把剑,没有杀死鬼物的力量,但却可以散发一种令鬼物驱散的气味,当然也可以用作攻击,只是没什么效果而已。 但面对鬼潮,这把剑的确可以起到最大的效果。 “跑你妈!只能闯过去。” 杜喜月的心情败坏,披头散发的模样看起来与恶鬼也没了多少区别,她狠狠地踹了一脚奔跑而来慌张的洪福。 这句话,不像是对洪福说的,更像是对她自己说的,因为她攥着遮阳帽的手,已经开始了发抖。 她没跑,朗庆跑了。 朗庆跟随着洪福,两个不认识的人一齐来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季礼,我们不能改道,这条路只能闯过去。” 常念是一个颇具大局观的女子,她一边将头发绑成马尾辫,一边从后面来到了季礼的身边。 通往第十殿的指引带,就是穿插过鬼潮之中,没有了指引,他们所有人都会迷失方向。 想要抵达第十殿,就必须要直面这群鬼潮。 季礼捂着胸口,低咳了几声,深深地看了一眼前方,那个女子的模糊轮廓。 最终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转过头递给了余郭。 那是一把枪。 季礼见到了余郭眼神中露出的不忍和痛楚,只是一声长叹,低诉着。 “不要信奉李观棋的行径,他会死的。 你们一旦相信了,就会死的更快。 鬼潮来了,第五分店不会帮我们,只能靠自己。 杜喜月不该拿史大路的罪物,不能让她浪费罪物的使用权。” 余郭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即便是他一点也不想。 可最后还是接过了那把枪,对准了一个人。 他不能死在冬至日之前,这很自私。 余郭的执念,会害死一个个人,或许最终也会害死他自己,但这谁都没有资格评判对错。 正如季礼曾经说过的那样: 在这个地方,没有善与恶、没有卑劣与高尚、没有无辜与因果,只有生与死。 第二百九十三章 闯入鬼潮 余郭,算是一个好人吗? 他曾轻身试险,以一己之力拿下生路之钥,救下了季礼。 他曾甘愿一人承担天南学院罪孽,以自身性命换潼关,方慎言而活。 他也曾积极地在给洪福、丁妙心等新人讲解着任务的规则,帮助他们最快的适应这里的生活。 余郭, 在第七分店有两个代名词:大胆、热心。 但他却称不上一个好人。 他曾目睹了季礼坑害曹源的所有计划,无论是阴谋或是阳谋,他一言不发,睁眼看那个刚刚成年的青年人憋愤赴死。 他曾红白煞相冲之间,尝试过以陶小依之命,来换取自身之命,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也曾眼看着博古大厦,如此众多的无辜平民,死于季礼之手, 也死于鬼物之手,什么都没做过。 余郭,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人。 他在非极端情况下,心怀坦荡而又古道热肠。 但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他依然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去以他命换自命。 阿怜的执念,已经让他改变了太多太多。 又或许,根本不是因为想见那死去的未婚妻一眼,余郭只是不想死罢了。 乌云压顶,血雷轰鸣,百鬼拦路,生者无生。 余郭两只手将那把左轮手枪攥得发出了汗水与枪械的细微摩擦声,他的发丝略有凌乱,但眼神格外的坚定。 一双眼,看着面前阴影中的某个背影。 “轰隆隆……” 又是一道震彻幽冥的巨雷,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八名活人,和他们面前蠢蠢欲动的狰狞恶鬼。 “杜喜月!” 余郭一声从喉咙中嘶吼而出的名字,伴随着惊雷, 也震撼到了所有人。 那个精明到了骨子里的女人,没有丝毫心理准备,蓦然回首。 而一颗带着硝烟的子弹,在她转头的那一刻就贯穿了她的脑门,并从后脑射出,带飞了一片鲜血。 杜喜月的双眼里还带着一丝未曾散去的急色,以及对那陌生男子喊出其名字的错愕。 但半秒钟之后,眼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了死亡的涣散,并悄然倒地。 第五分店暂存的三个人,骤然回头,望向了枪响的那一个位置。 他们惊愕的目光中,余郭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渺小而又单薄,还在发抖着。 “对不起,下辈子换你杀我……” 余郭缓缓闭上了眼睛,手臂无力地垂下,低声念了这样一句话。 而下一秒,他整个人又像是骤然忘记了这件事,突然狂奔而起,朝着杜喜月的尸体急速狂奔。 “动手。” 余郭动的一瞬间, 季礼舒出了胸口处那口憋闷之气, 对着常念与董媛,轻声嘱咐道。 不需他说,常念和董媛,却已经跟随着余郭奔跑而去,只有洪福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似乎是,被眼前的骤变惊呆了。 李从戎的情绪像是还没有从与李观棋的争辩中挣脱出来,他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焦躁。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转过身看到了这一幕之后,竟迟疑了半秒钟的时间。 而正是这半秒,导致他们第五分店损失惨重,他是何等样人,几乎一打眼就看出了第七分店这是要杀人抢罪物。 但,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余郭、常念以及董媛,三个人犹如杀戮丛林中的嗜血饿狼,全都趴在了杜喜月的尸体旁,开始疯狂地敛夺罪物。 头发,遮阳帽,以及她的手指。 就和前不久的史大路一样,杜喜月死亡之后也只是一件满载罪物的尸体。 李观棋看到了常念,也看到了余郭,这二人一个是他视为亲姐的亲人,一个是他赠与罪物的人。 但这一幕对于他的打击却极为震撼。 李观棋绝对不是那种迂腐到了骨子里的人,他是一个君子,君子也会用计。 他只想让更多人,可以在这个地狱之中多一些活下去的本钱,以及一些不只是为了活下去的信念。 然而,这一切,却是…… “不可解救、不可教化……”李观棋胸口微疼,缓缓往后退了两步,摇头无语。 “尸体三样罪物无法分开,余郭、常念和我,全都有伤势或是罪物代价在身,所以这三种罪物全部给董媛使用。 剩余的荧光罩和魂玉,常念、余郭一人一个。” 等罪物刮分完毕,季礼从后方走了过来,一句话将罪物的归属权全部交给了董媛。 董媛对于这个决定,甚是诧异,也极为震惊,她看着季礼,不住惊喜道谢,全然忘了自己满手鲜血。 常年和余郭似乎也并没有丝毫异议,他们全都听从季礼的吩咐,将罪物交给了董媛。 “李店长,我觉得现在我们的实力,应该平衡了。” 时间耽误了一些,但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说好。 季礼杀了第五分店之人,所以必须给一个交代,因为他需要这些人。 “是的,似乎平衡了。”李从戎在黑暗中铁青着脸,不善地看着季礼。 “在生路出现前,第七分店可以发誓永不再对你们出手,否则大家就要一起死。” 杀死杜喜月,其实季礼心中一万个不愿意,现在这种情况,每死一个人对于队伍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但为了不让第五分店彻底甩开他们,又要确保自身能够活着走到第十殿,他必须要这么做。 “第五分店负责左侧,右侧交给你们,互不算计也互不援助。” 两位店长达成了共识,那么这场恶仗也拉开了序幕。 李从戎最后看了一眼杜喜月的尸体之后,默默无语地转过身,率先撕开了一个口子。 真正要穿越鬼潮,绝非一句空话。 七个活人,从数万恶鬼之中活着离开,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不行也要行。 李从戎义眼未动,他迈出第一步就将身上的外套扯下,亮出一身的黑色软甲。 无数恶鬼早已等待不及,纷纷伸出来自地狱的爪子,笼罩在李从戎的身躯之上,尝试将其撕碎。 李从戎身姿绰约,以黑色软甲极端的保护力,强行挤进了鬼潮之中,并瞬间被淹没了身影。 同时,李观棋一手托着朗庆,一边掌中攥着四枚黑色棋子,口中还叼着一炷清香,跟随李从戎的脚步,挤进了茫茫鬼潮。 “李从戎很自信,先一步进入鬼潮,那我们右侧的压力会暂时减弱半分。 我们时间不多了。” 季礼长发被风吹开,咬着牙坚持扛着那百来斤重的黑色棺材,迈出沉重一步。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一抔香灰 只有真正进入到茫茫鬼潮之中,方才能够明白那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到底是有多么强烈。 季礼从来没有历经过鬼潮,只有在京都那一次任务中,他算得上是经历过一次。 但那次鬼物的数量,万万无法与这一次相比。 当真正跻身进入鬼潮中央时,季礼方才明白自己将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在毫无罪物保护的情况下,他几乎是什么都无法看清, 更听不到他人的呼喊。 围绕在身躯周围的,全部都是黑压压的恐慌,以及风声鹤唳的哭喊。 而那些,全部都是来自于四周的鬼物,他被席卷在正中央,只有手边是那一条指引通往第十殿的荧光纽带。 这也是此地仅有的光芒, 代表了希望的长路。 季礼稍有不及,就会被某种如刀的骨爪抓破了血肉, 这让他本就不堪重负的身躯越来越沉重。 血红棺椁早已遗失在判官大殿, 包括那阿傍罗刹锁链,也就是说季礼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半点区别。 那些无主孤魂的一次次袭击,对季礼来说都堪称死神的镰刀,虽然它们都是些极为低微的鬼物,被抓中一次两次,不会死于非命。 可架不住如此众多的鬼物,在同一时间对季礼出手。 这就导致,季礼除了依靠背后的那几位店员之外,再难有任何建树。 一向以阴谋诡计取胜的季礼,在面对鬼潮之时方才见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没有罪物傍身,他弱到了极致。 另一边的余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手上拿着的是杜喜月曾经的最大底牌。 也就是那一枚挂在脖子上的晶莹玉石,这个玉石在有灵异力量触碰之时,会自动发出微弱的光芒。 等同于吸收伤害之物,属于完全的被动防御罪物。 余郭三步并两步地向前伸出了手,将原本最前方的季礼抓住了肩膀,重重下手, 两个人换了一个位置。 “常念!不能让季礼死!” 余郭来到队伍的最前方,第一时间就迎面遭遇了鬼手的袭击,那一只漆黑的手掌霎时间按在了他的面门之上。 黑暗之中,他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哪只鬼的手抓住了他,但现在也没有了区别。 胸前的玉石,光芒顿显,驱散了一瞬间的黑暗,他看清了自己面前那如同潮水般还在往前蜂拥的鬼潮。 而玉石的被动防御,也为他抵挡住了这一次必死的伤害,使得他往前推移了两步。 后方的季礼发丝凌乱,呼吸越来越没有节奏,失去了血红棺椁的轻便,他现在背着的是史大路的那口黑棺。 这个重量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但见余郭推出了两步的道路之后,季礼憋了一口气跟上步伐。 但在这个空档之时,另有三只鬼物钻进了第七分店的空子里,抢占了季礼的前路,并同一时间对他伸出了鬼手。 季礼猛地大惊, 就要往侧方闪身,可体力过于流失让他的反应力再一次降低。 如此低级的出手方式,以他的能力竟然有一种不可闪躲的既视感。 两只干枯如同树枝的手掌, 几乎是同一时间按在了他的右肩之上,随后就是以指做刀,狠狠刺进了季礼的血肉里,猛地向下一撕。 季礼的右肩仿佛被撕下了一大块血肉,剧痛感陡然袭来,让他神经一痛的同时,精神也变得集中。 在同时间驱散了原有的疲惫,他就势往前一撞。 这一切说起来极慢,但其实只是发生在一瞬间,以至于余郭的那一声警告,才被常念听到。 越发混乱的局势之中,队形绝对不能乱,否则就是必然被鬼潮冲散,每个人都将失联,直至身死。 常念手里捏着的是杜喜月的荧光罩罪物,这个罪物说起来也比较独特。 它可以完全隔绝鬼物的袭击,保证一片区域内的安全,在此之前杜喜月曾用它拦住了野鬼村的小规模鬼潮。 然而这个罪物,只能有十分钟的效果,而这个效果只怕在如此众多的鬼潮之中也要大打折扣。 所以在进入鬼潮的第一时间,她根本不敢使用,只想留在关键时刻。 但眼下,常念一样也是低估了鬼潮的可怕与那摧毁能力。 她处于队伍中部,正在以自身反应和体质硬抗,却已经见到前路越发难走,队伍内部竟也出现了分崩离析的状态时,不由得大惊失色。 由于季礼被数只鬼物拦路,导致最前方的余郭已然出现了和队伍脱离的境地。 常念知道,再不用荧光罩罪物,只怕他们第七分店将会倒在第一轮鬼潮之中。 于是她从怀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水晶球,将手指按在了开关之上。 天空上洋洋洒洒的落下了一片雪花,就像是水晶球里面的雪景一样,常念身处罪物中心无法辨认。 但第五分店那边,却可以看到在他们右侧的黑暗之地,天空突然出现了阵阵白色的雪花,铺满了那里的漆黑。 这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纯洁为的不是净化,而是同流合污。 李观棋右手中的四枚黑色棋子已经用光了三枚,只剩下最后一枚被他交给了朗庆。 此时此刻的他正双手叠在了一起,两手的食指和中指贴在一起,指头中间夹着那一根清香。 似乎是一种来自道家的结印手势,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其实这股力量是来自灵异。 那柱香始终没有点燃,当第七分店的雪花落下的那一刻,这柱香方才点燃。 而同一时间香气缭绕而起之时,第五分店身旁的鬼物出现了大批量的躁动,甚至就连围绕在第七分店那边的鬼潮都有了一丝朝他们靠拢的迹象。 李观棋的双手合在一起,看似沉稳实则已经隐隐发抖。 见到鬼潮由于这柱香出现了异动,他快速地以两指掐住香头,另一只手以指甲将大片的香灰扣下来。 大量的香灰落在掌心,李观棋看准了某一个迎面而来的鬼物,将那一大把香灰泼在了它的身上。 随后李观棋,推了一把朗庆,朝着前方快速狂奔。 而此前猛烈攻击他们的鬼潮,开始全部扑向了那一个被香灰撒中的鬼物身上。 第二百九十五章 甘甜的恶果 “推移!往前推!” 季礼自知如此下去,自己必然会死,他不想将有限的生命浪费在这些低级鬼潮之中。 第五分店大展神威,尽管他们那里已经没有了多少活人,但声势远比第七分店这边浩大。 李从戎一人当先,沉浸在鬼潮正中央,却稳如泰山, 这些小鬼根本无法伤其丝毫。 而李观棋此人,当真堪称命好。 他一进入天海酒店,只有在前期第十一分店之中经历过一些生死危机。 但实际上,他被调往第五分店之后,就全然受李从戎保护,他浑身上下的罪物远非常人所比。 李观棋富裕到, 甚至可以赠送罪物给他人, 可见其到底是有多么好命。 当然, 这或许也是他有资格保持君子之风的底气,所以旁人万万不能去学。 不管如何,总之第五分店由于李观棋的一柱清香,释放出了某种可以吸引鬼物的气息。 霎时间引得此地大部分的鬼物,朝着他们那里涌动。 第七分店这边的压力顿时削减大半,最前方的余郭已经收起了保命魂玉,所有人笼罩在常念刚刚释放的荧光罩之中。 他们的生命暂时得到了保障,所以必须以最快速度往前推移。 有荧光罩的保护,尽管四周仍然是无尽的鬼魂,却无法近身到第七分店众人身边。 事情暂时得到了缓解,余郭面色凝重地在前开道,时刻审视着前方的情况。 常念已经越过季礼,来到了余郭身旁,他们两个的罪物保障了当前第七分店的前行之路。 季礼与洪福两个没有罪物的人,位于队伍的中央位置,被前后保护着。 洪福此时此刻表现得还是有些畏惧,虽然他之前从未表现出过恐惧感。 没有几个普通人,在第一次任务中就见识到如此众多的鬼魂, 哪怕是余郭最开始也无法接受。 可以说,洪福算得上是心理素质极强的那一种了,只是有些倒霉罢了。 相较于洪福,第七分店仅剩的唯二新人,董媛现在表现的很沉稳。 这个原因,自然是由于她几乎成了第七分店现在为止的最强战斗力。 史大路三种罪物,堪称逆天之物,董媛直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季礼竟然会选择赠与她。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董媛来不及细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但也十分激动。 她的任务,是走在队伍的最后方,起到最终的抵挡工作。 余郭和常念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是需要她出手的时刻,这一点董媛还隐隐有些期待。 董媛的长发已经散开,在厉鬼的哭嚎声中她的眼神中带着某种渴望之色。 她是一个比较平凡的女子,中等姿色中等身材中等履历,唯一的好处就是会看人眼色,是一个机灵人。 所以,在抵达第七分店之后她就将目光瞄准到了季礼这位店长身上。 只不过她用的方式, 远比当初的陶小依来的高级和智慧, 她在合理的范畴内运用自己的能力,让季礼看到了实惠的好处。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够活着走到第十殿之路的原因。 但有些东西,是在一路上悄然改变的。 就比如此时此刻,董媛手里攥着第七分店最大杀器,等于是这些人里最有实力的人。 之前见到史大路运用时的强悍,让她更加希望自己见证到罪物的效果。 而在先前初闯鬼潮时,她竟然发现仅仅凭借手中的半只遮阳帽,竟然可以让众多鬼物奈何不得自己。 在一个人一无所有时,尝尽了恶鬼的凌辱和死亡的威胁。 一旦让她掌握了可以生存的权力,那么她就再也无法割舍。 同时,也更加渴望罪物。 因为她还是知道的,本次任务如此艰难,也就意味着这次任务中的罪物,也会十分强力。 那个罪物,她想拿到,为继续生存下去争夺一份保障。 董媛原本的神色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一毫的变化,她从先前的谨小慎微,人微言轻变得逐渐有了底气起来。 她认为,在窘迫的第七分店之中她有最强的罪物,所以也有资格去拿下本次任务的罪物。 只不过,她忘记了这个资格,是谁给她的,又为什么会给她…… “季礼,第五分店已经走完了鬼潮的一半,我们进度快要追上他们了。” 就在这个时候,余郭在前方高声喊了一声,算是通报了一下进度。 紧接着,常念的声音也随即传来:“但荧光罩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下半段我们凭本事需要硬闯。” 依靠两种罪物,强行闯过了鬼潮的前半阶段,这已经算是季礼比较满意的结果了。 季礼踮起脚尖尝试性地往前方看一看,可却看不到丝毫前路,满都是黑压压的鬼潮。 他不知道余郭和常念是怎么知道已经走过一半,但也没有细问。 思考了片刻之后,他转过头看向了后面的董媛,询问道:“罪物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吗?” 董媛一直在准备状态,见到季礼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己,眼神放光地重重点头。 “放心吧,季礼,后半段交给我,我一定能带你们走出去!” “哦?不错。” 季礼看出来了,董媛变得不一样了。 她没有再叫自己店长,语气也变得颇为自信,或者是自大,俨然是认为自己身份已经转变了。 这个变化,让季礼很满意,或许也是他将罪物交给她的原因。 季礼无声地笑了笑,朝着董媛招了招手,示意其过来。 董媛不清楚季礼此时要和她说些什么,随意地走了过来,二人贴的距离很近。 季礼贴在了董媛的左耳旁,悄声地说道:“本次任务的罪物不能给你,你不用去想了。” 董媛一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畏惧感,虽说她有了罪物之后有些改变,但却对于这个神秘而又古怪的店长有颇深的忌惮。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了季礼,想要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出一些这番话的深层含义,但她只看到了一个笑容。 只是那个笑容,让她刚刚升起的部分底气,渐渐地减弱了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董媛毕竟只是董媛,别说她有三种罪物,就算有十个八个,也不会被季礼放在眼里。 从一开始,她就是季礼的棋子罢了。 季礼深谙驭人之道,可将废棋化作暗棋,他将罪物送给董媛,而不是洪福的主要原因就是。 他认为相比于洪福这个看起来有些愚笨的人,董媛在获得罪物之后,会升起一些另类的心思,因为她更聪明。 往往聪明人,会被聪明所误。 而季礼先点出董媛心思,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让对方在面对自己时,心理层面先自降一分。 其二就是,他需要让董媛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一件事。 季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殆尽,一把抓住了董媛的肩膀,用力不轻,语气像是胁迫又像是诱惑。 “三种罪物其二组合,你可以位移一人或是一鬼。 我要你在荧光罩消失的一瞬间,将李观棋传到我们第七分店阵营之中。 任务罪物不会给你,但我愿意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 李观棋要是死了,罪物你我对半而分。” 这个计划石破天惊,董媛望着季礼那双灰黑色的眼眸,她觉得自己正在与一个恶魔交易。 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行,这样的做法将会被拉入更加深层的地狱。 即便她明知道这是季礼在把她当做刀子在用。 可是,在品尝到罪物的甘甜之后,董媛已经无法拒绝更多罪物的诱惑。 第二百九十六章 逼我杀你? “你想杀了李观棋吗?” 董媛攥着遮阳帽的手在颤抖,这是她第一次操刀准备坑害他人,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不过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她自己也已经知道,其实在内心里她已然接受了季礼的诱导。 季礼郑重地摇了摇头,目光幽然地看着某一处位置,那里是挣扎的三个活人。 “也许用不着我们动手。” 董媛沉默了, 季礼也不再说话。 季礼的这个举动,实际上已经在主观上撕毁了先前与李从戎的和平协议。 他一直觉得自己始终都很被动,尤其是在经历了判官大殿与李从戎的对峙之事之后。 李从戎似乎非常自信,他可以轻易地杀死季礼。 这一点,季礼也始终在怀疑,或许用的方法就是和杀死史大路一样的手段。 但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呢? 季礼猜测有二: 第一点就是这个手段应该是代价极大,非极端情况下不想使用。 第二点,也许李从戎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总的来说,李从戎有杀死季礼的能力,但并不想现在使用。 然而这种感觉,对于季礼而言像是如蛆附骨,让他的性命时刻掌握在旁人手中的感觉,实在太难忍受。 所以,他要董媛去带走李观棋,并不是真的要杀死他,也不是真的要让李观棋过来。 只是希望,能否将李从戎的那个底牌提前逼出来。 否则,季礼有一种深深的预感,他会死在李从戎的手里。 季礼和董媛二人的商议,旁人毫不知情,也不足为外人道。 前方忙碌于鬼潮的常念和余郭尚且不知情,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又会如何做法,也没人清楚。 不过洪福倒是将季、董二人的交谈尽数看在眼中,但却并没有进一步窃听,更没有丝毫的动作。 洪福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扑朔且神秘, 静静地看着第七分店与第五分店的一次次交锋,始终置身事外。 没有抵挡鬼物的能力,让他走的每一步都步步小心。 洪福看似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但一路上活到现在,死了那么多人,他还活着。 似乎在某方面,也说明了一些隐晦的问题。 “移动活人,我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件事情对我来说,风险很大。” 董媛对于罪物的使用仍不熟练,但她性情机敏,懂得在什么时候讨价还价。 一边将手拽向头顶的破碎遮阳帽,她的一头长发显露出来,一边将头看向李观棋的方向说道。 “你七我三,我要罪物无非是争取一些资源罢了,只要你做好自己的事。” 季礼答应的十分爽快,聪明人之间交谈不需表露太多。 董媛深吸了一口气,双手隐隐有些颤抖, 但却决然地攀上了如瀑的长发, 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这个时候, 前方的常念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大批量的鬼物已经开始将那以雪铸成的荧光罩撕裂了几个小缺口。 和鬼潮一样密集的大小裂痕出现在了荧光罩上,或许下一秒这样罪物就将彻底破碎。 常念坚持得极为艰难,如果记忆没有出错,这是荧光罩的最后一次使用机会,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让本该在半分钟前就该消散的罪物效果,延续到了现在。 余郭见到了常念脸色变得格外苍白,一秒比一秒难看就已经知晓撑不了多久了。 他正要开口说话之际,一只鬼手突然捅破了荧光罩的一个裂隙,朝着他的喉咙抓来。 这一幕惊得他一身冷汗,好在反应及时,向后倒退半步躲过这次的攻击,旋即荧光罩最后一丝力量将那只鬼手又重新排斥在外。 然而这一次的突破,造成的就是全方位的溃败。 大量的鬼潮开始蜂拥而至,硬生生以不可阻挡之力,推着本就残破的荧光罩往常念和余郭的方位排挤。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刚刚推进的距离,又一次被压缩了一半。 常念被第三次使用罪物的代价,已经将精神削弱到了顶点,她现在身体发虚,脚步飘忽。 恰在此刻,荧光罩终于支撑到了极限,在常念和余郭的注视下彻底碎裂,沦为一片晶莹的雪花在空中绽放。 穿越飘雪纷叠而至的,是那一片苍茫茫如同海浪一般的鬼影,它们终于寻找到了突破口。 余郭尚有魂玉的被动保命效果,可撑住第一瞬息的冲击。 但常念早已坚持到极限,在荧光罩消失的一瞬间,就被前方拥挤而来的鬼潮瞬间推倒在地。 无数双鬼手,开始撕裂着她的衣衫,穿透了外衣抓取她的血肉。 一瞬间,大量的鲜血飙升而起,常念倒下不到半秒钟,身上已经几处负伤,再这样下去她是必死无疑。 而在她倒地的那一瞬间,一声艰难的嘶吼从她喉咙中传了出来。 “董媛!!!” 声音还未落下,早已等候许久的董媛,终于一把拽下了两把长发,嘴里不停地在念叨着什么不可为人知晓的文字。 两把头发快速在她手指间达成错综复杂的死结,旋即她一口咬下了自己的小拇指。 奇异的是,她那断裂的小拇指上却并不存在血迹,脸上也没有出现阵痛的表现。 只不过她原本姣好的皮肤上,在这个瞬间爬上了几点灰色的斑点和几分皱纹。 一颗人头,出现在了董媛的面前,原本只是由头发组成的人头形状物体,在这一刻活了过来,成为新的生命体。 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四周原本拥挤而来的鬼潮出现了凝滞的迹象,纷纷抬眼看向了董媛的位置。 人头震慑了鬼潮,因为它代表了比此地鬼物更加强大的灵异力量。 董媛随后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将头转向了不远处那个仍在奋战鬼潮的年轻男人,那颗头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此时的李观棋,双手沾满了香灰,受到的鬼潮袭击越来越甚,即便是他身怀数种罪物,却也双拳难敌四手。 第五分店的重责,几乎全落在李从戎一人身上,他在承担了绝大部分鬼潮袭击之余,忽然心头浮现了一种不妙之感。 那是一种即将有坏事发生的提前预警,他下意识地感觉到自己马上要失去什么重要之物。 于是李从戎双臂一震,身上的黑色软甲迸发了一阵吸收了许久的灵异力量,震散了前路的绝大部分鬼潮,开出一路前路。 正要回首抓住李观棋之时,他却只抓了一个空,看到的只有那个已经没有嘴,却仍在苟延残喘的朗庆。 李从戎面色瞬间一怔,紧接着猛地将头看向了第七分店的方向。 李观棋的身影赫然已经被传送到了第七分店最前端的位置,大量的鬼潮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前排之人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李从戎见到这一幕眼珠像是要瞪出血来,李观棋就是他的命。 在这一刻,这位年已花甲的老者满眼皆是疯癫,诡异义眼随着骤然攀升的杀意释放出了一股极度危险的讯号。 “季礼,你是逼我现在杀你!” 第二百九十七章 比凌迟更残忍的结局 “杀我?” 被卷入第七分店阵营的李观棋,在第一时间的恍惚之后就立马反应过来。 首先遭遇到了除了惊险之外,就是铺天盖地的鬼潮袭击。 由于失去了荧光罩保护,大批量的鬼潮像是翻涌的江海朝着最首要的位置快速侵袭。 幸亏这个地方站着的是李观棋,他率先抵挡在了倒地的常念和余郭面前,承受住了第一轮的攻击。 不过李观棋毕竟不是寻常之人,他没有多少慌乱, 立马反手从布包中抽出一块棋盘,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本来棋局罪物,就分为了两者,一是黑子、二是白子,但第三种自然就是支撑棋局本身的棋盘。 作用不比黑白子一般亮眼,但那也是极佳的防御性罪物。 李观棋趁此机会转过头看向了背后, 余郭已经将常念搀扶了起来。 余郭在见到李观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一愣,扶着常念的胳膊不知该做什么。 常念虽然受了一些伤,但还算是反应迅速, 见到李观棋孤身一人抵挡鬼潮,她甩开了余郭的手,上前帮助撑住棋盘。 余郭见状也赶紧跑了过去,三个人站在一处,以肩膀硬抗棋盘,抵挡着还在蜂拥的鬼潮。 但却也再难往前进发半步,还在不停地被冲撞后撤。 “季店长,你不能杀我。” 与此同时,李观棋咬着牙无法回头地朝着后方的季礼喊道。 李从戎在吼出那句话之后,就开始了平行的回推,不再往前方进发,看这个样子是真的要弃前路不顾。 正如他所说,李观棋就是他的命,除了这个侄子外,他连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在乎。 季礼瞥了一眼被淹没在鬼潮之中的李从戎,对于那句充满了威胁韵味的话语没有理会。 反而是朝前方走了几步,随手从怀中抓出了那把刚刚才开过火的手枪。 “我不能杀你吗?” 季礼在回答先前李观棋的那句话, 原本因形势紧急导致他颇有急色的样子也顿时消散。 就仿佛在李观棋到来,李从戎逼近后,他变得更加成竹在胸。 “念姐不会允许你杀我的,潼大哥一样也不许。”李观棋说的话还很冷静和克制,只是语气因为前方鬼潮的推进变得急促起来。 常念蓦然回首,眼神中带着渴望地无声制止着季礼。 而季礼看了看她,最后轻轻摇头:“不够。” “你还不是店长,你只是代理店长,潼关比你更得人心,你杀了我他会成为你后续路上的大敌。” 李观棋再一次指出了一个不能杀他的理由,只是这一次他的话语不再冷静。 因为这不是事实,反而听起来像是警告。 于是季礼面色微冷地再度摇头:“还不够。” “杀了我,你如何面对转轮王!” 李观棋终于顶不住季礼那汹汹的气势,只能祭出最后的杀手锏,仰头吼着。 季礼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捏了捏掌心的手枪,站在原地有一会儿后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几乎是在李观棋话音刚落方才走到此处的李从戎说道: “这句话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你有能力抵挡住转轮王对吧。” 李从戎伸出手抓住了一只小鬼的脖子, 将其狠狠地甩向了一边, 眼中似乎带着某种憎恶的光芒。 “背信弃义,狡诈无常,你真的该死!” 季礼此时仍然没有收回那把枪,他毫不避讳地对着李从戎说道: “我不能在见到转轮王之前死,你的底牌我逼不出来,但你在现在休想对我动手。” 实际上,季礼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没有能力逼出李从戎的那个手段,他怕自己扛不住。 所以李观棋必须要在他的手里,最起码要李从戎短时间内无法对其出手。 于是李从戎在听完这番话之后,就看到了余郭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李观棋的肩膀上。 具体的神色他辨认不清,但对于他来说这个讯号显然不善。 但其实余郭正在对着李观棋使着眼色,他不会杀李观棋,只是为了让季礼有大声说话的底气。 “鬼潮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艰难,我们时间不多了。 第七分店实力低微,你们第五分店也没有多少人了,你又有多少把握保存实力,走到第十殿?” 季礼的意思很明显,在意识到无法逼出李从戎底牌之后,他转攻为守,转守为谈。 李观棋在手保证了自己的生存环境,同时可以与李从戎以一个平等的姿态谈判。 至于为什么,季礼和李从戎在进入鬼潮之前不会统一阵营,一起对抗鬼潮。 原因有二: 一是季礼没有料到鬼潮如此艰难,直到现在基本上才走到一半,下半程更加困难。 二是两个本就互相算计的人,不达到平等姿态前,绝对没有空间去谈判的。 见识到鬼潮艰难的李从戎和季礼,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判。 “你想怎么样?” 李从戎很不愿意和季礼交易,但他望了望那一眼仍然望不到底的鬼潮,又看了看李观棋,最终只能妥协。 “丢下一个人,让ta化鬼,拦住鬼潮,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逃向第十殿。” 季礼神色淡然,声音很轻,微风吹起长发,笑谈旁人生死。 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在场所有人全部听到,一时间此地鸦雀无声,只有鬼魅嘶鸣。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典型的季礼计策。 “你希望是谁?”李从戎没有反对,只是眯了眯眼睛沉声问着。 在场众人的心跳声在这一刻清晰可闻,可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会是谁。 而那个人,刚刚随着李从戎来到了此地,企图混在所有人中间苟延残喘。 季礼的话语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在霎时间的发愣之下,他听到了自己店长那毫无拒绝的语气顿觉浑身一凉。 当季礼举起了手中的枪时,那个人已经调头而跑,只是却被鬼潮再一次推了回来。 这个男人见到了那一双双比恶鬼还要残忍的目光正在凌迟着他每一寸皮肤。 可是他的嘴已经消失,除了呜咽就连一丝求情之力都不具备,只能跪在那把枪面前,不停地叩头。 他放弃了尊严和脸皮,以求苟延残喘,只可惜等来了也不过是一句漠视中带着厌恶的一句话。 “董媛,把你的遮阳帽为朗先生戴好。 他跑,我就打断他的腿。” 第二百九十八章 第十座阴山 “他死了,第五分店就只剩下我们叔侄二人了。” 朗庆那边的事情仍在继续,他在叩头,在放弃最后一丝尊严,抓着李从戎的裤腿,不停作揖。 但这些都没用处,李从戎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他始终只是看着季礼。 而季礼在看着董媛,手上的枪端的很稳,听着李从戎的话,他泛起一丝冷笑。 “这不就是你和我最初的交易吗?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是啊,一步之遥了……” 李从戎,这个铁血店长默默地转过身, 苍白的发丝被风吹起,那张坚韧的脸上涌现了一丝伤感。 他毕竟上了年岁, 身形无法逆转地出现了佝偻,只是在这一刻他强迫自己挺起了腰板。 再也没有回头,将身上的外衣狠狠地撕开,露出了身前那毫无防御死角的黑色软甲。 “都给我滚开,老子给你们开路。” 说完这句话,李从戎一脚踢碎了面前的一只恶鬼,一往无前闯入浩荡鬼潮。 …… “呜呜!” 朗庆的求救声还在回荡,声音越发渺小,他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原本史大路的遮阳帽已经戴在了他的头顶,就在他跪在地上祈求的时候。 董媛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不敢再看,回到了常念等人的身边,朝着前路进发。 有李从戎开道,前路又一次出现了进展,最后一个走开的是洪福。 队伍的最后方,留下的只有季礼和朗庆。 那把枪就顶在朗庆的脑门上,冰冷的触感让他觉得与厉鬼的气息并没有什么两样。 望着那张让人憎恨而又畏惧的面孔, 他不再敢求救和呼喊。 “启动它。” 季礼冷漠地像是一个处理死刑犯的刽子手,区别就是他用枪不用刀。 朗庆自知无力反抗,双手缓缓地攀上了帽檐,两只眼睛中倒映着季礼那修长身影。 眼神中有怨恨,也有绝望的恐惧。 “你还有三秒钟时间,否则我会先打断你的腿,让你留在鬼潮中心。” 季礼余光瞥了一眼前队,他已经落后了四五步的距离,时间不多了。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见到朗庆的眼神中迸发出了某种虚幻的希望,瞬间他就明白过来,微微摇头。 “我不会和你一起死在鬼潮,你失去行动能力后,将会成为优先目标。” 朗庆无法说话,但他的一切心思都已经完全被季礼看穿。 面对这样的敌人,寻常人真的很难升起与之争斗的欲望,又或者说连挣扎都做不到。 你的一切,都已经被他算计死了。 “如果你真的恨我, 记住我这张脸, 当你化鬼之后或许可以来追我来杀。 现在这一秒, 你不启动,我就开枪。” 季礼等不及了,他无视了曾经说过的三秒之约,将食指扣在扳机上,下达了最后通牒。 “呜呜,呜呜呜呜!” 朗庆的双眼在临死前的那一刻化作了无尽的怨恨,将曾经受过的侮辱都加注在了那情绪之中。 没人能够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季礼大致猜到应该是要拉他一起下地狱之类。 半顶遮阳帽,在朗庆的手中化作了一片飞灰,形成一片片灰黑色的碎片,泼洒在了他满脸满身。 朗庆原本鲜活的面容,血色在快速退场,在沾染飞灰的那一刻瞬间沦为惨白与青灰交加之色。 同时健壮的身躯,肌肉组织急速萧条,只有骨架还呈现着跪地的姿态。 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颈椎无法再支撑头颅的重量,嘎吱一声垂头枯死。 朗庆就在一个瞬间成为一具跪地而死的干枯之尸。 然而这种状态只持续了短短半秒钟,几乎是在头颅垂首的同时,他又再一次抬起了头。 可那双再度睁开的眼睛,却只剩下一片眼白,再没有了瞳孔的痕迹。 他…… 不对,现在应该是它。 它重新站起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是那个窝囊废朗庆,而是一只真正的可怕鬼魂。 并且是店长任务中,无名深谷下的枯死之尸! …… 对于季礼来说,朗庆化鬼之后究竟会不会还有一心想杀死他的执念,其实并不重要。 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化鬼后的朗庆依然要追杀他,那么鬼潮也会帮助他拦截下来。 从化鬼开始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曾经店员们的敌人,就变成了他们的盟友和助力。 店长任务的罪物化鬼,那种可怕程度,不可与寻常星级任务可比。 朗庆现在这只鬼,似乎能力极强。 就算是店员们已经逃出了不短的距离,却仍然可以听到大后方朗庆那边的情况最为剧烈。 无数的鬼潮争先恐后地往它那边蜂拥,就连部分路过了店员们周围的鬼物,都已经视他们如无物。 这一点,让季礼感到有些许错愕。 从这个情况可以看出,这些鬼潮似乎是具备某种纪律性的,绝对不是他曾经想过的散兵游勇。 那么,这么一大批鬼魂聚集在此地,这里到底是哪? 这个问题,无人可以给予季礼回答。 值得庆贺的是,季礼的计划很有效果,前有李从戎开道,后有朗庆化鬼,鬼潮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越来越没有威胁。 “你不会也让我化鬼吧……” 董媛再不敢和季礼那样说话,她似乎发现了一个问题,一直以来自己思维的错误。 季礼,是不惧怕罪物的,同时身为店长,他拥有一样可以杀死活人的武器。 这对于董媛来说,无论她到底拥有多少罪物,除非是像李从戎那种极为逆天之外,她在季礼面前仍然只是个小角色。 听到董媛如此说话,季礼心中已经泛起冷笑。 从将罪物交给这个女人那一刻起,她就死定了,只不过结局究竟如何会视情况而定。 季礼没有回答董媛的这个问题,最起码她现在还有用。 转轮王要到了,他虽然面无惧色,可内心也是罕见的出现了不安迹象。 这是对于前路迷茫和对于未来危机的感应。 而让季礼无法担忧的是,他不知道这危机到底是来自于那强大的转轮王,还是来自于前方的李从戎。 二者,都能杀他,而且是一杀再杀…… 天空上的那道巨型血雷,又一次乍现,手边银光丝带快要抵达尽头。 鬼潮的呜咽声早已停歇,前路畅通无阻。 借着猩红的光芒,季礼看到了一座阴山,断崖高耸入云,十方铁链缠住了山腰,像是困锁阎罗一般。 整座阴山伫立在他的面前,仿若一尊饕餮怪兽,虎视眈眈地望着来者,雷声如它的低鸣警告,不许再往前半步。 第十殿就坐落在那阴山之巅,四周全部都是无法见底的深渊,薄薄的雾气从这里开始,不知弥漫到何处。 而通往阴山第十殿的路,只有一条。 那是一座栈桥,在雾气与风雷中不停摆动,似是摇摇欲坠。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这不是生路 一步之遥了…… 从未有生者涉足的第十座阴山就伫立在所有人的面前,也安静且幽然地看着他们。 它安静的样子,像是飘雪的富士山,可谁都知道富士山是一座活火山,只待爆发的那一刻。 一路上经历多少生离死别、鬼魅魍魉、心机拨弄,终于离生存的希望只差了一线之遥。 当然,希望的反面, 自然也是无尽的绝望。 来自阴山的冷风吹醒了长路漫漫的疲倦,让每个生者心头升起一种畏惧又是期盼的复杂心情。 每个人都在望着前路,只有季礼一个人转过了头,看向了茫茫无际的黑暗。 他不是没有理由地看向背后,因为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 那是一声慵懒中带着一丝警告的猫叫。 自从孟婆之后消失的狸猫,终于再次出现。 这一次仍然只有季礼一个人听得见,仿佛那只狸猫就是专门为他出现、又为他而来。 而它却藏在黑暗之中不曾露面, 只是听声音像是在极远极远的地方,似乎在鬼潮之中。 季礼不知道狸猫为什么会在鬼潮里, 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对他发出召唤似的叫声。 他知道的是,这声猫叫并不是在求救,而是带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在内,一时间他无法辨认。 “没想到,这里会如此平静。” 李观棋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束缚,他混迹在余郭和常念中间,往前迈出了一步,抬头望着巍峨雄壮的第十殿阴山。 “没有众鬼,是因为转轮王本身就是最强的鬼,它不在意……” 余郭眯了眯眼睛,眺望着山巅位置,像是要穿透雾气与黑暗,与那传说中的鬼神目光相撞。 “走吧,各凭本事的时候到了。” 李从戎说这话时很平淡,同时已经迈出了左腿,率先踩在了那看似不结实、实则永远不会出现坍塌的木桥。 只是无人看得到, 其实他的内心丝毫不平静,胸口微弱失控的起伏代表了此刻的心境。 永远没有人是可以坦荡赴死的, 尤其是对于李从戎这个执念颇深之人。 对于他来说,这是本次任务的最后一步,同样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步。 李从戎,希望将这步走的沉稳,不会出现意外。 第一个踏桥之人出现,第二个是队伍中唯二的女性,常念。 上桥的那一刻,原本就松垮的马尾终于被吹散,在凌乱中的常念伸出手重新挽了一个发髻。 她默默地将右手贴近心脏,在心中悄悄只说了一句: “潼关,我会回去与你团聚的。” 第三个是面色极为复杂的李观棋,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第一位身影。 起初上桥时的脚步他走得有些凌乱和踉跄,有些想要追赶李从戎脚步的想法,但渐渐地他慢了下来。 李观棋慢慢坚定的眼神在告诉自己,仅靠他自己,这座桥也可以走的很稳。 但这座桥上的人,不能没有李从戎! 第四个上桥的人, 是余郭。 相比于前三位,余郭脸上永远洋溢着一种莫名的信念感,这让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异常坚定。 无论是做好事, 还是坏事。 所以余郭的步伐向来坚定,他心底的那个死人在给活着的自己无与伦比的信念。 最后上桥的是季礼和董媛,他们二位几乎是同一时间,并排上桥,并且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这种队形。 季礼是想中部去走的,但却被狸猫的呼唤拖延了时间,导致他落于后方。 而董媛对于前方的转轮王,似乎格外惧怕,好似她听说过某种诡谲的传闻。 所以她非要和季礼站在同一处来面对,于是两个人成为了木桥之上最特殊的一对。 季礼自然是无所谓,他巴不得董媛离他近一些,这对于自己的生存更有保障。 实际上对于阴山观察最多的,不是前排的那几位,而是季礼。 他本身有灰色灵魂的存在,在看待灵异之事中会某时看出一些端倪,就比如眼前那笼罩的雾气正在越发扩散。 这一点,其他人是根本无法察觉的。 只有季礼发现,这些雾气从第十座阴山的深渊中升腾而起,并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蔓延。 当季礼即将跨过木桥之时,他已经见到那些雾气最实质化的地方已经漂浮到了山巅之处。 而这代表着,他暂时还不清楚。 进入第十座阴山的进度并没有丝毫改变,仍然是那一片平静。 就仿佛店员们仅仅只是在走一段寻常的山顶栈桥一样。 然而这种情况却并没有让任何人心中出现任何安全感,相反他们全都在思考着那位转轮王会拥有什么可怕的能力。 孟婆和判官的等级,显然是不如转轮王的,但它们已经完全具备无解杀人的能力。 那最可怕的转轮王,将会…… 通往山巅的路,没有那么难走,甚至还很舒适。 因为走过木桥之后,所有人的面前出现了一条上升的石阶,就从山腰一路向上,根本没有弯路出现。 六名店员,在这个时候统一的不再交谈,极有默契地相互看了一眼后快速通上。 李从戎双拳在这段时间紧握着,他是队伍的最前者,速度也极快,像是着急投胎一样。 第一个上桥之人,同样也成为了第一个登上山巅之人。 而在抵达第十殿之时,李从戎的瞳孔陡然微缩了一瞬,同时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直到季礼最后一个抵达时,他竟然也出现了同样的状态。 因为第十殿的情况远远不是他设想的那样。 阴山之巅,是一片空地,甚至空间并不大,仅有四十平米左右。 哪来的宫殿,哪有诡异的灯火,就连一点鬼的影子都不存在。 同样的,第十殿情况出乎预料,而那令众人恐惧已久的转轮王,一样也出现了。 以一种匪夷所思、前所未闻的姿态现身。 空地的东南角,存在着一块悬在悬崖上的巨石,那块巨石上面盘膝坐着一个身披黑色长袍的身影。 这个诡异的姿势,让人不由得联想到那“身居幽冥沃石,掌管生路”的第十殿阎罗王。 然而距离本就不远,所有人都能够看到,这位传说中的可怕鬼神,竟然只是一具身披着黑袍一动也不动的尸体! 这明明就是一具尸体,因为它连半点血肉都没有,仅仅只有一张灰色的人皮披在骨架上。 像是一只病死的猴子,又像是坐化的神佛,只不过它代表的极致而又朴素的诡异。 第十殿、转轮王都出现了,而最后一样东西,也就在转轮王的身边。 那是轮回池。 区别于季礼设想中的轮回池,那只是一团像是水池一样的云团,只是透明。 季礼真切地看到了那里正是雾气最为实质化的位置,轮回池就处于转轮王巨石下偏左的位置。 轮回池,一样悬在悬崖之上,想要进入,只能经过助跑,跳进去。 而那为店员们始终摸不着头脑的换棺之地,竟然就在轮回池之中。 六口黑色的棺材,就倒映在轮回池水的下方。 那么这个意思,就很明显了。 所有店员,只需要不顾一切地冲向轮回池中,就可以完成换棺,并且还阳,彻底完成任务。 就只有这么简单。 季礼见到这一幕,低下头微微皱眉,他总觉得现在情况还不够明白,应该是少了一些什么。 几乎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忽然看到那独居沃石的转轮王处发出了一声骨骼的脆响。 一炷燃着的香,出现在了转轮王的右掌之上,并且是像一把刀子一样,直接贯穿了它的手心。 它的姿势也由双手交叠盘膝而坐,换为了右掌平托。 “一炷香时间活着就能进入轮回池?” 季礼觉得事情更加诡异,难道这次任务最终竟会是无视生路,只靠硬抗? 第三百章 百利无一害 “这是生路吗?” “不是的话,还能是什么呢……” “这绝对不是!” 三个声音回荡在季礼的脑海之中,他倾向于第三种,却又犹豫在第二种之间。 望着眼前诡谲异常的景象,短时间内留给他思考的机会本就不多。 一炷香显然是代表着时间,轮回池显然代表着还阳途径,后者没有歧义, 那么前者的时间到底代表着什么? 还有,那鬼气森森的转轮王,为何会枯坐于此,仿若一具旁然无关的尸体。 就在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困惑不已之时,变化从最前方的那个人开始了。 李从戎,到了这最后一步, 他苦苦等待的这一步之时, 义无反顾地迈出了脚步,朝着轮回池大步流星地走去。 然而第一步才刚刚迈出去, 他忽然脸色大变,一股没来由地黑气登时出现,将整个身躯笼罩其中。 李从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一时间被逼的半跪在地,迟迟无法爬起。 后方的李观棋见状,眼皮一跳,立马攥着所剩不多的黑子就要上前营救。 他一边靠拢李从戎,一边紧紧盯着那个诡异的转轮王,哪怕这个神秘阎罗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有丝毫动作。 “不是转轮王!是它……” 李从戎浑身裸露的皮肤被已经实质化、呈现黑色丝线状的庞大黑气完全笼罩,甚至连青筋都变成了黑色。 这说明他口中的那个东西,正在以极快极残忍的速度快速侵袭着他的身躯内部。 而这句话起初还没有被任何人反应过来,第二个遇袭之人也已经出现。 那就是刚刚跑出的李观棋,他的身边同样骤然出现大量的黑色气团,并且快速凝结成了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一个劲儿地往他的皮肤里钻。 一股极痒又极疼的感觉,像是无数只蚂蚁正在啃食着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血管。 李观棋在一瞬间就丧失了行动能力, 倒在地上两眼凸起,只是眼中的血丝都变为了黑色。 “它,是谁?” “是背后的棺材!” “啊!!!” 李观棋与李从戎的对话,被后方的众人系数听到,然而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不多。 真正得到了答案的是,他们分别看到了自己背后的那口棺材,竟然贴着他们的背部开始释放大量的灵异黑气。 余郭第三个遇袭,也是他第一个喊出了背后棺材作祟。 他本就身有伤势,强撑到今天不过是凭借着胸中的一口气,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根本没有半点承受之力。 背后那口棺材仍然在他的背后,只是原本里面本该空空如也,此时却多出了大量的黑气。 那些黑气,无疑就是鬼怪的化身。 余郭由于身体有伤,根本无法抵挡那黑气的侵袭,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倒在地上,四下打滚。 疯狂地在用双手抓挠着身上的衣服,胸口衣料被狂暴的力量撕碎, 他昂起头看到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呈现黑色丝线的灵异力量, 正在快速地替换着他鲜活的血液, 以及迸发着生命力的心脏。 心脏的抽痛感阵阵袭来, 只有胸口那保命的魂玉,正在散发着微弱的光源,轻轻地抵挡黑气继续蔓延。 然而只靠这一枚魂玉,成效杯水车薪。 这块玉已经用过了三次,现在只有一些被动抵挡的力量,几乎可以看做没有,仅仅只能为他延缓死亡的时间。 没有罪物的洪福,更加不堪,黑气蔓延的一个瞬间,他和余郭不同的是…… 他竟然还能够挣扎着,提起一口气疯狂地朝着轮回池狂奔,只不过在面对轮回池三步之遥,就重重地栽倒。 洪福的挣扎力度在慢慢减弱,没有罪物的帮助,他不应该活过半分钟。 紧接着常念和董媛也依次倒下,分别倒在了距离轮回池不同路途的地上。 每个人都或是依靠罪物,或是凭借意志力,在强烈的生存意志下抵挡着死亡的到来。 只不过,在所有人所剩无多的感知能力中,他们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很沉稳,又极为从容,仿佛置身事外,毫无影响。 那个人,自然是季礼。 季礼缓缓将怀中的手枪拿了出来,一步一步地轮回池的方向走着。 最后面的常念看到了季礼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震惊之色拂过脸颊,她看出来季礼的身上连半点黑气都不具备。 季礼,的确并没有受到同样的袭击,也没有被影响。 而这一点的原因,并不是他背后的棺材里没有鬼,正相反,那只鬼已经上了他的身。 只不过……它在上季礼身的一瞬间,就被吃掉了。 因为季礼的体内,拥有一个比绝大部分鬼都要凶的灵魂,灰色。 那个灰色灵魂,让季礼无法使用罪物,让季礼时刻面临人格篡位的风险,也让季礼无数次担忧自身意志被抹除。 但它带来的好处,也是存在的。 杀死季礼的方法可以有无数种,但附体杀人对他来说,无效。 只不过这样的代价就是有一定概率加快灰色灵魂的复苏,对于日后的危机更加明显。 季礼已经能够感觉到自身的变化,他觉得身体开始变轻,身上的毛孔都已张开,只怕瞳孔也又一次灰色化。 好在,这一次灰色灵魂并没有复苏。 他冷冷的目光扫过了每一位倒地不起的面孔,最终将眼神落在了那座轮回池上面,自然也有那位神秘的转轮王。 一炷香时间,到底意味着什么,对于季礼来说是一个关键。 背后的棺材才是最终阶段的鬼物,这一点满足季礼对于任务的反转期望。 但这一切在那算无遗策的酒店手中,就显得不合理。 酒店应该知道这一关对于季礼来说,并不存在难度。 那么,季礼悄悄地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紧紧盯着那漂浮在悬崖之上的轮回池。 “我仍然确信,任务是要脑子来过的,所以反转还没有结束。” 就比如,这个轮回池,也许只是一个幻象。 季礼站在轮回池三步之遥,他的脚下就是奄奄一息的洪福。 对于没有丝毫抵挡能力的洪福来说,他的样子已经和死人无疑,面如焦炭,身似厉鬼。 “季…季……” 洪福喉咙中在呻吟着季礼的名字,却已经无法念完整,只有小拇手指微微勾动了一下,似要抓住季礼的裤腿。 季礼瞥了他一眼,对于那求救分毫不理,随后没有任何预兆。 突然俯下身一把抓住了洪福已经如枯枝一般的小腿,将其狠狠丢入轮回池中。 洪福活了,他也可以活,洪福死了,他再找生路。 第三百零一章 不存在生路的人 半死未死的洪福,似乎再没了齐天的福气。 他浑身上下的血肉已经凋零殆尽,只靠着最后一丝意志强撑着不死,但也仅仅只能够撑几秒钟的时间。 而他的命运,捏在了季礼的掌心。 在空中倒悬的身躯,像是随水而流的一片落叶,目光中的光彩几近消散, 却在达到某个峰值时他彻底跻身轮回池之中。 那悬崖之上的模糊雾气,宛如一片清泉,彻底将洪福的身躯紧裹。 季礼十分认真地观看着洪福坠入轮回池之后的情况,这对于生路的猜测将会有极大的帮助。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他站在外部竟然难以窥探洪福被丢进轮回池后发生了什么。 就连洪福的影子也在进入轮回池的那一瞬间,彻底消失。 但是, 季礼在半秒钟之后,惊奇地发现原本那七口棺材,少了一口! 这个发现, 简直让他迟迟不敢相信。 因为这种情况就代表着,洪福在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完成了更换棺材,并且通过轮回池达到了还阳的要求。 “竟然会如此轻松?” 季礼不敢相信,但事实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么简单,那么成功。 洪福的气运仍然没有消失,它还在继续保佑着这个古怪的男人。 尽管,季礼明明只是想投石问路,拿他当替死鬼。 “咳咳咳……” 就在这个时候,季礼听到了一声低咳,蓦然回首。 常念发丝散乱,面如枯槁,身形已成佝偻之势,倒在地上不住地咳血,生命迹象已经坚持到了极限。 她不如余郭、也不如董媛,实际上她并不存在任何保命罪物。 剧本罪物,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再具备用处, 而她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余郭。 余郭就靠在她的背后,两个人挨得十分得近,在如此紧急情况之下哪还有什么男女之别。 余郭在自身已经走到极限之时,却仍然拿出了一把木质的梳子,他的右手还悬在常念那如瀑的长发上。 木梳,是李观棋以打赌的形式“赠予”余郭之物。 这个罪物,拥有着第七分店、乃至所有分店中都较为罕见的治疗效果。 在紧急关头下,余郭遵照了曾与李观棋约定的那般,将这样罪物用以善事。 余郭就连自己都没有治疗,他的选择是为常念输送生命力。 当季礼的目光落向他们二人之时,余郭的右手已经完全脱力,身躯之下不断往外流淌着黑血,动也无法动弹。 余郭以保命魂玉的力量撑到了最后,同时将自己本就不多的生命力灌输给了常念。 第七分店可以说惨到了极点。 季礼记得他在本次任务前夕答应过潼关,会将常念安全带回去,现在他需要遵守承诺。 既然生路会如此简单,有洪福的试探过后,季礼不敢浪费时间, 快步冲到余、常二人面前。 一手一个,抓着两个人的脚踝,顾不得是否会对其造成二次伤害。 将两个半死之人,快速拖到了轮回池前面,第一个先把已经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余郭丢进了轮回池中。 出于保险起见,季礼在等到六口棺材再度消失一口之后,方才抬手拖着常念的身躯,就要将其丢进轮回池。 但在这个时候常念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在看着季礼,声音低如细蚊般说了两个字: “剧本……” 季礼听到这两个字后眼睛微眯一下,随后不再留手,将常念扔了进去。 常念身影消失的一瞬间,一张纸落在了季礼的脚底,上面是几个以血写成的红字。 值得一提的是,洪福、余郭和常念,这三个人几乎在这最后一步上并没有遭受到十分紧急的危机。 除了自身被后方棺材中的鬼入侵之外,由于季礼的特殊性,他几乎是凭借自身的特别,将这三个人全部送离了任务。 那么下一位,就轮到了季礼本人,他转过头看到了李观棋,也看到了李从戎。 这对叔侄此刻离得很近,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但面色都极为痛苦。 他真的不想让李从戎活着离开,双方已经结怨太深,这个大敌如果有机会,季礼绝对不想放过。 但一种不妙的预兆始终缭绕在他的心头,他总觉得这件事太过诡异。 旁人可以不提,可对于季礼来言,酒店怎么会设置一个对他并不存在威胁的最后一关。 所以秉承着这种想法,季礼压制住了留下李从戎的想法,恐怕夜长梦多,直接纵身跳入轮回池之中。 几乎是他动身的一瞬间,他就听到了董媛在后方凄厉的惨叫声。 那个女人在等待着季礼救她,只可惜季礼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不详预感让季礼如鲠在喉,甚至让他不惜放弃董媛身上那两样罪物。 然而,下一秒钟,季礼陡然发现他的双脚在抵达轮回池那团迷雾之时,竟然一股清晰的传送感笼罩全身。 紧接着,他再度出现,竟然再度回到了原位,面前仍然是那座轮回池。 可一切,对于季礼而言,却恍如幻觉。 “为什么……” 这个问题刚刚浮现,季礼就立马反应过来,同时面色变得极度阴沉。 他默默地偏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转轮王,真正的生路终于随着几次的试探,彻底暴露出来。 “那柱香代表着时间,但并不是要我们活过香燃尽,而是说轮回池只存在一炷香时间!” 轮回池只存在一炷香时间,这是还阳的唯一途径。 而店员们最后一关的真正内容,其实就是要在这段时间之内跳入轮回池中。 但并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其中的,这里面有一个极为苛刻的要求。 那就是必须是亡者! 轮回池,不是给活人用的,它是为死人准备的。 所有人背后的棺材之鬼,其实才是生路,只有让其急速改变生者气息,让其在极大的程度变为亡者,方可进入轮回池。 换句话说,必须达到半死非死的状态,才可以进入轮回池,完成任务! 转轮王在这一关中更像是一个监督者,同时也是一个提示。 因为它本就是一具尸体…… 而真正让季礼心沉谷底的原因是,这一关对于他而言,根本不存在生路。 就在方才,他的灰色灵魂,亲手扼杀了那只可以让他活下去的鬼。 第三百零二章 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酒店,会设置一个针对某个人不存在生路的任务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因为没人知道酒店到底是什么,它又为什么会颁发任务。 至少,对于现在的季礼而言,他似乎已经十死无生了。 又是一只新鬼入账,第二人格在面对如此情形时倒是显得方便了,因为他彻底失去了意志。 第三人格惶恐不已, 开始不停地在季礼脑海中唠叨着,仔细思考一遍一路历程,找寻第二生路。 第四人格在聒噪,它很吵,吵得季礼想把它撕碎。 那柱香,还插在转轮王的右掌之中, 紧紧剩下了一小半,看这个样子再有三分钟时间,只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还阳的唯一途径,将在最后的倒计时中彻底消失。 季礼很急,董媛一样很急。 她此时此刻半跪在地面之上,脸上一片煞白,点点尸斑出现在面孔之上。 整个皮肤完全沦为了半青半黑之色,明明双眼中透着难以遏制的求生欲望,但却迟迟无法走出一步。 最可怖的是,董媛原本的长发已经系数落光,只剩下几根搭在头皮上面,骇人的青筋中鼓着黑气,既恶心又狰狞。 她依靠两种极为强大的罪物,在硬撑着不死,吊着一口气疯狂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朝着轮回池靠拢。 董媛不是没有看到季礼走进轮回池却又重新回到原位,但身躯上的剧痛已经让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生路到底是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她唯一知晓的是,余郭他们三个都已经完成了任务,生路就是轮回池! 董媛很能撑, 她拥有着第七分店最强的罪物组合,但毕竟只是一个新人。 而且是一只有些小聪明的新人。 她根本无法做到在极限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的头脑,以及胆魄。 现场分为三份,这最后的一份,自然就是那在痛苦中艰难维系的李氏叔侄。 李观棋满面黑气,可怕的黑色青筋遍布全身,他身上的罪物用了十之八九,已经无法再用。 只能靠着最后几颗黑子,强撑着一口气,但他也一样达到了进入轮回池的资格。 半死之人,方可入轮回池。 只是这一关之所以称之为最难一关,其中最大的难点就是,当一个人拥有了资格之后,却也无法自己走进轮回池之中。 就像是余郭、洪福和常念,他们三个同样半死,但哪怕知道生路,也必须要季礼将其丢进去。 生路,董媛看不出来,但李氏叔侄全部尽收眼中。 季礼的表演,带给了他们无法获取的情报, 但同样的, 残忍的真相也将到来。 无法达到半死之人,不具备生路的要求。 这样的人,在这里,除了季礼,还有一位。 那个人,就是李从戎。 他浑身的黑衣软甲,就像是一寸寸铠甲一样早就和他的血肉连接在了一起。 那强大的防御力,将这个六旬老者强行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生死危机。 但这一次,本该保命的罪物,也让他再也没有生存的机会。 黑衣软甲,被动的吸收灵异之力,在某种程度上与季礼的灰色灵魂没有区别。 那只棺中之鬼,在黑衣软甲的保护之下,根本无法让李从戎达到半死状态,最多让其生命力不停地削弱。 李从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本就无法挺直的脊梁,又一次弯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注定无法活过这次任务了,所以他要让自己的侄子,带着他的希望活下去。 李观棋,此时此刻就在李从戎的背上。 这个丧失了全部生路,鬓发皆白的老者,正在以所剩无几的力气,背着他的子侄拼命前行。 “叔叔……放我下来吧,求求你……” 李观棋在吐血,每一滴血都打在李从戎那并不算坚实的肩膀上。 和黑色的血液一起落下的,还有李观棋年轻中不曾见过多少艰难的眼泪。 在意识到生路之时,李观棋已经知道,在这个地方自己唯一的亲人,曾经无数次庇佑着他的亲人,已经再也无法保护他。 李观棋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他心思玲珑,知道李从戎在本次任务的全部计谋。 他知道李从戎铁手手腕残杀同队,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好的活下去。 李观棋口口声声说过会让他的叔叔和他一起活下去,而现在…… “观棋,你听我说,这是叔叔背你走的最后一段路了……” 李从戎的眼中满是血丝,他这段路走的很艰难,明明只有十步路,他却已经走了一分钟之久,却还剩一半。 黑色软甲在保证他不死的前提下,仍然无法全面抵挡那可怕的入侵之力。 每一步走下去,都像是在他的心窝里剜下一刀那么疼。 “我被黑衣软甲所累,必然无法活了,我会把你背到轮回池附近,但没有力气送你进去……” 断断续续的话语出自李从戎口,李观棋犹如万箭穿心。 他看着模糊的前路,记忆中这是叔叔对他第一次说自己无法办到某件事情。 在回忆里,李从戎是一个铁血店长,尽管年岁已高,第五分店枭雄辈出,却无一敢对其亮出獠牙。 再看如今,李从戎早没了先前的风姿,只是一个风烛残年,奋力救侄的老人。 “还记得任务前我们看到的那个景象吗?我要你牢记在心的那一幅……” 轮回池,只剩下三步了。 李从戎的双腿已经颤抖,膝盖骨像是碎了一样,再也无法支撑,轰然跪倒在地上。 “叔叔!” 李观棋很想伸出手抓住他,可是濒死的状态让他只能看着李从戎一点点将身上的黑棺解开,以爬行的姿态拖着自己继续前行。 棺材已经不重要了,李从戎放弃了那沉重的黑棺,顿时身上一轻,这也让他有信心将李观棋送到轮回池。 “你应该记得,那副画面中季礼会浑身缠绕铁链,拖着一口硕大的青铜古棺。 那口青铜棺至今没有出现,它一定就是本次任务的罪物。 你拿不到了,但我也一样不会让季礼得到,我等了这么久没杀他,就是为了等到最后一刻。” 两步路程,终于在李从戎狼狈而又坚毅的努力下抵达,他卸下了全身的负担。 李从戎倒在地上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掌,轻轻地攀上了李观棋的肩膀,眼神里除了血脉的眷恋,还有最后的决绝。 “观棋,季礼不死,会是你日后大敌。 我等不了青铜棺的出现了,我会和季礼一同死在第十座阴山。 这也是叔叔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第三百零三章 创造生路的计划 李观棋走了,他活过了这一次的任务。 只是他应该知道,以后的他就只剩下一个人,再也不会有一个叫做“李从戎”的长者,教导他、帮扶他。 为了他,可以放弃性命,背着他走完最后一段路。 李从戎丧失了全部的力气, 棺中之鬼的折磨正在席卷他全身上下五脏六腑。 黑衣软甲,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让他保证不死,让他永远无法离开这座阴山,只有他身为生者的生命力全部消耗尽后,那软甲也一样会留下来。 甚至,旁人都无法从他的尸体上扒下来。 李从戎喘着粗气,满眼平静地看着距离他不过两步的那个长发男子, 嘴角流露出一丝戏弄之意。 “你能找到第二生路吗?” 他知道季礼很特别, 特别到本次任务竟然对于这个人而言根本不存在生路。 所以, 李从戎这句话无非就是一句两人死之前的戏谑罢了。 季礼皱着眉头,冷冷地瞥了李从戎一眼,灰黑色的瞳孔中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惧色。 李从戎有杀死他的手段,这早就不是秘密。 但让季礼心生畏惧的却并不是这个原因,他怕的是李从戎已经一心求死,一心要和他同归于尽。 送走李观棋时,季礼没有去阻拦,他也没法拦。 如果让李观棋死在这里,李从戎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将他当场杀死。 反之,现在此地只剩下他、李从戎和董媛三人,也许李从戎会在那柱香燃尽之前,忍住不动手。 “第二生路,在这里并不具备。” 尽管季礼不是很想理会这个已经必死无疑的老头子,可犹豫了片刻后仍然回答了那个问题。 他的脑海中第三人格已经罕见地和第四人格对骂了起来。 第三人格不想死,第四人格不怕死,前者疯狂思考第二生路,而后者偏偏一个劲儿地打断其思路。 只有季礼明白,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存在了生路。 离开阴曹地府的方式,太过有限。 除了轮回池之外,例如最开始遇到的油纸伞阴差似乎有开辟道路的能力。 可在这之后,根本不存在其他方式。 没有了离开的方式,自然也不具备生路。 “丫头,别折腾了,放开罪物,让自己保持半死不死的状态,前往轮回池就是生路。” 就在刚刚两方声音落幕时,李从戎不知道是善意大发还是其他目的,竟然开口将生路告知给了董媛。 实际上,到了这个份上,董媛也看出了一二,只不过她有些不敢去赌。 放开罪物,自己将会在极短时间内死亡,一旦赌错了那么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这也是董媛为什么,始终盘膝坐在地上不敢乱动的主要原因。 现在李从戎突兀地开口让她一愣, 同时地下了面目可憎的脸, 开始仔细思考到底要不要去赌这一把。 李从戎到底是什么目的? 这是季礼在思考的一个问题,反正他现在想不出生路来,自然会将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 看着李从戎略带嘲弄的表情之后,季礼最终哑然一笑。 按理说董媛曾害过李观棋,李从戎不会好心地提示,那么现在提醒就是为了让董媛活着离开此地。 也许他是想等这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对季礼动手,又也许他只是想让季礼讨厌的人活着离开。 那柱香只剩下了一小截,大量的香灰布满了转轮王的手掌上,宣告着时间俨然不多。 董媛也见到了这一幕,于是她在几番思考之后,最终扬起了头,面带拼命地主动将右手抓住了左手小拇指。 “嘎吱!” 一声骨骼被掰断的声音响起来,很细微。 董媛脸上并没有出现多少痛苦的神色,实际上棺中之鬼早就将她的痛觉磨没了。 在小拇指断的那一瞬间,大量的黑气像是冲破了桎梏一般,黑色素快速爬上了董媛的面孔。 本来就极为狰狞的死人脸,在这一刻像是产生尸变了一样。 旋即,董媛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一伸手将背后的棺材松开。 失去了莫大压力,她一步迈出。 季礼一直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到董媛主动关闭罪物效果之时,他的心脏忽然一抽。 一个极为惊骇的想法,如同狂涛骇浪一般疯狂笼罩在心头。 这个想法,实在太过惊人,以至于季礼在仔细推敲一遍之时,都隐隐有些后怕。 他默默地低下了头,隐藏着心中的想法,同时调整了李从戎无法看到的角度,将一张纸条摊开在了掌心。 这张纸,是剧本罪物中的一页,上面有一段话是常念留给他的。 在常念离开的那一刻,她以自己的鲜血书写了一行大字,最后一次使用剧本罪物,为季礼留下了一个反制手段。 纸上的字是:“外鬼来,董媛化鬼” 这七个字,原本只是常念担心在事情结束前,会有孟婆或是判官等鬼物寻来,季礼无法应对,而制定的后手。 毕竟季礼无法对抗鬼,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只有董媛化鬼方才可以有一线抵挡之力。 而也正是由于这张字条,让季礼在见到董媛使用罪物之时,那个想法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袭来。 “没有生路,那我就自己去创造生路!” 季礼猛地抬起头,他看向了垂死不语的李从戎,忽然发现李从戎的右眼,竟然出现了自主的转动。 李从戎忍不住了,他要亲眼看着季礼去死,才善罢甘休。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他心头浮起,那只眼睛的转动,在季礼的视野里竟然使得天地变了另一种颜色。 那目光像是变得无穷巨大,毫无死角地单单笼罩在季礼一人之上。 这股力量,季礼并不熟悉,但绝对不是一个人该具有的,甚至不是一只寻常鬼物可以使用的。 那是上天入地都无处可逃的杀机,它代表的力量是…… “天海!” 季礼将那个名字脱口而出,却毫无力量躲避。 而就在这个紧急关头,天边一声剧烈的狂雷炸响,红色闪电之中一道不属于第十殿的身影轰然降临。 一个左手攥着铁链,右手拿着枷锁的庞大黑影,脚踏雷电涉足到了轮回池之前。 消失了许久的阿傍罗刹再一次来临,而它到来的第一道目光就落在了季礼的身影之上。 李从戎义眼中的天海之力,外加阿傍罗刹的夺魂锁链,在这一刻全部落在了季礼的身上。 但与此同时,由于阿傍罗刹的到来,打断了李从戎的施法,同样让此地第三人终于满足了剧本罪物的命令。 董媛这个浑身上下被算计了个干净的倒霉女人,几乎是在希望刚刚升起的那一刻,就彻底破灭。 她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惨叫,凄厉得仿若被磨灭成灰的冤魂,她身上的皮肤层层掉落。 双臂朝天,血肉褪尽之前,季礼等待了许久的时机终于到了。 季礼在那两种力量尚未近身之际,疯也似的开始朝着正在化鬼的董媛狂奔不止。 直到,他的右手攥住了董媛接近成鬼的手掌。 “创造生路的计划……” 季礼握住了那只新鬼的手臂,置身进了灵异力量最为磅礴之处,撕心裂肺的痛穿感让他放生朗笑,睥睨之意顿生。 “李店长,这次恕季某不能与你同行!” 第三百零四章 第一次败北 说是创造生路,实际上是创造达成生路的条件。 想要进入轮回池,必须让自身达到亡者的条件,而这个条件本该是被棺中之鬼达成的。 由于季礼本身的独特性,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满足生路的条件。 所以,在现在他不得不为自己量身定做一个特殊的达成条件。 这个生路说起来很奇怪,需要被鬼物上身, 极快速度将生者的生命力吞噬,在即将散尽却又并未完全死去之时进入轮回池。 季礼在寻常鬼物无法附身的前提下,显得处处被动。 不过一切,在常念留下的那张纸条之中,却让季礼看到了一线转机。 他在见到董媛使用罪物、关闭罪物,两者的变化之时, 忽然猛地发现了一个另类的完成生路条件。 这个计划,极为震撼, 并且甚是颠覆,但对于毫无生路可言的季礼来说,值得一拼。 董媛身上的罪物,来自于史大路。 而史大路是从店长任务中的一处谷底,从一具未知尸体身上扒下来的三样罪物。 这三种罪物的效果斐然,同样的它们化鬼后的结果就是让持有者化作一具尸体。 例如之前的史大路,以及现在几乎没了人样的董媛。 利用鬼物,吞噬生命特征,是本次任务生路。 而董媛的罪物,无论是使用代价,还是化鬼后的结局,都与生路条件高度吻合。 既然季礼本身无法被鬼物附身达到这一点,那么是否可以借用董媛的罪物?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季礼愿意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也是酒店布置的第二生路。 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 于是在多方设计达到今日局面之时,季礼等待了许久的外来鬼终于到了。 之前就已经设想过,时间一旦拖得太久,那么孟婆、判官以及阿傍罗刹几只鬼, 就一定会追来。 只不过季礼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来的阿傍罗刹,但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因为他的计划已经展开,借由常念的剧本罪物,在阿傍罗刹抵达的那一瞬间,董媛立马化鬼。 季礼必须要与正在化鬼的董媛站在同一处,最好是密切接触,这样就可以或多或少同享化鬼的灵异影响。 虽然他体内的灰色灵魂仍在作祟,或许会起到阻挠计划的作用。 但季礼这一次比较有信心。 首先就是董媛化鬼之后,必然会率先袭击季礼,而那属于鬼物的攻击,灰色灵魂不会管。 其次,就算是灰色灵魂真的出手,可由于这罪物是来自店长任务,其鬼物比一般鬼强大太多,灰色应该做不到立刻秒杀。 只要给季礼一秒钟的灵异力量入体时间,他就有把握跳进轮回池水,完成任务。 鬼物附体,这绝对不是一件妙事。 即便季礼早就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但仍然在第一个瞬间无法忍受那股强烈的冲击感。 本身体质特殊的季礼, 也是第一次被如此狂暴的灵异力量席卷自身。 他只觉得天灵盖都被掀翻了一样,说不清到底是何种滋味,像是灵魂被一只黑手紧紧抓住,在暴力地抽离自身体内。 自身灵魂的抽离感尚未离散,紧接着来自另一种物质的力量,代表了憎恶、嗜血等多种阴暗情绪的力量,跻身体内。 一个灵魂,像是被撕成了两半。 季礼在对着李从戎喊出那句话之后,理智已经剩不了多少,轰然倒地不起。 董媛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化鬼,成了一具掌控着强大力量的鬼物,虽然由于罪物不完整,并非达到巅峰状态。 但来自店长任务的鬼物,足以堪称强大。 那枯枝一般的手掌,在人性抹灭的第一瞬间,就抓向了最身边的季礼。 而在与此同时,阿傍罗刹的夺魂锁链也及时抵达,它的目标选择的很奇怪。 阿傍罗刹此行来的目的,就是拨乱反正,重新将季礼打入阿鼻地狱之中,可由于董媛的突然化鬼,让它遭遇到了莫大的危机感。 所以,原本该丢给季礼的铁链,率先与锁魂之势落在了董媛之鬼的身上。 这一下,不仅仅是吸引了董媛之鬼的杀戮目标,同样也救下了暂时并无逃跑能力的季礼。 董媛之鬼在顷刻之间与阿傍罗刹陷入了强大鬼物之间的乱战之中。 此刻,现在两只鬼斗在一起,而第十殿真正的主人,转轮王的手掌上依然捧着那一柱清香。 香,快要燃尽了。 还剩下半分钟的时间,但对于季礼来说已经足够了。 几乎是他倒地后的第二秒钟,原本痛苦的双眼在这一刻就蓦然睁开,其内闪烁着灰色的气息,仿若漩涡。 灰色灵魂再一次出手,这幅躯体并不是完全属于季礼,它一样要分一杯羹。 进入季礼体内的鬼物气息,会系数被其吞噬,哪怕是以这种另类的方式附体。 不过这需要时间,季礼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计划顺利到超乎想象。 有灰色灵魂保证自己不死,而那可以让人化作尸体的灵异力量存留,却可以让他维持住可进轮回池的资格。 在绝境之下,季礼可以用如此方式,强行创造生路条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攀爬、再到站身、紧接着狂奔。 季礼的脸上涌现了灰色与青色两种色彩,那是灰色灵魂与青色尸化两种力量在其体内不停交锋的后果。 现在无人可以管他,阿傍罗刹已经被董媛之鬼死死拖住,他自己生路条件已经达成。 只要李从戎不动手,季礼绝对可以完成这次任务。 而季礼在狂奔途中,一样将目光落在了李从戎的身上,上一次施法被阿傍罗刹拦住,这个男人就再没有任何动作。 虽然季礼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可他明白的是既然有施法时间,自己就不再畏惧。 因为只要再给他一秒钟,他就有信心跳进轮回池水,彻底脱离任务,摆脱一切死局! 而此时此刻的李从戎,他就靠在转轮王座下的巨石边缘,目光平静地看着季礼奔跑的身影。 他只是将死,却还没死,脸上的黑气犹如沟壑纵横,将本来的面孔分崩离析,但谁都可以看出他临死前的平淡。 李从戎看着季礼的身影,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干裂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原来是通过这种方式,试图完成任务……” 即便是他,仍然不得不发自肺腑地称赞一声,季礼果然心智超群,在如此绝境之下竟然可以找出另类生路。 季礼离他越来越近了,李从戎仍然没有动作,他也知道义眼施法会有半秒钟的时间。 只怕在天海之力降临时,季礼将会飞跃进轮回池抵消这次的攻击。 如此说来,李从戎似乎真的没有方法留下季礼和他同归于尽。 不过…… 当季礼高踏步,冲刺起跳飞跃到空中,在体内灵异力量达到顶峰之时,他将会彻底坠入悬崖后的轮回池中。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在半空中将头转向了李从戎那一面,似乎是想看其最后一眼。 而就是这最后一眼,季礼猛地发现李从戎的义眼轰然碎裂,化作了一片片晶莹,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整个第十殿。 季礼皱起了眉头,他坠入轮回池已成定局,李从戎选择对他出手根本没有意义。 可随后,他突然浑身血液一凉,瞳孔微缩。 在季礼无法相信的目光之中,他看到了李从戎临死前那讳莫如深的笑容。 李从戎竟然突然迸发了垂死之力,整个人站起身,将天海之力的最后一次使用权加注在自己身上。 猛地转身,右手高高举起,从天而落,硬生生地砸在了转轮王的手掌之上。 将那柱还未燃尽的香,一掌拍碎! “你和我死在一起,我才安心……” 随着这句话声音落幕,轮回池因为那柱香被李从戎的强行拍碎,视为时间提前结束。 季礼整个人就跳在半空中,可他的面前唯一一个可以还阳的轮回池,却因时间抵达,瞬间消失。 他的身躯,以不可逆转之势,仰面坠入了第十座阴山那无底的深渊。 季礼在坠落,他看到了转轮王出手,将李从戎碾成了碎肉,却也看到了李从戎临死前满足的笑容。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尽是呼啸的狂风与更加凄冷的阴寒。 “李从戎,我竟输给了你……” 第三百零五章 若季礼已死 香烟燃烧的气味,在余郭的手掌上缭绕着,像是一点点流淌过去的时间。 余郭蹲坐在槐荫街的棺材铺门口,闷着头吸烟,不时用手拂过高低起伏的胸口。 将尚未烧完的烟蒂丢到脚下,旋即踩灭,用手撑着墙面站起身来, 略带焦急地看向了身旁的散发女子。 “只剩下最后半分钟了,任务时间都要结束了,为什么他还没出来?!” 那女子的发丝还稍有凌乱,脸上没有多少血色,嘴唇惨白一片像是重伤未愈,低咳了一声缓缓摇头。 这个时候, 此地第三个男人开口说了话。 他双手一伸拢了拢头发,十枚金灿灿的戒指在路灯的光线下闪着金光, 将那张故作洒脱,实则油腻滑稽的脸显露出来。 “嗨,季礼那是什么人啊,他可是万夫莫敌的强人,我的提议是赶紧订机票,抓紧回去交任务才好。” 余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反过来一看却已发现那个长发女子已经拿出了手机。 “你干什么?季礼刚救了我们,难道这个时候抛弃他而去?” “我们留下来毫无用处,莫不如赶紧回去与潼关汇合,争取下一次任务调整状态。” “可是……” 就在几个人争论之时,本次酆城之行的任务时间彻底结束。 时间上,三个人都没有注意,真正打断了他们的是每个人手机都收到了一条来自“天海酒店”的邮件。 “握草?刚结束不会又来任务了吧?” 油腻青年一甩大脑袋,面色惊恐地往后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棺材铺门口的元宝袋上,压塌了一片。 余郭下意识地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皱着眉头, 开启了那一封邮件。 他不认为这会是新任务的通知,毕竟这时间太过密集了, 完全不符合酒店的行事风格。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的一样,这封邮件并非任务通知。 但那个内容,却一样让他震惊到了极点,甚至不禁张开了嘴,迟迟没有闭合。 “收件人:天海酒店,七号店店员余郭。 由于第七分店达二星酒店等级已久,现需委任一位店员担任本店正式店长。 店长职责不变,新增三样特权。 一、保密; 二、保密; 三、合理范畴内,三次天海之力使用权限。 店长职位选拔要求:下次任务中具有出色表现者,将优先考虑。 注:下次任务将采取自由报名参加模式,无人数限制。 寄件人:天海。” …… “反天了……” 余郭在看到这封邮件之后,久久方才回过神,放下手机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只有这三个字。 当他转头时,正看到了常念和洪福,那两对同样迸发着欲望的眼神。 店长职位, 无论是谁都清楚, 那肯定会被赋予多项特权。 但谁也没有想到, 竟然会是如此强力的效果,第一条和第二条都处于保密状态,显然是只有当上店长才有知情权。 可单单是那第三种特权就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三次天海之力的使用权……” 这个力量到底会有多么强大,无人知晓,尽管有一个“合理范畴内”的前提,可谁都明白。 那就等同于是三次不死的力量,亦或是扭转整片战局。 只要在“合理范畴”的判定之中,那基本上代表了无所不能! “太夸张了…太夸张了……” 洪福捧着手机迟迟不肯放下,激动地从原地站了起来,屁股上还粘着几颗纸叠的金元宝。 与余郭的震撼,洪福的狂喜不同的是,常念的脸色倒是带着几分复杂。 潼关,是一定要争取这个竞争名额的,但常念一样知道,如此巨大的诱惑将会吸引店内各界人士争先恐后。 到时候方慎言、梅声、戴英琪,包括余郭,他们这些有一定本领的人都会争名。 这与酆城任务不同,那是两个不同分店操戈。 而同店相争的话,以潼关的性格似乎单单面对方慎言时都并不占据上风。 方慎言…… 就算是季礼特殊到了极点,在某些人心中也无法与方慎言想必。 这个看似沉稳,实则阴骜的男人,拥有不输于潼关的头脑,具备远胜于季礼的罪物。 “季礼……” 常念被这条邮件打断,一时间竟忘记了季礼,她蓦然转身望向街角。 那个长发男人的身影仍然没有出现,而此时此刻已经距离任务结束过去了二十分钟! “季礼,死了……” 任务时间结束,并不意味着季礼就一定死了,但这一次他就一定是死了! 因为任务地点处于阴曹地府之中,没有了任务时间的保护,就更没有出路。 季礼完全被困死在了一个绝对封闭的异世界,哪怕他现在没死,也永远无法出来。 “走走走!我们必须赶紧回到酒店之中。” 常念很清楚,此时此刻的第七分店只怕已经掀了锅,各方势力都将风起云涌。 原本那些怕死的店员们,都将悍不畏死地主动参加下次任务,潼关一个人不行。 常念和洪福离去了,余郭一个人在槐荫街又等了一夜。 直到11月17日的凌晨,方才默然离去,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剩下一地的烟头。 …… “诸位,现在第七分店算上昨夜抵达的常念和洪福,我们留守人员多达十五人。 刚与余郭通了电话,他正在归途之中,并声明季礼若死,下次任务店长竞争,他将参加。” 第七分店,暖色的金色大厅之中,偌大的会议桌前坐无缺席,椅子不够还有几位店员站在后方认真地聆听着。 头发齐整,身形挺立的潼关,站在所有人的面前,语气平缓声音清朗地说着。 方慎言还是那一身古朴的中山装,闭目坐在椅子上,右手垂下夹着一根烟。 那只黑框眼镜则是摆在桌面之上,镜片干净整洁,光可照人。 梅声穿着白色长袖衬衫,短发齐肩挽在耳后,露出白皙圆润的耳垂,默默地聆听着潼关的话语。 戴英琪经过上次任务的优秀表现似乎地位也有所上升,坐在梅声的身边,不时将目光偷瞄向冷漠的梅声,却又霎时调转。 小千度叶和常念坐在一起,精致的黑色瞳孔中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恐惧。 身体前倾,右手捏住淡蓝色毛衣的袖子,颤声问道:“你…你说季礼他……” 潼关认真地看了小千度叶一眼,随后平视着所有人疑惑且震撼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没错,季礼九成以上概率,已经死亡。” 第三百零六章 若季礼能活 第七分店大厅之中,众多店员因潼关的这一句话沦陷为一片哗然。 各自地交头接耳,各自的震撼眼睛,将局面变得有些混乱。 而潼关对于季礼是否死了的事情,感受有些复杂。 对于这个苦命的男人来说,他前半生的恨念,亦或者说是活着的力量, 都是对季礼的恨意来支撑的。 只不过在前不久,季礼拿出了那张足以证明一切的老照片,反而让潼关变得迷茫起来。 季礼和他的父母是至交,可自己的父母又是被季礼带走,之后要无音讯。 现在季礼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反倒成为了潼关继续需要追寻的答案。 所以对待季礼,潼关的感情可谓是极其复杂。 包括上次任务,常念的命是季礼所救, 潼关自认他欠了季礼一个天大的人情,迟早会还。 那么季礼是否死掉了,潼关更希望的结果,是他没有死,但却无法在下次任务开始前归来。 潼关,的确算得上一个人格魅力较为强悍的人了。 没有了季礼这个代理店长,曾经作为第十一分店店长的潼关,自然凭借着资历与善意成为了大部分店员们的实际领导者。 所以,他在这个时机当众说出季礼之死的事情来,也一样有其手段。 用以更加巩固自身的地位,包括下次任务的优势。 成为第七分店店长,对于潼关来说,他将有更把握的手段去面对天海,去找寻父母的真相。 “潼大哥,既然季礼不在,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该由你来主持,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吧!” 众多店员中最先恢复冷静, 开口发问的是一个新人男子。 男人留着一个利落的寸头,黑色衬衫解开两个扣子,穿着随意,面色偏黄,但双眼炯炯有神,其内闪烁着一份期待的光芒。 潼关闻声将头看向了这个男人,默默地点了点头,暗道一声懂事。 男人名字叫做“解正”。 先前的是一名职业经纪人,也算是在行业内有些许名气,属于精英一类。 在先前的任务模拟之中,这个解正表现的尤为出色,在博谷大厦任务模拟,他仅仅用了一小时零三分钟就找出了生路。 是目前所有新人中最出类拔萃的角色,从刚才的举动来看,此人也非常识时务。 潼关虽说是一个善人,但首先是一个聪明人,懂得运用合理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当前重中之重,并不在于季礼的事情。 一切以下次任务为主, 不要被店长职位蒙蔽了双眼。 我可以坦言相告,下次任务一定非同小可,难度将会奇高。 首先, 我要询问哪位有信心准备在下次任务中尝试一番?” 潼关有自己的目的,但同样也在行事之前做出了善意的提醒,生怕那些头脑不清醒的店员做出后悔终生的决定。 他每个字都掷地有声,砸在地砖之上,回荡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一时间议论之声再一次响起来,此地尚未参与过任务的新人居多,所以不得不经过长时间的思考。 第一个开口的是,始终沉默寡语的方慎言。 他自从接到邮件之后,就率先下了楼,在得知季礼之事后并没有什么举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过。 实际上,支持方慎言主持店内之事的人,一样也不少。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方慎言拥有一样横扫第七分店的罪物。 只不过他的行事风格太过毒辣,本身又不愿意操心旁事,新人们不敢与之为伍,这才导致潼关几乎成了如今实际上的代理店长。 “我会参加下次任务。” 说完这句话,方慎言才睁开眼睛,冷冷地扫了一眼坐在其斜对面的小千度叶,拿起桌上的眼镜,转身离去。 方慎言的参加,带给了不少人底气。 解正紧随其后往前挺身一步,注视着潼关,沉声说道:“算我一个。” 再之后,又有两位新人举起了双手,只不过看其态度像是在几番犹豫之后才勉强做出了决定。 潼关点了点头,算上他自己,目前已经有五位执行店员。 紧接着他将头看向了目光空洞到有些呆滞的梅声,试探性问道:“梅小姐如何决断?” 梅声近些日子里在第七分店声势渐起,她成长的速度奇快无比。 在京都任务中作为季礼的隐藏后手战胜薛听海,又几乎以主角的姿态度过竹马会馆任务。 再加上其风姿绝伦的美貌、独树一帜的气质,有不少男性店员都对其颇有好感。 梅声听到潼关点到了自己,这才缓缓抬起了头,像是之前真的在发呆一样,仔细思考了一番之后说道: “我等到季礼回来再考虑。” 她的样子很认真,并不像是在随意搪塞。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了潼关的预料,皱了皱眉之后点了点头。 潼关也是十分欣赏梅声的,第七分店能够几次三番与季礼针锋相对的人凤毛麟角,而梅声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不过看这个样子,梅声对于季礼能够生还似乎极有信心。 按照她的意思,竟然和余郭的想法有高度重合。 这两个人的态度都是:如果季礼不死,他们都会放弃竞争店长一职。 余郭出于二者的关系可以理解,那么梅声又是为了什么…… 现场陷入了沉默,除了现如今已经报名的五个人之外,再也没有人站起身来加入。 尽管在座的众人,都已经在潼关的帮助下,尝试过任务模拟,但真到了真章,那种强大的心理压力并不是那么简单缓和的。 方慎言已经离去很久了,有一个人的目光却始终留在那张椅子上。 小千度叶很犹豫,她到底要不要参加下次任务,毛衣袖子上的线头已经被她揪成了一个团。 作为京都任务中的幸存者,她基本上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实力提升,无非就是心态上的成长罢了。 这让她明白,如果自己要想继续存活下去,必须要得到一样可以保命的罪物。 不,是越多越好。 而这一点,不经过任务的洗礼,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小千度叶晶莹的眼睛里,回想到了方慎言离去时的那道目光,她心思玲珑明白其内的意味。 方慎言不希望她参加下次任务…… “他不可能认为我会威胁到他,也总不会是担心我的安全……” 小千度叶只有二十岁,她想的很多,最后犹豫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她站了起来。 “潼,我想参加下次任务。” 第三百零七章 青铜古棺 “你自杀吧。” “你为什么还不自杀?” “你找到了生路,但生门却已关闭,会算计又怎样、懂谋略又怎样,最终的结局不还是如此?” “季礼啊……你这一辈子注定是只孤魂野鬼,有阴曹地狱供你容身也算是完美结局。” 上有摸不着的赤红天际,下有无可见底的漆黑深渊,中间是一颗老槐树。 那是一颗长在了悬崖峭壁之上的槐树, 没人知道它为什么是横着长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可以存活。 但总之,它就生长在了这里。 槐树的根插进了坚硬的崖壁,横着的树干上躺着一个男人,留着长发的男人。 季礼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个梦,可那个梦离他又十分遥远。 他自从醒过来就从来没有做过梦, 他也没有做梦的能力,在后来的日子里季礼将那遥远的梦境看做是过往的记忆碎片。 可惜的是,这一次季礼仍然无法伸出手去抓到它。 刺激他醒来的, 不只是第四人格絮絮叨叨的废话,还有被风吹起的发丝。 悬崖中部的风显得不那么暴力了,就像是一个女子轻柔的手正在抚摸着季礼沾血的脸。 既像是哄着他入睡,又像是呼唤着他醒来。 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第四人格的话音方才落下,第三人格急切的呼喊又响彻在脑海。 颅内的混乱与剧痛,险些让季礼窒息,在四肢一颤之时,失重感立刻传来。 季礼吓得惊慌失措,胡乱地抓住了槐树的树枝,已经发现自己的左腿都悬空在外,险些掉落。 “竟然会不死……” 第四人格前面的那些话,就已经说明了,其实季礼输给李从戎之后,连第一条命都没有失去。 他坠落第十座阴山的悬崖后,巧妙地被这颗横着生长的老槐树稳稳接住,哪怕他晕过去, 都没有掉落。 第二人格命不错, 原本他这一次必死无疑,可命运总是会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之所以说是玩笑,是因为季礼短暂的清醒后就意识到,自己就算现在没死,又能如何。 第四人格有句话说的不错,季礼前半生都是孤魂野鬼,只怕后半生也将在阴曹地府中度过。 老槐树的树干不小,季礼调整了一下姿势坐了下来,抬起手掌看了看时间。 却已经发现手表不翼而飞,想必是先前坠落时表带被扯断。 不过也不用想了,任务时间早就过去了不知多久,生门已经关闭,他再大的本事也绝对无法从一个异度空间回到现实世界。 这里,是任务创造的世界,还是…… 季礼轻轻抬起手将缭乱的发丝从眼前扯走,缓慢地从树干上站了起来。 悬崖之上,他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 望着永无尽头的孤寂和幽深,整个人也变得孤寂和幽深起来。 “你背后有一个洞,难道你没发现吗……” 正当季礼摩挲着上下的衣服,尝试找出那盒烟的时候,第三人格恰当地补充了一句。 季礼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他的确没看见,听从第三人格的提示缓缓转身。 他仔细分辨,果不其然,在老槐树的根部,的确存在着一颗更加漆黑的空间。 沿着树干,季礼徒步向前走着,速度并不算快但走的很稳,那个洞口的轮廓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一人高的洞口,看起来也比较宽,最起码并肩走过三个人不是问题。 季礼一只手抓着树枝,利落地一跳,就钻进了那个洞里,可凭借着他的视力却无法看清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过对于bug一样观察力的第三人格,只要不是灵异力量制造的黑暗,在他眼里与白昼没什么分别。 “你的面前三步路后,是一条向下的石阶,呈现螺旋形状,一路向下不知道会到哪里去。” 到了今天这个份上,对于季礼来说,无论是谁都无所谓了。 石阶很坚实,这种镂空悬在空中的楼梯也不知是鬼斧还是神工,总之看样子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并没有让季礼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八成是没有鬼的。 一路上季礼走的很快,也在不停地思考着过往的事情,以及身后的事情。 第五、第七分店之争,并没有什么胜败。 第五分店只活了李观棋一人,他将在日后成为第五分店之主。 第七分店则是回归之人有三个,算得上是主力都保存了下来。 只不过对于季礼和李从戎的交锋结果,季礼输的是一塌糊涂,但他也心服口服。 李从戎这个男人在临死前的果断与决绝,让他毫无反抗手段,时机恰的太精准了。 季礼挑了挑眉,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还没见过能在正面将其完败的敌人,虽然那个敌人已经死了,可他仍然打心底有一丝叹服。 “接近地面了,我感受到了潮湿和雾气。” 胡思乱想结束,第三人格带来了更新的情报,也让季礼心头一凝。 如此地点,如此作势,下面一定有东西,而且绝对不简单。 “会是什么……” “那是!” “那是一口棺材!一口巨大的棺材!” 季礼根本什么都没看见,但在抵达平面之后,他赫然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冰冷气息。 而且这不像是气氛那么简单,更像是有一个人正在对着他喘气,并且那气息像死人一样阴寒! 季礼没有视觉,不过听着第三人格的话语,他在面前的黑暗中自行勾勒出了一口一人来高的巨大棺材伫立的样子。 “蹭” 金属打火机的响声出现,一抹暗黄色的光源出现,季礼终于得见眼前的巨大棺材到底是什么样子。 那是一口远远比季礼想象得还要巨大的青铜色棺椁,看样子三个季礼都躺不下,就仿若古代君王陵寝中的阴棺一样。 巨大的青铜古棺被悬挂在山洞的空中,由上上下下十八根玄铁锁链紧紧拴住。 青铜色的棺身正面,是一种季礼不认识的巨兽头颅,看起来尖牙利嘴,血盆大口猛张,似要吞噬眼前的一切。 季礼前行的身影一顿,脸上被火光照耀的半阴半阳,脸色也忽明忽暗。 “以堂堂十八根锁链将青铜古棺锁住,不让其触碰地面,显然是有封印之意,它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消失的一瞬间,季礼忽然听到了一声金属的脆响,仿佛是什么东西断裂一般。 紧接着脚底一震,轰然一声巨响,掀起漫天的灰尘,逼得季礼不得不往后倒退两步。 某样东西因季礼惊醒,在震灭火光之后,他只看得见一片黑暗。 第三百零八章 原来,你就是祭礼 什么东西活了。 那个东西就站在季礼的面前不过一拳之距,鼻翼中呼出的气息拍打在他的脸颊,泛冷。 “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看不到。” “有鬼……” 简单的三句对话,季礼从第三人格那里得不到丝毫信息,但通过推理可以得出自己的面前站着的是一只鬼。 这本不应该,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第三人格失去了探查的能力,显然是被灵异力量干扰了。 一切的诡异之源, 就是那口巨大的青铜古棺。 季礼并不担心自己会死,在心跳短暂地急促后就变得平稳下来,因为那呼吸只存在了极短的时间就已消失。 这说明,青铜古棺处于短时间的失衡,却又立马回复了平静。 以十八根锁链封印着的东西,以硕大的青铜棺镇压之物,毫无疑问是一只鬼,那么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会因季礼的到来而挣脱…… 一切答案, 随着季礼重新点燃了那已经略微烫手的打火机后,显露出来。 那口造型夸张的青铜棺因先前的变故已经落地,只是上面仍然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锁链。 看起来似乎是锁链以悬挂的方式,变更为了捆住的形式。 然而季礼随着火光,却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张纸,一张暗黄色的纸。 季礼皱着眉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目前还处于安稳的棺材,低身捏住了纸张的一角。 触感磨砺,坑坑洼洼,丝毫没有纸质的光滑,反而握在手中还有一丝阴冷和戾气。 “这是一张残缺的人皮……” 不知道为什么季礼会给出这样的想法,但他就是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上面原本只是一片空白,却在握在季礼手中时,上面凭空出现了一行黑字。 是一句提问:“是否愿带它走?” 季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口青铜棺,最后落在了这行字之上。 一个名字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罪物……” 本次任务形式格外特殊,竟会是前往阴曹地府之中闯关,而两个分店苦苦寻找的罪物却始终不见踪迹。 这一点, 季礼曾经也有过无数次猜想, 诸如接引阴差的转经轮以及油纸伞,亦或是黑白无常的招魂幡,都疑似罪物。 可却都没有机会被店员们获得,久而久之在追寻生路之下,所有人都遗憾地错失了本次任务那独特的罪物。 罪物,同样分等级。 除了参与者本身酒店的任务等级之外,联合任务中的罪物要大于普通任务,店长任务要大于联合任务。 一般来说,越是特别的任务,其罪物越会强悍。 而本次任务,形式可谓是独树一帜,再加上联合接引的方式,那么这个罪物将会格外特别。 但,季礼并没有想过,竟然会特别到了如此地步。 罪物,主动寻找店员做出交易? 尤其是对于季礼来说,他本身根本就是罪物的免疫体, 但看这个样子, 这个罪物竟然似乎可以为他所用的样子。 思考良久之后, 季礼眯了眯眼睛注视着那张纸,低声说道: “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 话音刚落,纸上原本的字迹消失,替换出了两段话: “愿意,与我签订契约,将此棺借你使用三次; 不愿意,送往棺中,代替它等待愿意之人。” 干净利落的威胁,最为有效。 季礼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丝嗤笑,他倒没想到这个罪物就算得到竟然也不能为他所有,反而只是借用三次机会罢了。 反过来,他只要来了这里,就没有拒绝的可能了。 “那里面是上个不愿之人吗?” “你是第一个。” “那就是鬼了?” “你可以这样认为,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 两者对话速度极快,几乎是季礼提问之后黄纸上就给出了答复,像是规定程序一样,却又带着自己的思想。 沉吟片刻之后,季礼并没有表态,而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谁?” “薛礼。” 季礼听着皱起了眉头,对方似乎真的是一个人,最起码拥有自己的意志,就连名字都像模像样的。 甚至还与他的名字有一些相似之处,这也算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缘分。 没有选择的权力,季礼当即点了点头,同意签订契约。 毕竟他本身也并不畏惧任何鬼物,虽然没有一战之力,不过对方要想真的将其杀死,也绝对不可能。 最多,杀到他无法复活,最终由灰色灵魂出面罢了,只是代价目前季礼无法承受。 但既然是罪物,那么就不会给他带来特别多的负面影响。 “契约者条件,给我一个灵魂。” 然而黄纸上下一次出现的话,却让季礼登时一愣,一股上了恶当的感觉油然而生。 “给我罪物,租借青铜棺,你还让我给你一个灵魂?” 季礼面色极为难看,他总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可是又不得不上当。 “上交灵魂后,你可以带青铜棺走,里面的东西可让你三次拉鬼进入棺材。 具体封印时间看天海怎么设定,这是极大的恩惠。 一个灵魂,不为过。” 季礼犹豫了一下重新摸索着衣物,找出了那盒烟,拿出一根叼在嘴边。 这个薛礼竟敢直呼天海酒店的大名,想必其强大程度,或许与鬼新娘、天南学院源头鬼不遑多让。 与这种家伙做交易,只怕后患多过利益,可现在不签又不行。 思考再三后,季礼吐出了一口烟圈,眼神中的光芒亮了一下。 “好,我给你体内的第四人格,把他带走吧。” 直到这一刻,季礼终于明白,酆城任务的罪物,只是为了他量身定做。 为什么之前始终没有露面,就是因为除了季礼,没有人拿得出另一个灵魂,只有他具备资格。 “呵呵,季礼开什么玩笑,你能把我送出去?我背后是灰……” 这个从一开始就如同跳梁小丑的第四人格,什么作用都没有起到过,反而多次侮辱季礼,这早就让其头疼。 现如今薛礼索要灵魂,正随了季礼所愿,刚刚好。 几乎是第四人格声音骤停的一瞬间,那十八道玄黑色锁链就尽数飞来,缠绕在季礼的左膀右臂,身前身后。 从远处相看,就像是季礼身负枷锁,拖着一口巨大青铜棺前行一般壮烈且惊悚。 这一幕的季礼,与李从戎和李观棋在任务前夕看到的预兆高度重合。 与此同时,季礼手中的黄纸闪耀了一丝黑气,逐渐化成了一片灰烬纷飞。 而背棺而出的季礼,却并没有看到在黄纸粉碎的那一刻,上面写出了“薛礼”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你就是祭礼……” 第三百零九章 今夜凌晨有雪 “方慎言、解正、小千度叶、高宏千、杨守义……” 三楼的房间内,潼关端坐在桌前,用笔将这五个人的名字一一记录下来,随后用笔帽敲打着额头陷入沉思。 常念穿着一身浴袍,用湿毛巾擦着头发,赤着脚走到潼关的背后,看着那张记着人名的纸轻声说道: “把我也记上去。” 潼关聚精会神地在思考着, 甚至都没有听到常念的到来,一转头就是一抹幽香。 他仔细看了一眼常念仍带着一丝疲惫的面容,微微摇头:“你休息一次吧,下次再说。” “没有我,你就只能孤身作战了。”常念秀眉一皱,手头上的毛巾也拿了下来。 “其实有没有你都没差别,对于鬼物来说人多人少又有什么区别呢。” 潼关站起身, 走向了窗口看了一眼外界黄昏的阳光,将卷曲的窗帘全部拉开, 房间内被金色的阳光照亮。 “我总觉得这次任务不简单,再加上店长竞争,你的压力绝不仅仅来自于鬼物,还有方慎言,甚至是梅声。” 常念叹了一口气,缓缓来到潼关的背后,将毛巾丢在床头,环臂抱住了丈夫的身躯,将脸靠在肩膀上。 潼关望着外界正灿烂的阳光,却仍能感受到冬日即将降临的寒冷,纯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不同寻常。 心中默默地念叨着: “已经两天了,为什么还不发布任务?酒店到底在等什么……” …… “咳咳咳……天气越来越冷了,酒店还在等什么?” 余郭站在窗边,就和潼关类似的位置欣赏着黄昏后的清冷与阴寒。 窗外的冷空气让他本来就身体不佳的状态,再一次下滑。 只是这天气的变化,让余郭的内心多了一份期盼与憧憬,他仍然牢记于心, 天南学院那只鬼会在冬日内降临。 他与他的阿怜,会在冬天有再会之缘。 房间内,除了余郭还有一个男人,就坐在沙发上闷头抽着烟,脸上挂着漫不经心地乏味之意。 “所以,季礼这一次是回不来了?” 方慎言还是很平静,这是他第一次听余郭说出完整的任务进程。 从当前的局面上来看,季礼当真是没有半点生路可言,任务已经结束,被困在异世界怎么可能再回来。 “也不能这么说,博谷大厦那一次我们也认为没有生路了,但他仍然是平稳度过。 虽然这一次我实在想不出生路,但或许会有奇迹落在季礼身上吧。” 余郭一想到这里心脏就微微作痛,虽然他很清楚季礼对他的态度,不过季礼连续救了他两次性命。 天南学院他误打误撞连累了许多人,那一次是季礼风尘仆仆赶到,将其救回。 酆城任务,也是季礼凭借自身的独特属性,将余郭给扔进了生门。 “我和潼关一对一, 优势在我。 若季礼真能回来,那我也就没必要去抢店长一职了。” 方慎言将香烟丢在脚下踩灭, 用手掸了掸袖口上的烟灰,平静地说着。 其实他的想法极为特殊,按理说如此胆识的人,应该会对店长职位趋之若鹜。 但实际上,方慎言并没有很在意,他主要是想参与任务而已。 这一点在某种角度上与季礼没什么两样,季礼参加任务是为了接近天海,方慎言参加任务是为了得到心理上的刺激。 而且从一开始,他就认为店长一职,就该是季礼的。 季礼这个人是很特别的,虽然没有罪物在身,但他总是与灵异之力扯上关系。 在方慎言看来,第七分店的主角,就是季礼,所以他看的很透彻。 方慎言想事做事,只顾自己,因为他从来没有任何负担,包括生死。 “老方,话虽然这么说,季礼回来最好,如果他回不来,我只能选择去加入下次任务,助你一臂之力。” 余郭微微摇头,缓慢地转过身,看着方慎言那张脸沉声说道。 最初进入第七分店的三个人,季礼、方慎言还有余郭,三个人性情各异。 季礼性情冰冷且无常,方慎言寻求刺激、对万事漠然,余郭看似不拘小节,做事大胆、实则因心中执念、在重要抉择上如履薄冰。 三人由于各自原因,不约而同地成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团体。 当失去季礼之后,方、余二人自然而然地相互站在了一条线上。 方慎言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谁用你助,待着养伤好了,笨蛋。” …… “56、57、58、59……” 黄昏的余晖即将散尽,房间内的泡沫垫上,一个穿着运动内衣的短发女人,正在艰难坐着仰卧起坐。 半分钟后,汗水沾满了白皙的皮肤,也打湿了发梢。 一口浊气呼出,女人躺倒在了泡沫垫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她抄起桌上的毛巾,盘膝坐在地上擦拭着身上的汗水。 毛巾拂过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擦得干汗水,却擦不掉其手臂、背部以及小腹上的数道伤痕。 那都是一些陈年老伤,早已经成为疤痕,怎么做都无法抹除。 就会如同那些儿时经历的噩梦一样,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你一辈子都无法遗忘。 梅声本想洗一个澡,但她却在运动之后忘记了,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思考着近期的一些事情。 第七分店最近将风起云涌,潼关以及方慎言已经决意参加下次任务,争名店长一职。 季礼失踪,多半已经死了,对于梅声而言,她的出路又在何处。 梅声不愿意思考这些,她总是得过且过,生活没有什么计划和构想。 她的人生早就已经毁了,进入酒店反倒对她来说是一种恩赐。 因为这里的人,不会去计较她的背景,她的过往,每个人都有一个坚定不移的想法:活下去。 对于她而言,此地仿若天堂。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嗡嗡振动了一声,打断了梅声的发呆。 那是一封邮件,信息简单明了,梅声一看就懂,却在之后又不得不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今夜凌晨有雪,全体店员前往一楼等待。” 第三百一十章 自然是等我归来 2015年11月17日的夜晚。 风像是提前受到了冬日的讯号变得越发乖张,黑压压的天空很低,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第七分店的大门被小千度叶拉开了一道小缝隙,那呼啸而来的狂风掀开了她的长发,吹得她不住往后倒退。 “轰。” 关上门的姑娘,用手拍打了一下被瞬间吹红的脸庞,缩了缩脖子钻到了众人的中间。 “好大的风啊。” “今天夜里会有大事发生。”解正朝着小千度叶眨了眨眼, 将头瞥向窗户外低低的声音说了这样一句。 小千度叶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经意地抬眼看向了坐在最前方的那个孤独身影,后又低下了头,将双手合十在胸前。 “所有人都到齐了,说正事吧。” 潼关一身干净利落的土黄色工装服,靴子踩在地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任务仍然没有发布,但酒店提前将所有店员都集中起来, 应该就会在今夜。” 让潼关奇怪的一点, 其实是为什么酒店要等待这么久才有所动作。 早在两天前,那一封店长邮件就将所有人内心的欲望挑拨起来,然而却又苦苦拖延了两天的时间。 最开始,潼关和常念的想法是,或许它在等待着季礼的归来。 这个理论虽说有些不切实际,却又有一定可能。 直到方才收到新一轮的邮件之后,潼关才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酒店在等待的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时间,对于酒店来说似乎很重要,本次任务也将在一个雪天进行。 “酒店并没有说太多,但通过邮件的前半句推测,本次任务似乎与雪天有很大的关联。” 潼关说到这里,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继续说道: “现在是11月17日的晚间十一点四十六分,与酒店所说的凌晨还有几个小时时间,我们……” 然而这句话还没等说完, 就被一个温柔的女声打断。 “潼先生,请你走到休息区右手边第一块地砖位置,将正面墙上的壁画摘掉。”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在座的各位店员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头看向了头顶的那个扩音器。 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新人,并不知道酒店之中还有这么一个独特的存在。 潼关并不在乎女声为何说话,想必是听从酒店的安排,他一边朝着女声所指的地方走去,一边心中暗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酒店对于这次任务,做了如此多故弄玄虚之事…… 就几步之遥,潼关就来到了休息区的位置,他面前的壁画是一个赤裸的女子,脚下是单薄的红色丝裙,看起来是一个国外的艺术画作。 遵循女声的吩咐,潼关轻轻将双手与按在了画框的两端,上下微微一摇,画框立刻脱离墙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着休息区这边汇聚,他们也想看一看酒店到底在搞什么鬼。 潼关在看到壁画之后,眼神中的疑惑更深,也更加浓郁。 在取下壁画之后,里面是一个掏空的中型空间,并不算大, 就和一个冰箱差不多的样子。 而里面平行的摆放着三个黑色的手提包。 手提包就和那种旅行或者搬家用的类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体积倒是不小,里面满满当当的样子应该是装满了未知之物。 “潼先生,请你将三个手提包带到大厅正中央,整齐地摆放在一处,任何人不可偷开、不可刻意触碰。” 女声再一次说话,让潼关对于这三个手提包更加感兴趣,但后面的警示只能让他将好奇心压在心底。 潼关单手拦住手提包的带子,原本以为随意提起就是了,但没想到竟然其内的重量似乎极重。 最起码,他单手提一个,不是一件易事。 有女声的警告在先,潼关没有触碰手提包的外部,只是抓着那两根带子,将其中一个带了出来。 无法触碰,但潼关却很认真地审视了一番手提包的外表。 这是一个皮质的包袱,拎在手里能感觉到质感非常不错,里面装着的东西足有二十斤以上,加上本身手提包的质感,显得很沉重。 但除此之外,潼关再也无法探查到任何信息。 就这样,潼关连续三趟,将三个手提包全部以整齐的状态摆放在了地上。 而所有店员也同一时间将目光对准了这三个诡异的黑色包袱上面,阵阵窃窃私语传出,充满了好奇之心。 “你们说,它和这次任务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以酒店的风格,这里面装着三只鬼也说不定!” “反正我是不敢参加这次任务,你们去的自求多福吧。” …… 就在议论声渐渐停歇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11月18日的午夜零点。 女声这一次似乎是代表了酒店意志来颁布任务,戏份极多。 “决定参加本次任务的店员,站在会议室之中,剩余店员撤到大厅。” 此话一出,有几位店员立马撤离了会议室,但留下的人足足有十一位之多! 如此多的参与数量,这在过往任务中是绝无仅有的。 最主要的是,这还是一次主动参加的任务。 这十一个人,分别是: 潼关、常念、余郭、方慎言、梅声、小千度叶、解正、高宏千、杨守义、戴英琪、于行。 戴英琪和于行,是经过两天的思考后再度加入的店员。 戴英琪在之前的竹马会馆任务中已经有了相对的经验,只不过他会留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梅声。 这其中的常念,在与潼关交流几次之后,最终默默离场。 而除了她离去之后,再也没有人离开,现场的十个人再没有退场的人。 潼关扫视了一圈之后,暗自点了点头,随后抬眼问道: “人都到齐了,你还在等什么?” 回答他的不再是女声,而是第七分店的大门被从外轰然推开,呜咽呜咽的狂风从外界吹来,让众人一时间无法睁眼。 距离大门口最近的方慎言,手里的烟被风吹掉,片刻后伸手挡住眼眉,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却以一种陌生的方式登场。 那个背对着狂风的男人推开金色的大门,脚踩着不知何时已成规模的雪花,身上缠绕了整整十八根粗壮的玄黑锁链。 在他的背后,一口硕大可怖的青铜古棺与大门的房梁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 及腰的长发在风雪中肆意乱舞,那张一样被风雪雕刻的脸被镀上一层金色光芒。 脖子上的一枚吊坠被他伸手一把拽断,在手心中化作碎片,开口就是漫天风雪的清冷: “自然是等我归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一一·一八\’案 再强大的罪物,再强大的鬼怪,也永远不会对天海酒店造成任何伤害。 但在季礼归来的那一刻,其身后造型惊悚到了极致的硕大棺椁,竟然将金色大厅的一盏吊灯震碎。 季礼,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姿态,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 雪花借着呼啸而来的风灌进大厅之内, 女声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真切的激动,让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恭喜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长,季礼先生成功回归……” 一切来的突然,没有几个人真正去听女声的这句习以为常的迎候话语。 同样的,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女声这次说的是“店长”, 而不是“代理店长”…… 青铜棺罪物, 片刻之后从季礼的身上彻底消失,锁链也无影无踪。 一切仿若幻觉, 只有地上那破碎的吊灯预示着,季礼真的拥有了罪物之力。 季礼手上攥着吊坠的碎片,缓缓将其放入口袋之中,看了一眼擦肩而过的方慎言,以及各个面色迥异的店员,最终落在了潼关的身上。 两个在第七分店声望最高的男人,隔空对望许久。 季礼瞳孔中灰黑相间,淡然一笑:“你要抢我的店长?” 潼关感受到一丝敌意,脸上并没有多少笑容,他知道季礼能回来就不会善罢甘休,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想试一试。” 季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实际上他很疲惫,胸前的起伏代表着他连气息都没有调整。 酆城一路赶回来,用了他太大的力气。 而事实是,酆城的故事仍然没有结束, 季礼能够及时赶到, 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余郭惊喜地赶到, 上下打量了一番季礼,难掩心中的激动:“你竟然找到了第二生路,太不可思议了……” 他拍了拍季礼身上的雪花,继续说道:“既然你回来了,我也就没必要费力。” 余郭对着众人招了招手,撤出会议室,宣告不再参与这次店长之争。 继余郭之后,梅声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季礼,最后未发一言地也紧随其后撤出。 见到梅声离开,在众人之后的戴英琪也立马离去,他的心思全酒店人全都看得出来。 戴英琪,从竹马会馆之后,似乎对梅声产生了一些格外深刻的感情。 当然从梅声对待他的态度上来看,戴英琪也只不过是单相思而已。 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再没有人撤离,剩下的这些人都将是这次任务的参与者。 季礼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了一圈,默默地查看着人数, 算上他自己,本次任务会有八名店员参加。 而除了方慎言、潼关和小千度叶之外, 他一个都不认识。 同时, 他发现了一个怪象,那五个他不认识的店员全部站在潼关的后方。 这个情况也让季礼完全意识到,本次任务以潼关为首的势力将会比他想象得要壮大。 此地只有方慎言默不作声地在一旁抽烟,如果不是他站在会议室内部,就像是个看戏的家伙一样。 小千度叶则是两方摇摆,比起潼关那一伙,她更知道季礼和方慎言代表着更有生存可能的势力,但同样的这两个人也将违背她固有的做事方式。 季礼大致了解了现在情形之后,抬起头看向了扩音器对着女声说道:“可以开始了。” “本次任务形式较为独特,所有店员将会被分成两派,各自执行不同的任务。 现在会议桌上有两张卡片,扣置的正面分别写着两个任务内容,请各位店员选择其中一个。 每张卡片,没有选择人数上限。 这将是决定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内诸位的行动,也是改变诸位命运的一次选择题。 请,慎重。” 这次任务当真是特殊到了极致,就连任务内容也不再是以邮件的形式,而是女声通过口播规则来开始。 八名店员,会因两张卡片的选择,被分为两类,去分别执行不同的任务。 女声的规则已经说完许久,可却并没有人有所行动,所有人都在消化着这简单的规则,同时看着那两张卡片。 这两张卡片静静地被摆放在桌面上,同一尺寸,大约只有半个手掌大小。 背面朝上,也没有任何图案和文字,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左边的那一张比较新,看样子是刚刚裁剪出来的,一片洁白。 而右边的那一张已经泛黄了,边角处像是被无数人摸过一样有了黑边,像是年代久远。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潼关看了一眼没有动作的季礼和方慎言后,快步走向了桌案前,用手按住了左边的那枚崭新卡片。 “我选它!” 潼关有了选择之后,解正也没有犹豫,像是根本没有多少思考一眼紧跟步伐,一样点在了新卡片。 后续高宏千、杨守义和于行也快步跟上。 这就代表着,以潼关为首的五个人,凝成一派,将会执行左边卡片上的任务。 而小千度叶,在几经犹豫之后,放弃了再与季礼一队,选择了从做事风格与其相近的潼关队伍。 自此,潼关、解正、小千度叶、高宏千、杨守义、于行,确定了一队,执行新卡任务。 季礼等的就是与潼关选择相反,否则如何能够建功,于是伸手拍在右侧旧卡之上。 方慎言将烟头丢掉,同样站在季礼身旁,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这一次任务,季礼只有方慎言作为队友,他们两个强者联合,单独执行旧卡任务。 二对六,看似劣势,但实际上对于潼关等人来说,这是最难的结果。 季礼与方慎言,两个人的组合,带给其他人的心理压迫感将会达到最强。 “2015年11月18日1点03分,本次任务正式开始。 请选择新卡任务店员们,带着卡片,在三秒钟之内立刻离开第七分店,否则当场抹杀!” 女声的声音变得格外犀利,让潼关等人丝毫没有准备。 潼关一把抓起卡片,招呼一声其他人调头就跑,在即将消失在大门口时,他对着后方的常念留下了一句话: “等我回来。” “季礼先生与方慎言先生,您二位在两个小时后出发,现可以随时阅览旧卡上的任务内容。” 没有了杀意后,女声再度温柔清澈。 季礼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将手按在旧卡上面,朝着方慎言挥了挥手。 两个人坐在一处,目光都对准了那张记录着任务的泛黄卡片,随着卡片的翻动,任务的第一句话就将二人的神经拨动起来。 “季礼、方慎言 你们是‘一一·一八’特大杀人碎尸案的抛尸人,请将三个黑色手提包在三小时后抛至限定位置 ……” 第三百一十二章 十五年前的悬案 一股风来的没有道理,季礼将目光从旧卡上第一句话挪开,看向了大门处,敞开着的大门正在吸进冷风。 一片一片雪花争先恐后钻进酒店碎裂而后融化,有一些还落在了季礼的发上。 “帮我关下门吧。” 季礼皱了皱眉,心中微微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并不仅仅是来自旧卡上的话语,以及那三个手提包中的碎尸, 还有一个原因是当前这场雪,让他想到了京都任务。 而这场雪怕是要比京都那一场下的更加绚烂,更加残酷。 酒店大门被女声关上了,这里再次回到短暂的温暖之中。 方慎言挪动了一下椅子,不满地推了一把季礼的胳膊:“你看不看了?不看赶紧把卡片给我。” 季礼没有理会他,将那张卡片再度翻了过来, 这一次完整的任务内容尽数呈现在二人眼前。 “季礼、方慎言。 你们是‘一一·一八’特大杀人碎尸案的抛尸人,请将三个黑色手提包在三小时后抛至限定位置。 2015年11月18日凌晨四点三十分准点,第一个手提包必须投掷在西乡路垃圾箱中; 2015年11月18日清晨五点三十一分准点, 第二个手提包必须投掷在水塔路基建工地; 2015年11月18日晚间七点四十六分准点,第三个手提包必须投掷在江北公园摩天轮长椅上。 本次任务时间自11月18日深夜1点03分开始,直到11月21日深夜1点03分结束,总计72小时。 第一个24小时,季礼、方慎言的任务是,完成三次抛尸; 第二个24小时,季礼、方慎言的任务是,找到第四个装有尸体残骸的手提包,并交给执行新卡店员手上; 第三个24小时,季礼、方慎言的任务是,逮捕真凶,上交酒店。 注:两派店员不得以任何形式交流、传达、共享一切与任务相关的情报,否则当场抹杀。 注:本次任务区域限定为山明市。” 旧卡是一个长方形的卡片,所以虽然字数众多,但也紧锣密鼓地将全部任务内容装满。 如此漫长的任务信息,也算是开天辟地的头一次, 并且字字珠玑, 每一个字都极为重要。 季礼看着直皱眉, 他没想到本次任务竟然会如此复杂。 最让他震惊的一点则是,酒店费尽心机如此详细,甚至将抛尸时间精确到了“分”,抛尸地点精确到了长椅、垃圾桶…上面。 如此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季礼百思不得其解,继而将头转向了一旁也看的入神的方慎言。 而方慎言此刻的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瞳孔里甚至还存在着一丝惧意。 季礼看到这一细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想过方慎言这个疯子还有什么惧怕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他又看了看任务信息,扭过头问道: “难道你从任务内容看出了什么东西?” 方慎言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摘掉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就再一次恢复正常,然后就轻轻点了点头。 “这次任务与十五年前的一桩凶名赫赫的杀人碎尸案,相似程度达到了九成!” “十五年前?” 季礼一听这话眼神中的疑惑更深,他下意识地捏了捏指尖的卡片。 方慎言的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明晃晃的灯光让他变得眩晕,记忆也随之飘向了十五年前。 “我对那桩案子记忆犹新的原因是,我应该是死者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不不不……”方慎言侧过头苦笑了一声, “我该是除了凶手之外,她见过的最后一人。” 季礼一听就来了兴趣,他还没见过方慎言也会怕一样东西,尤其是这个情况很可能与本次任务关联极大。 “她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当然,她叫做穆念梅。 身高一米六一,体重七十二斤二两,年龄20岁,是山明经济学院大一的学生。 头发很长很乌黑,夹着的脸显得很小,面颊上还有几点雀斑,但皮肤很白净,算是一个看起来比较干净,又很平凡的姑娘了。” 方慎言记忆里惊人,似乎真的从漫长的回忆中勾勒出了那个叫做“穆念梅”的姑娘形象。 季礼听得直皱眉,有些不敢确信他的记忆,于是开始上网搜索这桩十五年前的凶案。 不上网搜还好,就这么一搜,季礼赫然发现了在网络上,尤其是各大论坛,这个“穆念梅案”竟然拥有多达上千万的点击量。 回帖数目更是一个天文数字,甚至时隔十余年,还有无数人在争先恐后地推测当年真相。 为死者讨公,为罪徒咒恨。 之所以会引起如此巨大的影响力,其中的原因绝不仅仅是因为骇人听闻的作案手法,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 直到今天,这桩案件依然没有找到真凶。 无数网友和仁人志士,都在网络上各自猜测,并推断案件,尝试有朝一日还死者一个公道。 季礼看着那些照片,半真半假,有许多都是模糊不清以假作真搞噱头的。 所以他撂下了电话,快步走到了会议室门口,一抬头就看到了常念和余郭等人,仍然没有散去,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他也没有理会,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休闲区,那三个安安静静放置在地面上的手提包。 拎着沉重的手提包,季礼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没有人知道那朴素之际的包裹内,实则是一个已经被残忍碎尸的活人。 “叫所有人不要再大厅待着,全部回房。” 季礼烦躁地摆了摆手,让女声代替自己将其他人驱赶离去。 他则是蹲在了地上,从怀中掏出了一副真皮手套,看了看方慎言: “你接着说,我要看看本次任务和那桩悬案是否真的完全一致。” 方慎言瞥了他一眼,刚刚通过风的屋子仍然让他有些不自在,于是从怀中掏出了烟盒。 猛吸了三口之后,方才继续说道: “我敢确定,你打开任一手提包,会看到一堆新鲜的肉片。 肉片切口极为平滑,码放十分整齐,每片肉面积约在二十至三十平方厘米之间,厚度在二至三毫米之间。 它们,像是在清水锅中被涮过的鲜猪肉一样,白里透着红筋。” 第三百一十三章 正在进行的杀人案 从手提包的表面来看,这个款式格外普通,最多就是真皮的质感非常不错。 不过在网站上某些网友分享的照片上来看,十五年前抛尸案的包裹实际上是布料制成的,而且其内是以塑料袋来装的。 季礼看着皮质手提包,轻轻地用手指捅了一下皮包表面,他只碰到一片坚硬。 十五年两个类似案件, 第一个不同的就是装尸体的手提包。 不过这个区别有可能是因为,酒店不希望潼关等人如此轻易地就将两案混作一谈。 毕竟布料制成的话,在潼关拎包时或许会有机会得到部分触感的回馈。 季礼虚空一抓,一个黑色的口罩出现在手中,将口罩戴好,整理了一下手套之后,开始开包。 铁质的拉锁被开启,一股古怪的味道就从那道小缝之内扩散了出来。 并没有特别臭, 也没有很腥,但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混在一起。 季礼紧锁着眉头,将拉链完全扯开,里面果不其然出现了一个纯黑色的大塑料袋,就像商场那种购物袋一样。 强忍着气味,他将塑料袋翻开,那股气味更加强烈,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 这是死亡的味道。 肉片与方慎言描述的几乎没有差别,就像是烤鸭店切好的码盘一样,格外整齐。 一片一片地摞成了数排,大部分都呈现着一种奇异的红白色,有些纯白、有些暗红、有些半红半白。 肉片的数量极多极多,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处,并且每一片的形状以肉眼几乎看不出区别。 如果季礼不是事先知道这是死者,他绝对会认为这是一道顶级厨师的极致刀工。 而摆在肉片附近的是三根手指,三根有些看不出是哪根的手指, 上面没有血,更没有多少肉。 似乎这三根手指被经过了特别的处理,所以无法通过细节来辨认死者的情况。 只不过通过长短对比, 季礼推测应该不是小拇指与大拇指,那么就是三根中间部位的手指。 “给我一个电子秤,我看看斤两。” 季礼没有抬头,他做到心无旁骛,不去思考死者被害时的情形,也就没有了多少恶心感,对着头顶的扩音器说道。 方慎言那边阐述仍然没有结束,他在等待着季礼的工作进行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多少?” 季礼将第一个手提包放置在电子秤上,看着上面的数字来回跳了几次不再变化后,轻声说道: “6.89千克……” 季礼面色很平静,他随后意识到不对,紧接着将手提包拆开,把肉片和手指单独放在秤上,最后的给出了结论: “整袋肉片净重4.75千克,手指另算。” 方慎言将伸出的脖子收了回来,又续上了一根烟说道: “当时一共发现了四个抛尸袋,分别是三包肉片,以及一包头颅和内脏。” 有了第一个手提包的经验,季礼后面两个包的查看速度就快了许多, 果然如方慎言所说, 剩下的两个包内各有不同数目的肉片。 第二包除了肉片之外,还有两根手指,经过查看应该是大拇指和小拇指。 但季礼不敢确定,这拼凑出的五根手指,是否就是属于同一手掌。 第三包之中,也有将近5千克的肉片,并没有手指,其中装的是一整套的女性衣物。 但这个衣物,却只是贴身内衣,并没有裤子和外套。 也就是说,季礼和方慎言要抛尸的三个手提包中,并不具备十五年前那桩悬案具备的“头颅”以及“人体内脏”。 季礼皱了皱眉,这是他发现的第二个和上次案件不同之处。 将抛尸袋整理好之后,季礼前往了卫生间好好洗了洗手,最后回到了会议室中,面对着方慎言坐下来。 “如果你说我们这次任务与十五年前那个杀人案是同类案件,甚至是同一凶手所为。 现在我们有两个疑点:第一,抛尸所用的包裹不同; 第二,同样是四个抛尸袋,我们手里的三个的确可以对得上,但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明明十五年前可以四个包一同抛出。 但今天任务,我们却要找到第四个抛尸袋,并交付给潼关等人。” 单单凭借着十五年前的悬案,以及三个高度雷同的抛尸袋,季礼仅仅只能够推断出这些东西。 方慎言点了点头,随后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一个疑点,有可能是因为时代不同,当时的抛尸袋现在很难找到,很可能已经绝版。 第二个疑点,也算不上疑点,最多是提供了未知的推断思路。 十五年前悬案四个抛尸袋的情况,三个我们已经对上了,现在只差死者头颅、内脏包括外衣没有找到。 那么就可以确定,我们要找到的第四个抛尸袋中,就应该是装着这些东西。” 季礼听后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事情是这样解释的,但我需要给你,也给自己提一个醒。 雷同,不等于完全一致,更何况我们是在做任务,要面对的是鬼,不再是人。 不能全盘代入十五年前悬案来参考,否则只会陷入先入为主的思维迷宫。” 方慎言对此一样十分赞同,但片刻后他给出的回复是: “但我们现在必须要将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否则将查无可查。” 季礼没有疑问,摊开手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谈谈你最后一次见到穆念梅的场景吧。” 方慎言将烟盒推给了季礼,两个人再一次吞云吐雾,他将季礼的思维拉到了十五年前的夜晚。 “2000年的11月13日,时间我记不太清了,但天已经完全黑了,大概在晚间七点到八点之间。 那时的我十六岁,从补习班放学,于东陵路130公交站牌下车归家。 东陵路那时是老城区,住的人多是老者,所以时间并不算太晚,我下车时却已经没有行人了。 本来下车后我沿路往下走三百多米就会到家,不过五分钟路程。 如果我直接回家,根本不会见到穆念梅。 但当时有一件事情,却让让我不得不在东陵路站牌下多停了十分钟。” 季礼听得入神,他不由得身体前倾,凑到近处问道: “是什么事情会让你一个小孩子在夜晚无人的街头,停了足足十分钟之久?” 方慎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呼出一口烟,嗓音不自然压低说出了一个让季礼无比震惊的真相。 “因为,我撞见了另一宗正在进行的杀人案……” 第三百一十四章 “另一桩杀人案……” 季礼皱了皱眉,狐疑地盯着方慎言那张认真的脸看了几眼之后,默默低头抓起了桌上的烟盒。 方慎言对此并没有看到,他始终都是仰头看着天花板,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只有潺潺地回忆从他低沉的喉头中流淌出来,带着血色。 “那时的我并没有具体的时间概念,只记得130路公交车还远没到停运时间, 也就是说严格意义来讲…… 这个时间仍然算作闹市,不该发生凶杀案,尤其是那种并非冲动型杀人案件。” 季礼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经来到深夜的两点零四分,还有五十六分钟他们就必须离开第七分店。 于是低咳了一声,示意其赶紧诉说正题。 方慎言恍惚了片刻, 仿佛那段记忆已变得模糊,回忆起来很是艰难, 但实际上他说的很清晰。 “我在东陵路站牌对面的胡同深处,看到了一道影子被另一道影子拖进了最深最暗的地方。 夜里很安静,我只听到了阵阵古怪的声音,类似伐木工人用利斧劈砍树干的声音,很沙哑也很酸涩。” “等等等等……” 季礼听不下去了,他伸出手拦住了方慎言,提问道: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看到两个人,只看到两个人形身影进入深巷,紧接着是刀砍斧锯的声音?” 方慎言低头看了季礼一眼,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怀疑我听错了,当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第二天我进入了那条巷子,看到了暗色的血迹泼洒在老旧的墙缝里。” 说到这里,方慎言顿了顿:“但我并没有看到另一个杀人新闻出现……” 季礼眉宇间的不解越来越深邃,他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方慎言。 心中的疑惑已经难以遏制, 不自禁地发问: “我没理解错的话, 你在见到穆念梅之前也亲耳听到了另一宗疑似杀人碎尸案?” “对,但当时除了穆念梅案,并没有其余受害者出现。” 两个人对话极短,就这么将只存在于方慎言记忆中的另一则杀人碎尸案结束…… 但季礼的心头那种迷惑之感却越来越深,他万难相信这个世界上竟会出现这么巧合的事情。 方慎言,十五年前是穆念梅案最后一个目击者,同时在见到穆念梅之前竟听到过疑似同样恶劣“杀人碎尸”案件。 并且,这个男人竟然还在十五年后进入了酒店,偏偏参加酒店发布的另一个同类杀人碎尸案…… 三宗杀人碎尸案,在这个时间节点汇集在一起,而这个交集点,竟会是身为店员的方慎言?! 季礼深深地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抽烟的男人,将疑惑压在心底随即问道: “那么,该说说穆念梅的事情了……” 因为方慎言见到穆念梅,是在深巷杀人案之后的时间,所以季礼直接将死者是穆念梅这个可能性排除了。 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对于方慎言来说并不算是轻松的回忆,饶是如此心理强大之人,也在短短时间内吸了半盒烟。 方慎言又一次伸出发黄的手指夹起了一根烟塞到嘴边,含糊地说道: “碎尸的声音并没有响彻多久, 大约只是六七分钟就结束了,但应该是没有完成, 因为我听到了有人隔墙丢东西的声音。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我多停留了一阵,也就在两三分钟之后,我即将转身离去。 就看到街对面走来了一个十分瘦小的女人,在本不明亮的灯光下,她却格外醒目。 寒冷的冬日里,她只穿着一件通红通红的毛衣,并且松松垮垮的样子,隔老远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很单薄很瘦弱。” 季礼的左手在这个时候突然神经跳动了一下,猝不及防猛地让他抬起头,看向了温暖而又明亮的大厅四周。 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他眼里只有金色,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虹膜的边缘,自动勾勒出了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在寒风中没有外衣,只是一件宽松的红色毛衣,露出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却并没有抱住肩膀。 乌黑的长发披散着,仍然可以看到瘦小脸颊的惨白,如孤魂野鬼般走在深夜里,孑然一身。 诡异而又可怜。 季礼微微摇头,甩开了脑海中的画面,再一次追随方慎言的话语,陪了一根烟。 “我看见了她,但她似乎并没有看到我,尽管我们越来越近。 直到擦肩而过,我甚至还刻意的转过头仔细地打量了这个女孩。 11月13日,是穆念梅尸体被找到的前五天,也是她从山大失踪的第三天。 我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的穆念梅身上并不存在伤势,只不过她绝对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这个打击,甚至已经让她失魂落魄,仿佛整座城市没有了容身之地。 如果非要用一次词来形容她的状态……” 方慎言皱着眉头搜索着契合穆念梅当时状态的一个形容词,最终季礼替他说了出来: “丢了魂?” “没错!就是把魂魄丢了,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方慎言打了个响指,眼前一亮地直视季礼。 季礼不是没有查过穆念梅的生平经历,说实在话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前途远大的女孩,会经历什么导致如此境地。 穆念梅,年纪只有二十一岁,家里背景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 她是一个性格内向,少言寡语的女孩,但读书还算努力。 虽然中间有过一次落榜经历,但从乡下一路考到山大,还是经济学院,说明她的性格是比较有韧性的。 在大学期间,也并没有任何仇人,连朋友也不多,怎么会无故失踪。 按照方慎言的说法,穆念梅自从11月10日晚间因为寝室电器问题离开学校,再到11月13日晚间,这三天的时间就已经发生了某件事情。 而也正是这件事情,应该就是穆念梅被害的主要原因。 这三天,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这匆匆一面,我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后续我再一次前往那天深巷,见到血迹却没有见到尸块。 当时年纪不大,我没有考虑过杀人碎尸之事,于是也就渐渐忘记了。 直到五天后,穆念梅案震动全城,我才想到了那晚我见过死者。 可是,最后我并没有选择联系警方。” 回忆结束,方慎言也吸光了最后一根烟,他将其丢在地上踩灭,长舒了一口气。 季礼没有说话,他现在脑子非常混乱,以至于来不及去问为什么方慎言隐瞒了这一极为重大的线索。 对于他来说,当前要以任务为主,而不是质问方慎言知情不报。 三宗性质恶劣且作案手法雷同的杀人碎尸案:深巷碎尸案、穆念梅案、酒店任务。 时间节点分别是:2000年11月13日晚间7—8点、2000年11月13日8点—11月18日凌晨4点、2015年11月18日之前。 到现在为止,三宗案件,后两者因为各种细节完全一致,几乎可以并案处理。 唯有第一个深巷碎尸案,方慎言的描述极为含糊,信息极少,甚至是否真实都不确定。 但季礼现今必须大胆假设,如果深巷碎尸案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与穆念梅案就不得不与之联系在一起。 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出现如此巧合之事,那么一个更加颠覆性的想法就这样出现了。 这个想法极为跳脱,也极为不合理,但如果换一种思维方式,却是能够成立的。 季礼的目光闪烁了几次,轻轻探出手抓在了方慎言的手腕处,压低了声音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深巷碎尸案与穆念梅案,其实是一宗案件, 2000年11月13日晚间8点,你见到的穆念梅,是一只鬼……” 第三百一十五章 偷天换日 方慎言听到这句话时瞳孔中的光芒消失了一瞬,紧接着猛地转过头。 分店的大门不知道因为何故竟然被风吹开,大量的风雪卷进会议室,迷了他的眼睛。 季礼注视着方慎言的背影,渐渐移向了外界的夜色,抓紧了手中的旧卡。 “方慎言先生,您该整理行装准备出发了。” 大门似乎是在女声是授意下开启的, 目的就是为了催促二人赶紧离去。 方慎言目光闪烁了几次之后,起身离开了会议室,没有再看季礼。 而季礼这边皱了皱眉,看着偌大的大厅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将旧卡收入怀中,抬起了头。 “你要和我说什么?” 女声支走了方慎言, 将所有店员驱散, 唯独留下季礼一个人, 显然是有话要说。 这一点季礼也十分明白,想必女声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对他本次任务有着莫大的联系,亦或是莫大的帮助。 “新卡上的任务我知道,但你应该不希望通过我来知晓。 我也相信你依靠自己,也绝对可以安全度过这一次任务,坐上真正的店长之位。 但我还是想在你出发前,送你一样礼物……” 女声声音很轻盈,以至于在风雪的加持下显得空灵而又悠扬。 她并不具备形态,但在季礼的面前却勾勒出了一个女子形象,她长得并不是很出色,但性格温善又不善表达。 季礼对此并没有丝毫的表示,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直到在面前的桌面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这也是一张老照片了,不过保存得非常好,只是边角处有一些褶皱和发黄。 看样子女声在拿到之前,就用手段让其显得体面一些。 季礼看到它的第一眼忘记了呼吸,照片上是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他十分熟悉,正是春山未来。 春山未来站在镜头前面,留着马尾辫,露出一排洁牙笑的很开心,一样入镜的还有一个不远处的长发男人。 只不过那个男人背对着镜头,像是正在桌前研读着某本书,看不到相貌,但季礼知道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这张照片,应该就是五十年前的春山未来在闲暇之余拍摄。 而让她笑的如此开心的原因…,也许是她耍着女孩心性,偷偷与意中人合拍了一张满意的照片。 季礼抚摸着那张照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茫与缅怀交替的复杂光芒,翻开了背面。 那上面是娟秀的一行小字: “1961年2月13日,春山和季礼的第一张合影,未来会是怎样的呢?” 季礼看到这张照片其实内心丝毫没有喜悦感,尤其是那行这个女人对于未来美好的期盼,和对爱情的憧憬。 他知道自己一辈子没有爱过她,而她也在不久之后就会沦为飞灰。 他们没有拥有未来的资格。 “为什么给我这个?” 季礼心头不太平静,但将那张照片收入了怀中, 挨着心脏的位置。 “上次你和我谈起春山未来, 我觉得这样的结局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很不公平, 所以我想让你尽量弥补她。 哪怕只是在五十年后, 你的身上带着她的照片。” 女声的语气变得有些感性,透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潺潺诉说。 “从何处得来的?”季礼狐疑地看了一眼扩音器的位置,不禁发问。 “这也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这张照片是从第一分店那里得来的,而且保护得非常好。” 女声这句话说出的时候,还带着一丝不可思议,随后就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再想想照片内的摆设,分明有酒店的影子,也就是说你、春山未来、潼关父母、包括旧照片上的那几位…… 在五十年前,你们就已经是酒店的一员,而且你曾经为第一分店效力!” 这是一个天大的情报,将季礼震得久久没有说话出来。 他曾经设想过过去的身份,也不是没考虑过店员,但他以为自己始终是第七分店一份子。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他会是第一分店的店员! “季礼先生,我如此帮你,除了我们的灵魂贴近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我曾说过,当你有一天完成自我救赎,你也要帮我。” 女声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方慎言也背着一个包从楼上回到了一楼大厅之中,站在了季礼之侧。 “在聊什么?”方慎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瞥了一眼扩音器。 季礼眉头紧锁地没有理会他,用了半分钟时间调整了一番状态,随后佯装无事发生一样活动了一下筋骨。 “我记得你会开车吧?” 方慎言点了点头,随后就没有再问些什么,直接转身离去。 季礼的用意是很明显的,要抛尸一定就需要交通工具,绝对不可能带着三个抛尸袋去打车。 而挑选车辆也有所讲究,绝不能选择那种太过高调、亦或是太过破旧的车型,否则只会引人注意。 这种事情,对于他们两个顶尖店员而言根本不需要交流,一个眼神就已经足够。 方慎言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风雪中,季礼却走进了洗手间,简单地洗了一把脸之后换了一身同款的衣物。 酆城之行,让季礼穿的和一个乞丐没什么区别,必要的着装在本次任务也是需要的。 没用五分钟,季礼就看到方慎言已经站在大厅门口。 季礼一手一个手提包,另一个则是夹在了胳膊下面,十分费力地走到门口。 “你就看着?” 季礼已经将手提包放在地上,但方慎言看了一眼后却仍然没有接过手,空着手拉开了驾驶位的车门。 “我会开车,你不会,公平起见你做些力气活。” …… 方慎言选择的车,是一辆近些年销量很高且实用的国产平民车,这种最不容易被人注意,因为满大街都是。 季礼摸了摸有些坚硬的座椅,调整了一下坐姿问道:“你从哪里弄的?” “旁边停车场,撬了锁偷的。” “偷的?” 季礼一听就皱起了眉,偷车这种事简直是一个最低级的错误,本来他们就要做到掩人耳目,怎么会去顶风偷车? 不过方慎言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一定还有另类的原因。 果不其然,都不需要季礼开口询问,方慎言直接拉开了手边的行李包。 “我提前换了潼关同样的灰色休闲装,戴着帽子在监控下转了一圈。 失主报警后会把偷车贼,甚至是日后的抛尸人首先锁定在潼关身上。” 第三百一十六章 新卡任务 雪花在往天上飘,车轮碾过的痕迹正在消失,行人喘息声从急促变得平缓…… 时间,倒回到两个小时之前的午夜。 潼关与解正等六个新卡任务店员,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就冒冒失失地闯入了风雪夜中,就连行装都不曾整理。 沿着护城河一路跑进了市区之中,街头明亮的灯光照片了他们慌张的面容。 “潼大哥, 我们该去哪里?” 解正的肩头已经落上了雪花,在所有人的疑问中问出了第一句。 潼关两只手插在口袋中,右手还牢牢攥着那张卡片,平稳了下呼吸说道: “先看看任务究竟是什么在考虑落脚点。” 解正面容一凛,赶紧走了几步来到潼关的身旁,两个人挤在了路灯下。 而小千度叶、高宏千等四个人, 为了确保灯光的照明, 站在了二人对面。 潼关第一眼看到新卡上的第一行字后,目光就变得一凝,仅仅是一打眼他就知道本次任务绝对极为困难。 他清朗的声音回荡在街头,清晰地传达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潼关、解正、小千度叶、高宏千、杨守义、于行。 你们是‘一一·一八’特大杀人碎尸案的报警人,请在全市范围内找到三个装有尸块的手提包,并通知警方。 本次任务时间自11月18日深夜1点03分开始,直到11月21日深夜1点03分结束,总计72小时。 第一个24小时,新卡任务者:必须先于路人找到三个抛尸手提包,并通知警方; 第二个24小时,新卡任务者:在这一轮24小时内必须拿到第四个装有尸体残骸的手提包,不限以任何方式,否则六人全部抹杀; 第三个24小时,新卡任务者:逮捕真凶,上交酒店。 注:两派店员不得以任何形式交流、传达、共享一切与任务相关的情报,否则当场抹杀。 注:本次任务区域限定为山明市。” 静悄悄的夜里,除了雪落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潼关的朗读声。 声音消失了半晌之后, 仍然没有人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如此复杂、如此独特的任务形式, 是本来就没有多少任务经历的店员们所预料不到的。 在场的六个人之中, 除了潼关与解正二人外,几乎剩下的四个人全部在思考如此冗长的任务内容。 甚至于行和杨守义听到后面,已经把前面的任务内容忘了个十之八九。 为此二人还同步向前,将潼关手中的卡片拿在手中,再度重新温习一遍。 潼关的眉头紧紧锁着,他目光飘虚地看着雪地,从怀中拿出了烟盒。 “‘一一·一八’特大杀人碎尸案,这是我们面对的任务主题,一切都是围绕着它而展开……” 解正本身并不吸烟,但此时却不愿意离开潼关身边,任务的复杂已经让他放弃了躲闪的必要。 寒冷的夜晚他只穿着一个衬衫,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呼出一口白雾: “事实上,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要思考第一个24小时的任务。” 小千度叶将高领毛衣的领子立了起来抵御寒冷,在听到碎尸案之后她的背后有些发凉,朝着二人身边靠拢一步。 “卡片上所说的三个装有尸块的手提包,会不会就是酒店之前的那个?” 潼关吐出一口烟,身子有些不可控制地颤抖,暗想今夜温度绝对达到了零下十度。 “这是肯定的, 而且我几乎可以断定,季礼二人拿到的旧卡,第一轮任务一定就是完成抛尸!” 这一点基本上没有太多疑问,手提包肯定是为本次任务服务,而没有落到潼关手上,那么就必要是在季礼手中。 而新卡任务也明确说过,装有尸块的是三个手提包,数量和名称全部都对上了。 依此类推,如果季礼和方慎言的任务是与他们相对应的,那么就必然是抛尸! 小千度叶心态调整了许多,但并不意味着她抛弃了骨子里的畏惧,白皙的手指已经攥到了极限。 “第一个24小时,我们时间不多,如果季他们要抛尸,只怕也过不了多久了。 我们必须要赶快确定抛尸地点,否则等到天亮,路人上街后就有可能率先发现手提包,我们都将被直接抹杀!” 这才是当今任务的重中之重,小千度叶自从京都之后所思考的问题,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合格店员该去思考的逻辑。 “但没有丝毫地点提示,我们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抛尸地!” 高宏千是一个年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男人,留着一个略短的刘海,面色焦黄,脸上坑坑洼洼,说话时还露出一口黄牙。 他可以说是从进酒店就是人人嫌弃的一员,整个人给人的印象就是油腻、邋遢、不受人待见。 潼关对此倒并没有太多急躁,反而胸有成竹,他淡然一笑说道:“其实任务已经给出提示了。” “什么?”拿着新卡的杨守义和于行凑了上来,同时发声问道。 杨守义因为凑的太快,还脚底一滑险些摔倒,他今年四十八岁,不过体质似乎并不好。 反倒是于行反应很快,在杨守义即将摔倒之前将其扶住。 于行之前是一名田径运动员,行动力十分矫健,反应速度也很快,只不过头脑倒并不十分出众。 还没等潼关说话,一旁的解正抢过话茬,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难道你们都不是本地人,没有听过十五年前的那件杀人碎尸案吗? 它叫穆念梅案,是直到今天都没有告破的悬案,而它的官方代号正是一模一样的‘一一·一八’特大杀人碎尸案!” 在场的诸位,除了潼关是沪海市人,小千度叶是京都人之外,全部都是本地人。 但真正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只有潼关和解正。 潼关是因为他始终关注着类似的诡异案件,而解正在同一时间想到,就足以看出此人心智不凡。 而最让潼关满意的是,解正人如其名,行事风格和谈吐修养,谦卑而又温煦,这让他十分欣赏。 在潼关看来,解正是一个值得培养的店员,并有机会与其并肩作战,成为得力的帮手。 解正脸上洋溢着一丝自信,面对着潼关赞许的目光,他只是低调地点头示意,眼神中满是尊敬。 紧接着他拿出了手机,敲了几个关键词后,将屏幕对准了众人说道:“大家搜索一些穆念梅案,就可以发现问题所在。” 见到各位都已经开始搜索,潼关最后才朗声说道: “所以说,第一轮任务对于我们来说很简单,按照十五年前的位置来比对即可。 但我们需要留意的是两点,其一是鬼物必然会在某一时间现身为难,其二就是我们绝不能做直接报警人。 我们见不得光,警方的限制,同样是本次任务的一大难点。” 第三百一十七章 模仿杀人事件 “事发当年,我还在上初中,但对于这件事想必全市每个人都会陷入极致的恐慌。 那个时候放学时间,班主任会强制所有人留校,必须等到家长来接才可以放学。 甚至说在案发之后长达几个月的时间内,这种现象都没有得到好转,反而随着案件信息的丰富, 变得更加惊悚与可怕。 穆念梅的抛尸袋中那件仿佛被血液染得猩红的红色毛衣,成了全市女性的梦魇。 传闻那个变态杀人魔,专挑年轻女性下手,尤其是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 而其作案手法,则更是前所未有。 全部的抛尸袋仅仅只拼凑出了十几斤的残骸,甚至没有主躯干, 而且全部都有被沸水煮过的痕迹。 于是, 我们只能这样猜想,那找不到的大部分碎肉,都已经进了凶手的嘴里……” 茫茫的雪夜,六个人低头向前的身影,一段平淡中带着极致恐怖的叙述,简直成了在场所有人催命的讯号。 小千度叶作为唯一一个团队中的女性,听到这段叙述之后,更是血都冷了。 明明是数九寒冬,雪花顺着她的衣领落在皮肤上,却尽数被融化,冷汗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剩下的几名新人,则是更加痛苦,解正的阐述将他们的记忆和身心全部拉到了那恐怖的往事之中。 而在他们的内心,早就将穆念梅遭遇的可怕之事代入到了自己身上。 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既然本次任务与十五年前那桩悬案如出一辙,那么死亡的手法也必然相同。 “把活生生的一个人,切成同等薄厚、同样尺寸的两千多张肉片, 这……可能吗?!” 杨守义是个半老的中年人, 但并不意味着他拥有足够的阅历来抵御恐怖,反而是更加脆弱, 已经必须被于行搀扶着前进。 颤颤巍巍的发问,能够回答他的寥寥无几。 高宏千在这个时候没比他强到哪去,于行也默不作声,只有潼关走在最前面轻声地回复道: “你们是不是认为穆念梅案的凶手,是鬼?” “不然呢?任务都给出来了,怎么会是活人?” 高宏千撇了撇嘴,他认为这是一句废话,包括他也认为活人没有做到这种事的能力。 “愚蠢,无论任务如何诱导我们,都绝对不能在一切皆不明朗的时候下最坚决的判断!” 解正猛地转头狠狠瞪了一眼高宏千,语气不算温和,有几分训斥的意味。 但毕竟出发点是好的,旁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潼关无声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手表,确定时间之后回到那个问题: “我们先说十五年前的穆念梅案,据大多人所说的版本。 第一,抛尸袋中的碎肉达到两千多片, 每一片的薄厚与尺寸几乎没有明显区别。 这一点, 鬼可以做到, 但人不行吗? 实际上,能达到这个水准的人并非不存在。 指尖掌控能力做到极致的医生、顶级刀工作业的厨师、庖丁解牛般熟练的屠夫……等等等等如果时间充沛都有可能。 而从穆念梅失联开始,到警方发现抛尸袋,足足过去了八天的时间。 这八天时间内,上述人群中任何一种,都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去完成这一项工作。” 潼关并没有小看本次任务、乃至穆念梅案的血腥程度,他只是运用了超冷静的头脑来强迫自己理性分析每一步。 这种机械般诉说残忍的能力,已经让大部分新人望尘莫及。 小千度叶听得连连点头,并不断打内心敬佩,争取学习。 这也是她之所以加入潼关队伍的最主要原因,她是来学习如何生存和在极限状态下如何思考问题。 众人没有说话,潼关再一次继续了先前的话题,事实上他对于本案早有了解,并非一朝一夕的结论。 “第二,许多人都认为穆念梅案的真凶,是一个做事严谨、且内心变态的理智型杀人魔。 ta在作案时,将会保持极度的克制,否则无法做到几乎完美的犯案手法。 而碎尸、煮尸、抛尸,正是其表现变态性格的佐证。 这一点,鬼可以做到、人会很难,但也一样可以。 而我之所以更倾向于穆念梅案是活人所为的最主要原因,也正是因为其作案手法的独特且鲜明,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作案的手法,在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必然会表露出凶手在作案时的心理。 而上述的一系列操作,很明显这是一个内心极度丰富凶手、并且希望通过煮尸且食用的方式来达到一种满足的表现力。 这一点,更贴近于人的心理活动和方式,鬼在这方面是十分机械的。 鬼会碎尸、但绝对不应该煮尸、甚至食用。 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只是在我看来这个几率不大。” 潼关其实已经说的有些恶心了,尤其是在揣摩凶手心理之时,他代入的过于深入,甚至有些共情情绪在作祟,这让他十分不舒服。 他深吸了一口烟,再度看了一眼手表,面前的街头已经越发热闹。 六人组随着案情的讨论,已经即将进入市区的中央部分,虽然时间很晚了,但还是可以看到零散的行人和灯火霓虹。 “我补充一点就是,不要因为找不到穆念梅案的凶手,我们就必然将其联系在鬼的身上,这是一种畏惧的退缩心理。 十五年前那时候刑侦手段还不尽完善,这给了凶手躲藏的机会。 如果是在今天,此时此刻凶手再次作案的话,我可以相信不出半月ta必然落网!” 解正脸上洋溢着一丝欣然,他曾经的工作让他对于现代手段极为信任,所以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随着曾经第一处抛尸案位置的临近,潼关脸上的平淡逐渐消失,渐渐换上了一份凝重。 他没有回头,结束了穆念梅案,开始说出了自己对于本次任务的理解。 “而在我看来,酒店从最开始就不停地把我们往穆念梅案上面引导,这绝对不是好事。 等了两天才接到任务,酒店就是为了等待今天‘11月18日’的雪夜,以此来达到与十五年前的穆念梅案同一时间。 我几乎可以肯定,季礼和方慎言那边的抛尸时间也将会严格规定在十五年前被发现的时间。 也就是说,酒店一直在刻意从时间、地点、案情、作案手法,乃至感觉上,让我们将两个案子并案处理。 这样的做法,让我心中有八成的可能性来确定一点!” “哪一点?” “本次任务的凶手和穆念梅案绝对不是一个,它只是一桩达到了完美的模仿杀人事件。” 第三百一十八章 完美计划 11月18日,幽暗的天空中投下了一小片阳光,但驱不散漫天的乌云。 今天,就是山明市第一场雪,而且会很持久。 四点钟,这过早的时间,西乡路上根本看不到行人。 苦行当的生意人直起了早餐铺子, 包子蒸笼飘着热气直奔天空,融化了落在那里的雪。 但街头巷尾全部都被白雪覆盖,厚厚的雪堆将一夜中所有行者的痕迹全部湮灭。 大自然的擦拭效果,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强劲,而这一点,也将持续到很久很久之后。 “我们有必要这么谨慎吗?” 西乡路垃圾箱距离说话之人隔着很远,整整隔了一条街,他们有五个人,四男一女。 这五个人根本不可能关注到那边的情况,同时也绝不可能等到他们想等的人。 几乎是半宿的寒冷,已经让小千度叶冻得嘴唇发白,虽然她此时身上已经披着一个纯白色的长款羽绒服。 就连体质最好的于行,此时也是抱着肩膀,不停地朝着手心哈气。 潼关无时无刻不再盯着手腕上的表针,根据资料,穆念梅案发现第一个手提包的时间在4点50分。 当时是一个退休老太,翻找垃圾箱中时无意看到,并且还将其当做了被人丢弃的猪肉。 也就是说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季礼和方慎言的抛尸时间应该在此之前,但距离到哪个时间段就不好说了。 六个人神态各异的角色,躲藏在西乡路一个胡同口内,面前是一颗堵在路口的大树。 如果不仔细朝内观看,根本不知道这边还有一条巷子,也就更看不到里面的这几号人。 潼关冻得直跺脚, 他很想抽一根烟,但又担心出现什么意外变故。 尽管他自信这个位置绝对不会引起无关人员的注意。 “我们不能出现在案发地点之内, 否则只会被当做嫌疑人员。 虽然我们是酒店指明的报案者, 但也并非一定我们亲自现身报警,完全可以引导旁人去发现、去报警。 这样的话,我们的任务一样也算完成。” 小千度叶也焦急地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来到了四点十分。 她急切地将右手伸向耳蜗,按了下蓝牙耳机,对着电话那头的男人问道: “有没有什么动静?” 这条街上唯一一个濒临营业的只有那个包子铺,而那个包子铺的室外塑料凳子上坐着一个身披羽绒服,手捧热茶的男人。 男人留着短发,安稳地坐在塑料凳子上背对着大街,也背对着那个不过十几步的垃圾箱。 他不急不躁地喝了一口手中的热茶,悄声回复道: “别急,报警时间为四点五十分。 既然季礼他们还没到,这说明抛尸时间与被发现时间应该极为接近。” 包子的盖帘被猛地掀开,穿着白围裙戴着棉帽的男店主,快速拿起夹子将五个小肉包装在碟内。 棉帽店主笑呵呵地端着碟子来到短发男人面前:“小兄弟,看样子是加了一夜的班吧?很久没人来的这么早了。” 短发男人微微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极有礼貌地回复道: “是啊,这不是累的不行,就想吃一口热乎乎的包子。” “进店吃多好,那里面暖和的总比在外冻着强,你看你鼻子通红一片。” 棉帽店主似乎是一个很热情的人,难得有一个来的这么早的客人,一时间无事还和解正多聊了几句。 解正心细,他知道一旦事发这个包子铺老板将会是最直接的目击者,警方的第一个询问目标也是他。 自己在这里坐这么久,也不可能逃得掉,但计划的一环里却独独不能少了他。 解正索性也就将谎话编的更圆润一些,他抬手解开了羽绒服的扣子敞着怀说道: “一夜不睡身体很不舒服,在外面吹吹风吃点东西回家能睡个好觉。” 棉帽店主似乎还要说两句,忽然店内玻璃上响起了一阵急躁的敲打声。 一个红色毛衣的中年妇女,拿着菜刀的木柄毫无节奏又恶狠狠地敲击着窗玻璃,刺耳的话语传出: “杀千刀的东西,还在聊?老娘在这剁馅,让你看个锅都看不好,油都沸了!” 棉帽店主缩了缩脑袋,甚至连再看解正一眼都不敢,立马起身前往油锅,看样子是要开始炸油条。 解正默不作声地用筷子夹起了一个肉包放在嘴边,咬破包子皮,滚烫的汤汁入口,舌尖触碰到了柔软的肉馅。 他目不转睛地隔着玻璃窗,看到老板娘正在上下挥舞着菜刀,将猩红的猪肉切成碎末,一下又一下…… 潼关和解正他们作为本次任务拉开序幕的报警人,他们第一个24小时的任务非常简单。 就是先于所有路人先一步确定手提包的位置,并且完成报警。 但解正绝对不能自己去报警,否则就将直接面对警方,到那个时候后面的任务他将会步步被动。 所以在几经商议之下,潼关提出了一个合理的提议,将风险降到了最低。 那就是解正在垃圾箱对面的包子铺,背对着抛尸地佯装食客,而他们不能见到季礼和方慎言抛尸,否则也将违背任务注释一。 见证抛尸,绝对算作是得知对方任务进程的违规行为。 虽然这样做法,解正可以和季、方中的某一位一换一,同时被酒店抹杀,但这样无疑是同归于尽的极端做法。 于是背对着垃圾箱,解正一样可以听到抛尸的动静,毕竟那是一个重量不轻的手提包。 只是知道手提包落下,这算是以另类的方式确认抛尸地,不应该被算作是违规。 在此之后,什么都装作不知道的解正在吃完包子后,走到垃圾箱拉开手提包,随手将一个点燃的香烟丢进垃圾箱中,造成火势。 自然就可以让包子铺老板吸引过去,并发现那个手提包里的碎肉,最终完成报警。 可以说,这是一个十分有水准的计划,也规避掉了大部分风险,只不过解正这个人会稍微有些暴露的风险,但也不高。 毕竟,包子店老板可以作证,手提包并非解正所抛。 所以解正十分从容地吃着包子,根本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故,他也自信就算是季礼、方慎言也绝对猜不到这个计划。 季礼再聪明,他也是一个人,做不到算无遗策。 然而,很快他这个想法就被推翻,而且是毫无余地,彻底让他心神大乱。 “那个……你们两个过来一下,有人让我送你们两个一样东西,就放在垃圾箱里了。” 解正蓦然回首,他见到了一个站在风中不断发抖的陌生男人。 脸色惨白地抬起手将用手指着他自己,和一脸迷茫的包子铺老板。 同时,一个黑色皮质手提包当着解正的面丢进垃圾箱。 第三百一十九章 我曾经也有个女儿 那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男人很精瘦,看似弱不禁风,但让他恐惧的绝不仅仅是风雪。 他面如枯槁,尽是苍白,一指解正和棉帽店主丢下手提包夺路而逃。 背影狼狈而又惊恐,很难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但解正明明白白。 原本自信满满的面孔在顷刻间化作了一片寒霜, 脸色阴沉得如天空一般颜色,久久没有举动。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如此精妙的计划,竟然会有意外出现在季礼那一边。 事情所料不错,季礼和方慎言的旧卡任务绝对是成为抛尸人。 但同样的,他们的想法也与解正、潼关不谋而合,那就是不直接参与工作, 隐退幕后不与警方直接会面。 他们不知道以何种方法找来这个陌生的男人,指挥他做抛尸人, 并点明要将手提包送给解正和棉帽店主。 这绝对是一次试探,不怀好意的试探。 解正在一个呼吸之间就了然于胸,季礼如此做法是想试探新卡任务是否就是报警人,并且试图直接让解正暴露在警方视野里。 现在有棉帽店主在,解正无论做什么都再也无法与手提包中的尸体脱离干系。 警方必然会在毫无线索之下,全面将突破口放在他的身上。 这样一来,季礼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解正完全归于地下活动,这对于后续任务将有巨大影响。 “好一个季礼、好一个方慎言……” 解正在沉默半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他来到酒店之后被上的第一课。 “是不是有情况发生?” 蓝牙耳机之中,小千度叶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了变数。 解正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而棉帽店主却已经在他身边擦肩而过,朝着垃圾箱的位置越来越近。 绝对不能让店主先于店员发现手提包中的尸体,否则解正、潼关等人将会在第一时间就丧失参赛资格。 解正心中憋着一股气,微微垂下眼眉, 将手放在了后腰之上,对着耳机中回复了一句: “第一个手提包已经出现, 第一回合我失败了, 必将暴露。 快去抢第二个手提包位置!” 耳机中传出小千度叶的惊呼,还想再问去,却已经被解正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愈演愈烈的大雪,将解正的头发完全染白,他抬起了头,戴上了一副皮质手套,目光森然地盯着面前店主的背影。 棉帽店主心中满是狐疑,他并不认识那个要送他东西的男人,也不知道手提包里面装着什么,又为什么放在垃圾箱中。 但他仍然是被好奇心驱使,将自己靠拢在了死亡与罪恶的边缘。 他的手伸向了垃圾箱中,整个人趴在深蓝色的铁坨子里,费了好大劲才将那个手提包给拿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解正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背后,那把冷得和冰雪一样刺骨的刀尖,狠狠扎进了他的后心。 店主没有感受到疼,只是越来越冷,他震惊地转过身, 以空洞的目光盯着那捅向自己的男人。 他只看到了刽子手眼神中的冰冷, 哪怕这个男人长相平易近人、说话彬彬有礼。 解正一句话都没有说,喉头都没颤动一下,只是将刀子拔了出来,就又捅了进去。 棉帽子因挣扎掉进了垃圾箱里,无辜的店主瘫倒在了手提包之前,成为另一具尸体。 解正、解正,这个名字就是他的面具,没人知道这个“正”字的背面,隐藏着什么。 为了活下去,解正又可以做出什么来。 “既然我摆脱不了暴露的困境,不杀了你不仅会破坏规则,还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 解正居高临下,拎刀俯视着地上那具尸体圆睁的双目,小声呢喃着,也不知是对着谁来说。 他将手提包的拉链开启,瞄了一眼里面的尸块,紧接着从那具尸体拿出了手机。 这是一部半智能机,仅仅是开启屏幕就用了十秒钟之久,但拨号够用了。 解正性格如此,事无巨细,他以店主的手机拨通了警方的电话,却用自己手机播放了电子音报警。 “西乡路巷口垃圾箱,有命案。” 机械的声音响着,店主手机内传出一位年轻男子的询问声,但片刻后就被挂断。 解正做好这些之后,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挡住了店主的尸体,将目光看向了包子铺内背对着窗户忙碌的女人。 “这条街的监控早已被我毁了,她看见过我,避免麻烦。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解正似乎有一种做事之前喜欢将理由自我描述一边的古怪癖好,他本来就很聪明,又很认真,所以才更善于伪装。 然而就在他跨出第一步之时,忽然之间眼前的世界变了模样。 解正毫无心理准备地从一片白色,进入到了一片红色的世界。 手上的那把刀还攥在手心,也是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他突然之间就转天换地,被拉到了视野内完全血红的世界。 在一个眨眼之间,解正看到了一件红色的毛衣,红色的世界并不大,只在他的眼中。 他是被那件红色的毛衣挡住了视野,在将其一把将其打落之后…… 他发现自己被拉到了一个灰色的土坯房之中,面前的墙上有个影子晃晃悠悠,像是一个女人在背对着他跳着舞…… 解正并没有来得及杀死曾见过他样貌的包子铺老板娘,而当那个女人转过身时,也无法发现解正的身影。 解正成为了第一个中招,直面鬼物的店员,西乡路只有一个敞开的手提包,和店主惨死的尸体。 纯净的雪地上被血迹染红,像是几点盛放的梅花。 …… “噌、噌、噌……” 铁锹一下又一下地砍进坚硬的地面上,挖出了厚雪与硬土,一个足够深的土坑底部又不停地落下细雪。 “这一片是半开发的工地,听说停了有一阵了,没有监控。” 季礼坐在硕大的水泥管子上看着只穿着一件衬衣却在风雪中不停忙碌的方慎言,轻声说道。 方慎言闻言停下手头的动作,看了一眼时间,站在土坑里看着季礼说道: “拿着第二个手提包去完成任务,潼关他们经过第一轮应该会提前行动。” 季礼点了点头,他从水泥管子上跳下来,拎其第二个手提包转身就要走,但刚走出两步却又回过头看着方慎言。 “虽然那个家伙是个在逃的qj犯倒霉撞到我们手上,但这个时候杀了他似乎并不明智,会很麻烦。” 方慎言头都没抬,还在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铁锹,试图将土坑挖的更深一些。 “活埋他,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找到。” “我可以用手段让潼关那群人结果了他,这更好些。” 方慎言终于直起了腰,目光坚定地看着季礼说道: “我曾经也有个女儿。” 第三百二十章 一场极为出色的阳谋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在天光放亮之时停歇。 两只盘旋在季礼头顶许久的寒鸦仍然在挥动着翅膀,漆黑的眼珠紧紧盯着那个分量不轻的手提包。 季礼掸了掸衣服上的雪花,从一个工地走到另一个工地之中。 他扫视了一圈这里的环境,基本就是一片旷野,一座光秃秃的水塔伫立在面前,挡住了大半的太阳光, 让寒冷更加刺骨。 视野被大幅度削弱,加上四周全部被暗绿色的栅栏围住,即便此地并没有多少基建设施,却仍显得凄凉。 水泥地只修建的一半,季礼看了一眼时间,抛尸时间拥有极准的苛刻条件, 他必须要在这里待到五点三十一分。 而现在才刚刚来到五点钟,他还要等三十一分钟才能离去。 撂下手提包, 季礼挑了一块还算干净的水泥板上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了香烟盒。 他抬眼看了一下头顶盘旋的乌鸦,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开始琢磨起了任务。 经过先前他与方慎言了解到的情况,这一次任务极大概率会与十五年前的深巷碎尸案和穆念梅案产生关联。 而只怕破局的方法,也就隐藏在十五年前。 那么,季礼的侦破方向就要从穆念梅案着手,只是他心中并没有具体的行动策略。 穆念梅案虽然社会影响力极大,但毕竟时间过去了太久,人证、物证、线索几乎全都被自然抹除。 季礼翻来覆去地设想了几个方案,最终得到只确定了一个方向。 而这个方向,也并非十分把握,甚至说是极为冒险,不过如果真的能成功,那本次任务他的胜算将会极大。 第一根香烟燃到了尽头,季礼随意地丢在了脚底下,继而又再度点起了一根, 没有一点要带走的意思。 就这样,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直到原本洁净的地面上已经出现了四五根烟头。 天空出现了一阵翅膀扇动的声响,季礼方才抬起头,那两只乌鸦在空中打了一个旋遥遥远去。 季礼看了一眼时间,此刻是五点二十五分。 他叼着烟微微侧过头,看向了东南方向的那堵墙,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竟然毫无掩饰之意,高声喊了一句出来: “你们来的比我想象中要晚!” 那堵墙后没有人回复他,四周仍然静悄悄一片,似乎这只是季礼对着空气的询问。 但实际上,墙后刚刚抵达的那五个人在听到这句话之时,纷纷驻足,直接定格在了原地,踩毁了一片雪地。 小千度叶像是见了鬼一样,猛地转过头看向墙面,仿佛隔着空间她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个男人就站在雪地里,以一种看似疯狂,实则无法捉摸的态度, 竟然预料到了他们的临近, 并且…… “潼…潼老弟……这是季礼?” 杨守义单手扶着墙,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最前方的那个男人背影。 潼关身子还定格在墙后,后脚跟都是抬起的状态,一时间忘了落下。 他脸色大变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经来到了五点半钟,按照穆念梅案的参照时间,应该已经完成了抛尸。 也就是说,季礼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还留在抛尸地,更没有任何道理不走,甚至还要和他们聊上几句! “不对啊,他为什么敢和我们说话?这不是违反规则?” 小千度叶脑子还算是比较快的,她立马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已经开始思考到了季礼如此做法引来的后果,她分明记得在新卡任务的注释一:绝对不能以任何方式交流任务相关情报。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解正当时都不敢去正眼瞧到底是谁来抛尸。 那么季礼这样做,难道不是正在踩线? 潼关毕竟心思玲珑,他几乎片刻间就找出了季礼为何留在此处的原因,脸上也现出了纠结的表情。 “他自己问话,他自己说话,根本不算违反规则,因为没有人和他交流、共享、沟通任务情报。 但是……” 潼关脸上闪现出了一份难色,他很明白季礼的意思。 “但是,他就希望我们回他的话,这样违反规则的是我们,甚至后续他还会故意擦着红线边缘试探、哄骗、套话…… 如果我们做出、或是说出某种足以透露任务信息的举动或话语,那么违规的反而是我们!” 小千度叶明显比京都那时成长了许多,紧跟着潼关的思路,将季礼如此做法的用意尽数说了出来。 这个猜测一出,让后面杨守义、于行和高宏千三个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忌惮和恐惧,万万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情况,季礼就能设下如此可怕的陷阱。 潼关悬着的那只脚落下,尽可能小声地站在原地,眉头紧皱,为难的说到: “我不清楚明明已经是这个时间了他还留在这里不走,但我们肯定不能与他见面。 他是抛尸的,我们是报案的。 他不走不违反规矩,但我们去和他见面,就等于暴露双方任务情况。 最终结果就是,我们谁去看手提包,就会和季礼一换一,双双被裁决。” “他怎么这么阴险!难道他不怕我们和他玉石俱焚!” 高宏千狠狠一跺脚,将脚下的雪堆踩碎,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动静。 这一下给于行和杨守义吓了一跳,于行立马按住了他的双手,脸上青筋都蹦了出来: “你踩一脚谁知道会不会中季礼的算计,你想把我们害死?!” 经过解正之事、再加上刚来此地就被算计,对于他们三位来说,现在季礼浑身上下都是陷阱,一点事情发生就足以让他们应激。 要知道,解正直到此时此刻仍然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就连手机都关机了。 所有人都没说,但对于这几位来说,解正显然是任务刚开始就中了季礼的圈套,被踢出了局。 潼关瞥了这三位一眼,没有说话,实际上不管暴不暴露动静,季礼那边都无所谓。 现在他为难的是,现在第一个手提包那边应该已经被警方找到,现在外界估计已经变了天,警方必然会铺天盖地搜寻剩余手提包。 时间越拖越久,对他们越发不利。 因为新卡任务写着的是,他们必须要先于所有人找到手提包并报警,如果任由季礼这么拖下去,警方一定会赶到。 到时候他们几位一定会因违反任务规则,尽数被抹杀! 而就在这个时候,墙面内的季礼掐灭了最后一口烟,随意地说了一句: “听说负责第一个手提包的那位,是测试任务中的第一人,死了的话着实有些可惜。” 潼关看了后面四个人一眼,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所有人不要理会季礼。 但季礼似乎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所以根本没有收敛之意,言语更加大胆: “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的任务是负责报警。 但现在避免为了和我照面,只能暂时放弃。 可又迟迟不肯离去,那么你们的任务就并非仅仅报警那么简单,应该还要完成其他条件吧?” 潼关一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季礼此人太过阴险。 这几句话,前面思维惊人,完全凭借他们几位的行径猜测出了大致的任务。 但真正具备陷阱,是最后那句话。 “迟迟不肯离去,那么你们的任务就并非仅仅报警那么简单,应该还要完成其他条件吧?” 这句话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只是季礼的单方面推测而已。 但其中的内涵,却透着无比阴险的杀意。 这句话翻过来的意思就是:如果潼关等人还不走,就足以通过行动告知季礼他们的任务的确存其余条件。 也就是说,如果接下来潼关等人不立马放弃手提包离去,就将视为违反任务规则,并且是恶意告诉季礼任务内容。 这个判定界限要由酒店来定,可能季礼不会被判违规,也可能会,但毫无疑问潼关等人将会团灭! 可任务要求潼关就绝对不可能放弃撤走,小千度叶已经被季礼这两句话完全击溃了反抗能力。 她思考再三,也只能看到第一层,但无论如何找不出破解之法,只能将求助的目光对准潼关。 而潼关在原地憋了半天,原本白皙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他实在忍无可忍张口怒骂: “难道你就不怕我让一个人,强行去与你见面,你们一起死?!” 墙内的季礼听到这句话,不仅不怒反而朗声大笑: “你不敢这么做,否则你将众叛亲离,没有人再敢帮你,从此在酒店地位一落千丈。 小千度叶敢进这次任务,是为了争取更多罪物,保命活下去。 剩下三个人,都是废物,生死关头他们会出卖你、背叛你,绝对不会为你做事。” 潼关也并非愚人,相反季礼在算计他的同时,他也捕捉到了另一种情报。 “季礼是在拖延时间,他是在等待着什么来临!” 但让他懊恼的是,他根本猜不出季礼在等待着什么。 可毫无疑问,时间站在季礼那边,并渐渐会成为杀死他的利器,这是季礼一场极为出色的阳谋。 第三百二十一章 全在计算之中 一秒记住【新】,! 再也套不出更多新卡任务内容的季礼,仍然没有走。 就像是他来到这里,除了抛尸之外,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而这件事也正好是潼关所担忧的。 季礼望着来时那条路上的脚印已经被风吹起的雪掩埋,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按下了三个很简单的数字。 移动电话拨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基建工地中回荡着,机械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也一直传到了墙的外侧,那五个人的耳朵里。 小千度叶精神一震,她将身子往墙边靠拢了半步,仔细听了一秒钟,惴惴不安地看着潼关: “他在打电话……打给谁?” 在场的众人中,如果说除了潼关之外还有谁最了解季礼,也只剩下小千一人。 她立马意识到很有可能潼关所说季礼已经等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于是更加不安。 而潼关脑子里忽的跳出了“时间”两个字,再一抬腕,却已经发现此刻时间来到了清晨的五点三十二分。 这一刹那,他快速将穆念梅案的时间与这一刻对应起来,终于知道季礼是在等待什么。 “季礼是要报警!” “报警?” 小千度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设想过站在季礼的角度如此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她却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出来。 她还要再度询问,但潼关却伸手示意其不要再往下说了。 “如果让季礼提前报警,我们是否已经在第一轮任务中失败,从而被裁决……” 他脸色格外阴沉,同时也从掌心拿出了手机,手指悬在屏幕前却始终不敢按下去。 季礼那边的计划,完全是潼关始料未及的,这一点只怕季礼本人也不知道。 而隔着一堵墙,五个人都听到了季礼那边的拨号声,似乎还并没有被接通。 应该是第一个手提包已经让当地警方陷入了一片紧急之中,接警中心的警力都被抽调,第一时间无法接通电话。 小千度叶心知此时如果让季礼打通了电话,只怕会导致他们这边全盘覆灭。 心里急的原地打转,也从怀中拿出了手机,可不知该做些什么。 于行双手攥拳,犹豫了一瞬后狠狠一跺脚,抬步就要往前走: “我进去见他,说不定运气好两方见面不算违规呢?” 潼关瞥了他一眼,知道于行是一个可塑之才,但现在不是头脑一热就能解决问题的。 他赶紧将其拦住,紧接着重新思考起了新卡上的第一个24小时任务内容。 “必须先于路人找到三个抛尸手提包,并通知警方” 按照原本的程序设定,潼关计划是每个手提包他们先确认位置,随后拨打警方电话,亦或是找到他人代替自己拨打。 这个方法是有效的,第一个手提包虽然出现意外,但解正应该是在出事前做到了这一点,否则他们现在已经死了。 而现在第二个手提包又因为季礼出现变数,那么这个变数是否真的无解…… 潼关将这简短的任务内容翻来覆去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最终他像是被开了窍一样,一切豁然开朗。 他一把拉住于行的胳膊,脸上的阴霾换做一片欣喜,端着手机快速说道: “不对不对!我们都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我们一直认为,季礼如果死守手提包,我们一不能与之见面,二不能确认手提包报警,此事无解。 但实际上,我们根本没必要去亲眼看到手提包,只要知道位置所在即可。 我们的任务,仅仅就是报警而已。 甚至任务都根本没说,我们必须是第一个报警的人,所以季礼那边爱走不走,爱报警就报警。 只要我们自己也报一次警就足够完成任务了!” 潼关这段话,其实说的云山雾绕,第一时间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说服力。 小千度叶大概听明白了,按照潼关的意思就是说,“找到手提包”这个概念是比较宽泛的。 就像是解正看见了手提包,是合格的;但他们现在确认手提包就在基建工地,这也是合格的。 可有一点她无法理解,于是赶紧发问道: “但找到手提包还有个前提,是必须先于路人,现在季礼不走,我们怎么去完成这一条件?” 潼关摆了摆手示意对于这一点更无需担心,更加细心解释道: “季礼是抛尸人、警方是另一范畴,路人这一概念指的是无关此事人员。 只要待会季礼被警方带走时,我们留人注意是否有将手提包带走即可。 此地根本没有闲杂人等,警方也会率先清场,所以我们绝对可以做到这一点。” 小千度叶心脏狂跳,短短的一行字竟然会有如此复杂的解释这一点是她始料未及的。 与此同时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潼关的这番解释,倒是也有极高的可行性。 于行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不是很明白,但看到两个人面色变得良好,看样子是真的有了解决方案,于是也安静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墙那边响起了季礼与电话那头的交流声。 季礼似乎是刻意地压低了说话声音,所以传达到他们这边的时候声音很轻,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 现在似乎大局已定,潼关等新卡执行者只需要,进行第二次报警,随后留守一人观察手提包是否被带走即可。 但作为被算计的一方,如果不能尽数猜透季礼计划的话,那么就很有可能继续被动。 于行站在小千身边挠了挠头问道:“他拿着抛尸袋报警,这不是自投罗网?” 潼关脑海中已经乱做一团,各种磅礴的思路正在疯狂交织,勾勒出一个季礼完整计划的谜团。 大约半分钟之后,他摇头苦叹一声: “看样子季礼是要主动借助警方力量,来搜查我们无从得到的情报。” “比如……现如今死者身份、与穆念梅案的关联、亦或是当年悬案不为人知的线索?!” 小千度叶经此提示,立马将季礼的计划脱口而出,但她眼神中尽是疑惑: “可是这么做法,季礼又怎么摆脱警方的控制,那接下来任务岂不是更加艰难?” 潼关看了一眼这个问题颇多的女子,最后还是无奈回答了她: “我不愿意这样去想,但不得不承认,季礼比我想象得还要可怕。 被困在警局,没人可以救他,但鬼却可以。 这个人不仅把人算计了,就连鬼也被他算进去了。” (..\/_\/.html) ....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被带回十五年前 墙外唏律律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安静至极的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个人。 季礼伸出手将挡在眼前的一缕发丝甩开,慢慢地又挨着手提包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警方的到来。 诚如潼关所想的一样,他这番行动所图甚大。 进入警方视野中,将会对接下来的任务进程起到莫大阻碍,但同样的,也有极大几率获得情报。 比如第四个手提包的下落、比如此案死者身份、比如穆念梅案那些未知的细节。 对于季礼来说,被警方逮捕的后果根本不足为惧,他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只有在酒店之中他才是一个人,对于外界来讲季礼长得和人一样之外,根本没有社会价值和认证。 更何况,经过博谷大厦之事后,季礼明白在任务阶段进行的一切活动,最终都会抹除。 这些都是与方慎言在之前就已经想好的了,季礼在警局内开展行动,方慎言则着手第三个手提包抛尸行动。 并且,倾尽全力找寻第四个手提包下落。 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身在第一个24小时,心想第二个24小时任务。 时间,是很紧迫的。 这一会儿时间,季礼本来不多的香烟也已经抽光了,空空的烟盒被他捏成一团抛向了空中。 在风中,轻盈的烟盒被卷了起来,朝着某个方向滚去。 季礼的目光也跟随着而去,未见其人,他却已然听到吵杂的警笛声。 无数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刺耳的警鸣撕破了沉寂的场面,一群面色严峻的警队开启了早已封死的基建工地大门。 不多时,那群刑警来到了季礼的身边,为首的第一人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里面毛衣领口内的衬衫扣子都没系上。 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三十五岁上下,肤色黝黑,面部线条坚毅,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奔波。 浓浓的黑眼圈,外加那瘆人的神色,显然是休息不足,且因案情太过紧急,情绪波动不小。 但季礼与此人对视的第一眼就发现,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是疲惫,但双眼中渗出的目光却格外耀眼,透着精明与机智,甚至还带着一丝压迫感。 这个男人也觉得季礼奇怪,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个长发男人竟然安安稳稳地坐在抛尸袋边上,见到警方到来动也不动一下。 身为老刑警的直觉,他知道这个男人不是普通人。 虽然事态严重,但这位刑警仍然很是沉稳地朝着季礼敬了一个礼,声音浑厚: “你好,我是山明市刑警队长,卫光,是你报的警吧?” 季礼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随后站起身来,轻声笑道: “卫队长你好,我叫做季礼,警是我报的,但这个尸体也是我抛的。” 卫光先是一愣,紧接着身体前倾朝季礼靠拢,眼睛眯着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季礼面不改色,他想要的就是被抓,所以也十分坦然:“尸体是我抛的。” 卫光四下里看了看,听着后方警员们的议论声,皱起了眉头招了招手,吩咐道: “让小李来检查手提包是否有误,你们把这位带回局里。” 看得出来,这位刑警队长做事习惯有把握在进行,季礼也没有多废话,当两位警员近前时,他没有任何动作,完全配合。 没有手铐,但也是被押着向前走,季礼低头不语,直到一个年轻警员从他身边匆匆跑过。 看起面色似乎是十分紧急之事,季礼下意识地转过头往后面看了一眼。 年轻警员凑到了卫光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卫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旁边还有一个警员也挤上前。 三个警员凑在一起,低声窃语,看样子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们在封锁现场时,发现了旁边工地有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 有些话季礼听不见,但逃不过第三人格的耳朵,他语气震惊地读出了年轻警员汇报之事。 这一下子让季礼脚步一挫,但立马就恢复正常,朝着旁边的警员报以歉意的微笑,继续向前。 但心里却已经翻了锅,旁边的工地正是方慎言活埋那位qj犯的位置,那么发现尸体,显然就是那个倒霉鬼。 季礼暗道方慎言不应该会犯如此致命的错误,警方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了尸体。 如果真的露出的马脚如此明显,那么是否就意味着方慎言那边出现了变故? “鬼……” 季礼缓缓闭上了双眼,片刻后又睁开,面色已经恢复正常。 能够打乱方慎言节奏的,唯有鬼物。 季礼深感无奈,他本来的计划就是自己进入警局寻找突破口,但万万没想到方慎言那边竟然这么快的速度就被鬼物袭击。 他倒不是担心方慎言的安全,最主要的原因是第三个手提包就在他的手上。 如果方慎言出现意外,甚至是手提包提前落到警方手里,他下面任务还怎么去做? “警方应该还没得到第三个手提包,不过面包车已经被发现,看得出来方慎言被袭击时应该已经完成了埋尸。 只不过应该是在最后收尾之际突然被袭,导致功亏一篑。” 第三人格得到的消息还算精确,为此季礼特意放慢了脚步,尽可能让他听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还有吗?” “卫光身边的警员说,第一个手提包地点也发现有一具被刚刚杀害的尸体,是包子铺老板。 但经老板娘描述,凶手应该是解正,只不过他也在一眨眼间消失。 也许本次任务鬼物的能力,是能够将人带到另一个空间……” 第三人格得到的消息,远超出季礼所想,包括第一个手提包位置发生的事情也是季礼没想到的。 解正此人做事倒是干脆毒辣,同时季礼也暗叹本次任务鬼物如此难缠。 竟然在两个抛尸地,间隔不到一小时接连出手,这已经超出了一般任务鬼物的攻击频率。 “上车吧。” 就在季礼思考之时,一个警员已经拉开了警车的后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季礼。 季礼没有说话,脑海中继续思考着这件事,看起来今天的行动策略该有所转变。 由于季礼身份存疑,行动古怪,警方并没有罪名将其逮捕,这一次只能算作是传讯问话。 所以他在后排座上还是有一定的活动权力,只是两个警员将其夹在中间,让季礼有些不适。 看着窗外倒退的雪景,季礼很想抽一根烟,而与此同时他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季礼不像其他店员,自己是没有手机的,他的手机正是酒店颁发的那一部。 而这部手机,基本上也可以算是一个现实世界的bug,旁人根本无法看到,更不可能接收到消息。 所以季礼从口袋中拿出手机之时,两旁的警员只看到了他两手空空放在腿上,玩弄手指,看起来像是发呆。 但他们根本无法发现,此时此刻季礼低头的表情,已经满是惊骇与难以置信。 酒店手机收到的是一条短信,来自于方慎言,但他发来的内容却让季礼一时间失了神。 “季礼,我是方慎言。 我被鬼拉到了2000年的11月18日同时同分。 第三个手提包也被我带了过来。 你必须在今天晚上七点四十六分之前抵达江北公园,我会想办法把手提包送到你的时空。” 第三百二十三章 1 “时空类任务……” 这个名词浮现在了季礼的脑海中,让他的思维越飘越远,一直到被带进警局。 这是季礼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任务形式,顾名思义就代表着本次任务将会处于两个不同时空中同时进行。 而让他震惊的是,这次鬼物的出手速度、出手频率也太快了些。 按照以往的任务经验,今天才刚刚任务开始,应该会处于很大程度的安全期。 就算是鬼物会出手, 但最多也只会是对一人动手,并且若是强大的店员很有可能会凭借自身实力扛过去。 但实际上,就本次任务而言,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鬼物先杀解正,再动方慎言…… 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却全部中招, 可想而知那鬼物的实力会有多么强大。 季礼被两个面色不佳的警员, 推进了山明市局之中, 看着森严的大楼,不同的各色警员从其身边略过。 紧迫感,在警局之中正在急速蔓延,身处其中的季礼在内心也不由得笼罩了一片阴霾。 “时空类别,再加如此强悍的鬼物,只怕这次酒店为鬼物放开了不小的限制……” 第三人格吧发出了吧嗒吧嗒嘴的声音,看样子着实有些为难。 季礼不需要去牢记出警局的路,他的脚踩在暗色的地砖,地面上倒映着黑色的身影,让他的眼眸也变得更加幽暗。 “凶案类任务,首当其中的就是情报,我需要尽可能多的信息,这次警局之行,我必须拿到想要的东西。” …… 由于季礼的情况比较特殊,卫光那边只是下令将其带回警局,也并没有说要以何种身份扣押。 所以两名一路跟随的警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反倒最后经过季礼的请求,把季礼暂时安放在了一个审讯室内。 安静到能够听见心跳的审讯室中, 孤寂森冷的环境能够带给季礼良好的思考空间。 他主动进入这里的目的也十分简单,现在是清晨的六点半,这个警局他只能待到中午十二点。 在这六个小时之内,季礼有两个任务。 其一,尽可能地从警方口中得到部分有用信息; 其二,在规定时间内找到死路,引来鬼物出手搅乱警局,他从中离开,并拿到“一一·一八案”的卷宗。 这个卷宗,无论是穆念梅案,还是今天之案都可以。 …… 卫光双手攥着一杯热茶,端坐在椅子上,双眼紧盯着监控器。 画面中的长发男人,板板正正地坐在审讯室椅子上,两只手合在一处挡住面部,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发呆。 不多时房门被从外推开, 一个短发的女警员两手空空地走了进来。 “队长, 季礼这个名字在全市有十三个同名同姓之人,但都不是他。 包括我咨询了沪海沿岸的邻市同事, 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这个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资料。” 女警员的汇报,让卫光心中又多出了一丝不安,在他的面前摆放着数张照片。 那上面一张张尽是不堪入目的尸块景象,如果普通人看了只怕会立马酸水翻涌,头皮发麻。 但对于卫光来说,这些似乎已经让他习惯,甚至还一边看一边在嘴角抿了一口热茶。 “不要去打扰他,这个家伙主动进入警局一定是有什么目的,而且是冲着本案来的。 晾他一会儿,我倒要看看这个季礼到底会做什么。” 卫光一伸手将桌上的照片尽数收起来揣进口袋中,掉头就走。 女警员追了出去,赶忙询问道:“队长,您干什么去?” 卫光脚步一顿,英武的眉宇间流淌出一丝怅然,开口满是宿命的悲戚感。 “我师傅因穆念梅案改变了一生,现在疑似同一凶手再度犯案,竟连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曾有差异落到我手里。 我有必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他,或许前后十五年前的宿命,在我这里可以得到终结。” …… “我只是被拉回十五年前,行动十分自由,第一时间并未遭遇袭击,似乎鬼物的意图就是要把我带到这里。 这边的警方已得到第二手提包,并迅速开展了全市搜查,正在搜寻剩余尸体。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我的手机仍然可以取得联系,但想必无论是我时空的情况,还是手机问题,都是酒店刻意为之。 这次任务,就是要以这种方式进行。” 审讯室内的季礼并非如卫光所见始终发着呆,他伸出的双手实际上正握着手机,与身处十五年前的方慎言进行着联络。 季礼暗自琢磨着,看起来鬼物将人拉到十五年前的情况,应该有酒店授意,也有自己的打算。 这应该与本次任务的特性有关系,在未来应该会起到很大的影响因素。 最起码,从当前形势判断,季礼认为他和方慎言将会一个在十五年前,一个在十五年后两方合作进行任务。 而这个特性带来的第一个好消息就是:第四个手提包的下落! 十五年前穆念梅案,警方是已经找到了完整的四个手提包,而他们明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第四个手提包送到潼关等人手里。 正愁如何能够找到时,方慎言前往了十五年前,这无疑得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契机。 只要在十五年前的警方手里拿到第四个手提包,并将其送到季礼手上,那么就可以完成第二个24小时任务。 季礼忍住吸烟的欲望,舔了舔嘴唇,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 “你猜猜看,你触发了什么死路,被鬼物袭击。” 两个时空的短信,传达起来竟没有丝毫卡顿,几乎没过半分钟,季礼就收到了方慎言的短信。 “我被袭击的经过,说起来十分简单。 我将那个男人割喉杀死,丢弃坑中正在进行埋尸行动,埋了个大概后,就感觉一个人在我耳边吹了口气。 我下意识地侧过头,就立马感受到一只手拽住了我拿着铁铲的胳膊,狠狠一拉。 我意识到遇袭,一个趔趄,生怕手提包遗失,在被拽走的那一刻带走了手提包。 但下一秒我再次出现,就已经位于十五年前的山明市中心,连地点都已经转变。” 季礼听得直皱眉,看起来似乎方慎言更像是毫无预兆地就被鬼物袭击,根本没有触发什么死路。 他眼神中带着迷惑地正要进一步询问情况,方慎言那边的第二条短信也回了过来。 “我被抓过的右臂出现了一个‘1’字,这像是个记号,但我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第三百二十四章 红色毛衣 “解正杀了人,他被鬼物袭击……” “方慎言杀了人,他也被鬼物袭击……” 在审讯室内度过了两个小时的季礼,此时已经将手机收回,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上,闭着双眼。 看起来似乎是进入了假寐状态,但实际上他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运转。 经过与方慎言的简单沟通, 季礼算是摸索到了一部分鬼物袭击店员的规律。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个猜想仍然立不住,毕竟方慎言被袭击的太过突然、而解正他又没有亲眼目睹。 “鬼物会在发生命案之时现身,袭击杀戮者?” 这是一个大致的猜想,但却太过单薄,季礼仍然觉得这个想法不够完整, 应该是缺少一些必要的条件。 可现在时间不多了,季礼不可能依靠这模糊的判断就堂而皇之在警局内动手。 除此之外, 季礼也发现自己是将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解正消失在了包子铺老板娘的面前, 说明本次任务鬼物具备空间转移能力。 如果联系方慎言的处境,那么该能力将进一步升级时空操纵能力。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的解正也应该前往了2000年。 如果季礼主动触碰死路,亦或是接触鬼物,只怕也会落得被抓往十五年前的情况。 但现如今的形式就是,方慎言已经回到过去,那么季礼就绝对不能回去。 否则的话,接下来的任务将会根本没有完成机会。 变数总是比计划来的迅猛,季礼算好了今天一整天的行动,可偏偏最不该出事的方慎言出事了。 就这么一步乱了,整盘计划都系数作废。 如今骑虎难下的季礼,枯坐审讯室内眉头紧皱在一处,他有些等不及了。 他不能被鬼物带走,哪怕是死也要死在2015年。 就在这个时候,紧闭许久的审讯室大门,终于被从外推开,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逼迫季礼睁开双眼。 来人正是他觉得气场强大的刑警队长卫光,以及一位拿着薄册的年轻男警员。 卫光的脸色相较于清晨那一次更加阴沉,行动如风,不多说废话,一屁股坐在对面椅子上,开口问道: “季先生,你早上说过尸体就是你负责抛的,对吧。” 他一开口,身旁的警员推了下眼睛,就开始拿笔记录起来。 季礼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设想的脱逃时间还剩下三个半小时。 既然短时间内无法离去,他仍然需要尽可能地争取到足够的情报。 于是他点了点头,直视着卫光的眼睛说道:“没错。” 卫光毫不示弱地也盯着季礼,上半身前倾,几乎是压在了桌子上问道: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只负责此案的抛尸行动?” 季礼心神一动,这个卫光如此问话分明是在故意引导季礼是一个团伙作案。 并且言外之意, 是把他当做了本案凶手之一来看待。 不过卫光眼神中狡黠的神态, 显然这也只是一个试探,他不会愚蠢到认为季礼真的是凶手。 季礼没有掩饰, 他微微摇了摇头: “卫队长,我想你误会了,我与本案毫无关系,或者说我也是一个受害者。 今日清晨时分,我在晨跑,突然有一个高大男人冲了出来,将手提包递在了我的手中。 手中带枪械,威胁我前往水塔路基建工地丢弃,途中我好奇拉开包裹才发现是一堆尸块。” 这一步,在原计划中还是没有变化,季礼会尽可能地把水搅浑,并且将潼关拉下水。 哪知刚说到这里,卫光忽然眼神中迸发了一阵精芒:“你是怎么确定那是人肉的?” 季礼微微一笑,应对自如:“我看的很仔细,那里面有两根手指,而且您不觉得这种凶残的作案手法,与曾经的穆念梅案高度吻合吗?” 见到卫光一时间没有说话,季礼继续说出了嫁祸潼关的一大铁证。 “如果你不信的话,手提包上应该有那个高大男人的指纹,毕竟这个包他经过手。” 三个手提包是由潼关从酒店中带出来的,这一点也被季礼所利用了起来。 而后面,方慎言由于那个无厘头的借口根本没有触碰手提包,季礼本人又始终戴着手套。 这样看来,虽然有些刻意指正,但季礼所说的确有证据在手,警方不会说出什么。 卫光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从季礼的脸上捕捉到一些细节,但他却大失所望。 “如此说来,季先生应该与本案无关,只是无辜卷入其中了。 反而你主动进入警局,是当之无愧的好市民。” “那是自然。” “也好,那请你再配合一下我们工作,检查一下身上所身物品。” 季礼对于这点并没有拒绝,反正手机这个重要之物警方无法发现,也就听之任之。 进来一名未曾见过的警员,将季礼带走进入了一个更衣室,将他上下的随身之物都带走。 而让季礼奇异的是,他怀中那张来自酒店的旧卡片,竟然是可以被警方看到的。 只不过在他们眼中这只是一张破旧的卡片,上面也没有任何文字。 …… 就这样,季礼重回审讯室不久,卫光和那位年轻警员又一次进入。 而这一次,卫光的脸色却更加难看,看着季礼的目光也越发不善。 季礼感受到其身上的气势有所变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之色,但表现得还算正常。 “季先生,如您所说我们的确发现了手提包上另一位神秘身份的指纹,但我们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如果您今天无法解释清楚的话,只怕是走不了了。” 季礼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卫光发难,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有纰漏。 紧接着,卫光抓出了一个塑封袋,里面是一张轻薄的卡片,正是来自酒店的任务卡。 “我想请问,这张卡片,是你从何处得来?” 季礼没有想到问题最后是出现在这个任务卡上面,他不知道这是如何成为警方口中的“问题”的,更不可能说有一个关押鬼物的酒店所给。 于是只能略微过一下脑,准备搪塞回答。 然而卫光下一句话,却让他连辩解都无法辩解。 卫光猛地一拍桌案,双目圆睁露出凶光,暴怒之下将身旁的警员都吓了一跳。 “这是一张山明财经大学的借书卡,是来自十五年前穆念梅案中的证物,始终尘封在警方手中。 你是如何得到这张借书卡的!” 这一句话直接让季礼彻底楞在当场,他目光紧紧盯着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卡片,内心翻江倒海。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张酒店颁发的任务卡,竟然会是穆念梅案的证物之一。 这一下子,他根本无法狡辩,更不可能模糊过去。 变数,一个接着一个,饶是季礼都瞬间语塞,思维疯狂运转,可完全无法解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季礼原本眼前昏暗的审讯室,忽然出现了一道光芒。 那是一道璀璨而又炽烈的红光,就如同鲜血铸就的画作一样,十分醒目。 季礼呼吸骤停,片刻后他发现那道红光实际上是来自一样物品。 一件猩红猩红的女士毛衣,悬挂在他的眼前。 “噌噌噌……” 耳旁响起某个极为诡异的声响,像是两样金属尽力摩擦在一起的声音,让人听得心头格外不适。 与此同时,一只冰凉的手竟在季礼失神之际,笼罩在了他的眼前。 使得红色,变成了黑色。 第三百二十五章 疯狂的手法 视野被黑色填满,仿佛那些人的世界都变得只剩下这一种颜色。 在这个黑色的世界里,有那个一个东西,正坐在地上费力地用磨刀石将一把刀打磨到足够锋利。 ta略微有些神经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试图创建那个世界,以自己的意志。 磨刀石上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水渍, 锈迹斑斑的刀即将闪耀出夺目的凶光。 不绝于耳的“噌噌”声,让季礼喉头颤抖了两次,他分明感受到捂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很黏、很烫、很怪。 为什么黏、为什么烫、为什么怪。 季礼感受到那只手按在自己双眼处格外用力,像是要扣进了他的皮肤一样。 也正是如此,他真切地发现那只手只剩下了骨架。 黏糊糊而又滚烫的血,就从他的双眼处不停往下滑落,不可避免地滴进了他的嘴边。 那味道,简直可让季礼永生不忘。 痛感从眼球凸起处传来, 季礼知道那手的主人是一个还在喘息的活人, 尽管他根本听不到对方还在喘气。 可从手骨还在轻微颤动上可以看出,那个人过的非常差,ta正在以难以想象的忍耐力硬抗骨肉分离之痛。 这一切说起来极慢,但实际上季礼很清楚自己被鬼物袭击、被拉到了这里,也不过半秒钟时间。 而紧接着,那个人像是也无法看清季礼,但ta艰难地摸索着季礼的胳膊,最终在季礼的右手上写了几个字。 “闭眼、禁声。” 季礼是何等样人,他脑海中浮现了这四个字之时就立马反应过来,现在这个捂着他眼睛的是一个男人。 不是方慎言,竟是解正! 因为在无视野的混乱中,他触碰到了那人左手无名指上光秃秃的。 而方慎言,实际上左手上是戴着一枚银色婚戒的。 分不清,解正为什么并没有和方慎言一样被拉到2000年,亦或是他根本现在也在2000年。 可这个出场方式,明显是有很大区别的。 方慎言被拉回十五年前,是出现在暂时无害的大街上; 而解正、与他现在所处的地方, 无法辨认时空,但一定是直面鬼物的场景。 是什么样的判定条件,导致了鬼物对不同店员采取了不同的攻击方式? 这个问题,不是现在该去思考的问题。 因为季礼刚刚思考到这一步,他赫然听到了来自正前方,一个嗓音略显青涩,毛手毛脚的年轻人说了半句话。 “队长,我……!!!” 这个声音季礼很陌生,但很简单就得到了一个判断。 这是那个陪同卫光,参与审讯记录的年轻警员。 这一次的鬼,如此六亲不认,竟然连与此事完全无关的路人,系数拉进来残杀?! 年轻警员只说了半句话,应该是对突然从审讯室出现在一个陌生阴森的房间,做出了最基本的反应。 而后半句的惨叫,明显是因为他中了招。 这个原因,也许就是来自解正的那四个字,他并没有完成“闭眼”和“禁声”两个存活条件。 但这声惨叫, 并不是临死前的哀嚎,反而呈现了持续性。 在季礼的耳边, 他重新听到了来自解正粗重的喘息声, 但更多的是年轻警员仿佛遭遇了莫大折磨,长期且持续的哀嚎。 还有向卫光的求助声,这一切从话语出口的那一刻就没有听过。 但还是没有结束,混乱再一次爆发。 在痛苦的惨叫之中,季礼赫然又听见了房间中似乎播放起了代表某种极端狂热的音乐。 那音乐声震耳欲聋,声音开得极大极大,狂暴的律动在疯也似的敲打着季礼的耳膜。 甚至将年轻警员的惨叫声完全盖了过去,他的叫声更像是混进音乐中的背景音。 季礼的颅内传出撕裂般的剧痛,这是在毫无防备之下神经被猛烈冲击的影响。 无数狂暴的音乐因子,如同大江大河决堤一样挤进他本来还算平静的内心,只是一瞬间他的呼吸就变得急促不安起来。 那音乐,像是有种极强的感染性,可以瞬间瓦解一个普通人的心理防线。 乱,太乱了。 季礼丧失了视力,又被那种极端音乐震得发聋,这让他对当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 或许,前不久的解正就是在如此艰难的情况残存至今。 那只手离开了他的双眼,但他不敢去睁开,很明显解正是对的。 季礼以不多的理智,见证了一个第七分店强者崛起的苗头,能够在如此极端恶劣环境下活了长达六个小时。 甚至还能够找出鬼物的两条死路,这个解正如若不死,日后必然扬名! 不过,对于季礼来说,他在正常任务进程中,将会有一个强大的能力。 那就是,在他自己丧失一切感知能力之后,第三人格的作用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就比如此时此刻,解正寸步难行,一切未知,但对于季礼而言却不存在秘密。 “你身处一个像是废弃了许久,很脏很差的一个民宅的客厅。 这是一个三居室,从表面来看应该不小于一百平,红色的毛衣你也看见了,但现在已经不翼而飞。 在你的正前方,大约六步左右,倒霉的年轻人左臂、左腿完全被一只鬼‘清理’了个干净。 现在那只鬼正在用刚磨好的刀,对着他的胸腔下手,死定了。” “卫光呢?” “卫光似乎很聪明,他反应的很快,我一样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音乐似乎有灵异力量加持着,已经可以隔绝我的听觉。 但卫光死死地按着年轻人的嘴,逼着他不要再发出任何声音。 可显然是没有用的,很少有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普通人。” “卫光没被鬼物动手?” “动了,他的右脸被撕下了一块皮,但浑身上下也仅此一处。 这说明,年轻人先一步中招,让处于混沌之中的卫光发现了一些规律,并及时调整。 他是个厉害角色,但也终究是个普通人,我能看出他眼神中的恐慌与迷茫。” 第三人格和季礼的对话,显然是揭露了本次任务鬼物的杀人方式。 那就是拉入一个莫名的空间,以曾经穆念梅案的死亡手法,来解决这些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 害人者,人恒害之 “那鬼……什么模样?” 混乱之中,最让季礼放心不下的自然是那刽子手。 鬼物,是何种形象,在某些时候也能够成为突破的关键。 比如京都任务中那个手提人形木偶的鬼物。 而在本次任务中,信息错综复杂、瀚如烟海,鬼物的样貌显然也是一个重大信息。 不过在迟疑了半晌后,第三人格给出的答案却是:“看不清楚。” 这个回答季礼自然是不满意, “看不见”和“看不清”这完全是两种概念。 前者或许是由于灵异力量所挡,而后者很可能是任务阶段还不够。 第三人格知道季礼心中的担忧,于是他紧接着补充道: “那只鬼像是个人形,但又似乎不是,通身缭绕着阴影,我只能够看到它那一头黑发,极长极长, 像是裙摆一样。” 季礼无法看见第三人格看见的东西, 但听着这个描述,他的眼前逐渐勾勒出了一只恶鬼的形象。 那只鬼像是个女子,或是穿衣或是没穿,但都不重要,因为它脑后那宛如黑裙一般的长发,就足够遮掩全身。 它的行动迅速、下手带恨,仿佛面前一切的活人都是其一生之敌。 手拿锃明瓦亮的尖刀,一刀一刀地剥下无辜者的血肉,每一寸精准到了毫厘,将活人变成了一道艺术品般的碎肉。 那惨叫的年轻人,在如此的折磨之下仍然没有死。 因为这种极刑一般的苦痛,是持续性的,或许也因为卫光正在拼了命地阻止着他发出声音。 卫光做的对,也做的错。 对于这种情况来说,或许让年轻人更快进入死亡状态,未必不是一种恩赐。 “卫光急了,他的动作已然发出了声音, 现在按着年轻人脸上的那只手,已经没有了肉。” 第三人格看不清鬼物, 但卫光那边的情况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饶是已经算见多识广的他,仍然声音正在发颤,他在想象如果这种痛苦加在季礼身上,那么同样的痛感也会传达进他的思维之中。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可曾发现攻击的规律?” 季礼很清楚,他被鬼物袭击一定是因为发现了什么重要信息。 一般来说,在任务前中期,并不会无缘无故被鬼物袭击。 一定是因为生路上的突破,亦或是触发了死路。 现在的情况肯定不是后者,那么之前在警局之中他应该是得到了某个信息上的情报。 只不过现在他还并没有来得及去思考,到底是哪个地方出现了变化。 “声音,代表频率,动刀的频率。 年轻人叫的次数越多,下刀的频率越高,身上的肉掉的也就越快。 视野,代表应该是目标……” 关于视野方面,第三人格也有些不确定,语气变得含糊起来: “前半段,由于年轻人还在坚持,所以他怒目圆睁地看着鬼物, 又寄希望于卫光,所以眼睛一直睁着。 在这段时间内,鬼物下刀的手法极为娴熟且规则,左臂和左腿就是这里没的。 不过现在开始,由于年轻人体力不支,再加卫光按着,他闭上了眼睛。 同时,鬼物下手似乎没了精准的分寸,我看到它下刀的部位出现了偏差。 有很多地方,已经无法连接在一处,虽然差距很细微,但似乎勉强可以算是规律。 ……” 第三人格的话只能说到这一步,再多的规则他也无法看出来。 季礼皱着眉头,也就是说动手的法则,也并不说多么严苛。 当然,他自己也清楚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明显是因为解正在此地残存六小时摸索出来的。 而他季礼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 思考片刻后,季礼决定趁着这个时候,他要离开此地。 季礼认为这一关并没有那么难的原因,也是因为就第三人格所说,在他侧前方,不过二十步的位置就是大门。 那是一道比较老式的防盗门,虽然上了锁,可要从内部开启,也不费吹灰之力。 拥有最大任务经验的季礼,把事情想的简单并没有错。 他很清楚,现在只不过是任务刚刚开始的几个小时,不可能会将他们全部杀死在此处。 最简单的生门,就摆在眼前,而此时卫光和年轻人也吸引了鬼物的注意。 那么,留给季礼的逃生之门,已然打开。 正是这样想着的时候,季礼忽然感觉到背后的解正推了推自己,他默契地递过了后手。 解正在季礼的手心写下了一个字:“门!” 很显然,解正在这里的六个小时,所得到的东西也很多。 季礼能够想到的一切,他也早就想到了。 之所以会被困住这么久,完全是因为解正无法动身去开门。 别看只有二十步的距离,但想要不清楚环境闭眼走出去还是很困难,更何况他们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解正显然是有过尝试的,不然也不可能左手和右脚全部只剩骨架。 为了以身试法,他花费了巨大代价,可右脚的惨状已经让他再也无法试探得起。 于是,当季礼、卫光和年轻警员到这里之后,解正希望也到了。 解正这个人,和季礼猜测的差不多。 他虽然被困在此地许久,但根本没慌,因为他很清楚迟早会有后来人也被拉到这里。 而无论拉进来的是谁,那么都给了他可以逃脱的机会。 现在,年轻人被鬼物袭击,卫光他们二人牵扯了鬼物大部分注意力。 只要有人被献祭出去,那么剩余的人,就可以挣扎着逃往大门,求生。 马丁靴被季礼轻轻地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地面上。 棉袜接触到地面,冰凉之感顿时袭来,让季礼神经一紧,也让他注意力更加集中。 第一步迈了出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尽管此刻这座民宅都乱成了一团,各种吵杂声音都在,但季礼很清楚一旦自己发出半点声音就必然会被鬼物发现。 “没问题,它很忙,没时间管你,保持节奏,大胆一点。” 第三人格成为了季礼的导航,让他走出了二十步中的第一步。 季礼冷静的面无表情,脚步极度沉稳,犹如闲庭信步,落地结结实实,且速度很快。 半分钟,十步距离已经达到,而反观后面的解正,他方才爬了八步。 在他的后方,是一条长长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断手断脚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然十分不易。 季礼没时间去管他,绕过客厅中央的茶几,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第三人格的一声惊呼。 “茶几上,有一个电炉子,竟然还冒着气……” 季礼脚步一顿,他皱眉在心中问道:“什么样的?” 现在看到的一切,极有可能对于任务具有很大帮助,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第三人格似乎仔细观察了一下,紧接着就是更加激烈的惊呼: “是…是那些肉!已经煮熟了在飘着!!” 季礼很想很想将那个炉子端走,在安全位置仔细检查一下,但现在的条件根本不允许。 狠狠地一咬牙,他只能继续向前去走。 三步之遥,季礼内心平静如初,他知道这一关自己是过了。 正赶上心神放松之际,他猛地听到了一声巨响,这让他眼皮剧烈一跳。 那道尘封的大门,竟然被从外突然推开,毫无预兆。 季礼惊得差点后退半步,但却被他忍住了。 “有人?!” “没人。”第三人格给出的答案特别干脆,他看到了敞开的大门砸在墙壁上,门外是一条幽暗的楼道。 门开了,但并没有人走进来。 可季礼却微微侧头,长发没来由地往后飘了一瞬,像是什么东西带来了一股风。 “不,有人,ta从我身旁擦肩而过……” 异变突生,可似乎并没有对结局有所改变。 但,却没完。 季礼心中的怪异感自从那个莫须有的人擦肩而过后就升起,他停住脚步仔细感悟着,最终定格在背后。 他的背后,是解正…… 季礼感觉不妙,就要闪身,可这种第六感毕竟来的晚了。 他微微一动,忽然闻到了一股呛鼻的香气,迎面而来,像是香水瓶直接泼洒在了面部一样,仿若幻觉。 然而那被香气砸中的感觉,绝对不是假的。 季礼陡然意识到不妙,他终究是小瞧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顾不得睁眼的后果。 他下意识地睁开灰黑色的眼眸,就看到解正那匍匐前行的身形,以及回过头时对其报以的微笑。 解正精明地淡笑,像是诉说着:“季礼你先前算计我一次,现在我还回来了。” 一股剧烈的痛感登时袭来,季礼轰然倒地,他的右脚脚踝,在京都任务受过伤的那同一个位置插了一把刀。 很旧,很旧,布满红锈的一把刀,直接贯穿了他的脚踝。 同时无数的黑色头发抓住了他的四肢,狠狠地拖回了好不容易才走到门口的身影。 “死路不只有视觉与听觉,还有一个是异味的嗅觉!” 第三百二十七章 错了又错 “感官杀人?” 这是季礼被那无数黑发缠绕拉回之际,脑海中蹦出的几个字。 他在被迫受袭之时,就已然睁开了双眼,看到了艰难逃离的解正。 这一眼也真正让他认识到,太长时期的没有对手,已经导致他过于放松。 哪怕,就在前不久, 季礼才败在了李从戎的手上。 那次好歹是李从戎以强大店长权力、乃至放弃生命步下的棋,这次显然就是由于季礼自身放松警惕。 第七分店,自方慎言到来之后,人才辈出,这个解正就是下一位。 这些不是现在季礼该想的,实际上他在被调头拖拽回去,就已经开始了思维运转,同时闭上了眼睛。 房间内的大致情况,关于生门死路的猜想, 如同一大堆针头线脑缠绕在一处,很难剥离。 好在解正并没有撒谎,他只是隐瞒而已。 视觉,代表鬼物杀人的目标; 声音,代表鬼物动手的频率; 现在多了一个嗅觉,只要是与此处民宅不同的异味,都将使鬼物放弃当前目标,继而转换对象。 这说明,在鬼物杀人判定之下: 嗅觉>视觉>声音。 右脚脚踝处的撕裂感阵阵袭来,从他被从门口拖拽回去开始,仿佛那里的肌肉和筋条也在被扯烂的边缘。 季礼知道今天想要离开这里,这条腿又将保不住,其次这个房子里将会留下他不少血肉。 可,现在又该如何破局? “咬牙硬抗吗?” 第三人格这一次显得没有那么急躁,他知道就算现在鬼物将动手目标对准季礼,却也暂时无妨。 最多就是把季礼凌迟处死而已。 而这种杀人手法,是需要时间的, 不会登时要命,但对后续任务肯定是起到巨大影响。 目前这种紧急状况,如何在死路下扭转局势方才是关键。 更何况,他相信以季礼的意志力,坚持的时间会比寻常人强上几倍。 “现在我已经废了一条腿,最多还能抗一分钟,但一条手臂或是另一条腿也将会废掉。 那样的话,后续任务我再也没有完成几率,所以我不能够坐以待毙。” 季礼的心思很明白,他绝对不能够再让鬼物对其造成二次伤害。 现在这条腿,是他能够承受的底线。 黑发拖拽的速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速,因为鬼物实际上始终没有停止对年轻警员下手。 只不过,在解正将香水瓶砸在季礼身上时,转移了其大部分的注意力。 将对同一人动手的精力,分给了两个人。 这延缓了年轻警员毙命的时间,同样也为季礼思考生路争取了不小的机会。 季礼睁开双目,扭过头一看,正巧对上了一双冒着红色光芒的眼睛。 那目光之中仿佛透露着直慑人心的诱导之力,这让他再也看不到那只鬼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一瞬间让季礼思维停滞下来,连挣动的双臂也渐渐无力。 “这是……无解杀人的能力……” 第三人格声线都在颤抖,他一样看到了那个目光, 但毕竟他的存在方式很特殊,所以季礼上钩了,他没有。 “利用感官杀人,这已经极度无解,竟然还要心灵干扰! 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切断所有感官,更不可能切断对方感知自己的能力。 现在还能怎么办?” 当那把刀被从季礼的腿上拔了下来,沾染着血的刀子又紧紧贴在季礼那张白皙的脸上。 第三人格终于意识到事态已然艰难到了这种地步,他眼睁睁地看到季礼右半张脸已经被用刀子利落地剥下了一层皮。 森白的骨骼,还有那参差骇人的筋脉完全暴露出来,而刀现在对准了他的左脸。 从鬼物此番行动来看,季礼先前的猜测是完全成立的。 嗅觉的优先级大于了听觉和视觉,从现在来看听觉应该是最低的。 因为年轻警员此刻已经处在弥留之际,闭着眼睛形同死人,只有喉咙中还在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发出怪声。 第三人格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可却什么都不能去做。 疼痛感,并没有那么强烈,反倒是面部的酸麻感来势汹汹,眼神中灰色翻涌,终于让季礼在经过片刻的涣散后意识回归。 季礼心中暗道侥幸,如果此刻换做普通店员,被如此强悍的心灵干扰能力影响,只怕罪物都来不及使用。 就连灰色灵魂,竟然也用了这么久时间帮他摆脱。 季礼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就听到第三人格那焦急的呼喊声。 短时间内无法寻找生路之余,季礼只能运用起最简单有效的方案。 他立马将双眼闭上,同时用双手将身上的风衣扯下,似乎是随意一扔。 不过他丢的位置,倒是很“凑巧”,正好丢到了怀抱着年轻警员,正要趁机往外离去的卫光头顶。 那闭目前的最后一眼,就是捕捉到了卫光正与出逃。 许久未曾出声的卫光,他内心此刻也绝对不平静。 短短的十分钟之内,他见证到了曾经至死不愿相信之物,也亲眼看到那个东西就将自己的同僚折磨到只剩下半口气。 不过好在他是一个拥有十几年一线经验的刑警,比之寻常人,甚至比普通的店员心理素质以及头脑反应还要强劲。 在默默观察了许久之后,他赫然发现季礼,还有那个刚刚逃走的陌生男子,是在捕捉什么规律。 照模学样,卫光做的很好,在鬼物被季礼吸引时,他已经绕过客厅中央,带着年轻警员前往了大门口。 看着面前不到五步的大门,卫光丝毫来不及喜悦,那个宽大的风衣,带着强烈的刺鼻香味就笼罩在了他的头顶。 不敢闪,也不敢躲,此时的卫光对于鬼物袭击规则完全是一知半解。 他只知道尽量不去睁眼,不能发出声音就会躲开鬼物,对于嗅觉情况他毫不知情。 如果卫光也是店员,或许他会拼着发出声响来躲开那件飞来的风衣,因为嗅觉>听觉,但可惜他不是。 季礼此举为的就是转移仇恨,对于这种用无解方式杀人的鬼,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除了将祸水引走之外,再没了应对办法。 现在嗅觉陷阱,他有,卫光那边也有,如何取舍就要看鬼物自己衡量。 不过季礼相信,今天这一关他能过去,因为他不相信一只鬼在任务开局就杀死如此众多的活人。 更何况,季礼脸上的血腥气已经将香味中和的差不多了,而卫光身上干干净净…… 然而,季礼紧接着赫然发现,那把刀仍然没有离开他的面部,相反还朝着额头移动。 与此同时,无数的黑发宛如一条条蜿蜒的黑蛇,直奔着卫光与年轻警员而去,将二人裹挟其中,狠狠拉了回来。 三个人,全部落到了鬼物的手中。 季礼内心颤动不已,头顶那夺命尖刀狠狠地告诉他一个现实:你又算错了。 他万万没想到,以往任务的经验在这个时候全然无效,这只鬼完全不讲道理,一个也不愿放过。 解正逃了,所以它会用最无解的能力,将剩下的每个人尽数杀死! 第三百二十八章 回光返照 既然视觉和听觉,在这一刻已经沦为最低等级的死路。 季礼在千钧一发之际,就不得不将眼睛睁开,第一眼他看到了那把锈迹斑斑的钢刃。 这绝对不像是一个经过蛮长时间打磨的刀刃,反而从上面已经被腐烂掉的锯齿可以看出,这把刀使用寿命早已终结。 但这些并不关键,重要的是季礼真切地从上面看到了来自他脸颊上的血液, 正在向下滴淌。 而眼前的视野也被压缩到了极致状态,季礼发现自己四肢能够活动的空间并不大。 因为他自己,正在与卫光、年轻警员,三个人挤在了一起。 三个人被困在了一个由黑色头发围成的灵异结界之中,空间极小,人叠着人。 季礼处于三个人之中的最上方,年轻警员半靠在卫光的身上, 却是处于最下方, 脚尖点着地面微微颤动。 卫光的处境最是尴尬, 他用肩膀顶着季礼的身子,同时还要双手抓着半昏迷的年轻警员。 而那只鬼,仍然看不见真面目,只有一只惨白的手掌紧攥着那把刀,盘旋在季礼的头顶。 无数黑色的发丝组成了结界,又在内部成为按死活人的枷锁。 季礼的头被那些头发死死地定格在原位,他自己的黑发混进那些鬼物的头发之中,看不出到底哪个才是刽子手。 被勒的已经有些窒息的面孔,鲜血淋漓,伤口犹如失去了皮肉的厉鬼。 手脚都还可以随意行动,可无论怎么去撕扯都无法扯断那些要命的发丝。 可那把刀,却已经悬停在季礼头顶许久许久,随着季礼睁开双眼,那下落速度就更加迅捷。 季礼拼了命地将眼皮上翻,余光勉强可以捕捉到那把刀的下降角度。 那里,分明就是他的太阳穴,如果让这一刀落下,他必死无疑。 本就宛如厉鬼般的面孔, 在这一刻随着窒息、随着紧急的情况变得更加狰狞。 季礼双眼充血,狠狠地扭动着下半身,尝试想让卫光和那年轻警员用身躯去撞开黑发结界。 但空间实在太小,活动格外受限,其次季礼的右腿已经失血过多,几乎无法动弹。 这个行动收效甚微,反而是让那些黑发变得更加躁动,勒住他脖颈的力道越来越重。 即便是季礼在这一刻,也根本无法忍受那种窒息的感觉,右脸破开的口子,长大的嘴同时在往肺部吸气。 余光终于看到了那要命的刀子,已经带着恶风疯狂冲向他的太阳穴 半秒钟的缓冲。 留给季礼去思考对策的机会已然不多,只是凭借人类的力量,他将登时丧命。 逼不得已,季礼陡然怒吼一声,双拳紧握在一处,长发无风自起。 “砰砰砰!” 十八根乌黑色的粗壮铁链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上,闪耀着点点的流光,在瞬息间就将脖颈上的黑发尽数震断。 “轰!” 一口无比硕大的青铜古棺现身于这座简朴陈旧的老房子之中,将地板砖压塌了一大片。 漫天的尘嚣飞起, 迷了季礼的眼睛,却在片刻之后他的视野变得干净。 只有前方的地面上,遍布着被扯的四分五裂的黑色长发,它们甚至还在地上蠕动,尝试重新连接在一起。 场面诡异至极,又有些让人心寒。 可季礼的心中却是无尽的澎湃之意,失去了力量操控,整个人从卫光的肩头跌落在地。 他万万没想到这口棺材的力量竟会如此强大,仅仅只是召唤现身,都没有开启封印作用,就瞬间击溃了灵异结界。 青铜古棺,作用极其强大,能够封印任何鬼物。 可季礼只有三次借用的机会,一旦用光,就将重新被回收到薛礼的手上。 这个薛礼,季礼在重返人间后也试探性的查过。 不查不知道,这一查让季礼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第十殿阎罗王专司人道轮回,俗称转轮圣王,凡名曰为‘薛礼’……” 也就是说,季礼得到的这一口青铜古棺,是转轮王之物。 如此强力的罪物,季礼绝对不甘心在一个二星酒店层次就将其挥霍掉,最起码现在不行。 以罪物之威,将鬼物必杀的一击抵挡掉,这已经给了他继续操作的机会,完全足够。 季礼的拳头再一次送开来,刚刚出现的棺材又再一次消失在原地。 跌倒在地的季礼,立马在地上抓起了一块被棺材震碎的地砖瓷片,挣扎着气力支起上半身,朝着卫光的方向攀爬一步。 现在已知:嗅觉>视觉>听觉。 既然寻找替死鬼之事不行,那么就只能从生路、死路规则上入手。 所有的感官能力,抛去这三项能够选择的不多,但季礼一定敢确定! 味觉,绝对在鬼物的死路中排在前列。 从茶几上的那个电炉子来看,没有什么,比入口的感觉更加让鬼振奋了。 季礼将恶毒的目光,再一次对准了卫光。 卫光那边此刻也早就睁开了眼睛,那双惊恐中带着震撼的眼睛,早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只剩下了求生的本能,就连自己的身份都全然忘掉。 他的念头只有一个,活下去,将年轻警员的半条命救回来,那是他的徒弟。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还没来得及往出迈一步,却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后面猛地一抓。 那力道极大,甚至将其扯了一个趔趄,可卫光不敢回头,他知道可能是季礼,却也可能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怕之物。 卫光本就心智过人,机智异常,从前几番的情况自然可以看出鬼物此刻的目标就是季礼。 于是,他不管不顾脱掉了身上的那件外套,抱起地上的年轻警员,准备托路而逃。 但陡然之间,他脚跟一软,剧痛传来,免不了一声哀嚎。 倒地之余,他赫然发现自己的右腿脚踝插着一块尖锐的瓷片,同时还有季礼那张凶恶的面孔,还有…… 还有季礼的脑后,那被黑雾笼罩模糊身姿,只有攥刀的手露在外面的厉鬼。 鬼要对季礼动手,季礼在嫁祸给卫光,而此地本该早早死去的那个第三人,此时眼皮却微微颤动了几下,似回光返照。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我们会再次见面 这个四处透着邪气的民宅,季礼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什么生门、死路,其实经过了这么久的试探,季礼总结出了一点。 那就是,必须要有人去死,他才能离开这里。 以感官这种极特别的死路,偏偏其拥有的力量足以堪称无解杀人。 这只鬼, 太凶了。 如果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季礼明白自己将会在后续任务中,不停地与其交锋。 所以他出去之后,必须要确保自己绝对不能独处。 保证身边有人,就算被鬼物袭击,他也能够有迂回的机会。 背后那只鬼已然举起了钢刀, 对准的就是季礼的后心。 看样子, 应该是先前青铜古棺的出现,已经让其感受到季礼的特殊, 它想先杀,再分尸。 而与此同时,季礼一样将锋利的瓷片从卫光的腿上拔了出来,鲜血溅了满脸,让其更显狰狞。 卫光知道了太多,他今天必须要死,而这也能让季礼试探自己的生路。 通过感官的优先级,像之前猜测的那样,没有什么比将卫光的肉塞给鬼物来的更加直接。 “快点!你快下手,否则就是你先死!” 第三人格的作用再一次显现,他可以作为季礼第三只眼睛通报无法看到的事物。 季礼横眉立目,将刚刚拔出来的瓷片又狠狠往下一捅,这次的目标就是卫光的小腿肚。 只要割下卫光的一块肉,丢给背后的鬼物,他有一定把握可以将杀戮目标转移。 这一次,季礼把握很大,他必不可能失败! 然而卫光毕竟是老刑警, 他虽然并不了解任务的规则,也没见过鬼,可凶徒他抓过太多了。 他漆黑的眼睛里,就正倒映着一位,甚至那搏命的架势远超寻常歹徒。 几乎是在季礼再度扑上来的第一瞬间,来自躲闪的本能就已经奏效,可卫光双目中寒意一闪,竟然并没有选择躲避。 反而极为迅速地抬起右臂,精准地与季礼下“刀”的手腕撞在一起。 武力值本就远超季礼,此时双臂撞击的力道季礼也根本不是对手,在接触的一瞬,手中的瓷片就被撞飞出去。 紧接着卫光,下一步的反制到了,他抬起被季礼割伤的右腿,狠狠就是一脚,直奔季礼面门。 不过此刻的季礼,双眼中仍然带着自信的光芒,裂开的嘴角扯出瘆人的微笑。 就势往下一倒, 用脸硬抗住这势大力沉的一脚, 同时一把扯开卫光的裤腿,朝着那块肉狠狠地咬了下去。 谁也没想到季礼竟然会做出这种生猛之事,卫光毫无提防,只觉得一个瞬间冷汗就冒了出来。 小腿处的剧痛只是开始,立马换做了撕裂感,仿佛骨头都被扯断了一般。 “你他么快点,它到了!” 第三人格正在内心疯狂嘶吼,语气满是急迫,他看的清清楚那把刀已经抵在了季礼的后背。 而就在这个时候,季礼猛地转过身,鬼物手中那把刀就势插进了他的右臂与身躯的夹缝中。 同时他仰面从嘴里吐出了一块血淋淋之物,将其丢进了代表鬼物的那团黑雾之中。 季礼来不及管此计是否奏效,也顾不得身上的七老八伤,调头就往门口窜去。 三步、两步、一步…… 那本来被解正关闭了的大门,在这一刻又有一个人置死地而复生。 而在脱离这座民宅之后,季礼喘着粗气回过头又推上了那道掩盖罪恶的大门。 在房门闭上的最后一个景象,他看到了在幽暗中颤抖的卫光、隐有动作的年轻警员,以及那凶恶至极的厉鬼。 那只鬼,在黑雾中露出了小半身影,似是白衣黑发。 季礼一只手扶着墙壁,一只手掀开了衬衣,右肋下有一道小小的擦伤。 “运气不错……” 看着下面破败不堪,满是尘埃的楼道,季礼没有思索径直走了下去,只是走的缓慢,右腿几乎是在台阶上挪下去的。 这是一个明显带有上个世界风格的楼房,每层的台阶坡度都不高,台阶数也不多。 刚刚落下的血迹,是来自解正,他是第一个从死地中逃脱的活人。 季礼还能够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和那刺鼻的香水味,不由得暗自寻思为什么解正一个大男人会带着一瓶香水。 …… 解正的踪迹,在阳光下被完全驱散。 季礼从那个楼道中推开单元门,就置身在了黄昏的余晖之中,不那么刺眼,让人有种疲惫感。 他直视了阳光片刻后,从怀中拿出了香烟和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来自于方慎言。 季礼正了正衣领,赶紧打开短信,上面的内容简短而又干脆。 “第三个手提包被我埋在了现江北公园东入口,第三棵松树下。 有空去一趟山明财经大学,我在那里看到了小千度叶和高宏千。” 前半部分自然不必说,方慎言有足够的警觉,季礼相信只要前往江北公园,就可以挖出第三个手提包。 这是任务道具,不会因时空的转换而腐烂等等。 有问题的是后半句话,看方慎言的这个描述,他一定是在2000年看到的小千度叶和高宏千。 事情回到了先前的那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判定方式,可以导致不同店员遭受到的袭击方式出现了差异…… 就比如先前,季礼根本就是莫名其妙被卷入这个民宅之中。 他相信小千度叶和高宏千,如果是毫无行动指令不会前往山明财经大学,这说明他们是得到了潼关的授意。 “潼关已经查到了那座大学里……” 按照这个猜想,季礼回想起了之前在民宅中思考的那个问题。 遭遇如此强烈的鬼物袭击,必然是因为他得到了关键的任务线索。 “穆念梅案的重要证物,任务卡片是来自十五年前山明财经大学的借书卡……” 季礼眼前一亮,面部受损无法再吸烟的他将烟盒攥成了一团。 也就是说,穆念梅的大学里藏着极为重要的任务提示! 想到这里,季礼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背后,但他赫然看到了一张腐烂到了极致的面孔,就趴在了自己的后脖颈上。 这一下子立马给季礼惊得倒退两步,可那张人脸还锲而不舍地,跟随着他往前一起移动,像是粘到了他身上一样。 而这个人脸何时出现,第三人格竟然都没有半点预警。 两步之后,那高度腐烂的人脸,忽然嘴部抽动了几下,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语。 “我记得你了,马上我们会再次见面。” 第三百三十章 你到底是谁?! 来自十五年前的阳光,泼洒在山明财经大学那数十年悠久历史的校门前,让整条大街都成为了金色。 小千度叶洁白的面颊上也被黄昏镀上了阳光的色彩,短暂地驱散了苍白,也更让她显得迷茫与惶恐。 在半个月前,她还是来自异国之地,没有见过生死的普通女人, 而现在她带着身后唯一的队友,成为了本次行动的领导者。 她慢慢伸手将披散下来的长发绑成了一个简单的马尾辫,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 手机横置在眼前,屏幕里是山明财经大学的校门口。 只是,它来自2015年。 十五年后的山明财经大学,门口并没有多少行人, 整条街已经开发成了独特的校园文化街。 被雪景掩埋的树丛,被车轮碾碎的积雪, 明亮砖瓦下冰冷的学校牌匾。 小千度叶撂下手机, 她眼前的是真实的、十五年前的山明财经大学。 这里也被昨夜的暴雪掩埋,但门口却极为热闹,许许多多学子三五成群正隔着校门,清理着入院的那条林道积雪。 学生们的欢笑声,可以从校园之内传到她的耳朵里,那是青春的声音,代表着最美好的世界。 两番对比后,小千度叶将手机重新收回了口袋,两手插进兜里,呼出了一口白雾。 脸上的坚毅与怜惜之感越发的明显,她很清楚明天一早,这座大学将会彻底成为风暴的中心。 因为,穆念梅就将在明早被同寝女生认领尸体。 震撼全城的杀人魔头,从这个地方声名鹊起,影响力长达十几年之久。 小千度叶深吸了一口气,抬起靴子踏碎了一块雪堆, 就要朝着正门走去, 但紧接着身旁的男人一把将其胳膊拉住。 这是个看上去三十五岁上下的中年男人, 留着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头发,面色焦黄,大冷天还滴着汗。 一张口就是泛黄的烟牙,拉住小千度叶的胳膊,面部肌肉都要挤在一起,看着十分焦急。 “小千小姐,不是我高宏千多嘴哈。 你也并不算什么厉害人物,我也是个新人,咱俩不拖后腿也就够了,何必要冒险进这个邪门的地方?” 这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正是第七分店上下颇不受待见的高宏千。 此刻他的脸上除了害怕,就是埋怨。 害怕的原因: 是在半个小时之前,他和小千度叶在潼关的带领下,也前往了山明财经大学。 他们在离开了季礼抛尸地之后,经过几个小时的讨论,决定在不确定情况之下,还是该把任务方向放在穆念梅案。 而穆念梅家庭情况, 以及案件信息目前都不好搞,所以只能是先前往山明财经大学,看看是否能够得到些有用的东西。 可是当一行五人,刚刚步入财经大学的那一刻。 高宏千忽然觉得自己的小腿像是被人拉了一把,紧接着就是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再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所处一个陌生的地点,街上的告示与牌匾早就是被淘汰掉的款式。 随着他一起被带到此处的,还有小千度叶,他们两个人成为了互相唯一的队友。 经过短暂的迷茫之后,终于确定他们两个因未知原因,被鬼物拉到了十五年前的2000年。 好在通讯功能似乎由于任务原因还可以使用。 二人第一时间与潼关进行的通话,而潼关那边听到小千二人回到了十五年前,竟然提议他们一样前往山明财经大学进行试探。 被逼无奈之下,高宏千就是这样跟随着小千度叶来到了这里。 至于埋怨的原因,自然就是怪潼关不顾他们的死活,逼着他们进入十五年前的山明财经大学。 当然,由于小千度叶也极有兴趣,他对这个相貌可爱的日本女人,也多了一份厌恶。 小千度叶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对着高宏千微笑了一下,语气却很认真地说道: “我们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我相信酒店这么设计绝对不是毫无目的。 十五年前后两个时空,如果相互配合,我觉得会是任务突破的关键。 潼大哥他们已经进去了,我们这边如果不跟上,很有可能会错失情报。” 这番说辞,对于高宏千来说自然是不可能说服。 他早在参加任务前就想通了,一路上必须浑水摸鱼,到真正抢夺罪物,或是执行生路时再出力。 高宏千这个人并不太聪明,但有时候又会犯点小聪明。 他这个计划倒是可取的,让潼关他们去死、去查,到最后他再出手,坐收渔利。 秉承着这个想法,高宏千梗着脖子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说死了也不进去。 见到无法劝说之后,小千度叶转过身盯着面前的校园,心中也是直打鼓。 她并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坚强和勇敢,拉着高宏千进去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多一份底气。 现在高宏千说什么都不进去,也让她变得迟疑了起来。 可是再一想到,潼关那边有可能会需要自己配合,来到十五年前的机会可能不多,如果她什么都不做,万一任务失败,那全都得死。 小千度叶脸色变了几次之后,再次抬眼看了下天色,心中暗想赶在天黑之前出校,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高宏千,看着小千度叶离去的背影咽了下口水,紧接着又低声咒骂了一句话。 看样子,似乎是觉得小千的行为十分愚蠢。 他在门口转悠了几圈,垫着脚往学校里望去,看着那些青春靓丽的女学生,心中又是咒骂。 骂为什么偏偏是冬天,一点“风景”都看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高宏千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他满是狐疑地拿出手机,暗想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电话接通,对面是一个让他极为陌生的男人声音。 “高宏千,家住山明市亭匀县皋立村,年龄三十四岁,未婚。 父亲,高建北,六十一岁,母亲,李艳秋,五十九岁,居住在老家……” 高宏千听着对面的男人用富有磁性的声音将他的家庭背景,甚至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学习经历都说了一遍,不由得冷汗直流。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一个小人物,怎么会有人专门调查过自己,更是想不到电话背后的那个神秘人是谁。 “你……你是谁,你说这些要干什么?” 电话那头响起了合书声,语速慢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 “给你五分钟时间,追上小千度叶,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她死在山明财经大学。 成功了,我让你活;失败了,我让你死。” 高宏千呆呆地立于雪地之中,头脑发晕,不管不顾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 “第一分店,蓝羽。”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受害者序列 此时位于第一分店房间中的蓝羽,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左手那僵硬的假肢,略显艰难地把高宏千的资料本合上,面色有些许不自然。 实际上,第一分店再度插手第七分店之事,亦或者说是季礼之事,蓝羽内心是非常不同意的。 毕竟, 就在前不久他刚刚因私自插手,被李一强行惩罚掉了左手。 但这件事,又根本不能蓝羽说了算。 第一分店的情况实在太复杂了,哪怕是被外界称为“蓝先生”,备受尊敬的蓝羽,也无非是一枚棋子罢了。 第一分店, 李一是当之无愧的店长。 但其下,一共有三个副店长之多。 这在任何分店,都是绝无仅有之事。 哪怕号称可与第一分店抗衡的第九分店, 也只有一个店长、一个副店长。 造成这种情况最直接的原因,还是在李一这个店长身上。 李一,原本并非是第一分店之人。 在先前,第一分店的店长名为“铁霖”,但李一突然空降到第一分店,并且直接被酒店意志任命为店长。 而那时的第一分店,不过是一个二星层次罢了。 再之后,李一几乎是每次任务光凭借一人之力,屡屡通关。 哪怕是有铁霖参与的任务,也基本没机会发挥。 李一这个人,仿佛是小说中的主角一般,事事完美,处处第一,耀眼到简直堪比烈日。 第一分店,可以说是因为李一的关系,开始了野蛮生长,一跃将所有分店甩开,成为最强分店。 也正是因为分店通关次数增多, 罪物增多,强者也随之增多。 而偏偏,李一是一个“极不负责”的店长,根本不会管分店内的任何事情。 好像他来到这里,就是因为第一分店,名为“第一”。 直到那一刻,所有人方才明白,第一分店是因为李一才能被成为这个序列。 就这样,问题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出现了。 李一的放手不参与,对分店内事务、店员毫不关心。 铁霖,这个原第一分店店长,现第一分店副店长,就必须站了出来主持大局。 在某种程度来讲,铁霖仍然是店长,只不过是有一个压他一头的甩手掌柜而已。 可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太久,第二个副店长“古青云”势力飙升,最后与铁霖平起平坐,成为了第二个副店长。 紧接着, 第三个副店长“徐南”又横空出世。 偏偏又因为第一分店已经达到三星酒店的巅峰,距离四星酒店也只差一线。 所以该分店,人数极多。 就这样,第一分店的被三个副店长,割裂成了三个极强的势力。 三方互相牵制、互相掣肘,在天海酒店这个地方,处处存在着凶险与斗争,人和人之间那点可怜的信任早已磨光。 所有人都为了利益,或是罪物,或是生存。 第一分店的三个副店长,就是这种情况。 铁霖、古青云、徐南,这三个人的实力各个还要比薛听海要强,自然互相不服。 表面来看,三者之间顺风顺水,实际上背地里不知道互相坑害死多少人。 蓝羽,就属于第一副店长铁霖的人,除了执行任务,专门负责对外分店的处理。 包括利用某样极特别罪物,将不同人,送往不同分店之中,作为储备内鬼。 前番京都任务之事,就是他经过铁霖的授意。 原本铁霖是想要借此巴结一下李一,但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把蓝羽给害了。 可这次经过第七分店内鬼的运作,他们已经可以插手任务中的事宜。 所以铁霖就想亡羊补牢,在这次穆念梅案任务中,铲除掉季礼,包括方慎言。 但这两个人均不好下手,于是铁霖将目光先盯上了似乎与方慎言有些交际的小千度叶…… 而蓝羽几乎可以确认,他上面这个副店长就是个傻x。 以李一的性格,做好了很可能毫无功劳,失败了必然是自我毁灭。 又或者说,李一根本就只想自己动手。 李一和季礼之间的事情,他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外人,何必掺和。 但铁霖就是个蠢货,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蓝羽知道此次行动多半会失败,但不仅没有劝阻,反而仍然硬着头皮答应了。 如果这次再失败了,蓝羽会把一切真相都对李一说明。 到那时,铁霖必死,那么他蓝羽…… …… 2000年的高宏千一脸呆滞,立在山明财经大学门前良久,方才一声惊呼。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是那个神秘而强大的第一分店在对第七分店下绊子。 而高宏千就成了这一次黑暗冲突中的棋子,沉默许久之后,他隐隐感到后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 四周平静如初,就连鬼影都没有一个,简直安全到不能再安全。 可这个名叫蓝羽的男人,口气格外自信,谈吐间显然将自己列为了随意宰杀对象。 高宏千心中在打鼓,他知道第一分店很厉害,从刚才的话语中他能猜出第七分店的情况是被第一分店完全掌握的。 于是,一个关于内鬼的猜想就笼罩在了心头。 但以他的头脑,也只能捕风捉影地猜到这一步,并且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最终高宏千在沉默了足足两分钟的时间后,鼓足勇气准备进行试探一次。 但他的话语尚未开口,就突然听到蓝羽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原本要说的话。 “低头看。” 高宏千不明所以,慢慢地低下了头,紧接着就瞪圆了双眼,满是后怕与不可思议。 他的裤腿自动卷了起来,就像是在他的脚边就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做着这些诡异的事情。 裤腿被掀起来,凉风吹来让高宏千打了个寒颤,旋即他赫然发现在自己的小腿上出现了一个符号。 那是一个数字:“2”! “我……我……” 高宏千心中又惊又怕,他先惊与那个蓝羽竟然可以凭空卷起他的裤腿,怕的是这个“2”字出现的位置,正是他被鬼物拉到2000年所抓住的位置! “你还有三分钟,见不到小千度叶,你就得死。” …… 高宏千走了,狂奔进了山明财经大学,没人拦他,因为他奔跑的速度和逃命相差不多。 此时山明财经大学的校门口,一个盯着他们许久的身影缓缓从树干中走了出来。 男人将头顶的鸭舌帽往下压了压,挡住大半面孔,望着高宏千的背影,他轻轻按住了左臂。 “我是1,他是2……这是受害者序列吗……” 第三百三十二章 脸面 “潼大哥,我已进入山明财经大学校园。” 小千度叶手扶着蓝牙耳机,从门口穿梭而过,偌大的操场上人来人往。 只是她心头上的慌乱感仍然不曾消减半分,反而是日落朝西的景象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她柔嫩的肩膀。 时间越久,越喘不过气。 “我们几人正在赶往2015年山明财经大学的图书馆路上。 我需要你去看一眼2000年那时的图书馆。” 小千度叶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凛。 之前离别时, 潼关尚且没有明确的行动地点,但这次显然是得到了某种最新情报。 她正要询问,潼关的解释也到了。 “方才得知我们手中的任务卡片,就是山明财经大学的借书卡。 此卡片,注册日期在2015年10月5日。 也就是说,从10月5日开始到11月18日案发,登录在案的借书者, 很可能与‘一一·一八碎尸案’有莫大关联!” 小千度叶即便身在十五年前, 也仍然为这个突破性的消息感到震撼与惊喜。 本次任务,明面上有两个案子,分别是“穆念梅案”以及“一一·一八碎尸案”。 实际上,无论是潼关还是季礼,都将最大的注意力放在了“穆念梅案”上面。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因为发生在今天的“一一·一八碎尸案”根本毫无线索可言,只能通过查找“穆念梅案”来搜寻可用情报。 然而现在,潼关率先发现了任务卡片的真实来源,并且顺藤摸瓜,将搜索范围确定在山明财经大学的图书馆。 这无疑是重大突破。 小千度叶脸上的恐惧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了不少,她怕鬼物来袭,更怕毫无生路头绪。 但这个好消息,也让她更多了些许迷茫,不禁出口问道: “既然新卡任务是在2015年的时间期限,我又何必前往2000年的图书馆查阅?” 潼关那边响起了一阵嘈杂声,似乎是有些意外的情况发生。 在电话中,小千度叶还听到了来自于行的惊呼声。 但好像情况并非十分紧急,最起码潼关还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如果我们任务新卡是与‘一一·一八’碎尸案有关, 那么借此类推。 季礼和方慎言手中的任务旧卡, 是不是可以推测为是代表了‘穆念梅案’的重大情报?” 有些东西,的确是光靠努力无法追赶的。 光是凭借着一张任务卡片的来源,潼关就已经摸索到了这谜一般任务的真实方向。 小千度叶愣在原地足足有五秒钟,方才幡然醒悟,暗道自己心智不足,又敬佩潼关的头脑。 “那就是说,我需要想尽办法以类似的方式搜查2000年10月5日到11月18日,这期间到底都有谁拿走了借书卡?! 这样我们手头就拥有了一批可追踪调查的人选,而他们中的某人必然会与穆念梅遇害关系颇深!” 潼关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点了点头,小千度叶思维也算敏锐,经过提示立马认识到关键所在。 “我现在可以肯定,两个案子,两个时空,这就是酒店在本次任务设置的执行形式。 十五年前后的两批店员,必须相辅相成,互相合作,才是解决任务的唯一手法。 我不清楚后续是否还会有人被拉到十五年前, 所以我只能依靠你了。 小千小姐, 无论任何情况,请以你自身的安全为判断基准。 一定要确保存活下去, 否则拿到再多情报也是无用。” 潼关这番话算是发自肺腑了,也让小千度叶明白自己如今的重要性。 挂断了电话之后,她凝望着黄昏的天空,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拿到那个借阅名单。 这关系到所有人的生死! …… 时间,2000年11月18日的下午五点三十六分。 大片的乌云笼罩在天边,让本就不多的阳光更显惨淡。 天根本没黑,只是给人感觉异常阴沉。 小千度叶看着面前的三层小楼,修长又苗条的身影倒映在紧锁的玻璃大门上面,脸色就和雪一样惨白。 图书馆已经闭馆了,从外面来看里面不算漆黑,但昏暗到了极点。 挨着大门的传达室,里面也没有人影存在。 整座楼,在热闹的校园内格格不入,好像被遗弃了一样。 小千度叶早已转变了身份,她现在是一个只求任务完成,不再被现实世界规则限制的人。 眼前静默的图书馆,反而可以确保无人阻挠,可以让她快速完成任务。 围着图书馆绕了一圈,最终她来到了后门的位置。 这里虽然也被锁住,但却是在外部上了一把金属大锁,与正门刚好相反。 小千度叶略显喜悦,后门无人,破开大门也并非难事。 她随便在地上的雪堆里挖了挖,找出一块带有冰碴的砖头,在手中颠了颠。 紧接着瞄准后门那老式的大锁,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声巨响之后,来自十五年前本就已经快烂掉的门锁被一砖头砸落。 小千度叶紧张地四下观看了一下,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尽管清楚图书馆后门不会有人,但她还是观察了一番。 在确定无事后,她缓缓拉开了那道铁门。 大门开启,明明身处外界的小千度叶竟然诡异地感受到了一股凉风从图书馆内袭来。 面前是一条幽暗的长道,淡黄色掉漆的门框、碎花墨绿色的地砖让她确定这就是十五年前的一个图书馆。 鼓起勇气,她孤身一人走进了后门。 小千度叶走的很慢,一是她担心这里面还有别人,二是陌生又危险的环境就逼得她放慢脚步。 走了大概两分钟,她手扶着有些发潮的白墙,看到了面前出现了一个拐口。 正前方的一块铁牌写着:“此上二楼”。 一楼似乎只是一个接待场所,走这一路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书架。 所以小千度叶简单思索之后立马加快速度朝着楼梯口走去,然而她刚刚转过身。 就看到了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孔就趴在一二楼的楼道平台上,隔着数节向上的楼梯用漆黑的眼珠盯着她。 小千度叶这一下几乎魂飞魄散,但好在她并非当初那个不曾见过世面的女孩。 及时用手掌捂住了即将尖叫的嘴部,身躯颤抖几下,但并未造成大的声响。 那个人,就这么趴在楼梯间,居高临下的样子,半个脑袋和右手耷拉在台阶上。 显然,这是一个死人。 小千度叶没有逃,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随后眼神中迸发着恐惧。 这个恐惧并不是说她害怕这个死人,而是这个尸体死的太过诡异。 之前那所形容的“惨白如纸”并非形容,而是十分贴切。 因为小千度叶发现,尸体面部悬空朝下,面皮极度松垮,也呈现下坠的迹象。 她登上台阶仔细观察后发现了,那面皮背后失去血肉的琳琳白骨,极为凄惨。 小千度叶深吸了一口气,这或许是一个预兆,又或是一个警告。 这是两个碎尸案几乎一致的杀人手法,明显是鬼物手法。 尸体横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店员们知难而退。 这座图书馆内,很可能有一种鬼,正在等待着活人的临幸。 小千度叶站在那个惨尸的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但她的目光,始终盯着楼上的方向,这似乎代表了她的某种决断。 第三百三十三章 换脸 从楼梯的平台上,注视着二楼入口。 这里很是寻常,就是两扇比较朴素,甚至说在2000年都显得老土的木制门。 下半部分是实木的,上半部分有两块玻璃,却在背部用碎花的帘子挡住了。 “去,还是不去……” 线索与生死, 这两个俨然成为对立的选择,正在煽动着女人的内心。 从这一刻起,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外界,忽然狂风不止。 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回荡在图书馆的走廊口中,风中夹杂着呜咽开始在一楼肆意流窜。 小千度叶被这一声奇怪的声音惊得心头一震,她再度想起了潼关对她交代的话。 一切行动以自身安全为基本…… 脚底下那具死尸仍然趴着不动,可阵阵让人难忍的气味也在随着风流动开来。 小千度叶很用力地眺望了一眼二楼的入口, 她不甘心的往后退了两步。 如果此时此刻,她拥有一项罪物, 或许还能拼着命尝试一次。 可她现在无非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身边无协作之人的弱女子。 心态上的转变,并不代表她真的拥有可以单独行动并成功的底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楼陡然传来了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小千度叶刚刚退后两步的身子再一次因意外而顿住。 她将身躯靠在楼梯平台的侧墙后,却不敢上二楼。 二楼几乎可以确定有鬼,一楼来的东西却有可能是人。 脚步声来的比较匆忙,来者似乎心中焦急,几步之后小千度叶还听到了那人的咒骂声。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借着风却传的很远,很清晰。 小千度叶原本紧皱的眉头,在听到来者声音后立马舒展开来。 紧接着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像是在一楼来回搜寻的高宏千。 “我在二楼的入口处。” 这个新来者,正是高宏千。 而之所以让小千度叶如此欣喜的缘故,自然是高宏千到了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那么秉承着天黑前离去的原则,或许她和高宏千二人并非没有到楼上抢夺线索的力量。 毕竟,最起码一人遇袭时, 另一人可从中解救。 当然,这是小千度叶一人的想法。 她根本不知道,高宏千的焦急是因为距离蓝羽规定的五分钟时间,只剩下十几秒。 找她的目的,也是为了杀死她。 楼下的脚步消失了一瞬,随后就快步跑了起来,连一点声音也不再掩盖,沉重的脚步声在一楼回荡。 小千度叶听的直皱眉头,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先前没细想,这次好好思考下后,这个男人制造的动静未免太大了。 就像是真的不管不顾一样,只要和她汇合就行。 但以高宏千那种胆小的性格,不应该在这时候犯这样的糊涂。 这根本不符合一个执行店员该有的行事风格。 任凭小千度叶去想,她也绝想不到高宏千是被第一分店威胁着前来,他很急。 如此一来,反而激起了小千度叶的警惕,她眼珠转动了几下,仿佛拿定了主意。 “且不管来者是不是真的高宏千,一楼我去不得,那么似乎只能铤而走险。 若他是,他将会跟随我进入二楼搜寻线索,结果是一样的; 若他不是, 我也不可能去一楼了,只能上去。” 小千度叶似乎没得选择,她悄咪咪的退后两步,紧接着就快步冲上了二楼。 双手按在双门上,卯足了力气一推。 …… 一双手,按在了一楼的交流区大门上,卯足了力气一推。 高宏千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追赶上了小千度叶的进度。 本来他在校园内就拨通了小千度叶的电话,但却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这让本就时间不多的他,感受到了一丝慌乱。 在百般无奈之后,他只能给潼关打去电话,这才得知小千度叶是前往了图书馆。 等到他赶来时,小千度叶已经处于二楼入口处徘徊不定。 时间越来越少,如果再追不上这个女人,他高宏千就将成为第一个非任务而死的店员。 幸好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收到了小千度叶的短信。 “我在一楼的交流区。” 就这样,高宏千在走廊内狂奔,直冲图书馆一楼的交流区。 而这一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就让其呆立原地,片刻后眼神中满是惊骇。 交流区,是一块百平米左右的空间。 三张桌椅,在最前方,背后则是填充了整个空间的书架。 里面,挤满了书,没有一个空位。 而恐怖的是,在三张桌椅面前的横梁上,挂着一具刚刚死去的尸体。 那尸体面如白纸,衣着整齐却在暴露出的手脚上,看不见一丝皮肉。 森森白骨夹杂着点点红血,连同那松垮面皮下那漆黑圆瞪的眼珠,构成了极强的视觉冲击。 高宏千第一个照面,就正与这具死尸四目相对,一瞬间吓得竟连逃都忘了逃。 足足愣在原地有十秒钟,他才想起来掉头逃窜。 然而那刚刚被推开的老旧木门,平日里一脚就可以踹碎,这一刻却宛如铜墙铁壁一般。 任凭高宏千如何踢打、如何推拉,都纹丝不动…… 高宏千缓缓地转过头,面如死灰般沉默了,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恐怖之事,虽然这只是恐怖的开始。 那挂在横梁上的尸体,脚动了一下。 …… 关闭的图书馆,在小千度叶、高宏千之后,迎来了第三个闯入者。 他的出现,比前两位来的都要沉稳和从容。 当一楼的过堂风形成了一个循环时,戴着黑框眼镜的冷峻男子将头顶的鸭舌帽摘了下来。 一楼的长廊并不算长,男人的脸上不带有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听到了一楼隔壁某个地方,有一个中年男子传出了惨叫。 他也听到了二楼某个角落中,似是有个女子正在夺命奔逃。 男人走在这里,就像是闲庭信步,直到…… 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具趴在二楼的死尸。 那张没有血肉、皮肤,却偏偏还剩一张面皮的尸体… 在凝望半分钟之后,他毫无预兆地伸出了白皙的手掌,抓住那具尸体的面部,狠狠一撕。 与此同时,二楼女人的狂奔声戛然而止。 男人摘掉眼镜时划出了一道寒光,随后将那张脸皮,缓缓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戴着那可憎的脸皮,看向了二楼,瞳孔中竟倒映出了一个真实的女人身影。 “小千度叶,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为什么这么低级的破绽你都看不出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骗杀 那张阴冷中带着奇异的脸皮,贴在方慎言面部时,他的目光似乎也变得怪异起来。 在两者贴合在一处时,他惊奇地发现他竟然可以透过一二楼的隔层,注视到了在二楼躲避鬼物攻击的小千度叶。 显然易见的是,这张脸皮拥有着类似罪物一般的效果。 能力就是在一定范围内,目光拥有穿透力, 可看到本不该看到之物。 这是方慎言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惊喜,也是意外之喜。 他撕下那张脸皮的原因,本来十分简单。 本次任务,尽管有两个案子,但死亡手法都几近雷同。 将活人血肉剥离,类似凌迟而死。 那么, 眼前这具躺在一二楼中间的尸体, 它的状态就根本对不上。 如果说, 这个男人是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被鬼物杀死,那它本该赤条条躺在地上,成为只剩下部分骨架的尸体。 可眼下,这具尸体不仅穿着衣服,还戴着一张脸皮。 从这一点就能够看出,这个人死的很蹊跷,身份存疑。 而从它身上的伤痕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并不长。 一个这样的尸体,在店员们介入之前刚刚身死,又被以这种存疑方式丢弃在此地。 那么用意,也就太明显了。 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对店员们起到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作用。 方慎言走进图书馆一路上,听到了小千度叶和高宏千在同一时间逃命的声音。 而在任务初期,基本不会出现一只鬼同时攻击两人的情况。 那么眼前的图书馆,大概率是除了鬼物本尊外,还有另外的灵异力量。 当然,也有可能鬼物根本不在这里, 所以它才会放尸体在此地, 用作阻拦作用。 所以方慎言确定,这具尸体代表的力量,不会十分强大。 这就是任务经验丰富的便利,从店员遇害现状,再到尸体的诡异情况,直接将小千度叶的危机化解。 方慎言戴着那张松垮的脸皮,面部感受到了一股潮湿感,让他有些不适。 他看到了小千度叶外套的袖子断裂了一块,此刻正缩在二楼最南角处,紧靠着窗户处,慌乱中带着一丝犹豫的眼神正四下扫视。 方慎言微微点了点头,从小千度叶在经历短暂袭击后仍然没有离去的情况来看。 他们这个新卡店员,应该是察觉到了某种线索就在图书馆。 也因此,即便是小千度叶这种根本没有罪物的店员,在经历鬼物后第一时间竟不是夺路而逃。 紧接着,他又看到小千度叶的嘴唇上下碰撞了几次,像是在喃喃自语。 只是他的脸皮只能让他看到,却无法听到,唇语也并非是谁都能读懂。 不过方慎言也转换了思路。 他最初进入图书馆的目的,就是来尝试看看他自己、小千度叶和高宏千身上的“灵异序列”是否成立。 但既然小千度叶他们如此卖力, 莫不如就隐藏下去,等待他们找出情报。 到那时,情报也将到手,序列谜团一样揭开。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再做一件事。 方慎言摸了摸脸上的那张脸皮,将目光又看向了一楼交流区的高宏千。 …… 此时的高宏千已经心力交瘁,他万分想逃,可根本无处可逃。 窗户、大门都已经被灵异力量完全封锁,高宏千手里拿着折凳疯狂地砸着玻璃窗。 但这一切根本毫无用处,本来脆弱的玻璃,像是被从外焊上了一层铁板一样。 除了弄出一系列的打砸声外,没有丝毫改变。 高宏千又一次将折凳举在空中,尚未砸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背后的汗毛竖了起来。 一股不妙的预感笼罩在心头,也让他身子一僵。 他缓缓转过了身,眼前的一幕让其头皮发麻,掉头就跑。 那具挂在正门口处的尸体,违背了现实规则,整个身躯在绳套上扭转过来,正对着高宏千。 可那颗头,却仍然面朝着正门。 不存在皮肉的脖子,只有骨骼的咔咔声。 并且那尸体的身躯,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高宏千逃到哪个方位,它就转到哪个方向。 高宏千心中一万个后悔,他为什么非要掺和这次明知巨难的任务。 他恨小千度叶、恨潼关,更恨那个陌生的蓝羽。 被困在交流区已经超过五分钟的时间,这期间每隔三分钟左右,那具尸体就会开转。 如果让它完全对应到自己的身位,那么就会出现一只手将其身上某个部分抓住,拖向尸体。 先前两次,高宏千先被抓住了胳膊,后被抓住了头发。 但还算幸运,胳膊那次他脱掉了外套躲过,头发那次他割断了发丝。 拜托了被那只手抓向尸体的结局,他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 可想来,绝不是好事…… 高宏千心绪万千,这个屋子就只有这么大,高速的奔跑也始终无用,总有那么一刻是会被完全对应到。 他只能是尽量让自己的身形模糊一些,从各个书架中间穿梭,不要被抓住无法回转的部位。 那样,似乎还可以拖下去,等待转机。 寒风刺骨的图书馆,高宏千惊人地出了一身热汗,皮肤也因高度紧张的形式而发红,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或许是由于前两次的躲避经验,所以这次高宏千坚持的时间很久。 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将整个房间跑了三圈,身上被汗水打透,呼吸越发沉重,可那具尸体仍然没有出手。 “它还在等什么……” 高宏千越跑越慢,猫着腰穿梭在书架之中,争取不将不好处理的部位露出。 可这么下去不是事,他现在反倒觉得现在被抓过去,再逃走更好。 那样的话,他还有三分钟左右的时间再思考逃脱的办法。 “高宏千!” 就在这个想法刚刚消失之际,他忽然听到了窗口外有一个极熟悉的声音,喊出了他的姓名。 “是…小千度叶!” 高宏千很清楚小千度叶也在图书馆,但现在声音来源显然是位于窗户之外。 “她逃出去了?她如果可以逃走,是否也能带我离去?” 高宏千想到这里,下意识地转过了头看向窗口处。 然而窗户外,根本没有小千度叶的身影,他看到的是那具正对着自己,脸却背对着他的死尸…… 高宏千脸部一僵,还没有来得及下一步动作,一只凭空出现的手,就抓在了他的脖子上。 宛如一只钢爪,险些将其喉骨击碎,强大的力量正面掐着他的脖子,将其拖向了深渊。 高宏千涨红着脸,心如死灰,他方才明白这只鬼让他跑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只有掐住脖子,他才不会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身躯被一点一点地拖向尸体,过程不快,给了高宏千足够时间来品尝绝望。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小千度叶的短信、窗口外的呼唤,全部都是鬼物伪造的幻觉。 骗杀,已经成立,没什么可以改变的了。 高宏千抓着那只冰冷的手,不住地颤抖,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口袋中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生存的希望似乎总在最终时刻来临,高宏千将救命稻草压在了这通电话。 因为屏幕前的那串号码,属于第一分店,蓝羽。 第三百三十五章 方先生之死 死亡的恐惧感像是坍塌的大厦,正在一点一点将高宏千完全掩埋。 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只剩下那个神秘的蓝羽。 高宏千虽说不算太聪明,但还算是思维活跃之人。 第一分店,名头之响,震慑十大分店。 这个蓝羽再不济,也一定比他高宏千强, 甚至他能够隔空操控自己的裤腿掀起来,全面监控正在执行任务的第七分店店员。 蓝羽,一定很有实力! 这是唯一能够拯救自己的人,高宏千只能这样去想。 “蓝先生!蓝先生,求你救我,你知道我在面对什么……” 由于那具尸体拖拽的速度并不快, 高宏千本身离得又比较远。 他心中估摸着,等到真正死亡,时间上还有十秒钟左右。 简单扼要地说了一下当前的情况, 高宏千看着地板上自己的倒影,心脏都要从口中跳出来。 “你经历了什么,我看的一清二楚。” 蓝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背景音里还有摇椅“嘎吱嘎吱”的扭动声。 高宏千听的心头直冒火,在这个时候对蓝羽的恨意也越来越强烈,可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正要进一步请求时,他忽然听到蓝羽的应对方案也已经说了出来。 “什么都不用管,你就躺着等死就好了。” “你说什么?”高宏千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中挤出来,面色铁青地问着。 “方慎言来救你了,你不会死。 然后切记,在五分钟之内,你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因为在此之后,这座图书馆将会沦为真正的地狱。 离开时,记得走正门。” 蓝羽这番话,听起来像是预言。 他精准地提前说出了方慎言到来,并且仿佛看见了五分钟之后此地将会发生的事情。 同时…… 他为高宏千指出了一条明路。 这番话的确给高宏千唬住了, 这个蓝羽说的话他半个字也不愿意相信。 方慎言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现在这个时间,他该跟着季礼去抛尸,或者去警局援救季礼才对。 更何况这里是2000年,以方慎言的脾气,会来救他? 杀他,还差不多。 可是高宏千并不好发作,因为蓝羽的后半段话,说的有理有据,甚至连时间、逃生方向都给他指出来了。 如此一来,高宏千也不知道此话是真是假了。 也就在这个思考的功夫,十秒钟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高宏千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背后一阵发凉,像是紧贴着某个十分冰冷之物。 寒气已经隔着衣衫,透过皮肉传进他的五脏六腑。 一股僵硬感,让他丧失了一部分感知能力,只是觉得死亡来的太过突然。 涣散的瞳孔中闪现出了各种情绪,他不该跟随小千度叶,也不该接通蓝羽的那则电话…… “废物跟着废物,不死又有何用……” 麻木的神经被这句冷冷的声音唤醒, 高宏千的灵魂像是从地狱回归到了人间。 他情不自禁颤抖着,恍如隔世一般方才反应过来, 双手在脖子上抓挠。 可却空空如也。 那只抓着自己的手,消失了…… 他一个激灵从地上滚起来,满眼惊恐地看向了背后那个说话之人。 一个店员,站在挂在梁上的鬼物尸体面前,竟毫发无损。 那人一袭黑衣,身影修长,一袭黑衣,身影修长,眼中的漠视感有时比鬼物还要浓郁三分。 更加可怖的是,他的脸上竟然还戴着一张瘆人的脸皮。 可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下意识地失声惊呼: “方慎言!你真的来了!” 一句话让方慎言心中一抖,脸皮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上下地打量起了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狼狈男人。 这个男人应该叫做高宏千,方慎言毕竟与季礼不同,他会用心记住每一位店员的名字。 这样做法,以便于日后下手。 方慎言没有说话,他静静地转过身看向了背后的那具尸体。 这具尸体,与一二楼中间的那一具并没有多大区别。 无非是不同体型的死者而已,只不过唯一的差别是,这具尸体的手。 像是第一具尸体的脸皮一样,这第二具尸体的右手,只剩下骨架,可上面却有一层薄薄的像是蚕丝手套一样的物质。 虽然像是人皮,可却又更薄,更像是一种经过加工的人皮手套。 这也使得肉眼看上去仍然鲜血淋漓,不引人注意。 刚才尸体的行动之所以会停止,正是因为那只人皮手套被方慎言摘下。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到来此处的原因,既然脸皮是类似罪物的效果,那么这具尸体也有,显然这次是人皮手套。 当方慎言将人皮戴在右手上,他心中的异样感也随之到来,右手一伸。 一只手就出现在了高宏千的脖子上,盖过了先前尸体抓住的那道淤痕,强行给高宏千抓到了面前。 高宏千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只能呜咽着看着自己的身躯被拖过来。 这种感觉就和先前一模一样,宛如方慎言成为了那只要命的鬼。 “你……” 方慎言冷冷地注视着高宏千那张因窒息而涨红的面容,轻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高宏千心中一万个叫苦,他知道落在方慎言这种人的手里,和被鬼抓住没什么区别。 但你问可以,就不能稍微松开一点力道,要不然我怎么回答? 可惜,方慎言并不需要答案,他因为脸上的人皮已经看到了高宏千在被鬼抓住前,接通了一个电话。 所以,他根本不是询问,而是自问。 “把你手机给我。” “嗯?” 高宏千愣住了,眼睛瞪到了最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方慎言。 “解锁,交给我。” 方慎言不愿意啰嗦,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 高宏千琢磨了一下,蓝羽的事情他没必要去保密,更何况现在是身不由己。 如果自己不听从,方慎言把他剁碎了也不是没可能。 就这么想着,他颤颤巍巍地从口袋中将手机交付给了方慎言。 方慎言拿过手机,打开了通讯记录,迄今为止高宏千的通讯记录,只有两个。 第一个是陌生号码,第二个是潼关,第三个也是刚刚挂断的那个,也是前面的陌生号码。 方慎言松开了掐住高宏千的脖子,将其随意地丢在一旁,随后左手拿着手机,回拨了那个号码。 高宏千缩在书架旁,低头偷瞧了一眼,心中暗恨: “闹吧闹吧,最好你和姓蓝的斗起来才好!” 电话并没有过很久,就被接了起来。 方慎言没有说话,他想先听一听对方的声音,这个时候谁先说话,谁就会落于下风。 蓝羽那边,似乎也抱着同样的想法,身下的摇椅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似乎代表着,蓝羽有恃无恐,不急不慢。 大约过去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方慎言等不下去了,他知道如果让小千度叶查到任务线索,那么很可能会爆发一定程度的死路。 对方一定是很清楚任务形式这一点,并且对他们的任务进程有一定了解,否则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利用高宏千的目的,应该等着我给你打这通电话吧,为什么打了反倒不说话。” 如果他刚才的想法成立,那么此人该是其余分店之人,并且很是不寻常。 能和方慎言打心理战的人,第七分店并不多,几乎都在这次任务里了。 “我在算,方先生距离死亡时间还有多久。” 第三百三十六章 现实扭曲 “方先生在京都那一次,可谓是锋芒毕露啊。 与季礼设计,斩杀李一晴,夺得白面鬼面具,拥有十大分店人人艳羡的化鬼之力。 据我所知,在阴榜中,方先生的名次甚至还要盖过第十分店店长朱小凝。 如果不是种种原因, 你我两分店注定对立,我是真想和你交个朋友……” 方慎言神态并没有变,但身上的气质却越来越压抑。 蓝羽似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说的一些情报看似重要,比如“阴榜”,比如“第十分店店长朱小凝”, 又再比如“一、七注定为敌”…… 可这些东西对于方慎言来说,根本不重要。 他转过头瞥了高宏千一眼,用手指了指门口,示意离开此地。 高宏千心头一颤,畏惧地看了一眼方慎言的右手,不敢说话也不敢违抗。 方慎言走在高宏千的后面,冷声说道: “废话说完了吗,你到底是谁?” “看来方先生有事要忙,容我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在下第一分店,蓝羽。 此番的目的是,将方先生留在山明财经大学。” 蓝羽这番话说的很自信,好像他真的看见了方慎言死在图书馆内的惨状,不可扭转。 方慎言轻声地笑了一句,脸皮下声音略显低沉惊悚,把前面忐忑的高宏千吓得腿一软。 “那就拭目以待吧。” 说罢,他抬起手将手机丢在脚底,踩了个粉碎。 高宏千眼皮一抽,那是他的酒店手机,失去了之后在2000年只怕会举目无亲, 无法再沟通外界。 一楼的走廊里,高宏千还是低头往前走,时不时地将目光看向正前方不远处紧锁的大门。 他心里想着,如果可以全速冲刺,将由玻璃制作的木门撞碎,也并非难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方慎言的声音再度从背后传来。 “蓝羽为何能够逼你做事?” 高宏千自知逃不过这一关,心头也越发焦急,他大概能模糊地判断距离蓝羽所说的五分钟时限,现在只怕没多久了。 “他威胁了我的父母,逼我进入此地,来陷害小千小姐。” 他并没有全面说出来,不是因为要替蓝羽隐瞒,主要是想拖延时间。 因为方慎言绝对不会相信他说的话,那样就会继续追问。 这样的话,他距离正门也会越来越近,等到事发那一刻,他就有了机会。 方慎言自然不会相信,他一眼就能看穿高宏千就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 第一分店能够把手伸的这么长,绝对不会以家庭威胁这么简单。 “让我猜猜,你被拉到2000年的事情, 除了店员们无人可知。 蓝羽也绝不会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找上你, 就说明他肯定是对你们的任务进程极为了解。 甚至是知道了我也在2000年才会联系你。 而之所以找你和小千度叶,是因为他无法在我身上下手。 反过来推算,那么就是他在你或者小千的身上都做了手脚。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唯有罪物,曾经我见到薛听海释放过一类罪物。 它们半鬼半罪物,可以此达到操纵的效果。 如果你没有见识过那种灵异力量,也根本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威胁。 所以,你身上有第一分店的鬼。 而在执行店员身上放鬼,这说明我们第七分店里…有内鬼。 第一分店,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高宏千已经忘记了行走,他半侧着身,仿佛见鬼一般紧紧地盯着方慎言。 方慎言那张看不清表情的脸上写满了诡异,也让高宏千有一种难以对抗之感。 短短几个接触,这个男人竟能够将真相尽数还原,甚至连半点出入都没有。 他不仅是罪物强,心智更是非人。 高宏千现在甚至升起了一种不敢逃跑的恐惧感。 方慎言站在二楼入口处,后面小门的风正在疯狂地挤进图书馆,让他发丝开始向前吹起。 天色变暗,这条长廊上几乎成了黑暗。 他缓缓从怀中拿出了烟盒,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用平静的眸子看着揣揣不安的高宏千。 “从走出交流区后,你的头始终低着,这说明你很心虚。 脚步漂浮,时而攥拳时而松弛,这说明你处于焦急与犹豫的心态之中。 走出房间初期,你速度很快,越与正门靠拢,你的脚步反而变慢。 这是你刻意不想让我知道你心怀目的的掩盖方式。 如果我猜得不错,蓝羽和你说的事情应该很多。 包括什么时候鬼物袭来,以及哪里是生门。” “你……你……” 高宏千再也无法伪装下去,他没想过仅仅是一些细微动作却已将自己的心思出卖。 方慎言将香烟放在嘴边,深吸了一口呼了出来。 一种奇异的现象出现,那些烟缕竟然逆着风,吹向了后门处。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背后那深渊一样的幽暗长廊,那里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方慎言没有再回头,他就站在那里等着。 “滚吧,我不杀你。” …… 一根烟尚未燃尽,蓝羽所说的五分钟时限已经到来。 方慎言现如今,等同于拥有三样罪物。 白面鬼面具自然是最后底牌,其次就是脸皮和人皮手套。 脸皮让他视野可在一定范围内无视障碍,人皮手套可在一定范围内隔空做到许多事情。 但后两者,在接触后完全没有罪物提示。 也就是说,这两个东西是本次任务鬼物给那两具尸体用的,换言之此物不是活人可以使用的。 但现在的情况特殊,既然带有灵异力量,就必须去用。 方慎言还没走,有两个原因。 第一,如果没有算错的话,他手臂上的“1”代表着,他会是第一个遇袭的。 所以,无论逃走还是怎样,他都要与鬼物正面对抗一次。 第二,此地小千度叶那边是在忙碌着什么。 就是此时此刻,楼上的那个女子,正在从一大沓子资料中翻找着什么。 小千度叶要的情报,他方慎言也要,要不来就去抢。 最后一截烟灰,从方慎言的指尖滑落,叠在地砖上化作了灰烬。 高宏千卯足了劲,以肩头撞击在正门那不算结实的大门上,脱困而出,留下一片玻璃碎片。 一股来自前后两个方向的狂风同时袭来,方慎言冷面对峙着黑暗,渴求与那鬼物见上一面。 可紧接着,方慎言忽然发现眼前的世界,出现了大异变。 他脚踩的地砖突然变成了一排排坍塌的书架,海一般的书籍翻涌着书浪。 背后靠着的墙面也完全变异,是一张张残破的桌椅拼成的墙面,凹凸不平,还在涌动。 头顶的天花板,成为了另一个空间。 方慎言朝头顶望去,他发现天花板已经消失,二楼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而小千度叶,也正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只不过二楼的空间,似乎被倒吊过来。 小千度叶位于倒悬的二楼,原本坐在桌前的姿势,在突然之间成为了倒挂,头发披散下来。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放置在地上,实则已经成为天花板的桌子,悬在了空中。 因惊慌而失色的面容终于和方慎言正面相对,她说了一个字: “方!” 而方慎言极力在狭窄又难立足的书架地面上,反手抓住两个墙壁上的桌腿,脸色难看。 “这是扭曲现实空间能力,这只鬼怎么可能会这么强!” rgrg 诡异监管者 第三百三十七章 穷途末路 篡改与扭曲,是类似却差异极大的两个概念。 前者,鬼物只能做到在原有现实世界中删改、变幻来达到目的; 这种鬼,将以天南戏剧学院那只源头鬼为例。 后者,则是鬼物在现实世界的基础之上,进行整合、重组,冲击感最为夸张。 这种鬼……第一次见。 两种类型, 都是代表着鬼物超强的能力手段,不可进行判断高低。 方慎言抬眼望去,图书馆显然成为了一个小型世界。 这里不再具备外部世界的规则,天成了地,地成了海。 可人,似乎并不属于被扭曲的范畴。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二楼原本的地面,成了天花板, 可桌椅板凳却还牢牢地放置在上面。 呈现着一种倒悬,却又稳定的状态。 可小千度叶,很显然已经沦为失重的状态。 整个二楼像是一个摆满了书架与桌椅的机械墙体,人类只能竭尽所能地抓住身边每一个可以借力的东西。 方慎言所处的一楼,沦为了书籍的海洋。 可在先前他分明注意到,一楼根本没有这么多书。 现在放眼望去,无数的黑白两色书籍正在翻江倒海,书浪推搡着少有立足之地的书架。 方慎言的身子也在书浪之中打着晃,他没有尝试跌进书浪中会是什么下场。 因为戴着那张脸皮,已经能够让他看清,在书海的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书籍,只是铺在深渊上面的一层。 下面,才是真正致人于死地的地狱。 方慎言的情况暂时还是安全的,毕竟他有罪物保命。 可眼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情景,也让他心头涌现波动。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仍然不知道要杀人的那只鬼, 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何种能力! “方,如果我走右侧的楼梯,是否可以与你汇合?” 小千度叶清澈中带着颤抖的嗓音说出了第一句话,她的情况很不妙。 现在此地已经不存在二楼,凭她的臂力根本无法在天花板处停留太长时间。 即便是方慎言没说,以小千度叶的心智能明白,一旦自己折下书海中,那就是必死无疑。 她明明有很多问题,比如方慎言为何会来,为何戴着可怕的脸皮…… 但现在,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叙旧。 方慎言仰起头,看着小千度叶已经涨红的脸和越来越狼狈的身影,沉默了。 为什么蓝羽知晓一个精准的时间节点来预言,图书馆将会爆发鬼物? 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方慎言看到了小千度叶即便是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右手仍然抓着一个账本。 那么事情就可以如此猜测,小千度叶是有明确目的来到的图书馆, 她要找的线索就是该账本。 而作为重大生路线索, 这个账本落在店员手中时,必将引来鬼物的第一次大手笔袭击。 所以,蓝羽知道鬼物袭来的时间就好解释了。 小千度叶拿到的这个账本,是由蓝羽帮忙的。 方慎言猛然抬起头,紧紧盯着小千度叶背后的不远处,那里是二楼通往三楼的阶梯。 穿透般的视野,从他双眼中迸发,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登上了三楼。 “那个第七分店的内鬼,竟然在本次任务执行店员身上下了鬼!” 只有这一种解释,蓝羽知道小千度叶要什么,所以操控那只鬼影帮助其拿到账本。 与此同时,鬼物也将因任务规则必然出手,借此将方慎言困死在此地。 当然,这个猜想很合理,却有一点无法解释。 那就是为什么蓝羽可以提前知晓鬼物袭来的方位,并给高宏千指出反方向的逃生之门。 也许蓝羽真的拥有某种预言的能力…… 但这都与现在的方慎言无关,他必须要帮小千度叶活下去,并拿到那个账本。 否则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去三楼,我送你去。” 片刻后,方慎言阻止了小千度叶尝试往他这一侧的楼梯靠拢行动。 “三楼?” 小千度叶双臂颤抖着,勉强将头转向了另一侧,在她身边大约三米的位置,有一道楼梯。 那是二到三的楼道口,里面已经是乌黑一片,看上去像是会将所有光明吞噬。 小千度叶尽管此次任务并未与方慎言选择一队,甚至她并不欣赏这个男人的做事风格,但他说的话,小千度叶一向很听。 之所以选择三楼,最主要的原因是未知。 一楼已经沦陷,生门无法再用。 二楼完全颠倒,人不可能找到出口。 唯有三楼,作为校图书馆的顶层,那里谁也没去过。 但诡异的是就连方慎言现在这双眼睛,竟也看不清三楼到底是什么情况。 再联想到,之前三楼楼梯口那个模糊的黑影,如果它真的是第一分店的鬼,那么三楼必定是其撤退的位置。 尽管,前往三楼,生死未卜。 但在穷途末路之下,未知反而是一种新的尝试。 小千度叶那边的情况很差,她本身就是个普通的女人,虽说加入第七分店后也每日锻炼。 可体力仍然跟不上,光靠双臂在天花板上攀爬,难度实在太高。 更何况,这又根本不是引体向上,因为她能够借力的地方实在太少。 刚才之前所在桌椅,跃向第二个桌椅时,就险些掉落下来。 而第二到第三个桌椅的距离,已经有了将近一米之遥。 小千度叶在这个时候也只能咬牙硬撑,她将那个账本收入怀中,朝着第三个桌椅荡去。 可就算是天地翻了过来,放置在天花板上的桌椅也并不是钉死的。 随着小千度叶摇动着桌腿的力道,在飞出去的那一瞬间,桌子突然打滑,朝着侧方向滑去。 连带着小千度叶也被甩了过去,幸好她始终没有松开手。 桌子被掀翻在了天花板上,小千度叶最后一只手攥着金属圆柱形的桌腿。 手上的汗珠,成了要她命的道具,小千度叶紧紧地盯着桌腿,眼看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往下滑动。 但越用力,越无法抓紧那个湿滑的桌腿。 直到,指甲已经与金属磨出刺耳的怪音,最后一丝力量松懈,小千度叶仰面从二楼跌下。 第三百三十八章 此时彼时那只手 从倒悬着的天空坠落,跌进诡异而又汹涌的书海,最终成为无尽深渊中的尸骸。 这是小千度叶心想的死亡,可却不是方慎言要的结局。 如瀑的长发在空中绽放出了一朵黑色的花,坠落的女子在心死的那一刻被一只手托住。 那只手又一次、又一次将她从阴暗的地狱中拉了回来。 那双黑色的眼睛很冷漠,可却带给了她生之希望。 她的半截身子陷入了书海之中,一本本书从敞开的书册中伸了出来,将她拼命地往海下的深渊拖拽。 而方慎言的手,仍牢牢地抓在她的手上。 就像不久之前那一次京都之行,小千度叶也不肯放弃抓住方慎言的那只手。 尽管,这两人此时彼时的想法,完全相反。 “你……” 方慎言脸上的人皮面具背面像是迸发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眼神中的光芒更深。 他与小千度叶的距离很远,但戴着手套的右手,凭空幻化出来及时阻止了女人下落的趋势。 这个人皮手套,带给了方慎言可以隔空取物的能力。 它不是罪物,但却很好用,只不过具体的代价,以及使用的后果现在还不得而知。 方慎言向前探出的右手微微颤抖,他用了十足的力气也只能是勉强保证小千度叶不被拖下去。 另一只手抓在墙上的桌椅保证自己身形之时,也在借助发力。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方慎言将目光盯上了脚底的书架,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种光芒。 漂浮在书海上的书架,似乎也是个比较奇异之物。 从小千度叶的情况来看,一旦人进入书海,那些书籍就会被掀开,里面出现鬼手。 但方慎言站在书架上面很长时间,由于这种木制的书架很轻,他整个人的重量踩上去,已经有些下沉。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的右脚其实是始终处于书海之中的。 但他却始终没有遭遇袭击…… 那么,书架是否就是书海鬼手的生路? 想到这里,方慎言知道无法再拖下去,索性大胆赌上一次。 他紧紧地盯着小千度叶,沉声开口道: “听着,我待会松开你的手,给你送去一个书架。 你要尽力将自己大半身体部分转移到书架上面,这样或许可以避免下沉。 当然,我不能保证在这一秒钟左右的时间,这诡异书海会不会已经把你拖下去。” 小千度叶深吸了一口气,此刻书海的位置已经淹没了她的胸口,让她呼吸略有困难。 听着方慎言的话语,她认真地盯着对面的男人,像是隔着一片海。 “来吧。” 小千度叶变了,变得果断和勇敢,这让方慎言省事很多。 他点了点头之后,四下搜寻了片刻,最后将目标放在了小千度叶和自己中间位置的一个木制书架。 “准备好,三、二、一!” 方慎言松开了抓住小千度叶的那只手,同时调转方向用右手手套的特殊能力抓住书架的一角,将其狠狠推向了小千度叶的位置。 这系列动作其实发生在一秒钟之内。 但等方慎言做完一切之后,却立马发现原本小千度叶所停留的位置,却已经空空如也。 甚至就连书海中的鬼手,也在眨眼之间尽数消失。 这一幕,让方慎言脸皮下的面色顿时铁青。 小千度叶必须得活,他需要借助此女登上三楼,并得到其身上的账本。 如果不是任务受限,他早就勒令小千度叶将账本给他。 让小千活下去,就有机会偷或是抢下账本,可现在似乎一切都是无用之功…… “为什么,你不能多撑片刻呢……” 方慎言轻轻摇了摇头,正要抬头看向楼顶之时。 忽然前方传出一声惊呼,以及破“水”而出的声响,大量的书册被掀翻,一个俏丽而又激动的身影从书海平面下钻了出来,一把按在了书架之上。 方慎言大喜过望,以右手之力抓住书架,将其拖到了自己的身边。 随后伸出左手,插进了书海之中,摸索到了一个略有柔嫩的肩膀,将其从深渊中提了出来。 小千度叶狼狈地趴在两个书架的上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浑浊的空气,头发披散开来,她笑得很开心。 活着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如果你体会过死亡。 片刻后她终于将目光看向了始终观察环境的方慎言身上,有些复杂地问道。 “你的手,还有你的脸……” 方慎言没有低头看她,而是开始观察着此地通往三楼的台阶,淡淡说了一句: “看来你没有能力前往三楼,起来吧,我送你去。” 小千度叶胸口略有起伏,她在快速平复着心态和体力。 她有很多话想和方慎言说,但又不是时候,那么还不如做好自己的事情。 通往二楼的楼梯,被倒悬与重组,本来向上的台阶,可由于重组变得无法从下登上去。 三楼也是如此,并且因为隔着两层空间,从一楼直接上去,这将近十米的距离,几乎不可能完成。 本来方慎言是想小千度叶本身位于二楼,她只需要前行不到十米,来到三楼倒悬楼梯的入口即可。 再之后,方慎言利用人皮手套抓取东西送她登上三楼。 但可惜,小千度叶功败垂成,那就只能试一试,从一楼把她直接送到三楼。 之前不试,是因为他不敢保证这人皮手套的使用距离能不能达到十米。 方慎言和小千度叶,踩着两个书架,像是划船一样,从书海上飘到了三楼楼梯的下方。 看着完全反规则的台阶,小千度叶攥了攥拳,却不知该如何攀登,只能转过头。 方慎言感受到了小千度叶的目光,随后从身后的双肩包中拿出了绳索。 将自己与背后的桌椅墙面拴在了一起,确保自己不会失去平衡。 在紧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叠在一起,右掌在上,虚空握住。 与此同时,二楼现在的天花板上,有一面桌子的一角被一只手攥住,开始了挪动。 方慎言一用力,把那面桌子给拿到自己的面前,他拍了拍桌面。 “跳上来。” 小千度叶对于方慎言的右手越发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只是顺从地爬了上去。 并且用双手抓住了桌面的两边。 “抓紧了。” 方慎言说完这句话之后,右手攥拳,将整个桌面连同小千度叶一起往上推送。 一开始还是很顺利,而且速度很快。 但将桌面送到三楼楼梯之中,大约还剩下几个台阶之时,方慎言明显感觉无法再用力。 他又尝试了几次,发现再也无法拖动桌面,当即明白这是手套的范围达到极限。 “你距离三楼平台还有多远?” 小千度叶有些看不清,实际上她在抵达楼道内之后,就已经成了半个瞎子。 这里面散布着幽暗,只有一丝丝光亮,而且就连往下看去,都也只是黑暗。 好像这里是独立于外部的异世界,是黑暗的巢穴。 但方慎言的询问声还是传了过来,小千度叶站直了身子,踮起脚尖看了一眼。 其实什么都没看清,只是隐隐约约发现在她头顶,有遮挡感。 “我看不清,但似乎我距离平面应该不远,一跳之下应该可以够到。” 方慎言算了算距离,小千度叶的身高是一米七二,算是比较高挑的女性。 刚才的推送距离,大约有七八米左右。 也就是说,小千度叶距离三楼平台,应该最多不超过半米。 “你跳上去试试看,就算掉下来也有我在。” 小千度叶闻言朝着黑暗点了点头,双手举过头顶,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多少犹豫,踩着桌面,一跃而起。 她根本不知道三楼的地面在哪,只能通过跃起的那一刻,双手试探性地在四周探一圈。 如果运气好,就能上去,运气不好,那么下次再来也有了经验。 但只是这样想着,意外却突然出现。 小千度叶刚刚跃起,双手在四周摸索时,忽然多出了一双手,紧紧将她抓住。 她连喊叫都没能喊出一声,就瞬间被拉上了三楼,再也没能求救。 第三百三十九章 福尔马林中的美人鱼 声音在一个呼吸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方慎言抬头望去,只能看到倒悬诡异的楼梯,再深处只有无边的黑暗。 小千度叶的身影,在不远却又遥远的黑暗中,再也无法看到。 一股不祥之感从他的心头浮现,时间过去了一分一秒,仍然没有消散。 戴着脸皮,拥有的视觉穿透也没有意义。 三楼,明显是一个被独特灵异力量笼罩的场所。 方慎言缓缓低下了头,不禁暗想是否自己关于生路的猜测有误。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粗壮的绳索,从上方黑暗中探出头来。 一路,递到了方慎言的面前。 “方,你快上来!” 那是小千度叶的声音,方慎言很熟悉。 声音清澈且动听,带着一股异国他乡的古怪音调,但又足够特别。 方慎言眯了眯眼睛,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用手抓住了那条通往三楼的绳索。 一下一下的摇动着,时而激烈、时而轻盈。 绳索在空中大幅度摆动,像是有人十分卖力地在向上攀爬一样。 但实际上,方慎言根本就还位于原地,毫无表情地摇动着绳索。 他对于小千度叶突然消失有所怀疑,三楼的情况谁也不清楚是怎样。 谨慎起见,方慎言并没有真正地往上爬,而是用假象来试探。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慎言发现上面的小千度叶并没有发现异常,这倒是打消了他一些忧虑。 因为,以小千度叶的力量,绝对不会自己将他拉上来,肯定是将绳套拴在某处,由方慎言自己爬。 所以,除非时间久了,小千度叶见不到,绝对不会出言询问。 现在的情况,似乎可以代表楼上丢绳索的的确是小千度叶。 大约过去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上面再一次传来小千度叶的声音。 “你到哪了?怎么还看不见你?” 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和迷茫,这个语气让方慎言暗自放下心来。 看不见楼下情况的小千度叶,按照常理是会担心变数发生,这是一个店员该有的情绪表达。 想到这里,方慎言再不拖延时间,右手向上一伸,先抓到控制范围的最高极限。 强行用人皮手套的力量,把自己瞬间拉到了七八米高的位置。 随后用脚抵着倒斜的台阶表面,双手上攀,一步一步来到了陌生的三楼。 登上此处的第一感觉,就是冷。 这里似乎有窗户没有关闭,隐隐约约带着光亮的长廊里空空荡荡。 三楼并不是一、二楼的布局方式,这里房间并不多,基本上就是一个开阔的大厅。 只不过由于光线不足,他看不清楚全貌,只知鬼物来袭时,这样的环境可能坏事。 人脸,似乎到了这里已经无法发挥什么作用了。 因为视觉穿透效果,既看不破墙与墙的壁垒,更看不穿黑暗。 “方,你为什么要带我来三楼?” 观察片刻后,方慎言才留意到自己背后正站着小千度叶。 此时这个女子,显得有些狼狈,头发披散着,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这股味道,来自于三楼的环境。 方慎言仔细地看了她一眼,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只是对那个气味有些许在意。 这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是方慎言一辈子忘不了的,他收走小千度叶身上的目光,走在了前方。 一个问题在于,鬼到底在哪? 从布置图书馆的结界之后,那只鬼始终没有现身。 要知道方慎言和小千度叶在下层停留的时间,足足有一个小时。 按理说鬼物早该袭来,可它为什么没来…… “生路在三楼”,这其实只是方慎言的猜测思路。 他即便是现在就在三楼走着,却也根本找不出生路之门。 因为鬼始终不出现,没有死路,生路又怎么会出现。 今天的事情仍然没有了结,方慎言估算下时间,此时季礼那边应该已经完成了第三次抛尸。 那么他就必须要赶紧离开此地,找到第四个手提包。 就是这样,在三楼转了一会儿之后,仍然没有任何线索。 最终,方慎言决定去寻找福尔马林的来源之地。 既然找不到生路,就去找死路! 有时候,失去了大部分视觉之时,并不是会让其他五感更加敏锐。 正相反,当你成为瞎子,很有可能也会成为大半的“聋子”。 在黑暗中,尽管方慎言能够大致闻到福尔马林的方位,但还是摸不清主要位置。 “方,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静悄悄的三楼,方慎言摸着黑眯着眼,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来自空气中的味道。 小千度叶似乎真的压制不住好奇,跟在他背后轻声问道。 而方慎言根本不愿意理会她,其实他十分厌烦这个日本女人。 可由于京都时,她舍命救过自己一次,不再好下杀手。 本不愿纠缠,可偏偏总是事与愿违,好像有一双手总是把他和这个女人捏到一个地方。 见方慎言没有回答,小千度叶没再多说,有些气馁地继续跟在后方。 这个地方肯定是不该有福尔马林那种东西的,那么就只能说明福尔马林和鬼有关。 方慎言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引诱鬼物出手,以此来应变。 否则就是一直被困在此地。 渐渐地,行走的范围开始扩大,方慎言发现了西北方向那里刺鼻的味道更浓郁一些。 并且好像有一些古怪的声音传出,像是……水开了的声响。 方慎言眉头越皱越紧,自从来了三楼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始终找不出来。 所以,他的目标就只剩下那个福尔马林的源头。 直到,他沿着这条道走了数十步,三个小房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像是楼内的小卫生间,并排立在一起,简单的小门都紧闭着,像是一脚就能踢开。 但卫生间怎么会出现在大厅之中,这显然也是鬼物刻意放在这里的。 “既然是刻意的,那么这三个小房间就应该是对应着什么…… 常理论之,卫生间里当然是装人的。 可我们这边只有两位……” 方慎言思维开始了运转,他越来越搞不懂这只鬼的意图。 三间房,他们却只有两个人,这个缺失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他突然想到了高宏千。 原本这座图书馆,的确是有三个人的,只不过高宏千由于蓝羽的提前警示,提前脱逃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最终的结局应该是被关进去? 那么我毁掉一个,是否就算是避免死局?” 方慎言寻思片刻之后,突然从怀中抽出刀子,随便拉开了一道木门。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木门敞开,里面不是马桶,也没有地漏。 而是一座一人多高、完全密封式的玻璃圆柱体! 里面以百分百的占比,整个圆柱体完全被未知的无色液体充斥着,半点空隙都不存在。 那个液体,显然就是福尔马林! 在这个充满了福尔马林的圆柱体之中,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好看的女人。 长长的黑发在福尔马林中飘着,身上的衣物已然不知去往何处。 她还没死,鼻孔中还有点点气泡飞起,却显然没有了意识。 因为那纯洁得宛如羊脂玉一般的身子,像美人鱼一样被封死在了鱼缸中。 只能荡来,只能荡去。 那张脸惨白中带着浮肿,砰的一声撞在了玻璃面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让方慎言看得清清楚楚,这条将死的美人鱼,叫做小千度叶。 第三百四十章 看你有没有资格 眼前的一幕,是恶与美共存的油画。 是一个女人,正在生死边缘踱步的景象。 当一切被撕开之后,残忍又真实的现状摆在方慎言的面前。 他又一次闻到了那股福尔马林的奇异味道,而这一次是来自于他的后方。 背后的那个人,不是人,是鬼。 它通过福尔马林的味道,来引导方慎言走到这三个小房间前,至于目的,也已经昭然若揭。 眼前的风景,方慎言无心去看,他只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小千度叶那张不算鲜活的面孔。 “原来如此。” 这句话出口的同时,他右手攥拳,狠狠砸向了那极厚的玻璃。 利用人皮手套的加持,将那圆柱体砸了个大洞,大量浑浊而又刺鼻的福尔马林,像是决堤之河一般,朝着方慎言倾泻而出。 剧烈的冲击,让他的血肉之躯不得不往后倒退数步。 小千度叶不再会因溺水而死,那张惨白的脸颊上显露一丝痛楚。 可惜方慎言没有机会将身上的衣服送给她蔽体,下一秒他就神情出现了恍惚。 这种心灵干扰能力,是方慎言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的。 那只鬼仍然没有主动出手,它选择的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方慎言,再一次睁开眼,却感受到莫大阻力。 眼皮极为酸涩,浑身上下的皮肤出现了一丝丝灼烧的刺痛感,可却并不算强烈。 真正能逼死人的,是那无法再呼吸的苦楚。 “咕噜噜……” 那熟悉的气泡飘出声,他自己听不到,但却让他睁开了眼。 布满血丝的眼球浸泡在福尔马林的液体中,他的身子被极大限制,浮力和压迫同一时间到来。 方慎言屏住呼吸,他知道自己救下小千度叶的代价,就是他将代替那个女人的位置。 被困进玻璃圆柱体中的第一想法,他就是艰难地攥紧了拳头。 虽然速度变得慢了下来,但他仍然确信这一拳比击碎小千度叶玻璃的力道还要重。 “咚!” 一声古怪的闷响,这是方慎言可以听到的,可那本来在人皮手套下脆弱的玻璃,竟然无法从内部击碎! 这是出乎了方慎言预料的事情,但紧接着他又顿时明悟过来。 人皮手套,不是罪物,也不是给他用的。 而直到这一刻,方慎言的心神忽然愣住了,他想到了之前没有答案的那个问题。 如果手套和脸皮,都不是给方慎言使用的,那么它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那只至今仍然不见真容,可却异常强大的鬼,带给了他答案。 方慎言还没等来头绪,就发现眼前本来无色的福尔马林变成了淡淡的黄色。 那股刺鼻的味道,本来几乎将他的大脑熏得发晕,可另一股强烈的气味传来,将他唤醒。 那是血! 当嗅觉与视觉先到之后,痛觉才终于传来。 方慎言猛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左臂,手腕至肩膀那一块,赫然出现了一大片血肉的空缺! 一块长条的臂肉,粘连着部分血污的皮肤,在福尔马林中打着旋缓缓落与缸底。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那块皮肤上模糊地写着一个“1”字。 方慎言思索许久的序列问题,终于得以验证,却是以如此恶劣的方式。 那把无形的刀,还在不停地剐掉方慎言左臂上的全部血肉。 福尔马林已经完全变了色,浑浊的仿佛下水管道中的黄色污浊。 方慎言的意识也在这种极为恶劣的环境下出现涣散,他虽然头脑过人,可终究还是人。 可事情仍然没有结束,左臂作为“1”号目标,显然那只鬼的第一个“剥削”目标就是方慎言的左臂。 第二个目标,却是戴着人皮手套的右手。 先前已经被福尔马林略微灼烧的皮肤,在这一刻出现大面积的溃烂。 人皮手套似乎嵌进了方慎言的右手之中,以一种格外霸道的方式,强行钻进他的手骨之内。 像是一条见了血的水蛭,在人身上咬出一个洞后,就疯狂地往人皮里钻! 方慎言被那钻心的剧痛折磨地送了口中憋住的气,视野完全被污水和气泡模糊。 他脸上的面皮,在这一刻也发挥了该有的作用,对准的是他的右眼。 方慎言无声地怒吼了一声,四面八方的剧痛让他最后一丝理智已然崩塌。 “想要方某的双手和右眼,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一张骨白色的面具,在这一刻陡然出现在了方慎言的脸上,挡住了那因痛苦而狰狞的面孔。 一股强烈、且恐怖的气息从方慎言的体内开闸般的宣泄而出,大量的黑色丝线钻出其体内。 眼前那怎么也无法击碎的玻璃,如同玩具一般被黑色丝线搅成了碎片。 方慎言的身影从房间中闪现消失,再露面已然站在了三楼之外。 黑色修长的身影背对着窗口,其身后缭绕着无穷无尽的黑色丝线,他微微抬起右手。 五指上分别缠绕着,五条不同颜色的长丝,一直向下垂在脚底。 分别是黑、白、灰、紫,以及一种人类无法命名的颜色…… 此时此刻,方慎言那诡异而又强大的气息对面,站着一个以肉眼无法看到的身影。 那个身影,一样被黑雾包裹着,似是人形,可在某些地方又有些不同。 它只是站在那里,可却并没有看向方慎言。 因为它的气息,比化鬼后的方慎言,还要强大不止一个档次。 一双手从黑雾中伸出,拿着一把崭新的剔骨刀,对准的正是刚刚因气息巨变而惊醒的小千度叶。 第一次在本次任务化鬼的方慎言,似乎本身出现了一些问题。 那张戴着面具的脸,正在毫无规律地左右甩动,好像代表着一种纠结的意识与状态斗争。 慢慢的…… 一只眼睛,从那张本来不存在五官的白面鬼面具上出现! 方慎言因这只眼睛的出现,竟恢复了一丝丝人性的理智。 他猛地扬起右手,在身后的墙面上隔空一撕。 脆弱的窗户、脆弱的墙体、不堪一击的钢铁,在一撕之下土崩瓦解。 足足撕扯出了十几米长的缺口,紧接着方慎言的身影彻底消失。 鬼物的那把刀也终于抵到了小千度叶洁白的脖颈,即将割断喉管之时。 鬼物拿刀的手,忽然被一根黑色和白色的丝线缠住,方慎言的身影挡在了小千度叶的面前,抓住那双鬼手。 同时第三根灰色丝线自动捆在了鬼手的两只手腕,将其缠绕在一处。 方慎言身位闪形,抓着那双鬼手,硬生生以化鬼之力将那鬼、连同黑雾,按在了墙壁之上。 沙哑中带着痛苦的声音,勉强从白面鬼面具下传出。 他用最后一丝人性的理智,对小千度叶一字一顿地嘶吼道: “还不滚?!” 第三百四十一章 来而不往非礼 方慎言在小千度叶的眼前消失了。 他成了一只鬼,拉着另一只鬼一路从三楼跌下去,仿佛要落入地狱之中。 破败的三楼,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黑夜,照进了被撕开的墙体。 雪花,一片一片打在小千度叶赤裸的身子上。 夜晚的清冷,让她从三番五次的死亡中终于恢复了意识。 她颤栗的目光对准了眼前那被两只鬼凿穿的地面,想去看一眼却也知道自己什么也帮不上。 方慎言再一次救了她,救了很多次。 小千度叶打了个寒颤,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身上完全没有遮挡物。 随后立马想到了那份账本。 她望着背后破损的墙体,那是方慎言为其开辟的逃生之门。 在犹豫了片刻后,她朝着三楼的楼梯处狂奔。 在记忆中,她最后一个有印象的点,就是在楼梯口。 当时她跃向三楼的行动是失败的,根本没有摸索到三楼平台,但却被鬼物抓住。 随后就失去意识,被关进了玻璃圆柱体中。 如果衣服还在的话,那就应该在三楼楼梯。 小千度叶不清楚方慎言可以拖多久的时间,但那个账本是他们拼了命才得到的唯一线索。 甚至由于情况的紧急,她还没来得及细看。 如果那个东西丢了,今晚付出的所有代价都将毫无意义。 好在…… 似乎天可怜见,小千度叶在楼梯处并没有寻找太久,就发现了在三楼悬挂的绳套处。 有一件月牙白的裙子被挂在倒悬的楼梯上。 由于这里是处于虚无的黑暗,所以当时方慎言爬绳上来时并没有发现。 现在鬼物被方慎言引走,自然灵异力量消除,也让小千度叶终于找回了她的衣服。 虽然,只剩下了一件内搭的裙子。 小千度叶爬在三楼平台上,伸长了手臂勉强将裙子给抓了回来。 并没有着急穿上,而是在内衬里摸索着。 因为账本的重要性,小千度叶在攀登三楼时,就将其放置在了裙子的内衬中。 让她激动的是,那个账本似乎是本次任务重要物品,所以鬼物并没有权力带走。 触碰之下,果然发现了它的踪迹。 小千度叶压下心中的激动,将裙子穿在了身上,又把悬挂的绳套解下,转身走向了三楼的墙面。 图书馆的震动,自然会引起校园内部的骚动,当小千度叶依靠着绳索从三楼滑下时。 这里已经围聚了几十名不知情的学生。 哪怕是这个夜晚的风雪又一次张狂起来,却也没能挡住这群充满好奇的学生们来看热闹。 换做以前的小千度叶,这种场合怕是要心中忐忑起来,但现在即便是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裙子。 却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和死比起来,她已经十分幸运。 山明财经大学的学生们,也一个个交头接耳地围观着,但并没有上前。 只是一些同学们在见到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从三楼跃下时发出了一阵惊叹的喧哗。 “小姐,你是本校职工,还是学生?有证件吗?” 当小千度叶落地,赤脚踩在了雪地上,让她身子微微一颤。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拿着手电筒,脸一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小千度叶呼出了一口白雾,双手抓着裙摆,保护着那个账本,没有理会那名保安人员,而是掉头看向了图书馆。 在这一刻的月光下,她的脸上出现了复杂与忧虑。 方慎言一次又一次地救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即便是没有爱,她也必须要重新审视这个男人。 小千度叶在寒风中发抖,双脚因为踩在雪地上而变得通红,可不敢离去。 她知道方慎言很厉害,那张白面鬼面具几乎给了他不可能死去的力量。 但化鬼之后的代价,也远非一般罪物可比。 在两分钟之后,方慎言将会成为一个失去了记忆的孩童。 是一个体型成人,心智不高的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小千度叶绝对不能离开。 雪落在小千度叶湿漉漉的长发上,赤脚白裙的样子让她看上去晶莹得不像是凡间的人。 在越来越多的人潮中,她默默地等候在楼底。 “我会报答你的,方。” …… 落去的太阳,开始向东移动; 飘扬的雪花,重新回到天际; 五彩斑斓的夜都,街上只剩下晚高峰的拥堵。 时间倒回了两个小时前。 这是2015年,11月18日,傍晚6点10分。 非休息日的江北公园里,游客不多,大部分都是妈妈带着孩子,抑或是老人跳着广场舞。 在不算饭点,又不算下班点的尴尬时间中,江北公园并没有多少人。 季礼,就坐在江北公园街对面,拐口处的一块石头上,一根拐杖放在右手边。 一顶帽子戴在头顶,长发还留在背上,左腿微屈,右腿则是伸直搭在地面上。 而地面,存在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 他的脸上戴着一只黑色的口罩,将面部的纱布遮挡下来。 表面上看去,季礼像是一个古怪的瘸腿男人。 警局行动大败,被鬼物突然插进来一脚,这种情况是季礼完全没有预想到的。 不仅如此,他还又废了一条腿,甚至还被割去了半张脸。 在先前的几个小时里,他回到了酒店。 酒店的新人中有一位医生,叫做“陈妙春”,帮他简单处理的伤口。 也就是说,今天白天的行动,不仅一无所获,还让他受到重创。 最关键的是,第三个手提包的抛尸工作,不那么容易…… 有了先前两次抛尸的情况,已经让警方完全掌握了规律。 只需要按照穆念梅案的抛尸地,就可以发现第三个手提包。 而季礼可以确信的是,警方绝对不会是只找手提包那么简单。 现在的江北公园之内,只怕已经完全被警方的便衣严密监控。 里面此刻是龙潭虎穴,只要季礼带着手提包现身,那么下场必然会被指认为本次碎尸案的凶手。 但同样的,警方给了季礼一天的时间,季礼也给了警方一天的时间。 警方要抓他,他也要抓一个警方的人。 因为,本次碎尸案的死者,至今都不清楚到底是谁。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这是一个悖论 七点四十六分,准点,第三个手提包必须放置在江北公园摩天轮下长椅。 可实际上,季礼从取来手提包,并绕着江北公园绕了一圈之后已然发现。 整个江北公园,已经埋伏了数量极多的便衣。 就季礼自己推算,最低不少于三十个。 这次案件的影响力十分巨大, 连带着勾起了十五年前居民们的恐惧。 这也是江北公园游客为何如此稀少的原因之一。 警方压力实在太大,这种警力的部署,几乎是将山明市抽了个差不多。 毕竟,还有更多警员是在调查和取证当中。 现在距离任务要求时间,还剩下四十多分钟。 置身于江北公园之外的季礼,正仰头吸着烟,神态很平静, 显然没有进去的打算。 在那双眼睛里,在暗下来的天空中闪着光芒的摩天轮, 已经紧急暂停。 这个山明市最大的摩天轮,常年都不曾关闭过,如今情况特殊,不得不如此。 这也代表着,警方不仅仅是明白第三个手提包会出现在江北公园。 而且发现地点,也一定是摩天轮附近。 季礼默默地抽着烟,右脸已然没有了知觉,烟雾吸进口腔后不只是尼古丁的味道,还有一丝丝铁锈般的血腥味。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穆念梅案的细节也可以通用在今天这个案子上。 那么,明天的任务,第四个手提包的位置,似乎不会很难。” 第三人格在这个时候,他也看着摩天轮,轻声说道。 自从方慎言回到2000年之后,季礼和方慎言都认为第四个手提包的下落, 将会十分简单。 毕竟,在穆念梅案中, 警方当时是找到了四个手提包的。 只要方慎言能够在2000年,查到警方在何处找到它,那么季礼这边就可以前往同样位置。 但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季礼逐渐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这次的行动,一个悖论。 如果穆念梅案与一一·一八案,是两桩从时间到细节,都一模一样的案件。 那么,在今天的一一·一八案里,在第一天的抛尸中就应该出现第四个手提包。 这才是本次案件应该出现的剧情走向。 可由于酒店的参与,导致本案的抛尸人由店员们来扮演。 季礼手上只得到了三个手提包,第四个反而要由他去在第二天寻找。 这就说明,原本的节奏已经被打乱。 两个案件的差异,从最开始就已经显露。 而季礼和方慎言再想通过穆念梅案的节奏去反推一一·一八案,本身就是一个大错特错的问题。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之前关于第四个手提包的推断完全被推翻。 那个明天关系到全体店员生死的手提包, 至今毫无头绪。 但是, 季礼却又升起了另一重破解的想法。 时空的交错,在本次任务中是最大的诡异点,同时也是最大的突破口。 两个时空,代表两桩极为类似,但又完全不同的案件。 那么,一个更加荒诞的理论开始出现在季礼的脑海之中。 “如果…… 一一·一八案根本不存在第四个手提包呢?” 季礼这句话,是在回答第三人格,也是在问自己。 第三人格沉默了,他在思考这个理论的可行性,逐渐的他的心态从茫然,再到震撼,最终惊诧。 季礼的这个想法,算得上惊为天人,可又极有说服力。 这一点是基于两桩案子同样类型,却又节奏不同的结果。 正因为穆念梅案存在第四个手提包,一一·一八案没有第四个手提包,却要店员们去寻找。 所以,关于第四个手提包的下落,出现了两种可能性。 第三人格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他兴奋地说道: “第一种可能性,一一·一八案真的存在手提包,但这个下落绝对不会是一天之内就能找到的。 因为除了凶手,没人知道它的位置。 而本案的凶手,又极有可能是鬼,我们几乎不可能得到。 那么,就剩下第二种可能,一一·一八案根本不存在第四个手提包。 酒店要我们去拿的…… 实际上是指十五年前穆念梅案的手提包!” 这是唯一的正解。 随着这个猜想的发展,季礼也越发觉得可行。 因为酒店任务明言,他们只需要找到第四个手提包的下落,并交给新卡任务店员即可。 但却根本没有说明,这个手提包是来自穆念梅案,还是一一·一八案。 也就是说,酒店的任务内容,几乎是季礼这个猜想的重要佐证。 “第二个24小时的任务,我们要做的是‘借’。” 依靠方慎言身处2000年的情况,让他去搜寻穆念梅案第四个手提包的位置。 将穆念梅案的手提包,借用到一一·一八案之中,从而完成这个逻辑上不可能的任务! 季礼将烟头丢在脚底,右手抓起拐杖,缓缓从石块上站了起来。 他看向了灯光璀璨的摩天轮,华灯初上之时,背后走来了一个略有臃肿、带着谄笑的中年男子。 “现在该完成第三次抛尸了。” …… “邢副队长,我们已经将整个江北公园重重围住。 但我觉得凶手应该不会出现了吧。” 此时,江北公园第二高的大楼内,一个警员正对着副队长说道。 邢良弼攥着手中的对讲机,面色铁青地注视着摩天轮的位置。 “这个案子太过诡异,比十五年前的穆念梅案还要棘手,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 我们除了守株待兔,还能怎么做? 而且我估计,凶手即便是知道我们围住了江北公园,ta还会来的。” “这是为什么?”年轻警员有些不解地问道。 邢良弼脸上露出了一丝自信的情绪,哼了一声说道: “ta处处模仿穆念梅案,作案手法、杀人碎尸、抛尸地点,甚至是时间都对应上了。 这么一个偏执的杀人魔,极为重视这种仪式感,ta不会错过的。 我们,也绝对不能错过!” 而这句话话音刚落,一声声利落而紧密的爆破声轰然袭来。 邢良弼身体前倾,整个人趴到了大楼的玻璃上,眼睛死死地等着摩天轮的景象。 片刻后,他抄起对讲机,大声怒骂:“谁特么放的烟花?给我把负责人找来!” 聒噪的爆破声,来自摩天轮。 在夜光下闪耀着流光的摩天轮,在这一刻笼罩在连城海般的烟花浪潮之中。 无数的烟火,从地面升起,在最高处爆破。 摩天轮也恢复了供电,开始慢悠悠地运转起来,直到一截烟花在摩天轮的某个仓子边炸响。 那个仓子横梁上,外挂着的一个黑色手提包,从空中自由落体。 精准却又凑巧地,落在了摩天轮下方的长椅上。 时间,2015年11月18日,19.46分,准点。 第三百四十三章 深度催眠 江北公园,成为了这片夜空下最为闪耀的区域。 邢良弼带着一队警员怒气冲冲地赶赴事发地点,在看到长椅上的黑色手提包后,脚步一挫。 黝黑的脸上青筋暴起,双手紧握了几次,扭头说道:“带回去。” 紧接着他就冲进了摩天轮的控制室,扫视一圈后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敞开着的大门,说明曾经这里来过了人。 由于控制室的位置,是在摩天轮侧后方,并且距离不算近。 警方的注意力几乎全都集中在那条长椅附近,根本没人留意到底是谁进了控制室。 邢良弼心头升起一阵羞愧与怒火,作为刑侦队副队长,他本来是在处理另一宗案子。 可队长卫光、一名年轻警员包括那个所谓的嫌疑人季礼,突然在审讯室内消失。 监控下显示,三人是在一个眨眼间从原地失踪。 这种情况自然无法上报,正当警局内百思不得其解时,他们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 报警人来自失踪了数个小时的卫光。 等到警方赶到时,卫光浑身是血地坐在马路边缘,双目无神,透着极端的恐惧,曾经那个坚韧、自信的刑警队队长,仿佛在几个小时之间经历了莫大的精神、身体摧毁。 最要命的是,他的怀中抱着一截尸骸,被撕扯的只剩下胸口以上部位的尸体。 那具尸体,是同期失踪的年轻警员。 卫光从那个布满死路的凶宅中活了下来,这几乎是一个奇迹。 可接下来,他的事情却永远都不会完。 无故失踪,再次出现同僚惨死,作为幸存者的卫光,再也做不了队长之位。 他的余生,只怕都要为了这件事而找出个说法。 毕竟,谁也不会相信,警员是被鬼杀害的。 同样的,卫光停职被押,一一·一八案只能落到了副队长邢良弼的头上。 而邢良弼与卫光是相交十余年的挚友,他知道卫光从不说谎。 尽管,鬼是一个多么让人无法相信的理由。 而他们两个最大的区别就是,邢良弼不会像卫光一样,将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在一定可控范围内,他会竭尽所能,但如果真的有卫光所说的有一些超自然力量插手,他会立刻退出。 保全自己、保全警队、保全无辜市民,这才是他认为更好的选择。 邢良弼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看着遍地狼藉的地面,他长叹一声对着身边的一位女警员说道:“小李,你去问问摩天轮的工作人员,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几个小时内是如何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布置如此多的烟花。” 小李重重的点了点头,戴上了帽子直奔江北公园的管理区走去。 路程本不是太远,但小李走的很快,她心知本次案情极为严重,那个布置烟花的人只怕与抛尸者关系很深。 在先前卫光的审讯中,警方了解到的情况比较模糊。 第二次抛尸者名叫季礼,是一个古怪的长发男子,但据季礼所说他是被一个名叫潼关之人威胁。 可季礼本人又在审讯中露出重大破绽,他竟盗取了穆念梅案中的重要证物。 并且在卫光的后续描述中,季礼并没有死,而是提前脱逃。 所以,这第三次抛尸者的身份,小李猜测要么是季礼,要么是潼关。 小李,只是一个刚刚从警校毕业不到一年的新人,虽然经验不多,但十分敬业。 走在路上,小李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一天的时间她一口饭都没时间吃。 头顶还有时不时炸响的烟花,五彩缤纷的摩天轮下她走路略有踉跄。 穿过了一片树丛,她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帽檐压的很低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她,身形略显消瘦,手上还拄着一根拐杖,看起来有些怪异。 小李看着这个出现在管理区、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是公园内为残疾人士设置的特殊岗位之一。 毕竟,一个瘸子不可能杀那么多人。 “师傅,我是警察,请问你是江北公园的工作人员吗?你们经理在什么地方?” 小李有些眩晕地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块巧克力,一边拆着包装纸,一边走向了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 但那个男人仍然没有回头,拄着拐杖仰起头始终盯着那天空中闪耀着霓虹的摩天轮。 “你说那座摩天轮有多少节?”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可低沉的嗓音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人有种亲近之感。 小李皱了皱眉,她走上前去,一手捏着巧克力,一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师傅,你有听到我在说话吗?” 可她的手刚刚搭上,男人突然右手一伸,反过来扣住了她手腕处的某个穴位。 小李惊慌中来不及躲闪,只觉得自身的力量像是被瞬间抽取了个干净,意识还算清醒可身子却无力地倒了下去。 在她仰头的视野中,她看到了那个男人口罩上方的灰黑色的双瞳,诡异中带着神秘。 小李并没有跌倒,被那个男人抱在怀中,陌生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脸上,那充满魔力的声音再次响起,让她有了一丝倦意。 “想起来了吗,你小的时候母亲曾经带你登上过那节摩天轮,你的眼睛里是五光十色的霓虹,你的手触摸过摩天轮晶莹的玻璃窗,那时的你很快乐,也很惬意……” 小李的眼皮落下了几分,她忘记了挣扎,只是看着天空中那还在旋转的摩天轮。 它转的很慢,像是快要停下一样。 “它有多少节,你现在数一数……” “1、2、3、4……” 小李的意识最终在那旋转而又缓慢的转换中消沉,软软地倒在了草坪之上。 “已完成深度催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她一时半会醒不了。” 男人松开双手,将头顶的帽子拽下,露出一头黑色的长发,听着脑海中的声音,他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女警。 “一一·一八案的死者身份,是什么?” “王锐丽,性别女,年龄43岁,山明财经大学生物专业毕业后留校任职,八年前因未知原因辞职,始终赋闲在家。 家庭关系无,社会关系无……” 长发男人皱起了眉,他原以为本次的死者应该是一位与穆念梅相仿的年轻女子,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死者与穆念梅,有无交集?” “除了曾在同所大学外,二人互不相识。” 最后一截烟火在空中燃烧殆尽,带着一道残辉从天而降,雪也在这个时候飘落下来。 男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话音落下很久,小李躺在草地上却再也没有说话,像是彻底昏睡过去一样,面色也出现了一丝红润,嘴角带着一抹笑容。 看样子是第三人格的催眠,让她真的回到了童年时期。 长发男人还想多问两句,但脑海中的声音告诉他,有人正在向此方向靠拢,最终只能选择离去。 而就在他即将消失在这片林中时,他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了女警的惊呼,仿佛是被噩梦惊醒。 她喊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高延。” 第三百四十四章 被切成两份的世界 “先生,照您吩咐的,我们周年庆的烟花全都提前给放了。 我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啊,山明市都待不下去了,您看您尾款是不是……” 还是江北公园街外那条隐秘的巷子。 先前曾出现在季礼背后的中年男子一脸期待地看着眼前正在更换衣服的男人。 季礼将工作服脱掉用石板压在了上面,手里拄着拐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张已经因贪婪而忘记恐惧的脸。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伸进了怀中,这个举动更让中年男子喜上眉梢,脸上的肥肉都颤了几下。 先前季礼找上他时,就阔绰地给了一袋金豆子,现在他终于等到了后一半巨款。 有了这笔钱,他完全可以换一座城市,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甚至他已经在脑海中想过,自己在不久之前,出入高档场所,身边搂着几个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子。 只可惜,他的想法也到此为止了,下一刻他就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季礼的手上并没有另一半金豆子,而是一根漆黑的电棍。 如果中年男人熟悉季礼的为人,就应该知道一个原则:别和季礼做交易。 电击声在巷子里毫不起眼,季礼弯下腰在男人的身上搜了搜,没有找回之前预付的金豆子,却拿出了车钥匙。 季礼琢磨了一下,又将车钥匙放了回去,他想起来自己不会开车。 这个人他不能杀,按照之前的猜测,杀人或许是引来鬼物的契机之一。 所以犹豫再三,他选择将其丢进垃圾桶里,等需要见鬼的时候,再来动手。 忙完这一切,季礼已经十分疲惫,他的身体状况始终不好。 尽管酒店在每次任务后,都可以为其治疗身上的伤势,但那种心理上的创伤却无法修复。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墙边,从怀中拿出烟盒,不顾脸上的阵痛强行抽起了烟。 同时,拿出手机拨通了此刻在酒店中的余郭。 “怎么了季礼?” 余郭那头接的比较快,语气有些错愕,显然是没想到季礼会在这个时候给他通电话。 “帮我查两个人。 一个叫做‘王锐丽’,是个死人,曾在山明财经大学任职,我需要她的详细身份资料,包括履历。 第二个人叫做‘高延’,‘高’应该就是姓氏的那个‘高’,但‘yan’我不知道是哪个‘yan’。 你尽量帮我找一找,这两个人对我都很重要。 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先把第二个人帮我找到。” 季礼一手夹着香烟,一边揉了揉太阳穴,疼痛始终在折磨着他,无时无刻不再侵袭着他的头脑。 这让他在进行思考的时候,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也更容易进入疲劳状态。 余郭那边点头答应,许诺最迟不过今晚将会给出答案。 挂断电话之后,季礼用后脑勺抵着墙面,冰冷的感觉让他稍微舒适了一些。 今夜的天空没有璀璨的星光,只有暗无天日的阴云,和那一点一点,逐渐变大的雪。 半晌之后,季礼离开了小巷子,打了一个出租车,驶向远方。 今天的故事仍然没有结束,他还记得方慎言说过,潼关他们去查了山明财经大学。 …… 2015年11月18日,这仍然任务开始的第一天,也是第一个夜晚。 潼关、于行、杨守义,正静静地看着面前那个重伤到无法独立行走的男人。 这是一个十几平米的小房间,有四张床,四个男人分别坐在床上。 在他们中间,也是房间的中间,摆放着一张由两个小桌子拼起来的大桌子。 那上面摆放着一张崭新的卡片,还有一个盘子。 在盘子的正中央,立着一根不断燃烧的白色蜡烛。 烛火是昏暗房间内仅有的光源,它照亮了整个房间,抵御着外界的黑夜,也将在场四个男人的脸色照映得半阴半阳。 这是山明财经大学b-2寝室楼,女寝1012房间,第十层的最里端。 也是十五年前,穆念梅所在的寝室。 “所以说…你已经见过鬼,并且熟知了它的杀人规则?” 于行坐在a1床位,就靠着寝室正门,属于左侧的床位。 他身下的床铺是干净的雪白色,上面还有点点粉红色的樱花装饰,床头还贴着某个国内男星的海报。 在他正对面是b1床位,死里逃生的解正,面色惨白地靠着床脚,左手和右腿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他嘴唇颤抖了一下,幽幽地将目光看向了那根明明正在燃烧,却并没有淌蜡的烛火。 “我,有个疑点。 在季礼被拉回凶宅时,我看到的那把刀竟然布满了红锈,仿佛是许多年前的刀具。 房间内的摆设与尘埃厚度,包括楼道内的装饰,分明是十几年前的配置。 可这个凶宅,却在2015年的世界……” 此时挨着于行所在床位的a2,潼关抬起了头,回应道: “但小千和高宏千,却在遇袭时被拉到了2000年。 你的猜测是?” 解正有些犹豫,他经历了鬼物以感官杀人,却在后面得知小千二人以另一种方式被拉回2000年。 这种明显代表着两种不同手法,亦或者是能力的情况,让他难免多想了起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本次任务,根本就有两只鬼……” 潼关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那并不刺眼的烛火,心头已然惊涛骇浪。 他们一行人在来到山明财经大学后,先去往图书馆,确定任务卡片就是借书卡之后,就去查找借阅名单。 但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找到2015年10月5日到11月18日的借阅名单。 这份名单,被人提前带走了…… 以潼关的性格,他绝不会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小千度叶那边的行动上。 于是他和于行、杨守义三人,就准备前往曾经穆念梅的宿舍看一看。 也正赶上这个时候,一身重伤的解正归来,四人组齐聚,一同前往1012。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他们四个被尽数困在了这个女寝房间之中。 无数的方法,都不足以将其打开,这个房间似乎只能进不能出。 这里没有人,楼道外也没有了响动,好像整栋楼只剩下1012,以及他们四个活人。 空空如也的寝室内,在半个小时前,多出了一个盘子,盘子里立着一根燃烧的蜡烛。 这是什么意思,没人能懂。 潼关谨慎的性格下,也没有人去主动触碰,只能先行交流情报。 于是,解正的一番话,让潼关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两队人、两张卡、两种任务、两桩高度类似的命案、两只鬼……” 到了如今这个份上,不只是潼关,甚至在座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似乎本次任务的一切,都存在着双份。 甚至是,时空。 片刻后,潼关低沉开口,像是喃喃自语却也被所有人听得见。 “那么,若真有两只鬼…… 我们要面对的是已知感官杀人的鬼,还是另一个神秘且明显更加强大的鬼?” 第三百四十五章 躲鬼游戏 乳白的墙体上,倒映着几个不住在烛火中摇曳的人影。 一场讨论,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最起码杨守义是这么想的,之前困在这座寝室内,当属他反应最为激烈。 砸门、电话呼救、跳窗、甚至他还在门口放了一把火。 但无论他闹多大动静,无论从哪个方位试图逃脱,都是无用之功。 现在听着解正与潼关的推测, 他略显老态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恐惧。 亦或者说,他早就被恐惧吞噬了。 这其中有对任务的迷茫,也有对现金局势的担忧。 于是从来不会参与讨论的杨守义,第一次加入,泼的是冷水。 “我说几位,现在是讨论几只鬼的问题吗? 现在我们就要面对一只鬼,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我们是待杀的动物啊。 你们就不能先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吗?” 潼关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团烛火,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解正也没有说话,却翻了个白眼,倚着床铺进入了假寐状态。 “这……” 杨守义脸色也很难看,他苦恨自己能力不够,又没有勇气。 如果他有那么一两个罪物,是不是就可以摆脱如此难堪的境地。 不过这时于行从自己的床位走到了杨守义的床位上,两人坐在了一起。 “我其实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听到于行这样说,杨守义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也不管什么礼节,直接攥住了他的手。 “兄弟啊,咱们这里毕竟和店长那边没法比。 听说方慎言有一个罪物…堪称十大分店最强之一啊。 可我们……” 杨守义事到如今升起了越来越多的后悔,他只觉得相信了潼关的品行,但忽略了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比起人脑,他更相信罪物的强大。 那是他看得见、摸得着的生存保障。 但潼关这边所有人, 一个罪物都没有…… 于行咬了咬牙,没有发表观点, 其实在他看来就他和杨守义这种角色,季礼那边也不会帮他们。 潼关能够带着他们完成任务,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只可惜,人越老越怕死,越怕死就越糊涂。 慢慢的,他将目光移到了最中央的桌子,那里有一个盘子,中间是一根正在燃烧,可却并没有缩减半分的蜡烛。 于行不聪明,但也不笨,从他们进入这个房间开始,这跟蜡烛就在燃烧。 可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有灵异力量加持才造成的诡异情况。 它,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呵呵,你怎么这么怕呀,不是说好了今天要玩那个游戏了吗?” 杨守义的目光正有些发直的时候,一个突兀响起的女孩子声音骤然在房间内出现。 那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与调笑, 声音略微发尖,在安静的寝室内无异于炸雷。 这个声音的凭空出现,直接让在座的四位店员同时心头一颤。 潼关立马打起精神, 将目光看向了杨守义的左手边床头。 解正也睁开了眼睛,紧盯着杨守义的方向。 杨守义差点惊叫出来,随后就发现其他三个人全都看向了自己,片刻后他缓缓将目光定格在了自己所在的床头位置。 那个诡异的女声的确是从他耳边传出的,可自己的左边根本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淡蓝色的枕头,上面绣着可爱的猫咪花纹。 杨守义浑身鸡皮疙瘩竖了起来,怪叫一声倒在了于行的身上,双腿发软,逃都不知怎么逃。 因为他靠着的于行身体也已经僵硬,两人忘却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就只是发毛地盯着自己的床头。 而潼关和解正发现,当女声响起的那一刻,烛火翻涌了一瞬,一块蜡油终于滴在了盘子底部。 这是他们进入这个寝室以来,第一块被燃烧坠落的蜡油,也是蜡烛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算了算了,她向来胆子小,别难为她了,这游戏又不是非四个人玩。” 间隔五秒钟左右,又有一个女声响了起来,这个声音显得成熟和沉稳一些。 这一次,成熟女声的位置,是在潼关的床位上,而且位置几乎与他重叠。 潼关有些忌讳地挪了一下位置,看向了先前所坐之处。 他仿佛看到了整个人寝室都重新活了过来,成为了一个正常的女生寝室,她们要在雪夜玩一个较为新奇的恐怖游戏。 “咳咳咳,我可没玩过那游戏,你们给我讲讲吧。” 第三个女声旋即出现,声音有些沙哑,鼻音较重,像是感冒了一样。 她出现的位置,在解正的床位,甚至解正还听到了一阵虚无且真实地,穿鞋声。 这说明第三个女生,刚刚从他的身边下床,穿着鞋来到了桌子前面。 这个时候,正中间的桌子上蜡烛的燃烧变得剧烈起来,大块大块的蜡油往下淌,短短十秒钟的时间,已经燃烧掉了四分之一。 椅子的搬动声从中间发出,像是说话的三个女生凑到了一起。 潼关将身体坐直,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桌面。 在无法看见的另一个空间里,在同一个场景、同一个雪夜,四个男人在看着三个女人玩一个未知的诡异游戏。 …… “我们今天玩的这个游戏叫做‘躲鬼’,这是一个学长自编的游戏。 类似剧本互动,我们三个就是这个剧本中的角色,在出现互动点时,完成选择,最终目的就是躲避恶鬼的杀戮。 你们翻开剧本可以看到大段的剧情,红体字是需要我们进行选择的时候。 每个选项,都有可能会改变剧情走向,一旦选错了很有可能就会撞鬼,到时候就要出局。 学长给的规定是,每个互动点选择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分钟。 但我们第一次玩,所以将选择时间延长到两分钟吧。 现在开始选择角色……” 潼关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了香烟,起身将窗户打开,试图吹散了紧张的气氛。 他吸了一口烟,抬眼看向了其余三位店员,轻声说道: “一座寝室四个女生。 分别是:兴奋、沉稳、沙哑,剩下的那个不参与游戏者,是胆小。 这个名叫‘躲鬼’的游戏,据她们说是一个学长自己编写的,很明显还不算完善。 可我们也必须参与其中,这应该就是那只鬼想要看到的。 我们能在这个游戏中通关,那么今夜就可以活过去。 反之,谁撞鬼出局,也就真的死了。 这就是,我们今晚的任务。” 解正眼睛眯了起来,他侧头看向了正在恐惧中颤抖的杨守义和于行,沉声说道: “刚才宣布规则的是兴奋,她已经说了每个互动点选择的时间只有两分钟,现在还剩一分十秒。 兴奋并没有说出扮演的角色名,很明显我们真正要扮演的是这三个女生,代替她们去通关。 现在我们四个人,要出三个。” 解正的目光有些晦暗,半张脸被烛火照得发白,另半张脸藏在黑暗中。 他看着杨守义和于行,像是在问: “你们谁参加,谁退出?” 第三百四十六章 局外人,旁观者 “滴答、滴答、滴答……” 同一个场景中,女生们和男人们都听到了时间在倒数的声音。 解正的脸在幽暗中显得有些狰狞,杨守义和于行与其只隔着一道床位的铁栏,不知为何有些慌乱。 或许是解正的表情,又或许是此时的气氛。 杨守义年纪不小了,今年刚过五十的他,胆子一向不大。 这个必须要在两分钟内要做出的选择, 对于他而言几乎没有思考的空间。 问话刚刚结束,他就推了一把后面的于行,脱口而出: “我退出!我退出!” 四个人的寝室,三个人的游戏。 有一个人不参与,那么他就会和那位胆小一样,成为旁观者。 于行眼神闪烁了一下, 对于杨守义的举动极为不满。 倒不是说他也想退出,实际上他认为自己在四个人之中,还算是稍微有点能力的。 毕竟此刻是大家团队协作的行动,能尽一份力是一份。 尽管杨守义的行为略显小人,但心底质朴的于行倒也可以理解,只不过日后再想信任这个家伙,怕是不可能了。 “我参加。” 解正手臂抖了一下,重新靠回了床铺上,侧着身子看向了潼关,轻声说道: “我也参加。”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那个虚空中的倒计时应该是来自女生们的空间,有人提前设置好了两分钟的闹钟。 男人们,将目光对准了潼关,因为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一直没有开口。 而潼关抬头看了一眼a-1那个空空的床位,直到此时那个“胆小”始终没有说上一个字。 胆小,是寝室中唯一一个不说话、不参与的女生。 而他们四个之中,如果也有一个人不参与。 那么那个人的身份,就将会对应在“胆小”的身上。 实际上,这其实也是一种另类的选择。 潼关并没有觉得这个选项存在什么疑问, 只是有一种直觉,在后续故事中,胆小未必会置身事外。 甚至有可能,胆小才是最关键的那个人。 “还剩三十秒。” 解正在报数,他大致能够猜到潼关在想些什么。 但他的想法,与潼关呈现着对立。 如果杨守义成为了胆小,那么无论胆小这个角色是破局的关键,亦或是死路的关键,对于他来讲都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舍弃杨守义,对于整个团队来说并无影响。 解正的眼睛缓缓闭了起来,隐藏着内心的想法: “潼关,如果这样下去,你会越来越弱的……” “杨老哥,我的建议是你参加,由我退出。” 潼关琢磨再三之后,还是沉声对着杨守义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担心以杨守义的能力,无法应对后续可能出现的变化,无论结果是好是坏。 他想尽可能地不让杨守义去承担那未知的风险。 这本是一番好意,也是潼关的为人, 但哪知他的解释还没说出口, 就遭到杨守义的暴起指责。 杨守义直接从床位上站了起来,此刻也顾不上害怕,他一门心思认为潼关是想抢他的安全席位。 话说的越来越难听,大骂潼关伪君子,随后快速离开三人,一屁股坐到了a-1的位置。 现在的他,已经与那个女生们世界中的胆小,坐在了一起。 看样子似乎还余火未消,始终瞪着眼睛看着潼关。 直到解正幽幽的目光盯向了他,这个人方才低头罢休。 潼关并没有生气,他知道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下人性的劣根会被快速生长。 杨守义的反应,是比较正常的一类。 所以也只能摇头叹息,最后说了句“参加”。 …… “小黄,我们要去图书馆看书啦,你去不去?” “走吧小黄,你都在寝室憋了一周了,再不出去见见阳光都发霉了。” “……” “呵,人家小黄就喜欢在寝室待着,我看你们两个就别打扰她了。正好看完书去市里玩一玩。” 脚步声响起,像是故事中的声音真的笼罩在了两个世界之中。 但很明显,读本的是兴奋那四个女生,脚步声和背景音实际上是那个东西更好地让潼关等人置身其中制造而成。 一号读本位,是沉稳、二号读本位,是沙哑、三号读本位,是兴奋。 而“小黄”这个游戏剧本中的角色名,应该就是对应在了胆小的身上。 众人不由得看了一眼此刻缩在床边,也在认真聆听剧本的杨守义。 这像是一出有声剧,即便是故事中的三人都已经走到了外界走廊,潼关等人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高跟鞋声在走廊响起,潼关仔细辨认着,三女中只有一位穿着高跟鞋,剩余二人都是软底。 “小蓝,你去看书穿什么高跟鞋呀,这是会被管理员骂的。” “嘻嘻,其实看书的事情今天我就不参与了,只是去那坐一会,男朋友一小时后在太平湖等我……” “好你个重色轻友的!这都下午了,你穿成这样今晚不会不回来了吧?哈哈。” 这一次的对话,又可以推出一位女生的角色名,兴奋叫做“小蓝”。 而她似乎将会在后续故事中,主动脱离队伍,孤身一人离去,这样一来受袭的概率就更大了。 那么,谁是小蓝…… 潼关将目光对准了于行,解正也是一样,见到二人都这么看着自己,于行一阵错愕。 但他脑子转的还算比较快,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之前只是说参与不参与,但却并没有报出想要扮演的角色。 可故事仍然是开始了,这就说明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就是,每个人所坐在的床位,解正坐在沙哑的床上,他自动扮演沙哑。 潼关则是扮演成熟,而倒霉的于行,他的位置本来是胆小,但却不知不觉与杨守义换了位置。 现在,他扮演的兴奋,同样也将经历故事中“小蓝”所经历的一切。 包括生与死。 …… 与此同时,山明财经大学b-2女寝楼下,站着一个古怪的男人。 那个男人身影修长,拄着一根拐杖,长发披散着仰起头,像是在注视着这栋大楼的某个层数。 雪,越下越大,肩头和发上的雪花像是让他成为了雕像。 可他就是这样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四周路过的学生们都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目光盯着他。 他却不为所动。 那双灰黑色的瞳孔之中,灰色的部分竟然出现了轻微的旋转,让他看起来妖异又神秘。 “这只鬼,我没见过,它强的有些过分了……” 有些东西没人能看得到,除了他。 比如,刚刚有三个女生挽在一起,说着笑着从他身边走过,而在她们的身后跟着三个影子,怎么也甩不开。 而三个影子后面,也有一个影子在跟着那三位,同样甩不开。 第三百四十七章 第一个选择 “哎,你们听说了吗,我们有个新闻系学姐失踪的事了吗?” “好像是已经失踪有一阵了,她父母来学校找过很多次,次次都要我男朋友去对接他们和校方,都没时间陪我了。”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和那个学姐是一个部的,但一年都没说过一句话,听说就连课题作业都自己一个做,从不和人分组合作。 真搞不懂这么孤僻的人,为什么要学新闻啊。” “那谁知道呢,这么个怪人,失踪了一点也不奇怪。” 三个女生的对话,十分清晰地回荡在寝室内的四个男人心头。 潼关眉头紧皱着,目前沙哑和成熟扮演的身份仍然不确定,只知道兴奋扮演的是小蓝。 而且上面的对话中,小蓝的发言并没有对一个花季女孩失踪有半分怜惜,反而是纠结与打扰了她和男友约会的空间。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小蓝的性格是十分刻薄且自私的,共情能力极低。 沙哑扮演的角色名字尚不清楚,但她是和失踪学姐同一部门,目前听起来像是个正常人。 成熟是提出这个失踪案的人,也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不参与讨论。 看样子,三个人的这番话更像是在给潼关等人说着听的,那么这个失踪案就一定代表着什么事情…… 因为潼关记得很清楚,穆念梅就是新闻系的学生。 要不是穆念梅遇害时也只是个大一学生,跟学姐这个称呼对不上,他肯定怀疑这三人谈的就是穆念梅案。 近一段时间的沉默,环境一下子变得逐渐吵杂起来,像是三个女生走到了一处较为热闹的场所之中。 脚步声停住,沙哑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像是落后一段距离,说话声音大了一些。 “我去一趟超市买点东西,你要带点什么吗?” 与此同时,潼关忽然看到桌子上的蜡烛燃烧竟然出现了停滞,一滴蜡油也停止了滑落,就定格在蜡身中部。 像是剧本时间提前中断,紧接着一个沉稳的女声回荡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成熟的声音悄咪咪地传来,声音很低,像是在避开所有人,念读着只能被潼关听到的内容。 “请给出你的选择: a:我不要了,先去图书馆占座好了,你快点。 b:买瓶矿泉水。 c:买杯热咖啡。 d:你随便买个喝的,我听你的。” 所要扮演角色的选项内容,盘旋在潼关的脑海之中,这看起来只是四个极为寻常的选项。 但潼关始终记得,每个互动点、每个选择,都会更改后续故事的走向。 他很清楚这一定是个恐怖游戏的故事,这样的多剧情多互动,最终必然会是多个结局的走向。 也许,这些结局中肯定有一个是无解团灭,又或许绝大部分结局必要死人。 真正能够完美通关的,只会是那一种。 从无数多的互动点和选项之中,选择到那个最正确的选项,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眼前这四个看似毫无异常的选项,很可能成为害死所有人的元凶。 慎重,慎之又慎。 两分钟的时间不长,可也不算短,潼关将目光看向了于行。 于行此时此刻也已经抬头对准了潼关,只是他在先前看过了一眼解正。 解正作为出题人,根本无法做出选择,他靠在床铺上,像是置身事外,但却仔细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于行注视着潼关的眼神,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像是欲言又止。 潼关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赶紧说道: “没关系,说出你的选项,我说过这个游戏拥有许多漏洞,我们完全可以互相交流。” 潼关的话并没有打消于行的紧张感,他很清楚这个所谓的躲鬼游戏,并不是任务,可始终避不开那种规则类的恐惧。 潼关见状没有什么犹豫,先一步将自己的选项说了出来,并随之停顿一下,紧接着目光笃定地看向了于行。 于行紧张地看着桌面上那根白蜡,见真的无视发生,也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选项说了出来: “请给出你的选择: a:懒驴上磨屎尿多,你是去看书还是吃喝的,抓紧时间不行吗? b:这超市能买什么,等我明天回来请你们吃大餐去。 c:不要不要,小红我们先去图书馆占座,我可不想到时候站着丢人现眼。 d:我一会还要和男友出去吃饭呢,可得留着肚子保持形象,你们两个商量吧。” 出乎预料的是,于行所扮演的角色,也就是兴奋扮演的角色,小蓝的四个选项,都十分极端。 像是之前本就恶劣的脾气在这一刻表露的更加明显,这四句话除了第四个选项说的还算正常外,其余的完全就是耍个性。 而潼关听后,也终于得知自己扮演的角色叫做小红。 现在欠缺的就是解正(沙哑)所扮演的角色名字。 “潼哥,这好像哪个选项都挺得罪人的,我…我咋选?” 于行一个大男人都觉得这个小蓝说话太不中听,他个人更倾向于第四个选项,但还是谨慎地询问了一下潼关。 潼关思考了一下,实际上现在剧情完全没有展开,第一个互动点对后续剧情的影响应该不会太大。 所以他也建议于行选择第四个选项,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意外情况。 真正的难题,还是在潼关自己身上,他翻来覆去地琢磨着自己的四个选项,根本毫无头绪可言。 和于行大不相同的是,他这个答案,根本不存在丝毫问题,全都太平常了。 四个答案中,有三个全部明确指出要小蓝带的是“饮品”,这就间接说明,在后续故事中“饮品”或许会起到未知的效果。 所以a选项“放弃购买”就应该被排除。 而在b、c选项,也仅仅只是两个普通的饮品而已,他又不了解小红的个人情况,完全无法做出选择。 唯有d选项,倒是有点耐人寻味的意味,通过这选项潼关猜测小红和“沙哑扮演的角色”应该是同寝内关系最好的人。 否则也不会说听沙哑自己去选,这说明她们二人对彼此的生活规律都很熟悉。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d选项,最不会出错。 可潼关又纠结与b、c这两个明确饮品的选项,更像是会直接影响后续剧情。 潼关思维缜密、习惯得到最精准答案,确保万无一失。 这本来是优点,但反过来,这种性格也会造成他做事不够果断。 常念不止一次指出过这一点,但性格就是如此,潼关短时间内没有能力去更改。 在时间倒计时的最后几秒,他甚至还在犹豫。 直到,解正挪腾了一下身子,看着潼关说出了一番话,让他下了最后的决断。 “上学时,如果遇到为难的选项,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读一遍题目。 我问出这话时说的是,‘你要带点什么吗?’,而不是‘你们’,也就是说我第一时间考虑的并不是你们两个人,是你们中的一个。 那个人只会是你,因为只有你和我关系最好。 小蓝,她只是自己没听清,以为我问的两个人,纯属自作多情。 所以,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你只需要将选择权交给我,而我交给剧本,这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第三百四十八章 回到题面 重回题面…… 这四个字笼罩在在场几人的心头,这则故事即将进入正题之中。 故事的真正题面,是在“躲鬼”二字,那么鬼此时此刻在哪里? 无人可知。 它就像是阴影中的一头怪兽,明明强悍无匹,却总以最诡谲、最凶恶的姿态现身,不给活人喘息的时间。 潼关和于行,二人扮演的小红和小蓝走向了图书馆。 解正,他扮演的那个尚不知名字的女生,一头扎进了人来人往的校园超市。 “咕噜噜……” 解正侧耳听着故事,他像是感受到沙哑有些紧张,周围吵杂的环境让他无法静心听出细节。 但沙哑的脚步,的确是停住了,似乎是在排队之类的。 解正有些费解,因为沙哑的动作从来没有过闲逛,好像也没什么挑选的声音。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来到超市有明确目的,所以才会直接上来排队。 那声咕噜噜的声响,解正没有听清是什么,但紧接着一股香气仿佛从故事中飘进了他的世界。 “这是香芋的气味……” 随后,沙哑的脚步声响起,往前一步就立马停住。 解正这才明白过来,沙哑这是在排队购买奶茶一类的音频,而那咕噜噜的声音,应该就是制作奶茶的机器作响。 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解正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等着看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从先前的猜测中,他想沙哑扮演的这个女人,应该是有一些目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解正看了一眼手表,内心的狐疑越发增多。 “一杯热可可。” 解正看不见,但他听的很清楚,沙哑扮演的角色只点了一杯饮品。 脚步声再度响起,周围的吵杂的环境越来越遥远,沙哑离开了超市。 解正看了一眼手表,沙哑这一次去超市的时间足足用去了二十七分钟。 而且,她只买了一杯热可可。 这杯饮品,显然是给潼关扮演的小红购买,她自己什么都没买。 “咔吱、咔吱……” 现在,沙哑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场景,那古怪的扭动声是手掌与杯盖摩擦,解正听到了一阵女子的轻笑。 没有画面,解正猜不出她到底在做什么,只是他知道这个女人似乎正在往那杯可可中放着什么。 直到…… “喝了它,是不是你就可以爱我? 那里有我的血、我的肉……” …… “小绿怎么还没回来?我们干脆别等她了。” “再等等吧,今天下雪图书馆里没什么人,不缺座位的。” “这都多久了,我男朋友都要到了。” “那我们先进去待会?我等小绿,你等男友?” 小绿,毫无疑问,这是沙哑所要扮演的角色,也正是此时解正聆听的那个诡异女人。 潼关看了正在皱眉的解正一眼,正要开口说话,蜡烛的燃烧再一次定格。 这让他心中一凛,显然第二个互动点来了。 而这次的选项,十分简单。 “请给出你的选择: a:现在进入图书馆。 b:等待小绿一起进入。 c:给小黄打电话,再次呼叫其一起。 d:岔开话题,与小蓝沟通小黄之事,拖延时间。” 之所以说简单,是因为这四个选项中,第四条显然是拓展剧情用的,属于必选。 潼关没有什么犹豫,立马选择了d。 而另一边同行的于行,这次却并没有出现互动,他等待着潼关那边选完后,加入了剧情。 “听说小黄家庭情况不是很好,你们平时别总嘲笑她,毕竟是同一个寝室……” “谁笑她了?哪回我买东西不是买四份,不是没少了她吗? 你再看看她是怎么回报我的,东西该拿拿,连句谢谢都没有,更是从来没主动和我说过话。 好像我欠她的一样,这种货色都不知道是怎么上的大学。” “也别这么说,小黄可能只是自卑而已。 记得上次我做兼职走夜路回来,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快到学校门口时,那个黑影差点就窜出来,幸亏小黄突然出现,把那个人吓走。 我觉得她为人还是很善良的。” “也就你还能和她说两句话,反正我和小绿对她都没什么好印象。” 声音到这里,立即停下来,于行的表情一变,双目变得空洞起来。 针对他的第二个互动点,来了。 “请给出你的选择: a:不耐烦地终止话题,进入图书馆。 b:不愿意再浪费时间,拿出手机给男友打电话。 c:与男友发脾气,质问其为何这么久还不来。 d:主动去男寝楼下,寻找男友。” 两分钟倒计时开始,于行赶紧将自己的选项对潼关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潼关这边还在思考为什么小黄之事听起来是如此寻常,无非就是个古怪女生的日常罢了。 还来不及深想,于行那边的情况又出现了。 潼关思考了一下说道: “图书馆内一定会发生恐怖事件,所以你能不能就不去,所以a排除。 从b、c、d来看,似乎这个小蓝的男友不太靠谱,眼前显然是超过了约会时间。 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去图书馆或和男友去太平湖约会。 前者已经排除,那么后者如果也能避免,是不是也能够规避掉你落单的危机……” 潼关听着倒计时的声音,从怀中掏出了烟盒,动作不快地为自己点上根烟。 “选c! 小蓝是一个刁蛮恶劣的人,按她的性格,只要发脾气就是大闹。 到时候不欢而散,或许你可以摆脱图书馆魔咒、避开落单危机,就此开辟新剧情!” 于行听的频频点头,正要开口选c的时候,忽然面部一僵,想到了什么。 他缓缓将头看向了始终置身局外,几乎被人忽略的杨守义,沉声说道: “如果两条路我都不走,那岂不是大概率要回到寝室,和小黄作伴?” 潼关顺着目光,也看向了杨守义,陷入了沉思。 杨守义被这两个人的眼神看的直发毛,实际上他虽然并没有参与剧本,但一样也可以听到故事。 而且,他发现这个故事的主线,实际上是围绕小红展开的,他的视角也一直固定在小红身上。 “你不是担心小黄是鬼吧?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杨守义因恐惧而尖锐,怒目盯着于行。 “小黄是鬼的可能性不会很大…… 但也并非没有可能,你的担心有道理。 只是从目前来看,你选c是最优解,因为我们同样不清楚这个小蓝的男友到底是何方神圣。 保险起见,走最熟悉的路是最安全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超出任务限制之鬼 “小蓝、小黄、小绿、小红……” 潼关揉了揉额头,他所扮演的小红逃无可逃地会进入图书馆。 这所图书馆,用脚后跟来想也知道会发生恐怖事件,但现在他仍然猜不出到底这个故事要讲些什么。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冒然进入只怕危机来时会猝不及防。 解正那边也终于将小绿发生的状况摸得差不多,抬头看向了潼关说道: “你要小心我扮演的小绿,这个女人似乎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正常。” 许久不曾开口的解正, 是第一个短时间内脱离剧本之外的角色。 潼关始终将一个心眼留在了他的身上,此刻听到解正的说辞,神情也更加严肃,忙问发生了什么。 解正犹豫了一下,将只有他知道的剧情全盘说了出来。 潼关沉默片刻后,将最后一口烟吸进肺里,轻声说道: “也就是说,小绿这个看似和我关系做好的角色, 实际上是要对我下手?” “邪术, 亦或是被鬼物干扰了心神。 从小绿那个颠三倒四的话来看,她与你关系好只是假象。 也许故事中的小绿对小红生出了同性别之间的情感。 而这个情感,已经催生出了魔鬼的枝芽。” 解正还是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情况,任务之中的某些事件时常会出现各种负面情绪的影子。 比如之前的偷窥鬼任务,这次的小绿显然也是如此。 “因执念而被魔鬼诱导吗……” 潼关将烟头扔在床底一脚踩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或许这也是目前为止他得到的最有价值的线索。 “总之,那杯热可可你不能喝,只怕喝了会引起太多变数。” 于行看着解正和潼关没有说话,他心底想的全是待会要如何与小黄自处。 直到现在,他仍然怀疑小黄这个角色既然出现就不会没有意义。 杨守义虽然始终处于故事之外,但他也一直在盯着剧情的发展,并且有自己的看法。 他思考了一下,在众人沉默之际,说出了自己认为有价值的看法: “潼老弟,我这边虽然没宣布扮演角色,但还是听见了你们的剧情。 这可能就是你之前说的, 我是被默认扮演了小黄参与其中。 但有一个情况就是,我所听到的剧情,完全是跟随着你的视角,也就是小红。 小绿和小蓝一旦离开或位置较远,我就听不到了。 所以,我猜测可能这个故事中,你扮演的小红是主线人物。” 潼关听后眼前一亮,略带惊喜地看了看杨守义,重重点了点头: “这个情报很有价值,谢谢了杨哥。” 杨守义讪讪一笑,也算是弥补了之前与潼关怒视的小摩擦。 “我…我走了?” 剧情恢复,于行面色难看地在寝室中说了这样一句话。 同时潼关的耳旁里回荡起了小蓝离去的高跟鞋声,可却异常沉闷。 潼关眼前浮现了一个画面,在一个晴空白日的天气,图书馆前一个女生目送着另一个女生,离去的女生背影苗条,可踩着高跟鞋的步伐很快,怒气冲冲不知走向何处。 “嗯?不对!” 潼关陡然之间发现这个场景不对劲, 他猛地转头看向窗外的雪夜。 这个故事,是发生在白天吗? “图书馆没人、超市拥挤, 这不像是白天的学校……” 可潼关又记得很清楚,小蓝曾对小黄说过:“你再不出去见见阳光就要发霉了。” 但实际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人任何一个人明确过时间线。 所以,这个故事到底发生在白天、还是黑天?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慢啊。” “超市排队人太多了,这是你最爱喝的可可。” “谢谢,我们快进去吧。” …… 图书馆的大门,终于等来了两个被男性灵魂操纵的女学生。 “今天的管理员好奇怪哦……” “是啊,她怎么大冷天只穿个裙子,浑身湿漉漉的,连鞋子都没穿啊……” “她站在图书馆前好像没看见我们?” 潼关皱了皱眉,他听着描述就觉得这个管理员很奇怪,但似乎她并没有什么作用。 所以,只是一段对话略过,没有再提。 “你先上二楼吧,我去一楼交流区那边找一份资料。” 小红的声音响起,她要与小蓝分开,孤身前往一楼。 解正这边出现了第一次互动点,也让他更加重视起来。 “请给出你的选择: a:登上二楼,选择座位。 b:借故去二楼卫生间。 c:借故去一楼卫生间。 d:在一二楼道平台等候小红。” a选项自然不必说,最为寻常。 b、c选项出现了一个问题,“借故”中的那个“缘故”是什么? 解正根本猜不出来,所以他不敢去赌,更何况在任务中去卫生间本就是大忌。 所以只有d选项,在公共空间内等候小红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解正做事一向果断,题目出现后的三秒钟,他就给出了答案。 时间快到,于行和杨守义根本没意识到剧本暂停。 潼关深深看了一眼解正,没有说话,这是图书馆内二人的第一次分开。 …… 剧本之外的现实世界,这是2015年11月18日晚上九点二十七分。 山明财经大学的图书馆内鸦雀无声,一个人都没有,连灯都没有开。 一秒钟前这里并不是这样的景象,相反从窗户外还能看到深夜耕读的学子。 但一秒钟后,随着长发男人的进入,这里变了。 长发男人拄着拐杖,步伐缓慢而又沉稳地走进了明显成为灵异地点的图书馆。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完全不属于21世纪的现代大学图书馆样貌。 本来从外面看,这个图书馆简直是一座图书楼,有七八层,是独立的大楼。 但进入其中后,他赫然发现里面的一切似乎倒退了十多年。 原本独立的大楼,变为了装修复古陈旧的三层小图书馆。 而在这个灵异图书馆口,他因灰色瞳孔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白衣身影。 那个女人,只穿着一件长裙,单薄赤脚站在那里,手心牵着一个冷漠的小男孩。 “2000年的影像……”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走廊之中,长发男人的靴子上沾了雪,将图书馆地面踩脏。 由于那极为强大的灵异力量,竟然引动了他瞳孔中灰色灵魂的注视。 也让他得以观瞧到他本不该看到的场景。 ”原来如此……“ 他的目光看向了一二楼的楼道平台,那里趴着一个浑身上下的血肉、皮肤被剥下的男性尸体,没有脸皮。 同时,在一楼的交流区横梁上,悬挂着一位一样没有血肉、皮肤的男性尸体。 这一幕,与2000年时空中,方慎言在图书馆看到的那两具尸体完全一致! 但,说不清道不明的是,现在长发男人看到的那两具尸体。 一个叫做:解正、一个叫做:潼关。 是过去成为了未来,还是虚假成为了真实? 长发男人似乎可以看穿一切,他幽幽转过头将目光看向了一个正在走向女寝楼下,那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虚影。 “如果让小蓝走回寝室,潼关啊…你们的结局就将注定。 你们,将故事理解错了,大错而特错。” 瞬息之间,男人的长发被一阵狂风吹起,他面罩下的双目灰黑融合,慕然转身看向图书馆的某个方向。 “怪不得你的强大超乎了任务限制。 你根本不是本次任务之鬼,竟敢插手酒店任务,改变任务轨迹,好大的胆子!” 第三百五十章 故事现在才开始 “这个故事,开始即是高潮……” 长发男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图书馆的那个角落,步伐缓慢地撤出此地。 他以上帝视角已经将这则故事看破,可却没有必要去为潼关等人剧透。 潼关不会死的,最起码不会死在这则故事里。 …… “我为何要孤身一人前往一楼交流区……” 潼关不能看到画面,他只是听着脚步声就知道这座图书馆安静到了极致。 一路上他并未发现活人的踪迹,仿佛这里只有门口那个赤脚女子。 而那个人, 他也说不好到底是不是人。 秉承着谨慎至上的心理,潼关打定主意,待会出现选项后必须立刻与解正那边汇合。 脚步声顿住了,像是小红这个角色在即将抵达目的地前,出现了未知的犹豫。 潼关端坐起来,桌上的蜡烛开始停止燃烧,新一轮互动点开启。 “请给出你的选择(此项为多选): a:推门进入,在交流区待足30分钟。 b:推门进入,在交流区待足20分钟。 c:推门进入, 在交流区待足10分钟。 d:叫小绿过来,杀死她。” “坏了!” 这个互动选项一出来,潼关立马意识到不妙,他所扮演的小红一定也已经魔鬼化。 从解正之前所说,小绿疑似被鬼物干扰,已经开始做出阴暗与病态之事。 潼关原以为自己是最正常的那个,哪知他这边的选择更加粗暴残忍。 竟然在第三个互动点,明言要杀死小绿。 “小绿不能死,她死了就代表解正也要死,并且是死于我手。 而此题说是多选,也就是我必须最少选择两项。 看起来故事是要从我这里展开,彻底阴暗化。 按照应该的走向,我杀了小绿随后在交流区待足xx分钟,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应该也会受到生命危急。 但现在d选项我已经放弃,那么能在a、b、c中选两个,结果应该是叠加时间。” 这道题,表面上看起来很为难, 但实际上解决的方法是唯一的。 那就是必须选择“b和c”, 这样潼关避免了亲手杀死解正,同时也在交流区中待了30分钟。 几乎是潼关这边刚刚做完选择,大门“吱拗”一声被推开。 他将自己的选择告知给解正,话音刚落,紧接着刚刚恢复燃烧半秒钟的蜡烛,再一次停顿下来。 解正那边在潼关做出选择之后,他的问题也再一次浮现。 “请做出你的选择(此项为多选): a:前往一楼找到小红,找她一起去一楼卫生间。 b:前往一楼找到小红,找她一起去二楼卫生间。 c:独自前往一楼卫生间。 d:独自前往二楼卫生间。” 解正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他抬眼看向了潼关的方向。 他的问题要比潼关的还复杂,似乎这趟卫生间是必去不可了。 而这个多选题中,他简单阅读之后发现,选项无论如何组合竟然都是矛盾的。 人不可能在相约一起走的同时,还要独自前往卫生间。 更不可能带着小红去了一楼,再去二楼,上两次厕所。 所以这道题显然是出现了错乱问题,只是解正不敢断定是否一定是题面出了问题。 也许,这道题是有另一种解读方式…… 解正抬头注视着潼关,沉声说道: “有没有可能,我的这道多选题并非是同时进行, 而是延迟组合。 比如,我先去找你,但却没有找到你,或者你拒绝我,然后我再自己前往卫生间?” 潼关点了点头,按照选项的矛盾性,那么即时发生的可能性不大,延时组合更有说服力。 “ab和cd是完全的矛盾,绝对不能一起选择。 所以我们的解法只能是ac、ad、bc、bd,这四种方案。 而我需要处于一楼半个小时,所以最好的情况是你也待在一楼,这样或许我们可以找机会互相策应。 那么就剩下ac,是最好的选择。” 潼关略微思考了一下,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解正不再犹豫,他也认同这个理论,于是将自己的选择念出了口。 定格的故事再次启动,小绿在原地跺脚了片刻后,走下了楼梯。 “小红,怎么今天图书馆如此安静。” 即便小绿说话声音不大,但在空荡荡的走廊中还是传播的很快。 小红那边已经进入了交流区域,交流区的空间不算很大,有一百五十平米左右的一间房。 潼关已经听到小红爬上爬下,似乎是在翻找某本书籍。 同时,走廊外小绿的声音也进入他的耳中,奇怪的是小红对此似乎毫无反应,默不作声。 直到,潼关听到小红的动作幅度变小,一声细微的桌椅摩擦声有些刺耳。 “沙沙沙”的声音,开始迅速传开,与此同时走廊外面小绿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清晰。 好像小绿根本不在乎这里是图书馆,又像是事前知晓此地除了她们并无外人一样。 潼关的心中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这个故事真正的戏码要来了。 小红的呼吸越发沉重,每次呼吸还夹杂着“嘶嘶”的风声,好似始终在紧咬牙齿。 她应该正坐在某个桌椅上,用笔在纸上奋笔疾书着什么,而且用力很大,有几次潼关都听到了纸张被戳破声。 “她到底在写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潼关越发觉得事情走向变得莫名其妙,从此刻的情况来看小红唯一恐惧的,应该就是外界那来自小绿的一声声呼唤。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小红的情绪越来越差,放在桌上的胳膊正在不住颤抖,连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古怪声响。 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强,小绿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刺啦!” 那张纸终于被这疯癫似的行为扯断,蜡烛,再度进入了燃烧终止情况。 一个不大不小,却只能被潼关所听到的声音幽幽传来。 “最近的情况越来越不对了。 我看见的是白天,你们看见的是黑天; 我的精神越来越差,你们总是在我休息时大声说话、或是趴我床头盯着我。 每天只有在图书馆里我才能得到些许的歇息。 可!你为什么还要死死地缠着我! ……” 潼关听的心惊胆战,这是小红刚刚写下的内容。 可回荡在他耳边的却是那个,已然神经质却不得不在众人面前装成正常人的“疯子”,在低吼、在撕裂、在恐惧。 那杯热可可被砸在了地上,暗黄色的液体溅满了地砖,随着液体的流动。 一颗碎裂的眼球和断裂的小拇指,逐渐在污秽中露出身形。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我天天看得见你们,你们也天天看得见我。 我们睡在一起,亲如姐妹,但我一直一直都知道,你们也该知道! 我是人,你们是鬼!我是人,你们是鬼!我是人,你们是鬼!我是人,你们是鬼!我是人,你们是鬼!我是人,你们是鬼!我是人,你们是鬼!我是人,你们是鬼!我是人,你们是鬼!”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有人吗? 门,开了。 在那道遮挡着视线的古朴木门开启的半秒钟,门内门外的两个人同样也有了半秒钟错目的时间。 门内,那前一半的时间里,是小红在无人处歇斯底里、压抑到极致的爆发。 门外,那后一半的时间里,是小绿一只白皙的手按在木门上, 两眼空洞无物的寻找。 随着这个女子的主动行为,故事的视野被拉向了门外。 那是故事中的小绿,女寝中的沙哑,和在一切虚假背后的解正。 在解正无法看到的场景中,小绿没有见到那个疯狂中的小红,她目光很平静,整个人的气息仿若消失。 解正连她的呼吸声都无法听到,世界在门开启的那一刻彻底安静下来。 但如果有画面, 他现在应该看到的景象是…… 一个被叫做小红的女人, 穿着红色的棉袄,眼球中全是红色的血丝,吊死在正门前一只鞋掉在地上,那只脚上是一只红色的袜子。 在小绿的眼中,她推开门看到的是小红在横梁上无声的摇晃。 四目相对,小绿竟没有半点惊慌之色,连一声尖叫都没有发出,好像这诡异惊悚的景象竟是理所应当?! 解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始终充当背景音,实则是念读剧本的女孩沙哑,将这一切通过言语表述了出来。 这一刻,解正的表情变了…… 他万万没想到,找上小红的这一刻,她竟然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一具吊死在交流区横梁上,就连一只鞋子都挣脱掉落的可怕女尸! 解正将目光扫向了斜对面的潼关,发现潼关此刻也是满面困惑与骇然。 但…… 潼关却并没有死! 解正不理解,按照小绿的见闻, 这个小红显然是已经死亡, 且没道理自杀,那就是被鬼杀死了。 那么,小红应该已经被“撞鬼”出局,可扮演者潼关为何没死…… 而且,为什么剧本中的小绿,在见到“挚爱”死状会毫无反应,甚至是习以为常一般。 “难道,事情还有另一种说法?” 脚步声响了起来,小绿再不留恋转头就走。 看样子,小绿要拨乱反正,独自一人前往卫生间,这是解正和潼关在上一个互动点做出的选择。 尽管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和他们预想的大相径庭,可毕竟故事的走向,达成了一致。 一楼的卫生间到底在哪,解正不知道,他还沉浸在小红已死的诡异情况之中。 殊不知,下一秒钟在寂静的走廊里,他又听到了一个颠覆性的版本。 沙哑的女声响起,她念起了属于小绿的剧本, 也是小绿所说的话,像是喃喃自语: “最近的你,似乎不太安稳了。 我看见的黑天,你看见的是白天; 你的情况越来越差,好像总是趁我休息时偷偷溜出去,还会趴我床头看我是否睡着。 你故意躲着我去干了什么,我都知道,可我一点也不在意。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谁也不重要,可能你还不知道……” 解正听的直皱眉,他很清楚这段话的寓意已经十分明显。 小绿的视角中,小红这个曾经被他们认为是正常人的人,实际上秘密更大。 甚至他已经猜出了小红的身份,却也震惊于小绿对小红的“爱”是有多么大胆和令人恐惧。 “我知道你是什么,我天天看得见你,你也天天看得见我。 我们一起买东西、一起去餐厅、一起去卫生间, 有时,你还会邀请我与你挤在一床被子里…… 但我一直都知道的,你也该知道吧。 我是人,你是鬼; 我喜欢缠着你,喜欢让你用那双冰冷的手抱着我入睡,喜欢你身上用香水掩盖尸臭的独特气味…… 所以我可以为你去挖掉死尸身上的眼睛、肉,用我自己的血去送给你。 无论你是人是鬼,我都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小绿疯了,这明显是一大堆疯话,每一个字都让人毛骨悚然,这是一个极具颠覆性的自述。 可偏偏,这个女人的语气平淡之际,就像是一个少女在阐述着对另一个少女的依赖和爱意。 那种违和感,就连解正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咔嚓。” 代表着小绿已经进入卫生间的反锁声响起,解正听着那仿若真实的流水声,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有某些地方,对不上了。 照着小绿的话来讲,她竟然都已经察觉到小红实际上是一具尸体,那么小红就必然是鬼。 这简直已经是铁证如山。 那么,这个游戏岂不是从一开始,所有人就已经撞鬼。 那这游戏还有什么意思?又怎么往下继续? 解正自诩从小到大都是同龄人中绝顶聪明的存在,又懂得虚与委蛇、心狠如狼,所以他认为酒店任务,他一样可以风生水起。 可现在这个情况,他第一次感觉到束手无策。 这个剧本出现了极大的bug,简直已经推翻了原有规则,或者说不知该如何继续。 现在小绿是真的在上厕所,故事线无法再往下推进。 解正茫茫然地看着潼关,却也发现潼关也带着同样情绪再看着他。 潼关那边也是面临一样的问题,甚至可以说小红的信、小绿的话都是高度吻合,只是语气和经历不再相同而已。 小红在他的剧本中,还是在奋笔疾书,在疯狂地写下一个“鬼”字,已经写了几千遍,却还在不停。 潼关和解正的剧本,似乎陷入了停滞状态。 潼关愁眉不展,再度从怀中抓出了烟盒,为自己点上一根烟。 慢慢的,他与解正分别说出了各自的经历。 两方一对比,潼关和解正立马意识到了故事的离奇程度到底有多扭曲。 “我们互相指认对方为鬼,都认为自己是唯一的正常人,而且我这边根本没提到你出现在交流区。” “我留意到,你那边的信上写的是,‘我是人,你们是鬼’。而我这里因为情况的特殊性,我只提到你一个人…鬼。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要么你疯了,要么我疯了,要么在座的所有人全都是鬼……” 于是,潼关和解正将目光缓缓移动到了场间已经离线很久的另一个人。 于行,此刻汗流浃背,青筋暴起,眼中迸发着可怕而狰狞的光芒。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一线挣扎之机 “我……”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于行的状态呈现了极大的逆转。 先前只是略微有些紧张,但此刻他双眼中满是血丝,倚靠在床上的身体不住发抖,连带着床铺的铁架子都发出了“吱吱吱”的摇晃声。 密密麻麻的汗珠和那张蜡黄的面孔,预示着他的情况很差,甚至说比潼关和解正面临的遭遇, 还要难堪上数倍! “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潼关一眼望去就知事情不妙,懊恼自己沉浸在自己的剧本中却忽略了于行所扮演的小蓝。 那个女人,一样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就在前不久他刚替于行做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抉择。 放弃进入图书馆、放弃前往太平湖约见,最终的结果就是小蓝会重新回到宿舍。 于行听到响动,这才惊慌失措地抬起了头, 看着潼关的眼神满是无助: “潼哥,我好像扮演的角色是鬼……”话只说一半, 于行开始神经质般地疯狂摇头, 纠正了这句话,“不!我们都是鬼!” 潼关精神一震与解正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询问: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于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紧张到下意识地伸出手攥住了铁栏激发了部分安全感,紧接着一字一句地将他在这段时间内的剧本宣告出来。 小蓝的故事,可以说是十分简单明晰的。 她的故事线是完全凭借自身性格构置而成,且与小红、小绿、小黄都无密集的交叉点。 所以,于行自加入游戏,所有的互动点也无非就那么几个,且看起来都不关键。 重要的是最后一个,经过与潼关的商议,选择让小蓝去寻找男友吵架。 其目的,就是要逼小蓝回宿舍楼。 当时潼关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保证于行存活,规避所有可能的危机触发点。 但他万万没有料想到,这个剧本到了现在,已经出现了未知的bug。 关于在场人物的身份bug。 之前的决定,全都是在小蓝是“人”的前提下制定, 那么如果小蓝不是人,一切就都全部推翻。 于行在诉说着经过,几乎与他们之前商议的没有差别。 寻找男友、争吵、指责,这是第一步正常该有的节奏。 然而第二步开始,节奏完全被打乱,因为那名男友竟被小蓝杀了…… 准确的说,并不是杀死了,只是即将被杀。 “最近的我,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我起初以为我们是一类人,再后我以为我们不是一类人,现在我才知道我们就是一类人。 我看见的白天黑夜,你们一样也可以看得到。 只不过你们不愿意睁眼去看罢了。 从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呢? 就从小红和小蓝,你们这两个蠢女人抱在一起睡觉时,两个人身上散发着同样的尸臭味道。 那个味道让我不能入眠,因为我身上也有……” 于行一只手抓着铁栏,一只手扯着被单,嗓音开始颤抖。 他惊恐地描述着, 在小蓝说出这段独白之时, 手上还提着那个濒死的男友。 就从校园的一头, 拖向了另一头,可周围人却根本看不到他们两个。 于行很害怕,他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和违和感。 是他始终认为自己扮演的是一个人,存在于一个需要“躲鬼”的规则里,可到头来竟然他自己是鬼。 这种分裂感,简直要把他折磨疯了。 “话没说完吧,我们都是有后半段的,那才会暴露真正明确的身份信息。” 解正眉头紧紧皱着,实际上上半段话已经很明显了,在小蓝的视角里她们三个明显全都是鬼。 但他仍然相信,仍然想亲耳听到。 “我发现了,难道你们真的没有发现吗? 还是说你们不愿意去发现? 所以我想让你们都看看,让你们知道我们是一类人。 不,是一类鬼。 开眼,请开眼。” 完了…… 潼关无力地靠在墙上,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怎样的错误决定。 话已至此,一切都很明白了。 小蓝、小红、小绿,她们三个根本就全是鬼。 只不过在剧本中,她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小红和小绿甚至还因为各自的性格因素,偏执地认为自己是人,对方是鬼。 开头那些正常的生活状态,完全都是虚假。 小蓝认了命,所以她要将一切撕碎,把真正的现实摆在所有人面前。 “小蓝要回寝杀人,她是鬼,那么我们这个躲鬼游戏……” 潼关长舒了一口气,他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妙。 从现在开始,他渐渐摸索到了真相的边缘,他再度点上一根烟,开始从头推理: “故事还在继续,也就是说这个剧本是不存在bug的,之所以我们认为不合理,是有些地方我们没有猜透。 现在重新梳理一遍。 这是一个三重世界的行动。 我们所在的现实世界,四名女寝成员的虚假世界,以及剧本世界。 这三重世界,因为这根蜡烛出现了重叠,成为了一个类似角色扮演的游戏。 现实四人:我、解正、于行、杨守义; 虚假四人:成熟、沙哑、兴奋、胆小; 剧本四人:小红、小绿、小蓝、小黄。 虚假世界四人,玩了一场游戏叫做躲鬼,我们因与她们对应,也被迫加入。 但实际上,真正在玩躲过游戏的不是我们,而是虚假世界中的四位。 也就是说,成熟扮演的才是小红、沙哑扮演的才是小绿…… 而我们,严格来讲,扮演的只是虚假世界中的四个女生。” 解正闻言点了点头,由于一直以来的代入感,已经让他们几乎忘却了,自己与剧本中间其实还夹着一层虚假世界。 “所以,这个游戏中真正要完成躲鬼的成熟、沙哑等人。 将小蓝这只鬼引回女寝,是我们犯了致命的选择错误,如此一来虚假世界中的成熟等人必死无疑。 虚假世界将会宣布消失,躲鬼游戏本该结束。 可由于这根蜡烛的作用,三重世界重叠,躲鬼的规则将延续到我们现实世界之中。 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最后一段时间来寻找出生路。” 解正与潼关在最后关头将一切重新梳理完毕,最终得出了一个不幸中万幸的结论。 那就是这场游戏他们输了,但却仍有一线挣扎的希望。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万劫不复 “它越来越近了!” 于行双眼满是血丝,尽管潼关的推测有理,但他仍然潜意识认为自己正在扮演一只杀人之鬼。 这种心理压力,来的要比潼关和解正还要直接与强烈。 从那高跟鞋踩在雪地上的细微声,再到清澈悦耳的踢踏声。 于行知道那是小蓝已经拖着男友尸体进入女寝楼道的预兆,也是催命的符号。 潼关抬手示意不要着急,他闷头吸了一口烟, 声音低沉有力地说道: “你们说,如果我们强行终止这场游戏会如何?” 于行一愣,没有说话,眼皮直跳。 解正扬起了头,与潼关四目相对,他们都知道想要活下去, 只能是靠他们两个。 “你的意思是……” 潼关狠狠吸了一口烟, 呛人的烟雾飞起,让小小的寝室内部变得烟雾缭绕。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正中央的光晕处。 “白蜡。 一切祸根皆是由它所起, 这是连接多重时空的古怪之物,必然属于灵异。 如果我们可以将其损坏,是否就有可能提前终止游戏。” “比如呢?” 解正也看向了那根还在燃烧。 它明明看起来烧的热烈,可实际上滴蜡的速度奇慢无比。 第一个互动点出现时,它就烧到了四分之一,而现在过去那么久,却仅仅烧到了一半。 “折断它,浇灭它,碾碎它…无所不用其极?” 两人对话极快,但却很清晰,最起码于行听懂了。 他反应了一会儿回过味来,按照先前潼关的推断,如果小蓝到达女寝,那么第二重虚假世界将会被摧毁。 唇亡齿寒,若成熟、沙哑等女死亡,下一个撞碎时空屏障,被虐杀的将会是他们几名店员。 所以, 最好的方法就是退出、终止、打破这个剧本游戏。 可解正没有再说话,潼关也陷入沉默之中。 片刻后,于行挠了挠头问道: “潼哥,这样的做法是否不妥?” “嗯?”潼关眨了眨眼,他原以为说这话的该是解正,没想到于行抢了先,“你觉得哪里不妥?” “我想你们忘了,我们被困在这里被迫参加这个躲鬼游戏,实际上是另一只鬼的意思…… 你们如果终止的话,游戏中的鬼或许是躲开了,那安排游戏的主宰鬼,会放过我们吗?” 潼关眉眼一开,十分欣喜地说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 潼关向来尊重每个人,更尊重拥有才智的人,没想到这个于行刚开始看起来有些木讷和点背。 但在关键时刻,脑子还真的灵活起来。 于行也随之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像是笑得很轻松。 解正眯了眯眼睛,仿佛于行的笑声让他感觉十分刺耳,在背后用力地看了他一眼。 片刻后, 他对着潼关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确定这根蜡烛是否真能毁掉。” 潼关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夹着烟看了一眼端正的解正,紧接着随意瞥了一眼低头的于行。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但却不约而同地盯着那不断燃烧的烛火。 没有交流,但那个猜想已经在二人心头不宣而知。 两人不说话,于行也不说话。 剧本到了现在,小红和小绿彻底离线,真正的危机只在小蓝一人身上。 所以只有于行才能知晓另外两个世界的情况,他在屏息凝神地听着动静,潼关则和解正安安稳稳地等待着时机。 但杨守义待不住了,他不是傻子,虽然他并没有参与剧本,也没有参与扮演。 而他本人也抱着侥幸心理期待着,潼关所说杨守义被动扮演小黄(胆小)一角,只是猜想。 可这不代表他不害怕,尤其是在方才潼关已经预料到第二重虚假世界即将毁灭,那只鬼会撞碎时空屏障,来到此地。 就算!他什么都没演,什么都没做,可都在一个屋子里,别人死他能不死吗? 杨守义很急,早就没了先前看戏的轻松,此刻他心情的沉重不比任何人少。 忘记了先前是怎么说潼关的,他再度厚着老脸,从床尾处扒向了潼关的床头。 “呵呵,那个…潼老弟,您这边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很奇怪的一句话从杨守义嘴里说出,就更加奇怪。 潼关还在思考之中,他在辨别着白蜡的燃烧规律,这与待会如何翻盘逃生有着极大的关系。 于是他也没回头,只是宽慰一笑说着: “别担心杨老哥,我不会让在座各位出现意外的。” “那看来你是真的有把握哈……”杨守义因紧张而涨红的脸稍微轻松一些,旋即像是不放心又嘱托道:“在场就属我年纪大,真有意外你可得先带着我跑啊,要不然我这……” 刚说到这,他又看到了解正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平淡而又安静。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解正有一种无法解释的恐惧。 明明现在解正只剩下一只胳膊、一条腿,可只是一道目光就足以让他心神不宁。 要说话的话被憋回去,杨守义情绪变得压抑起来,花白的胡子颤了几下最终坐回了原位。 他刚刚坐回去,于行立马惨叫一声,声贝之大仿佛整个房间都被震一下。 潼关瞳孔一缩,他始终观察着白蜡烛,发现此刻正燃烧到了四分之三的位置,尺度刚刚好。 而解正抬头环视了一圈房子,将身子朝着正门的方向挪动着, 仔细看了一眼门缝的位置,继而对着潼关重重地点下了头。 他俩的举动被杨守义完全看在眼里,眼珠一转他也往门口处挪了挪身子,紧跟解正的行动。 “来了!它开始了,我听到了那个男人的惨叫,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叫声!” 于行的精神再一次遭到重创,在只有他能听闻的世界里,肢体撕裂与鲜血飞溅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甚至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真的有血溅到他身上一样。 “只有他吗?” 这是解正问的。 潼关在沉默中仍然紧盯着那根蜡烛,他明确地发现这根蜡烛竟然停止了燃烧。 虽然它的表面依旧呈现燃烧的状态,可蜡身并没有下降,现在的燃烧只是假象! 这一现象,与当时每一个互动点出现时,如出一辙。 潼关将手头的烟丢在地上,也没来得及去踩灭,猛地从床铺上跳到地上,三步并两步冲到寝室大门。 手掌紧紧攥在那道略显老旧的房门把手上,用力往内一拉。 在杨守义震惊的目光中,那道原本尝试过无数次,根本无法开启的木门,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潼关拉开。 走廊中的凉风终于找到了侵袭的入口,疯也似的朝1012宿舍灌。 白蜡是那风中残烛,火光有了一丝熄灭的迹象。 杨守义见状眉开眼笑、欣喜万分,老胳膊老腿此刻变得异常迅捷,瞬间从床上跳下,就往潼关拉着门的胳膊下空隙里钻。 但在即将迈出门的那一刻,他余光瞥见了解正带着冷笑的面容,以及身形被潼关死死地按下。 他无法直腰,生门的出现让他丧失了理智,否则他不会转过头再度质问潼关缘由。 可潼关也又一次声音温和地说出一句话,却让杨守义心凉了半截。 “这门不是生路,迈出去就是万劫不复。” 第三百五十四章 白蜡 “第二重虚假世界的房门被小蓝破开,所以我们这个现实世界的门也随之被打开。 这是来自剧本世界之鬼,击碎了主宰游戏之鬼的灵异之力!” 潼关站在风口,已经略长的发丝被吹向脑后,风被他的身躯挡住大半,后方飘摇的烛火终得一丝喘息之机。 解正与此同时挣扎着从床上爬了下来,右手拄着拐杖, 十分艰难地来到潼关身边捡起了地上的一张带着划痕的银行卡。 这是他们在游戏开始之前,疯狂破门时,他细心塞进门缝之中的。 被灵异力量充斥的1012,有窗有门可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密室。 只有突破之机来临,这张银行卡才会在不该存在的缝隙中滑落。 就在方才,于行惨叫声传出,故事中的小蓝前往了第二重虚假世界, 解正的视角里真切地看到银行卡向下滑落了一分。 也正是源于此, 潼关才如此有把握地开启房门。 但他很清楚,一旦走出这扇门,那么等待店员们的将会是十死无生! 再一次重新梳理这间房内的情况,就会明白现在的情况会有多么复杂。 剧本世界、虚假世界、现实世界,分别有四只鬼。 现在的剧本世界中,小红与小绿还在图书馆,它们这两只鬼并无威胁。 而虚假世界之中,小蓝这只鬼已经开始了杀戮,它从剧本世界闯入虚假世界,并且在不久之后将抵达现实世界。 小蓝,是最直接威胁全体店员之鬼。 但实际上,目前还算安全的现实世界之中,仍有一只理论上最强之鬼。 潼关将其唤作“主宰鬼”,它亲手策划了这一切,将白蜡放置在寝室中,强迫四名店员玩这场躲鬼游戏。 主宰鬼的行为毫无逻辑,目的也完全不清楚,但潼关知道想要终止游戏就一定会触怒这只最强鬼。 无论是逃还是毁掉白蜡, 都将提前将祸水引到现实世界。 所以, 一旦他们在此刻逃离房间,那么就等于唤醒主宰鬼的杀戮。 两只鬼,一个时刻在你违反规则时动手抹杀,一个正在跨越时空即将逼近。 这就是潼关当前的处境。 而潼关与解正的应对方式,也早已敲定,那就是在同一时间解决掉两只鬼的威胁。 这个想法很是天才,也十分走钢丝。 有于行在,所以小蓝那只鬼何时来到现实世界会有一个准确的时间节点。 而小蓝来临的同时,潼关将会以自身强行破坏主宰鬼设置的游戏规则。 要么折断象征时空混乱的白蜡、要么逃离这座诡异的寝室。 无论是哪一种,潼关都将违背主宰鬼的意志,逼迫着它降临。 如此一来,不久之后将有两只鬼同时出现在1012,那么两鬼必然争斗,店员们趁机逃窜。 这样既规避了游戏中的鬼,又脱离了主宰鬼的掌控。 这就是潼关和解正的计划,但他们均没有对外讨论,这个原因在还有待查证。 杨守义被潼关按回到了床铺, 他自己则是扶着解正,二人紧挨着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 于行的身位离他们都不算近, 此刻他口中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什么。 片刻之后,他面色已经完全泛青,这是极度深压下的生理反应,他踉跄地来到桌前,双手撑着桌子说道: “虚假世界沦陷,它…要来了!” 此话一出,潼关立马发现桌上的火苗再度震颤了一下,险些被熄灭。 他扭过头紧盯着解正,沉声说道:“你和杨老哥、于老弟准备一下吧。” 解正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又低头看向了那根白蜡烛,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舍与不甘。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虽然没有人直接接触过白蜡烛。 但是个人都知道,这蜡烛显然就是罪物! 而且还绝非那种平庸罪物,它能够融合多重世界,这是时间与空间的双重组合能力。 这个效果简直太过强悍,解正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生存。 而生存更离不开罪物,但…… 解正很清楚一点,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没有资本驾驭这样一个强大的罪物。 更何况,折断白蜡烛,绝对是触了主宰鬼的逆鳞,不仅死亡概率成倍上升,而且这个罪物也绝不是那么好收入囊中的…… 蜡烛已经烧到了最后一截,只怕五分钟后就会烧光,而仅仅只是坐在这里,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 拿这个罪物,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他解正不甘心可必须放弃。 两秒钟之后,解正站起身招呼杨守义和于行,开启窗户,布置逃生绳索。 他们三个的目标很简单,当双鬼到来时放弃正门,走窗口。 而始终坐在原位的潼关,将会开启让他们三位逃生的契机。 独自一人,在小蓝之鬼来临之际,折断白蜡、降伏罪物,引来主宰鬼,搅乱局势。 他的危机,比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高。 杨守义已经整个人挂在了窗口上,十层楼的高度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在风口他连眼都不敢睁开,可他必须是第一个下去的人。 于行由于身体健壮,所以背着解正,两人用安全绳捆在一起。 “潼哥,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放弃罪物,只是逃跑,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潼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想到了他的妻子,直到现在为止他们夫妻二人仍然没有任何一样罪物。 这根白蜡烛在鬼的手中效果极强,那么如果可以收复,就算效果削减也比绝大多数罪物强大。 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常念,这个险他不冒不行。 念头刚刚消散,一阵悦耳动听的鞋跟踩踏地砖的清澈声音从走廊那边传来。 借着风,吹进了潼关的耳中。 一瞬间,原本还能燃烧五分钟的白蜡烛,开始迅速滴蜡,燃烧的极为热烈。 潼关的脸都被蜡烛最后的烛火照耀成了金色,同时他的五脏六腑出现了难以遏制的灼烧感。 这说明折断白蜡可以,但代价会是相当之高。 风起云涌,火影飞舞,潼关颤抖着伸出了左手,手掌轻轻地悬在火苗的上方。 哪怕还有十几厘米的距离,他已经感受到手心那刺骨的疼痛。 高跟鞋的速度加快了,像是敲响了最后的丧钟,一股庞大的血腥气从走廊中传来。 潼关痛苦地哼了一声,紧接着鼓足所有勇气,狠狠的攥住了白蜡的蜡身。 “还不快走!” 话音刚落,于行一脚把还在犹豫的杨守义给踢了下去,随后背着解正一跃而下。 仅仅是一个瞬间的触碰,他的左手皮肤就已经被烧干,烤肉般的滋滋声以及气味弥漫开来。 潼关感觉到自己像是在攥着一块通红的烙铁,不只是手,像是心脏都被点燃一般剧痛。 左手上的皮肉将被烧光,骨架是最后的屏障。 左手没了已成定局,但如果在左手彻底烧光之前还拿不下蜡烛,一切都将无法回头。 那只鬼终于来了,看不清脸,只看到了满身的血污,以及它背后提着的四具尸体。 那个倒霉的男友、成熟、沙哑、兴奋,但没有胆小…… 潼关顾不得这些,他的骨头已经跟白蜡烛完全黏合在一起,灼烧即将蔓延到手腕。 在骨架碎裂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承受不住嘶吼起来,同时…… 那只鬼将一具尸体狠狠地丢向了潼关。 主宰鬼,没有出现,来的只是小蓝。 好像在潼关和解正猜想中那只本该最强的鬼并不在这里,亦或是他们本就猜错了。 它仅仅只是设置了一场游戏而已,那么它的目的是什么? 潼关不知道。 之前的猜想完全失败。 但他清楚,就算他错了,只要将白蜡烛收服为自己的罪物,那就还有最后一线生机! 到了这个份上,他绝没有回头路。 第三百五十五章 走吧,莫 森白的手骨,已成炭黑一般颜色,因高温完全和白蜡烛融为一体。 潼关的左手成了拖着灵异蜡烛的烛台,无法分离。 1012寝室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只鬼,还有四具尸体。 那个曾经被叫做小蓝之鬼,第一时间的出手是以手中四具尸体之一的女尸投掷而来。 潼关此刻五脏俱焚,再过一时半刻他必将彻底化作劫灰。 这白蜡烛带有的灵异之力,远远比他想象得还要恐怖。 “这绝对不是普通罪物!” 实际上,当潼关的手骨与白蜡烛融合之时,他的内心就已经浮现了罪物信息。 可无法阻挡的疼痛已让他没办法分心去阅读,他只知道自己猜错了。 留下这根蜡烛的主宰鬼,并不在意蜡烛的归属,甚至不在意游戏的结局。 它不会来了,只能留潼关一人独面鬼物。 “砰!” 尸体飞来,潼关毫无余地去躲,被砸的结结实实。 潼关攥着无法分开的白蜡,连带着身下的椅子,一起倒飞出去。 在倒地的一瞬间,余光看到了那只遍身血污、面目狰狞的女鬼,瞬移而来。 手上五指细长如刀,成为夺命的尖钩,目标正是潼关裸漏的咽喉。 左手已化作烛台,彻底废掉…… 潼关自知再不下血本,今天真的要交待在此地,情急之下他顾不得后果,朝着蜡烛伸出了右手。 其实,在得知主宰鬼不会到来之时,另一重生路也已经触发。 白蜡烛作为融合三重世界的工具,只要将其熄灭,就足以将小蓝打回剧本世界。 相比于潼关原本的计划,由主宰鬼拖住小蓝,他带着白蜡烛罪物,全身而退。 现在的生路,实为下下之策。 但时至今日,已经毫无办法。 潼关根本没机会调整姿势,他还侧躺在地上,完好无缺的右手加入了那分外激烈的收服罪物工作中。 右手,与左手的情况极为类似,白蜡的烛火看似微弱,实则强悍无匹。 一个照面,右手的皮肤已经出现烤焦和龟裂,但好在左手的行动,削弱了一部分力量,以至于右手在加入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出现那么可怕的伤势。 “快点!再快点!” 右手接触到白蜡的一瞬间,就与左手的手骨合力,将即将燃烧殆尽,却还可坚持十秒左右的蜡烛,朝着两个相反方向用力。 蜡泥纷纷脱落,原本的白蜡烛几乎成了一根光杆,但却仍然坚持着不肯熄灭。 潼关感觉到自己脖颈间的皮肤,已经出现了裂痕。 那只要命的鬼手,距离他的脖子只剩下几公分,强大的力量尚未接触,就已经让他皮开肉绽。 右手的剧痛,生死的边缘,无力的挣扎让潼关爆发了最后一丝余力。 左手与右手同时发力,空气中出现了一丝糊味,和一道幽烟。 “咔嚓!” 燃烧了一个多小时的白色蜡烛,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熄灭,断成两截却长在了潼关的手心。 那只夺命鬼的指甲已经扎进了潼关的皮肉之中,可在火光消失那一刻却灰飞烟灭。 潼关无力的倒在地上,体内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在疼,可却再没了先前的死亡感。 蜡烛熄灭了,鬼被送回那个不存在的剧本世界。 潼关静静地躺在地上,实在没力气爬起,他看着手中的白蜡烛,和自己的双手。 左手已经废掉了,此刻与白蜡分离,像是一块漆黑的焦炭,连骨架都被烧光了十之八九。 右手则是被烈火烧过一样,虽并没有失去,可也基本无法再用。 潼关心头剧痛,为了得到这样罪物,他失去了两只手,代价太过庞大。 直到…… 分成两半的白蜡烛,在他掌心默默复原,烧掉的蜡泥重新回归。 那根完整的白蜡烛,和最初见到的一样,立在了潼关的身前。 他终于有时间去阅读这根白蜡的罪物信息,而那冗长而又清晰的罪物效果,和那极为可怕的使用代价。 几乎让他第一时间忘记了此刻身受重伤的自己,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不由得惊呼。 “不可能! 这罪物…怎么可能是一个二星任务罪物! 就算是店长之争也不会有这么强的罪物出现。 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件拥有时间、空间双向功能的罪物…… 它,甚至主宰了时空!” …… 同一时间,深夜的山明财经大学校门口,门卫室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 那女人身形略显臃肿,脸肥面黄,红棉袄、墨绿色围巾,穿衣风格像是个乡下女人。 坐在小板凳上正磕着瓜子,脸上的横肉和嘴角下的痔随着吐瓜子皮的时候乱颤。 她静静地看着迎面走出来的几个男人,从她身边走过。 奇异的是,那几个男人却并没有看到她,甚至有一个体型健壮的男人还踩到了她的脚尖。 可中年女人像是不存在他们这个世界上一样,无人察觉到。 “艹你舅舅,死小子眼睛长屁股上了,你死定了!” 女人声音十分尖锐,像是锋利的石子刮着玻璃般刺耳,说出的话粗俗至极。 而就在这时,她面前的石砖上,凭空出现了一行字。 “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那行字来自于谁,不难猜测。 因为它出现的方式与曾和季礼的灰色灵魂对话时,一模一样。 女人毫无所谓地吐着口中的瓜子皮,淡淡说道: “按照当初的规则,我并没有参与季礼之事。” “你参与潼关之事,一样不行,他涉及五十年前的真相。 你把白蜡烛送给他,等于改变事情该有的走向,让棋局失衡。” 不同的是,上一次它与灰色灵魂交流,并没有说这么多。 女人遥遥地望着b-2大楼的某个身影,语气略有怅然地说道: “这盘棋,是你和季礼的棋局,对弈了五十年,这是最后一步。 我和你的约定,旨在让季礼成为祭礼而已,所以棋盘上的一切并没有改变。 我只是想让这一次更精彩一些,毕竟潼关和我来自同一地方,我已经预定了他。” 地砖上不再有字,那个存在似乎默认。 面目凶恶的中年女人,掸了掸身上的瓜子皮,从小板凳上站起身来。 回过身,上了一辆破旧的公交车,她拍了拍车上司机的肩膀。 “终局的时候我们再来看看你的老朋友。 走吧,莫。”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失踪的左眼 2015年11月19日,凌晨三点五十七分。 东陵路,老城区,菜市场。 乌黑的地砖缝里流淌着血水,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原有的颜色。 腥臭至极的气味,从这个鱼铺周围散发,随风吹了好远。 雪花洋洋洒洒地从天空飘落,这又是一个阴沉的一天。 天光尚未放亮,只有微弱的余光,那个穿着皮质围裙的男人正在杀第四条鱼。 刀柄已经生锈的刀子,牢牢地攥在男人手中,刀光翻飞之间,银色的鱼鳞溅在他的围裙和地上。 那条死鱼瞪大了眼睛,目睹着晨光尚未降临前,自己被扒皮抽骨的惨状。 男人头发花白且长,刘海都挡住了左眼,长得有点帅,只是年纪大了些,皱纹印刻在脸上,嘴边叼着的那根烟随着刀子的挥动,不时掉落烟灰。 一双眼睛就漠然地看着那条已经被他切成两段的死鱼,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砰砰砰!” 第四条鱼被他用了三分钟时间,刮鳞、取内脏,切成鱼片,倒入了一个大红塑料桶里。 靴子踢了一脚后,男人没有回头地吆喝一声: “二子,摆上,换桶。” “得嘞师傅。” 被唤作二子的年轻小伙,凌晨就干劲十足,飞快地从后堂跑来,将塑料桶端走,又放回了一个大蓝塑料桶。 他双手空空地并没有走,将目光落在了鱼铺口的那个身影。 这个男人造型十分古怪,一身黑色的风衣,留着一头及腰的黑发,戴着口罩拄着拐杖,行动很是不便。 一直在门口抽着烟,盯着杀鱼的师傅,脚底下已经十多根烟头,但不说话、也不离开。 半小时前,他就询问过,但没得到回答,所以他更觉得古怪,于是开口。 “先生,您这是……” “砰!” 杀鱼男人将刀子用力地砍进鱼板上,嘴角的那根烟终于吸完,长长的烟灰落进了刚拿来的塑料桶里。 “二子,今天不做买卖了,观点吧,我出去干点事。” 男人从说话和办事就属于雷厉风行那一类,也没管二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把皮围裙拽了下来。 一脚把外面的塑料桶踢回铺子里,手套丢在案板上,抓起旁边的手机,就朝外走去。 二子还在愣神,他看着师傅离去的背影,又看到那个长发男人也拄着拐,紧随其后。 不由得挠了挠头,喃喃道: “难道师傅又要去酒吧…现在去是不是早点?” …… 只穿着一件灰色衬衫的男人,走在前面,仿佛是刻意等着背后的长发男人,所以走的不快。 穿大街越小巷,在风雪之中,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天,也都亮了。 终于七拐八拐之后,男人走进了一个酒吧。 长发男人驻足看了看这个酒吧的牌子,名为“demon”,翻译过来就是“恶魔”。 恶魔酒吧地段很偏,门口看起来也很寒酸,只有一个小门。 还装的是卷帘门,挡住了一半的小门,像是不愿意对外开放一样,光是看门面就知道是有年头了。 长发男人微微摇头,随后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是一条长长的直道,灰暗到了极点,几十米的长道只有中央部分的一盏壁灯照亮。 当然,就这么一条道肯定也不会迷路。 而当走进深处之后,长发男人才终于意识到此地别有洞天。 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个杀鱼的男人会带他来到此地。 酒吧,自然是要有音乐的。 而此地播放的音乐,正播放的是某国外极为小众的乐队,恶魔乐队的一张专辑中的歌曲。 名为“失陷的地狱”。 这首歌自然不是长发男人听出来的,而是进入酒吧时大荧幕上写着的。 “重金属音乐……” 没错,这个酒吧的主题,就是重金属,长道走完之后,是一个极为巨大的开阔厅。 暗红色为主色调,搭配着压抑的黑色,几乎没有什么灯,但人真的不少。 哪怕是已经清晨,这里却足足还聚集着百十来号。 所有人都围在酒吧中央的一个高台上面,那个十几平米的正方形平台像是个八角笼。 一个妖艳的女人,释放着在黑暗中发亮的白色躯体,在铺满红色花瓣的八角笼里躺着。 像是死了,又没死。 她紧紧地盯着八角笼上方的一个雕塑,那是一颗黑色的骷髅头。 但又不是人头,看起来形状极为古怪,搭配着此地的色调和忧郁的黑暗,真像是恶魔之首一般诡异。 “吼!!!!” 随着那首“失陷的地狱”演唱到最高潮时分,歌中男人嘶哑且怒吼的声音传出,整个酒吧出现了气氛的最高点。 最为人瞩目的八角笼中,那个女人身上加在一起也不够一个餐布的衣料,再一次被她撕下了三分之一。 恶魔之首,猛地向下坠落,狠狠地砸在了平躺在笼中的女人胸口。 大量红色的花瓣,被从笼底震了起来,恶魔之首又回到原位。 机关的震颤,女人痛苦的呻吟,音乐的暴躁,看台下男人们的嘶吼,仿若鲜血的红色花瓣纷飞。 长发男人的眉头紧皱起来,心脏疯狂地在跳动,这一切与他之前经历的凶宅情况太类似了。 “为什么这种气氛,竟然堪比灵异之力那样,可以干扰我的情绪……” “好听吗?” 就在长发男人驻足观看时,杀鱼的男人手里端着两杯酒主动走到了他的身边,沙哑询问道。 “不好听。” “我也觉得不好听。” “那你还天天来?” “我来是有目的的,就像你一样。” 杀鱼的男人坐在距离看台最远的位置,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四周的疯狂似乎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看客,不受任何影响。 “你叫季礼对吗?” 长发男人与他只隔着一张桌子,并排坐在一起,缓缓点了点头。 “为什么鼎鼎有名的高延、高队长会落魄到杀鱼呢?” 季礼的一句话,让高延这个曾经的警队传奇,十五年前的刑侦队长脸上出现了一丝落寞。 这十五年来的闷气,像是终于从他的口中呼了出来,高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后转过头看着季礼,用手轻轻地撩开了挡住左眼的长刘海。 略显沧桑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时过境迁的哀痛,被花白发丝遮住的左眼暴露无遗。 他的左眼,没了。 但不是失明了、不是被挖了、不是被伤了,而是…… 长死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白袍祭礼 伴随着《失陷的地狱》这首歌的终结,八角笼中的女人变得“血肉模糊”。 那盘旋在人们头顶的恶魔之首上正在往下淌着粘稠的血迹,一点一点砸在女人接近赤裸的身体上。 酒吧的棚顶,在新乐章开始的那一刻,撒下大量的白色纸片,仿佛外界的雪落进了屋内。 把那位奇异的女子,彻底掩埋在了舞台中央。 看台最黑暗处,两个男人无声地对望着,杯中酒已然饮尽。 季礼轻轻抬起了左手,隔着空中拂过高延的左眼,他感受到了眼球的突起和耸动。 高延的左眼,上下眼皮已经成为了一块没有缝隙、十分完整的皮肤。 薄薄的一层皮,封住了眼球,已经不是做手术可以分离的了。 这种诡异且惊悚的缝合方式,除了鬼,无人能够做到。 季礼缓缓放下了手掌,抓起了桌上的酒瓶,长饮着。 高延花白的刘海再次挡住那只可怕的眼睛,右眼平静地看着八角笼里。 “我知道你和卫光、小李被那个东西袭击了,小李没能活下来。” 季礼喉头一颤,这番话倒是说的出乎他的预料。 原以为卫光在凶宅中必死无疑,但没想到这个不懂规则、未见鬼神的刑侦队长,竟在那种绝境下可以生还。 可惜这个男人并非天海酒店之人,否则将会成为他的大敌。 至于高延,为何能够得知卫光那边的情况,季礼并不感到惊讶。 因为身边的这位看起来身形消瘦、气质低迷的中年男人,正是十五年前穆念梅案的主持者。 2000年,高延时任山明市刑侦支队队长,在他手中命案必破,逢冤必雪,入职八年被誉为警队传奇,山明白雪。 但可惜,穆念梅案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高延正是其中之一。 高延的经历在山明市警队是一大隐秘,不允许议论,更不许传播。 因为,在调查穆念梅案的过程中,一个刑侦支队的队长,那个山明之光,竟因见到了某种不敢想象之物,而断定此案并非活人所为。 甚至为此大闹分局,若不是看在高延立功无数,且左眼负伤,早已清退。 最终的结局就是,高延心灰意冷,主动请辞,脱掉警服,回归市民。 而卫光在十五年前,是一个刚刚加入警队的菜鸟,他的师傅正是高延。 “我们称它为鬼。” 季礼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他知道实际上高延始终没有放弃,即便是离开警队,他也一直在调查穆念梅案。 比如,这件酒吧,正是他的杰作。 “老板,您如果要谈事的话,是否要将客人们请走?” 一个眼睛不大的服务员再度端来一瓶酒,放在桌上轻声问道。 高延摇了摇头,示意其离去。 “鬼吗?那就和我理解得差不多了。” 季礼知道今天之后,他将会对本案有着极大的拓展,甚至极有可能摸到生路的边缘。 所以反而他不着急,毕竟这任务的第二天才刚刚开始,而第二个任务也已经有了解决方案。 “我来自一个专门处理鬼物的地方,你不用查,也查不到。 我没有对抗他们的能力,但我可以还穆念梅的清白……” 季礼思考了一下,觉得也只有这样说才能够打动高延。 高延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紧接着又伸过手递给了季礼面前,二人此刻距离十分的近。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季礼愣在当场的话。 “是那个叫做天海的酒店吗?” 季礼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有如此深的忌惮之色,更没有如此震惊过。 他口中尚未点燃的香烟颤了几下,最终被点燃夹在指尖。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高延这个普通男人是如此深不可测,皱眉问道: “你到底除了见鬼之外,还看到了什么?!” 高延似乎真的知道不少事情,但似乎又知道的不多,他的右眼闪现过一丝回忆的惆怅,之后再是恐慌,最后则是深深的迷茫。 就仿佛他不再是一个五十三岁历尽沧桑的男子。 在重新回忆起当时场景,他仅仅只是一个未见过真正恐怖的小孩子,面前是那个神秘且强大的未知生物。 “我见到的那个东西…那只鬼,它很肥胖、又不高,只是一个背影。 穿着一身洁白的白袍,仿若某个宗教的教徒,在虔诚地祭拜着某尊雕像。 而后,它只是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我的左眼就开始迅速封死,直到失去视线和意识。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一片空地之上,没了左眼。” 季礼那被烟雾缭绕的面孔,出现了大量的迷茫,查穆念梅案竟会查到一只神秘鬼物。 而那只鬼,季礼未曾见过,但一定极为可怕。 “这就是你的经历?只有这些吗?” 季礼这句话问的是为什么高延会知道天海酒店的存在。 高延猛地转过头,仅剩的那只眼中迸发了夺目的光华,言辞凿凿。 “那只鬼祭拜的雕像,是你!” 季礼夹烟的手悬在空中,良久之后递进口中,皱眉道: “你十五年前看见到的那只鬼,在祭拜着我的雕像?” “绝不会错,长发遮面,气度冷峻,单手拄拐,那只有你。” 高延长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左眼,他知道自己当初的所见,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该看到之事。 所以为此,他必须要付出代价。 “雕像上,你的左手有两颗人头骨、右手拄着黑色拐杖……”他瞥了一眼季礼手中的那枚,“但不是现在这个。” “十五年前,我的雕像被一只神秘且强大的鬼物祭拜,造型竟与我现在几乎一致。 可那两颗人头骨,又属于谁? 我为什么会被鬼物所拜…… 那只鬼,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 错综复杂的往事,季礼一丝一毫也记不起来,他只觉得过去五十年里自己一定做过很多事情。 甚至,鬼新娘、天南戏剧学院、转轮王,或者是现在的白袍鬼,都与他有极深的关联。 可偏偏,季礼自己不知道。 “天海呢?它在哪里?” “但天海酒店的名称,不在你的雕像内,而是我从一片空地上醒来时,天空的云彩拼成的四个模糊的字迹。” 时过多年,高延仍然无法忘却改变了他命运的那一天,是一个晴空。 雪在那一刻停止了,天空上的云极为工整地排列出了四个大字。 当年的他已经离真凶很近很近,只是被那只白袍鬼突然中断,而现在一一·一八案的出现,让他终于明白。 一切,都是命数。 以外来人的身份,通过一桩纠缠了十五年的命案为联系,他与季礼、与鬼、与天海酒店连成了一条线。 这一生,他都不得解脱。 唯一的生路:找出穆念梅案的真相。 第三百五十八章 暗线 季礼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他强迫自己暂且忘记那些复杂且当前无用的情报。 在面部和腿部的阵痛中,他沉声问道: “你为什么会大闹警局,声称凶手是鬼? 你到底查到了哪一步?!” 高延苦笑一声,抽了口闷烟,他早已做好准备等待着季礼出现的这一天,于是知无不言。 时间,在高延的叙述中带回到了十五年前的今天。 在2000年,当时的刑侦手段并不发达,最起码在案发第二天,警方仍然没有查到死者的身份。 在拿到了四个手提包之后,法医团队开始拼凑尸体碎片。 但由于尸体都被沸水煮过,根本无法依照dna来判定身份,只知道是一名年轻女性。 案发第二日的清晨,警方只能从第四个手提包中的染血衣物入手,登报请家属来辨认。 在第三天的时候,来自穆念梅的三名室友,通过新闻见到衣物,随后前来辨认,所以才终于得知死者身份为山明财经大学,大一女生,穆念梅。 随后,市局成立专案组,时任刑侦支队队长的高延理所应当成为组长,抽调精英警力,开展全市调查此案。 当时的排查方式,采用了“三点二面一线”的策略。 三点,则是通过三个抛尸地点,来划分凶手抛尸的区域范围,就此推敲凶手所在位置。 二面,则是死者的学校位置、死者的家庭位置。 一线,则是穆念梅11月10日从学校出走,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范围内,是在老城区东陵路附近。 除此之外,还有三种特别嫌疑人群的调查:外来流动人群、穆念梅的同学、刀工精良人群。 由于穆念梅案的复杂,无论是激情杀人,还是随机杀人的可能性都很大。 而从学校的调查结果显示,穆念梅上大学的半年来,生活模式都十分固定,性格沉默寡言的她更没有与人结怨。 穆念梅学习成绩并非优异,但韧性很高,在考上山明财经大学前,她曾复读过一年。 那一年她落榜后并未消沉,相反还更加用功,这才终于上了大学。 可以说,单单从穆念梅本人的性格、经历上来看,她不可能与某人有如此深仇大恨。 如果真的只是按照常规搜寻方式,高延意识到极有可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在案发的第五天,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巧合点。 第五天的深夜,全组加班,高延趴在山明市地图上熬不住打了个盹。 当时还是新人的卫光,想给高延递一杯热茶时,不小心将茶水洒在地图上,打湿了“三点二面一线”的调查图,几条线变得粗壮起来,逐渐汇聚。 而在这六个绝不相干的地点的交叉之中,一个新的交叉地点出现。 这个交叉点,叫做“护城河”! “护城河?”季礼刚刚舒展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护城河彼岸,正是天海酒店第七分店的位置所在。 十五年前的穆念梅案,竟然会与天海出现如此众多的交界点,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根本就是天海的布局? 高延见到季礼的反应之后,没有表态,而是继续诉说下去。 “穆念梅案上头给的压力很大,甚至已经震惊到了更上头。 我们必须要在半个月之内破案,可到了第五天仍然没有半点线索。 所以我孤注一掷地决定相信这冥冥中的巧合,当夜我带领三名警员前往护城河底。” 前往护城河底的行动失败了,因为在河岸下的溶洞里,高延和三名警员见到了那只白袍祭拜鬼。 最终的结局就是,高延瞎眼退出警队。 季礼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狐疑地问道: “竟然还有三名警员随你而去,为什么后面关于他们三个全然没提?” 高延的脸上露出了痛苦,夹着烟的手按住了头发,将脸对着腿部。 “见到鬼后,回来的只有一个瞎了眼的我,那三个兄弟的结局……” 季礼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单是穆念梅案已经够震动的了,如果再把超自然事件公布出来,只怕世界都要乱套。 所以,那三位…… 于是后来高延精神出现问题,主动离职只怕也并非真相。 或者说,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已经是网开一面。 “我继承了其中一个兄弟家里的鱼铺,正好赶在东陵路上,我知道我身上的罪孽永远无法洗清。 我的下半生都要为了那三个兄弟而活,为了穆念梅案而活!” 季礼没有理会高延的情绪,他只在乎回忆到了这里终止。 但他不相信,长达十五年的调查,高延手头的情报仅此而已。 果不其然,不需季礼提问,高延搓了一把脸后,眼神变得坚毅。 “我仍然深信杀死穆念梅的是一个人,绝不是鬼。 那只鬼的出现,仅仅是个意外,或者是阻挠。” “哦?为什么这么说?”季礼很奇怪为什么高延这么确定。 因为他身上背着任务,他很清楚,在第三天他的任务就是抓捕真凶。 而在天海任务中,那个真凶绝对是鬼,否则不足以完成上交规则。 但高延如此坚定的理由,又是什么? “我杀鱼十年,剔骨刀在我手中已然娴熟。 我对比过穆念梅的尸体,就算是活人达到一定的熟练度,是绝对可以完成此项工作的。 我并不是说鬼不行,而是因为若是鬼魂作怪,那么不可能只杀穆念梅一人而已 这种带有强烈主观情绪的杀人抛尸,死者一定与凶手存在某种暗线的联系。 只要找出这条暗线,就必然能够顺藤摸瓜。” 季礼察觉出了矛盾感,如果凶手真的是人,那么他该如何上交鬼物? 如果凶手是鬼,可按照案件信息来看,当时杀死穆念梅的手法和后续行动也对不上。 而且,还有一点疑惑,已经让季礼如鲠在喉许久许久。 穆念梅案的比重越来越大,已经几乎贯穿了季礼行动的十分之八。 可本次任务还存在另一桩案子,也就是今时今日的一一·一八案。 按照正常节奏,季礼明明应该寻找一一·一八案的真凶,可为什么得到的情报全都关于穆念梅案…… 对于季礼而言,抓捕真凶,抓的到底是一一·一八案的真凶,还是穆念梅案的真凶?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三年前的情报 季礼不再说话了,他需要确定下来本次任务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来完成。 两桩命案、两处时空、两批店员、两个任务…… 由于方慎言那边的情况始终没有回执,此刻的季礼根本不知道本次任务有两只鬼。 他所经历的感官杀人鬼,已经足够强大。 但实际上,和方慎言、小千度叶面对的那只仍然有着一定差距。 信息的缺失,成为了季礼始终无法思考透彻的原因之一。 “照我看来,可能那张任务卡预示着某些东西……” 许久未曾出现的第三人格悄悄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带给了季礼一个新的解题思路。 季礼眉头一皱,让他继续说下去。 第三人格寻思了片刻,紧接着说道: “还记得在审讯室内,卫光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我们手里的旧卡,实际上是穆念梅十五年前在山明财经大学的借书卡。 那么以此类推,潼关手上的新卡, 就是现在山明财经大学的借书卡。 你没有想过,一批店员分为两队, 十五年前的两个时空, 可偏偏这两个时空内都存在着一个高度雷同的杀人案。 这个巧合,你不妨大胆一些去猜……” 季礼没有说话,低着头静静地盯着地板上自己的倒影,内心已经开始了对比和推理。 “我所持的旧卡,就说明我在时间线上,应该对应的是十五年前; 潼关所持的新卡,说明他在时间线上,应该对应的是今时今日。 所以……” “所以你要面对的是穆念梅案,抓捕的真凶也是杀死穆念梅的真凶! 同理,潼关那边则是完全相反!” 第三人格在这一次似乎比季礼态度更要坚定。 只是季礼还是没有说话,他不能就这样武断地认定,最起码也要等待方慎言那边的情报汇聚在一处。 但现在,他无论处于哪种角度,都应该去调查穆念梅案。 于是在经历半晌的沉默过后,季礼将目光看向了高延问道: “既然你在东陵路上待了十年,那条暗线你是否有所察觉?” 季礼始终相信,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做、心无旁骛地为一件事执着十年, 那么就绝对会存在收获。 果不其然,高延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看向了舞池正中央。 “那条暗线就是它。” 季礼随着高延所望的方向看去,那是这座酒吧的的荧幕,此刻上面仍在播放着诡异而疯狂的mv。 现在到了恶魔乐队,出道以来的第二张专辑,名为“欲望之死”。 “我找了穆念梅的父母无数次,直到他们都不愿意再查这件事。 穆念梅曾经的几个室友也都各自生活,五年前我彻底与她们断了联系。 这个可怜的女孩,已经被亲人、朋友慢慢淡忘了。 但我不信!我一定可以找到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线索,它就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等待着阳光照亮它! 果然,三年前,山明财经大学后院路,那一条长街中某个音像店的老板主动找上了我。” 高延说这话时,语气极为兴奋,整个人腰板挺了起来,好似扬眉吐气。 季礼看着他,面色平静地追问道:“他给你送来一条暗线?” “不错!那个音像店老板是个秃了头的中年男人,他给了我一张旧唱片。 这张唱片, 就叫做‘欲望之死’。 而这张唱片的主人,正是穆念梅。 据音像店老板所说,他不止一次见过穆念梅,并且二人关系颇好,有时候在他店里一待就是一下午。 原因是穆念梅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喜欢听歌,尤其喜欢重金属音乐。 可四周并没有人听同一类的歌,所以她宁可在音像店和一个陌生大叔一起听歌,也没把自己的爱好公之于众。” 高延所说的暗线,季礼明白了,就是一个被穆念梅隐藏起来的爱好。 但这个信息绝不简单! 最起码季礼现在知道,穆念梅不是一个性情淡薄的人,相反只是她的喜好不能被身边朋友接受,又或者与她家庭状况并不十分好有关。 各个方面的自卑,让她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实际上她也渴望情感的交流,只是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否则,也绝对不会仅仅因为音像店老板也了解重金属音乐,他们就总待在一起。 季礼略有不满地想到了那个音像店老板,于是问道: “如此重要的情报,为什么不再案发之时就汇报,竟然拖到了十二年后才和你说?” 高延的眼睛眯了起来,攥了攥拳头,片刻后说道: “因为他曾尝试侵犯穆念梅!” 季礼皱起了眉头,抬起头看了一眼高延,无声地叹了口气。 “如果那个老板不是对穆念梅起了心思,或许这条暗线可以更早付出水面,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三年前,他又为什么愿意和你说起了呢?” “呵!因为他说他看到了穆念梅的鬼魂……”高延的语气代表他是不相信的,但又存在一丝怀疑。 可这句话到了季礼这里,含义却大大不一样。 他迫不及待地点起了一根烟,尝试将一切融会贯通。 音像店老板没有理由撒谎,连试图侵犯这种事都说出口,就必然说明他承受了无尽的心理压力,被逼无奈方才透露。 如果说天海酒店真的要设置一场任务,那么将穆念梅死去的亡魂变为鬼物,也并非不可能。 之前已经猜测,酒店任务分为两种,一类为普通的外界鬼魂,由店员接引上交; 另一类则是被酒店安排好,并通过提前掌控的鬼物设置一场任务。 音像店老板的遭遇,几乎可以让季礼断定,本次任务属于后者。 三年前,酒店就将穆念梅变为了鬼魂,这个目的显然是想要这条暗线浮出水面,从而达到任务的完整。 重金属音乐的爱好,真的如此重要吗? 季礼的沉默不语,让高延一时也没有说话,然而在半晌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沓册子。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册本,被高延翻开了第一页,里面夹着的满满都是同尺寸的白色卡片。 最上面的几张已经泛黄,后面则是越来越新,最后一张的日期正是2015年的11月份。 季礼见到这些白色卡片的第一时间就辨认出,这正是山明财经大学的借书卡! “这些是2003年到2015年,十二年来10月到11月末,这两个月时间的全部借书卡。 山明财经大学的图书馆内,和穆念梅有关的书籍只有一本,名为‘音乐流行史’,这其中的某个章节专讲重金属音乐。 我调查过,这本书除穆念梅曾经选读过之外,极少有人去借。 但从2003开始,这本书消失在了山明财经大学,可在半个月前,这本书又被一个女生还了回来!” 季礼眼前一亮,立马将香烟丢在脚底,赶忙问道:“那个女生是谁?” “现山明财经大学金融专业研一学生,李立欣!” 这几个字从高延口中一出口,远处的音乐更加狂躁起来,将原有的气氛瞬间打破。 更加密集的鼓点犹如潮水般涌动,一下下疯狂击打着季礼的心脏。 一阵没来由的风不知从何处袭来,吹起了季礼的发丝,他猛地转过头却见一张人脸就趴在自己的肩头。 那张分明是个女人的面孔,竟闭目咧开嘴朝着季礼尖笑一声,随后就立马消失。 “重大生路线索出现,那只鬼一直在跟着我查案,要杀人灭口!” 季礼高喊一声,提起拐杖再不能多说,一瘸一拐地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外跑去。 酒吧内的高延看着季礼离去的背影,缓缓站起了身,将那份册本收入怀中,眼神变得逐渐坚定起来。 “季礼,我带你去!” 第三百六十章 谁能算过谁 东陵路距离山明财经大学,足有十几公里,人再怎样也绝比不上鬼。 季礼刚刚拦下一辆出租车,紧接着一辆车就横在了路中,拦住去路。 高延的脸从车窗后出现,焦急地对着季礼喊道:“上我这个!” 季礼没有丝毫犹豫,舍弃出租车,登上了高延的车。 发动机轰鸣,碾碎了一片白雪,驶离老城区。 季礼盯着不停倒退的景象,车速在积雪的路面已达最快,但他仍然嫌慢。 只是并没有出言催促,他知道这已经是极限。 照这种速度赶去,等抵达山明财经大学时只怕已经万事皆休。 当务之急,必须要保证那个名叫“李立欣”的女生不可以死。 最起码,她必须要活到见到季礼那个时候。 “山明财经大学……杀人灭口……拖延时间……” 季礼默念了几句过后,猛地看向了身旁的高延问道: “李立欣的个人资料在哪?” 高延此人季礼并不了解,但通过他曾经的身份就可见一二,所以他知道高延在查到李立欣时绝对会立刻进行深入调查。 果不其然,季礼话音刚落,高延就从座下抽出一张a4纸。 上面的资料并不多,只有一张小二寸照片和一些黑字,并且这些字明显是高延自己手写的。 从这里也能看出高延这个老刑警的做事风格可谓滴水不漏。 只可惜,他们算的过人,却没能算过鬼。 季礼长叹一声,简单扫了一眼过后,将手机拿了出来,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电话那头过了许久之后方才接起,并且传出悉簌簌的衣料摩擦声,好一会儿才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听就知,那个男人行动能力大打折扣,就连接电话这种事都十分艰难。 “解正,我是季礼,有事和你说,是否告知潼关你自己判断。 你在财经大学之中,亦或是没有走远,找个理由回去。 寻找一个叫做李立欣的女生,她是金融专业研一学生,住在女寝a-3楼1101房间3号床。 你最多有三分钟时间把她带走,去不去看你自己。” 说完这句话,季礼彻底挂断了电话,他知道解正会明白的。 由于本次任务有一条规则是禁止双方店员交流各自的任务进程,所以很多话不能说的太直白。 严格意义上来讲,季礼这番话已经有透露情报嫌疑,可却是擦着边。 毕竟,他只是说要解正去找李立欣,一没提鬼、二没目的。 当然,季礼相信以解正的聪明才智,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他必须要回去,三分钟时间的约束明言那里有鬼,可鬼为什么会去找一个不相干的女学生? 解正必然猜到,这个李立欣很有可能就是线索人物,并且作用巨大,否则不会和鬼抢时间。 那么,解正就不得不去。 而季礼几乎可以确定,解正不会叫上潼关,最多带着于行。 因为若李立欣代表着生路线索,那么谁得到谁就占领先机,谁就会在本次任务作用更大。 毕竟他们这次任务是要寻出一位店长的。 到时候,一个断了手脚的解正,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色,季礼应对起来将占尽优势。 大不了……杀了他们就是,把一切拨乱反正。 季礼的眼神中透着幽深,气质无形的变化着,沉默中透着运筹帷幄的强势。 解决第一难题,第二难题也已出现。 那就是为什么这只鬼会要杀死李立欣,甚至还一直潜伏在季礼身边,等着他查案? 如果照着先前的猜想,他季礼要查的案子,就是穆念梅案。 那么可以推出,现在他面对的鬼物,就是杀死穆念梅的凶手,否则这一切都没有合理的解释。 只有杀死穆念梅的凶手,就是那只女皮脸鬼,所以它才会跟踪季礼,去杀人灭口。 目的就是阻止季礼完成任务,避免最终被抓捕上交给酒店的厄运。 这样捋顺下去,似乎这次任务的线路就变得流畅了。 但从音像店老板所言,穆念梅三年前成了鬼,那穆念梅与这个女皮脸鬼又存在了怎样的羁绊? 毕竟,它们算得上天敌。 女人皮脸鬼的出现,让一切昭然若揭,这是最后24小时任务的开端。 自此,季礼将本次任务的形式终于想通。 首先,本次任务的确要解决两桩案子,分别的穆念梅案和一一·一八案。 而这两桩案子,杀死穆念梅的凶手,就是女皮脸鬼,季礼的最终任务就是找出抓捕它的方法。 至于穆念梅三年前被天海化鬼,又到底和女皮脸鬼有什么关联,季礼想不通。 但他隐约能够感觉到,若是想不通这一点,只怕还会让本次任务起到巨大变数。 可不管如何,季礼现在逐渐轻松下来,他的任务方向已经确定,当前只需保住李立欣,获得新情报即可。 “告诉我,在鬼魂里周旋的规则。” 高延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声音低沉且沙哑,他这一次不会再半途而废。 …… 山明财经大学门口,于行和解正背靠背坐在一块石板上,头顶的苍树挡住了风雪。 杨守义翘脚相望,时刻注意着大学门口,看那个熟悉的身影何时能出来。 “潼关不会死了吧?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杨守义和于行都在为潼关而担忧,只有解正默默无语地忍受着寒冷和疼痛,在疯狂思考着一个问题。 没错,他仍然没有进去,季礼的话他并没有不信,相反他深信不疑。 因为季礼这次玩的明显是一个阳谋,通过追逐店长职位再加生路线索来诱导他再进大学之中。 偏偏解正根本没办法不去,除非他真的不想完成任务,躺平下去。 但时间虽然紧迫,解正却认为自己如果不想出一个破解季礼谋划的方法,绝对不能进去当替死鬼。 大雪纷纷,解正的脸已成一片苍白,他这副身躯已经快要坚持不了多久了。 片刻的沉默后,他靠了靠于行的背部,轻声说道: “你和我一起回女寝楼下,寻找潼关。” 于行心中一惊,像是没听清一样回过头问了一遍。 解正又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并解释道: “白色蜡烛是罪物,潼关不会死,应该是受伤昏厥。 我们不找他,就意味着本次任务我们一个罪物都没有了,快扶我回去。” 一听到罪物二字,于行不敢怠慢,虽然心中隐约恐惧,但也被解正的话打动。 杨守义虽说也有心动,但毕竟还是保命要紧,没选择跟去。 解正再次上了于行的背后,两个人只在雪地上留了一串脚印,前往女寝楼下。 “重大生路线索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少,你无非认定我不会去找潼关一起分享,这样就能铲除掉知情人。 呵,这次我解正就偏偏不按你季礼的想法走,哪怕自损八千,只要能拖你下水。 这个店长不是我的,那么谁坐都一样,谁坐谁死!” 第三百六十一章 风雪渐起 “解先生,您知道潼哥在哪吗?” 一场越下越大的雪,已经将于行和解正的肩头淋湿,在潮湿且寒冷的沪江区,这场雪来的没什么道理。 解正闻言抬起头,一片雪花落在其眼镜上,让前路变得模糊起来。 “那个剧本游戏杀不死潼关的,想必此刻他已经收服白蜡烛罪物,但应该是最后关头出现了意外。” “电话也打不通,他是不是还晕在那个寝室里?”于行对于潼关的状态比较担忧,否则也不会真的凭一句话就回到校园内。 解正算了下时间,现在距离季礼给他打的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也就是说,鬼物应该随时会到,甚至已经到来。 不过解正之所以不担心,是源自一条任务中的潜规则。 重大线索人物,鬼物可以灭口,但若是有店员在附近时,且尚未得到生路线索,鬼物将优先攻击店员。 秉承着这一点,解正一直都没有太着急。 不过他清楚季礼肯定也明白这一点,但却仍然十分焦急,否则不会给他打来电话求助。 那么,那个名叫李立欣的女生一定格外重要,甚至是有一定概率能让鬼物放弃这条潜规则,直接强杀。 于是解正犹豫了片刻之后,拍了拍于行的肩膀。 “你把我放下来,我要前往a-3楼。” 于行愣了一下,旋即将解正放下,但并未离去,而是狐疑地问道: “你去a-3干嘛,潼哥在b-2啊。” “我得到情报,a-3的宿舍楼,有一个叫做李立欣的女生,她拥有一个绝密情报。 我在找她、季礼在找她、鬼也在找她。 你马上去接潼关,然后我们在a-3楼下汇合,抓紧离去。” 解正最终还是妥协了一部分,他不能再等待唤醒潼关,让潼关去做这一切,那样变数会更大。 于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度狐疑地看了看解正,随后转身离去。 风雪中,解正走的十分艰难,有几次将要滑倒幸好校园中树木众多,有可搀扶的助力。 看着死一般寂静的校园,这已经是上午的九点钟,但这里平静地像是根本没有人存在。 实际上,自从昨夜他们一行人来到此处就已经发现了异常。 好像整座校园都在沉睡,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学生出现在视野之中。 解正心头压着一块巨石,越来越大的雪让他步履蹒跚的同时,也渐渐让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 a-3寝室楼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座和b-2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方向不同的大楼看起来也是如此安静。 洁白的楼体在雪天下,显得那样纯净。 解正看着眼前的大楼,默默地查着11层,将目光落在了某个窗户上。 这栋楼不能随意进去了,否则就会落得剧本游戏那样的下场,去不得的窘境下,他如何能找到李立欣? 就在这个时候,正门口的窗帘被掀起,一个拿着红色塑料盆的中年妇女推开寝室门走了出来。 将一盆热水浇在了门口的树根底下,正要回去,忽看见拄着拐杖,手上缠着厚厚绷带的解正。 妇女有些吃惊,她发现这个男人身上已经被雪染白,却仍然执着地站在楼底,不由得有些心疼。 “小伙子啊,你是来找人的?” 解正长得比较年轻,本身相貌也不错,给人的感觉很是温和,而a-3楼又是研究生的寝室,所以中年妇女显然是把他当作了来找女朋友的人。 解正看着朝他逐步走来的中年妇女却暗自皱起了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抵触之意,却无法离去。 这个明显是宿舍楼管的女人,表面看去倒是没什么异常。 但解正总觉得整个学校他都没见过活人,为什么偏偏在找李立欣时多出了一个愿意帮忙的楼管? “小伙子,你女朋友在哪个寝室啊,你这腿脚不方便告诉我,我帮你找。” 中年妇女说这话时已经走到了解正的眼皮底下,那张略带褶皱的面孔上还带着一丝暖笑,看起来是那么和善。 解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静静地看着那个女人,却发现那女人竟然也在直勾勾地看着他。 在稍有模糊的镜片下,他发现这个女人虚假和善的面具底下,有着无比冰冷的眼神。 他很想拿出刀来先把她杀了,用来试探她到底是不是鬼。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如果说这个唯一出现的活人真的是鬼,那么它主动询问帮忙的理由只有一个:套出李立欣的住所! 也就是说,这只鬼很有可能只知道李立欣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但却并不清楚她具体住在哪里。 想到这里,解正反而不急了,他开始重新思考起了当前的问题。 与季礼不同的是,潼关和解正这边早已确定本次任务有两只鬼,而通过之前发生的事,他们尚不好确定自己要面对的是哪一只。 不过……杀李立欣的这只鬼是从季礼那边跑来的,那么也就是说潼关和解正这边要应付的鬼,并不是它。 解正冷冷地看着面前女人,这个女人在询问几次之后也不再伪装,没有走就这么盯着解正看。 但它却只是盯着,根本没有出手的打算。 这种状况让解正全然明白过来,两批店员面对的两只鬼,不能互相插手! 解正想通这一点后放声大笑,他在笑季礼百密一疏,在尚不了解两个卡片任务的前提下就将重大线索人物推到自己身上。 这是活该他解正立功,解正善于韬晦、做事理智、同时胆大心细。 在明白这一点后,他直接抛弃所有顾虑,自己走上了前往a-3大楼的道路。 那个中年女人……此刻应该叫做女皮脸鬼,面色阴冷地就这么注视着他上楼,随后跟在了他的背后。 …… 一辆黑色轿车横冲直撞,在并没有太多人的道路上飞速开来。 杨守义看着面前直奔他而来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汽车吓了一大跳,猛地往人行道上一窜,堪堪躲过了车头。 轿车把他原来所处位置的雪堆撞碎,车头撞在了树干上,大片的落雪飘起。 在杨守义震惊且愤怒的目光中,一个花白头发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看都没看他,下车就盯着山明财经大学的校门口,望的出神。 杨守义正要上前理论几句,副驾驶的车门被推开,一个抓着拐杖的长发男人闯进雪天里。 他的表情十分难看,苍白的面孔阴沉如水,拄着拐杖本来走不快,可那随身的气质却让他看起来如风如火。 “季…季……”杨守义难以置信地看着从他面前走过的男人,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来到此处。 长发男人看起来情绪极差,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他没有去看杨守义,只是跟随着那个花白头发的男人一起望向校门口。 或者说,他望向的是那个已经身处a-3寝室楼内的男人。 就在方才那个男人做了一件事,让他意识到自己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早点杀了这个名叫“解正”的新人! 于是,在路过杨守义身边时,他冷冷留下一句: “这里马上沦为地狱,不想死就滚。” 第三百六十二章 逐鹿店长之资格 明明是上午的十点钟上下,竟然暗无天日。 幽静到了诡异程度的山明财经大学,彻底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所笼罩,黑压压的天空像是要塌下来一般。 天边的缺口,疯狂地向下倾倒着冰冷的雪花,洋洋洒洒宛如鹅毛,把一切罪恶试图掩埋。 在寒风身影萧瑟的季礼却明白,这场雪实际上是罪恶的开端。 就在方才,解正发来了一截录像,他正在一座无人的寝室楼中行走,脚步声音踉跄且微弱。 前方视线摇晃不已,看似正常,但屏幕一转,在解正的背后站着一个中年的女人。 他停,她停,他走,她走…… 最终的画面是解正抬起手机,将楼层号定格在了屏幕上,他在八楼,不走了。 这段视频,看起来用意不明,寻常人根本搞不懂解正到底是什么用意。 但季礼看到之后却心沉谷底,他瞬间就猜透了解正的用心。 看这个样子,女皮脸鬼并不会杀害新卡店员,且不知道李立欣的具体楼层。 而解正明显是在前方带路的模样,可他最终停在八楼就是要告诉季礼: “他解正有能力让李立欣这个重大线索人物惨死鬼手。” 但季礼明白,解正不会这样做,因为这个举动还有另一重含义。 以山明财经大学为界,按照任务的潜规则,一旦店员步入重大生路线索范畴内,鬼物将优先攻击店员。 解正等候在八楼,看起来是在威胁季礼,实际上是在逼迫季礼立马走进山明财经大学范畴。 让女皮脸鬼自己选择,到底是去杀季礼、还是去杀李立新。 这种一半一半的概率,本不该让季礼会脸色如此难看,但他的情况极为复杂。 要知道,旧卡任务执行者,只有两位。 方慎言此刻在2000年,他接触不到女皮脸鬼,也就没了主动完成任务的可能。 所以,真正有能力抓捕女皮脸鬼的只有季礼。 这样的话,原本一半一半的概率就将彻底倾斜,毕竟杀李立欣的根本也就是阻止季礼完成任务而已。 那么,还有什么将季礼斩杀更直接有效的呢? 季礼看着眼前只有两步之遥的校门,还在思考应对之策。 只要他踏入此地,就将触发死路,被迫与那只鬼对抗,那样的结果几乎是必死无疑。 必须要有破解之法…… 慢慢的,季礼的眼睛眯了起来,狭长的双目逐渐看向了那个正在逃离此地的背影。 “砰!” 一声枪响击碎了雪落的声音,那个逃窜的身影扑通一声趴到了雪地上。 但却并没有受伤,杨守义倒在地上上下摸了摸发现无事,就正要逃。 季礼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你再跑我就先杀了你,回来。” 杨守义趴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季礼,心中一万个不乐意,但那把要命的枪正对着他。 被逼无奈,他只能重回校门口,浑身颤抖地说:“您之前说让我滚的,怎么?” 季礼并没有把枪收起来,瞥了一眼学校,突如其来一枪打在了杨守义的肩膀上。 杨守义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辆车撞上了一样,身体被不可遏制地往后击退。 再次瘫倒在地,血从他的胳膊中流出来又淌进了雪里。 “你…你说让我走的!”杨守义的左臂已经提不起来了,他根本无法理解季礼的出尔反尔。 季礼看了他一眼,又一枪击穿了他的右脚掌,轻声解释道: “我反悔了。” 高延始终在盯着这一切,实际上当季礼第一发枪响时他就已经动手阻拦。 但季礼摇头说并没有想要杀人,高延也确实看见第一枪是打在了空气里。 可这第二枪,别说杨守义没反应过来,他同样也是被惊了一身冷汗。 “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礼扫了一眼高延,抓着拐杖朝着杨守义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只要进到这个学校里就必死无疑,但我又必须得去,解正利用我的计划反过来算计了我…… 呵呵,好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了,还是与我同店之人。 既然2015年时空的两队店员都聚齐了,那么两只鬼也都来吧。” 季礼平静地说着,他的计划简单明了,既然解正比女皮脸鬼杀自己,那么他就比穆念梅来杀了解正! 而引来穆念梅的方法……季礼隐约有所猜测,参考方慎言、解正还有自己遭遇鬼物的经历。 似乎引鬼的方法与死亡本身有关,但具体是哪种方法引来哪只鬼,季礼不清楚。 但他只要把重伤的杨守义一起带进山明财经大学,就等于拥有了一次替死资格,无论是引鬼还是逃生。 高延曾经的职业让他不能对此事袖手旁观,但看着杨守义的惨状,听着季礼这番话,他一样没得选择。 “我帮助你完成了任务,是否也将去除我多年的心魔……” 季礼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拐杖点在了杨守义受伤的脚掌,冷声说道: “走进去。” …… b-2的1012,窗口开着呼呼的冷风夹着雪花朝房间内灌入,于行看着身旁坐着的男人沉默不语。 潼关的左手已经废掉了,但罪物的灼烧已经帮助其封住手腕,右手的烧伤很严重。 但还有部分知觉和行动力,最起码抓着一支烟递在嘴边没有问题。 潼关面色惨白地看着窗外的雪花,幽幽对着白日说道: “季礼也来了,这一次真的难办了。” …… 2000年的同时同刻,山明财经大学的凉亭下,一个披着棉大衣的长发女人正怀抱着一个看起来十分老城而又冷漠的小男孩。 那个男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将他揽入怀中避寒的年轻女人,双目中的疑惑很多,但出口却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如你所说,我在进行一场危险的游戏对吗?” 女人的头发已经凝成了一层冰霜,她内部只有一身薄裙,虽然面前的男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但她心里清楚,这个男孩正是身形和心智倒退了二十多年的方慎言。 可……方慎言成了小方同学,但那说话时的气场竟比她还要强势。 长发女人缩紧了衣服,两个人的距离又缩短了一部分,她望向亭外越来越急的风雪,清澈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希冀。 “不管危险与否,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 a-3寝室楼,才是真正的较量场。 解正单肩靠在八楼,和一只鬼相距不过五步,但脸上却满是悠闲与轻松。 直到那个假装成女子的鬼,慢慢地转过身将目光看向了楼外的某个地方。 解正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推了一下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眼镜,身受重伤却神采奕奕。 “真敢来吗?季礼就是季礼,你永远是那么自信。” …… 杨守义滴血的脚掌在雪地中趟出了一条路,季礼的长发被雪打湿又被风吹起,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进入山明财经大学的范畴。 一来,他就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壁垒与漫天风雪,只落在他一人身上。 2000年和2015年,所有与两案有关的人,与两案有关的鬼,首次齐聚于山明财经大学。 谁能从这里活着出来,谁就能够掀开本次任务幽深的迷雾,谁才真正拥有逐鹿店长之资格! 第三百六十三章 真正的较量 两声枪响,开启了真正的较量。 b-2寝室楼1012中潼关将未吸完的烟头丢在脚下站了起来,对着于行说道: “季礼已经到了,这个学校将风起云涌,我要去a-3,你现在离去还不晚。” 说罢,潼关脚步略有凌乱地冲出了寝室,朝着楼梯狂奔。 原本安静的教室里只剩下于行一个人,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多少挣扎之色。 只是静静地扭过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个乳白色的碟子,缓缓将其捡了起来收入怀中。 这个碟子在先前盛着燃烧的白蜡烛,上面此刻还存有些许蜡油。 于行,带着那碟子跟上了潼关的背影,是那么不假思索。 …… “你能够确定那只鬼就在这里吗?” 高延走在季礼的身边,不时打量着周围的大楼,饶是他也意识到这无人的校园出现了什么问题。 如果说真的不慌乱那是假的,他毕竟曾遭遇过鬼物的袭击,并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季礼没有回答他,只是保持着不快不慢地速度跟随着杨守义。 他们这一条线,是直奔a-3大楼。 季礼的想法是以a-3楼为战场,他和高延应付女皮脸鬼,同时把穆念梅引来解决掉解正和潼关。 最好,是能够将新卡执行团队一网打尽。 因为第二个24小时任务,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简单。 位于2000年的方慎言,找到穆念梅案的第四个手提包交给小千度叶和高宏千即可。 这样也算是旧卡执行者完成了对新卡执行者的交付任务。 所以在整个2015年的时空中,季礼只需要做到一件事,解决掉所有挡路者,拿到终极生路线索。 现在,解正走到了他的对立面。 风雪越来越大,季礼的视野都出现了白茫茫的模糊状态,杨守义在前走的慢了下来。 但a-3楼也已经近在咫尺。 与此同时,季礼等人听到了来自后方的雪中奔跑声,纷纷转头。 潼关和于行同时抵达,由于潼关身体状况的下降,再加上于行本就运动员出身,所以二人在速度上差了不少。 潼关看着季礼,又看了看面前的a-3楼,知道今天的事情很难罢休,他的身体状况再要应付一场高强度对抗,只会更加虚弱,可却别无办法。 于行知道的不多,所以潼关也并不了解详情,只知道这座楼里有所有人梦寐以求之物,所以他必须来。 “季礼,你放了杨老哥,既然大家来到一起,首要目标要对付鬼。” 由于视线被暴雪遮挡,潼关有些没看清季礼身边的人是谁,只见到杨守义所处的位置地上一滩血迹。 杨守义的身子都开始打晃,看样子是已经无法承受寒冷和痛楚。 季礼没有理会潼关的问话,而是提着杨守义的衣领,用极快速度进入了a-3大楼。 高延也立马跟上,他知道今天也许自己有去无回,但仍然想要得知当年的真相,完成夙愿。 “潼哥?”于行没有主意地问道。 潼关叹了口气,他知道杨守义凶多吉少了,但同时也对这栋楼里到底隐藏着什么大情报,竟然会让所有人趋之若鹜。 随着潼关和于行的进入,a-3寝室楼彻底封死,大量的雪块击打在紧锁的大门上,砰砰作响。 显然,那只鬼不想再放人轻易离去。 大门自动闭合的声音,季礼听的一清二楚,他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雪花,将头望向了天花板的位置,目光穿透了层层墙壁,仿佛看到了八楼。 那里,解正还在与女皮脸鬼四目相对。 季礼知道那只鬼在犹豫,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它还在犹豫不定。 明明直接对他动手,对女皮脸鬼是百里无害的,毕竟就算李立欣被解正得到,那么与它也无关。 尽管,新卡执行者要面对的鬼不是它,但…… 季礼微微垂眸,略微思索后只能得到大致的猜测:那就是李立欣知道的东西,无论是对新卡、旧卡、穆念梅案、一一·一八案,都十分重要,几乎可改写任务走向。 想到这里,季礼转过头看了一眼高延,和不远处的潼关和于行,缓缓从背后拿出了枪。 “你要干什么?” “季礼,别!” “砰砰砰砰!” 潼关和高延同时出口却仍然没有拦住早已坚定的季礼,四枪打出杨守义的双臂、双腿尽数中弹。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响彻在整个一楼,顺着楼梯口向上传播,整栋楼都只有杨守义的惨叫。 高延怒不可遏,他实难理解季礼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实际上早在校门口时他就看出此人的心狠,但没想到竟然如此残暴,因为他很清楚这种伤势,只会让伤者在极度痛苦之中缓慢死去。 简直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但季礼不太满意,他看着杨守义的惨状却在紧盯着潼关和于行,心里想的是死人可以引来鬼物。 比如解正曾遭遇的是女皮脸鬼,那时是他干净利落地杀死包子铺老板。 而之前方慎言在遭遇穆念梅那只鬼的时候,也是经过活埋的方式。 至于… 本该新卡对应的鬼是穆念梅;旧卡对应的股是女皮脸鬼。 但为什么解正作为新卡店员会在任务初期被女皮脸鬼袭击,方慎言作为旧卡店员会在任务初期被穆念梅袭击。 在来时的路上季礼已经得到答案。 因为在任务开始的第一天,双方店员并没有正式开始调查案件,不视为与鬼为敌。 所以死人是触发两只鬼的共同死路。 解正遭遇女皮脸鬼,方慎言遭遇穆念梅,这都是随机性质的袭击。 直到潼关等人步入山明财经大学调查借书卡一事开始,他们就算是正式调查一一·一八案。 同时与此案有莫大关联的鬼—穆念梅,则开始对其下手。 同样的,在季礼找上高延的那一刻,他就被视为调查穆念梅案,同时女皮脸鬼成为专属于他的鬼物。 也就是说,新旧两张卡代表的仅仅是对应案件的身份象征,只有等店员们做出实质性调查行动后,两只鬼才会正式成为两队店员的杀戮者。 但…… 季礼认为以杀人的方式来引鬼,这在任务初期被视为死路,现在也应该可以。 难道是并未达成的死亡,无法绝对满足鬼物的死路…… 想到这里,季礼再度把枪口抬了起来,但这次潼关的速度比他要快。 潼关几步并了过来,双手不协调只能用身子抵住季礼,低吼道: “你不去找生路线索,为什么非要致人于死地!” 两个身体都有残疾的人实际上根本斗不起来,季礼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轻声说道: “我要解正死,解正要我死,我需要这栋大楼彻底成为地狱,我们各凭本事。” 枪最终还是响了,打在了杨守义的眉眼,很精准。 潼关瞪大了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季礼,他不明白季礼为何这么做,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背后的汗毛不自然地竖了起来,一股天崩地裂般的可怕感觉笼罩在心头。 潼关猛地转身,忽觉天地倒悬,一楼被倒置过来,在目光的尽头,他听见了海浪的声音。 刺鼻的气味从那里袭来,水流的倒灌撞碎了地砖,无数的福尔马林液体像是失控的汪洋,将席卷整个倒悬的一楼。 穆念梅杀人不讲道理,抬手就是时空倒转。 潼关和于行只能往相反方向逃窜,而季礼和高延却仍站在原地,穆念梅的手段并未对其施展。 季礼要面对的是女皮脸鬼,所以他听到了那熟悉而又疯狂的、足以让他灵魂颤抖的重金属音乐。 那每次想起就让季礼惊艳万分的手段——感官杀人。 第三百六十四章 死保她的代价 世界被一分为二,潼关、于行,亦或者还有远在八楼的解正,他们要遭遇的是那明显更加强悍的穆念梅。 女皮脸鬼诚然很强,但从这次相见开始,季礼明白穆念梅的实力远远比它还要强上数倍。 玩弄时间线、抬手重塑空间,穆念梅这只鬼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它的强悍俨然已超过一个二星酒店店长任务的范畴。 这是一大疑点。 可季礼现在无需去管,穆念梅无论多强,哪怕它能把全城人杀光泄愤,也与他无关。 他自始至终要面对的,就是那个感官杀人的女皮脸鬼。 似曾相识的重金属音乐让季礼的大脑出现短暂的混乱,旋即他抓住了高延的衣袖,抬手将其双目遮住。 高延此时此刻的意志力竟然比季礼还要强悍,他的双眼内一片清明,显然比季礼更早清醒,视野被挡之时他翻过手也抓住了季礼。 两个男人相互搀扶,身处越发混乱的一楼。 季礼知道高延不能死,一旦高延遇害他接下来只能孤身奋战,此刻必须保证最高存活率。 “听着,这只鬼的杀人规则极为特别,是感官杀人。 你不能睁开眼看这个世界,否则就算触发死路之一。” 高延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实际上他已经慌乱到了极限,他抓住季礼根本不是为了搀扶,仅仅是极度恐慌中找寻一个依靠。 那不停地颤抖的手,让他回想起了曾经最深层的恐惧,同时也让他更加害怕。 高延,其实也只是一个曾见过鬼的普通人,仅此而已。 “还有其他死路?” 声音很吵,高延说话声音很大,贴着季礼耳边几乎是吼出来。 季礼同样被那震耳的重金属音乐折磨到了灵魂,这一次他明显感到那只鬼的穿透力更加强大。 “感官杀人,这重金属音乐将在鬼物离你越来越近时,声音越来越大。 这是一种干扰你内心的灵异力量,你必须要置若罔闻,绝不能因此情绪崩溃,否则将瞬间毙命。 听觉是最低级的死路,再往上就是视觉,所以无论任何时候,无论是谁叫你,都决不许睁开眼! 嗅觉,是第三层死路,你身上除了血腥味和自带体味,不能再带有任何其他独特气味,否则将被优先攻击。 触觉是第四层死路,你被抓住就会被无解杀死,没有任何补救方式,所以……” 高延使劲甩了一下已经开始嗡嗡作响,甚至逐渐失聪的双耳,低吼道: “所以就快逃!” 季礼自叹以如今自己废了一条腿的情况下,活着走出这栋大楼的希望并不高。 但他必须要将得到李立欣,他费尽心思谋划的一切绝不能给旁人做嫁衣。 “走!” 季礼拉过高延的胳膊,二人相互搀扶着开始往潼关等人逃走的方向奔去。 “这栋大楼的空间格局已经被穆念梅所改变,你现在所处的是一楼,可却也不是。 你正前方走到头,会找到一个向上的楼梯,还有一个向下的楼梯!” 第三人格的视力从来不会遭受影响,他的存在带给了季礼独一无二的优势。 穆念梅的手段极为匪夷所思,尽管它不会来杀季礼,但却依旧可以在女皮脸鬼存在的前提下,改变了整栋楼的结构。 从这一点上来看,穆念梅就远远比女皮脸鬼强悍上不止一次层次。 季礼没想到竟连大楼的结构都会改变,不禁问道:“向下是什么样?” 第三人格的回答很干脆: “不知道。” 那阵重金属音乐扎根在活人的心头,现在的音量已经扩大了几分,这说明那只鬼越来越近了。 季礼必须要做出选择,是上楼,还是下楼,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的逃生方向。 而最后,他一把抓过高延贴着其耳边留下一句话,就将其一把推向了向下的楼梯。 高延的身子硬生生在毫无准备的前提下,滚向了不明前路的楼下,那本不该存在的楼层。 季礼的身影,开始一手抓着栏杆,一手飞速朝着楼上奔去。 他对高延说的话是:“能逃多久是多久吧,你若不死,或许我会有求于你。” 季礼的选择自然是上楼,他的想法一直很纯粹,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李立欣,活着的李立欣。 眼前的情况,他有三种结果: 第一、李立欣被解正优先得到; 第二、女皮脸鬼不顾一切先扑杀李立欣; 第三、希望他还来得及。 前两个可能性不高,因为在季礼的破釜沉舟中,解正的处境只会比他更差,重金属音乐的加重,也证明女皮脸鬼是直奔一楼而来的。 那么季礼就必须死保李立欣。 推高延去被篡改的一楼楼下,也是利用一个惯性思维,如果鬼物追击到一楼,它必然会意识到季礼大概率逃向地下。 那么女皮脸鬼很大概率就会被引入地下,或是找到高延。 如此一来,留给季礼的时间就会更多上几分,除此之外地下还有一个穆念梅。 这两只鬼至今身处一地,可却无法碰面,季礼很期待如果二者碰面会发生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他的双耳已经全部失聪,只有来自内心的重金属音乐还在不停地吵闹,疯狂地吵闹。 瘸一条腿爬楼的速度并不理想,季礼奋力迈步,在半分钟之内也才达到了三楼。 李立欣所在的11层,对于季礼而言仿若登天之阶,他知道如果真的只凭这种速度,只怕女皮脸鬼到了,他也到不了11层。 季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汗水已经打湿了口罩和脸上的纱布,无尽的疼痛袭来逼得他不得不在极短的时间内赶紧想出一个对策。 如何能够立刻见到李立欣…… 只能让她自己下楼来! 霎时间,季礼忽然在四楼停住脚步,他的头侧向了身旁敞开的寝室,那里空无一人。 山明财经大学,显然是因为任务原因,早已将不相干人等清空,这种手段必是酒店手笔,这样避免了在现实世界中的重大影响。 也就是说,整个a-3寝室楼,就应该只有李立欣一个人。 如何让她自己下楼来? 放火! 这是唯一的办法,但对于季礼而言并不完美,因为一旦放起火,他的身上就会带有非血腥味道。 能让李立欣下楼,却也能让女皮脸鬼瞬间锁定他的位置。 打火机已经攥在手中,在季礼的面前就是女生寝室的床铺,点燃就可以引起火灾警报,李立欣必然会引出,但…… 季礼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决绝,大不了让李立欣先远离这是非之地,他以青铜古棺强行撞开大门结界! 他不会死,他必不会死! “噌~” 汽油味出现的一瞬间,打火机被季礼丢在了四楼床铺上的蚊帐之上,床单、木板触之既燃,仅仅是一号床的火势,就足以让该寝室触发火警。 季礼拿起燃烧的木条冲出寝室,对准了四楼的烟雾报警器,大量的水雾将他淋了一个透彻。 四楼被惊醒,惊醒的四楼又传遍全楼层。 季礼脸上火辣辣的疼,心脏都像被点燃,头发和衣服却又被水流淋湿。 在水与火中他缓缓转过头面对着楼梯,那里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很清楚,自己这样的做法是极端情况下的极端选择。 死保李立欣,他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第三百六十五章 首尾相连的闭环之地 “音乐声大了一倍,它真的更近了!” 季礼除了那重金属音乐,就只能听到第三人格在心中的回响。 将李立欣引下楼,他也必须要重回一楼,带着那个女人一起撞开结界,冲出a-3,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季礼朝着右侧的走廊走了几步, 问向第三人格: “音乐声是否出现减弱?” “没有丝毫变化。”那种狂暴的音乐只有第三人格能够听出微弱的差异,可他的回答却有些出乎季礼预料。 他一直以为女皮脸鬼此刻应该处于下方楼的左侧。 一层楼除了中间的电梯,就是左右两侧的楼道可上下同行。 季礼是从左侧楼道上来的,他刚往右跑,但却是并没有达到远离女皮脸鬼的结果。 那么他就只能认为鬼物是从右侧袭来,于是只得调头往左跑, 尝试重走来路。 但他跑了几步之后, 脚步又霎时停住,因为第三人格给出的答案竟然还是音量没有变化。 除了始终在递增, 无论季礼走哪个方向都没有丝毫减弱。 这种情况,一时间让季礼也迷茫了片刻,旋即他就明白,或许那只鬼无需行走楼梯。 它就存在于下方楼层的正中央,因气味源锁定季礼,直接从下方穿墙而上。 总共只有四层,季礼知道自己跑不掉了,除非…… 季礼眼神中闪现一丝果决,他一把将身上的外套丢到了地上,冰冷的水雾在洗刷着他的伤口和仅存的衬衣。 浑身被完全打湿的他,拄着拐杖踩在湿滑的地面,一瘸一拐却用了最快速度,冲向了电梯。 电梯,在任务之中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死路。 它四四方方的密室结构,像是一口铁皮棺材,一旦被鬼物拿住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但季礼此刻必须放手一搏,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一楼。 不仅是为了躲避女皮脸鬼的攻击, 也是为了找到李立欣。 “它来了!它来了!” 音乐声这一次已经膨胀到了一定的极限,不需第三人格去说,季礼也已经感受到。 他遵循着第三人格的描述,所以尽管不能睁眼但同等于未丧失视野。 季礼的脸上布满了水珠,已分辨不出到底是汗还是水,但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如果被鬼物堵死在电梯里,他除了召唤青铜古棺,否则必死无疑。 “叮~” 一声微弱的电梯声响,让季礼心中那根线绷直,电梯门敞开了半扇的瞬间,他就侧身挤入。 “来不及了,它到了!” 第三人格惨叫一声,与此同时季礼向前的身影猛地一挫,他的背部传来无比的剧痛。 背后的衬衣“撕拉”一声被撤下一块,血肉模糊中一块皮肉被无情削下。 但季礼没办法去阻拦,只能寄希望于那只鬼来不及进入电梯,他猛地抽出枪,用枪把狠狠地撞击在了电梯内的紧急按钮。 砰的一声巨响, 火花四溅, 电梯轿厢出现了剧烈震颤, 随后就是猛烈的失重感。 季礼整个人紧靠着冰冷的铁皮,后背火辣辣的疼,却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电梯成功坠落。 鬼,没上来。 四楼的坠落高度,没有那么可怕,最起码这种伤害他自信可以承受。 电梯这个封闭的空间中,显然红灯闪耀,超出了速度极限的感觉让季礼肾上腺素飙升。 一时间让他忘记了身体上的痛苦,带来的越来越强烈的兴奋感。 他已经做好了架势,等待着最后到底的冲击,只要抵达一楼,他就会祭出青铜古棺撞开灵异结界,带走李立欣。 他会成为最终的赢家! 但…… 短短四层的时间却为何如此漫长,他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不对劲。 因为耳边那重金属音乐在疯狂的下降中,竟然不停循环,连声贝都出现了短暂的消失。 下降的速度竟比先前还快,甚至是越来越快。 季礼这才意识到,自己连同电梯的自由落体时间已经来到了足足五秒钟,而且根本没停! “呼呼呼呼!” 轿厢空间中速度与空气的摩擦,造成的破风声像是要撕裂铁皮封印的大门,整个电梯内像是被巨物压迫的蚂蚁,正在不停颤抖。 “我…竟然一直在自由落体?!” 季礼不敢睁开眼,他知道自己一旦开眼,就必将女皮脸鬼引入密闭的电梯。 第三人格看到的世界和季礼想象的没有差别,他一声惊呼: “这电梯像是进入了无限循环,你并不是从四楼下降到一楼,而是在整个大楼中无限降落!” 季礼的头发开始朝上飞起,他的衣衫被夸张的风速吹的猎猎作响,本来四平八稳的降落姿势出现了崩塌。 还在下降…还在下降…还在下降! 季礼心头有一个不详的预感,他似乎小看了穆念梅的能力…… “是穆念梅,把整个大楼变成了无限循环的沙漏?” 此时的外界,在真正的视角之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变异。 潼关孤身一人伸出着某个地下的楼层,他的脸上布满汗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往背后看了一眼后方才靠在墙上歇息片刻。 而他的目光瞥向了身边的楼层标志,那里写着一个数字“19”。 同时,他听到了在楼层中间内响起的震颤,和电梯轿厢从第19层呼啸而过,继续朝下坠落的声音。 高延躲在了地下的2层某个房间,在房间的侧对面是一条向上的楼梯。 他就是从那里被季礼推了下来,大约过了三秒钟,他也听到了一截电梯坠落的轰鸣声。 而这个诡异的声音,已经足足响起了八次,并且还在持续! a-3,这栋22层的寝室楼,如今成为了42层。 一楼,是地上地下共有的一楼,向上就是2楼、3楼、4楼,以此类推。 而向下,则是2楼、3楼、4楼……直到22楼。 地下的22楼,又连接着地上的21楼。 也就是说,穆念梅用自己的手段,足足把一栋22层的大楼,变为了首尾相连的闭环之地! 季礼从地上四楼以电梯坠落,实际上却从地上坠入地下,又从地下坠入地上,实现无限循环。 他,将会被无期限自由落地…… 直到筋疲力竭、直到轿厢承受不住摩擦碎裂、直到鬼物捉到他的那一刻。 第三百六十六章 逃出无解杀人 “该死!” 封闭的电梯内,季礼不需睁眼就能够知道,如此高速度的坠落,正是在考验铁皮、钢绳、墙壁的承受能力。 虽然他的双耳几近失聪,脑中只有断断续续的重金属音乐声,但他非常清楚,再这样下去, 他必死无疑。 不是死在鬼手、不是死在旁人之手,反而是成为第一个因电梯故障摔死的店员! 季礼的大脑在超负荷运转,疯狂地思考着到底如何能够打破自由落体。 可实际上,普通的力量就算是让电梯停止,那庞大无比的惯性也足以将其摔成肉泥。 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借助灵异力量。 事到如今,还有选择吗? “轰轰轰……” 这一声震颤格外清晰,电梯似乎卡在了某个位置一瞬间,但凭借巨大的惯性,出现刺耳的摩擦声后,就又再度下降。 这一下,几乎要了季礼的性命,仅仅只是不到半秒钟的停顿,直接将季礼稳固的身形打破。 在脊椎骨撞击在铁皮上时,他的五脏六腑都出现了移位的错觉。 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季礼背后的骨头像是被撞断一样,偏赶上又与女皮脸鬼削肉的位置重合。 饶是季礼也难以遏制地哀嚎了一声,尽管声音不大,但却足够达成了死路之一。 意识变得昏沉的季礼,也当即明白自己犯了过错,但却没有丝毫能力阻止。 反而,他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只是漆黑。 电梯内的电力早已消失,只有电光火石的摩擦,以及不知从哪个破损处呼呼灌进来的冷风。 即便是睁开眼, 他和瞎子也没什么两样,甚至眼前还出现了幻觉。 这一次重创,也让季礼明白,自己没有任何能力抵御电梯失控的苦果,必须要在彻底摔死之前把鬼叫来。 女皮脸鬼,如果能够将其带出电梯,反而是救了他一命。 现在季礼只能将生与死的选择交给那只鬼,希冀着它不会进了电梯就不走,就地杀他。 否则,那就是现实、灵异的双重死路,他再也没有任何破解之法。 季礼无力擦拭嘴角连成了线的血珠,惨笑着等待着鬼物的到来,他笑自己有一天竟会要鬼来搭救。 他一手酿造的a-3地狱之局,果然凶险万分。 黑暗中涌现了一丝异样的暗红色,大量的血腥之气顺着电梯底部的风口瞬间抵达。 季礼双目重影中方才看见,其实电梯的底部早已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只是始终不敢挪动的季礼没有发现而已。 而他看到了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件被旧血染红的毛衣,或许它本来就是红色。 这是女皮脸鬼到来的象征,一只手猛地从电梯底部缺口钻了出来,砰的一声拍在铁皮上。 重金属音乐已然达到最高潮之处, 季礼的脑海一片混乱, 他死死地盯着那逐渐从底部风口钻上来的那个白色衣裙的女鬼。 还有那件阻隔了视线的红色毛衣,以及后续的变化…… 季礼那布满血污和痛苦的脸上,竟涌现了一丝欣喜。 因为他赫然发现,女皮脸鬼竟然是想将他拉到曾经的凶宅之中。 进入那座凶宅的大门,就是红色毛衣阻隔视线,只要他将毛衣打偏,再见到的场景就会是凶宅! 但季礼的笑容僵住了,他去凶宅或许可以活下去,但李立欣却仍然不会被他得到。 这样的话,计划也算失败,今天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如何能让女皮脸鬼把我带出电梯,却又不进入凶宅……” “不……其实我已经成功了!” 季礼脸上的阴霾瞬间消失,他终于想明白一切。 女皮脸鬼,绝对不可能将他带到凶宅中残杀,它要杀也只能在这栋大楼之中。 从它是来自电梯底部爬上来就可以看出,穆念梅的空间重组竟也在它的身上有效。 也就是说,穆念梅才是这座大楼中最大的boss,就连女皮脸鬼都算是被困在了这里。 从某种角度来讲,女皮脸鬼和季礼一样,都是穆念梅的囚徒! 既然如此…… 季礼的脸上涌现了一丝狠厉,他死死地盯着眼前已经全部挤进电梯的女皮脸鬼,将右手缓缓张开。 女皮脸鬼似乎在地上流了一滩血,让整个电梯内的气味越发难闻,同时季礼感受到自己的身上出现了瘙痒感,像是有虫子爬上了他的身体。 季礼没有动,他现在已经犯了四条死路,视觉、听觉、嗅觉和触觉,能犯的都犯了。 现在没有任何靠脑力和体力可以摆脱女皮脸鬼,只能正面对抗。 季礼的右手攥的很紧,他可以随时随地召唤青铜古棺,利用转轮王之物的威压化解普通危机。 而且,只是召唤,用以借势,还不算使用次数。 无数的发丝已经缠绕住了季礼的四肢躯干,他的意识还在,只是出现了凝固的迹象。 季礼为防万一,特意对第三人格交代,如果无解杀人成立逼得他这个主人格无法召唤古棺,那么就由第三人格召唤。 那只手越来越近,刀还是那把刀,布满了红绣和一些其他的难闻气味。 这一次,女皮脸鬼选择的是季礼还算干净的左脸…… 冰冷的触感袭来,季礼却感受不到了,几乎是在刀子贴近的那一刻,无解杀人已经成立。 季礼作为主人格,他丧失了全部的意志和行动能力。 幸好,在一切发生前他交代了第三人格,此刻第三人格知道不能再等,心中默念召唤古棺字眼。 但他猛然发现,竟然无效! 眼看着那把刀已经割花了季礼的左脸,即将削下一块新皮时,第三人格一遍又一遍喊着古棺的字眼。 可,根本毫无反应。 直到……季礼原本被黑发牢牢缠住的左手突然一翻,竟震断了大量的黑发,同时自行攥拳。 一条成人手腕粗细的铁链出现在了季礼的左手上,主人格的意志在这一刻霎时清醒。 “砰砰砰!” 承受到了极限的电梯轿厢终于被突然出现的青铜古棺碾压变型,恢复了意志的季礼将古棺收回。 他腰间还被女皮脸鬼的一捆头发缠住,像是形成了另类的保护绳,在和女皮脸鬼一起坠入深渊时。 女皮脸鬼的瞬移,却也将季礼带回到了地面之上。 身负重创的季礼,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大楼之中,他刚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楼层。 而是看到了一个惊魂未定的陌生女孩,她正瞪着布满恐惧的双眼看向季礼背后那个直立的女鬼。 第三百六十七章 来救我 当季礼见到那女子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今天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白费,花费的那些代价都有了回报。 以至于那一捆头发拖着他的身躯,开始往女皮脸鬼那边拖拽时,他第一时间都没有反抗。 反而是这个该叫做李立欣的女孩,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女孩很害怕,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睡了一个懒觉, 醒来就发现整栋寝室都没了人。 不仅如此,烟雾警报响彻全楼,她来到一楼竟然无论如何都推不开那座大门。 现在她看到了鬼、也看到了陌生的长发男人,这个生性善良的女孩竟然伸出手拉住了季礼的胳膊。 柔嫩的手掌紧攥着季礼的手腕,咬着牙说道:“你用点力,我们快逃。” 季礼眼中带笑地看着她, 虽然身形狼狈但他此刻的心情极佳,缓缓从背后掏出了一把刀, 笑着问道:“你是叫李立欣吗?” 女孩明显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可一口叫出她的名字,她只是觉得害怕。 因为她的力气完全不足以将季礼救下,反而正连带着她一起往那只可怕的女鬼方向拖拽。 在见到女孩的表情之后,季礼就放下心来,他知道自己找对了人,现在只需要逃就行了。 短刀朝着腰间用力一划,本就不多的长发被割断,季礼憋了一口气抓住了李立欣的手。 计划依旧,他已经得到李立欣,现在只要用青铜古棺撞开灵异结界就能逃出生天。 就在季礼准备召唤古棺之时,他忽然察觉到一丝阻力。 古棺这一次并没有出现,季礼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不允许他在短时间内再度召唤棺材。 原本的计划,再次出现意外,季礼被逼无奈只能拉着李立欣掉头就跑。 他的速度一点也不快,反而因背后的伤势和瘸掉的右腿跑起来有些滑稽,李立欣成了带着季礼逃跑的主导者。 “我们…往哪跑?” 李立欣惊魂未定, 她至今都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甚至在神情恍惚中,她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她尚未清醒的一场噩梦。 季礼的眼神在黑暗中扑朔着,牢牢攥紧李立欣的手,指向了面前向下的楼道。 “我们往下跑,一直下去!” “下楼?我们是在一楼啊……” 李立欣话没说完,就真的看到本该封死的走廊尽头竟然真的出现了一条向下的楼梯。 她再不敢说话,只是反过来更握紧了季礼的手,她已经恐惧到不敢出声。 跑过鬼,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一点季礼很清楚。 现在他短时间内已经无力脱离此地,那么就只能在楼内与李立欣询问情报。 季礼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现在急需时间! 他需要足够的安全时间来与李立欣交谈,同时也必须等待青铜古棺的冷却时间。 一个是生路线索,一个是逃出法门。 那么,这段时间该从何而来…… 看着越来越向下的楼梯,季礼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名字: “穆念梅……” 在山穷水尽的此时,只有穆念梅可以挡住女皮脸鬼! 自始至终,两只鬼都在一栋楼但根本没有见面,如果季礼逃到穆念梅附近, 那么女皮脸鬼就大概率不敢对其下手。 同时, 因为穆念梅属于新卡店员们的鬼,也不会对他出手。 如此一来,时间将会十分富足。 季礼猛地抬起头,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找到潼关、解正、于行三人。 虽然这样做法,会让他们也得知李立欣身上的线索,但此时此刻也别无选择。 毕竟本质上,两批店员并不存在生路上的对立。 再往下走,灯光变得忽明忽暗,地上隐约带有水渍,楼道内的气味有些刺鼻。 季礼想起先前穆念梅是用大量的福尔马林液体驱赶潼关等人前往地下,这些残留物应该就是之前的杰作。 他想掏出手机给潼关打一个电话或者是发个短信,却又觉得此时此刻打过去可能会将其害死。 季礼只要找到潼关等人,无论穆念梅是否对他们出手,都会得救。 因为季礼背后是带着鬼来的,所以穆念梅应该会在第一时间被女皮脸鬼引走,算得上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6层…这怎么可能……”李立欣看着刚刚路过的楼层,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脸,好像真的认为自己没睡醒一样。 季礼也没空理会她,他耳边的重金属音乐再一次响起,并且越来越近了。 他知道,如果在半分钟之内再无法找到潼关等人,自己将会毫无自保之力。 季礼加快了步伐,开始迅速下楼,他心中大致有个猜测。 如果他是潼关,在如此情况下最佳的躲藏地点就是24楼。 那里退可循环进地上23楼,进可返回地下,算是除了一楼之外的交界点。 之前在一楼并没有其余人的踪影,那么潼关等人大概率是躲在了24楼。 但遥遥十几层的差异,季礼知道自己没道理在半分钟内赶到,于是他这次拿出了手机,拨通的是高延的电话。 电话被迅速接起,好像对方一直在等待着这个电话一样。 “我是高延,很安全,你那边行动如何?” 季礼听对方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对方并未遭遇危机,感受到越发震耳的音乐,他问道: “你是否和潼关等人在一起?” “没错,我们在24楼。”说这话时高延刻意压低了声音。 “既然安全,你转告潼关,我和李立欣在12楼,半分钟之内不赶到,李立欣必死无疑,大家都别想完成任务。” 那阵心悸感又一次浮现,季礼的腿部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他强忍着疼痛说完这句话挂断。 李立欣见状惊叫一声,赶忙将其搀扶起来,“你伤的太重了……” 季礼意识出现了昏沉的迹象,眼皮越来越重,他五劳七伤的身体早已超出承受能力。 他看着李立欣那张还带有一丝校园稚气的脸,缓缓露出了笑容,低声说道: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说完这话,他拿出了刀,用刀尖刺穿了左手的大拇指,新的剧痛让他击碎了困倦。 第三百六十八章 出人意料的线索 李立欣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她怔怔地看着季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从见到季礼开始,就始终处于懵懂状态,什么都没敢问,毕竟那只索命恶鬼还在死死纠缠。 此刻的她只想一门心思地往外逃,季礼的强势让她下意识地产生了听之任之的想法。 “走…走吧……” 李立欣拉着季礼的胳膊,想要带着他继续下楼,尽管她根本不知道下去是否能够得救。 不过季礼反倒不着急了,他估算了一下重金属音乐的音量,之前的猜测是成立的。 女皮脸鬼赶到此处,会用掉半分钟的时间,同时抵达后季礼也不会立刻就死。 等到那个时候潼关等人也就赶到了,只要潼关到,那么穆念梅也必到。 所以,季礼不想浪费所剩不多的力气,他侧靠着墙壁缓缓坐了下来。 李立欣完全搞不懂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急得直跺脚,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是鬼吧,和小说里一模一样,你不走那不是等死了吗!” 季礼侧着头发现这个女孩还是有一丝可爱之处,明明已经怕的双腿发抖,但却还在劝导季礼赶快离开,而不是独自逃命。 他笑了笑回复道:“有人来救我们了,死不了的,我们大概可以休息半分钟的时间。” “救我们?”李立欣想起了季礼先前那通电话,但怎么听都不像是那种可托付的朋友,“难道他们是道士?能把那个东西捉了?” 季礼拉着李立欣的手将其安置在自己身旁,脸上的笑容消失,严肃地说道: “我问你,你在半个月前你从何处的来的一本‘音乐流行史’,又为何还给校图书馆?” 李立欣凝眉看着他,又看了看上方漆黑的楼道,坐立不安,但最终她选择相信了季礼。 “那本书是我导师的,他叫我还回去。” 季礼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简单,听她这番话真相就是直来直去,没有丝毫波折。 “你的导师叫什么名字?” “平良。” 季礼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他没想过李立欣也不是最终极的线索人物,只怕这个平良会是本次任务最重要的情报。 而紧接着,他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知道穆念梅吗?” 李立欣的眼中流露出了惊骇,但转瞬间又消失,化作悲悯:“当然,如果她不是被杀害,或许我还有机会见一见这个学姐……” 季礼眯着眼睛望着她,他发现李立欣在回答之前问题时情绪没有丝毫起伏,但提到穆念梅后她的瞳孔有几次的变化。 “你在说谎,穆念梅对于你来说绝对不是传说中的学姐。” “你……”李立欣到底是太过稚嫩,她听闻这话后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下意识地离季礼远了半分。 正当季礼准备继续逼问时,第三人格的警告响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注意,它到了!” 话音刚落,季礼陡然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一条强有力的发丝捆住,没等有所动作巨大的力量将其猛地从地上掀了起来。 继而狠狠摔在地上,被以极快的速度向楼梯上方拖拽。 李立欣第一时间想拉,但发现无用之后,开始奋力抽走自己被季礼抓住的左手。 这一次,她想要独自逃跑。 可季礼绝对不会放过她,李立欣对于他而言不仅仅是线索人物,更是引潼关来救他的凭借。 潼关一定会到的,除非他不想完成任务。 季礼知道这一次他将会再度处于极度危机中,但他有援兵。 而援兵,已经到了。 下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季礼已经听到了几个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那只鬼还没走,它这次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必要杀死季礼。 而季礼也真的感觉出了不同之处,他眼前的视野里再度出现了那件猩红的毛衣,这一次…… 那毛衣竟然不仅仅是遮挡视线,反而是开始主动贴合在季礼的身上。 起初并没有不适感,季礼只觉得这件毛衣的线头过大,有些坚硬。 但紧接着他发现毛衣越来越紧,仿佛要勒紧他的肉里一样,看起来是一件女式的毛衣穿在季礼身上很小、很怪异。 等到痛感袭来,他发现这件毛衣像是一张渔网,把他的衣服勒出了一块块的凸起。 季礼当即明白这件毛衣的作用,这就是女皮脸鬼的第五个死路,也是感官杀人的最后一步。 他死死地抓着李立欣的手,至今没有挣脱,那把刀已经削掉了他胸口上的肉。 鲜红的肉片蘸着血,落在地上,但却消失不见。 季礼在这个时候明白了那桩案件的作案手法,或许与凌迟有关…… 而在这个时候,潼关、于行和高延终于赶到,他们三个出现那一刻,就看到季礼正被女皮脸鬼的屠刀疯狂杀戮。 浑身沥血的季礼,分不清到底哪里没有受伤,但通过抓住李立欣的手,以及那双坚定的眼睛可以看出,一切都是皮外伤。 “砰!” 在意识昏沉中,季礼看到了潼关的脸,随后抓住他的头发,以及身上的毛衣均已消失。 女皮脸鬼跑了,穆念梅也失踪了,但这座灵异结界却并没有消失。 …… “李小姐,正如我刚才和您所说,你被卷入了一场灵异案件之中。 你必须要和我说出你所知的全部真相,否则我不敢保证灾难是否会殃及到你……” 说到这里潼关顿了顿,继而叹口气补充:“或许,已经殃及到你了。” 李立欣听的血都凉了,她背靠着冰冷的墙面,纯白的衣服坐在地上也无法去管,她现在只求有一个坐下缓冲一切的地方。 解正仍然和一个废人相差不多,他没了手和脚,要不是潼关照拂早已身死。 他紧紧盯着李立欣,最后问向了高延。 此前高延和潼关等人在地下躲藏时有过交际,所以还算有所了解。 “高警官,你知道平良这个人吗?” 高延抽着烟,没有抬头,只是低声说道:“没听过,据我所知他和穆念梅没有半点交集,连我当年的调查取证都没查到他的头上,我不知道……” 高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立新尖锐的一句话打断,同时惊到了所有人。 “有关联!关联很大也很隐晦! 穆…念梅和平老师当年是恋人的关系……” 第三百六十九章 没有他,我们走不了 “绝对不可能!” 高延一听这话,整个人如遭雷击,腾地从地上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立欣。 他的反应有些夸张,但却十分合理。 想他十五年前,几乎排查了穆念梅的全部人际关系。 穆念梅本身性格孤僻内向,虽通过后续的重金属音乐爱好, 可猜测其是一个内心也向往感情共鸣之人。 但由于格格不入,她刚刚入学半年,就连同班许多同学都对她没什么印象。 基本上就更没有和男生有过交际,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恋人。 除非…… 高延站在原地,眼睛瞪圆了,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李立欣苦恼地看着高延, 她从解正口中得知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当初调查穆念梅案的警官,心中微微有些酸楚。 沉吟了片刻后, 轻声说道: “我知道的并不多,平老师十五年前的确是山明财经大学的学生,但却是金融专业,与穆念梅不同系。 我只是无意中在那本流行音乐史中发现了一张平老师和穆念梅的合照。”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紧接着语气怪异地说道:“他们没穿衣服的合照……” 潼关皱着眉头,从怀中拿出了烟盒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点燃,沉声说道: “也就是说,穆念梅案存在着情杀的可能,这个平良就算不是真凶,也大概率知道真凶的身份。 否则不会将流行音乐史这本书带走十五年,也许这本书里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高延满脸痛苦地坐会到地面,用手掩面痛苦地说着: “我早该想到的… 穆念梅第一年高考成绩并不算名落孙山,她是有大学可选的,但却放弃。 硬是要复习第二年,来考山明财经大学,甚至还学的本校并不热门的新闻专业。 这说明,她对这个大学是有执念存在的, 她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 我早该想到是因为感情……” “高警官这些与你的判断无关,穆念梅自身有一定的独特性,对排查造成一定困难。 我猜测,这个平良和穆念梅相识应该也是与重金属音乐有关,或许他们就是一个圈子的人。 那本流行音乐史,应该可以证明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否则不会案发后就被平良带走,隐藏了十五年。 他这样的做法,显然是欲盖弥彰,只要找到他,此案可破!” 潼关语气有些唏嘘,他知道高延的执念,也从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出声安抚。 现在,穆念梅案的线索似乎找到了头,只要离开这里去找平良,一切就都有了结果。 但他却在沉思,穆念梅案破了, 那么一一·一八案又该如何破解? 潼关在之前和解正商议时,大致得到了和季礼类似的想法,但却又稍有不同。 他同样认为自己这一批人是对应的一一·一八案,面对的鬼是穆念梅,但为什么作为鬼的穆念梅对应的是一一·一八案? 这一点,让他始终无法心安,他之所以会调查穆念梅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怀疑,只要穆念梅案破了,一一·一八案就离真相也更近了。 因为这两桩案子,明摆着是有极大关联的,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关联性到底在哪。 潼关在思考、高延在沉默、于行在安坐,解正看着揣揣不安的李立欣,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平良,现在在哪?” 显而易见,季礼要破穆念梅案来抓捕凶手完成任务,而他们要破一一·一八案来抓捕凶手。 这样一对比,季礼应该会提前完成任务。 但新卡店员,必须要得知穆念梅案的同步进度,否则无法破解一一·一八案。 所以,解正认为必须要做到先破穆念梅案,再破一一·一八案,这才是他们正确的任务顺序。 李立欣抬头看了一眼解正,最终摇了摇头: “我和你们说过三天前,平老师让我把那本书归还图书馆,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解正皱起了眉头,他忧虑地看了一眼潼关,默默说道:“他不会是……” “别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平良作为终极线索人物,不该在三天前就死。 毕竟在大学中,学生几天见不到自己的导师,并不算新鲜事。” 潼关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十分符合逻辑,平良和穆念梅是地下恋人,但穆念梅的惨死一定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 平良隐藏那本书,应该就是为了销毁破案证据,所以他要么是凶手、要么是知情者。 这样的一个线索人物,不该在三天前就被灭口。 李立欣也随之点头,表示潼关的话有理,随后看着四周的一切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情报说的差不多了,下一步方向自然就是找到平良,但在此之前是要活着离开这里。 潼关从地上站起了身,来到窗口的位置向外眺望,但却什么都没有。 目前,他们所有人是待在地下的23层,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空间,所以看不到外面很正常。 他转过头对着众人无奈地说道: “灵异结界我们无人可破,只有季礼。 没有他,我们走不了。” 他的白蜡烛罪物,是一个功能性罪物,尽管效果很夸张,但并不能正面对抗灵异之力。 众人将目光看向了陷入昏迷中的季礼,此时他浑身缠着纱布,一件外套盖在身上,长长的发丝挡住了半边脸,面色惨白得像个死人。 解正侧着头看着他,心中默默想着,要不要趁机把他杀了…… 但立马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他毕竟还是没有罪物的新人,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要依靠潼关。 这个时候他需要继续韬光养晦,隐藏自己。 “季礼从酆城任务回来这件事就足够蹊跷,还记得他归来时背后的硕大棺椁吗,那是一件强大的对抗性罪物。”潼关眼神中出现了迷惑,他明明记得季礼不能使用罪物。 高延叹了口气来到季礼身边,轻声问道:“如果他一直不醒怎么办?” “我醒很久了,给我根烟……” 季礼睁开了灰黑色的眸子,里面根本没有沉睡多时的迷雾,反而精亮得像天空的星辰。 第三百七十章 围而杀之 季礼半躺在地上,将身上高延的衣服扯开,接过其递过来的烟,将其点燃。 长长吸了一口,烟雾进入肺部又过滤出来,从他的鼻翼中吐入空气。 往返几次,季礼才终于清醒了不少。 实际上,他只是刚醒而已,之所以那样说是让潼关和解正等人摸不透他的底。 他必须塑造自己绝对强势的形象,否则无论是对接下来的任务还是以后,都不是好事。 尤其是,这个解正,如此出色。 不过就算他昏迷了,李立欣和众人的交谈也会被第三人格记住,并转告给他。 季礼之所以要一根烟,并无声吸食,就是为了消化第三人格转述的情报。 只不过在常人看来,季礼这是在犯烟瘾而已。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这边的情况要好上许多,现在的情报已经明了。 只要找到平良,自然就会得知穆念梅案的真相,到时再完成任务,一切水到渠成。 想到这里,季礼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但时间已经停了。 指针定格在上午的十点五十六分,也不知是何时定格的,或许是在穆念梅将a-3大楼变为结界之时。 季礼知道自己时间还算充足,第四个手提包的任务就交给方慎言即可。 他知道方慎言此时正和小千度叶在一起。 通过先前的虚影,他判断方慎言应该是化了一次鬼,那个罪物的冷却时间极长,代价也极大。 不过既然是昨天使用的罪物,那么今天应该已经可以恢复。 以方慎言的本事,拿到第四个手提包交给小千度叶,并不算什么难事。 所以,季礼的工作只要专心破案即可。 “季礼,趁现在穆念梅被另一只鬼引走,我们必须抓紧时间离去,否则坐以待毙,到时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其实潼关说话是很有技巧的,他在与人沟通时常常会给人一种为对方着想的感觉。 就比如之前与高延的对话,再就是刚才这番话。 听起来很寻常,但季礼是无法拒绝的,也没理由讲条件,这就是潼关的厉害之处。 不过,季礼可不是高延那样人。 他终于将头转了过来,目光平淡且随意地一个一个地观察着屋内的每一位。 从李立欣、高延、潼关、于行,最终他把目光定格在解正身上。 解正隐隐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季礼的目光没有任何敌意,但他就是觉得有一阵冷风吹来。 几乎是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突然看见季礼的右手从怀中抽出了某样东西。 根本没看清是什么,可解正的第六感早已告知他危机到来,同时就势一滚。 “砰!” 一声枪响,解正原来所处位置的墙面上出现了一颗子弹孔,大量的石灰被震起。 李立欣大惊失色,尖叫一声跑到了高延的附近。 所有人都被季礼这毫无预兆的一枪吓住了,任谁也想不到季礼如此反复无常,抬手就开枪。 季礼也惊叹于解正此人反应如此之快,正要趁着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再开了一枪。 这一枪,解正是躲不开的,因为他的右手和左腿已是残疾。 不过似乎上天注定他不会死于季礼之手,枪响后只有撞针声,却并没有子弹。 季礼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空空的弹夹,只能感叹一句。 解正的运气真好。 潼关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知道解正和季礼有私仇,但这声枪响意味着会把鬼物招惹而来。 他没空去多说什么,只是用臂膀将解正从地上架了起来,看着季礼说道: “闹也闹够了,我们必须得走了!” …… 通往一楼的道路,并没有发生意外。 六人齐,一路风平浪静,似乎穆念梅和那只女鬼都已消失在了此楼中。 季礼、高延和李立欣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相互无话。 而潼关、解正和于行,却是在窃窃私语,同时脸上带有不知名的恐慌感。 潼关的右臂上多了一个“4”字符号,解正的胸口出现一个“5”字符号,于行的右腿上有一个“6”字符号…… “这代表的是什么?”于行不知道但他明白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潼关看了看自己的右臂,眉头紧皱,不管是什么这肯定是鬼物的杰作。 但…他们几位自始至终都没有和穆念梅面对面斗过,更没有被抓住。 为什么,他们身上会被排列出一个完整的序列? 而在“4”之前的三个号码,又在谁的身上? 这一切,现在都无从解释,潼关压下心中猜想,只能继续向前。 不多时,六人已经来到了一楼所在。 杨守义惨死的尸体,仍然无人处理地丢弃在正门处,双目圆睁像是死不瞑目。 季礼拄着拐杖当先而行,其余人围着其站成了一个圈。 高延和李立欣满脸好奇之色,他们身为店外之人,见过鬼却并不知晓那传说中的罪物为何物。 潼关和解正等人,也在期待着季礼这个不能使用罪物的人,他的罪物是有多么特别。 季礼站在了正门口,随后右拳攥紧,一根铁链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同时一口两米多高的巨大棺椁,陡然出现在了正门处,轰隆一声砸塌了大量的地砖,激起尘嚣。 杨守义的尸体,被砸了个粉碎。 青铜古棺的出现,并没有破除灵异结界,它与封死的大门还存在一些距离。 季礼攥着铁链,对着其余几人说道:“用棺材撞开大门,就是破除结界的方法。” 潼关听到后,叫上了于行和高延,三个男性推动着棺椁一次次撞击着正门。 就是这项工作,足足进行了半分钟,撞击次数达到了十余次。 但那根本不值一提的大门,竟然毫发无损,连一点刮痕都不存在。 最终就连李立欣和季礼都上前推动,可仍然无法撞开这道大门。 季礼的脸色极差,他没想过以青铜古棺的独特竟然都无法破除穆念梅施展的灵异结界。 这个女鬼的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如果没有生路存在,任谁面对这只鬼都毫无反制能力,它强的已经超出二星酒店的承受范围。 季礼能够感觉到,除非自己真正使用一次棺材的权限,将穆念梅拉入转轮王轮回处囚禁。 否则这个结界,他没有任何能力破开。 而与此同时,解正意识到了不妙,他缓缓往后倒退了几步,对着空荡荡的楼道严阵以待。 “它还没走,却一直不出现,放任我们撞门,这样做法到底是什么目的?” 潼关脸色一变,用牙轻轻地将右臂袖子翻了上去,看着那诡异而神秘的符号,沉声说道: “它,想把我们聚在一楼,围而杀之!” 第三百七十一章 你帮了我,我一定要帮你! 季礼和潼关六人已被困在a-3大楼,足足一整天的时间。 他们正在面临一场今天最大的危机,却尚不知现在到底是几时几分。 同一时间,不同时空的另一个山明财经大学,那里是2000年11月19日傍晚7.32分。 小千度叶赤脚奔跑在雪地之中,黑色的长发搭在白色的连衣裙上,裙摆扫过一片雪。 那张因寒冷而过度苍白的脸,此刻布满了焦急与恐惧。 她一门心思地跑在雪地中,不住地侧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整个校园,仿佛只剩下了这个赤脚白裙的女人,所有人都消失无踪。 包括,前不久还在她怀中取暖的小男孩。 小千度叶在寻找方慎言,就在五分钟前二人还在门卫室准备商议是否就此离开此地,但紧接着方慎言就凭空消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拉走。 奔跑许久,脚步越发缓慢,那双白皙的脚掌已经出现了红肿和僵硬,伴随着阵阵剧痛。 小千度叶眼眶中带泪,无力而又急切地搜寻着校园内每一个可能的地方。 方慎言是为了救她才变成了这副模样,她承诺过会在其最弱小的时候保护他。 但真当鬼物来临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和心智,是多么的薄弱。 也许天可怜见,也许命运使然,她在苦寻多时后,终于见到了那件曾经的军大衣。 绿色的棉袄,在纯白的雪色中显得格格不入,它安静地躺在天地间,正对应的一个大门。 那里是a-3寝室楼。 小千度叶抬望眼,看到的是一个六层、环形的寝室楼,上面写着“研-a-3”。 这是她不曾来过的地方,但方慎言明显是被拉到了这里。 军大衣应该是在被拉入此地的一瞬间,遗落在了门口。 小千度叶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直奔大门而去,但当她的手握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她的动作停住了。 就这样进去,她帮不上什么忙,只怕是二人皆有去无回。 进去可以,但必须留有后手。 小千度叶低头琢磨了片刻钟,随后看向了三十多米外,那个尚敞着门却已无人管理的校园超市。 无人的超市中,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未开封的食品袋,说明这里面刚才也存在着人,是突然消失的,连东西都只能遗落在地。 小千度叶提着一个购物筐,直奔生活用品区,将四瓶酒精、棉被、棉花枕、床单等等易燃物全部装入,直到筐都被塞满。 同时,随手抓了一双雨靴套在脚上。 做完这些她掉头就跑,在路过收银台时她抓走了一把打火机,有防风、也有普通的。 小千度叶的速度已经够快,但脸上却仍满是担心,她怕方慎言以目前的状态无法挣扎下去。 在最快的速度中,她抓起地上的石块砸向了a-3寝室楼的某个窗户。 窗户应声而随,小千度叶心头一喜赶紧翻身进入,随后把酒精瓶砸在地上,所有的棉花用品都丢在地上。 她转过头把门闩拉开,将打火机点着后,敞开着门离去。 小千度叶知道自己没能力对抗鬼物,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方慎言,然后带着他拖延时间。 由于现在是2000年,不存在自动灭火装置,房屋结构也多是易燃物,火势会越来越大,到时希望外界的人可以注意到。 如果外界的警方可以赶到,或许还能救下她和方慎言一命。 小千度叶做着一切是很有条理的,也是当前唯一的正解。 她开始在这六层的a-3寝室楼中疯狂寻找方慎言所在,并没有掩饰自己到来的声音,甚至还故意大声高呼方慎言的名字。 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鬼物此刻正在追杀方慎言的话,或许她能够把鬼物引到自己这边。 “你帮了我,我一定要帮你!” 小千度叶身子在发抖,她很害怕,却仍然颤着声音高喊出声,希望将鬼引来。 短短五分钟时间,却让她感觉是如此的漫长,她已经把右半侧的寝室楼跑了一圈,却仍没发现方慎言和鬼物的踪影。 那就只剩下左半侧,小千度叶深吸一口气,朝着左右楼中间的廊桥跑去。 而就在此时,她忽然感觉到一丝腥气,额头处有一点湿润之感。 这让她的脚步猛地一挫,她觉得那感觉有些温暖,不像是雪水,一阵冷风刮来,她立马明白这是什么。 但她并没有走,反而是抽出了藏在雨靴里的刀子,拔出鞘,猛地抬头。 又是一滴水,滴了下来,进了她清澈的右眼,瞬间让其视野变成猩红。 那是一滴血,来自方慎言的血。 小千度叶看到的景象,是一只完全裹挟在黑雾之中,连半点身形都不存在的鬼。 最诡异的是,不存在身形的它,却在黑雾中伸出了一只左臂,抓着一个男孩的脖子。 那个男孩看起来不是最初的七八岁模样,而是已经翻了一倍达到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的右臂处只有半截袖子在空中荡来荡去,像是破碎的风筝,血就是从那断肢处不停地滴落。 他并没有昏迷,看起来意识还算清醒,看着下面的女人,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小千度叶见此,心如刀绞,也在一瞬间忘记了恐惧,只是一门心思把方慎言救下来。 但似乎那只鬼并不想对小千度叶动手,也没有放下方慎言的意思,它就待在棚顶不知想做什么。 小千度叶看着方慎言那狰狞的伤口处,犹豫了片刻后拿起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雪白的手臂上顿时出现了一条血线,她昂首看着那只鬼,可却仍然没能引诱。 紧接着她银牙一咬,又掀起裙摆在大腿处划了一刀,这一刀下手就重了许多,大量的鲜血泼洒而出。 那只鬼终于有所行动,但却仍然没有将方慎言放下,只是略微靠近了小千度叶。 方慎言模糊中看着小千度叶,她的裙子已经被红色打湿,尽管他并未恢复全部记忆,但也知晓了大半。 他不记得小千度叶是谁,他只是知道这个女人是想用自己的血,来引导鬼去杀她。 目的,是用她的命,去换他的命。 “别…没有意义……” 方慎言气若游丝,他的伤势不重可失血过多,有气无力,只能尽量去劝说小千度叶。 那个女人,最终把锋利的刀刃落在了几乎完美无瑕的脸上,她淌着血泪的眼睛里只有方慎言,侧着头温柔且决绝地把这张脸毁成了血流如注。 那只鬼在这一刻动了,把方慎言丢弃在地上,直奔小千度叶而去,但似乎不是被血引去,而是带着一丝愤意。 ------题外话------ 我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看这种情节,方慎言和小千是有很多交集的,但肯定不是谈恋爱。 他俩有关的对手戏,一般就是这种以推动剧情的方式来进行,不会卿卿我我。 比如这段,也不是单纯的舍命救人,算是后续的伏笔。 不知这种大家可否能够接受。(我可能会忍不住搞一些cp,当然除了季礼是孤家寡人,)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世间最大者,莫过于规则 倒地的方慎言,看着越行越远的那个身影,心头五味杂陈。 他直直地看了半天,直到那个身影、以及那团黑雾都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方才低头。 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孤冷。 没有戴着眼镜的方慎言,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左袖,心头拂过一丝复杂和自嘲。 “我叫方慎言,我是天海酒店第七分店的店员。 那些是鬼,是我要面对的敌人。 那些是人,也是我的敌人。 可那个女子……” 距离上一次化鬼之后,时间已经快过去二十四小时,目前方慎言基本已经回复了绝大部分的记忆。 只不过关于一些人,他不够熟悉,只知道见过,亦或是有些交集。 就比如现在,他仍然想不起来那个舍命救下自己的女人,到底叫做什么。 只是,他尽管记忆缺失,身型变小,但仍然心智超群,从之前恢复的记忆再到刚才的判断。 方慎言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只鬼要的不是我的命,只是我的左臂。” 他分明记得自己的左臂上存在着一个“1”字符号,也就是说他是那只鬼第一个受害者,同时只有他的左臂才是对方想要之物。 以此类推,方慎言记得有一个猥琐的中年男人,他的左腿上有一个“3”字符号。 那么待会,他应该会再次见到那个男人,并且那时他应该会失去左腿。 “四肢、器官、部分,被它编上了符号,是为割取顺序。 我好像记得那救我的女人应该是2号,可我先前并没有在四肢上见到她身上存在符号。” 方慎言皱起了眉头,他好像发现了一些东西。 这只鬼,拿了店员们的肢体,想要做什么? 拼接…… 方慎言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个词,因为他记起在不久之前,这个世界也下了一场雪。 那场京都的雪中,存在一只恶鬼,它操纵人形玩弄生命。 人形的制作方式……正是拼接肢体! 就在说话间,方慎言的年龄和形态又一次长大,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青年。 只怕再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重新回到那个三十一岁、运筹帷幄的冷峻男子。 方慎言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年龄的飞涨让他眼前的视野变得模糊,于是他从怀中拿出了眼镜戴上。 清晰的视野里,他闻到了一阵阵的燃烧气味,在2000年的a-3寝室楼,半边楼火势已然不可控制。 这是小千度叶的后续手段,只不过方慎言笑了一声没有多做评价。 他在十五岁的年龄段时,对小千度叶说的那句话,并不是让小千放弃自己赶紧逃命。 实际上,他所说的“没意义”,是指小千度叶的自残,毫无价值。 因为,这只鬼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掉所有人,它只是想得到每个人身上被它编号的肢体。 最起码,现在它不想杀光。 所以,小千度叶不会死。 方慎言此刻已经将记忆完全恢复,捂着左臂开始朝楼下走去,再没管那个苦命的小千度叶。 既然她现在不会死,那么他会有自己的事情做。 “第四个手提包,才是今天要进行的任务。” 只是临走时,方慎言将一楼左右走廊中间本来被打开的铁门关死,放置右侧楼的火势蔓延到了左侧。 如果方慎言没有关上这道门,那么小千度叶不会被鬼杀死,却也会被自己放的这把火堵住退路,从而葬身火海。 …… 2015年的世界,同样的山明财经大学一楼。 那里并不分左右两侧,也不是一个环形的a-3寝室楼。 有的,只是一口硕大的棺椁。 季礼独自一人坐在棺椁之上,冷眼观瞧着下方在苦与痛挣扎的那五个活人。 穆念梅太强大了,强到令人窒息。 李立欣与高延,这两个置身事外者并没有遭受到多大的迫害,但此刻像是被某种思想干扰。 二人盘坐在原地,脸色忽明忽暗,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精神领域的抗争。 最直接的受害者,只有三人。 潼关用剩余不多活动能力的右手,死死按着一根白色蜡烛,胳膊上青筋暴起,呈现诡异的紫红色。 大量的血管涨起,血液正在朝着手掌快速移动,一条条宛如蚯蚓一般的血管看起来狰狞可怕。 皮屑开始脱落,却只是皮屑,但慢慢地开始有肉块变得溃烂。 从最上方开始,一整块带着皮筋的血肉掉落在地,剧痛的可怕让潼关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但似乎是由于他的手中攥着白色蜡烛,可以稍微抵挡一二,所以他的右臂尚未完全沦陷。 可余下的解正、于行二人则是毫无反抗之力。 于行的右腿,自根部开始出现了裂开的迹象,皮肤已经彻底断裂,此刻肉也分离的大半。 最要命的是,他的腿骨都出现了拉伸的可怕处境。 不出一时半刻,他这条右腿将会被活生生地以无形之力扯下。 这种杀人方法,简直是世间最可怕的酷刑。 于行被剧痛折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他已经疼晕一次,却又被更激烈的疼痛惊醒。 哀嚎遍地,却毫无反抗能力。 但相比于潼关和于行,解正是最凄惨的一位。 他本就丧失了右手和左腿,现在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开,一条完完整整的红线将他整个躯干画地为牢。 以红线为框架,剩余的肢体,像是五马分尸一样,正在进行激烈的抗争。 季礼观察着每个人,穆念梅要的是潼关的右臂、于行的右腿和解正的躯干。 他们这几个部分上都有明确的标号:“4、5、6” 这不难猜测,前面的“1、2、3”应该对应着方慎言、小千度叶和高宏千三人。 与方慎言的猜想几乎没差别,穆念梅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杀光所有人,它的目的是得到这六个人的肢体部分。 但这种情况,也分运气。 比如潼关和于行,他们被编号的是手脚,即便是抵挡不住也不会立刻死去。 但解正就属于纯粹的倒霉蛋,他被选中的是躯干,那么就必死无疑。 “人形”这个词汇,同样闪现在季礼的脑海之中。 “穆念梅这只鬼竟如此特别,难道它的死路全凭运气?” 正当季礼默念此话,准备笑看解正的惨死时,异变突发。 一阵阵烈火的灼烧感凭空袭来,风中除了雪还有一股腐烂和灰烬的气味,仿佛在一瞬间这座a-3大楼成为了火灾之地。 可放眼望去,此地根本不存在任何明火,只是季礼侧过头却明显感受到强烈的炙烤感。 与此同时,这座24层的a-3寝室楼,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结构竟然出现了崩塌,无数的钢筋水泥倾泻而下,却又立马缝合复原,但布局又和刚才完全不同。 整栋楼都在变化,自那股烧焦的气味开始,短短一秒钟时间原有的a-3楼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紧接着狂风吹开了紧锁昼夜的大门,生门之路终于得以重开。 一股远比灵异还要无可阻挡的力量,破开了季礼苦心许久仍然失败的灵异结界。 季礼从青铜古棺上站了起来,任凭风雪拍打着脸颊,长发在脑后飞舞。 茫茫夜色中,他得到了一个答案。 方慎言在2000年做了一件事,改变了2015年的现在,a-3楼因此重组。 十五年前的一点变化,足以更改后续世界的现状,冥冥之中救下了所有人。 这个世界本身的规则,击碎了穆念梅的灵异结界。 世间最大者,莫过于规则二字。 第三百七十三章 潼关的后招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暴雪,终于在这一刻停歇。 几只漆黑的乌鸦盘旋低鸣几声融入黑夜之中扬长而去,飘飘然然地雪花寂静落地,形成天地黑与白的对峙。 山明财经大学,这一阶段终于宣告结束。 从这里走出去的每个人,都与进来时大为不同。 这场由季礼展开的地狱之战,也由他迈出的第一步为终结。 结局不算好、却也不坏。 雪的骤然停止,让季礼能够更方便地离开此地,他离去时带走的是李立欣和高延。 潼关、解正和于行三人,也都纷纷离去,只是三人背影匆匆应该是前往医院救治。 久违的月光照在季礼苍白孤冷的面容上,狰狞的伤口看似一条蜿蜒的怪蛇,摧毁了本有的容貌,也让他更显得生人勿近。 高延沉默着和他站在一处,不知为何有些心情复杂。 李立欣揣揣不安地走到了二人的面前,先是看了望月的季礼一眼,最后询问着高延。 “高警官,接下来的事情还与我有关吗?” 李立欣算是遭遇了无妄之灾,但身为重大线索人物,她能够活到现在实为不易。 高延瞥了一眼季礼,见其像是置身事外的模样,于是宽慰道: “李小姐,今天的事情把你卷入其中实属无奈,好在你并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我建议你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吧,短期内再别来学校了。” 高延说这话时转过头看向了黑夜中的山明财经大学,这里面隐藏的罪恶是他无法想象的。 李立欣听到这话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后眨了眨眼像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高延看着朦胧夜色下孤身走入街头的女子,一声长叹,不由得说道: “好在,这个无辜的女孩子没有遭毒手。” 季礼收回了望月的目光,从怀里掏出一个已经被挤扁了的烟盒,较为费力地将弯曲的香烟掰直放入口中。 青烟升起,让季礼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看着李立欣离去的背影小声说道: “如果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高延听出其话里有话,眉头皱了起来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季礼没有再留恋此地的月色,也不在那个女孩身上浪费时间: “我们该走了。” “去哪儿?” “你家。” 这样的身体状况已无法再深夜调查,反正线索已经在手他的时间还足够。 治伤和休息,在长时间任务中是必须要有的,季礼如若再咬牙死撑只怕还会陷入昏迷。 高延本身就是老警察,简单的缝合伤口并不难,住在他那随时出发也方便。 旧卡任务,只有两个执行店员。 方慎言被拉入了2000年,女皮脸鬼根本没能力对他出手,只有穆念梅可以。 但同样的,压力就全来到了季礼这边。 在2015年的主战场,季礼是唯一一个旧卡执行店员,没有高延为伴他几乎不可能完成任务。 好在,高延和余郭一样,执念深种。 …… 潼关、解正、于行三人,才是惨中之惨。 三人从大学之中刚出来,解正就已坚持到极限,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于行的右腿几乎报废,不要说走路,就是稍微一点震颤都会疼的撕心裂肺。 潼关由于白色蜡烛勉强保存住了行动能力,但实际上也大部分依靠着运气。 本来这件纯功能性的罪物根本没能力抵挡穆念梅的手段,但却由于白色蜡烛本身承载的灵异之力实在太过强大。 就连几乎无解的穆念梅,都要避这灵异气息的半寸锋芒。 尽管潼关根本不知道,这件罪物并不是来自天海酒店之物,可心知肚明这件罪物的可怕程度。 现在他的右臂也不怎么能用了,左臂还可以但左手却没了。 潼关看着倒在雪地中的解正,又看了看单腿独立靠在墙面上痛苦的于行,简直是欲哭无泪。 如此伤亡、这种行动力,接下来的重头戏该如何收场?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治疗伤势,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回到酒店之中,这种重伤该用余郭的梳子罪物救治。 但首先他们此刻距离酒店实在太过遥远,一路的颠簸怕把解正颠死; 其次余郭的梳子治疗方式,实际上是用他本人的生命力注入被救治者。 解正和于行和他非亲非故,余郭没在任务中就算回归也不会给自己治疗。 余郭就根本不会同意这么做。 被逼无奈之下,潼关只好拨打救护车,告知了地点后,来到了于行面前。 现在解正昏死了,剩余的话只能交代给这个新人。 潼关轻轻把于行搀扶到了马路对面的一个座椅上,同时又将解正背了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不需要管了,我独自完成下面的任务,若有需要你们策应的,我会随时叫你们,但我不和你们联系,你们也不要找我,记住了吗。” 于行面露痛苦地抓住了潼关的胳膊,急切道:“潼哥,你准备怎么做?” 潼关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掌握的线索不算少,但都印证了一点。 那就是想要破解一一·一八案,就必须要破穆念梅案。 所以,他必须要与季礼合作,当然碍于任务要求,他只能与其暗中合作。 他会帮助季礼先行完成旧卡任务,再反过来完成自己的任务。 虽然这样做的风险太大,而且效率会很低,但却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如果潼关找上季礼旁敲侧击提出这个想法时,季礼也不会拒绝。 但他潼关并非白给,也不是去为他季礼打工的,时至今日他其实还有一个后招在手。 这个后招始终没有用过,是时机不到,现在线索充沛,也该是时候了。 潼关离去了,他会找一个安全的位置休息一夜,随后开始与季礼的合作。 救护车在他离去不久开来,几位医护人员把昏迷的解正,以及于行抬上了车。 红蓝色的灯光在黑夜中是唯一的颜色,带着两位店员远离了山明财经大学。 只是,它开出了不到二百米,就突然停住了。 但却只停留了一秒钟,随后又慢悠悠地驶向了某个方向。 rgrg 诡异监管者 第三百七十四章 唯一的共同点 东陵路,平房的民宅区。 那个破旧的小房子,季礼侧着身子躺在火炕上,窗户外是冒着些许火星的炉子。 在这个风雪夜里,酒店并不一定比火炕的土房要舒服。 糊着透明塑料布的外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将房内的呼噜声盖过。 夜深人静,已经来到深夜的23点钟。 高延躺在单人床上,早已入睡,十五年来他还从未睡过如此安生的好觉。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同时又具备恐惧的复杂表情。 明天,就是终结十五年噩梦的最后一日。 对于他高延来说,也许这一觉是最香甜的、同时也是最后的夜晚。 高延的重呼声,像是夜晚的催眠曲,在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的时候,季礼却还未入眠。 他的身上几乎缠满了纱布,脸上也换了一块新纱,此时侧躺着,双眼炯炯有神。 在枕头旁边,是正面朝上的手机屏幕。 季礼目不斜视地留意着,只等屏幕亮起。 第二个24小时的任务,是旧卡店员找到第四个手提包,并交付给新卡店员。 这个工作,自然是要方慎言去独立完成。 只要他拿到2000年的重要证物,穆念梅案的手提包,交给小千度叶即可。 季礼很信任方慎言的能力,尽管他们已经长达十余个小时没有再进行交流。 时间快到了,只剩下最后的半个小时。 季礼的脸上没有显露出急色,要知道在晚间七点多钟的时候,穆念梅针对店员肢体做了一番大动作。 他还记得,在昨天方慎言告诉他,自己是1号受害者。 所以,留给方慎言完成任务的时间,也就不到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对别人来说几乎不可能,但对方慎言来讲,算不上难题。 只是时间一点一点地逼近十二点,季礼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是担心任务为何还未完成,而是有些不满方慎言行动为何会如此之慢。 这个想法刚刚消散,平静了许久的手机屏幕终于亮起了一道荧光,在黑暗中十分刺眼。 季礼伸出因过度失力而略有颤抖的左手,划开手机。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发来短信通知的人,并不是方慎言,而是余郭。 这是一条极为详尽的信息,下方还附带着几张照片,看起来是余郭花费不少时间精心搜罗的。 “季礼,我是余郭。 昨天你让我查的两个人,高延比较简单所以提前给了你。 现在我找到了另外的那个人,也就是一一·一八案的死者:‘王锐丽’的个人信息。 王锐丽,女,出生于1970年3月21日生人,祖籍灵江市。 1988年入学山明医科大学,专业为法医学,于1998年任山明财经大学法学系主任。 2003年因个人原因主动请辞,后不知去向。 家庭情况较为简单,父母在外地已经无法联系,并未查到恋爱经历,更无婚史。 从字面上来看,王锐丽是一个典型的读书人,专研学术,并且28岁升任系主任可见其专业性之强。 据我所查,她从来不认识穆念梅,除了二人都在一所学校互为不同系的师生外,毫无关联。” 关于这个情报,是昨天季礼就让余郭调查的。 一天的时间,除去琐碎信息,留下的大概是比较健全的。 短信的最后,还附着了三张王锐丽的照片。 第一张是穿着学士服,比较年轻的旧照; 第二张应该是她已经参加工作时的照片,穿着一身职业装; 最后一张则是监控下、不太清晰的新照。 季礼的脸被屏幕照的有些发白,手机中那个已死女人的照片在黑夜中发着光,漆黑的眼睛也在与季礼对视着。 王锐丽的长相很平庸,也算是典型的沪江区域女子的相貌,骨架柔和,相貌平柔。 在学士服的那一张,显然是其求学时期的照片,那时就能看出王锐丽的双目中带着一丝木讷的光。 这并不是说此女脑子不够聪明,相反她的智慧已全部沉浸在学术中,不需用在照片和生活中。 第一张照片中的王锐丽,一头短发连发卡都没有一个,手里还捧着一本专业书,与同年级爱美的女孩子相比,显得朴素了许多。 第二张照片参加工作后,倒是显得端庄美丽了许多,头发也从短发变为长发,穿着黑色的职业装站在学校的阳台,俯瞰着操场,像是开朗许多。 第三张就是王锐丽遇害前不久的监控画面截图,这是一家超市内购物的场景。 王锐丽又恢复了一头短发,穿着十分古怪,她推着购物车里面却空空如也。 上半身套着棉袄,戴围巾,下半身却是一个松垮的短裤,踩着双夏季凉鞋。 画面中,她上半身倾斜在购物车的把手处,站在货架旁将头往过道那边探望。 不知是在看商品,还是在看什么。 一一·一八案的死者王锐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看起来很简单。 不过季礼却琢磨出了许多不正常的地方。 比如:祖籍灵江的王锐丽28岁担任系主任,这说明她学术十分优秀。可既然如此优秀,她为什么放弃本校留任,而是前往了一个专业性极其不专业的财经大学任职? 不要回答是“宁做鸡头不做蛇尾”,季礼相信一个在毕业照上都要手捧专业书学习的人,不会如此。 再比如:王锐丽为什么会三番五次的更换发型,三张照片换了三次,这绝对不正常,尤其是对这样一个人来讲。 季礼把自己的猜想编辑成短信,发给了余郭。 余郭不一会儿就回复过来,内容很简单:“那你认为这一切该如何解释?” 季礼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手机屏幕渐渐自动息屏,重归黑暗。 紧接着再一次亮起,时间11点57分,一条短信来自于方慎言。 “第四个手提包任务已完成,但出现了计划之外的变数。 我先前未杀高宏千,就是为了把手提包交给他,然后时间过了午夜十二点再杀了高宏千,重新将手提包抢回,阻止新卡店员完成任务。 但有两个意外出现。 第一,高宏千彻底失联,我找他许久没有结果。 第二,我无法去害小千度叶,我又欠了她一个人情,必须要还。 所以,第四个手提包我给了小千度叶。” 方慎言鲜有地说了一段解释。 实际上,季礼并不在意第四个手提包,也不在意新卡店员是否可以完成任务。 不过从方慎言对小千度叶的态度,季礼似乎摸索出了一个方向。 他立马打开手机,对余郭发送了一条短信,回答了那个思考良久的问题。 “你仔细观察王锐丽的造型,第一张和第三张都是短发,捧书和拖鞋代表她向来不注重外表。 唯有第二张,在王锐丽工作期间,她更改了发型,甚至她的左耳下还戴了耳钉。 一个女人,一个朴素至简、从不在意外表的女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难道…在任教期间,王锐丽恋爱了?!” “所以,王锐丽和穆念梅实际上是存在一个共同点的,那就是她们在山明财经大学这个地方,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地下恋情!” 第三百七十五章 真相,是否已经摆在眼前? 风吹灭了火炉中的最后一丝火星,外界的呼啸变得不那么重要。 在这个夜里,季礼能够感觉到自己已经抓住了真相的尾巴,只要往前走那么一小步。 第三个24小时,将会一分为二,前一半查明这一切,后一半就是人和鬼斗的最终章。 身体放松下来,疼痛感就再也无法让季礼入眠,他的脑海里不住盘旋王锐丽与穆念梅这两个名字。 在思绪交织的电光火石间,季礼灵光乍现,在这两个名字中间,又多了另外的一个名字。 “平良!” 在这个故事里,平良是唯一一个男性,他与穆念梅拥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恋情。 平良是金融专业的学生,是穆念梅的学长,按道理讲在大学谈个恋爱有什么必要隐瞒? 季礼的思路在午夜的疼痛里显得更加活跃,他有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说起来完全是以扩展性思维来将现有线索整合出来的纯臆测,毫无证据支撑。 但此想法一出现,就让季礼再也无法忘却。 诚然这个猜测很大胆也很奇异,没有任何证据去佐证,可也找不到证据去推翻。 季礼无法再躺下去,从土炕上坐了起来,抓起了拐杖在打呼的高延身边出了房。 小院里,季礼坐到了石凳之上,风吹开了他的长发,抬头望月中,夜里让他看起来如此萧瑟。 点上一根香烟,季礼枯坐院中,他明白自己只差一线。 只要明天找到平良,一切都将了结。 …… 零度的气温,在院中坐了一夜的季礼,面部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脚下那遍地的烟头,证明他从未离开过。 “嘎吱……” 小门被从内推开,刚蒙蒙亮的天空尚未撒下阳光,高延拿出了一件夹克披在了季礼的身上。 季礼茫然转头,他注视着高延,看出其内心的忐忑。 高延长叹一声,实际上他在季礼离开后就清醒,再也无法入睡。 两个人,一个枯坐雪地,一个仰卧床头,各自心思。 “换上衣服出发吧,找到平良问出一切,我们的宿命会在今天终结。” 摩托车上,两个戴着头盔的男人在新的一天驰骋在无人的大街上,他们直奔着一个目的地进发。 那是平良的家。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奔袭,摩托车停在了一个小区的门口。 这算是山明市中档的小区,平良作为山明财经大学金融专业的研究导师,住在这里也比较符合身份。 高延怀抱着头盔,拿出曾经同事发来的信息,带着季礼摸索到了一栋楼。 平良就住在这栋楼的8层02室。 二人秉承着一贯的原则,步行上楼,由于季礼腿脚不便,所以爬的很慢。 季礼一直在思考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女皮脸鬼不会善罢甘休,平良也是重要线索人物。 那么下面很可能他们要有一场遭遇战。 但这是好事,只要能够得到平良,一切真相就都可以显露出来。 包括,印证季礼的那个猜想。 但…事情总是不会如愿,当高延、季礼来到802门口时,那里的门在敞开着。 季礼眉头一皱,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高延的脸色更是一变,他已将大部分的希望压在平良身上,这个人如果出现意外那么后续就更难破案。 二人对视一眼,将门一拉,纷纷进入。 从第一眼来看,就知道平良是一个独居的男人,屋内很整洁,没有乱、更没有血。 但季礼的脚步却在进房的那一刻霎时停住,一把拉住正要往里闯的高延,沉声说道: “屋里有生人!” 之所以这样判断,是因为他嗅到了一股外界的风雪气味。 一般来讲,在大风大雨大雪的天气从外进屋时,人的身上会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气味。 季礼闻到的味道,就是有一个人刚刚从外归来的气味,但ta绝不是平良,因为门没关。 高延从背后拿出了甩棍严阵以待,季礼则是拄着拐杖略微思考了一下,眯了眯眼睛,片刻后高声道: “潼关?”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矫健、发短明眸的男人就从主卧之中走了出来,来者正是潼关。 三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极为默契地调头就走,离开了平良的房间。 “看来平良已经遇害,或是被鬼带走,我们都来晚了一步。” 三人并肩往外,高延面色阴沉地说着。 只有潼关和季礼没有说话,他们由于任务原因无法将心中猜测公之于众,但都十分认同高延的话。 季礼皱眉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后,心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线索。 王锐丽的住所。 那是一一·一八案的唯一受害者,或许在她的家中能够得到一丝情报。 季礼扭过头瞥了一眼潼关,对高延说了一声离去。 二人骑着摩托车,碾碎雪花,扬长而去。 他与潼关自见面就没有过半点交流,但都心知肚明,如果平良遇害,那么最后的线索只剩下王锐丽。 他们,会在不久之后再度见面的。 潼关默默地走向了小区的后门,那里停着一辆出租车,司机已经等待了他许久。 进入后排座,潼关对着司机说着:“师傅,去老城区的西江路。” 车辆向前行驶,潼关将手落在了身边的一个黑色手提包之上,隔着皮质表面,他摸到了一些血腥之物。 这是小千度叶在2000年拿到后,送到他的手上。 第四个手提包内的东西,很多很杂。 缺失了盆骨部位的残存躯干、剩余的指头、半颗粘连不少黑色乱发的残破头颅、一条右腿。 一件染血的藏蓝色外套、黑色长裤、一只干净的白色帆布鞋。 潼关第一次发现时就明白,这是穆念梅尚未被凶手处理掉的残骸与血衣。 直到此时,他彻底明白在a-3颠倒空间的鬼,就是穆念梅。 因为它在店员们身上做的记号,就是为了得到完整的身躯,与京都任务的提线鬼有某种共通之处。 提线鬼以活人的肢体来创造人形操控,穆念梅则是想要一个完整的身躯来达成某种目的。 所以,穆念梅是一只极为特殊的鬼,它在本次任务是有着极为明确的目标的。 这就与其他任务中鬼只是一门心思来屠杀店员,有着极大的不同。 仿佛穆念梅似乎从来没想过要杀死店员,它诡异的行动只是为了得到完整的身躯。 潼关不知道它到底想要通过这幅身躯得到什么,或许等他查明这一点,就将是彻底完成任务的时候。 而在手提包之中,除了穆念梅的残骸,还有一个蓝色封皮的账本。 这是小千度叶先前奉命拿到的图书馆借书记录,在这份记录之中,潼关得到了一个极具颠覆性的真相。 流行音乐史那本书,在穆念梅案案发后被人借走,他们之前一直认为借走本书的人,是平良。 但实际上,拿走这本书的人,叫做王锐丽! 正是时任山明财经大学法学系主任的王锐丽,同样也是2015年一一·一八案的死者! 潼关前往平良的家,与季礼的目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他猜测的是平良也许就是先杀穆念梅、再杀王锐丽的连环真凶。 否则,为什么平良、穆念梅、王锐丽都因一本书,产生了如此复杂的关联。 平良与穆念梅是地下恋人,二人因喜爱重金属音乐,都经手过流行音乐史这本书,但王锐丽又为何在穆念梅死后拿走这本书? 十五年后,平良又意识到了什么,借李立欣之手将这本书归还? 现在,必须确定王锐丽,到底在这桩案子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否则无法破案。 潼关现在已经十分确信,穆念梅和一一·一八案根本就是一个整体,只要破了前者,后者也将昭然揭示。 …… 王锐丽,住在老城区的西江路,这是当初单位分的老房子。 季礼并没来过这里,但四周不停倒退街区让他有一丝古怪之感。 高延破案心急,所以车开的极快,让风景变得格外模糊,可即便如此,季礼仍然察觉到了一抹熟悉的感觉。 离王锐丽的住所越来越近,季礼这种奇异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直到,摩托车拐进了一条长街,这里叫做西江路,看着那两侧飞逝而过老楼。 季礼终于意识到了不妙,他猛地捏住高延的肩膀,一把将头盔丢掉,紧急喊道: “调头调头!不能进这条街!” 高延一个急刹,差点让车险些翻倒,但车并没有停住,还在往前滑动。 季礼脸上出现了格外震撼的表情,他看着眼前如此熟悉的街道,终于得知了本案的真相。 前天,他就是从这条街废了一条腿黯然离场。 这里名叫西江路,是王锐丽的家,但竟然也是女皮脸鬼的凶宅所在! 一个极具颠覆性的真相,在这一刻终于被强势揭开。 穆念梅案的死者,成了鬼,屠杀新卡店员; 一一·一八案的死者,也成了鬼,王锐丽竟然就是那只以感官杀人的女皮脸鬼! 可惜,季礼意识到的太晚了,他和高延的眼前突然出现一抹血红。 那是一件染血的毛衣,来自于十五年前穆念梅被害时所穿,但它现在却成了王锐丽之鬼杀人的工具。 真相,是否已经摆在眼前? ------题外话------ 这是个大章,今天就一更了。 rgrg 诡异监管者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创造一个完美的凶手履历 摩托车翻在了地上,两个还在旋转的车轮,搅动着雪花。 季礼一把将面前的红色毛衣掀开,眼前的世界果然变为了那个充满血腥气味的凶宅。 这一次他出现在了客厅的正中央,没有闭眼的他,屋内的一切一览无余。 客厅中一片狼藉,满是血污。 正门口处,有半具不知名的尸体残骸,正是先前被拉入此地被害的警员。 显然他在身死的前一刻,是被卫光挣扎着想要解救,最终却没能救下。 除此之外,在季礼的脚底下还有一具不完整的尸体。 那是一个女人,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肉,基本上只有骨架和衣物。 从衣服来看,这个尸体是昨夜分别后的李立欣。 这一点,季礼早有预料,作为重大线索人物,她必死无疑。 一时不死,也终究会死。 季礼的左手边,上一次见到的电炉子此刻被清洗后显得十分干净,现在正插着电,锅中清水正在沸腾。 翻涌着水花的电炉,让他的心头微有起伏。 这意味着什么,季礼再清楚不过,但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没空理会已经被眼前一幕惊呆的高延,快步跑到了次卧门口。 上一次匆匆离去时,季礼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卧室。 这个房间和整个房子的布置都不一样,这间凶宅整体呈现着脏乱、污秽和陈旧。 但唯有次卧,匆匆一瞥就能发现其内整洁干净,地板被擦的锃亮。 这个原因,在这一刻终于被季礼得到答案。 因为次卧的那张床上,也躺着一具尸体,虽未穿着衣物可却十分完整。 身上并无明显伤痕,躺在床上像是尚未起床的活人,可面部却极为狰狞惊悚, 男尸的面部呈现着夸张的青紫,遍布血筋,嘴部是一个大大o形,嘴角都已因弧度太大而裂开。 最恐怖的是,他的两只眼球已经被活生生瞪出了眼眶,连接着荡悠着的眼球,被青筋连接,血污已然干涸。 但他必然是死了,而且死法疑似是被生生吓死。 “对上了……”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尽力不让如此可怕的场景来影响自身判断,开始重新回顾穆念梅案和一一·一八案。 十五年前,也就是2000年。 由于复读一年,穆念梅以21岁的花样年龄,踏入山明财经大学。 为了上这所大学,她甚至选择了学校排名倒数的新闻系。 这个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早在求学之时就认识了一个比她大上一岁的男孩子,平良。 季礼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想必穆念梅和平良应该是由于重金属音乐而相识。 穆念梅这个表面内向自卑,实则渴望情感的瘦弱女孩,在面对爱情时就更加偏执。 没有意外的,穆念梅这个大一新生,与平良谈上了恋爱。 从小由于失去了母亲,和父亲独自长大的穆念梅极度缺爱,她拥有了自认美好的感情却并没有声张。 这个原因,是平良阻止了她。 平良尽管选择和穆念梅在一起,可他却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恋爱。 因为,他与时任法学系主任王锐丽,也有一段隐秘的地下恋情。 季礼对比过穆念梅和王锐丽,即便是在同样的年纪,穆念梅也绝对要比王锐丽漂亮,且应该更能与平良合得来。 所以,平良和王锐丽的师生恋,绝对不是真感情,而是出自某种目的。 这个根本原因,季礼不清楚但却可以反推,一个28岁就能担任知名大学系主任的女人,如果可以攀上,那么对平良的前途…… 这一点,也可以通过平良目前的职位来佐证。 也就是说,一切的根源就在于这个平良,他一方面与穆念梅谈着青春美好的恋爱,一方面又因渴望前途与王锐丽搞在一起。 情杀。 这是季礼所理解的真相,王锐丽应该是出于某种极特别的情感宣泄才会对穆念梅下如此可怕的杀手。 但任何一个正常人似乎都不该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甚至她还把穆念梅chi掉了…… 那么,仅仅只是因为情感宣泄让王锐丽变成这样吗? 绝不可能。 季礼觉得这个原因另有内情,却并不重要,因为他只需要知道王锐丽杀了穆念梅即可。 他的任务并不是让沉冤昭雪,仅是抓捕真凶罢了。 穆念梅案的梗概就是如此,而三年前则是此刻的一一·一八案的开端。 穆念梅死后并未化鬼,该是天海酒店用手段令其化鬼,为今天的任务做准备。 化鬼的穆念梅,为自己复仇,杀死了王锐丽。 这次任务的迷雾已经揭开:穆念梅案的真凶是王锐丽,一一·一八案的真凶是穆念梅。 季礼、方慎言这两个旧卡店员,就是要抓捕王锐丽,所以它才会尽力追杀,阻止查案; 潼关、解正等新卡店员,就是要抓捕穆念梅,所以它会对这些人下手,阻止查案。 但即便是如今,这次任务真的已经得到了完美的解读和完成方式,却又太多太多疑点,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地方。 其一:在两案之前,还有一个深巷杀人案。 方慎言在十六岁时,是最后一个见过穆念梅的目击者,可同时他却声称见到一个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相同手法杀人案。 这个情报的出现,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从现在来看,它是否存在,根本不影响整体任务走向。 其二:穆念梅死了,在三年前就化了鬼,为什么要把任务时间推到今天才开始。 如果它要复仇,那么为何只杀王锐丽,平良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放过,放任其死在王锐丽手中。 其三:王锐丽,太过诡异。 在成为女皮脸鬼的行径倒是比较正常,但它作为人时的经历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仅仅是情杀,为何她会对穆念梅下如此可怕的杀手,这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最后一点,也是季礼一直没说,却始终耿耿于怀的一点,它也是本案最大的矛盾。 警方的调查资料中,王锐丽死时年龄为43岁,并始终是山明财经大学的学生,学习的生物专业,同时辞职时间是八年前(2007年)。 但余郭给出的调查资料,王瑞林死时年龄却是45岁,毕业于山明医科大学,学的是法医学,而且是在十二年前辞职(2003年)。 为什么? 为什么警方的调查结果,与余郭的调查结果,完全不一样,根本就是两个版本! 尽管这两份情报并不影响整体任务走向,但这个情报的差异到底起到什么作用…… 比起警方的调查报告,那个版本的王锐丽作案条件要更加苛刻,毫无技术支撑,很难独自完成犯案; 反倒是余郭的情报,这个版本的王锐丽法医专业、骨子里有偏执,同时空闲时间丰富,且与时间线更匹配。 季礼冥冥中有一种错觉,仿佛第二版本中王锐丽的故事,更像是为了完美对应本次任务而出现的! 有一只手,在篡改这桩陈年旧案的细节吗…… 季礼看着面前的尸体,陷入漫长的沉默中,他总觉得自己得到的真相,只是那只手想要他查到的真相。 目的就是让他赶紧完成任务,快点脱离此事。 “ta知道我为了完成任务就已足够,不会过多掺和当年之事。 所以在不影响任务进程的前提下,创造了一个更完美的残忍杀人魔履历。 这个幕后黑手,不是天海,ta是谁?” 任务真相似乎已经完整揭示,季礼却越来越觉得他只看破了湖面最浅显的那一层,甚至就连这一层都是别人希望他看到的。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为何如此天真 无论怎么讲,最起码现在为止,那个幕后黑手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季礼快点完成任务。 同样的,季礼也根本不想过多的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毕竟,他分明听到厨房之中,传来阵阵菜刀砸向案板的声音。 第三个24小时任务,昭然若揭。 只要季礼将这只鬼抓捕,就算是第一个完成任务之人,店长之位非他莫属。 但一个人,如何能够抓住一只鬼呢? 这才是本次任务最艰难之处,现在任务路线已经确定,那么这个抓鬼的方法又是什么…… 季礼知道,如果动用青铜古棺,那么在一瞬间就可以完成任务回归。 但青铜古棺是他要在店长任务中唯一仰仗的手段,绝不能如此轻易地就用掉一次。 任务已经进展到了最后一步,抓鬼的方法肯定是给出过提示,只不过可能极为隐晦或是反常规。 季礼背靠着次卧的房门,眼神闪烁着,大脑在疯狂运转。 他看向了客厅之中的高延,此时的高延直愣愣地站在两具尸体之间。 警员的尸体,以及李立欣的尸体,似乎是让他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件事。 高延的反应不足道,但季礼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一次女皮脸鬼将他们二人拉进凶宅,却并没有立刻动手。 而且,季礼和高延二人始终没有闭眼,甚至季礼还在屋子里逛了逛。 可女皮脸鬼始终在厨房中忙碌着,置若罔闻。 离去的大门就在右手边,季礼视而不见,走了哪怕知道抓鬼的方法也无用了。 今天这座凶宅,就是最后的任务之地。 正在这个时候,客厅之中黑了一瞬间,紧接着潼关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客厅中央。 潼关的反应也极为错愕,显然他之前并未面对过女皮脸鬼,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手段。 不过在愣住片刻之后,他的脸上出现了明悟之色。 潼关也是拥有大智之人,当王锐丽的家和女皮脸鬼是同一处,他也就明白大半。 再望向次卧中那具没穿衣服的男尸,真相也就昭然若揭。 潼关朝着季礼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说话。 高延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其实在十五年前他就是最接近真相之人,只不过这件案子中灵异的影子太多了,被迫中断。 现在一切都已摆上明面,高延的使命也算完成。 他寻了十五年的凶手,就在他的隔壁,只差着一堵墙,对方正在他的眼皮底下削肉下锅。 高延的脸上伴随着恐惧与愤恨,双拳松开数次又攥紧数次,最后猛地将头瞥向季礼。 他的意思,季礼很明白。 二人最初相见时达成的合作,就是高延帮助季礼进行任务,季礼帮助高延抓捕真凶。 高延始终知道,季礼是唯一一个有能力抓住这只鬼的人。 季礼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先是看向了潼关,再后注视着高延。 最终,那只女皮脸鬼从厨房中终于显露了真身。 长长的黑发托在地上,挡住了大半的面孔却无碍那一抹惨白,细长的双掌捧着一盆鲜红的肉片。 但无视了高延、季礼和潼关三人,径直走向餐桌。 它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仿佛女皮脸鬼已然知道结局,不做最后挣扎? “不对!它瞎了!” 第三人格在此刻及时发声,他精准地捕捉到女皮脸鬼被长发遮挡的面部之下,双眼已经被挖去了! 谁能挖去一只鬼的双眼? 答案,呼之欲出。 季礼无视了潼关和女皮脸鬼,缓缓走向了高延,从怀中掏出了烟盒,抽出两根烟递给了高延,又递给了潼关一根。 这只鬼现在不想出手,应该是在等待着什么。 但它等什么并不重要,关键的是季礼已经有了抓捕它的把握。 穆念梅,克制王锐丽。 让二鬼处于同一空间,穆念梅压制住王锐丽,这是抓捕王锐丽唯一的方法。 那么引来穆念梅的方法,也只有一个。 杀死高延,让不死于鬼手的死者出现,就是引来鬼物的共同死路。 以高延之死,利用潼关的新卡身份让穆念梅现身凶宅,拿下王锐丽! 这就是季礼所想的生路。 这个计划中,需要有两个人为之牺牲。 高延,必须献祭出自己的生命,其次在穆念梅压制王锐丽,季礼完成任务后,潼关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 潼关抽着季礼给的烟,脸色略有不佳,他现在还有能力阻止,但他却在思考要不要阻止。 慢慢地,他将头转向了高延。 他看到了高延脸上有一丝解脱的情绪在流淌,这个为此案丢官落魄、挣扎了十五年的刑警队长,没能力抓到一只鬼。 但他的死亡却能够成为抓鬼程序中,最重要的一环。 潼关在复杂的神情中,点下了头。 这种决定换做其他店员是绝对无法同意的,但正因为他是潼关,他可以为了成全高延的大义来拼一把! 一根烟的时间抽完,高延将烟头丢在脚下,狠狠地看了一眼女皮脸鬼进食的背影,最终朝着季礼重重点下了头。 “帮我和曾经的穆念梅,讨一个公道。” 季礼的刀划破了高延的喉咙,看着他的身子变软,一点点倒在地上,右眼的神采变得暗淡,最终熄灭。 “我会尽我所能。” 季礼平静地说着,将手中刀抬手一扔,丢进了餐桌的那盆电炉之中。 “现在,该是我带你走的时候了。” 砰砰砰! 几声窗户炸裂之声响起,另一只鬼的强大气息瞬间冲刷着阴暗的凶宅,并带来了不多的阳光。 季礼朝着潼关扬了扬头,笑着说:“还不走?” 潼关瞥了他一眼,暗叹一声也不知帮季礼完成任务,送出店长之位是对是错,一时间心情略有复杂。 三步并作两步,他赶紧冲向门口,将把手按住使劲一拉,但房门却纹丝未动。 潼关的脸色一变,再度几次用力却毫无作用,一股不详的预感从他心头复生,他缓缓转过头。 季礼拄着拐杖站在客厅的正中央,他的左侧是一只浑身沥血的女鬼,正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潼关,一动不动。 他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穆念梅来了却对女皮脸鬼视而不见,这说明二人根本不会争斗。 所以季礼的生路根本不对,高延的牺牲毫无价值,这不是抓捕女皮脸鬼的方法! 那女皮脸鬼身子未动,头扭动了过来,那双被摘掉眼珠的脸正对着季礼,森然一笑。 仿佛是在嘲笑季礼为何如此天真。 第三百七十九章 弃卒保车 灭顶之灾! 抓捕女皮脸鬼的计划完全失败,同时也导致在这座沦为密室的凶宅中。 季礼将会被女皮脸鬼无所顾忌的杀戮,潼关困死此地独面穆念梅。 这是上天入地无所逃脱的必死境地! 季礼的身子往后倒退了几步,他知道女皮脸鬼先前一直没动手,就是胸有成竹,它想亲眼看着季礼将自己推入深渊之中。 到了今天这个份上,到底什么才是抓捕鬼物的方法根本没法去想。 怎么活下去,才是最紧要的问题。 “去…去找平良!” 第三人格爆发了急智,他认为平良对于女皮脸鬼极为重要。 或许可以借着平良之尸逃走,亦或是拖延时间等待变数。 季礼同样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他在见到女皮脸鬼头颅旋转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动作。 然而,他唯一的退路却又一次被打破。 穆念梅,这只浑身沥血的女鬼竟然先他一步,瞬移到了次卧之中。 抬起手就将平良的身躯四分五裂,在潼关和季礼的震撼目光中。 平良的躯干被穆念梅拿在手中,其余部位则是化作一滩肉泥。 但片刻后,那躯干却又在穆念梅手中化作烂泥,不被采用。 季礼又急又气,他唯一的退路已经被毁,毫无任何反制能力的他今天这一关将极为难过。 而潼关看着穆念梅的动作,却隐隐得到了些许的提示。 穆念梅,是一只从表面看去趋近无解的鬼物。 它的能力实在强的令人发指,但为什么直到目前为止,新卡店员只是重伤却一个不死? 先前潼关已经有了类似的猜想,他认为穆念梅是要创造一个类似人形之物,来达成某种目的。 在此之前,它不会对店员下死手。 一般来说,鬼想要得到什么,店员就必须与其做相反之事。 可潼关从这一幕中得到了某种另类的答案,他想通了第四个手提包出现的意义! 第四个手提包,来自生时的穆念梅残骸。 潼关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第二个24小时,要让新卡店员得到这个东西。 但如果联想到穆念梅被分尸而死、它极力创造人形、第四个手提包…… 潼关一瞬间,似乎明白了。 穆念梅是要给自己塑造一具完整的躯体,一旦让她创造而成那么只怕就没有了最后一丝抓捕的机会,她将完全进入无解鬼的范畴。 也就是说,新卡店员们抓捕穆念梅的首要前提,就是阻止其塑造出新躯体! 可问题是该如何阻止? 这一点,第四个手提包正是提示。 活人根本无法阻止鬼做任何事,但如果潼关先穆念梅一步塑造出新躯体…… 这个理论的支撑依据,就是该任务中只能出现一具新躯体。 头颅、躯干、左右臂、左右腿,这正好是六个部分,也对应着新卡店员的人数。 这也是为什么穆念梅刚才尝试用平良尸体,却最终无效的原因。 时间紧迫,留给潼关思考的空间不多。 但穆念梅是几乎无解之鬼,基本不存在抓捕可能,只有这一种解释。 潼关先一步塑造出新躯体,穆念梅则就无法再造,然后等待时变抓捕穆念梅。 这是唯一的解读方式,他只能赌一把! 现在局势到了最困难之时,潼关也不能再隐藏,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对那头低吼道:“破开房门!” 季礼闻言猛地扭过头,他惊奇发现在潼关话音刚落,整个凶宅就出现了巨大变化。 整个房间的布局出现了瞬息的崩塌,混凝土钢筋和家具全部都在重组。 原本幽暗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张全家福,整个的装修出现大面积修改。 房门被轰然破开,仿佛有一道无形的人影从门口闪过,紧接着潼关心怀生路扬长而去。 季礼也趁着此时变数发生,紧随其后。 他刚一出门,就见到潼关已经坐上出租车,急速离开此地。 潼关布局之精妙、离去之速度让季礼惊叹,但同时脸上也换上了一副忧愁。 他已经没能力抓捕女皮脸鬼,所有的线索都用尽了,最后竟连穆念梅都不对其出手。 这种情况,简直是要把他逼到不得不用青铜古棺的处境。 与此同时,季礼发现并非是凶宅一室在变异,整条西江路都出现了翻新的痕迹。 想来,潼关的后手应该是借鉴了a-3大楼中的遭遇,让2000年的店员在紧急之时制造了一场意外。 季礼望着早已消失的潼关,心头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但到底是哪里却又说不出来。 于是在离去时,他拨通了方慎言的电话。 …… “于行,你怎么会想到来接我?” 出租车上,潼关怀抱着第四个手提包和于行一切坐在后排座上。 于行笑了笑说道: “解正醒了,他让戴英琪他们帮忙查了下平良和王锐丽的身份,他说平良是你第一站,如果没能成功,就会来找王锐丽。 所以让我在这等你,是最稳妥不过。” 潼关点了点头,他一直认为解正心智不凡。 他让司机一直在西江路打转盘旋,同时在脑海中思考抢先塑造新躯体的计划。 虽然他仍然没想到就算抢先完成后,又该如何抓捕穆念梅。 但肯定是能够打破鬼物计划,那么他的胜算就能多上几分。 沉吟了片刻后,他看了看于行,最后拿出手机,再一次拨通了2000年某个始终藏在西江路上的男人。 “高兄?” “潼兄弟,我在,是不是快完成任务了?” 电话这头的人,正是从校图书馆离去就一直失联的高宏千。 实际上他始终在潼关的指示中躲藏,也因此并未被卷入危机中,保留至今。 这是潼关藏着的后手,目的就是在关键时刻以2000年干扰2015年的时空,从现在来看,这个决定再成功不过。 潼关没有说话,半晌之后问道:“高兄,你的身上是否有哪个部分是被加上了编号?” “这…没错!我的左腿上写着一个‘3’字,怎么?” “我现在要你把你的左腿砍下来,然后封存在西江路的某处,送到我手里!” 潼关的计划很简单,既然只有店员们的肢体可做新躯体,那么他就把穆念梅想要的全抢过来! 高宏千那边彻底懵了,还来不及反驳,就听潼关厉声说道: “快!你没有多少时间了,任务已进入最后阶段,穆念梅即将开始最后的疯狂! 五分钟之内,你必须交给我!” 这是潼关第一次如此强势,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有别的选择,他绝对不会用如此残酷的方式。 但事已至此,想活下去就必须弃卒保车。 第三百八十章 左手是个祸害 “我没办法去抓王锐丽,这不合情理。” 季礼回到了江北公园,他看着空中已经停运的摩天轮,对着电话那头默默说着。 “所有线索已经用到,我现在只能怀疑,我们旧卡店员根本没有方法去抓鬼。” 2000年的方慎言,得到的线索并不比季礼少,二人始终是互通的。 不过方慎言在沉吟片刻之后,又话锋一转: “如果,我们没能力去抓鬼,那么抓人可不可以?” 季礼眉头一皱,他豁然明白方慎言的用意,对于旧卡店员来说抓鬼几乎不存在可能性。 但任务只要求,抓捕真凶。 比起2015年的女皮脸鬼,2000年还是一个活人的王锐丽,是否更加适合? 季礼在思考这种可能性,片刻后他对方慎言说道: “你去吧,但你需要小心些,我怀疑即便是没化鬼的王锐丽也绝不简单,她背后应该有人。” 方慎言嗤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自信。 “只要她是一个人,就不会有意外发生。” 二人挂断电话,季礼仍然忧心忡忡,他知道现在已经到达最后时间。 潼关那边人手足够,从凶宅那一幕就可看出,潼关布局深远且已找出生路方向,他是带着完成任务之心走的。 反观季礼这边,已到山穷水尽之处,如果方慎言所提的方案不可行,那么他只剩下以青铜古棺缉拿女皮脸鬼这一条路。 这样做法,哪怕赢了,在季礼看来也是输。 …… 潼关和于行还在西江路兜圈子,生路近在咫尺,但却要和鬼抢时间。 潼关的想法是,他必须要在穆念梅之前塑造出新躯体,而这个新躯体大概率应该可以成为抓捕它的道具。 否则的话,不存在罪物的潼关,将没有能力抓捕一只无解级别的鬼物。 潼关仔细查看了第四手提包中的残骸。 现在他有半颗头颅、一副骨架、一条右腿、以及外衣。 也就是说,他需要完整的左右手以及左腿,但由于头颅和骨架都是缺失的,应该必须找寻完整的,才能拼凑。 左右手好办,哪怕最后切掉自己的也可以,左腿已经由高宏千出了,可这颗头和躯干…… 头颅的话,说起来也不算太难。 潼关对着旁边的于行嘱咐道:“于老弟,你前往山明财经大学把杨守义的头带回来吧,我记得他的身躯被压碎,头部应该无事。” 于行面露惊疑地问道:“潼哥,你到底要做什么?” 潼关也没时间与他解释,交代尽最快速度完成后,他就捧着手提包下了车。 看着于行和出租车渐行渐远的影子,他再次拿出了手机,却又陷入沉默之中。 小千度叶的手机已经遗失,上次通话是用的公共电话,如今他需要小千度叶的编号位置此刻却难上加难。 沉思许久之后,潼关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点,于是拨通了身在2000年另一个人的手机。 电话在不久之后被接通,那边的男人并没有开口,身边有呼啸而过的风声,看样子对方也在抢时间做些什么。 潼关时间不多,单刀直入,没有丝毫试探直接问道: “方先生,你的编号位置是哪里?” 方慎言是知道潼关迟早会给他打这通电话的,只是没想到会拖这么久,但在任务终期打来,说明对方已有生路把握。 他开着一辆面包车,看了一眼左手上的‘1’字符号,没有隐瞒,说了出来。 潼关深吸了一口气,再度问道:“小千在哪里?” 方慎言透过后视镜,看着面包车后排座上那个正在为自己缠绕纱布的女子,平淡说道: “她在我身边。” “请方先生让我和她对话。” 潼关来找方慎言的目的有很多,但最主要的还是确定小千度叶的编号问题。 方慎言自山明财经大学之后,就已决定这次任务他会偿还一天一夜的守护之情,在那之后再与这个女人毫无瓜葛。 所以,他带上了等同于被抛弃在2000年的小千度叶。 小千度叶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最要命的是她的眼睛,她双眼已瞎。 当时a-3大楼,在以鲜血引走穆念梅的行动后,方慎言认为那只鬼不会杀害小千度叶,于是自行离去。 但当归来之后却发现,小千度叶面上的刀伤竟被穆念梅治好,可双目却牢牢紧闭,无论用任何方法都不能使其睁开。 仿佛经过穆念梅医治后,小千度叶的双眼被用胶水粘上了一样,可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同时,她说自己就算不睁眼也可以模糊视物,只是看见的颜色只剩下红色…… 穆念梅,治好了小千度叶脸上的伤,却没理会手臂和腿部的刀伤,而且在她的眼睛做了手脚,这个原因被方慎言后续找到。 那就是在小千度叶的脑后,那被长发遮挡的位置,有一个模糊的“2”字…… 小千度叶,被穆念梅选中的是“头”! 这个情况是方慎言发现,现在经过小千度叶之口告知给了潼关。 潼关在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小千和解正都属运气较差那种,他们被选中的部分拿走就必死。 好在目前还有杨守义的头颅来做备选。 仔细思考一下,潼关发现现在自己塑造新躯体的材料,只欠缺高宏千的左腿、杨守义的头颅、左手、右手,和一副躯干。 其中绝大部分已经有思路,除去最难的躯干,那么就可以塑造完整。 想到这里,潼关让小千度叶将手机还给方慎言,他最后的目的就是要得到方慎言的左手。 之所以他确定,这最后的左手是落在方慎言身上,主要是因为杨守义的身上并无编号。 他自己是右手、解正是躯干、高宏千是左腿、于行是右腿(但手提包却有完整右腿,暂不知是何原因)、小千度叶的头颅,那么最后的左手,就只能落在同在2000年的方慎言身上。 “方先生,我需要你的左手,用来完成任务。” 方慎言冷笑一声,用左手抓出烟盒点了一根烟放在口中: “我为什么要给你?” “你的运气不好,在未明确任务之前被穆念梅随机选中。 左手是个祸害,你是旧卡店员需要去面对王锐丽,但只要左手还在穆念梅也会去寻你。 给我,不仅是帮我,也是帮你自己解决麻烦。” 潼关这番话倒是说的比较认真和有理,只可惜他遇上的是此时的方慎言。 他可以不管新卡店员完成任务,毕竟店长之位是季礼与潼关相争。 但他也绝对不会去主动帮助他人完成任务离去,尤其是他向来不喜欢潼关。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现在已经来到西江路,只要抓到王锐丽,那么自己就可安然离去。所谓的穆念梅来寻他,并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想到这里,方慎言吸了一口烟,再不废话,挂断了电话。 小千度叶似有所感应,她伸出手抓住了方慎言的椅背,担忧的说道: “我知道你有自信,但如果王锐丽不在西江路,那你该如何面对穆念梅?” 另一个时空的潼关,看着挂断的手机屏幕,默默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 “不会这么简单的,我等你电话。”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不能失败的赌注 几乎是方慎言刚刚挂断电话,他的车就驶入了西江正路之中。 而此时的西江路却成为一片火海,在街右侧所有的楼房连成了一片,全部吞吐着火舌,滚滚黑烟自西向东飘去。 大街上满是逃难之人,以及街角站满了看热闹的居民,无数住在此地的人面露惊恐、脸被火光照亮。 方慎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是有人放了一把大火,将西江路完全烧毁。 这绝对不是巧合! 方慎言的运气的确不好,在十几分钟之前高宏千就由潼关授意放了一把火,烧掉王锐丽的家。 只不过由于大风天,导致火势蔓延开来,造成了无尽的损失,这是潼关不曾想到的。 西江路沦为火场,方慎言知道自己的行动断然无法成功。 就算王锐丽没被烧死,也早已逃离。 而留给他的时间本就不多,哪里去寻,方慎言猛砸了一下方向盘,心中极为不甘。 2015年,季礼没有任何线报可抓捕女皮脸鬼,生路全靠2000年的方慎言。 但眼前的情况,再也不可能抓到王锐丽。 也就是说,旧卡的两位店员,最后一丝完成任务的希望都不存在。 到了这个份上,方慎言开始重新审视这次任务,旋即拨通了季礼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可以看出季礼那边始终在等待结果。 方慎言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这边一场大火,让西江路沦为废墟,王锐丽不可能抓到了。” 季礼听完这句话九九没有言语,实际上他从凶宅出来就早有预料,只不过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让其试一试。 季礼那边沉默半晌之后,幽幽说道:“看来,我们的路被堵死了。” 方慎言无声地点了点头,任务到现在为止,肯定是要他们抓捕王锐丽。 但变了鬼的王锐丽,在任务不给丝毫抓捕道具和捷径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被抓捕的。 2000年尚未变鬼的王锐丽,是唯一的指望,可却因潼关等人的行动毁掉了这最合适的生路。 方慎言闭上了眼睛,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在这种沉默中,季礼挂断了电话。 “方……” 小千度叶无法睁眼,但却因双目的特殊,能够察觉到一丝方慎言的气息出现起伏。 方慎言再度睁开眼,将车辆倒退出去,他知道身处2000年的自己已经无法做什么。 而就在车子退出的时候,他在一个胡同口,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藏在胡同深处,背对着街口的男人,他似乎正在陷入极为剧烈的挣扎中。 坐在地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右手举着斧头的手,上下舞动却迟迟不敢落下。 “高宏千……” 方慎言将车停住,静静地望着那个人的背影。 现在王锐丽已经找不到,他的任务进入死路中,尽管2000年的他不会被女皮脸鬼袭击,但穆念梅却随时会来。 之前拒绝潼关,是他认为胜券在握,但现在他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存而着想。 通过之前的对话,他了解到潼关应该是想得到所有人编号位置的肢体。 想到这里方慎言转过头,看向了也正在闭目与其对视的小千度叶。 他旋即拨通了潼关的电话,没有意外对方一样以极快的速度接通。 这一次轮到方慎言长话短说:“你现在缺的是那些部分?” 潼关回答很干脆:“躯干、头颅、左手、左腿。” 小千度叶通过那被“治疗”后的双眼,看到方慎言的身上萦绕着一种未知颜色的气团,但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方慎言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那个还在犹豫的高宏千,轻声说道: “那么现在你全都有了。 来西江北路,右侧深巷取。” 说完这话方慎言就单方面挂断电话,一把拉开车门。 小千度叶闻声也想要下车,她听着方慎言的话语就感觉出一丝不妙,但刚被拉开的车门就被方慎言在外界堵住。 她隔着窗户,只能看到方慎言模糊的面容,一番冷冰冰的话语飘进她的耳中。 “小千度叶,你记着。 京都任务我推你出去,是想用你之死来试探生路,只不过误打误撞救了你一命。 后面你屡次救我,我也屡次偿还。 现在你被选中的是头颅,我帮你活下这一次。 但从今以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我的死活也无需你来管。” 小千度叶扬起细长又白皙的脖颈,隔着窗户怔怔地望着他,望着望着,那张好看的脸上就滑落了一滴眼泪。 她很想说些什么来反驳,来证明她和方慎言之间的无形牵绊,可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只能看着那个身影孑立、无情无义的男子,提着一把铲子走向了高宏千。 他抢过了那柄斧子,朝着高宏千的脖子砍了下去,一下又一下地将其身首分离。 铲子敲开了地砖,挖出了一个略浅的土坑,连同那尸体和头颅一起丢了进去。 方慎言做完这一切,拎着滴血的斧头,走出了深巷。 他看到背影慌乱、身形萧瑟的小千度叶,满是冻疮的脚,踩在坚硬冰冷的地砖上,黯然退场。 一上车,他就看到了一件还沾着雪花、却能在这冬天带给人温暖的军大衣,叠好留在了他的座位上。 …… “他竟然杀了高宏千!” 潼关满手淤泥,地上的砖块被掀起,一具显然是刚死不久的男尸就躺在他的眼前。 由于本次任务的特殊性,两个时空遗留之物不会被正常时间推移。 潼关皱着眉头,提着刀有些无从下手。 方慎言做事很麻利,还顺带将高宏千的头给砍了下来,现在潼关需要做的就是将高宏千分尸。 得到左臂、右臂、左腿、躯干。 在犹豫了几次之后,潼关走出了深巷,再回来手中提着一把斧子,面部被口罩挡住。 分尸的声音,会令人心生恐惧,哪怕潼关也不例外。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时间已经要被压榨干了,穆念梅随时会来,他必须要塑造出新躯干。 在完成艰难的分尸后,潼关将第四个手提包打开,头、躯干和手指摆在一边。 将高宏千的躯干放置在中间位置,头颅置于上方,以高宏千的左腿、穆念梅的右腿、高宏千的左臂,拼接处四肢。 而后剩余部分,则是被他埋回了坑中。 潼关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自己的右手,最终的他没有选择再用高宏千的右手。 在砍下自己右臂后,一个新的躯体终于塑造完成。 这具几乎完全是由高宏千一人所造的躯体,不知到底有没有用。 潼关只知道自己为了生存,已经违背了他问心无愧的原则,高宏千之死有一大半是因为他。 他丧失全部力气,倒在了地上,背靠着墙面看着地上的那具东拼西凑的尸体。 没人知道这种创造方式是否有用,即便是有用,又是否真的是生路。 但潼关,已经别无选择了。 他和剩下的人,完成任务的希望只能靠这一副望之就令人胆寒的尸体。 第三百八十二章 无解级别的它 潼关面色苍白地靠在墙壁上,现在他除了指望地上的那一副新躯体能够发挥奇异作用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扭转局势的办法。 他推算过无数次,前前后后均找不到抓捕穆念梅的办法。 唯有抢先塑造新躯体,或许还能够依靠此物,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地上的躯体仍没有动静,潼关的脸色越来越差,他无法去管断裂的右臂,可眼前的景象让他心急如焚。 正当此时,脚步声从巷子口传来。 那脚步有些踉跄和古怪,好像是一个瘸腿之人在蹦跳向前。 潼关闻声转头,正看到于行的身影艰难地走进他的视野里。 于行的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布包,随着他行动幅度越来越大,还在往下滴着血。 潼关看一眼后就收回目光,现在杨守义的头颅已经不再重要。 面前这具已经拼好的躯体,为什么仍然像寻常尸体一样,不存在任何异动…… “潼哥,事情解决了吗?” 于行一到就看见了潼关面前的这具诡异尸体,但见头颅衔接处赫然正是高宏千,也不由得心惊。 潼关强撑着身体,从地上坐了起来,他总是觉得应该是哪里缺了些什么。 那么到底缺了些什么呢…… “衣服,穆念梅的衣服。” 这句话不是潼关所说,也不是于行,而是此刻位于他们头顶,正站在房檐上的季礼的自语。 他低眸俯看着那具尸体,不由得想到了京都任务的人形。 这二者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相通性,不过这一切也并不重要。 季礼来到潼关这边,自然是经过方慎言沟通的,他现在已经无力处理女皮脸鬼。 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来试探下潼关这边是否有能力处理穆念梅。 不过,似乎他已经找到了方法。 这个新躯体,只差一件衣服,只要穿上,就是完整。 季礼的猜测是,新躯体应该是封印穆念梅、亦或是抓捕穆念梅的道具。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微一叹,不知潼关为何如此命好。 看戏的季礼无需多说,潼关在迟疑了片刻后也终于意识到手提包中还有一身穆念梅曾经的衣服。 只有穿上了衣服,才算是真正完成。 潼关手已经废掉了,只能将这个工作交给于行。 于行点头答应一声,丢掉手中杨守义的头颅,开始在手提包中翻找衣物。 不多时,他从中拿出了一件染血的青色外套,站到了潼关面前,轻声问道: “你要我把它穿在哪里?” 潼关狐疑地看了一眼于行,对方脸上认真的模样不像开玩笑,但为何刚说过的话都忘了。 没办法,潼关又重复一遍:“你把衣服穿在尸体上吧。” 于行点了点头,然后单膝跪倒在地,背对着潼关,抓住地上那四分五裂的尸体,一点一点穿进衣袖中。 而此时此刻,站在高处的季礼却渐渐皱起了眉头,他紧紧盯着于行的背影,双目中的灰色竟自动凝聚。 潼关正要往前迈一步查看情况时,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拿出一看,打来这通电话的人,正是解正。 潼关立马接通,但尚未开口,却被解正堵住。 “不要说话听我说。 于行如果在你身边,你就答应一声。” 潼关皱着眉,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面前之人的背影上。 “他不是于行,真正的于行根本没参加本次任务,此刻就在第七分店里坐着。 这个于行,是鬼伪装的,从任务开始就给我们植入了虚假的记忆,一直伴随我们左右。 它的目的是什么到现在都不知道,但你绝对不要让它触碰关键线索!” 潼关心中咯噔一声,他从未想过身边的队友会从任务没开始就已经被替换、伪装。 于行自始至终也没有表现出奇怪的地方,更没对他们下杀手。 这根本不科学。 但解正这一通电话,绝对不会是糊弄潼关。 潼关霎时间想到了一条线索,那就是于行被鬼选中的是右腿。 可第四个手提包中明明存在一条完好的右腿,那么于行右腿上的编号就根本毫无意义。 于行的遇袭,完全就是虚假! “不好!” 潼关急乱之中一脚把地上的于行踢翻,可却并没有看到它对尸体做了什么手脚。 藏青色的外衣,穿在了地上那具尸体的身上,看起来让它的肢体不存在拼接痕迹。 一切是按照潼关的想法进行的,于行并没有做手脚。 他茫然地望向跌倒在地的于行,但见此人一改往日的寻常,被莫名其妙踢了一脚之后竟咧嘴微笑。 那诡异而又莫名的笑容,带着一丝得逞的情绪,令潼关意识到自己错了。 于行显然是鬼安排的手段,潜伏在店员们之中,那么它的目的是什么? 潼关暂时不清楚,但他明白一定是自己想错了! 因为他的想法与鬼的想法不谋而合,这就说明自己被下了套。 几乎是这个想法消失的一瞬间,地上那诡异的尸体就开始膨胀起来,原本穿上衣服显得干瘪的肢体,在这一刻出现了饱满的状态。 以高宏千为基础制作的躯体,在站起的同时不断女性化,四肢和腰肢变得纤细。 同时五官也出现了变化,胡须正在消失、面容逐渐温和,只是那铺天盖地的强大气息,已经溢出了这副躯体。 潼关如遭雷击,他一直在被算计! 他一直认为塑造一个新躯体,是可以帮助他抓捕穆念梅。 但实际上这一切全都是“假于行”的参与,和穆念梅的刻意引导而造成,最终导致他一手送给了穆念梅新的躯体。 那么,穆念梅苦心积虑地要拥有这样一副躯体,是为什么? 答案,已经揭晓。 因为潼关赫然发现自己的大脑出现了一丝呆滞的现象,四肢移动地格外缓慢,就连逃都逃不了。 穆念梅上了这副新躯体的身,仿佛变得更加无解,但和先前唯一的区别是…… 现在的它,可以无所顾忌地杀人了! 潼关心中叫苦,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从任务一开始穆念梅就展示出无解级别鬼物的强大实力,但始终没有杀害任何一人。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穆念梅这只鬼被酒店施加的限制只有一个: 在未达到某种条件前,不许杀人。 而这个条件,显然就是拥有一副新躯体。 从现在开始,穆念梅就是一个拥有无解能力、无解杀人、毫无限制的绝世凶鬼! 第三百八十三章 窒息般的强大 隐藏在房檐上的季礼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也是无比心惊。 他惊叹于穆念梅这只鬼的强大、同时也感叹此鬼竟然是本次任务谋划最深的存在。 竟连潼关和解正二人联合都被其蒙骗在掌心之中。 如果不是解正因身处外界,需要与分店之内联络寻求情报,只怕到现在都无法得到此于行是鬼物棋子的消息。 只可惜,一切来的太晚了。 新卡店员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穆念梅这只无解鬼,谁碰谁死。 除非季礼能将其拉入青铜古棺中,常人触之必死! 好在,他不属于新卡任务,所以此番无解,与他无关。 但这个想法才刚刚消散,季礼陡然发现穆念梅竟然缓缓抬起了头,那双没有瞳孔,纯是眼白的目光,竟然直直地对准了他。 季礼猛然心惊,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的思维出现了停滞,向后退的行动变得迟缓无比。 这是灵魂和身躯,双重禁锢之力,堪比时空倒转。 “你竟敢连我都杀?” 季礼的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与穆念梅对视着,根本无法理解。 他是旧卡店员,受天海酒店规则保护,穆念梅竟凶狠到如此地步,敢无视规则,对他下手! 第三人格也慌了神,如果季礼此次再死,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情况又一次重蹈覆辙,和之前a-3寝室楼中的情况一样。 如果季礼的身躯被禁锢住,他就无法召唤青铜古棺,包括第三人格也不可以。 上一次之所以可以成功,他们也有过猜测,那就是灰色灵魂露出了一丝气息,震碎了女皮脸鬼的限制。 可这次,还能去赌那渺茫的希望吗? 季礼的右手开始缓慢张开,原本只需要半秒钟的动作,这一刻却被放慢了几十倍。 这种速度,完全等不到青铜古棺的出现。 而另一边,深巷之中的潼关面临的是同样的境地。 他的思维迟缓,却也明白此刻的险境。 眼前的境地,已经达到无解,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但险境对于潼关来说,还算不上绝境! 潼关的手中还有一样极为犀利的底牌,那是一件可以改变过去之罪物! 白色蜡烛这样罪物来历惊人,并非天海酒店之物,其效果是潼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蜡烛分四节,每次点燃,消耗一节。 在一节燃尽前,潼关拥有四次游走时间线,选取固定时间节点观看的机会。 过去两次,未来两次。 也就是说,他可以站在时间长河上,俯瞰过去和未来,四个固定点。 只不过这罪物的观察范围只能是在短期内,不可跨越太长。 也许在更加强大的鬼物手里可以,但潼关毕竟是一个人。 而每次使用,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骇人听闻,在使用时会随机烧掉五脏六腑中的一个! 心肝脾肺肾,每一个被烧掉对于活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几乎必死。 而除此之外,白蜡烛罪物还有一个隐藏的主动效果。 剥掉蜡烛的全部蜡泥,直接点燃灯芯。 潼关可以在范畴为三天,趋近无数的时间线中,操控其中一个时间节点的自己去做一件事。 这个效果几乎已经是逆转了时空。 回到过去,改变现在;前往未来,篡改历史。 白蜡烛的隐藏能力,已经达到了掌控时空的逆天效果。 而代价,则是哪只手剥光蜡泥,哪只手就不复存在,同时还要随机烧光一个器官。 所以,现在的无解对于潼关来说还有补救的方法。 只要他开启白蜡烛罪物的隐藏能力,就有一次机会去更改一切。 但前提是他不能被选择烧掉心脏、立刻身死,同时还要思考出如何能够扭转一切的方法。 本来潼关还想继续拖延半刻时间,但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出现了溃烂和停滞。 如果再不动用白蜡烛,那么就再也没能力使用。 潼关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疯狂,他的左臂伸进口袋,早就没了手的他,本次只能用手臂来剐掉蜡泥。 那么这次的代价,就是他的左臂和一个随机的器官。 潼关将蜡烛按在裤带中,以先前被烧焦的左部手腕一下又一下地将蜡泥刮掉。 这个动作不算快,但绝对不慢。 或许是因为白色蜡烛的特殊性,所以它隐隐能够对抗住穆念梅施展的禁锢手段,给了潼关操作的时间。 穆念梅此刻终于将目光落在了潼关的身上,它似乎能够看出潼关的想法,本来并不犀利的杀人动作,此刻变得飞快。 甚至它直接瞬移到了潼关的身边,如刀的五指掐住了潼关的咽喉,慢慢地以指头捅进了他的脖腔。 一秒钟之内,潼关必死。 潼关的双眼中出现了绝望,此时此刻他连蜡泥都还没有刮完,更没说将灯芯点燃。 穆念梅由于有于行的存在,它很清楚潼关手中的罪物,包括它本身也具备时空的掌控之力。 潼关的底牌,尽管没亮出来,但穆念梅心知肚明。 潼关从未见过如此难缠之鬼,竟会将活人算计到如此份上,他死在这种无解鬼的手上,也并不冤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地面出现了震颤之感。 深巷的老房子出现了坍塌的迹象,一口巨大的棺材从天而降,将潼关从必死之境给救了回来。 季礼的身影出现在战场的最中央,他拉着那口青铜古棺,强行在最后一刻冲破了禁锢。 当穆念梅的目光看向季礼时,潼关重生的希望终于燃起。 他以左腕勾住那根灯芯,将其抛给了季礼。 “点燃它!我能挽回一切!” 身负青铜古棺的季礼不再受穆念梅的影响,他尚不知潼关的手段,但还是稳稳接下,用打火机将其点燃。 蜡泥是潼关挂的,灯芯是季礼点的,使用者的界限变得比较渺茫,所以只能一人承受一半的代价。 本来季礼是不该使用罪物的,但由于此刻的特殊性,白蜡烛的效果仍然显现了出来。 而且潼关承受的是左臂烧光,成为了没有双臂的残缺之人。 但燃烧一个器官的代价,却要有季礼承受,可他本身不会受到罪物任何影响,包括代价。 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潼关看到地上出现了五道影子。 位于中间的是此时此刻的自己; 左侧的两个笼罩在黄光之中,时而走动时而奔跑; 右侧的两个笼罩在蓝光之中,但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左侧代表着过去的,那时的潼关还在行动,但右侧的未来显然是告诉他,任由现在发展,未来他只会成为一具尸体。 潼关心念一转,代表过去时间线的黄光笼罩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暂时忘记了疼痛感。 眼前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但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 一道道时间节点,像是密密麻麻的飞蝇陡然出现在了潼关的面前。 这些全部都是过去三天内的时间节点,只要选择其中一个,他就能够操控对应时间线的自己去做一件事,操控时间为两分钟。 潼关不敢多看,他知道蜡烛燃烧的时间飞快,必须要快做选择。 但到底该如何去抉择,才能够改变此刻的历史,同时又可以抓捕真凶完成任务。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短短三秒钟他已经冒了汗。 因为潼关很清楚,穆念梅也能玩弄时间,可以来到各个时空来追杀他。 第三百八十四章 最惊艳的任务 天空飘落的一行行黑色字体,上写着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刻的时间节点。 洋洋洒洒,宛如黑色的雪花。 潼关抬眼望去眼花缭乱,一时间摸不清到底该选哪一个。 他此番选择过去的时间,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 篡改既成事实、同时为后续完成任务做准备。 潼关不敢将这几天的任务内容全部回顾一次,他仍然坚持认为自己抢先创造新躯体是没错的。 若仔细回顾一下,潼关发现其实今天穆念梅撕开最后的限制,成就无解。 其实并不是它突然出现抢占了自己创造的躯体。 一切的开始,是于行将最后那件衣物穿在了躯体上面,同时穆念梅仿若附身一般现身躯体之中。 潼关沉吟着,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现在只是欠缺一个灵感乍现的契机。 与此同时,他忽然心脏停止跳动了一瞬。 “轰隆隆~” 一声巨响从他的右侧方传来,墙体被撞塌,一个身体僵直的尸体出现在了他所在的空间。 那尸体自然就是穆念梅,它此刻身上逐渐弥漫着黑雾,纯白的眼睛只盯着潼关一人。 它强大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无解级别的鬼物已经可以打破壁垒,来到时间长河。 这是留给潼关最后的时间,他牙关紧咬,脸色忽明忽暗。 他想到了一个完美的方案,这个计划可以让他彻底摆脱死局,同时也会彻底翻盘,完成任务。 只是这个计划的风险极高,成功率低的令人发指。 一旦有一点点失误,他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穆念梅已经逼近,在时间长河中似乎它也无法使用更强大的力量,所以潼关暂时还有时间。 一秒钟之后,潼关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最终决定赌这一把! 他猛地抬头,看向了天空中渐渐飘来的一道黑色字体,心中默念出此时间节点。 位于时间长河中的潼关消失了,位于2015年11月20日中午12点整,西江北路上的潼关也消失了。 他前往了2015年11月20日的11点27分31秒。 潼关确信自己创造新躯体的行动没错,差的只是最后一步,如果将这一步修改,不仅能够一改颓势,更可以极为完美的姿态完成任务。 …… 与此同时,身处正常时间线中的季礼,倒是成了事外之人。 实际上,他本来就是看戏的,只不过由于穆念梅过于凶狠,将他强行拉了下来。 如今,潼关和穆念梅前往时间长河中进行最终博弈,他倒是重归平静。 季礼不知道潼关从何处得来如此强大的罪物,但听他所说似乎是准备回到过去重塑一切。 那么潼关的罪物,就是和时间有关了。 利用蝴蝶效应,重组过去的时间线,就可以改正现时现地的事实…… 饶是季礼也不由得惊叹一声,此罪物效果过于强大。 穆念梅走了,假于行自然也消失、地上的那副新躯体也不见了。 在现在的时间里,那副躯体的主任是穆念梅。 但紧接着,季礼就发现天空中的风似乎出现了一瞬的停滞,他的心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随后,地面上重新出现了一副躯体。 只是拼接而成的无主躯体,衣服都还没有穿上。 季礼当即明白,这是潼关拨乱反正的方案已经起了效果,他轻轻往后倒退了几步。 潼关想要怎么做…… 如果换做是他,自己拥有回到过去的手段,那么该如何处理此刻的绝境? 季礼眯着双眼,看着地上的那副躯体,而后望向了丢弃在旁边的第四个手提包。 回想着穆念梅的无解方式,再回顾假于行到来此地是如何将穆念梅引来…… 脑颅中轰然闪过一寸亮光,他想到了一个极为疯狂的计划。 店员的肢体,成为了新躯体。 而新躯体是让穆念梅上身成为无解的器皿,那么活人是否也可以让它上身? 理论上,这是绝对可以的! 如果季礼代入进潼关的身份,作为新卡店员他根本没能力在面对无解鬼的情况下来进行抓捕,完成任务。 那么,莫不如就以自身为器皿,让穆念梅上自己的身。 这样的做法,将会彻底摆脱被无解后的穆念梅残杀的可能,因为他和这只鬼理论为一个为肉身、一个为鬼魂,同生同体。 可这个逼穆念梅上身的契机是什么…… 答案,就在那件染血的藏青色外套上。 在假于行到来前,这副拼接成的躯体并无效果,是潼关让假于行把衣服穿在躯体上后,穆念梅才被引来。 而假于行,还在穿上之前,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要我把它穿在哪里?” 这句话就是最后死路的提示! 换句话说,这衣服穿哪里,穆念梅就附体到哪里。 季礼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穆念梅这只鬼,在本次任务中根本不可能存在被抓捕的可能。 因为它就算没达成最后的无解条件,它仍然是被限制的无解,没有任何一种办法可以抓它。 那么双方任务中的这个“抓捕真凶”,到底是抓谁? 只剩下王锐丽! 也就是女皮脸鬼,它是唯一有机会被店员们抓捕的真凶。 毕竟,双方任务中最后的任务完全一致,四个字“抓捕真凶”,却并没规定必须抓哪个真凶。 王锐丽杀人了、穆念梅也杀人了,它们都可算作是真凶。 而新卡抓穆念梅、旧卡抓王锐丽,这根本就是店员们通过调查案件,自行摸索出的结论。 可是,当穆念梅根本不可抓之时,那所有店员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去走! 去抢王锐丽,这最后的生路。 季礼到现在才意识到这次任务最后的反转,是有多么残酷。 酒店,设置两支店员、两个任务、两只鬼,但实际上有一只鬼根本无法去抓。 它就是要两队店员去抢生路,一方达成,另一方就必死无疑。 因为穆念梅,是无解鬼。 季礼脸上满是阴郁,他们旧卡店员是天生的劣势,唯一有可能抓捕鬼物的方法是落在了新卡店员身上。 如果一切能够被早早想到,季礼真正需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阻止潼关拿到第四个手提包。 新躯体,由他来塑造,穆念梅需要上了他的身。 由于灰色灵魂的特殊,穆念梅上身对其来说半点危害都没有,却可以利用短时间的鬼物之力,抓捕王锐丽,从而完成任务。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亦或者是说本次任务对旧卡店员太苛刻。 若不是见到了穆念梅上身无解这一幕,任谁也无法想到新躯体的作用竟会是这样! 不得不说,潼关的这个计划惊艳到了极点。 他能够在身边有鬼的情况下走到这一步,机关算尽,甚至利用方慎言来达成目的。 就连季礼这个对手都必须承认,这是认识潼关以来,他表现得最强的一次。 但,没有那么简单。 地上的躯体已经无用了,潼关自身是新的躯体,季礼无法对位于过去时间中的潼关出手。 但他可以先一步抓捕王锐丽。 犹豫到了现在,他无可奈何地必须要动用青铜古棺的一次使用权,否则当真要死在此地。 季礼一手扶着墙,一手拿出了满弹夹的枪,踉跄着朝巷子口走去。 他不想杀潼关,但这次任务潼关不死,就是他死。 季礼走出了深巷,刺眼的阳光第一次照亮了他惨白的面容,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街口走来一个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年,正迎面朝着季礼而来,一无所知。 枪响了,这个无辜少年死在季礼的枪下,耳机摔在地上被漫出来的血浸泡着。 轻柔的音乐声缓缓流淌,街边行人惊叫逃窜。 “下辈子换你杀我。” 季礼平静地抬起头望着天边,脚踩血泊,凶残得令人发指,可又孑然一身,满是萧索。 第三百八十五章 十分钟空白期 长达三天的大雪今天停歇,季礼再也不能向往日一样直视天边。 他站在无人的街口,捂着胸口剧烈地咳了几声,嘴角溢出一道血痕来。 季礼的身体已经要坚持到极限,此刻胸口火辣辣地疼,肺部没吸一口气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他的眼前出现了虚影,哪怕扶着墙身体也在摇摇欲坠。 几天几夜的奔波加上强大的心理压力,身上的伤势早就到了爆发的边缘。 季礼用枪把狠狠敲了几下太阳穴,擦掉嘴角的血迹,手掌微微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烟盒。 这个时候抽烟只会让身体更加恶化,但他现在急需清醒,哪怕是痛苦。 第一口、第二口、第三口…… 等抽到第四口的时候,季礼就将烟掐灭了,不再决定等候。 他转过头时,那张脸已经和白纸相差无多,丝毫没有半点血色,只是殷红的双唇代表着他刚刚抹去的血迹。 真让他说中了,潼关一定是已经达成了目的。 死亡,是两只鬼共同的死路,也是引鬼前来的唯一办法。 可女皮脸鬼至今未到,穆念梅也杳无踪影,潼关更没有出现在此地。 这就说明,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或许潼关此刻正在抓捕女皮脸鬼的路上,亦或是已经成功。 留给季礼的,是一场常规手段不具备生路的任务、是一只彻底沦为无解之鬼。 但他还有一些时间,最后的一段时间。 未谋成先谋败的道理,季礼再懂不过,他枪杀那位少年时就已经开始构思行动失败后的计划。 实际上,季礼并非没有后手。 在某种程度来说,他面对女皮脸鬼,除了青铜古棺毫无办法。 但面对穆念梅,只要给他时间,这只鬼并非纯粹的无解…… 穆念梅,有一个最致命的弱点。 但这个弱点,除了季礼,没有人可以把握住。 因为季礼有一个身份,第七分店的代理店长,他拥有店内事务的指挥权。 这个指挥权,也包括释放鬼物!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失败造就了潼关的成功,而潼关的成功也为他带来了一条新生路。 一个只为季礼开辟而出的生路。 他朝着巷内走去,将地上的躯体一一拆解下来,一股脑地倒进手提包中。 猛地一提,差点把季礼拽到,现在的季礼已经没有力气做这些,只能把手提包放地上往外拖。 甚至由于躯体中的主干部位太大,他只能扛在肩上。 当季礼重新走到大街上时,他就宛如一只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样,本就行人不多的街上彻底净了街。 只是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声的警笛声。 季礼没有时间再耽误了,他看到一辆不知情的私家车驶入西江路,等对方临近不会突然跑掉后,抬手就是一枪。 轿车一个急刹正巧停在季礼的面前,里面坐着一位花容失色的年轻女孩,看样子像是个新手。 季礼拉了拉副驾驶的车门发现已经上锁,瞥了她一眼,没怎么说话直接对着玻璃开了两枪。 随后用手伸进门内开了锁,手提包和躯干被他塞进后排座。 一上车季礼就被车载香水的味道呛得直咳,本就肺部不适的他又吐出几口血来。 再完不成任务,他怕是真要累死在路上。 季礼伸手将香薰拔掉丢了出去,拿起女孩手边的毛巾擦着脸上的血说道: “送我去护城河。” 女孩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反应,耳垂上的流苏在微微颤抖,像是晶莹的雪花。 季礼皱着眉头又一次剧烈地咳了起来,他声音沙哑地提高了音量: “最快速度!” 轿车终于发出狰狞的呼啸声,在警车赶到之前载着季礼朝着目的地驶去。 季礼猜测他目前还有一些时间,但最多只有五分钟。 他算了算距离,想要到达护城河,最少需要十五分钟。 也就是说,他想完成任务,就需要单对单,拖住穆念梅十分钟不死! 这个压力大到季礼几乎无法呼吸,这是不可能的任务。 但现在不能去想这些,他必须要在现有的五分钟内将后续布置完整。 他拿出了手机,先是拨通了余郭的电话,但长时间响铃之后却并没有人来接听。 季礼皱了皱眉,思考之后他拨打了梅声的电话。 此刻的第七分店之中,他能够联络的人也就剩下梅声和常念。 但常念毕竟是潼关的妻子,他不敢去赌,只能打开梅声。 没过多久,电话那头响起了梅声懒洋洋的声音。 季礼沉默了一瞬后说道:“帮我个忙。” “什么忙?”梅声似乎心情不错,也没多问什么。 “你去把212房间住户,那只提线鬼放出来。” 京都任务是双鬼一体,提线鬼和人形,而由于第七分店表现优异,所以操控人形的提线鬼被他们收入酒店。 提线鬼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它一上来就住到了十二个房间中最大的212。 梅声听后沉默了片刻,她有些不理解,但这个女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多做少说。 所以她马上点头称是,没有多言。 放出提线鬼只是第一步,紧接着他又说道: “如果潼关回到了酒店,你拿着他身上一件染血的外套在护城河岸等我。” “可以,那你欠我两个人情,日后还我两样罪物。” 梅声挂断了电话,显然她仍然没忘竹马会馆那次季礼从她手中抢下了罪物。 季礼没说什么,旋即他又拨通了方慎言的电话。 其实方慎言对于本次任务来讲,他的作用是处于前两天,最后一天的重头戏由于时空原因,他几乎没有发挥的空间。 方慎言那里显然也是在等待着季礼的电话,立马就被接通。 “情况如何?” 季礼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将一切告知给了方慎言,包括他的计划。 方慎言那边沉默了下来,应该是在推敲季礼此行成功的几率。 片刻后他说道: “你的计划不错,但如此行动的代价不小,而且最大的漏洞就是我怕你撑不过那恐怖的十分钟空白期。” 季礼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边却没有点燃。 安静中,电话那头响起了方慎言的两声轻笑,为季礼留下了一句话。 “季礼,你我之间不必虚伪。 我在2000年杀人引鬼,拖住穆念梅,这不就是你打电话的目的吗?” 第三百八十六章 季死劫、方死劫 2000年11月20日正午12点06分,西江北路。 一个白裙女人缩在巷子深处的垃圾桶旁,双手抱膝蜷缩在地,红肿的脚掌踩着化成污泥的雪堆。 裙摆已经被污水染脏,黑色的长发从手臂垂下,围绕着女人。 她的身子一颤一颤,像是在抽泣、又像是在痛苦。 一滴滴血,从她的脸颊滴在地上,每有一滴血落地,她的身形就会颤抖一下。 一个浑身破烂、散发着恶臭气味的流浪汉悄咪咪地靠了过来,轻手轻脚地紧盯着那个惹人怜爱的女子。 他浑浊的双目中充斥着肮脏的渴望,病态的生活已经让他忘记了道德二字该如何书写,还未等临近,他那双乌漆嘛黑的手就已经探了出去。 “小姑娘,别哭啊……” 他的手触碰到了那个摆裙女子,惊得女子猛地抬起头。 流浪汉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滴着血、不存在瞳孔、完全是一片白色的双眼! 而这也是他生存在世界上的最后一秒。 他化作了一片飞灰,完全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小千度叶痛苦地哀嚎着,再一次将双眼紧紧捂住,她的双目很涨很疼。 她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正在眼睛处复苏,而且正在急速适应着她的眼部神经。 就仿佛是另一双眼睛正在取代她原本的眼睛,所以才需要适应、去改造。 她疼得落泪,方才明白穆念梅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穆念梅是把女皮脸鬼的双眼挖了出来,装进了小千度叶的眼眶中! 小千度叶作为本次任务唯一的女性,自然得到更多的“关爱”,穆念梅甚至还把另一只鬼的双眼送给了她。 当然,这样的做法仅仅是因为她相中了小千度叶那张绝美的面孔。 但此刻任务已到定局,小千度叶不再成为头颅的候选者,这双眼却再也无法被摘除。 “罪物…寄生罪物…… 我这双眼睛无法睁开,一样可以视物。 它是双重效果的移植寄生罪物,我能看到活人的灾祸,也可以用以对抗……”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眼睛被换成了鬼的眼睛,但小千度叶没有办法。 但归根结底,她终于是有了自己的第一个罪物,而且是穆念梅这只极强鬼物从别的鬼身上抢来的。 小千度叶不能睁眼视人,否则就会向先前那样把一个人活生生蒸发成灰。 她从裙摆上扯下了一条长步,把双眼紧紧缠住,随后踉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一道光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同时她心头出现了酒店的通知:新卡任务店员已成功抓捕真凶上交酒店,满足回归条件。 这道光,最终凝聚成了一道门,走过它就回到了2015年的世界。 小千度叶怔怔地看着,但她的选择是从这道门旁走过,没有回头看。 “方,你我的帐还没算清楚。 不管你到底对我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掰一掰指头算,你还是多救了我一次。 如果你想要毫无瓜葛,那也得让我回救你一次才行!” 小千度叶这次走的很快,她的心态在这一刻出现了变化。 从前那个毫无主意、事事听从他人摆布的日本女人不在了。 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方慎言的那番话,还有她自认为现在的自己,不是一个只能靠方慎言活下去的人。 她能自救,也可以救人。 隔着一条布带,她望向了西北方。 那里有一道别人无法看见的纯黑光柱,直连天边。 光柱之中,就是方慎言的位置所在。 那是代表着方慎言身上的死气已经直冲云霄,几乎达到不可逆的程度。 先前她看到方慎言身上是一团未知颜色的气团,这是因为双眼尚未融合完整。 且方慎言的灾祸还不强。 但现在,那纯黑光柱预示着: 方慎言,有一场必死之劫! …… 车辆急速行驶在并不平稳的路上,一个陡坡就让季礼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面前的半边车窗已经布满血污,每一次吐血都让身旁的女孩吓得一声尖叫。 季礼使劲地摇了摇头,反手把车窗打开,借着呼啸而过的冷风强行使自己大脑冷静。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距离护城河还剩下十二分钟的路程。 身体上的噩耗,甚至隐隐让他感觉还等不到抵达目的地,他就会因为内脏大量出血而死。 季礼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在疼,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任务中数次的危机,重伤的不仅是他的四肢,内脏也出现了内伤。 他觉得时间快要到了,能否抵达护城河完成自己的计划,一靠方慎言那边到底能拖多久,二靠他自身的意志力。 双重考验,在鬼物尚未来临前,就将其折磨到了山穷水尽。 季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头颅微低,双目盯着前路,右手死死地攥着车门,随时准备跳车。 如果潼关完成了任务,就算是穆念梅没有得到该有的躯体,也距离无解只差一线。 这几乎可以将其视为无解之鬼。 季礼现在无法再召唤青铜古棺,一旦它来,第一照面就会被瞬秒。 “你…你要不要先去医院啊,你别死在我车上……” 女孩一边看着前路,一边恐惧地观察着季礼,她的袖子都染了血。 季礼的双耳正在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能看到车速比先前慢了几分。 现在时间就是他的命,于是他鼓足了力气喝道:“开到最快!” 但实际上,他的声音低弱到女孩根本没听见,反而越发恐惧,导致车速又慢了下来。 季礼又急又气,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女孩,可还没等说话,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一道亮光。 那亮光是从车辆正前方袭来,显然是直奔季礼。 挡风玻璃瞬间被击碎,大量的碎玻璃像是一柄柄刀子,全部朝着季礼胸口砸来。 在紧急关头,季礼的反应奇快无比,立马扭过身尽量避开的同时,还用胳膊挡在了女孩身前,抵挡碎片。 女孩若是死了,他也必将死在此地。 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季礼的右侧面,背上、胳膊上扎满了碎玻璃,令人骇然。 最后一口鲜血从季礼的喉咙中涌了出来,全部打湿在女孩的前襟。 季礼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在穆念梅抵达后的第一个试探性攻击,就昏死在了女孩的怀中。 第三百八十七章 被世界剥离 “喂喂喂!你别真死我车上了!” 女孩吓得连车都不会开了,一时间的变化实在太多,连减速刹车都忘了。 伸出手就要把季礼推开,但车辆的打滑让她身子一晃,这才意识到车辆已经出现失控。 女孩来不及去管季礼、也不管到底是什么东西袭击了他们。 只能用自己刚刚学会的驾驶知识,强行稳住车身。 而下一秒,一只手凭空出现在了车内,捏住了季礼的后脖颈。 女孩怪叫一声,眼睁睁看着那只惊悚出现的手掌,将季礼从她的身上给拎在了半空中,像是要将其拽出车外。 但紧接着,那只手又突然消失,季礼的身体砸在了座位上,头歪在一边。 女孩也终于将车辆稳住停靠在路边,第一时间就是慌忙地解开安全带,准备掉头逃跑。 可还没等她的手伸向车门,另外一只满是血污的手就抓在了她的手腕。 她一转头,就看到在此前还半死不活、神态萎靡的男人,此刻虽然狼狈但却像是精神饱满地重生。 男人将挡在面前的一缕长发撩开,露出了一个极为和善的微笑,礼貌说道: “小姐,请您先将我送到护城河,我会日后报答。” 女孩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明明仍然是先前那个模样,狼狈不堪。 可说话的语气、神态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彬彬有礼,和善从容。 简直如同现在掌控这副身躯的是另外一个灵魂。 …… “还不来杀我?” 方慎言提着一把斧子,抬手就砍倒了商场中的一个售货员,随后又补了几下确保她必死后站起身。 他半边身子已经被鲜血打透,只有面部尚且白皙。 拎斧子的右手有些许的颤抖,他的身后已经躺下了三具尸体,算上刚才这个是第四个。 周围的人已经跑光了,只有上方楼层还有几个胆大的市民,偷眼观瞧。 方慎言用满是血的手将微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就近还有没有可下手的对象。 他很奇怪为什么穆念梅还不来,他都已经快血洗一楼了,再这样下去他都没力气应对后续的事情。 难道说,现在对穆念梅用这招已经不管用了…… 方慎言拿出了手机,准备拨通季礼的电话,看他那边是不是出现意外。 而手机刚刚拿出来,他忽然感受到一股极为强烈的气息出现在后脑。 方慎言也是身经百战的资深者,当即意识到不妙,就势往前一滚的同时,将斧头反手一丢。 在撞翻了一个垃圾桶之后,他半跪在地正看见一只浑身裹着黑雾的鬼物被斧头砸中。 但显然这并不具备什么伤害,楼上的观客一片哗然。 在目睹了当街杀人犯之后,又见到了这么一只鬼,显然对于他们来说今天是最倒霉的一天。 方慎言见鬼后不慌反笑,算了算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算帮季礼把穆念梅引来了。 季礼让他拖十分钟时间,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穆念梅是一只无解鬼,哪怕现在并非无解,也只差一线。 面对任务最后期,只怕它也已经可以动手杀人,如果方慎言不化鬼那么绝不可能拖延时间,见面第一眼就会被秒杀。 所以,方慎言的决定是,立刻戴上白面鬼面具。 当森白的面具出现在脸上时,另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的掌心复苏,最奇异的是原本这张面具根本没有五官。 可自从吞噬了图书馆那张脸皮后,竟然长出了一只左眼。 从那开始,方慎言就明白,这张白面鬼面具,竟然是一件可成长的罪物。 它可以吞噬其他罪物,哪怕是只能鬼用不给人用的灵异物体,都可以吞噬,然后使它变强。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长出五官。 就比如现在,方慎言除了化鬼,拥有部分提线鬼能力外,还可以透视等等。 虽然这个功能当前并没有用,但却能够让方慎言化鬼后拥有小部分的神智,不至于完全沦陷。 方慎言在面具下发出无声的冷笑,他自然没有那个好心来为季礼拖住十分钟时间。 他引鬼来的目的,就是想要借着穆念梅来强大自己的白面鬼面具。 穆念梅,是截止到目前为止,任务最强之鬼。 原因无他,酒店给它的限制太少了,而且还掌控时空之力。 若方慎言能够吞下它的一些力量,那么实力必将上升一个新台阶。 黑白灰紫,由弱到强,四色长丝缠绕在他的右手四指,最后一个人类无法认知的颜色,方慎言将其称之为“诡”色。 诡色长丝,是最强丝线,代表的力量也最为强大,自然要最后出手。 方慎言今天绝不是想要战胜穆念梅,他只想拿到穆念梅的一只手,用以吞噬长出面具的右眼。 所以他第一次出手,就直接将八百条黑色长丝、四百条白色长丝、二百条灰色长丝释放而出。 黑色长丝全部袭击穆念梅的头颅,四百条白色长丝则是缠绕住它的双腿,灰色长丝形成了一个球体,困住穆念梅。 三色长丝只有这么多,方慎言是下了血本。 但只可惜,远远不够。 黑色长丝未等靠近就全部粉碎,白色长丝被穆念梅探出的双手一把拽断,唯有灰色长丝稍微成型。 但也在接触的一瞬间,消失了三分之一。 方慎言无法再等,他狂甩最后的一百根紫色长丝,瞬移到了穆念梅的身边。 其中的五十条穿透黑雾,直奔穆念梅的四肢和头颅。 这是提线鬼的惯用手法,提线杀人,但用在鬼的身上也只能是稍稍禁锢。 但这只是佯攻,方慎言真正想要的其实是穆念梅在黑雾中的右手,在缠绕右手手腕时,他暗自将剩余的五十根紫色长丝全部凝成一团将其缠绕。 他的目标,从来都很明确。 穆念梅似乎真的被那五十根紫色长丝吸引了注意力,满身的黑雾开始如同刀剑出鞘一般,化作无数的锋刃,快速切断那些丝线。 与此同时,穆念梅始终紧闭的双眼慕然睁开,纯白色的眼球对准了白面鬼面具。 方慎言的动作猛地一顿,紧接着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所有的丝线从头来过。 断掉的重新拼接,化作粉末的凝聚成绳,一条条开始不断倒回在方慎言的手中。 这是逆天的操纵时间之力。 但从楼上的一些观客没受影响来看,穆念梅再强也只能干预方慎言一人。 可收回方慎言的能力还没结束,方慎言被时光完全压制,竟然重新跪回了地上。 原本戴上面具的右手,再度伸向面颊,扳住了面具一角。 一切都像是回放一般,穆念梅直接要将方慎言打回原形,强迫他终止化鬼。 然而与此同时,方慎言右手的小拇指轻轻一勾,一根无色无形的丝线在空气中震颤了一下。 五色长丝中,只有诡色长丝是独一无二的一根。 方慎言在此之前就将一切可能都设想好了,他黑白灰紫四色长丝全部都是佯攻,目的就是为了最后一刻缠上那根最强的诡色长丝! 穆念梅可以时光倒回、可以对方慎言下杀手,但只要让他拿到一只右手,吸收了灵异之力,都值得! 因为方慎言确信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季礼那边是即将完成生路抓捕穆念梅的。 只要季礼接近生路,根据酒店规则,鬼物必须前去阻止! 方慎言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穆念梅的右手,同时又被化解了白面鬼催生的代价,可谓是巨大赢家。 但,他只错了一件事。 小看了穆念梅对完整肢体的疯狂! 穆念梅的黑雾崩溃,它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乳白色的瓷碟,里面有一小撮白色蜡泥。 这是潼关在躲鬼游戏中,燃烧的蜡泥,被假于行带走,落在了穆念梅的手中。 方慎言感觉周遭的一切有些不对劲,一种被世界剥离之感顿由心生,他即可拿出白面鬼面具重新戴在脸上,甚至还将穆念梅的右手拍在面具上。 他感觉到面具又增强了数倍,但却仍然无法抵挡那股力量的降临,哪怕是他化鬼,竟也看不出穆念梅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到底…是什么?!” ------题外话------ 七夕快乐,今天可是万更,来点鼓励~ 第三百八十八章 挑大梁的第三人格 刚刚戴上的白面鬼面具,再一次被揭下…… 一切再次被倒退,且这次将会无法间断和停止,方慎言像是还站在原地,但却又仿佛被拉到了遥远的天边。 他看到了地上也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男人,那个男人也叫作方慎言。 地上的方慎言所有行动出现了倒流,回到杀死导购员的那一刻、下一秒又回到了商场门口、驾车在路上倒着行驶…… 还在倒流,还在倒流。 短短半分钟时间,方慎言已看到自己回到了第七分店的门口,雪花从地上飘回空中。 这个世界像是一卷录像带,此刻正在朝着相反方向播放着。 不…倒放的只有方慎言一个人。 他看到了自己执行过的一次次任务,回到进入第七分店前的那个算命师,以及他从前的家。 时间已经倒回进三年前。 方慎言看到地上的自己,越来越年轻、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少,而场景也变得更加陌生。 他不是来自山明市,那是一个岛屿,是沪江上的某个岛。 那时的方慎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朴素手拿一捆渔网,身边站着一个温婉的女子…… 看着这一切的方慎言,双眼中出现了一丝痛楚和愧疚,心中的那口气不断上涌,很想打破穆念梅的时光倒流,但却毫无能力。 穆念梅本身拥有着时空之力,又得到白色蜡烛的蜡泥,它是想借此把方慎言拉回到一无所有的境地。 以这种极为漫长而又残忍的方式剥夺方慎言的一切,让他回到生命的原点,带着记忆陷入虚无。 倒流,仿佛进行到了某个关键点。 那里的画面让方慎言宛如亲临,他的情绪隐约到了失控的边缘,时不时发出一声怒吼。 面对鬼物的无力感,让他生不如死,还有那曾经的记忆,在折磨他的精神,每一分每一秒。 而这些,才刚刚达到一分半钟。 那一年的方慎言25岁,时间到达了6年前,蜡泥才废掉了五分之一,要把方慎言重归生命原点绰绰有余。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乳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方慎言痛苦的身影。 那道光像是来自天堂的救赎,那在光芒中走来的身影对他来说仿若天使。 倒流时间出现了卡顿,紧接着世界炸裂的声音如同镜面碎裂,地下的景象层层消散。 被光照亮的方慎言,他的手被另外一只温暖的手拉住。 那个天使说:“我带你走。” 就这样,没有翅膀的天使拉着方慎言走出了时间、记忆带来的无尽悲痛,回到血粼粼的现实。 方慎言脸上余痛未消,却认出那带他脱离时间泥沼的人,叫做小千度叶。 尽管她那蒙着白布的双眼已被血泪打湿,白裙下的身影是那么单薄,每走一步都会让脚上的伤那么疼。 可小千度叶,是那么坚定。 她扭过头用格外认真的语气算了一笔账: “不管你是好人、坏人,你是真情、假意。 京都任务,你救我一次,我还了一次。 这次任务,你撕走脸皮、拉我脱离书海、砸破福尔马林、以高宏千命换我命。 整整四次救我,我只在a-3还一次。 说到底,不是你欠我,是我欠你。 所以,我们不再聊私情,欠你的三条命,给我机会慢慢还。 好吗?方。” 小千度叶不是在生死关头闲谈之人,她之所以会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原因只有一个。 方慎言头上的死气,已经消失了。 二人都不再说话,方慎言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拂过白面鬼面具,暗叹一声。 穆念梅的右手,没能留住,在倒流时间中已经被收回,他今天是一场空。 但也帮季礼拖延了足够的时间,尽管还剩一些,不过应该足够了。 因为,穆念梅没有再对他出手,而是消失在了商场之中。 方慎言这才转过头看向了始终望着他,等待一个回应的小千度叶。 可惜,他这次的回答,依旧只是沉默。 …… “小姐,请再快一点,或者让我来开?” “季礼”坐在椅背上,不停地用手指拔掉身上的碎玻璃,每拔一个就会吸一口凉气。 戴着耳坠的女孩越来越觉得身边的亡命徒或是杀人犯是个精神病,上一秒都快死了,下一秒还能精神备足地拔玻璃。 但还是听命地加快了速度。 现在的季礼,当然不是真正的季礼。 真正的季礼早就在穆念梅的第一次袭击中彻底失去了意识,现在是由第三人格占据身躯,成为了临时主持大局的人。 第三人格理论上也可算作是一名执行店员,毕竟某种程度上他也是季礼。 所以季礼的任务将由他来继续完成,路途比之前设想的要顺利一些。 由于一条新路的开辟,导致时间缩短了不少,眼前已经来到了护城河岸边。 第三人格甚至已经看到了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俏丽女人,正站在桥上望着平静河面。 “快快快,我觉得有事要发生了。” 第三人格收齐了之前的轻松,他知道自己距离生路只差最后一丝,穆念梅随时将会到来。 尽管昏迷的是季礼,但使用这幅身躯的现在是第三人格,他一样能够感受到疼痛,虽然不那么强烈。 可是行动力的不变那是实打实的,也就是说他目前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 真等穆念梅来了,他完全顶不住。 耳坠女孩经过之前的事情也不敢不听,于是踩足了油门,轿车卷着雪花直接冲上了桥梁。 第三人格伸过手把手提包和高宏千的躯干提前抱在怀里,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这幅身体的确要坚持到极限了。 “停车停车!再往前你怕是要被鬼一起杀了,放我下去。” 第三人格和季礼终究是不同的,他还是心存人性,不想女孩一路帮扶最终落得被鬼物殃及的下场。 女孩自然是求之不得,赶紧踩住刹车,警惕地看着第三人格。 第三人格拉开车门右腿一迈下车,却忘了这条腿已经废了,整个人带着手提包之物滚了下去。 “如果你不报警的话,三天后来这里我会赔你钱,快走吧。” 女孩听到这话也不敢说话,赶紧倒车离开此地。 轿车刚刚撤出桥头,护城河就结成了冰,一个浑身弥漫着黑雾的身影出现在了空中。 那阵强大无匹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位于百米外,第二次再见却已横渡护城河,第三次就来到了桥头! 第三人格心脏咚咚之跳,他也算跟着季礼见识众多,可终究是第一次挑大梁,慌乱之中他顾不得爬起来,直接原地拼起了肢体。 季礼的计划,就是要在护城河畔进行,他将最终战场选在此处,是因为在这里他有着天然的优势。 但穆念梅来的如此之快,却是出乎了第三人格的预料,按照原计划方慎言应该拖住十分钟。 可现在才刚到七分钟。 第三人格手忙脚乱地拼着肢体,扭头对着不远处那个仍在伫立的女人高声喊道: “梅小姐,快帮一把啊!” 梅声冷冷地看着第三人格一眼,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的穆念梅,抬手将一件染血的藏青色外衣丢了出去。 不带一丝犹豫,转头就跑。 第三百八十九章 店长之位,非我莫属 “该死,我就知道这群人都不靠谱!” 第三人格急的满头虚汗,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以实体之躯直面鬼魂的压迫感。 那种感觉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当穆念梅朝他而来时,他竟然感受到双手不自然地出现了僵顿和颤抖。 而穆念梅根本就没有对他使用任何灵异之力,完全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 此刻二者的距离有五十米左右,但穆念梅是具备瞬移能力的,也就是说这点距离只要它想就会即刻化作虚无。 第三人格心中一阵叫苦,季礼的这幅身体已经多处负伤,即便是他的精神力还充沛,但重伤的身体却不会好转。 心理上的紧张加上身躯的操控难度,让他仅仅将肢体拼接好了上本部分。 而下半部分,根本不可能来得及了。 第三人格抬眼瞧了一下正在缓步步行而来的穆念梅,似它已胸有成竹,所以并不十分急切。 紧急状态下,他微微思考了一番,随后放弃拼接肢体,转而抬起右手,一根锁链出现在了手上。 青铜古棺再度现身,但第三人格仍然没有选择将穆念梅拉入棺中,相反他做了一件极有开拓性的举动。 他用尽了全力从地上站起,一把将棺材盖掀开,弯腰把手提包和躯干,包括梅声扔来的那件外衣,一股脑地全丢了进去。 紧接着他爬到棺材上,不管不顾地钻了进去。 他钻进去的一瞬间,也顾不得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伸手就把棺材盖封死。 棺材刚刚盖好,就听到砰的一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将第三人格震得浑身一抖。 随后就是密切而又响彻的拍打声袭来,第三人格聆听了片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钻进青铜古棺,果然可以暂时躲避掉穆念梅的攻击,为此他可以在安全的情况下完成后续的计划。 片刻后,第三人格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季礼当初获得青铜古棺时,那个名叫“薛礼”的存在告诉他,棺材里是有一个东西的。 不是人,却也不可以称之为鬼。 偌大的棺材内部,第三人格一双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却也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 这说明棺材内部,充斥着灵异力量。 第三人格从身上摸了摸,将打火机攥在手中点燃了,微弱的光芒燃烧着本就不多的空气。 借着光源,他看到自己脚下就是刚刚丢下来的手提包,但往前看去竟然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路。 四周被迷雾包裹着,就算是借着火光也显得十分黯淡。 第三人格打了个寒颤,不禁想着,莫非青铜古棺的内部是另一处灵异结界? 这个想法不敢去细想,他只能尽力开始自己的工作。 说起来,季礼的计划并不复杂。 穆念梅的确是只无解鬼,但它最大的弱点就是执着于以躯体上身,成为终极无解。 这幅由高宏千为基础拼凑而出的躯体,只要穿上那件藏青色外套,就会成为穆念梅合格的上身容器。 但这幅躯体…与提线鬼的人形,几乎不存在差异。 虽然缺少了一张白面鬼面具,可对于提线鬼来讲,现在没了人形的它,完全可以把这个躯体操控住,自己给它再戴上面具就是了。 所以也就是说,当第三人格拼好躯体,为其穿上那件外套,穆念梅就一定会附着在躯体上。 但这个时候,如果将提线鬼放出,它就会以提线之力,把穆念梅当做一个崭新的人形! 以酒店内部之鬼,收服任务之鬼,就是季礼想到的生路。 当然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穆念梅成为无解的方式必须依靠这个类似“人形”的躯体,所以它们必然会斗起来。 而季礼猜测,提线鬼必胜,因为它的能力可谓是把穆念梅克得死死的。 外部击打棺材的声音还在持续,第三人格在闷热的棺材内终于将人形拼接而成,并将那件外套穿在了人形之上。 打火机立在棺材底,第三人格长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感受到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棺材都出现了被撼动的迹象,这说明穆念梅已经开始忍不住要抢占棺材。 与此同时,第三人格隔空呼唤着第七分店的女声。 在护城河范围内,女声肯定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以它和季礼的关系,足可以动用代理店长的权限。 “女声,你在吗?” “我在外面看着呢,提线鬼已经在酒店大门等候,有些按耐不住了,穆念梅也陷入了疯狂。” 隔着棺材,女声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和发虚,不过还可以听得真切。 第三人格深吸一口气,看来事情和季礼猜测的差不多,现在只差把提线鬼放出来了。 “那你把提线鬼放出来吧,然后我把人形丢出去,让它们狗咬狗……” 第三人格早就想好了一切,他决定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走出棺材,这样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但话还没说完,女声却打断了他。 “对不起,你并不是季先生,你没有这个权力。” 第三人格差点被口水噎到,猛地抬头找寻着女声的声音来源,急切道: “季礼的意志昏迷了,我也是季礼,为什么我没这个权力?!”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季礼,你们只是存在他体内的灵魂,仅此而已。” 女声对季礼有着极为强烈的感情偏执,它固执地认为只有季礼才是第七分店的店长,就算是第三人格也不能代替指挥。 第三人格暗骂女声是个死脑筋,再度劝道: “完不成任务,你的季先生也得死,我和他说的话是一样的,难道你真想看着他死吗?” “季先生已经醒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看着你呢……” 女声轻飘飘的话语进入第三人格的耳中,让他话锋一顿,狐疑地自问道: “季礼…难道你真的醒着?”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灵魂深处传来,声音沙哑且低沉,但明显来自于季礼。 “我精神萎靡到了极限,无法坚持下去,必须要你来掌控身体才能坚持到现在。 你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环,只有你才能代替我完成接下来的工作,现在你可以撤出自己的意志了。” 季礼的话让第三人格心中一阵恶寒,他根本没想过自己竟然也成了计划中的一步。 如果他真的升起一丝一毫抢占主导权的心思,季礼完全可以感应的到。 第三人格一阵懊恼,他不是没有别的想法,只不过还没等那一步,季礼就已经醒了。 百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撤出身躯。 黑暗中的躯体微微活动了一下,再次抬眼时,那双目中的坚定代表着季礼的意志再度回归。 “现在放出提线鬼吧,抓了一只无解鬼,店长之位非我莫属。” 第三百九十章 白袍 第七分店的大厅里,已经聚齐了目前所有的店员。 敞开的大门外,护城河桥上正在进行着一场鬼与鬼的争斗。 没有酒店限制的提线鬼,同样也是一只无解鬼,而且是三星酒店联合任务之鬼。 穆念梅作为一只因特殊原因而成为的鬼物,它拥有了新的躯体,达成完整条件,一样成为无解。 这场战斗,不是人类可以参与的。 “你们说,谁会赢?” “出于季店长之手的谋划,你说谁会赢!” “季礼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会被逼到这个份上,你看他连路都走不了了。” 已经被酒店治愈了全身伤势,并重新拥有双手的潼关,站在窗口处紧紧地盯着,面露复杂。 “不会有意外,季礼一定会成功。能够抓捕穆念梅,我的确不如他。” 潼关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单论本次任务而言,诚然他最先完成任务且十分完美。 但他抓来的鬼物,毕竟是一只寻常的鬼物。 季礼抓的是在这次任务就注定不可能被抓捕的鬼物,而且是掌控时空力量的无解鬼。 孰高孰低,一眼就看得出来。 常念伸手挽住潼关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难得轻声细语地说道: “你本就无心争夺店长之位,失之交臂也不算失败。 无非就是日后查找爸妈时,多费些力气就是了。” 常念与潼关结婚三年,却在一起整整七年,这七年来她没有丝毫怨言地追随着潼关去找寻那虚无缥缈的灵异深渊。 她无怨无悔,只是担心潼关最终也会因为执念,坠入这深渊中。 潼关豁达地笑了笑,轻轻搂住了常念的肩膀。 “结束了结束了!两只鬼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到底是谁赢了?” “这不是废话吗,你没看到季店长已经开始往回走了吗。” 众人纷纷将目光从季礼的身上移到了窗口的那两道身影,两个人都成功了,那么店长一职,会给谁? 一道门出现在了大厅的内部,方慎言与小千度叶一前一后出现在了第七分店之中,先季礼一步入店。 方慎言转过头看向了还在蹒跚走入酒店中的身影,没有丝毫表示径直上了楼。 小千度叶则是将染血的布条撤下,有几名店员上前问候也被她推脱,也回房休息。 等季礼回到第七分店之时,这幅身躯终于支撑不住,在进门的那一刻贴着墙壁就滑倒在地。 酒店的治愈效果立即生效,将他身上每一处伤势尽数治愈。 季礼坐在地上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了烟盒里面空空如也,随后将烟盒丢掉。 潼关迎面朝他走来,将自己的烟掏出来,递在了季礼的面前。 季礼看了看他,轻笑了一声,随后将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缓解着长时间奔波的疲惫。 “我的确不如你,这个店长你做的实至名归。” 潼关将那盒烟留了下来,拍了拍季礼的肩膀带着常念转身离去。 “恭喜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长季礼先生,成功回归。 鉴于季礼先生抓捕到不可抓捕之鬼,并将其上交给酒店的出色表现,现任命季礼为第七分店正式店长。” 这一刻,原本尚还懵懂的其余店员们也都在女声的话语中明悟过来。 有些人脸上带愁、有些人平静看待,纷纷各自离去。 在第七分店之中,拥护潼关的店员几乎占据了十分之八,而剩下的二分也只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总之,是没人支持季礼的。 反而以他的行事作风,做了店长之后拥有更强的权限,会更变本加厉。 季礼疲惫地活动了一下四肢,伤势恢复后仍然感到劳累,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面前还站着的两人,吸了一口烟问道:“我怎么没看见余郭?” 梅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片刻后说道:“记住你欠我两个罪物。” 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去,而一直跟她在一起的戴英琪则是帮忙回复道: “我看到余先生和洪福今早离开了酒店,不知忙什么去了。”而后他也离开。 大厅之中只剩下了季礼一人,他看到一团黑影从外部被飞了进来,径直前往二楼。 “穆念梅是酒店任务之鬼,不能被提线鬼带走的,它代替了提线鬼住进212最大的房间。” 女声语气有些欣然地说道,听得出来她对于季礼担任店长是极有信心的。 紧接着一条短信发在了季礼、方慎言、小千度叶、解正、潼关的手机之中。 “由于212住户脱离酒店,即日起为其一个月,请各位重新捕捉一名鬼物上交。” 季礼看着这条短信,陷入了思考之中。 京都任务,窥视鬼脱离酒店,那时他、方慎言、小千度叶和梅声就欠了一只鬼。 现在这次任务又欠了一只鬼。 两个任务中有大部分店员都是重复的,京都任务欠鬼的时间快到了,所以必须要一齐捕捉两只才行。 季礼摸了摸始终被他放在口中的那枚吊坠碎片,但他还需要捕捉第三只。 酆城任务,他能够从阴曹地府中赶回来参加这次任务,是有原因的。 被困在阴曹地府中的季礼,本来不存在逃出的可能,在第十座阴山拿到青铜古棺后,他想到了狸猫之前在鬼潮中的呼唤。 于是当时季礼重新回到了鬼潮附近,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为什么此地会有如此众多的鬼物。 因为,那个地方叫做鬼界堡。 是受罚结束且等待投胎机会的鬼物聚集地,狸猫就在那里等候着他。 而在鬼界堡,季礼得到了一个回到阳间的机会。 那就是在鬼界堡每个月有几天时间是敞开鬼门关,令鬼魂回到阳间享受在世人供奉的日子。 季礼所得游敞的令牌,正赶上了还阳供奉之日,这枚吊坠就是还阳信物,在七天后他还必须要返回阴曹地府。 因为现在的季礼,实际上的身份是一只还阳七天的鬼魂。 想要摆脱这个鬼魂身份,留在阳间继续做任务,就必须要拉一个替身,代替他回到鬼界堡。 所以季礼需要在剩下的三天时间,找到另一只鬼将其拉入青铜古棺,让它代替季礼。 同时,赎回还在鬼界堡中的狸猫。 也就是说,三天时间内,季礼需要抓到三只鬼,两只上交酒店,一只交给地府赎命。 这也是季礼极度不想在任务中使用棺材力量的原因,因为他理论上的三次使用权,必须要除去赎命的这一次。 不过有了青铜古棺的存在,抓鬼这件事对于季礼来说太过轻松。 真正让季礼不得不去思考的,是这次任务中的隐秘。 现在虽说完成了任务,可仍然有很多地方极为模糊,根本找不出真相。 深巷杀人案的凶手是否就是阻挡季礼追查真相的幕后黑手? 王锐丽为什么会变得极端残忍,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凶案? 十五年前的护城河堤,那个白袍拜鬼又是谁? 为什么季礼会成为一只鬼祭拜的对象? 季礼转过头幽幽地望向了酒店之外平静的护城河水。 这次任务结束了,但他总觉得自己与那幕后黑手还会有相见的一天。 第三百九十一章 痛哭的余郭 一沉如水的夜晚,连风声都已停了。 护城河岸的晚上有些冷,也让人感到宁静。 季礼换掉了高延曾送给他的皮夹克,换回了以往习惯的衣服,披着一头尚未干涸的长发,坐在了老位子。 一楼正对着大门的实木座椅边上是曾经店长们的遗像,桌上是烟灰缸和酒瓶。 季礼仰起头把伏特加当水喝,望着黑夜中的第七分店,陷入沉思之中。 胜任正式店长,似乎也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权力。 先前公告中,店长有三项特权,第一和第二暂时保密。 第三条就是可以在合理范畴内,使用权限三次天海之力。 这个天海之力,其实就是李从戎先前拍碎转轮王手中香的力量。 可以抹除任意店员的力量,的确很让人心动,不过却也无法抹杀鬼物。 实际上季礼也不需要通过灵异之力来杀死任何一个店员,如果他想的话完全可以用计去杀。 所以这三次天海之力,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一个消耗性的对抗罪物效果。 让他抱有期许的本是那头两个权限,但现在看来似乎这两个也不是那么满意。 店长第一权限:在分店内可随意认命“副店长”职位,获得部分店内指挥权。 这个第一权限,在季礼看来简直就是废话。 无非就是他不在时,防止意外情况能够用副店长主持工作而已,他也不需要。 他看不懂的就是第二权限。 这个店长的第二权限实际上根本不是权限,而是一个信息,表现方式为一个具象化的地图。 山明市中心医院:第一分店、望都火锅店:第二分店、山明市火葬场:第三分店…… 护城河:第七分店、天明桥:第八分店、天明公墓:第九分店、沪海市天海街333号别墅:第十分店…… 这就是一张十大分店,各个分店的位置分布图。 天海酒店的所有分店全都是藏匿在现实世界的某个建筑、甚至是某个商铺之下,只有店员们才可以进入。 而地图的背面,则是十大分店中的十位店长的简介信息。 基本就是一些年纪、性别、姓名、照片和基本的性格、强势之处。 但有三个人,他们的简介只有姓名。 第一分店,李一;第七分店,季礼;第九分店,顾行简。 简单干脆到,连年龄性别都没写。 让季礼不明白的是,把这张地图加入店长权限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这幅地图中最诡异的当属第十分店。 这个第十分店竟然并不位于山明市,而是邻市,沪海市之中。 季礼扫了一眼之后就将其收了起来,他对其余分店并不关心,只不过他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让他今夜的心情不算太好。 夜深人静,季礼又喝光了一瓶酒之后,他模糊地看到桌对面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虚影。 那虚影像是一个女人,脑后扎着一个麻花辫,发尾放在淡色旗袍的胸前,看不清面貌但给人感觉很恬静。 第一眼望去季礼就看到了这些,第二眼却又感觉那张椅子上根本没有人。 “你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虚影处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季礼微微侧头,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奇异。 “难道你是一只鬼吗?” 女声笑了笑,季礼的第三眼又看到了虚影,她双手把玩着一下胸前的麻花辫说着: “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鬼,或许存在的方式有点像,但你见过哪只鬼能和你聊天呢?” 季礼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女声是什么对于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他想要了解天海这个存在的途径又回到了原点。 紧接着女声的一句话,将他的希望再度点燃。 轻柔的声音响起,女声似乎正在宁静地看着季礼。 “四天后,也就是11月24日,店长任务开启,你要和那些家伙见面了。” 季礼若有所思地又开了一瓶酒,店长任务他一直放在心里。 店长任务女声也不够了解,只知道是一个长线任务,目前进行到了三分之一的进度左右。 而且里面的鬼物都要比现在任务要强悍许多,但具体是怎么个强法,不去一次没人知道。 “这是我作为第七分店意志带给你的消息,下面我要说些我自己想说的话。 我知道你想通过店长任务来接近天海,但首先你要活下去,我怀疑天海酒店的秘密解开方式有两种。 第一是把所属酒店升至五星、第二就是将店长任务通关。 相比前者,想要达到你的目的,后者显然更能够快捷一些。 只不过风险也会翻倍,我个人是希望你先活下去,再考虑这些……” 说到这里女声顿了顿,真心实意地继续道:“但我相信你。” 女声对季礼很好,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同样的如果说在第七分店季礼不掺杂利益关系,他唯一的朋友也是女声。 所以季礼笑了笑回复着:“放心,我自有分寸。” 女声无声地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说道: “你小心点李一和顾行简,这两个人都是十分难缠的角色。 我上次去第一分店帮你找照片,好像被人发现了,那个目光看了我一眼,竟能让我感到一丝恐惧。 最深层的恐怖就是未知。 李一明明是一个活人,却能够做到这一点,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 至于顾行简……据说他是一个死不掉的人。 但具体是怎么做到的,我也不清楚。 真真假假的事情还得后续与他们二人见面了再了解。” 季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正当这时酒店外两个风尘仆仆的人影闯了进来。 季礼一眼望去差点指尖的烟都惊掉了。 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余郭、一个是洪福。 余郭满脸的欲哭无泪,在半夜回来竟然身上一丝不挂,身上像是被人拿粗线笔画符了一样,一条一条的。 洪福倒是面色红润,甚至还有一丝趾高气昂,诡异的是他的双手正捧着厚厚的一沓冥币,随风还被吹走了一些。 余郭双手捂着下身,一进门就看到了正盯着他看的季礼,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也不管许多。 光着身子就朝季礼跑了过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喊道: “季礼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有三个赌鬼半路劫道,我和洪福陪它们三个打了一天一夜的麻将,衣服都特么输没了!” 听到这话季礼将目光看向了洪福,略显奇怪。 洪福感应到了季礼的目光,鄙夷地看了一眼余郭,还炫耀似的颠了颠手中那海量的冥币。 显然余郭衣服都输光了,但洪福却赢了个盆满钵满。 “赌鬼?” “没错!大白天劫道开赌桌的鬼,三个赌鬼!” 余郭用手擦了一把鼻涕,又悄悄用那只手抹了一把季礼的衬衣。 季礼皱了皱眉,随后一脚把余郭踢倒,暗道一声算你们倒霉,随后拿出电话拨通了方慎言的手机。 “别睡了,叫上梅声、潼关他们,跟我去把欠的鬼抓回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 你会打麻将吗? “季先生,你确定今晚就把那些鬼抓回来吗,现在分店的罪物似乎并没有正面对抗性质的。” 女声还坐在原位,饶有兴趣地看着身边的季礼。 季礼重新点上一根烟,有洪福在场他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觉得庆幸。 该着那几只赌鬼倒霉,在这个时候撞在了他的怀里,并且数量还对上了。 虽然现在分店之中并没有抓捕鬼物的罪物,不过季礼的青铜古棺完全可以将三只鬼完全封印。 并且带着其中一只送回阴曹地府,量那几只赌鬼也不会有多么强大的能力。 夜已深,但洪福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显然还精神振奋,他仍然捧着那一沓冥币。 摆明了这第二局他也要参加。 不多时,换好了一身衣服的余郭与方慎言一同来到了一楼。 余郭拉着方慎言喋喋不休地诉说着他经历了怎样的羞辱,并扬言今夜一定要赢过那三只赌鬼。 方慎言似乎还没太睡醒,手上拎着眼镜,余郭说什么估计也没太听清。 紧接着潼关、常念、解正全部走了下来,潼关一来就神态严肃地问向季礼: “怎么难道这么快就确定要抓的鬼物了?” 他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鬼物,但只是看着眼前一楼聚集的阵容就感觉应该很难对付。 季礼还没等回复他,还穿上那件米白色风衣的梅声,以及不太受其待见的戴英琪一前一后走了下来。 戴英琪下楼速度略快了些,惹得梅声微微蹙眉,冷声呵斥着: “你要跟着我可以,以后不许靠近我半米之内。” 戴英琪也不恼怒,默默往后退了半米的距离,跟在梅声背后,眼中满是偏爱。 说起来戴英琪由于身世的原因,再加上竹马会馆中剧本中的影响,让他对梅声加了一层极为浓厚的滤镜。 只不过,这是否叫做爱,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 最后单独一人走下来的是小千度叶,她还是穿着一件白裙,外搭一件黑色的束腰风衣,双目处缠绕着一条白布。 一个人扶着楼梯扶手向下走时,略有不便,孤身一人看起来有些让人心疼。 见到人齐,季礼推了推余郭后解释道: “在护城河外的一条主干道上,有三只赌鬼在拦路下赌。 我们这些人都是欠了酒店的鬼物,所以正好一起行动,将这几只鬼抓回来。 难度不大,凑这么多人也是为了省事,一次解决。” 潼关看了一眼常念才明白过来,他还以为叫这么多人是因为那只鬼很难对付。 听季礼的样子像是胸有成竹,在场的众人基本上都拥有罪物,想必收服那三只鬼并不难。 “余郭、洪福头前带路吧。” …… 季礼、方慎言和余郭、洪福坐一辆车行驶在最前面,后面第二辆车是潼关、常念和解正,最后一辆车是梅声、戴英琪和小千度叶。 三辆车,整整十名店员,行驶不过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余郭将车停好,一指前面的一颗老树,树下有一块石板上面亮着一盏油灯: “就在那里!” 他第一个下车,径直走向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七八捆冥币,恶狠狠地念叨着: “有种你们就把这些全赢了,够你吃几辈子的了。” 停好车后,十个人分为三波凑在了一起,身边堆满了无数捆冥币,在黑夜里怎么看怎么诡异。 季礼皱了皱眉,他什么都没看到,余郭所指位置空空如也。 “三个赌鬼在哪?” 所有人将目光对准了余郭和洪福,洪福随手从裤子兜里拿出一张最小面值的冥币,将其点燃。 借着烟火气,三只恶鬼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为首的恶鬼,面如骷髅、身形枯瘦,无眼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洪福手中燃烧的冥币。 在它面前摆放着一张麻将桌,坐在正东位置,显然是在等候有缘的三人入座,开局。 麻将鬼的隔壁,是一个侏儒样子的鬼物,它同样紧盯着燃烧的冥币。 在它的面前没有桌子,中间摆着一块暗红色的三角桌布,上面一副扑克牌,恶鬼席地而坐等候剩余两位。 扑克鬼的旁边,坐着一个胖鬼,它的目光显然更加贪婪,并未注释那面额最小的冥币,而是对季礼身边那捆冥币感兴趣。 它显然是一只骰子鬼,它单独坐在一块石桌的正中央,中间有一个敞开的骰盒,装着六枚骰子,对坐放着四个石凳。 骰子鬼这边需要四个人。 季礼看向了身边的方慎言问道:“你会打麻将吗?” 方慎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潼关,潼关也点了点头。 季礼招呼了一下,“那咱们三个去跟它打麻将吧,剩下的让他们自己选。” 说完他和方慎言二人,一人提着两捆冥币,径直走向了麻将鬼的方向。 余郭拍了拍洪福,双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在三只鬼、三种赌局上看了一眼分析道: “那只麻将鬼我们跟他玩了一天一夜,我一把都没胡,我怀疑他出老千,那么剩下的两个想必也会出老千。 除去麻将鬼,就剩扑克和骰子,骰子这个东西说道挺多,我没把握。 反而是扑克鬼,这三个人显然是斗地主,这样我们两个二打一,赢面肯定很大!” 洪福认真地思考着余郭的话,反驳道:“我倒是觉得它们没出老千,是你点背,否则为什么我能赢?” 余郭急了,特意多拿了一捆冥币,气势汹汹地拉着洪福的胳膊走向扑克鬼。 潼关拉了拉常念的手,指向了骰子鬼的方向: “那边只有四个石凳,解正和梅声他们四个都要完成抓鬼任务,你就别参与了,多走走,说不定能看出些东西来。” 常念点了点头,在场的都是第七分店的精英店员,对付三只赌鬼不会有什么意外。 所以她很听从潼关的话,开始在三个赌局上来回溜达。 解正、梅声、小千度叶和戴英琪,他们四个自然是选无可选地坐到了骰子鬼的那边。 这也是最好的结局,除了解正之外,剩余三个根本对这些东西不了解,骰子的猜大小反而最简单。 最边缘位置,季礼、方慎言和潼关各自提着两捆冥币,十分自信地分别落座。 麻将鬼坐在正东位,方慎言是正北、潼关是正南、季礼与那只鬼坐对位的西位。 麻将鬼转了转头颅,像是在打量着牌友,松垮的骨头看起来要把脑袋晃下来一样,最后伸出手骨拍在了桌上。 一小沓冥币出现在桌子中间,“五千万”。 季礼三人互相看了看,各自掏钱丢在桌子上,自动麻将桌响起了洗牌的声音。 麻将鬼坐庄,置出两个骰子,查了查,打了个响指。 没一会一副骨制的特殊麻将牌,出现在了四人的面前。 季礼神情很认真,将自己面前的牌一张一张的看了看,然后抬头看着二人一鬼问道: “我是和谁一伙的?” 身处季礼下家的潼关皱了皱眉,有些苦恼地反问: “你会打麻将吗?” 第三百九十三章 杠上开花 一局麻将,只用了三分钟。 季礼输的也不是桌上的五千万,而是又翻倍搭进去两个亿。 只是两圈打下来,麻将鬼就胡了,单吊一张幺鸡,正是被季礼打出的那一张。 这边的玩法还不太一样,底价五千万,是丢到桌子上的。 只有没胡,就必然会输掉五千万,而赢家不仅拿三家底价,还会因自摸或点炮翻倍。 一局下来,麻将鬼赚了三亿五千万。 季礼输得最多,潼关和方慎言则是输了底价。 新一轮开始,麻将鬼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牙床咬合几下像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方慎言始终保持沉默,作为麻将鬼的下家,他一局下来都没有吃到想要的牌。 说不出到底它是真的牌技好,还是有灵异力量来作弊,但他也明白想要胡牌,也只能靠自己来做牌。 说起来潼关是很幸运的,他位于季礼的下家。 季礼根本什么都不懂,所以他基本上成牌的速度会很快,就拿上局来看,他就差一步上听。 只是让麻将鬼抢先了一步。 季礼还处于认牌的阶段,他的右手边手机上在查着麻将的胡法和牌数。 他不会麻将、不会扑克、更不会筛子,本身就丧失记忆的他,可以肯定前世他也根本不会打麻将。 所以现在他必须要从头学习。 常念站在季礼的背后,一直在帮他讲解,新一轮的对局开始。 麻将鬼连庄,置了骰子后,第二局开始。 三人一鬼各自丢钱,在麻将鬼打了一张南风之后,方慎言将目光看向正对面潼关面前的牌堆。 由于洗牌是在桌下进行的,他根本没法记住牌,这从根本上断绝了他靠记牌取胜的念想。 现在所做的,就是必须把麻将鬼想要的牌按住,不能外放。 说白了,他们三个人的目的并不是赢多少钱,最主要的是不要让麻将鬼胡牌。 方慎言朝潼关使了一个眼色,二人对视了一眼确定对方的心意。 不算什么都不会的季礼,他二人一个上家一个下家,绝对不能给麻将鬼送牌。 方慎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身体前倾将手伸到潼关面前抓牌,无声地说了一句: “红中。” 随后把掌中牌码好,跟着麻将鬼打出了一张南风。 再次轮到季礼,常念蹲在他旁边,用手指了指他右手边的这张牌,悄声说道: “你可以先不求胡牌,只要不点炮翻倍输钱就行,我的建议是麻将鬼打什么,你就打什么。 先用几轮时间把规则掌握,再此之后,你再考虑胡牌的事情。” 季礼思考了一下觉得常念说的有理,随后他也跟着方慎言打出了一张南风。 三张南风已打出,潼关看着新摸来的一张红中,陷入了沉思。 他作为麻将鬼的上家,方慎言却要他打出红中。 所以方慎言手中应该是有两张红中,用来抢碰的。 按照方慎言的想法是他们两个把麻将鬼夹死,尽量不给它出牌的机会,但有一个意外的情况却出现。 潼关算上刚抓来的这张,手头现在有两张红中,他目前的牌足足有六张对子。 他这把牌运极佳,这才开局两圈,只差一张他就能够胡一把大的,七小对。 之前输的那些就全回来了,并且只要他胡,也算是可以看死麻将鬼。 思来想后,这一次潼关觉得自己胡牌的概率最高,他胡的是发财,当前场上一张都没有。 于是他没有听从方慎言,甩手打出了一张一万,果断选择立马上听。 这张牌被麻将鬼吃掉了,回打一张白板。 方慎言皱了下眉,知道这是潼关有胡牌的把握,并且所图不小,否则不会这样果断。 他眯了眯眼睛,却没有选择打牌,而是站起身将石板上的油灯拿到了自己的桌边,随后抓来了一张牌。 借着幽幽的火光,方慎言又推了推眼镜,像是在审视着手牌,一点点转头。 潼关仔细一看,正发现因为油灯和镜片的反光,正对面的他隐隐约约可以捕捉到方慎言的手牌。 而方慎言之所以摆出审牌的举动,也正是给潼关一个看牌的机会。 潼关一看方慎言的牌带吸了一口冷气,三张发财、三张西、三张东、两张北、两张红中和一张三万。 这是天胡的小三元,如果让他赢了比潼关的七对赚的还多。 当他右侧镜片转到某张牌的时候,潼关低咳了一声,做出反馈。 方慎言当即明白,原来潼关要的正是他手中的发财。 但偏偏这把他的牌也极好,现在他只要再来一张红中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既然潼关想自己胡,那也没道理和潼关合作了,于是他丢出了手中的三万,看向了潼关。 两个人合作得快,分裂的也快。 现在潼关上听胡七对、方慎言上听胡小三元。 但他俩都没想到,方慎言要的红中堵死在了潼关手中,潼关要的发财现在场上也只剩下最后一张。 方慎言是否能够胡牌,要看潼关的脸色,是否会放弃自己胡牌,来送他一个小三元。 反观潼关却还有最后的希望。 最后一张发财,在谁的手中,成了最大的问题。 常念作为局外人,一直在看这边的情况,麻将鬼的牌她不敢看,但潼关和方慎言的牌她门清。 而且她知道,潼关要的那最后一张发财,就是季礼的手里。 可这种情况她又不好明说,只能暗自着急。 季礼右手转动着那张发财,他的牌可以用稀烂来形容,一个对子没有、也没有相连的。 听人说新手打麻将应该运气很好,可他的运气偏偏极差。 他倒是很听常念的话,别人都没打发财,他也不可能去打。 最终他犹豫了许久之后,放下了发财,打出了一张三万。 没等潼关抓牌,麻将鬼一把将三万抢下碰了下来,打出一张九筒。 方慎言皱着眉头,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要的红中已经和潼关对死,还在猜测为什么没人要的红中现在都没打出来。 潼关那边也急,剩下的那张发财到底在谁那,这种烂牌还有人憋手里。 季礼是不慌不忙,方慎言打什么,他就打什么,他已经坚定除了底价五千万,不能再往里搭了。 场面上的情况就这么僵持住了,麻将鬼那边的牌越做越好,让潼、方二人有些坐不住了。 潼关已经连续三轮没有抓到牌,他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轮到他出牌,就把方慎言要的红中打出去。 方慎言也意识到自己想要的牌很可能是对死了,所以犹豫片刻后也决定,下次轮到他就把潼关想要的发财打出去。 但此刻的季礼为难了,方慎言刚才打出的一张二条他根本没有。 在思考很久之后,他打出了一张至今场上还未现身的牌,九万,琢磨着应该不会点炮。 麻将鬼嘴一咧,用手推倒面前的三张九万,明杠。 从后面补来一张牌,砰的一声拍在麻将桌上,牌一推,手一摊。 三个人定睛一看,庄家杠上开花,16番,三家一共24个亿。 第三百九十四章 漫长岁月中的开心日子 “不应该啊…不合理啊……” 盘腿坐在草地上的余郭,看着手中剩下的一对三,皱眉念叨着。 洪福趾高气昂头上戴着一块红布,显然他成为了地主。 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余郭,又看了看矮小的扑克鬼,冷笑一声: “顺子,有人能管上吗?” 余郭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凭着手中的小三儿也不可能管的上。 扑克鬼脸皮颤了几下,攥着手中的四个a,也不敢说话。 洪福哼了一声,身子往右边一歪,靠在了如小山一般的冥币堆上,将手中的王炸甩了出去。 “你这牌也太臭了,还想我和你一伙去斗地主。 我把把是地主牌,你和扑克鬼都别想赢了。” 和季礼那边的麻将局完全不同,斗地主这边完全就是洪福一人主导。 他把把手中的牌都堪称逆天,杀的扑克鬼和余郭毫无反击之力,冥币一沓一沓地入袋。 不仅是余郭心生羡慕,就连扑克鬼的呼吸都略有粗重。 余郭被洪福这句话气得七窍生烟,一把将手上那对小三儿丢在地上,猛地站起身指着扑克鬼喊道: “我不信他把把运气那么好,我要求换牌!” 扑克鬼自然是求之不得,它打了个响指将地上的扑克牌收走,又重新拿出一副尚未开封的扑克。 余郭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鬼,一把从手中抢来拆开,一张一张地开始验牌。 洪福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靠在冥币堆上还抖着腿,抠了抠鼻子说道: “你俩就折腾吧,反正也翻不了盘了。” 扑克鬼看着洪福的身影,矮小的身躯出现了轻微的颤抖,绿豆大的双眼闪出了一道不可察觉的光。 余郭把新牌往地上一扔,把最后一捆冥币拆开,丢下去五千万叫嚣道: “再来!今天咱俩都争口气,一定要把他拿下!” 显然,在扑克局中,余郭已经和鬼站在了一对,合作对抗运气逆天的洪福。 …… 比起麻将局、扑克局的闹剧,骰子局那边显得格外安静和严肃。 骰子鬼一人站在四名店员的正对面,一双胖手正在使劲地晃着骰盒。 六颗骰子各个棱角与木质骰盒撞击声不绝于耳,在半分钟之后猛地拍向桌子。 骰子鬼将目光从左到右,在四名店员的脸上依次扫过,示意下注。 最左边的解正手上捧着两个亿,看着盖死的骰盒陷入了沉思之中。 先前开了八局,出现了八局小,他在猜测第九局还出现小的概率会多高? 比起梅声、戴英琪和小千度叶,解正对于骰子是有一些了解的。 按照正常思维,前面出现八局小,那么一般人都会选择押大。 但这在赌局上是一个思维误区,实际上每一局的押大小,根本和过往次数无关。 每一局都是五五概率。 可又有一个玄学的说法,在理智的赌徒心中,前八局全是小,那么很有可能往后的一系列局势中,出现小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当然,这是没有现实依据的,只是赌徒们总结的规律。 所以这一把解正,掏出两个亿,全部押向了小。 骰子鬼又将目光看向了梅声,眼中露出奇异。 梅声来到此处就没说过一句话,第一局她直接把两捆冥币全部押了下去,而且是随便选了一个。 她根本对这个赌局不敢兴趣,本次前来是抓鬼的。 只不过赶上余郭要报仇,季礼等人也没说立马动手,于是他们几个就陪这三只赌鬼玩玩。 梅声第一把运气爆棚,用两捆冥币一千亿直接赢了个盆满钵满。 第二把她又把本金和赢下的赌注,全押了下去,然后就全部输光。 后续的几局,都是戴英琪借给她本金下注,这一次她把借来的一个亿都押在了大上。 戴英琪也丢出一个亿跟随着梅声押了大。 最后一位,戴着一根白色布条挡住双眼的小千度叶看起来和众人格格不入。 她变得不太爱说话,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她和梅声一样根本没开过口。 不过她至今为止,从未有一局选错,把把赢,脚下的冥币比洪福只多不少。 因为梅声的一千多个亿全都被她赢了下来。 赌局这个东西对于小千度叶来讲完全透明,两个选择“大和小”,她的一双眼睛可以看出灾祸。 这个灾祸,就是气运。 就比如这个第九局,旁人无法看到,但在她的视野里却可以看出,大的方向笼罩着一团黑气,显然押在那里是必输无疑。 所以小千度叶丢出一张最小面值的冥币,押了小。 骰子鬼开盒,果然本次仍然是小。 解正与小千度叶获得赌桌上的全部赌注,并随着下注倍数各自拿回自己赢得的本金。 解正看了看小千度叶,他感觉这个女人从上次任务归来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略有柔弱的性子变得神秘起来,隐隐有一种自信和果断的影子,而且被布条挡住的双眼却无法影响她的视力。 从方才的表现来看,似乎小千度叶有作弊的能力…… 解正犹豫了一下,和小千度叶提出想要互相换座。 …… “哈哈哈,我看你半天了,怎么会输的这么惨!” 季礼的脸色很差,他脚下的赌注就剩下最后一沓,只剩下一个亿。 短短半小时,他已经把九百九十九亿全部输光,现在仅剩一沓冥币,只够他玩这最后一把。 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将季礼的注意力吸引。 他转过头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女声竟然离开了第七分店,跟随着来看他打牌。 季礼搓了一把脸,点上一根香烟,轻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看你打麻将啊,我在酒店里待了那么多年,真的很无聊。” 女声不是一个很负责任的酒店意志,竟然出现抛弃酒店尚存店员,来到外面看季礼打牌。 “不过我不理解,按说你应该是最擅长计算的人,怎么会一把不胡呢?” 季礼黑着脸一句话不说,他也不理解,明明已经把规则完全摸透,可偏偏运气就差到了极点。 只要打牌就是点炮、不打牌就让人自摸,最后还是输,不管怎么样都是输。 这让季礼不得不承认,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情,比如今天他就发现了他不适合打麻将。 潼关和方慎言听到了季礼在和另一个人说话,但都没有理会。 此刻严阵以待,盯着手中的牌,他们两个的情况都很好。 潼关没输钱,还有点小赢,方慎言只要这把胡了,哪怕是平胡也能够保证不输不败。 当然,他们之所以没输钱,是因为季礼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把钱都输给了麻将鬼。 两圈下来,季礼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正对面的麻将鬼又盯着他在咧嘴。 先前几次都是如此,只要麻将鬼上听,就会看着他笑,仿佛是真的把他当做了软柿子。 它这一举动,让本就心情极差的季礼变得更加犹豫,他看着自己牌不像牌、又不成型的手牌,一时间不知道打哪个。 女声弯着腰蹲了下来,看了看季礼的牌,贴着他耳边问道: “要不要我去看看那只鬼要胡哪个?” “嗯?我还需要作弊吗?”季礼果断拒绝,也不再思考直接打出一张伍万。 这张牌刚一到桌上,潼关还没动作,麻将鬼立马将手按在了伍万之上,摇头晃脑就要抓回去。 显然是要碰掉。 季礼见到这一幕,将手上尚未吸完的烟一丢,腾地站了起来。 在二人一鬼茫然的目光中,猝不及防将麻将桌一把掀翻。 麻将洒了一地,潼、方二人赶紧后撤,以免被冲击的麻将牌砸到。 季礼面色铁青,右手往后一伸,一根玄黑色的铁链出现在掌心,狰狞地看着呆立原位、瑟瑟发抖的麻将鬼。 “还碰?我先送你去投胎好了!都别玩了!” 女声笑的前仰后合,这是她漫长岁月中最开心的一天。 余郭、洪福、扑克鬼、小千度叶、梅声、戴英琪、解正和骰子鬼全都将目光看向了突然暴起的季礼,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只有方慎言手心还攥着一张伍万,看着季礼拖着棺材追三只赌鬼跑,叹气说道: “我胡了,清一色。” 第三百九十五章 鹿采薇、苏城河、陈汉升 山明市老城区,铁拐胡同便民超市。 “王叔,给我拿两瓶凉茶。” 被叫做王叔的中年男人,一脸憨笑将两瓶墨色的凉茶放在柜台上,随意打趣说道: “年轻人就是火力旺,天越来越冷了,只有你还每天到这买凉茶啊。” 李观棋从钱包中拿出五块钱放在柜台上,收起凉茶礼貌地浅笑了一下,转头往超市内走去。 便面超市的后门,直通小区内部,但他推开门后却走进了一个亮着光的金色酒店。 李观棋站在第五分店门口,将凉茶瓶盖拧开深饮了一口,用手指擦了擦嘴角。 一个留着一头酷酷脏辫的少女,嚼着口香糖朝他走来,李观棋看着这一幕,眼中露出了追忆。 曾几何时,买两罐凉茶回到酒店的是李从戎,迎面走来的人是他自己。 但现在物是人非,从前那些熟悉的身影已经永远的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中。 李观棋,是现在第五分店的店长,他学着叔叔的样子活着,买同样的凉茶、走一样的路。 这个穿着特立、造型酷帅的少女,算得上是李观棋在第五分店的至交好友。 和外表极大反差的是,她有一个十分淡雅文静的名字,鹿采薇。 算起来,鹿采薇也是第五分店的老人了,是李从戎和史大路时代之人,虽然年纪不大,但综合能力很强。 而且她有一件在十大分店中都属唯一的特殊罪物:罗盘手表。 可在一定范围内实现群体传送,这是救命的大空间罪物,所有分店只有她一人具备。 鹿采薇和李观棋年纪相差不多,虽然性格迥异但十分聊得来,她也是李从戎给李观棋留下的最大后手。 可以说,有鹿采薇在任何人、任何鬼想要团灭第五分店,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观棋,我收到邮件说接引任务暂停了,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李观棋将手中另一瓶凉茶递给了鹿采薇,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的第一次店长任务将在后天正式进行,店长任务一开,所有分店的店长全部参加,正常的接引任务也需要等结束才能开放。” “哦?我听老店长说店长任务是一个长线任务……” 鹿采薇性格有些疯痞,年岁不大又有强大底牌,让她对普通的接引任务兴趣并不是很大。 她往李观棋身边凑了凑,用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故作可怜状说道: “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我也带去,两次任务都没选中我了,我怕闷出病来,如果要是能进店长任务……” 李观棋赶紧把手抽了出来,严肃将其打断: “别闹了采薇,我刚刚接任店长就遇到店长任务,十个分店的店长都不是简单角色。 叔叔把第一分店棋子全部杀死,我怕到时李一会来找我,情况会比我预想的要糟。 你身系第五分店安危,只有你不出意外,我们的根基才不会有意外。” 李观棋长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大厅墙面上刮着的历代店长遗像,最后一幅正是李从戎。 他这条命是李从戎保下的,但他会做一个和李从戎不同的店长。 第五分店,就是他李观棋的责任。 …… 山明市美食一条街最大的商铺,望都火锅店,也是天海酒店第二分店位置所在。 顶楼的房间中,一个男人正拿着毛笔,在桌上写着一首长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男人的房间中几乎都是水墨风格的字帖,甚至墙壁上都是,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极有水平和极度狂热的书法爱好者。 说是男人,但他长得宛如女子般秀美…… 不,是比许许多多的女子都要漂亮。 皮肤白得在阳光下出现了冷色的光晕,略长的刘海微微垂下随着他笔杆的动作轻轻摇晃。 纤细的五指格外用力,白皙的脖颈淌下一滴汗珠,如果不是熟人看见,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相貌极佳的女子在写着书法。 “咚咚咚。” 最后一笔落下,房门被从外敲响,苏城河摘掉脸上的无框眼镜,用手帕擦了擦汗珠,让门外之人进来。 来的人是一个穿着工装的粗狂男人,五大三粗的样子站在苏城河面前,有种极大的反差感。 “店长,你让我找来的字帖都拿来了。” 苏城河接过字帖,看着上面被男人用力按住的指印十分心疼,用手指轻轻擦拭着。 粗狂男人见状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后问道:“店长,是不是那个任务要来了?” 苏城河放下字帖点了点头:“没错,三天后我会去参加店长任务,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帮忙准备这么多字帖了。” 苏城河在十位店长中被称三绝。 一绝是相貌,拥有着比绝大部分女人都要俊美的容貌; 二绝是书法,他在进入酒店之前就是沪江地区着名的新锐书法家,一手好字令他在书法界极具盛名; 三绝是罪物,他的罪物只有一样——字帖。 他在纸上写字,就是一件消耗性的罪物,可以用来抵挡鬼物袭击。 苏城河这个三绝店长,但实际上自身能力并没有特别出色,罪物的单一让他更多是名声大于实力。 在十位店长中也只能排在中流,为了生存、也为了第二分店,他选择了与第一分店中的第三位副店长,徐南合作。 加强两个分店间的罪物流通,壮大分店实力,确保更多的生存率。 苏城河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份资料,将其中第五分店,李观棋的信息放在了桌面上。 “第五分店的新店长李观棋,我早有耳闻。 听说他棋艺超群,有君子之风,这一次店长任务必要结交一番。” 粗狂男人撇了撇嘴,嘟囔着:“你俩倒是合适,一个书法、一个围棋,肯定兴趣相投。” …… 山明市火葬场,是天海酒店第三分店所在,只是由于地点特殊,此处几乎没什么人。 于是第三分店的店长,陈汉升正在门卫室内,脸上盖着草帽假寐着。 坐在椅子上,把两只脚放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 收音机中传出某位老艺术家讲解的评书,“三国演义”,正值空城计桥段。 男人听得激动,一双大手拍着大腿,跟随着评书选段唱着: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业鼎足三分……” 正唱到兴头,一通电话将他打断,陈汉升叹了口气摘掉草帽,露出了五十岁上下的面容,无奈地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极有磁性、听之让人顿觉心底清澈的男人话语: “汉升,打扰你的雅兴了吧?” 陈汉升知道来电话的是谁,虽然对方说话很客气,但也的确让他败了兴致。 他这个第三分店的店长,可能由于年纪大的原因,又偏爱评书,本人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也可以称之为死脑筋、直性子,这在枭雄辈出、大奸大恶扎堆的十大分店可谓是异类了。 陈汉升恼怒地将收音机声音关小,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电话那头的男人也不恼怒和尴尬,反而话说的更漂亮: “我最近淘到了一套绝版的老磁带,是你最爱的空城计选段。 等完成店长任务,我找个时间把它给你送过去。” 陈汉升一听这话眼前一亮,把脚从桌子上拿了下来,正襟危坐: “此话当真?” “呵呵,放心吧汉升,我顾行简说过的话,无论何时都作数。” 第三百九十六章 顾行简 第四分店是山明市的一处地下防空洞,大厅中只有两个相貌极度相似之人对面而坐。 “哥,这一次还是你去参加店长任务吗?” 薛听涛性格懦弱,虽然做了店长之位,但实际上也是薛听海为了让他得到三次天海之力让给他的。 店内一切决断和谋划,全部都要听从薛听海的想法。 薛听海苦恼地点上了一根烟,长叹一声说道: “肯定是我去,当初让你命我做副店长不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吗。 但这次如果不能拿到更多的罪物,只怕我们在第一分店的眼中就更难堪了。” 由于京都任务的铩羽而归,罪物的丢失、人员的削减,第四分店的名声越来越差。 第七分店的季礼,先是击败第四分店、又拿下第五分店,声名鹊起。 甚至在店长地图中,季礼的特殊性已经与李一和顾行简相提并论。 李一那是何等人物,十大分店、数百店员之中,只有两类人。 一种叫做李一,一种叫做其他人。 也唯有顾行简,可以和李一在众人心中相互比较一下。 顾行简此人,胸有大志、手腕强劲,一身罪物全部取于店长任务极为强悍,更在某次十死无生的情况下翻盘重生。 自那之后,众人猜测顾行简有一样不可被杀死的罪物。 第九分店已然是三星酒店的巅峰,比第一分店落后也只差两次任务。 能够稍微呈现与第一分店分庭抗礼的势头,顾行简功不可没。 目前,第二、第四、第八,三个分店全部与第一分店结盟; 而第三和第十分店,则是加入了第九分店进行合作。 只有第五分店的李观棋、第六分店的洛仙和第七分店的季礼,没有表明加入哪个阵营。 而让薛听海苦恼的,从上次蓝羽的口风来看,似乎洛仙有意向与第一分店结盟。 这个女人始终是薛听海的梦魇,从与洛仙交手以来,他一次都没赢过。 洛仙的底牌就是入梦,她可以通过入梦的形式来推敲后续任务内容,也可以进入别人梦中。 和这个女人一起执行任务,就必须不能睡觉,否则大概率会被梦中斩首。 …… 山明市中心的某处咖啡馆中,两个女人正对面而坐。 二女无论从相貌还是气度都截然相反。 坐在正东位的女人身材高挑,妆容艳丽,略卷的长发散落在黑裙上,细长的手指从皮包中夹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她叫做洛仙,是第六分店的店长。 而坐在她对面的女子,看起来年岁不大,穿着也很休闲,高马尾在阳光下闪耀着青春的活力。 她叫做皇甫佳佳,是第八分店的店长。 洛仙在吃了半串葡萄之后,看了眼所带的已剩不多,启唇说道: “佳佳,在这个时候找我见面,是不是和第一分店有关?” 皇甫佳佳抿了一口咖啡,露出了一行洁白的牙齿,甜笑道: “果然瞒不过洛姐姐,是铁霖副店长想要通过我来说服你在本次店长任务确定是否加入第一分店阵营。” “铁霖?”洛仙唇角微微向下一瞥,嗤笑一声说道:“他快死了还不自知,我看你赶紧投奔别处吧。” 皇甫佳佳脸上的笑容僵住,身体微微前倾,小心翼翼地问道:“洛姐姐,难道你……” “不错,我前两天和蓝羽入梦交谈,铁霖做错了一件事还不知道,等李店长回来,他死定了。” 洛仙的梦中罪物,源于店长任务中的一只鬼,这个能力虽说没有什么对抗鬼物的能力。 但在任务中的预见效果,以及面对敌对店员时的优势可谓是一目了然。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第一、第九两个分店都在极力邀请她加入的情况。 不过显然洛仙此女格外聪慧,在两个阵营的分化中,她始终以各种理由处于观望状态,以换取更大好处。 皇甫佳佳陷入了沉默之中,第八分店并不强悍,在十大分店中排行末尾,仅高于第十分店。 所以当初第一分店的铁霖找上她时,根本无力拒绝,并且通过罪物补偿,也算是坚持到了现在。 或许由于十位店长中只有她们两个女性,所以也时常一起外出逛街,算是关系亲密。 对于洛仙的话,她没有理由不信,毕竟她们并不存在利益冲突。 皇甫佳佳抿了一口咖啡,不再敢提让洛仙加入第一分店之事,反倒在思考如果铁霖真的被李一杀了,她又该怎么办? 洛仙又从随身皮包中拿出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看着面前沉默的皇甫佳佳,心中冷笑着: “一句话就让你陷入矛盾之中,一店之长是分店最强之人,却只能到这个程度。 看来不久之后第八分店也将随着你皇甫佳佳之死,彻底没落。” 洛仙将头望向窗外,阳光打在她好看的妆容上,她在思考最近声名鹊起的一位新店长。 “不依靠罪物,杀掉第四分店除薛听海以外所有店员、让李从戎都饮恨幽冥,这个季礼凭的是什么……” …… 天明山公墓,这里是号称可与第一分店分庭抗礼的第九分店所在。 此分店的大厅远远要比其他分店宏伟许多,甚至就连楼层都有五层之多,显然是一间更像规模的酒店。 这是因为第九分店,已经抓获了足足二十只鬼物住户,已经住满了两层楼。 圆桌前,坐着六个容貌各异、形态各异的人,是为五男一女。 见众人都不开口,位于圆桌中部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以一口流利的国语说道: “各位,我还是坚持神棍先生的看法,这次的店长任务不会出现什么棘手的事情。 最主要的还是店长之后的那次联合接引任务。” 被外国人称之为神棍先生的是坐在他左手边的一个打扮奇异,一身黄色道袍的男人。 “神棍”没在意他语气中的嘲弄,只是在众人的目光中拿出了布袋中的龟壳,从中抽出几枚铜板。 “因为时间还久远,我算不出太多任务的细节,只知道仅仅是算那次任务就让我这个龟壳罪物裂开了一条缝。 反观店长任务,倒是风平浪静,我并未算出凶险。 唉,如果我有第五分店李从戎的那双眼睛一切就都方便了可惜他折在了季礼手中。” 说到这,神棍将目光看向了坐在主位的那个沉默的男人。 主位上的男人,看起来并非十分健壮,反而有些消瘦,但一身黑衣倒是十分合身得体。 稍长的头发梳在脑后,相貌略显平凡,但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会让人轻易地往下戒心,与之交好。 灵活的手指在桌上转动着打火机,预示着他正在进行思考。 顾行简就是一个看起来并没有多么突出的人,但谁都知道这是仅仅排在李一之后,十大分店的第二人。 或许,他唯一让人能够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对狭长的丹凤眼,里面藏着让人看不透的光芒。 “店长任务我不在意,我和李一也不到现在开战的时候,现在我更关注的是那个新起之秀。” 说到这里,顾行简将目光看向了桌上唯一一个女子。 女人被这目光看的心头一紧,赶紧低头,略有慌张。 她见过李一。 李一,是一个会让所有人看上去就有一种挫败感和无力感的男人。 而实际上,顾行简这个表面看去无害、不出彩的平凡人,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在他温和的气质下到底隐藏着多么残忍扭曲的内心。 顾行简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真正恶魔。 他的随和与平凡,会让人与之交往中不知不觉迷失,等到见证到其真面目之时已经被其推入地狱。 “依彤?” 见女人长时间不说话,顾行简微微蹙眉,用指头敲了敲桌子。 被叫做“依彤”的女人容貌乖巧,齐肩的短发显露着她做事果断的性格,为人瞩目的是她的右耳挂着一枚流苏耳坠,一摇一晃,极为绚烂。 听到点名方才回过神,赶忙说道: “关于第七分店店长季礼,我虽然得到了他的血,但却并没有得到我任何想要的东西……” “哦?你那下血咒的罪物难道失灵了?”短发女人身边的一个有着硕大啤酒肚的男人茫然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看向顾行简解释道: “并没有失灵,是季礼的血不满足下诅咒的条件,我怀疑他身上流淌的不是人血、也不是鬼血……” 如果季礼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因为这个短发的女人正是在穆念梅任务中载了他一程的新手司机。 顾行简将打火机收入怀中,皱了皱眉旋即又舒展开,轻笑着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不妨事,等三天后我亲自与季礼见一见。” 第三百九十七章 我已经等了二十七年 顾行简孤身一人站在天明山顶,在最高点俯瞰着整座城市。 在西风萧瑟中,他的瞳孔中一丝暗红色光芒一闪而过,脑海中如幻灯片一样闪过许多支离破碎的景象。 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了少许波澜,他抬头望天,嘴角流露出浅浅的微笑。 说了一句似是而非、捉摸不透的话: “一个姓李、一个姓季,倒是有趣……” 一阵风起,顾行简蓦然转身,他的样貌像是与先前出现了细微的差别。 …… 沪海市天海街333号,这里是别墅区。 13号别墅外一个男人掏出钥匙开启了许久没人居住的别墅,他疑神疑鬼地扭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背后。 一只松鼠抱着松果看了他一眼,随后逃窜进了树林,再无踪影。 男人精神似有些紧张,沉默片刻又将开启的大门重新封上,转身离去。 在同一处时空之下,朱小凝正坐在第十分店的大厅中,愁眉不展。 那张像是刚刚成年的脸上满是愁苦,但泛黄的指尖上的香烟,代表着他的年纪不应该只在成年上下。 朱小凝,25岁,只是一个普通人。 相比于其他店长们,他算是最没有特点、也是最没有存在感的店长。 罪物也不多,连一个代表性的都没有。 只有两个在普通接引任务中获得的罪物,可以称得上拿不出手。 以这种罪物,他参加了两次店长任务,但也只是堪堪保命,毫无收获。 第一分店看不上他,也是他软磨硬泡才投靠了第九分店。 只可惜顾行简也只是承诺,如果他能够得到一件店长罪物,才会进一步开展后续合作。 朱小凝,头脑一般、能力一般、罪物一般,在第十分店做店长,靠的是还算坚韧不拔的性格而已。 第十分店属于是对外开展的分店,曾经第十一分店也在沪海,但那个分店取消了。 因为远离天海的控制范围,他们每个月只有一次任务,想要提升实力难上加难。 就比如现在,他们也就是一个二星酒店,和第七分店处于同样的层次。 天生的劣势,再加上朱小凝本身的能力问题,第十分店一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朱小凝也时常心想,店长任务是他提升实力的最大途径。 可在那里他的对手不仅是强大许多的恶鬼,还有那些店长们。 在这里,弱小的人,只会越来越弱。强大的人,会越来越强。 朱小凝也知道如果没有些许际遇,只怕将无法生存太久。 他每次店长任务都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上天垂青,但可惜命运似乎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你就是一个普通人。 他下定决心,哪怕放弃尊严也要借来一件强大罪物,这次店长任务必须要拿到属于自己的代表性罪物。 朱小凝长叹了一口气,搓了一把脸,正了正衣领,逼自己带着虚假的笑容,拨通了第九分店的视频电话。 活着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比于其他店长,朱小凝才是最真实的人生。 …… 山明市中心医院的另一个身份,是鼎鼎大名的第一分店所在。 徐南,是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青年。 长相很清秀,一头短发搭配着浅灰色休闲装,像是刚毕业的学生,只是眉心的褶皱从来没有舒展过,显得心事重重。 他的脚步穿过层层楼梯,从底层一路迈向顶楼。 “徐副店长,有事?”在路过第三层时,一个躺着卷发的中年男人,倚着楼梯,似笑非笑地调侃着。 徐南脚步未停,选择无视了这个男人,径直向上走去。 卷发男人冷笑一声,抽了一口雪茄,慢悠悠地说着: “祝徐副店长本次参加店长任务,实力能更上一层楼。” 徐南不想搭理这个男人,他知道作为三个副店长之一的古青云,为人阴损,小肚鸡肠。 而且古青云有一样令人防不胜防的罪物,就是通过语言对人下咒。 所以在第一分店中,古青云是个话唠,但很少有人敢与他对话。 第一分店的情况,永远是最特殊的,因为有李一的存在。 李一是空降到此地,没有通过竞争,直接担任店长。 铁霖自然而然地就降到了副店长,紧接着古青云和徐南依靠自身实力一步步爬了上来。 在第一分店之中,李一属于是异类,而且是被天海酒店默认的。 他虽然隶属于第一分店,但却不受分店管辖,自成系统。 一般店长任务,都只有店长一人参加。 但由于李一,这个店长的独特性质,第一分店将会由李一和一名副店长同时进入任务。 这一次,参加店长任务的副店长,是徐南。 第一分店的顶楼,只有一个房间,单独为李一开放。 徐南此人在奸恶之人聚集的十大分店中,算得上那种相对纯良之人。 他能够担任副店长,手上肯定沾了血,但相较于其他底线压的很低之人,徐南甚至可以称之为好人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徐南的心情也逐渐紧张起来。 他很少能够见到李一,甚至在任务中李一也时常单独行事。 只有店长任务,他见过一次。 这次主动来寻找,也是因为店长任务。 没过多久,房门被自动开启,徐南迈步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了地上已经流成了河的血,以及一个半死不活的熟悉之人。 铁霖仰面倒在地上,在血泊中伸手够向徐南,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向徐南求助。 徐南心神一凛,自是不敢理会,低着头走向了房间的窗口处。 那里,站着一个负手而立的背影。 一尘不染的黑色中山装在身,齐梳在脑后的发丝简约又干净,修长而又笔直的身躯,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就代表了强势。 望着这个背影,即便是徐南比李一要高上那么一些,却不由自主地产生仰望的心理。 这并不是说徐南意志太弱小,而是李一实在太过耀眼。 这种耀眼,就算是他抬头直视阳光,都不需避让。 “店长,由于铁副店长的……这次任务该由我来代表第一分店参加。” 徐南瞥了一眼躺在地上仍然没有断气的铁霖,不敢多说。 铁霖的诸多保命手段在这个时候都已无效,他的罪物再强,在李一眼中也微不足道。 “替我告诉下面的那些人,季礼已经出现,那么就不需要他们再插手。” 李一的声音有些低沉,提到季礼二字时似乎带着某种情绪。 徐南暗自记下,也没有多说什么,转头离去。 房门被悄悄关闭,徐南正了正心神,走下了楼。 他的手微微出现了颤抖,实际上如果不是铁霖犯错,这次店长任务仍然轮不到他。 不过,既然李一已经同意,那么就达到了他的目的。 徐南压住激动的心神,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照片,用手指轻轻地拂过。 那是一个并不算很漂亮的女子,但这张笑脸却能够让人一眼就感受到亲切和纯净。 徐南久久地望着,最后将照片收起来,用手背擦了擦润湿的眼角。 “阿茶,三天后我会亲手杀死顾行简,为你复仇。 你再等我三天,只剩下三天……” 徐南带着一个死去女人的相片,撤出顶楼。 …… “店长…你不能杀我,我是为你做事啊……” 铁霖还是没死,他还有一个底牌,这个底牌能够保证只要他还一息尚存,就有机会重新复生,现在只需要拖延时间即可。 李一仍然背对着他,对这句话置若罔闻,轻声呢喃道: “季礼,我们终于要见面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七年。” 窗户上倒映着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任何人见过就绝对不会忘却的脸,平静俊朗如净水之湖,双目闪耀着灼灼的微光,像是烈阳将湖面照成金色。 “店长…我们这等人生存不易,只要你放我这一次,我再不登上顶楼大门,再不……” 铁霖还央求着,他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男人转过身,一双灰色眼睛不掺杂丝毫杂质,像是一颗纯洁的宝石,倒映在他的视野中。 铁霖瞪大了眼睛,他看着李一,想起了先前看到的季礼照片,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你为何与季礼长得一模一样?” 一句话说完,铁霖的央求声就消失不见,残存的躯体化作了飞灰,连带着那些常人梦寐以求的罪物,永远地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一直流浪 第七分店,日前鬼物住户,达到了十一个,再完成一次任务,就可以达到三星酒店的层次。 到了三星,才终于算是赶上了绝大部分其余分店的进度。 普通到一星:需抓三只鬼;一星到二星:需抓三只鬼; 二星到三星:则需六只鬼;三星到四星:足足十二只鬼; 也就是说,从二星开始,每解锁一个星级,就需要上交鬼物是前星级的一倍。 由此类推,抵达四星之后,要想升级为顶级的五星酒店,就需要抓二十四之鬼。 前前后后,一个从低到高的酒店升级路线,共需抓捕四十八只鬼物。 这是一件极为苛刻的条件,最起码从各个分店那数以百计的遗像就能看出,或许根本没有人完成这一条件。 目前,第一分店只差一个任务,就会正式升级四星,开始朝终极五星酒店迈进。 比起他们,第七分店任重而道远。 不过现在分店差距倒不关键,明天的店长任务才是重中之重。 季礼花了两天时间,终于从酆城的阴曹地府之中归来,这次回来他不再欠鬼,也成功赎回了狸猫。 此刻狸猫就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觉,时不时还会发出一丝咕噜声,睡得很香甜。 青铜古棺目前剩下两次的使用机会,不过他琢磨出一个更有利的方法。 这件罪物本身的特殊性,仅仅只是亮出来就足以达到一次对抗的效果。 而且第三人格为他试过,真到了极度危险之时,钻进去也可以起到短时间内的保护效果。 细数当前的季礼,自身实力已经达到了不惧任何人的程度。 活人的罪物无法对其使用,别人有天海之力他也有,面对鬼物也有略微的抵挡力量。 而且他自信,面对鬼物时只要还有生路可能,就不会那么容易丢命。 从李从戎开始,再到先前的解正和潼关,很少进行自省的季礼,从酆城回来的路上反省了许久。 他知道自己是几次任务掌控全局惯了,出现了心理上的漏洞。 随着酒店等级的增加,鬼物越发强大,穆念梅已经出现了算计店员的行为,只怕后面的任务会越来越困难。 同队店员综合实力的提升,对于季礼来说也是一个挑战。 但必须得承认,这样的未来才不会无趣。 重归护城河畔,季礼行走在岸边漫步走着。 一身淡色旗袍的女声就陪在他的身边,甚至还撑了一把伞,时不时会伸出手逗一逗沉睡中的狸猫。 女声的存在方式很特别,正如她所说,她肯定不是人,却也未必是鬼。 但她表现出了许许多多的特别之处,比如她能够看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狸猫、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看见她,就算是季礼也只是在偶尔才能捕捉到其身影。 这个原因或许是和季礼体内的灰色灵魂渐渐融合有关。 在某些时候,季礼的眼睛也可以看到一些极为特别亦或是极为奇特的鬼物气息。 但如果说女声是天海酒店的意志,那么又有些许的不合理。 女声显然是一个独立体,且她很孤独,待在这里很多年了。 不过可以断定的是,她对季礼很好,就比如刚刚她说了一个让季礼有些为难的决定。 “我要和你一起去参加店长任务。” 如果说从前女声对季礼有些另眼相看,或许他还可以理解,但女声的这句话却让他沉思了起来,久久没给答复。 季礼并没有把女声当做人、也没有当做鬼,只是第七分店内一个可信赖的对象。 不过为什么女声会对他这么好,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曾说他们都是漂泊的灵魂? “莫非她是天海在我身边留下的棋子,步步接近我,是想让我出现破绽? 但以天海的能力,它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见季礼迟迟没有表态,女声像是生怕他多想,赶紧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以你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在十位店长,尤其是李一和顾行简手中占到便宜。 店长任务我都不了解,如果你真的出现意外,我孤身一人又该怎么办?” 季礼听后不仅没有打消怀疑,反而内心更出现波澜。 女声现在已经完全越界了,她作为第七分店的酒店意志,对其余店员不管不顾,竟要铁了心跟随他参加店长任务。 她没说能不能去,那么就一定是可以办到。 但最诡异之处就在这里,天海会放任她的行径,本身就有问题! 季礼没有说话,将头瞥向了护城河水,脸上一片平静。 他是一个多疑之人,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 总不至于因为女声帮他找回春山未来的回忆、又因为一些小恩小惠就全盘信她。 但他却也没有表现出拒绝,正相反他在思考如果女声日后若是越来越过火,那么反而可以通过她的表现来猜测天海的意图。 事情归根溯源。 季礼最大的敌人,永远是天海。 那个看不见摸不着,完全不了解的,连鬼物都任由它摆布的可怕存在。 “你想去,那就去吧。” 女声似乎并没有想到季礼会真的答应,实际上她也并不需要得到季礼允许,但她仍然表现得很开心。 她选择不再打扰季礼,撑着伞朝第七分店走了回去。 季礼停下脚步,默默转身,用灰黑色的眼睛看着女声离去的背影,时而显现、时而虚无。 女声背后的麻花辫上绑着的红绳,在阳光下一摇一晃。 许久之后,他无声地转身,继续沿着护城河岸走着。 季礼并没有那个闲心来看河,他是在找寻高延所说,白袍拜鬼所位于的河堤。 据高延所说,当时他在十五年前来到护城河,是在某个缺口处下岸,那里存在一个洞口。 洞口之中,拄着拐杖、手拿两颗头骨的季礼雕像前,是一只身穿白袍的矮胖之鬼。 不过高延没死,只是因一道目光将眼睛长死,倒是十足的古怪。 见识到如此秘密的活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但高延不仅活了,甚至还活到了见到季礼的这一天。 为什么? 季礼只能这样猜想,那就是白袍拜鬼没杀他,就是为了让高延告诉季礼,有这么一件往事。 十五年前的旧事,却也随着高延之死,彻底告终。 因为季礼再找不到曾经的那个缺口,更不可能进入祭祀山洞。 河面涨起涨落,淹没了许多过往。 季礼停在岸边点了一根烟,目光随风飘向很远,如无根之萍,就这么一直流浪下去。 第三百九十九章 那个人在等你 11月24日,是一个清冷的雨天。 整个沪海地区的天气,仿佛自从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后变得反复无常。 暴雨与暴雨,中间只穿插了三天的晴天。 季礼枯坐楼底一夜,在喝光数个酒瓶之后,方才在晨曦中沉沉睡下。 从来不会做梦的季礼,在短短的时间内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他并没有看到鬼,也没有看到人。 只有一栋陈旧不堪的老楼,伫立在拥挤脏乱的街道之中。 那是这条街上唯一的一栋楼,很高,有十八层。 通身白色的墙面,已有许多瓷砖脱落,露出灰色的墙皮。 上面爬满了黑色的裂痕,蜿蜒错乱,像是一只只黑色的细手将大楼攥紧。 那条街,除了黑色与白色之外,只剩下一把红色的雨伞,撑在顶楼天台的边缘。 季礼在梦中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那把红色的雨伞是画面中唯一的颜色,让他记忆犹新,久久难忘。 直到,风一吹,雨伞从天台被吹下,在空中左右飘扬坠落。 那种坠落竟然季礼都出现了一丝失重感,当雨伞摔在街面时,他心头浮现了没来由的悲悯。 仿佛在磅礴的大雨中,无人街面上躺着的不是一把红色雨伞,而是一个摔断了四肢和脑颅的鲜活少女。 以一个第三视角静静地看着,久而久之季礼突然真的将雨伞看做了一具尸体。 那四分五裂的头颅,被摔出眼眶的一只眼球,也静静地盯着他看。 两个人都没说话…… “没时间了!” 季礼的脑海中突兀出现一声极为凄惨和尖锐的女孩惊叫,将他彻底从昏沉中惊醒。 他猛地从椅背上站起来,面前是与梦境中同样昏沉的世界和淅沥的大雨。 女声将不存在的手落在季礼的额头,说了一句相同的话: “没时间了……” 季礼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看着眼前的世界、听着女声的话语,竟有一种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迷茫感。 片刻后他少有地出现一丝慌乱,急切从桌上抓起了烟盒,幽幽的火光照亮苍白的面孔,烟丝朝上飘。 “店长任务将在三分钟后开启,你要被拉走了,我必须叫醒你。” 女声语气仍然很温柔,温柔地有些不可听闻,那么虚幻。 季礼的呼吸略有沉重,吸烟的频率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缓缓将头看向女声。 这个梦,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也许这就是店长任务的一个预兆。 那把红色雨伞、暴雨中的高楼、以及那以雨伞为意象的女孩。 季礼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心中的警惕感提到了最高,他很久没有对某次任务感到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仅仅一个似是而非的梦境,竟然已经出现牵动他情绪波动的状况,这说明店长任务的难度将会空前绝后。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精准的时分秒针告诉他,现在只不过是凌晨的四点三十七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外面的世界会如此昏暗,他将会在四点四十分整被拉到店长任务的地点之中。 季礼平复着心情,掐好倒计时正好一根烟的时间结束,他表盘的指针也抵达了四点四十分整。 一瞬间的视野出现了模糊,端坐在椅子上的季礼听到了更加清晰的雨声。 一点一点落在了他的长发、风衣和靴面,湿漉漉的触感预示着空间的变换,他从可避雨的第七分店彻底来到了雨中。 暴雨没有变化,小庙街迎来了一位淋雨的客人。 雨中的长街,显得迷幻而又真实,无数拥挤的店铺分部在街道的两边,挡雨板噼里啪啦作响。 各个在雨晕中闪耀的霓虹广告牌、以及过道十分狭小的长街,象征着此地人口众多且足够繁华。 不算良好的排水系统,让本就狭小的过道变得脏乱不堪,水流从他的脚下溜走,却又找不到排泄之处。 各种塑料垃圾袋和零零碎碎的垃圾在水流上飘荡着,一块巧克力袋子卡在下水井盖的缺口处被不断冲刷却根本下不去。 季礼苍白的面孔微微抬起,雨水打湿了他的脸庞,灯光闪耀下他脚踩着已成河的水流。 那老式的霓虹牌子和繁体广告词,告诉季礼这里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却有那么一点熟悉。 因为他的视野中倒映出了此街出现了一栋唯一的高楼,那黑与白交加,与整条街格格不入的楼宇。 在并不清晰的视野里,他看到了梦中出现的高楼,正在暴雨中被蹂躏和碾压。 想象着,是否在这栋楼的天台,也有一把红色雨伞即将坠落,就像是花季少女之死。 “就是这里了吗……” 季礼默默地张口自问道,女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用一把黑色雨伞挡住了抬眼的视野。 “季先生,我们该去哪?” 女声比他来晚了几步,但却还是找来,这个原因季礼现在不想追究。 他将头看向了背后的来路,那场梦已经给了他店长任务的提示。 这栋雨中高耸的楼宇,就是他店长任务之地。 季礼调头返回,与女声撑伞并肩而行,朝着那栋楼的正门而去。 沿着这条街,他们走了足足有十分钟,方才见到了那栋楼的真实面目。 也终于知道这条街名为“庙街”,季礼猜测这应该是非大陆之处,而且时空像是出现了穿越。 从街头巷尾的布置,显然并非2015年的风格,想必又是回到过去的任务形式。 季礼暗自皱起了眉头,他担心这次任务和时空又出现关联。 因为他面对鬼物有一丝抵挡之力,可时空对于他来说,就根本没有丝毫反制手段。 越来越近,季礼发现了这栋黑白大楼伫立的位置颇有不吉。 虽处于庙街边缘,但正对面三个角都连接着另外的三条街。 从楼上往下看,会感受到无数的车流从四面八方穿过,这种风水极为不详,名叫“万箭穿心”。 季礼迈着不快的步伐,在风雨中一步步来到楼底。 而这里却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站在雨中也在抬头凝望大楼。 那个男人和季礼身高接近,身形修长、双手背负,微长的发丝梳在脑后。 只是穿衣风格像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竟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不过这身衣服在他身上却更能修饰其特有的气质。 仅仅一个背影,就让季礼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男人站在雨中,衣服却干净如初,仿佛所有雨点都在绕着他走。 第四百章 你且试试 雨中不打伞,却并未淋雨的男人并不只季礼一个。 但季礼靠的是无人可见的女声撑伞避雨,那么面前这个人靠的是什么?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男人转过了头。 季礼的瞳孔震颤了一瞬,因为他看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一场雨,挡在两个人的中间,成为了一面镜子。 两个相貌完全一致的男人,不同的衣着、不同的发型、不同的气质,就这样对照。 不…… 还有一处不同。 季礼的瞳孔是灰色与黑色交加,而面前之人,双目是纯粹的灰色。 女声震撼地将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移动,握伞的手微微颤抖,她记得这个目光! 当时在第一分店,那个来自顶楼的目光就是如此具备压迫感。 尽管无声、尽管无形,可竟让她升不起半点反抗之心,只想一味地奔逃。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第一分店,李……” “李一。” 这个全名出自季礼之口,他的语气有些许茫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李一会站在楼下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一竟会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被无数人奉为天海酒店第一人的李一,就站在那里,不做一声。 他在四点钟就已经站在了这里,提前进入店长任务就是为了等待着与季礼的相见。 李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季礼,从头发、到面部、再到手脚,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观察得格外细致,好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一般。 良久之后,他那张虽与季礼相同的脸出现了一丝微冷的笑容,渐渐地弧度越来越大。 背负的身姿未动,李一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可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这诡异的无声大笑,让他变得更加神秘,也更加可怕。 季礼皱眉就这么看着,他搞不懂这个男人,只能加强了心中的谨慎。 因为他发现仅仅是看着李一,双目中的灰色气息就出现了涌动的迹象。 灰色灵魂,在蠢蠢欲动,被自行唤醒。 而这,只有在面对极强极强的鬼物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可,李一显然是一个人。 李一足足笑了两分钟之久方才停歇,他还是微微仰着头,直视着季礼的脸,淡淡说道: “跟我玩个游戏。” 显然这个李一对他有很深的敌意,而且根深蒂固,对他也极为熟悉。 季礼失去了很多记忆,他不记得自己见过李一,但从李一的表现来看,他们二人该是有很深的羁绊。 但他并不想管这些,也不想和李一玩什么游戏。 因为他这种听上去不容拒绝的语气,让季礼很不舒服。 季礼收回目光,从怀中掏出烟盒,在雨中点了一根烟,不想理会,径直往前走。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穿过大雨制造的镜面,他们像是走进了一片世界。 李一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就这么看着季礼走来,又重复了一遍: “跟我玩个游戏。” 季礼置若罔闻,吐出一口白雾,就要从李一的身边擦肩而过。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面前的这条路越来越长,尽管他还可以正常行走,却始终走不到大楼正门。 竟连雨水都不再下落至此片区域。 季礼皱眉看向了李一,脸上露出不耐: “你到底想如何?” 按理说,没有人可以对季礼使用罪物,但眼前的情况显然是李一使用了某样罪物,并且真的影响到了季礼。 这罪物显然是空间一类,或许李一的施展对象并非季礼,而是这片空间。 季礼是被困在了与李一相同的层面之中。 李一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十分固执地重复着: “跟我玩个游戏。” 季礼不想入局,他摸不透李一,就绝对不能和他玩什么狗屁游戏,这不是闹脾气,而是出于对此人的忌惮。 在尚不知目的的情况,季礼绝不会将顺着对方的计划走,这样只会在后续交锋中落于下乘。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李一话音刚落之际就右手一抬,猛地从虚空中拽出一把玄黑锁链。 青铜古棺的现身,立马将李一用罪物设下的空间循环击碎,并且余威不减在季礼手中狠狠地甩向了大楼正门。 那扇双开门的玻璃大门被瞬间击碎,在雨中化作无数碎片飞溅而起。 黑白大楼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无数的狂风夹杂着雨点朝楼道内部争先恐后地涌入。 季礼看都没看李一一眼就要朝着其内走去,但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的肩膀被一只手按住。 李一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只是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季礼就觉得心脏出现了一丝停顿的迹象,呼吸变得困难。 他扭过头,双眼中的灰黑两色正在急速旋转,肩头一阵打掉那只手却也再不能走。 季礼发现自己只要和李一有近距离接触,就会令灰色灵魂有复苏的迹象,这种可怕的现象让他想赶紧逃离。 可似乎不入局,就没资格逃离。 李一的强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甚至不知道李一又用了什么罪物,总觉得此人浑身上下满是散播着灵异力量。 这几乎不该是一个人,可以承受和驾驭的! “跟我玩个游戏。” 从这一点上来看,李一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偏执狂,前前后后用空间罪物、用手套罪物也要强留季礼。 “好啊,你说怎么玩?” 季礼不可能真的在此地用青铜古棺,只好妥协答应。 李一被拒绝多次也并未表现出不耐,反而立刻伸手入口袋掏出了一枚金币,抬手丢给了季礼。 “一次机会,人头在上你活,字面在上你留下一条腿。” 规则十分简单,与其说是游戏,不如说是打一个赌。 季礼手握金币,翻转了下打量一番,随后又抬手丢了回去。 李一这次终于脸上有了变化,多了一种疑惑,他低头仔细查看了下金币,确定没有什么不对劲,问道: “为了公平,这金币是从酒店带出,并没有做手脚。” 季礼嗤笑一声:“你所说的规则全对你有利,无论人头还是字面,都是我付出代价,这并不公平。” 李一攥着金币,沉默了片刻后,认真地给出了一个解释: “今日我强大、你弱小,杀你只需一个眼神,所以规则由我制定很公平。 如果有一天你有资格制定规则,那么是否公平也将由你说了算。” 话毕,李一又将那枚金币抛还给了季礼。 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是弱肉强食的铁律。 但季礼给出的答复是任由金币打在身上,跌入肮脏的地面。 他冷冷地看着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瞳孔中灰色越来越甚,抬手拿掉了女声为他遮伞的手臂,迎着风雨给出了选择。 “杀我只需一个眼神?你且试试!” 第四百零一章 季、李、顾,首次交锋 天空震怒地撒下一道光弧闪电,照亮了昏暗的世界。 雨水连成幕,隔绝在两个相貌一致之人中间,像是试图缓和急转直下的交流。 那枚金币随着水流从人们脚下溜走,荡来荡去不知会通向何方。 女声撑伞站在一旁,不敢抬眼去看李一,那个男人的目光让她感受到灵魂上的颤抖。 尤其是现在。 李一那双纯灰色的眼眸并没有丝毫变化,其内多是冷淡与孤傲,面容微微上扬,他到底有多少把握? 季礼平静地与其对视,他不相信对方真的有一眼定生死之力。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李一就绝对不是人,他的能力堪比鬼神。 就算他能够做到,但季礼一样有自己的底牌,那就是灰色灵魂在身。 若是寻常任务之鬼也就罢了,单凭接近李一开始的一系列变化。 他就能够确信自己体内的灰色灵魂必然是与李一有着极为特别的关联。 就算有事,灰色灵魂一定会提前觉醒,无论结局如何,季礼他都不会死。 最多,让二者灵魂进一步融合罢了,而那样的话,反而在凶险万分的店长任务他更具备了抵挡能力。 李一静静地望着季礼,良久之后点了点头,只说二字: “可以。” 二字刚刚出口,季礼凝望的双眸陡然出现异变,灰色气息开始疯狂搅动。 灵魂的战栗感不由自主地上涌,李一的身影在视野中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满是漆黑。 不光是李一,消失的还有整个暴雨的世界。 季礼的视力在顷刻间被剥夺殆尽,只有女声的呼喊还历历在耳,他却分毫无法动弹。 这是死亡来临的讯号,甚至堪比无解的杀人手法。 饶是季礼此刻正身负青铜古棺竟也毫无招架之力。 视力的丧失让他双目失明,身体的僵直让他无法应对,灵魂的颤栗让他更难反抗! 凭什么? 李一凭什么仅仅只是看人一眼就可令人无解而死? 但,他要杀的人,毕竟不是毫无防备的铁霖、也不是庸碌的平凡人,那是季礼。 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底牌的男人。 在死亡降临的前一秒,一声猫叫打碎了安静的世界,震碎了无解之死,唤醒了濒死的季礼。 “轰~” 世界出现一声闷响,季礼恍然苏醒但见李一动也未动地就站在原位,就连眼皮都像是未曾眨过。 他的视线从季礼的身上划过,望向了肩头,很明显李一可以看到那只猫。 神秘的狸猫又一次救下了季礼,它此刻弓着身子站在季礼肩头,正向李一低吼示威。 上一个逼得它如此,是一只鬼,叫做孟婆。 季礼心中微叹一声,他算见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猜出了李一此人的大致性格。 这是一个不屑于耍弄诡计、颇具原则之人,甚至在某些时候近乎偏执。 很明显,从第一面开始李一并未想要杀他,否则也不会明明具备杀人能力却要赌一条腿。 李一,要季礼的命,同时诛他的心,他想从季礼身上取得最完美的胜利。 所以他才叫做李一。 于是也让季礼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他有一丝机会,就必须要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除掉李一。 为此,他拉动了背后的青铜古棺,心中微叹后说道: “你一招结束了,该轮到我了。” 季礼愿意动用仅剩的两次青铜古棺使用权限,将李一这个威胁比鬼物还要大的第一店长送入阴曹地府,永远铲除掉这个祸患。 李一还是没有说话,看着季礼的动作甚至没有丝毫打扰,静静地等待着。 青铜古棺的棺盖出现了颤动,雨点打在上面出现了灼烧的现象,阵阵雾气升起。 棺盖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在疯狂蒸发着水汽,并逐渐从青变红,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即将掀棺而起。 正当这时,一只手悄然落在烫红的棺盖之上,轻轻地拍了拍。 那挣扎欲起的棺盖在片刻后消散殆尽,重新被按了回去。 一个相貌平凡的年轻男子从偌大的棺后露出身形,与季、李二人通身黑色不同的是,来者穿着的是一身白色运动服。 短发利落,身形矫健,只是干净的运动装在雨中很快就被打湿,可却无法掩盖那人脸上洋溢的温和笑容。 男人背过手掌,笑意不减地走到季礼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朝着对面的李一点了点头: “李店长,顾某是代表其余七位店长来请你登楼,毕竟这次的进度还需共同合作才能完成。” 李一看也没看这个顾姓之人半眼,对其话语更是置若罔闻,目光始终没离开季礼身上: “我先把他杀了,你继续用你的手段吧,我想看看。” 说罢李一就要将右手的手套摘掉,显然是说到做到,准备动用真正的手段。 他知道那顾姓之人是谁,但无论是在他眼中都是蝼蚁…… 不!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任何人,除了季礼。 顾姓之人却也不慌,只是摇头苦笑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布包,奇异的是那布包现世雨水就出现了停滞的异象。 “李店长,六块拼图你一块、我一块,杀了我店长任务永远没有终结,你的未来是必须有我参加的。” 李一手头的动作停下了,布包的出现让他终于舍得看向了顾姓之人,随后又收回目光。 “你很爱说话,那我先拔掉你的舌头好了。” 说罢李一的身影消失在了这片世界,空中的雨点终于重新落下,空地上只剩下季礼和那顾姓之人。 季礼这段时间一句话没说,他渴望这二人争斗,无论如何都可以立于不败。 但他心里很清楚,今天的他任务尚未开始就陷入了巨大劣势。 因为无论是李一还是这个顾姓之人,他们的强大已经超乎季礼想象。 李一几乎就是活鬼在世。 罪物毫不吝惜地往外扔,刚才的消失显然又是一件空间性罪物,更可怕的是隐隐地似乎还不受代价影响。 但无解杀季礼的那一眼,他绝对没有使用罪物。 那是李一自身的力量,可他只会、也只能是一个人类,为什么会拥有堪比鬼物一样的力量? 这个顾姓之人的出场也十分惊艳。 那是第十殿转轮王的棺材,青铜古棺的召唤竟能被他一只手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这是绝无仅有之事! 季礼仔细看过他的右手,上面的确也是一片灼烧的伤痕,但那种力量已经不是现在的季礼能够追赶的了。 顾姓之人将布包收了起来,转过头看向季礼,脸上的笑容从未消失过,轻声说道: “季店长,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竟能与李一交手,果然名不虚传。” 季礼眼中的灰色尚未褪尽,自然能够看出眼前的顾姓之人其实并不是活人,而是一张纸人! 尽管他如正常人一般样貌,但浑身逐渐变成灰色的衣服就可见纰漏。 李一说要拔掉他的舌头,却消失在楼底,显然是去找了顾姓之人的真身。 女声显然并不十分惧怕顾姓之人,在李一走后她重新回到季礼身边,为其撑伞。 顾姓之人仿佛根本不惧怕李一正在楼上寻他真身,反而目光始终在打量着季礼和身侧,那双眼睛有些晦暗却又带些明亮,看起来十分怪异。 “活体罪物的狸猫、分店意志跟随在身、不该现世的青铜古棺,季店长好大的手笔。 在下第九分店,顾行简,你我同行登楼?” 第四百零二章 诡异唐楼 顾行简的名头,比之李一也不遑多让,是十大分店公认的二号人物。 对于十位店长几乎没有半分了解的季礼,自然不清楚顾行简的性格和能力。 只是方才惊艳的开场,带给了季礼极大的压迫感。 但不知为何,明明顾行简从始至终都带着极为和善的笑容,可偏偏季礼被他目光看中时,会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 相比于直来直去,不屑使用阴谋诡计的李一,顾行简给他的感觉如同一条毒蛇,尽管他从来未亮獠牙。 对于顾行简的邀请,季礼没有理由拒绝,毕竟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店长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人并肩开始朝着震碎的大门走去,从风雨中走进寂暗。 由于是白天,大楼内部并未开灯,昏暗的阳光挤进此处也所剩无几,楼道内和黑夜也没什么区别。 季礼一步步走上去,时刻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栋标准的港式老楼,楼道内残破不堪,扶手的原漆基本磨光,露出锈黑色的表皮,摸一把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台阶也不是水泥地,而是贴上了白色的瓷砖,这种原本看起十分整洁的布局,却因为大面积瓷砖的碎裂和消失变得极为肮脏。 季礼脚踩着台阶,步步登楼时就发现每一层的平台面积极小,而且还有大量的生活用品和垃圾袋堆放着。 这个天气没什么苍蝇,但气味终究是难闻,让本就狭小的楼道变得更加拥挤。 “如你所见,这是一个港式的唐楼。 整楼共十八层,每一层挤了二十五户,门和门的距离从外面看格外的近,一点风吹草动隔壁都能听得一真二切。 我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能活得下去,这岂不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顾行简一边上楼一边对四处张望的季礼说着该楼的基本情况。 季礼默默点了点头,在走到四层时,他朝着略黑的长廊看去,果然如顾行简所说。 这条几十米的长廊上,门口摆放着无数的地毯,不少鞋子、鞋柜和日用垃圾都堵在各自门口,正对面的墙壁尽头还摆放着一个暗红色的柜子。 总体来说,自行车、衣柜、鞋架、垃圾、甚至是洗澡桶都堆在每一层的走廊,让本就逼仄的环境显得更加混乱。 当走到第十层时,季礼发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开着门,里面有暗色的红色灯光闪耀而出。 “那是什么?” 顾行简顺着季礼所指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似笑非笑地说道: “听说神婆吗?” “哦?你的意思是十层的那户人家住的就是神婆?” 季礼皱了皱眉,他知道这栋唐楼是店长任务之地,那么出现神婆可并非好兆头。 顾行简点了点头,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但还是认真给出了回应。 “1013的神婆,名叫胡老太,据说当了五十年的神婆,在这片地界很有名,你看大雨天仍有生意上门。” 季礼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胡老太是不是他想的那种神婆,但听顾行简的意思也不像开玩笑。 “这合理吗?” “这确实不合理,但我得说她的确有点本事。” 顾行简的脚步不停,显然是对胡老太并没有太多兴趣,于是又补了一句:“但不多。” 季礼行动慢了下来,能让顾行简说出这种话,那么这个胡老太只怕也并非寻常角色。 离开十层时,他随意地又朝下瞧了一眼,却正看到半张人脸陡然出现在了十层走廊的边缘! 那半张人脸像是个女子,却是一个光头。 用墙壁挡住了另外半张脸,没有眉毛和头发的脸上漆黑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满是血丝。 嘴角向下似是在哭泣,却又没什么声音,就目送着他的离去。 季礼没被吓到,但不知道那女子是人是鬼,但拥有神婆的第十层有这么一个古怪的存在就显得更加古怪了。 他在心中默默记下了第十层的诡异,继续向上。 来到第十二层,他就听到了更加混乱的情况。 十二层以下,几乎没有半点声音,仿佛所有住户都不存在一样。 但在这里,季礼先是听到了一阵咆哮,一个男人正在声嘶力竭地怒吼,紧接着就是锅碗瓢盆纷纷摔碎的激烈声响。 隐隐约约还有一个女人的抽泣和哀嚎之声。 顾行简脚步未停,径直往上走,也没有回头去看: “1203住着一对小夫妻,那个丈夫每天都要家暴妻子,一天三次准时准点。” 十三层,麻将牌的推搡声响彻了整个楼层,而且声音极大,和下面家暴的声音交替进行。 季礼放眼望去,在十三层的走廊尽头,支着三个麻将桌,十几个形象各异的住户挤在一起,显然整个楼层都成了棋牌室。 烟味酒味汗味缭绕,季礼看一眼就赶紧离去。 十四层……就更特别了。 在这条走廊上,布满了白色横幅、白色花圈、甚至在走廊的尽头竟是一个简易的缩小版灵堂。 而在十四层的最里面的房间门开着,一块黑色的方形之物露出了一截。 “1424家孩子死了,停灵停了一年半,从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就一直有个棺材在那。” 顾行简的话让季礼再一次感受到此楼的古怪,不禁反问道: “你确定里面还有尸体?” 听到这个问题,顾行简脸上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扭头回来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觉得这些诡异还重要吗?” 季礼沉默不言,继续向上他方才见识到了此楼的另一番奇景。 第十五层还没到他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女子浪笑和男子呻吟之声,在大白天的时候,整个十五层竟然没有一个住户开着门。 里面灯光昏暗到甚至堪比第十层的神婆胡老太,只不过这里每一户门口都挂着一条粉红色的布条。 第十五层是一个红灯区…… 季礼脸上的古怪之色越来越深,十四层停灵、十五层卖银,只隔一层这样的情况实在出人预料。 这栋楼的情况远远超乎他的设想,按理说身为任务之地不该出现如此众多的因素,甚至就连活人也该这么多。 他从下十层走上来看到那么多的生活垃圾就已经有所猜测,但没想到上八层的情况竟会这么复杂。 在众多的诡异之中,最终的任务之地又该是何种面貌? 直到,顾行简的脚步终于停下,他看向了这一层的走廊,轻声说道: “到了。” 季礼一眼看去,他的眼睛里倒映出了一间房门,这一层也只有这一扇门。 那个门口用一串串易拉罐串成的帘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而又诡异的声音。 红色的地毯上,有一个铜制香炉不合理的堵在正门口,上面还插着三柱清香。 袅袅的青烟升腾而上,慢慢飘远,季礼看到的是第十八层。 第四百零三章 你们是死人还是活人? 十八层唯一一间房的门,被推开。 耳边清脆悦耳的易拉罐撞击声,季礼抬腿迈过了香炉,身上缭绕了一段青烟,走进房中。 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 因为这个房子的棚顶很低很低,季礼身高一米八二,但距离棚顶只有一头的距离,他跳一下就会撞上。 作为整个十八层唯一的房子,其内空间却也不大。 看起来像是只有三十多平米左右,不过倒是格外整洁,没有乱七八糟的行李,显得宽敞了不少。 可不知为何,房间的墙壁和棚顶全部刷着暗绿色的油漆,而且看起来时间已经很长了。 墙上有不少裂痕,暗绿色也有些淡化,有些不伦不类的怪异之色。 一进门的右手边鞋架上只有一双粉红色的女士拖鞋,一把鲜艳的红色雨伞就靠在鞋架上。 季礼多看了那把雨伞几眼,因为这就是在他梦中见到的同一把。 在右手边的墙壁上有一个摊开的木板,上面悬挂着一张遗像,有三炷香插在铜炉中,从燃烧的痕迹来看,是刚刚点燃不久。 遗像的主人,应该是一个短发男性,但也不知是谁选的照片,竟会选择一张拍花了的相片作为遗像。 在黑色相框和白色底面上,苍白的线条模糊不清,使得死者的面目全非。 季礼将目光落在了遗像下方的木凳上,上面有一道未来得及擦去的鞋印,显然鞋印的主人是踩着凳子为遗像主人上的香。 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一进门正对着圆形的餐桌,有两个折叠凳安放在墙边。 季礼往餐桌走了几步,上面有一张字条,白底黑字,写的十分工整: “茹茹,妈妈走了,七天后回来,水饺分量包好在冰箱里。 注意时间和数量,每天只能吃二十个,吃够分量妈妈就会回来了。” 季礼捏着那张纸条,抬眼疑惑地看向顾行简。 他听过女声说起,在李一和顾行简的带领下店长任务已经完成三分之一的进度。 也就是说,对于季礼而言,他属于半路加入,过往的信息他全然不懂。 顾行简看着这张纸条笑了笑说道: “店长任务,说起来比较简单。 就是帮这个茹茹找到他的妈妈,我们完成了三分之一,就已经帮他找回了两个妈妈。” 顾行简的话说的明明白白,但季礼却越听越糊涂,他扭过头看向了其他地方。 餐厅也是客厅,左右两端分别是紧锁的卫生间和厨房,再往里看去就是那唯一的卧室。 卧室没有门,只有一道和门口一样的易拉罐帘子遮挡,隐隐约约有一个瘦小的背影。 那是一个穿着格子校裙的小女孩,梳着两个可爱的双马尾,坐在书桌前不停地写着什么。 季礼再次看向顾行简,回到了先前那个问题: “找回了两个妈妈,是什么意思?” 顾行简朝着季礼招了招手,示意其一起前往厨房。 “吱吱吱……” 厨房的木门被推开,季礼就看到了不过几平米的小厨房内竟然挤了九个人。 七男二女,形象各异。 里面有季礼的熟人,如薛听海、李观棋,更多的是他完全不认识的店长。 不过通过店长地图,他也能够略微辨认出其中几位。 这九个人里,没有李一,他显然是根本不在这座房子里面,去了哪里无人可知。 而在厨房中还有一个顾行简,和季礼身边的顾行简几乎没有不同,除了衣服是干净的白色。 纸人顾行简,对着季礼善意一笑,随后穿梭过人群,走到了白衣顾行简身边消失不见。 “欢迎第七分店季礼店长,来一碗饺子吧。” 白衣的顾行简放下手中的碗筷,又拿出了身边早就盛好的水饺碗从厨房最里端,交给了一个相貌可爱的年轻女孩手中。 顾行简显然没有被拔掉舌头,他无事地坐在那里,李一却又消失不见。 显然,在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那年轻女孩穿着一身黑白线条的运动装,略带好奇地看了看季礼,将饺子继续往前传。 皇甫佳佳、朱小凝、苏城河、李观棋,最后饺子落在了脸上一条刀疤的薛听海手中。 薛听海的容貌没什么变化,整个人仍然是内敛的凶恶气质,他单手持碗,平视着季礼将水饺往前一推。 季礼看到在场除了李一之外,有九个人,满足了十店之数,却又明显是多了一人。 那个沉默少言的男人,正在低头吞食着海碗中的水饺,一口一个但双眼从来没有离开顾行简。 这个男人,不是十店店主,但却也来参加了任务…… 所有店长都在分食着茹茹妈妈留下的水饺,季礼端着碗,仔细打量着水饺。 海碗很大,水饺数量大约有十个,底部有一些白汤。 水饺的尺寸极小,比正常食用的要小上几圈不止,但包的十分精巧。 皮薄到几近透明,完全可以看到里面的暗色肉馅,肉馅一小团和指甲盖没多大区别。 季礼不知道此举何意,自然不敢开吃,于是抬碗狐疑地看着顾行简。 顾行简仰头把小蝌蚪似的水饺尽数吞下,解释道: “茹茹一天定量吃二十个,七天一共留下一百四十个水饺。 妈妈说等水饺吃完她就会回来,我们如果不把水饺分食吃光,故事就不会开始。 毕竟,只有水饺吃完,妈妈还没回来,茹茹才需要找妈妈。” 这是店长任务的传统,一百四十个水饺在吃完之前任务都不算正式开始。 只有留下十个水饺在茹茹吃完后,他才会出去找妈妈,任务也才是真正开始。 季礼皱眉看着碗里的水饺,茫然问道: “那如果我们没有提前吃光水饺会发生什么?” 这一次代替顾行简回答的是坐在李观棋身边的男子,如果不是他的嗓音,季礼绝对把他当做了女人。 第二分店店长苏城河,长得可谓是艳绝十大分店,就连皇甫佳佳都要稍逊一筹。 “店长任务有两条绝对的死路,触发后如不具备扭转和修改的力量,就必死无疑。 第一条,天黑后还留在房子里的人,会被无解杀死; 第二条,只要茹茹死了,那么所有店长也会被无解杀死。 不吃完水饺,逼茹茹出去找妈妈,任务就始终无法开始,我们会被困死在这座房子。 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一分,等到六点以后天黑,这座房子会被黑暗完全吞噬。 留在房子里的人,全都会死,包括茹茹。 双重死路,哪怕是李一也会死得不能再死。” 苏城河的解释很详细,但仔细思考一下就会这番话有着极大的漏洞。 季礼眯起眼睛反问了一句话,让在场的绝大部分人皆面色一变: “如果没真正死过,你们不会发现这两条绝对的死路,那你们现在是死人还是活人?” 第四百零四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季礼,你注意看洗碗池上面有一本日历,上面显示今日是七月四日。 我在客厅也见到了一本一模一样的。” 第三人格的作用再一次发挥,他对季礼说出了这栋房子内的又一个诡异点。 日历,一本就够了,谁会把日历挂在厨房? 时间,显然很重要。 茹茹妈离去的时间,是七天,联想到顾行简方才所说他们找到了两个茹茹妈…… 想到这里,季礼渐渐放下了饺子碗,他不会吃这种来历不明之物。 与此同时,顾行简将手中海碗丢进洗碗池中,拿起一块蓝色的抹布开始刷碗,一边刷一边说道: “季店长果然眼光独到,你猜的不错。 站在你面前的九个人,除了李店长、徐副店长和你,参与店长任务的老面孔全都是死过一次的人。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虽然统统死在了七月一日,但今天的我们是七月四日的我们。” 顾行简说话总是云里雾里,他很爱说话,但不会给出一个十分准确的答案。 于是看起来十分店长中还算热情的第二分店店长苏城河,用更加通俗和直观的回答解释了这个问题。 苏城河站起身来,撂下海碗用手指了指洗碗池上方的一本日历。 “我想季店长并没有翻看餐桌字条的背面,那一面写着明确的茹茹妈离开日期,是为七月一日。 我们的任务,也是从七月一日开始,直到七月七日,整七天时间。 每一次进入店长任务,就是新一天的时间。 七月一日的那一天,我们所有店长第一次进入,因不明确绝对死路规则和任务条件,出现了团灭。 但在终止的一刻,我们重新被打回到了各自分店,并未死亡。 可不久之后,第二场店长任务开启,墙上的日历变为了七月二日。 直到七月二日,李一店长找到了第一个茹茹妈,将其带回18层,得到了第一块奖励拼图,无人死亡; 七月三日,顾行简店长找到了第二个茹茹妈,将其带回18层,得到第二块奖励拼图,无人死亡。 现在是七月四日,也是第四次店长任务开放时间,我们需要找到第三个茹茹妈。” 季礼点了点头,先前顾行简和他说店长任务流程很简单,现在来看也的确如此。 他们需要在一天时间内找到茹茹妈,奖励就是一块拼图,想来这拼图就是之前在楼底李一和顾行简所谈论的那样物品。 “那么,莫非在店长任务中死去不算真正死亡?” “不不不,季店长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苏城河连忙更正道: “我们的确死在了七月一日,而且变成了鬼,但那些只会是七月一日的鬼。 你在任务真正开始后就会看到身为鬼物的、七月一日盘踞在这栋大楼内的我们。 但作为此时此刻,七月四日你见到的苏城河,还是人。 而且在得到奖励拼图之前,我们就是阴体。 会成为店长任务中,鬼物优先攻击的对象,死亡次数越多、时间拖的越久,鬼化的程度就越重。” 苏城河,亮出了自己的右臂,将袖子拉起让季礼看到了一条蔓延的黑线。 显然如果黑线从手臂入体,他就将彻底化鬼。 这个理论听起来极为复杂,理解起来也很困难,但季礼马上明悟。 店长任务,是一个为期七天的特殊任务,地点就在这栋大楼。 七天内的每一天都是一个独立的时空和世界,却会彼此交融在一起。 在店长任务中死去,就会成为那一时空中的鬼魂,并会在后续的时空中以鬼物的形态出现。 而死亡就会被打退出店长任务,失去竞争奖励拼图的资格,只有等待下次再度开启任务,拼命得到拼图。 同时成为所谓的“阴体”,将更容易引鬼,且黑线入体,若抵达心脏就会真正化鬼,永世不得为人。 “那你们找回的茹茹妈在哪?” 季礼回到了最早询问顾行简的问题,他来到厨房就是为了这一点。 顾行简点了点头,随手拉开了冰箱,冷冻层上一颗人头就滚落了出来。 一层冰霜的面容,被保鲜膜裹得严严实实,几乎看不出什么性别。 顾行简伸手捧起又放回了冷冻层,将人头随意地放在了最后一袋,留给茹茹吃的水饺上面: “另一个在茹茹的床上,他天天搂着睡,不过他似乎看不见。 找妈妈这件事挺有趣的,我们知道他妈妈,但他自己却视而不见,甚至不为了找到,只是为了找。” 季礼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碗中的水饺心中微有不舒服。 他总觉得这个水饺的肉馅有点问题,异常的发黑,饺子皮薄如白纸,仿佛就是要他们看到肉馅一样。 在场所有人,除了他全都吃了饺子。 不。 没吃的还有李一,他根本没这个时间去吃。 最终,季礼心存谨慎地将饺子碗撂下,不决定吞食。 顾行简看到这一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不吃?” “我觉得饺子不对。”季礼不屑于撒谎,第一次进入任务,这种来历不明之物总让他感到古怪。 “那就祝你好运吧。” 顾行简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擦了擦手看了一眼手表后说道: “茹茹要进来了,我们还剩十分钟的时间,各自准备好。” 说这话,顾行简穿过人群第一个往外走去,紧随其后的朱小凝、以及陈汉升。 陈汉升的情绪似乎不太高涨,眼眉低垂,嘴角向下,在路过李观棋时停住了脚步,沉声说道: “大侄子,我和李兄生死之交,现在他不在了,今天起我就是你叔叔。 我听说过你心智过人但性格太过良善。 一定要小心你面前的这些人,他们没一个是好东西,早晚天打雷劈。” “陈汉升!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早晚要天打雷劈?” 陈汉升说话很得罪人,他这番话把顾行简都骂了进去,或者说他就是这么想的。 但皇甫佳佳听不进去,站起身将海碗拍在桌上,怒目相视。 洛仙在一旁用纸巾擦了擦嘴,隔着数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季礼,一双明眸中闪耀着异样的光彩。 李观棋不是一个很擅长交际的人,他对陈汉升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也撂在了原地,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只不过任凭皇甫佳佳如何不满,陈汉升也没有看她一眼。 反而是路经季礼之时,他再一次停住了脚步,声音沙哑地低头窃语: “李兄是死在你手对吧。” 季礼皱着眉头,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如重枣、身形平凡的中年男人,实话实说: “平心而论,不是。” 陈汉升默默地点了点头:“那就是了。”说完却也没多做表示,径直随着顾行简离开了厨房。 只有薛听海冷哼了一声抢过季礼放下的那碗水饺,一口吞下,用袖子摸了一把嘴角: “真不知该佩服你的胆量,还是该嘲笑你的愚蠢。 你把自己当做李一了吗,敢学他不吃这碗饺子。” 薛听海放下碗,却不是跟随着顾行简离去之人。 那个沉默少言的男人,以副店长之职参加店长任务的徐南,像是寸步不离地抢先一步离开了此地。 紧接着就是薛听海、皇甫佳佳、李观棋与苏城河。 厨房内只剩下了门口的季礼,和第六分店的女店长洛仙。 洛仙一碗饺子仍然没有吃完,她一边用筷子慢悠悠地往嘴里递饺子,一边说道: “听说过死刑犯上刑场之前都要吃一顿饺子的故事吗?” 季礼第一次将目光看向了这个女子,洛仙的相貌对他来说无所谓,不过气质却与梅声有部分相似: “哦?此话何意?” 洛仙轻抿嘴,夹起一个饺子,遥遥地对季礼说道: “吃与不吃都要被刽子手砍掉脑袋,但如果这顿饺子的馅是用那位刽子手的肉做成的呢? 吃了刽子手的肉,它是不是就会认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四百零五章 我恨! 洛仙将最后一个饺子递入口中,缓慢地咀嚼着。 一双好看的眼睛如一汪春水,就这样带着未知情绪轻柔地打量着季礼。 “她的眼睛有问题,别和她对视,那目光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 从进屋就不曾打扰季礼的女声,在这个时候轻声开口提醒着。 季礼片刻后收回目光,他感觉出这个女人对他没有敌意,但试探之情是必然存在的。 一个新上来又极为神秘的店长,是个人都会多加一份注意,尤其是季礼和李一相貌完全一致。 他很清楚面前的这些人,手段都不是寻常人可比,也许某一句话、某个眼神就是陷阱。 虽然他不畏惧罪物的效果,但仍然有一些特殊的罪物也可以影响到他。 就比如李一先前施展的空间范围类罪物。 季礼最后看了一眼厨房内的垃圾桶,里面空空如也,并且没有套着垃圾袋,十分干净。 默默在心中记下这一点后,他转身离开了厨房。 此地仅剩的女子,洛仙似乎并不着急,她饭后从随身带的皮包中又拿出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 “可惜,只差一秒我就能在他脑海里种下梦种。” 十位店长中,除了顾行简一个人之外,其余所有店长全都被洛仙种下了梦种。 有了梦种,只要对方进入了睡眠状态,哪怕只是打了个盹,她就可以进入对方梦中搜查秘密。 也就是说,对于洛仙而言,除去顾行简和刚刚失败的季礼之外,所有店长在她那里都不存在秘密。 当然,还有个李一。 李一的情况还要更特殊一些,顾行简是根本无法种下,李一则是毫无防备地被她成功下种。 但刚刚种下,就被一股力量连根拔除,甚至还反过来影响了洛仙的梦魇罪物。 现在洛仙的梦魇罪物,一经使用就会出现李一的影子,她隐隐感觉到李一正在反过来夺取她梦魇罪物的归属权。 不过似乎李一没太看上这件罪物,又或是无法强力夺取。 因为梦魇罪物本就扎根在洛仙脑海里,不存在实体,只能慢慢地争夺归属权。 从霸道和强势,李一远远要超过顾行简。 …… “我们的任务看起来似乎不难,你看有这么多店长,每一位单拿出去都是顶尖的存在。 寻常鬼物只怕还不够塞牙缝的,而我们的目的又是找到茹茹妈,过程似乎并不重要。” 季礼重走回了客厅之中,遗像边的三柱清香已经烧掉了一半,望着那独坐椅子,乖巧到了无声的茹茹。 第三人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女声也畅所欲言,她在客厅中游荡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倒是觉得最诡异的地方在于这栋大楼,按照顾行简他们所说任务地点就是这栋楼。 那么这里就是一个巨型密室,在这个密室中鬼物绝对不是单一的,只怕是有无数只鬼,也存在无数条规则。 罪物终究是外力,找到每一只鬼的规则脱身,找到茹茹妈,这本身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更何况,难道我们还要挨门挨户去找吗?” 季礼听着二人的话语,沉默着走到了客厅餐桌附近,站在那本日历前停住脚步。 这本日历和厨房那个一模一样,只是上方撕去的边角不同而已,上面也是七月四日。 而在客厅的垃圾桶中,也是极为干净,连垃圾袋都没有套上。 季礼又朝着卫生间看了看,那里关着门,门口诡异地上了四把大锁,仿佛生怕人用一样。 比起第三人格所说的“过程难题”、女声说的“找人难题”,季礼还是认为一切最根本的恐怖就在这栋房子。 顾行简单独一人依靠着卧室的门框,静静地看着茹茹写作业。 徐南则是在顾行简背后,手上夹着一根烟,目光不离开对方的背影。 薛听海、苏城河、李观棋和皇甫佳佳四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只不过皇甫佳佳似乎面色不太好。 陈汉升独坐在餐桌上,手里捧着一本隋唐演义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看样子不像是来做任务的,反而是度假一样。 就在这时,独坐卧室的茹茹桌上的老式闹钟突然作响,时间来到五点钟整,他腾地一下站起来。 宛如机械一般,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格子裙,面无表情地转头就走。 所有人的目光在顷刻间对准了他,眼看着他来到餐桌,在陈汉升的旁边拿起那张字条。 就那么几个字,他足足看了一分钟之久,随后又重新放回原位,径直走向了厨房。 “这小姑娘长得还很漂亮啊,就是戴着眼镜、头发也有点长,脸有点看不清楚。” 茹茹就是个普通小学生的模样,但身形瘦小得有点夸张,裙子下的两条小腿和树枝一样,就是一层皮包着骨头。 长长的刘海过了眉毛,粉红色的眼镜右眼还被一块白布裹着,应该是左眼近视,正在进行调整。 看得出来他很爱干净,做事也很有规矩,从哪里拿起从哪里放回。 不过…… 季礼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女声愣在了当场。 “你真觉得他是个女孩子吗?” 季礼来到厨房门口,看着茹茹格外机械地蹲下身,拉开冰箱,无视那颗人头抓住最后一袋水饺。 “你细看他的咽喉处,是存在喉结的。 而且拿着水饺的手,皮肤虽然白皙细腻,但毛孔很大,青筋血管分明。 再看胸口处是否略有凸起? 一个上小学一二年级的小孩子,就算是个女生,当妈的会给她穿这个东西? 天气已经如此寒冷,即便是南方也不会仅仅只穿着裙子和小腿袜。 为什么他要穿这么一个东西?” 女声升起一阵恶寒,顺着话分析道:“他妈妈逼的?” “当然是他妈妈逼的,在未发育时就开始勒令他穿内衣、裹腿袜、不论何时都要穿着裙子。 这是一种偏执的心理暗示,从各个方面影响着茹茹的成长,让他坚定认为自己就是个女孩子。 不过……我猜茹茹是知道自己是个男孩的。” 季礼的分析不受这畸形的表象影响,冷静继续说道: “尽管瘦弱矮小,但骨架很大,尤其是的盆骨凸起,这说明他是处于长期营养不良的状态。 如果茹茹乖巧地听话,没有过反抗就不会是这样体态特征。 而且你们是否发现,他的左手五根手指根本没有指甲!” 第三人格虽然没有鸡皮疙瘩,但也有些犯恶心,沉声回答道: “所以,其实茹茹妈就是一个拥有变态般掌控欲的可怕母亲。 她逼迫茹茹从一个男孩变成一个女孩,并且在平常生活中还予以虐待。” 第三人格甚至能够想象到,或许茹茹那以白布挡着的右眼并不是预防近视,而是真的被虐伤了眼睛…… 季礼面色越来越冷,他扭过头看向了正在翻看作业本的顾行简,默默说道: “我现在怀疑茹茹或许并不是真的看不见茹茹妈的尸体。 毕竟顾行简只是说带回了茹茹妈,但并没有说将其分尸丢进冰箱。 那么,尸体是谁切碎的? 也许店长任务的真正执行内容,并不是帮助茹茹找回妈妈,而是帮他杀死那个畸形的母亲!” 卧室的小窗在越来越大的风雨中轰然推开,无数的雨点密集地打湿在课桌。 那本作业纸上,除了雨水只有两个字,翻来覆去、密密麻麻,代表着极端憎恶的两个字: “我恨!我恨!我恨!我恨!我恨!我恨!我恨!我恨!我恨!我恨!我恨!我恨!我恨!” 第四百零六章 提前开启任务 季礼深深地望了一眼茹茹,不再他身上流连转身前往了卧室。 顾行简在翻看作业本,徐南依旧如鬼魅一般无时无刻不再盯着他,两个人互不打扰,各做各事。 季礼撩开帘子,果然看到了一具尸体,就躺在单人床上。 尸水已经把床单完全浸透,皮肉皆已腐烂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先前容貌,只有那身衣服代表着这是一个女性。 而茹茹妈尸体的出现,也更印证了季礼的猜想。 因为这具尸体那高度腐烂的头颅,还靠在枕头上, 即便是尸体缩水成这样,也几乎占满了狭小拥挤的单人床,唯一算干净的只有床边那一小条缝。 这一切都预示着,茹茹是可以看到母亲尸体的,并保留了先前的生活习惯,与母亲共睡一床。 这种可怕的心理素质,让季礼不由得暗自猜测,只怕这个茹茹在店长任务的作用也绝不简单。 床头,依旧悬挂着一本日历,七月四日。 季礼一直在思考,这被分成四个区域的房子,如果不算卫生间,有三本日历。 垃圾桶中极为干净,那么被撕掉的曾经的日历页,去了哪里? 茹茹不会带走,那么就只有是被其他店长拿走了。 想到这里,他将目光看向了坐在课桌前,饶有兴致地阅读着小学教材的顾行简。 虽然季礼不愿意面对与时空有关的任务,但现实就是如此,店长任务要素极多,时空显然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那么,时间的载体,日历明显有着更加特别的含义。 撕掉的日历页,落在店长手中,只怕会发挥出不同的作用。 只可惜,初来乍到的季礼,自然要以熟悉为主,无论是奖励拼图还是日历页,他都只能想想。 几乎,没有权力去抢夺。 “嗯?” 就在这个时候,顾行简忽然眉头一皱,身子未动将头后转,看向了门口方向。 几缕青烟顺着门缝底部,诡异地朝房内飘荡,并且越来越多,逐渐将整个客厅填满,正朝卧室逼来。 紧接着就是一声金属砸在墙壁上的声音,青烟顿时消散,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始终把守在门口严阵以待的朱小凝,面色一变将目光投向了顾行简,低声问道: “任务形式又变了?” 顾行简虽然实力强劲,但他毕竟是个凡人,长了一双俗眼,自然无法看穿墙壁知晓外界的情况。 店长任务,七天日期,一日一新、一日一变。 每次开启,每次任务要面对的场景都不一样,整栋大楼不知道有多少鬼物,翻着花样地出现。 这是独属于店长任务的特色之一。 前几次,每当濒临任务开启时间点,确有鬼物会提前渗透到房间内部,但大多以试探为主。 无非就是感受到活人气息,按耐不住杀戮本性罢了。 “皇甫佳佳,尝试联系门口你那个香炉罪物,到底什么情况?” 季礼先前进门所看的香炉,正是皇甫佳佳的罪物,每次任务之前她都会摆好香炉,点好香。 通过烧香的结果,可以判断第一个出现的鬼物,实力如何、凶险程度,并可抵挡第一次出手攻击。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是,鬼物已经出现,并且青烟弥漫进了整个客厅。 而先前几次,最多也就是笼罩半个客厅而已,这说明门口的那只鬼,是初见之鬼中最强大的一只。 不过最诡异的是,香炉罪物还从来没有出现青烟中断,甚至是被损坏的迹象。 皇甫佳佳虽不是顾行简的人,但店长任务自然是要统一部署,达到唯一的目的,于是她赶紧闭目感应罪物情况。 但片刻后那张清纯可爱的脸上就笼罩出了一片茫然和后怕: “不可能!我的罪物被毁!” 鬼,是不可以毁掉罪物的,这是规则。 然而如果真的被毁掉,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门外毁掉罪物的不是鬼,而是人; 但青烟弥漫,就说明门外的的确确有一只极强鬼物存在,所以这一点并不准确。 二是门外的鬼物格外特殊,通过未知的能力先一步撤销店长们的试探信息之力。 皇甫佳佳扫视了一圈众人,显然是倾向于第二点。 不过季礼看着这一幕,虽然没有说话但却在心头出现了第三种可能。 那就是,门外不仅有一只强大的鬼物,还有一个人。 罪物是被那个人损坏了,并且一人一鬼已经开始斗法…… 那人是谁,毋庸置疑。 朱小凝满露难色,他身上只有三样罪物,其中一个还是朝店员借来。 这三个罪物面对寻常任务讨不到便宜,面对店长任务更加难上加难。 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的店长任务,从开头第一只鬼就出现了异变,显然他的运气差到了极点。 “顾店长,不管门外是什么! 还有两分钟茹茹就要出门,我们必须要提早做准备。” 顾行简沉默稍许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别样的笑容,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到客厅之中。 徐南紧随其后,步步跟随。 而季礼留意到一个细节,顾行简在起身之前,用右手的小指头轻轻点了点桌面。 “不妨事,我们再等一段时间出去,茹茹那里我可以用手段让他晚点出门。” 顾行简的自信,让季礼明白,他们二人都算出了门外正是李一在与第一只鬼争斗。 顾行简显然是打算进一步保存实力,让李一多与那只鬼斗一会,到时享受渔翁之利。 在场的十个人全都是精明至极之辈,顾行简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薛听海眉头一皱,慢慢低下了头开始深思,显然他猜到了门外应该是李一。 听从顾行简的话语自然没错,对后续任务有所帮助并避免冒险。 但他毕竟不是第九分店之人,如今第四分店势弱,若不施展出什么手段,结好第一分店,尤其是李一。 那么后续的发展将更难进行,毕竟就算是薛听海,他那些罪物,也大半来自第一分店。 冒一时之险,换取日后利益,他薛听海眼光向来长远,最主要的门外那可是李一。 再有风险,又能有多少? 雷厉风行的薛听海,在众人尚在琢磨顾行简话语时,直接一脚踢开了大门,强行加入战局。 店长任务,随着薛听海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提前展开。 第四百零七章 火中纸人 任务的大门已开,那里散发着诡异而又刺骨的气息。 十八层的走廊本就不多的阳光被尽数吞噬,取而代之的是老楼那暗红色的应急灯在一闪一闪。 薛听海第一个挤进黯淡的红光世界中,距离此门最近的朱小凝只是朝外瞥了一眼就立马魂不附体。 他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浓雾,笼罩在整个十八层,几乎望不到尽头。 在应急红光一闪一闪之下,他竟看到无数具一丝不挂的尸体,两两一对贴在一起,一同悬挂在房梁之上! 仅仅是他探出头的第一个瞬间,他就觉察到目光被狠狠地刺痛一下。 眼皮酸痒难耐,两行热泪淌了下来,那副画面像是扎根进了他的脑海之中,有一股诡异而又可怕的感觉刺进了他的内心。 好像那只鬼在他的心脏种下了一颗心魔的种子。 朱小凝是一个罪物寻常的店长,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只觉得身体的哪里变得不太一样,可又在检查之后并未发现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顾行简收齐了脸上的笑容,淡淡地看着朱小凝回复心神。 “我…我看到红灯下、浓雾里挂着一具具赤裸的男女之尸体…… 他们彼此交融,似是同生同死……” 朱小凝并没有死,更没有受伤,他只是觉得自己因为这一眼变得哪里不太一样,可又说不上来。 皇甫佳佳陷入了挣扎之中,按理说她这个第八分店的店长,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出去。 但薛听海这一内卷,就让她不得不深思起来,铁霖已经惨死,她现在失去了和第一分店沟通的桥梁。 第八分店在十大分店内排行不高,如果不是因为她手头有一样颇为惊艳的罪物只怕也无法与第一分店合作。 现在是等和顾行简等人一起出去,还是跟随薛听海援助李一? 就在她犹豫之间,两个身影却同一时间迈步走出了这扇大门。 第二分店苏城河、第五分店李观棋,书法大家、围棋国手并肩踏在一处,自薛听海之后走进红光世界之中。 由于脾气秉性和爱好方面的相同之处,此二人相处起来格外舒适,在厨房中就已相见恨晚。 此刻二人出门并不是为了帮助李一和薛听海,而是急需抢夺罪物。 苏城河本身就只有一个罪物,一杆毛笔,虽然仅仅只要写下笔迹就可对抗鬼物,看起来随心所欲。 但实际上效果单一的同时,代价也是以有限的寿命来写下每一笔。 他花多久写字,就要以双倍的寿命来偿还,幸而他年纪不大,但事实上他活到今天已经借了足足十年的寿命。 天知道寿命这东西是怎么计算的,苏城河如果只有四十岁天寿,那岂不是马上就要把自己写死。 偏偏这杆笔极为特殊,用这只笔就无法使用其他罪物,所以苏城河急需一件效果更高、更强大的罪物来替代它。 这是苏城河的理由,而李观棋的理由也是一样。 躲在后面,如顾行简所说等尾声再出去确实可以保证最大的生存率,但也可能无法抢夺到罪物。 第九分店家大业大无需多说,但他李观棋的底牌就是那张棋盘,剩余罪物虽多却拿不上台面。 想要永镇第五分店,必须要有更多强大的罪物。 不过,等苏城河与李观棋彻底步入十八层之后,方才明白这一次店长任务的初始之鬼是有多么可怕。 仅仅只是刚一出门,二人立马感觉到头晕眼花、手足无力。 房梁无数悬挂的男女之尸画面,立刻在他们心中扎下恶魔的种子,那是心灵干扰能力。 且绝对不是以前任务中鬼物的心灵干扰那么简单。 苏城河只是一瞬间,就突觉心脏像是燃起了一团火,那绝美的面容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红色。 紧接着他赫然发现自己的喉结竟在以极慢的速度在渐渐消失。 生理和心理双重干扰,这是改变现实存在的可怕手段! 根本没有鬼去袭击他,苏城河可叹浑身准备的数百张字帖此时根本无用,他挣扎着想要重回房内,却根本无法迈步。 如果再如此下去,他苏城河一个堂堂男子,就会彻底转化为女人。 这远远比断肢断头还要让人感到恐惧! 正当苏城河一筹莫展之际,一股温和的白光从身旁散发而出,他看到了李观棋在痛苦中强行镇定的身影。 李观棋的情况比苏城河没好上多少,但他毕竟还有一件李从戎从店长任务中带出的罪物。 黑白棋盘,黑字对抗性、白子防御性。 白子防的就是心灵干扰能力,又因为它本就来自店长任务之地,所以效果比以往还要强上几分。 李观棋用颤抖的手掌紧攥棋子,让白子占据棋盘的上风,强行保护自己和苏城河,防止进一步性别转化。 在稍有缓和之后,李观棋抬起清澈的双眸透过黑暗看到了两个身影。 前方三步,一个半跪在地面的男子背影颤抖,他的外套被撕碎露出了一件无袖夹克。 那件夹克散发着荧光照亮了小小的一片区域,但同时那个半跪的男子头发正由浓黑变得花白。 而在十步之外,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那黑影一动不动,背对着他似是负手而立,不仅毫无此地灵异之力影响,反而轻松得犹如观鱼赏花。 一声刺穿浓雾的鸦啼响彻在十八层,黑影的肩头多了另一个黑影。 李观棋呆呆地望着那个男人的身影,心头浮现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十步之遥,差距如同登天。 与此同时,把守在房门口的店长们终于有了决断。 顾行简在耳边听闻鸦啼之后,眼前一亮,随后右手入怀往前高步走去。 他一走,徐南自然紧随其后。 说来奇怪,李一在外与鬼物争斗,徐南这个第一分店的副店长似乎毫无压力。 反而是顾行简一出门,他就立刻怕跟丢了一样,赶紧随后。 朱小凝、陈汉升和皇甫佳佳三人也一同出了门。 自此,十位店长、一位副店长,走出了八位,只剩下第六分店的洛仙和还待在卧室之中的季礼。 而洛仙则是随着茹茹,一起从厨房之中走了出来。 茹茹再一出现,手中已经多了一根手电筒,自顾自地来到房门口,朝着那个男人的遗像低头念叨了一句什么。 随后他也走出了房间,奇异的是他并没有将敞开的房门关闭。 洛仙站在门口,蓦然回首看向了卧室中的季礼:“再不走可要步步慢了。” 季礼没理会她,目送着房间最后一个人离去,他终于从床头走向了课桌的位置。 第一步他摘下了课桌上方的那本日历; 第二步他关上了被风吹开的小窗; 第三步他拿出了打火机,将课桌的桌布点燃。 那本写着无数个“我恨”的笔记本,教材和书本,桌布和木桌逐渐被大火笼罩。 季礼的脸被火光照亮着,忽明忽暗,那双灰黑色的瞳孔中倒影出了一个身影在火中挣扎和嘶吼。 一张寻常人根本无法看见的纸人,正在被季礼这把火生生烧成灰烬。 “敢把真正的纸人罪物留在店长任务之中,顾行简你好深的算计、好大的胆魄! 如此一来即便店长任务不开,你也可获得比常人更多的情报和优势。 李一不在乎,但我不行。” 第四百零八章 它想做什么? 顾行简一行人走出,走廊内的薛听海、苏城河和李观棋压力顿减。 “空城计”的唱腔在十八层内回荡开来,古老的故事和传统的戏文凝聚成了音律之河。 冲散了那极为诡异的心灵干扰能力,像是在每个人的心头注入一股温和的力量。 陈汉升有两件巅峰罪物,一是一盘磁带,唱的就是他最爱的空城计。 这盘磁带拥有着十大分店当属第一的净化之力,不仅可以剔除人心中被鬼物影响的灵异力量,还可以冲散灵异迷障。 另一样,则是一套皮影。 演的是长坂坡之战,赵子龙七进七出曹军。 七张皮影,核心自然是银盔银甲的赵子龙,剩余六张则是六位曹军将领。 每一张单拿出来都是一件对抗性罪物,在紧急情况下,组合演绎皮影戏,则是可对抗极强鬼物。 陈汉升的罪物,全部出自店长任务,第三分店有他,才有立足之地。 空城计的唱腔依旧回荡,李观棋、苏城河和薛听海三人从原地站起,先前的压迫感顿时消无。 包括那走廊中的灵异迷障也被冲散了大半,房梁景象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无比。 皇甫佳佳带着奇异目光看着空中的那些成双成对的尸体,面色略有尴尬,低咳了一声说道: “源头鬼呢?” 明显整层楼的场景,都只是表象,只有找到源头鬼,并将其打消才算是可以通关,进入下一步。 店长任务中的所有鬼,全都是没有任何限制的无解鬼。 在找不出规则之前,只能靠罪物硬抗。 所以,规则永远是最重要的。 顾行简一马当先,他选择这么晚出来自然是等待着李一那边的结果。 李一,有一只乌鸦,这个谁都清楚。 准确来讲,一人一鸦才构成了李一的完整战力。 那只乌鸦,疑似活体罪物。 十大分店各式各样的罪物都有,种类繁多,但活体罪物从来都只有李一手中的乌鸦一个。 顾行简见到的第二个,也就是季礼的狸猫。 但他心中也不敢保证狸猫是否就是活体罪物,因为别人根本无法看见那只猫。 罪物,就是一个物体,且绝大多数都是实体。 季礼那只狸猫,如果不是他顾行简和李一本身十分特别,各有各的隐秘,否则也无法看见。 所以狸猫,到底是不是罪物,还需要另做印证。 顾行简选择的时机非常好,如果李一不是找到了规则的踪迹,是不会叫出乌鸦的。 所以他必须要和李一汇合,共同面对鬼物,找出破解的规则。 众人各自抬头望向棚顶,将每个细节观察入心,齐步向前走去。 顾行简人还未至,笑声先到,望着前方仰头的背影轻声道: “看来李店长在楼下已经有所收获,这栋楼里除了我们应该不剩几个活人了吧?” 先前李一所说要拔掉顾行简的舌头,但二人见面之后,顾行简抛出了一个比较优渥的条件来换取自己的舌头。 他送给了李一一件特别的罪物,一颗骷髅头骨。 这个罪物需要用大量活人的血液来献祭,就会换取一次“看破弱点”的视野机会。 这算是顾行简手中极特别的一件罪物,这个看破弱点,既可以看破活人,也可以看破鬼物。 对于任务来讲,这罪物可谓是格外珍贵,就连李一也颇为重视。 方才李一之所以离场,就是在任务尚未开始之前,将一层到十层,所有可杀的住户全部杀死。 等店长们抵挡下十层就会发现,那里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除了某个极特别的存在,再也没有活人。 李一对顾行简的态度不会因一次交易而改变,他置若罔闻地紧盯着头顶的位置。 对于十八层来说,这个地方十分特别。 整个棚顶,每隔两步就会出现一对男女之尸,而唯独此处空空如也,只有一根绳子在微风中轻轻飘摇。 这说明,原本这里也是有一对尸体的,不过却消失了。 正在大家思考规则之时,位于队伍中部的朱小凝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之情让他情不自禁地留下一行泪来。 这个变化没有人发现,朱小凝察觉到异变,有一个思想正在急速侵蚀着他的大脑。 在尚有些许理智的情况下,他从怀中抽出了一块巧克力,赶忙塞入口中。 巧克力入口即化,逐渐流淌进喉咙,这是一件消耗性罪物,可让使用者在短时间内不被鬼物侵袭。 算得上是一个对抗性罪物,巧克力入口朱小凝顿时低咳了一声,他的代价是丧失一段时间味觉。 这一声低咳让其身边的皇甫佳佳扭过头,看出了朱小凝的异样。 都是久为店长,她自然明白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立马就往后撤身先行躲避,再做观察。 不过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就算是食用了巧克力,甚至已经付出了代价的朱小凝却根本没有阻挡那股意志占据大脑。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已然用疯狂换做了理智,大手突然抓住皇甫佳佳撤退的胳膊,用力一拽。 皇甫佳佳瞳孔顿时一缩,很明显朱小凝是被那只鬼影响或是附身了。 但她并没有多少慌乱,反而就势靠向朱小凝,同时双拳紧握,右手和左手中指上那一对银色的戒指闪出一丝光华。 皇甫佳佳双拳合理,猛砸在一处。 突如其来的剧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朱小凝突然鬼化、皇甫佳佳两拳相碰发出一声闷响。 以他们二人为中心的位置出现一阵无形的气团,逼得众人往后倒退。 皇甫佳佳这对戒指属于强对抗性,可与鬼物硬拼一次,将其震退,但没想到等风烟消散后她发现整个人已经被朱小凝揽入怀中,根本没有效果。 她抬头看向朱小凝的脸上已经凸起大量的黑色血管,顿觉懊悔。 如果第一时间她使用店长罪物,而不是普通罪物用以试探只怕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片刻后皇甫佳佳将手攀向自己头顶那个扎着马尾的皮筋,将其取下后套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她不再挣扎,想来那个皮筋带给了她新的底气,与此同时她要看看朱小凝后续还想做什么。 所有人看着朱小凝抓住皇甫佳佳,也没有动作,反而是各个脸上露出些许期待的表情。 这个时候茹茹的家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季礼已经站在门口许久,始终在等待着局势的变化,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没资格去正面接近风暴中心。 所以本次任务他早已做好无功而返的准备,只需要尽力保住性命,把店长任务规则烂熟于心而已。 而在他身前的矮小身影,自然是茹茹。 他一出门就停在了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前路却并未行走,显然他知道如果不等店长们打通道路,他也无法走出十八层。 所以茹茹到底能不能看到这些店长们,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季礼看着朱小凝和皇甫佳佳,同样在等待着,那只鬼想做什么? 第四百零九章 换一种赌法 这是第四次店长任务开始后的第一个难题。 但理论上来讲,似乎又算不上什么难题。 不算茹茹在内,整整十一位店长,可以说完全能够代表十大分店的前十一位最强者。 这个强者的判断基础,绝不能以罪物的多少来计算。 真正站到这一位置的人,有一位算一位全都是人中之奸,人中之精。 且不说用不用罪物强行对抗,就只是这十一个人站在一起。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世界上几乎不存在无解的任务,何况区区一只鬼物。 朱小凝,就这么被鬼物附身,裹挟着皇甫佳佳开始往前迈步。 可却没有一个人泛起紧急的情绪,就算是皇甫佳佳都是满面冷静,哪怕第一个被送上绞刑架的是她。 朱小凝每往前迈一步,他身体上的变化就越发强烈。 喉结在三步后已经完全消失,五步后双胸开始鼓起,十步后指甲变长和发丝柔顺…… 而第十一步,他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名女性。 且他怀中抱着的皇甫佳佳嘴边已经出现了部分绒毛,胸口也变得扁平。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朱小凝成为了一个女性,皇甫佳佳成为了一个男性。 他们抱在一起,像是一个整体。 第十一步是最后那个并未栓挂着男女之尸的绳套,在微风中无声摇晃,像是在对着下方之人招手。 死亡,从这里开始,它已等候许久。 朱小凝和皇甫佳佳的身躯开始腾空,双人的意识都像是完全泯灭。 在独特的灵异力量加持下,二人一身的罪物已经来不及使用,这就是无解之死的开始。 很明显,这一幕代表了店长任务的独特性。 只要你满足死路条件,就必然会无解而死,除非你能够提前做出应对措施。 就比如皇甫佳佳将皮筋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可以预料的是,这只鬼的杀人方式就是上身,随后变性、拉人送上绞刑架。 皇甫佳佳因皮筋不会死亡,抵挡这一次的攻击,但朱小凝显然是必死无疑。 所有人冷眼看着这一幕,这些人将朱小凝和皇甫佳佳围成了一个圈,像是观看死刑的观众。 没人说一句话,眼神中都是无关紧要和满不在乎。 这场死刑的来临,绝不是毫无用处的,正相反益处极大,他们能够不费丝毫代价就找出破解方法。 真到灾祸降临到自己头上时,就有了足够的抵御能力。 但这些人中,有一个人却在这一刻做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动作。 李观棋挺身而出,在没有知会任何人的前提,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把匕首。 那匕首的刀柄是玉石打造,乳白色质地上有着数不清的细纹,彷如雪山上的莲花。 刀刃在亮出锋芒那一刻,闪耀着诡异的光弧,必是一件罪物。 李观棋的身手不怎么样,但却格外大胆,在所有人袖手旁观之时,他手拿匕首,冲刺而去。 他的左手在空中按住了皇甫佳佳的肩膀,同时右臂高高举起,以罪物匕首的刀刃从上至下狠狠一滑。 他的目的很简单,自然是要打断朱小凝和皇甫佳佳的死刑仪式。 苏城河也与此同时迈步而上,弯下腰弓着身子将即将下落的李观棋双脚托住,成为了一尊人肉座椅。 “观棋,快点割断绳子!” 上面的李观棋也心急如焚,生与死就摆在所有人面前,可这群号称十大分店最强的店长们竟然全部袖手旁观。 刚才那一刀绳套竟然纹丝未动,风可以吹动它,但这把代表着灵异力量的匕首却连撼动都做不到。 李观棋一下又一下地用手割着绳索,可每一下都让他的心情消沉。 现实摆在面前,无解之死成型后,他的力量根本没办法解救。 最要命的是,他现在想撤都撤不下,因为他抓着皇甫佳佳肩膀的那只手已经被附身的朱小凝反过来握住。 一股谁也无法抵挡的灵异力量如同无声的电钻一般,开始疯狂钻开他的头盖骨,以无比狂暴之力摧毁他全部的意志。 苏城河的身子在颤抖,他察觉到了李观棋的状况心急如焚,同时从袖中抽出三道字帖。 像电影中,道士镇服僵尸一样,贴在了李观棋的脑门。 但显然无用,李观棋因救人被拉下了水,只是苏城河却在李观棋最后一丝消散的眼神中看到了信赖。 在这一刻,李观棋意识到苏城河与他是一类人。 而那最后的眼神,除此之外,还有一份自信。 苏城河往后撤出两步,脱离战局的同时开始琢磨,李观棋真的会愚蠢到不留后手,舍命救人吗? 他良善,却也十分聪明,所以他的自信是…… 陈汉升,在这一刻完成了对李观棋先前说过的承诺。 他一把拉开外套的双襟,左手入怀抽出一张黑盔黑甲的战将皮影。 那将军手持一把硕大战刀,胯下黑马,面容狰狞,虽然未动却带着一股强烈的杀气。 一阵阵战场的厮杀声,刀砍进血肉中的残酷声,在十八层内顿时响起,仿若幻觉。 陈汉升也许情商不高,但智商绝对不低,他选择这个时候出手分外合适。 朱小凝是第九分店的人,皇甫佳佳却是第一分店的人,可双方的幕后店长全都在袖手旁观,这本就不是一件合理的事情。 如果李、顾二人皆不出手,他陈汉升如果在没有合适时机又凭什么出手。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有把握,只要李观棋不死,他就能够挽回一切。 陈汉升,就是李观棋自信的来源吗? 不一定。 苏城河看着这一幕,但却暗自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明明看到李观棋眼神倾斜处,并非陈汉升的身位。 而是李一! 就在陈汉升准备祭出第二张曹军皮影彻底解救李观棋之时,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身子再也无法动弹。 一股甚至不弱于眼前十八层鬼物的力量,将他死死地禁锢在了原位。 甚至,就连那两张刚才还随风而颤的皮影都静止不动。 不只是他一人,洛仙、薛听海、徐南、苏城河全都被限制在了原地,除了思绪全然无法有任何动作。 最诡异的是,竟连此刻悬浮在半空中的朱小凝、皇甫佳佳、李观棋都停止了升空。 只有那根绳索,还在随风飘动着,一下又一下。 此地,只有四个人没有被这股力量影响,他们还有自主的活动权。 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李一,戴着手套的右手从地上抬起,那里就出现了一个倒置的沙漏。 时间,被他定格在了原点。 所有的一切,能够被定格都已被定格,没有被影响的是他自己、顾行简、季礼还有茹茹。 这四个人,各有各的理由。 顾行简看着李一的动作,无声地瞥了一眼季礼,不加掩饰地发出一声冷笑,继而看向了上空。 他的眼里,只看着朱小凝。 李一在走廊的尽头处负手而立,一双淡漠的眼睛望向了另一端站立的长发男人。 一张口是不容再被拒绝的强硬,和不带情绪的孤傲,没有一点威胁和杀意。 “你既不喜欢硬币的赌法,那就换一个你擅长的。 两分钟时间,破解十八层鬼物的生路。 这一次的代价,是死。” 第四百一十章 我对你很失望 风,从李一的方向吹来,季礼的发梢打了结。 隔着十余步,他看不清脸,但每个字都听得真切。 季礼这一次再没有能力拒绝,他曾经认为自己有青铜古棺在手,无论何人、何鬼都有一战之资格。 李一的出现、顾行简的登场,让他意识到现在的自己,远远没能力在此二人中斡旋。 任何一人,杀他如屠猪狗。 这种感觉让季礼很痛苦,他发自内心地产生了一种无力感,片刻后他又焕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反抗之心。 就像京都任务,初见春山未来之时,看手相猜命运。 方慎言信了命,所以他一无所有,孑然一身,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他已经不再贪图什么。 季礼不一样,他相信命运,却也相信命运只在自己手中。 所以他要找、要争、要斗、要痛苦地走下去,找回他失去的一切、找回那掩盖在岁月长河中的真相。 “今时今日,你有改变我命运的能力,我可以忍。 彼时彼日,当我们的身份反转,我连忍受的资格都不会放给你。 李一,你并非没有破绽,你的破绽就是我……” 季礼身子带风,自茹茹旁擦肩而过,手中无物,昂首细看男女之尸。 十八层,一只鬼,十一位店长。 所有细节,都在这里,参透生路,也在这里。 十一位店长、十一步、十一根绳套、十一对男女之尸…… 规律并不难发现,季礼一路所看,除了最后第十一对尸体之外,前十对的规则全是一男一女。 那么,第十一根绳套位置缺少一对的用意是什么? 难吗,并不难。 被鬼物附身的朱小凝,他的目的就是鬼物的目的,所以他抱着皇甫佳佳登上第十一根绳套。 如果让他成功,就完成了十一之数。 这个结果,对于店长们来讲分为两种可能: 第一种,若让鬼物达成目的,就是牺牲一男一女两位店长,开启通往下一层的道路; 这是好事。 第二种,鬼物达成目的后,并不甘心,所以它会在此之后全面开始全体店长下手。 而满足了十一之数后的它,能力将会进一步扩张。 到时大局将会失控,除了硬抗再无破解之法。 所以,生路的破解之法,只能是在眼下。 是否要让朱小凝抱着皇甫佳佳,成功完成悬挂棚顶之举。 季礼的想法是,让它去做! 两种可能,他更倾向于前者,因为按照此鬼的杀人方式,根本不可能将在场所有人杀死。 因为此刻的十一位店长,九男二女。 它的杀人手法,完全达不到全部杀死的条件。 所以,放任朱小凝抱着皇甫佳佳一起死,看似成为了生路。 因为这是牺牲最少的决定。 但季礼又沉默下来,原因无他,这条生路太简单了。 猜出这条生路,他根本就只用了不到半分钟时间。 细节……还是不对。 季礼绕着第十一根绳套转了起来,他在仔细观察朱小凝的变化。 朱小凝被鬼物上了身,他变成了一个拥有女性特征的人。 而皇甫佳佳在他的影响下也变成了男性,但李观棋,却并没有…… 那只鬼,要的只是一男一女,不需要另外的人。 只有这么一种可能,否则他就应该把三个人一起送上绞刑架。 季礼似乎感觉到方才那个生路也并不是完全错误,或许对了一半,那么另一半在哪里? 他将目光看向了前十对尸体,最终将目光看向了茹茹。 一个词语,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男女转变。” 杀人就杀人,为什么要把男人变成女人,把女人变成男人,凑够阴阳之状? “男女共体!” 季礼瞬间抓住了问题的核心,茹茹表面是个女孩,但实际上他是一个男孩。 前十对男女之尸看似分离,但却彼此交融,形成一个整体。 朱小凝,看似成为了女性,可他的心理仍然是个男人。 季礼猛地抬起头,一根绳套只能套一对男女,表面上来看那只鬼把朱小凝和皇甫佳佳凑在一起自杀,这是合理的。 但在规则上,他们两个人,应该算是两男两女! 生路只能是,一个人登上绞刑架,无论男女,因为一个人就代表了男女共体,合乎标准。 眼前并不符合季礼所猜测的生路规则,那么就只能说这是对立的死路规则。 如果让朱小凝带着皇甫佳佳一同登上绞刑架,就与生路完全相反,形成死路。 到时候在死路完全爆发,生路被泯灭之际,皇甫佳佳的皮筋未必救得了自己,且在场的其他人也该一同被拉下水! 那只鬼,猜透了无人会相助朱小凝和皇甫佳佳的心理。 以一个虚假的规则,去主动创造死路的爆发。 如果让它得逞,店长成员就算可以离开,也将损失惨重。 因为几乎很少人能够想到,它的举动彰显了生路,却又把死路隐藏在其中。 真中有假、生中有死的一步好棋! 但可惜的是,在场的十一个人中,有一位无论从罪物、还是头脑都远远超过其他人的存在。 季礼用两分钟时间猜出了生路,李一却只是看了一眼就看破。 而他又凭借强大的罪物,强行终止了鬼物的企图,将此刻变成了一个赌局。 季礼转过头看向了李一,二人无声地对视着,他从没遇见过如此可怕的人。 李一的可怕之处在于,他站在季礼面前仿佛能够将一切看透,所有都牢牢攥于掌心。 无论是智谋还是罪物,此刻的季礼根本无法和李一相提并论。 李一瞥了一眼地上的沙漏,此刻还剩下三分之一。 季礼的速度算得上极快了,只用了一分半钟。 不过似乎李一仍然不够满意,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之意: “看来你是猜到了生路,比我预想的慢了许多。” 季礼带着极为复杂的眼神盯着那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 李一不会撒谎、也不会隐瞒什么,他相信如果自己去问为什么李一会针对他,一定会得到一个结果。 最起码,季礼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但最终他的选择是闭口不问,问了只能说明他已心生压迫,压迫再多一些就会产生恐惧。 季礼不问,反而可以在后续的交锋中占据一丝心理上的优势。 李一抬手将沙漏抓在手心,轻轻摇晃了一下,静止的时间重新恢复流逝。 陈汉升仍然双手各攥着一个将军皮影,但却停止了催动,将头看向李一。 洛仙、苏城河等人也纷纷转头。 他们都在等待着一个解释,却都不能主动询问。 李一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这些人,自然不会开口,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只戴着手套的右手,散发着越发冰冷的气息,让十八层陷入了更多的阴寒气氛。 他缓步走向了第十一根绳套处,抬手抓住李观棋的小腿,没费任何力气就将其拽出了风暴的中心,随意丢弃。 而后,他又抓住了朱小凝拦着皇甫佳佳的胳膊,轻轻一用力。 走廊中传出了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嘎吱一声之后朱小凝的右臂关节被折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皇甫佳佳和李观棋一样,被李一像是丢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要登死刑架,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无所谓男女。 被附体的朱小凝猛然低头,面容上的黑色血筋鼓起,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李一,但却没有丝毫出手之意。 那只鬼迫于生路规则,必须要登上绞刑架。 倒霉的朱小凝,将会成为本次店长任务第一个被淘汰的店长,因为他最弱。 但就在此时,观局许久、始终没有发表看法的顾行简,突然从阴影中站了出来,抬手按住了朱小凝上升的手腕。 那只手的大拇指上,碧绿色的扳指散发了一丝荧光。 顾行简带着标志性的和善微笑,看着李一,语气像是商量,却又不像: “李店长,我提议换个人去死,可以吗?” 第四百一十一章 你会如何选择? 顾行简笑意不减,态度谦卑,说出的话倒是足够尊敬。 但他那只戴着扳指的手却一刻都不曾离开朱小凝的手腕。 这说明他可以商量、可以请求,不过有一个底线。 朱小凝,不能这么简简单单地去死。 在场众人都是聪明人,包括看似情商不高的陈汉升。 他收回两张皮影,略显痴憨的脸上涌现一份沉思。 谁都知道,第十分店的朱小凝是最废物的那个,在阴榜上的排名甚至早已被顶替掉。 先前蓝羽就曾说过,方慎言已经取代了朱小凝的位置。 所以,顾行简为什么会拉拢朱小凝,甚至会因此而与李一谈判,不惜交恶。 这一切都该引人深思,顾行简图的也许并非朱小凝,而是第十分店。 只因为,第十分店不在山明市…… 这个用心,是顾行简第一次表现出来,他似乎也不怕别人看透这一点。 他只是用一种平视的眼神,在看着李一。 李一双手低垂,目光淡漠地看着顾行简良久,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让人不懂他的用意。 他肩头的那只纯黑乌鸦,却极通人性一样调转身躯,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紧盯着季礼的方向。 季礼一身轻松,他知道在本次任务自己不会再有强大危机。 但那只乌鸦看向他的目光却让其感受到十足的压迫力,好似它站在李一的肩膀上就拥有了远非罪物身份的力量。 女声被这目光看的有些心惊,将手中油纸伞垂在肩膀,挡住那目光。 季礼背对着所有人,他不想参与接下来之事,望向那个破旧的电梯口。 这栋楼就只有这么一个电梯,但也濒临报废的边缘,就连按钮也已脱落,现在是用胶带缠住木板,简单做了一个按下去的机制。 贴满了广告的电梯门,很难不让人想象,如果坐上这节电梯,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一会不会卖顾行简这个面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顾行简在第十分店似乎有所谋划。 如果朱小凝提前身死,很可能会让他的计划失控。 但凡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同意,可惜李一并不是。 所以,在众人震惊地目光中他点了点头,放任了接下来顾行简自己做主。 李一转身走向了已经被众人忽略已久的茹茹身边,此刻的茹茹也像是看戏看够了,低头默默往前走去。 这一次,轮到其余店长们心中打鼓,顾行简的确很强。 他在众人心中是十大分店中的二号人物,但他仍然是一个人。 李一的手段所有人都明白,他想杀谁就可以杀,不需要耍弄阴谋诡计,只需动动手指。 但顾行简不行,真到硬拼时,他仍然需要以罪物来取胜。 这也是即便顾行简同样身负盛名,却能够被其他店长以平等目光相待的原因。 十大分店,所有店长都是同一层面的战力,孰高孰低罢了,唯有李一他自己就是一个层次。 但抛开他除外,别人的命运不是顾行简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 于是,当李一宣告不管不问之后,薛听海、皇甫佳佳、苏城河等第一分店一派站到了一起。 洛仙、李观棋和陈汉升,三人看似各成一派,不过之间相隔并不远。 只有徐南孤零零地站在一边,手上点着一根烟,以捉摸不透的沉默情绪静静看着顾行简。 如果要选中一人,率先出局,对于顾行简而言最好的选择应该就是徐南。 徐南进入本次店长任务,什么都没做,他甚至连任务规则没有去了解的想法。 就这么一步步跟随着顾行简身边,其目的已经非常明显。 如果在这里除掉徐南这个定时炸弹,对于顾行简而言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顾行简在双手并用,以罪物之力强行将朱小凝从空中拽下来,整个人半跪在其身上压制之后,却对皇甫佳佳招了招手。 皇甫佳佳面色一变,她知道顾行简的手段,但她毕竟是第一分店亲近之人,没想到对方直接将矛头对准自己。 那张俊俏的脸上化作一片阴沉,双拳紧握冷冷说道:“顾店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这话时,她还往李一那边看了一眼,虽然她明白李一不会出手帮她,但不看僧面看佛面。 于情于理,顾行简不该留下皇甫佳佳。 顾行简转过头,脸上那张笑容面具仍未摘下,冷静地分析着: “皇甫小姐不需要指望李店长,也指望不上薛店长和苏店长。 我知道你手里有一样堪比四星酒店的罪物,它或许能让你在绝境中升起对抗我的底气。 但我明确和你讲,我手里有一个罪物,效果是让其他罪物失效,沦为废物。 找帮手没用、正面对抗也是没用的,反而进一步削减你的实力。” 皇甫佳佳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她分明感受到了薛听海和苏城河在这番话之后隐隐向后撤了一步。 顾行简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因为没人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罪物、又有多少罪物,这种神秘感才最是压人。 皇甫佳佳俏脸低下,不让人看出她此刻的挣扎,但顾行简说的不错,她的确没能力硬抗。 可就这么离开本次店长任务,她实在不甘心,要知道先前她已死过一次,如果再来一次。 只怕她会是第一个因为阴体爆发,而被彻底化鬼的店长! 而就在这个时候,顾行简却给出了另一个看似平等的解决方式: “你现在撤出店长任务,虽没新罪物入账,但我给你一个随我拨乱反正的机会。” 顾行简的神态变得晦暗和深邃,说出了一个天大的隐秘: “我可以带你回到七月一日,是否能够拿到奖励拼图,就看你的本事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心惊不已,就算是季礼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季礼不禁想到果然如此,一切和他猜测的几乎没有差别。 店长任务,是一个具有时效性的任务。 七月一日到七月七日,就是有七个茹茹妈、七块奖励拼图。 这就意味着,只要有一天,没人拿到奖励拼图就只能彻底错过。 而七月一日,十一位店长全部死过一次(算上第一分店的副店长),也就是说七月一日的奖励拼图根本没机会拿到了。 那拼图的重要性不需要多说,店长任务最大的秘密就是它。 拼图,对于店长们来讲不仅仅是店长任务中最特别的存在,更是救命之物。 可十一位店长全都是死过,沦为化鬼的阴体,可拼图只有七块。 虽然所有人都没有明说,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站在这里的店长们,注定会有人化鬼,永世不得超生。 抢拼图就是抢命,在固定数量的前提下,七块本就不够用。 李一和顾行简虽然已经一人一块,但显然还是要继续争抢。 七月一日的拼图已成过去,再没机会拿到。 种种特殊情况加在一起,让本就紧张的救命之物更加稀少。 这也是每个店长都不肯随意撤出店长任务的原因。 但现在顾行简一句话,却给了皇甫佳佳一个选择: 是要留在这里,在那强大到只能仰望的李一、顾行简手中抢第四块拼图? 还是主动撤出,换一个回到七月一日,重拿第一块拼图的机会?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一份榜单 顾行简一句话道破天机,也必将掀起漫长而又血腥的店长之内斗格局。 七月一日的拼图已经遗失,七月二日和三日的拼图又被李一和顾行简分别拿到。 现在仅仅还剩下四块拼图,可待死之店长足足有六位。 苏城河、陈汉升、薛听海、皇甫佳佳、洛仙、朱小凝,这六个人中最少也要死去二人! 而且,这还不算李一与顾行简,他们显然也要争抢后续拼图。 在此二人手中争锋,压力实在太大。 特殊的情况、各种的因素交织在一起,这些本应是各个分店之首的人物,却不得不沉浸在那生与死的宿命之中苦苦挣扎。 办法原本只有一种:倾尽全力、不择手段,尽可能地杀戮其余竞争者,以求最大几率抢下剩余拼图! 这个打算一直在所有店长心中,并没有明说却各自了然。 顾行简这番话,就是把尚未摆上台面的肮脏心思全然揭开。 逼得所有人不得不直面,却给出了另一种解法…… 回到过去,重找拼图! 这个计划很疯狂,因为需要一样篡改时间、修复过去的可怕罪物。 这是一件迄今为止仍未在所有分店出现的罪物。 所以在场众人才会如此心惊,因为他们不相信顾行简的话,却又不由得在心底升起一线希望。 重回七月一日,拨乱反正,调整错误…… 这个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而唯有一人脸色变得晦暗,他在阴影中淡淡望着顾行简的背影,心思复杂。 这人正是保持看戏状态的季礼。 把时间玩弄于掌心的罪物,目前有且只有一个,正是位于第七分店的潼关手中! 但顾行简,是怎么知道的? 季礼扭过身不再看他的同时,从怀中掏出了烟盒,以吸烟的姿态开始深思此事。 他一直并未将其余分店放在心中,毕竟大家就算有恩有怨只要不是联合接引任务,一般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但现在来看,似乎他错了。 他把十大分店的联系看的太简单了,只要有人就有恩怨,有了恩怨就会煞费苦心、不择手段的争抢利益。 无论是在任务之中,亦或是任务之外。 显然,第七分店之中,不仅有第一分店的内鬼,第九分店仍然插进一脚。 再一抬眸,他分明发现此时此刻,向来何事都无关紧要的李一,竟然也因这句话扭头看向了顾行简。 李一也有时间类罪物,但他却并没有可以真正玩弄时间的罪物。 那种罪物根本就不该落在任何一个店员手里,哪怕是李一。 季礼此刻方知,如若让潼关拥有白蜡烛罪物的消息彻底走漏,只怕第七分店将会成为全分店之公敌。 人人都将垂涎欲滴并风起云涌。 可是,潼关得到白蜡烛罪物的消息,除了天知地知季礼知,还有谁会知道? 皇甫佳佳还在犹豫,她不敢去赌顾行简所说之话是否真实。 毕竟能够篡改时间的罪物,就算李一也不曾有,可顾行简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却又不像假的。 此话如果是李一说出,皇甫佳佳绝没有半分疑虑,可偏偏是顾行简…… 顾行简此人,说话总是半真半假、诱人深入,且工于心计,十分擅长布局与谋算。 往往一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可以成为顾行简算计你的起点,并在揭露之时已经将人害的身死魂散。 可以说顾行简最可怕的不是他的罪物,而是那算计十大分店仍寻不到对手的谋划之力。 “答应他,他有这个能力。” 就在皇甫佳佳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时,洛仙的声音陡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洛仙曾在皇甫佳佳身上种下梦种,美其名曰是可在危难时予以相救。 皇甫佳佳一头雾水,却又不敢回头去询问个究竟。 但紧接着洛仙又传过来一句话,算是一个解释: “茹茹家中每天撕掉的日历页全部消失,猜测那些纸页有时间效果,应该顾行简有某种时间类罪物,加诸在日历页上可以达到回溯效果。” 洛仙为何要劝导皇甫佳佳,是需要深思的,不过她的话刚刚消失,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也从皇甫佳佳的心头浮现。 这个声音来的莫名其妙且格外陌生。 “七月四日,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你若早走是你的幸运。” 这个声音略带孤寂和沉闷,皇甫佳佳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个男人。 徐南仍然在吸着烟,目不斜视地盯着顾行简,好像这番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徐南越是如此表现,就越说明这番话并未虚假,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格外自信。 皇甫佳佳不能继续犹豫立马点头,将皮筋重新戴回发间,快步走向顾行简与朱小凝。 “皇甫小姐果然是明白人,那我祝你早日拿到属于自己的拼图。” 顾行简意味深长地笑着却未站起身,戴着扳指的右手像是化作一把钢刀,狠狠捅进了朱小凝的腹部。 他撕开了朱小凝的肚皮,单手在其内翻找着,鲜血遍地,最终掏出了一条漆黑、坚硬的人舌。 朱小凝脸上的黑色血管随着这条人舌被拔出体内也消失不见,身上的伤势也在快速复原。 “吃下去,你就可以去死了。” 皇甫佳佳看着递在自己面前满是污秽的人头骨,一阵干呕,差点吐出了胆汁。 但最终还是接在手里,她狠狠地看着顾行简说道: “你若不守承诺,我化鬼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你复仇!” 顾行简从口袋中拿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着手上的污秽点着头说: “我一生说过无数谎话,但今天对皇甫小姐句句真言。” …… 皇甫佳佳死了,她的尸体死相凄惨,悬挂在梁上分不出男女之状。 她成为了十位店长中第一个出现二次死亡之人,在所剩不多的开放日期里她化鬼的几率将大大增加。 不过同样,她也成为了唯一一个与顾行简重回七月一日的店长。 当然,如果顾行简没有说谎的话。 电梯的门开了,现在终于凑够了十人之数,茹茹站在拥挤的电梯门口独自站着。 剩余十位店长都挤在了后面,观看着电梯公告那张纸。 这张纸,被顾行简第一个称呼为“阴榜”。 十大分店、数百店员,综合实力排名前列的人选都在这上面。 为什么店长任务会出现排名次的公告,这张榜单又有什么用处,谁都不知道。 榜单只有十个名次,但霸占阴榜首名的并非李一。 首名顾行简、次名洛仙、再次陈汉升。 第四薛听海、第五皇甫佳佳、第六苏城河、第七李观棋、第八方慎言、第九朱小凝。 这第十位现在的名字栏,显示待定。 位列第十名的人物,似乎出现了争议,也许就连天海也未能挑选出一个综合实力够格之人。 方慎言这个名字是第一次出现这份榜单之中,他也是亘古以来第一位非店长之人出现在阴榜上的人物。 虽然仅仅位列第八,但却已经超过了手握三次天海之力的朱小凝,这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季礼,眼神中略带惊疑。 不仅仅是因为方慎言是来自第七分店,更主要的是为什么季礼没有上榜。 李一是因为本身实力已经远超出这份榜单,就连顾行简都不与其身处同一层次,那么季礼又是为什么? 难道这个第七分店的店长,综合实力连第十名都排不上? 第四百一十三章 怪婴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电梯在向下运行,狭小封闭的轿厢让气氛变得沉闷,无人开口说过一句话。 它下降的是如此之慢,足足半分钟时间竟然只是抵达了第十六层。 此地除了活人的喘息之外,就只有那诡异的“咚咚”声。 这似乎成为了一股背景音,自从他们坐上电梯之后就紧紧相随。 像是敲击电梯门的声音,可又显得更加沉闷且没有震动。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它似乎更像是一个人的心跳声…… 李观棋白皙的脸上有一丝紧张感,他茫然地看向苏城河,试图得到一个答案。 但苏城河却在他的视线里摇了摇头,显然前几次任务中乘坐电梯并没有敲门声。 “叮~” 闪烁的破旧信号灯突然熄灭,电梯在第十五层戛然停止,轿厢随之晃动几次后平稳。 数位店长面面向觎,脸上都带着惊疑,因为他们按下的是一层。 显然,有什么东西强迫着他们来到第十五层。 季礼严阵以待,他清晰地记得在第十五层的位置,是一整层的红灯区。 先前登楼时那里还人声鼎沸,不同的男女之音频频袭来,不过这一次抵达此地隔着门外却并没有声响。 电梯门像是卡住了机关,大门开的格外缓慢,只是露出一条缝隙。 刺眼和暧昧的红光从遥远的第十五层照射进电梯之中,最前方的茹茹成为了红色。 李一将手扳在电梯门的一侧,狠狠一拉。 轰的一声后,十五层的世界终于引入眼帘。 季礼默然抬眸,他尚未进入就已经被那抹红光照耀的心头升起不适感。 这层楼,又是带着灵异力量的红光。 心灵干扰能力,似乎伴随着本次店长任务始终,从第一只拦路鬼开始,现在这第十五层的鬼物又在空气中加入了这种力量。 灰蒙蒙,雾蒙蒙的世界里只有暗红色,目光无法穿透表象看得更远。 李一先一步离开了电梯,闯入暗红色世界之中。 薛听海、苏城河、李观棋和陈汉升,四人前前后后走在同一处,成为第二批次。 顾行简、朱小凝和徐南走在了中间位置,作为第三批次进入十五层。 洛仙第四批次,季礼则是最后一个出门。 五队人,每每相隔不过两步距离,行走的速度都不快。 季礼行走在队尾,虽然众人相隔不远但他此时已经看不到李一的背影。 身处十五层后,暗红色的迷雾越来越盛了,对视线进一步压迫着。 那诡异的心跳声仍然在持续,在来到此地后变得更加清晰,显然这里就是诡异的根源。 季礼的发丝和脸都被这压抑的环境影响,仿若融入了这个世界,他谨慎地转过头看向了电梯位置。 老旧的电梯门还在敞开着,矮小瘦弱的茹茹,像是少女实则少年的身影就伫立在世界的尽头。 他在目送着一个又一个店长们闯进暗红世界,成为等待者。 “我感受到这里藏着一股特别的情绪。” 女声毕竟是这里最独特的存在,她行走在季礼身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什么情绪?” 季礼发现第十五层的场景和来时并没有变化,二十五户全部都敞开着门,里面飘荡着浅粉色的物质。 似一派糜烂腐朽的气味正在蔓延。 “哀伤、痛楚和怨恨……” 女声的描述刚刚结束,季礼忽然听到了一声极为凄厉的笑声,就在他的左耳旁陡然炸响。 “咯咯咯!” 这是婴儿的啼声,可明明是笑声,却透着格外尖锐刺耳的语气,所以才称之为凄厉。 季礼少有的被惊了心神,他下意识地猛地往右侧闪躲,撞开了一扇半掩的房门。 同一时间受袭的不只是他一人,洛仙、徐南、李观棋、苏城河全部被左耳边响起的婴啼声惊扰。 竟然统一地出现了身形偏移,算上季礼一共五个人跌进了右侧房间。 与此同时,顾行简、薛听海、陈汉升、朱小凝四人跌进左侧房间。 空荡荡的走廊中,只剩下李一孑然一身继续行走在好似永无止境的十五层之中。 他肩扛乌鸦,神态昂然,似不受此地心灵干扰影响,对其余九人的情况置若罔闻,自顾自往前走去。 十五层在他那双纯灰色的眼睛里越来越黑暗、越来越细小。 大楼的样貌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路,满是漆黑。 …… “竟能达到影响我在现实的行动,这只鬼好强!” 季礼单手扶墙,站在房间的过道之中,置身浅粉色的粉尘中央右手捂住口鼻。 身后的大门并未关闭,先前他还伸出手试探过,单手可以探出。 这说明,那声婴啼并不是要将他困在这里,那么其目的就要思考一番。 但无论如何,季礼的打算就是要先调查一番。 这个房间和茹茹家相差不多,但显得更加狭小一些,一进门就是宽约一米半的长道。 长道约有七米左右,一面是墙、一面是卫生间,再往里走去就是一张床和阳台。 季礼捂着口鼻,皱眉看着地面上的瓷砖,那上面贴满了粉色的兔子卡通图案。 如果这里是风尘女子的接客房,倒是显得过于可爱了些…… 但门口挂着的红色布条显然就能说明此地原本的住户就是一个风尘女子。 路过卫生间时,季礼简单瞥了一眼,里面倒是格外干净,明显被人提前打扫过,而且十分彻底。 狭小的卫生间他并没有多做流连,继而快步走向了卧室。 卧室的景象就十分简单了,一张铺着毛毯的双人床,床单原本应该是粉色的,但由于太长时间没有更换。 在床单底部已经呈现了黑色状,床榻一片狼藉。 毛毯卷着一个枕头,床头满是褶皱,还有一把椅子正对着床铺,那用处是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整个卧室可以说连下脚的位置都没有,各种女式衣物散落在地,让人触目惊心。 季礼尽管挡着口鼻却仍然能够闻到,从这张床上散发出的糜烂和肮脏气味,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阳台。 说是阳台,无非就是一个窗口,从这里还能看到外界淅沥沥的大雨。 而后他看到了一个明显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东西,就静静地摆放在阳台。 一张木质的婴儿床,深深的摇篮在微风中略微摇晃着,婴儿床的床脚,还压着一个破碎的安全套,季礼踩着地板越走越近。 他看到了一个婴孩白嫩中异常红润的脸,带着劣质质感的僵硬。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婴儿,塑料制作的仿真品。 一点也不可爱,因为它在被子里只露出的脸,右半部分全部都用针线缝制,却并没有缝严。 右脸有一道骇人的裂痕,里面暴露着漆黑和诡谲。 “咯咯咯!” 突然之间,那塑料婴儿的右脸针线轰然裂开,另一颗还不如成年人拳头大的婴儿头颅从那缺口处像蜕皮一样的硬生生挤了出来。 新的婴儿头把原本的右半张脸完全挤垮,一身二头的怪婴,两张嘴同时发出了惊悚的婴啼。 季礼脊背发凉,往后倒退两步撞到双人床上,他掌心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一根大头针刺穿了他的右手掌心,鲜血登时流淌而出。 而那针大的伤口竟然开始裂开、越来越大,有什么东西钻出了他的手骨。 季礼在剧痛之中,耳边满是怪婴啼笑,另一颗婴儿头从他的右手掌心伤口处疯狂生长露头! 第四百一十四章 人蛊 “罪物!罪物!这竟然是罪物的气息!!” 女声俯身抓住了季礼的右手,指尖轻点就立刻喜不自收地大声喊道。 掌心从最初的一个肉眼不可见的伤口,如今已成瓶盖口的大小,四周皮肉狰狞外翻,血流如注。 剧痛都是小事,最要紧的是季礼眼睁睁看到自己的掌心凭空长出一颗婴儿头。 这种情况实在太过诡异,且不管它到底是什么,都不该随意出现。 季礼根本就没听清女声喊的是什么,婴儿床上的一身二头怪婴不停地聒噪。 现在手掌中的婴儿头也已经露出了小半截头颅,他从女声手中抽走右臂,左手就亮出了一把剔骨尖刀。 那颗像是恶魔种子一般婴儿头,和先前所见的塑料仿真品差不多,已经把季礼的右手掌顶破了大半。 在酒店中越待越久,对于疼痛的反应也会越发寻常。 可以说像季礼这种人物,早就习惯了在痛苦中思考、做事,所以右手的异状根本没让他反应迟钝。 季礼发丝散乱,心头且不管罪不罪物,抄起刀就狠狠地对准右手掌心捅了下去。 那把刀直接贯穿了整个右手,从掌心婴儿头的右眼刺下,在手背显露了刀尖。 血流如注的季礼咬牙硬抗,第一时间不是观察伤势,而是留意婴儿头是否停止了生长。 女声在旁惶恐地尖叫一声,急忙上手攥住季礼的右手腕,正要开口。 季礼忽然瞥见正对面的婴儿床,那双头怪婴竟然掀开了被子,似玩具般的身躯趴在床边。 塑料的双臂高高举起,两对怪目直勾勾地盯着季礼暴露的伤口和那胎死掌中的另一只怪婴,咿呀作响。 这扭曲的怪婴竟要奋起扑倒季礼,好在季礼反应及时,直接抬起一脚踢飞婴儿床。 怪婴在空中失去借力,险些就要扑到季礼身上,但落地瞬间却陡然消失,无影无踪。 季礼自知此地怪异,握着手腕在床榻上一滚,就势而逃。 他不相信这个房间就这么一只怪婴,因为从床榻上的大头针来看,显然怪婴的伤口是由另一个存在缝制的。 这个地方再待一秒,只怕就要饮恨西北。 季礼的想法刚刚落下,却陡然发现一条条黑线将他的双脚死死缠住,猛然回头却见怪婴再度以那惊悚的面孔盯着他怪笑。 不大的小手还扬了扬掌心的针线。 留给季礼思考的时间不多,但他反应极快立马拔出右掌中的尖刀,割断缠住脚腕的丝线。 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那只怪婴再度消失。 门口只有几步路,季礼爆发全力不需两秒就可离开房间,但正值此时。 那开着门的卫生间忽然从刮出一阵腥气熏天的血流! 血流来的是如此突然且汹涌,简直在瞬间就成了血海,像是水管炸裂一般泄洪堵住出口。 季礼紧急停住,站在血泊中看向了卫生间。 来时出奇干净的卫生间此刻沦为了猩红的源头,卫生间就像是人体爆裂的血管。 马桶里正在如喷泉一样不停地翻涌着血流,从砖缝之间快速溢出卫生间。 水龙头开闸一般释放血流,水压极强甚至已经把盥洗盆都给冲塌。 只有能够放水的设备全部都在往外流淌着血河,景象骇人。 季礼的白衬衫完全成了血色,他浑身沥血地站在房间内却已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动弹。 这血流显然是带着灵异力量,且不说季礼没有罪物,就算是寻常罪物只怕也没办法冲破桎梏。 而就在成了血海的卫生间中,一个同样浑身沥血的人影,逐渐显露成型。 那是一个长发的女子,浑身不着丝缕,袒露的身体被粘稠且腥臭的血气覆盖,看不出表情的面部只有血红。 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个女鬼的头上全部都是密密麻麻、数不尽数的缝衣针。 头顶、眼窝、鼻尖、嘴唇…甚至是那长长伸出的舌头上都插了无数的缝衣针。 不同于鲜血,那银光闪闪的缝衣针简直让人一眼就可让人脊背发凉、浑身血液倒流。 那诡异的怪婴倒是并未再次出现,可这个针女显然是更要命的刽子手。 无法动弹的季礼连青铜古棺都召唤不来,眼下情况似乎步入僵局。 不过季礼仍保持着面朝针女的方向,眼神中却没有多少慌乱,反而是透着一丝沉思状。 女声看到针女的那一刻头皮一麻,她也清楚季礼目前的状态是非要她出手不可。 季礼距离门口有两步之遥,虽说离开房间也未必就能活,但显然能多一丝生存之机。 女声也不知会季礼,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耸起右肩冲刺,以肩头重重地撞击着季礼。 她的特殊情况在于,她既是虚假又是真实。 以虚影状态存在时她是可以接触到季礼的,就比如先前捧住其右手。 但无形的状态,却是不可被选取。 显然现在女声为了救下季礼,是选择了动用虚影状态,不过做到这一点她也必须要付出代价。 至于这个代价是什么,只怕就只有她一人清楚。 季礼眼盯着针女的步步逼近,心头也不急切,他是有一番计算在其中,正在思考如何谋划时,忽然后背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这冲击力格外之大,竟然季礼上本身朝前倾斜,像是要跌出房间。 可踩着血泊的双脚却根本没有动弹,显然是受力不均导致,女声的行动确实有用,但忽略了这一点。 季礼的思考被打断,却也来不及阻挠女声,就看到另一只手将他身形扶正。 针女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两只带着血浆的粘稠手掌托着季礼的脸颊,让二者得以对视。 近看之下,针女的面孔就更加可怖,从那如海般的针数密度来看,仿佛它有多少毛孔就有多少根针。 所有针全都入皮三寸,随着针女的动手露出的那部分还在空中颤颤巍巍。 而后在季礼的目光中,他看到了针女拔下了眼皮上的一根针,开始在他的右手掌心上开始缝合伤口。 那个似是已死的怪婴,被硬生生缝死在了手掌之中。 可在片刻之后,刚刚缝好的伤口处,再一次被挣破,且伤口远比上一次还来得猛烈和扩大。 那消失已久的双头怪婴,竟然在季礼的掌心中破肉而出,而这一次在第二头的右半张脸再度裂开,长出了第三颗头…… 季礼见到这一幕心中大惊,这怪婴竟是在活人伤口吞噬同类,达到增头效果。 如果说怪婴是一个罪物的话,那么活人就是培育这个罪物的器皿。 以活人身躯养罪物,一处伤口长出一只怪婴,然后互相吞噬。 季礼的眼神逐渐闪烁起来,如果一个人拥有治愈罪物的话,只怕在那人身上将会生长出一个极为可怕的罪物。 一个以活人养蛊而成的数百、甚至是数千头颅怪婴罪物!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大乱将起 到了季礼这个份上,哪有人会只因苦痛与丑陋就放弃那强大的罪物? 哪怕后果是濒死、亦或是化鬼。 季礼身上的限制在这一刻并没有先前那样严苛,最起码他的头已经可以自由活动。 面前的针女,仍然自顾自地在做着相同的事情,拔出脸上的缝衣针、扎破季礼的皮肤、再缝出一条缝。 这就是怪婴的制作方式,在活人的伤口生长,再由更强大的怪婴吞噬,最终步步强盛。 季礼默默低头看着此刻已经完全溃烂且浮肿的右臂,伤口的长度俨然蔓延到了手腕。 那可怕而惊悚的怪婴,已经成长为了四头,吱吱呀呀的婴孩形状让人看一眼就头皮发麻,宛如一串毒瘤。 女声的声音又从背后响起,她是准备再度重整旗鼓将季礼送走。 但季礼却背对着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无需救我,这罪物我要了。” 女声备好的架势立刻无用,她不敢置信地来到季礼的身边,看了一眼那怪婴就倒吸一口凉气。 语气满是惊疑和错愕地问道:“可是你根本用不了这个罪物啊?” 季礼认真地观看着针女在他手臂上“工作”,没有抬头地回复道: “你们都错了,我并非用不了罪物,只是免疫绝大部分罪物而已。” 九成九的罪物,季礼根本无法绑定、且无法对他使用,但某些存在方式极为特别的罪物是可以的。 就比如季礼以签订契约方式借用而来的青铜古棺、再比如先前李一的那双黑色手套。 另类的事情另类分析。 季礼是个另类,而这怪婴同样是罪物中的另类。 它明显是一个半鬼半罪物的存在,拥有杀人的主观意志、身形自由但却类属于罪物范畴。 所以理论上,季礼完全可以与怪婴罪物达成合作关系。 女声自然不明白,她看着季礼又看了看越发狰狞和扩大的伤口满是担忧说道: “但没有治疗性罪物的你,根本撑不了多久,一个并没有多少头颅的怪婴,不会很强……” 季礼的脸在这一刻终于缓缓抬起,苍白的面孔浮现了一丝笑意,眼望着门外淡淡说道: “我是没有,但别人有啊。” …… 女声走出了房间,那里已经站着四个人。 李观棋、苏城河、徐南、洛仙,这四人两两相隔,各自观察着两个敞开的房间。 李观棋和苏城河的身上互有些许血痕,分不清是哪里受了伤,但显然伤势不重。 二人都在望着左侧的某个房间,这里面是正在咬牙坚持的陈汉升。 徐南双手抱肩也在看着左侧的房间,目光冷淡置身事外。 而在这个房间里却有着两个人,朱小凝此刻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好之地,数十只多头怪婴在争先恐后地在身躯上挤弄。 一身干净的衣物早就被鲜血泡透,他满头虚汗身子颤抖着只能紧紧闭目坚持。 可以想象朱小凝身上的怪婴,在不久之后将会出现一只目前为止最强大的罪物。 百头怪婴! 那是拥有独立意志、未知形态的半鬼罪物,仅仅是这几个词汇加在一起,就可以想象它到底会有多强。 如果朱小凝可以拥有,他必将跻身中流店长,甚至还要在此之上! 不过,奇异的是家底薄弱的朱小凝之所以能够坚持,是因为他的背后竟是顾行简。 顾行简此刻坐在椅子上,掌中捧着一个八音盒,轻盈的曲音传出为朱小凝注入抵挡大量失血所带来的伤势。 他似乎是悠闲到了极致,甚至在左手上还夹着一根香烟。 顾行简似乎因获取罪物的代价过大,而放弃了争夺,选择结交一份善缘帮朱小凝拿下这一罪物。 当然,这个解释绝对不可能。 哪怕是朱小凝本身也根本不相信,顾行简到底想怎么做,他不清楚。 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顾行简摆明了就是以朱小凝的身体来培养罪物,最终夺取。 朱小凝又怎会不知,相反他心知肚明。 可他根本没得选择,他只能用命赌这一把! 赌自己完成献祭后,可以瞬间完成与怪婴的绑定,得到一个就此改变命运的罪物。 顾行简的阴谋是什么,对于别人来说很重要,但对于一个一文不名的店长来说,并不重要。 朱小凝除了这条命,没有什么能被利用的了。 与此同时,洛仙所靠着的右侧的某个房间,捂着腹部口吐鲜血的薛听海跌跌撞撞冲出房门。 一下子就跪倒在地,身上千疮百孔像是漏了洞的水桶,不住往外渗血。 洛仙没有感情地瞥了他一眼后,从皮包中夹出一粒葡萄放入口中。 她身上干干净净,甚至连血迹都没有,可见是进屋就出屋,像是对那怪婴罪物丝毫不感兴趣。 薛听海扛不住之后,陈汉升也在片刻后冲出房间,二人情况差不多,普通的治愈性罪物完全撑不住如此频率的高伤害。 所有人,只能将目光看向了那个房间。 或许待会顾行简和朱小凝二人中,就会出现一个又凶又强的特殊罪物。 当然,那个人几乎没有疑问就是顾行简了。 此时此刻,或许所有人都忘了在右侧那个第一个房间里,还有一位店长没有走出来。 …… 朱小凝现在身上的翻涌已经越来越小,右半张脸在缝合与挣破的边缘来回挣扎。 一只百头怪婴最终将要冲破他的脸皮,彻底成为这幅身躯培养出的绝佳罪物。 朱小凝那破碎的身躯,尽管在八音盒的治愈下恢复了生机,可那宛如数以万计虫卵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可怕感受绝对不是可被治愈的。 脚下血泊已经在干涸的边缘,朱小凝双腿发软已经半跪在地,口中满是血迹和涎液。 一阵阵怪吼从他口中传出,还伴随着阵阵婴啼,右脸呈现着夸张的肿胀。 完全颠破了活人的相貌,他几乎成了半人半鬼。 在仰天怒吼之中,一只成人手臂大小的怪婴猛地撕开朱小凝的脸皮,即将出世。 而就在这个时候,向来没有任何动作的徐南,突然暴起从袖口抽出一把教尺,猛地冲向最关键时刻的朱小凝。 异变突起,所有人都没想到沉默寡言的徐南竟会选择这个时候打乱朱小凝的行动。 徐南面色不变,高高举起的教尺在他手中宛如一把长刀,由上自下径直朝着朱小凝脖子上砍去。 这显然是奔着要命而去。 别说朱小凝已经被百头怪婴影响,就算是寻常状态也根本没机会去反应,只能眼睁睁看那把教尺劈向自己。 八音盒摔碎在地的声音响起,一身白衣的顾行简用那戴着扳指的手提着朱小凝的后脖领猛地一扯。 “叮!” 铁质教尺砸在地板的声音消失后,顾行简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标志性的笑容并未削减半分: “徐副店长,退出房间,顾某可不再追究此事。” 徐南冷冷只回了四个字:“去你吗的。” 第四百一十六章 谁才是黄雀? “给我三十秒……” 朱小凝从半边脸开始完全被怪婴撕烂,脖颈逐渐分离。 百头怪婴已经不是一张人脸可以承载的,它一旦出世对于器皿来说是最要命的一次灾难。 朱小凝痛苦地跪在地上,身上皮肤大范围的翻开,无数的肉瘤从体内钻出,让人触目惊心。 顾行简堵在房间的过道上,缓缓将手放入上衣口袋之中,此刻情况如此紧急他却仍是挂着一副神秘的笑容。 他仔细打量着徐南,并未因那句脏话而恼怒,反而进行着某种劝导: “徐南,我知道你今天来此就是一心求死。 但此刻并不是你想要的时机,你要等我被鬼物缠住、无力支撑时才有一线机会与我同归于尽。” 徐南咬破指肚,以鲜血在教尺的某个刻度上划出一条红线,随意问道: “你很怕我现在就死吗?” 顾行简耸了耸肩,一副有恃无恐:“那你就死来看看?” 徐南很讨厌与顾行简交谈,这个人说出的每句话都看似寻常,其内却暗藏玄机。 顾行简多智近妖,最擅长算计,再交谈下去徐南必将落于下风,索性不再赘言抬手将教尺甩飞出去。 细长的教尺在空中如同一条长蛇,速度奇快无比,直奔顾行简咽喉。 不过这种攻击方式太过小儿科,顾行简用单手攥住教尺的一端,用手腕之力压制着教尺的颤抖。 紧接着教尺被提前画出的刻度之处立马断裂,一分为二,两根教尺成为环形,一左一右像是要将顾行简锁住。 与此同时徐南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满了纸五角星,朝前方一撒。 五角星在空中尽数消失,下一秒成为了一片星光从天而降,泼洒在顾行简的头顶、肩头。 甚至还有一部分波及到了朱小凝的身上。 教尺锁住身躯、五角星光困住空间,徐南在短短两秒钟之间又亮出了第三样罪物。 那是一把银色的转轮手枪,徐南亮出一瞬转动着弹仓,也不抬眼看直接推回。 继而他却并未将枪口对准顾行简,反而是指着自己的头。 屏息凝神间,徐南不畏生死地疯狂按下撞针,足足按满了五次。 枪声并没有响起,徐南却连吐五口血,打湿的前襟格外鲜红。 转轮手枪罪物,是一种俄罗斯转盘类似的操纵罪物。 每次弹仓只有一发子弹,需要使用者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赌命,对自己每空一枪,就会使得真正的子弹效果强劲上一份。 徐南明显是不在乎这条命,为了对抗顾行简,他孤注一掷地按下了五次。 弹仓中唯一的一发子弹,也是最强的一发,终于带着怨恨的硝烟瞄准了顾行简的眉心。 顾行简饶有兴致地看着徐南那玩命似的表演,轻轻扰动指尖的扳指,捆绑在身上的教尺罪物就化作飞灰。 他抬手在空中一抹,那刚还璀璨的五角星光就黯淡了大半,唯剩少数还亮着点点晶莹光华。 顾行简直面那黑洞一般的枪口,微微摇了摇头: “你知道杀不死我的。” 徐南面无表情地攥着手枪,轻轻扣下了扳机: “我也没想在这时杀死你。” “砰”的一声枪响了。 一颗子弹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直奔顾行简眉心而去,诡异的是明明已经稍加恢复行动的顾行简竟然躲也未躲。 子弹穿透了顾行简的眉心,可却并没有血迹流出。 只是那从破洞处燃烧起了一丝灰烬之象,继而就越发扩散,顾行简从头颅开始彻底成为一个在火焰中消散的纸人。 徐南暗自皱眉,他明明亲眼看到纸人回到了顾行简真身之上,为何此刻还是纸人? 一只冰凉的手掌攀上了他的咽喉,顾行简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并瞬间拿捏。 顾行简如恶魔般的气息传来得如此之近,贴在徐南的耳边,细声细语: “徐副店长是为了那个名叫徐茶的女人吧,她是你唯一的亲人,却在我手上挫骨扬灰。 听闻你前往西水村任务之地祭了数月,真感人啊…… 我不杀你,再给你一段时间等待机会,这样才有意思对吗?” 顾行简的话让徐南青筋暴起,并未转头的身影微微颤抖,徐茶两个字让他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你真以为你能拿到那百头怪婴吗?!” 徐南目眦尽裂,钢牙紧咬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 顾徐之斗已经让所有人忘了,朱小凝才是此地的主角。 而顾行简的目光落在朱小凝身上时却赫然发现先前徐南撒下的五角星光也将朱小凝包裹起来。 百头怪婴的成熟进入最后一步,可却被限制。 徐南不顾那掐在脖子上的手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声音之大像是要把房梁震碎。 陡然间,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外界袭来,徐南、朱小凝、甚至是顾行简的眼前都出现了一瞬息的模糊。 景象在扭曲、五彩斑斓的光从窗口摄入,房间内成为了光怪离奇的世界。 顾行简缓缓转头看向了门外的一个女人,口中说出了一个名字: “洛仙,果然有你的参与。” 洛仙的梦魇,不能作用在顾行简身上,但却早已在朱小凝心头下了梦种。 此刻突然引爆,将房间成为了梦境与现实的交汇,在这里她可以为所欲为。 因为这是朱小凝的梦,可她却是主宰。 洛仙的黑色裙摆从空中凭空浮现,一粒葡萄喂到了朱小凝的嘴里,那双冷白到发光的手伸向了尚未出世的百头怪婴。 “对不起了小朱店长,费了这么大劲,但这罪物得是我的。” 徐南、洛仙做局,利用朱小凝急需店长任务的特点,培养罪物。 徐南牵制顾行简,洛仙突然出现抢下百头怪婴,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洛仙做了一次黄雀,罪物强悍、头脑精明的女性店长,只是这一次就告诉所有人。 她凭什么能够排列在顾行简之后! 门外观局的李观棋等人,心头纷纷拂过各种复杂情绪。 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算计顾行简,这洛仙真是给人开了眼。 尘埃落定了,只要洛仙拿到百头怪婴就算是确定了使用权,想抢也抢不去。 只是李观棋看着顾行简的背影却暗自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顾行简的表现似乎太过安静了。 再联想到方才他说的那句话,好像…… 顾行简早就猜到了幕后布局者就是洛仙,但他为什么却还要佯装被算? 莫非,黄雀之后还有黄雀? 这个想法才刚刚落地,房间内却突然响起了一声猫咪的慵懒叫声。 就像是午后阳光下刚刚睡醒的狸猫,伸着懒腰轻声叫喊一般惬意。 “喵~” 真正的黄雀,终于出现,让看似结束的怪婴事件再起变数! 第四百一十七章 谁是谁的心魔 那声猫叫仿若幻觉,戛然而止,好似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朱小凝重伤倒地,八音盒救治着他千疮百孔的伤口。 那只明明极强的罪物,百头怪婴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洛仙掌间,只剩一根灰色的猫毛。 旁人根本看不见在这短短的一瞬发生了什么,但顾行简却看的一清二楚。 就在洛仙将百头怪婴提前拔出朱小凝体外之时,一只灰白相间的肥胖狸猫凌空出现。 一张口就把百头怪婴叼住,继而再度消失不见。 今时今日,所有人都以为是洛仙联合徐南算计了顾行简。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顾行简从来没有想过要私吞百头怪婴,自从徐南来到房门口等待时他就已经察觉。 徐南陡然出手试图打断百头怪婴的出世就让他明白,徐南的背后还有人。 而那个人,只能是洛仙。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这个百头怪婴就是顾行简准备送给洛仙的罪物。 所以,狸猫的出现不仅出乎他的预料,更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过顾行简的眉头皱了几次之后,却又舒展。 渐渐松开了掐住徐南的手,往后倒退了几步走出房间,眼神深邃地望向后方。 那里走出了一个面容苍白、黑衣长发的男人。 望着望着,顾行简的嘴角又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 季礼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右臂微抬上面坐着一尊狰狞可怖的百头怪婴,成为了此局最后的黄雀。 一双灰黑色的眼睛仿若幽深的星海,在暗红世界中带着看透一切的睿智。 身旁所持油纸伞的女声在望向他时,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惊叹与赞赏之色。 作为所有店长之中,最不具备争斗实力的季礼,他想要斡旋其中就需要洞察人性的能力、以及运筹帷幄的头脑。 能够以自身为器皿培养罪物,这是前所未见的方式,没有人会拒绝。 再加上怪婴罪物的特别,极为适配季礼。 所以他必须要夺取,且要夺掉那个成长为最高级的怪婴。 季礼本没资格去抢,但狸猫的回归给了他自信。 从酆城任务中他了解到,狸猫可以无视距离、无视空间抢夺正在发挥效果的罪物。 而怪婴在出世的那一瞬间,就会自行散发灵异力量。 所以拥有季礼的狸猫,就具备了抢夺那个成长中怪婴的资格。 那么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他即便不在局中,不去观看形式也明白。 十位店长中,谁最有胆量、最有能力来不惜以命换取罪物? 只有朱小凝。 他的胆量是长期在生与死的窘迫之中逼出来的,他最需要一个店长罪物来强大自己。 同时,朱小凝背后站着顾行简。 而顾行简也没道理错过这样特殊罪物,但他的身份就不可能去以自身培育。 那么事情就很好推敲了。 朱小凝的执念、顾行简的能力,必然会导致顾行简帮助朱小凝,以身提炼怪婴。 顾行简凭借强大的罪物实力,是除李一之外,唯一有资格提炼上百头、上千头怪婴的店长。 季礼算计的人,就是顾行简。 只是他没想到局势会如此复杂,先是徐南暴起,与顾行简缠斗之余,暂停怪婴的成长。 后有洛仙在关键时刻出现,以梦境现实双重世界来强行提取朱小凝体内怪婴。 这几乎让洛仙得了手,但狸猫的强大也超出了季礼的预期。 即便是洛仙施展了如此手段,竟也无法阻挡狸猫撕裂空间,抢走怪婴。 季礼此刻的右臂已经恢复如初,那只百头怪婴吞掉了他原本已经成长为七头的怪婴。 此刻寄居在他的右臂之上,是一只一百零七颗头的强大怪婴。 唯一可惜的是,由于季礼不能使用罪物。 他无法发挥怪婴的罪物效果,甚至都无法知晓。 但二者之间的确成为了合作关系,怪婴拥有独立意志,只需在关键时刻帮助季礼即可。 这对于怪婴还是季礼来说,都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暗红色的十五层又黯淡了几分,靠近电梯处的房间门口上红灯笼熄灭了几只。 视线昏暗之下,百头怪婴已经消失不见,季礼走近了众人,就听到了一声称贺。 “季店长好手段,洛仙服输了。” 季礼闻言往身侧看了看也不答话,他对于这个女人颇有忌惮。 反而是对重新归于队尾,默默无闻的徐南产生了不小的好奇。 能够与顾行简硬碰硬的拼杀,虽说最终也是惨败,但他似乎看破了顾行简喜爱装腔作势的特点。 就算是被擒也算是有恃无恐,当然这其中或许有洛仙的关系,但也足以见得此人城府极深。 朱小凝踉跄地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单手扶墙身形落魄,满脸萧索。 紧绷着面孔,没有抬头看着面前的那些人,只是快步从季礼的身边匆匆离去。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想的无非就是活下去。 他不争不抢、不怒不愤,就连罪物也是用自己的命去拼。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渴求,竟被眼前这些比他聪明、比他强大的店长们生生夺走。 他恨! 但没资格复仇。 顾行简、洛仙、徐南、季礼,这些人的名字他只能记在心里,甚至都没办法表现出来。 事实就是事实,他在众人眼中还不如一个玩物。 “怪婴之事已经解决,但那心跳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汉升面色惨白地靠着墙面,回过头看向已经消失的电梯,心头压着一块巨石。 如果说第十五层的镇楼鬼,只是怪婴倒也说得过去,但现在怪婴罪物已落于季礼之手,却并没有终结的迹象。 反而是楼道内暗红色的色调更黑暗了几分。 “继续向前吧,李一似乎并未流连此地,他应该走在了最前方。” 洛仙离开了队尾,朝着前路更加虚幻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季礼心头也感觉自从拿下怪婴后,仿佛将此地的某些东西改变了,且是朝着更坏的地步发展。 尽管心跳声再也没有响起,可那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却越来越甚。 在他灰黑色的眼眸中,他看到前方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为特别的黑色线条。 那是空气中的粉尘,只是以极小极小的灰烬形式出现。 第十五层绝对不再是寻常的大楼,只怕已经被那只真正的镇楼鬼所改造。 队伍,继续向前。 而顾行简在离去之际却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季礼一眼,似乎还笑了一下。 这道莫名其妙的目光让人难以捉摸。 季礼不语默默向前,在脚步声中他时常盯着顾行简那身白衣的背影。 顾行简给他的感觉总是深不可测,仿佛是一汪深潭,其内蕴藏着无穷幽暗。 季礼烧毁了他的纸人罪物,可直到现在却也没有被他提起此事; 抢下了百头怪婴,此人不气不怒,回应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顾行简的种种举动,让本就多疑的季礼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心理压迫。 他思绪转动得越快,脑海中顾行简的笑容越是挥之不去。 在压抑高压的气氛下,季礼甚至电光火石中想到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烧掉纸人、夺取怪婴…莫非全在顾行简的算计之内?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主人 “咚咚咚……” 那沉闷的心跳声在消失许久之后终于传来。 这一次的音量已经十分巨大,颇有一种身临其境之感,好像一颗硕大的心脏就位于所有人头顶。 季礼不自觉地往头顶看了看,那里已经看不出棚顶,只有一片暗红色的墙壁。 甚至是不是墙壁他都看不清,之前也询问过第三人格,得到的答案是他也看不清。 这说明整个暗红色世界已经独立于现实世界,自成空间。 心跳声极具频率,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在规律地敲响陈旧的皮鼓。 越往前,道路越发狭小,到最后已经只能众人排成一字单人过路。 季礼皱着眉头用袖口捂住口鼻,他微微侧身朝前走去。 这楼里散发着一种极为古怪的气味,到底是什么他却根本猜不出,只知道空气中略有湿润,还有一些药味。 狭窄的道路走到最后,仅仅侧身已经不行,还要在两道墙壁之中挤着缝隙擦过。 可两侧墙壁似乎并不十分坚硬,与之触碰的感觉甚至还有些柔软。 季礼这段路走的很慢,他轻轻将手触碰着墙面,掌面回馈的竟是一丝温度。 墙面为什么会带着暖意? 他有些想不懂这到底是被改造成了什么地方,这奇异的构造再加上那始终挥之不去的心跳声,让他有一种大楼活过来的错觉。 带着种种疑惑,众人复行十分钟左右,狭窄的长道终于走到了尽头。 队首是陈汉升,他成为了第一个穿越过长道之人,一抬头就被刺眼的红光闪了眼。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面的薛听海推出了长道,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极为宽阔的空间之中。 那是一个趋近于球状的封闭空间。 空空如也的地面上除了暗红色的地纹之外什么都没有,让这里显得更加宽敞。 一道道暗红色的条纹从地上蔓延到空中,整个球体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暗红条纹。 除了红色之外还有黑色,不过黑色区域大多是以块状出现,主要散布于地面和墙面。 陈汉升被这一幕弄的一愣,这栋大楼不可能存在这种空间,显然这是十五层的镇楼鬼创造之地。 为什么走廊走到头之后,就会出现这么一个封闭的球体空间? 他震惊地仰着头,棚顶是所有暗红色条纹汇聚之地,却又没有汇聚成点,反而是凌乱和有些凹陷。 这个球体空间就像是一个南瓜的内部空间,只不过颜色是暗红。 “这就是尽头了吧……可是李一去哪了?” 洛仙用纸巾擦了擦衣服上被来时墙壁拥挤的湿滑之物,轻声问道。 话毕后续的所有人也全部跻身这个球形空间之内。 季礼观察了一番后与陈汉升的感觉相差不多,只是觉得心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而身处此地,那种沉闷的心跳声也越来越清晰,来源正是棚顶的凹陷处。 顾行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干瘪的布包,里面满是骨白色的灰烬,打开一角之后开始在地上倾撒起来。 “你们做好准备,待会有一场硬仗。” “哦?顾店长莫非看出什么来了?” 苏城河这样问着,就已经从身上斜跨的帆布包里拽出几张字帖。 顾行简弯腰抬头瞥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三张不够,最少三十张。” 正在苏城河茫然之中,整个球形空间忽然震颤了一瞬,虽然幅度不大却能够让所有人感受到一丝摇晃。 紧接着在东北角的墙壁上,一个男人的身影突然从里面钻了出来,跳跃到地上。 季礼定睛一看正是消失了许久的李一,而他手中此刻还攥着一把短刀。 李一衣着还算干净,不过向来自信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少有的愁容,他在落地后径直朝着众人走来。 “洛仙随我来。” 人尚未至,李一的话语就进入众人耳中。 从洛仙的面容上就能看出她此刻心情不是很好,倒不是因为李一发号施令,而是她自打进入这里就总觉得心中格外不适。 那种感觉……既有些恶心、又有些悚然。 “李店长,你是否发现了什么?”洛仙还没上前,薛听海就往前一步迈出问道。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李一,而是一阵让人听之顿觉心头一颤的可怕婴泣。 最开始只是一声,紧接着就是连成了一大片,此起彼伏,耳膜颤栗。 季礼脸色大变猛地抬眸,他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双头怪婴从无数个黑块区域中显露身形。 封闭的空间内,那无数怪婴的啼哭声竟掩盖住了心跳声。 一大股黑气从脚踩着的地面上升腾而起,暗红与漆黑混杂的球形空间内散播着极大的怨意。 季礼只觉得自己的头颅都要被婴泣声炸掉,他狠狠地甩头,余光看到其余的所有人也都陷入了格外痛苦的精神攻击之中。 他的脑海中一阵嗡鸣,这种攻击他根本无力抵挡。 短短一秒钟不到,他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这绝不仅仅是单纯的心灵干扰。 这是另类的杀人能力! 女声在旁抓住了他的手腕,一缕缕清明的温暖过继到了他的身上,流淌在五脏六腑之间。 季礼的状况方才略有好转,他喘着粗气再度抬眼,却发现百头怪婴已经不知在何时站在了他的肩膀上。 百头怪婴寻常状态下并不会真的有几百颗头,只是赤裸的小身躯上会长满着眼睛。 现在这些眼睛全部对准了那些隐藏在黑块区域中的其余怪婴。 吃了它们,它就可以进一步扩张头颅,这是它的本性。 在百头怪婴渴求的目光中,空间内的所有怪婴全部消失在了黑块区域之中。 再一出现就已经全部朝着店长们面前十尺之遥! 陈汉升将手上的罪物磁带放到最大音量,被眼前如海一般的怪婴吓了一跳,赶忙高声呐喊: “各位快快抵御鬼潮!” 不需他说,所有店长都已经备好架势,两两一对抵御怪婴来临。 与此同时,顾行简那边终于将手里的白色粉末撒完,他画出了一小片区域后站在圈前说道: “各位进到这个圈子里吧,它能帮你们挡住一时半刻,但用不了太久,所以这些怪婴还得交给你们。” 说完这话他昂首朝着李一走去,而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他刚刚走出几步,就有一只怪婴闪现在其身边,可却并未对他进行攻击。 就这样,顾行简就从怪婴鬼潮中信步走过,没有遭受半点攻袭。 反而是剩下的陈汉升、薛听海、李观棋、苏城河、朱小凝五人早已成为怪婴们的攻击对象。 无数惨白躯体的怪婴,已经把那个粉末化作的圈子团团围住,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膀完全把所有道路堵死。 震耳欲聋的婴泣只从那个方位传出,场面骇人听闻。 而被怪婴们忽视的人,也有五个。 分别是李一、顾行简、洛仙、徐南,以及季礼。 季礼看着肩膀上仍在蹲伏却随时准备出击的百头怪婴心中渐渐有了明悟。 球形空间中的怪婴们,攻击的对象是在前番楼道内试图以身养婴的店长。 而李一、顾行简、洛仙和徐南,他们四个并没有制作出任何一只怪婴。 季礼就更特别了,他的确养了怪婴但没有怪婴会选择对他出手。 因为,他是最强怪婴的主人。 第四百一十九章 各显神威,疲于应付 骨色粉末正在以极快的进度消耗,那个不大不小的圈子边缘不断升腾着呛人的白烟。 怪婴们啼哭之声仍然翻涌,不停地对圈内五位店长进行着精神攻击。 与此同时,一层叠着一层的怪婴鬼潮争先恐后地要挤进白圈之中。 第一只怪婴的爪子已经伸进圈子范畴之中,又立马被一股黑气斩断。 李观棋单手操纵棋局,另一只手拿着玉质匕首甩了甩上面的黑色血迹,面色紧迫地说道: “四面八方的怪婴太多,如果让他们同一时间拥挤而来,我们根本不可能防住所有方位!” 薛听海面色阴沉如水,他的视野里已经看不到李一等人,世界完全被那些怪婴遮挡。 对于圈内之人来讲,他们的确被困死在了这里。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顾行简留下的这个白圈看似是对于他们的保护,实则也是将众人逼到死角! 薛听海的右手死死地攥着怀中的一张地图,那是他画地为牢的罪物,也是最强罪物之一。 如果使用,的确可以撑住一时半刻,但他却要为此付出巨大的断肢代价。 这里有五个人,他不可能在此地就用尽全力。 他将目光看向了陈汉升与苏城河,沉吟片刻后说道: “李观棋说的不错,我们不能等着白圈破碎后承受无死角的攻击,所以我提议开启白圈一角!” 陈汉升此时脸上满是坚毅,重重点了点头: “薛店长所说不错,我去撕开白圈正北一角,让所有怪婴全部从这个方向涌入,这样我们拥有地利。 我和薛店长承担正面对抗职责,将从正北缝隙闯入的怪婴堵死在门口! 观棋和朱店长你们两个负责后备,谨防有遗漏怪婴闯进圈中。 苏店长用你的字帖罪物加固其余白圈方位,绝不能让口子越撕越大。” 陈汉升双手分别所持两张黑盔黑甲的曹军主将皮影,语气首次格外严肃: “我老陈的方案绝没有厚此薄彼,全部都是按照各自擅长领域分部。 我相信李一和顾行简他们不会在外干等着,只要拖到他们破开十五层镇楼鬼的结界,我们才算脱离危险。 各位请务必放下芥蒂和心思,一环失误,我们所有人都要死,这就是最后时刻!” 说完这话,陈汉升在众人面部扫视一圈后,挺身而出第一个走向了正北方向。 见活人靠拢,那些狰狞的怪婴们越发躁动,加快了速度攻击着这个白圈形成的无形屏障。 陈汉升面色郑重,静静地观察了一番可却根本无法看出只是正北一角到底存在着多少怪婴。 前一层后一层,层峦叠嶂全部压缩在一处,他的视线完全无法穿透怪婴形成的鬼潮。 心中微叹一声之后,双臂一动,皮影出现了剧烈的颤抖,一股强大的灵异气息从皮影之上宣泄而出。 陈汉升咬牙闷哼,不自然地往后倒退两步嘴角溢出鲜血的同时,两个身高将近两米的将军投影就挡在了他的身前。 左边那位紫眉须髯、手持金背大刀威风凛凛、右边这位长枪凌冽、面色白皙,颇有一股秀气将军气质。 二将出现的一瞬间,长枪与大刀同时向前一斩。 强悍的灵异力量狂卷而出,瞬间就将正北一角的无形屏障扯开了一道半人宽的缝隙。 无尽的冷风吹来,伴随着更加震耳欲聋的婴泣声,此地霎时间成为了全部的杀戮宣泄口。 无数的怪婴如同雪崩一般,全部从空中跌进白圈之内,越来越多,只是一瞬间就涌进了数十只。 陈汉升没时间擦去嘴角血迹,他一人操纵一只皮影,一心二用。 两位高大的黑袍将军爆发了原始的杀气,阵阵红光从盔甲上闪烁,大刀与长枪接替挥舞。 大量的怪婴尸体纷纷倒在正北缺口,将下层几乎堵死,但糟糕的是其他怪婴见血猩红了双目。 一个个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地往内硬闯。 一口开启,联动着其余各个方向的怪婴也尽数朝此地蜂拥而来。 陈汉升内心叫苦,他的两位将军皮影虽然实力超凡,但行动力太过笨重,只能主导正北大局。 在他的目光中已经看到有不少怪婴开始刻意躲避锋芒,借助身形瘦小的优势窜逃而来。 薛听海这个时候也不能再看戏,他及时出现将脖子上的一枚吊坠拽了下来攥在掌心。 游走在正北方向,用掌心击打四散而来的怪婴。 陈、薛二位店长在短时间内还算控制住了正北方向的局势,稍有几只漏网也被李观棋和朱小凝解决。 在短时间内,似乎局面得到了控制。 但时间不长,异变出现了。 白圈出现了颤抖的迹象,如此震撼的场景、如此集中的灵异力量已经到达了白圈支撑的边缘。 顾行简且不说放置白圈的目的是好是坏,但此刻他们必须要尽力保存住这个微妙的平衡。 苏城河已经满头大汗,他不停地游走在白圈的边缘,疯狂将布包中的字帖加固在那些骨白色粉末之上。 白纸黑字的字帖在风中发出哗哗哗的抽打声,在几乎摧枯拉朽的力量下,有些方位的字帖甚至撑不到半刻。 苏城河疲于救援,身形仓皇,游走在白圈边缘承担了极大的压力。 一旦再有一个地方崩溃,那么宣泄而来的怪婴会瞬间扑倒他,将他啃食成白骨。 现在有三分之一的方位,骨色粉末已经消耗光了,全靠他的字帖在硬撑,这就极大地加快了消耗。 他准备了二百多张字帖,现在已经用了四十多张,可眼前的处境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仿佛无论如何都不能填满。 而现在才是鬼潮开始的五分钟! “吼!” 忙于应付的苏城河一个不慎,突然被一只利爪抓破了脸颊。 他惊叫一声赶忙掏出一张字帖拍在了那只撕开一条缝隙的怪婴头顶,将其按了回去。 随后立马从包中再度抽出四张字帖重叠在一起,狠狠拍在了一角地面,堪堪挡住即将崩溃的白圈。 他眼神中泛起焦急,望着目光不能抵挡的外界,内心叫苦: “李一、顾行简!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是否真的可以在我们顶不住之前找出生路……” 第四百二十章 她才是希望 “李店长,我认为我们还是优先寻找生路最好。 在上十层耽搁的时间越多,下十层所需时间就越少,我们都清楚下十层才是最难的一关。” 洛仙扭过头观察了一番白圈外的局势,也不禁暗自蹙眉。 怪婴们组成的鬼潮,与寻常鬼潮差别不大,但最要命的是顾行简暗藏祸心留下的白圈。 这道白圈看似给予了陈汉升等人一份保障,却也彻底将战场压缩到了死角。 固守,远远要比拉长战线要困难许多。 洛仙不愿意评价顾行简的做法,她只是想以大局为重,迅速通过十五层。 李一手攥着短刀,将头看向了棚顶与四壁,略有所指地问道: “你们认为这个地方像什么?” 洛仙不再待在原地,开始踩着暗红色的地面,慢慢向墙壁靠拢。 她还记得李一就是撕开了墙壁,从中脱出的,那就是说这些墙面之后也存在空间。 顾行简与步步紧随的徐南选择了那些怪婴脱胎而出的黑块状区域探查。 季礼则是选择了就近的墙壁走了过去,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墙不墙、地不地,脚踩在上面还会有一种软绵绵的触感。 在之前他就怀疑这个地方似乎是活着的…… 当然这种猜想太诡异了,季礼也不敢断定。 但当他的手掌轻轻抚摸过墙面,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他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温度。 就类似人类的体温,略微高些,可那实打实的反馈触感让他越发心底怪异。 季礼皱着眉头从口袋中拿出了小刀,尝试性地以刀身朝着墙面刺了下去。 但意外的是,他明明以手触碰感觉到柔软,可刀具却根本无法穿透。 他幽幽转头望向了滞留原地的李一,李一手里的刀可以破开墙面,否则也不会从墙壁中出现。 这就是说,这些墙面全都有灵异力量加持,寻常的刀具根本不可能破开。 现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打消季礼的疑虑,反而是更加深了他的怀疑。 季礼觉得自己置身球形空间之中,视野太过狭隘,于是换了一种思考的方式。 以回忆的视角,从头追忆自下电梯之后所走过的全部构造。 一条长长的直道,像是一根管子,他们从入口一路向前,前路越发狭小,走起来拥挤不堪。 在奋力向前之后,他们才到了一个面积宏大的球形空间…… 季礼百思不得其解,这种结构会是什么? 脑海中那“空间是活的”猜想不停地浮现,他低头看向了地面。 一根根暗红色的线条,有粗有细,仿佛没有尽头也没有来处,直到他目睹到其中一根线条竟然出现了色彩的黯淡。 从红色变为黑色,而这根线条的某一块区域,颜色却变得鲜艳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血管! 季礼骤然之间融会贯通,他猛地仰起头看向了身边不远的洛仙,细细地打量着对方的女性身躯。 一个极为骇然且天马行空的想法凭空出现。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明悟,以及对想通后的释然之感。 “原来如此,其实一开始生路就已经给出了,只是时候还不到。” “看明白了吗?” 五人重新聚在一起,李一这次的注意力全在洛仙一人身上,淡然问道。 洛仙的脸在暗红色的色调下出现了一片红云,她用古怪的目光看向了那些怪婴鬼潮。 略有局促地说道:“怪不得这里会出现怪婴,因为婴儿所处之地,名叫子宫……” 季礼闻言长舒口气,这个结论与他想的一模一样。 虽然能够得到这个结论,但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进了“子宫”之中却毫无所知。 也许那条长道,代表的也是一个女**官。 一想到这里,季礼的神态就变得越发古怪,他联想到了第一只鬼。 第一只鬼,男女共体、第二只鬼,以女**官为空间封印…… 若联系到顾行简最初的介绍,每一次店长任务开启都有一个全新的形式。 那么本次任务的形式,只怕是与男女有关…… 更加颠覆的场景、更加诡异的鬼物,都将一一出现。 李一将手中的短刀递给了洛仙,他看了看四周墙壁,面色认真地说着: “我们被这只鬼带进了子宫,于它来说我们就是即将胎死腹中的婴儿。 要想出去,就只有一个方法。” “剖腹。” 所有人都并没有说出这个答案,但每个人的心底都重复了这个词。 但目前所有店长,只有洛仙一名女性,就算她并未有过生育经历,可总比这群男人们要了解。 生路,并不难。 只要找到正确的剖腹位置,即可重新回到正常的世界。 这个难题,只会交给洛仙。 洛仙面色复杂地接过那把短刀,虽然此事多有不便,但到了他们这个程度,男与女之事并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她朝着墙壁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指肚按压着自己的腹部。 破开这灵异空间的任务交给了洛仙,季礼目送着她远走之后,渐渐转头看向了怪婴鬼潮。 他正要释放出早就蠢蠢欲动的百头怪婴去助其增长头颅,但在释放的前一刻他忽然停住了。 季礼皱眉看着那群前赴后继,白圈范围一再收缩的战局,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怪婴,是和针女互为搭配的…… 此刻如此众多的怪婴,那么针女呢?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他陡然间觉察自己背部汗毛一竖,一股危机的感觉登时袭来。 他并没有躲闪,反而转头尝试印证自己的想法。 “叮!” 金属钢针撞击在铁板般的声音响起,女声一揽手中的油纸伞,以伞面挡住了那一次夺命袭击。 季礼的目光从伞下看到了那个浑身赤裸的女子,双手并用拔下了脸上十枚钢针。 同时大量的鲜血从毛孔中喷涌而出,朝着季礼的身上飞溅。 同样的招式,季礼已经感受过,他知道一旦身躯沾血就会被定格原位,遭到残杀。 季礼暗道一声果然如此,那只镇楼鬼是要用针女来让季礼、李一等人重新生长怪婴,从而满足被鬼潮袭击的条件。 同一时间,李一、顾行简、徐南也彼此之间各自遭遇了针女的偷袭。 不过这三人在面对第一只针女时,就立马动用手段或逃、或封、或困,没有遭受伤害。 可紧接着,此地有多少怪婴就有多少针女。 陈汉升等人面临着怪婴鬼潮,那么李一和季礼等人就要面对着针女鬼潮。 无数的手掌从暗红色的地面伸了出来,地面长起了钢针,天上洒下了针雨。 全方位的袭击,让季礼意识到他们所要遭遇的甚至比陈汉升等人还要紧急。 因为,他们必须要一边对抗鬼潮一边保护洛仙。 这个女人,是救下所有人唯一的希望。 第四百二十三章 缺失的力量 季礼冷面抬眸,聆听着油纸伞盖传来那无尽的“叮叮”之声。 正上方,似天空被撕开一道缺口,数不清的钢针化作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油纸伞之上。 针雨和暴雨并无二致,当来的极端剧烈之时,远远不是简单的从上至下。 季礼有女声的油纸伞保护,上半身不会砸中,可下身的裤脚与靴子,却被密密麻麻的钢针分外照顾。 他抓紧衣摆,向外一抖,同时身影不停倒退。 与躲雨一样,站在中央只会是被无死角的攻击,墙角才是最佳的抵御位置。 和季礼抱着相同想法的,更有李一、顾行简和徐南。 这三人各自有各自的应对手段,且远远比依赖女声的季礼强悍许多。 顾行简在不是雨水的针雨中,竟然出现了阵阵蒸发的水汽。 那一身纯白色的运动装,在视线被压榨到极限的情况下,远看似乎泛着光晕,抵挡着针雨的袭击。 这套衣服,显然就是一件罪物,能够起到防御效果。 徐南远没有顾行简那么强大,他一身罪物全部属于进攻,根本没有任何一件防御罪物。 这代表了他向来不留退路的性格。 所以在面对针雨的袭击中,他快速奔跑在雨中,同时手中拿着一把折叠军刀,开始在身上的皮肤上割肉。 针,落在人身,起到的效果与之前在房间时一般无二。 当它们在人的身上创造伤口后,怪婴就会自然而然的成型,然后在活人的体内拥挤而出。 徐南不能防备自己被针雨砸中,所以他的应对之法,就是把每一只即将生长的怪婴,掐死在自己的体内! 这个方法,对怪婴狠辣至极,可对徐南自己也是一样。 当徐南跑向季礼方向时,他身上已经几乎没了一片好肉,面目也已全非。 只是那被撕开的嘴角,季礼能够看到他森白的牙床紧绷,游走在皮肤上的军刀还在利落地割去血肉。 顾行简,是第二个靠向季礼之人。 原因无他,因为季礼所处的位置,正把研究如何剖腹的洛仙保护进死角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破开球形空间的唯一实操者只能是洛仙。 他们的作用,就是给予洛仙更多的安全时间。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极为不合理的事情出现了,顾行简从怀中拿出了那个熟悉的八音盒,放在了脚底。 轻灵又舒缓的音乐,从小小的八音盒中流淌而出,带着劣质的金属拨片杂音,却也是此地最美妙的音律。 徐南身上的伤势正在快速愈合,尽管新伤很快覆盖了旧伤,但起码他将会获得足够的支撑时间。 季礼右手虚空一伸,拽出一条纯黑锁链,硕大的青铜古棺闪现身前,算是挡住了飞溅而来的针雨。 一小片短暂的安全地带,出现在了球形空间的正北角落,躲藏在此地的是季礼、徐南、顾行简和背对着三人的洛仙。 他不动声色,看着顾行简那寻常平淡的模样,渐渐低下了头。 顾行简,竟是在救徐南…… 这不应该。 徐南闷哼一声,抬起一脚将八音盒从青铜古棺的缝隙外踢飞出去。 但却并没有将其损坏,只是音量减弱,治愈效果缩小一半左右。 顾行简挂着淡淡的笑容,没去看徐南那张脸,也没有起身将八音盒捡回来。 季礼皱着眉头默不作声,他从来没有如此看不透一个人。 顾行简的种种做法,看似荒诞不合情理,但实际上总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如果他不是故弄玄虚,那就是一定有所图谋。 顾行简似乎无时无刻不再算计旁人,尤其是还雨露均沾。 这个世界上,真有脑力强大到如此程度之人? 还是说,顾行简是故意给人留下多智近妖、每行一步皆有布局的印象,目的是在心理上压制旁人? 季礼想不通,就不再去想。 毕竟此时此刻,他们姑且是一条战线之人,面对的是鬼潮。 而此刻,鬼潮也终于开始了。 顶着瓢泼针雨,无数的针女开始疯狂爬上了青铜古棺,直逼躲在其后的季礼与徐南等人。 季礼将青铜古棺横在面前,利用空间之利保住自己所在一隅,留出的缝隙皆交给了顾行简与徐南二人。 “季先生,你有办法对付针女吗?要不要……” 女声略有担忧地看着季礼,她很清楚与鬼物做对抗,季礼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 他向来都只依靠智慧取胜,可许多任务中,不得不面对鬼潮、亦或是需罪物之力抵挡的情况。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意孤行地陪着季礼来参加店长任务的原因。 季礼的左手拂过右手臂,他能够感觉到百头怪婴已经隐忍到了极限。 百头怪婴就是要吞噬其他怪婴,以求得自身能力增长,这种本性无法阻拦。 可季礼与百头怪婴根本不是所持者和罪物的关系,他们仅仅只是由于店长任务的规则,产生合作。 一旦让百头怪婴实力膨胀到某个节点,它必然会产生对抗之心,甚至反过来杀伤季礼。 听着女声的话语,季礼却仍是选择摇了摇头,他现在已经无法信任这个过于热情的第七分店意志。 看着越爬越高的针女,一只只已经站在青铜古棺上面的鬼潮,开始疯狂地拔下脸上的钢针。 大量鲜血飞溅,它们瞄准的正是季礼。 季礼面色微冷,抬起右腿狠狠地踹了一脚青铜古棺,古棺朝前方滑行。 刚刚爬到顶部的针女尽数跌倒在地,还撞倒了后续前赴后继的鬼潮。 季礼右手往后一抽,他是青铜古棺的主人,自不受那庞大的重量影响,轻而易举地又把棺材给拉回到了原位。 古棺刚刚临身,尚未停稳,就又有大量针女攀爬登顶,且这次比上次还要众多。 青铜古棺的移动又再度重复几次,可针女们似也学会了应对之法,它们会在季礼看不见的侧面,以针扎进棺椁表面保持自身。 季礼的情况越发不好,他这边的战场并非多么险峻,针女数量也远远不及顾行简和徐南。 但缺失正面对抗之罪物的季礼,越来越捉襟见肘,有几次险些被针女的鲜血沾染自身。 看着越来越重,再难施展此计的青铜古棺,季礼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最后一次狠狠将古棺拉了回来。 转身看向了那背对着众人,掀起裙摆正拿刀比对自身的窈窕身影,冷声质问: “洛店长,季某不信你直到现在仍未找到剖腹点!” 第四百二十四章 我给过你机会 仅是一转头的功夫,季礼的脸颊就传来一阵刺痛。 一缕长发滑落,他蓦然回首却已发现两个针女俨然越过青铜古棺,四只手和十根钢针直奔他的面部而来。 尚未临近,他已然察觉到脆弱皮肤出现了刺伤感。 紧急之中,季礼来不及多做调整,侧着身子也显然无法躲避这次攻袭。 正当此时,女声挺身而出,抬起手掌拍打在季礼的肩头,一缕幽光遮挡在他的身前。 为其挡住了这要命的一击,而同样的女声的虚影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黯淡。 她如同遭遇重击一般往后倒退了几步,朦胧的身影停在墙壁之前,若她有面色的话,想必此时会越发苍白。 作为一间分店的下属意志,她能跟随季礼前来店长任务俨然是违规操作。 以油纸伞挡住针雨也就罢了,真要出手抵挡其余鬼物,这完全是硬抗天海意志。 天大地大,规则最大。 女声,出手一次就是违反了规则。 侥幸躲避掉第一次袭击的季礼,完全来不及喘息,那两个针女被震退之余,却有更多的针女越过了青铜古棺。 本就不多的空间,季礼后有洛仙,前有多达四五只、且会越来越多的针女,他没有资格多想。 最不愿用,他此刻也必然要使用。 女声的退出,天空的针雨也应声而下,季礼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全方位夹击。 暗叹一声后,他只得抬起右臂虚空一撕,像是扯下了某块布条一般。 面前张牙舞爪,身上密集出现的伤口、无数只怪婴正欲从体内钻出的同一时刻,一声震彻了球形空间的抽泣回荡开来。 自季礼身边产生了扩散性极强的精神攻击,这个无差别袭击,不仅让季礼头皮发麻,就连远在第二战场的陈汉升等人都神情一片恍惚。 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代表了百头的最强怪婴,在这一刻作为季礼最大的底牌终于脱困。 季礼苍白的脸上更显一丝无力,他虚弱地往后倒退,浑身血流如注。 由于针雨落下的伤口,其内没有生长怪婴的迹象,因为最强大怪婴的现世,已经让它们胎死腹中。 青铜古棺被轰的一声撞出了好远,巴掌大小的百头怪婴满身眼球豁然睁开,俨然一副鬼王之姿。 仅是第一声婴啼,就将季礼身前的五只针女尽数泯为烟尘。 随着青铜古棺的被撞击,碾死了无数只前赴后继的针女,百头怪婴先是转过头,用那狰狞可怕的脑袋看向了季礼一眼,继而消失在了原地。 季礼苦叹着右手轻拽,青铜古棺重新回于身前,他趴在古棺上喘着粗气,同时左手缓缓扣在了棺盖之上。 百头怪婴的目标只是陈汉升等人身边的其余怪婴,针女鬼潮它不会管。 季礼自知以他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在鬼潮中活下去,最后的手段只剩下青铜古棺。 他认为洛仙不可能这么久仍找不到剖腹点,那么这个女人明显是在拖延时间,消磨其余店长力量。 那他就更不可能为之卖命,索性不管不顾推开棺盖就钻了进去。 实际上,如果季礼真的想要不管不问,什么鬼潮、什么针女在青铜古棺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先前不用,无非是无法将百头怪婴带进来,又担心其会吞噬同类起反心。 如今,却也再无法管太多。 季礼的骤然消失,令徐南压力顿增,顾行简独守左侧、他守中间、季礼守右侧。 现在中右侧两方针女,全部朝着他这边蜂拥,他疲于招架又时刻被空中针雨削弱体力。 最可气的是,那洛仙背对着众人像长了眼睛一样,见季礼消失,她竟主动朝着徐南背后而来。 徐南尽管因徐茶之死性情大变,却也不代表他昏了头,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他怎能不知。 千疮百孔的身躯之下,徐南最后一次挥出了掌心的红绳,捆住面前最近的一只针女。 他愤然扭头,半张脸淌着血水,插在左眼眼球之中的钢针随着动作晃晃悠悠,何其惊悚。 被红血模糊的视野里,徐南模样犹如地底恶鬼,竟将红绳交付到左手,用肉身撞开了一只针女,直扑洛仙。 似疯狂的嘶哑嗓音中却带着无尽的冷静,他右手操刀步步紧逼背对着众人的女子。 “本想将第九层作为最终的地狱,可你偏偏要将我的计划提前。” 徐南像是疯了也像是没疯,他向来明白自己想到的到底是什么。 他甚至都不想正面战胜顾行简,他偏激地认为拉着顾行简一起下地狱才是最好的归宿。 对于一个本就打算破罐子破摔来讲,徐南的可操作空间极大。 可偏偏面对着顾行简,哪怕是同归于尽都需要他做到万无一失。 徐南拥有一件极为特殊之物,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另一个陪同炼制之人,谁也不知道。 为确保隐秘,在参加店长任务之前,他还摆脱了那位好友以罪物编制了虚假的记忆,来欺骗住了拥有梦魇的洛仙。 那样罪物,若与第九层的镇楼鬼一齐使用,足以毁灭任何人。 徐南甚至自信,哪怕是店长任务的特殊,一旦被那东西缠住,就连天海之力也无法摆脱。 若是连李一都寻不到冲出球形空间的办法,那么杀死洛仙后,就算他没有第九层镇楼鬼的特殊,想必也能够拉所有人一起陪葬。 只是如果不是洛仙强行拖延时间,他绝对不该在第十六层使用。 然而就在徐南准备就此拉所有人下水之时,一瓣黑色的羽毛从他的眼前缓缓飘落。 那羽毛就如同花瓣一样,尽管纯黑却在羽尾出闪耀着变幻莫测的光芒。 徐南的身影在这一刻停了下来,他看到那羽毛落在了洛仙的发顶,紧接着洛仙其人竟缓缓升空。 这一变故,显然不是洛仙所为,因为从她慌忙系上衣衫的动作就能看出。 洛仙就在徐南的眼前,被那片羽毛带走,直到她出现在了场地的正中央。 洛仙精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恐,她的双眼中倒映着一个气质孤傲、漠然无情的面容。 细嫩的脖颈被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死死掐住,让她再难呼吸上来,可双脚离地又无支点,窒息感迅速抽走她的生命力。 李一丝毫不在意那女子绝美的容颜,与那敞开衣裙下的美丽,肩头乌鸦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那座青铜古棺。 天空的针雨绕他而下,针女避他而走,掌心所谓排名第二的女店长不过是一只待死之羔羊。 那双纯灰色的眼眸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地一寸寸加大着手腕的力量,淡然说着: “我给过你机会,可惜你的选择让我失望,那你是死是活也没了意义。” 第四百二十五章 黄泉鬼差,借此渡人 洛仙的裙摆在脚踝处飘摇着,天鹅般的雪白脖颈被死死地扼制,性命在摇摇欲坠。 那双眼眸中带着不甘与委屈,她尽力地以手指掰动着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腕,可却越发无力。 被压榨到极致的意志迫使她闭上了眼睛,停止挣扎的一瞬,洛仙开始放开了思维。 那寄存在其脑海深处的一块七彩盒子,被她无形之中开启,一股力量扎根在脑颅又急速朝天灵盖迸发。 梦魇罪物,是一种寄生在洛仙思维里的独特罪物,具象化表现为一个宛如潘多拉一般的七彩盒。 将这盒子开启,就是打开梦魇手段的方法。 洛仙最大的保命能力,就是将现实世界与梦魇世界融合,依靠种在其余活人灵魂中的梦种,从而达到一种不生不死、超脱非凡的能力。 如其先前通过朱小凝的思想降临场景一样,她一旦融合双重世界,就拥有了极大的主宰力。 可以说,洛仙强就强在,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只要存在其余活人,她就拥有半人半鬼的能力。 如法炮制,洛仙自知在李一手中断然讨不到便宜,所以她第一时间就开启梦盒、引爆梦种。 由于先前朱小凝的梦种已经引爆,这一次从她脑颅中迸发而出的光芒,指向了就近的徐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通过梦与现实的交界,看到了李一那对冰冷无情的眼睛。 那个眼神中透着一丝嗤笑和鄙夷,一股击穿希望的压迫感顿时降临,洛仙不得不涌现了一种想法: 她的梦魇罪物,在李一面前并不值一提! 事实也果不其然,她赫然发现自己梦种引爆之力急速收缩,从徐南的方向疯狂倒退而回,迅速打回了体内。 洛仙本就惨白的面容此刻更添一份绝望,她睁开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李一。 像是死刑犯处决前试图从行刑者那里得到一个终结的答案。 “你和你的罪物一样,都是垃圾。” 李一平静地看着她,指力收缩,致使其呼吸急促,同时丢掉所有耐心,即将扼杀。 “等等!” 正在洛仙即将断命之际,顾行简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怀表,四周全部狰狞的针女同时暂停。 顾行简面色微急,似乎对于洛仙死在此地格外不能接受。 他早在许久之前就为这第四次店长任务做了十分准备,洛仙是他下面进行的大计中的关键一环。 可以说没了洛仙,这第四次店长任务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洛仙绝不该死在这里,最起码不该以这种无比荒唐的理由! 迫不得己,顾行简甚至在此时拿出了身上唯一一件时间类罪物,出口急切: “李店长给顾某一个薄面,放她一次,此女在下三层拥有……” “咔嚓!” 可惜,顾行简的话还未说完,一声格外干脆的骨骼折断声就将其中断。 李一随意地将洛仙的尸体丢在地上,任其勃颈处折断的骨刺暴露在空气中。 极其残忍的杀人手法,让红色殷成了一片血泊,他默默地转过头反问一句: “我给你薄面?” …… “洛仙已死,她死的看似毫无理由,但却显得颇为蹊跷。” 躲在青铜古棺置身事外的季礼盘坐在棺底,默默地进行着思考。 没人知道洛仙是否真的找到了剖腹点,但无论真假,此女必然是在拖延时间。 起初季礼认为洛仙的目的是消耗其余店长们的罪物使用时间和次数,但渐渐他觉得仅仅如此,那么洛仙的手段就太低级了些。 那么除此之外,洛仙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季礼猜不出来,李一的做法也让他带有一丝疑虑。 李一杀死洛仙是不讲道理的,甚至说是随性而为,仅是为了表达不满,这从侧面可以代表着此人过于自信,或是自负。 那么从顾行简的做法,似乎可以反推出什么…… 顾行简那番没说完的话,应是说他在洛仙身上留有算计,目的是针对下三层。 那么反推洛仙的举动…… 季礼得出了一个十分颠覆性的结论:是否此女是刻意求死,尽早脱离第四次店长任务? 这个想法天马行空,但却较为符合洛仙的人设。 季礼在黑暗中沉默着,虽不说话却已心中打鼓。 洛仙一心求死,是为了摆脱顾行简的算计,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她竟会畏惧顾行简到这个份上吗? …… “李店长,人你已经杀了,此地再没女性店长,这球形空间又该如何破解?” 向来城府不显脸上的顾行简此刻不再虚假,他面色阴郁地发问。 惨叫声响起,陈汉升等人周边的怪婴已经十不存七,仅剩的三成本该对这些人没多大负担。 但长时间的拼杀,早就让众人到了强弩之末。 一道黑色光芒亮起,剩余怪婴被百头怪婴的牵制下,五个身影从中缓缓走出。 李观棋背着棋盘,步步坚实却已蹒跚,走在最前,以黑子开路。 苏城河满头汗珠,身上贴满白花花字帖,搀扶着半身沥血陈汉升,一起向前。 陈汉升死死地捂着左肩,每一步走的都格外艰难,嘴唇泛白代表着失血过多,俨然重伤。 薛听海与朱小凝并排走在最后,二人看似无伤,脚步轻快,但可以看到两人的皮肤上血管已成黑色。 这是死过一次的店长后遗症,也即是过多使用罪物、接触鬼物太多后,招鬼体质处于爆发状态。 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此二人面对强大镇楼鬼之时,将会再一次死亡、亦或是彻底化鬼。 怪婴鬼潮,即将被百头怪婴斩杀殆尽,针女鬼潮由于李一丢出的鸦羽制造出了相应的安全区。 所有尚存的店长们汇聚在一处,季礼从青铜古棺钻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所有人都被压缩在了这巴掌大的区域内。 破除球形空间徒劳无功,洛仙死尸被早早丢出了安全区,此刻就在针女们的脚下踩着。 季礼默然转头,没有罪物的他自知此刻没有半点办法,每个人都指望着李一,哪怕是顾行简。 在绝对力量面前,解决问题的方法只能交给拥有绝对力量之人。 李一并不单单指望洛仙,他自有破除之法,只是不愿使用而已。 离开球形空间,必然会被降临到未知楼层,面对未知镇楼鬼,而一旦动用此物,将会引来另一只独特的镇楼鬼。 如此一来,他们外出之际,将会同时面对两只镇楼鬼。 即便是李一, 他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李一缓缓摘下了左手的手套,食指与中指掐诀,在胸前的空气中写下了复杂的字,而后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 这像是某些电影中道士做法的手势,让其余人多有不解。 那口血本应撒落在地,可却在空中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一股不知何处的阴风突然骤起。 李一的发梢出现凌乱,从不颤动的脊梁这一刻有了一丝低俯之意,但他却靠自己的意志与那冥冥中的恐怖对抗。 强行保持着笔直的站姿,同时右手入怀掏出一沓黄纸,朝天空猛地一撒。 季礼在风中眯起了眼,他仰头看着洋洋洒洒飘落的黄纸,眼前略有虚幻,耳畔竟回荡起了极为真实的唱诵之声。 那唱诵声来的诡异,并非熟悉的词语,似梵音,音调陌生却又让他熟悉,心头为之一凛。 季礼瞬间想起了这声音来源何处,他猛地抬头看向了球形空间墙壁的一角,那里豁然破开。 一道石桥虚幻而出,水汽与雾气氤氲而起,古老且阴沉的梵音,夹杂着转经轮和琵琶的音律。 两只穿着破烂、身形高瘦的身影,一手转轮、一手琵琶,并肩踩踏石桥而来,仿若来源幽冥。 李一的破解之法,是为:黄泉鬼差,借此渡人。 第四百二十六章 轻悠悠的歌谣 被撕裂的天空尽头仍在泼洒着冰冷雨水,愈演愈烈。 一点一滴地砸在香山路的街头巷尾,无数撑伞而过的匆匆路人将雨泊踩得支离破碎。 黑裙浸水、白颈暗红的女人从死走到生,在喧嚣的路边幽幽转醒。 冰凉的雨点让她的妆容被冲散,也让她在无数错愕的目光中清醒过来。 洛仙伸手揉了揉还带着剧痛和窒息感的脖颈,仰头看向了昏暗的天空。 在她左臂内侧的血管上,一根瘆人的黑线正在向心脏处攀升,却随着衣袖的落下被遮挡起来。 她已经在店长任务死去了两次,招鬼体质将会更上一步,日后的任务越发艰难。 但在那张姣好的面容上却带着一丝难抑的轻松与惊叹。 “终于离开了这充满变数的第四次店长任务。 顾行简、徐南、李一还有那季礼,这次是你们的舞台…… 我不想做背景板,也不愿做被殃及的池鱼。” …… “佳佳,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八分店之中,爆炸头的黝黑青年略带惊疑地看着浑身被雨水打湿、狼狈不堪的皇甫佳佳。 皇甫佳佳一进酒店也不管形象,一甩袖子坐在了地上,擦了一把脸上的雨珠。 她心有余悸地对着爆炸头说道: “再不回来只怕就回不来了,要不是洛姐姐偷偷和我说,我现在还被困在那栋大楼。” 爆炸头挠了挠头,他素来知晓第八分店实力不突出,但也从来没这么快就被打回酒店的事情。 皇甫佳佳缓了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坠,这才解释道: “你知道吗,徐南疯了,他要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一旦让他得逞,存活之人只怕永生永世不得安生。 正赶上顾行简和我做了个交易,索性我也就回来算了。” 爆炸头一听这话来了兴趣,也没去扶皇甫佳佳,反而跟着她一同坐在了地上: “自从徐茶死后,徐南整个人都魔怔了,但他有什么能耐拉所有人去死?” 皇甫佳佳看着爆炸头,颇有忌讳地小声回答道: “他把阿茶做成了一只鬼,就带在身边……” …… “亡者登桥、生人勿进!亡者登桥、生人勿进!亡者登桥、生人勿进!” 以另辟蹊径的方式,强行打通外界通道,这种想法需要极大的思维跳跃性,同样也需要强大的罪物。 李一一马当先,随着两名鬼差上了那虚幻而出的桥面,从球形空间突围。 众人也一一跟上,只是面色都不算轻松。 这座石桥,季礼并非第一次登上了,只不过他倒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 走在略带熟悉的石面,他若有所思地四下张望一番。 这条新开辟的道路,的确打破了球形空间的壁垒,但通往之处又是另一个幽冥。 就这样走下去,前路又在哪里? 方才走上桥面十余步,就听到队尾后方传来一声惊叫。 季礼霎时转头,但见最后一位登桥的薛听海,通身被诡异的红光笼罩。 薛听海被这猝不及防的袭击打得方寸大乱,根本来不及施展浑身的罪物,因为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衣物已经被红色尽数割裂。 同时身体的撕裂感也已经传来,在衣服化作碎片层层掉落之际。 他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之中,一条一条不规则的红线遍布躯干,紧接着鲜血就奔涌了出来。 在众人皆为反应过来之际,薛听海除了那声惊呼,再没说出一个字、做出一个举动。 彻底被红光的射线,切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碎肉,散落在地。 距离最近的朱小凝半边身子被飞溅的血液染红,他怔怔地看着背后,直到那诡异的红光飞速倒退。 红光退回了球形空间,隐隐约约像是一张女人布满怨恨的脸。 在石桥消失的一瞬间,一个黑影直奔他而来却又消失不见。 朱小凝咽了下口水,却觉得像是饮下了薛听海的血液腥恶,忍不住撤步咳嗽起来。 季礼皱眉看着这一切,而后左臂一沉,那只百头怪婴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隐藏起来。 短暂的查看下,他发现这已经是一只接近千头的怪婴,寄居的左臂因无比强烈的灵异之力而通身泛白。 他默然地回过头,谁也没想到球形空间的主人会在这个所有人最轻松的时刻突然袭击。 折损了薛听海、洛仙与皇甫佳佳之后,店长队伍已经不多,且多是五劳七伤。 季礼第一次认识到这里的残酷,他们每一位都不是拥有一两个罪物的普通店员,皆是十大分店最强者。 但眼下,方才走到第十六层…… “别分心,它们来了。” 就在众人心头浮想联翩之际,前头的顾行简突然开口发出警示,又再度挑起众人神经。 在这时,季礼猛然间察觉脚下的石桥从虚幻变得真实,再不是粗糙的路面,隐隐约约有了地砖的花纹。 他警惕四周发觉,这条黄泉路影像出现了重叠,与现实楼内反复交织。 仿佛是两个场景正在快速进行融合的征兆,转经轮的转动和那隐晦的梵音开始侵袭着他的大脑。 在片刻的恍惚之后,女声一声惊呼,一股强烈的拉扯感几乎要让他身躯四分五裂。 撕裂的不是季礼,而是整条石桥。 剧烈的震颤,让季礼无法控制地半跪在地,他猛地仰头赫然发现在黄泉与现实天花板重叠之下,出现了一只剪刀! 那是放大了无数倍的黑色、纯铁剪刀,只见两瓣锋刃缓缓对准下方石桥,似要从中分割。 李一、顾行简和徐南本就在队伍最前,站定在两名鬼差身边纷纷转头。 季礼被那庞大的剪刀逼得纷纷倒退,与陈汉升等人拥挤在一起。 店长们的队伍,因这凭空出现的巨型剪刀一分为二,同时也一刀两断。 石桥被像是一张纸一样轻易剪断,两半的石桥宛如坍塌的纸页随风坠落。 季礼、陈汉升、李观棋、苏城河与朱小凝朝右下方坠落…… 那是无底的深渊,倒映着天空的景象,硕大的剪刀上布满了红锈,带着陈旧与古朴。 急速下坠之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李一、顾行简与徐南被深渊另一侧的三只青灰色手臂陡然拉入虚空消失不见。 短暂的迷失后,季礼轰然落地,摔得五脏剧痛,强烈的震颤感让他彷如身躯散架。 在视野尚未回归之前,他的耳畔率先响起一阵女子轻悠悠的歌谣: “黑芝麻,罂粟花,没饭吃,吃泥沙,亲生儿女都要卖,肠穿肚烂恨妈妈; 黑芝麻,罂粟花,没饭吃,吃泥沙,前生做了缺德事,轮回转世被鬼抓。”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过去的视角 冥界之路只能走到一半,那把悬挂在天空的硕大剪刀就将石桥一刀两断。 季礼右手支撑在地,尚未睁眼就听到那阵阵轻盈盈的歌谣在耳边回荡。 长发垂在额前,狭长的双目幽幽睁开,他由低处抬眸只见一个背影。 后脑浓郁的黑发用红绳扎成了两个辫子,坐在板凳上,瘦小的身形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但自下而上看去,那双踩着黑布棉鞋的脚掌却是不小,比一般的大人还要大几分。 淡淡的哼唱声就是从这个背影处传开,那是个女子,尽管穿着朴素,甚至是有些老气,但很是干净。 季礼活动了一下摔疼的左臂,从地上缓缓站起了身来,左右侧头观察着环境。 断臂的陈汉升、警惕的李观棋、昏迷的苏城河、以及靠边而站的朱小凝,分部在这个小房间的四角。 看这个站位,他们应该是默契下的决定,唯有季礼还在房间正当中,距离那女子最近。 房间不大,约么只有十平米,女人独自一人尚且不够用,加上掉落于此的季礼五人就更显拥挤。 不过那女人似乎像是听不到、看不见背后的情况,全身心地投入到手上的动作。 季礼将散落在眼前的发丝拨开,站起身后他终于见到那女人在做些什么。 她正在专心致志地剪纸。 桌前摆放着两个小竹篮,左边是一沓又一沓的彩纸、右边是已经剪好的成品。 乍一看去,季礼捕捉到了一些常见的动物、活动用品的剪纸,倒也没什么独特之处。 这女人面容有些憔悴和肌瘦,且看相貌应该已经过了双十年纪,只是由于过于孱弱的身体,看起来发育不良还未成年一般。 倒是那把黑色的剪刀在其手心中灵活自如,锋刃在劣质的彩纸上穿梭,没有模板却以极快的速度裁出一张张精美的剪纸。 鬼是一只鬼,但通过表面特征暂时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提示。 只有那首不断从女人喉咙中传出的歌谣显得有些诡异,显然并不简单。 这个时候一只透明的手掌落在了他的左臂之上,一股轻柔之力缓和着因跌落而摔伤的手掌。 季礼侧过头,女声那张虚幻的面容出现了一瞬,后又消失不见。 阿蓉,快出来吃饭,吃了饭赶紧出摊了。 与此同时,一个慈祥的妇人声音从门外传出,仔细听去似乎说的并非普通话,有些陌生。 季礼稍稍往后倒退站在了窗口处,那个叫做阿蓉的女人撂下了掌心的剪刀,捧起右边的竹篮终于从椅子上起身,离开房间。 在开门的那一刻,季礼紧跟着其视角,看到了卧室之外的客厅。 那里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其宽大程度与狭小的住所呈现极大的反差。 而且那桌上摆放的菜品也寥寥无几,粗略一看无非就是一盆清汤寡水的菜汤,一叠发黑的小菜碟。 就在门关死的那一刻,季礼仿佛听到了阿蓉离去前传出了一声叹息。 房间再无旁人,李观棋与朱小凝扶着苏城河,陈汉升捂着已经被折断的左臂径直坐上了椅子,面露痛苦。 直到这一刻,季礼方才看到苏城河像是落地姿势不妙,额头上正在流着血,半边脸已然被鲜血浸透。 伤的并不浅,从这出血量来看,若不赶紧加以治疗怕是会耽误下面的事情。 朱小凝从随身带着的双肩包里,拿出几个瓶瓶罐罐开始照顾苏城河。 而李观棋蹲在椅子旁,为陈汉升处理着左臂的伤势,同时看向了沉默的季礼。 季店长,请问我叔叔是否被你亲手所杀? 季礼闻言淡淡地看着李观棋,这个问题之前陈汉升已经问过,他不想回答。 大侄子,你不必问他,想来李兄之死与他也脱不了干系,我们先活下去再找他算账就是了。 陈汉升对季礼始终没有好印象,不过李观棋却对他说的话没有反应,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这样的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究其根源,叔叔并非死在旁人之手,根本原因在我,我不会找你寻仇。 我知道季店长真正的手段不是罪物,而是分析推理能力…… 李观棋抬眼望了望门外细微近乎不可闻的进食声,继续说道: 眼前的一切,显然是以推理为主的鬼物,无论如何我们需要通力合作。 季礼置若罔闻,低头拿出了烟盒,从中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一口,他掀开了窗边的纱帘。 那张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继而明悟。 在窗外,刺眼的阳光是从东方而来,这座房子之外是一条颇为整洁的长街。 可街道的布置与结构却与先前黑白大楼完全不同,而是透着一股古老阳光下的历史街道。 青砖灰地,不时有阵阵汽车的轰鸣声从街外传来,在楼下有不少行人穿着也极为古怪。 眼前的世界,在季礼看来完全就是一个过去时代的重映。 而这里,是1942年的香港…… 那面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猩红的入侵者旗帜,就张贴在楼对面的房屋墙面上,无数的惨白标语无不宣告着一个时代的悲剧。 季礼缓缓撂下纱帘,深吸了一口烟后朝着李观棋等人轻声说道: 看来又是一个时空类的鬼物,它不急着杀人,而是将我们带回到了二战时期的香港。 我们的是视野是沦陷区中生存的一户普通人家,或者说是那个女孩子,阿蓉。 朱小凝为苏城河擦血的手掌一顿,站起身看了看窗外,压抑着说道: 这类鬼物最难对付,我们没有应对的罪物,这一关很难过了。 李观棋皱眉沉思片刻后,对着陈汉升轻声问道: 陈叔,你和洛店长,是除了李一和顾行简之外走的最远之人。 你能知道我们面对的是哪只镇楼鬼吗? 陈汉升却摇了摇头,说出了让众人大失所望的回答: 黑白大厦十八层,并非只有十八只镇楼鬼,我最多下到过第四层,但上十四层的鬼物每次任务出现的也都不一样。 这只鬼,我从未见过,但从这个手笔来看,它只怕极难对付。 尽管局面也许很恶劣,五位店长或多或少都有伤在身。 但季礼此刻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最起码李一与顾行简这两个让他压迫感极强之人不在。 而且从现在来看,此地并非那种硬靠罪物脱险类,那么就有他足够的发挥空间。 季礼最后吸了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招呼了一下李观棋。 无论是困在过去还是未来,既然要跟随阿蓉视角,那就得出去看看。 为您提供大神露馅的芝麻胡的《诡异监管者》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二十七章:过去的视角免费阅读. 第四百二十八章 人会被失眠杀死吗 当季礼与李观棋并肩走向小房间的门口之际,被臂痛折磨的陈汉升方才舒了一口气。 他摸了一把额上的汗珠,看了看被安置在床脚的苏城河,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这也许是从未出现过的镇楼鬼,想来难度会极高。 你倒是安稳地睡大觉,真来杀你时我到底救还是不救你呢……” 陈汉升自问了一句后,刚被处理好的左臂又传来阵阵疼痛,他默默叹息后将头转向了窗外。 那被季礼推开的小窗外,阳光四溢,不时有军号声传出,与本该的暴雨倾盆世界迥异。 在陈汉升的目光即将收回之际,他忽然看到那扇明晃晃的玻璃突然出现了一瞬的模糊。 可是在顷刻间却又重归寻常,只有一股清凉的风打在他的面容上。 陈汉升微微蹙眉,这个看似普通的细节却也被他印刻在了心头。 而与此同时,季礼与李观棋终于扭开了那道才被阿蓉关闭的房门。 可在开启大门的那一刻,原本耳旁客厅中的进食与议论声却戛然而止,一切归于寂静。 眼前的景象,也绝非先前二人所预期的一样。 季礼的发丝被微微吹开,那双灰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是森冷色调的无光密室。 双耳旁原有的风声即刻停歇,反而是呼啸的暴雨拍打在窗沿的炸裂声,冷风呜呜地往房间里钻,越发让人身躯颤抖。 房间内的摆设也重新回到了现代世界,沙发、电视机、还有一些空空的啤酒罐散落在地面上。 季礼眯了眯眼睛,表面不动声色却内心已在狐疑,看向了李观棋。 李观棋的也带着茫然的眼神与之对视。 二人知道,这说明随着这道门的推开,他们再一次回到了现实世界的黑白大厦中。 可是这是源于何故? 原本季礼以为这只鬼将他们拉回到几十年前,是想重走那段岁月经历,从中杀人、亦或是从中破解。 可一道门,却成为了现实世界与过往世界的钥匙。 走出小卧室,就来到现实世界。 电视机还在开启着,屏幕上没有播放节目,只有沙沙沙的雪花画面。 这不仅是房间内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声响。 季礼缓缓将目光落在了沙发之上,那里正对着电视机,有一个十分臃肿的中年男人正瘫坐那里,歪头似有困倦。 他仔细观察一番后,并没有看出不寻常之处。 只是男人的眼皮并没有完全闭合在一起,眼白还暴露在外,重重的眼袋耷拉着,胡子很长。 但他绝对不是死人,因为季礼捕捉到他扶着沙发角的右手两根手指还在纠结在一处。 这说明这个十分疲倦的男人,既想入眠、却又被心事缠身无法入眠的景象。 两室一厅房子,不算代表过往世界的小卧室,客厅只有疲倦男人一个,但从主卧虚掩的门来看,其内似乎也有人。 季礼越发不了解这只鬼到底想怎么样,却认为必须得把整个房子的情况摸清。 于是他没怎么思考就迈出了脚步,同时看向李观棋悄声说道: “你留在客厅观察,我前往主卧。” 李观棋点了点头旋即谨慎地朝着疲倦男人靠拢,逐渐感受到惊疑。 季礼就从他的正前方走过,但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半点察觉,眼皮都未动一下。 而随着李观棋的靠近,他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过通过那食指与中指更加剧烈的纠缠中可以看出一点。 他,现在似乎处于极度焦虑与警惕之中。 注意到这点细节,李观棋认为或许揭开疲倦男人为何如此焦虑,就可以得到那只鬼的破解方法。 “先生,你是否可以看得见我…” (本章未完!) 第四百二十八章:人会被失眠杀死吗 在犹豫许久后,李观棋与那男人的距离已不足两步,近距离之下他更感受到这个男人心头的恐惧。 因为隐藏在茶几下的双腿,明明就在颤抖。 可惜,这句话仍然没有得到回应,李观棋甚至没有看到男人眼皮下的眼珠转动。 按理说,无论如何克制,身为人的下意识是会不经意流露出来的。 他的步步紧逼和出言试探,或多或少都能够试探出一些东西。 但结局是显然的,疲倦男人根本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 李观棋停住脚步,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旋即突然抓起茶几上的啤酒罐砸向了电视机。 静谧房间中的砰然巨响,他听得一清二楚,但那疲倦男人竟然仍未有丝毫动作。 但李观棋却捕捉到了男人半掩的眼皮下,眼睛真的挪动了几寸,看向了一个方向。 他也随之缓缓转头,看向了同一方向。 那个颇为复古的大头电视机与墙壁的空隙间,有一个暗红色的方角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那上面有奇怪的纹路,原有细节俨然模糊不清,但李观棋看一眼后顿时知道了那是什么。 这是一个桌子,宽大的八仙桌。 在惊鸿一瞥中,他曾见到过往世界中的阿蓉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吃饭。 …… “吱扭……” 主卧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在缺乏润滑油的古怪声中,季礼跻身于并不算宽敞的主卧。 在那个景象中,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加迷茫。 这里的床上,是一具女尸,但却很奇怪。 穿着粉红色睡袍的女人,就靠坐在床头,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如同入睡前的酝酿过程。 她虽死,可面容并没有多少苍白,相反带着活生生的疲倦感。 而随着走进,季礼却那双从被子露出的脚上却看到了血痕。 两只***叠在一起,左脚的大脚指甲穿进了右脚大拇脚指,一枚沾血的指甲碎片掉落在床单上。 这说明她表面镇定,实则内心存在与中年男子同样的挣扎之意。 季礼一边朝内走去,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这具尸体,他古怪地并不是尸体,而是死法。 因为尸体表面并无外伤,单单是脚趾甲绝不至死,而且死亡姿势十分惬意,不可能是被吓死的,也不像死前遭遇残忍的袭击。 那么,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季礼仔细观察一圈后,也没有在主卧得到更多线索,那就只剩下这具尸体存疑。 他从怀中掏出了烟盒,一边思考一边为自己点燃。 客厅未死的中年男人,他的姿势像是准备入睡,可手上的细节预示着他内心的煎熬,无法入睡; 主卧已死的无名女尸,她的姿势也在酝酿睡意,但从脚趾甲因挣扎而脱落可看出,她也无法入睡。 这二人的共同之处在于,都在试图入睡,却无法入睡。 而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 季礼吐出了一口烟圈,站在主卧门口静静地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他心里清楚,这个男人即将步女尸后尘,紧接着就是这些闯入的店长。 但,就凭这种把人熬死的低效手段,那镇楼鬼再强又能强到哪里? 且,人真的会被失眠杀死吗? 第四百二十八章:人会被失眠杀死吗 第四百二十九章 落泪的眼睛 “你有没有看到些许异常?” 房间本身不大,线索并不多,季礼大致观察了一下后将目光看向了自身的侧面。 那里是到此后就一言不发的女声,此刻她的身影模糊,撑伞而立。 女声闻言在季礼的面前晃了晃,像是在检查整个房间的布局,片刻后摇头说道: “我看到的东西和你没什么区别,不过我冥冥中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压迫?”季礼抬眸凝视着她,出口询问道:“能具体些吗?” 女声思索了一下却再度摇头:“说不出来,就是这个房子让我心里很难受,甚至想要落泪。” 季礼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女声本身存在独特,自然会对灵异力量有更加敏锐的洞察力。 但这个信息太过主观且模糊,完全构不成线索。 无奈之下,季礼最后扭头看了一眼那具僵硬的女尸,抬步走向了客厅之中。 此时的李观棋早就将电视机后方的八仙桌给搬了出来,正在仔细观察着。 季礼也围了过来,抽空还瞥了一眼处于煎熬中的中年男人。 “有什么发现吗?” 李观棋的右手轻轻拂过光滑的桌面,语气略带遗憾地回复道: “我曾认为中年男人看不见、听不见我们存在,但似乎又不太确定。 他可以听到我们制造的声响,却以恐惧的表现望向了这张八仙桌。 只可惜,我只能认出这是阿蓉家中曾用之物,却看不出它有任何异常。” 中年男人作为此地唯一的活人,作用自然不言而喻,所以李观棋也将这张八仙桌视为重要线索。 不过经过不短时间的观察,他实在没看出这东西有什么诡异,无非就是一张上了岁月的桌子罢了。 如果深想之下,这张八仙桌来自于阿蓉家中,但它的时间显然要更加久远。 因为以阿蓉的家庭情况,如此巨大和精美的桌子实在过于违和。 那么李观棋认为,这张桌子既然出现在了阿蓉与中年男人两个时间线,就一定会透露出什么。 季礼闻言没再说什么,同样俯身仔细观察着桌面,并用手轻轻抚摸。 他与李观棋的看法一致,这样一个接连出现的物件,总不会简单。 这面桌子很干净,显然是中年男人一家也经常使用,暗色的色彩因为岁月的原因出现了包浆,表面很是光滑。 经过短时间的观察后,他也大失所望。 季礼紧锁眉头,静静地坐到了沙发上,沉思片刻后分析道: “房间不大,情报共有以下几种。 第一是时空谜团,次卧与其余区域明显是两个不同时空,但鬼物这种做法的用意却无法猜透; 这其中也分为阿蓉那段回忆出现的缘由,或许我们先前看到的一幕不会再出现和继续。 那么阿蓉的片段,绝对是具备生路提示的。 第二则是这张八仙桌,它如果不是罪物,中年男人又对其有所恐惧,那么就是和镇楼鬼的出现有关。 也许这东西我们应该慎重处理。 第三是死者与待死者的现象,主卧中因失眠而死的女人、客厅中因失眠而待死的男人。 这似乎为我们透露出了一个死亡信息,这只鬼是以失眠的手段来杀人。 而这就引出了第四点,这种低级低效的杀人手法,若是最低等级的酒店任务尚且勉强,怎么可能是一只如此强大镇楼鬼应有的实力。 所以那个第五点就顺势而出,我怀疑此鬼真正的杀人手法,被失眠所掩盖了……” 季礼将现有线索汇总之后,长篇幅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李观棋闻言频繁点头,继而走向了主卧,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里面的尸体。 跟随着季礼的描述,他也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女尸的死状,不过他再犹豫片刻后却是爬上了床头。 先前季礼并没有细致验尸,李观棋则是准备将那尸体抬出主卧,看看其出现在中年男人面前,是否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然而当李观棋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女尸的衣角时,他的指尖骤然传来一瞬的刺痛,逼得收回手掌。 与此同时,他眼前本就不多的光源突然消失殆尽,完全陷入一片黑暗。 这瞬间的失明让李观棋猝不及防,身躯一颤之际就要撤身,却因幅度过大跌下床铺。 这边的情况让季礼站起身看向了主卧,而这时李观棋却带着一脸惊愕走出了房间。 “怎么回事?” 李观棋揉了揉右手指尖,脸上带有一丝恐惧,但更多的迷惑。 “我刚才想将女尸带出,试探中年男人的表现,但在触碰尸体的同时。 我的手指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紧接着就出现了短暂性的失明。” “短暂性失明?” 季礼皱眉朝着主卧方向走去,李观棋的解释很清楚。 他因触碰尸体而消失了视野,但却并未遭遇鬼物袭击,而是仅仅短暂的失明。 季礼仔细观察了一番李观棋的双眼,却并未看出有任何异常。 黑白分明的眼珠,其内一如先前一样清澈,倒映着季礼那张苍白的面孔。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预兆, 俨然说明鬼物的攻击已然开始。 可直到现在为止,季礼仍然没能猜出对方的杀人手法。 很明显,这只鬼的攻击手段与众不同,它是在布局,就在这个房子里。 季礼的心头再度浮现了女声所说的压迫感,不由得抬头看向了棚顶,熄灭的吊灯纹丝不动。 就在此刻,李观棋喃喃着说出了一句话,让季礼身躯一颤。 “为什么…我会落泪……” 季礼的目光顿时被其吸引,他赫然发现李观棋的眼角流出了一行晶莹的泪珠,可其却面无表情。 这只是一个不由自主的表现。 李观棋擦拭着脸颊,眼神更加疑惑,因为他根本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若不是脸上一凉,试手抚摸,他都根本不知道自己落了泪。 季礼顿时想到女声方才所说,她同样也有落泪感。 “失眠、眼睛、落泪……” 季礼似乎随着鬼物即将出手前的预兆,捕捉到了本来毫无关联的信息被一条线穿起。 他拉开李观棋,径直闯入主卧,想要进行第二次验尸。 而就在这个时候,朱小凝的呼喊却从次卧中仓促传来。 “你们快来,苏店长要死了!” 第四百三十章 睡眠状态 这边李观棋异样初显现,还来不及细想苏城河却成了第一个中招之人。 季礼心知在如今情况下每一个店长遇袭都会透露极大的生路线索,尤其是苏城河。 这个男人由于跌落之伤始终昏死,别说没有触发死路的机会,就连动都没动过。 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第一个出事。 那么,问题就出现昏死之上。 季礼大步流星,身形矫健冲向次卧,而在路过中年男人身边时他却一抬手,拦住了李观棋。 “你留在客厅观察中年男人,我怀疑苏城河的异常可以从他身上得到呼应。” 李观棋面色一凝,与之心照不宣,停住脚步不再向前,继而从背后行李包中拿出了棋盘罪物。 这是他浑身上下最有价值的罪物,此时拿出意味着他怀疑镇楼鬼即将现身。 季礼瞥了一眼后收回目光,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对身旁的女声沉声说道: “即便是一个可以通过推理寻找生路的任务,想必也会有需要罪物硬抗攻击的时候。 没有罪物是我最大的劣势,但你的独特存在也是我最大依仗。 从现在开始,我需要你游走在所有店长之间,看一看那只鬼到底想做什么。” 短暂的观察时间,是镇楼鬼给出唯一的搜索线索机会。 第一次验尸、李观棋落泪、苏城河遇袭,这说明那只鬼正在加快速度,杀戮即将展开。 可季礼直到现在却仍然不知道它到底会怎么做,这是最要命的。 没奈何,他只能依靠女声的独特属性,最起码从先前种种来看,这个意志是站在他这边的。 女声没有说话,只是凝眸与季礼对视后重重点了点头,随后身形就在再也无法被捕捉。 想来,她施展了某种手段。 季礼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了次卧的门槛,想象之中的异常并没有出现。 他原以为这道门是隔绝两个时空的缝隙,但显然并不是。 而进房的那一刻,靠在床脚的苏城河,那种惨状令其惊心。 此时的苏城河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浸湿的中长发贴在头皮上,像是进行着某种极为煎熬的状态。 而原本俊朗到惊艳的面孔,已然被狰狞所遍布,在白净的面皮下竟有无数条小虫子正在疯狂地钻。 就在皮肉地下,分不清到底是什么虫子,只是一条又一条爬来爬去,它们从何处而来、又往何处而去根本不知。 最可怖的是原本平整的太阳穴,此刻两边竟出现高高的凸起,宛如两个肉瘤突兀地生长而出。 这种场景摧毁了一个人的脸,也让苏城河从昏死的状态惊醒。 可他却根本没醒。 当季礼来到近前时,分明发现他正在死死地紧闭双目,两只眼皮进行着前所未有的颤抖。 那双手和双脚,拼命地交叠在一处,十根指头在互相纠缠着,指甲已经扣进了肉里。 这是忍耐着极为强烈的剧痛所带来的表现,可即便是如此他仍然不肯睁开眼。 季礼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并且还在延续。 他轻轻将手贴在了苏城河的额头,但却像是触碰到一块烙铁,烫的指肚剧痛,立马收回手来。 仔细一看,他的指肚上竟出现了一个豆子大的水泡。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两步,看着极度痛苦的苏城河只能问向朱小凝。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小凝此时也是迷茫多过恐惧,他一直守在苏城河身边,但却并未发现什么古怪之事。 “他就是一个正常的昏睡模样,始终没有动过。 但就在刚才突然低吼一声,整个人立马变样,身躯开始蜷缩,双手死死地挡住面部。 我以为他是要苏醒了,于是赶紧照看,可在片刻后他就又摊开了手脚。 然后我就看到他的脸上开始出现大量的细长之物在皮下狂钻。” 朱小凝指着苏城河此刻狰狞的面部,心头酸涩地继续说着: “就是这样,就一直钻一直钻。” 季礼皱着眉头,一边听着朱小凝的描述,一边观察着苏城河的状态。 从他的话可以得出,苏城河是突然从昏死中恢复了意识,并且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自己面部的异常。 那个时候他还是想要极力阻止的,但却片刻后就失去力气,开始任由虫子在面部爆发。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他要死了的?” 朱小凝听到问话,开始将头转向背后,看向了那个始终沉默的第三分店之主。 陈汉升耷拉着左臂,缓缓从书桌前站了起来,他的右掌在季、朱二人的眼前摊开。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红色纸扎房子,敞开的房门内部可依稀看到五张人形剪纸。 其中的四只分布在纸房子的四周,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而唯有最中央的一张人形剪纸,它四肢摊开,由纸条编织的微小身躯正在风中不住颤栗,仿若气息奄奄。 陈汉升面色低沉,凝视着季礼幽幽说道: “左边第一格抽屉,摆放着这座纸屋,五张人形剪纸,五位店长。 四位无事模样,仍在屋内观察,而最脆弱的那张纸,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风再大点,它就会被吹散。” 季礼看到这一幕,霎时间出现了一丝冷汗,一系列的诡异点在他的心头顿时成型。 他终于知道女声所说这间屋子的压迫感从何而来,也明白了那只镇楼鬼到底在布什么样的杀局。 通过剪纸勾勒出代表五位店长的纸人,封锁在纸屋之中。 可纸屋被发现时,却已经为时已晚,镇楼鬼的杀局已经形成,他们全成了局中之人。 “撕开它?!” 季礼的脑海中正在不停地盘旋着种种线索,尝试将其穿针引线,与此同时试探性地提出解决办法。 如若这个纸屋是镇楼鬼给他们的死亡预示,那么撕毁是否有用。 可惜陈汉升却失望地摇了摇头,立马说道:“拿到的第一时间我就试过了,不行。” 季礼将头转向了客厅的方向,仔细观察着房间布局,随后又俯身对比纸屋。 这个纸屋的内部结构与他所处的房间, 并不是完全一致的,可以说只有一个大致的意蕴罢了。 由于是剪纸的原因,它内部是由无数根红色的纸条连接支撑。 那五张人形剪纸,就是在被红色纸条定格在空间内。 每个人都是被纸条缠绕着,仿佛被无尽的锁链锁死在原地一样。 季礼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清晰,他从头开始分析,自石桥跌落开始。 那把硕大的剪刀,就是一个提示、阿蓉的剪纸也是提示,这都预示着季礼等人是被跌落到了剪纸空间。 眼前真实的世界,其实从一开始就被调换。 也许最初纸屋还没有剪成,也许是从阿蓉离开后才完成,但无论如何现在已成定局。 季礼、李观棋、陈汉升、朱小凝和苏城河就是在困在纸屋中的五张人形剪纸。 剪纸空间是为了困住所有人,那么杀人手法是什么…… 季礼渐渐地将目光落在了苏城河的身上,苏城河的状态要比中年男人和女尸更加恶劣。 但三者却有共同之处,比他们都在挣扎中煎熬。 这个挣扎的根源是……睡眠? 季礼的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苏城河的昏迷,是否也算作是一种睡眠状态? 第四百三十一章 第二次验尸 穷凶极恶的罪犯杀人,一般分为两个方面。 第一,是先要将受害者的行动限制住。 第二,才会实施杀人。 与罪犯杀人一样,鬼物杀人也存在着这两个方面。 当然,由于鬼物那摧枯拉朽式的的力量,许多时候第一方面已经被忽略了。 但这毕竟是店长任务,在场的几人哪怕是朱小凝也拥有略微的反制手段。 所以镇楼鬼必须要创造一个堪比无解式的杀人空间来限制店长们。 这就是剪纸空间存在的意义。 也许它还有另外的含义,但主要功能就是限制。 所以这个第二,也是最直接的杀人手法到底是什么,才是季礼当今最为看重的事情。 那看似濒死、实则还有余力挣扎的苏城河。 先前季礼猜测这只镇楼鬼的杀人手法,是通过不让人入睡而死。 但也不够合理,所以他猜测这应该只是杀人手法的表面展现。 也许,苏城河现在正遭受的处境就是镇楼鬼的杀人手法。 那么,这个手法到底是什么呢? 季礼再度反思着女尸与中年男人的状况,又对比了一下苏城河。 从朱小凝的描述中,苏城河苏醒的那一刹那是用双手按住面部的,继而又松开。 所以异变的根源应该是出现在面部,再联想到那一条条细长的虫子在皮下钻弄。 季礼下意识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而紧接着就想通了这一点。 眼睛。 睡眠要闭目、中年男人也在闭目、女尸的死状也是闭目、苏城河的昏迷也是闭目…… 这只鬼是从店长们的眼睛下手? 季礼如遭雷击,他终于捕捉到了这只鬼杀人的规则,但旋即立刻转身。 他猛然伸出手指,点到了客厅之中的李观棋,大吼一声: “那只鬼要找你!”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平静的房间内炸响,所有人顺着季礼的手指方向,看向了客厅。 李观棋蓦然回首,而这一眼望去他看到了季礼脸上的骇然、陈汉升意识到不妙时的担忧、以及朱小凝眼底短暂的茫然。 他毕竟也算身经百战,在听到季礼的提示后立马将手伸向了棋盘上的黑子。 然而还没等他触碰到,眼前的世界忽然变成了黑暗,无尽的虚无将他完全吞噬。 李观棋只觉得自己仿若被这个世界割裂,一股难以遏制的痛苦从眼底复生。 他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双目,而那里像是有一条条的虫子正在从眼里钻出来,玩了命地钻。 血泪在指尖缓缓流淌而出,李观棋却浑然顾不得,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双眼正在被污染。 有东西在从眼中被活生生地往外抽出来。 这种痛苦是人根本无力承受的,即便是身怀各种罪物的李观棋此刻竟宛如孱弱的婴孩,竟无丝毫力量抵抗。 失明的痛苦此刻都无暇顾及,世界只剩下了痛苦。 而片刻之后,李观棋忽然察觉到痛苦转瞬消失,眼睛的酸涩感也不复存在。 他缓缓放下了双手,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看一看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 刺眼的红芒,渗透到了在眼缝里,李观棋重复光明,虽是红光。 但紧接着,他看到的世界却变得猩红与疯狂,宛如地狱画作一般,让他的心脏狂跳,一下子瘫倒在地。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那里是一个男人。 那男人的面容完美无瑕,简直比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还要美丽,可此刻他却宛如一具待死的艺术品被栓挂在上空。 苏城河在这个被红光笼罩的房间里,用一根根红色的丝绸捆绑住了四肢与脖颈。 呈现着一个大字,悬挂在房梁之上,白净的面部流淌着两行血泪。 而李观棋惊骇地发现,他那双圆睁的眼睛里,竟然连一根瞳丝都不复存在! …… “大侄子!” 另一边的剪纸空间中,这个还属正常的房间里,陈汉升抱着李观棋的身躯痛苦地哀嚎着。 季礼面色铁青地看着地上的李观棋,久久无法言语。 此刻的李观棋倒地双手和双脚不停抽搐,清秀的脸上无数的细长虫子在胡乱钻去。 就与苏城河一般无二。 唯一不同的是,苏城河此时已经彻底没了挣扎痕迹。 没错,就在李观棋被镇楼鬼袭击的那一刹那,苏城河在同一时间身死。 这是一个顺序,从苏城河开始,他死了,李观棋代替。 从时间来看,这只镇楼鬼杀人的速度奇快无比,只需要两分钟就可以彻底杀死一名怀揣多重罪物的店长。 最要命的是,苏城河陷入昏迷被袭也就罢了。 但李观棋眨眼中招,哪怕已经提前有所警觉却也根本来不及施展罪物。 而就在这个时候朱小凝缓缓走了上来,声音沉重地对着季礼说道: “季店长,时间不多了。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吧,看是否能够补救李店长。” 朱小凝虽然能力不强, 也颇受人欺凌,但显然他赤子之心仍然未减。 季礼沉吟片刻后,从袖口拿出了一把匕首,轻声说道: “我猜测这只鬼杀人的根源应该在于眼睛,但我还不明白到底该怎么破解。” “破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救人且全身而退,现在我们被困在此地,首要目的是离开。” 陈汉升在这时提出了一个想法,他将李观棋轻轻放下,随后拿出了那个纸屋。 “你们看,这个纸屋中只有五张纸人,它再一次出现了变化。” 现在这个纸屋,最中央代表着苏城河的纸人已经化作了一片片碎块,铺在房底。 而原本的位置被另一只纸人替代,徘徊在周围的纸人只剩下三个,无疑是代表着季礼、陈汉升与朱小凝。 陈汉升紧接着分析道:“这里只有五张纸人,哪怕主卧中的女尸不算人,可这个中年男人为什么也没算进去?” 季礼对陈汉升的说辞很是认可,他一直觉得中年男人和女尸,是极为重要的线索。 “李观棋被选中之前曾说他试图触碰过女尸,造成过眼睛的短暂失明,我想这就是他被第二个选中的触发点。 无论是破解杀人规则、亦或是离开房间,其实都属于一个概念。 我们必须要知道这个触发点到底是什么!” 说完这话季礼深吸了一口气,倒提着匕首再次朝着次卧中的女尸走去。 “我要进行第二次验尸。” 第四百三十二章 生门已开 自从来到这个房间,季礼就从未打消过这双男女身上会透露出生路线索的想法。 尤其是这具女尸,正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已遭受迫害之人,所以季礼对其格外关注。 但由于先前场面还算可处理,他并不敢深入去探查,更何况李观棋曾因触碰到她,从而出现异常。 不过现在来看,这具女尸显然是不碰不行。 客厅之中,朱小凝手中攥着一个老式手电筒,面容紧张地环顾四周。 陈汉升则是将李观棋尚未身死的躯体放置在沙发一角,密切地关注着,眼中的担忧之色越来越深,隐隐地还伴随着一种挣扎和矛盾。 房外的二人,或在警惕、或在思忖。 但验尸话语出口的季礼,却在房内毫无动作。 季礼只是静静地站在床头,虚掩的房门让外部二人根本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他平淡的眼眸中倒映着女尸闭目惨死之状,良久良久,却就这么伫立着。 女声不知在何时悄悄来到了他的近前,望着他的模样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不是要第二轮验尸吗?怎么……” 但季礼幽幽的声音传出,却让她顿然语塞。 “触碰尸体就会落得李观棋一样的惨状,现在验尸就是找死。” “那你……” 在女声不解的目光中,季礼的脸色越发冷峻,袖手而立。 “验尸也要分时机。 李观棋将死未死,下一任受害者并未浮出水面。 我若触碰,必然步苏城河后尘,但若是等待镇楼鬼先一步选好了下一任受害者。 我再验尸,就可拖延遇袭时间,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才是我寻找触发点、乃至生路的唯一时机。” 女声默默琢磨了片刻后,再度茫然问道:“可你又如何断定,下一任受害者不会是你呢?” 一阵风吹开了季礼的发丝,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笃定,淡然回应。 “难道你忘了吗,陈汉升与朱小凝已经在店长任务中死过一次,他们才是招鬼体质。” …… 几乎是季礼与女声对话刚刚结束,苦守在李观棋身边的陈汉升在几经犹豫之下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一幕给朱小凝吓了一跳,忙得攥紧掌中属于他的最强罪物,惊恐地看着陈汉升。 此刻的陈汉升面色铁青,仅能活动的右臂崩的绑紧,重重砸在茶几上说道: “这么等下去,无非是各个击破,我必须主动出击,找到李观棋,将其救出来!” 朱小凝沉默不语,他知道陈汉升说的话很有道理,可罪物的缺失、智慧的薄弱,让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去做。 “从苏城河和李观棋遇袭的表现来看,他们闭目后应该是被镇楼鬼拉去了其余地点。 身躯留下,灵魂被带走,我得去那个拉走灵魂之地。” 陈汉升似乎真的对李观棋有一种十分深厚的感情,只是其中缘由旁人无从知晓。 朱小凝看着陈汉升的模样沉思不语,他想规劝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现如今,十位店长中的顶尖战力,洛仙率先出局,李一、顾行简和徐南下落不明。 可以说陈汉升是最有实力的店长,一旦他为了营救李观棋而死,那么只剩下季礼与他,接下来的任务将举步维艰。 朱小凝不是看不起季礼,相反他其实很佩服这个没有罪物却可游走在任务之中的新角色。 哪怕季礼抢了他的百头怪婴,可最起码没有让这个罪物落于算计他的顾行简和洛仙手里。 话虽然这样说,可朱小凝并没有立场去劝说陈汉升放弃李观棋。 在片刻的沉寂后,陈汉升将李观棋的身子扶正靠在沙发一角,紧接着他望着左臂的伤口,狠狠将上衣撕开。 在朱小凝震撼的目光中,他见到这个中年男人的胸膛之处,存在着一大片朱红色的纹身。 一条条纹路像是蜿蜒的血河,仿佛带着生命力,还在沿着纹路流淌,栩栩如生地勾勒出一副闭目的野兽图案。 这只野兽,朱小凝翻遍了脑海中的动物形象却也并没有找到对应。 纹身显露的那一刻,陈汉升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加苍白,皮肤上的青筋高高涨起,宛如经受着莫大的痛楚。 而朱小凝亲眼目睹,那只野兽纹身原本紧闭的双眼,竟然出现了一丝睁开的痕迹。 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灵异之力急速复苏,陈汉升本就重伤的左臂在这一刻“嘎吱”一声凭空折断。 骨刺突出的瞬间,朱小凝见识到了红光万丈,整座房间被打上了血色,他下意识地向后躲闪。 而陈汉升在剧痛之中,右手猛地抓住李观棋那绵软无力的手掌,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那只睁眼的野兽纹身,开始顺着他的胳膊向李观棋的手掌过渡,这个过程中陈汉升赤裸的上身凭空冒起了无数的白烟。 好像他浑身的血液随着纹身的挪移,而产生高温,竟在内部沸腾。 一声压抑到极限的怒吼传出,将朱小凝惊醒,可当他睁眼的那一刻,陈汉升竟然连同李观棋的身躯,一同消失在了这座房间之内。 “他成功了……” 朱小凝略带惊异地来到陈汉升原本所在位置,茶几的桌上还摆放着那个剪纸作成的模型小屋。 其内三名小型店长替身在这一刻出现了变化,原本靠在窗口的那个纸人,竟然恢复了行动能力。 开始在整个模型小屋中游走了起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朱小凝看着这惊人的一幕,登时意识到陈汉升的那个纹身罪物应该是以人身为媒介,找寻灵魂本体。 属于功能性罪物,但它却能够上升到灵魂的层面,堪称稀有。 陈汉升成功离开了现实世界,可到底能否找寻到李观棋的灵魂所在,仍属未知。 朱小凝端着那个纸屋,在犹豫片刻后走向了次卧之中。 陈汉升强行以罪物之力试图硬闯镇楼鬼的灵魂扼杀之地,困在现实世界的朱小凝只能与季礼找寻真正的出口。 而另一边的季礼挺立在原地许久,双目微闭静静地听着外界的响声,平静等待结束。 当朱小凝跻身房门的那一刻,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那凄惨而又古怪的女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原本的料想李观棋已必死无疑,待到镇楼鬼再度现身,他进行验尸。 不过倒是没想到这个第三分店店长有如此胆识,竟是主动对镇楼鬼宣战。 尽管下一任受害者出现的方式并不如他所料,但结果却都是一样。 如此看来,如果真的天随人愿,李观棋兴许可以保下一条残命,且陈汉升会将镇楼鬼死死地牵制在灵魂扼杀之地。 “陈汉升用命替我规避了验尸死路,事情变得简单。 死门反开即是生门,如今生门已开。” 第四百三十三章 眼丝 女声安静地站在季礼身侧,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这个男人。 生门与死门,生路与死路的言论纷纷没有入耳,只是那修长黑发的背影让她有些出了神。 季礼将一对手套默默地带好,拉起耳边的口罩,绕过床尾走向了窗口处。 附身看着那苍白的面孔,他的手掌轻轻攀向了女尸紧闭的双眼处。 从苏城河、再到李观棋,亦或者是那客厅中不知为何仍在残存的中年男人,眼睛的关键点已经烙印在季礼心头。 先前所说的生门已开,就是指只要有人可以替他挡住验尸死路,他自信从这双眼睛上必有所获。 指尖触碰到那僵硬的皮肤,一阵寒意霎时袭来,宛如一条毒蛇顺着他的手指钻进了心头。 季礼屏气凝神不做理会,只要陈汉升一刻不死,他这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遭遇镇楼鬼袭击。 两只手分别按住女尸的右眼的眼皮和眉骨,顺势用力尝试第一次拨开。 而等进行到这一步,他就发现触碰到尸体的手掌变得越来越使不上力气,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麻痹着他的神经。 这是尸体上残存的灵异力量正在发挥作用,短期内并不会有害。 季礼迟疑片刻后猛地加紧了手头的力道,但出乎预料的是那只右眼的眼皮竟像是长死了一般。 仍凭他如何用力,却也拨不开一丝一毫的缝隙。 季礼的眉头紧皱,索性再不顾忌,直接将女尸的头按在床板上,以指尖夹住其眼皮狠狠地往上撕开。 力道之大导致女尸的头颅不停地撞击着床板,发出砰砰的瘆人声响。 女声在一旁看得不住咋舌,暗道季礼果然百无禁忌。 而这个时候朱小凝已经盯着季礼的动作许久,先前到来时本想通报之前的情况,但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眼看此刻季礼做事遇到困境,立马将掌心的纸屋放在床头柜上,来到床的另一边扶正女尸身躯。 两个活人,正在对一个死尸痛下狠手,做着说出去令人难以置信之事。 就是这样持续了整整两分钟时间,季礼的脸色越发阴沉,犹豫后从尸体身上下来。 这尸体被灵异力量影响,蛮力破除想必做不到,我需要一个可以割开她眼皮的罪物。 虽然这话季礼并没有看着朱小凝说,但此刻明面上也只有他们二人。 朱小凝一听这话脸上出现了迟疑的神态,他当然知道季礼没有罪物,可他自己本身存货也不多。 算来算去身上也就只有三个罪物,他全盘从口袋中掏了出来,向季礼展示说道: 我的罪物不多,一只老式手电筒、一副黑色的皮质手套、一颗纽扣。 季礼看着朱小凝摊开的三样罪物不由得皱了下眉,不由得扫视了他一眼。 暗道这位店长像是开杂货铺的,罪物都是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均不具备攻击性和破坏性。 朱小凝在这道目光下也略显尴尬,旋即就产生了一丝落魄。 第十分店并不位于山明市,而在比邻的沪海市,地点上的特殊竟导致他们分店连任务都不多。 且不说第十分店无甚人才,光是任务数量稀少,能够夺取罪物的机会就远远不如其他正常分店。 季礼思考片刻后,眼神一变随后指了指那副手套,轻声开口: 这幅手套借我用一下吧。 朱小凝脸上出现犹豫,他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只是现实的窘迫让他只能珍惜到手的每一样罪物。 季礼看了一眼时间,紧急地再度开口说道: 我不是要使用它,只 是以罪物本身的灵异之力去突破女尸的灵异之力。 朱小凝也不是过分拖沓之人,季礼两次开口解释再加上当前的形式,他只能相信。 季礼戴上了那副黑色的手套,这东西到底有什么效果他问都没问,本来他也没能力发挥作用。 就像他说的,这具女尸身上有灵异力量保护,但绝对不会多,蛮力打不过只能依靠罪物来突破。 没有破坏性的刀具,无法割开眼皮,那么季礼就只能破釜沉舟。 在朱小凝与女声的震撼目光中,季礼毫无预警地将右手三指收拢,仅用食指与中指狠狠地捅进了女尸的右眼眶中。 事情没发生在朱小凝身上,可却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眼见着季礼的两指已有一半淹没在眼眶内,正在奋力搅动。 很多黑色和暗红色的东西,像是血又像是筋正随着手指的动作而被连带着。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嘴角微有抽动。 季礼自然不管那些,他的心头平静如水,事情如他所料有了罪物在手,尽管没有主动开启也足够突破女尸的眼皮。 在几次尝试后,他的右手陡然抽回,同时一颗已经被捏的有些变形的球形之物出现在了他的两指之间。 季礼静静地观察着那颗眼球,左手一伸朝朱小凝说道:给我清水。 朱小凝虽然不知道季礼到底在做什么,但显然是这颗眼球存在某种隐秘,季礼正在试图破解。 于是没有二话,赶忙将脚下背包翻开,找出一瓶净水递过去。 这颗眼球的形状并没有出现变异,捏在手中还略带弹性,只是那种触感令人心生怪异。 由于是被蛮力从眼眶中抠了出来,很多乱七八糟的污秽挡住了原有的表面。 季礼平静地将清水洒在上面,同时拉下口罩吹气,将表面污秽冲刷掉。 不多时,一颗十分干净的眼球就出现在了季礼的面前,而在看着它的那一刻,季礼的呼吸陡然停止。 朱小凝也在观察,乍一看还没什么,但仔细观察之后他终于发现了重大疑点。 这颗眼球上,竟然不存在血丝! 季礼将眼球递给了朱小凝,缓缓闭上了略带酸涩的眼睛,一边摘掉手套一边说道: 果然如此,事情的根源就在眼睛上。 眼中的血丝被抽净,则进入镇楼鬼的杀戮模式。 苏城河达成了,他死了;李观棋尚处于过程中,想必也将到尾声。 良久后季礼默默开眼,悄无声息地看向了床头柜上的那座微型纸屋。 那宣告着店长们命运的纸屋内,全部有红色纸条构成,中间待死之人正是被无数血红色丝状物捆绑,宛如酷刑。 无论是死路还是生路,从纸屋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显露出来。 眼丝,是通往死亡的方式; 灵魂扼杀之地,是镇楼鬼真身所在,也是受刑处,同样的也是起死回生的关键。 他们的灵魂早已被流放到那个纸屋之中,被一个个拉进去只是时间问题,想要解脱就必须提前进入灵魂扼杀之地。 反死路、为生路、进死门、而开生门。 第四百三十四章 鱼儿咬钩了 尽管来到这座房间后,季礼对于生路的猜想有过几种方向。 第一次出现,似乎是映照在时空之上。 不过那个名叫阿蓉的女子仅仅惊鸿一瞥后就再没出现过。 时空的变换,随着陈汉升拿出那座纸屋后就变成了灵魂与现实割裂的猜想。 而这个猜想,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才更加趋于真相。 镇楼鬼几次三番未杀人,它等待的是将在场所有店长们的灵魂打上烙印。 烙印的现实表现方式,就是这座纸屋; 而真正的杀戮场所,就在灵魂扼杀之地,也就是另一个平行的独立空间。 眼丝消失,就意味着进入那个空间。 死路在那里,生路一样也在那里。 关于这只镇楼鬼的生与死真相就到此为止,剩下的就是执行。 季礼并不急于开展行动,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红色纸屋,眼神略带波澜。 阿蓉的片段,仿佛只是这则短篇故事的序幕。 它像是一个引子,引出了这个剪纸的镇楼鬼。 可既然只是引子,那么接下来一定也有正文。 季礼仔细想来,似乎是把这座房间鬼物的真相猜了个大概。 但那个完整的故事,又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这样想着,却也无法窥视全貌,除非继续闯下去。 正当此时,朱小凝掌心捧着那颗眼球,轻轻来到他的身旁问道: 季店长,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生路猜想? 尽管朱小凝是第十分店的店长,但可惜也是矬子里拔大个,真的论头脑他大概也就能和余郭比上一比。 季礼已经把眼球的重点指出来,可他脑子里仍是一团迷雾,隐隐有所猜测,却又无法清晰辨认出来。 季礼幽幽地转过头,认真地打量了一眼朱小凝。 这位店长的能力,在目前所有店长中是一眼就看得出差距。 十位店长几乎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独当一面的角色,唯有这个朱小凝差得简直太远。 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这么一个人,为什么顾行简要紧紧地将其握于掌中? 顾行简这个人带给季礼的心理压迫感太重了,在本次店长任务中他始终觉得自己笼罩在那个男人的阴影中。 季礼自打进入店长任务,就一直保持低调地谨言慎行,这不是他刻意为之。 而是因为顾行简的每一次笑容、每一个举动都让他觉得极具深意,逼得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就算如此,季礼仍然觉得自己已经被顾行简算计了,可究竟落实在哪里,他却根本找不出来。 那个高高在上,如鬼神般的李一,带给季礼的是摧枯拉朽的无力抵抗感; 这个多智近妖,如毒蛇般的顾行简,给他另一种无形的心理抵触感。 这是季礼拥有记忆之后,面临的两个最恐怖的角色。 而这两个人,前者似乎与其有天生敌意、后者又试图掌算所有人,举目皆敌…… 季礼微微低眉,隐藏着眼神的变化,他拍了拍朱小凝的肩膀轻声开口: 朱店长,我们要趁陈汉升还没死,前往灵魂扼杀之地,只有那里才可以破解这层镇楼鬼。 朱小凝重重点头,他跟随着季礼思路想到这里,自然是赞同,进一步问道: 可最重要的是怎么去? 季礼讳莫如深地露出了一丝微笑,抬手指了指他的眼睛,话语残酷: 挖掉眼睛,将没有眼丝的眼球替换进去! 尽管 只是一句话,仍是让朱小凝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了又变。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状况,是因为他明白季礼说的是正确的…… 抽走眼丝,是镇楼鬼拉人进入灵魂扼杀之地的杀人模式。 那么在他们尚未被选中之际,提前换上没有眼丝的眼睛,岂不是自动走入那里。 可这个生路,说起来也就是半条生路而已,因为换掉眼睛后,他们将会直面镇楼鬼。 真正要离去的方法,并没有找到,需要临场发挥。 更何况,谁又能确定生路真的就是灵魂扼杀之地呢,万一去了就不会回来。 在瞎掉眼睛后,如果生路不在那里,又该如何翻盘? 季礼自然看出了朱小凝的犹豫,这再正常不过,而给出的回复,是绝对的语出惊人。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你并不需要担心,因为这条生路你无需进行。 我希望你可以离开这次店长任务,现在就死! 朱小凝尚未反应过来,女声却率先一步急声劝道: 季先生,朱小凝若在,或许你只需放弃一只眼睛,用二人拼接一对眼球。 他若是死了,你就是彻底失明进入那里,生存概率太低了! 然而还没等女声说完,季礼直接一伸手将其打断,他紧盯着呼吸格外急促的朱小凝。 朱小凝看向季礼的眼神并没有恨意,相反带着深深的疑惑。 店长任务,死亡并不那么难以接受,无非就是加速后期的死亡罢了。 本来他也不指望能够击败李一和顾行简抢夺拼图碎片,但在生路显露出苗头之际,季礼要求他自杀。 这件事情太过诡异,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不能接受。 季礼眯着眼睛看着朱小凝,紧接着说道: 你来此无非是寻求店长罪物,我不能使用罪物。 在这次任务中,无论我最终夺取多少罪物,全都当做补偿送你。 朱小凝的呼吸顿停,心脏狂跳起来,一步向前问道:此话当真? 他知道季礼拥有青铜古棺,亲眼见过其硬抗球形空间的数百鬼潮,再加上曾两分钟破解十八层生路的头脑。 这种实力,他认为对方获得罪物的几率绝对比自己强。 朱小凝心动了,左右他都会死,即便是侥幸夺得罪物,也最多是一件而已。 可若是季礼真的可以送他补偿…… 朱小凝半晌后,咬牙追问:你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季礼将目光放在远处,好似看着窗外,但实际是眺望着未知地点。 顾行简不让你死,我就偏让你提前出局。 我要让他出错,才能找出他的破绽。 …… 此时此刻,黑白大楼的第五层,那里是光明的禁区,黑暗的朝圣之地。 一个哼着未知小曲的白衣身影,推开了那里的大门,仿若无事地闯进了第五层。 他的脚步一瘸一拐,走得很慢,但情绪却格外轻松。 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在他的脚底下断断续续地传来: 顾行简……你不杀我会后悔,你最好让我活着,让我一直活着…… 那声音极为虚弱,隐约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正是先前还十分鲜活的第一分店副店长,徐南。 而真正让顾行简走路如此艰难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一边走、还一边拖行着徐南将死未死的身躯。 顾行简的双眸中流转着光华,可惜却被黑暗完全吞噬掉,又或许他本就是一个被阴暗面全部笼罩之人。 听着徐南泣血恨意的话语,他无声轻笑,正欲开口回应,但却立马眉头一皱,抬头看向天花板。 好像他意识到上面的某一楼层中,有两个人正在密谋着什么。 而片刻后,顾行简那张貌似温煦的脸,露出了一个令人胆寒的笑意: 好啊好啊,鱼儿终于咬钩了。 我会给你一个破绽,一个让你终生牢记的破绽。 免费阅读.. 第四百三十五章 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时间在无声中,一点一滴流逝。 朱小凝眼中的挣扎越来越明显,他喘着粗气,一字一句问道: 你我第一次相见,我需要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季礼默默地看着他,就这么足足注视了半分钟之久,陡然间气息一变。 他的右指竖起两根,宛如两把尖刀狠狠地***了左眼的眼眶之中。 朱小凝被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两步,像看怪物一样紧盯着季礼。 此刻季礼的半边脸被大量血液侵染,犹如恶鬼一般,他本就病态的面容更显狰狞。 季礼的呼吸略带急促,但右手平行胸前,左眼静静地躺在其中,递到了朱小凝的面前。 这就是我给你的保障,任务结束后我会亲自前往第十分店,以罪物赎回我的眼睛。 朱小凝双手颤抖地接过那遍布血污的左眼,心脏狂跳着。 这个男人也是怪物,是和顾行简一样的怪物…… 无所不用其极,不留余地给别人,同样也不留余地给自己。 但这个保障足够了,与眼睛本身而言,季礼这个行为更代表了本身的态度。 朱小凝抽出一块布,颤颤巍巍地收进了口袋之中。 再对上季礼那张脸,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希望我什么时候离开任务? 一个举动已经彻底让朱小凝折服,他自此相信这个第七分店之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先前他们这些人还以为季礼并未上电梯中的阴榜,是因为实力过于低微。 但此刻看来,或许事情有另一种解释的方式。 朱小凝所看不见的地方,女声正拿着一块白色手帕为季礼细心擦拭着尚在流淌的血迹。 季礼身子都未颤动一下,声音却越来越冷,漠然地回应道: 现在死吧,时间不多了,我要赶往灵魂扼杀之地解决这只镇楼鬼。 店长任务中的死亡,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但也终究是具备死去的过程。 朱小凝深吸了一口气,收紧身上所有的物件,在几个呼吸间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匕。 望着还在注视着自己的季礼,缓缓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咽喉,最后留下了一句话: 若你真想与顾行简斗智,你要先让自己没有破绽…… …… 季礼不是不疼,相反他此刻已经有了发烧的迹象,大脑越发的昏沉。 朱小凝死在了那个卧室之中,同样也成为第五个出局的店长。 与顾行简争斗并非季礼本意,是那个人先对他下手,季礼无可奈何只得做出反击。 尽管,让朱小凝淘汰是否算得上反击,他也不清楚。 但只要不让顾行简这个擅于计算之人,不能够如愿,就足够了。 季先生,你真的确定这条生路吗?一旦我们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女声满是担忧地搀扶着季礼,自从在球形空间中救了季礼一命后,她能够做的事情不多了。 违背天海酒店的意志进入店长任务已经犯了大忌,她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挑战天海的底线。 季礼此时走进了阿蓉的小房间,他蹲在地上翻开了苏城河早已冰冷的尸体。 果然不出他所料,苏城河的两只眼睛也没有了眼丝,这说明他的生路起码理论上是成立的。 在越发虚弱的身体状况下,季礼顶着伤势艰难地回到了客厅中,坐到了中年男人的身边。 陈汉升有罪物实力强行进入,他可以不受伤,但我不行。 我这个没有罪物的店长,想要达到目的,就需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代价。 季礼摇头苦笑,他的劣势相比于其他人太大了,也正因如此他必须拼命。 或是因为左眼的缺失,他仅剩的右眼视力正在急速下降,他指了指电视机旁的八仙桌。 你帮我把那个八仙桌带上,如果你可以收走,就收走。 季礼并没有回答女声的问题,而是提出了一个另类的请求。 女声尽管心存疑惑,但却还是没有二话地听从了他的指令。 季礼瘫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胸口略微起伏了几次后,左手攀上了此刻仍然未死的中年男人脖子上。 这个男人早该死了,可为什么始终没死。 答案只有一个,他的存在就是生路之一。 要替换眼球,尸体不行,因为他们的眼丝已经被抽干。 而季礼需要的,是一双介于现实与灵魂两处之地的眼睛,显然中年男人是留下的唯一生路条件。 苟延残喘至今的中年男人,被掐灭了生气,死在了季礼的掌心。 季礼艰难地侧过身,试图故技重施,将其双眼挖下来。 但身体的伤势已经让他举步艰难,掐死一个人已经让他气力不支。 女声无言地接过了这项工作,她像是季礼助理一样,开始完成此刻季礼做不了的事情。 季礼仅存的右眼视力渐渐消失,他在满是黑幕的视野里静静地看着女声的位置,黯淡的目光不知道蕴藏着何种心思。 先生,你做好准备,我要为你换眼了。 女声满是关切的声音传来时,季礼已经双目失明,他无声地靠在沙发上,像是一个死人。 在轻声的答应下,另一种剧痛折磨着季礼将要***神经。 挖去本存的双眼,替换诡异的眼球,这种事情在毫无麻醉的前提下,简直是世间最大的酷刑。 季礼在这一刻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他不是人…… 没有哪个正常人类,可以承受这种级别的痛苦还可以保持理智,而他可以。 在最开始的时候,季礼见证过自己死而复生,认为不过是灵异力量的干扰。 可随着一次次任务的度过,一次次的险境中,他意识到他的身体状态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比拟。 那一双眼睛被女声湿润的手掌按进了眼眶,古怪而又剧痛让季礼的双手无力垂下。 而就在这时,眼睛的痛却被脑颅中更加猛烈的痛楚所替代。 季礼猛地从沙发上挺直了身躯,他的脑海深处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正在嘶吼。 是他遗失记忆中的一位故人,说的是记忆中的话语、还是现时现地的指责? 季礼不知道,但他真切地听闻那句话中滔天的恨意。 季礼!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第四百三十六章 底牌的多寡 那是灵魂中的呐喊,破开了层层记忆中的迷雾,是最遥远的、也是最近的。 应是个男人的声音,音色略有嘶哑,仿佛被困住、被折磨了许久,满腔悲愤压抑过后的发泄。 季礼在刹那间忘却了一切痛楚,他漆黑的眼前像是出现了一个在苦痛与煎熬里挣扎的身影。 他在横眉怒目指着自己,勒令他滚出去。 因为这幅身体,并非季礼所有,他才是主人。 季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紧攥着双拳意识模糊地追问: 你是谁? 可回应他的只有虚无,那声咆哮再也没有出现。 渐渐地,季礼意识到这个声音只是存在于记忆中的一幕。 是在他的眼睛被替换之后,错乱间恢复了一瞬的记忆,而那道记忆中就只有这句话。 女声冰凉的手掌攥紧了季礼的右手,似感同身受般柔声安抚: 季先生,你没事吧? 季礼的耳畔并没有听到她的关切,只是默默地低头,口中不断重复着三个字: 我是谁…我是谁…… 时间,并没有给季礼更多反思的机会,这个问题将贯穿他的一生,绝非一时一日可以破解。 在昏暗房间中的光源彻底破灭那一刻,空间在流转。 在季礼失神的刹那间,他此刻坐着的沙发登时消失,房间内原有的一切似被替换。 一缕暗红色,宛如血液的光芒重新笼罩了整个房间,另类的诡异压迫感被注入,加在季礼的四面八方。 这正是女声先前所提到的压迫感。 那只镇楼鬼从来没有离开过,因为它始终位于另一重平行空间。 而现在季礼,来了。 灵魂、现实,是两个领域,通过灵异力量被撕裂成两份,同样也将诸位店长分裂。 当季礼身处这座暗红色世界中,他方为圆满。 他的世界里只是黑暗,但就在他身前不过半米之处,那一根根诡异的红色纸带成为了受刑的枷锁。 在枷锁中间,捆绑着一位将死未死的活人。 李观棋模糊的面容在红光照耀下,显得毫无生气,他此刻半眯着双眼,连胸口都没了起伏。 死亡的到来,似乎已经难以避免。 没时间给他适应死亡,同样也没时间留给季礼再去失神。 在进入此地的那一瞬间,他就感受到右侧的一大片空间出现了震颤感。 失去了视力的同时,他的听力得到大幅度提升。 在侧耳倾听下,一声声金属硬片摩擦的声音,连带着剧烈的破风声席卷而来。 轰隆隆的巨响中,季礼的身子被震颤倾斜,踉跄数步被女声扶住。 是陈汉升,他正在操纵皮影将军,正面与镇楼鬼对抗! 女声的惊呼传达至季礼的耳边,让他简明扼要地了解当前形式。 不过陈汉升支撑不了多久,那只鬼全身由红色剪纸组成,被战刀斩碎后,又会重新拼合在一起。 这种攻击对镇楼鬼是无效的,只能是拖延时间。 季礼听着战报转述,没有去理会,而是转问道: 这座房子有没有离去的大门? 女声立马回复:没有。 她扫视了一圈此地的结构,说起来房内布局的确与现实世界中一般无二,甚至就连家用电器都一应俱全。 可唯独不具备窗户与大门,那几个位置上尽是被纸片堵死的纸窗、与纸门。 而另一边苦苦支撑的陈汉升也在闲暇之余终于看到了 突兀到此的季礼。 这让他眼前一亮,也不问季礼是怎么来此的,一边驾驭着黑甲皮影将军,一边急促喊道: 季店长,快帮我把大侄子救下来! 陈汉升的话刚刚说完,镇楼鬼又一次探出纸条形成的攻击,试图将他缠绕。 这只镇楼鬼的杀人方式其实并不复杂,唯一的难点就是灵魂与现实分离造成的诡异错觉。 一旦二者身处同一空间,那么就只能用肉眼可见的方式来袭击。 唯一让陈汉升如此艰难的原因,就是他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去撕开镇楼鬼的限制。 时间有利于鬼物,不利于他。 而另一边听到话语的季礼却置若罔闻,李观棋的死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生路,继续向下走。 于是他再一次问向女声:你详细将整座房子的布局与形式说一说,陈汉升还能撑一会。 女声言简意赅地把当前的形式说明,将眼前见到的一切进行转述。 片刻后季礼从袖口拿出了一把刀,送到女声的方向说道: 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个纸做的空间给破坏掉。 这里是镇楼鬼制作的纸质空间,也是困住灵魂之地,灵魂上无法下手,那么就只能从剪纸上动手。 而这项工作,现如今季礼已经无法完成,只能仰仗女声。 女声接过匕首,随意找了找,在靠近的窗口,将匕首对准了那里的纸面。 锋利的刀刃,在纸窗上犀利地划了一个银光,但让女声失望的是那里根本没有半点创口。 不肯放弃的她,再一次瞬移到大门附近,这一次她用刺的方式,扎进了纸门。 可得到的结果仍然没有什么变化,纸门牢不可破。 而就在这个时候,伫立在原地的季礼忽然感受到一股凌冽的冷风袭来,似乎裹挟着某种意志。 他立马意识到不妙,仓促之间做出回应,但身体上的伤势让他再没了原有的反应速度。 一条绵软的纸条,像是丝带一样缠住了他的左手手腕,而那纸条宛如蚂蟥一样,竟然在缠住之后开始撕开他的皮肉,疯狂朝血管内钻去。 季礼应接不暇却也没有多少慌乱,镇楼鬼想对他的左臂下手是打错了算盘。 因为他的左臂上寄存着另一只可怕存在,半罪物半鬼的百头怪婴。 一声极为凄厉的婴孩啼哭声骤然回荡开来,那根扎进肉里的纸条被瞬间震成了碎片,被强行退出了季礼的手腕。 早就不知道成长为多少头颅的怪婴,登时出现在了空中,刚一出现身上就涌出了无数只眼睛。 所有眼睛都紧盯着那只由剪纸构成的镇楼鬼。 奇异的事情就此发生,当百头怪婴出现的那一刻,镇楼鬼心有灵犀地也转过了身。 竟然放弃已经挣扎到极限的陈汉升,直奔百头怪婴而来。 这一幕,应与怪婴身上那无数只眼睛有关,毕竟这只镇楼鬼的杀人方式就是抽走眼丝。 季礼虽然是个没有罪物的店长,但他的身上存在着四种比绝大多数罪物都要强大的灵异之物。 借来的青铜古棺是极端状态下生存的保障; 诡异的狸猫虽几乎不出手却可拥有匪夷所思的能力,可化解真正致死的攻击; 现在的百头怪婴,尽管不能为季礼所用,可二者是合作关系,若是威胁到其本身的存在,自然会选择代替季礼抵挡; 女声作为第七分店意志,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起到另类的辅助作用。 就算真到了十死无生之 时,灰色灵魂也会复苏,只是那个代价季礼承受不起。 所以季礼并非没有战斗力,相反他的综合实力几乎可以碾压所有店长,唯有李一和顾行简堪称其敌。 只是季礼无法主动施展,唯有到了真正命悬一线之际,他的实力才会最大化的显露出来。 第四百三十七章 颂唱者的歌 一幕尚未落下,另一幕又起。 百头怪婴的出现,强行撕开本来僵持的局势,陷入另一种二鬼对峙的局面。 陈汉升那边压力顿消,正带着欣喜之色朝季礼这边奔来,一股力量的凭空出现又令其身躯呆立在原位。 与此同时双目失明的季礼也在这一刻手上动作一停,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歌谣声渐渐回荡开来。 这股力量显然是强大到无与伦比,在它响起的瞬间,不仅是季礼、陈汉升,就连镇楼鬼与百头怪婴都呈现着暂停的姿态。 铜琵琶,浣彩纱,高灯脚,矮地瓜,金锁银环都扯断,血流头破还咿呀; 铜琵琶,浣彩纱,高灯脚,矮地瓜,今生本来无姻缘,削肉剔骨娶回家。 那古怪的歌谣又一次出现了。 上一次,哼唱歌谣者,是阿蓉。 而这一次的声音,显然来自于一位老妇,她的嗓音比之阿蓉要沙哑和低沉许多。 并且对于音调的处理上更加娴熟,甚至有一种更加悦耳的感觉。 但与上次最大的不同点,是这次的两句歌谣是笼罩在整个房间,宛如加了扩音器一样,四处碰壁后荡漾开来。 可惜由于季礼双目失明,他不知道这一次时空是否又倒回到了上个世纪。 不过通过声音来处的差异,他认为或许这两句的颂唱者,并没有现身。 季礼侧耳倾听着每一个字带来的魔力、透露的信息,他在急促与安息之间感悟到了一丝明悟。 他早猜过,阿蓉的故事,是一个引子。 现在,这个故事有了下一段。 而这些歌谣的颂唱者,层次显然是要远远高于镇楼鬼。 最起码,在它歌唱时,就连这只剪纸鬼都不敢有所动作。 眼前发生了什么? 那两句歌谣早已唱罢,只是四周还沉浸在那种另类的诡异之中,谁都没有动作。 季礼看不见,只能向女声询问。 女声的答案也十分简单,快速给出了答复: 四周还是一样,百头怪婴与镇楼鬼像是被定格住,也没有其他身影出现。 颂唱者并未现身,只留下了声音。 季礼侧耳点了点头,那么事情就对上了。 先前阿蓉出现时的时空变换其实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这歌谣。 若是把现今听到的连在一起,当前是四句: 黑芝麻,罂粟花,没饭吃,吃泥沙,亲生儿女都要卖,肠穿肚烂恨妈妈; 黑芝麻,罂粟花,没饭吃,吃泥沙,前生做了缺德事,轮回转世被鬼抓。 铜琵琶,浣彩纱,高灯脚,矮地瓜,金锁银环都扯断,血流头破还咿呀; 铜琵琶,浣彩纱,高灯脚,矮地瓜,今生本来无姻缘,削肉剔骨娶回家。 这歌谣十分简朴,像是上了年纪之人颂唱的民间小调一样,只是内容极具深意。 越是简单、越是深奥,季礼低眉思忖良久却完全猜不透。 而现实也并没有给他更多时间去寻找答案,在他思维刚刚展开时,一系列的异响就将其惊醒。 女声惊呼一声后,扶住季礼的胳膊将其往左侧拖拽,低声解释道: 颂唱者力量消失,怪婴和镇楼鬼搅在了一起,从当前形式来看战局应该是五五分。 但百头怪婴毕竟罪物属性大过鬼物属性,想来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找到出去的生门! 季礼冷静地点了点头,任由女声抓着他的手臂,此时他只能全盘信任此人。 正要说话之际,陈汉升 略带虚弱的声音却先一步传来:季店长!快跟我把观棋救下来。 陈汉升终于在百头怪婴的牵制下恢复了自由,他自打利用身上的野兽纹身来到灵魂扼杀之地,就与镇楼鬼激斗在一起。 虽然他的出现,大大减缓了李观棋被杀死的速度,可却也始终无法将其解救。 情况紧急之下,他也没有思考季礼是如何到此,朱小凝又为何没有跟随而来,只是一门心思要把李观棋救下来。 然而季礼在此刻却冷声开口,泼一盆冷水: 你救他下来,就等于释放了镇楼鬼一部分力量,我们不找到生路,救下来也是一起去死。 李观棋只要被挂在天花板,就会源源不断地牵制住镇楼鬼的部分力量。 现在百头怪婴与力量不完整的镇楼鬼可以五五开,但若是释放这力量,只怕会快速落败。 这个陈店长没有听你的话,他正在操作皮影将军挥砍红纸! 女声的转述让季礼眉头紧皱,他不认为陈汉升不懂这个道理,那么现在还一意孤行,只怕是另有目的。 他才不相信陈汉升真的对李观棋有什么深厚感情,因为李从戎临死前并没有对李观棋交代过此人。 这说明陈汉升是在李观棋身上另有所谋。 季礼或许偏激了,他见惯了人性的恶,绝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更不能容忍陈汉升如愿。 他伸手入怀,一把将那座微型的纸屋拿了出来,向身边一递: 纸屋是镇楼鬼连接现实与灵魂两地的载体,它在某种程度上是两地合一的载体。 既然现实、灵魂两地的生门都破不开,那就尝试破开纸屋! 女声接过纸屋,但又迷茫说道:可是先前试过,这东西无法损坏…… 季礼蓦然回首,闭紧的双目望向了镇楼鬼与百头怪婴的战场。 准确地说,他望向的是它们后方的那间小卧房。 颂唱者的到来给了我生路提示,你还记得纸屋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不就是剪纸吗? 不错!它是剪出来的!所以要破开它的方式,就只能依靠剪刀,那把特殊的剪刀。 这只镇楼鬼,真正的难度是意识到现实与灵魂两地的特殊,并且来到灵魂扼杀之地。 先前季礼所说的生门已开,正是指这一方面。 因为他真切地记得,阿蓉在临走之前,将装有剪纸的竹篮与剪刀,就放回了小卧房的桌底。 女声眼前一亮,她端着纸屋重重点头:我去把那剪刀拿给你! 四周各色声音乱乱糟糟,怪婴与镇楼鬼的争斗,还有陈汉升操控皮影将军的砍砸声。 季礼孑然一身静静听着,他要为女声创造取回剪刀的空间、吸引镇楼鬼注意力、也要阻止陈汉升救下李观棋。 他将右手缓缓抬起,拂过左肩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柔声说了一句: 小家伙,睡醒了吗? 帮我把那个人的皮影罪物抢过来吧…… 第四百三十八章 人的欲望 除了朱小凝,所有店长都拥有至少一件的店长任务罪物。 抛开强大到只能仰望的李一和顾行简,当前陈汉升是唯一一个抵达过第四层的店长。 黑白大楼十八层,却又分为上八层与下十层。 上八层的镇楼鬼,无非就是一些比寻常任务强大些的鬼物,对于普通店长而言,只要小心对待威胁并不算太大。 可自从十层开始,越往下走,其内的镇楼鬼就越发恐怖,实力简直是成倍上涨。 一般来讲,诸如苏城河、皇甫佳佳等辈,也就是在此处出局。 只有类似陈汉升、洛仙等层次,方可一路向下,薛听海则是依靠着那张可画地为牢的地图勉强不掉队。 而且上八层与下十层,存在着一个十分重要的规则。 那就是上八层的镇楼鬼,会随机更换,每一次进入店长任务要面对的鬼物都不一样。 但下十层,除非极个别情况,镇楼鬼并不会更换。 因为它们几乎不具备生路,或者说生路条件将极难达成,只能硬撑着往下闯,脱离所在层数。 这就说明一点,下十层的鬼物,强大到可以抗住整个任务机制。 但下十层,也有一个分水点。 那就是第四层。 除了李一和顾行简之外,只有陈汉升和李从戎侥幸步入过此等层次。 就连洛仙都没有达到过。 而陈汉升的皮影罪物,正是在第四层获得。 第四层,没有见到镇楼鬼,那里只有一副画。 在那里陈汉升得到了皮影罪物,李从戎得到了黑衣软甲。 那幅画,显然也是一样罪物,且尤为珍贵。 因为画中就是一个空间,并且这个空间之中竟然暗藏无数鬼物,同时也代表着无尽罪物。 只可惜,这种程度的罪物显然不可能为店长们获得。 但陈汉升与李从戎,单单是凭借着皮影和软甲,就成为了最强大店长之一,可见这罪物到底有多么强悍。 第四层的可怕、罪物的强度已然如此,那么几次三番前往过下三层的李一和顾行简,究竟会有怎样的收获。 或许,就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了。 皮影罪物,始终是陈汉升无限仰仗的罪物,他深信仅仅凭着这个就可以正面抵挡大部分鬼物攻击。 尽管无法与剪纸鬼抗衡,但摧毁一个捆缚住李观棋的红纸想必并非难事。 不过这一次,他仍然是失算了。 因为那单一的黑甲将军,已经朝着红纸挥砍了数次,可那些纸条竟然像是无法摧毁一样,根本没有半点折损。 这个情况让本就虚弱的陈汉升更加冒出了冷汗,他催动罪物时间已经达到极限,可却仍然救不下李观棋。 正当他准备咬牙施展第二张皮影之时,一声虚幻的猫叫从他的耳旁骤然响起。 一瞬间让他产生了神情上的模糊,但紧接着他立马清醒,这个猫叫肯定是来自季礼。 因为在抢夺百头怪婴时,他也听到过猫叫,随后怪婴就凭空落于季礼之手。 他暗叫一声糟糕,正要收回罪物,但却为时已晚。 只见那黑甲将军正双臂抬高,硕大古朴的金背大刀正要再度向下砸去时,它胸口的铠甲竟然传出噼里啪啦的火星。 紧接着就是大量的鳞甲碎裂,成片成片的铠甲开始脱落,内衬的服饰也出现撕扯的迹象。 那黑面黑盔层层碎裂,形成的伤痕是一条条的细长状,无形的攻击让皮影将军登时卸力,竟然出现崩溃迹象。 陈汉升的面色铁青,头顶笼罩着 一团黑气,右手还保持着操纵皮影的动作。 但是他掌心的皮影却在几秒钟后化作了一堆碎片,七张皮影在这一刻永久得被撕碎了一张。 从今往后,他只剩下了六张皮影。 陈汉升嘴角溢出一道鲜血,圆目紧瞪,身旁环绕一股悲愤至极的气息,扭头朝着季礼这边阔步走来。 季礼看不见狸猫做了什么,但此刻也意识到不对。 他试图让狸猫把皮影罪物抢来,却去了许久没有回来,想来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想。 就在这时,一个有力的手掌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要提了起来。 带着怒火的声音,咆哮在他的耳边: 季礼!你不救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撕了我的罪物! 季礼无力去挣扎,只能轻轻侧过头,陈汉升的质问已经告知他真相。 这狸猫竟然没有听从他的安排抢罪物,而是直接把罪物给撕烂了。 老匹夫,把手拿开! 一句无声的斥责响起,陈汉升面色陡然一变,那本就断掉的左臂此刻竟呈现夸张的扭曲。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额上立马涌现大片细汗,捂着左臂痛苦地哀嚎倒退。 失去钳制的季礼虚弱地往后趔趄几步,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搀扶住。 季礼自然是无力反抗,出手的是重新归来的女声。 女声忧虑地看着面色越发苍白的季礼,眼神中满是关切,轻声问道: 你没事吧? 季礼摇了摇头,他没空理会陈汉升,只是沉声说道: 剪刀拿回来了吗? 声音刚落,他的手掌上就多了一把冰凉触感的尖锐之物,仅仅只是端在手上他就立马汗毛竖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正是突破生路的关键物品。 季礼眉间涌上一股喜色,他已经为了这只镇楼鬼付出惨痛的代价。 如今伤势越发沉重,他已经无力再拖延下去。 他攥紧剪刀的那一刻,将双手摊开,展现给陈汉升的方向: 你自己看这纸屋,再看看生路条件,到底是否要放弃李观棋? 陈汉升满目悲愤,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季礼一言不发。 实际上,单单是看见季礼左手纸屋、右手剪刀的那一刻他就明白生路是什么了。 如今这座纸屋只剩下三个纸人,其中两个还能自由活动者自然是季礼与陈汉升。 而唯一一个被束缚住的纸人,也就是李观棋,极为特殊。 可以说整个纸屋的中心点正是李观棋,四面八方、每个角落的构成都由他身上缠绕的红色纸条链接而成。 如果想用剪刀把纸屋毁掉,从而破开这片灵异空间,就必须要把李观棋代表的纸人给剪碎。 如此一来,李观棋必死无疑。 陈汉升还在犹豫,因为他心头一直有一个关于李观棋的谋算。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尽管陈汉升向来不愿使用阴谋诡计,但不代表他这个人没有对生的向往。 他真切地记得,当初他和李从戎前往第四层画中。 他只得到了一样罪物,就是皮影。 但李从戎是得到了两件罪物,可一直展现于外的仅仅只有黑衣软甲,另一件神秘罪物至死都没有公之于众。 陈汉升享受尽了第四层画中罪物的强大,就更加对李从戎拼了命藏起的那件神秘罪物,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渴望。 而李从戎死前必然会把那神秘罪物交给李观棋。 所以,他必须要从各个方面讨 好这个后辈,打听到神秘罪物的下落。 现在生路将至,他想要继续走下去,就必须舍弃李观棋。 可如此一来,前面的种种代价全都作废,他实在不甘心。 毕竟,李观棋自始至终都是晕死的状态,陈汉升的付出得要让他看见才行! 而这边的季礼也很为难,他早就五劳七伤。 生路的确不难执行,可在他完成生路条件之际必须有人帮他阻挡镇楼鬼。 越是接近生路,鬼物就会越发疯狂。 他通过与百头怪婴的感应,已经猜到大约再过几秒钟,怪婴就会落败。 季礼需要陈汉升的罪物力量,同时陈汉升也在思考利益的取舍。 一切问题说到底,终究是人的欲望将简单问题复杂化。 第四百三十九章 顾行简的大手笔 微弱的生命,在第五层的黑夜里喘息着。 再明亮的双眼在这样如墨汁般的黑暗里,也无法闪耀半分光芒。 寂静的长廊,有一个人的口哨声像是哼着小曲儿,似乎他的心情很不错。 一阵阵古怪的摩擦声,伴随着他的脚步逐渐回荡开来,像是他正在拿着拖把清扫着第五层的走廊。 男人正在做着一项他必须要完成之事。 只是时间还很充足,他不急不忙,还有些许兴趣与另一位重伤之人说着无用的闲话。 “徐副店长,你说这人的命运,到底是注定的呢?还是可以改变的?” 男人的声音轻盈,尽管音量不大却足够在整个第五层传开。 一声嗤笑在走廊的另一侧响起。 那个名叫徐副店长的男人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亦或是他根本不愿与男人交谈。 不过男人似乎并不介意,他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一边自问自答: “曾经我也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像是思维被困住了一样,始终找不到答案。 于是,我一直在空闲时间去和我们店里的‘黄神棍’,一起摆摊算命,借此来寻找灵感。 直到有一天,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给了我无懈可击的答案。 那一刻我犹如醍醐灌顶,甚至就连看世界的角度都出现了极大的扭转,彻底颠覆了我的三观。” 男人的声音低沉着,在安静的环境里荡来荡去。 可惜如此绘声绘色的诉说,那个徐副店长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不过这并不影响男人的兴致,他的语气在说到这里时变得激昂起来: “孕妇是一个被包养的情妇,她来这里就是想问一问,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她是否能够上位。 黄神棍自然是照常占卜,可得出的结论却并不如她所愿。 孕妇也是性情中人,当场就将老黄的摊子给砸了,甚至还把老黄的脸上挠了几个血道子。 当时老黄就和我说,这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成功,单单是这个脾气就成不了事。” 男人说到这里,缓缓站直了身,将手中的拖把放在了墙边,像是终于完成了工作。 但故事却并没有结束。 “然而几个月后,我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孕妇。 而这次,她开着豪车、穿着华贵,艳丽且庸俗的脸上写满了傲气。 她篡改了自己的卦象,成功上位了。 但她用的方法却并不是依靠生下私生子,而是雇凶将那个男人的原配夫人杀死了。” 即便是过了许久,男人在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仍然唏嘘不已,在原地未动之际长叹一声: “她要算的命运,明明是能否母凭子贵。 但最终达成的手段,却又跳脱出了既定之命。 这个事情给我产生了极大的震撼,所以我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 人的命运,是注定的、亦或不是,这根本就是个伪命题。 因为在设置问题之初,你就已经被这个问题给框死了,也就意味着你给自己安排到了命运的牢笼之中。” 徐副店长在漫长的无声之中,终于给予了第一次的回应: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站在长廊最末端的男人,在这一刻突然放声大笑,声音越来越大,直至整个第五层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一声金属打火机的开启,光芒终于照亮了全部的黑暗。 男人平凡的脸上布满了晦暗,却掩饰不住那狭长双目中的智慧之色。 他将打火机轻轻向前一丢,细直的走廊地板忽然燃烧起了金色的火焰。 像是一条金色长龙一般,从男人的面前一直向前方延伸,光明愈演愈烈。 第五层的地板上,那被拖把从头到尾所画出的古怪符箓,经过火焰的炙烤,闪耀着金光。 一股极为强烈的灵异气息,在此刻掀地而起,从第五直至上十八、再到下三,贯穿整个黑白大楼。 火光照亮了男人的面容,长龙符箓惊醒十八层镇楼鬼。 一时间,恶鬼呼啸、风声凛冽,他终于回应了徐副店长的那个问题: “你,不过是甘心被命运框住的可怜人。 但顾某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为你引来十八楼层所有镇楼鬼。 现在,我给你、还有死去的徐茶,一个可以撕开命运的机会。” …… 此时此刻的上述楼层中,只有两个店长还在存活。 不,准确来讲还有一个只剩一口气的李观棋。 陈汉升还在犹豫,但季礼忍不住了,他长长垂下的发丝挡住已盲的双目,让人看不出表情。 只是冷声开口,说了一句格外残忍的话语: “去帮我把那个早就该死的人,杀了!” 这句话彻底让沉思的陈汉升心绪大乱,他尽管知晓这样做法才是最理性的,可是…… 声音刚落的那一刹那,他就下意识地拿出了两张皮影,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全力阻挡。 或许季礼是对的,如果他做不了选择,那么就由季礼代劳。 只可惜,季礼这句话根本就是虚张声势。 因为女声不可能去主动杀害其余分店的店长,她不过是一个酒店的意志罢了。 而狸猫竟然在撕毁一张皮影之后,再没回到季礼的身边,直接消失。 所以季礼无非是想要激起陈汉升最原始的存活意志,然而当二人情况僵持之际。 一种格外特殊的气息,从最下层轰然袭来,像是刮过一阵无形的飓风。 尽管并不具备破坏力,可却实打实地让二人的心头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畏惧感。 那是无比强烈的灵异气息! 陈汉升心头咯噔一声,紧攥着皮影陡然间觉察到身边的李观棋出现异常。 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响起,李观棋的脖子被瞬间折断,可还没让他来得及哀伤。 整个房间的红色纸条竟然在急速流动,全部以极快的速度回归到那只剪纸鬼的身上。 陈汉升顿觉不妙,以为剪纸鬼产生某种异变,可在转瞬之间却从原地消失不见。 整个黑白大楼都在震颤,只因顾行简那未知目的的大手笔。 季礼无声地垂着头,长发悠悠的吹起,他没有眼睛却仍在盯着掌心。 那里,原本无坚不摧的纸屋却已然化作了层层碎纸,随风吹散。 第四百四十章 谁会成为谁的心魔? 季礼的长发被风吹开,那张惨白如纸的面容微微抬起,看向了黯然的天空。 随心而动,他感受到了比黑暗更加黑暗的世界。 那股席卷整栋大楼的灵异力量惊醒了他的内心,改变了他这边与剪纸鬼的争斗。 这一层镇楼鬼走了。 生路是否可以完成似乎不再具备了意义,那只鬼放过了他,他同样也放过了那只鬼。 世界如此安静,是暴风雨前的间隙。 百头怪婴重归他的左臂栖居,他冥冥中可察觉那半罪物之体的虚弱。 狸猫再一次失踪,不知去往了何方。 耳边只有陈汉升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一声茫然地提问: 发生了什么…… 季礼自然无法回答他,但却可以略加猜测。 这第四次开启的店长任务,已经有半数店长被淘汰。 如今存活者,季礼、陈汉升应是位于上半楼层之中,那么李一、顾行简与徐南就该是位于下层。 那股庞大的灵异力量正是从下层袭来,而且距离他们应是很远。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各种情绪,艰难说着: 看来事情要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陈汉升哑口无言,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许多话并不需要明说。 店长任务进行到这步,如此的大动作显然是只有李一或是顾行简可以做出。 而他们这种举动就代表着,要为这第四次店长任务画上一个句号。 先前与季礼的矛盾,在剪纸鬼仓皇出走之下已经没了意义,陈汉升无声地看向了那被撕开了的灵异结界。 大门的方向,已然为他们开启。 苏城河、李观棋在这一层出局,生门却开,实际上一切都没有变化。 陈汉升叹了口气,拖着重伤的身躯一步步走向了大门。 而此刻的女声悄悄来到季礼的身侧,用手将其搀扶,轻声说道: 季先生,我能够感受到那股力量,应是来自一件格外强大的罪物。 它的主人,并非是李一,而是顾行简。 坐标位于第五层。 女声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对于那股力量有些畏惧,但若是仔细聆听,似乎又不仅仅是畏惧而已。 这一点对于五劳七伤,已经成为废人的季礼来说并没有分辨出来。 他默默地被女声搀扶着,跟随着陈汉升的步伐,心头仍在思考。 女声这番话用的语气十分肯定,这说明她的话应该是真实的。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顾行简所为,那么在这个时间节点,具备了两种可能性。 一是,他的目的是找出茹茹妈;二是他要借此杀人,亦或为了其余利益。 当然,也不排除,他试图一箭双雕。 季礼走的速度并不快,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在抵达顾行简位置之前,是他仅存的思考时机。 但可惜,他不知道顾行简想要做什么。 他根本不了解这个人,实力上的欠缺让他完全跟不上顾行简的脚步。 一步慢,步步慢。 若是身为敌人,他季礼已经处于战败的边缘。 季礼…这楼中竟是畅通无阻?! 就在此时,陈汉升的话语带着震惊,猛然回荡在季礼耳边。 这一点,季礼也感受到了,他心头大约在数着楼层,在五分钟时间他已经走下了三层。 而在这个过程中,四周安静得不可思议,仿佛所有楼层的镇楼鬼尽数消失。 一切 都畅通无阻。 店长任务难就难在,它是一个连续性、且宛如跑图似的任务形式。 一关又一关,没有捷径可走,只能一层层度过。 但眼下,显然他们正在步入捷径。 再一次联想到顾行简的大手笔,季礼的心头笼罩着一层阴霾,沉声说道: 是顾行简,他用未知手段将所有镇楼鬼都吸引去了!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陈汉升的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了。 季礼沉默下来。 他此刻已然成为废人,双目失明、身躯重伤,这让他产生了一丝退意。 若是女声所说没错,顾行简在第五层步下绝大手笔,就是想将这次店长任务终结。 按照正常节奏,季礼和陈汉升是远远没实力抵达下五层的,这似乎是件好事。 因为越是往下,他们越有机会见到茹茹妈,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但顾行简剑走偏锋,把本来分散的战场集中于一点。 且不管他到底是何目的,以季礼现在的情况,如何能够讨到便宜。 死,也就死了,季礼不在乎。 但他生怕自己抵达第五层,会再度深陷顾行简的算计之中。 季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个想法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竟然额上都出现了细汗。 女声细如春雨般的话语此刻传来,同时擦拭着他的汗珠: 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季礼的脚步猛然一顿,他不再向前,而是闻声转头,偏头望着女声的位置,一言不发。 女声像是被季礼的样子吓到了,忙抓紧他的胳膊不断询问。 而此刻季礼的心头却是掀起骇浪,不断重复着女声的这句看似寻常的话语。 我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 我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我何时对一个人产生如此深刻的恐惧感,竟然连顾行简的一个笑容都格外留意…… 季礼终于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他仔细回顾了一番自己与顾行简碰面的一系列回忆。 他似乎不知从何时开始,对于顾行简打上了算无遗策、宛如心魔般的恐慌。 对方的一切都是算计,他连应战的底气都在不断消磨。 甚至就连他的心里、眼里都会时常会闪现出对方讳莫如深的笑意。 季礼倒吸一口凉气,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对顾行简的顾虑,并非空穴来风。 一定是顾行简施展了什么手段,让他心里被种下了心魔的种子。 可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季礼一时间还猜不出来。 而这是陈汉升终于意识到了后方之人已经落后很久,站在路口轻声叫喊: 季礼,你还来不来? 季礼站在原地深呼吸几口气,他慢慢抬起双手,拂过了已瞎的双眼。 他想到了李一,他想到了见到李一时自己的变化。 我被顾行简种下恐惧的种子,我可以被你算中一切,但…… 但你绝对算不到我真正的底牌! 因为那底牌,就连我自己都算不准,你又凭什么算到! 这第五层,我下定了。 你不招惹我也就罢了,既然你决心与季某为敌,那就看一看谁是谁的心魔! 第四百四十一章 我等的人,终于到了 店长任务进入了末端,就连风声都在呜咽。 那早早被顾行简敞开的第五层所有窗户,雨点尽数疯狂地朝大楼内部拥入。 恐怖的夜色倒映在重伤坐地的徐南双目中。 他干净、开朗的脸上早就被血污破坏,却在这一时刻泛起了欣慰的笑意。 遥远的日子里,阳光曾拥有味道,那是夏日的花香、微风的清爽、校园的朝气…… 还有那女孩裙摆上散发的薰衣草洗衣液香气。 那是个开朗的女孩。 她笑起来会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被那美好的笑容所融化。 徐南有时会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女孩子。 而这个女孩子,又恰好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妹妹。 是他的生命。 徐南并不是一个很坚强的男人,他只有二十岁。 哪怕在五年前,他的父母因车祸去世,却留给了他一生都用之不尽的财富。 所以,他一直过的很安静与沉稳。 毕竟他还有妹妹。 相依为命的兄妹都曾在心中无数次起誓,无论世界如何变化,他们都是彼此的依靠。 然而直到那天,世界终究是变了。 亦或者说,是崩塌了。 他们进入了天海酒店,第一分店。 那个曾经最爱笑的女孩子,徐南眼中笑起来最美丽的女孩子变得不再爱笑了。 生与死的压力让她变得神经越发敏感,精神状态在一次次接引任务下出现了分裂和崩溃。 徐南就是从这个时候,终于成熟了。 他可以放弃曾经做人的原则、他可以为了活着杀死队友、他也可以为他的妹妹而死。 但这个世界就是爱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仿佛这能给它带来莫大的乐趣。 她还是死了,死在了西水村,死在了第九分店店长、顾行简的手里。 甚至是被那个恶魔! 挫骨扬灰! 生生给磨成了渣滓,泼进了西水村的那口井里…… 那次任务的生路,是要死人,只有死人才能达成生路条件。 可完全没有必要把人切开、剁碎、分尸、磨成粉。 顾行简做这些事,只说了一句话: 我这么做,是让这个废物一样的女人死了不会飘上来…… 风声的音调连成了线,在四处透风的第五层像是奏响了带着悲色的乐曲。 徐南漆黑的眼珠看向虚无,迸发了难以遏制的怒火,他恨! 他要让这个恶魔生不如死,他要让这个虐杀妹妹的男人品尝到同样的滋味。 于是,徐南不惜前往西水村数月,以血献祭,将妹妹的骨灰从那口井里凝聚。 借助分店中那唯一好友的帮助,创造一个最为特别的罪物! 一个,可以让世界上任何人痛不欲生的恶鬼! 徐南的瞳孔中在这一刻倒映出了一个虚幻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 她曾经叫做徐茶。 但现在,她成为了最为难缠的恶鬼,它不是罪物,它就是索命冤魂。 自从被制作出来,徐南就将其一直背在身上,他成为了第一个被徐茶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复仇对象。 只要见到它,就会寄生在活人的大脑里,疯狂地重复徐茶被分尸、碎肉的痛感。 徐南自认没有保护好妹妹,所以他是第一个。 顾行简就是第二个。 但徐南不敢赌顾行简是否有办 法破解,所以他需要第九层的那只镇楼鬼。 第九层镇楼鬼极为特别,它可以让活人的五感提升无数倍,施加强烈的灵异力量。 恐惧、疼痛、悲伤……都是它折磨的对象。 只要有感情、有欲望的人,就会生不如死。 第九层的鬼,没有生路,只能逃。 徐南曾见过那只鬼对顾行简一样有强烈的作用,所以一旦徐茶与顾行简绑定,再加上第九层鬼物的加持。 又由于徐茶的特殊性,这种精神上的烙印,哪怕是酒店也不可能修复。 那么,等待着顾行简的将会是永无天日的酷刑,直到他的精神崩溃,发疯而死。 他不管顾行简到底有什么计划,也不管这个男人是否究竟存有阴谋。 在绝对的恐怖面前,他自信只要沾染徐茶,就足够步入死亡。 徐南或许是第一个因此而死的,但很满足。 他的确是疯了,因为这个举动死的绝不仅仅是他和顾行简。 待徐茶现身的那一刻,整座黑白大楼的活人,都会死。 但他早就不再是那个心存仁慈的学生。 或许放走皇甫佳佳,这个曾与妹妹有些交情的小姑娘,是他最后能做的善心。 结束吧。 等到那只鬼来的时候,我和你一起下地狱。 徐南看着茫茫的黑暗,用没人可以听见的低语。 一只惨白的手掌在这一刻似感受到他内心的悸动,陡然间抓在了他的肩膀上,像是已经按奈不住。 …… 第五层的楼道内,陈汉升望着已经停止的电梯,久久不语。 店长任务规则,是无法越层的。 顾行简让第五层成为鬼物齐聚的鬼潮空间,那么最后决出胜负的战场就只能是这里。 只有从第五层活着下楼,才有资格找到茹茹妈,抢下第三块拼图。 他轻轻地摸了摸已经折断的左臂,无论顾行简到底是何种目的,他都被逼入局。 同样被逼入局的,还有季礼。 他双目已瞎,仅隔着一扇门却仍然能够感受到第五层内部传来的风声呜咽。 此刻的第五层到底有多少鬼,谁也说不清楚。 但生路却格外简单。 只要从面前的这扇门出去,活着走到走廊对面的那扇门。 按照寻常情况计算,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 但这一分钟决不出胜负,因为那些每一个单拿出来都可做一次任务鬼的强大存在,会将每一秒钟放大。 将生与死的距离,拉长到度秒如年的地步。 二人皆沉吟。 半晌后,陈汉升的脸上浮现一丝涨红,一股鲜血从从嘴角溢出。 他一把从怀中抽出两张皮影,将其中一个黑色皮影叼在嘴边。 另一只极为特殊的白袍将军皮影赫然出现掌中,一股最顶尖的罪物气息瞬间流淌而出。 紧接着,一位八尺有余、白盔白甲的白袍将军出现在正前方,横枪而立。 陈汉升的脸色越发病态,换来的是那白袍将军更加勇武的启示。 随着他一声低吼,那白袍将军手中长枪猛地往前直刺而去,巨大的灵异力量瞬间将整个第五层的正门轰碎。 金属门板犹如薄纸一般,登时四分五裂,四散飞溅。 季礼面不改色,及腰的长发在空中乱舞,犹未后撤半步。 一把朴素的油纸伞笼罩其身,将所有碎片遮挡摊开。 破门的那一刻,季礼的耳旁似响起一人恶魔般的低语: 我等的人,终于到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恶意的笑容 大门开的那一刻,就代表这场乱局迎来了最初的闯入者。 熊熊烈焰,正在狭长的走廊中闪耀着金光。 可却并没有多少热量,反而是此地凝聚了太多太多的灵异力量,甚至整个楼层的气温非常之低。 季礼的脚还没有迈进第五层的真正区域,陡然之间一声格外尖锐的惨叫就传入耳中。 那声音来的突兀,穿透力之强,让他整个脑海在瞬间回荡着嗡鸣,不由得倒退两步。 可陈汉升已经驾驭着皮影,率先一步跨进第五层。 那张因伤势而惨白的面部,刚刚涌现出不多的润红在这一刻再度消失,却迎难而上。 白盔白甲的白袍将军横枪一甩,前方无形的黑暗之中像是有某种东西被扫开。 但竟然也只是清理出一步距离而已。 走! 陈汉升猛地嘶吼一声,音调却格外怪异。 他启唇却不松口,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根本不敢将胸口憋的那股气吐出。 事到如今,陈汉升明白,能否走下去、能否走得更远,全凭这口气。 一旦泄了,他带着罪物的损失与一无所获,狼狈出局。 季礼帮不上忙,自然也不说话,紧跟着陈汉升的脚步往前跨出一步。 这才勉强算是入局。 黑白大楼的镇楼鬼,一般分为两种。 第一种就类似十八层的吊死鬼或是剪纸鬼,它们杀人是存有限制条件的。 亦或是可以通过推理,得出破解的方法。 第二种就难缠了,类似第九层那只以情绪杀人的鬼。 这类鬼物就是不讲道理,只要是人,就符合杀戮条件,没有生路。 除了逃,就只能依靠罪物硬抗。 诸如前者鬼物,若是顶级店长,就算不用罪物,也可以依靠脑力破解。 季礼的强项也是这个。 但后者,在不用底牌的情况下,季礼随便对上一只,基本就只有逃跑的份。 所以此时此刻,鬼物大规模泛滥,哪有时间猜测生路。 季礼的智谋丝毫无用,他只能前仰陈汉升、后靠女声照看。 先生,你和陈汉升面前出现的鬼物,共有十只。 其中有四个,就连我也只能捕捉到模糊的气息而已,其强大程度远超任务之鬼! 这是个十死无生之旅,别说陈汉升重伤,您双目已瞎。 就算再加上十倍的战力,都不可能闯到走廊尽头。 放弃吧! 女声抓住季礼的胳膊,语气出奇的惊恐,作为酒店意志能够出现让她恐惧的鬼物几乎没有。 但这第五层的走廊里,足足出现了四只。 每一只单拿出来,都足够碾压大部分季礼执行过的任务鬼! 季礼在犹豫,他并非一定要拿到拼图,也并非势必与顾行简争个高下。 但他明白自己早早就中了顾行简的算计,现在他走到这里也是算计的一环。 也就是说,他走是走不下去的、撤也没能力撤出。 那么,就只有一条解救之法,正面破局。 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季礼只能依靠体内的灰色灵魂。 但他不能主动将其激活,除非他真的到了生死边缘,亦或是出现未知变化才行。 李一,就是引动灰色灵魂复苏的关键人物。 初见季礼就察觉到,只要与李一过多接触,他体内的灰色就会越发活跃。 所以,他才有底气来到这第五层,试图与顾行简正面相争。 但…… 季礼这一次失算了,因为那李一竟然根本没有来到第五层的想法。 很显然,李一必定位于下四层之中,他的进度早就远远超过所有人。 同理可以推断出,顾行简搞的这场大手笔,根本不是为了抢夺拼图。 他放弃众人倾尽全力争抢之物,就说明有另一件东西对他的诱惑,甚至超过了拼图。 既然是这样,那季礼就更不能让他如愿! 顾行简曾说季礼是他要等的人,这到底是不是烟雾弹,季礼猜不出来,那就只能顺势而动。 这些心思只在刹那间浮现在季礼的心头,在片刻后他的侧前方忽然刮过一阵凉风。 一段断断续续的唱词涌入了耳中,似带着强烈诱惑力,竟让他这个瞎眼之人眼前出现了模糊的影像。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副宽大的荧幕,一个古香古色装扮的戏子形象正在荧幕上挥舞衣袖。 季礼的注意力完全被那身姿吸引,仿佛忘却了此刻身在何处,竟开始偏离陈汉升的背后,朝着侧前方拐去。 这一幕陈汉升看不见,他正忙着以皮影将军对抗正前方整整两只鬼物的袭击。 但却把女声吓了一跳,她只是片刻的恍惚就发现季礼已经脱离了队伍,朝着左前方一道敞开的房门走去。 一急之下,她赶忙将手中油纸伞收起,狠狠地投掷出去,砸向了季礼的背部。 可这个攻击不痛不痒,没能将季礼从失神的状态中拉回来。 女声本来虚幻的身影,在这一刻开始实质化,显然是准备动用真实的能力。 但她第一眼看向的并不是越走越远的季礼,反而是距离他们十五步开外。 那不知为何,竟然不受鬼潮影响的顾行简。 女声望着他的目光中,隐隐带着某种不可被外人知晓的情绪和深意。 这边的季礼眼前满是那翩翩起舞的身影,离得越来越近,他认出那曼妙的影子应是个女子。 那女子模糊不清,可却带着强烈的魔力,只要见到它就会被不可阻挡的吸引。 季礼眼中的女子越发清晰,也意味着他在现实即将踏入那道房间。 而就在这时,季礼的右脸陡然传来一阵刺痛,一股腥甜的液体入口。 这是血的滋味,他猛然惊醒摸了一把右脸。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划痕,血流从那里流淌,一声低声中带着不满的猫叫在他耳边响起。 狸猫归来了,再度救了季礼一命,同时似乎埋怨他为何如此不小心。 那女子的身影戛然而止,眼前的景象重归虚无。 季礼还没等喘上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不受控制。 他的左臂一点点抬起,五指掐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手势,两只脚呈现着古怪的舞步。 这姿势赫然正是重复着先前那女子的舞蹈。 而季礼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开始举起,像是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 那是门把手。 季礼心中悸动,他感觉到那只鬼在控制着他的身体,尝试关门。 尽管眼睛看不见,他也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但如果任由门关上,只怕会彻底步入死路。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耳边陡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季店长,这只鬼来自第七层,只出现过一次。 它的杀人方式就是先把人置身黑暗,随后播放随机录像。 观看过录像的人,将会重复片中人的动作。 不知道你看没看完那录像,若是看 完你应该可以知道自己最终的死法。 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告诉你这只鬼的生路如何? 顾行简哪怕是说话,语气中都带着始终无法消散的笑意。 只是他的笑意,往往也伴随着深层的恶意。 第四百四十三章 碾碎成泥 在被这第七层镇楼鬼盯上的那一刻,季礼的耳边就没了其余鬼物的嘈杂。 顾行简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但并没有给予回应。 这番话,看似简单,实则有极大的问题。 因为他已经把生路方向,透露给了季礼。 首先这段话明确指出,这只鬼是存在生路的,可以用人脑来计算推理。 正适合季礼。 其次,他看似恐吓似的说出此鬼可怕的杀人手法。 但也隐晦地给予了生路提示。 死路是从录像爆发,那么生路显然更应该从录像下手! 所以,顾行简这看似以生路换取交易的行为,根本没有实质意义。 他,明明白白地将生路线索指了出来。 季礼很聪明,顾行简自然明白这一点,那么他又为什么欲盖弥彰地说出一个交易呢…… 季礼不想猜,因为他的右手已经将这道房门彻底关死。 接下来的他,将会利用顾行简给出的线索,加上狸猫的辅助来找出完整生路。 只是关键的是,如何将那被中断的录像,重新播放。 …… 另一边的走廊之外,陈汉升快要承受不住了。 罪物,可以具备对抗性,但绝不拥有破坏性。 他能够做到的唯有用掌心那最强的皮影将军,一寸一寸地推进。 但无法做到彻底摆脱面前那两只鬼的攻击,在苦苦支撑之下。 半分钟的时间,他仅仅前行了三步而已。 金色的火焰就在他的脚下燃烧,可却不带有丝毫的灼烧,也不存在伤势。 显然这是顾行简的罪物加持,只针对于鬼物。 陈汉升咬着牙,嘴角那始终叼着的黑甲皮影在唇边微微颤抖。 白袍将军,是他最大的皮影。 但显然此刻已经捉襟见肘,他看到那宽大的身躯虽在战斗,却已经右臂不再灵活。 他的脸上满是细汗,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鬼物竟然都不具备实体。 通过皮影的动作,他大致可以感受到正前方应是有两种不同的灵异力量,也就是两只鬼。 但前十三层他都去过,很少很少会出现隐身的鬼物。 总不至于大楼仅有的无形鬼物都被他撞上,再加上这条明明挤满了鬼物的走廊,以肉眼看也是空空一片。 陈汉升在拼死抵挡的途中也在寻思,怕不是因为未知原因导致他无法看见这些鬼物。 而这个原因,只能让他将心思落在脚边那仍在上扬的火焰上。 这是顾行简吸引所有鬼物前来的根源,除了火焰的颜色为金之外,他还嗅到了一股腥气。 应该是血的味道,却不知道是人血,还是其他的血。 顾行简罪物向来出奇,作用也是莫名,可却从未见过此人用出如此诡异的血液罪物。 竟然可以让人无法看见鬼物。 这不明明是对鬼物有利的罪物吗? 那么,这还可以称作罪物? 正当陈汉升心中千头万绪之时,忽然一声脆响让他的眼前一花,身躯失衡仰面栽倒而去。 那庞大的白袍将军,像是遭遇重创一般,也随之倾斜。 在倒地之余,陈汉升瞥见他那最重要的一张皮影,胸口竟出现了巴掌大小的贯穿伤。 他透过后背的窟窿,已经可以看到前方的景象。 白袍将军受到重创,连带他这个罪物的主人也遭到反噬,一大口鲜血再一次顺着他的口腔中涌了出来。 直到这一刻,他从 进门就叼在嘴边的那张黑甲将军皮影终于落地。 第二张皮影被迫现身,缓缓搀扶起了白袍将军,两将一左一右堵住了走廊,携手作战。 而陈汉升此刻的胸口宛如憋着一团炙热的火焰,即将把他的五脏六腑都要烧光。 这已经是他最后一刻催动皮影罪物的机会,两张皮影同时催动也是他的极限。 再多用一张,要么他化鬼、要么他因代价过重而惨死。 顾…顾行简……你他奶奶地到底要干什么! 陈汉升已经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量都没有,只能躲在两只皮影后面艰难匍匐。 而他看向对面十几步外,隐藏在黑暗中明显不受鬼物攻击的顾行简咬牙切齿地骂着。 如果不是顾行简放出了这把不知什么血的大火,店长任务怎么可能会出现鬼潮。 他陈汉升就算没能力抵达第五层,或许最起码也可以在上数几层里得到罪物的补充。 可这一切,全被顾行简这把大火给毁了。 皮影可是来自第四层的强大罪物,竟然在来到这鬼潮中一分钟时间,只能前行三步! 他说出这句话已然明白,自己注定会被淘汰出局。 藏在黑暗处的顾行简,半个身子忽然进入了火光之内,露出了半张平凡的脸。 嘴角虽然微微上扬,可眼神却平淡如水,幽幽说道: 汉升,这次的任务从一开始我就设计好了每一步。 什么时候死第一个人,什么时候死最后一个人。 原本来到这里的名额,该有洛仙一位,只可惜她似乎有所警觉,借李一之手跑了。 这次任务我主要的算计在洛仙身上,你不在内,包括那季礼也只是顺带。 你先回你的火葬场吧,再损失皮影没有必要,我等的人不是你。 那盘空城计,我会遵守承诺给你送去的。 陈汉升听到这话犹豫了,他饱含痛楚地看着还在战斗的皮影,又看了看自己折断的左臂。 顾行简向来说话半真半假,他也懒得去猜,只是真的很不甘心。 这次店长任务,李观棋并没有救下来,自己又一无所获,完全可称作铩羽而归。 可顾行简每句话都让他无法反驳,再坚持下去无非就是继续折损皮影。 本来七张皮影,已经被季礼撕了一张,仅存的六张中最强大的白袍将军竟遭受重创。 若是再不明哲保身,只怕真的要败上加败。 想到这里,陈汉升狠狠地攥拳砸向了地面的大理石,带着强烈地不甘被迫收回了还在抵挡鬼物的两张皮影。 而后,一双无形的手掌伸向了他的咽喉,锋锐如刀的手指将他的脖子上刺出了十根血洞。 陈汉升睁着不甘的双目,意识逐渐涣散,无奈败退。 可就在他即将离开第五层的弥留之际,在死亡气息的加持之下,让他终于看见了灵异的实体。 他竟然捕捉到了一双脚从他的头顶轻轻迈了过去。 那是一个人… 不…… 它不可能是人! 因为陈汉升最后的一眼看到了那个身影… 双手交叠一折,竟将杀死他的那只无形鬼收在掌心,头颅被碾碎成泥! 可那个身影的容貌,赫然却是李一! 第四百四十四章 火焰熄灭时 那是一张与季礼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通身气质却截然相反。 若说季礼像是一汪深潭,让人望之心沉。 那李一就是行走的山峰,带着足以碾压世间一切的力量,他一经出现就将一只鬼碾碎。 但是…… 这个强势到了极点的身影,却并不是李一。 磅礴的灵异力量宛如一道道水流在它的身躯上流淌,用黑色凝聚成了它的身形。 唯一带着色彩的只有那张脸,可其上也远不是李一本人那样干净。 血管之中黑色的灵异力量在面部刻画出了一条蜿蜒的蛇形,从下颚蔓延到眼底。 那黑蛇像是具备自主意识,一眼望去竟有种凝视活物之感。 而在那道身影的肩头,一只通身暗红的乌鸦,正瞪着猩红的双目紧紧盯着前方。 这是一个另类的李一,还有那另类的乌鸦。 因为它,是一只鬼。 那是死在了第一次店长任务开启后的李一。 李一,已经足够强大,而化鬼后的它,只能称之为灾难。 就连那令人无力反抗的镇楼鬼,都在它的手中被碾碎成泥。 同样,作为黑白大楼中特殊的鬼物之一,它也被顾行简吸引而来。 而在它的身后,隐隐绰绰又有几道特殊的身影显露了身形。 它们,似乎与化鬼的李一来自一处,也是店长化鬼之物! …… 此时此刻的第四层,那是画中世界,一道横在天与地之间的庞大山脉,将世界分为了两份。 一步步行走在山谷之中的身影,手里捧着一颗染血的骷髅头。 一具尸体在那骷髅头空洞眼眶的注视下,化作飞灰,最终成为一道灰光,被头颅全部吸收。 而正当他要继续向前之时,似冥冥中有所感悟,让其蓦然回首。 李一那张脸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双目平淡地望着背后狭长的来路,继而瞥向了昏暗的天际。 良久之后,轻声说了一句话: 顾行简,你敢算计到我头上…… 李一的目光在看天,他肩头的黑色乌鸦也在看天。 而在他身后数步,时刻跟随的一位穿着裙子的小男孩,竟也在抬头看天。 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孩子,眼底闪过了一丝诡异的灰色光芒,却又转瞬即逝。 …… 第五层的局势更加混乱了。 仅仅不足五十步的长廊,一左一右开始分裂。 从入口涌现了四只外来鬼,它们可以望见实体。 行走在最前端的鬼物,正是那化鬼后的李一,代表了独一档的强大战力。 而其后的三只,分别是洛仙、陈汉升、以及曾经的李从戎…… 这几位店长,统统都有店长任务、亦或是高层次任务之鬼的罪物在身。 活人状态,罪物只是罪物,但一旦它们沦为鬼物,就与那些罪物融合为一体。 这使得化鬼的店长们,实力远超寻常鬼物。 无一例外,四只鬼物通身都被强大的灵异力量裹身,几乎成实质化的黑色液体在身上流淌,代表着活跃的灵异之力。 而后三只鬼物,与化鬼李一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面部几乎完全被黑液铺满,只能勉强辨认。 唯有李一,是拥有清晰的面部细节。 在这四只由死去店长成为的特殊鬼物,占据了季礼刚刚所在的长廊左侧。 并且开始了不断向前推进。 而在走廊的右半侧,除了拉季礼入房的那只鬼 ,与被化鬼李一碾碎的那只。 还剩下了八只,其中四只盘踞最尾端,像是不急于出手,由另外四只抵挡化鬼店长们。 当然,此地还有另外两个人割据了一小片区域。 那就是在出口的边缘位置,盘膝而坐,操控全局的顾行简。 以及那重伤未动,仍在等待最有把握出手时机的徐南。 然而顾行简似乎对眼前的局势并非那么满意,他的眉头微皱,口中轻声念叨着: 我等的人为什么没有来,莫非化鬼后出现了我还未算到的异变? 金色的火焰正在消退,当化鬼店长们到来的那一刻,已经降到了三分之二。 这会功夫,又降成了三分之一。 顾行简明显已经感觉到了压力,他的正前方是四只实力格外强大的鬼物。 其中有两只十分恐怖,就算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抵挡。 所以最理想的结果,是他必须要在火焰完全消失之前,等到要等的那个它。 不过,将化鬼后的李一引来,是他计划失败的后手。 有它在,李一必定也会到来,就算达不到他最初的目的,那么也可退而求其次。 李一来了,茹茹也会来,那么他就有机会继续抢夺第三块拼图。 顾行简创造了这个大手笔,自然是胸有成竹,生路在他手里有多条,总有一条能够达到目的。 想到这里,他幽幽地瞥了一眼直到现在仍未出手的徐南,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就算…… 第一目的、第二目的全部落空,只要徐南出手,他也可以达成第三目的。 总之,本次店长任务之行,他顾行简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化鬼后的店长们,已经与前四只镇楼鬼战在了一处,但最终的结局并没有多大悬念。 顾行简估算一下,等到火焰烧光之后,化鬼店长应该可以推进十步之内。 那么到时候面前四只镇楼鬼将会被吸引最少两只,若是只剩下两只的话,那么他应该可以略作抵挡。 而到时,他真正等的人应该也要到了。 所以,季礼其实并不是顾行简要等的人,那么先前的那句话就值得深思了。 就在顾行简心中盘算之际,他的头顶没来由刮过一阵凉风。 这突如其来的风让他眉头一皱,猛地抬头就看见了一只漆黑中挥动着双翅的乌鸦从头顶掠过。 而随着乌鸦羽翼的挥动,他赫然发现那些原本还可坚持一段时间的金色火焰被尽数熄灭! 顾行简目光幽深,并未动怒,从地上起身,缓缓看向了后方。 火焰熄灭时,那里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搅局者冰冷开口: 顾行简,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与此同时,走廊的另一端轰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房门被从内陡然破开。 阵阵锁链声响起,那个身背着青铜古棺的男人终于破开生路。 他出现之际,双瞳中灰黑两色开始了融合,原本就及腰的长发在这一刻竟然出现了缓慢的生长! 隔着数米,望着那火焰熄灭处,用着同样冰冷的语气说道: 顾行简,季某让你失望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强大而特别的它 那只鬼的生路,说起来简单,说起来也困难。 若是没有顾行简提点,第一次遭遇到此鬼,势必不会意识到观看录像的疑点。 只会茫然看过录像后,突兀地遭遇袭击。 当录像观看结束,生路也一样被关闭。 所以,严格来讲季礼因狸猫提前中止了录像的行为,已经达到了生路初始条件。 因为,这只鬼的杀人方式就是遵循录像,一步步让店长们成为局中人,最终沦为录像中的结局。 但,季礼却根本没把录像看完就提前关闭。 也就是说,在他的角度来讲,根本不存在死法,只是简单的舞蹈动作而已。 这只看似奇异的鬼物,实际上当狸猫出现的那一刻已经不再具备威胁。 重走出房间的季礼,双目仍是失明,但他背后缓慢生长的长发代表着体内灰色灵魂正在复苏之中。 这个原因,正是李一的到来。 但最关键的并不是他,而是位于季礼十分之近的化鬼者李一! 李一一定与灰色灵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哪怕化鬼后的他体内也存在这种关联,并且更加强烈。 这股气息勾起了季礼体内灰色灵魂的悸动,且正在逐步复苏。 头发越来越长的季礼,周边的气势也在随之攀升,他最大的底牌在不久后将会彻底现身。 而季礼丝毫不担心出现上次竹马会馆,灰色灵魂主导身躯的现象。 因为他的体内并没有鬼物上身,不会真正将灰色灵魂惊醒。 所以他将达到的效果非常合适。 就如同先前天南戏剧学院时的状态,他拥有自主意识,却拥有百鬼莫近的能力。 先生,你没事了。 当季礼出现足足几秒钟后,另一只手掌才终于扶住了他的胳膊。 女声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并且语气惊喜。 季礼滴血的双目并没有移到她的身上,只是轻轻抽走了被其搀扶的手臂,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质。 不需要搀扶,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个女声存在着极大问题,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前有陈汉升、后有女声的情况下被突然袭击。 这里面,应该是有顾行简的授意。 但女声为什么没有出现任何要救他的举动,是自信他不会死吗? 这一点谁也说不好,但季礼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酒店意志绝对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关心他。 亦或者说,她所关心的事情,并不是季礼本身。 想到这里,季礼再度向前走去,他此时体内虽说不具备特殊力量,但光是凭借着灰色灵魂气息,就已经足够。 他虽然瞎了,却可以冥冥中感应到前方数道冲天的灵异气息,可勉强作为指引。 一步踏出,季礼的身影已经融入了化鬼店长们的队伍之中。 而奇异的是,那几位本该此地最强大的鬼物却并没有选择对他出手。 原因只有一个,理论上此刻灰色灵魂复苏后的季礼,应该算得上半只鬼…… 季礼超过了那几位店长,洛仙、李从戎和陈汉升的化鬼并没有看他,似乎对其视若无睹。 而唯有化鬼李一,在季礼经过其身边之时,肩头那同样成为鬼乌鸦的存在,将血红的眼珠看向了他。 几乎是与此同时,季礼朦胧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两道极为磅礴的灵异气息在搅动。 正前方一左一右,两只鬼物朝着他的方向急速而来。 季礼面色一冷,他知道这些镇楼鬼依然是看出了他的独特,也仍 然选择出手。 他猛地抽动左手的玄黑锁链,将背后的青铜古棺轰然一甩,横在左前方的位置,抵挡左侧那只镇楼鬼。 与此同时,右侧那只鬼已经临近,他霎时间开始感受到身躯正在坠落。 他隐隐可以感受到自己原本的身躯仍在原位,可无论从脑海、还是观感上都出现了自由落体的感觉。 季礼知道这是已经陷入了那只鬼的杀人手段之中,却也并未心急,他要看看这只鬼是想怎么杀他。 在不知经过多久的下坠之后,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的皮肤变得有些敏感。 风吹打在他的脸上,竟有种刀子刮过面部般刺痛,而在这种感觉出现的一瞬间,就化作极为强烈的疼痛感。 仿佛在他的五感被莫名其妙提升了无数倍。 与此同时,现实之中右侧的那只鬼逐渐显露出真身,那是一张十分光滑的人皮。 它逐渐来到季礼的身边,并绕到背后,竟像活人一样张开了双臂,开始与季礼重合。 这张人皮,要包裹住季礼的身躯。 而此刻仍在精神上感受到下坠的季礼自然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毛孔都在张开,一股极度潮湿且阴冷的东西从背后紧紧贴过来。 他无法动弹,可却终于猜透。 他的精神下坠,是左侧那只鬼施展的手段,目的是为了让右侧那只人皮鬼近身。 两只鬼竟然在这一刻打起了配合,驱逐季礼灵魂,让肉身被裹尸。 化鬼的店长们不走了,它们出现了莫名的状态,四鬼纷纷伫立在走廊的端口,冷冷盯着前方被双鬼夹击的季礼。 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女声在这时终于上前,她看着那张人皮咬了咬牙,最终从怀中抽出了一套针线包。 针孔被黑线穿过,被她纤细的手指捏住,逐渐朝着季礼后背那张人皮撕裂处探去。 她的举动很奇异,不像是要救季礼,反而是要把那张人皮鬼给缝在季礼的身上。 不过在她才刚刚将针线穿过人皮之时,那安稳横在左侧的青铜古棺突然出现一声震动。 她的目光登时被吸引而去,却发现棺材的盖子砰砰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关在里面,正在疯狂地挣扎而出。 没几下,古棺的棺材盖终于被掀开,一只浑身长着无数眼睛的巴掌大小婴儿站在了棺材上。 它一经出现的瞬间,就将所有眼睛睁开,看向了左前方的虚无。 这一幕让女声手头的动作一停,而后她听到身边响起一道古怪的声音。 就像是一块布料被什么东西用力撕开,还有一道十分凄惨的叫声在耳边炸响。 她猛然转头,却看到季礼的精神已经回归,抬起右手一把就将几乎要覆盖他胸口的人皮撕下了一大块。 随着季礼手上的动作,那人皮的鬼叫竟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已经成为鬼的它也会产生莫大的痛楚。 但季礼不存在的目光却越过它,盯着前方的某片虚无。 那里有一只很特别的鬼,它就折服在徐南头顶的天花板,像是云雾一般无形,随时会被风吹去。 可它的气息却在整个长廊无处不在,释放着令人痛苦的力量,强化了五感。 而从这张人皮来看,似乎那只鬼影响的甚至不限于活人,就连同为镇楼鬼的人皮也在它的影响之下。 这是一只既强大、又特别的鬼。 第2022章 年,翻篇吧 考试还有最后六天时间了,我还是要请假了。 近期的更新有目共睹,速度慢,质量低。 原本这段剧情该是店长任务的高潮部分,可写的不尽人意。 就像我这个半斤八两的人一样,做什么事都是高不成低不就。 既没有无所谓的态度去摆烂生活,也没有面对困难游刃有余的实力。 所以,我需要咬咬牙冲刺这最后的几天。 2022年我过的很不好,尤其是近几个月来生活的问题、情感的问题一直在折磨着我。 四年前的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子。 我是写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 她只是一个曾经很喜欢、很喜欢我的女孩子。 而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抽烟喝酒、太多不良嗜好的颓废男大学生。 但她是那么优秀,也对我那么好。 我很穷,穷的把钱都用做了吃喝玩乐。 她远在韩国,却给出版社写稿子赚钱,用那些钱给我定外卖、买零食、买游戏机、甚至还会买东西讨好我的室友,让他们在她不在时照顾我。 她因为喜欢一个人,变得开始留长发、把头发染成我喜欢的颜色、换可爱的头像,那么一个喜欢文学、喜欢哲学的女生,因为喜欢我把自己包装成小女生的样子。 异国恋很难很难,她却做的很好,忍受我的坏脾气,一点点地让我的性格变得更好。 等到终于毕业,我们两个人去了bj。 我不爱工作,我忍受不了bj上个班每天都要做四五个小时的公交、那些黑压压一片、挤得你无法呼吸的地铁。 那个时候,她挽着我的胳膊说:“你写吧,你就应该写。” 所以我写了第一本书,主角用她的姓氏。 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吧,原本我是想把徐朗写死的,最终却没有。 她总是支持我做任何决定,并不计回报地付出。 的稿费吃饭尚且不够,就连那个小出租房的房租我都付不起。 我第一本书写了多久,她就养了我多久。 有一次我和她说,说不准以后我一书成名,到时候就会买很大很大的房子,到时会好好地报答你。 她打断了我,开玩笑似的说:“千万别这样说,电视剧里这种话基本男女主角最后都没在一起。” 她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我说分手我就不再写,我们都失言了。 最后的结局,终究是没能免俗。 那天我记得路过花店,我给她买了一大束的花。 我已经忘了那花名是什么,我只记得她说自己最不喜欢别人送花了,很土气。 但当晚她还是将那束花拍了很久,才拍出满意的照片发了朋友圈。 对了,在bj时我们还养了一只小猫,很小很小的猫。 是我们走了很远,才在市场的角落里看到的,当时见到它时,它就不是那么活泼。 和当时另外一只小猫关在一个篓子里,那只小猫看到我们来,上蹿下跳,小小的眼睛睁得很大像是希望我们选择它。 但最后,我们选择了那只不活泼的小猫。 我们觉得它很安静很乖巧,可我们被骗了,它不是因为乖才安静,是因为它从出生就生了病。 她给小猫取名叫做星扣,尽管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寓意,她的回答我也忘记了。 所以一切都是天意,它才刚刚养了半个月就回到了喵星。 埋在bj郊区的山坡上,那里现在应该已经杂草丛生,郁郁葱葱的样子谁也不知道有一只小小的灵魂。 第二只猫,就是铁锤,锤姐。 它是我见过最乖的猫猫,它一点也不吵不闹,我写或是打游戏时候它就趴在我的腿上睡觉。 完全不知道自己十六七斤的体重会给人带来很重的负担。 关于猫、关于她、亦或是关于我自己,我也不知道不更新来写这些是为什么。 或许只是我想借着跨年的由头,给自己找一个抒发情绪的地方。 我总是在写命运不可违,徐朗、严言、季礼、包括后面被命运束缚的李一和顾行简等等等等。 但那毕竟都是虚假的。 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缘分不是命运注定的,是靠人去珍惜的。 我没有珍惜,所以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她孤零零一个人,铁锤也要送去陪她了。 我还是和四年前一样的一个人,回到原点。 或许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我所说的“翻篇”会真的翻过去。 但我不会忘记那个曾为我留长了头发的女孩,还有那只胖的像只小老虎的肥猫。 希望大家能够珍惜你们各自的缘分。 去努力、去经营,去牵着你们爱的人、去热爱你们的生活。 永远快乐,永永远远。 第四百四十六章 这栋楼的秘密 在风里,那张人皮通身散发着诡异的呜咽声,仿佛遭受着莫大的折磨。 无法想象,这只镇楼鬼为什么也会如拟人般如此痛苦,但季礼通过灰色灵魂的视角可以看见端倪。 从他掌心的人皮开始,一缕连绵不绝的黑线,正在朝着远处那没有实体的特殊鬼物蔓延。 季礼心中暗自留意,那只像是可以将心灵干扰发挥到极限的鬼,针对对象不仅仅是人。 竟然连鬼物,它都可以影响。 不过不知是何种原因,季礼却并没有感受到自身被其影响。 就在思考之间,他提着的那张人皮忽然脱手,被人突然抢夺。 是一只双眼闪烁着红光的乌鸦,它从季礼的手中抢走了那人皮。 化鬼后的李一,半黑半白的面孔已经没了活人的模样,可还是一贯强势。 它带领着三名店长化鬼,静静地看着扭回过头的季礼。 而那张人皮被它一口吞入口中,甚至好像还咀嚼了几下才咽进肚子。 做完这一切,它又往前迈了一步。 右手缓缓地抬起,朝着战场的另一边挥了挥手,随意地像是与人打着招呼。 而在季礼震惊的心神中,他朦胧地感应到百头怪婴出现了短暂的僵直。 与怪婴对峙的那只镇楼鬼,竟然随着化鬼李一的动作,脱离战场无意识地略过季礼,走向了化鬼李一。 它在吞噬其他鬼物…… 季礼没有眼睛,只能通过冥冥中的灵异立场感受着一切动作。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方才对他出手的那两只镇楼鬼,竟然全部被化鬼后的李一给生生吞噬。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分明就是灰色灵魂的力量! 只不过与灰色灵魂不同的是,季礼只能被动地吞噬鬼物; 而化鬼后的李一却可以通过强大的实力,主动吞噬。 季礼心头千回百转,他不知道化鬼李一为何要吞噬鬼物,但可以反推而知的是…… 化鬼后的李一,与灰色灵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李一本人,是否也具备这种能力? 为何李一如同活鬼在世,是十大分店实力的独一档,季礼猜不出来,但他相信这个人绝对与灰色灵魂有着莫大关联。 甚至此时此刻,季礼背后的长发已经将要垂到地面。 灰色灵魂虽未复苏,可也只差一个契机,这种诡异的变化,正是由于化鬼李一的到来。 因为化鬼后的李一,比活人李一所散发的独特灵异气息更加浓郁。 现在季礼百分百可以确定,李一绝对和天海、和灰色灵魂、和他,关联极深极深! 镇楼鬼,似乎全部针对于季礼一人。 刚刚解决掉两只,就又有两道诡异气息直奔他而来。 这一侧呈现了古怪的局势,由季礼打头阵吸引镇楼鬼,一旦可以成功拖延,那么化鬼李一就会出手碾压。 季礼仿佛成了化鬼李一的探路先锋,为其引诱鬼物到此,完成吞噬。 而走廊的另一侧,两个十大分店的佼佼者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谈判。 李一的到来,是被迫逼到这里的,他本走进了第四层的那幅画中,并且超越了李从戎与陈汉升的进度。 他并不在意顾行简的手段和目的,但把化鬼后的他给引来,却是让其心头十分不舒服。 李一还是戴着那副漆黑的灵异手套,通身隐藏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双眼睛在幽暗处散发着微光。 顾行简似乎早就知道李一会来,对于其出手挥灭了他金色的火焰也没有动怒,而是轻笑着反问: 莫非李店长知道我要等待是谁? 李一没有说话,身形也未从黑暗中走出,只是所在之处传来一声飞禽振翅的声响。 而后大量的羽毛从顾行简的头顶纷纷飘落,在不多的光线中可以看到那羽毛都是黑色,宛如一场黑色的雪。 顾行简笑容没有消散,掌心一翻朝向天空,一朵花枝顺着他的掌纹之中钻了出来,并且疯狂向上生长。 直到顶住了天花板,在花枝的顶端开出一朵格外妖艳的红花。 那红色的光华照亮了顾行简的身影,同样抵挡住了那场黑色的雪。 李店长…… 顾行简刚刚开口的话语被骤然打断,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掌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把尚未出口的话语堵住。 方才落下的黑色羽毛,在顾行简的正前方凝聚成型。 视死亡一如既往冷漠的李一,像是当初掐住洛仙一样,掐住了顾行简,将其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顾行简不是洛仙,但他凝视着李一的双目,同样会在心底升起一股难以反抗的无力感。 他没有学洛仙一样,使用罪物挣扎,而是任由李一掐住脖子。 可脸上的笑容竟然还未消失,在窒息的病态下显得格外诡异,他憋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着: 这栋…大楼……有个秘密…… 李一没有回话,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反而更加用力几分。 仿佛是他的不耐是来自于在自己的力量下,这个他厌恶的男人还可以说话。 此楼……不止十八层! 顾行简终于在这个时候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也是他压在心头许久的秘密。 他之所以在各方面均不如李一的情况下,还可以游刃有余地与其交涉,凭借的绝不是外在的罪物力量。 顾行简算尽十大分店,自诩无人不在其算计之中。 正是因为他不信罪物,信的是他的头脑、谋略与胆识。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通过先前的一步棋,得到了无人知晓的天大秘密。 而这个秘密,就是他的护身符,保证了李一永远不会杀他、也不敢杀他! 果不其然,李一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手头的力道减弱了几分,凝眸盯着他许久,最后松开了手。 他冷冷地看着低头喘息的顾行简,语气平淡地说道: 继续说。 顾行简揉了揉脖子上的红印,微笑着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字条,递到了李一的手中。 而李一在看到那张字条之时,竟然瞳孔都出现了微缩。 这是从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可那字条上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他始料未及。 足足半晌之后,李一蓦然转身,再也不管第五层的是是非非,抽身离局。 而顾行简在此刻终于带着欣喜的目光回过身,看向了季礼的方向。 准确来讲,是看向了化鬼的李一,笑容更深。 吞噬吧,等你把这些镇楼鬼都吞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落于掌心 此间一切,看似漫长,可实际上距离陈汉升出局也不过两分钟。 而季礼从来到第五层,也竟只是走出了七步而已。 时间的流逝在他的心头并不明显,只是觉得度秒如年。 从来到这里,他先后已经遭遇五只镇楼鬼的袭击。 如果不是化鬼李一的到此,逼得灰色灵魂复苏,季礼早就先与陈汉升败北而归。 但实际上灰色灵魂也不过是半复苏状态而已。 复苏征兆之一,是季礼背后黑发,已经长长地延伸到了地面。 还有那可以由心感受到同属的灵异气息的能力。 但灰色灵魂最强大的特征却并没有到来——被动吞噬灵异力量。 季礼脆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任何一种鬼物的攻击。 第一只鬼,他可以通过顾行简的提示,找出生路; 第二、第三只鬼,可以由百头怪婴和化鬼李一的牵扯,进而脱身。 但此刻,第四、第五只鬼的临近,季礼撑不住了。 他背靠在墙面,让受袭区域减少一半,但也到了极限。 百头怪婴再度释放,青铜古棺横在身前,甚至加上女声的辅助,竟然也只能抗住一只鬼物。 而另一只鬼的攻击,全都要由季礼独自面对。 这说明,当前的两只鬼物一强一弱,强的那个他手段齐出堪堪抵挡。 但相对弱的那只,只能靠他硬抗。 季礼此刻微微耸着肩膀,右手死死地按着头颅,长发挡住大半的面部,可身躯也在疯狂颤抖。 他的脑颅之中不停地有人在窃窃私语。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无数个各型各色的声音同一时间挤进他的脑海。 它们都只是在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把它给我! 这只鬼的攻击方式很特别,是季礼从未经历过的大脑入侵。 可这种仅仅以声音入侵的方式,根本无法逼得灰色灵魂完全复苏。 而最可怕的一点是,那只潜伏在徐南附近的特殊鬼物,疑似拥有让痛苦翻倍的能力。 让本就恐怖的大脑入侵级别,足足翻了数倍不止! 季礼的意志力在仅仅坚持到第十秒之后,开始出现了涣散、崩溃…… 又在崩溃中再一次崩溃,翻来覆去地重复痛苦。 世界在消失。 只有那句话所形成的浪潮,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他的识海。 突然,季礼按住额头的右手僵住了,他渐渐抬起了头。 那张被折磨得无比惨白的脸上,在空洞无物的眼眶中流淌出了两行血泪。 右手手指绷紧,抓向了自己的耳朵,作势就要狠狠一撕! 给你!给你!! 精神在崩溃到极限时,季礼完全沉沦进了那些声音的诉求中,并采取了赋予的行动。 第一个赋予它们的,是自己的耳朵。 而就在这个时候,能够帮助季礼的,只剩下那只狸猫。 只见它趴在季礼的肩头,前爪高高抬起,伸出爪子抵住了季礼自残的右手。 可以想象,就连它也没有能力帮助季礼彻底解脱鬼物的袭击,只能低级地用力量抵挡。 但也只能解决一时罢了。 当季礼右手停止的那一刻,他的左手快速抽出,一把抓住狸猫的尾巴将其狠狠地甩飞出去。 一声凄惨的猫叫,在混乱的走廊中响起。 没有惊醒季礼,但却惊动了此地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已经被忽略了太久 太久,他平静地像个死人倒在地上,却一直在等待时机。 但这个时机却迟迟没有到来。 徐南始终在观察着当前形式,他随时可以释放徐茶的冤魂,对顾行简下手。 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最好是等到顾行简遭遇鬼物袭击再突然动手,以求最大程度建功。 可谁能想到,最有希望对顾行简造成威胁的李一,竟因为一句话选择放弃离去。 而始终蹲守在他旁边的第九层镇楼鬼不出手,还有那此地最强的一只镇楼鬼也一直在看热闹。 顾行简待在此地宛如无人之境,直到现在毫发无损,反倒是季礼那边在疯狂地为顾行简挡刀。 季礼坚持到极限了,若他死了,此地就真的会由顾行简一家独大。 徐南在这一刻,等不下去了。 他将憎恨的目光对准了顾行简的位置,既然别的鬼不出手,那么就由他出手! 右手轻轻一翻,一把刻着古怪纹路的短匕显露出来。 而后,徐南做出了一个诡异的动作,他以刀尖对准了自己摊在地上的左手掌心。 以刀尖,在临摹掌纹,就有一点点血珠缓缓从皮肤渗出。 徐南麻木的脸上涌现了痛苦,潜伏在他头顶天花板的那只第九层鬼物,也在他感受到痛感后释放了扩大的影响。 另一张惨白的脸趴在了他的肩膀上,死死地盯着徐南的掌心血纹。 一股另类的灵异气息正在徐南的身躯周围迅速扩散,同时那血纹越来越清晰。 与此同时,始终看戏的顾行简忽然眉头一皱,脸上笑容消失。 他猛地将头看向了徐南,立马感应出来,徐南正在释放罪物的气息。 而且是一次又一次,不停地连续激活罪物!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徐南的身影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散发出纯粹的鬼物气息。 徐南…… 为了牵扯顾行简,来让徐茶的冤魂进最大可能对其索命,竟然连续施展罪物三次,自杀化鬼! 顾行简往后倒退了两步,速地转动了两次,像是在急速思考着什么。 在这个时候,他的手中多了一盏煤油灯,并朝着灯芯吹了口气。 当那股燃烧的气味还未扩散开来之时,化鬼后的徐南已经近身,但不仅如此…… 或许是由于徐南这只外鬼的牵扯,竟然将此地始终没有动手的另一只镇楼鬼所引动。 除了先前被季礼碎掉的那个房门,此刻整个第五层所有的房门都是敞开的。 而借由外界的月光,房间的房门在地上形成的数道影子。 竟然出现了快速的抽离,并且疯狂朝着顾行简的移动、汇聚。 这是来自第五层镇楼鬼,也是此时此刻最为强大的鬼物,将目标也对准了顾行简。 此时此刻,化鬼后的徐南、第五层的影子鬼、还有一只通身泛白的倒影…… 三鬼夹击。 顾行简手提着煤油灯,双瞳中倒映着它们的身影,竟放声大笑: 徐南,你终究是没有忍住,落入了我的掌心。 我等的人之一,就是你这只呕心沥血才培育出来的杀人冤魂!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一人,如一山 没人知道,鬼到底是什么,又是怎样来的。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徐茶也并不算是一只符合标准的鬼。 因为她早就死了,人死是成不了鬼的。 徐茶,只是一团被杀死后浸泡在灵异井水中的骨灰而已。 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由于西水村的鬼物源头,是那口井。 徐茶的骨灰已经与井水融为一体。 被徐南用血献祭之后,提取出来的东西一半是徐茶、一半是那只鬼的灵异源头。 第二是徐南的好友,送给了他一样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个东西,才能让徐南拥有提炼鬼魂的能力。 那是一个瓶子,里面装了四分之一的血液。 据那位好友所说,这血来自于鬼。 所以现在的徐茶有三个部分组成: 徐茶的怨念、井水的灵异源头、鬼血。 尽管如此,徐茶也已经绝对凶恶。 只要被人看见,就会染上诅咒,永生永世跟随。 但可惜,徐南费尽心血、不惜代价所付出的一切,终究只是一场空。 因为十大分店之中,只有一个人拥有鬼血下咒的能力。 她就是第九分店,那个名为依彤的流苏耳坠女孩。 而依彤,是顾行简的人。 徐南已经高估了顾行简,但最终仍是低估了。 这个惯于摆弄谋算的人,他不是对手。 不过……变数总是发生在人生的始终。 徐南的付出,与他是无用,但却为此地的另一个人提供了那渴望许久的契机! 濒临淘汰出局的季礼,身上已经千疮百孔,他的十指如刀,即将为耳中恶鬼奉献出生命的那一刻。 徐茶,来了。 他人的死亡,带给季礼的,是扭转一切的生机。 一个穿着白裙的女鬼,以摧枯拉朽般的方式,直接闯进了季礼的脑海。 这一瞬间,驱散了另一只镇楼鬼所带来的大脑入侵,同时以另一种方式占据了季礼的大脑。 然而…… 这种扎根在季礼记忆、脑海、身体的杀人手段,正合他意! 灰色灵魂的复苏,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灵异力量附身入体。 只差一步的契机,终于到了。 季礼的头脑瞬间清明,他的识海在眨眼间变得不再混乱,一股格外强大的灵异之力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 刹那间就把身体中的徐茶给抹杀干净,甚至距离它钻进体内还没有超过一秒钟。 灰色灵魂的复苏因为徐茶并非真鬼,所以并不完整,但这是天大的好事。 因为季礼不会因此迷失心智,且还拥有了强大的免疫灵异的能力。 季礼的气势磅礴,将四周全部的镇楼鬼,甚至是化鬼后的几名店长都击退数步。 只有化鬼李一,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塑。 拖地的长发在空中无风自动,惨白的脸颊除了血泪之痕外,涌现扼制许久后的欣喜之色。 季礼仰面朝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在这一刻他终于有了直面第五层所有鬼物的底气。 片刻后,他将仍然无物的双目对准了顾行简。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有了与这个男人平等对峙的资本。 收回青铜古棺、带走百头怪婴、狸猫在灰色复苏的同时就已经溜走,不知去往何处。 只有女声看着气势大变的季礼,停住脚步不敢往前,只是眼神中透着一 丝期待。 季礼慢慢地抬步,这一次再没有任何鬼物可以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曾经遥远的距离,在此时近在咫尺。 第一步走出,化鬼李一碾碎了第四只鬼物; 第二步走出,那只血红眼珠的乌鸦叼走了第五只鬼物; 第三步走出,季礼却已经来到顾行简身前两米之距。 而化鬼李一与季礼,也只隔两米。 季礼的身形,其实与恶鬼也没有太多区别,他没有眼睛却看得见此时的顾行简很忙。 围绕在顾行简身边的,足足有三道格外恐怖的灵异力量。 两道在外,一道在顾行简体内。 而在其体内的那种灵异力量,竟然在急速的减弱。 他能够感应到一缕缕气息,正在从那只鬼的身上抽离,并被顾行简快速的压缩、吸收。 如果季礼能够用肉眼去看的话,会将外部的局势看的更加清晰。 顾行简盘膝坐在地上,原本乌黑的头发齐整整的从中间划分出了一半的白色。 身前一盏煤油灯,正在散发着炽烈的黄光,形成区域性的保护。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在一起,像是在与身体内的徐茶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尽管顾行简扬言,徐茶就是他要等的人之一,可想必达到这个目的的过程也并非简单。 而第五层的影子鬼,以及自杀化鬼后的徐南,围在顾行简身外,却不能进寸步。 灯不灭,我不死。 这是来自第十层胡老太家中的过阴灯,由数个妙龄少女的尸油拧成灯芯,长燃不灭。 第十四层那户人家之所以停灵,就是在找寻女儿尸体。 但却不知道他们的女儿,早就成了他们尊敬的神婆灯中之灰。 顾行简没有睁眼,却感应到了季礼的前来,他嘴角微微勾起,讲述着罪物的来历。 季礼缓缓将手深入怀中,默默地听着并没有回话。 自从灰色灵魂复苏的那一刻,他就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他苦苦寻找的顾行简的破绽,如今已经显露。 顾行简是要那个白裙女鬼,而季礼也摸到了怀中枪支的把手。 对于活人来说,这种武器足够在此时决定局势。 但顾行简下面的一番话,却让季礼的手停在了原位。 用枪过于下乘了,季店长。 诚然我不够了解你,但谢谢你这么早就亮出了身份。 原来你和李一一样,都是那个东西的产物。 你和他,看似强大于我这样的普通人。 但我并不羡慕你们,因为你们只是两个悲剧的苦命人罢了。 李一的命是,跌在井底的折翼之鸟,徒有其志却穷其一生无法飞出井口。 而你的命,七天之后我们接引任务见面时,我会告诉你。 季店长,再会。 顾行简那低沉的嗓音诉说着格外富有魔力的话语,擅于拨弄人心。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右眼之中闪过一道挣扎的白裙女鬼倒影,而后张开了双臂,像是拥抱了黑暗。 季礼仍未从这番极具深意的话语中转醒,却也看出顾行简有所举动。 可为时已晚。 一片轻盈的黑羽从天空缓缓飘下,像是黑色雪花落在了顾行简的头顶。 化鬼李一不知因何原因,竟突然对顾行简下了杀手,也是它来到这里后的唯一一次对活人出手。 顾行简,就这样被化鬼李一,突兀地杀死。 这个男人所声称要 等的另一个人,显然是化鬼李一。 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可他已经如愿以偿。 季礼长长的头发铺在地面,身躯逐渐被黑色的大雪所笼罩,默然地站在原地被逐渐掩埋。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感受到挫败。 顾行简没有靠任何一样罪物,只是谋略,就把他算计到了极致。 一人如一山,压得季礼连喘息,都是如此艰难。 第四百四十九章 曾经和未来的你 “先生,结束了……” 背后传来一声轻盈的叹息,油纸伞展开替季礼遮住了头顶纷飞的黑色雪花。 季礼的耳边变得格外安静,无声地感受着这个世界。 一切仿佛随着顾行简的出局,来到了终结。 第五层那原本混乱至极的灵异气息在眨眼间消散殆尽。 化鬼的店长们一一消失,影子鬼重新归于阴影,第九层的鬼物回到了该去的地方。 由鸦羽形成的黑雪停歇的一刻,季礼幽幽抬起了头。 烦恼不寻人、人自寻烦恼。 从始至终,季礼都将顾行简视为了潜在的对手,并试图采用一切手段化解。 可哪怕他现在灰色灵魂在身,却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绵软无力。 顾行简宁可让化鬼李一杀了他,也不愿意由季礼出手。 单单从这一点,季礼就已然一败涂地。 当女声重新来到他的身边,为他撑起了那把伞,季礼就感受到了整栋黑白大楼出现了异常的震颤。 那来源之处,在于一楼底层。 季礼的身形慢慢变得模糊,直到他消失在了店长任务之中。 李一做了什么,无人知晓。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经过顾行简的提示前往了一楼,并且发生了意外,强行将这第四次店长任务中止。 所有人尚存者,被打回了所属分店。 …… 天海酒店,第七分店。 季礼落寞地坐在大厅正对面的椅子上,手臂无力搭在椅子上,指尖夹着一根徐徐燃烧的香烟。 酒店正在修复着他所有的外伤,只是他仍是一个盲人。 他手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三样东西。 一盏并没有被点亮的煤油灯,一把铁质剪刀、还有一本老式日历。 这是他本次店长任务的战利品。 剪刀是剪纸鬼的罪物,效果还不清楚; 那本日历,是在茹茹的家中偷走的,疑似与时间有关联; 而这盏煤油灯…… 顾行简的死,是他自己一手策划,但却偏偏遗留下了这个煤油灯罪物。 甚至在他死前,还特意为季礼讲述了罪物来历。 除了日历之外,季礼会把煤油灯与剪刀送往第十分店的朱小凝手中。 这是他对那个男人的承诺。 “先生,我无法修复您的双眼,只能等您前往朱小凝那里取回自己的眼睛。” 女声的声音还是那样轻柔,让人听之如沐春风。 季礼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就像是不曾听见一样,只是静静地坐在原位。 那只烟都没有再吸一口。 第四次店长任务,他没有得到丝毫好处、李一也没能拿到第三块拼图。 更不用提陈汉升、洛仙之流。 反倒是朱小凝,因为与季礼的交易,得到了两样店长任务罪物。 当然,这其中还包括那个疑似顾行简刻意留下的煤油灯。 虽然季礼并没有获得外在好处,却也获得了不少的信息,尽管大多晦涩难懂。 第一,颂唱者的歌谣。 “黑芝麻,罂粟花,没饭吃,吃泥沙,亲生儿女都要卖,肠穿肚烂恨妈妈; 黑芝麻,罂粟花,没饭吃,吃泥沙,前生做了缺德事,轮回转世被鬼抓。 铜琵琶,浣彩纱,高灯脚,矮地瓜,金锁银环都扯断,血流头破还咿呀; 铜琵琶,浣彩纱,高灯脚,矮地瓜,今生本来无姻缘,削肉剔骨娶回家。” 这第一句,季礼冷静下来思索后,或许可以印证在第十五层那个球形空间的镇楼鬼。 “亲生儿女”“女性的生殖器官”“妈妈”…… 这些意象都与第十五层的所见所闻对应上了。 所以经过这个提示,这首歌谣的每一句,应该是分别对应了一只特殊鬼物。 不过到目前为止,季礼还只是猜到了第一只鬼,却丝毫猜不透歌谣的内在含义。 第二,他的眼睛。 季礼知道他不是正常人,甚至并不算做一个人。 但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当他人的眼珠塞进眼眶中,他的灵魂深处会出现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带着滔天的恨意,让季礼滚出他的身体。 而第三,顾行简说他和李一都是那个东西的产物…… 结合第二点,眼睛的异常和带着恨意的怒骂。 最让季礼感受到痛苦的源头,就在这里。 他忽然有一种什么都不想做的疲惫感,只是觉得很累很累。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四处求索,可徒劳无功。 这一刻,季礼只明白一点。 他季礼,不是季礼。 他的身体,不是他的身体; 他的记忆,更不是他的记忆。 季礼瞎掉的眼睛,正如他看到的这个黑暗世界。 他的不择手段、拼死拼活、那一次又一次的任务,得来的结果是什么…… 他只是一个不知道是谁创造出来的东西。 自从回到第七分店,季礼就再没有说话半句话。 他在反思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直到一双冰凉的手掌,也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 “先生,不管你曾经是谁,你未来是谁。 你就是你。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多少有意义的事情,但起码你从这一刻起,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你想要的意义,会随着一步一步往前走,慢慢重拾。 你会跟随着脚步,找到独属于你的意义和人生,你注定会完成救赎。” 季礼缓慢地转过了头,望向了声音的来处。 那里是一片虚无,像是可以吞噬世间一切的黑洞。 但却有一个足够暖人心意的声音,在孤立无援的世界带给他一寸光明。 在这次店长任务之旅,女声的身份半真半假。 她对他好是真的、她骗他也是真的。 但不管女声有多少真心、或是多少假意。 此时此刻,唯有她一个人,面对着季礼说着这些话。 就这样注视着,季礼沙哑着嗓音,声音低沉地道了一声谢。 因为他在今天终于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他要去寻找救赎、寻找意义。 顾行简若是所说不错,七天后将会是第七分店、第九分店联合接引任务。 季礼仍然记得,顾行简会在那时告诉他自己的命运。 而到那时,他会发自内心地告诉这个男人。 他的命,谁也算不了。 现在,他要去一趟沪海市,去兑换自己的承诺。 用煤油灯、剪纸刀两种罪物,换回他的眼睛。 第四百五十章 准与不准 天还远没有到放亮的时候,刚刚归来的旅人又要再一次推开这道门。 当他的手抓紧金色大门的那一刻,一声婉转轻柔的祝福从背后响起。 先生,希望你能拥有真正快乐的那一天。 男人没有停顿,也没有转过身,只是一把推开那道夜色中的大门。 迎面袭来的冷风将他脸颊两侧的长发吹开,那张惨白脸上空洞可怖的眼眶把另一个男人吓得惊叫一声。 那个从外归来的人直接原地蹦起了老高,目瞪口呆了半天才试探性地问道: 我靠!季礼?! 季礼没有了眼睛,但他依旧可以通过体内尚存的灰色灵魂气息帮助其感受周围的一切。 面前被吓了一跳的男人,正是风尘仆仆刚刚回酒店的余郭。 在秋天的中后段,余郭竟然只穿了一件短袖,左手拿着手机支架、右胳膊上缠着一个游泳用的护目镜。 余郭足足围着季礼绕了好几圈,瞠目结舌。 季礼此刻的模样,在深夜走上大街绝对会吓坏许多无辜市民。 本就够长的黑发,此刻竟然延伸到了地面,像是电影中的长发恶鬼一样。 尤其是半遮掩的面部,好似死了几天的尸体一样,没有半点血色,偏偏双目处有着骇人的空洞。 最狰狞可怕的是,那里原本的两颗眼珠竟不翼而飞。 可季礼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似乎还要外出。 季礼,这几天都不见你人,咋搞成这人不人鬼……咳咳,的样子? 季礼尽管没有眼睛,却像是做了一个白他一眼的表情,声音低沉问道: 你去哪? 余郭一愣,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我不是刚要回酒店吗? 别回了,找辆车送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沪海市。 …… 沪海市与山明市比邻。 驾车不过行驶了三个小时,二人就已经来到了这座全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余郭还穿着那件短袖,把车内的空调开到最大,满是好奇地在季礼眼前挥了挥手。 但紧接着就被季礼一巴掌将手打落。 余郭小小地嘀咕了一声,你还真看得见…… 余郭也是挺委屈的,他刚从山明市一家传闻闹鬼的游泳馆直播归来,正想歇一会就被季礼拉了出来。 他一肚子的疑问,偏偏季礼从上车后就再没说过一个字。 三个小时的时间,看着越来越繁华的街道,他终于按奈不住了,问道: 大哥,这已经是沪海市了,咱们到底去哪啊? 天海街333号,第十分店。 季礼依旧面无表情,惜字如金。 余郭闻言一愣,激动地从驾驶座挪动了下屁股: 我去,看来你消失的两天发生不少事啊,连第十分店都联系上了! 我们是去砸场子,还是交朋友? 砸场子我后备箱有两根钓鱼竿,我再叫上老方。 交朋友我用不用去专卖店买点好酒…… 季礼皱了皱眉,他发现自从洪福来之后余郭的话是越来越多,及时阻止他的废话。 去把我的眼睛拿回来。 余郭滔滔不绝的话语顿时戛然而止,停顿了足足有半分钟之久,最后憋出了两个字: 你牛…… …… 车辆无法驶进了第十分店所处的高档别墅区。 下车步行的余郭一脸期待地走在最前面,四处张望着。 季礼则是在后面用一块白布缠住了双眼,显然不是那么惊悚。 不多时,天海街333号十三号别墅就显露出来,余郭站定在对面的树下,踮起脚尖朝内张望。 现在天光已经放亮,不过别墅内没有丝毫动静。 余郭看着不急不慢的季礼终于赶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立马发问: 这咋找到第十分店,是不是得上去敲门? 季礼也随意地撇着头观察下后,沉声回答: 不用,他来接我们了。 此话一出,一个身影就从十三号别墅的大门推门走出。 那个男人的相貌很寻常,就像是从人流中走过无人会记住的平凡,不过他的样子甚至比余郭还兴奋。 朱小凝像是等待了季礼许久许久,右手捧着一个布袋,笑意盈盈地迎来: 季店长,你果然守信用。 说这话时,他看了看季礼那垂在了脚底的长发,暗想看来他出局后这位店长应该是有所作为。 随后他看向了一旁略显激动的余郭,茫然问道:这位是? 我叫余郭,真没想到还能结识你这个第十分店的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度过几次任务了?有多少罪物?…… 余郭一上来就长长地把手伸了出来,主动抓着朱小凝的手紧紧攥着,十分热情地攀谈起来。 朱小凝略显尴尬,但也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进行回答。 季礼这时从怀中拿出了煤油灯和剪纸刀,递给了朱小凝: 这两样罪物不同凡响,效果你自己钻研吧。 但这个煤油灯罪物,我不建议你频繁使用。 因为它是顾行简故意留给我的,应该是带着算计。 所以,你自己慎重处理吧。 季礼已遵循承诺,把这次店长任务所获得的罪物,全部送给了朱小凝。 …… 辞别了格外兴奋的第十分店店长,余郭坐回到车内不停地吧嗒嘴。 你说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不公平,凭啥他们第十分店开在别墅区里。 咱们第七分店就得在护城河的公厕里面? 虽然闻不到味儿,但这东西说出去是真不好听。 季礼叹了一口气,他与余郭相交已久,早就对于其爱絮叨的毛病见怪不怪。 只是将手伸进口袋,握着他的眼睛说道:回第七分店吧。 别啊,着什么急。 我昨天喝了一晚上游泳池的水,又陪你折腾一夜。 怎么也得吃个早饭吧。 季礼无奈地将头瞥向窗外,不再说话,只能听他的。 …… 凌晨五点,按理说这个时间段的早餐铺并不应该有很多人。 但当季礼和余郭走进铺子时,却赫然发现这小小的店铺内竟坐着七八个形形***的男女。 季礼的造型本就奇怪、余郭大冷天穿个短袖更是标新立异,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季礼刚一进门就立马皱起了眉头,因为他通过灰色灵魂竟然感应到了灵异气息! 这些灵异气息来源自八个吃早餐的男女身上,虽然很淡,却十分纯净和诡异。 而这些人里,身上所散发的灵异力量最为浓郁的就是靠窗、视线最好的那一桌。 那一桌,六把椅子却只两个人,剩下六位分别挤在一起。 这种古怪的落座,分明表现为那独特的二人,身份绝不简单。 而这时二人坐一桌的其中一个相貌敦厚的中年男人,也将注意力看向了季礼,同时也瞳孔一缩。 显然,他也看出了季礼和余郭的不一般。 只是他试探性地将目光看向了身旁身穿黑色休闲装的男人,却发现对方竟丝毫没有留意的迹象。 反而是一勺加一勺地往面前豆浆里加糖。 简单点过餐之后,随着老板的撤去,店铺内的气氛出现了凝重。 余郭悄***地瞥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对着季礼说道: 好像气氛不对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个普通的早餐铺竟又走来了一个奇装异服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中年人,留着山羊胡,手中拿着一个幡子。 像是个道士,但却又因为身材过于瘦小,撑不起那宽大的道袍,尤其是走路垫着脚,显得贼头贼脑般的滑稽。 他一来就看向了坐在门口的季礼,口中念了一声道号,自来熟地坐下。 哎呀呀呀呀,施主的面相可不好,要不要贫道给你算上一卦? 贫道日行一善,此卦免费! 这种出场方式太过明显,季礼从此人在门口时就看出,这个人身上带着十分浓郁的、且多种罪物气息。 这一点与此刻店铺中的那群陌生人完全不同,他们只是因为长期与灵异接触,身上沾染了而已。 但这个道士,分明就是个天海酒店的店员。 而十大分店之中,只有一个道士,那就是第九分店顾行简口中的老黄。 阁下可是姓黄?季礼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你可以称呼我为黄半仙。黄半仙也是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笑眯眯地回复。 余郭这个时候抢先拉住了黄半仙的胳膊: 半仙,你先给我算算,我叫余郭,生辰八字是…… 黄半仙的目的,显然不是余郭,他翻了个白眼打断道: 什么鱼锅,就这名字就不吉利,鱼在锅里,早晚走背字。 诶呀我去,真准!我说我怎么这么背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名字…… 余郭一拍大腿,像是终于找到了这些年处处不顺的原因。 季礼无心与第九分店之人过多接触,这个黄半仙一定是经过顾行简的授意来找上自己。 所以他秉承着暂时不与顾行简正面对抗的想法,继续反问道: 你说你一天算一卦对吧。 对啊。黄半仙把脸扬了起来,像是对于自己的卦术十分自信。 季礼冷笑一声,突然从塑料凳子上站了起来,右手亮出匕首,平淡说道: 那么你现在就算一算,自己的左手会不会受伤! 黄半仙看见身旁凶气毕露的季礼,心中咯噔一声。 算人,不算己,这是行规。 可先前的名头已经吹出去了,现在季礼反将一军,反倒是他骑虎难下。 黄半夏蜡黄的脸憋得涨红,仔细回想从顾行简口中得知的季礼性格,最后憋出了一个字: 会! 准! 声音刚落,那把刀就狠狠地***了他的左手手背,将手硬生生钉死在了木头桌上。 季礼面部表情地从原位离开,拉起一脸呆滞的余郭,走出了早餐铺。 黄半仙疼的刀条脸都皱成了一团,还不敢高声惨叫,只能捂着剧痛的左手,目送季礼离去。 而这一眼,他就看到了坐在窗口的那一桌。 一个身姿修长、气度从容的男人正 从椅子上起身,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这个男人的出现让他心头一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右手手指快速摆动,像是在卜算着什么。 你算出什么来了? 黄半仙他看到这个男人,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师不利。 正当他正沉浸在痛苦与忙碌中时,那个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近前。 我…… 他那高超的卜算术法,结合罪物的能力,竟然让他无法对此人进行占卜。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他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你那么会算,就算一算你的右手,会不会受伤吧。 黄半仙痛苦地把脸皱成一团,他没有完成顾行简交代的任务,反而接连碰到煞星。 这个陌生的俊朗男人,带给他的压迫感竟然与季礼分毫不落下风。 他看着那个男人白皙的面孔,回想季礼的表现,死死咬牙低吼道: 不会! 另一把刀,***了他摊在桌上的右手,让他的左右手形成对称,一齐被钉死在了桌面。 男人用手帕擦了擦掌心上的血珠,摇头轻笑着走出早餐铺,只留下一句: 你算的不准。 第四五十一章 护城河水不会回温 沪海市一行,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 二人自从早餐铺中出来就没有再停留的必要,开始驾车回归第七分店。 季礼疲惫地将头靠在车窗上,闭目思考着自从店长任务到现在的每一件事。 这次的店长任务,他的确不如顾行简,不过也算得到了不少秘密。 与任务相关的,自然就是那为期七日的寻母行动。 不过这个第四次任务,应该最终是以全体店长失败而告终的。 毕竟在临近结束时,那道诡异的气流来的太过意外,不是完成任务该有的表现。 对这一点季礼不在意,他本来就没想过自己会成功,无非就是先试试水。 倒是对于奖励拼图,他有不小的兴趣。 按顾行简所说,他和李一获得的拼图也不完整,需要将七日对应的七块拼图全部拿在手中,才会发挥某种作用。 那么或许可以理解为,店长任务的最终奖励是一块完整拼图,却被分成了七块碎片。 未来总是预示着危险,这拼图碎片季礼必须要拿到,起码也要有一块。 只可惜,除了拥有拼图碎片的李一和顾行简之外,旁人是无法明悟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七点后,我们在联合接引任务再见…… 季礼始终没有忘记顾行简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显然是说明顾行简拥有着某种可以推算下次任务的手段,想必就是罪物了。 当然也可能是那个自称黄半仙的道士。 只不过季礼不相信一个人真的可以通过占卜来预知未来,那样就干扰了任务平衡。 但反复对照了一番顾行简的自信、以及黄半仙的特征,他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他必须要一种意识,那就是第九分店具备推算未来的能力。 只有如此,他才不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黄半仙来沪海市等他,是占卜出来的吗…… 窗外的风景,从陌生转到熟悉,车辆已经驶离沪海市区域,来到山明市的郊区。 季礼脑海中猛地闪过一道闪电,他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第十分店。 如果顾行简并不是通过占卜得知他的行动,那么就只能是第十分店。 顾行简对于朱小凝绝对是有所企图,这几乎人尽皆知。 那么从他的踪迹暴露,也许就预示着朱小凝这个人的身上被顾行简有了算计。 他这样做的目的,自然就是第十分店。 季礼慢慢垂下头,他早就认为天海酒店将分店开到了沪海市,本来就十分反常。 本次沪海市之行,他甚至见到了一群长期沾染灵异气息的特殊人群。 再大胆一点,会不会沪海市境内也存在着一个类似天海酒店的存在呢…… 那里也存在一批如他们一样店员身份的人,在执行着生与死的灵异游戏? 若真是如此,那么第十分店这个独特的分店,所蕴含的意义可就太多了。 也许,顾行简正是看重了这一点。 季礼心中的某块地方被触动了一下,就连他都有些许震惊。 从顾行简、到第十分店、到沪海市、再到天海酒店的秘密、最终竟又落回到了顾行简身上! 顾行简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可以知晓如此多的秘密? 甚至在做局计算着天海酒店…… 而偏偏他还明言,自己相对于季礼和李一,只是一个普通人。 推想到这里,季礼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就算是作为敌人,他都不得不对顾行简 这个人产生一种由衷的叹服。 与这样的人同处一片世界,不知是幸与不幸。 时间在车辆高速行驶中一点点流逝,窗外已经升起了一片雾气,视野渐渐弱了下去。 清晨的阳光很淡,水汽升腾是因为来到了护城河的附近。 季礼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终于从自己的世界脱离,才听到一旁开车的余郭始终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余郭自从离开早餐铺就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地低声呢喃着,偶尔还用力拍打着方向盘。 这种诡异的情况让季礼皱眉,推了推他的手臂问道: 你怎么了? 余郭的反应很大,一脚把刹车踩到底,车辆急停让季礼的身子一震,还没他说话,余郭抢先道: 我要改名! 季礼无力地靠回了椅背,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余郭停好车,双手攥拳,面色十分郑重地说道: 那个道士说得对,一下子点醒了我。 余郭余郭…鱼锅! 鱼在锅里不是迟早被人炖了。 第九分店的店长顾行简说七天后我们要和他有一场联合接引任务。 那个黄半仙就是第九分店的人,他来找我们是不怀好意。 所以说的每一句话,你都没必要去信。 季礼对于余郭还是欣赏的,不仅仅是二人相识较长。 毕竟他有时候像是个神经病,但关键时候从未落后。 尤其是那种乐天的性格,给这个从不曾拥有欢乐的地狱,带来了一丝仅有的活跃。 余郭不像是开玩笑,他的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份浓郁的落寞,一字一句地诉说。 是吗?他们分店竟然知道下次任务的事情? 如果是真的,那我更要改名…… 我的事,季礼你也知道。 这一生并没有多少磨难,但在乎的人也都一一离开了。 父母是疾病缠身,人力无法改变,阿怜她…… 如果不是叫怜这个带着凄美的字,或许就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余郭说到此处时,眼圈有些微红,他长叹了一口气,最后重新将汽车发动。 我得活着,最起码活到冬天…… 季礼一言不发,只是将脸对准窗外。 余郭对于那个天南学院鬼给出的冬日之约,看的太重太重了。 甚至为了活到那时,为了那个早就成了恶鬼的女人…… 迷信地相信那个神棍所谓的名讳不吉利之说。 季礼不愿意听他说起这些。 那些珍重、不舍、被视为信念的东西,反而会成为处决每个有心人的刽子手。 就像岸边那冰冷刺骨的护城河水,不会因一个痴情男人说了一些荒唐话而回温。 第四百五十二章 黄半仙的特殊任务 被天海选中,成为接引任务的店员,是一件莫大的悲哀。 不过生活在第九分店之中的人们,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他们只要被分到这里,就会成为即将踏入四星级别酒店的一员。 相比于其余分店,这里已经是极大限度地将脱离酒店的任务次数缩短了。 当然,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新人们的成长时间也被大大压缩。 因为第九分店只差两次任务,就可以彻底升级为四星酒店。 所以,新人们要面对的鬼物、任务的难度几乎不存在让他们慢慢调整的机会。 凡事有利就有弊。 若是某个极个别的新人能够抵挡住任务洗礼,并快速进行心态调整,急速拔高。 反而可以获得远超寻常分店的罪物,从而脱颖而出。 米尔顿·克莱得,这个十大分店少有的外国人就是其中之一。 朝阳升起的新一天,他早早起床来到一楼的餐厅中接了一杯咖啡,漫步走到大厅四壁观看着过往店长们的遗像。 说起来克莱德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他从前的工作只是一名普通的摄影师。 在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之前,他已经游走过三十几个国家,见多识广。 他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信徒,自从被分到第九分店执行接引任务,就笃信地认为这是上帝给予他洗脱罪恶的天赐之机。 或许也正是这种平和的心态,以及旅行摄影师锻炼而出的韧性,让他成为了那次任务除了顾行简之外,唯一存活的店员。 能够与顾行简携手存活,可见那次任务的难度会有多么高。 而这也预示着克莱得那与众不同的信仰,所带来的精神力量有多么坚实。 那次任务后他得到了自己的核心罪物,据说还是顾行简看重他特意让给他的。 从此之后,随着任务洗礼和罪物的增多,克莱得逐渐成为第九分店新生力量的代表人物。 先前曾称呼黄半仙为神棍的外国人,就是他。 现在的克莱得俨然是第九分店的核心人物之一。 克莱得碧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面前那宽大的遗像,认真地琢磨天海是如何勾勒出如此栩栩如生的线条。 正当此时,大门被外界归来之人推开,他平静地转过身,看清来者后表情变得古怪。 他将咖啡杯放在桌上,快步向前走去,用一口略带着京味儿的口音问道: “神棍先生,这是又被人打了?” 这个归来的人影,自然是先后被季礼与那陌生男子捅穿了双手的黄半仙。 黄半仙一见克莱得,尖嘴猴腮的脸上有一丝尴尬,但语气装作一副高冷模样。 “小克子,我要纠正你这句话。 你黄道爷从来就没被人打过,我这是为了克己修身,以肉体的痛苦磨炼意志。” 克莱得和黄半仙分别是中西信仰,从认识就互相抬杠拆台,逮住机会就要挖苦对方几句才舒坦。 克莱得闻言竖了一个大拇指,点了点头称赞道: “神棍先生果然是这个,把挨揍这种丢面儿的事都能当牛来吹,您这精神我是学不来。” “以后少跟姜惜那丫头混在一块,嘴怎么学的这么碎……” 黄半仙被说的手更疼,干瘪的面皮抻了抻,摆脱了他小声嘀咕一声就朝楼上走去。 他这次前往沪海市,其实是带着顾行简的指示去的。 顾行简要求他在凌晨五点钟到达一个早餐铺的门口,等待着季礼,并为其算一卦。 但他也没想到这个第七分店店长性情如此多变,说动手就动手,并且还遇到了另一位煞星。 这导致他此行的任务根本没法进行。 再一联想到顾行简那张脸,他的心情很是不好。 顾行简凶名在外,虽然平时看着格外寻常,但实际上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魔”称号绝对名副其实。 他不止一次看见这个男人做出那种天怒人怨的残忍举动来。 甚至有很多次,根本就是毫无逻辑的虐杀活人。 第一分店的徐茶,就是一个例子。 好在,黄半仙自认与顾行简相识已久,而且他身上一大半的罪物都是对方赠予。 顾行简是一个格外大方的人,时常送出罪物。 黄半仙能够成为第九分店一等一的代表人物,除了自身的能耐外,这也是主要的原因。 站在房门前良久之后,他犹豫了几下伸出右手,对准了房门。 而还没等到他开门,面前的大门却率先传出一声“嘎吱”的声响,自动露出了一条缝。 这道门缝里并没有传出任何阳光,像是顾行简把所有窗帘都挡住了一样。 那股黑暗的气息传来,隐隐约约竟然还有一丝血腥味,这让黄半仙皱了皱眉。 他不敢擅闯顾行简的房间,哪怕这条缝像是为他而开的一样。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之后,黄半仙清了清嗓子,正要喊话。 突然半张人脸出现在了那道门缝之后,将他吓得往后缩了半步。 愣了一下之后他才看出那半张人脸正是顾行简,不过这一次这张脸上一反常态地没有笑容。 “店…店长,我去沪海市见到季礼了,但并没有完成你的任务。 有一伙带着灵异气息的陌生人出现,冲撞了我的气运。 那种气息虽然很稀薄却特殊而强大,好像与天海酒店有一丝相似……” 黄半仙这番话说的很有技巧,把任务失败一带而过,反而将那群陌生人的异常篡改成了重点。 说到一半,他忽然发现顾行简那遮掩的半边脸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异常。 片刻后,那张脸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微微启唇说道: “行了,让你去给季礼算一卦本就幌子,只是他认识一下你罢了。 下次任务我临时有事不参加了,我的名额被克莱得代替。 你和他牵头主持这次任务,但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黄半仙一阵心惊,他还没听说过被任务选中了,竟然还可以临时不去,找别人替的。 他打心眼里不敢相信什么罪物可以起到这种效果,不过既然顾行简这么说肯定是真的。 前面的话他不在意,最后一句才是关键,于是凝重地询问: “什么事?” 顾行简那露出的半张脸最后一点表情也消失不见,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阴森和神秘。 “第七分店有一位名叫余郭的男人,他身上有一个很大的秘密。 我要你在这次任务里,把这个秘密拿到手。”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一个好消息? 白天的第七分店,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热闹的。 作为天海酒店的店员们,一样可以拥有随意创造物件的能力,这也是他们唯一掌握的超自然力量。 所以,在偌大而空空的酒店里,会被分割出许许多多的区域。 餐厅、游戏区、桌球室、甚至还有游泳池等等娱乐场所。 在没有任务之际,那些店员们也会借此来交际与放松。 来到这里久了,大部分人还是可以慢慢地转变观念。 现在第七分店已经成功捕捉到十只鬼物,只差两只鬼就可以升级为三星酒店。 执行店员达到二十人,若是提升到三星酒店,那么人数还会继续上涨。 最终第七分店也会如同其余分店一样,人数众多,规模更大,成为一个像模像样的正式酒店。 到现在为止,接引到分店中的鬼住户,还都十分弱小。 甚至因为罪物化鬼的作用,还跑出去了两只,替补而来的仅仅是两只赌鬼。 现在整个二楼,唯有穆念梅这只鬼,当属最强。 而且它的身份,似乎有些特别,隐隐约约与天海有所关联。 但这些对于普通的店员们并没有多少影响,他们对于二楼全都是鬼这件事心知肚明。 尽管刚来此地时心惊胆战,不过久而久之也就慢慢习惯了。 这对于他们日后面对接引任务也是一个好的帮助。 毕竟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在与鬼物同住中练就得远超旁人。 当季礼和余郭重新回到第七分店之时,已经是上午的八点钟。 余郭一身清凉装扮早就在外面冻得是龇牙咧嘴,抱着肩膀不住打哆嗦。 他一把将手臂上的护目镜扔掉,对着季礼招呼一声奔向了楼上。 而季礼还是那副古怪之际的装扮,他默不作声地穿梭在大厅之中,慢悠悠地走过。 一边上其余的店员看到季礼这副模样,一个个不由得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不敢喘着大气。 直到季礼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我靠,这季店长怎么打扮得跟只鬼一样……” “小点声!他是咱们店里最大的煞星,让他听见你就废了。” “唉,也不知道其他分店的店长是不是都是这种性格。 要是我能去一个实力强、人又好的店长手下做事就好了。” “没办法,谁让咱们命不好。 要是潼关大哥能做店长就好了,可惜败在了季店长手里。” …… 下面人的小声议论并没有传到季礼的耳中,想必就算听到他也不会在意。 随着进入酒店时间越来越长,季礼所得到的线索也越来越多。 只要是人,终究是有退缩之心的。 经过沪海市之行,季礼冷静思考了一翻。 先前所产生的放弃想法,不仅没有让他太过低沉,反倒是升起了一些欣喜。 因为这代表着,他尽管与人类有很多差别,但那颗心还是人心。 拥有人类普遍的情绪变化与复杂感受。 这在旁人看似是弱点的情况,倒是让季礼得到了一点慰藉。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要灵魂和心,还是正常的,那么一切就有追寻的意义。 回到三楼最边上的房间,季礼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 他缓缓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布包,轻轻地拆开,里面正是一个还沾血的眼珠。 而后又从另一个兜里,拿出了另一只眼珠。 季礼在店长任务,挖去了自己的左眼送给朱小凝做抵押,右眼则是换眼时放进了口袋。 刚刚从店长任务回归时,女声与他说,酒店无法修复他的双眼,必须要拿到原装左眼才行。 这就说明季礼身躯各个部位,都十分特别,就连天海酒店也无法创造新的零部件将其还原。 所以一切的器官,都必须原装,方可修复。 不过,这一点发现却是与先前有了些许矛盾。 以往任务中,他几乎没有缺胳膊断腿,所以酒店可以修复。 但唯有余郭、方慎言等人到来之前的那次任务,他实际上是斩断了自己的左手。 可是那一次,天海酒店却帮他重新创造了一只新的左手,进行修复。 季礼捧着两只眼球,看着自己的左手。 如果这矛盾的现象有所解释的话,只能说他的左手相比于其他器官,更加特别。 季礼的身躯,是一个藏着天大秘密的容器。 从前他只认为这是一个特殊的整体,但现在来看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他身躯的各个部位,都代表着不同的势力,对应着不同的秘密。 现在他还猜不透,但想必顺着任务进程往下走,他身份揭晓的那天,这幅身体的迷雾也将随之驱散。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将双目处的布条摘下。 左右手分别抬了起来,掌心的两颗眼珠开始与空洞的眼眶对应。 没有第一次的痛感,相反是汩汩暖流从眼眶处流淌着,让他疲倦的面部都有一丝轻松。 季礼期待着,他之前听到的那怒斥的声音,会再次响起。 但可惜,直到他的双目重新一点点恢复视觉,却也没能等到那个声音。 正相反,他的脑海中却响起了另一个格外熟悉的嗓音。 “唉,看你独自执行任务很久了,终于可以说话了。” 季礼眉头舒展,他认出这正是消失了许久的第三人格。 店长任务节奏快、时间紧。 他甚至直到此刻才发现第三人格只有在任务开始前说过几句话,就再也没有出声。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你从茹茹家里出门后,就有一股力量让我变成了哑巴。 让我只能看着,却不能出口帮你,包括我看到的种种细节,都只能憋在心里。” 第三人格明显是在这次店长任务中发现了不少季礼不曾发现的东西。 他以前并没有这么多话,此刻甚至语气都带着一丝欣喜之色。 季礼还是原来的模样,恢复了视觉后并没有多少喜悦,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等待着他下一步将发现都说出来。 不过第三人格却像是卖了个关子,一反常态地语气有些调皮,悄声说道: “我知道你这次任务听了太多坏消息,但现在却真的有一个好消息要和你分享。” 季礼皱了皱眉,他没觉得这段经历有什么好事发生,不由得轻声问道: “什么?” 也就在这时,一个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过的熟悉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粗俗响了起来: “你雄伟的二爷,又回来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他才是主角 拉着窗帘的房间略显阴暗,季礼没有第一时间恢复第二人格归来这件事。 反而默不作声地靠近了窗口,用力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耀在脸上。 第二人格的回归,并没有让季礼感到一丝一毫的欣喜,相反是浓浓的不解。 “你为什么会回来?” 这才是季礼要问的,第二人格的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灰色灵魂一次又一次的复苏,会冲击其他人格的生命力。 第二人格首当其冲,在不断的压迫下,足足沉睡了数月。 为什么偏偏在他从店长任务败北,灰色灵魂复苏之后竟又恢复正常? 要知道,直到现在季礼的头发还延长在地上,灰色灵魂仍然没有全部消退。 “我在灰色那家伙复苏的一刹那就恢复了意识。 并且现在的状态十分不错,感觉我比以前还要雄壮! 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我猜测和那只进入你身体的女鬼有关系。” 第二人格知道季礼在担忧着什么,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与此同时,第三人格也附和道: “不错,我要和你说的发现之一, 就是那只女鬼入体的同时,就连我都感觉到了力量的补充。” 季礼紧皱着眉头,第二、第三人格都这么说,自然是与所依据。 听起来也的确颇有道理,毕竟对于他们,季礼也并不是很了解。 但在这一刻,他留了一个心眼,这第二人格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咋了,怎么我回来你像是不高兴一样? 你看看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都成什么鬼样子了。 二爷就是你的吉星,有我在,你才能走的更远!” 第二人格说话的口风和以前还是一个模样,在聒噪中带着奇异的自信心。 的确,自从第二人格沉睡后,季礼过的一直很压抑。 看季礼迟迟没有说话,第三人格轻咳了一声,决定说出重点: “本次店长任务,我有了三个发现。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你好像是被顾行简下咒了……” 季礼立马眉头一挑,他还一直没有思考这件事。 早在任务中他就发现自己总是不知不觉在脑海中想起顾行简这个人。 并且打心底时常浮现一种不敢与之对抗的退缩感。 先前他就思考,自己是不是被顾行简打上了心魔的种子。 第三人格停顿了一下,留给季礼思考时间,继续补充道: “还记得在茹茹家离去的时候,你做了什么吗?” 季礼经过点拨,仔细回想那一时间段。 当时他一直在观察局势,是所有店长中最后一个走出房门的。 首先是带走了茹茹家中的一本日历,其次…… 季礼眼睛一眯,其次他看见顾行简刻意将纸人罪物的本体,遗留在茹茹的卧室之中。 他看出顾行简留下纸人,是为了在非任务阶段观察茹茹发生的事情。 最后他必然不能让其如愿,所以放了一把火,亲眼看着那张纸人罪物烧毁。 奇怪的是,季礼所做的一切,顾行简后面竟没有对他提起半分。 “你是说,我被顾行简那张纸人下了咒?” “是,也不是。”第三人格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继而展开说道: “当纸人被烈火焚烧的身影出现在你眼睛之时,那个画面就印刻在了你的心底。 这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类似心灵干扰能力。 顾行简是故意留下纸人,并且故意让你看见。 他猜准了你不会让其如愿,所以提前在纸人上放置了另一重罪物。” 季礼心头没有起伏,顾行简是他见过的人中,最为精通计算之人,这并不会让他惊讶。 “也就是说,顾行简不惜以纸人罪物为饵,用来钓我这条鱼。 在我看见纸人罪物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算计了,借此被种下心灵干扰的种子。” “没错… 此人的智谋是我平生仅见,我的第二个发现,也是关于他。” 第三人格对于顾行简绝对是带着一丝恐惧,他甚至还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出了另一个恐怖的事情: “你得到的百头怪婴,是假的……” 季礼这一次脸色变了,他没有想到第三人格石破天惊竟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立马挥手召唤出青铜古棺,此刻能够感应到百头怪婴正在棺中沉睡。 “此话怎样?” 第三人格,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解释道: “你这只怪婴的确是罪物无疑,但却并不具备鬼物属性,只是一个貌似活鬼的死物罢了。 之所以会存在鬼物的心智和表现,是因为它是两种罪物捏合在一起创造的产物。 真正的百头怪婴早就在离开朱小凝体内时被顾行简抽走了活鬼灵魂,并且快速融合另一种类似鬼物的罪物。 你看见的百头怪婴,是两种罪物的组合,虽无害却很弱。 否则不会只停留在略微抵挡镇楼鬼的实力,甚至都挡不住……” 季礼静静地听着这番话,面色越发的沉重,他由于自身体质问题,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不是罪物。 如此说来,女声还是在骗他。 就连第三人格都能够感受出来真鬼与死鬼的差别,女声怎会看不出。 “你们说的这个顾行简我最后也看见了,嚣张跋扈得厉害呀。 看来我沉睡这段时间,有很多小杂毛都冒出来。” 第二人格或许因为顾行简的事情,引走了所有注意力,还想表一表存在感。 但此刻没人理他,第三人格说出了最后一个发现的疑点: “最后一个发现,或许对旁人不重要,但对你一定很重要。 我看见李一的身体里,有鬼……” “有鬼?” 季礼收走青铜古棺,略带惊讶地说道。 仅仅有只鬼并不难,那个徐南副店长身上也有只鬼。 但第三人格这么说,那么就绝对不是如此简单。 果然,和他所想一样。 “李一的鬼,和徐南完全是两种概念。 那只鬼和他是一体,为他所用、为他抵挡使用罪物的代价、为他硬抗其余鬼物。 这一点才是他为什么从实力方面直接拉开所有店员一个档次的原因。 换句话说,李一是一个拥有全分店最强罪物的怪物。 单论实力,他的存在对于你们简直是降维打击。 若你的世界是一部电影,他才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第四百五十五章 遗忘的规则 事情竟有这么麻烦... 第二人格收起了调笑,语气出奇的认真。 他也没有想到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出现了他无法想象的人物。 其实不只是他,说出这些的第三人格同样也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是一路见证季礼走过来的。 任务的越发艰难,新出现角色的强势,无不让他越来越有种心悸之感。 因为,如果季礼的未来成谜,那么他们这些其余人格的下场也只会更糟。 交谈自第二人格那句感慨之后,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季礼静静地从怀中拿出了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边,但却没有立刻点着。 店长任务所透露的信息凌乱而又深奥,他不能在沉醉其中,反而应该思考下一次任务。 如顾行简所言,七天后... 不,现在应该是六天后会有一场联合接引任务开启。 第七、第九,两大分店将会第一次聚首。 如果情报不错,这将是第七分店的第三次联合接引任务。 第一次,对手是第四分店的薛听海,那次季礼完胜。 第二次,对手是第五分店的李从戎,那次第七分店赢了,季礼却输了。 那么这次…… 季礼终于将那根香烟点燃,徐徐升起的烟缕,让他微眯起了眼。 他知道自己的心头被顾行简种了恐惧的种子,但不代表永远无法破除,只有不断与这个男人接触,才能找到解除之法。 顾行简此人,绝对拥有大秘密。 罪物,无法对季礼生效,那么恐惧的种子就不是罪物。 顾行简知道的太多了,季礼一定要得到他所知的一切! 六天后的任务,是第七分店二星酒店的倒数第二次任务。 同样,也是第九分店三星酒店的倒数第二次任务。 联合接引任务的难度,是采取最高分店等级难度。 也就是说,下次任务将会是季礼目前为止经历的最难任务。 一根烟的时间,驱散了第二人格刚刚回归的欣喜,也消退了对下次任务的担忧。 灰色灵魂还没消退,季礼看着窗面倒映着的灰眸长发,只觉得心身俱疲。 他的大脑逐渐昏沉,深吸了一口气,倒在了床上。 在这个阳光肆意照射的上午, 季礼在长时间的疲惫下,终于有了休息下时间。 …… 星空透过破洞的棚顶,散发着微弱的星光。 灰尘四起的环境里,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拼命地喘息着浑浊的空气。 一处破庙,风声鹤唳,两个残喘的活人神经在高度紧张着警惕四周。 那个明眸善睐的女人,摸了一把脸上的细汗,精致的脸上被画出了一道脏痕。 她开始变得痛苦,瘦弱的身躯有些颤抖,哪怕她是第一分店的元老。 哪怕她足足参与抓捕了将近三十只鬼物,是分店中最强大的人之一。 可当前的局势是她从未经历过的绝境。 我们的计划被它识破了…… 莫被折磨成废人,生死无踪、 潼恩夫妇被剥夺全部罪物,打到了第十一分店从零开始、 欧阳已经被它带走,他的结局…… 女人说到这里,一滴泪珠从眼底滑落,她很多年没有哭过。 可他们那至交的六人组,却死走逃亡,怕是此生不能再见一面。 她抬起泪眼,用力地看着那在阴影中忽明忽暗的身影,被 血污的裙摆在风中幽幽地吹。 而那个身影,一句话都没有说,他静静地听着女人的诉说。 慢慢地,他拄着拐杖从地上站了起来,看都没看她一眼,步步坚定地走向了庙门。 季礼!回来! 季礼!回来!! 季礼!回来!!! …… 季先生,醒一醒! 季先生!快点醒过来! 那场说不出是噩梦亦或是美梦,终于在一阵呼喊声醒来。 季礼的后背被汗水打湿,未更换的衬衫紧贴皮肤,长发浸湿。 天已经完全黯淡,星星在闪耀着,窗外的都市霓虹照亮着他的脸。 季先生,有一只鬼正在二楼,它进了穆念梅的房间! 女声紧紧抓着季礼的胳膊,事态的紧急让她语气出奇的紧张。 作为分店意志,她拥有分店内无上的权限,但监管鬼物的责任并不该她插手。 季礼终于那支离破碎的梦境中转醒,听到女声的话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时间更换衣服,径直走出房间。 鬼,是可以进入天海酒店,甚至它们还可以对店员动手。 这一点从博古大厦任务就得到了印证,也不算什么秘密。 但除了被天海授意的鬼物,绝大部分都没有这个胆子。 因为,店员是天海的人。 就算只是普通人,那也是天海赋予的店员身份,不是一般鬼物胆敢招惹的。 现在女声所说的这只鬼,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私闯第七分店。 季礼走的不快,面色有些阴沉。 他仍未从那明显信息量十足的梦境中回过神,其次穆念梅这只鬼身份特殊。 无法肯定那只鬼到底是因为什么找上它。 最后,外鬼干扰内鬼已经不是首例,先前已有案例。 但自从季礼重新调整房间后,再没有异常。 这次的情况,或许在代表着什么。 做接引任务太久了,许多人、甚至季礼都忘了。 其实店员们还有个第二职责: 监管鬼物。 季礼走在二楼的走廊边上,挨着旋转楼梯的边上,就是201,也就是穆念梅所在房间。 穆念梅是最重要的鬼,她关系到白袍祭拜鬼,季礼绝不能让它出事。 201的房门已经被打开,门缝里散发着一道月光。 季礼脚步无声,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重新点上了一根烟,深吸一口之后说道: 来晚了,里面只有一只鬼,还有…一个人! 女声叹了一口气,轻轻回复: 那只鬼从沪海市跟随你而来,目标直指穆念梅,但它只进去半秒钟就消失不见。 季礼没有再说话,他右手推开了这道虚掩的房门。 一个修长窈窕的身影背对着月光,亭亭玉立在窗前,她脑后系着一根白色布条,像是挡住双目。 可却像是并不影响视觉,因为她显然是在望着月光。 季礼的到来,并未打破此地的宁静。 那只无法被看见的鬼魂仍在与那女人交谈着什么。 只是对话的内容,不得为外人知。 半晌过后,那女人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唯一一句话: 原来,这就是你送我这双眼睛的原因。 第四百五十六章 第七灵探所 小千度叶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 季礼吸着烟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影,在不久之前她还不过是一个被情绪所左右的平凡女人。 但在联合任务与店长竞争任务两大困难任务的洗礼下,俨然脱胎换骨。 那张被月光赋予了清冷感的脸,转过来时,季礼的脑海浮现着她曾经的模样。 京都任务本会沦为劫灰的新人,能够走到今天这步,不可不感叹命运的造化。 而如今,那个手捧雪花,口诉好冷的人,已经彻底融入冰雪。 小千度叶很识大体地没有继续逗留,径直朝外走去,在临近季礼时报以颔首回应。 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季礼毫不意外。 因为她那双眼睛与穆念梅关联极深,两者一方出事,另一方自然有所感应。 待到房门重新关紧,季礼深吸了一口烟,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冷声说道: 现身吧。 季礼是第七分店的店长,可以说除了天海本身之外,他就是绝对的领导者。 这层身份在接引任务中,使他成为当之无愧的领袖。 而对于鬼住户来说,他一样具备唯一的控制权。 光滑的地板上,渐渐在月色下走出了一个暗淡的影子。 穆念梅没有现身但也现身了。 季礼默默地盯着那道影子,眼神平淡地说道: 那只鬼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没有回答的声音,这句问话后是良久的沉寂。 在季礼的耐性即将被消磨殆尽后,地上的影子逐渐被打乱、重组,最终汇聚成了两个字。 策反! 季礼看到这里,眼神陡然一凌,这是外鬼出现后他第一次得知对方的目的。 在两个月前,有一只披风影子鬼就在二楼窗外试图与无头鬼交涉。 可由于女声无法左右店外情况,始终没能摸透对方意图。 此刻穆念梅这只第七分店最强大的鬼物终于给出了答案。 竟然是有一个组织,在指派多只鬼物,来对第七分店的鬼住户进行策反! 之所以说是一个组织,那是季礼绝不相信有哪只单独鬼物胆敢对天海酒店发起挑战。 除非… 它是一个堪比天海的势力。 而且这个情况,也绝对不会局限于第七分店,其余分店也定有类似事件。 它想挑动各个分店的鬼住户造反吗…… 想让天海酒店大乱? 可如此单刀直入的低级做法,天海为何不管不顾…… 季礼再度吸了一口香烟,借此来整理思绪,半晌后幽幽说道: 把那只鬼,交给我。 可穆念梅似乎也在迟疑,它第一次回复季礼问话就很敷衍,这一次它选择不予回复。 季礼紧盯着那道影子,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把它,给我。 然而,穆念梅的选择仍然未变。 季礼将烟蒂丢在脚下踩灭,再懒得废话,直接右手一抬,对准那道影子。 席地长发被吹动,他灰色灵魂在身,世间几乎没有鬼物胆敢与之抗衡。 穆念梅的影子被他握在掌心,季礼俯看过去,灰眸闪动。 你知道白袍祭拜之鬼吗? 那影子略有涣散,像是有所撼动。 你知道它祭拜的对象是谁吗? 影子开始了剧烈挣扎。 看清楚我这张脸,记住我的眼睛。 我还会来找 你,下次再来,你不能再对我隐瞒。 影子,听闻此话彻底散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季礼面无表情,松开掌心,骤然离去。 第七分店的一楼大厅,季礼行走在阴影里,一言不发。 女声的虚影仍是那副小家碧玉模样,站定在其身侧,轻声说道: 穆念梅跪在了你离去的背影里,像是…… 祭拜吗... 季礼目光如水,望着漆黑的夜色,冷笑说道。 穆念梅一定知晓白袍拜鬼,甚至知道对方为何祭拜。 季礼始终没忘,那个已死的刑警队长说过。 在护城河底,有一尊季礼拄拐捧着一双头骨的石像,被白袍之鬼祭拜。 这条脱离了天海酒店之外的支线,一定预示着什么。 季礼知道自己的身份绝对非同小可,对于灵异来讲,诸多势力都与其相关。 就是不知道,策反鬼住户的组织,试图让天海各分店大乱的那伙势力,又是不是奔着他而来。 在我出现之前,是否有外鬼勾结内鬼之事发生? 这句话显然问的女声,而她的回答也十分干脆。 没有! 不过,曾经有一个分店因为内鬼大规模***,从而封店! 季礼眉头一皱,对此颇感兴趣地追问: 哪个分店? 五十年前,第十一分店。 直到五十年后,一对夫妻的进入才重新启用。 女声所说的夫妻,自然是指潼关夫妇。 而他们进入第十一分店不久,该分店就彻底倒闭。 季礼想到了那个记忆中的梦,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说了一句话。 潼恩夫妇被剥夺所有罪物,打入第十一分店! 对上了... 京都任务中,季礼遇到了春山未来,带回一张相片。 六人组中, 潼关的父母,应该就是这个潼恩夫妇。 至于沦为废人的莫、以及被它带走的欧阳,还不知道对应相片的哪两个人。 至于篝火下流泪的女子,自然就是春山未来了。 不过…… 若是那场梦境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却存在一处疑点。 五十年前的季礼似乎对春山未来的态度极其冷淡! 他隐约从这段时间都线索推断,五十年前的他,性格不是如今这样阴郁和冷漠。 尽管他不爱这个女人,但总不该表现得过度冷漠。 季礼无言中再度点起了一根烟。 潼恩和潼关这对父子竟都出现在宿命的天海酒店。 五十年,这横跨半个世纪的真相,终有一天他会将其揭晓。 而现在…… 季礼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他狐疑地拿了出来,冷色的屏幕上一行陌生的号码正在闪烁着刺眼的光。 此刻已经是午夜的十二点四十分,从不接触外人的季礼,谁会给他打来这通深夜电话? 再吸一口烟,季礼不再思忖,接通放在耳边,却一字不说。 电话的另一头,竟也保持着沉默,只是季礼听到了话筒中呼啸的冷风。 直到两方足足僵持了半分钟之久,电话里终于传来一声女子哀嚎般的哭喊。 对方似乎位于一个格外空旷的地点,哭的甚是用力,气息凌乱中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 我要找...第七灵探所...的季礼探长... 让他帮我...快来帮帮我! 第五百五十七章 新任务的开端 电话那头的风声越来越凌冽,这个陌生女人说完这话就只是在哭。 哭的撕心裂肺,让人听着心里十分不适。 季礼沉默了。 他几乎不认识任何外人,这女子来的如此突兀,可却一语道出他姓名。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她与即将到来的那次任务有关。 思绪回到那关键而又奇特的五个字: 第七灵探所 季礼吸了一口烟,朝女声挥了挥手,示意其离去。 随后语气平淡地回复道:你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 电话那头哭声渐歇,女人沙哑着嗓音说道: 我在街尾找到了你们发的广告单... 难道你们不是侦破灵异事件的事务所吗? 季礼心神一动,果然如他所想。 女人的来电,预示着下次任务的开端。 他们第七分店在接下来的任务身份,被称作第七灵探所。 其内成员应是类似灵异侦探的角色,致力于侦破诡秘事件。 而他这个店长,被唤作了探长。 确定了这一点后,季礼不再对女人有更多抵触,反而兴致勃勃。 你找对了人,那么你想咨询什么类型的服务? 季礼脱离社会已久,但影视剧绝对没少看,尤其是悬疑片。 这其中就有关于侦探类型的影片,所以相关话术自然驾轻就熟。 不过这次沉默的人换做那位陌生女人。 在安静中,似乎风声与哭声都消失了,只剩一片虚无。 但电话却并没有被挂断季礼的眉头紧蹙,他有些搞不懂对方发生了什么情况。 在等待了一分钟之久后,季礼狐疑地再度看了一眼屏幕。 那串陌生的号码还在显示通话,但太静了... 季礼尝试性地再一次开口询问道: 女士...你还在吗? 然而,当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机械地挂断提示音却响了起来。 电话在季礼的进一步试探声中,被彻底挂断。 季礼灰色的眼眸里满是迷茫,静静地看着已经息屏的手机,不知该如何理解。 深夜中陌生女人的求助电话,点名了下次任务他要扮演的角色,可却并没有下一步指示就被中断。 而季礼可以肯定的是,这并不是天海酒店出于规则终止通话,用来防止线索提前外露。 是那个女人,自己挂断了电话. 当然,或许也存在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她遇害了。 只可惜,隔着虚无的通讯距离,季礼根本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事情。 又为什么会求助于一个灵异侦探所... 在如今这个时代,若非是亲身经历灵异事件,亦或是被逼到走投无路, 谁会相信街尾广告单上那可笑的探灵所? 这通来电,从荒唐的开始,到仓促的结尾,都太诡异了... 季礼收回了手机,慢慢地走回了一楼他常坐的那把椅子进行熟悉的守夜。 他缓缓闭上了眼,思维从未停止,不断回味着。 …… 墙壁上的指针,移动到了三点钟整。 卧室中,一个睡姿四仰八叉,将大腿露在被子外的男人睡得正香。 他或许很是疲惫,口水都滴湿了枕套。 而紧接着,他的脑袋忽然不由自主地开始了颤动,随之而来的一阵剧痛。 男人痛苦地皱起了眉头,震动与 剧痛极速让他从睡梦中惊醒。 终于他再没机会沉浸在美梦里,一个激灵从床铺上坐直。 目光呆滞了一瞬间后,他的嘴撅成了一个o型,立马下地抱着自己的大腿。 我靠,抽筋了抽筋了! 而在原地蹦了两下后,他方才将目光对准了枕头底下。 那里是震动的根源:来电话了。 男人看了眼时间,不由得怒火攻心,一边蹦回到床头,一边骂道: 大半夜三点不睡觉,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啊! 当他拿起手机时,却没有认出这是哪个熟人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接听,但语气显得气急败坏: 我说谁啊,有事明天再打电话不行吗,你这人怎么…… 可是慢慢的,他的牢骚说不下去了。 因为电话那头是个女人。 她说了一些诡异的话…… 男人只穿着短裤的身躯,打了一个寒颤,随后抓着电话就冲出了房间。 …… 季礼!你跑哪儿去了,出事了! 已经在一楼待了几个小时的季礼,正享受宁静中突然楼上响起了聒噪声。 这让他微微蹙起了眉,冷声说道: 我在一楼。 不多时,只穿着内裤,攥着手机,满脸紧张的余郭出现在他面前。 一见季礼,他舒了一口气,像是埋怨地吐槽: 你一天天晚上不睡觉,总跑一楼坐着干啥,看大门啊? 季礼不动声色地抓起了桌上的烟盒,瞥了一眼那光溜溜的身子,平淡说道: 看大门也比你大半夜光屁股乱跑强。 余郭正要反击,但一想到刚才的事情,知道正事要紧,于是解释道: 我这不是着急吗,刚才有个陌生的女人给我打来电话。 说是要找第七灵探所,还问我是不是那里的探员。 语气干巴巴的,声音冷的像是女鬼一样,我睡得正迷糊,还有点没回过味来。 但我转念一想,第七灵探所,不就是第七分店吗…… 余郭还是改不掉废话太多的毛病,但这次季礼并没有打断他。 他叼着烟认认真真地从余郭那杂乱的信息中,提取事情的经过。 余郭和他一样,接到了一个女人的深夜求助电话。 可却有相同,也有不同。 都扬言寻找第七灵探所,而且都是从街尾的广告单得知的联系方式。 并且都是以他们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后,就被对方挂断而结束。 可以说,事情的经过完全一致。 不过给季礼打去电话的女人,悲恸欲绝,已经失去情绪控制能力; 而打给余郭的女人,却是理智、冷静到不像活人。 直到季礼完全提炼出重点后,余郭竟然还没有发言完毕。 季礼忍不住了,这件事绝对非同小可。 只要接到求助电话很有可能就是下次任务的执行者。 季礼是第一个,余郭是第二个,那么肯定还有更多人会接到电话。 他必须要亲耳听一听来电人的声音,来判断这些电话是否是同一人拨打。 想到这里,季礼轻拍了一下桌子,打断余郭的发言,对着天花板说道: 帮我呼叫所有店员,五分钟之内来会议室汇合。 不在分店之人,互相联系,不管他们有什么事,必须全速回归。 第四百五十八章 特性出在谁? 深夜三点零五分的第七分店,一楼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会议室乌烟瘴气,几乎会抽烟的人,人手一支烟。 一个个垂头耷脑,哈气连天,困意写在脸上。 穿着更是什么样的都有,有穿睡衣的,也有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群人表现各异,但都统一地将手机摆放在面前的桌上。 在无精打采之中,眼神一刻不离。 半夜三点季礼的一个紧急集合,对于这些早就休息的店员们的确是个扫兴的事。 但当他们知道,原来是与下次任务有关之后就没有丝毫怨言。 季礼的这次命令,一样也是在为他们的生命负责。 当然,店员们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他这样做的本意。 五分钟的时间已到,季礼一反常态地坐到了会议室的首位。 原本他并不喜欢坐在这个位置,但为了第一时间捕捉情况,也只能如此。 让他颇感满意的是,如今第七分店的整体素质着实有所提升。 五分钟的集合时间内,当真将现今分店内的二十名执行者,准时聚齐。 并且,今天还并没有外出之人。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潼关眼神熠熠,像是精神还很充沛,摆弄了手机开口问道: 照你们所说,谁接到电话,谁就被选中下次任务了? 余郭早就换好了衣服,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看了闭目养神的季礼一眼,进一步解释道: 季礼见过了第九分店的店长,对方分店似乎掌握某种占卜手段。 并且言辞凿凿地断言,约定六天后,会进行一场联合接引任务。 说到这里,余郭发现所有店员的精神立马抖擞起来,犹豫了下继续: 第九分店...是仅次于第一分店的庞然大物。 他们的等级,距离四星酒店只差一步,所以…… 其实余郭并没有很轻松,冬日不远,他不愿执行这种难度明显过高的任务。 但可惜,该过的关总要去过。 所以下次任务的难度,几乎可视为四星酒店的噩梦难度。 潼关皱起了眉,语气有些不妙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会议室内响起了一片咋舌与骚乱,对于还属二星酒店店员的他们,这是莫大的灾难。 第七分店的底气还是太薄了。 甚至八成以上的店员,连最基本的罪物都没有。 季店长,敢问你的消息是否准确?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将季礼点名。 季礼幽幽转醒,平淡地看了那人一眼。 这个问题是有水准的,第九分店是否真的有预言下次任务的能力,十分关键。 而问出此话的人,正是穆念梅任务中,惊艳亮相的新人——解正。 季礼眼神没有波动,从怀中拿出了烟盒,轻声回复: 目前来看,准确。 这句话打消了大半店员们的质疑,也涌现了更多的困惑。 对于这些连罪物见都没见过的店员们,预测任务太过神秘和遥远。 解正面色有些阴沉,他思考再三后坐回了原位。 尽管他心头存在数个疑点,但此刻相问并没有意义。 因为当前除了季礼和余郭之外,到底还有谁参加下次任务还不得而知。 几乎是他心头的想法刚刚消失,一阵悦耳的钢琴曲,伴随着桌面震动,传达进每个人的耳中。 只一瞬 间,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了桌上的某部贴着卡通图案的手机上。 而后,一只略有颤抖的白嫩手掌,猛地将其按住。 那是一个女孩,微卷的长发梳在脸颊两侧,露出了年轻而又美丽的面容。 只是她如今攥着震动的手机,眼神中的惊慌要溢了出来。 她身边紧挨着的一个中年大叔,始终憋着的那口气在意识到不是自己时终于泄了出来。 苏沁儿,新人,职业是音乐学院的学生。 当季礼望着这个倒霉的女孩时,第三人格及时给出了简单介绍。 店长...我这…… 看得出来苏沁儿也在极力调整自己的心态,但那颤抖的声线难以掩饰心头的恐惧。 季礼终于将那根烟点燃,平静地指示着: 接起来,开免提,问她叫什么名字。 苏沁儿捧着那像是通知死亡一样的来电,在众人灼灼目光中,按下了接通键。 喂? 她还算不错,在接通后仿佛也没起先那么紧张了。 你是第七灵探所的探员,苏沁儿吗? 开着免提的手机,传来一个声音格外冷漠的女性声音。 季礼一听就皱起了眉,这个声音很是干脆和有条理。 甚至那字与字之间的间隔时间都好似相同,若不是还带着些许换气声,真就像是机器般刻板。 苏沁儿抬头看了一眼季礼,见其没有表示,于是回应道: 我是苏沁儿,请问你怎么称呼? 不用问那么多废话。 我在街尾捡到你们所的广告单。 如果你们没有虚假宣传的话,应该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吧? 还是一样的话术,余郭听后朝季礼点了点头,示意和他接到的情况一样。 季礼仍然没有说话,苏沁儿揉了揉掌心的湿汗,自主发挥: 没错,您留下信息,我先给您登记,等我们探长…… 然而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戛然而止,被对方突然挂断。 苏沁儿心头都随之一颤,她惶恐地抓着手机看向季礼茫然无措: 店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季礼摆了摆手,蹙眉说道: 没关系,你表现得很好。 余郭当即进行解释: 放心,我和季礼也都是这个情况。 她三番两次打来电话,只要说到这,就立马挂断,没头没尾的。 苏沁儿长舒了一口气,只是两句话就让她口干舌燥,挪了挪不适的身子不再说话。 季礼吸着烟,大脑陷入沉思。 目前来看,这个女人打来电话的意图尚不知晓。 但已经存在三个诡异点: 第一就是,为何他听到的女声和余郭、苏沁儿二人语气和状态完全不同。 刚才他明明已经确认两者声色都是一致的,但精神状态简直天差地别。 第二则要回归电话本身,这女人翻来覆去地打电话只透露两个信息。 她要找灵异方面的专家,处理的也该是灵异之事; 她是在街尾找到的广告单... 前者季礼可以理解,那么后者在哪里捡到广告单,为何翻来覆去地强调呢…… 最后疑点是,第一次季礼接到电话,对方是身处一个格外空旷的环境。 但余郭和苏沁儿这两次,对方所处的环境却格外安静。 那么,这种种不同,是出自来电女 人身上,还是季礼本人的特性? 嗡嗡嗡! 第四通电话,就在间隔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又一次打来。 这一次被选中之人,正是苏沁儿旁边刚刚还在庆幸不是自己的那个中年男人。 而正当他面色难看地正要拿起桌上手机时,季礼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那人说道: 把手机给我,这一次再由我来接听! 第四百五十九章 轻灾重死 高大强,新人,进城务工人员。 季礼一抖衣角从原位起身,快步朝高达强走去。 这个将一脸悲催写在脸上的男人,只能听之任之,早早将手机递了出去。 而来到此地从未说过话的方慎言在这一刻,突然对着余郭挥了挥手。 二人聚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不时还点了点头。 季礼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高大强,接过手机按下接通键。 他屏气凝神没有先开口,而对方的第一句话依旧稀松平常。 是第七灵探所的探员,高大强吗? 这个声音和苏沁儿那次一模一样,语气格外冰冷。 至此季礼可以确定,他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女人。 确定这一点后,他于是顺应说道: 我是。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在听到这声回应后,反而沉默下来。 在半晌后,竟响起了一声冷笑。 当我听不出你的声音吗,季礼探长? 季礼双眼一眯,他瞥了一下旁边眼巴巴的高大强,也随之冷笑起来。 这么说来,你就是给我打去电话的女人了。 当然也是我,我理解季探长冒充高大强接电话的用意。 是我个人出过一些事情,造成了这种异常的情况,你不必多想。 女人在这一次,明显话多了起来,并且透露出了更多信息。 尽管极为模糊。 季礼受够了这种被对方掌控的模式,既然对方是个带着目的的活人,那么他就不惧。 广告单,不会写我们每个探员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你一次次打来电话,无非是出自怀疑和试探。 这就说明,你所要处理的事情不仅危险而且紧迫。 我可以肯定,现在的你早就无计可施,非我们相助不可。 所以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 是你在求我,而不是我在求你。 这番话石破天惊,在场众人对于季礼突然变脸的举动大惊失色。 但诸如潼关,解正等明眼人立马看出此举的惊艳。 反客为主,强行破局。 此话一出,只要对方是个人,就会漏出破绽。 但可惜,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回复了四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你太急了。 季礼皱着眉头,将手机归还给了一脸茫然的高大强。 这最后一句话,与前面的所有话语,语气都不一样。 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的波动,是一种淡淡的失望…… 这第四通来电,在莫名博弈中季礼再度陷入劣势。 但这个劣势跟话术和策略完全无关,只是信息的不对等和主客体的不公平。 不过,始终沉吟的第三人格在这个时候却给出了有一个相当重磅的消息。 第四通电话,我听到了一些杂音! 季礼神情一震,赶紧在心头追问:什么? 第三人格犹豫着,像是在回顾,继而说道: 我其实没听清,免提的原因让我捕捉不到位。 只是我听到了与前几次完全安静所不同的是, 这一次出现了模糊的背景音…… 季礼仔细思考了片刻后,他不敢确定在这次之后,对方还能否再打来电话,不过他相信对方不会放弃。 尽管如今,他还是搞不懂对方一次次 电话的意图。 不过却必须跟上节奏,于是他高声对着天花板说道: 我要一副高音质的入耳式耳机。 他估算了下时间,开始用手表进行计时。 果然不出所料在间隔了仅有一分二十三秒后,第五通电话打来。 这一次,是一个略有熟悉的面孔。 展勋,新人,退伍军人。 这正是这批新人到来时,第一个挺身而出询问情况的那个男人。 展勋从原位站起身,那足有一米九几的身高,和结实的肌肉令人极具安全感。 季店长,这次我接还是你接。 展勋的心理素质明显过人,宠辱不惊的脸上带着刚毅。 季礼戴好耳机,连接上他的手机,意图已经明显。 他掐着手表,接通了这第五次来电。 你是第七灵探所的展勋探员,还是季礼探长?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女人转变了开场白。 季礼暗道这女人的确机警过人,他知道第三人格正在努力聆听,随后轻声说道: 这次还是我。 女人似乎有些失去了耐心,沉默间有了挂断电话的意思。 季礼需要拖延时间,于是赶紧说道: 女士,你始终不肯透露姓名与咨询何种服务,我想是有所用意。 但你这样做毫无意义,因为你一定有某种秘密。 或许我猜,你的身体里有另一重人格或思想。 她远比你脆弱,所以会给我打来第一通电话。 也就是说,即便你不说,那个人格也迟早会将你暴露。 这只是季礼对于一个女人两种态度的猜测,不过是否正确并不重要。 因为,他这样说只是拖延足够的时间。 季探长像是个人物,你前后猜的八九不离十。 或许你是真能帮到我的人,但还是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这句话后,女人挂断了电话。 但与此同时,第三人格给出了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了季礼。 是轻轨呼啸而过的声音,女人所在位置与轻轨离得非常近! 现在是深夜三点半,全城只有驶往郊区的轻轨才会运行。 而女人第四、第五两通电话,算上间隔期,共用时三分钟。 没有哪个轻轨会经过某个住所长达三分钟时间,除非... 她所居住的位置在轻轨的始发站附近! 季礼终于可以不再忍受着被动的来电,他一把将手机丢还给了展勋。 对着刚刚接到电话的所有人说道: 这女人故弄玄虚,求助于我们却又似乎有所考验。 这是任务开始前的预热,现在我要出发找到女人真身所在,那么一切就都解开了。 而且,还会提前获得任务线索,此番行动十分重要,谁与我去? 主客必须颠倒,身为店员无法在鬼物手中占据主动,那么在面对活人时,一定要攥住主动权。 余郭听闻此话,率先举起手来,他去是当之无愧。 而刚才接到电话的几人中,苏沁儿和展勋立马也挺身而出。 高大强犹豫了几次后,面色有些痛苦地也正要缓缓站起身来。 可就在此时,位于会议室角落中的一个女子,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双目处裹着奇异的白色丝巾,却将头望向了季礼,开口泼了一句冷水。 此行,黑气盖过鸿运,轻者有灾,重 者身死。 第四百六十章 月亮站台 高大强听到这句话就立马坐回了原位,甚至都没去看是谁说的。 他的速度太快了。 旁边的苏沁儿都没有观察到他已经完成了站起与坐下的一系列动作。 季礼默默地转过身,与说出这话的小千度叶平淡对视。 他的目光中并没有丝毫的动容,这是他早就猜到的。 任务尚未开始之际,前往诡异地点,必然遭遇诡异之事。 轻者伤,重者死,并非危言耸听。 不过,季礼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了小千度叶这双眼睛。 预示灾祸…… 好特殊的罪物。 而且是被动视物,没有冷却时间,没有使用代价,太强大了。 可以说她这双眼就是一个避开灾祸的导航仪。 若是参与任务也能发挥出如此优异的效果,简直事半功倍。 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季礼始终认为,罪物对于人类不是好东西。 利益,只是短期与表面的恩惠。 既然如此,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去? 就算是季礼,也无法命令谁强迫帮他。 小千度叶去不去,在他来看也并不重要,只是有她相助会更方便些。 苏沁儿和展勋也面带期望地看着她。 小千度叶尽管性子变了很多,但初心并未改。 她既然出口,就不是恐吓,而是真心帮助。 于是,她慢慢地离开原位,走到众人面前,朝着季礼点了点头。 季礼没再说话,带着小千度叶、苏沁儿、展勋往外走去。 余郭看到这一幕,也要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跟去。 但方慎言却突然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将其叫住。 他皱着眉头,语气略有不满地说道: 你在急什么,做事不过脑吗? 余郭被一骂顿时停住,但紧接着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现在确定参与下次任务的人: 季礼,余郭,苏沁儿,高大强、展勋。 共有五人,但这并不代表是最终人数。 屋里的剩余人,或许也会接到陌生女人的来电,甚至可能透露更新的情报。 若是所有人跟季礼前去,那么这边谁来留守? 看着一脸尴尬坐回原位的余郭,方慎言白了他一眼,摘掉眼镜却没有走开。 你有执念自然没错,但在此之前绝对不要被情绪影响,那会让你死得更快。 季礼、方慎言、余郭三人的关系自是不必说。 前两人几乎不存在破绽,只有余郭背负的太多,压力也最大,加上脾气秉性过于毛躁。 这也代表着他的破绽,太多了。 …… 季店长,我们这是准备去哪? 四人坐车,展勋驾驶着汽车朝前方缓慢地开着。 苏沁儿和小千度叶坐在后面。 季礼位于副驾驶,翻看了一下手机,最后确定位置。 先去月亮街的月亮站台。 这个时间还运行的轻轨,只有月亮站台始发的那一趟。 那么,陌生女人所在位置就必然是那附近的民居。 展勋是个人才,他话不多但只说最关键的,就如初登场那样。 明明只是个线索人物,却表现得十分诡异。 我还没见过哪次任务是这么安排的。 第三人格这番话能够透露出他对于本次任务颇有忌惮。 要我说啊,兵来季礼挡,水来季礼喝。 现在任务还没开始,想那么多干嘛。 第二人格还是老样子,说出的话没什么营养。 季礼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默默思忖。 陌生女人并没有否认她存在精神分裂的猜想,但也没有认同。 现在季礼大致可以猜出,这女人此番诡异的行径是什么目的。 她绝对是有求于季礼等人,但似乎又不是十分信任他们的能力。 所以,试图通过某种方式来进行试验。 就比如,季礼认为他们现在要去的月亮站台应该会发生与灵异有关的危机。 而且,陌生女人应该也不在那里。 如果真的事实如此,那就可以确定第三人格听到的轻轨声是她故意放出。 这女人第一步拨打电话,第二步释放轻轨讯息,引季礼过去,第三步试探他们是否具有真本领。 通过这三步,她能试探出季礼等人是否聪慧敏锐、且硬实力如何。 最关键的是,只怕真实的任务内容,需要他们平稳度过前三步才会得知。 季礼希望自己将她估计过高了,否则这人心机的确很深。 第七分店的位置距离月亮站台不远,在季礼思考的二十分钟内,车辆缓缓停住。 展勋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前后仔细观察片刻后,沉声说道: 季店长,到了。 季礼抬眼看去,此地已经略显偏僻了。 前后新修的宽敞大道上一辆车都没有,他们位于轻轨的南侧大街。 这一边并不存在任何建筑,只有轻轨的售票口。 一些贩卖零食的小贩将三轮车锁在一边,可人还没有来。 这里除了轻轨站这一发光建筑外,几乎没了光明。 不过季礼下车后,却看到了在轻轨站北侧,也就是他们的另一面,存在着一小片建筑群。 像是还未修建完毕的新小区,在那栋靠近轻轨站的楼房里,季礼没看到任何一户亮灯房间。 但他可以确定,那就是女人要他找的地方。 勘探完环境后,季礼重新回到副驾驶,对展勋说道: 绕到北侧那个新小区,开到最后一栋楼。 这一路上,并没有波折。 这个小区分为东西两片,西区还在建设中。 季礼要找的那栋楼就位于东区,虽已建好,但看起来入住率极低。 最起码,车辆可以畅通无阻地开进来,并且四处都是车位。 在抵达目的地后,四人通通下了车。 季礼下车后先是点了根烟,站在原地吸了起来,仰头看去。 这栋楼,只有六层高,从规模上看一层两户。 也就是说,若女人在这里,是非常好找的。 只不过,他看着这栋楼,瞳孔中的灰色开始倒旋。 小千度叶站在他的身边,也在观察着,最终说了一句: 这里有鬼... 展勋和苏沁儿,身躯同时一震,但都没有将恐惧表现出来。 可季礼的下一句,却登时让二人心头发了毛。 季礼的双目中,倒映着密密麻麻的鬼气,几乎遍布整栋楼房,朝天空蔓延。 六层,十二户,一户一只鬼,整栋楼都快被鬼物挤满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号房 展勋深吸了一口气,从后方走向前,轻声问道: 季店长,你觉得她可能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已经心照不宣。 小千度叶和季礼分别确认,这就是一座凶的不能再凶的鬼楼。 陌生女人既然引他们来此,就必然提前知晓这一点。 那么,她又怎么会在这里等他们。 显然,这个女人心思极重,知晓颇多,是难缠的那一类人。 季礼心头没什么起伏。 用智他不惧,用鬼他更是灰色在身,百鬼莫侵。 这看似凶恶的鬼楼,其实不过如此。 季礼将手上的香烟掐灭,先一步进楼。 我们是天海酒店的人,它们不敢随意出手。 他第一个进入楼内,就感受到了蚀骨的黑暗。 楼道内弥漫着各种装修的味道,随着楼道门的开闭,掀起了大量尘土。 浑浊的空气吸进肺里,有一股刺痛之感。 这里像是还没有装修完毕,许多木架和工具堆放在楼梯口,导致行走十分不便。 没有声控灯,季礼只能摸黑向前。 他一边捂着口鼻,一边仔细观察四周,尤其是每层的住宅。 很安静,我没听到丝毫动静。 第三人格也在时刻警惕着,他的五感优于常人,给予季礼不少方便。 第二人格知道此刻局势紧张,也不再胡言乱语。 季礼的视力很好,但也不能在黑暗中视物。 只能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 第一层,左右两户均以装上了防盗门。 但就连楼道都没有修好,谁家会以前进行装修? 季礼看后就觉察出了不对,他在101的门口停住,将耳朵贴在了冰冷的铁门上。 只有风声和喘息声,里面不可能有人。 那么,就只剩下鬼了。 季礼皱着眉没有说什么,以同样的方式对准了102,得到的结果一样没差别。 季店长,即便不往上走,我们也知道这栋楼里都不会有人了。 你看我们该如何是好? 苏沁儿其实始终脑海中带着迷雾,她出发前听季礼说是要找女人的位置,反客为主。 但如今看来,这个目标是无法实现的。 那么,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季礼默默地垂下头,没有回答。 实际上,不到任务邮件正式到来的那一刻,他们永远是劣势方。 信息的不对等,注定了他们只能是客。 而此刻的行动之所以会有种无处下手之感, 正因为他们需要在信息不明确的情况下,利用那可怜的线索来挖掘情报。 此刻跟随来的几人,尤其是展勋和苏沁儿都是还算不错的新人。 所以季礼颇为难得的耐心解释着: 那女人是在考验我们第七灵探所的实力,步了一个局。 今天我们的确没有目标, 但所经历的一切将会为正式任务提供指引。 你们两个跟来,就意味着掌握了先机,我不能说你们一定完成任务。 但绝对可以比那些没来的,晚一点死。 苏沁儿略有所思,仔细地回味着这番话。 季礼所说的绝对不局限于本次任务,对于日后的生存也大有裨益。 而展勋干练地一点头,越过苏沁儿,来到了季礼的身边,低声道了一句谢。 始终在队 尾断后的小千度叶,在此刻轻声说道: 我们去六楼吧,那里的黑气最浓郁,说明那里很特别。 季礼点了点头,他开始去选择信任小千度叶的眼睛。 自从小千度叶以非执行店员的身份,选择跟随。 就说明,此女一心向第七分店,尽管理念不同,却可信任。 这次展勋一马当先,他与所有人不同的是手里正攥着高光手电。 没人想到此行要自备手电筒,只有他。 这也意味着此人对于细节的处理,甚至还要超过季礼。 有了目标,几人的速度飞快,眨眼间就来到了六层,也就是顶楼。 一到此地,季礼的双眼开始发挥作用。 有灰色灵魂在身,他一眼就看出601的房间里盘踞着一股不断扩散的鬼气。 鬼气,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 可以理解为鬼魂所带的独特磁场,亦或是溢出的灵异气息。 普通人当然无法看到。 但当它浓郁到一定程度,就会引起活人的不适。 最为人熟知的就是,莫名的阴寒。 601鬼气最为浓郁,远超其余房间。 最靠近房门的展勋,已经感觉自己拿着手电的右手出现了僵硬。 他无声地转过头,心头也有所起伏,朝季礼透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在场几人都意识到了紧迫感,若是进去,或许小千度叶的预言就将成真。 这一次季礼没有询问小千度叶,他知道就算有危险也要开。 于是,没有丝毫犹豫,立马点头。 而展勋尽管心神不安,但却没有半分退缩,从口袋中拿出开锁工具。 在短暂的操作下,门锁应声转动。 601的防盗门,没有意外,顺利露出了一条缝。 苏沁儿紧紧攥着袖口,不断深呼吸,她知道这可能是她见到的第一只外鬼。 小千度叶这是又给予了指示: 放心进去,它不在房子里。 展勋一马当先,压下紧张,一步窜了进去,倚靠着光秃秃的墙壁严阵以待。 季礼等人也随之进去,打量着还未装修的毛坯房。 不在这房子,那它还能在哪? 苏沁儿浑身冰冷,她透着月光不住张望。 尽管她有进取之心,可隐隐有些承受不住与鬼共处的压力。 这次回答她的,是季礼。 季礼在房间中央绕了一个圈之后,抬眼看向了某个方向的棚顶。 它既在房中,又不在房中。 因为这里是六楼,有一个阁楼。 说完这话,他一抖衣角,甩的长发快步穿过客厅,朝阁楼走去。 后方展勋还要跟来,却被他一伸手拦住,头也没回的说道: 你们解决不了,我自己去。 季礼现在是百鬼莫侵之躯,他必须利用这短短的时间内做更多的事。 别说一只鬼,就算是所有鬼一起上他也不惧。 但他才刚说完这话,守在门口的小千度叶面色一变,突然叫住了他。 季! 季礼身子一停,转过身看见了小千度叶那骤然间阴沉下来的面色。 怎么了? 小千度叶似乎像是离得远了,看不太清。 又往前快步走来,直到季礼的面前。 她一把将脸上的白布扯掉,却没睁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不能去,去了必死 。 季礼微一侧头,灰色的瞳孔缩了缩: 你确定没有看错,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有多特殊吗? 但小千度叶语气出奇的坚定,不留余地地断言: 不管你多特殊,你去了就必死无疑,而且是永世不得超生。 但除了你,谁去都可以。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一捧豆腐 这座毛坯房中,只剩安静的喘息声。 直到原本敞开的防盗门,竟不知是何原因竟砰的一声自动闭合。 将苏沁儿吓得身躯一抖,猛的往众人中间凑了凑。 季礼面色经过数次变化,他郑重地重新询问一遍: 你这双眼睛,到底看见了什么? 小千度叶此刻已经将白布条重新缠住双眼,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 你越靠近阁楼,身边缭绕的黑气就越浓郁。 直到你身处阁楼下方,那黑气几乎完全将你淹没。 它们张牙舞爪,已经遏制不住,快把你撕碎。 那黑气,就是你的厄运。 小千度叶的看见灾祸之眼,绝对非同凡响。 尽管季礼对罪物有些许抵触,但并不代表他否认罪物的功能。 所以,小千度叶说的一定是真实的。 而让他无法理解的是,有灰色灵魂在身,寻常鬼物怎么能伤他? 就算真有鬼可以对他出手,那也寥寥可数。 一路走来,季礼见鬼无数。 除了天南学院那只鬼能够面对灰色灵魂不卑不亢,其余鬼物全被碾压。 楼上的那只,看起来声势不小,但季礼大致能够感应到它的实力。 远远无法与之相比,甚至就连一般的任务鬼物都不如!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阁楼的鬼,很特别。 季店长,我们应该怎么办? 苏沁儿不愿意在此多待,赶紧追问该如何是好。 季礼知道自己是去不了了,那么此地最好的人选…… 我来吧。 小千度叶已经缠好了双目,声音轻盈的答复道。 但她还未走出两步,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拦住。 展勋粗犷中带着刚毅的面容浮现,他挺身而出,言辞凿凿: 小千小姐并未被本次任务选中,你能来已经是大恩。 季店长特殊去不了,那就更没道理让你再去替我们冒险。 你说除了店长谁都可以,那么由我来。 小千度叶不曾料到第七分店还有这样的新人,不由得欣慰地说道: 若是世界上展先生这样的人多些,该有多好。 展勋没有评价这句话。 干练的整理下装备,左手持刀,口中叼着手电,开始以戒备的姿态向前进发。 苏沁儿看着这一幕,心绪万千。 其实她十分认可展勋的说辞,甚至也想一同跟去。 但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迈不动步。 在这个世界上,展勋还是太少,苏沁儿还是太多了。 不是谁都有说这番话,做这些事的勇气... …… 展勋也害怕,他攥着刀的手心已经冒了汗。 他曾经立过功,杀过敌,但也非常清楚。 以前那些本事,此刻已经全然无用。 唯有那见过生与死,哭喊与鲜血所练就的胆量和果敢,才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底牌。 他还有妻子和上学的女儿,他要一步步走到最后,活下去。 战场上教会他的道理,是越怕死的人,死的越快。 他要做的,就是强迫自己适应,融入,最终战胜它。 紧锁的阁楼门,在阶梯上不发出一丝响动。 但展勋的手指已经僵硬,行动开始变得缓慢。 他咽了下口水,不知道这是季礼他们所说的鬼气 ,还是面对未知的恐惧心理。 展勋还是低估了鬼物的压迫感,他的脑海开始胡思乱想。 各种稀奇古怪的画面疯狂地浮现在眼前。 直到在近在咫尺的木门,竟然在这一刻涌出了一道暗红的色彩。 是血…… 大量的血在顷刻间从门缝里席卷而出,那感觉太真实了。 展勋甚至嗅到了一股腥臭至极的气味,将他的大脑都要冲昏。 他的身躯被血水砸下了台阶,冲刷到了满是尘埃的地面。 但那把刀和口中叼着的手电,仍被他牢牢掌控。 咳咳咳! 展勋没有被吓昏头,剧烈的咳嗽带来了真实的感觉。 是灰尘,并不是血水。 他满头大汗的睁开眼,从地上爬了起来。 阁楼的门仍然安静,四周干燥到尘埃遍地,没有半点血水。 展勋的眼神浮现了一丝狠厉,他被自己的恐惧激怒。 开始不再谨慎,迈开腿大步朝上走去。 冲刺中用肩头狠狠地撞上了木门。 轰的一声,脆弱的门板被巨力撞碎。 但展勋并未感受到身躯砸地的痛觉,反而如用溺水一般四肢开始无力。 他惊恐地看着四周,这里明明是一个狭小的空间。 就和许多并未装修的小阁楼一样,几平米的样子。 可他却像是被困在了无重力的水箱之中,任凭如何挪动身子都无法移动。 环绕在四周的空气,像是一双双无形的手,死死的抓着他的四肢。 展勋双目瞪得溜圆,他保持着栽倒的姿势,漂浮在空中。 四肢和头颅,即便他用了全力,竟也只能略微挣扎,做些小幅度动作。 头顶的窗口,明亮的月光照在脸上。 展勋不断进行着深呼吸,奋力挣脱的同时,观察着阁楼的情况。 而这一眼,他立马就看到了一个罐子。 一个青花瓷器样式的大罐子。 那青花瓷罐就静静地被安置在阁楼的东南角,出现的很离奇。 在这个光秃秃的房间内,它太扎眼了。 很显然,是被人刻意放置在此。 展勋能够活到今天自然头脑也不差。 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他就确定鬼一定就在那里。 那只鬼只困不杀,用了各种手段,迫使他不要靠近。 就说明一点,它不能出手! 那么,破局的关键就简单且唯一了。 展勋的面色开始涨红,憋了一口气,左手暗中用力。 在这不足五步的距离,他手里的匕首必中。 一声被灵异力量拉长的怒吼,匕首随之狂甩而出。 奇异的是,那鬼的能力似乎并不强大,困住展勋像是已经用了全力。 根本无力阻拦飞出的匕首。 一声清脆的声音,匕首摔落在地。 它毕竟限制了展勋的手腕,力道似乎不够。 但一道裂缝已经出现,那从展勋口中嘶吼而出的咆哮声,起到了补足效果。 从中心位置,青花瓷罐的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直到,它彻底碎裂,成为碎片。 展勋终于得以落地,他没时间调整,从地上窜出去。 一脸惊喜地翻找着那些碎片,而随后他找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这个青花瓷罐里,就是包裹着它。 展勋警惕地不敢掀开,毕竟那只鬼去了哪里还不 知晓。 只是捧着塑料袋,他发现这里面装的东西也只有巴掌大小。 有些软塌塌的,还有些滑溜溜的,就像是…… 一捧摔碎的豆腐。 第四百六十三章 脱胎 展勋心里有些发毛,不敢再捧着,双手并用将其系好。 完成这些,他看着脚底那堆碎瓷片,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他遭遇的第一次灵异事件。 总体来说,他表现一般,但终究是扛过去了。 展勋也明白这只鬼绝对不强,要不然也不会轮到他这么简单就将其惊走。 不过,这么弱的鬼,小千度叶又为何会说季礼来就必死…… 展勋略微琢磨了一番后,也不再深究。 毕竟对于实力低微的第七分店来讲,像他这样并未接触太多灵异力量的人太多了。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无力去探讨那些诡异之处。 小心地收好黑色塑料袋后, 展勋开始抱着谨慎的想法,一点点地将地上的碎瓷片收集到背包中。 以备后续完整性地将情况给小千度叶等人查看。 而就在他捡起了一块碎瓷片后,看着那下面压着的一小块东西。 展勋眼底闪过一起茫然,因为这东西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位置。 …… 展先生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安静的楼下,苏沁儿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手机这样说着。 距离展勋上阁楼已经超过二十分钟,这段时间里一点音讯都没有。 而季礼和小千度叶这两个最有发言权的人,直到此刻还一句话没说过。 苏沁儿开始有点担心了,她怕展勋的行动失败。 不过当她说完这话之后,小千度叶突然向前迈出了一步,轻声说道: 那只鬼不在了,展勋的情况还好,我们上去帮忙。 在她的眼中,盘旋在阁楼的黑气已经彻底消散,说明再上去不会有厄运。 苏沁儿立马身躯一阵,眼神中抑制不住的欣喜。 她不管小千度叶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她相信对方的判断。 于是她偷瞧了一眼待在原地动也不动的季礼,赶紧跟上了小千度叶。 而始终陷入沉思的季礼,自然也知道阁楼的事情已经解决。 甚至,他比小千度叶看的清晰、具体多了。 小千度叶的眼睛只能看见灾祸,而他可以实打实地捕捉到灵异气息的变化。 但一切并没有结束,因为他发现阁楼的鬼气,是立刻消失的。 不是由弱到无,更不是流窜逃走, 而是上一秒还气势鼎盛,下一秒就凭空消失。 季礼缓缓摇了摇头,他太了解鬼物了,这个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 慢慢地,他抬眸看向了门口,那正对门的602房。 这地方的鬼尽管情况诡异,看上去气息滔天,但也没那么凶恶。 那陌生女人引他来此,就是要他解决鬼物。 如果连看一眼鬼物都做不到,那么他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季礼不再犹豫,一把推开防盗门,直奔602。 第三人格见状大惊,赶紧开口阻止: 季礼别冲动,小千度叶的话有道理,你不能阴沟里翻船! 他是亲身经历过小千度叶那个罪物的特别,格外重视先前那番警告。 可季礼没有回话,只是拿出开锁工具,竭力破开房门。 反倒是第二人格看热闹不嫌事大: 有啥可怕的,那鬼不强,就算特殊,还能特殊过灰色那家伙那? 你知道个屁!第三人格罕见爆了粗口,季礼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但 此刻房门已经开了。 季礼跻身房门就关上了房门,静静地站在原地观察着房间。 602和601结构完全一致,只是身处对立面,布局相反。 事情,有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季礼自然不会冲动做事,他早就有了打算。 一抬手,青铜古棺就出现在客厅中。 他轻轻地掀开棺盖,一只青灰色的手掌就拍在了棺材上。 那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古怪婴儿,陡然亮出了狰狞的头颅。 第三人格沉默了,他霎时间明白了季礼的用意。 季礼并非莽撞,他完全可以用百头怪婴代替自己前往阁楼,与那特殊鬼物交涉。 如此一来,就完美地规避掉了小千度叶的死亡预言。 季礼看着那逐渐攀爬到棺盖的怪婴轻声说道: 阁楼有我需要的东西,你帮我把它带来吧。 百头怪婴小巧而又恐怖的面容闪现了一丝微表情, 随后它伸出手指,在棺盖上写了两个字: 条件。 季礼上前查看后,眼神露出了迟疑。 这只怪婴绝非好物,若是原本他以为的半罪物半鬼也就罢了。 但顾行简的暗箱操作,即便它拥有不俗的神智,也终究是个死物。 最终季礼给出了答复: 帮我三次,还你自由。 但出乎意料的是,怪婴竟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季礼。 用意不明。 季礼暗自皱眉,他大致能够理解,试探性问道: 你要留在我身边? 这次百头怪婴重重点了点头。 季礼忽然哑然一笑,也随之点了点头。 得到了许诺后的怪婴,不再犹豫,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客厅中。 而季礼的笑容也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顾行简做了手脚的东西,我绝不能留! 阁楼,的确有一只鬼。 不过它与601那只相比,的确要弱势几分。 此刻上方两种灵异力量展开了对峙,而季礼清晰地感受到了不同的变化。 602这只鬼,它的灵异气息在怪婴抵达之际,开始不断攀升。 可在眨眼间却又疯狂减弱,不到三分钟就彻底消散殆尽。 这和展勋那里的情况完全不同。 601那只鬼的气息是离奇消失,不留痕迹。 602这一只鬼,它的变化却是持续性,可见性的。 这一点预示着什么,季礼不得而知。 不过三分钟后,百头怪婴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青灰色的双手还捧着一个硕大的青花瓷罐。 这瓷罐说大也不大,只是怪婴实在太小了,对比起来像是放大了一般。 而它,实际上也才刚到季礼的膝盖高度。 季礼仔细打量着这古怪瓷罐的外表,一边问道: 那只鬼呢? 百头怪婴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季礼皱眉:你吞噬了它? 百头怪婴摇了摇头,思考一下后似乎觉得事情比较复杂。 于是蹲下来,在地上写了一行字: 它不是鬼,只是婴儿。 季礼眼神中的疑惑更深,他品味着这句有些深奥的话语。 掀开瓷罐,发现了其中的黑色塑料袋,将其抽了出来。 一打开袋子,一 股恶臭、苦涩的刺激性气味就扑面而来。 季礼捂着口鼻,再度伸头查看这一摊如同豆腐一样的东西。 而这次,他立马明白了怪婴为何会写下那句话。 因为这个塑料袋里装的,竟然是人的脑部组织! 且看这个尺寸,明显属于婴儿。 季礼霎时间开始将一切串联起来,试图还原这种种诡异。 有一个人,或许正是陌生女人,他(她)买下这栋楼所有房子。 将十二个青花瓷罐藏于其中,并放置婴儿大脑。 而这些东西,只有一个目的: 培养鬼物! 青花瓷罐,是器皿,婴儿脑子是成鬼材料。 季礼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她)几乎已经成功! 这些胚胎只差一步,尤其是601的那一只,即将成型。 可却被展勋不知做了什么,强行中断,最终功亏一篑。 而这也解释了, 为什么季礼感受到了鬼气凭空消散的违和情况。 鬼物胚胎,难以想象…… 季礼又一次被刷新了认知, 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而他此刻看向了那百头怪婴,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一个是在人体生长的怪婴罪物,一个是濒临脱胎的婴鬼, 它们,竟然合二为一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楼下有人 鬼,究竟是什么? 季礼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就连模糊的猜想都不具备。 但他所知的是,鬼是一种极为特殊的东西。 人,绝对无法创造。 哪怕是那个徐南随身携带的鬼物,也是借由其余鬼物融合而来。 所以季礼才会震惊。 这些鬼物胚胎,代表的绝不是简单的一次任务而已。 背后所预示的东西,所延伸的势力,足以颠覆这个世界。 不过... 季礼看着脚底那俨然已经胎死腹中的青花瓷罐,心头逐渐升起了一个奇异的想法。 而始终站在他面前的百头怪婴,却还没走。 它留给季礼足够的思考时间后,方才走上前。 将手掌扬起了起来,递给了季礼一样东西。 看样子,它在阁楼的收获不仅仅是鬼物胚胎。 那是一块纸屑。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它占据了怪婴的大半手掌。 季礼狐疑地接过来,反复观察下意识到: 这是一张照片被撕碎后的一块碎片! 他所掌握的这块,是一个人的右手。 应该是一位男子。 因为他的手腕处还带着一块银色的男士手表,以及无名指上的婚戒。 这块碎片,显然并没有透露什么信息。 应该是照片的左部位置,除了手掌外,背景暴露了大片的草地。 而碎片的反面,留有一个黑色的数字: 3 季礼正在思考之间,后方陡然传来一阵剧烈且急促的撞门声。 百头怪婴立马钻回了古棺之中,像是不愿意见人。 季礼寻思片刻,将青花瓷罐连同塑料袋也一起丢了进去。 收回古棺后他打开了房门。 迎面而来的,正是一脸虚惊的苏沁儿。 后方则是表情古怪的小千度叶,以及捧着背包的展勋。 店长,你怎么一声不吭消失了,害得我们以为你出了事。 苏沁儿喘了几口粗气,将手心里的一块碎片递了过去。 季礼接过一看,果然也是一张照片的碎片。 这一张是完全没有信息透露,大片蓝色的天空成为唯一内容。 但它的背面,有个1字。 苏沁儿看到季礼并不惊讶后h,还是解释道: 展先生在阁楼遭遇了鬼物袭击,发现了一个青花瓷罐。 里面的东西我们还没敢打开查看,但瓷罐下就压着这个东西。 我们猜测这应该是那女人引我们来此的目的,想必其余房间也有。 只要集齐碎片,就是我们提前发现的重大线索! 苏沁儿一连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有些气竭。 展勋这时走上前来,将捧着的背包,轻轻放在地上。 一边说着,一边要解开拉链: 那只鬼应该不强,只是用幻觉攻击我。 只是瓷罐和塑料袋里的东西有些诡异…… 事已至此,已经相当明显了。 苏沁儿说的完全没错,只要集齐碎片,就能得到关键线索。 季礼伸出手打断了展勋的动作,轻声说道: 不用打开了,我知道里面是什么。 展勋和苏沁儿同时一愣,而小千度叶面色复杂地说道: 你果然还是去看阁楼…… 季礼没有理会 她,只是将先前的发现了出来。 尤其是说到塑料袋里装的是婴儿大脑时,展勋的表情立马丰富起来。 苏沁儿更是难掩的干呕,并且快速揉搓着双手。 之前由于展勋怕破坏塑料袋里的东西,就交给了苏沁儿。 苏沁儿甚至还尝了一下袋子底部渗出的液体。 季礼看了一眼时间,此刻已经来到四点半钟。 天际线的尽头冒出了一道微弱的光,尽管整体还在黑暗,但已经不算太早。 我去不了,你们去把剩余楼层中的青花瓷罐收集起来吧。 那些鬼都是纸老虎,你们一起行动,绝不会有事。 记得不要打乱了碎片的顺序,我猜测这是一串电话号码。 这种层次的解密,已经很小儿科。 想来,那个陌生女人也并没有刻意为难的意思。 展勋和苏沁儿点头称是,赶紧转身下了楼。 小千度叶抿了抿嘴,有些深意地看了一眼季礼,但最后没有选择开口。 三人都离去了,特殊的季礼无事可做。 他从口袋中拿出了烟盒,慢慢走向了窗户。 打开窗户,一阵冷气就拍打在了他的脸上。 现在的天气已经不再温和,气温正在一点点地下降。 六楼朝天空看去,只有模糊而又浑浊的黑暗,光明毕竟还没到它来的时候。 季礼把玩了一下打火机,正要低头点燃时。 忽然瞥见了地面上,他们开来的轿车边缘存在着一个模糊的黑点。 他微微蹙眉,可却看不清晰。 而第三人格立马在他的脑海里提示道: 他在看着你!留住他! 季礼放弃点烟,转头就向外冲去。 一路上下楼速度奇快无比,六楼的高度几乎是眨眼间就被他掠过。 随着砰的一声,楼道门被推开,季礼闯入了冷风肆意的外界。 但那个人却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季礼皱着眉头往轿车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出现一个神秘人盯着他。 显然,这人的身份会很特别,若是真能抓住说不定也是另一个重大线索。 当然他也未必是人... 我没看清那人的面貌,是人是鬼,是男是女也分辨不出来。 他戴着帽子,穿着黑色风衣,只是抬头看你一瞬间就低了头。 第三人格按理说是应该能够捕捉到重要信息的。 但可惜,那个人的反应速度太快,出现的也太过突然。 我看他应该是人,要不然挡那么严实干嘛? 鬼怎么会怕人看呢,你说是吧季礼? 第二人格的分析也有些道理。 不过季礼却并没有给予评价,他慢慢地从轿车旁边蹲了下来。 那个人之前所处的位置,出现了一摊粘稠的液体,将一块地面浸湿。 季礼戴上手套,轻轻抹了一点,放在鼻下闻了闻。 这个味道他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气味也有些混乱。 不是血,也不是水,总之像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 听着第二和第三人格的分析, 他逐渐站直了身,重新审视着黎明前的大楼。 这栋楼里应该有十二只鬼,但碎片若是代表手机号,却只有十一位。 所以这里,似乎多出了一只鬼…… 免费阅读. 第四百六十五章 厄运的味道 光明,终于重新笼罩在了季礼的背影。 阳光一点点爬上了他的背部,那席地的长发也随之收缩。 那双纯灰色的瞳孔,色彩变得浑浊。 直到半黑半灰,及腰的发丝代表着灰色灵魂已然消退。 季礼留意着这一点,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 关于几只鬼,还是几个胚胎的思考被中断。 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号码,来自余郭。 季礼深吸一口气,点燃了先前并未燃起的香烟,接通电话。 季礼,你们那边完事没? 余郭的语气很寻常,想来那边的一切还在掌控中。 季礼吸了一口烟,吐出了白雾。 就快好了。 在你们离去之后,又有三个人接到了陌生女人的来电。 话术都几乎一致,也没有明确透露透露更多信息…… 余郭将那边的情况简单说明,但却在最后一句拉了一个尾音。 季礼一听就知道他是卖关子,不耐地催促道: 那不明确的地方透露出了什么? 余郭嘿嘿一笑,不再掩饰地说道: 我和老方观察到,这女人打电话的频率越来越快。 在倒数第三到倒数第一次之间,她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拨打。 虽然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但语速变得越来越快。 季礼点了点头,转身看了一眼东升的太阳接话道: 这说明要么是她的时间不多了,要么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余郭打了个响指, 不错,所以你那边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必须要有所突破。 季礼没再说话,继而挂断电话。 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楼上响起的阵阵脚步声和活人的喘息。 不多时,展勋一手捧着一个青花瓷罐先一步走去,又立马转身。 苏沁儿则是手拿一大把纸片,直奔季礼而来。 店长,从上到下正是对应房间号,顺序没错。 她将手中的碎片递了过来,季礼扫了一下过后。 开始蹲在地上,按照顺序进行排列。 果不其然,这里只有十一张碎片,组成的电话号码已经显露。 苏沁儿看着蹲下的季礼,轻声解释道: 我们去了所有房间,唯有101房间是空空如也。 剩余房间均有青花瓷罐和碎片。 小千小姐说101先前应该也有类似的瓷罐,但却先行离开了。 这和季礼的猜测就对上了。 这还说啥? 我们看见的那个人肯定就是101的胚胎已经成精了。 第二人格果断下了定义,将此事拍板。 但第三人格却很是不解: 不应该啊,我们刚来时小千说过601的胚胎才是最接近成型的。 这个101季礼还试探过,当时有灰色在身不可能感应错。 它绝对不应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脱胎而出。 季礼对此颇为赞同,他轻声补充道: 而且就算鬼胚胎成型,它也应该是个孩子。 绝不会长那么高大,甚至穿风衣戴帽子。 待季礼这边检查完,展勋已经把所有青花瓷罐全都搬到了他面前。 现在季礼没了灰色灵魂,已经和普通人无疑。 小千度叶指了指地上这九个完整的青花瓷罐,以及展勋背包中的罐子碎片 。 这完整的九个,全都弥漫着鬼气。 其中有两个,开始濒临成型,你想怎么处理? 破坏掉瓷罐很容易,小千度叶的想法是绝不能让这些东西继续生长。 不过季礼却另有打算,他摆了摆手后,攥着手机开始拨打这串得来的电话号码。 他默默转过身,迎面看向了阳光升起的位置。 此刻是凌晨的四点五十六分,东面的阳光占据了天空的四分之一。 虽然还没有带来多少暖意,但光明已然透在了季礼苍白的面容上。 电话没过多久就被接听起来,这一次季礼仍然没有先开口。 电话那头大约过了几秒钟,陌生女人熟悉的嗓音再度响起: 历时两个小时十三分钟,季探长效率还算合格。 季礼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幽幽地说道: 那我有资格接下你给的真正业务吗? 陌生女人这一次的声音要鲜活一些,起码话筒里露出了一些喘息。 可以。 我目前还有些私事处理,五天后我会回到山明市,聘用的详细内容我们皆是再谈。 从时间上来看,这也正符合顾行简所说的任务开始时间。 季礼早有预料,于是也没有过多惊讶。 这次的确只是一个小小的考验,对方是在测试季礼等人的探灵能力。 虽然看上去季礼并没有多少收获,只有这个手机号。 但这背后所透露的信息,却极为庞大,还需要时间整理。 不过在挂断电话之前,季礼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作为我的雇主,我需要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但女人却挂断了电话,正当季礼狐疑之时。 他又收到了女人发来的短信,上面是她的解释。 我姓黑,做姓读作he,同贺字发音。 季礼仔细地琢磨着这个解释,这是他从未听过的姓氏。 字写作黑,不过做姓时念做贺的发音。 可想而知,这个姓氏会有多么特殊。 季礼问她姓名自然是有提前调查的打算,如今尽管女人并未给出完整名字。 可单凭这个格外罕见的姓氏,就足以推断出身份。 店长? 苏沁儿看到季礼拿着电话迟迟不语,还在等待着下一步行动。 季礼闻言转身,想起了小千度叶之前的问题。 这些青花瓷罐我留有作用,就给我保管吧。 他一招手,青铜古棺出现,砸落在地。 随后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个青花瓷罐凭空消失在原地。 正是百头怪婴正在通过瞬移的方式进行搬运。 季礼拥有一座狰狞硕大的棺材不是秘密,但近距离接触过的人不多。 展勋看着那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棺材屏气凝神,他能够感受到这个罪物是有多么特别。 苏沁儿则是有些颤栗,因为她似乎看到了棺材板上闪过一道颜色古怪的手印。 那个尺寸,就像是有一只她肉眼看不到的婴儿! 只是小千度叶看着吸烟的季礼,微微蹙起了眉。 这鬼物胚胎非同小可,她根本不愿意季礼留用。 因为她知道这些鬼一旦成型,落到季礼手里会是多么可怕的杀人利器。 但季礼毕竟是第七分店的店长,他强分店也会更强。 小千度叶没有说些什么, 只是她隐隐的感受到了一 股厄运的味道正在他们四个之间不断蔓延。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不详的东西来了 沿着那一缕光,黑色的轿车追逐着光明驶离月亮站台。 展讯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宽大而有力,炯炯的目光只盯着前方越来越宽广的路。 这一次的行动,对于他来说最重大的收获,就是真正的面对了鬼物。 他很清楚之前的经历对于真正任务来讲,根本算不得什么危险。 不过终究是提前做了小小测试,可以让他在正式任务之时不会措手不及。 季礼仍然坐在副驾驶上,他此时正平静地攥着一张已经被拼接而成的照片。 这是一张全家福。 那是个天清云淡的好天气,有一家三口脸上均带着灿烂的微笑,相拥在繁花似锦的花园前。 相机定格的那一刻,衣着华贵的丈夫搂着妆容精致的妻子。 一个有些调皮的男孩,抱着篮球躺在他们的脚边。 仅是从相片看去,季礼就知道他们一家过的衣食无忧且美满和谐的生活。 不过这张照片看似简单,却有一个格外诡异的地方。 那就是小男孩的部分,所有***在外的皮肤,面部、手部,全都被用硬物刮掉。 就像是拿着照片的那人,对于这个孩子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憎恶与怨恨。 硬生生要将其从照片中剔除,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他(她)就要把他毁的面部全非。 如果季礼所料不错的话,照片中的女士,应该就是他的雇主。 至于那个孩子,也只能是她的儿子。 照片的正面,只能看出这些,而背面也只是一串简单的手机号码。 也就是说,季礼此行得到的情报,只有两个。 第一,他们的雇主,也是即将开始的任务中,那个关键人物: 黑女士。 第二则是,有一个人无比怨恨着这个孩子。 明示的线索只有这两个,而其中的一条暗线正是月亮站台多出的一只鬼。 那只鬼去往何处,鸭舌帽神秘人的身份又是什么。 他或是它,对于本次任务又是否会起到重要作用…… 这一切,季礼现在所掌握的情况,还远远无法推敲出来。 所有,只能等待五天后的任务开启。 季礼放弃了思考,悄悄拿出了烟盒,慢慢地将头望向窗外。 而此时车辆的后方,小千度叶已经沉默了许久。 她眉宇间始终酝酿着一个忧愁。 作为灾祸之眼的所持者,她受其影响,第六感格外的敏锐。 在季礼收下青花瓷罐之时,她就感应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厄运在几人之间游荡。 但她的眼睛里,却没有看到丝毫代表灾祸的黑气。 要么有灾、要么无灾。 为何会出现,她看不到实质灾祸,却又感应到不详征兆的情况? 小千度叶自打上车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 她不再是新人了,或者说已经可以算得上一名资深店员。 直觉,说起来虚幻,但却是他们这些资深店员所依仗的重要手段。 这类对危险有提前预警的不详感应,是多次游走在生死之间磨炼出来的救命讯号。 小千度叶由于自身罪物的特殊性,对此更是深信不疑且远超旁人。 她一直在观察着每个人。 首先是展勋。 这个男人此刻仍然在安静地驾驶汽车,身边没有代表灾祸的黑气。 小千度叶回想着展勋所经历的一切,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他后背上的背包。 由于季礼 只要完整的青花瓷罐,所以展勋已经把那些瓷罐碎片丢掉了。 所以按道理说,他的周围应该不会再存在灵异力量。 但他毕竟是唯一一个遭遇过鬼物袭击之人,还说不好此次任务鬼物是否与青花瓷罐有关。 所以,展勋可能是灾祸的应验者之一。 随后她又将目光对向了季礼,却再次立马挪开。 之前她在602看出季礼身边缭绕着灵异气息,不过在一楼见面时却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不懂季礼说自己很特殊,到底特殊在哪。 由于这双眼睛,她几乎可以看到所有曾经参与过任务的店员,各个身上都有一股灵异的味道。 包括她自己也存在,这是印刻在骨子里的,无法抹去。 唯有季礼,是个例外。 他的身上实在太干净了,就像是鬼物不敢将灵异气息打在他身上一样。 所以季礼,不可能是不详的应验者。 最后,她将头转向了自从上车后就没再说话的苏沁儿。 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孩,此次表现中规中矩,涉及危险的地方她一概没去。 包括青花瓷罐,她也没有触碰到任何一个,只是收集着照片碎片。 在此刻她的目光中,苏沁儿身上不含杂质,干净的和季礼一样。 慢慢地她收回了目光,按照这个排除法推断,她预感的不详之人应该就是展勋了…… 不对! 在她刚刚扭过头的这一瞬间,小千度叶的某根神经像是猛地被什么东西给挑动了一下。 让她神经质地又看向了苏沁儿,而这一次苏沁儿在她眼中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她看到苏沁儿的后脑勺,那浓密的发丝根部,竟然有一丝黑气正在缓慢地钻出来! 由于黑色的头发太过细长,黑气又只有一根格外隐秘, 若不是冥冥中得到了一丝提示,小千度叶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 她突然伸出手,抓向了苏沁儿的右手,一股冰凉刺骨的感觉让神经再度一动。 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苏沁儿陡然间将手反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 苏沁儿怪叫一声,猝不及防地靠向小千度叶,面露惊慌地指着窗外: 那里!有个人在盯着我! 她的动静顿时吸引了车厢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展勋立马减速,却并没有停车,开始徐徐向前。 季礼则是皱着眉头转身看向了苏沁儿所指方向。 那里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四周杂草丛生,可却静谧异常,毫无动静。 展勋仔细观察了片刻后,试探性地说道: 你是不是看错了? 她不会看错。 两道异口同声的回答,反驳了展勋的问题。 第一个这样说的人,是季礼。 他将燃尽的烟蒂丢出车窗,认真打量了苏沁儿一眼,断言道: 车辆高速行驶,这种动态影像将会造成视觉错乱。 但苏沁儿用的词却不是有人在看她,而是盯着她。 这说明她与那人对视了,并且留下难以磨灭的具象化影像。 一车人,只有她看到,那就只能是鬼。 没有灰色灵魂的季礼,一样可以通过细节的分析来推敲出事情的真相。 于是他将目光看向了第二个说出那句话的人,相信这个女人会带给他更加精准的答案。 小千度叶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事情当真一语成谶。 是的,不 详的东西第一个找上了苏小姐。 第四百六十七章 她走不了 升起的阳光迎面泼洒在车窗上,象征着光明的道路就在前方。 但展勋再也无法继续向前开,他只能踩下刹车,将车停靠在路边。 车厢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短暂的沉默过后,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苏沁儿。 不详的起源,从她身上开始。 苏沁儿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右手还紧紧地攥着小千度叶的胳膊。 她此时一个劲儿地深呼吸,调整着濒临失控的情绪。 极力压制之下,她的身躯已经不住地颤抖。 她很清楚自己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沾染灵异的东西她连碰都很少碰。 就算…… 她曾经近距离接触过婴儿的大脑,可展勋不是更近吗? 为什么,那个不详偏偏要找上她! 季礼已经把身子完全扭转过来,简单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况后,平静问道: 说说,你看到的那个东西长什么样? 其实事情到现在一切均是未知,本是一场寻找线索的行动,却成为了沾染不详的路途。 先前的小小风波根本不足为道,想来真正的诡异才正要登场。 或许,此时此刻的现状,才对应着小千度叶临出发前说的灾祸。 在季礼问话后足足半分钟之久,苏沁儿这才茫然地抬起头,用一双微红的眼睛看着他。 季礼皱着眉头,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苏沁儿这才幡然醒悟,无意识地扭着衣角,仔细地回忆。 我其实没看清楚,那个东xz在树后,只是侧头露出半张脸。 它的头很小,没有头发,皮肤像是溺死了许久的尸体,泛着极端的白。 我没太敢看,只是慌张一瞥…… 季礼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因为毫无价值,随后他怀疑地又问道: 既然只是慌张一瞥,你怎么说它在盯着你看? 我就是知道! 苏沁儿的声音变得尖涩,她一把抓向了前排座椅: 我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它就是在盯着我,它要找上我! 季礼眼神带着一股莫名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苏沁儿,见证了这个女孩因过度紧张还流下了一滴眼泪。 最后点了点头,看向了小千度叶,询问道: 你又看到了什么? 小千度叶沉吟了片刻后,将苏沁儿抓着她的那只手拽了下去,盯着她看了一会后说道: 我看到了她的后脑,有一丝代表着灾祸的黑气在慢慢升空…… 可紧接着她又摇了摇头补充说道:可是现在又消失了。 这双灾祸之眼,她拥有的时间也不长,真正发挥作用的次数也少。 但这种情况也实在太过诡异,以他们现在掌握的情报,根本猜不出这到底预示着什么。 苏沁儿听到小千度叶确认了她身上散发着厄运,就更加不堪。 两个小时前,甚至是几分钟之前,她仍然觉得自己参加这次行动十分明智。 这是她觉得此生做的最有勇气之事,可眨眼之间她就万分悔恨。 如果不是这股毫无意义的勇气,是否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哪怕她愿意像留守在酒店内的其余执行店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参与。 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反而越快。 线索就只有这么多,苏沁儿遇到的事又玄之又玄,季礼根本分析不出来什么。 那么接下来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回到第七分店了。 展先生,我们赶紧回分店,只要能回去就有的挽回。 小千度叶深吸一口气,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出来,对事态的把握已经失控。 这句话点燃了苏沁儿的希望,尽管现在不明所以,但想必只要回到分店内就不会有事。 她赶紧用力拍了拍展勋的肩膀,声线颤抖着说道: 对对对!你快点开,二十分钟之内就能到了! 展勋闻言看了一下没有说话的季礼,于是立刻启动了汽车。 小千度叶则是开始温声细语地安抚着苏沁儿紧绷的神经,示意其放松一些。 不过,起步方才不过几秒钟,展勋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背被什么东西轻轻点了点。 他茫然地朝右看去,只见季礼正用一双透着莫名意味的眼神看着他。 还没等他发问,却见季礼目光朝下看着他踩着油门的脚,微微摇了摇头。 展勋倒吸一口凉气,转瞬就意识到, 季礼竟然要求他放缓回归分店的速度!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季礼,却看到季礼轻轻地朝他点了点头。 显然,他并没有猜错。 季礼竟然在这个时候,不想让苏沁儿回到第七分店? 这到底是为什么,展勋想不通, 但他下意识地已经把踩着油门的脚微微抬了起来。 车速并没有立刻减弱,但却在不可查觉地慢慢放缓。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外面仍是一片片看不见尽头的森林,广阔的路上见不到其余车辆。 小千度叶搂着陷入惊慌的苏沁儿,将头望向了窗外。 但随即她眉头一皱,疑惑地又仔细对比一番,震惊地看向了展勋。 为什么已经行驶了快二十分钟,竟然还没有驶离这偏僻的郊区? 展先生,你怎么越开越慢? 小千度叶震怒的声音还没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苏沁儿突然挣脱她的怀抱。 再一次尖叫起来,她面容扭曲地指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树林喊道: 它!它又来了,它还在盯着我! 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展勋在苏沁儿尖叫的一瞬间就紧急停车。 而季礼也早早准备好,车子还没停稳,他就拉开车门,一跃而下。 循着苏沁儿所指方向的树林,快步走去,像是要一查究竟。 踩着松软的草地,混乱而又茂密的树林,相似树木挤在一起,一旦进入其中就宛如迷宫。 季礼在四周仔细搜寻一番后,就回到了路面。 他将车门一把拉开,看着惊慌的苏沁儿,沉声问道: 这一次,你看清楚了吗? 季礼的身影背对着阳光,在苏沁儿仰视的目光中显得一片阴暗。 她变得语无伦次:不…不知道,它就是那个样子,它离我更近了…… 离得更近了? 季礼蹙眉重复了这句话,忽然他转过身再度看向那片树林。 我们都看不见,只有她一个人。 那只鬼在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地靠近苏沁儿,直到杀死她…… 季!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千度叶已经猜到了是季礼刻意指示展勋放慢车速,留给苏沁儿见鬼的时间。 但她不能让季礼用一个无辜女孩的性命,去试探一只鬼的杀人方式。 仅仅就是一个杀人方式罢了! 听着这句话,季礼背对着阳光缓缓转过了身。 先是平淡地瞥了一眼小千度叶 ,无视了苏沁儿。 最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漆黑的手枪,抬手就打爆了前后两只轮胎。 走? 走不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真实想法 展勋的脸被朝阳的光辉照亮,他双目中的神采正一点点地黯淡。 一双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盘,尽管这辆车已经无法继续去开,可他却越来越用力。 早在季礼示意其减速慢行之时,他的心头就隐隐有了一种猜想。 但他并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反抗。 以展勋曾经的身份,不该这样去迎合季礼。 可现在环境不同了,随之而来的是他的心态也不再一样。 他要活下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因为,他的女儿才三岁…… 小千度叶双手牢牢地拥着苏沁儿,将身体紧靠在车门上,竭尽全力保持着与季礼最远距离。 她什么都明白,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世界上像季礼这样的人还是太少了,而在天海酒店之中偏偏他们这类人要活得更久、更强悍。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拥有着平凡的善意、对等的道德、生命的敬畏。 而季礼就像是一面镜子。 他的出现、他说的话、他做的事,都会反过来投射到所有人面前。 那些极端、险恶,会急速冲击着刚刚进入酒店的普通人——他们本已成型的三观。 他们的底线被压榨、人命被践踏。 季礼的出现,带给了这些普通人转变的两个选项: 要么和他一样、要么去死。 当然,除非极少数人会凭借着运气,摆脱这两种可能性,成为第三种。 那就是小千度叶、甚至是余郭。 他们得到了足够强悍的罪物,能够帮他们守住三观的崩塌,也让他们有发挥善意的能力。 季礼从不会看不起这第三种人,相反他对于小千度叶、包括余郭还带着一份欣赏。 而这个前提,是他们绝不会干涉自己。 就如同此时此刻,他挡住了所有阳光,却留出了一份空隙。 面对着已经精神崩塌的苏沁儿,轻声说道: “任务并未开始,它不敢现在杀你,所以这只是一次实验。 如果你真的是个有勇气走下去的人,那么运用你的智慧去面对那只鬼。 反过来推敲出此鬼的种种特征,为后续进入任务做好准备。 当然,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死了也无所谓。” 苏沁儿是代表了大部分新人的心态,他们脆弱且敏感,在真正恐惧来临时已经忘记了反抗的初心。 如果想要蜕变,就去做展勋那样的人,去在极限中压榨自己的潜力。 否则,留下你也没用。 季礼需要苏沁儿振作,毕竟她才是唯一的见鬼者。 只可惜,苏沁儿的表现并没有让他满意。 她在经历见鬼、枪响之后足足消沉了五分钟之久,在季礼说完这些话后变得更加疯癫。 突然从后排座上窜了起来,将小千度叶推倒,踩着她的身体从右边车门逃窜。 始终坐在驾驶室内的展勋,隔着玻璃看着几个小时前和他一起而来的女孩,心中不由得微叹。 苏沁儿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曾经升起的勇气在真正的鬼物面前不堪一击。 她疯狂地向前方跑去,甚至丢了一只鞋。 完全不知方向,就只是顺着这条道奔逃,她却不曾知晓这里距离市区足足有十几公里。 季礼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冷漠,看着那连逃跑都不会逃的女子,平淡说道: “这样的人,除了印证死路外,留着又有什么用。” 这句话是对小千度叶说的,而后他就抬起了枪口,对向了那个背影。 但驾驶室的车门被推开,展勋按住了那把枪,面色坚定地说道: “别开枪,交给我。” 说完这话,他转身冲刺,默默地调整身位,替苏沁儿挡住了季礼的枪口。 小千度叶看着被苏沁儿踩脏的衣摆,表情平淡地说道: “你没错,我也没错,我们走的路不同。 但季礼我要问你一句,你这样活的真正快乐吗?” 季礼渐渐地放下了枪口,看着被展勋扑倒在地还在挣扎的苏沁儿,默默摇了摇头: “我不快乐,因为我们要的东西不一样。” “我不会挡你的路,我已经知道我的使命是什么。” 小千度叶终于从车上走下来,她的面容有些复杂。 因为她已经知道这双眼睛究竟带给了她怎样的宿命。 …… 苏沁儿回来时似乎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神情也不再似刚才那样疯癫,只是仍然畏畏缩缩。 方才展勋说了一些让她必须恢复神智的话,也终于将其冷静了下来。 她怯生生地看着季礼,死死地攥着衣角,像是要将其撕下来一样。 最终别扭了很久之后,方才说道:“店长,我们…可以合作。” 季礼瞥了她一眼,没有回复这句话,看了看手表后说道: “第一次见鬼是五点四十七分,第二次见鬼是六点终整。 我们期待下第三次见鬼,是否也遵循13分钟定律。” 他扭过头看了看那片浓密的树林,略作思索后问道: “你能否确认两次见鬼,它与你之间的距离?” 苏沁儿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在小千度叶的安抚下,努力回忆: “第一次见它时,它处于路后第七八棵树的位置。 第二次,就已经来到了前五的位置,因为树林和心理的原因,我一直没仔细辨认……” 以树木作为参照,这个距离实在不好把控,即便苏沁儿说的已经比较详细。 但季礼已经无法找到第一次见鬼时,车辆与第七、第八棵树的间距。 即便是第二次见鬼的位置,也已经不好辨认。 无法刻舟求剑,作为见鬼方式的两大关键因素,时间好推算、距离却更难。 在思考片刻后,季礼沉声说道: “我们不能以树木为唯一参照,这样会搅乱判断。 苏沁儿需要留守在路边,我们三个进入树林,半米为间隔,与苏沁儿呈直线站定。 以人为等量单位进行参照,看一看到底那只鬼每一次出现会缩短多少距离。” 但这个方案被苏沁儿所拒绝,她赶忙说道: “如果第三次见鬼就是最终次数,它直接来我面前杀我,那就无法挽救了。 为什么非要用人呢,用物品代替不是也可以起到参照吗?” 季礼闻言转过身看了看她,小千度叶和展勋也用相同的疑惑目光望着他。 显然他们都认为这一次苏沁儿的话语很有道理。 但季礼却迎着阳光轻轻笑了笑,他看了一眼手表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们真以为我只是要验证死法吗? 现在有我、有小千度叶,我们都有第七分店最强的罪物之一。 既然那只鬼真的要来,为什么不提前试探一次它的灵异能力是什么呢?” 第四百六十九章 无视罪物 准备好了吗? 季礼把守在距离苏沁儿四米之外的树干后,向后看去。 两米之后,是距离苏沁儿最远的展勋,此刻他比划了一个完成的手势。 小千度叶离苏沁儿是最近的,她就位于最临近道路的那棵树,与苏沁儿相距不到两米。 三人以两米为间距,分别隔断出了三个等量单位。 苏沁儿则是一脸紧张地站在马路的最边缘位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千度叶。 对于等鬼现身,并以自身为诱饵这件事,作为没什么胆量的她来讲,压力太大了。 尽管季礼和小千度叶都说会以罪物保护其安全,但她仍然不安心。 因为最近的小千度叶也有两米距离,一旦那只鬼这次真的已经贴到她的面前,那么谁也无法挡住。 苏小姐别怕,前两次那只鬼都是大约以两米为间隔,这第三次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小千度叶看出了苏沁儿的紧张,只能出声安慰。 苏沁儿不停地深呼吸着,她为了存活不得不直接面对,尽管她怕的要命。 季礼始终在盯着手表的指针,此刻距离上次鬼物出现已经过去了十一分钟。 若是十三分钟定律成立,那么这只鬼将会马上出现。 展勋的位置,只是单纯做一个计量单位,他把守在最后不会与鬼物太近。 所以从季礼开始、到小千度叶的这段距离,才是鬼物最有可能现身的地点。 这样安排的好处是,一旦它真的来了,那么谁离之最近,谁出手的把握就更大。 我仍然觉得这只鬼来的不是时候,我建议你别报太大希望。 最后的两分钟里,第三人格还是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始终认为这次任务信息过于错综复杂,在真实任务来临前,我们得到的东西很有可能会误导判断。 即便这次真的与那只鬼交了手,也不要过于相信它透露的信息。 第三人格的想法很简单,从青花瓷罐的鬼胚胎、再到月亮站台多的一只鬼,如今又出来个跟踪苏沁儿的鬼。 这三者,似乎并不代表着同一阵营。 那么作为一次任务来讲,这其中必定有一方、或是两方鬼物都是误导性情报。 第三人格始终是作为季礼的补充思维,他性格谨慎且多智。 不过一向说话不经大脑的第二人格,突然提出了一个颇有跳跃性的猜想: 现在的这只无名鬼,摆明了奔我们而来。 那么或许通过排除法,鬼胚胎与多出的鬼,这两方之一对应在了第九分店? 此话一出,第三人格也沉默了,他思考稍许竟觉得这个猜测的确很有可能。 就如同穆念梅任务中的一样,两批人对应两只鬼的模式。 季礼默默地听着他们两个的猜想,没有出口评价,这两番话都存在一定道理。 不过并不是现在该思考的事情,他始终坚信看在眼里的东西才是真实的,一切自有时间去证明。 苏沁儿,若是死了,那么就代表着他们必定要面对这只无名鬼。 所以,现在的猜测并不重要。 而在他思考之际,前方严阵以待的苏沁儿忽然有了一丝动作。 她僵硬站在原地的身躯,头开始慢慢地侧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就像是她的前方出现了什么不同之处,她正在仔细验看。 季礼见状看向手表,此刻正好达到十三分钟的时限,那只鬼果然准时到来。 他猛地一抬手,青铜古棺闪现在其身后 ,右手按在了棺盖上。 只要能够确认那只鬼的方位,他立马就会放出百头怪婴。 小千,你能否捕捉到它? 由于那只鬼太过特殊,除了苏沁儿谁也看不到,只能寄托于小千度叶的眼睛。 但小千度叶却并没有盯着树林空地,而是仔细地观察着苏沁儿。 在她的视野里,苏沁儿这一次的表现又与前两次大大不同。 因为她这次的头发上竟然并没有出现代表灾祸的黑气…… 难道,那只鬼没来? 不过苏沁儿在她念叨出这句话之后,突然用手指向了小千度叶右方的树木。 在那!它就在那里盯着我! 季礼在苏沁儿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就掀开了棺盖,其内青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在寻常人肉眼无法看到的世界里,百头怪婴身上的所有眼睛全部睁开,现身时已经出现在了苏沁儿所指位置。 但它在到达那里之时,狰狞可怕的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疑惑。 它茫然无措地站在那棵树后,四下张望着,可并没有与其他鬼物交战的表现。 而这个时候,一道诡异的白光突然笼罩在了它的身上。 一股格外浓烈的灵异气息,化作一束聚光灯一样完全将百头怪婴所照亮。 但它并不会有任何伤害,因为那道白光的主人,是小千度叶。 小千度叶与季礼同时出手,她舍弃了观察选择动用灾祸之眼的主动效果,那可以磨灭一切的目光。 可现实是,苏沁儿所指的那只鬼像是根本不存在,反而是那目光只看到了百头怪婴。 两者都是罪物力量,自然不会互相影响。 这番场景足足僵持了半分钟,季礼皱着眉头招了招手,百头怪婴这才回到了他的身边。 百头怪婴收起了浑身皮肤上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最终爬回了棺材里。 季礼明白它的意思,它是说根本没看到、没感应到任何鬼物。 他这边等同失败,只能看向小千度叶。 而小千度叶也在看着他,同样的摇了摇头。 季礼沉默了,他缓缓将目光对准了苏沁儿。 此时的苏沁儿还在大喊着,为他们提供着线索: 那只鬼显露了全身,是一个皮肤发白的小孩子,看上去只有三四岁。 它除了眼睛之外,并不存在其余五官。 抱着树只是盯着我看,这次它存在的时间更长了,离我更近了。 只有两米! 这次的行动显然失败了,季礼收回青铜古棺,与展勋、小千度叶一同往回走。 百头怪婴即便是被人造出来的,但它毕竟出自店长任务。 小千度叶的眼睛更是最奇特的罪物之一,它的观察力堪比真正神迹。 这两个罪物加在一起,竟然连那只鬼是什么都看不到…… 除了受害者之外无所探查、无法可解,那么一个更加糟糕的猜想就自动浮出水面: 那只鬼,可无视罪物,且杀人无解! 第四百七十章 诡异的第四次 这只鬼…… 季礼看着不远处已经陷入迷茫的苏沁儿,缓缓摇了摇头。 通过先前的事情,这只鬼的杀人规律早已摆明。 只有被害者方可见到、捕捉、感知,十三分钟为一次间隔,层层递进。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快四次、最慢五次,那只鬼必然会到受害者面前。 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无解之死。 疑似,罪物无效…… 小千度叶是此地除季礼外与鬼物打交道最多之人,她自然能够看出这一切。 她快步走到季礼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只有二人可以听到: 堪比四星酒店晋升级别任务,这只鬼强大到不是我们可以抵挡的。 我们必须立刻回到第七分店! 季礼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将手机从怀中拿了出来,拨打了一个电话。 另一边很快就被接通,背景中传来了一阵阵风声。 你还有多久能到? 打开你的定位,五分钟之内。 电话那头的声音轻快而又肯定,仿佛他说几时就是几时。 季礼无声地点了点头,挂断电话后开启了手机定位。 方? 小千度叶听到电话中那人的声音,略感意外地相问。 季礼再一次点了点头,他早在让展勋放缓车速之时就已经给余郭发送了接应他的短信。 他从来不看重别人的性命,但也深知越困难的任务,人命就越值钱。 别说现在任务没开始,苏沁儿不会真死。 就算是真到了任务之中,他也不会简单地用一条人命去随意试探死路。 更何况,现在还为时尚早。 只不过,为什么呼叫余郭前来,但来的却是方慎言就不清楚了。 季店长,请问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这个时候展勋已经从后方的树林走来,就算他没有罪物,却也能从先前风平浪静的情况猜到一些东西。 既然这一步行动失败,那么下一步又该如何决策,就显得更加重要。 季礼面色从容地摆了摆手,开始迈步走上马路: 没什么行动,回分店就行了。 小千度叶皱着眉头,看着前面还一脸懵懂的苏沁儿不免有些担心: 那她怎么办,事情还没完?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算什么问题,因为答案只有一个。 现在任务还没开始,我不信它真会下杀手。 它为什么会提前出现,又为什么选中苏沁儿,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 既然现在我们处理不了它,又猜不透它,那就只能不管。 这是季礼最真实的想法了,每个人的性命固然珍贵,他最希望看到物尽其用。 但诚如他刚才所言,那只鬼以他们的实力根本处理不了。 那么,苏沁儿的生死,接下来的第十三分钟发生什么,只能听天由命。 不过,当四人汇合时,这番话却不能这么说。 相反,季礼透露出方慎言即将到来,他们的罪物档次又再次提升。 并且会马不停蹄地回归分店,为她提供更加周全的保障。 这些在苏沁儿听来,自然是莫大的好事,坐在地上开心了好一阵。 但除了她以外,剩余三人都明白下面的几分钟时间她是死是活都说不好。 …… 方慎言是一个说一不二之人,他说五分钟就一定是五分钟。 在距离第四次鬼物到来前八分钟,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缓缓驶来。 那辆车光是看表面就知道有不小的年纪了,连前面的车灯都是空的。 一阵颠簸中还传来叮叮当当的零件撞击声。 别扭的刹车音响起,季礼提前落位,费了好大劲才把车门拉开。 一坐下他就感觉这辆破车的椅子都烂了,硌的他身上发疼。 怎么选这么辆车? 季礼看了看后面三人也已经就位,不由得皱眉问道。 方慎言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一边驾驶汽车一边从椅子下面抽出了一个档案袋,丢给了季礼。 季礼狐疑地将其打开,发现是两张用a4纸打印的身份档案。 第一张是一个尖嘴猴腮、满脸猥琐相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季礼十分熟悉,并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正是第九分店自称黄半仙的道士。 这份档案上对其身份、来历、包括过往经历都记载的十分详细。 第二张则是换做了一个季礼不认识的外国人,名叫米尔顿·克莱得。 上面也是关于他的一些资料,但却比黄半仙更加详细,甚至连来到z国后去往过何处都标注了出来。 季礼将两份档案看过后,不由问道:这都是第九分店的人,你怎么查到的。 方慎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路,不停地加速,面包车发生沉闷的嘶吼声。 他们两个就在第七分店门口,余郭在与这二人洽谈,拖延时间等你回去。 至于档案,如果你想我可以把国内任何一人的身份信息给你调出来。 季礼眉头一挑,他还没想到方慎言竟有这么大的本领。 想必这些事情,与他曾经的身份息息相关,但不管他到底有多大的来头,都与他无关。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苏沁儿,他朝后看了一眼后,悄声说道: 再过三分钟,有一只鬼就要找上她。 方慎言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苏沁儿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不值得我用那张面具,死就死了吧。 季礼没有再说话,只是拿出了烟盒,从中抽出一根点燃了,看向窗外。 苏沁儿死活并不重要,甚至那只鬼是否无解、是否无视罪物也不重要, 最关键的是因为那只鬼究竟为何找上她。 三分钟的时间轻易略过,而一辆面包车前后像是分成了两部分。 方慎言和季礼轻松地像是局外人,后面坐在一起的三位却严阵以待。 直到现在,苏沁儿还认为季礼先前说的话是真的,必要时方慎言会动用化鬼力量救她。 小千度叶也做好了拼一把的准备。 若是那只鬼真的来到面前,如此逼近的距离下,灾祸之眼是否可以发挥作用。 当时间的指针划过六点钟四十二分后,第四个十三分钟到来。 苏沁儿紧绷着身子,将头猛地转向窗外,展勋和小千度叶也等待着那只鬼的到来。 然而苏沁儿双手攥拳,保持挺直足足半分钟之后,竟然并没有说半句话。 小千度叶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她再将注意力落在苏沁儿身上,震惊地发现对方竟然身躯有了一丝僵硬,动也不动,像是被定住一样。 她赶紧将其一把揽过,使劲地摇晃着苏沁儿的身子。 而又过了半分钟,苏沁儿死板的眼神才终于有了一丝灵动,她神态激动地说道: 第四次…第四次它没来!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三句话 它没有再出现,真的没来! 苏沁儿反过手抓紧了小千度叶的衣袖,抒发着自己劫后余生的欣喜。 那喜极而泣的面容,再一次焕发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气与希望。 展勋单独坐在最后一排,并没有立刻放松,而是前后左右再度仔细观察了一番。 确定周围的确并不存在鬼物出没的样子后,方才松了口气,眼中带笑地看着苏沁儿。 而小千度叶紧缩的眉头却并没有舒展,她认真地打量着苏沁儿的样子。 那对灾祸之眼,尽力地捕捉着在她身上是否存在灵异力量。 苏沁儿的身上更干净了,连前几次出现的黑气都不存在,仿佛真的脱离危机。 停车。 季礼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随后转头看向小千度叶。 咱们两个下去检查一下。 这也正和小千度叶之意,这第四次的表现形式实在太古怪了。 寻常人会觉得劫后余生,但明眼人都能猜出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方慎言自然不会干扰,一脚将车子停住,放任二人下车。 小千度叶一边将眼睛上的白布解开,一边说道: 那只鬼前三次逼近苏沁儿两米范围内,这第四次绝对会到她面前。 就算第四次她没遭遇袭击,那第五次也必然会出手。 这么风平浪静绝对有问题。 这句话不需她说,季礼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不会提出下车检查。 他仔细地在刚才事发之地的附近观察了一番,但现在没有灰色灵魂,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小千度叶,于是轻声开口求助。 小千度叶颔首称是,这一次她强行睁开了双眼,无形的目光以扇形的范围笼罩在整片树林。 灾祸之眼不是不能睁开,只是睁开就代表着主动开启,这将算在三次使用范围内。 若不是她并非本次任务的参与者,绝对不会这样高频率使用。 这种类似雷达般侦测残留灵异力量的行为,按理说是效果斐然的。 但可惜,这一次与前几次一模一样,她并没有看到丝毫鬼物的踪迹。 小千度叶叹了口气,重新将白布缠住眼睛,转身看向季礼微微摇头。 季礼表情没有变化,但却转身看着停靠在不远处的面包车,声音轻盈说道: 没了第四次,那么第五次也不会有了。 那只鬼要么是放弃了、要么是已经达到了目的。 它会有什么目的?小千度叶不解提问。 先回去再说吧。 …… 因为方慎言挑的这辆破车,再加上路途中耽搁一会儿,原本仅有半小时的车程,竟走了将近一小时。 但时间却仍是尚早,七点刚过的清晨,护城河畔的空气格外清新。 车辆缓缓停靠,展勋、苏沁儿、小千度叶三人先行下车。 每个人都迎着阳光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洗脱掉一整夜的紧迫与疲惫。 看着已经消失在岸边的三人,季礼再一次点上了一根烟,问向了身旁之人: 他们人在哪? 方慎言说出了一个地点之后,就让季礼下车自行开车离去。 沿着护城河一直往外走,大约一公里左右会出现商业街。 第七分店所在位置不算偏僻,又离沪江极近,环境优美之余,商业程度也是相当发达。 只不过这条街季礼很少来,或许说他根本就没怎么出过分店。 看着面前极简风格、别具清新的咖啡馆,季礼推开了玻璃门径直进入。 这个时间咖啡店内根本没人,简单一看他就捕捉到了三个奇形怪状的客人。 穿着黄色道袍的神棍、金色披肩发的外国人、再加上一个正夸夸其谈的余郭。 余郭一手举着手机,一边指着屏幕,嘴里的话就没听过,似乎是在炫耀曾经探灵主播的事情。 而黄半仙和那名叫克莱得的外国人,则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显然是遭受不住余郭的折磨。 季礼看到这里心中松了口气,他之前还担心余郭会不会被第九分店之人蒙骗,被套些话来。 但看这二位此时无精打采的模样,显然他们没得到有用的东西,反而被余郭折磨够呛。 正当黄半仙已经无法再忍受,想站起身之时,他正巧对上了季礼看向他的目光。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季礼竟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解脱般的欣喜。 黄半仙怪叫一声,一拍桌子,夸张地喊道: 季店长,这里这里,快来! 余郭终于安静下来,三人的目光全都迎接着季礼的到来。 对于这个黄半仙,他从第一眼就没有好印象。 此人首次出现就带着诡异的目的,这第二次来的时间段又如此敏感,十有八九是被派来耍弄诡计。 尽管季礼心知自己被顾行简下了心魔,但仍会不知不觉间对顾行简、乃至第九分店产生抵触感。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桌前,却并未坐下, 看了看黄半仙、又看了看那个一脸好奇打量着他的外国人。 怎么? 认为上次发挥不好,这次还想给我算一卦? 黄半仙猛地将放在桌上的手抽了回来,笑呵呵地将脸上的皮皱在一起: 当然不是,我和小克跟季店长通通情报,毕竟我们是联合接引嘛。 那个名叫克莱得的年轻男人,始终在盯着季礼的那张脸,从开始就没有移开过。 季礼的眼神越发冰冷,他慢慢将目光看向了克莱得,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在看什么? 他这种表现并不是装腔作势,而是起了一些心思。 且不管这二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如果就在此时此刻他掏枪将这两个人杀了…… 就算不能断顾行简一臂,起码也会达到出其不意折损第九分店力量。 克莱得似乎没想到季礼脾气如此善变,对方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浓,让他暗自皱眉。 季店长你怎么这么不友好? 黄半仙看着季礼的样子,压在桌下的右手开始不停地掐指,暗叫一声不好。 季店长,你千万别误会。 我们这次来和顾店长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并不参加下次任务。 季礼不相信什么占卜,包括第九分店口口声声说下次是他们的联合接引任务也并不一定真实。 一切都要等到真正任务发布的那一天,才能看出真相。 所以现在黄半仙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他都不愿相信,但他可以给对方一个机会。 同样的,也是在为接下来的任务作势。 于是,季礼从后腰抽出了那把已经开了两枪的手枪,隐约将枪口对准了黄半仙的右腿。 黄凤娇,这次我再和你赌一次。 我给你三句话的机会,来换你的这条右腿。 第四百七十二章 藏风携水 颇为紧张的局势中,黄半仙却老神在在地往后一靠,脸上带着一份自信。 微微摇头苦笑道:季店长你太敏感了。 第一句了。季礼在查着倒计时,等待着黄半仙是否能够给他满意的答案。 黄凤娇?神棍先生,我说你怎么一直不对外透露姓名,你这名字也太有个性了? 克莱得显然嘴也很碎,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的注意力全在了黄半仙的真实名字上面。 余郭在一旁捂嘴偷笑,季礼则是冷面冷语地倒数:第二句了。 黄半仙斜眼瞥了克莱得一眼,随后轻咳一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的雇主是一个五十九岁的男人,他也姓黑! 黄半仙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格外自信,他微微靠后的身子意味着他相信季礼听完这话后不会开枪。 而显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季礼的确在听到那个罕见的姓氏后,慢慢地将枪口收了回来。 在沉吟片刻后,他终于坐到了椅子上,瞥了一下一边满脸无辜的余郭。 黄半仙赶紧代替余郭解释道: 余先生什么都没说,只是我通过走访发现,黑先生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难。 所以雇我们第九分店帮忙解决问题,通过调查后我发现他的女儿也有些麻烦,正在找寻圈内人帮助。 我打听了几位圈内好友,说他们都受命前往月亮站台附近,最终彻底失踪。 而季店长你似乎是刚从月亮站台归来吧…… 季礼听到这番逻辑自然的解释,缓缓眯起了眼睛。 黄半仙这番话是在炫耀他对于第七分店的行动了如指掌,同时他们第九分店所掌握的东西,远远超过季礼。 这就更让季礼明白,他们此来绝非好意,于是轻声说道: 你以前的圈子不过是一些旁门左道,哄骗愚者的神棍,若非进入第九分店你所谓的占卜毫无用武之地。 你说的不错,这个世界上只有鬼,没有神仙。黄半仙点头认可了季礼的评价。 随后则是面色板了起来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此行就是想与季店长寻求合作,我们要面对的雇主虽然不同,但终究有联系。 具体的任务内容还需要等待,但想必我们之间的交集不会少,适当互通情报是有益的。 季礼没有对此事表露任何态度,继续用莫名的目光打量着他。 黄半仙片刻后从袖袍里拿出了一张名片,放置在了桌上,笑盈盈地说道: 这是我们那个圈子聚集地,如果季店长需要可以自行调查取证。 说完这话,黄半仙拉了拉克莱得的袖子,二人站起身: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行告辞了,任务中见。 季礼无声地看着那张名片,转过身语气神秘地问了一句: 顾行简真的不参加这次任务吗? 这一点其实黄半仙没必要隐瞒,于是痛快称是。 季礼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替我带句话,上次他送我一个礼物,这次我也回送他一个。 黄半仙狐疑地与克莱得对视一眼后,答复道:我会把原话带到。 …… 这个季礼也太没礼貌了,一个还没到三星层次的分店店长,谁给他资格如此跋扈。 克莱得自问他们自从到此就处处显得彬彬有礼,反倒季礼步步紧逼,态度十分恶劣。 黄半仙深吸一口气,他缓缓摇头说道: 你要反过来想,我们可是即将达到四星酒店 的层次。 一个等级如此低微的分店可以与我们联合接引,这已经说明了一些东西。 难道第七分店有独特之处? 顾店长曾对我说起,第七分店很平凡,因为季礼才会特殊。 这个季店长和第一分店的李一,疑似从同一个地方来的,我们招惹不得。 黄半仙说到这里,暗叹一声人与人的命运会如此迥异,好在他这次的目标是余郭。 而且,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想到这里,那张滑稽中带着猥琐的脸上,就涌现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 尽管季礼知道黄半仙来此目的不纯,但他不可能想到对方的目标竟是余郭。 在简单和余郭交谈过后,他就将注意力落在了那张名片上面。 这张纯白的背景上只有几个烫金的字体,名号起的吓人: 藏风携水——沪江地区最专业的风水协会 黄半仙留下这张名片,显然是要季礼去调查黑女士雇人的目的,从而在任务中抢得先机。 算是一种另类的示好,但也预示着他在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 不过对于第九分店人均喜欢故弄玄虚的的特质而言,季礼对他们还不够了解,也暂时猜不出来。 但这张名片的作用,的确可以对他起到一些帮助。 …… 离开咖啡馆后,季、余二人并肩朝分店内部走去。 两人的话都开始变少,因为当前的线索庞杂,而最关键的是则是苏沁儿。 无名鬼物三番两次的找上她,却在第四次销声匿迹,到底是为什么? 季礼,你说那只鬼是不是已经来了,只不过苏沁儿没看到…… 思考半晌后余郭提出了自己的猜想,这也暗合季礼的心思。 时间流逝,鬼物近身,那么如果近身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而是钻进体内…… 这种可能性是否也会成立? 比如,现在苏沁儿的体内已经被那只鬼所寄存。 余郭将这个猜想继续延伸,于是说道: 李兴的事不能继续发生,我们得想办法去验证一下。 任务鬼物进入第七分店不是稀奇的事情,李兴就是个警示,如果真的让鬼物顶替执行店员,那么下面的任务会更加难办。 季礼反复权衡了之后,将藏风携水的名片递给了余郭,说出了自己的行动方案: 现在距离任务开始很近了,时间不多。 今天你去调查一下这个风水协会,探查姓黑的女人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 我亲自去验证苏沁儿身上到底有没有鬼。 余郭没有异议地接过名片,旋即茫然地问道: 可你要怎么验证? 季礼抬起头,直视着阳光,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 我自有手段。 第四百七十三章 运气不好的人 “各位,当前你们所得的线索错综复杂,毫无头绪。 以我们现有的信息量根本无从得知本次任务正确的走向。 现在进行推导和猜测,反而会影响你们在任务中的真正判断。 所以,事情的重中之重,只在于苏小姐那三次见鬼经历。” 会议室中的潼关站在最前方,左边是解正、右边是小千度叶。 他在对着台下每一位聚精会神的店员们,分析着这次任务。 当季礼孤身一人回到第七分店之时,正是看到这一幕。 当潼关正说到此处时,也正看到季礼归来的身影,于是伸手示意道: “季店长,接下来你主持分析吧。” 潼关此举并非是刻意抢风头、还是拉拢人,因为他本就是第七分店最得人心之人。 所以他所做的这些,和小千度叶没什么两样,是真正想要尽所能地帮助那些新人们。 季礼对这种事毫不在意,摆了摆手说道: “你继续吧。” 说完这话后,他抽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会议室的最角落,点起了一根烟。 季礼在默默地看着前方的几人,展勋和小千度叶在交替诉说着他们经历的一系列事情。 没过多久,方慎言的身影悄然来到,伸手朝季礼要了一根烟。 二人一坐一立,目光都对准着前面探讨的众人。 当香烟燃到一半时,方慎言突然开口问道: “听余郭说第九分店,实力很强?” 季礼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对于实力的划分并不在意。 一个分店的强弱,不在于有多少罪物、度过多少次任务、达到什么样的等级。 在他看来,是那个整体所表现的综合素质。 第九分店从顾行简开始、亦或是黄凤娇、还是克莱得,这几位已出场的角色,都不简单。 且不说顾行简,单是黄凤娇几次三番在季礼手中吃瘪,但仍敢进行交涉与算计。 这种人不算上罪物,其个人素质已经远超旁人。 当然,这并不能作为,季礼可以称第九分店实力强悍的理由。 因为这样的人,第七分店也有很多。 季礼、方慎言、潼关、包括梅声、余郭、甚至是解正,都可以做到独当一面。 而季礼仍然相信,他真正要另眼看待的,只有顾行简。 前面苏沁儿,正在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的经历。 那只鬼物,长成何种模样,出现方式有多么诡异,进而推敲着它的杀人方式。 毫无疑问,这种表面看去颇有无解杀人般的鬼物,的确给众人店员们心中笼罩了一团阴影。 会议室内的交谈声渐渐趋于消无。 方慎言慢吸了一口烟之后,眼睛紧紧地盯着还在分享鬼物特征的苏沁儿,幽幽说道: “若是无法断定她到底是人是鬼,那么不如早早除掉。” 一朝被蛇咬的教训已经足够警示后人,博谷大厦那次任务季礼勉强度过,就是因为店员被替换。 虽说苏沁儿的种种表现与活人无疑,但在方慎言的眼里,她活还是死,并没有意义。 只要她身上带着一丝一毫的疑点,都要从根源处、萌芽处直接扼杀。 …… 深夜的第七分店,季礼终于等来了试探的机会。 他站在月华照耀下的长廊尽头,身影融入黑暗,像是午夜中的幽灵。 “她到底身上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一个虚幻的女子俏立在他的身侧,轻声地回复道: “没有的,她很干净。” 季礼没有去看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 “你在骗我。” 女声的态度在这句话后有了转变,语气变得急促而又紧张: “您怎么会这样说,我发过誓永远不会欺骗你的。” 季礼听着女声那无辜的话,那在暗夜中肆意流淌的情绪,仿佛再多说一句就会哭出声来。 他不愿再争辩,只是慢步走向了走廊的深处,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 “你骗我的还少吗……” 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女声竟真的留下了眼泪。 空荡荡的第七分店,传出一阵阵让人怜惜的抽泣之声。 开启苏沁儿紧闭的大门,对于季礼来说并不困难。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不带有一丝脚步地逐渐朝着那床榻上安睡的女孩靠近。 苏沁儿是第七分店里很有代表性的一类店员。 她是个平凡的人,在得知自身处境后,愿意去改变、也尝试着接受灵异。 她、还有他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努力,尽管表现得不够出色。 而苏沁儿与他们最大的区别,仅在于她是个运气不好的人,被早早地抽中了。 “苏沁儿的情况很特殊,若是她真的被鬼附身倒还好说。 可很大可能是,她仅仅是被那只鬼打上标记,亦或是用作伏笔。 我们连罪物都没有,你又能怎么解决这件事?” 就连小千度叶都做不到的事情,第三人格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季礼到底有什么办法。 难道真的要了这个女孩的性命吗? 如此试错的方法,实在过于下乘了。 “你说的一字不差,甚至已经把解决办法提了出来……” 季礼站在月光下,观赏着苏沁儿那张精致的脸,轻声说着。 “啊?哪句?”第三人格没能理解。 “她要么是鬼,要么是成为了鬼物的暗棋。 而我们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不让那只鬼如愿。 想到达到这一目的,比杀了她之外,更好的方法是……” 季礼眼里没有女孩的美貌,只是感叹她命运多么悲苦。 当她被那只鬼选中的一刻,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而季礼会遵守当初的诺言,他曾说过:“和他去月亮站台的人,不会最早死去。” “难道你……” 季礼的左手轻轻将苏沁儿脸上沾染的发丝抚去,右手则是往后一伸。 再一回手时,百头怪婴就安分地蹲在他的掌心之中。 随着季礼的右手按在苏沁儿的胸口,百头怪婴就消失在了她的身体之中。 而沉睡中的苏沁儿,开始变得狰狞,她藏在被子里的双手猛地抽出,死死地抓住了季礼的衣袖。 仿佛是她原有的梦境中陡然闯入某个极端可怕之物,让她彻底陷入了惊悚的噩梦之中。 而她在凭着本能,试图留住些什么帮助自己。 只是睡梦中的她并不知晓,她想要求助的人,也是害她的人。 季礼漠然地看着这一切,最后用力地扯下她极力想要抓住的双手,转身离开。 比杀了苏沁儿更好的方法是,让她的身体里多一只鬼…… 第四百七十四章 逆时针的圆环 这一次的任务形式和以往均不一样。 因为季礼从店长任务中带来的消息,再加上黑女士的提前来电,导致多出了许多的调查时间。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五天的时间悄然过去。 季礼手头上所得到的东西却没有任何一样能够确立足够的优势。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灿烂的阳光照进会议室内的七个人。 可以确认参与本次任务的店员分别是: 季礼、余郭、展勋、苏沁儿、樊如、蒋江、马怀宇。 其中除了季、余二人外全都是一次任务都没执行过的新人。 而这里面也只有展勋表现出不错的个人素质。 再有就是,苏沁儿由于鬼物和季礼的双重选择,赋予了她本次任务不一样的意义。 剩下的几位,季礼大致了解一下姓名后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他的桌前现在摆着三样东西。 左边是从月亮站台带回的照片、中间是风水协会的名片、右边则是那个姓黑的女人的资料。 如方慎言所说,只要季礼想要他可以调出任何一人的生平。 黑姓本来在国内就极为罕见,更何况是山明市。 再加上有黄半仙所透露的线索,季礼很快就锁定了雇主身份。 同时也证实了一点,那就是在月亮站台得到的照片,其中的女人正是这个黑姓女子。 季礼简单看了一眼之后对着下面正在交头接耳的众人说道: 我们这次任务的雇主,名字叫做黑桉桉,今年三十一岁。 其父黑商就是历史方面的专家,她年纪轻轻也是国内年轻一辈颇有建树的古文化学者。 二十六岁成婚,婚姻状况稳定…… 季礼说到这里顿了顿,因为他发现这篇资料里并没有提到黑桉桉的丈夫、包括孩子。 余郭见状立马在一旁开口解释道: 老方是说这个黑桉桉的身份对于现实世界有些特殊,许多资料、包括她的私人信息保密级别比较高。 针对黑桉桉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讲不是很重要,余郭这个时候接着说出他在风水协会的调查: 那个藏风携水协会,我去过了。 但它倒闭了,我一无所获。 这一点季礼已经提前知晓所以也没什么反应,不过另外五名新人听后也没多大兴趣。 反而是蒋江站起了身,他闷声闷气地问向了季礼: 季店长,请问苏小姐之前所说的那只鬼,真的就是我们要遭遇的任务之鬼吗? 任务提前的调查只有三个重要方向: 黑桉桉本人、那张照片、以及疑似无视罪物的鬼。 现在黑桉桉的情况特殊、照片里的女人证实也是她,但两个方向并不明确,也分析不出什么来。 对于大部分人来讲,他们更加在意鬼物的情报。 季礼抬头看着蒋江,他认出这人就是先前放弃前往月亮站台的中年男人,轻声说道: 在月亮站台我遇到了三种鬼,还不能确定任务中我们要面对的就一定是它。 尽管他这样说,但现实是基本可以确定他们第七分店要面对的就是这只鬼。 三种? 作为本次任务唯二的女性,樊如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关键词,惊讶地开口问道。 樊如年纪也不算小了,将近四十岁,是在菜市场卖肉的平凡人。 她虽然身为女性,但身材格外魁梧、面容上也没什么女性特征,留着一头短发,看起来有些凶恶。 季礼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还颇有耐心地低声地回复道: 第一种是鬼胚胎、第二种是月亮站台多出了一只穿着风衣的鬼、第三种就是苏沁儿遇到的那个。 只是这第二种,我还不确定它到底是人是鬼。 几人听到这话又沉默了下来,在他们看来本次任务的难度已经很高,甚至在考虑会不会出现复数鬼物的情况。 看到气氛变得压抑起来,余郭站起身打了个圆场: 搞那么紧张干嘛? 我们这是联合接引任务,就算真的有三只鬼,第九分店那边最起码也要分担一只。 所以我们大概率就只需要面对一只鬼而已,毕竟季礼说的第二只还不一定是鬼呢。 疑似被鬼物用作伏笔、又被季礼放进百头怪婴看守的苏沁儿,此刻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这几天除了每天都做噩梦外,倒也没发现有什么不适,此刻精神萎靡,状态消沉: 我们说的那第三只鬼,已经找上了我。 可我始终想不出它为什么找我,任务都没开始怎么会出现死路呢? 苏沁儿已经被这件事折磨得相当痛苦,她整天整夜地睡不好时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被鬼盯上,总是有原因的,即是死路。 可她已经中招了,尽管现在没事,可一旦进入任务很有可能成为被优先攻击对象。 然而直到今日,没有人可以告诉她死路到底是什么,又该如何解决。 好不容易被余郭调动起来一些的士气,又再次因为苏沁儿的话拉到了更低谷。 余郭抿了抿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慢慢地将头看向了季礼。 季礼此时正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海量的线索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毫无联系、却又存在内在联系的大网。 黑桉桉、照片、苏沁儿见的鬼,这三者是本次任务可以确认的主线。 但任务内容不发布,他永远看不出其中的玄妙。 风衣人、鬼胚胎、风水协会是三条暗线,具体对于本次任务起到什么作用还完全猜不透。 之所以将风水协会也列为其中一条,是因为那个藏风携水的情报远远不是余郭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因为当余郭赶到名片上的地点时,看到的是一群死人。 藏风携水,这个号称沪江地区最专业的风水协会,全体成员被灭口了。 余郭看到的是二十六具身首分离的尸体,他翻找了所有断头,发现了一个诡异的共同点。 这些人的眉心处被用利器,刻下了一个未知含义的图案: 一个逆时针的圆环。 本来季礼根本不把这个藏风携水当回事。 但全体成员被灭口,且在断头上刻下奇异图案,这就逼得他不得不将其视为格外重要的情报。 是鬼灭口?还是另有他人,季礼根本猜不出来。 他需要一条线,用它来指引着自己,将现在的明线、暗线全部串联起来。 而这个关键的线条,就只有任务发布的信息。 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相信这就是本次任务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 第四百七十五章 任务初始时 巴掌大的烟灰缸里被塞满了烟头,徐徐的烟缕在缓慢地向上飘。 周遭安静的,只有半截未燃尽的香烟滋滋地喘息声。 刚刚掐进去的烟还没有彻底熄灭,一股浓烈的焦味刺激着季礼疲惫的心神。 他抓起桌上的酒瓶,朝烟灰缸内浇去,将那刺鼻的味道扼制住。 燃烧声变为了浇灭声后,桌上摆放着的七部手机在同一时刻震动起来。 瞬息间,每一个在深夜被困意席卷心头的人,被强制唤醒。 季礼默默地将瓶底酒水一饮而尽,将手机解锁,苍白的光照在苍白的脸上。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长季礼。 请于2015年11月29日零点,准时到达雇主所在地,并接下任务。 尽所能完成雇主发布的任务,赚取佣金。 本次任务为第七、第九分店,联合接引任务。 注1:任务期间不得以任何方式伤害雇主,亦需保证雇主安全; 注2:本次任务鬼物众多,需店员自行辨认源头鬼物,并接引至分店; 注3:佣金为本次任务特别奖励; 注4:鉴于本次任务第七分店与第九分店等级相差过大,存活者所得佣金奖励翻一倍。 寄件人:天海。 这就是季礼所收到的任务邮件,内容简单易懂,和先前猜测得几乎无二。 而在这封邮件的文字信息之后,还存在一张彩图。 季礼简单看了一眼后,正是第七灵探所的广告海报。 尽管这张海报色彩单调、内容也不多,但看起来却颇为专业。 甚至将季礼曾经参与过的任务事件,也转化为灵探所的真实案例,用以表明该所的探灵实力。 而余郭也在此时凑了过来,他捅了捅季礼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 咱俩收到的邮件内容还真不一样诶? 余郭手机上的邮件,大体所表露的与季礼是一致的,各个注释也没什么差异。 只是在部分用词上,明言他们的探员身份,与季礼的探长有所不同。 具体的任务内容,也是负责辅助季礼完成雇主发布的任务。 跟咱们之前猜测的差不多,我们的雇主就是那个黑桉桉了。 需要我们率先与之取得联系,并前往她的住所接单,还要赚取佣金。 这次任务还真是挺正规的。 余郭翻看了一下那张第七探灵所的海报,略有感叹地说着。 而展勋在看完任务内容后也站起身来,朝着季礼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次还真是复数鬼物的任务,看这个注释2,多只鬼物里我们还要分辨哪个才是我们要接引的。 这个难度只怕非常之高啊…… 展勋是一次任务都没执行过,第一次就参与堪比四星晋级等级的任务,对他而言压力甚巨。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剩余的几人。 尤其是苏沁儿,她早就被噩梦中的鬼影折磨得身心俱疲,此刻两眼发直盯着任务邮件,竟动都不动。 蒋江本就是胆小怕事之人,自然不必多说。 马怀宇这个男人虽然没表现出来有多不堪,但从他扶着眼镜的右手剧烈颤抖也能看出其内心的惊恐。 反倒是樊如这个卖鱼老手,巾帼胜于须眉,斜眼撇着蒋江冷哼道: 还没进入任务就瘫了,进去了怕不是要尿裤子,还不如我们家那口子。 蒋江听到这话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确实和樊如说的一样,他 的的确确是浑身发软地瘫在椅子上。 季礼没有对于这次的任务内容多做评价,大致内容之前已经分析透了。 关于几个注释问题,完全可以赶路时探讨。 一切的初始自然要得知那个黑桉桉的联络地点,于是他拨打了先前从照片情报中得到的电话号码。 事先约定好的五天时间已到,所以季礼这通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黑桉桉仍然是先前的态度,做事干脆、声音冷漠: 季探长准备好了吗? 自从得知本次任务内容后,季礼对黑桉桉十分上心,每一句交流都格外珍视: 是的,黑女士,五天已到,我们已经准备随时赴约。 你们去清源路4314号,我会在凌晨的零点十一分到达,不要让我等你们。 黑桉桉态度并不好,但季礼没有多表现什么,因为说完这句她就已经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余郭一直在贴着季礼旁边听着谈话内容,而在听到这个地名之后似乎变得有些迷茫。 他总觉得这个地点在哪里听说过,可又想不起来。 而展勋则是眼巴巴地等在季礼身边,身子挺得笔直,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还没进入任务他就已经紧张上头。 得到雇主所在地,季礼不愿浪费时间,于是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冷声吩咐道: 现在是晚上十点零七分,你们有五分钟时间整备行装。 五分钟之后大厅门口集合,我们必须立刻动身。 这次的任务时间,几乎与第九分店他们所预测的一般无二,只差几十分钟。 并且明言要求在零点准时抵达雇主所在地,留给他们缓冲的时间不多。 待所有人都回到房间收拾用品后,季礼仍然捧着手机,在原地踱步。 他反复地看着那最后一条注释,这是罕见地出现天海明显偏向的任务规则。 以往在与薛廷海、李从戎等人联合接引时,他们的分店差距也很大,但却根本没有这种规则。 既然那时不会有,这时也不该有。 但它却真实出现了,所以这条规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就需要他好好琢磨琢磨了。 佣金、特殊奖励、存活者翻倍…… 季礼一袭黑衣地伫立在大厅门口,望着门外的茫茫夜色,口中默念着: 这个佣金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想着,季礼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他颇有不耐地转过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那里空空一片,却回荡着低低的抽泣声。 尽管她压制的很好,但还是免不了露出了一丝破绽被季礼听到。 你怎么还在哭? 季礼冷冷地看着那里,不带有一丝怜意。 随着话音落下,他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哭声。 五天前的那句话似乎真的伤害到了她,以至于她宁可来相送季礼,却也不愿现身。 只可惜她等来的不是安慰,而是更冷漠地斥责。 直到季礼、余郭等七人已经踏上了本次任务的初始之地,她还不敢出现,怕影响到季礼。 可是空荡荡的第七分店里,还是响起了一个女子悄悄的心声,代表着她仍然要目送季礼。 我不想骗你、不想害你、更不想让你死… 可你,本来就已经死了啊…… 第四百七十六章 换一张脸 仍然是那辆破的不能再破的面包车,满满当当载着七个人在黑夜里开着。 尽管这辆车的速度并不快,但那个清源路4314号倒也不太很远。 展勋熟练地驾驶着汽车,不时神情古怪地看着副驾驶旁边的余郭。 余郭自打坐上车后就始终念念叨叨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表情时而茫然、又时而豁然。 而后排的季礼仍然在思考着关于那几条注释的意义。 注释1很好理解,无非就是担心季礼对黑桉桉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保护她不受伤害自然也理所应当。 注释2也没什么好分析的,提前探索的结果就已经摆明本次任务会有复数鬼物。 不过令季礼没有想到的是,按照天海的规则来看,这些鬼物之中似乎只有一种才是他们要接引的鬼物。 当然,这一点想起来很复杂,但只要进入任务后,看哪只鬼对他们出手频率最高也就够了。 至于注释3和4,就是季礼一再思索的“佣金谜团”了。 但这显然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他们尚且不知道黑桉桉到底会发布什么任务。 车厢内的气氛就在谁也没有说话之中,变得越来越压抑。 苏沁儿已经把先前的长发扎起,此刻双目无声地看向窗外。 车窗上倒映着她那张原本青春美丽、此刻却惨白如纸的面容。 在黑暗中她看不见外界飞速闪过的景象,只有她自己那张脸,而渐渐地一些东西开始展露了身形…… 苏沁儿的瞳孔在不自觉地放大,视线慢慢趋于模糊,她发自内心地涌现了一股畏惧。 而那让她畏惧的东西,竟然源自她的体内! 她在窗户上反射的倒影,看到自己的脸变得扭曲、由黑转白、由白转青。 那张脸越来越小,皮肤越发惨白、五官开始移位…… 她真切地看到自己的脸变得如孩童般稚嫩,且那张脸不属于她! 一声尖叫歇斯底里地吼出,苏沁儿以双手掩住面部,将头埋低,痛苦地哀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车厢内的压抑瞬间打破,樊如离她最近赶紧上前查看情况。 后排的蒋江脑袋一缩,不敢上前,马怀宇壮着胆子想要看看情况。 而当季礼转过头时,正看到苏沁儿正在用双手的指甲狠狠地撕着自己那张脸。 几道猩红的血印,撕开了美丽的皮肉,樊如的力气足够大竟没能拦下苏沁儿的挣扎。 好像她对于自己那张脸,有着前所未有的厌恶与惊恐。 “妹子你到底咋回事?” 樊如已经四肢并用,才勉强把苏沁儿牵制住。 但没想到对方看似柔弱,此刻却力气出奇的大,她用尽全身力气还是几次被其挣脱。 樊如瞪了一眼只露个脑袋看戏的马怀宇,高声怒骂道: “你还看什么看,快来帮忙!” 此时距离任务开始还有十几分钟,绝不会出现鬼物袭击的情况,再加上百头怪婴还在。 季礼不相信苏沁儿真的遇袭,所以只可能是被鬼影、亦或是心理作用影响。 苏沁儿这次任务很特别,但却表现得如此不堪,这让季礼颇感不耐。 于是他猛地伸出手,穿过座椅缝隙,精准地掐住了苏沁儿纤细的咽喉,蛮力拽了过来。 他出手的突然,连樊如都没反应过来,力气之大连带着她也被拽歪了身子。 苏沁儿的右脸被鲜血沾染,好像是被撕掉了一大块皮。 她的精神问题越来越大,已经出现自残现象。 这个时候再不震慑,那么只会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季礼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没有说话只是越来越用力。 苏沁儿瞪圆了眼珠,求生的本能慢慢复苏,冲击着先前被恐惧影响的心智。 在季礼表面杀人、实则救人的极端方式下,竟重新勾起了苏沁儿的理智。 “季…季礼……” 苏沁儿不再将力气用在自己脸上,而是开始拍打季礼的胳膊,试图挣开。 但季礼仍然没有松手,他静静地看着苏沁儿的指甲插进自己的手臂,一点点压榨着她肺内的空气。 苏沁儿开始不再挣扎了,身子越来越软,双手无力地垂下。 在场众人被这一幕吓得不轻,真的以为季礼要下了杀手,一时间噤若寒蝉。 “季礼!” 直到余郭沉声开口相劝,才终于将这一切终结。 “咳咳咳……” 随着季礼松开手掌,他看着苏沁儿不断重咳的模样,冷声说道: “这才是死亡的味道。 你之前看到的恐怖,不过是一些无聊的前戏。 现在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孩子! 有个孩子从我的眼睛里钻出来! 它…它的脸竟然成了我的脸,我的脸! 它就是之前不断接近我的那只鬼!” 苏沁儿宛如劫后余生,精神处于极度亢奋状态,显然季礼的“救人方式”起了作用。 在这一刻,她的确在真正死亡面前,短暂恢复了正常人的精神状态。 这番话对于樊如等人不过是鬼物的恐怖阴影,代表不了什么。 而余郭听完这番描述后,却用怀疑地目光看向了季礼,那眼神像是在询问。 毕竟季礼曾说苏沁儿体内有没有鬼这件事交给他来处理。 可既然苏沁儿可以来参加任务,就说明季礼认为她是正常的。 但眼下的情况,又该做何种解释? 季礼没有回复他,仍然在带着未知意味地看着苏沁儿,半晌之后他极为肯定地说道: “你体内没有鬼。 就算你要死,你也不会第一个死,我担保。” 百头怪婴就在苏沁儿的体内,若她体内真的有鬼,身为“死着的鬼”属性罪物的它,不可能一点察觉没有。 季礼虽然不信任罪物,但他信任天海酒店固有的罪物规则,所以这一点是绝对无误的。 苏沁儿仰着淌血的面容,眼神复杂地盯着季礼,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这场插曲,在展勋低沉地两个字后彻底结束。 “到了。” 车辆停在了一栋别墅前,直到清源路4314号彻底显露时,展勋才意识到这个名叫黑桉桉的女子是多么富有。 这栋蹲守在黑暗的别墅,其内没有丝毫光亮,显然无人。 而被古怪的熟悉感折磨了一路的余郭,终于在这时意识到了那分裂的记忆。 他此刻的心情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激动地伸出手指向了那栋别墅,颤声说道: “阿怜…我曾经在这里接过她下班! 阿怜在黑桉桉的家里做过家教!” 第四百七十七章 消失的孩子 余郭的疯癫,旁人并不明悟,亦不知那个女子对于他有多么深的执念。 此地只有季礼一人能懂,可他却不愿意在此刻提起阿怜。 阿怜身份特殊,背后所涉及的是天南学院那只根源鬼魂。 只要与她相关,哪怕有一丝一毫的联系,季礼都认为会将事情变得复杂至极。 可偏偏本次任务的雇主,黑桉桉竟与阿怜扯上了关联。 世界上哪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季礼罕见露出忌惮之色地看向余郭,沉声开口道: 收起你的杂念,你是来执行任务的,与其他人没有关系。 他看出余郭此刻精神很是亢奋,对此也可以理解。 阿怜的前世今生都在天南学院根源鬼那宛如神迹般的力量下被抹杀,独留余郭一人保有记忆。 余郭能够发现一丝生前阿怜的存在痕迹,自然会重新勾起情绪。 但这不该是参加任务的心态,所以急需季礼为之冷却下来。 余郭不断地深呼吸着,强行让自己变得平稳,短暂调整过后他点了点头,但面色仍然激动地涨红着。 此时季礼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正巧来到了零点十分。 而一辆白色的轿车在黑暗中也急速驶来,闪耀的车灯晃得人视线无法聚焦。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凝眉看去,期待着他们那所谓的雇主。 车门开启,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俏立女人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黑桉桉尽管已经三十一岁,但看起来格外年轻,像是与苏沁儿同等年纪之人。 利落的短发代表着她强势干脆的性格,被合身的大衣包裹着,只露出那张生人勿进的死板面孔。 一开口就是令人不适的疏离感:你们谁姓季? 黑桉桉的强势一时间让其余人语塞,季礼仔细观察了她片刻后,没有出声地往前迈了半步。 余郭在一旁小声对着展勋嘀咕道:这女人诡异。 为什么这么说?展勋不解的问道。 你看她风尘仆仆中带着一丝疲倦,通过之前的通话来看,她应该是刚刚从外地赶回来。 但却画着一脸精致的妆容,尽管很漂亮可存在着割裂感。 因为她浑身上下皆为素色,没有任何装饰,尤其是那双手在天气越来越冷之下都有些皱皮。 余郭眯着眼睛在暗处悄然做着分析。 这能说明什么?展勋还是不能明白余郭的意思。 这说明她是一个不爱打扮的人,甚至连寻常的护手霜都没有。 那为什么偏偏在赶路时画了这么一个精致的妆容? 余郭的观察力自然是比普通人上一个档次的,收起嬉闹的性格,他仍是一流行列的资深店员。 联想到苏沁儿撕脸事件,你再大胆猜一猜…… 展勋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想。 在这一会儿功夫,黑桉桉已经掏出钥匙走到别墅门口。 她一边开锁一边以嫌弃的目光看向苏沁儿: 把你的人身上的污秽擦干净再进来。 说完这话,她敞开大门自己率先进入了屋内,只留下第七分店众人。 苏沁儿此时状态尚好,正在展勋的帮助下收拾着身上的血污。 季礼没有先进门,而是饶有兴致地在别墅的院子里溜达了一圈。 他在门前一颗被砍掉的小树苗边驻足,又转身看向了别墅,轻声说道: 这栋别墅的正面采光很差,那窗户本就被院外 栅栏挡住,却又在这里栽了一棵树。 尽管砍掉,但可以想象她在有意识地阻挡阳气进门。 第三人格悄悄回话,说了两个字:风水…… 季礼默默点头,无论是黑桉桉先前联系藏风携水,亦或是房间布局都代表着她是一个略有迷信之人。 而且,她信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分析到这里,他就已经进了门,别墅内的空间很大,可屋内的光源并不足。 跻身其中,让季礼有一种压抑之感,他的左侧是一长排的鞋柜和衣柜。 随手拉开一个鞋柜,里面装着高高低低的各种样式的高跟鞋。 季礼皱了皱眉,又拉开了旁边的一个,却也发现除了女士的高跟鞋外,竟再没有其余款式的鞋子。 季探长到别人家里这么没规矩吗? 突然传来的冷漠话语,打断了季礼的观察,他平静抬头看到黑桉桉已经换了一身休闲装。 仍是以黑色为主,只露出面部和双手。 而季礼这次看到,她的左手上没有婚戒。 待所有人全部进门,汇聚在一楼的客厅中。 季礼看着棚顶那明显不够照亮整个房间的小灯,那种阴冷的压抑感再度袭来。 他看着在书房翻找什么东西的背影,沉声喊道: 黑女士抓紧时间,你到底请我们来做什么? 不多时黑桉桉从书房内走出,手中拿着一个档案袋,丢在了茶几上面。 她挨个在季礼等人的身上扫过,像是在审查,良久后方才说道: 我的儿子在五天前失踪了,你们的任务是帮我找到他。 事成之后,我会支付你们足量的佣金。 你们只有三天时间,一旦超过这个期限,你们不仅一无所得,还会为自己的失败付出代价。 季礼朝余郭使了一个眼色,余郭心有灵犀地开始抓起那个档案袋,与展勋等人查看。 而他则是将手伸入怀中拿出了烟盒,与黑桉桉进行交涉: 佣金是以什么方式支付? 黑桉桉皱眉阻止了季礼点烟的动作:我家不许抽烟。而后她解释道: 等你们真正有本事帮到我,再谈佣金的事情。 季礼慢慢将香烟重新塞了回去,在房间内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再度问道: 黑女士平常一人居住吗? 黑桉桉似乎有些看不惯季礼的举动,更对于其问话很是抵触: 季探长请你摆明自己的身份,你要做的不是审问我,而是去寻找我的儿子。 季礼若有所思地将头看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他隐隐约约地看到那里的楼梯深处竟有一道铁门。 铁门,封锁着二楼,但第三人格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着: 二楼…另有他人…… 季礼听到黑桉桉的话,默默转身,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猜你给的档案,无非就是装着你儿子的一些基础信息,全是些没用的东西。 你既然敢来找我,只有这些远远不够。 我要听你到底遇到了什么灵异事件,你又是怎么将你儿子的失踪与灵异联系在一起的! 第四百七十八章 四个地点 黑桉桉双臂捧在身前,好奇地打量着季礼。 良久之后慢悠悠地说道: “看来季探长的确很自信。” “起码比之前那几个风水先生强一些。” 季礼平淡地瞥了一眼后方正在查看资料的余郭等人,意有所指地说道。 这句富有内涵的话并没有让黑桉桉产生一点表情变化,她只是轻轻走向厨房。 一边走一边说道: “看来你的确查到了一些东西。 找你的那天起,往前推移五天时间,我儿子声称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起初我没当回事,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孩子说的光怪陆离之事。 慢慢地,他给我打电话的频率越来越高,一天几次。 他说他很害怕,希望我能够休息一段时间回家来陪他。 但被我拒绝了。 他似乎是生气了,所以在那之后就很少与我联系。 直到最后一次,他说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的全貌。 再之后,他失踪了。” 黑桉桉说完这些的时候,手里已经端着两个杯子和一瓶红酒,走回到了季礼面前。 季礼始终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个女人太冷静了。 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她花费巨大代价请人寻找儿子,可在说这些的时候竟然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他冷冷地看着黑桉桉连续倒了两杯红酒,放在桌上推给了自己,追问道: “那么他看到的东西,是什么?” 黑桉桉抿了一口红酒,修长的脖子扬起像是品味,最后说道: “当时我很忙,没听完就挂了电话。” 季礼被这个答案险些气笑了,他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说道: “所以关于你儿子的失踪,你等于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我说过了我有自己的事情做,找你们就是来全权处理这件事情。 至于你要的线索,档案袋里我已经放上了一些我的猜想。” 黑桉桉没有理会季礼的讽刺,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开始缓解赶路的疲劳。 季礼眯着眼睛望着她这幅样子,那心头的怪异感也越发强烈。 黑桉桉的种种表现太过诡异,若是对儿子没有感情,又为何会费尽周折进行寻找。 若是有感情,可她处理事情的态度又过于冷漠。 “你的病…还好吗?” 季礼觉得事情的重点需要一分为二,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她本人,于是换了个角度询问。 黑桉桉闻言睁开了眼睛,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的精神压力很大,儿子的失踪导致病情加重了,偶尔会情绪崩溃。 给你打电话时就是这个情况,你不用在我身上多费心思了。” 季礼瞥了她一眼后,将从未动过的酒杯放回原位,开始走向了余郭等人。 “怎么样,看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余郭将档案袋中的几张纸完全铺在了桌面上面,从左到右依次说道: “黑桉桉做事有条理,已经把基本信息都分类整理出来。 她儿子名叫任嘉运,今天五岁半,在向阳花幼儿园大班上学。 由于她工作的原因,这孩子基本就是独自成长,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 白天就是在幼儿园,日常的起居都由保姆来照顾。 事发前后,根本保姆的供词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任嘉运也没表现出什么不一样。” 余郭说到这里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安坐远处的黑桉桉悄声说道: “那么就可以判断出任嘉运性格应该有些孤僻。 但对于他这个母亲是比较依赖的,这种事他连天天接触的保姆都没说。” 季礼拿起任嘉运的个人信息端详着这个孩子的照片,心中暗自与自己掌握的那张全家福做对比。 任嘉运长得不算帅气,但是那种比较可爱的长相,只是这张照片似乎有些曝光过度,让五官显得不太清晰。 单单从身材来看又看不出什么,只得放弃。 “后面四张档案,则是黑桉桉猜测任嘉运平常总是出没的位置。 分别是向阳花幼儿园、木棉照相馆、唐人蜡像馆、天明山公墓。” 余郭将一个个地点说出来,也觉得很古怪。 除了第一个幼儿园之外,剩下三个似乎都不该是一个五岁孩子应该去的地方。 而季礼在看到最后一个地点之时,眼底也闪过一丝惊骇。 因为天明山公墓,是第九分店所在! 他看着这几张看似有用、实则诡异的档案,拎起一张转身问道: “你儿子失踪,不报警、不寻找,就算你相信是灵异力量所为,但列举这些常去地点又有何用?” 黑桉桉靠在椅子上,从容不迫地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若真是鬼做的,那么他估计已经死了吧。 我听说人死后,会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徘徊,所以就写了着四个地点。” 展勋在一边听得直咧嘴,眼睛都瞪了起来,沉声说道: “黑女士对自己的儿子生死竟然漠视到这种地步吗?” “人的一生是一个圆圈,从出生到死亡就是在固定的刻度上进行轮回。 有人的圈长一点、有人的圈短一点。 只要是他能够圆满地走完,我做母亲的自然为他高兴。” 黑桉桉的思想简直不可理喻,完全刷新了众人的三观。 偏偏这个言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漏洞,反而透着深深的哲学思想。 一时间让展勋瞠目结舌,竟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季礼打断了这无用的废话,他不顾忌黑桉桉曾说不许吸烟的规矩,再度拿出烟盒。 “他为什么要去照相馆、蜡人馆和墓地?” 这一次黑桉桉似乎并没有阻止季礼的意思,而是解释道: “他本身喜欢摄影,而他的父亲生前喜爱蜡像,葬在天明山公墓。” 季礼点燃了香烟,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女人,随后轻声说道: “这样来看,你不是想找到你儿子,而是想找到他的尸体。” “随你怎么想,总之你们的任务是三天内找我的儿子,死活不论。” 黑桉桉似乎有些累了,揉了揉脖子站起身来,似乎是要上楼。 看着她一点点离去的背影,在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季礼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还少了一个!” 黑桉桉蓦然回身,疑惑地问道:“什么?” 季礼深吸了一口烟,语气神秘地说道: “你儿子最常去的地方,不是这四个,而是这座房子。” 第四百七十九章 蒙着头的鸵鸟 被下了逐客令,一行人自然没有理由继续逗留。 哪怕所有人都看出这个黑桉桉绝对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开。 余郭怀里揣着档案袋,走在了最前方,重新置身于长夜中。 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扛着午夜的冷风,抽了下鼻子问道: 你怎么看待黑桉桉之前说的话? 季礼拉开风衣一角挡住火光,低头点了一根烟,说了八个字: 谎话连篇,漏洞百出。 余郭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扭过头看了一眼二楼亮灯的窗户,咬牙说道: 黑桉桉诡异,她儿子任嘉运更诡异。 给的这四个地点,根本就是胡乱猜测列举出来,毫无价值。 距离任嘉运失踪已经接近半个月,这个时候找人调查,就算是尸体都无从下手! 展勋站在破旧的面包车旁,将双手插兜也加入了分析中: 任务倒计时已经开启,我们既然无可奈何地接了任务,总要拼命去完成。 但眼下毫无头绪,到底该怎么去做呢? 樊如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也尽显愁容,她胡乱地摆弄下乱糟糟的头发。 是啊。 这黑桉桉脑子绝对比正常人缺根弦,难不成真的要按照她给的那四个地点去找任嘉运的鬼魂? 季礼口中吐出一道烟圈,转过身看了一眼这栋别墅,慢悠悠地说道: 这女人有自己的打算,给的那四个地点应该有问题。 我不想去费心思去猜她的想法,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任嘉运。 那么,我们不能黑桉桉所影响,也不能放任她不管不顾。 他再度深吸了一口烟,对着展勋说道: 我们要有自己的调查方向,任嘉运还是个小孩子,他的生活只存在两部分。 家与学校,这二者之间的最直接关联者,一是保姆、二是幼儿园老师。 一个一个来,从保姆、老师、任嘉运父亲,我们也有自己的线索链条。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去找到那个保姆现在在哪,我要找她逼供。 余郭听闻此话,立马将手中的档案袋拆开,将附有保姆个人信息的那一张递给了展勋。 黑桉桉做事的确颇有条例,关于任嘉运相关人等的情况也加载下来。 这也省去了店员们还要花费时间去调查的工作。 余郭拎着剩余的资料,重回季礼身边,继续问道: 那第二步呢? 季礼已经很久没有进行团队合作型任务,但指挥起来并无卡顿,思路格外清晰。 不能只考虑人的因素,别忘了本次任务大概率存在复数鬼物。 这次任务只有三天,说明鬼物的攻击频率会对应缩短。 所以先把一步步来,尽可能地减少前期伤亡,争取尽快辨认我们要找的源头鬼、及其杀人手法。 季礼说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那就是此次任务需要结伴调查,不采取各自为战方略。 这一点也让蒋江和马怀宇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他们守候在苏沁儿身边,自然心中的恐惧更足。 此刻季礼的计划,从某种程度来讲,也是给整个团队吃了一颗定心丸。 但随后他的下一句话,又将这几人刚刚安稳的心,重新调动起来。 季礼转头看向了余郭,语气神秘且坚定地说道: 但我要给你安排一个另类的任务,你需要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 余郭闻言并没有表现出有多么惧怕, 反而眼神中的凝重更浓,他知道季礼下面的话将会是格外重要。 我要你从现在开始,不让黑桉桉离开你的控制范围,严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尽量潜伏在暗中进行,只要她不死,就不要让她知道你的存在。 遇到紧急情况的尺度你自行把握。 每隔两个小时,向我手机中发送实时短信,确定黑桉桉行踪与你个人安全。 这或许是本次任务最重要的一条线,我只能把它交给你! 由于本次任务的特殊,季礼只能在明,带领大部队调查明线线索。 而黑桉桉的疑点太多,是一条暗线,需要有一个信得过、且能力突出的人负责。 显然,这七个人之中最能依仗的人,就是身怀剧本、治疗,双重保命罪物的余郭。 余郭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往日的嬉闹,将掌心档案袋塞到季礼掌心。 没有再说一个字,一转身翻进了别墅的院子中,彻底消失不见。 余郭的罪物是经过任务检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正实力,而且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劝住季礼的人。 现在他走了,蒋将、马怀宇不由得暗自捏了一把汗。 因为现在的季礼,尤其是做了正式店长后,似乎越来越喜怒无常和残忍霸道了…… …… 葛红,今年四十七岁,家住dc区平新路122号。 破旧的面包车在黑夜中再一次发出轰鸣,载着六名店员奔赴下一个未知前路。 季礼轻轻地翻动着页脚,看着保姆的个人信息微微摇头。 这个葛红所住的位置,距离黑桉桉的别墅实在不算近,足足将近三十公里。 由于她平时都要全权照顾任嘉运起居,所以一直住在这里。 但自从任嘉运失踪后,她就被辞退,这横跨了一个区的距离,着实要花费不小的功夫。 季礼略微估算一下,此刻是深夜的零点三十六分,光是抵达葛红所在,就要花去起码两个小时。 如此一来,这个时间就太过浪费了。 所以,他捏着手里的纸,在思考是否要更换一条效率更高的路线。 不过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同时也终结了气氛的沉闷。 一直以来都从不敢插手任务、不敢发一言的胆小男人,忽然语气颤抖地问道: 苏…小姐,你之前提的那只鬼,长什么样子…… 季礼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看向了声音的来处,这个说话之人正是蒋江。 在他的目光中,这个本就怯懦的中年人双目凸出、右手拍在车窗上,脖子上的青筋都在暴跳。 这说明他已经恐惧到极点,可仍带着一点庆幸在期待着什么。 苏沁儿转过头看向窗外,面色和脸上的纱布一样苍白,慢慢试探性地说道: 青灰色皮肤的一个小孩子? 调头!调头!快tm调头! 蒋江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后,陡然从原位窜起身子,疯狂地拍打车门。 他的癫狂举动已经暴露一切,那只鬼找上门了…… 可季礼看着这一切,眼神中却满是惊疑。 怎么会这么快? 现在任务开始才半小时,他们才刚刚接到黑桉桉的雇佣任务,甚至都没走出门几分钟。 展勋脚踩着刹车却并没有停下,他在等待着季礼下达指令,但却迟迟没有等到。 因为季礼仍然不相信会这么快,更何况蒋江从头到尾还什么都没有做过。 店长…店长…… 我求求你快别往前开了,我们赶紧回黑桉桉的家吧。 那只鬼提着一颗滴血的人头,就站在路边,在之前那个标志牌下。 它正死死地盯着我看! 蒋江哭的撕心裂肺,鼻涕都已经进了嘴,他是真的被吓破了胆。 因为从他的话中,苏沁儿口中的那只鬼更不一样了。 这一次它的出现,是拎着一颗滴血的人头…… 季礼皱着眉头,蒋江这番话说的太真实了,尽管违背了他曾认为的任务规律,但不得不信。 于是他轻轻拍了拍展勋的胳膊,示意其按照蒋江的话照做。 蒋江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马怀宇自从他说出鬼物盯上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强行挤到了苏沁儿和樊如的那一排。 此刻坐在最后一排,蒋江整个人趴在座位上,将头***了椅套里。 这种做法很滑稽,但没有人去嘲笑他,因为现在的蒋江,就是以后的自己。 季礼时刻在盯着窗外,由于车速本就快不起来,蒋江所说的那标志牌又如此鲜明。 只过去一分钟,蒋江所说的地方就重回众人眼前。 而季礼在看到那里的时候,眼皮猛地一抽,他一把按住展勋的胳膊。 停车! 当所有人往窗外看去时,纷纷被吓得忘记了喘息。 那橙黄色的路牌正上方,铁管上正插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血液已经染红了整块标志牌。 季礼率先拉开车门,众人也不敢再坐在车上,纷纷下车。 只有蒋江一人被留守在了车内,蒙着头身躯一阵颤抖,像只鸵鸟。 尽管全下了车,可除了季礼无人再敢上前。 他慢慢地朝那颗人头靠拢,从背包中拿出了手电筒,对准了那颗人头。 随着一串新鲜的血液滴在了沙石路面,季礼在看清那人头面容后,甚至失态地吓退半步。 因为那颗人头的主人,竟然正是蒋江! 第四百八十章 可预见的死亡 季店长? 季店长! 季礼! 耳中的世界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又迷茫的呼喊声。 几个声音交叠在一起,从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地越来越近,直到振聋发聩。 季礼猛地睁开眼,一切杂音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展勋正站在他的面前,双臂按在他的肩头,满脸急色地呼唤着他的姓名。 季礼!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动了? 季礼的视野逐渐清明,但立马又陷入恍惚。 因为眼前的场景格外熟悉,破旧的面包车还离开清源路4314号别墅。 展勋满是担忧地呼唤着不知为何愣在原地、动也不动的季礼。 而苏沁儿、樊如、马怀宇正带着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别墅的院落里,余郭的身影早已藏匿,尽管外界发生一些意外却也没有露面。 上路前往葛红所在、那只第二次出现的鬼童、还有插着蒋江人头的标志牌…… 先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盘被倒放的磁带,彻底清零。 季礼的记忆被随之打回,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此刻是2015年11月29日零点三十分。 刚才是一场虚无的幻想?还是一则恐怖的预言? 七分钟之后,蒋江会看到鬼童提着自己的头颅出现在标志牌下? 那么,七分钟后的蒋江,死还是没死? 季礼抬手将展勋的双臂打落,慢慢地转过头望向了此地锁在阴影中的那个直接受难者。 蒋江那张原本生动的面容,此刻竟苍白如纸、血色顿失。 双唇不住地上下打着哆嗦,唯唯诺诺地缩在众人之后,抬起满是渴求的双眼与季礼对视着。 他的这番举动,已经预示了答案。 刚才的一切不是幻想,是真实的死亡预告。 七分钟之后,在前往葛红的路上,蒋江会看到鬼童提着滴血的头颅。 同时,也将见证了自己的死亡! 混乱…… 季礼的思维出现了混乱,眼前发生的一切展勋、苏沁儿、樊如、包括余郭根本不记得。 没有被抹除记忆、或是可以看到未来的,是季礼、还有蒋江。 这到底是死亡预言、还是时间被打回,他得不出答案。 又或许…… 真正这双方之间,已经说不好到底谁被鬼物影响。 总之,蒋江真的会死,他将会是本次任务第一个受害者。 季礼的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他不能让鬼物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夺走他们为数不多的死亡筹码。 每条人命都是重要的,蒋江就算要死,也一定要为他取得足够的回报。 想到这里,季礼心一横对着展勋等人命令道: 除了蒋江之外的所有人,立马开车前往葛红家。 展勋、苏沁儿、樊如、马怀宇顿觉不解,蜂拥而至、所问为何。 季礼面色阴沉,将他们的狐疑压了回去,再一次重复了这道命令。 看着破旧面包车渐行渐远之后,他才缓步走向了蒋江面前。 蒋江此刻蹲在地上,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在这冷风瑟瑟的夜里备受煎熬。 你看见了自己的死亡,是吗? 季礼的问话,像是一把刀子扎进了他的胸口,让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断开。 蒋江毫不自知地留下了一行浊泪: 我没死… 起码 不会死的那么早! 我看到那只鬼提着一颗断头,但我并不知道断头的主人。 那时我还在与你们诉说鬼物出现的情报,怎么可能是个死人? 但是…… 蒋江的思维也开始混乱,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 当你走向那颗断头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头消失了! 季礼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答案,他一样不明白这是那只鬼童的杀人方式、还是为了示威。 它似乎是在宣告自己的杀人手法,必然无解。 可时间倒回,预示死亡时间与方式,又颇似是为了给季礼和蒋江一线扭转的生机。 思索再三,他只能理解为这是天海所设置的规则。 鬼童杀人无解,但为季礼留下了一丝生路的机会。 就看他能否在短暂的时间内,找出规避死路的方法。 季店长……我们还要走吗? 蒋江尽管如此询问,可已然提不起丝毫力气,他瘫倒在地、如同烂泥,怎么再走? 发丝在风中飞扬,季礼望向了阴暗的天空。 鬼童宣告它强大的能力,那么能做的只有反其道而行之。 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它来。 这句话轻飘飘地被风吹散,蒋江打了个寒颤,双目无神地随他望天。 死期来的如此之快,令人猝不及防,蒋江甚至在见证自己死亡预言后,连恐惧都忘了。 无形的时间在人类无法察觉中一点一点地流逝。 蒋江就在这漫长等待中,逐渐找回了原本生而为人的恐惧感。 他开始变得害怕,开始东张西望,试图印证通过不前往葛红家中而将事态进行更改。 但当手表上的分针划了七圈之后,他的眼珠瞪得溜圆,开始仔细地扫视四周。 这一圈看下来,蒋江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再度确认一次后,惊喜说道: 没了!它没来! 季礼脸上没有松懈之感,他无法看见鬼童的踪影,只有蒋江。 于是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 你敢确定了吗? 蒋江语气高昂,十分肯定地说着:我当然确定,它肯定没有出现…… 但他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季礼借着月光却见到他那扬起的脖子右侧,出现了一道细痕。 随着蒋江头颅的耸动,那细痕越来越宽,已经露出了一道缝,可以穿透过去看到后方的场景。 一道猩红的血液,顺着那条缝隙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襟。 可蒋江却仍在自信满满地说着那些话,竟然丝毫感受不到异常。 季礼眼神阴沉地看着他,看向手表,轻声说道: 鬼童第一次出现,零点三十七分。 在蒋江愕然的表情下,季礼摸向了他脖子上裂开的缝隙。 终于在这一刻,蒋江也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表情变得立马恐慌之际,语无伦次: 我!我的脖子被割开了! 为什么我还没死?我竟然不疼?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朝别墅内亮灯的窗口看了一眼,随后抓起蒋江的手臂掉头就跑。 自从罪物出现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采取朴素而又艰难的逃跑方式了。 这次任务的鬼物超乎想象的可怕,带给了他许久没出现过的无力反抗感。 鬼童已经出现了,只是在你还没有观察到的地方。 杀人方式与苏沁儿所见几乎一样。 鬼童分几次 到来,在第四、或第五次将会割下你整颗头颅。 它就要你的这颗头,去完成那预言中的死法,去炫耀它的无解杀人! 第四百八十一章 代价极大的计划 余郭的确是很清楚自己的责任。 哪怕季礼和蒋江在他身边不过几米,与鬼童拉开了第一次交战,他也没有露过头。 顺着这样一条路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啸的格外剧烈,两个逃命的人心情各自复杂。 季礼仍然在思考着这只鬼的特性。 从当前情况来看,似乎鬼童就是他们本次任务的根源鬼魂。 也只有它从任务还未开始就已经显露身形,并且第一个对店员们下手。 这些倒不足以支持季礼认为它就是根源鬼的判断,最关键的是它的种种表现。 严格在规则之中进行杀人,遵循时间与方式的基本格局。 在相等的间隔期出现,分几次通报,最终完成杀人。 尽管正式任务开启前后,它的出场方式不同,但这个大致的规则没有改变。 只不过多了一道程序而已,先让受害者与季礼观看到死法。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让季礼更加确定它就是他本次任务要接引的鬼物。 因为它任务前后的区别,显然就正对应了天海酒店对鬼物的限制! 太合规了…… 可若是真如此简单就找到根源鬼,任务内容何必要多余地给出注释? 季礼在思考的事情,与蒋江此刻脑子里装着的东西完全不同。 他一边不知目的地跟随着季礼狂奔,另一只手不断抚摸着自己的脖子。 双目中的大量血丝,以及那沾染了血污的手掌统统在宣告着他此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脖子被不知不觉地割开了,但他竟然不疼不痒,更没有死。 蒋江的脑海中不停在回荡着季礼的那番话,这只鬼是要分几次杀死他,完成那无解杀人手法。 一想到这里,他被风拍打的脸就痛苦地皱在一起: 店长…我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季礼思考之余瞥了他一眼,低头确认了下时间。 现在距离蒋江第一次见鬼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八分钟后鬼童将第二次现身。 清源路是一片别墅区,四周环境空旷,这预示着他们并没有良好的躲藏地。 现在来看,只有蒋江一人见鬼,鬼童也只针对他一人。 但季礼必须倾尽全力救他,就算鬼童真的是无解杀人,起码也要进行尝试,否则轮到他时只能等死。 经过一段时间奔逃后,季礼的速度逐渐减缓,他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最终他看到了一栋亮着灯的别墅,心一横拉着蒋江朝那里跑去。 翻越围墙,二人走到了紧锁的门前,蒋江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不敢出声。 随后季礼就掏出手枪对着门锁位置连开数枪,抬起一脚破门而入。 枪声惊醒了沉寂如水的夜里,同样惊醒了别墅内的主人。 当季礼拽着蒋江进入别墅时,一个手拿高尔夫球杆的男人,以及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从楼上正巧走下。 他没有去管,只是将蒋江按在了沙发上,瞥了一眼敞开的房门,沉声说道: 以见鬼之法接近你,但第一次出现时你没有看到它,却依旧被割开了脖子。 我猜测第一次见鬼是标记、随后它就已经认准了你的位置,理论上来讲你应该是死定了。 蒋江被强硬按在沙发上,双眼高高鼓起,听着季礼言语的刺激,求生的本能让他疯癫。 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让我怎么做都行,只要保下我一条命! 季礼的眼神中闪现着挣扎,这只鬼的杀人方式 实在太过特殊。 蒋江只要见它第一次,几乎就等同于必死无疑。 这种只作用于他一人的情况,旁人要救难度太高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已经报警了,赶紧滚出我的房子! 男主人这个时候半个头露在楼梯口,举着棍子勉强怒吼道。 而季礼在这时终于缓缓抬起了头,面如寒霜地提着枪快步走向二楼。 蒋江缩在沙发的一角,看都不敢看。 片刻后响起的两声枪响,还有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在折磨着他即将崩溃的神经。 当他鼓着胆子抬起头时,已经见到季礼正一手一个拖着两个半死的人,在地上划出了两条长长的血痕。 季礼一挥手,青铜古棺出现在了一楼的客厅之中。 求你…放过我妻子…… 男主人口中泛着血泡,还在死死地抓着季礼的裤腿央求着。 季礼半身沥血,俯视着两个还在相互依靠的活人,如同午夜恶魔。 一脚将他的胳膊踢下,他拦腰抱起男主人的身子丢进了青铜古棺之中,紧接着就是女主人。 这两个无辜的人,丢入棺中的那一刻,某些濒临成型的东西嗅到血腥就变得蠢蠢欲动。 但当那个东西开始复苏的时候,季礼将其打断,对着蒋江说道: 你去把里面九个罐子搬出来…… 蒋江魂飞魄散,他知道那是季礼的罪物,但不知道那些青花瓷罐是什么。 但仍然壮着胆子听命,将一个个硕大的瓷罐搬出。 他近距离感受着那上面散发的诡异气息,已经让整个房间的温度急速下降。 直到九个青花瓷罐,静静地摆放在棺材前面,蒋江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季礼再一次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冷声开口说道: 注意,它要来了。 蒋江的注意力立马回到自身,他立马正襟危坐捂着自己的脖子,开始四下观看。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动,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滴落。 直到流进了他的眼睛里,酸涩感传来的那一瞬,他眨了眨眼,随后面部变得惊恐。 蒋江缓缓抬起头,望向了棚顶,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倒挂在水晶吊灯上的身影。 那个身材分明是个小孩子,大头冲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正在对着他报以微笑。 在那!就在那! 蒋江发了疯似的嘶吼着,仰头指天。 季礼皱眉望去,在他的视野里那里什么都不存在。 猜想是正确的,本次袭击只针对蒋江一人,与他无关。 可这个距离却代表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棚顶的水晶吊灯距离蒋江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这说明,先前猜测的第四或第五次杀人规律,在任务阶段被大大缩短。 或许,第三次蒋江就已经被鬼童近身。 季礼本以为还能继续拖延时间,但已然来不及了,必须现在实施计划。 他打断了蒋江那惊恐的疯言疯语,沉声喊道: 抱起一个瓷罐,钻进棺材里! 蒋江猛然转头,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口棺材,他听到了一男一女痛苦的呻吟。 你真的要我钻? 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季礼面色越来越沉,一把抓着他的衣领推到了棺材边。 蒋江知道自己几乎踏入必死之境,但毫无办法,只能听从。 他随便选了就近的 一个青花瓷罐,抱着它一同进入青铜古棺。 现在这口棺材已经被塞进去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半死,一个等待着死亡。 在漆黑之中,棺材里的蒋江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抱着青花瓷罐觉得越来越冷。 未知的恐怖正在酝酿,他等待的东西会越来越可怕。 当季礼重新关上了棺盖,他静静地坐在了沙发上,直视着那口棺材。 地上的八个青花瓷罐没有表现出异常,但棺材之中已经传出了一阵阵令人恐惧的惨叫。 鬼童的杀人方式太特别了,季礼即便想救人也不能用常规方法。 所以他想到了用人命去催生鬼胚胎。 蒋江是被鬼童选中之人,所以鬼胚胎想要成熟也不会首先攻击他,只会是另外两个人。 那么当鬼胚胎杀了二人后,应该完成了生长周期。 以鬼拖鬼、以鬼挡鬼,尝试以成熟的鬼胚胎去抵挡第三次鬼童袭击。 而且,就算鬼胚胎挡不住,也可以试图用青铜古棺的罪物效果进行保护。 也可以试探出鬼童是否真的无视罪物。 一石二鸟的计划,若是可以救下蒋江性命,那么就可以如法炮制。 季礼无力去擦拭身上那肮脏的血迹,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是他的脑海中开始回荡着小千度叶曾对他的警告: 你不能接触鬼物胚胎,否则必死……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三条命、八个字 起风了。 散落的发丝在空中无序地摇曳,密集而又尖涩的惨叫充斥整个房间。 在安静与喧闹融合的场景中,季礼闭着眼睛默默在心中倒数着最后的时间。 指尖一下一下轻轻地点击在真皮沙发的扶手,敲打着不知名的节奏。 客厅中央的那口硕大棺椁,厚重而又惊悚的拍打声预示着其内还存在活人。 而那里面的人,又到底在经历些什么…… 季礼不用睁眼也不用询问,一切明悟其心。 时间过去了十之八九,最后期限俨然来到,那对男女主人已经枉死。 鬼物胚胎,破罐而出,以血肉养成。 “店长!不对劲了!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 你究竟是要帮我、还是要杀我!!!” 蒋江死定了,只区别于死在鬼童手里、亦或是成熟的鬼胚胎动手。 但季礼希望他能够死在鬼胚胎手中,因为这代表着他起码得到了一种规避杀人的方法。 尽管,代价大了一些…… 秋末的风很冷了,拂过他苍白的面容,吹起那黑色的长发,是丝丝寒意。 季礼睁开了双眼,灰黑色的眸子望向的是一沉如水的深夜,微微启唇: “终究是些无趣的人鬼把戏罢了……” 当蒋江死前的最后一声呼喊落幕,这场“把戏”也演到了结尾。 季礼已经不需要去看棺材里的结局,他面色平淡地站起身来,脚步缓慢地走向客厅中央。 这一次是他亲手将一个个青花瓷罐,放进了装满尸体的青铜古棺。 从里面提出了一具喷涌鲜血的尸体,随意地丢在了地面上,默默离开。 这栋已经被血泊污染的别墅,原本的主人早就尸骨无存。 只有一具断了头的莫名男尸,被丢弃在距离门口几米之外的地板上。 漆黑微凉的夜里,一个长发及腰的男人背对着事发之地,黯然离场。 擦肩而过的警车呼啸而过,红蓝双闪的灯光映照在他的面容上,让那道身影显得有些虚幻。 男人缓缓停住脚步,低头点了一根香烟,无奈仰头望月。 背影里,以三条人命、他只得到了八个字: “无视罪物、无解杀人。” …… “平新路……” 樊如手里捧着地址,接着月光穿梭在四通八达的一片平房区。 每经过一扇门她都在不停地抬头低头对比着是不是他们要找到的“平新路122号”。 但他们已经抵达平新路十分钟的时间,却竟然始终找不到122号到底在哪。 dc区的平新路是一片城中村,这里多数都是自建房,巷道拥挤不说,门牌号也是杂乱无章。 甚至一条巷子走进去,足足会有十七八户人家,某些地方根本不存在门牌号。 久而久之樊如有些不耐烦了,她泄气地撂下手中地址,朝着前面的展勋说道: “我说展兄弟,这得找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地方也太乱了。” 一行四人,没一个主心骨,只有展勋还算镇定,自然听他指挥。 此时展勋的心态没什么变化,只是依旧向前,沉声回复着: “只能这样找,我们不熟悉路况,葛红家也并非不会存在灵异事件,绝不能分散。” 樊如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长时间的苦心寻找一无所获,她的内心也变得急躁起来。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朝后方看了一眼,胸中的火气更不打一处来。 马怀宇搀扶着状态低迷的苏沁儿走在队尾,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看起来只有展勋和樊如在费心搜寻,他们两位倒是走的安心。 樊如瞪了他们一眼后,紧跟上了展勋的步伐,又拐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巷子。 “苏小姐,我们得快点了,千万别掉队。” 马怀宇见前面二人已经消失,立马神经一紧,抓着苏沁儿冰凉的手掌往前赶。 苏沁儿在得知蒋江被季礼带走后就显得惴惴不安,她虚弱地靠在马怀宇怀中说道: “蒋江和季店长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会不会那只鬼已经有所行动了?” 深夜三点多钟,走在错综复杂的黑巷里,马怀宇连鬼这个字都不敢听,连忙打断: “别乱想!店长肯定有自己的计划……” 苏沁儿不开这个头还好,她提了鬼、也提了季礼、还有带走蒋江那诡异的行径,让他不得不开始胡思乱想。 现在已经身处任务之中,尤其是在如今这么复杂的场所。 季礼不在、余郭不在,他们四个全是新人,如果鬼真的来了…… 马怀宇不敢往下想,他打了个寒颤就强迫自己加速,赶紧追上前面二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脚底下使不上力气,好像有什么东西抓在了他的裤腿。 那东西力气特别大,竟然差点将他拽了一个趔趄。 马怀宇的身子彻底僵住了,浑身的汗毛登时竖了起来,僵硬地缓缓转过头。 一个包裹在黑暗中的矮小身影,就在他的脚边,一双惨白的手正抓着他的裤腿。 那似乎是一个孩子,最多不过三四岁,出现的太突然、也太诡异了。 马怀宇脑海中全都是嗡嗡嗡的轰鸣声,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在什么都不清晰的瞬间,他听到了一道尖涩的声音响起: “叔叔,你看到我的妈妈了吗?” 这句话终于将他的灵魂抓了回来,马怀宇五官扭曲,破口大骂: “我去你吗的!” 抬起一脚踹向了那个矮小的身影,抓着还浑然不觉的苏沁儿疯狂逃窜。 “马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苏沁儿似乎像是并没有听到小孩说的那句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马怀宇像是精神崩溃了一样。 马怀宇只顾着向前疯跑,直到苏沁儿说话他才想起自己还抓着一个人。 他猛地将苏沁儿推倒在地,摆脱了束缚。 不管不顾地往前面狂奔,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跑向哪里。 仓促之间拐角中突然闪现出一道黑影,他躲闪不及一下子撞了上去。 那黑影的身体就像是一堵墙,马怀宇仰面倒地,鼻孔窜血,痛苦地哀嚎着。 而他看到了那个黑影竟伸出了一双大手抓向自己,惊慌地四肢并用往后爬。 直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马怀宇才终于意识到他面前的黑影,正是展勋。 “你慌什么?苏小姐去哪了?我们找到葛红家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缸中之缸 “鬼!鬼来了!” 强光手电照射到马怀宇煞白的脸上,他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正是展勋。 那宽厚的身影尽管在鬼物面前算不得什么,但在马怀宇眼里却实实在在地代表着安稳。 只有与更多的人待在一起,他才可以升起一丝抵挡恐惧的勇气。 展勋听到“鬼”这个字,也是面色大变,他单手略微用力就把偏瘦的马怀宇从地上拽了起来。 隐隐约约在前方漆黑的巷子口闪过一道修长的黑影,这让他喉头微微颤动。 展勋靠在墙角,时刻警惕着前方,压低声音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马怀宇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双手攥拳克服内心的惶恐,颤声说道: “走着走着突然冒出个孩子抓住我的裤腿,也就四五岁大。 我没敢看它的样子,但肯定是和苏小姐见到的一模一样。 最关键的是,苏小姐当时就在我身边,她却像是根本没听到。 那一定就是杀人的鬼童。 季店长单独带走蒋江,一定跟鬼童有关。 蒋江怕是死了,它开始找上了我!” 展勋一听是个孩子顿觉不妙,那么马怀宇的慌乱就毫不夸张了。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只有他自己见到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谁都会认为是那只鬼童。 展勋咬着牙反复思考,如果鬼童真的找上来了,那么葛红家还能不能去? 而紧接着他猛然一惊,赶紧撇过头问道: “那苏小姐呢?你不说她在你身边吗?” 马怀宇闻言一愣,抹了一把后脖颈的虚汗,语气飘忽地说道: “我…她……好像是丢了……” “该死!” 展勋手肘一砸墙面,马怀宇被鬼盯上、苏沁儿走丢,这才多大一会功夫。 同来的四人团队竟然会演变成这种局势。 展勋毕竟只是一个新人,丝毫任务经验都不具备,就连最基本的团队协作都没搞明白。 一门心思地想在最短时间找到葛红位置,结果却忽略了鬼物竟然能如此密集的出现。 这才距离蒋江被季礼带走,才刚刚过去不到半小时! 展勋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急躁,他使劲甩了甩脑子,开始从头思考起马怀宇之前的经历。 这样冷却下来仔细回忆,他忽然捕捉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赶忙询问: “你当时说那个孩子第一次出现,就抓在你的裤腿?” “是啊。”马怀宇不住点头,余悸挂在脸上:“突兀地出现,当时我慌了,直接踢了一脚,掉头就跑。” 展勋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开始逐渐放松下来: “那就不对了…… 如果那个孩子真是鬼,怎么会这样简单放过你?甚至还让你踢一脚? 我们之前遇到的鬼童,也不会第一次出现就抓人,起码应该会间隔一段距离。” 冷风吹打在二人的脸上,夜间的凉意逼迫着他们急速冷静。 慢慢地马怀宇恢复了神智,经过展勋的提点,他也变得困惑起来: “说的也是…… 他还跟我说了一句话,鬼好像不会和人沟通吧……” 展勋听到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马怀宇说半句留半句,线索一点一点往外挤。 现在来看那个孩子很有可能根本不是鬼童,反而是因为马怀宇的慌张,把身体本就糟糕的苏沁儿弄丢。 “到底说了什么?” 马怀宇见展勋脸色越来越差,赶紧说道: “他问我有没有看到他的妈妈!” 展勋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抓起马怀宇的胳膊朝着后面跑去。 “葛红家里就有一个不大的孩子!” 现在似乎一切对上了。 展勋和樊如在几分钟之前已经找到了平新路122号,在数次敲房门无人应答过后,强行破门而入。 而不大的小平房上下找遍了也没有人影,但从窗台上的全家福来看,葛红的儿子正好只有四五岁! 如果刚才抓着马怀宇的孩子,就是葛红的儿子,那么他深夜在外游荡,口口声声找妈妈。 那么葛红的结局…… 展勋不敢多想,葛红是他们目前第一等的线索,如果这条线索早就被掐灭,那后面的任务将会更难。 苏沁儿已经没时间再去寻找,展勋和马怀宇先后挤进了葛红家那不大的小院。 房内的樊如手拿着一张全家福,正回过头与展勋对视,而后看向了厨房灶台附近。 “葛红是不是出事了?” 展勋上次进来就先出去寻找马怀宇等人,所以寻找工作就基本交给了樊如。 可当他现在赶来时,却已经看到樊如的脸色有多难看。 樊如长舒一口气,慢慢抬起手指向了灶台边那立着的一块半人高的大缸。 这口格外朴素的大缸,就像是寻常人家腌制咸菜用的,只是尺寸大了些。 从表面看去并没什么独特,但当展勋缓缓靠近时,却明显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这种感觉让他不得不想起那前不久才经历过的青花瓷罐。 展勋深吸一口气,将手探出按在了缸盖上,随后猛地一掀。 而里面所展现的东西,却立马让其脸色一变,吓得不住倒退。 马怀宇在一边也看的真切,差点原地跳了起来,被脚下的东西绊倒。 那座半人高的咸菜缸里,正蜷缩着一个已经四肢浮肿、皮肤森白的女尸。 被水渍打湿的黑发皱成一团,顶着缸口,呈现着一个蹲坐的姿势。 但毕竟是一个大活人,能够被塞进缸里十分困难,尤其是这种诡异的死相。 处处矛盾感显示,她早就死了,而且很可能是任务开始前就被鬼物杀死。 “葛红,早就死了……” 展勋回过身面色痛苦地重新走上前,知道无力回天,这条线索断了。 看着缸顶那一捧湿漉漉的头发,还有那露出的惨白脖颈,他已经有些呼吸不畅。 “这种诡异的死亡姿势,除了鬼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够做到。” 樊如看着那被葛红尸体堵死的缸口,在哀叹之余也带着不解。 为什么葛红会在任务前就被灭口…… 展勋知道再留下去也没用了,只好叹口气说道: “盖上缸盖,我们赶紧走吧。” 樊如点了点头,从地上抓起了缸盖,慢慢走向葛红的尸体旁。 她看着这个与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女人,准备将那张全家福也放进缸里,与她作伴。 但正是这个举动,她忽然透过葛红头颅的缝隙,看到她尸体下面还有一个东西。 那东西绝对不小,还被葛红抱在怀里。 “等等,这缸里还有其他东西!” 樊如语气变得激昂起来,寻找葛红什么也问不到了,但她的死或许透露出了一些其他线索。 展勋赶紧调回头来,略有惊喜地靠近,的确发现在葛红的怀中正抱着某个体积不小的东西。 他思考片刻后,回头喊了一下马怀宇: “你快来帮忙,我们把葛红的尸体搬出来。” 马怀宇此时都出了屋子,在院子口装没听见。 樊如瞪了他一眼,将全家福放在一边灶台上,撸起了袖子: “还是我来吧,那个窝囊废靠不住。” 展勋没多说些什么,只是与樊如一左一右站在咸菜缸的两侧。 搬尸体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葛红尸体的面积摆在那,塞进去已经不易,拿出来更难。 两个人足足废了十多分钟,才在尽可能地保全葛红尸体完整前提下,将其搬了出来。 掩鼻也无法阻挡那酸臭的气息弥漫,葛红的尸体即便是放在地上也依旧保持着那怀抱的僵硬动作。 在腐烂的味道中,展勋将手电筒对准了缸底,想要一探这里面的东西能否带来更有价值的线索。 然而当光明照亮底部,展勋竟然看到了一个他格外熟悉之物。 缸中竟然还有一缸,而那个缸正是一个敞开了口的青花瓷罐! 这一次的惊骇远远超过上次见到葛洪尸体之时,展勋被震撼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葛红、她的孩子、青花瓷罐、被塞进缸里……” 脑海中将这一系列的词汇串在一起,展勋猛地起身看向了地上的尸体,他全都明白了。 葛红不是被死后塞进缸里,而是她自己主动钻进去的,为的就是压制住这个青花瓷罐! 她一定是见到了青花瓷罐里面的可怕东西,可并没有选择逃走,反而违背了求生本能。 她用自己的命去堵住青花瓷罐,因为她还有个儿子! 第四百八十四章 闭窗封门 在极度安静的狭小厨房中,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不存在。 展勋与樊如对视着,捕捉到对方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复杂。 而后又在眨眼间,浮现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惶恐。 展勋一手攥着手电,抬起右手就要抓向樊如,口中高喊: “快跑!” 然而这句话刚刚出口,连续两道砰砰声骤然响彻,前院与进门的两道大门同时关死。 展勋右手还保持着伸长的动作,刚刚触碰到樊如的衣角。 一道骨骼挣动的声音,在死寂一般的环境内太明显了。 这个声响挑动着两个被困在密室中的活人神经,他们借着单一的手电筒光亮,缓缓将头看向来处。 那里是葛红仍然保持的蜷缩尸体。 骨骼的声音接连出来,她的尸体开始了颤动,胸口处的衣料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樊如距离尸体最近,她已然忘记呼吸,就这么直勾勾地看到葛红的腹部伸出了一双手。 在眨眼之间,那双手臂撑开了所有的皮肉,随后猛地往两旁一撕! 展勋反应最快,一把抄起附近的木凳对着房门砸去。 砰的一声巨响,可那本该脆弱的木门竟毫发无损,连撼动都未能做到。 樊如面如死灰,她开始品尝到了鬼魂带来的恐惧,正如展勋第一次表现的一样。 “走窗户!” 在樊如愣神之际,展勋破门失败果断开始从另一个方向突破。 他抓起樊如的胳膊,快速朝着里屋冲去。 这间破旧的平房本就空间狭小,只有进门的厨房和一个小房间。 展勋知道既然大门被封住,那么窗户大概率也不会是出路。 可现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只能寄希望于那渺茫的机会。 或许由于那只鬼出现的时间过短,还来不及封窗。 樊如的心理素质的确要好过常人太多,在经过这短暂的几秒钟,她已经可以动用理智去思考。 尽管表现还是很慌乱,但却没有自乱阵脚。 看着展勋一步钻上炕,用肘部疯狂撞击着木窗,她也快速爬上炕,试图加入。 但仅仅只是撞了几下,展勋就彻底放弃,脸上带着焦急地说道: “这么一个小窗户,我四五下都撞不开,就说明人力根本无法破除了。” 樊如身子一软歪在了炕上放置的实木衣柜上,声音因高度紧张而变得尖涩: “门走不了、窗破不开,这成密室了。” 被困在一个有鬼的密室里,尤其是面积如此狭小的密室,生存的概率会有多低……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去想,距离鬼物出现才几秒钟,生路根本没时间去思考。 现在这情况,几乎必死! 短短几秒钟展勋的额上就冒了汗,他猛地抬手闪了自己两巴掌,强行让大脑冷静下来。 “这只鬼肯定不会是鬼童,现身方式截然不同。 它应该是从青花瓷罐里发育成型的胚胎,是月亮站台我所见过的。 那么应该有解,应该是有解的……” 展勋口中不断地念叨着,这些分析完全都对,可却不足以在如此极限的情况思考出对策来。 而就在这时,窗户外传来了激烈的敲击声。 马怀宇那张熟悉的面孔隔着一层灰蒙蒙的玻璃,显得有些模糊。 闷声闷气的呼喊,传进展勋的耳中: “展兄弟,大门被封死了,我无论怎么做都打不开! 是不是鬼童来了?它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马怀宇的出现,虽然只是带来一连串的废话,但却让展勋眼神一亮。 因为他敲打窗户的动作,竟然让这道不太结实的窗户产生了晃动。 “那只鬼在大门口,你赶紧破开窗户来我这!” 展勋绝对是聪明人,他知道如果说鬼在屋里,马怀宇绝对掉头就跑。 如此反过来讲,反而可以激发马怀宇的求生意志,拯救所有人。 尽管这句话漏洞百出,可早就被鬼物吓破胆的马怀宇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在展勋的诱导下,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始疯狂地击打窗户。 而展勋的眼神也越来越明亮,果然瓷罐里的鬼不是那么强悍。 它只能做到无法从内破开,但外部可以。 马怀宇从最初的肘击,开始了头手并用,窗户的松动已经很明显。 但就在这个时候,樊如突然在一旁推了一把展勋,慢慢地指向里屋的门口: “来不及了……” 在二人的视线中,一只惨白的手扒在了门框,留下一道漆黑的手掌印。 一张脸暴露在他们的面前,只有成年人半个手掌大,可是那样的惊悚。 那是一张畸形的面孔,五官全部挤在面部中央,皱成了一团。 皮肤也格外的光滑,像是上面还沾染着某种黏液,没穿衣服的身子显露时还有一根并未剪短的脐带。 如果说先前那个疑似无解杀人的鬼童,那么这个就是一只明显刚出生的婴鬼。 尽管看不出它的眼睛到底是否睁开,但它正用力地往前爬。 长长的脐带就随着它每一步,继续往前拖着。 展勋见状猛地转过头,不再看它,而是对着窗外的马怀宇破口大骂: “就一扇破窗,你怎么还没打开!” 展勋的失态,让樊如双腿发软,双手撑在衣柜上,但一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她看着那正一步步临近的婴鬼,脸上的情绪格外复杂,在恐惧达到顶点之时,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恐惧的爆发,反而让她泛起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口中怒骂一声,猛地从炕上窜了出去: “屁大点的小崽子,老娘就不信你能杀了我!” 樊如的表现异于常人,展勋根本没反应过来,他正要阻拦,但为时已晚。 当她窜出去的身体正要与婴鬼相撞之时,却惊异地发现那只鬼突然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随着身躯重重拽在地上,樊如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觉得自己的腹部骤然传来剧痛。 樊如的肚皮开始了蠕动,隔着衣料她明显察觉到有一个东西正在她的肚子里来回乱窜。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让她忘记了该如何呼叫,只能将身体蜷缩起来,用力抵抗。 可却根本无法阻止,她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鼓了起来,仿佛在转瞬之间受孕。 展勋的目光中满是惊恐,他大气都不敢喘,因为他能够想到或许下一秒樊如就会被婴鬼开膛破肚。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怀宇破窗的动作停下了。 里屋的木门被一个长发风衣的冷峻男人一脚踹碎,霎时间一切挣扎与惊恐暂停。 那个男人与风同时进屋,迈过厨房的血泊,将蒋江的断头丢到了炕上。 灰黑色的眼眸冷冷地扫过愣神的展勋,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对准了地上翻涌的樊如。 “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只会原地等死吗?” 第四百八十五章 令人失望的阵容 不知道为什么,季礼的身影出现在房间的那一刻,展勋原本被恐惧压榨得所剩无几的理智突然回归。 或许他本来就不应该会表现的如此不堪一击,只是临敌经验的缺失让他丧失了思考能力。 展勋先是看了一眼令人心惊的蒋江断头,一跃跳下炕上,有季礼在他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店长!” 季礼没有抬头看他,左手压住了樊如挣扎的手腕,右手攥着短刀,轻声说道: “这是比较低级的鬼物,没有很强的能力。” 随后他转过头瞥了一眼倒在不远处的葛红尸体,皱眉说道: “破解方法简单,给她剖腹。” “剖腹?” 展勋听得心脏一抽,但看着樊如痛苦的模样,还是动手压住她的身躯。 季礼抬手将樊如的衣服撕开,露出了那高高鼓起的肚皮。 短短几秒钟她的肚子已经像是怀胎十月、即将临盆的孕妇。 肚皮上面布满了狰狞的青筋,薄薄的皮肤下面隐约浮现了一张恐怖的婴儿五官。 这不是复杂的剖腹产手术,更不是简单的接生,想要阻挡婴鬼的杀人,那么就只能先一步将它释放出来。 所以季礼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樊如的肚皮割开,将里面的婴鬼抓出来。 如果这是一只像是鬼童一般强大的鬼物,季礼自然没有把握。 但它不过是一只刚刚从青花瓷罐里成熟的胚胎,各方面的力量还没有得到施展,否则也不会采取如此低级的杀人方式。 这边的情况,在紧急中也带着胜券在握。 与此同时,马怀宇的脚步声与他的惊叹声同一时间到来。 “店长,您可算来了,您来我们真是有救了……” 季礼正在将刀刃对准肚皮,追随着皮肤下方那只婴鬼的活动踪迹,头也不抬地冷声呵斥: “滚出去!” “好嘞……” 马怀宇根本不在意,有能力者担责,他只需要保住小命就好,应答一声快步跑开。 季礼的手很稳,刀尖游走在脆弱的皮肤上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 婴鬼在樊如的肚子是在蠕动的,由于它实在太小,若是一击不中很有可能会彻底遁形。 到那个时候樊如就必死无疑,所以在确保她性命的同时,一举拿下才是关键。 展勋在一旁看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干扰季礼的操作,尽所能按住挣动的樊如。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度过,当展勋的觉得自己双臂都快卸力之时,突然樊如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季礼悬着的那把刀终于出手,双目寒光一闪,操控刀尖精准在樊如肚皮上划出一条细线。 出刀之快,别说展勋没看清,就连伤口都没裂开。 但眨眼之间,季礼弃刀、右手捅进那割开的伤口中,一把按住了其内一个光滑的东西。 那东西一被抓住,就开始了疯狂地挣扎,还在竭尽所能往樊如的肚子深处钻去。 季礼冷哼一声,姿势从半跪状态起身,就势踩住樊如的肩膀将其推了出去。 随着两个方向的力量同时迸发,一只跟季礼巴掌大小差不多的婴儿就出现在他的掌心。 那长长的脐带再一次出现,这一回它还是连接着葛红的尸体。 房间内传出了一阵阵婴儿的哭泣声,但声音来源却不是掌心的婴鬼,反而是四面八方。 季礼面色一变,一把将婴鬼丢了出去,高喊一声: “快走!” 当季礼、展勋、以及负伤的樊如冲出这座小屋后,院子里出现了三个身影。 展勋搀扶着面色惨白的樊如,抬头看去,那三个人分别是马怀宇、苏沁儿、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被走散的苏沁儿再一次回来,而她牵着的男孩,脸上乌漆嘛黑、又瘦又小、脸颊凹陷的样子显然是营养不良。 季礼从怀中掏出了手帕,一边擦拭着掌心的血迹一边轻声说道: “这只鬼也很特别,竟然可以实现阶段性成长。 你们运气比较好,有葛红用命去堵住青花瓷罐,延缓了它现世的时间,否则绝不会这么简单逃走。 假以时日,或许它会成为一只足够强大的鬼魂,为害一方。” 展勋心有余悸地朝那座表面上十分安静的房子看去,叹了口气问道: “那就这样把它丢在这吗?” “难道你有能力解决它吗?” 季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完这话就开始往院外走去。 既然葛红早就死了,那么这条线索就已经断了,必须抓紧时间赶往下一个目标点。 能有惊无险地离开,谁都求之不得。 而当店员们正要走出大门口时,苏沁儿手中的小男孩却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发现小男孩就站在大门口,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她。 “小弟弟,你赶紧出来,我把你送去安全的地方。” 但这个只有不过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旋即用小手关上了院子大门。 苏沁儿正要上前,但却被前方季礼冰冷的一番话,强行扼制住了脚步。 “青花瓷罐的鬼胚胎以孩童大脑制成,自然对幼儿有莫大的‘喜爱’。 葛红的家中被人放了青花瓷罐,最直接的目标就是这个孩子。 你们不是问我那只鬼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办法很简单,那就是达成它最初的夙愿,让这个孩子死在它手里。” 这番话听的人生理、心理均有所不适。 苏沁儿是季礼找回来的,小男孩也是他带来的。 季礼既然早就知道一切,那么他带男孩回来,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步。 马怀宇此前还把这个孩子当成了鬼童,现在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小声说道: “可惜了这么乖的孩子,却不能在安全的环境里长大……” 季礼低头点了一根烟,无声地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 “在他还未成熟的世界里,母亲在哪,哪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一点,无论他的母亲是死、还是活。” 这句颇具哲理和人性的话出自季礼之口,倒是让几人纷纷侧目。 季礼吸着烟默默往前走去,渐渐离开平新路,而他的脑海中却回顾着这四个人。 他去面对无解杀人的鬼童,将难度极低的葛红线索点交给这四人。 但他们的表现,实在太过不堪。 马怀宇不明是非、见人就是鬼,胆小如鼠; 苏沁儿精神萎靡,竟会走散、游走在大部队之外; 樊如更是鲁莽上头,试图与鬼物硬拼,不知死活; 尤其是先前被他认为还算达到及格的展勋,面对如此简单的局势,迟迟思考不出解法。 青花瓷罐出现、婴鬼也出现,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个杀局和孩童有关。 那么在外游荡的葛红儿子,明显是破局的关键。 他完全可以打电话联络正好走丢的苏沁儿,找到葛红儿子前来解开杀局。 将先前的意外,转变为生路的关键,顺势而变、突破僵局。 但展勋的表现让季礼十分失望,在他看来这种难度都无法过关,实在难堪大用。 这次任务的阵容,若是第九分店真的与他们存在竞争关系,他可用的人太少了。 当他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口袋中手机在此时传来了震动,季礼皱眉地拿在手中。 手机屏幕上不断跳跃的号码来自余郭,此时还没到他该汇报情况的时候,更不应该直接打电话。 那么余郭在非正常时间内采用非正常方式联系,显然是遭遇到突发的紧急事件! 第四百八十六章 应劫之人 季礼,第九分店的人找上了门! 话筒里余郭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里除了他自己的喘息外毫无声响。 一开口就带来了一个令季礼十分意想不到的情报。 季礼本就对第九分店十分忌讳,万万没想到对方竟这么快就开启了动作。 两个分店的交汇,从黑桉桉开始。 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吗? 不过季礼对此也早有预料,所以并未表现得和余郭一样惊讶。 我就藏在了黑桉桉家里的衣柜,只能听个大概。 似乎是黄半仙他们想要与黑桉桉询问什么情报,惹得这女人十分厌烦。 两方谈话不过几分钟,黑桉桉就将这些人赶出了家门。 余郭自然是胆大心细,敢摸进黑桉桉的家里窃听情报没什么意外。 但第九分店到来的突***况,他听不到重点也实属正常。 余郭说到这里,停住片刻又小声说道: 我之所以摒弃你交代的短信联络,主要原因是确保第九分店到来的情报及时。 但第二个原因是…… 季礼听到这里缓缓蹙眉,他还没见过余郭说话如此吞吞吐吐,心头略微拂过一丝不详之感。 于是试探性地问道:第二原因是什么? 电话那头响起了余郭无奈地叹气声,回答了几个字: 我见到那只鬼了。 季礼听到这句话握着手机的手指颤了一下,他慢慢低下头,不再说话。 它出现在了九分钟之前,也就是1点27分…… 蒋江被你带走了,我们先前猜测它无解杀人且无视罪物,这是不是真的? 余郭的嗓音低沉且沙哑,尽管语气平淡,但透着一股不甘和恐惧。 他不甘心的是在冬日不远前遭遇到这场难度空前的任务; 恐惧着在过早的时间被那只鬼选中。 他怕的是自己活不到冬天…… 季礼听着手机里余郭的声音,停住了向前的脚步,身边的三人忧虑地看着他。 抬眼望天,那里一片混沌和幽暗,季礼轻声地说道: 没错,那只鬼杀人无解、无视罪物。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被这坚决的话语击穿了心脏,久久不再言语。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他调整着自己有所起伏的理智,冷静地问道: 你看到的那只鬼是怎样出现的? 它在衣柜外面很远,我根本看不清,只是一片黑影。 但我明确地感受到它就是在盯着我,这已经很明显了。 余郭被选中的实在太早太早了,现在距离任务开始也不到两个小时。 所有的一切还都不明显,生路、死路,他到底为什么被盯上都不清楚。 余郭绝不会坐以待毙,可鬼童无视罪物,就意味着他连拖延时间都根本做不到。 第一次出现已经是九分钟前,而他还没有离开黑桉桉的家,这说明他的想法是继续完成季礼的计划。 在明知死期将至时还愿意克制地履行方案,这代表余郭对季礼的一片热忱。 季礼还是那样理性,没有半点情绪写在脸上,他看了一眼时间,轻声说道: 那只鬼第三次杀人,每次间隔13分钟,也就是说你还剩下大约15分钟的生命。 听着,你从这一刻起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必须在15分钟之内进入天南戏剧学院! 这番话把余郭惊到了,他震撼地重复了一遍: 去 天南戏剧学院? 季礼面色镇定,语气坚决地说道: 没错,天南学院那只鬼是我们见过的、游离在外的最强鬼物。 以我们前后两次掌握的情报推测,你对于它来说有着格外重要的意义。 天南学院根源鬼,是你最大的护身符! 只有在它身边,你才拥有一线生机。 电话那头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就彻底挂断了电话。 季礼默默地放下了手机,他转过身看向了正不解望着他的三个人,看向了展勋: 展勋你接下来代替余郭的工作,跟踪黑桉桉。 你曾经的职业做这种事或许本就专业一些,但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再令我失望。 尽管所有人都不清楚余郭打来的这通电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是出现了意外变故。 展勋闻言身子一震,没有选择多问,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立马调头就走。 季店长,我们下面要去哪里? 苏沁儿看着展勋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看着仅剩三人的团队,怯生问道。 去任嘉运的班级教师,汪婷。 季礼似乎并没有因为余郭的意外而出现丝毫的计划更改,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是店长,我的伤实在…… 樊如痛苦地捂着腹部的伤口,面色痛苦地说着。 但季礼猛地转过身,将她没说完的话就此打断,目光凶狠如恶鬼。 闭嘴,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而后他抬起手朝天放了两枪,强行逼停了前方匆匆而来的一辆轿车。 余郭这么早出事,季礼并没有像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淡然。 …… 清源路4314号别墅外的某一处黑暗角落里,一行六人挤在一处窃窃私语。 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蹲在原地捅了捅身边的一位造型怪异的道士。 凤娇,黑青山给我们的任务好古怪,他女儿明明就是黑桉桉。 黑桉桉好好地就住在这,为什么还要我们去寻找他的女儿? 那长的贼眉鼠眼的道士斜了他一眼,托着掌心中的破旧罗盘反驳道: 小克子,你再叫我本名,贫道就送你去见祖师。 好好好,我不说了好吧。那个外国人及时收回了嬉皮笑脸。 道士左手托着罗盘,右手掐指,面色凝重地沉声说道: 黑青山给我们的任务的确有古怪,但现在最主要的事情还不是这个。 进黑桉桉家之前,我在门口悄悄上了三炷香,出来时它们竟烧成了两短一长。 坐在草地上的一个矮胖子,不大的眼睛闪着光,轻声询问: 半仙,这说明什么? 道士嘴角的山羊胡抖动了几下,眼睛紧盯着掌心罗盘,解释道: 这代表黑桉桉的家里有脏东西,而刚才待在房子里的人,招惹上了它。 胖子似乎对于道士所讲的东西深信不疑,表情也紧张起来,赶紧追问: 那能否算出会应在我们之中的何人? 道士消瘦如刀条般的脸浮现了一丝犹豫,而后从宽大的袖口中抽出了三根短木棍。 放下罗盘后,双手将三根木棍合在掌心,上下各搓三次,口中念念有词。 最终高举手臂,一根一根地将其用力地竖直***草地。 所有人都将脑袋凑了过来,观看着结果。 道士一把将众人推开,围着那露在外部长短不一的三根木棍转悠 了好几圈。 而其中短的那两根木棍,像是因为巧合竟然交叉***土里,相互纠缠。 而后皱着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最终轻声开口说道: 这场灾应在两个人的身上,这二人生死互通,命数交织在一起。 一方若先死、另一方则躲过一劫; 但这二人绝不能照面,否则就破了既定命数,将双双殒命! 到底是谁应劫?半仙您快说啊! 这个卦象出乎所有人预料,因为截止到目前为止他们第九分店还没有见到过鬼物。 更何况那最后一句话,应劫二人根本不能照面。 可第九分店所有人都聚在这里,岂不是早就破了卦象? 应劫二人中的一位是段十三…… 这个段十三正是先前不断开口询问卦象的矮胖子,一听这话顿时泄气跌坐在地。 先前那个被称作小克子的外国人赶紧追问: 那第二人? 道士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改往日的不靠谱,一语道破天机。 刚才黑桉桉的房子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一个隐藏角色! 第四百八十七章 绝不做丧家之犬 段十三听了这番卦象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没想到黄半仙话锋一转,事情有了转机! 肥胖的身子在地上一滚,忙得站起来惊呼道: 还有隐藏角色! 金发碧眼的克莱得在这六人中最为醒目,他靠在墙角暗自低语: 这个时候出现在黑桉桉的家里,那个人应该隶属于第七分店了。 周围的乱象没有干扰到黄半仙,他双目紧盯着掌心罗盘,指针在飞速旋转最终定格在了某处星标。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震,赶忙抓起地上的三根木棍说道: 那家伙在快速移动,方位是…正南! 段十三此刻长舒一口气,黄半仙的卦象时灵时不灵,但这一次显然是各个方面都卜算得当。 只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血劫对应他和另外的一人。 可一直到现在,他都根本没有见到任何鬼物,更别提遭遇灵异事件了。 但黄半仙的卦有板有眼,由不得他不信,于是谨慎地问道: 半仙,那这场劫难我该怎么躲? 黄半仙那满是精光的眼珠转动了几圈,一揽身上宽松的道袍,安稳住众人: 各位,我们第九分店还没真正见识到那只鬼到底什么模样。 但卦象已经十分精确了,段十三和那个人必然要死一位。 现在你们五个在此地留守,看管黑桉桉的同时,保护段十三。 小克子和我走,咱们先去会会那个人,确保他们两个不可能碰面。 黄半仙这个计划倒是没什么问题,其他人听后也是连连点头。 双人命数交织的血劫,两者若没能碰面,最起码能保下一个。 所有人自然会默认为黄半仙要保的是段十三,那么他和克莱得去寻找那人,确保卦象成真也无可厚非。 毕竟这是在任务初期,无论是段十三自己、还是其他几位都认为不会太过难以抵挡。 因为他们第九分店实力强横,甚至现在还没有见到鬼的影子。 这已经说不好是大意、还是自信,总之黄半仙的计划得到众人认可。 克莱得皱眉看了一眼黄半仙,似乎察觉出哪里不太对劲,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悄悄走出了别墅巷子,朝着正南方向快速进发。 看着越来越黑暗的前路,克莱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有些不解地看向身旁之人: 凤娇,第一次面对鬼物袭击,我们应该留守在段十三附近才对。 你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去找那个第七分店的家伙? 黄半仙猫着腰,脖子前倾,迈开小碎步往前跑的样子很是滑稽,但他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冷笑: 小克子,跟着道爷你可有的学了。 段十三的性命和那家伙绑定在一起了,只能活一个,但我要保的人却根本不是他。 不是段十三?克莱得似乎不太能理解黄半仙的用意。 那胖子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留着也没用。 黄半仙嗤笑一声,解释着:反而是第七分店这位,身上缠着的东西可不仅仅一只鬼那么简单哦…… 克莱得性格纯良,对于黄半仙的心思不太赞赏,但对于分店有利之事他还是要支持,于是追问道: 我不明白。 这个人身上背着莫大因果,就连我的星罗盘都算不出来他的命数来。 第七分店里我们见过的人,除了季礼之外,就剩下余郭才符合这个特征。 而顾店长给我的任务就 是,尽最大可能了解到余郭身上的因果。 我们必须要救下他,否则他不出半刻钟必死无疑! 黄半仙身怀特殊使命,再加上一身罪物与占卜有关,在任务中如鱼得水,远不是寻常角色可比。 克莱得有些不愿意,但既然黄半仙搬出了顾行简,他也不得不从。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融入黑暗中,朝着前方快速进发。 而在他们前方不到百米之隔的公路上,余郭驾驶着一辆黑色轿车,急速地穿行在黑夜里。 他此刻的脸上满是阴郁,不时还会转头看向后方。 从黑桉桉家里逃走时,他偷下了放在门口的车钥匙,强行偷走了这辆车,用来尽快赶往天南戏剧学院。 但实际上,他也明白来不及了。 因为就在两分钟之前,他已经完成了第二次见鬼。 高速行驶的车里,他瞥见了窗外倒退的景象中闪过了两道黑影。 那两个黑影都在盯着他看,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但也足够让他明白一点: 死期不远…… 余郭此刻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手里拿着一根录音笔,快速说道: 季礼,现在是1点34分,两分钟前我第二次见到了那只鬼。 但与我们推测的不同,我见到的鬼一大一小,像是一个成年人牵着一个孩子。 由于天色太暗、车速太快,我始终无法捕捉到它们的真实模样。 但是…… 车速已经狂飙到了二百公里每小时,紧闭的车窗仍然可以听到呼啸而过的狂风。 余郭拿着录音笔的手都在颤抖,眼神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凶狠,咬牙说道: 距离天南学院还有整整8公里,我走不完了。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清楚到底是如何触发了死路,你说那东西无视罪物、无解杀人。 但我余郭就算死,也不能像丧家之犬一样去死! 余郭看着导航中那本来不远,可却遥遥无期路程,一脚踩下了刹车。 橡胶轮胎在柏油路上的剧烈摩擦声,响彻着整条公路,惊醒了两旁树丛中的飞鸟。 横在公路中央的轿车,余郭一把推开车门,提着一个帆布包下了车。 他不断地进行着深呼吸,慢慢转身看向了背后的黑暗公路。 暗黄色的车灯将地面照亮了一小片,但远远无法与那茫茫黑夜相比。 余郭左手伸进帆布袋子之中,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他将录音笔放在嘴边轻声说道: 季礼,如果逃不过这一劫,我会尽量在临死前留下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注意翻看我的尸体,找到它。 若你可以活到冬天,请你将我骨灰撒往天南戏剧学院的每个角落。 就当那是我与阿怜长相厮守……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三则预言,三道底牌 车尾灯的光亮将余郭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他微微低垂着头。 环绕在耳边的是狂风呜咽的怒吼,树叶沙沙的叫喊,飞鸟惊飞的振翅。 留给季礼的话随着录音笔,被他丢进了驾驶座。 左手微抬,那个无字封面的黑色本子被风吹开,空白的纸张上等待着活人的书写。 余郭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盘腿席地而坐,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根圆珠笔。 他眼神中散发着点点星光,端着纸笔,思考着究竟要写下何种预言方可救命。 恶本罪物,效果独特,预言成真,编写未来。 常规用法需要有八小时的冷却时间,但当使用者真到了末路之际,却拥有一种更加破釜沉舟的用法。 那就是一次性写下三则预言,以透支生命的代价强行催动! 而这样的做法,就算余郭真能寻的一线生机,却也会让他沦为半人半鬼,丧失思考能力长达两个小时。 这种做法根本就是在赌命。 赌那三则预言不仅能救命、更能确保他接下来两个小时里,不会再被鬼袭击。 余郭目视前方,大脑在不停运转,他必须在十分钟内想到规避此次死劫的完美预言。 三条预言,每条不得超过二十个字,在眼下的极端环境下,他必须尽快编写出一个毫无破绽的逻辑链条。 这个难度,换做谁来,都太高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度过,无论活人愿意还是不愿意。 距离杀人的第三次见鬼,仅剩下最后的两分钟。 在凌冽的风中,余郭面色凝重,终于不再犹豫,在第一页的空白页,写下了一行字。 紧接着,又翻开第二页、第三页,分别留下一段话。 下笔无悔。 看着那白纸上急速被风吹干的墨水痕迹,余郭猛然合上罪物,面露惨笑,抬眼望天。 是生是死,只看这三句话。 …… 11月29日1点43分,江滨大道的树林里两个追逐了许久的身影终于就位。 隐藏在黑暗中的黄半仙望向了大道中央那盘膝而坐的身影两眼放光。 在末路之下敢只身一人静候鬼物到来,是条汉子。 你道爷这次就暗中帮你一把! 黄半仙推了一把旁边看戏的克莱得,使身前空出了一小片区域。 甩开庞大的袖袍在眼前的土地上扫了扫,从布袋中一样一样往外拿着东西。 星罗盘、一大块泛黄的牛皮纸、巴掌大的香炉、以及两个稻草人。 摆完这些后,黄半仙也席地而坐,掏出黄纸开始画起了符箓。 克莱得知道黄半仙的本事,但很少见到他如此郑重地搞这么大阵势,不解问道: 凤娇,用得着这样吗? 实在要救他,我们用罪物帮他撑过去不就行了。 黄半仙头也没抬,左手画符,右手掐指,口中念念叨叨: 不行不行,这只鬼很特别。 我心算的结果是此行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成功,就算手段齐出也得借一份天运才行。 克莱得听得眼睛都直了,他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口袋: 余郭、加上你和我,竟然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撑住? 黄半仙叹了口气,山羊胡在风里吹的有些歪了,凝重地抬起头: 这次以我出手为主,你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余郭本该必死,我们要插手很可能会沾染因果,这场劫也会殃及到我们身上。 想到这里黄半仙也黯然地低下了头。 他将九张黄色符纸放在那牛皮纸上,最后又咬牙拿出了一张深紫色符箓。 一双不大的眼睛紧盯着下方不远处那个等鬼来的身影,一字一句地说道: 帮他也是帮我们自己,如果这样都撑不过去,那么我们也很难活过这次任务。 …… 滴答、滴答、滴答…… 静谧的环境里,余郭听得见手表上指针一点点地转动,他抚摸着无名指的婚戒静静等候。 而在某一时刻他的眼皮猛地一抽。 他陡然间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前方。 来了!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望不到头的公路长长拉伸,直连天边。 可那里却空空如也,余郭心脏狂跳,按在剧本罪物的手掌竟在微微颤抖。 在心灵感应中,他猛地转过头,正看到一个只到他小腿处的孩子,用双手扒在他的衣摆。 那个孩子… 不对,应该是鬼童。 它正用那双没有瞳孔的纯白眼珠和余郭对视,最后慢慢地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衫之下。 一阵刺骨的冰凉,余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灵魂出窍,身为人的生机正在流失。 他承受不住这股痛苦,还可活动的僵硬身躯往后倒退两步,同时翻开那剧本的第一页。 在车尾灯的光明中,第一句预言此刻成真! 鬼近身,车载外人来,引鬼走 这句话亮出的同一刻,遥远处突然亮起一盏明亮的车灯,伴随着机器的轰鸣。 一切成真时,那辆车轰然而至,又马上急停。 一个光头大汉一脚踹开车门下了车,嘴里骂骂咧咧地喊道: 他奶奶的,大半夜把车横路边,你有病是吧? 余郭的身躯已然僵硬,催发剧本罪物代价极大,他已经没有多少思考能力,只能将头瞥向光头。 眼看着光头一步步近身,可他分明感受自己的生机仍在流失,灵魂正在从他的天灵盖被吸走。 第一预言,无效! 而身前的鬼童,它已经把双手全部塞进了余郭的衣服里,正在用冰凉的双手紧贴着他的胸口。 …… 而主战场之外的另一场暗战,黄半仙双手合十,中间正夹着一张黄色符箓。 他闭目不断颂诀,但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身子开始了剧烈颤抖。 克莱得满眼焦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余郭已经濒临死路。 而摆在二人面前的香炉,里面的那根香在眨眼之间竟然就烧光了一半! 直到黄半仙手中的黄色符箓彻底化作灰烬,他嘴角留出了一行鲜血,却擦也不擦。 面容狠厉地一把抓起牛皮纸上剩下的全部黄色符箓,搓成一团丢进香炉之中,一把火付之一炬。 …… 风声又起,余郭强忍着死亡的痛楚,挣扎着撕下了剧本第一页。 而第二则预言显现,上面的字是: 后来人载我远走,拖过三次见鬼 光头大汉终于看出余郭的不正常,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 竟拦腰抱起余郭几乎完全僵硬的身躯丢进副驾驶,而后窜上车一脚油门急速逃离。 当余郭身处车内之时,他终于才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原本体内彻骨的阴寒也随之消退大半。 这个发现让他大喜过望,看起来鬼童的确无视罪物,但若是罪物可以作用于店员却当真可以成立。 而第三次见鬼发生之际,若是有人可以强行解救受害者逃脱第一案发地,真的可以救命。 …… 怎么样了凤娇,能不能行! 克莱得眼看余郭竟然被突然到来的一位陌生人带走,赶紧转头看向黄半仙。 然而他这句话才刚刚出口,只听砰地一声。 眼前的香炉罪物,竟然突然炸开。 大片的香灰泼洒,所有尚未烧光的黄纸符箓全部作废。 黄半仙如遭重击,猛然向后倾倒,口中大吼: 八张驱鬼符竟然毫无作用,那只鬼…… 那只鬼,它无视罪物!!! …… 黄半仙的嘶吼传不到余郭的耳边,他还在飞速前行的车里庆幸自己寻到破解无解杀人之法。 但他才刚刚喘了一口气,他后脖颈的汗毛却又立马竖了起来。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猛地将整个头颅往后拽倒。 在余郭惊恐万分地倒视下,鬼童那张灰色的脸正紧贴着他的眼睫毛。 啊!! 在一松一弛的不断刺激中,无可挽回的死亡,由余郭不甘心怒吼宣泄而出。 在他后仰的头颅中,一只惨白的手掌开始从喉咙中慢慢挤了出来。 而在余郭看不见的视野中,那只手的无名指上竟也带着一枚银色的婚戒! 惊恐、死亡、手掌、婚戒…… 余郭在疯癫之中右手狠狠一撕,布满恨意的目光倒映着鬼童那恐怖的面容。 最后一则预言,最后一道底牌,终于亮相: 命运互换,外人替死 第四百八十九章 最好的时机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放慢了无数倍。 那还缭绕在耳边的嘶吼声被无线地拉长,一张写了黑字的白纸缓慢地从座底飘起。 余郭那满是疯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距离他不过半拳之距的鬼童。 那大张的嘴里,已经伸出了三根指头。 第三则预言是他最后的杀手锏,此刻也必须成真。 光头大汉那驾驶汽车的身子忽然猛地一顿,一缕突兀的白光笼罩全身。 光芒如同白昼,把眼前黑夜彻底撕碎的同时,一种庞大的灵异力量釜底抽薪。 一道道炽烈的光束从他的五官和天灵盖中陡然射出,并且光芒也覆盖在了余郭的身上。 高速行驶的车辆,终于失控。 宽敞的公路上,汽车以极快的速度拐弯冲向了一侧的树林。 这个过程之中,车内的余郭和光头大汉已经完全被白光所笼罩。 两人的天灵盖均喷射出撕裂的射线,经由短暂的交叉后又立马分离,朝着相反的方向溅射! 剧本罪物,强就强在你可以天马行空,堪称心想事成。 无论你编写的未来,是有多么不可思议。 余郭看到了自己的灵魂、也看到了自己的身躯,在光芒万丈之中他亲眼目睹了那只手…… 那一只竟然从他口中试图钻出的惨白手掌,但可惜的是由于光芒太盛,银色的婚戒却并未被他捕捉。 当灵魂升空的这个过程中,他明白自己的方法,可行! 因为鬼童可以做到无视罪物,但却并不能令罪物无效。 也就是说,施加与鬼童的灵异力量是无用的,但如果罪物的对象是人,就一定可以。 这是一个莫大的发现,也必将为后续的任务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失控的车辆朝着最近的一棵树干撞去、第三页剧本预言在车厢内飞起、余郭的灵魂即将进入新的躯壳。 魂归…… 光芒全部收回体内、汽车终于狠狠地撞击在树干、气囊弹出的一瞬间,余郭睁开了眼。 这一次他已经不再保有曾经的身躯,而是余郭的灵魂,驾驭光头大汉的身躯。 在经受猛烈撞击过后,余郭连看一眼右边的时间都没有,拉开车门就要跌出车子。 然而,一只冰冷的手掌却同时抓住了他即将离去的手腕。 灵魂被这一下狠狠刺中,余郭的脸上除了鲜血,只剩下悲戚。 他已经尽力了。 三则预言,代表三个逃脱方法,引鬼、脱逃、换命,一环扣一环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 但鬼童,只认身份不认人。 光头只是一个路人,他不是店员、更不是余郭,根本不够换命资格。 余郭拖着车祸重伤的身子,慢慢转过了头。 而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竟戴着一枚与他成对的婚戒! …… 第一案发现场的林中,黄半仙已经七窍流血,浑身颤抖。 事先摆好的八张符箓全部化作灰烬、香炉罪物凭空炸开、牛皮纸四分五裂。 眼下只剩下星罗盘,以及两个稻草人。 余郭的明争毫无疑问以惨败告终,而黄半仙这边的暗斗却也狼狈收场。 克莱得满是遗憾地伸出手掌,轻轻搭在黄半仙的肩膀上,安抚着那身躯的颤抖: 既然那只鬼无视罪物,余郭死定了,我们放弃吧。 放弃? 黄半仙原本低垂的脸猛然抬起,那七窍流血的惨状令人胆寒,可语气却格外振奋。 死中有生、生死循环! 余郭的命数本该必死,连我都救不了。 但时也命也,他的一番绝地挣扎,反而促成了双命交织的卦象。 余郭想要换命当然会失败,因为他换的只是一个外人。 而我却可以给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天海酒店店员身份去换命! 黄半仙精神抖擞之下,一把抓起地上那尚未使用过的两个稻草人,从原地窜了起来高声喊道: 我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余郭会和段十三的命数交织在一起,一生一死。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是因为余郭用某种罪物试图与人互换灵魂。 或许是冥冥中的巧合,余郭凭自己只能成功一半,而想要完成另一半就需要我来帮他一把! 克莱得被这番言论惊得目瞪口呆,他怔怔的看着发癫的黄半仙,迟疑问道: 你是想用段十三的命,去换余郭的命? 当然是这样,百分之一的生机就在这里! 黄半仙从怀中抽出两张纸人贴在了稻草人的身上,随后说道: 把你的那面镜子拿出来,我的能力办不到,需要借助那镜子。 克莱得打心底里是不愿意这么做的,花这么大代价去救一个第七分店的外人,实在不值当。 黄半仙自己付出代价也就罢了,甚至还要用到他最核心的罪物…… 黄半仙沾了沾脸上的血,将纸人与稻草人合二为一,将手一伸: 快点,再晚余郭就死定了。 克莱得还是没有动,他冷冷地看着黄半仙,一字一顿地说道: 顾店长的命令只给你一人,并没给我。 我的那面镜子一旦使用,代价极大且是永久性损伤。 黄半仙在这一刻终于抬头与克莱得对视,良久之后沉声说道: 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会请求顾店长帮你遏制住用镜子的代价。 你自己应该清楚,那面镜子早就已经侵蚀了你。 克莱得眯起了双眼,在挣扎片刻后,拿出了一面造型古朴的青铜方镜。 当他的脸出现在镜面之中时,原本那张精致脸开始变得扭曲、模糊。 大约过了五秒钟之后,克莱得猛地放下镜面,抬起了头。 脸,还是原本那张脸,但给人的感觉却与先前天差地别。 以往的克莱得性情纯良、气质柔和,但现在的他气息冰冷地像是一只鬼一样。 双目中平淡的漠视感,令人望之胆寒。 记住你现在的话,否则我先杀了你…… 这就是使用方镜的代价。 照镜子后使用者将会获得百分之三百的智力提升,大脑对信息的处理将会达到恐怖的程度。 克莱得会成为一台人形计算机,这对于破解生路堪称天助。 他可以对每一步行动算无遗策,但相应的他的思维也必然更加刻板,并且使用的次数越多,他本来的性格也将泯灭。 换言之,克莱得在不久之后将会彻底成为一台机器,迷失原本的心智,成为另一个人。 你要什么? 克莱得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斜眼看着黄半仙冷声问道。 黄半仙深吸一口气,一手捏着一个稻草人,轻声说道: 我需要你推测何时换命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两只稻草人,分别对应余郭以及段十三,想要换命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找准时机,避免鬼物插手。 克莱得闻言闭起了双目,站在树林之中,大脑开始 了飞速运转。 余郭和鬼物离场已达五分十三秒,星罗盘仍在运转,说明他还没死。 那么余郭手里必然会有一样保命罪物,鬼物无视罪物,所以绝不是对抗性,应该是治疗性。 他逃无可逃,只能依靠治疗性罪物拖延最后时间,那么一人一鬼已经展开对峙。 他们僵持在一起,你一旦出手必然会被鬼物打断,前功尽弃。 换命的最好时机,只在余郭濒临死亡的那一秒,也就是你星罗盘停止旋转的同一刻! 第四百九十章 最难的一次任务 为什么…… 濒临死路的余郭,望着那只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双眼紧盯着那枚无比熟悉的婚戒。 曾几何时,这枚戒指是他亲手戴在了阿怜的指尖,而现在那只手成为了扼住他生命的屠刀。 鬼童没有动过手,它站在后排座上,露出一只脑袋看着余郭的死亡。 如果不是有李观棋送给他的梳子罪物,余郭早就死去了无数遍。 但这种饮鸩止渴的续命方式,尽管可以拖延死亡,却也不停地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生命力。 罪物与鬼手之间不公平的对抗,已经开始失衡。 余郭此刻用着光头大汉的身躯,但他的容颜变得越发苍老,气息渐渐低沉。 在意识涣散的时刻,他仍然用满是眷恋与不甘的眼神,望着那枚婚戒。 紧绷的弦终于断开,余郭的视线彻底黑暗。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的世界变得安静,身子越来越沉,在向下坠落。 死亡如同溺水,会渐渐沉到湖底,化作一片泡沫。 然而由死转生之机也随之到来,死亡的感觉只存在了半秒钟。 余郭的意识突然急速回归,他重新恢复了身躯的掌控权,从湖底往上攀爬,直到跃出水面。 新鲜而又清朗的空气吸入心肺,他再一次拥有了饱满的生机。 窒息后的贪婪吸食,余郭睁开了双眼,他看到了四个格外陌生的人。 那四个人每一位都面带紧张,见到他醒来纷纷上前,不停地问东问西。 而余郭的听觉才刚刚恢复,在片刻的失神方才听清那些人说的话。 段十三?那只鬼来了吗? 老段,你怎么突然晕倒了? 那鬼长什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宣告着他们的身份:天海酒店店员! 而余郭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直到这一刻他才看到自己那凸出的肚腩。 双手每根指头都粗壮无比,抚摸着脸部有些许粗糙,但足以让他辨认出现在的自己。 余郭被自己如今的模样震撼到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胖子。 而这个胖子,似乎也是天海酒店的店员,叫做段十三。 第九分店! 我与一位第九分店店员互换了灵魂? 余郭刚刚恢复的意识又一次变得恍惚,他猛地推开了身边那几个陌生的身影,夺路而逃。 他要前往自己身躯所在的那条路,拿回自己的罪物,还有手机。 因为他经历这次由死转生,获得了一个天大的情报。 如果他的推论成立,那么完全可以解释截至到现在全部的疑点。 同样的,也很可能颠覆了他们对于本次任务鬼物现有的认知! …… 山明市是一座历史很悠久的大城市,尽管影响力不及比邻的沪海市,但夜间经济一样很好。 李大海作为这座城市中的普通上班族,面临着如山压在头顶的房贷、车贷。 妻子的身体不好,孩子还小,家里的负担很重,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个时间还兼职跑私家车。 但可惜命运总是那样残忍,让他在深夜中遇到了一个神秘而又可怕的男人。 那男人带着两个女人,竟敢在市区开枪,强行比他做了专职司机。 目的地是十几公里外的一个小区,一路上那个男人不停地催促他,二十多分钟里他足足闯了七八个红灯。 后排座上的两个女人倒是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似乎受了重伤。 那个格外美丽的年轻女孩在为她疗伤,鲜血流了不少,但李海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因为他发现,坐在旁边副驾驶的男人情绪很差…… 余郭死定了,你都看到了他的尸体,别报幻想了。 老二你还不明白吗?余郭如果真死了事情会非常难办。 我们本来就无人可用,现在人越来越少,可任务才开始多久? 那有啥办法?季礼不是都打过好几个电话了,根本无人接听。 季礼的脑海第二、第三人格正在激烈的争辩着,这让他本就不佳的情绪更加糟糕。 余郭遇鬼的情况,与蒋江那时几乎一般无二。 季礼身在数里之外,竟然可以在脑海中浮现受害者遇袭片段,包括死法、尸体!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看到了余郭惨死的尸体。 尽管和蒋江那一次预见死法没差别,都是支离破碎、没头没尾的死亡影像,但季礼先后已经打去数个电话。 余郭那边已经彻底失联…… 第三人格说的对,余郭只怕凶多吉少,而他的死亡时间太早了。 本来人手就不足,可用之人已经没了,现在才是任务开始的两个多小时。 季礼自从上车就再没说过话,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哪次任务感受到这种疲于应付的无奈。 这或许截止到目前,最难的一次任务。 疑点已经够多了,现在他又发现了一个: 那就是似乎每一位店员的死亡,他都可以看见,无论相隔多远。 蒋江那次是他直接参与,和受害者步调一致。 余郭这次是尽管相隔很远,但余郭那边是如何一步步进入死亡的,他都可以捕捉到支离破碎的片段。 这好像季礼本次任务特有的能力,但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他完全没有头绪。 这次任务的谜团错综复杂,时间如此之短、鬼物如此嚣张,他根本来不及想通任何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被时间、被鬼逼得举步维艰。 他只有坚守最初的计划,一步一步来,先清理出任嘉运的主线。 毕竟他们最根本的任务,是找到任嘉运的人、或尸体。 至于那些想不通的疑点,也很关键,但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情报去验证。 而让季礼担忧的是,他怕眼下的这几条人命,已经不能支持他拖延时间了。 先生,到了…… 经历了漫长的车程,任嘉运的老师,汪婷的住所,绿园小区终于到了。 李海声线颤抖地看向季礼,抓着方向盘的手彻底冰凉,他怕这个劫匪会杀人灭口。 尤其是当他看到季礼的手竟然伸进了口袋,心脏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就连逃都忘了逃。 不过现实是他的担心多余了,因为季礼拿出的是一沓钞票,丢在了原位。 还没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季礼、连同后排座上的两名女子已然下车。 这是你的车费和洗车的钱,过一个小时再报警。 绿园小区就是普通的居民区,面积也不大,位于市区核心区安全自然不成问题。 安保室内的保安,早就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有留意到季礼三人溜了进去。 店长,汪婷的资料比较少,只知道她住在3号楼的707。 苏沁儿经过长时间的休息,状态好了不少,搀扶着樊如轻声说道。 樊如的嘴唇都发白了,她捂着肚子每一步走的都十分艰难,但也不敢说话。 季礼瞥了她们二人一眼 ,尤其在樊如的身上看了看,最后思考下说道: 你们就留在小区门口吧,我自己去。 这句话自然是樊如最想听到的,车上的颠簸根本无法处理伤口,她急需要进一步修整。 苏沁儿似乎还不太放心,但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只好看着季礼在黑暗中逐渐远走。 不让二人参与,是为了保障她们的存活率。 曾经用人命替死的做法,在本次任务必须要改,每条命都十分宝贵。 而季礼穿梭在大楼之中,片刻后就站在3号楼的单元门前,他目光幽幽。 任务的经验告诉他,汪婷如果真是重要线索人物,那么她的家里必然有鬼。 第四百九十一章 月光下的血 深蓝色的铁质单元门镶嵌在墙体内,感应灯随着季礼的临近响起。 柔和的灯光让他发现这道门被人用砖块卡住,留出了一条可供开启的缝隙。 原本撬锁难度较高的进门问题,就此解决,省事了不少。 这算是任务开始以来,难得的好事了。 季礼面无表情地将手伸向了门缝,扣住另一侧门板,用力向外一拉。 滋滋! 当单元门被完全拉开的那一刻,头顶的感应灯却随之熄灭。 好事转为不详,但季礼只是停顿了一瞬,就彻底进入了楼道之中。 但那块卡门的砖块并未被他踢开,这也为后续撤退留出了空隙。 踢踏踢踏…… 午夜的楼道里,季礼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他走的速度很慢,时刻在警惕着周围。 外面的灯灭了,楼道内竟然声控灯也没有作用,这绝非好事。 绿园小区一梯十二户,一分为二,中间还存在露天的走廊。 作为中档小区,这个户型的确很寻常,但空间较窄。 一旦出现灵异事件,他要面临的境地将是逃跑方式极为有限。 叮! 季礼方才走到第四层,突然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楼道内响起,惊得他立马驻足。 他侧目自楼梯向下望去,那声音来自于下方楼层,分明就是电梯抵达某层的提示。 是电梯运行到了第二层,但并没有开门? 第三人格分辨得要更加精准,他的判断不会有误。 但在这深夜之中,真有人坐电梯第三人格早该有所警觉。 尤其是,季礼注意到自己身边的电梯指示灯根本没有显示正在运行。 第三人格语气紧张,小声说道: 坏了,这栋楼里有鬼! 咱们得走啊,汪婷还没见到鬼就暴露了小动作,再犹豫怕是得死在这。 第二人格其实对于见到汪婷还是抱有一份期待的,毕竟幼儿园的女老师应该会比较年轻。 但眼下的情况,让必须保命要紧。 然而季礼并没有权衡多久,他就舍弃了慢步上楼,开始大跃步登楼。 鬼既然在,就帮我们确定了汪婷的线索人物身份。 它在这里等我,却没立刻动手,就说明汪婷还没死,我们的死期还没到。 那鬼越凶,汪婷的价值越高! 季礼向来胆大心细,丰富的任务经验让他对待事物善于以多角度审查。 由鬼反推人,正是这个能力的表现。 第二、第三人格自然对于季礼的行为早有预料,纷纷闭嘴不言。 七楼的高度不算什么,眨眼之间季礼就来到了汪婷的家门口。 门上并没有张贴对联和其他装饰物,汪婷家与附近的几户差别很大。 705或是706门前或摆放鞋柜、或摆放垃圾,生活气息很浓郁。 而汪婷所在的707门口十分干净,也许代表着她只是这里的房客。 简单的信息并不重要,季礼朝左右看了一眼就拿出了工具包。 撬锁这件事是身为店员们的基本技能,这种号称保险的门锁对于他来说如同虚设。 没用太久的功夫,锁孔的转动声响彻走廊,707的房门就向他敞开。 季礼没有很顾忌,直接迈步进门,而一进门他就皱起了眉。 因为门口的地毯上,竟然放着两双鞋,一男一女。 这说明汪婷家中有人同住,那么或许会有些麻 烦。 但季礼也没有停顿,他借着月光穿行过客厅,无声无息地走向了卧室。 卧室自然不会上锁,季礼将手放在了把手之上刚要转动,但陡然停住。 他后脖颈的汗毛不知为何在握住把手的那一刻竟然统统竖了起来,一股没来由的寒风吹过,让他有种颤栗之感。 一个呼吸间,季礼不敢转头,旋即抬起一脚踹开了房门。 砰的一声巨响,瞬间打破了夜间的死寂。 而原本沉睡的女子被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由于还没睡醒,她显然意识还很混沌,坐直在床上呆呆望着来者。 季礼一步窜进房中,眨眼来到女子的身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沉声问道: 汪婷吗? 离近了看这女子相貌不算出众,但素颜的脸很是干净柔和,给人一种亲近之感。 只不过面临季礼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她显然被吓得不轻,放声尖叫。 季礼被她吵得直皱眉,手掌用劲直接将她从被子里硬生生拽了出来,再度重复: 你是不是叫做汪婷? 我…我是汪婷,你是谁?女人终于认同了汪婷这个身份。 季礼三番五次询问也是担心他被黑桉桉的信息欺骗,犯先入为主的错误。 既然得知此女正是汪婷,他就必须要带着她离开这个有鬼的地方。 阿山!阿山!你快醒醒,有人抢劫! 汪婷做出了正常人最该有的表现,她被季礼抓着手腕,另一只手不停地推着此刻还在床上侧躺的另一个人。 由于事态紧急,若不是汪婷点出了另一个人,季礼甚至没有留意到他。 当他将目光看向了那个名叫阿山的身影时,他瞳孔猛地一缩。 破门的巨响、汪婷的推搡之下,那个身躯竟然动都没有动过,安安静静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死人…… 季礼一手抓着汪婷防止其逃跑,一手扳住了阿山的肩膀,往自己这边一拉。 引入眼帘的,竟是一具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僵硬尸体! 汪婷在一旁被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一瞬间被抽干了全部力量,瘫倒在地。 季礼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因为阿山尸体的僵硬程度、还有那血痕的凝固,分明代表着他已经死了很久很久! 月光照在了那张狰狞的面孔上,因惊恐而扭曲的五官出现了肌肉的变形。 而挂在脸上唯一的表情,竟是笑容…… 季礼暗道不好,一个想法陡然浮现在心头: 他中计了。 他猛地用力把汪婷瘫软的身子拽了起来,朝着大门快速狂奔。 七窍流血而死,这不符合鬼童的杀人方式。 眼下要杀他的这只鬼,应该是天海所说的多只鬼魂之一。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那只鬼到底是谁,而是在这间房变成密室之前赶紧离开! 第四百九十二章 远没有结束 心中念头刚刚闪过,原本刻意保留了缝隙的大门正有了一丝闭合的迹象。 那只鬼就是以汪婷为饵,钓季礼上钩。 它深谙店员们的心理,算准了季礼在意识到灵异之后会反其道而行之。 亮出电梯、灯光等微小细节,倒逼季礼前往707,随后形成密室,困住杀人。 但狂奔中的季礼同样也在转瞬之间就看破一切,当房门刚有闭合迹象的同时。 他双目中寒光一闪,手背向上一抬,玄黑锁链落在掌心,青铜古棺现于身前。 硕大的青铜古棺一经出现,就显得客厅十分逼仄。 季礼速度不减,对着棺材就踹出一脚。 尽管棺材沉重,但对于季礼而言轻若无物,一脚借力之下棺材在地面上剧烈摩擦。 随着一阵刺耳的滑动声,它与即将闭合的房门猛然撞击在一处,强行中止其闭合。 季礼右手突然用力,将汪婷推至身前,而后拦腰抱起将其丢到了棺材上面。 “快过去!” 汪婷在短短半分钟之间经历了太多,到目前为止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山那名男子显然不是刚死,她与一具尸体同床共枕了不知多久。 再加上季礼这个陌生“劫匪”突然出现,没伤害她反而极力带她离开自己的家。 一系列的冲击让她变得更加木讷与呆傻,被丢到棺材,她竟然忘记了该做什么。 等她发呆之时,季礼已然临近。 他的速度奇快,一手撑住棺材,另一只手抱住汪婷,从棺材上跃下。 以肩头撞开房门,他与汪婷同时落地,没有丝毫停留,掉头就跑。 当二人顺着七层走廊夺路而逃时,青铜古棺仍然卡在了707的门前。 在脚步声越来越远之时,一个青灰色的手掌突然出现在了棺盖之上。 不多时,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赤身男童慢慢趴在了棺材顶部。 它尽管不着寸缕,但若以常规视野望去却只能捕捉到缭绕在其身边的是一片模糊的光团。 仿佛只有靠近才能亲眼目睹它的真实样貌。 奇异的是,它一经出现却并没有将目光看向逃走的季礼二人,而是慢慢趴了下来。 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厚重的棺盖,可当它试图将手伸进棺材之中时,整个青铜古棺却凭空消失。 而此时的季礼已经重新回到了楼道之中,带着终于缓过神的汪婷冲下楼。 “你到底是谁?阿山他…他是被你杀的?” 汪婷还穿着单薄的睡衣,被季礼蛮力掐住的手腕已经通红,可她无论怎样都挣脱不开。 季礼自知时间紧迫,本不想多回答,但若是不解释,只怕这女人会耽误逃跑。 “我姓季,专门处理灵异事件。 你因为一件事被一只鬼盯上,那个阿山已经被你连累,如果我没及时出现你已经步他后尘。 我救了你,所以你要配合我,懂吗?” 汪婷被这简单的一番话吓住了,直愣愣地任由季礼拉着往下走。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鬼……” 但凡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极少有人能够接受这番言论。 可是阿山的死状仍历历在目,这个长发男人凭空变出一口巨大棺材也是真实发生。 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汪婷不相信,但她已经被彻底震撼得不知还该不该反抗。 “季礼小心!” 刚刚抵达第五层,第三人格的警告陡然浮现在耳边。 季礼余光一瞥,正见到一只惨白的手掌从墙内钻了出来,直奔他的脖子。 他反应快速地低头,拉着汪婷从第五层直接跳了下去,越过七八个台阶重重地落在第四层。 大量的尘灰激荡,呛人心肺。 可还没等他与汪婷喘上一口气,一声诡异至极的孩童啼哭就这样在耳旁炸裂。 汪婷捂耳惨叫,季礼的耳膜也在颤抖,意识陡然停滞了一瞬。 在眼前满是金星的之后,他惊愕地发现眼下的台阶中竟然泛起汹涌的血浪。 一层又一层的血水,违反了现实规则,从下至上的翻涌着。 季礼很希望这只是幻觉,但当他闻到那腥恶的气味,以及被血水打湿的衣角被腐蚀之后就彻底断了念想。 向下的楼梯被堵死,这条路再也走不通。 他只能面色凝重地往楼上倒退,却发现汪婷抬起通红的眼睛,颤声说道: “我…我的脚……” 季礼一眼看去,更觉糟糕。 刚才他因事态紧急突然跳楼,汪婷根本没有准备,着地方式奇差。 那赤脚的脚踝已经一片红肿,关节凸出得吓人,汪婷瘫坐在地显然是受了重创。 季礼双目中犹豫之色闪过,最终心一横决定拼一把。 他伸过手将汪婷抱在怀里,扭过头放弃下楼、也放弃上楼,直奔第四层的电梯口。 任务中乘坐电梯简直是自寻死路,但眼下上下均被堵死的情况,电梯反而成了唯一的逃生通道。 四楼的两部电梯按钮被同时按下,季礼就看到一左一右分别显示一个在下、一个在上。 左侧这部电梯正是从先前的第二层向上,右侧那部则是从十七层向下。 若是正常来看,季礼自然不愿意选择左侧这部,毕竟先前已经出现异常。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资格,不过他眼中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他既然敢坐,自然有把握。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左侧的电梯门缓缓开启,而还没等他有任何动作。 季礼立马感受到自己的头顶传来一阵恶风,他没有选择躲避,而是再一次召出青铜古棺。 这一次棺材的出现,是竖着立在原地,挡住头顶袭击之余,季礼侧身将其一撞。 青铜古棺很大,好在电梯空间不小,以斜竖的姿势正好可以卡进电梯之中。 而后季礼猛地拉开棺盖,带着汪婷一齐挤了进去。 在进入电梯的一瞬间,季礼反手一枪击中了电梯的操纵盘,立马合上棺盖。 电梯随着这一枪的破坏开始剧烈摇晃,阵阵失重感传来,整个轿厢像是丧失了承载力,疯狂向下自由落体。 而这一切,躲进了青铜古棺中的季礼和汪婷二人感受得真切。 耳边呼啸的风声,棺材里漆黑而又阴暗的氛围,让汪婷寒毛直竖,下意识地贴近着季礼。 先前袭击季礼的东西,他没去看,但被抱在身前的汪婷却看得真切。 那是一个通身发白的男孩,从第四层的天花板穿透下来,伸出长长的指甲直奔季礼头颅。 “你…你先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季礼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因为他很清楚就算能够抵达一楼,这场争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四百九十三章 侵入眼中 自打见到季礼的第一面起,汪婷就始终处于惊恐与紧迫交织的环境之中。 过多的要素叠加在一起,对于一个普通人的冲击太过巨大。 但似乎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被季礼强行推进一个漆黑阴冷的空间之中时,汪婷第一感觉不是恐惧,而是麻木。 轰隆隆的机械碰壁声,在这个封闭的棺材里显然更加清晰。 汪婷此刻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只是本能地与身边唯一的活人靠的更近一些。 而季礼始终在计算着坠落时间,当他的身躯感受到一股强有力的冲击时,他抱住汪婷尽可能地与棺材壁贴合。 在大脑中响起嗡鸣声之际,他的四肢出现短暂的痛感,但毕竟抵达了一楼。 季礼使劲地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混沌驱散,沉声问道: 你没事吧? 没…没事…… 汪婷早就没了独立思考能力,只知道听从季礼。 季礼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将手放在了冰冷的棺盖上,但并不敢第一时间开棺。 那只鬼一定就在一楼等他,或许就在开棺的那一瞬。 狭小的空间中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在安静至极的情况下,季礼轻声开口: 老三,你能听到棺材外有动静吗? 大约过了三四秒,第三人格给出了答案: 我没听到声音,但也不代表它真的不守在门前。 这个回答显然不具备参考价值,而季礼也犹豫了。 他费尽心思想要脱离707那间密室,为此竭尽全力,但实际上他也依旧出于一个密室之中。 手掌在棺盖上犹豫了许久,季礼慢慢地用指甲扣进了缝隙,一寸一寸地拉开。 这个缓慢的过程中,第三人格已经做好准备紧盯着即将暴露出的缝隙。 然而当那条缝还没完整出现,仅仅是挤进一道光的同时,一只手就反过来从外扣住棺盖。 季礼反应极快,几乎是那只手刚刚出现就把手掌收了回来。 而后他抬起一脚将棺盖踢飞,借着这短短一瞬间的空隙,他拉上汪婷不管不顾地往外冲刺。 电梯外依然没有多少光亮,这里的全部灯具早已失效。 但单元门早就被季礼来时留了出口,月光所在,就是逃脱的方向。 可是带着一个瘸了腿的汪婷,季礼原本该有的速度大打折扣,他才跑出几步而已。 汪婷的一声惊呼,逼他立刻回过头。 这一眼望去,瘫痪的电梯前站着一个浑身泛白,像是死后溺水的尸体。 离远了看不太真切,只知道个子矮小,身形瘦弱,像是孩子。 而第二眼再见它,却发现它已经出现在了汪婷的身后,正伸出同样惨白的手抓向汪婷。 这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男孩。 电光火石之中由不得季礼多去思考这只鬼的身份,但他很明白绝对不能让汪婷死。 最起码,现在不能死! 为此,一向自私自利的季礼陡然手腕用力把汪婷给扯了过来,借助惯性他与她位置调换。 那只鬼代表杀戮的手,抓住了季礼。 不过由于双人换位的原因,再加上鬼的个子太矮,所以季礼只是被其轻轻触碰到了裤腿。 并没有被其完整的抓住身子,而他在第一时间也并未察觉有什么异常。 仿佛鬼手只是与他擦了个边。 第一次接触下这些念头只一闪而过,他换位的同时就伸出双手,对准汪婷的后背用力一推。 汪婷脚虽然伤了, 但经由这么一借力,整个就扑向了没有关闭的单元门。 这扇门,终于走了出来。 汪婷狼狈不堪地栽倒在地上,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映照着她后知后觉的恐惧与震撼。 趴在地上足足有十秒钟,她才猛地转过身看向了单元门内。 那个神秘而又冷静的男人,却并没有随她走出来。 相反,代表着逃生的那扇铁门彻底关死,整栋楼原本还有亮灯的窗户尽数熄灭。 整栋3号楼,陷入了纯粹的黑暗。 …… 望着那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大门,季礼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去推开它。 将汪婷推出去的那一刻,他的心头没有半分后悔。 在掉回头看向那只真正现身的鬼物之后,他就明白了一切。 707是一个小密室,而3号楼却是一个更大的密室,只有它愿意去创造,总是可以得偿所愿。 不过季礼看向那只外貌与鬼童几乎没差别的男孩,心头已然拥有了大致的猜想。 关于,本次任务源头鬼物的猜测。 无解杀人的第一只鬼童、葛红家中第二只鬼婴、再到眼前这极力创造密室的第二只鬼童…… 或许,它们都属于同一类。 它们,代表着青花瓷罐中胚胎的一个个成长阶段。 第一步是能力低级的鬼婴、第二步是心智成熟的鬼童、第三步将会化作无解杀人的厉鬼。 是否存在第四步,季礼不知道,但眼前的这只显然是成长到了第二步。 他望着始终未动的鬼童,慢慢地往后退了两步,忽发觉腿部有些异样感。 轻轻掀开裤腿,在小腿处的皮肉之下,有一些东西正在皮下乱钻。 痛感并不明显,可那个恐怖感太让他熟悉了,前不久在店长任务中才刚刚经历过。 季礼眯起了眼睛,思考片刻后嘴角流露出了点点笑意,轻声自言自语道: 原来如此…… 婴儿啼哭的心灵干扰能力、凭空瞬移能力、从活人体内生长、孩童的成长模式…… 这一切,与百头怪婴实在太像了。 季礼的默念刚刚结束,鬼童的身影骤然消失,四面八方陡然涌现了大量的血泊。 那些血液像是拥有意识一般,开始急速蔓延,而中心点正是季礼所在。 而他此刻,小腿处已经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疙瘩,将裤子鼓起。 这代表着什么,已然不言而喻。 季礼的脸上没有惊慌之色,他没有去管蔓延的血泊、消失的鬼童、和那生长的血疙瘩,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手。 鬼童固然可怕,但与百头怪婴那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他确定此行不会拥有生命危机。 而且,事已至此生路已然太过明显。 鬼童想方设法创造密室环境杀人,看似凶恶,但同样暴露了它致命的弱点。 联想它存在方式的特别,只要将思维反向推理,生路简简单单就会自动浮现。 季礼静静地看它表演,俨然成竹在胸。 此刻距离此地不算近的一个诊所里,苏沁儿正在陪同樊如进行着刀口处理。 但霎时间她忽然打了一个寒颤,身体中的某个地方似乎被抽走了一样东西。 当苏沁儿将头转向窗外的夜色时,她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正在快速奔向远方。 但紧接着,另一道隐秘的黑色影子等待了许久,终于得到了侵入时机,猛然扎进了苏沁儿的双目之中! 第四百九十四章 重归彻夜 世间发生的诸多事情,均可用巧合来解释。 但季礼向来不相信巧合、亦或缘分这类说辞,他更愿意相信在这一切背后都有隐性的关联。 以青花瓷罐为器皿、婴孩大脑为根基,培育鬼物胚胎。 看似不可思议,但也并非没有可能。 第一步、第二步、乃至第三步等等成长阶段,鬼童在多个属性中与百头怪婴相似的「巧合」。 季礼或许可以这样揣测,鬼胚胎的主人直接、或间接地曾参与过天海酒店的店长任务! 最起码,他(她)与黑白大楼第十三层鬼物接触过。 但无论怎么讲,季礼都有成竹在胸。 百头怪婴被他召唤而来的第一时间,就清除掉了他小腿处生长的血疙瘩,这也更加重了他的怀疑。 周围环绕的血泊、消失在视野中的鬼童均不足惧。 如果有时间,季礼很想在一楼观看下百头怪婴会与第二步的鬼童产生怎样的交战反应。 但可惜,时间并不多了。 第二步鬼童的实力的确上升了数个档次,可仍然无法与第三步鬼童的无解可怕相比。 百头怪婴一经出现,就将所有火力完全吸引,给季礼留出了寻找生路的时间。 季礼不再一楼逗留,他带着坚定的目标朝着楼上进发。 这一次,尽管身处密室,他也再无所惧。 先是707密室、电梯密室、3号楼密室,鬼童似乎生怕季礼离开这栋楼。 它千方百计设局,困汪婷而不杀,诱季礼而来,只有一个目的: 要在自己的主场杀死季礼。 而这本该对于活人来说相当劣势的处境,若是反向思维推论,则可得出一个重要破局点: 季礼一旦离开这栋楼,它就再也无法动手! 那么再往深处思考,联系鬼童的生长条件,几乎瞬间可以得出结论。 鬼童与青花瓷罐的绑定关系,是否在说明它根本无法离开青花瓷罐太远? 展勋为何可以驱散灵异攻击,正是破坏了青花瓷罐; 葛红为何能够保住儿子活命,也是她舍身困住青花瓷罐。 生路就这样悄然浮出水面:青花瓷罐就是鬼童的致命弱点! 季礼踏步向上,步步生风,这是任务开始以来他得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在短短的时间内、诸多谜团中他终于解开了第一条,或许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鬼童的生路,在于青花瓷罐。 而绿园小区之中,唯一可能被放置瓷罐位置的就正是汪婷家,707号房。 有百头怪婴在楼下牵制,季礼的时间还算充足。 短短七层不算什么,季礼重归707,望着那敞开的无人大门,他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踏入。 这一次他进门的第一时间就拉开了门口的鞋柜,里面除了男女鞋子并无他物。 青花瓷罐是一个很大的器物,要藏也不好藏。 客厅、厨房、卫生间,明面上的空间几乎不会有。 葛红家、汪婷家都是被「人」提前放置了青花瓷罐,既然是藏就一定是藏在很少有人会查看的位置。 在搜索几分钟之后,季礼心有所动地感应到百头怪婴那里隐隐有顶不住的迹象。 楼下的拖延,已经从第一层蔓延到了第五层。 罪物毕竟只是一个罪物,与鬼魂对抗还是太过勉强。 季礼皱起眉头没有停下身子,继续穿行在每一个可能的角落,最终他重新回到了卧室。 阿山的尸体仍然保持着那个诡异的惨 死姿态,以狰狞可憎的表情注视着闯入者。 嵌入式衣柜、床板、甚至是床头柜已经全部翻开,汪婷家已经像是被洗劫过一般混乱。 然而季礼竟迟迟找不到那本该十分显眼的青花瓷罐。 敞开的房门外,他已经隐隐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百头怪婴即将彻底败退。 万分火急而又无可奈何之中,季礼不经意地瞥向了那个死亡了许久的尸体,这一眼看去让他心头微微一动。 阿山那个被翻到正面的尸体,双眼并非直视,而是呆滞地望向斜上角的某个位置。 那么,如果他之前没有被季礼翻过来,他注视的位置应该是…… 八层的第七户。 季礼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眼中闪现果断,再不留恋此地,掉头就跑。 谁说青花瓷罐一定要放置在汪婷家中,既然要不为人知,那么藏进一个无人居住的房子不是更佳? 汪婷家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要真在这里绝不会一无所获,那么他就只能坚信自己这次是对的。 时间在倒数,百头怪婴的声势越来越弱,但好在第八层还没有被鬼童完全占据。 季礼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八楼,并快速赶往汪婷家的正上方那一户,也就是807。 看着807正对面的走廊外张贴着租房公告,这也正印证了季礼的猜想无误。 撬锁自然没有了时间,紧迫中季礼只能朝着紧锁的房门猛开数枪。 硝烟弥漫之中,季礼的肩头忽的一挫,整个人往后倒退了数步不止。 如此近距离的开火,流弹位置已然不可控制,好在没有溅射到要害。 季礼没有理会左肩留下了的血液,赶紧拉开807的房门。 刚刚拉开大门,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空荡荡的房间,而是一张惨白的脸。 那像是因浸泡在液体中太久,显得浮肿的可怕面容,倒映在季礼的瞳孔之中。 让他的意识陡然模糊起来,但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正常。 季礼甩了一下头,望向了八楼走廊另一侧即将抵达的某个身影,冷笑一声。 鬼想上他的身,是打错了算盘。 而鬼童强行摆脱百头怪婴,直奔季礼而来也证实了他现在这一步完全正确。 月光泼洒在807的客厅,那一层层盖着防尘布的家具之中,正中央的青花瓷罐是那样显眼。 精心烧制的纹路上流转着耀眼的光华,只可惜下一秒它就在一声枪响后分崩离析。 这已经是季礼在今夜开过的不知多少次枪,但显然前几次都没有这次一样效果斐然。 鬼童的弱点被一枪击碎,凄惨的鬼泣声在响彻整栋楼宇瞬息后就戛然而止。 时隔不长,可历尽艰辛,这扇单元门再一次被推开。 季礼发尾染血,走进了彻夜的月光里。 他看向那始终等候在门口、不曾离去的女子时,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第四百九十五章 顺时针的圆环 任务的第一夜,发生了很多事情。 蒋江已死,余郭凶多吉少,第一线索人物葛红被提前灭口。 第七分店仅仅一夜,折损了近半人力,就连季礼本身也是疲倦至极。 事件密集的程度、任务紧迫的节奏是前所未见的。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经过一夜的煎熬,季礼终于得到了他现有的第一个重大突破口。 汪婷,是本次任务的活线索。 在月光下,季礼用袖子轻轻擦拭着肩头的血痕,脸上没有什么痛苦之色。 流弹只是擦伤了他的肩膀,并没有将其重创,所以他除了疲惫,状态还算不错。 他看着汪婷刚要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响亮的警笛。 作为一个正常人,汪婷能够等在门口已经不易,报警也是理所应当。 季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过汪婷的一只胳膊,将其架着往外走: 「我救了你,所以你要回报我。 这是公理,你是一名教师应该明白的,对吧?」 汪婷没有去看季礼,也没有去看警车方向,而是眼含泪光地望着背后的小区。 「你说我被一只鬼盯上了,阿山就是受我牵连的……」 片刻后她的双眼中浮现了一丝恨意。 报警只是她的本能反应,但她也十分清楚警方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或许一切还要依靠着面前这个强大而又神秘的男人。 季礼架着汪婷走出了绿园小区,在道口拐了一个弯,朝着某个位置走去。 他低头瞥了一眼赤脚的汪婷,轻声说道: 「我受人所托在追查一件事情,这里面涉及到了鬼、或许也有人的影子。 而你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造成了今天的悲剧,所以我需要从你那里得到一些情报。 帮我,也是帮了你。」 汪婷怔怔地看着季礼那张冷漠的侧脸,茫然问道: 「到底是什么事情?」 月亮正在发挥着最后的余光,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季礼面朝前方,轻声说道: 「你的学生任嘉运,离奇失踪之事。」 听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汪婷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不太爱说话的男孩模样,不由得惊呼道: 「是他?」 看汪婷的反应,似乎这个任嘉运给汪婷的印象格外深刻。 由于黑桉桉这个生母的不作为和不负责,季礼对于任嘉运只有模糊的了解,此刻正好可以从汪婷处得到更详细的认知。 「在你眼中,任嘉运是一个怎样的孩子?」 汪婷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回忆之色,脱口而出的一个词就是:孤僻。 「任嘉运在我们班级上就一直独来独往,对其他小朋友从来都不交流,就连对我话都很少。 我想这和他的家庭情况有关,除了入园那天我见过他母亲一面后,每次家长会什么的都是他家保姆来参与。 我能看出来他家里是蛮富有的,但从小缺失关怀,这个孩子还挺可怜的。」 季礼默默地点了点头,汪婷所说的这些与他们之前猜测的情况几乎吻合。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每个班上都会有一两个性格特殊的孩子,那么任嘉运又到底特殊在哪? 「那么除了性格孤僻之外,他还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 汪婷陷入了沉思,当这段路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后,她才沉声说道: 「我怀疑他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 「精神状态?」 季礼眉头一挑, 这是一个他从未探查到的关键信息,赶忙要求她继续说下去。 汪婷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竟浮现了一种恍然的明悟感。 「我之所以对任嘉运很有印象,不单单是他的性格,还有他时常出现的怪异举动。 比如他会在上课途中突然大呼小叫,不理众人冲出幼儿园; 再有就是他总是自言自语,对着空气对话,像是身边有一个隐形人一样; 还有,我曾经在他的书包里看到了一块灵位,和一个泥人……」 听到这里,季礼暗自皱起了眉,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词: 「阴阳眼!」 任嘉运的失踪前后,按照黑桉桉所说,这个孩子自称见到了一个越来越近的黑影。 现在所想,那个黑影或许就是第三步的那只无解鬼童。 但此刻听汪婷所讲,这个任嘉运似乎从很早之前就见过「鬼」。 甚至说那只「鬼」还对其产生了巨大影响,以至于改变了他的性格。 「灵位、泥人,你有仔细看过吗?」 汪婷前面的话并不重要,但季礼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后那个关键点。 翻看学生书包不是什么光彩事,但任嘉运情况特殊,汪婷出于关心的想法这样做也可以理解。 「灵位上面写着一个名字:「任云峰」,应该是他父亲的灵位。 至于那个巴掌大的泥人,是用一些彩泥粘成的,各方面体态特征都很模糊。 但泥人的额头,我发现被人为地刻上了一个很怪的符号……」 符号,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词汇,竟然再一次出现在了季礼的耳中。 而这也勾起了一条被他遗忘在脑后的线索,一个曾经被他视为支线,甚至是无用的情报。 藏风携水协会,任务前夕被全员灭口。 而他们的断头处,眉心正是被人为地刻下了一个诡异的符号! 这次任务线索太杂太乱,始终摸不着的主线脉络令季礼始终找不清门路。 而眼下汪婷的这番话,毫无疑问是将断裂的线索链,重新接上。 「那符号长什么模样?」 汪婷看着季礼的面容,给出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一个顺时针的圆环。」 季礼难掩心中的悸动,线索链接上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难题。 藏风携水的尸体眉心,被刻下的是:「逆时针的圆环」; 而任嘉运的泥人刻的是:「顺时针的圆环」。 这两者之间,一正一负,摆明了是两个对立的个体。 那么顺着这个逻辑推理,藏风携水是否就是「顺时针圆环」势力所杀? 同理猜想,任嘉运的见鬼、失踪,又是否也与顺时针圆环那股势力息息相关! 失踪的孩子、死亡的父亲、圆环组织、青花瓷罐、以孩童养鬼…… 如果将这一切的一切串联起来,得到的是否正是季礼苦苦追寻的主线脉络? 第四百九十六章 特殊的全家福 谈话间,沿着这条街一直走下去,一个不大的小诊所出现在了季礼的面前。 由于百头怪婴先前始终与苏沁儿待在一起,所以季礼很清楚她们所在的位置。 她们没有留守在绿园小区,而是擅自离开的行为,季礼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这个深夜还在开放的诊所,对于他们这个各自有伤的店员们来讲也是一个休整的好地方。 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汪婷原有的恐惧与震撼已经被消磨殆尽,现在她终于开始沉浸在哀伤与疼痛之中。 季礼抬眼望着天空那即将泛起的白色,对于任嘉运之事也不急于一时。 于是二人推开了诊所的大门,并肩走入。 这个小诊所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平的样子,前台就是一张实木桌子,后面的空间被白色帘子挡住。 当那道帘子被掀开,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正出现在季礼的眼前。 「店长?您怎么找来了?」 苏沁儿对于见到季礼有些不知所措,她既不知道季礼如何得知她们所在,又担心对方会责备她们擅自离开。 当她又看到随季礼而来的是一个穿着睡衣赤脚的年轻女人时,脸上的愧疚感越来越明显。 季礼在绿园小区拼命救下了重要线索人物,而她和樊如不仅没帮忙,反而离开事发地跑到诊所来。 「店长,您听我解释,樊姐她的伤实在是……」 但苏沁儿的解释对于季礼来说根本没有价值,他摆了摆手将其打断,走上前一把将帘子扯开。 樊如正靠在一张小床上,面容憔悴地披着外套,肚子上还缠着纱布。 见到季礼出现,樊如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樊如向来脾气火爆,说话也直,但对于季礼她是格外的尊重。 毕竟季礼虽不近人情,可却实打实地曾救过她的性命。 季礼的目光并未放在她的身上,反而是看向了帘子后另一个看起来有些佝偻的身影。 这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浑身上下散发着老态,季礼望向他时,他也正摘下眼镜看向季礼。 老大夫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一起,眼皮耷拉的苍老样子让人很难相信他能什么高明的救治手段。 「大夫,帮我看看这位小姐的伤吧。」 季礼虽然左肩仍在滴血,但毫不在意,反而将汪婷搀扶到了床榻上说道。 老大夫没有说话,只是搬了把椅子,戴上手套坐到了汪婷的正对面。 他轻轻抓起汪婷的脚掌,在伤处辨认了一下就又放下,沉声说道: 「骨头伤了,我这看不了,带她去正规医院吧。」 季礼看了一眼时间,又望向了眼巴巴看着他的苏沁儿和樊如,轻声说道: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在此地原地休息,明天再出发。」 老大夫手里拎着眼镜,慢悠悠地从季礼的身边擦肩而过,即将离去时又转过头: 「小伙子,记得走时付钱。」 说完这话,他就扶着墙面上了楼梯,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一向讲求效率的季礼能够给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已经不易。 樊如脸色苍白但也松了一口气,捂着腹部的绷带,往床边挪了几下,留给汪婷足够的位置。 苏沁儿则是站在帘子后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汪婷,其内蕴含着一丝期待。 季礼背靠着墙面,从兜里拿出了烟盒,自顾自地点燃了,深吸一口后问道: 「说说正题吧,任嘉运是在你们向阳花幼儿园失踪的吧?」 汪婷 知道季礼的目的就是任嘉运失踪一事,所以不敢有丝毫怠慢,重重点头: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11月17日的正午。 幼儿园的午睡时间,我们班上小朋友要么回家、要么留园。 任嘉运向来是全天在幼儿园的,那天也不例外。 但特别的是任嘉运从来都不午睡的,可是那天他却睡了一觉。 当时我还很惊喜,心想他今天表现得很棒,放学后我要给他一朵小红花。 可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状态就开始不对,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就当我去找校医的功夫,任嘉运就再也找不见了……」 虽然汪婷的这番描述很详细,可在场的几人听后都顿感失望,因为这里面并没有可用信息。 直到汪婷沉默片刻后,又再度说道: 「任嘉运的书包还留在原位,我重新翻看之后发现灵位、泥人全都不见了。 那里面只剩下了一张相片,是一张很特别的全家福。」 这个言论重新唤醒众人的精神,因为他们都清楚此刻季礼手中也存在着一张全家福。 那么任嘉运的那张,和他们手里这张是否一样? 季礼被汪婷刻意停顿惹得有些不耐,他瞥了对方一眼,沉声问道: 「说说那张全家福。」 汪婷抿了抿嘴,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 「说是全家福,但人并不全,那张照片是任嘉运站在两尊蜡像前所拍。 或许由于他个子太矮的原因,后面站着一男一女只能看到下半身。 但他和那两个蜡像十分亲近,左右牵着,脸上也有少有的灿烂笑容。 而照片的水印上写着「木棉照相馆」的字样。」 苏沁儿听到这里,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几步,惊呼道: 「蜡人像,木棉照相馆! 店长,这不是与我们拿到的情报对上了吗?」 季礼看了她一眼,脸上并没有明显变化,只是吐出了一口烟圈陷入沉思。 为什么会这样…… 黑桉桉给出的搜寻地点,是向阳花幼儿园、木棉照相馆、唐人蜡像馆、天明山公墓。 但季礼觉得她的答案太过荒诞,并没有采信,而是以人物为基准、进行推动。 可现在事情似乎反而绕了回去,两方情报指向的都是同一行动方向。 保险起见,季礼伸手入怀取出了用胶水粘连在一起的全家福,递到汪婷面前。 「你看任嘉运的身材等方面,与照片上是否对得上?」 由于这张相片,只有黑桉桉和她丈夫的脸,任嘉运的面部被人刻意涂抹,若不是熟悉之人根本无法辨认。 所以季礼对于这张相片的来历还保有怀疑。 但汪婷给出的答案是十分确凿的,她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就点头: 「没错,虽然面部被划掉,但这孩子的体态特征和任嘉运完全一致。 关键是他这身衣服,我还总见他穿过呢。」 季礼默默地将相片收回,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那么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了。 任嘉运多次见鬼,是被人算计,并且大概率就是那个神秘的圆环组织。 木棉照相馆、唐人蜡像馆,或是牵扯其中、或是留有线索,那就非去不可。 而且,如果这两个地方也存在青花瓷罐,那么几乎可以确凿任嘉运失踪的背后,正是这个圆环组织所为。 那么,找到圆环组织,或许也就等于找到了任嘉运。 季礼 仰头长舒了一口气,这么久以来终于得到了一个莫大的好消息。 与此同时,他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代表着另一个更大的好消息也随之而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 谁说的才是真相 窗外的天空离得很遥远,并不耀眼的阳光只是薄薄一层,还远不足以驱散夜间的黑色。 在这个黑白交际之时,天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一日一月的奇异景象。 季礼孑然一身站定在这黑白之间,半脸幽暗、半脸朝阳。 「喂?我是余郭啊,我没死!」 手机的话筒中响彻着一个陌生的嗓音,可语气却又是那么熟悉。 季礼任由手机另一头持续的聒噪和啰嗦,但并没有给予回应。 直到那人已经足足诉说了一分钟之久却始终滔滔不绝后,他方才确定对方或许的确就是余郭。 但回应也只是简单的几个字: 「我是季礼。」 「诶我说你怎么这么淡定,好歹我也是死里逃生,你就一点不放在心上吗? 我告诉你,经过这次事情我可获得了重大情报,你要是这个态度我可不告诉你了啊。」 余郭毕竟是余郭,耍宝嬉闹的话他再熟悉不过。 而同样的,保有怀疑的季礼也在心头更加确定对方真的是余郭。 季礼静静地听着,左手抬起吸了一口香烟,幽幽地问道: 「你怎么会没死呢?」 按理说余郭是必死的。 尽管季礼说过让他前往天南戏剧学院可躲过一劫,但那个位置、那个时间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余郭第一时间也愣住了,但旋即就明白这个问题该如何解答。 「其实在得知我来不及之后,我就想利用剧本罪物,就地拼一把。 但就算是剧本罪物也没什么效果,直到我最后使用了换命的预言……」 说到这里余郭沉默了下来,短暂的犹豫过后继续说道: 「换命行动似乎失败了,可却又成功了。 原本的换命目标失败而死,可第九分店帮了我!」 季礼平淡的双目中闪过一道光彩,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冷笑,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那是怎么帮的你呢?」 「换命不能换普通人之命,但天海店员可以。 黄半仙暗中动手,将我与第九分店的段十三互换了灵魂、身躯。 唉,可以这么说,现在的我,就是换了一张皮的余郭。」 余郭的事情,就算是在十大分店中也是从未发生之事。 这种通过机缘巧合促成的意外,听起来极为不可思议。 但也正是由于剧本罪物的特别、再加上黄半仙本身能力的特殊,才造成了眼下这个莫名其妙的局面。 经过短暂的失神后,余郭再度恢复了激动的情绪,进一步开口说到正题: 「所以我的经历相当奇妙,获得的东西也十分宝贵。 第一条就是,那只鬼童不是让罪物无效,只是无视罪物。 那些可作用于活人的罪物仍然可以成立,只不过它可以无所顾忌罢了。 这一点还是有本质的区别,或许我们日后操作起来,也不至于那么恐惧了。」 季礼轻轻地点了点头,对此记下心头说道: 「还有什么更宝贵的情报?」 余郭的语气这一次变得格外郑重,收起了先前的嬉闹,一字一句说道: 「第二条是我对于这只鬼的根源性猜测,不知是否成立,但绝对十分重要。 它杀人的确无解,但它从出现开始,就始终没有出过手。 真正将我推入死亡边缘的,是阿怜!」 听到这个熟悉名字,季礼眼中的平静之色顿然消散,忙追问: 「她怎么会出现 ?」 「是啊…… 阿怜怎么会出现呢?可我绝对不会认错! 她就从我的身体里钻了出来,用戴着婚戒的那只手扼住我的咽喉!」 余郭的语气变得极重,尤其是在婚戒二字上,这代表他坚定不移的态度。 季礼将手机放在了窗台上面,挨着窗口坐了下来,慢吸了一口烟,眼神中似有明悟。 「所以你是想说,鬼童杀人,是用人心之鬼作为刽子手……」 手机离得稍远些,可余郭的声音字字如刀刻在季礼心头。 「无论什么任务,都分为两个方面。 一是完成任务的主线、二是鬼物杀人的规则。 你在进行前者,我则更接近后者。 现在你想一想,本次任务,从苏沁儿、到蒋江、再到我。 三个人自始至终都什么都没有做过,可除了苏沁儿,我们全都触发了死路。 那么死路,究竟是什么呢?又是怎么把鬼给招来的?」 季礼目光灼灼地盯着窗外,那在风中摇曳的树枝,牵动着他的思维不停运转,轻声问道: 「那么你的看法是?」 「疑心生暗鬼!」 余郭将一切的根源,简单归结为了这五个字。 「蒋江见鬼,是因为他是我们所有人中最恐惧的那个,所以他是第一个被找上的。 我见鬼,是因为黑桉桉勾起了阿怜的记忆,所以我是第二个。」 季礼安静地听着,没有对他进行打断,但到了这里,他不得不开口: 「可苏沁儿呢?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余郭的话语一顿,在沉默片刻后反而情绪更加高涨: 「苏沁儿正是我猜想成立的最根本论证。 你难道忘了,鬼童的形象,最开始是谁传出来的?」 季礼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依偎在床头休息的女子,沉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次任务那只无解的鬼童,是源于苏沁儿自己的想象?」 季礼的这个解释,显然正是余郭想说的,于是他的语气越来越坚定和亢奋。 「不然呢?你见过哪次任务会出现一个没有生路、没有死路的鬼物吗? 甚至它还是在任务没开始就出现了! 你们去月亮站台,苏沁儿见到了青花瓷罐、听到了婴孩养鬼。 以她草木皆兵的软弱性子,自然而然地在心底勾勒出了一只鬼童的形象。 而你所谓的无解杀人、无视罪物判断,是否也是在任务尚未开始,就在心头萌生。 我们不是一直怀疑苏沁儿在任务前夕见鬼,到底预示着什么吗? 她的作用,就是将心中勾勒出的鬼童形象,灌输在我们所有人的脑海里。 让我们先入为主,让鬼童后来成真。 这只强大到无解的鬼魂,正是我们一手促成的!」 这就是余郭通过死里逃生之后,所做出的颠覆性猜想,这一点完全推翻了所有一切。 他说的激动兴奋,季礼却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烟。 因为他即将要说的话,是要给余郭泼一盆冷水。 「那么,你又想没想过,你所得出的这个「疑心生暗鬼」的理论,全部都是后退前。 你用结果反推根源,自然可以整合出一个看似合理的真相。 这个表面完整的逻辑链,我只用一条情报就可以将其全部摧毁。」 余郭话语一顿,沉声问道:「什么?」 季礼重新将手机贴 在耳边,面色平淡地地说道: 「你们每个人被鬼童袭击的死法,我全看得见。 如果真的按照你的理论,那么鬼童就不是苏沁儿创造的,反而应该是我。 可我却是从苏沁儿口中才得知鬼童的存在,这岂不是相互矛盾?」 第四百九十八章 抢占先机 寂静的公路、黎明的郊区、敞开的车门、两具尸体旁……阑 余郭看着自己臃肿的身躯,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可那乱糟糟的触感让他更加别扭。 不远处横死在副驾驶上的尸体,正用那双被血痕粘连的眼睛望着他。 听着手机话筒中传来的声音,余郭无所适从地往公路边缘走去。 而他的前往的方向正对面,是一个穿着橙黄色道袍的中年人、和一个帅气逼人、眼神淡漠的外国人。 远离了这二人之后,余郭消化着季礼的消息,压下心头的惊异问道: 「为什么你会看到我们的死法?」 「我不清楚,但这代表着我是最接近无解鬼童的人,所以你的理论站不住脚。」阑 二人所处位置都格外空旷与安静,所以季礼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真切。 余郭紧紧皱着眉头,苦恼地坐在了地上。 他原本认为自己经过这次死里逃生,应该是掌握到了极为核心的线索。 但季礼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若真是如他所说,那么余郭的猜测确实无法成立。 不过季礼的后续发言,却又让他的思维再一次活跃起来。 「昨天一夜时间,我所获颇多,如今已得到大致脉络。 如果说本次任务是一个圆,那么任嘉运失踪案就是这个圆的中心点。阑 围绕在任嘉运的分别有两方势力…… 不对,或许应该是三方。 生母黑桉桉、死去父亲任云峰、还有一个诡异而又神秘的圆环组织。 这个圆环组织势力庞大,几乎笼罩全市所有区域。 他们圈养胚胎,用青花瓷罐养鬼,任嘉运失踪一事疑似被这个组织看中。 因为我猜测这个任嘉运似乎拥有看见鬼魂的「阴阳眼」,所以他的失踪很可能就是圆环组织所为。 结合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如果我们可以找到这个圆环组织,那么就可以找到任嘉运。」阑 季礼的长篇阔论,令手机边的余郭耳目一新。 看得出来,一夜的时间余郭的经历已经十分精彩,但季礼那边一样不遑多让。 余郭眼中泛光,激动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沉声说道: 「那这样一来,我们算是终于有了完成任务条件的方向!」 手机里季礼的声音依旧低沉且平淡,正如余郭先前所说,一次任务都要分为两面。 一则是完成任务条件,一则是鬼物的基本信息。 所以在经过短暂的停顿之后,手机里再度传来独属于季礼对于鬼物的分析:阑 「排除掉你所说的鬼物理论,那么你来听听我的猜测。 我认为所有鬼,都是一个类型的鬼童。 区别在于它们分属于不同阶段。 从月亮站台开始,那是我们第一次接触到青花瓷罐,其内是尚未成熟的鬼胚胎。 这是我猜测的鬼童第一阶段,只拥有低级且无力的攻击。 葛红家我遭遇到了刚刚脱胎而出的鬼童,它一样十分弱小,与胚胎无甚差别。 但到了汪婷家,我遭遇到了第二步鬼童。阑 它的实力已经飞速进步,可以完全控制一整栋楼,并且心灵干扰、频繁出手等寻常攻击手段应有尽有。 第二步鬼童,已经达到了一个任务中该有鬼物的水平。 而给我们带来最大危机的、无解杀人、无视罪物的鬼童,正是达到了第三步阶段。 复数鬼魂,但它们的根源在圆环组织,而任嘉运也在圆环组织。 所以,我的这个猜测 显然更与本次任务贴合。」 季礼这番话让原本情绪高涨的余郭再一次沉默下来,他重新做回地面回味着这个推论。 这是一个与他截然相反的两种猜想。阑 毫无疑问,季礼的结论显然更丝滑。 因为他把鬼物信息和完成任务两方面找到了一条完整的求生路线。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这个猜想就一定正确,因为余郭同样可以用简单的一条情报来进行反驳。 「如果你说的是正确的,那么你怎么解释苏沁儿的异常情况? 甚至说你又凭什么可以看到其他人被鬼童残杀的幻想?」 手机的两头,都因为这番话沉寂下来。 余郭的「疑心生暗鬼」理论,完美地解释了苏沁儿的异常。阑 季礼的「圆环组织养鬼」猜想,完美地顺应了任务进程,更显流畅。 可双方都存在无法解释的疑点,那就是为什么季礼可以见证鬼童杀人,无论相隔多远? 经过漫长的思考,余郭始终得不到准确的答案,那么这个问题就只能归咎于他们的线索还不够。 于是他立马转变了思考方向,开口说道: 「鬼物的根源,我们还是先放下。 我十分认可你关于任嘉运主线脉络的猜想,这也是我们现在必须要做的。 那么你是否已经有了行动方向?」阑 余郭心宽的品质,在任务中是存在良性价值的,顺着他的问话,季礼那边给出了答复。 「汪婷的口供,给出了木棉照相馆和唐人蜡像馆的联系。 黑桉桉那四个地址,绝不是空穴来风,世间没有如此巧合之事。 我会重返那几个地址搜查,早日找到圆环组织的影子。 但同样的,这也意味着黑桉桉仍然十分重要。」 季礼的这番话反过来的意思,正是提示余郭还是要进行对黑桉桉的监视工作。 余郭明了地点了点头,微微笑道:阑 「既然你们在前线搜查线索,那么无解鬼童应该会更「偏爱」你那边的。 我跟着黑桉桉的工作,似乎可以清闲一阵了。」 关于本次任务第一次信息整合,已经告一段落。 无论是季礼还是余郭,他们的两种真相猜测暂且放下,最起码关于主线的行动已然确定。 这是一个极大的突破。 毕竟本次任务最难的一点,就在于主线的混乱。 余郭感受着黎明前的清风,苦笑地看了一眼自己肥胖的双手。阑 被换了身子是很无奈的事情,但他的灵魂仍是第七分店之人,所以任务自然也是第七分店的任务。 这一点,亘古不变。 「第九分店之人,应该在你附近吧。」 季礼的嗅觉很敏锐,尽管之前始终没问起,但他很清楚第九分店不会无缘无故救下余郭。 余郭默默地点了点头,受黄半仙恩惠他心头没什么起伏。 这与当初的李观棋截然不同,黄半仙所作所为均有目的,他不需对其心存感激。 「尽管你我之间关于鬼物猜测存在分歧,但不排除你理论才是真相的可能。阑 所以你必须保持心如止水,除了任务之外事情,一概不提、一概不想。」 季礼的劝告,让余郭面色正了正,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正是因为他心态起伏过大,才会这么早中招,这次有好运气,但下次绝不会有。 余郭将季礼的警告牢记在心,片刻后脸上浮现了一丝狡黠。 他悄悄扭 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黄半仙,轻声说道: 「我不管第九分店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他们毕竟也在本次任务中,所以我把鬼童的形象全部转述过去了。 如果能让第九分店那边把无解鬼童牵扯住,咱们的压力会小很多。阑 所以季礼,你有很多的时间去做事,我们一定要抢占先机!」 第四百九十九章 独立计划 十一月走向了末端,倒数第二个日子里。 一个小时之前的季礼,看到了穿透云雾的光芒,他原以为今天会是一个风清天晴的好天气。 但当白日驱散黑夜后,浓郁的乌云变得更多,惨淡的光芒所剩无几。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五百章 不再无解 十一月末端的阴雨绵绵,秋末的凉意席卷全城。仗 自然光稀缺的街道里,闪耀着五彩斑斓的人造光。 两个在焦虑和为难中的身影踏上了一辆出租车,轮胎卷起雨水,逐渐消失在了湿滑的影像中。 化作一丝丝的雨点从天空落下,打湿了季礼的长发,和他嘴角叼着的那根香烟。 劣质的烟草香吸进鼻腔,他平视着这个世界默不作声。 脑海里第三人格的疑问在回荡着,诉说着对季礼此次行为的不解。 「季礼,你有大动作吗?」 苏沁儿看不出来、樊如看不出来。仗 但第三人格自然知道,以这二人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担任独立探索任务地点。 所以,他只能这样认为。 季礼启唇再一次吐出一口烟圈,眼看着它飘散在风里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认为我的主线脉络猜想,正确吗?」 第三人格沉吟片刻,立马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深信。」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从月亮站台、到葛红、再到汪婷……仗 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里,可每去一个地方都被人安置了青花瓷罐。」 听着季礼的话语,第三人格不再坚定,语气惊异地猜测: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行踪在被圆环组织监视中?」 季礼不再淋雨,慢慢后撤到了诊所的大门口,望着天空轻声说道: 「与其说是被监视,我更怀疑是被人刻意引导。」 「黑桉桉?」 第三人格似乎捕捉到了季礼的怀疑目标。仗 他沉默了,静下心回味着这番话,并且回过头思考一切的根源。 他们去月亮站台,见识到青花瓷罐,是因为黑桉桉的刻意指引; 找寻葛红、汪婷,一样是根据黑桉桉的情报。 尽管他们这阶段的行动方向与黑桉桉点名的四个地点并不相同,可却殊途同归。 黑桉桉,从任务开始后就再没出现过,可她的身影始终笼罩着。 天海店员们的一切行动,都在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中朝着黑桉桉的意图去进行…… 季礼等待了一会,在冷场中继续说道:仗 「不一定非是黑桉桉,也许是圆环组织过于庞大。 如果它已经拥有在全市范围内布局的能力,那么无论怎样我们都会遭遇青花瓷罐埋伏。 又或许,黑桉桉与圆环组织,本就是一体……」 第三人格感到棘手了,他从来没有见识过还有什么势力可以拥有如此力量。 「我们对圆环组织全无了解,若真以我们眼前所见。 它的造鬼能力、它的笼罩范围、它的布局规划……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组织,它的领袖,到底是人、还是鬼?」仗 烟已经快烧光了,季礼又深吸了一口后将其丢进脚边的水坑里,平静说着: 「我和他(她)会见面的,我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正因为现在的全无了解,所以我们必须要找一个突破口。 比如,捉到一个圆环组织的成员。」 第三人格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终于明白了季礼的意图: 「于是,你让苏沁儿和樊如前往唐人蜡像馆,那里一定也有青花瓷罐。 她们处于明处,你等候在暗处,用二人之命引圆环组织现身!」仗 可说到这里,第三人格又泛起了疑惑,因为这个计划有个最大的漏洞 : 「但你又凭什么断定,她们可以引出圆环组织之人呢?」 季礼呼吸了一口雨中清新的空气,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转身推开了诊所的大门。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这样做了,而这一次他却带着不同的目的。 进门的那一刻,狭小的前台处仍是老样子,可那道隔绝两个空间的白帘子却被扯断。 苍老的大夫瘫坐在地上已然昏死过去,左手攥着一张银行卡,右手攥着一张纸条。 而他正对面,是曾经樊如、汪婷、苏沁儿靠坐过的床铺。仗 原本纯白的被单此刻已然被血污浸透,一滴又一滴还在向地砖上流淌。 几分钟前还在那里哭泣的女人,现在成为了一具七窍流血的死尸。 第三人格见到这一幕,难掩心中震撼,惊呼道: 「汪婷!死了?」 季礼面无表情地朝深处走去,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所以毫无惊色。 「看见她的死法了吗? 和一夜前阿山的死状一般无二,这种杀人手法,正是无解鬼童。仗 或许余郭的猜测有可取性,无解鬼童杀人与受害者内心的情绪有极大关系。」 「可她…为什么这么快就死?」 季礼的身子停在了床边,俯视着那具可怕的尸体,冷眼看着说出了真相: 「因为它就在苏沁儿的身体里!」 从月亮站台归来后,季礼担心苏沁儿被鬼上身,所以放置百头怪婴在其体内。 这一段时间以来,始终没有移动。 唯有昨夜,他处于危机之中不得已将百头怪婴调走。仗 但就在天亮之际,季礼拍苏沁儿肩膀的动作,是试图再次将百头怪婴存到她的身体里。 可却失败了……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苏沁儿变得不一样了。 就在百头怪婴离体后的这几个小时里,有东西钻了空子。 而视野拉到老大夫手里的那张字条,上面季礼给他留的一句话是: 「无论看到什么,装死可免死。」 第三人格不禁感叹季礼的耐性和布局,他得到了真实的答案。仗 「所以唐人蜡像馆即便有再强的鬼童,也奈何不了苏沁儿。 因为她的身上有最强的一只。 圆环组织计划将彻底流产,由她出面,无解鬼童或许会和青花瓷罐的鬼童产生未知变化。 而这种变化,很大概率会引动圆环组织露面。 你不会去木棉照相馆,只要前往唐人蜡像馆外静候,就可以得到想知道的一切。 以静制动、以明化暗,好手段,我不如你……」 季礼没有理会第三人格的这番话,已经转过身有了离去的迹象。仗 引出圆环组织,实际上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还有一个更深层的用意: 那就是他想试试看无解鬼童到底和青花瓷罐有无关联。 若苏沁儿可以活着走出唐人蜡像馆,就说明无解鬼童一样是青花瓷罐的产物。 那么,将其反过来,找到无解鬼童的青花瓷罐,就是破解它的生路。 到那时,无解鬼童,将不再无解! 第五百零一章 恐怖主题蜡像馆 闷热的出租车里,樊如如坐针毡,她满面难色地捂着腹部的伤口。蹖 原本渐好的伤势,在这时泛起了隐隐的阵痛。 车窗上被溅满了雨点,让外界的世界显得格外虚假。 樊如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面对季礼她不敢有丝毫怨言,但现在她不吐不快: “苏小姐,我们真的要去那什么蜡像馆吗?” 苏沁儿无精打采地将头靠在椅背上,对这话没有丝毫反应,像是没听见一样。 尽管没人搭理她,但樊如面色涨红,愤愤地继续说道: “只知道一个名字,我们又能调查出什么来?蹖 那个地方肯定有鬼,单凭咱们俩别说找到情报,就是活下来都难。 他这是把咱们的命不当命啊。” 苏沁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拢了拢头发,拽下了手腕的皮筋,同时说道: “其实季店长是正确的。 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就想着完成任务。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先前被季礼击退的言论又一次重现,樊如也又一次地败退。蹖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无论是季礼还是苏沁儿,他们都是正确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樊如的想法,一样没有错。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为了活下去,谁也不该指责谁。 樊如愤怒的对象,不是季礼,相反正是她自己。 她恨自己的弱小,没有像季礼那样的胆识和能力可以独立完成任务。 现在的这些话,只能说给自己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蹖 苏沁儿绑好了头发,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开始搜索着“唐人蜡像馆”的基本信息。 一边查询,一边轻声开口说道: “其实我们都明白,你我只是小角色,掌控全局的是店长。 我们得遵从店长的命令,他是为了大局,我们只是这局中的一部分。 哪怕行动失败,活不过这次任务…… 但最起码,我们要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我们尽了努力,对吗?” 苏沁儿终究是和大部分人不一样的,能力暂且不论,她的心是好的。蹖 正如曾经敢于前往月亮站台的决定一样,她愿意为了活下去做最大努力。 苏沁儿是个不错的人,可以把事情想得很通透,可却没有足够的行动力去将其完成。 毕竟,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努力就可以达到的。 这样的人,注定活得很不甘心。 樊如不再说话了,就这么扭过头看向了模糊的车窗,一行眼泪从脸颊缓缓滑落。 苏沁儿低头翻看着唐人蜡像馆的资料,屏幕的荧光照亮着那张惨白而不失美丽的面容。 ……蹖 “两位,地方到了。” 一路上没有说过话的司机,在车辆停下的那一刻终于说了几个字。 雨越来越大了,苏沁儿隔着玻璃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只能先掏钱付账。 当她走进了大雨中时,方才看到眼前只是一栋不起眼的二层小楼。 从搜索的结果看,唐人蜡像馆并不该这么小。 但上面的牌匾,以及整体造型也都对得上,苏沁儿只能将其归结于是图片拍摄角度的原因。 她转过头时,出租车早已没了踪影,樊如带着为难之色站在她的身边。蹖 樊如看着被雨水不断冲刷的唐人蜡像馆,她对于这种东西从来没接触过,显得格外陌生。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可以动用想象力,这里面肯定全都是人形的蜡像。 这太适合制造恐怖气氛了,甚至她们很可能都分不清是心理作用、还是灵异力量。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樊如再度问了曾经问过的问题。 苏沁儿深呼吸了几口气,轻轻拍了拍樊如的手臂,开始向正门口走去。 这个行为已经宣告了她的态度,樊如不能放任她自己前去,只能咬牙跟随。 唐人蜡像馆的大门已经很旧了,上面的金属把手都生了锈,被雨水打湿时握在掌心有种诡异的冰凉感。蹖 苏沁儿拉开门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牌匾。 一滴雨水落在她的眼睛里,使得“唐人蜡像馆”五个字显得格外模糊和虚幻。 念头立刻消散,因为刚一进门她就听到了一声埋怨。 “进了门的,先买票等待进场。” 声音的来源,是前台处一个嗑着瓜子的中年妇女,语气恶劣且机械。 苏沁儿看了樊如一眼后,报以微笑走上近前,看着女人说道: “我们不是参馆人员,是有事情来找你们老板,可否帮忙……”蹖 但她这番话还没说完,女人一抬手将其打断: “我只是个售票员,什么经理、老板统统不在,帮不了你们。 要进去就买票,不进去就回去吧。” 售票员的一番话彻底把苏沁儿原本的说辞堵死了,她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 “店长的意思是要我们自由发挥,无论查到什么都行。 但老板那边似乎指望不上了,恐怕真要进馆看一看。” 苏沁儿对于本次行动,是有两种解决方式的。蹖 第一种,也是最好的一种,那就是直接找到唐人蜡像馆的老板,从他口中得到关于任嘉运的线索。 如果这种不成,那么就只能亲身进馆,去找到任嘉运书包中那张合照,是位于哪里? 里面与他合照的人,是否就是黑桉桉和任云峰,并顺藤摸瓜寻找任嘉运、他的父母、以及蜡像馆老板的关联。 樊如本就因本次行动之事心中窝火,一见到售票员态度格外恶劣,一股火上来就要与其争辩。 但被苏沁儿一把拦了下来,这才作罢,索性全部交给苏沁儿处理。 苏沁儿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从钱包中拿出了钞票,递到前台说道: “那就给我们两张入场券吧,我们先进去看一看。”蹖 售票员利落地接过钱,在桌上的本子上记下,而后打印出了两张入场券拍在桌上。 “等上一批人离场,你们俩就跟着那群人一起进去吧。” 说完这话,售票员将桌上的瓜子皮丢掉,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块塑料牌,放在了桌上。 而她则是抓起一个手包,从前台绕了出来,推开大门消失不见。 苏沁儿愣愣地看着售票员的一系列动作,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塑料牌上。 那上面写着几个黑体字: “票已售罄,暂不接待。”蹖 而她默默地转过头,按照售票员的话看到了在进馆的入口处,有三个年轻男女正在交头接耳。 那边的交谈,隐隐约约地传到她的耳中,却让她浑身打了个寒颤。 “听说这是全市唯一一个恐怖主题蜡像馆,会不会特别吓人啊?” “这里面的蜡像原型,都是些现实世界的变态杀人魔,场景也是一比一的还原,吓人才说明这票值了!” “切,就这么大点的场地,再恐怖又能有多少东西?” “是哦,场地这么小,可上批人怎么去了半个多小时还没结束呢……” 年轻男女的交谈,听在苏沁儿和樊如的耳中,却宛如惊天霹雳。蹖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统统看出对方那压抑不住的惶恐。 因为先前查的资料显示,唐人蜡像馆根本就不是一个恐怖馆,更没有杀人魔蜡像! 第五百零二章 号囚犯 苏沁儿瞪大了双眼,呆呆地望着那一伙年轻人,脑海中一片空白。笕 地点肯定是没错的,可进门后看到和听到的一切,与她先前所查询的信息完全不同。 那么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樊如懊恼地一跺脚,快步冲向大门口,双手按在那把手上用力一推。 可前不久售票员轻松推开的大门,却在此刻宛如锁死了一般。 任由樊如怎样推动,它都像是一堵墙般坚硬,完全无法撼动。 她的眼眶都红了,经历过葛红家的事情,她太清楚鬼童的手段。 而现在这一只,绝对比葛红家那一只更加强大。笕 她不管不顾地抄起地上的椅子,对着大门疯狂砸去,一下又一下。 但越砸力气越小,因为被灵异力量影响的大门,根本不会因她的行动有所改变。 樊如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恐慌世界中,门砸不开,她就去砸窗户。 尽管,结果不会有任何变化。 苏沁儿面如死灰般看着她做的一切,身上像筛糠一样打哆嗦。 「我来的地方都对、店名也正确,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难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吗?」笕 比起樊如没脑子般只会直来直去,苏沁儿尽管更加胆小,但她还是学会了去思考。 她将目光在整个房间内扫视着,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真实。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那三个年轻人。 他们此刻还在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樊如疯狂的举动,一个个窃窃私语,满目嫌弃。 苏沁儿没有在意他们的评价,只是觉得脑子里更加混乱了。 「如果说我们现在所处位置是鬼童编制的虚假空间,可这三个年轻人肯定是真实的。 可他们之前就听说过唐人蜡像馆是个恐怖馆。笕 我们和他们,这两方中有一方犯了错……」 苏沁儿一想到这里,脸色更加难堪,因为她根本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意外。 樊如这个时候红着眼睛从门口返回,泄气地将椅子丢下,嘴里一直念叨着两个字: 「完了……完了……」 苏沁儿看着手中攥着的那两张入场券,上面的信息都很常规,没什么独特之处。 除了名字、经营时间,就只剩下一串店长的联系电话。 她不死心地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串电话,可得到的反馈却是空号。笕 樊如恨恨地看着苏沁儿掌心那两张票,猛地窜上来抢过,将其撕得粉碎。 苏沁儿被她突然暴起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却见入场券早就被毁。 「你干什么?这有可能会有生路线索的!」 「有个屁的线索?你还在那做白日梦! 如果你听我的放弃这次调查,咱们俩怎么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樊如被鬼伤过,她就再也不敢面对那些东西,现今只能将恐惧化为愤怒,指向苏沁儿。 苏沁儿阴沉着脸,不再说半句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樊如脚下那一片片被撕碎的入场券。笕 也就在这个时候,入口处的那三个年轻人突然有了动作。 「诶?好像上一批结束了,你看墙上指示灯变绿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进去啊。」 「走走走,离那两个疯子远点,别让她们跟上。」 入口是一条狭长的小道,被一道画着古怪图案的帘子挡住,只能看到一些红光外溢。 绿色的指示灯镶嵌在墙上,一闪一闪,像是在等待着人们的 进入。 等苏沁儿转过头时,那三个年轻人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只剩那道帘子在轻轻摇摆。笕 她顺着帘底望向那未知场景里的红色光芒,眼神中闪烁着犹豫,继而化作果敢。 「樊姐,我们出是出不去了,那就只能进馆,看有没有找到生路的可能。」 樊如眼睛立马瞪了起来,她张嘴似乎想要继续去骂,可又愤恨地憋了回去。 因为她自己也很清楚,鬼物把她们困在这里,就是要她们进馆参观。 等在门口是没用的,生路肯定就在里面。 不进去,就注定一辈子走不出去。 当然,她也很清楚,生路在里面、死路也在里面……笕 …… 暗红色的光照在人脸上时会让人产生某种视觉模糊。 静步走在鸦雀无声的长廊里,那两侧闭合的黑色铁门反射着流光,视野很差,但绝对具有代入感。 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将帽子摘掉拿在手心不停地闪动着,他不舒服地抻了抻衣领。 「小沫,你有没有感觉这里有点闷啊……」 小沫穿的已经足够单薄,可现在也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开,露出其内纯白的打底衫。 她左右观望,马尾辫在脑后摇动着:「不仅闷,还很热啊。」笕 除去他二人外的另一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短发男人。 他不在乎地瞥了一眼头顶的红灯,啐了一口,粗声说道:看书喇 「你看这装修有多敷衍,更不可能给你们开空调了。 什么全市唯一一家恐怖主题蜡像馆,我已经开始失望了。」 「老马,别急啊,说不定这就是人家的风格呢。 你们来看看这里有门内蜡像的介绍。」 鸭舌帽男子兴致没有因闷热而减退,他此时正站在一道门前,朝着小沫和老马吆喝着。笕 小沫快步走去,站在他的身边,眨着好看的眼睛,指着门上的牌子,一字一字地念着: 「身份:2号囚犯; 罪名:杀人缝尸; 被捕时间:2010年7月13日;」 她念着念着声音就越来越小,不自觉抓住了鸭舌帽男子的衣角: 「小林哥,这里面不会就是关着杀人缝尸的囚犯吧……」 小林哥用帽檐挠了挠头,看着被红光闪耀的黑色铁门,心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笕 倒不是惧怕,反而有一点刺激的快感。 「小沫啊,你别入戏太深了,这里面不是囚犯,只是蜡像而已。」 老马从等候的时候就对这种恐怖的游戏没什么兴趣,看样子像是被这二位拉来的一样。 「那看看?」 小林哥在一旁试探性地已经把手伸了出去。 小沫有些退缩地站在老马的身边,不时抬头看向被红光不断照耀下的简介牌。 嘎吱……笕 门并没有锁,轻轻一用力就被推开。 小林哥的手心冒出了一些细汗,他玩过很多密室逃脱和冒险屋等等,比这里装修更恐怖的地方经历过很多。 但没有任何一次像如今一般,仅仅是推开一道门就让他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第五百零三章 被吸引的游客 「吱……」鳦 小林哥一手攥着帽子,一手推开了这道本就没有上锁的铁门。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凉气,打在脸上让他原本燥热的面部有了些许阴凉。 「奇怪,这里怎么不开灯啊?」 小沫躲在老马的背后,随着他和小林哥一起挤进了房间。 「估计是为了渲染气氛吧,这手段也太低级了点。」老马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 借着背后走廊里的红光大致能够看出这个房间也就二十平米大小,如此狭小的地方更让他心里对这个恐怖蜡像馆没什么兴趣。 最前面的小林哥从兜里拿出手机开启了照明。鳦 冷白色的光束在不大的房间快速掠过,并且很快就定格在了东南角。 一张细长又高高的怪床就斜靠在墙角处,那上面还盖着一块白布,借由灯光的反射发出某种银色的光弧。 而这张床,也是房间内唯一的东西。 「那是……」 小沫仍然不太敢看,但还是露出一个脑袋好奇地眺望。 小林哥将手指放在唇边,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目光灼灼地慢慢靠前。 走遍了冒险屋,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简约的风格,可却真的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感。鳦 他不知不觉地被那东西吸引,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弯着腰小心翼翼靠近的样子。 小沫和老马仍然站在门口静静地观望,前者是因为畏惧、后者则是没兴趣。 只有小林哥一人,已经逐步地靠近了这个疑似2号囚犯的位置。 越走越近,借着手机散发的光束,他发现眼前并不是一张床。 这是一副医用的担架,只是下面的滑轮已经歪曲,位置也很偏。 通过斜靠在墙角不规则摆放的姿势来看,这担架像是被人随意推进了房间就不管不顾一样。 离得越近,小林哥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越来越多。鳦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盖着白布的担架,像是摆放死尸的停尸车。 如果掀开白布,引入眼帘的会是一具被刑罚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死尸…… 答案,很快就会被揭晓了。 他已经驻足于担架前,并且不知不觉把手捏住了白布的一角。 「会是那个杀人缝尸的刽子手? 可这个姿势不像啊…… 难道是受害者的惨状?鳦 但房间的简介牌又怎么解释?」 小林哥捏着布单的手悬在空中,他的脖颈间因为越来越闷热的空气流淌着细汗。 在脑海里不停在思考着眼前的诡异,也是他来到这里所期待的诡异。 「呼……」 随着手臂的一掀,轻飘飘的白色布单被甩飞出去,而这下面的东西也得以展现。 当小林哥看到这东西的一瞬间,却瞳孔立马微缩,被吓得疯狂倒退直至跌倒在地。 小沫与他的关系显然更好,也顾不得害怕冲了过去。鳦 「怎么了小林哥,你看见什么了?」 鸭舌帽已经遗失在担架的那东西上面,手机侧翻在地,光源被遮住。 小林哥跌坐在地,满面惶恐地指着那副担架,张大了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小沫顺着他的手指一点点望去,她看到了一个被拉长的人形黑影倒映在墙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门外的红光似乎可以投射进房间,让她可以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景象。 墙上的人形黑影在担架上垂直地坐了起来,它没有动,可一 些扭曲的东西却从它的腹部钻了出来。 还在不停地挣动,有一些粘稠的东西正在融化、撕裂……鳦 又有一些东西,正在发出「呜呜」的怒吼,尝试着破洞而出。 小沫与小林哥尽是被这一幕惊得连跑都不记得,全都陷入了那场景中的怪诞和惊悚里。 因为那个垂坐在担架上的人形之物,竟然是老马! 小沫僵硬地转动着脖子,一点点看向门口,那里已然空无一人,只剩下炽烈的红光。 或许,这就是他们可以看清房内景象的唯一原因。 因为,始终在堵门的老马,已经成为了担架上那被破腹的尸体…… 「这是假的!这不可能!」鳦 小林哥此时终于想起从地上爬起来,他没有去抚小沫,而是怯懦地往后倒退。 一边退,一边口中念叨着: 「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什么恐怖屋都做不到这一点,老马…老马他是游客,怎么会成为恐怖蜡像?」 那些粘稠、融化的东西是老马尸体上一层层脱落的蜡泥。 老马一定是死了,可他又怎么会死成这幅模样?看书溂 老马身上的衣服都已经不翼而飞,赤身***的表皮浓郁而厚实的蜡泥正在缓缓脱落。鳦 他紧闭着双眼,通身一片蜡黄,活脱脱一副惊悚蜡像。 小林哥又一次栽倒在地,双手抱着脑袋,又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可抬起眼睛他看到的景象,仍然是坐在担架上不停颤抖的好友。 而它之所以在颤抖,只是因为他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下又一下地尝试破肚而出。 小林哥左右开弓,疯狂地抽打着自己已经红肿的脸皮。 他在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是幻觉,可却看得越来越清楚。 老马那副死尸蜡像的腹部,因为里面的东西挣扎频率过快,蜡泥几乎完全脱落。鳦 在隐隐约约的光芒下,他似乎看到了几根手指从老马的肚皮上穿了出来…… 可肚皮上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封死,那手指几次拉扯下也拉不开。 这一幕,就像是有人正在试图从密密麻麻的防盗网中将身体穿透出去。 这些在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地上演。 暗红色的光源将人变得分不清现实与虚假,小林哥在模糊间听到了老马尸体中传出了一些沉闷的怒吼与呼喊。 那似乎是个人? 但一个人能够钻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吗……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直到他听到自己的背后传来了一阵陌生而急促的脚步声,另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那是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女人,就在先前他还见过,并在心中暗叹这么美丽的女子竟会是个精神病。 这个女人口中呼喊着两个字,听起来像是个名字: 「樊如!樊如!樊如!」 而小林哥那满是血丝的眼珠里好像看到,在这一声声呼唤里,老马肚子里挣扎的东西动作更加狂暴了。 第五百零四章 来自内外的轮回 樊如失踪了。觨 就在苏沁儿转过头的那一瞬间,刚刚还在背后不停唠叨的声音戛然而止。 帘子的一前一后,红光与白日,燥热与阴雨之间。 她蓦然回首时,只剩下轻飘飘的帘子在不断摇曳着,那上面的图案诡谲且神秘。 一步步涉足,不敢走的很快,也不敢慢下来。 这里的温度显然要比外部高出几个档次。 或许是由于红光的特殊效应,又或许是因为这里根本没有窗户。 苏沁儿走的胆战心惊,单手扶着墙面,很怕很怕。觨 她左手攥着手电筒,在黯淡中提供清晰的视野,张开嘴想要呼喊「樊如」的名字。 可这几步走下去,她却声细如蚊。 她很不舒服…… 既是因为眼下的红光和燥热、又是因为同伴的无故消失、而最主要的是她的脑颅中仿佛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不是男、不是女、没有稚嫩和苍老,就像是个突然出现的想法。 「丢下她吧…丢下她吧…… 跟我走,我可以带你出去;觨 答应我,我能给你想要的。」 「你…你是谁?!」 苏沁儿足足停顿了半分钟,她才意识到脑海中的声音不是幻觉。 「听我的,和我做个交易,我帮你活下去。」 苏沁儿痛苦地捂着头逐渐瘫软在了地上,她狠狠用手电筒敲击着大脑,试图驱散那个声音。 但凭这些根本做不到,她很混乱。 可非常清楚她是人,而那个声音绝对不是人。觨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救她!」 苏沁儿癫狂地怒吼一声,从地上四肢并用地爬起来,踉跄地朝着前路冲去。 一声声「樊如」的呼唤从她的喉咙里嘶喊出来,声音在撞击着红光照耀下的长廊。 当她途径2号囚犯所在时,她看到了敞开的大门、瘫倒的小林哥、即将晕厥的小沫…… 当然,还有那个在担架上坐直的尸体,以及尸体腹部不断挣动的东西。 苏沁儿此刻的精神状态与刚刚进任务时格外类似,可又更加错乱,她不多的理智驱使着自己走进了这间房。 越过地上的一男一女,她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却掏出了一把小刀。觨 「樊如……」 轻轻的声音传出,却让尸体腹部里的东西更加蠢蠢欲动。 苏沁儿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格外大胆的想法,她挨着担架缓缓蹲下,把手电筒对准了那尸体的肚皮。 蜡泥脱落了十之八九,露出土黄色的皮肤,在那张皮的上面长着一只「蜈蚣」…… 不是蜈蚣,是一条从胸腔直到肚脐的长条形伤痕,一道道黑色的线将这条伤痕封死。 那张皮松松垮垮,活像个人形袋子。 「缝尸……」觨 苏沁儿没有去看2号囚犯的「履历」,但她在见到这一幕时却也想到了这个可怕的词汇。 「樊如,你在里面吗?」 她似乎捕捉到了诡异的线索,赶紧捏着小刀对着那道人皮伤疤询问。看书喇 「呜呜呜,我在……」 里面的东西声音像是隔着皮变得十分沉闷,有些听不真切,但苏沁儿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或许由于精神错乱、又或许因为过度紧张,她直到现在都没有将精力放在那张被制成人皮袋子的尸体上。 自然心中也没什么恐惧,她在得到答案后就立马开始动刀,一下又一下地割着伤疤上的黑线。觨 而事情的顺利也出乎她的所有预料,那些缝制的黑线并不坚韧,几乎是刀子随意切割就一根根断开。 苏沁儿大喜过望,她高兴自己也可以独立地做这些恐怖的事情,去救下同伴。 于是手头上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就破开了七八条黑线。 这时人皮袋子的腹部已经出现了一块缺口,而被封在里面的两只手代表着渴望伸了出来。 苏沁儿丢掉手电筒和小刀,赶忙把手递了过去,与那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但下一刻,她脸上的欣喜还没有消失,眼前视野一花,整个人酸软无力、意识彻底昏沉。 ……觨 苏沁儿在黑暗之中,意识慢悠悠地被一阵脚步声唤醒。 她确信自己是睁着眼的,可视野中除了虚无、还是虚无。 鼻子里吸的空气是那样浑浊,还伴随着恶臭与腥气。 她发现自己的身子没有被束缚,可活动起来是那样艰难,就像是被封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 四周都是无形的墙壁,令她根本无法挣脱。 而她的耳旁,自遥远处出现了几名男女的交谈。 「奇怪,这里怎么不开灯啊?」觨 「估计是为了渲染气氛吧,这手段也太低级了点。」 苏沁儿在迷茫中没有乱动,她听这几个声音格外熟悉,好像就是先前遇到的那三名年轻人。 「我被鬼物袭击了吗?看书溂 可我现在在哪里?他们三个不是也出事了吗?怎么还能自由活动?」 许多的疑问在一瞬间袭上心头,可似乎又并不复杂。 因为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与刚刚所见的那张人皮袋子有多么相似! 苏沁儿慌了,她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产生颤动。觨 在意识到自身处境之时,理智全然消失,她就像是一个患了幽闭恐惧症的病人,需要拼进一切找寻逃脱的方向。 「缝尸口!没错,找到缝尸口钻出去!」 苏沁儿开始用双手摸索着人皮内部的缝尸口,手指在上面捅来捅出,身躯也开始了晃动。 她将全部的力气都用来求生,以至于平躺的姿势更加别扭,于是她开始试图坐起来…… 而这一幕,与先前发生的一切又出现了高度重合。 前来查看的小林哥被瞬间吓疯,小沫前来搀扶也被惊醒。 那一根根手指从缝尸口探出,来回地挣扎却也是无用,因为刀子早就在上次营救「樊如」时丢失。觨 苏沁儿的大脑被人皮内部的气味刺激,先前那个诱导的声音抓住时间疯狂地叫嚣。 她越来越急切,理智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把求生的本能都用来撕开人皮。 一切,正在上演。 与此同时,她的耳中听到了一声声虚幻而又真实的呼喊。 「苏沁儿!苏沁儿!苏沁儿!」 她的手停住了,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声音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外部那个熟悉的呼喊。 明白了……觨 这是一场人皮内外的轮回。 两分钟前,在外面呼喊名字的人是她,而困在人皮里的人是樊如。 而现在,她成了人皮内的困兽,樊如解脱并成为了营救她的那个人。 第五百零五章 只剩下你 「樊如!樊如!我在这里!」婓 无论事情变得多么错综复杂、多么奇异诡谲,身为人最基本的求生能力仍然还在。 被封死在一张人皮里足够惊悚,可留给苏沁儿去恐惧的时间并不多。 她大声呼喊着樊如的名字,试图按照先前的「剧情」重回外界。 不过,既然事情是按照剧情来进行,她的呼救自然没什么作用。 小林哥,是两次事件最直接的目击者。 他此刻还和上次一般无二,瘫坐在地面上看着那具诡异的尸体、还有里面更加诡异的「呜呜」声。 记忆,似乎从他的脑海中被抹除掉了。婓 小林哥、小沫都不记得自己现在经历的事情,在两分钟前已经上演过。 他们就像是这则剧情中事先安排好的npc,彻底迷失了进去,任由某个冥冥中的意志摆布。 特殊的,终究只有店员们。 樊如贪婪地吸食着空气,即便是在这红光普照的走廊里,空气并不清新。 被封在人皮中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让她不堪回想。 但是凡事总要面对现实。 她在突兀之中醒来,意识到自己处于这条走廊的入口处。婓 苏沁儿消失了,四周是那样的陌生。 樊如在片刻的放松后,再度将神经紧绷起来。 她缓缓抬起了双手,那上面只有红色,似乎只是光源的照射而已。 但那上面挥发的腥气,和那古怪的感觉分明在告诉她,先前的一切都不是梦,她的手里全都是血。 腹部的剧痛,伤口再一次撕裂,所有挣扎过的痕迹均在。 樊如想要逃避,但痛楚和血腥强迫她动用理智去思考一切。 事情,并不复杂。婓 只是几个呼吸间,她就猜得出一切。 「循环…… 第一次被拉进人皮里的是我,苏沁儿来救我结果我们互换了位置。 一切,又进行下一个开始。」 樊如泄气地瘫倒在地面上,她撇着头望向走廊之中的幽暗。 那里似乎有一道声音,正在呼喊她的名字,可却听不真切,宛如幻觉。 「苏小姐……」婓 她挣动着手臂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了手机,犹豫片刻后拨打了一个号码。 手机的荧光照亮了她的面容,响铃的声音越来越长,可迟迟没人接听。 直到一个女声从话筒中传出,机械得像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樊如错愕地又回拨了过去,但结局一样没有改变。 「难道店长也在木棉照相馆遭遇了鬼物……」 她面容越来越痛苦,捂着更疼的伤口,不停地怒骂。婓 骂鬼物的可怕、苏沁儿这非必要的逞英雄、季礼的强势独断、还有自己的无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走廊中的声音渐渐没了。 樊如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望向了那个开着门的房间,最后缓缓站起了身,坚定地走去。 「店长可以做到、甚至苏沁儿都可以独自前来救我,我一定也可以! 循环、循环! 不就是打破循环吗?我一定可以!」 当她的影子挡住光源那时,小林哥仍然保持着那僵硬的姿势坐在地上。婓 而在他不远处,那个胆小的女孩已经陷入昏迷中。 这房间里安静得古怪,就连那具尸体也不再挣动,因为里面的苏沁儿没有继 续挣扎。 樊如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上前去,从地上捡起了苏沁儿先前遗落的刀子。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前来,人皮又有了几分颤动。 「樊姐吗?是樊姐吗?」 樊如在外听着,她听不太清楚可大致可以捕捉到这是她的名字。 「是我,我来救你。」婓 她慢慢将手里的刀子抬了起来,可在对准那些黑线的时候又停住了,沉声说道: 「你先把身体收缩,上次我们位置互换发生的那一刻是你我的手触碰到一起。 这回我们不做任何接触,我帮你把黑线割断,你待会自己爬出来。」 休息不是白休息的,樊如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们的时间有很多很多。 不就是位置互换、重复循环吗? 又不是真的杀人见血。 大不了就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当把所有可能性排除后,总是有机会成功的!婓 人皮中的苏沁儿对此当然十分赞同,很是听话地把四肢收缩起来,不再动弹。 樊如用胳膊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眼睛不眨地盯着那些黑线,刀子攥得很稳。 一条一条的黑线,在她的刀下被割开,将那张人皮「开膛破肚」…… 时间,也随之缓缓流逝。 当整张人皮有了松垮的迹象,樊如终于把所有黑线全部割断,倒退了几步长舒一口气。 「好了,你现在钻出来试一试。」 人皮里的人早就等待着这句话,几乎是声音刚落,一只手就先行窜了出来。婓 对于身处宽阔自由外部的人来说已经是度秒如年,更何况人皮里的那一方,会要承担多么大的心理压力。 樊如看着两条手臂已经完全钻出的场景,满是污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 她很开心,这是进入任务之后做成的第一件事。 「苏沁儿,这次你我还算真的好运,这鬼设置的东西并不难……」 话没有说话,开心还未散去。 樊如的一切戛然而止,她的视线中又一次天旋地转,直至失去全部的意识。 黑暗在告诉着她,直到目前她仍然没有做成任何一件事。婓 …… 「该死!到底是什么触发了循环?」 与被封进人皮的一方不同,重归外界的人不需要进入意识昏迷状态。 刚刚惊喜脱生的苏沁儿,在看到自己又回到入口时不由得破口大骂。 她快要被那诡异的红光,以及这谜一般的循环给折磨疯了。 「我知道答案,要不要跟我做个交易,我可以告诉你破解的方法?」 脑子里的那个思想又开始作乱,苏沁儿理都不想去理。婓 她直到现在都不清楚,这个思想到底是她的幻觉还是有鬼进了身体。 但这些都不重要,她急了。 几乎没什么过多的思考,她就再一次重进了那个2号囚犯的房间。 「樊如,你在里面吧? 这次我不帮你割线了,我把刀子给你送进去,你自己来!」 …… 几分钟后,樊如攥着刀的身影出现在了入口。婓 她望着幽深暗红的长廊,惊愕片刻后发出了不甘的怒吼,旋即第三次狂奔进了那个房间。 第四次,苏沁儿来到入口; 第五次,樊如出现在入口; 第六次,苏沁儿回到入口…… 直到,整整循环了七次,樊如的身上已经全部成为了红色。 她攥着刀目光呆滞而麻木地盯着那盏灯,整个人犹如陷入了魔障之中。 太长时间了,被封闭、被清零、被折磨…早就把活人的神经压榨到了极限。婓 樊如的气息格外粗重,能试过的方法全都试过了,可全部都是失败、失败、失败! 凝视着红光,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动弹。 …… 人皮还是那张人皮,完好无损。 小林哥与小沫像是没有灵魂的玩偶一样,摆放在这场循环的角落观赏一切。 苏沁儿已经忘了自己是第几次回到了这场恶心的人皮之中,她只知道自己越来越无法忍受这里面的幽禁。 脑子里许多的思想在争吵、在打架,有年老的声音、有年轻的声音、有粗狂的男声、有尖涩的女声……婓 头真的很疼,可苏沁儿腾不出手去安抚。 她只能被动地等待着营救,等着樊如再一次到来进行终会失败的行动,来代替她被封进人皮。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大脑中吵架的音量越来越低,苏沁儿在视野全黑中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已经过去好久了,樊如这一次怎么还没来?」 这张诡异的人皮就像是个软棺材,是个永远无法逃脱的枷锁,活埋着人类……婓 如果这场循环注定解不开,那么樊如又何必再来救她? 人性和理智,早就在反反复复的循环中磨没了。 如果真的要永久的困死某个人,樊如自然希望那个人,不会是她自己! 苏沁儿慌了,她脑海里的声音全部归于虚无,只有自己孤独而惊悚的喘息声。 这个世界,只剩下一张人皮,和人皮里的自己…… 第五百零六章 被遗忘的人 如果死亡有一种颜色,那在樊如的眼中就一定是红。 第七次失败后,她枯坐在入口处已经超过二十分钟。 目光呆滞、头脑麻木、四肢瘫软中一股股死意在缓缓升腾。 人性的确存在着恶念的一面,不过这...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五百零七章 号囚犯,贪食涨腹 “撕拉!”蠌 天海酒店,第十分店会议室那道灰色的窗帘被解正一把拉开。 惨淡的阳光照在那张从容不迫的脸上,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一眼外界的细雨转过了身。 此刻会议室内的阵容,远远要比参加任务的那些人豪华太多。 潼关、常念、解正、小千度叶、梅声、戴英琪、洪福。 这七人里,就算是来看热闹的洪福,也拥有着联合接引任务的经验。 可以说,有他们七人在场,除非无解之局,否则均有把握进行破解! 更何况,七人的外围,屋内边缘位置,还有一个第七分店的异类角色。蠌 以非店长身份跻身店长任务排名的方慎言。 只是他此时只是闭目靠坐在角落,似乎并不参与本次行动。 潼关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上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几十张相片。 那些相片有半数以上都较为模糊,有一部分还十分灰暗。 但他很清楚,在这种极端的境地下,樊如可以用手机拍摄出这么多照片已经不易。 “各位,现在是2015年11月29日上午9点27分。 距苏沁儿、樊如进入唐人蜡像馆已过1小时02分钟;蠌 距苏沁儿困进人皮循环已超32分钟; 方才余郭转告了季店长的态度,他下了一条死命令。 我们的目的,只在解救樊如,绝不能插手营救苏沁儿。” 潼关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地继续说道: “苏沁儿是季店长在本次任务的关键破局点,我们可以不管。 但樊如绝对不能死,否则季礼在后续任务中的人手压力会相当巨大。” 常念皱着眉头站在潼关的身边,仔细打量着那乱成了一片的相片,语气低沉:蠌 “事态非常严重,樊如的处境已经九死一生。 2号囚犯的循环浪费了太多时间,樊如和苏沁儿没能明悟事情的本质。 仅仅一个2号囚犯,根本不是鬼童下杀手的手段。 它要做的,就是利用2号囚犯拖延时间。 而现在,它马上要成功了!” 解正端着一杯热茶,挺着身子幽幽地说道: “鬼童这次的杀局,分为三个步骤;蠌 第一步,2号囚犯的能力是循环,最擅长拖延时间,它成功了; 第二步,拖延时间的目的,是为了让剩余的十五尊蜡像蜡泥完全脱落,重现杀戮; 第三步,等杀人蜡像全部复活,将会彻底化作无解,清洗整个蜡像馆。” 戴英琪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来讨论任务,他来参加不仅仅是为了梅声,更是想要以此锻炼自己。 于是他先一步站了起来,来到桌前,指着上面的各种相片说道: “你们看第一排的十六张相片,这就是唐人蜡像馆的所有囚犯。 2号蜡像早就彻底融化、3号、6号、7号、13号、14号,这五个蜡像的蜡泥已经脱落十之八九。蠌 紧接着就是4号、5号、8号、9号至此第一层的蜡像全部复生; 至于第二层的10号、11号、12号、15号、16号、17号蜡像,还没脱泥到一半。 我计算了2号囚犯脱泥时间,大约有1个小时、如果再加上苏沁儿和樊如的人为催动。 一尊蜡像的正常脱泥时间,将在1小时20分钟左右。 而现在距离最近的杀人蜡像复生,3号、6号、7号、13号、14号,仅仅剩下18分钟!” 戴英琪只是简单地分析局势,就汗如雨下,他将自己代入之后只觉得深深地无力。 想在18分钟,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找出5只鬼的生路,太难太难。蠌 更别说,还需要在同时构思剩余10只鬼的生路。 这简直是把人往死路里逼! 潼关一边听着戴英琪的分析,一边率先将3号、6号、7号、13号、14号蜡像对应的相片单独拿了出来。 同时开始将4号、5号、8号、9号蜡像的相片,交给了梅声、戴英琪和小千度叶,沉声说道: “三位,这四个第二阶段复生的蜡像交给你们思考。” 最后暂时不急、但数量极多的10号、11号、12号、15号、16号、17号蜡像相片,推到了桌子的另一端。 看着那边始终没有开口睁眼的方慎言说道:蠌 “方老师,这最难的部分,唯有你!” 方慎言这时终于睁开眼,抬头与潼关对视了片刻后,微微点头。 这个时候,在他面前只剩下3号、6号、7号、13号、14号蜡像那一张张千奇百怪的影像。 “小念、解先生,我们三个要面对这五尊时间最紧、威胁性最大的蜡像了。” 解正最后将那杯热茶一饮而尽,搬过椅子坐定,对着身边一直看戏的洪福轻声说道: “洪先生,你现在可以拨通樊如的电话了。” 洪福面色涨红,可眼神中迸发着一股冲劲,这种大规模的外援行动史无前例。蠌 轻盈的电话铃声在安静而窒息的会议室内回荡开来,就立马被急促的呼救声代替。 …… “喂!你们分析得怎么样了?我现在该做点什么?” 第七分店内的压抑和紧迫,远远比不上唐人蜡像馆的一丝一毫。 樊如孤独地站在红光走廊的尽头,望着两旁已经全部推开的大门,焦急呼救。 对于潼关等八人,这只是一场远程遥控的脑力推理游戏。 而樊如是唯一的游戏玩家,她只有一条命,却要对抗整整十八只凶残至极的鬼魂!蠌 电话开着免提,潼关低沉有力的声音清晰传来: “你现在前往3号囚犯位置,只在房门口,不要进去。 你拍的东西十分模糊,我现在要知道3号囚犯的简介。” 由于唐人蜡像馆光源问题、再加上情况紧急,照片上关于简介牌上的话并不清晰。 而潼关将事情的第一突破口,就放在了简介牌上。 2号囚犯的案例,有一个警示作用。 那就是简介牌上面记载着鬼物的身份信息、罪名、以及被捕时间。蠌 整个唐人蜡像馆,就是一座可供人参观的监狱。 而2号囚犯的杀人方法,名为“杀人缝尸”,正好对应了苏沁儿、樊如的人皮循环。 想要找到生路,必然要从杀人手法下手。 或许给予潼关时间,他可以破解2号囚犯,但那里已经成为死局。 所以,现在他的第一次尝试就要从简介牌上的杀人手法下手。 樊如快步从一头跑到另一头,耳边苏沁儿的呼救仍在持续,可她已经自顾不暇。 唐人蜡像馆并没有房间号,十六尊蜡像对应十六位囚犯,但并不是按照顺序排列。蠌 她只记得3号囚犯是位于第一层,于是一边跑一边在各个房门口掠过。 直到她的脚步停住在了某个漆黑的房间,而那里连红光却也照射不进去,就像个被黑暗吞噬的虚无空间。 因紧张而颤抖的喉咙里,一个个恐怖至极的字眼,传进话筒的另一端: “身份:3号囚犯; 罪名:贪食涨腹; 被捕时间:2008年1月1日;” 第五百零八章 篡改时间 “贪食涨腹……”呷 潼关在a4纸上,默默地记下了这四个字,手指转动着笔杆,试图从这个提示中找出突破口。 常念坐到了桌面上,手上捏着3号囚犯的模糊相片,思考片刻后说道: “从杀人缝尸的前车之鉴来看,2号囚犯的能力是,杀一人缝出人皮牢笼,囚禁受害者; 那么这个贪食涨腹,从字面的意思来看,应该是那只鬼的属性为贪食。 受害者的死法,是涨腹而死?” 解正在一旁皱着眉头轻轻摇头,来到潼关的另一侧提出自己的看法: “2号囚犯的案例不能全盘借鉴,因为它本来就不是杀人之鬼。呷 3号囚犯这个描述远远没有杀人缝尸来的具体,我建议让樊如近距离接触3号囚犯,观察细节。” 潼关这一次站在了解正这一边,他的性情本就谨慎,解正的提议显然更加稳妥。 于是,他不再浪费时间思考,立刻对着开着免提的手机吩咐道: “樊大姐,你现在开启摄像头,我要近距离观察3号房间。” …… 樊如起初听到这句话有些怯懦,但转念就消散,她很清楚再不拼命就必死无疑。 没有怎么犹豫,她利落地开启了前置摄像头,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提着高光手电筒,走进了这座漆黑的房间。呷 3号房间,远比2号房间更加闷热。 刚刚进门时的樊如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她记得所有鬼怪之地都该是阴冷,可这座蜡像馆显然十分特别。 她走的不快,将手机摄像头先是扫了一圈房间,最后定格在正前方。 3号房间与2号并没有差别,一样是十几平米的小房间。 徒有四壁的样子一般无二,而区别是2号房间是一副担架、3号房间则是一套桌椅。 “房间被灵异力量影响,可见度很低,你必须最大程度靠近那套座椅。 它就是这个房间的关键,你还有16分钟安全时间,大胆去做,不能犹豫!”呷 潼关低沉且有力的声音清晰传出,话语的力量冲淡了内容的恐惧,令樊如速度加快。 她大步流星地往桌椅处走去,同时手电筒和手机长长伸出,对准着那里。 离近了看,这似乎是一张餐桌,因为上面还铺着干净的白布,甚至有两根并未点燃的蜡烛。 只是那蜡烛已经化作了两滩粘稠的蜡泥,看起来格外恶心。 桌面上,除了餐布、蜡烛,就剩下了一个扣着银色金属罩的餐盘。 手电筒的光照耀上面,诡异得没有丝毫反射,仿佛那个东西是造成此地少光的元凶。 这间房,除了桌子、桌上的东西,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椅子。呷 而真正让樊如震惊的是,她前后两次来到3号房间,所见根本不同。 上一次她来此简单探查,那把椅子上坐着一尊身穿西装的男性蜡人像。 那蜡像已经脱落十之八九,椅子脚下还遍布蜡泥。 并且,桌子上除了那两个还没完全融化的蜡烛外,并没有餐盘。 但现在,少了蜡人像、却多了一个诡异的餐盘。 那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樊如突然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两步,赶忙问道:呷 “潼老弟,这里的蜡人像没了,多了个盘子,是不是那只鬼快动手了?” 电话那头的潼关沉默了片刻,随后沉声回答: “是快了,但还有时间。 椅子上的蜡人像没了,是它要给你腾出位子; 多出的餐盘,也是为你准备的菜肴。 贪食涨腹的罪名,是作用在你身上,看起来你的死法与这个罪名会如出一辙……” 樊如孤零零地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她没有再往后倒退,只是心头被压下的恐慌逐渐在重新泛起。呷 因为这一次,她闻到了一股香气…… 那香气就像是一根钩子,有意识地钻进她的鼻腔,勾起人类本能的口腹之欲。 她的目光落在银色的金属罩上面,竟不由自主地想要靠前,去掀开罩子看一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人间美味。 但一个激灵间,她瞬间清醒过来,并为之后怕。 或许是因为此刻距离杀机降临还有一段时间,灵异力量并不强烈。 不过她很清楚,一旦时候到了,她根本没有能力去抵挡“贪食涨腹”的结局! ……呷 “这次可以确定了,贪食涨腹是完全作用于樊如这个受害者。 罪名和杀人方式划了等号,我们必须尽快找出破解方式!” 潼关的额上见了汗,时间的紧迫、鬼物的众多让他压力越来越大。 解正皱着眉头紧盯着桌上关于3号囚犯的相片,脑海中想象着那个场景。 房内的一切,他如果置身其中,会从哪个方向入手…… “毁了那个餐盘?” 洪福见三人均陷入沉默,往前走了两步试探性地说道。呷 但这个猜想立马被解正否决: “毁了餐盘就等于直接或间接触碰它,那样很可能像2号囚犯一样提前陷入死局。” 常念眼神闪烁着,已经把那张相片捏出了褶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开口说道: “简介牌?” 这三个字显然跳脱出了“餐盘”这个诡异之物,于是立马吸引几人目光。 她面色急切看着几人,将手中相片放下,激动地说道: “我相信潼关的第一判断没错,每个房间的简介牌一定拥有着特殊价值。呷 罪名,代表着杀人方法,是重要的一点; 但你们看这个‘被捕时间’,是否也是另一个重要的关键点?” 潼关眼神一闪,快速地将几张清晰的相片摊开,那几张全都是简介牌的影像。 常念随意地指了一张轻声解释道: “比如这一张,6号囚犯的被捕时间是1992年12月10日、 再看这一张,14号囚犯的被捕时间是2015年2月24日…… 所有鬼物的共同点,就是它们被捕时间,全部都在今天之前。呷 我们之前说唐人蜡像馆就是一座关押鬼物的监狱,但这是错的。 严格意义上来讲,它仅仅只是一座关押杀人魔蜡像的监狱。 所以,这里面的每一只鬼都是真实的,但也是假的! 是有一只源头鬼,也就是鬼童创造出来的。 那么,若是我们修改每尊蜡像的被捕时间,是否就可以让虚假的鬼灰飞烟灭!” 常念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她发现无论是潼关还是解正,甚至是洪福在听到这个猜想后都变得格外兴奋。 这就更坚定了她的想法,于是她指了指3号囚犯对应的相片,一字一顿地说道:呷 “3号囚犯,被捕时间:2008年1月1日…… 我们将它篡改成2015年11月29日以后的随意一天,那么这只杀人魔鬼物,就不该存在!” 第五百零九章 最优解的生路 话筒中常念冷静的分析,全被樊如听得真真切切,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鰪 当那边话音刚落,她已经收回手电筒换上了一把刀子,急切地问道: “那我现在开始,更改所有简介牌的被捕时间!” 潼关的回答依旧是那么低沉且有力,理智的话语指出第一步行动方向: “没时间去更改所有简介牌,你目前只需要解决最快复生的囚犯房间。 3号、6号、7号、13号、14号这五个房间。” 尽管潼关那边的声音似乎并没有特别高昂,像是对于这个生路还有所怀疑。 但樊如早就心潮澎湃,那边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来到了3号房间门前。鰪 简介牌,是一块镶嵌在墙内的金属牌子。 灰暗的底色让那诡异的红光都无法照亮,刻在上面的字迹一板一眼,让人立刻就能辨认,足见其刻字的力道。 代表着鬼物的特殊信息,就是这些铁牌上的横竖撇捺。 樊如正握着刀柄,满眼均是那最下一行: “被捕时间:2008年1月1日” 手机话筒中潼关的字字句句还在回荡,他在指导樊如用最快速、最省力的方式进行篡改。 月份日期无需去管,只要更改年份一项,足以达成目的。鰪 其实不需要他教,樊如在这种低级的技巧上还是有些聪慧之处。 事实上,由于潼关夫妇的加入、任务案例越来越多,新人们早就在等待任务的过程中,完成了种种学习、培训。 锋利刀刃在金属平面上摩擦的声音并不悦耳,只会勾起活人的心头不适。 但樊如仍用了最快的速度,将“2008”中的“2”尾部多刻出了一道弯。 “2”成了“3”、“2008”成了“3008”。 过去的时间,眨眼间成为了遥遥无期的年份,那么先前存在的东西就该堕入未来。 樊如紧张地探出头,换出手电筒照亮了静悄悄的3号房间。鰪 她不发一言,只是心脏狂跳、血液倒流、满目渴望而又畏惧地期待着结果。 那始终保持通话的手机另一端,潼关、常念、解正也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 直到樊如那沾染了干涸血污的脸上,缓慢地挤出了一个怪异的微笑,再到大笑。 郎朗笑声如浪潮般击碎了先前的绝望和恐惧,成为了手机两端仅有的声音。 …… 常念长舒了一口气,将胸前的辫尾甩到背后,也被樊如的笑声感染,坐在桌上晃起了两条腿。 洪福在一旁盯着手机,眼神闪了几下后,也挠了挠头憨笑起来。鰪 只是片刻后,他们都发现潼关与解正仍然没有松开紧绷的弦,两个人还是紧盯着桌上的相片。 “怎么了?这生路不是找到了吗?”常念将手放在了潼关绷紧的肩头,轻声问着。 但潼关还是没有抬头,只是开始将相片再一次细化分组,没有抬头: “这么多只鬼,不会如此简单的。” 话锋一转,他又对着平放在桌面的手机沉声问道: “3号囚犯成功了吧,现在呈现什么状态?” “里面的桌椅全都消失不见,显然是灵异力量尽数撤走了!”鰪 “做得好!现在你去剩下的6号、7号、13号、14号,继续篡改时间。” 樊如那边很忙碌,一阵阵脚步声,还有那令人不适的刀子摩擦声不绝于耳。 解正站在潼关的边上,从怀里拿出了烟盒,为自己点上一根后幽幽说道: “3号房间成功,不代表就是所有鬼物的共同生路。 还记得余郭当时是怎么和我们说的吗? 十六只鬼的序号是从2到17,1号囚犯去了哪里? 一切的根源,唐人蜡像馆的整体违和感仍没找到。鰪 我始终认为,就算我们可以处理完2到17号所有鬼物,若不能破解唐人蜡像馆的根源鬼童,樊如仍然活不了。” 常念听闻此话沉默了下来,她慢慢蹙起了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而潼关却一抬手打断了她,伸手朝解正要了根烟,但只是叼在嘴边,并没有点燃。 “等着吧,事情离结束还早。” …… “潼老弟!不对了不对了! 13号、14号我已经把被捕时间篡改了,但屋内的蜡像却并没有消失,一切都没变!鰪 现在14号的蜡泥已经快要完全脱落光了!” 果不其然,不出两分钟,潼关就听到樊如那边十分惊愕的呼救。 他眼皮一跳,将口中还没点燃的香烟吐了出去,赶紧翻出13、14号囚犯的身份相片。 13号和14号的简介牌信息拍的比较清晰。 整体来讲,第二层的光线似乎要比第一层好上许多,最起码简介牌上的字都可以很清楚被照亮。 “身份:13号囚犯; 罪名:勾魂摄魄;鰪 被捕时间:1866年2月。” “身份:14号囚犯; 罪名:挖坟掘墓; 被捕时间:1921年9月19日。” 篡改被捕时间的方式无效,这就只有一个答案: 这十六只鬼物,有真、有假。 假的,可以通过篡改时间来消除、但诸如13号、14号一类的是真实存在的鬼物。鰪 这些鬼物的生路,另有他法。 而且,这个数量只怕会不在少数! 潼关沉声地将第一批即将复生的蜡像信息念了出来,可这简单的信息又有何用。 他抓了一把头发,对着话筒喊道: “樊姐,你把14号房间内的情况和我说……” 但这一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两张甩过来的相片所打断,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会议桌的最末端。 方慎言的目光被遮住,只留下镜片上被反射出的光芒,他平静说道:鰪 “10号囚犯,罪名:偷尸变装; 16号囚犯,罪名:与尸共眠; 你用这两个囚犯对比下14号囚犯,是不是有一个清晰的逻辑链?” 潼关眼神猛然放光,他尽是感激地看着方慎言,抓起丢过来的两张相片。 “14号挖坟掘墓、10号偷尸变装、16号与尸共眠…… 这是一整条与尸体有关的系列顺序!” 解正急切中蹲了下来,看着被潼关按照顺序摆放好的相片,恍然大悟。鰪 “16只鬼,通过罪名都存在内在联系。 或许,我们可以把这些鬼进行分类,进行消除,最终只保留个数位鬼物!” 事情到这里,有了一丝拨云见日的迹象。 因为在解正话语刚落,小千度叶就送来了另外三张相片。 “5号囚犯,罪名:喜食天灵、 8号囚犯,罪名:啮齿肠落、 9号囚犯,罪名:第一罪。”鰪 小千度叶提着三张相片走到潼关面前,重新翻出了3号囚犯那一张,冷声说道: “人性第一罪,是为暴食,食脑、咬肠、最终贪食涨腹而死。 3号、5号、8号、9号,是暴食罪的四个阶段。 现在让樊如重新将3号房间刻字改回来,把这四只鬼整合在一处。 这样我们就消除了三只鬼,保留了一只鬼,再用同等方法整合其他鬼物。 最终整合出的个位数鬼物,根据罪名属性互补互噬。 这就是十六只鬼物,最优解的生路!”鰪 第五百一十章 再也来不及 “3号、5号、8号、9号,暴食鬼。檍 合并后,只剩下3号的贪食涨腹,但这个3号囚犯我们可在合并后更改刻字将其化作虚无! 这样,我们一手解决四只鬼。” 方慎言带来了生路的正确方向,小千度叶那一组将最优解彻底归纳。 解正率先将第一组四个囚犯的相片拢在一起,语气快速地说道。 潼关朝洪福使了一个眼色,洪福立马心领神会,对着电话中的樊如重复一遍。 生路有了极大突破,潼关动作越来越轻快。 他将方慎言送来的两张相片抽出,与14号囚犯放在一起,开始了继续搜寻。檍 有了侦破方向,进展更具效率。 没多久,他就在剩余囚犯相片中,找出了最后一张。 现在第二组的四个囚犯也整理完毕: “14号囚犯,罪名:挖坟掘墓; 10号囚犯,罪名:偷尸变装; 16号囚犯,罪名:与尸共眠; 11号囚犯,罪名:炼尸成双。”檍 第一组囚犯,罪名犯了暴食,而这第二组囚犯,则是因为炼尸,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恋尸。 但这根本不重要,潼关只知道他又将抵消掉三只鬼。 第二组最终保留的应该会是11号囚犯,而这个房间的被捕时间时候可以篡改,需要再进一步验证。 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潼关面前原本零散杂乱的相片,已经被彻底地完成区分、重组。 第一组:3号、5号、8号、9号,暴食鬼,可全部消除; 第二组,10号、11号、14号、16号囚犯,炼尸鬼,剩16号无法消除; 第三组:4号、6号、12号、13号,勾魂鬼,剩13号无法消除;檍 当戴英琪手腕上的计时器,仅仅剩下最后两分钟的时候,桌上的手机终于传来樊如那疲惫至极的声音。 “我…我已经把能消除的都消除了…… 现在还剩下4只鬼,没有办法处理。” 潼关在这边始终守着相片,进行着排除工作,自然可以知晓最终剩下的会是哪四只。 四张相片,代表着四只独特的鬼魂,分别是: “7号:寝皮难眠; 15号:怙恶不悛;檍 17号:有魄无魂; 以及13号的勾魂摄魄。” 暴食系列鬼物、炼尸系列鬼物,它们的最后一只都用篡改时间进行了消除。 这余下的四只中,17号与13号,倒是产生了对应,不过却也仅仅只可以消除17号。 潼关紧锁眉头沉思着,最终慢悠悠地说道: “13和17可以放在一起,用13号将17号的魄勾走,这样我们就只剩下了三只特殊鬼。” “可是……好吧。”檍 樊如那边的疑问,显然是想追问“7号”、“13号”以及“15号”,这三只既不能消除、又无法篡改时间的鬼该怎么办。 但她也清楚,经过漫长的分析,能够做到这步已经不易。 “寝皮难眠,或许与杀人缝尸有些关联,毕竟二者都与人皮相关。 实在不行,就把7号蜡像送去2号房间,赌一把。 但13号的勾魂鬼,以及15号的怙恶不悛,很难处理……” 常念的头都有点疼了,18分钟的分析对于她们这些人而言,几乎消磨掉了全部的智慧。 尽管时间不长,但也让精神力远不如前。檍 这两只最特别的鬼魂,很有可能会成为真正要了樊如性命的刽子手。 “怙恶不悛的表面意思,不知悔改地作恶,是为大恶、极恶之人。 它成了鬼,自然也是极恶之鬼,若真的让这尊蜡像复生,只怕再无生路可言。” 解正有些没办法了,他的分析毫无用处,只是在陈述事实。 戴英琪紧张地看着手腕上的倒计时,已经进入最后半分钟,他看着面色阴沉的潼关轻声说道: “潼大哥,我们…没时间了……” 15号和17号,固然难缠,但算起来应该还有大概五分钟时间才会复生。檍 但7号囚犯马上复生,即然没时间再去思考对策,那就只能将其丢进2号房间赌一赌运气。 解正在一旁看着,最后拿起桌上的手机,冷声说道: “7号囚犯马上复生,你将它带去2号房间,让它和杀人缝尸对冲,或许有解!” 潼关的双目有些发红,他紧紧地盯着余下那三张相片,沉默不言。 “不该是这样的…… 鬼物消除永远有剩余,这肯定不是最优解。 整体性,唐人蜡像馆的整体违和感,是在哪里……”檍 潼关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直到鬼物消除出现剩余,他才意识到或许之前的思路是错误的。 破解十六只鬼物,也许根本不是逃出唐人蜡像馆的生路。 可真正的生路,到底在哪里? 潼关紧紧抓着头发,将头埋低,将先前的思路全部摒弃,开始站在唐人蜡像馆的宏观视角分析着一切。 这一次,他打破思维的桎梏,终于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之处。 唐人蜡像馆的起源,似乎毫不复杂。 答案,在苏沁儿和樊如踏入这道门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给出了。檍 唐人蜡像馆,不是一个恐怖主题馆。 她们,走错了路,进了一个不该存在的馆里。 而她们之所以会被困在这里的原因,那个态度恶劣的售票员已经给出了提示: “进去就买票,不进去就回去吧。” 潼关灵光乍现,他终于想到了破解源头的方法:“票据!” 樊如和苏沁儿、甚至是那三个游客、还有第一批进馆就再没出来的游客,之所以走不出来。 就是因为他们已经购买了入场券,成为了唐人蜡像馆的一部分。檍 尽管樊如已经把她和苏沁儿的票撕碎了,可并没有全毁掉。 那么,想要挣脱,就只要重新前往前台,去把那些被票据碎片毁的烟消云散。 再不留任何身份痕迹,她们就不再是唐人蜡像馆的一部分! 潼关痛苦地将拳头捶在桌面上,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相片尽数扫落在地。 精神亢奋地伸出手,就要抓起桌上的手机,去在最后的期限里告诉樊如生路。 时间还来得及,那半分钟已经足够她活下去。 然而,当他将手刚刚伸出去之时,却被另一只手先一步将还在通话的手机抓起,狠狠摔在了地上。檍 四分五裂。 潼关难以置信地看向那里,眼神在失神后化作一片痛苦,低吼着质问: “方慎言!梅声!没时间了!” 而那里站着的一男一女,脸上统一的面无表情。 梅声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散落一片的相片,轻声说道: “生路很简单吧? 如果你不是救人心切,早就会想到的。檍 但这个生路执行起来,会严重破坏季礼的计划。 因为樊如和苏沁儿的票据早就混在一起,毁就一起被毁了,那样苏沁儿也将得救。 你就当樊如命不好吧。” 潼关看着面前那两个冷漠的身影,如坠深渊,不甘地看着已经被摔碎的手机。 他明白,再也来不及了。 慢慢的,他抬起了满是血丝的眼睛,将这二人的面容一一扫过,冷笑一声: “怪不得,这种救援行动你们两个竟也会来参与!檍 原来,你们早就与那季礼算好的!” …… 18分钟的期限,对于樊如来讲,十分短暂。 她在这个时间里像是一个被支配的机器,做着简单、重复的体力劳动,上下奔波。 但随着最终时间来临,她推着从2号房间带出的担架,运送着7号房间的蜡像时,终于有了自己的思想。 前17分钟里,她都是在机械地听从旁人的命令,做着本能的遵从行为。 直到这最后几秒钟,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身边流窜的风、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有自己疲惫至极的躯体。檍 越到最后,这种深刻而生动的感觉就越强烈。 樊如没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更加贴切的形容词了。 但她很清楚,这是死亡在逼近的预兆。 遥远的另一端,潼关与方、梅两方的分裂,早就将她的命运判定。 而她似乎也察觉到了命运的气息,于是行动的并不快。 时间在此时流转的更慢了。 她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的中年妇女,生活的艰难已经让她这个女人活得像个大男人一样。檍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可以活到现在。 或许她和苏沁儿换一个位置,单单是体能上,苏沁儿都做不到她这一步。 在推着7号囚犯这具快要融化的蜡像时,她的眼里有了泪光。 这条前路只有黑暗和血腥,但在模糊中她见到了一个小女孩在朝她挥手。 那个女孩子长的很高,皮肤也很白净,只是相貌算不上漂亮。 可那又怎样呢? 这个女孩子,已经比樊如学到的知识更多、懂更多的道理、她一辈子不会像樊如一样只能在菜市场剁那成堆的猪肉。檍 她的女儿,会比她活得更有希望。 也许,樊如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身在底层,却将女儿推向了更加广阔的未来。 第五百一十一章 走错路、信错人 “听到了吗?嫞 与你一起来的同伴,死了。 再过几分钟你也要死了,珍惜这最后选择的机会吧。” “我……我还有机会吗……” “只要你愿意和我做个交易,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这座蜡像馆。” 蛊惑般的言语,是思想中的鬼魂在作祟。 笼罩在一片迷雾里的脑海世界,苏沁儿的确没有了选择的权力。 只是到现在为止,她仍然不确定,这个思想到底是死期将至时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独特之物。嫞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唐人蜡像馆的1号囚犯,也是你一门心思创造出的鬼魂!” …… 唐人蜡像馆内的争斗,落下了帷幕。 实际上那也不能称之为争斗,因为无论是苏沁儿、还是樊如,她们都只是在迷失其中的困兽。 在这个建筑外的季礼,等了很久很久。 他等到身上完全湿透,等到朦胧的太阳西斜,等到了天空的雨越来越大。嫞 模糊的世界里,视野远不如清晨那时。 相同的巷子里,季礼藏在某一处棚底,躲避着暴雨。 两分钟前,方慎言为其打去了一通电话,将樊如之事进行了转报。 樊如一死,苏沁儿也将难活。 那么季礼等待的事情,即将出现转机。 “虽然我们分店的人快死绝了,但事情还算顺利。 只要按着这步往下走,应该是可以取得重大突破的。嫞 可你的事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在樊如挣扎与生死一线、苏沁儿与那思想抗争时,季礼这边也并非无所事事。 本次任务的主线已经清晰:圆环组织带走任嘉运之事。 但这条主线之外,还存在着三条极其诡异的分支,并且每一条支线都格外隐晦,似乎象征着什么。 黑桉桉。 这个母亲截止到目前一直处于展勋和余郭的监视中。 此刻已经来到11月19日的下午,她始终待在自家别墅内,毫无动作。嫞 这条支线显然最重要,可却风平浪静得令人不敢置信。 苏沁儿。 从月亮站台成为第一个见鬼人,将鬼童信息传达到每人心头; 再到任务前夕,突然精神崩溃,撕开自己脸皮; 最终得到季礼确认,她的体内多了一些灵异的东西,可究竟是不是鬼,根本无法验证。 季礼。 第三条支线,就是季礼本人。嫞 从死的第一个人开始,他竟然拥有了可以看见同队店员死亡的能力。 从蒋江、再到余郭。 但就在刚才,这个定律出现了异变。 樊如的死,他竟然全无感应。 可这个女人,显然该是必死无疑。 看见死亡能力,玄之又玄,直到现在他都参不透,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而在樊如身上又为何失误。 最诡异的,莫过于第三人格刚才提到的马怀宇事件。嫞 季礼,竟然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马怀宇这个人。 可无论是余郭、展勋、还是第三人格,甚至第二人格都完全记得马怀宇。 “马怀宇从你记忆中消失的时间,是在葛红家事件后、余郭遇袭事件前。 在这期间,你和余郭通话,指引其逃脱死局。 转头之时马怀宇消失了,你让展勋前往黑桉桉家中监视。” 第三人格说这话时,突然顿住了,因为他现在回顾才惊疑地发现一个矛盾点。 如果说季礼是彻彻底底地将马怀宇遗忘,但他还记得。嫞 可在马怀宇凭空消失之时,他为什么没有丝毫违和感? “也许这家伙倒霉,让鬼给吞了吧。” 第二人格在任务中插嘴一向很少,他的智慧也不足以帮助季礼进行分析,只能说些没有营养的话。 季礼将身子往墙角又凑了凑,躲避着愈演愈烈的大雨,皱眉说道: “我应该是和苏沁儿情况类似,被某种东西干扰了。 可它一定不在我的身体里,否则灰色灵魂不会无动于衷。” 第三人格长叹了一口气,有些畏惧地说道:嫞 “这种力量,远远比杀人见血的那些鬼更可怕。 我甚至不敢肯定,我们目前经历的一切,是否已经被进行了删改。” 这句话让季礼沉默了下来,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该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神情一顿,接着将头转向了左侧。 那里,是这条巷子的尽头。 在之前他曾涉足过,但因余郭提到马怀宇三个字后作罢。 那是一堵灰色且肮脏的墙面,先前因为雨水的模糊还让他误认为有人经过。嫞 但现在,他隔着更大的风雨看向那里,竟又有一种心有灵犀之感。 季礼的面色变得冷峻起来,从棚底走出,一步步朝着那里靠近。 而越是临近,他心头的诡异之感就越来越强烈,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珠,这面墙原有的污渍被冲刷殆尽,光秃秃的墙面上有一个十分引人注目的东西。 那是一滩蜡黄色的黏液,并且很快就再次被雨水冲得干净。 季礼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但他非常熟悉。 这正是曾经在月亮站台处,某个窥视着他的“人”所留下。嫞 单薄墙面的砂石被暴雨侵蚀着,雨水顺着墙面弯弯曲曲地向下流淌。 一个小洞出现在了墙面的底部,季礼缓缓蹲了下来,将眼睛对准了那个洞口。 刹那间,季礼身躯一抖,猛然站起身来。 墙面的另一边,竟然也有一只眼睛通过这个洞口在看着他! 季礼心头一凛,双手陡然间攀上墙面,脚掌一登,利落地越墙而过。 正见到一个穿着风衣、头戴遮阳帽的身影夺路而逃。 那人一边疯跑,一边用手掌按着帽檐,显然是害怕暴露。嫞 季礼落地踩进了一片水坑,却并没有去追,而是低头看向了那片水坑。 在那仍在流动的水坑里,飘着一张白色的卡片,以及一小片粘稠的液体。 风衣男人的身份不能确定,但他显然是人,而非鬼。 现在是这个神秘人的第二次现身,两次出现的位置都十分微妙,宣告着他与本次任务有着极为深层的联系。 季礼弯腰将手伸向水坑,将那张小卡片捞了起来。 卡片的正面,写着一句让他不懂的黑字: “你走错了路、信错了人、不要一错再错。”嫞 “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哪错了?”第三人格语气中满是狐疑。 季礼皱眉看着这短短的一段话,又将卡片翻了过来。 而在卡片的背面,竟然还有五个字: “你背后有鬼!” 季礼看到这几个字眼皮突然一跳,下意识地转过身。 可下一秒,他就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天空中的雨拍打在脸上却再也无法将其唤醒。 那张卡片脱手,重归水坑里,在水面上打起了一圈圈的转。嫞 就像在画着一个顺时针的圆环。 第五百一十二章 冲向墓地的骑士 夜幕下的山明市,仍然被大雨笼罩,这场雨已经下了一整个白天。宫 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一辆敞篷的三轮车正在风雨里朝着前路狂奔疾驰。 雨幕下的车头灯很给力,为顶着暴雨还在驾驶三轮车的男人提供了良好的视野。 盖着废品的塑料布被狂风吹的滋啦作响,在车尾处疯狂摇曳。 这辆收废品的破三轮,在此刻宛如一个向敌军阵营奔驰的飞骑。 塑料布成了披风,车上的人赌着命,在雨箭中冲锋。 脚踩车斗,手抚车头的乔豪,披肩的长发在风雨中舞动,手指前路,姿势仿若指点江山。 只是说出的话,粗俗不堪:宫 “非得tm整个破三轮,十点半之前到不了天明山墓地,咱们全都得完蛋!” 被骂的驾驶员,是个大光头,在雨中更亮了。 三轮车又叫三蹦子,顾名思义就是开起来像是要蹦起来一样,格外的颠簸。 他顶着大雨开车,受苦最多,现在都快把心脏给颠了出来。 听到乔豪的话,怒从心头起,狠狠一踩油门,车尾又冒出一股黑烟。 “你狗日的这话有种跟黄半仙说,反正老子又没被鬼童盯上! 要死也是你们去死,老子还能多活一会儿……”宫 大光头被安排开这辆破车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乔豪的话更是勾起心头火,骂起来就没完。 但风雨实在太大了,乔豪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两个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各自对骂,但驴唇不对马嘴,谁都没听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 片刻后,一声超越了风声的暴喝,骤然将二人打断。 克莱得面如白纸,身子挺直在一大片塑料瓶子里,眼中冰冷呵斥道: “都给我闭嘴,都说了鬼童是从我们心底里生长出来的,只要你心里没它,就绝对不会死!” 乔豪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到这番言论更是精神崩溃,直接调转枪口骂道:宫 “你还有脸说? 要不是你们非得去救那么第七分店的余郭,却反过来被他算计了,我们怎么可能死那么多人!” 乔豪也看得出来,克莱得现在不是本人,而是因为照了方镜后展现的第二人格。 尽管这个第二人格很聪明,很冷血,但事实就是事实。 一天前,第九分店六个人调查黑青山的女儿黑桉桉,本来风平浪静。 但黄半仙和克莱得横生枝节,救下了第七分店的余郭,并带回了无解鬼童的各种情报。 据黄半仙所说,这就是本次任务的杀人鬼物。宫 鬼童,无解杀人、无视罪物,分三次见鬼后无解死亡。 最可怕的是,鬼童每一次出手的对象,竟然是对全体店员! 没错,余郭跟第九分店所说的版本,被夸大到了极致。 余郭坚持自己的想法,无解鬼童是源自活人口口相传、心灵传播创造出的可怕形象成真。 所以,为了印证这个想法,并为季礼那边拖延时间,他把祸水引向了第九分店。 刚开始黄半仙和克莱得把这个情报带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但没过几个小时,第九分店的所有人,竟然全都看见了鬼童现身,并被打上烙印。宫 幸亏第九分店罪物实力还算强力,硬抗过了第一次袭击。 但是也在同一时间,折损两位店员。 本来好好的六个人,还什么都没做,直接就减员一半。 直到今天下午,第九分店探索了黑青山给出的几个任务地点,随着情报越来越精准。 这几人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 青花瓷罐里的鬼童,与无解鬼童有着极大的不同。 最起码,无解鬼童再强也做不到一瞬间对全体店员下手。宫 最终逼得克莱得再一次使用方镜,来重新推敲一切,得到了一个气的人吐血的理论。 那就是,无解鬼童的形象根本就是虚构的,但却在人心中成真。 余郭,一番话把第九分店直接害的失去了战斗力。 “行了行了,吵什么吵,能活下第一次,就能活下来第二次。 只要我们在十点半之前到达天明山墓地,就绝对不会再死人!” 黄半仙盘坐在几张被泡烂的废纸板上,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在风中凌乱,沉声地说着。 乔豪不再说话了,只是分别地用眼睛瞪了一下黄半仙、克莱得以及大光头。宫 克莱得手扶着车斗,看着越来越远、越来越漆黑的四周,冷声说道: “任务时间刚到一半,我们的折损已经太大。 如果这次前往天明山墓地没有收获,这次任务的希望将会降到两成。” 黄半仙闭着眼睛,在风雨中岿然不动,五心朝天,还颇有一丝高人的气质。 “整合前面的情报,你的计算结果不是说,天明山墓地极有可能是最终线索地吗?” 克莱得的声音在风中显得很轻微,断断续续地传进所有人耳中。 “黑青山给出的情报很有问题,他给我们的可疑地点竟有天明山墓地。宫 我们放弃他给的情报,自己探查的结果,却也指向天明山墓地。 天明山墓地就是第九分店,我们从那里来的,那怎么会有鬼物的踪迹? 我们现在陷入了完全的被动之中,彻底被黑青山牵着鼻子走。 这种状态,我们根本没有资格完成本次任务,在场的所有人有九成概率会死!” 黄半仙心中满是不甘,这次任务他有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黑青山要他们找到失踪的女儿,黑桉桉。 但他们已经去过黑桉桉家中,亲眼见到,却不满足完成任务条件。宫 那就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眼前黑桉桉,根本不是他们要找的黑桉桉。 第二:完成任务条件有假、或有另类意义。 第三,黑青山在说谎。 而显然,第二点和第三点结合的可能性最高。 但按部就班到现在,他们自己顺着线索搜查,竟然和黑青山提供的线索产生了重合。 所以,黑青山有问题这一点已经确凿。宫 这条路线,调查结果显示应该正确,可给人的感觉又大概率是错的。 这种明明对,又像是错,可又别无选择的矛盾。 第九分店,正是这种感觉。 他们不清楚的是,第七分店一样面临着相同的处境。 而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黄半仙、克莱得与季礼一样,都捕捉到了圆环组织的踪迹。 圆环组织,不仅出现在第七分店的视野中,也始终贯穿了第九分店的任务始末。 现在,之所以必须在十点半前抵达天明山墓地。宫 正是因为黄半仙与克莱得的情报网中,所有与圆环组织的相关者都提到了唯一的一个地点。 天明山墓地。 那么,这里或许就是第七、第九两大分店、两条任务线的最终交汇处。 在十点半之前抵达这个鬼童根源之地,也许可以真正地摆脱那穷追不舍的莫须有鬼童。 第九分店,经不起再死人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如何逃过无解? 乔豪有些站不住了,他淋雨太久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难受。互 发白的手掌扶着车斗,缓缓坐了下来,不自觉绷紧身子,口中仍在咒骂。 “这该死的雨,该死的鬼,该死的光头,该死的黄凤娇……” 这雨下的人心中烦躁,乔豪的窃窃低语也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黄半仙盘坐在地,闭目抗争着心头的不适。 那张蜡黄的脸已经被雨水淋的泛白,紧缩的眉头与哆嗦的嘴唇显得他格外虚弱。 “乔小子,过来跟贫道念清静经。 鬼童要来了,我们不能有任何情绪,否则拖不到天明山。”互 乔豪努了努嘴,那些埋怨没有说出口,最终他带着一脸不甘地凑了过去。 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一人念、一人学,在雨中抵挡着各自的内心波动。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声音低弱,但颇有意蕴的字句在雨中回荡开来,伴随着三轮子越来越激烈的颠簸。 在这种环境下,所谓的清静,如无源之水,根本不可能成真。 克莱得站在风雨飘摇的车斗里,眼神泛冷地瞥向渐行渐远的后方。 在他那双蓝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了一个矮小而又诡异的身影。互 那个诡异的黑影身边还站着另一个高大的男人。 克莱得只看了一眼就转回头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鬼,下一次就意味着真正动手之际。 这一次,和第一次的情形一模一样。 在他眼中,鬼童并非独自出现,旁边站立的高大男人正是他自己。 或者说,是真正的克莱得更加合适。 现在这个拥有着超强脑力与冷酷到极致的克莱得,仅仅只是通过罪物方镜产生的第二人格罢了。 对于第二人格来讲,他不会有任何弱点,心头唯一的恐惧,只有真正的克莱得。互 他想取而代之。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无解鬼童的身份。 能将克莱得的两个人格,均作为猎杀目标,除了在思想中动了手脚再无其他解释。 克莱得低垂着头,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慢慢地看向了那后方闭目诵经的两个人。 可在犹豫之下,他又将目光落在了开车的那颗光头上。 “无解鬼童已经成真,它现在就是一只强大到了极限的鬼魂。 那些静心坐道只是自欺欺人,黄凤娇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互 他现在的表现,明显就是放弃了营救乔豪。 但这次被鬼童选中的人,除了乔豪还有我……” 黄半仙拥有抵挡无解鬼童的力量,但代价过于高昂,之前他用了一次,直到现在他还站不起来。 所以,这次他选择袖手旁观。 克莱得反思手中自己的罪物,用了也是白搭,这一次他很难躲得过去。 那么,不用罪物,该如何在这场无解的局面里存活…… 耳畔那字字“清静”实则令人更加焦急的经文,洗涤着他躁动的情绪。互 天空的雨水令他变得越来越冷,良久之后他迈动着脚步走向车头,面色轻松地依靠在铁栏上。 克莱得回过身看向了黄半仙,冷声开口问了一个诡异的问题: “黄凤娇,你在意这一车人的命吗?” 这个问题打断了二人的默念,纷纷转头看向了车头的位置。 乔豪眼中带着疑惑,也带着一丝快要抑制不住的疯狂,身姿隐隐有起身的趋势。 黄半仙披散着头发,眼睛眯起来,冷静地盯着那个身影说道: “我可以不在意,但任务还远远没到结束之时。”互 克莱得点了点头,这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也是他一切计划的根基。 他将手微微抬起,先是指向了乔豪,轻声说道: “乔豪身上有三种罪物,但对无解鬼童全都无效,他死定了。 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莽夫在濒死之际一定会化鬼,让人和鬼双方都不得好下场。 所以,他暂时不能死,等三分钟后鬼童来的时候再死最好。” 乔豪腾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将手放在背后,压低着喉咙低吼: “你tm到底什么意思?”互 克莱得没有理会他,又将手指向了那颗光头,轻声说道: “程大利的罪物很特别,他身上的这张皮会在感受致命伤害时将其吞噬。 所以他第一个死,是最好不过。 有了程大利和乔豪两个人化鬼,拖住无解鬼童的追逐。 你就有了足够的时间抵达天明山墓地。” 程大利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事情还有他的有份,只是克莱得的声音不大,他有些没听清。 在此时扯着脖子昂起头,高声喊道:互 “说啥呢你们?什么又是死,又是活的,鬼童来了吗?” 黄半仙那双不大的眼睛闪耀着微光,审视着这个因罪物而产生的新灵魂,他似乎明白了克莱得话里话外的意思。 “你铺的路,最少可以为我争取半个小时的安全期。 只要我进了天明山墓地,就大概率进入圆环组织范围。 鬼童就算是我们虚构出来的,但毕竟也是鬼童,它绝对不敢追杀。” 乔豪听不进这些无用的废话,他只知道克莱得和黄半仙正在瓜分着在场几人的性命。 他本就是克莱得口中的“莽夫”,此刻死亡在逼近,清静经毫无用处。互 在高压之下,他成了第一个被引爆的火药桶,猛地将中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嘶吼一声: “你给老子第一个去死吧!” 然而他终究是慢了一步,克莱得在他说出此话之前,就转过了身。 程大利那颗锃亮的光头被他扳了过来,之前仰头高喊的姿势给了他出手的便利。 不知何处出现在手里的匕首,朝着那高高耸起的咽喉狠狠刮过,溅起一片血痕。 “黄凤娇!逃的时候记得带走我,因为那时的我,会是克莱得本人。” 在驾驶员被死亡淹没、身上人皮反噬之前,高速行驶的三轮车率先失控,撞上树林。互 黄半仙缩在纸壳箱中,抵挡着强烈的冲击。 他的耳旁听到了克莱得最后喊出的那句话,同样也让他明白了这是一个十分惊艳的计划。 无解的死局,克莱得寻常的罪物无效,该怎么逃? 答案,其实就在死局的表面上。 现在这个因罪物而产生的第二人格,才是鬼童的猎杀目标。 那么,如果他这个被害者,提前“自杀”了。 当然也等同于逃脱鬼物的残杀!互 而这场手动制造的“车祸”,可以令第二人格意识消散。 那么真正的克莱得将会回归主体。 如此一来,既保全了自己,又躲开了鬼童的杀局。 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彻底消失,因为克莱得今后一定会再次使用方镜罪物。 这个计划之所以可以称之为滴水不漏,正在于乔豪、程大利二人。 这两名店员化鬼拖住抵达天明山墓地的最后时间,是给黄半仙的“礼物”。 没有这个礼物,黄半仙就不会带走重伤的克莱得。互 而没有克莱得,就没有他这个第二人格。 第五百一十四章 扔鞋 山明市,是整个沪江地区中,仅次于沪海市的大都市。雅 与沪海市那种工商业、金融业高度发达的国际化城市相比,山明市多了一丝人文气息。 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都市,曾有过六位皇帝在此建都,自然风水绝佳。 对于普通人来讲,山明市只是一个经济发达、景色宜人的一线城市。 但黄半仙对这个城市,从来都带着一份特别的喜爱。 他觉得能够生长在“龙脉”之地,对于自己的未来大有裨益。 当然,这个想法在现在看来,大错特错了。 这个世界没什么真命天子、龙脉风水,倒是有一些堪比“神明”的鬼魂。雅 黄半仙学了那么多年的道法、心术,尽管只是一个“神棍”罢了,但也终究是比一些人看待事物更加通透。 一切,都是虚假的。 活下去才是真的,无论多么狼狈、无论有没有尊严,甚至是像一条狗一样。 都可以。 作为一个野道士,看相卜卦,只是糊弄人的把戏。 在进入天海酒店时,根本毫无用处,只会贻笑大方。 但作为一个神棍,观人察事、揣摩心机的经历,让黄半仙收获颇丰。雅 在一次次的任务经历中,他总能捕捉到真正核心,接引鬼魂,拿到罪物。 甚至,他得到的罪物还有许多与曾经职业相关的东西,沾了边。 黄半仙在进入天海酒店前,只是个野道士。 但进入天海酒店后,他越来越像个真道士。 名号越来越响,装腔作势的本领越来越娴熟,这很不容易。 于是,现在的黄半仙就更加惜命了。 因为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被城管追的满街跑的神棍,而是第九分店的核心人物,大名鼎鼎的“黄半仙”!雅 …… 车祸、郊区、侧翻的三轮车、熄灭的火焰、滂沱的大雨…… 一张不断在地上蠕动的人皮、一团夹杂憎恶与不甘的浓雾。 一道夺路而逃的黑影。 “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黄半仙此刻口中依旧在念叨着清静经,他知道鬼童追的这么紧,是因为他们即将抵达天明山墓地。 鬼物的异动,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思路是正确的。雅 正在发生的事实才是真相,黄半仙不相信克莱得先前所说的“被诱导感”,他只信自己的眼睛。 如今他的速度奇快无比,在丛林间穿梭健步如飞,甚至已经快赶上几分钟前乘坐的那辆三轮车速度。 他的双腿处各贴着两张橙黄色的符箓,上面的字迹正在被雨水冲刷,淌着黑色的墨汁。 但由于存在着灵异之力,可以大大延缓被清除的速度。 尽管只有五分钟的加速度,但黄半仙相信已经足够他抵达天明山墓地。 这条路他太熟了,就跟回家一样。 或许由于雨水的原因、又或许是黄半仙口中的清静经发挥了作用。雅 一声痛楚的呻吟,清晰地从背后传来。 克莱得那张惨白消瘦的脸正抵住黄半仙的肩膀,湿发贴在额上的感觉让他皱起了眉。 黄半仙履行了对第二人格的诺言,的确带走了受伤的克莱得。 “小克子,死不了吧?” 这一次苏醒的会是克莱得本人,黄半仙早有预料。 说起来,尽管克莱得远不如第二人格那么聪明,但他更加信任这个生性纯良的年轻人。 “凤…凤娇……那家伙占用我身体…太久了……”雅 克莱得,由于方镜的影响产生的第二人格,与季礼那边的情况完全不同。 严格来讲,他才更像是一个精神分裂症的患者。 当第二人格出现时,主人格必然会陷入休眠,对期间发生的事情全无记忆。 季礼“病情”的特殊程度,已经可以用他自己的名字命名。 黄半仙一听到克莱得喊的他本名,原本升起的好感也顿时消失。 从口袋中抽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喷壶,递到了克莱得面前,沉声说道: “你自己用罪物治疗伤势,这个代价你自己承担。”雅 趁着克莱得治疗期间,黄半仙将之前的一切尽数告知。 大约过去了三分钟左右,黄半仙的体力已经出现了不怠,但他仍然没有将已经痊愈的克莱得放下。 毕竟,他现在的速度最快,抵达天明山墓地还有一段距离。 “没那么简单吧,就算我们抵达天明山墓地,去哪找圆环组织?” 这番话是克莱得的疑问,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用手机打出了一行字。 因为那个喷壶的治疗效果,所要承担的代价就是“一个小时的失语”。 黄半仙看了一眼后,脸上也有些阴沉,轻轻摇了摇头。雅 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或许克莱得的第二人格知道,但他并没有说出来,死期就已经来了。 逃亡天明山墓地的时间,全部留给了沉默与思考。 第二人格沉睡前搞出的大动作,相信可以拖延无解鬼童很久时间。 五分钟的加速时间还没到,但在蒙蒙细雨中,一座颇有韵味的白色牌楼就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天明山墓地,是山明市内唯一的山。 整个山区的东南角,全部都是墓地的范围。雅 黄半仙气喘吁吁地将克莱得放下来,他们已经处于白色牌楼的内部,也即是天明山墓地范畴。 二人茫然地看着四周,雨幕遮天,草木萧瑟,风声很大,但仍然是一片死寂。 天明山墓地肯定来的没错,但他们缺少打开圆环组织踪迹的钥匙。 黄半仙皱着眉头,不甘心地沿着山路往前跳。 双腿绷直,两脚并在一起,一下又一下地往前蹦,模样极其古怪。 克莱得看得一愣,赶忙追去,亮出手机,问道: “您老不走寻常路,在这蹦啥呢?”雅 黄半仙扭过头瞪了他一眼,抓住他的胳膊,二人继续向上走。 “你以后别没事就跟姜惜混在一起,那丫头片子嘴里就没个正经话,迟早得折在这上面。 我这是使用加速符的代价,就跟你成了哑巴一样。” 黄半仙向上走,其实也并非有什么目标,他只是有些想不到如何找寻圆环组织的踪迹。 天明山墓地,是第九分店所在,可以说整个天明山区域就是他们的家。 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每块石子他们都十分熟悉。 当初所有线索指向这里时,黄半仙就摸不着头脑。雅 如果圆环组织真的在这里,他们这些店员怎么会察觉不到? 更说不通的一点是,第九分店就算只是一个分店,它也是天海的势力。 天海,怎么会允许圆环组织在它的地盘上插一脚? 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现如今来到这里,黄半仙的想法也是一样。 他根本找不到与圆环组织产生联系的纽带,那就更无法找到它们的位置。 黄半仙蹦了十几步脚麻了,于是停下来问向克莱得: “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思路?”雅 克莱得沉思了片刻之后,忽然面色变得格外严肃,扶着黄半仙的肩膀,垫着脚把鞋脱了下来。 当着黄半仙的面,将鞋往天上一丢。 两个人的目光被那只运动鞋开了胶的鞋底所吸引,眼看着它从天空坠落,最终一分为二,彻底报废。 同时,分离的运动鞋和鞋底,两部分的鞋尖竟巧合地一齐指向了正后方。 那座白色牌楼。 第五百一十五章 圆环恐怖 “这就是你的主意?”袅 黄半仙看着地上那彻底开胶的鞋底,嘴角一撇,满是不屑。 克莱得伸出手将湿漉漉的头发抹到脑后,赤着脚踩在泥坑中,摊开了手。 罪物产生的人格无法共享信息,他直到现在脑子里都是一片混乱。 除了扔鞋,他想不出任何有用的计策。 黄半仙烦躁地甩了甩脸上的雨珠,看着那只鞋,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丝明悟。 他摆脱克莱得的搀扶,围着这破损严重的运动鞋跳了起来。 这样观察着,宽松袖袍中的右手指头不断捏合。袅 跳了几圈之后,他吸了一口凉气,抬起头看向了象征着天明山墓地的入口牌楼。 “单只鞋在空中完成占卜的同时一分为二,实际上进行了两次的占卜。 两次占卜的结果,在触底一瞬竟均指向同一方向……” 黄半仙对于这类玄妙之事本就深信,尽管这个解释更像是从结果反推的不合理现象。 但显然他相信了。 克莱得似笑非笑地看着黄半仙,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问道: “我算的能准吗?你怎么不自己算一次?”袅 黄半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入口,面色很严肃: “我算人很准,是用了观人察事的心理。 算物算事,我向来不准,因为我根本没那个本事,完全靠运气。 在不用罪物加持的前提下,我的运气并不比你的好。 既然你连算两次,得到的结果都指向入口,那么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是你的运气正在发挥作用。” 克莱得收起了调笑,他似乎从黄半仙这番话里听出了一些东西。 黄半仙往后退了两步,抓住克莱得的手臂,二人慢慢地往白色牌楼处走去。袅 “听说第一分店有一件极为神秘的罪物,它能让所持者运气远超旁人。 如此特别和奇异的罪物,我心仪许久了。 但那罪物的拥有者早就死在了某次任务中,罪物的踪迹也全无消息。 若是我能拥有,再加上现有罪物,我的实力将更上层楼。” 黄半仙说这些闲话时,眼神中贪念一闪而过,继而化作痛惜。 克莱得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将手机递到他的面前,安慰道: “能带来运气的罪物,代价一定格外高昂。袅 曾经的主人能够拥有旁人艳羡的运气,那么他的结局必然也远超旁人的凄惨。” 闲话说完时,二人也已经站到牌楼之下。 黄半仙往边上跳了几步,扶着那并不粗壮的石柱,上下观察。 其实这块由青白为主色的牌楼,作用就和路标没什么区别。 无非是起到一个指向和说明的作用,让人知道进了门就是进了天明山墓地范围。 观察再三他也并没有得到丝毫有用的信息,于是又蹦蹦跳跳地往另一根石柱走去。 克莱得赤着一只脚,身子隐隐在雨中发抖,看着前方那一片开阔的山道和树林,陷入沉思。袅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间的9点17分。 距离他醒来才刚刚过去5分钟不到。 也就是说,原本他们计划里的这个时间应该才刚到这块白色牌楼。 他们,提前了大约一分半钟。 “时间……会是一个特殊的信息吗?” 克莱得心里这样想着,却又觉得没什么道理。 因为这个五分钟的时间,是他和黄半仙作为店员身份自己设定的,与任务、与鬼都没有关系。袅 事情的关键,一定不在时间。 那么,除了时间,还有什么东西有可能成为打开圆环组织的钥匙。 “难道是特殊地点?” 克莱得扭过头看了一眼围着石柱蹦蹦跳跳的黄半仙,犹豫中往正前方迈了一步。 这一步迈出,他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白色牌楼的范围,同时也意味着他离开了天明山墓地范畴。 几乎是他刚走出半步,带着疑惑的目光就在正前方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他湛蓝色的眼眸中,从最初的迷茫,立刻化作惊恐,就要赶紧收回脚步。袅 但看见,就意味着成立。 一切都回不了头。 “小克子,你来帮我看一眼,这根柱子是不是比刚才那根颜色更深啊?” 黄半仙猫着腰,正在抱着石柱,扭过头问着。 但倒映在他眼睛里的却是一片朦胧的雾气和雨帘,除此之外更无活人。 黄半仙的身子顿时僵住了,片刻后一个高抬腿往前蹦出了两米,踩在泥坑中险些摔倒。 事情并没有任何转机,并不是眼花,是真的。袅 克莱得,消失了。 无声无息。 茫茫天地里,在这片山林间,白色的牌楼下只剩一个穿着宽松道袍的假道士。 他已经孑然一身。 但黄半仙足足愣在原地半分钟之久,先前的恐慌完全消退,反倒是一种激动浮现心头。 “小克子误打误撞,找到了圆环组织的钥匙!” 只有这一种解释。袅 黄半仙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资深店员,他几个喘息间就看出了事情的关键。 这片区域,除了无解鬼童,就只有乔豪和程大利的两只鬼。 那两只鬼根本撑不到追杀至天明山墓地,因为无解鬼童挥挥手就能把它们拿下。 但克莱得的失踪,绝对不是无解鬼童下的手。 方镜不是对抗性罪物,但克莱得仍然有不少罪物傍身,一只鬼想杀死他没那么简单。 现在他可以无声无息地消失,只能是找到了前往圆环组织的路。 黄半仙激动地跳到了克莱得先前所处的位置,不再担心克莱得的性命,开始研究他失踪之谜。袅 “路选的是对的,小克子运气很好,白色牌楼是关键。” 那么在半分钟之前克莱得做了什么,他照做就可以与之汇合。 其实一旦想通这一点,事情就简单很多了。 因为在黄半仙的脚下,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足印。 那是克莱得赤着的那只脚,向前迈步所留下的痕迹。 只是这个痕迹很浅,看样子只是轻轻落足,还没有踩实,人就已经被带走。 “小克子,是在尝试走出白色牌楼……”袅 这个结论太明显了,而且也只能是唯一解释。 但黄半仙看着这个足印,脸上的欣喜渐渐消退。 由于加速符的代价,他不能单独迈步,只能两条腿并在一起蹦出去。 他抬眼望着前方被狂风摧残的树木,还有那已成规模的落叶。 在这个普通的视角里,什么诡异的东西都看不到。 只是他已经想通,正前方的黑暗里一定有一种虎视眈眈的鬼魂,在等着他。 圆环组织的钥匙,就是鬼童。袅 准确的说,想要前往圆环组织,就需要被鬼童打上烙印。 现在这一只,尽管是他们心里生长出来的,但已经成真。 成了真,就归圆环组织监管。 由此想来,圆环组织的恐怖就已经显露出来。 这是一个拥有大量鬼魂的势力。 就连天海都只是监管、看押,它竟然是拥有! 甚至不止于此,连人心里诞生的鬼童,竟也可以为它们所用……袅 黄半仙犹豫了,迈出这一步他就可以与克莱得汇合,共同找出圆环组织的秘密。 或许在那里,他也将得到本次任务的真相。 可进去了,还能有命出来吗? 第五百一十六章 被掰断的头 这场雨越下越大了,根本看不出何时能够停歇。引 黄半仙右手掐指,口中念叨了几句,抬起头看了一眼暗到彻底的天空。 “去他妈的!” 他的心算一贯不灵,恼怒地骂了一句,抬起腿就蹦出了白色牌楼。 那一双本来不大的眼珠被他睁得溜圆,在位置的变换间。 一个赤裸着身子的矮小身影正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无解鬼童的模样离得远看不清晰,但黄半仙十分真切地捕捉到了它手中的一个东西。 那是程大利的人皮。引 …… “扑通!” 几秒钟的失重坠落,黄半仙的脸结结实实地与地面近距离接触。 面部火辣辣的痛感还没有袭来,最先吸进肺里的是地面上被掀起的尘土。 “咳咳咳……” 黄半仙痛苦地撑着双臂,在地上坐了起来,用舌头舔了舔被摔的右脸。 他茫然地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另一个陌生的空间。引 正前方是一条幽深而狭小的通道,大约十步之外出现了拐口。 左右两侧的墙壁围成个圆形的区域,他正处于这个圆形的中心位置。 黄半仙简单看过之后,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头顶。 那里没有一点风声和凉意,只有无尽的黑暗,让他有种被世界剥离之感。 黄半仙又将目光落向地面,跺了跺脚,掀起的尘土更多了。 片刻后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传送进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 而且面积会非常大,他还记得刚醒来时,四周还回荡着他的呻吟回声。引 黄半仙眼神中满是凝重,望着眼前唯一的通道,并没有急于向前。 在来到这个陌生地点前,他看到了无解鬼童在朝他挥手。 显然他的猜想是正确的,想要找到圆环组织,前提是被鬼童打上烙印。 那么现在这个地方,要么是圆环组织的地盘,要么就是圆环组织设置的灵异结界。 既来之则安之,不过现在最紧迫的事情是:克莱得,不在这里。 眼前的地面上,尽管满是尘土,但除他之外根本没有其余的脚印。 “这到底是什么结界……”引 黄半仙腹诽着,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随时警惕着四周有无不安分的声响。 两侧的墙壁是用石块砌成的,严丝合缝,手感冰凉。 他从布包里摸索出手电筒,开到最高档,终于为这片黑暗区域带来了些许光明。 但或许是因为被水泡的时间过长,又或许是此地灵异力量的干扰。 光线并不强劲,像是有一层浓雾遮挡了光线,可照距离并不够远。 黄半仙已经走了通道的一半,左手照明,右手将指头扣紧砖缝,一些细小砂石纷纷滑落。 他抬手顺着墙面一路往上照明,视野中这墙壁竟然直接连接着黑暗的尽头。引 仿佛是此地的墙面被砌得直达天空一般。 黄半仙心中微沉,这些墙壁像是真的,但这个空间显然是假的。 天明山墓地之中,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可怕的神秘空间,这是他这个第九分店老店员没有想到的。 短短十步的距离,因为过于谨慎,他足足走了一分钟。 当黄半仙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时,通道的前方又是一个圆形区域。 那里依旧没有任何诡异的东西,造型也和他坠落时的那里一模一样。 只是当他跻身圆形区域后,他才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三条岔路口。引 左、中、右。 三条一模一样的通道。 “这什么鬼地方,圆环组织搞个灵异迷宫?” 黄半仙陷入了沉思,他搞不懂这里面的玄机,只能从左到右依次走进了辨认。 左侧通道里面一片漆黑,手电筒也照不远,总之他看不到任何活人涉足的痕迹。 他犹豫着摇了摇头,又来到中间通道,这里的情况依旧毫无区别。 只剩下最后一个右侧通道了,他觉得这里应该也没什么惊喜。引 但秉承着谨慎的态度,他还是走到近前,进行必要的观察。 然而他刚刚来到此处,忽然眼神一亮,猛地将头探进去深吸了一口气。 右侧通道里,尽管并没有什么活人的踪迹和脚印。 但这里面竟然弥漫着一股烟草的味道! 黄半仙吸了一口就赶紧缩了回来,内心又开始煎熬起来。 克莱得是不吸烟的,那么这里面抽烟的如果是活人,又会是谁? 现在有烟草味,却并不存在脚印。引 只能说明那个抽烟的人,应该还没有走向他这边,却也离得不远。 现在他根本无法辨认对方到底是活人还是鬼。 这个烟草味是否只是鬼物的烟雾弹,诱导他放弃左、中两侧,利用人类相互依靠的心理? 黄半仙开始不动了,进入这个迷宫已经超过五分钟,但他的进展几乎为零。 在这个时候他无比想念克莱得那张总是温煦中带着嬉皮的脸。 黄半仙虽然是第九分店很有名的人物,但他并不擅长做出决策。 相反克莱得虽然性格纯良,但敢下决心,做事干脆。引 这一点,从之前白色牌楼那里就可见一斑。 就这么犹豫着,已经不知浪费了多少的时间,黄半仙忽然心头浮现了一丝异样感。 他布袋中的某张符箓发出了淡淡的荧光,一股滚烫感灼烧着他的大腿处。 黄半仙立马面色一变,这是警示符,发光发热代表着自身周围出现了灵异力量。 这么一抬头之际,他惊愕地发现自己面前竟然只剩下了两条通道。 一左、一右。 有一条通道,消失的无声无息。引 但布袋中的那张符热量仍然不减,光芒过亮像是要烧起来了一般。 黄半仙背后汗毛顿时立了起来,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位置就在身后的黑暗处。 这个时候,他不想选也必须要选了。 在瞬间他不管不顾得就冲进了右侧通道之中。 这里面仍然回荡着那股消退不去的烟草味道,越往里跑越发得清晰。 黄半仙被口袋中的那张符烫的大腿生疼,他立马入怀抽出一沓纸钱,头也没回地往后一甩。 这类消耗品罪物他很多,作用不大但是可以争取一些时间。引 不过还没等那沓纸钱落地,他就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他的面色顿时一沉,这说明背后那只鬼格外强大,甚至这么多纸钱刚一亮相就被秒破。 黄半仙不敢回头,只是一边向前狂奔着,一边祭出更多符箓。 视野里的前路,随着手电筒的光一晃一晃。 这条路跑到了尽头,越来越多的岔路口出现,可现在的黄半仙因为那只鬼追的太紧,已然慌不择路。 在狂奔了四五个岔路口,他早就忘记了是从哪条路而来。 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使用罪物拖延时间上面,正当他满面大汗地撰写新符箓之时。引 一片片黄纸从他的正前方如雪花般纷纷而落,硬生生让他冲刺的步伐急停下来。 黄半仙看着眼前那些纸钱,双目猛地瞪了起来,这些黄纸他太熟悉了。 正是…… 然而这个时候,不知道从何处伸出来一只手,勒住了他的脖子。 那手掌冰凉而又潮湿,但上面弥漫着一股强烈的烟草味。 “别吵,跟我来。” 那手的主人语气很冰冷,仿佛不带着丝毫情绪。引 但这个声音却让黄半仙格外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一步一步,他被这只手按着脑袋拖进了更加黑暗之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退了几步,他眼前却看不见了那些纷落的纸钱,还没见过面的鬼魂也并未追来。 黄半仙的下巴被那只手抓着,整个人十分不适。 但在后退的过程中,他终于想起了这个声音到底是谁。 在欣喜之中带着一份疑问的态度,悄声问道: “季店长,没想到在这里……”引 “嘘!” 黄半仙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感觉按着自己头颅的那只手,动了。 自己的头颅和颈椎被突然间下了十成力道的扭转。 剧痛还没时间袭来,只有耳边回荡着脖子被彻底掰断的声音。 黄半仙那被掰到夸张角度的头颅,随着身子的无力缓缓跌进尘埃里。 踏过尸体,一个长发黑衣的身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第五百一十七章 空间图 时间和空间的意义,在这片灵异结界里已经消亡。謕 克莱得面色惨白地用手扶着石壁,感受着上面的清冷,将头低下喘着粗气。 “滴答…滴答……” 被雨水浸透的衣角,还在朝下不断流淌的水珠,砸在厚厚的尘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13,13,和34……” 三个关键的数字,代表着三种不同的地点。 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见到了13个圆形区域,走过13条直行通道,以及见过了34条不同的岔路口。 克莱得失语的代价仍然没有结束,并且脸上出现了许多蓝紫色的尸斑。謕 他刚刚休息不到十秒钟,忽然眼皮一跳,那种诡异的跟踪感和窥视感再一次出现。 没有办法继续停留,他又一次迈着艰难的步伐朝着前路行进。 他紧张地拿出了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为:“21点42分”。 在天明山墓地的入口时,他曾经也查看过时间,当时是“21点17分。” 所以,在灵异结界中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的时间,总共用了25分钟。 这25分钟内,并非风平浪静。 黄半仙迟迟没有出现,他孤身一人游走在这迷宫一般的世界中,在十分钟前出现了鬼。謕 但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亲眼见到那个跟踪和尾随他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模样。 可对方一旦临近,心头就会浮现一种强烈的不适。 恐慌、畏惧、恶心、僵硬,还有一阵阵挥之不去的压迫感。 克莱得毕竟是第九分店实力不俗的店员,他知道对方就算不是鬼,但肯定也不是人。 在几次躲藏之后无法摆脱,他第一次使用了罪物能力。 隐蔽生理特征,结合黑暗的环境,几乎可以视为隐身。 利用这个手段,他逃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謕 在这期间,那种不适感始终没有出现,甚至克莱得一度认为他早已将那东西甩掉。 但遗憾的是,隐蔽效果消退不过几秒钟,那东西竟再一次浮现! 失语、病人体征,双重罪物代价下,克莱得这一次逃的非常艰难。 “这到底是什么结界…… 追着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鬼……” 隐蔽罪物向来在逃生方面效果斐然,如果克莱得可以预料到对方如此难缠,绝对不会首先运用该罪物。 由于全无了解,他不敢与对方正面对抗,只能逃跑。謕 可越逃他的心就越慌,正如其先前所经历的一样。 眼前的结界,就是一个不可能存在出口的迷宫。 这个迷宫有三部分组成:圆形区域、直行通道、岔路口。 每个圆形区域连接着三条直行通道,象征着三条岔路,成为一个整体。 整个迷宫,就是由无数个相同的构造体所组合而成。 克莱得自持已经进入时间不短,走过的路也相当之多,他在每个路过的圆形区域都留下了记号。 由于那个东西的追逐,他尽管看似逃的慌不择路,但实际上他始终在绕圈走。謕 遇到岔路,孤注一掷地选左,就这么一直绕圈子,他正在试图先探索出一条熟悉的路线。 想要破解迷宫,首先就是要将每条路走满,然后心中就会出现一个大致的空间图。 但经过这25分钟的游走,他意识到一个十分可怕的现实。 所经历的13个圆形区域中,全部都是崭新的。 25分钟,绝对超过3公里的路程,竟然根本回不到原点,越走越远、越走越新。 每条路都是陌生的路,一路向左,画不出一个完整的弧度…… 这个结果预示着两个十分可怕的猜想:謕 这个迷宫要么无比的广阔,靠人力完全无法走完; 要么就是迷宫被灵异力量所干扰,除非能够破解这个灵异之力,否则永无出路。 克莱得的心头更加倾向于后者,但他浑身上下根本没有空间类罪物。 事实上,时间、空间这类世界法则类罪物都无比强大且稀有,十大分店都不多。 而眼下的这个迷宫,显然是被空间类灵异力量所笼罩。 那么除了罪物力量硬性破解之外,就只剩下一种最笨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 只有真正地用脚丈量所有迷宫岔路口,心中构建空间图,找寻整体的缺口,进行破解。謕 克莱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内心叫苦,冷汗连连地秉承着左侧画圆的思路,孤注一掷地往前逃。 地图太大,全无了解的情况下,疑似拥有感知能力的鬼魂在后追赶。 他根本没有那个信心可以丈量并绘制完整的空间图…… 事实证明,克莱得的判断十分正确。 顶着双重罪物代价下的他,就连逃出那东西的追杀都不具备资格。 当他的力气越来越微弱,迈出一步时气息的紊乱,冥冥中对于鬼魂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这一步还没迈出去,扶着墙壁的右手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住。謕 克莱得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被一团浓烈的黑气所包围,一股蚀骨的剧痛传来。 他失控地往后倒退,同时右手已经完全被侵蚀,只剩下如枯树枝般的骨架。 面前的空气出现了一片模糊,黑气逐渐消退,这一次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一直追杀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是另一个米尔顿·克莱得。 只不过这个克莱得,身上散发的是与活人迥然不同的阴暗气质。 不仅左右手分别弥漫着诡异的黑气,一张脸也出现了不同的肤色。 左边的一半与寻常的克莱得相差不大,白皙平淡,右边的另一半却带着前所未有冷面阴狠。謕 克莱得看着眼前的自己,心脏狂跳,不断倒退。 “这是…这是化鬼后的我!” 左右手上的黑气是罪物复苏,一张阴阳脸象征着方镜的双重人格。 化了鬼的店员,甚至要比寻常的鬼物还要可怕。 尤其是克莱得这种罪物颇多的老店员,他们的罪物储备在化鬼那一刻会同时爆发。 创造出一个拥有多重无解手段的鬼魂! 克莱得忍受着失去右手的痛苦,咬紧牙关将手入怀就要掏出罪物硬抗。謕 而在这时,他的背后忽然迸发出了一道炽烈的金光。 “小克子,往边上让让!” 那熟悉的声音,随着金光同时抵达,克莱得猛一转头正看到宛如救世主抵达的黄半仙。 黄半仙双手合在一处,掌心掐着一张深紫色的符纸,一步步迈得坚实。 “敕!” 随着黄半仙手中符箓焚成灰烬,他口中嘶吼一个隐晦的字眼,两个人的身影变得模糊。 一团火光将二人的身躯笼罩,金光璀璨之下将鬼物硬生生逼退了三步开外。謕 克莱得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兴奋地拉着黄半仙,眼中满是惊喜。 黄半仙的额前散落着灰白的发丝,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道,平息心跳说着: “追杀我们的鬼魂,不止一个,根本不清楚有多少个。 但无一例外,竟然全都是你我二人的化鬼之物! 这个迷宫结界十分特别,你我的化鬼应该只是规则之一。 我们必须找到你我为什么会化鬼,否则永远出不去!” 克莱得看着五步之外,黑气越来越浓郁的鬼物,疑惑的问道:謕 “可是我们还活着,为什么会出现化鬼,甚至还不止一两个?” “这就是关键,只要想明白这一点,我们一定可以……” 话只说到一半,变故又起。 克莱得的半张脸忽然感觉到一股滚烫的东西,大片的血腥味将其惊醒。 他立刻转回过头,就看到黄半仙的脖子已经被割开一道狭长的伤口,鲜血如喷泉一般四溅。 黄半仙被割喉而死的尸体跌倒在地,罪物的金光随之消失。 克莱得看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半个身子染血如同恶鬼般将刀子捅进了他的右眼。謕 “季……季!” 那人不给他喊出名字的机会,利落地一刀将克莱得的喉咙割断。 甩了甩刀上的血珠,那双灰黑色的瞳孔平淡地看着五步之外的鬼魂。 奇异的是,当克莱得与黄半仙统统死亡,那只鬼却也随之离开,并未对季姓之人动手。 杀完两人之后,季姓之人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张面积宏大且支离破碎的空间图。 “我已经杀了23个克莱得、18个黄凤娇,只填满了五分之一的空间图。謕 这二人进入的时间太晚,对我不产生竞争。 那么剩余的四份空间图中,应该已经有一部分被另一些我所割据。 手握一份已经足够了,让那些季礼去争吧。 等你们掌控另外五分之四空间图后,我再把你们杀掉就可以破解这个结界。” 季姓之人慢慢扬起了头,呼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声音平静且自信: “毕竟,你们都是假的,我才是真正的季礼。” 第五百一十八章 杀死自己 “这个迷宫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梥 它的面积简直要与天明山相提并论!” 黄半仙干枯蜡黄的面容上更添了几分憔悴,身子紧贴着石壁的右侧,小心翼翼地往前进发。 他撸起袖袍,看了一眼腕上的机械手表,上面还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字。 在他的注视下,眼睁睁地看着秒针再次画了一个圆圈。 此刻来到了深夜的“23点51分”。 黄半仙深吸了一口气,沿着墙壁逐渐靠坐了下来,揉着自己酸痛的小腿。 这意味着,他已经进入迷宫结界中超过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梥 他所不知道的是,这座迷宫结界里,存在着无数个黄半仙。 而他是这些黄半仙中,唯一一个进入时间最长、走过的路最远、手表时间最准的那一个。 按照季姓之人的理论,他认为自己是真实的。 那么,如何判定真实,是否就与手表上的时间有关? 换言之,现在这个黄半仙是否就是无数个黄半仙中唯一的真实? 这一点,除了季姓之人,应该没有人可以解释了。 黄半仙自然也不清楚这一点,他只知道自己整整游走了两个半小时之久。梥 这段时间他偶尔会出现诡异之感,口袋中的金符微微发烫,可并没有真正遭遇袭击。 没有除了他之外的任何活人,克莱得仿佛早已被迷宫所吞噬,整个浩瀚的结界里只剩他一人。 这种漫长的孤独感和无力感,正在逐渐侵蚀着他的求生意志。 在没有空间感的混乱之地,黄半仙快要走到极限,再不休息只怕会完全迷失方向。 枯坐在墙边,听着附近并无异动,他从干涸的布袋中拿出了面包和矿泉水。 撕开塑料包装的声音很细微,但仍然足以在寂静的环境中创造异响。 黄半仙手拿面包警惕地四下观察,确定无误后开始了大口朵颐,尽快调整状态。梥 一边吃着面包,他开始一边不断回顾着一路走来的路线图。 “我一路向右,遇路就走,秉承着画一个圆的方针。 在一个小时后,我走完了第一个圆。 第一个圆里我见到43个圆形区域、43个直行通道和129条岔路口。” 第一张空间图,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显现成型。 不过人类的记忆力毕竟不可靠,他只能大致构思出一张地图,却在许多细节无法完善。 “在第二个一小时,我走完了第二个圆。梥 第二个圆里我见到43个圆形区域、43个直行通道和115条岔路口。 这两个张空间图,看起来类似,不过却有着极大不同。” 短短半分钟一个面包已经被他狼吞虎咽下去,拧开矿泉水饮了一口后,他觉得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如果将整个迷宫结界,看做是由一个个圆组成。 那么我走完的第一个圆和第二个圆,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岔路口在不断减少。” 黄半仙眼神中闪现出一丝迷惑,却又带着某种明悟。 事实上,每条岔路口都代表着更多的区域,岔路在不断减少,就说明整体空间也在压缩。梥 思考到这里,他将目光望向了侧方的前路,但满心都是这个空间的减少疑问。 “前两个小时,我只走完了两个圆。 但这最后的半个小时,我却再一次走完了一个完整的圆。” 按照迷宫是由未知数目的圆圈组成,黄半仙从数量的计算上推测,自己走完的三个圆,应该只占迷宫总量的五分之一左右。 那么换算得知,整个迷宫大概会有十五个圆。 但迷宫的空间,正在不停地减少。 最右、次右两片区域面积减少的速度很慢,但再次右的这片区域几乎已经消失了一半!梥 “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迷宫的面积正在不断减少?” “谁?!” 黄半仙的想法到此为止,他猛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异响,就在拐口处不远。 那是鞋底踩动砂石的微弱声响,但却被他立刻捕捉。 “凤娇?” 一声试探性的询问,从视野不可探查的位置传来。 这个黄半仙并不喜欢的称呼,却在此刻让他浑身一震,就连精神力都瞬间充沛。梥 “小克子!是你!” …… 黄半仙贴墙而站,望着盘坐在地大口大口吃着面包的克莱得,眼神中满是惊喜之色。 “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 克莱得面部高高鼓起,口腔两侧撑满了食物,抬头含糊地说道: “我自己走了很久,也以为你已经死了!” 经过漫长的失散,此刻终于能够见到熟悉的队友,黄半仙的心情极佳,不过他知道现在是交换信息的时候。梥 趁着克莱得进食之际,他赶紧把自己对于迷宫结界的猜想全盘托出。 有布袋中的符箓指引,他对于现在这个克莱得是真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克莱得听得不断点头,黄半仙的经历和他相差不多,只不过他探查的是左侧两个圆。 在一口气喝了半瓶矿泉水后,他撑着墙壁站起身来,眼神变得凝重,沉声说道: “你的想法完全正确,整个迷宫的确在疯狂减少。 而且我已经找到了空间减少的原因。” 黄半仙眼前一亮,不由得向前迈了一步,急忙追问:梥 “快说!” 克莱得脸色变得忽明忽暗,态度神秘地拉住了黄半仙的袖子,带着他走出了这条狭小的通道。 “你要带我去哪……” 只是说了几个字,黄半仙就停住了。 因为眼前的景象,让他脑海中不住的嗡鸣,思路在这一刻完全凝滞。 在黄半仙与克莱得的面前,叠放着两具尸体,死相凄惨却显然是活人所为。 靠坐的那具尸体,正是黄半仙本人,死因是割喉;梥 平躺在地的尸体,是克莱得,死因是机械性窒息。 克莱得看着已经彻底被惊呆的黄半仙,叹了口气说道: “我从左往右探查,走了两个小时,已经见到了6具我自己的尸体,还有8具你的尸体。 他们全都是被另外一个人出于某种目的,残忍猎杀。” 近在咫尺地看着自己的尸体,这不是一件美妙的体验。 黄半仙十分别扭的转过头,直视着克莱得的目光,满眼全是疑惑。 克莱得却没有这些避讳,他蹲在两具尸体面前,将尸体手腕上的手表摘了下来:梥 “你看,死去的你,手腕上的时间停留在22点17分。 但现在你的时间显然还在继续,并且比他靠后许多许多吧。” 黄半仙如遭雷击,他一瞬间明悟了克莱得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你是说,他是22点17分的黄凤娇。 而我是时间更靠后的黄凤娇!” “不错,这个迷宫结界里拥有着无数个我们。” 克莱得点了点头:梥 “这个迷宫不仅是空间结界,还是个时间结界。 从我们进入迷宫的那一刻,就被分裂成了无数的个体。 每片区域中的我们一旦被杀,对应的空间就会消失。 等所有多余空间全部消失,只剩下一个空间,那就是出口! 猎杀我们的那个人,显然是比我们早早猜透了生路,并且他已经成功了很多很多次。” 黄半仙被这个惊人的生路彻底震撼到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惨死的尸体,回顾着这个理论。 是的。梥 如果这样解释,那么全能说得通。 这个迷宫既是时间系、也是空间系。 时间作用于店员、空间作用于迷宫,造成了彼此信息的隔绝。 杀死所占空间内的店员,抹除时间线,就能够减少迷宫的面积。 将这一点做到极限,那么最后的那个人就掌握着最后的迷宫,他必然会走出生路! 黄半仙心中咯噔一声,他忽然意识到那个“猎杀者”。 因为猎杀者明显进入时间远超他和克莱得,所以早已抢占先机。梥 迷宫现在最少已经消失了一半,可以想象那人到底拥有了多大的优势。 甚至这个优势,他和克莱得已经完全无法翻盘! “我们已经失去了争夺的资格,那现在能做的……” 黄半仙捕捉到了现今的关键,他赶忙拉过克莱得说道: “时间! 手表上时间最靠后的那一个,一定就是真实的自己。 如果真实的自己被猎杀,那我们也将不复存在!”梥 黄半仙自忖他就算不是最靠后的,但也应该是很接近真实的自己,因为他进入的时间已经非常漫长。 来到了23点59分。 一抓着克莱得的手,他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赶紧撸起他的袖子,查看手表。 克莱得手腕上的时间远远比他超前,竟是:“22点49分”。 克莱得缓缓低下头,再抬头时他脸上满是冷漠与阴暗,突然轻笑起来。 “被你发现了啊。” 话毕同时,一把刀骤然翻在手心捅在了黄半仙的心脏。梥 黄半仙完全没料到克莱得会对他出手,毫无防备地被夺去性命。 “为…为什么?” 克莱得面无表情,只有平静与理性,显然他现在并非克莱得本人,而是方镜产生的第二人格。 为了杀黄半仙,他这个第二人格演了许久的别扭戏码,但毕竟也成功了。 “就算我不是真实的克莱得,但如果我把其余时间线的他全杀死,那我就是真实的。 而你,黄凤娇也要尽量死一死啊。 只有空间越来越小,我遇到其他克莱得的几率才会越来越大啊……”梥 第五百一十九章 真正的魔鬼 克莱得目光平淡地看着缓缓瘫倒在地,离死不远的黄半仙,心中不起波澜。俓 继而撇过头看向另外那两具尸体,正要抬步离去。 但刚刚挪动的身子却立马顿住,面色一变看向了地面将死的黄半仙。 此刻这具被一刀捅在心脏的身躯,竟然在眨眼之间化作了一片灰烬,慢慢随风吹散。 克莱得当即意识不妙,错愕之色还未消散,调头就要逃跑。 但他的身子却宛如僵化的齿轮,无论怎样用力却也根本动弹不了。 地上的灰烬全部散去,来时的通道中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伴随着几声低咳。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俓 倏忽,是个形容时间流逝的词汇,但它也是神只之名。” 黄半仙又苍老几分的面孔出现在克莱得的眼前,眼眉下沉稳如水的双目,尽是平淡。 克莱得眯起了眼睛,再次挣动着自己的四肢,他分明察觉到自己的身上弥漫着一股时间的力量,将其定格。 他终于看到了黄半仙敞开的衣领下,挂着一枚古朴的黑色玉坠。 “原来你有时间系罪物,整个第九分店竟无人知晓!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黄半仙将身上的道袍系好,干瘦的脸皮上浮现了一丝凝重,洗去嬉闹后,他的气质焕然一新。俓 “你伪装的很好,但细节处差了一点。 小克子吃东西时喜欢吧唧嘴,我说过他好多次了。 但你刚才并没有,我想应该你是在一心二用,想着怎么把我杀死吧。 你一个第二人格装成本人,肯定有所图谋。 所以我就用替身符跟你去看看。” 黄半仙站在克莱得面前,感受着对方身躯的颤抖,哑然一笑: “不用挣扎了,倏忽之玉能够让时间流逝随我心而动。俓 你现在一举一动都被我放慢了几亿倍,约等于静止。” 克莱得看着那张明显越来越苍老的面孔,冷笑一声: “如此可怕的时间罪物,时间越长你的代价越重,付出这么大代价你想要什么?” 黄半仙本就不大的眼睛,已经快被越来越深的褶皱掩埋,但其内的精光却格外明亮。 “我要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 …… “空间图……”俓 黄半仙看着面前的克莱得,心中默默出现了这三个字。 在时间被操控之下,克莱得只能说出他所知的一切。 关于,整座迷宫结界的真相。 这座迷宫的面积本来不大,但随着活人的进入,时空两系开始发挥作用。 将活人以时间轴分割成了未知数目的个体,同时迷宫的区域开始随之增加至相等数量。 一个圆形区域,连接着三条岔路口,代表三个方向进行扩张。 形象化解释的话,圆形区域好比一棵树的树干,岔路口就是生长出的枝蔓,再从枝蔓分裂出无数个枝丫。俓 有多少圆形区域,就有多少个活人。 每条时间线上的店员,对应着一块圆形区域。 里面的人一旦死掉,圆形区域就会消失,那么它连接的枝枝蔓蔓也会消亡。 这就是整个迷宫大范围消失的根本原因。 而店员的死,有两方促成。 一是鬼、二是那个未知的猎杀者。 猎杀者并不是死亡的原点,他只是遵循迷宫规则的破局者。俓 鬼,才是杀戮的原点。 但据克莱得所说,他接连遇到了七个自己,却只得到了一个诡异的答案。 所有追杀活人的鬼,竟然都是店员们的化鬼之物! 这一点令克莱得十分奇怪,但并不难解释。 在众多时间线的活人中,有某一个承受不住压力,率先死亡并化鬼,成了迷宫中的第一只鬼。 而这只鬼开始游走在各个圆形区域,在迷宫中闲逛,又不断地促成新鬼。 不过鬼杀人,是不会造成迷宫消失的,只有活人才可以。俓 从克莱得所说,他杀了七个自己之后,那些消失的区域就自动在脑海中绘制成了空间图。 当然,只杀了七个人,他的空间图不过只有七张罢了。 而完整的空间图,应该比这要大上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这就是迷宫结界的真相,说起来十分复杂,但一旦参透本质又非常的简单。 现在这个迷宫中,有四方势力在彼此交织。 迷宫里的鬼,是店员们的化鬼、 未知的猎杀者,杀了最多的人,抢占最多的空间,拥有濒临完整的空间图、俓 而无论是黄半仙还是克莱得,他们都已经是最低等的玩家。 至于“空间图”,黄半仙之前只是认为这就是个存在脑中的虚构信息罢了。 但从克莱得的描述来看,这应该是一个罪物。 而且极为罕见、极为强大的空间系罪物。 谁可以杀更多人、消灭更多空间、完善自己的空间图,谁就可以找到生路,同时也将拥有这件强大的空间罪物。 看着沉思的黄半仙,克莱得忽然这时轻轻地笑了,沙哑着嗓子说道: “别浪费时间了,那个猎杀者一定是第七分店的某一位,也许就是季礼。俓 我们已经没机会争夺空间图了,但必须确保手里存在一部分空间图。 否则没资格随他一起走出迷宫。” 黄半仙看着克莱得,没有回答,但在心里已经点下了头。 猎杀者的优势太大,这个罪物是注定无法争抢的。 那么现在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有两个。 第一:寻找时间最靠后的自己,最起码也要让真实的自己活着出去; 第二:最少拥有一部分空间图、等待迷宫缩到最终区域,这样才能和猎杀者合作离开此地。俓 黄半仙此刻全部的发丝已经变白,面部的肌肉已经松弛,在几分钟间衰老了二十年。 克莱得看着他这幅模样,最后叹了口气,不甘心地说道: “没想到你竟然拥有时间系罪物,令我一败涂地。 不过虽然我死了,但真实的克莱得也许还没死,他活着我应该也算活着吧。” 黄半仙慢慢转身,将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回到克莱得的身前。 克莱得被倏忽之玉静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刺穿心脏。 不过在临死前的一刻,他看着黄半仙的面孔,说出了一句话:俓 “时间罪物藏好,别被所有人知道,尤其是顾行简。 方镜罪物是他给我的,是他一手促成了我的分裂。 顾行简不是我们的队友,他才是真正的魔鬼……” 第五百二十章 美好的提议 克莱得捂着自己不停涌出鲜血的咽喉,不甘地瞪起双眼,却终究是无力地倒在地上,成为一具尸体。趛 “当啷……” 匕首掉落在地面,闪出一道银光,清脆的撞击声回荡在整片圆形区域。 季礼浑身脱力地往后倒退几步,右手撑着墙面勉强没有栽倒,眼神中满是痛楚。 一把短刀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胸口,只差一点点就要了他的性命。 与克莱得、黄半仙他们不同,季礼没有任何罪物,更没有治疗的机会。 在咬牙站了几秒钟后,还是卸力地靠坐在墙面上,挣扎着呼吸新鲜空气。 在他的面前,有两具尸体。趛 一具是刚刚死去的克莱得,而另一具尸体竟与他相貌一般无二。 季礼用袖口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惨笑一声: “最终时间要到了,人越来越难杀了啊。 其他的季礼,竟然开始与克莱得结盟了……” 在他垂在身前的左腕上,手表的指针仍然在不停地走动。 那上面的时间,比所有人都要早:“22点43分”。 这个重伤的季礼,早在下午的1点01分就醒来,并发现身处迷宫中。趛 也就是说,他在这座迷宫中整整游走了十个小时。 前五个小时,他走遍了所有路线,构思出了大致的空间图。 但那个时候由于克莱得和黄半仙还未进入迷宫,即便走完全程也依旧无法看破生路。 直到“21点17分”克莱得第一个进入后,在后续时间出现了第一只鬼,又出现了无数个克莱得。 复数活人进入,激活了迷宫结界的规则。 这个季礼,是最早时间线中的他,同时也最早参透迷宫本质。 他是假的季礼,准确说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季礼。趛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猎杀克莱得、黄半仙、包括其他时间线的自己,最为活跃。 “我杀了27个自己,没有人比我的时间线更早。 我就是最早的季礼,我进行的杀戮最多,我付出的代价最大…… 所以,我才是最该活下去的那个季礼!” 在无穷无尽、反反复复的杀戮里,最理智的人也会变得疯狂且偏执。 最早时间线的季礼,就是这样。 他的脑海中存在着一个十分清晰且广阔的空间图,那上面拥有着二百七十六块圆形区域。趛 这就是他十个小时以来的成果。 在唐人蜡像馆后巷被偷袭,醒来就进行迷宫结界的事情,并不难猜。 想来,只有圆环组织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座迷宫结界,也正是圆环组织的杰作。 虽然摸不清楚它们如此做法的目的,但对于最早时间线的季礼来说,他的首要目的是活下去。 作为唯一的季礼,活下去。 最早时间线的季礼,用满是鲜血的右手将散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来。趛 经过漫长的杀戮,他已然千疮百孔,但休息时间已成奢望。 他扶着墙面,用力地甩了甩被血腥干扰了的大脑,痴痴地望着前路。 这块圆形区域,原本的三条岔路口在休息的半分钟内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条。 “最后的时间要到了,我的空间图大概占据整体的5分之三。 无论是克莱得还是黄凤娇,他们没办法与我相比。 我的敌人,只有其他时间线的自己。 该到最后的清算环节了。”趛 他迈着艰难的步伐,朝着最后一条通道走去,背后留下了一道猩红的血脚印。 而在他的身影离去后,刚才所存在的圆形区域也随之彻底消失。 …… “23点17分、1点08分、2点整、2点49分……” 胸口插着把刀的季礼,拖着重伤的身体走向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新区域。 在他面前是一片由死尸堆满的死亡区域。 无数个克莱得、无数个黄半仙、无数个季礼,全部叠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尸山。趛 重伤季礼正在用所剩不多的理智,细数季礼尸体上的手表时间。 到目前为止,他见到的时间最最靠后的季礼是“3点钟整。” 这个3点钟,却已经是11月30日新一天的时间。 他猜测这个时间应该与真实的那个季礼,最为接近了。 尸山里一共38具季礼的尸体,他已经快要数完了,还是没有发现三点钟以后的尸体。 正当他刚要将一具尸体翻过来查看时间时,忽然远处的通道内传来了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这阵凌乱的脚步声显然不止一人,这让他猛地蹙起眉,放下那只手看向了来处。趛 唯一的通道中,慢慢地走出了五个人影。 诡异的是,最前方的四个人,竟然全部都是长发黑衣,相貌完全一致。 他们,全都是各个时间线中的季礼。 而跟随在四人之后的身影,正是面容刻板冷漠的克莱得,他此刻显然是方镜的第二人格。 大约只有十几平米的圆形区域内,血腥味冲天,空气中弥漫着死亡气息。 在尸山的附近,六个人同时出现,将此地显得格外拥挤。 重伤的季礼眼睛微眯,无视了克莱得,依次打量着那四个与自己模样完全一致的季礼。趛 他垂着的右手袖里慢慢滑落出一把漆黑的枪管。 杀了那么多人时,他多时采取暗杀、哄骗、欺诈与设伏,手枪基本不用。 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弹夹,为的就是这一刻,杀死其余的自己。 “你是什么时间线的我?” 最左边身上十分整洁的季礼,先行开口询问道。 重伤的季礼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作答而是反问: “你们呢?”趛 那四位季礼的表现格外迷惑,竟然没有丝毫防备地站在一起,好似根本不担心内讧。 “难道他们已经站成一队?” 这样想着,他也很快得到了验证。 从左往右四名季礼,依次开口,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时间: “1点24分。” “1点07分。” “3点10分。”趛 “4点钟整。” 这最后一名季礼报时的声音刚落,重伤季礼忽然眼中闪过一道光。 先前他推测三点钟以后的季礼,将会格外逼近真实季礼。 这个四点钟的季礼,只怕有八成的概率将会是唯一的真实的那个。 四点钟的季礼看着重伤季礼如临大敌的样子,嘴角微微流露出一份笑意,朗声说道: “不用猜了,我肯定就是真实的季礼。 杀了那么多自己,现在只剩下我们五个,不会再有人比我的时间更靠后。趛 把枪收起来吧,你能想到的手段我们都想得到。 先听听我的提议,或许我们可以避免自相残杀,一起出去。” 第五百二十一章 先暗后明 迷宫结界仍然在散发着独特的灵异之力,让每个身处其中的活人感受不到数量与方向。鐁 不过所有尚存的活人都清楚,现在就是最终时刻。 五条时间线的季礼,四一对峙中,一条通道的深处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穿一袭宽松的黄色道袍,走起路来轻飘飘,带着几分滑稽。 刀条般干瘦细长的脸上,满是罪物代价造成的沧桑,风中凌乱的糟发中双目却格外明亮。 最后一个黄半仙,成为了此地的第七位活人,终于来临。 五位季礼、一位克莱得、一位黄半仙,人齐了。 黄半仙位于重伤季礼的后方,只是走进场中就并未向前,朝着克莱得微微点头,再不说话。鐁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 五位季礼割据了空间图的十之八九,黄半仙只有七块区域,推算的话克莱得应该也只有十几块区域。 黄半仙与克莱得,只是作为最终融合的参与者。 事情的决定权,将全部留给场中那五位季礼。 无声的风回荡在这片不大的区域里,尸山成堆的地方血腥气在慢慢扩散。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季礼身上,只是黄半仙在进入此地的那一刻,眉宇间忽然闪过一丝狐疑。 藏在袖口中的手指在进行着神秘的心算,一个奇异的卜算结果浮现在心头。鐁 他慢慢将双眼眯了起来,不留痕迹地看向了尸山的那一侧,最终归于无言。 重伤的季礼,在漫长的沉默中也冷却了情绪,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身影。 四点钟的季礼显然是与其他三位达成了一致,包括克莱得应该也与其站成一队。 这个局势下,他没有拒绝的余地,于是顺势回复道: 「说来听听。」 四点钟的季礼向前迈了一步,却一伸手将众人目光引向冷面不语的克莱得: 「这个计划的灵感来自克莱得,就由他说出吧,更显公正。」鐁 克莱得在某种程度上是十大分店里最聪慧的一个,因为他一旦使用方镜罪物,就可拥有远超人类的洞察力与思考力。 季礼能够猜透迷宫本质,是由于进入时间非常漫长。 但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就看穿一切,克莱得的智谋可见一斑。 克莱得感受着众人的目光,仍然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冷冷开口解释道: 「时间轴、空间轴,两轴交织形成迷宫。 时间线上的每个活人,是空间坐标,所以杀人成为了整合迷宫的方法。 但这个方法,我始终认为并非最优解,因为它会导致无可避免地陷入死局。」鐁 克莱得说出这话时,刻意将目光对准了五位季礼。看书溂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最终区域内必然会出现多条时间线的活人进行自相残杀。 而这样结局的后果只会分成两种: 第一种:这几条时间线的活人,最终分出胜负,只留一个。 第二种:活人全部死于内斗。 重伤的季礼眯着眼睛看着他,用格外平静的语气质问道: 「只留下真实的三人,你、黄凤娇和我,进行最终整合。鐁 得到罪物空间图,就可以找出真相出去。 执行的足够精妙,没有死局。」 克莱得对于他的质问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单纯地继续分析着: 「你的想法不算错,所有人的想法都没错。 是这座迷宫错了,因为我发现了这座迷宫存在着一个bug。 而这个bug在前中期都不可察觉,直到人越来越少后,它将成为致命陷阱。」 「什么?」重伤季礼于是追问。鐁 「迷宫里的第一只鬼。」 克莱得语速不慢不快,不等其余人有任何询问,就给出了相对的解释。 「迷宫没有鬼,是经过我们无数人用命得出的结论。 第一只鬼的出现,是某条时间线的自己,承受不住煎熬,临死化鬼。 可在场的你、我、黄凤娇,全都是老资格的店员,不可能做这种低级且疯狂的举动。 那么,bug出现了。 第一只鬼从何而来、它又是谁、它目前在哪?」鐁 重伤的季礼不再说话了,他游走了太久的时间,沉迷在杀戮中无法自拔。 克莱得的理论,将他原本坚定的观点撼动了。 在场的三人,即便是其余时间线的自己,也不会做出那种化鬼的举动。 尤其是季礼本身就永远不会化鬼。 「换个角度去思考,迷宫的第一只鬼,是活人造成的结论,你们真的得到了印证吗?」 克莱得很冷静,他现在的状态下所做的每一步都是精打细算。 他杀了十个自己,但杀人的目的正是为了印证这一bug。鐁 而得到的答案是,所有自己在临死前,都不可能有任何理由化鬼。 以己度人,季礼、黄半仙更不可能这么去做。 重伤的季礼面色阴沉,双目微抬,轻声问道: 「死局就是,第一只鬼并不是活人化鬼,而且这个理论只怕也是它散布出来。 等我们以为所有鬼都随着空间消失,从而进行内斗之际。 它再出来将我们一网打尽。」 「没错。」克莱得轻轻颔首。鐁 「计划,是你提出来的。」重伤季礼正视着这个足够理智且聪慧的克莱得,「到底该怎么做?」 四点钟的季礼与其余三名季礼,一齐向前一步,异口同声地说道: 「现在就进行整合空间图!」 「蛊惑人心、分裂团体,无非是那只鬼不够强,或做不到一瞬间杀死我们所有人。 提前整合空间图,逼那只鬼现身。」 克莱得说这话时并没有什么动容之色,这是计划的最后一步,也是唯一一步。 将那只鬼从暗处逼出来,它只要杀不死所有人,就足够完成空间图找出生路。鐁 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在场的五名季礼,必然会出现减员。 其余四名显然早有决定,只等待重伤的这一位季礼。 重伤季礼沉默了下来,克莱得的确比所有人都要冷静,提出的计划也足够公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中,那颗本就有些松动的心,逐渐开始倾向于这个计划。 这个计划注定会成功,但这几名其余时间线中的季礼,若走出生路还能否存在,却等同于交给天意。 重伤季礼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不过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慢慢走上前。 3点10分的季礼看着他向前的模样,轻声安抚道:鐁 「其实就算我们杀死了真正的季礼,再回到现实世界还能否存在,仍然是未知数。 就交给天意吧,先处理那只鬼。」 四名季礼、克莱得,已经围成一圈,一角中还留着空缺。 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最后方,似乎在询问他为什么还不来。 始终没有参与感的黄半仙,听得够多了,在这个计划里他只是一个看戏者。 不 过他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 「第一只鬼的故事很有趣,如果是真的,那它藏在哪里最合适呢?」鐁 话音未落,重伤的季礼忽然袖口一抖,抬手对准每一位季礼的胸口,猛开四枪。 第五百二十二章 合作愉快 「你就是鬼!」殓 1点07分的季礼看着自己胸口上的血洞,慢慢地身体倾倒,只留下最后这一句话。 1点24分的季礼捂着受伤的肩膀,刚才那一枪来的匆忙,很难躲避。 不过四枪四个目标,能杀死一人已然不易,他虽然无法躲避,但也并未重创。 他眼神中满是痛楚,牙缝中缓缓挤出四个字:「青铜古棺……」 但这几个字还未完全说出,一把刀就从背后完全刺透,强行将其中断。 他惊愕地转过头,正看到一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孔,带着一份狡诈。 四点钟的季礼猛地抽出手中刀,杀死一人后甩了甩上面的血珠,轻声说道:殓 「鬼有很多的。」 原本四名季礼,现在瞬间死掉一半,只剩重伤季礼与四点钟季礼。 克莱得此时早已撤出五步不止,站在一个安全的位置观看着这场争斗。 黄半仙在另一方位,从来不曾入局,不过他已看出事情的真相。 重伤季礼缓缓将手中枪举了起来,对准前方,沉声说道: 「鬼是有很多,但迷宫里的鬼并不重要,真正的威胁是人。」 他将头逐渐偏移,看向了四点钟季礼的后方,那是克莱得面无表情的脸。殓 「你们两个早已结盟,通过共生引鬼的计划,试图将其余季礼一网打尽。」 四点钟的季礼没有在意对着自己的枪口,只是目光平淡地幽幽回应: 「先引鬼,再共生,一起走出迷宫当然最理想,因为我是真实的季礼。 可我太了解你们了,或者说自己。 如果我是你现在的身份,绝不会甘心执行这个近乎赌命的计划。 所以,我只能先下手。」 重伤的季礼听后只是冷笑一声,指尖微微扣动,枪声再次响起。殓 而四点钟的季礼早已预判到他的动作,提前采取行动。 一口硕大的青铜色棺椁,轰然砸落面前,挡住子弹。 「青铜古棺!」 「青铜古棺!」 「百头怪婴!」 「百头怪婴!」 ……殓 看着面前两个季礼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淘汰,克莱得的嘴角竟逐渐展露一丝微笑。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黄半仙在这时慢悠悠地走到他的身边,似笑非笑地问着。 克莱得冷眼瞥了他一下,突然伸出手推了他一把,将其推后两步。 与此同时,一颗流弹正巧击中黄半仙方才所站位置的墙壁。 脑力恐怖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计算子弹撞击后所弹射的方向。 黄半仙暗自咋舌后,看向场中不断争斗的两个季礼,询问道:殓 「你有没有感觉季礼有点变笨了?」 四名季礼,除了先死的那两个之外,四点钟、重伤的两位季礼,虽说洞察力依旧敏锐,但实际表现仍然有失水准。 尽管十大分店忌讳信息大范围流通,在很久前他们甚至没听过第七分店。 不过自从季礼出现在众人视野后,与第四、第五两个分店的联合接引任务,都以低伤亡率的代价存活。 再加上顾行简的「背书」,几次接触时季礼的强势。 在黄半仙心中季礼的实力应该是十大分店店长中的第一梯队。 不过从眼下来看,季礼的罪物过于单一且无力。殓 至于智谋方面,这两位季礼完全被克莱得引入局中,进行自相残杀。 黄半 仙在一旁看着,慢慢将手伸进布袋里,捏住了某张符箓。 如果这个时候,他加入进去,岂不是能够坐收渔翁之利,获取大量空间图? 「那是因为这两位全在局中,各怀心思,并且过于坚定,导致不够清明。」 克莱得探出手按住了黄半仙想要有所异动的,微微摇头警告: 「这个局,不是我利用季礼,是季礼利用了我。」 ……殓 那一侧的谈论声并不清晰,争斗中的二人早已陷入白热化阶段。 手段不多的杀人伎俩,却也足够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本就重伤到了极限的季礼,如果没能偷袭取胜,他的结局就不可避免。 随着头顶的青铜古棺砸落,他的眼前只剩漆黑,最终还是没能得偿所愿。 如今,只剩下一位季礼,他看了一眼手表,仰天舒了一口气。 漫长时间的被困,他终于清除了所有时间线中的自己,掌握了十分之九的空间碎片。 尽管背对着所有人,但他很自信再没有人可以偷袭自己。殓 因为他面前是青铜古棺,肩头站着百头怪婴,除了鬼,活人很难杀死自己。 他在冥想着、回顾着脑海中的空间图。 由于图纸已经接近完整,一块四四方方样式的空间画布,在脑海中定了型。 空间画布,是一样格外特殊的罪物,整合了时间、空间两系的强大能力。 进可封锁鬼物、退可进入躲藏,是攻守兼备的强大罪物。 不过,季礼仍然不能感受到任何的罪物信息,哪怕他很清楚这就是一样罪物。 关于这个罪物的归属问题,他也已经有所思考。殓 余郭短时间内不会死亡,并且他的身份很特别,分店之中只有此人是真心对待季礼。 所以…… 这个想法,还没有在脑海中完全思考清楚,一阵阵剧痛从胸口传来。 四点钟的季礼一时间愣在原地,半晌才低下了头。 锋利的刀刃穿胸而过,闪着银芒的刀尖上汩汩血液连着线,朝地下滴答。 青铜古棺就立在正前方,下面是另一具死亡的自己。 百头怪婴毫无所动地就站立在自己肩头,这说明杀他的人不是克莱得和黄半仙。殓 那么,这个杀自己的人,只有一种可能。 但直到四点钟的季礼流失全部力气,跪倒在地死前的最后一个问题,怎么也想不通。 所有已死季礼的尸体他都查看过了,他就是最靠后的时间。 为什么还会死? 这座迷宫里,终于只剩下了最初的那三个人,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最真实的自己。 同一时间,整片空间出现了撼动,仿佛空间内的灵异力量乱窜开始导致坍塌。 不过在摇晃之中,却并未有塌方迹象。殓 反而是地上那一具具尸体,全部都化作了飞灰,吹散风中。 浓郁的血腥气味,也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尽数消除。 季礼,最后的季礼,也是唯一的季礼。 这个时候抻了抻身上的褶皱,深呼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他始终就躲藏在尸山之中,为了这个计划他等待了很久,甚至从始至终他一个人都没杀过。 当然,除了这个最后的自己。 季礼慢慢地转过头,感悟着脑海中的空间画布,看向了一脸冷漠的克莱得,轻声说道:殓 「合作愉快。」 第五百二十三章 谢谢你,顾行简 点点淡蓝色的星光,如同江河入海,划着一道道星痕汇聚在意识之中。觉 唯一且真实的季礼,感悟着脑海中的清明,心头颇有一种通透之意。 「这就是罪物……」 无论是青铜古棺、还是百头怪婴,它们都算不上真正的罪物。 这是季礼第一次与普通人一样,与一件罪物产生真实的关联。 不过他同样很清楚,这个奇异的现象仅仅是因为空间图本身的特殊。 它的使命还没有随着季礼的完整而完整。 欠缺的十七块区域,仍在等待着另外两人的融合。觉 在整座迷宫里潜伏了十三个小时的季礼,终于以真面目示人。 在之前的时间里,他一直在竭尽所能的伪装着,不被所有活人发觉。 目的就是要让某个时间靠后的季礼,一门心思地认为自己才是真实的那一个。 让那个季礼代替他整合一切,再最后出现一锤定音。 事实也正朝他所预期的一样发展着,四点钟的季礼自认运筹帷幄,掌控全局,实际上早已在局中迷失。 黄半仙观察着左右的空间,发现通往其余路线的岔路已经全被封死。 迷宫的变化,代表着他们三个已经掌握了全部的空间图,只要进行整合就可立马脱离此地。觉 他看着场中央的季礼,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此前身处局中的七个人,五位季礼、一位克莱得、一位黄半仙。 在他来到此地之时,就感受到了一股寻常人无法捕捉到的第八个气息。 尽管黄半仙心算时准时不准,不过显然这一次他算的很对,并立马将那道气息锁定在尸山之中。 于是,他迟迟不愿入局。 尸山中存在着另一个隐匿的活人,他大概率只会是季礼。 而克莱得的态度,又十分暧昧,似乎是站在了四点钟季礼的身边。觉 相信四点钟的季礼也是如此认为的,不过黄半仙却在克莱得的眼中读出了一份不可言说的神秘。 克莱得这个时候从墙边走来,站定在黄半仙的身边,轻声地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在半个小时前,迷宫已经只剩十片区域。 空间的大量缩小,在几番搜索下克莱得确认自己就是时间最靠后的自己。 带着这份自信,他本可以什么都不做。 但是,这个时候真实的季礼却主动找上了他,并指出要他帮忙创造一个内斗之局。 第一只鬼的bug理论,并非克莱得首先提出,而是季礼为了让所有人内斗抛出的引线。觉 他让克莱得带着这个理论,主动寻找其余季礼。 第一只鬼的理论,会成为聚拢所有人工具。 而季礼本就性格多疑,在诸多季礼之中总会有某一个先行下手,促成内斗局面。 混乱的局势,幕后操纵者是季礼; 作为贯穿始终的克莱得是一条引线; 黄半仙的加入,则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的作用。 现实的发展也格外顺利,几乎没有遭遇丝毫波折,最终季礼出来收场,将风波彻底平息。觉 黄半仙站在季礼面前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可是你又怎么确定第一只鬼这个变数,不会出来搅局呢?」 季礼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看了一眼时间轻声说道: 「因为迷宫中的第一只鬼本就是我创造的。 是我逼死了其中一个克莱得,让他化鬼,将迷宫的水越搅越混。 只有这样, 大家才能拥有更充分的条件去猎杀其余活人。 难道你忘了,这座迷宫实际上就是一个罪物。觉 在罪物之中,鬼又怎么杀人?」 混乱的信息、漫长的时间、复杂的迷宫,再聪明的人也会逐渐变笨,思考能力直线下降。 真正玩懂了迷宫的人,实际上只有季礼一个。 因为他进入的时间太长太长了,久到他已经有些忘记了今夕何夕。 从唐人蜡像馆,到迷宫结界,这期间过去了十几个小时,浑浑噩噩的十几个小时…… 迷宫问题解决了,但季礼到底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仍然搞不清楚。 唯一知道的是,将他打晕带到迷宫的人,一定是圆环组织。觉 那么它的目的…… 季礼默默摇头,他已经顾不得对方的目的,现在必须要赶紧出去。 …… 季礼、黄半仙、克莱得,三人围成了一个圆。 两个分店本次任务的实际掌舵者终于聚齐,并为了活下去摒弃旧怨。 克莱得率先将手掌伸出,将目光看向了黄半仙。 黄半仙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一瞬,将手掌覆盖其上,随后颇有不甘地望向季礼。觉 空间图罪物,太特别了。 尽管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强,但之前的经历就代表着它绝对算得上第一梯队的罪物。 但由于他和克莱得收集的空间图太少,主导权全在季礼手中。 只怕这个罪物最终的归属,也只能是季礼。 季礼没有去管黄半仙那复杂的目光,心无旁骛地将手落在二人之上。 一瞬间,克莱得与黄半仙同时身躯一颤,一股神秘而奇异的力量突兀出现。 紧接着他们二人脑海***十七张空间图被快速抽离,消失得一干二净。觉 而季礼的脸上却涌现了一丝畅然,先前星光汇聚的场景又一次出现。 空间图罪物,没有实物,只存在于季礼一人的脑海之中。 那张闪耀着淡蓝色荧光的画布,像是天空中璀璨的星海,点缀在思想之中。 季礼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在这满是蓝色光点的空间图中竟有一颗纯黑色的颗粒。 那颗黑点像是不该出现在此处的黑洞,但却并不拥有吞噬之力。 只有突兀和违和。 「它是什么……」觉 而就在这个时候,季礼的身躯陡然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入侵体内。 不! 它在入侵着自己的大脑! 一双猩红的眼睛,陡然间出现在脑海的上空,带着贪婪的气息盯着空间图罪物。 灵异附身,会激活灰色灵魂。 但显然入侵思想和脑海,灰色灵魂并不会管。 季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空中坠落了一道赤红流星,直奔空间图罪物。觉 在朦胧的感知里,他感受到了一股格外熟悉的气息。 试图掠夺空间图罪物的流星,是百头怪婴! 这个半罪物半鬼魂的东西,从落在季礼手中他就一直不放心。 经过推测,百头怪婴似乎是顾行简刻意送给洛仙之物,但被他中间截下。 顾行简到底是何用意,季礼始终不懂。 但直到这一刻,他终于醒悟过来,顾行简是要用它去夺走洛仙的某一件罪物! 而这件罪物,只怕是一种非实体的特殊罪物。觉 专门针对洛仙的手段。 然而现在,误打误撞之际这个陷阱却被季礼踩中。 季礼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起,店长任务中顾行简看着他抢下百头怪婴时的神秘一笑。 一切,到底是顾行简算好的、还是命运使然? 空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震颤,这一次迷宫竟产生了真实的坍塌。 一块块碎石与沙土从上方滑落,将融合遗失打断。 黄半仙与克莱得被逼撤出场中,满是惊疑地环顾四周,最终落在了季礼的身上。觉 他们看着那即将被废墟淹没的身影,一股恐慌与畏惧之感骤然升起。 「顾行简,季某要谢你。 没有你,或许我永远猜不到在我的思想里竟藏着它!」 第五百二十四章 朝圣、祈求 罪物,是鬼魂的产物,但却又着天差地别。叠 它只是一个寄托着灵异力量的物体,在天海规则的影响下可以被活人借用。 鬼魂的力量是强大而无解的,但罪物本身是脆弱而有限的。 能力越强大的罪物,反而局限会更多。 季礼听说过拥有独立思想的罪物,成为「半鬼半罪物」,但从来没见过哪种罪物可以用来抢夺其他罪物? 可是顾行简做到了。 此时,就在季礼的脑海之中,百头怪婴的流星即将砸落,朝着空间图探出贪婪的手掌。 然而,先前隐匿在空间图一角之内的那颗黑点,却在瞬息间膨胀了数倍不止。叠 空间图的外围,涌现了一层黑色的保护膜,迎接着百头怪婴的降临。 一红一黑,两方短兵相接之际。 季礼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个令他万分错愕的画面。 黑色的保护膜,如同一块被吹成了球的口香糖,红色的流星砸在上面深深陷了进去。 但这块口香糖并没有炸开,反而是将其紧紧包裹在其中。 百头怪婴越陷越深,直至完全没了踪影。 红色的光芒逐渐黯淡,代表着它的力量正在被急速吞入腹中。叠 那藏在季礼思想中的黑色颗粒,仍然没有显露真面目,可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无解,鬼童! 颅内灵异气息乱窜,在身体之外黄半仙眼神中尽是惊骇。 他感受着迷宫的大范围坍塌,直勾勾地盯着季礼的身影。 一股缭绕在季礼身边的气息,同样令他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这是……」 「无解鬼童的味道!」叠 克莱得作为险些被无解鬼童杀死的店员,最有资格说出这个答案。 他挺身而出,双目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紧盯着季礼在废墟中的身影。 在那个身影背后,仿佛还存在着一个磅礴而又无形的气息,正在逐渐将季礼包围。 「他喊出了顾店长的名字,为什么?」 黄半仙此刻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等待着季礼的决断,思考着那句不可理解的话语。 而半晌之后,他发现空间的坍塌戛然而止,有某一石块还正定格在了自己面前。 整片迷宫仿佛出现了永恒的停滞,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季礼那头流淌而来,将三个人全部包裹。叠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场景突变。 …… 黄半仙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阴暗的地下室中。 在地下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实木桌,上面是一台老式的一体机电脑。 阴风阵阵吹的背后发冷,他转过头惊奇地看到,在五步之外就存在着一道生了锈的铁门。 「这里,是现实世界!」 克莱得也在这时来到了他的身边,脸上的凝重并未减弱半分,沉声说道:叠 「季礼不对,他的身上竟有无解鬼童的味道。」 黄半仙皱起了眉,思考片刻后,微微摇头: 「他应该不会存在被鬼附身的情况,如果我身边有危险,布袋里的警示符……」 「别猜了,两位这边来。」 这边的小声密谋,被另一个冷静的声音打断,将二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地下室。 季礼很是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站在地下室的角落,叼着一根烟。 「我的思想里,有一只无解鬼童。叠 它在很久之前就扎根进我的脑 海,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与我同行同步任务进程。 甚至就因为它的存在,我在本次任务还拥有了感知队友死亡的能力。」 季礼说完这话才将香烟点燃,十几个小时神经的紧绷在这口烟里终于得到缓解。 他吐出了一个极为规则的烟圈,看向正对面的二人,轻声说道: 「如果不是顾行简「送」了一个罪物来算计我,至今我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顾行简的名字,是一个忌讳。 在十大分店是这样,对于第九分店就更是如此。叠 黄半仙和克莱得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纷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因为他们两个的身上,全部都有顾行简「所送罪物」,甚至还是他们能够达到如此程度的立身之物。 黄半仙觉得一切都太隐晦了,他听不懂这番话的含义,于是追问道: 「季店长,别绕弯子了。 你体内的无解鬼童是怎么回事?」 季礼再度吸了一口烟,没有回复,只是摇了摇头。 百头怪婴突然出现抢夺空间图,而又藏在它脑海中的无解鬼童又出手将其吞噬。叠 在这一系列结束后,空间图自动启动,将他们带到了这个地下室里。看书喇 这是他所知晓的全部了。 至于无解鬼童的真相,以及圆环组织的真相,他也同样不清楚。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在这扇门的外面,还有一只无解鬼童。 它就在等我们出去。」 黄半仙面色一变,满是狐疑地转过头看向那道生锈的大铁门。叠 对于他们来讲,推开这道门并非难事,但季礼方才所说又有什么根据? 黄半仙从布袋里抽出了一张黄符,攥在手心感受了几秒后,慢慢又转了回来: 「这是第九分店的地盘,你怎么会知道外面还有鬼童?」 季礼活动了一下脖子,从墙角走了出来,来到那面桌子的前方,轻声回应道: 「我刚才说了,我可以感应到同队店员的死亡。 就在两分钟前,第七分店的第三… 第四位死者出现,苏沁儿死在了这扇门的外面。」叠 鬼童数量开始对不上了。 第七分店,杀死蒋江、追杀余郭的,是第一只; 第九分店,杀死四名店员的,是第二只; 门外这个,杀死苏沁儿的,应该是第一只…… 可是季礼脑子里的第三只鬼童,又是谁? 马怀宇,又是否是被它所杀? 季礼将桌上的电脑开机,手里握着鼠标,在桌面滑动。叠 这个电脑上什么都没有,文件里干干净净一片,但在回收站中他发现了一段只有30m的4文件。 他朝后面沉默的二人招了招手,轻声说道: 「鬼童的事情与圆环组织是一码事,鬼童的事情我们现在已经乱了。 但或许圆环组织可以为我们提供新的角度。」 点开文件,桌面上出现了一个13分钟的短视频。 播放键按下,季礼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二人身边继续说道: 「或许我们对圆环组织的态度进行了误判,他们似乎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叠 画面开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背影出现在镜头右侧。 镜头左侧,在黑衣人的面前,跪着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 男人眼中含泪,神态虔诚地三跪九叩,宛如朝圣、又更似祈求。 第五百二十五章 十三分钟 画里有风,青烟阵阵。饿 男人每向前爬一步,就立马弯腰叩首,将额头砸向坚硬的地砖。 眼泪在苍白的面容上滑落,半长的头发被血与泪黏在一起,任风吹着。 那一身藏蓝色的西装随着一曲一伸尽被灰尘沾染,早没了原有的华贵。 正如男人,满脸的低三下四,如一条狼狈之犬,渴求着解救。 裹在袍子的背影不愿露面,动也不动。 真如一尊神明般挺直,接受着面前男人卑微地跪拜。 这段毫无杂音的视频里,没有人声、没有交流,只是无穷无尽的风声,以及头颅砸在地砖的闷响。饿 「他在跪求什么……」 画面内的情绪传不到画面外的三人。 比男人更卑微、更没尊严、更不像人的行为、事情,早就在天海酒店里见过太多次。 这是第一个视频,只有三分钟。 内容十分简单,两个人物、一个核心。 跪地磕头的男人、无动于衷的背影,他们之间应该是求助与被求助的关系。 黄半仙的发问,问的就是内容的核心:男人在求助什么?饿 克莱得眯起了眼睛,大脑飞速运转处理着本来不多的信息,片刻后分析道: 「这是一个寺庙或是道观。 画面中那浓郁的烟,并不是雾气,要更加浓郁,应该是什么东西在焚烧。 穿着黑袍的背影,只露半个身位,我看不出太多细节。 不过ta似乎是一个女人……」 「女人?」 「不错。饿 在视频的1分59秒,有一帧闪过了她的左耳。 她的耳轮上存在了两个针大的空洞。」 克莱得的观察力在某种方面足以与第三人格相媲美。 「耳洞女人是什么身份,我想在场几位都有猜测。 但视频的真正核心,显然是这个西服男人。 他是谁?来此为何?跪地何求?」 黄半仙只认核心,这个角度的拍摄绝不是为了耳洞女人,主角是西服男人。饿 始终沉默的季礼点上了第二根烟,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拿出了一张有些褶皱的相片。 黄半仙接过后,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光,立刻抬头对准了视频,像是在比对。 「这是……」 季礼轻轻启唇带出一口烟雾,紧盯着电脑屏幕,轻声说道: 「黑桉桉给我的全家福。 跪地相求者,正是照片上的男人。 黑桉桉的丈夫、任嘉运的生父、那个就埋在天明山墓地的死人……饿 任云峰!」 随着西装男人的身份被揭晓,这段视频的真实内容也大致可以通过推理得出。 西装男是任云峰,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儿子任嘉运,求助对象只可能是圆环组织。 耳洞女人,隐藏在黑袍下,装的什么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任云峰找上她,是讨一个说法、还是另有真相? 答案,交给第二段视频。 ……饿 幽暗的红光,一条笔直而狭长的通道尽头,台阶上坐着一个低头的身影。 镜头在缓慢推移,光源照在那人的额头,上面还有并未愈合的疤痕。 「沙沙沙」 「沙沙沙」 刺耳的摩擦声回荡在走廊之中,也是第二段视频唯一的声音。 任云峰换了一身便服,独坐在台阶上,埋头刻着什么。 一把刻刀跌落在地,发出神经一颤的怪响。饿 他才缓缓将手中雕刻之物,捧起,展露真实面目。 那是一颗木质的人头。 却长着两张迥然不同的脸。 左面为女子,长眉细眼,唇薄面冷,刻薄寡情相。 右面为孩童,额宽圆眼,酒窝淡笑,憨态怜爱相。 一童一女,一右一左,一冷一笑,种种矛盾却带有某种相似,共生一体,宛如血浓于水的母子。 诡异的人头被举到了最高,继而被轰然砸向地面。饿 「砰!」 木屑飞溅,人头落地,越滚越远。 任云峰在阴影中站起了身,露出全容,此刻的他狰狞可怖,消瘦如鬼。 右脸被人刻下了格外醒目的一个:顺时针的圆环。 …… 「晦涩诡谲、非人非鬼……」 看完第二个视频,黄半仙只得出这八个字。饿 他不解地摇了摇头,将目光望向克莱得。 但克莱得在沉默中,也是微微摇头。 在他看来,这第二个视频过于隐晦,不存在明显线索。 但这段仅有两分钟的视频,暗示的信息量将会非常巨大。 如果不能掌握大量线索,根本无从分析。 二人在达成共识后,只能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了季礼。 对于第九分店来说,他们的任务是帮助黑青山找到女儿。饿 但截止到目前,所有线索似乎全部指向第七分店的任务。 季礼没有理会这二人的目光,脸色一如往常般清冷,吐出一口烟圈,幽幽说道: 「继续。」看书溂 无言中,第三段视频在第5分02秒进行播放。 …… 暗棕色的风衣一角,随着人的快速移动,不住翩飞。 任云峰,此时的面孔已然枯瘦惨白,凹陷的眼眶边缘除了青黑还有红紫。饿 三段视频的时间跨度并不清楚,但时间应该不长,他到底为何变成这样不人不鬼的模样? 「请。」一个像是经过处理的声音出现。 同时这是看到现在,唯一出现的人声。 但这个字并没有任何实际含义。 任云峰,随着那人的指引,走过一片园林,七拐八拐进了更深处。 这像是某片私家园林,从背景中的装饰可以看出其主人财力会有多么雄厚。 不过沿着长廊往里走,两侧的光线就越来越昏暗,仿佛一瞬间从清晨走向黄昏。饿 也不知走了多久,让本就不长的视频水了三分钟之久。 终于任云峰停在了一处房门口,视角贴的很近看不出房子的整体。 「吱……」 屋门被推开,任云峰踏步进入,背景中传来门立刻被关上的声音。 他没有介意,步伐越来越快,最终甚至快要跑起来,可见内心的激动。 这个房间,是一座祠堂。 空间很大,却只有两根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饿 乌压压一片的灵位,如山一般分层分批摆放在屋内,几乎占据了大半的空间。 任云峰已经来到近前,伸出干瘦的手,鼓着突兀的血管,拂过一个个灵位。 「童明、连宁、管屏、欧阳晓旭、田甜、汪乐清……」 一块块灵位,刻着一个个姓名,而在每块牌位的后面,还摆放着一尊尊硕大的青花瓷罐! 看起来,就像是灵位与骨灰放置在此处被人供奉祭拜一般。 但事实,却完全相反。 知晓事情真相的人都清楚,这无数个名字,代表着无数个孩童。饿 青花瓷罐里也不是他们的骨灰,正是他们即将成为鬼物胚胎的器皿。 而任云峰似乎是要在如山一般的灵位中找寻着什么。 他从左往右、从前到后,一个接着一个的仔细观看,不漏任何一位。 直到,他将最后一名检查完毕,共102块灵位。 最终,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身躯开始颤抖。 视野慢慢向后移,只留下了男人的背影在抖动,后又无力地跪倒。 一声声令人同情中带着不适的哭声,逐渐传来,越来越清晰。饿 而这102块灵位里,并没有任嘉运。 第三段视频,完。 第五百二十六章 因果倒置 第三part结束。 地下室中的三人,满耳尽是那个男人无助而又凄凉的哭泣。 这并不具备任何灵异力量的哭声,竟有一种如临其境的代入感,令人久久不肯回神。 画面定格在跪地的背影,良久后黄半...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一枚硬币的两面 一体双魂、一母一子、无解鬼童、圆环组织。 所有的真相,都被这四个词汇串联起来。 故事,在死了那么多人后,展露出了血腥的全貌。 五年前,任云峰的妻子怀孕了。 他激动于一个新生命的...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五百二十八章 话已带到 空气中弥漫着绝路下的死寂。 在短暂的沉默中,黄半仙掐指计算着,但又摇了摇头看向克莱得问道: “你觉得胜算几何?” 克莱得罕见地眉宇间带着一份忧虑,又仔细过了一遍脑子后回应道: “胜算很低很低,一成都不到。 双线行动等于将我们本就不多的兵力,再度分散。 但这却已经是最好的方略。 必须有人在这边拖住无解鬼童,否则另一方根本没时间完成计划。 甚至就算是这样,时间也过于紧张。 我们很有可能是双线同时失败,两大分店全部团灭。” 黄半仙被这个悲观的结论搞的心情烦躁,他抓了一把头顶的乱发。 最终像是下定决心,盘膝坐在地上,从怀中拿出了先前的三根木棍。 卜卦之物多种多样,并不拘泥于物件。 黄半仙作为第九分店元老级别人物,身上的罪物数不胜数,但向来很少使用卜卦罪物。 预测未来,本就是一个格外逆天之事。 他一旦如此做法,就等同于伤上加伤,活下去的概率会锐减。 但黑青山那边找不出生路,黑桉桉根源性鬼魂释放,就等于所有人一起死。 季礼看着地上闭目的黄半仙,将头看向了克莱得说道: “去找生路的任务只能交给你,黄凤娇罪物更强,他必须和我一起直面鬼魂。 我会把黑桉桉引过来,天明山墓地是主战场。 我和黄凤娇,会吸引鬼物的八成火力,给你争取更多时间。” 克莱得皱着眉,他仔细回顾着与黑青山接触以来,是否有哪些地方出现了疑点。 片刻后沉声说道: “我最少需要一个小时!” 季礼抬手将其打断,声音干脆直接拒绝: “你最多二十分钟。” 克莱得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语气无奈地说道: “绝对做不到,黑青山那边肯定也有鬼,我不能一边应付鬼、一边寻找生路。” 季礼看了他一眼,终于拨通了手机上的某一串号码。 在等待过程中,他解释道: “我会派两个人来天明山脚下等你,前往黑青山处途中,你有时间去思考生路的可能性。 你要做的不是现场破解生路,而是路上思考、到场立刻破解。” 他说到这里,手机中的另一边已经成功接起。 “半个小时。 我最多为你们拖延半个小时。 时间一到,你完不成,所有人都要死。” 手机刚刚接起,电话那头就响起了余郭的声音: “季礼,好像要出乱子,黑桉桉在二楼正在拆家,仿佛陷入了疯狂!” “不必去管它,带上展勋最快时间来天明山下。 到此之后,你们全盘听从克莱得的安排,他会给你们解释。 必须最快速度赶来。” 余郭的执行力向来没话说,他听完之后点头答应一声,也并没有细细盘问,就挂断电话。 …… 何时开战,这一次是由活人说了算。 在等待余郭和展勋到此的时间内,季礼与克莱得进行了信息整合。 季礼靠在桌子上,手指上夹着一根香烟,轻声地说道: “从你所说,黑青山本身并没有什么古怪之处。 你们遵循线索,一路查到圆环组织也与我们的路线几乎一致。 那么事情的关键,只会是在黑青山与黑桉桉,这对父女间的联系上。” 克莱得默默地听着,在看完视频后这个结论他就已经得到了。 黑青山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黑桉桉。 然而由于黑桉桉的问题太过严重,导致黑青山的一系列举动也变得诡异起来。 季礼吸了口烟后,将话题回到了任务的字面信息上。 “黑青山要找他的女儿,这本身没问题。 但问题是黑桉桉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墓碑也立了,作为父亲他不可能不清楚。 那么,他所指的‘寻找女儿’,只怕是另有含义。” “咳咳咳!” 突然此时,占卜许久的黄半仙终于有了动静,他的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克莱得走上前去,却被黄半仙阻拦,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激动地说道: “黑桉桉为何会成鬼?! 关键,事情的关键就是她一个死了五年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成了鬼!” 黄半仙付出了极大代价,此刻甚至连起身都气喘吁吁,不过他的精神十分亢奋。 能够占卜出这一点,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如同天降福音。 “时间差不多了。” 季礼掐灭香烟,从桌前走到二人的身边,宣告着最终时间来临。 克莱得将黄半仙从地上搀扶起来,几人围成一个圈,轻声问道: “你想怎么做?” “兵分两路,黄凤娇先把你护送到山下,我去吸引外面的鬼童。 待你和余郭等人离去后,黄凤娇必须立刻返回,与我汇合。 战局一分为二,各自管好各自的事。” 在事关本次任务结局的部署上,显然三人均以季礼为主。 黄半仙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强迫自己打起一些精神,忧心忡忡地说道: “天明山,山上山下其实分别有两只鬼童。 只怕克莱得一旦下山,就会立刻被山下那一只给盯上。” 季礼面色严峻,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只鬼童针对你们第九分店,所以你必须要抢先一步将它给引上山! 现在圆环组织已经撤离,第一只鬼童能上山,说明它也可以上山。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但绝对要为克莱得、余郭、展勋创造一个最佳破局环境。 他们的结局,决定着我们的结局。” 黄半仙听后本就不佳的面色,又一次变得阴沉。 如果真要如此做法,那么待会的天明山上,将会出现两只无解鬼童。 甚至,按照季礼所说,他还要把黑桉桉那只鬼也引上山来。 三只鬼,两只无解杀人、一只根源性鬼魂。 这个压力就算是黄半仙都觉得无法承受。 季礼看出黄半仙的担忧,他也没能力去安慰,毕竟情况恶化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有责任。 “你打算怎么把黑桉桉引过来?” 克莱得在这个时候忽然出言问道,实际上鬼童杀人还是存在缓冲期的。 但黑桉桉,等同于一只陌生鬼魂,它的能力仍然一无所知。 若是季礼做不到将黑桉桉引到天明山,只怕会给他们那边的局势产生变数。 季礼看了他一眼,再一次拿出了手机,翻开通讯记录,找出了黑桉桉的电话,按了下去。 机械的铃声在安静的地下室内久久地回荡着,漫长的提示音像是在告诉季礼,这注定是个无人接听的通话。 不过在响铃即将结束的最后一秒,通话突然被接通。 话筒的另一端,有着格外粗重的喘息声,一下又一下彷如活人的心脏在重重地跳动着。 “黑桉桉……” 季礼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清楚对方到底有什么能力,只能先行试探。 但喘息声仍在继续,没有丝毫回应。 季礼眯起了眼睛,犹豫两秒钟后,果断执行了自己早已想好的策略。 “我已找到任嘉运,他在天明山墓地,你必须亲自前来检验。” 就算黑桉桉是一只鬼,但它发布的任务,就是找到任嘉运。 尽管已经进展到这一步,季礼早已想通。 天海酒店给出的任务信息,存在文字歧义,就看店员如何理解。 黑桉桉是否真的是他的雇主,他开始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也许,真实的雇主出现过,但却并不是黑桉桉。 但经由黑桉桉所发布的悬赏任务,一定真实存在。 但就算是季礼把话说到这一步,电话那头仍然没有给予丝毫回应。 除了喘息,只有喘息。 季礼不敢确定对方仅凭这句话是否敢来,于是他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这句话一旦说出,那么黑桉桉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话已带到,五分钟之内,若见不到你。 我会主动死于鬼童之手,到那时再无人为你破解一体双魂!” 第五百二十九章 改命 “下山!” 季礼没有多给对方回话的机会,立马挂断电话,一声令下。 三人开始往前走,但走的都十分缓慢。 或许逼近这生锈大门的十步之内,已经是他们能走过的最后一段安全之旅。 “这么强势,真的可以吗?” 黄半仙还是摸不准季礼刚才的态度,是否可以把黑桉桉引来。 如果这只根源性鬼魂,不来天明山反而去找克莱得,那么他们的计划将全盘落空。 “这也许是我们最后强势的机会了,再过一会我们的下场可能比丧家之犬还不如。” 在最后这几步路里,季礼再度拿出烟盒,他只剩下最后一支烟。 尽管吸不了几口,但后面的时间里,他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对了,你们留在山上要帮我验证一件事情。 黑桉桉的墓穴里,到底有没有她的尸体。” 最后的准备阶段,克莱得脑子里大量的信息在交织在一起,如同没有线头的毛球。 在处理这种庞大的信息时,他牢记着黄半仙卜卦的提示。 季礼抽着烟没有给予回应,但这件事情只有他能做。 黄半仙会护送克莱得一路下山,并且引来山下的那只3号鬼童。 在这段时间里,季礼会始终在山上,他面对2号鬼童的同时,需要帮忙验证。 “如果墓里没有尸体,我就不给你发消息了,反之我会联系你。” 门,就在三人面前。 推开这道门,所有人的生命都将进入最终倒计时。 一场关乎生死的决战,将随之打响。 季礼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他能够感受到这扇门的轻薄,只需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打开。 他将尚未吸完的烟头吐了出去,看向了一脸严峻的克莱得,一字一顿地说道: “记住,你只有半小时。” 砰! 铁门被瞬间推开,砸在后侧的石壁上发出响亮的讯号。 刺眼的阳光从陌生的外界照射而来,晃得人眼睛无法睁开,更无从辨认环境。 “快走!” 没时间去观察四周,季礼低吼一声,抢先一步冲了出去。 黄半仙、克莱得紧随其后,在没时间辨认的前提下,朝着季礼相反的方向快速脱逃。 而季礼是自始至终都必须留在山上之人,他必须要留住2号鬼童。 于是在脑海中回忆起,不久前苏沁儿是死在了天明山的那片位置。 简单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后,他沿着太阳所处的东方位置,快速狂奔而去。 天明山墓地,季礼从未来过,对于环境不算很熟悉。 但由于2号鬼童就是带着杀死季礼的目的前来,所以苏沁儿死亡位置并不远。 苏沁儿死在哪,鬼童大概率就在哪。 带着这种想法,季礼向死而生,迎着灿烂的阳光,将头发照耀成金色。 这里,应是天明山的东北侧,处于山腰位置。 茂密的林区里,狭窄而又细长的土道,一路蜿蜒向上。 季礼高速奔跑着,计算着自己与苏沁儿死亡地点的距离。 向上的路并不平坦,他的速度变得不疾不徐。 在路的尽头,少女靠坐在树下,阳光在棕色的发丝上流淌着。 乳白色的风衣被大片的血红浸染,一半圣洁一半肮脏。 头颅低垂,那张好看且纯净的脸被散落的头发遮住,令人无法看清她死前会有多么痛苦。 苏沁儿死的很漂亮,只是像一个沉睡在树下阳光里的少女。 季礼心如止水地向她走去,走进了树林,站在她的身边。 他看着看着伸出了手,摘下女孩头顶的一片落叶,轻声说道: “你的确比其他人死的要晚些。” 苏沁儿尽管死了,但她仍然是一个勇敢的人,为自己的命运尽了最大的努力。 这一点,季礼是敬佩的。 尽管,她的死季礼要付上一些责任。 季礼手中攥着那片落叶,微微一捻将其捏成了碎末。 他缓缓偏移视线,目光纯粹,不带一丝情绪。 不远处的阳光下,一个矮小的黑点在灰黑色的瞳孔中显露出身形。 这将是季礼第一次真正与无解鬼童的交手。 …… “小克子,你实话和我说,你究竟有多少把握?” 黄半仙只是跑了几步,他的气息就开始加重,两条腿越来越迈不开。 从任务开始到现在,他还没有真正与鬼物正面接触过。 此刻身体上的衰老、内脏的伤势,完全是使用罪物带来的代价。 罪物是一个好东西,可以让人拥有短暂抵挡鬼物的力量,但某些时候也能把一个人活活逼死。 “原本一成不到,现在有你的占卜提示,算是多了一成。 若你和季礼能确保不会有其余鬼干扰我,那个余郭和展勋也能起到帮助的话。 勉强有两成。” 克莱得现在大脑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但也只是苗头罢了。 想要在半个小时内,解决本次任务,两成都有些虚高。 黄半仙听到只有两成,一脚没踩稳,险些栽倒,好在克莱得及时将其扶住。 二人跌跌撞撞地一路下山。 “两成…两成…… 道爷过了八次任务,还从来没有到这个份上。” 黄半仙内心叫苦,他一身罪物全用来救人,连鬼的面都没见过几次,任务竟然到了绝路。 季礼、黄半仙、克莱得、再加上余郭,他们四个人也算各自分店中的高手了。 结果全员踩在悬崖边上,只差一步就掉下去。 实际上,黄半仙之所以这么询问,主要因为他认为自己的状态已快到强弩之末。 三只鬼的漩涡,他一旦踏进去,极有可能再无法生还。 山下的公路越来越清晰,一辆发动机还在轰鸣的轿车就停在那里。 克莱得似乎看出了黄半仙内心的想法,干脆说道: “别有其他取巧的心思,到了这一步,再不拼命只能窝囊地去死了。 点上长燃香,把3号鬼童往你那边引,赶紧去与季礼汇合。 单只鬼物很可怕,但若是复数鬼物聚在一起,或许会出现变数。 这是你们仅有的胜机,剩下的交给我,不必相送。” 说完这话,克莱得松开黄半仙的手,朝着山下健步冲去。 黄半仙咬牙扶着树干,从布袋里拿出了一根拇指粗的长香。 正要点燃之际,他忽然看向了自己的手腕,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目中闪过一道震撼的光芒。 克莱得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一如往常。 但黄半仙却在克莱得搀扶他之时,发现了对方手腕上的一处诡异的细节。 克莱得腕上的手表指针,是停滞的。 现在黄半仙的手表指向了9点27分,并且还在继续旋转。 季礼的手表想来也是如此。 然而克莱得的手表,却将时间停留在了9点02分。 这个时间,正是他们三人从迷宫结界中脱离的时刻。 一个诡异而荒诞的想法,猛然浮现在了黄半仙的心头。 难道,真实的克莱得已经死在了迷宫之中。 而眼前的这一个,只是其余时间线中的替代品,但他完成了改命,鸠占鹊巢。 从虚假,变为了真实? 第五百三十章 克莱得的生路 阳光正盛,克莱得冲下山时被这辆亮黑色卡宴闪耀出的光芒刺痛了眼睛。 后车车门已经被提前拉开,余郭正伸长了脖子对着他高声喊道: “兄弟,快!” 克莱得曾在护城河旁的咖啡馆里跟余郭有着一面之缘,又在任务前期有过正面接触,还算熟悉。 尽管现在的余郭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肥胖油腻的形象,但他清楚这个男人做起事来是很靠谱的。 克莱得没有丝毫停顿,节省一切时间,直接蹿上了车中。 始终不曾熄火的车子,还没等车门闭合,就立马发动起来,瞬间从原地冲出好远。 车门被惯性强行关上,克莱得抓着前排座椅,才看清驾驶汽车的男人。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体格壮硕的壮年男性,侧脸方正,轮廓明显,一脸正气。 克莱得看清这二人时,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季礼为他找的两个帮手,应该都挺靠谱的。 第七分店中能够活到现在的,总不会是平凡角色。 余郭此时抓着克莱得的袖子,忙不迭地追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季礼的意思,局势似乎开始了恶化?” 季礼没有给他解释,但电话中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克莱得计算了一下此地距离黑青山住所的路途,好在黑青山所建的别墅就在郊区,不算太远。 加上余郭和展勋找来的这辆车,性能也还可以,赶路时间应该可以大大缩短。 “不是开始恶化,而是即将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局势。 季礼和黄凤娇将在天明山上吸引三只鬼魂的火力。 而我们的任务是在半个小时内,找出本次任务的生路!” 克莱得有不得不将所有一切告知给二人的理由,但时间紧张,他只能长话短说。 将所有前因后果、利害关系全部说明之后,路程已经过去一半。 余郭的脸色在听的过程中,从红润变得苍白、又转为铁青,直到最后完全阴沉。 “季礼没有罪物,他怎么能拦住三只鬼长达半小时……” “他不是有一口棺材,现在又得空间图,再加上黄凤娇在场,尽管勉强但还有希望。” 余郭苦笑一声,克莱得不清楚真相,但他太了解了,轻轻摇头反驳道: “棺材是借来的,他情况特殊根本无法使用罪物。 这半小时,只怕他要拿命去拖!” “季礼不能使用罪物……” 克莱得神态微微一顿,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情况。 这个发现只怕在后续会成为十大分店的重磅消息。 但同时也意味着,季礼所说的半小时期限,在本就勉强的情况下又更艰难。 他轻咳了一声,不再纠结于此,沉声说道: “他说了半小时就是半小时,那是他的事情。 除去路上时间,实际上我们最多只有十五分钟左右来破解生路。 我们才是决定本次任务生死的一方。” “米尔顿先生,时间已如此紧张,再有五分钟我们就会抵达目的地。 我们必须保证下场就执行计划,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展勋向来讲求实际,知晓事情的原委固然重要,但现在要解决的是后面的事情。 克莱得重重点了点头,而后他低声说道: “黑青山,这个人并没有问题。 但围绕在他身边一切的事物,全都有诡。 女儿黑桉桉五年前死亡,近期突然成为鬼魂; 女婿任云峰原本安分守己,同样在近期突发奇想竟然想复活任嘉运; 这个事情的爆发点,很有可能是黑青山。 一定是他在近期做了某件事情,而这件事促使身边的所有人都变了。” 余郭皱起眉头,听了这么久,尽管没有亲身与黑青山交涉过,但他也发现了事情的本质。 本次任务,看似是黑桉桉笼罩全局,它的出现牵扯出圆环组织、揭露真相、亦是根源性鬼魂。 但一切的核心,却是黑青山。 余郭仔细思考过后,得出了一个模糊的思路,试探性地说道: “黑桉桉将第七分店引向圆环组织有足够的理由,很合理。 但黑青山把你们往圆环组织上引,没有动机!” “没错!” 克莱得冷酷的面容下难藏悸动的心,他攥紧了拳头,沉声说道: “理论上,黑青山就不该知道圆环组织的存在,更不可能知晓天明山就是它们的藏身地。 他隐藏了自己与圆环组织的关联,就说明他其实与圆环组织有关联。 有了这一点,再去反推黑桉桉为何会成鬼,我们就会得到了一个更加颠覆性的真相。” “黑青山,是最早拿到鬼童之人!” 展勋惊愕地转过头,代替他说出了这个惊人的猜想。 克莱得蓝色的眼眸里带着光芒,此刻他终于在茫茫迷雾中找寻到了突破口。 “黑青山,早就知道黑桉桉已死,所以他想利用圆环组织来复活黑桉桉。 任云峰没有成功的事,他成功了。 但得到的东西却并不纯粹,因为黑桉桉成了鬼,却沾染了鬼童,成为一体双魂。 他真正想要的女儿,是纯粹的,而不是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 这就是黑青山给我们第九分店的任务。 他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黑桉桉,哪怕是鬼。” 余郭在一旁听明白了,可又像是有些不够清晰,他接着说下去: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找出黑青山手中的0号鬼童,打碎瓷罐。 这样所有鬼童,随着本体的消无,而彻底清零。 如此一来,黑桉桉的一体双魂被破解。 你们第九分店完成任务,将黑桉桉这只根源性鬼魂带走。 我们第七分店,也随之完成任务……” 克莱得头疼得厉害,但他的精神很亢奋,继续说道: “其实这个想法我和季礼之前就想到过,但当时并没有琢磨透黑青山的作用。 所以将其视为了释放根源性鬼魂的死路。 可现在不一样了,黑青山才是一切的爆发点,再也没有秘密。 这个方案,是可行的。” 这就是克莱得想出的生路,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但展勋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不解的问道: “但如果这就是破解一体双魂的方法,为什么黑青山不自己去打碎瓷罐呢?” 克莱得挥了挥手,显然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轻轻解释道: “他通过瓷罐‘复活’黑桉桉,若是将其打碎,或许也会同时磨灭掉这只鬼。 这个代价他不敢去赌,所以没有亲自动手,而是用我们店员去寻找更好的方法。 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其余方法。 至于打碎瓷罐后,黑桉桉到底是消失,还是被我上交第九分店,都无所谓。 总之,这个生路的可能性,已经是目前最高的解释。” 车子的速度慢慢减缓,一栋颇有风格三层别墅伫立在众人的眼前。 这座造型奇特的别墅,是出自黑青山之手建造,前有树木后有花园,很是文艺。 季礼为三人拖延的半个小时,已经用完了十二分钟。 接下来的十八分钟里,克莱得、余郭、展勋将在这栋别墅里找出瓷罐,将其摧毁。 而这里,显然有着一只更为强大的鬼童,据推测为0号鬼童。 余郭是最后一位下的车,阳光如此璀璨之下,这栋别墅前却笼罩着一大片阴影。 看着眼前蓄势待发的克莱得,他的心脏却跳动的很快。 明明克莱得的推论,听起来无懈可击,每一个存疑之处都被完美解释。 可偏偏,余郭在心惊肉跳,仿佛这个计划在某个地方存在着漏洞。 这个漏洞,足以致命。 第五百三十一章 余香不散 天明山的最高点,有一座废弃的观景台。 十几米高的塔柱,原有的颜色已被岁月蚕食得干干净净,它伫立在这里就像是一根粗糙的金刚柱。 向上的梯子不知去了哪里,光秃秃的观景台变得可有可无。 季礼站在天明山的顶点,迎风而立,俯瞰全城。 这座城市对于他来讲,街头巷尾没有熟悉的感觉,站在高点观望,心头也仅仅是陌生。 两分钟前,他看到了苏沁儿的尸体,也同时与鬼童第一次接触。 其实,关于鬼童杀人的规律,直到现在都没有严格标准。 月亮站台,鬼童首次现身。 那个时候,苏沁儿是在每二十分钟左右见一次鬼,只是最终由于特殊情况杀戮终止。 黑桉桉别墅外,鬼童杀死第一名店员。 蒋江的生命,在这次结束得非常快,从第一次鬼童现身、到第三次见鬼死亡,历时13分钟。 时间,大大缩短。 追杀余郭,是鬼童第三次出手。 余郭的“死亡时间”来的不快不慢,历时24分钟。 尽管,这个规律看起来无序且混乱,但冥冥中还是存在共性的。 第一:受害者,执念越强烈,死亡时间就会急速缩短。 例如,蒋江。 第二:受害者,恐惧的事物越具体,也同样可以加快死亡进程。 例如,余郭。 这是到目前为止,季礼所掌握的关于鬼童的杀人规则。 但是,这一次似乎又出现了变数。 季礼迎着风的发丝纷飞,他平静地转过头看向了某片空地。 那里站着一个矮小而模糊的黑影,就安安静静地停在原地。 季礼不动,它就不动,始终保持着十步开外的距离。 但季礼能够感应到,对方始终在观察着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呢……” 鬼童杀人不是这样的模式。 它只会出现一瞬间,将烙印打入活人心头,就迅速消散,直到后续再度闪出。 像如今这样,一直尾随活人、观察活人的现象,有古怪。 季礼对于到底该如何处理无解鬼童,并没有应对方法。 在目前掌控的线索里,他仍然认为毁掉鬼童本体,纯白瓷罐是一个加速团灭的方法。 这样做法,可以除掉鬼童,但必然会令黑桉桉这只根源性鬼物再无牵制。 他之所以愿意留下承担主战场,很大程度是因为鬼童杀人需要时间。 而黑桉桉,也会被鬼童所牵制。 这样来讲,即便天明山上局势混乱,鬼物众多,却存在活人侥幸拖延的可能性。 于是,留给克莱得、余郭、展勋那边的时间就会更多。 才可以将本次任务从悬崖边拉回来。 但眼前,2号鬼童的诡异举动,让他心头越发得不安了。 季礼深深地看了它一眼,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砖头,转身就走。 鬼童不着急出手,他自然心中乐意。 现在他需要前往山上的墓园区,去看一看黑桉桉的尸体到底还在不在墓穴中。 如果尸体不在,那么这个女人成鬼的方法,很有可能与尸体有关。 季礼离去了,2号鬼童也始终保持着十步范围尾随着他。 …… 天明山一分为二,季礼沿着山路的东侧朝着墓园进发。 而在西侧的山脚下,一道速度惊人黄光正在茂密的林中快速穿梭,同样将目标直指墓园。 黄半仙又一次使用了加速符,以这种燃烧生命般的方式,强行换取安全时间。 一根拇指粗的香,随着他的运动在后方留下了一条条扭曲的烟缕。 不过由于速度实在太快,挂起的风将这根香本有的燃烧时间大大压缩。 黄半仙不敢回过头去看,鬼童的可怕他真实见到过。 一切罪物对其并没有效果,但长燃香这种罪物,其实就是散发同类气息,起到吸引的作用。 黄半仙与克莱得都是第九分店之人,杀谁都可以,有了长燃香加持,鬼童理论上会将目标放在黄半仙身上。 为了能够将见鬼的时间尽可能延后,黄半仙不惜再次使用加速符。 尽管他此刻的身体状况,与八十岁老者相差无几,但罪物的压缩人体极限作用还在。 “道爷只能做到这一步了,3号鬼童应该上山了。 小克子,你要是完不成任务都对不起我!” 长燃香已经彻底熄灭,黄半仙的速度也逐渐在放慢。 原本应该加速5分钟的效果,但实际上才用了3分钟不到就没了作用。 原因是黄半仙所有符箓,真正的灵异源泉是他的血液。 黄半仙有两样罪物,最为人称道,也是他活到今天的本钱。 一是占卜能力。 这个能力,是来自于某个龟壳。 只不过非极限情况,他不敢使用龟壳本体占卜,而是用木棍代替。 二是全身血液。 他的血,在某次任务被诅咒感染。 人血与鬼血融合,用自己的血写下的符箓,将会拥有各色各样的效果。 尽管能力都很低微,几乎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工具,不过在某些时间一样好用。 就如同加速符、力大符、精力符等等。 当然,倏忽之玉这种十大分店都罕有的时间系罪物,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不知道。 唯一的知情人,是迷宫里早已死去的克莱得。 可就算如此,黄半仙也在这次任务过的十分艰难。 一身的罪物代价,将其折磨得如同病入膏肓的老者,他往前跳一步都格外吃力。 黄半仙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像是在痛苦地呻吟。 力气越来越少,可他不敢停下,不敢看背后。 3号鬼童应该在山上,它到底在哪里,还不得而知。 算了算时间,只怕黑桉桉那只鬼也已经到了天明山。 黄半仙看着墓园的入口近在咫尺,他放弃了蹦跳,而是趴在地上一步步朝着前方攀爬。 憋屈。 只有憋屈。 黄半仙每往前爬一步,心里的怨气就更多一分。 他现在的状态还不如巅峰的十分之一,如果是因为对抗鬼物也就罢了。 可造成今天这步田地,竟然全都是因为活人。 在这么下去,他都快要成为第一个被罪物代价活活拖死的店员。 “不能这么下去,我这种状态走不进墓地,我必须与季礼汇合!” 黄半仙不再向前,他努力地爬起来,坐在了地上。 不大的眼睛快要被耷拉下的眼皮完全遮住,但里面闪过的光还很清晰。 身体状况差,但他的脑子还很好用。 “季礼行动如常、头脑清晰,我体力不行了,但还可以有一两次使用罪物的机会。 只有在他身边我才可以活下去。 我该如何以最快速度与季礼汇合……” 黄半仙坐在地上,慢慢闭上了眼睛,思考着自己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 “手机? 不行,等他来接我,我早就被鬼童盯上,活活拖死。 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能够借力……” 陡然之间,他突然想到了长燃香。 长香点燃,风中流窜,沾人衣带,余香不散。 黄半仙抓起衣角,仔细地嗅了嗅,他的身上有吸引鬼魂的香气。 “黑桉桉! 那只鬼来天明山就是要杀人,但杀人之前它会去见季礼一面。 我身上有吸引它的味道,所以它会先来见我,然后把我带到季礼身边,一起杀之。” 黄半仙不怕黑桉桉,他只怕鬼童。 因为鬼童无解,黑桉桉到目前还算有解! 第五百三十二章 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前一天的湿气已被整日的阳光驱散,此刻坐在土地之上黄半仙默诵净心神咒。 他的思绪此刻无比混乱,身体上的疲劳感让其昏昏欲睡。 除了诵经,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保持清醒。 在肉眼无法探查的视角里,盘坐在地上的活人身上正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那味道混合进风里,吹遍了天明山的上上下下。 风,似乎变大了。 黄半仙的身躯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半边身子有些倾斜,像是即将保持不住重心。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其心神一颤。 他不敢睁开眼,生怕视觉是鬼童的主要标记手段。 无奈之下,他口中默念的咒语,更换为了净身神咒。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阵仗纷纭……” 其实这些道家的咒语,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无用。 但黄半仙身体里流淌的毕竟是半人半鬼的血,蕴含着诡异的灵异之力。 这种灵异之力,冥冥中与道家咒语起到了杂糅的效果,可以为黄半仙起到零星的作用。 即将侧倒的身形,随着净身神咒的作用下,逐渐出现了偏正。 然而还没等黄半仙松一口气,贴着身体的布袋里,警示符突然变得滚烫。 几乎是在一个呼吸间,直接自燃了起来。 那放置在大腿上的布袋,瞬间成为了火光的集中点。 一枚警示符的燃烧,连带着几十张各色各样的符箓全部被点燃。 高温的火焰顺着黄半仙的大腿,已然烧到了前襟。 黄半仙痛的闷哼一声,打断了净身神咒,仍然不敢睁开双眼,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身体上的剧痛。 他很清楚,这一定是某只极为强悍的鬼物近身! 这种火势,分明是所有警示符在瞬间全部被摧毁,来的鬼到底有多强? 这个想法刚刚浮现,黄半仙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格外轻盈。 一阵阵狂风直奔他的面门,像无数双手在拼命地拍打着他,逼迫他睁开眼皮。 这一次的感觉,让他慌了神。 来的鬼,到底是黑桉桉,还是鬼童? 这强迫睁眼的情况,可能是黑桉桉在带他瞬移,也可能是鬼童使用手段迫使他进入死路。 “赌还是不赌?” 黄半仙心乱如麻,这个时候到底是用罪物再抗一次,还是赌一把来鬼是黑桉桉? 布袋里的符箓全被烧光,占卜罪物实战根本无用,只剩倏忽之玉或许可以对鬼童造成影响……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快速闪过,黄半仙最终牙关一咬,心头怒骂: “去他奶奶的,再用罪物我怕是要死在自己手里,道爷我赌了!” 扑通…… 黄半仙的身子被重重丢在了地上,额头像是撞在某个空心的石板上。 尽管疼痛感不那么强烈,却带来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不过场景的变化,却令黄半仙欣喜万分,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来的鬼,是黑桉桉! 黄半仙终于敢于睁眼,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却令其心脏骤停,冷汗直下。 一具惨死的尸体,抱在一块洁白无瑕的墓碑之上,半身沥血,顺着留到了他的脚底。 那尸体正面对准着他,死相之惊悚令人脊背发凉。 干瘪的头颅,从天灵盖处深深地凹陷进去,像是被人硬生生砸开了口子。 强大的冲击力导致五官移位,空荡荡的眼眶除了血,只剩下两根血筋连接着被爆出的眼球。 脖子完全被挤没了,颈椎断裂插进了腔子,整个人都矮了几寸。 死相恐怖,但并不是真正原因。 最让黄半仙吓得魂不附体的是,那具尸体的主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我…我死了?” 黄半仙惊恐地摸着自己的脑袋,不断往后倒退。 身上的火已经被高速移动所产生的风完全熄灭,可炙热的触感还是令他发疼。 有痛感、有恐惧,黄半仙并没有死。 但他,距离死亡已经不远。 因为就在他触摸头顶之时,突如其来的一股压力席卷而来,直奔头盖骨。 黄半仙双目疯狂,就要一把将脖子上的倏忽之玉摘下,动用时间静止。 但这个动作还没等做出,就被后方的一股力量推了一个趔趄。 他一转头,正看到一张坚毅中带着冷静的面孔。 正是季礼。 季礼从后面踹了一脚发愣的黄半仙,拽起他的胳膊,朝自己的身旁一丢。 青铜古棺从天空砸落,将一片墓碑压塌。 黄半仙失重被丢进青铜古棺之中,却并没有被盖上棺盖,他跟随着移动的视角四下观察。 季礼正带着棺材里的他,沿着墓园的大道疯狂向外逃窜。 而在季礼的前方十步之遥,存在着一个同样快速移动的矮小身影。 “鬼童?!” 黄半仙心头一颤,但却惊讶地发现,季礼在朝着鬼童方向狂奔,可二者的距离却并没有拉近。 这种感觉就像是,季礼正在追杀着鬼童一样,而鬼童反倒成为了逃窜者。 正面,显然不是主要危机。 季礼躲得正是背后那只恐怖至极之物。 黄半仙右手还按着自己的天灵盖,机械地转过头正看到了一抹虚幻的身影在阳光下静静地望着他们。 “黑桉桉……” 黄半仙登时意识到,自己刚刚濒临死亡的危机,正是由黑桉桉造成。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趴在墓碑上那具尸体的惨状,只觉得头顶的压迫感又一次出现。 “青龙白虎,阵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 将完整的净身神咒颂完,那股诡异而残忍的感觉才终于消退一些。 他坐在棺材里,被迫由季礼拉着他向前逃窜,高声问道: “我们,要去哪?” “不知道。” 季礼的回答干脆利落,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背后的黑桉桉,发现对方并未追来。 而正前方,那个矮小的鬼童依旧保持着诡异的十步距离。 他没时间去管这个2号鬼童到底怎么了,简单地为黄半仙解释道: “我砸开了黑桉桉的墓穴,里面并无尸体。 这说明她的尸体很有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就交给克莱得那边解决。 我们除了逃命,什么都不用做。” 事实上,他们除了逃命也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能做到这一点,都希望渺茫。 因为,季礼终于见识到了黑桉桉的能力。 强大到无以复加! “你被黑桉桉刚一带来,几乎瞬间被秒杀。 要不是与你一起来的还有3号鬼童,它的存在令黑桉桉下手慢了一分,我根本来不及救你。” 这次的攻击主要针对黄半仙,季礼在一旁看得真切。 就是站在局外人的身份,距离如此之近,若不是3号鬼童的干扰,他都来不及伸手去救。 瞬秒! 瞬秒一个身上全是罪物的资深店员! 甚至是当着季礼和另一只鬼的面前! 黑桉桉到底有多么可怕。 黄半仙的脑海中再一次闪过那具尸体,浑身打了一个哆嗦,颤声地说道: “先有尸体,后步入死亡。 见死而死。 这个杀人手法,前所未见,它已经强大到可以扭转因果! 我们…我们还要在这种鬼魂手里活二十三分钟?!” 这就是接近四星级别、再加联合接引任务的根源性鬼魂。 第五百三十三章 噩耗 情况,远比所有人设想过的还要恶劣。 距离事先约定的半小时期限,此时才刚刚过去七分钟。 但无论是季礼还是黄半仙都很清楚,之所以能够拖过七分钟,是因为之前黑桉桉和鬼童均未出手。 有时候,胜负成败、生死存亡,在一秒钟就足以决定。 看着前方不断撤离,始终与二人保持十步间隔的2号鬼童。 黄半仙没心情去管它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慌乱地追问道: “我们往哪逃?” 这口硕大的青铜古棺,已经随着不停移动,撞倒了一大片墓碑。 整片墓园随着鬼物漩涡的开展,变得混乱起来。 时间流逝的太慢了,季礼只顾着逃跑,心头设想着无数种可能性。 但他并没有一个任何答案。 见死而死,这种杀人手段闻所未闻,更休谈如何应对。 好在季礼目前并未遭遇强烈的生死危机,黑桉桉杀人应该也讲求顺序。 哪怕它真的强悍到了如此程度,可仍然秉承着一个个单杀,没有同时对二人下手。 任务还没有结束,最终死路并未显露,它仍然属于有解范畴。 当然,这个“解”,显然不在天明山上。 而是远处克莱得三人所处之地。 “它并未追来是吧?” 季礼没有回答黄半仙的问话,只顾着脱逃,始终不敢回过头去看。 黄半仙闻言向后看去,在墓园的中央位置存在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虚幻,一眼望去似乎存在、眨眼后却又只是一片空气。 “它还在,3号鬼童应该对其有所牵制。” “牵制的不是3号鬼童,而是它体内的4号鬼童。”季礼斩钉截铁地反驳道。 鬼童的影响,一直在季礼的计划之内。 鬼童在这次鬼物漩涡中并不算最可怕的存在,因为它虽然杀人无解,但是速度过于刻板缓慢。 有着足够时长的间隔期。 黑桉桉才是真正决定二人生死的鬼魂,但由于它一体双魂的特别,反倒有拖延的机会。 常规情况下,一体双魂并不能对其产生影响。 可一旦自身附近存在其余鬼童,一定会对其造成未知的影响。 这一点之前只是猜测,但黄半仙刚才死里逃生却得到了验证。 只要有鬼童在活人附近,黑桉桉就算动手,也必定会被自身所干扰。 尽管这个干扰,对于活人来讲只有一个瞬间,但往往可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毕竟,无论是季礼还是黄半仙,他们几乎已经是十大分店最有经验的店员。 “你…你怎么在绕圈跑?” 距离黑桉桉上一次出手,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黄半仙由于失去了奔跑能力,他一直坐在棺材里观察四周。 而三分钟的时间里,他惊愕地意识到季礼竟然在拉着他兜圈子,而不是朝着更远处逃生。 季礼已经围着墓园跑了一半,听到此话后找了一片矮墙后蹲伏下来。 他趴着墙边朝墓园中心处望去,果然黑桉桉还在那里。 看得出来,3号鬼童的出现,勾起了4号鬼童的意识,对黑桉桉造成不小的困扰。 他长舒一口气,缓解着胸口的起伏,悄声说道: “我们不能离开墓园,那样会死的更快。” 黄半仙蹲在棺材里,很是不解地问道: “就算黑桉桉有感知能力,你等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季礼惨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某种神秘。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逃到哪都没意义。 只是留在墓园附近,或许可以等来一个机会。 一个外援的机会。” 黄半仙面色一怔,他不知道季礼所指的“外援”是谁,但这似乎给他提了一个醒。 这是天明山墓地,第九分店的大本营就在这里! 季礼是要“等外援”,那么他或许也可以“请外援”。 之所以局势已经如此糟糕,他却始终没有动这个心思。 主要因为在酒店任务中,有一个众所周知的潜规则。 非执行店员,使用常规手段不可能对进行中的任务起到半点影响。 当然,除了信息通讯、出谋划策这种模式。 现在这种模式,对于局势的帮助根本无用,只有罪物。 强大到足以覆盖整座天明山墓地的罪物,才有可能起到影响。 但黄半仙也不敢保证这一点,所以始终没有动用。 可是现在的局势已经恶化到了极点,他根本没信心再活二十分钟。 于是他再不犹豫,撩开衣襟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一边很快就被接通起来,传到他耳中的还有一些球体碰撞、以及嬉闹与调侃声。 “喂?半仙,你完成任务了?” 面对电话那头的询问,黄半仙面色阴沉地快速说道: “老魏,你带上姜惜、卢尘,三个人立马来到天明山墓地外围。 两分钟后,你在山顶开启雷达罪物; 姜惜要朝着墓地中央位置打出信号弹罪物; 同时让卢尘在墓园外吹响长号。” 电话中的老魏显然被黄半仙这通指挥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赶忙问道: “到底什么情况,怎么你……” “别tm废话了,我都快死……” 黄半仙这通电话还没打完,突然发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腿上。 又是一具尸体,这一次他出现在了青铜古棺之中。 尸体胸口爆开一个碗口一般的大洞,四肢骨骼全被折断,脖子上撕开了一道令人心寒的口子。 大量的鲜血已经飙到了他的脸上。 黄半仙看到尸体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不妙,一翻身从棺材里爬出来。 这一次他不敢再有任何的侥幸,没有等黑桉桉真正前来,立马将脖子上的倏忽之玉摘下。 甚至不止如此,装满罪物的布袋被掀翻,里面散落了一大片碎纸灰。 同时还有三件保存完好的罪物。 治愈性的喷壶、对抗性的玩具手枪、功能性的玻璃骰子。 “嘎吱!” 还没等黄半仙使用出罪物,他的左手陡然传来剧痛。 冷汗瞬间爬上了脸,他的左手手腕已经被掰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继而就是骨骼被彻底碾碎。 黄半仙咬牙应扛着剧痛,双目中满是疯癫,猛然转头看向了背后那个虚幻的影子。 倏忽之玉开始了时间静止,身上的剧痛有了一丝缓解的迹象。 右手还在不受控制地扭转,但速度已经慢了七成。 胸口隐隐流下猩红的血液,可流淌得格外缓慢。 就算是时间系罪物,在面对黑桉桉的时候也根本做不到静止,只有减缓。 黄半仙一脚踩在喷壶上面,将其踩爆,大量的水珠溅射到他的身躯上。 被掰断的左手骨骼隐隐有了一丝凝聚的现象,可效果完全不够看。 玩具手枪,打出了一发橡胶子弹,可却穿透黑桉桉的身躯而过,显然无效。 玻璃体的骰子在阳光下停止了旋转,最终定格在了“3”的数字上。 这个数字,为黄半仙争取了三秒钟的安全期,所有伤势全部愈合。 这就是黄半仙的所有罪物,他能用的一切已经完全贡献了出来。 可是能够做的,也仅仅是拖延了三秒钟的时间。 然而,当一个矮小的身影,走进他的眼眸之中时,他发现自己错了。 噩耗,随之到来。 见死而死,那一身的伤势中,有两处致命伤。 胸口的爆裂,是来自黑桉桉。 脖颈的撕裂,却源自3号鬼童。 3号鬼童从他的眼底闪过,自此打上烙印。 尽管鬼童不会立刻杀死他,但由于第二方灵异力量的介入,他所施展的罪物平衡被瞬间击破。 黄半仙仰面跌倒,所有罪物尽数崩溃,除了倏忽之玉掉落身上完好无损。 两只强大到极限的鬼物,同一时间下手,他根本无力抵挡。 第五百三十四章 雇主 黄半仙,绝对不能死! 这是季礼此时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可他能够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在黄半仙所有手段均被无效打回时,他能做的只是将其扶住,再重新丢回棺材里。 而这一次,他彻底封死了棺盖。 “进去调整,我只能帮你拖两分钟。” 季礼一巴掌拍在棺盖上,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黄半仙一进棺,这片区域内就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不过季礼并没有逃,他反而动也不动地看着与他不过两步之遥的黑桉桉。 黑桉桉这只鬼很奇特,没有具象化的形态,站在空气中仿佛与周遭融为了一体。 季礼只有青铜古棺,救了黄半仙,他就只能暴露在黑桉桉面前。 但他心中还是自信的。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关键信息:黑桉桉两次出手,全部针对黄半仙一人。 究其根源,并不难猜。 季礼身体里有一只尚未成熟的5号鬼童! 一旦黑桉桉对其出手,很大程度会将5号鬼童“催熟”,从而难以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杀季礼会有些麻烦,但也仅仅只是麻烦罢了。 当黄半仙被强行带走时,失去了目标的黑桉桉,终于将杀戮的心思落在了季礼身上。 季礼在等,等它对自己出手,而后5号鬼童成熟,将其杀戮中断。 只要有一丝纰漏的机会,他就有把握挣脱。 时间,最要命的时间就会往后再拖延一分! 两行血泪缓缓从季礼的眼角流淌,画出两条红线。 在视野变得猩红之时,他所凝望的世界里出现了自己。 他瘫倒在这面矮墙的侧面,两只眼睛的瞳孔出现了裂变,眼球一直在分裂、分裂、分裂。 直至化作一堆碎末,血水流了满脸。 在那将死未死之际,他伸出了手,满怀希冀地抓向季礼,似乎是渴求拯救。 但下一秒,他的头颅就突然炸开,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砸落,将其击碎。 季礼的视力随着“见死而死”的能力影响下,出现了衰退。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珠,一把抓住墙上的那个自己,将其扯到了自己的身边。 针对季礼的手法,与黄半仙有所不同。 黄半仙见到的是已死的尸体,但季礼见到的是还未断气的自己。 或许,那个自己晚一点死,可以继续拖延一会儿的时间。 青铜古棺并没有分量,季礼带在身上如若无物,但他现在拖着一个重伤的自己,跑起来速度就慢了下来。 刚刚跑出两步,一滩血就溅到了他的裤腿。 季礼的脚步一顿,他无力地将其尸体丢在一旁,看来这个方法仍然无用。 除非他打开棺材,将其丢进去或许还可以拖延时间。 但这样做法,显然会将黄半仙重新暴露。 眼睛里留出的血越来越多,季礼觉得头痛欲裂,仿佛全身的血液尽数涌向大脑。 颅内的压力在疯狂往上飙,这种级别的痛楚他甚至想要提前结束生命来进行缓解。 在血液的浸泡下,灰黑两色的瞳孔出现了第一次裂变。 也正是与此同时,他的大脑中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 是婴儿的啼哭。 就像是新生儿出世时的第一声哭泣,代表着希望与生命。 奇异的是,当这个声音出现时,季礼颅内的痛楚有了极大缓解。 令其疯狂的剧痛在这一刻消退了十之八九,让他有了足够的精力回归思考。 “季探长…救我……救救我!” 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季礼慢慢转过头。 黑桉桉的身形这一刻变得十分真实,就如同一个活人。 她左半张脸陷入悲伤的哭泣中,流着眼泪。 右半张脸却面无表情,嘴角朝下,宛如冷笑。 一体双魂,左为鬼童、右为女鬼。 果然,鬼童的近距离干扰可以中断黑桉桉的杀人进程。 但这一幕的出现,并非只是验证这一点。 同时,它也带来了一个令季礼激动雀跃的振奋消息。 “雇主!” 第七分店的雇主,是谁? 任务内容:准时到达雇主所在地,并接下任务,尽所能完成雇主发布的任务,赚取佣金。 天海,从来没说过雇主是谁? 雇主是黑桉桉的消息,实际上是第七分店自己推测出来的。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它是根源性鬼魂,并非雇主。 那么季礼的雇主究竟是谁? 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4号鬼童。 还记得七天前,季礼所接到的最早的那一通电话,就是来自于4号鬼童。 它哭着请季礼搭救,最快速度。 这次任务,季礼的真实任务也非常简单: 救它。 雇主与根源性鬼魂,同为“一人”,这属实令人无法想象。 为此季礼走了许多弯路,甚至在得知真相时,他都没有全部明悟。 但在这一刻,5号鬼童引动4号鬼童之时,他终于从声音中捕捉到了这个重磅信息。 可是留给季礼震撼的时间,只有三秒钟。 黑桉桉的身影又一次变得虚幻,4号鬼童太弱小,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更无法左右根源性鬼魂。 季礼头部的剧痛再度袭来,这一次更加猛烈,几乎是要扼杀他的全部思维。 而就在此时,一颗赤红的流星从山顶亮起,画着耀眼的抛物线直奔墓地中心位置。 原本平平无奇的信号弹,本该被太阳所遮蔽,但这一颗显然极为特殊。 当它出现在空中时,所有的灵异力量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定格。 而紧接着,一道道淡蓝色的条纹凭空从天空落下,依次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罩子。 将整片墓地所扣住,并且还在不断填充。 随着信号弹所带来的两秒钟定格,充满着动感的蓝色电纹,把墓地团团围住。 一时间,黑桉桉的形态再度归于人形,3号鬼童也在另一侧显形。 始终在观察的2号鬼童,还是没动,就站在季礼的十步之外。 “呜呜呜……” 音色庄严壮丽而饱满,声音嘹亮而富有威力的长号吹响,演奏着某段不知名的曲目。 所有鬼,在三重罪物的加持下,出现了短暂的无害化。 两分钟时间已到,季礼不被罪物所影响,将青铜古棺掀开。 黄半仙顶着散落的白发,缓缓起身,他扶住棺材的一角,抓起了倏忽之玉。 但季礼在这时却按住了他满是褶皱的手背,微微摇头说道: “这一次用我的空间图罪物,还剩十五分钟。” 第五百三十五章 错误的路线 “我已行将就木,为何你自己不用?” 时间还来得及,第九分店外援的三重罪物最少可以再拖延一分钟。 黄半仙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打出了这样一段话。 他此时身上尽管没了伤势,但体态特征与一个百岁老人无疑。 尽管治愈性喷壶消除了玩具枪和骰子的代价,可失语时间要延后两个小时。 可以说,他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季礼仍然攥着他的胳膊,微微摇头说道: “我不能使用罪物,发挥不出空间图的作用。 我还不清楚空间图到底有什么用处,但想来一定很强。 外援毕竟只是外援,他们能做到这步也很勉强,必须趁这段时间使用。 否则只怕再也没机会了。” 季礼从来没有顾忌对外说明自身的异常,不能使用罪物的消息总是瞒不住的。 那么扩散出去,或许对于日后的任务也有帮助。 某些人,可能会因此轻视于他。 黄半仙心头微微一动,脸上的细节表情早已被皱纹所遮掩,他点下了头。 但季礼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将空间图交给他,而是指了指倏忽之玉说道: “这块玉,做押。” 黄半仙面色一怔,此玉是他安身立命之本,此生最大的秘密。 季礼要用倏忽之玉做抵押,无疑是让他犯了难。 不过这个想法转瞬即逝,这块玉很强,但季礼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效果。 从刚才的表述看,季礼不仅用不了罪物,甚至都无法与罪物沟通。 那么他拥有时间系罪物的秘密,也不会被宣扬出去。 “不要浪费时间。” 季礼的提醒,让黄半仙没有再犹豫,他将倏忽之玉丢给了季礼。 与此同时,他与季礼相连的手掌,感受到了一股温润的暖流。 大脑之中,闪过一片片淡蓝色的光点,逐渐拼凑出一块不大的图纸。 “罪物:空间图。 效果一:对鬼物使用,可将其拉入空间迷宫。 分裂为三百三十三份,占据三百三十三块区域,强行进入互相吞噬模式。 被困时间越长,鬼物实力削弱越多。 被困时间,取决于使用者所付出的代价时长。 效果二:每次使用过后,剩余鬼物复制品会永久保留在迷宫中。 后续被拉入的鬼物,保持分裂状态,并与原始复制品进一步吞噬。 以此类推。 使用方法:指向所选鬼物即可。 代价:从手指开始逐步向上摧毁使用者血肉骨骼,直至使用者无力承担,陷入死亡。” 黄半仙在感应到罪物信息后,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 他原以为空间图会是一个功能性罪物,但现在看来它还存在着一定的对抗性。 拉入鬼物,削弱其能力。 这种罪物其实也不算罕见,许多罪物都具备这种能力。 但如果结合效果二来看,这个空间图绝对属于第一梯队的强度。 因为它是一个可成长性罪物。 每一次使用,都会保留鬼物的复制品,等同于越使用削弱鬼物的效果就越强。 这是一件完全可作为立身之本的强大罪物。 “看完了吗?” 季礼不满地看了一眼黄半仙,语气中带着催促。 此时天空中的蓝纹空气罩已经格外稀薄,几乎不可见。 信号弹也早已消散,耳边的长号也渐渐不可闻。 黑桉桉、3号鬼童也变得蠢蠢欲动。 只有2号鬼童,却不知跑到了哪里。 “我只有这一次使用罪物的机会了,必须争取更多时间。” 黄半仙从罪物的信息中回归,他调整了一下状态,将左手缓缓抬了起来。 第一指,他对准的是黑桉桉。 黑桉桉那即将全部进入虚幻的身影骤然消失不见。 但黄半仙并没有结束,他方向偏移,又指向了刚要隐身离去的3号鬼童。 两指拉进去了两只鬼。 空间迷宫的效果顿时启动,六百六十六块区域,六百六十六只鬼开始了急速互吞。 天明山墓地,变得格外安静,就连树林中的鸟鸣都重新响起。 季礼的耳边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呻吟,血液砸落在地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骨骼被拧断的脆响。 黄半仙的身躯僵硬,一股不可控力正在掌管着他的行动。 伸出去的左手微微颤抖,短短一秒钟,他的食指已经彻底化作粉末。 紧接着就是其余四根手指。 季礼目光一凝,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这就是罪物的代价。 越强大的罪物,代价越可怕。 黄半仙全身上下已经被分泌出来的汗液打透,一股血从紧闭的嘴角挤了出来。 他在忍受着那断指之痛,甚至已经咬破了牙床。 时间,度秒如年。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时间是一个十分唯心的东西。 在欢愉时,它流逝得格外快速;而痛苦时,它竟如同被放慢了无数倍。 短短不到三秒钟,他的整个左手全部化作骨粉,完全被碾碎。 那股毁灭的力量正在席卷向上,开始沿着他的手腕,不断向上攀爬。 “百分之五……” 此时空间图罪物,已经为他削减了黑桉桉和3号鬼童百分之五的能力。 但远远不够。 当黄半仙的左臂已经没了一半,时间来了十秒钟时,他心中后悔万千。 拉入两只鬼,尤其是还都是那么强大,这对于他这个使用者的压力太大了。 或许,如果仅仅拉入黑桉桉,他还可以坚持更久的时间。 “百分之十五!” 黄半仙终于痛苦地喊了出来,他无法说话,可那喉咙的嘶哑也在象征着他心中的怒吼。 第十五秒过去了。 他整条手臂已经彻底消失,半个身子都被血液浸透。 眼看着那股毁灭的力量,竟然顺着胳膊爬上了自己的胸膛。 这一幕将其彻底惊住了,他原以为左臂没了,会从右臂这种非要害处继续。 但没想到空间图罪物,竟然会顺着胳膊,爬到了他的胸口,去摧毁心脏。 这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此时进程,已进展到“百分之二十”。 而另一边的季礼,始终没有去留意黄半仙内部的战斗。 在这等待的期间,他在思考着“雇主”与“任务”这两件事情。 在圆环组织的帮助下,他得到了本次任务的重要信息。 不过在此之后,他的任务就变成了正面拖延根源性鬼魂,将破解生路这条路留给了克莱得。 但,突如其来的雇主情报,让他意识到了某件不妙的事情。 两个分店,已经做到了信息共享,再无秘密。 那么假设,他是克莱得,对于生路他会怎么去破解? “黑青山… 我忽略了黑青山! 谁能说鬼童的本体一定是在任云峰身上? 黑青山是一切的爆发点。 克莱得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所猜测的生路……” 耳边黄半仙的痛苦呐喊达到了顶点,而季礼在这个过程中忽然觉察出事情出现了纰漏。 如果他是克莱得,在现有的情况下,一定会选择摧毁纯白瓷罐! 这条生路看似正确,但却是披着生路的死路。 因为第七分店的雇主,是4号鬼童。 “任务注1:任务期间不得以任何方式伤害雇主,亦需保证雇主安全;” 这条早已被所有店员忽略的任务信息,终于浮现在季礼的脑海之中。 “错了,我不该让克莱得作为生路的主持者。 他是第九分店的人,根本不知道雇主对于本次任务的特殊性。 黑青山的身份,有可能是克莱得所猜测的那样,仅仅是一切的爆发点。 但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 他已经被鬼童的本体所占有。 现在的黑青山,就是0号鬼童。” 不能毁了纯白瓷罐,一旦毁掉,第七分店全员团灭,黑桉桉彻底无解团灭第九分店! “啊!!!” 黄半仙的嘶吼声达到了顶峰,扑通一声倒进了青铜古棺。 他拼尽了全力,消除了黑桉桉和3号鬼童“百分之二十”的力量。 但季礼根本没有半分喜悦,他拨通了克莱得的手机,得到的回应却是无法接通。 半小时期限,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或许一切已经覆水难收。 克莱得已经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季礼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人,只有余郭。 最后的十分钟,只看余郭能否迷途知返,力挽狂澜! 第五百三十六章 各个击破 场景:黑青山别墅; 时间:七分钟之前。 阳光自东向挥洒,却被这栋三层小楼完全挡住。 一大片的阴影区域将余郭紧紧地包裹住,在上午那充足的暖意中带来阴凉。 余郭自打听到克莱得的这条生路后,眉宇间的愁绪就迟迟不肯解开。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觉得这个生路,太顺了。 流畅的让人害怕。 余郭、展勋接连提出质疑点,均被克莱得以各种合理的解释进行反驳。 这种感觉,就如同一个知晓答案的人,通过答案来反推题目,驳斥质疑者。 堂堂正正,理所应当。 但这样做的隐患就是,如果答案是错误的呢?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问题,拥有完美且标准的答案。 稍稍一个小的纰漏、小的变化,就足以推翻某些坚定不移的答案。 而后果就是,颠覆现有的一切。 克莱得给出的生路,就让余郭产生了这种感觉。 望着面前的建筑,余郭的脑海中从头开始思索现有的一切信息,试图从中找出哪里不对劲。 “围墙又矮又长,正门却高耸且拥挤。 正门乃出入宅院之重地,却在白虎方位留了两棵被砍伐掉的桃树。 绿地根本无草,尽是些枯死秧苗。 高大楼身面阴背阳,导致上午少光、下午全黑。 黑青山的正门,竟呈现一派死气。 这风水布局绝不是误打误撞,显然是刻意为之,这是一个死穴?” 展勋走在最前,他隔着矮墙朝内观望,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黑青山这栋别墅的布局应该经过设计,可设计得如此不堪,这让他匪夷所思。 不过换个角度去想,也许原有的风水是好的,但有些东西的出现,却将活穴改为了死穴。 “到底是什么破坏了原有的风水?” 克莱得听不懂这些东西,他只在乎时间上的紧迫,于是鞋尖一蹬从墙面跳了过去。 “抓紧时间。” 既然认准了砸碎鬼童本体瓷罐是生路,那么他的计划就很简单。 不惜一切代价,在这三层楼里找出来,将其击碎。 听起来就是这么简单明了,只是这个过程中应该会出现本次任务最强的鬼童阻挠。 0号鬼童,是所有鬼童的母体。 它各方面的能力应该会更上一个档次,或许是杀人的时间间隔,又或许是杀人模式有所变化。 但这些已经不是克莱得可以去思考的了,只有闯进去真正见到才行。 克莱得不管三七二十一,进了院就直奔正门走去,显然一副毫无遮掩的模样。 这也是他经过权衡之下,得出的最优解。 在最后时刻,除了硬闯,其他方式都太过浪费时间。 毕竟他们有三个人,就算0号鬼童再强,也做不到瞬秒三人。 展勋作为两个分店唯一活下来的新人,他的谨慎程度已经与资深店员没多大区别。 他走在克莱得的后方,但始终保持着两步左右的距离,看着身边愁眉不展的余郭悄悄说道: “这个克莱得表现得有些急躁,虽然我们时间不多,但都到了这步,不能太莽撞。” 余郭环顾了一圈四周,顺着楼身的边缘望去,那里是后院的位置。 不过克莱得的判断是纯白瓷罐应该在别墅内部,大概率与黑青山在一起,所以直奔房内。 这个判断是没问题的,余郭也是这样认为。 但展勋的担忧不无道理,余郭也认为克莱得表现过于急躁了。 他似乎是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生路绝无瑕疵,所以做起事来毫无保留。 余郭还是没能搞清楚让自己不适的地方到底在哪,现在时间不多,只能先跟随克莱得。 一个上锁的大门,对于店员们来讲没什么难度。 二人交谈之际,克莱得已经将其开启,朝着二人挥了挥手,却根本不等他们,独自一人进入。 余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中顿感不妙,赶紧追上去。 可当二人进入屋内之时,却发现克莱得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 大门是敞开的,但进门的地毯上却毫无足迹。 这说明克莱得刚一进门,甚至脚都没落地就被突然袭击。 余郭脑海中的某根弦突然绷断,却发觉自己的脚下已经踩住了那块地毯。 刚一准头,随他一同到此的展勋竟然也凭空消失。 狭长的玄关,直通别墅内部。 正前方是一面屏风,上面挂着一幅画名为:五子登科。 “各个击破!” 余郭心头只是闪过这四个字,却根本不敢乱动。 克莱得、展勋显然是中了招,或许他现在也被鬼童所影响。 三人中他和展勋根本没有任何罪物可以抵挡攻击,如果真的被各个击破,那么他们根本撑不了多久。 余郭猛吸了一口气,强迫使大脑保持冷静。 他默默地告诉自己,鬼童杀人需要时间,无论怎样他都不会立刻就死。 想到这里,他坚定地迈出了脚步,离开了那块地毯。 当脚步踩在硬实的地砖上时,他的耳旁陡然间响起了一阵阵喧闹而混乱的声音。 眼前的景象出现了朦胧与虚幻,立在玄关尽头的那块屏风变得不再真切。 五子登科图,在余郭眼中仿佛栩栩如生。 那画上的五个小孩子中的一个,突然动了起来。 那是一个梳着两个冲天鬏的小男孩,由跪坐在书案前的姿势,变得直立起来。 双臂慢慢地伸展,抓住了画的边框,像是悠荡一样,竟从画里跳了出来。 直愣愣地摔在了地砖上,头颅像是西瓜一样,登时摔了个粉碎,留下了一大滩红色的血液。 而他却顶着半个头颅,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裂开的嘴唇无声地上下碰了一次。 就这样跌跌撞撞地朝着余郭走来。 余郭见状并没有过于慌乱,这一次鬼童的攻击方式与以往截然不同。 很显然,这不是0号鬼童真身前来,而是与寻常鬼物一样,施展直接攻击的手段。 一个呼吸间他就察觉出了0号鬼童的真实目的。 “它在拖延时间。” 0号鬼童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这个问题回荡在余郭的心头,却被立刻压下。 他现在的任务是从这条玄关里冲出去,找到其他人再进行下一步。 玄关只有十米左右,这只鬼走的很慢,到他近前至少需要十秒。 既然不是0号鬼童亲自前来,那么这只小鬼必然有解。 余郭只要在十秒钟内找出小鬼的解法,就算成功。 不过,事情似乎并不需要那么复杂。 用这种小鬼来拖延时间,十秒都是多余的。 余郭十分自信地后撤了一步,将手按在尚未闭合的门把手上,却并没有立刻退出房间。 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小鬼的临近。 第五百三十七章 多重结界 无头的小鬼,两条细如麻杆般的小腿,不紧不慢地往前迈动着。 它的模样的确有些恐怖,不过从这一系列动作来看,绝对没什么可怕能力。 余郭镇定自若地等候在门口,只要后撤一步就会离开这栋房子。 一步、两步、三步…… 无头小鬼的动作不快,但经过几秒钟的僵持后,它距离余郭也仅有一步之遥。 当小鬼的脚已经接触到余郭所站地毯之时,他终于动了。 余郭一步撤出了房子,但并未将房门关上,整个人彻底离开玄关。 但紧接着他的眼前景象一花,外界的光刚刚照耀在他的面庞上,随后就又重归阴暗。 余郭的身子刚刚进入外界半秒钟,就又重新被拉回到了玄关入口处。 而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反而由于空间上的变换,导致他已经站在了无头小鬼的后方。 余郭与小鬼的前后位置完成对调,他一把撑着墙壁,从原地冲刺出去。 空间上的轮换,其实早就在余郭的计划之中。 这种创造小范围结界的手段并不高级,并且瑕疵颇多。 想要通过撤出房子就离开结界,根本不现实,不过余郭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小鬼在前,将他步步紧逼,退无可退。 这种模式下,他的可操作空间太少了,于是他必须利用结界的特性,来完成位置的对调。 这个小型结界的根源,无非就是那张五子登科图。 他要做的就是在位置对调后,以最快速度冲向屏风前,将其摧毁。 时间必须要快。 无头小鬼,仅仅只是第一只图中鬼。 一旦它失手,第二只小鬼应该也会从画上脱离,到那时两个方向的夹击,余郭的情况就会变得糟糕。 不过,十米的距离对于余郭来讲,两秒钟时间足够了。 一切发生的很快,当余郭冲刺到屏风前时,无头小鬼才刚刚转过头来。 余郭脚踩着小鬼留下的血泊,面对着一人多高的屏风,他顺势一拳挥出,狠狠砸向了屏风上的五子科登。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小孩子已经从书案前站了起来,张开双臂试图以同样的姿势跳出画中。 “砰。” 一声闷响过后,余郭惊讶地发现屏风竟完好无损,反而他的手背上留下了几道擦伤。 “毁不掉!” 余郭暗叫一声糟糕,又从身后拿出小刀捅进了画上,但他上下划了几次,却并未造成丝毫损伤。 但这个时候,第二只小鬼已经从画中钻出了半个身子,伸长了手朝着余郭抓来。 余郭不敢再站在画前,往后退了一步,正踩到那摊血液之上,一个趔趄险些滑到。 他的后撤,为第二只小鬼留出了空间,彻底从画中挣脱,并以极稳的姿势落地。 而背后那只无头小鬼,也在这段时间步步逼近。 余郭眼皮直跳,手都有些发抖,一前一后两只小鬼夹击,他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不能急,不能急。 这个小范围结界,一定与这张屏风有关,肯定能够破解!” 再过三秒钟,两只小鬼将完全靠近,没有罪物抵抗的他将会步入死局。 余郭眺望着那副五子登科图,手心均被汗珠打湿,他一点点往墙上靠着,不断寻找破解的方法。 而在正前方的视野里,他忽然发现第二只小鬼的与众不同。 “第一只鬼为什么跳下来时会摔碎脑袋,但第二只却没有?” 望着那活蹦乱跳的小鬼,又将视线转移至其背后的那一滩血泊上。 五子科登图无法被破坏,那么若是让画,不再成画,是否也是破解方法? 余郭这样想着,越来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否则没理由第一只小鬼在地上留下如此多的血液,显然是给予了生路的提示。 而这个时候两只小鬼,距离余郭的身子已经不足一米。 余郭无法再近距离靠近屏风,只能抬起腿将脚底的运动鞋脱了下来,微微一瞄准,朝着那幅画砸了过去。 鞋底之前踩到了过血泊,或多或少可以起到污染的作用。 飞过去的鞋子,在那幅画上留下了一道残缺的血脚印,但全是踩到了留白部分。 两只小鬼的行动仍在继续,并没有起到干扰。 余郭垫着一只脚,不断小跳着,同时脱下了另一只鞋在掌心颠着,他只剩这最后一次机会。 “整幅画那么大,五子登科图却只占画面的五分之一,这不是为难我吗?” 在这个时候余郭还有些懊悔,分店里曾举办过丢飞镖的比赛,但他那次出去直播没参加上。 要是有这个经历,只怕现在扔鞋这种事应该也没那么难。 许多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余郭找寻着手感,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五子登科图。 “嗐,跟着直觉走吧,死就死了!” 瞄了半天,最终余郭仍然是跟随手感,将最后一只鞋给丢了出去。 那只鞋越过了面前的小鬼,在空中划着抛物线,直奔五子登科图的正中心。 与此同时两只小鬼已经将手抓向了余郭的衣角,一股电流席卷全身,他的意识出现了模糊。 不过在刹那间,他的大脑又再一次清明起来。 面前身后两只小鬼消失不见,三步之外的屏风上,那副五子登科图从上到下被一道浓郁的红血给涂抹。 整幅图虽然没有被摧毁,但却被彻底污染。 余郭心口终于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将两只鞋重新穿回脚下。 再一次靠近屏风,他忽然发现现在的屏风与刚才见到的又有所不同。 之前屏风古朴秀美,十分精致,但现在一看,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甚至还有几个黑色的小虫在上下攀爬。 余郭看一眼后就越过屏风走进了正厅,一眼望去他发现这里古香古色,颇有艺术气息。 他又不解地转过头打量起挡住玄关的屏风,到底这个屏风是违和的,还是整个房子都不对劲。 正厅的面积很大,在正前方是一个开放的茶室,背对着落地窗。 正东是一片实木的沙发,还有一把太师椅,一个雕龙画凤的木质茶几。 正西却并没有摆放电视,反而是摆放着两个细长的瓷罐,里面插着盛放的鲜花。 这一眼望去,余郭的眼皮一跳,不断口吐芬芳。 因为在原本该摆放电视的墙上,竟又存在着一张巨大的画框。 那上面画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围在茶台前烧茶。 余郭这边还没骂完,正对面的茶室侧方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面色疲惫,衣衫略有凌乱。 “余郭?” “展勋?” 展勋也是刚刚破解了一幅画,正从偏房里走了出来,和余郭共处一室。 而他一出门,除了看到余郭之外,还看到茶室那张宽阔的茶台上,摆放着一副画。 那上面画的是两个小孩对面而坐,中间摆放着一盘棋。 两个人,两幅画,又是一个小范围结界。 余郭这一次脸上再没有任何嬉闹之色,他只觉得身上背负的时间压力越来越大。 若再让0号鬼童这么拖延时间,不管它是什么目的,但季礼那边该撑不住了。 必须要找到一切的根源,这么一关关地闯下去,会把人活活拖死。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人生如棋 既然已经进入局中,余郭无论如何焦急都是无用。 他再见到正西墙面上的画框后,就立马转过头朝着屏风后面跑去。 如果上次鲜血可以毁掉画作,那么这次或许也可以奏效。 他边跑边脱下外套缠在手上,三步并两步冲到了那一片血泊之中,将外套涂上鲜血。 与此同时,他朝玄关入口看了一眼,大门已经开始了闭合。 像是外面有风在吹动着,慢慢地门缝越来越小,直至重合。 不过却并没有响起上锁的声音,想来这点风力还不够。 余郭只是简单看了一眼过后,并没有多想,掉过头朝着西墙那幅画冲去。 这幅小儿烧茶图,同样也是只占画面上的五分之一左右。 红色的血将整幅画全部涂满后,余郭往后退了两步,观察着是否有效。 这幅画很安静,那个小孩并没有从画里钻出来。 被污染的表面也并未出现任何异常情况。 余郭仔细观察着四周,均无事发生。 “难道,这个方法可以通用……” 不过这个想法刚刚浮现,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很细微的声音,就像是点燃火柴的摩擦声。 原本阴冷的环境,突然有了一丝暖意,好似空调吹起了暖风。 “滋滋滋……” 与此同时,茶室内那张宽大的茶台上面,蟾蜍茶宠的嘴中突然涌出了一道道水流。 随着水流冲刷着整块茶台,同时将台案上的那幅画给完全浸泡。 展勋还站在窗口处,静等鬼物出现,到时再看如何破解。 随着茶台的自行启动,展勋突然身体变得僵硬,在他面前出现了一张棋盘,和两张木凳。 一个穿着短褂的七八岁男童坐到了他的正对面,手中捏着一枚黑棋,将其落在棋盘之上。 而展勋也不受控制地坐了下来,左手边是白色的棋盒。 棋局之上已经错落了诸多棋子,黑子更多,白子更少。 男童落子之后,手掌一摊,像是示意,而后双目炯炯的盯着展勋。 展勋隔着一张桌子,被这个目光盯得浑身不适,他从中读出了一丝贪婪与兴奋。 仿佛它在期待着展勋输棋后所经受的惩罚。 茶台距离展勋不过一臂之遥,但他此时除了下棋,什么都动不了。 看着眼前黑白分明的棋局,他的额头立马见了汗。 这种东西,他根本一无所知。 而余郭看到这一幕后,惊愕地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那幅画。 画的表面尽是鲜血,可在这几秒后仿佛被冲淡了不少,仍然可以看出画里的内容。 此时那幅画中,小儿已经将茶放进了某个罐子里,下方燃烧的煤炭正泛着火苗。 奇异的是,画中的景象与展勋旁边的茶台,形成了呼应。 茶台之上空无一人,可电动的茶壶正在从尖嘴处往外冒着热气。 最诡异的是,余郭虽然身处正厅中可却觉得自身周围的空气变得无比闷热。 四周的温度正在不断升高,目前还算可以承受,但他看着茶壶底部的暗红色灼烧痕迹,压力也越来越大。 他抹了一把脸颊两侧的汗珠,方才明白这一次两幅画存在着互通的关系。 正厅与茶室,是一片空间开拓出的两块区域,但实际却为一体。 所以,看似两幅画彼此无关,可却存在着相互影响的联系。 余郭赶紧试图前往茶室,但当他临近时却视线变得旋转,再一睁眼他又处于屏风的前方。 又是小范围结界。 余郭的结界,是正厅之中,他可以看到茶室,但不能去。 而他的生路却就在茶室。 只要将茶台上的电动加热器关掉,他就算破解了这幅画。 但除了眼睁睁地望着,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那么现在来看,想要破解正厅这幅画,就必须等展勋破解了围棋,再由他关掉加热器。 余郭想通这一点后,赶紧来到了那把太师椅边上,看着展勋那边的局势。 这一眼看去,他的心都凉了。 展勋刚刚下棋不到半分钟,竟然被逼到了死角。 大片的白子被长长的黑龙全部吞噬,只剩下右下角还保有一小片白子区域在苟延残喘。 展勋此时并不位于正厅,四周温度不高,可他的脸上全是汗珠。 右手捏着白子悬在空中,双眼圆睁却迟迟不敢落子。 对于围棋一窍不通的他,甚至连判断自己什么时候会输都不知道。 但就算是不懂,看着眼前的局势也该明白,或许每落一子就是加快死亡。 “别下,就这样等着,围棋可以拖。” 余郭的声音从侧方传来,展勋悬着的手不敢放下,咬牙说道: “我可以拖,你怎么拖?” 他说这话时,将头看向了左侧的茶台,他已经听到了水壶开始吱吱作响。 余郭早就把上衣和裤子脱光了,此时就只剩一条短裤,但也被烫的全身皮肤涨红。 这才短短的半分钟,只怕再拖下去,余郭就必死无疑。 “我还能再撑一时半刻,拖时间去想想其他生路,对弈你绝对赢不了!” 余郭对于围棋一样不甚了解,只是先前和李观棋聊天时听过只鳞片爪。 展勋伸出手指将滴进眼底的汗珠擦掉,这一次他撂下了棋子。 “棋本身我赢不了,只能用盘外招…… 可我现在的行动只能针对这张桌子,其余行动均被限制,怎么盘外招?” 黑子局势大好,不出三手,男童就大获全胜。 胜利的光芒照耀在它的身上,令它双目中的贪婪越发明亮,此刻上半身都在向前倾斜。 或许它已经等不及要杀死展勋。 看着男童的这个姿势,展勋又瞥了一眼在那边热的不断蹦来蹦去的余郭。 “掀了棋盘? 不行。 显然我想活,是要赢下它,掀棋盘等于平局,还是我输!” 展勋又慢慢抓起了一枚白子,看着棋盘上的溃败之时,脑子里想得全是盘外招。 “杀了它吗? 它不敢对我出手,只是下棋,这说明它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棋手,而不是鬼。 我的活动范畴只在棋盘这张桌子,这个距离,如果它再往前倾一点点,我就有机会将其一击毙命。” 或许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只要男童在往前一点。 赌了! 展勋终于将这颗棋子落下,而这样的代价就是他本就濒临崩溃的局势,再度被残杀一片。 然而通过牺牲棋局的方式,换来的效果却根本无用。 因为男童在濒临胜利之际,竟然又把身子给缩了回去,昂着头盯着展勋,像是炫耀。 “该死!” 这下不用琢磨了,就连他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 如果再落一子,只怕他就彻底宣告失败,从而身死。 根本没有机会取胜了。 除了杀死对手,展勋实在想不透自己到底还拿什么来赢。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着,茶台上的水壶已经发出了嗡嗡嗡的响声。 水要开了。 展勋不甘地攥紧了拳头,他将头看向了倒在太师椅上,浑身发紫的余郭。 此时余郭的眼睛里没有了多少神采,直勾勾地盯着他背后的窗户。 那里是一片万里无云的天空,只是璀璨的阳光并不钟爱这栋房子。 那只鬼又下了一枚黑子,也是最后一步棋。 尽管他还剩最后一手,可早已回天无力。 对面男童的眼神看向自己,仿若是秃鹫在等待着濒死的尸体,期待着大快朵颐。 展勋的身躯在颤抖,紧攥的拳头代表着内心的挣扎,他再度望向了余郭。 “人的一生是一个圆圈,区别在于有的人长一些、有的人短一些罢了。” 不知为什么,展勋在这一刻的脑海中竟然想起了黑桉桉说的那句谬论。 他泄气般的身体垮了下来,两只手按在了棋盘的两边,眼睛却看向了余郭。 语气像是放弃却又像是坚定般,开口说道: “拖下去是两个人一起死,那还不如我掀了棋盘。 让我去死,那么两幅画的联系会中断。 余郭,你也许还有机会冲出结界,活下去。 若你能活,记得帮我照顾我的妻子和女儿。 我妻子叫甘月婷,我的女儿叫展慈。”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一个好人 黑白两色的棋子在颤动,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即将被倾覆的命运。 男童的样貌在这一刻开始了变化,原本精致白皙的面孔变得凶恶无比,双目闪着诡异的红光。 一层层皮肤开始脱落,象征着它即将暴露真实面目。 展勋心怀死志地双手按在棋盘两侧,就要将其掀翻在地,等待自己的结局。 然而就在场中棋子随着他的用力而出现滑动,黑白错落的棋局有了偏移。 两片棋子移位的景象落在展勋眼中,他的手忽然一抖,暂停了用力。 “黑棋、白棋,位置移动……” 原本昏沉的大脑或许因为决心赴死后反而变得清明。 曾经他认为自己对于围棋一窍不通,所以一切盘外招都在思考如何解决对手。 但现在棋局中微小的变化带给了他一个新的灵感。 场面上,白子已成死局,只剩最后一手就宣告结束。 而黑子几乎等同于胜利之姿。 棋局已然无解,那么如果黑白两方执棋手的身份互换,岂不是展勋成为了赢家? 想到这里,展勋连继续思考都不再思考,右手握着白棋盒,左手抓向了男童边上的黑棋盒。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完成了棋盒的互换。 两个人都没有动,棋局也还是保持原本的形式,但胜败的身份却完成了转换。 现在的展勋成为了黑子的执棋手,成为胜者; 反观男童此时成为了白子的执棋手,败局已定。 一个简单的换棋盒,彻底将场间形式逆转。 男童这一刻身上皮肤脱落的进程当场停止,它不再盯着展勋,而是呆呆地望着棋盘。 在此之后,它的身影越来越虚幻,显然是认了输。 展勋的心脏狂跳,脸上遏制不住的欣喜,这个盘外招绝对是神来之笔。 换做平常他绝对做不到思维如此跳跃,但不得不承认他能够以新人身份活到最后,固然有其独特之处。 绝大多数人在面临必死之局时,会被压力彻底摧毁,连思考能力都不再具备。 但这个展勋显然是那一部分例外,他在如此高压的情况下,不仅头脑更加清明,甚至还超常发挥。 一手换棋,彻底完成逆转。 这一次他不仅救了自己,也救下了余郭。 展勋在恢复行动的瞬间,就从原地窜了出去,一拳砸向了那冒着水蒸气的茶壶。 高温的电动加热器底部冒着红光,他没有顾忌地用手肘砸了下去。 一瞬间如同被蛇咬了一口的刺痛感袭来,他这一击用了十分力道。 不仅加热器被砸的粉碎,就连整个茶台都震颤了起来。 “扑通”一声。 余郭从太师椅上栽倒在地,浑身赤红,甚至还冒着热气。 就算是展讯在最后时刻力挽狂澜,但这个级别的烫伤,几乎快要把他蒸熟了。 当展勋临近时试图将其搀扶起来,刚一接触就烫的立马撤手。 余郭倒在地上早已失去意识,红得发紫的脸不断发颤,嘴角流出一道口水。 两眼上翻的同时嘴里不知道在念着什么胡话。 展勋内心焦急,忍着手上传来的热度将其从地上扶了起来,用手臂外侧不断摩挲着余郭的后背。 “罪物…治愈性罪物……” 事到如今,人力已经救不了余郭,但展勋还记得余郭有一个梳子罪物,是有治疗效果的。 展勋赶紧将余郭放下,转过头翻找着之前被余郭脱下来的衣服。 好在余郭本来罪物就不多,带的东西也少,很快他就带着梳子归来。 展勋皱着眉头,简单在心中默读着该罪物的使用方法,略微一犹豫伸出手,开始为梳头发。 他之所以犹豫了一瞬,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余郭在本次任务使用了过几次梳子罪物。 如果余郭已经用了三次,那么他现在使用将会立刻化鬼。 但他也仅仅是迟疑了瞬间,就坚定地将自己的生命力输给余郭。 余郭的运气很好,因为他此时的队友是展勋。 展勋是一个生性纯良的人,并且有着足够坚定的信念感。 这一点从围棋那件事就可以看得出来。 在二人同时处于绝境之时,他放弃了存活的希望,力保余郭,以求换来完成任务的最后一丝希望。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绝境下最理性的决定。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甚至说绝大部分人都不敢和不会那么去做。 展勋,做到了。 “哥…大哥……我欠你两条命了啊……” 余郭的意识随着展勋为其注入生命力终于回归,并且身上的高温也已经消退大半。 只是那股虚弱感和皮肤的痛仍在持续。 展勋原本健硕的身子在此时也变得不如先前,他的脸上尽是汗珠,气息不再匀称。 “你是第七分店的元老,你活着比我的作用更大。” “够了够了,我们各自留半条命就够了。” 余郭声音虚弱地劝导着,伸出手将展勋的动作打断。 二人筋疲力尽地倒在地毯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将凉风吸进肺里,冷却着劫后余生的躁动。 “展大哥,你太讲义气了,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余郭手扶着茶几,看着展勋虚弱的模样,真心实意地轻笑着说道。 展勋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他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健硕,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身材。 “我只是一个新人,死不足惜的。 你活着我们才有希望。” 展勋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甩了甩脑袋,又上前扶住了余郭。 余郭在站起来之后,将笑容全部收了起来,换上了严肃,轻声说道: “整栋房子就是一个大结界,套着无数个小结界。 我们必须找出结界的中心点,这么闯下去,这次任务都得死。” 展勋此时已经没了多少思考能力,他能做到的事都做到了极限,默默地听着问道: “我要是黑青山、或是0号鬼童,这个中心点离我们越远越好。” 三楼。 余郭和展勋在这个时候统一地将目光望向了三楼。 “叮。” 随着一声电梯的提示音后,三楼的平台处,出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 克莱得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站在三楼的制高点,同时朝下望去。 三人的目光聚集在一处,余郭的面色一变。 克莱得的右臂竟然整条消失不见,头发凌乱中带着深深的疲倦感。 通往三楼有两条路,要么楼梯要么电梯。 余郭等人选择的一步步上楼,但克莱得却孤注一掷地选择电梯。 他这样的做法当然是最为快捷,可代价就是九死一生。 不过克莱得显然是做到了,尽管换来的重伤,但他仍然是成功了。 余郭静静地与克莱得对视着,片刻后他又皱起眉头低下了头。 或许,那个中心点也未必是三楼。 第五百四十章 绝无双全法 展勋的思维仍然在克莱得提供的生路之中,他与克莱得自然都会认为一切的中心点就在三楼。 不过余郭从一开始就觉得克莱得这条生路存在着纰漏。 就在之前,他始终没有想通这个纰漏究竟在哪里。 但是现在,经历了三道结界之后,他抓住了一些灵感。 那就是,克莱得太自信了。 他自信地认为黑青山与0号鬼童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 黑桉桉成鬼、大批鬼童泛滥,这一切事情全都是出自黑青山的意愿。 但如果不是呢? 也许事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黑青山已经被0号鬼童所影响。 甚至说,他们两方正在进行融合? 诚然,克莱得的想法并没有错。 因为无论是从任云峰、季礼、包括黑桉桉都可以起到证明的作用。 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被鬼童附身。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情况不存在。 从一进门,所有人就被分割开,一次又一次地步入小型结界。 过于明显的拖延时间。 但余郭始终想不到0号鬼童为什么在拖延时间,可翻来覆去的思考后,只存在一种可能: 它正在与黑青山完成融合。 这是任务结束之前,大部分真相都被挑明后,余郭能够想到的仅有的可能性。 克莱得是如何看待这个情况的,他不清楚。 但总之,余郭现在不得不做第二手的准备。 他要坚信自己的想法,0号鬼童正在与黑青山融合。 否则一旦克莱得的路线是错误的,他们再没机会挽回。 秉承着这一点,那么想要毁掉纯白瓷罐,就根本毫无机会。 实际上,对于他们第七分店来讲。 毁掉纯白瓷罐的目的,也是借助第九分店,清除黑桉桉这只根源性鬼魂。 思绪进行到这里,余郭不由得再次抬头看向了三楼。 克莱得就站在三楼平台的围栏处,似乎是在调整状态,但同时也在望着他。 余郭轻轻拍了拍还有些发烫的脸,重新推理起这次的事件。 按照克莱得所想的生路,他认为黑青山与0号鬼童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是黑青山借助0号鬼童的力量,创造了黑桉桉。 所以他的计划是,毁掉0号鬼童,磨灭所有鬼童,带走黑桉桉。 可一旦余郭的想法才是真实的,将走向另一条路线,创造新的生路猜想。 0号鬼童与黑青山关联极深,甚至已经是一体。 那么黑桉桉在这次任务中所扮演的身份,就出现了极大转变。 黑桉桉,很有可能是0号鬼童为了与黑青山融合,所利用的工具。 那么余郭的生路就是,放任0号鬼童的阴谋,转而全力清除黑桉桉这只根源性鬼魂。 “余老弟,你怎么想?” 展勋看着上下两楼相互僵持着的两个身影,悄声地询问着。 尽管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可他明显能够感受到余郭和克莱得,应该是出现了分歧。 并且,双方态度坚定,坚持要走向不同的路线。 “我们,不上楼了。” 余郭也进入第七分店不短了,但很少独凭独断。 许多时候,任务的重担是压在季礼与方慎言身上。 而这一次,季礼在天明山上拼着命争取时间,余郭必须挑起大梁,承担起生路的执行。 他绝对不能错。 余郭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了三楼平台,直视着克莱得,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令他所惊讶的是,克莱得的反应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克莱得在感受到这股坚定的目光时,竟然露出了一个僵硬且难看的笑容。 随后,笑容消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做完这几个细微的面部表情后,他缓缓后撤,离开了余郭的视线中。 余郭呆呆地望着,他有些读不懂克莱得是什么意思。 但显然能够从中看出,对方竟然是在支持他。 …… “你想到了我们自己的生路……” 展勋自然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余郭这一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散发的自信感。 余郭重重地点了点头,回到沙发处将衣服重新穿戴,随后说道: “0号鬼童,还有那黑青山的是是非非,我不管了。 我们竭尽全力,去寻找黑桉桉的尸体。 毁掉她的尸体,这就是我们自己的生路。” 黄半仙所说,黑桉桉如何成鬼才是关键。 克莱得有自己的理解,余郭也有自己的理解。 那么就各自做好各自的事。 两条生路,已经是人脑的极限,如果这都完不成任务。 那么他们这些人,就真的该死了。 在余郭看来,0号鬼童将黑桉桉尸体带走,后来她就成了鬼。 显然根源就在那具尸体。 而尸体,只能在这栋别墅的范围内。 任务是接引根源性鬼魂,至于0号鬼童附身是想做人还是什么东西,余郭才懒得去管。 只要能活下去,这个世界上多一个人、还是多一个鬼,根本不重要。 展勋面色严峻地看着余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青年出现这种领导者的气质。 “你的想法是什么?” 余郭穿好了衣服,默默走到玄关处,看着那道虚掩的门轻声说道: “出去,离开这栋别墅,黑桉桉的尸体就在附近的院子里。” 如果学会换位思考后,人们就会发现有些事情其实很简单。 黑桉桉的尸体,是0号鬼童最在意的东西。 那么所有人都会下意识认为,它带在自己身边最合适。 但其实,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三楼是所有结界的终点,0号鬼童应该就在那里。 可如果黑桉桉的尸体也在三楼。 就有概率出现失败。 用无数个结界,拖住店员们的速度,自然可以达到目的。 但能够走到这一步的店员均不是等闲之辈,总会有机会接近三楼。 这并不是最佳的拖延时间方法。 所以对于0号鬼童而言,尸体最好的放置点并不在三楼,而是在其余地方。 如此一来,所有店员们费尽一切抵达三楼后,却只是一场空,再没能力去挽回。 所以黑桉桉的尸体,不在别墅内,却又要在0号鬼童的附近。 就只剩别墅的院子之中。 余郭望着玄关,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心头默默说着: “如果克莱得推开三楼的房门,见到的是0号鬼童。 那么他的生路失败。 如果我离开别墅,却在院子中找不到黑桉桉的尸体。 那么我的生路失败。 我们两个,注定只会有一人成功,绝无双全的可能。” 第五百四十一章 开门 随着一楼大部分结界都被余郭和展勋二人闯过,场景也出现了莫名的变化。 从玄关开始,一直到正厅、茶室、书房,引入眼帘的是一片破败与陈旧。 木质的家具出现了垮塌与腐败,瓶中所有鲜花均只剩下残骸。 棚顶的白色涌现了大片的黑褐色斑点,地面凭空多出无数的灰尘,脚踩在上面留下一串串脚印。 在短短几秒钟之内,这栋原本文艺中带着古色的别墅,像是破旧了几倍不止。 “和我预想的一样,这就是一个死穴。” 余郭抬头观察着四周的变化,缓缓说道。 展勋用手触碰了一下墙面,手掌上被蹭了一片灰尘,沉声说道: “这个死穴的根源,要么是三楼的0号鬼童,要么是黑桉桉的尸体。” 余郭在正厅内搜寻了一下,在书房里找出了一块坚硬的石雕,来到窗口。 “我们得试着找出离开别墅内部的方法,这个结界好进不好出。” 石雕砸向了窗户,这一下他用了十成力道,但本来脆弱的玻璃窗此刻却坚硬无比。 甚至石块落地将地板砸了个窟窿,但玻璃窗上连半点擦痕都没有。 余郭见状摇了摇头,看来是破局还是要从规则上入手。 于是他来到了玄关处,踩过小鬼留在地上的血迹,他看向了虚掩的大门。 先是试探性地推开门,走出别墅。 凉风拍打在他的脸上,带来一瞬间的畅意,但下一秒他仍然回到了玄关。 余郭转过头看向展勋问道:“我刚才从原地消失了吗?” 展勋肯定地点了点头。 余郭站在门内,皱起了眉头,暗暗思忖着。 从这道门出去,他的确可以离开别墅半秒钟的时间。 那么结界的边缘,就不是在门内,而是在门外。 想到这里,余郭还需要再做一个实验,来印证自己的想法。 他快步地跑回了正厅,将窗户打开。 尽管窗户靠蛮力砸不破,可是开窗这种举动还是可以奏效。 窗户与大门敞开着,呼啸而过的穿堂风将地上的尘土吹起。 余郭手脚并用,将身子顺着窗户钻了出去,在他的视野中那是别墅的后院。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落地。 当他的身体大幅度出现在外界时,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 还没等回过神,就已经触底反弹,被硬生生推回了别墅内。 余郭调整不及,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不过这也让他意识到了结界的关键处。 结界的出入口,只有大门。 余郭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尽管他们时间已经不多了,但他的动作并不快。 目前只知道大门的结界的进出口,可到底该如何破解,却全然没思路。 当他再度来到玄关之时,正看到展勋手中拿着一根螺丝刀,正在撬防盗门的边框。 展勋自然也是没有闲着,既然这道门如此古怪,那么索性把门直接拆了。 这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余郭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出言阻止,不过他内心对这个方法是不抱希望的。 结界在门外,并不是在门上或是门内。 可以说,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应该围绕门外行动。 可是现在既没有合理的方法,又到不了门外,只能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被浪费。 展勋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说不定还可以为他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坚实的防盗门远没有展勋想象的那么好拆卸,他没有趁手的工具,只是螺丝刀根本拆不掉。 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展勋和余郭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 这不是热的,而是急的。 他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限,而现在只剩下了四分钟…… 展勋已经手抖得厉害,整个人趴在门板上,卖力进行着撬动。 但他十分清楚这样做下去,几乎等同于浪费时间。 可不撬门,他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而后方始终陷入沉思中的余郭,挺立的身子正在出现细微的颤抖。 这是神经过于紧绷,压力太大造成的生理不适。 他已经想到了生路,只要走出别墅,按照死气指引方向,一定可以找到黑桉桉的尸体。 但偏偏,这道门成为了生路的最大阻力。 季礼给了他们半个小时,可他真的能撑到半个小时吗? 天明山那可是有三只鬼。 杂念越来越多了,在时间的巨大压力下,几乎要击碎所有理智。 “到底怎么出去! 到底该怎么走出结界!” 余郭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双目里满是血丝,死死地抓着头发,嘴里不停念叨着。 …… “余郭,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你太活跃了。 就因为这样的性格,所以你总会有这样那样、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胜券在握时,你要去撩拨一下鬼物; 死到临头时,你只想着你那未婚妻; 你的脑子就是一个装满了废料的垃圾场,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它们会将你淹没、吞噬! 记住了,想要活到冬天,就把世间的一切看的简单点,更简单点。” 方慎言曾对余郭如是评价道。 …… “世间一切的复杂,都有其简单一面。 人生如此,任务如此,生路亦如此。” 余郭的脑海里闪过方慎言那张冷酷教训自己的影像,而后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巴掌。 他呼吸急促地走向了那个防盗门,站在展勋的边上,从门内望向门外,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们二十六分钟前下了车,克莱得很着急,走在最前方。 翻过院墙,观察别墅,克莱得第一个上前撬锁。 他当时做了什么?” 余郭闭着眼睛重新回顾其了一切,自言自语说道: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开门。 然后他进了结界。 展大哥也什么都没做,我也什么都没做。 只是进行了开门这一简单动作。 那么开门,就是结界开启的方法。” 余郭倒吸了一口凉气,大脑内忽然划过一阵清风,吹散了那些杂乱的想法。 当看待事物的角度变得纯粹时,他惊讶地发现生路竟如此简单。 “我们唯一的共性,是全都将手握在了门把上!” “是门外的把手吗?” 展勋眉宇间的愁绪顿散,他猛地站起身,语气激动地问道。 “不不不,不是门外,是门内!” 余郭兴奋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金属把手,那上面还残留着几道模糊的掌印。 “我们三个人在握着门外侧把手时,并没有被立刻分割,打入结界。 反而是全部跻身门内后,才被困结界中。 这说明,门内的把手才是结界的开关。” 门内的把手,是一个开关。 每一个握住把手的人,会被判定为闯入者,进行标记,从而导致只能进不能出。 展勋听后,果断上前用衣角将金属把手擦干净,率先推门而出。 但下一秒,他却又被打回了原位。 展勋不可思议地看着大门,狐疑地望向余郭。 余郭默默思考片刻后,将头看向了背后玄关处那一大滩仍然没有消失的鲜血。 之前小鬼留下的痕迹都被抹除,但唯有这摊血并未消散。 擦掉标记既然不行,那么或许他们可以换另一种身份出门。 “用鬼血开门!” 余郭高喊了一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双手按在血泊中调头就走。 展勋的速度也很快,紧随其后。 二人同一时间将单手住在金属把手上,一同推开了这道大门。 那一刻,上午的阳光正盛,照在人脸上,是希望的味道。 第五百四十二章 光明 秋后的上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萧瑟凋零的味道。 泛黄的秋叶从墙外徐徐飘来,带来了一份凉意。 余郭再一次步入院中,只轻松了几秒钟,就再不敢贪婪地吸食空气。 “快找破败的根源。” 此时,距离季礼约定的半小时期间,仅剩下两分半钟。 与此同时,整栋别墅开始了急速凋零。 整栋别墅的墙面陷入灰暗,白色的院墙墙皮也出现脱落。 地上随着秋风卷起的落叶,铺天盖地,迷人视线。 一块木板从别墅顶部砸落,在地上摔成了数份,预示着这里已经腐烂到了极致。 现在的别墅,与第一次来时观看的景象,有着天差地别。 这一切,都是源自黑桉桉的尸体。 余郭和展勋,沿着院落向深处进发,越向里走破败的程度就越高。 甚至展勋踩过的每一块石砖都会应声碎裂。 这里是别墅的后院,面积比前院要宽阔许多,但相应的也杂乱到了极致。 本作为花园似的存在,平常生长的藤蔓、花草、树丛全部变成灰黑的冷色调。 随着余郭和展勋二人的进入,带来的冷风将这些干枯的枝叶吹的沙沙作响、纷纷飘落。 这条用石砖铺成的小路,一路向内。 穿梭过一条树藤与花卉组成的长廊,一块圆形花坛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花坛,是整个后院的中心位置,同时也是破败氛围最浓郁的地方。 四周的植物,均陷入了濒死状态或是已死状态。 地上的枯藤像是一条条黑线,连接着后院的各个角落,将死气带到所有地方。 而令人意外的是,这块十几平米的花坛,却长满了无数的红花。 这花开的无比茂盛,赤红的色彩鲜艳欲滴,拥挤在一团争相怒放。 更奇异的是,每朵花的花梗是由两根缠绕而成,两梗出一花。 余郭在脑子里想了很久,却也根本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花。 展勋没有在花上多做考虑,不过他很清楚,走到这里,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怎么样?挖吧?” 余郭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外套和衬衫脱了下来,分给展勋一件。 二人双手裹着衣服,冲上花坛,一根一根地将那红花全部拔出土中。 一时间,花瓣花蕊花梗被摧残殆尽,四散飞溅。 许多花瓣被踩碎在土壤之中,像是留下了一大滩的血液。 余郭和展勋二人,各自负责一个半区,分头开挖。 时间,已经过于紧张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分半钟。 二人此时顾不得什么方法,两个人四只手、四只脚,总之身体上能用的东西全都用上了。 终于在半分钟后,展勋的手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他赶忙摘下衣服,用满是鲜血的手伸进土里试探性地摸着。 那个硬物很光滑,像是一个圆形之物,再往下摸就出现凹槽。 “莫非是人头骨?” 摸到这个东西,展勋毫无惧怕,反而十分兴奋。 “余老弟快来,我找到黑桉桉的尸体了!” 与展勋相反,余郭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激动,他很清楚就算找到尸体,或许也不是那么简单解决的。 有了目标后,两个人合力挖动,很快黑桉桉的尸体就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而这一次,两人看着这具尸体,却下意识地远离了几步,因为这尸体太诡异了。 一具细长的骨架彼此串联,像是活人一样有着筋脉血肉相连,并不分离。 这是黑桉桉已经腐烂后的尸体。 但是就在这句骨架的背后,竟然还粘连着一具更小的骨架。 与黑桉桉尸体的骨头不同的是,小型骨架格外柔软,就只有成年人的巴掌大小。 附着在成年人尸体上就如同一个大块的血块一样令人不适。 余郭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惧意,缓缓开口说道: “原来,任嘉运的尸体也在这!” 一个尚未完全发育完整的婴儿,随着黑桉桉造成一尸两命的结局。 一副硬骨,一副软骨,紧紧相连。 这或许就代表着黑桉桉这只鬼,一体双魂的由来。 “生路…生路好像要变了……” 在意识到一尸两命与一体双魂的联系后,展勋忽然觉得他们要做的事情,不只是毁掉黑桉桉的尸体。 而是将这对母子的骨架,完全拆分。 余郭深吸了一口气,他能够感觉到黑桉桉的尸体并不恐怖。 真正让他觉得畏惧的,反而是其背后粘连的软骨。 想要将二者拆分,极有可能会面临更加可怕的事情。 可现在的时间,已经不能再让他浪费,展勋的话音刚落他就一步冲了出去。 余郭的双手,同一时间按在黑桉桉尸体的手臂,与软骨之上,用尽全身力气进行分离。 但当他的手刚刚搭上去,一股穿透心肺的阴寒之气,就顺着双臂往他的身体流窜。 余郭惨叫一声,只觉得那阴寒之气,爬上的每一寸身躯都令他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痛苦地睁眼看去,右手按住的软骨,像是蠕动的肉团正在顺着胳膊向上爬。 它每爬上来一步,骨骼就变得透明,有一部分正在融进余郭的身体之中。 没有任何抵挡能力的余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根本毫无办法。 而这个时候,展勋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让余郭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他压低了嗓子,嘶吼道: “别靠近我! 你一旦插手,就会和我陷入同等的境地,到时候两个人都得死。 展大哥,你等一等…… 等软骨完全上了我的身,你再去毁掉黑桉桉的尸体。” 展勋的面色阴晴不定,站在余郭的背后听着他的话和他的痛楚,那种感觉心如刀绞。 他清楚,一旦按照余郭的想法去做。 或许他、季礼、克莱得、黄半仙可以存活。 但余郭将会倒在任务胜利前的最后一刻。 滴答、滴答…… 手表的指针在朝着最后一分钟刻板的行走着。 展勋在这一刻,心头却变得格外平静,他慢慢抬起双手。 那上面一半是土、一半是血,在经历多时的折磨后,已经把他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片刻之后,他看向了余郭,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没有听从余郭的警告,冲了过去。 宽大的手掌在软骨即将钻进余郭体内之时,狠狠地将其拽了出来。 那软骨在这一刻,如同一根钻头,在感受到活人的血肉时,拼了命地往内去钻。 展勋痛苦地低吼了一声,然后快速向后奔逃,尽可能地远离余郭。 他的身体正在那具软骨疯狂蚕食,只是往后跑了几步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但在垂死的那一刻,他仍然昂起了头,决绝地向余郭喊道: “兄弟!活下去,等到冬至那天,去见你的未婚妻!” “砰!” 黑桉桉尸体中,人头骨与颈椎相连之处,被余郭一脚踩碎。 锋利的骨刺,穿透了余郭的脚掌,让他无力地从花坛上跌倒在地。 一切都结束了。 在鏖战了如此之久,死了那么多人之后,终于结束了。 余郭颤抖着一步步向前爬,看着那具死去的尸体,他的脸上布满了痛苦的懊悔。 如果他可以不那么急躁,如果他能够再多思考下两具尸体的特性,或许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当一切结束后,这栋阴暗的别墅院落,终于被阳光所覆盖。 光明照亮了展勋那张带着坚毅而死的面孔,像是在洗礼与祝福。 但现实的真相,却截然相反。 展勋,死在了光明到来的前一刻。 第五百四十三章 唯心的世界 “我说老展,你怎么来找我也没用啊。 是上面对你的档案还没审核通过,而且单位里目前也没有空位子留给你。 再回去等等吧,再等等。” 从安置机构出了门,抬头看着山明市的各种摩天大楼和车流长龙。 展勋第一次有了一种茫然的感觉。 他已经退伍了两年,仍然没有稳定的工作,这是他又一次得到“再等等”的答复了。 大城市居不易,尤其是在山明市这么大的城市。 他没有城市户口,就算安置工作,也不会将他排在前面。 更何况在这个讲究社会关系的世界里,以他的情况很难得到优待。 展勋抬起双手,看着掌心的老茧,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憋得喘不过气来。 路过的某辆汽车按下了汽笛,将他重新拉回了现实。 天色已经晚了,他调整了一下麻木的面孔,将锁在路边的自行车解开,推着往家走。 …… “回来了老展?” “呵呵,回来了。” 推着自行车回到自家这片回迁房小区,展勋没有把情绪带回家庭,还与热情的邻居打着招呼。 尽管这个小区算不上高档,但也是他父母临死前留下的唯一房产了。 展勋停好自行车后,步伐沉重地走进了狭小阴暗的楼道里。 “踏踏踏……”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展勋没有抬头,只是下意识地侧过身,让出一条路。 那女人也没有和他打招呼,快速地离去了,走进了傍晚的世界中。 直到她擦肩而过,展勋嗅着那熟悉的香水味,方才转过头,目送着她的离开。 这个和他路过,却招呼都没有打的女人,叫做甘月婷。 是展勋的妻子。 将钥匙插到门锁里,还没开门就听到了房内传出一阵女孩的啼哭声。 这让展勋有些慌了,他赶紧开门,没来得及换鞋就赶了过去。 一个相貌很可爱的小女孩,正趴在沙发上,抱着一个布娃娃撕心裂肺地哭喊。 “小慈?别害怕,妈妈不是刚出门吗?而且爸爸回来了。” 展勋只以为女儿是因为甘月婷的离开,有些不适应,赶忙安慰道。 但展慈脱口而出的话,却令他愣在原地,身上的血都凉了半分。 “我不要你,我要妈妈! 我要妈妈带我去外面吃大餐,我要一个能带我吃大餐的爸爸。” 展勋跪在女儿面前,久久没有动。 半晌过后,他将已经哭睡着的女儿轻轻搂在怀里,依偎在沙发中。 他的目光落在了客厅中那张宽大的全家福上。 展勋穿着制服怀里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展慈,甘月婷用手伏在他的肩膀上,笑的很漂亮。 他望着望着,眼窝里泛出了一道泪光。 许多时候,感情都是真实存在的,可有时候这种感情会在漫长而平淡的生活里,逐渐虚假。 它们转变的速度、前后的差别,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 有时候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是很唯心的。 此时黄半仙与季礼的心头,都在重复着这句话。 在一切结束前,天气像是恶劣到了极点。 可当事件结束后,天气又变得风和日丽起来。 季礼躺在一块墓碑前,怔怔地望着天空,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解脱。 他的上身依旧完整,但右腿已经全部消失。 青铜古棺就安静地停靠在身边,他已经没有了力气去收回。 黄半仙就躺在季礼的身边,苍老的脸上看不出细微表情,可从他翘起的嘴角可以看出此刻的心情。 半小时的时间,对于他们二人来讲,非常难熬。 哪怕黄半仙拼了全力,废掉一只胳膊,也仅仅削弱了黑桉桉、3号鬼童百分之二十的能力。 这样的做法,的确为他们争取了一些时间。 否则他们绝对无力抵挡黑桉桉那诡异绝伦的杀人手法。 但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不是季礼、也不是黄半仙。 而是一位令人意外的“援兵”。 在六分钟前,黑桉桉对季礼、黄半仙同时使用“见死而死”能力之时。 季礼的一条腿直接爆开,丧失了行动能力。 黄半仙则胸前开了一道口子,即将被黑桉桉摘除心脏。 季礼口中等待了许久的援兵,终于来了。 任云峰,抱着纯白瓷罐出现了。 其实他的出现,在预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季礼早就知道他会在大战将尽之时到来,否则他就不会前后几次出现,并给季礼留下警告的纸条。 不过任云峰的能力,的确令季礼错愕。 任云峰身边并没有任何鬼童,但他所持的纯白瓷罐,却对于鬼童有着莫大的警示作用。 他仅仅是一亮相,就逼得黑桉桉彻底被体内的4号鬼童所影响。 杀人进行不了,甚至连本体的掌控权都削弱了一半不止。 靠着任云峰的救场,季礼和黄半仙成功拖延了半个小时。 然后就是,余郭那一边成功破解生路。 黑桉桉消失了,所有的鬼童全部被任云峰以纯白瓷罐带走。 这场难度奇高的联合接引任务,实际上两个分店均是惨胜。 第七分店,七名执行店员,只存活了季礼和余郭; 第九分店,六名执行店员,只存活了黄半仙和克莱得。 没错,克莱得的生路显然失败了。 但他仍然活了下来,并且此刻已经传送回了第九分店。 他是怎么做到的,季礼不知道,也不在乎。 之所以还留在天明山墓地,是因为他有些话,还要和黄半仙聊一聊。 “季店长怎么还不走?待会我们的人可能要来了。” 黄半仙嘴角带着一丝戏弄的笑容,举起了手机屏幕。 失语的代价仍然要持续两个小时,但并不妨碍他此刻心情的愉悦。 季礼瞥了他一下,将手绕过脑后枕着,语气轻快地说道: “你罪物损失了七七八八,我要是你可没心情笑我。” 黄半仙倒是豁达,罪物的多少并不关键,只要他那几个保命之物尚在即可。 他似笑非笑地举起手机,又打下了一段话,这番话是刻意用来揶揄季礼的。 “我还记得季店长在任务开始前让我带一句话。 你说要让顾行简记住一个什么东西,是什么来着?” 在护城河岸的咖啡馆里,季礼曾对黄半仙说过,要带给顾行简一个惊喜。 黄半仙现在还记在心里,可季礼这次任务也是狼狈不堪,现在反倒成了他嘲笑对方的工具。 季礼脸上仍然很平静,只是轻轻地转过头,贴在黄半仙的耳边神秘地说了一句话。 “顾行简很爱送东西。 他送过你,送过克莱得,也送过我。 送我的那样东西,差点要了我的命。” 第五百四十四章 爱 “恭喜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员余郭成功回归。 祝您生还愉快。” 第七分店的意志,女声恭喜着余郭再一次活着回到了分店之中。 在这段机械往复,听了不知多少次的祝贺里。 一个虚幻的影子慢慢浮现在了半空之中,随后逐渐越来越清澈,直到彻底消失。 根源性鬼魂,是由余郭破解,所以它自然会被“接引”到第七分店。 不过由于本次任务并不存在竞争关系,所以第九分店尽管没有鬼魂入住,但也依旧增添了一次的任务记录。 第七分店的众人并不知晓本次任务会提前完成,当听到女声的通告后方才一一走出。 而这些人来到大厅之中时,却只看到了一具尸体,以及跪在尸体前那个萧瑟的背影。 展勋的尸体被那副软骨侵蚀殆尽,当回到分店之时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 在天海酒店的影响下,他最后一点残存的痕迹也被抹除。 展勋从此消失在了这个世界,连全尸都没有留下。 余郭背对着所有人,跪在了这片空地前,像是忏悔。 地上留下那块巴掌大小的软骨,得以保留,就安静地放置在他的面前。 罪物:软骨; 效果一:可寄生在人体内部,当遇鬼物袭击时自动激活,令单次攻击无效化。 效果二:若寄生在死人体内,可令死者成鬼,该鬼物会优先攻击活人。 代价:永久性代价,使用次数越多,软骨与所持者骨骼融合越深,直至无法拔除。 “老余,动作很快嘛,事情还顺利吧?” 洪福手里捧着两杯奶茶,看到余郭单人跪在地上,语气激动地走上前来询问着。 另一边,一些没有执行经历的新人也凑了过来,询问余郭是否无事。 余郭在分店里人缘一直不错,所以关心他的人的确不少。 但现在他的情绪起伏很大,没有理会周围的这些人,而是恨恨地盯着那块软骨。 可在无数次的挣扎后,他仍然是将手按在了软骨之上。 将罪物收起来后,他脸上的痛苦就越来越多,突然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一幕将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了半步。 洪福端着奶茶,他看出余郭好像心态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但没敢进行打扰。 余郭鼓着红肿的右脸,默默地从众人身边穿过,一言不发。 …… 三楼的客房,这一个楼层都是为店员们准备的,绝大部分店员都会选择在这里长住。 毕竟进了酒店,他们等同于和过往的人生划清界限。 有家人的,基本也不会再去打扰,只是偶尔隔在很远的地方望一望自己的亲人。 展勋的房间,在三楼的中部。 余郭站在房门前,他没有进入房间的资格,只有店长才可以随意进入他人房间。 而展勋的门前的地面上,有两截红绳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房间的门把手上一直拴着这根红绳。 展勋说过,这是他女儿的头发第一次长出来时,绑头发用的头绳。 但现在他人死了,就连这根绳子也不知何时断了。 余郭望着望着,眼睛里多出了一份茫然。 其实他一直都不懂,展勋很在意他的妻子和女儿,可在最后时刻为什么又要替他而死。 死去之人,有死去之人的秘密。 活着的人,有活着的人该做的事情。 余郭站在门前有一会儿后,意识到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了。 …… 市中心的某个餐厅之中,食客各自说着各自的悄悄话,缓慢优雅的音乐令人心情舒畅。 这里的人都很有礼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微笑。 邻桌的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衣着光鲜,举止温柔。 他的手与对面女人的手,在餐桌上牵着,说着一些秘密的情话。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坐在女人的边上,不熟练地用餐具吃着一份水果沙拉。 “婷婷,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再没有任何牵绊。 相信我,我会对你好,也会对小慈好,让我做你们的亲人,好吗?” 男人说出的话很温柔,含情脉脉地看着正对面的女人。 一阵婉转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餐厅的服务生推来餐车。 在女人惊喜而泣之中,餐盘上摆放着一枚钻戒。 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座椅上起身,拿起戒指单膝跪在了女人面前。 “婷婷,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一幕收获了餐厅之中所有人的祝福,一声声祝贺的催促中,这对男女相拥在一处。 那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看着自己的妈妈与一个叔叔,懵懂地侧着头,像是充满疑惑。 “小慈,让我做你的爸爸好吗?” “爸爸?” 或许小女孩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有些明白了。 她没有喊男人叫做爸爸,只是下意识地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不会带着她来吃大餐,不会给她买好看而昂贵的玩具,他只会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揉着自己的脸蛋。 这是一家三口,令人羡慕的一家三口。 温柔的男人、漂亮的女人、可爱的女儿。 他们收获了餐厅内所有人的祝福和贺喜,仿佛他们本该就是一家人。 而这一声声的祝贺,听在他们邻桌那人的耳中,却字字如同穿心之箭。 所有的恭喜、所有的祝福,让他心如刀绞。 余郭不敢抬起头,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盘子里的意面,吃的很难看。 一滴滴眼泪落到盘子里,被他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在黑桉桉家中躲藏时,余郭说起自己与阿怜之事时,展勋的眼睛里竟然充满了羡慕? 为什么展勋明明那么在意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可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为什么展勋在临死前说了那句话? 因为他这一生都没有被人爱过。 所以他很羡慕余郭有人爱着,哪怕那个人已经死了很久很久。 为了这个,他宁可自己去死,给余郭留下一个活着去见爱人的机会。 邻桌的那对准夫妻,携手去往前台结账。 小女孩则是安静乖巧地坐在座位上,正在把玩着套餐所送的小礼物。 这个时候余郭缓缓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女孩抬起头,用那双天真可爱却又无知麻木的眼睛,疑惑地问道: “叔叔,你是谁?” 余郭的心头像是堵着一块石头,呼吸很艰难,他的喘息很重,没有说话。 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布包,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茫然地解开,里面是一根断成了两截的头绳,轻声问道: “这是叔叔送给我的吗?” “是你爸爸送给你的。” “我爸爸,是刚刚走掉的那个爸爸吗?” 余郭的心更痛了,这个女孩让人提不起怜爱之心。 她很小,可不该这么健忘。 “你只有一个爸爸,你的爸爸叫做展勋,他为你起名叫做展慈。 他愿意为你们而活,也愿意为你们而死。 他真的很爱你们。” 可你们为什么都不爱他…… 第五百四十五章 罪物大户 任务结束后的第一个夜晚,月光如水,点点荧光打在窗沿。 余郭坐在床头,迎着皎洁的月光,将脸映成了银色。 他左手捧着一个令人望之胆寒的不成型软骨,右手攥着一瓶白酒。 在喝到微醺时,他迷离的眼眸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 展勋本来与他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但他的死却带给余郭一个强烈的打击。 通过展勋之死,他看到了人心的另一面。 这次的任务,他始终与展勋合作,两人在黑桉桉的家中躲了很久,也聊了很多。 他为展勋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展勋为他讲述自己的故事。 但展勋所说的故事,与他所看到的版本,却截然相反。 “世界常变,人心亦常变,那么我变了吗?” 余郭缓缓低下头,视线朦胧地看着指尖上的那枚婚戒。 如果阿怜不会莫名其妙地离开,如果一切还在正常的轨道上,现在的余郭会是什么样子? 他与阿怜的故事,真的会像预想中的那样美好吗? 又或许会和展勋一样,从相看两不厌到相看两厌? 余郭不敢继续往下想,他怕自己动摇了。 在这条注定通向灭亡的道路上,他怕自己没有勇气走下去。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为了寻找阿怜。 阿怜,只是一个支撑着他苟延残喘下去、在地狱里的一个念想。 失去这个念想,他余郭将丧失面对恐怖的勇气。 人,有时候最难搞懂自己。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谁又能说得清楚? “咚咚咚……” 一阵低沉的敲门声,将余郭从意识模糊的状态唤醒过来。 他愣愣地转过头,半晌才意识到是有人来寻他。 将软骨罪物随手丢在床头,拎着酒瓶,步伐凌乱地走向门口。 一开门,他就看到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目光常年阴郁的方慎言正蹙眉盯着他。 余郭见来人是方慎言,打了个酒嗝,自顾自地往回走。 “你…找我啥…啥事?” 方慎言从门口慢慢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蹙眉。 余郭的房间向来整洁,摆放的东西也十分整齐。 他曾打趣地和方慎言解释说,这是与阿怜在一起时养成的习惯。 但现在,卫生间的灯亮着,大滩的水渍在洗漱后并未收拾。 任务中染血的旧衣服,就这么随意地丢在地板上。 最糟糕的是,厨房的炉灶上竟还点着火,始终在燃烧着空气,令房间内的气味格外差。 光是看着这些,方慎言就知道余郭出了大问题。 他在背离曾经的生活习惯,曾经的信仰正在动摇。 方慎言默不作声地走到窗户口,望着天边的一轮弯月,站了一会儿。 紧接着他转过头看向了靠在床头的余郭,将视线移到了软骨罪物上面。 “这是你在任务里带出来的罪物吗?” 余郭已经醉的不成样子,瘫在床上,还一个劲儿地灌酒,含糊说道: “你喜欢…你就拿去吧,这东西我…我不喜欢。” 方慎言背靠窗口,用身体挡住月光,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开口说道: “不过是死了一个陌生人,怎么会将你影响?” 余郭不喜欢方慎言这样评价展勋,他翻了个身,似乎是要起身,但终究没起来。 但一样梗着脖子,低吼着争辩道: “什么陌生人? 他救过我的命,救了我整整三次命!” 有些话,方慎言不喜欢说,对谁也没说过。 但他似乎很欣赏余郭,几次三番地在其背后指点,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忘恩负义、杀戮无辜的事,你以前难道没做过吗? 就因为这么一个交情不深的人将你动摇,你为什么比我想象得还要脆弱?” 方慎言是方慎言,余郭是余郭,他们从来都是两种性格的人。 方慎言从来不会干扰余郭做出什么决定,但现在显然已经动摇了根本。 余郭喝醉了,他迷离地望着方慎言的眼睛,说了句胡话。 “老方,那你呢? 小千度叶已经影响了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余郭这句话很伤人,他也知道方慎言是在劝导他,但他不知怎么就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慎言眯起了眼睛,下意识地推了下眼镜,这代表他真的生气了。 他慢慢伸出手靠向余郭的脖子,从轻盈到用力,将其一把从床上给提了起来。 两张脸靠的很近,方慎言感受着对方的酒气,轻轻说道: “阿怜是你做人的根基,没有什么可以将这一点动摇。 要不然,你就还是这个样子,越琢磨那些事,你的心就越动摇。 直到你彻底成为行尸走肉的那一天,你就那把刀去天南戏剧学院,去死在那里。 又或者,你现在就去卫生间洗个澡,然后下楼去找季礼,他在等你。” 方慎言说完这些,手上一推将余郭放回了床榻上,转身就走。 …… 季礼独坐在一楼大厅之中,进行着惯例的守夜。 指尖敲打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在空旷的大厅中演奏着未知的曲目。 直到楼上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人无声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带来一丝凉意。 季礼平淡地抬起头,看着余郭的模样,没什么起伏。 “方慎言和你说过的话,我不会再说了。 有些事只能自己想明白,你把自己绷的太紧了,所以才会适得其反。 展勋是个人才,但死在这里的人才,多如牛毛。 包括未来的你和我,我们都会死的,所以别动摇。 你已经很幸运了,毕竟你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这一点已经超越很多人了。” 余郭下来的很急,他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 方慎言在这个分店没有说话的人,只有余郭,所以他能做到这步是很艰难的。 醉意在经过方慎言的一通骂后清醒了不少,在面对季礼时他还带着一丝愧意。 季礼看着余郭这个模样就知道对方没什么大事了,于是说道: “把你的手伸出来。” 余郭对季礼自然是十分信任,擦了擦手心的水渍,递了过去。 季礼的手与他握在一起,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了一股暖流凭空出现。 一张蓝色的空间图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相应的是一连串的罪物信息。 余郭在阅读罪物信息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成长性罪物,从来都是格外稀有且珍贵。 目前所知的,只有方慎言那张白面鬼面具,可以吸收鬼物能力、吞噬其余罪物,化为己用。 而现在的余郭,简直成为第七分店的罪物大户。 他一个人就拥有了整整四件罪物。 预言未来的剧本、治疗伤势的梳子、寄生对抗的软骨、削弱鬼物的空间图。 而季礼就整整送了他两件罪物,连一句话都没多说过。 余郭震惊地看着季礼,他有些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季礼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揽了揽衣襟朝分店大门走去。 任务虽然结束了,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还有两件事要去做。 第五百四十六章 精密的计算 时间,11月30日的深夜23点钟。 即便是这个时间,山明市的高铁站仍然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候车室内的旅人们或是侧头休息、或是把玩手机。 在这个充满了混乱与嘈杂的环境中,大多数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来抵挡深夜的困倦。 由于候车室不能吸烟,季礼嚼着两粒口香糖,安静地等候着列车的到来。 在他的正前方,是一条长长的队伍,大约有几十个人拥挤在一起,进行着检票。 虽然所有人都清楚,先上车与后上车没什么区别,但大多数人还是蜂拥着往前挤。 原有的队形早就乱了起来,叫嚷与踩踏,咒骂与反击。 季礼侧着头观察着,始终将目光落在一个年轻的平头男人身上。 这个平头哥,没有携带任何行李,双手插进夹克的兜里,见缝插针挤进了一个拥挤的小团体之中。 人挤人免不了互相触碰,所有人都抬着头望向前方检票口。 而这个平头哥,就趁此机会,进行了犯罪。 只见他用身体挡住一个大姐的行李,左臂支起来撑开一片距离,确保足够的下手空间。 他的右手没有抽出来,竟从夹克的口袋里直接穿了过去。 显然,这件衣服是特殊改良过,手掌可以从内侧探出,更好的进行偷窃。 平头哥并没有直视着行李,而是与众人一样观察检票口,但他的右手却已经将这位大姐的钱包给拽了出来。 见已经得手,他扯着脖子喊了一句: “真tm能挤,你们挤吧,我上后边排着去了。” 季礼双手插兜,嚼着口香糖,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而那个平头哥,刚刚要得手撤离时,却突然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只是还没来得及收入怀中的钱包,掉落在地上。 一个矮小惨白的童子身影,出现在了平头哥的位置,直勾勾地盯着季礼。 如此可怕的存在,却并未引起周围人的恐慌。 甚至有一个赶路者,还从鬼童的身上穿了过去,都没有察觉。 只有季礼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半晌后抽出纸巾将口香糖吐了出去,站起身来前往了检票口。 …… 季礼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将头抵在玻璃上,安静地看着窗外。 列车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沪海市进发,窗外的景象因为天黑其实根本看不到什么。 这一次前往沪海市,有两个目的,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个。 他要一个名为“真净道院”的地方,去见克莱得。 在任务结束后,克莱得给季礼拨通了一个电话。 克莱得经过反复比对圆环组织留下的录像带线索,找出了蝴蝶女人踪迹的一个情报。 第一part中出现的地点,疑似真净道院。 蝴蝶女人对于季礼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可能是知晓季礼情况的唯一知情人。 寻找蝴蝶女人,是季礼的第一目的。 而与克莱得见面,则是此次的第二目的。 克莱得似乎有一些话不方便在电话中说,于是跟季礼相约去真净道院。 这样正好满足季礼的路线,又可以在游玩中说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季礼大致可以猜出对方要说的事情。 “克莱得,有反水的打算。” 当然,他要反的不是第九分店,而是顾行简这个人。 总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季礼都很有理由走上这一趟。 山明市距离沪海市很近,高铁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 广播中已经响起了即将到站的通告,季礼嚼着无味的口香糖,松了松筋骨。 窗外的站台上,铁路的工作人员正笔直地站在路旁。 而在季礼的目光中,鬼童又一次从他眼前闪过,就趴在工作人员的肩膀上。 在上次任务中,任云峰带走了3号鬼童与4号鬼童。 任务已经结束之后,回到酒店时,季礼脑子里的5号鬼童也被清除。 但这个2号鬼童,在天明山上就从未对季礼出手,并且任云峰出现时,它也不知去了哪里。 现在想来,这只鬼童似乎是盯上了季礼。 奇怪的是,它就只是跟着,从来没有动手过。 始终以一种观察者的姿态,在季礼视线可及之处,偶尔闪过。 “鬼童杀人,以人心中的执念为入手点。” 这是通过上次任务总结得出的理论,而且应该有效。 季礼这么长的时间也思考过,最终得出了两个可能性。 第一,这只鬼童标记了季礼,但却始终找不到他心中的执念。 第二,小千度叶的预言。 “季礼,你若是触碰青花瓷罐,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必死无疑。” 当然,还有一种,就是前两种可能糅合在一起。 “车到站了,请在沪海西站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 “季店长,好久不见了,这儿的酒不错,来一杯?” 深夜抵达沪海市的第一站,是一个音乐酒吧。 克莱得颇为热情地将季礼引到位子上,为其倒了一杯酒,颇为洒脱。 季礼对于第九分店的人没有好感,不过对于克莱得他还是很感兴趣。 上次任务,看似克莱得推测生路失败,靠余郭躺赢。 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季礼坐在椅子上,自在地往后靠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轻声说道: “咱们不是昨天刚见过吗?” 克莱得哑然一笑,翘着二郎腿,目视前方的女歌手,眼神中带着欣赏。 “我的罪物会让我产生第二人格,你们在任务中见到的是他,不是我。” 季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能看出任务中的克莱得与现在的他,有着很大区别。 “看来你的另一个人格,很强啊。 没有他,或许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方镜罪物所创造的第二人格,智慧简直是天花板级别,克莱得能够活到今天,多是仰仗与他。 但同样的,他也深受该罪物影响。 事情的真相,回到了一天前。 克莱得和余郭、展勋在别墅外,制定了生路的方针。 当时的第二人格以坚决的态度迅速敲定,并展现了格外急切的姿态,疯狂将这个计划推进。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导致余郭不再信任克莱得的生路,从而推导出了自己的生路。 但实际上,当时处于三倍脑力的克莱得,怎么会把事情设计得如此粗糙。 克莱得的完整生路,其实是存在着两个版本的。 第一个版本,自然是他明说的那条生路。 黑青山与0号鬼童并不是一个整体。 如此一来,他当然可以顺利完成任务。 而第二个版本,布局将更为深远,风险更高。 但从结果来看,显然事实是按照第二个版本进行的。 当克莱得进入结界之后,就意识到鬼童是在拖延时间,那么第一个版本的生路直接就被推翻。 被逼无奈,他开启了第二个版本。 在第二条生路版本中,余郭和展勋将会对他更加猜忌,并走向另一个生路方向。 而他自己仍然继续按照既定生路去走。 但克莱得这一边,将不再承担破解生路的责任。 前往三楼的唯一目的,是为余郭和展勋破解生路拖延时间。 在第二版本之中,所有的始作俑者,是0号鬼童。 余郭和展勋去解决黑桉桉,那么必须要有一个人去顶住0号鬼童。 实际上,余郭之所以能够有足够时间去破解生路,从头到尾都没遭遇到鬼童的袭击。 就是因为克莱得去正面抗住鬼童,为其争取了时间。 拖住鬼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稍有差池就会送命。 克莱得从一进别墅就显得格外急躁,甚至都用了放弃了楼梯,采用大代价直冲电梯的行为。 原因有二: 第一,身处第二人格的他,已经存在了太久,通过经验判断,当时已经处于即将衰退的边缘。 他必须利用自己仅剩的时间,快速推进计划。 将余郭、展勋逼到正确的生路路线上。 第二,正因为他即将完成两个人格的转换。 所以他要尽快抵达0号鬼童面前,让鬼童先标记第二人格,进行杀戮。 而后他进行衰退,重新让克莱得主人格现身,最大程度拖延死亡时间。 这就是鬼童任务的全部真相。 如果余郭看不透生路的本质、如果0号鬼童还有后手、如果两个人格切换出现失误。 那么等待着两个分店的,就是全员团灭。 但他还是成功了。 可以说,克莱得这个幕后的操盘手,将一切都算的无比精密。 第五百四十七章 有毒 一首歌唱罢,台上的年轻女人放下了吉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酒吧内的音乐更换成了钢琴曲,让大多数人的目光不再聚焦在台上。 不得不说,克莱得挑选地方的眼光很不错。 季礼感受到了许久不曾体会到的放松,他点上一根烟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 “说说正事吧,你要和我说些什么?” 克莱得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消失,将椅子往季礼那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说道: “第九分店已经腐烂了,被顾行简一个人完全掌控。 他太强大了,强大到一句话就能让整个分店的人全都去死。 我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打算,但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我想要他去死!” 克莱得说这些话时很谨慎,甚至还有些紧张,但语气里的怒意显然盖过了这些。 “死的越早越好,否则第九分店会成为他的祭品。” 愤怒,是来源自恐惧。 十个分店,十名店长,无数个店员。 所有的分店,哪怕是最特殊的第一分店,都有一个基本规则。 店长是分店实力、声望、智慧的代表。 但他们与下属的店员们,并没有什么根本上的差别。 无非就是人心的凝聚、话语的权重罢了。 第九分店,表面上看去也没什么特殊。 店长顾行简,下面有六位核心成员,以及三十余个普通店员。 这是一个三星酒店该有的正常配置。 但顾行简,过线了。 第九分店半数以上的店员,全都被他送出过罪物。 罪物不能集中在某一人身上,这本身没什么,就算其他分店这样做也是正常。 于是,所有人并没有当回事,一如往常。 但事情从克莱得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克莱得当初还是一个新人,他凭借自己的能力存活下来,但并没资格抢夺罪物。 那个时候,顾行简将方镜送给他时,他还感恩戴德。 而渐渐地,他发现这个罪物的代价,让活人难以承受。 永久性代价罪物,不是没有,克莱得一直认为这是自己本该承受的。 但上次任务中,黄半仙的那一句话,却让他发现事情似乎另有解释。 黄半仙竟然说,只要克莱得帮助他完成顾行简交代的私事,就可以动手帮他缓解代价。 简单来看,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克莱得越想越觉得不对,罪物是顾行简送的,代价顾行简又可以帮忙缓解。 再联想一下黄半仙。 这个一手被顾行简扶持起来,忠心耿耿的黄凤娇,马前马后为顾行简做了多少私事? 克莱得,胆寒地想起了一个词: “控制”。 顾行简,在以罪物控制第九分店的店员。 再往深处思考,顾行简可以解决罪物的代价,可罪物本就是他送出去的。 那么,这些送出去的罪物,是否早就被他动过手脚? 这件事情,太可怕了。 那些动过手脚的罪物,就如同du品一样在第九分店上下传播。 顾行简一个人手里就攥着半数以上店员的命运,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可罪物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抗,所有人都会被腐蚀,直到麻木地成为顾行简的木偶。 这些人的结局,会是怎样的? 克莱得身为智者,看得很清楚。 于是他迈出了摆脱顾行简控制的第一步,找上了季礼。 季礼默默地听完克莱得说的这些话,心头没有丝毫起伏。 他对于顾行简早有猜测,这个人不仅算计十大分店,甚至是还试图与天海酒店斗智。 所以区区一个第九分店,被他捏在手心并不意外。 从顾行简将手伸向自己的时候,他就明白二人注定无法共存。 他吸了一口烟,缓缓看向皱眉低头的克莱得,微微摇头只是说了两个字: “很难。” 克莱得听后并没有什么感觉,这也是应该有的反应。 杀死顾行简这件事,很难很难。 甚至是望而生畏。 他的可怕,只怕还要超过鬼物带来的威胁。 可自己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的事情,逼得他不得不做出这一步。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要一步一步来。 我们需要持续地暗中联系,我会给你顾行简的情报,等待一个时机。” 克莱得已经足够谨慎,他不会主动探查顾行简,否则只怕死亡会来的更早。 他抬头看向了季礼,轻声说道: “其实你已经在计划了,不是吗?” 季礼点了点头问道: “黄凤娇回去之后有什么表现?” 黄半仙与克莱得不同,他中毒已深,不过从上次任务克莱得和季礼的双重干扰。 黄半仙,应该会有些心态上的变化。 克莱得探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悄声说道: “这个神棍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在分店里吹嘘他上次任务如何大展神威。 并且一直在躲着我,表面像是怕被我揭穿,实际上是担心我看出破绽。 但这个情况反而说明,他开始动摇了。” 黄半仙与克莱得尽管总是拆台拌嘴,但实际上关系最好。 克莱得和季礼都说过“罪物有毒”这件事,他不可能不上心。 这也是季礼的目的,他要瓦解第九分店,逼黄半仙、克莱得为首的一批人,从第九分店反水。 克莱得长舒了一口气,皱紧眉头说道: “杀死顾行简,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要等、地利要等、我们能操控的只有人和。 人和,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步要尽可能拉拢更多的人反抗他; 第二步是外部的力量。 第一步已经够难了,第二步更是……” 克莱得为难地看向季礼,他没有明说。 实际上,现在的季礼,只怕还不配作为顾行简的对手。 “我们需要第一分店,甚至更多。” 季礼对于如何杀死顾行简这件事,目前并没有太多兴趣,他话锋一转问道: “你为什么找上了我?” 其实季礼从始至终都没有对顾行简展现出太大的敌意,克莱得这一步是个险棋。 甚至他认为,克莱得早晚会死在顾行简手里,或早或晚。 也许,他本人也清楚这一点,但却仍然走到了这一步。 克莱得闻言又把椅子拉到了季礼身边,这下二人的距离贴的非常近。 “因为顾行简曾经说过,你和李一来自同一个地方。 如果真的要除掉他,要么是你、要么是李一。 但我悲观地认为,或许你们两个全都要参与才可能成功。” 听到这句话时,季礼始终未变的脸色有些变了。 店长任务中顾行简说了很多话,但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句是: “季礼和李一都是那个东西的产物。” 顾行简的秘密很多,他知道了太多事情,其中涉及到了天海的深层。 季礼眯着眼睛,悄声问道: “那个地方,是哪里?” 克莱得声音不大,可字字刻骨铭心,分量极重: “地狱。” 第五百四十八章 秘密 这个时候酒吧内的歌手,又重新抱起了吉他,唱着舒缓的歌谣。 四周沉醉安逸的气氛,令每一位顾客都心胸舒畅。 不过在角落中的两个人,他们谈论的事情却过于沉重阴暗。 季礼内心品读着这两个分量极重的字眼,蹙眉问道: “地狱,是仅仅是代指、还是具备实际意义?” 克莱得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态度模糊地说道: “我不清楚,顾行简只是在众人面前评价李一时说了这么一句。 他说李一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一只小鬼,隐藏在人间装成神明般的模样。 近期补充了一句,季店长你和李一来自同一个地方。” 地狱这个词,始终是店员们称呼天海酒店这个大环境的代名词。 说它具备实际意义可以,说它只是一个发泄的名词也不为过。 总之顾行简对于季礼和李一的评价,一定是因为知晓了一些事情。 季礼望着台上唱歌的女人,嘴里吸着烟,半晌后继续问道: “我们还是聊一聊顾行简这个人吧。” 其实季礼对于顾行简的了解很浅,他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身份背景又是怎样的,他全都不清楚。 曾经他试图搜寻过这个人的资料,但最终是一无所获。 克莱得将椅子又重新拉回了原位,翘着二郎腿,神态放松地说道: “你与他经历过店长任务,他的行为作风,我就不谈了。 关于他的身份背景,其实我了解也不多,我进入分店已经是很晚的事情了。 但据他自己所说,他曾经只是一个游戏人间、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游戏人间、不务正业…… 这种词汇落在顾行简的身上,让人不能想象。 如果顾行简只是一个单纯的富二代,那么他的身份季礼绝对不会查不到。 所以,要么是进入分店后,顾行简背地里用了什么手段。 要么就是他还真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接触到的富二代。 克莱得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忽然神秘兮兮地又说了一件事: “现在的第九分店,除了黄半仙,已经没有了二星酒店之后的店员了。 不过我听黄半仙有一次说漏了嘴,探听到一些隐秘的事情。 顾行简,有一个哥哥,叫做顾行知,也在第九分店。 而这个原本顾行知才该是第九分店的店长!” “哦?” 季礼听到这里时,眼前突然一亮。 店长任务,是一个分店的分水岭。 成为店长,不仅可以拥有更多权限,更有了获得更强实力的台阶。 店长任务前的老店员,除了黄半仙全部死绝。 顾行简有一个哥哥也在第九分店的事情,几乎从未被人提起过。 “顾行知……”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实的,那么顾行知与顾行简这对兄弟之间,一定发生了重大变故。 也正因为这个变故,让本该成为店长的哥哥死了。 反倒是一直默默无闻的顾行简,一跃成为第二大分店的店长。 “可惜,二星酒店之前不存在联合接引。 其他分店都不清楚顾行知这个人,店内的老店员也死光了。 可以说,这对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无人可知。 除了……” 克莱得说到这里,刻意不再继续说下去。 但二人心里都清楚,唯一的知情人黄半仙,非常重要。 虽然并不清楚,顾行简兄弟之间的隐秘到底有什么作用,但黄半仙此人必须要拉拢。 黄半仙很有可能是击败顾行简唯一的契机。 只是季礼隐隐有种不安,作为顾行简仅剩的“弱点”,黄半仙怎么会活这么久…… “哦对了,黄半仙上次任务是带着顾行简的秘密嘱托来的。 他想知道余郭身上的秘密。 据顾行简描述,余郭背负着巨大因果,这个因果的权重可影响一个分店的存亡。” 这已经是克莱得找季礼说的最后一件事了。 季礼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想到克莱得竟然还会带来这么一个重磅情报。 余郭的因果,只有一个,贯穿了人生始终。 不过他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尽管天南学院的根源性鬼魂,很强。 余郭的事情,可以影响一个分店的存亡? 顾行简罪物诡异,再加上黄半仙能掐会算,得知余郭的情报并不稀奇。 但这个评价,可太高了。 季礼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将天南戏剧学院这件事情,拔高了分量。 “是哪个分店?” “不知道是哪一个,他只是这么形容的。 而且,顾行简已经得手了。” 克莱得将事情又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上次任务中,余郭后半段的身体用的是第九分店的段十三。 任务结束后,就直接回分店了,重新生成了一副原有身躯。 但他“死”在郊区公路的上的尸体,却被黄半仙带走了。 用衔香返魂的手段,重现了余郭这幅身体的行动轨迹。 最终得出了一个地名:天南戏剧学院。 有了地名,自然什么都有了。 毕竟以第九分店的手段,看一个地方有没有鬼就太轻松了。 听到这里,季礼仍然搞不清楚顾行简要做什么。 但他的目标也很简单,不能让其得逞,最起码要施加阻碍。 “有第九分店的店员名单吗?” 克莱得早知道季礼要做什么,打开手机发给了季礼一封邮件。 季礼看着那上面写满了名字与介绍的名单,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即便是深夜,另一边也很快就接通起来。 “方老师,有个突发情况。 天南戏剧学院被第九分店的顾行简盯上了,怕是要坏事。 我发给你第九分店的名单,近期只有这上面的人出现在天南学院附近。 来一个杀一个。 若是顾行简是用灵异手段,你也负责清除。” “嗯。” 电话那头就简单应答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季礼皱着眉头,他在回顾着天南戏剧学院的事情。 克莱得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他终于可以优哉游哉地喝起酒,欣赏音乐。 季礼抬腕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清晨的五点钟出头,时间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来,有了离去的打算,对着克莱得问道: “要和我一起去真净道院看看吗?” 克莱得抱着酒瓶,夸张地往椅子里缩了缩,像是恐惧地说道: “季店长可饶了我吧,我知道的秘密够多了。 已经快得罪了顾行简,我可不想再得罪一位。” 季礼瞥了他一眼后,再没有对此地有任何留恋,朝着酒吧正门快步走去。 临走前,他听到克莱得朝这边喊了一句: “跟你口中的方老师说说,要是碰到姜惜那姑娘,手下留情啊,她可是我中文老师。” 第五百四十九章 真净道院 真净道院,是沪海市、乃至整片沪江地区规模最大、声望最高的道观。 历史悠久、殿宇众多,经过几百年间的不断扩建,光是占地面积就达到了一千多平方米。 发展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道教圣地所在,更是沪江地区首屈一指的旅游景点。 紧挨着真净道院的前后几条街,地域美食、古玩文物、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季礼行走在了古香古色的步行街上,穿梭在人潮涌动的古巷中。 他双手插进口袋,嘴里嚼着口香糖,偶尔还会被路边的某个有趣的小摊子吸引。 现在的他,显然进入十分放松的心态中,真的像是一个游客。 其实季礼本来对于找到蝴蝶女人这件事,并不抱希望。 得到真净道院这个地点,十有八九是蝴蝶女人故意留下的线索。 如果蝴蝶女人真的有意愿与季礼相见,就不会只通过如此隐秘的方式。 所以想来,蝴蝶女人并不愿意与季礼见面,但却又希望交代一些东西。 这趟真净道院之行,实际上就是季礼想看一看蝴蝶女人会给他什么。 这个世界很大,不想与你见面的人,终究是无法见到的。 寻找过去的自己,一直是季礼心头无法放下的事情。 但这么久过去了,他的心态倒也没了先前的那么急切。 寻找故人,是一个方法; 通关天海,是另一个方法。 前者,未必就比后者容易。 不过二者都应该同步进行,这样才能够有一个更清晰、更完整的过去。 季礼漫步走在步行街,遥远的前方天边刮起一阵青烟。 焚香的味道并不好闻,却也不让人不适,随着风的来处会有种缥缈之感。 或许这条街上的每个人,都在享受着这种朦胧的视感。 季礼不再流连于两侧的叫卖,加快了脚步朝着青烟的位置进发。 石砖铺成的地面,越来越宽阔,人流在这时达到了鼎沸。 在无数颗人头的攒动中,季礼望见了一座雄伟庄严的山门。 两旁石狮落地,白色厂阶入门,两扇暗红色开到最大,迎接八方来客。 龙飞凤舞的四字牌匾,雄挂上梁,让人望之心生敬意。 不过门边与街前大量的旅游告示,此起彼伏的叫嚷声,让这一丝敬意烟消云散。 季礼看着山门片刻后,方才想起自己仍需买票。 脱落现实生活太久,让他独自外出时许多举动稍显木讷。 …… 接近一个小时的排队时间,季礼原本轻松的心态越发沉重。 拎着手里一阵风就会被吹跑的入场券,转过头看向越来越长的排队行列。 他不知道这些人付出那么多时间、花那么多钱出来旅游,真的能够得到多少快乐。 悄然已经忘记,他在前几条街行走时的惬意。 有了劵,自然可以进入道观。 这一次季礼算是过足了眼福,只有进入真净道院后他才意识到这里到底有多大。 一条宽阔得宛如广场般的直到,通向正殿。 但四通八达的路线,可以抵达无数个分殿。 季礼站在人潮中央,一动不动地盯着入场券背后的地图,无尽茫然。 他只得到了真净道院这个地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到底该从何找起? 拿着入场券在风中凌乱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克莱得的电话。 电话那头接起来时,克莱得似乎正在某个格外喧闹的地方,背景里全是杂音。 季礼赶紧求助般问道: “真净道院是你先发现的,你是怎么意识到这个地点的?” “啥子?你说啥子?” 克莱得那边太吵,有些听不真切,不过他的确是个拥有语言天赋的外国人。 季礼皱着眉头,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克莱得这才反应过来,高声喊道: “我反复观看那盘录像带时,发现蝴蝶女人与任云峰的那一段视频里,出现的背景墙是在真净道院。 前两年我去过那里,所以有些印象。” “那背景墙所在的位置,是真净道院的何处?” 这就是季礼真正想问的,他手头的线索太少了,现在这一条勉强也算有用。 但克莱得给出的答案,却让季礼十分无奈。 “不说了吗只有一点印象,我能想起是真净道院就不错了,根本记不清了。 唉唉唉,哥们你丫往哪乱抓呢?看你那点胆子!” 前半句显然是对季礼说的,后半段就不知道了。 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季礼蹙眉收起了手机,看着天大地大的道观,迈出了脚步。 虽然不知道蝴蝶女人与任云峰见面时的地点,但总会在这个道观里。 既然没有别的方法和线索,那就用脚丈量吧。 只要把这里逛一遍,凭借季礼的记性,找出那个地方应该不成问题。 8点钟、9点钟、10点钟…… 就这样走着走着,季礼足足走到了下午两点半,甚至中午还吃了顿道观提供的饭食。 就算是季礼,也从来没有凭脚力走这么久。 真净道院,实在太大了,墙实在太多了。 依稀记得他已经拜过了十三个不同的神、路过十五个区、擦肩而过了无数人。 每走过一面墙,都需要他仔细辨认某一块区域是否与录像中的吻合。 这种信息量对于季礼来说,一样是太大了。 他曾试图让第三人格试图帮忙辨认过,但从上次任务开始,第二、第三人格竟然全都没了声音。 仿佛是陷入了待机状态,怎么都无法唤醒。 只有中途待在第七分店那短暂的时间里,二者出现过一阵。 季礼大致能够猜到他们是怎么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那面墙。 他攥着手心里的地图,按照这个速度再走下去,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逛遍整个道观。 那么他要找的地方,也就应该在余下的区域内。 收拾好心情,季礼略显疲惫地继续着这重复而枯燥的任务。 袅袅青烟在天空盘旋,耳旁无尽的交谈声,几只麻雀的叽喳…… 天空蓝的如同无垠的大海,零星的几点云朵被风吹得越来越远。 季礼累了。 他靠在墙角的阴凉处,不少行人从他身边路过,进入了一座独立的大殿。 这里的人流几乎是季礼走这么久见过最多的一个。 因为这座殿的名字叫做:“财神殿”。 隔着老远,季礼看不清里面被人潮背影遮住的神仙雕塑,他只是觉得疲惫。 正当他调整了一下气息,准备再走下去的时候,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他身旁响起。 来人只有七八岁模样大,眉清目秀,眼神中带着闪动的灵气。 一身洗的发浅的道衣,长发围在头顶显得干净利落。 小道士站在季礼的面前,神态平和且恭敬地微微拱手: “福生无量天尊,施主可是姓季?” 季礼还没等说话,许许多多的游客已经围在了小道士身边。 一些大胆的女生还上前搭话,夸赞他格外可爱,惹得小道士颇为窘迫。 季礼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心头若有明悟。 小道士终于得到季礼应答,摆脱游客们的纠缠,态度十分恭敬地说道: “请季施主随我来,太师爷有请。” 第五百五十章 庚寅年冬月二十四 随着小道士的引路,季礼从喧闹的前山,一路向后。 人烟越来越稀少,四周尽是些他叫不出名字的殿宇。 不过随着游客的减少,许多道士模样的人群就越来越多。 看到小道士领着外人到此,许多忙碌中的道士还纷纷侧目,但并未有人上前搭腔。 路过道士们的居住地,小道士仍然步伐不停,继续朝后面走去。 在穿过大大小小的院落后,这里除了他们二人就再没了其他人影。 四周的环境格外安静,空气都很是清新,许多自然的味道、自然的声音让人身处其中格外舒适。 季礼暗中琢磨着这个要见他的太师爷,想来这个人在真净道院辈分极高。 他对这个人一无所知,对方见他做什么? “这位太师爷是怎么知道我在真净道院的?” 尽管在现实世界遇到危险的几率很低很低,这里又是清静之所,应该没太大问题。 一路上没有说话的季礼,在这个时候还是保险起见问了一句。 前方的小道士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来又朝季礼施了一礼后才解释道: “太师爷至今已经百岁高龄,尽管中年入道,可资质最佳,辈分最老。 道藏精熟、道法深厚,几十年不见外人,今日请您,必是有其深意。” 小道士说起这位太师爷的时候,眼睛里泛着崇敬的光华。 尽管他并未正面回答季礼的问题,但显然也给出了答案。 这么一个道家前辈,知道季礼来访在他看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季礼听后却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心中对这个太师爷起了疑心。 修道修佛都是修心,即便是活得再久,一个人也成不了神仙。 这个世界并没有诸天神佛,有的只是从暗处滋生的鬼魂。 这个所谓的太师爷,若真有这种本事,要么他与鬼有关、要么是有人指点。 季礼自然是倾向于后者。 毕竟此番来到真净道院,正是蝴蝶女人暗中授意。 想来这位太师爷,与蝴蝶女人关系颇有联系。 不过这些话季礼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继续跟随着小道士七拐八拐。 行走了共二十分钟左右,二人停在了一处僻静独立的小宅子面前。 小道士朝着季礼深施一礼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平和说道: “太师爷就在屋内等您。” 这个宅子也坐落于真净道院中,但要朴素许多,就与一般乡下的土院子差不多。 院落内部很是干净,土地上的落叶都被清扫,留下一片夯实的黄土地。 独立的瓦房门窗紧闭,伫立在院子中央,显得格外空旷。 季礼下意识地观察了一番宅子附近的布局,推开了院门走了进去。 小道士就留在院外,显然是不方便进入却又必须等在外面。 由于这是在道观里,不用担心鬼物袭击,活人袭击就更不放在心上。 季礼走的很快也没什么忌惮,就这样一路向前。 在靠近门板时,他嗅到了一股莫名的香气,但没有多想,推开了房门。 黄昏的阳光随着季礼一同照进了屋内,正厅的一些摆设映入眼帘。 某些仙风道骨的画像摆在正墙,简约而古朴的桌椅坐落面前,地面上毫无灰尘。 这间房子,很干净。 当季礼踏入房间后,一阵脚步声从内室响起,他抬眼望去,正看到了一位中年人。 这个穿着一身素道衣的中年人,脚步轻快,神态平和地来到正厅,微笑着朝季礼挥了挥手。 他先一步坐到了正厅的椅子上,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点头说道: “季施主,坐吧。” 季礼没有感叹对方容貌的诡异,慢慢地坐到了这个中年人的右手边,并未拿起那杯茶。 这个无论从相貌还是身法都年轻得宛如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只会是那位太师爷。 房子并不大,季礼能够感受到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尽管这个百岁老者,身形矫健,容貌年轻,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岁月的气息并不违和。 那双平淡中带着祥和的目光,非时间的反复洗涤,绝对不会如此真切。 只是,这位太师爷的右眼眉梢点着一颗浓郁的黑痣,似乎说明他也并非表面得那么出世。 太师爷一边饮茶,一边以长者的眼神打量着季礼,始终不曾开口。 季礼望着门外的阳光,从怀里拿出了烟盒,试探性地问了问。 见太师爷笑呵呵地表示随意后,他才终于点起了一根烟,缓解着一整天的疲惫。 “道长如何称呼?” “陈疏。” 他给出的名字竟然不是道号,而是俗家名字。 季礼暗自揣摩了一下后,单刀直入地问道: “陈道长叫季某前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陈道长闻言撂下了茶碗,双手叠放在膝前,目视前方,平静地说道: “受人之邀,为您讲一段往事。” 季礼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意外,不由得问道: “关于你,还是关于那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女人?” 陈道长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转头朝着季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们都在故事之中。” 季礼皱了皱眉,他猜到了这个陈道长应该与蝴蝶女人有着非常的关联。 不过他受蝴蝶女人之邀,来为季礼讲一段故事,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阳光铺满了正厅的地面,一只蚂蚁艰难地从门槛上翻进了屋内,顺着地面的砖缝快速地前行。 它来到陈疏道长的脚边,抬起头嗅了嗅,而后身子变得僵硬,倒在了鞋边。 这一幕没有人看得见。 只是陈疏的目光慢慢移向了阳光里,让他黑色的眼眸也变得璀璨起来。 他的嗓音很平稳,说起话来没什么起承转合,但却透着一股将人拉向过往时光的魔力。 “庚寅年冬月二十四,下元节。 水官解厄之辰,祈福禳灾拔苦谢罪之日。 烧香贡银,香枝插地,布田祭灵,普渡孤魂。 现在的下元节早没了这些民俗,说起来,也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陈疏道长眉宇间带着一丝追忆之色,他平静地转过头看向了季礼,继续讲述着这个故事。 五十年前,尚未入道的陈疏,遇到了尚未戴上蝴蝶面具的苗疆。 第五百五十一章 彩色的丫头 1950年,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年代。 在那个年代,这片大地上死了很多很多人。 席卷世界的战火刚刚平息,崭新的国度焕然一新却又满目疮痍。 死去的亡魂还来不及去超度,幸存的国人正在收拾山河。 在这新旧交叠,时代变迁之际,人鬼颠倒,诡事不绝。 每逢下元节来临,水官下降凡间巡查人间善恶,为人们解除灾难。 所以,那时的人们对此格外重视。 刚刚将血水冲刷殆尽的沪江,在那一天飘满了纸扎的水灯。 星星点点的烛火,寄托着人们对死去先辈的思念,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期盼,顺江而下。 陈疏那年就如季礼这般大,蹲在江畔,一手一个水灯,上面写着双亲的名字。 人的一生会遇到什么人,经历什么事,都被缘分掌管。 缘分,将两个素昧平生的人,牵引到一处,影响着彼此的人生。 于是,一个乡下的孤儿遇到了一个濒死的少女。 她的身体漂浮在夜色下的江面,无数的祈愿水灯自觉将其围在中央,开出了一朵花。 自由的沿江而下,就像是水葬的少女尸体。 陈疏释放了双亲的水灯时,一眼就望到了她。 那个年代,活人对死人没有畏惧,反而会有一种亲切。 鬼使神差中,陈疏下了江,把那个还剩一口气的少女带回了家。 …… 淳朴的村庄里,每户人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但并不妨碍他们拥有着纯粹的善意。 没有人去议论陈疏这个单身汉从何处带回了一个妙龄女子。 反而邻家的村民,会纷纷拿出不多的粮食来救助陈疏。 因为这个被捡回来的女人,已经躺在陈家昏迷了三天三夜,仍然没能醒来。 在夜晚中,依江而建的草房里,陈疏坐在桌前,弱弱的烛火照亮着小房间。 女人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盖着蓝白色的棉被,昏黄的光照在她的脸,像是梦中的人。 陈疏秉烛望着,眼神中带着某种期盼和欢喜。 她鼻子很小,嘴唇弯弯的,总像是在微笑着。 与陈疏见过的那些女孩子不同,她的脸很白、很干净。 安安静静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陈疏望着望着,心底莫名其妙地泛起了一丝自卑,就不敢再望了。 …… “疏啊,这是大婶去县城换粮时买来的药片。 听说是稀罕货,你给彩丫头治病看看,说不定她能醒过来呢。” 陈疏手里拎着渔网刚从江边归来,邻家大婶就将其拦住,塞给了他一个纸包。 陈疏脸色有些窘迫,赶紧阻拦道: “马大婶,您平时很照顾我了,怎么还会让您……” 马大婶不由分说地塞到陈疏的手中,打断道: “疏啊,你娘早些与我关系最好,她走了这么多年,我最是心疼你。 你身世不好,年纪却也不小了。 我看那彩丫头不是本地人,穿的衣服和我们都不一样。 八成是逃难到咱们这的,路上遇了匪,这才断了几个手指,惊吓过度。 你且用心救,若是她还有亲人也就罢了。 但若是她真的没了去处,你就费点心思试着看能不能留她做媳妇。 娶亲的事,我们村里都会帮衬着你的。” 陈疏听着马大婶的话,心头思绪万千,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 这已经是第四个夜晚了。 陈疏不敢再去看她昏迷的模样,听了马大婶的话,他心乱如麻。 屋内的柜子上,叠放着一套深蓝色的衣服。 那上面带着七种色彩的线条,像是蝴蝶落在了衣服上一样好看。 衣服上面还放着两串银色的耳坠。 所以,村里人都叫她,彩丫头。 那时候的人们穿着都很朴实,能穿这种衣服的人想来一定不是普通人吧。 陈疏这个时候忽然升起一个古怪的想法。 如果彩丫头可以一直睡下去就好了,那样他就能一直看着她。 这样想着,他意识到自己想法的自私,抬起手给了自己两巴掌。 心情复杂间,陈疏冲出了房子,在秋后的天气下,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水桶里。 半晌之后,冷静下来的陈疏慢慢回到了房子里。 一进屋,他发现桌上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漆黑的样子让他有些不适应,于是拿出了火柴盒,将蜡烛重新点燃。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墙上自己的影子后,竟然还有一道黑影。 那黑影站在他的背后一动不动,仿佛是在观察着他,又像是要伤害他。 陈疏第一时间却并没有转过头,而是赶紧冲进里屋,看向床铺。 床铺上只有被掀开的被子,躺在这里四天的女人消失了。 陈疏感觉像是心脏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柜子上女人的那身彩衣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糊涂了。 这种情况显然最有可能的是,女人已经醒来。 但陈疏的想法竟然是有什么人将她抢走。 就这样冲出里屋,他就看到了一个女子。 女人手里秉着烛火,光亮将她映的有些虚幻。 她穿着好看的七彩服饰,右耳上挂着两串一闪一闪的银坠,像是天上的星星被她戴在耳边。 只是抓着烛台的左手上,少了两根手指。 她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可天生弯弯的嘴唇,让她就算毫无情绪也像是在浅浅微笑。 他这样看着她,忘记了语言,忘记了世界,忘记了自己。 她,真的很好看。 …… “你们知道吗?陈疏家的彩丫头醒了!” “真的?那可是大好事啊,陈疏这小子该乐开花了吧。” “说起来,彩丫头也怪可怜的。 被土匪伤了身子,只怕受了大刺激。 醒来已经好几天了,白天就坐在陈疏家门口呆呆地望着天,一句话都不会说。” “不管她是有了残疾还是变成哑巴,孩子肯定是个好孩子。 如果陈疏乐意,咱们把这个事好好提一提。” 秋后的村庄,事情并不多,许多人都把陈疏与彩丫头的事情当成了正事。 许许多多好事的人,还特意趴在陈疏家院墙上,去看一看这个神秘的彩丫头。 在那时的乡下村庄里,像彩丫头这样的女子,土生土长的庄稼人都认为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 “有个在城里工作的表叔和我说,你的穿着像是苗疆那边的少数民族。 苗疆是哪里?离我们这里远吗?” 陈疏手里端着米粥,用勺子一口一口地递到彩丫头的嘴边,一边喂一边念叨着。 彩丫头已经醒了两天了,但除了愣愣地坐着,和在白天坐在门口望天,什么都不会做。 就连简单吃饭喝水这种事,没人帮忙她都没意识去做。 陈疏因此也减少了外出的时间,在固定时候会回家来照顾她。 看着彩丫头安静地坐在床榻上,听话地一勺一勺吃光了晚饭。 陈疏眼神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彩丫头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除了那天夜里醒来时,她自己穿起衣服外,只能按部就班地做着本能行为。 夜深深的沉下,村庄里只有一片寂静。 陈疏躺在外屋用草席搭出来床上,陷入了深层的睡梦里。 一个秉烛而行的女人缓缓来到了他的身边,将烛台靠近,陈疏的影子被拉的越来越长。 烛光,将陈疏的影子铺在地面,成了一个人形。 但他的影子却只剩下了一半。 “呼!” 那半个影子里突然钻出一张惨白如纸的人脸,带着凶恶的表情扑向女人。 女人猛地后撤半步,躲开了人脸。 蜡烛熄灭,陈疏的影子消失不见,人脸自然没了。 女人轻轻回到里屋,耳边的银色坠子随着脚步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疏对此毫不知情,只是在梦里嘴角微微翘起,像是梦到了什么喜事。 第五百五十二章 故事里的三人 秋后的沪江,潮气在夜晚最盛,会侵蚀人的骨髓。 许久不曾做梦的陈疏,在彩丫头来的第五天晚上,做了一个美梦。 第六天,他又做了一个梦。 陈疏行走在沪江的岸边,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他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雀跃。 沿着江畔一路向下,他眺望着水面,期待着某个东西的到来。 静悄悄的江岸,只有江水流动的声音,平复着他紧张的心情。 遥远的水面上,缓缓出现了一个白点,从很小的一颗,逐渐扩大,完整。 陈疏期待的人终于到来,那个白色的光点,是一个女人。 她平静地躺在江水之上,缓缓朝着他这里飘来。 就如同他们第一次遇见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只是缺少了那些代表希望的水灯。 梦里的陈疏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变化,女人还没飘到近前,他心急地先行跳入江中。 冰冷刺骨的江水,险些将他从梦中惊醒,但对于那个女子的眷恋远超这些痛苦。 双臂在水中翻起浪花,陈疏朝着那个光点迅速接近,伸出手抓紧她的肩膀。 “呼……” 急促的呼吸声中,陈疏得偿所愿,又一次抓住了那个江里的女人。 女人只有一张脸浮在水面,被浸泡得惨白一片,像是一个死人。 陈疏看着看着,内心欢喜,就要带着她游回岸边。 但紧接着他发现女人的脸,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原本平和温柔的面孔,变得冷漠神秘,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寒冷。 她漂浮在水面的长发,竟在不断延伸,像是在水上开出了一朵黑色的花团。 这团黑色的头发,将陈疏与女人紧紧包裹。 陈疏惊恐地看着女人的脸,却发现短短两秒钟,这张脸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她不再是梦里的彩丫头,而是化作另一个陌生的男人。 如一个死去多时的男人,睁开了双眼,释放了死亡的气息。 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神性般的高高在上,却又带着魔鬼似的可怕冷漠。 “原来,你在这里……” 梦里的诡谲异常,将陈疏从噩梦中硬生生逼回到现实。 陈疏浑身骨头酸疼难忍,掀开被子时带着刺痛,像是被江边夜晚的寒冷侵蚀。 坐直在床头,他满头大汗,气息凌乱,如同刚刚死里逃生一般。 刚刚破晓的外界,并没有什么光亮,陈疏来不及去回想那个噩梦。 只是穿上鞋子,赶紧冲进了里屋之中。 彩丫头,仍然在这个破晓时分陷入深深的沉睡,气息很平稳。 陈疏被那个诡异的噩梦扰乱了心神,但看着她睡得安详,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 他如释重负地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朝外走去。 但走了两步之后,他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定格在了原地。 他慢慢转过身,惊疑地看向了里屋的那张桌子。 桌子上面摆放着烛台,而在烛台的底部,有一滴早已干涸的蜡迹。 昨天夜里,他明明睡得很早,根本没有点燃过蜡烛。 这一点蜡迹,从何而来? …… “这些天,我把附近的庄子还有县城都跑了一遍。 可我没打听到最近有从很远地方逃来的难民。 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要让你记起一切,去找自己的亲人。” 陈疏一边与彩丫头说这话,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布包。 他转过头看向呆坐在床边的彩丫头,轻声说道: “我也攒了不少钱,下午进城去看能不能给你请个大夫来。 我很快就回来,你在家不要乱动。” 陈疏说这话时哑然笑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失言。 如果她可以动,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去请大夫了。 陈疏又深深地看了彩丫头一眼,摸了摸身上的布包,就朝着门外走去。 刚走出两步,他的心脏猛然抽动一瞬,短暂的刺痛感让他迈不出去脚步。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攥着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喘息。 陈疏痛苦地伸出手,按在了门板上,可再也用不出力气。 他的脑海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道修长的人影。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可他昨晚才刚刚见过,却是在梦里。 男人在陈疏的大脑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就好像要从他的思想里钻出来一样。 这种级别的痛苦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头颅都要被挤爆,他的七窍流出了鲜血。 地上只剩一半的影子,正在变得更加稀薄,即将消失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一只手从陈疏的天灵盖凭空地探了出来。 思想中的男人就要成为真实,从他的脑子里进入现实。 但紧接着,陈疏失去了所有意识,栽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 …… 窗口的阳光,照在了床头,温热呼唤着沉睡的灵魂。 陈疏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平躺在里屋的床上,四肢有些僵硬。 他像是重病初愈一般,痛苦地从床上爬起来。 在半昏半醒中,他忽然意识到屋子里少了一个人。 他挣扎着要从床上站起来,可四肢却不听使唤,跌倒在地上。 一眼望到尽头的屋子里,整洁如初,却并没有他最希望看到的那个身影。 陈疏在茫然的痛苦中,看到了一封信,就放在他的床头。 “我不喜欢彩丫头这个名字,你若是喜欢就唤我苗疆吧。 陈疏,我记住你了。 我会再来找你。” …… 这个故事听到这里,季礼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抬头看着迎着阳光而立的陈疏,察觉到对方的情绪正在经历着巨大起伏。 那个彩丫头,或是苗疆,显然就是现在的蝴蝶女人。 陈疏说了那么多,无论他描述得有多么生动,寄托了多少主观感情。 这无非就是一个倒霉的男人,遇到不该触碰的神秘女人,所发生的一段奇异往事罢了。 季礼真正关心的是,苗疆为什么要经陈疏之口,来让他知晓这段往事。 “她说来找我,可第二次相见,已隔二十年。 那时我已经成为了道士,在梦中我感受到有人进了我的房间,却无法醒来。 当天光放亮时,她已经走了。 至于第三次,就发生在昨天,可我仍然没有见到她。 她只是留下了一封信,让我讲给你这个故事。” 陈疏的话中悲意更多,他不肯正面对着季礼,似乎也是在极力掩盖这种情绪。 故事,已经讲完了。 前半段的相遇,陈疏讲的格外细致,或许是因为他最想把那段时光留住。 后半段的事变,后续两次“见面”,却只是被他一带而过。 季礼沉吟了片刻后,仔细地看着陈疏的背影,默默地从椅子上起身。 他没有向前,反而是故意往后退了几步,与陈疏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轻声问道: “你为什么做了道士?”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陈疏脸上带着苦笑,慢慢转过身,用身体挡住了所有的阳光。 这一次季礼终于发现,他的背后,一点影子都没有。 季礼没有动,他不在乎陈疏,只在乎这个故事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苗疆、陈疏…… 这个故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陈疏平静的看着季礼,嘴角诡异地留下了一道鲜血,颇有深意地说道: “我之前说过了,这是我们的故事。” 故事里,出现了两个人。 乡下的孤儿是陈疏,受伤的女人是苗疆,但还存在着另一个角色。 季礼脸色猛地一变,那个追杀苗疆的“鬼”,竟是自己?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不得善终 季礼,从五十年前活到今天,丝毫不变。 苗疆,从五十年前活到今天,容颜未改。 这是他们二人最大的共同点。 陈疏讲述的这段往事,看似无用,实则透露了极多的情报。 苗疆,圆环组织的首领。 创造的鬼物胚胎,与店长任务中所见的婴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那时季礼就在怀疑,圆环组织的首领极有可能亲眼见过婴鬼。 现在,他终于得到了铁证。 苗疆,就是五十年前天海酒店,某一分店的店长! 她,竟然叛逃了! 不是完美通关离开了酒店,而是中途逃脱。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个追杀苗疆的“鬼”,竟会是五十年前的季礼。 通过从陈疏的口供,呈现着一个匪夷所思的真相。 五十年前,季礼、春山未来、潼恩夫妇、莫、还有一个阴郁的年轻男子,隶属第一分店。 而苗疆,则是其余某分店的店长。 她来自苗疆地区,头脑聪颖,胆大心细。 在一次次的任务之中,竟让她摸索到了天海酒店的漏洞。 在某一时机,她找准了这个漏洞,从天海酒店一路叛逃,向西逃窜,直到来了当时的沪海市地区。 另一边,天海酒店没有亲自追捕,而是发布悬赏任务。 令季礼为首的其余店长、店员,对苗疆进行追杀。 在这个争斗中,苗疆身受重伤,跌落沪江。 濒死之际,她被普通人陈疏所救,经历了一周左右的休息。 身为“反派”的一方,季礼等人通过借助罪物,终于寻得她的踪迹。 季礼经过陈疏的思想,即将现身,却被强行中断。 苗疆被迫再次逃窜,自此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 这就是五十年前,真相的一部分。 但这并不能为季礼解惑,反而带来了越来越多的谜团。 天海酒店的漏洞到底是什么? 季礼为何“助纣为虐”,不留余地追杀,对这个漏洞不管不问? 五十年前的自己为何如此强大,堪比鬼神? 如今又为何落得如此地步? 最大的困惑啊,现在苗疆为什么又回来了? 苗疆近些年就在天海酒店的眼皮底下,怎么会安然无恙? “苗疆叛逃之事、潼恩夫妇失踪之事…… 我…我在五十年前都在扮演着反派……” 季礼第一次慌了。 苗疆让他想起了潼关的父母,他曾经认为的至交好友。 “我是人! 不管我现在是什么,起码五十年前我是人! 我是人,为什么在所有选择的时候,都站在了鬼的那一面?” 季礼的额头流下了冷汗,不住地往后倒退,撞到了桌上的茶碗。 原有的认知,正在崩塌。 他憎恨的东西、质疑的东西、反抗的世界,正在成为碎末。 这些记忆的碎末,开始了重组,竟编制出一个令他无法相信的真相。 季礼单手撑在墙面,痛苦地捂着头,长长的低吼了一声。 “我是季礼、我是季礼、我是季礼。 我是现时现地的季礼,我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有我存在的世界。 我…我想要的是什么……” 无爱、无恨、无情、无念、无前、无后、无我…… 季礼什么都没有。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能活多久,他并不在意。 一路寻找的真相,看似重要,实际他也没表现得多么在乎。 所思者,由心。 可心中所想,首先要成为一个人。 季礼,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认清自己到底是不是人。 那么,或许再谈生死、真相,都没有意义。 这就是2号鬼童盯上了他,却始终无法动手的原因。 2号鬼童,在等待季礼认可自己是一个人类的那个时候。 只有季礼成了人,他才会有执念,才会有真正的心。 …… 季礼艰难地抬起了头,看着正对面的陈疏。 此时的陈疏,早已不再是刚刚出现时那个硬朗随性的中年男人。 他的头发全部化作雪白,脸上的皮肤却成为了纯黑色。 原有的道袍被彻底融化,在身上流淌的是液体状的黑色液体,粘稠且邪恶。 “你早就死了,死在我钻进你脑海的那个梦里。 是罪物塑身,苗疆利用你、欺骗你,让你在五十年后的今天,真正成鬼。” 陈疏,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怎么能在五十年前的那个夜里活下来。 苗疆见了他三次,与罪物三次使用吻合。 刚才陈疏的异变,简直与第四次使用罪物,令活人化鬼一般无二。 有时候,故事仅仅只会是故事。 无论陈疏在讲述时,付出了多么深刻的情感加持。 但故事中的那个女人,从来没有对这个救过她的男人产生一丝一毫的情感。 仅剩下,利用与欺骗。 已经没了人形的陈疏,还保有最后一丝人性。 他的声音变得诡异而危险,可说出的话却格外真切。 “我因她而死,也因她而活。 若她对我说了谎,我不知情,那叫做欺骗。 若她对我说了谎,我从来都清楚,那就不叫欺骗,该叫做情愿。” 季礼沉默了。 他看着陈疏良久,并未急着离去,半晌后轻声说道: “她明明知道你杀不了我,却还是要你去死。 这个苗疆,比我想象得还要理性。” 说完这话,季礼右手上出现了一条粗壮的黑色铁链。 青铜古棺还未落地的一瞬间,他整个人扭过身子,将棺材狠狠地砸向了背后的墙面。 轰隆隆的巨响,整面墙体被砸穿,在石灰遍布之下,季礼就此离去。 季礼走了,陈疏的化鬼也即将完成。 只是在他身为人的意志即将消失前,他捕捉到了季礼这句话中的含义。 在死亡的前一刻,他解开了几十年心中的郁结,在满足中成为了鬼魂。 …… 四十年前的夜里,女子推开了房门,月光将耳边的那串银坠照亮,像是她真的将月牙戴在耳上一样。 她戴着一张蝴蝶面具,悄悄走到了沉睡中男人的身边。 看着那张酣睡的面孔,她轻轻伸出了手触碰了一下,却又立马收了回来。 面具下天生弯弯的嘴角,被她刻意收了起来,保持着平静如水的心境。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竿竹笛,贴在唇边,轻悠悠地吹了起来。 月垂枝头,那笛声就如同月光一般清澈,悠扬地、自由地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命运中的相遇,并非都得善终。 记住曾经发生过的美好。 别去看如何开始的,亦别管怎样结束的。 第五百五十四章 霸王别姬 真净道院的后山,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陈疏化鬼后,展开无差别攻击,不过目前来说影响还不大。 毕竟他所处的地点,算是真净道院最偏僻的地方。 季礼有青铜古棺,并早已了解到对方的异常,所以脱身不成问题。 他砸开墙体后,翻越外墙,此刻已经跻身步行后街。 一墙之隔,这里的游客们仍然醉心于午后的游玩之中,乐此不疲。 季礼掸了掸身上的石灰,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朝着远方快步走去。 这一次的沪海市之行,到此也该结束了。 他得到了五十年前的一部分真相,但仍然无法为其解惑。 苗疆叛逃之事、潼恩夫妇失踪之事,这两样事情似乎在证明着季礼的立场。 季礼,是天海酒店的爪牙。 不过,若是从春山未来事件来看,也许事情还有另外的解释。 且不管现在的季礼是什么东西,但在五十年前的季礼一定是活人无疑。 与天海为伍,终究是与虎谋皮。 这个道理很浅显易懂。 所以季礼推测,也许五十年前的自己,是在牺牲一些人,来计划某种大事件。 而这个大事件应该是失败了。 最终结局是同伴全员死亡,他失去所有记忆,被打回第七分店,从零开始。 可怕的不是失败,而是岁月。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正在逐步地迷失初心。 非人般的经历已经把他变得不人不鬼,甚至他也忘记了自己曾经为人的事情。 对于活下去,这个人类的本能,他已经不放在心上。 对于曾经的执念,他也慢慢在遗忘。 也许,五十年前的季礼,是一个忠于生命、勇于求生的人。 可岁月的力量,太强大了。 它将曾经勇敢鲜活的季礼,变得麻木悲观,活成了一张苍白的纸。 五十年前,五十年后,沧海桑田,人生人死。 从几个月前第一次睁开眼,季礼看到的世界满是陌生。 一直以来,他都找不到自己真实的目标。 苗疆,他以后很难再见到了。 但这个女人,终究是带来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五十年前,季礼曾经计划的大事件,并没有完全失败。 起码他还活着,无论以何种方式。 那么,接下来季礼要做的,就是找回自己的心,让自己重新成为一个生动的人。 为了春山未来、潼恩夫妇、莫、还不知姓名的阴郁男子…… 甚至是苗疆。 把五十年前那场还未结束的大事件,完成。 …… “季店长,你回山明市了吗?” 高铁上,季礼仍然坐在窗边,头抵着玻璃出神地望着不断闪过的景色。 耳机中传来克莱得的询问声。 “回了。” 季礼没有多说什么,实际上他本就不是一个多爱说话的人。 “哦,那挺可惜的,我也有急事要回去,还想着咱俩一起走。” 克莱得说到这里的时候,特意顿了顿,像是在等季礼这边的回话。 但季礼显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他只能尴尬地自己给出了解释。 “这次突然回去,是顾行简的意思。 他似乎有意派我前往天南戏剧学院,进行信息搜集。” 提到正事,季礼自然不得不说话,他旋即问道: “事情已过这么久,他不是早该派人前去,或是用罪物。” “诡异之处就在这里。 在这两天两夜的时间里,第九分店竟然诡异地消失了七名店员。 人数少了,可我们却都想不起来少的哪七个? 顾行简第八次派人前往天南戏剧学院后,分店里的人数又少了两个。 整整没了九名店员,但我们所有人都记不起来,这九个人到底是谁? 他们的存在痕迹,似乎被从这个世界抹除了。” 克莱得这一次的语气里满是凝重,显然他有些怕了。 比起死亡来讲,更可怕的是被这个世界遗忘。 第九分店在天南戏剧学院死了这么多人,其实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让季礼重视的是,为什么顾行简明知道这一点,还在不断派人去送命。 唯一的解释就是,顾行简很有可能是在进行某种试验。 他在用人命去验证天南戏剧学院的某件事情。 季礼长时间的沉默,令克莱得更觉不妙。 这一次他回分店,是顾行简点名的。 每一批派去天南戏剧学院的人,全都有去无回。 死法过于诡异,连半点情报都透露不出来,这对于他来讲压力太大了。 他只能再一次追问道: “那只鬼到底有多强?” 季礼无法去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实话实说: “只要不在任务中,谁去谁死。” 克莱得在漫长的沉默中,挂断了电话,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而季礼心情沉重地望着窗外,这句话的后面,其实还应该补充一句。 “只怕就算在任务中,也很难有人能活下来。” …… 等季礼从高铁站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晚。 太阳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一轮弯月也露出了身形。 拥挤喧闹的车站口,无数的出租车正在规定的场所,等待着乘客们。 天气越来越凉了,晚间的气温已经降到了五六度。 冷风吹起了季礼的长发,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走向了某辆出租车。 “护城河。” 车站距离第七分店并不算很远,车程也不过半小时左右。 跑了一天的司机,此刻也没什么闲话可聊了,只是偶尔在等红灯时,刷一刷短视频。 时间,来到晚间的六点三十九分。 城市的路灯、街边的招牌都已经亮起了灯,外面的世界开始了夜的生活。 季礼望着窗外的景象,发觉自己正在走着一条熟悉的道路。 道路两旁的红色灯笼,照亮了一条建筑特殊、风格复古的民国风大街。 大约在一个多月前,他和余郭就从这里经过。 并且一天之后,就又回到了这条街上,前往过去进行了一场生死任务。 时隔许久,季礼再一次途径此地时,望着窗外的街巷仍然有种诡异之感。 今天,是12月1日。 这条民国街上,竟然空无一人,店铺紧闭。 参差不齐的石砖大道,让车辆前行得格外颠簸,一下又一下,宛如活人的心脏跳动。 不知何时起,司机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季礼一人,坐着一辆不知通往何地的轿车。 季礼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一只手抓住了车门,看向了驾驶座。 车里没有开灯,全靠红灯笼进行照明,昏暗里只有司机那漆黑的背影。 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车辆在这种路面行驶得并不快,窗外影像闪过的频率很慢。 季礼不愿再待在这个铁皮壳子里,手指一动拉开了车门,就势跳了出去。 在经过几次的翻滚后,他单手撑地,缓缓站起身来。 整条民国街,只有季礼一道人影。 身前是一片青色的浓雾,身后亦是如此。 诡异的出租车,径直冲进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礼的心脏在微弱的跳动着,耳边隐隐响起了一阵乐器奏起的声音。 咿呀咿呀的唱词,从前方的浓雾中悄然飘来。 那戏腔婉转悲凉,似女人在午夜抽泣,感人至深。 在情绪激昂时,还有一声声真实的喝彩之音。 季礼不自觉地朝着那片浓雾走去,许多声音越来越真切,仿佛就在他面前。 不多时,他终于来到了声音的源处。 那是一个宽阔的戏台,直接横着堵在了这条街的两端。 戏台前的观众席,黑压压一片的观众,坐在台下双目炯炯地听着戏。 如此大的阵仗,几乎占住了半条街的区域。 所有人都背对着季礼,除了戏台上的那两位身穿戏服之人。 女伶甩袖轻舞,手拿宝剑,泪水已将妆容打湿。 那把剑横在她雪白的脖颈上,随时都会切下去。 口中的唱词,随着剧目进行到最高潮时,也越发的悲怆。 数百名观众,完全沉浸在戏目之中,不禁潸然泪下。 重雾困锁长街,那台上唱的是一处经典戏曲: “霸王别姬。” 第五百五十五章 叛逃 淡淡月光下的护城河水,一浮一沉。 波光粼粼之中,倒映着天空上的点点繁星。 潼关趴在阳台上,面无表情,手中的烟卷随着风吹落了一大片灰烬。 在他身后,常念正在将精美的茶具、杯子砸个粉身碎骨。 潼关对此已经完全免疫,他毫无负担地躲在阳台抽着烟,欣赏着护城河的景色。 常念最讨厌烟味,所以这段时间里他不需要担心对方再朝他发火。 争吵总是不可避免的,尤其常念是一个性情如火的妻子。 一根烟也不过三四分钟就会熄灭,潼关将烟头丢掉,默默地转过身。 隔着一道玻璃门,常念正站在门内,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他。 而潼关早已不急不忙地又从烟盒中抓出了一根,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就这样望着望着,潼关忽然没绷住,笑出声来。 常念被他笑的有些发愣,气急败坏地抄起手边的椅子,对准玻璃门就砸了过来。 第七分店的一切事物,全都有灵异力量加持。 寻常之物毁掉可以归零,但门窗怎样都无法破坏。 所以潼关眼皮都没眨,只是重新点上一根烟,欣赏常念披头散发、破口大骂的样子。 常念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性格也不太好。 不过她在某些时候会表现得很可爱。 就比如此时此刻,常念整个人趴在玻璃门上,不管形象地发泄怒火。 散乱的头发因为举止过于粗鲁,几缕长发还飞进了嘴里。 她连呸了一口,看到潼关笑的更开心时,会无能狂怒地直跺脚。 潼关看着她,想起了他们曾经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那是在一个深夜的大排档里,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酒后发癫,搭讪女子不成实施暴力。 常念见到这一幕,直接从车的后备箱里抽出一根棒球棍,以一敌五。 事情的结局是,前去帮忙的潼关被打了个鼻青脸肿,反而常念宛如战神一般将那些杂碎全部撂倒。 救美不成,反被美救。 这就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潼关这边沉浸在回忆里傻笑着,这时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轻盈的声音,将其打断。 “潼先生,请您前往二楼实施店员的监管鬼物职责。 第七分店外,有两只鬼正在试图引导202鬼物叛逃。” 这是潼关第二次听到女声单独与他沟通,上一次还是竞选店长的任务。 “外鬼又来了!” 潼关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他刚刚来到第七分店时,就正好遇上了这种事。 时隔两个月,这种事情又来了。 他没时间去管女声为什么要通知他,而不是季礼。 赶紧将未抽完的香烟丢掉,拉开了玻璃门。 常念此时已经力竭地歪在沙发上,见潼关开门正要上前。 但她看出对方脸上带着一丝紧急,并没有发火,而是轻声问道: “出什么要紧事了?” 外鬼引诱之事可大可小,潼关不想让常念跟随,本已经越过的身影倒了回来。 他故作惊恐地让常念靠近一点,贴着对方的耳朵,悄悄说道: “有两个新人夫妻吵架,妻子正要拿刀杀了丈夫,我得去看看结果。” 常念闻言一愣,旋即意识到潼关这是在揶揄着她,柳眉一蹙就要发火。 但潼关却身形矫健地跑出去了老远,转头喊道: “你先自己冷静冷静吧,等我回来给你道个歉,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啊。” …… 潼关刚一走出房间,余郭的身影也在隔壁钻了出来。 “潼先生,你也接到通知了?” 余郭出来的仓促,衣服都没穿好,一边穿着袖子一边问道。 潼关点了点头,和余郭一同往二楼走去。 与此同时,二人头顶的扩音器中响起了女声的解释: “季先生不在店中,他始终未确定副店长人选。 所以除店长外,第七分店的临时处理权,我会酌情交给资格最老的店员。 原该是方慎言,但他恰好也不在店内,所以就只能交给你们二位来处理。” 这个方法合情合理,二人对其均无异议。 潼关没有在意这些,冷静地问道: “外鬼的情况是怎样的?” “一分钟前,一个穿着披风的鬼物出现在二楼窗外,敲击窗口。 敲了半分钟后,202的无头鬼偷偷溜出了房间,与披风鬼在窗口私会。 你们要快,二楼的窗户快被披风鬼打开了。” 潼关听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披风鬼也是第二次出现,两个月前就是它来到分店外,引诱鬼住户。 偏偏当时被引诱的鬼,正是这只无头鬼。 季礼当时重新划分了鬼物的位置,令两只鬼将无头鬼隔在中间位置,起到了一定时间的效果。 但现在,外鬼卷土重来,这次竟然已经采取了实质行动。 “你不是说有两只鬼吗?另外那个呢?” “另一只距离稍远,我的权限感应不到,但显然与披风鬼是一伙的。” 余郭听到这里内心咋舌,没想到这个引诱鬼物叛逃的外鬼,竟然还是一个组织。 一只鬼负责行动,另外一只负责盯梢。 他苦笑一声吐槽道: “好家伙,还是有组织有预谋,破坏安定团结。” 没过多久,潼关和余郭来到二楼,正看见无头鬼的上半身已经钻出了窗户。 正撅着屁股,一个劲儿地往外挤,外面的披风鬼还在帮忙拖拽。 寻常鬼物,一旦进入天海酒店,就已经不再拥有强大的能力。 再加上天海酒店就是一个专门针对灵异的监狱,它钻窗户都没有活人那么容易。 不脱一层皮,根本做不到。 “202,我命令你停下来。” 潼关一步步向前靠拢,眼神越来越冷,沉声喊道。 无头鬼的身影显然是顿了一瞬,但紧接着它却并未理会,反而越发用力地往外挤。 天海酒店的窗户对于它来说,就是一张密集的铁丝网。 如果不是披风鬼为其撕开了一道小口子,它连钻都钻不了。 潼关的脸色一沉,显然他这个非店长的普通店员,对于鬼物住户全无力度。 季礼,拥有着分店内的至高地位,店长身份足以掌控鬼物住户的命运。 现在他不在,光靠潼关和余郭的口头威胁根本无用。 潼关还没走到近前,余郭早就觉得新鲜,率先跑到了窗口。 他就站在无头鬼的旁边,看着它还在不断地往前挤,内心发笑。 双手抓住无头鬼的小腿,开始往回拽。 一窗之隔,外面的披风鬼也在同时用力将它往外拉。 这一拉一拽之际,余郭发现无头鬼的身子出现了撕裂,腰部开始断开。 “你个大脑缺失、小脑失踪的202,你都卡这了还往外钻。 你再钻,我动罪物了啊,让你一辈子就卡在这,给大家展览屁股!” 余郭发现拽是拽不回来了,于是双手一摊,亮出两样罪物,刻意发狠地威胁着。 第五百五十六章 凶名与神名 现场就如同无头鬼的屁股,卡在这了。 二人就站在这只鬼的旁边,眼看着它停止了蠕动,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潼关将目光越过无头鬼,看向了窗外悬空的那道披风,面容严肃地说道: “山明市有十大分店,天海有无数次任务,迟早会轮到你的头上。 离开这里,我当做无事发生。 再多留一刻,我虽然伤不了你,但可以把事情闹大,逼天海介入!” 窗外在冷风中漂浮的披风,衣角在不断地摆动,似是在不断权衡。 最终在几秒钟之后,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潼关看到这一幕,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他有能力履行刚才的威慑,但也必然会动用罪物,从而付出一定代价。 毕竟非任务期间的一切伤势,包括罪物代价,天海酒店是不予修复的。 见披风鬼完全不见身影,潼关仍然抬头对棚顶问道: “他们全都离开了吗?” “离开了,您做的很好。” 女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这件突然发生的“小事”也终于暂停没了后续。 外鬼都走了,这个没脑子的无头鬼自然也没道理叛逃,停止了一切反抗。 余郭抓着它的小腿,将其从窗户上拖着,一路丢进了202号房间。 他轻轻拍了拍手,狐疑地问道: “这事来的可很蹊跷啊。 偏偏赶上季礼不在店里,它开始了叛逃行动。” 潼关点了点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总结说道: “看来,有一个势力专门干这种引诱鬼物住户叛逃的事情。 姑且成它为“外鬼势力”。 它们胆子很大,竟然公然挑衅天海酒店的权威。 今天的行动显然是有所预谋的,它们第一次就找上了无头鬼,这只蠢鬼在那时就被策反了。” 说到这里,潼关似乎有些明悟。 天海酒店最早给出店员们的职责,就有一条是监管鬼物。 看起来,它似乎早就知晓有这么一个外鬼势力,在做这类勾当。 但以天海酒店的能力,为什么却不管不问呢? 余郭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经来到夜晚的八点多钟,他打了个哈气说道: “算了,这事让季礼这个店长去操心吧。 我回去打打游戏睡觉去了。” 潼关看着余郭离去的背影,也不再多做考虑,正要跟上他的步伐。 但他的耳边却突然传来女声的提示音。 “潼先生,您有一封新邮件等待查看。” 潼关脸色一凝,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今天怕是无法清闲了。 新邮件,显然代表新任务。 而这次的任务,已经是第七分店的第十二次任务。 同时,也是升级为三星酒店的晋升任务。 潼关深呼吸了一口气,伸展了一下筋骨,快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 五分钟后,专用于任务分析的会议室,此刻已经坐好了六道身影。 他们均是本次晋升任务的执行店员。 六部手机,统一停留在邮件的那个页面,摆放在桌面上。 潼关坐在最前方,从左到右扫过其余五个人的脸,心头有些压抑。 本次任务,除了他和洪福之外,全都是新人。 左一,是洪福。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一点本事都没有。 但洪福齐天。 这个男人摔一跤就能捡到通关路引,被季礼当做探路石反而率先完成任务,赌博把鬼赢了个精光。 甚至赢下来的那些冥币,还有罪物效果。 就是不知这一次,他还是否能够保持自己的好运。 左二的位置,是一个留着分头的文艺男青年,陆文。 人如其名,整个人文质彬彬,却也手无缚鸡之力,进店前是某单位的文员。 一个词评价:水平不高。 左三,则是一个穿着前卫,留着一头彩色脏辫的酷酷少女。 只是她的名字却与性格有着极大反差,名为丁望舒。 目前的评价是,性格急躁,做事莽撞,很难大用。 右一是一位性子慢、说话慢、做事慢的中年大叔,冯家富。 这位年仅五十的冯家富,缺点和优点都很明显。 他是第七分店中少有的,能够将过往任务模拟全部通关之人。 但六次模拟,他的总用时超过半个月之久,几乎是磨出来的。 有想法,但脑子转的慢,敢做事,可手脚不利落。 最后一位,倒是颇有看点。 靳希,沪江地区高智商协会副会长,在建会三十余年中唯一一个女性副会长。 据说她的智商高达170,擅长数学。 她进店时间晚于解正,但就在昨天她打破了任务模拟最快通关记录。 刷新了解正保持的记录。 潼关的目光在靳希的身上停留的最久,上一个解正在穆念梅任务中表现格外亮眼。 这说明任务模拟还是具备含金量的。 所以他无比希望看到靳希的表现,毕竟他只怕都远没有靳希的智商高。 沉默片刻后,潼关站起身来,朗声地念出了本次任务的内容。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员,潼关。 2015年12月1日晚间23点左右,将有一副名为‘皮囊’的画作,抵达本市‘世界迹博物馆’。 本次任务将在2015年12月2日午夜零点,正式开始。 为期三个小时。 三小时内,执行店员不限制任何手段,将‘皮囊’这幅画带回第七分店。 完成任务,即算接到新住户。 超出规定时限、画作未完全抵达第七分店之内,均算任务失败,执行店员全部抹杀。 本次为酒店升星任务,如若完成,第七分店将升级为三星酒店。 该等级酒店的福利有二:1.扩招店员至四十人;2.增加罪物获得几率。 寄件人:天海。” 这就是完整的任务内容。 三星酒店晋升任务,信息量格外得少,任务时间也仅仅只有三个小时。 但正因为只有三小时,那么任务之中的节奏将会飞快,鬼物袭击频率大幅增高。 毕竟这是晋升任务,难度将会非常巨大。 看着一个个不说话的店员们,潼关拿出了一早准备的资料,分发给了众人。 他站在前方,解说道: “‘皮囊’,世界级禁画。 百年前现世,至今不知真实作者。 这幅画是以特殊方式将自己的皮肤切割下来与纸张融合,形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皮囊画。 此画在一百二十年前问世,流转了数十个国家展出。 同时,皮囊也被称为‘国际艺术界的第一迷案’。 许多学者认为这幅画的诞生时间、整体风格、甚至人皮上的某些细节。 都与百年前的西欧着名哥特式画家:罗厄尔·安迪,高度吻合。 如今大部分人的观点是: ‘皮囊’是罗厄尔·安迪的死前遗作。 但传闻此画颇为邪典。 在展出时有超过半数以上观者出现心理不适和幻觉现象。 甚至还有很多人因此自杀,或是彻底失联。 但也因此诞生出一批狂热的信徒,他们认为人体就是极致的艺术。 皮囊是人体艺术标本化的神作,堪称神迹。 总之这幅画拥有着令人神魂颠倒的可怕魔力。 所以五十年前,‘皮囊’被列为世界级禁画,从此销声匿迹。” 潼关将资料上的文字讲述一遍过后,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我们今晚的任务,就是偷这幅凶名与神名并存的画作。” 第五百五十七章 抢与偷 “只有文字材料,连画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啊?” 陈文将那单薄的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小声地嘀咕着。 洪福捅了捅他的胳膊,轻声说道: “兄弟你有问题大声去问啊,现在正是分析的时候,有想法就说。” 陈文白净的脸上有一丝窘迫,他性格内向软弱。 这与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再加上工作经历也基本不与人打交道。 导致他身为社畜,却又格外社恐。 洪福见他憋了半天,还是没有说话,于是站起身来看向潼关问道: “潼哥,我之前去过世界迹博物馆,那地方可太大了。 就算我们的范围缩小到绘画区,那也等同于大海捞针。 因为世界迹博物馆,单单是一个绘画区,就有24个展厅,一千多件展品啊。” 潼关皱着眉重重点了点头,想要把画带走,首先要拿到手中。 这个第一步,就已经工作量极大了。 再加上鬼物的限制和干扰,只怕三小时根本不可能完成。 这时丁望舒拿着手机,搜索着世界迹博物馆的介绍,将碍事的脏辫甩到脑后起身说道: “我看绘画区中24个展厅中,只有三分之一的区域是外国展品。 这样的话,我们就去那8个展厅就行了,搜索范围进一步缩小。” 不过说完这些后,丁望舒又眨了眨眼,气馁地坐了下来。 即便缩小到8个展厅,也足足有五百多个展品。 从五百多件展品中,找出一张画,太难了。 本次任务,有三大难点。 第一,时间太紧。 在三小时内完成任务,还要除去路上的车程,时间一缩再缩。 第二,“皮囊”的位置。 如丁望舒所说,就算缩小到三分之一区域,但如何在海量的画作中找出“皮囊”? 第三,“皮囊”疑似根源性鬼物。 这张由人皮制成的诡画,极有可能是终极鬼物。 就算找到了它,如何将其带在身边,一路安全地护送会第七分店? 从未去过世界迹博物馆的冯家富,也感受到了本次任务的难度。 他挠了挠头顶没剩几根的头发,苦恼说道: “必须得出一个奇招,以最快速度确定这幅画的位置。” 三大难点,如何带回分店先不谈,目前最紧要的是找到“皮囊”。 “关于这个,的确有一个奇招可以解决。” 潼关点上了一根烟,缕清了思路,沉声地说道。 这句话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分析会议目的就是这个,听到潼关如此说,大家都来了兴趣。 不过潼关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而是看向了始终沉默不语的靳希。 他之前就关注过靳希,发现此女在任务模拟中惯用跳脱性思维解题。 比如之前的穆念梅任务,她就提出在2000年和2015年两个时空,分别由店员模仿杀人。 通过这种方法来确定两张卡片任务,所对应的凶手。 靳希长发盘在脑后,用一根金簪固定,头颅微抬,象征着她为人自信的特点。 听到潼关发问,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没说必须去偷,我们可以去抢。” 抢画…… 这个提议让在场的人愣了片刻,均陷入了沉默之中。 冯家富率先意识到核心,他拿起手机重新翻看了一下任务内容,激动地说道: “对啊! 任务说今夜11点左右,皮囊画会抵达世界迹博物馆。 但任务正式开始是在零点钟。 现在才晚上九点刚过,我们可以去博物馆附近蹲点。 等皮囊刚到的时候,直接下手去抢。” 这种世界级别的禁画,怎么被这家博物馆拿到的且不论。 但选择深夜押送,显然是为了保护此画的安全性。 那样来讲,估计押运车将会非常明显,“皮囊”也一定就在那辆车上。 靳希说完自己的分析后,对着潼关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潼关面带微笑地予以肯定,他更觉得此次任务必须要把这个女人带回来。 “没错,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十分钟后大厅集合。 去世界迹博物馆附近蹲守,不惜一切代价抢下‘皮囊’画。” …… “三星晋升任务,竟然只有你一个资深店员参加…” 常念为潼关整理着衣领,满是担忧地说着。 大是大非面前,之前的小争小吵自然算不得什么。 潼关报以微笑,轻轻拍了拍常念的头顶,安慰道: “我毕竟有白蜡烛,真到了绝境是有翻盘能力的。 而且剩下的人里面,还有靳希这个黑马。 我争取让她在这次任务彻底锻炼出来,从纸上谈兵变为独当一面的店员。” 常念闻言没什么表示,只是将双肩包递给了潼关,再次嘱咐道: “执行任务就是执行任务,你没有带新人的责任。 她若真有本事,自然可以活下来,你不要因此分心。” 潼关轻轻点了点头,抓起背包,没有再多啰嗦,转身离开。 常念看着潼关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头微微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急的开口喊道: “潼关……” 潼关已经拉开门即将离去,闻言又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常念。 常念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 当潼关来到一楼大厅时,剩余的五人也已经严阵以待。 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堆无线耳麦,递到了每个人的手里。 “保险起见,这个可以保证我们任务中随时联系。” 潼关做事向来周全。 他也是第一个开发了在任务中,所有店员以无线耳麦保持通讯的人。 并且他为了任务方便,在护城河边的小区买了房子和车库。 各型车辆应有尽有,供所有店员执行任务所用。 看着几个人情绪各异的样子,潼关轻声笑道: “各位心情放松些,这次任务可就只有三个小时,你们走大运了。 你看季店长,他的任务总是要熬几个通宵,连吃饭都没时间。 我们早去早回,如果抢画行动成功,或许还能回来吃个夜宵。” 潼关笑的时候,几人也都开始笑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厅的门抢先被外面走进的一人推开。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穿着一身纯黑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的冷峻男人走了进来。 方慎言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代表他此刻精神格外集中。 看了看面前六人,他将一串车钥匙抛给了潼关,冷声说道: “你也想到了要抢画吧,开我的车去。 这次任务,我也参加。”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上中下三策 “老方,等一等!” 七人组正要出门之际,余郭的声音却从后方响起。 方慎言无声地转过身,看着余郭穿着睡衣,着急忙慌地朝他这边跑来。 余郭双手捧着一本黑皮书,一把梳子,来到他的面前说道: “这两件罪物你拿着,说不定用得着。” 方慎言默默地看着,微微摇头拒绝道: “我用不上。” “这次任务非同小可,有备无患。” 余郭仍然不死心,非要将罪物借给他。 这一幕让其他店员看得直皱眉。 罪物是店员们安身立命之本,余郭如此大方地往外借,方慎言竟然还不要。 他们一个个伸着脖子,巴不得自己把这两件罪物接过来。 方慎言看着余郭,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面具会把所有沾染的灵异力量吞掉,我用不了。” 余郭被这话堵住了喉咙,在他发愣之际,方慎言已经走出了分店大门。 他只好转过头,将两个罪物递到了洪福的手中。 “小心点用,这代价都不小。” 洪福对于罪物倒没太大兴趣,接过罪物时也未表现得多么兴奋,只是点点头: “行,我要是活着回来就把它们还你。” “走吧。” 潼关看了一眼手表,招呼了看热闹的几人,就要离开。 而他刚要转身,却被余郭抓住了手腕。 一个奇异的东西,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同时带来一段详细的罪物介绍。 潼关简单阅读后,满是惊讶地看向余郭。 这么重要的罪物,对方竟如此大胆,就这样给了他? 余郭捏了捏潼关的手腕,语气加重地说道: “我知道你和老方不是一路人,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别放弃他。” 说完这话,余郭已经率先转身,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潼关五味杂陈地低下头,不再去考虑这些事,加紧脚步走出了分店。 …… 待所有人出了门后,却发现听在门口只是一辆普通的家用轿车。 丁望舒嚼着口香糖,不满地吐槽道:“这车怎么坐得下啊?” 方慎言率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对着潼关说道: “你和我一起坐,剩下的五个人再坐一辆,世界迹博物馆汇合。” 潼关皱了皱眉,看来方慎言是有些话不方便对所有人说。 但他并未拒绝,因为他一样有些计划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有些事情,提前说出来会影响军心。 但一向寡言理性的靳希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阻拦道: “潼先生、方先生。 无论是什么推测、什么计划,全体队员都有权知晓。” 方慎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他记得这个女人,号称第七分店最高智商的人。 越聪明的人,就越多事。 潼关犹豫了一下,下了决定,对着方慎言说道: “他们的确有权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方案,这是一个团队协作型任务。” 方慎言无所谓地没有表示,显然是默许了下来。 七个人放弃那辆小型家用车,步行到了潼关买下的车库中,开出了一辆大型商务车。 这辆商务车在现实售价高达百万,开起来格外舒适,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潼关驾着车,方慎言点上一根烟将手放在窗户上,任由着风吹。 剩下的五个人则或是调整状态,或是窃窃私语。 方慎言吸了一口烟后,开始说出自己准备的一番话。 “凡事未谋成先谋败。 这么简单的抢画行动,几乎不可能成功。 所以我们要有多重准备。” 这就是他要单独和潼关说的。 因为这番话是很影响士气的。 可以说现在大家并没有多少惧怕,主要原因是抢画如果可以成功,那么将省时省力,不会煎熬三小时。 果然,方慎言此话一出,以陈文为首的几名店员就开始了交头接耳。 尽管没有表现出过度慌乱,但显然没了刚开始的心态。 潼关面色凝重地微微点头,他同样也是如此认为。 抢画行动,太过明显,不会是生路。 但之所以还必须进行这一步,是因为他想要提前接触“皮囊”,从而得到一些情报。 最起码,他们不能就这么什么都不清楚地进入任务。 能够掌握一点情报,也是好的。 潼关顺势反问道: “那么你有什么计划?” 方慎言将烟蒂丢出车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沉声说道: “我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抢画行动照旧,不管是否为陷阱,我去硬抗。 11点钟押运车到达后,留住工作人员,确定‘皮囊’是否在车上。 不要去动,等到12点任务开始,由我化鬼强行带走‘皮囊’送回分店。 中策:‘皮囊’位置无法确定,只能进入任务。 任务开始,放火烧掉世界迹博物馆的绘画区。 ‘皮囊’作为灵异画,将成为唯一幸存画作,确定位置后,再试图带走。 下策:带一些普通人进入博物馆,将其丢进八大展厅。 哪个展厅死人最快、死人最多,‘皮囊’大概率就在哪里。” 这就是方慎言所构思的三条计划,听得后排的店员瞠目结舌。 冯家富捋了捋头发,盖住反光的脑门,吧嗒吧嗒嘴嘀咕道: “有点道理啊,就是损了点……” 陈文和丁望舒则是还在思考中,并未表达看法。 洪福举起手来,自告奋勇地说道: “我!我可以看住工作人员、或是放火、或是带领普通人。” 潼关开着车,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微微摇头说道: “上策太急了,中策风险大,下策又过缓,都不太完善。” 方慎言点了点头,临时构思他也只能想到这一步,于是他反问道: “你的看法是什么?” 潼关低咳,清清嗓子后朗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也有三条计划,不过也不够完善。 上策:押运车是关键情报点,守住这一条我们一定可以得到‘皮囊’的大致位置。 一旦得知大致位置,洪福使用剧本罪物预言未来,足以省去大部分力气,事半功倍。 至于成功拿到‘皮囊’后带回分店的方法,我建议由押运车的工作人员代劳。 毕竟他们是运画人,能平安运来,一定也可平安运走,我们可以借用这条规则。 中策:若‘皮囊’位置无法确定,未必要放火这么极端。 我的建议是优先探查博物馆藏品库,若刚刚送达,大概率是在库中。 若不在库中的话,我们再进行细化搜查。 下策:就只能是蠢办法了,硬着头皮去搜。 至于你刚才提到用普通人试命,我并不觉得有效。 因为很大概率他们一进入博物馆就会被瞬秒,死亡频率和人数,我想不会出现太大差别。” 潼关、方慎言,二人各自提出了上中下三策,共六条不同局势的应对计划。 始终安静的靳希,听了半天后开口说道: “方先生的三策过于极端、潼先生的三策过于中庸。 不如将二者的方案进行合并如何?”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世界迹博物馆 听到靳希的发言后,潼关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欣然的微笑。 无论身处何地,人才总是最主要的资源。 时至今日,第七分店涌现了无数个洞察力、思考力远超普通人的角色。 但活到今天的,却只有一个梅声,一个解正。 所以他很期待这次任务靳希的表现,是否能够与当初的解正媲美。 方慎言见惯了人才的陨落,对于靳希的表现不做评价,他将头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丁望舒看着相继沉默的几人,将手搭在靳希的肩头问道: “姐姐,你说合并是什么意思啊?” 靳希的气质并不凌厉,相反在平常时候带着一份知性,让人亲近。 她没有介意丁望舒的动作,轻声解释道: “现在还不急,只要有大致的行动轮廓就够了。 潼先生与方先生已经把各种可能都列出来了,并且提出解决方案。 我们先去世界迹博物馆蹲守,等确定押运车之后,再进一步具象化。” 丁望舒默默地点了点头,低下头玩起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 陈文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 在他的大脑里一片浆糊,这些人说话他都听得懂,但都没进脑子里。 关于什么抢画、什么三策,他都忘了,只记得本次任务有大神镇场。 方慎言那是可以化鬼的顶级大佬、潼关的水平比之季店长不遑多让、再加上一个全店智商最高的靳希。 和陈文一起进入酒店的那一批人,死的差不多了。 他倒是觉得自己这次任务还有些幸运。 冯家富习惯性地拢着头顶的稀发,将头看向窗外,眼神里一片平和。 洪福抱着他的肩膀在耳边不知在聒噪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只是外界不断闪过的风景,像是在播放着某种影片。 冯家富人到中年至今未婚,父母也已故去,他毫无牵挂,随意看待事情都很淡然。 第七分店都知道他性子慢,但实际上很多东西他看的最清楚。 比如这次任务的阵容,虽然没有季礼参加,但也是由方慎言和潼关带队。 这两个人同时出现的任务,难度非同小可。 冯家富内心长叹了一口气,又拢了拢头发,却发现外面的风景流逝逐渐变得缓慢。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驾驶座,倒视镜内潼关皱紧了眉头,滑动着手机像是在确定某件事情。 “潼哥,咋停车了?” 洪福从座椅上起身,趴在前座上问道。 潼关将车停好后,不确定地看了下手机地图,低声说道: “导航好像发生了故障,前方一千米区域无法正常显示。” 方慎言坐在副驾驶上,辨认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随后冷静地说道: “前面是民国街,那里出了点小事,我们绕路吧。” “出事?” 潼关忽然想起方慎言就是从外归来的,显然是他已经知晓了一些东西。 方慎言点了点头: “我回来时路过这里,感受到一股格外强烈的灵异气息。 民国街被一只鬼割据了,成为灵异结界。” 洪福闻言将头伸出了车窗,眼巴巴地望着前方的昏暗之处。 眼前这条街的确诡异,原本一路延伸的路灯,自长街入口处完全熄灭。 幽暗且神秘的红色灯笼在黑夜中闪耀着,随风不停摇晃,宛如一颗颗猩红的断头。 模糊的视线无法看穿层层迷雾,里面是一片活人止步的恐怖之境。 一阵风吹到脸上,洪福打了个寒颤,赶忙缩回车中说道: “这也不用罪物去看了,光是处于长街外部就能感受到里面绝对不对劲。” 潼关狐疑地又仔细看了一眼,开始调头,走另一条路。 只是内心还是十分疑惑。 民国街距离第七分店只有两公里,这种位置会出现如此大的场面? 那只鬼,好大的胆…… 潼关重新发起导航,开始沿着另外一条路朝着世界迹博物馆进发。 不过由于刚刚才发生外鬼势力勾结内鬼事件。 他在开车之余给留守分店的余郭发了一条短信: “民国街前后出现未知鬼物,实力强悍,目的未知。 让梅声、解正、小千度叶等分店之人,把守民国街各条出口,观察情况。 同时令你与常念留守分店,严密监管鬼物。 联系季礼归来主持大局。 我怀疑民国街的事情,可能与内外鬼勾结有关。” 太巧了。 神秘的外鬼势力勾结内鬼、民国街出现强大鬼物,这两件事同时出现。 很难不让潼关怀疑这一切有着极深的关联。 潼关的判断无可厚非,非常理智。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此时此刻在民国街结界之中的唯一活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季礼。 …… 绕过民国街,想要通往市区中心的世界迹博物馆,起码多走了十分钟的路程。 去往博物馆多绕这点时间并不在乎,可将“皮囊”带回第七分店的时间也算在三小时之内。 一旦增加路程,等于再一次剥夺他们本就不足的时间。 突然出现的强大鬼魂,内外鬼的勾连,再加上被迫绕路…… 尽管前路的市区越来越灯火通明,可这一切的变故却让潼关眉宇间增添了一份忧虑。 车辆匀速驶进了一片广阔的广场,以一座教堂的名为命名:“圣安地”。 而在圣安地大教堂广场之中,有着山明市最着名的两大景点: 圣安地大教堂、世界迹博物馆。 绕过宏伟庄严的教堂,这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开到了广场的东面。 与此同时,一座金字塔状的大型建筑,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座三角状的建筑,在表面镶嵌着无数的反光板和玻璃镜。 它本身并未亮灯,但天空的弯月以及西面圣安地大教堂的灯光,让它的表面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当车辆逐渐靠近后,众人才意识到刚才看见的金字塔,实际上有多么庞大。 世界迹博物馆足有150多公顷,建筑物占地面积达到4公顷,成年人站在它面前还不如一块玻璃板高大。 商务车围着世界迹博物馆绕了一圈,最终回到了正门入口。 车辆缓缓停止,潼关将头看向了窗外。 正门是一条细长而笔直的下行通道,游客自这里走进去,实际上是走到了负三层。 世界迹博物馆,共有六层,一至三层在地面之上,负三至负一则是在地下空间。 共有正门、后门、以及安全出口三种通道可以进出。 方慎言始终掐着时间,除去路上的耽搁,从第七分店到世界迹博物馆用时远超他的预期。 “30分钟……” 方慎言眉头紧皱,这种时间的浪费让他颇感懊恼。 来时不用考虑时间,但回去的话若是也要在半小时左右,那么正式任务时间将压缩到两个半小时。 时间来到晚间的九点半钟,第七分店店员已全部抵达世界迹博物馆。 距离‘皮囊’抵达的倒计时,还有一个半小时。 第五百六十章 对我微笑 时间晚间九点五十分,世界迹博物馆外围。 七名店员,呈二二二分组,分别把守三大出入口。 后门。 一组成员:洪福与陈文。 下潜至地下通道入口,藏匿门前。 安全通道。 二组成员:潼关与冯家富。 他们选择藏在圣安地大教堂的后院出口,随时可观察情况。 正门。 三组成员:靳希与丁望舒。 二人并肩坐在博物馆十米之外的花坛前,装作游客玩着手机。 而在世界迹博物馆对面街上的停车位上,商务车静静地停靠在那里。 方慎言坐在副驾驶之上,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观察全局。 七名店员各行其是,无线耳麦中传出了潼关的声音。 “大家各就各位了吗?” “一组就位。” “三组就位。” 教堂的后院距离世界迹博物馆的安全通道,只有不到三十米。 潼关认为这种押送任务,应该会走安全通道,然后进入博物馆内部的货梯,直达藏品库。 正门与后门的目标太大,安全级别较低,所以安排了一组和三组负责盯梢。 将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留给了自己。 得到所有人的回应后,潼关点了点头,轻按耳麦嘱咐道: “时间还长,不必始终保持警惕,注意时间和声响即可。” 一组和三组分别应答后,潼关将麦克风关闭,坐在教堂后院门口,养精蓄锐。 冯家富趴在墙头,只露出半个脑袋,只是月光在他的头顶反着光。 “潼老弟,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只能等吗?” 潼关点了点头,轻声解释道: “其实无论我们制定出多少条应对计划,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提出的六条想法不过是尽量在任务正式开始后,节省时间罢了。 起码,我们现在必须等到押运车到来,才能确定真正的行动方案。” 冯家富面色平静地望着世界迹博物馆,那不起眼的安全通道,银色大门正在紧缩。 他沉默了片刻后,沉声说道: “抢画行动,我们都猜测几乎不可能成功。 这个想法的理由是,天海绝不会让我们以如此投机取巧的方法完成任务。 那么就算是抢画会失败,我们失败的原因又会是什么呢?” 冯家富这个疑问很有见识,他正在试图剖析事情的本质。 潼关赞赏地点了点头,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可能一:‘皮囊’的押运方式不会给我们抢画的机会; 可能二:天海会设置某种障碍,在十一点钟附近阻止我们进行抢画; 可能三:‘皮囊’会以一种我们想不到的方式,抵达。” 潼关给出了三个可能性,但毕竟事情还未发生,他除了这三个笼统的猜测,再无其他。 冯家富品读着这三种可能,很快就发现每一种若是成真,他们全无应对之策。 他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 “看来无论是你还是方先生的上策,都不会实现了。” 潼关与方慎言的上策,全部都是在11点钟掌握‘皮囊’,提前完成任务。 但这一点,美好得太不真实了。 那么世界迹博物馆,他们迟早要进去,只看到底是对应中策还是下策了。 靳希所提出的,将潼、方二人的计划合并。 在这段空闲的时间里,每个人心中都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抢画行动成功,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抢画行动失败,又该如何执行任务? 所有人都在心头,默默地构思着自己的见解。 天高风清,皎洁的月光铺满了圣安地大教堂广场的每一寸地面。 三组六人,各自守在自己的地盘上,做着战前最后时间的休整。 这时潼关的手机在口袋中产生了无声的震动,他滑动屏幕,发现是来自梅声的一条短信。 “民国街前后均被未知迷雾笼罩,实行灵异封锁,能进不能出。 小千度叶的试探结果是,这片结界与我们所有人都无害。 民国街迷雾本与第七分店无关,但出现的位置过于暧昧。 我决定始终蹲守,等待破除之时,确定对方的目的。” 而紧接着,又有一条来自余郭的短信。 “季礼联系不上,估计不能指望他了。 但酒店意志在场,二楼所有鬼物都很安静。 还有我们一大批人呢,晾它再强的鬼物也不敢硬攻第七分店。 你就安心执行任务,家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常念并没有与潼关联系,但最后一段话显然是她的口吻。 潼关嘴角微微带笑,第七分店现在能人辈出,足够稳住后方了。 第七分店很怪。 季礼是店长,可他就是个甩手掌柜,对于分店的建设和保障从来不管不顾。 许多内部的事情都是潼关经手操作。 旁人如何评价他不在意,潼关只是想进入第七分店的人,能够拥有一个稳定的“家”,带着信念一起活下去。 “潼先生,二组这边有情况。” 正当此时,潼关的耳麦中响起了靳希清脆的声音。 “有一对情侣,正在朝世界迹博物馆方向走来。” “能看出目的吗?” “举着手机,我想是来夜拍的游客。”靳希给出的答案很明确。 在这个时间世界迹博物馆虽然关门,但毕竟景色很漂亮,来人拍照留念反而别有特色。 还没等潼关回答,所有人的耳麦中响起了方慎言清冷的声音。 “你们不用管,这两个人我要了。” 七个人,分为三组,但方慎言自成一组,游离在所有人之外。 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自然无人可以干扰。 不过仅仅是通过他这一句话,每个人就都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那一对情侣举着自拍杆,朝着正门走去。 而靳希与丁望舒坐在花坛前,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冷风从身后刮过。 一身黑衣的方慎言如午夜的幽灵,半点脚步声都并未发出,就这么急速接近。 不知从袖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揽过那个男人的脖子,瞬间将其放倒。 女伴面对突然出现的袭击,还没等喊出声来,就被方慎言同时击倒。 靳希和丁望舒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方慎言一手一个,拖着两具昏死过去的身体从她们面前擦过。 从方慎言出现,再到离开也就半分钟。 太快了。 “早听说这大叔心黑手狠,这种事他也太专业了。” 丁望舒对方慎言不仅没有畏惧,反而眼睛里还闪着一丝崇拜之色。 靳希对于方慎言的举动不做评价,她只是忧虑着自己的处境。 闻名不如见面,无论之前听闻方慎言怎样的凶名,都远不如眼前所见。 现在靳希意识到,这个看似普通的男人,视人命如同草芥。 他正在搜索路人的性命,来为任务做替死羊羔。 一旦这些路人的命用光,那么他势必会将手段用在同队店员身上。 没过多久,所有人的耳麦中又传来了方慎言平静的声音。 “各位,任务开始后,留意正三层。 刚才靠近博物馆时,有一张女鬼的脸贴在玻璃上,对我微笑。” 第五百六十一章 我的计划 夜间的温度在直线下降,体感气温来到了零上2—3度左右,再加上广场空旷,风力更大。 蹲守在正门花坛的靳希与丁望舒已经快要忍受不住,相互依靠,瑟瑟发抖。 方慎言语气格外平静,只像是说着某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可落在每个人的耳中,却惊醒六个在寒风中疲倦的心神。 靳希长长的睫毛闪动着,下意识抓紧丁望舒的胳膊,脑子里满是方慎言给出的那句话。 “女鬼…怎么会是一只女鬼……” 丁望舒没了刚来时的心气,在漫长的等待中她开始浮现了一丝恐慌。 她将目光对准了这栋金字塔形状的博物馆,在那三楼一整排无法看穿的玻璃窗上,空无一物。 很快,很快她就要走进这个有鬼的建筑里。 潼关缩在教堂后门的出口,躲避着越发狂躁的晚风。 他在这个时候问出了一句和靳希一样的问题: “怎么会是一只女鬼?” 从任务简报上来看,本次任务的根源性鬼魂,八成以上就是这幅名为“皮囊”的神秘画作。 而皮囊,既然疑似罗厄尔·安迪的遗作,那么它就算是人皮,也只会是一张男人的皮。 换言之,皮囊就算有性别,也应该是一只男鬼。 潼关开麦就要提出进一步确凿的信息。 但耳麦的另一侧,方慎言似乎预料到了众人的疑问,率先解释道: “那女鬼不是对着我微笑,是因为它本来就长成这个样子。 这张脸的主人,我们都认识,叫做丝特芬妮。 所以说是女鬼的脸并不准确,它应该是一幅画。 这幅画的名字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它叫做丝特芬妮的微笑。” 丝特芬妮的微笑。 这幅画的名头太大了,方慎言的形容根本不夸张,几乎全球有半数以上的人都听说过这幅画。 此画,正是十四世纪前某位全球闻名的艺术家广为流传的作品。 传闻中,直视丝特芬妮,会觉得她并不在微笑。 只有当看着她的眼睛,感受到她脸颊的阴影时,才会认为她在浅浅微笑。 原作自然不会在山明市,现在这幅画显然是仿品。 什么丝特芬妮的微笑,根本不重要。 真正让潼关感到震撼的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三楼的玻璃窗前! 一幅画飘到了窗户口,画中的女子窥视着馆外的活人? 洪福还在不确定问方慎言是否看错,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了。 方慎言也根本没做回答,这表明了他肯定的态度。 潼关不会去问这么低级的问题,他此刻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 也许,思路已经错了。 “皮囊”并不是根源性鬼魂? 现在距离它抵达世界迹博物馆还剩四十多分钟,但馆内已经出现灵异事件。 这是否说明博物馆里的某样东西,才是本次任务真正的危机所在? “潼老弟,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们抢画行动已经宣告失败。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皮囊’不是主要危机来源。 真正的根源性鬼魂,是在博物馆内部。 所以我们不可能在不进入博物馆的前提下,拿到‘皮囊’……” 冯家富满脸的苦笑,他疲惫地趴在墙头,已经放弃整理头顶的乱发。 潼关沉默了。 冯家富的话很有道理。 这是基于任务规则做出的基本分析。 如果根源性鬼物不是“皮囊”,而是博物馆内的东西。 那么他们就绝对不可能越过那个根源性鬼物,去直接抢走“皮囊”。 场面陷入了僵持,所有人都不在说话,只是听着呜呜的风声。 如果抢画行动注定会失败,那么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丁望舒率先在耳麦中说道: “既然如此,我和靳姐还在外面喝什么冷风?” 靳希拉了拉丁望舒的袖口,示意其坐下来慢慢说。 丁望舒站在风里,并没有听劝,而是按着耳麦继续说道: “潼大哥,我不是质疑你的决策,但起码也要换班守着。 你们两组都躲在背风处,让我们两个在偌大的广场上冻个半死,说不过去吧。” 其实丁望舒的要求很正常,一组和二组好歹还有地方躲着风,她们两个已经在广场上坐了太久。 只怕再继续下去,没等进任务就要感冒受凉。 潼关皱着眉头,一边招呼冯家富,准备与三组替换位置,一边在心底还在思考这个所谓的抢画行动。 但经过短暂的思考后,他仍然认为抢画必须要进行。 首先,抢画行动,是为了第一时间接近“皮囊”,并非一定要抢下来。 这是确定“皮囊”位置的首要行动。 其次,如果“皮囊”在十一点抵达世界迹博物馆是无用信息,那么任务就没必要写出来。 十一点“皮囊到达”——十二点任务开始,这一个小时一定极其重要。 在潼关看来,几乎是本次任务的胜负手。 所以,抢画无论如何,都要继续。 就算“皮囊”不是根源性鬼物,就算世界迹博物馆必进无疑,十一点前也必须死等在馆口! …… 小插曲,影响了队伍内的气氛。 在接下来的四十分钟内,很少有人再开口发言。 六名店员,三组地点除了隔十五分钟轮换一次后,再没有了动作。 只有方慎言,在这段时间内又强行将四名无辜的游客打晕,“绑”到了车内。 目前,一组洪福与陈文,蹲在了正门的花坛前。 二组的潼关与冯家富,守在安全通道。 三组的靳希和丁望舒,则是换到了后门处。 所有人开始闭口不谈丝特芬妮的微笑,全身心地迎接着晚间十一点整的到来。 独坐在商务车中的方慎言,抬着手腕盯着手表上的指针。 在他的后面,一条绳索将六名游客捆成一团,所有人被堵住了嘴,避免随意发声。 最早绑下的一对情侣,此刻已经完全苏醒。 一男一女正在朝着方慎言所在位置疯狂的嘶喊,但由于嘴被堵住,只能发出一声声无力的哀嚎。 方慎言没有理会背后的愤怒,只是仔细地数着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世界迹博物馆,迎来了12月1日23点钟整的夜晚。 方慎言隔着车窗,以一个宏观的角度看着博物馆的金字塔。 这里除了无形的风,仍然一片空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来。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还在流逝,耳麦中的所有店员在等待中度过,一声不吭。 直到,又安静了十分钟。 23点10分,方慎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拉开车门一步迈出。 “不必等了,时间已过。 抢画行动失败,该走我的计划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第八扇大门 晚间11点15分,六名店员列成一排,站在世界迹博物馆的正门口。 方慎言手中抓着一条绳索,拉着六位意识昏沉的游客,逐步靠近。 潼关皱着眉头望着他,半晌后轻声说道: “你要提前进入博物馆吗?” 方慎言的计划,很简单,他要在任务正式开始之前,去探路。 现在的情况,与所有人之前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十一点整,皮囊画根本没有出现,但任务简报绝对不会错。 这说明现在皮囊画肯定已经位于世界迹博物馆之中。 这个“抵达方式”,是潼关之前三种猜测之一。 “皮囊画,是以一种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方式抵达博物馆。” 这个猜测如今成了现实。 方慎言和潼关的两条上策,再无用武之地,这趟博物馆必进无疑。 三小时的任务时间,再除去回归酒店时间,他们只有两个半小时。 所以从现在的十一点十五分,到十二点任务正式开始,这四十五分钟,方慎言要提前弄清里面的情况。 六人与方慎言相隔而立,互相井水不犯河水,彼此望着。 方慎言是要用这些无辜路人的性命来去试探博物馆,这个做法没人去说什么。 潼关看着方慎言坚决的样子,犹豫着说道: “任务尚未开始,如果你进去遭遇鬼物,就是无解局面。 我和你一起进去!” 但方慎言冷冷瞥了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当即打断道: “你进去只会拖累我,你们就守在外围吧。 等我探查大致情况后,思考正式的行动计划。” 说完这话,他不再停留,拽着绳索,押着六名游客,走下了正门的地下入口。 所有人目送着方慎言的离去,统一地没有说话。 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毕竟方慎言的做法可能才是伤亡最小、代价最轻的。 现在皮囊画到底是不是根源性鬼物,已经成了个疑难点。 他们原有的计划均需得到调整。 而在任务开始前的这四十五分钟里,最好能够有人进入博物馆,探查到大致信息。 如此才可最大程度节省时间,摸索出最快、最佳生路。 潼关无奈地仰起头,看着天边那一轮皎皎明月,轻声叹息: “或许,任务多给出的一个小时,就是为了让我们提前进入博物馆。” …… 正门入口越往下走越宽阔,这是一条由窄渐宽的通道。 当方慎言立于门前之时,他看到的两扇由金属门框构成的玻璃大门。 门内是一片漆黑,早早没了灯光,只有空荡与寂静填满。 后面的六名游客,都被缚着双手,被同一条绳子捆住腰身,穿成一条直线。 吹了一会儿的冷风,大多数人已经完全清醒,此刻疯狂地挣扎着。 不过由于绳索全被系死,嘴里也被堵住,事先也被打了针,只有微弱的挣动,无法逃脱。 方慎言转头看了一下后,就从包中拿出了开锁工具,对准了门锁。 第七分店的店员已经普遍掌握了开锁技能,这几乎成了进店的必修课。 方慎言更是早早熟练掌握,面对一般的门锁,他已经用不了太久的时间。 大约过了几分钟,由内反锁的大门被啪嗒一声开启,呼呼的冷风吹到缝隙中,像是什么东西在哀嚎。 方慎言收好工具后,冷静地将大门开了一个口子,拉着众人走进了世界迹博物馆。 一进入正门,他就立马感受到里面的温度,比之外界也没高了多少。 阵阵阴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是方慎言第一次来到世界迹博物馆,他站在门口,整体打量着这个盛名之下的场馆。 正门进入后,位于正一层。 正一层内部远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壮观,尽管这里一片昏暗,可他目光所及,尽是精雕细琢的大量雕刻壁画。 暗黄色的壁画,铺满了所有墙壁。 正厅的中央,天花板垂下了一座悬空的浮雕,是一个断翅的天使。 它怜悯而慈悲的目光俯瞰着整个正一层,残破的羽翼隐喻着某些东西。 正一层的高度,应该有五米左右,方慎言抬头望去发现整个楼层是一副完整的画卷。 只是由于灯光昏暗,他看不出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方慎言略微观察了一下后,开始沿着大厅,一路向深处走去。 既然要探查情况,自然是要每一层、每个角落都要走遍。 正一层,是雕塑馆区域。 沿着展馆大厅往里走,方慎言一个一个地默数着。 待全部走完后,他看到了七扇高耸的精装大门。 每一扇大门,对应着一个主题的雕塑展厅。 他站在第七座大门前,这门上雕刻的是一个倒立着的赤裸男人。 缓缓推开大门后,是一片近百平方米的巨大房间。 房间格外空旷,只有一层层的护栏将一尊两米多高的纯白雕塑包围在正中。 红色的地毯上不染尘埃,房间内只有这么一尊雕塑,显得十分沉寂与压抑。 方慎言看了一眼之后发现,在房间的两侧,又分别存在两扇黑色大门。 他犹豫了一下朝内走去,环视一圈过后意识到问题所在。 这是一个空间串联、彼此相通的巨大区域。 正一层的雕塑馆的七扇大门,象征着最具代表性的七尊雕塑展厅。 而在这七个展厅的边缘,又分别连同着众多其余的小型展厅。 大展厅,套着小展厅,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展厅,全部归于同一主题,构成了每一层的特色。 方慎言犹豫了一下后,走出了第七扇大门,站在长廊之中,找了一个合适的地点。 六名路人由于被事先打了针,所以此时四肢无力,有心反抗却只能听之任之。 他将几人捆在了一根石柱上面,同时解开了第一名路人的绳索,将其带在身边。 这也是方慎言第一次掳走的一对情侣中的女孩,她看到方慎言的动作拼命地挣扎。 她的男友面色惨白地用手抓着方慎言的裤腿,试图阻挠,可也无济于事。 方慎言拉着女孩的胳膊,朝着越来越激动的几名路人,将手指放在了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里有鬼,你们保持安静,慢点死。” 方慎言带着女孩,重进了第七扇大门,自此消失无踪。 死寂一片的正一层长廊里,男人痛苦地流下了两行泪水。 他奋力地想要解开手上的绳索,可直到手腕磨出血来却仍然无法松动分毫。 旁边几位与他相同境遇的路人,也在进行着相同的动作,结局同样没有改变。 男人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山明市旅行,为什么要来这个该死的世界迹博物馆。 但除了懊悔之外,他的胸口还酝酿着一股强烈的愤怒。 这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看似斯文的男人,是一个神秘的凶徒。 他费尽心思把自己和这么多人绑来,到底要做什么? “小清…小清……你一定不要出事! 我一定要带你逃出这个博物馆!” 女友的被带离,让男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将手腕绳索放在石柱上的浮雕上。 一下又一下地摩擦,尽管收效甚微,但他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呜呜!呜呜呜呜!” 正当男人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磨开绳索的时候,旁边一名路人突然发出一声声怪叫,将几人的目光吸引。 那个路人是一个光头大汉,他此时抬着头,满脸惊愕地看着棚顶,似乎发现了某件无法理解的怪事。 男人顺着他的视野望去,发现自己的正头顶出现了一座造型巨大的悬空雕塑。 残缺的翅膀下笼罩着天使的身形,片片羽毛刻画得格外真实,先前的匆匆一瞥没有看清。 此时离得近了,男人清晰地感受到天使正在俯瞰着自己,两两相望之下。 他看到天使的那双石眼中,竟拥有着十分真实的情绪流动。 悲悯、怜爱与某种高高在上…… “它…它不是在大门处吗?怎么跑到我头顶来了?” 男人并没有从这目光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慈悲,相反在这个被黑暗侵蚀下的石雕。 他只能感受到强烈的阴暗气息。 棚顶的雕塑在移动、天使眼中的慈悲转为阴狠。 男人再没有机会挣开绳索,救走自己的女友,甚至他都再也看不到那个穿着中山装的恶人。 他的身影消失了。 这一层却多出了第八扇大门,上面雕刻着一个被捆住双手的男人,眼睛里满是死前的绝望。 第五百六十三章 封死的直线 正一层的第七展厅内部,存在着两扇黑色大门。 方慎言选择了左侧的那一条,走进去后是一个面积小了一半的小型展厅,并只有一道继续向前的大门。 他拉着手边的女孩,简单看了一眼之后就继续向前。 推过一闪一闪的大门,展厅的规模在不断缩小,犹如套娃一般。 直至大约走过十几个小型展厅后,这里终于出现了一宗密室。 再没有通往下一片空间的大门。 方慎言的脑海中慢慢浮现了一个大致的空间布局。 正一层,除入门大厅外,沿外侧长廊一路走下去,会出现七大展厅。 每一个大展厅,包含了十五个小展厅。 正一层是如此,那么其余五层也应该区别不大。 唯一的不同,也许就是展厅与展品的个数。 这个空间布局出现之后,方慎言已经达成了本次行动的第一目标。 他得到了世界迹博物馆的宏观与微观的空间布局。 他看了看身边沉默不言,像是已经认命的女孩,暗自揣测着自己的第二目的。 方慎言此行的第二目标,是弄清世界迹博物馆,到底有多少鬼? 正三层,是绘画馆所在。 那里率先出现了一只神秘鬼魂,丝特芬妮的微笑。 如果这就是本次任务他们要面临的处境,那么方慎言相信这座博物馆里,只怕会拥有复数鬼魂。 鬼物的情报,在任务中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能够掌握它,就等于掌握了任务的主动权。 方慎言知道想要达成第二目标很困难,但他仍然义无反顾地行动了。 现在任务尚未开始,鬼物杀人是无差别攻击。 所以方慎言与这六名路人的受袭概率是相同的。 他拥有大量灵异经验,再加上非常规的手段,使得存活能力大大增加。 方慎言先进入博物馆,拿到足够的情报,就领先了潼关等人。 他不一定要利用这个信息差去谋取什么东西。 但最起码,当路人的命都死光了,他将拥有处置其余店员为替死鬼的优势。 这才是方慎言三策之中,下策的完整内容。 游走多时,方慎言一直控制着时间。 在近十分钟的摸索中,他并未遭遇到任何灵异事件,四周如死水一滩。 唯一让他有所留意的点,是他发现所有房间的布局,都极为规整。 第七扇大门,以发射线的模式固定连接着十五个小型展厅。 宛如一条两头封死的直线。 整个博物馆,就是由这无数根封死的直线,所组成的庞大建筑。 在这种布局中,如果一条线出现异变,那么整体的格局将会被彻底打乱。 方慎言的心头萌生了一个猜想。 也许,这次的任务与空间有关。 探查正一层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作为第一个探查点,他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去摸索,现在是时候加快脚步。 距离任务正式开始,仅剩半小时。 四周并无灵异气息,方慎言的动作大胆起来,他拉着女孩快速原路返回。 推开一扇又一扇大门,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畅通无阻。 空间排列如此简单,就算盲人也不会出现选择困难。 然而当他正要开启第12道大门之时,他的手忽然停住了。 方慎言皱着眉头慢慢转过身,望着这个他刚刚才来过的小型展厅。 这座展厅的面积只有二三十平米左右,正中心是一个弯腰饮水的小男孩雕塑。 雕塑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与他第一次经过时别无二致。 但他却发现这座雕塑的方向,出现了变化。 从他这个位置望去,第一次小男孩是背对着他的。 但现在来看,小男孩竟然转到了面朝着他的方向! 方慎言的心头浮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松开了女孩的手,抢先一步打开下一个展厅的大门。 结局一般无二。 下一个展厅中的雕塑,也进行的转向。 那个手扶着风车,迎风奔跑的雕塑,原本正对着东墙,此刻却转为了北墙。 “雕塑,进行了顺时针的90度转动?” 不…… 方慎言默默地又加以否决,未必只是雕塑,也许是整个展厅都在转动。 只是由于他一直处于这片空间之内,无法感应到自身方向的移动。 这就有些令其后怕了。 出现这种变化,可一向敏感的他竟毫无察觉。 如此颠覆性的手段出自鬼物之手,它为什么只是将空间转动,而没有杀人? 方慎言来不及多想,因为他知道绝对不能再留下去。 这些展厅都有一到两扇门,但实际上这些都是虚假的。 整个大型展厅,完全就是一条封死的直线,是当之无愧的密室。 他调回头试图去寻找刚刚丢下的女孩,但刚一进门却发现原来守在原地的女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方慎言看一眼后就知道,女孩并不是逃跑了,而是遇害了。 因为在门边的地面上,有一顶黑色鸭舌帽,以及一袭长发…… 那一堆头发的形状极为完整,在发根处还粘合着部分被撕裂的头皮。 没有血。 这个案发现场,已经预示了女孩的死法。 她是被人死前撕下了头发,尸体被带走,没有血迹。 所有想法都在一瞬之间,甚至还没等思考完毕,方慎言就已经调头开跑。 鬼物杀人存在间隔时间。 女孩的死,为他争取了短暂的安全,现在就是离开这个展厅的最佳时机。 最后两扇大门,被相继推开。 方慎言又回到了他第一个涉足的大型展厅。 第七扇门所代表的展厅,是一尊浑身赤裸,跪在地上的男人。 它将头埋在地上,让人无法看清表情和面部。 “没有区别,它也被转动了90度方位!” 方慎言匆匆一瞥后,再一次开启了第七座大门。 与他想象得并没有差别,由于女孩的替死效果,他还拥有能够逃脱的权力。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方慎言跻身其中,钻回到了长廊之内。 而当他脱离危险之际,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受到了强烈的空间模糊感。 十五分钟前,他背靠文艺长廊,面朝第七座大门,进入其中。 是在正东方向。 而现在,他从第七座大门内走出,却变为了正北方向。 不仅如此,方慎言望着四周的场景,也充斥着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这条朝北的文艺长廊,存在着九道精装大门,但除了第七座上面是倒吊男人的浮雕。 其余的八座大门,上面却是错落有致的花卉纹路。 不仅如此,正一层的文艺长廊,那最具标志性的折翼天使雕塑也消失不见。 整个长廊棚顶,不存在任何悬空建筑,反而是一副展开的卷轴,上面罗列着各式各样的瓷器样本。 方慎言默默地转过身,文艺长廊的南侧,没有正一层的长排玻璃窗,而是变成了一堵墙。 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 方慎言跟着雕塑馆的第七座展厅,全部被移动到了地下三层中的瓷器馆! 第五百六十四章 冷血、血冷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 现在任务尚未开始,若真有灵异事件,除杀人之外,怎么还会存在这样规则性的变化? 任务之外的灵异事件,方慎言不是没见过。 一个地点中的鬼物,不受天海酒店约束时,它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围绕着杀戮。 店员们常说的“规则”“生路”“限制”,都是在天海的干预下进行,在非任务中并不存在。 可现在第七座展厅位移之时,显然是规则的影响。 第一个疑点出现了。 方慎言没时间去辨认这些,因为他发现随着活人的进入,整座博物馆已经产生未知变化。 他必须在剩余时间内,游走完六大主题展厅。 沿着这条文艺长廊,朝着楼梯口走去,一路上他的猜测得到印证。 这位于地下的楼层,是负三层的瓷器馆,也是世界迹博物馆的最后一层。 方慎言快步顺着楼道往上冲刺,距离任务开始还剩下半个小时。 当他重新回到了正一层,看着熟悉的入口大厅,他的心态稍有起伏。 折翼的天使雕塑,就悬在天花板处,庄严而肃穆地对着正门入口。 它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与刚见面时一般无二。 方慎言深吸了一口气,眺望了一下门外的世界,继续朝着原本的第七座大门处跑去。 正一层的雕塑馆,原本拥有七扇大门,代表七座主题展厅。 这在方慎言探查出的空间布局中,也可以称之为“七条封死的直线”。 同理,负三层的瓷器馆,就是“九条封死的直线。” 一伙被牢牢捆在一起,锁在石柱上的无辜路人,此时已经完全惊醒。 当方慎言到来时,几人正绞尽脑汁互相帮助,试图挣脱绳索。 但他们经过这么久的努力仍然没有得到解脱,相反一个个脸上冷汗连连,挂着惊恐。 方慎言的注意力并没有落在他们身上,而是看向了原本第七座大门的位置。 雕塑馆的第七座大门被转移到瓷器馆,但这里却并没有被取缔。 在这里,仍然有一座大门,上面的图案更加精密且唯美,是一朵展翅的蝴蝶。 方慎言离近了仔细看着,用手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心中已有了答案。 “雕塑馆”第七座大门,被移到了“瓷器馆”,但原有位置却是被“标本馆”某个展厅所替代! 方慎言的大脑此刻只有“棘手”二字。 这仅仅只是一个苗头。 空间移动,绝对是本次任务最大的信息,很可能也是最难的谜团。 整座博物馆,一共六个馆,46扇门代表46个主题展厅。 如果均是无序与错乱交替移动,这怎么找出进行排查与计算? 任务尚未开始,方慎言已经开始感受到了本次任务的难度。 纯粹的脑力任务! 这绝对近期以来,脑力考验最大的任务! 不止…… 因为方慎言很快就注意到,在“标本馆”的大门旁,竟然多出了第八扇大门。 这也是雕塑馆主题,可他从来没有见过。 古朴而艺术的高耸巨门紧紧闭合,上面游走着精美的纹路,以极致的刻法将一个人雕琢的栩栩如生。 那是一个穿着连帽衫,双手被捆的青年人。 以一个仰头的动作被定格下来,将整张脸彻底地暴露出来。 方慎言仔细地审视着,他从中读出了惊愕、悔恨、茫然、不甘和最传神的恐惧。 这个被刻在门上的青年人,他二十分钟前刚刚见过…… 鬼,终究是忍不住动手了。 方慎言蓦然转身,将系在石柱上的绳套割断,拉着剩余的四人,快步朝着楼道进发。 这期间,他询问了当时距离青年最近的光头男人。 从他口中,得知了重大情报。 方慎言的第二目标,探查六层楼的鬼物信息,现如今他拿到了两个。 正一层,雕塑馆。 杀人鬼:折翼天使。 能力:未知。 杀人手法:未知。 负三层,瓷器馆。 杀人鬼:未知。 能力:未知。 杀人手法:撕下活人头发,将其吞噬或带离。 方慎言的面色越来越冷峻,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每一层一只鬼。 整座世界迹博物馆,拥有六只强大的鬼魂。 …… 负二层,美术工艺馆。 方慎言将四名路人缩在楼道之中,单拉出一人,走进了这里。 什么都没管,顺着文艺长廊,简单看了一眼之后,就推开了第一扇大门,走进第一座展厅。 这里的布局仍然十分简单明了,与雕塑馆一般无二。 百平米的房间内,只有中心位置的玻璃罩中摆放着一个绣织工艺制成的长卷。 大门敞开着,方慎言没有继续朝里面走去,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旁边的青年看起来年纪不大,站在边上身子不受控制的发抖,身形格外瘦弱。 这个瘦弱并非单指他的体格,而是此人从头到脚尽显病态,苍白的脸颊还凹陷进去,仿佛重病之人。 方慎言打量了他一阵后,伸手将他脸上的胶带撕下来,让他可以正常的喘息。 青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刺痛的嘴角,恐惧地看着方慎言不敢说话。 只是一个劲儿地低着头,没有询问、没有逃走、也没有反抗。 方慎言留意到他手腕上没有破损,只是稍微有些红肿,这说明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尝试磨开绳子逃走。 这个青年有些特别,但他没心思去聊天,只能静静地等待着鬼物的到来。 反而,他是注定要死的。 青年怯生生地低着头,身子靠着墙壁,但时不时地抬头偷敲方慎言。 过了一会儿后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断断续续地问道: “我…我可以坐一会儿吗?” 见到方慎言点头后,他才如释重负,一下子就滑到在地,像是得到了解脱。 他埋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在恐惧与压抑中,流下了眼泪。 青年名叫李程,但他其实只有十六岁。 也许是因为那件老气横秋的黑衬衫,让方慎言误以为他已经成年。 这个年纪本该在学校里上着学,与同学们谈论哪个明星的八卦,或是最近出了什么新游戏。 但李程不可以。 因为他已经尿毒症晚期,只剩下几个月的命。 他并不是山明市人,而是周边某个小县城中的学生。 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能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也不是所有孩子都可以活到成年的那一天。 这场病,要的不只是李程的命,还有他全家人的命。 父亲为此离开了老家,前往南方某个大城市打工,背井离乡只为多赚点钱,为李程多续几天的命。 母亲由于小腿残疾,不能帮衬家里,只能就近在某个饭馆的后厨洗碗,赚取少量的生活费。 这是李程第一次来到山明市,最近他的身体好了一些,想来趁最后时间来看看这个世界。 山明市已经够大了,他逛了两天都没看遍。 他这个小地方的少年很羡慕那些可以住在这座城市的人。 也许他没有生病的话,或许他也可以有这个机会。 但现在他只剩下最后一天时间,他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带的钱也不够。 所以留在山明市的最后一晚,他临时决定来世界迹博物馆看一看。 李程没有时间去看遍全世界了,于是他想看看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品。 这是他离未来最近的一次。 同时,也是他离死最近的一次,甚至早于了那折磨他三年的尿毒症。 李程的腿在不断发抖,这不是吓得而是身体机能在快速下降。 他的血越来越冷,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厉害,嘴唇在发紫。 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血管里,他的瞳孔中倒影出了一条纯黑色的、细长的虫子。 那条虫子不断地爬行,在他的眼睛里爬,连绵不绝,临死前他都没有看到它到底有多长。 “有虫…虫子…在我眼……” 李程死在了世界迹博物馆的负二层,最终杀死他的并不是病魔。 是方慎言,和那条没有尽头的长虫。 第五百六十五章 脸上的笑容 期限将近,风声鹤唳。 六名店员全部围在正门的墙边,俯身看着地面上铺开的一张手稿。 这张宽大的纸上,以格外工整的手法,画出了世界迹博物馆的区域分布。 潼关执笔,蹲在地上,参照着手机中的资料,继续动笔。 现在这幅手稿上已经自上而下,分为六部分,代表六个楼层。 六馆,细分为四十六主题展厅,更有无数小型展厅。 而在负三层之下,潼关又标记出了一小块区域,在旁标注: “藏品库” 做完这一切,世界迹博物馆的平面图已经完全绘制完成。 潼关疲惫地甩了甩手腕,抬头扫了一圈众人后,将手指点在了“藏品库”。 “就算‘皮囊’画以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到达。 但我仍然坚持认为,它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就在‘藏品库房’。 第二可能,则是已经进入正三层的绘画馆。 所以,进入任务的第一目标,我放在负三层的地下库房。” 无论事情有多少诡异之处,无论博物馆有多少鬼,第七分店的任务非常简单明确。 目标,只有皮囊。 计划,就是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地将其拿到手! 靳希在一旁审视着这幅手稿,闭目开始在脑海中构筑立体图形。 她一边在大脑里搭建博物馆的分解图,一边对照着面前的庞然巨物。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蹲在潼关的身边,指了指正三层的绘画馆。 “我们的时间不多,既然有两种可能。 那么我们最好的方法就是分头行动。 比如你带领一队人前往藏品库房,剩下的人前往绘画馆。” 正常的计划,应该如此。 但潼关并未提出这个方案,主要原因还是由于方慎言。 “方慎言提前进入博物馆,主要目的就是探查鬼物信息。 我们必须等他回来,拿到关于鬼物的情报。 再进行判断是否要分头行动。” 洪福在一旁对了一下时间,仰着头看向了夜幕下的博物馆说道: “可方老师已经进馆超过四十分钟。 在这期间一句话没有传出来,他到底经历什么也不清楚。 距离任务开始,只剩下最后五分钟了。” 陈文听后往众人的圈子里缩了缩,小声说道: “他不会已经被……” 他的说话声很小,但还是被洪福听个一清二楚,他对着陈文的脑袋上去就是一巴掌。 “放屁! 那可是方慎言,他综合实力简直是全店最强! 除非遇到能秒杀他的鬼,否则光靠白面鬼面具,哪只鬼能悄无声息地杀了他?” 不仅是洪福不满,陈文这句话就连潼关等人都不爱听。 因为如果就连方慎言都会被瞬间秒杀,那么他们这些人也根本不用执行任务了。 陈文这一次再不敢说话,缩在最角落,沉默不语。 气氛随之变得沉寂下来,没人再开口说些什么。 风声就在众人的耳边不住回荡,正门处那被方慎言撬开的大门,正在不停地与风接触。 “铛、铛、铛……” 金属门框与大理石墙边不断进行着撞击,像是播放着某种倒计时。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剩下最后三分钟。 始终未曾开口的冯家富用手按住风中凌乱的头发,突然开口说道: “你们说,现在博物馆里会不会还有其他活人存在? 比如仓库管理员、博物馆值班保安?” …… 最后三分钟。 方慎言终于来到了正三层,他站在绘画馆的馆前,心情有些许起伏。 最早出现的鬼物,丝特芬妮的微笑就在这里。 同样的,皮囊也有可能在这里。 所有相关的一切,都离不开绘画馆这个正三层。 此时此刻,他的身边只剩下两名路人。 一个光头大汉、一个高挑的女子。 刚带来时的六名路人,已经相继死亡了四位。 负三层瓷器馆一位; 负二层标本馆没有; 负一层北欧艺术馆一位; 正一层雕塑馆一位; 正二层美术工艺馆一位; 六大主题馆,六只鬼,四条人命。 现在只剩下这个最关键的正三层,绘画馆。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绘画馆的鬼应该就是那副丝特芬妮的微笑。 对于这幅画,它会如何杀人,方慎言也带着一丝期待。 “准备好了吗?” 方慎言将光头大汉拉到身边,不知道带着什么心态问了这样一句话。 光头大汉是从正三层一路活到现在的,他一听到这话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硕大的光头赶紧疯狂摇晃,嘴里呜呜呜像是在说自己并没有准备好。 但下一秒,他已经被方慎言推进了绘画馆的文艺长廊之中。 方慎言紧随其后,只比他落后半个身位,也随之进入绘画馆。 他的脚刚一踩在绘画馆的地砖上,全身上下的汗毛立刻就竖了起来。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整个人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最先进入的光头大汉在眨眼之间,如同软泥一般瘫倒在地。 浑身的衣服连同完好的人皮堆在地上,骨骼与血液却没了踪影。 他死的太快了,就算是方慎言都没反应过来。 第二瞬间,一股格外浓烈的灵异气息,以近乎实质化的碾压之势,直奔方慎言而来。 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了准备,将刚刚迈出的那只脚又退回到了门外。 砰的一声,楼道大门被重新闭合。 方慎言望着漆黑的门面,他的心脏跳得奇快,在不知不觉间竟浑身冷汗。 太久时间了…… 他已经太久时间没有遭遇到如此犀利且强势的危机。 绘画馆里的鬼,强悍程度远超其余五层,它刚才差一点点就瞬间秒杀了方慎言。 如果他刚才没有让光头大汉先进门,如果他是两条腿全部进入馆中。 只怕现在,他已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骼和血液,就连化鬼的时间都没有。 方慎言站在原地,足足平稳了半分钟的心跳,这才将头看向了身边最后一位路人。 那个面容已经被惊恐占据的女人,感受到方慎言目光时几乎魂飞魄散。 竟然在高度紧张中,硬生生昏死过去,倒在了地上。 “任务快开始了,六大主题鬼物,我也算大致掌握了……” 时间将至,方慎言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决定退却。 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两个最初的目标均已达成,没必要继续深究。 绘画馆的鬼,非同寻常,强度远超剩余五层。 刚刚方慎言一进门就身躯僵硬,但这根本不是那只鬼施加的能力。 仅仅是灵异气息的全面展露,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方慎言压制在原地半秒。 现在任务并未开始,若他孤注一掷闯进进去,根本无解。 只能等任务,等天海的干预,对绘画馆的鬼物进行限制。 除此之外,更无他法。 方慎言暗叹一口气,略微感到可惜。 他慢慢俯下身抓住女子的肩膀,就要将其扛在肩头带回去。 然而当女子的身子被翻过来时,方慎言突然感觉自己的右臂猛然一痛。 女人原本无力搭在他肩膀的五指,狠狠地扣住了他的手臂关节。 她的脸逐渐翻转过来,面对着方慎言,露出了一抹淡然而诡谲的笑容。 微笑…… 在这个笑容中,方慎言感应到了强烈的死亡气息正在将他紧紧包围。 在濒临绝境之下,用另一只手快速抓出了一张白色的无脸面具。 然而这只鬼的强悍程度再一次刷新了方慎言的认知。 就在他刚刚拿出白面鬼面具之时,被附身的女人直接按住了那条手臂,陡然用力。 方慎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左臂离体,被高高的抛在空中。 在那条断臂的手上,还抓着他完全来不及佩戴的白面鬼面具。 红色的血打湿了他的脸,女人的笑容慢慢消失,并开始转移。 在昏暗的月光下,方慎言的面容上竟浮现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第五百六十六章 六件艺术品 三层那可透视的棚顶,此刻星光璀璨,一片皎洁空旷的夜空。 月光照耀在方慎言的面容上,镜片反着明亮的光华。 在这张脸上,他的右边嘴角勾勒着似是而非的笑意,左边脸却仍是面无表情。 缓慢而又强势的灵异转化,在一秒钟的时间内,已经展开无数次的反复拉扯。 丝特芬妮的微笑,它的力量从女人的身上,转移到方慎言的身体。 女人轻盈的身躯重重跌落在地,秀发铺满在地。 方慎言歪着头,看着女人所躺位置,松了一口气,不再进行意志反抗。 他仅剩的右手垂在身下,慢慢张开了五指,悄声说道: “很可惜啊,几乎让你得手了……” 话音刚落,那不远处地面上的一条断臂,突然产生了细微的颤动。 原本被手掌牢牢握住的白面鬼面具,在这时凭空消失。 再一出现时,却已经落在了方慎言尚存的右手上。 方慎言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接近完整的笑容,而紧接着他的面容就被白色的面具所遮盖。 一股并不比丝特芬妮的微笑,逊色几分的灵异气息,正在如海浪般拍岸而至。 白面鬼面具,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化鬼道具了。 这一点变化,方慎言对谁都不曾透露过。 在穆念梅任务中,面具吸收了人皮手套与人皮面具,两种灵异能力。 隔空取物与视线穿透。 这就意味着,这张面具并不一定要被他握在手上才可进行佩戴。 作为截止到目前,最特殊、最强悍的罪物,它那可怕的成长属性,令人艳羡。 方慎言,一个第七分店的非店长身份,凭什么可以跻身全分店前十名的榜单。 有很大因素,就是靠这张白面鬼面具。 面具遮脸即将彻底完成之际,方慎言突然发现自身内部浮现了一股微妙的剥离感。 两方对立的灵异气息,位于他体内的一方,正在急速消退。 在眨眼之间,一切重归平静,身体控制权再度回到正常。 来如涨潮般汹涌,撤如退潮般急速。 在一涨一退之前,方慎言及时将面具摘下,保留住了这一次宝贵的使用权。 面前背后再无鬼物的踪影,他原地思忖片刻后,找出了原因。 零点已到,任务开始。 规则降临,生路已显。 原有的无解攻势,在天海酒店的限制下,被强行逼退,推倒重来。 这次的巧合算是帮他摆脱了任务刚开始就丧失战力的困境。 前十秒钟之内的高度紧张,随着平静下来,断臂之痛在疯狂上涌。 昏死的女人毕竟被丝特芬妮的微笑所影响,不敢带走。 那条孤零零躺在地面上的手臂,留之亦是无用。 方慎言的脸色一片苍白,他没有余地去收拾残局,只能转身下楼,不敢多待。 …… 月明星稀之下,空旷的教堂广场,六人组已经等待正门口许久。 潼关掐着时间,此刻已过零点钟整,任务正式开启。 但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进入,而是决定再等待两分钟。 由于方慎言那边没有开麦,此刻拨打手机容易酿成乱子,他只能等待。 不过方慎言并没有让他失望,对方掐的时间还是很精准。 在零点一分刚到,方慎言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只是这个出场的方式,远远超过几人所想。 六名带去的路人,无一生还。 四十五分钟前气度凌人的方慎言,此时身影萧瑟,步履维艰。 最为醒目的是,他的左臂自肘关节以下全部消失。 伤口呈撕裂状,截面参差不齐,还有白森森的骨刺凸出,令人触目惊心。 众人在震撼之余,潼关与洪福同步上前,将方慎言迎到身边。 潼关看着方慎言的断臂处,压制不住内心的惊骇,出口问道: “到底是什么鬼,把你伤成这样?” 洪福看了一眼伤口,嘴角有些抽搐,赶紧拿出了消炎针和绷带等医用品。 断臂之痛并非所有人都可忍受,方慎言此刻只觉得大脑越来越沉,疼痛已经席卷全身。 这严重干扰了他的正常思考能力。 方慎言疲惫地打断了洪福的动作,沉声说道: “清洗下包上就行了,消炎、麻药那些会进一步影响我的思维运转。” 任务只有三个小时,这种伤死不了人,但折磨意志是必不可免的。 洪福听话地开始进行简单处理,众人已经全部聚集上来,围在方慎言身边。 方慎言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后,开始说出了自己掌握的全部信息。 从负三层到正三层,六大主题馆,分别是: 瓷器馆、标本馆、北欧艺术馆、雕塑馆、美术工艺馆、绘画馆。 负三层瓷器馆,九扇大门、九座展厅; 负二层标本馆,九扇大门、九座展厅; 负一层北欧艺术馆,九扇大门、九座展厅; 正一层雕塑馆,八扇大门、八座展厅; 正二层美术工艺馆,九扇大门、九座展厅; 正三层绘画馆,具体信息暂无,但外部资料显示,此地应该是七扇大门、其座展厅。 六馆共有六件艺术品,担任杀人鬼物,分别是: 《元青花绕枝龙纹瓶》、《玫瑰水晶眼蝶》标本、《月光下的小屋》画册、 《折翼天使》雕塑、某件未知刺绣所用的黑线、《丝特芬妮的微笑》。 方慎言一边说着这些,潼关一边在先前的博物馆手稿上细化标注。 记录之中,潼关发现有一些地方,方慎言所提供的情报与他的外部资料有所出入。 还没等他提出疑惑,方慎言立刻给出了解释: “每一个死在该馆的活人,就会使该馆多出一扇大门、一座展厅。 所以目前绘画馆,应该是八扇大门、八座展厅。” 在众人的惊讶之中,方慎言又说出了自己提前进入,所获得的最关键情报。 “空间,在进行旋转、翻转、平移。” 由于方慎言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观察每个展馆的移动规律,所以他所知道的东西也并不具体。 不过这些情报,已经足够珍贵,许多更细节之处,需马上进入博物馆内部进行确认。 第五百六十七章 任务开始 “标本馆的第三展厅,移到了雕塑馆的第七展厅。 雕塑馆的第七展厅,移到了瓷器馆的第七展厅。 瓷器馆的第四展厅,移到了美术工艺馆的第六展厅。 美术工艺馆的第六展厅,移到了北欧艺术馆的第八展厅。 北欧艺术馆的第八展厅,移到了瓷器馆的第三展厅……” 方慎言的记忆力不错,如数家珍般将自己所见的所有变化,一一说出。 潼关在手稿的空白处,一条接着一条地记录下来,有些跟不上速度。 靳希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开始跟随着他,一点点构建脑海中的空间变化。 冯家富没能力凭空想象,他只能单拿出一张纸来,将所有变化落实在平面上。 至于洪福、丁望舒和陈文三人,从方慎言说到第三种变化就开始跟不上节奏。 洪福在一边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口中不断念叨着: “乱了乱了。 瓷器馆和雕塑馆互换,雕塑馆和瓷器馆…… 第三展厅和第七展厅,是哪两个主题馆互换来着?” 陈文想得头都开始胀痛,但仍然是一脑袋浆糊,此时掰着手指头计算着。 丁望舒原地选择放弃,这种级别的运算,根本不是她能参与的,直接躺平。 关于种种变化,方慎言足足说了一分半钟。 作为结尾,他看着潼关的手稿轻声说道: “截至目前,六大馆54个展厅,有12个展厅出现移动。 这是整座博物馆的共性,所以只怕54个展厅将全部出现未知规律的移动。” 天气很冷,风如刀子吹在脸上,可潼关的鬓角已经出现了汗珠。 54个展厅,就算两两组合都有将近六千种变化。 更何况这其中还掺杂,同一展厅的打乱排列。 这个计算量,就算是使用计算机,若没有掌握一定算法都绝对无法计算得出。 潼关简单尝试后就放弃下来,他坐在方慎言的旁边,沉声说道: “展厅移动绝不是随机,肯定有某种规律,否则等同于无解。” 靳希经过脑内计算后也点了点头,这件事她是最有发言权的。 “潼先生说的不错,我们不是来做计算题目的,现在研究这些意义不大。 而且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方先生你见到的展厅移动,也不不完整。 随着任务的进程,应该还会继续移动,所以我们现在不需要去计算。 最应该考虑的是,展厅移动的大局意义。” 靳希的思维格外清晰,说话间已有不俗的姿态。 潼关重重点头,不掩饰眼神中的赞许,就连方慎言也多瞧了她一眼。 按照目前的情况进行小型总结。 当前疑点主要有三方面: 第一,皮囊画,在本次任务到底担任什么角色? 它只是一个纯粹的完成条件,并不具备任何灵异力量吗? 这一点,仍然是一个核心谜题。 第二,世界迹博物馆的展厅移动,绝对是关键的关键。 也许不破解这个难点,根本无法找到皮囊画。 但这一点却需要进入博物馆,再进行观察才能进一步确定。 第三,皮囊画,到底是以什么方式进入的世界迹博物馆? 任务简报绝对不会出错,那么它是如何在十一点附近以所有人毫无察觉的前提下,进入了博物馆? 弄清这一点,或许可以确定皮囊画的扮演角色。 这三个疑点,是本次任务最大的谜团,也是完成任务的最重要途径。 除了最重要的三点,还有诸多琐碎疑难。 诸如六大主题馆的鬼从何而来、每一层鬼物的主题艺术品怎么成了鬼…… 如果将本次任务比作一棵树。 那么皮囊画就是这棵树的树干,三个重大谜团就是树枝,众多琐碎难点是枝叶。 三部分各有其用,彼此相连,组成了一棵承载着诡异危险的树木。 “你的伤……” 潼关在这时终于将事情引到了方慎言的断臂之上。 方慎言此时左臂断裂处已经包扎完毕,正在将外套穿好,轻声说道: “我一只脚刚刚踩进绘画馆,几乎被瞬间秒杀。 好在有路人替死,我才得以撤出绘画馆。 诡异的是,前五层所有鬼物杀人都不会离开自身所在馆内。 换言之,楼道应该是整个博物馆的安全空间。 但绘画馆这张《丝特芬妮的微笑》竟然追到了楼道之中。 在猝不及防间,我连使用白面鬼面具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撕掉了我的左臂。 若不是侥幸任务时间已到,我的下场绝不仅仅只是失去一条手臂。” 陈文听得冷汗直流,事情险些被他一语成谶。 这座博物馆里竟然真的存在如此可怕的鬼物,竟然几乎完成了对方慎言的秒杀! 从这段描述中,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个信息。 绘画馆,他们这个必去的地方,有一只实力远超剩余五大主题的鬼魂。 时间,在总结情况中已经来到了零点二十分。 潼关看了一眼手表后,将手稿卷起来攥在手心,站了起来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进入博物馆了,现在确定下行动计划。 按照之前我的猜想,皮囊画要么在藏品库房,要么在绘画馆。 但现在的情况是,所有展厅都在不断移动,那么绘画馆的展厅也应该参与其中。 所以,皮囊画如果在绘画馆的某个展厅,那么也未必就一定在正三层。” 尽管通过方慎言的描述,正三层的绘画馆简直成了地狱一般的存在。 所有人都认定了,谁去谁死。 所以当潼关说未必一定要去绘画馆时,众人都不免松了一口气。 见大家脸色有所缓和,潼关继续说道: “我带着冯大哥,下至藏品库房进行搜索。 你们剩余五人一起行动,抱团搜查除绘画馆外所有主题馆。 一方面试着找出空间移动的规律,一方面试试看能否找到绘画馆内的皮囊画。 如果两个队伍的行动全部失败,那么我们就只能去闯一闯这个绘画馆了。” 潼关的安排倒是滴水不漏,没人能够提出异议来,纷纷点头。 他说完这些后,看向了方慎言问道: “你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方慎言抬起头,让月光投在他的面容上。 他浮现了一抹僵硬而勉强的苦笑,摸了摸左臂空空的袖子: “由我和冯家富去藏品库吧。” 第五百六十八章 该做的事 潼关目光落在那半只随风摇摆的袖子,最终点了点头,朗声说道: “走吧。” 零点二十分刚过,确定具体方案后,七人逐步朝正门走去。 方慎言仍然保持在队伍的最前方,步履有些艰难地却最为坚定。 洪福在其身后只隔半个身位,张头望脑地全无执行任务的紧迫。 丁望舒、陈文处在中间段,这也代表了他们缺乏安全感的态度。 靳希双手揽着衣襟,目光平和且睿智地看着眼前的路,大脑仍然在绘制立体空间图。 队伍的最后有两个人。 潼关本是下令进馆的人,此时却行走在队尾,若即若离地与冯家富保持着紧密距离。 冯家富目不斜视地面朝前方,并未转头看向潼关。 潼关的举动明显是有一些私密的话要单独对其交代,大概率会与方慎言有关。 没过多久,冯家富的手心里被塞进了一个小型的遥控器。 他低头看了一眼,这个遥控器就像是车钥匙一样大,上面只有一个黑色的按钮,毫不起眼。 “方慎言是整座博物馆最了解的人,不去各个主题馆探查,反而点名要去藏品库房。 这不是他的性格会做出的决定。 我猜测他要搞什么小动作,你帮我盯着点。” 潼关的窃窃低语在冯家富的耳边回荡,他不敢回头,只是盯着方慎言的背影。 “有些话不方便在公共频道中交流。 这个接收器是我们单线联系的方式。 确定皮囊画就在藏品库房,按下一次按钮。 反之就不用按了。” 冯家富默默将遥控器放入裤子口袋,牢记着潼关给他的小任务。 只是看着方慎言的背影,他稍稍有些紧张地问道: “如果,他识破了,要杀我怎么办?” 方慎言狡猾如狐、凶狠如狼,在他眼皮底下搞动作,冯家富免不了有所担忧。 潼关的声音再度传来,落在其耳中,让冯家富稍有安心。 “你已经有了提前准备,他想杀你不会那么容易得手的。 我与洪福会把守在负三层,距离你们只有一层之隔。 一旦有警,十秒钟内我就会赶到,护你周全。” 二人交流之际,方慎言、洪福已经率先走进了正门的大厅之中。 七人依次抵达正门处,汇聚在一起。 潼关若无其事地扫过方慎言的位置后,轻声说道: “方老师和冯大哥要去地下四层,所以我们剩下的五人也就从负三层的瓷器馆开始搜寻。 分头行动时,大家都要保持公共频道的通畅。 切记,整个过程不要闭麦。 一旦有谁掉线,我只会认为他那边出现意外,我们其余人会立刻赶去。” 潼关这番话又一次是针对方慎言与冯家富的行动。 他搞不懂方慎言非要去藏品库房是什么目的,但已经竭尽全力保证冯家富的安全。 众人听后并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这个方案挑不出漏洞来。 方慎言的脸上仍是一片漠然,目光平淡地望着门外的月光,没有任何杂质。 潼关不留痕迹地朝着冯家富点了点头,七人共同越过雕塑馆入口,朝着楼道内走去。 说是楼道,但实际上世界迹博物馆的楼道,绝不是什么朴素的通道而已。 从上而下的台阶,均是有透明的玻璃铺设。 两边的墙壁上是黑色的背景板,镶嵌着各种世界艺术品。 螺旋向下的楼梯,充斥着新奇与华丽感。 简直是一条令人目不暇接的艺术旋转长廊。 按照方慎言所述,楼道是博物馆内的安全区域。 除了《丝特芬妮的微笑》疑似可以打破这条规则外,剩余五只鬼没能力进入此地。 当然或许当任务开始后,就连《丝特芬妮的微笑》也要遵守这条规则。 总之,楼道应该可以杜绝大部分危机。 所以众人一路向下行走时,并没有特别大的心理压力。 这一次方慎言与冯家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们要一路走到最底层。 冯家富双手插兜的走着,眼睛时不时盯着侧前方的方慎言,不知不觉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你很紧张吗?” 方慎言的声音突然响起,冯家富面色不自然的一僵。 但是幸好对方并没有回头,好像只是随口地一问。 冯家富将手从口袋中拿了出来,以勉强的笑容掩盖情绪: “毕竟是第一次任务……” “那你运气真的有点差。” 方慎言不知道为什么说了这样一句话,似乎是在说冯家富第一次任务就是三星晋升难度。 …… 负三层的入口,就摆在五人的面前,可继续向下的通道却并没有就此消失。 四周的阴凉令几人或多或少出现了紧张情绪的上涌。 潼关已经停住了脚步,站在大门口,目光闪烁地看着楼道下方。 方慎言的身影已经逐渐被黑暗淹没,模糊不可见。 冯家富刻意在楼梯拐口处停住了,头转过来与潼关对视了足足两秒钟。 那个眼神中带着三分畏惧、三分期盼、三分无奈与最后一分释怀。 潼关望着有些出神,当他转醒之际,冯家富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心里越来越觉得别扭。 危险来自于方慎言、或是鬼物。 自己已经设下了多重保障,对于方慎言,冯家富的安全理应不成问题。 如果是藏品库房有鬼,那么他怎么保护也没有办法。 潼关陷入了挣扎,他原有的计划被冯家富最后的眼神动摇了。 难道方慎言真的隐藏了什么秘密…… 潼关犹豫片刻后,心一横放弃了进入负三层的瓷器馆,决定去负四层当面与方慎言把话挑明。 但他刚刚走了两步,却被陈文拉住了袖子。 “潼…潼哥,你去哪?” “我再嘱咐冯家富几句,你们在这等我几分钟。” 陈文却完全不撒手,语气急促地说道: “潼大哥,我们几个基本都是新人,你把我们扔下,万一就这几分钟里出事了怎么办?” 潼关的脚步顿住了,颇感无奈地解释道: “这里大概率是安全区域,你不用担心……” 不过耳麦中突然出现了方慎言的声音,将他没说完的话打断。 “我不是被鬼伪装的,我就是方慎言。 我们是同一立场,我不会做出对任务不利的事情。 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吧,潼关。” 第五百六十九章 它跑了 潼关原有的说辞在这一刻停住了。 实际上以方慎言的精明,他这番举动早就被猜透。 之所以没有挑明无非是给各自留着颜面。 潼关定在原地几秒钟,面色阴晴不定,反复琢磨着这番话。 这就是潼关与方慎言最大的不同。 方慎言所做的一切为了任务,他以自身为中心,什么东西都是独谋独断。 而潼关在完成任务的基础上,要考虑团队、考虑每个人。 你可以说潼关过于优柔寡断,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愿意把自己的智慧奉献到每个队员的身上。 “希望如你所说!” 潼关根本不相信方慎言说的每一个字,但他的确没时间去浪费了。 而且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方慎言还是那个方慎言。 潼关没有再嘱咐什么,直接就推开了瓷器馆的大门。 瓷器馆,位于博物馆的负三层,实际上它的面积是最大的。 毕竟是本土藏品,数量自然是最多的一个。 潼关与靳希这一次走在队伍最前方,中间围着陈文与丁望舒,洪福大大咧咧地走在最后。 瓷器馆与其他主题馆不同的是,它这里并非呈线性分布。 整体的布局就是一个宽阔的椭圆形。 从入口进入,瓷器馆的全貌一览无余。 正中央是一块占地不小的大型瓷盆,里面栽种着一朵硕大的荷花叶。 以瓷盆为中心,九大展厅的大门,分别坐落在瓷器馆的九个方向。 淡雅的青灰色地毯,脚步踩在上面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潼关没心思去欣赏,着重关注九大展厅。 从左往右看去,九大展厅的大门,规格相差无疑,可造型却极为混乱。 第一至第九展厅,分别是: 标本馆、北欧艺术馆、雕塑馆、美术工艺馆、瓷器馆、瓷器馆、标本馆、雕塑馆、美术工艺馆。 潼关拿出了事先画好的博物馆平面图,对比着眼前的九扇大门。 稍一对比后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他对着旁边的靳希说道: “看来空间再一次出现移动。 方慎言第一次来这里时,第四展厅应该是北欧艺术馆,此刻却换做了美术工艺馆。 第七展厅也出现了变化。” 靳希端着肩膀,仔细观察着九扇大门,错乱的信息让她眉头紧锁。 半晌后她摇了摇头回应道: “潼先生,不知道你发现一个现象没有?” 潼关放下手稿,转过头看向她说道: “叫我潼关就好,你是指哪个方面?” 靳希用手指了指面前的九大展厅,不疾不徐地说道: “无论是方先生第一次置身此地,还是我们来到这里。 全都没有看到绘画馆的展厅参与移动。” 这一点潼关也意识到了,并且通过这个,他大致已经猜到了某些规律。 “无论空间移动的幕后是什么,它的发生对于本次任务一定有着重要意义。 破解空间移动谜团,首先要知道它的移动是通过何种方式触发的。” 潼关带着一份期待地看向靳希,故意将话说到一半,剩下的留给了靳希。 靳希点了点头,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语气有些惊喜地接了下去: “我猜测,空间移动的触发点是有活人涉足!” 空间移动第一次发生,是因为方慎言的足迹遍布所有展厅。 第二次发生,是由于潼关等六人的抵达。 这或许看不出规律,但从目前的局势,绘画馆在两次移动中,均没有参与。 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无论是方慎言、还是潼关等人,始终没有抵达过绘画馆。 二人的对话期间,陈文等人也已经将周围情况确定,汇聚而来。 洪福摸着硕大瓷盆中的荷花叶,听到二人的谈话后问道: “空间移动是其次,我们还是得找皮囊画。 现在绘画馆不参与移动,我们还怎么去找画?” 其实知晓空间移动触发点后,潼关就已经有了大致的方案。 他转过身面对着众人,声音平和地说道: “我们必须最大程度避开《丝特芬妮的微笑》。 所以在知道触发点后,策略就该是让绘画馆也参与到移动之中。” “可是怎么触发啊?那地方谁去谁死啊。” 丁望舒恰逢时机地发问道。 潼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挥了挥手,带领众人撤出了瓷器馆,沿着楼道一路向上。 在行走之余,众人都看出他似乎是要前往绘画馆。 潼关仍然带着期望的目光看向靳希,希望她能够给出正确的答案。 靳希面露沉思状,跟随着潼关的带领一路向上走去。 当走到正一层时,靳希忽然开口说道: “利用方先生留下的那条断臂?” 潼关无声地露出了笑容,重重点头: “如果把空间移动看做是一个轮转的机器,这个机器运行的开关就是人为启动。 但按下开关并不一定需要用到整个人的身体,一只手就足够了。” 靳希看向潼关解释的目光中带着一份感激。 她真心感谢潼关可以给她不停思考、不停进步的空间。 作为大部分新人来说,有些时候命运很不公平。 越早进入酒店的老店员,并且活到今天,都已经拥有了丰富的经验,堪称人中之精。 他们为了存活下去,会将那些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新人,当做炮灰。 所以一个分店最强的那批人,往往都是资格最老的店员。 后来者,即便拥有更加聪慧的头脑、或是其他综合素质。 却还没等到有时间熟悉环境,就被害死、坑死、玩死。 靳希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发自内心地对潼关感激与尊敬。 潼关在正二层的楼梯口,将众人拦下说道: “启动绘画馆还是要打开大门的,为了安全,你们就留在这里,我自己上去。” 其他人自然庆幸不已,不过洪福和靳希却同时站了出来。 “我有罪物,和你去有个照应。” “潼大哥,我记忆力远超旁人,能在开门那一刻尽所能记下绘画馆的布局。” 二人说的都有道理,潼关评估了一下风险,最终点了点头。 正二层的位置,丁望舒和陈文留守。 潼关则是带着洪福和靳希,一步步朝着最恐怖的正三层进发。 还未等临近,潼关的眼神就变得越来越凌厉。 通过可透视的玻璃阶梯,他早早就看到了绘画馆门前,那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泊。 凌乱的袖子碎片包裹着残缺的断臂,苍白失血的左手僵硬弯曲,像是被撕裂时还牢牢攥着某样东西。 但那近乎流成河的血液,却根本不是断臂留下的。 那来自于一具身体四分五裂的女尸。 这具女尸就宛如被压路机硬生生碾过一般惨烈,浑身骨骼碎成了粉末。 她躺在那里近乎成了平面,和身上的衣服融为一体。 刺激的气味让潼关眉头紧锁,他叹了口气后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女尸的短裙上。 以微薄的手段让她不会在如此残酷的死法后失去尊严。 方慎言独自逃命,这个昏迷在原地的女子下场可想而知。 通过女尸,潼关还得到了另一个十分关键情报。 “任务开始后,《丝特芬妮的微笑》跑出了绘画馆。” 第五百七十章 二十分钟 “《丝特芬妮的微笑》,竟然离开了绘画馆?!” 女尸的出现,让潼关的瞳孔微缩,他立马意识到了这个重磅消息。 靳希捂着口鼻,被那股强烈的味道刺激得不停干咳,在余光之中仍闪烁着十足的震惊。 “快!快趁机进入绘画馆!这是最好的机会!” 洪福拉着靳希的胳膊,将其拉到门前,对着潼关低声喊着。 事情和预期的截然相反,这里的情况与方慎言描述的相差甚远。 潼关没时间去思考《丝特芬妮的微笑》去了哪里,但它此时此刻一定不在正三层。 现在就是进入绘画馆的唯一时机。 “陈文、丁望舒,你们快离开楼道进入正二层的美术工艺馆。 楼道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丝特芬妮的微笑》跑了,它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楼道。 先前的安全,全部都是假象,楼道很有可能是最恐怖的位置。 事已至此,潼关再无更好的解决方式,他只能匆匆在耳边对陈、丁二人交代一句。 紧接着利落地伸出手抓住了那条断臂,转身时洪福已经“砰”的一声将绘画馆大门推开。 事变发生的短暂几秒钟,三人配合显得极为默契。 洪福推开门时,所有人都没有立马进入。 靳希站在正门口,透过缝隙,明眸扫视着绘画馆的整体布局。 “九扇大门,九座展厅,绘画馆同样在死亡一人后出现了展厅增加!” 她并未涉足其中,但站在门外已经看穿了其内的结构,就与其他楼层别无二致。 此时此刻,世界迹博物馆,六大主题馆,每一馆都出现了九座展厅,共计53座展厅。 只有正一层的雕塑馆,还保持在八座展厅之数,俨然成为最特殊的那一个。 潼关心一横,扣住大门再一次将其完整推开,那条断臂被他高高地抛出。 在目光的注视下,看着它越飞越远,直到砸落在地。 冥冥之中,有一些奇异的感觉在活人的心头浮现。 脚下那坚实而牢固的玻璃板,浮现了错觉般的震颤。 正如潼关先前所讲的那般,整座博物馆就是一个可被人为操控的巨大机器。 现在终于有一只手按下了全面启动的开关,空间移动笼罩六大楼层。 绘画馆不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潼关朝靳、洪二人使了一个眼色,率先一步跨进绘画馆的领域。 《丝特芬妮的微笑》不知去了哪里,他必须争分夺秒。 这一步迈出,他彻底跻身绘画馆,与此同时他已经做好了使用罪物的准备。 潼关的左手微抬,时刻准备指向鬼物,将其拉入空间图之中。 一秒钟的时间,在心脏狂跳之中无事发生。 那张紧迫的面孔终于得以缓解,他知道这一楼层中的确没有了鬼物。 否则一秒钟就足以对他下手。 潼关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这是方慎言所说的光头大汉死后的惨状。 皮肤、骨骼和鲜血均以消失不见,能够证明他存在过的痕迹,只有这一团衣物。 “死法类似,可又存在区别……” 潼关心头闪过了一道疑问,门内门外、光头大汉与短裙女郎,他们的死状很相似。 全部都是被碾碎成渣,成为了一个平面的尸体。 只不过后死的女郎,她的皮肤与血液仍然存在。 不过潼关的疑问短暂出现后就被抛在脑后,毕竟二者的死法太接近了。 不排除是《丝特芬妮的微笑》由于要趁着任务开始,离开绘画馆过于匆忙。 随着潼关闯入后的安然无事,靳希与洪福也并排走进了绘画馆之中。 洪福这一次还是很谨慎,他轻轻抚摸着墙壁,感受着阴凉轻声说道: “看来还真没有鬼了。” 靳希已经被前后两团惨死的尸体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迫,她仍在不停地干呕。 潼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的九大展厅,沉声说道: “空间移动理应促成,现在我征求你们的意见。 接下来是赌一把,还是稳下去?” 洪福闻言挑眉,不明所以地问道: “怎么讲?” 潼关的面色严峻,他抬腕看了下时间,快速说道: “我们的有效时间只有两小时了。 如果去往其余楼层等待绘画馆的移动,最安全也最稳妥,但难免无法搜全,更会拖延时间。 要么就是现在我们三个,就地开始搜索绘画馆,趁空间移动还未完全展开,最大程度排查。” “当然是赌一把!” 洪福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眼睛扫过九扇大门,气势很足地回答道。 靳希此时已经有了好转,在听到潼关的询问后,为难地说道: “我们之前说过,绘画馆九扇大门,九大展厅。 可内部又细分24展厅,这24展厅将继续细分成一千多件小微展厅。 就算我们再缩小到外国展厅,也足足有五百多件展品。 凭我们三个,没机会在短时间内找出‘皮囊’。” 潼关点了点头,不过提出这个想法,他自然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既然大家都认同去拼一次,那么我的计划是这样。 第一步,目标。 先确定九扇大门中我们要找的外国展厅。 第二步,时间。 搜索时间定在15到20分钟,这个时间如果我们速度够快,是有机会搜查完毕的。 第三步,用靳希所说,将我和方慎言的中策结合。 我们不能去一个个地去查所有展厅,只要将事先标记出的外国展厅,全部放火点燃。 点燃后不需要去等待,一路进行下去重复放火工作。 等点燃所有外国展厅后,我们在固定某一展厅汇合,乘坐移动展厅,回到其余楼层。 只要我们回到其余楼层,就可以最大程度去排除‘无皮囊’的展厅。 这个排除法,会为我们解决绝大部分的迷惑选项,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这个计划并没有出乎预料的玄妙,不过听起来的确是最省事、最安全、最高效的方案。 《丝特芬妮的微笑》威胁实在太大了。 光是这二十分的放火行动,都难保它不会出现。 但这个方案,却已经能做到的极限。 可以说,执行排除法的这二十分钟,将会是决定本次任务的最重要行动。 潼关的眼神变得坚毅且决绝,下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讲并不容易。 因为在这二十分钟内,他们三个人极有可能会出现折损。 但一切为了任务,他只能期望自己会是遇到《丝特芬妮的微笑》那个人。 或许除了方慎言,只有潼关在面对它时,能够拥有一丝逃脱的机会。 第五百七十一章 色彩成人 这个二十分钟的计划,会要人命。 潼关不敢保证《丝特芬妮的微笑》是在下一秒回归,还是在二十分钟后回归。 但它迟早会来的。 他将目光落在了洪福与靳希的身上,如果有的选择他不会执行这个计划。 可现在这个空窗期,极有可能是他们本次任务的唯一机会。 一旦错过,潼关很难保证再有这么好的探索绘画馆的机会。 洪福仍然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也是他从进店以来保持的莫名自信。 “我说潼哥,别浪费时间了,一会鬼真来了,咱们可就被堵死在这了。” 靳希在感受到潼关的眼神后,显露了一瞬间的犹豫,但也艰难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她发自内心地不愿意执行这种行动。 这一切的发生并不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之内,只是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却舍不得放弃。 这种风险与收益对半的行动,不符合靳希的预期,有一种脱离掌控之感。 靳希攥紧了双拳,被逼到这个份上,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三人均已表态,潼关深呼吸了一下,按下了耳麦: “冯大哥,方老师,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干净的频道里,冯家富回复的很快,声音也很平稳,说明他们那边情况正常。 “没问题,我们正在想办法破解藏品库房的密码。” 在执行二十分钟计划前,潼关仍然不放心方慎言,再一次出口询问。 “方老师呢?” “忙。” 方慎言只是冷冰冰地回复了一个字,对应着冯家富所谓的破解密码。 负四层的情况让潼关暂时消退了顾虑,但还有两个人。 “陈文、丁望舒,报告你们现在的位置。” 耳麦中立马同时响起了一男一女的应答声: “我们在正一层的入口大厅,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吧。” 陈文和丁望舒倒是会躲。 入口大厅并不属于六大主题馆的范围,而且一旦有警,他们还可以逃出博物馆。 这次任务,并没有规定执行店员必须一直待在世界迹博物馆。 潼关松了一口气,这二人的想法还不错,看来他们的安全不成问题了。 只是靳希的眉头皱了皱,心头微微有些不太舒服。 他们三个要去拼命,方、冯二人也在开发进度,为什么陈文和丁望舒却随时准备逃跑? 她抬起头看了潼关一眼,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后顾之忧已经没有了,潼关这次严阵以待,从背包中拿出了两个防风的煤油打火机。 “你们拿着,绘画馆都是纸制品,所以放火会很快。” 洪福摆了摆手,从口袋中抓出了一捧打火机,咧嘴一笑: “方老师提出中策时我就早准备好了。” 靳希不吸烟,手头自然没有准备,接过两枚金属打火机测试无误。 她的腿正在不自然地发抖,面色诡异的惨白,像是血液不再流通一样。 无论一个人拥有多么精明的头脑,处理起这种事情来总是会恐惧。 靳希不断深呼吸平稳着自己的情绪,羡慕地看着洪福。 在她的认知里,洪福也不过是执行了一次任务的店员。 但洪福这人像是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何物,总是以十分乐观的心态去面对各种可怕事件。 这种自我调节能力,是靳希十分渴求的,也是她必须努力做到的。 潼关轻轻拍了拍靳希的肩膀,这一次他没有多说些什么。 如果靳希能够在这次任务活下去,她将脱胎换骨,凭借头脑成为第七分店的重要角色。 “走吧!” 绘画馆的九扇大门上面并没有十分明确的图案信息,不过在每个展厅边上都标注了其内信息。 稍微游走了一圈后,潼关就确定了他们要去的展厅。 这是绘画馆的第七、第八、第九展厅。 由于原本的绘画馆只有七大展厅,但由于死了两个人,多出两大展厅。 所以原本只存在于第七展厅的国外画作,被平摊到了后出现的第八、第九展厅。 这一次数量上无须另作分配,摆明了就是一人一展厅。 潼关站在第七展厅门口、靳希站在第八展厅、洪福站在第九展厅,三人隔空相望。 “注意火要从内而外释放,不需要去留恋辨认每幅画。 只要火吞噬掉整个国外展厅,最终的‘皮囊’画就会暴露行迹。 也就是说我们的足迹要在整个展厅画一个圈,当你们回到起点时就立马离开所在区域。 到那时候,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当处于不同楼层,全部前往正一层的入口大厅汇合。 时间,时间是最主要的,能快就快!” 潼关知道这次行动风险很大,可为了那巨大收益,他也不得不走在刀刃上。 洪福与靳希各自点了点头,二人的微表情被潼关看在眼里,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开始行动。 潼关第一个推开了面前的大门,身影消失在了绘画馆之中。 紧接着的洪福,再然后的靳希,二十分钟行动正是打响。 第一眼进门,潼关就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出现了巨大变化。 不是空间与空间的变换,而是气氛、甚至是气温的区别。 第七展厅,是一副描绘广袤稻田的油画,色调鲜艳且温和。 或许是为了烘托氛围,潼关置身其中还感觉空调的温度也上涨不少。 他简单看了一眼之后,没有停留,顺着左手边立马朝更深处进发。 第八展厅,靳希身体贴着墙面,格外谨慎地观察着房间中央的画框。 那里是一片扭曲的夜空,繁星格外密集,点缀在空中的每个角落。 这幅画并没有什么稀奇,她的心思也不在于此,所以她的选择与潼关一样,将其忽略快速离去。 第九展厅,画内描绘的是一条都市霓虹中的的街道夜色。 所用色彩很少,但却给人一种格外真实之感,即便是洪福这种外行看去都觉得技艺高超。 洪福的选择很怪,他并没有立刻离开。 反而是将外部的玻璃罩摘掉,近距离靠近画作,用手指轻轻点在了画上。 一滴油彩粘在了他的指尖,洪福脸上的微表情很微妙,随后甩了甩手将那滴油彩甩在了地上。 洪福活动了一下手腕,提着背包朝着更深处狂奔不止。 诡异的事情,就从地上的这一滴油彩开始,水滴状的油彩在洪福离去之后开始了蠕动。 这种感觉就像是它成为了一个具有生命力的虫子,但移动速度很快,沿着地板顺门缝钻了出去。 与此同时的第七、第八展厅。 潼关错过的稻田画、靳希没留意的星空画,分别落下了一滴油彩,并同样疯狂地朝门缝外钻去。 直到,第七、第八、第九三个展厅,三幅画上的三滴油彩在绘画馆的长廊中碰头、凝聚…… 黄+蓝+红,三滴油彩成为了一抹纯黑的色团。 它静静地躺在地上三秒钟,而后出现了平面的扩张与延伸,慢慢生长出了一个“大”字型。 人的特征在它的身上越发明显,甚至就连衣物都完全还原出来。 当它成为完整的人形后才从地上站起了身,它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的新身躯。 那张平凡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像是十分满意。 这张脸的主人是洪福,而它用这张脸和这幅身体,审视着面前的三扇大门。 最终它走向了第七展厅。 第五百七十二章 局势大变 真到了身临其境之时,潼关才意识到方慎言的那一句“封死的直线”,究竟是怎样的。 顺着第七展厅,一路向下,就是一条不断延伸的线段。 中央空调嗡嗡作响,急促而压抑,像是催促着活人继续向下,一直向下。 这是一个不规则的密室。 潼关口干舌燥地狂奔不止,第七展厅的布局随着脚步被烙刻在心中。 他在脑子里计算着自己的时间,大致推算后续实施计划后的撤离路线。 展厅比潼关想象的还要巨大,当开启共73扇门后,他终于抵达了该展厅的最后一块区域。 这个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间,只有中部摆放着展品。 潼关甚至都没有去看那展品到底画了什么,上前一步扯下窗帘,掏出打火机将其点燃。 窗帘在徐徐燃烧,掉落的火块将易燃的地毯逐步烧毁。 火势已成小型规模,在局部完成扩散,阵阵呛人的浓烟袭来。 潼关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他转头就要离去。 而就在这时,他的耳边陡然出现了震耳欲聋、刺激神经般的报警声。 格外刺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并不局限于这个小房间。 棚顶的自动灭火孔,发出了“滋滋”的怪响,像是立马会降下大水将刚要成型的火势扑灭。 潼关的瞳孔微缩,心脏猛地一痛,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低级的失误。 从博物馆外,再到博物馆内,从来没有半点电力显露。 这让他认为世界迹博物馆已经自动断电。 这个临时计划制定的太过仓促,甚至出于思维的惯性,他连进入展厅后面对空调的闷热,竟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潼关狠砸了一下手心,就要展开补救,但下一秒笼罩全部展厅的报警声戛然而止。 包括棚顶的灭火器也停止了怪响,只滴下了几点聊胜于无的水滴,就再无继续的迹象。 “有人帮我断电断水?” 一秒钟之内局势的几次变化,让潼关的情绪几经反转,但他还是想到了这一点。 他没有去思考那个人会是谁,掉头就往外跑去。 现在火势已起,但声势大的不受他控制,或许《丝特芬妮的微笑》已经正在赶来的路上。 潼关知道此行会面临这种情况,所以并没有太过慌乱。 他推测自己应该是行动最快的那一个,报警声也是从他而起,所以那只鬼就算来,也会先找自己。 如此一来,靳希与洪福就有机会完成计划。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潼关仍然需要继续放火,保证火势能够笼罩整个第七展厅。 但在此期间,他必须时刻警惕周围是否存在令人不安的诡异身影。 黑暗展厅更加黑暗,可明亮之处也越发明亮。 放火这件事可以极大的刺激人类的肾上腺素,令人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潼关从最初的谨慎小心,变得越来越大胆和放肆。 在点燃七八个小微展厅后,他的背后已经是一片火海,并且不断向前延伸。 由于展厅都装有特质的隔热层和防火材质,一般来讲火势不会蔓延的如此之快。 不过潼关已经将所有展厅的大门开放,易燃的地毯连成片,加快了火势蔓延。 如今的火灾,不会殃及外部,全部都在纵向流通。 有了基础的火势,潼关没有特意地在每个展厅都放火,而是隔一个放一把。 如此一来他的时间就大大在减少。 可即便如此,当他点燃了40个展厅时,也已经用光了十八分钟。 潼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呛人的烟味让他呼吸格外困难,浑浊的空气让他的肺部都在隐隐作痛。 逼人的火势还有两个展厅才会追上潼关,但他的背后仍然感受到了炙热的灼烧感。 原本干净白皙的面孔此刻已经被熏黑,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污秽,暗自咬牙。 时间远超他的预想,二十分钟绝对不可能完成计划了,时间将再次延后。 这样下去,他很难活下去了…… 还剩下30几个展厅,近乎一半的工作量。 但接下来的行动,必须在质量上大打折扣。 潼关简单思考一下后,就重新踏上了这条路程。 在后续的行动中,他并没有间隔放火,而是每跑过五个展厅,才会停下来放火。 这样的做法,自然会导致火势更慢,甚至会出现意外的可能性。 但潼关自忖,此时火势已经做到在非灵异干扰下吞噬整个展厅。 目前最重要的是他要活着跑出第七展厅,千万不能被鬼堵死在这里。 除了时间上的紧迫外,他并没有感受到来自灵异的压力,可以说本次行动仍然很顺利。 潼关的心头也因此而渐渐庆幸,也许《丝特芬妮的微笑》是博物馆最特殊的一只鬼。 它并不局限于绘画馆,针对目标是放眼整个博物馆,否则它没理由这么久还不来。 “靳希和洪福那边,应该也已经濒临结束了。 我还没有接收到他们的求助,想来和我这里一样顺利。” 还剩下十几个展厅,他就可以回到大门,离开这个展厅后,他就有了更多的安全时间。 眼下濒临成功的情况让潼关颇感兴奋,思维活跃下他甚至想到冯家富和方慎言。 冯家富直到目前仍然没有给出讯号,也许他们已经拿到了皮囊,又也许失败了。 但起码冯家富还安全,方慎言也没有疑点。 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令潼关有一种欣慰之感,他的步伐越来越轻快。 原本的疲惫在即将脱离火海的喜悦中被冲淡了七七八八。 火光离他越来越远,离去的路就在前方不到百米。 眼前的黑暗逐渐纯粹,可让他满怀希望,直到一个急促的声音突兀出现在耳边。 潼关惊诧而紧急地停下脚步,望向了声音的来处。 一张虚弱中带着惨笑的面孔,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潼哥,我等你…等你很久了……” 洪福的脸上满是黑泥与血污,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仿佛经历一场恶战后侥幸逃生。 潼关心头大惊,他绝想不到洪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第七展厅。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 出于谨慎考虑,他并没有立刻靠近,而是保持安全距离出言发问。 洪福痛苦地咧了咧嘴,仿佛伤口随着说话出现了撕裂,恨恨地说道: “靳希!靳希被鬼物附身,她突然出现在我的第九展厅,对我袭击。” 潼关的眉头紧皱,看着洪福在墙角挪动,像是要挣扎起身,他眯眼往后退了半步: “你为什么不用耳麦联系我?” 但洪福的回答并没有说出口,他的耳麦忽然闪过一段刺耳的杂音。 紧接着一个满是慌张与惊恐的女声传来: “潼大哥,你那边展厅里出现洪福了吗? 别相信他!千万别信他! 他是鬼,我险些中计,被他斩断了双腿丢进火海。 来救我…潼大哥快来第八展厅救我!” 事情在濒临成功之际,突然起了变化。 潼关的耳边,靳希的哭喊正在持续施压,面前阴影中的洪福却惨笑起来: “听到了吗?这就是我为什么必须亲自来找你的原因。 我站在你面前,她却非要你去第八展厅,你要信我。” 洪福未必是洪福,靳希未必是靳希,局势在半分钟之内变得格外混乱。 但事情竟还没完,潼关还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他口袋中的接收器陡然间发出急促而密集的报警声。 潼关的脸色一变,将接收器握在掌心,上面的信号灯像是密集的鼓点,疯狂闪烁。 不是约定好的一次,而是无数次,像是表明冯家富那里到底遭遇了怎样的危机。 “冯大哥?冯家富?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滋滋!” 耳麦里冯家富根本没有回应,相反是一阵炸裂的电流音将潼关的耳朵震的失聪。 冯家富,遇害了,连耳麦都被摧毁! 短短半分钟,洪福、靳希、冯家富全部出事。 不仅如此,就连陈文、丁望舒在很长时间里安静得宛如死人,一句话没说过! 潼关的心脏狂跳,他不断往后倒退。 房间里明明还有一个人,可他却觉得整个世界已经将其遗弃。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第五百七十三章 第二只鬼 耳边响彻的聒噪,有多少为真,有多少为假。 潼关瞳孔里倒映着不断追逐而来的火焰长龙。 在局势恶化到前所未料的程度下,他的内心反而在谷底变得平和。 不知为何,潼关的脑海中竟浮现了那个长发黑衣的身影。 潼关与他只是暂时的同行者,终究不是一路人。 但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那个人的做法会让事情变得简单许多。 潼关抬手将耳麦轻轻地摘下,放回了口袋中。 靳希的声音,消失了。 他深深地看了角落中挣扎的影子,一句话都没有说,掉头就跑。 洪福的身影,也消失了。 潼关不管不顾地抛下所有人、所有声音,朝着他此次行动的唯一目标全力冲刺。 在无法分辨真假之时,抛弃是最好的选择。 起码这样做,他永远不会犯错。 …… 潼关的背影越来越远,火焰离得越来越近。 “洪福”原本痛苦的面容变得彻底冰冷,不带有一丝一毫的人性。 他安静地站起身来,不发出任何动静。 垂在裤边的手指轻微地抖动了两下,一滴黑色的墨汁滴落在地。 这个声音在火势愈发张狂的掩盖下,毫不起眼。 但当那滴墨汁砸在地上时,却开始了急速的涌动,就如同当初的三色油彩膨胀且凝聚一般。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洪福”的身边就凝聚出了另一个比他高出半头的男人。 “洪福”转过头看着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另一个男人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头颅,直冲冲地撞上了墙面。 可却并没有感受到丝毫阻隔,他消失在了第七展厅。 …… 第八展厅火势甚至比第七展厅还要大。 滚滚的浓烟与汹涌的火势,将靳希追的步伐凌乱,身形狼狈。 她刚刚进入酒店没多久时间,平时本就不擅长运动。 此时此刻光是奔跑就已经要了她半条命。 不过靳希的眼神中还满怀希望,因为她的任务已经接近完成,距离逃出第八展厅只有不到百米。 只是有一点始终让她耿耿于怀。 从三人分开之后,一直到现在她的耳麦中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声音。 不只是潼关、洪福没有说话,就连方慎言、冯家富、陈文和丁望舒等人也完全消失不见。 这种情况靳希知道是不详的讯号,可她的执行经验还是太少,根本分辨不出诡异的来源。 能做的事情只有两件,首先立刻逃出第八展厅,然后持续进行联系。 靳希已经在逃跑过程中,呼叫潼关、洪福无数次,但一直到她即将离开第八展厅都没有出现回应。 “事情是出自我这里……” 靳希与先前的潼关浮现了相同的感觉,那就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世界只是一个客观的存在,所以被抛弃的实际上只会是自己。 靳希不再期望于联系上其他人,只希望能够赶紧离开这个明显有鬼的第八展厅。 人越是期待什么,那件事就不会发生。 人越是惧怕什么,那东西就一定会来。 靳希距离出口仅剩两个房间,她已经遥遥看到了出口。 但她的余光却瞥向了自己的后方,那里的角落中慢慢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出现的太过突兀,速度奇快无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靳希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拽了一个趔趄,脚步不稳顺势摔倒。 她惊恐地看着那人,直到对方完全从阴影中走出,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充满正气的脸。 “潼……” ……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或许所有人都没想到。 第九展厅的进度,远远超过第七、第八展厅。 股股黑烟正在其余房间燃烧到了极致,摧毁正在席卷整个第九展厅。 洪福此时此刻已经身处了出口房间,他的背后就伫立着离去的大门。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的速度比潼关、靳希要快了太多。 可即便如此,洪福竟然并没有选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正在端着下巴,抱着审视的目光研读着面前这幅画。 这幅画是一种很写实的风格,无论是油彩和技法都用的无可挑剔。 画中的街道夜景也格外真实,让人望之总会有一种熟悉之感。 洪福花费时间去观察它并不是去欣赏和评价,而是他总觉得这幅画不一样了。 他第一次来临时,就特意将外面的玻璃罩摘掉,为的就是待会火势可以尽快将其吞噬。 甚至他还伸过手粘了一滴油彩。 不过当他这回来到这幅画前时,他却迟迟找不到自己曾经触摸过的地方在哪里? 洪福的记性不算好,但也不会很差。 前后两次来到这里不过二十分钟罢了,他明确记得自己是触碰的是画中的公路。 可现在这上面却根本没有被抹除的痕迹。 “按照方老师的说法,绘画馆的鬼物,应该是《丝特芬妮的微笑》。 那么这幅画的诡异又是从何讲起?” 如果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绘画馆的诡异无法解释。 可当洪福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他一拍大腿,终于明白绘画馆到底哪里出现了不对劲。 猜破这一点后,他不再犹豫,转过身就要离开第九展厅。 而刚一回头,他就看到了一个比他高出半头的身影,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两人距离得格外之近,那人格外真实的喘息声都近在耳边。 “潼哥?” “卧槽!” 两个字,两句话先后说出,却透露着完全相反的情绪。 洪福前一秒看到潼关那张脸突兀出现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但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潼关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背后,事情不妙所以又骂了一句。 不仅如此,洪福在骂完后,就直接原地一滚,顺着潼关两腿的缝隙中就钻了过去。 不过他的行动并没有起到效果,刚刚将手攀上大门,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了后衣领。 …… “潼哥,你要去哪里?” “为什么不来救我?” “你跑不出去的。” 潼关还在狂奔不止,可无论如何他竟然都无法离开洪福所在的房间。 一遍又一遍,洪福的声音就在耳边如同苍蝇一样无法逃离,令人心躁。 潼关这一次终于不跑了,前后打通的房间就像是一条首尾相接的跑道,永远无法出去。 不止如此,他还发现背后的火势,也没有更近一步的趋势。 就仿佛,他被困在了一个相对静止的房间中。 除了他,就只剩下“洪福”。 “你要救我,不带上我,你怎么出去呢,潼哥?” 潼关已经够烦了,“洪福”笑的就更烦了,他紧皱眉头望着它。 “你不是《丝特芬妮的微笑》,绘画馆根本是有两只鬼。 方慎言,我不信你不知道!” 潼关是真的急了,他被困在这里每一秒钟,外界的店员就有可能遭遇危险。 尤其是他现在又对方慎言的身份产生了巨大怀疑。 所以潼关这一次摒弃了优柔寡断,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左手,指向角落中的“洪福”。 第五百七十四章 自我毁灭 距离三小时任务结束,只剩下两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 甚至还要在这不多的时间里,除去半小时的车程。 潼关完全不敢保证这次放火行动有多大建树,很有可能这仅仅起到一个排除法的作用。 如此一来,他就更不可能再让这只鬼来浪费他的时间。 现在的情况是,这只鬼施展了某种结界,将其困在这个房间。 那么结界的核心,自然就是这只鬼。 若是在此之前,以鬼为核心的结界,凭借潼关根本不可能破除。 但现在不同了,余郭借给了他空间图。 他已经顾不得去思考眼前这只鬼到底有什么用意和古怪,直接动手指向了它。 只要将这只鬼拉入空间图之中,核心不在,结界自然崩溃。 食指遥指鬼身,脑海浮现淡蓝色建筑,潼关屏住呼吸等待着手指被碾成齑粉。 不过就这样僵持了半分钟,竟然无事发生。 潼关根本没有感受到罪物的启动,“洪福”更是一脸带笑,全无影响。 “潼哥,你指着我干啥?带上我离开这里啊?” “洪福”的嘲弄还在耳边,宛如一团苍蝇,不停地在潼关的耳边嗡嗡作响。 潼关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四周结界明明不会有气温变化,可大量的汗珠出现在脸颊两侧。 “罪物失效…怎么可能失效。 除非它根本不是鬼! 不对…… 也许它只是一个幻觉…… 幻觉……” “想什么呢?你要么跑要么救我,傻愣着干嘛?” “洪福”的声音总是在合适的时机,插进了潼关的思维之中。 潼关往后倒退两步,尽量拉开距离,可“洪福”也随他更近两步。 它如同狗皮膏药一样,不仅在空间上步步紧逼,更在思维上对潼关造成那种恶心的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潼关突然抬头问道: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这似乎是一个“洪福”从未想到的问题,它聒噪的声音停住了。 它终于不再说话了,趁着短暂的安静,潼关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在深呼吸了几次后,他放松地说道: “你已经把我和你困在一片结界内,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可是你的队友啊,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洪福”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时至今日它仍然在扮演着洪福的角色。 潼关吐出了一口好看的烟圈,他偏过头在左右两侧的通道看了一眼后,说道: “因为你根本杀不死我,你不是鬼,但也不算幻觉。 你就是个恶心人的影子,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潼哥,你这样评价队友,可不是你的性格!” “洪福”的脸上浮现了人性化的恼怒。 它的聒噪又一次开始了,不停地在潼关耳边摆弄着无用的废话。 但现在潼关再不会被它所影响,反而是一句一句地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你是绘画馆的鬼,所以你的目标只有三个。 我、靳希、洪福。 从你的出场方式来看,你不是一个擅长杀人的鬼。 幻觉、结界才是你的特征。” 潼关再一次从口袋中拿出了耳麦戴上,这个时候他的耳中已经没有了靳希的求助。 “所以想达到杀人的目标,你就应该采用最朴素的方式,伪装。 你第一个接触的目标,应该是洪福吧,就是站在我面前的你。 可你在看到我之后,发现仅仅以洪福的身份杀死三人并不现实。 因为靳希和洪福,基本都是新人和半新人的身份,他们对我有更加深刻的信赖。 伪装成我,才是最有机会杀死所有人的方法。” “洪福”的脸色越来越冷,它口中的废话也变得僵硬,似乎是再也说不出口。 而潼关的叙述仍然没有结束,他的语气越来越自信和流畅。 “伪装成洪福,接近我提取我的特征,现在你的本体应该在现实世界才对。 所以你除了以结界困住之外,根本杀不死我。 起码,靳希和洪福死前,你动不了我分毫。” “洪福”这一次不再伪装,而是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失去了活人的立场后,它一言不发。 可潼关却格外轻松地吸着指尖的香烟,靠在墙面上看着它,慢悠悠地说道: “不是我过于自信夸下海口,你的本事似乎还不够。 你是绘画馆的哪幅画? 现实里的火势,即将吞没你的本体了吧。 破解你的方法就是不要心急,等着你的自我毁灭。” 潼关的脸上挂着笑容,掸了掸烟灰说道: “我对我的队员还是有一定信心的,也许在你自我毁灭前,他们一个都不会死。” “洪福”目光森然地盯着潼关,但这一次它却在缓缓后退,它反被潼关动摇了。 …… 靳希被“潼关”抓着衣袖,不断朝着房间的角落中拖去。 对方力气之大,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她的心脏狂跳,这是第一次面对面与鬼物抗争,带来的震撼感是前所未见的。 可她心里也十分清楚,对方绝对不是什么极为凶恶之鬼。 否则不会以这么简单低级的手段对她进行攻击。 靳希在被拖行之余,脑海中构思着反制手段。 她摸索着裤子口袋,从中拿出了一枚滚烫的金属打火机,立刻点火。 火苗“噌”的一下上涌,烧掉了一截她的刘海,她抄着打火机对准了“潼关”的手。 几乎是火苗碰到它手背的同时,“潼关”就立即脱手。 靳希眼看有效,举着打火机开始对准了自己的衣服。 从衣角和袖口开始,徐徐的青烟开始上涌,火势并不大,也没有触及大面积的皮肤。 她握着滚烫的打火机,身上衣物的燃烧还在持续扩大,可在半分钟之内不会危机到自身。 靳希抬头看着“潼关”,她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但一定是绘画馆的鬼。 只要是绘画馆的鬼,就拥有一个最显着的特点。 它怕火! 有了这个“护身符”,靳希调头就朝着出口跑去。 但跑着跑着,她却发现自己始终无法离开这个有鬼的房间。 这只鬼,真正的目标还没有轮到她这里。 第五百七十五章 朴素而特别的鬼 “哎呦?你奶奶的竟然不怕火?” 洪福此时与靳希的想法一致,他此时身上也已经被点燃,甚至“潼关”的衣服也都快被烧光。 但“潼关”就算已经成为了火人,却仍然不停对他展开追杀。 不过洪福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多少惶恐,因为他敏锐地发现“潼关”的行动变得格外僵硬和缓慢。 这种情况让他无比兴奋。 洪福不是简单的新人,他毕竟有过一次执行经历,尽管那次任务他打酱油的成分居多。 但酆都任务,可以说是极具代表性的一次任务。 在阴曹地府之中,他光是见识到堪比无解的鬼物,就超过三只以上。 于是,在简单的观察之后他就得出结论: 眼前要杀他的鬼,并不强大,甚至可以称之为低微! 火与纸,这种强属性的克制,摆明了就是最简单的生路线索。 眼见真的有效,洪福倒不急于不顾一切逃出房间。 他开始了迂回的战术,开始与快被火焰吞噬的“潼关”进行周旋。 这种没有瞬移、没有强控制、能力低微的杀人方式,即便是对于新人来说都有些简单了。 所以洪福在应付起来根本毫不费力,甚至在周旋之余他还在大骂垃圾话。 随着他的运作,原本身上被点燃的衣物也快燃烧殆尽,皮肤上的红肿刺痛袭来时。 刚才精神高度紧张,他甚至忘了这件事。 趁着还有活动范围,他赶紧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只剩下一条内裤。 洪福此刻身上除了内裤外,只剩一双黑色棉袜,模样格外滑稽。 尽管如此,他仍然跳着脚,对着行动越来越迟缓的“潼关”卖弄着口舌。 这边的局势,似乎已经定型。 洪福不仅没有危机,甚至还游刃有余。 …… 另一边的靳希,同样没有遭受足够的威胁。 她此时身上的火已经灭了七八分,整个人也是狼狈不堪。 由于女性的特殊,她比洪福较早的灭了火,保留了一部分衣物。 但站在火光四射的房间里,仍然可以看到她那格外“清凉”的现状。 靳希站在原地,她已经放弃了逃跑的想法,不断思考自己当前的处境。 火势烧着,却像是永远烧不到她的身上。 离去的路就摆在面前,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鬼物除了刚现身时抓住了她,试图往角落拖拽,又再没有展露凶恶。 靳希的智商本就超高,唯独缺少的应急处理也在这段时间的等待中得到了中和。 她得到了与潼关完全一致的猜测。 这是一个结界,只为困住她,死期还远远没有到来。 第七、第八、第九,三个展厅三条人命,鬼准备一一去收。 由于靳希所处位置正好在中间,所以她猜测此时鬼物应该是正在对潼关或洪福那边下手。 表面来看,时间似乎站在鬼那边,他们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不过靳希却不这么想,她认为本次任务的特殊性,鬼物的本体应该是某幅画。 所以鬼杀人必须要快,一旦现实火势吞噬本体,他们就可以不战而胜。 这一点猜测,几乎与潼关完全一致。 …… 第七展厅,潼关已经点燃了第二根香烟,不带有一丝情绪地看着角落中的“洪福”。 自从他无视干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后,“洪福”就变得十分安静。 它此时就如同刚出现时一样,狼狈不堪地蹲在角落里,宛如受伤的活人,一言不发。 单单是从局势上来看,潼关显然是占据了莫大的上风。 这种情形令潼关兴奋,甚至他从来没有在任务中有如此放松地姿态,在鬼面前吸烟。 明明是代表着死亡的火焰追逐而来,明明是代表碾压力量的鬼物就在身边。 可潼关只是在吸着烟,他的思维并没有继续扩散,只有烟缕在不断飘荡在房间之中。 他自信地看着角落中低头的“洪福”,心头浮现了一丝豪气。 也许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击退了一只鬼,甚至没用罪物。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凌厉,“洪福”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但紧接着就又低下了头。 “示弱吗……” 潼关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笑容,他忽然觉得好笑,竟然会有一只鬼被逼到这个份上。 但…… 好笑的想法一瞬即逝,舒展的眉头突然皱在一起。 “我怎么会如此心浮气躁,竟然会笑起来?” 示弱? 从来没听说过鬼会示弱! 从来没听说过人类可以将一只鬼逼进了墙角! “洪福”抬起头那一瞬间的目光,重新浮现在了潼关的心头,他又一次仔细琢磨起了这道眼神。 那的确是一种无可奈何,甚至带着莫名的恐惧。 但它恐惧的绝不是潼关,反而是…… “反而是怕我发现自己的漏洞!” 潼关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将未吸完的烟头丢掉。 这只鬼不仅擅长结界、幻觉、它还可以影响人类的情绪。 影响情绪,是包含在心灵干扰能力之内的,但它很少被单独拿出来谈论。 因为这个能力实在不起眼。 无非是让一个悲伤到极致的人,笑出声来;让一个心情开朗的人,失声痛哭。 可真正让潼关后怕的是,这只鬼的杀人本领的确不强,但它已经将三种能力运用到了极致。 第一步,以幻觉的方式留住潼关脚步; 第二步,同时布置好结界,彻底困住潼关; 第三步,它以不停干扰思路的方式,让潼关想到了一个虚假的生路。 第四步,它开始引导潼关的情绪,让他沾沾自喜,不再进一步拓展思维。 人类有一个十分不好的习惯: 当你身处优势时,往往也是最放松的时刻,殊不知这才是灾祸的来源! 潼关的身子都在颤抖,他第一次被一只鬼给吓到了。 “这只鬼…这只鬼好强,它不是强在常规的实力碾压。 而是它竟然会示弱! 它把活人在放置在一锅慢热的水中,以舒适的环境弱化人的意志,最终从内而外击溃人的灵魂和肉体!” 现如今的情况,不需潼关去思考都知道。 三个展厅、三个人肯定中了计,表面看去的“三线优势”,实则就是摇晃的空中楼阁。 即将坍塌。 他们三个人会死在这样一只朴素的鬼魂手里。 它朴素而特别,前所未见。 这一刻,似乎“洪福”也感应到了潼关的转变。 它没有站起来,只是慢悠悠地抬起头来,抱着人类无法读懂的情绪凝视潼关。 第五百七十六章 真与假 潼关感受到了一股闷热,好像他已经代入到了温水中的青蛙角色,有一股火正在灼烧五脏六腑。 这是强大的心理作用,令他头脑不再保证清明。 “时间优势在我,并不在你。 为什么你还要死守在我身边……” 轻声的呢喃,无人给出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静悄悄的结界内,潼关的额上流淌一道晶莹的汗珠,摔在地上无声碎成数瓣。 “时间在我…时间在我……” 局势已经完成反转,曾经潼关坚信的时间优势,是否也早被推翻? “洪福”就这样以活人无法揣测的目光盯着他,无形中施加了不少的压力。 若按照他先前的想法,现实中的火势会吞噬鬼物本体画作。 只要他们三人拖延足够时间,这次危机将不攻自破。 但他此刻无限怀疑“时间在我”的优势,根本就是另一大陷阱。 这是一只能力不强,却最精打细算的鬼魂,如此简单易懂的生路不该成为获胜方法。 潼关不能再坐以待毙,他必须主动破局。 只有他率先闯出结界,才能去救靳希和洪福,三个人不可能全都折在这里。 其实这只鬼的破解方法,非常简单,是一个所有人都可以想到的。 只要有一个人,闯进潼关所在展厅,就可以破除结界。 潼关左手攥着手机,右手捏着耳麦,这两者他看了又看却最终放弃。 他已经无法信任这种联系方式。 听到的一切、见到的一切,都很可能是鬼物设置的幻觉。 在当今的情况下,除了从内突破,再无方法。 潼关用手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强迫自己重新推理一切。 回顾着自己与“洪福”见面前、见面后的场景变化,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入陷阱。 慢慢地,潼关将目光落在了“洪福”的身上,眼神中泛起一阵惊异。 他仔细地观察着蹲在墙角的这只特殊鬼物,大脑却不断回忆着二者相见后的一幕幕。 结界,是从何时开始,潼关不知道。 但有一点他疑惑很久了,那就是鬼物为什么要留下一个“分身”在结界里陪着他? 一个令他颇感震惊的思路借此应运而出。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洪福”不是鬼,它就是结界!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完全占据了潼关的思维,他不断推敲这种可能性的准确度。 但仅仅是思考了几秒钟,他就彻底放弃犹豫,直接从后腰掏出了一把短刀。 不管它是什么身份,它的属性一定是无害。 现在的局面,时间就是性命,他必须不计后果地去试错。 只有不断试错,才能够在最短时间内离开第七展厅,去救洪福和靳希。 “潼哥你拿着刀干嘛?你…你离我远点!” “洪福”又恢复了角色扮演的心理,看着潼关步步紧逼的模样,不断劝说但脸上根本没有丝毫畏惧的表情。 “难道它不是结界,毁了它也无用?否则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潼关的脚步有些顿挫,“洪福”的模样又让他有了些迟疑。 这只鬼的精明程度有些令其投鼠忌器,生怕试错的成本过高,导致再无离去机会。 二者的距离就这么几步,尽管潼关先快后慢,却也到达了它的面前。 短刀攥在手心,潼关紧紧地盯着“洪福”微抬的面容,最后却并没有下刀。 他放弃了毁掉它,而是采用了另一种方法。 刀没收起来,可潼关却对着“洪福”伸出了手,将其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干嘛?架着我想干什么?”它还在叫嚣。 不过潼关并未理会它,而是架着它朝着离去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如果“洪福”就是结界,那么它待在这个房间,潼关的活动范围自然也在这个房间。 可是如果它离开这个房间呢? 是不是也说明,结界也出了这个房间。 “洪福”就是一个移动的牢笼,潼关是被困的活人,可他带着牢笼移动,就等同于没被限制自由! 这个方法,是潼关可以想到试错成本最低的方案。 但成效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因为他这一次真的迈出了原有房间的大门。 这个困住他许久的房间,终于在这一刻完成了“脱离”。 潼关的脸上焕发着欣喜之色,但旁边的“洪福”却是冷笑连连。 “潼哥,不是我吓唬你啊,带着我你怎么执行后续任务?” “听说过影视界有一个潜规则吗?” “啥?” “王不见王。” 潼关不气反笑,他此时心情格外舒畅,就连身边的闷热都让其不再焦虑。 他将这只鬼带在身边,就有了一道护身符。 后续任务中,他再前往其余有鬼区域调查,二鬼必然会进行争斗。 所以这个潜规则,换到他们任务中也可以称为:“鬼不见鬼”。 “呵呵,你想的挺美的,那你就继续吧。” “洪福”的话变少了,潼关的速度变快了。 他将“洪福”由架转背,最大程度节省体力,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来到了展厅入口。 这道大门,在半小时前推开,谁又知道半小时后会如此艰难地重新开启。 潼关来不及感慨,他在拉开大门的那一刻,快速冲刺出去。 这一眼看去,外界的变化就映入眼帘。 圆形的环形大厅,九扇大门分别坐落,将正中心的瓷质养花盆包裹。 这是潼关来到世界迹博物馆的第一站,负三层的瓷器馆。 绘画馆的第七展厅,轮转到了瓷器馆。 潼关的心头一颤,环视了一圈,现在展厅的变化又有了更新。 半小时前的布局,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关于新的变化,他没时间分辨,只是他并未在这里找到绘画馆的第八和第九展厅。 还好他轮转到了负三层,这样能不费时间,一路向上寻找靳希和洪福。 潼关背着“洪福”快速跑出了楼道,但在向上之前,他别扭地转过头看了眼向下的楼梯。 “怎么样?去负四层看看情况?冯家富好像被方慎言给害了。” “洪福”还在阴阳怪气,潼关根本不知道之前听到的情报是真是假。 但无论真假,他都没时间去救冯家富,而是应该不回头地一路往上。 负二层没有、负一层没有、正一层没有、正二层…… 当潼关狂奔至正二层时,他终于看到了绘画馆的第九展厅。 那里的大门牢牢紧闭,像是从来不曾被开启过。 真正的洪福就在这座门后,潼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推开门走进去,就会破除这只鬼。 “想好了吗?” 就在这最后一步时,“洪福”突然开口了,语气凝重。 潼关斜眼看了他一下,将手按在门板上,微微用力。 “推开它,你再没有回头路了。” 潼关没有理会他,一把推开了大门,里面的世界是一片火海。 更深处是最为汹涌,已经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但一眼望去,其中一无所有,并无洪福的身影。 潼关犹豫了一下,迈步走进第九展厅,并顺着里面的大门走去。 “你发现了吗? 一路走来,你没有见过除你之外的任何活人。” “洪福”似乎改变了策略,它说出的话不再是纯粹的干扰,仿佛还另有深意。 潼关皱着眉头,捂着口鼻,艰难地往深处走去,眼前的场景越来越熟悉了。 第九展厅与他逃出的第七展厅,布局很像,在火海之下仿佛没什么差别。 渐渐地他走到了曾经他被困住的位置,可依旧没有其他活人的影子。 站在原地,潼关的呼吸越发困难,炙热的火龙宛如要将其完全吞入腹中,融化成为粉末。 “洪福”慢慢从潼关的背部下来,走回了火中的墙角。 潼关痛苦地抬起头,他与“洪福”遥遥相望,眼神中带着清晰的愕然。 这个位置、这种对位、这个场景,简直就是火势蔓延后的第七展厅! “洪福”叹了一口气,仿佛很惋惜地说道: “潼哥,你解决了结界,但别忘了还有幻觉呢。 你知道走的每一步,是真还是假吗?” 第五百七十七章 倒霉蛋与幸运儿 第九展厅,情况似乎还没恶化。 或者说,位于此处的洪福还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危机从何而来。 “潼关”快碎成渣滓了。 那把火已经把这幅躯体焚烧殆尽,只有地上一滩不知名的灰烬,仍在蠕动。 它不放弃地不停往洪福的位置迁移。 洪福就背靠在大门之上,目光含笑地望着它,看着它是如何艰难而执着地靠近自己。 明明随时都可以出去,他却始终没有离开。 这个举动和余郭的脾气倒是有很多相似之处。 不过洪福得意洋洋的模样,很大因素还是被影响了情绪。 只是到现在为止,他似乎还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凭着胜券在握的优势,他自始至终都没去拉开这扇门,仿佛打定了主意准备看着这只鬼败退。 只有内裤和一双袜子,洪福仍然觉得很燥热。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通红的皮肤,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潼关”在最后一次颤动过后,彻底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只剩下一团诡异的灰烬,让人不知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潼关死了”,按理说洪福应该转过身去拉开大门,重新步入原有计划。 这才是中了鬼物算计的他,该有的表现。 不过洪福靠着大门,在“潼关”死后,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不仅如此,他原本轻佻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睿智。 右手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柄木质的梳子,在毫无危险之际竟落在了自己的头顶。 罪物,木梳,以生命力为代价治愈伤势。 如果此地有第二个人在场,一定会极为震惊地认为洪福失心疯了。 现在已经没了鬼,为什么要平白无故使用罪物。 但,下一秒钟整个展厅的场景出现了突变。 洪福为何如此去做,同时也给出了答案。 原本并未被火势包围的第九展厅,在场景变化后成为了一片火海。 火焰像是真的如汹涌的大海一般,形成了疯狂的风暴,摧毁着房间内所有的东西,包括活人。 洪福靠在大门上的躯体,变成了瘫倒。 大量的火焰正在紧紧包裹其身,皮肤如同架在炉子上的牛肉,在冒着的青烟,甚至伴随着“滋滋”的声音。 不过在他的头顶此时就插着一柄木梳,原本该致死的伤势正在快速修复。 火焰在吞噬生命,但罪物又完成抵消,这个程序在不断重复。 洪福的脸被火光照耀成红色,他嘴角挂着惨笑,看着正前方的一团黑影。 这一次鬼物的形态,不再是模仿潼关,而是是一团浓郁的黑色。 “差一点就被你骗住了。 明明是个没什么本事的鬼,但却把天时地利用的这么出色。 我送你一个‘牛’字。” 在洪福的视角里,他并不知道这只鬼有什么能力。 但伪装成潼关也太低级了,而且动起手来又如此笨拙。 作为一个三星晋级任务中的鬼物之一,再差也不该差到这个地步。 所以洪福自然而然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看做是鬼物刻意安排出来的。 以他的认知,鬼物的能力中与刚才经历最吻合的就是幻觉。 幻觉倒也不准确,甚至已经可以称之为幻象了。 这只鬼编造了一个比现实还要真实的幻象,在洪福的大脑中造就了一个低级鬼物杀人的体验。 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洪福刚开始没看出来,不过事到一半他逐渐回过神来,并且开始配合对方表演。 这只鬼拖延时间是为什么呢? 答案只有一个,它无法亲自杀死洪福,只能借助。 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借助现实世界中的那把火。 只要让洪福在幻象之中沉醉不醒,他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体就必然会被烧死。 所以洪福在“潼关”死去,一切似乎结束之际,果断拿出了木梳罪物。 洪福很聪明,他聪明就聪明在别人看不出他的聪明。 强大的洞察力、细腻的心思、深沉的城府、果断的能力…… 洪福的表现甚至要比潼关还要出色。 尽管主要原因是只有他遭遇到了鬼物真正袭击。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洪福暴露了他如此强大的心智。 “还有吗哥们? 就只有幻象的话,我可就要走了啊?” 洪福的脾气似乎还是那样,他尽管置身火中,但有罪物保护他一时半会根本无事。 他就守在大门边上,只有手一拉自己就可以安全。 “王不见王”的理论仍在,他相信只要自己离开绘画馆的展厅,对方不敢追出来。 他就这么看着那团黑色,表面轻浮中却带着谨慎。 没有动,反而出口嘲讽是因为他根本不敢保证对方还有什么能力。 洪福有鬼物袭击的优势,他可以看出更多关键信息。 但他最大的劣势就是对这只鬼根本全无了解,除了幻象。 当然,他这个试探那团黑色根本不可能给予回应。 洪福开始慢慢地将手放在大门之上,他有些想开门了。 “砰!”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洪福骤然开门,门外清风吹来冷却着躁动。 他不再犹豫,原地一滚离开了第九展厅。 所有身体上的痛苦都消失了,眼前的世界熟悉中带着陌生。 他从绘画馆第九展厅进门,可出门时已经来到了正二层的美术工艺馆。 空空荡荡,无声无息。 洪福艰难地行走着,身上不停往下掉落碎步片,当他站在二层门口时,身上已经不着寸缕。 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到仿佛整个博物馆只剩下他一个人。 慢慢地洪福脸上浮现了一丝苦笑,继而做出了一个诡异的行为。 他调头往回跑,反手推开了正二层的第三道大门,这是标本馆的某个展厅。 这个举动,他要印证一件事。 洪福,现在是否仍然在幻象之中? 答案很快就给了他。 哪怕他进了标本馆的展厅中,可却根本没有任何鬼对他展开袭击。 《玫瑰水晶眼蝶》不在。 洪福长舒了一口气,他沮丧地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没有一丝犹豫捅了下去。 死亡的下一秒,他重新醒来。 四周的场景如此熟悉,他还在绘画馆的第九展厅。 火焰即将吞噬他的身躯,遍身的疼痛快要把神经拉扯断裂,那团黑色在盯着自己看。 “幻中幻中幻……” 洪福有些慌乱,他找不到生路。 这只鬼到底设置了多少幻象? 一遍遍的死亡轮回中,洪福不可能完全保证精神专注。 一旦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当他回到现实世界时就会被火势瞬间吞没。 木梳罪物仍然发挥效果,一切代价都在刷新。 验证自己是否还在幻象中的方法,就是出门再进另一扇门。 周而复始中,只要是个活人就注定沉沦。 这只鬼就是看穿了这一点,它可以设置无数个幻象,磨灭活人的意志。 洪福没有再说废话,他又一次出了门,进了门。 出了门,进了门,出了门,进了门…… 直到慢慢地,他开始麻木,思维不再运转,手上的动作僵硬。 洪福知道自己到了极限了,在幻象中他即将失去斗志。 当又一次回到第九展厅时,他本能地梳着头,眼前那团黑色似乎离他更近了。 这是一个不好的讯号。 洪福疲倦地闭上眼睛,脸上除了劳累之外并没有多少畏惧。 一声苦涩的笑容从干哑的喉咙中挤了出来,他攥了攥拳,轻声说道: “没办法了,只能用……” 这句话只说到了一半,他的声音就完全消失。 与此同时,一阵清冷的风从背后袭来,另一种格外磅礴和剧烈的力量突然闯入。 洪福的意识昏沉之际,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对他尖叫: “洪福!救我!!” 门被从外撞开的力道,将靠门的洪福推出了好远。 他的眼睛重新睁开,看见的世界是如此真实。 火焰随着不速之客的闯入,有了衰退的迹象,但又立刻恢复了汹涌。 火势是自然力量,但绘画馆鬼物的灵异力量却被另一股灵异力量冲撞,甚至冲散! 洪福趴在地上没有回头去看是谁冲入第九展厅,并且朝他呼救。 他立刻抬头看向了那团黑色,在目光中它已经完全消失,离去的速度之快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绘画馆的死局,解了。 用一种格外突兀,甚至荒诞的方式结束了。 洪福这时才默默转过头,他看到了一具惨死的尸体,可尸体却成为了一尊石化的雕塑。 这座雕塑的模样,是陈文。 这个情况,很好推敲。 陈文显然是被其余楼层的某只鬼追杀,一路逃到了第九展厅。 慌不择路之下,他撞开了大门,试图有一丝逃生的机会。 不过在他刚刚进门的一瞬间,那只鬼就杀了他,只给他喊出洪福名字的时间。 但也正是因为他带着另外一只鬼的闯入,逼退了第九展厅的鬼物。 将洪福从无限幻象中强行给拽了出来,将死局盘活。 劫后余生,洪福脸上却带着一丝无奈。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越过陈文的尸体,走出了第九展厅。 这一次,他回到了现实世界,身上只剩一条内裤和装有罪物的背包。 在所有手段和头脑都无用的情况下,洪福的运气似乎又一次发挥了作用。 倒霉蛋,是陈文。 幸运儿,是洪福。 而洪福的幸运,自然也会带给潼关和靳希,并对本次任务起到转折点的重要作用。 第五百七十八章 自由猎杀者 劫后余生的欣喜并未出现在洪福的脸上,他只是在发抖。 从极致的热到极致的冷,仅剩一条内裤完全起不到抵挡的作用。 洪福双手抱肩,看着陌生的展馆,他认出这里是正二层的美术工艺馆。 回过头时,第九展厅的厚重大门在缓缓闭合。 其内的景象在炙热的火焰中变得虚幻,但在闭合的最后一刹那。 洪福发现陈文的尸体,不翼而飞。 他只是停顿了两秒钟,就拎着背包跑出了美术工艺馆。 耳麦中一片死寂,挥之不去的孤独感笼罩着他一路向下搜寻的身影。 无论他如何呼喊,丁望舒、潼关、靳希、冯家富、方慎言全都没有回应。 这种被世界割裂感,让洪福产生一种错觉,他到底有没有走出幻象? 但片刻后,洪福又轻轻摇头,将这个想法否认。 他开始专心致志地搜寻,绘画馆的第七、第八展厅到底在哪? 结合目前的情报来看,每一层都有鬼,但它们都会在各自的展厅内活动。 也就是说,楼道与展馆长廊都是相对安全的。 当然,除了那个跑掉的《丝特芬妮的微笑》。 所以洪福搜寻起来的速度飞快,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花费五分钟时间,他将正二层到负二层全部搜寻完毕,但这里面并没有绘画馆的第七和第八展厅。 也就是说,他只剩下正三层的绘画馆、以及负三层的瓷器馆没有搜寻。 现在他就站在瓷器馆的门口,再一次回到原点,他的心头微微有所起伏。 自言自语嘲笑道:“这么拼命也不知道算不算成功,要真是搭上几条命可太亏本了。” 这样想着,他就将手放在了瓷器馆的入口,轻轻一推。 也就在此时,他的耳朵忽然动了动,将头看向下方楼梯。 这是通往地下四层的通道,也是藏品库房。 自从方慎言和冯家富下去后,就再没有回信传来。 但此时,他明显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摩擦声。 简单听后他就知道来者应该是一位活人。 而且这个活人此刻十分谨慎,尽量保证自己的脚掌轻盈,只有鞋底与台阶造成细微的摩擦。 “会是谁?” 有其余活人再一次说明洪福的确已经脱离了绘画馆鬼物的幻象。 洪福的内心开始涌现了期望,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队友。 不多时,楼道拐角处出现了一只手,它就贴在墙面没有动。 慢慢地半张脸从墙角显露出来,眉眼灵动且活跃,发辫上的晶片一闪一闪。 这是一张女人的面容,很年轻,并未遭遇到多少岁月的雕刻。 “丁望舒……” 洪福眯着眼看她,但并没有第一时间迎上去,他担心对方不是活人。 不过这一次他显然多虑了,因为丁望舒在看到他的同时,脸上的紧迫顿时消失,涌现了前所未有的欣喜。 不再躲藏在墙后,更是舍弃了如履薄冰的行径,直接冲出拐口朝他冲刺而来。 “洪福,我可算见到活人了。” 丁望舒直接冲上了洪福的身上,二人拥在一起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洪福咧了咧嘴,对方衣服上的坚硬材料摩擦肚皮,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穿衣服。 “急啥,你怎么跑地下四层去了?” 丁望舒此时早已没了刚进任务时的那种懵懂和轻率。 画着浓妆的脸上青一道黑一道,双目红肿显然是已经偷偷哭了几场。 “我…我和陈文在正门大厅等你们,但却遭遇到了鬼物袭击。 被逼无奈,我和他一个向上一个向下,分头逃命。 我躲进了地下四层足足半小时。” 洪福眨了眨眼,沉声问道:“追杀你们的鬼,是雕塑馆的折翼天使?” 丁望舒面带后怕的点了点头。 洪福一边安抚着丁望舒,一边暗自思忖着。 事情和他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他先前还感到困惑,陈文怎么会突然闯进美术工艺馆。 原来是折翼天使这只鬼,竟然打破了规则,闯出雕塑馆,对陈文和丁望舒下手。 丁望舒往下跑逃脱了,但陈文却成了对方的目标,竟一路追到洪福所在的第九展厅将其强行杀死。 又得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 《折翼天使》与《丝特芬妮的微笑》一样,竟然都拥有自由行动能力…… 原有的情报被推翻了。 方慎言第一次进馆,总结出的六只鬼,现在来看显然还不完整。 因为绘画馆,在《丝特芬妮的微笑》离开后,出现了第二只鬼。 从丁望舒的描述,再结合洪福自身的经历,他大致得出了一个更为精准的鬼物情报。 六大展馆,存在六只鬼,这六只鬼是严格遵守杀人范围的。 它们只能待在各自的展厅属地内杀人,不可离开展厅,甚至连展馆都不能进。 例如,刚才的幻象鬼。 不过这六个展馆,又有部分展馆是特别的。 绘画馆除了原有的杀人鬼之外,还存在《丝特芬妮的微笑》这种特殊鬼魂。 特殊鬼魂,并不局限在各自楼层,它们可以自由行动,进行随机猎杀。 《折翼天使》显然也满足这个特征。 如此说来,正一层的雕塑馆的杀人鬼,根本不是它,反而是另有一只尚未接触的鬼魂。 洪福的眉头一皱,他向来心宽,但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预期。 《丝特芬妮的微笑》、《折翼天使》,是自由猎杀鬼魂。 现在还不知是否还存在其他同属性的鬼魂,总之整个博物馆根本没有安全区域。 洪福一把拉住丁望舒,不再浪费时间,快速走进了瓷器馆。 他必须要赶紧将潼关解放。 当前的局势下,所有人成了一盘散沙,各自分离。 潼关不在,无人主持大局,迟早会被鬼物相继残杀。 这一进门,洪福的注意力就全落在环形的九扇大门之上。 好在,经过长时间的寻找,他终于如愿以偿。 绘画馆的第七展厅,就位于瓷器馆的第九展厅位置,完成了位移。 洪福的眼角带笑,这是最好的结果。 救人也有个优先级,潼关在他心里远比靳希更重要。 “我们要干什么?” 丁望舒是一个有些神经大条的女孩,心理承受能力已经相当不弱。 否则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在黑暗处躲藏了半小时之久。 此时她跟随着洪福,还是能够有理智确认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事。 “去把潼关解脱出来,他出来了我们就省心了。” 洪福的速度很快,他丢下丁望舒,朝着第七展厅狂奔而去。 这座图案精致、造型古朴的大门上雕刻着什么他都没时间去细看,就势一推。 大量的灰尘与黑烟像是被压抑了许久,骤然得以释放。 洪福措不及防被熏了个脸黑,捂着口鼻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里面除了燃烧的声音外,全无活人踪迹。 洪福扶着大门,有心迈进去却又不敢,他怕自己再中了幻象鬼陷阱。 只能在门口大声呼喊着潼关的名字。 但半分钟之后,仍然没有任何声响从内传出。 洪福的面色大变,不信邪地又朝内呼喊了一阵,可结果还是没有改变。 “潼关,难道已经死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荷叶之下 这是一个极为不妙的讯号。 一向乐观的洪福此刻脸上也带着明显的忧虑,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潼关肯定没有脱离第七展厅,否则怎么会不在公共频道中联系? 那么排除他逃脱的可能性,就只有最坏的结果。 不远处丁望舒甩着好看的发辫,朝着他快步跑来。 洪福默默地低下了头,心头长叹一声,对局势报以悲观。 潼关一死,靳希怕是也难活。 地下四层,冯家富和方慎言他不敢去找。 陈文已死,现在博物馆的活人,只剩他与丁望舒。 “潼关不在这里?” 丁望舒从洪福的脸上读出了一份悲色,她也是一个精灵古怪的女孩,自然能感受到当前处境。 洪福低头许久,才想起来遮一遮身上的敏感部位。 不过两人都没有在这一点上说些什么。 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就是彼此的队友,在生死面前性别的差异和那些小小的羞耻心不算什么。 洪福的沉默让丁望舒的情绪也变得低落,她贴着墙面坐下思考一会儿后问道: “你觉得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时间来到午夜的一点十七分,距离本次任务结束还剩一小时四十三分。 甚至这点时间里,还要把这个四十三的零头抹去,当做返回时间。 洪福紧盯着手表的指针一圈圈转动,时间在流逝,而他能做的事情很少。 他赞同潼关先前所说的方案。 现在绘画馆的国外展厅,全部被焚烧殆尽,他们需要重新进入搜查是否存在幸存品。 这个幸存品,当然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皮囊”。 洪福默默在心头谋算着,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朝着丁望舒问道: “你躲在地下四层半小时,为什么突然出来了?” 丁望舒缩在墙角,眼神直直地看着瓷器馆中央的养花盆,叹了口气说道: “因为我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 “是…是冯家富的尸体……” 丁望舒的语气中畏惧与惋惜参半,她说这话时还很镇定,抬起头凝视着洪福说出了自己的经历。 不得不说,作为本次任务年纪最小的女生,丁望舒的表现还算不错。 半小时前,她与陈文藏在正一层的入口处,等待着潼关等人的消息。 陈文沾沾自喜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藏身地,并庆幸有潼关主持任务,他可以浑水摸鱼。 但这个美好的想法很快就被击碎。 丁望舒发现正门的玻璃上倒影出一个折翼的天使虚影。 在看到它的一瞬间,自己的身子就出现了不可控的僵硬。 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浮雕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背后,就险些被瞬间杀死。 好在他们二人的神经都高度紧绷,丁望舒遇险时,陈文给予了帮助。 陈文这个格外胆小的男人,并没有选择抛下丁望舒,而是带着她开始朝博物馆内部跑去。 而丁望舒也在与折翼天使拉开距离后,重新恢复了身体掌控权。 鬼物堵住了外逃的大门,二人在紧急之下只能选择分离。 陈文一路向上逃窜,丁望舒则是朝下奔跑。 在路过一个又一个展馆时,她都没有停顿,在逃窜之中她的目标只有地下四层。 折翼天使作为雕塑馆的鬼魂,竟然外出杀人,这超出了她的心理预期。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她下意识地就想要寻求庇护。 而往上是潼关,往下就只有方慎言。 带着这种目的,丁望舒头也不回地就钻进了地下四层。 地下四层,光源稀少且道路错综复杂的情况,她根本找不到方慎言。 在胡乱奔逃之中,她摸到了一个锁头掉落在地的杂物室门口,不管不顾地钻了进去。 时间与黑暗,在折磨着丁望舒的心态。 终于在二十分钟后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只藏在一处地点,否则被找到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并且,她想着自己既然来了地下四层,或许可以主动探查一下。 说明可以找到未知的线索,还有方慎言和冯家富。 带着这种目的,丁望舒开始沿着四通八达的通道不断搜寻起来。 但情报、线索统统没有。 在没有头绪地游走中,她嗅到了一股强烈的刺激性味道,还有一阵诡异的“沙沙”声。 这个声音就像是风沙吹打树叶的响动一样。 但出现在密闭的地下楼层,却足够诡异。 丁望舒本能地想要逃,可她不知抱着什么心态,还是决定上去看一看。 从墙角探出头,她在昏暗中看到了一具尸体…… 光线太过昏暗,她只能看到一团黑影,趴在地上。 尸体背部朝上,呈现一个“大”字,可没有任何的鼓起。 它就如同被轧路机给碾在了地上一样,简直成为了平面一般。 最诡异的是,如此惨烈的死法竟然没有半点鲜血和骨头渣子。 只有脆弱的人皮和零散的衣服,让她能够辨认出这具尸体的身份就是冯家富。 死亡,就这样突然而壮烈的出现在丁望舒的面前。 所以,她就这么调头狂奔,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忘记了路,只想离开地下四层。 洪福听到这,眉头紧皱着,摸了摸下巴念叨着: “冯家富死了,他的死状怎么与《丝特芬妮的微笑》杀人手法这么像?” 冯家富的遇害已成事实,或许《丝特芬妮的微笑》就在地下四层。 但方慎言去了哪里? 他与冯家富应该始终在一起,如果冯家富遇害,鬼物的目标显然会对准他。 可为什么直到现在,洪福都没有在整个博物馆发现方慎言的踪迹? 可能性似乎只剩下了两种:要么方慎言仍在地下四层、要么他已经死了。 又或许,还存在一个更加可怕的第三种可能…… 洪福眼珠转了转,看向丁望舒茫然地问道: “妹子,你听到的‘沙沙’声又是啥?” 丁望舒眼神中也带着一丝疑惑,她仔细回味了一下说道: “说不清,就像是风吹叶子的声音,还挺好听。” “沙沙沙……” 几乎是丁望舒话音刚落,在二人的耳边突然就响起了一模一样的“沙沙”声。 这声音来的猝不及防,二人都没反应过来,甚至都认为是思想造就的幻觉。 但洪福打了个寒颤,他拉住丁望舒的胳膊将其扶了起来。 他用手指着瓷器馆最中央的养花盆,面带惊恐。 硕大的养花盆上,有一捧如伞面撑开的荷花叶,此时它随风轻轻摇曳。 上方凭空出现了一阵猩红的血雨,不停地淋在荷叶上,发出了诡异的“沙沙”声。 荷叶仿佛汲取了养分越撑越大,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占据了整个瓷器馆的棚顶。 在洪福与丁望舒仰视的目光中,荷叶笼罩整片展馆。 在青色与红色的根茎上,密密麻麻的死尸被丝条穿过双耳,他们的头颅被挂在荷叶之下。 伴随着诡异的“沙沙”声,那些尸体如同果实一般在轻轻摇曳。 第五百八十章 女孩的发尾 叶开如伞,人尸如林。 青色的荷叶无限膨胀,每道根茎都被放大无数倍,汩汩的鲜血从其中不断上输,使其更加壮大。 碧绿与猩红这两个绝难相容的颜色,此时就横亘在二人的头顶。 森森的死亡之光,不需去详述,已经照在了他们的脸上。 “这…这是……” 丁望舒的脸色青白交替,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 在这如此可怕的灵异威压下,她的双腿正在发抖,身子发软全靠洪福搀扶。 洪福也是咽了下口水,喉头不停颤抖,抬头时满眼的人尸,口中零零碎碎念叨着: “怕啥来啥,这荷花叶也是自由猎杀鬼!” “还等什么,跑啊!” 丁望舒在恐惧到极限时反而恢复了理智,她拉着洪福的胳膊就要朝大门处跑去。 但洪福却反过来用手抓住了她,阻止她离去的身影。 “跑不了了,它瞬间笼罩瓷器馆,后路早就被封死了。” 丁望舒看着出口大门的位置,那里是荷叶的最边缘,也是尸体最多的地方。 众多尸体将荷叶边重重地压低,几乎触碰到了大门上面。 可想而知,那里一旦活人靠近,就会发生极度可怕的事情。 丁望舒已经六神无主,她根本就没面对过鬼,更别说如此可怕的鬼魂。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洪福不断深呼吸着,尽快调整状态,仔细地观察着这片巨大的荷叶。 荷叶目前只是在膨胀,就是说它刚刚处于复苏的阶段。 但这只鬼很聪明,它在复苏阶段就率先堵住出口,就等待完全成型,再猎杀活人。 这不是好消息,可最起码留给了洪福短暂的思考时间。 他抬头看了一圈荷叶之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养花盆上面。 原本尺寸已经非常大的养花盆,但此刻在荷叶的映衬下显得不再起眼。 不过这里毕竟是荷叶的根基。 从洪福的角度看去,白瓷养花盆自水面上生长出一根成人胳膊粗般的根茎。 根茎越往上走越粗,最粗的部分已经堪比博物馆的石柱大小。 由于荷叶的放大效果,根茎也被放大不小,洪福从半透明的管道中,看到了汩汩的红色液体正在不断上涌。 都说水往低处流,但在荷叶鬼身上显然并不成立。 洪福自知跑是很难跑了,还不如主动出击。 他推了一把发愣的丁望舒,用手指向荷叶的根茎处,沉声说道: “你看根茎中输送的血,它就是荷叶不断扩张的根源。 我们如果可以斩断根茎,或许就有机会让荷叶停止生长。” 丁望舒闻言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她的脸上浮现了为难之色。 说实话,她不太赞同这一点。 生路要真是这么简单,荷叶鬼怎么会把软肋就摆在他们面前。 不过她自己想不出主意,自然也没资格拦住洪福,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快去吧。” “等一等,我还没说完呢。” 洪福瞪了她一眼,暗道这姑娘怎么如此心急,拉住她的胳膊解释道: “我去毁掉根茎,你往出口跑,我们分头行动。” 丁望舒闻言瞬间眉头一皱,她不悦地甩开洪福的手臂厉声道: “你把我当傻子了? 你让我往门口跑,是为了让鬼优先攻击我,给你拖延时间吧?” 洪福抬头看了一眼遍布棚顶的荷叶,急声道: “你这丫头脑子怎么不转弯? 我去破坏荷叶鬼根基,你往出口跑,两个方向根本辨不出优先级。 它要么来杀我,要么去杀你。 如此一来,咱们两个最起码能够保住一个!” 同样一件事两种说法,丁望舒看着洪福,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丁望舒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手掌一摊说道: “那你把木梳罪物分给我,拿到手我立马往外跑!” 洪福无所谓的从背包里将木梳罪物塞到了丁望舒的手中,果断的速度摆明了他坦荡的态度。 丁望舒也并不食言,罪物到手她头也不回地掉头就跑。 与此同时,洪福也将背包背到肩头,双手各自拿着一把匕首,朝着馆中央的养花盆狂奔而去。 白瓷养花盆,不是第一次见。 洪福上次来到瓷器馆的时候,就坐在了盆沿,还亲手摸过荷花叶。 没想到再一次亲身临近,曾经无害的物件,却成了要命的厉鬼。 在感叹之余,养花盆的细节落在洪福眼底。 上次没仔细看,现在他辨认出了这个养花盆上面的青色花纹到底在绘制着什么。 这应该是一片白莹莹的水上,一个执杆的老叟,像是在垂钓鱼儿。 而奇异的是,老叟正是盘坐在一面硕大的荷叶上。 画面究竟如何栩栩如生,洪福没有再去欣赏,他近身到达后,同时将刀子捅进了粗壮的根茎之上。 刀子与根茎触碰的一瞬间,洪福只觉得虎口发麻,手腕直酸,匕首竟脱手掉落养花盆。 黑漆漆的水面,没有掀起丝毫波澜,仿佛是一尊黑暗的怪兽将匕首吞入腹中。 洪福捂着右手,疼的直咧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半透明的根茎。 其内红色的血液还在上输,刀尖触碰处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未落下。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生路总不至于这么简单,洪福想的也没有这么简单。 在毁掉根茎失败后,他又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把红柄工具锤。 他这次双手攥住锤柄,抡圆了朝着养花盆狠狠砸去。 “铛!” 震耳欲聋的金器撞击声,震得洪福头脑发晕,将其硬生生逼退两步不止,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这个时候剧痛才传来。 洪福痛苦地攥着右手的手臂,他的右手已经呈现夸张的扭曲,骨头在这次的碰撞中被折断。 毁掉根茎失败、砸碎养花盆失败…… 洪福慢慢从地上挣扎起身,他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即将抵达出口处的丁望舒身上。 在这个女孩的背影下,寄托着他的第三个生路猜测。 所有生路都要建立在逻辑和规则上面,靠蛮力不可能是生路。 洪福一开始就知道他会失败,因为他根本就不清楚荷叶鬼是如何杀人的。 所以,他对丁望舒撒了谎。 他要骗丁望舒去闯出口,引荷叶鬼出手,从而得出规则的线索。 女孩在黑夜中摇曳的发尾,懵懂无知地奔向希望。 洪福眼神中带着一丝愧疚和哀伤,默默地在心底说道: “多好的妹子啊…… 希望我能在你死前猜出破解方法,挽回你的性命。”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丝状物体 按照丁望舒原本的心思,她是不敢硬冲出口大门的。 洪福所说兵分两路,最起码可以保住一个人,她是不太赞同的。 不过丁望舒还是有一些小聪明,她知道在毫无准备地情况下冲击出口,无异于找死。 所以她跑的很慢,就是在拖延时间。 只有等洪福已经靠近养花盆,并且做出了一些实质行动后,她才奋不顾身地往外闯。 在她看来,荷叶鬼的根基就在养花盆。 洪福就算找不到生路,起码他也有一丝威胁荷叶鬼的机会。 所以荷叶鬼要在她与洪福之间做出选择,只要它做了选择,自己就有一线逃出去的生机。 事实也如她所想的那样发展着,洪福似乎真的没有欺骗她。 无论是击打根茎,还是捶打养花盆,洪福都在“尽力”。 于是丁望舒再无后顾之忧,她开始奋起直冲,攥着罪物直奔出口。 头顶的青红双色光芒,令整个主题馆变得诡谲神秘。 那无形的光芒,不掺杂任何灵异力量。 只有目光所及,已经挡住了半扇门的数具尸体,让丁望舒的心头无比压抑。 她狂奔之中也在不断观察,从蛛丝马迹中来判断荷叶鬼到底会如此杀人。 距离她最近的一具尸体,已经彻底腐烂,少量的黑色腐肉挂在骨架上,散发着恶心的味道。 丁望舒发现,一根丝状物体,穿过了尸体的脑颅,在脖颈上缠绕几圈。 两个耳朵眼成了串线的窟窿,就如同瓷器那装饰性的双耳一样。 她看着看着,就觉得两个耳朵内部有些发痒,下意识地摸了摸。 好在刚才不过是心理作用,现在还没轮到荷叶鬼出手的时候。 致死的是丝状物刺穿脑颅? 还是绕过脖颈导致窒息而亡? 丁望舒无法判断,但她开始着手拿出耳塞,堵住了两个耳朵眼。 尽管如此做法只是掩耳盗铃,可这也能带给她稍许的安全感。 耳塞堵的仓促,她的耳边浮现了洪福一声沉闷低声的哀嚎。 她下意识地就要转过头去看一眼情况,却听到洪福高声喊道: “别回头,快跑!!!” 洪福的声音饱含痛苦与急迫,仿佛那边已经陷入了与鬼物的纠缠之中。 丁望舒浑身血液发冷,原本犹犹豫豫的步伐变得凌乱且莽撞。 痛苦做不得假,荷叶鬼一定是先对洪福下手了,那丁望舒就有了最好的逃脱机会。 抱着这个想法,丁望舒左手长长伸出,身子还未临近,手掌已按在了厚重的大门上。 金属把手触感冰凉,丁望舒内心一凛,用尽力气奋力一拉。 “嘎吱……” 紧闭的大门就此被拉开了一道缝隙,外界的凉风瞬间吹开了女孩的发辫。 但与此同时,她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一种格外怪异的感觉,正在疯狂复苏。 这感觉来的突兀且奇异,仿佛是有某种与她共生的东西,被强行抽离了身体。 不仅如此,原本是属于她之物,此刻却反过来攻击自己。 丁望舒呆愣愣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脖子。 在目光中,一抹还不如小拇指粗的红色液体,凭空凝成了绳。 宛如一条细蛇一般,蜿蜒且扭曲,就在脖颈处浮动,慢慢化作纠缠。 丁望舒的血越来越冷,她的手穿过那根红绳,摸向了自己的脖颈。 那里有一个细微的伤口,如果不是触碰后有些许刺痛,她根本察觉不到自己已经被割开了一个洞。 空中纠缠的红绳,就是自己体内的血? 这是何种奇异的体验,丁望舒从未在任何任务简报中查阅到。 直到那根绳子无法被触碰,无法阻拦,只能看着它逐渐变得从红色变成透明。 又从透明,成为了淡青色,就好像它成为了荷叶的一部分。 最后在丁望舒的目光死角处,它化作那熟悉的丝状物,勒住了自己的脖颈。 “呃呃……” 这根由丁望舒鲜血造就的脖套,系在了她雪白的脖颈处,压榨肺里所剩不多的空气。 丝状物的两端,开始延伸,对准了她的两只耳朵,轻轻一挑两个棉花耳塞就被挑出。 丁望舒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双耳状的瓷器,自己将自己慢慢提起来。 …… 事情说起来格外缓慢,但实际上也只发生在十秒钟之内。 洪福捂着折断的右手靠在养花盆上,就将这一切亲眼目睹。 “原来是用自己杀死自己……” 这种死法他无法寻求破解,不过可以深思的地方却又很多。 眼前丁望舒正在踏入死亡的边缘,双目血红且凸出,口吐白沫,整个人仿佛犯了癫痫一样不断抽搐。 同时她的身体正如那些被悬挂在荷叶的尸体一样,开始了缓缓升空。 而真正让洪福重视的,正是她升空时的动力,竟是那根丝状物。 洪福的眼神里带着疑惑与睿智,默默地分析着: “我还以为荷叶的丝状物是它自己的,没想到是用人血捻成,最后与荷叶融合……” 如果让丝状物彻底粘合在荷叶之下,那么丁望舒就无救了。 洪福冷汗连连,他在五秒钟内再想不出破解之法,丁望舒就必死无疑。 “人血与荷叶融合,鲜血输送助荷叶生长…… 丁望舒在地下四层听到的沙沙声,应该也是荷叶鬼在场。 它在干什么?” 洪福忽然想起了自己见过的三具尸体。 陌生女郎死在绘画馆门外,她浑身骨骼被碾碎,但血却消失了。 光头大汉死在绘画馆门内,同样是骨骼碾碎,可血泊却仍在。 而到了地下四层的冯家富尸体,丁望舒看见的却是无血尸体…… 曾经他和潼关等人都认为,杀死他们的凶手是《丝特芬妮的微笑》。 但从丁望舒的所见所闻后,洪福却有了新的想法。 杀死这三人的凶手,的确是《丝特芬妮的微笑》,但吸光他们鲜血的鬼,却是荷叶鬼! 这一点丁望舒是证人,并且光头大汉位于绘画馆内部,他的血没有消失也在侧面佐证了案发现场有外鬼存在。 毕竟荷叶鬼再强,它仍然不敢进《丝特芬妮的微笑》范围内吸血。 那幅画,才是整座博物馆当之无愧的鬼王…… 洪福的双目一闪,在参透荷叶鬼所有的行动全离不开吸血之后,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回过身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右手手腕,狠狠一割。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尽数流进了养花盆之中。 洪福的面色苍白,可眼中却满怀希望。 当他的血被不断输送到荷叶的四面八方时,局势终于有了巨大的变化。 第五百八十二章 离奇的汇合 奇异的事情,就此发生。 当洪福滚烫的鲜血,不断流注到养花盆之中时。 原本漆黑而平静的水面,像是被一颗颗石子击中一般,竟然开始沸腾。 洪福定睛去看,可仍然无法透过这诡异的液体看清盆底。 但他却发现,那为荷叶输送力量的鲜血,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所有上涌的鲜血在中和了洪福血液之后,刹那间静止在原地,并不断退回。 水往高处流这件事,终于恢复了正常。 笼罩在头顶的巨大荷叶,虽说并没有引起收回,不过也产生了剧烈的颤抖。 仿佛它力量的源泉被污染,导致出现错乱。 洪福的面色更显苍白,他已经流失了太多鲜血,此刻保持站立都很勉强。 不过当他看到原本垂死的丁望舒,被丢回了地上时,仍然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好在是成功了……” 荷叶鬼,不管是灵异力量还是杀人手法,都要吸取鲜血。 这一点活人和死人都可以。 不过洪福的血,却并不属于活人和死人,他是介于二者之间的新种类。 这诡异的属性,来自于酆都任务。 洪福当然是一个活人,这一点在什么任务中都没有特别。 只是他的身份,实际上是存在微妙的歧义。 在酆都任务中,他们以生者身份进入阴曹地府,躲过判官的审查,走进了转轮王的第十座阴殿。 转轮王,将洪福、季礼、常念、余郭、包括李观棋在内的五个人,打上了投生的烙印。 在那一刻,洪福的身份就开始有了歧义。 他原本就是一个活人,可在转轮王的改变下,他以“鬼魂”身份投机逃回了“人间”。 也就是说,洪福与季礼等五人,在某些时候并不能算作一个纯粹的活人。 他们全都具备生者与亡者的双面属性。 或许这也能印证为什么荷叶鬼先杀丁望舒,没有优先对他出手的原因。 当然,这个身份的歧义,并没有什么免死的作用。 对于所有鬼物,洪福都是一个必杀的对象,只不过在特殊情况下他存在取巧的机会。 就在此时此刻。 洪福甩了甩昏沉的大脑,阻止了困倦与疲惫,踉跄地朝着丁望舒那边跑去。 丁望舒此时的状况,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不过却离死还远。 因为洪福抱住她的时候发现,她右手上的木梳已经扎进了手掌。 奇异的罪物之力,正在无意识地为其治疗伤势。 丁望舒雪白脖颈上的伤口,也早已消失不见。 现在只不过是濒死时造成的短暂昏厥和神经过度紧绷。 洪福苦笑地看着她,但在下一秒就归于忧虑。 他将手试探性地伸出门外,可当他这样做时上方颤抖的荷叶,就变得蠢蠢欲动。 这说明洪福的血是起到了一些干扰作用,可也仅仅是干扰。 荷叶鬼仍然掌控全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人,短暂的影响对它来讲只是小麻烦而已。 洪福艰难地拉着丁望舒的胳膊,将她架了起来,脑海中不断思考着新的解决方案。 那点血根本不顶用,就算他把自己切碎了丢进养花盆,无非就是拖延更久的时间罢了。 荷叶鬼,根本就看不上他那点可有可无的双面属性。 如果再找不出真正的生路,死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这一次洪福有些茫然了,他实在想不出生路来…… 如果真的存在什么应对的方法,那就只剩下一个了。 逃入瓷器馆这九扇大门之中,随便进入某个展厅里,就可以用另一只鬼抵挡荷叶鬼。 可这是下下之策,若非万般无奈的情况,他不可能这么做。 绘画馆的幻象鬼,能力不高可太过精明,若其余展厅鬼物也有这种水平。 只怕是他去哪个都解决不了。 可若不这么做,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如何活下去。 洪福沉思之时,怀中的丁望舒终于有了一丝转醒的迹象。 丁望舒无意识地轻哼了一声后,缓慢睁开了双眼,在睁眼那一刻洪福那张脸就映入眼帘。 经过短暂的失神后,她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赶紧推开了洪福。 那句话虽然声音很小,但洪福听的格外清晰,这女孩醒来第一句就是骂他,还骂的很难听。 洪福面色本来很苍白,但此刻却变得铁青,指责道: “我可以费尽力气才救了你,你就这么报答我!” 丁望舒刚刚转醒,意识还没完全回归,但听洪福这句话,立马牙尖嘴利反驳道: “你个死骗子,真把我当三岁小孩了?” 洪福语塞,丁望舒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显然她在遭遇袭击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了一切。 他挠了挠头,原地尬笑了一下说道: “这不是还没事吗……” 丁望舒抬头看了一眼硕大的荷叶,刚刚的恼怒就被丢在脑后,疑惑问道: “你没找到生路?” 洪福纠结地点了点头,重重叹了口气: “我的智商不够,刚才我用我血拖延了一会儿。 但想来这种方法不能常用,用多了它就免疫了。 只怕过不了多久,它的下次袭击就要针对我们两个人。” 这番话说完,两个人全部沉默了下来。 时间就在这么一分一秒的浪费着,可二人全都想不出生路来。 棚顶刚刚黯淡了几分钟的青红双色光芒,在重新焕发明亮,把人照的格外虚幻。 丁望舒在沉默许久之后,最终站起身来,对准了出口大门说道: “我们冲出去吧,赌一把,看它能不能一起杀死我们两个。” 洪福皱着眉头,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想法太过天真了。 事实上他认为在想不出生路的情况,唯一能继续拖延时间的,就只有进入其他展厅。 可当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丁望舒时,丁望舒却反驳道: “但荷叶鬼是自由猎杀鬼,你确定普通的展厅鬼物能拦住它?” 丁望舒的话又让洪福沉默了,这一点他也想过,但还是那句老话。 在想不出生路的前提下,这已经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就在想法刚落之际,洪福的心头忽然涌现了一股没来由的焦虑。 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降临到他的身上。 这感觉来的突兀且玄妙,洪福来不及多想,一把拉起丁望舒就朝最近的展厅跑去。 丁望舒没有说话,但在短暂的错愕后也明白过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洪福的后脖颈出现了一个几乎不可察的小孔。 “你……” 警告声还没说出口,她就发现自己的余光瞥见了一缕猩红。 她看到这个颜色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洪福还在拉着她往前跑,对于这些东西他自然也看到了。 但看见又能怎么办,他只能摒弃所有代价,一门心思地扎进旁边最近的展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二人的背后猛然响起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环绕在二人的耳边,那个低沉的嗓音在许多人心中代表着安全感。 “洪福!丁望舒!” 洪福大喜过望地转过头,潼关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就出现在大门。 在潼关的背上,还背着神态疲惫中带着焦急的靳希。 洪福和丁望舒同时放声大笑,连跑都不跑了。 他们都知道潼关有格外强大的罪物,包括他此时出现的时机,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就知道你们没死,会来救我!” 然而洪福脸上的笑容在看清靳希背后的一个黑影时,却戛然而止。 那是一双翅膀,在青红两色光芒中投影在墙壁上。 可仔细辨认的话那个影子的翅膀隐隐有所残破,像是被折断了一样。 潼关背着靳希不管不顾地钻进瓷器馆,一边跑一边喊道: “救你们?我还指望你们来救我! 愣着干嘛,快跑啊!” 第五百八十三章 因与果的真相 洪福一见到那对被折断的翅膀虚影,立马头皮发麻。 潼关喊的什么他都没仔细去听,拉起发呆的丁望舒掉头就跑。 折翼天使的恐怖,在他的心里仅次于丝特芬妮的微笑。 无论是通过方慎言,还是丁望舒的描述,这个来自雕塑馆的自由猎杀鬼都拥有趋近无解杀人的手段。 陈文的死状就盘旋在他的脑海,死的如此猝不及防,若无人施救单对单完全可以完成秒杀。 在这一刻洪福在心底已经咒骂起了潼关的十八辈祖宗。 “往哪跑?” 折翼天使的确凶狠,荷叶鬼也不是软柿子。 两只鬼孰强孰弱他不清楚,但他心里明白不管怎样他们这些活人都不该留在瓷器馆了。 “进你来时的第七展厅!” 潼关就算背着靳希,却也速度超快,说话时已经跑到了洪福的前面。 洪福又骂了一句潼关,往绘画馆的幻象鬼那边跑,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虽然潼关出现在外界,但不代表他真的找出了生路。 因为幻象鬼的本体摆明了是在洪福那边,洪福逃出来根本没用生路,是侥幸的运气罢了。 也就是说,潼关连真正的鬼都没见到,他更不可能知道生路。 潼关随意一瞥之下似乎看出了洪福内心的挣扎,多嘴一句解释道: “我虽然不知道生路,但我找到了制约它的方法,别担心。” 洪福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刚才对潼关的负面评价一扫而空,竖起大拇指赞道: “不愧是潼哥,我就知道你牛!” 说话时,背后的情况已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笼罩整个瓷器馆的荷叶,开始由青红色变得灰白。 展馆内的光源开始杂乱而变幻汹涌,像是歌厅中那令人不适的灯光。 靳希一直在观察后方的战况,轻声说道: “瓷器馆已经乱了,折翼天使与那片荷叶交上手,看样子折翼天使占了上风。” 潼关没有转头,他最先接近第九展厅,一把推开了大门。 强烈的焚烧气味冲进口鼻,他几乎呛的要流出眼泪来,但还是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洪福与丁望舒也紧随其后,至此四人彻底算是离开了荷叶鬼和折翼天使的追杀。 …… 丁望舒不知情况,刚一进门时就捂着口鼻,惊诧地望着此地狼藉问道: “你们到底对这里做了什么?” 洪福对绘画馆的幻象鬼已经快有了ptsd,他一把拉住丁望舒的胳膊放置她乱走,警告道: “我们必须站在一起时刻不离,就算被拉进幻象也要确保身边是真实的。” 丁望舒对那个二十分钟计划全不知情,更不明白绘画馆的鬼物情况,茫然问道: “绘画馆的鬼不是《丝特芬妮的微笑》吗?” 洪福头疼地简单对其解释了一番后,看向了一旁的潼关。 他发现潼关似乎格外轻松,此时正游走在房间内四下张望,甚至还把靳希放在了地上。 “潼哥,你到底怎么制约那只鬼?” 潼关的自信让洪福很是不安,他甚至怀疑现在看见的潼关是否为真实。 不过潼关闻言后却转过头,看着他摆了摆手笑道: “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我现在有两个罪物。 一是白蜡烛,二是空间图。 我被困在幻象中时,试图动用过空间图,但本体不在我这所以无效。 在濒临无望之际,我被逼决定使用白蜡烛。 但当我尝试使用该罪物时,就自动被剥离出了幻象,重归现实世界。” 潼关说的轻松,洪福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番话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而是宣告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情报。 幻象鬼,怕白蜡烛罪物? 一只鬼惧怕罪物,这是绝对不可能之事,但它却的确发生了。 根源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幻象鬼不想让潼关回到过去…… 幻象鬼的弱点就在过去的某条时间线里,尽管潼关根本不知道是哪条时间线。 但就算是这样的超低概率事件,它作为一只鬼都不敢赌! 洪福惊诧地看着潼关,激动地往前迈了两步,明知故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 潼关喘了几口粗气,刚才的奔逃让他有些力竭,这才沉声回复道: “绘画馆的这只鬼,很有可能是刚刚出现不久,最早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前。 也就是我们晚间23点钟。 因为如果我想重走时间线去改变些什么,一定会选择那个时间点。 它所担心的小概率事件,也很可能发生在23点钟。 换言之,如果我们通过幻象鬼来进行反推本次任务,会得到一个神奇的结论。” 潼关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停顿片刻后才说道: “也许,世界迹博物馆的所有鬼本不存在,而是在‘皮囊画’抵达时,它们才出现!” 皮囊画是因,所有鬼魂是果。 因为皮囊出现了,才造成了博物馆闹鬼。 这个结论来的突如其来却又格外惊喜。 不过存在着颇高的可能性,毕竟作为一个着名景点不应该会存在如此多的鬼魂。 而且又可以完美解释幻象鬼竟然惧怕一件罪物的奇异现象。 洪福嘴咧得都合不拢了,他放心大胆地围着房间转悠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念叨着: “好家伙,潼哥你还真是好运啊。 这么误打误撞下还让你得到了重大情报。” 感慨片刻后,他将头看向了靳希的位置。 靳希此时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损严重,下身被一件衬衫遮住,露出两条有些发肿的长腿。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两条腿的膝盖处存在着一大片皮肉外翻的伤口。 洪福皱着眉头,投来一道询问的眼神。 靳希面色惨白的笑了笑,干裂的嘴唇轻启说道: “想要逃跑时被一块长条形燃烧的木块砸到了,上面的钢钉割开了一条大口子。 要不是潼大哥及时赶到,我就要被幻象鬼杀死了。” 她说这话时面色不自然,像是有些不愿意面对洪福一样。 洪福表面随性大大咧咧,但心细如发,他当即明白了其中缘由。 潼关最早从幻象鬼的手里逃脱,却没有去救洪福,反而去救了靳希。 洪福的位置在正二层的美术工艺馆,靳希是在正三层的绘画馆。 潼关若是逃出瓷器馆,本来应该是先到达他的位置。 不过这一点他并没有去开口问,省得几人都很尴尬。 其中道理他明白,所有人也都明白。 靳希的确要比洪福靠谱和有价值。 起码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 洪福将目光从靳希的身上收回,不带有一丝杂质地望向潼关,微笑着问道: “潼哥,下一步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第五百八十四章 现实魔方 世界迹博物馆任务,三小时期限,时间已经过半。 此刻来到了12月2日的1点28分,距离任务结束仅剩一个半小时。 在经历如此漫长而短暂的时间里,店员们终于弄懂了本次任务的来龙去脉。 世界迹博物馆,一直以来都没有鬼魂,它只是一座城市普通的一个博物馆。 直到12月1日深夜23点钟,一副名为“皮囊”的诡异画作抵达此地。 皮囊画就如同一个释放恐怖力量的魔物,它将风平浪静的博物馆变为了可怕的地狱。 在地狱中唤醒了六大展馆的六件艺术品,将其化作杀人的恶鬼。 它们坚守着所属展厅,杀死眼前所见的闯入者。 同时,三件独特的艺术品成为了更为高级的自由猎杀鬼物。 它们作为流窜在博物馆内部,确保无死角的杀戮行动。 这只是一个真相的推测。 但它的确可以完美解释‘皮囊’画在23点钟抵达的矛盾点,包括整座博物馆的违和处。 诚然,在生死如此脆弱的情况下,坚定地认为这就是真相是一场豪赌。 可本次任务的节奏太快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反复印证,等到百分百确认再去执行计划。 或许,这个世界上也从来没有万全的事情。 潼关面容重归凝重,迈着坚定的脚步走到了房间正中央,沉声说道: “所有鬼我们都不必去管,只要找到皮囊,我们就算完成了任务。 现在我们要搜索第九展厅,看看这堆焦炭之中,是否存在完好的画作。” 洪福赞同地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询问道: “那第八和第九展厅……” “潼大哥与我一路向下时已经搜查过了,均没有皮囊画的踪迹。” 靳希撑着墙,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丁望舒赶紧上前将其搀扶着。 四人汇聚在一处,潼关看了看靳希腿上的伤口,皱眉说道: “这个行动我和洪福去,你们两个原地休整吧。” 丁望舒看了一眼靳希,急色说道: “可是这里不是有一只幻象鬼吗?” “没事,一旦有问题我会使用白蜡烛罪物。 我们的瓦罐,幻象鬼是瓷器,它不敢与我们同归于尽。” 潼关这番话说的言辞凿凿,逻辑的正确性让丁望舒无话可说。 洪福仔细思考了一番后,也觉得潼关说的有道理。 现在幻象鬼投鼠忌器,有白蜡烛在,他们面对这些鬼物简直是有了护身符。 忽然他在这个理论的基础上,想到了一个格外大胆的计划。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让洪福心潮澎湃,只是他抬头看了看潼关,却并没有明说出来。 就这样,在靳希与丁望舒的注视下,潼关与洪福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废墟之中。 “靳姐姐,你说我们现在还在瓷器馆吗?” “或许已经被转移了吧,我们还是没搞清楚空间移动之谜,我想找到皮囊画不是那么容易的。” …… “潼哥,我有个想法不知能不能成功,或许会打破一些常规。” 洪福在一路向深处走去时,终究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潼关的脸色却是如常,看了他一眼后轻轻摇头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是想既然所有鬼都是皮囊画抵达时出现的。 那么我完全可以使用罪物,退回12月1日的23点钟,站在时间线上观察皮囊到了博物馆的哪个位置。” 洪福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个想法在理论上绝对有理由成功。 不过潼关立即就予以否决,说出的话同样有力: “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一旦如此做了,那么因果就被完全打乱,本次任务岂不是根本不存在了?” 洪福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下,反驳道: “任务永远不会不存在,因为天海酒店会出手的。” “这就是关键。 因为我回到过去,天海极有可能会改变事件的发展。 但你又如何保证,天海只是改变鬼物,而不是改变皮囊的位置呢?” 见洪福还是没能解惑,潼关又在最后补充了一句: “再有一点,如果整个任务因此而改变,那么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情报就全盘作废! 所以回到过去查皮囊位置,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付出惨痛代价,可一切还是要从头再来。” 洪福咋舌,他想的事情还是到不了潼关那一层。 他有些心惊地看了一眼这个气度沉稳的男人,暗叹一声: “潼关和季礼与方慎言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尽管行为做事被世俗桎梏,但他还真是丝毫不逊色那二位。” …… 此番探查第七展厅的行动,不过匆匆几分钟就进行完毕。 放火慢,但只是逛一圈速度会快上数倍不止。 当潼关与洪福回到最初的房间时,靳希与丁望舒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显然这二人都很希望能够尽早地拿到“皮囊”,从而摆脱这个恐怖的博物馆。 只可惜,事与愿违。 如果这次任务真的可以如此简单,那么也不配称之为三星酒店晋升任务。 留给几人失落的时间不多,潼关在归来之后就立马拿出了始终保管好的手稿。 他与洪福清理了一番地面后,将博物馆的平面图铺在地上。 这张平面图,在前后几次的修改和补足后已经完整。 现在安全不成问题,只有时间上的压迫,潼关也不多废话,将手点在手稿上说道: “二十分钟行动宣告失败,求解的方式没那么简单。 所以我们是该将视角落在空间移动之谜上了。” 洪福、靳希、丁望舒三人听到这里不由得身躯一震,听潼关的意思是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潼关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先是用手点在了雕塑馆的位置,讲解道: “还记得方慎言第一次探查博物馆,得到的情报吗? 雕塑馆原本只有七个展馆,但在死亡一人后,成为八个。 而第二名死者陌生女郎,她的死让绘画馆也达到了九个展馆。 包括陈文,他的死让雕塑馆现在也成为了九个展馆的规律。 综上所述,所有主题馆,都在冥冥之中达到‘9’这个特殊的数字。 这个异变,绝对是在规则之中,所以它们是故意的。” 洪福皱着眉头仔细分析着这番话,他还没有认真思考过空间之谜,现在听潼关一说也回过味来。 “你是说,整座博物馆,六大主题,在凑够6x9的54之数?” 靳希望着手绘而成的平面图,眼睛眨了眨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但由于太过激动,她忘了自己的伤,刚一站起来就又摔回了地上。 丁望舒见状赶紧上前搀住了她的胳膊,出声询问情况。 但靳希并没有理会她,反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平面图,口中不断念叨着: “54个主题展厅,54个数字移动,三个无视空间的自由移动鬼…… 这!这是!” 潼关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靳希的眼神变得柔和与欣赏,内心确幸自己在一路保下这个女人。 “没错,魔方。 世界迹博物馆,就是一个完全化作了平面模式的、完全抽象的、现实空间的巨大魔方!” 第五百八十五章 方慎言的个人秀 洪福目瞪口呆地看着铺满地面的平面图,试图在脑海构筑一个立体的三阶魔方。 但尝试几次之后,他被迫放弃,凭借他的空间想象能力完全做不到这一点。 他只是摇着头,一边否认一边赞同,口中念念叨叨: “太不靠谱了,潼哥,这简直不可思议。” 潼关见洪福与丁望舒脸上均有迷茫和懵懂之色,两只手摊开,扫过图上的六层: “六个主题馆,54个展厅就是对应三阶魔方的54面。 三只自由猎杀鬼,对应魔方中部的三条中心轴。 无序的空间移动,就预示着魔方在不断进行转动。 正因为它就是一个巨大的魔方,所以才必须要人为启动。” 洪福越听越糊涂,这种小玩意他在小学之后就再没碰过,可大约也知道一些。 于是接茬问道:“但是三阶魔方并没有54个面,它是分为26个小正方形组成。” 靳希缓缓摇了摇头,代替潼关解释道: “你的思维仍然停留在立体之上,现在的博物馆是一个平面。 也就是说这里并不存在立体块,而是将26个小正方形展露出的两个面视为展厅。 所以本该26个正方块的情况,却只能由54个平面来进行展示。” 靳希可以说是在场几人中,对于这件事最有发言权的人。 见她侃侃而谈,并站在潼关那边,洪福自然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靳希勉强调整了一个不那么疼的坐姿,揽了揽身下的衬衫,轻声说道: “不可否认潼大哥的猜想有些冒险,但这也是目前最有规律性的猜想。 我们时间不多了,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来执行。 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都没时间去顾虑。” “好吧,你们两个最聪明,听你们的就是了。”洪福看了一眼丁望舒,像是询问。 丁望舒已经听傻了,她木讷地点了点头,表示完全赞同。 潼关见众人均无异议,于是按照平面图一一将信息整合道: “6x9这54个平面,也就是54个展厅是魔方的全部平面; 荷叶鬼、折翼天使、丝特芬妮的微笑,是三只自由猎杀鬼,同时也代表三根中心轴; 根据三阶魔方的结构。 六个固定中心块,固定在中心轴之上,不可移动。 而在中心轴交叉处,是应该存在一个核心的中空位。” 潼关手指重重敲打在平面图上,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么这个中空位,摆明了就是一切的根源:皮囊!” 洪福沉默中带着一丝钦佩,震撼地看了一眼气势如虹的潼关。 不得不承认,他一开始并不看好这个魔方理论,可经过这么一解读,他已经彻底信了。 皮囊,是灵异事件的核心,也是任务的核心。 它本就是一切的中心点,而这个情况也被潼关以魔方理论完美解释出来。 众人被潼关斩钉截铁的语气所感染,纷纷正襟危坐。 丁望舒没听太懂,但也了解了他们所面临的情况,于是顺势问道: “那我们该怎么做?” 潼关坐回到原位,平心静气地说道: “自然就是解开这个魔方,解开它皮囊自现。” 而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靳希的身上。 从任务开始到现在,这个号称第七分店智商最高的女人,实际上都没有发挥机会。 但现在魔方博物馆理论,正好对应了她的专业。 靳希没有去注意其他人,她的精神明显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 双眼紧盯着平面图,纤细的指尖不断轻点膝盖,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众人都没有去打扰她,看得出来靳希应该是在为后续的行动,展开了谋划。 足足三分钟之后,她紧绷的身子忽然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她抬起明亮的双眸,自信地盯着众人说道: “我已经将平面图立体化,整座博物馆已经在脑海里化作魔方。 只要我们可以掌握54个展厅的位置,我就有把握进行破解。” 所谓破解,自然就是将所有展厅重新打回原位,保证每层回归相同主题。 而这一点,具体实施起来也并不艰难。 只要活人进入展厅之内,多试探几遍,直到将其移动到正确的位置即可。 这是一个需要花时间的功夫活,并且面临一定危险。 不过只要掌握好第一个展厅的移动时间、规律,就可以事半功倍。 靳希说破解,不过洪福和丁望舒却也沉默下来。 靳希作为场中唯一一个能够掌控立体魔方的人,她不能去做这种力气活,更不可能死。 接下来的任务,除了去闯这54个闹鬼的展厅外,还要拼命守住她。 这个难度,可不是嘴上说说“破解”二字那么简单。 “等等,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重要信息!” 洪福在沉默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快被他忘在脑后的一件事。 潼关明白他要说什么,原本平和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眼神与往日截然不同。 “方慎言!” 潼关从来没有对某个人产生恨意,就算是季礼也没有过。 但他现在对于这个自诩为“教师”的方慎言,发自内心地产生了厌恶。 如果说季礼是漠视一切的本性,那么方慎言就要在此之上还要加一个“阴损”。 潼关从来没要求过别人也和他一样和善,他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方慎言已经前后几次将手插到他的身边,若不是潼关足够机敏,甚至早就被他给害死。 洪福在一旁将丁望舒在地下四层的所见所闻,一一说出。 潼关的面色也越来越冷,他眯着眼睛轻声说道: “方慎言隐瞒了许多事情,他第一次进入博物馆得到的东西,绝不止明面上的这点情报! 魔方三阶,地下四层同样在结构之内。 那么它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中空位。 而方慎言先瞒情报,点名带冯家富去地下四层,甚至用绘画馆拖住我们整整一个半小时。 从任务开始到现在,他的消息几乎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做一样。 但只怕,他背地里做的事情,比我们几个加在一起还要多! 方慎言、地下四层、皮囊、丝特芬妮的微笑,这四者已经捆绑在一起。” 洪福低头叹了一口气,不怕人聪明,就怕聪明人太多。 这样的人搅在一起,就让他们这些平凡人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在手心。 也许本次任务要是没有潼关参加,在他们身边镇场,恐怕这次任务就是方慎言的个人秀。 最终的结局,必然也是他们全被方慎言给玩死了。 潼关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朗声说道: “留出回归时间,找出皮囊的时间还剩二十三分钟,但已经足够了。 你们留守在原地不用动,我要去一趟地下四层,不能再让方慎言这么舒服了。” 潼关这一次走的很快,说出的话也不留余地,没有给众人提建议的机会。 三人就这么呆呆地望着潼关的背影,一时间感到有些陌生。 靳希皱着眉头,默念了一句潼关离去前的这番话,抬头问道: “只剩二十三分钟了,还要为了方慎言浪费时间吗? 这样下去,破解魔方的时间怎么会够,这可是大工程。 潼大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五百八十六章 十分钟期限 这是潼关第一次进入地下四层。 世界迹博物馆,从外围来看就真的如同一个巨大魔方一样。 它作为一个斜立的六面体,底部的位置还多出了一个负四层作为储存空间。 所以地下四层,是整座博物馆最特殊的地点。 它的面积最为狭小,同时也最为陌生。 潼关没有地下四层的结构图,但只是简单进入其中,游走一番后就意识到一点。 这里的布局将小面积储物空间应用到了极致。 比起丁望舒进入此地时的急迫与慌乱,潼关以一种理性的思维铭刻路线。 在简单的摸索之后,就在脑海中得到了部分布局信息。 从入口进来后,一条细长幽暗的通道,分成三个岔路口。 最左是内部人员的休息区和一些杂物区;中间是博物馆的操纵区;最右则是通往藏品库房。 之所以会觉得错乱。 一是由于此地几乎无光,全靠手电筒照亮,迷惑了空间感; 二是这三片区域四通八达、彼此相连,若无构造图极易丧失方向。 这简单的构造,潼关稍微观察之后就得出了结论。 但这并不是关键,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方慎言,印证一件事情。 尽管他对方慎言的厌恶心理越来越加重,但毕竟现在是任务之中,他要对其余队员的安全负责。 抱着这种心态,潼关在整合心中布局后,走向了库房区域。 据丁望舒的回忆,她是在员工区向东乱跑,七拐八拐后见到了冯家富的尸体。 那么冯家富的尸体,就不会在员工区,而是操纵区和库房区。 再计算下她奔跑的时间,潼关认为冯家富尸体位置,大概率是在库房区。 单单是这个死亡地点,就能够看出冯家富之死,怕是与皮囊有着极大的关联。 潼关的面色越来越冷,他行走在阴暗的通道内,耳边除了脚步声外是无尽的孤寂。 冯家富分别时的那张面孔,不时浮现在他的心头。 若潼关当时可以适当阻止,或是更改计划,也许一切都不会是这个结果。 鬼,没有出现。 潼关的速度很快,在排除歧路之后,他没用多久就已经找到了事发地点。 冯家富的尸体,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 手电筒的强光照在他的身上,反射着淡淡的荧光,那是骨渣的原因。 这个曾在博物馆外的墙头,与潼关聊着家常之事的男人,死的如此轻巧和随意。 鬼物强大的力量,将他七十多公斤的体重,碾成了一张被风就可以吹走的皮。 而潼关心中悲痛之余,却将手电筒微微向冯家富尸体的左侧移动。 那里,有一套深蓝色的工作服。 令人注意的是,这套工作服也如同被重物碾过一样,紧紧贴在地面,仿佛镶嵌进去一般。 但除了这条衣服外,人皮和骨渣却都不翼而飞。 不过就算如此,也已经说明了一个事实。 这里,有两具尸体,一个是店员,一个是博物馆的值班人员。 丁望舒只看见了冯家富,那是因为她当时已经惊恐到了极点,再不敢往里面查看。 现在潼关亲身来此,立马见到了这具陌生的“尸体”。 这涉及到一个任务开始前,冯家富生前提出的一个新颖猜想: 博物馆内部,大概率还有工作人员! 潼关双目如炬,在两具尸体间来回观察,内心盘算着。 这两具简单的尸体,表面看去没什么,可却透露出一个异常之处。 从死法来看,冯家富与工作人员,都是由《丝特芬妮的微笑》出手杀死。 且不论为什么工作人员的人皮消失了。 作为绘画馆的鬼魂之一,它一共杀死了四个人。 光头大汉、陌生女郎、冯家富和工作人员。 前两人之死,让绘画馆凑够了九座展厅之数。 这符合潼关对本次任务基本规则的猜想。 但后面死的这两个人,情况似乎就又不一样了…… 《丝特芬妮的微笑》在杀死这二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它的杀人活动,似乎中止了?! 其实这个地下四层,潼关无论早晚都要来上一次。 作为整座博物馆最为强大的鬼魂,它自从任务开始以来就太安静了。 安静得仿佛它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因为,关于《丝特芬妮的微笑》一切,全部都出自方慎言之口。 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见过这只鬼。 所以,潼关想要确保《丝特芬妮的微笑》作为中心轴之一的身份,他必须要来看看、问问。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只鬼似乎的确存在,他看到了。 那么现在,他就要找到方慎言去问一问。 可方慎言在哪? 《丝特芬妮的微笑》消失了,方慎言好像也消失了。 这一人一鬼,到底发生了什么? 潼关逐渐抬起头,他看着继续向前的通道,迈过了冯家富的尸体,朝更深处走去。 再往里走,场景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掌中的手电筒突然熄灭。 与此同时,作为资深店员的潼关感受到了一股与寂静截然相反的气氛。 微弱的鬼气……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将灵异力量进行了封印,可那只鬼又过于强大,导致了气息外泄。 潼关的精神一振,这没来由出现的灵异气息,正是来自于前面的藏品库房! 为此他开始奔跑,在模糊的视线中,他一路朝着藏品库房的门口跑去。 藏品库房的门,出现在他眼前,在漆黑中他什么也看不清。 只是在黑暗中,这扇门闪烁着淡到不可察的银光。 手掌触摸上去时,潼关感受到了一股冰凉和封闭。 “门被紧锁……” 在幻象鬼出现前,他曾与冯家富通过话,在那个时候方慎言已经带着他试图进行破解库房大门。 这种安保级别的防护门,若没有特定方式绝对无法开启。 但潼关不相信方慎言失败,因为工作人员的尸体就摆在不远处。 所以方慎言一定是已经打开了这扇门,那么他是否就在门内? 紧接着潼关就得到了印证,开启大门的密码锁上面的盖子是翻开的,上面还有残留的模糊触感。 这说明在不久前,有人用潮湿的手掌按下过密码。 潼关的眼神陡然一凝,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心头已经有所猜想。 “难道,现在的这扇门是从内被反锁?” “滋滋滋……” 就在这时,潼关的耳麦中突然传出一身语音重连的声音。 一个声音低沉的男人,通过无线耳麦终于与潼关取得了联系。 “潼关,你比我想象中来的还要晚……” 这声音仿佛正处于一个信号欠佳的位置,说话时被电流影响,断断续续,连音色都变了。 但潼关立马认出这就是失联许久的方慎言! “你是否被困在藏品库房?” “准确讲,是我把自己封在这里。” 潼关眼神一闪,对于这个答案有些错愕,下意识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幅画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我把它与我封在一起,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破解空间之谜后这次任务就结束了。” 方慎言的声音越来越轻微,反而电流的干扰越发严重,几乎已经不可听清。 潼关仔细品读着这番话,太多的疑点解释不清了,但他必须确认一件事。 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到底还是不是方慎言?” “十分钟内我还是方慎言,十分钟后你若找不到我。 我就化鬼,所有人都要死。” 第五百八十七章 六鬼缠身 绘画馆的第七展厅,此时已经被转移到了正一层的雕塑馆。 始终待在厅内的三人,对此却毫不知情。 丁望舒守在门边,不敢去开门,只是原地打转,不时看着手表。 “潼关都去了八分钟,我们离任务结束越来越近,照此下去怎么破解魔方?” 靳希双手抱膝,蜷缩在墙角没有说什么,只是不断看向时间的样子说明她也处于焦虑之中。 不过洪福倒是表现得颇为随意,他毫不在意地靠在墙角晃着腿,说道: “方老师那边始终是个隐患,不解决他咱们后面任务更不好做。 相信潼哥吧,他这么做法一定有其深意。” 丁望舒皱着眉,又在原地转了几圈,正要开口说话。 而这是始终闭合的大门被从外开启,潼关离去将近十分钟之后终于回来了。 靳希看到潼关归来,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跄着靠拢过来。 而她惊诧地发现潼关这次归来后,身上多了一份与往日不同的感觉。 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能说他似乎看起来果敢了许多。 几人还没有开口,潼关先行伸出手将几人中断,抬腕说道: “放弃常规破解方案,我们用一种更省时省力的方法。 这次必须在十分钟之内完成任务,这是最后时限。” 潼关一改往日的作风,干脆决绝,连给众人思考的时间都没给,挥手就要转身离去。 而就在这时,第七展厅深处的废墟中,走出了一个人影。 它在出现的同时,朗声笑道: “呵呵,潼哥还真是气度非凡,看来你是很有把握了。” 三人转过头时,不由得面上涌现了错愕。 这个不和谐的声音,竟是来自洪福。 不对…… 是幻象鬼! 洪福望着与自己相隔几米,一模一样的自己,从失神变得嘲弄。 “你还好意思出现,我们三个人你一个都杀不了,做鬼做到你这份上,也是空前绝后了。” 幻象鬼长着一张与洪福一般无二的面孔,就连说话时的腔调都完全一致。 它将目光从潼关的身上转移到洪福身上,轻蔑的表情惟妙惟肖: “若非你运气好,你早已葬送在废墟之中。” 洪福抠了抠鼻子,不屑回应道: “可惜啊,我洪福齐天,向来命好。” “是吗?” 幻象鬼斜眼看着洪福,似笑非笑地反问。 “够了,我们会再次见面的。” 潼关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反正接下来的计划,他还会来找幻象鬼。 三人带着各自的情绪,就这样快速地从第七展厅陆续撤离。 这期间幻象鬼真的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冷笑道: “是啊,我们会马上再见面。” …… “潼哥,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刚一离开绘画馆第七展厅,洪福就马上追问道。 现在他们三人位于正一层的雕塑馆,这条熟悉的文艺长廊上什么都没有改变。 唯独折翼的天使浮雕,已经消失无踪。 潼关再一次拿出了博物馆的平面图,将头看向了靳希,沉声说道: “破解魔方其实有很多种方式,最常规的自然就是拼成原状。 但还有一种更加犀利和取巧的方法,靳希或许没试过。 可我想洪福应该是用过的。” 洪福听到潼关点到自己,挠了挠头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玩魔方时的模样,片刻后惊呼道: “拆了它!” “没错! 我们就是要把这个现实中的巨大魔方,给它拆掉。 这就是最快找到皮囊的方法。” 潼关说这话时很自信,这也是他早就想到的一点。 做任务就是要打破常规思维。 解魔方和拆魔方只差一字,但却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 他早有这个想法,并且因此去了一趟地下四层。 因为他必须要确保自己关于魔方博物馆这个猜想成立,否则拆魔方就根本无法成立。 靳希快速地眨了眨眼,随后恍然大悟,激动地说道: “六个固定的中心块,只要我们找到这六个固定块代表的展厅,将其毁掉就可以将整个博物馆进行拆解。 那样的话,藏着皮囊的中空位就会自动显露!” “但…这方案有两个难点吧。”丁望舒皱着眉头,参与分析之中:“第一,那六个展厅都是谁?第二,凭我们如何毁掉展厅?” 靳希原本雀跃的心情被浇了一盆冷水,迟疑片刻后轻声说道: “只要给我移动数据,我可以在脑海内的立体魔方进行计算。 我需要时间,我能分别计算出六大展馆,到底有哪六个展厅是处在固定位置移动!” 靳希说这话时面色格外凝重,她也明白这或许就是她在本次任务的意义。 潼关点了点头,从背包中抽出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了靳希的手中。 “这是我在地下四层的监控室拷贝下来的视频资料。 有它在,你应该可以完成计算。” 直到平板电脑出现的那一刻,几人才终于意识到潼关这个拆魔方的想法,已经准备得格外完整。 潼关的表现无疑是给众人一个定心丸。 “至于如何毁掉六个固定展厅,就交给我吧。” 洪福还是弄不清潼关到底要怎么做,上前问个究竟: “潼哥,你到底想怎么办?” “展厅是靠死人才出现的,但死人的根源是因为有鬼。 只要我将六大主题馆的鬼引到固定展厅里,将其除掉。 在固定展厅处,将源头掐灭,那么就也达成了毁灭的效果。” 潼关说这话时脸上平静得像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可三人听到耳中却宛如听到天方夜谭。 光是六鬼缠身就足以让潼关死上千遍万遍,他竟然还要一举将其除掉,这岂不是痴人说梦。 可潼关那平和的模样,却又真的带给人一丝可以期待的希望。 洪福被惊呆地说不出话来,足足停顿了半分钟才感慨道: “潼哥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潼关自从进入第七分店以来,始终以稳重谨慎、步步为营的行事作风为主。 如同这种六鬼缠身的大手笔,更像是出自季礼之手。 第五百八十八章 杀戮豁免 拆魔方计划,分两步去走。 作为一个魔方来言,找出六个固定块固然难度很高。 但靳希专业对口,并且任务也有迹可循。 只要将54个展厅移动次序、位置依次比对,结合魔方的运行规律。 以靳希的能力来看,大概率没有问题。 可第二步,真正付诸行动去拆掉六个固定块,就太难了。 实际上,这个行动,本身就非常抽象。 当一个三阶魔方握在掌心时,手指的摆弄用力,拆出六个固定块易如反掌。 可现在的情况是,整座博物馆被灵异力量从六面体打成了54个平面展厅。 可对潼关而言,就算只要拆六个固定展厅即可,但也根本没这能力。 所以,他只能制定了这个看起来存在逻辑漏洞的计划。 因为杀人成展厅,所以在六个固定展厅,破坏鬼物根源。 表面看上去,有一定的道理,但如果细细品读之下就会发现这是一个豪赌。 如果那六个固定展厅,并非是由鬼物杀人而变换的展厅,那么潼关的这个计划就必败无疑。 这个计划成立的最大前提,正是六大展厅必须是由鬼杀人造成! 浅显易懂的道理,格外明显的漏洞,潼关不会想不到,但他没有办法。 除此之外,他再找不到另一个拆魔方的方法。 若真的一步一步地去重新拼合魔方才是生路,这次任务根本就不可能规定三小时。 所以一贯优柔寡断、追求谨慎的潼关,不得不摒弃原则,去赌一把。 他要看一看自己是否将“出题人”天海的想法猜透。 只是这样做的代价,将会是万劫不复的。 “潼哥,且不说你最终能否成功,你怎么除掉那六只鬼?” 洪福仍然对这个计划报以怀疑,他面色为难地看向了潼关。 而潼关的表现仍然自然,仿佛心头并没有因后续的行动影响,慢慢从怀里拿出了烟盒。 打火机发出的火光,将他的脸照的忽明忽暗,他轻飘飘地说道: “那六只鬼只能待在各自主题展厅,你可以将其理解为是规则所限。 但也可以理解为,它们是在躲避另外三只自由猎杀鬼。” “所以你是想将自由猎杀鬼引进六个固定展厅,借鬼杀鬼?” 洪福问出这句话之后,又补充了一个疑问: “可你这样,会死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着,直到潼关这支烟终于吸完。 与此同时,靳希始终将头低下,紧盯着面前的电脑。 屏幕前的视频,在以倍速划过,一旁的丁望舒早已看得头脑发昏,选择放弃。 只有靳希那双明亮的眼眸,仍在处理着那复杂且海量的信息。 甚至画面上还分成了四块区域,她正在倍速、分屏、同时检索四大展厅。 如此做法自然是最为省时,但对于她来说也已经到了极限程度。 才刚刚过去两三分钟,她的双目已经满是血丝,身躯僵硬绷紧,汗珠滴进眼角都必须忍住。 “瓷器馆,第五展厅!” 就在潼关转过身时,靳希突然按下暂停键,彩色的屏幕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了潼关,重重点头。 潼关将燃烧到极限的烟头丢在脚底踩灭后,轻声说道: “先给我三个展厅,我处理它们的同时,你再给我后三个。” 靳希不敢浪费时间,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又一次低下了头。 潼关说完这话后,将备用手机从口袋中拿出来,一边开机一边说道: “折翼天使我和它打过交道,大致可以看出它的生路。 同时它也是相当强悍的鬼物,应该可以应对六大展馆鬼。 就以它为主力,我去引它前往各个展馆。” 洪福眼见潼关将手机的摄像头前置,又用两截胶带将其牢牢地绑定在胸口。 这一系列怪异举动,让他看得云里雾里,不由得开口问道: “你这是……” 潼关低头检查了一下手机是否牢靠,又擦了擦摄像头,轻声解释道: “还记得丁望舒被袭击那时吗? 她是先看见折翼天使,后面临袭击。 实际上若不是陈文施救,这只鬼看起来的确像是无解杀人。 包括我与靳希下楼时遭遇它的经历,我发现当折翼天使背对你时,你并不会死。” “所以,折翼天使的生路是不与它直面相对?”洪福对此猜测道。 潼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回答道: “准确来讲,是不可直视。” “那么……” “那么我要先与折翼天使接触,让它对我进行标记,而后刺瞎双眼。 如此一来,它就无法对我出手,并且会一路追杀我。 这样,我就有了单方面对折翼天使的杀戮豁免权,并带着它走进一个又一个主题展馆。” 潼关这番话说的轻松,可洪福听后却冷汗连连。 选择折翼天使无可厚非,它的实力强悍,身份特殊,并且是目前唯一确定可进入其他展厅的自由猎杀鬼。 但潼关的操作方式未免太过惊人,任务还远没到结束之时,他就要牺牲双眼。 洪福不禁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沉声问道: “潼哥我再问一句,你真的对这个计划有足够信心吗?” 此话一出,就代表了洪福的立场。 他并不看好潼关的计划,尽管这已经是山穷水尽后的唯一办法。 但潼关失败的成本太高太高,失去视力的他一旦行动失败,必然会率先身死。 潼关一死,估计他们这些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过潼关对此却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甚至并没有理睬洪福的质问,滑动着手机继续说自己的计划: “我们现在开始保持视频状态,手机我会静音,你那边随意。 无线耳麦的公共频道仍然开启,我需要你在行动之中,做我的导航。 包括靳希,你的进展也必须要快。 一旦我开始了这个计划,你那边必须要保证跟进,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潼关言简意赅,明确了事态的重要性,同时也表明自己坚决的态度。 分别看向洪福与靳希时,他的眼神中除了平和之外,毫无情绪。 洪福沉默了,他看出潼关是有些事情在隐瞒。 自从潼关从地下四层回来后,仿佛做事风格变得捉摸不定。 潼关的变化,根源很可能是在方慎言。 这二人之间,是否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第五百八十九章 预期之外的恐怖 距离与方慎言约定好的十分钟期限,此时仅剩下五分钟。 而靳希也终于在这段时间内找出了负二层标本馆的固定展厅。 瓷器馆,第五展厅; 标本馆,第三展厅。 靳希说这话时头也没抬,务须保证不浪费一秒钟时间。 其实找出固定展厅这件事比她预想的要困难许多。 如果给予她足够的时间,那么这一切都不成问题。 可要是想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寻找出六个固定展厅,就算是一心多用,她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潼关勒紧了胸口的手机,将背包斜挎在肩头,测试过设备后轻声说道: “等不及了,我先去进行这两层的展厅,靳希那边要快。” 靳希没有给予回应,她眼角流出的一滴酸涩眼泪已经代表着她在用尽全力。 随后潼关看着摆弄手机的洪福,最后嘱咐道: “你们就留在原地看护靳希吧。 待会绝大部分鬼物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你们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把剧本罪物借我吧,或许我会有用。” 这一点洪福自然没有异议,只是他仍然对潼关此行报以怀疑态度。 不过倒也没再多问,将黑皮封面的一本书交给潼关后,他就退回到靳希的身边。 潼关活动了一下筋骨,右手拎着刀,朝着正一层之外的出口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洪福的视线中,丁望舒缓步走到他的身边,悄声开口问道: “我总觉得潼关有事瞒着我们……” 洪福一推她的肩膀,故作不满地小声呵斥道: “瞎猜什么呢,他可是为了大家伙去拼命的。” 丁望舒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个趔趄,鞋底在坚硬的地砖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她缩了缩头,看向背后仍在全神贯注检验视频的靳希,恼怒道: “别干扰靳姐注意力,我们说的潼关这个人!” 洪福收起脸上的笑容,拿起了始终开启视频通话的手机,以一个异样的视角观看着潼关的每一步行动。 “不管他瞒了什么事,潼关就是潼关,成不了方慎言。” 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机,按下无线耳麦,脑海中顿时传来潼关那边的沉重脚步声。 “潼哥,可以听到吗?” “讯号没问题,视频画面怎么样?” “一切良好。” 洪福通过手机视频,看到潼关的速度很快,此时已经来到了负二层之外,轻声开口说道: “进入瓷器馆要小心,折翼天使与荷叶鬼很可能都在场。 就算要自瞎双目也要保证你不受荷叶鬼影响才行。” “明白。” 潼关的回答干脆利落,洪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丁望舒,最后原地坐了下来。 …… 重新站在瓷器馆的门口,潼关的心境与先前有着极大不同。 他将手按在那冰冷而厚重的大门时,侧过头看向了通往地下四层的台阶。 一个多小时前,就在那个拐口的位置,有些谢顶的中年男人,报以求助的目光看向他。 可那个时候,潼关百般犹豫下却选择放弃。 所以他才会恨方慎言,同样也是在恨自己。 冯家富明明是一个头脑冷静、擅于思考的新人,就这么随意的死了。 潼关想着想着,暗自用力推开了瓷器馆的大门。 在迈步而出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笑,内心回荡着一句话: “方慎言,这次任务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你等着看!” 折翼天使,拥有直视即可将人石化的可怕能力。 背对固然是一种逃生方法,不过最一劳永逸的就是让自己失明。 潼关笃定了要用这只鬼来完成计划,于是用最后时间的光明熟悉起了环境。 瓷器馆,还是老样子,安静的模样就如同这是一个普通的展馆。 上一次那铺天盖地般的宽大荷叶,已经不知去往了何处。 只有门口,点点猩红的血印在诉说着此地曾发生过某些可怕之事。 潼关尽管时间有限,但脚步并不快,他在警惕着每一个角落。 折翼天使习惯出现在活人的盲区,以阴影形式出现,猝不及防间杀死活人。 可他慢步走在瓷器馆中,奔着第五展厅的方向望去,四周不过是寂静一片的场景。 不仅折翼天使浮雕没有踪影,就连正中央那宽大的养花盆中竟也没了荷叶。 “难道荷叶鬼被它除掉了?” 潼关站在原地不敢再动,事情与他预想得出现了莫大差异。 原设想,折翼天使与荷叶鬼应该是相互争斗后不分胜负。 但目前来看,似乎荷叶鬼根本不是折翼天使的对手,就连荷叶都消失不见了。 不过潼关也并没有慌乱,这个结果他也能接受,毕竟折翼天使还在。 他特意走的缓慢,就是为了等它出手,好有足够时间反应。 但就这么下去不行,潼关短暂思考后,决定直接引它出手。 他开始无所顾忌,直指目标地第五展厅快步走去,牺牲原有的谨慎,留给折翼天使足够的出手机会。 这个举动,令胸口前的手机画面进行了剧烈晃动。 另一边的洪福不知发生了何事,立马在耳麦中进行询问。 但潼关并没有理会,他直冲冲地奔向第五展厅,就想赌折翼天使还在瓷器馆,等待着合适的出手机会。 一步、两步、三步…… 距离在飞速缩短,潼关的手已经触碰到了第五展厅的大门。 那上面雕刻的龙绕枝头图案栩栩如生,格外传神。 但潼关没心思去欣赏,他的心思全在折翼天使为何还不出现。 几乎是这个想法刚刚消失,他立即感受到了一股格外强烈的危机感。 这股危机来的突兀且紧急,只是一瞬间他的双手就开始失控。 原本触碰到大门的回馈感竟在这一刻全面消失,浑身上下的毛孔全部张开。 整个人有一种非正常的放松感,潼关看见了正面大门上,缓慢出现了一个十分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足有两米多高,破损的双翼舒展开来,仿佛是要拥向面前之人。 可就算不去看它的正面,仅仅背对着它就能够感受到一股邪恶到地狱中的颤栗味道。 若让这对翅膀包裹住,绝非感受到暖意,而是被撕碎后的冰冷。 潼关的计划原是当折翼天使出现后,立马转头的同时刺瞎双眼。 如此一来,这只鬼的影子就在最后一刻落在了眼底,可又因为无视,从而躲过攻击。 但这一次,他不能这么做了。 因为他赫然发现,投射到第五展厅大门上的庞大黑影,并不只有一个折翼的天使浮雕。 在那一对张开的翅膀附近,竟然延伸出了一条条诡异的丝线。 一滩猩红的血液从背后涌来,淹没住了潼关的鞋面。 他慢慢低下头,通过血泊的反射看到了震撼心神的一幕。 折翼天使俯瞰着面前的活人,张开双翼,眼底却毫无怜悯,只剩嗜血的贪婪。 而在这座巨大雕塑的周身,却笼罩着无数根青红两色的丝藤状物体,它们如一条条蜿蜒的细蛇。 随着折翼天使的注目,它们也将目标对准了前方唯一的活人。 在计划的第一步,竟然就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巨大变故。 折翼天使、荷叶鬼,两只自由猎杀鬼竟然融为一体! 第五百九十章 两条死路 在无数个任务中,丧生的无数位店员,总结出了许多潜规则。 而在这些非天海酒店明确规定的规则中,鬼物互噬是最具代表性的一条。 如若出现复数鬼物,且鬼物不满足任务特性的情况下,鬼物将会优先攻击鬼物。 利用这一条规则,不知有多么绝境之下店员幸存,也不知有多少心机深沉的资深者借助鬼物完成任务。 潼关的想法,自然是后者。 他试图利用折翼天使这个悬雕,来清除六大展馆鬼。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荷叶鬼竟然会与折翼天使融为一体。 两鬼合一,他只有其中一个的生路,那么整体计划将会在刚刚开始就宣布失败。 正对面,第五展厅大门上,那游龙绕枝图有多么鲜活,其上倒映的可怕鬼影就有多么逼真。 缠绕在悬雕上的丝藤物,宛如将折断的羽翼补足,带有侵略性的生命力不断生长。 脚踩的血泊,逐渐淹没住潼关的双脚。 当他所处地面全被血液铺满时,背后的天使张开诡异的双翼,像是要将其拥在怀中。 潼关的脸色几经变色,在这个时刻他是唯一可以下定决断之人。 是继续进行计划,还是用罪物逃命? “轰……” 镶嵌着游龙绕枝图的大门,第一次被活人开启,尘封的味道挤进鼻腔,让人心神振奋。 潼关最终仍然选择,冒大不韪闯入第五展厅,继续完成计划。 就算他已经没有了自由猎杀鬼的生路,但也必须完成! “潼哥,潼哥!你等我,我去帮你。” 只有向前的路,潼关的脚已经迈入瓷器馆第五展厅。 与此同时耳麦中响起洪福急切的呼喊声。 “没事,我自己处理。 靳希你快给我剩余的固定展厅。” 潼关没有因洪福的话而停顿,他被逼无奈挤进第五展厅。 而同样的,后面那如骨附蛆双鬼,同样也跟随他一起进入了从未来过的陌生展厅。 黑暗的房间,只有开启的大门投射进一股微弱的光芒。 胸口前亮着灯的屏幕,为潼关提供了视野上的照明。 他在空荡荡的房间中,看到了正中央那被高高展台捧起的古代艺术品。 精美的瓷器,乳白色的质地在光芒中闪耀着奇异的光华,淡淡的青色蜿蜒地雕琢在瓷器表面。 《元青花绕枝龙纹瓶》。 方慎言口中瓷器馆的根源性杀人鬼。 潼关一经进入,他就感受到了整个房间中弥漫着一股若即若离的危机感。 这一点也印证了方慎言在六件杀人艺术品上面并没有说谎。 那阵若即若离感,就说明这件瓷器的确存在灵异力量,但碍于背后的双鬼却不敢动手。 这也是潼关之前想过的方案。 其实不管六大展馆鬼在不在固定展厅中,他只要拿到鬼物本体,对方就必然会与他一起被自由猎杀鬼袭击。 “咔嚓……” 突然之间,一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凭空传出。 潼关的目光立马对准了展台上的瓷器,借着微弱的光芒他看到了一道裂痕出现在了其表面。 整个瓷器原本的圆润光泽,变成了黯淡,仿佛被强行施加了一层灰色加工。 那精美的瓷器,在顷刻间化作了废品。 潼关的身躯一震,他立刻意识到是背后的双鬼起了作用。 然而还未等他有任何表示,他突然又听到一声“咔嚓”的响动。 这一次,更加清晰和立体。 因为这次的碎裂,来源自他自身。 潼关惊诧地低下头,自己的下半身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石灰之色。 在代表寂灭与僵硬的力量中,他全身石化的进度在飞速进展,是折翼天使出手了。 可他什么时候与这只鬼对视过…… 是那滩血! 光的反射作用是相互的,你能透过血泊看见它,它也可以透过血泊看见你。 潼关知道折翼天使一旦与荷叶鬼融合,必然会改变杀人方式。 但他将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那些延伸的丝藤状物体,却忽略了脚底踩的血。 然而到了这一步,他再刺瞎双目已然无用,只能动用罪物保命。 他艰难地抬起左手,一点一点地转动身子,试图使用空间图罪物将这两只鬼打入其中。 不过事情的转变,也就发生在这一期间。 元青花绕枝龙纹瓶,在这个时候突然完全碎裂,成为一滩土渣纷纷摔落在地。 自由猎杀鬼在同一时间,将目标对准潼关和第五展厅的鬼物本体。 但它仍然将主要目标放在这件艺术品。 而在龙纹瓶全部碎裂之时,整个第五展厅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震颤。 潼关原本因灵异力量落地生根的身子,陡然间也随着空间的崩塌而随之松动。 整个空间的坍塌,是在无声之中进行,一切宛如化作土渣的龙纹瓶,也在成为飞灰,一点点消失。 就仿佛瓷器馆从来没有第五展厅一样。 空间上的剧烈变化,反而带给潼关一线生机。 他已经蔓延到了胸口的石化,随着空间也成为一片碎渣,随着整个空间在不断消失。 潼关的行动能力再一次得到了恢复,他立刻停止启用空间图罪物,同时竖起双指。 自瞎双眼这件事,从来都十分令人畏惧。 甚至这种勇气,比正面鬼物都还要艰难。 可真当被逼进绝路的时候,人有时也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潼关失误了一次,他再不敢浪费机会,毫不犹豫地将两根如刀的手指,硬生生捅进了双目! 视野从混沌的黑,转为剧痛的红。 世界在潼关的眼中,已经沦为地狱,遍布痛苦与煎熬。 在失去视力的最后一秒钟,他没有多余的想法去考虑这些。 可在失去视力之后,他发觉这是一种人类几乎无法抵抗的酷刑。 就算是潼关早有觉悟,可在刺瞎双眼的这一刻,他仍然无力抵挡地倒在了地上。 双手捂着脸,他佝偻着身子,不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一道道猩红的鲜血从指缝间流淌而出,痉挛的身躯与传出的哀嚎诉说着他此刻的痛苦。 诡异的事情也随之发生,那些双目流淌出的鲜血,并未流往地面。 反而是在空中化作一道道丝状物,朝着墙边那无法看清的黑影处飞去。 在这个过程之中,无数条猩红的丝状物,逐步成为青色。 黑暗中的双鬼,与倒地的潼关之间,因为这一道道不断流淌而出的鲜血建立了联系。 潼关没有了双目,自然规避掉了折翼天使的死路。 但随之而来的,他也已经触发了荷叶鬼的死路。 那无数条青红两色的丝状物,盘旋而环绕,就像一条条剧毒的毒蛇。 在潼关裸露的两只耳朵边缘纠缠片刻,就发了疯一般朝内钻去。 第五百九十一章 重新入局 在极致的痛苦与癫狂之中,潼关的大脑被强行挤进众多杂乱且无用的想法。 死亡气息的逼近让他丧失了大部分冷静思考的能力。 但在这绝境之下,他仍然是将左手从面上移走,顺着手指的方向朝远处扫过。 潼关仍然是想动用空间图,只要他把这双鬼锁进空间图,他就有了操作空间。 不过在这一扫而过之后,那占据在脑海角落中的空间图内却是空空一片。 双鬼移动了位置,不在他视力消失前的位置。 潼关被压榨到极限的理智快要被折磨殆尽,他痛苦地低吼中,试图强行站起身来。 但几次尝试后都以失败告终。 左耳又痒又痛,但右耳有无线耳麦的阻挡,却并没有多大的痛苦。 或许因为这个东西是天海酒店的产物,鬼物处理起来还有一定的时间。 左耳是已经保不住了,在这格外混沌之中耳麦中传来了一阵不太真切的呼喊。 “潼…跑…就现在……” 那声音断断续续,不知是信号不佳还是潼关的听力已经被大幅度削弱,导致原本一句完整的呼喊变得支离破碎。 在那声音传来的同时,潼关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躯重新恢复了掌控权。 那缭绕双耳处的诡异感觉,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如今身体上的苦痛,完全是来自于先前造成的伤势,并没有灵异力量继续摧残他的身体。 潼关没有话说,他再次用尽全力,一点点从地上爬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眼前的猩红与黑暗的世界里,感受到了一股破灭的气味正在蔓延。 瓷器馆的第五展厅,即将沦为虚无。 潼关跌跌撞撞地摸索着来时的路,步伐凌乱地往外横冲直撞。 “你去…荷叶……我来挡!”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传出讯号,潼关的身子终于在第五展厅消失的最后一刻,离开了那座大门。 重新置于瓷器馆的展馆大厅,潼关发觉自身上的危机感已经削弱了大半。 只是那诡异冰冷的气息,始终缭绕在背后,仿若有只鬼因为杀不死他,耿耿于怀,一路跟随。 计划,出了意外,但却有效。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由猎杀鬼对于六大展馆鬼有着绝对的压制力。 最可喜的是,六个固定展厅中,大概率也摆放着鬼物的本体。 这就是取巧而胜的生路,尽管冒险,但一样可以成功。 潼关在丧失了全部视力,以及部分听力之后,带着重伤的身躯,循着记忆朝出口快步走去。 在与时间争分夺秒的竞争中,他的脑子里除了完成任务,再挤不进其他。 而在他匆匆跑过之时,在他无法看见的场景中,洪福就站在瓷器馆的中央,目送着他的离开。 准确的来讲,洪福应该是站在了养花盆的旁边。 当潼关胸口手机对准了墙面时,洪福就看见了那两只鬼组成的可怕身影。 洪福表面嘻哈,什么都不在乎,但心细如发。 他当即意识到若是按照原本计划,潼关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 于是在对靳希和丁望舒交代几句话,以最快速度下楼,来到瓷器馆。 荷叶鬼与折翼天使,融为一体,这是一个突发情况,不过并非无解。 洪福的血,可以对荷叶鬼产生短暂的扼制效果。 所以,只要他守在养花盆边上,将荷叶鬼的能力压制住,那么计划就一样可以正常进行。 毕竟在潼关的计划中,他已经拿到了折翼天使的生路,现在洪福又解决荷叶鬼。 一切,都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 洪福那被折断的右手上血流如注,养花盆中那一片漆黑的水面,已经慢慢开始变红。 瓷器馆,如今只剩下八大展厅,第五展厅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而潼关离去的身影后,也存在着一个藏进他影子中的庞大巨影。 那巨影有着一双残破的翅膀,少量的丝状物在不断飞绕,但却并未给予袭击。 这一切都意味着潼关的计划是可行的。 所以洪福尽管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内心却不断升起了希望的光芒。 然而就在这时,养花盆中那从来一成不变的水面,竟然冒起了一阵阵青烟。 随着洪福的血大量流入,它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不断翻涌着气泡,仿佛沸腾一般。 洪福的脸色大变,架着胳膊稍微往后退了两步。 现在他已经从局外人彻底进了局,潼关带着折翼天使鬼完成任务。 而洪福,似乎也被迫卷了进来,将再一次独自面对荷叶鬼。 他也在局势变换中,成了计划的重要一环。 ……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潼关来到了负二层标本馆。 标本馆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地点,潼关只是搜查中来过一次,且并未深入。 如此一来,在重伤情况下的他开始不清楚该往何处去走。 就在这时,耳麦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清冽的女声。 “潼…向左走……第三……” 剧烈的头痛,和那狼藉一片的思想中,潼关分辨出这是丁望舒的声音。 在洪福前往瓷器馆支援时,就提前将丁望舒拉进了群视频中,怕的就是自己发生意外,无力再给予潼关指引。 这个细心的考虑,在这个时候保住了潼关计划的完整性,亦可见洪福此人。 但现在潼关没法去思考这些,他借着丁望舒的指引,步履蹒跚地开始往标本馆第三展厅而去。 隐藏在其修长背影后的折翼天使鬼,开始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在窗沿上投射而来的月光,照亮了地上的人影与鬼影。 奇异的事情就此发生,潼关的影子,与鬼物的影子逐渐有了一丝重合的迹象。 只是这一点,重伤的潼关全无察觉。 他只是遵循丁望舒的指引,快步朝着标本馆第三展厅跑去。 标本馆鬼物:《玫瑰水晶眼蝶》。 据说它是世界上最为奇异与珍贵的蝴蝶品种,是世界八大名贵蝴蝶之一。 最为人称道的就是那一双半透明翅膀上的对称黑点,就如同两粒漆黑传神的眼睛一般。 蝴蝶特殊,但标本馆的这只鬼,并不特殊。 潼关一经进入第三展厅之后,就察觉到背后的鬼物气息大盛,一阵阵碎裂声音传出。 在他无法看到的世界里,那精美而华丽的展翅蝴蝶标本,化作一小撮碎末。 标本馆第三展厅,在短短几秒钟之间彻底从世界迹博物馆抹除。 当潼关走出标本馆之时,他的心头并没有轻松之感。 计划刚开始遭遇巨大波折,但回到正轨后却又如此简单和轻易。 标本馆是一个例子,只要潼关就这样一馆馆的走下去,在几分钟之内他就可以拆掉这个现实魔方。 事情似乎从现在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快马加鞭。 第五百九十二章 横生枝节 “潼哥说要在十分钟内找出皮囊,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分钟! 还剩三分钟,我只要坚持三分钟就可以!” 养花盆中的水面翻涌着水泡,阵阵诡异的白烟不断升腾而起,仿佛是一锅煮熟的开水。 可洪福的身子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脸上毫无血色,两瓣惨白的嘴唇上下打着哆嗦。 失血太多的后果是,他变得没有多少思考能力,只觉得冷。 整个人仿佛置身冰窖之中,四周尽是寒霜。 洪福浑身上下本就只有一条内裤,一双袜子,现在他皮肤上的鸡皮疙瘩层层泛起。 他趴在养花盆旁,右手无力地垂进盆中,仍在保持着放血。 “三分钟…三分钟……” 洪福口中不断念叨着这三个字,仿佛只有如此才能令他保持着那一份希望。 可神经突如其来的一次抽搐,剧痛袭来时他猛然惊醒了一瞬。 “不对不对…这么持续放血我根本撑不住三分钟!” 洪福用力地甩了甩大脑,最后又使劲撞向了结实的养花盆。 猛烈的撞击终于让他从困倦至极的境地下回归,一缕鲜血顺着养花盆缓缓流淌而下。 洪福赶紧伸出左手,将那一缕血迹藏在指肚上,又挤进了养花盆中。 做完这一切,他犹豫着从脚下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把朴素的木质梳子。 洪福此刻已经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中。 若不放血,荷叶鬼必会破坏势头大好的计划,甚至是杀死潼关; 可他的身体撑不住放血,若用罪物修复,就会有短暂停滞血液的下流。 他无法保证,就这段时间内荷叶鬼是否会对潼关下手。 拿着掌心的罪物,洪福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视线移到了养花盆上面的那一抹红色血痕。 撞头沾上的血迹被擦了七七八八,但还是存在了少量痕迹。 而洪福惊奇地发现养花盆上的图案,似乎有了某些不一样的感觉。 上一次近距离观看,这就是一个淡雅的老叟钓鱼图。 唯一奇特的是,这个老叟是坐在江面上的一朵荷叶之上,至于那一望无垠的江面,却是以留白的形式展现。 但现在,洪福的血抹上去之后,他再去看这幅图就有了另一种奇异的观感。 场景仍然没变,老叟、江面、荷叶、鱼竿。 可白茫茫的江面,却也洪福的血液变成了淡红色,如此一来整幅画就变了模样。 老叟坐在荷叶之上,用细长的鱼竿垂进红色水底,钓鱼…… 洪福的脑海中猛地轰鸣一声,仿佛有某个锁死的逻辑大门突然被打开。 放血污染养花盆,从来不是生路,那么真正的生路在哪? 它就是这幅画上! 染红的江面,不就是这片养花盆中的水面; 白茫茫的江上,正是此刻沸腾的水; 江面上的荷叶,代表着荷叶鬼; 老叟,当然就指洪福本人; 那么,现在的一切简直就是这幅画上的抽象复刻。 曾经他认为自己的血是因为酆都任务的原因,所以可以干扰荷叶鬼。 但此刻想来或许还有另一种解释,放血正是完成生路的第一步! 洪福原本萎靡的精神在这一刻重新振奋,他坐直了身子仔细解读起了这幅画。 现在唯一欠缺的是什么? 鱼竿…… 洪福看了看自己扭曲的右手,如果抽象即可,那么他这个已经废掉的右臂就是鱼竿。 可鱼儿在哪? 洪福咽了下口水,手扶养花盆艰难地站了起来,俯瞰起这片泛着血光红的水面。 升腾的水汽并不热,反而给人一种温和、柔软的舒适感。 望着望着,洪福内心忐忑地自言自语道: “只要我钓起水下的鱼儿,那么荷叶这个渔船的使命也将结束,这就是生路……” 浑浊诡异的血水,将洪福惨白如纸的面孔照映的也鲜红起来。 他用还可活动的左手,慢慢按住了僵硬的右肩,把整条臂膀架了起来,缓缓伸向了血水之中。 只是一瞬间,那因失血而干瘪的右手,霎时间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 洪福的脸色顿时变得扭曲之际,一阵恍惚险些栽进盆中。 而他刚刚伸进水下的右手,已经在顷刻间化作森森白骨,皮肉被腐蚀得一丁点都不剩。 这就是代价,生路的代价! 洪福咬紧嘴唇,硬生生将这钻心且持续的剧痛忍下,一狠心将半条手臂都插了进去。 “啊!!!” 一阵阵低吼,顺着洪福垂在水面上的口中释放,一连串的涎液滴进水中。 他已经疼的无法克制。 这养花盆侵蚀的不止是皮肉,还有在他的灵魂上不断施加持续的酷刑。 不停地刮骨、刮皮、刮肉…… 可是仅仅半条手臂,任他如何搜刮都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这养花盆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这点距离根本触不到底。 洪福在保持最后一丝底线,整个人趴在盆沿,脸距离水面只有一拳距离,将整条右臂都插了进去。 整条右臂,只剩下一副骨架,边缘位置连接着泛红的臂膀。 洪福用尽全身力气,用这条骨架手,在养花盆中疯狂搅动,血水开始呈现螺旋状不停地划着圈。 他双目猩红,满头大汗,紧咬钢牙,凄厉惨叫道: “潼关,你tm要是完不成生路都对不起我!” …… 洪福的惨痛代价,并非毫无作用,在他执行荷叶鬼生路时,另一边大局已定。 潼关已经先后解决了四大主题馆鬼物。 此刻只剩正二层的美术工艺馆,以及正三层的绘画馆还没有清理。 而现在距离与方慎言约定的十分钟期限,仅剩下一分半钟。 不过,若是保持着这个速度,潼关甚至还会有所剩余。 不出意外的话,他这条路走对了。 洪福的惨叫,在潼关耳中并不清晰,他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洪福骂了他一句,也仅此而已。 在争分夺秒之中,潼关没做理会,赶紧马不停蹄地赶往正二层。 丁望舒与靳希,已经在事先沟通中,转移到了正一层的雕塑馆。 这样做也是避免她们与折翼天使见面,横生枝节。 潼关越来越熟练,他前后走了四大主题馆。 惊奇地发现所有主题馆的固定展厅,都摆放着鬼物本体。 而且所有固定展厅,都随着本体的消亡而泯灭。 现在只剩最后两个,但关于绘画馆的固定展厅,靳希却已经卡住整整将近三分钟。 要知道前五展厅,靳希加在一起也只用不到六分钟。 绘画馆,永远是最特殊的那个。 不过潼关既然选择了相信靳希,就自然也信任她的能力,所以当务之急是将美术工艺馆那只鬼解决掉。 空荡荡的走廊中,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直逼美术工艺馆。 但由于听力大幅度受损,他丝毫没有发现回荡在身边的脚步声,似乎不止他一个。 然而就在潼关即将推开美术工艺馆大门之时,一声尖锐的惊叫,带着不完整的求救信号,传到了他的耳中。 “潼…《……微笑》怎么在这……来救我们……” 第五百九十三章 最后的杀手锏 那坚定不移的身躯终究是在这突如其来的剧变中被迫停在原地。 潼关蓦然回首,在一片幽深的黑暗之中,他看不清回头路。 但就在几米之外的楼层中,丁望舒惊恐到了极致的呼喊,就在他的耳旁此起彼伏。 “救我们!潼……” 听力受损之下,他听不完整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从那徐徐渐进的声调,可以感受到丁望舒和靳希的处境,正在被《丝特芬妮的微笑》步步紧逼。 潼关流淌着血泪的面容上,却在这是浮现了一丝沉思之后的漠然。 耳麦中只有丁望舒的声音,靳希始终没有开口求助。 靳希不愧是他看重的新人,在被如此可怕的鬼物堵截时,她仍然全身心地找寻绘画馆的固定展厅。 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令潼关回守帮忙的话语。 《丝特芬妮的微笑》应该在地下四层,与方慎言锁在藏品库房之中。 方慎言总是在撒谎,但对于关乎整体任务走向的时候,不会说出如此愚蠢的谎言。 越是不可思议,反而越会是真实。 所以,潼关尽管不清楚他怎么做到了这一点,但他会相信。 这是第一点原因,不过真正让潼关置之不理的是第二条原因。 就算《丝特芬妮的微笑》真的来了雕塑馆,真的正在威胁着靳希与丁望舒,他也不能去管。 时间要到了。 就算与方慎言约定的十分钟期限可以忽视,可距离任务结束也只剩下了最后的三十分钟。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步入了任务结束的倒计时之中。 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牺牲返回第七分店的时间。 潼关必须顾全大局。 不管那个真与假的约定,哪怕是为了完成任务,他也务必要在五分钟之后拿到“皮囊”离开世界迹博物馆! 丁望舒的呼唤,只是令潼关回了一次头,他就立即忽略,朝着美术工艺馆快步冲刺。 失去的视力,受损的听力,让潼关孤立却也纯粹。 他此刻只有完成任务这一个念想,唯一的念想。 “潼关!我们死了,你也活不了! 绘画馆的…展厅,你还没拿到……” 丁望舒伴随着尖锐凄厉的惨叫中,含糊地说出了一句颇为完整的哭喊。 而紧接着她的尖啸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在一片死寂中,靳希用平静的语气,留下最后一句话: “潼大哥,对不起,我尽力了。” 一句话像是泄尽了全部力气,与其说平静不如说是无力改变局面的无奈和认命。 耳麦中,最后的声音都消失了。 随着《丝特芬妮的微笑》进场,原有的平衡局面彻底被打碎。 它的强大,符合人们对它的预期,仅仅几秒钟就杀死了潼关的信息来源。 潼关的内心升起少许的悲愤,他一言不发按照记忆,一路向前。 这期间,他撞到了数次墙面,额头的血流如注,点点滴撒在走过的路。 靳希最后透露的美术工艺馆的固定展厅,第一展厅位于正二层的最深处。 潼关跌跌撞撞,用着全部的力气撞开第一展厅大门。 与此同时,他背后的影子,慢慢升腾和扩张。 从潼关本人的黑影中,折翼天使与大量丝状触手般的可怕之物,疯狂复苏。 摆在展厅中央的那团放置在瓷碟中的黑色线团,在顷刻间化作一片飞灰。 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顺利。 潼关所谓的拆魔方计划,从大局来看,无比顺利。 只是留守后方,提供信息支援的靳希等人,却已经陷入死亡境地。 冲在第一线的潼关,几乎并未遭遇太多阻碍。 什么都看不到的潼关,在感受到周身空间的颤动后,就已然明白这一层已经解决。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调头往回走时,却霎时间身子一僵,一股格外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复苏。 潼关痛苦地捂着心脏,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慢慢跪倒在地。 是死亡到来的前兆,但又与瓷器馆那时截然不同。 这一次,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体内生长出来。 那东西的强悍程度远远超过他本身,不受掌控的可怕力量正在挤满整个身躯。 潼关的意识仍然存在,可却无法自主,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思想正在慢慢被剥离。 而后十根手指的指甲里,伸出了十根丝状物体。 他那张原本狼狈的面孔,变得更加可憎与狰狞,脸上的血痕完全凝固,仿佛成为了他的皱纹。 “砰!” 背后的衣物猛然爆开,两只石化的折翼,从他血肉之中伸展而出。 直到这一刻,潼关方才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折翼天使,在不知何时竟与他融为一体…… 不对! 是折翼天使挤进了他的身体! 这不是附身,而是强势的、无视的、霸道的占有。 潼关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思维,但却没有了身体的掌控权。 一只鬼正在将他进行同化,而他却毫无办法。 他终究是小看了折翼天使这只鬼的强悍程度,只看到了“直视石化”这一杀人方法。 但折翼天使,却还拥有着第二种杀人方法。 那就是同化。 就如同它当初同化荷叶鬼一样,它已经在前五楼的过程中完成了对潼关的同化。 潼关此刻仍然是活人身躯,可却进行了大半的鬼化。 石化的双翼在背后伸展,无数的丝状触手缭绕在身躯附近,那双流淌血泪的双目空洞而诡异。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可以去拯救他。 就算洪福那边将荷叶鬼的生路破解,但潼关与折翼天使的同化已经不可中止。 可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巧合。 折翼天使的同化,无法同化思想,拥有独立意识的潼关仍然存在自救可能性。 因为在他唯一可以掌控的思维之中,还存在着余郭借给他的空间图罪物。 或许也只有空间图这种独特的存在方式,才可以在如今极为特殊情况下,对自身完成拯救。 “空间图对准我自己!” 半跪在地面上的潼关,仍然保持着僵硬前的姿势,而这个姿势,救了他的命。 因为在倒地的前一刻,他的左手就按在胸口之上,也即是指着自己。 第五百九十四章 一开始就错了 瞬息间,潼关的体内、思想,风起云涌。 人类意志、罪物气息、灵异力量,三方全部以这幅脆弱的人体为集中战场,开始了混乱而激烈的拉扯。 空间图罪物启动后,那带有特殊规则的强大力量,宛如一个强大吸力的吸尘器。 在对准潼关身体时却忽视了他的本体思想,朝着体内即将完成同化的折翼天使鬼物疯狂吸食。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潼关立马恢复了身体的掌控权。 可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从五根指头处,开始了迅速的粉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潼关这幅身躯已然五劳七伤,重重代价和伤势俨然是要压榨一个活人能够承受的极限。 在这种极端的酷刑之中,他翻滚着身躯,连滚带爬地朝着外界狂奔而去。 每跑一步,他的口中就会喷出大量的鲜血。 肺里的空气宛如一道道炙热的火焰,正在灼烧着五脏六腑。 失明的恐慌、手掌的粉碎、再加上身体的超负荷,让潼关急火攻心。 丧家之犬,夺路而逃,却仍要坚守着最后的时限。 整条手臂被废,大约会有半分钟的时间。 而潼关必须要在这半分钟内,找到绘画馆的固定展厅,将折翼天使释放出来。 这是潼关最后一道杀手锏。 空间图拥有短暂的限制鬼物能力,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他就必须强行将鬼带去固定展厅。 只要六大固定展厅被拆掉,“皮囊”所在的中空位置就会自动开启。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绘画馆。 半分钟…… 潼关呕血不止,痛苦地带着一路低吼直奔绘画馆。 用身体撞开入口大门时,他无法控制地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几圈才停住。 此刻他的大脑满是狂风暴雨的呼啸声,这是濒临极限后的幻听。 左臂的粉碎已经进行到一半左右,那阵阵骨骼碎裂声,像是暴雨中的电闪雷鸣般惊人。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在这个特殊的位置,潼关即便没有眼睛,也可以记得每一条路线。 靳希直到死前都没有找到绘画馆的固定展厅,但潼关此刻却无比坚决和笃定。 他在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手脚并用直奔第八展厅! “轰……” 肩头与大门硬碰硬撞在一起,这点擦伤已经不算什么。 焦炭与焚烧的味道是如此清晰,置身其中让人感受到一股腐烂到骨子里的麻木感。 潼关重重地摔倒在地,他右手捂着快要蔓延到肩头处的伤口,脸上尽是酸楚。 “潼哥,我们又见面了。” 在这份诡异的安静氛围中,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语气说着熟悉的话语。 “洪福”就在这里等待着他。 绘画馆的真正鬼物,是这只幻象鬼,它也是整座博物馆除自由猎杀鬼之外的唯一鬼物。 “洪福”站在一片废墟之上,竟以一种悲悯般的人性化眼神俯瞰着地上的潼关。 “六大固定展厅你已毁了五个,我应该无法劝你回头了吧?” 它还在说些干扰人心的废话,但又像是有些另类的内容。 幻象鬼,是一只格外奇异的鬼物。 它从来没有手上沾染鲜血的残酷杀人,永远是在以一种偏人类般的循循善诱去使人一步步进入陷阱。 用一些常人想象不到的神秘手法来达到杀人的目的。 潼关没有去理会它,现在代价已经进入末期,他已经削弱了折翼天使百分之十八的力量。 同时也预示着他最多还可以封锁住它十秒钟。 现在幻象鬼就在这,但他却并没有将折翼天使释放出来。 原因就是,第八展厅并非最后一个固定展厅。 “洪福”看着潼关从地上翻着身子,像是要尝试爬起来,冷言冷语地问道: “我在这,它也在这,你怎么还不放出来结束一切?” 潼关没有说话,他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在原地摇晃了几下后,直奔废墟的深处走去。 穿过一个又一个被火烧成废墟的子展厅,一路向内。 “洪福”就跟随着他的脚步,侧着头问着: “你要去哪?这就是第八展厅,再往里走又有什么区别?” “12、13、14……” 潼关在心中默数着自己的脚步,他在走出第二十三步之时突然停住,将瞎掉的双目对准了这个房间的角落。 这个位置,是他曾经救出靳希的房间。 从表面看去,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一个寻常的子展厅。 不过如果仔细辨认的话,却可以发现在房间的西南角,却存在极难辨认的异常处。 西南正面墙全部被烧的漆黑,卷起的墙皮露出墙壁原有的颜色。 而就在这面墙上,存在着一个长方形的阴影。 那个尺寸和位置,就仿佛是曾经有什么东西挂在那里,却又被摘除了一样。 甚至为了掩盖它曾存在的痕迹,还用新的墙纸将其覆盖。 若不是靳希放的那场大火将墙皮烧裂,这个痕迹根本不会被人发觉。 而潼关当时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他还发现了一个奇异的事情。 那就是这个房间之中,并不存在被烧毁的艺术品。 换言之,这个房间曾经有一副画就挂在西南墙上,但却消失了。 不止如此,潼关在游走绘画馆时还发现,整个第八展厅的空间要比同类的另外几个展厅小上一半左右。 这也是为什么靳希放火的速度比他还要快的原因。 结合靳希当初第一次被幻象鬼袭击的情形,对方就是要将她往这面墙的方向拖拽。 于是,潼关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第八展厅之内,还存在另一个神秘展厅。 这个神秘展厅,不被活人所看见,只有鬼物才可发觉。 同时,它并不参与空间移动,这也是靳希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最后一个固定展厅的原因。 而这个展厅之中的鬼,最开始应该就是《丝特芬妮的微笑》。 可是这只鬼在任务开始之后,因方慎言的原因跑了。 紧接着,幻象鬼就抢占了这个展厅,并且将自己的本体藏进了这里。 这也是为什么,大火烧光了一切,却找不到幻象鬼本体的原因。 这个猜测,听起来惊世骇俗,甚至是很多地方都是主观推断。 除了基本的线索之外,大多数的结论都是潼关自行推演而出的。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试错的机会,必须要相信。 甚至他还有一种期望,如果这个神秘展厅就是藏着“皮囊”的地方,那么一切就容易很多了。 抱着这种想法,潼关终于在代价承受不住时,释放了折翼天使。 此时此刻,他的整条左臂已经全部化作粉末,被削弱了五分之一力量的鬼物却仍然强大。 刚一出现,就立马重新显露庞大的黑影,与潼关的身躯半重合。 不过由于幻象鬼在场,它并没有立即抢夺潼关的身体,只是半同化半暴露状态。 借着这个诡异的状态,潼关再不犹豫,直奔西南墙面闭眼冲了过去。 没有激烈的碰撞感、没有坚硬的墙体阻隔。 潼关在接触墙面之际,仿若是穿越着某种奇异的结界,在那道隔膜中跻身了另一个神秘地点。 一阵阵温和的暖风吹打在身上,潼关的脸上涌现着一丝解脱。 他成功了。 这场全是猜想、几乎没有证据的赌博,他赌赢了。 第六个固定展厅,整座博物馆最神秘的展厅,曾经《丝特芬妮的微笑》所属展厅,被潼关找到。 如果他现在拥有视力的话,可以看到这个几十平米的房间中,正摆放着三幅画作。 这三张画罗列成一排,彼此串联,像是同一个整体。 正是幻象鬼的本体。 “啪啪啪……” “洪福”跟随着潼关走进了神秘展厅,在潼关找到真正生路之时,它竟诡异地鼓起掌来。 对于身边那张牙舞爪的折翼天使鬼物,它却毫无惧色,甚至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固定展厅位置,自由猎杀鬼却并未对它展开攻击。 “洪福”一边鼓掌一边看着瞎眼的潼关,微微摇头笑道: “不愧是潼哥,还真让你找到了生路。 但太可惜了,你从一开始就走向了错误的路线。 再反思一下吧…… 反思一下,你从什么时候又处于我的幻象之中?” “洪福”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换做了鬼物该有的嗜血和可怕。 身上的人皮毛孔陡然涌现了大量的黑色颜料,冲刷着活人的表征,撕去那拙劣的伪装,嘲弄道: “你现在有时间了,很多很多的时间……” 第五百九十五章 我的生路 绘画馆的第十座展厅,世界迹博物馆的第55座展厅,最特殊的那一个。 这里不受现实世界断电所影响,棚顶发射着柔和的灯光,空调还在持续运作。 潼关憋在心里足足十分钟的那口气,终于倾泻出来,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浑浊的气息从口腔中混合着血腥味,大口地喘息着。 他仅剩的右手在侧后方摸索着,那片不染尘埃的地毯上,应该存在着一道影子。 是潼关自己的影子,还有折翼天使与他半同化的鬼影。 他艰难地从怀里拿出了烟盒,用嘴叼着一根烟,没有立即点燃,轻声说道: “能在绘画馆外围,对我施加能力,已然超脱了展厅鬼物范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并不是绘画馆的鬼物,你也是一只自由猎杀鬼。” 幻象鬼早已撕去了伪装,以纯粹的鬼形静静听着。 没有开口、没有动手、更没有对他进行任何的干扰。 潼关将叼在嘴边的那根烟点燃,烟草香弥漫进肺里,火辣辣的疼。 但却也令他不集中的精神力再一次凝聚起来。 他闭着眼睛,无力地靠在墙角,一边吸着烟一边说道: “这次任务,从‘皮囊’到场开始,它唤醒了恐怖。 六只展厅鬼,三只自由猎杀鬼,混乱中保持现实魔方参照,这个基本部署并没错。 但却有一个例外。 《丝特芬妮的微笑》,它并不是自由猎杀鬼,甚至它与所有鬼都有着本质区别。 你们,全都是因‘皮囊’才成鬼。 只有它,是从一开始就在世界迹博物馆之中存在着的。” 时间越来越逼近结束,是到了一切都被揭晓的时刻。 幻象鬼作为唯一的倾听者,仍然保持着该有的沉默,安分得不像是一只鬼。 潼关停下又长长吸了一口烟后,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丝特芬妮的微笑》因某种未知原因与方慎言产生了神秘的牵连。 他们所扮演的戏份,极为隐秘,并不在台面之上。 本次任务的重头戏,全在以我为首的四个人。 你说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我认为你说的并不严谨,我的生路是最完美的、最标准的。 如果不是你藏得太深,也许现在我已经拿到皮囊,正在返回第七分店的路上。” 潼关的话中透着一丝懊悔,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不再有任何偏差。 他走的路都是正确的,也是本次任务最标准的生路。 之所以会造成如此惨败的结局,是因为幻象鬼,太强了…… 本次任务,藏的最深的就是这只鬼,它掌控了全局,谋算了潼关一众人。 第一次现身时,它那朴素的杀人手法,故意放走潼关的举动。 在陈文的闯入下,它又放走洪福。 这一系列的举动,令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认为,幻象鬼就是一只严格受属地约束的普通鬼物。 不急于在第一次见面杀死潼关、洪福和靳希,是因为它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三个人的命而已。 它是在为第二次见面,布局。 在所有人的想法都跑偏之后,它在第二次见面之后,施展了幻象能力。 但这一次,它施加的对象,只有潼关一人。 因为真正执行生路的,就是潼关,只要让他功亏一篑,那么所有人都会死在世界迹博物馆。 至于,它所说潼关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到底在哪? 因为绘画馆那个原本的普通鬼物,早已被幻象鬼除掉。 它代替那只鬼成为最后一个固定展厅的鬼物,但已经没有人可以对它进行吞噬。 绘画馆这个最后的展厅,永远无法破除。 所以,这只鬼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潼关的生路完美破坏。 作为藏的最深的自由猎杀鬼,幻象鬼的能力并不匪夷所思、并不强势霸道。 但它却是最可怕的。 无法亲自杀人的它,并没有死路,可它却做到了毁掉潼关的生路。 毁掉生路,就是最大的死路…… 这就是站在幻象鬼的立场,来全面剖析的事情真相。 潼关在这次任务,被这只鬼算计的一败涂地。 时间来到12月2日深夜的一点36分,再剩二十四分钟,就到了任务结束之时。 而现在潼关一没拿到“皮囊”、二没返回第七分店。 表面看去,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翻盘之力。 除非,他真的要使用白蜡烛罪物,回到过去选择一件事进行改动,以蝴蝶效应将一切推翻重来。 但就在这时,潼关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嘲笑,像是笑自己,又像是笑幻象鬼。 “果然我还是希望我的生路可以成功,不过现在这个结果也不错。 若是我成功了,那方慎言岂不是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就随我躺赢了吗? 我付出这么大代价,生路却失败了。 现在该方慎言付出代价……” …… “靠靠靠!真有东西?” 与此同时,瓷器馆的养花盆旁,洪福撅着屁股在其中疯狂地捞取着什么。 坚持许久的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收获。 他在强行废掉一条臂膀作为鱼竿之后,竟然真的在养花盆中捞到了一个小物件。 “呼……” 当这颗荷叶种被从盆中捞出之后,盆中的血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刻退却。 当洪福再度看向盆地时,里面只剩下一片干涸,仿佛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瓷盆。 洪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手臂,那森森白骨还在往下滴着红色的血水。 但在骨掌之上,却有一颗朱红的荷花种静静地躺在掌心处。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一系列的罪物信息。 洪福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立马变得惊喜万分,捧着荷叶种激动地原地蹦起来。 “发财了发财了,三星晋升任务的罪物,还是个对抗性!” 荷叶鬼,终于在前后两次的正面对抗中,被洪福以一人之力破解。 然而这股欣喜,又在顷刻间换做了呆滞。 洪福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时间,脸上又浮现了焦急之色。 现在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先前的预期。 按理说潼关那边应该早已找出生路,拿到皮囊,但竟然直到现在整座博物馆还是格外安静。 洪福太过沉浸在与荷叶鬼的对抗之中,全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 “潼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洪福?你也联系不上潼关吗?” “靳希,你们已经把固定展厅信息报给潼哥了吗?” “没有,最后一个展厅我怎样都找不到。 但上次与潼大哥对话却已经是五分钟之前……” 事情的真相已经揭露,靳希与丁望舒自然没有死,因为她们本就不在幻象鬼的影响之下。 当幻象鬼将能力覆盖整个博物馆之时,它已经做到了将真与假混杂一起。 例如折翼天使的一切、靳希和丁望舒给予的指引、洪福与荷叶鬼的对抗,这全都是真实的。 只有潼关本人所经历的一部分是虚假的。 洪福手指按着无线耳麦,听着靳希与丁望舒的话语,他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噩耗就此传来,潼关显然是失败了。 如果这个生路都失败了,那么他们现在还能指望谁? 然而就在这时,那敞开的瓷器馆大门之外,突然闪过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人的脚步声轻快且随意,在这个时候竟似闲庭信步一般。 “活着的人前往绘画馆,潼关的生路失败了,该执行我的生路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方慎言的视角 三星晋升任务,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从来不曾被所有人放在心上的幻象鬼,竟成最终boss,它单方面破坏了潼关的生路。 将所有人逼到了必死之境。 不过眼下的局面,仍然还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以迅雷之势即将掌控全局。 那个人,就是自打任务开始就再也没露过面的,方慎言。 这次任务,分为明争暗斗两个维度。 明争的维度,自然是以潼关为首,正面对抗世界迹博物馆六大展馆鬼、三大自由猎杀鬼。 正面的生路,随着幻象鬼的强大谋划,毁于一旦。 而暗斗,也终于在最后时刻,浮出水面。 在这个暗斗的维度之中的两个主角,是方慎言与《丝特芬妮的微笑》。 一人一鬼的极限拉扯、互相牵制。 这是一场远远不如潼关等人与六大展馆鬼争分夺秒般壮阔的争斗。 但同样激烈。 正反两面、明暗维度,潼关的那一方败给了鬼物,但方慎言却胜了。 将时间往前倒回,回到12月1日的23点59分59秒。 以方慎言的视角,重新审视着本次任务…… …… 左臂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撕裂,诡异的微笑浮现脸上,白面鬼面具即将与面部重合的那一刹那。 23点59分59秒终于走向了0点钟整。 在无声的警报中,本次任务正式开启。 当这一切复杂且混乱的事件同一秒钟发生之事,方慎言在鬼物上身、面具遮面的那一时刻,他开启了不同的视角。 双重灵异之力附身,让他有了一瞬间的灵异视角。 站在绘画馆的门外,方慎言眼中的现实世界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三色线条所组成的灵异世界。 六根黑线,正在急速地凭空凝聚,分别坐落在六大主题展馆。 这对应着六只展厅普通鬼; 三根灰线,在同一时间被他捕捉,却早有活跃迹象。 第一根位于负三层的瓷器馆,对应荷叶鬼; 第二根位于正一层的雕塑馆,对应折翼天使浮雕; 第三根最近,就在绘画馆的某个展厅之中,现在来看,它对应的就是幻象鬼。 不过在黑线与灰线之外,还存在着第三种线条,那是一根赤红的粗线。 红线,就在方慎言的身上,一半存于他的心脏处,另一半一路向外延伸…… 一直到地下四层的藏品库房! 从这个时候方慎言就明白了,尽管任务已经开始,《丝特芬妮的微笑》袭击已经中止。 但他已经被这只鬼栓死了,他的体内有一半对方的存在,二者彼此联系。 而《丝特芬妮的微笑》就在地下四层。 不过这一切转瞬即逝后,被方慎言埋在了心底,并没有对所有人声张。 因为他仅仅是在发愣的片刻后,就发现原本昏死在地上的女郎,化作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他的手上却沾满了鲜血…… 方慎言,在任务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丝特芬妮的微笑》附身。 但这个附身,仅仅完成了一半。 可就只是这个程度,他已经出现短暂的迷失心智,无意识地杀死同行人! 生路…… 方慎言从那时起就明白,他必须要找到这只鬼的生路,否则他将会成为杀死所有人的刽子手。 在零点未到之前,方慎言拿这只鬼全无办法,只有戴上面具。 但零点到来之后,再强大的鬼物都具备了生路。 那么与其躲藏,不如主动探索。 所以报着这个目的,他主动与潼关调换位置,带着冯家富前往地下四层,与《丝特芬妮的微笑》近距离接触,找出破解的生路。 如果潼关可以再谨慎一些就会发现某些蛛丝马迹。 方慎言什么时候笑过? 但在说出想去地下四层之时,他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意。 从那时起,冯家富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方慎言必须要带其他活人与他一同行动。 第一,为了在扼杀不住杀戮欲望时,进行缓解; 第二,他要用这个人去试探生路。 因为与《丝特芬妮的微笑》有着本能的联系,方慎言在来到地下四层时就知道对方正在藏品库房之中。 但他并不急于进入,所谓破解密码,都是装给冯家富和潼关看的。 目的就是等到潼关他们真正步入任务节奏,无瑕去管他。 事实也与方慎言计划的一般无二,潼关等人立马进行了二十分钟烧毁绘画馆行动,给予他足够的操作时间。 在这个过程中,他亲手杀死了冯家富,并模仿《丝特芬妮的微笑》的杀人过程。 不过并非是在半附身的影响之下,而是足够清醒之中进行的。 冯家富的命,是他用来测试自身状态与鬼物联系的一场无道试验。 诸如光头大汉与陌生女郎,他们全都是被迅速碾压而死。 但为什么轮到方慎言时,对方竟然要以附身的方式动手? 甚至,他现在与那只鬼距离非常近,可对方却始终并未完成彻底的附身? 这两个疑问,方慎言想用冯家富之死,来试图得到答案。 在死亡的刺激之下,方慎言惊愕地发现那只鬼竟然仍在藏品库房,毫无反应。 于是,方慎言得出了一个猜想: 《丝特芬妮的微笑》是整座博物馆最特别的鬼物,并且方慎言本身对于它而言,也很特殊。 特殊到,对方竟然想要成为他! 这个结论一经出现,方慎言的处境就得到了极大转变。 这只鬼并不是想要简单的杀死他,那么他也并不需要惧怕。 于是,方慎言想要亲自进入藏品库房,去与它真正见一面。 值班人员,就在这个时候恰好的出现了。 在方慎言的威逼利诱之下,拿到藏品库房的密码。 原本这个男人不需要死,但当时方慎言的“鬼性”发作,还是将其杀死了。 在杀死值班人员后,方慎言看着地上的人皮,突发奇想地将其带在了身上。 “皮囊”这幅画,是由成年男性的皮肤与画纸结合而成。 身上带着一张人皮,或许对于后续的任务有着奇效。 而事实证明,他的这个举动,将彻底影响后续事态的走向。 因为没有这张人皮,方慎言根本无法活着走出地下四层。 第五百九十七章 疯狂的计划 对于方慎言个人来讲,他的任务在进入藏品库房之后,方才开始。 藏品库房的面积远远比他预期得还要庞大。 顺着入口走进之后,他在银色的钢板房间中并未多留,凭借着附身的联系,他迅速确定《丝特芬妮的微笑》的位置。 对于这个疑似存有“皮囊”的特殊地点,再加上《丝特芬妮的微笑》在场,方慎言很谨慎。 装满各色各样的艺术品房间,他已经路过了数个,而随着感应,他找到了某个紧锁的房间。 银色不锈钢的墙壁上,镶嵌着一扇人力永远无法摧毁的铁门。 站在人类的视角,方慎言看不到里面有无异常。 但当他站在门前之时,体内原本因杀死工作人员而安分的鬼性,又一次有了强烈波动。 只是一个瞬间,他就感受到一阵难以遏制的灵魂撕裂感。 就仿佛门内的某样东西,勾起了被封存在体内的那一半《丝特芬妮的微笑》。 这种感觉就像是以往佩戴白面鬼面具那一刹那,人类意志与鬼物属性同一时间衰退和爆发。 不过,这个突如其来的感觉,与前两次爆发有着一点本质上的区别。 前两次爆发时,他会瞬间迷失,同时感应不到强烈的危机感,是瞬发。 但这次却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方慎言察觉到本次鬼性爆发,与当初在绘画馆被附身时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对方,是要彻底地抢占、抹除他原有的身躯与灵魂。 这个过程相对于前两次爆发,是缓慢的。 就如同当初留给方慎言戴上面具的时间一样。 但这次方慎言却根本不能再戴上面具。 白面鬼面具,是一件十分强大的罪物,戴上它几乎可以解决任何危机。 可这罪物的代价也太过严重,用一次就要回到少年时,所以尽管它也遵循罪物规则,但一次任务只能用一次而已。 白面鬼面具用不了,硬性破解无效化,那么就只剩下以生路规则应对。 《丝特芬妮的微笑》生路…… 方慎言在那时,根本不知道,更无从利用。 于是,他开始在短暂的时间内分析起本次危机,从何而来。 靠近铁门,勾起鬼物全面附身。 也就是说,《丝特芬妮的微笑》很有可能就在门内,是因为他们二者距离过近,导致全面附身? 表面看去,似乎只有这一种解释,这也是大多数人应该有的第一反应。 但方慎言毕竟非同凡人,他立马捕捉到这个解释的漏洞。 若只要他与那只鬼靠近,就会引起全面附身,那么鬼物完全没必要在任务开始后,远离方慎言直奔藏品库房。 它想要杀死方慎言,一个简单的追踪他不就可以做到? 所以方慎言仍然坚定认为《丝特芬妮的微笑》根本就不想对其进行“全面附身”。 “半附身”状态才是这只鬼最想要的结果。 那么现在突然出现的全面附身危机,一定是发生了连这只鬼都无法控制的现象。 所以,这扇门内除了《丝特芬妮的微笑》必然还存在着一个十分特殊而强大的第三方事物。 几乎是刹那间,方慎言就想到了“皮囊”! 没错,早在任务开始还不到一个小时,方慎言就找到了皮囊的具体位置。 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并非皮囊,而是解决自身全面附身危机。 在意识到门内有“皮囊”和《丝特芬妮的微笑》之时,他的脑海中就已然想到了对策。 空间移动! 整座博物馆,就是无数个空间按照未知规则移动的庞大魔方。 尽管那时的方慎言,根本不知道博物馆是一个魔方。 但他已经明白如何令一个楼层参与空间移动。 只要将藏有“皮囊”的那一空间视为“展厅”,让其参与空间移动,远离方慎言,即可解除本次危机。 至于是否会因此彻底丢失“皮囊”的位置,方慎言根本没有去想。 为此,他在最极限的时间内,将小腿割开了一道口子。 血液,顺着紧锁的门缝里缓缓流淌进门内。 对于一个人力无法打开的房间,若想要人为开启它的移动,或许人血也可以。 一切说起来是如此漫长和繁琐,但实际上也不过五秒钟之内发生的事情罢了。 方慎言毕竟是方慎言,他总是能在极限时间内想出最佳生路、做出最高效的判断。 这一次,他仍然选对了。 地下四层,仍然参与空间移动,只是作为最特殊的楼层,它的移动是在暗处进行。 与上六层的主题展馆在明处移动,有着本质区别。 这是方慎言,也是所有店员距离“皮囊”最近的一次。 装有“皮囊”的房间,被方慎言亲手送到了虚无而未知的空间。 而同时,他身上的全面附身状态也终于得以解除,与《丝特芬妮的微笑》感应一样也变得遥远而不可察。 这一突发事件,给予方慎言更多的思路和情报。 《丝特芬妮的微笑》很有可能是独立于所有鬼物之外的特殊鬼物。 而它在本次任务的主要目的,并非杀死店员,而是有着独特目标。 这只鬼的目标,就是“皮囊”。 它将一半力量留在方慎言身上,而另一半却是将手伸向了“皮囊”。 而方慎言送走了“皮囊”后,它也跟随而去。 失去了“皮囊”,就连《丝特芬妮的微笑》也走了,藏品库房中似乎再没了方慎言想要的东西。 但就当方慎言想要离开此地之时,耳麦中潼关与靳希的对话,却适时传来。 自此打消了他想要离去的想法。 在这个时间中,洪福已经“侥幸”逃出幻象鬼,与丁望舒汇合在瓷器馆。 潼关则是背上了靳希,在美术工艺馆位置,遭遇折翼天使的追杀。 而二人逃脱追杀,一路向下的途中,发生了一段简短的对话。 “潼大哥,整个博物馆是一个封闭的巨型物体。 横向由六大展馆鬼展开杀戮,纵向则是出现了折翼天使这种自由猎杀鬼。 一个十字型的杀戮模式,简直严丝合缝,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找到‘皮囊’?” “靳希你记着,严丝合缝的杀戮模式,就意味着鬼物都在遵守着严苛的杀戮规则。 这种严谨的规则下,往往会存在某个藏在盲区中的特殊点。 而这个特殊点,就是我们破局的突破口!” 这就是一个资深者对于新人的传授经验,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深意。 但当方慎言听到这番对话之后,他却陷入了深思。 毫无疑问,他是唯一一个找到了特殊点的人。 《丝特芬妮的微笑》,在这个严谨的杀戮模式下,正是独立的特殊存在。 若是将这只鬼也套进杀戮模式之中,方慎言惊奇地发现了这只鬼的特殊点。 这个特殊点,也十分明显。 它一半精力留在方慎言身上,另一半留在“皮囊”。 那么,事情是不是可以如此猜想…… 在这只鬼的眼中,方慎言与皮囊,价值同等? 在这个惊人的发现之后,方慎言的脑海中开始布局、构思。 他不走了,就站在任务之外,制定一个疯狂的计划。 他要利用信息差让潼关的正面生路失败; 他要让《丝特芬妮的微笑》放弃皮囊,重返他的身边; 他要将如今体内一半的灵异之力留下来,被白面鬼面具吞噬,进一步成长实力; 他要创造一条新的生路! 第五百九十八章 第二幅皮囊 《丝特芬妮的微笑》是整座博物馆,最特殊的鬼物。 它超脱出了六大主题馆、三大自由猎杀鬼,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只鬼,对于潼关等人而言只存在于方慎言的口头描述之中。 于是,信息差就这样被造成了。 凭借着附身的机缘巧合,方慎言在任务开始的那一刻就全面掌握了整座博物馆的鬼物构成。 所以方慎言从一开始就知道,潼关所谓的拆魔方计划,根本不具备成功的可能性。 因为绘画馆,原有的展厅鬼物已经被幻象鬼所消除、并取代。 靠潼关所掌握的情报和底牌,他完全没能力清除幻象鬼,生路转为死局。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称潼关的生路,是最标准的呢? 因为这个死局,并非无解。 潼关失败的根源,是欠缺了方慎言的参加。 本次任务的基本鬼物克制逻辑:三位自由猎杀鬼大于六大展馆鬼。 所以就有了潼关以上克下的拆魔方生路。 当自由猎杀鬼与展馆鬼的身份合二为一后,除了《丝特芬妮的微笑》,再没有人可以克制幻象鬼。 而方慎言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且影响着《丝特芬妮的微笑》。 如果方慎言能够全程参与潼关的行动,那么本次任务将在这个时候就全面破解。 只可惜,方慎言并不愿意用这条生路,因为他只想用自己的生路来结束这次任务。 他要吞噬掉《丝特芬妮的微笑》留在他体内的一半灵异之力,令罪物进一步强大。 …… 报着这样的想法,方慎言一直等候在藏品库房,期待与潼关的会面。 他从头到尾都能够监听到所有人的对话,所以计划就这样铺开。 利用潼关。 潼关这人有一个毛病,做事太优柔寡断和瞻前顾后。 他的心头早已有了拆魔方的想法,却一定要来试探方慎言一次,否则无法下定决心执行。 方慎言正是利用这一点,所以与潼关制定了一个“十分钟约定”。 用步步紧逼的时限逼迫潼关,执行这个绝对不可能成功的生路。 果不其然,潼关因时间的一再压缩,摒弃杂念,全力执行计划。 最终,不可避免的失败了。 而方慎言就是要潼关失败。 潼关失败后,“皮囊”所在空间自此再也无法被店员们带出世界迹博物馆。 那么,《丝特芬妮的微笑》就只有来找方慎言。 方慎言为何如此自信? 事情的根源,亦或者说是本次任务的根源,到了被揭示的时候。 本次任务,有两幅“皮囊”画。 第一个,当然就是“皮囊”正主。 它在12月1日的23点钟左右,抵达世界迹博物馆内部。 同时随着它的抵达,开启了释放化鬼诅咒。 除《丝特芬妮的微笑》这个早已存在的鬼物之外,创造了其余九只鬼。 这是一个已经达成共识的情报。 但“皮囊”,实际上还有第二个。 这第二个皮囊,正是方慎言! 12月1日23点钟左右,抵达世界迹博物馆的东西,除了“皮囊”画,还有方慎言。 当时方慎言为了掳走那对夜拍的情侣,来到博物馆正门口,也在那时面见《丝特芬妮的微笑》。 不过,这还无法说明方慎言就是第二个皮囊。 如此判断最主要的依据,仍然是《丝特芬妮的微笑》那一系列诡异反常的行为。 它能杀而不杀,将自己的一半融入方慎言,另一半追逐皮囊正主。 这代表在这只鬼眼中,方慎言与皮囊是一样的东西。 那么作为一只待在博物馆未知年月的鬼物来讲,它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方慎言只能认为,它想出去。 《丝特芬妮的微笑》是一只地缚灵,困在画中、困在博物馆中,始终无法自由。 而本次任务的开启、皮囊的进入,带给了它这个希望。 它想借助皮囊,来走出博物馆,摆脱地缚灵的身份。 所以,它死死追逐“皮囊”的行为就完全得以解释。 正是利用这一点,再进行反推,就此得出方慎言也是另一个“皮囊”的结论。 这个结论,来的很违反常规,完全是一个站在活人立场去揣测鬼物的超自然思维。 但如果真的接受这个设定后,方慎言进行了长时间的反证,逻辑竟然超出想象般自洽! “皮囊”的特征: 一、佚名作者; 二、成年男性皮肤绘制; 三、在23点抵达博物馆。 最最重要的是,是第四: 天海发布的任务内容,从来都没要求店员必须拿到“皮囊”原作。 换言之,只要符合“皮囊”这幅画的特征即可,而所有的特征方慎言都完美符合。 方慎言的人皮,就是新一副“皮囊”画,只要将其贴在画板上就算完整。 所以《丝特芬妮的微笑》才会将自己,一半押在“皮囊”原作,一半押在方慎言身上。 当然,方慎言同样不在意自己的生路失败。 因为真到了那时候,潼关的白蜡烛罪物亦可以回到过去,改变事态发展。 这种容错率颇高的计划,以方慎言的性格没道理放弃。 这就是一切的真相。 潼关的视角、方慎言的视角; 潼关的生路、方慎言的生路。 潼关计划失败,皮囊原作对于《丝特芬妮的微笑》已然失效。 所以方慎言如愿等来了这只鬼。 不过在潼关失败、再到方慎言走出地下四层,这个不到一分钟的过程中,他遭遇到了本次任务最大的一次生死危机。 因为当《丝特芬妮的微笑》,陡然出现在方慎言所在房间中时。 他的眼睛里倒影出画中女人那抹似是而非的笑容,体内原有的半附身状态被同一时间惊醒。 而这一次,他没有从半附身转为全面附身,反而是体内的灵异力量竟被快速抽离。 在眨眼之间,方慎言与这只鬼的联系就被完全收回。 这个极为突然的转变,立马让他发觉不对。 对方这个举动显然是打算放弃他作为“皮囊”。 那么下一刻等待着方慎言的就是那降维打击般的碾碎死亡。 只是一瞬间,方慎言的大脑就飞速运转起来,他的右手拿着白面鬼面具,反复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皮囊”原作已经失去了生路资格,《丝特芬妮的微笑》如果想要达到目的,本该将全部胜算都押在方慎言身上。 可为什么现在它要杀死自己? 霎时间方慎言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一定是现在的他被判定为:不符合作为“皮囊”的要求。 但这段时间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不符标准? 第五百九十九章 已到了结时 “不…不是这样的……” 在极限时间内方慎言立马推翻了刚才浮现的猜测。 如果《丝特芬妮的微笑》是因为这段时间他的身体出现了变故,从而剥夺其身为皮囊的资格。 那么就不应该是立即以斩杀的姿态出现。 问题出在哪? 几乎是瞬间,他旋即想到了自己与这只鬼的第一次见面。 方慎言一把撕下了左臂之上的绷带,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流脓,皮肤边缘位置正在发紫发黑。 作为皮囊的备用选项,《丝特芬妮的微笑》却亲手撕掉他的一条手臂。 那么它这样做一定有其特殊的意义。 如果所猜不错的话,那皮囊原作,也应该是一个断臂的男人皮肤! 在如此极端情况下,方慎言终于意识到这个超出所有人意料的重大情报。 由于皮囊是世界迹禁画,别说他们这些店员,就是全球真正见过它的人也屈指可数。 所以在接到任务之后,方慎言也只是利用网络搜索到一些只言片语的描述,大致敲定皮囊的信息。 所有人都没见过皮囊原作到底长什么模样,这又造成了一个重大的判断失误。 皮囊,是一个断臂男性的人皮制成…… 如此鲜明的特征,简直可以算作艺术界对此画来历的重大突破口。 但为什么历经百年、转手多国,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这一点? 那是因为…… 因为这幅画从表面看去,就是一张完整的人皮! 只有这一种解释!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情况越是极端,他们的思维转变得就越快。 这类人就该进入天海酒店,他们是天生的店员。 而方慎言显然就是这类人中的佼佼者。 方慎言的思维如同水银泻地般一气呵成,他几乎是在体内灵异力量被抽取完成的瞬间就想通了这一点。 如此一来,眼前的生死危机就可以得到解释。 《丝特芬妮的微笑》为何会追随皮囊原作而去,反而抛弃方慎言这个备用品。 那是因为方慎言拥有皮囊特征,但却并不完整。 而现在皮囊原作被迫放弃,可方慎言又达不到实际标准,这让它动了真正的杀机。 与此同时,这幅画上的女人笑颜开始变得扭曲与扩张。 那股足以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从四面八方疯狂宣泄而出。 方慎言的视线全都被那个笑容所占据,活人的身躯在面对这种强大维度的力量倾斜下,再一次出现了僵硬。 与第一次相见时一般无二,这个博物馆中当之无愧的鬼王,只要想杀人就是无解。 然而这一次近距离的正面交锋,早已不同与往日。 方慎言在看破死路之时,就已猜到生路。 他在那股力量即将笼罩全身之际,立马从背包中拿出了一张松软的人皮。 没有丝毫的犹豫,整个人顺着腹部的缺口钻了进去,整个人套在人皮之中。 白面鬼面具并未作为保留手段佩戴,反而是遗落在地。 方慎言在临死之前,整个人全面被人皮包裹,如同钻进帐篷躲过风雨。 奇异的事情,就此发生。 当他以这种古怪的姿势进入人皮后,先前那凌厉而恐怖的气息戛然而止。 鬼物的攻击仿佛因为这一举动彻底消退。 而方慎言就藏在人皮中,也没有试探性地钻出来,反而是褪去全身衣服。 在内部重新调整姿势,将这张工作人员的皮肤,穿戴在了自己的表面。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面容重新暴露在空气中时,竟发觉那个无辜而死的人与他身材格外相似。 人皮紧贴着自己,却并没有不适感,反而有一种牢牢的镶嵌感,十分紧绷。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蓦然发觉地上的白面鬼面具出现了诡异的震颤。 神秘的灵异视角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一条赤红的线条将他与《丝特芬妮的微笑》再度连接。 认可。 方慎言获得这只鬼的认可,终于成为真正的皮囊备用品。 这场生死危机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秒钟左右,却格外惊险。 仅针对于《丝特芬妮的微笑》,它的生路就是成为标准的皮囊。 而皮囊到底是什么模样,这种级别的隐秘他也不可能知晓。 但他通过这只鬼的前后表现,反推出了皮囊的细节特征。 《丝特芬妮的微笑》创造方慎言的断臂,可皮囊原作表面却是完整。 除去造假的可能性,那就只能说明,皮囊这幅画的材质,不仅仅是一张人皮! 方慎言断臂的皮肤作为底衬,在底衬之上又覆着另一张人皮。 如此一来两张人皮画,如果不是将其剖开分解,根本不会有人发现皮囊这幅画的最大秘密。 看着眼前重归寻常的画作,方慎言缓缓闭上了眼睛,压下心头的起伏。 危机往往是在不经意间突然袭来,不知有多少资深店员死于阴沟之中。 方慎言这次得以存活,除了头脑之外,实际上最大的功臣是运气。 如果不是当初心血来潮,秉着人皮是本次任务的特殊之物这个想法,将工作人员的人皮带在身上。 此番就算是看出了生路,却也根本无法存活。 得到了结果之后,再一次反思曾经发生的事情。 或许《丝特芬妮的微笑》杀死另外几人时的手法,在地上留下的人皮,也许正是在暗示方慎言皮囊的秘密。 这也许是方慎言经历过最特殊的一次任务。 他从来没有真正进入到正面节奏之中,却利用了一只鬼的表现,将一切反推,一直到任务结束。 庸者逃避鬼物、凡者对抗鬼物、智者利用鬼物。 但在智者之上还有一种人,他们掌控鬼物,以凡人之力将鬼物、任务握在掌心。 彻底解决《丝特芬妮的微笑》后,方慎言俨然已经站在了不败之地。 时间来到12月2日的深夜一点三十七分,距离任务结束还剩下二十三分钟。 直到这一刻。 方慎言在沉寂了足足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后,终于站在了所有尚存的店员面前。 而这次他走出地下四层,游走在这座恐怖的博物馆内,犹如观鱼赏花。 说出了那句令所有人激动万分,宛如救世主降临般的话语。 “用我的生路,去完成任务,一切已到了结时。” 第六百章 最终boss 其实作为洪福、靳希、丁望舒三人来讲,他们在本次任务已经十分幸运。 正反两面中,均有潼关和方慎言进行把控,一方落败、另一方立即站出来主持局势。 所以当方慎言的声音传达至每个人的耳中时,虽然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洪福收起手中的荷花种罪物,乐颠颠地朝着楼道跑去。 刚一来到走廊,他就看到一个修长的黑影刚消失在拐角处。 在这个时候还能如此从容不迫,除了是方慎言,洪福根本想不到其他人还有这份气度。 “方老师,等等我啊。” “正二层的靳希和丁望舒离开博物馆,将车子发动,随时接应皮囊。 后面的洪福,与我保持半米距离,一同前往绘画馆的第八展厅。” 不过还没等到洪福追上对方脚步,方慎言冷冰冰的警告就进入耳中。 洪福听后脚步一顿,他有些狐疑地看着前路。 方慎言如何得知他们几人的准确位置? “方老师…你怎么……” 然而方慎言并未回复他这个问题,洪福也被迫只能带着这份疑问听从指挥。 在这条路上,洪福在雕塑馆外围正好与靳希二人擦肩而过,相互打了个一个照面。 在短暂的交谈之中,洪福惊愕地得到了一个消息。 从正二层下来的靳希和丁望舒,竟然没有与方慎言碰面。 从上而下、从下至上,明明就只有这么一条路,洪福也听到了来自上方的脚步声。 但为什么靳希她们却说并未见到方慎言。 洪福突然想到了冯家富,这个男人死的是如此蹊跷,隐隐与方慎言有关。 方慎言现在到底还是不是人…… …… 绘画馆,是一个不愿被所有人提起的地方。 这里代表着本次任务最强大的两只鬼物盘旋地。 就在这个楼层,所有人都经历过失败,潼关也被困在这里。 方慎言一袭黑衣,脚步轻快地走进了第八展厅,毫不在意地一路向深处行进。 这里是幻象鬼的属地,但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根本不存在任何阻碍。 因为方慎言如今已然脱胎换骨。 在这次任务中他从普通店员的身份,一步步成为了“一半皮囊”、“一半鬼物”。 很少有人可以利用任务规则、鬼物规则将自身的立场转变得如此流畅和华丽。 所以方慎言就代表了这次任务最强大的两只鬼,他可以轻易地走进幻象鬼的地盘。 洪福还被他远远甩在后面,方慎言却已经走到了第八展厅中的那个最神秘展厅。 两个多小时后的又一次碰面,潼关与方慎言站在了两个不同的立场。 方慎言以自身特殊自然可以走进神秘展厅,刚一出现时就看到三幅彼此相连的油画,摆在正前。 而浑身漆黑,宛如披着沥青的幻象鬼就这么立在原地。 潼关此刻的状态很差,他双目已瞎、听力受损,急火攻心,已成强弩之末。 最可怕的是他的影子,已经完全被折翼天使所腐蚀。 在背靠的墙面上,那狰狞的鬼影随时伺机而动,保持着随时同化的姿态。 而之所以潼关身边的两只鬼均无法对其动手。 一是因为幻象鬼在规则上无法杀人,它的目的就是让生路作废,等待任务时限抹除潼关; 二是折翼天使作为自由猎杀鬼,与幻象鬼处于平等层次,二者均在场时,它的灵异侵蚀被迫暂停。 可以说,鬼物的威胁对于潼关反而不重要了,他什么都不能做时只有等死的煎熬。 方慎言来到此地时,正是看到了如此一幕。 他先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前方的幻象鬼,平静中带着冷意说了一个字: “滚。” 幻象鬼忌惮于方慎言所代表的《丝特芬妮的微笑》,在听后慢慢地挪动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只有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黑色油彩,象征着它的存在。 方慎言可以喝退幻象鬼,但对折翼天使却全然无效。 因为它此时已经完成了对潼关的全面同化,换言之这一人一鬼已然同体。 只是迫于任务规则,无法在这个时间内动手。 现在幻象鬼撤离,方慎言仍在场,只要这二位全部离去,潼关等不到任务时间结束,也会立刻化鬼。 潼关面色苍白,胸口被大量的血迹沾染,如果不是尚有微弱起伏,简直与一个死人无疑。 其实不需要方慎言开口,他早就猜到如果有人可以找到他,必然会是方慎言。 “与我所猜不错,你真的不是纯粹的方慎言了。” 作为潼关来讲,他的生路的确是失败了,但他本人却并不算失败。 方慎言利用了他,其实他也利用了方慎言。 潼关在执行这场生路之时,就有过猜测,自己有一定概率会失败。 因为幻象鬼制造的这场幻象中,是存在着一个明显漏洞的。 这个漏洞,或许就连幻象鬼自己都没意识到,但潼关却早已发现。 那就是绘画馆的第八展厅。 第八展厅根本不是固定展厅,但它从头到尾都没被移动过。 这一点是为什么? 因为幻象鬼早知道潼关的拆魔方计划。 所以它必须保证自己所在展厅位于最后一层,只有如此才会让潼关浪费掉最多的时间。 幻象鬼自认这个细微的心理,不会被潼关所捕捉,但实际上它仍然失算了。 甚至在美术工艺馆那时,它还欲盖弥彰地让潼关听到靳希和丁望舒的求助,试图转移视线,干扰计划。 如果说仅仅通过展厅的变化,让潼关有了一份警觉,那么靳希二人的虚假危机,就更让他确定自己已经中计。 但潼关仍然心甘情愿地走进了幻象鬼的陷阱之中。 因为他明白自己已经无力再找出第二条生路,可方慎言一定可以! 方慎言是何种人? 他在本次任务安分的已经不像他,甚至还和潼关制定个什么“十分钟的约定”。 潼关是瞻前顾后,但并不代表他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绝不相信方慎言会将生路都押在自己身上,方慎言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潼关赌了。 他就赌方慎言有第二生路,之前的一切都是在算计自己。 所以当方慎言走到他的身边时,潼关的脸上毫无惧意,反而是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方慎言在算计他的时候,他一样也在算计方慎言。 这一点,或许二人在见面的这一刻都已然心知肚明,却均未选择点破。 毕竟,现在距离完成任务只差一步。 “方老师,你在哪?见到潼哥了吗?他死没死?” 洪福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 方慎言并未选择解答,他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慢慢低身蹲在潼关面前,轻声说道: “把我的人皮割下来吧,这个工作只有你能做。 人皮落下后,我把皮囊送到洪福手中,他们带着完成条件回归第七分店。 那时的我还可以活几分钟,我会用木梳罪物再一次尽力延长存活时间。 我最多可以再拖十分钟,到时会被迫化鬼,追杀拿着我的皮的洪福三人。” 方慎言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然不多了,他调转身子背对着潼关,最后说道: “十分钟之后,他们还能不能活着抵达分店,我管不了了。” 第六百零一章 重返民国街 刀子握在潼关的掌心,指挥的人却是方慎言。 从脖颈之下,沿着人体的边缘,下刀的手不是很稳。 但那刀锋在皮肤上划下的一道道缝隙却是如此笔直。 另一张人皮套在方慎言的身上,已经与其牢牢地粘贴在一处,这为割皮提供了不小的方便。 猩红的鲜血从那些缝隙中一汩汩的往下流淌,打湿了潼关握刀的手掌。 湿滑的手感令他本就无力的手劲又一次出现了阻碍的波折。 潼关用牙撕下了一块布条,将刀柄与手腕绑在一起,咬紧牙关继续割开皮肤。 方慎言在这个过程中,那背对着潼关的背影正在微微发抖,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吭过一声。 他垂着头,汗珠一滴一滴地摔碎在地面,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感受着剥皮酷刑。 那紧攥的右手狠狠地扣进了地砖的缝隙中,五片指甲被掰断其三。 所有惊为天人的生路,都要在背地里经受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痛苦。 如此强大的意志力,代表着他执行该生路时曾下了多么大的决心。 方慎言知道自己不会死,他这条生路最大的弊端就是在自身承受不住死亡之时,必须要化鬼。 他一旦化鬼,那么拿着这张皮的洪福等人,必将遭受他的无解追杀。 来时他们遵循了现实世界的交通规则,再加上绕路,用了三十分钟。 回去的时候就不必担心交通情况,这样应该可以减少五分钟时间。 再加上抄近路,还可以再减一些时间。 但无论如何计算,从博物馆回到第七分店,最少最少也需要二十分钟。 也就是说,就算一切顺利,洪福等人抵达分店,也已经十分接近任务的最终时刻。 而在这段路途行驶到一半之时,方慎言所化之鬼也将来袭。 尽管他只能化鬼两分钟,但罪物化鬼并无生路,如此强大的鬼物瞬秒所有人不成问题。 事实就如方慎言所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一条未卜的前路。 能否完成任务,就要看洪福三人,到底能不能撑到回到分店那时。 潼关在另一边已经完成了割皮的十分七八,他的心神此时也是一阵颤抖。 说实话,他没有想到方慎言的生路,会是这种方式。 这类将所有人生死交给几个新人手头的决定,要是他绝对无法做出来。 但现在已经全无办法。 事实上,从目前的一切情报进行反推,潼关的生路从哪个角度而言都已不可能成立。 自从方慎言被《丝特芬妮的微笑》附身起,想要依靠正常程度找到皮囊,就是一个奢望。 因为《丝特芬妮的微笑》被方慎言牵制住,所以幻象鬼杀死了原本绘画馆的鬼物。 又因为幻象鬼的这一做法,令皮囊原作彻底没了拿到的可能性。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方慎言创造出的这个第二生路,其实早已成了唯一生路。 潼关想到这里,刀子猛然一抖,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墙上,汗如雨下。 “好…好了!” 方慎言并没有立刻转身,而是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对于他而言,如同在十八层地狱挨个走了一遍般痛苦。 他迟疑了片刻后,拎起背后脱落的厚实人皮,摇晃着身子朝着外界走去。 每一步走出,就会在地上留下一道血脚印。 而此时等候在门外的洪福,突然看到墙内飞出了一道黑影,还有一个背包。 “拿上人皮,带走一个画框,路上进行简易的组装即可。 包里是潼关给你们的罪物,把木梳丢进墙里,你就可以走了。” 由于耳麦的公共频道始终在开启状态,方慎言与潼关的交谈被所有人听得真切。 洪福自然也是明白接下来行动的重要性,他立马点头,抛出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木梳罪物。 同时抓起地上人皮,将包背在身上,调头就跑,再无任何犹豫。 方慎言此时已经成了一个怪物,浑身上下如同被鲜血浇过一般,只有双目的漆黑令人胆寒。 他费尽全身力气才重新回到了潼关的身边,两个凄惨到极致的男人并排瘫倒在一起。 潼关摸索着从怀中拿出了烟盒,但打开后里面最后一根烟却也早已吸光了。 他苦笑一声将烟盒丢掉,看着方慎言的模样,怪笑一声嘲笑道: “看你这样子,我才心安。” 方慎言已经无力去转过头,风吹在身上如同一万只蚂蚁在不停撕咬。 他如今才意识到,真正的酷刑方才开始,这种状态他还要保持十分钟之久。 潼关看着方慎言无动于衷的模样,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双目无神地看着远处,轻声呢喃道: “你化鬼后,我也将被折翼天使同化,洪福带着我的东西,我也会去追杀他们。 但那时的我应该会首先对付你。 你能拖十分钟,我应该也可以拖掉你那两分钟的化鬼时间。” 折翼天使的同化,会保留潼关的意志。 按照天海酒店的规则,只要有意志,他就可以在任务结束后回归酒店。 但等待着洪福三人的是一个十分荒诞的现实。 曾经的救世主,方慎言与潼关,将在最后二十分钟成为无解的催命恶鬼,化作最终boss。 …… 早已在楼下停靠了许久的商务车,此刻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奔驰在大路上。 目前驾车的人是丁望舒,洪福则与靳希在快速地将皮囊组装到画框之中。 虽然任务并未说明,是否一定要以这种级别的标准,但毕竟人皮和皮囊画之间,还是有一些区别。 丁望舒的车技并非太好,她才刚刚拿下驾照不久,平时连练车的机会都没有。 但现在可以驾驶的人,也只有她了。 洪福右臂报废,靳希双腿和断了没什么区别。 好在这种商务车她开起来有些手忙脚乱,但现在夜深人静,马路上基本无人。 丁望舒开起来横冲直撞,虽有些勉强,但也在以最快速度朝着护城河行驶。 “听到潼哥最后那番话了吗?咱们的处境太差了,必须想个解决办法。” 洪福一边组装画框,一边对着靳希说道。 靳希的脸色很差,反复的精神与身躯折磨,让她整个人如同病入膏肓的重症病人。 她靠在椅背上,看了一眼导航,犹豫之后沉声说道: “时间太紧了,我们不能再绕路了,要我说直接走民国街。” “民国街出了大乱子,敢在第七分店附近施展结界,那只鬼的实力远超想象!” 洪福眉头一皱,他有些吃不准靳希这么做,到底是好是坏。 靳希看着手表,又对比了一下路线图,眼神中满是紧迫,但语气仍然坚决: “距离任务结束,现在只剩十八分钟。 如果按照方慎言他们的方案,我们很有可能来不及回到分店,必须做出改变了。 以当前的速度,直穿民国街,会为我们节省太多太多时间,不得不赌一赌。” 洪福被这个时间的规划有些打动了,他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靳希将手机中的路线,推到面前,按住屏幕放大,点在了某个建筑说道: “沿神风大厦往南走,是进入民国街最短路程。 我们现在去神风大厦只有六分钟路程,如果让方、潼二人在六分钟后化鬼。 那我们进入民国街的同时,将会带着两只鬼一起。 就算民国街那只鬼无比强大,但面对两只鬼物时也必然会无瑕顾忌我们。 如果时间掐得准,一切结束只需要十分钟!” 第六百零二章 那压迫感 “靳希,你确定要我们在六分钟后化鬼吗? 按照正常路线,纵然时间会极为紧张。 但我最起码可以帮你们拖延十二到十五分钟。 那么最终你们真正只需要面对我这一只鬼最多五分钟而已。 如果按照你的方案,完成时间尽管大大缩短,可你们在这段时间里要面对整整三只鬼。” 潼关在听到靳希的计划后,骤然开口将其反驳。 以他求稳的性格,所列计划必然是最稳妥、最万全的。 此时此刻,商务车仍然保持着高速朝着地图上的路线进发,丁望舒在这时走的仍然是靳希所设路线。 当前的主要矛盾,已经成了到底是躲鬼重要、还是时间重要。 潼关作为一个资深店员,在丰富的经验后所做选择,自然是将鬼放在第一威胁。 不过靳希在思考片刻后,用力地按下耳麦,仍然给出了极为坚决的表态: “潼大哥,你是自由猎杀鬼已经格外强大。 但方先生在吞噬掉一半的《丝特芬妮的微笑》后,他的可怕甚至远超于你。 我根本无法判断到底是你在拖延时间,还是你被方先生瞬秒!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上了绝路,不去赌一把民国街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靳希眉目中传出了与外貌截然相反的坚毅,她的每一个字说出口时都格外用力。 这些话听在洪福、丁望舒的耳中,在进一步看清事态紧急之中还注入了一道破釜沉舟的勇气。 洪福率先表态,沉声说道: “潼哥,这次我站靳希,我们完全不了解你化鬼后的实力。 但方老师太强大了,他在拿下《丝特芬妮的微笑》后,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估算他的实力。 现在除了借用民国街的变数,再无他法。” “行了,按照靳希所说,从现在开始,在五分钟后我会化鬼。” 方慎言沙哑的声音传出那一刻,将一切盖棺定论。 这场到底是选择时间、还是鬼物的争论,彻底平息下来。 丁望舒不参与任何讨论,她只是一门心思地驾驶车辆。 在行驶过一条又一条熟悉的大街时,她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 在她的视线中,一座高大宏伟的大厦已经越来越近。 那高耸直插入云端的神风大厦,此刻仍然依稀亮着灯,里面还有众多白领深夜加班。 丁望舒的额上慢慢流下了一道冷汗,身子如同筛糠一般打颤。 只要驶过这条长街,向南打转,这辆车就会立刻冲进民国街。 甚至在她这个位置已经看到了来自民国街那恐怖而未知的青雾边缘。 “三…三只鬼……那可是三只鬼!” 丁望舒开始害怕了,她不停地尖声高喊,距离越来越近,她内心压抑的恐慌就越来越压制不住。 靳希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的手抓在丁望舒的椅背上,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 世界迹博物馆内部,他们的确见识到了鬼物的可怕,但那时有潼关作为依靠。 但现在,他们孤立无援,真真正正地要与鬼物硬碰硬。 靳希在心脏狂跳之中,耳边不断回荡着潼关曾经对她的教诲。 “记住,恐惧是因为未曾面对,一旦你正面战胜过,那你就此脱胎换骨!” 洪福并没有表现得太过紧张,他只是坐在原位将头看向窗外。 再过半分钟,在那一片灰蒙蒙的世界就将成为他的战场。 他此刻就如同上过无数次战场的老兵一样,平静中带着严峻。 在最后时刻,他猛然握紧了手掌,将那枚荷花种牢牢地攥在手心。 “我来了。” 当商务车在月色的照亮下,猛然调头,车身刚过上一条街之时。 方慎言突如其来、言简意赅地只说了三个字。 与此同时,靳希重重一拍椅背,指着前方的青色浓雾高喊。 “冲进去!” 丁望舒直接闭上了眼睛,将油门踩到底,面色痛苦地宛如是要上法场一样。 车子就这样不管不顾地以极快的速度,扎进了那谜一般的青雾之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靳希的耳边忽然响起三个极为刺耳的异响。 “砰砰砰!” 连响三声之后,靳希猛然发现,她的右耳边凭空出现了一条黑色的丝线。 这根以肉眼很难察觉出的黑线,从车尾的玻璃穿出,又直接插进前挡风玻璃。 不止一根,是连续的三根,这三根线直接将整辆车子的前后完全贯穿。 靳希还没来得及辨认自己到底是否完全进入民国街范畴,只是一片模糊的雾色中,整辆车都被逼停。 丁望舒连车子内部被三根黑线贯穿都没发现,她只是猛然发现车子无法动弹。 为此她不管不顾地疯狂踩下油门,车轮在地面上的摩擦声嗡嗡作响,然而竟然无法前进一步。 洪福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猛地一推还在观察的靳希,大吼一声: “快跳车!!!” 他的反应很快,拉开车门直接摔出了商务车。 但靳希和丁望舒根本没反应过来,在他倒地的视线中,赫然发现了令其震撼的一幕。 一辆三吨左右的商务车,全身上下被成百上千根黑灰两色的丝线完全贯穿,密密麻麻。 而在他跳车出去的一瞬间,整辆车被彻底掀翻在空中。 在眨眼之间,车子带着轰鸣声直接来了一个惊人的旋转,硬生生被甩在空中两圈,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洪福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窜起来,他来不及去看清此刻民国街内的形式,急冲冲往前跑。 被掀翻在地的车子底部已经着火,他冲上前一脚将变形的车门踢开,将左手伸了进去。 “靳希?靳希?你不能死!” “我在这……” 一个微弱的声音立刻给予其回应,洪福艰难地将安全带解开,用尽全力才将靳希给拽了出来。 而刚一拽出来,他赫然发现靳希的整个头部都在流血,也看不清哪里受伤。 最可怕的是她的小腹位置,正插着一根钢管,像是来自座椅上的靠枕。 洪福的眼角直抽,这种可怕的贯穿伤,只怕放在现实根本救不活了。 最要命的是靳希伤了脑子,连话都说不清了。 “洪福!救我!!” 刚刚救出靳希,驾驶室的位置露出了一个小脑袋,丁望舒的五官都在扭曲,挺着身子朝洪福求助。 洪福刚放下靳希,就赶紧朝着丁望舒的位置跑去。 他抓着丁望舒的肩膀,用脚抵在车门上,狠狠地往外拉。 丁望舒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身子,洪福的动作令她无比痛苦,整个人陷入癫狂。 她疯狂地拍打着洪福的手背,像是试图阻止。 但洪福根本顾不上那些,只要人还没死,他必须要带出来,因为方慎言随时会来。 然而当他将丁望舒从车里硬生生拽出来之后,这才猛然发现丁望舒的下半身已经全无踪迹。 自腹部以下,一圈一圈的肠子和人体内脏散落一地,流出的血迹将整片地面铺满。 丁望舒的指甲都插进了他的手背里,可洪福早已忘记了疼痛。 他明白,丁望舒已经死定了。 “洪福!!” 一车之隔,靳希不知何时清醒,手撑在地面惊恐地看向洪福的头顶,带着哭腔嘶吼。 洪福尚未抬起头,只觉得天灵盖都快被强大的灵异气势给掀起来。 眼睛上瞥,只见裹挟着黑雾里,那一袭黑衣的人影,却戴着一张睁开两只眼睛的诡异白色面具。 目空一切的阴暗气息中,竟带有一丝高高在上、睥睨凡人的神性色彩。 无数根丝线,从它的掌心纷纷垂落,密密麻麻直接插进了分裂的大地之中。 同样的,它们也已经穿过洪福的四肢和头皮,还有仍在哀嚎的丁望舒。 化鬼后的方慎言到底有多强大? 洪福只是看它一眼,竟然从心底有一种放弃反抗的碾压感! 第六百零三章 戏台前的长发 洪福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在面对化鬼后的方慎言时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思来想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幅场景。 他此刻身上甚至可以算说是集第七分店全店的罪物之力,他也自认是一个勇敢果决之人。 但就是现在,化鬼后的方慎言就在他的头顶,他竟然会浮现起不想反抗的恐惧感。 真正强大到一定程度的鬼物,甚至不需要动用力量。 仅仅是出现在人类的面前,就会让使得对方失去全部抵抗的能力,从心理就已经将其摧毁。 “洪福!动手啊!!” 直到靳希的再一次呼喊,这才彻底将洪福从恐惧中惊醒出来。 他立马从背包中捏起从赌鬼手中赢来的全部冥币,抛掷空中。 洋洋洒洒数百张冥币,如落雨般洒在洪福的身前身后,以及那些贯穿全身的诡异丝线之上。 冥币,能够起到微弱的对抗性,由于是一次性罪物,因为也不需代价。 洪福一定是被吓住了,他根本没有保留,将全部的冥币罪物一瞬间全都洒了出去。 在动手的同时,他抓起地上仍然吊着一口气的丁望舒,抬腿就要跑。 然而方慎言化鬼后的可怕,依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哪怕是所有冥币在同一时间抛出,竟然根本起不到解脱控制的作用。 那数十根贯穿身体的丝线,仅仅只是断了七八根而已。 高高在上,漂浮在空中的方慎言,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表演”。 洪福头皮至发麻,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身躯的颤抖不由自主地产生。 他在极端恐慌之中,被逼无奈只能再一次祭出了另一罪物。 但随身上下,真正可以起到作用的也只剩下剧本。 于是洪福将剧本罪物第一时间丢向了靳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手里拎着的丁望舒被迫松手,砸落在地,她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显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方慎言掌心五指,在洪福的上空真正运作起来,那提线木偶似的杀人手法与当初的提线鬼一般无二。 只是在如今,或许方慎言已经超越了当初提线鬼的强度。 洪福的两条腿被掰到夸张的程度,肌肉的撕裂令其苦不堪言,然而这并非是要命的。 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仅存在的左手,在这一刻竟然朝着自己的脖子伸来。 在两者触碰之时,他的颈椎出现令人牙酸的骨骼扭曲声。 左手的大拇指按住下颚,四指牢牢抓紧脖子,疯狂地向反方向用力。 洪福如同一个脆弱的人偶,即将被硬生生将颈椎拉断。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靳希用手指蘸着脸上的鲜血,捧着剧本,写下了两个字: “鬼到” 只是这么写,是因为剧本罪物字越少,代价越小,见效越快。 如今的形式,除了第二只鬼来救场,再无法可解。 然而就在血字刚刚写下,靳希脸上混合着汗液的血珠却滴在了剧本之上。 竟然正好将“到”字遮挡,白纸之上只有写出了一个“鬼”字。 靳希心神一颤,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洪福,如此低级的错误在最关键时刻犯下。 只有一个“鬼”字,毫无具体意义,别说救下洪福,只怕还会招惹来其他不妙的东西。 刚刚想到这,罪物生效的代价就已经上涌,靳希猛地口吐鲜血,整个人瘫倒在地。 而洪福那边已经快坚持到最后,他的脖子被左手掰到了极限程度。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脚底的位置,那里有一粒暗红色的荷花种子,但就这是如此近的距离,他却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方慎言出场的一瞬间,就解决了丁望舒。 而现在洪福的死期也到了,他一死只剩下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靳希。 不出三秒钟,那就是全员团灭的下场。 然而就在此时,冥冥之中似乎真有运气这回事。 洪福在濒临死路之际,忽然感受到多股混乱且凌厉的灵异力量,在四面八方疯狂朝着他这里袭来。 原本紧抓着脖子的手掌突然松开,不仅如此缠绕着他的数十个丝线,一个接着一个地被切断。 洪福在失去丝线束缚之下,立马恢复自由,他来不及多想,捡起地上的背包就朝靳希那边跑去。 “洪……” “别说了,快逃!” 洪福将自己的包斜跨肩头,将靳希背在身上,看也不看朝着民国街的更深处狂奔不止。 靳希,却有时间转过头看向了后方。 而这一眼望去,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颤抖起来。 在原本的位置,方慎言那一团黑雾最为注目,在其周边爆发了无数根黑、灰、白的三色长丝。 在各色丝线乱甩之下,后方的街道俨然陷入四分五裂之中。 而在方慎言的四周,竟然出现了无数道看不清的鬼物。 它们某些有形、某些无形,但就以方慎言为中心点,未知数量的鬼物全部朝着它的位置汇聚。 甚至还有一些未知身份的鬼物,正在穿透民国街的青雾而来。 直到这时,靳希才重新翻开了剧本,她震惊地发现刚刚写下的那两个字,也并没有被全部污染。 或许是血液渗透的关系,或许是凑巧,她写下的“鬼到”,竟然机缘巧合下成了“鬼至”。 这个意思并没有被改变,可是却出现了歧义。 原本靳希只是特制潼关或是民国街这只鬼,但剧本却将范围进行了无限的扩大。 具体扩大到什么范围她不清楚,但只是看着那个规模,已经形成鬼潮。 只怕整个山明市的孤魂野鬼,全都因这个罪物,来到了民国街之中。 靳希的眼中满是希望之色,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如果此地形成鬼潮,只怕后面任务就会更好的完成了。 方慎言已经被拖住了,他只能化鬼两分钟,而现在已经过去一大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前像是什么东西突然一闪而过。 紧接着耳中突兀地传来一阵阵戏腔的声音,还伴随若有若无的女子哭泣之声。 那女子哭的令人心碎不已,甚至盖过了戏腔中的唱词。 明明靳希此刻最心念的是任务的成败。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头、眼前却浮现了一个甩着水袖青衣的女伶,全身心被牵动到了戏文之中。 她开始什么都忘却,只专注于眼前的景象。 那女伶脸上的妆容都被清泪冲散,欠着身子低低垂泪,手中宝剑在月光中发出渗人寒光。 雪白的脖颈就暴露在刀锋之上,在唱到了最悲之时,靳希的心跳都出现骤停,完全被对方所影响。 而就在宝剑从女伶的脖子上划过时,靳希的脖子上竟也出现了细微的伤口。 一汩血液从她的喉咙处喷涌而出,并且伤口还在不断夸大。 可这一切靳希竟然毫不知情,只是双目处流下一行眼泪,完全沉浸其中。 靳希如此、背着她狂奔的洪福,亦是如此。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自己的生死。 也是在同一时间,随着女伶割断自己的脖子,他们也步入了死亡沉浸。 不过就在二人的伤势即将致命之际,他们突然发现眼前的女伶景象骤然消散,耳边那如怨如诉的哭声也同时消止。 一张冷峻不凡的面孔,陡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在浓浓的青色雾气中,脚踩着一片血流成河,死尸遍地的古老戏台前方。 那冷峻男子的发丝在风中吹舞,原是及腰的长发如今见面却已长至地面。 最璀璨的是他那古波不惊的双眼,一对瞳孔竟成纯灰色,正平静地望着错愕的二人。 第六百零四章 季礼的指引 “店…店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靳希眼前的一切被刹那间打回现实,在混沌之中下意识地问道。 洪福也是一阵阵后怕,他这个时候才感受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割开了一道小口。 鲜血顺着衣襟不断向下流淌,好在伤口还不足以致命。 但如果不是季礼的及时出现,他们两个再过两秒钟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然而洪福恢复的毕竟要比靳希更快,他立马感受到眼前的季礼是如此诡异陌生。 洪福背着靳希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再一次仔细打量起了当前场景。 十步开外,高约半丈,那是一片黑暗中隐约摇晃着红色灯笼的古老戏台。 那上面除了厚厚的灰尘之外,再无任何东西。 而在戏台之下,则是血腥的来源。 数百个侧翻的座椅旁,横着数百具惨死的尸体,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被利器割喉。 仅剩下十几位零星的观众,仍然背对着洪福,在对着空空如也的戏台前沉浸其中,对四周全无反应。 那么此地最为人注目的,就是站在他们两步之外的季礼。 此刻的季礼与寻常状态有着极大差异。 原本就很长的头发,如今已经拖到地面之上,发尾全部浸泡在血泊之中。 他脚踩着尸体脖颈间流出的鲜血中,左手上,竟拽着一个仍在抽搐的男人,细长如溪流的血从咽喉处汩汩流下。 至于右手提着一把闪着银光的宝剑,就和那名女伶所握的一模一样。 敞开的风衣猎猎作响,季礼那诡异神秘的灰色眼睛,正带着漠视一切的眼神望着洪福与靳希。 这个场景让洪福脊背发凉,他很有理由怀疑,此地所有的尸体全都是被季礼所杀。 而提着宝剑的季礼,正对应了死亡幻象中那个哭腔的女伶。 “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场间安静之中,季礼微微歪过头,语气麻木地轻声问了一句。 “我…店长,我们在执行任务啊,后面还有很多鬼在追。” 洪福一边说这话,一边背着不敢说话的靳希绕开季礼的位置。 “那个…我们时间很紧,就不陪你了哈。” 洪福说完这话已经绕过季礼,不敢有任何犹豫,拔腿就跑。 靳希憋着的那口气在越来越远之后,才开始回过头去看。 而在他们的背后,季礼仍然提着剑没有任何动作,站在戏台前方慢慢融入黑暗之中。 雾气在跑出好远后却依然浓郁,洪福看不清前路,但他只顾着奔跑。 这条路线应该是没错的,民国街虽然不常来,但毕竟在第七分店附近。 闲来无事时,洪福也走过几次,从这个方向跑应该是没错的。 可是他心头估算着距离,按理说照自己的速度,此时早该脱离民国街。 然而到目前为止,他的眼前除了青雾,什么都没有。 “洪大哥,别跑了,我感觉不太对……” 靳希这个时候拍了拍洪福的肩膀,停止了他的脚步。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洪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问道。 靳希此时脸上的血液已经被衣袖擦干净,她其实并没有撞到头。 脸上的鲜血其实全都是丁望舒遭遇意外时喷溅到她脸上的。 幸好她的大脑并没有受伤,否则还真的无法在这时分析出什么端倪。 她用手分别指向了左前方两米附近的红色灯笼,又指向右后方的红灯笼,沉声说道: “我们应该是跑错了方向。 在见到店长之前,右左两个灯笼是呈现斜对称,而离开店长后,变成了左右灯笼斜对称。” 洪福的脑子此时已经高度紧张中混乱起来,他摆了摆手说道: “妹子你就别解释了,我根本听不出区别,你就说结论吧。” 靳希的脸色正了正,微微点头回复道: “也就是说我们的左右方向已经被篡改,我们跑反了方向,此时正在往入口时的鬼潮进发!” “啊?” 洪福两眼一黑,他赶紧往后退了数步,震惊地说道: “你是说民国街被循环了?” 靳希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 “这我不敢说,但我能肯定的是这一切发生的根源,一定与店长有关系。” 洪福叹了一口气,靳希的意思很明显了。 他们必须原路返回,重新去找季礼寻求正确出口。 洪福看了一眼手表,此时距离任务结束还剩下8分钟。 他们现在已经遗失了车辆,但出口处应该有梅声等人把手,借辆车不成问题。 所以三分钟之内,必须要从民国街走出,否则真要功败垂成。 出不好出,但回路上风平浪静,几乎是没过多久他们就重新看到了季礼的位置。 而当他们靠近时,正发现季礼揽过一个看戏的观众,手起刀落将那人血腥割喉。 动作熟练程度,杀一个人仅仅用了一秒钟不到。 洪福与靳希现在可以确认了,此地死了那么多人,全都是季礼一个人杀的。 他们此时看向季礼的背影时,眼睛里的恐惧之色越发浓郁,没人说得好现在这个季礼到底还是不是人。 “你们走不出去吗?” 季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甩了甩剑上的血珠,像是早就料到二人会归来。 洪福将目光落在那柄散发着寒意的剑刃之上。 他无比怀疑这是一件罪物,因为上面在散发着令人格外不适的灵异气息。 很少有罪物可以外泄气息,洪福见过的也只有方慎言的白面鬼面具。 而现在季礼掌心的宝剑显然也是这一类极为强大的罪物。 “是…是啊店长,我们的任务时间马上到了,再出不去咱们三星晋升任务就失败了。 您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完全没看见、也不记得,您只要指条明路就行……” 洪福为人激灵,话说的很精明。 季礼平静地看着他,最终将视线移到了靳希放在背包中的画框。 由于画框的尺寸很大,只能塞进包里一部分,另一部分全部外露。 季礼扬了扬头问道:“那是什么?” 洪福无法回头,靳希将“皮囊”拽出一角,紧张地解释道: “这是我们完成任务的必要条件,只要将它带回分店就算成功。” 季礼平淡地望着靳希,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 靳希大气都不敢喘,她在这股目光中感受到了强烈的漠视感,那气质就与鬼物没什么区别。 她很怕这个本就喜怒无常的店长,杀红眼了也把他们给杀了。 就这么僵持了半分钟之后。 季礼忽有所感,突然又拽过右手边一个观众,将其一剑封喉。 而在又杀一人后,他侧过头,语气随意地给出了答案: “你们两个一人一手拿着画框,顺着记忆中的出口跑,不出半分钟就可离开民国街。” 第六百零五章 延迟杀人 许多复杂的问题,实际上解决的方式都很简单。 站在季礼的角度来看,他对这次任务全无了解,更不知道他们到底要送什么回分店。 但简单思考一下就能够得出最精准的答案。 洪福、靳希是天海酒店,三星晋升任务的指定店员。 甚至是肩负着护送任务条件返回分店的重要职责。 在这种情况下卷入非任务灵异结界之中,唯一的办法自然就是借用任务条件,“逼鬼放人”。 洪福和靳希能够活到现在,或许已经超越了大多数店员。 但他们仍然欠缺一个能够看穿任务本质的眼光。 经过季礼的提点,二人也立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道谢之后再不敢浪费时间。 洪福与靳希相互搀扶,将皮囊画夹在二人中间,挪腾着重伤的身躯一点点朝路线中的出口行进。 由于靳希的腿伤,二人走的并不快。 不过在此期间,洪福也正好有空思考一下出灵异结界后该如何回归分店。 “从时间来看,方老师的问题应该已经解决了。 但潼哥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自从刚刚进入灵异结界那一刻,方慎言的突然出现,几乎要了三人性命。 幸亏靳希误打误撞引来鬼潮,算是将他的危机拖过去了。 可直到如今,潼关与折翼天使所形成的同化鬼物,却始终没有出现。 洪福这样说的意思就是,他担心潼关这只鬼怕是根本没有进入民国街。 靳希原本放松下来的面色又一次凝重起来,她明白洪福的想法,沉吟后说道: “潼大哥很有可能堵在回归分店的某一位置,对我们发起致命一击。” 洪福重重地点了点头,潼关显然将成为本次任务最后一个boss,只要过了这一关,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潼哥就算化鬼,他也会保留折翼天使的杀人手法。 现在任务还没结束,它的生路仍然还在,其实对我们来讲只要足够小心还可以应付。 就是怕……” 靳希叹了一口气,接过洪福的话茬补充道: “就怕这只鬼还有我们未知的能力。” 洪福沉默下来,他的左边口袋中还摆放着荷花种。 任务进行到现在,他们要面对的只剩最后一劫,而他也为了这个劫难也有最后的底牌。 …… 季礼的判断分毫不差,甚至就连时间都掐的极准。 按洪福与靳希这么慢的速度,却竟也在半分钟之后,彻底走出了青雾范畴。 从浑浊的空气,一下子闯入现实世界,让二人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不由得同时转过头,重看这片未知的结界。 被雾气包裹的民国街在黑夜里看起来是如此诡谲,光芒到此为止,加重了它的神秘。 若无季礼在此,只怕他们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出离去的方法。 洪福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背后出现了两个不同节奏的脚步声。 一转头,正看到梅声与小千度叶二人,正朝他们走来。 洪福重新背起了靳希,快步迎了上去。 小千度叶的双目处还是绑着一条白色丝带,但她却仍然具备视力,看到二人惨状问道: “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洪福摆了摆手,他朝二人背后望了望,赶紧问道: “你们有车吗?” “就停在街边。” 小千度叶点了点头,十分细心地将车钥匙递了上去,继续问道: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方…他在哪?” 洪福拿过钥匙,就没再多谈,一边离去一边说道: “他们没事,我时间不多了。” 小千度叶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转过身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最后高声喊道: “小心护城河!” 梅声则是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看都没看他们,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 …… 一辆小型轿车在最后的这条路上以最快速度朝护城河进发。 洪福用牙咬开了一瓶矿泉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喝的太急导致剧烈咳嗽。 在咳嗽之中,他朝一旁沉默不语的靳希问道: “你听见小千最后喊了什么没?” 靳希满是忧虑地抬起了头,注视前方。 她的膝前放着黑色的剧本罪物,却并未翻开,牢牢地用双手盖住。 护城河岸的粼粼波光已经肉眼可见,不超两分钟他们就会上桥,那时他们距离完成任务也就只剩一步之遥了。 她知道小千度叶的灾祸之眼,所以明白对方的警告,沉声说道: “小千小姐应该是看出我们的灾祸,会对应到护城河。 但她到底是指河水、还是这个地点?” 洪福驾驶着汽车,道路越来越颠簸。 护城河的桥与岸边的道路,是由柏油地面转为石砖地面,车子越颠簸越说明他们距离第七分店越近。 洪福已经看到了第七分店,这让他再没有了顾忌,直接开启全部速度冲上桥面。 “老子还有荷花种这个对抗性罪物,就剩这么短的距离我就不信还能起什么幺蛾子!” 车子上了桥面,在速度如此之快的情况下,仿佛都要飞起来一样。 靳希将车窗开启,整个人爬出窗户,一双眼睛紧盯着护城河那安静无害的水面。 护城河水在天气越来越冷之下,也变得安分许多,此时天空中的月与星都在水面上来回摇晃着。 这番场景令靳希百思不得其解,潼关到底会以什么方式出现? 也就在这时,车窗自动开始关闭,将靳希顶回了原位。 “你找死吗?!” 洪福在驾驶座将车窗关上,瞥了一眼靳希喝道: “折翼天使的直视死路,通过反射一样也可以,你直视水面会把它引来的!” 然而此话刚刚说完,他突然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惊愕地转过头,看向了靳希所在的车窗,那个刚刚被他关上的窗户上面有无数水珠泼在了上面。 无数道水痕,顺着车窗不断往下流淌。 而在洪福震惊的目光中,他赫然发现那一道道水珠中倒映着他与靳希错愕的面孔。 只是一瞬间,他们在椅背上的影子,就定格在了惊慌的状态中保持静止。 当影子被定住之时,洪福和靳希本体却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还能够自由活动。 二人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也摸不清这个关窗举动到底是对是错。 洪福率先踩下油门,朝着第七分店的大门飞速行进,再给他几秒钟就可以撞开大门,强行回到分店。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四肢开始了迅速石化,还没有任何反应空间,就彻底成为了一座石化的雕像。 靳希亦是如此,她甚至是先洪福一步完全成为雕塑,腿上的剧本也掉落在地。 而整辆车在距离第七分店大门只有几米时,却突然成为了一个巨型的石雕。 二人一车,它们的影子全都定格在了两秒钟前,但本体的石化却出现在两秒钟后。 洪福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脑海中只有四个字闪过: “延迟杀人!” 第六百零六章 破坏影子 临门一脚,往往最难。 越怕什么,那件事情就越会发生。 折翼天使,真的存在第三种能力。 石化、同化、延迟。 从幻象鬼、到荷叶鬼、再到折翼天使,这三只自由猎杀鬼没一个省油的灯。 事态出现的太过突然,洪福完全是在一瞬间中招,除了踩中对方的杀人手段外,什么都无法继续思考。 靳希就更不用说了,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护城河水。 危机的确是来自河水,但又似乎是因为洪福关窗才引起了事变。 已经没人说得好,这一切的发生到底是命运使然,还是凑巧发生。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就在第七分店大门外的五米,洪福、靳希再加上这个凌空飞起的轿车,全部被彻底石化。 将近三个小时的努力,就要在此刻化作泡影。 但就在绝望之际,从靳希膝前掉落车底的剧本罪物,随着车辆腾空之际,却开始了自动翻页。 第一页的“鬼至”匆匆闪过,定格在了第二页之上,那上面用血写了一行小字: “人死前,启动荷花种” 这是靳希自小千度叶的警告后,所埋设的后手。 目的就是为了应对这一刻发生的突然袭击。 作为被袭击者,他们永远无法预料到折翼天使到底还有什么能力、又是怎样杀人。 洪福的最后一张底牌,对抗性罪物的荷花种成了唯一保障。 甚至靳希为了防止洪福连罪物都来不及使用,于是提早写下了预言。 这一点,出于谨慎考虑,她连洪福都没有透露。 防止先前的低级错误,这简单的几个字,字体很大,间隔很宽,确保不会出现失误。 她的这一决定像是得了潼关真传。 而事实证明,这个提前的伏笔,也彻底扭转了当前的绝境。 在洪福的屁股底下,陡然出现了一片青色的荷叶,开始了疯狂地扩张。 荷叶出现360度的全方位伸展,将洪福、靳希全部笼罩其中。 并且无视现实体积碰撞,朝着高度升腾,迅速开枝散叶,直到完全将二人一车所覆盖。 从头顶那硕大的荷叶伞下发散着淡淡的青色光芒。 曾经荷叶鬼的手段,重新浮现了洪福的头顶,而这一次却是站在了他的立场上,将其从死到生。 生生不息的力量亦是代表了摧毁,洪福与靳希那从外到内的石化,在一瞬间彻底崩溃。 就如同小小的鸡崽撕裂蛋壳,重获新生。 洪福的意识陡然回归,他的身子从腾空重重落地,整辆车的困境也被解除,摔的他七荤八素。 短短几秒钟的意识虚无让他出现片刻失神,也立马恢复正常。 但他低头一看,却发现原本在屁股下面压着的荷花种,此刻已经镶嵌在右手的手腕上。 那个枣核大的暗色种子,此时变得无比血红,还一伸一缩地不断蠕动着。 洪福感受到手腕的麻木与胀痛,面色在急速间转为苍白。 荷花种罪物一旦开启,会给予一个小范围的防护区域。 在此区域中绝对安全,原有灵异力量会被拔除,同时任何鬼物无法闯入。 但这个区域存在的时间,会取决于使用者能够献祭出多少血液。 这个代价,就与荷叶鬼杀人时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荷花种和蚂蟥一样,趴伏在使用者身上,以极快的速度抽取血液。 洪福痛苦地咬着嘴唇,抗住罪物的吸食代价,扭过头对着靳希说道: “它的新能力是延迟杀人!” 靳希费力地拉开车门,离开车子,站在门外,环绕了一下四周说道: “我在石化前根本没看到鬼影,连直视都没有为何会出现石化?” 洪福勉强离开了车子,在这个荷叶伞下的区域内,前后观察着。 他的心中也有同样的怀疑,水珠倒影出的是他们自己的脸,并无折翼天使,但他们仍然是被石化了。 如今任务结束时间,还有三分钟左右。 只要找出延迟杀人的生路,他们就可以迅速完成任务。 而洪福估算了一下,他最多还能坚持一分半钟就必须收回荷叶伞。 也就是说,一分半钟他们找不出延迟杀人的生路,那么罪物失效后就必死无疑。 洪福手扶着车子,前后绕了一圈,来到靳希的身旁,沉声说道: “延迟杀人或许是折翼天使的第三种新能力。 但却与第一种能力:石化,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 那么照此类推,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考虑: 延迟杀人是基于石化、同化这两个能力之上才形成的?” 靳希双手扶着车顶,她的腹部不断渗出鲜血,已经快要被伤势折磨到极限。 她痛苦地低下头,仍然在极力运作大脑分析着洪福的这番推论。 “石化是通过视觉成立、同化据潼大哥的经历来看,应该是通过影子融合……” 靳希顺着低着头的视线,慢慢将目光移向自己的背后。 而这一眼望去,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影子,竟然消失无踪! “你快看,我是不是没有影子了?” 洪福被这个发现提了一个醒,他也立马低下头,不仅靳希的影子消失了,他自己也没了影子。 一刹那,他的脑海仿佛划过一道闪电,立马回想起了潼关被同化的过程。 潼关被折翼天使同化,从而抢夺身躯的过程极为缓慢,经历了整整六个楼层才成功。 他们如今虽然面对的是“延迟杀人”能力,但从石化死法、再加上影子消失的情况。 几乎有了确凿证据,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危机,是折翼天使在前两种能力之上创造的新能力。 基于这个猜想,洪福再一次重新回忆起被袭击前的一切。 水珠打在车窗,倒影出洪福和靳希的面孔,他们看见了自己的面孔。 在这个自己与自己直视的过程中,他们的影子已经被鬼物完成了同化与抢占。 因为折翼天使已经有了潼关的身体,所以它只求杀人,不要身躯。 所以二人的影子被同化后,就立马被打上烙印,在两秒后引爆,步入死亡! 洪福猛然间抬起头看向了笼罩在头顶的荷叶伞,那淡青色的光芒中,他立马跑到车子的后方。 这辆车一样是同化的目标之一。 洪福往后迈步,终于在五步之后,找到了一个庞大的黑影一角。 这是两秒钟前,车子的阴影一部分。 由于荷叶伞的范围有限,车影只能覆盖一部分,但也足以确保洪福的想法成立。 他刹那间想通了一切,转过头对着靳希喊道: “影子是死路! 我们与自己对视,满足石化条件,但这次它杀人的主要触发点是通过影子的同化。 二人一车的影子在两秒钟之前被完成了同化,触发了最终死路,两秒钟后死亡。 只要我们破坏掉自己的影子,就可以解除这个‘延迟炸弹’!” 第六百零七章 祝您生还愉快 洪福在高声喊出延迟杀人的真相后,大脑已经开始嗡鸣,眼前闪着金星。 他摇摇晃晃地扶着后备箱,强行保持直立,看向手腕的荷花种。 这条手腕上的青筋高高鼓起,尤其是荷花种的位置,已经出现了皮肉收缩。 整条胳膊像是脱水的干尸一样,皮肤皱在一起,看起来格外骇人。 他快要坚持不住了,意识已经出现了昏沉,眼前的世界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束。 洪福明白自己最多还能再坚持十秒钟,只怕十秒钟后他也会立即昏迷。 若是提前收伞,或许他还可以保持意识,但现在只有死路,还并未找到生路如何实施。 时间…… 这次任务时间上的压力,简直要把人活活逼死。 洪福在喊出自己猜想后,就不敢再说话,胸口憋着一口气强撑不倒。 他现在的作用,只能是坚持荷叶伞再多撑一会儿。 如何破坏掉影子,成了靳希的任务。 她的身体状况比之洪福并未好到哪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高度紧张,腹部的伤口在不断扩大。 插在小腹的钢管,已经快要把她的血放光。 好在自从受伤,所有的行动全由洪福代劳,极大地保存了她的体力。 靳希此时的双目中闪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敲打着车顶,代表着大脑正在快速思考。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着,天空中的荷叶伞正在从青色转为血红,光芒也开始黯淡下来。 她明白,这是洪福要坚持不住了。 靳希的身子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生理上的颤抖,她的双腿不断发软。 那全分店最高的智商数据,在此刻根本给不了她一丝一毫的优势可言。 这次任务,靳希从来没有起到关键性作用,她一直是在锦上添花而已。 陈文的率先出局、冯家富的神秘死亡。 潼关和方慎言两个顶梁柱,在给予了生路完成方案后,就彻底扮演成了反派。 丁望舒用死亡拖住了方慎言,洪福憋到最后使用了荷花种,给予最大容错。 但现在死去的人、活着的人全都在最后一关倒下,只剩下她一个人。 在最终时刻,完成任务的希望,最后一条生路到底该怎么完成? 所有的压力,积攒了将近三个小时,全部给到了这个第一次参加任务的新人! “破坏影子…只要破坏掉我和洪福的影子就可以摆脱折翼天使的死路……” 靳希的口中不断念叨着这一句话,可是她的大脑却格外混乱。 一些有用的、没用的思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同时出现在脑海中,干扰着她的思路。 这是新人的通病,在极端情况下最能考验一个人是否能够成为合格的店员。 靳希痛苦地抓着头发,用力砸向车顶,怒吼道: “影子就是一个无形之物,我拿什么去破坏它!!!” 用东西盖住根本不算破坏,只要活人的影子还存在,就不可能摆脱延迟杀人。 靳希拉开车门,她看着后退到后排座上洪福与自己的黑影,却完全想不到如何去破坏。 而就在这时,笼罩在头顶的荷叶伞在这一刻全部沦为血红。 “扑通!” 随着车后洪福的瘫倒在地,失去意识,那诡异的光芒达到了最巅峰的状态,却也在急速消失。 靳希猛然抬起头,赫然发现整片硕大的荷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成收缩。 桥头路灯的一角,缓缓投射到她惨白的面容上,罪物即将失效,现实世界映入眼帘。 而到那时,她和洪福将彻底死在第七分店的几米开外。 整盘任务进行到最后一步,却要毁于她手! 然而就在路灯那昏黄的光束落在靳希的眼中时,她突然浑身一颤,整个人的精神像是重新回归。 “破坏影子,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我完全可以让影子消失!” 路灯的光芒与荷叶伞的光芒,交相辉映之下,让靳希想到了一个医院的常识。 “无影灯。” 无影灯的原理,就是通过在被照射物体周围增加光源,从而“淡化影子”的效果。 如果这个光源不断增加,影子会越来越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靳希想到这里,立马将轿车里的光源全部打开。 这时后排座上她与洪福被定格住的黑影,已经黯淡了五成作用。 显然还不够。 靳希又翻出车座上她与洪福,甚至是潼关留下的包里,足足有七根高光手电筒。 在一瞬间,无比耀眼的强光笼罩在封闭的轿车内部。 四面八方的强光,从各个角度照在后排座上的两道黑影。 而在这一番操作下,影子真正做到了从世界上完全消失,再无踪影。 靳希猛地从车子里钻出来,她看了一眼脚下,没有影子。 人只会有一道影子,而她的影子、包括洪福的影子已经彻底被抹除。 时间,只剩下最后的半分钟。 但这个时间,对于现在的靳希来说,已经足够。 她并没有急躁地带上“皮囊画”,而是双手攥住小腹上插着的钢管,咬紧牙关狠狠一拔。 封住的血管在这一刻再无拥堵,大量的鲜血从腹部得以释放。 而她鼓足了勇气,将钢管陡然间插进了自己的眼中! 靳希瞎了眼、伤了腿,她趴在地上,脸上满是血污与肮脏,夹着“皮囊”朝着那熟悉的大门艰难爬行。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血和泪在同时从眼窝中流淌,刺激着脆弱的神经。 她的声音就与残破的躯体一样支离破碎,但她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 作为一个新人,她在任务的最后一刻,找出了生路,迈出了最关键一步。 没有了影子,折翼天使的同化和延迟杀人全部规避。 作为潼关最得意的“学生”,她始终牢记教诲,在生路到手的前一刻并未得意忘形。 而是严谨稳妥地封死折翼天使最后一道杀人手段:直视石化。 现在的靳希,狼狈不堪,却坚定着信念,带着完成任务的希望朝第七分店一步又一步地爬去。 直到她推开第七分店封死的大门,柔和的光投射到她的头顶。 重获视野中,她泪眼模糊地看着一个甩着马尾辫的女人朝她狂奔而来。 她等到了那个不带有一丝一毫情感的女性声音,给予她生命的祝福。 “恭喜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员,靳希。 成功完成任务,将‘皮囊’带回酒店。 祝您生还愉快。” 第六百零八章 她的丈夫 深夜的第七分店里,依然灯火通明,人员越聚越多。 进了这里之后大多数人都十分珍惜每一段清醒的时光,所以熬夜的人不少,通宵的人更多。 再加上这次任务是酒店的三星晋升任务,当女声的声音响彻开来时,许多店员都纷纷凑到大厅之中。 此时的靳希,已经在极短时间内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彻底修复,与一天前的自己一般无二。 她还没有平复内心的激荡和奇异,一双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其搀扶起来。 在模糊的视线里,那个甩着马尾辫的女子,此时来到她的近前。 常念的眉宇间满是焦急与担忧,不等靳希开口抢先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潼关呢?” 靳希从懵懂中转醒,看到常念的模样,先是哑然笑了一下,而后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 “没事的常姐,潼大哥没事,应该很快就会传送回酒店的。” 常念错愕了一下,她并不清楚任务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只有靳希一人返回酒店。 但听她这么解释就不再追问,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可脸上的急色并未消退。 靳希亲眼看着带回的皮囊画框从地上悬浮起来,最终飘向了二楼深处。 确定无误后,她立马跑出了大门,将昏迷在桥上的洪福给带回了店中。 能回来的都回来了,现在就剩下方慎言与潼关了。 靳希长舒了一口气,这是她的第一次任务,在如此高难度的任务中还能有所建树,她已经很知足。 她一边琢磨着自己表现中的不足,一边往房间走去,想着清洗一番后进行总结。 在路过楼梯口时,她发现常念仍然坐在椅子上,目光不离门口,显然一刻不见潼关,一刻不放心。 靳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将知晓的一切如数告知给了常念。 潼关已经被折翼天使同化,他的身体属于鬼物,不过意识仍在。 在天海酒店的规则中,只要还具备意识,就可在任务结束后传送回分店之中。 这是一条铁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被打破。 所以靳希丝毫不担心会出现某些意外。 有了靳希的解释,常念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半,只是她仍是不肯走,静静地等候着自己的丈夫。 这时洪福也已经被酒店治愈完毕,揉着僵硬的脖子从常念身旁擦肩而过。 看到常念的情况后,他又返还回来,轻声安抚道: “嫂子放心吧,潼哥都是有计划的,不出一时半刻他肯定就回来了。” 见靳希和洪福都这样说,常念抿了抿嘴后,笑了笑回应: “我知道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话这样说,但洪福却见常念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就要离去。 而这时楼上响起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余郭带着两根鱼竿从楼上下来。 正好与洪福撞了个面对面,余郭眼前一亮,将洪福的肩膀拦住: “哎呦哥们你完成任务了?” 洪福被架住,先是一愣,看了看余郭手里的渔具问道: “你这是干啥去?” 余郭咧嘴一笑,神秘兮兮地靠近,悄声说道: “接了个大活,有片鱼塘说有水鬼,我准备带人去看看。” 洪福一向跟余郭臭味相投,两个神经大条的人总是结伴做这种无聊的事。 一听余郭有安排,他连休息都不休息了,直接转身跟余郭下了楼。 在路过常念时,他刻意停了停,但没再说些什么,离开了第七分店。 任务刚刚结束的热度退却,一楼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把椅子、一个人。 常念身体前倾,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罕见地双手捏着衣角,像是怀着心事的少女心性,等待着她的丈夫归来。 …… 从黑天,等到白天,又等到一个斜月高悬的夜里。 常念就坐在那把椅子上苦苦等待着,距离任务结束已经快过了24小时。 人来人往之中,她一直梦想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回到她的近前,说一声: “抱歉,我回来迟了。” 常念的再也等不下去,她面色痛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如果按照靳希和洪福的说法,潼关早就该回来了,可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竟然全无音讯。 一定是出现意外了,一定是! 常念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但这个时候门口忽然闪过一个黑影。 那身影修长而挺拔,只是匆匆而过,看身形应该是一个男子。 常念激动地快步跑了过去,然而等她来到门口时,却发现是方慎言。 方慎言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香烟,侧头看了一眼常念,慢悠悠地说道: “潼关没回来吧?” 常念的情绪刹那间崩溃,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在这一刻断裂。 方慎言化鬼后,从少年回到中年,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回来了。 可潼关为何迟迟回不来。 更可怕的是方慎言一见面,竟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常念多希望能够听到与靳希、洪福一样的说辞,那样或许还有一丝幻想。 但方慎言明显是知道一些事情,他早就猜测潼关回不来了! “你到底知道什么?!” 常念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一生无依无靠,在那个被遗弃的童年里独自长大。 她是一个很坚强很坚强的女人,直到遇到潼关,她才开始变得有了柔软的一面。 又或者说,潼关就是她的一切,是她面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温柔。 方慎言慢慢闭上了眼睛,不愿去看常念那张脸,沉默片刻后说道: “存在意识即可回归的规则,有一个前提:他还是一个人。 但潼关的情况很特别,他是被同化,不是被附身,更不是重伤未死。” 常念的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方慎言并没有明说,但以她的智慧早能猜破。 潼关已经被鬼物同化,他现在就是人鬼同体。 就算保有人类的意志,他又怎么回归分店? “去世界迹博物馆找他吧,或许还能再见他一面。” 方慎言丢掉烟头,没有去看常念,转身即走。 常念慌了,她就愣在风里,目光落在脚下的地面,可却什么都没看到。 “潼关回不来了,潼关回不来了,潼关回不来了……” “不会的!他是最有主见的人,他是最有能力的人,他是……” 常念突然右手攥拳砸向墙壁,狠狠地捶着头,甩掉那些想法,深吸了一口气自我说道: “他不是真正成鬼,人鬼同体还有解的,一定有解!” 她反复思考之后,有了一定的想法后,转身进了分店之中。 …… “巩远,潼关现在被困在上次任务里,你能帮忙和我去一趟博物馆,将他带回来吗?” “啊?不好意思啊常小姐,潼大哥的事我很抱歉,但我妈突然住院了,我实在去不了。” “单嘉木,潼关被困在博物馆,你能帮个忙……” “对不起啊,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 常念的背包放在脚下,站在大厅门口给曾经受过潼关恩惠的每一位店员打去电话,请求帮忙。 任务已经结束,世界迹博物馆不会再有鬼魂,更不会有危机。 然而就算如此,每个人都在这个深夜之中有无法抽身的事情。 就连解正都是如此,无一例外。 常念的发在风里吹动着,江边的寒冷让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隐隐发抖。 她看着面前灯火通明的第七分店,放弃了求人,拎起脚边的背包,眼底透着轻蔑。 “这就是你的真心、你的善心……” 常念冷笑一声,就这样迎着江风,孤身一人走进黑暗中,去找她的丈夫。 第六百零九章 疯狂的妻子 沿着护城河岸边走,不到五百米就是一个豪华的别墅区。 常念借着月色看向面前的庞然大物,掏出钥匙走了进去,直奔地下车库。 在各种各样的车辆中,她拉开了一辆皮卡,发动汽车驶出了别墅之中。 车子缓缓开出了车库,在临别时她扭过头深深地看着这里一眼,扬长而去。 这里的一切都是潼关为第七分店准备的,所有车型和房间都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 但现在那些受惠之人,没一个愿意在潼关落难时伸出援手。 …… 世界迹博物馆,在一日之后已经重回正常的秩序之中。 天海酒店那笼罩全城的庞大势力,早已将曾经发生的一切抹除,不会有任何记得。 老张正在监控室中喝着浓茶,两只脚放在桌上晃荡着,悠闲地听着收音机。 深夜的寂寞让他颇感困倦,打了一个哈气后,又抿了一口茶。 在吐出茶叶后,他端着茶缸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 “听说小李这小子辞职了…… 难道昨天值了个夜班,闹情绪了?” 老张挑了挑眉后,暗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靠谱。 叹了口气后,他将茶缸又放回桌上,重新闭上眼睛听起了收音机中的评书。 “却说那曹孟德,手持七星宝刀正欲靠近床榻上酣睡的董卓……” “轰隆隆!” 收音机中正播放着“曹操刺董”的剧情,老张听得起劲时猛地被一声响彻全楼的轰然巨响惊醒。 猝不及防下他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而地面仿佛都在这一声爆破中摇晃起来。 “卧槽!地震了?” 老张抓起桌上的手电和帽子,赶紧趴在监控器前一看,却发现正门处的画面全部变为漆黑。 正门处的监控已经被破坏掉了。 而让他魂不附体的是,一辆亮着车灯的皮卡车,正在一层的雕塑馆中横冲直撞。 显然刚才发生的巨响,正是这辆皮卡突然撞开正门,冲进雕塑馆。 老张呆滞之余,还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怒从心头起: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现在抢劫抢到博物馆来了?” 他赶紧将帽子戴正,按下报警键的同时,拎着警棍快步跑出了监控室。 …… 常念驾驶着皮卡,不管不顾地撞开博物馆大门,直接冲进一楼。 她现在的情绪出现了不小的问题,或者也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潼关的情况,虽然不算死亡,可营救的希望却也十分渺茫。 在即将失去潼关的情况下,常念早已没了理智,她抛弃了现实的原则。 也许她早就有这种想法,毕竟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做的。 一旦进了天海酒店,那么就宣布与现实世界割裂,他们所作所为已经凌驾在现实规则之上。 这也是众多店员在天长日久后对于普通人的生命无比漠视的主要原因。 道理也很简单,我今天活着明天可能就会死,那我还空管你什么法律还是道德? 直到车子撞停在某一根石柱上时,常念才一脚踢开车门抓着包,下了车。 她拿起手电筒,在棚顶寻找着折翼天使那一尊十分明显的悬雕。 然而她在来回扫视之下,竟然发现雕塑馆的棚顶此时根本没有靳希口中的悬雕。 “难道浮雕是因为任务才出现,现在任务结束它已经自由?” 常念呆立在原地,目光怔怔地望着天花板,那里除了壁画什么都没有。 她在这时想起了方慎言的那句话。 “如果你早点过去,或许还能见潼关一面。” 而现在她更像是已经来晚了,如果潼关跟随着折翼天使已经恢复自由。 那么天大地大,她就算找到了破解人鬼同体的方法,又去哪里寻找? 原本还能保证理性的心态,在这一刻搜寻无果后彻底崩溃。 常念失去了信念的同时,也丧失全部力气,瘫坐在地上流下了一行眼泪。 废墟之中,尘埃喧嚣时,从无声的哭泣、再到细微的抽泣,最终仰头嘶吼。 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冷冰冰的现实。 她连潼关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一束光照射到她的面容上,摇摇晃晃中老张提着手电筒,快步赶来。 他在看到常念此时的模样时有些震惊,又有些没来由的心脏一痛。 深夜中,废墟里,一个容颜憔悴,失声痛哭的女人,那仿佛丢失了灵魂的样子任谁都会被击中。 但老张片刻后脸上又涌现了怒意,这个女人到底因为什么跑这来哭泣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在他监守博物馆期间,造成了如此重大的事故。 到时候领导追责下来,他这份工作肯定保不住,而他的家庭还有一个上大学的儿子要供养。 老张很需要这份工作,但却已经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就在这股怒火中,他并没有等警方到来,而是先一步冲过去钳制住常念的胳膊。 “你这个疯子,到底是从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常念的身子就像没有骨头了一样,轻易就被老张控制住,没有一点点反抗。 “你撞坏这么多东西,知不知道犯多大事。 你是精神病不用赔,我可怎么办?!” 老张还在常念的耳边絮叨,试图将其押着往外走。 常念在这个时候,却泪眼婆娑地看向了雕塑馆的深处,那里是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但她的耳边不知为何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是在梦境中的呼唤。 那个声音就在喊着她的姓名,很微弱,可她真的听到了。 常念开始挣扎,她推着老张的胳膊,挣动身子就要朝那个声音的位置跑去。 “诶呦?你还敢反抗,我就不信我还按不住你了?” “松开。” 常念陡然转过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她的眼神变得犀利且野蛮。 老张的手头一顿,差点被这个眼神吓愣住,但旋即又加重了手头的力量。 但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常念抓住,五根手指一瞬间被掰断了三根。 老张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下意识地松开双手往后退。 常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朝着刚才声音的来处狂奔不止。 正与此同时,她的身边突然又出现一道脚步声,她眉头一皱抬起一脚扫了过去。 “常姐!是我!” 第六百一十章 跟我回家吧 厚厚的靴底在靳希惊恐万分的面容前停下,她恐惧地望着常念的眼神,咽了下口水。 常念与潼关虽是夫妻,但二人的性格却有着极大不同。 常念本来就不是一个十分纯粹的好人,这与她的成长经历有关,她的性格中有着极端的一部分。 所以她可以随意地掰断无辜路人的手指,也可以不问来由对人发起重伤的攻击。 常念是柔道高手,如果被这一脚踢中面门,只怕不养个半年是无法出院的。 见是靳希,常念虽然收回了攻势,但也没有表情,只是冷冷扫过后,朝着雕塑馆跑去。 靳希原本有很多话要对常念说,但这一刻却也全忘了。 刚刚执行完第一次任务,她回到房间洗完澡后,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这一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深夜。 而常念寻找人帮忙时,碍于她回归不久,也一直没有给她打电话。 靳希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上次任务中活着的人都回来了,唯独潼关出现了意外。 对于潼关,靳希一直抱着感激之情。 潼关的谆谆教诲,还有在她双腿受伤即将葬身火海时,潼关一路将其背到安全地点。 他们只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因一次任务方才认识,可对方却如此倾囊相助。 所以在所有人都不敢来的时候,靳希来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常念时,对方已经成了这番模样。 夜深人静中的博物馆只剩她们两个,受伤的工作人员也早已逃走。 她跟在常念的后方,保持着两米的距离,一直在警惕着四周。 虽然按照惯例,当任务结束后,原有任务地点将不具备灵异力量。 最起码,也不会再对她们下手。 不过靳希仍然还是在寻找折翼天使雕塑时,观察着周围是否存在异动。 让她感到震惊的是,折翼天使原本应该是位于天花板位置的悬雕。 但现在来看,却全无踪迹。 可看常念快步前行的模样,仿佛她已经得知对方的位置。 不多时,靳希发现常念的脚步停住了。 她亮起手电筒,对准了常念的前方,眼神中泛起惊骇之色。 雕塑馆的第七展厅。 这扇门的雕刻风格,与前六扇截然不同,不仅仅是因为它拥有着凸起的浮雕。 更因为那上面的图案,错乱又狰狞,令人极为不适。 灰白色的羽翼已经完整,每一根羽毛精雕细琢、栩栩如生书写着纯净与神性。 而在羽翼之下的身躯,却又是另一番诡谲与可怕。 第一眼望去无数的丝状物起到针线的作用,将残破的躯干缝制成一个整体。 但仔细观察却更像是无穷无尽的寄生虫在人体乱钻。 图案的正中央,是一个低垂的头颅,那里反而是一张人脸。 刻刀在石料上雕琢得有多么精致…… 它不仅将潼关的面容刻画得无比逼真,甚至那低垂中还带着一份无力回天的落寞情绪。 这就是现在的潼关。 他成为了雕塑馆一扇门上的雕塑,集人、神、鬼为一体,难舍难分,永远无法破解。 靳希被这一幅浮雕震撼到了,她不知道潼关此时是否还有感观,是不是在承受着那无与伦比的痛楚。 她望着望着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为了完成任务,他到底付出多大的代价…… 而常念,在真正看到雕塑后,先前那阵崩溃情绪反而平息了。 她缓缓地伸出手掌,轻轻拂过那低垂的面容,眼神中流露着的是一种无法解读的情绪。 “不管怎样,潼关就是潼关,是我常念的丈夫。” 曾几何时…… 当常念在那次任务中也被鬼物附身,潼关也像如今这样抚摸过她的脸,说着相似的话语。 他们都没有因为恐怖的表象削减一丝一毫的爱意,他们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无论世界会怎样变化,他们又变成了什么模样。 常念没有将手拿开,将另一只手伸入了包里,拿出了一把短柄斧。 她一手摸着潼关的脸,一手将斧头高高举起,眼神温柔地像是安抚着病中的小孩子。 常念的想法很简单,她要将潼关连同折翼天使一起带走,带回第七分店。 非住户鬼物,无法进入分店。 如果一人一鬼同体进入,或许能够将潼关身上的灵异力量剔除。 “砰!” 斧头狠狠地砸向了这扇门的门板,火星飞溅,一点石屑飞向常念的眼角。 一滴鲜血从眼角流落,常念没有停顿,一下又一下地将斧头砸落。 靳希在后方就看着这一幕,她能猜中常念要做什么,但她并不持乐观态度。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简单,那么这个世界岂不是太美好了吗? 靳希仰头望着天花板,将眼泪流回了眼窝,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美好。 利斧一次次的砸落,但那门板却分毫未动,甚至先前脱落的碎屑也被新生的石块所填补。 常念执着地视而不见,就这么砸下去,直到她眼角的血已经流进嘴里,直到她的虎口崩裂。 直到外界已经响起了一阵阵呼啸的警笛声。 靳希痛苦地走上前方,从背后拉住了攥着斧头的手掌,颤声劝道: “放弃吧,这样救不了他,也会伤了你自己。” 常念像是陷入魔怔一样,对警笛和靳希的劝告全无理会,只是强硬的挣脱,继续砸下去。 “嫂子!你冷静点,灵异要用灵异去解,蛮力是没用的!” 靳希抱住了常念消瘦的身子,眼泪滴进了她的头发里。 斧头脱手砸在了地上,常念怔怔地看着潼关,抬起手指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潼关,你出来,你给我出来,出来跟我回家听到了没有? 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救过、教过的那些小人全杀了。 我不是你,我就是个疯女人,我说到做到!” 常念不停地念叨着最后一句话,不停地说着。 直到,这幅栩栩如生,实际上是一块死物的雕塑,真实地颤动了一下。 潼关被刻在墙上的那张低垂的脸,从眼角处竟缓缓滑落了一滴泪水。 常念再也无法自控,挣开靳希扑向大门,用脸贴在冰冷的雕塑上,失声痛哭。 “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跟我回家吧潼关……” 第六百一十一章 天赐良缘 粘稠的血液流进砖缝的声音、锋利的剑刃割开喉管的声音、新鲜的尸体神经抽动的声音…… 在尘埃中破败的戏台,如同身死已久的干尸,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横梁上那段鲜艳的红绸子,在凌冽的风中吹落,仿佛为这场戏落下帷幕。 青雾有了驱散的意味,戏目步入尾声,一天一夜前的民国街,那数百道看戏的背影,均化作铺满地面的死尸。 季礼单手持剑,蓦然回首中双目流转着代表了破灭的灰色气息。 背后的长发铺在血泊之中,那黑色的发尾在不断吸食着将要凝固的血液。 在最终时刻到来前,季礼杀光了眼前的所有人。 黑色的风衣已被血水洗透了一遍又一遍,内衬的衣衫也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杀人非我愿,可除此之外,再无生路可言。” 季礼慢慢地仰起头,闭起眼睛朝着天空深吸一口气。 …… 一天一夜之前,他从沪海市归来,上了一辆普通的出租车。 或许这辆车没什么特别,只是司机已经被灵异力量干扰,将其拉向了民国街这片封锁之地。 故事的起源,就是这片诡秘的戏台。 季礼先闻其声,后见其形。 他看到了女伶在戏台前上演着“霸王别姬”的自刎伤情戏码。 还有那成百上千名观众,堵截长街,席地听曲。 也正是季礼正是入局后,他体内的灰色灵魂在刹那间竟自动复苏,并以极快的速度强行上身。 双目瞳孔灰色化,长发不断延长直至垂地,正是灰色复苏的特征。 灰色灵魂复苏,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是有鬼物强行附身,将会被迫引起灰色激变; 第二是出现了与灰色灵魂关联极深的灵异势力。 自那时起,季礼就已然明悟。 这是一只与大多数鬼物完全不同的存在,它与灰色灵魂有着某种深层的联系。 特别,代表着强大。 这只鬼就是专门来找季礼的。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台上女伶唱的是虞姬伤别,台下的观众听的是悲痛传神。 那恐怖的心灵干扰能力,已经将这些被吸引而来的活人完全掌控在掌心。 季礼的眼中自然会看清一切,但当他靠近个别观众时,却并未在他们的眼中看到戏曲的影像。 每一位观众的眼白全部消失,只剩下纯黑色的眼球,宛如被黑暗侵蚀。 季礼明白这是一座活人无法看见、只能听到的戏台,上演的是一场悲切中杀人的鬼戏。 利刃就在女伶的脖子上切开,喉管被割断的声音清晰可闻。 而与此同时,季礼立马感受到自己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死亡,竟然在灰色灵魂复苏之时降临到季礼身上。 这是史无前例的情形,令他猝不及防,只能临时应变。 不止是季礼,包括所有店员,处理非任务鬼物都十分欠缺经验。 但季礼知道的是,非任务鬼物并不存在生路。 所以他要做的事情也不是寻找生路,只能是见招拆招,拖延时间,等待变数。 在此过程中,季礼将目光看向了戏台之上。 女伶半跪在地上,将头高高扬起,反握宝剑自上而下进行自刎。 这种宛如特写般的姿势导致割喉的速度十分缓慢,致死时间实际上仍然有着几秒钟的延迟。 季礼一撩衣摆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朝着女伶的位置就甩了过去。 由于他刚刚从沪海市归来,身上根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身上能用的东西不多。 季礼这一发丢的很准,直接将打中女伶扬起的下颚,却直接穿透而过。 不过手机的边缘却正好与戏剑擦到了一起,将其打偏。 这一幕的试探意味着女伶是虚幻的,但戏剑却是真实的。 季礼在手机掉落在地时,就高速登上戏台,一把将实体的戏剑夺下。 只是他脖子上的伤口并未因剑刃的离开而出现暂停,反而仍然保持着先前的速度进行扩张。 他单手持剑,先是扫了女伶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第一排最近的那名观众脸上。 拖延时间的方法…… 季礼有灰色灵魂在身,能够看穿灵异气息,他早就知道这些观众就是纯粹的活人。 但观众如此之多,为何只有季礼率先遇袭。 答案就是只有他看得见戏台上发生的一切。 换言之,鬼物的灵异力量只针对其一人。 于是季礼拖延时间的方法,就是将这些观众拖下水。 这柄戏剑是杀人媒介,连通了季礼与女伶,那么割断女伶脖子的剑刃,若是施加在观众身上。 让观众早于季礼先死在这一次的灵异袭击,是否就是拖延时间的方法? 瞬息间并无过多思考余地,季礼猛地将戏剑投掷出去,直接插进了第一排那名观众的脖子上。 第一名观众就此死亡,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 季礼的这个方法成功了。 在后续中,女伶无限重复自刎,季礼在见到它如此做法之际,就抢先割断一名观众的脖子。 就这样,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季礼杀光了整条民国街。 …… 此时此刻,季礼被困的时间已经无比漫长。 那些观众在无休无止的戏目轮回中,接连惨死。 整片场地只剩下季礼孤身一人,他再也没有了拖延时间的方法。 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终于让季礼等到了期待已久的变数。 靳希与洪福带着三星晋升任务的使命,突然闯入灵异结界。 但这并不关键,最关键的是靳希用剧本罪物,引来了庞大的鬼潮。 而变数就藏在这些鬼潮之中。 季礼拎着戏剑,仰头望天,从天空中缓缓飘落了一页红色书简。 那书简通身喜红,在夜空中极为醒目,如同雪花般轻盈荡漾,正落季礼手中。 当这轻飘飘的书简出现瞬间,远处混乱的鬼气戛然而止,像是陷入极端的惊恐中纷纷而逃。 不仅鬼潮被生生吓退,就连台上正在进行割喉循环的女伶手头的动作也立马顿挫。 在季礼不解的目光中,女伶连同整座戏台全部化作飞灰,借由冷风急速吹散。 脚下尸体全部凭空消失,血流成河的地面重归寻常。 随着红色书简的到来,这被青雾结界弥漫的民国街,所有鬼物在同一时间纷纷败退。 就连那最特殊、最强大的女伶竟也无力反抗。 季礼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缓缓翻开了这张红色书简。 红底黑字,代表着大喜韵味,娟秀精巧,仿若出自女子之手。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首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夫:季礼,一九四八年七月十八生人; 妻:李婳祎,一五六七年四月初三生人; 将于公元二零一六年一月十五月喜结良缘。 此证。” 第六百一十二章 非正常婚书 “李婳祎……” 季礼口诵这个陌生的名字,仰起头看向了阴沉的夜空。 等待了一天一夜,等来的变数竟然会是一封婚书。 惊走女伶,吓退鬼潮,婚书的背后到底蕴藏着怎样的强大力量。 女伶的出现,是专门针对季礼一人,隐约与灰色灵魂联系颇深。 那么这个恐怖程度还远胜于女伶的婚书,背后势力是否就是这个名为“李婳祎”的女子? 季礼皱着眉头再一次仔细查看起了这封婚书上的每一个字。 前半段无非就是一些场面话,最主要的是“夫与妻”的信息,以及成婚之日。 天降婚书这件事,实际上对于季礼而言,好处大于坏处。 首先是解除了女伶的危机。 其次,它解开了一个季礼迟迟得不到答案的疑问。 那就是季礼的年纪。 季礼是1948年生人,那么到现在他应该已经有67岁的“高龄”。 近乎七十年,他为何不老不死这件事暂且不论。 季礼明显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在陈疏道长的口中,他是在1950年遇见了苗疆,当然也是遇见了季礼。 也就是说,季礼在1950年之前就已经进入了天海酒店。 可这封婚书却为何写他是1948年出生,怎么也不可能他两岁就进入酒店,还做了店长? 春山未来一事模糊,无法判定年份,不过苗疆之事应该不会有错。 那么婚书与陈疏的故事,到底为什么出现了出入…… 抛开年龄不吻合不谈,这个“李婳祎”反而要简单许多。 一个将近五百年前的女人,显然这是一只鬼。 婚书很有可能也是这只女鬼所写,它要与季礼成婚。 成婚之日已经敲定,就在明年的1月15日。 季礼拎着戏剑将这封婚书收入了怀中,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身上又多了一个担子。 就如同余郭要在冬日执行天南戏剧学院任务一样。 季礼将要在两个多月后,执行一个成婚任务,与一只死了五百年的女鬼。 一想到要这么久之后才要面对,他倒也没有什么心理起伏。 毕竟两个月的时间,还要经历许多任务,只怕还要包含天南学院任务。 天南学院,经过顾行简的掺和之后,在季礼心中几乎认定为是全市最恐怖的地点之一。 能不能活到明年的1月15日,还是无法确定之事,现在仍要专注于眼前的每一步。 季礼这时将目光落在了手上的戏剑之上。 这柄宝剑不同于寻常戏剧演员的道具,它是真正拥有剑锋,且极为锋利的宝剑。 割喉成百上千的观众,仍然保持剑刃完整,毫无缺口与卷刃。 作为戏台上唯一一个可以触碰之物,即便是季礼根本无法辨认罪物,他也大致猜测这就是一件罪物。 而且是极为特别的那一类。 这把剑季礼并不准备再送出去,毕竟这是专门针对他的鬼物所携带而来的,并且是非任务中的罪物。 只怕在后续再次面对女伶时,会有大用。 抬手召唤出青铜古棺,季礼将戏剑丢入其中后,移步离开了民国街。 …… 从离店再到归来,季礼整整用了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而且都不小。 外鬼势力真正地将手伸进了分店之中,甚至还策动了无头鬼外逃。 三星晋升任务发布,七人去三人回。 整座分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潼关了。 潼关遇难的事情起初知道的人也不算太多,只有常念单方面联系了一部分店员。 而这部分店员虽说并没有敢去帮忙,但却已经扩散开来。 此时此刻大厅之中正有六个熟悉的身影,围坐在桌前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这六个人分别是:余郭、靳希、洪福、解正、小千度叶与方慎言。 几人面色严峻,不时还会有口角的争辩,全然没有察觉季礼的归来。 余郭显然是会议中的主导位置,他是唯一一个站起来的人,指着解正骂道: “潼关出事,常姐先找到的你,可你是怎么做的? 现在说无能为力,和见死不救有什么区别?” 解正脸上毫无变化,只是眯着眼睛抱着肩膀冷声回应: “我不去帮忙自然有我不去的道理。 潼哥与我有恩,若非他出手,我已死在穆念梅手中。 但义气不是这么讲的,凡事要讲求方式方法,如常念那样贸然行动只会坏事。” 一直起到调节作用的靳希,听到解正的态度也不悦地挑了挑眉,出言质问道: “什么叫常姐贸然行动? 你们这类忘恩负义,只会嘴上说说风凉话的小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常姐!” 洪福原本最能言善辩,但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反而保持着漫长的沉默。 他万万没想到潼关的情况会如此复杂,从现在来看几乎就是一个无解情况。 别说这些人吵到天亮,就算是吵到明年只怕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方法。 众人越吵越激烈,小千度叶皱着眉头用力地敲了敲桌面,将众人喝止: “这个时候推诿责任,互相指责根本没有意义。 潼关必须要救,他的身上还有余郭的空间图,那是我们为数不多的综合性罪物,决不能这么丢了。 再有潼关本身就是第七分店的灵魂人物之一。 季店长很少插手管理分店,全靠潼关,他不是店长已经胜似店长。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潼关绝对不能放弃。” 小千度叶说完这句话时,忽然戛然而止,将头偏向了侧方,神色略有尴尬。 众人纷纷转头,却见小千度叶刚刚提到的季礼,正无声无息地站在几人背后。 一时间,几人下意识地同时起身,看向季礼。 只有方慎言伸了个懒腰,起身看向季礼微微点头后,就离开了一楼。 他本来就是以一个知情人的身份参与讨论,顺便等候季礼归来而已。 现在正主已经回来了,他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余郭看着季礼那双灰色的眼睛,又看了看他背后席地的长发,错愕问道: “你…你又变身了?” 季礼在刚才已经听了一个大概。 潼关在上次任务竟然遇难,并且情况不生不死,极为复杂。 潼关对于季礼来说,并不重要却也关联颇深。 因为他疑似季礼的故人之子,在后续任务中还要扮演着关键角色,甚至与季礼的过去也存在一定联系。 所以潼关如果出事,他一定要救。 季礼没有理会余郭的询问,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靳希与洪福的身上,皱眉问道: “你们两个将任务经历转述一遍。” 第六百一十三章 第六分店,洛仙 待到靳希和洪福,绘声绘色地将上次任务中所发生的一切全盘托出时。 季礼在心头暗叹一声棘手。 人鬼同体的情况,前所未见,如何解除更无从谈起。 如果他也参加上次任务,或许还可以在事发之时有所警觉。 但现在完全就是事后诸葛,无力回天的局面。 靳希与洪福在解释后,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沉默的季礼,没有人再开口说些什么。 余郭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沉声说道: “潼关夫妻在天南学院于我有救命之恩。 现在他遇难了,常念也闭门不出,心态怕是有了变化。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用罪物跟那只鬼硬碰硬,强行将其带回第七分店。” 季礼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后开口说道: “我要使用店长权限。” 一听到这几个字,众人震惊地抬起头来。 店长权限对于他们来讲,从来都是最神秘的东西,只是听说过却从未亲眼见过。 他们也在好奇,季礼在这个时候能够用店长权限做些什么。 “季先生,您请说。”女声及时地予以回应,态度恭敬。 “我要将潼关、方慎言升任为第七分店副店长。” 季礼轻声开口,却着实让其余几人神情错愕。 洪福看了一眼距离最近的余郭,低声念叨着: “升为副店长,能救潼关?” 而另一边的小千度叶思考之后,明白了季礼的用意,小声为众人解释道: “店长这是试探通过分店规则是否可以救下潼关。 如果他还能够担任副店长,那么就说明将他的雕像带回就能够接触人鬼同体。” 经过提醒,几人也旋即明白过来,看向天花板的位置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然而在经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之后,女声给予的答案却并不如人愿。 “已将店员方慎言,升为副店长,拥有处理第七分店内部监管权限。 但是店员潼关,已非第七分店店员身份,不满足该升任资格。” 女声的答复一出,彻底在几人之中炸开了锅。 余郭腾地站起身来,他震惊地望着天花板问道: “潼关已经脱离了天海酒店?” 人鬼同体,就将被剔除店员身份,这对于现在的潼关绝对不算好事。 但这个惊人的消息传出时,令他们这些人却有了更深层的猜想。 如果摆脱人类身份,就算作是摆脱了店员,那么他们这些人是否可以效仿? 人鬼同体是一种危害性的方式,但若是寻找到另一种无害的方式,让自身摆脱人类身份。 那岂不是可以钻天海酒店漏洞的空子,提前终结这种恐怖的宿命?! 解正的眼神突然闪烁精芒,他低着头暗自揣测着了起来。 在场几人都是心思缜密之辈,纷纷沉默不语,显然是被这个消息的深层含义所震撼。 季礼倒是并未表现出什么来,只是掸了掸烟灰,对着几人说道: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潼关的事从长计议。” 潼关摆脱了店员身份,自然就无法通过酒店规则解除人鬼同体。 在这一方向上寻破突破,也就此宣告破产。 几人带着各自的心思,也没有继续谈论,接连离去。 一楼大厅中已经无人,只剩下季礼一人,他低声地问道: “潼关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时他身旁的椅子上,缓缓出现了一个穿着碎花裙的虚幻女子,闻言偏头看向他,给予了完整的解释: “潼关的确已经不是一名店员了。 鬼物占据了他的躯体,他现在最多算是一个灵魂而已,甚至还和鬼物融合在了一起。 鬼,是做不了店员的。 但只要他能从人鬼同体状态解除,重新成为纯粹的人,哪怕只是灵魂。 一样可以瞬间回归分店,重获店员资格,并升任副店长。” 女声给予的解释,也算是为潼关这件事给出了正确的破解方法。 只要让潼关与折翼天使,两者彻底分离,就算成功。 但这一点,做起来十分困难,只有罪物。 只是到现在为止,季礼还没听说过有什么罪物能够单独抽出人类灵魂,或是鬼物。 有了解决方法,那么就不用心急了。 季礼缓缓看向了女声,犹豫了片刻后,悄声问道: “天海,真的存在漏洞吗?”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想起了苗疆。 这个神秘的女人到底是何种天纵之才,竟然能够找出天海的漏洞,全身而退。 尽管潼关的情况,似乎也预示着某种漏洞,但季礼仍然存有疑虑。 因为这个方法,太简单了,甚至是太好操作了。 女声这一次摇了摇头,选择保持沉默。 这个态度显然是表明她确实知道一些东西,但却不能对季礼明说。 季礼也没有继续追问,女声没有回答实际上也已经回答了。 天海的确存在漏洞,但并不是潼关这种人鬼同体就能实现的。 “之前出现的披风鬼影,在两天前又出现了,并且已实现202住户的策反,在外逃期间被潼关与余郭制止。 这件事情,您应该思考一下该如何处理了。 监管鬼物与接引鬼物,同等重要。” 女声话锋一转的同时,将一部新的手机放置在了桌面上,推到季礼面前。 季礼本人并没有自己的手机,他所用的一直是酒店分发的那一部。 所以女声自然也知道他手机遗失的事情。 “鬼童任务中的佣金,到底是以何种形式发放?” 在沉默间,季礼忽然想到了“佣金”这件事。 由于鬼童任务结束后,就发生了克莱得邀请一事,再加上当时的情况混乱。 他几乎将那次任务内容中的“佣金”一事忘记。 女声善意地对着季礼微笑了一下,神秘地说道: “您和余郭的佣金已经到账,只不过现在你们还无法查看。 第七探灵所这块招牌,后面还有用,佣金也很有用。” 季礼在听到这个答案后皱起了眉头,听女声的意思。 诸如探灵任务,似乎是一个持续性任务。 并且佣金将会在一次次探灵行动中进行累计,在某一关键节点使用。 然而正当季礼还要继续开口时,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了机械的铃声。 季礼拿起手机,发现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由于他一直使用的都是酒店手机,所以女声给他的这部新手机,不仅款式相同,连以前的电话卡也进行保留。 季礼没怎么多想,当着女声的面前,按下了接通键。 他有一个习惯就是接电话时从不先开口,而是等待对方先说。 这或许是根植在他记忆中的本能行为。 “季店长,你的手机号还真不好弄到,我可是用了不少手段啊。” 电话的另一头的声音,柔和干净,落落大方,语气顿挫间颇具一股令人舒适的奇异魅力。 季礼皱着眉头,他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 在沉默之余,那头的女子哑然一笑,打趣道: “季店长不会没记下十大分店店长的个人信息吧? 我是洛仙,第六分店的店长。 明天有空吗? 我想约你到星迹咖啡厅来坐坐。” 第六百一十四章 故意遇难的猜想 第六分店,洛仙,绝非寻常店长可比。 若将十大店长按实力分类,此人绝对堪称第一梯队级别。 是天海酒店中少有的翘楚之辈,无论心机、智谋、罪物、经验都远超旁人。 这一点从店长任务进行到一半,就强行设计将自身剥离任务就可见一斑。 第六分店也是十大分店中进展靠前的分店,仅次于第一和第九分店。 这说明从各个方面,这个洛仙均是不凡之人。 只是这种时候,对方突然找上自己,也让季礼心头多了一份警惕。 “洛店长,敢问何事?” “自然是事关下次任务,详细的事情等明天见面再说吧。” 不知为何,洛仙说话总是透着一股令人放松警惕的魔力,让人不自禁地想要亲近。 季礼对她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对方带给他的感觉,与顾行简在某种方面有些相似。 顾行简就是一个带给人随和温善的表象,而洛仙也具备这种特质。 季礼没有理由拒绝这个邀请,看了一眼手表后给予了回应: “明日上午10点钟我会到场。” “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后,季礼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后,转过头看向了背后。 女声仍然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与季礼相望,像是十分乖巧的女子。 季礼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监管鬼物的事情还没有谈,于是问道: “穆念梅最近怎么样?” “它一直很安分,或许与您上次跟它的谈话有关。” 季礼闻言点了点头,到目前为止第七分店已经接引了12只鬼,而这其中穆念梅最强,但也最好掌控。 因为穆念梅与白袍祭拜鬼息息相关,而季礼正是祭拜的对象。 所以不管穆念梅是否在分店之中,它本身就对季礼有着一种天然惧怕。 季礼在掌握这一点之后,就对着女声说道: “那把202的无头鬼丢给穆念梅吧。” 女声一听这话,语气略带震惊地问道: “那202住户可就是……” “就当它从来不存在过。” 202住户本就是季礼最初接引的低级鬼物,它现在有了反叛之心,若是继续留下去恐怕会影响其余鬼物。 监管职责,是放置鬼物外逃,但若是鬼物在内部消失,并不需要补充鬼物。 女声向来最听季礼的话,点了点头后移步走上楼梯。 但就在其即将消失在拐角处时,突然转过身看向季礼,犹豫片刻后说道: “季先生,有些事我做得不对,但我从未害过你。” 季礼面色平静地与她遥遥相望,亲眼看着女声就此消失,一言不发。 不说话是因为他不在乎。 …… 夜已深后,季礼缓缓叩响了302的房门,也即是他隔壁的房门。 不多时,方慎言没有戴眼镜,穿着随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季礼指了指屋内,示意进入详谈。 二人分别在椅子上落座,方慎言打开窗后将烟盒拿出来递到了季礼面前。 季礼摆了摆手没有选择接过,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在任务之中就看出潼关会有此难了吧?” 方慎言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拢到脑后,目光幽幽地没有选择回答。 季礼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窗外莹莹的星空,沉声说道: “你身上有一半《丝特芬妮的微笑》,自然可以感应到折翼天使的诡异。 潼关不能死这么早,很多事情还不清不楚。” 方慎言深吸了一口烟后,脸上没有表情,只是轻飘飘地说道: “我没有救他的义务,同样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季礼带着疑惑看向他,像是在询问。 “我能看出折翼天使的异常,他这个与其融合之人理应一样感受得到。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资深店员,尤其是作为潼关来讲。 他在任务尚未结束时甚至将白蜡烛罪物送给了洪福,任由其带回酒店。 他将最后一个可以保命的罪物送了出去,就说明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季礼毕竟没有执行过那次任务,许多细节处根本不了解。 但如今听方慎言一说,潼关这次事件似乎真的存在诡异之处。 潼关做事最严谨完善,最谨小慎微。 但这次在面对鬼物同化时,反而将保命罪物送了出去,不给自己保留退路。 季礼转念深思后,试探性地问道: “难道,他是故意留在世界迹博物馆?” 方慎言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猜测道: “准确说他应该是故意被鬼物同化,他想要借助这个情况得到些什么。 但事情的严重性应该是出乎他的预料,导致他虽然顺利同化,却被彻底留在了博物馆中。” 按照方慎言的话来讲,事情也许可以这样解读。 潼关应该是在感受到自己被折翼天使同化后,发现了一些旁人无法知晓的变化。 这种变化可以带给他莫大的好处,所以他斩断退路,试图将这个好处占为己有。 而这一步,他或许已经做到了。 可正当他准备利用任务结束的契机,回到分店时,他却忽略了折翼天使的可怕程度。 导致计划失败,在最后一步失败留在了世界迹博物馆之中。 经过反复推演之后,季礼也逐渐认可了方慎言的这个猜想。 但不管如何,潼关仍然是被困局中却不得不救。 只是救助行动,仍然要从长计议,等待变数。 在经过简单的交谈后,季礼从方慎言的房间中离开,回到了自己的301。 在清洗与更换了衣服后,他坐在了桌前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现在他仍然身处于灰色灵魂复苏之中,第二、第三人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 这两个人格在鬼童任务中的前期出现过几次后就再也没有过动静。 包括完成任务归来,沪海市之行,再到民国街。 结合克莱得方镜罪物的经历来看,第二、第三人格一样也会是鬼童的针对目标。 一旦鬼童蛰伏在季礼周围,他们就不敢发声。 只有在酒店内、或是任务内,这种鬼童无法出现的地方,他们才会露面。 而现在季礼又一次陷入灰色复苏的时间内,他们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出现了。 只有下次任务到来时。 季礼手上的香烟徐徐升腾起青烟,他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轻声呢喃道: “下次任务应该与洛仙有关,快到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特别执行者,季礼 翌日。 季礼坐在出租车中,前往了位于山明市中心区域的星迹咖啡厅。 由于他至今都未接到任务指示,所以推测就算下次任务有他,也还有许多时间准备。 所以他出行时表现的十分随意,衣着仍然老一套,只是过长的头发用一根红绳绑了起来。 这个时代中留长发的人不少,只是像季礼这么长的实属罕见,免不了路上多看了几眼。 待到季礼在星迹咖啡厅前下车时,他走入之后却寻遍四周均为发现洛仙的身影。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刚好十点钟整。 洛仙的迟到令季礼蹙起了眉头,但还是先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休息下来,闭目养神进行等候。 由于是在山明市中心的繁华商业街,星迹咖啡厅在这个时间段仍然是顾客不断。 里里外外进出的脚步声以及顾客们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在嘈杂的环境中,季礼端坐在窗前,默默地等候着洛仙的到来。 直到先前点的那杯咖啡已经彻底凉透,季礼终于感受到自身附近飘来了两道香气。 “季店长?”一个语气十分震惊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季礼睁开眼见到了一个年轻只在二十出头,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熟悉面孔。 这个女孩是皇甫佳佳。 如果季礼没有记错的话,皇甫佳佳是第八分店的店长。 而在皇甫佳佳的身旁,洛仙正附身含笑地对着季礼点头致意。 洛仙与皇甫佳佳,是十大分店唯二的女店长,她们年纪相差不算太大,但站在一起却是两种风格。 皇甫佳佳化着不明显的淡妆,一身白色的运动装,梳着马尾辫,手上还拎着几个购物袋,像是出校园逛街的女学生。 而洛仙则是面容更加精致,右耳挂着银色耳环,身穿黑色长裙外披着一件小衫,虚长几岁的她更有一种成熟的魅力。 “季店长,不好意思,迟来了一些。” 洛仙将手包放在桌边,坐在了季礼的正对面,略带歉意地道歉。 皇甫佳佳坐在她的旁边,一双眼睛不断打量着季礼,微微嘀咕道: “上次见面他头发好像没这么长吧,这要是上厕所可怎么办?” 洛仙蹙眉瞪了她一眼,推了推她的肩膀说道: “你先前去点两杯喝的,我和季店长有事要说。” “哦。” 皇甫佳佳不愿地起身,将原本已经来到近前的服务生又给推了回去。 外人都不在了,季礼终于将目光对准了洛仙。 眼看着洛仙拉开手包,从里面抓住了一粒提子放入口中。 他记得这个举动,洛仙在店长任务中也十分喜爱提子。 不过这是人家的喜好,他自然不会多问,只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下次任务是你我分店的联合接引吗?” 洛仙一听季礼发问,脸上浮现了一丝错愕,身体向前倾斜,反问道: “难道季店长并未收到任务?” 见季礼眼神中的困惑更多,她哑然一笑,随后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将屏幕展示给了季礼。 而季礼接过手机,将屏幕放大后,见到了一份发给第六分店的任务邮件: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六分店店长,洛仙。 本次任务2015年12月5日8点钟之前,以“回门”的名义,返还山明市庆云县无厄村省亲。 从12月5日8点钟到12月7日8点任务期间,非不得已情况下,绝对不得离开无厄村。 任务期满尚存者,即算接到新住户。 注1:本次任务为第六分店专属任务,并非联合接引。 注2:本次任务另加特别执行者:第七分店店长,季礼。 寄件人:天海。” 就是这么一份字数并不算多,内容也不难理解的任务,季礼足足看了十分钟之久。 在此过程中,皇甫佳佳已经喝光了第一次点的饮品,连第二杯也已经放在桌上。 洛仙与皇甫佳佳没有交流,只是同时看着聚精会神的季礼。 而季礼此时也早就将任务内容看完,关于正式任务内容,他倒没如何深思。 他始终在思考关于自己的那个注释2。 “我竟然会以特别执行成员参加第六分店的任务……” 这太出乎季礼的预料了,原以为这会是一次联合接引任务,但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季礼半晌后才将手机推还给洛仙,皱眉问道: “你以前听说过某人特邀参加其余分店的任务吗?” 洛仙与皇甫佳佳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而皇甫佳佳之前显然也没有看过这次任务内容,当她看见洛仙的任务后,也是大吃一惊。 “季店长牌面不小啊,看来第七分店的任务难度已经不适合你了?” 洛仙却微微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季礼,轻声说道: “我反而更倾向于这次任务,是必须要有季店长参加才能成立。” 季礼沉吟不语,他的想法也与洛仙吻合。 旁人不清楚,但他自己明白,他对于天海本身有着特别的意义。 那么这种特别,或许在这次任务也将会体现,或是与鬼有关、或是与规则有关。 但总之,第六分店缺一个满足这方面条件的人,而季礼正好匹配。 季礼想到这里,看向了洛仙,将视角聚焦在任务内容上面问道: “回门是指什么意思?” 洛仙奇怪地看了季礼一眼,将双手叠放在桌案上,轻声解释道: “回门是古时流传下来的婚姻礼俗,又称为三朝回门。 是指新婚夫妻在结婚的第三日,携礼前往女方家里进行探访,女方家人宴客,男方送礼给媒人表示谢意。 而我在这次任务的身份,就是回门的新娘。” “完了,洛姐那你好亏本啊。” 皇甫佳佳事不关己自然只关注于“回门”的表面,在一旁戏讽道。 季礼皱着眉头,他的记忆不多,对于这种事自然没什么了解。 只是洛仙所说的“新娘”这个词,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婚书上的“未婚妻”。 甩开这个杂念后,他将注意力放在任务地点之上。 由于季礼根本没收到任务邮件,更不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 所以只能尽可能地提前询问洛仙所掌握的情报。 “那这个无厄村……” 洛仙的面色也在听到这个古怪地名时变得凝重起来,沉声说道: “诡异之处就在这里,我的家就在本市,我的父母此时正在国外旅行。 也就是说就算回门,我的娘家也不是无厄村。 届时我们见到的娘家亲人,甚至是父母,都不可能是我的亲人。” 第六百一十六章 任务前夕 季礼凝眸直视着洛仙,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在耳中。 他忽然发现这个女人在日常中的表现与任务之中几乎是判若两人。 还记得店长任务那时,洛仙的手腕强硬,行为莫测,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不过在这次见面以及上次的通话中,洛仙更像是一个富有涵养,成熟沉稳的高知女性。 在观察之余,洛仙拿出了一沓资料,铺平在桌面上,讲解着自己对于无厄村的检索结果。 山明市下面的确存在着一个庆云县,在庆云县中也确有无厄村。 现实中对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但能够检索出来,就说明这个任务地点并非虚构和架空。 这一点对于后续执行与掌控任务,也许能够起到一些帮助性的作用。 至于除无厄村之外的信息,比如洛仙的“娘家”在哪,家庭情况如何,这个任务中均未提及。 这点应该会在12月5日,也即是明天早上8点抵达无厄村,就会被揭晓。 不过洛仙提到了任务中的一句颇有深意的话: “任务期间,非不得已情况下,绝对不得离开无厄村” 这句话说的很耐人寻味,什么才算是“非不得已”?又是因何来界定? 洛仙提出一个猜测:或许这次任务的突破口,就在这句话上。 而除了表面的这些信息之外,也没更多内容只得分析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生存类任务。 将这次任务用一句话概括: 两天两夜的时间,一座名字古怪的村庄,新婚夫妇的回门之行,完成存活。 “咦?” 皇甫佳佳在这个时候突然看向了季礼,又望了望洛仙,眼神带有一种奇异之色,悄声说道: “洛姐,既然是回门,你做新娘,那不是还少一个新郎?”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带着揶揄二人的态度来试探,无非是些八卦的少女心思。 不过扫兴的是季礼如同置若罔闻,将那一叠资料拿在近前,详细地阅读了起来。 而洛仙则是落落大方,将纤细的手指按在了季礼眼前的资料上,强行吸引季礼的注意。 待季礼抬起头后,她面带浅笑,带有一份歉意地说道: “还劳烦季店长作为新郎身份,随我一起回门。” 季礼闻言皱起了眉,原本他对洛仙就全无好感,对什么新郎身份更是天生厌烦。 尤其是昨日天降婚书,凭白让他多了一个已死五百年的“未婚妻”。 所以他对这种事就格外忌讳和反感。 他当即反驳道:“这是你们第六分店的任务,新郎自然由你们中的一员承担。” 皇甫佳佳这时面露不悦,敲了敲桌子说道: “你不会以为这事是洛姐占你便宜吧,那可是我们吃亏。” 季礼冷冷地扫了皇甫佳佳一眼,没有言语。 见皇甫佳佳说的意思有些跑偏,洛仙看着季礼解释道: “季店长请听我说,你做新郎有三点好处。 第一,你是特别执行者,所以在这次任务中很可能扮演着十分关键的角色。 或许这个特殊身份就是对应着新郎。 第二,你我假装夫妻在任务中会有许多方便之处。 早晚相行一处,我们两个决策者可以更好地探讨、决定任务走向。 第三,尽管只是一个虚假的婚姻,但我洛仙也不能和随便一个男人共事。 你先后击败薛听海、李从戎,又在店长任务中大放异彩。 店长榜单之中唯有你与李一匿名不算其中。 这次任务除了你,我很难再找出第二个新郎人选。” 洛仙倒是坦诚,将自己心中所想毫无隐瞒地展露在季礼面前。 季礼缓缓靠在了椅背上,他凝视了洛仙良久,心头琢磨着对方所列几点好处。 平心而论,洛仙的想法的确没有漏洞。 两个分店店长合作,自然也该由两位店长起到主导作用。 季礼的沉默预示着这次任务的基本盘已经确定下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后觉得已经没什么可谈之后,站起身来对着洛仙说道: “既然如此,明天五点我会前往你们第六分店汇合。” “没问题,我就在听心酒馆门口等你。” 洛仙也礼貌地站起身来,怕季礼忘记第六分店位置,细心提醒道。 皇甫佳佳没好气地瞪着季礼,仍在小声嘀咕: “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搞不懂你是怎么……” 不过还没等她说完,季礼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后,右手死死地扼住她的脸颊。 手掌用力将她的脸上扬,逼迫其直视着自己的灰色眼睛,轻声说道: “皇甫佳佳,第八分店的店长,我记得你了。 下次再见面,你若仍像今天一样废话不停,我就掰断你这对洁白的门牙。” 或许是因为季礼眼神中所带的灰色气息,亦或是那个平静中带着冷漠的警告。 皇甫佳佳直到季礼已经在咖啡厅内完全走远后,才呆呆地转过身说道: “洛姐,你…你真要和这种人共事?” 洛仙又伸手从包里夹住一粒提子,缓缓放入了口中,用力将其咬得四分五裂,用舌尖将嘴边的汁液舔净,带回了一抹口红。 “我看是该有人治一治你的口无遮拦了。” …… “啥?特邀出演?” 余郭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对面的季礼,惊诧地胡言乱语。 “潼关总说特别就代表了危险,店长一人去与那陌生的第六分店合作,怕是困难重重啊。” 小千度叶又不合时宜地提起了潼关,这让场中几人略显尴尬。 梅声坐在季礼的身旁,眼神木然地盯着墙角的花瓶,只是出口提醒道: “你欠我一件罪物,这次别再拖了。” 穆念梅任务中,第三人格代表季礼许下了这个承诺。 而季礼早已将其忘在脑后,甚至上次的罪物还送了余郭,梅声对此一句话没说。 季礼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看着方慎言说道: “现在潼关不在了,我走后分店内的事情就交给你,非必要情况下不要离店了。” 方慎言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他直到上一刻才知道季礼将其升为副店长之事。 但他对于这个决定似乎很是不满,因此始终保持沉默。 在座几位都算是第七分店核心成员,季礼依次扫过之后,起身说道: “到此为止,我走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开局少一人 “喵!” 12月5日凌晨4点钟,听心酒馆门口的巷子里,一人一猫隔空相望。 一只体态十分肥胖的橘猫,正弓着身子缩在墙角,目光凶恶地盯着十几米外的季礼。 季礼靠在墙上,嘴里叼着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因恐惧而变得凶狠的肥猫。 他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狸猫,那只猫就如同橘猫一样肥胖。 有时候搞不懂为什么一只猫可以这么胖? 说起来,狸猫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过了。 那只臃肿而神秘的狸猫,总是在季礼生死关头现身,救他于水火之中。 这样想着季礼的嘴角罕见地竟露出了一个笑意,他慢慢蹲下身来,长发铺在地面。 他模仿着橘猫的神态,也从身上散发出威胁的气息。 橘猫的眼神先是露出困惑,旋即就将姿势摆成了进攻模样,身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然而在这场体格悬殊的对抗中,它还是率先落败,最终落荒而逃。 季礼看着它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往墙上窜了几次后才爬上墙面逃跑,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 “季店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对面街上的听心酒馆的门被推开。 洛仙穿着一身比昨天还要华丽的衣裙,出现在了季礼的背后。 她看着季礼的目光带着一丝诧异,能够见到季礼这样一面实属不易,她还是第一个。 当季礼转过头时,他看到洛仙的身后还跟随着五个陌生的男女。 七人汇聚在巷口时,季礼早已起身恢复了冷峻的表情,像是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你就是那个季礼?” 季、洛二人还没说话,那五人中的一个身材高大、相貌不凡的年轻男子就语气不善地抢先开口。 季礼拿出烟盒,从中抽出一根用未燃尽的烟头续上后,平淡望之没有回答。 洛仙站在中间摆了摆手,对着季礼说道: “先上车吧,我们边走边介绍一下。” …… 车子由第六分店其中的一名女性店员驾驶,她也是这次任务除洛仙外的唯一女性。 这个女子叫做马明玉。 年纪已近四十,相貌平凡,直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但却是第六分店的“老人”,有着五次任务经验,手有三种罪物。 坐在副驾驶是一个浑身散发着病态白的青年,他整个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是白色,就连眼睫毛都是白色。 青年名叫白怀光,是一名白化病人。 他与马明玉的性格很像,都是很少说话,执着做事的一类人。 马明玉、白怀光再加上洛仙,就算是这次任务第六分店中的顶级战力了。 而在这三人之外,先前对季礼表露不善的英俊男人叫做潘汀。 他也是能勉强算是个资深店员,执行过两次任务,而那两次任务被他拿到了三个罪物。 按照第六分店的说法,潘汀算是后起之秀,成长速度最快的店员。 但这条路刚刚行走了二十分钟,他就不止一次对季礼表露讥讽。 在季礼的观察中,对方一路上看自己最少十次,而看洛仙则有三十次以上。 那么他对季礼态度恶劣的原因,自然也就明白了。 至于剩下的两位,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陈伟,还有一个唯唯诺诺的中年人,于国峰。 他们就没什么可介绍的了,只不过是普通店员。 两个人加一起才凑了一个罪物,还是从别人手里借来的。 如此六人,加上季礼,这就是本次任务的全部成员。 洛仙与季礼单独坐在最后一排,为其介绍着店员们的情况。 她看着季礼的衣服,又看了看对方身后那长长的头发,犹豫中说道: “季店长,你的装扮……” 季礼先是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洛仙,旋即明白过来。 洛仙如此穿着自然是扮演着“新娘”的造型,避免后续任务中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执行任务是一方面,但任务过程中免不了要面对各种村民。 季礼将车窗开启,抽出一根烟点燃后轻声说道: “不必太在意,你带着这么多‘亲友团’省亲已经足够怪异了。” 洛仙目光平和地望着前路,她执行任务向来十分严谨,除非无可避免的情况,她习惯于将一切做到完美。 为此她特意摒弃了寻常的任务服饰,选择了华丽的穿着。 甚至在后备箱中还替季礼这个“新郎”准备了大量的礼品和礼金。 车上的大部分店员都算是精英,陈伟和于国峰这两个经验欠缺,素质不足的人也出于恐惧不敢说话。 只有潘汀时不时地转过身,探头探脑地与洛仙搭话,还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季礼身上。 季礼始终闭着眼睛陷入假寐之中,对此一概不理。 …… 车子从天蒙蒙亮一直开到了阳光四溢,从平坦的公路驶进了崎岖的山路。 两边的崇山峻岭和狭小的山路,让陈伟这个年事已高的店员怨声载道。 昨夜还降了雨导致路面极其泥泞和难走,车子不住地摇晃着艰难前行。 路越来越难走,时间也距离任务开始的8点钟越来越近。 “轰!” 也就在众人抵挡着颠簸时,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车子的前方地面忽然宛如地震山摇一般,片刻后方才停歇。 马明玉将头探出车窗,用手挥了挥掀起的尘土。 这才看见是有一块巨石从山上滑落,挡在了路面。 “店长,前面的路走不了了。” 白怀光及时将这一情况报给洛仙。 洛仙先拉开车门,来到车前观察了一下情况,又回头看了一眼后路。 她回到车子附近,对着几人说道: “看来车是开不进去了,我们拎着东西步行进村吧。 幸好这里距离无厄村已经不远,8点前到达问题不大。” 马明玉、白怀光等人闻言没有二话也就下了车,开始前往后备箱拿东西。 而潘汀则是一脸不悦地抻了抻身上的西装,拢了拢有形的头发。 好像他的装扮才是随洛仙回门的新郎一样。 “哼,出师不利估计就是咱们队里有倒霉鬼,还要走这种烂路。” 他话里话外就差点季礼姓名了。 季礼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在最后一个下了车,将车门关死之后。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来到车前,对着后方的潘汀招了招手。 “呦呵?季大店长有何指示?” 潘汀两手空空地从洛仙等人面前走过,皮笑肉不笑地往前走了几步。 季礼目光平静地又挥了挥手,示意其更近一些。 而当潘汀刚走了两步之后,季礼突然手上多了一把漆黑的枪口,对准他的眉心就是一枪。 这一枪来的太过突然,潘汀死的时候连嘴角的讥笑都没有消失。 额头流淌的一行鲜血顺着咧开的嘴角,滴进了嘴里,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后面的马明玉等人在一愣之下纷纷上前将其扶住,错愕而愤怒地看着季礼。 而陈伟和于国峰早就钻到了车后面,只露出脑袋看着一脸漠然的季礼,满是恐惧。 洛仙的反应比较平静,她将礼品盒放在脚下,看了看潘汀开始冷却的尸体,又看了看举枪的季礼。 她的面色微冷,但说话态度还是很礼貌: “季店长,你无权杀我的店员,这会影响任务进程的。” 季礼将手枪收回怀中,将腕上的红绳将散落的头发绑了起来,轻声说道: “不杀他我会很烦,那样才叫影响任务。” 而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忽然目光一凝,瞳孔中的灰色开始自动旋转。 季礼微微侧身,望向了车子的后方,那条泥泞而肮脏的山路深处。 洛仙似乎也感应到了不同寻常的踪迹,同时转过身,目光充满了警惕地看向背后。 二人的目光在一瞬间交错在一起,异口同声地说了四个字: “附近有鬼?” 第六百一十八章 拉开任务序幕 洛仙手腕上的表盘指针,在这一刻疯狂地转动,仿佛是受了某种力量的干扰。 在剧烈的抖动中,时针最后指向了南方。 可也只存于一瞬,时针、分针与秒针又重归7点05分。 她秀眉微蹙,将头看向了季礼,轻声问道: “你能看见吗?” 洛仙能成为一店之长,身上的罪物储备自然多种多样,足以应对各种情况。 例如这个手表,就是一个侦测型的罪物。 不过即便是到了她这个层次,却也做不到像季礼这样可以直接以肉眼观测到鬼物。 季礼若是寻常时候,在诸多方面比最低级的店长都不如,但他现在是灰色灵魂在身。 一双瞳孔中的灰色,让他可以实打实地捕捉到眼前的每一道鬼物气息。 而他没有立即回复洛仙的话语,迎着阳光在山路南方,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站在阳光下,身材矮小,通身青灰色的男童。 鬼童,仍然在跟随着季礼,并且在进入无厄村前夕释放了灵异气息。 它与季礼隔空对视着,而后慢慢举起细小的手臂,以食指对准季礼。 这就是季礼眼中看到的景象,却只存在了一刹那。 鬼童遥指季礼后,就即刻消失不见,整片区域的灵异力量消散得无影无踪。 季礼低下了头,隐藏着眼神中的困惑,不让人发现这个秘密。 自从沪海市归来后,鬼童再也没有亲自露面,此番任务前夕却突兀现身,并指向季礼。 这个举动到底有何深意? “据说你无法使用罪物,此刻为何又像是能够见鬼一样?” 洛仙察觉到季礼表情有变,拎着两手的礼品盒来到他的身边,疑惑问道。 季礼此时已经面色恢复正常,从怀中拿出烟盒,点上了一根烟,摇头说道: “来的这只鬼与本次任务无关,它是专门来找我的。” 洛仙仔细观察着季礼的微表情,但她除了平静什么也没捕捉到。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地上潘汀的尸体,此时他身上那三件罪物已经被白怀光拿在手中。 白怀光那张雪白一片的脸,此刻泛起微红,抬臂躲避着阳光的直射,将罪物递在洛仙面前: “姐,这罪物怎么处理?” 洛仙看到白怀光的眼睫毛都在这种直射的光芒下颤抖,她知道白化病人最是怕光。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顶鸭舌帽,将其戴在了白怀光的头顶,调整了一下后,柔声说道: “你和明玉各拿一件,最后一件给于国峰。” 后方躲藏的陈伟和于国峰听到之后,脸上的恐惧彻底消失,反而透着惊喜。 如此一来,他们这批人算是都有保命之物了。 就这样,原本七人的队伍,还没等进入无厄村就只剩下了六人。 而洛仙,乃至第六分店的每个人都默契地并没有再提及季礼突然杀人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潘汀本来就不受待见,又也许是出于对季礼这个陌生店长的恐惧。 …… 一路上很少有人再继续说话,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中,无厄村的影子也逐渐显露在众人面前。 站在山腰处遥遥的望去,无厄村是一片黑压压的建筑群。 以一个宏观的视角望去,这个村庄并不能看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只不过它毕竟是山明市下属村落,所以经济发展得还算不错,村子整体的布局很有规律。 从远望近,还能够看出贯穿村落间的村道十分宽敞,房屋坐落的颇为有序。 而季礼的视力加持下,他已经见到了村口那条大道上,有着五六位身影正在翘首以盼。 任务内容没写明洛仙的娘家,想来是因为等他们到时,自然有人迎接。 那五六个人影,想必会包含着洛仙的“父母亲人”了。 越是临近无厄村,洛仙脸上原有的柔和感也越来越少,相反步履更加坚定,脸色也趋于严肃冷漠。 她没有回头,骤然开口嘱咐道: “任务即将开始,所有店员统一行动,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这就是洛仙的个人特点了,她总是将任务与生活分的十分清晰,仿佛有着两幅面孔。 生活里她就是一个二十多岁年华,素养极高、待人礼貌的女子。 但任务之中,她的气质会立马换上冷冽和强硬,理智的模样让人不得不听从。 也就在这个时候,季礼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响起了嗡嗡嗡的提示音。 这是邮件需查收的提醒。 季礼停住脚步,看了看再有十几分钟就会抵达的村庄,将手机拿了出来。 阳光刺眼之下,屏幕有些晦暗,邮件上的字迹让人辨认起来有些困难。 他简单地阅读了一下后,面色如常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并调整静音模式。 “你才收到任务吗?” 洛仙就站在季礼旁边,她当然也听到了邮件提醒音,只是她很错愕季礼为何到现在才接到任务。 季礼没有去看她,只是目视前方平静地回复道: “天海让我配合你完成这次任务,事后会单独给我好处。” 见季礼语气寻常,随意的样子,洛仙当然也不会去问好处是什么。 她转过身,看向了后方的马明玉、白怀光、陈伟和于国峰,进行了任务前的最后一次交代: “到村后一切随机应变,遇到突发情况酌情处理。 这次任务虽然是我们第六分店的任务,但有季店长特殊参加,或许难度也会暴涨。 我的底线大家都知道,决不能影响任务进程,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这话时洛仙还是偷偷地瞧了季礼一眼,显然她虽未谈起,但仍然对季礼擅杀潘汀一事颇为微词。 “店长放心。” 四人异口同声地回应道,同时正了正面色,做好了一切准备。 第六分店能够达到这种层次,整体素质的确要比第七分店强上不少。 一个分店的强弱,就是看店员们的个人素质。 单看陈伟和于国峰这两个队伍中最弱的人,都不是第七分店的同类人可比的。 季礼对此自然毫无兴趣,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一路向前。 与此同时,他眼神中的灰色逐渐变得稀薄,脑后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缩。 这个过程的变化,被众人看在眼中。 当季礼的模样回到了寻常之时,背后的白怀光发现季礼的气质又有了一种转变。 灰色退场,预示着季礼这次特殊任务即将拉开帷幕。 第六百一十九章 白脸的白怀光 “仙儿,你可算回来了,我和你爸可等你一早上了。” 刚刚抵达无厄村村口,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就凑上前来。 他热情地拉住洛仙的胳膊,脸上笑的十分灿烂,带着一股憨厚的善意。 “上次你结婚二叔在外地没赶回来,别怪二叔啊。” 洛仙见对方自报家门,心中也就有数了,浅笑着回应道: “二叔说的哪里话,这不是此番特意回来见诸位长辈了嘛。” 二叔对着洛仙连连点头,拉着她的胳膊,将其带到了村口。 “哥,闺女都回来了你怎么不吭声啊。” 洛仙在二叔的带领下,走到了这个年纪明显还要更大一些的中年人面前。 即便是男人远不如二叔热情,更是站在面前都没有说话,她的嘴仍然很甜地喊了一声爸。 二叔又拉着洛仙,一个个在其余几人身边转悠着,洛仙一一叫人。 季礼始终站在后面,他的目光始终对准了洛仙的这位“父亲”。 利落的短发上面有着大片的银白,预示着他的年纪应该在五十五岁左右。 穿着一身老气的中山装,口子系得很严谨,整个人站在那里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当然,作为被天海委任的“父亲”,他与洛仙几乎找不出什么相似的地方来。 外貌并不重要,真正让季礼警惕的是他的态度。 洛父从头到尾没有动过地方,也没有开口回应洛仙,只是在叫他时轻轻哼了一下表示应答。 但季礼发现,这不代表他轻视,甚至是厌烦自己这个女儿。 因为他的目光始终在洛仙身上浮动着,眼底隐藏着某种怒气。 这种感觉更像是一个父亲对女儿不听话时所表现的态度。 季礼略微低下了头,看来洛仙的这次回门,也许并不被洛父所同意。 而且本次任务可能也会因此而起。 当他思考完毕后,洛仙那边来到近前,将他拉到了各位亲友前进行了介绍。 在这个过程中,季礼发现这群村民对于他们几人的到访表示极大的欢迎和热情。 作为新郎新娘的洛仙和季礼除外,对于马明玉、白怀光等四人,他们甚至都没有多问,也一样摆出了热情好客的态度。 但季礼却留意到,洛父的眼神却在看向二叔时带着一份几乎要遏制不住的怒意。 这番怪异景象,更让他坚定了洛父一定有一个秘密无法明说出来。 秘密往往就代表了诡异,诡异之处必生事端。 “走了走吧,二叔院里已经摆好了酒席,咱们就直接过去吧。 仙儿让你这几位朋友也一起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吃什么?她不得先回家看看她妈?” 洛父这个时候突然开口打断了二叔的话。 二叔面色一怔,随后拉过洛父在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不过二人在这个过程中仍然起了一些争执。 但主要都是洛父一个人对于二叔辱骂,二叔则是始终陪着笑脸安抚。 季礼皱着眉头来到洛仙身边,悄声说道: “洛父的表现显然是有很严重的事情不能明说,他根本不希望你回门。 我们的任务很有可能就是从这一点展开。” 洛仙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对此深表肯定,她伸手招了招白怀光吩咐道: “酒席怕是必不可免了,趁此机会你在村子里逛一逛,看看能不能从侧面了解一些东西。” 白怀光点头称是,就一个人悄悄离队。 此时洛父与二叔像是达成了和解,开始吆喝着要去他家。 洛仙贴在季礼耳边,小声说道: “如果我这个父亲就是知情人,那么我们的工作不太难做。 先把这些人稳住,等天黑了我们的行动再真正开始。” …… 白怀光将身子藏在墙角处,亲眼看着洛仙在众人的拥簇中消失不见。 待到四周无人后,他选择了右侧的岔路口,在另一个角度进村。 上午的天空挥洒着炽烈的阳光,照亮了乡间小道上的黄土地,脚踩在上面一片夯实。 明明已近年关,但街上却并没有多少行人。 白怀光选择了村边位置,开始一路向西走去。 他准备先将村子绕一圈后,确定范围,再深入村庄熟悉环境。 无厄村虽然地处山中,不过这里的硬件设施倒是不错,整个村庄呈现规整的矩形设计,所以走起来根本不会迷失方向。 大约走了三十多分钟,白怀光爬到了一颗歪脖子的死树上,举高眺望了起来。 他应该已经绕村半圈,也就是说这个村子并不大,成年人只需要匀速行走一小时就可以看遍。 顶着高高的太阳,白怀光病态白的脸上已经汗如雨下。 他的身体并不好,尤其是病情的特殊原因,让他天生的忌讳阳光。 但之所以还要让他来执行这个行动,主要还是因为信任。 白怀光今年刚满二十岁,却也进入酒店将近一年,资格算是很老的那一批了。 虽说相貌特异,年纪不大。 但也因为病情,他从小饱受歧视,反而养成了不爱说话却心思缜密的性格。 当然最重要的是,二人互相有恩,不止一次救过对方的性命。 他视洛仙为亲姐姐,洛仙待其如亲弟弟。 所以许多重要的行动,洛仙首先考虑的就是他。 白怀光站在巨石上眺望了一会儿后,坐在其上开始拿出画本绘制路线图。 正当此时,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污秽的男人抱住了树干,抬起头正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看。 白怀光被这个人吓了一跳,他根本没察觉到对方是如何来到自己下方。 若不是对方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恶臭气味,他甚至毫无察觉身下多了一个人。 男人也不说话,就瞪着一双牛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白怀光将画册收入包中,居高临下地也望着他看,并没有急于采取行动。 从进村到现在,他一路上连一个活人都没见到,这个像是疯子一样的任务是唯一一个。 而疯子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大约过了几分钟,忽然露出了两派污黄的牙齿,咧嘴一笑。 “诶嘿嘿,是你!我见过你!我见过你!” “见过我……” 若是普通的风言风语也就罢了,这句话明显出于白怀光的预料,隐约有种诡异感。 他赶紧爬下树干,跳到了疯子的旁边,声音放缓问道: “你为什么说见过我?” 疯子先是探头探脑地左右环顾了一番,像是确定无人后。 神秘兮兮地靠近白怀光的耳边,一字一顿说道: “我看见你的头就挂在这颗歪脖子树上,脸可白了。” 第六百二十章 去年已死 洛仙已经接连饮了几桌,白皙的脸上涌现了一抹红霞。 面对着一些陌生的亲友,她仍然保持着足够的热情,抿嘴笑着不断敬酒。 季礼就这么一直坐在主桌上,双手放在膝前,目光盯着同桌的一位长者。 在这个主桌上都是与洛家关系紧密的亲属,由于洛父的“不待见”,他根本没参加这次酒席。 二叔俨然成为席上的主持者,他此时正与众人围在一起夸赞着洛仙。 而在这一桌上,只有这个看起来已经七十多岁高龄的老者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这老者的穿着也与众人格格不入。 无厄村一点也不穷,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所以人人的穿着与城市中的市民也没太大区别。 只有这位老者穿着打满了补丁的棉衣,骨瘦如柴,夹着筷子的手上没有肉全是皮。 坐在椅子上孤零零,残破破的样子像是个孤寡的困苦老人。 四周的热闹像是全与他无关,他也不抬头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酒,夹着面前最近的菜。 按理说,能够坐在主桌的人都是洛家的重要亲属,或是村中重要人物。 这个穷苦的老者在这片区域中实在太过显眼了。 “小伙子,你不吃菜总盯着我看干嘛?” 或许是看得久了,老者已经感受到季礼的目光,沉声开口问道,但他仍然是没有抬头。 老者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说话的声音还颇有底气。 诸如村庄类任务,季礼虽说了解不多,但大部分均与乡野怪谈相关。 而这种任务中的一些村内老人很有可能会成为突破口,是重大的获取信息渠道。 所以季礼对于这个特别的老者兴趣更浓了,轻声回答道: “第一次来,想了解一些无厄村的故事。” “哎呀侄女婿急什么,先喝两杯今晚就留在二叔家,我给你讲一宿,放心吧。” 二叔借此机会端着酒杯,揽过了季礼的肩膀,酒气弥漫地说道。 季礼被这个举动皱起了眉头,他斜眼瞥了一下面带红润的二叔,并没有选择推开,反而在内心多了一份警惕。 这个二叔看起来一直在胡侃饮酒,但耳朵却始终放在季礼这边,要不然不会这么及时搭话。 而那个枯瘦老者在这时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咣当一声将酒杯拍在桌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没和任何人交代直接离去。 临走前老者眯着眼睛扫了一下季礼,就此消失在院中。 二叔喝的脸上青一道白一道,还搂着季礼的肩膀,酒杯悬在空中。 季礼将二叔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落,拿起了桌上一瓶尚未开封的白酒,站起身说道: “洛仙有些醉了,我去替她敬酒。” “哦,好…好的。” 二叔眼神迷离地看着季礼离去,舌头开始打结。 洛仙这边已经有些摇晃,但还是堆满了笑脸,正坐在一群妇女的中间礼貌的浅笑,一群人似乎聊得很是开心。 季礼拎着酒瓶走到洛仙的背后,轻轻用手捅了捅她的后背,贴在其耳边说道: “主桌空座那的酒杯下面有东西,你去取来找那个干瘦老者,他有话没说清。” 洛仙看似醉酒,但实际上眼神仍然格外清澈,不动声色地开始演戏。 身子一晃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季礼及时将其搀扶起来,对着几人说道: “她不胜酒力,先休息一下,我来替她喝。” “是吗?小伙子那你可得先罚几杯了。” 季礼直接将手中酒瓶开启,仰头一口气灌了半瓶,众人纷纷夸赞其好酒量。 而另一边的洛仙也借此撤离,来到主桌位置向二叔等人表示歉意,顺便拿走了老者酒杯下面的东西。 …… “村西头第三家。” 洛仙将酒杯往土堆边一扔,翻开了干瘦老者留下的字条,上面就是这样一个地址。 她的眼神中划过一阵奇异之色,看来季礼观察的不错,第一个线索人物来了。 二叔家把着村口位于东侧,而这个干瘦老者的家则需要穿过整个村庄。 洛仙转过头看了一眼院内的众人,悄然离去。 与白怀光的经历差不多,在前往村西的路上,她也没有看到过任何一个人。 两侧只有鸡鸣狗吠之声,路面上还能看到一些红漆粉刷的标语。 洛仙的心头也浮现着一种怪异感,现在时间已到年关,大街上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就算是二叔家有酒宴,也不至于全村人都去。 如果将洛父与二叔不曾说明的“纠葛”列为第一个疑点,那么村庄的诡异就是第二个疑点。 此行若是可以从干瘦老者身上得到一些情报的话,或许可以解释一些问题。 洛仙就这样快步沿着中街往前进发,而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的速度不满,却也已经走了十多分钟,但看样子想到村西还需要七八分钟。 这可是一个身体素质不错的成年人速度。 而那个干瘦老者像是一阵风都能给吹倒的体质,怎么会走了这么久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老者离场与洛仙出门,这之间不过是间隔了三分钟不到。 总不至于洛仙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还追不上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头。 洛仙皱着眉头,翻开袖口将手表罪物亮出,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四周。 然而表盘上的指针仍然遵循着正常的轨迹转动,并没有侦测到任何灵异力量。 “是我想多了吗?莫非他走的是另一条近路……” 由于洛仙对无厄村并不了解,所以并不排除干瘦老者知道回家的近路。 思考再三后,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马明玉的电话,不多时另一边就接了起来。 马明玉直截了当地回应了一声,确定是本人。 洛仙握着手机,目视西方轻声说道: “你现在来村西第三户,我在门口等你。” 马明玉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但没有丝毫停顿立马答应就挂断了电话。 而就在这时,洛仙旁边的院子铁门被拉开,一个拿着遥控车的小男孩从门内跳了出来。 这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外人,赶紧上前将其拦住,轻声问道: “小朋友你自己在家吗?” 男孩突然被拦住,脸上有些惊慌,但见洛仙长的好看,反倒没什么恐惧,微微点点头。 洛仙翻了翻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巧克力放在他的手心,借此问道: “小朋友,你认识住在村西第三家的老爷爷吗?” 男孩揉了揉巧克力的包装纸,将其撕开,乖巧地又点了点头: “他是村长爷爷,听妈妈说我出生时还是他亲自给我起的名字呢。” 洛仙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小男孩无辜的眼睛盯着洛仙,却又补充了一句: “可是他去年去世了,就葬在后山的林子。” 洛仙如遭雷击,原本微笑的脸在这一刻僵住了。 就在她发愣之际,一只手突然推在了她的胸口,力量极大将其推了一个跟头。 一个相貌有些丑陋,体格宛如男人般雄壮的中年妇女,将男孩抱在了怀中,厉声说道: “你是洛建军家的闺女吧?多少年没回来还往回跑什么,赶紧走!” 在洛仙的目光中,妇女抱着男孩回到了门内并将房门上锁。 而在洛仙的面前,那块巧克力包装完好无损地就躺在土地上。 第六百二十一章 厄运的真假 中途遭遇那对母子的事并没有阻挠洛仙的脚步。 即便是有大概率确认这个村长就是鬼,可洛仙仍然艺高人胆大地决定前去一探。 在任务初期,破局点可分为两方面。 一是线索人物,二是鬼物。 前者所花费的时间会更多,进展也过于缓慢,但相对安全,这也是绝大部分人的选择。 而选择后者,直面鬼物之中不仅可以收获杀人方式,又有概率探听到从人口中得不到的信息。 当然,这样的做法若不是能力突出之辈,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洛仙自忖如此过早出现鬼物情报,再加上这个村长来的十分随意,就算是鬼也应该是一位普通鬼物。 在鬼物能力不会十分突出的情况下,有她和马明玉在场,应对起来付出的代价不会很大。 就这样想着,洛仙终于来到了村西第三户的门前。 借着正午的阳光,她站在这座土胚房的街边,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村长家可以说是与无厄村的整体有着画风上的巨大差异。 就如他的穿着一样,所在的房屋也是格外破旧。 无厄村清一色的现代农村自建式房屋,甚至二叔家还是一个二层小楼。 但村长的这座房子仍然是由一个年代已久的土胚风格,甚至墙上的裂缝一道又一道。 洛仙怀疑若是天气恶劣的情况,这座房子迟早会倒塌。 院子里也不像其他的人家一样饲养的众多鸡鸭鹅狗,只有院中放着一块早已废弃的磨盘。 除此之外,只有在风中刮起的黄土。 如此景象更让洛仙肯定了男孩的说法,这的确不像是一个活人居住的房屋。 老旧破烂的房门在风里摇晃着,依稀可见里面的景象。 这么一个老房子,面积又不大,只要她和马明玉足够小心,逃出应该不算问题。 就在这时,后赶来的马明玉也正好来到了她的背后,轻声说道: “店长,有什么情况?” 洛仙指了指在露出一条缝的房门解释道: “这是无厄村的村长家,据说他在去年就已经死亡。 但就在刚才他留给了季礼一张纸条,约定来到他家有话要说。 村长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一只鬼。 我们此行就要从闯进去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并且尽可能地收获信息。” 马明玉平凡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她沉吟片刻后说道: “第一只现身的鬼,诱导活人来到自己场地,我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洛仙倒是轻松一些,开口安抚道: “就因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要把握一切机会。 第一只鬼来的如此随意,我猜测本次任务将会有复数鬼魂。 而这个村长,很有可能是一只线索鬼魂,没理由放过。” 说这话时,洛仙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自信,她有太多的任务经历,对于这种情况信手拈来。 听到店长如此说了,马明玉也不再犹豫,率先一步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其实不需她推,只是刚刚触碰这个木栅栏也就倒了。 二人并排前行,穿过场院,在墙边的杂物间看了一眼后,由洛仙伸出手拉住了摇晃的大门。 “嘎吱……” 她拉的缓慢,缺乏润滑剂的大门发出了诡异的摩擦声。 原本灰暗的房内,被阳光钻进了空子,照亮了一大片灶台和树枝堆。 农村的厨房和收容室也就在正门,一左一右分别有两个房间作为卧房。 洛仙在前方迈步踩着石砖地面,先行进房。 而马明玉则是警惕四周,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根拌线缠在门框的两侧。 这是她的一种侦测性罪物,专门针对于灵异结界。 只要结界出现,那么就会自动扯断拌线。 不仅会给予她预警,还会短暂地延缓结界形成速度,争取足够的撤退时间。 房子并不大,洛仙此时已经站在门口,右脚踩在门槛上看着炕上盘膝而坐的老者。 酒席上多是季礼与之交流,洛仙只是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现在仔细观察之后,她发现这位村长真的太像一个活人了。 村长此时盘膝坐在炕上靠着炕上柜,面前摆着烟袋和烟纸,正在卷烟。 种种动作格外具备生活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只鬼。 “来了丫头,长头发那个没来?” 村长见到洛仙时说话比对季礼那时要柔和许多,卷着烟抬头时,眼睛里还有一种长辈的关怀。 洛仙犹豫一下微笑着进了屋,站在门边,轻声回复道: “他还在酒宴上,我来也是一样,想了解一下无厄村的事情。” 马明玉并未进屋,而是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盯着村长看。 两个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旦发生情况配合起来会更加默契。 村长也没怎么搭理马明玉,他指了指炕边说道: “行了坐吧,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地,家里的事都不清楚也正常。” 洛仙见对方如此上道,也就坐在了炕边,就势问道: “村长爷爷,您给我说说无厄村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怎么看大街上都没人了?” 村长拿出火柴盒,手哆嗦了几下后点燃,将卷烟叼在嘴边深吸了一口,目光惆怅地看向窗外。 “无厄村,其实是后改的名字。 这里世代走山果生意,所以原本就叫果树村。 但在三十年前,有六个外地人来村中考察,说要把咱村的果子做成产业链,让村民们走向小康。 可是最终的结局是,他们在考察期间,全都离奇地死在了后山的林子里。” “死了?”洛仙敏感地问道:“怎么会突然死呢?” 村长这个时候将头转向了洛仙,停顿了许久才说道: “当时你爷爷就是他们的向导,领着六人进了后山,但就出来他一个。 紧接着就盖起了新房,你家二爷还跑外地做起了买卖,你们家是越来越红火。 丫头你说,他们怎么会是死的?” 洛仙闻言低下了头,暗自思量起来,也就不再说话。 反倒是村长无人问又继续讲述了起来: “事后第一年,先是你二爷在外横死,你爷爷也死了,村子里又暴毙了四个人。 自那之后每一年,村子里就要死上六个人。 村里试过赶走你们家,也试过逃出村庄,甚至被逼无奈连村名都改成了无厄村,可仍然毫无作用。 这就是一个厄运的诅咒,随机摊到六个人头上,已经持续了三十年。” 村长冷笑一声,又将目光落在了洛仙身上: “要不然你家怎么会在你几岁时就送去了城里,这么多年都不让你回来。 这次你回门,怕是你爹极不情愿吧? 但你毕竟也回来了。” 村长又将目光落在了始终不语的马明玉身上,冷声说道: “不仅你回来了,还又带了几个无辜的人踏上这片诅咒之地。” 洛仙双手插兜,皱着眉头望着村长,暗自琢磨着。 村长所讲的故事很简单易懂,简直就是一个恐怖电影中的常规桥段。 随机挑选六人身死的诅咒,正好对应上他们六名执行店员。 那么若如村长所说,只怕今年死的人就只会是他们六人。 可是就这么想着,洛仙却又几点觉得不对劲。 首先村长费尽力气让她来到这里,可讲述的故事为何如此笼统? 好像他的目的,就是把这个信息传达出来一样。 其次,故事逻辑并没问题,也和村长、洛建军、包括二叔的表现对上了。 洛建军不希望洛仙回门,但二叔怕今年的名额轮到自己,所以大肆宣扬,留住他们多住。 可作为三星酒店,甚至是有季礼特别参加的任务,那这次任务也太“简单”了点。 最重要的诡异根源,就这么就明牌出来,不符合规矩。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六人厄运的诅咒,若是本次任务的内核。 可原本参加这次任务的应该是七个人! 潘汀是在任务尚未开始就死了,是一个所有人无法预料的意外。 如果故事是真实的,那岂不是注定会有一名店员什么也不干就能存活? 这个厄运诅咒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洛仙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村长的方向,她问出了一句话。 “那么村长,您也是因厄运而死的一员吗?” 第六百二十二章 破开结界 此话一出,村长的头猛然抬起,浑浊的眼珠直视着洛仙。 而洛仙毫不避让,迎着目光而上,与此同时她的瞳孔中划过一道七彩的光芒。 梦魇罪物,根植在洛仙的脑海之中,属于无形罪物,用法多种多样。 能力之一,植入梦种。 将被种者与使用者,同时拉入梦境,从而获得类似化鬼般的力量。 这一点,不仅可以对活人使用,对鬼物同样有效。 只是代价,会更加巨大,会令洛仙在长达十二小时内无法再次使用罪物。 不是单指梦魇罪物,而是所有罪物全部进入冷却。 一次任务,需要间隔十二小时才可使用罪物,这对于店员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洛仙此时显然是准备破釜沉舟,毫不犹豫地施展梦种。 尽管代价会如此高昂,可她也有几个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第一,村长是线索人物,或是线索鬼物,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只要将其拉入梦境中,洛仙绝对可以获得最真实、最准确的情报。 这对于本次任务很有可能起到一锤定音般的奇效。 第二,本次任务长达48小时,时间跨度不小,十二小时的冷却并非不可接受。 第三,季礼、白怀光、马明玉三人仍然保留着完整战力。 尤其是季礼,真到了关键时刻,他也能够挑起大梁,确保任务万无一失。 综上所述,洛仙在短短几秒钟就确定利大于弊,若能成功将大幅度突破前期僵局。 一秒、两秒、三秒…… 直视时间来到第五秒钟,满足种植梦种条件。 洛仙的瞳孔中七彩之色无比浓郁,她的右手猛地在眼前一挥。 在一瞬间的视线阻隔中,她闭上了双眼,开启脑海中的七彩盒子。 一个混沌的视角从虚无之中被拉开序幕,梦种生效、梦境启动。 在灵异力量弥漫整座房子之时,她以一个上帝视角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黑影。 那黑影充斥着邪恶与恐怖,仿佛是从地狱维度降临一般,凡人望之会产生由衷的抵触。 但这个黑影只存在一瞬间,洛仙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如同被针扎过一般,传来阵阵刺痛。 原本已经施展开来的梦魇罪物竟被强行中断,不仅如此原本根植在村长心中的梦种急速退回。 所有的七彩颜色在眨眼之间,全部回归到了洛仙的脑海之中。 她惊愕地睁开双眼,看着炕上盘膝而坐,动也未动过的村长,眼角流下了一行鲜血。 村长就这么以一个冷漠无比的眼神望着她,并没有动手的打算。 但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让洛仙心神震颤。 梦魇罪物失效,被重新打回体内,原有的使用次数清零,就像是时光被倒回了一般。 而就在这时,站在门外的马明玉突然低喝一声: “逃!结界!” 就在洛仙使用梦魇之际,马明玉曾经拦在门口的拌线被突然摧毁。 这预示着此地正有一股强大的灵异结界正在凝聚成型。 喊完这句话,马明玉没空去救洛仙,独自一人转身直奔敞开的大门。 拌线是一次性罪物,所以不需要付出代价。 但她也只有七根,算上刚毁掉的这个,只剩下最后两根了。 拌线被毁,马明玉提前得到预警,所以她跑的比洛仙快多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她的人已经窜出了整个房子,置身外院之中。 而另一边的洛仙自知距离大门较远,选择上炕撞碎窗户逃生。 在此之余,她的右手上多出了一支玫瑰花,余光时刻警惕着另一边炕头的村长。 原以为村长会立刻恢复鬼物真身,对其施展阻挠。 可是当洛仙撞碎了不堪一击的窗户,摔在外院的黄土地上时,却根本没遇到任何危机。 在地上滚了几次之后,洛仙利落地站起身,就要继续外逃。 然而她突然发现院子的内外,竟然全无马明玉的身影。 洛仙掌心的玫瑰花罪物,是一个对抗性罪物,能够自发护主,当身边出现针对性的灵异之力时,会掉落花瓣。 有罪物保护,她并未急着撤离,而是警惕地望向了那扇大门,它此时已经被锁住。 马明玉应该比她先出来才对,有拌线的牵扯,她的时间比洛仙还要充足。 可现在原本敞开的房门被锁住,没有灵异力量针对洛仙,那么可想而知显然是马明玉中招了。 村长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马明玉! 洛仙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寒芒,马明玉本就是她叫来挡灾的,目的就是为了应对当前这种危机局面。 能够作为一店之长,没几个心地纯良之辈。 洛仙表面彬彬有礼,实际上同样心冷,否则潘汀死于季礼之手,她也不会是那种反应。 只是现在任务才刚刚开始,马明玉是他们之中颇具实力之辈,若真这么死了,反而会阻碍后续任务。 就在她犹豫之间,一阵来自外界的脚步声打破了僵局。 洛仙转过头时,正看到面色红润,鸭舌帽压得很低的白怀光。 在呼叫马明玉之前,她就留了一个保险,就是令始终在外的白怀光秘密支援。 若是始终无事发生,那么白怀光则无需出现,成为一个四处支援的奇兵。 但现在的情况,远超洛仙预料,村长这只鬼竟然可以将她的罪物打回。 在明明结界被撕开口子后,仍将马明玉吞噬在结界之中。 洛仙早已收起小觑之意,这个村长不仅仅是线索鬼物而已。 “怀光,马明玉被困在结界之中,你能看到她的具体方位吗?” 白怀光闻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眼镜盒,将里面的眼镜戴在脸上。 这是一个可穿透灵异结界的罪物,但除了探查情报之外,也并无其余能力。 而在白怀光的目光中,他捕捉到了一个不断在房屋中辗转腾挪,像是在躲避什么的模糊身影。 “她在西边的卧房!” 白怀光并无破坏结界的罪物,实际上十大分店之中也没听说哪件罪物可以破坏结界。 但他知道洛仙有一件罪物,可以救出马明玉,虽然无法破坏,但却可以将其强行带离。 洛仙的目光闪过挣扎,她缓缓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晶莹的玻璃瓶,里面有一条细长的青蛇。 青蛇罪物一经使用,可无视地形和结界,将任一物体带回自己身边,但却需要花费不小代价。 马明玉身上对抗性罪物也不少,或许也可以自己闯出,只是时间拖的越久付出的代价就越多。 洛仙仍在犹豫到底是主动救人,还是等马明玉自行突破。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脚步声从二人背后浮现。 季礼从他们的身边一闪而过,直奔那面紧锁的大门。 令人瞩目的是,他的右手上正提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 “砰!” 在洛仙和白怀光的目光中,季礼只是随意地从上至下一挥,那扇大门继而被切成两半。 这种物体破坏方式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但没想到他的举动竟真的有效。 马明玉原本被完全封闭,可现在她的惨叫声顿时从房间内传出。 季礼朝着屋内喝道: “还不出来?” 在白怀光震撼的眼神中,马明玉半身沥血,披头散发着直接从房内逃了出来。 刚一出门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死死地捂着右臂痛苦地哀嚎。 “能够破开灵异结界的罪物……” 白怀光紧盯着季礼手中的剑刃,一字一顿说着。 第六百二十三章 全无活人 季礼转身时长发飞舞,戏剑已经收入鞘中,背在身后。 洛仙看向季礼的眼神中满是疑惑,她明明听许多人说季礼无法使用罪物。 “马大姐,你怎么样?” 白怀光此时已经将地上的马明玉搀扶起来,却发现她的右臂已经不翼而飞。 马明玉面容痛苦地抬起仅剩的左手,对准了破碎的房门,嘶吼道: “无解…无解杀人! 罪物在结界内无效化! 不是我逃了出来,是它放我出来的。 它说要一次次让我分尸而死!” 马明玉也是第六分店里资格很老的店员了,尤其是她的性格一向寡言刚强。 但这一次能够让她如此失态,显然是被恐慌彻底击碎了。 洛仙与白怀光扶着马明玉,头也不回地往院外逃窜,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季礼却并未第一时间离开,他站在门口朝内望了一眼方才缓步撤离。 “马明玉逃出那一刻,你看见了什么?” “钢丝与尸块。” 一个很久没有再出现过的声音,在季礼的脑海之中回应了起来。 第三人格冷静而沉着的发言,预示着他的回归。 “别说他了,就连二爷我都看见了。 这才多久不见,季礼你参加的任务怎么一个比一个吓人?” 第二人格也被这一幕惊住了,虽然他亲眼见到的任务不多。 但无解杀人、分尸而死、罪物失效,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足够让每一个店员胆寒。 季礼皱着眉头缓步朝外走去,轻声说道: “可我们看见的并不是马明玉的尸块。” “半截衣料呈深灰色,且尸块上的脂肪不多,严格来说更像是一块沾着血的人皮。” 第三人格显然更习惯以事实说话,他给予了季礼更肯定的答案。 当季礼来到村西的一块树荫下的石桌旁时,白怀光正在为马明玉包扎伤口。 洛仙抱着肩膀站在二人身侧,仔细地观察着马明玉的伤口,轻声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打了局部麻醉,马明玉脸上的痛苦之色少了多半,她嘴上叼着根烟,沉声说道: “我的拌线检测到灵异结界正在形成,并且也起了拖延的作用。 当时提醒你之后,我不到一秒钟就逃出了房子。 但当我的脚刚刚迈出门槛时,突然眼前一黑,视野被大范围的收缩。 不仅如此,我的耳边刮起了震耳欲聋的风声。 视野受限,听力被损,我只能遵从记忆中的方向外逃。 因为当时我认为,拌线不可能失去作用,我一定不在结界之中。 但显然最终的结果是,我根本没逃出那个房子。” “你不是说罪物失效吗?会不会是拌线根本就没作用,你始终在结界内?” 白怀光趁此时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马明玉深吸一口烟,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 “拌线是一次性罪物,它一旦作废我会收到提醒,罪物是天海规则不可能出错。 之所以得到罪物失效的结论,是因为我在几次的冲击后发现自己仍然位于一个狭小的空间中。 在不多的视野里,我看到了卷边的炕席,确定我被带回了卧房。 那个时候我就感受到了右臂出现了剧痛,呼啸的风声一闪而过。 一道银光进入我的视野又眨眼即逝。 我意识到自己被鬼物盯上,第一时间就使用了对抗性罪物。 但根本没用,无数道银光、无数道风声在我的身边刮起。 我右臂上的肉宛如凌迟一样,被一层一层地刮掉……” 马明玉说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多少表情变化,能到她这个层次,肉体上的疼痛已经可以免疫大半。 而真正让她感到心惊的是,她从头到尾都没看到鬼物的影子。 视野压缩、听力受损、不断凌迟,一身罪物连使用的对象都没有。 在那种情况下,哪怕是最顶尖的店员也会陷入极端的恐惧之中。 而真正让马明玉彻底心寒的是,她在整条右臂被割下之后,耳边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慢慢来,时间还有很多,今天只要你的右臂。” 马明玉望着惆怅的洛仙、迷茫的白怀光,缓缓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后面的事情大家也就都知道了,季礼突然到场以戏剑破开结界,马明玉落荒而逃。 但实际上,按照她本人的描述,她能够活着来到这里根本不是季礼的功劳,也不是她多么强硬的求生意志。 而是那只鬼,不想这么快杀死她。 “看来,我真是小看了这个村长。” 洛仙自忖如果是自己步入马明玉的情况之下,怕是求生的概率也不高。 “是钢丝,割下你右臂的是无数根钢丝。 银光是它,风声也是它。” 季礼在这个时候来到三人面前,轻声开口将众人注意力吸引。 他坐在了马明玉的对面,也拿出烟盒,看向洛仙问道: “身穿深灰色衣服的人,是那个村长吗?” “你怎么会知道?”马明玉和洛仙同时发问,但显然二者的问题并不是同一个。 季礼挥了挥手,将眼前的烟雾吹开,解释道: “我看了马明玉离去时的场景,并未发现你的手臂,但却看到了深灰色服装与皮包骨的尸块。” 洛仙眼神中的疑惑更深了,她不解地望着季礼说道: “你说的细节与村长都对得上,但经确认村长就是一只鬼,对马明玉出手的也是它……” 不对啊…… 洛仙低头开始沉思了起来,实际上从头到尾她都没见过村长施展什么灵异力量。 而且在相遇时,她留意过自己的手表,并未出现侦测异常。 可是无法植入梦种,并且被更加强大的力量打回,村长一定不是人。 难道,那栋房子里还有第二只鬼? 季礼紧锁眉头,对着洛仙问道: “谁告诉你村长是鬼的?” “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村中位置,墙上写着‘勤劳致富’的标语那家。” 洛仙没有迟疑,当即回答道。 但这句话一出口,季礼和白怀光的目光同时对准了她。 白怀光皱着眉头,眼神闪烁,像是仔细思考了一番,不确定地问道: “姐,你确定是墙上写着标语那家?” 洛仙疑惑地点了点头,她的记忆一向不错,那男孩印象如此深刻怎会记错。 季礼深深地望了洛仙一眼,将烟头丢在脚下,平静地说道: “那户一家三口,去年正值男孩七岁生日当天,在同一天坠湖横死。 你这一路上见到的,没一个活人。” 第六百二十四章 死亡烙印 洛仙沉默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块手表,指针开始朝着下午的两点钟转动。 村中的母子、村西的村长,按照各方面的情况来看,它们全都不是人。 可是这块手表罪物,竟然在与二者接触中全无动静。 洛仙抬起头看着已经偏西的太阳,她忽然发现进入任务已经将近六个小时。 但这次任务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展开,却也全无头绪。 马明玉这边在经过短暂的调整之后,也已经能够独立行走。 白怀光站在树荫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对着洛仙问道: “我们下面该做什么?” 洛仙则是将目光看向了季礼,开口询问道: “季店长有如何打算?” 季礼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身子说道: “其实我是来喊你们回二叔家的,现在酒席差不多了。 二叔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在结尾总要回去参与一下。” 虽然探查情报行动,起了不小的波折又有所损伤,但“回门任务”仍要做好表面工作。 尤其是这个二叔,他很有可能知道的东西非常之多,必须想尽办法去接触。 洛仙点了点头,随后对着马明玉说道: “你的情况特殊,先回‘我家’吧,正好提前查看下情况。 我们回到酒席后,会叫陈伟与于国峰也陪你一起。” 见马明玉没有异议,她又转头看向了白怀光,上前为其整理了一下翻开的衣领,轻声交代道: “怀光你仍然就留守外围,这次任务你要扮演机动位。 期间在确定安全的前提下,你可自由行动。” 洛仙为人总是很客套,无论是对谁而言。 这个性格一般总会让人觉得生疏,或是虚假。 但因为她的相貌太容易给人一种亲切的迷惑性,所以很难让人真正讨厌起来。 在第六分店中,或许也只有白怀光是被她真心对待的了。 白怀光沉默不语,只是眼神偷偷瞧了一眼马明玉,犹豫之下还是开口说道: “其实我这边也遇到了一些情况,一个疯子和我说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话。” 白怀光将与疯子见面时的情形与不多的对话,全盘托出。 洛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她在马、白二人的身上看了看,最终落在季礼身上,说道: “你对此怎么看?” 季礼神色淡然地回应了四个字: “死亡烙印。” 死亡烙印,换句话说就是被鬼物所盯上了,死路会在不久之后延迟爆发。 马明玉的情况自然不需多说了,她已经摆明了被那只钢丝鬼标记,声明要一次次将其分尸。 而白怀光则要更特殊一些,他是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将死亡预言出来。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想。 有可能是那个疯子就是鬼,它正是在表明自己的杀人方式;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疯子真的是一个活人,他因某种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不为人知的信息。 若是后者,那么疯子很有可能会在本次任务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季礼和洛仙已经是任务经验最丰富的那一类人,他们一眼就能分辨出此间情形。 作为生存类任务,死路的触发未必是主动的,大部分时候只要活着,就会被动触发死路。 马明玉和白怀光的经历,就是最典型的被动触发死路。 现在到手的情报,也就到此为止了。 洛仙一时间也拿不出更好的计划,所以一切照旧。 只是在临分别前,她来到白怀光的身边轻声嘱咐道: “你有那件罪物,一般鬼想要杀你并不容易。 但孤身在外还是小心为上,等候我的指示再做其他行动。” 白怀光点头称是,就这样站在树荫下目送着洛仙三人的离开。 …… “啧啧啧…妙啊妙啊……” 返还途中,第二人格的情绪不知为何被调动起来,开始胡言乱语。 第三人格不解地问道: “你发现什么了吗?” 第二人格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油腻地说道: “你看季礼这个人哈,长的不算风流倜傥,为人也卑劣的可以。 但演新郎这种事偏偏还就发生在他的身上,对象还是洛仙。 下辈子投胎,希望我也能当一回主人格。” 第三人格闻言沉默片刻后,破口骂道: “现在是生死关头,每错一步都是要命的关键时刻,你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要是让你当主人格,早死成渣子了。” 然而第二人格不为所动,仍然悄咪咪地在那念叨: “这洛仙真是长得好看,她是怎么长的呢? 我见过的人里,好像也就梅声能和她比较一下了。 不过梅声和洛仙是两种风格,这我该怎么选呢……” 第二人格的聒噪让季礼开始变得心烦意乱,他半眯着眼睛,一句话不说,脚步飞快。 洛仙在这个时候追赶上来,与季礼并肩前行,悄悄问道: “有传言说你不能使用罪物,可现在来看似乎你除了棺材又多了一件?” 季礼皱着眉头没有去看她,只是冷淡地说道: “你到底想问什么?” “那把剑。” 洛仙见季礼态度不好,直截了当地解释道。 “能够破开灵异结界的罪物,极为罕见。 在我印象中只有第八分店上任店长的手里出现过。 自他死后,再无此类罪物。 若你真有破开结界的能力,对于任务会有很关键的作用。” 季礼脚步停顿了下来,右手往背后一拽,剑鞘就拿在手中,递到了洛仙面前: “你想要我送你。” 洛仙看着这柄造型和工艺都十分精致的剑鞘,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反问道: “季店长真的如此大方?” 戏剑是一个罪物不错,而且是非常强大的一种。 季礼也不知道它能否破开灵异结界,但这柄剑拥有着极为强烈的灵异气息,带着女伶独有的恐怖力量。 所以,与其说它能破开结界,还不如说是灵异之力的碾压。 但季礼对它并不看重,这柄剑就是一个被女伶盯上的杀人媒介。 谁拿它,谁就要倒霉。 季礼不在乎是因为他本来就被女伶盯上了,现在洛仙表露兴趣,他很乐意送给这个女人。 毕竟,能拉一人下水,对季礼来说更好。 只可惜洛仙最后还是摇头选择了拒绝,她搞不懂季礼的意思,只能作罢。 季礼重新将剑鞘背在身后,反正这是在任务中他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随时在身后,还少了拔剑的延迟。 二叔家的院墙越来越近,洛仙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停住了脚步。 她这一路上一直在思考一个计划,这样做法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但反复思量后她觉得利大于弊。 洛仙就此拉住季礼的手臂,沉声说道: “我们现在的境地不妙,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已有两名店员被打上烙印。 获取情报的渠道太少,我有个想法你听听如何?” 季礼对于这种事兴趣更多,他当即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洛仙指了指后面一路跟随的马明玉,三人聚在一起后,她开口说道: “这次任务见的鬼太多了,我假设全村都是鬼。 那么在这满村的鬼中,对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根源性鬼物。 找到了它,就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而马大姐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明确被鬼物盯死的人。 分尸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所以我们要找的根源性鬼物最有可能出现在她身边。” 马明玉毫无表情,好像洛仙说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季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微微扬头示意其继续。 洛仙转过头直视着马明玉的眼睛,轻声说道: “尽快结束酒席,除白怀光外,全员回防洛家,守在马明玉身边。 我在她的身上植入梦种,所有人严阵以待,等待鬼物出手。 在这个过程中,由我随她一起抵挡鬼物攻击,同时找寻根源性鬼物的踪迹。” 第六百二十五章 蛇蝎女子 季礼侧目看着这个计划中的主人公,马明玉仍然面无表情。 这个女人的心理素质堪称上佳,她甚至没等季礼的回复,就直接迎上洛仙的目光,任由梦种进入。 洛仙的梦魇罪物简直是霸道非凡。 且不说其他能力,单单是植入梦种,季礼每次见到都会暗自心中赞叹。 标记活人(鬼物),拥有绝对主动权,随时随地可将对方拉入自身梦境之中。 而这个梦境,实际上就越等同于现实,因为梦中的一切也会与现实对应。 比如洛仙在梦中将你杀死,那么你现实也会死。 只是对视五秒钟,就等于将性命交付给洛仙,这个能力普通人根本无力抵挡。 当然,洛仙的这个计划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包括对于马明玉本人也十分有利。 就算整个村子都是鬼,但毫无理由对店员下手的,八成以上都会是根源性鬼物。 而如果能够站在一个第三人的角度,亲身参加根源性鬼物杀死店员,极大概率会突破僵局。 一是摸清根源性鬼物的属性、能力、存在方式; 二是通过鬼物行为反推任务主线,例如杀人方法、杀人节奏等等; 不过季礼虽然赞同洛仙的计划,但内心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本次任务并未只有一只根源性鬼魂。 白怀光的头要被挂在树上、马明玉要被一刀刀分尸…… 等待着六名店员的应该是六种死法,那么根源性鬼魂很可能会是六只鬼。 或许可以将其称之为根源性恐怖,钢丝鬼可能只是其中一环。 不过洛仙的计划,也可以从侧面印证这一点,甚至若是真能成功,还可能探查出复数鬼物中的共同点。 这对于他们破解根源性恐怖,有着额外的帮助。 不过这时季礼却目光幽深地看了洛仙一眼,停顿片刻后才说道: “马明玉先走,计划可以进行。” …… “侄女,侄女婿,你们可算回来了,快来。” 一进门,二叔就堆着笑脸将二人从院外拉到了门前的凉亭附近。 季礼定睛一看,发现此前吃席的人此时还没几个离去的,全部挤在此处。 二叔的房子很大,简直就是一个乡间别墅,但只是一个小凉亭前前后后却站了二十多人。 “二叔,这是要干什么?” 洛仙被二叔拉着来到了亭子中间,不解地问道。 二叔满面红光,酒气逼人,显然是喝得不少,爽朗地笑着说: “难得咱们家亲戚聚的这么齐,这不得拍个全家照嘛。” 二叔说完向前一指,洛仙就看到了一个脖子上挎着相机的年轻人来到了亭前。 年轻人扬了扬手中的照相机,对着洛仙报以微笑: “洛姐你都不认识我了吧?我是小五,小时候总和你一起玩。” 二叔在一旁解释道: “小五在镇上就是开照相馆的,听你回门特意赶回来的,现在正好帮咱们拍个照片热闹下。” 洛仙与季礼对视了一眼,自然不好说些什么。 只是洛仙侧头看向了亭子外,此时正拿着啤酒罐的于国峰,悄悄比了一个手势。 于国峰愣愣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才凑上前去,身上略带酒气。 洛仙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暗中嘱咐令他带着陈伟,前往洛家与马明玉汇合。 于国峰与陈伟走过,二叔已经将后面的亲属们安置好位置。 又将季礼和洛仙推到了镜头之间,他则是和自己的妻子站在侧方。 “好了,大家看镜头,笑起来!” 小五指挥着众人调整好位置,在喊了一句后,按下了快门。 相机的闪光灯不知为何没关,刺眼的光芒扫了一下季礼的眼睛,让他有一种刺痛感。 “不好意思哈,忘关闪光灯了,大家别动我重拍一张。” 这一次季礼并未感受到任何不适,照片任务终于结束。 小五来到洛仙的面前,憨笑着举起相机,说道: “姐你看看拍的咋样?” 洛仙当然没心思去看,只是摆了摆手应付道: “留个纪念挺好的,你觉得效果不错就行。” 小五为人像是很开朗,还想和洛仙聊两句,但洛仙示意自己想赶紧回家看看。 他也就不好再纠缠,只是笑了笑说道: “那你需要照片的话明天来我家取吧,这两天我都住在村里,就在老歪脖子树边上那家。” 看起来小五对于洛仙十分热情,还生怕对方忘了他的住址。 演了这么久,别说季礼,就连洛仙都开始有些烦了。 洛仙赶紧抽时机拉过二叔问道: “二叔,这次我回家我爸那边是不是……” 这是洛仙第一次主动向二叔问起,关于洛家的情况,也是试图从侧面印证下村长所说的厄运诅咒。 不过二叔原本迷离的眼神却这一刻变得清澈起来,可说出的话仍然避重就轻: “啊,这件事…… 唉,算了,你回家看看就全明白了。” 洛仙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重要线索人物一个二叔、一个洛建军。 既然二叔死活不说,反正她也要回到洛家,索性就不再强逼了。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 洛仙没有再浪费时间,就要与季礼一起离去。 但这时季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后,却摆脱了洛仙的手,对着二叔说道: “我还有些话没和二叔说尽,你先回去吧。” 洛仙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搞不懂为何季礼要突然变卦。 望着洛仙的眼神,季礼选择平静地无视。 “好啊,侄女婿那正好咱俩再喝点,我可是见你干了一瓶白酒连大气都不喘!” 二叔明显对于季礼的酒量记忆犹新,此时见他不愿走,反而兴致更高了。 洛仙眼中带着疑惑和无奈,却碍于二叔面前不得追问,只能独自一人离开。 季礼凝视着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洛仙的计划,以马明玉为诱饵,施展梦种试探根源性鬼物。 表面听之,确实不错。 就算是马明玉这个当事人都没看出来问题所在。 但一向惯于玩弄人心的季礼,当即就意识到了这个行动有着极深的恶意。 如果仅仅是试探根源性鬼物,就使用了一次她最珍贵的罪物,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洛仙的用意,还存在另一面。 若是让季礼作为这次任务的主导者,他真正要做的事情,是让马明玉去死! 以梦种操控店员,将其化鬼。 如此一来洛仙的梦境中,就多出了一只四重罪物化鬼的强大鬼魂。 这样的做法下,若钢丝鬼是根源性鬼魂之一,亦或是根源性恐怖的一环。 那么必然会与其对冲,甚至是彼此消亡。 如果以马明玉之死为代价,换来的是根源性恐怖出现巨大纰漏。 那么梦魇罪物的一次使用权,就太值得了。 季礼会这样做,那么洛仙也该这样去做。 所以她才会宣布拉全体店员回防,目的就是避免无法控制四重罪物化鬼,导致计划失败。 好一个外表知性优雅,实则内心狠厉的蛇蝎女子。 “你们第六分店的算计,季某不会被拉下水。” 更何况,他在刚才拍照之际,突然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而这件事,让他对于二叔的真实身份有了某种猜想。 第六百二十六章 厄运上门 洛建军,也即是本次任务为洛仙安排的父亲。 按照二叔的说法,洛建军是一个村里没人敢惹的角色。 他作为长子,但性格凶狠、处事不计后果,是洛家最不受待见的那个儿子。 所以早些年,洛建军就背井离乡,孤身前往在地打拼。 最鼎盛的时候,据说有近百万的身价,在那个时代已经是村内人可不望不可及。 如今无厄村对外的村道,就是他出钱修的。 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几年洛建军就因与仇家结怨,伤了了一条腿。 后又因为报复对方,将其打成了植物人,入狱多年。 服刑期间,狱中条件恶劣,腿伤一再恶化,最终导致伤残。 在出狱之后,以他的身份,在加上这条废腿,也就没了东山再起的信心。 于是心灰意冷,回到了无厄村,在家里人的撮合下成了家。 所以洛建军在村子里也是一个传奇人物,平常人对其更是又敬又畏。 这也就是洛仙对于她这位“父亲”的全部了解了,可对“母亲”一角却知之甚少。 二叔和之前的亲戚们也从来没有和她透露过关于母亲的情报。 在回家的路上,洛仙想起二叔最后分别时留下的那句话,让她对于洛家更有了几分兴趣。 还没有到门口,她就看到了陈伟与于国峰在墙边露出两个脑袋,不断地东张西望。 当看到洛仙的身影时,二人咧嘴一笑,像是终于等到了主心骨,这才缩了回去。 洛仙皱着眉头,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季礼突然变卦,舍弃洛仙留在二叔家中,这一举动洛仙大致能够读懂一些。 作为最擅长算计的店长之一,季礼在此领域中声名赫赫。 显然对方早已看破洛仙的心中打算,所以不甘心成为她利用的工具,从而脱身。 当然被他看破也没什么影响,洛仙明白季礼之所以猜中了她的计划,却还是赞同下来,就是希望洛仙的计划可以成功。 毕竟他们第六分店的算计,于季礼这个外人而言毫无关系,并且还能加快任务节奏。 只是洛仙担心,以她加上马明玉、陈伟、于国峰四人之力,到底能不能降住那只以钢丝杀人鬼。 那诡异的结界之力,至今她都看不透,唯有季礼可解。 现在他不参加,或许会对后面的行动产生影响。 当洛仙第一次走进洛家时,她才发现这里与寻常村民家的院子相差不多。 好像唯有二叔家才最为豪华和宽敞,包括这位洛建军先前有多么富有,如今就有多么平凡。 在进入正房之前,陈伟和于国峰带着马明玉从偏房中显露了身形。 “店长,我们就在这里躲着,一旦有事互相照应哈。” 陈伟的满头白发在阳光下很是显眼,作为年仅七旬的老人,他能活过一次任务都是奇迹。 这也是他的第二次任务,他心里明白自己怕是大限将至。 但身为人的求生本能,到了什么年纪都还存在,所以他仍然满眼祈求地看着洛仙。 马明玉仍然是一副老样子,只是朝洛仙点了点头,表示目前无事发生。 只是让洛仙颇为不满的是,之前就在酒席上大饮特饮的于国峰,此时手上仍然攥着酒瓶。 看着他靠在门板上四肢无力的样子,她恨不得上去扇了他两个耳光。 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她没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瞪了一眼之后就走向了正房。 正房的大门是关着的,里面一片安静,隐隐有一阵香气顺着门缝钻出。 “咚咚咚。” 洛仙小心地敲着门,恭敬地喊着洛建军。 没过多久,里面传出了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 “进来。” 缓缓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小的待客厅,正前一套实木桌椅,墙上还挂着一幅画像。 只是画上是哪路神仙,洛仙看不出来。 简单地看了一圈后,洛仙发现即便是家中的空间不大,不过洛建军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 所以洛家的布局仍然比那些寻常村民要更讲究一些。 继续往里走,越过待客厅后有一条小道,中间是厨房,最深处就是一左一右两间卧房了。 这个结构明显是经过特意改造而出的。 洛仙在行走过程中,就发现了之前闻到的那股香气,正是从东屋的方向传来。 于是她快步朝那里走去,东屋的门并没关闭,站在门口就可以看清一切。 东屋之内的一把太师椅上洛建军正闭目坐在其上,像是午后假寐。 房间整洁干净,一眼望去就知道和普通农村大不一样,里面的家具也是别具一格。 不过房间内除了洛建军之外,再无任何人。 洛仙的目光缓缓偏移到了南墙之上,在那面墙上挂着一张遗像,下方的铜炉上插着三根快要燃尽的长香。 遗像上是一位看起来慈眉善目,微笑看人的中年妇女。 这女子的相貌很平凡,让人看一眼就会忘掉的那种,只是洛仙望着她没来由地在心底涌现了一丝虚无的亲切。 “难道她是……” “跪下,磕头,敬香。” 洛建军说起话来的语气冷若冰霜,简单的六个人令人有一种不敢拒绝之意。 洛仙没说什么,她先是从香盒中抽出三根香,点燃后插在铜炉中。 而后跪在遗像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啪!” 然而就在她刚刚叩首,还未等起身时,背后骤然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 洛仙倒吸一口气,猛地转过身,正见洛建军手拿一根柳条,目光凶狠地盯着她。 这一鞭抽的极狠,洛仙那件外衫直接被割开了一道口子,内衬的裙子也裂出缝隙。 洛仙目光中透着隐忍,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是为何?” 洛建军看向那张遗像,原本冷漠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哀意,低声说道: “七岁时我就送你去了山明市,并嘱咐你一辈子不得回来,为何你如此不听我话?” 洛仙当即眼前一亮,话题不用她引,洛建军就开始了诉说,这自然求之不得。 “你妈已经因为那件事而死,洛建业还要借你挡灾。 你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村中诡异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洛建业正是二叔的本名,洛仙此刻心头震撼。 没想到作为重大线索人物的洛建军,竟然如此干脆顺利地就吐露情报。 母亲之死、二叔借命挡灾,洛建军口中的那件事…… 那么洛建军所说版本,与村长讲述的故事,是否会是同一件事? 洛仙原本想直接询问一切的根源,但作为“女儿”的身份,她必须先问母亲之死一事。 “母亲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建军的眼神中悲伤之色更浓,手中的柳条也已丢弃,慢慢坐回了躺椅上,沉声诉说道: “每年死六人的厄运,是我们整村的诅咒。 原以为将你从小送出去能够解除,但没想到它还是找上了门。 你母亲担心找上你,所以她主动自杀,承担六人之一的名额,试图避免将厄运降临到你的头上。” 洛仙一听厄运诅咒,眼神一闪。 这个说法与村长的说话一模一样。 但后半段中,洛建军所说的“厄运主动上门”,却又与村长所说的“随机”一词出现矛盾。 显然在洛建军的版本中,厄运似乎是具备目标性的。 至于洛建业,也即是二叔,他的种种热情又与洛建军的矛盾,那么就更好解释了。 显然二叔是希望洛仙回门的,这样就可以平摊剩下的五个名额。 当然,或许洛母的自杀根本不算数。 “这个厄运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仙终于急不可耐地问出了她最想问的情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留在马明玉心中的梦种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洛仙瞳孔中的七彩之色顿现。 她蓦然起身,将头看向了外界,脸色一变。 那只鬼要来收马明玉的另一部分身体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罪物被毁 鬼来…在这个重要时刻…… 洛仙猛地将头转向了太师椅上的洛建军,对方正要讲明无厄村诅咒,那只鬼就来了。 她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但她果断地做了一个举动。 从背后拿出电击棍,几步窜上前按在了洛建军的腿上。 洛建军几个抽搐间顿时失去了意识,偏头靠在椅背上昏死过去。 而洛仙上前强行将他的眼皮翻开,令那无神的眼珠凝视着自己。 五秒钟后她的头一偏,隐藏着眼底的七彩之色,快步朝外狂奔而去。 第二颗梦种已下,种在了洛建军的身上。 如果说本次鬼物来袭,明面上奔着马明玉,实则是为了杀洛建军灭口,那么她也有把握回防。 洛仙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依靠梦魇罪物的特性,尽量将局势控制在手心里。 当她冲出正房时,马明玉为首的三人已经出现在了院落之中。 马明玉作为当事人,她的眼神中一片平静,仅剩的一只手上攥着一把扇子。 扇子是空间性罪物,可在危难间将使用者拉入扇面之中,躲避鬼物。 这件罪物来自于死去的潘汀,上一次袭击中她用遍了罪物却也没有效果。 扇子是作用于她本人,或许能够奏效。 如果不行,那她就只能依靠洛仙。 而陈伟和于国峰则是一人一边,离马明玉十步开外,名义是随时援救,实际上早就明哲保身。 洛仙缓步朝着正中央的马明玉走去,每走一步就会在身后撒下一小片白色的沙粒。 直到沙子在地上画了一条直线,又随着洛仙围着马明玉绕了一圈,地上形成了一个圆形。 看起来就是一个钥匙头为圆形的图案。 鬼有结界用以隔绝活人,店员也有释放结界的罪物,用来规避灵异力量。 这片由沙子画下的区域,就是罪物结界。 但只是扇子、结界,仍然不够。 洛仙拿出小刀割开了手掌,示意马明玉也抬起手。 她又将马明玉的手掌心划开一道口子,两只手按在一起,两个人的血通过伤口的触碰开始了交互。 不多时马明玉的眉心处,多了一个浓郁而鲜艳的红点。 这红点可以让马明玉遭受伤害时,洛仙有着相同的感应,从而第一时间来得及施救。 三种罪物,再加上梦种,四重手段。 这种手笔用来救一个人,别说洛仙,就连马明玉也不信。 马明玉自己待了很久,她在这段时间也想通了很多事情,在这段时间内她也猜到了洛仙的用意。 只不过明白虽明白,她并没有选择权力,只是在这个时候她看向洛仙说道: “死,我也不想第一个死。” 洛仙点了点头:“非必要情况,我也不想。” 事实上,如果只是想要让马明玉化鬼,用来破坏根源性恐怖,她没必要废这么大力气。 洛仙仍然觉得保住马明玉这个资深者会更有价值。 她希望尽量拖延马明玉的死亡,这样能够在这次行动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如果实在没有进展,再杀死马明玉与鬼物鱼死网破。 季礼的想法还是更极端了一些。 “来了!” 一切刚刚准备好,马明玉突然身子一颤,猛然抬起头对准了晴朗的天空冷声道。 而紧接着,洛仙就听到了一阵足以盖过世间一切声音的狂风。 再一转头,马明玉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把精致的木质小扇子就掉落在地,扇面四分五裂,就连扇骨都纷纷开裂。 “罪物被毁?!” 洛仙倒吸了一口凉气,能直接毁灭罪物的鬼不是没有。 但一个复数鬼物的任务,单拿出来一个,竟然真到了这种程度? 狂风四起,黄土地上掀起了漫天的尘土,一阵阵尘埃之中原本撒在地上的沙子罪物竟也随风而起。 这件罪物的结界只针对于现实世界,而显然那只鬼是直接将马明玉拉向了另一个维度之中。 沙子结界,毫无效果,连触发都没触发。 虽然罪物无效,但也带给了洛仙一个重大情报。 针对马明玉的鬼物,并没有释放结界,它只是将活人拉往自己的维度中。 那个世界,没有结界。 而就在这时,洛仙的左腿突然一软,传来一阵剧痛,迫使其跪倒在地。 她用手触摸下并没有伤势,但那种切肤之痛来的格外逼真。 这是马明玉在另一维度之中已经开始了凌迟,对方这次要的是她的左腿。 “陈伟、于国峰,保住我的本体!” 四重手段在顷刻间一一失效,只是一秒钟洛仙就被逼无奈发动了梦种。 在喊完这句话之后,她的手掌紧贴双目,遮挡视线的同时,脑海中的七彩盒子开启。 马明玉的实时梦境,进! 洛仙就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跪在原地僵硬不动,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 陈伟和于国峰从两边缓慢地靠近,相视一眼后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恐惧。 于国峰捏完了手中的易拉罐,憋了半天说道: “这除了用罪物硬抗,上哪去找解法?!” 陈伟泄气地瘫倒在地,望着地上那碎成了土渣的扇子,绝望说道: “就连一般的罪物不也是这种下场?” …… 这次任务的难度,从这一刻起才真正被全体店员意识到。 梦境世界,同样也是超脱于现实世界的另一维度。 洛仙此时漂浮在洛家的院落上空,四周全部都是一片暗黑到极致的虚无。 风声与银光,在正下方的空间内不断闪过,轮廓像是一个不规则的球形。 洛仙的左腿仍然不断传来剧痛,她即便是将战场拉到了梦境之中,但仿佛主导权仍然不归她所有。 因为她竟然连下方马明玉的惨叫都听不到,更看不见鬼和人的一点影子。 看着下方的球形,她缓缓探出手掌尝试着进入之中,但紧接着就被一股更加可怕的力量给弹了出来。 七彩之光在瞳孔中越来越浓烈,脑海中的罪物本体赋予她更多的力量。 整个梦境世界,除了鬼物代表的暗黑,开始泛起了七彩颜色。 洛仙的身子在颤抖,她用尽了可掌握的全部力量,狠狠地将双手插进了黑色球体之中。 这一次她并没有被弹出,而是出现一股力量正在与其强硬抵抗。 她脸上的痛苦越来越深,忍不住低吼出来,而后双手外推,原本严丝合缝的球体出现了一道缝隙。 而就在这个缝隙出现之时,她率先听到了马明玉的哀嚎,紧接着她看到了对方在无数根银光闪烁中的身影。 马明玉的身影简直被那些钢丝映成了银色。 洛仙没想过事情会这么难,尽管她已经一再高估这只鬼的实力,但仍然是低估了。 她已经把马明玉拉入梦境维度,但那只鬼却也一样可以跟来。 更可怕的是,马明玉看不见鬼也就罢了,就连洛仙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那只鬼的身影。 在僵持中,洛仙将球体撕开了一个头大的口子,对马明玉高喊道: “出来!” 下方的马明玉开始奋力往外钻,从洛仙的角度看去此刻她的小腿处已经全无了血肉。 白森森的骨头还在不断被那些银光剐蹭。 洛仙再一次加大了手头的力量,奋尽全力撕开更大的口子。 马明玉在这个时候终于将头钻出了球体之外。 可就在这个时候,洛仙的肩膀猛然一沉,衣服的撕裂声响起。 一只手撕开了她胸口的衣料,突然堵住了她的口鼻。 那只手不大,就像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孩子,可上面却满是水珠,还在不断往下滴着。 在痛苦的窒息中,洛仙被逼无奈松开了撑在球体上的双手,整个人跌落地面。 梦境世界的天空,因这突然出现的变数,七彩颜色顿时黯淡下来,至此越来越黯淡。 而刚刚升起逃生希望的马明玉,又被重新打回那个银色的地狱之中,再无逃脱可能。 第六百二十八章 去找季礼 这骤然而至的袭击,令洛仙全无防备。 眼看着要将马明玉从那黑暗球体中解救出来,或许逃过这一次那只鬼就不会再找上她。 然而变化永远比计划要快。 突然出现的另一只鬼,从洛仙的右肩往下的位置,一跃而出捂住她的口鼻。 仅仅只是一个象征似的动作,随着洛仙的坠落那只手就被打落。 可是洛仙却仍然像是被无形地堵住了口鼻,完全失去了呼吸的权力。 在从天而降的过程中,她的眼睛看到了天边的七彩光芒逐渐黯淡,从视线的边缘慢慢消无。 这是梦境中的能力即将被剥夺,因为她留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体正在一样窒息。 不过当洛仙坠落在地时,她却从天空边缘上的变化得到了某件极为重要的信息。 洛仙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面,没有痛感出来,毕竟梦魇罪物还未完全失效。 而与此同时,她胸口破损的衣料又一次被撑开,一颗浮肿而狰狞的灰色头颅骤然钻了出来。 这是女子的人头。 大片的水珠正顺着她披散的黑发,不断滴进她的内衣之中,贴在皮肤上带来粘稠的恶心触感。 洛仙的余光一瞥之下,她的目光突然一愣。 这个女人她认识,正是村中位置那个七岁男孩的母亲,她还用力推了洛仙一把。 而此刻再看人头所在,偏偏就是对方手掌触碰她身体的位置! 洛仙顿时反应过来,这对母子水鬼,在触碰她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死亡烙印。 球体中的银光杀人鬼、母子相连的淹死水鬼…… 两只鬼同时出现在她的梦境维度之中,这没有让洛仙感到恐慌,反而内心大喜。 本次计划实施前,她就想过这次任务很有可能会有一个根源性恐怖。 而根源性恐怖之下,有着六只杀人鬼,分别对应六位店员。 所以本次计划的目的,一是寻求情报、二是尝试破解。 六分之二的鬼物已经出现,若她现在强行令马明玉化鬼,岂不是将会一起处理掉两只鬼物威胁! 用一名资深店员的命,来换任务进程大幅度突破,这个交易才算值当。 然而就在洛仙即将引爆马明玉身上的所有罪物时,她右臂上的皮肤突然出现了一阵利器划伤的痛感。 她低头一看,上面没有出现任何划痕,但虚无的触感却在此刻浮现。 “我已猜出杀人根源” 洛仙和马明玉的血脉因罪物共通,她能感受到马明玉身上发生的一切。 显然马明玉在被拉回球体中时,已经猜到了她的命运,所以隔空为洛仙写下了一句话。 真,还是假? 洛仙的时间不多了,她最多憋气一分半钟,现在已经过去三分之一。 若现在她令马明玉以四重罪物化鬼,引爆梦种将三只鬼封锁在这片梦境之中。 很有可能摆脱母子水鬼的诅咒,并破坏根源性恐怖。 可是马明玉如果说的真的,那么她的情报一样重要,甚至对整个任务的剖析更为关键。 信与不信…… 洛仙没有时间犹豫,在两种选择之中,她选择了后者。 比起对抗鬼物,显然弄清任务本质才更加可靠。 她双目猛然闭合,眼中的七彩颜色立刻化为乌有,准备撤出梦境。 与此同时,就在现实与梦境两个世界出现此消彼长之际,她以这种复杂视角下看到了永远不可能看到的景象。 远处与近处,分别出现了两道凌驾在梦境维度之外的恐怖黑影。 它们似乎就一直站在最高的维度上,观看着洛仙与母子鬼、马明玉与银光鬼的对抗。 洛仙的内心被这一幕深感震撼,因为这两个黑影的气息,就与她第一次在村长家见到的那个黑影一般无二。 凌驾在他们头上的恐怖黑影,到底是什么? …… 现实世界,洛仙仍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站在院落之中。 陈伟站在她的背后,双手紧张地不知该往哪里放,惊恐地看着于国峰问道: “国峰,店长…店长这是怎么回事?” 于国峰离洛仙的身体保持着半米距离,眼神略有躲闪地看着其胸前破损的衣服,犹豫着说道: “可能是店长在梦境中遭遇了袭击吧……” “我听店长出气多进气少,你看她的后背一直在颤抖,她会不会在梦境里……” 陈伟不敢上前,但眼神中的担忧一点也不少。 他怕马明玉没救成,洛仙还因此落难,更怕洛仙一死,他的生存概率就又会被大大降低。 “别胡说,店长她不可能出事!” 于国峰狠狠瞪了陈伟一眼,也顾不上什么尊老爱幼,毕竟他也很害怕洛仙遇难。 他已经喝了七八罐啤酒,但就是摆脱不了心中的恐惧。 就在二人争辩之际,洛仙的身子突然一颤,紧闭的双眼睁开,张大了嘴猛烈的抽吸一口空气。 但空气只进不出毫无用处,洛仙捂着涨红的脖子,高喊一声: “去找季礼!只有季礼能救我!” 洛仙连起身的时间都没有,转过身连滚带爬地就朝着院门外狂奔而去。 等陈伟和于国峰反应过来时,院落中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还愣着干嘛,快跟上啊。” 于国峰一拉陈伟的胳膊,带着他也快速逃离。 而在所有人都离去后,空荡荡的院落之中的某片区域忽然泛起了一阵无形的涟漪。 仿佛是有另一片空间出现了波动,里面的东西即将钻出来。 …… “针!把针打给我!” 洛仙此时此刻已然没了先前的端庄,放弃梦境优势,回到现实世界,她将会付出极大代价。 梦魇罪物每使用一次,就会导致她的所有罪物停止使用五小时。 不杀马明玉,她就等同于毫无抵挡能力的普通人。 为了拿到马明玉所谓的“杀人根源”,她已将自身至于生死的险地之中。 陈伟一听这话,赶紧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根针管,里面是一个活蹦乱跳的红色蜘蛛。 针头狠狠地扎进洛仙的手臂上,那在针管内的红蜘蛛立马被强大的压力碾成粉末,注入洛仙的体内。 而陈伟突然惨叫一声,他原本就干瘪的手臂又一次萎缩的一半左右,只剩下皮包骨头。 这个针管罪物,就是为活人注入抵挡灵异的对抗性力量,当然身体萎缩就是使用代价。 “嘶……” 洛仙这口气终于倒了过来,原本青紫色的面色有了一丝好转。 可刚换一口气,她的脖子就被一捆潮湿而粗壮的黑发紧紧缠绕。 一颗灰色的女人头突兀地从右肩处冒了出来,以阴森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脸。 不仅如此,另一颗要小上一圈的男孩人头也在左肩钻了出来,它用湿漉漉的双手捂住了洛仙的眼睛和嘴。 针管罪物只作用了一瞬间,换来的是更加猛烈的袭击。 洛仙惨叫一声一把抓住陈伟和于国峰的手臂,凄厉嘶吼道: “季礼!快带我找到季礼!!” 第六百二十九章 重大生路线索? “侄女婿,你…你这是为何?” 无厄村唯一的二层小楼,原本的宾客已经全部离去,只剩下洛建业夫妻与季礼三人。 而此时洛建业浑身无力地倒在屋内,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长发散落的男人。 在其身边的村妇,这一刻已经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布鞋在地砖上不断乱蹭,疯狂地往后缩。 “女婿,女婿有话好说,你快把你二婶放了。” 洛建业不明白原本看起来还很平和的侄女婿,为什么在所有人都撤离后突然对他们下手。 他的身体不知为何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对方更是从背后拔出了一把散发着寒意的森森宝剑对准了自己的发妻。 季礼将剑尖挑在了村妇的下巴上,目光随意地看向洛建业,轻声说道: “我不是你的侄女婿,我叫做季礼,来此有事要问。” “问!你问!” 洛建业疯狂点头,看着那把剑与妻子的距离只有微毫,早已酒醒。 季礼挺身而立,挡住门口西斜的阳光,开口问道: “无厄村发生有灵异事件吗?” “灵异事件?” 洛建业先是一愣,但旋即就低下了头,隐藏着眼中的慌乱。 “啊!!!” 然而立马他的耳旁就响起了村妇的哀嚎,只见村妇捂着脸,鲜血从她的指缝间不断流淌。 他这个角度看去完全不清楚季礼做了什么,挣扎着起身想要反抗。 但季礼的头微微一偏说道: “我只问一遍,下次还没有满意的答案,她就死。” “是后山的林子!” 洛建业这次再不敢隐瞒,点出了一个季礼从未接触过的地名。 季礼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平常地望着他。 洛建业长舒了一口气,调整着心理状态,像是这件事很难说出口。 “三十年前有六个外地的年轻人来村里借宿,其中一对姑娘就借宿到我们家。 当时…当时我和我爹就鬼迷心窍,看她们穿的挺时髦,应该是有钱人,就……” 洛建业艰难地看了村妇一眼,又看了看季礼手中的长剑,一咬牙说道: “那时想着村子这么偏,再加上当时环境的治安挺乱的,失踪几个年轻人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于是,我和我爹就把她们带的行李抢了,结果发现里面也没装多少钱。 我就觉得亏得慌,然后……” 洛建业声细如蚊,越到最后声音越低,头埋在胯下,脖子变得粗红。 季礼没工夫等着他现在才意识到羞愧难当,催促道: “奸杀两个姑娘后呢?” 洛建业似乎惊诧于季礼一眼看破了他的罪恶行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后来我和我爹商量着,剩下的四个人如果发现少了她们两个,肯定会生事。 所以第二天就诓骗他们,说那两人清早进了后山,我和我爹就带着他们一同寻找。 在后山的林子里,就把他们四个也杀了。 整六人全都埋在后山林子里的某个地方。” 季礼暗自沉思,按照洛建业所说这恐怕就是灵异事件的根源了。 只是洛建业口中的版本,与洛仙探得的村长口供,却又不一样。 洛建业说完秘密后,泄力般地瘫倒在地,到现在了他没什么可遮掩的了。 “在那之后,的确没人来找过他们六个,可村子里却开始不停死人。 每年都要死够六个名额,第一年死的就是我爹。 这么多年了,我始终没有被找上,反而是五年前我的儿子……” 洛建业说到这里时还掉了几滴虚伪的眼泪,他抽了抽鼻子继续说道: “所以这次洛仙和你回来,也是我特意联系的,目的就是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占几个名额。 全村人都很高兴,我们都盼着这个厄运能晚点到自己头上……” 后半段的灵异故事,倒是与村长所说没什么区别了。 那么事情的古怪,仍然是根源性恐怖。 这个诅咒到底是不是出自谋财害命,冤魂复仇…… 季礼想到这里,忽然觉察到洛建业刚才这句话中的重点,当即问道: “你为什么会提前知道今年死人会发生在这个时候?” 洛建业抬起头,神色明显出现了一阵恍惚,最后摇了摇头道: “是我哥告诉我的,也就是洛建军。 他提前给我打过招呼,说近期别联系仙儿。” “他怎么会预见到厄运会在近期到来?” 季礼不解地问着,或许洛建军能够预见厄运,是一个重要的生路提示。 洛建业摇了摇头,同样很迷茫,只是半晌后猜测道: “也许当年事发的时候,我哥不仅没参与还在后期每年都去祭拜那六个人吧。 唉,这都是天理循环。” 不会这么简单的…… 按照现实社会的逻辑,洛建业的猜测有些道理。 现代社会绝大多数人是无神论者,但都有着朴素价值观,那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过季礼明白,鬼就是鬼,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善事就放你一马,它们不讲因果,无差别杀人。 也就是说,洛建军手上一定掌握着重大生路线索。 且不管村长、洛建业的口供到底有什么不同,但季礼都能从中提炼出关键要素。 时间:三十年前; 地点:后山林子; 鬼物信息:六只鬼; 根源性恐怖:冤魂索命,无差别攻击。 只是季礼的眉宇间的困惑,仍然在此刻不得消散。 因为他总觉得若事情真的如此简单,那这次任务就落于俗套了,根本配不上该有的难度。 而之所以他如此坚信的原因,要回溯到一小时前,刚刚拍完照的那一刻。 当时小五带着相机,准备让洛仙看一看效果如何时,洛仙心急没去看。 但季礼却简单扫了一眼,他赫然发现相片之中只有他和洛仙二人。 而洛建业以及后方的众人,根本没出现在相片之中。 这代表着,洛建业根本不是人,但季礼又认定他不是鬼。 从洛仙的经历来看,实际上也已经得到了一些提示。 侦测性罪物,对于村长、母子无效、洛仙的梦种对于村长无效。 而马明玉逃出结界时,地上还留有村长的残肢。 这说明,当鬼袭击马明玉时,村长是一个第三者的存在。 村民,不是人,不是鬼,那还会是什么? 也就是说,这次任务绝不仅仅是六鬼厄运。 还有一个笼罩全局的诡异点,这个村子到底怎么了? 季礼暂时得不到答案,但他肯定的是对于拥有人类真实情感和体验的洛建业来说,情报可以用拷打来得出。 而现在他已经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根源性恐怖,厄运的源头,到底是不是三十年前的六人死亡案,没办法去印证。 但综合两位线索人物的口供,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共通点。 时间、地点、事件。 三十年前,后山林子,六鬼厄运。 所以本次任务的突破口,一是洛建军、二是后山林子。 那么现在,这两个人也可以去死了。 而与此同时,一声声急切而慌乱的呼喊从他背后响起,打断了他的行动。 “季店长,快救救我们店长!” 第六百三十章 表象与幕后 季礼挺立门前,蓦然转身,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惊诧。 短短几十分钟不见,洛仙从先前的端庄秀丽,沦为被恶鬼缠身的无助女子。 一左一右两颗浮肿而惊悚的硕大人头,正死死地缠绕住她的脖子。 浓郁的黑发犹如一条扭曲的蟒蛇,完全将洛仙的面貌覆盖。 于国峰在一旁简直要急的哭喊出来: “季店长,快点帮帮忙吧,店长说只有你能救她了!” 而洛仙此时却根本没有了开口的可能,从她的身体发软全靠二人搀扶的状态来看,已经步入死亡边缘。 陈伟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怎么,险些跪倒在季礼面前,不断卑微地求助。 洛仙毕竟是第六分店的店长,她如果就这么轻易地死掉,那么剩下的这些店员将会毫无指望。 季礼没有动,甚至连身子都没有完全面对着洛仙。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份沉思,仿佛是在考量自己是否要救下洛仙。 见季礼始终没有任何表示,于国峰和陈伟一人一边跪倒在他的面前。 于国峰更是狠狠地磕了几个头,急声道: “季店长,洛仙不能死啊,她还有一身罪物没有使用。 马明玉的情报除了这两个当事人,我们都不清楚。 您要是不管不顾,这次任务就很难度过了!” 季礼面无表情地完全转过身来,用剑尖对准了洛仙脸上的黑发,轻轻一划。 原本浓郁的黑发顿时被割开了一道缝隙,但又立马重新凝聚起来,遮住面目。 只是一瞬间,季礼也看到了洛仙面部发紫,嘴唇干瘪苍白,俨然一副即将死亡之象。 后方的洛建业,此时见局势混乱,开始悄咪咪地朝着后门爬去。 而对于自己的妻子,却是管也没管。 季礼皱了皱眉,心中像是下定了决断,没有转身,戏剑往后方狠狠扫过。 洛建业的头就这样被生生切断,如同切豆腐一样随意而轻松。 甩了甩戏剑上的血,季礼右手一伸,掌心多出了一道玄黑锁链。 充满了神秘且厚重气息的青铜古棺骤然出现在了房间之中,压塌了一大片的青石地砖。 季礼顺势一推棺盖,右手提着洛仙的肩膀将其丢入其中,而后一跃而下,一同进入。 在他身影消失的同时,他对陈伟和于国峰留下了一句话: “十分钟后,将洛建军带来见我。” 季礼就此消失不见,只留下陈伟和于国峰望着面前那令人生畏的恐怖棺材,目光发直。 …… 青铜古棺,是极为特殊的罪物。 理论上来讲它也并不算是一件罪物,而是一个无比强大的鬼物租借给季礼的某种能力。 古棺之内,连接着阴曹地府。 当鬼物进入其中会将其自动带离,押送给第十殿的转轮王裁决。 所以绝大部分鬼物,绝对不敢进入棺中。 洛仙在店长任务中是见识过青铜古棺的,才会说只有季礼能救她。 当然这一点也并非百试百灵。 比如鬼童任务时,蒋江一样也是躲在棺材里被杀。 青铜古棺的能力,只作用于阻挡外鬼的加害。 诸如鬼童这类会切入人体思想中的杀人手法,将会无效。 但不管怎样,洛仙找季礼营救自然会是明智之选。 当洛仙被丢入棺中那一刻,她两肩上的人头就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先前那强烈的窒息感,几乎要将她拖入死亡的地狱之中。 此刻呼吸着青铜古棺中凉薄的空气,她也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季店长,多谢了。” 洛仙站在棺材之中,转过身对着季礼鞠躬表示感谢。 而季礼则是紧紧地盯着她胸口的位置,在其胸口与右肩的中区,存在着一个青灰色的手掌印。 观察四周衣料破损的程度,那两颗人头应该就是从这个掌印之中钻出来的。 洛仙也低下了头,脸上没什么不自然的神色。 到了他们这个程度,男女之别有些时候并不重要。 她叹了一口气后,从包里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刀,稍稍比划了一下,看样子是准备将这块肉剜去。 季礼却缓缓摇头,示意算了。 他认为洛仙已经被种下死亡烙印,那么挖肉与否并无太大意义。 他轻轻地用剑鞘将棺盖掀开一寸,外面已经风平浪静,好像之前的鬼物也已经离去。 “先出去吧,短时间内它们应该不会攻击你第二次。” 但洛仙仍然示意其等一等,她转过身背对着季礼,开始从包里拿出一套新衣服。 季礼自觉地转过身,从怀中拿出了烟盒,点上一根烟。 听着背后洛仙更换衣物的声音,他轻声说道: “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不是鬼也不是人,他们就像是一群游戏世界中的npc。 我从洛建业口中得到了一个无厄村诅咒的答案,与村长有所不同。” 后方的洛仙也轻飘飘地说道: “营救马明玉行动失败了,不过她说她已经想到鬼物的杀人方式。 而我将马明玉拉入梦境中时,似乎也在机缘巧合下将本次任务根源性恐怖的梦境,融合其中。 基于此,我应该已经掌握了一个重大情报。” 季礼目光一闪,转过身来看着洛仙的背影问道: “什么情报?” 洛仙此时已经换上了干练的衬衫和牛仔裤,她系着最后两粒扣子回过身说道: “笼罩全村的大型灵异结界。 所有鬼物杀人都没有释放结界,因为我们本就在结界之中。” 季礼目光幽幽地看着洛仙,他不习惯于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内对话。 于是用剑鞘撑开棺盖,先一步离开青铜古棺。 而当他重新回到现实中后,却发现了两具尸体。 第一具尸体自然是洛建业,被他一剑斩断了头颅。 而第二具尸体,是先前被季礼捆住的“二婶”。 二婶此时已经身体呈现了恐怖的巨人观,整个人裸露的皮肤出现了夸张的肿胀和惨白。 短短几分钟内,她已经变成一具淹死鬼的形象。 每次鬼物出现,只针对于店员,但仍然会带走附近的第三人,这已经成了规律。 季礼站在门口,将还剩半截的香烟夹在手中,回归到先前的话题: “你是如何发现的?” 洛仙站在他的身边,与其一同目视前方,轻声解释道: “当时的梦境中,有我、马明玉、钢丝杀人鬼、母子水鬼。 也就是差点要我命的那两颗人头。 梦境世界是以马明玉所在为中心,进行了简单的扩充,理论上范围不会很大。 可是当我发动梦魇罪物时,却发现我的力量范围已经膨胀了数十倍。 代表了罪物的光芒,竟然可以笼罩到天边、地下、以及村落的边缘。 这说明梦境世界的范围被不断扩大了,已经覆盖到了整个无厄村。 所以我认定,梦境的产生应该是出现了异变,我将鬼物的梦境也给拉了进来。” 洛仙的解释不难理解,季礼当即接话道: “所以你认为,在现实世界中应该也存在着这样一个范围。 整个无厄村均在这个范围之内,那么它大概率就是根源性恐怖释放的结界。” 洛仙这次的死里逃生也预示着任务的大幅突破,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覆盖整个无厄村的结界释放者,才是这次任务的根源性鬼物。 钢丝鬼、母子鬼,包括还没露面的剩余四只鬼物…… 我们则可以将其看做是这只鬼的六种杀人能力。 所谓的六鬼厄运只是表象,我们真正要解决的是塑造了一切的幕后之鬼。” 第六百三十一章 罪物杀人 为时尚早。 洛仙的理论诚然有一定道理,只是季礼仍然认为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他至今也就见过两种杀人方法。 钢丝以凌迟手段分尸,对应马明玉; 水鬼以母子出现窒息,对应洛仙。 至于白怀光所谓的人头会挂在歪脖子树上,还都是不曾发生之事。 季礼只相信眼前看到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六只鬼、六种死法还都不完整。 更别说洛仙猜测的一只鬼对应六种能力的观点。 洛仙从季礼的沉默中也明白他的想法,微微点头说道: “不过这个想法还不成熟,我们需要再经历一些事情才可以验证。” 这个时候,陈伟、于国峰带着昏死过去的洛建军出现在了二人视线中。 而在他们三个的后方,马明玉右手拄着一根拐杖,正一脸艰难地奋力向前。 除了白怀光,所有人也就算是聚齐了。 这次的会面,每个人都心绪万千。 这其中有掌握了关键线索的、有与鬼物对抗重伤的、也有怀着忐忑的心情恐惧未来的。 洛仙疲惫地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白怀光的电话。 不多时手机另一边传出白怀光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怀光,你那边在做什么?” “洛姐,我正在监视疯子,想看看他到底是如何得知我的死法。” 洛仙并没有阻拦,只是说明了现在是线索汇聚环节。 白怀光在手机另一头也表示没问题,可以参加这次简单的碰头会。 洛仙将目光望向了季礼,见对方点头后,开始将目前掌握的情报进行了总结。 众人围在一起,不时交头接耳,又不时陷入沉默。 只有两具尸体在房间中默默无闻,以旁观者的姿态始终在看着店员们。 …… 本次任务的第一条线:无厄村的厄运。 三十年前,后山林子,死亡六人化为诅咒。 这也是他们店员要面对的最直接的威胁。 而在这个表象背后,洛仙更倾向于幕后有一只根源性鬼物在塑造一切。 它令全体村民成为不人不鬼的第三类角色。 姑且称其为,根源性鬼物。 根源性鬼物,既是无厄村厄运的源头,亦代表了本次任务的生路。 找出根源性鬼物,就等于无限逼近生路。 当然,虽然洛仙的想法并未得到季礼的全面认可。 但正确的任务路线并没有出现偏差,他们仍然要以寻找六鬼厄运为路线,一步步逼近真相。 本次任务第二条线:洛建军其人。 之所以将洛建军单独列成一条路线,是因为他的存在极为特殊。 是目前为止,洛仙第一个可以种下梦种的村民。 而梦种植入时的轻松,代表着洛建军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类。 并且通过洛仙、季礼分别所套出的信息,洛建军疑似拥有预知厄运降临对象的能力。 也就是说,洛建军极有可能会成为找到生路、或是根源性鬼物的重要一环。 本次任务第三条线:另一个维度的黑影。 这是一条因实在无法解释,从而被迫单列的特殊支线。 …… 总而言之,综上所述。 第一条路线是重中之重,他们一直以来面对的主要威胁和主要任务,就是六鬼厄运的真相。 无论从一系列经历、众多知情人线索、甚至是任务的特性,显然第一条才是主线任务。 漫长的会议总结,起初还有人交谈几句,但后面俨然成了洛仙的独角戏。 她坐在地上,将目光落在了始终不曾发言的马明玉身上,问道: “现在可以说说你到底拿到什么重大情报了。” 众人这时将目光统统落在马明玉的身上,一个个不由得内心悲凉。 马明玉此时右臂缺失,左腿也没了,这种程度的伤残已经严重影响任务执行。 就算是陈伟这个年近七旬的老者,他甚至都觉得若是和马明玉同时遇险,能逃出来的肯定是自己。 不过马明玉的脸上仍然没有半分惧色,她就带着独有的风格,言简意赅地说道: “鬼是借罪物杀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都难掩心头的震惊,于国峰当即追问道: “此话怎讲?” 马明玉头微微上扬,回忆着先前的经历,开口解释道: “起初我也没想到这一点,是在店长的参与下,将我拉出杀人空间那一刻我才反应过来。 店长,你认为那个杀人的球形物体像什么?” 洛仙皱了皱眉,她思考着那个黑暗球体的特征,喃喃道: “不规则球体空间、细如银光的钢丝绞杀,难道是……” “钢丝球。” 马明玉直接点明,她看向洛仙说道: “我曾经有过一个罪物,就是钢丝球。 那是在一个凶宅任务中的厨房拿到的,也是我最早期的罪物之一,只使用过一次就遗失了。” 马明玉的观点来的有理有据,让人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反驳之心。 洛仙也彻底回过神来,如果站在这个角度来看待鬼物袭击。 母子水鬼,似乎的确对应着她记忆中的某件罪物。 但这件罪物并非为洛仙所有,而是在一年多前,她刚刚进入第六分店。 那时的上一任店长,就有一件罪物,是由一尸两命的母子骨灰凝练而成。 “人头挂树的特征,我似乎也有点印象,好像有一个人的罪物可以身首分离……” 白怀光的语气有些不确定,见过的罪物太多了,他实在记不清到底是谁。 “第五分店副店长,史大路。” 季礼这个时候给予了肯定的答案,他对于那件罪物可是记忆犹新。 洛仙眉头紧锁,如此看来马明玉的发现还真的成立。 六鬼厄运,落到店员们的头上,竟然是以他们所持、或是曾经拥有、甚至是见过的罪物为原型,进行杀人。 只不过在具体的实施上,它们加入了各自的特点。 如马明玉被钢丝凌迟、攻击洛仙的母子是一对水鬼、白怀光的人头挂树。 “这还真是为店员们量身定做的死法啊。”于国峰在一旁感慨道。 洛仙从地上缓缓站起身,在房间内开始踱步起来。 下一步计划就是进入后山林子,从六鬼下手不断向真相摸索,但在此之前必须要拥有抵挡鬼物袭击的生路。 六鬼厄运杀人,从马明玉和洛仙的情况来看,几乎等同于无解。 所以这一点发现,应该是给予他们对抗六鬼厄运的破解提示。 那么,以罪物杀人究竟该如何破解? 第六百三十二章 不合理处 “若是,我们将罪物丢弃,会不会有效?” 于国峰双手一摊,将掌心的一片贝壳亮了出来,尝试性问道。 陈伟也拿出了手头的唯一一件罪物,略带可惜地眼巴巴望着,推到了面前。 马明玉靠在墙角,面无表情地反驳道: “罪物杀人只是一个概念。 它是融合我们记忆中的罪物效果,再加上鬼物特性,完成综合杀人。 只是丢掉手头罪物,我们怎么抹去记忆中的罪物?” 这个杀人手法前所未见,于国峰叹息后将贝壳收入怀中,摇头道: “太抽象的手段了,这怎么可能躲得开。” 洛仙走到门口,望着日落西方的景象,低声地说道: “拆分。 这次的鬼可以拆分成两部分,罪物杀人和鬼物特性融合。 不能本末倒置,我们真正要避开的是鬼物袭击,并不是罪物杀人。 这个线索给予的提示,不是要我们在罪物上入手,而是要针对六鬼。” 想要规避罪物杀人,根本不可能。 一件件罪物都是根植于店员们的记忆之中,以这一点为突破口显然不现实。 所以要先找出摆脱六鬼厄运的方法,再顺藤摸瓜拿到根源性鬼物。 于国峰在一旁皱眉问道: “可六鬼厄运与生俱来,盘踞无厄村三十年,怎么摆脱?” 这一刻,洛仙转过身将目光落在了昏死在瘫倒在角落中的那个身影。 洛建军,是村子中的异类。 先前洛仙与其交谈中就探听到对方似乎可以捕捉到厄运降临对象。 如今季礼与洛建业的沟通,也直接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想要摆脱掉六鬼厄运,首先就要从洛建军入手。 “唰!” 一盆凉水浇在了洛建军的脸上,冰冷的井水将沉睡了近一小时的洛建军惊醒。 他缩在墙角,先是痛苦地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继而将目光落在了洛仙为首的几人身上。 “父亲,如你所见,我回门不止是为了回门。” 事到如今,回门的表象已经掩盖不住,但洛仙仍然给予了洛建军足够的尊重,尊称道。 “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我替你们解决无厄村的厄运。” 洛仙说这话时的眼神平和,嗓音低沉,话语中流露着真情实感。 洛建军静静地望着房间内那两具已经冰冷的尸体,脸上倒也没什么惊色。 这份心理素质,比之一般店员都要强悍。 他慢慢转过头,凝视着洛仙的面容,轻叹一声说道: “你不是我的女儿……” “我是,却也不是,我带着使命而来,所以需要您的帮助。” 洛仙的眼睛始终与洛建军对视着,她瞳孔中的七彩颜色稀薄却并未消失。 梦种仍然根植于洛建军体内,饶是她现在无法使用任一罪物,但这种联系并不会因此中断。 “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那我的女儿在哪……” 洛建军此时没了先前的锐气,神色黯淡的就像是一个孤寡的老人。 于国峰见话题迟迟不进入正题,在一旁催促道: “我说老哥,你别管你闺女到底在哪了,你先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 如果我们帮你把厄运解决了,那你们一家不就安全了吗?” “洛建业应该已经告诉你们事情的大半了吧?” 洛建军倒是很上道,他并没有再多赘言,而是十分冷静地与店员对话。 这份姿态令洛仙对其更加重视了几分,点头说道: “洛家以恶行造成祸端,是一个平庸的故事。” “是很平庸,如果我当时在场就会阻止一切的发生,但说来也已经晚了。 后山林中,行进两公里有一条小溪,溪旁有一座石头坟。 那里是我把将六个人尸首合葬之处,如果你们想去的话,就去哪里吧。” 洛建军声音低沉,态度并不乐观,他似乎对于洛仙等人不抱希望。 这个地方,被众人默默记在了心底。 石头坟是一定要去的,这是他们顺着六鬼厄运找出根源性鬼物的核心。 洛仙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如果她的思路是正确的。 那么厄运的真相,很有可能是在石头坟附近出现了一只鬼,它将六个死人变成了六种死法。 而三十年来,正是它以这种方式残杀村民。 想到这里,洛仙终于说出了她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我想问,您是如何得知厄运会降临到何人身上?” 洛建军的脸上涌现了一丝痛楚,似乎是想到了惨死的妻子,沉吟片刻后才说道: “梦。 三年前,我开始梦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手提一根人骨,放在家门前。 那个黑影和人骨出现在谁家门前,紧接着那一家人就会相继死亡。”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所有人预料。 就连马明玉都不由得转过头来看了洛建军一眼。 “这不可能。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拥有这种能力?” 于国峰从地上站了起来,沉声说道。 确实不合理。 洛仙蹙眉凝望着洛建军那张鲜明的面孔。 就算他真的是村中唯一一个活人,是全村最特殊的存在,可也不能拥有这种预知能力。 “在三年前,你拥有这种能力前做了什么?” 洛建军抬起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后说道: “从祭拜石头坟归来后,我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三天后就第一次做了这种梦。” 显然洛建军对自己的能力也有猜测,说起来也并不是多么难懂。 无非是他认为经过无数次的祭拜后,他与那个厄运产生了某种关联。 这也是比较符合逻辑的一种解释,毕竟对于灵异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只是洛仙眉宇间的困惑仍然无法解开,她缓缓低下头看向了始终没有参与讨论的季礼。 微微附身,对着他悄声问道: “你怎么看?” 季礼从头到尾都没有在这一次的讨论中发表过看法,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仅仅是听着。 当洛仙问到他头上时,方才睁开双眼,低声道: “我们也许猜错了,洛建军不是人、也不是洛建业那种npc,他是一只鬼。 一个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鬼。” 季礼这时站起身来,对着洛仙说道: “事情发生改变,关于这次任务的架构需重新推演。 我们回洛家,摆脱六鬼厄运的方法我已经想到。” 第六百三十三章 生路之一 起初,所有人对于洛建军的身份问题都没有重视过。 能被洛仙植入梦种、被电击昏睡,这必然是一个活人无疑。 但自从方才的对话发生后,季礼又多了一种新的猜想。 也许,洛建军就是一只鬼。 一只死了三年却尚不自知的鬼,也是全村中最特别的鬼。 五名店员就这样在季礼的带领下,离开了二叔家,朝着洛家赶去。 而洛建军本人却留在了二叔家中,将死去的二人埋葬,并声称会等待着他们再次归来。 原本众人并不相信季礼的说法,毕竟洛建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像是只鬼。 但由于他提出了这个猜想,也就没人敢去再逼着洛建军做什么事了。 路途之中,白怀光已经单方面切断了手机通讯,他称疯子已经回到家中,准备继续监视。 而洛仙则是看着季礼的侧脸,轻声问道: “你为何如此确定洛建军是一只鬼?” 她的疑问也是众人的疑问,季礼则是目视前方,幽幽地解释道: “留意过每次鬼物出现时的场景吗? 马明玉第一次受袭,村长死了;你被母子水鬼攻击,洛建业的妻子死了。 每当厄运降临时,无论成败,鬼物必然会带走一位附近的村民。 但马明玉第二次遇袭的过程中,始终昏死在老宅中的洛建军,却毫发无损。” 洛仙皱了皱眉,这一点的确是她忽略了。 不过站在她的角度一样可以解释,她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与洛建军分别时,为其植入了梦种。 所以在梦境爆发过程中,鬼物无瑕顾忌洛建军。 母子水鬼被我引走,钢丝鬼在特定的维度中对马明玉进行绞杀,这两只鬼都没时间去杀死洛建军。” 季礼看着越来越近的洛家老宅,用手指了指,平静说道: “钢丝鬼是区域性质的鬼魂,它杀人会有一个独立的空间。 诸如村长家的卧室,以及洛家的院落。 以村长为例,他当时位于的东屋,但却死在了西屋的空间中。 这说明钢丝鬼,是拥有将外人从其他区域拉入球体内绞杀能力的。 所以,如果它想,那么洛建军是必死无疑的。 除非,它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洛建军本就是一只鬼。” 这个说法,并没有完全解释洛仙的疑惑,但众人也已经随着季礼走进了洛家。 季礼一马当先,忽略了院落和仓房,直奔主屋之中。 带领众人越过待客室后,走进了那条狭长的前后院连接处,并在一处房门前停了下来。 他偏过头看向洛仙问道: “这里你检查过吗?” 洛仙摇了摇头,当时事发紧急,她哪里有空去检查每个房间。 季礼不动声色地推开门,最先映入眼帘的一处干净的灶台。 而后他拉开了储物柜,将里面的锅碗瓢盆一一拿了出来,摆放在餐桌上面说道: “最上一层的柜子是最常用的一层,却只有一副碗筷和汤勺。 你仔细摸一摸,这汤勺上是否有一层细微的粘稠感?” 洛仙将那个瓷质的汤勺捏在手中,上下摩擦了一下果然存在一股明显的阻力。 她的脸色一变,放下勺子后说道: “这说明洛家只有一人常住,而这个人也时隔不短的时间没有生火做饭。” 干净的灶台底部并无柴火这种细节就不用多谈了。 季礼率先走进了洛建军之前待过的那个卧房,第一眼就看向了墙面。 黑白色的遗像上,那个慈眉善目的女人正亲眼目睹五个人一一站在她的面前。 铜炉之中的香灰很少,只铺在最底一层,先前洛仙上的三炷香早已燃尽。 看着雪白墙面上的黑色镜框,季礼踩着凳子,慢慢靠近将那副遗像摘了下来。 震惊的一幕就此出现,在女人遗像被摘下后,竟然还有一张遗像出现在了墙面上。 洛建军那不苟言笑的模样,在黑白色调的加持下显得格外清冷和严肃。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的季礼。 这一次所有人都被季礼的果断和智慧所折服,于国峰更是走上前,不由自主地问道: “季店长,你都没来过洛家,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 季礼将两封遗像全部摘下,放在了桌子上,平淡地说道: “第一:洛建军的身上一直散发着浓郁的沉香味道,这是在久久的熏陶之中凝聚而成的。 他妻子才死了没几天,不可能会令他的气息如此浓郁,这说明他的家中是常年燃香。 第二:洛建业说洛建军每年都会去后山石头坟,祭拜六鬼。 那么他作为全村最接近鬼物之人,没道理一直活到今天。 第三:任务向来分为情报信息与鬼物信息两种。 洛建军作为重大线索人物,他在本次任务所提供的线索太过鸡肋。 石头坟这个情报,就算没有他提供,我们一样可以得出。 所以他的存在,一定是作用于鬼物方面,首当其冲的就是六鬼厄运。 再加上之前的那些推论,洛建军大概率不是活人,但他的身上却蕴含着规避六鬼厄运的方法。” 一番说辞,令众人无不折服。 在罪物对于任务起到越来越大作用的大环境下,能够单凭头脑分析、推论已经格外难得。 洛仙的智慧未必就比季礼差,但她同样是被罪物所影响的那一类人。 如果不是梦种植入的过于顺利,以她的头脑怎会察觉不出洛建军身份的诡异。 说到底,她不去否认洛建军是人的观点,正是因为太过信赖罪物给出的反馈。 事到如今,当季礼将一切挑明时,洛仙也已经想到了破解六鬼厄运的真正途径。 梦魇罪物最出名的能力,除梦种之外,就是在洛仙入梦后可看到一些未来即将发生的场景。 预知未来,从来都是最稀缺、最特别的罪物,十大分店唯有三个。 李从戎当初那只赫赫有名的义眼当属第一,其次就是洛仙的入梦能力。 最后则要算上时灵时不灵的黄半仙。 当然,顾行简另有自己的手段是例外。 李从戎死后,洛仙的入梦尽管只能捕捉到支离破碎的部分未来,却也当列首名了。 所以,破解六鬼厄运的方法,就是以洛建军身上的梦种为引。 将他的梦境与洛仙的罪物融合,借此来预测六鬼的攻击方式、时间、地点。 两者有着无数的共通点,完美的契合机制,将会最大程度逃开六鬼厄运。 或许,洛建军身为一只鬼,却能够轻易地被洛仙植入梦种,最根本的原因。 他就是生路之一! 第六百三十四章 提子 日落西斜的小村庄,只有云朵在天空中被风吹动的声音。 几点麻雀绕在枝头扇动着翅膀,迎接着黄昏的到来。 洛仙独椅门栏,目光平和地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微风吹起她的长发,背影绰绰。 季礼步履轻快地来到门口,与她并肩而立却没有互相打扰。 二人谁都没说话,只是一齐看着天边的余晖,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黑夜。 年关的冷风绕过小小的村庄,向来是一年之中最安逸的时期,天总是黑的很早。 白天从来不是店员们熟悉的时刻。 唯有黑夜才能带来足够的安全感,激发每个人的求生意志。 黄昏时分的宁静,只是在白天与黑夜之间的休息时段,督促着他们回到本该存在的环境中。 洛仙五小时的罪物冷却期,将在一个小时后结束,到那时真正的计划就将开始。 引爆洛建军体内梦种、找到六鬼厄运降临机制、前往后山石头坟。 这三步之后,还有顺势而上,查出根源性鬼物的终极目标。 本次任务的主线,就是这样。 在这个时候说起来,倒也十分简单,只是过程又是如此艰辛。 于国峰和陈伟已经被安排时刻盯在马明玉的身边,一方面处理伤势一方面警惕鬼物再度来袭。 洛建军也早安葬好了洛建业夫妇,此刻正待在自己的房间中陷入了沉睡之中。 白怀光则是始终游离在队伍之外,他是洛仙安排的一步暗棋,非必要情况绝不召回。 只是不知道,白怀光这个藏在黑暗中的棋子,到底会起到怎样的作用。 一切该准备的、能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空闲之余的洛仙和季礼,两位店长选择了望向天边。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洛仙将身后的背包拽过,拉开了拉链后,捏出了一串提子。 她将提子放在二人之间,摘下一粒放入口中问道: “你吃吗?” 季礼没有去看那串提子,而是也偏过头,与洛仙对视着。 洛仙也没有躲闪,就这么被他静静地看着,抽空中又当季礼面咬碎了一粒提子。 “你看我干嘛?” 被季礼看了半分钟,可却不言语,洛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季礼缓缓低下头,从口袋中拿出了烟盒,为自己点上一根烟,轻声说道: “难道你没有发现有一件不合理的事情,贯穿任务始终吗?” 洛仙闻言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像是她也知道季礼所指何事,于是点明道: “你是指回门这件事吗?” 季礼吐了一个十分规整的圆形烟圈,顺着风飘向了空荡荡的院落中,无声地点了点头。 “天海的任务内容核心,就一再强调‘回门’一事。 但进入任务之后,我们经历的一切似乎都与回门毫不相关。 仿佛,回门只是一个引子,它根本不重要,更非任务核心。” 这次任务到目前为止,季礼的态度从来都是听从安排,就连发表意见的次数都很少。 洛仙始终起主导性作用,她才是任务的实际领导者。 所以她看待事情的角度,或许不像季礼一样客观,但也更加具备大局观。 她知道季礼提出这一点是出于什么目的。 季礼自始至终都不是很赞同六鬼厄运是本次任务的重大突破口。 只是目前还找不出另一条更加具备价值的路线。 现在“回门一事”被边缘化,更让他不得不思考,也许这次任务的主线根本不是六鬼厄运。 毕竟六鬼厄运和回门,八竿子打不着。 当然,这只是季礼个人的想法。 但洛仙作为第六分店的店长,她必须要执着于眼前拿到手的线索,并做出决策。 所以她坚持要以六鬼厄运为突破口,去调查真相。 不过洛仙同样不是全无准备,她一直将白怀光排除在六鬼厄运之外,就是为了预防意外。 如果六鬼厄运真的不是任务主线,那么他们今夜前往石头坟,很有可能是铩羽而归。 五人去,只怕不能五人回。 那么留下白怀光这个村子中的暗棋,将会起到兜底作用,甚至是力挽狂澜。 不再炽烈的阳光,照耀在洛仙精致的面容上,让她好像沐浴着金色的圣光。 她是一店之长,是本次任务的领导者,所以她宁可做错,但不能什么都不做。 就算六鬼厄运真的不是任务主线,就算前往石头坟会死人,但她已经没有其他可用的情报了,只能试一试。 当然,这些话洛仙并没有对季礼明说,因为双方都明白各自的心意。 聪明人之间,一个沉默、一个细节都足够完成沟通。 “马明玉和白怀光不能死得太早,尽量让他们活到最后。” 季礼这个时候将烟头丢在脚下,又补充说道: “你看到的那几个另一维度盯着我们的黑影,我怕会有很大变数。” 另一维度的黑影,始终是一根扎在肉中的刺,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点会有多么重要。 可偏偏如此重要的情报,他们却根本无法形成有价值的线索。 六鬼厄运是当前最完善、最详尽、最有指向性的线索,其他必须要靠后。 洛仙默默点头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看向季礼问道: “很多人说你不能使用罪物,可你又背棺提剑,那么鬼物杀你会用哪一件?” 季礼转过身,看了看洛仙手中的提子,上面只剩下了最后一粒。 他想了一下后,伸出手将其摘了下来,送入口中。 从来没有吃过提子的季礼,忽然明白为何洛仙十分喜爱这种水果。 一口下去先是酸涩,让整个口腔都充满了酥麻感,紧接着果肉的撕裂,果汁沾满舌尖,又带来了强烈的甜意。 在一酸一甜中,人会有一瞬间的恍惚,继而由衷地产生一丝幸福的快感。 季礼感受了一阵后,方才回答了洛仙的问题: “传言是真的,我不仅无法使用罪物,并且罪物对我无效化。 所以六鬼厄运应该不会来杀我。 换言之,一旦我遭遇袭击,你们就要小心些,因为它很有可能是这次任务中最强大的那一个。 也许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根源性鬼物。” 季礼说完后,目光看向了洛仙挎着的帆布包,向她伸出手问道: “还有提子吗?” 第六百三十五章 雪灯笼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段断断续续,像是无序又像是有序的敲门声在白怀光的耳边响起。 他趴在一片草丛之中,将鸭舌帽压低,隐藏着身形,悄咪咪地盯着下坡的一座木屋。 木屋前,一个穿着脏乱乌黑,身形略有佝偻的男人,正将身体贴在门前敲着门。 “我能进来吗?” 男人的姿势很怪,敲完门后整个人趴在门板上,搞不清是听还是看。 从白怀光的角度看去,他看不见男人的右手,对方像是刻意将右手藏进了宽大的袍子里。 男人保持这个姿势并未太久,大约过了十秒钟左右,他的左手按在门板上将其缓缓推开一道缝。 白怀光拨开挡在眼前的杂草,雪白的眼睫毛抖了抖,目光炯炯地盯着门缝。 只可惜他除了模糊的黑暗外,什么都没能看清。 男人似乎也很谨慎,只推开一个他侧身挤进的缝隙,就快速钻了进去。 至此,身影彻底消失。 不过白怀光留意到,在门板的下方流下了一道朱红色的血珠,一直滑落到石缝之中。 他慢慢挪动着身子,重新将身躯藏匿在草丛和石堆中,不被人发觉。 在四周寂静之中,他掏出始终在身下压着的一个黑色笔记本,将夹在其中的圆珠笔拿了出来。 “17点38分,疯子第四次从外归来,重复了敲门、询问、进入的步骤。 这一次他带回的东西,应该是一个滴血之物。” 合上笔记本,白怀光换了一个姿势,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抬头看着沙沙作响的树叶。 这已经是他监视疯子的第四个钟头了。 自从午后他在村长家与众人分别后,就在村落中不停搜索对方的踪迹。 历经近一小时,终于在村庄与后山之间的偏远位置,找到了疯子的住所,这座木屋。 木屋附近杂草丛生,靠近村尾和后山,各种垃圾和废物几乎将屋子包围。 冲天的气味和足够明显的提示,让他确认这极有可能就是疯子的藏身地。 果不其然,大约在白怀光开始蹲点的四十分钟后,疯子第一次从木屋中走了出来。 两手空空,可目光闪躲,像是率先观察了一番四周,确定无人后才悄悄离去。 由于不确定疯子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白怀光也没有轻举妄动。 就这样,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疯子又是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而他进门的举动却十分诡异。 三个步骤:敲门、询问、进门。 听起来,第一次的进出就与刚才发生的第四次情形一般无二。 而疯子大约每过四十五分钟左右,就会完成一次上述的举动。 白怀光说是监视疯子,实际上是在观察。 疯子说他看见了白怀光的头挂在村中的老歪脖子树上。 在午后的分析中,几乎可确定这是对他进行了死亡烙印。 而直到如今,他也无法确定这个疯子到底是人、还是鬼、亦或是二叔那种npc。 白怀光原本的目标,就是摸清疯子的身份。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忽然意识到疯子的身份可能并不重要。 他的神秘行为,才是自己真正要探寻的情报。 从疯子的表现来看,他是鬼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也不排除他与洛建军的情况类似。 所以白怀光始终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在等候着一个机会。 木屋之中,一定有重大情报,必须要进去。 但在进入之前,他还想看一看疯子会连续外出几次,以此来从侧面简单了解一些屋内情况。 经历了漫长的观望中,直到刚才的第四次,他猜测这个屋内应该是藏有某种需要进食的东西。 前三次疯子藏在衣服里的东西并没有显露踪迹,但刚才门上流下的血迹。 说明疯子每次外出应该是在打猎,他要以一些动物尸体来喂养什么东西。 但白怀光还是足够谨慎,毕竟疯子的思维未必与他一样。 屋内也可能是有鬼,或是其他东西,只要是疯子认为对方需要进食即可。 现在为难的就是,他根本不知道屋里的线索,是鬼物线索、还是任务线索。 如果是后者,那他必然立功;可一旦是前者,他很可能一去不返。 黄昏的光芒,透过层层树叶的缝隙,照在了白怀光病态发白的脸上。 帽檐下的白色鬓角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汗珠。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忍受着阳光带给他的不适,内心在警告着自己。 “不要贪功冒进,我的主要职责是等待夜幕降临,为进山的洛姐他们提供后援任务。” 一年时间,白怀光从一个人见人厌的白化病人,成长为第六分店的资深店员。 除了内心坚韧之外,就是因为他耐得住内心的欲望,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比起突破任务进展,他更希望保障店长那边行动顺利进行。 就在这个时候,下坡的木屋又传出了异常的响动。 白怀光猛地睁开眼,浅浅翻身,撩开遮挡视线的杂草,看向门口处。 疯子在五分钟之后竟然又出门了。 这是一个打破前四次规律的异常举动。 不仅仅是打破时间规律,这一次他的手上还多了一个写着“某某化肥”的大编织袋。 “你们在家等我,我没回来千万不要给别人开门。” 疯子的第五次外出,像是要干一票大的,他提着编织袋快速地跑离了。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白怀光的视线之中。 第五次外出的种种异常令白怀光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什么事情一旦形成规律,就会带给人习惯性的安全感,可一旦将其打破,就等于摧毁了该有的安全感。 白怀光挠了挠发痒的脸颊,退回草丛,再次拿出笔记本。 可是还没等将笔记本翻开,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笔记本的黑色封面上面。 这个牛皮材质的暗黑色封面上面,一道道纹理变得格外清晰。 而他却发现自己的目光似乎是被封面完全吸住了一样,根本做不到挪开视线。 牛皮封面的细节越来越清晰,又越来越大,直到他赫然发现在封面的下方竟有一道猩红的血痕。 这个景象让他想起疯子蹭在木门上的鲜血。 白怀光内心一惊,他奋起全力用手撑着地面,强行拉开与牛皮封面的距离。 随着惯性,他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起初他还没发现到事态的诡异,直到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趴在地上吗?为什么竟然会如同踩着地面一样后退? 白怀光的脑海“轰”的一声,他惊恐地转过身,却见自己正站在了一片由废品围住的小型区域。 两侧全是垃圾堆,只有正前方有一个缺口,是出去的正门。 四周冲天的难闻气味,不断刺激着他本就敏感的五感,他猛地转过身发现自己正站在木屋的门口。 这个木屋的大门,上面的纹路如果离得过近,真的与笔记本的牛皮封面很像。 白怀光立即明白,他身上的死亡烙印要被激活了,他的死果然与疯子有关! 就在这时,他的耳旁陡然响起了一阵阵低沉的声音,说出的话难以理解又无比荒诞。 “说啊,你快说啊。” “进来说,进来说,让我仔细看看你的脸。” “你长的好白啊,你的头就像是挂在树枝上的雪灯笼。” 第六百三十六章 落头氏 弯月的残影,日轮的闪光,双重交互间在天空中形成了一道奇异的景观。 在黄昏走到尽头之际,白怀光终于摆脱了最忌讳的阳光,可真正的危机方才到来。 那个诡异的声音很近又很远,随着风吹进耳中时令人察觉不出对方到底在哪个位置。 白怀光并没有被限制行动能力,他堵着双耳抵抗着鬼物的心灵干扰,可两眼却无法移开那扇门板。 被风吹干的血痕,在弯曲的纹路中仿佛一条血河,他的双眼全被这片红色吸引,无法拔除。 他奋力地移动着身子,尝试离这扇门远一点。 可不管怎样移动,他的目光就像是被吸铁石吸住的磁块,那片红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巨大。 直到几秒钟后,白怀光眼前的世界已经完全被血色所淹没,他除了脑海中的混乱什么都感受不到。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按在双耳处的两只手有了一丝诡异的抵触感。 人头,拔身而起。 两只耳朵开始变得膨胀,宽薄的耳面像是两道昆虫的翅膀,竟开始了振翅。 白怀光惊恐万分地不断触摸着自己的头颅,他赫然发觉自己的头竟然开始了升空。 两只耳朵化作羽翼,夹在中间的人头,如同不属于白怀光的另一生物,从他的人体开始分离。 白怀光死死地按着脑袋,可根本无法摆脱对方即将飞走的局面。 诡异的是,人头异变脱离自身时,他并没有感受到痛苦。 因为人头并没有与他的脖子完全割离,而是脖子开始无限延伸,承载着人头。 这个过程中没有痛感,白怀光更是丝毫没有察觉,他的眼前全是那道血河,被污染了视力。 只是手掌的反馈,让他认清了自己的死亡竟会是以如此惊悚诡异的形式。 双手仍在用尽全力遏制住人头的离体,白怀光的心头浮现了三个字: “落头氏” 这是晋代着名的奇谭异闻录,《搜神记》中所记载的一种恐怖的妖怪。 夜幕降临时,落头氏的的脖子会开始伸长,头部从脖子的地方彻底和身体分离,不可断绝,游离在外界,寻找枝头栖息。 落头氏也称飞头蛮、辘轳首。 而落头氏之死法也十分简单。 人头飞走会有对应的时间限制,待到时限结束,若头颅找不到身体,无法回归,则必死无疑。 “双耳成翅、人头飞升……” 白怀光一瞬间就将自身的异变与落头氏完美地对应了起来。 第五分店史大路,他的那件罪物就是身首分离,正与落头氏的特征契合。 一切都对上了,白怀光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疯子说过他的头会挂在村中歪脖子树上,但他很清楚人头去向,不存在头与身无法回归的死法。 那么就是说,他的落头过程会因鬼物的力量进行更改,死法是一种无法预见的形式。 落头的生路,就不是仅仅找到人头那么简单了。 绝对不能让人头离体,否则局势会越来越坏,甚至很可能死路将会全面爆发。 短暂的时间内,人头已经被拔高了半米,白怀光被逼无奈只能倒在地上,尽可能拖延人头飞走的时间。 他必须要人头飞走之前,找到生路方向。 “干扰项…全是干扰项!” 在这万分危机之时,白怀光只能在心底怒吼,他的头不属于他,自然更无法开口说话。 落头氏的传说、人头挂在歪脖子树,这些全都是干扰项。 这是一个基于落头传说,鬼物创造出的全新死法,那么人头的落点因为明示出来,所以很可能根本不是生路。 那么生路的可能性会落在何处? 时间不多了,压力越来越大,他已经快要扼制不住人头的离体。 大脑里的想法十分混乱,那个声音到底在哪里? 白怀光疯狂地压制着内心的焦躁,他很想靠罪物硬抗,可根本找不到鬼物在哪里。 手指插进嘴里,死死地扣住下颚,这是他如今够到的极限,也是最后的机会。 人头即将飞走,前往村中区域,来证实疯子当初的预言。 “你有那件罪物,一般鬼物杀你不会那么容易的。” 白怀光的心头忽然浮现起了洛仙为其整理衣襟时,留下了那句话。 他迟疑了。 “除非…除非我用那件罪物…… 不行! 洛姐的正式行动即将开始,这次任务是成是败,全看这次行动。 我是保障,我是所有人的最后底牌。 一旦我提前使用了那件罪物,我就失去了危机中挽回一切的机会!” 白怀光是第六分店的托底之人,是能够力挽狂澜之辈,全靠那件罪物。 那是一件大范围、大规模的强大罪物,专门针对必死之局。 白怀光在浮想起洛仙那张面容时,他的心头拂过一阵暖流,缓解了全部的急躁与恐慌。 他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摒弃罪物,全靠脑力解决本次危机。 “剧毒之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厉鬼杀人微末细节中必有提示……” 白怀光用仅剩不多的理智,仔细回顾起了方才所经历的一切。 从第五次疯子外出的场景,再到自己强行被拉到木屋前,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见闻…… 封绝! 听觉、视觉、嗅觉、味觉,五感之四终于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白怀光再也不能按住离体的人头,任由它飞向了远方。 在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白怀光反而没有了当初的焦急,他还有思想,还有找出生路的可能。 这一刻,他这幅无头的身躯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并没有逃生,而是正对木屋。 就如他所说,鬼物杀人的生路全在每一个细节之中。 其实一旦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过后,很容易发现一件不合理之处。 那只鬼从未露面,但口口声声劝他进门。 进哪个门?当然是木屋的正门。 站在白怀光的立场下,他将会得到一个信息: 鬼在屋内,绝不能进。 但这个信息,极有可能是假的! 事情要站在鬼物的角度来进行反推,才可找出生路的破绽: 首先,鬼物和疯子提前告知人头的落点位置——村中歪脖子树。 它就是算准了白怀光会带着求生本能,前往村中树下。 鬼物不停重复进门,实际上反而希望白怀光远离木屋。 其次,若杀一个已经被打下死亡烙印的活人,那么在哪里杀都成立。 比如洛仙就是在梦境世界中遇袭。 可这只鬼为什么偏偏要把白怀光从草丛中拉到木屋前杀害? 这是因为任务规则,它必须要向白怀光展示生路提示。 提示就是这个木屋。 最后,也是真正让白怀光意识到木屋重要性的一点。 疯子第五次外出时留下了一句: “我没回来前别给别人开门。” 这说明木屋内的东西,其实是怕见人的。 基于以上三条,白怀光几乎可以肯定,那只鬼就在木屋之内。 它以攻心和表象,逼迫白怀光追逐人头而去,远离木屋,其实就是怕他进屋。 只要进屋,就是生路。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白怀光伸出惨白的手掌,一下又一下规律地敲击着房门,重复疯子的开门步骤。 他放弃罪物,以脑力破局,是最正确的一步。 就算他想错了生路,尸体的罪物仍然会被洛仙回收,将损失降到最低是他能做的极限。 如果可以这样死,不会影响大局。 第六百三十七章 我命交予你 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感知能力,白怀光除了指尖回馈而来的坚硬触感外,再无其他回应。 他只能尽力模仿着疯子进门前的所有步骤,并且在心头默默计数。 敲门声,在空荡荡的废品区回荡开来,除了白怀光自己听不到,屋内的“东西”会听的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并未闲着,而是摸索着口袋中的手机。 用指纹解开屏幕后,他凭着记忆中的位置,打开了备忘录,在其内输入了几个字: “我能进来吗?” 这是进门的第二步,也是最难的一步。 失去了说话能力的白怀光,根本没能力发出任何声音,更别说请求进门。 所以他只能用手机的语音翻译,来代替他询问。 简单的五个字,对于平时的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如今他的心脏已经忐忑到了极点。 甚至就连攥着手机的手掌都隐隐有些发抖,可他仍然坚定地在屏幕上敲击着。 现代人的触屏手机,为生活带来了不小的方便,包括打字的习惯。 久而久之,许多人都在不知不觉间,都可以做到不看屏幕就打出想要的话语。 只是当现在真正到了因五个字而决定生死之际,白怀光仍然不停地担心自己会打错某个字来。 短短五个字,他足足用了半分钟之久,可手指悬空着却不敢乱动。 落字无悔,他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话语内容出现了混乱,或是错字,他很可能将生路毁掉。 他自觉应该不会出现打错的情况,毕竟这几个字还是比较常用的。 但最难的一步来了,将文字语音化。 白怀光手机上的输入法,是自行下载而来的,拥有可语音化的按键。 但这个按键的位置,却极为精妙和细小。 需要将备忘录中的文字全选,长按后会在文段下方出现一个细长的选择条。 甚至在这选择条中,还是按住往后翻,语音化的按钮就在第二页的第四个。 单单是说起来就极为复杂。 更何况,那么大片的屏幕内,只能在如此细长的位置进行选择。 就算是有视力的人,平常操作起来都很可能点错,别说现在的白怀光。 时间要到了。 当初疯子在敲门和询问之间,只隔了一分钟左右。 现在白怀光必须要在十秒钟内,将“我能进来吗”五个字进行语音化,放给屋内的鬼物听。 站在门前,双手捧着手机屏幕,他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不停地进行了心理建设,保持身体放松,决不能让手指在这一刻出现一丝一毫的发抖。 食指开始在屏幕上坚实地按了下去,没有反馈。 白怀光默数了两秒钟才将手指松开,他不知道是否出现了选择条,但仍然预估了距离,落下指头。 指肚在记忆中文案的下方,轻轻往左一滑,一触即松。 作为一个失去了头颅的“盲人”,他操纵着手机全靠直觉和记忆。 白怀光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这段时间并没有鬼物打扰,这说明他的生路方向没错。 但同样的,他只要做错一步就会死。 是否翻到了第二页? 是否做到了零误触? 是否力道过大错过第二页? 一切对于白怀光都是未知,但他没时间再拖了。 “第二页的第四个选项…第四个……” 几乎从不使用这一功能的白怀光,他开始计算距离,可却始终摸不准第四个选项的具体方位。 时间,转瞬即逝,他已经感受到背后传来了阴冷的怪风。 没时间再去考虑和纠结,白怀光索性遵从内心的直觉,狠狠将手指按在屏幕上。 静…… 静到白怀光心脏都不再跳动,四周的风声都戛然而止,一切都不再与他有关。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白怀光的生路,算得上是有理有据,可最大的漏洞是他并不清楚外人以相同方式能否进门? 疯子的声音独一无二,开门步骤是否存在着嗓音标准? 这是最大的未知数。 如今他失去了听觉,根本不知道手机到底有没有播放,自己到底做没做错! 就这么僵硬在地,白怀光右手按在门板。 毫无动静、毫无变化。 他已经明白了。 背后的汗水早已被越来越犀利的冷风吹干,这具无头身躯就像风中的稻草人,早该失去生命。 他慢慢垂下手,按了按斜跨着的背包,里面是全无反应的罪物。 前功尽弃,一身罪物无用武之地。 这次任务为什么这么难,被攻击却见不到鬼,这等于所有常规罪物全部失效。 白怀光失去了心气,他就跪倒在这座死活进不去的木门之前。 “姐,我还是不够争气,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面前始终封死的木门,突然后退了一寸,露出了一条小缝。 黑暗从里面投射出来,照在白怀光消瘦苍白的身躯上。 这是他最喜欢的黑暗。 …… 天色已经黯淡到了极点,夜幕降临之时的村落,一片死寂。 季礼袖手而立,背后负剑,挺立在院落中央,长发在风中飞舞,星光照亮了他的脸。 背后一阵小跑的声音,于国峰敬畏地看着这个背影,小心翼翼地说道: “洛店长已准备就绪,请季店长随我来。” 季礼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星空,悄然转身。 洛家后院东西两屋,全部敞门进行视线打通,彼此一眼望到头。 马明玉、于国峰、陈伟,搬了三把凳子坐在西屋门口,严阵以待。 洛建军正躺在东屋的炕上,盖着棉被早已陷入沉睡之中。 洛仙则是长发披散胸前,双手合拢放在膝前,坐在东屋门口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季礼孤身一人,站在两屋中央的过道上,仿佛是局外人,又仿佛在局中。 洛仙睁开眼睛,目光平和地看着季礼的身影,露出了一个浅浅笑容: “窥探未来必然招来恶鬼拦路,越重要的未来袭击越强烈。 劳烦季店长了,希望此次行动可以成功。” 季礼没有去看她,只是靠在墙上,淡淡地说道: “你若能成,我亦受益。” “那我就把性命交付到季店长手中了。” 洛仙的眼睛里满是季礼的身影,其内闪耀着某种深邃的情绪。 只是说这话时,她嘴角的微笑有某一瞬间变得极其虚假与诡魅。 第六百三十八章 入梦开始 “你说店长她能看到些什么?” 静悄悄的房间中,陈伟缩在椅子上,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洛仙。 于国峰也从未见过洛仙施展梦种的情形,这是第一次。 不过从表面看去,他发现洛仙并没有出现什么很特别的现象。 此时洛仙就如同一个靠在椅子上沉睡的普通女人,微微低垂着头,发丝散落挡住了大半的面部。 值得一提的是,她放在膝前的双手,十根纤细的手指彼此交叉,虚握在一起。 从这个情况来看,洛仙应该是已经进入了入梦行动之中。 于国峰目露奇异地注视着这一幕,心头泛起了一阵艳羡。 他进入第六分店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足有一个月之久,只是就执行过一次任务。 而那次任务也基本是在划水,没什么建树。 诸如洛仙这类人物,手中的罪物再过奇特,也不是他可以染指的。 慢慢的,于国峰将目光落在了视线中部的季礼身上。 第七分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分店,从季礼到来前不曾被十大分店熟知。 但最近一段时间,季礼与第七分店的名号,逐渐声名鹊起。 传闻中这位名字颇具韵味的店长,精通计算、性格阴暗、极易暴起杀人。 任务尚未开始,他只是看潘汀不顺眼,就当着洛仙的面将其枪杀。 这种喜怒无常的作风,着实将几人镇住了。 起初他还以为一个任务有两位店长参加,恐怕会有些争执。 可从任务开始后,季礼似乎也没什么亮眼表现,行事作风更是以洛仙为基准。 当然,于国峰这种小角色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现在洛仙入梦,将指挥权、自身安危全交到季礼手中,就连他们也要听从指挥。 待会儿,如果真的出现鬼物,就看这位季店长该如何处理了。 一个入梦行动,实际上真正有关系的,也就是洛仙和季礼了。 洛仙入梦后会丧失意识,由季礼起到保护作用。 他们另外三人,不过是在一旁进行协助、自保而已。 在这个等待洛仙结果,或者说是等待鬼来的时间里,于国峰的脑子很乱。 观察完两位店长后,他又将头看向了身边的马明玉。 马明玉此时坐在二人中间,保持着闭目养神,像是在调整状态。 她作为本次任务仅次于两位店长的重要角色,受伤也最重。 在于国峰看来,马明玉很可能第一个死,可这个女人表面上却没有丝毫担忧之色。 为此他不由得诚心发问: “马大姐,您这状态待会万一出现鬼物,怕是要第一个对你动手啊,难道你不做一些准备吗?” 马明玉仍然未动,只是冷声回应道: “你不如管管自己,也许马上要来的鬼是在你身上出现。” 于国峰被这句话呛到,语塞间不敢再说话,只能咽了下口水缓解焦虑。 他极力找寻话题,就是试图分散注意力不去主动想这件事,但显然这只是自欺欺人。 “咳咳咳。” 被马明玉点明,于国峰干咳了几声,掩饰着尴尬和恐惧。 不过他紧接着就用手揉了揉嗓子,不知道是怎么,他刚才咽口水时总觉得嗓子有些发疼。 就像是发烧时喉咙发炎的状态,可在清嗓后又一切恢复正常。 …… “关于洛仙,你怎么看?” 季礼靠在墙角,目视前方,表面不动声色,却在内心发问道。 “美!实在是美!我就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人,她一定是妖精变的!” 第二人格的打岔一闪而过,第三人格及时将其废话中断,理性地分析道: “她入梦寻找线索没错,可毫无应变手段就显得奇怪。 将手下店员撒手不管,甚至还把自己交给你来守护,这不像是她的作风。” “那你认为真相是什么?”季礼无声地进一步追问。 “我猜测,她是有恃无恐,不惧鬼物袭击,并且试图通过入梦行动得到一些东西。” 第三人格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一些关于你的东西。” 季礼偏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几步之外的洛仙,回应道: “是我表现得太安静了,所以她开始不安。 她在逼我彻底融入本次任务,以自身为饵,诱鬼来杀。 如果我不出手,那么这次任务我也过不去。 可我一旦出手,不仅会削减实力,也能替她清除了障碍。” 第三人格暗自叹息,忍不住赞叹了洛仙一句: “一个无懈可击的阳谋,能爬到这个层次的人,果然不是平庸之辈。” 话题进行到这里,季礼突然从墙角起身,逐步来到了东屋。 洛仙低垂着的面容,看起来精致而无害,沉稳的呼吸声显然代表她进入了深层睡眠中。 季礼探出手撩开她额前微卷的发丝,抬起了她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你且看着,季某不会让你失望的。” 此话刚一出口,连话音还未落下。 洛仙胸口的衬衣突然被一股巨力撕裂,伴随着一女一童尖锐的低吼,强烈的灵异气息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一瞬间将季礼的身子冲退了三步开外。 一截纠缠在一起,不断延伸的诡异黑发,如同一条令人发寒的可怕黑蟒,自洛仙的脖子缠绕而上。 不仅如此,洛仙的上衣全部裂开,右肩出现了一个花骨朵一样的黑苞。 在季礼严峻的目光之中,那个黑苞突然崩溃,一颗头围不大的男孩头颅直接现身。 男孩头颅的嘴部开始大大地张开,脸颊两侧的皮肤都在撕裂,头颅在颤抖中,嘴部变得巨大无比。 由女鬼的黑发已经完全将洛仙的头颅包括,同时男孩的嘴对准了这颗人头,就要狠狠地咬下去。 而季礼向前迈进一步,戏剑已经在手,沿着那捆黑色的头发精准一划。 同时他的左手拿着一瓶矿泉水,趁黑发切开,洛仙面容显露的那一刻,将一整瓶水从头浇了下去。 奇异的事情发生,洛仙原本姣好的容貌,在被水淋后,开始变得扭曲、浮肿。 如同一个气球一样,不断扩大,五官移位中,早没了原有的美丽,从天使沦为恶鬼。 在眨眼之间,洛仙就像是一具成为了被水淹死的尸体。 而肿胀后的洛仙,正好撑开了女鬼的黑发,同时令男童头颅无从下口。 以水破解攻击的方法,是季礼从死去的“二婶”身上探索而来。 当时这个村妇的死亡正是呈现着淹死鬼的状态,四肢如常可面部浮肿惨白,尸体周围并未出现水渍。 那时他就猜测,母子水鬼杀人应该是以人头浸水下手。 所以季礼决定先鬼物一步,令洛仙成为淹死鬼,以此拖延短暂时间。 但这并不是生路。 与此同时,季礼一脚踢飞了洛仙脚下的椅子,拎着她的肩膀将其拽到了自己身边。 可就在母子水鬼又一次准备袭击洛仙时,它们却突然停住了一刹那。 西屋的方位陡然传来了一个女人尖锐的嘶吼声。 另一股强大的灵异力量从背后而来,直指季礼的方向。 季礼猛地转身,正看到于国峰眼珠满是血红,原本的短发竟不断延伸,张大了嘴对着季礼咆哮。 那个女人的叫声,却是从他的喉咙中传出来的。 这次入梦行动,从出现两只鬼后才算真正开始。 第六百三十九章 暴雨来袭 与此同时,与洛家方向正好相反的村尾,这里是一片由废品和树木包围的小木屋。 木屋的大门并没有关闭,呼呼的夜风一次又一次地将那道缝隙越吹越大。 遥远的天空随着黑夜的到来,扫空了原有的平静,乌云遮住星光,让黑夜变得更黑。 在不开灯的木屋之内,细微的脚步声正在回荡着,可却被外界一声震彻天地的巨雷掩盖。 风雨欲来的威压并没有影响到屋内正在行走的男人,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头颅。 白怀光劫后余生,可谓大喜,但却也彻底被困在了这座木屋之中。 几乎所有的感官全被剥夺之下,他除了进屋,什么也干不了。 生路,对了。 但似乎又只是完成了一半。 在头颅没有回来之前,他能做的只有在这座有鬼的房子里探索。 白怀光游走在黑暗中的木屋,双臂伸直,用脚丈量着屋内的面积。 作为疯子的栖息地,屋内的结构感受起来十分简单,大约只有二十平左右。 从白怀光的观感来看,这里并没有出现令他不适的东西。 现在进了屋,就说明生路是对的,他在这里不会受到威胁。 但人头迟迟不回,就说明这场危机还没有结束。 世界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不存在的唯心之物。 他能够感受到的东西微乎其微,哪怕现在面前就站着一只鬼,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白怀光就像是一个无助的瞎子,闯进了充满野兽的山洞中,两方都在等待和警惕,可谁也不能先动手。 慢慢地,他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摸黑打开了录像功能。 闪光灯是亮起,象征着这座屋子中终于出现了久违的光明。 红色的信号灯在屏幕前一闪一闪,白怀光举着手机,在屋内缓慢地旋转着。 他没能力去观察情报,只能将其记录下来,发送给洛仙,保存线索。 将大体的环境录下后,他又举着手机,开始沿着墙边,一点点挪蹭着。 这个木屋很有可能藏着重大情报,他只能做到尽力将细节记录下来。 一只手摸索着墙体,另一只手举着手机。 木屋的墙面是粗糙的木制而成,表面上还有着无数的倒刺,仅仅只一会就让他的手满是鲜血。 可不贴墙,他就会失去方向感,只能用沾血的手掌在墙上留下一道道猩红的血痕。 而在他看不见的视角下,那些被蹭在墙上的鲜血,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仿佛是这些墙体是一只只吸食人血的怪物,正大口地品尝着白怀光的血液。 这个环节,缓慢而痛苦,白怀光只能祈祷人头能快点回归。 失去五分之四的感官,他根本找不到剩下那一半的生路。 当他将整个房子内部,从整体到局部,全面的记录下来后,他终于得以停歇。 站在房间的中央,他双手摸索着屏幕,打开了通讯软件。 洛仙是他对话框中的置顶,所以并不难找,发送文件、图片等事情也常做。 所以这一步他进行的十分顺利,保证不会出错。 当那道视频被按下发送键后,白怀光犹豫了一下开始打字。 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所以要长话短说,将发生的一切传达出去。 “村尾木屋,鬼在这,我也在这,此处疑似重大……” 已成规模的狂风早将虚掩的大门完全吹开,外面世界的气息挤进了木屋之内。 骤然间,一条硕大的银色蜈蚣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银色闪电照亮了大片的土地,也照亮了木屋之内。 同时,照亮的还有一只惨白的手掌,正抓向了毫无察觉的白怀光。 …… 同一时间,洛家后院中的正面局势,因暴雨即将来临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季礼一手拖着洛仙,强行退到了东屋之中,青铜古棺被他用脚顶着门框。 古棺的边缘响彻着沉闷的撞击声,还有飞散的黑发在顺着每条缝隙往屋内狂钻。 季礼用戏剑斩断每一条即将入内的发丝,同时还要警惕身旁的洛仙。 此时洛仙的肩头只存在一颗男童的头颅,它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整个五官,眼睛和鼻子甚至都挤到了后脑勺,正脸完全被裂开的大嘴覆盖。 巨口对准的就是洛仙已经逐渐脱水的头颅。 母子水鬼毕竟是二鬼同体,如无正确生路应对起来很是艰难。 季礼心中有着大致的生路猜想,但现在仍然没到实施的时候。 因为洛仙的脖子,雪白的皮肤上正有什么东西试图撕开喉咙钻出来。 汩汩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不断流淌,隐隐还有几声尖锐的女子嘶吼传出。 不仅是洛仙一人,就连季礼现在也正不断咳血。 咽喉部位仿佛卡着一块刀片,随着每次呼吸都在经受着削骨剔肉般的痛楚。 于国峰带来的那只鬼,原本是专门针对洛仙,但或许是二人离得太近,却将他也一同影响。 两只鬼的死路同时爆发,季礼开始顾及不暇。 “季礼,你别硬撑了,先把母子水鬼的生路执行。 这个喉中女鬼先别管了!” 第三人格知道季礼已经猜到母子水鬼的生路,但搞不懂为何他一直不出手。 但季礼咬牙一声不吭,他的状态已经很难开口。 显然喉中女鬼的主要精力都对准了沉睡的洛仙,他只是附加伤害。 如果此时先执行母子水鬼的生路,即便可以成功,但也很可能会让洛仙死于喉中女鬼。 两鬼的死路同时爆发,那么两鬼的生路也该同时执行。 喉中女鬼的生路完全不清楚,所以执行单一生路根本无济于事,他必须要等。 等一个机会,一个他早就想好的、一举拿下所有鬼物的机会。 洛仙在这次任务对季礼很重要,不能死的这么早。 他知道洛仙有后备手段,但那不是季礼想要的。 洛仙以阳谋控制他,他也将其反制。 季礼要洛仙走上他安排的道路,他不会被洛仙利用,因为他才是入梦行动的掌控者! 男童人头与喉中女鬼,即将无法遏制住,两股灵异力量以洛仙的上半身为战场,正互相牵制又奋力竞争。 而青铜古棺的震颤越来越严重,水鬼中的另一半已经快要拦截不住。 “咳!” 季礼猛然咳出了一大口鲜血,打湿了一片前襟,令人触目惊心。 第三人格在其脑海高声喊道: “你到底还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西屋的方向竟然又传出几声高亢的惨叫。 从声音来听是出自陈伟和于国峰二人,马明玉却毫无动静。 一道道银光,宛如一条条钢丝倒映在季礼灰黑相间的瞳孔之中,第三股格外熟悉的灵异力量澎湃而起。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狂风席卷着暴雨挥洒在无厄村的每一寸土地。 季礼要等的,就是这第三只鬼! 第六百四十章 五分之四 雨打屋檐的清脆声,青铜古棺的沉闷声,门外恶鬼的哭嚎声,西屋三人的遇袭声…… 种种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挤进季礼的脑海之中。 在混乱中,反而让他恢复了最清明的状态,始终抵着古棺的腿收回。 青铜古棺彻底消失在狭小的屋子之中,被堵在门外的水鬼,恐怖的长发化作无数条细蛇疯狂朝着洛仙的身躯爬去。 洛仙左肩上的男童头颅,终于无法控制,对准她的耳朵一口咬了下去。 在她咽喉处,皮肤被撑到极限的程度,一根手指想要从从中破开。 所有的鬼都在同一时间针对洛仙发起致死一击。 但就在这个时候,西屋的银色光芒开始笼罩在两屋之间。 母子水鬼与喉中女鬼,同时被出现的钢丝鬼定住了一瞬间。 季礼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丢下待死的洛仙,手提戏剑在地上滚了几下,直到炕沿。 半跪在地,双手按住剑柄,对着炕上沉睡的洛建军,不带丝毫犹豫地一剑捅了下去。 世界在这一刻,也随之静止。 混乱的灵异力量在这一刻全部被定格在原地,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只有季礼慢慢地起身,看了一眼炕上的洛建军,最后望向了洛仙。 死路同时爆发,生路就要一同执行。 母子水鬼的生路他有猜测,但喉中女鬼、乃至钢丝鬼,他一无所知。 可即便是如此,他仍然有一个可以将其一网打尽的计划。 有一个细节处,只怕第三人格也没有留意到。 当喉中女鬼第一次出现时,原本即将下杀手的母子水鬼被定在原地一瞬间。 由此可知,每当出现一只鬼物时,原先的几只鬼就会被迫暂停攻击。 如此一来,这就为季礼提供了一个短暂的缓冲时间。 这个时间,他需要的是杀死洛建军。 杀死洛建军,逼他成为一只真正的鬼物。 成鬼的洛建军与入梦的洛仙彼此相连,他的异变会将洛仙强行逼出梦境。 洛仙的本意就是躲进梦境中,借入梦之名折损季礼、试探季礼。 但季礼偏偏要逼她出来面对这片烂摊子。 对第六分店的人负责,是洛仙要做的事,季礼完全可以袖手。 事后洛仙也难以表露不满,毕竟季礼真正做到了全面保护她,并拖延了足够的时间。 至于她要如何利用洛建军这只特殊鬼物来处理其他几只鬼,就不关季礼的事了。 当然,有洛建军在场,逼退这几只鬼不成问题。 他知道洛仙敢躲进梦里,一定是有恃无恐。 但不管她有什么手段,季礼就要她按照自己的破解方法去走。 因为这次任务,季礼想要的结局,与洛仙想要的结局,完全不一样。 …… 与此同时,一片风也不动、雨也不动的浓密树林中。 这片如梦幻般的世界,洛仙是这里唯一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人。 她坐在一块青石板上,俯瞰着脚下的一片由石头坟墓堆成的平地。 这座坟已经被挖开一半,土壤底部出现了一道暗黑色的石板,像是一口棺材的棺盖,却并未被掀开。 而在散落的碎石、土堆上插着几把铁锹和几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尸体有男有女,人体组织铺满了整座石头坟墓,鲜血顺着雨水快流成河。 诡异的是,所有人的头颅竟全部失踪。 零散是躯体几乎令人很难辨认出各自的死亡身份。 “一、二、三……” 洛仙目光幽幽地默数着地上的残肢,这些尸体从衣着来看对应着四个人。 马明玉、陈伟、于国峰和她自己。 这是洛仙的梦与洛建军的梦融合而成的世界。 但她并未看到洛建军提到的黑影和人骨。 这里有的只是属于店员们的骨头。 距离她最近的是一个人的手臂,上面还戴着一个被雨水淋湿的手表。 白玉般的表带上带着一丝血红,这是洛仙的手表。 表盘已经彻底破损,只是三根指针仍然完好,指向了夜间的8点29分。 这番景象已经足够明示。 今晚8点29分,洛仙带领众人前往石头坟,但刚刚挖到棺材还没等开启。 所有人,全部遇害。 四肢飞溅、人头丢失。 相同的死法,这代表他们全都是被同一只鬼杀害。 入梦的所见,预示着所有人的未来,他们会一一惨死在石头坟旁。 但真正让洛仙困惑,或者说是怀疑。 人数对不上。 此地死亡有四人,包括她自己,白怀光按照计划会留作后手不参与。 可季礼去了哪里? 为此,洛仙就坐在青石板上始终不愿意结束入梦的行动。 她不在意入梦,将性命交予季礼更是无稽之谈。 因为入梦预知未来,不代表就不能利用梦种施展其他能力。 真到了危及洛仙性命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引爆马明玉体内梦种,以此解决生死危机。 与季礼的猜测一样,洛仙正是因为怀疑季礼,尤其是在看到未来之后。 所以她要尽量拖延入梦结束时间,去消耗季礼的实力,并检验对方是否真正与她站在同一阵线。 毕竟除了季礼自己,谁也没看到他的任务内容到底是什么…… 然而就在她早已看清未来却始终不走时,梦境世界突然出现了极强的震颤感。 洛仙猛地从青石板上站起身来,目光凝重地看向天边。 这片天空,原本静态的景象竟然出现了动态的变化。 风声和雨声从这一刻重新响起,不止如此洛仙感受到了一股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强烈恐慌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强行闯进了梦境世界,代表着活人无法阻挡的力量。 洛仙的脸色逐渐变得与天空一样阴沉,她的梦境世界正在被摧毁,来自于另一只鬼。 几乎刹那间,她就明悟过来。 洛建军真正成了鬼! 而这一切,显然是出自季礼的手笔,只有他才有这样的魄力和智慧。 洛仙的阳谋固然精妙,但季礼的应对手段同样令人猝手不及。 季礼逼洛建军化鬼,将洛仙逼出梦境,不仅打乱了洛仙的部署,粉碎了她的目的,更是不落人话柄。 甚至洛仙都没有试探出季礼的立场。 毕竟,季礼用这个手段,的确拖延了足够时间,保住她的性命。 他已经为任务进展做出了该有的贡献,起码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 一计不成,洛仙只能默默叹息。 她闭上了眼睛,隐藏双目中的七彩颜色。 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已经从梦境回到了现实。 第六百四十一章 循环往复 洛仙意识回归的同一时间,她立刻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了咽喉处。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按在了即将将其吞入口中的男童头颅。 层层的黑色长发,将同一时间把苏醒后的洛仙全部包裹住。 地上只留下了一个宛如虫茧般的黑色人形之物。 季礼拔出了洛建军胸口的戏剑,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持剑向窗户一划。 木质的窗户应声碎裂,他头也不回地撞碎窗口,一跃而下。 他守护到入梦行动结束,已经完成了应尽的职责。 此时洛建军化鬼,以洛仙的能力会善加利用,处理这几只鬼问题不大。 第六分店的死活,已经与他无关。 而另一边,作为本次行动的观望者。 马明玉三人,此时一同消失在了西屋之中。 洛建军一经化鬼,主战场的东屋,母子水鬼与喉中女鬼来不及撤离,只能继续完成杀死洛仙。 但钢丝鬼尚未抵达东屋,所以率先撤离。 它的目标直指马明玉,然而在马明玉遇袭之际,她却伸出了手掌,将于国峰一同拉进了攻击范围。 原本陈伟见状不妙,准备拉着马明玉一同逃跑,但也因此遭受无妄之灾。 西屋此刻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三把椅子。 但在另一个空间之中,那里银光还未闪耀,马明玉拄着拐杖立于正中,于、陈二人面无死灰。 于国峰手里攥着一片贝壳,脸色奇差无比,警惕中带着茫然地四望。 可四周的空间尽是漆黑的迷雾,目光根本无法穿透,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拉到了死亡的地狱之中。 而从之前的经历来看,他的这个想法并没有夸大。 以钢丝球罪物为基础,推演而出的封闭死亡空间。 凌迟般的酷刑,与地狱也没什么两样。 陈伟这个七旬老者,一向懦弱的他反而表现得还要镇定一些。 他紧紧地靠着马明玉,内心已经认定如果他们想从这里活着出去,就只能依靠马明玉。 “马姑娘……我老陈没啥能力,但好歹是一条命。 看在咱们一个分店出来的,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陈伟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马明玉身上,缩在她的背后苦苦哀求。 马明玉身虽残,但脸色仍然没有丝毫变化,她闭着眼睛,双耳侧动,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陈伟的话她没有回应,反倒是于国峰调转枪口,对着马明玉怒吼道: “去你妈的马明玉! 你现在成废人了,就把我们也拉下水。 鬼来的时候,是不是你抓住了我的胳膊,强行把我拖进来的!” “小于你别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陈伟听到于国峰大发脾气,反而是眼神一闪,内心颇为高兴,但还是表面劝着。 他是没料到钢丝鬼会范围攻击,所以想救一下马明玉,结果反被拉了进来。 但于国峰怎么进来的,他还真不清楚。 听他这番话的意思,显然马明玉是故意要将于国峰拉进死局。 那么马明玉如此做法一定是有其用意,很可能是要找人做替死鬼。 她毕竟是第三次被钢丝鬼袭击,就算她真的找不到生路,并且身体残疾,但未必就比他们这些人死的早。 所以,现在的局势下绝对不能急。 现在于国峰先顶不住压力,将矛盾转移到队友身上,必然增加中招概率。 这一点,是陈伟非常希望看见的。 不过陈伟的小心思,这次似乎是猜错了。 马明玉睁开眼看向了被怒火快要冲昏头脑的于国峰,冷声说道: “我已经想到生路,但生路单靠我自己希望不大,所以拉你进来是助我一同完成。 若能成功,事后我送你一件罪物。” “这……” 于国峰原本的愤怒在听到后,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怀疑。 他细细地盯着马明玉那张毫无情绪的面孔,难以分辨此话真假。 不过他在心头琢磨了一番,这个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马明玉是第六分店资格很老的店员,她的履历也算得上优秀,否则也不会活到今天。 这样一个人,前前后后多次被同一只鬼袭击,却迟迟想不到生路反倒有些奇怪了。 毕竟钢丝鬼,并不是根源性鬼物,它只是一个因任务异变的寻常鬼物罢了。 “那你先把生路说来听听。” 不过于国峰仍然是出于谨慎,决定先确定对方是否真有生路。 马明玉将头扬起,在四周看了看后,语气极快地解释道: “上次店长的介入,让我意识到这个球体的本质。 我们待会见到的杀人银光,其实就是无数根闪烁的钢丝。 但钢丝球并不是由无数根钢丝组成的,它拥有着一个源头。 以这个源头为中心,无限杂糅混合成了一个球体。 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其中一根钢丝,不断顺藤摸瓜,跟随它走到根源地。 源头找到了,我们也就走出了这个钢丝球体。” 复杂的表面,都有一个简单的核心。 球体内部没有鬼,罪物等同失效,永远走不出。 如果不是洛仙曾将马明玉拉出了球体之外,让她意识到钢丝球体的本质。 这个生路根本不可能想到。 现在马明玉将其揭示出来后,于、陈二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出对方的惊喜。 对于他们两个底层店员,从来没有破解过任何一只鬼,更没执行过生路。 但马明玉的生路简单易懂,并且逻辑完全没问题,就算是他们都认为成功率达到十之八九。 “那你说吧,我们怎么做?”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还没等马明玉开口,她的耳朵一动,身子蓦然转向侧后方。 一道宛如流星般的银光,从她的后方急速划过,对准的是她仅剩的左臂。 “抓住它!” 马明玉丢掉拐杖,立即抬起的左手,一把将银光攥在手心。 一瞬间的割裂与锋利感,疯狂地在掌心滑动,仿佛是她正攥着一枚刀片,任由切割。 血流如注,她面色不改,向银光即将逝去的位置快步跟随。 但她的身体已经做不到这一步,于是此时陈伟和于国峰二人立即跟上。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马明玉前方,间隔一人半的距离,同时伸出双手抓住了那根钢丝。 马明玉又赶紧转换位置,跳着越过二人,在下一段钢丝的位置将其攥住。 这个程序接连进行了三个循环,她意识到自己的生路是正确的。 从距离来看,这已经是她前两次均不曾达到的位置,循环往复,必然能够走出球体空间。 第六百四十二章 行动继续 断了线的珠子连成瀑,争先恐后地敲击着单薄的屋檐。 仓库的棚顶由简易的硬塑料制成,雨打在上面的声音像是敲着漏了气的鼓。 呛人的烟味从这里传出,淡淡的青烟顺着风的来处逐渐飘远。 吸进嘴里的不只是尼古丁味道,还有一股潮湿和雨夜的凄冷。 “你说洛仙会在梦里看到什么?” 沉默许久后,第三人格的声音悄悄的响起。 他单指季礼,显然是已经将不靠谱的第二人格排除在内。 但这种时候第二人格必然会珍惜每一次发言机会,抢先一步说道: “我猜她一定是看到了我们进山后的情况。 结果要么大好、要么大坏。” 难得第二人格正经的发言,第三人格也严肃地问道: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你认为是好的概率高,还是坏的概率高?” “嗯……” 第二人格还认真地沉思起来,半晌后音量提高道: “管他好坏呢?说的好像咱们能不去一样。” 第三人格叹了口气,他知道和这家伙探讨事情根本毫无意义,转而问向了季礼。 季礼一根烟已经吸完,手指弯曲将烟蒂弹进了面前的水坑之中。 短小的烟蒂在水面上不断地划着圈,不时还被雨点击中,沉入水下,但没多久又会重新浮上来。 他的语气寻常,已经下了决定。 “我肯定要去,并且以全力协助洛仙。” 第三人格短时间内又第二次叹息,他无奈地说道: “后山石头坟,是六鬼厄运的指向地。 它的存在一定十分重要,要么作用于生路、要么作用于死路。 若它真是生路的重大突破也就罢了,尽管我们会遭遇前所未有的猛烈袭击,那也值了。 就怕石头坟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一旦前往就会触发死路。 不仅白忙活一场,还很可能陷入本次任务最大的危机。 这完全是一场赌博。” 第三人格向来冷静、睿智,他看待事物会优先考虑得失。 但面对此刻这个模棱两可的选择题,他也做不出最得体的分析了。 所以他很想听一听季礼为何坚定地决定辅佐洛仙。 季礼的答案仍然简单扼要,格外纯粹。 “现在活着的人太多了,死上几个我才能看清这次任务的本质。” 一般来说,当到了任务无法推进之时,死者就是最好的线索。 遇袭和遇难,根本就是两码事。 光从目前掌握的线索,全都是六鬼厄运的表象,但现在他们都没有触碰到鬼物杀人的内核。 任务时间已经在不死人的情况下推进了一半。 但他们现在连六鬼厄运到底是不是任务的主线都摸不准,这已经相当失败。 所以必须要死人,亲手将人推向死路,来换取更加真实的情报。 进山寻找石头坟,就是最好的机会。 当季礼刚刚续上第二根烟时,他忽有所感地侧过头看向了正房门口。 洛仙带着残疾的马明玉缓缓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于国峰和陈伟的身影,也在二人背后相互搀扶着,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洛仙能毫发无损,季礼并不意外。 洛建军作为无厄村最特殊的存在,他一旦化鬼必然会是最恐怖的那一类。 三只鬼斡旋,驱散母子水鬼和喉中女鬼,洛仙借此逃脱不成问题。 不过马明玉、于国峰和陈伟三人竟然可以活着走出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在他看来,于、陈之中应该会死一个才对。 甚至季礼已经想好,通过一人之死可以侧面再多探得一些关于六鬼厄运的真实情报。 “季店长,我们抓紧时间离去。” 洛仙此时身上披着一件外套,扶着马明玉路过季礼时微微停步说着。 从这个细节来看,她在使用过梦魇罪物后,即便是所有罪物进入冷却,但处理刚才的事情仍然十分轻松随意。 季礼没有立即跟上,而是待于、陈二人都走过后,方才进入队尾。 他默默回头望向这片雨夜下的房子,洛建军成了鬼,就在这间房中。 困惑。 洛建军身为一只鬼却被以这种方式安插进无厄村,它似乎是独立于任务主线之外的鬼物。 难道六鬼厄运,真的是这次任务的本质吗? 否则洛建军的存在,岂不是毫无意义了…… …… 重归洛建业,也即是二叔的二层小楼。 洛仙将披在上身的外套摘下,拧了拧上面的雨水后又重新搭在肩头,遮住衬衫的破损。 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表,这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仍然坚定地移动着。 时间,晚间6点59分,即将朝着夜晚的7点钟迈进。 洛仙简单看了一下当前几名店员的情况。 马明玉在刚才的行动中,原本的伤势并没有进一步恶化,只是仅存的左手又断了三根手指。 她几乎可以视为严重残疾,如果再不能使用罪物,只怕死期会来的很早。 于国峰和陈伟二人的情况倒是要好上许多。 由于马明玉已经猜出钢丝鬼的生路,他们进行辅助,成功完成生路。 代价仅仅只是掉几根手指,掌心有割裂伤而已。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马明玉在事后对洛仙说过一句话。 “生路太简单了。” 在马明玉看来,没有死人也十分出乎预料。 走出钢丝球内部,的确是生路一部分,但在她的设想中,真正的钢丝鬼应该会出现在球外等待进行必杀一击。 于国峰和陈伟被罪物杀人的表象欺骗,全然忘了还有一只置身事外的鬼物。 所以马明玉从一开始,就是准备以二人之一的性命来应对出球体后的那一次袭击。 但没想到的是,当他们沿着钢丝走出球体后,竟然直接回到了现实世界。 钢丝鬼,并没有出现。 这个情况似乎从侧面也预示着什么,但短时间内二人也想不到这是因为什么。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情已经陷入僵局。 洛仙已经看到了他们所有人的死法,就在待会的8点29分。 可进山行动,仍然要继续。 因为她此时的想法与季礼不谋而合,这次任务该死人了。 不死人,永远确定不了线索的准确性,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有可能是一个局。 想要破局,必须先入局。 预见了未来,就有打破未来的机会。 不过似乎无论是季礼、还是洛仙都从心底忽略了一种可能。 就算是他们两个,也未必能保证死的人不会是自己。 第六百四十三章 明牌开打 “马明玉,你说过事后会送我一件罪物!” 就在气氛变得沉默之际,于国峰用牙将绷带打了个结,厉声说道。 几人的目光被他吸引而去,在二人身边来回流转着。 马明玉没有说话,用仅剩的两根手指夹住了一个方形的铜色打火机丢了过去。 于国峰立即脸色一变,捧着打火机,品读着脑海中的罪物信息,爱不释手。 陈伟龇着牙,忍受着掌心的疼痛,眼巴巴地望着,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马明玉睁开眼,目光仍然一如往常的冰冷,但其内的疲惫与痛楚已经再也藏不住。 “店长,该把你看到的东西讲一讲了吧。” 洛仙闻言抬起头,沉吟了片刻后,轻轻笑了一下说道: “今晚8点29分,我们会死在石头坟旁,所有人。” 但说完这话后,一双明眸波澜不惊地望向了门边而立的季礼,又说了一句: “除了你,季店长。” 洛仙一直没有将入梦预见的未来说出口,就是在思考是否要如实说明真相。 所有人都死在开棺的前一刻,偏偏事发地没有季礼,这太让人怀疑了。 不过在短暂的思考过后,她仍然选择直言相告。 经过入梦之事,她意识到阴谋诡计对于季礼来说,已经不起什么作用。 那么反而不如大家明牌开打。 洛仙迫切地需要知道季礼到底是不是站在店员的立场进行任务。 她不想再为了季礼花费心思,因为这次任务比她预想的还要困难。 所有人在这一刻听到了洛仙的死亡预言,心头都不由得咯噔一声。 短暂的沉默过后就是无法扼制的恐慌感。 马明玉第一次皱起眉头,声音低沉地询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仙这一次详细地将梦境中所看见的一切,全部告知。 时间节点:8点29分; 事件开始:开棺前一刻; 具体情况:四人死无全尸; 诡异之处:人头失踪、季礼亦失踪。 信息就只有这么多。 但时间、事件、死法,在第四条的疑点之下,显得就不那么重要了。 于国峰和陈伟已经将头看向了始终不说话的季礼,目光不仅是惊恐还有一丝质疑。 他们的意思很明显: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作为当事人,季礼本人同样没预料到是这个结果。 他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站在他的角度,他主要的重心仍然是保证任务完成。 一直以来,他虽然并未过多参与任务决策,但仍然是尽心尽力去辅助洛仙。 包括进山行动,他也并没有试图坑害、或算计第六分店的心思。 洛仙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逐步走到了季礼的面前,面色严峻地说道: “季店长,我作为第六分店的店长,为保任务顺利进行,可否让我看一眼你的任务邮件?” 这个想法,她已经压抑很久了。 除了季礼,没有人知道他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他进入无厄村之前才接到任务? 为什么他一直以来的表现如此安静? 为什么五个人,地上却只有四具尸体? 为什么所有人头与季礼全部失踪? 进山行动,是本次任务最关键的环节,局面已经如此恶劣,洛仙再不能顾忌那所谓的脸面。 她能说出这种请求,就代表她是最后一次对季礼展露怀疑。 团队重创,她已无法使用罪物,一个半小时后的必死之局又一定要去。 在任务难度如此之高的前提下,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去与季礼勾心斗角。 如果季礼能坦荡地提供出任务邮件,就说明他是店员这边,那么接下来的行动还要依靠季礼。 反之,还不如提早割裂,撕破脸皮。 其余几人,除了马明玉外也都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目光深邃地望着季礼。 季礼的立场,已经决定了这次行动的结局,对于他们而言就是生死的关键。 然而,就当所有人都认为季礼不会这么轻易答应时。 他表情平静地从怀中拿出了手机,连看都没看就递到了洛仙面前。 “没有密码,你看就是。” 季礼的表现出乎所有人预料,包括洛仙本人。 她错愕地接过手机,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启手机,在上面翻找了起来。 季礼的手机很干净,什么软件都没有装,就像是个新机。 她很快就找到了来自天海酒店的邮件页,点击后一张黑底白字的信封页面就显露出来。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长,季礼。 协助第六分店店长洛仙,以“回门”的名义,返还山明市庆云县无厄村省亲。 任务期间,与第六分店任务内容、要求、条件保持一致。 详情可见洛仙店长的任务邮件。 注:若完成特殊接引任务并成功生还,将取得专属的个人奖励。 寄件人:天海。” 没有任何异常…… 任务内容没有丝毫问题,就和季礼当初说的一模一样。 天海的邮件,是进入特质手机中的特殊力量,无论人鬼都无法作假。 就算是篡改,也只能是任务之前才可以做到,任务开始后内容绝对不会出错。 洛仙的手指轻轻在屏幕上划过,将页面关闭,她凝望着季礼的眼睛,浅浅一笑: “抱歉季店长,出于任务考虑,是我冒犯了,请您原谅。” 季礼面无表情地接过了手机,随意地放入口袋,而后轻声问道: “现在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进山了吧?” “当然可以。” 洛仙回到原有的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只是心头仍然缭绕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想不出来。 如果季礼的任务和她是一条路线,那么为什么在一个半小时后,他的结局与自己完全不一样。 季礼的立场问题确定后,重新被摆在台面上的就是死亡预知问题。 一想到这一点,气氛又陷入了沉闷之中,恶劣的天气下所有人都变得沉默寡言。 半晌之后,陈伟犹豫着突然开口说道: “我们五个人去,其中四个已经确定死亡,只有季店长是失踪。 那么我们是不是以季店长为中心,说不定他是唯一一个想到生路的人呢?” 但紧接着,马明玉又提出了一个新的可能性: “那如果季店长是还没见到石头坟就已经死了呢?” 第六百四十四章 第二角色 “事情不能全关注在季店长身上。” 于国峰忌讳地看了一眼季礼,见对方也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略带歉意地躬身,而后说道: “恕我直言,季店长生死不明,但八成也就是……死了。 我们还是要专注于如何逃过未来的死亡。” 于国峰此人虽说综合实力不强,但也是有一些小聪明和小判断,否则也不会在钢丝鬼的袭击中存活下来。 这番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不过的确是颇为理智的发言。 洛仙又拿出了始终放在身边的帆布包,带起了一片积水,她伸出手探入其中摘了一粒提子。 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现在是晚上的七点刚过,死亡发生在一个半小时后。 如果我没有入梦的能力,只怕此时我们已经走上了后山之中。 那么时间上,正好对应上8点29分的死亡。” 预知未来,向来是一件极为逆天的手段。 它正是罕见在没有人可以预料未来。 一旦拥有这种能力,想要逃避即成的未来反而会简单不少。 比如他们现在就已经在打破未来的路上了。 按照原有计划,他们此刻已经启程赶往后山,或许已经进入林中。 洛仙的想法也非常简单,只要拖过8点29分,再开启行动,那么结局很大可能就会出现篡改。 以一个新的未来,去促成另一个局面。 常规的解法,但往往最有效果。 不过真正让洛仙恐惧的,并不是8点29分的死亡,而是那即便是通过入梦也没有探查到的杀人手法。 梦中,竟然没有任何一只鬼出现。 按理来说,入梦能力尽管只能看到零星的未来画面,但也会集中在关键时刻。 比如鬼物信息、死亡方式、周边情况。 但这次的入梦什么都没有,画面只是定格在死亡已经发生之后。 这说明,有东西在阻止她提前探查鬼物出手的信息。 包括洛建军口中提到的六鬼厄运降临前的征兆。 黑色影子手拿人骨进行标记,这一特征也并未在梦中有任何表现。 就仿佛,未来发生之事与六鬼厄运完全无关一样。 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石头坟正是六鬼厄运的根源地,他们正是因为接近那里才会身死。 因果关系不应该会出错。 他们的死必然与六鬼厄运有着极深的联系,可为何却并未看见洛建军口中的特征。 洛仙始终愁眉不展,正是因为这一点。 六鬼厄运中的黑影,与另一维度观察他们的黑影,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他们在石头坟的死亡,到底是因为六鬼厄运造成,还是因此触发了某种死路? 洛建军这只鬼被安插在这个诡异的无厄村,到底是什么目的? 全是疑点。 洛仙从来没在哪次任务中感到过如此茫然,时间过的越长,无法解释的事情反而越多。 无奈之中,她只能与马明玉等人探讨起了自己的不解之处。 实际上,如果连她都想不通,对面三人更是无法理解。 但现在等待时间的流转,也没什么可做之事,所以四个人就这样面对面探讨起来。 而另一边,始终并未说话季礼,此时还在思考另一件事。 “生死不明,八成就是生了。 为什么她看见的未来中,五个人只有我活了下来……” 和于国峰的想法不同,季礼仍然自信若是失踪就不代表自己已死。 “要我说,肯定是关键时刻你把他们给坑死,你自己溜了,这像你干的事。” 第二人格用粗俗的言语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但不可否认话糙理不糙。 季礼默默在心头否认: “我已经说过了,这次任务中我的目的并不是害死别人。 相反,正因难度太大,我需要更多的人活到最后。 别人可以死,但洛仙不仅不能死,危急关头我或许还会去救她。 所以若洛仙会死,那我绝不是简单的失踪。”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第三人格沉默了半晌,最终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会在无意间害死他们。” 季礼被这个想法打动了,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进山后,以我的性格会做出什么事来,又是因为什么才会将所有人害死……” “季店长?季店长?” 正当季礼沉浸在这个问题时,洛仙柔和声音在他的耳边浮现,将其拉回现实。 他抬起头看向洛仙那张精致的面容,无意识地问道: “什么?” 洛仙此时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拿出自己的手机递到了季礼的面前。 季礼接过后,只是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聊天框,来自于白怀光,而他发来了一条十分古怪的对话。 “村尾木屋,鬼在这,我也在这,此处疑似重大线索地点。 我暂时无危险,你们要找到疯子,他很可能与本次任务有着******” 对话就到这里,后面是一堆不知道什么含义的乱码,让人摸不清到底要说些什么。 洛仙的目光凝重中带着担忧,这是季礼第一次见到她会出现这种情绪。 她拿回手机,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屏幕,沉声说道: “怀光孤身在外,这条消息是三十分钟前发出,但我一直没有留意。 显然他在我入梦之时就遭遇了意外,但拖延了足够久的时间,以为自己安全后,为我留下了线索。 但紧接着就突然遭到袭击,就连话都发了一半。” 半小时之前…… 那正是洛仙入梦,季礼对抗鬼物之时。 一系列的情况发生,险些让所有人都忘记了还有白怀光这个埋伏在村外的暗棋。 距离他遇袭已经过去漫长的时间,却再无后续,只怕是凶多吉少。 洛仙一边收拾装备,一边对着季礼说道: “怀光手上有一件极为强大的罪物,是我们进山行动最有力的保障。 别说他人不能死,就算他真的出事了,那件罪物也必须找回来,否则预言恐怕要成真了。” 洛仙之所以大胆地使用梦魇罪物,不惧怕那长时间的副作用。 有很大的原因是白怀光还活着。 他们二人互有姐弟之情,尤其是白怀光对她更是死心塌地。 如果到了山穷水尽之时,白怀光会不顾一切发动那件罪物,挽狂澜于既倒。 白怀光才是洛仙最大的底牌。 “季店长,请随我一起去村尾木屋进行搜救。” 洛仙的急切表现得很自然,仿佛她也的确对这个“弟弟”有着真实的感情。 季礼没有理由拒绝,点头后转身望向了外界的瓢泼大雨。 他不关心白怀光的生死,对那件罪物也没什么兴趣。 但白怀光的遇难,却为其提供了一个重大情报。 自洛建军后,第二个重大线索人物,疯子,浮出水面。 这个始终没有被所有人放在心上的角色,能让白怀光在那种危急关头,耗费笔墨地记录下来。 那么这个人的重要性,必须得到重视。 第六百四十五章 结在树上的果 “轰!” 季礼刚刚迈出二叔家的院墙,天空中陡然响起的巨雷将其脚步顿挫。 抬起头时,密集的雨点打在脸上,借着风劲像是被一粒粒钢珠击中般刺痛。 阴沉的天空与他的距离仿佛更近了几分,已经分不出高低。 每当任务进行到关键时刻,总是伴随着如此恶劣的天气。 季礼揽紧了衣襟,但风衣的衣角仍然在风中唰唰作响,强大的风力让行走起来格外艰难。 洛仙将外套撑在头顶,追赶上来,刻意提高了音量喊道: “我以洛建军为梦种入梦,但梦里竟然看不见它所提到了的鬼影和人骨!” 即便是她已经用了比往常扩大几分的力量,但落在季礼耳中仍然显得轻飘飘的。 季礼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大声回应道: “我们没做到完全了解无厄村,这对于参透任务本质有极大阻碍。 这段时间内,我们看起来每一刻都在忙碌,但其实都只停留在边缘位置。” “唰!” 洛仙的注意力一分散,双手撑着的外套被狂风吹落,沿着风飘向了大后方。 风雨太大了,撑什么东西也是无用。 她眯着眼睛,看着模糊不清的前路,偏过头坚定地迈下脚步喊道: “那你有什么看法?” “就去石头坟,它会告诉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 季礼刚刚系好的头发在此刻已经在脑后乱吹,他还并未在如此剧烈的风雨中前行过。 正前方的无厄村,在暴雨的衬托下显得虚幻。 前方的路通往天堂还是地狱,只有走下去才知道。 从村边绕道村尾会近上一段距离,但二人因为避讳风雨,还是选择从村中穿越。 天气的恶劣起到极大的拖延,经过近二十分钟的徒步,他们才堪堪抵达村中部。 在来到“勤劳致富”标语的墙面时,洛仙刻意朝着这户人家望去。 没有外套的阻挡,洛仙单薄的上身就这样暴露在风雨中,撕裂的衬衣在雨中甩着。 雪白的肌肤上,印着一个青灰色的掌印。 而这个死亡烙印,正是来源自这户寻常的人家。 可当洛仙重临此地时,竟然惊愕地发现在那个小小的平房中亮着两盏昏黄的灯光。 视线模糊之中,她看不见窗户上是否倒影着人影。 但冥冥之中,她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也正穿透风雨在与她遥遥对望着。 “无厄村的村民,到底是什么……” 二人并未在这里停留,只是一刹那的回首后就继续前行。 越过了这户人家,村道越来越宽敞,这代表他们正式抵达了村中部。 即便是天气如此恶劣之下,那颗有些倾斜的老歪脖子树,仍然伫立在风雨中坚守在土地上。 本就不多的树枝和叶子,也被尽数摧光了,象征着一个生命濒死前的凄凉。 洛仙在这时脚步加快,被雨水打湿的面容上涌现了一份急切,她从走变跑,朝着歪脖子树跑去。 “怀光!怀光!” 疯子曾经的预言,若白怀光会死,他的人头就会挂在这颗树上。 这无疑是给洛仙提供了一个不抵达村尾木屋就能够探知白怀光生死的机会。 季礼并没有加快速度,只是看着她跌跌撞撞地跑去,又看着她摔倒后重新爬起。 在这一刻他才见到了这个女人的另一面。 即便到了她这种程度,仍然会有付出真心的某个人。 他看见洛仙跪在了风雨飘摇的歪脖树前,单薄的背影在风中颤抖,柔弱的像是随时会被刮走。 一颗惨白惨白的人头,就挂在了枝头上,像是白色的灯笼随风飘摇。 没有鲜血和恐怖,白怀光如纸的面孔此刻平静的闭着眼,仿佛并未经受痛苦。 一点点雨水冲刷着他的头颅,滴水的样子就如同一颗树上结下的果子。 洛仙痛苦地捂着脸,跪在他的头颅面前,如瀑的长发被完全湿透,再也无法被风吹起。 季礼看不清她的表情,从指缝中流出的水滴,到底是雨还是泪,他也看不清。 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披在了洛仙的肩膀上。 “你十九岁就跟着我,你从十九岁起就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洛仙拿下掩面的手,目光模糊地望着那颗不住摇晃的人头,语气从悲悯最后变得阴狠。 “哪只鬼杀你,我就杀了哪只鬼!” 她哀悼的情绪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利落地起身将风衣穿在身上。 站在白怀光的人头前,眼神重新恢复为了一个店长该有的神采,立下了一个重誓。 说完后果断转过身,朝着村尾处继续前行,修长的影子在雨中很坚定。 季礼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人永远杀不了鬼,连伤都伤不了。 这是他们的悲哀,也是这场不公平对局中永久的宿命。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极不真实、仿若幻觉的声音。 “两只鬼……” 季礼猛地转过头看向了树干处,那颗人头仍然一片寻常,闭眼闭口在摇晃着。 刚才听到的那三个字,就像是幻觉,但绝对不是幻觉! 他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这颗人头,可却始终并未看出什么异常。 这的确就是一个死人头,来自白怀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信息。 “不是幻觉,这句话就是这颗人头说的,我记得白怀光的声音。 哪怕很微弱,但一定就是他!” 第三人格的话,为这件事拍板钉钉,打消了季礼的怀疑。 白怀光,绝对没有死! 洛仙的身影此刻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季礼赶紧追赶了上去。 越过一个拐口处,他拉住洛仙的胳膊,开口说道: “白怀光很可能没有死,我听到他在为我透露情报。” 洛仙的眼神涌现了一丝困惑,她蹙眉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季礼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后,开口解释道: “这是一个情报,别说店员死后无法成鬼,就算白怀光成了鬼,他也不该为我们透露线索。 所以白怀光一定还没有死,他只是陷入了某种僵局中无法摆脱。” 洛仙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之久,她的情绪明显比先前要高涨不少,反过来抓住季礼的手腕,急切说道: “快去村尾木屋,也许他的身体就在那里!” 第六百四十六章 鬼屋密室 一年前的那个春天,二十五岁的洛仙与十九岁的白怀光第一次相见。 当时的她远不是今日发号施令的店长,他也只是个在现实中饱受歧视的白化病人。 两个弱小的人,在死亡、恐怖、绝望的过程中,从陌生、到熟悉、又到同伴,最终成为了姐弟。 店员们常说想要一步步走下去、一次次活下去,就要断绝七情六欲,让自己变得无懈可击。 但谁又知道,正因为是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下,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萌芽也会被快速催熟。 在这条道路上,洛仙用智谋和天分,登上了一店之长的高位。 同时她也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天真、失去了情感。 可白怀光这个生活在阴暗中却心系阳光的少年,是她最后保留的心灵净土。 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人一旦有了某种目标,无论前路的风雨有多么艰难,都会走下去。 前往村尾的路愈发难走,二人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原本需要行走半小时以上的路程,不到二十分钟就已经抵达。 臭气熏天,污水遍地的垃圾场,中间那约有半米左右的空隙,就是唯一的正门。 从正门望去,宽敞的环形区域内,被废品牢牢围住的是一件破旧的小木屋。 “砰砰砰……” 二人的耳中回荡着木屋的那扇木门,随着风不断撞击墙面的声音。 站在洛仙的角度望去,她从门内只看见了纯粹的黑暗。 仿佛屋内的世界,比之外面阴沉的环境还要恶劣与危险。 洛仙经过暴雨的洗礼早已将内心的焦躁冷却,她并未冒失地涉足,而是观望起了四周。 扫视一圈后,她将目光看向了木屋的侧方上坡处的树林。 后山的树林,也就在那个位置,疯子的居住地实际上与后山是相同的。 沉吟片刻后,她抬头看向了季礼说道: “季店长,虽说怀光的身体部分有概率就在木屋之中。 我想若他在,则鬼物也在。 这是我第六分店的私事,本不该劳您费力,但我真正能用的人已经没有了,所以……” 季礼双手拢着湿漉漉的长发,从袖口抽出一根绳子将其系在一起,平淡的回应道: “多说无益,你闯正门在明,我绕后门在暗。” 说完这话后,他就悄然从洛仙的身后离去,自此消失。 洛仙穿着季礼的风衣显得有些宽松,她将帆布包从外套内抽出来,背在外面。 又拿一根绳子将风衣和帆布包缠在腰上,防止外套不合身以及装有罪物的背包脱落。 做完一切后,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顶着暴雨朝着木屋那不断扇动的大门走去。 密集且无序的砸门声,像是在雨中形成了鼓点,越是靠近一股焦虑的感觉越是明显。 洛仙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逐渐眯起了眼睛,神经紧绷。 丰富的任务经验,为她发出了一种危险的讯号。 在临近木屋时,她弯腰在废品堆中捡起了一个折断的伞骨。 迈上木质台阶时,右手撑着伞柄,以顶部那锋利的切口抵在了不安分的木门。 诡异的声音停歇,洛仙站在门外,却嗅到了一股弥漫不散的血腥气味。 如此规模的暴雨,这屋内的死亡味道竟然无法挥散,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仙将伞骨撑在门板上,为自身留下了退路,一只脚迈入屋内。 只是半个身子踏入,她立马察觉出此地的不同寻常。 进门的正面是一阵如蛆附骨的阴冷感,仿佛面前看见的一切蕴藏着极深的恶意。 门外的背部是森森雨点浸透衣服带来的潮湿和不适,那是现实世界的回馈。 一扇门,代表着两个世界。 借着微弱的光芒,她就停留在半进不进的状态,仔细观察着房内的布局。 这就是一个由树木建成的小房子,结构一览无余,除了一套桌椅和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 在暗黑色的桌面上方,一盏早已被时代淘汰的老式电灯,正不断地在风中摇曳着。 洛仙仍然没有移动,只是从口袋中拿出了强光手电筒,照亮着房间。 粗糙的墙面,肮脏的地板,散发着恶臭的床铺,以及那张乌黑的桌面。 一览无余的房间根本没有白怀光存在过的痕迹。 洛仙犹豫着,最终将停住许久的脚步迈了进来,自此彻底进入房间之中。 “砰!” 然而正当她刚刚彻底进入房间时,原本已经用伞骨抵住的大门,竟然轰然关闭。 洛仙浑身的汗毛在这一刻彻底竖了起来,一股极强的危机感从内心深处泛起。 强光凌乱地扫过每一寸地面和墙壁,以肉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多次死里逃生中凝练出的直觉,却让她能感觉到这间不大的房间存在着一股格外恐怖的灵异力量。 她几乎是在房门关闭的一刹那,反身一脚踹在了大门内侧。 然而除了将她震退几步之外,毫无作用。 而这一退,她正好撞上了屋子中央的桌椅,椅子被顿时踢倒,只有桌子纹丝未动。 洛仙稳住身形,自知从正门离去已经无望,转身登上桌面,就奔着窗台飞撞而去。 不过就在空中,她赫然看到那正方形的小窗户,竟然在这一刻变成了一颗黑白分明的巨大眼球。 那眼球的瞳孔中倒映出了洛仙的面容,任由她像自己撞来。 情急间,她只好投掷出手中的手电筒,同时身体侧翻摔在了地板之上。 计划是刚刚摔落,她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掌心一凉,地面上仿佛出现了一种粘稠且温热的水状物。 手电并未关闭,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强光照在墙壁上。 洛仙分明看见,这个房间的所有墙面的缝隙,正在不断地涌出大量的猩红鲜血。 尤其是她所处的位置,血泊已经蔓延到了自己的腹部。 还没等有任何反应,血泊之中突然伸出了两双惨白的手掌,抓着她的衣服狠狠往下一拖。 血泊流淌在地板之上,那对鬼手却真的将洛仙的身子拉下了几寸。 而洛仙陷入血泊中,不断下沉时,她没有丝毫慌乱,手掌往后一抓,正抓中某个椅子的一角。 整个房间就是一个吃人的恶鬼,那么里面的一切都是灵异的代表。 椅子狠狠砸向那双鬼手,果然将其逼退。 可当洛仙刚刚直立起身,手上抓着的凳腿却在这时变成了一条细长湿滑的长舌。 顺着她的袖口直接沿着皮肤一路往上钻去,直奔她的心脏处。 多重袭击防不胜防,洛仙的面色阴沉到极点,她预估那根长舌抵达心脏最多需要五秒钟。 在这五秒钟,她必须要找到这个房子的生路在哪里,否则一招躲过,后续也难逃。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扬起的头忽然看到了桌面上方的那盏老式电灯。 在四处封闭的鬼屋之中,这盏老灯竟然还保持着被风吹动般的倾斜。 而电灯的金属灯罩歪向了西方,洛仙顺着那里望去,正好对准的是脏乱的床铺。 一根细长的黑色电灯抽绳,就垂在床头,像是等人将其点亮。 第六百四十七章 那人的脸 粘稠而诡异的滑动感,令洛仙内心泛起阵阵恶寒。 她不清楚开灯是否有用,但电灯的倾斜显然是预示着什么。 在紧急情况下,她只能去拼一把,令光明重新木屋,或许会起到另类的改变。 四周墙壁下渗出的血泊,已经从所有方向朝着她的位置凝聚过来,形成合围之势。 洛仙已经看到了藏在血泊之下,那一双双煞白的鬼手正蠢蠢欲动。 距离电灯拉绳只有五步左右距离,但通往那里的地板已经全被血泊占满。 她犹豫之下,回身双手抓住桌角,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甩向床头。 木屋内所有的东西全都破烂不堪,唯有这张桌子倒是格外沉重,仿佛长在了地板上一样。 饶是她使出最大力气竟然无法移动其分毫。 时间越来越少,她只能放弃,转而登上桌面,以一个飞扑的姿态跳跃而去。 原本以这么短的距离,她的身体素质想要跳向床头本该是轻而易举。 但就在空中时,先前窗户处,那个正方形的眼球突然眨了一下。 而洛仙就在眼球的目光中,仿佛被时空静止了一样,定格在空中双手延伸,再也无法动弹。 没有落地,就这么像是悬浮一样被僵硬在了空中。 拉绳的开关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切都没能做到。 洛仙的脸色终于变了,她赫然发觉这间鬼屋中的灵异元素太多,并且均具备不同能力。 这里更像是一个由未知数量鬼物所组成的恐怖密室。 因入梦而失去五小时使用罪物权力的她,根本没能力在同时对抗如此多的鬼物能力。 然而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产生了一瞬间的震颤,连带着整个木屋都出现了细微的摇晃。 当洛仙用余光看向门口时,整座大门轰的一声被从外击碎,化作一片片碎裂木板四散而飞。 有一块削尖了的木块,还带着锋利的木刃从她的脸颊上一划而过。 鲜血从她的脸上缓缓滴落进了下方的血泊之中,让整个房间的血液变得沸腾起来,甚至还冒出了阵阵白烟。 心脏处的痛感越发明显,那根椅腿化作的长舌即将钻入她的心口。 所有希望只能寄托在门外的闯入者。 房门被破开的同时,季礼那道修长的身影就提着戏剑步入房内,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风雨。 他凝眸一扫,看向了被定在空中的洛仙,以及那双渴望般伸出的双手。 几乎是瞬息间,他就发现了洛仙的意图。 浑身湿透的身躯闯入木屋,外界的雨水不断往地板上滴答。 季礼走出的每一步,鞋底的雨水就会冲散脚下的血泊,他提剑扫过那些血中鬼手。 抢先一步拉下了电灯的抽绳。 橘黄色的光芒在这时照亮了整个木屋之中,在暴雨倾盆下带来了一丝暖意。 而与此同时,窗户化作的眼球、地上的血泊尽数消失不见。 洛仙重重地摔在地上,心口处的诡异感也立即停止,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吱吱……” 刚一开灯,房间内就传出了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缺乏润滑剂在不断呻吟。 季礼转过身,一成不变的眼神在这一刻涌现了谨慎与震惊。 而洛仙从地上站起,看到了一只脚正在眼前不断的摇晃着。 随着视线上移,她赫然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就被拴在电灯的灯罩之上。 强大的下坠力将灯罩压迫得倾斜向西侧,随着风在不停摇摆,诡异的“吱吱”声也正是因此而来。 这具尸体很脏,积年累月的污秽已经在皮肤上生了根,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洛仙的眼神中透露着迷茫,她侧着头望去却想不通一个没有头颅的尸体,是如何挂在电灯之上。 季礼望着这具尸体,内心却觉得不妙。 他们来到木屋,是来寻找白怀光的身体,但却发现了疯子的尸体。 这个刚刚拿到的第二重要线索人物,怎么就这样横死在面前。 “脖颈间的肉被铁丝穿透,缠在了灯线上面,是故意为之。” 灯下黑,肉眼很难看清,但第三人格看得很真切。 季礼不再说话,他总觉得此行来到木屋并不是一件妙事。 洛建军是无厄村的唯一一只鬼,他将目标指向六鬼厄运。 疯子是无厄村唯一的一个活人,他的目标又指向了何方? 洛仙慢慢探出手,抓住了疯子的裤腿将其狠狠往下一拉。 可刚一用力,疯子的无头尸体竟然四分五裂,像是一滩碎肉般纷纷坠落。 这一幕显然出乎了二人预料,躲闪不及被尸块砸中。 洛仙心头咯噔一声,她终于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 “人头失踪,尸体分裂,这是我未来的死法!” 她猛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时间,此刻已经来到了晚间的8点钟整。 季礼厌烦地将脚底的尸块踢走,站在桌前仔细地朝上方看了看,又用衣袖擦了擦桌面。 “桌上灰迹完整,电灯并无擦拭痕迹,不用想了,不会是人为。” 季礼希望疯子的死是由活人造成,但第三人格显然已经给出了明确答案。 疯子死于鬼手,并且是一只他们从来没见到过的鬼。 同时,也将是石头坟他们死亡的罪魁祸首。 这只神秘的鬼,到底是什么…… 是六鬼厄运中至今仍未露面的那一只,还是新的鬼魂? 季礼不禁响起了村中附近,白怀光人头发出的微弱提示: “两只鬼。” 白怀光一事,或许可以这样去设想。 他在监视疯子时被鬼物盯上,因此拉到了木屋附近,突然遭遇袭击。 但他当时并未死亡,反而依靠自身的头脑进行了破解,从而顺利进屋。 也就是在他搜查木屋,自认为已经安全时,突然出现了第二只鬼。 这只鬼就是杀死疯子、带走他和白怀光人头的神秘鬼魂。 也将是在8点29分杀死洛仙四人的鬼魂。 只有这样解释了。 可令季礼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果白怀光和疯子是一同遭遇袭击。 那么为何白怀光的人头会挂在歪脖树上,而疯子的人头却失踪不见? 疯子的人头去了哪?死亡预言中洛仙四人的人头去了哪? 季礼去了哪?白怀光的身体去了哪? 洛仙突然一拍桌案,快步冲刺到了屋外,看着暴雨之下的密林,转头说道: “预言中,那个没有被打开的棺材! 所有人的头,就在那口棺材里,怀光的身体也被困在棺材中。” 然而就在这时,二人伫立在门前,却同一时间将头转向了林子的入口处。 风雨中站立着一个黑影,正侧着身将头转向他们,右手上提着一张渔网。 在渔网之中却提着五颗头颅,分别是马明玉、于国峰、陈伟、洛仙以及季礼。 匪夷所思的一幕还不止如此,就算离得这么远,他却亲眼看清了那人的脸。 竟是眉心还在流血的潘汀! 第六百四十八章 梦中之坟 拎着渔网的黑影,一闪而过,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面容,自此消失在林中。 但就算只是一瞬间,也足以让两个人记住他的脸。 潘汀! 一个已经死了很久很久,几乎要被人遗忘的店员。 “靠,这都什么鬼东西,不是说店员死后不能成鬼吗?” 第二人格显然是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他以脏话掩饰着内心的惊恐。 “谜一般的任务,死后的潘汀竟然拿着你们五个人的头颅进了林子。 他显然是要去石头坟,结合洛仙刚才的话,他肯定是要将你们的人头埋进棺材。 这就是死法?” 第三人格也开始乱了,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过不可思议。 曾经拿到的种种线索,仿佛能够将一切串联起来,可又总是有地方说不通。 洛仙说是因为人头进入棺材,导致未来之死。 这一点原本只是猜想,但随着潘汀的出现几乎可以确定。 但潘汀怎么会成了鬼,这五颗人头又是怎么回事? 季礼和洛仙就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他们的头货真价实长在脖子上。 那么潘汀手中渔网装的,到底是什么? 洛仙的脸已经被雨淋的惨白,面色凝重到了极点,足足沉默半分钟之久,沉声说道: “你认为是真是假?” 季礼皱着眉头,望着那代表了阴郁和死亡的后山林子,微微摇头: “这一次,我也辨不清真与假了。” 洛仙又一次抬腕看起了时间,距离8点29分,还有25分钟,时间尚早。 她开始从头分析起来,确保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我在梦境预言中,看到了闭合的棺材,以及除你之外死人的残肢。 人头失踪,你也不见人。 那时我认为,事变的起因是我们试图开棺才造成了团灭。 但从疯子和怀光的事情,突然给了我一个新的可能性。 如果一开始,我们的人头就已经被放进了棺材呢? 事情的因果被颠倒了。 我们不是因开棺而死。 是因为我们的人头先一步被放进了棺材,后抵达石头坟开棺不成才死。” 洛仙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季礼,她这个时候需要建议。 季礼仔细品读了一番这个推论,从逻辑上来看并无问题,延续下来说道: “夜间8点,死去潘汀带着我们的人头进了林子。 29分钟后,人头的主人,我们来到石头坟,尝试开棺。 但因时间不足,导致死路爆发,因此死伤惨重。” 洛仙点了点头,但旋即又秀眉紧蹙,不确定地说道: “可是我不清楚,为何你不是死,而是失踪。 并且潘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手中的人头是哪里来的。” “季礼,你抓住重点,你们起初前往石头坟的目的是什么?” 第三人格见话题的中心有些跑偏,及时的提醒道。 季礼倒吸了一口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沉声说道: “我们进山的目的,就是想通过石头坟来找到六鬼厄运的根源。 且不管潘汀和人头,他这个举动摆明了就是让我们同一时间爆发六鬼厄运的死路,全员团灭。 所以六鬼厄运应该确有其事,棺材里装着的除了我们的人头,就是洛建军收集的死者尸骨。” 洛仙眼神一闪,顺势说道: “所以根源就是装有人头和尸骨的那口棺材!” 季礼意识到大事不妙,照此想法演变,他们已经步入了死路的边缘。 潘汀带着五人首级安葬石头坟,等到8点29分,死亡预言就会成真。 他们必须提前抵达,将其阻止,最起码也要在死期到来前挖出所属人头。 二人没有丝毫犹豫,不避风雨闯出了木屋之中,登坡进林。 时间对于他们来说,紧迫中却还有一丝放松,毕竟通过梦境的指引,洛仙已经得知了大致方向。 密集而宽阔的树林,风雨在这里都被削弱的大半,只是树沿上流淌的雨水滴在人的皮肤上有一种怪异感。 因积水而格外厚实的落叶层,踩在上面软绵绵、轻飘飘的弹性,让人不适。 穿梭在林中,季礼眉宇间的忧虑始终不减。 他总觉得这次任务太过混乱。 之前一直对六鬼厄运保持怀疑态度的他,现在也被刚才发生的一切逼进了后山,不得不信。 可潘汀到底是不是鬼,他怎么成为了任务的恐怖之一。 那些人头,似乎真的存在诅咒的媒介效果,可季礼的头颅就在脖子上。 潘汀手中一定是假人头,但为什么会有诅咒效果? 白怀光到底死还是没死…… 他如果死了,那么为何会为季礼传来情报? 他如果没死,为什么潘汀手中没有他的人头? 季礼总觉得有某个极为关键的细节被他忽略了,而这个细节能够解释一切的疑点。 “别担心,这次进山的只有你我,马明玉三人还在村中。 这已经和鬼物预期的未来出现了巨大差异。” 洛仙不急不躁,她也明白事情存在疑点,但她更相信自己掌握的未来。 正因为有入梦得知的未来,她明白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改变了那无解的死法。 这一次,优势是站在店员这边的。 被暴雨冲刷过的后山,道路要比他们预想的要更加难走。 在这个一路向上的路程中,不时有大量的泥沙混合着落叶被成规模的雨水冲刷下来,阻挡前进进程。 洛仙抓着树干,跳开了一个水坑,但落地时脚未踩实,险些滑倒。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状况,让她近距离贴在了树干上,她突然发现这个树上,有一块擦拭的痕迹。 裂开的树皮上带着一道泛白的肉丝物体,上面没有鲜血,很不明显,唯有贴在近前才能发现。 洛仙抬手挡住上空雨水,用指甲将其刮落,仔细地确认之后,对着季礼说道: “这像是人体组织,应该是潘汀网中人头不慎刮在树上的。” 她顺势指向了前方,激动地说道: “我们走的没错,他没有瞬移能力。” 季礼又皱了皱眉,没有选择说话,只是一路跟随着洛仙继续前行。 再也没有人说话,只有喘息声和脚步声,雨水还在冲刷着树叶,给人一种烦躁感。 时间在赶路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距离那个敏感的时间节点越来越近。 反倒是路却更加的空旷和好走起来。 最后这段路程,二人的速度比先前快上了不知几倍。 终于在8点20分,抵达了梦境中洛仙曾亲自盘坐过的那块青石板。 而梦里的石头坟,就摆在二人眼前。 夯土坚实,石块压顶,没有鬼物,更没有人。 季礼看着这一切,内心却犹如波涛汹涌,多疑的种子正在萌生。 整整提前的9分钟,留给他们的时间太充裕了,仿佛上天真的站在了店员这边一样。 第六百四十九章 一口空棺 梦里的场景,就这样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被雨水冲塌的土坡,在雨中不住摇晃的野草,石头坟边那颗略有倾斜的树木。 场景没有变化,只是时间节点变了,来到这里的人也变了。 从石头坟的规模上看,这的确是一个多人合葬墓穴。 据洛建军的描述,当初他挖了一个半米左右的深坑,宽度也足以放进两口棺材。 以石块堆积而成的坟墓简单却也坚实,多年来在后山除了他无人触及,始终没有损坏。 洛仙站在这里,仔细回忆着梦境中她见到了的棺材。 五人用趁手的工具挖开了石头坟,里面是一口没有半点腐烂的黑木棺材。 三十年不腐,必有灵异力量干扰。 现在近距离观察中,她却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令其不适的力量。 死去的潘汀本该在他们之前,但此时却毫无踪影,地上只有他们两个的脚印。 显然潘汀是代表了鬼物那一方,石头坟的完整预示着他们的人头是用灵异力量装进棺材。 洛仙不由得迈出了第一步,白怀光的身躯大概率就在棺中。 他们所有人的头颅也在棺材里,必须要挖出来。 她谨慎地将手伸向石头坟顶部,抓起了一个石块,同时观察着四周。 没有动静。 见无事发生,她的动作开始大胆起来,手脚并用清理着坟头的石块。 季礼站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一步不迈。 “潘汀提前半小时把人头埋进坟,对应着梦境所见所闻。 但未来已经被更改,鬼真的意识不到这一点吗?” 他还在犹豫,发生的一切让他有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没人能说好这是不是杞人忧思,或是想得太多。 可季礼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他总觉得现在进行的一切,更像是被鬼逼进来的。 这是被鬼物牵着鼻子走。 可偏偏为何逻辑上却又讲得通。 “我说季礼啊,你这人哪都好,就是太多疑。” 第二人格这时粗声说道: “入梦是真实的吧?疯子被灭口是真的吧?发生的一切从时间上也对得上吧? 这逻辑链多清晰啊,你还琢磨什么呢?” 这一次就连第三人格也罕见地赞同了起来,轻声说道: “这件事还存在疑点是没错,但没到可以推翻一切的程度。 失败的条件太苛刻,除非一开始你们的路就错了、并且洛仙的梦魇罪物失效、洛建军的口供错误…… 甚至是一系列你们的行动全都是无用功。 这个概率太小了。” 季礼仍然没有动步,第三人格的分析没问题,甚至第二人格都很有道理。 但他就是有一种不好的直觉,这是说不上来的第六感。 天空中的阴云,越压越低,有多少巨雷藏在这片云端之中,以肉眼根本无法看得见。 只有等它真正爆发的那一刻,才会让人意识到变了天。 “季店长,你不来帮忙还在看什么?靠我一人不行的。” 洛仙的身上已经满是污泥,她此时的模样狼狈不堪,白皙的脸上也被污染,手上拿着一根粗壮的树枝在挖着土。 季礼皱着眉头,缓缓从背后拔出了戏剑,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走了过去。 待靠近时,从上而下划过,里面掺杂的石块被切成两段。 他用剑斩开石块,洛仙将其清理。 二人合作,没用太久的功夫,就将坟头削平。 时间朝着8点29分越来越近,季礼摒弃了剑刃,也开始寻找趁手的工具挖土。 两个人就这么趴在坟头,用足了全力挖坟。 “等等!” 当季礼正要用刨开的银质酒壶朝下方挖土时,洛仙突然抬手叫停。 她戴着手套,整个人大头冲下用手发动着松软的泥土。 不多时,在这片发黄的土块中,一道刺目的漆黑色映入眼帘。 洛仙抬头与季礼对视了一眼,手掌轻拂,将碎土推到一边,露出了一大片的黑色木板。 “咚咚咚。” 用力敲击几次后,她长舒一口气说道: “看来我们没白忙,终于找到正主了。” 季礼一言不发地整个人跳入土坑之中,踩着泥泞的湿土,埋头清理着棺材边缘的其余区域。 洛仙站在坑外,用手肘擦了擦脸上的淤泥,同时留意着四周的情况。 还是什么都没有。 季礼有直觉,她也并非没有。 越是靠近石头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就笼罩在她的心头。 但洛仙与季礼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她愿意相信自己亲手拿到的一切。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和宝贵的时间。 现在做的每一步,就是通过罪物带来的改变。 没人敢说这一切都是虚假的,除非连她最引以为傲的梦魇罪物都被欺骗了。 洛仙抬头望着遥远又亲近的天空,雨点冲刷着面部的污浊,让她重归白皙。 就算错了又如何? 总比现在这种模棱两可的处境要好。 就算判断失误,他们起码还有一半的任务时间可以挽回过错。 “来。” 季礼的身子从坟中直立起来,他对洛仙招了招手。 洛仙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利落地跳进坑中。 二人中间隔着一口十分普通的黑木棺材,四周都是腐烂和泥泞的味道。 六鬼厄运在这里,白怀光和他们的人头在这里,也许生路或死路也在这里。 开棺是这次任务最重要的一步行动,无论成败都是。 洛仙缓缓将手按在了棺盖之上,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地用下了力气。 但季礼在这时,却伸手将其拦住,那双灰黑色的瞳孔带着凝重望着洛仙,一字一顿地说道: “让我来。” 洛仙不知他这是何意,但并未阻拦。 季礼不是犹豫之人,事已至此他极不情愿,但必须这么去做。 开棺后,如果是他们的人头和白怀光的身躯,那么就说明这一步走对了。 六鬼厄运的根源,就在这口棺材,生路顿显。 但若开棺后,只有六鬼的尸骨,就说明他们是故意被引到此处,中了必死的陷阱。 死路大规模爆发,他们两个很难活着走出后山。 他将双手按在棺盖之上,微微一用力,整口棺材都出现了一瞬的震颤感。 季礼眼神一闪,没有再试探,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将棺盖掀开。 洛仙被甩出的水珠打湿了眼睛,但仍第一时间凑上去观看。 然而棺材之中的景象,却令她陷入了一瞬间的困惑,紧接着就是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恐慌。 二人想过的那两种情况,竟然全都没有发生。 棺材里面,没有店员的人头、没有白怀光的身躯、没有疯子的头颅。 甚至,就连洛建军三十年前埋下的那六鬼的尸骨都没有。 这是一口空棺! 第六百五十章 天快塌了 空棺? 空棺! 空棺是什么意思?! 季礼一瞬间忘记了呼吸,他只能下意识地扣紧棺板上的十指。 冰冷的雨水从天空降落,淋湿着他的脸,滴进空荡荡的棺材。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一棺之隔的洛仙。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望了三秒钟,同时撤身离开坟中,从两个方向爬上地面。 轰! 一声响彻天地的巨雷将一块雨云击穿,雨比先前又大了几分。 “无厄村,从来就没有六鬼厄运,从来就没有!” 第三人格的声音嘶声力竭。 他的这句话其实并不够严谨。 严格来讲,并不是无厄村没有六鬼厄运,而是店员们的任务与六鬼厄运,无关。 从来到无厄村的那一刻开始。 洛建军、洛建业二人的怪异举动,让店员们将注意力放在乡村诡事上。 这也是乡村类任务中最常见的套路。 店员们自然而然地就沿着这条路线继续向下走。 村长率先出现,也是他最早向洛仙传达了“六鬼厄运”一事。 也就在这个时候,马明玉、洛仙、白怀光,三人被三只鬼标记。 这与六鬼厄运的“剧情”太像了。 如果说那时的季礼还半信半疑,但紧接着洛建业的口供,又从侧面加深了这一点。 直到洛建军的出现。 作为无厄村唯一一只明牌鬼,明明洛建军的身份是那么可疑。 但它所谓的可预知厄运对象,完美击中店员优先考虑生存的痛点,使人忽略了它本身的价值。 如果说,在此之前季礼对于六鬼厄运一事,仍然下不定决心相信。 那么木屋之后的潘汀,就彻底将他拉入了思维的陷阱。 敏感的时间节点,诡异的死去店员,带着人头前往后山石头坟,这个六鬼厄运的敏感地点。 如果这不是对应了六鬼厄运,就连季礼都无法解释,所以他只能选择相信。 这次任务,太可怕了。 背后的那只鬼,太了解店员们心里想要什么了。 它真正做到了将季礼加洛仙,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次任务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根源性恐怖,在幕后谋划全局。 它塑造了一个表面祥和,实则透着阴森诡异的无厄村。 但从一个个村民,一个个口供中将店员们的侦查方向导向三十年前怪谈,六鬼厄运。 而这样做的目的,正是希望店员们前往后山石头坟,进行开棺。 因为天海给予这只鬼最大的限制,就是这口棺材。 开棺,等于释放鬼物的最终死路。 而不开棺之前,它只能虚张声势,根本无法对店员下死手。 就算无限逼近死亡,但它就是无法杀死店员。 这一点从洛仙、马明玉、白怀光、甚至是于国峰之前的经历上,都可以得到印证。 太多的细节被忽略了。 洛仙的入梦行动中,她根本没看到洛建军所提的人骨标记; 白怀光人头透露的“两只鬼”线报,意味着对他下手的有两只鬼,这与六鬼厄运的宗旨完全背离; 任务最初有七人,因意外变为六人,却又对应了六鬼厄运,这不符合天海任务的调性; 被袭击的店员不死,反而周遭的村民遇害,若真有厄运诅咒,死亡名额也对不上…… 种种疑点,不是没有被人留意过,相反无论是季礼还是洛仙,都多次提及。 但他们始终没有将其重视,毕竟六鬼厄运的线索链实在太完整了。 同样的,这也是季礼为何会感觉,此次行动令其十分不安的来源。 但现在,季礼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而另一边,同样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的洛仙,站在她的角度,同样看清了事情的本质。 真相,就如季礼方才所想的一样。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梦魇罪物竟然成为了根源性恐怖利用的重要一环! 没错,根源性恐怖在塑造一个虚假任务主线中,最不可缺少的就是洛仙的入梦行动。 利用洛建军的鬼物特性,逼洛仙入梦,查看8点29分的死亡未来。 现时现地,他们为何会来到石头坟开棺? 除了潘汀突然出现之外,真正让他们下定决心进山的,就是洛仙看见的那个未来。 闭合的棺材,死亡的众人,很容易就让洛仙将注意力放在棺材上面。 加上潘汀的出现,将梦境与现实串联起来,造就了一个完美的逻辑链条。 洛仙此时内心满是后怕,她不敢再信任自己的罪物。 最恐怖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根源性恐怖,那只鬼竟然根植进了她的罪物,甚至还反过来用罪物算计自己。 很不幸。 第三人格在进山前的那番话,一一应验。 “一开始你们的路就错了”、“洛仙的梦魇罪物失效”、“洛建军的口供错误”、“一系列行动全都是无用功” 所有任务失败的苛刻条件,竟然全都聚齐。 季礼加洛仙,这二人在一起可以说什么样的鬼都有资格去碰一碰。 但现在的结局却是落到这步田地。 洛仙在用尽全身的力气逃窜,但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逃往何方。 她侧过头,看着身旁的男人,沉声地说道: “季店长,我想我已经猜到这次任务的根源性恐怖,到底是什么了。” 季礼的脸色阴沉得宛如天边的乌云,他也想到了。 这次任务的真实内容,其实在尚未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告诉给了他们。 甚至季礼还特意和洛仙商议过此事,却被搁置下来。 但在这个时候想到根本无用,因为鬼物的限制已经全面解开。 就算他知道这次任务的本质,仓促之间却根本想不到破解的方式。 “还tm想什么任务不任务的,先琢磨琢磨咱们该怎么死吧!” 第二人格声音在愤怒中还带有一阵哽咽,像是惧怕到了极点,最后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 “我早就说不进山,就你和老三非得说什么我多疑了,现在算是玩完了。” “你放屁!” 第三人格少有的破口大骂,开始与其对骂起来。 天快塌了。 别说第二、第三人格会崩溃,就连季礼也已经很少亲手释放最终恐怖了。 眼前的局面,几乎等于无救。 而如约而至的恐怖,也终于在这片逃也逃不出的林子里,慢慢展露了出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 梦魇罪物 “都给我闭嘴!” 两个人格在脑海中吵得不可开交,季礼烦躁到了极点,陡然低吼道。 突然的爆发,让身旁的洛仙吓了一跳,她赶忙询问怎么了。 季礼皱着眉头,一偏头,可这一眼望去,他赫然发现洛仙的脸竟然完全变了模样。 原本精致姣好的面容,在这一刻化作了一片惨白的浮肿,脸颊高高鼓起,两只眼睛凸起快要瞪出眼眶般狰狞。 她询问时开口的样子,嘴角还留下了一道浓绿色的不知名液体。 季礼被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得往后退了半步,但洛仙像是并不知情一样,又上前逼了一步。 “你怎么了?” 洛仙伸出手掌,像是试图抓住他的胳膊。 季礼没有丝毫迟疑,抽出戏剑横扫过去,洛仙的手臂应声断裂。 那张本就可怖的面容,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扭曲,左边的眼球因用力过猛已经挤了出来。 大量的绿色液体从大大张开的口中涌了出来,刺耳的尖叫回荡在季礼耳边,但立马又戛然而止。 因为季礼已经用戏剑削下了她的头颅。 洛仙的尸体,就这样应声倒地,砸在了厚厚的树叶堆之上。 而就在这时,季礼的前方树丛中,忽然闪出一个披着风衣的修长身影。 一张写满了急迫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 “季店长,你还不逃在干什么?” 又是一个洛仙…… 但这个洛仙,无论从相貌还是举动上都更符合季礼的认知。 他几步窜了上去,二人并未停留,沿着下山的道路疾驰而过。 “我似乎出现了幻觉,我看到了淹死鬼形象的你。” 方才出现的洛仙,俨然一副被淹死鬼附体的模样,应该是母子水鬼动的手。 不过演技太过拙劣,此刻是逃亡时刻,洛仙怎么会不急不忙地去管季礼的情况。 现在他身边的洛仙,才符合一个店员的特征。 根本没被季礼的异常所影响,甚至巴不得对方找季礼而不找上她,一会儿功夫已经跑出很远。 洛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目光焦急地辨认着方向,脚步却不停。 她沉声开口说道: “无论任务主线怎么变,鬼物的杀人方式不会更改。 这次任务的死法是单对单,且利用罪物。 杀我的这一只融合了梦魇罪物和母子水鬼,你也在它的能力范围。” 根源性恐怖到底是什么? 洛仙与季礼都有一个朦胧的想法,但现在还说不好是否准确。 但可以确定的是,有几名店员,就有几只鬼,利用罪物效果,实行一对一的杀戮。 这一点,与先前遇到的袭击本质上没有区别,可是更加犀利和变换莫测。 不过在洛仙和季礼之中,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 针对季礼的鬼物,一定是最强大的,最特殊的,因为季礼对罪物免疫。 所以,根源性恐怖的死路爆发,会集中在洛仙、马明玉、陈伟和于国峰几人的身上。 而杀季礼的那只鬼,不会来的太轻易,它是逃生的最后一关。 “都想这么明白了,暂时不会有鬼针对你,你还不离洛仙远点?” 第二人格在这时提出了质问,但又立马被第三人格扼杀: “杀洛仙的鬼或许因罪物的模式有解,杀季礼的很可能无解。 离了洛仙,你想单独面对那只无解鬼?” 两个人格都不再聒噪,事情的决定权保留在季礼手中。 现在的情况就如第三人格所说,必须紧跟洛仙附近,否则必然会遭遇无解鬼。 因为这次任务的根源性恐怖,不是一只鬼,而是一群。 “季礼!” 然而就在这时,洛仙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路。 季礼猛地一回头,却见洛仙的身影竟然杳无踪迹。 他霎时间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天空中的冷雨狠狠地打在脸上。 四周安静到了极点,精神过度集中时,竟连风声都已不存在。 洛仙不能死,一旦她死了,那么等待季礼将会是一只无解鬼魂。 逃已经不能逃了,他站在原地,仔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洛仙会突然消失? “季礼!” 突然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竟然又传来了洛仙的声音。 这一次与上一次的呼喊,语气都一模一样,在急切中带着一丝慌乱。 季礼往后退了两步,警惕着面朝前方,树木丛生间什么都看不清。 洛仙到底去了哪里? 就在此时,季礼的面部猛然一痛,他用手一摸,一缕鲜血从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刹那间,他猛地转过身朝着背后的方向快速狂奔。 洛仙根本没遭遇袭击,遇袭的是季礼自己。 这是洛仙的梦魇罪物! …… 与此同时,无厄村中的唯一一座二层小楼。 陈伟站在门口,望着已经连成了瀑的天际,满眼的恐慌。 他眺望着远方,松弛的皮肤都紧绷了起来,半晌沉声说道: “两位店长自从去寻找白怀光,已经失联长达近一小时,会不会出意外了?” 于国峰的脸色也奇差无比,他此刻蹲在地上,面前是一大圈的烟蒂。 “找tm什么白怀光,他死就死了,现在一个主事的人都没了。 如果这时候鬼来了,咱们不是圈一起等死!” 马明玉仍然面无表情,只是她的嘴角也叼着一根烟,面对二人的抱怨一言不发。 但她内心很清楚,洛仙和季礼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危机。 以这二人的能力,竟然会长达一小时失联,那么局势肯定是恶化到了极限。 她此刻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灾难不要扩张到他们三个身上。 于国峰的话说的很对,如果这个时候鬼物袭击,以他们三个人的情况,非死即残! 陈伟急的原地直转圈,拳头不断砸在手心上,嘴里嘀咕着: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于国峰吸完最后一根烟,将烟头丢在地上,看向了马明玉,咬牙说道: “马大姐,我们不能这么等死,必须要行动了。” 马明玉闻言抬起头,将两只拐杖架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说道: “确实不能等了,8点29分已过,我们自己去后山石头坟!” “啥?” 陈伟一听这几个字吓得腿都软了,他拉着气势汹汹的于国峰央求道: “不行啊不行,店长都说了咱们去石头坟的结果凄惨无比,这怎么还去找死呢?” “放屁!没有洛仙和季礼,你就不会做任务了? 就算他们出意外,石头坟线索是没问题的,什么都不干,不如拿把刀抹了脖子。” 于国峰虽然能力不高,但逼到这个份上,反而爆发了一股狠劲。 原本相依为命的陈伟,现在是他最看不起的人。 见对方还在纠缠着自己,他用力地一抬胳膊,将陈伟甩在了一边。 然而就这么一下,陈伟的头竟然被打飞出去,划着抛物线,跌进了院落的暴雨中。 在于国峰和马明玉惊愕的目光中,陈伟的无头尸体轰然倒地。 第六百五十二章 空白人脸 人头顺着屋檐飞出了几步之外,跌进院落中的水坑里,一双浑浊的眼珠还瞪得溜圆。 陈伟的无头尸体,就这么倒在了于国峰的眼前。 干瘦的身子倒地一瞬间,化作了一摊碎裂的尸块,鲜血飞溅了于国峰满脸。 于国峰呆呆地望着这一幕,猝不及防之间他都忘记了恐惧。 陈伟的死与他无关,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成为了碎肉,死亡的太过离奇。 就像是一个用积木堆成的玩具,只是轻轻用手一推,竟然就断裂粉碎。 死人了,终于死人了。 可死的是如此出人意料和毫无防备。 于国峰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只觉得整个面部陡然间泛起难以承受的灼烧感。 他的脸,以及手背上的皮肤,冒起了一阵阵白烟,隐约伴随着吱吱的诡异声响。 只是一瞬间,他整张脸皮像是被人泼了硫酸一样,迅速被腐蚀,一块块人皮从面部、手臂脱落。 “啊!!!” 于国峰下意识地捂着脸,不住哀嚎起来。 但这时他的背后一痛,像是什么东西抽在了后腰。 剧烈的疼痛让他快要失去理智,却还是顺着背后的痛感往门口移动了几步,摔进了屋外的雨中。 奇异的是,当天空中的暴雨打在他的身上时,那阵诡异的灼烧感竟然立即消退。 仿佛在闷热中袭来一阵清风,缓解着他煎熬的神经。 “马……马大姐……” 于国峰转过头时,他右半张脸的面皮已经被灼烧殆尽。 自此彻底转为暗红色,森白的骨头和密密麻麻的神经暴露在外,狰狞如地狱恶鬼。 “别废话,背上我快逃!” 马明玉从来没变过的脸色,这一刻也终于变了。 第一名死者出现了,过去了这么久才出现。 尽管她此刻的线索,远不如洛仙和季礼那边精确和丰富,可凭借丰富的任务经验已经能够让她判定局势。 一定是洛仙和季礼那边搞了什么大动作,并且极有可能是失败了。 打破了原有的任务节奏,使得鬼物危险程度大规模上升。 她丢弃了身下的拐杖,单脚往前跳着,也没管于国峰反没反应过来,就跃到了他的身上。 于国峰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双手撑着地,咬牙往起爬。 而马明玉看着一臂之遥,陈伟的人头,尤其是在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上留意了一瞬。 她思考一秒钟后,抬手抓起了人头。 将人头夹在肋下,反过手将一枚拌线甩在了门槛之上,高喊一声: “快走!” 于国峰伤势看起来极重,整张脸都没了人形,但彪悍的身型和充沛的体力却没受影响。 背着轻飘飘的马明玉自然毫不费力,他的视线一晃一晃,眼前的世界因为过度疼痛开始旋转。 在眨眼间冲出了院墙后,面对着一左一右两条路线,他口齿含糊地问道: “走哪?” “东!” 马明玉在其背后一指东侧路口,语气格外坚定。 同时回过头看向了二层小楼。 一大滩污秽和血腥的场景,已经占满房门口,那里没有鬼物,只有一具死尸。 于国峰此时的理智已经失去了十之八九,全听马明玉指挥,立刻迈步朝东侧冲刺。 马明玉的脸色阴沉到了极限,洛仙和季礼犯的错,他们却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情报的缺失让她对于当前的鬼物、任务全无判断。 甚至她都根本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鬼杀死了陈伟。 不过这一刻马明玉仍然拿出了五次任务经验的资深者风范,在最短的时间里寻找出最佳的逃生方式。 前往村尾木屋。 洛仙和季礼为了寻找白怀光前往了村尾木屋之处,也因此引发了当前的危机。 尽管马明玉猜不到,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洛、季二人又是否还在木屋。 但想来,那里是当前唯一一个充满变数的地点。 变数,在绝境之下就代表了生的希望。 马明玉在极端状态下的思路仍然十分清澈,她的判断可谓相当精准。 尽管她的推断与现实存在出入,但木屋的确有鬼,而且是本次任务极为特殊的鬼屋。 如果真的可以逃到木屋之中,或许真的可以帮助她解除危机。 当然,前提是她能活着抵达。 “罪…物!” 已经看习惯的暴雨,在于国峰的眼中俨然成为死亡的帮凶。 在风声鹤唳之下,他除了烧伤的疼痛,没有看到鬼影,但还是提到了罪物二字。 马明玉明白,他所说的罪物是陈伟突然死亡还没来得及使用的“木制玩偶”。 也正是于国峰的这两个字,忽然给了她一个新的提示。 “木制玩偶,潘汀第二次任务之中获得,对抗性罪物。 遭遇袭击时,可令自身化作长达十分钟的死物,免疫灵异力量,但在效果生效期无法动弹。” 种种罪物信息闪现在马明玉的脑海中,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伟死时,全身如同一块块脆弱的积木,触地摔得粉碎。 这岂不是另类的对应了木制玩偶罪物效果? 马明玉赶紧拿起了怀中始终抱着的陈伟人头,她凝视着那双眼睛。 据说,人最后一眼见到的东西,会在死后烙印在双眼之中。 之前在摔倒时,她匆匆瞥过了这颗人头的双眼,就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带在身上。 这本是无稽之谈,不过对于欠缺情报的马明玉来说,带之无害。 而正是这个举动,让她赫然发现在陈伟扩散而混沌的黑色瞳孔中,却存在了两张脸。 一张是马明玉自己,而另一张是一个不具备五官的空白脸! 前者自然是现在与其对视而映射形成的,但后者…… 马明玉只能这样揣测,陈伟之死正是因为见到了这张空白人脸! 木制玩偶的罪物效果,对应了陈伟的死亡方式。 那么就是说,杀死陈伟的鬼与之前他们猜测的“六鬼厄运”加“罪物杀人”,没有区别。 只不过手段更犀利,杀人更肆无忌惮,这是重大突破、或死路爆发时的任务特性。 但这个空白人脸,又是怎么回事? “鬼!!” 就在这时,身下的于国峰突然用手一指刚刚闪过的一片院墙,口中尖叫一声。 马明玉顺着手指望去,只见一个半身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身影,正扒在一面墙上,像是要翻越过来一般。 而这个身影竟然没有头颅! 马明玉内心大惊,赶紧拍着于国峰的肩膀喊道: “快跑!” 但话刚刚出口,她突然心脏猛地一抽,整个人开始不自然起来,仿佛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一道极具恶意的目光正在她的周围,窥视着她。 马明玉慢慢地低下头,眼前的一幕令她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何时,于国峰的头一百八十度的扭曲过来,原本的后脑勺换成了一半惨白、一半暗红的人脸。 在那张人皮脱落了一半的脸上,裸露的牙床上森森白齿嘎吱作响,嘴部大大地张开。 在于国峰的口中,又存在着一个惨白的女人面孔,正对马明玉阴森的怪笑着。 第六百五十三章 马明玉! 意外来的太过突然,就和当初陈伟之死一样让人来不及反应。 于国峰的头是如何在她不可查觉时,做到了人类所不能做到的惊悚扭转,这些根本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马明玉现在距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 一刹那,无数种凌乱混杂的想法全部挤进了脑海之中。 被暴雨笼罩的一男一女,无序和诡谲同一时间降临,留给活人思考的时间已然不多。 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马明玉用仅剩的几根手指插进了陈伟头上的双眼处。 像是抓着保龄球一样,奋尽全力朝着于国峰那裂开的口腔中,狠狠地塞了进去! 喉中女鬼,对应着于国峰。 它到底要怎么杀于国峰,马明玉管不了,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是与前几次都不相同。 陈伟之死,会殃及于国峰,现在于国峰遇袭又同一时间袭击了马明玉。 这说明任务的性质已经变了,鬼物不是那么守规矩。 但或许,身为店员。 尤其是因“木制玩偶”罪物效果而死的陈伟头颅,或许可以为她抵挡一部分时间。 夸张的一幕就此发生,陈伟的头颅就这么被硬生生塞进了于国峰的口腔之中。 尽管陈伟的人头本就干瘪,比正常人要小上几分,同时于国峰的嘴部已经完全撕裂。 但常理论之,这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可现实就是,马明玉做到了强行将一颗人头塞进了另一人的嘴里。 喉中女鬼的尖啸,还没等喊出口,就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眼见有效,马明玉没有再犹豫,抽回手指捻起一根细如发丝的银丝,直接贯穿了于国峰的脸皮。 只有几根手指的她,用银丝缝住嘴部这件事并不容易,她也仅仅只能做到勉强缝合。 拌线罪物,破坏结界,封闭灵异。 这已经是她最后一根拌线了,陪伴了她这一年来,店员之旅的罪物,到此全部用尽。 幸好是马明玉。 也许这番场景换了其他人,哪怕是白怀光也未必会处理得如此得体。 时间尤其重要,拌线和人头最起码可以撑三分钟。 这为他们争取前往木屋的时间,做出了极大贡献。 直到四周的风声都不再那么刺耳,冰冷的雨水冷却着她内心的起伏。 马明玉这才发现,就在刚刚发生一系列事情时,于国峰的身躯仍然保持自由活动。 他依旧背着马明玉,在村中狂奔,朝着村尾木屋的方向急速前行。 于国峰没死。 他已经面目全非,灵异力量上头,喉中女鬼附身但却还是没有死。 求生的意志让他全然忘记了痛苦,在头颅被扭过之时,他的速度已经带着马明玉走完了一半的路程。 而这段时间,他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在于国峰的右手上,此时正攥着一枚金灿灿的打火机,盖子已经掀开,却迟迟没有点燃。 而在左手上,一片不起眼的贝壳被他藏在手心之中,牢牢握紧。 两件罪物,是于国峰的全部积蓄。 前者是马明玉给他的“报酬”、后者是来自死去的潘汀。 其实在喉中女鬼刚刚出现时,他就有所预警,但却仿佛在一瞬间丧失了开口的权力。 不止如此,就连思维的运转都出现了强烈的干扰。 两件罪物捏在手心,但却错过了第一时间使用的时机。 而当他意识正常后,却发现自己的危机已经被马明玉暂时扼制住了。 于国峰是第六分店的一名普通店员,入店之前做一些小生意,所以关于利益得失问题一向看重。 马明玉已经用罪物帮他拖住一段时间,那么这时再用罪物反而浪费。 距离前往村尾,还需要最少十分钟。 他的罪物不多,保命能力有限,必须精打细算,只要不危及性命,他一定要捏死! 在大多数任务中,匪夷所思之事经常发生。 断肢断臂很常见,马明玉就是一个例子,如果不是她能力突出,早就已经死了。 但像于国峰此时的状况,倒是格外罕见。 他的整个头颅,已经被鬼物占据,面部几乎丧失了人型,与恶鬼无疑。 可是他仍然保有人类意志,包括驱动身体的能力。 当然,他还没死,与马明玉的努力息息相关。 喉中女鬼的第一次出手,主要是借用他的头来向马明玉出手。 而马明玉的应对极为出色,将女鬼进行了短暂的压制,这才造成了当前的诡异现状。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转,前往村尾的路越来越宽广,生的希望似乎将要抵达了。 但马明玉的神经仍然紧绷,因为真正的考验才刚刚要开始。 喉中女鬼,在这段时间里始终安分,安分的有些过分了。 而专门针对她的钢丝鬼,竟然全无踪迹。 马明玉只能这样揣测,喉中女鬼在等待钢丝鬼的临近,二鬼同时对二人下手,一瞬间完成必杀。 这个时机,会什么时候到来? “轰!” 一道惊雷像是贴着二人的耳边炸响,于国峰紧张的神经被震断,脚步踉跄开始失去重心。 马明玉趴在他的背上,只有几根手指的她没来得及抓稳,率先跌倒在地。 满是积水和淤泥的坑中,她的脸重重地摔了下去。 然而等她刚一抬头,却正见一张格外恐怖的脸就贴了上来,像是要钻进她的眼睛里。 这是于国峰的身子,但脸却已经换成了一个惨白如纸的女人模样。 大惊失色之下,马明玉抬起食指,用牙齿咬住上面的戒指给抽了出来,用嘴吐在了女鬼的脸上。 一瞬间,天空泼洒的那些密密麻麻的雨珠全部被定格在了空中。 四周无形的灵异力量在此刻全部消散。 与于国峰彪悍体格极为违和的女人面孔,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于国峰原本破了相的脸。 “用罪物!两个全用!” 戒指罪物的代价同时爆发,马明玉的面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整个人的体态瘦了一成以上。 与此同时,因马明玉方才恢复原有意志的于国峰,浑身一颤。 他后怕于刚才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被鬼物上身,连罪物都没用上。 在马明玉的提示下,他再也不敢保留,直接捏碎了左手的贝壳,同时点燃打火机。 在雨水将火苗浇灭的前一秒,他一口下去将火苗含在了嘴里。 双重罪物效果同一时间启动,代表着双重代价一齐生效。 于国峰惨叫一声仰面跌倒,捂着腹部不住哀嚎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明玉的眼前闪过了两张空白的人脸…… 那两张人脸,没有眼睛,没有表情,但她却能精准地辨认出它们在看着自己和于国峰。 一张脸,对应一个人。 银光,在这一刻闪耀起来,就如同天空中的闪电。 马明玉趴在地上,用仅剩的一手一腿,朝着村尾的方向死命爬行。 一道道银色的钢丝,宛如银色地狱全部将她单薄的身子笼罩。 奇异的是,那宛如凌迟般可怕的杀人方法,竟然并未在马明玉的身上造成丝毫伤势。 反观另一边刚刚用下两种罪物的于国峰。 身上的衣服被层层撕裂,一块块人皮被像切割机一样撕了下来。 钢丝鬼的杀戮目标是马明玉,但因此受伤的人,竟然是于国峰! 身为第六分店的资深店员,马明玉绝非善类。 入梦行动时,她本就是要拉于国峰替死,承诺罪物一事也是为了埋下伏笔。 铜色打火机的效果,是保证自身长时间不死,吞下火苗提供强大的自愈能力。 但马明玉交给他之前,已经提前将里面的煤油,换做了尸油。 尸油罪物,无使用代价,唯一效果,将使用者伤势进行转移。 罪物组合…… 于国峰的命,已经被马明玉觊觎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打火机的自愈,加上尸油的伤害转移,正完美化解钢丝鬼的凌迟杀人。 于国峰将会在难熬的酷刑中存活更久的时间,也意味着为她争取更多生的希望。 银光在闪烁,死亡在步步逼近,但马明玉不管不顾地以坚定的眼神看着前路。 她就算爬也要爬到村尾木屋。 而被算计到死的于国峰,此时被两鬼围攻,已濒临绝路。 喉中女鬼再一次涌现,逐步取代他原本的样貌。 那两只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恨,死死地盯着阴沉的天空,用最后一丝力量吼出了她的名字: “马明玉!!!” 第六百五十四章 梦境循环 林中浓雾渐起,混乱的方向又再一次被迷失。 季礼身形矫健地穿梭在林间,精神高度紧绷,时刻警惕着四周景象。 洛仙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之前所见的一切,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但从目前的情况推断,八成以上是季礼被锁进了梦境世界之中。 来自虚无之中的呼唤,仍然继续着。 大约每隔五分钟一次,语气、音量、方向几乎都分毫不差。 这说明季礼被困的梦境世界,应该是一个死循环。 这个循环梦境,看起来是连续的,不过却是无数个五分钟拼接在一起,连续播放。 抬眼望去,整个世界被茂密的树木所遮挡,天空中的降雨还在持续。 身处其中的季礼,只有通过那五分钟一次的呼喊来确定梦境的循环。 “我对梦魇罪物了解不多,但只要是梦就一定存在某个触发点。 若以五分钟为期,那么我被困在的时间段,应该是五分钟前到洛仙失踪那一刻。 这个触发点,应该是洛仙的淹死鬼形象出现之时。” 规则性攻击。 从淹死鬼,再到季礼意识到自己遇袭,这期间正好的五分钟左右。 而季礼正是被困在了这五分钟的时间内,只不过表现形式为无数个五分钟无限循环。 发现规则并不困难,难的是如何予以破解。 “只要是拼合成的东西,就会存在缝隙,无论你是否能发现,它都会存在。 时间也是同理,所以只要你找到两个五分钟的拼接处,就算是脱离了这个循环梦境。” 第三人格顺着季礼的思路,往下分析着。 这也是当前的唯一解。 但理论就是理论,它太过抽象了。 时间,这个词本就是人类对事物流逝所下的定义。 梦境融合时间循环,简直是抽象中的抽象,操作性实在太低。 季礼没有说话,他此时已经重新返回到了五分钟之前的位置。 在这片极为熟悉的林子,他看到了一具尸体,鲜血已经顺着雨水流成了河。 斩断的手臂顺着水泊冲刷,早已没了踪影。 只有被割断了一半的头颅还连在尸体上,在雨中不断的抖动。 尸体还在这里出现,就说明季礼所谓的五分钟拼接理论是成立的。 作为一个虚假的幻象,它在被破解之后并未消失,反而停留在原位。 这更印证了它身为五分钟循环坐标的作用。 但这个发现,并没有令季礼感到兴奋,甚至还隐隐带着些许失望。 在季礼最理想的预期中,淹死鬼不该留在原地。 它应该在一个新的五分钟开始时出现,攻击季礼,作为循环的起始点。 同时,以五分钟后属于洛仙的呼喊结束。 这就是一个合乎标准的五分钟时间段。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是以季礼破解掉淹死鬼之后才进行循环。 站在鬼物的立场上,这样做的好处就是避免了季礼直接通过淹死鬼打破循环。 同样的,反过来这对于季礼来讲,会把事情变得格外复杂。 第三人格长叹了一声,看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淹死鬼不参与循环之中,它就是一个起始点。 那么洛仙喊出你的名字,应该也不参与循环,而仅仅是一个结束点。 这也算好事吧,起码帮我们确定了循环的首尾。” 季礼站在淹死鬼尸体的旁边,抬起腿往前迈了一步,并无阻碍。 困住的只是他与时间,空间上他仍然可以自由行动。 但可以预料到的是,一旦季礼走进某个可以威胁梦境世界的位置,他必然会被重新拉回此地。 洛仙的梦魇罪物太过霸道,使用者简直就是梦境中的鬼神。 如果这种效果由鬼物触发,就算理论上有解,但实际上几乎没有任何希望。 季礼沉浸在思维的世界里,不断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可思来想去,破解梦境循环的方式就只能如第三人格所说。 除非他能找到两个循环片段的拼接处,否则根本不可能走出去。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季礼淋在暴雨中却迟迟想不到破解的思路。 第三人格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道: “为什么杀洛仙的鬼,会把梦魇罪物用在你的身上?” 季礼目光幽幽地盯着不远处的那具尸体,轻声回复道: “我有青铜古棺,若我和洛仙一起对抗它,它的胜算并不高。” 第三人格沉吟片刻后说道: “那么就是说,它用梦魇罪物将你困在梦中。 而现实世界里,洛仙此时应该是在被母子水鬼追杀了……” 说到这,季礼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提前说道: “你是说,一旦外面的洛仙被母子水鬼杀死,我这边的危机就不攻自破。” “没错,毕竟它的目标是洛仙,困住你只是为了更好地杀她。 至于她死后,你是否会立即迎来专门杀你的那只鬼,我们身在梦中已经无法去想。” 第三人格一直希望做对当前最有利的事情。 困在梦中,没有鬼物再能袭击季礼,这看起来是件好事。 但季礼的肉身应该还在现实世界沉睡,若真被困死在梦里,他一样是个死。 “你太小看洛仙了。” 季礼缓缓从背后抽出了戏剑,雨点打在纸薄的剑刃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一个三星接引任务,想要将成名已久的洛仙轻易杀死,几乎不可能。 我在藏拙,难道你没发现洛仙一样在藏吗?” 季礼在这次任务始终不发表看法,默默地注视着任务一步步走向恶化。 但仔细去回顾洛仙这次任务的种种表现,也让季礼生疑。 这个在店长任务中性情格外谨慎的女人,表现得太随意了。 她轻易地动用了两次梦魇罪物的使用权,造成超长时间无法使用罪物的劣势。 甚至在这种劣势下,孤注一掷进入无厄村最危险的地方。 “你是说,洛仙不能使用罪物是假象?” 第三人格试探性地问道。 季礼两只手捧着戏剑,光滑的剑刃照亮了他苍白的面孔,轻声说道: “真不真,假不假,总之我必须尽快离开这场噩梦。” 他的话刚刚说完,突然用锋利的剑刃割开了左手的动脉,鲜血顿时顺着手腕向下流淌。 第三人格大惊失色,仓促喊道: “你干什么?” 季礼微微蹙眉,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靠在粗壮的树干下坐了下来。 手腕上的鲜血汩汩流淌,染红了他的整个手掌,轻声说道: “我对罪物免疫,洛仙无法对我植入梦种,但鬼可以。 所以我会被困在梦中,是因为我就是梦种。 记住,待会我会因失血过多而昏迷,梦种失效。 如此一来,梦境世界的循环必然出现纰漏。 届时,你获得身体掌控权,沿着纰漏走出梦境,回到现实世界。” 季礼的意识开始变得昏沉,他甩了甩头,最后说道: “洛仙不会丢下我的,你回到现实后帮她活下去,前往村尾木屋,那里是生路。” 第六百五十五章 杀人调换 杀死一位成名已久、资源丰富、各方面接近成熟的店长,并不容易。 洛仙的实力与曾经的李从戎可相提并论。 李从戎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年事已高,罪物组合性不够。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想死。 但现在的洛仙,绝不满足上述条件,真论综合实力,她或许还要压李从戎一头。 因为她成为店长后,三次天海力量的使用权还从未动用过。 所以想要她死,除非出现某只真正无解鬼魂,做到无视天海力量。 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洛仙虽然是一名女子,但进入分店很久,她的体能方面早已超出寻常女子。 此时她正背着失去意识的季礼,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茂密的林间。 虽然季礼的身材消瘦,但毕竟是一名成年男性的分量,这给她的逃亡造成不小的负担。 但她绝对不能丢弃季礼,独自逃命。 因为她需要季礼醒来,第一时间在她身边,尽可能地保全性命。 第三人格的想法是错误的,洛仙的确进入了全身罪物的冷却期,甚至现在还剩3个小时的漫长时间。 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店员,并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洛仙也是同样。 既然称之为秘密,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暴露。 所以,哪怕季礼现在已经成了她的负担,但绝对不可以抛弃。 洛仙此时的目标十分明确,她要回到木屋之中。 似乎所有尚存的店员们,都默契地将解决方案,落在了那座密封的鬼屋。 马明玉是因为她线索太少,除了木屋无处可去。 但洛仙和季礼的想法,却是更多出自对局势的判断。 如今的情况已经十分明显,六鬼厄运并不是根源性恐怖。 那么杀人木屋的存在,反而变成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异端。 它不是专门找上店员们,挨个残杀的鬼物,那么它还会是什么? 洛仙的看法是,它就是真实的六鬼厄运。 全真、全假不能完美的欺骗到人,但如果半真半假,那么许多人都会选择相信。 关于六鬼厄运一事,就是如此。 诚然,根源性恐怖通过洛家几人之口,将他们引到了石头坟。 但村长为代表的其余村民,的确也印证了六鬼厄运之事。 这就说明,无厄村的确存在诅咒,并且根深蒂固了三十年。 只不过这个诅咒,却不是本次任务的内容,它只是一个背景。 根源性恐怖正是用这个半真半假的信息,将洛仙等人推到了死路爆发的劣势之中。 木屋里藏着六鬼厄运,也有许多地方可以进行佐证。 比如白怀光的经历,洛仙遭遇的多只鬼物袭击。 总之不管如何,木屋里有鬼是千真万确的,并且是极为强大的一种。 在如今的局势下,如果说还有什么能救下洛仙和季礼,就只剩那里。 下山的一路上,洛仙始终没有遭遇袭击,她背着季礼脚步很快。 梦魇罪物作用于季礼,那么母子水鬼就要针对洛仙。 这次任务没有根源性鬼魂,只是统称为:根源性恐怖。 具体分为六只鬼,一一对应了六名店员,专门负责杀戮。 而母子水鬼,只是被称为鬼,但它实际上是针对洛仙的那只鬼,所施展的杀人方式而已。 这个方式,分为两步。 第一步,女鬼的头发将洛仙头颅束缚住,第二步男童头颅现身将其进行袭击。 当然,这只鬼现在还利用了梦魇罪物,将季礼困住。 否则二人在一起,季礼祭出青铜古棺,洛仙很难死。 所以洛仙并不感到十分的忧惧,因为她已经想到了生路。 正如当初的马明玉一样,三番两次地被同一个手段袭击,若还没有半点破解之法,那就不配活到今天。 母子水鬼,进行拆分。 女鬼并不重要,它只是辅助男童实施最终杀人的一环而已。 洛仙只要将男童处理掉,就没了生命之危。 但直到现在,她已经带着季礼快要走出后山,只要再走几分钟,就可以见到木屋。 可那只鬼竟然迟迟没有动手。 这种感觉令洛仙原本的信心,出现了一丝的动摇。 石头坟已经开启,根源性恐怖现身,取得重大任务进展的同时,也开启了最大的死路。 曾经的杀人手法,是否已经升级,甚至趋于无解。 这是唯一的变数。 而母子水鬼迟迟不来,正是基于这种变化。 洛仙担心自己想好的生路,此刻已经不再是生路。 前方的树木越来越稀疏,视野也开始变得宽阔起来。 遥遥地望去是一片暴雨下的黄土地,直通村庄的末尾。 洛仙抬头看去,在右前方存在着一片阻碍视野的小山。 透明的雨水落在那里都会化作黑色,仿佛是被污染了一样。 那里就是废品堆,而她心念的木屋,就在其中。 与此同时,她突然听到背后的男人发出了一道细微的声响。 洛仙猛地转过头,却并未见到季礼苏醒,反而是他的左腕开始渗出大量鲜血。 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腕,滴在了洛仙的衣摆之上,消失不见。 洛仙眉头一皱,还没想通对方为何如此做法,骤然之间她的眼前就被一大片的黑色所阻隔。 伴随而来的是一阵令其耳膜震颤的诡异惊叫之声。 洛仙吃痛,下意识地堵住了耳朵,但另一只手却提前按在了自己的右肩之上。 几乎同一时间,季礼借给她的衣服再一次被撕开,一颗比成年人小了几号的头颅挣扎着从她的体内生长而出。 不过洛仙的预判有效,她提前落好的那只手,正按在了男童的头颅之上。 面前的黑发,已经挡住了全部的视野,正欲对她展开合围之势。 但洛仙不急不躁,左手按住男童的头颅,暂时抵挡对方下口的时机。 同时另一只手拔出了季礼身上的戏剑,对着自己脖子上已经缠绕几圈的黑发狠狠一割。 当女鬼的头发被割开时,洛仙雪白的脖颈就显露了出来。 而这一刻,当她手握戏剑之时,她的大脑之中凭空涌现出了一长串的复杂信息。 戏剑罪物的真实信息。 洛仙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复杂且多样的罪物属性,甚至内容比她的梦魇盒子还要多。 但没时间细想这些,她在自身皮肤裸露出的同一时间,松开了按住男童的左手。 而这时,那颗鬼首用锋利的牙齿咬在了她的脖颈间。 剧烈的痛感刹那传来,体内的鲜血在这一刻疯狂上涌,仿佛那颗头要将她的血全部吸干。 但与吸血相反的是,她的体态却在这个时候开始了扩张。 表面的皮肤出现了浮肿与惨白,像是一具被淹死的尸体。 而就在这时,刚刚被割开的黑发又一次涌了上来。 但这一次,女鬼的头发却连同男童和洛仙,一人一鬼两颗头全部裹住。 洛仙的身子轰然栽倒,死亡的气息正在无限扩张,她的脸色越来越像一个死人。 可她计划中的生路,已经完成。 母子水鬼与其他鬼物不同,它是两种杀人方式依次进行,相互辅助,接连配合完成。 先女鬼勒喉,后男童下口。 若以整体观之,几乎是一个无解杀人。 但一旦将其拆开,再对应当初“二婶”的死亡场景,洛仙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生路,就是调换两个杀人方式的顺序。 女鬼和男童的顺序一经调换,局面就立马进行反转。 男童对洛仙进行致死攻击,但女鬼的长发勒喉,会先一步摧毁男童的头颅,再扼杀洛仙。 而杀人的两个要素,最危险的男童被毁,再想杀洛仙就千难万难。 最终结局就是,洛仙重伤而不死。 第六百五十六章 人格切换 生路的方向,还是基于母子水鬼的特性上面,再加上目睹二婶的死法,融合得出。 洛仙体内的血液在快速被男童的头颅吸走,取而代之的是灵异力量如水般灌进血管之中。 缠绕在身上的黑发在层层缩紧,曾经体验过的窒息感又一次痛苦袭来。 “嘎吱!” 就在这时,她真切地听到了一声骨骼的脆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被压断。 同时脖颈间的压迫感有了一丝松动。 这个状况令她颅内的剧痛得到了些许缓解,局势似乎正在慢慢好转。 男童的头颅,的确在女鬼的黑发攻击范围之内。 她的生路是正确的。 调换顺序,以女鬼除掉威胁最大的男童,可行。 但与此同时洛仙的生命也在急速凋零,男童的灵异力量倾注在她的身上。 尽管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可却要了她大半条命。 那股窒息感和浮肿感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消沉,四肢已经无力再保持直立。 随着洛仙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背后的季礼也被她压在了身下。 而季礼手腕上的血液已经在二人身下流成了一条小溪。 洛仙仍死死地攥着那柄戏剑,生路是对的,但不代表就一定可以成功。 因为现在根源性恐怖的限制被最大解除。 也许曾经的生路只能起到拖延时间效果,最终的死亡仍然不可阻挡。 攻击进行到了第十秒钟,洛仙的耳边响起沉闷的破碎声。 男童的头颅彻底被碾成了粉末,原本窒息中的唯一喘息机会至此消失。 但致死的攻势,却根本没有停止。 女鬼的头发仍然势不可挡,死死地锁住她的脖子。 不仅如此,无数根发丝像是一根根针一样,瞄准了洛仙上半身的每一个毛孔,钻了进去。 它们像是吸血的蚂蟥一般,疯狂地侵入活人的体内,吸食着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洛仙的头都快要炸开,她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颅内的高压像是要把的意志摧毁。 她攥着戏剑的那只手,颤颤巍巍地挪动着,缓慢而费力地将剑尖向上移,试图再一次割开头发。 与男童不同,女鬼的杀人方式单一且易被摧毁。 若是换做往常,她一定可以拿着戏剑完成自救。 但现在,如此简单的一个抬手动作,她也做不到了。 事情就如同她曾经担忧的那样,发生了。 根源性恐怖解封,鬼物已经变得趋近于无解,曾经的生路不再适用。 一直作为辅助的女鬼,此刻仍然拥有致死能力。 而因使用罪物次数过多的洛仙,再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在绝对力量面前,再高的智慧都是凡计,根本不值一提。 洛仙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丢下了手中的戏剑。 被黑发包裹的面庞,在这一刻出现了扭曲,她的五官出现了细微的变动。 尽管她那副令人印象深刻的样貌并没有出现巨大改动。 但若是仔细观察,却会发现她脸上的某些细节,已经进行了微调。 “任务竟会被我做成了这样,丢掉这张脸也是咎由自取。 只可惜,那个秘密还是没能藏住……” 然而就在洛仙决心放弃,使用隐藏最深的底牌时,黑漆漆的视线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雨水又一次滴在了她滚烫的面容上,消除了她五官刚要变化的趋势。 身子不受控制地被推到了一边,剧痛的头栽进了一片水洼之中,逼迫着她恢复正常。 但紧接着,一只手抓着她的肩膀,又将其翻了回来。 从模糊变为清澈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的身影。 洛仙张了张口却并没能说出话来,只是看着那人斩断了她身上所有的黑发,将她背到了身后。 颠簸的路上,她靠在那个背影上,视线在不停地摇晃与变换。 四周景象从浓绿变得泛黄,从狭小的林间,走到了宽敞的村道。 “季…店……” 洛仙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她在即将放弃时终于得救。 曾经背着的那个人,现在角色调换,将她从死亡中拯救了回来。 “洛…咳咳…… 洛店长你抓紧时间休息,待会儿还需要你呢。” 季礼的声音在暴雨的背景下,显得有些缥缈,听不太真切。 洛仙头脑昏沉,趴在他的肩上压抑不住那股睡意。 在意识消失前的一秒钟,她忽然发现这位季店长说话的方式,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了。 季礼…… 不,现在应该是第三人格。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成为这幅身躯主导者了,上一次还是穆念梅任务。 当时季礼重伤濒死,由他完成了任务的最后一步。 每一次轮到他上阵,基本都是情况恶化到不能再恶化的时候。 能够这么快从梦魇罪物之中逃出来,倒是也出乎第三人格预料。 第三人格,算得上季礼的第二大脑。 但他的性格和思维,仍然更偏向于一个活人。 尽管他也想到了梦魇罪物生效,必然会出现一颗梦种,而且大概率是在季礼身上。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用两种人格切换的办法,毁掉原有梦种,进而挣脱梦境束缚。 说起来,季礼的这个方法,也与上次任务有关。 鬼童任务中,克莱得精准计算双重人格切换,从而摆脱鬼童的杀人烙印。 这一幕令季礼感到十分惊艳,此次算得上是借鉴了克莱得的做法。 事情也正如季礼所料,鬼物施展的梦魇罪物,梦种就打在季礼一人身上。 双重人格的切换,导致梦种短暂失效,在重新植入梦种之时,梦境的循环就出现了一刹那的裂痕。 而第三人格就驾驭着季礼的身躯,精准地从梦境裂隙中逃生,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回来的正巧,赶上洛仙陷入必死之境,立马以戏剑毁掉女鬼的黑发,将其救下。 第三人格一边处理着左腕上的伤口,一边谨慎地朝着村尾走去。 出了林子,前往木屋的路程就短上许多了。 他已经嗅到了强烈的恶臭气味,脚下踩着的泥土不少都开始发黑。 暴雨中的木屋,仍然静悄悄地伫立在原地,等待着活人地再次闯入。 “老三,你现在是主人格了,这个时候你不会忘了兄弟吧?” 第二人格这时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三人格不知道他所指何意,不由得问道: “你什么意思?” 第二人格先是微咳了几声,大义凛然地说道: “你看,洛仙的鬼暂时解决了,估计就要轮到季礼了。 身为排在你之上的二哥,我认为我有义务挺身而出,帮你抵挡那只鬼!” 第三人格面露冷笑,反问道: “那你就说说,你要怎么抵挡?” “啊这……” 第二人格罕见的语塞,认真思考一番,最后有些为难地说道: “不是还有你吗?你在我背后支招不就行了。” 他一开口第三人格就知道在想些什么,此刻毫不留情地揭穿,严肃道: “别扯淡了,待会儿要来的很可能是比母子水鬼还无解的鬼魂。 让你来主导,咱们还不如直接抹脖子,你把嘴闭上就算帮忙了。” 第二人格不敢再多说,只是憋了很久才说了一句: “你说话时的样子,真是和二哥越来越像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三种无解 时间来到12月6日零点刚过,任务时间彻底过半。 这也是本次任务最后一个夜晚。 第三人格背着受伤昏迷的洛仙,迎着风雨伫立在这座让他感到熟悉却又陌生的小木屋。 前前后后几个小时的暴雨,在这一刻仍然没有削弱的迹象。 天空中划过一道夺目的银色闪电,第三人格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雨中的空气。 他将右手抬了起来,一根远超寻常尺寸的铁链就出现在掌心之中。 青铜古棺又一次出现,轰然砸落在他的身侧。 奇异的是那些密集的雨点似乎都在畏惧着古棺的气息,纷纷绕道,避之不及。 第三人格目光古怪地看了一眼天空,随即开启了棺盖,将沉睡不醒的洛仙丢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又贴在棺板上听了听,确认无误后才提着棺材缓缓朝着木屋进发。 “为啥把洛仙放棺材里?有她在咱们不是更有把握吗?” 第二人格在这个时候不解地问道。 虽然他智慧不高,但也清楚有洛仙在场,待会若真的出现无法处理的鬼魂可以起到帮助。 第三人格神情颇为紧张,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回复道: “我不知道她是装死还是真晕,她在场耽误咱们干活。 而且你真以为我能对付得了那只鬼吗? 我现在心里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这只是第二次由他挑起大梁的时刻。 尽管他曾经十分想要成为一个独立的主导型人格,甚至还因此试图抢占季礼的身躯。 但自从上次亲身参与了穆念梅任务,他才意识到自己想要与季礼相争,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那一次任务,季礼已经为其设计好的生路,他只负责执行。 可仍然完成的十分勉强,甚至在鬼物近身之时,他险些因慌张过度而功亏一篑。 从那时起,他才认识到自己与季礼之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差距。 这个差距不是头脑,而是应变能力、抗压能力、心理素质。 有些东西是天生具备的,而不是靠多看多学就能掌握的。 所以这一次,第三人格临时上阵十分勉强。 就连季礼都没把握去对抗即将而来的那只鬼,他又怎么会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人格听他这么说,也不再闲扯,他收敛起来,凝重说道: “季礼昏迷前曾交代,木屋是生路。 他是指用木屋里的鬼来对抗即将来的那只疑似无解鬼吧?” 第三人格无声地点了点头,脚步定格在了那扇已经支离破碎的木门外侧。 从这个角度看去,里面仍然是一片黑暗,仿佛其内之物就代表了吞噬光明的极恶之物。 风中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泄气地坐在了门口,手上牢牢地牵着青铜古棺,沉声说道: “这场任务看了这么久,很多东西也都明白了。 根源性恐怖可以创造一个诡异的村庄,但不能抹杀原住鬼魂。 我猜测木屋这个无厄村的特殊地点,很可能就代表了我们所熟知的六鬼厄运。” 第二人格大惊失色,不由得开口问道: “你是说,这里面足足有六只鬼?” 第三人格看着台阶之下,落于地面上的青铜古棺,愁眉不展地点了点头: “但来杀季礼的那只鬼,绝对不是针对洛仙、马明玉这种小角色。 季礼对罪物免疫,这从根源上我们就失去了对鬼物的了解,杀人方式也将发生极大的差异。 很可能这只鬼为了杀季礼会创造一个与所有人都不同的死法。 它的强大将会超乎想象,我甚至担心仅仅六鬼厄运都对付不了它。” 事态的严重性经第三人格一分析,也让第二人格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担忧,他沉默半晌后说道: “那这屋子,我们该……” 正当第二人格的话刚刚说到一半,他突然语气一顿。 第三人格腾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在四周一扫,眼前什么都没有。 可他的身子竟然在不自然地颤抖,双腿一个劲儿地发软。 周遭一切正常,但他分明感觉到一股极为可怕的东西已经将其团团围住。 “发生了什……”第二人格话还没等说完。 第三人格突然猛地拉动了手中锁链,青铜古棺举重若轻,朝着木屋的正门飞来。 与此同时他立即转身,朝着敞开的木屋就要钻进去。 可还没等他脚步迈进门,一只手突然从背后袭来,一把按住了他的头盖骨。 那手掌的力道之大,五根手指像是要扣进他的天灵盖之中。 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与那磅礴的灵异气息霎时间传遍身躯的每一个角落。 第三人格的意识短暂僵硬,待第二人格低吼警示后方才惊醒。 而就在这个极短的失神中,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视野从正前变为了仰视。 那只手死死的扣在他的头顶,颈椎的压迫感瞬间拉满,骨骼的脆响承受不住压力开始回荡。 第三人格感觉到自己的头即将被那只鬼手硬生生给拧下来。 在惊恐之余,他右手再一次猛力拉动锁链,青铜古棺又一次朝着木屋撞来。 这次正好撞在了门前的第三人格身上,通过罪物的撞击,他终于被“撞”进了木屋之中。 “我靠!还真tm是无解杀人啊!” 第二人格破口大骂,他也算见多识广了。 无解,这是一个相对宽泛的概念。 其中包括无解任务、无解鬼魂、无解杀人三类。 无解任务,最好理解,它只针对于任务的整体性而言。 天海酒店的任务,几乎都具备生路,而这个生路对应了店员们的逃生方向。 之所以会出现生路,就是因为酒店对鬼物起到了足够多的限制,具体表现为规则。 鬼物只能在规则之内杀人,绝对不可逾越。 而一旦任务出现无完成条件、无鬼物限制、无生还希望。 这种三无任务,几乎就象征着参与者必然团灭。 只是,目前还不曾有人经历过。 而无解鬼魂,又是一个特例。 在有解任务的前提下,一种在酒店限制内,拥有着最少束缚、最大程度施展能力的鬼魂。 它代表了特殊与强大,一般来说,存在这种鬼魂的任务,都是极难度过的。 除非依靠酒店给予的完成条件,否则不可能逃生。 典型的例子就是穆念梅。 至于最后一种无解杀人,则是店员们经历最多的情况。 非三无的无解任务、任务具备一定规则限制下,鬼物的杀人手段无法破解。 这类鬼物,一旦对活人下杀手,人类几乎不存在反抗余地。 就比如方才鬼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第三人格的头上,并且一旦接触他的意志就会丧失,不得反抗,连逃都不可逃。 若非有青铜古棺早早准备好,再加上第二人格在场的特殊,刚才那一次人头早就被掰了下来。 第三人格魂不附体,他再一次真切地体验到了死亡的感觉。 他根本没发现鬼手是如何出现在头顶的,现在几乎可确定对方是无解杀人。 那么就绝对不能让鬼手再碰到自己第二次。 青铜古棺堵在门口,他被强行推进了木屋之中,在惊恐之余他厉声喊道: “老二你来主导身躯,我要看看它是怎么抓到我的!” 第六百五十八章 双人格合力 第三人格长于观察推理,但并不擅长与鬼物硬碰硬的交锋。 这也是他最大的弊病。 方才鬼手的第一次袭击,他毫无预警,只差一点就险些命丧当场。 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青铜古棺的提前召唤,他完全无力逃脱。 基于这一点,他也算想明白了。 如果让他主导身躯,一边抵挡鬼物一边分析,根本不可能活得下来。 万般无奈之下,第三人格下定决心还是要站在上帝视角来抵挡鬼物。 第三人格说完这句话后,就已经开始精神放松,缓缓撤出身体掌控权。 季礼的身子开始倾倒,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但即将跌倒之前,突然他的手又重重拍在了棺材上。 这一刻,他的两眼突然放亮,一股截然不同的气质显露。 “真没想到,我也有今天啊。” 第二人格上身,完成了人格切换,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感慨。 这是他第一次成为主人格,在危急关头终于实现了他的梦想。 “老三,说吧。 从现在开始,你指哪二哥就打哪!” 第二人格性格向来鲁莽粗暴,说话的口气也透着一股浓烈的粗犷韵味。 不过他的表现,让退居二线的第三人格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人格有魄力,第三人格有脑子,如今季礼被迫离场,此番能不能活下来全靠他们两个了。 还没等第三人格开口,第二人格忽然发觉掌下按着的青铜古棺出现了一声细微的晃动。 昏暗的木屋,青铜古棺竖着挡在门口,一半屋内、一半屋外。 第二人格轻咦了一声,将另一只手也按在棺材上,认真感受了一下后问道: “老三,我没感觉错吧?好像棺材在晃?” 第三人格回到了他一向最擅长的位置,曾经的冷静判断能力也开始恢复。 他略微感应了一番后,暗叫一声不妙,仓促开口道: “快离开这棺材!” 但话还没等说完,青铜古棺的棺盖竟然“砰”的一声,像是一只手猛地掀翻。 重重的棺盖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朝着第二人格的头顶就压了过来。 他怒骂了一声后,身影灵活地往屋子内侧一翻。 而就在这时,刚一落地的手像是摸到了某个格外湿滑的东西。 第二人格愣神之间,低头望去,仔细地辨认了起来,待看清那是何物后怪叫一声。 只见一根沾满了鲜血的细长腿骨,从他手上甩飞出去,砸向了墙壁。 他此刻的右手上已经涂满了鲜血,而那些血液像是有了意识一样,开始蠕动着沿着手掌往身上流窜。 第二人格连忙爬了起来,将衣服脱了下来卷成团开始擦拭血迹。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木屋之中的每面墙,竟然都开始渗出这诡异的鲜血。 而另一边,第三人格观察到随着棺盖的掀翻,棺内安静沉睡的洛仙并无异动。 反而是整口棺材有了离地的异变,好像是屋外正有什么东西在极力将这个拦住它不可进入之物移开。 这一发现令第三人格喜出望外,他赶紧开口说道: “鬼手在屋外,它进不来! 你别擦了,用六鬼厄运的血抹在棺材上,让它们两个灵异力量去对抗。” 第二人格头脑不行,但办事能力极佳。 听到他的吩咐后,立马放弃擦拭身上血迹,反手用衣团就近蘸着墙角渗出的血液,跑到棺材旁。 他也不管涂抹得均匀与否,只顾把衣服上的所有血迹全部拧在棺材上。 第三人格的计策果然有效,六鬼厄运一进场,青铜古棺的颤动变得微弱起来。 但这种情况只持续的几秒钟,突然古棺上的血液就全部消散,伴随而来的是它晃动得更加明显。 眼看着古棺已经离地半米,已经被推进木屋三分之二。 第二人格心里一急,直接瞄准墙角扑了过去,在那片血泊中滚了两圈。 再起来时,他浑身上下已经成为血人。 鲜血凝结在皮肤上,让他有一种毛孔的刺痛,头重脚轻的眩晕感随之而来。 他知道这一定是这滩鬼血的杀人方法,但还是顶着压力,飞扑到了棺材之中。 棺材里的洛仙被他这一砸,昏睡的面容出现了一瞬的痛楚,却并未醒来。 而第二人格身上的鲜血,在此时却被急速抹除。 两只鬼的交锋,作为六鬼厄运之一的鬼血,完全不是对手。 他在身上血迹消失的一瞬间,窜出棺材,用肩头抵在了棺材的另一侧。 死死的咬牙硬抗,试图以肉身拦住棺材被推开的趋势。 但屋外的鬼手太过强大,第二人格伴随着古棺已经在步步后退,如此下去鬼手进入房间已成定局。 “老三,你快想想办法!” 第三人格在后面也正在不断思考解决办法,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六鬼厄运并不想真正现身,估计是它也明白外面那只鬼不是它可比的。 所以它们宁可不杀第二人格,仅仅释放一些鬼血来干扰。 这么下去不行,必须要把六鬼厄运给逼出来,逼它们和鬼手面对面对抗! 此时第二人格已经撑到了极限,棺材在木质地板上的挪动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你tm快点啊,我真顶不住了!” 第三人格还是没有说话,他坚信自己的思路应该没问题。 只要将六鬼厄运全部逼出来,以它们的综合实力,或许可以最大程度拖延鬼手。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将它们逼出来…… 他的目光在屋子内,渐渐环视了起来。 目前的局势是鬼手即将进屋,就连先前的鬼血也被收了回去。 他开始回忆起当初季礼第一次来到屋子时,里面发生的场景。 六鬼厄运:墙壁的鬼血、窗户的鬼眼、家具的鬼舌,还有另外未知三物。 那时候它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现身杀人,是因为外人闯入。 第三人格缓缓将目光落在了棺材里沉睡的洛仙身上。 此刻洛仙就像是一个睡美人一样,端庄美丽地躺在棺底,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无法将她惊醒。 “洛仙…洛仙……” 第三人格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他赶紧对着第二人格说道: “不用顶了,把棺材放进来!” 第二人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艰难地用牙缝喊道: “你确定?错一步咱们就得死!” 第三人格也急了,此时棺材已经快退到了门框,再慢一步鬼手就会进入,他大声喊道: “咱们被鬼手标记了,六鬼厄运不敢对我们下手,所以不能现身。 但洛仙可以,用她把那几只鬼全引出来。 在鬼手进来前,赶快把她从棺材里扔出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自行上吊 屋内屋外的人鬼交锋已经进入白热化,横在两者之间的青铜古棺反而成为唯一的净土。 洛仙就安静地躺在棺底,双手交叠地放在胸前,闭目昏睡的样子如一朵睡莲般安分。 第二人格左肩死死地抵着棺材,两只脚前后用力抵挡着屋外的鬼物。 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他只能听从第三人格的安排。 肩头突然撤出角力状态,失控的青铜古棺疯狂撞进了木屋之中,连带着刮起一大片的地板。 他行动极为敏捷地翻身一跃,将右手抓在了洛仙的脚踝,狠狠往外一甩。 洛仙尽管是一名女子,但也有百斤左右,若是换做寻常时刻,单手被他拎起将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 或许是绝境之下的加持,一系列的高难度动作,被第二人格完成的毫无纰漏,一气呵成。 当青铜古棺彻底挤进房内,第二人格身躯侧翻倒地的同时,洛仙的身子正好砸在了房间内的那面桌子上。 第三人格在幕后时刻关注着,他看到第二人格完成的如此完美,不禁大喜。 看得出来,让第二人格主导身躯,他负责二线指挥,是一件极为正确的选择。 但还没等他再进一步指挥,第二人格突然像是见到了某种极为恐怖之事,大吼一声: “老三!” 话音未落,只见一只凭空出现的手掌,张开了五根手指突然扣在了他的头顶。 鬼手再一次出现,来的速度如此之快,令两个人格都没有反应过来。 第三人格没有立即开口,他让第二人格上身,目的就是站在一个上帝视角来看对方到底是如何下手的。 那只鬼手的形状,就如同一个寻常人手一般大小。 只是上面毫无血色,仿佛是在水中浸泡太久显得苍白诡异。 在他的目光中,就只有一只手凭空从头顶浮现,没有手臂,更没见到落下的过程。 好似鬼手一出现,就是长在了第二人格的天灵盖上一样。 在他思考的过程之中,第二人格已经浑身僵硬,还半跪在地上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这是无解杀人的规律所致,被鬼手碰到的人无法自救。 就这么短短半秒钟的功夫,第三人格已经看到他的头被那只手往后扳过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凸起的喉结仿佛要从人皮上刺穿一样,白皙的脖颈上骨骼痕迹顿显。 自脖颈以下的身躯被灵异力量僵化,只有头颅在被拧动,不出一时半刻就会被硬生生拧断骨头。 但这个时候的第三人格根本毫无救援能力,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六鬼厄运。 当他将目光移向桌面时,却惊愕地发现原本被丢到上面的洛仙,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坏了。” 第三人格内心暗叫一声不妙,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鬼手吸引,完全没留意洛仙去了哪里。 难道,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洛仙已经被六鬼厄运杀了?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昏迷的洛仙,根本不是曾经叱咤分店的店长,她暴露在外,就是一个任鬼杀戮的猎物。 第三人格这一刻终于慌了,因为他不仅发现洛仙失踪,就连四周的屋内也没出现鬼物出现的迹象。 这里,只有一个待死的活人,和一只正在杀人的鬼手。 “老…三…我…被…你…坑…了……” 第二人格目光发直,里面满是不甘,从牙缝之中断断续续地挤出了几个字。 但就在这个时候,第三人格的眼前突然一晃,整个房间的黑暗一驱而散。 他猛地仰头,正看到了棚顶那盏老式电灯被重新点亮,却又立即熄灭。 就在这个一瞬即逝的时机内。 第三人格的心头浮现了一丝怪异之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他看到了诸多异样。 比如,僵硬在原味的第二人格,似乎身子出现了一瞬的颤动。 同时,他真切地感应到扣在头顶的那只鬼手,在灯亮灯灭的时候,竟消失了一瞬!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四周的墙壁像是开闸的堤坝一样,不再是渗出,而是涌出大量的鲜血。 这些鬼血来的极为迅速,只是一眨眼就遍布整座木屋。 它们像是有着严格的范围限制,并未随着敞开的门外流,全部凝聚在地板之上。 短短一瞬间就血水的高度就淹没了第二人格的小腿。 与此同时,与第二人格面对面正对的那扇窗户,在这一刻化作了一颗硕大的眼球。 那眼球中漆黑的瞳孔闪烁着诡异的光华,将他的身影全部倒映下来。 而第二人格背对着的那面墙上,凭空钻出了一双双手臂,疯狂地缠绕着他的身子。 前面的鬼血和鬼眼并不重要,反而是墙上钻出的手臂,将第二人格的身子强行拉到了墙边。 诡异的是他的背部与墙面相撞,并未出现异响,反而像是贴近一个虚无的空间。 小半面背部淹没在了木质的墙壁之中,可却并未完全拉入。 而这一幕,正好拦住了即将被从后掰断的头颅。 墙上的手臂,与脑后的鬼手紧紧贴合在一起,第三人格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只才是真正的鬼手。 第三人格大喜过望,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 六鬼厄运被洛仙的入场逼得现身,开始与鬼手抢人。 但他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墙壁上的手臂只是僵持了三秒钟,就立刻被打回墙内。 不仅如此,地上的那本已成规模的血河,也在手臂被打回之际,迅速蒸发。 第二人格仍然保持着原有姿势,刚刚有所逆转的局势,重新回到了远点。 鬼手从消失到再次出现,这一次它仍然是贴着头皮,突然出现。 这已经是第三人格,又一次近距离观察鬼手现身的场景。 与上一次相同的是,他越来越觉得对方的出场方式,就如同长在他的头顶一样。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他似乎想到了鬼手的根源在哪。 正当此时,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掀开了床铺上的棉被,跌到了地板之上。 洛仙疲倦中带着痛苦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第三人格的眼前。 她一经出现自然也看到了第二人格的现状,然而却并没有近身。 只是迟疑了一瞬间后,拉下了电灯的抽绳。 灯亮的一刻,房间内所有的灵异力量都出现暂时的暂停。 地上的血、窗户上的眼睛,包括第二人格头顶的鬼手再一次消失。 洛仙并没有丝毫停留,用尽了全身力气,撞向了已经回归为普通的窗口。 而在她即将消失的一瞬间,却又回过身,从袖口露出了一把小型手枪,瞄准了屋内的电灯。 “砰”的一声。 象征着屋内灵异力量开关的电灯,应声而碎,再也无法亮起。 洛仙在彻底消失之前,深深地望着地上僵硬的男人一眼,独自逃命。 而这个时候第三人格,对着第二人格高声喊道: “趁现在,爬上电灯去上吊!” 第六百六十章 十步之遥 上吊,即是找死。 但这个时候的第二人格,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混沌。 颈椎长时间的强力压迫,让他的视线都出现模糊,起身时眼前一片漆黑。 他只能听到第三人格在脑海中的指示,甚至已经无法辨认上吊这件事的危险性。 跟随着意志,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桌案,两只手颤颤巍巍地伸了上去,抓住了电灯线。 由于之前疯子就曾以无头尸体吊在电灯之上。 所以灯绳与铁丝都是现成的摆设,第二人格神情恍惚地任由铁丝贯穿了手掌。 将灯绳加上铁丝拧了成一股,死死地缠绕在了脖颈上,甚至还特意多缠了一圈。 细小的绳索,换做他时只怕根本无力承担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 但这个时候,却极为安稳地缠在他的脖子上,只有灯罩随着力量的失衡开始朝西倾斜。 当第二人格真的将自己的脖子挂在了电灯之上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明明先前,他踩着桌台挂在灯绳,但此时他却真实地感受到了一股勒喉和窒息。 这个远不如他身高的上吊高度,却一样起到了要命的作用。 第二人格五官开始扭曲,苍白的面孔变得红紫,变音的低吼阵阵回荡。 求生的本能在作祟,十指不断抓挠着脖颈位置,试图将勒进肉里的灯绳扯断,但却无济于事。 而看着这一切发生的第三人格,反而是越发平静。 因为他确信上吊不会死,反而是唯一的自救方式。 六鬼厄运,代表了六只鬼。 但这其中,存在着一个最强大的特殊鬼物。 就是这个电灯。 事情的起源还是要回到几小时前,洛仙和季礼首次在木屋遇袭的经历。 当时在危急关头,是洛仙发现了电灯的异常,点亮了灯光。 自此得知,电灯就是六鬼厄运的开关。 但当两个人格第二次来到这里时,第三人格却发现灯灭了。 要知道,当时洛、季二人走之前,是并未关灯的。 那么这个灯是谁关的? 再有一点,疯子的无头尸体为何会挂在电灯之上。 整个木屋有六只鬼,除了还未出现的,剩下的眼球、鬼血之流若遇活人早就动手杀死,只怕是疯子尸骨无存。 那么为什么他的尸体反而会出现在电灯上? 结合第一条诡异,第三人格得出了一个结论。 六鬼厄运的开关,之所以是电灯,是它本身就是整座房子里最强大的鬼! 只有这一种解释。 那么当鬼血之流完全无法阻挡鬼手的杀人时,第三人格只能逼最强大的那只出手。 洛仙显然也是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虽然逃跑了,却为他们留下了一道生机。 开启电灯,让鬼手的攻击短暂停止。 毁掉灯光,让木屋之内的鬼物再不受限制。 “老三…老子要被你折腾死了……” 第二人格作为直接受害者,他完全能够体会到死亡带来的恐惧和痛苦。 他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为黑紫色,说话时的嗓音无比沙哑,显然是快到了强弩之末。 但第三人格仍然不动声色,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已经看明白了鬼手的本质。 鬼手是一只无解鬼魂…… 它就长在了季礼的头上,根本无法躲避和拔除。 电灯是六鬼厄运中最强大的一只,通过上吊死在它手里,鬼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一来,最强大的六鬼厄运将会对上最强大的任务鬼物。 两只鬼将会以季礼的这幅身躯为战场,开始一对一的灵异较量。 只有如此,才能给他们一丝求生的机会。 受苦受难的是第二人格,作壁上观的是第三人格。 但他完全能够体会到死亡缭绕在身边那股令人绝望的可怕。 悬挂在灯绳上的身躯不停颤抖,第二人格的头不时在向后抻动。 电灯与鬼手,已经进行了活人无法看见的暗中较量。 第三人格不敢开口,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洛仙又一次重返木屋之中,并且脸上伴随着忧虑和紧迫。 她抬起头看向了悬在空中的第二人格,却并不知道对方已经不再是季礼。 片刻后她瘫坐在地上,用力揉了揉额头,惨笑说道: “看来我的命运要和季店长栓在一起了,我已经无法远离你的附近。 母子水鬼会在木屋之外等我。” 洛仙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疲倦,她就这样看着在痛苦与绝境中挣扎的第二人格。 而她也已经发现,第二人格的头向下扭曲的幅度越来越大。 这个情况说明,就算是六鬼厄运中最强的那一只,也根本无法与鬼手相提并论。 洛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望向外界的瓢泼大雨,轻声呢喃道: “我们快撑不住了,死路的爆发预示着生路的揭示。 怀光,你若真的未死,那么现在身在何处?” …… 陈伟惨死于二层小楼之中。 于国峰最后一口气被尸油罪物吊着,却也进入死亡的最终阶段。 洛仙和季礼被困在村尾木屋之中,心怀生路方向却遭遇死路爆发的绝境。 距离木屋百米附近的村道中,缺了一腿一臂的马明玉,正在艰难且坚定地向前爬行。 而与此同时,在村中附近那条最为宽敞的村道之中。 一个失去了头颅的消瘦身影,露在雨中的皮肤犹如雪一般的惨白,正在暴雨之中苦苦向前摸索着前行。 那个身躯的双手向前试探着,脚步凌乱,不断被狂风吹斜了方向。 若是有其余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会魂不附体。 或许不只是普通人,就如当初的于国峰和马明玉,都认为这是一只鬼。 人无头,怎么会活着呢? 但白怀光,的确还活着,并且在竭力寻找自己的头颅。 由于落头氏的诡异死法,再加上之前发生了某些机缘巧合,他始终没有死。 在洛仙等人事故发生之后,他作为尚存店员自然感受到了那恐怖的鬼物力量正在扩散。 奇异的是,白怀光似乎并没有再继续遭遇袭击。 在如此漫长的时间中,他就这样游走在无厄村之中,寻找着自己的头颅。 因为他明白,洛仙迟迟不与他联系,也未寻找到自己,一定是出现了意外。 他必须竭尽全力找回自己的头颅,而后使用那件罪物,将一切扭转。 而白怀光的头,就在老歪脖子树上,只有十步之遥。 第六百六十一章 t0级别罪物 结在树枝上的人头,紧闭的双眼正面对着几步之外的那副身躯。 白怀光为了寻找它,花费了太久的时间。 与外界的一切全部隔离之下,他已经不清楚洛仙等人是死是活。 循着记忆,他以一副无头身躯游走在无厄村之中。 历经数个小时的挣扎,终于在这一刻他来到了记忆中的老歪脖子树下。 失去了全部的感知能力,他无法估算自己的头在哪里。 但冥冥中的某种感应,让他确信自己终于找对了位置。 脚下泥泞的村道,四周宽阔的环境,以及记忆中树下的几块石凳石桌。 白怀光探出惨白的双手,轻轻抚摸着树干上的粗糙纹路。 疲惫不堪的身子在感受到希望之后,迸发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手脚并用地开始攀爬、跌倒、摔落。 无数次重复起了这个过程。 在雨中煎熬了如此漫长的时间,让他仅剩的触感也变得不再真实。 此时十指扣进树皮,反而让他有一种抓着棉花的绵软之感。 在又一次狠狠摔落在地后,白怀光再也爬不起来。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连弯曲手指的动作都极为困难。 失去了头颅太久,再加上长时间的淋雨和奔劳,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人头就在上方的树枝上摇曳着,与他纵向不过两三米的距离。 曾经触手可及的高度,在如今却成为难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缭绕在他心头的念想,只有一个。 拿回自己的头,释放那件罪物,解救洛仙。 时至今日,白怀光清楚洛仙和季礼等人能够去往的地方不超过两个。 一是石头坟,二是村尾木屋。 而他相信洛仙一定会先去村尾木屋,并在那里得知了鬼物的存在。 从目前的局面来看,应该是洛仙等人触碰到了某个关键节点,导致任务出现异变。 如果洛仙等人还未死,那么以白怀光的推断,幸存者一定会前往村尾木屋。 这是基于一个资深店员的角度,进行的合理分析。 能够挽回一切的,只有自己。 曾经白怀光以为自己没有头,仍然可以施展罪物。 但这段时间中,他曾试图提前使用罪物,却被得到不满足条件的回应。 所以白怀光内心十分急迫,他明白洛仙等人若是还活着,必然是被困在木屋之中。 白怀光在心头不断浮现起曾与洛仙经历的一点一滴。 慢慢的,一股力量在体内凝聚支撑着疲劳不堪的身躯重新站立起来。 这一次,他站在树下并没有选择攀爬,而是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捆登山绳。 摸索着绳头,他用手将其结成了一个绳套,仔细回想着曾经见过的这棵树的枝干。 绳套在手中甩动起来,他估算着高度,随后用力抛起。 他用手拉了拉绳套,但却并未有任何力量的反馈,显然第一次尝试并未成功。 但这种方式远比爬树要轻松很多。 白怀光并没有心急,不断调整位置,以及抛绳的高度。 在尝试到了第八次时,绳套刚一脱手他就感觉到一股力量的回馈。 绳套似乎挂到了什么东西上面,用力往后抽拽时产生一股强大的阻力。 白怀光内心长舒了一口气,开始向左移动着绳套,同时平心静气地感应着。 绳套在高高的树枝上,卡在了一颗人头之上,又随着下方继续抽拽,越过了人头卡在树枝的末尾。 确定好位置后,白怀光操纵绳套贴着树枝,狠狠往右一抽。 绳套与人头一齐被从树枝上抽落。 那颗人头摔落在地,滚了几圈后就停在了白怀光的右脚边。 他丢掉绳索,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摸索着,这一次他极快地就感受到了一个球形物体。 白怀光内心大起大落,历经几个小时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头。 他赶紧将那颗头抱在了怀中,双手颤抖着摸索了起来。 人头的轮廓没有错,只是洛仙送他的那顶帽子早就不翼而飞。 “等解决完眼前的事后,我一定把你也找回来。” 关于洛仙的每一样东西,对于白怀光而言都有着极为特别的意义。 即便是一顶不值钱的帽子,他也绝不会丢在无厄村。 白怀光平复着心情,双手捧着头颅,对准了光秃秃的脖颈缓缓放了下去。 人头严丝合缝落在了脖子上面,眨眼之间就连中间那条缝隙都消失不见,仿佛它们从未离体。 而白怀光的眼皮抖了抖,半分钟之后才睁开了眼睛。 那淡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了一片诡异的黑色,像是被滴了一点墨水。 他用力甩了甩头,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眼前的世界重新恢复了色彩,耳畔的风吹草动声不绝于耳。 包括空气中新鲜的雨水味道和黄土地上的污秽都被他吸进了肺里。 白怀光心神震荡之余,赶紧躲回了树下,立马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崭新的纸张翻开就被雨水打湿,上面一条条铅笔画下的线条变得浓郁。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笔记本,画着他曾经记录下来的无厄村结构。 而他从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夹层中拿出了一根羽毛笔。 这根羽毛笔看起来也极为普通,只是却不存在笔尖。 刚一拿出一滴红色的墨水就滴在了笔记纸上面,纸上的横线就此被抹除。 白怀光倒拿羽毛笔,将目光对准了地图上的村尾木屋。 笔尖点在纸上,他原本惨白的脸这一刻突然变得极为红润,仿佛血液冲上了头顶。 与此同时,拿笔的手急速萎缩,皮肉开始裂开,骨头发出了嘎吱嘎吱的脆响。 白怀光死死的咬着牙床,顶着伤势重重将笔尖插进了笔记纸上。 以木屋为中心,画下了一个十分工整的圆圈。 而当这个圆出现之后,圈内铅笔留下的所有痕迹全部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遥远的天边。 那一片密集的乌云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红色的圆形光柱从天而降。 笔记纸上的圆形,在现实中扩大了无数倍,化作光柱笼罩着木屋附近的一大片圆形区域。 做完这一切的白怀光,身体不堪重负栽倒在地,整只右手已经完全粉碎化。 只剩一块布满裂隙的人皮在风中摆动着。 白怀光望着村尾方向的天空,红光照亮了他雪白的脸,映出了一丝欣然的笑容。 羽毛笔,大范围、大规模空间对抗性罪物。 需搭配地图使用,以某点为中心,可绘制一定范围内的圆圈。 效果:可在现实世界中,等比例抹除区域内所覆盖的一切灵异力量,长达4小时! 这就是白怀光不能死、不易死的最大原因。 此物堪称十大分店中t0级别的对抗性罪物。 第六百六十二章 最后一只鬼 早已失去了灯泡的电灯,此时裸露的铜丝竟然开始了不安分的闪烁。 灯光忽明忽暗之间,照亮了季礼那张苍白且扭曲的面容。 细长的灯绳勒进了脖颈的肉中,任凭第二人格如何拉扯都无法扯断。 他的头已经被掰到了一个人力所不能及的角度,后脑处的神经散发着撕裂般的剧痛。 在这种情况下,他张大了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三人格就在幕后紧盯着这边的情况,他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可如今已经黔驴技穷,面对这种局面毫无办法。 六鬼厄运已经出来了五个,包括他认为是最强的一只。 但仍然只能拖延几分钟的时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季礼的脖子很快就会被掰断。 头颅会被那只鬼手硬生生给拧了下来。 他很想对着此刻独守在门口,没有任何营救打算的洛仙求助。 可现在他只是一个附属人格,根本没有发言的机会。 洛仙则是目光幽深地望着阴沉的天空,她背对着屋内的景象,却也能够感应到局势的恶化。 她心里很清楚,一旦季礼死了,那么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但饶是洛仙,也没有解救当前局面的办法。 除非六鬼厄运中的最后一位出手,可现在的情况是它能出手早就动手了。 最后一位六鬼厄运,它的触发条件,活人无法达成。 所以尽管洛仙不希望季礼死,但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并没有插手的资格。 现在,只能祈祷季礼的运气可以好一点,白怀光的动作能快一点。 “羽毛笔罪物,是你最大的底牌。 你一定可以猜到我就在木屋之中,只要你还活着就会来救我。 白怀光,为何你迟迟还没消息……” 背后的季礼已经发出了濒死前的呜咽,洛仙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微微垂下头。 来不及了。 季礼一死,母子水鬼必然会再度袭来。 而她洛仙只能重蹈季礼覆辙,或许也将成为挂在灯上的尸体。 洛仙缓慢睁开眼,低垂的眼帘隐藏目光中的不悦。 季礼死与不死,本与她无关,但现在他们同困一室,再不动用那个秘密,一切都晚了。 她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轻轻地捂住了面容。 第三人格正焦急地观望着第二人格的情况,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仿佛木屋之中又多出了一股令他不适的气息。 他狐疑地移动目光,最终落在了洛仙的背影之上,轻咦了一声。 好像洛仙在一秒钟之间,气质出现了某种变化。 然而就在洛仙的眼尾正在缓缓上扬,改变了眉眼的细节时。 一道从天而降的红色光柱,陡然从指缝间落入了她的眼中。 她身上刚刚散发出气势骤然消退,是被强行剥夺。 洛仙猛地撤下手,一只脚迈出门外,探头望向天边。 一阵狂风吹开了脸颊两侧的长发,舒适的清凉吹在身上,漫天的红霞一瞬间盖过了瓢泼暴雨。 她心神一动间蓦然回首,却见木屋中的黑暗竟如此寻常。 再也没有了先前令她感到身心不适的阴暗之感。 那原本死命挣脱不开的灯绳,霎时而断,季礼的身子重重地摔在桌案上。 零散的头发盖住了他的面容,可头颅却也回到了该有的角度。 洛仙激动地走出了木屋,看着被红霞映成五光十色的晶莹水珠落在她的每一寸皮肤上。 自从见到石头坟后紧绷到现在的神经,终于得以前所未有的放松。 白怀光,果然没有令她失望。 而另一边,第二人格刚一落地就不住地哀嚎了起来,嘴里的闲话不停。 刚才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只有痛苦和绝望快要将其憋疯了。 第三人格也在幕后露出了一个开怀的笑容,当天空中的红光出现时他就明白得救了。 一刹那间,屋内的所有灵异力量全部被驱散。 就连那代表六鬼厄运的灯绳都断了,鬼手更是消失不见。 “快起来吧,去问问洛仙到底怎么回事。” 第三人格知道这时候再让第二人格撤下来,由他主导身躯,对方肯定不同意,于是也没强迫。 第二人格用手扶着后脖颈,艰难地从桌上爬了起来,脚步踉跄地来到门口。 他靠着门旁,看着洛仙站在雨中的身影,红霞照映着她脸上的笑容,竟一瞬间失了神。 “咳咳,洛店长啊。 那个你……啊…这个……我想问啊……” 谁料第二人格平时废话不停,躲在体内总是说那些有的没的。 可真到了与洛仙说话时,哪怕只是简单的询问,竟让他脸红心跳,话都不会说了。 洛仙接着雨水擦了擦脸,挂着浅笑回应道: “是怀光,他的罪物能抹除区域内灵异力量四小时。 看来我让他不参与任务主线行动,真起到了挽回一切的作用。” 洛仙并不是一个十分高冷和严肃的人,她的身上偶尔会表现出与许多店长不同的平凡心性。 第二人格看着她的样子,不知怎么在心底说道: “像洛仙这种表现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吧。 太久在生死之间游走,许多人怕是都忘了劫后余生就该表现出欢喜。” 第三人格对他能说出这种感悟的话来,颇感意外。 但他仍然冷着脸说道: “行了你自己感叹吧,把主导权交给我,再说两句话就要露馅了。” 第二人格老脸一红,他往后退了半步,嘴里嘟囔道: “平常没感觉自己这么窝囊啊。” 第三人格上身,他刚一迈步就感觉后脑一阵刺痛。 那只鬼手几次三番地要拧断脖子,就算没有成功,但带来的损坏仍存在。 他不适地捂着脖子,走到了屋檐下方,面色平和地对着洛仙说道: “根源性恐怖的真实身份,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洛仙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登上台阶站到他的身边点了点头。 “但还需要进一步验证,这一点要再问一问怀光了。 他在木屋的经历,再融合我们的情况,结合诸多线索和细节才能最终确定。” 有了上次的失败,二人都不能再贸然下决定。 第三人格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认可。 但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幽幽地看向了洛仙的正脸,一字一顿地问道: “洛店长,还有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情。 你是否已经见到了六鬼厄运中的最后一只鬼?” 第六百六十三章 神来之笔 关于六鬼厄运中最后一只鬼的事情,只给了他们二人几分钟的交谈时间。 身负重伤的马明玉,终于在害杀了于国峰,爬了不知多长时间后来到了村尾木屋。 此刻她还哪有当初高冷少言的资深者形象,缺少一腿一臂之下爬行数百米只为求生。 在艰难地翻阅过废品山后,她看着木屋前方并排而立的两个身影,彻底昏死过去。 洛仙见状眼神中焕发了一丝惊诧,急忙上前。 于国峰、陈伟、马明玉三人在对一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没能全员覆灭自然是件喜事。 洛仙自认为能够存活一人已是万幸,但她却认为身强体健并为人精明的于国峰应该是唯一幸存者。 可事实恰好相反,失去行动能力的马明玉反倒利用于国峰,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逃生。 足够聪明未必能活下来,但体质差的人绝对活不长。 马明玉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竟能孤身一人来到木屋,即便是洛仙也对此感到十分震惊。 而当洛仙将马明玉从废品堆里拽出来后,同时一个白发白肤的青年也正出现在前方。 白怀光见到洛仙后,赶紧加快了脚步与其汇合在一处。 洛仙看着眼前相貌特异的青年,欣慰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掩饰心中的赞赏。 尚存的第六分店店员自此全部聚集在一处。 所有的线索将进行汇聚,这对于本次任务将有着巨大的突破性进展。 尤其是在经历了石头坟之后,洛仙已经对根源性恐怖有了更精准的判断。 第三人格隔着数米,借着越来越稀薄的雨幕,目光幽深地望着。 “老三,你们刚才的对话是啥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方才的几分钟时间里,二人针对六鬼厄运的一处疑点进行了简单的谈论。 但许多话说的似是而非,并没有完全说开,点到为止。 第三人格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心有所感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木屋之中的床榻处。 “这次任务的全貌到现在也没有被揭开,我们还会再来的。” …… 暴雨有时尽,乌云总会散。 这场雨从入梦行动开始,又在死路暂停后结束。 现存的四人,忌讳六鬼厄运,又纠结于无厄村的诡异。 在一番商议过后,选择了一个看似危险,实则最安全的地点暂歇。 洛家。 洛家有一只全村最特别的鬼,就是洛建军。 它的出现似乎只是为了让六鬼厄运这件事做实,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六鬼厄运煞有其事,但并未任务鬼物,所以不招惹即是无害。 那么洛建军的作用失效,它的存在就不再威胁店员们的性命。 出于保险起见,四人决定前往洛家避难,在四小时灵异无害期间总和线索,思考生路。 第三人格作为暂时的季礼,自然秉承了先前的作风。 所有事情听从洛仙安排,不拒绝、不主动。 在转移途中,重伤的马明玉也已经苏醒,此时拐杖丢失她只能被白怀光背着前行。 马明玉的脸色自从醒来后就一片阴郁,她趴在白怀光的背上,隐藏着内心的情绪。 陈伟和于国峰都已经死了。 洛仙和季礼两位店长实力超群,白怀光尽管已经使用了一次羽毛笔,但整体实力并未严重受损。 那么如此算来,整个团队中现在最没用的就是她。 尸油罪物是消耗品,当初为了最大程度延长于国峰的死亡时间,她倾数用尽。 如今四件罪物,在死路爆发之时被她用完了一半。 剩下的那两种,对于局势影响也不大。 若四小时后,鬼物仍然保持如此高强度的袭击,她必然无力反抗。 马明玉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路途的颠簸,暗自在心中揣测着。 作为团队中各方面都处于劣势的她来讲,若真到了最后关头,她该如何摆脱必死局面。 而此时的白怀光,身体状况也并不良好。 羽毛笔如此恐怖的能力,对应的是更加恐怖的副作用。 手骨碎裂只是一个前兆,它的代价是持续性的削弱自身状况。 在四小时内,他对于灵异力量的感知能力将被无限扩大。 从表面看来,这似乎是一件好事。 毕竟对灵异力量增强了感知,能够提前起到警示作用。 但现实却正好相反。 正因为他的身体对灵异比常人敏感数倍,那么他下一次承受鬼物的攻击,将会更痛苦数倍。 就如同本该一刀封喉的死亡,对于他而言将会是缓慢如凌迟的持续性伤害。 强大的罪物,换来的是生不如死的结局。 不只是这件事,罪物代价早在使用前他就做好了准备。 真正让他忧心忡忡的是,他总觉得在重新找回头颅后,有某些地方不太一样了。 这个不同之处,并不是指身体的不适,而是心理上有种怪异感。 可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想要忽略,却又根本无法忽略。 至于洛仙,一路上也很少说话,她的脑子里全都是当前掌握的线索。 根源性恐怖的猜想,在经过反复验证之下她认为应该是没有明显漏洞。 但六鬼厄运的判断失误,让她又总担心会再度误判。 因为她这个根源性恐怖的猜想,可以解释当前大部分疑点,唯有一处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只是一个十分微小的细节,并不足以推翻全部猜想,更不会影响生路。 甚至通过某些地方也可解释,但她总觉得这个解释略显牵强。 这就像是她正在拼凑一幅拼图。 百分之九十九的位置都严丝合缝,但就存在那么一块拼图存在违和的错位。 尽管强行按进去,也能让整幅拼图完整,但就是美中不足。 想到这里,她偷偷瞧了一眼身旁的季礼,目光带有一丝隐秘但又急速消失。 季礼…… 现在仍是第三人格。 他此时正在与脑海中的第二人格交谈中,与洛仙一样他同样思考一件事。 但与洛仙想的东西却完全不同。 “老二,你认为杀我们的鬼手,为什么执着于人头?” “这有啥的,不就是鬼物的杀人手段吗,我认为没什么特别。” 第二人格虽说在推理方面帮不上忙,但偶尔也有神来之笔。 第三人格皱眉琢磨着这件事情,还是不能赞同他是说法。 因为他清楚,或许对于洛仙等人,鬼物杀人是存在固定死法的。 但对于季礼来说,他的特殊性导致死法并非是约定俗成的。 换言之,鬼手完全可以换一种致死方法,可它经历几次挫折后,仍然只关注于季礼的人头。 这一点让第三人格迟迟想不到源于何处。 第二人格打了个哈气,无所谓地说道: “要我说你就是太聪明了,想的就太多。 那陈伟、白怀光、洛仙他们,死法不也与人头有关吗? 也许这次任务的潜规则就是,鬼杀人就是对头下手呗。” 听到最后一句话,第三人格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仿佛一瞬间的神经动了一下。 果然,选择与第二人格交谈并非毫无用处。 他真的说了一句神来之笔的话来。 第六百六十四章 回门的真相 “当时我费尽力气才进入到了木屋之中,原以为会得到暂时的安全。 但没想到,我刚刚试图与你联系就遭遇了第二只鬼的袭击,险些身死。” 白怀光坐在台阶前,低着头平静地望着远方,将当初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倾诉着。 “那第二只鬼的恐怖程度远比我经历的落头氏死法还要更甚几分。 它抓着我的肩膀,强行将我拖出了木屋之中。 那时的我什么感知能力都没有,但凭借着对方带来的凌厉气息我就可以断定。 这只鬼不是我用脑力就可以解决掉的。 于是,我试图使用罪物抵抗。” 洛仙轻叹一声,站在门前望着他消瘦的背影,补充道: “但你却发现,因落头氏死法,失去头颅的你已经无法使用罪物。” 白怀光无声地点了点头,现在说起来有多么轻松,当时的情况就有多么紧迫与绝望。 没有生路线索,罪物无法使用,真可说是到了必死之境。 “不过就在我即将被那只鬼杀死时,突然附近多出了一个人。 他将我从濒死之中解救,扛在肩头夺路而逃。 大约只跑了几分钟,我被丢弃在了一处未知地点,那人也随即消失不见。 这就是我的经历,死的莫名其妙,活的莫名其妙。” 白怀光虽然性格怪异,但他仍然是一个颇具善心之人。 从后面发生的事情来反推,曾经的不解之处都有了答案。 第一只鬼,就是独属于他的针对性鬼魂,以罪物落头杀人。 第二只鬼,则是根源性恐怖之中的一个特殊鬼物。 至于救下他的神秘人,自然就是疯子。 而这个疯子的结局也不必多说。 作为无厄村的特殊角色之一,疯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活人。 他是六鬼厄运的知情人,或者可以说是守鬼人。 所以在白怀光刚刚进村时,他出言恐吓,目的是逼白怀光离开无厄村。 只可惜,这个外表肮脏,内心纯净的人,最终为了救白怀光而死。 那第二只鬼强大的程度,似乎还要胜于杀季礼的那只鬼。 疯子作为六鬼厄运的守鬼人,集合整个厄运的力量却仍然横死房梁。 一切都是时也命也,每一个失误都会酿成一场更大的浩劫。 如果白怀光在木屋中拍摄的视频,没有按错,而是成功发送。 那么洛仙和季礼,或许就不会冒险前往石头坟,也就不会有如今的死路爆发。 当然,凡事都具有两面性。 若不去石头坟,亲眼确定六鬼厄运与任务主线无关,那么也就没有了当前的线索大爆发。 白怀光的故事讲完了,接下来就是马明玉。 马明玉作为留守村中的店员,她手中的线索微乎其微,只有一样——空白人脸。 “陈伟被杀、于国峰与我被袭击时,都看到了一张空白的人脸出现,在凝望着我们。” 她向来惜字如金,一句话就将发生的一切讲完。 洛仙听过二人的讲述之后,将在场几人汇聚起来。 她的面色严肃,看了看白怀光和马明玉,最终目光扫过角落中休息的季礼,沉声说道: “虽说死路爆发,我们损失惨重,但任务终于也有了重大突破。 时至今日,我们终于得到了这次任务的根源性恐怖为何物。” 马明玉面容一怔,当即问道: “什么?” 洛仙微微眯起了眼睛,咬字极重地沉声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我们自己!” 马明玉和白怀光闻言对视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少许明悟,但更多的是困惑。 洛仙自此,将根源性恐怖的迷雾完全揭开。 本次任务,名为“回门”。 但这只是一部分,它的完整版,还应该再多几个字。 这次任务的全称,该叫做: “鬼物借店员之身,回门”。 将视角拉到一个观看全局的角度,重新剖析整个任务。 七名执行店员,借回门的名义,来到无厄村,进行省亲。 这是完整的任务内容。 第一阶段: 七人驾驶车辆,来到无厄村之外,遭遇变故拦路。 潘汀被季礼枪杀,自此转为六名店员参与任务。 第二阶段: 村长、母子两个早就死去的线索人物出现,将任务主线引向六鬼厄运。 六鬼厄运的死法,正好对应了当前六名店员。 再加上洛建军两兄弟的供词,令所有人确信六鬼厄运即是本次任务的主线。 这是鬼物的第一道陷阱,扰乱视听,以假乱真。 在这一阶段中,还存在第二道陷阱,并且更加巧妙。 通过马明玉遇袭,众人得出了店员的死法: 以罪物特性杀人。 单只看这一点没什么,但当想通一切后再回过头思考这个杀人方法,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六鬼厄运的陷阱,起到了误导店员步入歧途的作用; 而罪物杀人的陷阱,则是掩盖住了根源性恐怖的真实面目。 第三阶段: 石头坟线索浮出水面,第三道陷阱,也即是本次任务最大的陷阱显露。 入梦行动,根源性恐怖利用梦魇罪物,设置了一个虚假的未来。 再加上白怀光木屋经历的信息差。 众多信息错乱,再加上线索过于真实,令洛仙和季礼全部掉入陷阱。 挖开石头坟,解除了根源性恐怖的最大限制。 死路一经触发,根源性恐怖也不再遮掩。 它毫无顾忌地开始针对店员们进行了一对一的大清洗。 在这一阶段中,店员们死伤惨重,若非白怀光只怕局面会更加惨烈。 这就是目前所经历的三个阶段。 可以说,到目前为止店员们被鬼物玩弄于股掌之中,三回合全部挫败。 但现在,这个整合线索的第四阶段开启,店员们所要的真相也得以揭示。 由于第三阶段中,根源性恐怖的大清洗,借用了洛仙的梦魇罪物。 这让她终于看清了根源性恐怖的真相。 前面提到的第二道陷阱——罪物杀人,成立却也不成立。 鬼物的确是基于店员们记忆中的罪物效果,来创造类似的死法。 但它不仅可以模仿,还可以借用店员们身上的罪物。 诸如洛仙的梦魇罪物,若是寻常情况下,鬼怎么可能通过它来释放陷阱? 那么能够做到这一点,只可能是鬼就在她的身上。 一旦通过这一点来进行反推,重新审视本次任务的四大阶段,会发现许多不合理之处都得以解释。 根源性恐怖,以最初七名店员的配置为比例,有着七只鬼物。 在第一阶段,或寄生、或潜藏、或跟踪在每一位店员的身上,随之进入任务。 但由于潘汀的意外之死,原有的鬼物配置,多出了一个。 而多出来的这只鬼,就是在木屋之中试图加害白怀光的第二只鬼。 这解释了鬼物的数量违和,同时也顺应了任务的固有属性。 同时,第一次、第二次引爆梦种时,见到了黑色人影,也对应了他们各自身边潜藏的鬼物。 至于马明玉所说的空白人脸,则是黑影,也即是鬼物近距离现身时的映照。 当初最大的两个疑点,鬼物人数对应差,加上另一维度的黑影都已解决。 只剩下最后一个,无厄村的诡异。 当然,这一点也是最好解释的。 多出来的那只鬼,在场外塑造了一个笼罩在六鬼厄运下的村庄。 真不真、假不假、人不人、鬼不鬼,为死路爆发创造条件。 至此,本次任务的全貌被揭开,所有疑点均能被这个真相所解释。 但还剩下一个,也是不起眼的一个。 白怀光的死法,似乎并不完整。 他的专属死法为身首分离,可为何头已经挂在了树上,却仍活着? 洛仙渐渐地将目光落在了白怀光的身上,却一触即离,并未将这个疑点公之于众。 第六百六十五章 不愧是洛仙 持续了一夜的暴雨结束后,新一天的清晨也泛起了久违的光明。 尽管这缕光芒还没有铺满天空,但也让白怀光略显不适。 他避讳地望了一眼外界,朝着屋内挪动了一下身子。 洛家的前院待客厅中,四人均因洛仙的一番话陷入了沉默之中。 洛仙目光扫过二人,最终定格在了坐在墙角,闭目养神的季礼身上。 “季店长,你认为如何?” 早在石头坟事件发生后,二人早就对根源性恐怖有了猜测,只是从未互相沟通过。 但想来,二人的观点应该不会存在出入。 只是在洛仙看来,或许季礼能够为其提供一些她可能忽略的细节。 季礼缓缓抬起头,这一动作让他的眉头陡然皱了起来,不适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后说道: “足够完整,我没异议。” 洛仙微微侧头望着季礼的眼睛,片刻后露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 两人目光一触即离,并没有被其他人察觉。 “你俩眉来眼去的啥意思?” 第二人格很是奇怪地询问着第三人格。 自从鬼手结束后,洛仙与第三人格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后。 他忽然发觉这二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或是计划一类的东西。 但以他的智商却完全看不懂。 第三人格沉默了一会儿,见三人并未再关注他,悄声回应道: “其实我也没太明白。” “啊?”第二人格大惊,“你也不明白还跟她使什么眼色?” 第三人格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说道: “洛仙的确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但许多小细节我还弄不清她是什么意思。 可能她是在准备某种后手,或是警惕着什么事。 但这东西不是我的强项,还是得等季礼醒了让他决定。” 扮演季礼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并不简单。 第三人格表面上仍然是一幅冷若冰霜,平淡处之的模样,但内心也是连连叫苦。 季礼再不醒来,只怕会错过洛仙给予的许多不能拿到台面上的信息。 即便当今还存活的店员们,最低执行记录也是五次以上。 但当洛仙说完那番话后,也是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 由于上一次的六鬼厄运陷阱,显然大家的警惕程度都上升了一个高度。 白怀光在沉吟半晌之后,轻声开口说道: “鬼物借人身回门,的确符合任务的基调,也算对应了回门主题。 起码这一次听起来比六鬼厄运靠谱,并且足够出人意料。” 马明玉由于身患残疾,只能坐在椅子上无法行动。 她是一个最实际的人,根源性恐怖的猜想能否成立在她看来并不重要。 真正让她关心的是,生路是否具备可操作性。 一旦生路可行,那么这个猜想的可能性就会无限上升。 于是沉声问到: “敢问店长可有生路方向?” 提到生路二字,洛仙的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她停顿片刻后回应道: “生路的方向,其实是季店长为我们指出的。 他在任务尚未开始前枪杀了潘汀,这绝对是出乎所有人、包括鬼物预料的。 所以才会多出了一只鬼,并且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我们在随机应变,鬼同样也在随机应变。 那么不如反推回去,如果本次任务是正常进行。 若潘汀成功进入任务,七名店员对应了七只鬼,则这次任务将会是什么模样?” 马明玉仔细思考起了这个问题,缓缓答道: “这将是一个没有六鬼厄运的任务,更加纯粹的乡村类杀人事件。 或许洛建军等人还没死,更不是鬼。 咱们这一批人在正常的省亲,并在这期间遭遇了一系列灵异事件,直到身边的鬼一个接一个把我们杀死。” 洛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或许这才是本次任务应该有的样子,但正因为季礼的喜怒无常,导致开局就减员。 不仅改变了鬼物的杀人模式,甚至让一个本该在两天两夜才会结束的任务,速度提升了一倍! 洛仙沿着马明玉的这个思路,继续向下推衍道: “那么这将成为一个典型的生存类任务。 这类任务的生路一般极难触发,几乎不存在提前结束的条件。 除非……” “除非我们找到任务范围内的某个潜在规则,可以彻底规避鬼物的袭击。” 白怀光倒吸一口凉气,犹如醍醐灌顶般抢先说道。 洛仙的眼神一变,从柔和变为凌厉,语气骤然森然: “无论鬼物如何变动,任务的本质不会更改。 当初季店长就曾与我提到过一个疑问,本次任务回门的元素太少。 但目前来看,回门一直贯穿了任务始终,只不过我们被六鬼厄运误导了。 如今重新回过头来看这两个字,就会发现那条潜在规则,就在其中。 ‘鬼物借店员之身回门、省亲’ 但若无门可回,无亲可省…… 那么这次任务是否就不再成立? 任务的潜在规则是否已经破除? 鬼物是否再无立场杀人?” 一连三问,让白怀光和马明玉哑口无言,纷纷震惊于洛仙的这条残酷生路。 乍听起来,这个生路似乎略显荒唐,但细细思索后反而觉得逻辑十分自洽! 这是一个很容易想到的生路,却又是最难想到的生路。 在二人回味之际,洛仙再度补充道: “这也是为什么,无厄村必须保持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诡异状态。 因为必须保证我们有足够的亲属、朋友可以见面、问候。 还记得任务中提到了的一句话吗?” “哪句?” 白怀光眼中透着一股崇敬地问道。 “非不得已情况下,绝对不可离开无厄村。 我想这就是留给我们的最后一步生路条件。 因为当无亲可省、无门可回后,我们就必然会离开无厄村。 而那个时候,实际上任务时间还没有结束。” 洛仙脸上带着一丝春风般的笑意,似乎是对生路满足一切条件从而感到欣喜。 最终生路,杀光无厄村所有人,摆脱回门身份。 生存类任务并不多,因为它的难度若想高的话,将会非常高。 始终默默听着三人对话的第三人格,内心一惊。 若非心思足够缜密,对酒店任务了解到一定程度,绝对想不到这种生路。 洛仙的思路一气呵成,从头到尾根本不存在破绽,就连任务类型的规则都计算在其中。 第三人格瞠目结舌,默默地在心底赞叹道: “洛仙果然名不虚传,这简直是无可挑剔的生路啊。” 而话音未落,他的脑海中却响起了另一个清冷中带着疲倦的声音: “能把一个谎言编造得如此完美,不愧是洛仙……” 第六百六十六章 无奈之举 季礼在经历漫长的昏迷后,总算转醒。 这自然是件莫大的好事,但第三人格的注意力还是更多被这句话所吸引。 “谎言? 莫非洛仙的生路并不正确?” 第三人格对于这条生路的可行性和逻辑性,深表叹服。 从她的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全都存在理论支撑,极具说服力。 别说他,就是马明玉和白怀光都没有丝毫怀疑,并且倍感欣喜。 季礼的声音仍然很虚弱,像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语气中满是疲惫: “你们都中了洛仙的逻辑误导。 你仔细思考下这条生路成立的基础是什么?” 第三人格没有立刻回答,在沉默中仔细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半晌后惊呼道: “它必须建立在任务正常进行的前提下! 但现在任务根本没在正常发展,而是因你杀死潘汀的举动,导致内容大变。” 洛仙刻意将这个底层逻辑进行了偷换,把生路的成立前提变成了生路的破题点。 如此一来,最大的逻辑错误,反而成了这条伪生路的最大理论支持。 所以从表面看去,这条生路才会无懈可击。 因为它本就处于洛仙事先搭建好的逻辑框架之内。 当然,造成这个效果的主要原因,还是由于它本来就是生路,只是已经过时了。 第三人格凝眉望着洛仙的侧影,心头泛起一阵后怕的担忧,不解地问道: “可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现在内斗还有意义吗?” 第三人格的能力偏向于观察细节和局势分析,对于计谋和人心并不擅长。 季礼还是没有选择回到主导权,看样子是准备再休息一阵。 他也没有主动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 “将我昏迷后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一下吧,时间还很充足。” 第三人格面色一凝,他知道当前局势走到末端,洛仙又来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举动。 那么她曾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尤为重要。 从循环梦境中出来,倒没什么,事情的主要矛盾冲突都发生在村尾木屋之中。 第三人格十分详细,不漏任何细节地将两个人格合力对抗鬼手的情节说明。 当说完这段之后,他的语气开始变得神秘起来。 因为马上就要到了,他与洛仙的交涉重点处。 “白怀光发力,拯救了局势,但我心里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六鬼厄运中的最后一只鬼,去了哪里? 当时房间内的一切都算是明牌暴露了,若还存在可疑地点没有检查,就只剩下床铺。 可巧合的是,洛仙被丢出棺材后突然消失,却紧接着在床铺内出现。 她若是被鬼袭击,为何会活着出来? 但若不是被鬼袭击,她又为何突然消失? 所以我内心就开始怀疑,床铺内是否就是最后一只鬼的藏身地。” 季礼一直默默倾听着,从未开口,但这时对第三人格的敏感表示了认可。 第三人格紧接着说道: “于是,我在门口与洛仙展开了一段心照不宣的对话。” …… “洛店长,你是否已经见到了六鬼厄运中的最后一只鬼?” “严格讲,我并未看到鬼,只是感知到了。” “即便如此,你为何能活着逃出?” “因为它对活人不感兴趣。” …… 当时二人的谈话就只有这么几句,随后马明玉就出现,将对话终止。 这段只有几句的谈话,实际上也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比如床铺之内,或是其下,应该就是六鬼厄运中最有一只鬼的藏身处。 但洛仙却并没有亲眼见到它,而是通过一些其他途径判断。 对活人不感兴趣,那就是对死人才感兴趣了。 联系到疯子之前尸体的碎块,在第二次进入木屋后消失。 第三人格猜测,那些尸块应该就在床铺下面,这也是洛仙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 第二人格听不懂这许多话外之音,在季礼听之却是一目了然。 他思考了一番后,轻声说道: “还有什么你掌握的疑点?” “人头!” 第三人格始终放在心上的就是人头的疑问。 “陈伟的死亡,全身碎裂,人头随之掉落; 于国峰喉中女鬼,仍然是对头颅下手; 白怀光身首分离,人头挂在树上; 洛仙的母子水鬼,招招对头下手; 包括你,鬼手作为无限制鬼物,杀人的方法多种多样,但它在可用其他方式轻易杀你的情况下,却只针对头颅。 所以我猜测,本次任务表面看起来死法有六种,但其实只有一种,那就是人头。” 第三人格这次带给了季礼一个莫大的惊喜,在此之前他从未思考过这件事情。 不由得让他联想到了洛仙入梦时看到的一切,所有人都死了,但头却不见了。 包括暴雨中,死去的潘汀竟然用一张网带着季礼、洛仙、马明玉、陈伟和于国峰的人头进了后山。 这很可能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重大线索,季礼沉吟片刻后说道: “也许割头不是死法,是那些鬼需要在杀死我们后,拿到人头。 这是一条规则。” 季礼的答案就要比第三人格来的更加具体。 如此一来,洛仙撒谎的原因,似乎也昭然若揭。 季礼昏迷太久,有些事情他并不清楚。 但洛仙作为一切的当事人,她要比季礼率先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与此同时,当她发现这条规则后,就该立马想到了一个人。 白怀光! 如果人头是鬼物杀人后所必拿之物,那么为何白怀光的人头要始终挂在树上? 并且挂在树上后,还要一直等着他来取?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鬼物希望白怀光重新把这颗头接回去。 洛仙怀疑此时此刻的白怀光脖子上的那颗头,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甚至白怀光此人也早就死亡,现在站在众人面前的,就是一只鬼。 所以她要撒谎,去执行一条伪生路,扰乱视听,拖延时间。 那么,她拖延时间的目的,或者说拖住这只鬼的目的是什么? 显然,是为了季礼。 洛仙不知道之前一直共事的人,是第三人格。 她认为以季礼的头脑,得到的信息应该与她同步,所以二人躲避着其他店员进行了一些智者之间的交流。 似是而非的六鬼厄运交谈,干扰白怀光而编造的生路,心照不宣的目光交流。 作为第六分店的店长,洛仙必须要以一个可靠的生路带领大部队,引走白怀光。 而寻找并执行真正生路的人,只能是季礼。 骑虎难下的洛仙,看似滴水不漏的掌控全局,但实际上也是她的无奈之举。 第六百六十七章 清洗行动 这一次轮到第三人格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摇头说道: “为什么洛仙的伪生路,会让所有人认为是真实的? 就是因为以目前掌握的情报,这就是最值得尝试的生路。 可你如今这么一解释,我又觉得你更有道理。 那么,这次任务到底什么地方我们还没想明白?” 能够分辨出生路的真假,就不代表季礼真的清楚生路是什么。 洛仙的做法等于为他排除了一个最像生路的错误选项。 “先休息吧。” 季礼的意识回归不久,大脑还不算十分清醒,还需要一定时间的修养。 而另一边洛仙三人的讨论,也完成了最终敲定。 关于这条伪生路,白怀光和马明玉没有看出丝毫破绽,纷纷表示赞同。 洛仙看了一眼手表,此时来到了12月6日的早晨6点13分。 天气总是变幻无常,一夜的暴雨之后,第二天竟是一片晴天白昼。 阳光已经布满了无厄村的每个角落,晒干着昨夜的雨水残留。 此时距离白怀光使用羽毛笔罪物的结束时间,还剩下两个小时。 同时洛仙梦魇罪物的代价,也将在四十分钟之后结束。 目前的局面是,洛仙、季礼、马明玉三人身上的鬼物,同属被羽毛笔所压制的状态中。 对于他们三人来说,任务必须要在两小时之内终结。 否则到那时候大批鬼物卷土重来,必然会在顷刻间摧毁一切。 至于白怀光…… 白怀光身上的鬼物,明明没被羽毛笔影响,但他仍然安稳地存活至今。 种种疑点,全在他的身上,这太扎眼了。 洛仙已经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人,她的目光已经很少落在他的身上,生怕引起对方怀疑。 如今只能做软处理,权当无事发生,等行动开始后再视情况而定。 洛仙对着二人说道: “怀光的笔记上记录过,无厄村由于六鬼厄运的存在,人数不多,只有213户。 半小时之后,开始动手。 在羽毛笔失效前,足够完成对全村的清洗行动。 现在原地修整。” 她说完这些后,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将那件帆布包放在腿上,开始翻找起来。 不多时,一大串还在滴水的提子被她夹了出来。 洛仙每次执行任务都会携带大量的提子,并用特质包装隔离,因此基本不会被损坏。 甩了甩上面的水珠,她拧下一粒放在了嘴里,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安逸。 白怀光则是找了一个避光的角落中坐了下来,蓝色的眼睛一直看着洛仙的背影。 那目光中似乎存在着某种无法读懂的情绪,只是让人很难察觉。 马明玉苦恼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房间内的两把椅子,全被两位店长占了。 她这个残疾人士只能转悠一圈后,找了个墙边靠墙瘫坐在地上。 生路是什么,怎样执行洛仙都安排好了,但她的面色仍然没有好转。 按照当前的情况来看,如果生路是正确的,那么清洗无厄村行动必然困难重重。 这期间尚未被羽毛笔影响的第七只鬼,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进行阻挠。 那只鬼不同于其他鬼物,它应该是一个不受控制且能力强大的鬼。 马明玉再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势,实际上这种重伤能撑到现在不死,已经是个奇迹了。 若非尸油罪物帮她转移了一部分原有伤势,此刻只怕早已丧失意志。 她缓缓抬起了头,先是望向季礼,但很快就摇了摇头。 继而看向了白怀光,沉默了一阵后,又对准了洛仙的身影。 慢慢地,她的眼神逐渐有了一丝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阳光照在洛仙的身上,她舒适地眯着眼睛享受着最后的安静时光。 距离约定的半小时休息,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在最后五分钟时,一阵风从她的右手边刮过,带来丝丝凉意。 季礼从她的身边越过,坐在了门槛上面,疲倦地用头靠着门框。 洛仙看着他的背影,从包里翻了翻,拿出了最后一串提子,撤下了一半递了过去。 季礼转头看了一眼后没有接过,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 将香烟叼在嘴边,音量放低小声说道: “我能用的线索不多。” 如此说话做派,显然是季礼本人,第三人格又一次退出幕后。 洛仙一听就知道对方已经猜破她的用心,她也低声回应道: “我尽力吧。” 现在距离生路只差临门一脚,但哪怕就是这么一层窗户纸,却是最难捅破的。 村尾木屋中的最后一只鬼,是一条线索。 但这显然是不够的。 还有什么微小的细节,是被季礼所忽略的,他暂时还想不出来。 也许生路就只缺这么一步。 总之,对于现在的季礼而言,他肩负着寻找生路的任务。 可当前处境,一定需要更多时间留作调查。 这个条件就必须交给洛仙创造了,她必须想尽办法将鬼物留到她这一边,绝不能阻挡季礼。 当最后一粒提子被洛仙吃掉,香烟的最后一口也被季礼吸光,时间就到了。 白怀光背着马明玉来到了门口,开口问道: “洛姐,我们该如何分配?” 洛仙收拾了一下帆布包,转过身看着二人轻声说道: “明玉的伤不能单走,必须有人照顾。 还是由你背着他吧,咱们三人走一条路,从村东杀向村西。 季店长单人走一条路,从村西杀往村东。 一个半小时,还是很充裕的。” 白怀光面色一正,点头表示没有意义。 虽然他的身体素质一般,甚至比同龄人还要差一些。 但马明玉现在轻得跟张纸一样,背在身上毫无负担。 “季店长,没有问题吧?” 洛仙交代完一切后,转过身看向季礼一语双关地问道。 季礼缓缓站起身,从包里抽出一根细绳将头发绑了起来,整个人显得干练和精神了许多。 他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摇头表示并无异议。 这个笑容似乎是在为洛仙释放某种讯号,只是她并未明了。 但时间已到,她没有纠结,招了招手带着两名店员先一步走出了大门。 季礼望着三人的背影,眼底泛起寒意,平静说道: “目前已知一个半小时内可袭击店员的鬼物有二。 一是白怀光身上那只、二是独立的第七只鬼。 第七只鬼是最大的威胁,它是我们的最终鬼物。 留意着吧,当我们触碰到生路核心时,它一定会来找我。 或许这也是洛仙的想法,看似她在为我拖延时间,实际上是我在为她拖延时间。” 第三人格叹了一口气,执行任务总是不可避免的会发生这种互相算计的事情。 如果真的可以同心协力去完成任务,没谁非要去利用他人。 只能说,鬼物带来的威胁实在太大了,当无法对抗鬼物时,就只能借用身边之人去创造机会。 不过,这种局面也是季礼希望见到的,毕竟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 这次任务洛仙想要的结局,与他想要的结局并不一样。 第六百六十八章 消失的尸体 清晨的阳光已经肆意地挥洒在无厄村的街头巷尾。 季礼双手插兜,站立在分别路口,一头黑发被映成了棕色。 他默默地注视着三人的背影从眼前消失,与他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可以预见的是,在不久后的未来,这三人中的某位,或是全部,将永远从他的视野中抹去。 而他现在所思之事,也并不完全关乎生路。 第三人格打破了沉寂的氛围,发问道: “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你想怎么办?” 季礼缓缓转过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远离村西,朝着入村时的那条小路前行。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如何看待洛仙所说的根源性恐怖猜想?” 第三人格似乎并未想到季礼会问出这话,先是一愣,随后说道: “洛仙的生路真与假我无法判断,但根源性恐怖应该不会出错。” 季礼默默地点了点头,曾经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鬼借店员之身回门,它们潜伏在自身的周围。 如此一来,它们才可借用罪物欲盖弥彰,造成一系列的误导。 但当洛仙说出那条伪生路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先前未曾放在心上的细节。 “你还记得洛仙的第一颗梦种植入在谁的身上吗?” 一句话将记忆拉回到了一天前,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件。 第三人格仔细回想了一番后说道: “是马明玉吧。” 季礼微微摇头,没再给他思考时间,直截了当说出了答案: “是村长。 洛仙第一颗梦种是要植入在村长脑中,只不过失败了而已。” 若不是季礼提起,第三人格甚至都快忘记这个早就被排除的线索人物。 村长是店员们遇到的第一个线索人物,但从后面的事情推断,它根本就是一个六鬼厄运的传播者。 第三人格不知为何季礼旧事重提,于是没有说话,静待他的解释。 季礼被刺眼的阳光晃得有些不适,他微微眯起眼睛,轻声说道: “当时洛仙试图植入梦种,但却看到一个黑影,紧接着罪物效果被原数打回。 按照她自己的解释是,黑影即是她附近的那只鬼,强行干扰她植入。 因为若她成功进入村长梦境,会立马发现六鬼厄运的虚假。” 第三人格还是没能明白,不解问道: “这很合理啊……” “当然合理,因为问题不在这件事上,而是在洛仙与那只鬼的位置关系。 能够以这种方式拦下梦魇罪物的生效,你认为那只鬼在哪里?” 洛仙的梦魇罪物,乃是无形之物,存在于她的大脑之中,极为特殊。 一只鬼除非寄生在她身上,或是脑中根本不可能干扰梦魇罪物。 第三人格大惊失色,他从来没如此分析过问题,脱口而出道: “你的意思是,杀店员的鬼物应该在我们的身上?” 可,这是大不合理! 若有鬼物胆敢上季礼之身,必然会强行唤醒灰色灵魂。 轻则被压榨殆尽,重则强行吞灭。 季礼点了点头,这就是问题所在,开口说道: “那么,鬼明明上了我的身,却又未能激活灰色灵魂。 它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第三人格如果有表情的话,此刻一定是面如死灰。 在沉默不语之中,他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本次任务为何如此波折,前前后后已经出现无数反转。 每一步看起来都是对的,却总能有某件事将其反驳。 若季礼这次的想法正确,那么根源性恐怖的含义,又将出现变化。 第三人格一直在思考季礼的话语,待回过神时却发现季礼已经离开了无厄村。 他当即一愣,想到了任务内容上的那条“特殊规则”。 此刻季礼并未遭遇到规则惩罚,就说明他正在做的事情,是在向生路靠拢。 但第三人格还是询问了一句。 季礼目光远眺,望着连绵的山路,像是寻找着某个位置。 “任务开始前,鬼童出现过。 它当时应该是给予我某种提示,现在去验证一番。” 留给季礼的时间并不多,但他似乎胸有成竹,步伐沉稳,心态平静。 这幅淡然的模样,令第三人格不再质疑,先行信任。 重回这条进村之路,周围的一草一木都让季礼感到十分熟悉。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终于见到了一块拦在泥泞山道上的巨石。 而巨石之后的几步之外,正是他们停靠在此的那辆商务车。 之前并未将进村前的事情放在心上,这次再度返回,他的内心就更有几分警惕。 这是本次任务的第一阶段时期,发生的事件。 站在如今的角度,再去反思这件事,会惊奇地发现一切的起始点,都来自这块巨石。 没有它拦路,所有人都不会下车; 季礼不会有机会杀死令他烦躁的潘汀; 村口的鬼物也未必会跟上他们。 用手掌触碰巨石的纹路,微微用力无法撼动分毫。 季礼抬头看了一眼上方,除了摇曳的树叶什么都看不清。 沉吟片刻后,他放弃巨石,迈步走向了商务车。 在车头附近,存在着一道并不明显的红色血痕。 昨夜的一场暴雨并未将其完全冲刷干净,这倒出乎他的预料。 但除了这么一抹极浅的血迹外,潘汀的尸体却不翼而飞。 车中的一切摆设还都完好无缺,唯独少了最该待在此地的一具死尸。 “潘汀消失的尸体…… 树林前拿着人头的潘汀……” 有些东西在这次重返村外,似乎出现了串联。 第三人格发现的人头共性,与季礼见到的潘汀提头事件,出现了对应。 季礼隐隐觉得这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但仍然缺少一个最直接的证据将其融会贯通。 他望着望着,慢慢后退两步,站到了他曾经枪杀潘汀的位置,目光看向了山路的拐角处。 当时鬼童矮小青灰的身影,就在这个位置与他隔空相望。 在这个距离,他闭上了眼睛,回想起任务开始前发生的一切。 枪声还未消散,潘汀尸体倒地。 洛仙刚欲上前讨要说法,突然手表罪物生效,这也是本次任务手表唯一一次奏效。 而当时季礼灰色灵魂在身,他比洛仙更加敏锐,立即找出了灵异的来处。 在扫视一圈后,看见了鬼童在山口出现。 但鬼童并没有第一时间有所动作,足足过了半分钟之久,它举起了手。 用食指对准了季礼的方向。 季礼蓦然睁开双眼,从回忆中挣脱,他忽然想到了奇怪之处。 鬼童是专为他而来,但绝不会插手任务之事,怎么可能还会散发灵异气息,进行干扰? 除非,它是被迫现身…… 季礼站在原地,缓缓低下了头,仔细观察起来。 “我和洛仙感受到的灵异力量,并不是来自鬼童,而是任务之鬼。 它们以极短的速度完成了潜伏,鬼童也是在这股力量的刺激显露身影。 鬼童的现身,令我产生了误判,从而错失了第一波灵异力量出现的情报。” 只有这一种解释。 季礼挪动脚步,站在一个偏远的位置,观察着先前所处地点。 那么照此推演,以鬼童当时的角度,它举起食指对准的东西,就应该是…… 季礼的头。 第六百六十九章 人头落地 那个敏感且关键的字,又一次出现在季礼的脑海之中。 同时也更让他确信,本次任务的人头一定存有重大作用。 第三人格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调整情绪变化,冷静分析道: “我和老二不能与鬼童相见,并不清楚当时你的情况。 但从刚才你的分析来猜测,这次是否与鬼童任务类似。 那只鬼,是进入了你的思想?” 能够上身且不激活灰色灵魂,鬼童算是唯一的另类了。 因为它严格意义上并不属于一个完整的鬼魂,它需要潜藏在活人的思维之中孕育。 只有活人去幻想它的存在,它才会真实存在。 所以它能够从假变成真,占据季礼脑海却没有激活灰色灵魂。 但季礼对于这次任务的鬼物,却并不这么猜想。 从之前的种种情况来看,它就是一个独立的鬼物,在进入脑海之前就已成型。 总之,一个完全体的鬼物想要不声不响地进入季礼的身体,几乎不可能。 季礼所想并没有明说,但第三人格一样可以感应到。 对此他也唯有沉默,事已至此他的思维已经开始混乱了。 季礼同样没有明显的思路,不过他隐约有一种感觉。 在他的记忆之中,一定存在着某个极为微小且关键的细节,可以将疑惑解释得通。 距离清洗行动开始,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季礼并未急躁,而是靠在商务车边,点上了一根烟。 任务进展到这一步,生路线索一定已经足够充沛,只是他还没有找到最重要的那个破题点。 借着烟草气味刺激着脑部神经,他无意识地吸食着香烟,思维不断运转。 从一天前的一幕幕,一帧帧开始。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见到的每一件人、遇到的每一件事算起。 过往的一切,犹如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之中快速播放、筛选。 有一个时钟在飞速转动着,控制着记忆的流速。 直到,季礼已经吸完了第二根烟,他的手指忽然被烟蒂烫了一下。 脑海中的那个幻灯片突然暂停,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重新往回退了一帧。 时间节点,是12月5日的午后时分。 洛建业的二层小楼前,季礼、洛仙加上一众亲友,拍摄了一张合影照。 在这张照片上,入镜足有十余人,但成像的只有季礼和洛仙。 当时他正是以这一点判断,无厄村的村民大多是npc类角色,可以杀。 不过,此番融合当前的情报,再去思考照片的作用,似乎另有妙用。 比如,这部相机的成像是否具备灵异能力,或者它本身就是一件罪物。 否则为何能够区分线索人物和店员。 如果它能够区分这二者,那么是否又可以区分店员与鬼物? 现在困扰季礼的关键就是,他不清楚根源性恐怖到底存在于身体的哪个位置。 若相机真有如此作用,那么显然将会为他揭露当前之谜。 而一旦根源性恐怖疑问揭开,季礼将有八成把握,可以思考出生路! 季礼丢掉指尖已经熄灭的香烟,带着坚定的目标,朝着村庄内部走去。 他还记得那人的名字叫做“小五”。 而小五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此刻想来也带着明显的提示之意。 “需要照片的话明天来取,就在老歪脖子树边的上那家。” …… 洛仙将手中的匕首深深插进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咽喉,汩汩鲜血顺着刀刃涌出。 她用力一拔,过长的袖口开始顺下滴着血。 这一户人家,成为了两具尸体,就躺在炕上。 从生到死,并没有出现挣扎,动都没动过,等着挨刀。 从村东的第一户开始,每一家的情况都是如此。 无厄村的村民,就像是瘫痪的机器一样,早已准备好了迎接洛仙的死亡之刃。 但洛仙并不在乎,她甩了甩袖子上的血珠,低头走出了院落。 与此同时,前一户的门口,白怀光背着马明玉也显露了身影。 洛仙迎着阳光看着二人的方向,他们的身形显得不够真实,就像是两团模糊的黑影。 二人没有动,显然是在等她。 她一边无声地向前走,一边在内心思考着一个问题。 “旁人不知生路真假,但第七只鬼应该心知肚明。 若怀光真的已被替换,他应该会伺机脱离队伍,去寻季礼的麻烦。 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假死。” 洛仙、马明玉、白怀光三人,第七只鬼就在其中。 如果白怀光待会是第一个遇袭之人,并且无可挽回地死亡,那他的身份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当然,这个结果对洛仙而言,悲大于喜。 明确第七只鬼的身份,并将祸水引向季礼的同时,意味着她在第六分店的唯一情感寄托也一同葬送。 洛仙迎着光明走去,可白怀光的影子在她眼中却逐渐变得越来越黑。 “怀光,若你真的死了,我会遵守承诺为你复仇,永不食言。” 白怀光站在阳光下,雪白的脸上满是红印,密集的汗珠预示着他的状态不是很好。 但他在看到洛仙时,仍然露出了一个十分亲近的笑容: “洛姐,想来你的生路不会出错,村民像是进入了待机状态,为了迎合行动。” 洛仙不敢再多看他,只是快速走过,拐进了前面一户人家。 “时间还很充足,再加快些速度就能与季店长汇合了。” “店长!” 然而就在洛仙的身影即将消失时,马明玉突然低喝一声叫住了她。 洛仙一皱眉,转过身看着马明玉。 马明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声音趋于冰冷,沉声说道: “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我想咱们三个就不要分开了吧。” 洛仙隔着阳光看着她那张脸,似乎猜到了她的目的,瞥了她一眼后转身,显然是默认。 清洗行动,一分为二是她刻意做法。 目的就是放松第七只鬼的警惕,并且引出白怀光的身份之谜。 当然,这样做法马明玉的处境会相对危险。 马明玉显然也足够聪明,当着白怀光的面坦白,逼洛仙一起承担风险。 刚一走进院子,洛仙就发觉此户的环境让她颇感熟悉,尤其是那不锈钢的铁门。 在院落的尽头,由水泥铸成的台阶上还晾着一张渔网。 洛仙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怪异,因为这里正是母子水鬼的那一家。 带着这种不适的情绪,她这一次走的速度不快,在登上台阶时,她留意到窗户上晃过了一道影子。 像是一个小孩子,一闪而过。 她伸出手拉开了房门,进入屋内,阳光消失后顿觉阴凉。 刚一进屋,她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了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落在地。 待她转过身查看时,刚才还跟在她身后的白、马二人却全然无踪。 两个大活人就在眼前消失了,她竟然毫无察觉。 一股心悸的感觉从内心焕发,洛仙往后倒退了两步,只觉得自身出现了严重问题。 仿佛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但她还浑然不察。 正当此时,她突然大脑一阵犯晕。 自己的视角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 眼前的景象变得眼花缭乱,并且看物的高度也变矮了。 洛仙想要立刻发动罪物,但却没有任何反馈,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昏沉,耳边的声音嘈杂。 “嘎吱……” 刚刚她推开的房门,又被从内拉开,一双腿从她的视野中迈过门槛。 而她的视角似乎与那双腿的主人绑定在了一起,随着它的动作一起摇晃。 洛仙努力地将眼睛上挑,试图看清楚那人到底是谁。 从裤线往上扫过,是一件淡蓝色的牛仔外套。 再往上看,那人的脖子一片雪白,带着几分病态。 但却只能到此为止,因为那人的脸被压低的鸭舌帽完全挡住。 这个帽子她很熟悉,是她亲手为他戴上的。 而此时此刻,洛仙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掉落的声音,是她人头落地。 景象的模糊,是她的头被他捡在了手上。 视角摇晃时,也是他向前迈步时。 第六百七十章 逼它现身 当罪物无法生效那一刻,洛仙就明悟过来。 此时发生的一切,不会是真实的。 并非洛仙夸口。 入店至今的所有鬼物,能做到毫无预警就将其杀死的,不超过一手之数。 显然,无论是白怀光那只落头鬼,亦或第七只鬼,均不在此行列。 那么当前的局势看似对她极为不利,就连人头都被白怀光攥在掌心。 但既然还能够让她保持理智和视力,就说明这是在透露些什么。 或许与第七只鬼的杀人方式有关,或许是这只鬼的破解提示…… 人头仍在白怀光的手中来回摇摆,视野也越来越摇晃。 刺目的阳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模糊的外界她能看清的东西不多。 但在这个场景中,马明玉的身影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阳光太盛,晃得她不能再看向上方,只是对准脚下。 也正是这个角度,她忽然看到了一个多出来的黑色影子。 空荡荡的院落里,修长的影子来自于白怀光,他右手上提着一颗球形人头。 而再右,也即是紧挨着洛仙人头的位置,竟然还存在着一道细长且扭曲的黑影。 那黑影的样子让她格外熟悉,前前后后已经见过两次。 正是代表了本次任务根源性恐怖的鬼物虚影。 这个发现让洛仙神情有了短暂的恍惚。 如果眼前发生的一切,真的预示着什么的话。 那么白怀光显然已经是非人之物,即是他已然死亡并被鬼物替换。 杀他的要么是落头鬼,要么是第七只鬼。 但想要让死去的白怀光混进店员队伍,必然是第七只鬼操纵这副身体。 因为落头鬼只负责杀白怀光一人,一旦成功它就应该不再参与任务。 所以按理说,白怀光的影子,就应该代表着第七只鬼。 那么,现在站在洛仙人头旁边细长黑影,是谁? 洛仙还没等细想这个问题,突然大脑的神经像是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眼前的景象再度一变。 她惊诧地睁开眼,却发现一切又回到了刚刚进门前的那一刻。 一切均属正常,她置身于屋内的阴凉之中,两侧房间敞着门,像是等人进入。 头颅依旧长在脖子上,先前发生的事情仿若幻觉。 白怀光和马明玉也正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像是在问询为何不继续向前。 她在二人的脸上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眼中的情绪,虽然都有疑惑。 但白怀光眼中的疑惑更加纯粹,反而马明玉似乎还带着某种忌讳般的迟疑。 洛仙默默地转回身,从袖中抓出了短刀,将这件事暂时压下。 撩开了帘子,炕上正躺着这一家早就已经淹死的三口人。 洛仙没有说什么,径直走了过去,先是一刀杀死男主人,又立即将女主人杀死。 与之前的情况完全一致,连杀两人均无任何反抗,连死亡时的挣动都不存在。 直到她把刀捅进了那个四五岁男孩的咽喉时,这一次却有了明显的不同感。 无论是什么刀,在连续的捅刺挥砍后都或多或少出现卷刃和迟钝感。 但清洗行动中,洛仙割喉犹如挥刀砍豆腐一样轻松顺畅。 可在杀男孩时,她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阻力。 尽管如此形容,但也并不费力,就如同正常杀死一人时般费力。 但也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洛仙将刀子拔了出来,鲜血又一次喷涌,而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始终闭目的男孩此刻竟然睁开了眼。 这一幕令她猝不及防,皱眉往后撤退半步。 可男孩似乎只是睁开眼最后看一次这个世界,又无力地歪下头,彻底身死。 “这是怎么回事?” 白怀光暗叫一声不好,他觉得事情似乎有变化,出言问道。 洛仙又仔细上前探查,确定这一家三口死亡后,沉吟片刻后说道: “如果不是这三人有母子水鬼的特殊身份,那么就是村子有了阻止我们清洗的迹象。”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后,没再说话赶紧奔赴下一家。 而下一家的情况也并未好转,当洛仙杀死最后一人时,对方甚至还伸出手略微阻拦了一下。 这一次,已经可以确认清洗行动将会不再顺利。 有东西正在阻止洛仙,或者说是拖延她的速度。 而让洛仙不解的是,她做的事情对生路毫无益处,为何要阻止? 白怀光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问道: “洛姐,我看咱们还是分头行动吧,在一起的速度怕是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洛仙抬起头以一种无法解读的目光望着他。 白怀光提议分开,表面看去似乎对洛仙有利。 毕竟现在他几乎可以确认不是活人立场,能逃脱自是最好。 但洛仙的任务不只是为了保命,她需要为季礼拖延足够的时间,最起码要摸到生路边缘。 从现在的时间来算,估计季礼最多在验证生路的方向上。 那么,她就更不能让白怀光离开自己太远的距离。 而就在这时,马明玉突然开口说道: “就按他说的办吧,这个进度会快上不少。 但我们决不能离得太远,必须保证彼此相邻,有警可立即靠拢。 不过,这次我和店长一起走。” 说完这话,马明玉同样带着某种奇异的目光看着洛仙。 洛仙一点既透,她也的确无法拒绝这个合理的请求,于是点了点头。 待到白怀光的身影先行离去,朝着下一户人家走去时。 洛仙背着轻飘飘的马明玉,沉声问道: “你有话就说吧。” 马明玉趴在背上,看的更远,确定白怀光进了屋后,快速说道: “我在他身上下了一蛊,无论他是人是鬼,只要在我五十米范围内就会感知得到。” 洛仙知道马明玉的这件罪物,也属于探测性罪物,并且效果不错。 虽然她清楚白怀光身上的疑点,还是明知故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 马明玉冷笑一声,说道: “莫非店长将我视做愚夫蠢货之流? 所有人的死法都干脆利落,凭什么他掉了头还是接回来?” 洛仙不动声色,只在沉默。 马明玉继续说道: “在进入一家三口门内时,我见到了一个幻象。 我看见自己的头被白怀光攥在手中,他把我提出了屋子,来到院落。 我应该会死在他的手里,至于你…… 我没有在幻象之中看到你的身影。” 洛仙眼神一凝,原来不只是她看到了,就连马明玉也死于白怀光之手。 那么如此看来,似乎情况就很明朗了。 之前的想法并没有错,白怀光的身上的确就是第七只鬼,它会在合适的时机将二人杀死。 但洛仙仍然很纠结。 她纠结的是为什么要让她们看见这个幻象? 为什么幻象中第七只鬼,化作黑影站在她的身边? 最重要的是,白怀光是鬼这件事好像太明显了。 马明玉没有理会洛仙的沉默,仍然自顾自地说道: “我不清楚你和季礼在暗中谋划什么,但不管如何白怀光不能再留。 真等到幻象成真,那么局势将会更加不利。 我们不动手,它就要先动手。 我提议,先下手为强,逼它现身!” 第六百七十一章 第七只鬼 洛仙仍在沉默,对此事并未急于表态。 但情况如此,不表态也不行,马明玉不爱说话,但伶牙俐齿: “白怀光已经不再是白怀光,这一点你心知肚明。 我明白你的担忧,怕仓促出手会影响大局。 但我却认为先动手,反而是一个对我们更有利的机会。” 洛仙也想听听马明玉的理解,接着问道: “怎么讲?” “首先,让第七只鬼原形毕露,它就要面对抉择的岔路口。 到底是与我们两个拥有对抗性罪物的店员对抗,还是去找无法使用罪物的季礼? 其次,距离四小时羽毛笔效果,仅剩最后一小时。 若一小时内我们再完不成生路,就要彻底失败。 时间在鬼不在我。 最后,它一直到现在仍不动手,必有所谋。 那么在我们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主动打断怎么也比静待时变要更加有利。” 洛仙听后淡淡一笑,别有意味地说道: “明玉,真没见过你说这么多话。” 马明玉冷哼一声,不爱说话此刻也不得不说了。 但洛仙话锋一转,抛出了重磅炸弹: “可惜,清洗行动并不是生路。 真正的生路在季店长那一边,我们的任务是帮他拖延时间。” 马明玉显然没预料到这一步,当即愣住,良久无法说话。 但就在二人沉默一阵后,她沉声说道: “没有季礼,难道你就不能想到生路了吗? 在我看来,拖延时间和执行生路,这二者并不存在哪一方更加省力。 反而由我们自己寻找,可行性更高。” 洛仙面色如常,她走进正房,放弃了短刀拿出了手枪,将屋内的二人杀死。 听着马明玉的话,她并未回应。 见洛仙仍是这个态度,马明玉脸色微冷,最终说了一句话。 她确信,此话一旦出口,对方必然会按照她说的方案执行。 “洛店长,你又怎么确认第七只鬼一定就在白怀光身上呢?” 一句话,让洛仙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她的一切推论,全都建立在第七只鬼就是白怀光,白怀光就是第七只鬼的前提下。 但马明玉又提出了另一个角度,如果它没有呢? 比如现在白怀光体内的是落头鬼,第七只鬼只是伺机潜藏在他们周围,暗中操纵着一切。 见洛仙如此表现,马明玉幽幽的说道: “所以,逼它现身,百利无一害。 就算有害,害的也是季礼。 我有九成把握,一旦第七只鬼暴露,它会选择离生路更近的季礼。” 洛仙静静地看着马明玉,面色柔和且平静,良久之后她收起了手枪。 她和马明玉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村道之外那个刚从某户人家走出的少年身上。 少年站在阳光里,又处处躲避着它们。 就像他原本的名字一样,明明怀光却又不得不避光。 洛仙看着它,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就试吧。” 话音刚落,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了一瓶香薰,一截染血的麻绳,抓起了一粒提子放入口中。 另一边的马明玉没有再要人帮扶,她一手扶着墙,奋力跳着隔着不远追逐。 白怀光用手背擦着额上的汗水,目光涣散地看了一眼阳光,雪白的脸上透着疲态。 但这是洛仙给予的任务,他喘了几口气后,就要再进另一家。 而这时,他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直奔自己而来。 白怀光知道应该是洛仙等人,还以为有新的指示,刚要转过身。 但他却并没有这个机会。 一截粗糙坚硬的麻绳骤然套在了他的喉咙上,那绳子上的倒刺将细嫩的脖子划开了几道血痕。 白怀光下意识地抬起手抓住绳索,想要挣扎。 可他毕竟是毫无预警,根本比不过洛仙主动出手,绳索在他的脖子越勒越紧。 在勒住两秒钟之后,原本粗糙的绳索忽然消失不见。 但他脖子上陷进去的皮肉,却仍然存在着一条凹痕,像是只有绳子变得透明一样。 洛仙做事就要做绝。 既然是要逼鬼现身,那么就不能用对付活人那一套,因此她直接选择使用罪物。 这根麻绳在吊死任务中,连续勒死了她整整六名店员。 是极为趁手的近距离对抗性罪物。 至于代价,则是洛仙的脖子上同样也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凹痕。 当然,这个伤势无非就是造成呼吸困难和濒死前的折磨而已。 只有痛苦,并不具备伤势,她可以忍受。 绳索已成型,洛仙收手拿出了那瓶香薰,朝着白怀光喷洒了起来。 白色的水雾从天而降,在阳光下显得五光十色般美丽。 检测性罪物,水雾会弥漫在当前区域几秒钟。 若该区域内有鬼,水雾将会变为红色,颜色越深代表灵异气息越强。 “为什么…姐……姐……” 任何人濒死的时候都会很难看,白怀光也不例外。 他那张犹如润玉的面孔此刻扭曲得发紫,柔顺的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 嘴部大张,拼命地呼吸着空气却收效甚微,只是加快死亡。 只有一双蓝色的瞳孔倒映着他视为亲姐的冷酷面容,其内饱含着震惊与委屈。 即便到了这一步,他眼中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悬空的水雾,从边缘处有了变化,由半透明的白色变成淡红。 紧接着就起到了向内扩散的想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变异,直到全部沦为红色。 白怀光的身影自此被全部笼罩在红色水雾之内。 然而就在这时,白怀光的手突然不再挣扎,像是一瞬间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一把抓住了洛仙的手腕,用力极大,掌心全部汗珠。 洛仙眉头一皱,刚要挣脱却发觉对方力气远非先前可比,一时间竟无法挣脱。 这股向前的力量,将她的身子不住往前拉拽,二人被迫紧紧靠在一起。 洛仙不急不忙地就要用另一只手伸出帆布包,来取另一件罪物。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剧痛陡然传来,霎时间让她冷汗直流,浑身一凉。 她惊愕地看到了自己的右手与手腕分离,就掉进了袋子之中。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逐渐走进了她的视线之中。 马明玉。 没错,她在走。 左臂和右腿仍然是那副寻常的样子,但早就失去的右臂和左腿竟然重新生长了出来。 只不过却是用一片漆黑的影子来代替,这种矛盾违和的感觉,就像是人鬼参半般诡异。 偷梁换柱,用的巧妙。 白怀光从来不是鬼,他只是一个烟雾弹。 第七只鬼,一直在马明玉的身上! 第六百七十二章 生路已显 光秃秃一棵大树干,只有一道弯,却又弯得如此彻底。 树心裂开的那一条大缝,像是有人从这里将它剜心掏肺。 从头到脚没剩几片叶子在枝头打晃,寒风吹过就又将不多的积蓄扫空。 如同这个已经无药可救的村庄一样,这棵树也是一个重症患者,在煎熬与衰败中走向死亡。 第三次来到这棵树前,季礼的心境可谓是分别不等。 一次比一次平静,一次比一次淡然。 遥想上次来临时,与洛仙在风雨中凝视着白怀光的首级,获得了第二只鬼的提示。 季礼的心头萌生着一股命运的必然感。 老歪脖子树已成无厄村的重要地标,他早该想到小五的线索。 收起内心的杂乱情绪,他匆匆一瞥之后,飘然转身。 小五毕竟是一个在镇上工作的年轻人,常年不住在这里。 所以院子比许多年长者要更显冷清和干净。 轻轻推开虚掩的铁门,踩着坚实的红砖地面,砖缝中的少许水渍在鞋边涌出。 宽敞明亮的大瓦房,墙面上贴着菱形的反光瓷砖,建筑像是刚翻新过。 阳光笼罩下,能感觉到小五的确是一个颇有出息的乡下青年。 季礼面色如常,脚步轻快,掌心闪过一道银光时,耳边响起一声剑吟。 登上由青石砖铺成的台阶,崭新的防盗门并未封死,轻轻一拉就已开启。 “向前七步,左手房间有人在看电视; 再进十步,穿过后院,有脚步声。” 刚一开门,第三人格的提示就已经到位。 季礼没有停顿,无声无息地进入了家中,坦荡地走出七步,将头转向左侧。 一道纱帘之内,影影绰绰地存在两个背影,正背对着门口,面朝电视机。 电视上播放着上世纪的某部经典言情剧。 季礼轻轻撩开帘子,面色平静地进入了房间,戏剑垂在裤边。 一左一右两位满头银发的老者,并未意识到背后有人靠近,仍相偎在一起。 电视里播放着的是上个世纪的回忆,而他们则像是那段时光的亲历者。 舒缓的音乐渐渐流淌,季礼心如止水地望向窗明几净的屋檐,片刻后收起戏剑,无声地退了回去。 “来人了!” 季礼脚步刚落地,第三人格的话也到了。 大约过了几秒钟,小五正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相机,快步往这边走来。 似乎发现了光源被遮挡,他抬起头正看到伫立在门口望着他的季礼。 小五的脸上先是一楞,随即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热络地打招呼道: “您是姐夫吧,是来取照片的?” 店员们将小五早就忘到了脑后,但他显然对此事格外放在心上,一眼就认出了季礼。 季礼难得也笑了笑,点了点头。 小五歉意地指了指帘子后的两位老者。 “我爸妈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可能没听见你叫门。 快跟我来,照片我都洗出来了就在后屋呢。” 季礼没有搭话,跟着小五匆匆忙忙的脚步,走进了后院。 后院的面积比前面还要大,屋子也很多,小五带着季礼七拐八拐走进了一个小黑屋。 他先自己进入,亮开灯后,将相机放在了桌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小五笑呵呵地转过身,将信封递到了季礼的手中,遗憾地说道: “我还以为洛姐会和你一起来呢,正好我可以给你们露一手。” 季礼抖了抖信封,将相片一角捏在指尖,随意地说道: “做完事,今晚我们就要回去了,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小五笑容一僵,季礼清冷的态度让他只能讪讪微笑。 季礼捏着相片,没有急着抽出,而是朝着小五招了招手。 小五不明所以地靠过去,一边走一边问道: “是照片有什么问题吗?之前拍花的那张我没保留,这张应该……” 但紧接着,他就眼前一黑,身躯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季礼抖了抖手腕,这才将照片全部抽了出来。 借着头顶的冷光灯,这张普通的相片,定格下来的全部信息展露在他的眼前。 而相片上的一切,却完全出乎了季礼的预料。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下,凉亭前站着一男一女,他们相距不近不远,不悲不喜地看着镜头。 这张照片上,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任何人。 左边的男子穿着长款的风衣,身影修长,气质冷峻。 右边的女子则一袭艳丽长裙,身材窈窕,眉目华贵。 每一个细节,都没有异常,但是…… 但这一男一女,却根本不是季礼和洛仙! 男子的衣着气质,就是季礼,但那张脸的相貌要更加锐利,透着一丝侵略性。 女子的情况也与洛仙完全吻合,但同样脸被换掉了,尽管也可称美丽,远不如洛仙长得那般惊艳。 这就是真相。 季礼心中不起波澜,渐渐将照片放下,目光明亮。 这就是根源性恐怖的真相,这就是本次任务的真相。 鬼,不在人的身上、不在人的附近,它们已经成了店员。 因为,鬼与人,换了头! 在任务的第一阶段中,灵异力量突兀出现,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换头。 此后,除了店员们彼此看见的是原有面容。 但其他所有村民,看见的却是另外一张脸。 事情的真相,或许可以这样来猜测。 从来都没有鬼借店员之身回门一事。 根源性恐怖的七只鬼,才是真正的回门省亲队伍。 而店员们,只是它们完成回门的媒介。 季礼将目光落在了昏倒的小五身上,谁也想不到这个普通的小角色才是最终线索人物。 也再次印证了一点,每一个小细节都有可能决定了任务走向。 如此一来,所有事情也就都解释得通了。 洛仙看到的另一维度的黑影,其实并不是鬼影,而是他们自己的影子。 马明玉看到的空白人脸,则是对应了他们本人被剥夺的面容。 黑影和人脸,并不是鬼物信息,而是生路提示。 所有人的死法,都与断头有关,这从侧面印证了,鬼需要回收人头。 死去的潘汀突然出现,提着除白怀光之外的所有人头,也是一个提示。 季礼、洛仙、马明玉、陈伟、于国峰,五个人的人头被鬼带走了。 他们现在脖子上的头,属于鬼。 生路就是,找回丢失的头,更换回来。 那么,一个问题就出现了。 白怀光的头,去了哪里? 第六百七十三章 清晰的答案 白怀光。 一个第六分店颇为重要,却又仅此而已的角色。 他为什么如此特殊呢? 季礼不疾不徐地将照片收入怀中,缓步朝外撤离,思维开始了运转。 目前,就只差这一个疑点没有想明白。 在完成最终生路之前,他必须要将其解决。 白怀光的头,并未出现在潘汀手中,这似乎代表着他的头并未被替换。 包括落头鬼的杀人手法,也存在明显漏洞。 “白怀光由于落头鬼的特殊,所以理论上他的换头模式会更加复杂,要分为三种情况。 第一,全队换头时,他的头成了鬼首。 但在落头鬼袭击后,他找回的是本人的头。 这可以解释,他为何头掉了还能重新接回来。 第二,全队换头时,他并未被换。 始终顶着本人头颅的他,被落头鬼调换。 这就证实了,他现在就是一只鬼。 第三,全队换头时,他并未被换,落头鬼换头时,他也并未被换。 那么这种情况,就极其匪夷所思了。 连续两次换头,白怀光均未被鬼物选中,他成了唯一一个规避掉杀人手法的店员。” 第三人格列举了三种情况,也是最完整的三种猜想。 季礼仔细思考着这三种可能性,沉吟半晌之后,逐一回复道: “第一种,不成立。 如果他的头在任务开始就成了鬼首,那么落头鬼就没必要让他重新换回来。 第二种,也不该成立。 若是现在的白怀光头上顶着的是落头鬼的头,那么他就没必要继续伪装在队伍内部。 因为专鬼杀专人。 落头鬼一旦杀死白怀光,它的责任就尽到了,没理由潜藏下来。” 第三人格点了点头,那么现在看来,白怀光显然就属于第三种情况了。 他从头到尾,顶着的都是自己的头,哪怕经历两次换头,鬼都没有从他下手。 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就在这里。 鬼物,为什么要对白怀光“网开一面”? 金色的阳光落进季礼的眼睛里,也让他蒙上了金色。 一只干瘦的麻雀震动着翅膀落在了枝头上,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下方的人影。 季礼的思维开始扩散,将视角从白怀光的角度向外延伸。 一个并不复杂的关系网,就此出现。 而在这个网中,他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我们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又想的太简单了。 其实真相,已经摆在眼前。” “哦?此话怎讲?” 第三人格听出季礼语气中的轻松,急忙问道。 “现在白怀光在哪?” “当然是在洛仙的身边。” “就是这么简单。” 第三人格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沉吟后试探性说道: “你的意思是,不杀白怀光,是为了杀洛仙?” 季礼点了点头,他紧接着说道: “还记得洛仙的有恃无恐吗? 我一直猜测此人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底牌。 这一点,只怕鬼也清楚。 并且,就算是一只鬼都认为,若洛仙使用这张底牌,将会极难杀。” 第三人格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关键,想起了一个他曾经忽略的事情。 当时在村尾木屋之中,第二人格在灯绳上吊,在鬼手的袭击下濒死。 而处于看戏状态的洛仙,却从内而外涌现了一股格外陌生的灵异气息。 这股气息令洛仙带给他的感觉,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要知道,当时的洛仙本该处于梦魇罪物的代价期。 这个不合理事件的发生,原本该引起他的注意,但紧接着白怀光的羽毛笔生效。 所有灵异力量全都被镇压,一切清零。 第三人格也由于劫后余生,将这个细节遗忘在了脑后。 如果洛仙气质大变的情况,来自于季礼所说的那件“底牌”。 那么,鬼为什么不杀白怀光的原因就暴露了。 它需要白怀光使用羽毛笔罪物,将洛仙的这件底牌“失效”。 时机掐的刚刚好,正巧洛仙正在启用之际,羽毛笔效果落下,让那件底牌彻底哑火。 第三人格暗自咋舌,他忽然发现这第七只鬼,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可怕。 而同时,他对洛仙的好奇心也得到了一个峰值。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底牌,能够让一只鬼如此忌惮? 不过,这一切与现在的季礼已经完全无关。 确定白怀光和洛仙之事,不会对生路产生影响后,他就可以放心去执行生路。 终极生路: 找到店员们的人头,将脸换回来,彻底规避鬼物的攻击。 这就要分成两步去走。 首先,就是找到人头的下落。 关于这一点,他的心头已经有一个大致的猜想。 人头,必然是在村子之中,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么,在规模不大却局势混乱的无厄村,哪里才会是藏匿人头的地点呢? 可疑之处只有三个: 第一,洛家; 第二:后山; 第三,木屋。 这三个地点,是本次任务最重要的转折点和线索地。 尽管将搜索地点缩小至这么点区域,工作量仍然极大。 如今最终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 一旦二十分钟后,羽毛笔效果结束,根源性恐怖卷土重来,那么有生路却也无法执行。 所以,这最后的时间里已经不允许季礼一一排查。 他只能先在内心确定一个答案,一边执行一边验证。 按照这个思路,季礼从小五家离去后,开始朝着村东的位置走去。 而那里,是洛建业的家。 对于季礼来讲,没有鬼物上的压力,所以此番只是为了验证内心的猜测。 不多时,他推开了虚掩的院门,站在门口朝内望去。 洛建业的家中,大门敞开,其内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 “咦? 第三人格对此颇感意外。 陈伟的尸体,就该在这里,并且其内应该还有洛建业夫妻的尸体。 但现在竟然全都消失不见。 季礼面色如常,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验证猜想。 他骤然转身,坚定了内心的目标,不顾一切地朝着村尾冲刺。 再往前走,这条路上应该就是于国峰的死亡之地。 但若是不出所料的话,于国峰的尸体也会不翼而飞。 时间匆匆流逝,任务终局背景下的紧凑鼓点正在奏响。 季礼的身影快速穿梭在村中巷尾,距离村尾木屋的位置,越来越近。 这一次,他的想法仍然没有丝毫差错。 于国峰的尸体,就如同陈伟、潘汀等人一样,全都消失在了原地。 季礼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 他的眼神开始朝远眺望,越过了层层迷雾,仿佛见到了一座位于后山脚下的寻常木屋。 第三人格倒吸了一口凉气,事已至此,答案已经极为明显。 人头,就藏在村尾木屋之中。 但这个答案并不精确,应该说是它们藏在六鬼厄运的最后一只鬼手中。 许多事情,早在发生之前就已经确定了结论。 只不过当时的经历者,并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现在最接近生路的人,是季礼。 但曾经,却是洛仙。 洛仙亲自被它拉到了床上,据她所说是感知到了一个未知的领域,并且探查到那只鬼的特性。 这个始终没有露面的神秘鬼物,它不针对于活人,只针对于死人。 至于如何针对死人,洛仙并未明说。 她应该只是察觉到了只鳞片爪,却并未得到准确答案。 但现在季礼代替她给出了解答,因为最后一只鬼,只有吞噬死物的属性。 潘汀的尸体、疯子的碎肉、陈伟和于国峰等人,所有的死物全都在那里。 那么,属于店员们的人头,当然也该在同一处。 得到这个结论,会有些许冒险,却又逻辑格外顺滑。 杀人的是根源性恐怖、搅局的是六鬼厄运,那么带走尸体的还能是谁? 在这次任务,如此众多的鬼物中,还有哪只鬼没有登场? 就只剩下六鬼厄运中的最后一只鬼了。 线索汇聚到这种地步,就算是排除法,都能够找出正确答案。 一线之隔的生路,就摆在面前。 第三人格却忽然语气中充满疑虑地问道: “奇怪,你都进展到了这种程度,第七只鬼还不来杀你?” 季礼并没有说话,心无旁骛地朝着木屋的方向前行着。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第六百七十四章 双重世界 最后的十分钟。 这十分钟对于洛仙来说,是整个任务所有压力全部积攒到极限,集中爆发的时刻。 第七只鬼,将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死结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洛仙断裂的右手腕上血流如注,流下的鲜血全部进入了装有罪物的帆布包中。 但她仅剩的另一只手却又被白怀光死死地牵制住。 一身罪物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明玉在朝她逐步靠近。 时至今日,她也已经想通了一切。 白怀光并不是鬼,他也是受害者,是杀死自己的重要一环。 马明玉…… 不对,现在应该叫第七只鬼。 她是什么时候被鬼上了身,这一切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的洛仙似乎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反抗能力。 第七只鬼,就这样以一个十分普通的姿态走到了她的近前。 它缓缓伸出了漆黑的右手,上面弥漫着一种人类目光无法穿透的浓黑色。 手掌微抬,掐住了洛仙雪白的脖颈。 又是一次强烈的窒息之感。 麻绳罪物的代价效果,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无数倍。 曾经无法致死的痛苦,终于有了杀死人的力量。 洛仙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涨红,她的喉咙中发出诡异的音调,呼进肺里的空气开始炙热和刺痛。 第七只鬼的杀人手法,罪物杀人。 这是一个真正的罪物杀人,不再是之前的简单模拟,而是直接操控。 洛仙在痛苦之余,望着近在咫尺的鬼物,内心翻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马明玉的样貌,就倒映在她的瞳孔之中,仿佛是要将其深深印入脑海。 与此同时,她的眼底猛地闪过一道七彩的光束。 在被逼无奈之下,还能够使用的罪物,只剩下梦魇盒子。 马明玉的体内,被她植入了梦种,她就算不使用,也能看出此刻马明玉并没有死。 第七只鬼,只是借用马明玉的身体进行潜伏,但还未将其杀死。 所以,梦种仍然有效。 洛仙的眼神中迸发着疯狂,她毫无顾忌地引爆梦种,最大程度开启梦境笼罩。 头顶的阳光,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璀璨,无数道异彩缤纷的光束,铺满了天空。 梦境世界开始肆意侵占现实世界,洛仙脖颈间的压迫顿时消散五成左右。 她刚得到一丝喘息之机,但紧接着咽喉一痛,仿佛咽下了一个刀片。 窒息与剧痛,照之前又翻了一倍不止! 洛仙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其内的七彩之色全部消散不见。 但天空中的异彩却并未随之撤离,反而是变得更加浓郁和虚幻。 第七只鬼的身形逐渐从有形,变得不再具象化。 马明玉的相貌逐渐面目全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扭曲而蜿蜒的七彩影子在正前方盘旋。 只有一条手臂,还牢牢地攥着洛仙的脖子,保持着死亡的进一步施压。 梦魇罪物,对第七只鬼同样无效。 不仅仅是无效,反而是洛仙铺开的梦境世界,被它彻底抢占。 如今,第七只鬼拥有了操控梦境能力、麻绳罪物的窒息能力。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洛仙的耳边突然响起了某种断裂之声。 当这个声音响起之时,那几乎要了她半条命的窒息感,竟也随之崩溃。 一直与其捆绑在一处的借力点,突然消失。 洛仙在死亡边缘勉强回归,立即转过头看向背后。 而此时此刻,她的身后白怀光却已经不知去向。 这条看似寻常的村庄土道上,除了她和那只七彩扭曲的鬼物之外,再没有任何人。 洛仙内心一惊,但也立即醒悟过来。 她正身处鬼物借用梦魇罪物,所释放的梦境世界之中。 而白怀光应该挣脱了麻绳罪物,此刻正位于现实世界。 …… 现实世界中,白怀光半跪在地上,不断地重咳,将曾经被挤出肺里拼命吸回来。 但这个动作,只持续了两秒钟,他手脚并用地爬起身。 当白怀光被麻绳罪物限制住,洛仙也因此承受附加伤害时。 梦魇罪物的强势闯入,必然第七只鬼垂涎不已。 而当它抢夺梦魇罪物的使用权时,两个世界发生畸形的碰撞。 现实中的白怀光也趁此之际,挣脱了麻绳罪物,成功独立。 麻绳罪物状态解除后,最直接威胁洛仙生命的攻击就消失了。 而梦魇罪物开始发挥效果,将洛仙困住,白怀光则被排除在外。 当白怀光站起身时,眼前的场景,令他格外心惊和慌乱。 马明玉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荒诞模样,正站在三步之外。 一只虚无的手掌,正攥着闭眼沉睡的洛仙脖子上面。 白怀光作为当事人之一,他自然也明白发生的一切。 在意识到局势大变之际,他并未多想,赶紧拿出背后的匕首,朝着马明玉冲去。 洛仙等人怀疑他是鬼,可他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认为。 因此洛仙对他下手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错愕和不解。 此时情况明了,洛仙中了鬼物陷阱,他要做的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挽回。 由于第七只鬼的能力太过特殊,在它面前绝对不能使用罪物。 所以白怀光同样没有良策可用,他现在的想法就是杀死马明玉。 第七只鬼借马明玉之身杀人,那么杀死宿主或许有机会可以破解。 但是很显然,白怀光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 当他手中的刀捅进马明玉的脖子时,洛仙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体,竟然同时流出了一道血痕。 …… 与此同时的梦境世界中,洛仙又一次遭遇到了死亡攻击。 这次的攻击,就更加诡异。 眼前扭曲的影子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她还未看清对方是如何动手的,自己的脖子就多出了一条擦伤。 如果不是她躲的及时,这一刀险些割开她的大动脉。 她暗叫一声不妙,失去了麻绳罪物的束缚,她开始在梦境世界中逃窜。 显然是现实中的白怀光,使用了匕首攻击鬼物,结果那只鬼连刀都“借用”了过来。 第七只鬼的能力无法直接杀人,它的所有手段全是借来的。 罪物能借,就连刀具也能借用。 这一点,绝对出乎所有人意料。 洛仙狼狈不堪地在虚幻的世界中逃窜,不时还要躲避背后随时出现的攻击。 这种攻击方式十分低级,可仍然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困难。 因为梦境由鬼物的操控,有几次明明她已经躲避,却又被重新拉回到原位,就此中刀。 仅仅半分钟的时间,她的身上已经千疮百孔。 又一次的恶风不善,她的后脑被强烈的危机感所笼罩。 洛仙下意识地往左侧飞扑,但身子在半空中时,眼前的景象却猛地变换。 动作仍然完成,但她落点的位置却回到了刀子捅来的原位。 致死的一击,她再也没有能力躲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整片天空的异彩光芒突然出现大范围的暗淡。 两道极为特别的光芒,从村东附近急速赶来,占据了一半的梦境世界。 第七只鬼原本的毙命一击,也在这种影响下出现偏差,竟从洛仙的耳轮边上擦过,并未成功。 洛仙疲惫地瘫坐在地上,眼中透着一丝解脱,却又带有几分冷嘲。 “可惜,只要你接手了我的梦魇,就再也没有杀死我的机会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真实任务 洛仙在这次任务可谓是数计不成,一步一坎。 从最初的六鬼厄运,再到石头坟事变,接着就是白怀光之谜,最后来到清洗行动。 对她而言,并未犯过大错,每步计划也都有独自的体系,可总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就比如清洗行动。 洛仙的如意算盘可以说是十分精妙。 从之前发生的一切来看,本次任务明显针对于她。 若终极生路由她执行,那么到时面对的压力将会空前巨大。 在面对白怀光之谜与执行生路危机中,她选择了前者。 拱手将生路送给季礼,她要做的只是解决白怀光,将最终阶段的风险全部推给季礼。 而羽毛笔罪物即将失效,她将在十几分钟后重新恢复那道底牌。 所以也不怕季礼反水,或是生路失败,留了足够容错。 站在洛仙的视角下,她做的每一步决定都无比正确。 但结果,却远远并非如她所想的一般。 任务濒临末端,季礼那边一定已经触及生路核心。 可是第七只鬼却牢牢抓着她不放,俨然一幅不杀不罢休的态度。 不过洛仙的应变,也足够敏锐。 别看她这一路上损失惨重,仿佛次次败北,但仍然留了足够的后手。 梦种。 洛仙早在任务前期,就给陈伟、于国峰的身上植入了梦种。 当初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防范万一。 因为就算陈、于二人身死,但梦种仍在。 梦魇罪物,施加对象可人可鬼,自然也可以尸体。 也就是说,当洛仙大规模驱动梦境世界,引爆两个死人的梦种后。 在她的梦境之中,将会出现两只“鬼”。 当然,这个鬼属于“假鬼”。 并不作用于现实,也没有多么强大的能力,只是两道死人因梦种而诞生的灵异力量。 不过,就算只是两只假鬼,在千钧一发之际也可以影响局面。 恰如此刻。 洛仙在明知第七只鬼的能力是反客为主,抢占罪物,却仍然孤注一掷地施展梦魇罪物。 目的就是,将这个本身有鬼的梦境,送给它。 一旦第七只鬼中计,抢占梦魇罪物,那么它将立马处于两只假鬼的漩涡之中。 洛仙在虚假的梦境世界里,身上千疮百孔,脸色苍白无比,但内心的激荡逐渐平复。 整片世界都有了规则上的波动,像是出现了某种bug。 她抬起头看向了扭曲的天空,那里满是多重灵异力量的交织和混乱。 手表上的时间,正朝着12月6日的上午十点钟整迈进。 再有七分钟,羽毛笔罪物失效。 那时,危险和机遇将同一时间抵达。 沉寂了许久的母子水鬼将再次复苏,带来更加无解的攻击。 但洛仙的最大底牌,也将恢复。 届时,她将立于不败之地,就算季礼没有找到生路,她也有足够的自信完成这次任务。 第七只鬼被两只假鬼所牵制,拖到羽毛笔结束应该不会存在大问题。 洛仙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脑海中却开始盘算起了另一件事。 依旧是白怀光。 刚才一切的紧迫,让她思考的机会不多,此时冷却下来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 马明玉出现,第七只鬼现身,这洗白了白怀光。 白怀光的作用,至此也很明显了。 他就是一个被提前埋下的伏笔,用来封锁洛仙的底牌。 那么,此时此刻他还活着就没了意义。 “坏了!” 处于现实中的白怀光,应该即将遭受到真正的落头鬼杀人。 洛仙眼底划过一道慌乱,白怀光一旦遇袭,必然使用罪物。 那么,就等于给了当前暂无杀人能力的第七只鬼,又一次杀死自己的机会。 在极致的危机下,错综复杂的信息中,要处理和思考的细节太多。 洛仙做的不够完美,但也足够机敏。 可她即便是想到这一点,却也并无任何应对之策了。 两个空间上的隔阂,让她只能望洋兴叹。 …… 现实世界,朴素的村道中央。 白怀光搀扶着昏睡的洛仙,双目中一片平静地望着马明玉。 如今的马明玉,早已没有了人的模样。 她空有一副人类的皮囊,残肢断臂的边缘流淌的是鬼物独有的阴暗味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要面对的是一片无法解决的破败局面。 洛仙柔软而轻盈的身体,像是失去了骨头依偎在他的身边,惨白的脸色让人看起来格外怜惜。 白怀光站在路口,没有选择逃跑,哪怕他可以逃。 他只是低着头望着洛仙眉眼间的每一道痕迹,眼中满是亲切和柔和。 “我刚进入第六分店时,只有十八岁。 这十八年来我见到了太多来自周围人的恶意。 它们诋毁着、侮辱着、折磨着我的人生,让我变得孤僻、沉默、怪异。 在那些一双双眼睛里,只有你。 只有你看着我时是一片平静,仿佛我的相貌与其他人也没有两样。 你教会我要怎样去面对那些恶意,教会我尊重自己的命运。” 一抹红色从他雪白的咽喉处缓缓渗了出来,并且在不断蔓延。 以一个极为缓慢的速度,在他的脖子上画出了一个圆。 羽毛笔的效果并未消散,干脆的死法落在他的身上,是放慢和放大无数倍的酷刑。 白怀光的眉头微蹙,可双眼仍然紧盯着洛仙沉睡的面容,一声声说道: “可我仍然会怨恨。 我恨自己就是与其他人不一样,我恨自己蓝色的眼睛和白色的皮肤。 我甚至恨我的名字。 那两个字让我无时无刻牢记着自己的不同。 命运,为何会如此不公平。” 脖子上的红圈已经完全重合,形成了一个闭环,大量的鲜血从脖子上涌出,可流速缓慢。 死亡的到来,正在无可阻止。 白怀光的嗓音已经变了模样,他在高声诉说着自己的命运,可却并未反抗。 哪怕此刻他随时能够将手伸进洛仙的帆布包中,随意取来罪物对抗。 但他并没有。 白怀光不加反抗,就是想用自己的死,去换洛仙的活。 “我亲眼看你从一个平凡人,一步步登上了店长的高位。 见到你杀死上任店长,铲除异己,害杀人命。 第六分店已经貌合神离,变得与其他分店没什么两样。 可我并不在意这些,也许我的命生来就属于你。 你要,我就给。” 白怀光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是一个自小就很聪明的人,很擅察言观色。 洛仙与白怀光,有姐弟之情,但更多的是弟对于姐。 当洛仙的生命与白怀光的生命,产生冲突时,她一定会选择牺牲他。 洛仙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洛仙。 但白怀光仍然记得曾经改变了他人生的那一幕。 一个相貌异变,身材瘦小的少年,被队友所辱骂、抛弃时。 只有那个眉眼弯弯的女人伸出了手,将他从恶意的沼泽中拉起。 …… 耀眼的阳光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照亮着悲欢离合。 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突然闯入此地。 风声因他的到来戛然而止,阳光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刺眼。 在举世安宁之下,只有他一人在动。 随着他的临近,现实与梦境双重世界的桎梏相应破解。 马明玉的人头,先白怀光一步身首分离,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不再翻动。 沉睡的洛仙猛然睁开双眼,被这一异变刺激转醒。 她一苏醒,眼中闪过一阵错愕和惊诧,接着就看到了濒临死亡的白怀光。 一切变化的太快,前一秒还深陷困境,现在却绝处逢春。 洛仙见白怀光仍然未死,蓦然回首看向了街角的另一边。 季礼的身姿挺拔,相貌冷峻,正手握戏剑,冷眼望着一切。 而在他的脚下,放着一张渔网,里面是一颗又一颗的惨白人头。 季礼来了。 他带着生路回来了。 洛仙的眼中满怀急切与欣喜,对着季礼高声喊道: “季店长,先救怀光!” 在洛仙的求助声中,季礼面无表情地缓步靠近,直至近前。 然而却一句话没说,抬手一剑,将白怀光尚未掉落的人头,率先斩断! 就像是一颗皮球一样,在地上砸落,朝着边缘位置滚动。 白怀光的头,第三次掉落。 但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接回来的机会。 季礼当着洛仙的面,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下去,将他的头碾成了一摊碎肉。 他斜眼看着洛仙,语气平淡地只说了一句话: “洛店长不会认为,季某的任务真的是协助你第六分店吧?” 第六百七十六章 最终赢家 现在,世界终于安静了。 第七只鬼由于宿主马明玉之死,失去了依托,无力再维持梦魇罪物。 它这只看似神秘的鬼物,一旦暴露在所有人眼前,也将变得不惧威胁。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两位店长。 而接下来,再想杀死这二人的鬼,还有五分钟才会卷土重来。 洛仙坐在地上静静地望着白怀光的尸体。 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并未见到多少的痛惜和追恨,反而是浓郁着一股疲惫。 也许她没那么在意这个少年,又也许她很在意。 第一次见到他的头挂在树上时,她的悲痛欲绝不是演出来的。 这一次白怀光惨死于季礼的剑下,她一脸的茫然和平静,却也是真实的。 人,总是无法读懂自己。 哪怕是洛仙这么精明的人。 半晌之后,洛仙神情浑噩地抬起头,先是看了看马明玉的尸体。 又看向了那一袋子渔网,里面摆放着四颗人头。 洛仙、马明玉、陈伟、于国峰。 想来季礼已经在拿到生路的那一刻,就将自己的头换了回来,他自此脱离了本次任务。 近在咫尺的生路,同队之人死绝,大喜与大悲交错出现。 洛仙终于想起季礼刚才的那句反问,于是回问道: “那么你的任务是什么?” 季礼缓缓将戏剑收回鞘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顿说道: “第六分店每死一人,我的任务奖励依次加一倍。” 将时间拉回到一天前。 当洛仙回过头与众人交代进村事项时,季礼的手机响了。 迟到了很久的任务邮件,在这个关键的节点送达。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长,季礼。 协助第六分店店长洛仙,以“回门”的名义,返还山明市庆云县无厄村省亲。 任务期间,与第六分店任务内容、要求、条件保持一致。 详情可见洛仙店长的任务邮件。 注:若完成特殊接引任务并成功生还,将取得专属的个人奖励。 寄件人:天海。” 这是表面上的邮件内容,季礼当初展示给洛仙的也是这一封。 但是,端倪出现在这个邮件的“注释中”。 当季礼第一次看到这封邮件时,注释里的“特殊接引任务”是蓝体字。 这六个字,是一个跳转链接。 而点开这个链接后,季礼看到了这封邮件的另一个版本。 “特殊任务: 第七分店店长季礼,在存活前提下,可尽力阻挠第六分店任务进程。 第六分店每死一人,任务奖励依次加一倍。 特殊任务奖励:现有‘佣金数’xn(第六分店死亡数) 您可在一般任务,与特殊任务之间二选一。” 这就是季礼的真实任务内容。 严格来讲,无论是给洛仙看的那一封,还是季礼决定执行的另一封,这都是他的任务。 只不过前者已经被季礼所淘汰,他的选择是让自身利益最大化。 可以说,季礼在这次任务的立场,是非常模糊的。 第六分店势弱时,他站在洛仙的那一边。 当濒临生路之时,他又将与鬼同一立场。 现如今,第六分店六名店员,已经死亡五位,只剩洛仙一人。 而季礼因鬼童任务所获的佣金数,也该在后面x5。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仍然不清楚佣金的用处,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 但通过女声的描述,这个佣金将会在后面的某次大任务中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 所以,自然是越多越好。 洛仙孑然一身地坐在地上,看了季礼好一会儿,突然绽放了一个莫名的微笑: “季店长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为何却不杀我?” 按照季礼的任务内容,他现在要做的自然是斩草除根,将洛仙杀死,让佣金x6。 但他的举动明显反常。 不仅没有毁掉洛仙的生路人头,并且还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登场,帮助其解脱第七只鬼的束缚。 季礼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羽毛笔失效还剩最后两分钟,实话实说: “你太难杀了,我犯不上用这种方式与你结怨。” 没错。 洛仙太难杀了,无论是对于第七只鬼,还是对于季礼。 眼前的局面,看似季礼占据绝对上风,但他根本没能力杀死洛仙。 首先,洛仙已经拥有使用罪物的权利,他无从下手。 其次,就算他毁掉洛仙的人头,但以她的智慧也能够想到备用生路。 按照原计划,季礼获利的事自然是多多益善。 但当他从木屋中拿到人头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这次任务的生路不止一条。 想要断绝生路,以季礼的能力根本无法做到。 “让我猜一猜,这次任务的真相是我们的人头被更换掉。 比如我脖子上的这颗头,并不属于我。 我真正的头,就在那袋渔网之中。 只要将其更换,那么我就可以彻底摆脱鬼物袭击,从而完成任务。” 洛仙缓缓从地上站起身,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目光幽幽地看着季礼。 季礼不置可否,且听着。 “但是谁又说必须换回自己的头呢? 只要是一个不受鬼物攻击的身份,就足以完成任务。 所以理论上,我随便找一个人杀掉,一样可以换头。” 洛仙的反应能力比普通人快太多了,她只是目睹眼前的线索,就立马推断出生路本质。 她慢慢俯下身,将死亡的白怀光尸体抱在怀中,目光平和地看着季礼说道: “季店长,你不杀我是因为杀不了我。 但你不杀怀光,我愿意欠你这个人情。 关于十大分店,你所问之事我知无不言。” 季礼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的可怕,她头脑运转的速度太快,短短两分钟就想通了一切。 白怀光,的确还有救。 实际上,如果季礼想要杀死所有人,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洛仙的这个承诺。 由于无法杀死洛仙,所以他只能通过白怀光来让对方欠下人情。 因为这次任务,人头并不再是关乎生死之物。 就像洛仙说的,理论上随便找颗头换上,就足以完成任务。 这是生路条件规定,所以斩首不代表必死无疑。 季礼深深地看了洛仙一眼后,将那袋渔网拿了过来,从中调出陈伟和于国峰的人头交付过去。 他看着白怀光的无头尸体,冷声说道: “酒店给我的两个任务,我选择了特殊的那一个。 我的目标一直以来就是让佣金x6。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既让利益最大化,又能不结怨于你的方式。” 洛仙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捧起了陈伟的头,按在了白怀光的断颈之上。 两个不合比例,难以相融的身首,在这一刻却产生了奇异的黏合。 白怀光年轻的身体顶着一个七旬老者的苍老面容,眼皮微颤中有了醒来的迹象。 让利益最大化,却又能保证洛仙和白怀光存活的唯一方式: 换上已死的陈伟和于国峰,二者的人头。 如此一来,洛仙和白怀光获得了摆脱根源性恐怖追杀的死路,同时又从身份上属于“死者”。 这就是季礼的选择,他不杀光所有人,却能让佣金x6的方法。 至此,回门任务。 从规则上来讲,季礼完成了对第六分店的“团灭”,成为最终赢家。 第六百七十七章 审罪任务 来时七人,去时三人。 当同样的阳光照耀到同样人的身上时,许多事情却已没了先前的模样。 三十几个小时前,这是一条从都市到乡间的山道,如今始发地与目标地又进行了互换。 那辆黑色的商务车驾驶员也从寡言少语的女子,变为了皮肤惨白的少年人。 贴着防晒膜的车窗上,倒映不出季礼的轮廓,只存在一道模糊的黑影。 他的视线也像影子一样虚幻,目光黯淡的样子有种怅然若失的寂寥。 许多时候,任务开始前与任务结束后,带给人的感觉是类似的。 比如迷茫、憧憬与失落。 季礼的人生就像是一辆不知何时发动,又不知何时停息的列车。 每一次任务,就像是一处中转站。 列车会短暂的停靠在站点,可又会立即朝着下一个站点进发。 没人知道他的终点在哪里。 这辆车,只是在开着。 回门任务结束了,以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而季礼,自然属于最大赢家。 此次特殊接引任务,虽说并未让第七分店再多增添鬼住户。 但季礼获得了“佣金x6”的丰厚奖励,且必将在日后那次大任务中起到关键作用。 不止如此,罪物的储存量也大大增加。 现在季礼的身上,足足携带着六件罪物。 陈伟的积木娃娃; 于国峰的打火机、贝壳; 马明玉的蛊盅、蚕丝手套; 小五所用的照相机。 除了最后一件罪物效果,尚还需要判定,其余五件全都是来自死去的第六分店店员。 关于罪物的归属权问题,以洛仙和白怀光的处境自然没理由争夺,甚至连问也没问。 在出发之前,梅声与季礼所交代之事,始终没有被遗忘。 如今这六件罪物,季礼准备全部送予梅声,当做回报。 想起梅声,季礼的脑海中浮现起了那张清冷中带着一丝木气的面孔。 梅声只执行过两次任务,京都任务与剧本任务,但却表现得格外惊艳。 甚至她在那两次任务中所起到的作用,均不逊色于季礼。 关于此人季礼也曾浅浅地分析过,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梅声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 她的内心并无善恶之分、正邪观念,所做一切只为存活。 所以,梅声很靠谱。 那么,她越强对第七分店就越有利。 皮囊任务之后,第七分店正是抵达三星酒店的层次,也终于追上了其他分店的等级。 尽管在进度方面,还处于十大分店垫底的排名,不过也算稳中向好。 酒店的等级,与罪物的效果是息息相关的。 只有酒店等级越高,所获得的罪物才会越强,那么店员素质才能更上一个台阶。 虽然季礼从不插手分店之事,向来任由店员们自行发展。 但实际上,任务的难度一次比一次高,许多时候已经不是季礼一人可以主导局面的了。 值得一提的是,似乎从潼关夫妻进店之后,第七分店的人才也变得越来越多。 从潼关之后梅声、小千度叶、解正、靳希等人都表现不俗。 再次想到潼关,季礼的眼神中流露着一股矛盾感。 由于那些不可明说的渊源,他与潼关的关系向来十分微妙。 二人的隐秘和所求之物,都有着高度的重合。 季礼寻找五十年前的真相,潼关寻找父母失踪的真相,他们拥有着同一目标。 潼关可算作是他唯一的同路人。 但可惜二人的性格差异太大,终究无法共事。 就这样秉承着河水不犯井水的态度,走到了今天。 可是如今潼关遇难之事,虽有理论上营救可能,但他却毫无头绪。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看向了始终闭目假寐的洛仙,轻声问道: “洛店长听说过,人鬼同体吗?” 洛仙此时还顶着于国峰的人头,女身男像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诡异。 听到季礼突然发问,她像是有些茫然,反问道: “你是在说李一吗?” 很明显,二人所说的事情并不相同。 季礼曾听闻李一之所以会这么强,就是因为他的身边有一只鬼在提供帮助。 尽管李一对于他来说也很重要,但现在他更需要解决潼关的事。 “我是指,一位店员与一只鬼,进行了深度融合,怎样可以拔除?” 潼关的情况略有复杂,季礼简明扼要地将情况介绍了一番。 按照女声的猜想,想要解决人鬼同体,只能用罪物。 洛仙进入分店许久,必然见多识广,所以才有这样一问。 洛仙仔细思考了片刻后,摇头说道: “若真如你所说,除非某件特殊效果的罪物进场,否则很难解决。 我的想法是,人鬼同体这件事的本质,还是灵魂。 所以想要解决,必须要有一件专门针对灵魂层次的罪物。 但灵魂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只是一个被发明出的概念而已。 灵魂罪物,我没听说过,想来也不可能有人会有。” 关于罪物,显然洛仙的理解力要比第七分店强上数个档次。 她一眼就看出要害,并解释出人鬼同体的本质。 季礼在内心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灵魂层次罪物……” 只是从名字就能看出它的独特,甚至比时间、空间系罪物还要稀有。 “不过,若真存在这种级别的罪物,还真有一个人有可能掌握……” 洛仙沉思许久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 季礼眉头一挑,略带好奇地问道: “谁?” “顾行简。” 洛仙说出了最让季礼不愿意听到的那个名字。 “半年前的‘审罪’任务,第三、第八、第九三大分店联合接引。 共十三名店员,除顾行简之外,全员死绝。 这其中就包括上一任第八分店的店长。 可想而知,那次任务的难度会有多高。 据传言,‘审罪’任务的基调,正是审判灵魂。” 季礼听后没有开口,只是面色略有不自然。 他赶紧点上了一根烟,掩饰着内心的波动。 顾行简在他内心打下心魔烙印,让他只是听到此人姓名就有一种天然的不适感。 对于顾行简,他总是带有一种看得见、抓不住的神秘感。 此人犹如一口幽井,深不见底,却可吞噬一切秘密。 第六百七十八章 永不间断的任务 每个问题的解决方式都未必是单一的。 同样,灵魂的本质也未必只能用灵魂破解。 寻找灵魂层次罪物是一个方向,但总不能因此去寻找顾行简。 潼关之事,目前来看从长计议仍然是最好的方法。 放下这件事后,季礼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一个已经被他忽略的大事。 “你们第六分店有出现过外鬼势力勾结的情况吗?” 外鬼势力,绝对算得上一件天大的事情。 监管鬼物的职责,也是店员的义务之一,并不次于接引。 只不过接引鬼物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店员们的生死。 所以许多人都已经把第二条职责潜移默化地忽略掉了。 但现在季礼不得不开始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内外鬼勾结,竟然连续发生,并且已经出现超出他掌控的趋势。 这一情况的发生,让季礼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 也许天海酒店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具有统治力;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并不逊于天海的力量; 也许其他势力,已经将手伸向了天海。 虽然天海酒店奴役着店员们,执行一次次的恐怖任务。 但说到底,他们每个人的性命也因此与天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如果季礼的感觉没有出错,那么接下来的大环境将会出现未知的变化。 原有的天海格局,将出现倾斜迹象。 而十大分店,没有任何一人能够独善其身。 长久以来,十大分店各自为政,从不互相连通,信息十分闭塞。 比如第七分店的外鬼勾结之事,绝对不是个例。 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从其他人口中探查到类似的情况。 最根源的原因,当然还是由于朝不保夕的环境下,自私才是主流。 没有人愿意与其他人共享情报和优势。 每个分店,乃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只有个别几个关系亲密的分店,偶尔才会进行情报交流,但更多的也只是试探。 季礼直言不讳地开口,令洛仙颇为不适应。 她犹豫了好一阵之后,方才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若说有,也算有,若说没有,却也是没有。” 季礼吸了一口烟,将车窗打开了一道缝隙,等待着她的解释。 洛仙的目光看向窗外,外面的景象越来越熟悉,路途也更加平坦。 经过长时间的驾驶,三人也已经缓缓驶入市区。 “大概在半个月前,我店所辖的某一住户,深夜走出房间,主动找上了我。 它和我交代,最近总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它。 那声音对于鬼物来讲极具诱惑力,有几次它甚至已经不自觉地站在了分店门口。 这件事说来诡异,却无从查起。 但我立马确定这是有外鬼在诱导内鬼。 因为类似的事情,在第八和第十分店都出现过。” 洛仙只说了这么多,但也足够明显。 现在的情况就是,的确存在一股与天海对立的势力,游走在外部,怂恿内鬼叛逃。 第六、第七、第八和第十,四个分店都出现不同程度的类似事件。 从这一点上来看,不难发现一个规律。 那就是分店实力越弱,等级越低,所发生的情况就越严重。 比如第六分店只出现了外鬼的声音引诱,并且只在半个月前。 但第七分店早在几个月前就显露端倪,甚至上次几乎得手,成功策反一只鬼。 不过洛仙在停顿许久之后,却意味深长地话锋一转: “但我并不认为,这一切真的源自于某个外鬼势力。 我更倾向于是个别分店,在背后动手脚。” “哦?” 季礼显然没想到洛仙会这样讲,颇有兴趣地追问。 洛仙将腿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脸色凝重地说道: “你听说过古青云吗?” 季礼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对这个名字略有印象。 “古青云,第一分店副店长,也是十大分店存活最久的店员之一。 他已经进入分店长达三年,属于最早一代。 此人其貌不扬,但性格极其阴损,且阴损得与所有人都不同。” 在极端环境下,最容易诞生极端的人。 季礼对此并没有意外,只是静静地倾听,并未发表看法。 洛仙的脑海中浮现起了那个身材臃肿、一头卷发的中年男人,轻声说道: “虽说在生死之间挣扎的人,或多或少都放弃了一些底线,手段狠厉。 但大家都有一个最基本的原则,那就是绝不能竭泽而渔,斩尽杀绝。 唯有古青云。 他最常做的事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其他分店的店员。” 所做之事皆有根源。 季礼不怀疑这世界上存在以杀戮为乐的人,但“乐”也是这类人的目的。 那么古青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洛仙给出的一个十分荒诞的答案: “他认为,只要将除第一分店外,所有分店全部搞垮,就能大大增加脱离天海的几率。” 这个脑回路,的确异于常人。 但季礼转念之间,却又意识到这个做法的确存在一定的道理。 分店达到五星等级,全店即可脱离天海。 这是金科玉律,绝对不会改变。 但当一个分店的等级,达到三星以上,尤其是濒临四星之后,所接到任务的频率将会大大减少。 比如现在的第一分店就是如此。 第一分店只差一次任务,就将晋升四星等级。 而就是这一次任务,竟然拖了迟迟一个月不来。 但同样的时间里,例如第七分店,他们一个月会接下5—7个任务。 当然,第七分店由于进度落后太多,起步太晚,所以有“催熟”之嫌。 不过这也印证了一个规律。 那就是天海会刻意控制大部分分店的进度保持在相同水平线上。 这样做法的好处就是,联合接引会更好操控,各分店实力不会被拉开太多。 那么,像第一分店这样的情况,又该如何强行加快进度,更早地脱离天海? 古青云的观点就是,直接让其他分店全部垮台。 最好是直接打回到二星等级以下。 如此一来,没有联合接引任务存在,天海就无法限制第一分店后续任务的到来。 可以将古青云看做是一个疯子,但也可以将其视作天才。 如此富有创造力的观点,的确不是谁都能想到的。 季礼饶有兴致地看向洛仙,冷笑一声说道: “但他是不可能做到的。” 洛仙点了点头,对于古青云的做法也是嗤之以鼻,但却又紧接着说道: “他虽然做不到毁掉所有分店,但只是清除掉部分竞争对手,的确很有可能。 这与第一分店某个巨大秘密有关。” “什么秘密?” “第一分店,存在着一个永不间断的特殊任务,已经进行了两年,今天还在持续。 古青云,正是这个任务的执行店员之一。”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三位店长 任务的类别与形式,可以说是千奇百怪,无论以何种样貌示人都有可能。 不过即便是洛仙,对于第一分店的这个特殊任务也颇为惊疑。 “传言,这个任务以‘磨灭’为主题。 所磨灭的,正是身份。 该任务固定参与成员为七人,投入任务立即被剥夺店员身份,重回现实世界。 这七人会过着如同平凡人一样的生活,只是在日常中遇见灵异事件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每死亡一人,就会立刻选取新店员替补,确保任务的不间断,和七人的完整性。” 如此奇异的任务形式,当真是前所未见。 若结合这个任务特性,再来思考一下古青云的计划,似乎真的存在可行之机。 季礼自忖若他是古青云,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个特殊任务,来达成某种不可见人的目标。 果然,洛仙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我不清楚这个任务究竟是如何运作。 但这七名执行店员,并不会被剥夺记忆。 如此一来,古青云完全可以让某些人选择对应的分店,主动成为该分店一员。 从表面看去,他们就和那些补充的新人一样,但却有着天差地别。” 这就是,内鬼的由来。 第一分店会在其余分店安插内鬼,这一点从薛听海当初与蓝羽的对话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只不过,谁也不会想到,内鬼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潜伏。 季礼皱着眉头,再度点上了一根香烟,思考着此事。 店内有内鬼,这件事并不足以撼动根基。 对于古青云这种角色,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但这件事就如同一锅好汤中进了一只苍蝇,尽管害处不大,却很败坏用餐的心情。 趁季礼沉思之际,洛仙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象,继续说道: “所以,鬼物叛逃一事,还没有定论。 只不过我仍然坚持,天海在山明市拥有足够的统治力。 作为沪江地区的灵异帝国,它只会是当之无愧的君主。” 洛仙的态度是很明确的。 外鬼势力,在她看来不值一提,她更倾向于是内鬼捣乱。 季礼听后不再说话,只是目光幽深地望着窗外。 山水之城的秀美与现代都市的繁华,在山明市这座城表现得格外融洽。 而他所设想的天海巨变,也只是一个苗头,远没到显形之时。 许多事情还没有定论,还需要时间。 此番与洛仙的交谈,让季礼收获颇丰。 众多分店的疑点与隐秘,是他之前从未听说过的。 “季店长,护城河即将到达,需要我将您送到河边吗?” 时间在交谈之中过的很快,白怀光音色苍老地突然开口询问道。 季礼看了看窗外的景象,此时车子刚好来到了第七分店附近的某条街。 他夹着香烟,轻声开口道: “不必。” 车子停稳,季礼拉开了车门,刺眼的阳光一瞬间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而就在他下车的前一刻,洛仙突然开口道: “季店长,若有机会,希望你我有真正合作的那一天。” …… 又一次与一名店长进行了深入的合作。 十大分店中的重要角色,季礼如今都有了颇为详细的了解。 姑且可以将这十位店长,分为几个类型。 李一和顾行简,各成一派。 李一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十分明确,他就是要找季礼。 他最特别,却也是最简单的一个人。 顾行简的目标就要模糊太多,只能疑似认定为“与天海斗智”。 这个类型,独此一人。 而接下来就是以洛仙、陈汉升为首的几位店长了。 他们都是从普通人,一步步爬到了这个高度,身上或多或少都潜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归根结底,他们的终极目标仍然是回归到正常生活。 这类人,也是所有店员们的写照。 勾心斗角、左右逢源、阴谋诡计都是实现终极目标的手段,万变不离其宗。 但,这类人也是最复杂的。 因为在这条最纯粹的求生之路上,会有太多东西将其左右。 比如徐南的目标,已经从存活到复仇; 又或者余郭的目标,是活到冬日任务发布那天。 孤行在这条已经走过无数次的长街上,季礼穿梭在人潮之中,方向却截然相反。 这或许也代表了他前进的方向,注定与其他人不同。 每个人都在苦求脱离天海诅咒的方法,可季礼要做的却是走进诅咒的最深处。 洛仙等人是从死走向生,季礼是由生走向死。 这条注定无归的道路上,他只有无法记起的过去、无法掌控的现在、以及预测的未来。 …… “恭喜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长季礼。 成功完成特殊接引任务,获得对应奖励。 祝您生还愉快。” 女声温和又清澈的声音,总是如沐春风般第一时间洗去任务后的疲惫与紧张。 白天的第七分店向来十分安静,时值中午,大厅中格外清冷,毫无人声。 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正坐在楼梯拐角下,目光发直地注视着地面。 原本那头栗色的齐耳短发,如今已经垂到了肩头附近。 她躲的位置很不让人在意,在季礼的角度看去只有一片冷白的侧脸。 季礼脚步轻快地走到近前,才发现梅声正看着地砖上的某个黑点发呆。 对此他也早已习惯,视若无睹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布袋,放在她的脚下。 “都是你的。” 季礼没有多言,将罪物放好后就要转身离去。 梅声将布袋解开,简单看了一眼之后,开口说道: “我只挑两件,剩下你拿走。” 季礼闻言转过身,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梅声只是自顾自地将布袋翻过来,将罪物全部倒了出来,而后蹲在地上仔细地挨个检查起来。 在经过长达十分钟的挑选之后,她最终选择了积木娃娃和蚕丝手套。 看得出来,她是反复验证和组合后选择的最佳搭配。 前者防御,后者对抗,配合香水瓶,她也算有了一套组合型罪物。 梅声一丝不苟地将剩余罪物重新装回了布袋,系好了口子递到了季礼的手中。 刚要转身离去,忽然又偏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淡淡说道: “‘简·茶’饮品店。 第二店长苏城河、第三店长陈汉升、第五店长李观棋与常念等人正在商议营救潼关计划。 他们今晚要动手,你去看看吗?” 第六百八十章 营救方案 苏城河、陈汉升、李观棋…… 这三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一起,足以引起极大的轰动。 十大分店从来没出现过非任务情况下,如此众多的店长汇聚一堂联合行动的先例。 潼关的面子,绝对没有这么大。 但这个社会的规则就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潼关之于李观棋,李观棋又之于陈汉升、苏城河。 一个人的生死,涉及四大分店,竟凝聚出一股不俗的力量去展开营救行动。 自从潼关遇难后,常念就表现得太过安静。 没想到她是在酝酿这么高调的大动作。 就连季礼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免不了内心一惊。 不过,对于此事,他唯有可惜二字评价。 如此顶级的阵容,哪怕面对最顶尖难度的任务都有一战之力。 但想救下潼关,仍是希望不大。 潼关的问题,是规则上的桎梏,不是几名店长用硬实力就能解决的。 常念心急情有可原,但李观棋等人不该如此莽撞。 那么也就是说,三位店长前来第七分店,并非只是因为潼关。 就在季礼沉思之时,梅声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野中。 女声清澈柔和的声音,适时响起,带来了一个更加准确的答案: “因为除了刚才任务状态解除的您与洛仙外,所有店长都收到了消息。 接引任务陷入暂停。 第五次店长任务,要来了。” 季礼脸色平静地抬起头,双目中闪过一丝疑惑,正要开口追问。 但就在这时,他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 拿出手机后,上面显示有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 “天南戏剧学院,有预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傍晚六点前,请务必到场。 ——克。” 号码陌生、内容神秘、留字模糊。 但季礼仍然一眼就看出发送者的身份:第九分店,克莱德。 鬼童任务之后,季礼已经与克莱德达成合作关系。 最终目标是除掉顾行简,现阶段仍是互通情报。 记得沪海市之行末尾,克莱德曾说顾行简派他调查天南学院之事。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断联系,估计是这件事又出现了他无法操控的意外。 多事之秋。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追着他的脚步。 季礼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紧皱地沉默不语。 “潼关之事与克莱德之事,您如何选择?” 两件事同时发生,女声语气带有一丝奇异地问道。 季礼缓缓放下手机,轻轻地拍了拍楼梯扶手,轻声说道: “李观棋等人不会成功,我去与不去关系不大。 但天南戏剧学院,我不得不去。” 女声点了点头,深表赞同,而后笑盈盈地说道: “第五次店长任务开启,整体模式与规则将会进行前所未有的大改动。 待您忙完,还需要留出足够长的时间,听我为您讲解规则。” 季礼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女声的意思很明显。 李观棋等人来到第七分店门前,很可能也与此次店长任务大改有关。 他没有再废话,快步登楼,抓紧时间整理一下自己。 回门任务风尘仆仆,他并未受严重的伤势,但也需要洗个澡,换一身清爽的衣服。 …… 而同一时分,简·茶饮品店的独立包厢之中,人影戳戳,烟雾缭绕。 清新雅致的包厢,面积不小,但里面足足挤进去了十一个人。 原本十分宽敞的房间,却显得格外拥挤。 经过一上午的交谈和商议,基本已经得出了多种多样的方法,但同样众人也是因此相争不下。 李观棋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平稳地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轻声说道: “我的棋盘罪物,白子专对心灵攻击,可直指鬼物,而不伤害潼大哥。 当我将那只鬼拉入棋局,逼它与我对弈时。 采薇适时出手,以天平罪物,强行把潼大哥单拿出来称量。 如此一来,我们二人合力,理论上可以将人鬼同体完成解离。” 鹿采薇双手抱胸,两条白皙的长腿交叠放在桌子上,高跟的靴子不断抖动着。 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和激动,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最好是我把潼关称量之后,再让我跟那只鬼碰一碰!” 鹿采薇年纪与李观棋相仿,但她的行为做派完全呈现另一个极端。 如果说李观棋的超出同龄人的沉稳,那么她就是超出同龄人的疯闹。 本来这次行动跟她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但她已经很久没有执行任务,早就按耐不住心性。 一听说潼关的事情,眼睛里立马闪烁着星光,偏要跟随。 “观棋的想法,在我看来却并不保险。 首先潼关和折翼天使浮雕融合一起,已经不是人鬼同体字面上那么简单。 你只把鬼拉出来,未必就能让潼关独立。 依我之见,还是试一试强行剥离之法。” 苏城河一开口,配合他那格外明媚的外貌,立即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他面带浅笑地拿起桌上的茶壶,为李观棋重新斟满,满是平和地说着。 始终站立在他身后的男人,在这时一步踏上前。 此人身材极为魁梧,比一个成年男性足足要高大几圈不止,一步迈出仿佛地面都颤了一下。 他相貌粗犷憨厚,穿着一身工装的背带裤,活像一个维修工。 这时瓮声瓮气地补充道: “我们店长说的有道理,一力破万法。 先让我用凿子把潼关从墙上扣下来,再由店长出字帖清除诅咒,或许可行。” 苏城河伸出细长的手指,指了指背后的椅子说道: “大锤,你找地方坐,总站我后面不累吗?” “店长,我叫王大炊……” 王大炊,是第二分店的副店长,虽然身材骇人,但容貌给人一种耿直的憨厚感。 由于罪物多是一些锛凿斧锯一类的东西,所以落了一个“王大锤”的绰号。 王大炊已经对苏城河总叫错他名字这件事,无可奈何。 只是纠正了名字,但却并没有离开他的背后。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苏城河此人颇具个人魅力,拥有真正死心塌地的伙伴。 如今,赶来帮忙的李观棋和苏城河,各持己见,均有道理。 而作为东道主的第七分店。 余郭、解正、小千度叶、靳希、洪福,五个人也有自己的见解。 见另外两位店长都发表看法,余郭朝小千度叶使了一个眼色。 小千度叶仍然在双目处裹着白布,她平稳地站起身,声音柔和且坚定地说道: “两位店长说的都有理,我等也设想了一个颇为万全的方案,请各位指正。 在第七分店意志的试探下,我们得知了人鬼同体的表象,但却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样融合在一起的。 针对这一点,我们通过靳希和洪福二人的描述,猜测人鬼同体,实际上与命数纠缠有关。 而关于命数方面,我可能是最具发言权之人。 我意,先由我释放灾祸之眼,去探查潼大哥的命数,究竟是否存在死结。 若能确认,我们一番行动后,不会给潼大哥带来灾祸。 再由余郭出手,使用软骨罪物。 这个方法算是以毒攻毒,将另一只鬼寄生在潼大哥的身上,逼折翼天使现身。 两只鬼以潼大哥的身体为战场,我相信会出现变数。 而后我们再以具体情况,执行具体的解救方案。” 第七分店的方案,算是比另外两位店长更加详细和具体。 为此,余郭更是愿意贡献出软骨罪物。 这也是他们这批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所思考出来的最可靠方案。 三套方案,三批队伍,均有道理。 而这时始终没有发表看法,孤身一人来此的陈汉升,则是嘴里叼着烟袋,沉声说道: “听了这么久,我发现你们似乎一直在刻意忽略一个问题……” 陈汉升是在座实力最强的一位,他也是纯粹为了帮助李观棋才参加这个行动。 或许也是因为置身事外,他看待事情的角度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小千度叶站在原地,轻声问道: “敢问陈店长所指何事?” 陈汉升眼皮耷拉着,目光却始终望着一个憔悴而沉默的女子。 她这次行动的主角,也是组局的人,却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你们真的确定,潼关本人愿意被救吗?”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世道人心 人总是习惯性地将自己的想法凌驾在对方之上。 无论这个想法的初心,是好是坏。 自以为是和自作主张是人们的通病。 陈汉升的一句话,让场间气氛降至冰点,刚才的争论戛然而止。 唯有鹿采薇,不屑地冷笑一声,抖着腿大大咧咧地反问道: “这个世界上,还有主动去找死的人?” 从表面上看去,潼关遇难一事不论原由,结局一定是恶性的。 作为被困在世界迹博物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下,无论怎么看都不算好事。 鹿采薇当然会认为,潼关是渴望被解救的。 所有人也都是这样认为。 不过小千度叶却在良久的沉默后,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据说,潼大哥还真是主动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当所有人都不理解潼关为何要做出这一步险棋时,反倒是方慎言这个“对手”提出了更合理的解释。 在他的角度分析潼关遇难一事,是刻意为之。 只不过因为某件意外,让他陷入当前处境。 但谁也说不好,如今的惨状究竟是不是潼关一早设计好的。 鹿采薇没想过事情还有这种可能,她惊愕地看着小千度叶,张了张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最终只是憋出了几个字: “那这潼关还真是不负责任啊……” 可以说,如果这件事是潼关一手促成,那么他此举绝对是极不负责的表现。 旁人不知晓,他一定很清楚。 对于常念来说,他就是生命的一切。 一旦潼关出现意外,常念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常念在众人的沉默之际,双手撑在桌案,缓缓站起了身。 原本的秀发只在脑后绑了一个松辫,眼眶凹陷,毫无神采,脸上一点生气都没有。 消瘦憔悴的现状,与先前英姿飒爽时的她,产生了极大的反差感。 她站在众人的面前,身上流露的悲怆气质令人刺目。 常念眼神中满是灰烬,空洞无神地望着墙上的壁纸,语气轻飘飘地说着: “六年前,我向潼关求婚,他拒绝了我; 五年前,我向潼关求婚,他又拒绝了我; 直到四年前,我第三次求婚,他没有再拒绝。 我们在民政局排了一上午的队伍,才领到了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 那天,我对潼关说。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法律上最亲近的人。 法律保护着我,也保护着你。 它规定了我们对彼此的人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水的低诉,渐渐流淌在每个人的耳旁和心头,让焦躁的气氛冷却,却也越发沉重。 所有人都清楚,现实中的法律已成一纸空文,真正在地狱中熠熠生辉的是情感。 常念嘴角缓缓流露出一丝笑容,挂在这张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 “所以,我要当面去问他。 我要问问,他这种做法是否考虑过后果,又将我置于何地?” 靳希坐在常念的身边,悄悄拉住了她冰凉的手,没有开口。 小千度叶重新坐回了原位,看了一眼愁眉不展的余郭,内心叹息。 没有人有资格去评价潼关的做法,更不会去质疑常念劳师动众的做法是否应该。 在如此恶劣和极端的大环境之下,虽然见惯了阴暗丑陋,可每个人都会对如此纯粹的爱,心生怜悯。 常念微微低下头,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撤两步,对着所有人深鞠一躬。 “不管今日行动能否成功,我都对到场的每个人深表感谢。 你们是我常念的恩人,日后但有要求,我会全力满足。” 李观棋赶紧站起身,来到常念面前,将其搀扶起来,沉声说道: “念姐,您与潼大哥是我的家人。 若没有你们帮助,我早在十一分店那时就死了几个来回。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靳希在一旁也代表第七分店的众人,安抚道: “嫂子你别太在意,潼大哥是我们第七分店的份内之事,现在是时候回报了。” 苏城河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窗外的风吹动着额前的头发,拱了拱手说道: “我等虽是贱命残生之辈,所做苟且偷生之事,但历来敬重光明磊落之人。 常听观棋谈起,曾经的十一分店店长潼关,谦和待人,颇具君子之风。 今日我等救人便是救己,救这地狱中所剩无几的世道人心。” 余郭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向前一步,朗声说道: “三位店长坐镇,所列三套方案,交替进行。 我们都尽可能地试一试,有小千在场,我相信不会发生意外。 有什么事,先把潼关救回来再说!” 其余众人也随之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行动前的凝重,纷纷将目光落在了常念的身上。 常念再次对着所有人鞠了一躬,足足半分钟之后,才直起身。 她右手绕后,将头绳解开,重新拢起长发,盘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干脆说了两个字: “出发!” …… 黄昏的风,吹在人身时有一种朦胧的舒适感。 清爽而干净的世界,洗去风尘带来的疲惫,都市的繁华又让人产生真实。 坐落在山明市最喧闹地段的天南戏剧学院,车水马龙,人潮涌动。 大学附近总是带着一种青春的氛围,四周路过的男女身上流淌着鲜活的味道,让人神情放松。 季礼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涸,双手插兜走在步行街上,目标并不明确。 克莱德与他向来是单向联系,对方也没有明说见面地点。 不过想来他一定就在学院附近,这里能够藏人的地方很多,但也不多。 首先四周的商铺,一定可以排除。 虽然在店中约见,会避免许多麻烦,但却人多眼杂,容易出现纰漏。 其次附近街道的巷子,也可以排除。 这类地点尽管不会有人打扰,却过于隐私,反而会落人话柄。 那么,若是季礼选择一个会见地点,就只会是一个极易想到,又极难想到的位置。 季礼绕过了天南戏剧学院的正门,从步行街来到了后门,径直走了进去。 大学是一个类似半开放的公共地点,所以他也并未遭到什么阻拦。 顺着学院进入后,他在琳琅满目的教学楼之中快速穿梭,最终选择了a-3楼。 a-3楼属于导演系的教学楼,时值黄昏楼内行色匆匆的学生还有不少。 季礼脚步轻快地在一个个闭门的教室前走过,最终选择了301教室。 刚一开门,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301教室中,在上今天的最后一节课。 一个谢了顶戴着蛤蟆眼镜的老者,正把脸贴在电脑前调整着课件。 偌大教室中,并没有太多的学生坚持到最后。 他们对突然从后门闯入的季礼只是看了一眼后,就视若无睹地低头做自己该做的事。 而季礼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人影。 这个留着一头金发,相貌奇异的外国人,在教室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并未被其他人留意。 季礼径直走了过去,与克莱德间隔一个座位,目视前方地坐了下来。 “说吧。” 克莱德的桌前摆放着一些资料和文件,但上面记载的全都是关于导演基础的课程。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大屏幕上的课件,嘴里说的却全然是另外一回事: “顾行简来了。 此时此刻他正在天南戏剧学院。” 第六百八十二章 诡诈的笑 蛤蟆镜老师仍在讲台上念着枯燥无味的课件,并没有在意台下有几人倾听。 大多数学生也都是低头玩着手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着一会下课去吃什么。 黄昏的教室中,给人一种无聊的困倦感。 季礼的眉头却因克莱德的一句话而紧蹙起来,下意识地拿出烟盒,却又放了回去。 他转过头看向了宽阔的玻璃窗,黄色的光芒投在脸上,并不刺眼。 顾行简,亲自进了天南戏剧学院。 这绝对是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件。 由于天南学院与第七分店的独特性,外人插手干系极大,很可能产生未知变数。 可偏偏最让季礼忌讳的顾行简进场了。 在得知这一点后,季礼第一时间就让方慎言警惕学院附近有无异动。 但第九分店经过几次损兵折将后,也并无实质性进展。 克莱德接手此事后,一切风平浪静。 再加上方慎言与季礼近期分别有任务执行,这件事就此搁置下来。 没想到,在店长任务即将开启前,顾行简竟然亲自下场。 这一举动,很有可能说明顾行简已经放弃了试探,或是有了突破口。 他进入天南戏剧学院就是要进行实质动作! 季礼将顾行简形容成一口幽井,再恰当不过。 因为明里暗里的交锋中,他始终参不透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到目前为止,他唯一的猜测就是: 天南戏剧学院会影响一个分店的存亡,而顾行简似乎是要借此完成什么。 克莱德从笔记本中抽出了一页,将其推到了季礼的面前,轻声说道: “这是他进入学院后的路线图,我看不懂,或许你能有些灵感。” 季礼接过后,仔细地开始辨认起来。 天南戏剧学院他前后来过数次,对其中的构造格外熟悉。 而这个路线图绘制得十分细致,是严格按照学院结构,等比例绘成。 一条铅笔的虚线,从正门处起始,一路蜿蜒,途径各个地标。 单单是从地图的绘制上,就足以看出克莱德的能力超群。 顾行简前往何处,停留多久,全都一一标注。 事无巨细,一目了然。 季礼对比着路线图,脑海中浮现着顾行简游走在学院内的场景,悄声问道: “如此详尽,你是如何得到的?” 从地图的绘制手法来看,若非近距离观察,绝对做不到如此细致。 他更担心克莱德是否已经暴露,所得情报是顾行简刻意让他看见的假象。 克莱德摆了摆手,十分自信地回应道: “这是通过监控查到的。 我被顾行简委派常驻天南戏剧学院,通过我以前的职业搞到了学院中的摄影顾问身份。 监控、保安、学院办全都被我买通。 在顾行简看来,我的身份是无害的,所以利用监控反过来‘跟踪’他,不打紧。” 季礼皱着眉,没有再继续说话。 他仔细比对着地图上的每一处标注点,缓缓抬起头,若有所思。 四个半小时的时间里,顾行简如同一名游客般,游走在校园之内。 共停留了七个目标地。 图书馆、食堂、女寝一到三、男寝一到四、职工办公楼e-2。 关于这七个地点,让季礼留意的疑点有二。 首先,顾行简为何将男寝四栋楼逛遍,但却在女寝四栋楼间只选择了三个? 其次,职工办公楼e-2,这是一栋对第七分店格外特殊的地点。 因为e-2的十三层,正是余郭未婚妻阿怜曾经的办公位! 职工办公楼,足足有三栋,顾行简就偏偏选择了e-2。 这绝对不是巧合。 他的进展远超季礼所想,只怕已经窥得当年之事的全貌。 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对目标地的直取! 由于顾行简所去地点,男女寝室地点特殊,并无监控。 而图书馆、食堂这两个地方,经克莱德在地图的表述,他到此之后什么都没做。 没错。 顾行简在抵达每个目标地的时候,什么都没做。 但却分别停留了15—20分钟不等。 如此诡异的行径路线,让季礼意识到他这样做法,应该不只是在针对表面。 克莱德不清楚,但他却心知肚明。 天南戏剧学院,其实是一个双重维度重合的集大成灵异地点。 照此想法,顾行简的举动无法在现实世界解释,那就只能是作用于另一灵异维度。 季礼意识到问题关键,立刻对克莱德说道: “把顾行简行动时的监控视频给我。” 克莱德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话音刚落他就将一个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这上面停留的画面,正是以顾行简为主角,放大数倍后的景象。 按下播放键后,这个斜上方的视角中,顾行简身着一身纯白的运动装正坐在食堂的角落中。 顾行简是一个第一眼望去很平凡的人,尤其是在中午的食堂背景下。 人来人往之中,若不是监控专门对准他,很难让人记住这个普通的身影。 这是一个侧方的角度。 顾行简独坐在一个四座的角落,白净的桌面上摆放着餐盘,手边还有一杯饮料。 他就这样夹着筷子,不断进食着,不时还会咬着吸管抬头望一望。 过道上的人来人往,没人留意到他的存在。 但他却在观察着每一个人,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 “食堂中,他是在观察学生……” 这段视频,季礼并未发现疑点,但顾行简这个举动一定有什么目的。 再一次切换,这一次是在更早的图书馆。 换了场景后,顾行简捧着一本书,正趴在桌子上仔细地阅读着。 四周并无声音,也无人员走动,每个人都沉浸在阅读之中。 由于是一个背影的视角,季礼看不到顾行简到底是在看书,还是在做其他事情。 不过从双手始终暴露在镜头的情况来看,他似乎真的只在看书。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他在看够了十五分钟后,将那本书夹在肋下往外走去。 这一幕让季礼眼前一亮,他总算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举动。 顾行简,竟然并未归还那本书,反而是将其“偷”走了! 情景再换。 关于寝室的七栋楼,顾行简做的事情就更加诡异。 他分别站在这七栋楼门口,仰着头望天,目光层层抬高,嘴里念叨着什么。 季礼放大了画面,对准他的面部,仔细辨认口型。 “1、2、3、4、5……” 顾行简,在数着楼层数! 季礼暂停了画面,在脑海中回忆着六个地点,顾行简的一切举动。 “食堂观察学生、图书馆偷书、寝室数楼……” 照此来看,顾行简似乎并没有如季礼所料那样,前往灵异维度做事。 他始终停留在现实世界,七个地点应该就对应了七种不寻常举动。 带着答案点开了最后一截视频。 职工办公楼e-2. 这也是季礼认为整个天南戏剧学院最特殊的地点,阿怜的事发地。 “天南戏剧学院,足以影响一个分店的存亡”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分店,最有可能指向第七分店。 阿怜是连接一切的纽带。 想要对天南戏剧学院下手,必然要经过阿怜。 于是,季礼很好奇顾行简在职工办公楼的e-2,又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时间节点17点08分,e-2楼前。 高大而扭曲的阴影从上方落下,黄昏的光芒无法照亮这片区域。 学院最东边的办公楼,鲜有人至。 只有一个双手插兜,姿态寻常的白衣身影伫立在大楼的正前方。 他就这样站在e-2楼前,连头都没抬,平视着大门,不进一步,不动一寸。 五分钟、十分钟、足足二十分钟! 在漫长而枯燥的影像中,顾行简似乎成为了一个静态的图片。 若不是摄像头上方的树叶不断在风中抖动,甚至会让人觉得画面早已结束。 季礼眼中的疑惑与不解,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郁,甚至到最后蔓延为了一种惊愕。 因为,什么都没做,就是最大的诡异。 突然之间,他发现平板屏幕闪过了无数道雪花。 他探出手指点了下屏幕,发现并不是电脑卡顿,而是监控视频出现了短暂故障。 然而当画面重新恢复之后,季礼眼前的场景发生骤变。 一直背对着镜头的顾行简,不知何时竟然转过了头,正以一种神秘的目光直视着监控器。 三十多分钟前的监控画面中,顾行简仰视监控; 三十多分钟后的监控视频里,季礼低头看录像。 两个错位的时空,两个立场的人竟然产生了四目相对的诡异局面。 一切,给人一种实时发生的错觉。 慢慢的,顾行简直视着监控,脸部肌肉颤抖了几下,竟露出了一个平和温煦的笑容。 而这个笑容,落在季礼眼中是那么恐怖和诡诈。 第六百八十三章 杀死顾行简 视频的结尾,就以顾行简这个讳莫如深的笑容定格下来。 慵懒的黄昏,在这个画面中显得不再温暖,带来丝丝凉意。 季礼就这样面无表情地与顾行简对视着,良久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忌惮。 他很不愿意承认,但越是与顾行简产生交集,他就越是忌惮。 内心深处的那颗种子,正在不断发芽生长。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接触,对方的所展露的一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关于顾行简的所有事,都在不停地刺激着心魔生根发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季礼已经对这个人完全丧失了判断力。 他完全弄不懂对方到底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有设计。 越了解,越神秘,越神秘,越忌惮。 半晌之后,季礼方才睁开双眼,将平板电脑推到了克莱德面前,轻声问道: “你难道没发现这一点吗?” 这节课已经进入倒计时,克莱德正认真地听课,闻言随意地瞥了一眼屏幕。 这一眼望去,正巧对上顾行简定格的笑容。 “卧槽!” 克莱德显然没预料到这个画面,他被这张恐怖的笑脸惊得骂了一句国粹。 前面上课的学生们,纷纷转过头惊疑地看着他。 这个猝不及防的反应,已经说明了情况。 克莱德缓了缓心神,伸长脖子看着屏幕,手指点在屏幕上,拉动了一下进度条。 在反复确认之后,他震撼地看向季礼,沉声道: “这不可能! 我第一次观看监控时,他根本没看过镜头,更不可能还对着监控器笑。” 其实克莱德在交付视频时就说过了,他并未发现任何起疑的地方。 若是诸如食堂观察学生、图书馆偷书类似事件,他不认为会代表什么也就罢了。 如果他真的目睹顾行简会转过头看向镜头,一定不会是刚来时的那种表现。 因为顾行简此举,俨然是在明示他知道有人在看着自己! “克莱德观看监控时,没有顾行简对视的场景。 偏偏在我观看录像时,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季礼强行压制着内心种子的波动,他控制着情绪,理智思考问题。 事情或许十分匪夷所思,但却唯有一种解释。 三十多分钟前监控的实时画面,克莱德看到顾行简在职工办公楼e-2前,站立二十分钟离去。 这是真实的。 但季礼通过录像看到的顾行简转头微笑。 也是真实的。 不同时间,两人观看的同一视频,竟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 这是怎样的能力…… 而让季礼真正挂念的是,这究竟是来自天南戏剧学院的力量,还是顾行简的力量? 亦或是第三种,顾行简反过来利用了学院鬼的能力? 最糟糕的是,无论是这三种的哪一个,其结局和影响全都超出季礼的预期。 克莱德原本牢固的自信,被这一幕完全摧毁,脸上的微表情不断变化。 坐在坚硬的椅子上,简直如坐针毡。 之前听课时的沉稳一去不返,他不断观察着四周,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一切。 他就像是一个赤裸之人待在自认私密之地。 可殊不知,所做的一切早就被人察觉,他毫无秘密可言。 克莱德英俊的面容逐渐因恐慌而变得扭曲,他此刻对顾行简的恐惧甚至已经超过了对鬼魂的恐惧。 在失去全部安全感后,他的神态越发狠厉,青筋暴起地说道: “就算他猜中我有异心又能怎样? 论智我有方镜,论勇我有罪物,我就不信他真能轻而易举地杀死我!” 一个笑容,能把最资深的店员逼得语无伦次。 只怕十大分店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季礼牢牢地闭紧双目,用力抵抗着内心的起伏,可越是如此他脑海中顾行简的脸就越发清晰。 心魔的影响力远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可怕。 一件罪物竟然可以作用于季礼,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不合理的现象。 若那罪物真的如此强大,顾行简又是如何得到? 良久的对抗之中,季礼苍白的脸颊上竟缓缓留下了一滴汗珠。 “他在哪?” 季礼还是不肯开眼,他一字一顿地压低声音问道。 克莱德狠狠一砸桌面,用愤怒压下恐惧,拿出手机翻起了实时监控。 在经过几分钟的查找后,他将手机屏幕放在了桌子上。 屏幕中,顾行简正蹲在通往天南戏剧学院正门前的那条林荫长道之侧。 他的嘴里还叼着一根吸管喝着冷饮,神情放松地享受着黄昏阳光。 而在他的左手边,却还提着另一杯饮品。 如此做派,就仿佛是一个站在校门口,等待着好友汇合一同外出游玩的大学生。 时值17点49分,距离晚间六点钟全校最后一节课结束,已经进入倒计时。 301教室内的学生们开始躁动不安,监控的校门口人流也越发涌动起来。 克莱德格外忌讳地长舒一口气,沉声说道: “他在校门口等一个人。” 季礼猛地睁开眼,浑身气息变得格外凌冽,从椅子上站起,转身而走。 绝对不能再拖了。 无论顾行简到底要成什么事,他一定需要时间布局。 季礼发觉时间拖的越久,顾行简对他的影响力就越来越大。 区区一道心魔,竟然能够给他造成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只怕再给顾行简发育,他迟早会完全丧失对抗的信心。 顾行简再强,他也是一个人,一个会死的人。 克莱德刚才激愤中的胡言乱语,点出了一个最基本的逻辑。 论智,季礼不认会必输于他; 论勇,他本就不会被罪物影响。 季礼根本没有理由惧怕顾行简。 抛弃那些故弄玄虚的算计和猜疑,一切或许会有更加简单的处理方式。 天南戏剧学院在这个时间段,人流比其他时分高出数倍。 季礼气质冷厉,速度奇快地穿梭在这群学生之中,眨眼间就来到了那条林荫长路之中。 从这个位置望去,是一条笔直的长路,直通学院那座充满艺术气息的大门。 即便到了这个季节,两旁浓密的树木仍然叶子饱满,为这条路增添着勃勃生机。 而在这条路的尽头,那个一袭白衣的平凡背影,就这样落在季礼的眼中。 那人似乎早有预感,在感受到目光袭来后,就转过了身。 顾行简叼着吸管,面带微笑地抬起了左手,扬了扬手中的饮品,向季礼打招呼。 好像他真的是季礼的好友,正相约课后出校游玩。 季礼面无表情地快步走了过去,二者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甚至可以看到对方口中的吸管已经被咬得变了形。 顾行简笑呵呵地将左手的冷饮递了过去,满面春风地说道: “季店长,好久不见了,学校里的奶茶店这款果茶做的很不错,你尝……” “砰!” 但还没等一番话说完,顾行简胸前的白衣上突然出现了一颗圆形空洞。 那圆孔处冒着淡淡的硝烟,一抹刺眼的红色在纯白的衣襟上不断扩散。 刚才喧闹的校园,在枪响后霎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半分钟后,就是更加混乱和嘈杂,所有人都在尖叫,都在逃窜,都在惊恐。 季礼面无表情地抬着右手,那滚烫的枪管处仍灼烧着空气。 果茶,摔在地上,脆弱的包装杯裂开了一道口子。 里面浑浊的液体,就洒在二人之间。 顾行简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处涌出的汩汩鲜血,半晌后抬起了头。 可他并未倒下,也并未痛苦。 反而是笑容不改,只是看向季礼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怜悯: “季店长不用这么恐惧我,是我应该恐惧你才对。 为了处理你的事,我甚至放弃了李一。” 季礼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只是看到顾行简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单薄,身子也开始在风中摇晃。 仿佛他正在从一个生动的活人,变成一张弱不禁风的白纸。 又是一枪。 这一次,季礼瞄准的是他的眉心。 从头到尾,季礼都没有说一句话,更不愿意再被他的言语扰乱。 这本质上,也是畏惧的另一种表现。 顾行简的身子越来越轻盈,胸口的血迹逐渐遍布全身,一缕鲜血从眉骨流向鼻梁。 他在消失之前,仍然带着那种悲悯的目光凝视着季礼。 第六百八十四章 变异的博物馆 天南戏剧学院之事了结的同时,世界迹博物馆内的营救行动也进展到了白热化。 雕塑馆的第七展厅前,已是一片狼藉。 靳希搀扶着小千度叶,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废墟,内心不断翻涌起惊骇。 而此刻小千度叶双目处的白色丝巾已经不知踪影。 两行血泪已经在脸上干涸,她盘膝坐在地上,不时发出微弱的呻吟。 这扇大门上的雕塑早已面目全非,悬空的浮雕全部化作碎石,平铺在地面之上。 曾经折翼天使、荷叶丝状物、再加潼关,这三者融合的浮雕全部损毁。 场间灰尘喧嚣而起,一片环形迷雾包裹着第七展厅的大门,让人看不见里面的形式。 在剧烈的轰鸣声中,一声痛苦的闷哼传出。 靳希亲眼见到一个身影从迷雾中倒退而归,口吐鲜血跌倒在地。 李观棋手中攥着一颗裂开的黑棋,身形狼狈地从地上挣扎了几次却也并未站起。 一旁等候的苏城河与陈汉升急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刚一起身,又是一大口鲜血涌出,李观棋痛苦地指着迷雾之地,高声喊道: “采薇!快去救采薇!” 混乱的现场中,分割成几块阵地。 第七分店等人围在小千度叶附近,就是为了随时驰援。 洪福和余郭在见到李观棋身影被打回之际,就意识到不妙。 当那句呼喊传出时,二人同时踏步迈出,跻身迷雾之中,消失不见。 苏城河看着地上的血迹,暗自心惊,将李观棋扶到第六展厅的位置坐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观棋缓缓摊开掌心,刚才已经裂开的黑棋,此刻已经化作一片粉末。 他略带心悸地望着第七展厅位置,沉声说道: “我和采薇进场的第一时间,就设下了棋局。 在白子的干扰下,我将折翼天使拉入棋盘之中,展开对弈。 这一步原本进展的十分顺利。 采薇也着手以天平,尝试联系潼大哥的生命重量,将其称量。 但没想到我竟然连半分钟都没撑过去,棋局由战平,瞬间转为大败。 我所执黑棋,竟被那只鬼连斩三十二子。 若非我及时掀了棋盘,只怕它将反客为主,把我就地斩杀!” 苏城河听得直皱眉,转过头颇为忌讳地望着那片迷雾,眼中有了一丝惧意。 李观棋的实力不说顶尖,却也在店长之中处于中游位置。 尤其是在棋局的操控之上,更是他的主场。 苏城河与他的实力也就在伯仲之间,万没想到李观棋竟半分钟之内狼狈落败。 “我们轻敌了……” 陈汉升在一旁抽了一口烟袋,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李观棋听后低下了头,长叹一声。 他说的不错。 他们第五分店的确是犯了轻敌的大忌。 原本料想,一个刚刚晋升三星酒店的鬼物,再强又能多强。 哪怕如今并非任务阶段,可他也没想过会在最擅长的领域大败而归。 李观棋甚至只用了棋盘罪物,剩余手段一概未出。 他的轻敌,不仅造成了如今功亏一篑,并且将鹿采薇也害了。 第五分店的计划,本就是由李观棋拖延时间,由鹿采薇施展救助行动。 但如今李观棋眨眼就被打退,鹿采薇却刚刚铺开罪物,一时无法撤出。 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鹿采薇将会承受鬼物带来的全面压力。 这个时候,苏城河站在他的身边,轻声说道: “或许,小千小姐当初的话,我们真该听一听。” 半小时前,十一人浩浩荡荡地开赴世界迹博物馆。 秉承着计划的谨慎性,先由小千度叶的灾祸之眼,检测潼关。 但当时,一双眼睛却根本无法穿透浮雕,直视潼关的命数。 反倒是,她看见整座博物馆笼罩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黑雾之下。 这种程度的黑雾,就代表了最为纯粹的灾祸。 而真正让小千度叶心惊的是,他们这十一名信心勃勃的营救队伍,全都淹没在这黑雾之中。 正当她准备进一步观察每个人的身上,是否会被这股灾祸所影响之际。 她的双目猛地传来剧烈的刺痛,视力急转直下,直到完全泯灭。 这是罪物被灵异全面压制的表现。 小千度叶就此得出了一个十分不详的结论: “世界迹博物馆,已经变异。 它不再是一个三星晋升任务的普通地点,而是具有强大灵异力量的恐怖之地。” 小千度叶自然准备撤退,放弃本次行动。 但立马遭到了所有人的强烈反对。 现在的十一个人是什么阵容? 三位店长,外加四大分店的资深店员,就算真的是集大成灵异地也有资格碰一碰。 于是,后面的事情就一一发生了。 正当这时,第七展厅位置突然一抹青绿色的硕大荷叶,如同开天般撑开迷雾。 在荷叶之上,余郭与洪福架着面色惨白的鹿采薇,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常念带着解正,急忙上前迎接。 李观棋挣扎着从地上起身,看到鹿采薇脸色不佳的模样,满是心痛地问道: “采薇,你感觉怎么样?” 鹿采薇显然是伤了元气,精神略显萎靡,不过仍然露出一排齐整的牙齿,嘟囔道: “轻敌了轻敌了,我以为是小风小浪,没想到直接把船都给翻了。” 李观棋搀扶着鹿采薇,退到了二线位置。 苏城河这个时候将手伸向怀中,与王大炊走到了灰烬迷雾的前方。 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偏过头说道: “这次该我们试试了,大锤!” 王大炊活动了一下如山般的庞大身躯,从背着的工具包里,拿出了一柄短锤和一把凿子。 他面带憨笑地转过头,对着鹿采薇嘿嘿一笑,说道: “小鹿,你就安心躺着,看大炊哥给你报仇。” 鹿采薇平躺在小千度叶的旁边,听闻此话挺起了头,不服气地喊道: “抡大锤的,你看不起谁呢?你给我等着…哎呦我的腰……” 王大炊没有再搭话,拎着工具先一步进入了迷雾之中。 苏城河则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字帖,与店长任务那次一样,先在第七展厅的附近埋下结界。 在确定无误之后,两手攥着两沓字帖,口中叼着一杆笔,钻进了迷雾。 看着第二分店之人,已经开展了第二计划。 余郭来到了常念的身边,二人并肩站在迷雾外围,他忧心忡忡地说道: “也不知苏城河能不能成功,真希望不要动用最后一步。” 他略有担忧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常念,微微摇头。 二人一同执行过酆都任务,也算是几经生死,如今常念变成这幅模样当真令他心痛。 第七分店的其他成员不清楚,但余郭是有预感的。 潼关出事前,除了不可移交的空间图,他已经把所有罪物交由洪福带回。 所以,按照常念的性格,若所有计划都不能成功,她必定会用白蜡烛。 那件罪物…… 余郭仅仅只是想一下它那让人非死即残的可怕代价就会心惊。 若常念真用白蜡烛,又处于非任务阶段,她即便不死,也要变成残废。 见常念仍然不开口,余郭犹豫了一下后就要再度说话。 突然,背后响起小千度叶的惨叫声,他刚要转过头,却见迷雾外围异变顿生。 苏城河在进入迷雾前所设下的字帖结界,竟然出现了集体松动。 数百张字帖在同一时间发出震耳欲聋的“沙沙”声,紧接着就像是被狂风刮过。 白纸黑字如同落叶般,疯狂在空中凝聚,却又层层化作碎片。 与此同时,小千度叶的呼喊传来: “快救苏城河!” 洪福这边刚刚关闭荷叶种,一听这话因失血代价而惨白的脸,更加惨白了几分。 没办法,他只能哭丧着脸又把罪物拿了出来。 余郭震撼地望着迷雾外围的碎纸,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李观棋、鹿采薇半分钟败阵、 苏城河、王大炊也才进入不到十秒钟! 这座博物馆,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六百八十五章 吞噬黑洞 洪福一步踏出,站在迷雾的外围,将荷花种按在了手腕。 极致的灵异气息重新席卷全身,左腕上青筋高高的鼓起,一条条血管如同蚂蟥般开始蠕动。 鲜血顺着血管,不断输送进荷花种之内,将其快速催熟。 一抹青色从他所指的方向缓缓释放,待到种子成熟之际,洪福不再犹豫第二次踏入迷雾中。 洪福身影消失的同时,余郭暗叹一声,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骨块。 他能感受到苏城河等人这次遭遇的袭击,比当初的李观棋还要危机。 只靠洪福的荷花种怕是不能摆平。 余郭转过头认真地看了一眼常念,没有说什么,将软骨按在自己的颈椎上,窜进了迷雾。 其实这个环形迷雾,除了隔绝视野的作用外,也并没有其他效果。 第一次尝试时,第七分店砸毁了这扇大门。 当浮雕脱落之际,迷雾就顺着灰尘笼罩在了门前。 起初余郭还对这片迷雾心存忌惮,不过在营救鹿采薇时,他和洪福进入后也并未遭遇到雾中侵蚀。 现在第二次进入迷雾,也即是来到第七展厅门前。 余郭明显察觉到这片雾气变得更加浑浊,虽说也没有散发危险气息,但却让他有一种格外不适之感。 尤其是雾中的可见度,比之上次要下降了一倍不止。 就是这么一片不大的区域,余郭重新步入其中,竟然有一种迷失方向的错觉。 他在里面转了几圈后,惊愕地意识到先一步进入的洪福,不见了? 不止如此,他更是没见到洪福提前开启的荷花叶。 迷雾中,余郭仿佛变成了一个瞎子。 他警惕着四周,脑后一片阴凉,软骨正在被灵异力量的刺激下主动寄生。 这种突然出现的情况,让他本就察觉不妙的心态更加警惕了几分。 “洪福?苏城河?王大锤?” 就这样在迷雾中苦苦打转了长达三分钟,余郭竟然没有见到任何一人。 甚至他也完全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大门,找不到退路。 这么一个十步就可丈量的区域,他竟像是行走在一个无穷无尽的虚无空间,始终寻不到头尾。 呼喊出三个名字,却无人给予回应。 他的神经开始紧绷,不再着手搜寻,而是全身心警惕四周。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他中招了。 围点打援。 这座博物馆发生了异变,鬼物竟然利用苏城河,反过来猎杀营救人员。 余郭的脸色越来越差,眼前发生的一切与掌握的情报完全不同。 折翼天使绝对没有这么可怕的能力。 他缓步地退后,他不敢再继续深入,内心已经有了一丝懊悔。 小千度叶曾经的警告历历在耳,经过前后几次的验证,此番营救行动根本就是泼油救火。 世界迹博物馆,是一个陷阱。 除了折翼天使外,一定还有一只鬼。 那只鬼半分钟击败李观棋、十秒钟吞噬苏城河、又瞬间困住洪福和余郭。 而它的目标…… 正当此时,余郭的后退的身躯猛地一颤,像是遭受了重击般意识恍惚。 他的思维在一瞬间被各种混乱的想法占领,丧失了思考能力和行动能力。 但这个情况只存在了半秒钟不到,他立刻惊醒过来,背后一片冷汗。 “啪嗒!” 原本已经侵入颈椎过半的软骨,竟然被强行打出了体内,摔落在地。 余郭神情慌张地俯下身,就要伸手去捡,但下一秒地上出现了一个刺眼的黑点。 软骨罪物就砸在这颗芝麻大小的黑点上,可继而黑点越来越大,眨眼之间就扩张到了足球大小。 软骨在余郭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掉进了黑点之中,消失不见。 余郭震撼地望着这一幕,内心惊恐地浮现了四个字: “吞噬罪物!” 他再不敢流连,健步越过黑点,朝着印象中来时的道路疯狂逃窜。 …… 同一时间,迷雾之外七名店员已经撤到了第四展厅位置。 站在第一排的常念、小千度叶、李观棋、陈汉升脸上的表情各异,但均带着一丝震撼与惊骇。 在外围视角下,这象征着鬼物力量的迷雾,竟然在余郭进入后立即开始扩张。 余郭进入不过三秒钟,它已经占据了第七、第六和第五展厅的大片区域。 没错。 余郭自认已经在迷雾中行走了将近三分钟,但在现实世界才三秒钟。 时间的流速差异,不被人所知,但常念等人已经意识到事态的恶化。 李观棋背负棋盘,面容凝重地说道: “这种情况下,我们的目标已不可能是营救潼大哥,而是如何将那四人救回来!” 小千度叶的脸上满是痛苦,在这双眼睛的加持下,她看到的事情远远比其他人更加恶劣。 在她的视野中,整座博物馆存在着一股不断弥漫,且格外强大的灵异力量。 那力量不可直视,灾祸之眼会被它全面压制。 而在所有人的身上,小千度叶看到了不同种类的黑气。 这其中,常念的黑气最盛,几乎已经无法辨认她的身形。 仅次于常念的,正是她本人。 至于剩下的五个人,他们也都被黑气所笼罩,且越来越浓郁。 她实在不能再等,哽咽着低吼道: “放弃!什么都不能再做! 我们必须自救,再留在此地,所有人都要死!” 之前没听她的劝告,造成如今惨烈的下场,这一次所有人都不得不听。 陈汉升叹了一口气,从队伍的最后,走到了最前方,一夫当关地堵在迷雾之前,沉声说道: “除了我和鹿采薇,所有人以最快速度撤离。” 陈汉升双手合十将一张皮影攥在掌心,默默地低声念叨着什么。 后方的鹿采薇,满是为难地看了一眼李观棋,最后不情不愿地走到了陈汉升背后,嘟囔道: “事情真有这么严重吗? 非要我用罗盘手表,那我起码在床上躺半个月,店长任务就更没机会去了。” “少废话,不用它把苏城河他们带走,这几个人就必死无疑了。” 陈汉升缓缓睁开眼,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从虚幻逐渐变得凝实的黑甲将军。 鹿采薇像是做着心理建设,对她这样的性格,养伤半个月简直是最大的折磨。 她看着眼前的迷雾,龇着牙骂道: “太亏了太亏了,这第七分店的事我可再不参与了……” 而就当陈汉升与鹿采薇,正准备同一时间施展罪物之事,一个消瘦的影子却闯到了二人面前。 迷雾距离常念的鼻尖,只有一拳之距,她已经感受到对方试图将其吞噬的蠢蠢欲动。 “你们都离去吧,不能再让你们付出代价。 苏店长他们我去救,潼关我自己去见。” 常念,终于拿出了那根纯白的蜡烛,没有留给人拒绝的时间,决绝地踏入迷雾。 第六百八十六章 以潼关为饵 “不能…绝不能让常念动用白蜡烛!” 余郭跌跌撞撞地奔逃在这片迷雾之中,眼前的世界全部都是灰色,他几次三番转变方向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他此时已经不敢再动用罪物,只能依靠体力和机警躲避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攻击。 余郭毕竟不是一般的店员,身经百战的他短暂间就想通了一切。 这片迷雾,并不具备攻击性。 它只是一个灵异力量覆盖的表示范围,兼顾着干扰心灵的能力。 那只鬼,以极强的实力笼罩在世界迹博物馆,一为杀人、二为罪物。 可以将黑洞视为它的攻击手段。 一旦闯入迷雾中的店员使用罪物,就会引出黑洞,将其吞噬。 可叹以展勋性命换来的软骨,刚刚亮相。 竟然只帮他抵了一次攻击,就彻底遗失了。 明悟了这一点后,再反思进入迷雾后发生的一切,很容易得到一个结论: 那只鬼强在抢夺罪物,但杀人方法并不算太过可怕。 最起码,若有足够的预警,不会立刻将人斩杀。 可这一点已经足够要命,时间和主场都站在鬼物那边,耗也要将人耗死。 余郭尚且能够支撑一时半刻,但他最担心的是以常念的性格,只怕会在事变后闯入迷雾中。 而对这方面情报毫不知情的她,必然会使用白蜡烛。 白蜡烛可是第七分店、乃至十大分店都极为罕见的时间系罪物。 甚至它都不是稀松平常那种,而是可以掌控与篡改时间线。 若常念在迷雾中施展白蜡烛罪物,那么必然会被黑洞抢走。 到那时别说营救潼关,常念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了。 余郭的思维在这个紧急时刻,不断的运转,思考着究竟能够如何挽救局面。 现在首要的是汇合。 余郭能拖这么久,想来以苏城河等人的实力,未必就会死。 只要进入迷雾中的几人能够聚集在一起,想来那只鬼再想杀人就更加艰难。 想到这里,余郭放弃了奔逃,摸索了一下身上的携带物。 最终拿出了一把匕首、一枚打火机、一串钥匙和一盒口香糖。 身上能用之物就这四个,钥匙和口香糖自然是无用。 余郭仔细思考着到底用刀还是用打火机。 放火自然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但在这个诡异的场所中,若是造成不可挽回的火势,他就是困在火海中的待死羔羊。 犹豫了许久后,余郭一狠心,攥着匕首的锋利处,用力地割开了掌心。 鲜血顺着脚下,一点一点地在地面上画出了一道蜿蜒曲折的线条。 他反复考量之后,绝对放弃寻找来时之路,反而朝着第七展厅大门的位置走去。 人血,在某些时候的确是格外特殊之物。 人为制造的痕迹,极难在灵异结界内留下痕迹,但血迹却可以。 余郭就这样一路低着头,不断辨识血迹,以一条直线闷头往前行进。 不知是运气突然转好还是果断的奖励,就这么前行不过几分钟。 他惊疑地看到面前的地面上,竟然也有一道蜿蜒的血痕。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又被鬼打墙走回了原点,但那道血痕呈现暗紫色,并且略有干涸。 这说明,留下血迹之人早已走在他的前面。 余郭大喜过望,看来他们这一批人敢来营救潼关,都是头脑清澈之辈。 有人和他想到了一处。 沿着血痕往前走,余郭也并没有为自己止血,而是为后来者提供了汇聚路线。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他的身子也开始因大量失血而打晃。 但前方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仿佛是什么东西坍塌,让耳膜都出现了颤抖。 余郭猛一抬头,正见一个黑影骤然现身,他躲闪不急被那人的头狠狠地撞上了鼻梁骨。 “我靠……” 他的眼前闪过金星,身子一阵摇晃,险些摔倒。 鼻子酸痛无比,一股暖流出现,腥甜之味流进了嘴里。 “余郭?” 那人捂着头,脸上满是惊慌,这一下把他也撞得不轻,但他还是先一步喊出了名字。 余郭痛苦地挡着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对方正是洪福。 “你……” 他刚要开口,洪福的身子就离地而起,一只宽大的手掌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 一个声线低沉,鼻音很重的声音响起。 “兄弟,还不快跑想啥呢?” 洪福被那只手单拎起来,在空中挣扎着喊道: “余郭!余郭,快跟我们一起跑。” 余郭下意识地往后方看了一眼,只见到无数的碎纸片像是蝴蝶群般在翻飞。 一个不断扩大的黑洞,正在爆发强大的吸力,将那些“蝴蝶”吞噬其中。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始终并未遭遇袭击了。 因为苏城河、王大炊和洪福三人早已汇合,并且一直在与那只鬼对抗。 “快走!我拖不了多久!” 这个想法转念消失中,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强行将其带离。 苏城河那张堪比电影明星般的俊美侧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只不过这张面孔,此刻已经灰头土脸,与先前进入时的风姿截然相反。 四人由王大炊带路,他像是知道该逃往何处,一手夹着洪福,领着几人脱逃。 余郭急忙问向身旁的苏城河,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城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不断回头警惕情况,沉声道: “情报不准,一直与我们对抗的鬼,根本不是折翼天使。 我近距离接触了潼关的浮雕,上次爆破后,他又恢复原状。 大锤动手时,我们俩是被一个女人袭击的!” “一个女人?一个人?” 这个消息让余郭始料未及,他万没想到如今局面竟是出自活人之手。 但转念一想后,却也觉得这事反而解释得通。 如果是鬼,那么以黑洞抢夺罪物,根本没有意义。 罪物,对于活人才具备价值。 “你看到她是谁了吗?” 苏城河目光急切,一门心思逃跑,无奈地回道: “我连面都没见到,只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还有银饰的碰撞声。 那女人太强了,她以逸待劳,提前设下此局。 瞬间吞了我一百二十三张字帖,大锤的凿子也被黑洞抢了。 这一次我直接没了18个月的寿命!” 苏城河虽说也算是一个善人,但他此次来营救潼关的目的,也并不是完全为了帮李观棋的忙。 店长任务执行在即,而这次任务形式大改,尤其是其中的最后一条内容。 所以,此行他就是为了与第三、第五、第七这几个分店联合起来。 几位店长的关系能拉近几分,就算不能共进退,起码不会被暗中下手。 但万万没想到,这个结善缘的行动,令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谁能猜中一个普普通通的营救任务,竟提前被人做局,专抢罪物! 余郭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他看着四周的迷雾,意识到大事不妙。 那个神秘女人以潼关为饵,钓的就是罪物。 这场明显针对第七分店的陷阱,显然是为了白蜡烛! 余郭猛地甩开苏城河的手,立马挺住脚步,不再脱逃。 “你干什么?” 前方的三人,被他这一举动搞得晕头转向,苏城河急切地问道。 余郭面沉如水,他的内心也满是挣扎。 若以他的性格,在没见到阿怜之前,他该最是惜命。 但潼关和常念曾为了他的事情,闯入天南戏剧学院救了他的命。 常念如果真的前来寻他们,一定会沿着血迹前往第七展厅。 这正好中了那个神秘女人的下怀,到时白蜡烛不保,只怕她也会死。 余郭的脸色几经变换,最终心一横,掉头往回跑,高声喊道: “你们快走,不用管我!” 第六百八十七章 定格的烛芯 第一次进入迷雾之中,常念行走的速度并不快。 尽管她孤注一掷地来到此地,营救苏城河等四人,但实际上她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其实自从来到第七分店后,无论是潼关还是常念,所执行的任务也就几次而已。 他们夫妻俩真正拥有的罪物,仅仅只是白蜡烛。 而这件罪物尽管已经足够强大,却并不具备对抗性。 也就是说,常念如今就和一个怀揣秘宝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即便如此,她也仍然坚决地走出了这一步。 潼关最不喜欢欠人,她更是如此。 此次营救行动,实际上也并非她主动牵线,而是李观棋、苏城河单方面找上了她。 就与苏城河的想法一般无二,李观棋联系她的本意是为了应对下次店长任务。 只不过这期间得知了潼关遇难一事,这才联合另外两位店长,主动前来帮忙。 不管他们如何去想,常念始终有一条底线,那就是决不能让这些人因此事而付出巨大代价。 李观棋败北,苏城河遇险,这已经让常念自认摊了天大人情。 那么就不能再让陈汉升和鹿采薇出手。 尽管事情显然有更妥善、更有利的解决方法。 鹿采薇的罗盘手表,足以抹除一切错误,将众人安全撤离。 但常念仍然选择由自己亲自救人,哪怕付出白蜡烛那不能承受的代价。 许多事情就是性格使然。 常念的骨子里带着的偏执与倔强,让她在这一刻来到了迷雾之中。 由于苏城河等人对抗着黑洞,所以她的前半程和余郭当初一样,并未遭遇到危机。 不过这也让她彻底失去了情报来源。 直到她已经看到了当初余郭留下的那一滩血迹,却因此而被误导。 聪明人之间总是心有灵犀。 当初余郭所留的线索,在这一刻反而将常念拖入深渊。 现在的常念,以为众人被困在第七展厅之前,正朝着这场专门针对她的陷阱迈进。 可见度极低的环境下,她脚踩着连成线的鲜血,每走一步都觉得体感温度下降几分。 在安静至极的世界中,眼前所见唯有灰色的单一色调,脚步声都听不真切。 常念不时突然转头,自己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但她却明明察觉到一股强烈的目光始终在背后盯着自己。 就从见到那摊血开始,始终不曾断绝。 那目光神秘且阴暗,带着灵异独属的气息,却又显得有些混乱。 常念深吸一口气,慢慢将白蜡烛亮了出来,她已确定只要见到苏城河等人就立马发动罪物。 白蜡烛可以让她站在时间长河之上,凝视着过去与未来。 真到了无力抵挡之时,她就会牺牲五脏六腑之一,篡改时间线,将一切拨乱反正。 只是这样做法后,她将再没有机会见到潼关。 原本这个手段是留作回到过去面见潼关所用,但局势演变成这样,她要承担起一切责任。 救苏城河等人,和面见潼关,她必须要选择前者。 而与此同时,在那道如芒刺背的目光窥视下,她终于来到了两摊血迹汇合之处。 这里是余郭的手腕鲜血与鼻血滴落之处,同时也是苏城河四人汇聚之所。 此处的信息混乱,第一眼望去会让人不明觉厉。 但瞬息之间,常念就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她仔细辨认着地上的血迹,而后往前走了几步,正见几块碎纸片安静地躺在几步之外的地上。 “遇难四人已经完成了汇聚……” 常念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看向正前方的碎纸片。 从这个案发现场来看,再往前走就是苏城河等人与鬼物对抗地。 那么若几人在此处汇合,前方又有鬼,他们会如何选择? 常念当即意识到自己找错了方向,但她却并没有转身撤离,反而是继续朝前方走去。 遇难四人,若单对单,发生危机的可能性会很大。 但一旦这几人汇合,以折翼天使的能力,想要杀死他们就难上加难。 常念此刻仍然认定,袭击者是折翼天使,基于这一点,她放弃了搜救。 既然苏城河等人已经有了脱逃的能力,那么她就要回到最初的目标: 面见潼关。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身躯猛地出现了诡异的僵直,一股阴冷感从背后袭来,正在迅速蔓延全身。 常念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她早知道背后有鬼,所以提早就做了准备。 当袭击来临之际,她用指甲刮落了一片蜡泥。 她的指头立马开始燃烧起来,一股无形之火瞬间将那片指甲烧光。 常念面色铁青地借助蜡泥之力,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同时转过头将蜡烛整根举在面前。 而她的脚下,却已经出现了一颗不起眼的黑点。 当常念转身时,她见到了一道银色的光芒闪过,耳畔响起悦耳的银饰碰撞声。 可就在那银光即将抵达眼前之际,却又突然消失。 包括那悦耳的银铃声,也戛然而止。 “常念,收起罪物……” 不远处,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却仍然是晚了一步。 常念赫然发觉自己脚下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虚无的黑洞,将她整个身子囊括其中。 这黑洞来的突然,蕴藏的黑暗仿佛可以吞噬世间一切。 但它却并未针对常念,只针对她手中的白蜡烛。 余郭的呼喊刚刚响起,她就察觉到白蜡烛有了一丝脱手的迹象。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黑洞中心浮现,曾经牢牢攥在掌心的蜡烛,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脱拽。 直到,彻底离手。 白蜡烛如同坠落的雪花,轻盈的吸向黑洞中心。 余郭因紧急而扭曲的面孔,终于出现在了常念面前,他的双臂长长伸出,身子腾空向前飞扑。 然而他的动作仍然是慢了一步,白蜡烛从他的手边擦过,半根已经落入黑洞。 “完了……” 余郭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蜡烛即将消失。 但就在这时,蜡烛的烛芯却停留在了黑洞上方。 世间的一切像是陷入了静止,余郭脸上的懊悔和黑洞的吸力同时被定格。 只有常念似乎并没有被影响,她低下头捏住烛芯将其一把提了起来。 眼前发生的异象,让她心有所感,蓦然回首。 那张令她魂牵梦绕,总在梦中惊醒的熟悉面孔,正挂着无奈而深情的苦笑,凝视着她。 “抱歉,我把事情搞砸了,害你如此担心。” 第六百八十八章 等你带我回家 潼关,就这样出现了。 在一个匪夷所思的、无法解释的局面下。 世界的一切,都随着他的出现而变得停滞,包括时间、迷雾和黑洞。 常念拿着白蜡烛,就这样相距不远地怔怔望着他。 对于她来说,身边缭绕的所有灵异力量都不再重要,那些异象也不值得她关注。 只是望着,渐渐的,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 潼关并没有走到近前,他仍然驻足于几步之外,表情有了一丝不舍,轻声说道: “你如果想骂就骂吧,但动手的话,以我现在的状态可能做不到了。” 常念缓缓低下了头,将眼泪擦干后抿了抿嘴唇,抬起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那你能和我回家吗?” 潼关的身影很真实,可他像是无法挪动脚步,在几次尝试后摇头说道: “还欠缺一件东西,别人不行,只有你。” 在稀薄的光芒中,他已经没有了属于自己的影子,只是站在那里。 皮囊任务对于潼关来说,是一场灾难,同时也是一次机遇。 正如方慎言猜测的那样,他的确做了一个格外冒险的决定,也因此造成了当前局面。 二人许久不见,或许在未见面时想过会说些什么。 可真当见了面后,他们反而并没有说上太多。 潼关缓缓抬起手,将食指隔空点在了常念的眉心。 常念立即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气息,从眉骨进入了她的脑海中。 这一指也让潼关的身形从十分凝实,削减为了七分。 他的身影开始模糊起来,迷雾有了一丝穿透他的迹象。 “我一生无愧于任何人,唯独亏欠于你。 这是最后一次,这也不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我再也不会做这样冒险之事。 仔细阅读我留在你脑海里的话,记得再来一次,你自己。” 潼关在说完这番话后,他含笑着看着常念,身影化作一片烟吹散在了迷雾之中。 他一经消失,一切又恢复到了原状。 余郭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那个还在不断扩张的黑洞,顿足捶胸。 常念背对着他,握紧了白蜡烛,正要转身时。 一股极为纯粹的灵异力量,包裹了她和余郭的身躯,二人还未有反应就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迷雾之内,黑洞在他们消失那一刻,停止了扩张,最终化作虚无。 …… 第七展厅内部,展台的阶前有两道身影,一男一女,一坐一立。 女人静静地观赏着门后的浮雕,双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目光像是可以穿透大门看清迷雾一般。 她的右手微抬,掌心处缭绕着一个如浑天仪样式的一颗黑色金属球,正在不断旋转。 不过在常念和余郭突然消失后,这金属球也立即停止了旋转。 女人蹙起秀气的眉毛,没有转头,只是语气不悦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救她?” 她的声音很清脆动听,像是年纪不大,说话时右耳上的银坠一晃一晃的,格外美丽。 坐在台阶上的白衣男人,平凡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轻笑: “黄半仙的卦象说,我一生操盘,最终却被棋盘外的一颗棋子所弑。 这步棋失寡而性悲,从良善之人,转为堕落之恶鬼。 我算了十大分店的所有店员,只有常念的命数吻合。” 女人听后转过身,天生弯弯的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既知日后会死于她手,你还要阻我杀她。 我该称你太过聪明,还是太过愚蠢?” 白衣男人似是坐了太久,从台阶上起身时动作有些僵硬,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后说道: “你虽是历代以来,唯一一个脱离天海之人。 但在命数之上,你与那李一均未看破。 他一门心思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为此放不下与季礼的命数纠葛。 正如你一样,你从天海手里逃了,却仍然被命运所困。 算命,从来不是我信仰的东西,这只是我一个爱好、或是成事手段。 因为我根本不信世界上有命运的存在。” 女人刻意将弯弯的嘴角压下,瞥了他一眼后,幽幽道: “你既然想看人是否有命,我自是无所谓。 但我警告你,潼关再次回归分店后,他的实力将会暴涨,不在方慎言之下。 这次行动白蜡烛没能到手,就是因为你失算,错估了潼关融合鬼物的进度。 下一次的设计要更加精妙,必须拿到白蜡烛。 没有它,你就永远做不到执掌完整的拼图。 我与你的合作,就是建立在这一点之上,你做不到那么我就会放弃。 还有,你一定不能杀潼关,否则你我合作一样中断。” 白衣男人淡淡地扫过她,没有搭话,只是拿出一把匕首,割开了自己的脖子。 他的身影也随着喉咙的割断,从而变得单薄,最终化作一片白纸,自此消失。 第七展厅内只剩下女人。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大门上的浮雕,或是潼关的背影,调头走向了展厅深处。 …… “我们的实力太弱小了。 罪物不是活下去的关键,但缺它不可。 折翼天使的能力是融合,这个融合与灵魂有关,是格外罕见的能力。 如果我能拥有灵魂层次的罪物,那么活下去,乃至寻找当初的真相就有了更有力的保障。 余郭借我的空间图,给了我达成这个目标的希望。 因为这件罪物,本就是困住鬼物的部分力量,且存在于灵魂之中。 尽管这个方案很冒险,但我仍然成功了。 我以空间图锁住了折翼天使的融合之力,罪物与鬼物融为一体。 创造出了一件具备两种力量,空间与灵魂双属性的罪物。 欠余郭的空间图,我愿意以白蜡烛置换。 原本这个背水而战,毫无退路的计划已经成功。 但我算好了一切,却没能算准,有人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出手搅局。 这才酿成了今日之祸。 我没见到幕后之人是谁,但我知道ta用的是灵魂一类的罪物。 ta将我的灵魂驱逐出体,锁进了空间图之中。 所以,你需要找到一件能够帮我‘开锁’的罪物。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带我回家。” 第六百八十九章 四大分店之盟 最终,鹿采薇仍然还是使用了罗盘手表。 她强行将控制区域设定在迷雾之中,在最关键的时刻把常念和余郭带了出来。 为此付出了颇为惨痛的代价。 罗盘手表这种大范围空间移动罪物,使用一次就要全身瘫痪半个月。 店长任务,她一定是没机会参加了。 常念进入迷雾时留下的话,起初众人是愿意听从的,毕竟她表现得很坚决与自信。 但在撤离世界迹博物馆后,小千度叶却又提出了第三次警告。 整座博物馆,已经完全被代表灾祸的黑气所覆盖。 若不用强制手段,单靠常念一人根本不可能将众人带回来。 由于小千度叶每次的预言都一一发生,所以几经商议后。 李观棋最终下达了使用罗盘手表的命令,鹿采薇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也只得遵从。 而事实证明,这一决定无比明智。 首先,常念和余郭,已经被困死在了第七展厅门口。 尽管潼关依靠空间图的双重作用,能够短暂拥有控制局面的能力,但却不能解除危机。 其次,逃难的苏城河等人,其实也始终找不到出口。 原定王大炊准备再度牺牲一件罪物,强行开凿出一条逃生通道。 但后面也证明,他做的一切根本无用。 神秘女人所掌控的黑色球体,毫无破损。 可以说,这次营救行动本就是一个“无解任务”。 如果不是潼关全面掌控空间图和灵魂控制能力,这次行动将会死伤惨重。 …… 简·茶饮品店。 还是原本的那个包间。 与上次的气氛完全不同的是,这次十一人坐在各自位置上良久无人开口。 只有常念选择性地将潼关留给她的那番话,简明扼要地转述着。 余郭抬头看了众人一眼,却又泄气地低下了头。 陈汉升一语成谶,行动前提出的那个问题,果然还是被印证了。 潼关本人,其实并不希望众人去营救他。 他自从掌控空间图和灵魂融合后,本人已经没有危机可言,只是等待一个“开锁”机会。 而想做到这一点的,只需要常念一人即可。 可以说,这次营救行动完全是多余之举,可付出的代价却极为惨痛。 洪福刚刚到手不久的对抗性罪物,荷花种遗失; 展勋用命换来的软骨罪物,只用了一次就被夺走; 苏城河丢了一百多张字帖,损失18个月寿命; 王大炊的组合罪物,锤子和凿子,也损失了其中之一,实力一落千丈; 李观棋由于是第一个进入之人,所以并未被急于抢夺,情况还好。 但鹿采薇却因此要在床上做半个月的“植物人”,除了头能动,什么都做不了。 洪福向来乐观的心态也被击碎,他脸上的愁云从行动开始就没消失过。 第七分店算是遭受重创。 荷花种,几乎算作是第七分店当今第一梯队的对抗性罪物了。 包括软骨罪物,也是相当强悍的罪物之一。 但却没机会在正式任务中一展身手,反而遗失在了世界迹博物馆。 反观第二、第三和第五,这三位店长本人的实力倒是没受太大影响。 这也算是唯一的喜讯了。 毕竟他们三位最初找上常念的目的,就是为了接下来的店长任务。 只不过,实力虽不受影响,但对店长任务却有着相当大的干扰。 因为下次店长任务,明确规定,每分店必须有两人参加! 一位店长,加一位副店长,共同执行。 这是史无前例之事,或许也与店长任务的形式大改有关。 若非事变,以这几位店长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因一件营救行动闹这么大的阵势。 当常念将一切说完后,苏城河实在忍不下去了,沉声开口说道: “常小姐,实不相瞒。 我和观棋来此的目的之一是解救潼关,但现在第一目标已经失败。 并且他本人的意愿也不希望外人继续插手,那么此事我们就……” 苏城河,第二分店的店长。 他一向给人的印象,除了出众的相貌外,就是古道热肠与善良心性。 但,从来没有人称赞其有君子之风。 得到这一殊誉的唯有李观棋一人。 如果说李观棋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那么苏城河与他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并非是这类人,却在内心向往与尊敬。 尽管苏城河也是一个纯良之人,但他要比李观棋更懂得现实、更尊重现实。 所以,他会为了第二分店的生存,选择与蓝羽合作、 所以,他会因店长任务主动找上李观棋,并借此联络陈汉升和常念。 与李观棋交朋友,或许只是他本人做不到理想主义,却又渴望亲近。 当然,这不是说苏城河是一个虚伪和市侩的小人。 他相比于其他店长,已经足够厚道,否则也不会倾尽全力营救潼关了。 常念闻言后,充满歉意地看着他,轻声说道: “潼关之事你们已经尽到足够心意,后面的事我自己处理即可。 我再次代表我们夫妻二人对到场的每一位表示感谢。 如果日后有用到我们夫妻的地方,随时开口,我会尽全力办到。” 苏城河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李观棋。 李观棋轻轻拍着躺在担架上不停眨眼的鹿采薇,像是哄她入睡般,无奈地说道: “我们来此的第二件事,就是找季店长。 劳烦诸位回分店时,帮我等带一句话。 第二、第三和第五分店,愿在店长任务中与第七分店达成永不干扰、互不影响的盟约。 若季店长有更加深入合作的想法,请来到这里,详加商议。” 潼关之事告一段落,第七分店的众人也已知晓,接下来的事情就与他们无关了。 常念看向了余郭,见他微微点头后,起身告辞。 待第七分店之人离去后。 李观棋为难地看着鹿采薇,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家长般柔声道: “虽说我能够帮你修复代价,但这次店长任务与往次截然不同。 我仍然希望你不要去,有你在第五分店才不会垮掉,就让我在店内征集愿去者参加吧。” 鹿采薇一双眼睛满是愤怒和不服气,手指颤了颤反过来抓着李观棋的手。 但罗盘手表的代价太大,她也只是做到了轻挠掌心,表示抗议。 李观棋无奈地转过身,不再看她,默默在心头补充了一句: “这次店长任务,要出现真正的死者了……” 第六百九十章 游戏资格 当常念等六人返回第七分店之时,也正巧是季礼从天南戏剧学院归来的时刻。 两件事同时发生,也在同时结束。 虽说潼关因父母失踪一事对季礼做不到全面信任,做事说话总有隔阂。 但常念对季礼却并无其他的情绪,作为店员之一,她自然要将所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毕竟,针对潼关,就是针对第七分店。 而当她将潼关对“ta”的描述,转告给季礼之事,一切也昭然若揭了。 对白蜡烛展露觊觎、对潼关施展灵魂层次的力量,这样的人除了顾行简还会是谁? 只是令季礼没想到的是,对方在会见他的同时,竟也身处世界迹博物馆之中。 纸人替身罪物,于顾行简堪称绝配。 一个最爱布局谋算之人,向来被分身乏术所限,纸人替身完美的弥补了这一缺点。 令顾行简拥有同时谋算的能力。 这一点,在今日发生之事就可见一斑。 以天南戏剧学院拖住季礼,在遥远的世界迹博物馆实施抢夺罪物。 这本不稀奇。 真正让季礼震惊的是,常念口中的神秘女人。 一个活人施展的陌生能力,银色饰品的表象特征。 在季礼所见过的人中,只有她吻合…… 苗疆。 如果说,当今世上,真的存在某个对天海了如指掌之人。 那么非苗疆莫属。 而从顾行简在十大分店布局,试图与天海斗智的大方针来看。 似乎也正对应了他背后应该会存在一位对天海格外了解之人。 若与顾行简合力操控潼关之事的女人,真的是她,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最让季礼忌惮的两个人,站成了一条线上。 有些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常念等人将李观棋的话带到后,就一一离去。 在这个关键时刻,第七分店也似乎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紧迫,一楼不再有人娱乐。 季礼眉宇间的愁云不散,默默地坐在了老位置,将烟盒摆在桌上。 接着,一个穿着碎花旗袍的女子出现在他的身旁,为其将香烟点燃。 女声脸上带着令人放松的浅笑,望着季礼的侧脸,轻声说道: “季先生,后日零点,第五次店长任务就将开启。 您现在有时间聆听了吗?” 季礼暂且将过往的琐事抛在脑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本次店长任务开启,规则和形式均有巨大改动。 而这个改动绝非好事,一定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和难度。 否则以李观棋、苏城河、乃至陈汉升的能力,都不应该寻找同盟。 女声的脸上仍然挂着微微的笑容,逐渐伸出手,点了点季礼的眉心。 霎时间,季礼感觉到一阵沉沉的睡意袭来,一股奇异的画面涌现脑海,他就此昏迷。 …… 滴答、滴答、滴答、 水龙头没有拧紧,缓慢而间隔的水滴不断砸在清脆的瓷碗之上。 厨房的洗碗池中泡着一个碗和一双筷子,浑浊的水渍不足以冲刷上面的污秽。 破旧而窄小的房间里,季礼撩开散落的门帘,从厨房走进了客厅。 沙发上的纱帘被挤成一团,上面有不少褶皱,茶几上还留着几根熄灭的烟头。 他的目光远眺,望着门口悬挂着的那张遗像,心头略有不适之感。 那个黑白的相片里,普通的男人脸上挂着一张普通的笑容,在清香的烟雾里。 而之前季礼明明记得,曾经这是一张曝光过度,面目全非的遗像,但如今变得格外清晰。 而在那双漆黑的瞳孔里,似乎倒映着某种不同寻常之物。 可还未等他离近仔细辨认,忽然背后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音乐。 那音乐的节奏极为缓慢,像是箫声,可却又像是人声。 非男非女的音调好像在哭,又像在笑。 季礼将目光落在了那紧闭的房门之上,那里是音乐的来处。 “嘎吱……” 虚掩的房门被推开,季礼看到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 音乐就是从那里传出。 场景,仍是黑白大楼的第十八层。 时间,在第四次店长任务之后。 茹茹,一个女相男身的少年,正用那极为干瘦的背部注视着闯入者。 那声音的哭笑仍在持续,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诱使着季礼下意识地靠近。 “呼!” 一阵冷风吹过,一串串珠子串成的门帘,在风中响起叮叮当当的碰撞音。 季礼恍惚间转过头,却惊愕地发现那门帘上的珠子,全都换成了一颗颗眼球。 一根根垂地的发丝从这些眼球的正中心穿过,无数根头发和眼球正在风中摇晃。 这个拥挤且肮脏的环境中,遍布着令人不适的感觉。 季礼本能地有了一丝抗拒,可又按耐不住窥视的想法。 伴随着哭笑的背景音中,他不由自主地朝茹茹靠近,像是看一眼他到底在做什么。 “丁铃铃铃!” 老式闹钟那焦躁不安的刺耳声音响起。 但季礼却看到的是,一颗人头正在桌子上跳动,那张嘴张得很大,快要把嘴角撕裂。 闹铃声,是从它的口中模拟而出。 无数的声音嘈杂之下,茹茹缓缓地转过身,四肢僵硬地发出阵阵诡异的脆响。 风吹起茹茹的长刘海,露出了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 他左手捧着一个游戏机,右手慢慢指向了季礼。 一行滴血的字迹,凭空出现在了季礼的眼前,遮住了视线。 “请点击,开始你的游戏.” …… “咚咚咚!” 季礼猛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从那张关于茹茹的噩梦中醒来。 不知何时,方慎言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正冷冷地瞥着自己。 许是他也是被噩梦惊醒,脸色有些难看,眼镜在手里拎着,并未戴上。 季礼仍然沉浸在那怪异而荒诞的梦中场景,稳了稳心神后拿出了桌上的烟盒。 “我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场景。 它要我去开始一场游戏,我想问问与下次任务有关吗?” 方慎言并未客气地从季礼手中拿过烟盒,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他的旁边。 同一场噩梦,两个人一同经历。 答案,只有女声可以解释。 她不再隐藏自己的身形,来到了季、方二人面前,收起笑容,严肃说道: “第五次店长任务规则: 本次店长任务,将改为双线进行模式。 分为游戏世界、现实世界。 每个分店,需派出一名店长加一名副店长,双人执行任务。 一人进入游戏,一人留在现实。 而第七分店,只有季先生和方慎言,有资格参加。 至于你们谁进游戏、谁进现实,请自行商议。” 第六百九十一章 十条规则 “店长任务?” 方慎言吸了一口烟,驱散了精神的疲惫,眉头一挑重复了一遍。 季礼轻轻按了按僵硬的脖子,自从回门任务后他发现自己的颈椎时不时会出现阵痛。 刚才突然昏睡时的姿势让这种感觉又加重了几分。 他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已经是第五次了,上次我大败而归,一无所获且被人盯上。 如今形式大改,只怕难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方慎言点了点头,对于他来说副店长的身份毫无用处。 不过若是能够执行店长任务,那么或许也多了一种提升实力的途径。 毕竟,他对任务的态度向来是不抗拒、不抵触。 于是,他将目光落在了女声的身上。 这虽然是第一次相见,但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这方面。 “那么完成任务的条件是什么?” 由于方慎言对于店长任务一无所知,所以他还认为这与普通接引任务形式类似。 女声微微摇头,给予了更加详细的解释: “没有完成条件。 无论是谁,只要找到茹茹妈,即可得到奖励拼图一块。 本次店长任务,虽然模式大改,但目标仍然未变,且不限游戏和现实双途径。” 她这番话,其实也已经透露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找到茹茹妈的方法,有二。 游戏世界可以做到、现实世界也可以做到。 而关于拼图,他曾亲眼见到顾行简亮出,但却始终没有弄清楚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但当时拼图一经亮相,整个店长任务的世界都仿佛产生了短暂性凝滞。 借着女声提到这一点,季礼顺势问出了这个疑惑。 女声给出的答案,也很模糊,让人觉得似是而非: “我只能说,它非罪物,甚至不算灵异之物。 但谁能掌握完整拼图,就可使自身脱离天海的几率大大增加。” 完整版拼图,自然是七块聚齐。 至于它真正的作用,或许只有亲自得手一块,才能得到完整解答。 也就是说,李一和顾行简,应该是清楚拼图的具体用途。 而也因此,让他们对拼图趋之若鹜,格外重视。 那么,为了弥补第一次和第四次店长任务的败北,白蜡烛罪物就显得尤为关键了。 这也解释了顾行简针对潼关的做法。 但,拼图的作用真的是脱离天海,这么简单吗? 季礼不敢妄下结论,他还在沉思着。 方慎言显然更关心店长任务本身,他看向女声追问道: “再具体说一说这个双人双线吧。” 女声的表情再度变得严肃,她回归到了一个分店意志该有的慎重。 “十位参与游戏世界的店长,将会被独立安排在十个不同的房间。 互不干扰,互不影响。 任务期间,无法走出房间,只能坐在游戏机前,操纵游戏。 游戏期间,剥夺使用罪物的权力,孤身一人进入游戏。 游戏内的模式,例如穆念梅任务中潼关所经历的那次形式。 调查、思考、行动并不受限,您可在游戏世界随心所欲。 但面临重大抉择时,会有系统给予行动选项,不可如现实一般自主决策。 选择时,会注明单选或多选。 您所选择的每一步,都会改变后续剧情发展,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要慎之又慎。 从模式上来看,游戏者,要比现实者受限更多,难度更大。 所以,游戏者将拥有两枚游戏币。 除第一次投币进入游戏外,还拥有一枚重生币。 投币后,可在已完成进度中的任意选项点重生。 温馨提示,游戏中会存在各种隐藏道具。 若您能获得,也许拥有可以抵挡鬼物的能力。 但要留意,并非所有道具都有利于人类一方。” 游戏世界的规则,听起来很复杂,实际上整合一下又很简单。 在不能提前透露游戏内容的前提下,女声已经将利弊分类说明。 简而言之,参与游戏的店长,会被剥夺使用罪物的权力。 同时既然是游戏,就算自由度再高,也仅限于调查和搜索情报。 真到了需要做出真正行动或决策时,要被牢牢限制在规定好的选项中。 这一点,就足以令向来自由的店长们,束手束脚。 当然,游戏世界的难度和限制如此之多,也有相应的便利。 比如游戏者可以有一次复活继续的机会,包括可从游戏中获取道具。 单单是从游戏方面的介绍来看,这个双人双线的店长任务,已经可以完成分组了。 方慎言将香烟熄灭,看向了季礼轻声说道: “游戏世界,似乎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季礼无声地点了点头,他也有类似的感觉。 首先,限制使用罪物。 他本身就无法使用罪物,就算青铜古棺和戏剑,在店长任务的难度下也不够看。 这条规则,可以完美弥补季礼在任务中的最大劣势。 其次,获得道具一事。 由于是在游戏世界,他已经不是季礼本人,而是一位扮演角色。 那么隐藏道具的使用,自然不受限。 他将拥有与其他店长各方面等同的权力,而不受自身特殊性影响。 简而言之,游戏世界是一个最大程度确保各店长之间平衡的世界。 一个纯粹的智力主线。 而方慎言的优势,就在于他擅长奇谋,罪物强悍。 作为唯一一个非店长却登上排行榜的店员,他的个人实力是处于十大分店最顶尖的那一梯队。 能够在现实世界执行任务,自然最好。 第一,可以随意获取罪物; 第二,他能够最大程度发挥综合实力,包括头脑计算和白面鬼面具。 女声对着季礼浅浅一笑,看向二人时点了点头: “看来二位已经确定要如何分组。 那么,关于现实世界的规则,就没那么复杂了。 方先生,你只需要尽全力找到茹茹妈,无论生死将其带回第十八层即可。” 关于双人双线的规则,算是讲完了。 信息量并不算大,主要集中在游戏世界之中,这也是最大的改变之处。 但女声的面色也从开始的轻松,变为了严肃,她往前逼近了一步,沉声说道: “以上只是双线规则,接下来我才要说第五次店长任务的整体规则。 第一:十大分店游戏者,互相隔绝,永不互通; 第二:各自分店的正副店长,可随时联络,并无通讯障碍; 第三:游戏开始后,游戏者理论上已不算在黑白大楼范围内,处于特殊空间; 第四:游戏者不通关,将永远无法从本次店长任务撤出,除非死亡; 第五:现实者离开十八层茹茹家后,再不可重返; 第六:十名游戏者均处于相同游戏世界、十名现实者也处于相同现实世界; 第七:黑白大楼仅有十八层,再无地下室; 第八:本次店长任务,仅有一只鬼,既在游戏中,也在现实中; 第九:选择现实者,过往死亡次数达二次或二次以上的,可优先选择初生楼层(十层以上); 第十:从本次店长任务开始,死亡者将为真死,无论是否具备复活能力。” 第六百九十二章 任务漏洞 一个没有完成条件,没有规定时间,没有鬼物信息的任务。 对于方慎言来说,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这让他从夜晚的倦意中脱离出来,低着头不断整理着庞大而复杂的信息。 此时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具体实力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 在此期间,季礼将曾经店长任务中的一些情报,也简单地介绍了一番。 当然,随着店长任务模式的大改,曾经的情报如今大多已经过时。 而方慎言,在那张榜单中的排名,在此之前是第八,仅高于第十分店的朱小凝。 但如今,他的罪物实力又提升一个大档次。 他那可成长性罪物属性,艳羡旁人。 并且竟然还是十大分店唯二的化鬼罪物,与李一并称,就足见一般。 现在他又吞噬了《丝特芬妮的微笑》一半灵异之力,获得了强属性对抗能力。 方慎言,作为一个仅有一件罪物的店员,亦或是如今的副店长。 头脑方面,比之季礼不弱分毫,且性格中的阴狠令他做事更加毫无顾忌。 偏偏这样一个人,又掌握着最强之一的罪物。 客观来讲,方慎言的个人实力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全身上下,毫无弱点。 季礼目光幽幽地望着低头不语的方慎言,暗自思忖着。 第五次店长任务,二十位参与者。 若这一次有机会与顾行简正面交锋,方慎言将会是他最大的底牌。 因为,顾行简可以算计季礼、余郭、潼关。 但对于这位第七分店的二号人物,根本无从下手。 “从本次店长任务开始,死亡者将为真死,无论是否具备复活能力” 这条规则,来的莫名其妙。 但不管如何,它都预示着店长任务的残酷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那么,最难死的人,李一、顾行简和季礼。 且先不论李一,顾行简这个号称“疑似拥有不死之力”的人,就有了将其覆灭的机会。 “我要十大分店店长资料。” 良久之后,方慎言突然抬起头开口说道。 季礼活动了一下身子,将桌上的烟盒抓起,站起身说道: “看资料不如亲身见面,你要与我一起去见见那三位店长吗?” …… “店长,这次我们是不是不该来啊?” 王大炊还是站在苏城河的背后,他略带沮丧地憨声说着。 苏城河无意识地转动着桌上的茶杯,他没有说话,预示着内心的懊悔。 他不了解第七分店,只知道对方是一个刚刚抵达三星等级的酒店。 但这个分店的店长,似乎有一些奇特。 尽管上次店长任务,他在中半段退场,但徐南刺杀顾行简一事已经传扬出来。 能够走到任务末尾之人,均是各方面站在顶点之辈。 唯有四人,陈汉升、季礼、李一和顾行简。 而徐南利用死去妹妹的鬼魂,创造了一个几乎必死局面,硬生生将陈汉升踢出局。 也就是说,真正走到最后的只有三人。 李一、顾行简和季礼。 这个结局,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 在此之前,鲜有人知晓季礼这个名字,可他竟然能与李、顾二人并立于世。 甚至,后来众人才知晓,季礼是一个不可使用罪物的店长。 那么,他这个人就太神秘也太可怕了。 因为徐南的无差别攻击,已经造成不可逆的恶果。 他本人因徐茶的鬼魂,变成了一个时而疯癫时而清醒的半疯之人。 可李一、顾行简、季礼三人,竟然毫发无损。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 苏城河秉承着这一点,才会伙同李观棋,试图与第七分店交好。 作为一个实力不算突出的店长,他为了第二分店的生存已经做了太多委曲求全的事情。 可谁能想到,营救潼关之事令他损失惨重。 倒不是说那18个月的寿命,关键是他唯一的副店长,王大炊实力大损。 他真的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 店长任务,七块拼图,却有十位店长。 这就说明,必然会有三人,永远无法拿到拼图,解除阴体机制。 别看如今死过的那几位店长,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但阴体的代价有多痛苦,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尤其是像苏城河这样死过两次的店长,他们面对鬼物时会感受到比常人更多的压迫感。 并且阴体机制,会在接触更多鬼物中,逐渐成熟。 苏城河能够预料到那一天。 只要当七块拼图全都被人拿到手,而这些死过且并无拼图的店长,必然会阴体引爆,凄惨而死。 而这次店长任务大改,直接了当告诉众人,再死就是真死。 在阴体危机这条慢线尚未点燃前,又添横祸。 如今最信任的王大炊,凿子遗失,组合罪物少了一半,如同一人缺了一条腿。 这种情况下,再让他参加店长任务就是找死。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与李观棋已经在各自分店群中发布了店长任务的参与信息。 然而他的手机就摆在桌子上,从发布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却毫无响应。 相反,李观棋那边却是忙的不可开交。 第五分店已经出现了四个踊跃报名者,他正在群中不断沟通,确定最终人选。 陈汉升自是不必多说,他的副店长早已定好。 再过二十几个小时,店长任务就要开始,他又不能强迫人参与。 苦于无人的窘境,再加上这次开始任务的残酷激增,苏城河已经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单从这个现象来看,苏城河与李观棋的区别就越来越大了。 “小苏,你也不用心急,如果真的没有把握,你还有第二种选项。” 陈汉升在一旁观察许久,自然看出了苏城河的窘境,突然开口说道。 苏城河猛地抬起头,他知道陈汉升性格直率,不会撒谎,赶紧问道: “此话怎讲?” “弃权。” 陈汉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着: “若无主动参与者,天海必然安排你和王大炊两位店长参加。 那么你完全可以选择现实路线,而后就此留守,等待某人拿到拼图,从而脱离任务。” 苏城河皱着眉头,转过身看了一眼目光发愣的王大炊,摇头说道: “不行不行,这样的话大锤就会永远困在了游戏世界里。” 王大炊听到提到自己,向前走了两步,挠了挠头憨笑道: “如果店长真的没有解决办法,那困就困住吧。 你救我那么多次,大炊也没什么可报答你的。 何况,不就是被困吗?又不是真的死了。 在游戏世界里活着,与在这里活着其实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王大炊虽然表面看去给人一种憨傻的感觉,但实际上内心什么都清楚。 他明白自己的头脑并不出色,能够活到今天已经是件奇事。 正如他所言,与其在现实世界中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还不如代替苏城河困在游戏世界中。 对于王大炊来说,并无分别。 苏城河仅仅只是听到这番话,眼圈就微红了,他坚决地摇头,一字一顿说道: “没什么恩与不恩,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 我们是朋友,是兄弟,不做一命换一命的事!” 陈汉升在一旁摆了摆手,打断了二人,笑着说道: “没有被困一说。 难道你们没意识到,这次店长任务的规则中,存在着一条巨大漏洞吗?” 第六百九十三章 方的名字 陈汉升磕了磕烟袋,将玉杆放在了桌子上,轻声解释道: “游戏者,拥有两枚游戏币。 除第一次投币进入游戏外,还拥有一枚重生币。 这条规则的言外之意,是不是指首次开启游戏,需要先投第一枚?” 苏城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让本就俊美的面容更添几分光彩,一点既透: “那我连第一次投币都不进行,就等于我根本没进入游戏!” 他说完这话后,赶紧将头转向了王大炊的方向。 王大炊咧开大嘴,朝他点了点头: “我听你安排,说啥是啥。” “苏兄弟,你真的确定要放弃这次店长任务吗?” 李观棋在这时却皱着眉,问出了这样一个灵魂拷问。 苏城河脸上的笑容定格,从开怀又到了深深的忧虑,良久后长叹一声: “平心而论,我不愿意。” 成为一店之长,没有谁是平庸之辈,更没人愿意还未开始就弃权。 就算苏城河仅仅是一个中游店长,向来信奉中庸之道,却也无法心甘情愿。 三次天海之力,几乎可看做三次免死机会。 在获得如此强大的生存保障下,带来的也是店长任务的进一步残酷洗礼。 普通接引任务,毕竟具备冷却和随机性,唯有店长任务是固定且必须参加。 苏城河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不愿意执行任务,但他又需要拼图。 因为他已经死过两次,却距离拼图抹除代价,遥遥无期。 如今弃权就等于放弃求生的资格,无异于饮鸩止渴。 若是王大炊还有一战之力,他必然会去拼一拼,哪怕还有第二个人选,他也愿试一试。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逼得他只能弃权。 毕竟日后再死,和现在就死,他还是要选择前者。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将屋内的几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一个个子不高,体态微胖的青年,从门后露出了头来。 先是略带怯懦地看了看其他人,最后朝着李观棋咧嘴一笑。 或许是由于缺了一颗门牙,搭配上他的相貌,显得有些滑稽。 “店长,我来了。” 李观棋赶紧起身将他引到了屋子里,对着其余三人介绍道: “腾善,第五分店的中坚力量之一。 你们别看他有些社恐,但实际上已经有四次任务经验了,能力是很强的。 我把他暂时提到了副店长,这次与我一同执行店长任务。” 腾善站在李观棋旁边,感受着几人目光聚集时略有不安。 尤其是苏城河那张脸太过耀眼,他没来由地就会升起一股自卑感,僵硬了半天才说道: “店长太捧我了,我就是个小角色,运气好而已。” 腾善,其貌不扬,性格似乎也有些许缺陷。 在与李观棋沟通的那四人中,各方面可谓是最垫底的一位,但最终人选却还是定了他。 最主要的原因是,腾善曾经在某知名游戏公司中担任游戏策划一职。 而他主策划的那款游戏,正是文字解密类的恐怖游戏。 尽管这类游戏在当前市场属于小众,但仍然打破了该公司的销售记录。 从这一点来看,腾善的思维构建能力、大局塑造能力、包括逻辑清晰能力,要远超旁人。 这份履历,仿佛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参与本次店长任务一样。 陈汉升看出李观棋成竹在胸,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站起身笑呵呵地说道: “那大侄子你决定选择哪条线?” 李观棋让腾善在一旁坐下,礼貌的一笑,正要开口。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将气氛打断。 “有两位先生来寻人,请问我能带他们进来吗?” 从这个语气来看,应该是之前的服务生。 而他所指的两位先生,自然令在场众人精神一振。 李观棋赶紧转过身,快步过去打开了包厢的大门。 最前方自然是服务生那张标志性的笑脸。 而在他身后,一个熟悉的面孔和另一张未曾见过的男人正前后而立。 “你且去吧。” 李观棋礼貌地对着服务生说道,同时将门全部拉开,对着来者说道: “终于等来了季店长,快请进。” 长发风衣的男人,带着气质冷峻的男人,相继进入了包厢。 二人一经到来就让沉闷的房间注入了一股凉意,下意识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腾善和王大炊对于这二人均属陌生,但看到最前方的长发男人,不由得目光一凝。 从这个站位来看,显然他就是李观棋口中的“季店长”。 一般来说,越强的人身上总会带着一股与普通人不同的独有气质。 比如李一的霸道、顾行简的阴柔、陈汉升的侠气等等。 这位季店长,第一眼就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疏离感。 异色的瞳孔扫过他们身上时,透着一股无情的淡然,目光中的漠视仿佛是看着两个无关紧要的物品。 这种什么都不在意的无视,是天生的气质,无法刻意伪装出来。 比之这位季店长,后进入的这个戴着黑框眼镜,身着黑衣的男人,是另一个极端。 明明他的装扮和举手投足带着一股儒雅,但目光打量着众人时却又具备极强的侵略性。 光芒从镜片中反射出来,像是他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 这两种矛盾的气质集中在一人身上,就让人有一种看见就忘不了的既视感。 陈汉升是季礼的老熟人了,二人在上次店长任务中有着错综复杂的纠葛。 在第四层,陈汉升正倒在了季礼的脚下,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当然,由于李从戎的缘故,再加上被毁一张皮影,陈汉升对季礼向来没有好感。 此番前来,也主要是想帮李观棋解除后顾之忧,并且防范季礼。 虽然他对李观棋带着其他目的,但那种长辈的关怀也是实打实的。 苏城河与季礼交道不深,见状站起身拱了拱手,说道: “好久不见了,季店长。” 季礼扫了二人一眼,没有说话,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苏城河见状也不尴尬,而是抬手问道: “敢问这位是……” 方慎言进门时就观察过在座众人,他知道这些很可能就是后天的对手,所以兴趣盎然。 他并未回避,直言不讳地说道: “方慎言。” 简单的三个字,却令在场三位店长暗自心惊。 方慎言的人,他们并不熟悉,但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以非店长身份跻身店长排名,甚至力压朱小凝,排名第八。 别看这个排名很靠后,但这是有一个前提的。 十位店长之所以会始终登上榜单,最主要是他们全都具备三次天海之力。 换一种说法,如果单论个人实力的话。 方慎言在天海眼中,完全不逊于任何一位店长,哪怕是顾行简。 三个字,令包厢众人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若第七分店是季礼和方慎言一齐参与,如此组合是否会让本次店长任务产生巨大变数? 第六百九十四章 好久不见 李观棋见气氛有些怪异,走到近前,将腾善和王大炊进行了简单介绍。 当然,将自身的实力暴露出来,本就是一种示好行为。 他始终没有遗忘此行的目的,并没有因潼关一事的失败而消沉。 见众人仍不开口,他略微思索一番后,看向季礼说道: “季店长,你我之间并无隔阂。 且在我看来此次店长任务,我们该是同一阵线。” 房门再度被敲响,刚才的服务生去而复返,拿来了一壶新泡的茶水。 季礼提起茶壶,将面前的杯子倒满,又推给了方慎言。 二人均未开口,等待着李观棋的进一步解释。 李观棋缓步来到苏城河的身边,目光炯炯地望着季礼二人说道: “这次开始,店长任务将会出现真正死者。 曾经十大分店各自为战的局面将会被打破,在难度激增之下势必会出现联手情况。 店长次数越来越少,许多人要开始着急了。 我知晓季店长对这些并不看重,但你无法忽视硬实力上的差距。 比如第一分店、第九分店,这两方背后各自牵扯不少的分店。 那么,我们这些并无立场的分店,是否也该结成联盟?” 李观棋的确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不代表他真的很幼稚。 相反,他对局势的剖析,达到了一针见血的程度。 当店长任务的十条规则亮相后,他敏锐地察觉到各大分店的立场问题。 拼图存在导致的竞争局面,势必造成弱小者附庸强大者。 各方势力的主要目标是应对鬼物,但最终目的仍是拿到拼图。 这就意味着,每淘汰掉一个分店,就少一个竞争者。 但如何在增加存活几率的前提下,尽可能淘汰对手? 唯有联合。 第一分店,只差一次任务就抵达四星等级。 三大副店长再加几十名店员,几乎没有真正的弱者。 尽管李一向来独来独往,但古青云和新副店长蓝羽,均是野心勃勃之辈。 在这二人的运作下,已经有不少分店依附。 站在第一分店立场下的,有苏城河、薛听海、皇甫佳佳; 同样的,第九分店整体进度与第一分店也只相差一次任务。 再加上顾行简这个特殊存在,整体实力也很强悍。 他们代表的分店有陈汉升与朱小凝。 当然,以顾行简的性格,他只挑选这两个分店一定是有其深意。 但不管如何,真到了店长任务中,陈汉升和朱小凝必然会与其站在同一阵营。 那么,真正独自作战的分店,就只剩下第五、第六、第七,这三个分店。 现实,已经逼得十大分店分裂、竞争与对抗。 而奇异的是,李观棋说这话时,依附第一分店的苏城河、依附第九分店的陈汉升,全在身边。 许多事情并不能从一个角度就能断言的。 苏城河依靠第一分店是为了生存,他如今找上第七分店同样也是相同目的。 只是陈汉升要更加矛盾些。 他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不想李观棋陷入劣势局面,为此番谈判多一份保障。 方慎言目光幽幽地打量着李观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此人。 之前通过酆都任务的了解,他一直认为这是一个颇为迂腐的青年。 但从如今的一番谈话中,李观棋是一个非常清醒的人。 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又该怎么做。 季礼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后,嘴角微苦。 他沉吟片刻后,将目光落在了陈汉升的身上,轻声说道: “既然如此,接下来的谈话,陈店长就没必要留下来了。” 陈汉升对季礼的反感并不掩饰,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到李观棋的身边。 “大侄子,我与第九分店只是合作关系。 就算是他顾行简,也不能让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季礼的态度显然是有深入商议的打算,那么他继续留下来也就没道理了。 陈汉升毕竟是一位硬实力很强的店长,他自认顾行简就算有其他目的也并不惧怕。 两个分店的“合作”,无非是更好地争取利益和生存空间。 刚才这番话的用意也很明显,若真让他在顾行简和李观棋之中选一个。 他选李观棋。 李观棋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只是自始至终与陈汉升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目送着陈汉升的离去,他方才转过头,又看向了苏城河。 陈汉升走了,苏城河也并无立场留下来。 见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苏城河的内心满是叹息,他犹豫着站起身,却并未离开。 他万般无奈地看着季礼,轻声说道: “季店长,每个人做的每件事,未必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此番前来也并非与你们结盟,只是希望进了任务后。 我不犯你,你不犯我。” 苏城河,再一次示弱了。 他选择了第一分店,自然不会再更改。 从某种意义来讲,苏城河是一个很可悲的人。 他被架到了一个不可推卸的责任高度,却又并没有逐鹿天海的野心和能力。 所做的一切,仅仅为了生存。 但同样的,为了第二分店,他愿意放弃尊严,去求罪物,去讨好别人。 这也是另一种勇敢和担当。 或许正是这种矛盾,让他无比羡慕着李观棋的理想主义。 季礼目光平淡地看着他,半晌后轻声说道: “营救潼关,这个人情算在第七分店头上。 从此后你我两分店互不相犯,且我会找机会还这个人情。” 苏城河显然是并未想到季礼会如此说辞,这个结果已经远超他的预期。 在他看来,季礼是与李一、顾行简相同层次的店长。 能够取得这个结果,自然令他心满意足,也算略微冲淡了对店长任务的担忧。 他没有再继续停留,带着王大炊,对着几人打了招呼后,转身离去。 包厢中,只剩下四个人。 而李观棋、方慎言同一时间,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季礼。 显然以这二人对他的了解,能让他说出这番话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季礼如此做法,当然是有其目的。 与此同时,包厢的第n次敲门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没有服务生引路,三道令李观棋意外的身影同时现身。 为首的第一人,是一名容貌惊艳,气质突出的女子。 她眼中带笑地望着错愕的李观棋,吐气如兰。 “李店长,好久不见。” 在她身后,另一位模样平凡的青年也显露身形,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久不见,李店长。” 第六百九十五章 堂堂正正的对决 曾经李观棋口中那三个独立的分店,如今几位店长已经聚齐了。 第六分店,洛仙。 洛仙的到来,实际上也并不是十分令人意外的事情。 正如李观棋所言,明眼人都看得出此番店长任务暗流涌动,危机重重。 这个危机,首要来自于难度激增的鬼物。 其次就是各大分店必然通过站队的方式来提升竞争力和存活率。 这是最好的解法,也是唯一的解法。 那么,作为个人能力最顶尖的店长,且向来独立的洛仙,她想不来也不行。 白怀光仍然是那副老样子,白发白肤,沉默寡言地守护在她的身后。 他到来后只是朝相熟的季礼点了点头,算是应付一下后就再没动过。 洛仙把他带来,显然是说明这次店长任务的人选正是白怀光。 真正让李观棋惊讶的是,在洛仙身旁的那名朴素青年。 作为第九分店的附庸者,他能够活到今天可谓是颇受顾行简“照顾”。 在远离山明市,坐落于沪海市的最特殊分店,同时也是最弱分店之一。 可以说,一旦得罪顾行简,他和所在分店的处境都会一落千丈。 所以按常理来讲,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中。 但他,还是来了。 第十分店店长,朱小凝。 “洛店长、朱店长,快请进。” 李观棋性子稳重识大体,自然不会主动询问,只是将三人让进房中。 刚刚沉寂下来的包厢内,人数又一次活跃起来。 洛仙与朱小凝相继落位,二人均不怯场,只是脸上的表情各异。 白怀光则是并未进屋,而是站在墙角,把守着门口。 今天,可谓是精彩缤纷的一天。 十位店长,在这个普通的简·茶饮品店中已经陆续出现了六位。 洛仙落落大方,脸上挂着礼貌的浅笑,自行斟了一杯茶后,润了润喉咙,赞道: “护城河旁的商业街真是比我们那边好多了,看来有空要来多逛逛。” 她将茶壶推到了朱小凝的面前,朱小凝有些魂不守舍,愣了下后才道谢。 洛仙先是看了一眼季礼,微微点头,而后看向右侧。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奇异的神采,在方慎言的身上足足停留了半分钟之久。 而方慎言也毫不怯懦,迎着她的目光与其对望。 半晌后,洛仙眨了眨眼,低下头又喝了一口茶。 在方才的时间里,她开始尝试在方慎言的身上植入梦种,这也是她的个人习惯了。 但梦魇罪物的力量,一经投射到方慎言的身上,就如泥牛入海,杳无踪影。 仿佛方慎言体内存在着某种极为强悍的力量,将梦种全部吞入腹中。 这是梦魇罪物,继李一、顾行简、季礼之后的第四次失败。 简单的一次试探,她已经对这个气度从容的男人有了一丝警惕。 “看来观棋是多此一举了,原来季店长早有准备了。” 李观棋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微笑着说道。 季礼缓缓摇头说道: “准确来讲,洛店长是主动联系我,主张联合的。 至于朱店长,是我临时起意。” 在与方慎言一同来到简·茶的路上,洛仙就打来了电话。 由于上次任务的“合作”,洛仙算是与季礼熟悉了。 店长任务的规则剧变,洛仙的想法也与李观棋重合。 第一、第九分店那边一定会有所动作。 尽管第六分店一向秉承着不站队,可如今也被逼无奈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 洛仙看了看众人,轻声开口说道: “佳佳和我说,此时此刻的某个地方正在进行着一场紧急会议。 就如我们一样,古青云、蓝羽正在联络第二、第三和第八分店,商议店长任务的情况。 这次随李一参与任务的,是古青云。” 由于上次任务结束时,洛仙曾告诉过季礼一些内幕。 所以他对古青云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且已经有了一定了解。 而李观棋在听到这三个字时,脸色略有不自然。 李从戎在死前将第五分店的内鬼一网打尽,而这些内鬼几乎全都是古青云和蓝羽的人。 以古青云的作风,只怕会对第五分店产生强烈的敌意。 在他沉思之时,季礼看向了坐立不安的朱小凝,开口说道: “朱店长,你身上没带罪物吧?” “没有!” 他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仿佛来到这里是一件令他十分纠结的事情。 在这次店长任务,面临风险最大的人,就是他了。 朱小凝是一个相当平凡之人。 在进入分店前,他只是一个快递员。 头脑一般、性格怯懦、素质普通。 如果他来到其他分店,根本不可能做一店之长。 第十分店或许因为地理原因,很不受“天海”待见。 被“分到”第十分店的店员,大多是一些与他实力差不多的平凡人。 朱小凝甚至还是唯一一个通过非竞争而出的店长。 他能够担任这一职位,是被所有店员票选出来的。 朱小凝与陈汉升不同,他是完全依附第九分店的。 顾行简先后两次送出大批罪物,保障了他的存活,并且提升整体实力。 可以说,第十分店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几乎是靠顾行简拖起来的。 但从上次店长任务就能看出来,顾行简在朱小凝身上谋算极大。 这一点,朱小凝心知肚明。 总会有一天,他要么死在鬼物手里、要么死在顾行简手里。 这就是他为什么明明不该来这里,却还是来了的原因。 只是和顾行简成为对手,他自问没有这个资格,哪怕是背着对方来与季礼等人会面,都让他惴惴不安。 为此,季礼特意嘱咐他不要携带任何罪物,也是担心顾行简知晓此事。 “洛店长,你的意思是什么?” 李观棋思考再三后,还是将这个问题说了出来。 洛仙看了看在场几人,轻声说道: “本次店长任务,第六分店愿意与第五、第七和第十达成互不干扰约定。 且要询问你们几位,谁有意愿进一步联合,共进退?” 借着这番话,李观棋说出了曾经陈汉升询问,他却并未回答的问题: “我自然愿意与洛店长站在同一阵线,为生存提供保障。 这次店长任务,我会选择现实世界。” 洛仙点了点头,她对李观棋似乎颇为欣赏,于是说道: “我也是选择游戏世界,那么现实世界就是我弟弟,怀光。 还希望李店长到时可以尽力帮助。” 朱小凝这个时候抬起头,看了看几位店长,犹豫再三后说道: “我势单力薄,能力低微,如能帮到你们自然最好。 但我不想因此将祸水引到你们身上,只能做到尽力不影响你们的进程。 至于如何选择,对我来说区别并不大。 但季店长给了我一个建议,选择现实世界。” 所有人这一次,都将目光落在了季礼的身上。 季礼慢慢地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后,幽幽说道: “不止如此,我建议你们都能选择现实世界。” 洛仙和李观棋在听到此话后,异口同声地问道: “为什么?”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和干扰。 顾行简已经确定选择游戏,我也要选游戏。 我要和他堂堂正正地斗一次。” 第六百九十六章 他要杀谁? 同一时间,望都火锅店,这里是第二分店所在。 苏城河与王大炊刚刚返还,就在门口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举止从容的青年,右手捧着一沓文件正遥遥地望着二人。 这青年相貌出众,气质斯文,身着得体的呢子大衣,头发梳的齐整。 让人瞩目的是,他的左手突兀地戴着单只的黑皮手套,格外扎眼。 苏城河的脚步一挫,内心暗叹一声该来的总会来,调整了一番情绪走了过去。 “苏店长,这个时间还这么忙吗?” 青年嗓音清朗,说话时起承转合颇具韵律,让人听起来极为舒适。 只是这句话说的却让苏城河内心一惊,他犹豫了一下解释道: “有些私事处理,蓝羽副店长为何来第二分店?” 自从铁霖被李一杀死后,蓝羽就接替了副店长一职,这也颇让其余分店头疼。 尤其是第二、第四和第八这几个附属分店。 蓝羽虽然外表谦和,但实际上野心勃勃,之前就总是他与众多分店保持联络。 此人心机极深,头脑出众,并非善类。 蓝羽的镜片在火锅店的霓虹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注视着苏城河与王大炊半晌后。 并没有再纠结刚才的话题,而是笑盈盈地迎上前: “第五次店长任务即将到来,我们几个分店自然要好好商议一番。” 苏城河皱着眉头,沉默不语,随着他走进了火锅店。 不过王大炊在进入店中后,身影就立马消失不见,他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分店之中。 当蓝羽带路,推开一扇房门时。 苏城河在火锅店最里面的包厢中,见到了三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房间内充斥着沉闷与压抑的气氛,桌面正中间的火锅散发着热气腾腾的水蒸气。 炙热的温度,将几人的面部照映得有些模糊。 三人隔着很远的距离落座,却只有一人动筷进食,剩余二人则是保持着极为诡异的姿态。 正对着房门的座位上,薛听海脸上的疤痕随着热气变得猩红,他并没有因外人到来而抬头。 始终低着头,放在桌上的右手上夹着一根烟,烟灰都快要塌掉,却忘记了弹烟灰。 皇甫佳佳是唯一一个动筷的人,她白色的衣襟上已经被染上了油渍。 但她像是真的饿了,仍然在不断在锅中捞着肉卷。 至于最后一位,也是苏城河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古青云。 一头自然卷的头发贴在头皮上,搭配着微胖的体型,让人看不出他的特别。 只是他始终以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着垂头不语的薛听海,仿佛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事。 苏城河心中充满抵触地随着蓝羽走进房中,他不知道这次第一分店参与者,是蓝羽还是古青云。 但他还是希望会是蓝羽。 毕竟古青云为人太过极端,脑回路也和正常人不一样,手段太过阴损。 “我才出去几分钟,怎么锅里的肉都没了?” 蓝羽笑呵呵地走到皇甫佳佳旁边坐下,将随身的文件放在手边,打趣着说着。 但皇甫佳佳看都没看他一眼,仍然秉承着之前的做派,拼命夹肉,像是生怕有人抢一样。 苏城河缓缓坐到了空位上,他在薛听海和古青云的身上来回看了看,觉察出气氛的诡异。 蓝羽拿起筷子,在锅里使劲翻找着,最终一片肉没见到,只能夹回一块油麦菜。 他只是将其放进碟子里,却并未进食,轻声问道: “薛店长考虑得怎么样了?” 薛听海面色铁青,他猛地抬起头将一口没吸,自然燃尽的香烟丢在脚下,沉声说道: “古青云,我认为你我之间的交易并不对等。 我仅仅是向你租借那件罪物保命,但你给的条件却是令我除掉一店之长。 这个难度已经超出我能接受的范围。” 苏城河听到这话,内心一惊,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果然薛听海与古青云之间正在进行某种交涉,这番话透露的信息量极大。 薛听海口中的店长,到底是哪一位? 古青云双手抱肩,随意地抖着腿,像是格外轻松地说着: “我与你们都不一样,我是第一次进入店长任务,还未死过。 换句话说,能否拿到拼图对我毫无意义,我也并不在乎那东西。 但你不一样,前番已经死过两次,这次天海又明确规定店长必须参与。 你既然想保自己的废物弟弟,就必须付出更大代价。” 苏城河暗自皱眉,果然这次第一分店轮到这个疯子来参与任务。 不过听这番话,古青云对于店长任务并不感兴趣。 他一直认为明文规定才是金科玉律。 也就是说,从天海解脱的正途唯有抵达五星等级,所谓店长任务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形式罢了。 而令苏城河真正关心的是,古青云到底要借机除掉哪位店长? 薛听海脸上的疤痕在水蒸气的照映下显得更加醒目,他内心满是挣扎。 这次的店长任务对于许多人而言,都是一次巨大考验。 对第四分店来讲,薛听涛这个毫无本事的店长,也必须要在规则下参与任务。 薛听涛是一个胸无大志、性格懦弱的废物,这已经是公认事实。 但同样,他也是薛听海唯一的亲人。 在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他必须竭尽全力保障薛听涛的生命安全。 而双线进行的任务模式,又让他鞭长莫及,所以才会求古青云租借罪物。 他知道古青云有一件保命能力很强的罪物,或许借到能够最大程度保护弟弟安全。 但没想到对方给出的交换条件竟如此苛刻。 薛听海个人实力绝非顶尖,古青云给出的猎杀目标更是信息不详。 作为一个刚刚暴露在大家视线中的店长,他的能力是什么、手段如何全都是未知。 就在薛听海仍在犹豫不决之际,一沓文件甩在了他的手边。 蓝羽站在原位,笑呵呵地看着他,一脸真诚。 “古店长你的条件的确为难人了,薛店长也不能平白借到罪物。 这样,交易条件仍然不变,我帮薛店长一把。 这是那人的全部资料,包含了对外公开或不公开的隐秘。 我在古店长的条件下多加一条。 此人身上有一件极为特别、也极为强大的罪物。 若你能逼他使用出这件罪物,也算完成交易。 比起杀了他。 如果你能做到第二条,不论死活我都做主将古店长的那件罪物,白送给你。” 蓝羽算是把话说死了,同时也宣告本次店长任务的基调。 古青云和蓝羽,以一个薛听海无法拒绝的条件,达成了猎杀交易。 同时,这也是该阵营唯一计划。 除此之外,第二、第八两个分店均以存活为主。 苏城河拟定弃权,皇甫佳佳伺机而动。 这就意味着,十大分店中最强的阵营在本次店长任务,等同于不参与主线竞争。 第六百九十七章 为他们让路 天明山公墓,第九分店。 顶层的长廊中一片寂静,只有应急灯在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顺着指示灯的光芒,推进到最深处的房间。 紧锁的房门前挂着一块门牌,上面写着“501”。 第九分店的结构与其他分店略有不同,明明是五楼的第一个房间却被安排在了最里面。 紧锁的房门里,是同样的黑暗。 纯黑色的窗帘,又厚又宽,将房间里的窗户全部遮住,不有一点光亮显露。 这套小户型的房子,不染尘埃,家具规整,能看出里面住着一个很注意卫生的人。 房间内的每扇门全都进行了反锁,像是生怕别人进入一样。 此时唯有次卧的房门留了一道小缝隙,但里面亦是无法看穿的黑暗。 顾行简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微微扶着身,手里拿着一杆油画笔,正在涂抹着什么。 他的手很稳,一边蘸着油彩,一边挪动着笔迹。 那张平凡的面容上,有的只是认真和专注。 从厚厚窗帘下拼命挤进来的一点月光,能微弱地照亮着他绘制之物。 那竟是一具盘坐在地毯之上的尸体。 说是尸体,但他除了没有呼吸起伏外,四肢如常、肤色如常。 只是在那张尸体的面容上,左眼圆睁,其内一片乳白色的浑浊状。 相比于人眼,反而更像是一颗义眼。 而右眼处就更加诡异,竟是一片黑漆漆的空洞。 除了这双诡异的眼睛,尸体的其余特征皆与活人无异。 顾行简与那尸体面对着,距离极近,像是要贴上去一样。 掌心的油彩笔,正以肉色的涂料,将下颚处的一点苍白完全抹除。 也许,这就是尸体保持鲜活表象的直接原因。 当不甘心的月光想要再看清一些时,风吹动了窗帘一角,惨淡的月光终于照亮尸体。 那尸体的面容,竟与顾行简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顾行简略有不满地偏过头,撂下彩笔将窗帘重新拉好,让房间重归黑暗。 他站在尸体旁边,目光深邃地如同诡异的黑洞,凝眸注视着那张与他格外相似的脸。 “大哥,你再等一等。 你的右眼,我很快就能拿到了,到时你就会重归完整了。 到那时,你与我都将迎来新生。” 然而就在这时,外界的房门被突然敲响。 陡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顾行简与他口中“大哥”的隐秘对话。 黄半仙那干瘪苍凉的声音从门外回荡开来。 “店长,开会的人都到齐了,你什么时候下来?” 顾行简没有回应,只是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捡起地毯上的油彩笔,慢慢离去。 但就在反锁房门的前一刻,他带着未知意味的目光看向了尸体。 诡异的是,那尸体仅存的左眼竟也转动,直勾勾地与他对视了一瞬。 …… 圆桌之侧,坐着五个人。 其中某些人交头接耳,但大多是闭口不言,神情紧张。 克莱德皱着眉头,不断把玩着掌心的一串珠子,心事重重。 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可爱少女,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抬手打在了他的肩膀。 “小克砸,这么久没见你跑哪去了?” 克莱德被吓了一跳,从所想之事抽出来,无奈地回过头看向少女,悄声说道: “姜老师,我有秘密任务在身,可不能透露。” 这个可爱少女,名叫姜惜,正是克莱德的中文老师,同样也是黄半仙口中的“碎嘴子”。 但没有这个嘴碎的少女,上次鬼童任务二人也都会命丧当场。 姜惜撅了撅嘴唇,满脸的不信任,老气横秋地说道: “我说小克砸,撒谎可不是好习惯哦。 咱们分店最近一次任务就是你和神棍去的,这么久一直风平浪静,哪来的任务?” 由于天南戏剧学院的特殊性,第九分店之中除了个别几人根本察觉不到“消失了”七名店员。 顾行简得知这一点,也是因为身为店长的缘故。 从这也能看出,学院的那只鬼到底有多么可怕,竟连分店的规则都能掩盖。 克莱德自然不会和她多交流这种事,他现在满心都是之前的事情。 顾行简大概率已经知道他和季礼之间的“勾当”,可这么久却迟迟没有动静。 以他对顾行简的了解,对方不会当众撕破脸,但暗地里肯定在谋划着什么。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经来到了12月7日的晚间23点。 就在几个小时前,顾行简突然宣布第五次店长任务即将开启,并公布规则。 当着全体店员的面,他说明自己会执行游戏世界,需要一位副店长执行现实世界。 由于事关重大,他给了几小时的考虑时间,等待有人主动报名。 也就是那时候,克莱德将这一消息转发给了季礼。 实际上,第九分店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副店长。 倒不是说顾行简不指派,而是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个未知的职位。 当然,从这次的店长任务也能看出来,或许这是个明智的决定。 现在困扰克莱德的是,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报名。 若真想以保命为主,当然是能躲就躲。 店长任务的可怕是有目共睹,鬼物的强度和普通任务不是一个级别。 但站在克莱德的角度来看,他在考量这又是否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执行店长任务固然艰难,但若能获得一件强有力的罪物,将为自己增加更坚实的生存保障。 更何况,克莱德现在急需一件没有被顾行简“污染”的,强对抗性的罪物。 顾行简执行游戏世界,他进行现实世界,理论上对方想要坑害,难度会更大。 那么如此一来,他要应付的就只有鬼物,且不存在无法脱离的情况。 大不了获得罪物后,就原地不动,等待某人拿到拼图后,躺着回归。 有些念头一经在脑海出现,就无法忽视,且越来越剧烈。 他反复思考着当前处境,对顾行简的恐惧把他架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 到底是主动争取,还是退缩避让? 克莱德转动珠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代表着他内心也越来越挣扎。 就在这个时候,黄半仙与顾行简出现了。 顾行简脚步轻快地来到圆桌前,并未坐下,而是目光平静,直截了当地说道: “在座几位,谁准备随我前往店长任务?” 黄半仙站在他的身旁,抿了抿嘴,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开言。 姜惜也是闭上了嘴,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至于上次出现过的耳坠女子,依彤,以及她旁边的啤酒肚男人,均是目光躲闪。 反倒是之前在鬼童任务中黄半仙口中的老魏,直视着顾行简,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但这时,黄半仙却朝着他使劲地眨眼,像是极力制止。 顾行简将这一切收入目中,却并未在意,只是平静地看着众人。 在这极端的气氛中,克莱德手中的珠子突然断开,无数的水晶珠子从桌面滚到了地上,噼里啪啦。 他最终还是熬不住,艰难地做出决定。 “我和你去!” 所有人都以一种极为震惊的目光看着他,黄半仙皱了皱眉,在内心暗叹一声。 顾行简似笑非笑地看着克莱德,满意地点了点头。 …… 至此,十大分店均已确定行动方向。 第五次店长任务,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派系之争,没有造成变数的对抗。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心有灵犀地为两个人让路。 如今这个异彩纷呈的台上,很干净。 只有干干净净的季礼和干干净净的顾行简,两位主角的对手戏。 第六百九十八章 两颗头骨 苏城河将古青云与薛听海之间的情报,及时传达到了李观棋的手中。 而在简·茶饮品店分别之际,这一消息也转告给了其他人。 目前掌握的信息如下: 第一分店,暂无; 第二分店,苏城河弃权; 第三分店,陈汉升现实; 第四分店,薛听海现实; 第五分店,李观棋现实; 第六分店,洛仙现实; 第七分店,季礼游戏; 第八分店,皇甫佳佳现实; 第九分店,顾行简游戏; 第十分店,朱小凝现实。 也就是说,除去第一分店没有消息来源外,处于游戏世界中的唯有两位店长。 这个结果,在季礼的预料之中,同样具备合理性。 游戏世界限制太多,各店长自然会选择更具备操作性的现实来做主战场。 一切,似乎都与他曾经设想的场景一般无二。 季礼与方慎言踩着零星的月光,步履轻快地走在护城河岸边。 方慎言的镜片反射着光芒,他目视前方随意地问道: “九位店长,谁可杀?” 季礼双手插兜,逐渐慢下了脚步,轻声笑了一下: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随心即可。” 方慎言无声地点了点头,停留片刻后偏过头问道: “顾行简,很强吗?” 这个名字,已经几次三番进入耳中。 当季礼说出顾行简三个字后,洛仙等人竟然同时退避,选择了现实。 方慎言本就是一个颇为好斗之人,这让他对顾行简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局面已经铺垫完成,季礼对顾行简不做评价。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真正决心与顾行简分个高低。 顾行简是一个算无遗策之人,他做的每一步都十分完美,酿成了如今的强势局面。 季礼就算不能杀死顾行简,最起码也要赢他一次。 只要能让顾行简败北,此人的完美就会出现裂痕,并越来越大,直至成为弱点。 季礼的心魔将不攻自破,同时他也将反过来成为顾行简的心魔。 想到这里,季礼收起脸上的笑意,神色认真地说道: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商业街与护城河,仅有一岸之隔。 步行十余分钟,第七分店的位置就已经暴露在了视野之中。 然而在此之前,却又一道修长的身影横在这条必经之路上。 那人负手而立,迎着月光望着平静江面的波光粼粼,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的气息内敛,沉稳如水,和下方的江水一般无二。 可当季、方二人伫立在桥边时,却又发现前路已经被这道身影完全挡住,根本无法忽视。 方慎言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这代表他的内心有了一丝波动。 他凝眸望着那道背影,竟不自然地产生了由衷的抵触之意。 仿佛那人只是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样子就会给人一种如面鬼魂般的不适感。 而季礼在看清他的侧影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却又觉得极为合理。 他朝着方慎言挥了挥手,轻声说道: “你先回吧。” 方慎言又一次推了推眼镜,迈上了桥面,步伐沉稳地朝第七分店而去。 他与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双方均无视着对方的存在。 然而就在二人即将擦肩而过之际,方慎言毫无预兆地抬起右手,朝着他的侧颈扫去。 夜色中,方慎言手中的银色光芒,照亮了那人的侧脸。 在惊鸿一瞥之下,那人倨傲地偏过头,只是用余光扫了方慎言一眼。 “啪嗒!” 方慎言掌心的匕首,直接应声而断,钢制的刀身分成两段,跌落桥面。 那人似乎对方慎言毫无兴趣,只是看了一眼就回过头,继续注视着江面。 方慎言看清了他的面容,隔着数米看了看季礼的脸,露出一抹笑容: “有趣……” 他一击不成,转身离去。 在小插曲后,季礼也来到了桥面上,就站在那人的身旁。 两个相貌一般无二,可气质截然相反的人,就这样平静地看着沉寂的江水。 “我选了现实世界,看你能不能赢一次。” 这一次,他是孤身一人来此,常年不离身的乌鸦,也并未跟随。 他说话时的腔调总会给人一样不舒服的感觉,或许是那种居高临下的自然语气。 季礼始终对他有一种不理解。 对方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对他产生强烈的敌意。 但这个敌意,又并不纯粹。 也许可以说,他对季礼又尊重、又厌恶、既在意、也憎恨。 季礼俯下身子,目光直直地望着水面,直言不讳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想杀我?” 那人挺直的身子,有了一丝松动,在犹豫后也学着季礼伏在围栏上,轻声说道: “我的一生,始终被人灌输着一个观念。 我因你而生,也因你而死。 想杀你,是我不甘心。” 季礼侧过头,带着不解地目光看着与自己毫无区别的脸,又追问道: “那你为什么又不杀呢?” 他皱了皱眉,这种沉默本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但良久后他终究是没有选择回答这个问题。 季礼看着他,转过身用后背靠在栏杆上,仰头看向星空。 他从见此人的第一面就知道,这是一个永远不会说谎的人。 因为他不屑。 通过这段简单的谈话,季礼似乎有些理解他了。 作为一个孤傲冷漠的人,他已经习惯了站在高处俯瞰众生。 但偏偏,这样的一个人,却被某个存在灌输着足以崩塌一切的观念。 “你的骄傲只是虚假,有一个人会永远将你踩在脚下,这是你的命运。” 所以他试图以孩童般的幼稚方式来证明自己。 于是,他在第一次见面时,偏激且执着地想要看看季礼的能力。 他想确定季礼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 他既强大,又可怜。 “那个人,是天海吗?” 回归问题的本质,这也是季礼最关心的问题。 到底是谁,在给他灌输这个思想? 但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可季礼也不确定他是在否认,还是表示不知情。 他缓缓从栏杆上直起了身,重新回到了原有的凌冽气息。 季礼感受到他的去意,仿佛他来到这里也仅仅只是想说一些可有可无的闲话。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季礼忽然发现他与自己一样。 一样的困惑、一样的孤独。 但走出几步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住脚步,却并未转头,只是冷声说道: “我之前把顾行简想得简单了,他对一些东西的了解远超旁人。 我去了他口中的黑白大楼地下一层。 那里放有两颗人头骨,是一男一女。” 第六百九十九章 她在笑着 两颗人头骨…… 又是两颗人头骨! 这个敏感的词汇,已经是季礼第二次听到。 第一次是来自于穆念梅任务中的线索人物,高延。 作为因穆念梅案被毁掉一生的老刑警,他在即将侦破此案之际,却误入重大灵异地点。 消失的护城河岸下山洞。 在这个洞穴之中,他目睹了白袍鬼祭拜季礼的雕像。 而在那雕像的左手掌心,正捧着两颗人头骨。 多次出现的巧合,就一定不是巧合。 如今李一的说辞,印证了这一点。 在店长任务的特殊地点,黑白大楼地下一层,摆放着一男一女两颗人头骨。 十五年前,季礼雕像被某特殊鬼物祭拜,也有两颗人头骨。 尽管高延的语焉不详,但大概率可以借此猜测。 李、高二人所说的头骨,也许就是同一对。 “一男一女……” 季礼迎着江风,眺望远方的目光逐渐深邃,他开始挖掘脑海中本就不多的记忆。 在他所识之人中,从头骨身份、再到时间逻辑,这两颗人头骨最有可能是…… 潼恩夫妻! 在那段支离破碎的梦境中,季礼从春山未来的话语中得知一个重要信息点。 五十年的季礼,曾谋划某个事件,却一败涂地。 六人组中,潼恩夫妻被打入第十一分店,从零开始; 莫,沦为废人; 欧阳被“某个东西”带走; 坚持抵抗的人,仅剩季礼与春山未来。 而季礼似乎另有计划,力图转败为胜,决绝出走。 那个计划是什么,他并没有得到信息。 不过从春山未来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是知情的,且坚决反对。 当初的梦境,就定格在这里。 但是从后面发生的事情来看,一切就和春山未来当时的哭喊一样。 季礼的结局是凄惨无比。 所遇之人全都因此送命,春山未来费尽心机只能留下三句话、一张照片。 包括他自己,尽管未死,可却丧失全部记忆,在五十年后发配到第七分店。 这是季礼之前掌握的情报,那么再结合苗疆一事,也给了他更加完整的还原。 也许,五十年前的真相是这样…… 当时隶属于第一分店的,以季礼为首六人组,策划了一个极为庞大的对抗性计划。 对抗的对象,显然就是天海。 但可惜,实力上的差距根本无法以谋算弥补,季礼大败而归。 因此导致亲友离散。 也正是在此期间,苗疆不知如何找到了天海的漏洞,借此逃脱了掌控,成为自由人。 第一分店,只剩季礼和春山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 季礼在痛定思痛后,决心反败为胜,再度开启了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计划。 但这个计划也失败了。 直接导致春山未来惨死,季礼丧失记忆,沉沦至今,方才苏醒。 这应该才是完整的时间线。 不过也仅仅只是轮廓而已,仍然不够具体。 首先,抓捕苗疆一事,发生在五十年前,那时应该是第一个对抗性计划前后期间。 当时的季礼,怎么会有足够的立场、或是能力做到这一点; 其次,季礼猜测的那个大事件。 它到底是指第一个对抗性计划,还是第二个反败为胜计划,也不能确定; 最后,这个真相里有一个终究无法解释的矛盾点,潼恩夫妇。 按照潼关的说法,十八年前季礼带着几位黑袍人,将他的父母带走。 也就是说,潼恩夫妻竟然以自由人的身份,生下了潼关,甚至还一起生活了七年…… 这个时间差太久了。 而且,据梦境所透露的情报来看,无论是第一计划,还是第二计划,全部失败。 潼恩夫妇根本没有回归自由的能力。 季礼默默地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在夜色中越来越凉的风中,满眼迷茫地看着远方。 他已经掌握得足够多了,但很多事情却越来越无法解释。 但无论如何,潼恩夫妻死了,死在了十八年前。 三年后,他们的人头骨出现在了季礼的雕像上,由白袍鬼祭拜。 再后来,天海收回了人头骨,抹除了护城河下的山洞,藏在店长任务的地下一层。 那么,又一个问题出现了。 那尊雕像,去了哪里? 白袍鬼,去了哪里? “穆念梅,一定还知道很多事……” 季礼深吸了一口烟,他就知道穆念梅一事没那么简单,这是一条支线。 或许从这条支线,也能够从侧面探查出一些主线的情报。 江风吹动着他的长发,渐渐地冷却着内心的起伏,他片刻后冷静下来。 因李一的一句话,让他又得到了大范围的进度推进,但还远远不够。 事情,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 如今,他真正的目标,仍然是第五次店长任务,仍然是顾行简。 心魔不除,季礼永远会比顾行简慢一步。 他最后将烟吸食殆尽,丢在脚下踩灭后,向着第七分店的大门快步走去。 …… 时间已过零点,宣告着完整的一天已经溜走。 在这个夜生活刚刚到达顶峰的时候,第七分店内部却鸦雀无声。 或许是因为店长任务的消息不胫而走,众多店员均在恐惧与好奇中不敢露面。 季礼拖着疲惫的身子,逐步回到了自己最爱待的那个角落。 在黑漆漆的大厅里,一双眼睛透过窗户看向外界的星空。 一架飞机闪烁着五彩的灯光,从那狭窄的窗口处缓缓飞过。 在安排好的一切后,季礼忽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和寂寞感。 他甚至以一种普通人的角度,开始思考这架飞机会去往何处,乘客们又为何在这个时间段出发。 这时,女声又换了一套青花瓷的旗袍,缓缓出现在了他的邻座。 她也随着季礼的目光朝天空望去,但飞机却已经不再出现在窗口中。 “你看那颗星星,多亮啊。” 女声还以为季礼是在看着星空,说出了这样一句没什么目的的话来。 季礼被打断了心境,轻轻按了一下脖子,又从口袋中拿出了烟盒。 “这次,你还和我去吗?” 女声的存在,一直很奇怪。 季礼在与众多店长交流越来越深入中,也了解到一个现状。 其余分店的意志,均以机械的客服模式出现。 也就是说,十大分店唯有第七分店的女声,竟然会如此人性化,甚至如同一个活人。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什么,因为季礼在这,所以这里很特别。 但既然是人性化,就意味着女声拥有着自己的目的。 季礼不在乎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女声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 “我们都是无根的灵魂,希望得到救赎。” 这句话打动了他,也让他对女声升不起任何的怨恨之心。 这个世界上,或许也只有他们两个,是一类的“东西”。 “我不能再去了,上次随你前往,我已经被剥夺了一些权限。 比如失去了外出的资格,也无法再拥有其他能力。 我现在只是一个困在第七分店里的……人工小姐姐?” 女声用一些玩笑话,在掩饰着自己的落寞,她真的很难过。 她借机偷瞧了一眼季礼,但他却并没有回头看她。 这让她更难过了。 季礼的手仍然按在烟盒上,但终究是没有翻开。 他在沉默中,将它们重新放回了口袋,缓缓站起身,轻声说道: “等我活着回来,我恢复你的外出权限。 我是第七分店的店长,这里我说了算。” 在这个沉寂的夜晚,许多故事刚刚发生,许多事情刚刚结束。 但他走时,她在笑。 第七百章 十大分店 第一分店,古青云和蓝羽并肩而立,站在大厅中。 “从纸面实力来看,薛听海杀他反而更有机会,逼出那件罪物怕是很难。” “不妨事,他在接过我话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下了咒,许多事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呵呵,那我等待着古店长的喜讯,期待你能完成计划的第一步。” …… 第二分店,苏城河与王大炊待在房间中,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 店长任务的弃权,是懦夫的表现。 就连朱小凝都没有这样做,但苏城河这样做了。 王大炊坐在的身子如同小山一样,焦躁的挪动着,最后沉声说道: “店长,你不用管我,去拼一拼吧。 再这么拖延下去,你早晚也是死。” 苏城河看着手边的背包,里面是满满的字帖,也是他最珍贵之物,却仍然不肯说话。 王大炊急切地看着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刚要再度开口。 这时房门却被从外突然撞开,一个身材平庸,相貌平庸的年轻女子急切地冲进屋中。 “小鸥?” 王大炊被她的到来吓了一跳,在震惊中喊出了她的名字。 名叫小鸥的女孩,身子在微微颤抖,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衣摆。 她无视着王大炊,双眼中只有苏城河的样貌,像是鼓起所有勇气喊道: “店长,我愿意和你去执行任务!” …… 第三分店,陈汉升脸上盖着草帽,在火葬场的门卫室中听着收音机。 “操曰:‘臂痛可刮,脑袋安可砍开?汝必与关公情熟,乘此机会,欲报仇耳!’” 听到此处时,陈汉升一拍大腿,哎呦一声: “悔不该杀那华佗呦!” 一旁盘腿坐在后方的中年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陈汉升的背影,轻声说道: “店长,何时起行?” 陈汉升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将收音机的声音调大,这才慢悠悠地回道: “不急不急,等我听完曹操归天这段。” …… 第四分店,薛听海看着面前这个坐在椅子上身子直发抖的弟弟,满脸的怒气。 他手里拿着一个被圆环穿过的稻草人,狠狠用拳头抵在薛听涛的肩膀上: “你给我拿着!” 薛听涛虽然是他的弟弟,但容貌其实并不是很相似。 或许是因为他的皮肤要更白皙,浑身的气质带着一股软弱。 薛听涛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着薛听海的大腿哭喊道: “哥!你再想想办法,我真的不想去啊!” 这幅模样更让薛听海恨铁不成钢,一只手拎起他的胳膊就将其提了起来。 脸上的疤痕因情绪上涌而变得更加猩红,他与薛听涛脸对脸贴在一起,一字一顿地说道: “薛听涛,你tm给我记住了。 这次为了保你,我放弃了争夺拼图。 我已经死了两次,我死期不远了,我保不了你一辈子了,你明白吗? 你能不能给我把腰杆挺直了,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 薛听涛也不知道是被他这幅模样吓住了,还是真的听了进去,总之他慢慢地开始不再哭喊。 尽管站在原地的身子还有些打晃,但起码还是站了起来。 薛听海恶狠狠地盯着他半晌,将那件罪物丢了过去,最后背过了身。 “爸,妈,你们若在天有灵,就保佑听涛能熬过这一劫吧……” …… 第五分店,李观棋手里拿着一幅图,上面勾勒着黑白大楼的布局。 他指了指第十八层,看着腾善轻声说道: “由于我只死过一次,所以并无选楼层的权力,也就是说咱们的进度会是最慢一批。 我们的出生地,在于第十八层。 这是一个很大的劣势。” 腾善简单地看了一眼地图,沉吟了片刻后说道: “但店长,凡事有利就有弊。 或许正因为我们是从十八层往下走,也可能掌握到最全的线索呢?” 李观棋格外赞同地看着腾善,善意地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道: “不错,到时你独自进行游戏,就保持这种以两面性看待事物的角度。 若遇到其他分店之人,能避就避。 包括达成协议的洛仙和季礼等人。” …… 第六分店,洛仙穿着一身松弛舒适的运动装,将长发梳着了丸子头。 她站在门口为白怀光,整理着衣领上的褶皱,语气轻柔地说道: “怀光,你进入游戏世界是最危险的。 万事小心,那是个不能使用罪物的世界。” 白怀光平视着这个与他个子差不多的女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 “洛姐,你真的要与第七分店结盟吗?” 洛仙缓缓撤退半步,露出了一抹微笑,反问道: “为什么不呢?” “季礼还好说,毕竟我们对他有过了解。 但之前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只怕并非善类。” 洛仙对此并未正面回应,而是转过了身,眼神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神色: “可我们,也不是好人啊。” …… 第八分店,皇甫佳佳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右手还捧着一杯奶茶,正坐在桌子上,晃动着小腿。 她看样子不是去执行任务,更像是即将逛街的女大学生。 鲍安,顶着那个爆炸头,对她翻了一个白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佳佳,不是我说你哈。 你看你这个样子,哪有一店之长的风范啊。” 皇甫佳佳不理会他,仰起头将奶茶一饮而尽,而后心满意足地说道: “要是这次死在里面,这可能就是最后一顿了,可不能死前委屈自己。” “呸呸呸!” 鲍安上来将她手中的棒棒糖给抽了出来,丢进垃圾桶,怒斥道: “不许再吃了,等回来再吃。” 皇甫佳佳无所谓地躺到了桌子上,背后的双肩包垫在身后,砸在桌上时发出清脆的响动。 …… 第九分店,天明山巅。 克莱德迎着山间的微风,感受着秋末的凉意,身子微微在颤抖。 他的手里捧着一本圣经,闭着眼睛低声地颂唱着。 而在他背后的不远处,黄半仙就这样藏在角落中望着他。 黄半仙眼里满是担忧之色,手掌抓着树干,指甲抠了进去,像是预示着内心的挣扎。 布鞋踩在了树叶上,像是想要走出去,可又迟迟不肯。 “小克子,还有半小时,你若现在放弃还有机会啊。 我宁可你死在鬼物手里,也不想……” 黄半仙,在不断的纠结中,最终还是迈出了左脚。 …… 第十分店,朱小凝手里拿着抹布擦拭着一把剪刀。 这是他唯一一件店长任务中获得的罪物,也是他此行最大的生命保障。 空荡荡的大厅中,只有他一人。 第十分店,有两位副店长,但却无一人愿意主动参加。 所以朱小凝只能等待时间到时,由天海随即指派一人。 他格外认真地擦拭着剪刀,桌上却还摆放着一盏老式煤油灯。 那被他刻意忽视的煤油灯,同样是一件罪物,但却是顾行简之物。 走到今天这一步,朱小凝忧虑已经不仅仅是执行成员问题。 反而是,纠结着要不要带上它。 而最终,朱小凝别无选择,店长任务的压力下。 他逼不得已,只能带上掌握的全部罪物。 包括那盏疑似顾行简故意留下的煤油灯。 第七百零一章 游戏开始 时间,12月8日23点55分。 沉寂了许久的护城河开始不安分,夜间袭来的狂风让它翻涌起阵阵江潮。 两扇金色大门如同一人的双手敞开,迎接着江风瑟瑟。 季礼脑后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他凝眸望着江上明月,拿出了两根烟。 一根给自己,一根给身旁之人。 金属打火机开启的清脆声音响起,淡淡的火苗点燃香烟。 季礼深吸一口后,吐出了一个圆润的烟圈,又急速被吹散。 “准备好了吗?” 方慎言将那根烟叼在嘴边,却并未点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始终等待着。” 远处江面与天边的连接处,缓缓落下一道道极淡的“雪花”。 世界,从它开始变得虚幻,如同被拉入了一场神秘的梦境。 第七分店的金色大门,逐渐开始不再凝实,包括门内的两个人。 季礼缓缓闭上了眼睛,当风吹动着雪花打在他面容时,是一阵冰凉。 两道人影,自此消失在了第七分店之中。 同时,一个身形款款,容颜秀丽的女子,撑着油纸伞来到了门前。 她无法走出,却也闭上了眼睛,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如同她也置身于梦里的雪中。 “等您归来。” …… 世界从冰冷虚假,亦从冰冷真实。 呼啸的狂风、凌冽的雪花,一去不返。 季礼的脸上落下了一滴水珠,那彻骨的冰凉与方才的雪花一般无二。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又有一滴水落进眼中。 墨绿色的天花板上,在头顶处弥漫着一抹阴影,水珠正是从那里不断下落。 视线逐渐开始转变,季礼活动着僵硬的脖子,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仅仅只用两秒钟,此处就已经看了个透彻。 这只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密室空间,没有门、没有窗。 墨绿色的棚顶,碎花装饰的坚硬地砖,纯白的墙面。 在这简单而混乱的色调中,只有一个老式游戏机,和一把椅子。 除此之外,就仅剩季礼一人。 季礼绕着房间走了两圈后,最终站在了这个如同冰箱大小的游戏机前。 这个机器的正中心是一块又厚实又土气的黑色屏幕,也就比普通尺寸的显示器大不了多少。 奇异的是,在屏幕的侧下方,有着一排按钮和一根摇杆。 季礼轻轻用手触碰了一下,摇杆的灵敏度还算不错,接触起来应该没有问题。 他自然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这类游戏机,更准确应该成为“街机游戏机”,在近些年已经被淘汰掉。 但在前些年,仍然是风靡全国的存在,那一代的青少年基本都玩过。 “在你面前的游戏机,是你所仰仗的唯一道具。 你的生死、决策、行动均要以它完成。” 骤然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季礼猛地转过头看向来处,竟发现女声就站在游戏机旁,正端庄地看着自己。 “你不是不能跟随吗?” 他下意识地问了这样一句,但女声并未理会,甚至都没看他。 “左侧摇杆,是你操控游戏内角色行动的唯一方式。 右侧按钮,共有四个。 分为‘黄’‘蓝’‘黑’、‘白’ 黄键:拾取; 蓝键:查看; 黑键:仓库; 白键;使用。 使用举例: 若你在游走于场景中,发现疑似线索物品,可以黄键拾取,蓝键查看。 获取之物,全部进入个人仓库中,可按黑键开启仓库,以白键使用。 当重大抉择出现时,角色、鬼物,场景中正在发生的一切全部暂停。 四个按键,对应四个选项,从左到右,你可自行按下。 注:选择时只有一次判定机会,若出现误触情况无法更改。” 女声目光毫无神采,仿佛只是一个机器人。 季礼从她开始介绍时,也就没再留意,而是跟随着她的讲述,查看着游戏机。 显然这个女声只是一个负责游戏规则的机器。 只是他越听越皱眉,一切与他想象的并不相同。 从梦境来看,游戏世界应该是极为真实的情况。 按照他的预期,真正执行游戏时,应该是他设身处地的进入场景。 可按女声刚才的说法,更像是他真真正正做一个操控者。 “游戏机上放置的两枚游戏币,一枚为首次开启,一枚为复活使用。 首次投入,即等于开启游戏。 除非死亡或通关,再不可退出。 游戏,将在五分钟后开始。 若有疑问,请抓紧时间提问。” 女声端着手,如同雕像一样,僵硬地转了下身,第一次面对着季礼。 季礼皱着眉头,缓缓坐到了那个硬塑料的凳子上,用手帕擦着游戏机上的灰尘。 沉吟片刻后,他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现在在哪?” “违规,不予作答。” “游戏中的故事,是独立的吗?” “违规,不予作答。” “如何确定自己已经通关?” “违规,不予作答。” 一连三问,前两个是季礼的试探,但第三个问题是他的确诚心发问。 季礼的记忆已经丧失过多,根本没有正常人的生活,更不可能玩过游戏。 他自认这个问题并不过分,但没想到女声仍然判定违规。 当然,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一个情报: 通关,这件事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思考再三后,季礼问出了一个合理且合规的问题: “若遭遇鬼物袭击时,角色伤势影响到现实中操作游戏,该怎么办?” 这一次终于不再违规,但女声给出的回复却出人预料。 “不会发生类似情况。” 季礼又一次蹙起了眉头,他发现自己把这场游戏想的简单了。 他曾认为游戏模式,仅仅是一个包装,核心仍然执行任务。 但似乎,“游戏模式”本身就是一个重大情报。 “那么,如果我的游戏机被损坏了,会出现什么情况?” 季礼眯着眼睛,问出了一个对他极为关键的问题,并且他知道这问题绝对不会违规。 女声突然手臂抖了一下,她的神态变得极为诡异,直勾勾地盯着季礼,一字一顿地说道: “若游戏机被毁,则你将被判出……” 然而这句话说到最关键的时候,女声竟像是出现了故障的机器,浑身开始抽搐起来。 不仅如此,她开始口不择言,且一个个字叠在一起,竟同时发言,根本听不出在说什么。 季礼惊愕地看着她,显然他是问到了某个极为关键的问题,导致系统出现错乱。 “开启时间提前,请立马开始你的游戏。” 女声语气极快,这么多字在一秒钟之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五!四!三!二!一!” 她口中开启了五秒倒计时,但整合在一起却根本不到半秒钟。 突然异变,令季礼毫无防备,他在女声“错乱”时就意识到不妙。 他立马抓起桌上的游戏币,投入了机器中,屏幕闪过了一道雪花。 与此同时,女声的倒计时正好到最后一秒。 在极限时间中,季礼开启了属于他的游戏,再也无法退出。 第七百零二章 第一次抉择 游戏机并未插电,但屏幕上却已经有了讯号。 满屏的黑色,从最中间位置闪过一行白色的光线,最终由上下扩散。 像是一个倒向拉开的帷幕一样,最终呈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 在这个不算太大的屏幕上,季礼看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房间。 在这个不足三十平的小户型,棚顶却压的很低,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老式的装修风格,土气的暗绿色油漆涂满了墙面四壁,不少墙皮都脱落了,露出灰色的本色。 行李、家具、小物件种种,令本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加拥挤。 这就是茹茹的家。 场景没有变化,主题也没有变化,但这一次季礼第一眼就觉察出了不同。 因为这间房子,比上次看来,要更加整洁。 比如之前墙上的裂痕,已经用深绿色的墙纸所掩盖。 再有门口处的鞋架不再是先前的开放式,而是拉门式。 最常用的一大一小两双女士运动鞋仍在,但却多了一双男士皮鞋。 而最大的变化,就是入口旁上方的木板。 那里曾经是茹茹父亲的遗像,且是一张曝光过度的相片。 然而这次却截然不同。 就如季礼在预告噩梦中见到的一样,那里是一张正常的相片。 平凡的男人,平凡的遗像。 可以说,尽管房间还是这个房间,但却更有了烟火气息和生活痕迹。 唯一的疑点,就是遗像的更替。 这就是游戏开始的第一幕,季礼下意识地从口袋中拿出烟盒。 但还没等他抽出香烟,眼前的游戏机突然像是发生了故障一样,开始嗡嗡作响。 季礼站起身,正要绕到游戏机后检查,却还没动身。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朦胧起来,这个以绿色为主、彩色为辅的房间,似乎出现了薄薄雾气。 视线逐渐沦为虚幻,眼睛上似乎被蒙上一层面纱。 这突然的变化令季礼猝不及防,他后撤一步时,却发现自身所在的场间骤然大变。 那个游戏室,一去不返。 他后退一步时,小腿竟撞上了某个坚硬之物,发出“嘎吱”一声。 季礼转过身一看,竟是一个老旧的小木凳。 而木凳所处的地板,不再是游戏室的五彩碎花地砖,是一片带着黑点的白色地砖。 季礼倒吸了一口凉气,抬起头茫然四顾一圈。 却惊疑地发现,他此刻已经离开了游戏室,进入了茹茹家中! 他目前所处的环境,正是家门口。 那个小木凳也是鞋架旁,用来坐着换鞋的。 季礼发觉手上还抓着烟盒与打火机,他谨慎地往前迈了一步,越过遗像。 坚硬的地砖,空间中弥漫的饭菜香气,窗口传来的微风。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做不得假。 这种感觉,让季礼十分错愕。 因为他显然已经被拉到了游戏机显示的那个画面中。 换言之,他现在是真人处于游戏世界。 这个情况,曾经是他提前设想过的游戏模式该有的状况。 但明明“女声”讲述的规则,是说他应该作为一个单纯的游戏操纵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茹茹,尝尝妈妈做的这个鸡翅,这是你最爱吃的。” “谢谢妈!咱们家好久没吃肉了,怎么今天做了这么多菜?” “傻孩子,爸爸我今天发了奖金,当然要请全家吃点好的。” “不仅如此呢,妈妈已经找到了新工作,今天是双喜临门!” …… 季礼的耳朵动了动,他蓦然转身望向厨房位置。 那里是香气传来的地方,刚才的对话也正是来自那里。 从这番话不难看出,此刻厨房正有三个人在吃饭。 茹茹、茹茹妈、茹茹爸。 这是经济条件一般的一家三口,在餐桌上聊着简单而幸福的小对话。 但不对…… 季礼皱着眉转回头来,目光幽幽地望着头顶上的那个供桌。 茹茹爸,早就死了。 “莫非,游戏中的场景是过去的时间线?” 他不再停留,朝着厨房的位置走去,悄悄推开了虚掩的绿色木门。 在这个更加狭小,甚至单人都要侧身通过的厨房尽头。 季礼见到了阳台处,摆放着一张简单的木桌。 如他所见,一家三口正围坐在桌前,脸上分别带着温馨的笑容,吃着饭、聊着天。 从这个门口位置,他正好能看到茹茹和茹茹妈的正脸。 当然对方也自然可以见到他。 但很明显,季礼的存在已经被抹除,这二人明明有几次目光都扫过他,却并未有异常。 知道这一点后,季礼大胆地推门而入。 因为他想看一看,这个早就该死的茹茹爸,到底是不是遗像上那个人。 …… “茹茹,尝尝妈妈做的这个鸡翅,这是你最爱吃的。” “谢谢妈!咱们家好久没吃肉了,怎么今天做了这么多菜?” “傻孩子,爸爸我今天……” …… 就在季礼靠近时,这三人竟然又一次开口。 但说出的话却与几分钟前听到的内容,完全一致。 季礼皱着眉仔细观察着茹茹和茹茹妈的一举一动,发觉她们说话时极为生动自然。 丝毫没有任何卡顿与重复感。 “这只是游戏的一个场景,是卡在机器上不断循环的齿轮。” 季礼转念想通,他所见到的一切“鲜活”实际上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剧本”。 这些演员,正在不断循环表演着这个片段。 明悟这一点后,他再无顾忌,几步冲上前去。 当他越过茹茹爸的位置时,他终于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却又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茹茹爸的脸,竟然是一片空白。 没有五官,没有表情,就像是还未在脸上画下细节的一张白纸。 诡异的是,他这张空白脸,竟然还不断左右回顾,像是扫视对面的妻儿。 “爸爸我发奖金了,当然要请全家吃顿好的。” 他应该是在笑呵呵地说着一切,从语气能看出他的脸上肯定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但偏偏,他根本没有脸!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季礼的思绪猛地被一阵吵闹的闹铃声打断,他下意识地抬起头隔着墙面看向远处。 那里,是茹茹的卧室。 同样的场景,再度袭来。 在预告噩梦中,他见到了茹茹也是空白脸,正在玩着手持游戏机。 而在她的书桌上,正摆着一颗人头闹钟,在用人嗓模拟闹钟声。 这一次,一模一样。 季礼快步跑出了厨房,耳旁一家三口的对话声音渐渐微弱,但却始终循环。 他撩开了卧室的门帘,谨慎地攥在手中观察了一番。 帘上珠子仍然是寻常模样,并未出现噩梦中变为人眼的诡异情况。 但人头闹钟,实打实地出现在书桌上。 它正在张大了嘴,不断模拟声音,用断裂的截面两端,在不停跳动。 仿佛,它真的只是一个闹钟,尽管形状特别。 季礼左右看了一圈卧室,却也并未看到有什么特别。 显然,所有事都与闹钟的报时有关。 而旁一家三口的对话,仍在不断循环,俨然成为了背景音。 喧闹、混乱、压抑和惊悚,笼罩着整个房子。 季礼缓缓地靠到近前,犹豫了一下后伸出手掌,摸向人头闹钟。 但就在他的手指,即将与人头的发梢触碰之时。 他的手停住了,所有的声音全都消散,仿佛世界都被暂停住。 季礼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五行血色字体,污染了整个视线。 第一次,抉择来了。 …… a:按下闹钟,令它停止吵闹,继续观察房间; b:直接收走,继续观察房间; c:不做理会,继续观察房间; d:砸碎闹钟,将它一把火烧掉; 请谨慎选择,本次抉择将关乎剧情整体走向!!! 第七百零三章 多出一颗牙 血色字体一经出现,尚未读完的季礼突然眼前一花。 场景又一次出现了骤然间的抽离,他从深绿色的房间来到了另一个暗绿色的房间。 面前,是屏幕停留在血色字体的屏幕上,背景仍是茹茹的书桌。 而季礼则正好站在屏幕前方,塑料凳由于上次掀翻,还没有扶起。 这一番变化,的确出乎预料。 季礼饶有兴致地四下扫了扫,内心满是狐疑。 显然这次游戏模式,设计的别出心裁,与以往任务均不一样。 当他需要设身处地查看情况时,就是自行代入游戏之中,所有听感与现实无疑。 但当出现抉择时,就又立马被抽回游戏室。 季礼低着头看着游戏机上的四个按钮和动也未动过的摇杆,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发生的一切才是真实情况,那么这个摇杆驱动角色,岂不是毫无意义? 不过,第一次抉择已经出现,他没时间去思考这些,将心思放在了屏幕前的四个选项。 单单是从最后那段话就可看出,这第一次抉择显然是最重要的,甚至没有之一。 季礼重新将塑料凳子拉了回来,坐定后拿出烟盒,终于点上了一根烟。 在贪婪地吸食一口后,他无视了四个选项,落在背景中的人头闹钟之上。 此时人头闹钟定格在了空中,离桌面有几厘米的高度。 它的嘴部张的很大,足以吞下两个拳头。 且不说这东西有多怪异,单看将它设置为第一次抉择,就可看出其重要性。 季礼凝视着那张夸张荒诞的脸,搜遍了记忆,却始终找不到匹配。 这是一颗他从未见过的头。 不属于任何熟人。 由于面部特征并不明显,线条也不粗犷,他实在无法辨认性别。 但从人头的尺寸和皮肤状态来看,要么是年轻女子,要么是未成年孩子。 将烟吸掉半根后,季礼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四个选项上面。 第一眼看去,他就排除掉了d项。 这明显是一个破罐子破摔的选项,对局势帮助毫无意义。 除非这人头闹钟是鬼,会具备威胁性,要不然根本没必要毁掉这个特殊之物。 换角度想,若它真的与鬼有关,那么一把火也烧不掉。 对比a、b、c三个选项,这三条后面都有“继续观察房间”字样。 这才是季礼现如今应该做的。 借此,他又淘汰掉c项,这明显也过于消极,不会起到推进剧情作用。 那么,就只剩下a与b了。 季礼默默地在心头,盘旋着两个选项的区别处,又思考了下人头闹钟的特性。 人头闹钟,在预告噩梦中已经出场过,很可能是一个极为重要之物。 若联想到任务规则,那么季礼有八成把握,此物即是游戏道具之一。 至于,到底是帮人、还是帮鬼的那一种,他暂时想不到。 一根烟燃尽,屏幕上并未出现催促字样。 看起来,游戏世界里你可以无限挂机,也可以不做选择,但代价就是被困原地。 季礼自然不能这样做,他斟酌了一根烟的时间后,果断按下了“蓝键”。 与此同时,屏幕上的四行血色字体,其中b项转为了绿色。 这代表季礼的选择已经生效。 …… 游戏室,与游戏内,再一次进行了切换。 耳边回荡着人头闹钟的嘶吼与隔壁若有若无的交谈声。 季礼重新置身于茹茹家中,并保持着先前触碰人头闹钟的场景。 不过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的意识尚在,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 他并未做出行动指令,但手已经提着人头闹钟半长的头发,将其拎起塞进了背包中。 直到做完这一系列举动后,季礼方才意识回归,他再度“自由”。 游戏世界的奇妙,对季礼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体验。 然而这一次,当他刚刚转过身时,却发现茹茹的家,彻底大变。 曾经深绿色的墙体,全部沦为暗红色,宛如笼罩在血泊之中。 极低的棚顶被黑色的涂料占据,将光明全部吸入其中,视线看到的只有单色。 而脚下的地砖,竟不再坚实,反馈出的是一片松软和粘稠。 季礼皱眉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踩着的是一片片由极长极黑的浓密头发铺成的地面。 那些令人不适的头发,茂盛且粘连,触感诡异。 借着大背景下的猩红,给人一种发根沾血的错觉,仿佛是刚刚从人的头皮硬生生拔下来的一样。 季礼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手掌触碰到书桌,突然传来刺痛。 他猛地转身,却不知何时,背后宽大的书桌却成了人类牙床。 那牙床硕大无比,紫红色的肉块上镶嵌着齐整整的33颗牙齿。 每颗牙齿的尖部都格外锋利,像是33把钢刀。 刚才正是由于季礼的手触碰到了它,那牙床猛地闭合,将他的手掌刮过。 幸亏反应及时,否则这只手都要保不住。 季礼看它一眼就知道事情不妙,转身已经窜出原地五步开外。 他的头刚与卧室的门帘相触,却突然发现脚下的头发开始急速往回抽动。 头发移动的方向与他的行动正好相反,且速度要快上数倍。 这就导致季礼又被重新拖回了卧室中心,并仍然快速往牙床的位置靠拢。 情况看起来诡异且惊悚,但季礼并没有心急,他知道这些只是开场。 他站在原地未动,静静地等待着自己身体的倒退。 直到他的身子即将与张到极限的牙床几乎要贴在一起,他的手臂已经感受到尖牙的锋锐时。 牙床狠狠闭合,像是要将其吞如口中咬碎。 他纵身一跃,身体腾空,左脚正好踩着将要闭合的牙床上头,整个人扑到了茹茹的小床上面。 季礼落地后,急忙站起身检查四周,发现此地除了地板和书桌变异外,并无其他。 那牙床在一击不成后,却也并未再做打算,包括地板上的头发也停止了蠕动。 直到这一刻,季礼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刚才一切来的突然,他并未有时间观察,现在他意识到。 人头闹钟在被收入包中时,它并未停止报时。 它还在吵闹,但隔壁的一家三口交谈声,却早在不知何时停止了。 季礼将人头闹钟又一次从包里拿了出来,他仔细观察着。 耳边是它不停的喧嚣,但声音却比刚开始减弱了一大半,有了停息的迹象。 季礼暗自揣测道: “难道,它的报时是灵异世界与正常世界交换的标志? 一旦闹钟开始,则代表灵异即将入侵。 那么它逐渐有了停歇的迹象,是否说明世界即将回归正常?” 按照时间上来推算。 人头闹钟响后五秒钟,将会出现灵异入侵,也即是猩红世界。 而在响彻半分钟左右,它的声音就越来越微弱。 季礼估算,它最多再喊十秒钟,世界将回到刚来时那样。 然而就在这时,季礼忽然转过头,看向了那巨型牙床,又发觉到一个疑点。 人的牙齿一般只有32颗,为什么这里多出了一颗? 第七百零四章 门外有人 方才一切过于紧迫,留给季礼思考的时间不多。 就连一家三口的议论声何时停止,他都没心思去留意。 但现在获得短暂的安全期,并且灵异世界结束只剩不到十秒钟。 季礼站在床铺上凝望着那巨型的人类牙床。 那上面齐整整的33颗牙齿,每一颗都有他小臂粗细。 借着灵异世界的诡异光线望去,还会闪耀着猩红的半透明状 季礼缓缓从兜里拿出了高光手电,开始从这些牙齿上一一扫过。 或许是由于刚刚第一幕,无论是攻击强度和灵异难度都并不高。 几乎是瞬间,季礼就看中了下排左二的那颗后槽牙。 这颗牙与其他牙齿相比,表面看去并没有稀奇,但它的侧面却存在着一颗黑点。 强光手电照过去,能够清晰见到牙齿的中间存在镂空部分。 看起来,它更像是一颗蛀牙。 而在这个时候,季礼皱着眉头,开始进行深度思考。 他不能确定这颗牙是不是藏有什么秘密。 可单从多出了一颗牙,并且这颗后槽牙有所特殊两点来看,它可能会有线索透露。 口袋中的人头闹钟呼喊声渐渐微弱,他的时间不多了。 若当倒计时结束,正常世界回归,他也许就此错失机会。 想到这里,季礼不再犹豫,他收回手电,反手攥着一把钢刀。 人头闹钟的嚎叫还在继续,但即将完全消散。 暗红色的光线也变得缓和,有了一丝冷色光芒挤入。 季礼右脚踩着床铺,左脚却结实地踩中了闭合的牙床。 但还没等他下一步动作,巨型牙床开始颤动,接着就猛地张开嘴。 原本它已放弃攻击,没想到季礼却主动送上门,自然不会放过。 而季礼等的就是它开口,否则两排牙齿并在一起,他根本没能力拔牙。 当牙床开合的那一瞬间,季礼脚掌用力,向侧前方飞扑而去。 他的身子从牙床的面前飞过,即将摔落在地。 但手中的钢刀却精准地刺穿了紫红色的牙床,像是一颗钉子钉在了左二的后槽牙根上。 一抹鲜血从牙床上缓缓流下的同时,季礼的身子也砸落在地。 地上那些浓密的长发,像是见到了血腥味的长蛇,开始疯狂蠕动。 它们缠绕着季礼的下半身,将其朝着牙床位置“送去”。 而季礼与牙床越来越近,他能够预料到一秒钟后就将被这个“铡刀”一分为二。 但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焦急和恐惧,双手抓着长发的两端,用尽全力抵挡。 同时,那些长发也开始拼命地朝相反方向拉拽。 当季礼的头已经被送进了牙床之中时,他的后脖颈明显感受到了寒意,自动竖起了汗毛。 而他手疾眼快地将掌心的头发,狠狠一扯,快速将其缠绕到了那颗他要的后槽牙上。 牙床已经张到了极限,这次它势在必得用了十分力道,斩落。 与此同时,季礼放弃了全部抵抗,长发没有预警。 强大的惯性将他大半个身子拉过牙床,不止如此头发捆住的那颗本就松动的后槽牙,也被瞬间拔了下来。 而由于位置突然变动,那牙齿铡刀已经无法瞄准季礼的头,但却朝着他的双腿斩落。 不过季礼早有预警,他在见到后槽牙被头发拽飞出去之时,就朝着左侧滚动。 以牙齿的硕大,那空出来的凹槽完美地将季礼的双腿庇护住。 一击之下,他不仅毫发无损,反而丢失了一颗后槽牙。 也就在这时候,人头闹钟的喊声终于完全停止。 时间,刚刚好。 世界,重新归于寻常。 灵异的一切全部消失不见,只有棚顶的深绿色格外夺目。 季礼躺倒在茹茹的书桌上,将桌上的书籍和杂物全都掀翻。 他利落地从桌上跳下来,却并未找到那颗硕大的蛀牙。 借着棚顶的冷光灯,他直接将书桌拉开,最终在桌子与墙面的缝隙中他看到了一个乳白色的点状物。 他伸长了手臂,将其抓在手中仔细观察。 那颗蛀牙已经回到了正常的尺寸,细长的牙根上还存有血丝,上方的中心存在着一颗黑点。 普普通通的蛀牙,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但季礼仍然将其妥善保管在了背包中,目前还不清楚它的作用,或许后面能够得以展现。 他借此翻看了一下背包,里面除了他自带的杂物外,就是一颗人头闹钟和一颗蛀牙。 人头闹钟此时安分地闭着双眼,呼吸均匀,像是进入了睡梦状态。 “四十五秒的报时,前五秒预警,后四十秒置身灵异世界……” 季礼越来越确信,这颗人头闹钟就是这场游戏重要的提示器。 它能够预警灵异世界的入侵,起到的作用将格外突出。 不到一分钟的忙碌,他此时终于回到正常世界,但片刻后他就意识到了异常。 因为厨房中的一家三口,仍然很安静。 季礼先在茹茹的卧室中,仔细搜索了一阵,并没有什么发现后。 他径直前往了厨房。 然而,当他第二次前往厨房时,却惊愕地发现一分钟前在此地吃饭的一家三口,竟全然消失。 至于先前的饭菜香气,早就被一阵阵腐烂的恶臭替代。 阳台处的小饭桌,上面满是指甲盖大的苍蝇在胡乱地飞。 若是仔细观察,还有一些白色颗粒状的虫子,在桌子上来回攀爬。 季礼捂着口鼻,慢慢走到近前,他无视了蛆虫,仔细辨认了起来。 桌上是剩饭剩菜并不多,碟子里就剩下一些骨架和黑色油脂。 而真正让季礼注目的是,他留意到茹茹爸所坐的位置上,右手边存在了一根骨头。 这根骨头,只有几厘米,似乎并不完整,造型也怪异。 关节断断续续却还连在一起,上面还有几个孔洞,上面爬满了恶心的蛆虫,落着不少苍蝇。 他越看这根骨头越觉得怪异,因为他觉得这根骨头,很像一个人的指骨…… 季礼反复思考之后,决定还是保险起见,将其收走。 他戴着手套,驱散了蛆虫后,将其放入保鲜袋中,正要放回背包。 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 门外敲门的声音很有节奏,像是打鼓一样。 “茹茹三口人失踪了,谁又会在这个时候敲门?” 季礼将骨头收回背包,正要朝大门走去,耳蜗中的耳机忽然闪了一道光。 信号接通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季礼,听得到吗?” 方慎言突然连线,打断了季礼的脚步,他摸了摸耳机,确认无误后回复道: “可以,我这边信号如何?” 事先任务总纲规定,游戏与世界双重世界,正副店长可随时联络。 所以季礼并没有感觉到意外,随意问着。 方慎言没有和他废话,他那边一片死寂,只有他低沉的嗓音: “你现在在哪?” 门外的敲门声仍然保持着固定的节奏继续,季礼没有说谎: “我在茹茹家中。” “我目前进度为零,因为我被困在了茹茹家,门外有鬼堵门。” 方慎言隔了这么久才开口,显然是这段时间他也尝试了各种方法,却均是无效。 季礼皱着眉头,缓缓走到了门口,聆听着门外的敲击,悄声说道: “能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吗?” “有一张人脸贴在门外,不解决它,我出不去。” 言简意赅是方慎言的风格,一句话已经说明问题。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他想看一看游戏与现实是否存在交互性。 另一边的敲门声,仍在持续。 季礼听到方慎言的描述后,他也下意识地看了一下猫眼。 但与方慎言的经历完全不同,他的门外没有障碍物,更无人脸,视野很清晰。 可敲门声却此起彼伏,始终不停。 但还没等到方慎言的回复,季礼眼前的一切开始定格,四行血字缓缓出现。 …… a:装作主人,回绝门外来客; b:不做理会,等待来客自行离去; c:假装家中无人,等敲门结束悄悄查看; d:提前预警,主动开门正面交涉; 第七百零五章 难度飙升 游戏室内弥漫开了一股刺鼻的烟草气味,徐徐烟缕荡漾在屏幕前。 季礼张口吐出了一个烟圈,看着四个选项,轻声说道: “看来你的想法没错,游戏与现实的确存在交互。” 关于这一点潜在规则,实际上也是季礼早有预想的。 游戏与现实,全都在黑白大楼这一地点,最有可能出现的局面就是这样。 要么游戏影响现实,要么现实影响游戏,又或者相互影响。 尽管季礼和方慎言之前均未声明,但他们各自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方慎言那边没有说话,他听出季礼语气中的犹豫,留出了一个清净的环境。 而季礼在看到屏幕前的第一眼,就已经排除掉了a和b两个选项。 首先,游戏世界并无明显危机,但现实中的方慎言已经被堵门。 换言之,门外之鬼随时可能闯入其中。 其次,若季礼什么都不做,非但无法解决方慎言那边的困境,且又会将自身限制在这个小房间中。 茹茹家只是第一幕,仅仅是游戏的开始。 他必须要出门。 最后,鬼物堵门,绝非好事。 进行软处理,除了造成自身困境外,还会成为瓮中之鳖,等于将性命交出去。 这种事,季礼绝对不会去做。 那么,令他迟疑的就是c和d,这两个看似主动的选项。 实际上,若以他的性格,这两个选项都并非正途。 c项,简直是蠢到不能再蠢的决策。 且不说这种开门杀已经被电影作为恐怖渲染情节,早已玩烂。 就算心存谨慎,试探性开门查看,也绝对不能等“敲门结束”就立刻开始。 最起码也要拖延更久时间,做好万全戒备。 排除掉c项,单看d项,却也不稳妥。 “提前预警”,字面意思太笼统,季礼一旦选择,身体就不受控制。 他如何确认这个“预警”到底是怎样预警的? “正面开门”,这个词倒是符合季礼的风格。 但它偏偏后面加了“交涉”,这两个一出现,就令该选项面目全非。 门外有鬼,从方慎言那边看已经板上钉钉。 那还交涉什么? 如果说c项是个愚夫蠢货,那么d项就是个不计后果的愣头青。 季礼在一根烟的时间里,却迟迟无法从这四个均不完美的选项中找到自己想要的。 这个时候,耳机中发出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像是出现了什么情况。 但几秒钟后却又停止,回到了无边的寂静。 方慎言的声音比上次要冷上几分,他只说了一个字: “快!” 显然,现实世界中的方慎言要顶不住了,他言简意赅的描述并没有字面上那么简单。 几乎是方慎言话音刚落,季礼就将右手按在了“白键”上面。 “d:提前预警,主动开门正面交涉” 季礼,赌了。 他不是在四个不完美的选项上做赌,而是赌一把任务规则。 按照任务总纲,乃至“女声”介绍,本次游戏世界的平衡性会做到极高的标准。 也就是说,绝对不应该出现所有选项均错误的情况。 那么d项这个看似笼统、不够明确的选项,或许另有玄机。 比如,细分…… 最后一行血字,转为绿色,季礼选择生效。 但他等待两秒钟后,却仍然没有离开游戏室。 季礼的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冷笑,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 屏幕前的背景仍是门前,但原有的血字却被替换,完成了转变。 …… “在经过短暂的搜查后,你拿到了人头闹钟、一颗蛀牙、奇异的骨头。 但屋子的诡异变化也让你愈发不安,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你的一切。 你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墙上的供桌,为他敬上了一炷香,希望他的在天之灵保佑下面的路。 你看向门口,下决心必须下楼,但门外的神秘敲门声,又让你有了一丝惧怕。 如何解决门外之人? 在深思熟虑后,你决定……” a:从厨房拿出了菜刀,贴在门上听了一会,趁对方敲门之际,直接杀出; b:你仔细聆听着敲门节奏,冥冥中发觉这段旋律你似乎听过,却被遗忘在记忆深处。 在记录下敲门节奏后,你辨认着本子上的记录,忽然感受到强烈的恐惧,转头冲进卧室; c:你看了看大门和窗户,斟酌两条出口后,你仍然决心从正门外出。 你翻看口袋看着人头闹钟和那颗蛀牙,最终把人头闹钟拿了出来,开了门; d:你看了看大门和窗户,斟酌两条出口后,你仍然决心从正门外出。 你翻看口袋看着人头闹钟和那颗蛀牙,最终把那颗蛀牙拿了出来,开了门; …… 第三次抉择,也是第二次的细分。 但显然这一次内容,要更加生动,且游戏的故事性也开始显露出来。 尤其是上面那一番话,站在讲述者的视角,将“你”的心思讲的十分清晰。 信息量,极大! 这一次,季礼不再理会方慎言,他认真地阅读着,一字不落。 他重视到甚至拿出了本子,将疑点全部记录下来,这是季礼从不做的事情。 1.一双眼睛在注视; 2.为供桌上香; 3.保佑下面之路; 眼睛代表着什么,被窥视? 这一点季礼想不到解释,但绝对十分重要。 为供桌上香,这是一个颇有仪式感的事,他也想不通。 但第三点,却给季礼提供了某个新的思路。 保佑下面之路,这已经明示了故事的主角,是带有一定目的,且要向下而去的。 但从季礼的角度来看,他在这个第一幕掌握的信息并不完整。 换言之,季礼进入游戏时,就等同于游戏进入正章,开始了具体行动。 他做的是一个没有目标的单纯行动者。 这样来看,在第一幕之前就应该还有一个“序章剧情”。 序章剧情,一定是故事的起源、铺垫,并且必然透露了主角的目标。 然而这个序章,被删了! 当店长们开始游戏,就直接带着“目标”进行了行动。 可这个目标是什么,却默认的“被遗失”了。 但这些已经不是季礼现在就能解决的了,既然游戏这样安排一定有其用意。 或许序章的内容,能够在后续剧情中会以另一种形式展现。 真正让季礼忧虑的不是序章遗失,而是这第三次抉择。 因为下面的选项,怪且难。 与前面两次抉择相比,难度飙升,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甚至季礼认为这道题出错了。 这就应该是一个多选题,绝不该是单选! 第七百零六章 还给我,求求你 这才是店长任务,该有的难度。 四个选项中有三个模棱两可,无法取舍。 甚至还存有互相矛盾,根本无法辨别的选项。 a项,无需多言,直接可以忽略。 但剩余三项,当真令季礼出现了选择困难。 他逼不得已,又一次点上了一根烟,满眼皆是这个b项。 “仔细聆听敲门节奏,将其记录后想到了恐怖的事情,冲回卧室” 这个选项,太重要了。 摆明了,这个敲门声对于“角色”来讲意义非凡,同时对后续剧情有着极大的推进作用。 也就是说,这个b项绝对无法放弃。 它绝对是一个必选项! 再反过来去看c和d,这两个彼此矛盾的选项,也是当之无愧的必选项。 第三次抉择的“旁白”,已经指明了本次抉择的目标。 所以,季礼必须要在c和d之间,选择一个,以此来解决门外来客。 c和d之中,必有一条死路,一条生路。 但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再是区分生死两条路径。 而是b项这个重大线索选项,根本不可能舍弃,否则单单存活就毫无意义。 也就是说,正确答案应该是“b+c或d”的组合。 所以季礼才会认为,这道题应该是一道多选。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你只能选一个。 要么放弃重大线索、要么放弃正确生路。 两难局面,弃一选一。 一根烟的时间大约三分钟,季礼的第二根烟快要燃烧殆尽,接近六分钟的时间过去了。 方慎言那边并没有催促,只是偶尔穿插一些异响。 能够想象得到,他在现实世界的情况并不算好。 诚然他具备一件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杀手锏,但那东西一旦使用,对自己也是巨大伤害。 可以说,方慎言在非极端情况下,等同于没有罪物的普通人。 季礼闭着双眼,脑海中不断盘旋着那三个选项。 他绝不甘心弃一选一,这道题如此设置,一定不该是这种局面。 这迷惑性极强的四个选项中,肯定存在某一选项,能够完美解决此事。 而另一边,拖延够久的方慎言,忽然冷声开口: “你若无法抉择,那么就交给我。 区区一只堵门鬼,我只是不愿付出更大代价而已。” 那毕竟是方慎言,就算不用罪物他也有多种途径解决问题。 只不过如他所说,这会让他付出一定的代价罢了。 并且,通过与季礼的交谈后,也让他更加确信游戏与现实是交互的。 事情的正解,应该是在季礼那边。 他若采取其他途径,可能会干扰到后续进程。 游戏室内。 当第二根烟燃尽之时,季礼缓缓睁开眼。 这一次他的眼中没有犹豫和取舍,带着笃定与自信,抬了手掌按了下去。 黑键,c项。 他绝不弃一选一,线索与生路他全都要! …… 游戏世界内,季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拉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人头闹钟。 “自动化模式”,从将其拿出那一刻就被解除。 季礼恢复自由后,捧着人头闹钟,低头查看着。 人头闹钟像是一个入睡的活人,嘴角甚至还露着森然的微笑,格外诡异。 他听着门外的敲门声,缓缓将手放在了闹钟的耳朵上,狠狠一拧。 人头闹钟的手感就如活人头颅无疑,他下了十足的力道。 将耳朵拧到了一百八十度,甚至可能再用力一点,会把它直接拽下来。 而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当季礼做完这些后,沉睡的人头闹钟竟因剧痛而惊醒。 它就在季礼的掌心,开始剧烈挣扎,嘴部逐渐扩张,人嗓中喊出了闹钟的声音。 闹钟,人为报时。 正常世界一去不返,灵异世界提前入侵。 阴暗的红光从门外开始弥漫,逐渐投射在季礼的身躯,并笼罩在视野所及的每一寸角落。 两个世界的交换,敲门声戛然而止,季礼眼疾手快一把拉开大门。 门外的世界,格外神秘和诡魅。 狭长而幽暗的走廊,空无一人,目光落在远处尽是一片漆黑。 布满灰尘的地面,由于开门带来的一阵冷风,掀起了阵阵尘土。 门外来客,消失了。 “出门!把那张人脸撕下来带走!” 季礼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他对着方慎言那边沉声喊道。 而他置身走廊后,却发现耳边除了人头闹钟的吵闹外,又多了一种声音。 一个女人,正在默默低语。 他转过头,十八层尽头处的黑暗,正在缓缓靠近。 与它一同而来的,是藏匿其中的一道白衣人影。 距离越来越近后,季礼终于听清它的低语是什么: “还给我,求你。” …… 与此同时,位于现实世界中的方慎言。 在得到季礼的指令后,一把拉开房门,抽身而出。 刚一拉开门,原本暗淡的世界变得更加诡异。 暗红色的光芒,首次笼罩在现实世界的第十八层。 那光芒将世界渲染成了地狱的颜色,既华丽而又惊悚。 方慎言出门之时,反手将贴在猫眼上的人脸撕了下来。 攥在手中,他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凉意。 那张脸具有鲜明的五官,惨白的皮肤,此时两只血红的眼珠正怨恨地盯着他。 人脸到手之际,他的脑海中自动浮现了一道并不复杂的信息。 这是一件罪物。 但他没有选择立即以面具吞噬,而是将目光幽幽地望向十八层的尽头。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黑暗,他什么都没看见。 可是,他知道有东西正在靠近。 几乎是这个念头浮现的同一时间,他鼻梁上的眼镜突然被掀飞。 黑框眼镜砸在墙壁上,又重重摔落,右边镜片出现了一道裂痕。 方慎言的反应极快,在意识到有东西触碰到自己时,就后撤一步。 因此眼镜被打飞,并没有遭受重创,只是白皙的脸上多出了一条血痕。 他借机大步后撤,同时警惕着四周。 尽管什么都看不到,但他清楚有一只肉眼无法辨识的鬼物,已经盯上了他。 而方慎言手中攥着的人脸,正瞪圆了两颗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 同一时间,笼罩在相同暗红领域中的季礼,他也正在被一只鬼逼得步步退后。 与方慎言不同的是,他在这个距离已经看清了黑暗中的白衣鬼影。 那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穿着病号服的女人。 它身影细长,双脚自然垂落,离地半米,头都顶在了天花板上。 借着红色光芒,他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面容。 它,没有脸。 没有脸,自然也没有嘴。 可季礼却实打实地听到了它的央求,甚至还带着哭腔。 “还给我,求求你。” 第七百零七章 三大世界线 没有脸的女鬼。 这是季礼见到的第三个没有脸的“人”。 不过现在他不能深究,因为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前进发。 他与女鬼,在长廊的两端,伴随着黑暗的侵袭,正在快速汇合。 人头闹钟在吵闹,距离结束时间,还有半分钟之久。 季礼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女鬼的低语一定伴随着心灵干扰和行为控制。 它的出现太过仓促,不留给人反应时间。 只要听到它开口,就等于步入死亡,除非受害者本身是个聋子。 这是典型的三大无解之一,无解杀人手法。 但季礼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惊慌,他不可控并不意味着必死。 因为从之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得到确切结论: 游戏与现实存在交互。 游戏中开门,现实中也就失去限制。 那么季礼这边遭遇到女鬼袭击,方慎言那边应该也是一样。 若季礼这边无解,那么解法就是在方慎言那边,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 “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耳机中并没有立刻给予解答,反而是响起一阵翻腾声。 几秒后,他听到方慎言喘了两口粗气,沉声道: “有一只无形鬼正在我附近,伺机攻击。” 不过在停顿片刻后,他补充了一句: “它一直在攻击的我脸。” 其实听到这里,这只女鬼的解法就已经很清楚了。 季礼无力阻止地朝着女鬼渐渐靠近,预计再过五秒,他就会落于其掌心。 他冷静地开口说道: “这只鬼想要的一张脸,你手里应该有。” 无解杀人的手法的确高明,但生路也极为简单。 从女鬼的低语,再加上现实世界贴在门上的人脸,这个答案会瞬间得出。 而真正难的是,方慎言那边面对的女鬼是无形的。 也就是说,即便方慎言掌握着生路条件,他也很难在短时间内“送”给女鬼。 因为对女鬼而言,它最想要的是方慎言的脸。 想到这里,季礼用余光看着两侧墙面,低声说道: “从茹茹家左手边,以一米为距,迈出六米后,站在楼道中央不要动。” …… 方慎言半跪在地,他的手上仍攥着那张人脸。 他听着季礼的描述,低头看了看人脸的双眼,最终疯狂倒退。 同时,以目光丈量着距离,确定位置后,转过了身。 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与红芒交错的世界,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三秒钟后,将人脸展开,对准棚顶下约四厘米位置,贴上去。” 季礼的指示又一次传来,但与此同时,方慎言背后却又袭来一阵恶风。 他并未回头,只是微微侧身,将攻击躲开。 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他的整个右脸,出现了三道抓痕。 他的半张脸渗出几行鲜血,滴在白色的衣襟上,看起来多了一份悲壮感。 可即便如此,方慎言仍然保持着人脸高举,脚步未动。 这是极致的信任。 哪怕他的面前什么都没有,所有话都是季礼一纸空文,背后又承担着未知的袭击。 方慎言仍然选择了坚定的信任。 他不是信任季礼,而是信任季礼的判断。 “就是现在!” 耳机中的一声冷静到极致的声音传来。 方慎言举着人脸,瞄准季礼所指位置,跳起来以双手触碰着眼前的空气。 与此同时,那道凌厉的无形攻击又一次袭来,它要做最后的挣扎。 五个红点出现在他的左脸上,从额头开始渗出点点鲜血。 可以想象,这似乎是有一个人将五根指甲都插进了他的皮肤里。 方慎言的脸上像是毫无痛觉,只是瞳孔有些微缩,但他的手却稳定如初。 他在空中将人脸展开,对着季礼透露的位置,用力地张贴了上去。 诡异的是,他的眼前明明是一片空气,但那张脸却定格在了空中。 随着他的身子落地,人脸却像是有了依靠,就这样横在棚底。 脸上的那双血红的双目,缓缓挪动,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男人。 而方慎言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它,不为所动。 …… 游戏世界。 季礼的脸正紧贴着女鬼腹部的病号服,两只没有指甲的手就这样笼罩在他的头颅两侧。 但可惜,在最后一步,它却并未做到心中所想。 一秒钟后,女鬼的身形烟消云散。 黑暗退却后,只有暗红色的灯光仍然笼罩着十八层走廊。 方慎言将命交给了季礼,季礼同样也把命交给了方慎言。 游戏与现实,相辅相成,强调协同。 若非极致的默契,很难在这次任务生存。 但显然,季礼与方慎言的组合,一如既往般默契。 季礼冷眼瞥了一下尽头退去的黑暗,淡淡说道: “你先进电梯,那里是绝对的安全区域。 我这边还有事没做完。” 解决完女鬼,并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 灵异入侵局面仍在持续,人头闹钟声音微弱,但大概还剩十秒左右。 而这十秒钟,就是季礼想要的选择。 季礼没有丝毫犹豫,在闹钟的最后时限,冲回了茹茹的家中。 当灵异世界消失,游戏重回正常世界。 回到茹茹的家门口,灯光重新变为了冷色调,供桌上的清香刚刚掉落一小撮灰烬。 而这个时候,置身门内的季礼,敲门声又再度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咚……” 季礼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一切不出所料。 这就是他要的局面。 c项,正是隐藏在四个选项中的完美解法。 重新回到那个选项时的时间。 由于方慎言的加入,局势已经沦为双线同时进行。 敲门声从b项来看,已经确定无害,且是重大线索。 也就是说,在游戏世界中,门外来客不管是不是人,但并没有危机。 但这道题,难就难在: 现实世界门外的有鬼的,且拖得越久,屋内人的危机就越高。 那么,一个两难的局面就此出现。 对于游戏世界,季礼必须拿到敲门来客的线索; 对于现实世界,季礼又必须选择生路释放方慎言。 这个看似无法调解的矛盾出现时…… c项这个充满迷惑的选项,以另一个视角进入了季礼的眼中。 为什么要拿出人头闹钟应对门外来客? 归根溯源,人头闹钟,代表着什么? 它代表着灵异世界。 这次任务并非只有游戏与现实,这两重世界。 还有一个以人头闹钟为引子的灵异世界! 这三个世界,彼此独立,却又互相关联,互相影响。 那么,在看这个c项,季礼的脑海中就出现了它背后代表的真正用意。 一不能以任何手段,逼门外来客离去,就此失去线索; 二不能确定正面交涉是否无害; 三不能因方慎言一事毁掉线索。 在这三种苛刻的条件下,唯一的解法就是: 以人头闹钟引出灵异世界,让三大世界线同时进行! 季、方二人同进灵异世界中,完美脱身。 由于这三种世界都是独立的。 一旦灵异世界降临,正常世界中的来客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方慎言也借灵异世界脱离茹茹家,恢复自由。 当闹钟停止后,他再重返茹茹家,按照b项透露的内容行动。 因此,季礼得到了最完美的结局。 既拿到了线索,又执行了生路。 第七百零八章 最恐惧的人 “咚咚…咚咚……咚咚咚……” 季礼皱着眉头,凝望着紧锁的大门,听着来客的敲击。 时间还很长,任务刚开始。 在简单聆听后,他并没有听出什么玄机来。 这敲门声又不像是什么旋律,音调也简单,似乎并不能代表什么。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遵循了之前b项的提示,拿出纸笔。 一段段扭曲的线条出现在横格纸上,每次敲击的节奏都被一一落在纸上。 由于季礼无法分辨自己现在所记录的是否是完整敲击,所以这一步他用了很长的时间。 当纸上线条出现了第一次重复后,他终于停了笔。 而这时,横格纸上已经出现了七条波浪状的曲线。 季礼攥着笔记纸,凝望许久后却仍然看不出这到底代表了什么信息。 不过门外的敲击声,却还在持续,只是不断重复。 他观察许久却迟迟得不到应有的提示。 按照第三次抉择的描述段来看,游戏中的角色,应该是对茹茹家很了解的人。 而结合预言噩梦,这个角色大概率就是茹茹本人。 那么按照这个出发点来看,b项中“茹茹”应该是会对这张纸上的东西有印象。 并因此想到了什么,冲回了卧室。 季礼反复看着这张纸,他无法从这七条曲线上看出头绪,那么或许就只有回到卧室。 他缓缓地转过身,对此颇有为难。 卧室不大,却也不小。 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他真的要将这小房间翻一遍吗? 而这个时候,已经被“晾”了许久的方慎言,在耳机中给予了回馈。 “我被电梯自动带去了十六层,能不能给你提供些提示?” 方慎言那边的背景很安静,只有低沉的脚步声。 由于现实世界等同于全无规则、全无限制,作为一条没有目标的任务线。 方慎言能主动做的事情并不多,他只能按部就班去层层搜查。 不过从这句话来看,十七层似乎是被规则刻意跳过了。 有些东西,希望他直接来到十六层。 季礼犹豫着,还是朝卧室迈出了脚步,轻声说道: “我不清楚。” 即便是方慎言被带去十六层,也不意味着季礼的下一目标在十六层。 现实与游戏,存在交互不假,但也是相对独立的。 并不一定,所有行动都要互相配合。 “我在电梯里看到了一个排行榜,上面怎么没有你?” 方慎言已经乘坐了电梯,自然也看到了榜单,随意问道。 “我和李一都没上榜。” 这个问题季礼无法解答,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我在上面看到了顾行简,看来他的确很优秀,还排在了我的头上。” 方慎言语气中有些许调侃之意,因季礼的缘故,他对顾行简也产生了十足的兴趣。 这句话倒是令季礼眉头一皱,他意识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你排第几?” “顾行简第一,我第二。” 简单的对话,让季礼脸色凝重起来。 店长榜单,变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方慎言的位置变了,他竟奋起直追,一路攀登到第二名。 仅次于顾行简的可怕序列! 这太意外了。 季礼的脚步停住,他一直并未将这份榜单放在心里,认为不过是一个店长序列罢了。 但现在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店长任务里,为什么要设置这么一份榜单? 其实关于店长任务,许多疑点均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这里充斥着违和与神秘。 比如,这个榜单就是其中之一。 其他季礼不管,单看这次变动,就足够说明问题。 依他来看,方慎言是很强,尤其是吞噬了《丝特芬妮的微笑》后,他的实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他不应该力压陈汉升和洛仙,仅此顾行简。 因为这二人手里是存在天海之力使用权的。 从这一刻起,季礼开始怀疑起这份榜单的另一重意义。 也许,所谓的榜单,并不意味着实力排名。 而是其他某个不可明说、未知领域的序列…… 方慎言那边单方面切断了通讯,看样子是遇到了某些问题。 季礼耳机中的蓝光消失,他就此驱散这些想法。 在此之际,他也已经重回了茹茹的卧室。 茹茹的卧室,其实就是一个几平米的小房间,一眼望到头。 这里打扫的很干净,但杂物太多,棚顶太低,置身其中总有种不舒适之感。 季礼再一次看了看手上的笔记纸,将其放在了书桌上。 通过b项的提示,他能够隐晦地得到一些信息。 假设,游戏的角色是茹茹。 那么这张纸所反映的东西,应该并非茹茹近期经历过的,而是深埋在记忆之中。 所以,季礼想找的东西,就应该是一个老物件。 想到这里,他已经忽略了书桌上、床上,以及一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如此一来,目光所及之处那些东西基本就可以忽略。 排除掉这些选项后,他又想到了一点。 “恐怖” 茹茹在意识到纸上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他由衷地产生了恐惧之意。 那么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到底什么东西会让他觉得恐怖,却又必须放在自己卧室里的呢? 季礼将衣柜、抽屉等等都已经开启,进行了简单的搜寻。 “一个让他恐惧之物,第一反应会是丢掉和逃避,但又保存了下来。 除非……他根本丢不掉。” 他的心头,想到了鬼。 难道这是一个被鬼物寄生的东西,在茹茹小时候发现,却始终做不到丢弃? 季礼将表面能碰到的地方都翻了一遍,而后他开始掀起床单。 将床铺下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茹茹的床下有很多杂物,光是拉出来的东西,就有三个皮箱和两个包裹。 季礼将其一一打开后,确实看到了一些老物件。 尤其是那三个皮箱。 第一个皮箱里是一些小玩具,多是一些娃娃之类的东西。 这也符合了茹茹作为一个男生,却被妈妈当女儿养的特征。 第二个皮箱则有些沉重。 但刚一掀开,却只有一些碎布料,将布料清理后才暴露出里面真正藏着的东西。 那是有一些乐谱的册本,最隐秘的箱子夹层里,还有一根竹制的笛子。 准确来讲,应该是半根。 因为这根笛子,似乎是被蛮力折断,断裂处还有些崎岖的倒刺。 季礼简单翻了一下,也没什么发现。 而他开启第三个皮箱时,却瞳孔一缩。 这最后一个皮箱中,轻飘飘的,只装有一件衣服。 一件病号服! 不知是因为女鬼也是这个打扮,还是它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季礼见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十分的不自在。 再打开后面几个包裹,里面就是一些旧衣服罢了。 季礼直起了身,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卧室,却仍然没有任何头绪。 明里暗里的东西,都摆在这了,到底是什么会让茹茹感受到恐惧,却丢不掉……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无意中瞥向了之前放在床上的那张纸。 站在这个视角下,曾经竖着记录的七条线,横了过来。 也正是这一眼,忽然解开了季礼始终无法参透的谜题。 他意识到自己走进了思维的歧路,天然将物品与灵异联系到一起。 这是一个店员的思维,却不是茹茹的。 因为站在茹茹的角度,他最恐惧的并不是鬼,反而是他的母亲! 第七百零九章 走在你前面 七条曲线,如海浪般曲折,却毫无意义。 但当季礼将其横过来看时,他忽然意识到了解题的方法。 也许,他看待事物的角度过于常规了。 敲门声,的确没有旋律,没有节奏,看不出背后含义。 但这是因为,来客并没有直接将所表露的信息传递出来,而是刻意进行了篡改。 这串敲击声,真正的版本应该还需二次加工才能破密。 季礼走到床边,重新将那张纸横着拿在手中,一段段讯号从脑海中回荡开来。 这一次,他并没有将每一段的敲击,横向排列。 而是调转九十度,将其竖向排列。 他撕下原本的那张纸,相互比较中回忆着敲击声,重新在第二张纸上记录下来。 沉寂的几分钟之内,一张全新的、反方向的版本跃然纸上。 而这一次,季礼看向它时,终于明白了敲门声预示着什么。 纸上仍然是波折的曲线,但与横版有着一个极大的不同点。 转换成竖版后,曲线开始并不连贯,在一连串的讯号中存在着间隔点。 这些间隔点,将曾经七条曲线,更改为了简短的三条。 而这一次,季礼赫然发现这些曲线连续起来,将汇聚为一张“曲谱”。 并且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曲谱,就连他都会哼唱出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 这是一首十分经典且通俗易懂的儿歌。 季礼缓缓放下曲谱,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向了门口。 在季礼记录下来那些讯号,绘制成曲线后,来客就已经消失不见。 或许这就是它存在的目的。 “智力游戏……” 季礼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纯粹的智力型任务。 太多时候,接引任务的时间线都会很长,这就导致任务主线会格外丰富,极为复杂。 诸如此次这种测试思维类的难题,他已经很久没见过。 敲门声响彻足足半小时,但他根本听不出任何旋律,更分不清这是一首儿歌。 那是因为,来客故意将音符连续的方式进行了反方向篡改。 常规思维下,记录者都会下意识地将敲门声视为连续、不间断的讯号。 但这种思维,就将完全不明觉厉。 若不是季礼重看笔记时,换了一个方向,因此得到了思维上的提示。 他也绝对想不到,一张曲谱竟会涉及到反方向的思维骗局。 梳理好的正确的思维,正确解题后,那么事情就简单了。 真正的线索,摆在明面上。 季礼看了看掌心的新版本曲谱,将其收入怀中,又看了看旧版本曲谱,也夹在笔记中放回包里。 他蹲在第二个皮箱旁,开始拿起了第一个乐谱册本。 可以确信的是,这个皮箱中的册本和断裂的竹笛,就是b项中茹茹想要的东西。 在一切水落石出时,茹茹恐惧又必须藏起来的东西,就很明显了。 这个皮箱满足了季礼先前思考的那两点。 首先,它是被茹茹藏起来之物,尽管有些拙劣; 其次,从被折断的竹笛来看,茹茹妈是不希望茹茹学习这些东西的。 茹茹妈,从之前店长任务的情况来看,是一个掌控欲、占有欲极强的人。 甚至已经达到了变态的程度。 那么,茹茹将喜爱之物藏起来,就可以理解了。 他恐惧的并不是这些东西,恐惧的是被母亲发现。 季礼将那一摞布满灰尘的册本,一一翻开后,终于在倒数第三本上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个册本只有十几页,却有一大半都被撕毁,仅存的几张页面也泛了黄,还十分褶皱。 从这个情况来看,茹茹能将这些东西保存下来,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掉了不少眼泪。 可见茹茹妈是一个怎样可怕的母亲。 而在被撕毁的某一页中,他终于找到了那首儿歌。 这个字体很宽,字迹不算清晰的曲谱上,大半的信息都被撕掉。 不过季礼却在这破损的纸上,看到了几行小字。 “茹茹,这是你最熟练的一首歌了。 如果你能在中秋节给你的父母演奏,我相信他们会支持你继续学习的。 不要灰心,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呢? 有什么事,记得随时来下楼找我。 ——刘老师.” 幸好,这段已经过时的信息并没有因茹茹妈的行为而毁掉。 不过简单的几句话,倒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唯一的作用,算是给季礼透露出了下一步行动方向。 外面敲门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刘老师。 他接下来肯定要寻找这位刘老师。 或许从那里,季礼也可以得到更加详细的线索。 通过描述,这位刘老师应该就住在楼下,但并没有明确地址。 季礼看着皮箱犹豫着,最终拿走了儿歌乐谱和那半根竹笛。 经历将近一小时的搜查后,他也该离开茹茹家,进入下一幕游戏。 而在推开房门前,他还是回过头看了一眼供桌上的遗像。 从刘老师留下的笔迹来看,当前的时间线应该并不是过去。 那么也就是说,茹茹爸肯定已经死了,可是在阳台吃饭的一家三口景象,又算什么? 季礼看了一眼厨房,最后推开了大门。 十八层仅有茹茹一户,让这里的走廊都显得格外凄冷。 正常世界中的长廊,没有黑暗,只有闪烁的应急灯光。 在昏暗和安静的环境下,季礼背着背包,逐步朝着楼梯口走去。 而当他第一次行走在走廊时,他终于留意到了一个异常的变化。 由于上次出门是在灵异世界,所以他的行动轨迹不表现在正常世界中。 但现在,他的面前却的确存在着两行脚印。 靠左的那一排,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脚印之间相距匀称,像是那人极为悠闲,如闲庭信步般轻松。 靠右那一排,就不对劲了。 说是脚印,不如说是足印,且每个足印都不完整。 那人应该是赤着脚,且只有后半段足迹,没有五根脚趾。 季礼皱着眉头,处于两行脚印中间,左右观察。 这右边的足印,可能是鬼,也可能是那个门外来客,又或许它就是刘老师。 而左边的人…… 季礼俯下身,仔细观察着左侧脚印,发现凹陷处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意味着那人已经离去不短的时间了。 这说明,已经有某一位店长,走到了季礼的前面。 任务总纲已说过,游戏参与者会处于同一世界。 季礼认为自己在第一幕的三次抉择,虽然用时一个钟头,但每一步走的都格外顺利。 每一次的决策,包括行动都极为干净利落,毫无卡顿。 那么,若真有一个人走在了他的前面,在如今这十名游戏者中。 或许也就只有顾行简有这个能力。 可看脚印的落灰状况,顾行简要比他先走了最少半小时以上。 但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七百一十章 厨师是谁? 现实世界,第十六层。 方慎言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只是眼镜已经不翼而飞。 不过就算没戴着眼镜,也能从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中看出神采。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近视的人。 至于为什么要戴眼镜,背后的原因就无人可知了。 十六层,此间无人。 尽管是第一次来到店长任务,但眼前的景象倒也没什么特别。 那狭窄而细长的楼道里,摆放着许多杂物和鞋架,将本就拥挤的过道显得更加拥挤。 楼道内的气味并不好闻,方慎言捂着口鼻缓步向前。 走廊里一直很安静,他从下了电梯就没听到任何动静。 这两侧的人家也都紧闭房门,里面毫无声响。 方慎言穿过1604时,他的目光瞥见这家门前摆放着一个硕大的黑色垃圾袋。 垃圾袋里像是装着什么软趴趴的东西,还带有汤水。 他的视野无法穿透表面,但却见到垃圾袋下方渗出一道道暗黄色的浑浊液体。 由于方慎言儿时曾近距离接触过穆念梅,对于这种黑色塑料袋的印象极为深刻。 他总觉得这里面装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慢慢俯下身。 “滋滋滋……” 但就在他正准备将其翻开时,楼道的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怪响。 那声音像是刚刚洗过的猪肉跌进油锅中,烹炸着油脂。 方慎言缓缓直起了身,他顺着声音看去,正见前方某个房门口向外飘着油烟。 原本以他的性格,一旦准备做某件事不会被立即打断。 但不知为何,当那声音响起时,尤其是油烟味道越来越浓郁后,他竟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而当方慎言的背影,朝着那个房间逐步走去时。 他目光所不能望见的背后,突然出现了第一个虚幻的影子。 他迈出一步,它迈出一步。 影子与他步调一致,不声不响。 紧接着,又出现了第二个影子,第三个、第四个…… 直到方慎言走进了那个开门的房子时,他背后的影子已经填满了整个十六层。 对这一切浑然不觉的方慎言,站在门口皱着眉,却停住了脚步。 这个房子,与茹茹家相比,简直扩大了两到三倍。 整体空间极大,却少有家具,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生活气息。 目光所及,尽是白色的棚顶、白色的墙壁和白色的地砖。 一抹暗黄色的液体,就这么泼在房门口的纯白地砖上。 它与楼道里看到的液体很像,但却又要更清澈些。 方慎言低下头看了它一眼,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脸。 这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客厅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样子,让方慎言有些摸不着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真正让他侧目的是,油烟的来处。 来到房子里,“滋滋”声仍在持续,油烟味道更加浓郁。 方慎言捂着鼻子,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液体,朝着油烟处而去。 这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厨房,灶台又长又宽,摆放着许多的锅碗瓢盆。 他从门口往里走去,一一查看。 从左到右,一个硕大的不锈钢盆里装着已经被炸变形的肉条。 他简单看了一眼,只觉得又黄又腻,盆底还有一层凝固的油脂。 第二个不锈钢盆里,是一块块发黑的肉饼,每一个都有巴掌大小。 第三个不锈钢盆里,从形状看像是猪蹄。 只是油炸猪蹄这种做法,他从未见过,且这些猪蹄的形状有些怪…… 只是走马观花的一瞥,方慎言的胃里开始了不舒服,眉宇间的厌烦越来越明显。 他看着这些被炸熟的肉,有一种由衷的抵触感。 但他并没有急着下结论,尽管他已经开始往某个极端的方向去联想。 终于,他看到了灶台上还在被高温加热的油锅。 这口大锅里,装了大半的暗黄色油料,无数个眼球大小的肉团正在油锅里上下翻涌。 没有人。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但锅在加热、油在翻腾、肉在烹炸。 方慎言看了看乌漆嘛黑的锅把,他不愿意再闻这种味道,慢慢将手按在了灶台上,准备关火。 然而正当他刚一触碰到开关时,突然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 他的头颅猛地出现剧痛,像是被利斧劈在了后脑一样。 一帧帧诡异的画面,一段段破碎的片段,同一时间挤进了脑颅之中。 …… 一个戴着套袖,胶皮手套的手掌,出现在画面中。 只能看到了一个手背,有什么东西被他攥在掌心,像是在揉捏。 片刻后,一个包裹着大量面粉的肉团,丢进了滚烫的油锅之中。 肉团一经进入就像是水与火碰撞在一起,产生了炙热的高温和浓烈的白烟。 它在里面滚着、翻着、面粉在层层落于锅底,但却始终无法看透里面包裹的肉馅。 手掌的主人,并没有停顿,又从右侧拿了一个肉团,将其丢入锅中。 …… 就是这么一段没头没尾的,油炸肉团的画面。 方慎言下意识地看向了油锅的右侧,那里只有一些油渍。 这个画面是一个锁死的视角,盛放肉团的容器,并没有进入画面。 他皱着眉头,最终还是将火关掉,看着油锅里还在翻腾的肉团,移开脚步。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他又来到装着猪蹄的不锈钢盆。 他轻轻用手触碰后,果然那阵剧痛又一次袭来。 一个灰色的麻袋,里面鼓鼓囊囊,像是装满了东西。 这一次,他看到了两只手,同时解开麻袋的绳索,将里面的东西往外搬。 从套袖和手套来看,这是同一个人的双手,且与炸肉团的人是同一个。 方慎言姑且将其称之为“厨师”。 厨师从麻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正是一个雪白雪白的猪蹄。 这个猪蹄十分肥大肿胀,比市面上的猪蹄要大上一圈。 他也不清洗,从麻袋里一股脑地将猪蹄丢进锅里。 不知为何,方慎言看着这只猪蹄,总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就仿佛,他见过…… 却又不可能见过。 与肉团不同,他每丢五个就要炸好捞出,然后再丢五个,依次重复。 由于画面跳过太快,视角锁定,方慎言观察得不够细致。 他很想看一眼麻袋内部是什么样子,但画面却就此定格。 肉饼盆,情况相差不多。 左边是一个肉馅机,右边是一个案板。 厨师不断将肉馅机里搅好的馅子,丢在案板上,撸起袖子用擀面杖将其揉成肉饼。 每揉一个,他就丢进锅里一个。 方慎言就如同一个局外人,他无声地观赏着厨师的每一个动作。 这些举动看起来随意且寻常,但他越来越觉得恶心,觉得烦躁,觉得诡异。 最后一个不锈钢盆,里面是肉条。 这一次,厨师又换了道具。 剔骨刀、剁肉刀、木墩子,肋条骨。 厨师熟练地运用着剔骨刀,将一道道肉条从肋条上刮下来。 将细长的肉条放在木墩上,手起刀落将其分成一个个小块。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断重复,像是同一场景的无限循环。 方慎言在静音的片段里观察着,他快看完了,但却没发现任何异常点。 可他已经确信,让他来到十六层的,肯定就是这个房间里的某个东西。 既然那东西要给他看到这些,就一定有其用意,或将透露线索。 到底是什么? 片段结束了,定格在最后一帧,可他却没能找到答案。 直到…… 他正要收回心神时,在那最后一帧的画面中,他赫然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昏黄色的阳光照样下,厨师将剁肉刀抬高,做着切肉的普通动作。 但光滑的宽厚刀背,却在空中闪过了一道弧光,如同一面镜子映出了某些可怕的东西。 刀背上倒映出了厨师的真实面容。 那是一张令方慎言极为熟悉的脸,天天都会见到。 因为那张脸,正是他自己! 第七百一十一章 食材是谁? 方慎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十六层的那个东西果然找上了自己,并且是以这样一种无可拒绝的形式。 这个死局已成,逃也无可逃。 目光冷冷扫过这个厨房,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大门就这么敞开着,距离他不过几步之遥,但他仍然不带一丝犹豫地冲进了右手边的房间。 这个次卧大约有二十平米,装修仍然与大厅无疑,简单到了极致。 没有任何家具,更没有床。 但落在方慎言眼中的是一个医用担架。 这个担架并不普通,两侧用数条束缚带垂落下来,足有八根,从头到脚。 这不像是一个救人的担架,反而像是一个押人的刑具。 方慎言皱着眉,突然转过头,双目迸发出一道精芒。 但背后除了空空如也的客厅,什么都没有。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后,面色如常,径直走进了次卧。 手掌轻轻攥住了医用担架上的束缚带上,几乎是触碰的同时。 他像是神经抽了一下,猛地闭上眼埋下头。 无数种复杂、剧烈、阴暗的情绪纷纷挤进脑海中。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正被那八根束缚带捆住了头、手、腿,全身上下。 他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一次次冲破束缚带却无功而返。 干瘪凹陷的脸上满是猩红的血丝,他只能仰着头,表示自己的痛苦。 缠在嘴上的束缚带让他将满腹的屈辱和剧痛只能埋在心里,束缚带已经被涎液打湿,留下混着血丝的口水。 仅仅只是半秒钟的闪回,竟让方慎言的额头都涌出一抹细汗。 他心有余悸地往后倒退半步,脑海、心头全被那个男人的感受所替代。 那种感同身受般的无力挣扎、待宰羔羊般的痛苦屈辱,竟如此真实。 完全的代入。 一切就仿佛就发生在了方慎言的身上。 诡异的是,代入时他不再是方慎言,就如一个普通人一样。 什么头脑、什么智慧、什么胆识,竟全然消散,他甚至升起一种不敢反抗的懦弱! 方慎言用力甩了甩大脑,深呼吸一口气后,来到了第二个次卧。 这个卧室也是紧挨着刚才的房间,刚一进门他就明白了。 这里也有一个医用担架。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后,方慎言犹豫了一瞬,但仍然快步走了过去。 他知道也许那个病号服男人经历的,就是他即将要经历的。 那么,就必须要尽可能地提前看一看。 与上次一样的场景,但这一次方慎言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很冷静地伸出手。 然而,这第二个担架所呈现的第二个画面,却让他为之心惊。 因为,这个担架上的人…… 他,认识! 这里,同样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 但他的脸色尚好,只是略有苍白,还算镇定。 显然他并没有遭受到太长时间的折磨,且心理素质极高。 八条束缚带,像是封死的钢筋,他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方慎言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恐惧,以及强压恐惧的冷静。 因为他的右脚,已经没了。 奇异的是,这仅仅半秒钟的闪回结束之际,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方慎言的存在。 在挣扎途中突然停住,他梗着脖子,眼睛四处乱看。 “谁?” 他并没有被封口。 这个人,拥有着一个令所有人望之都会自惭形秽的面孔,无论男女。 他叫做苏城河,第二分店店长。 “他竟然也在这里……” 方慎言缓缓转过身,看向了主卧的方向,事实已经明朗了。 马上,这个房间的医用担架上就将属于他。 他会沦为苏城河、病号服男人一样的下场,饱受痛苦与摧残。 跑? 方慎言看着敞开的大门,慢慢摇头。 他进来了,就绝对走不出去。 拼? 方慎言扫视了一圈后,又摇了摇头。 他连鬼是什么,在哪里都不知道,无法去拼。 生路? 就眼前的线索,他连这次袭击到底如何开始都不知道,怎谈如何将其终结? 方慎言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开始平静起伏的内心,找出种种蛛丝马迹。 但可惜,给他的时间不多。 下一秒钟,方慎言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与压迫感。 再一睁眼,他正躺在一个不大的医用担架上,全身上下被束缚带捆死。 而不知何时,他原本的衣物已经被替换成了一身病号服。 由于早有预警,他内心并没有因此慌乱。 稍微挣动一下,他发现自己并非不能活动,只是相当有限。 能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动一动手指,就连微微抬手都不可以。 平躺在担架上,先前病号服男人的恐惧心理又一次出现。 这只鬼相当不简单。 它释放出那些画面绝不是单纯的宣告线索,而是要在画面中融入了心灵干扰。 用最直接的方式来阐述最真实的恐惧。 它做到了。 因为此刻就连自认心性坚硬如铁的方慎言,内心都开始有了不安的躁动。 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他的耳旁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方慎言?是你吗?” 苏城河的声音,很近,仿佛就贴在耳边。 方慎言默默地转过头,这种程度的自由还可以做到。 或许不封口,给予相对自由,已经是鬼物给予他们这些店长的最大恩赐。 苏城河与上次见面时,没什么区别。 但他面无血色,身躯僵硬,尤其是他的右脚。 从这个视角看去,他只看见了一个裤腿。 联想到之前麻袋中的猪蹄,方慎言怪不得会有种熟悉感。 这是店长与店长之间无形的羁绊,或许也是鬼物刻意“给”他的提示。 “苏店长。” 得到方慎言肯定的答复,苏城河惨白的脸上涌现出了短暂的欣喜。 但接着,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完了,你能来就说明前面两位已经要死光了!” 苏城河显然比方慎言来的要早,知道的事也要更多。 听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这房子里的三间房,三个担架就对应着三个受害者。 杀人呈现先后顺序。 比如方慎言看到的第一个病号服男人,可能是其他店长中的一位,又可能只是楼中居民。 他正在遭受着无尽的折磨,且快到极限了。 按照苏城河的理论,那么在病号服男人之前,应该还有一位。 只不过,那一位应该已经死了。 方慎言闭口不言,他看着苏城河脸上的一片死灰,同样内心泛起焦急。 从顺序来看,下一个死的就是苏城河。 而苏城河一旦死亡,就轮到了他方慎言。 第七百一十二章 待宰家畜 毫无头绪… 方慎言躺在担架上望着天花板,先前的一系列画面让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店长任务并不是无解任务,也就是说还有生路可言。 先前经历的一切,包括他记住和没记住的每个细节都有可能藏匿着线索。 但毕竟他是最后一个入局,所以有些事还是要询问苏城河。 “你还有多长时间?” 苏城河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他梗着脖子朝外面看了一眼,沉声说道: “最多三分钟!” 苏城河的经历与方慎言几乎没差别,他也是被油炸的气味不自觉地吸引。 在来到这里后,先去了厨房,看到那些诡异的油炸食品。 不过他的观察力没有方慎言这般细致,他并没有捕捉到厨师的身份。 但能够达到他这个层次,警惕程度远超旁人。 几乎是在意识到厨房情况诡异的同时,他就试图逃跑。 可为时已晚。 大门就这么敞开着,但无论走出去多少次,他最终都要回到房间中。 曾经他试图以字帖强行突破,可结局也已经很明显了。 字帖刚刚拿出,他就被绑到了担架上面。 而当他苏醒时,却发现自己的右脚已经不翼而飞。 所以说,苏城河的处境并没有比方慎言强多少,甚至还更劣势。 他连其他担架上的线索都没拿到,直接被困在担架上。 当苏城河将这些经历简单诉说一遍后,时间就越来越少。 这段经历没什么线索透露,反而有一个点却让方慎言留意,他偏头询问道: “你是说,你的脚在遇袭的同时就消失不见了,对吧?” 苏城河脸色苍白,但并没有什么痛苦,他低声回应道: “是的。 我醒来时就失去了右脚。” 他的脸上涌现了一种绝望,自言自语道: “怪我不够小心谨慎,竟然被引到了这个房间,进入必死局面。 又因为事发太过突然,我完全没有观察线索的机会,就这么……” 严格来说,苏城河的行动并没有犯错。 只是他低估了这只鬼的强度,也高看了字帖而已。 方慎言没空理会他的悔恨,这个提前失去右脚的情况,可称疑点。 他思忖片刻后,沉声说道: “厨师、食材,都有了。 那么还缺什么……” 食客…… 在厨房中,方慎言看到了厨师的面容,是他自己。 而现在被捆在担架上的自己,显然就是食材。 厨师、食材全都是自己,那么第三方,食客又会是谁? 答案很明显,食客也是自己。 方慎言皱着眉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城河的右腿。 他也是意识昏沉,苏醒后被捆在担架,与苏城河后半段的经历差不多。 但为什么,苏城河却提前失去了右脚? 这一点,一定很重要。 想到这里,方慎言急忙问道: “你还记得在失去意识前,你都做了什么吗? 你一定忽略了某个重要细节,否则不该提前失去右脚。” 仅仅通过这番询问,苏城河就意识到事情的关键。 方慎言的观点是:苏城河提前失去右脚,是一件极不合理的事情。 但那只鬼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做? 答案就是它不做不行。 那么,苏城河这只脚肯定是触碰到了一些关键情报,甚至是接触到了生路。 不切除,将会使杀戮失败。 苏城河的大脑开始运转,他将抵达房间后所经历的一切,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阐述了一遍。 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距离苏城河的“死期”还剩最后一分钟。 但二人均没有急躁,也不敢急躁,强作镇定地分析着线索。 方慎言听后皱着眉头,他设身处地代入进去,却发现不了任何疑点。 “不对…肯定还有遗漏。” 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了1604门外的那个黑色垃圾袋。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袋子有异常,正要检查时却被油烟味吸引,无法控制地进了房间。 从这个角度看,那个黑色垃圾袋是否是一个重要线索? 方慎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忽然想到垃圾袋的底部也渗出了暗黄色宛如油渍一类的液体。 正与房门口那滩液体类似,只不过颜色更深。 线索似乎开始指向了那个神秘的黑色垃圾袋。 只是由于它根本不在这个房间,所以被二人遗忘了。 他赶紧对着苏城河说道: “1604门口有一个黑色的垃圾袋,你记得吗?” 苏城河面色一怔,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惊慌,他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急促地说道: “当然见过,我甚至将它打开了!” “快详细说。” 苏城河听到这个提示就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赶紧开口道: “我从十八层下来就被自动带到十六层来。 当时我并没有太注意门口位置,只是挨家挨户检查房门。 也就在1604时,我尝试撞门,却不经意踩到了一片软绵绵的东西。 那正是黑色的垃圾袋。 踩住它的正是右脚……” 苏城河说到这时,语气有些怅然。 当听方慎言说起那个袋子时,他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右脚被切除,所以才会露出一抹惊慌。 “我无意识中将那个袋子踩漏,一大滩暗黄色液体就顺着底部流了出来。 我的整只右脚都陷进了里面。 当我将其翻开时,才发现这里装着的是一些浑浊的废油。” 方慎言的脸上涌现了一抹意外,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也就是说,门口那滩油渍,其实也是因为苏城河。 是他的到来,将右脚沾染的油渍带进了房间之中。 “难道,油是生路的组成条件之一?” 否则那只鬼为什么要砍掉苏城河踩中废油的右脚…… 当二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空荡荡的房间中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方慎言和苏城河同时抬头望去,两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彼此的前方。 一左一右,分别立于两副担架的旁边。 它们的穿着极为统一,就像是厨师穿的白色服装。 只是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用袖套或手套遮住,除了脸。 而方慎言终于第一次面对面看到了厨师的样貌。 “方慎言”停在担架边上,没有动,手里空空地正以一种冰冷无情的眼神望着他。 “苏城河”的左手是一把剔骨尖刀,右手提着大号的铁桶。 他的脚步并未停留,而是顺着担架的底部,走到中侧,将铁桶放在脚下。 以毫无生气、空洞木然的目光看着担架上的苏城河。 仿佛在它眼里,这不是活人,只是一个待杀的家畜。 第七百一十三章 先果后因 三分钟的时间,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有信息交互,却也要进行筛选。 尽管二人已经把目标放在了1604的黑色塑料袋,但这根本无法成立。 没时间了…… 苏城河的脸色涨红,身躯略有颤抖,尤其是那把尖刀划过冷光时。 身为店长,他自然不会表现得如那个病号服男人般不堪。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和他一般无二的厨师。 这个与苏城河各方面特征完全一致的厨师,姑且称其为“苏厨师”。 苏厨师将铁桶放下后,开始握着尖刀,围着苏城河转了起来。 麻木无情的目光比刀子还要冷,他像是在观察。 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将这把刀捅进苏城河的身体,那个铁桶显然是用来放血。 这个过程并不久,大约只有五六秒钟而已。 那把刀猝不及防间,直接捅向了苏城河后腰的柔软处。 这突然袭击,毫无预警。 出手干净利落,就像是它做久了一样,知道在哪里放血最为合适。 然而,担架上绝对没有反抗能力的苏城河,却只是在身子一颤。 他紧咬着牙缝,传出一声闷哼。 那把刀并没有如愿地捅进他的后腰,反而是在刀尖刚刚接触后就被拦了下来。 一抹淡淡的荧光,从腰部开始逐渐扩散,直至遍布全身。 他就像是被封进了散发着光芒的泡沫一样,拥有着全方位的保护。 苏城河对这次店长任务绝对是做足了准备。 他表面看去与平常无疑,但却将999张字帖贴在了全身每寸皮肤上。 就连面部和手脚,也全都以那杆笔写下了对抗字迹。 这些过于保守的准备,怕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 但这一刀没能奏效,不意味着苏城河的安全无忧,他脸色反而更加惨淡了几分。 他的头左右摇晃了一下,像是有些疯狂的思想随着那把刀进入了身体。 别看这种杀人手法像是屠猪一样普通,但其实每个过程都蕴藏着活人无法对抗的灵异力量。 甚至就连那把刀也绝对不同寻常。 仅仅只是与身躯触碰了一瞬,苏城河的全身上下就浮现起凌迟一般的可怕痛觉。 死在这把刀下的无数冤魂,他们濒死前的负面情绪,全部顺着刀子进入他的身体。 此时此刻,苏城河的脑子里涌进了各色各异的人脸,他们在临死前的挣扎与痛苦。 这种级别的负面情绪,全部进入一个人的脑海。 这足以在瞬间摧毁他的精神。 但苏城河毕竟身经百战,意志力早已脱胎换骨。 他咬紧牙关,一缕鲜血从嘴角缓缓流出,闷声低吼道: “方店长!我是在为你拖延时间!!” “方慎言”…… 不对……方厨师。 方厨师与苏厨师不同,它从进门后就停在了方慎言的担架底部。 它背对着暗黄色的光源,与苏厨师相同的冷漠双眼中,只有方慎言。 就如同一个呆板的行尸走肉,只是负责完成宰杀的任务。 方慎言的头在隐隐作痛,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仔细思考着一切。 目前掌握的线索,最有可能与生路相关的就是黑色垃圾袋。 那个垃圾袋里只有废油,如果它是完成杀戮的一环。 又为什么要出现在1604,而不是放在房门口? 可若它不是杀戮一环,为什么踩中了废油的苏城河要被砍掉右脚? 这两种猜想,究竟什么样的答案可以将其形成完美的闭环…… 方慎言缓缓睁开眼,将头侧了过来,望着苏城河。 苏厨师已经更换了另一个位置,它站在担架的顶部。 用胶皮手套勒住了苏城河的头,将其往下掰着,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白皙的皮肤上,喉结正在上下抖动,预示着苏城河此刻的心态。 尖刀锋利的刀刃,沿着咽喉,从左往右利落地划下。 不过显然苏城河的罪物,还在生效,这一击他还是没死。 可方慎言看到了他的咽喉处出现了一抹鲜红的血痕,极浅,但真实存在。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或许这个答案很不符合常规思维,但却将这个逻辑形成闭环。 “先果后因……” 因为苏城河踩破垃圾袋,所以门口出现油渍,因此遇袭、被砍下右脚。 这是现实的逻辑链。 但正确的答案却是将顺序调换了。 先因为苏城河要被遇袭,要被砍下右脚,所以他踩破了垃圾袋,将油渍带到门口。 这是方慎言能够想到的,完美解释一切的答案。 这个答案乍一听简直不可理喻,但细细思考下却也并非没有可能。 类似的思维反转,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 比如季礼的鬼童任务,黑桉桉的杀人手法正是“先看见死亡然后再死”。 一个难度偏高的任务,或者说设计精妙的任务,向来讲究反逻辑。 因为人类思考问题已经成了一个固定的体系,绝大多数人看待事物的角度已经被困死了。 有诸多人类认为不正常的事情,任务里就很正常,反之亦然。 既然“见死而死”能成立,那么“先果后因”也可以成立! 正如现在。 苏城河是受害者,但他又是促成死局必不可少的一环。 这个房子里本不存在死局,因为真正开启杀机的按钮,在1604。 鬼物需要一个人,踩破黑色塑料袋,将废油带进房间,让死路成立。 但开启死路的那个人,却又是死路的受害者。 也就是说,在这次的灵异事件中,苏城河既是死路受害者又是死路执行者。 但是一旦苏成才促成了死路,他就要被剥夺“执行者”身份。 那么沾染了废油的右脚,就必须砍掉。 否则苏城河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受害者,不能满足杀戮条件。 这就是本次灵异事件的真相,一个反常识的真相。 方慎言终于见识到了店长任务的难度,仅仅是一个独立的小支线,难度已经如此之高。 逻辑反转程度、无解杀人手法,天衣无缝,堪称绝妙。 方慎言缓缓闭上了眼,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头皮发麻的压迫。 若他所料不错,这个死局,根本没有生路…… 第七百一十四章 创造生路 苏城河的大脑里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圆睁的双目里满是血丝。 仿佛这个担架上曾躺过的无数冤魂,这些临死前的折磨全部施加在了他一人的身上。 好在他本身意志力强悍,再加上字帖的全方位保护,尚可支撑。 但时间在推移,他身上的字帖力量开始大范围削弱。 他瞪着的眼睛,正对准了苏厨师的双眼。 四目相对之中,苏城河忽然发现了一个重大情报。 这个与他身材、相貌一般无二的克隆体,似乎也并非完全一致。 比如他的刘海是朝向左侧,但苏厨师的刘海却是垂在右侧。 顺着这一点深究,越来越多的不同点开始涌现。 他今日身着灰白线条的运动服,图案的向右倾斜的。 但苏厨师的运动服条纹,却是向左倾斜。 一个奇异的想法忽然压过了那些负面情绪,他震惊地喊道: “方店长,这只鬼是我们的镜像翻转!” 苏城河的言论,其实并不正规。 这只是一次灵异事件,根本没有鬼。 眼前无论是苏厨师亦或是方厨师,其实都只是在大楼鬼魂笼罩下的一个刽子手角色。 方慎言听后并没有给予回应,因为他其实早已清楚这一点。 毕竟他当了这么久的看客,许多细节要比苏城河提早发现了。 同样,这也是他为什么说这次灵异事件,一旦身在局中,就等同无解的原因。 这一点,要追溯到门口的那一滩废油。 死局的形成,是在苏城河踩破垃圾袋,将废油带入门口才成立的。 那么,鬼物为什么偏要将废油带进来? 两位厨师的镜像翻转,可以解释这一点。 因为无论是苏城河,还是方慎言,他们在进门后统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观看脚底的废油。 方慎言在那滩废油里,看到了他自己的脸,苏城河亦然。 再加上,此刻两位镜像翻转的厨师。 房间中昏黄色的光芒,以及方慎言观看画面时厨师剁肉的刀上也反着同样的光线。 他已经可以确认,当前他们正处于废油所构建的“镜像世界”中。 而两位厨师的产生,或许就是因为他们都通过废油创造了另外一个自己。 如此一来,事情的很明显了。 生路非常简单,只要谁能擦拭掉门口的那滩废油,就等于抹除了废油世界。 那么两位厨师自此消散,被困其中的方、苏二人自然得救。 复杂的事情,有简单的解法。 这是方慎言一以贯之的行为准则和思考方式,今天事件也能套用。 但为何有解,却说为无解? 原因就是,这个生路等同于不存在。 现在方、苏二人完全被困废油之中,根本没能力去毁掉现实世界中的那滩油渍。 这等于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个来到此地的店长。 而下一位店长,又怎么可能意识到一个单纯的废油,会是死路和生路并存体? 虽说使用白面鬼面具一样可以破解,但那样做等于牺牲后续任务节奏。 面具一旦戴上,就有极长冷却期,什么都晚了。 “找第二生路……” 方慎言慢慢睁开眼,他的心头只有这一个想法。 这次灵异事件并不复杂,从废油开始,厨师、食材一一出现。 那么,食客在哪? 他的目光看向了房外,昏黄色的光芒照在纯白的地砖上,让视野所及之处尽是朦胧的黄色。 看结构,二人应该是处于主卧之中,那么食客要么在厨房、要么在客厅。 相对来说,如今厨师、食材、食客三方中,唯有食材是被绑死的。 如果方慎言能够成为厨师或食客,那么他就有了行动能力,且规避掉最直接的死亡威胁。 可,要如何做到这一点…… 方慎言渐渐将目光落在了脚下那个死死盯着他的方厨师。 由于方慎言的面部受过伤,所以两方对比起来,差异更加明显。 比如方厨师此时脸上左脸存在四个细长的血痕,偏右的额头部位有五个血点。 这些特征,正与方慎言位置相反。 由于任务总纲明确说明,本次任务只有一只鬼,无论游戏还是现实。 那么方慎言断定,眼前的厨师不是鬼,外面的食客也不会是鬼。 可以将其视为简单的npc,单纯执行杀戮任务。 那么,既然是npc就应该可以进行替换! 方慎言已经开始将第二生路的目标,放在了“身份替换”上面。 如果他能够做到摆脱“食材”身份,那么接下来的可操作性就非常高。 同样,逃生的可能性也将达到峰值。 方慎言就这么与厨师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动,谁也没说话。 在仔细观察后,他得出结论: 只要他能将面部特征进行篡改,那么就足以完成身份替换。 因为厨师、食材、食客三方,本就是他一人,只是存在镜面翻转而已。 但这也是最难的一点。 如今方慎言被困担架上,这七条束缚带明显带有强大的灵异力量,足以将其锁死。 在只能动一动手指的前提下,他如何进行面部特征篡改…… 由于方慎言自己无法使用罪物,他将自己的推论,言简意赅地通报给了苏城河。 这两位厨师只是纯粹的刽子手,所以他也不怕行动曝光。 苏城河此时已经要顶不住压力,身上单薄的病号服完全被汗水打湿。 苏厨师的那把刀的刀尖就对准了他的心脏,不带丝毫犹豫按下了下去。 苏城河痛苦地弓起身,又立刻被束缚带压制下去。 他的嘴角传出一身闷哼,身上字帖的荧光即将消失殆尽。 “我做不到…我只有字帖,全都是对抗属性。 你的计划需要一样特殊的功能性罪物,我没有……” 苏城河说这话时,眼神中的暗淡之色越来越浓郁。 因为他自己很清楚,下一刀他要扛不住了。 方慎言的心脏出现不规律跳动,时间开始对他施压。 此时此刻的困局,如果不出现第三人,绝对无法打破。 只有生路的猜想,却无实施的能力,这就根本不叫生路。 他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上自己模糊的倒映,忽然一个剑走偏锋的想法浮现脑海。 也许这个想法,能够帮助他创造出一条可具操作性的生路!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的右侧响起。 “方店长,将你的生路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帮你。” 第七百一十五章 生路是我 这是一个方慎言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却以一个他无法想象的方式出现。 那人穿着一尘不染的黑衣,金色的半长头发束起,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他的相貌预示着身份,但这并不重要。 真正让方慎言在意的是,他竟然行动自由,且衣着并未更换。 “呵呵,方店长,我的身份有些奇特,或许这次灵异事件我能派上大用。” 与此同时,另一个口音类似,但语气明显更加鲜活的声音响起。 方慎言侧头一看,那个与黑衣人相貌完全一致的外国人,正苦笑着躺在左侧的担架上,看着他。 “自我介绍一下,第九分店,米尔顿·克莱得。” 方慎言看着克莱德的面容,狐疑地又看了看伫立在主卧门口的另一个克莱德,沉默不语。 克莱德正是来到第十六层的第三位店长。 不过他的情况要极为诡异。 因为本次任务相当特别,克莱德保险起见,在十八层后就使用了方镜罪物。 而他正是带着智力翻倍的第二人格,走进了十六层,步入这场死局。 或许是由于双重人格的奇异,在这个死局中,也产生了相应的变化。 主人格的他,被捆在了担架上,但第二人格却成为自由人,随他一起来到废油世界。 两个人格,出现在同一片世界中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但同样,也让这次灵异事件产生了变数。 刚才说话的人,正是第二人格。 他的面板中已经将智慧属性点满,几乎是身处此地后就明悟了一切。 也将眼前的局势看了个透彻,所以说出了那句话。 对此一无所知的方慎言,对于这个克莱德毫无印象,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随着担架上的主人格,简单解释过后,第二人格看了看苏城河,冷声说道: “我虽是自由人身份,但无法左右局势,你快将生路说出来,我尽力帮你操作。” 方慎言不知能否信任这个人,但此刻已经毫无办法,于是开口说道: “我需要一个镜面,再一次对准我进行‘复刻’!” 第二人格的眉头陡然皱了起来,他在一个呼吸间就明悟了方慎言的想法。 目前出现了厨师、食材。 食材对应着他的现实身份,而厨师则是因照向废油所复制出的身份。 也就是说,一次镜面翻转,对应了三方的一员。 目前,还缺一个食客的身份。 从苏城河现在的情况来看,食客需要等厨师将食材分解后才会出现。 这个程序,鬼物怎么做,无人可知,但顺序是没错的。 而方慎言的生路就是,他想提前创造出“食客”。 并且,以一个鬼物无法拒绝和干扰的方式制造出。 用一个镜面,照在方慎言现实身份的脸上,那么就会再多出一个“方慎言”。 而主动创造出的这个“方慎言”,就对应了尚未出现的“食客”。 担架上的克莱德沉默不语,他还没有完全想通方慎言的用意。 但身为自由人的第二人格,却已经开始了思考这个生路的缺陷。 “你的生路不会成立。 这次灵异事件,是一道固定的程序。 厨师、食材、食客,三方均在鬼物的掌控中依次出现。 你用一面镜子创造出另一个复制体,你可以将其自认为‘食客’。 但鬼物却不一定认同。” 方慎言冷笑一声,淡淡说道: “那就用一个它不得不认同的方式。” 第二人格皱了皱眉,他认真地看着方慎言的面容,片刻后沉声说道: “除非你是想用自己的眼睛,当镜面!” 没错。 方慎言的计划,就是以自己的眼睛为镜面,用它来创造出另一个复制体。 若是仅用寻常镜子,那的确会出现第二人格所担忧的局面。 但以人眼为镜面,却完美地避开了这个漏洞。 首先,人眼的瞳孔就是一个微缩般的镜子,它拥有着与镜面想通的反射属性; 其次,以眼球为镜,复制体与本体之间会具有天然的联系。 两者不像是废油为镜,那么界限分明的割裂关系。 也就是说,因眼球取自于“食材身份”,那么创造出的“食客身份”也不再纯粹。 一旦用这种方式创造出的复制体,它就既是食材,也是食客。 同理审视,此时担架上的店长们,也具备了双重身份。 如此一来,厨师这个刽子手角色,就再难对店长们下手。 因为这违反了规则。 方慎言所创造的第二条生路,就是钻规则漏洞。 这个生路成立的条件很苛刻。 第一,食客必须是像他推理的那样,是本体的第二个复制体; 第二,厨师、食材、食客,三方间需要具备严格的顺序,且食客需在食材死后才出现; 第三,主动创造的这个“食客”,能够满足本次灵异事件的潜在规则。 第二人格开始沉默了,他在不断推衍这条生路的成功率,以及可能出现的局面。 但他还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 沉寂许久的苏城河,突然痛苦地低吼了一声,接着喊道: “从我开始! 我替你们去试这条生路。 克莱德,快挖出我的眼睛!” 苏城河已经顶不住了,他左侧的腰眼正插着一根细长的不锈钢管。 鲜血顺着钢管,不断地流进担架下的铁桶之中。 杀人前先放血。 失血过多时,他脑子里的那些折磨已经没了作用,唯一的念想只是不能就这么等死。 他的脸色已经和死人无疑,尽管用力低吼,但声音却已经不大。 且不管生路有没有弊端,到底可不可行,再不做些什么,他就必死无疑。 第二人格闻言后没有再思考,苏城河说的是对的。 无论怎样,试了才知道。 他从方厨师的身后绕过,又擦着苏厨师而过,甚至还踢了一脚地上的铁桶。 两位厨师,却根本没有去看他。 反而苏厨师还将偏移的铁桶,又挪回了原位,继续接血。 第二人格一言不发,缓缓伸出了左手,撑住了苏城河的左眼。 上下眼皮被两根手指死死地按住,确保不会眨眼,同时右手的手指渐渐接近。 苏城河的喉结一再抖动,什么都不能做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指对准自己脆弱的眼球。 眼睛,是人最脆弱的地方。 挖眼,自然也是令人最恐惧的刑罚。 但这个时候必须要用壮士断腕的勇气,哪怕是作为一个试探生路的小白鼠。 谁让他的运气不好,成为第一个进入死局的店长? 粗糙、酸涩、坚硬是第一时间传来的感觉,这是手指碰到了眼球。 他的头不自然地开始了挣扎,但却被那只手死死地按着眼眶。 苏城河的全身出现史无前例的颤抖,他无法控制,无法阻挡。 这种疼痛的级别并非不能忍受,只是挖眼带来的恐惧感根本不是其他伤害可比的。 挖眼,更多是针对心理的酷刑。 苏城河无意识地保持着身躯颤抖,他已经筋疲力尽。 左眼已空,右眼紧闭,他的嘴角在抽搐,声若细蚊: “生…生路…是我……” 第七百一十六章 生路代价 当左眼离体的那一刻,苏城河那俊美非凡的面容已经尽毁。 暗红色的血顺着空空的眼眶中,遍布面部,又顺着脸颊滴在担架上。 这颗不大的球体,被托在第二人格的掌心。 他拿出了一块手帕,将上面的血污擦拭干净。 眼丝的红、瞳孔的黑、眼球的白,三色混合形成了这颗惊悚而华美的珠子。 第二人格,抓着它渐渐抬手,将扩散的瞳孔对准了下方的苏城河。 失去了生计的左眼,瞳孔成为了一个另类的镜面,倒映着那张遍布痛楚的面容。 以此物为媒介,另一个苏城河逐渐在眼中从模糊变得清晰。 然而就在这时,第二人格的手突然一抖,眼球跌落进了装满鲜血的铁桶之中。 他惊诧地发现铁桶中的血水竟在晃动。 将眼球重新捞出后,他抬起头看着整个房间。 并不是他在晃,也不是血水在晃,而是整个房子都出现了剧烈的震颤。 一滴血落在了纯白的地砖上,绽放了一朵绚烂的玫瑰。 第二人格缓缓转过头,他看到了那个戴着袖套的厨师,右眼竟在滴着血。 苏厨师,随着苏城河的挖眼,竟也出现了等同的变异。 它那死气沉沉的右眼,开始滴血、脱落,直至完全离体。 镜面翻转。 现在,他与苏城河一模一样了,除了受伤的眼睛位置不同。 苏厨师用仅存的左眼,看向了气息奄奄的苏城河,将手中的尖刀举了起来。 方慎言、第二人格和克莱德,全都在凝视着这一幕。 如果这把刀落下,那么生路就错了。 在窒息和血腥的气氛中,那把刀已经被举过了头顶,只是略有摇晃。 整个房子都在摇晃,它的手也在晃,仿佛预示着规则在被撼动,鬼物的死局出现了挣扎。 苏厨师单手举刀,它紧紧地盯着苏城河,却迟迟没有落下。 直到,他另一只手突然抓向旁边的第二人格。 第二人格躲闪不急,被它一把抓住,他抬眼望去,正对上那森然麻木的面孔。 而苏厨师却并没有做出进一步侵犯举动,而是抓走了那颗左眼。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房间。 它在挣扎,它很混乱,它不舍得,它也无奈。 作为死局中固定的一环,它没能力去辨认现在的苏城河到底是食材还是食客。 但这是对于店长们最好的消息。 且不管这样做法,到底是不是生路,但最起码免除了最直接的死路。 接下来,挖眼就轮到了方慎言和克莱德。 方慎言的进展十分顺利,剥皮都忍得了,挖眼自然也无妨。 只是两个完全相同的克莱德,一个对着另一个挖眼这件事,看起来有些诡异。 当左眼被摘除后,两个克莱德都变成了单眼之人。 方镜罪物的代价,没想到会造成这个局面。 但不管怎样,他的到来给予了所有人希望,让不可能变为可能。 沉寂许久的方厨师,就这样冷眼看着一切,始终没有动作。 当克莱德的工作都完成后,它才姗姗来迟,将第二人格手里的眼球拿走。 但它走的十分干脆,连头都没回。 当房间内只剩几位店长后,束缚带忽然一松,所有人都恢复了自由。 方慎言艰难地直起身,坐在担架上,从随身的挎包中拿出了医疗用品。 他一边处理着伤势,一边思考着当今的形式。 既然仍身处这个暗黄色的世界里,就说明他们仍然没有完成生路。 因为,这里本来就没有生路。 他们能够存活不是因为完成了生路条件,而是凭本事创造出来的局面。 现在,他们已经解除了最直接的危机,剩下的事情就是继续创造生路。 如何走出废油世界…… 他将面部的血渍清洗过后,又处理了伤口,拿出了一根针管,将其内的药品注入体内。 当药物注入后,方才不断拉扯的痛感神经有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眼痛、头痛都可以到达能够忍受的程度,只是右眼视物似乎有些模糊。 这是失去一只眼睛的代价。 创造一个并不合规的生路,这已经是他能够承受的代价了。 他看了看克莱德,又看了看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的苏城河,将手中的药品推了推。 两个克莱德同时摇头拒绝,坐在担架上的克莱德,惨笑一声说道: “他是我使用罪物后的产物,现在这些伤势均不是由我承受。 把机会让给苏店长吧,再不治疗,他翘辫子了。” 事情还没到结束的时候,每条生命都很宝贵,尤其是这些实力顶尖的店长们。 方慎言将推进器递给了第二人格,由他为苏城河治疗。 “从正确的生路推算,只要抹除掉现实世界中的那滩废油,就可以脱离废油世界。 那么我们就会被随之被退回去。 但目前三个入局名额都被占了,不会再有人来到十六层。 现在的问题是,怎样从废油世界内部,找到回去现实的路。” 克莱德坐在担架上,调整了下身子,沉声说着。 方慎言闭口不言,片刻后抬起头,在不知不觉间房子的晃动已经停止。 这绝非好消息。 这个现象说明鬼物设置的规则体系,已经完成了更改。 它现在有了重新杀死店长们的方法。 “废油世界,也是结界一种。 只要是结界就有薄弱处,凭咱们三位店长的力量,强行冲出未必做不到。” 转醒的苏城河,垂着头坐在担架上,幽幽说道。 他知道这个计划并非良策,但时间不多了。 再拖延下去,等背后那只鬼又设置必死之局,以现在他们的状况根本做不到破解。 克莱德斟酌了一番后,犹豫了下说道: “苏店长的计划出于现实考虑,无可厚非,但这是万般无奈后的最下策。 依我看,我们已经恢复自由身,那么不如利用这一点继续搜寻废油世界中的线索。 我仍然不相信,只要进来就必死无疑。” 克莱德的想法也有一定道理,只是这样做就又会把时间延长。 并且谁也不能确认,最终是否能够得到想要的线索。 第二人格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景象,语气深沉地开口道: “苏城河的计划是最下策,克莱德的想法不够现实。 我们既然已经创造了一次生路,就能创造第二次。 我发现一点可疑之处,或能成为生路方向之一。”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众人,神秘说道: “不知你们有没有想过…… 现实世界中的两个次卧,均发现了存有片段闪回的担架。 但为什么进入废油世界后,咱们三个人全都被安置在了主卧一间房中?” 第七百一十七章 抢夺身份 方慎言单手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拿出了烟盒。 失眼的代价比他想象得还要大,最直观的表现是他的思维开始混乱。 刺激的烟草味进入肺里,尼古丁缓解着大脑中的压迫,他淡淡说道: “两种可能。 第一,这个废油世界并不止有我们三个受害者。 其他两个次卧里还有其余受害者; 第二,次卧中有着能够影响、乃至撼动整个世界的东西。” 百分之三百的脑力提升,让第二人格已经到达了人类脑力顶峰。 他思考事物的能力比任何人都要强,就算是方慎言也只能做到跟随。 第二人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看着方慎言说道: “我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次卧里面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不该是食材、食客能进的。 三方之中,唯有厨师才拥有最大权限。 我们必须成为厨师,依靠这个身份进入。 以规则打开次卧大门,这是最正的正途。 中策:成为厨师,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我虽有方法,但成功率不足一成。 在无法成为厨师的前提下,我们就要利用现有的食材兼食客双重身份。 作为食材,我们能够前往厨房。 作为食客,我们能够进入餐厅。 但你们见到这座房子里有餐厅吗? 所以,身为食客的权力之一,我们可以令厨师安排餐厅。 而我们就指明要厨师打开次卧,作为餐厅。” 说到这里时,第二人格顿了顿,俊朗的面容上拂过一丝犹豫,轻轻摇头说道: “中策,也是在利用规则。 毕竟厨师不是鬼,它是完全按照规则做事,是一道简单的程序。 以食客身份威逼,可能有效、也可能无效。 至于下策……” 他将目光落在了苏城河的身上,沉声说道: “下策就是苏店长的意见,虽然这是最下策,但却是成功率最高的。 以我们三位店长实力,强行破开废油世界并非不可能,可是花费代价不成正比。 但我们若只破解两个次卧,或许能够尽量减少损失。” 第二人格的大脑堪比计算机,在短短半分钟他就将所有的行动方向列举出来。 并且一一加以解释,没有给人反驳的空间。 苏城河垂着眼帘,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叹气说道: “两位店长,你们一个列举可能性,一个说明应对计策。 但如方店长所说,次卧中的东西,到底是人还是线索,我们都不确定。 若是后者,苏某举双手赞同。 可若是前者,我们花费代价、浪费时间,将会一无所获。 这是两个极端的结局,稍有失误就等于万劫不复。” 苏城河是最接近死亡的那个店长,他深知这次灵异事件的无解可怕。 虽然方慎言创造了半条生路,可众人同样付出了巨大代价。 继续去创造生路,必然步步艰辛,如履薄冰,几乎等于赌命。 而他苏城河并不是来赌命的,他的目标是拿到一件罪物就立马收手。 田小鸥是他的店员,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子。 是为了他才进入的店长任务,此时在游戏世界中走的十分艰难。 苏城河不是无情之人,他当然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来店长任务。 因为这一点,他就更不能去赌。 如果苏城河死了,那个女孩子也肯定活不了。 在进入任务前,所有人都没预料到,游戏世界是强制进入。 苏城河所谓的弃权,根本就不存在。 那么现在,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勇敢追逐心仪之人的女孩,他都绝对不能赌。 苏城河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看法,担架上的克莱德看向沉默的方慎言,轻声问道: “方店长是什么想法?” 方慎言深吸了一口烟,不得不说克莱德这个第二人格的确出色,比他想的还要尽善尽美。 他瞥了一眼苏城河,幽幽说道: “方某不能用罪物,一旦用了,你们所有人都要死在我手里。 所以苏店长的想法,从根本上就不成立。” 苏城河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中带着狐疑。 除了个别一些人,绝大多数人都根本不了解方慎言,更不知道他的罪物是什么。 但从这句随意且自信的话来看,方慎言手里应该有一件极为强大的杀伤性罪物。 苏城河默默在心底猜测,莫非这就是这个男人能登上排行榜的原因? 方慎言没有理会其余人,自顾自地说道: “至于中策,有概率成功,但等于将命运交到厨师的手里。 哪怕厨师只是这场死局中的一个固定程序,却也是鬼物那一方。 在我来看,成功率不高。” 克莱德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第二人格,抿了抿嘴后问道: “那就剩上策了,第二人格你详细说一说?” 第二人格身姿笔直地站在门口,双手插兜,淡淡说道: “我们简单剖析一下,场景中三方身份的确立程序。 厨师,先于食材,由鬼物钦定; 食材,先于食客,由鬼物钦定; 食客,最后一方,却不知如何确定。 目前,三方中的食客,因我们的创造,已经彻底脱离了鬼物掌控。 食材,也借此成为了自由人。 换言之,原本该有鬼物掌控的三方,仅剩下厨师一方。 而我们现在可知,厨师就是我们的复制体。 那么想抢占厨师的身份。 就必须分两步去走。 第一:让现有厨师在规则上不再成立,厨师之位出现空缺; 第二:我们要尽可能满足厨师特征,当空缺出现后,借助规则一跃完成身份转变。” 苏城河听得不断点头,不由自主地问道: “逻辑很清晰,那么具体该如何去做?” 克莱德以一种格外复杂的目光看向了第二人格。 他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与一个“罪物的代价”会面,从来到这里他就没怎么开口。 因为第二人格代表了人类智力的巅峰,所有事他面面俱到,每一步都足够完美。 房间内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第二人格的计划。 也包括方慎言。 他微垂着头只是吸烟,目光似有似无地打量着第二人格。 在烟雾朦胧中,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也没人读懂这个目光。 第七百一十八章 三层镜面 “上策的身份替换问题,要分几步走。 厨师,代表着我们进入废油世界初的复制体。 它所形成的要素有三: 1.通过现实的废油形成;2.与我等现有特征相左;3.身上的装饰。 三条要一一解决。 第一,通过现实的废油形成。 由于三位店长都是现实身躯,所以想要达成这一点已经不可能。 那么,就必须找一个既保留现实身躯,又在规则上身兼厨师的方法。 我的思路是,砸碎复制我们的那面镜子!” 此话一出,在场三位,除了方慎言均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极为抽象的概念,但浅显易懂。 现实中的那滩废油就是复制的镜子,可如何砸碎? 但当第二人格下面的话传出时,二人惊愕地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想错方向了。 第二人格给予了一秒钟的思考时间,就接着说道: “这面镜子,不是废油,而是我们与厨师之间的隔阂。” 第二人格指了指克莱德,示意其将那面方镜拿出来。 他将古朴青灰色的方镜拿在手中,明晃晃的光划过墙角。 “你们看,这是一面镜子。 镜子之所以会呈现,是因为它的结构是一块透明的玻璃,加上一层金属镀层。 当人照在上面的时候,会出现两张人脸,互相对望的情形。 所以,厨师就这样出现了。 但如果我们将这块镀层毁掉,那么镜子就只是一块玻璃,再没有复制能力。 也就是说,厨师这个复制体就再也立不住脚。 如此一来,厨师的身份就成了空缺,而我们完全可以用人眼为镜的原理,如法炮制。 将厨师的身份,抢过来! 身兼三职,成为本次事件权限最大的人。” 可以说,第二人格的这个计划,从逻辑上简直无懈可击。 很难想象,在短时间竟可构思出如此抽象又合理的计划来。 但它终归是存在于理论,苏城河皱着眉头,一边摇头一边点头着说道: “我可以理解。 但这不是又绕回去了吗? 我们根本没能力去毁掉废油那面镜子。” 第二人格将方镜抛给克莱德,瞥了苏城河一眼,冷声说道: “你再想想。 现实中我们见到的废油,它是完整的镜子吗?” 苏城河愣了一下,旋即陷入沉默,片刻后幡然醒悟。 “它并不完整! 存在于现实中的废油,只是反光的玻璃。 真正将它变成镜子的金属镀层,其实是在废油世界之中!” 一面镜子,需要玻璃,需要金属层,而后者才是成立的重点。 而单单的废油,它只能作为反光玻璃的存在,是镜子的面。 通过空间推断,镜子的里,也就是金属镀层,应该位于两个世界中间处。 那么这个位置…… 苏城河不由得低下头,看着地上那纯白的瓷砖。 “厨师的三种要素,第一种需要我们毁掉房间里所有地砖。 其实难的只有第一种,剩下的二、三,就很简单了。 相貌翻转,只需化个妆。 身上服饰,等第一步完成后,抢下来即可。 当这三步完成后,我们的生路也随之完成,因为次卧的大门已经开放。” 抢下厨师身份的目标,在第二人格看来,仍然是开启次卧。 他坚信次卧中藏有破除废油世界的方法。 这段对话,说起来很复杂,但实际上也不过用了三四分钟而已。 反倒是说完后,众人沉思的时间要更加漫长。 苏城河不断思索着他的计划,从头到尾地推演了一遍,发现毫无漏洞。 这个计划的关键,就是让淘汰掉现有厨师。 而通过他那个“拆镜”行动,这一点也迎刃而解。 解决第一步,后面两步简直是顺水推舟般丝滑。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第二人格,又看了看克莱德,暗叹一声羡慕。 三倍脑力加持,这对于一个本就出色的店员来说,更是如虎添翼。 一个无解局面,竟硬生生从规则上“拆”出了一道生机。 克莱德在一边也琢磨了一会,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方慎言的身上,小心说道: “方店长,你意下如何?” 由于先前所有人的心思和目光都放在第二人格身上,没人关注方慎言。 如今,二人才发现这个默默吸烟的男人竟然半眯着眼睛,呼吸均匀。 当克莱德开口后,他甚至还愣了一下才抬起头。 他,似乎在睡觉? 事实也的确如此。 方慎言甩了甩昏沉的大脑,他在第二人格分析时,半听半睡,调整着精神状态。 当克莱德问到他头上时,方才睁开眼,淡淡地说道: “没问题,那依他说的做吧。” 克莱德与苏城河对视了一眼,均看出对方目光中的不解。 他们对方慎言都不了解,仅仅只听过名字或略见一面而已。 但能够来到店长任务,尤其是在登顶排行榜,仅次于顾行简的人物,似乎不该如此……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理论上的三个人,实则是四个人,开始了计划的第一步。 清除地砖。 当然这个地砖,只需要清理客厅之中的即可。 一面镜子,可视为上中下三层。 两层粘连的透明玻璃,一层不可视的金属镀层。 现实世界中的那滩废油,就是最上层的那层玻璃。 废油世界中的这片空间,就属于最下层的那层玻璃。 若按照正常空间计算,实际上方慎言等人是处于一个“倒悬”的世界。 只不过因为出于规则所致,他们无法感受出来,或被刻意隐藏了。 所以,第二人格才会得出脚下踩着的地砖,就是夹在两面玻璃中的镀层。 四个人,分成四个角落,一一借用手中工具,开始敲着地砖。 方慎言手里拿着一根折叠铲,一边撬瓷砖,一边回头看向厨房位置。 此刻厨房中,有三道身影正在忙碌着,油烟也从那里徐徐飘来。 方厨师、苏厨师、以及克莱德的厨师。 但与其说,他在看着三位厨师,不如说在看它们的腰部。 它们的腰上,分别带着三把裹在皮套中的剔骨尖刀。 这是杀人的刀,同样也是极强的罪物。 方慎言的目光从平淡,逐渐转为森然。 他的效率很慢,因为他脑子里在策划一个局。 一个他心目中真正解决一切的局。 第七百一十九章 毁掉生路 “你实话和我说,究竟有多少把握?” 克莱德一边撬着地砖,一边悄声问道。 第二人格没有抬头,他只是不断加快手上的动作。 在相同时间里,他的工作量已经超过克莱德一倍以上。 他并未正面回答疑问,反而是反问道: “你认为我的计划存在漏洞吗?” 克莱德思忖片刻后摇了摇头,他说不上来计划有没有问题,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怪。 他慢慢抬起头,顺着门框上的玻璃,看着厨房忙碌的三个身影。 这三名厨师就安静地待在里面做着自己的事情,对外界传出的动静全不理会。 如果他们现在正处于生路边缘,为什么鬼还不阻止? 这是环绕在克莱德心头的最大疑问。 第二人格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冷声说道: “这次店长任务,只有一只鬼。 我们见到、经历的危险,只是它创造的灵异事件,它不会真正出手杀人。 三个厨师没有理由和能力阻拦我们做任何事,因为它们只是一个刽子手。” 第二人格的解释出于任务总纲,自然不会作假。 克莱德艰难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忙碌着。 但第二人格这个时候却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说道: “留意厨师背后的那把刀,它是一件罪物。 三位厨师,三把刀,不能落在方慎言手里。 此人,与我们不同心。” 克莱德皱了皱眉,看了第二人格一眼,没有说话。 他深谙店员、店长们的勾心斗角。 方慎言是否与他们一条心,根本不重要。 第二人格的言外之意是怕方慎言在生路完成前,为了罪物出手杀人。 “我清楚。” 克莱德语气低沉,他最反感内斗之事,但身处这个环境似乎避无可避。 第二人格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另一边,方慎言也已经与苏城河进度汇合,二人身形交错,蹲在地上。 苏城河不时低咳,偶尔还会吐出一些血水。 他的身体已经在那不到半分钟的折磨中受了严重伤势。 失去一只眼,加上一只脚,精神上的痛苦,种种伤势已经让他五劳七伤。 若不是秉着那口气,他早已撑不下去。 又是咳出一口血,他用袖口擦拭了下嘴角,疲惫地说道: “方店长,先前多谢了,若不是你,我此刻已经死了。” 方慎言拿着折叠铲,掀开了一块地砖,将其丢在了墙角。 这个位置已经摞起了三块小山,均是他撬下来的地砖。 他没有去看苏城河,只是随意地应付道: “季礼不是欠你个人情吗?我替他还你一次。” 苏城河惨笑了一声,他叹了口气将手中地砖丢在一旁。 看了看厨房的位置,尤其是在苏厨师的右脚上注视良久,疑惑问道: “它为什么有脚?” 方慎言没有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只是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淡淡说了一句: “那你为什么没脚?” 这个对话很奇怪,准确说方慎言的回答很奇怪。 苏城河不解地望了他一眼,见对方脸色平静,却不愿多言。 “他想表达什么? 难道我失去的这只脚,还有其他并未注意到的细节? 但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公开说明……” 正当苏城河犹豫之际,一块地砖丢在了他的脚下,碎成了数瓣。 他抬起头,正看到克莱德与第二人格已经与他的进度汇合。 四人聚在了客厅的中心位置,均低头看着最后一块地砖。 此时客厅已经面目全非,整个地上只剩下灰色的水泥地面。 四边的角落,散布着无数块七零八落的白色地砖。 第二人格将手中的铁锤举起,正要将最后一块地砖砸碎之际。 一只手却将锤柄攥住,他看到了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孔。 苏城河抓着锤子,拦住了他的动作,开口说道: “诸位,第一步即将完成。 但我们还是先把第二、第三步提前准备妥当吧。” 第二人格抽回手臂,将铁锤放下,冷声回应道: “谁先谁后,其实没差别。 就算第一步完成了,厨师也不会立刻消失,我们时间足够。” 克莱德这一次站在了苏城河这边,悄声建议道: “听苏店长的吧,这样做最保险。” 克莱德并不是一个十分求稳的人,但他来到店长任务后却一反常态。 甚至在来到十六层后,就提前使用了方镜罪物。 这一切都源自于,进入任务前,黄半仙留给他的八个字。 “天命已改,生死由你” 他不懂这八个字是什么含义,但据黄半仙模糊的解释说。 不仅是这次店长任务,包括克莱德以后的路将在自己手中。 他的每一个决定,走的每一步,都影响着一生。 所以,他这一次赞成了苏城河的提议,哪怕牺牲一些时间。 说完这些后,克莱德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些常用的工具。 所有人都没再说话,四个男人自然没有化妆品。 不过众人凑了凑,整理了一下能用的东西,开始对面部进行处理。 伤势之类的好办,只是这个缺失的左眼,如何转移到右边是个难题。 经过讨论后,还是方慎言提出了一个另辟蹊径的方法。 把整张脸都遮住。 表面看来,这是一个掩耳盗铃的方法,但却又存在合理性。 因为从主卧中发生的事情来看,厨师与他们之间,存在的复制关系是持续性的。 比如,他们挖去左眼,厨师也会失去左眼。 也就是说,如果店长们现在毁了容,厨师也会毁容。 既然目标是消除差异,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两张脸无法造成差异。 事实也正如方慎言所想的一样。 当四个人将面部遮住后,厨房中的三个厨师脸上也同时出现了遮挡。 下面就是最后一步,衣着。 这也是最简单的一步了,克莱德、苏城河与方慎言遮着面朝厨房走去。 第二人格由于只是一个附属人格,在规则上不具备实质意义,所以不需前往。 只要三名店长能够达成目标,走出这里,他自然也会随着克莱德出去。 所以,第二人格就这样留在了客厅,脚踩着最后一块地砖,看着三人走进厨房。 三名店长,站在三位厨师的身后。 苏城河压抑着内心的紧张,他能够嗅到这个身影散发着的血腥气味。 慢慢地,他朝着那个身影伸出了手,却不敢触碰对方腰上的那个刀套。 在没获得厨师身份前,沾染罪物就意味着对抗。 他不敢冒这个风险。 克莱德同样是一样的想法,这似乎成为了一个默认的规则。 但第三个人的手,却并没有如他们二人一样去夺下衣物。 他的眼里只有那把刀。 “嘶……” 就在其余两位店长小心翼翼地卸下厨师衣物时,刀刃刮在皮套上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声音来的突然,毫无预兆。 当克莱德与苏城河同时转过头时,正见方慎言的掌心攥着一把闪着森然寒光的剔骨尖刀。 “方慎言!” “你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拔刀,就等于毁掉生路,逼厨师乃至背后的鬼物动手。 然而方慎言下一秒的动作,却更是出乎二人意料。 方慎言在拔出刀的那一瞬间,猛然转身,将剔骨刀朝着客厅的方向投掷而去。 刀身在暗黄色的光线中仍然闪着冷白色的光弧。 半秒钟后,它最终的落点恰到好处,正以半个刀身没入了客厅中的第二人格额头。 克莱德和苏城河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忘记了语言。 他们看着第二人格的头上缓缓渗出一抹鲜血,倒在了最后一块地砖上。 第七百二十章 镜中人 什么东西碎裂了。 在克莱德与苏城河尚未缓过神的目光中,第二人格倒下的身子压碎了最后一块地砖。 他曾经计划中的三步,似乎在这一刻完成了。 变故,发生了太快。 方慎言似乎就是阻止第二人格完成生路,但他看着破损的地砖,脸上却是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接着反手抓住苏厨师腰上的刀套,将其撤下。 他撕下了面部的伪装,露出毫无表情的面容,漠然的双目对准了苏城河。 苏城河被那目光注视下,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般。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方慎言的眼神令他极度不安。 当那把刀塞到他的手中时,他想躲却根本躲不开。 甚至在缺失一只脚的前提下,随着推搡而重重摔倒。 方慎言强行将他的左手按在刀鞘上,另一只手住在刀柄,用力一拉。 罪物信息,在苏城河不可拒绝的境地下,浮现在脑海: “剔骨尖刀,藏匿着无数死去冤魂的负面情绪。 效果:此刀刺中鬼物,可对鬼物施加消极影响。 根据鬼物实力,可抵消攻击、或钉住鬼物、或令其休眠等不同效果。 代价:罪物生效期间,负面情绪同样作用于使用者。” 一件简单而纯粹的对抗性罪物。 但苏城河并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因为他在被迫拔出那把刀的时候。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无数道零星的画面,一段段死亡回放充斥着大脑。 这种程度的痛苦,甚至比当初躺在担架时还要狂暴无数倍。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的精神就被那些画面完全击碎。 苏城河倒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攥着剔骨尖刀,不断抽搐。 方慎言则已经收回双手,他后撤两步,冷眼看着厨房。 当苏城河拔刀之际,厨房内的景象也随之发生异变。 准确来讲,三位厨师,均呈现巨大变化。 首先的最门口的方厨师,他剁馅的手高高举起,却再也无法落下,像是陷入暂停。 在中间的苏厨师,则是站在原地,但也浑身抽搐,像是程序短路一样。 它的模样,就与背后到底的苏城河极为相似。 最大的变化,反而是源自于什么都没做的第三位厨师。 这是克莱德的复制体,它在克莱德震惊转头之际,却已经从厨房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刚才的三位厨师,只剩两位。 曾经的三把尖刀,也只有两把。 克莱德,没有刀。 没有方镜的克莱德,一样是聪明绝顶之辈。 前前后后不过两秒钟的剧变落在眼底,已经足够他去明悟一部分。 这一刻他再看向方慎言,先前震撼中带着一丝怒意的情绪消散,反而带着浓郁的困惑。 不过这个世界并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 又一次剧变,袭来。 昏黄色的光芒,在顷刻间沦为了漆黑,像是太阳落了山,又像是太阳熄灭了。 那黑色浓郁得像是融化的墨汁泼在了眼睛上。 克莱德循着前路,抓住了方慎言的手臂,沉声问了一句: “方店长?” “是我,快去主卧!” 方慎言清冷的声音没变,他怕克莱德不信,还补充了后一句。 克莱德的心头存在许多疑惑,但他清楚眼前一切都是方慎言搞的鬼。 他既然说要去主卧,就一定是想好了后路。 漆黑的路径中,像是连声音都隔绝了。 穿越客厅时的脚步声,竟然全然消失。 方慎言只能感受到拽着自己的那只手,是如此的冰冷,如同冬日下的井水。 而他们两个,似乎全都没有提起那个被丢在了厨房的人。 苏城河倒在地上,仍然保持着拔刀的姿势,仅剩的右眼牢牢闭紧。 他不断左右甩着头,像是要甩掉脑海中的不良画面。 只是他空空的右脚处,竟慢慢地有了一丝血肉凝聚的迹象。 另一边,由于房门紧锁,两个次卧是无法进入的。 循着记忆,方慎言带着克莱德快速越过客厅,回到了一切的开始地。 他在进入主卧的第一时间,就反手将房门紧闭。 二人来到了一个密闭的环境中,克莱德不必担心走散,于是松开手。 方慎言摸索着黑暗,找到了曾经苏城河躺过的担架,从下面拿出了一个铁桶。 这是当初苏厨师带来接血的,但离去时却并未带走。 他提着铁桶,里面的血不多,大约只有几百毫升。 在重回门口时,他将铁桶里的血毫无保留地泼在了门上。 “蹭……” 做完这一切后,方慎言嗅着浓烈的血腥气味,将打火机点燃。 微弱的火苗,勉强照亮了门口的一小片区域。 克莱德与方慎言,两张苍白如纸的面孔隔着火苗相视而望。 “咚!” 紧闭的房门突然响起了猛烈的撞击声,将刚刚点燃的火苗都震灭。 方慎言没有露出担忧之色,只是淡然地重新将火机点燃,像是早有预料。 克莱德皱着眉头,看着染血的大门,面色格外凝重,沉声说道: “苏店长的血,有些特别了……” 方慎言面色如常,他对于门外的撞击声,毫无兴趣,反而是看着幽幽的火苗: “我把生路压在苏城河身上,他即将成为生路。” 克莱德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方慎言的脸,沉默了半晌后说道: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从它说出三个计策时。” 方慎言从兜里拿出烟盒,凑到燃烧的火苗上,将其点燃。 他刚一撤头,撞击声又一次响起,一抹刀尖穿过门板,险些刺中他的右耳。 克莱德看着这个男人,内心震荡,良久后轻声说道: “我不如你……”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透露出足够的真相。 在这个废油世界中,从来没有方镜产生的第二人格。 它的真实身份,是属于克莱德的厨师,即第一个复制体。 其实这是一个很容易想到的真相,但却又最难想到,因为它太容易被忽略了。 据克莱德的描述,他刚到十六层时就使用了方镜。 那么走进十六层的人,就已经不再是克莱德,而是第二人格。 回想入局的顺序,走进房子、照向废油、创造第一复制体。 在这个程序中,第二人格才是主体。 也就是说,在废油世界的正常规则中,根本就不该有克莱德这个主人格。 但是,事实却极为诡异,竟出现了主人格与第二人格同时现身的情况。 克莱德与第二人格的解释,是罪物的特性与废油世界的规则,出现了错误。 起初方慎言对此不感兴趣,所以他没有理会。 不过,当第二人格开始说出三策,尤其是拿出了方镜举例时。 他才忽然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多么精妙的陷阱。 这要归结于方镜罪物的使用方法。 克莱德将脸对准方镜,镜内的第二人格走出境外,主人格切换到镜中。 即,克莱德没有消失,他只是藏在了方镜之中。 那么,当第二人格又重新照向废油这面镜子时,他的复制体该是谁? 当然是他自己。 也就是说,第二人格的复制体,就是第二人格。 从这一点,方慎言得出第二人格是厨师的结论。 那么在此基础上,他还要确定克莱德,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若厨师是第二人格,那么食材为何会是克莱德这个主人格。 方慎言在这个结论中反推出了解释。 那就是,方镜与废油这两面镜子,前后两次翻转,导致的这个结果。 第一次,方镜翻转,克莱德被藏于镜中。 第二次,废油翻转,却又将克莱德这个镜中人,给移到了镜子外。 自此,导致了这么一个极为诡异的现状。 是巧合,或是设计,总之精妙无比。 如今克莱德与第二人格同时出现,但却根本不是同一立场。 那么,第二人格的生路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第七百二十一章 在我身边 实际上,就算方慎言也不能确认第二人格的计划,到底是真是假。 或许这也是鬼物偏要他来充当厨师身份的原因。 作为一个智力高出普通人三倍的超级大脑,它的计划或生路,根本无人能够辨认。 不过方慎言通过规则上的漏洞,提前辨析了对方身份。 那么它所提出的生路就绝对不能执行。 反倒是,对方提出的某一句话,给了他新的思路。 第二人格所谓的身份替换,是要让在场店长成为厨师,一跃为此地最具权限之人。 这个想法没有错误,反而相当精准,一语中的。 不过,第二人格是要所有人都成为厨师,而方慎言要的是只有苏城河一人。 想要走出废油世界,以食材、食客的身份根本不可能。 那为什么成为厨师,就可以离开? 这一点,要追溯到苏城河被切去的那只右脚。 曾经方慎言借这个疑点,推理出了“先果后因”的规则布局。 但他却并没有往更深层去思考,是第二人格的那句无心之语为他提了醒。 苏城河的右脚,是什么时候切去的? 答案显然是在进入废油世界之前。 因为进入废油世界的前提,就是作为纯粹的“食材”,他不能再留下右脚。 在这个认知下,又是谁操刀切掉了他的右脚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而这个人,只会是身为“刽子手”身份的厨师。 于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结论形成了。 苏城河的第一复制体,厨师从废油世界走了出来,来到现实中切掉了他的右脚。 从后面的事情来看,当本体受损后,复制体也该出现相同的伤势。 但显然,苏厨师却是两脚俱在。 这是方慎言找到的、最大的矛盾点。 而他也很快得到了答案,并因此指明了一条新的生路方向。 事情的真相,也许会是这样…… 当先果后因规则成立后,为了拨乱反正,苏城河的右脚必须砍下。 这个工作交给了苏厨师的身上,但它身为镜面之内的复制体,为何能够走到镜外? 再联想到它并未随着苏城河失去右脚,答案也呼之欲出。 苏厨师的右脚,拥有着跨越空间之力。 这只脚不能随着苏城河而失去,否则就无法完成这项工作。 这次灵异事件,从苏城河的右脚而起,谁又想到生路竟也在这只脚上。 在了然这一点后,方慎言从头来看第二人格的那个计划,好像就明白了一切。 第二人格站在鬼的那边,它所提计划,将成为死路。 结合方慎言所想的生路,二者唯一的不同点,就是目标。 它试图毁掉废油这面镜子的镀层,将会来到什么后果…… 当然是所有厨师全部消失! 而一旦苏厨师消失,方慎言的计划就彻底落空。 这等于掐灭了创造生路的最后一丝可能性。 而方慎言的应对方法,说高明也高明,说简单也简单。 那就是他所处理的地砖中,留有遗漏。 让所有人都以为,地砖只剩了最中央的那一块。 甚至还将第二人格留在了客厅里,令它认为此计已成。 如此一来,他就有时间,让苏城河去与苏厨师进行替换。 说起来,身份替换这件事,并没有第二人格所说的那般复杂。 因为厨师,只是一个刽子手。 既然是刽子手,那么杀人刀在谁手里,谁就可以担任这一职位。 当然,第二人格欲盖弥彰说了许多成立条件,比如相貌的差异。 其实这一点,早在二十分钟前就他们就已达标。 厨师与食材,是镜面的翻转。 但别忘了,方慎言创造的那半条生路,已经让食材与食客成为一体。 而食客本就是食材的镜面翻转,正与厨师的相貌一致。 眼前所见的差异,不过是食客与食材双重身份共生一体,却并未表露出来而已。 至于,衣着…… 这一点方慎言怀疑不过是第二人格强加的条件罢了。 既然食材穿着病号服,却可成为食客,想来衣着对于身份并不是必要条件。 有了生路方向后,具体的操作也就更加简单。 厨师的象征是一把斩首刀,自然只会是那把剔骨尖刀。 也就是说,方慎言的生路,描述起来复杂,但执行起来却很简单。 只要让苏城河靠近苏厨师,由他拔出剔骨尖刀,去抢厨师身份即可。 一旦苏城河成为厨师,他的右脚就会重新长出来,并且拥有行走两个世界的能力。 再由他带领众人,离开废油世界,重新恢复自由。 当然,这里面涉及到一个问题。 拔刀人,意味着要承受那把刀上的全部负面情绪,这需要强悍到极致的意志力。 苏城河,能不能挺住不死,才是这条生路最大的变数。 但这一点,已经不在方慎言考虑之中了。 因为,他相信苏城河一定能够做到。 事情的真相还原完毕。 主卧中的门已经出现了严重变形,上面泼洒的鲜血快要流干。 不过即便如此,门外的破门声仍在持续,却始终无法进入。 这绝对算是好消息。 因为苏城河的血,已经拥有了三方身份加持,成为此地权限最大的人。 就算没有完全替换,但也替换了一部分。 所以他的血可以守住大门,抗住门外的攻击。 克莱德背靠着墙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慎言手中的火苗,幽幽说道: “你认为苏城河能够抗下来吗?” 如今所有希望,所有赌注都压在了苏城河的身上。 他活,所有人活;他死,所有人死。 只是克莱德的担忧,并没有给予方慎言压力。 他只是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吸着烟,不为所动。 克莱德的眼神忽然变得扑朔起来,隔着火苗只能看见方慎言投在墙上的黑影,幽幽说道: “难道你不怕第二人格前去阻止?” 方慎言将最后一口烟吐掉,终于看向了克莱德藏在暗中的面孔,平淡又笃定地说道: “它不会去的。” 克莱德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越发阴冷。 “你为何如此肯定呢?” 方慎言吹灭了那微弱的火苗,让世界重归黑暗,冷笑着说道: “因为,你不是正在我的身边吗?” 阴影里,克莱德撕去了伪装,暴露了鬼物才有的阴冷与凶恶。 第七百二十二章 我才是庄家 前一秒还惴惴不安,心怀忐忑的克莱德,下一秒却如气势凶恶,堕入地狱的恶鬼。 在漆黑之中,它的身躯开始了蠕动与膨胀,骨骼的嘎吱声不绝于耳。 在短短几秒钟间,人类的模样早已褪去。 在朦胧而又模糊的夜里,方慎言缓缓站起了身,他闭着眼睛,仔细冥想。 声音在密闭的房间中,形成了回声,碰撞着四壁。 主卧的空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而他在模糊中仿佛感受到了一抹白色。 它就在自己面前几步开外,在夜里和风里猎猎作响。 方慎言轻轻用左手扶着门板,上面已经凝固的血液没有带来太多的潮湿。 刚才那密密麻麻的砸击孔洞此刻已经消除,显然那只是鬼物制造的幻觉。 在鬼物尚未出手前,他另一只手提起了铁桶,将里面剩余的血水从头浇下。 大门,已经被血水封住。 现在一人一鬼,在事情没有结束前,谁也别想出去。 与此同时,方慎言陡然察觉到面前刮过一阵冷风,将发丝吹起。 下一秒,他的身上就传来炙热的灼烧感。 在人眼无法看到的视角中,立在原地的方慎言,此时身上正裹着一件宽松的病号服。 那件病号服,通身纯白,仅有几道淡蓝色的线条,与他穿着的略显特殊。 而那件明显大了几号的病号服,在贴身的一瞬间,就与淋在身上的血液产生了剧烈对抗。 灼烧感,也正是因此传来。 阵阵皮肤的刺痛,预示着病号服正在侵入那些并未被血水覆盖的位置。 方慎言大脑中开始混乱,有一股史无前例的负面情绪,在撼动他坚韧无比的意志力。 “原来,你真的不是鬼……” 在惨笑间,他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袭击他的并不是鬼,规则仍在,这次任务只会有一只鬼。 它,仅仅是一件病号服。 他早就知道若第二人格藏有后手,必然会用在他的身上。 因为苏城河此刻已经与厨师相互融合,尽管尚未成功,却在规则上已经无法被外力杀死。 所以第二人格,也就是这件病号服,想要再杀人,就只能从剩下的二人入手。 原本方慎言并不确定它会找上谁,但答案也很快就被揭晓了。 因为,白面鬼面具。 白面鬼面具的属性十分罕见,它会自主地吞噬所有接触到的灵异力量。 面对罪物会被动地吞噬;鬼物力量会在戴上后才吞噬。 显然,这把刀属于前者。 从方慎言拔出那把剔骨尖刀开始,这个罪物就开始被面具所吞噬。 只是这个过程并不是瞬间完成的,它需要短暂的一段时间。 当刀子击中第二人格时,尖刀的罪物代价的确生效了,方慎言也被负面情绪所干扰。 只是由于面具的作用,他所经受的代价会在急速间吞噬殆尽。 当然,面具吞噬的不是代价,它吞噬的是整件罪物。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第二人格这只鬼才会在几秒钟后就摆脱了尖刀罪物的束缚。 也源于此,方慎言早就知道与他前来的克莱德,其实早就被换掉了。 现在真正的克莱德,应该是在客厅。 但他仍然在主卧泼上了血水,将自己与鬼物单独封在一起,制造了一个密室。 而他的目的也很简单。 第二人格是厨师,也是鬼,它的身上携带着属于克莱德的那把刀。 对于方慎言来讲,这次灵异事件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他甚至瞎了一只眼。 一把刀绝对不够,克莱德的那把刀,他也要了! 自信。 他似乎很自信不会死。 血肉上的痛苦,远远不及精神上的分裂。 这次灵异事件除了身体外,最主要的攻击手段就是精神。 作为人类最脆弱,也是最坚韧的位置,精神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词。 它的强弱,不是天赋决定,而是靠后天凝练。 方慎言显然是精神力最强悍的那一类人,哪怕是活生生剥皮,他都能够一声不吭。 但这一次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高。 方慎言大脑中掌管着思维的那根神经,像是一条被两端绷紧的绳子。 有两只手作用于两端,用着他无力阻挡的力量在不断打磨、撕裂。 这种级别的痛苦,甚至让他忽略了皮肤上的灼烧。 冷汗已经将单薄的病号服完全打透,直立已经不可能,刚毅的身躯轰然倒地。 “等!等!再等!” 但显然方慎言的意志力已经强悍到了一定的程度,他的精神还没有崩溃。 这里面或许有早就预警过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他个人的强大。 他还在牢记着自己要做些什么,他要等。 而下一秒钟,那始终无法烧掉方慎言的大火,终于烧到了极致。 因为,鬼物又加了一把火。 属于克莱德的那把剔骨尖刀,在这一刻自行飘出,捅进了方慎言的腹部。 病号服、剔骨尖刀,双重作用于精神的攻击性罪物。 这种痛苦级别,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如此简单。 “嘎吱……” 一缕血水从方慎言的牙缝中流出,伴随着几块碎渣,一颗牙齿被硬生生咬碎。 方慎言的面部已经扭曲,在黑暗中无法看清脸色,只有永不停歇的哀嚎。 如果在人的脑海中,真的存在一根代表着精神的绳索。 那么现在它已经被拉扯到了极限,甚至开始层层崩裂。 再过五秒…… 不对。 最多三秒种。 方慎言要么成为精神分裂的疯子,要么成为一片空白的傻子。 布满血丝的右眼,在极端的痛苦中缓缓睁开,里面闪烁着最后的理智,但更多的是疯狂。 他死死地盯着左手的无名指。 尽管在纯粹的黑暗里,他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那目光坚定,会让人确信那里真的存在着某种他隐藏最深的东西。 在方慎言左手无名指上,存在着一圈白色的痕迹。 仿佛,有一枚戒指被他戴了很久,却又仿佛早已消失在岁月之中。 然而就在最极限的时间内,主卧之外,客厅之侧,忽然觉醒了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 以厨房为中心,或是以某人为中心。 一圈无形的涟漪突然泛起,一层又一层接替出现,刮过整座房子的每一寸空间。 那如同碧波般的涟漪,一瞬间将泼了血的大门碾碎。 最终,落在了那个精神即将被折断的男人身上。 当那涟漪落在身上时,所有痛苦、所有折磨,施加在精神上的力量全部消失。 世界归于宁静,真的如同河面上泛起的涟漪。 倒在地上的男人,快死了,但却还是活了下来。 当方慎言即将步入死亡之时,厨房中的苏城河也快死了。 方慎言先前的一系列表现,为何如此自信?他口中等的是什么? 因为他知道,真要死一个人的话,苏城河一定会死在他前面! 以苏城河的秉性来看,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局面,那么就只能用最后的那张底牌。 天海之力! 以那摧枯拉朽的力量来扭转死亡,扭转局面,扭转一切。 这个计划,风险高到了极致,一环扣一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就会满盘皆输。 但现在,一切都按照方慎言的掌控那样进行了。 每一步、每一秒都分毫不差。 病号服就飘在了地上,第二把剔骨尖刀也从身上落下。 两件罪物,就摆在方慎言的面前,触手可得。 这就是他想要的,这就是他设想的一切。 若想赢得盆满钵满,就要赌上全部身家。 方慎言不会输,在这场非生即死的赌局里,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庄家! 第七百二十三章 已被处理 暗黄色的光芒,笼罩整片世界。 方慎言的脸上被一片白色覆盖,那森然诡谲的面具自动遮住面部。 那件宽松的病号服,那把遗落在地上的剔骨尖刀,逐步化作飞灰。 在吹来的风中,最终成为一片尘埃,消散不见。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以他是身体为中心进行着扩散。 这张面具上,五官不显,唯有摄魂的双目,闪耀着深邃而漆黑的幽芒。 三件店长任务中的罪物,让白面鬼面具再一次得到升华。 方慎言的豪赌,自然也得到了最丰厚的奖励。 但这次灵异事件中,最大的赢家却并不是他。 视角移到客厅的位置,克莱德从迷茫中苏醒,世界宁静到了极致。 他从地上坐起来,茫然四顾,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厨房。 在厨房里,传来了一阵诡异的脚步声。 那脚步听起来很是怪异,并不连续,也没有重叠,似有似无。 片刻后,苏城河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而克莱德见到他的第一眼,瞳孔里闪过了一丝惊色。 苏城河,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步伐平稳,双腿俱在,淡然行走间,却让人看不清迈出的脚步。 不仅如此,在克莱德惊诧的目光中,对方竟在视线中消失了一秒钟。 等再找寻到对方时,他却已然来到了自己的近前,伸出了那白皙的手掌。 苏城河的脸上在疲倦中带着一抹苦笑,将克莱德拉起来,轻声说道: “一切都结束了。” 克莱德怔怔地望着他,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他的右脚上,不由自主地问道: “你的脚……” 苏城河的右脚回来了,但又与之前并不相同。 从表面看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它却再不是血肉组成,而是一件实打实的罪物。 一件可以在不同空间行走的极为罕见的罪物。 方慎言的设计,让自己得到了三件罪物,但最强大的罪物却拱手让给了苏城河。 当然,这也是因为苏厨师的特别属性。 这里的三位店长,除了苏城河没有人拥有取得这件罪物的资格。 而苏城河拿到了此地最强大的罪物,并且还有一把剔骨尖刀入账。 功能性、对抗性,两件罪物一守一攻,实力大增。 “我成为了三方一体的存在,现在我有资格去完成生路了。” 一切与方慎言设计的一样,当苏城河与苏厨师完成了身份替换后。 苏城河将继承那可以走出废油世界的右脚,且成为此地最有权限之人。 生路,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只要他走出废油世界,将现实世界中的那滩油渍毁掉,所有人都会逃出此地。 但苏城河说完这句话后,却转过头看向了那两个次卧,轻声说道: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看一看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事情的真相已经一目了然。 尽管这三位店长在先前各自为战,但也能够从结局反推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人格是鬼物一方的烟雾弹,那么它口中的次卧,就成为了此次灵异事件最后的疑问。 如今生路在手,苏城河没理由不去探查一番。 也就在这个时候,成功吞噬了三件罪物的方慎言,从主卧之中走出。 苏城河见到他,顿觉欣喜,赶紧拱手道谢。 他很清楚,眼前的胜利是方慎言一手设计。 三位瞎了一只眼的店长,没有了生死危机,接下来的行动全为线索。 不过正当苏城河与方慎言准备前往次卧时,却发现克莱德仍停在原地未动。 “克莱德,你……” 面对苏城河的疑问,克莱德挥了挥手,但目光却看着方慎言,含糊地说道: “要拿线索你们就去吧,我不参与了。” 他始终没有忘记此番前来店长任务,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找不找到茹茹妈,得不得到拼图,于他而言并无价值。 他之所以一路向下,就是为了拿到一件足够强大的罪物而已。 一旦达到目的,他就会立刻原地弃权,再不参与这些是是非非。 更何况,顾行简那边也不需要他在现实拿什么情报。 因为据他所知,顾行简似乎选择了一条与所有人均不相同的道路…… 克莱德不要线索,方、苏二人对此却趋之若鹜。 二人并肩来到了第一座次卧,苏城河看了一眼方慎言,伸出手推开了房门。 曾经紧锁的房间,对于现在的他来讲,已经毫无阻碍。 房间开启后,里面的场景却让二人有些预想不到。 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其他受害者、也没有控制灵异事件的东西。 空空的卧室中,没有任何家具。 只是在西南的墙角,那里堆放着数量不少的病号服。 这些病号服,均是蓝白相间的色调,但上面大多沾染了血迹,看起来肮脏且破旧。 方慎言皱着眉走到近前,将其翻开,查了一查后,轻声说道: “这大约有一百五十件左右。” 他随意地提起了一件,简单看了一眼后想到了袭击自己的那件病号服。 那件病号服是被施加了灵异力量,而且色调也有所不同。 它是以白色为主,只有几条淡蓝色为点缀而已。 苏城河简单看了一眼后,摇头说道: “看来这些全都是曾经的遇难者了。” 从先前的经历来看,每一件病号服就预示着有一个人成为了食材。 但这些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 带着这个疑问,二人前往了隔壁的卧室。 这间卧室里存在着一张办公桌,上面还摆放着笔筒和尚未扣上的印泥盒子。 只不过由于时间过久,那些红红的印泥已经完全干涸了。 苏城河将桌上的办公用具一一拿起,检验这里面是否存在罪物。 方慎言则是坐到了办公椅上,开始翻找着桌子的抽屉。 三个抽屉,其中两个上了锁,只有最上层的抽屉是虚掩的。 他将第一个抽屉拉开,里面摆放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苏城河这个时候也凑了过来,二人看着文件夹,缓缓将其翻开。 这第一张文件,就让二人同时眉头一皱。 这是一张信息表,上面清晰的对某人进行了详细介绍,右上角还贴有照片。 一个红色的印章盖在照片上,只是痕迹已经极为模糊。 仔细辨认,再加猜测后,上面写的应该是三个字: “已处理。” 而照片上的人,方慎言不认识,苏城河却极为熟悉。 这个被“已处理”的人,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茹茹妈。 第七百二十四章 留守者 就算方慎言没有亲眼见过茹茹妈,可只看文件上的描述就足够了。 “身份:十八层的女主人; 姓名:暂无; 年龄:不详; 于2015年12月9日送达,已被处理。” 至于下面则是一些关于茹茹妈的个人信息,比如她的喜好、常去的地点之类的。 实际上,店长任务是一个虚构的世界。 这条街也是基于黑白大楼而建,店长们的执行地点虽说未被限制,但仍是以这栋楼为主。 所以茹茹妈的一些个人经历,基本上没有有价值的信息。 关于这个文件,有意思的地方有很多。 但真正让方慎言值得留意的只有一点: “于2015年12月11日送达,已被处理” 从印章的模糊程度就可辨认出来,这显然是一个历时已久,早已尘封的文件。 而且这句话的语气,是以一个“已完成”的过去式描述的。 但诡异之处也同样在这里,因为今天是2015年的12月10日。 也就是说,茹茹妈“被已处理”的日期是,明天。 苏城河同样留意到了这个最为突出的矛盾点,他用手指点了点这句话,沉声说道: “茹茹妈是明天被处理,但为什么这张文件今天落在我们手里?” 他开始带着另一种目光,审视着整个废油世界。 “难道,这次任务与时间相关?” 这是苏城河的第一反应,关于时间类任务很稀少。 无论是什么任务,只要沾染“时间”二字,都必然错综复杂,难度奇高。 而目前来看,无论是游戏世界,还是现实世界,店长们均为确定本次店长任务的主线脉络。 甚至根本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在经历一场怎样的任务。 显然,这张诡异的文件,给予了他新的思路。 方慎言默默地点上了一根烟,犹豫片刻后说道: “除了时间错乱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哪种?” “这张文件,是假的。” 方慎言淡淡一笑,吐出了一口烟圈后,将茹茹妈的文件单拿出来放在一边。 他将后面厚厚的一沓文件,随意地抽出几张铺开,对着苏城河说道: “你看其余的文件,上面的印章全都十分清晰,像是刚刚盖下不久。 这里有一百多封,应该是对应了一百多件病号服。 我们可以将这个十六层的房间,视为一个处理废料的粉碎机。 每一个被送到这里的人,就是被处理的对象。” 方慎言将文件一张一张翻开,除了茹茹妈的那张放在一边。 后面文件送达的顺序,是以时间为基准。 第2张——第30张,全都是昨日送达,第31张——第60张,是前天送达。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时间规律。 并且从印章入手,来查看时间线也正好对应。 越靠后的文件,说明存在的时间越长,印章痕迹也越模糊。 方慎言翻开最后一张文件,这是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头。 他送达的时间为12月5日,也即是五天前。 而五天前送来的“病人”,从印章痕迹来看,却仍要比茹茹妈那张要清晰一倍不止。 就连最久远的一张文件,都远比茹茹妈那张要清晰。 这代表着什么…… 苏城河抿了抿嘴,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最后站在方慎言的对面,轻声说道: “我们姑且这样来猜测。 十六层的这个房间,其实是一个处理‘病人’的火化炉。 它在每日会收到三十张‘病例’,并进行‘处理’。 已处理的病人,会成为食材,端上食客的餐桌。 只留下那些数以百计的病号服。” 方慎言点了点头,又拿出了几张病例,指了指上面的信息,补充道: “而这些病人的共同特征就是,他们全都是黑白大楼的住户。” 苏城河没有因他的打断而停止诉说,只是顿了顿接着说道: “如果顺着这个逻辑往下推。 病源、病人、救治、住院、抢救、焚化。 这是应有的六个程序。 而十六层,显然就是最后一步。 那么,第一步的病源,应该是这次任务的根源性鬼魂!” 方慎言听后沉默片刻后,他吸了一口烟,将茹茹妈的病例往前推了推,又说道: “或许,病源也可能就是她。” 苏城河哑然。 这个想法虽然有些惊奇,但也的确有这种可能。 不过,这只是苏城河对于任务主线的猜测,还是无法解释茹茹妈病例上的时间矛盾。 或许,以他们现在所掌握的线索,也根本解释不了。 方慎言低头看了看剩下的两个抽屉,用手拨了一下上面的锁头,轻声说道: “这两个抽屉里,应该还有东西。 但我们缺了两把钥匙,无法打开。” 苏城河听后拿出了剔骨尖刀,但尝试了几次后发现这两把锁牢不可破。 看来,这两个抽屉的线索要搁置下来了。 他思考了一下,发现一件为难的事情,于是问道: “这两个抽屉需要等待钥匙开启,但我们回归现实的条件是毁掉废油。 我没去过现实中的次卧,那里也有办公桌吗?” 方慎言将病例档案收拾起来,一边放进自己的背包,一边说道: “现实里没有,所以废油世界不能毁,并且还需要留一个人守在这里。” 苏城河沉默不语。 他知道这个地方是主线中的最后一环。 如果茹茹妈的病例是真实的,那么她明天就会被送到此地。 这是一个守株待兔的好机会。 所以,这里必须要留人,不管是为了等待茹茹妈,还是为了这两个抽屉的线索。 三人重新聚集在了客厅之中。 苏城河正准备将之前的线索转告克莱德,但却被他立即打断: “我不想知道关于这次任务的任何事,我只要罪物。 达到目的,我就躺平,你们怎么折腾我都不管。” 克莱德为何会是这样的表现,二人不清楚。 但现在三人之中,必须要确定一位留守之人,这是要商议的。 苏城河思考片刻后,轻声说道: “克莱德要罪物,所以需要往下闯。 方店长对这次任务有很高的兴趣,应该也要走下去。 那么就由我来留守吧。” 苏城河来留守,自然是最佳人选。 首先,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罪物。 行走空间的右脚和对抗性质的尖刀,足够补足实力。 他一直想要拿到合适的罪物来取代毛笔,毕竟毛笔虽然不弱,但也称不上太强。 而且一旦使用毛笔,就必须舍弃其他罪物。 如今有更好的罪物替换,毛笔罪物他已经准备舍弃,留给分店内的其他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守在十六层,他有概率蹲到茹茹妈。 这对于一向求稳的他来说,是最能接受的局面。 在确定好留守人选后,苏城河就先一步走出了废油世界,将那滩废油毁掉。 废油消失后,方慎言和克莱德也重归现实世界。 而苏城河也已经将1604门前的垃圾袋拿到了门口,新的废油开始顺着垃圾袋流进房间。 废油世界仍然得以保留,这个十六层的火化炉始终存在。 苏城河作为能够行走在两个世界的留守者,逐渐消失在了方慎言和克莱德的视线中。 重新行走在十六层的长廊中,二人都略带沉默。 下一步要去哪一层,或许还要听从那只鬼的旨意。 不过在此期间,克莱德却对方慎言提起了另一件事。 “请转告季礼,顾行简在第一次抉择时,选择的是毁掉人头闹钟。” 第七百二十五章 多选题 游戏世界,黑衣长发的男人行走在十三层的长廊中,不时转过头,警惕着四周。 他已经来到这层很久很久的时间。 自从离开十八层后,一路跟随着那没有脚趾的足印,就确定了这一目标地点。 只是在漫长的时间里,他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更没有遭遇到鬼物的袭击。 现实世界中的方慎言困于十六层已过半小时,那么他就在游戏世界走了半个小时。 十三层一共有15户人家,是他行走过楼层中最拥挤也是最安静的地点。 这个最安静,并不单指这里除他以外没有活人的痕迹。 最主要的是,他自从来到十三层后,就仿佛失去了听觉。 明明月光就顺着楼道尽头的窗户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在视野之中,他似乎还可以看见窗台上那枯萎的花叶正在随风摇曳着。 但他的耳朵里,却根本听不见半点风声。 就连,属于他自己的脚步声,却也从未传来。 似乎,并不是这个楼层出现了变故,而是他本人失去了听觉。 男人游走在寂静无声的十三层,半小时的时间里他以各种方法试图破门。 然而那十五户人家的大门,却宛如钢筋水泥般坚硬,固若金汤。 他失去了听觉,不代表别人也是一样。 在闹出不小的动静后,仍然无人外出,那么只能说明这里面一定是没有人居住的。 在长时间的孤寂与行走后,他的身影最终定格在了楼道中央。 明净的月光泼洒在他的脸上,是一平如水的淡然,只是无法掩盖那眼底的困惑。 背影在光线中被拉伸,长长的铺在了布满灰尘的地面。 他没有再挪动身子,定格的画面像是将这一幕成为了一张静态的照片。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男人的心里这样想着,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浪费。 这次任务的唯一对手,已经走在了他的前面。 任务总纲明确说明,十名游戏者处于相同世界中。 那么就不排除,前者拿到了唯一的线索,就会令后来人彻底失去线索。 尽管这样的设计,会令游戏产生不公平的现象,或是因此出现漏洞。 但他不能舍弃掉这一可能性,所以摆在面前的是一个毫无头绪的难题。 到底,如何解决当前困境?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男人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虚化和模糊。 几行血红的字迹恰如其时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 刘老师是一个很负责任的老师,他曾给予了你许多温暖。 当重新翻找出那张乐谱时,你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恐慌,但接着就是一种安心。 他说过,一旦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去寻其帮助。 眼下,虽说时过境迁。 可除了刘老师,这栋楼里再没有你信任的人。 回想着脑海中的乐谱,你记起了曾与刘老师之间的约定暗号,于是你决定…… a:原地不同,模仿着十八层的敲门声,演奏一场无声的乐曲; b:背对着月光,你摸索着背包中的五样物品,最终拿出竹笛和乐谱; c:背对着月光,你摸索出背包中的五样物品,最终拿出竹笛和骨头; d:寻找场外援助; (本题为多选.) …… 游戏室。 季礼面临着他第二幕的第一次抉择。 同时,也是他面临的第一次多选题。 这次的抉择,他已经等待了太久,所以迫不及待地为自己点上了一个烟。 十三层的游戏世界,隔绝了全部声音。 原以为回到游戏室后,这种失聪感就会消散,但可惜…… 无论是香烟燃烧的声音,还是打火机闭合的清脆,季礼全都听不见。 游戏的影响,完全施加在了季礼的身上。 他看着屏幕中那虚化的背景,暗自思忖着: “十三层,听觉是一个关键。 再联想到刘老师是一个教音乐的,那么破题点应该是与音乐相关。” 当然,这个破题点说明不了什么。 因为a、b、c全都与音乐相关。 尤其是这个a项,极具迷惑性。 现在可以确定,刘老师是一个重要线索人物。 季礼此行就是要找到它,但目前来看主动寻找的可能性不高了。 所以就必须要逼刘老师主动现身。 从第一幕的敲门声开始,季礼就几乎确定门外来者就是刘老师。 并且从后续的足印上来看,它的身份应该不会有错。 他要找的刘老师,就住在十三层。 那么,与敲门方式接近的,正是这个a选项。 a,似乎是一个必选项。 不过下面却又出现了矛盾选项。 b与c,各方面条件都十分类似,唯独差在最后两个字上。 按照命题的基本逻辑,这两个选项必有一对一错。 可问题也出现在这里,目前确定a大概率是必选,b或c有一个也是必选。 但无论b还是c,却都与a出现了第三个矛盾。 既然使用了a的做法,以敲击模仿敲门,来演奏乐谱。 那么还何必再使用那断了一半的竹笛呢? 前三个选项,已经足够混乱,偏偏又出现了一个d项。 这个d项,与季礼经历过的所有选项均不相同,它更像是一个独立选项,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 “寻求场外援助……” 寻谁? 只能是方慎言。 换言之,方慎言一定得到了某种与季礼这边相关联的情报。 然而现在的季礼失去了听觉,他已经无法再与方慎言通过耳麦沟通。 想到这,他拿出手机试图与方慎言发送一条短信。 但手机却在这个时候黑屏,无论如何按都没有反应。 季礼深吸了一口烟,哑然一笑。 这场游戏,真的很公平。 a项,具备与敲门声类似的形式,对应着旁白描述中的暗号; b项,以竹笛为切入口,当然要加之乐谱来参照,也极为合理; c项,竹笛加骨头的组合,没有道理,但似乎又存在深意; d项,方慎言得到相关线索,没理由不去选择。 四个选项,站在四个角度,全都具备必选的资质与理由。 而这一次的多选题,带来的并不仅仅只是选择上的难度。 季礼手中的烟在吸食一半之际,他忽然见到屏幕背景中自己的三道身影。 他面朝着月光,自然也就背对着影子。 而在淡淡的光芒中,他赫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出现了不易察觉的分裂。 在静态的屏幕中,他像是一张静止的照片,而一把剪刀正在对其进行裁剪。 第七百二十六章 精妙伏笔 时间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正在对相片中的季礼进行切割…… 但是,“女声”明确说过,当抉择期间所有鬼物袭击都会暂停。 为什么? 季礼不明白,但他没有时间去拖了。 a和b、c,不能共存。 这一点,是通过每个选项的前半句话得来的。 从屏幕定格的画面来看,季礼此刻面朝月光,背对阴影。 正是这一局面中,有一把无形的剪刀正在对此进行裁剪。 那么如此一来,他想要规避掉这个袭击,就必须要反过来。 背对月光,面朝阴影。 所以a项,必须舍弃。 有了这个思路后,事情的难点就要减少许多。 他要在b或c之间选择一个,且为了保证多选的规则,必须带上d项。 想到这里,季礼重新点上了一根烟,开始用心琢磨着最后两个选项。 从表面来看,b项毫无问题。 季礼不懂音乐,但最基本的事实是想要演奏,就必须要用曲谱。 刘老师和茹茹的暗号,显然就是那首《一闪一闪亮晶晶》。 但就算是这么简单的旋律,对于笛子一窍不通的季礼,也只能照谱学习。 所以,拿出竹笛和乐谱,是最合适的。 不过,这个令人不解的c项…… “背对着月光,拿出竹笛和骨头.” 季礼牢记着他从茹茹家拿到的那五件物品。 人头闹钟、一颗蛀牙、疑似人骨、半只竹笛、一本乐谱。 这五件东西中,蛀牙和人骨是唯二不知用途的道具。 这个被折成两段的竹笛,与人骨到底有什么关联? 季礼犹豫着,在操作台上长按住了“黑键”,这是打开仓库的按钮。 轻触确定选项,长按表示打开按钮应用。 不多时,静止的屏幕上再度被一个新的页面覆盖。 由几十个正方形组成的方格图出现在眼前,五件物品均显示在第一层。 季礼操纵着摇杆,先是选中了那个人骨,屏幕的右上角就显示了一行小字: “从家中的餐桌上拿出的骨头,造型奇异且细长,不知有何用途……” 这么一段简单的描述,毫无价值。 他又选中了竹笛,屏幕同样的位置,又显示了一行字: “一根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笛子,伤痕累累的外表隐藏着不堪回忆的童年……” 又是毫无意义。 季礼皱着眉头,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烟,将仓库页面关闭。 此刻屏幕之内的背景,又一次出现了细微变化。 那虚化的背景中,季礼定格的影子,似乎比先前更拉长了几厘米。 同时,影子的身体出现了三条极难察觉的裂痕。 如果不是因屏幕尺寸等比例缩小,又将细节放大,这种程度的变化根本无法意识到。 不过虽然影子似乎是出现了三条裂痕,但于季礼本人而言并未感受到任何不适。 但这又一次加深了他对时间的紧迫意识。 目前d项已经确定,纠结于b和c之间。 两根烟的时间已过,季礼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既然猜不透c项,他必须选择那个最保险的选项。 他的手指点在了白键上,先锁定了d项。 而当他正欲触碰到蓝键时,屏幕上似乎闪过了一道白光。 这道光来的莫名其妙,同时也消散的极快,或许只存在了一帧,却被他牢牢捕捉。 白光的出现并没有带来什么变故,反而是为季礼带来了一丝灵感。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抽回悬在蓝健上的手指,重新长按住了黑键。 仓库页面重新开启。 季礼仔细地盯着半根竹笛与人骨的两个图标,他惊愕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这根人骨,之前看的时候就觉得像是人类的指骨。 只不过要比人类指骨,更粗一圈,更长几厘米。 并且在这指骨的表面,存在着规律性的孔洞。 此前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但他将带有孔洞的指骨,与半根竹笛拼合起来一看。 他震惊地发现,指骨与竹笛竟然能够完全吻合。 尤其是骨头表面的孔洞,简直是与竹笛的特征一般无二。 一个惊人的想法,从季礼的大脑中应运而生。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看似古怪的选项背后,到底蕴藏着怎样“精巧”的伏笔。 想通这一点后,季礼不再犹豫将最后一个选项,确定在了c。 …… “滋滋滋……” 游戏世界,季礼的右耳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这是将近四十分钟以来,他耳朵里第一次听见声响。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转过身。 虽然还停留在原地,不过面朝的方向却已截然相反。 而在他的目光中,地上那三道影子分裂的迹象却更加严重。 先前透过游戏机屏幕,也只是细微的割裂,但这次他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 三道影子,代表着他、第二、第三人格。 由于他体质的特性,这三道影子始终是大范围重合,只有零星的分离。 而在影子之上,第一道裂痕出现在咽喉、第二道出现在胸口、第三道则是双腿的膝盖。 就像是一张相片,正在被分成三份。 做了选择的季礼,目前还无法自由行动,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背包中拿出了半根竹笛和那根指骨。 并且,不受控制地用左右两手将其结合在了一起。 折断的竹笛上半部分完好,只是下半部分消失,而指骨正好将其弥补。 而亲眼目睹一切的季礼,发现竹笛的断裂处细节,与指骨有着完美的弥补。 这也印证他的想法,应该是准确无误。 当这根半竹半骨结合而成的笛子拿在手心时,耳机中方慎言那冷漠的声音也随即传来。 “你到哪一步了?” “我在十三层,需要你的帮助。” 现在的季礼耳中只有方慎言一个人的说话声,就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 这自然要归结于神秘的灵异力量。 季礼摆脱了规则的控制,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笛子,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一,你手头是否拿到了一些新情报。 挑重点描述,应该有我需要的东西。 第二,你的手机还有网络吗? 上网查查怎么吹笛子。” 第七百二十七章 它在敲门 “横笛还是竖笛?” 方慎言那边声音清澈可闻,他无视了第一个问题,反而将重心放在第二条。 季礼简单看了一下,左右翻看一遍后,轻声说道: “应该是横笛。” 耳机的另一边开始陷入沉默,最后的声音也消失了。 季礼攥着手中的笛子,不敢转身,默默地观察着面前的影子。 在做完选择后,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他的影子出现第三次割裂。 而这一次,他能够清晰看到,影子已经被分成了独立的三部分。 季礼有些看不懂了。 目前为止,他接触到的“攻击”,一是听觉、二是影子。 听觉丧失,没问题。 按照足印的痕迹,他来到十三层,这里有他要找的线索人物,刘老师。 线索人物仅仅是一个代号,它到底有害、无害并没有明确定论。 刘老师是教音乐的,所以从听觉入手,合情合理。 那么,这个被切割的影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目前为止,季礼的影子被分成了三份,可他并无任何不适感。 这是最大的疑点,但却并不是最重要的。 真正让季礼捉摸不透的是,按照任务总纲,当抉择出现时,剧情会暂停。 可在游戏中,季礼的影子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割裂。 尽管,速度慢上了无数倍。 影子切割,不是鬼造成的吗? 但若不是鬼,还会是谁…… 季礼的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名字,那是一个走在了他前面的男人。 且不论,他凭什么能进度远超自己。 即便是他,也无法设局陷害季礼。 首先,游戏世界内明确不允许使用罪物,他没有这个能力。 其次,就算他掌握了某种道具,用来埋伏季礼。 但通过一路向下的脚印来看,他并没有来到十三层。 一个从未来过十三层的人,就算拿到了未知道具,又怎么会作用于季礼身上? 两个理由,足以排除他的嫌疑,那么事情应该还是出在鬼的身上。 既然影子切割暂时无害,季礼也没时间去思考它。 正巧这时,方慎言的声音再度从耳机中传出,伴随着一阵阵细微的笛子声。 看得出来,教季礼吹笛子这件事,对于方慎言来说颇费功夫。 “嘴唇自然闭合,双手捧着笛子两端,左手握笛头,右手握笛尾。 将吹孔置于下嘴唇下沿,对准吹孔吹气。 看你能不能吹出声来?” 方慎言显然是查了某些教程,在综合之后给予了最直接的操作方法。 季礼看了看掌心的怪异笛子,上下翻转了一下,擦了擦笛头,按照方法将下唇贴在吹孔。 “呼呼……” 没有任何音调,只是气流进入中空的笛身声音,却格外沉闷。 当然,这一切季礼是听不到的。 他尝试了几次后,询问方慎言是否有误。 “应该不对。 正确的声音不会这么闷。 你不要把嘴唇堵在吹孔,留出一道小缝隙,向下吹气……” 对于一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来说,仓促间别说想达到演奏的程度,就是能吹响都要耗费时间。 尤其是季礼是一个患有失忆的人。 尽管许多常识他还刻在本能中,但从上次打麻将的经历来看,对于他来说吹笛子是很难办到的事情。 季礼皱着眉头,一次又一次地按照方法,第一目标就是将其吹响。 学习吹笛的过程,甚至比他进行抉择还要困难。 仅仅只是这个小目标,就花费了他近十分钟的时间才熟练掌握。 而这个阶段中,他始终盯着自己地上的影子。 似乎从第三次分裂后,切割行为陷入了停滞。 面前的影子,仍然保持着之前的模样,再没有出现变化。 完成第一步后,方慎言开始教季礼每一个指孔所代表的音符。 显然,这是一个更耗费时间的目标。 不过,季礼为了节约时间,已经将《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乐谱告知给了方慎言。 方慎言一边在网上查着资料,一边现场教学。 十三层之中,开始不断回荡着断断续续、毫无节奏的笛声。 季礼本人是什么都听不到,但耳机的另一边却听得极为清楚。 方慎言不禁感叹季礼的音乐天赋。 不是太好,而是差到了极点。 这个水平几乎与他当初打麻将时的表现相差无几。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季礼只能不熟练地演奏出乐谱的第一个整句。 而落在方慎言的耳中,他完全没听出来这是那首耳熟能详的儿歌。 “你若想以儿歌引出那位刘老师,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方慎言有放弃的想法,于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手里有一份不完整的住户名单。 在你练习的时候我进行了筛选。 目前确定的是,十三层只有两户人家存有刘姓之人,但这上面均未说明职业。 他们是一男一女,男的刘姓之人在1301,女的刘姓之人在1315。” 季礼放下竹笛,下意识地舔了下干裂的嘴唇,默默地撇着头看向前后两个方向。 方慎言给了他两个选项,一个位于楼层之首,一个位于楼层之尾。 尽管这个方法在他看来,成功率不足一成。 毕竟他选择的是笛声,却并没有选择a项的敲击。 但选择是一回事,选项中也只是令他拿出竹笛,并没有明确要求他要怎样做。 关于以笛声引出刘老师,只是他的猜想。 而迄今为止,这个想法也并没有得到印证,且需花费更长的时间代价。 那么,试一试这种朴素的方法,能否有效? 毕竟,模仿儿歌的敲门声远比学习笛子要容易太多。 想到这里,季礼暂时放弃了竹笛,径直走向了1301。 虽然他吹笛子不会,但根据节奏敲门还是可以做到。 不过,连贯而轻盈的敲击声接连响起时,他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季礼皱了皱眉,看着银灰色的铁门,慢慢后撤了半步。 他微微摇头,暗道事情果然不会这么简单。 而当他正欲撤回原位时,方慎言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等等,门内有动静!” 这句话让季礼重新来了兴致,他停住脚步,待在门外一步,悄声问道: “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见门内也在敲门。” 第七百二十八章 死既是生 “你敲一下,它回一下。” 方慎言的声音毫无情绪,诉说着简单而惊悚的现实。 季礼悬在门上的手被迫停住了,他再一次仔细地盯着这扇门。 这就是一扇十分普通的铁门,由于年代久远,表面的漆快掉光了,露出光秃秃的灰色。 如果一定说有什么奇特,那就是门上什么都没有贴,很干净。 季礼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影子,没有出现第四次变化。 “它在回应什么?” “你是怎么敲的,它就是怎么敲的。” 方慎言是在告诉他,门内的东西也在敲击着那首儿歌。 季礼听不到声音,他只能从方慎言的描述中想象着发生的事情。 在深夜的楼道里,门外的男人敲打着老旧的铁门,演奏着一首脍炙人口的儿歌。 而门内的位置,也有一个东西,在回应着同一首歌,却不愿露面。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当季礼想象着这个画面时,他的大脑里满是这幅画面,回荡在脑海是那第一句歌词。 “不对……” 如果1301内的人,就是刘老师,那么他不应该是敲一声,回一声。 这个现状,更是门内的东西在模仿季礼的节奏。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脑海中的歌词竟然还在循环,就只有那第一句。 季礼敲门时,并没有局限在第一句,他敲击的是完整的儿歌。 但现在经过想象,他的脑子里却不断循环第一句歌词。 他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脑海中的歌声,不是想象,是他真实听到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季礼的头忽然出现了一阵混乱。 一种令他浑身不适的感觉,陡然袭来。 脑海中的歌词,仍然停留在第一句歌词,仿佛占满了他的全部思想。 鲜血从他的双耳处缓缓渗出,可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痛楚,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伤。 此刻季礼的全部心思,全都用来对抗脑海中的儿歌。 “吱……” 像是什么东西开启的声音,突然回荡在寂静的楼道中。 季礼听不到,但他却看见1301那紧锁的大门,竟然开启了一道缝隙。 黑暗,从那里渗出,如同潮水般侵入着被月光铺满的楼道。 一只脚从门缝中显露出来,那只脚没有脚趾,只有半只脚掌。 正如季礼曾在十八层见到的足印一般无二。 随着视角上移,他看到了一件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一缕长长的发丝垂在胸口处,与宽松的病号服一同飘荡着。 季礼看见了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孔,那张脸就面对着他,单薄的嘴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微笑。 那双灰黑双色的瞳孔里,闪现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季礼读不懂。 但他分明认清,这个从1301走出的男人,竟然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区别…… 只有一个区别:病号服男人,没有双耳。 心灵干扰加失聪,是十三层。 若此人并未出现,季礼尚且陷入混乱的思维之中,可现在看见它时,他却获得了一瞬间的清明。 这个病号服男人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了这只鬼的攻击手段。 心灵干扰能力,强的很强,弱的很弱。 由于人类是一个极具想象力的生路,大脑是他们最强大、也最脆弱的武器。 所以针对心灵的攻击,也取决于想象力。 只要鬼物拥有足够惊艳的想象力,它就能将这种手段运用到极致。 季礼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 方慎言的场外求助,不该用在这种途径上。 他就是一个教会季礼使用笛子的外援,不能通过他去开启捷径。 捷径,就是死路。 1301和1315,不管这两户里到底哪个是刘老师,都不该以这种方式会面。 真正的途径,唯有使用竹笛。 但如今,死路已开,到底该怎么拨乱反正…… 使用人头闹钟,是一种方法。 以灵异世界的介入,打断游戏世界的剧情,争取更多时间,寻求转机。 不过季礼转念将其抛弃,他已经不能确定,大脑下的指令是否可以真正支配行动。 有什么方法,是既成事实,不需要他介入即可解除危机的…… 慢慢地,他将目光落在了脚下的影子上面。 停留在第三次分裂的影子,在长廊中不受影响,毫无动静。 季礼的念头一闪即逝,没有丝毫犹豫地蓦然转身。 这一次,他的位置出现了变化,从背对月光,变为面朝月光。 同时,背后的影子也开始挣动,出现了本体之外的战栗。 仿佛此刻季礼的影子,已经脱离了季礼的掌控,不再随他动作而动作。 黯淡的月光照亮了季礼的面孔,也照亮了他双耳处渗出的鲜血。 身后的影子开始越拉越长,直至蔓延到了十三层的电梯口。 第四次分裂,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被分成三份的影子,从颤抖变为蠕动,彻底成为相互独立的三份。 与此同时,季礼的本体也出现了未曾有过的变化。 他领口、腹部、膝盖处的衣着,凭空出现了折痕,像是褶皱,却又格外整齐。 不仅如此,季礼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像是从三维降为二维。 以另一个视角看去,他似乎从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为了一张定格的相片。 而这张相片,被折了三次。 “嘶……” 无声的撕裂音,从季礼的身躯回荡开来,即将把他撕成三份。 这一期间,季礼却始终闭着双眼,毫无动作,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然而,正当他即将被撕成三份之际,1301门口伫立的病号服男人,却一步迈了出去。 它第一次走到了十三层的楼道之中,却并没有看向季礼,而是转头看向了楼下。 病号服上的淡蓝色开始一条一条的消失,这件拥有特别意义的衣服产生了变化,正在转为纯白色。 随着它的介入,季礼身上的撕裂开始了暂停。 两种力量以他为战场,展开了激烈而汹涌的对抗。 双方都想将其置于死地,却又都不想让他死在另一方的手上。 这就导致了一个诡异且合理的平衡。 明明两只鬼都想杀死季礼,却又都在不断地救下他。 一条死路,会死人。 但两条死路,却可救人。 病号服男人的出现,让季礼确定十三层的死法,是心灵干扰和失聪。 那么影子的分裂,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 它是一个外来鬼。 不过季礼无所谓,因为他明白这只鬼为何到来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他让两只鬼对上了,他可以开始回到自己该走的路上了。 “呜…呜呜……” 竹笛横在唇边,气息在指孔中流窜,奏响着并不动听的音符。 这一次,季礼将那首儿歌的第一句奏响,略有生疏但足够完整。 第七百二十九章 不速之客 “13……有……回声……” 当第一句歌词被演奏出来时,方慎言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不过落在季礼耳中时,他却听得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这一情况令季礼眉头皱了皱,他知道这是鬼物留下的伤势。 如果说先前是由于十三层的特性,让他无法听见声音,那么这一次就是真正要抹除他的听觉。 不过幸好,它在动手期间,季礼引出了那只外来鬼,令其并未完全得逞。 但丧失一半的听力也足够对其造成巨大困扰。 显然,笛声是引出刘老师的关键。 他演奏出第一句,就确定了刘老师所在方位,可他现在却听不清方慎言在说什么。 季礼本就笼罩在十三层失聪的阴霾之下,通过d项获得的场外求助,如今也受损过半。 方慎言的介入,是对行动的进一步完善。 可如今失去了他的指导,导致下面的步骤将陷入僵局。 用两条死路去牵制单一死路,仅是亡羊补牢,造成的苦果仍要承担。 季礼攥着掌心的竹笛,他的脑海中盘旋着第二句的旋律,思考再三后,他吹响了竹笛。 虽然他的音乐天赋很差,但经过这么久的训练,他也并非毫无长进。 更何况,《一闪一闪亮晶晶》本就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儿歌。 先前之所以想要寻求捷径,更多的理由是他放不下曾经的那个a项。 毕竟a项,看起来太正确了。 可现实是,往往最正确的东西,就是最错误的。 这个道理,将会一直贯穿季礼的人生。 值得一提的是,当第二句响起时,笼罩在季礼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散殆尽。 很明显他的拨乱反正是产生了效果的。 从这个结局来看,a项是不折不扣的误导项,反而莫名其妙的c项才是生路。 当季礼一边吹着笛子一边转过身时,他重新面朝着自己的影子。 1301的房门已经闭合起来,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 仿佛那个病号服男人从未出现过一样,只是他的幻觉。 不过方慎言声音的模糊,预示着死路的确存在过。 而当季礼面朝影子时,他的影子已经重新回到了第三次分裂时的模样。 十三层的鬼,只要正确运用笛声,并不会主动攻击; 那只未知鬼,只要面朝着影子,也不会造成进一步分裂。 从这一点来看,季礼短时间的安全并不算首要问题。 第二句已经演奏完毕,方慎言的声音再度传来: “1307……它在……和你……去那……” 显然这次方慎言说了很长一段话,可真正被季礼听到的只有那个房间号。 剩余的只是一些无可辨别的无用信息。 “1307” 季礼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背对着月光,来到了这个房间之前。 又是一扇光秃秃的大门,它纯粹的样子就和当初的1301一模一样。 这首儿歌,还剩下第三句,也是最后一句。 季礼却并没有再急于吹响,因为这句他还没来得及学。 他暂且放下竹笛,将目光对准了铁门上的锁孔,慢慢地他有了一个新发现。 1307与1301,的确存在着一个不同点。 前者门上的锁孔,是一个圆形,而后者是方形。 季礼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接着他开始巡视整个十三层。 在短暂的排查后,他惊愕地发现整个十三层的15扇大门,除了1307外,全都是方形。 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1301已经确认为死门,而其余的十四扇门均存在与其相同的共性。 那么以此来看,1307有很大概率就是唯一的生门。 “继……它很可能……别……” 方慎言的第三次发言,仍然没有什么价值。 但对于季礼来讲,这应该是一种鼓励。 对于方慎言来说,季礼的行动是一场现场直播,而他是观看直播的人。 而有时候,观众比表演者看的更清楚。 季礼重新拿起了竹笛,他看着上面的气孔,脑海中开始回想着第三句。 其实这首儿歌,严格意义上只有两句。 第三句是刘老师特意为茹茹而写的,虽然词还是原来的词。 但旋律却与第一句略有不同。 由于季礼选择的是c项,他已经无法再拿出了曲谱。 当然,就算有曲谱,现在失去了方慎言的指导,也没有用处。 只是听过一次敲击节奏,他这个音痴完全分不清刘老师篡改的音符是哪一个。 当季礼正欲拿起笛子,准备尝试一次之际。 方慎言的第四句话传来,他只说了两个字: “有人。” 由于字句太短,所以这次季礼听见了,同时他自己也已经发现了对方。 一个身材不高,体型微胖的年轻人,从电梯口出现,他的手上也拿着一杆竹笛。 不过与季礼手中的笛子却存在明显区别,他的笛子是一杆完整的竹笛。 “……” 这个年轻人在见到季礼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了一抹惊诧,接着就是礼貌的笑容。 他说了什么,季礼听不见,但紧接着,场景陷入了定格。 值此人到来之际,新一轮的抉择出现。 …… a:看着尚未闭合的电梯,你不计后果地冲了过去,逃离这个令你恐惧的十三层; b:场外求助出现意外,眼前人是你的希望,你准备与他一同合作,找到刘老师; c:场外求助出现意外,眼前人是你的希望,你准备与他一同吹奏,找到刘老师; d:场外求助出现意外,眼前人的到来,你却感受到了危险,并因此拿出人头闹钟; …… 游戏室内,寂静无声。 烟缕丝丝地在房间内飘荡着,季礼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 这一轮的抉择,并没有旁白描述,没有更多的信息交代。 不过这四个选项,似乎从表面来看,难度并不高。 a项,是一个侮辱智商的选项,几乎是个人都不会去选。 而后面的三个选项,都围绕着这个“来者”。 季礼隔着烟雾看着屏幕中的那个平凡的年轻人,脑海中一片宁静。 他记得这个人。 第五分店,腾善。 第七百三十章 最大死路 腾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但他却成为继顾行简、季礼之后第三个来到这一幕的副店长。 或许正如李观棋曾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心思缜密、深谙大局之人。 画面陷入了定格,定住的不只是剧情,还有闯进场景中的两个人。 季礼看着四个选项,陷入了沉思之中。 但面临选择的人,不止他一个。 腾善坐在塑料凳子上,深绿色的墙纸映的他面色铁青。 摆在他面前的同样存在四个选项,与季礼类似,却又略带不同。 …… a:见到眼前人时,你意识到不妙,转头冲进了尚未闭合的电梯中; b:见到眼前人时,你确信他能够帮助你,于是你决定与他合作; c:见到眼前人时,你确信他能够指引你,于是你决定配合他; d:见到眼前人时,你察觉到了一丝不安,于是你决定杀死他; …… 与季礼的选项相同的是,腾善的四个选项从大体脉络上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立场是完全站在他个人角度。 毕竟一手设计过文字解密类游戏,他在这方面的接触比平常人要多很多。 尽管他比季礼的进度慢了长达半小时之久。 但也足以领先于其他八人。 腾善并没有急于去抉择,反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季礼身上。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根笛子。 季礼手中的笛子,与他所持的笛子,有很大区别。 半棕半黑的模样,显然是另有奇遇。 腾善的目光闪烁了几次,转念间明白了一切。 任务总纲说过,所有游戏者处于相同的世界观中。 理论上来讲,他们十名游戏者被安排的剧情应该是相同的。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矛盾。 比如,季礼提前半小时就把腾善经历的剧情走了一遍,且拿走了笛子。 那么在同一世界的作用下,腾善这个落后者的剧情里,就该永远失去这件物品。 可现实明显不是这样。 在腾善的剧情中,他所经历的线索、情报、道具均是完整的。 只是在某些地方,进行了合理的篡改。 比如,从两人均带着笛子来到十三层,可笛子本身却略有不同。 这就是游戏规则。 腾善将双手放在游戏台上,十指交叉,略作沉思状。 通过见到季礼一事,他已经猜到了游戏世界的大致规则。 十名游戏者,的确存在于相同世界。 但这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是一个模糊的简介。 准确来讲,在相同的世界观内,谁先完成剧情,就会对落后者的剧情产生干扰。 比如,季礼拿走的是棕、黑两色的笛子,这可能才是剧情真正需要的原件。 而因为原件已经被取走,所以落在腾善手中的就是一个复印件。 不过这个复印件,也能具备获取情报上的作用。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为了确保每名游戏者在总体剧情上的完整。 这些细节,不会对主线剧情造成巨大影响。 这就是天海给予游戏者最大的公平。 但领先毕竟是领先,原件毕竟是原件。 腾善看着自己所拥有的笛子,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他手中的是“复印件”,因为他落后了,就意味着他就该沦为配角。 所以,当开启线索的钥匙,最好还是使用季礼手中的原件。 他看着屏幕上的四个选项,已经知道自己该选择哪一个。 腾善长舒一口气,默默搓了一把脸,摇头叹道: “店长,你让我这个小角色怎么和这些大神去争啊……” …… 另一边,季礼同样在观察着屏幕中的腾善。 在排除掉a项后,他开始留意起了d项。 腾善,是不速之客吗? 他的到来,究竟是雪中送炭,还是虚假希望…… 看着对方手中纯棕色、完整的竹笛,季礼思索着两种可能性。 腾善刚刚得出的游戏规则,他自然也能看出来。 那么基于这个规则,腾善在这里出现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这个d项,更像是一个陷阱,就是用来迷惑季礼。 因为如果季礼选择杀死腾善,就意味着他很难再演奏出儿歌的第三句。 没有第三句,就打不开1307的房门。 思考再三后,季礼决定等一等。 他点上了一根烟,没有急于选择,而是静静地看着屏幕边缘的影子。 十三层有两只鬼,他要看一看外来鬼,是否也会将腾善的影子撕裂。 这是唯一确定对方身份的方法。 …… 时间,在香烟的燃烧中缓慢流逝着。 等待的两个人,慢慢地产生了不同的心理变化。 腾善那里从笃定,转为忐忑,最终开始惊恐。 他已经确定了选择c项,决心辅助季礼,拿到十三层的线索。 但不知为什么,却迟迟等不到季礼那边的决断。 他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早早地做出选择。 腾善担心季礼选择的d项,尽管他不清楚对方的选项是否与他一致,但内容应该不会相差太多。 他这边有杀死对方的选项,季礼可能也有。 腾善对季礼了解不多,却也知道他是一个极为冷酷之人。 如果季礼选择了杀死他,可他却选择了放弃,岂不是静静等死? 而另一边的季礼,终于在抽完第三根烟后,发现了屏幕的变化。 腾善的影子,果然有了一丝分裂的迹象。 尽管只有一丝,但也是事实。 这说明来的这个腾善,就是人。 对于季礼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二者联手,儿歌的第三句必然会成功。 季礼果断选择了b项,与腾善合作。 虽然b和c十分接近,但通过用词来讲,b项要更加宽泛,操作性更高。 …… 游戏世界。 腾善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他攥着竹笛狂奔向了季礼。 只是看着季礼的身影,他有了一丝解脱之感。 先前太长时间的暂停,将他的心态折磨得够呛。 季礼没有与他交谈,二人失去了听觉也无法交流,他只是在地上写下了几个字。 “演奏儿歌的第三句。” 腾善看清后立即明白,他能到这里,就说明剧情与季礼相同。 与季礼不同,腾善是一个正常人。 《一闪一闪亮晶晶》这种级别的儿歌,对他来说毫无难度。 腾善攥着手中的竹笛,犹豫后指了指季礼手中的笛子,比划了一下。 季礼看出,他的意思是想要互换。 他联想到刚才的b和c选项的区别。 若选择c项,他绝对无法与腾善互换笛子。 但他手中的笛子,很明显是原件。 毕竟从顾行简进度大幅度领先来看,他走的剧情绝对与自己大不相同。 所以季礼应该是在这条剧情中的第一人。 那么,作为原件与复印件的区别,显然由腾善吹奏原件,更有机会找出刘老师。 或许,这正是选择b,而不选c的原因。 季礼没有犹豫,二人互换了笛子。 他只是略微装腔作势,反倒是腾善那边十分自然地吹奏了起来。 “滋滋……” 耳机中方慎言似乎说了什么,但却只有电流声响起,又陷入沉寂。 场外求助,被掐灭。 季礼心神一动之际,忽然略有所感地转过身。 1307的房门,在这时开了。 一只手正按在门板上面,像是要将房门彻底拉开。 腾善面带一丝喜色,急忙走到近前,正要靠近。 季礼看着那只手,忽然面色大变,一把将他的胳膊拽住,疯狂倒退。 “错了!我选错了! 这只手分明是……” 季礼对许多事情并不关心,许多人见过却也记不住。 但他最起码记得自己的肢体特征。 1307门内伸出来的手,与他的右手一模一样,尤其是食指与中指间的暗黄。 那是因为吸食太多香烟而造成的显着特征。 1307里走出来的不是刘老师,竟也是季礼! 而当那个身影完全暴露在外时,季礼发现他只猜对了一半。 这个穿着纯白色病号服的人,拥有着与他相同的身材、相同的长发。 但它,没有脸。 死路,又来了。 1307,是最大的死路。 季礼不理解,他走的是最正确的路,找到了最特殊的那个房间。 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 答案很简单,可他不愿意承认。 1307的确特殊,因为它不是特殊的生路,而是特殊的死路。 或许十三层,本就没有生路。 第七百三十一章 绝望来袭 到底是什么地方犯了错? 自从季礼进入游戏后,他自问每一次抉择都没有选错。 这是肯定的。 因为如果他有一步选错,就不会活到现在。 但若是他选对了,为什么1307走出来的人是没有脸的自己? 打开1301是一条死路,里面走出来的是穿着病号服的自己。 十五扇大门,除了1307外全都是方形锁孔,这从侧面说明它们全都是死路。 季礼之所以确定1307是生路,就是因为它是唯一一个特殊的大门。 难道方慎言提到的1307,并不是指它门内出现了回应? 不可能。 就算是季礼因为听力受损,曲解了他的意思,但后续方慎言也该多次警告,而不是放任他继续行动。 开启1307没问题,是基于现有线索的必然选择。 那么,事情…… 季礼的瞳孔微缩,他想到了一个最可能,也是最糟糕的解释。 那就是,他根本就不该来十三层! 十三层,十五户,根本没有他要找的刘老师。 他来错了楼层,他走进了陷阱,他步入了死局。 季礼心头沉重地一步步往后退,直至贴在墙边,冷冷地看着1307的大门。 无脸人,终于彻底在门内显露了身影。 真正的答案已经揭晓。 它拥有着与季礼一般无二的体态,却没有那张苍白的脸。 纯白色的病号服象征着它在十三层截然不同的地位。 而在摇曳的衣摆下,赤着的两只脚并没有脚趾,只剩半只脚掌。 一切,昭然若揭。 它设计的太巧妙了,这是一个从第一幕就设好的局。 茹茹家的敲门者,或许来自它,或许来自刘老师。 竹笛和乐谱的线索应该无误,但差错的开始,却是来自于十八层的足印。 借助第三次抉择,季礼走出房门,自然会将现有线索整合,以此确定第二幕调查方向。 敲门声、竹笛和乐谱、足印。 这三者出现的太是时候了,但足印却是一个误导项。 它与刘老师无关,与剧情无关,是来自无脸人设置的陷阱。 目的就是引季礼来到这里。 把所有线索都引向1307,以完整的线索链误导季礼走向它。 然后,用一个最像生路的死路,看着季礼亲手释放它。 即便是受害者,季礼都必须承认这是一个精妙绝伦的死局。 1307内,是一片漆黑,月光无法投射到其中。 但隔着无脸人单薄的身影,季礼看到了里面一无所有。 无脸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季礼与腾善。 用没有双眼的目光打量着对面这两个心神忐忑的活人。 腾善看着无脸人,又看了看季礼,他知道的东西不如季礼多,但也足够看清此刻局势了。 他的脸色几次大变,双腿开始发软,用力地拉了拉季礼的胳膊,嘴唇抖动着。 他在下意识地求助,在说些什么。 但季礼根本听不见。 十三层隔绝了所有听力。 他的目光变得格外凌冽,一手拉着腾善,猛地转过身。 十三层的鬼已经占据绝对上风,光靠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对抗。 现在,只有寄希望于那只外来鬼。 故技重施? 但当季礼再度背过月光,直视地面时,却震惊地发现地上的影子,消失了。 不只是他自己,就连腾善的影子也不见了。 布满尘埃的地面上,只有淡淡的月光,却没了人的影子。 季礼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就说明外来鬼也已经不在。 这只鬼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扑朔迷离。 而从这个来去的时间点来看,似乎它就是为了引季礼释放最大的死路一样。 仿佛它早就知道1301的死路未必能杀死季礼,所以它要帮季礼撑过1301。 直到,他亲手打开1307这个最强大的鬼物。 眼前,十三层沦为彻底的死局。 再没有任何鬼,可以帮他起到牵制作用。 季礼没有说话,他开始拉着腾善,快速冲向电梯口。 在这区区十几米的楼道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懊悔在心头回荡。 就在刚刚,一个向死而生的选项摆在眼前,可他却武断地将其排除。 “a:看着尚未闭合的电梯,你不计后果地冲了过去,逃离这个令你恐惧的十三层” 游戏的公平,已经做到了极致。 哪怕季礼距离真正的死路只差临门一脚,它仍然给予了生存的选项。 可季礼却第一个将其排除掉了。 看着楼道尽头,那还闪烁着应急灯的电梯口,他知道大概率是逃不脱的。 该选择的时候,他没有选。 现在,已经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月光突然熄灭了。 季礼的心脏一抽,他失去了视力…… 无脸人,还是出手了。 继听觉被剥夺后,视觉也被拿走,下一个是什么? 还有多久时间…… 季礼的大脑开始不断思考着此行而来的一切经历,到底还有什么方法挽救! “扑通!” 跌倒的声音响起,可季礼听不到,但他发现身边的腾善消失了。 这一次,季礼没有放弃他。 在身边寻找了一番后,他抓住了一只冰凉的手掌。 他能确信这就是腾善,因为手指还在颤抖。 然而正当他准备拉起那只手时,却忽然重心一失,险些栽倒。 季礼的确攥着腾善的手掌,可却仅仅是一只手,并不是他的全部。 那手掌的颤抖,不是来自于惊恐,而是断裂后的神经抽动。 时间…… 季礼快速朝着电梯口逃窜,几乎手脚并用。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在变冷,四肢出现了僵硬,已经无法全速奔跑。 但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是店长任务,不是无解任务。 就算无脸人作为最大死路被触发,也未必没有破解之法。 无非是更加复杂,条件更苛刻。 但他需要时间。 就算无法离开十三层,他也要逃到电梯口,那是距离无脸人最远的位置。 空间,意味着时间。 季礼需要时间来重整一切线索,一切蛛丝马迹,找寻死局中的一丝生机。 但可惜的是,他连这十几米的时间都没有。 漆黑的视线中,他见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即将与他的脸贴合在一起。 失去听觉、视觉后,下一个就要他死。 第七百三十二章 摘出死局 季礼很久没有体验到死亡了。 上一次这么接近,还是在鬼童任务,那“见死而死”的诡异死法中。 但却又与现在截然不同。 这一次,让季礼找回了刚刚进入酒店时的感觉。 懵懂、无知、绝望与残酷。 在最公平的规则下,犯下最严重的错误,以最纯粹的逃窜,应对最直观的恐怖。 还是时间的问题。 腾善应该是遇难了,但他的死却并没有拖延太久的时间。 他一直认为逃到电梯口应该难度不大,无脸人比季礼预想的还要恐怖。 季礼暗叹一声,将手从身后的背包中抽了回来。 这一次,他的掌心多出了一个狰狞的人头。 没有五官的脸即将与他贴合在一处之际,人头闹钟被提前惊醒,刺耳的铃声搅乱了一切。 忽远的铃声,又突然忽近。 失去的听觉重新归来,他的耳旁尽是闹钟那满是尖锐的呼喊。 暗红色的光芒从电梯口投射而来,以极快的速度入侵着本就混乱的十三层。 而季礼惊喜地意识到,灵异事件的入侵不仅为他驱逐了无脸人的威胁,甚至将听觉、视觉全部归还。 灵异世界,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曾经季礼有一个答案,但目前来看似乎并不准确。 当初季礼认为灵异世界是基于游戏世界的又一平行空间。 二者可以互相影响,但影响的只有空间。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灵异世界影响的也有身处于此世界的活人和鬼物。 季礼在游戏世界被无脸人剥夺的东西,可以在灵异事件回归。 不过依常理推断,这应该只是暂时性的回归。 当灵异世界退去,他将重回聋子、瞎子,并直接面对无脸人的致命攻击。 人头闹钟,是季礼最大的保险。 尽管开启灵异世界,会带来又一个新的危机,却能够为其打断必死之局,并争取45秒的时间。 45秒,听起来很短暂,但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而当季礼在模糊的红光中重新爬起来时,他却听到一声痛楚的呻吟。 一转头,他看到了一个倚墙而立,满面痛楚的青年。 腾善,还没死。 他缩在墙边,死死地捂着右腕,那里鲜血淋漓,右手消失无踪。 “季…季店长,你还没死?” 腾善在见到季礼时,眼神中也带着惊疑。 显然这二人都认为,对方是被无脸人首先袭击的,并为自己拖延了时间。 但从如今的结果来看,他们明显是被同时袭击,无所谓先后。 “呜……呜呜……” 就在季礼正要开口时,伴随着闹钟的呼喊,十三层又响起了一阵格外熟悉的笛声。 这笛声来的十分突兀,它就不该出现在这。 季礼第一想法是那个无脸人竟追到了灵异世界。 但转念间他又抛弃了这个想法,如果无脸人也来了,他就不可能恢复视觉和听觉。 仍然是那首熟悉的儿歌,它却只存在了两秒钟就消散。 季礼仔细观察着附近找寻着声音的来源,但由于人头闹钟的音量太高,笛声也过于短暂。 他只能确定是在背后传来,却无法确定方位。 “季店长,笛声又来了……” 腾善缓步来到季礼的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背后。 他显然是对这声音有了一定的恐惧感,在这灵异世界中出现的笛声有着前所未有的担忧。 不过季礼的眼神中却透着一丝明亮,他在思考着一种可能性。 十三层,是死路的开始,但为什么无脸人要把这里设置为死路? 生与死,向来是相对的。 这个楼层虽然是虚假的生路,但却实打实地与刘老师、与笛声有关。 那么,季礼开始思考另一种可能: 如果,他没走错楼层呢? 十三层的确是刘老师所在,只是他找错了世界。 线索不在游戏世界的十三层,而在灵异世界的十三层! 否则,这里没道理会响起笛声。 想到这里,季礼抬手对着腾善说道: “快吹第二句,用我的笛子!” 说完,他就将手中的笛子丢给了腾善。 腾善接过后一愣,但也立马调整姿势,用单手进行演奏。 虽然吹奏需要双手,不过这毕竟不是表演,只需要意思一下即可。 腾善在一边与那笛声进行着规则上的交流,而季礼则开始思考另一件事。 如果他所料不错,关于刘老师的线索就在灵异世界。 但在半分钟后,他们就要被打回游戏世界,并立即要面对堪比无解的无脸人。 这个死局,必须要解决。 季礼在逃亡电梯口时对于这个解法就有了一定的灵感,只是时间太紧。 目前来看,半分钟的灵异世界仍然不够。 但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腾善,时间的压力有此人在,还算充裕。 关于无脸人的解法,其实要归根溯源。 季礼在见到它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了哪一步。 他沿着足印一路来到此地,以笛声为引,走到今天。 始作俑者,是那一串足印。 但真正促成死局关键的,却是他在游戏世界十三层,以笛声与它产生了关联。 开启死路的陷阱,就是笛声。 已经发生之事,他无法挽回,但他却可以做到撇清。 无脸人,是谁释放出来的? 是季礼和腾善吗? 不,只有腾善。 是腾善用季礼的笛子,吹响了第三句,释放了无脸人。 换言之,无脸人是与腾善建立的相连关系。 笛子是钥匙,腾善就是那个拿着钥匙开锁的人。 而季礼无非是为腾善提供了笛子的一个间接相关者。 但为什么,无脸人却要追杀季礼,甚至以他的相貌为依据。 答案只有一个:季礼拥有笛子原件。 它认笛不认人。 如此来看,之所以造成如今局面的要素有二: 一是腾善这个吹笛人、二是季礼手中的原件笛子。 季礼伫立在红色的边缘位置,耳旁尽是呜咽的笛声。 腾善此时正艰难地与那不知来自何处的笛声,进行着虚空交谈。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脑海中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达到所谓的撇清条件,并不困难。 让吹笛人带着笛子一同毁灭,抹除掉与无脸人的关联性,彻底将季礼从死局中摘出去。 第七百三十三章 自毁生路 笛声一来一回,双向对话。 腾善攥着笛子,眼中露着精芒,他不自觉跟随着笛声来到了某个极为熟悉的房门前。 1307. 仍是1307,仍是相同位置,却是另一世界。 第一幕,腾善过的并不如意,否则也不会落后这么久。 敲门的那次抉择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还是靠李观棋的提点才堪堪过关。 可以说,第二幕的线索触手可得,且他起到了极大作用。 这对于一个店长任务中的“新人”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表现。 腾善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脸上挂着笑地转过头,难抑兴奋地说道: “季店长,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季礼看了他一眼后,没有开口,就像上次一样将手放在了1307的门上。 触摸着上面的冰冷,他缓缓将其推开。 与曾经的经历一般无二。 同样苍白的手掌叩在门板上,将尘封的大么开启。 只是从内开启是死路,从外开启是线索。 1307的一切,终于得以全部展露。 在暗红色光芒的照耀下,这个神秘的房间仍然一片空空。 但季礼此番却看到了一个不同寻常之物。 一个类似快递盒子一样的纸箱,正静静地躺在客厅中央,像是等待来者开启。 腾善在门后又一次吹响了笛子,悠扬的笛声回荡开来。 紧接着纸箱中也随之给予了回应,他吹第一句,它回第二句。 季礼缓缓来到纸箱旁,蹲下来仔细打量着。 笛声来自箱中,所以听起来有些沉闷和机械。 他瞥了一眼急忙赶来的腾善,立即伸出手准备将其翻开。 腾善见状赶紧将手按在了纸箱上,沉声说道: “季店长,线索摆在眼前,我们有些话要谈谈。” 季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后嘴角上扬地说道: “只剩十秒钟,灵异世界可就要结束了。” 腾善表情没有变化,并未将季礼的笛子收起,而是另一只手从背包中拿出了一颗人头。 人头闹钟摆在地上,他声音沉稳地说道: “我可以继续延长45秒,这些时间足够我们确定好一切了。” 季礼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这番表现让腾善的心态变得忽上忽下,片刻后说道: “纸箱中的线索,不出意外是开启第三幕的线索。 若只是线报,自然归你我二人共有。 但若是实体道具,那么归属权就要好好商议一下了。” 季礼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问道: “那你的建议呢?” 腾善皱着眉头,季礼表现得太过随意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在这个时候若出现实体道具,那么极有可能具备抵挡无脸人的能力。 我只是个小角色,但走到这里也废了不少力气。 所以我的建议是……”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季礼突然抽出手将纸箱一把掀翻。 这一幕让腾善猝不及防,他猛地站起身正欲说话,却被脚下之物吸引了注意力。 纸箱中的东西,的确是实体之物,且是两件。 一盘被黑色胶带捆住的录像带,一个老式录音机。 而那录音机一直在运转中,里面的磁带还在不停旋转。 一阵阵悠扬的笛声从它传出。 没有刘老师。 录音机和录像带,两个视听资料就是十三层的线索。 显然,录音机代表着十三层的生路,而录像带就是开启第三幕的钥匙。 腾善看着这两件东西,来不及思考一把将就近的录音机按在掌心。 而季礼自然而然地拿过了那盘录像带。 纸箱中有两件道具,这是最好的结果,免去了瓜分的矛盾。 腾善看着手中的录音机,又看了看季礼,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季店长,看来我们的合作要继续下去了。” 游戏世界十三层,三句笛声,是开启死路的钥匙。 那么在腾善看来,录音机中的三句笛声自然会成为关闭死路的锁。 季礼翻看着掌心的录像带,上面缠绕的黑色胶带上写着: “1001” 这应该是一串房间号。 看来第三幕的故事,要在第十层上演。 从当前情况来看,腾善掌握着十三层的生路,季礼掌握着第三幕的钥匙。 合作似乎必不可免,这也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季礼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腾善,尤其是在对方手中的人头闹钟。 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 由于季礼开启人头闹钟,给予的45秒钟已经足够,所以腾善并未使用人头闹钟。 目前来看,若灵异世界存有重大线索,就不存在鬼物袭击。 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区分线索位置的方法。 重新回到游戏世界的第一时间,季礼的听觉、视觉就全被剥夺。 另一边的腾善也处于相同境地,不过此番归来,他胸有成竹。 首先,他手拿锁住死路的工具,录音机。 生路在手,他不再惧怕无脸人,更不怕季礼。 季礼如果有其他心思,也不会做出自毁生路的愚蠢决定。 其次,就算真的出现意外,他还有人头闹钟保底。 季礼使用闹钟规避攻击的做法,给他提供新的闹钟使用方法。 最后,季礼的原件笛子还在他手。 可以说,无论生路还是死路,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有三重保障,腾善丢掉了曾经的慌张,在回到游戏世界中,立即按下了播放键。 幽幽的笛声,从他怀中的录音机中徐徐传出。 值得一提的是,录音机中的笛声与他自己吹奏的有所不同。 它要更加沉闷和沙哑一些,许是经过录音机的再加工,增加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作用。 而效果同样斐然,几乎是该声音出现的一刹那,他的听觉与视觉就回归了一半以上。 在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一个穿着纯白病号服的人,正漂浮在面前。 可无脸人却迟迟与其靠近,似乎是在畏惧着那录音机中的笛声。 当第二句结束,腾善的伤势有了大范围缓解,就连失去的右手都有了一丝血肉凝聚的迹象。 这让腾善喜出望外,录音机竟还有治愈效果。 局面正在向好的方向进展,只是有一点令他略显疑惑。 这一次回到游戏世界,无脸人似乎只盘踞在他的四周。 季礼身处1308的门前,与他不过一步之遥,却像是并未受到影响一样,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无脸人的身影开始模糊、虚化,同时1307敞开的房门有了一丝闭合的迹象。 这二者间呈现着等同的步调。 最后一句开始响起,腾善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知道自己的生路是正确的。 这也让他十分确幸,好在录音机是落在他脚下,而不是录像带。 从结果来看,录像带对当前局势毫无帮助。 而他掌握的录音机却彻底压制住了无脸人,包括这个季店长。 不过,正当录音机即将转到磁带的末尾,最后一个音符即将流出时。 笛声忽然戛然而止。 紧接着录音机里的磁带像是出现了故障,开始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 腾善面色大变,最后一句还未演奏完毕,录音机却坏了。 他急忙看向1307的门口,原本马上要彻底闭合的大门,竟缓缓地重新被开启。 刚刚恢复的视觉和听觉这一刻重新被剥夺。 在彻底看不清眼前一切之前,他发现季礼望着自己的目光,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第七百三十四章 神秘的第十层 磁带是什么时候被季礼做了手脚? 腾善不知道。 但此时季礼的表情,就与当初在灵异世界中望向他时一般无二。 “难道,他从那个时候就想要毁掉生路?” 腾善头皮发麻,他心中不断咒骂着季礼,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当磁带毁掉之际,他立马将背后的背包拿到身前。 然而他刚刚将手伸进包里,还没触碰到人头闹钟之际。 他的大脑忽然沦为一片空白,双耳处满是刺耳的嗡鸣,仿佛一瞬间无数电流充斥脑海。 头脑的停滞,让他根本无法做出拿出人头闹钟的举动。 但这个状态并未持续太久,他毕竟是历经四次任务的资深者,短暂间就恢复了一部分神志。 “砰砰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十三层除了1307外,十四扇紧锁的房门同时被开启。 一个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迈着缓慢的步伐从门内接连走出。 腾善看不见这一切,也听不见这一切,可他明显察觉到一阵风从身边刮过。 还没有反应机会,胸前的背包就被瞬间抢走。 一根半竹半骨的笛子却被丢进了他的怀中,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剩。 季礼隔绝了视觉与听觉,手中提着腾善的背包,快速穿梭在十三层的长廊之中。 在奔逃期间,季礼听不到背后腾善的哀嚎与嘶吼,但他能够预料到这种凄惨的下场。 如腾善先前所为,他以录音机中的笛声的确有锁住无脸人的迹象。 可却也唤醒了其余十四扇门内的其他病号服男人。 这是一个两头堵死的死循环。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季礼不算自毁生路。 最起码,他所设想的生路,是奏效的。 将开启最终死路的人和笛子,全都留在十三层的鬼潮之中。 所有鬼会优先攻击腾善。 这样就为季礼争取了最大程度的逃跑时间与空间。 这是一个十分阴损和被动的生路,绝不该算是正途。 那么,十三层到底有没有生路? 这个问题,真的没有答案。 但不论如何,季礼还是从十三层活了下来,并且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这条生路,似乎也被规则所承认。 因为还没等季礼抵达电梯口,电梯的门就已经自动开启了,像是迎接着赢者。 身处电梯之中,季礼的视觉瞬间全面恢复,同时听觉也已经修复大半。 当然,1301所造成的伤势无法修复,却也能够让他具备部分正常听觉。 而在电梯门缓缓关闭之前,落在季礼眼底的最后一幕,是死亡。 腾善被无数个穿着蓝白病号服的身影围在正中间。 一个特殊的纯白色病号服的无脸人,逐渐与倒地的他融为一体。 腾善的手顺着某个病号服身影的脚下,长长伸着,像是要抓住季礼离去的影子。 而被丢弃在墙角的笛子,已经被踩成了一块块碎片,再也无法修复。 …… “十三层,第二幕,吞人的噩梦……” 季礼背靠在电梯中,仰头看着棚顶淡黄色的灯光,全身拂过一丝冷意。 这个第二幕的剧情,难度高的离谱。 他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店长,经历的最多,线索最丰富。 然而能够活下来,绝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强大的智慧。 头脑和应变固然是重要的一部分,但真正敲定局势的,还是腾善的到来。 十三层,以他的头脑竟然找不出最完美的生路,仍要靠活人替死来逃生。 以季礼的预估,这个游戏的第二幕怕是要抹除半数的店长。 那么再往下走,季礼猜测很大程度就很难再遇到同行者了。 看着不断闪烁的按钮,第十层即将到来。 季礼还记得,曾经这栋楼的第十层内住着一个颇具盛名的神婆,胡老太。 顾行简的那盏煤油灯就是从这里获得。 “滋滋……” 当电梯刚刚停在第十层,季礼的耳机中忽然传来了联通的讯号。 “你到哪了?我在第十层遇到了麻烦!” 方慎言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是一贯的冰冷。 只是落在季礼耳中时,会有些许的杂音,这是在十三层落下的后遗症。 季礼立即身子一挺,他了解这个男人,能够被其成为麻烦的事并不多。 而出乎预料的是,方慎言竟也在第十层。 看来,这个第十层或许要游戏、现实双线互动。 “说吧,我就在十层。” 方慎言那边似乎并没有多么紧迫,想来他遇到的问题,暂时还无关生死。 “我被困进了第十层的某个房间,但我不知道是哪一户。 走不出去,也什么都做不了,屋子里没有任何家具。 只有一部电视剧,上面闪烁着雪花却不知用意。 我猜想,这可能需要你那边进行互动。” 从这番话来看,方慎言那边对于信息的掌握也是不够详尽。 他只能确定,这部电视机是解题的关键,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清楚。 季礼已经踏足到了第十层的楼道中,这里与上面几层一样寂静无声。 但这次,他已经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与呼吸声。 游戏与现实,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自由。 游戏世界,店长们是可以自由行动的,他们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但现实世界,如方慎言去的每一层,都是有鬼把他拉去的。 这次也是一样的经历。 当方慎言和克莱德从第十六层走出后,就进入了电梯。 而电梯就停在第十层,再也无法上下。 二人刚刚走出电梯,就被强行拉到了一个密闭的房间之中。 能够辨识房间的所有特征全都被抹除,就连地砖等物都是一片黑色。 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让被困者知晓身处哪一房间。 这个神秘的房间里,只存在着一个开启中,却毫无意义的电视机。 方慎言观察良久,用了不少途径,最终只能得出一点结论: 第十层的灵异事件,需要游戏世界的介入,必须互动开启。 季礼简单了解之后,心头浮现了一种不自然的感觉。 他从口袋中拿出了刚刚获得的录像带,陷入了沉思。 现实中被困的神秘房间,开启却无意义的电视机。 这盘藏有未知信息的录像带,黑色胶带上写下的疑似“房间号”的四个数字。 所有东西都一一对应。 季礼停在了第十层的第一户门前,面色有些不自然。 一切,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第七百三十五章 邪魔婆婆 并非季礼多疑,只是十三层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 第十层,也即是第三幕的开启,必然会比第二幕的难度更上层楼。 上次腾善加入,算是有好运相助。 这一次,显然再没有幸运可言了。 季礼站在1001的门前,仔细总结着当前所得到的线索。 推敲着哪里可能会引发死路,又在哪里存有疑虑。 不过翻来覆去的思考后,他并未找出破绽。 1001,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在这里,他要做的事情是用房间内的电视机,播放手中录像带。 不过在此之前,首要救下方慎言。 目前来看,第三幕剧情很可能无关主线,起到的是拦路虎的作用。 只有完成第三幕,才能破解录像带中的内容。 这显然会让季礼认为,录像带中的内容将会非常关键。 沉默良久后,他还是选择推开了1001的大门。 轻松随意,虚掩的房门似乎也在等待着他。 “砰……” 厚重的铁门轻触墙壁,将屋内的一切展露在季礼的眼前。 他迈着坚定的脚步缓缓朝内部靠拢,这是一室一厅的房间。 无论面积还是结构,都与茹茹家极为相似。 只不过这里面的样子,却让季礼瞳孔一缩。 放眼望去,季礼只看到了一片幽暗。 天花板、地砖、墙壁,目光可及之处全都是朦胧的黑色,像是被虚无吞噬掉了一样。 可脚踩在地面上,仍然会传出清晰的脚步声。 在客厅靠着东墙的位置,地面上放着一个老式电视机。 唯一的光明就从屏幕中投射而出,却并不能照亮地面。 刺眼的白光,是屏幕中闪烁的雪花。 它开启着,却没有播放任何东西。 一切,就与方慎言描述的一样。 季礼如今已经能够大概确定,第十层需要游戏与现实互动。 他在屋子内转了一圈,观察着环境。 唯一的卧室只有一道小门,里面的情况也与客厅无疑。 这个神秘的房间,像是被某团诡异的黑暗所遮蔽,给活人展示的只有那台电视机。 季礼皱着眉头,将卧室的门保持敞开,最后驻足在了电视机前。 黑暗笼罩着一切,包括他自己,唯有白色的雪花在流淌。 他看到了电视机上方放置着一台已被淘汰的插入卡式播放机。 录像带就在手中,播放机也在面前,可他不敢动手。 在第三幕正式开启前,他若强行播放录像带,极有可能会被第三幕所打断,甚至吞掉。 季礼蹙眉看着电视机,将录像带放回包中,对着耳机另一边问道: “我已来到1001房间,将你那边的情况,详细说一下。” 方慎言早就等待着这一刻,没有丝毫停顿开口介绍道: “房间内的情况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 当时我与克莱德同步来到第十层,就被强拉进了未知房间。 我们二人也因此失散,房间内似乎只有我自己。 我不能确定是否就是你说的1001。 但我冥冥中感应到,这个房子里不止我一个人。” 他在最后那个“人”字上咬字重了几分,像是要为季礼证明,他并不确定是什么东西。 其实,现实世界中的情况很简单,就和游戏世界一样简单。 目前掌握的情报极少,店长们都很被动。 似乎除了等待第三幕正式开启外,并没有其他办法。 无可奈何中,季礼点上了一根烟,在原地徘徊。 良久之后,他的脚下已经多了三根烟蒂,可电视机仍然保持着雪花状。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距离进入1001已经过去了十八分钟。 这个异常情况令他愈发不安起来,第三幕还不开启,是在等待什么…… 趁此期间,方慎言将在十六层中发生的事情,也都挑重要处说明。 当他说出关于主线的猜想时,季礼却陷入了沉默。 “病源、病人、救治、住院、抢救、焚化” 这个逻辑的确没什么问题,不过站在季礼的角度来看,却没有什么说服力。 按照时间来计算,季礼已经进入游戏长达三个小时,也即将开启第三幕。 但他始终没有摸到主线的脉络,包括方慎言所提的主线剧情,他几乎没有接触到。 两个世界不多的共同点,或许就是无脸者与病号服。 可这并不能说明,这次店长任务的主线,就与“病”相关。 最起码,从游戏的角度来看,这个主线并未明显体现。 正当季礼准备点上第五根烟时,面前的电视机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这在寂静的环境中,立马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方慎言那边也安静下来,显然这个变化是双世界同步进行。 季礼将打火机放下,目光炯炯地盯着电视屏幕。 雪花开始消散,黑白色的画面将视角代入到老旧的世界中。 …… 这是一个没有开灯的房间,画面昏暗且模糊,让人看不清细节。 咚咚咚……嘎吱…… 三声敲门响起,还没有得到任何应答,开锁声又紧随而来。 房间里,先后走进来了五个模糊的人影。 为首的第一人,身段窈窕像是一个女子,在这模糊的屏幕上无法看清样貌。 在女子的身后,跟随着四个人。 这四个人身形各异,但从特征上看,应该是四名男性。 而这四人前行的姿势,又略带诡异。 有一个身材佝偻者被围在中间,另外三人分别在左、右、后,将其搀扶。 这番场景,像是三位好友将一个病人送到1001一样。 那窈窕女子,就是导诊员。 屏幕太旧,房间太暗,前前后后的五个人全都无法进行辨认。 “婆婆,他们来了。” 为首的窈窕女子,站在门口处,恭敬地对着客厅的某个角落说道。 季礼身子一僵,他下意识地看向房间门口,那里没有人,更没有窈窕女子。 但他明明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目光,就在门口笼罩在他的身上。 而女人目视的方向,正是季礼所处位置。 这段视频明显带有某种灵异力量,拥有身临其境的特殊效果。 季礼略带不适地往一旁让出了位置,重新观看着电视机。 “进来坐吧……” 他刚刚移开,就听到方才所处位置,响起了一个声线沧桑,语气疲惫的声音。 这声音,季礼从未听过,但他却立马意识到了对方身份。 胡老太! 黑白大楼最着名的神婆,却也是杀人炼骨的邪魔。 第七百三十六章 隐藏剧情 一点摇曳的烛光亮起,照亮了一小片黑暗。 电视机中的镜头出现了移动,以一个俯瞰全局的角度展开播放。 季礼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朝电视机的位置更近几步。 一只干瘪枯瘦的手占据了屏幕的右下角,用那细长的指甲拨了拨火苗,让光明更盛几分。 胡老太,出现了。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袄,灰白色的头发扎了两个麻花辫垂在肩头,盘坐在地上只占据了一小块阴影。 季礼似乎更近一步看看她的相貌,但视角却只照到了她的胸口处。 导诊员的窈窕女子,自从说完那句话后就没再动弹。 反倒是那三名男子将中间那个瘦弱者,搀扶到了客厅中央。 “坐吧。” 胡老太的位置是一片阴影,只能闻其声却不见其形。 瘦弱者被搀扶到了胡老太对面的一把椅子上,佝偻的身影有了一丝舒展。 季礼凝眸望去,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在微微颤抖,更多的信息却看不到了。 另外三人将其搀扶坐下后,就立于烛火外围,并成一排像是脱离局势。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画面中的六个人,已经明确身份。 胡老太,看病的神婆。 窈窕女子,导诊员。 瘦弱者,是病人。 三名男子,是病人的同伴。 季礼饶有兴致地点上了一根烟,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所在的客厅。 那么,接下来视频会上演什么戏码? 自然是看病。 尽管季礼对这些不甚了解,不过由于天天接触这些,所以也有所耳闻。 神婆、过阴人、风水先生等职业,他们也会替人看“病”。 只不过这类“病”,不只指传统意义上的病,而是“邪病”,又或称“外病”。 邪病,通常指被鬼物影响、被精怪干扰正常生活一类。 显然,瘦弱者精神萎靡,行动迟缓,正是有此病症,故而前来医治。 季礼暗自点头,他大概猜到后面的视频内容了。 应该就是胡老太为其看病的过程。 既然视频强行要求季礼观看,那么重要应该就是这段。 更何况,据顾行简描述,胡老太是一个“有点手段”的神婆。 “饮、食、住、行,是老婆子四样驱邪步骤。 一饮,确定邪灵渊源; 二食,锁定邪灵踪迹; 三住,抹除邪灵存在; 四行,还你本来之身。 既然你找上了我,有些话要提前说明。 就诊期间,你不可抗拒、不可言语、不可妄动,将命交在我手里。 我再问你一遍,确定要我看病吗?” “饮、食、住、行?” 季礼摇了摇头,他第一反应是这四个字,但从后面的话来看,应该是: “引、识、诛、醒!” 胡老太不再说话,将话语权交在瘦弱者手中,但他似乎没有思考太久。 几秒钟后,季礼听到“嘎吱”一声,像是椅子挪动了一下。 画面中,瘦弱者斜靠在椅背上,头歪在一侧,像是陷入了昏厥。 而季礼隐隐约约看到胡老太的身边,逐渐浮现一层薄薄的烟雾。 驱邪仪式,开始了。 第一步,引。 烟雾从胡老太的四周,慢慢地扩散开来,并带着目标性地直指瘦弱者。 那些烟雾,如同一根根灵活的细蛇,开始在瘦弱者的身上钻来钻去。 白色的薄烟,顺着他的两个鼻孔流出,最终消失不见。 “失败了?” 季礼看的入神,他仔细观察着胡老太的双手,见其微微颤抖了一下。 “婆婆,这烟不对吧……” “住口!” 后面看戏的三个陪同者之一也看出了不对,出言发问却还没说完。 站在门口的窈窕女子厉声将其打断。 季礼看到胡老太那干瘦的身躯包裹在红色棉袄下,竟然有了一丝倾斜的迹象。 “邪灵,不在他身上……” 扑通…… 疑似活人栽倒的声音响起,电视机的画面就此定格。 视频,播放完毕。 留下的却是无限疑问…… 季礼皱着眉头紧盯着屏幕上的最后一幕。 屏幕中,幽幽的火苗照亮了胡老太倒下的身躯,定格在她的右手。 那只像是风干的手掌,五指朝内弯曲,抵在自己的胸口。 胡老太死了? 季礼不知道,他只知道驱邪仪式刚开始就失败了。 所谓“引、识、诛、醒”四个步骤,第一个都没看全。 定格的画面里,倒地的胡老太、昏厥的瘦弱者、三个并排的同伴、窈窕的导诊员。 而胡老太的最后一句话,却说“邪魔不在瘦弱者”的身上。 视频,有头没尾,全是零碎信息,这次灵异事件到底是什么? “滋滋滋……” 就在这时,定格的电视机开始重新闪烁着雪花。 季礼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两步,来到墙边警惕地看着它。 这次雪花只存在了一瞬,就立马换成了一串血红色的小字。 …… “提示:你已闯入一个未知地点,触发隐藏剧情。” 依据现有线索,继续完成驱魔仪式。 成功完成,即可通关,可获得使用播放机权限。 请提交你的选择: a:接受挑战; b:拒绝并撤出: …… 游戏室内,季礼错愕地看着游戏机上显示的两个选项。 一切与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第十层,竟然不是第三幕! 疑惑与不解充斥着他的脑海,因为从先前掌握的线索来看。 第十层有播放机,有1001房间号,方慎言也在这里。 这一切都与他拿到的录像带相对应。 可它却仅仅是一个隐藏剧情! 那么也就是说,季礼本不该来到这里,播放录像带的道具应该在另一个位置。 但1001,这四个数字又代表了什么? 方慎言又是如何凑巧来到的第十层? “继续挑战,还是拒绝并撤出……” 季礼开始深思这个致命问题,第十层不是第三幕,那么正确的第三幕在哪? 以目前掌握的线索,他只能确定第十层有他想要的东西,离开这里线索就断了。 季礼一直认为他走的路线是最正确、最完美的。 但现在来看,绝对不是。 他一定在第一幕和第二幕错过了某个重要线索。 亦或是在某一个环节出现了纰漏,才导致线索缺失,无法开启正确的第三幕。 综合来看,季礼看似拥有接受或拒绝的权力,但现实是他别无选择。 一根烟后,季礼敲定了选项。 a:接受挑战. …… “你选择接受挑战,将被给予勇者的奖励,祝你好运! (驱魔仪式中可免死一次)” 第七百三十七章 验明身份 “蹭……” 打火石的摩擦点燃了一缕火苗,季礼轻轻俯身将其借到客厅中央的那盏蜡烛。 忽闪忽闪的幽光,照亮了一小片圆形区域。 以烛火为中心,四把椅子围城一圈,像是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 看似椅子困住火光,实则火光困住椅子。 季礼站在蜡烛边,默默转身,目光在四把椅子上一一扫过。 他看到了四把椅子上坐着四个人…… 准确来讲,是有四个纸扎的小人被放在了椅子上。 纸扎的小人虽然只有巴掌大,但制作的极为精致耐看。 在四人的头部,分别贴着四张黑白色的相片。 第一个人,正是缺了一目的方慎言。 季礼微微色变,他不知道方慎言经历了什么,竟会少掉一只眼。 第二个人,是同样缺失一目的克莱德。 从之前的交谈中可知,克莱德与方慎言一同来到的第十层。 看起来,这次灵异事件也有他一环。 第三个人,是表情阴沉,直视镜头的李观棋。 又是熟人。 这张相片不知是何时拍摄,但想来时间不长。 季礼第一次见到一向温和的李观棋竟会具备这种表情。 第四个人,是面无表情,作闭目状的薛听海。 薛听海的出现是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他与李观棋二人,从相片的表情来看,似乎是互换了一样。 “驱邪仪式……” 季礼背着双手,目光在四把椅子上的四个替身流转。 看起来,视频的驱邪仪式进行了篡改。 视频内的人员,全部被替换到了抵达第十层的店长们。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次灵异事件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了。 因为这个隐藏剧情,缺人。 必须要凑过视频中的全部人选才可以正常进行。 那么,应该还差一位…… 烛火轻轻地摇曳了一次,将光明带到了另一处地点。 季礼走出了圈中,来到门口附近。 果然,在这里他又看到了一个立于地面之上的替身小人。 这是一位女子,也是熟人。 相片上她的面部线条柔和,似是一个性格温柔之人。 但上挑的眉毛预示着她性格中也有不安分的一面,高高扎起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充满着年轻活力。 季礼记得她的名字:皇甫佳佳。 那个牙齿很白净的店长。 驱邪者,季礼; 导诊员,皇甫佳佳; 看病人,方慎言、克莱德、李观棋、薛听海。 驱邪仪式,出现了某种更改。 在视频中的病人,只是一个瘦弱者,但在游戏中,却是四人俱在。 看起来,应该是胡老太最后的那句话,将事情推进了另一种局面。 邪灵的藏身处,扩散到了这四人之中。 “凭什么是季礼驱邪?” 就在他思考之际,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他转过头没有看到活人。 但声音却是从第四把椅子上传来,那里是薛听海的替身。 看起来,这次灵异事件,游戏与现实可隔空交流。 “我们被困在现实,看来游戏中只有季礼走到了这步,所以只能是他了。” 克莱德的替身回答了这个问题。 季礼狐疑地看着四把椅子上,在几个替身上看了看。 他看不见这四人,却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但他们是怎么知道驱邪者是自己的? “你那边的选择、行动,都会通过电视机现场直播给我们。” 方慎言给予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季礼顺势看向了电视机的位置,他这边却只有定格的视频画面。 看来,游戏与现实,虽是同步进行,但也有不小的区别。 驱邪仪式的主持者,季礼在游戏中操作,只能看到替身,听到声音,却看不到现实画面。 但“四位病人”,他们却可以通过现实中的电视机观看季礼的一举一动。 李观棋面色阴沉的相片处,传出了他疲惫中沙哑的声音: “季店长,我问你一句,腾善死了吗?” 季礼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替我死了,于是我来到了这里。” 李观棋那边似深吸了一口气,停顿几秒后,沉声说道: “我明白了。” 身为导诊员的皇甫佳佳,一直没有说话,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了。 “我怎么看这驱邪仪式根本不公平。 为什么在场六个人,天海却将选择权只交给了季礼? 他作为驱邪者,等于掌握了房间内的生杀大权。 我们连选都不能选!”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克莱德的解释没错,但这也仅仅只是一个解释,却不能体现公平性。 虽然季礼选错了人,也会死。 但他毕竟牢牢掌握着主动权,等待着其余几位店长的全是被动接受。 因为视频已经明确说明。 在进行驱邪仪式期间,“不可抗拒、不可言语、不可妄动,将命交出去。” “季店长,你可要擦亮了眼睛。 就算你选对了人,只要没能抹除邪灵,就不算成功。 不可抗拒的只是参加仪式,不代表我们真的无法抵抗。 别忘了,现实世界是能用罪物的。” 在场的众人,薛听海自认与季礼间隙最深,双方在京都任务杀了个损兵折将。 此刻沙哑开口,就是说明,他们这些“病人”也并非没有反制季礼的手段。 季礼闻言冷笑一声,没有给予回应。 薛听海果然并非等闲之辈,深谙人性。 一句话,就将所有店长都拉到了季礼的对立面。 这场驱邪仪式,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恐怖主题的狼人杀。 季礼需要找出藏在众人身上的邪灵,利用道具除之。 这个掌握了局面完全主动的身份,同时也为其树敌。 将包括方慎言在内的,所有店长全都推到了敌方。 毕竟,也许他们也不知道邪灵在不在自己身上。 那么只要季礼选中某人,对方必然会反抗,阻挠仪式成功。 季礼要面对的绝不仅仅是那个“邪灵”,更有四位智谋与实力均在顶尖的店长反制。 这个隐藏剧情,想要成功,很困难。 “废话少说,开始吧!” 方慎言冷冷开口,打断了这些无用的交谈,让场面陷入沉寂。 季礼缓缓走到了四把椅子的中心,他的脚下出现了两炷拇指粗的棒香。 “一根香,可燃烧三十秒,释放小范围白烟。 使用者可指定单一目标,白烟将会笼罩其身。 若察觉到邪灵气息,白烟将转为暗红,以此判定身份。” 第七百三十八章 六人二香 这一次,没有出现抉择。 季礼能用的东西已经摆在眼前,所谓“引法”正是利用棒香来辨别邪灵。 但两根香,在座的却有四个人。 两根香,对应两次验明身份机会。 就算用排除法,却也要最终面临二选一的尴尬局面。 最佳方法,就是按照胡老太的遗言,先排除一位。 她在死前,说最初的病人身上没有邪灵。 可是…… 方慎言、克莱德、李观棋、薛听海,这四人中谁象征着最初的“病人”? 现实世界中,刚才的争论在此刻完全停止,场间陷入漫长的沉默。 所有人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也等待着季礼的选择。 季礼缓缓将一根香拿在手中,迈过烛火开始围着四把椅子踱步。 由于两次仪式的变换,病人最初的椅子已经无法找寻。 位置上无法排除,那就只能从四名店长的特征来辨认。 季礼皱着眉头,思考再三后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询问: “你们谁觉得自己有病?” 突然的询问令几人有些神情古怪。 薛听海闷着头,反骂道: “你有病!” 除了薛听海回一句话后,再没有人回应。 季礼微微蹙眉,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由于两个世界的人,都是观看过视频的观众。 所有人都清楚,病人已经被排除嫌疑。 所以季礼的询问,应该会得到众人争辩,就算没病也该出现急于冒领的情况。 那么通过几人的话语,他或许可以推敲出一些端倪。 但现在除了薛听海,无人愿意回话,导致他想法落空。 沉寂中,方慎言的声音忽然响起: “各位,没必要僵持下去。 在场众人,只有一个邪灵。 我们最多死一个人,其他人应该配合季礼,尽快找出它。” 场面中再度陷入沉默,片刻后薛听海一声冷笑: “你就不怕邪灵正在你的身上?” 方慎言的语气淡然,似毫不在意,平静说道: “你们最好祈祷邪灵不是我。” 薛听海语塞,他险些忘记方慎言能够化鬼。 若邪灵真在方慎言的身上,他一旦被选中必会化鬼抵挡,那时候在座所有人均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观棋这个时候轻声开口,语气疲惫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我从十八层开始,先去十七层、再到十一层,来到第十层。 在第十一层,我被一只鬼附身过,失去了一半的生命力。” 克莱德与方慎言,也紧接着异口同声道: “我们在十六层丢掉了一只眼睛。” 最后的薛听海,声音低沉地说道: “我也在十一层丢了一半生命力。” 季礼看不到这四人的表情,但当薛听海说出这话时,明显察觉出气氛有些微妙。 气氛出在李观棋和薛听海之间,显然这二人在十一层经历过什么。 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座四人全都属于名义上的“病人”。 四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势。 他转过头,将目光凝聚在定格的视频画面上。 屏幕中,病人侧靠在椅背上,身形瘦小且虚弱,却看不清面貌。 他只能确认,此人为男性。 四选一…… 不对。 不是四选一,而是六选一! 瘦弱者既来看病,那么最初邪灵肯定在他身上。 但胡老太施法后,却说邪灵不在了。 显然在两次驱邪仪式中间,邪灵变换了位置。 那么也就是说,邪灵的范围又一次扩大,它可能在六人中的任何一人身上,包括季礼。 怪不得,选择驱邪者将会拥有一次免死机会。 这就是侧面说明,驱邪者身上也可能存在邪灵! 季礼回顾了一下自身,惊奇地发现自己也算病人。 因为他在十三层,双耳受创。 “皇甫佳佳,你是否也受伤了?” 皇甫佳佳愣了一下,却也没有隐瞒,言简意赅地说道: “我在第十二层,失去了恐惧、悲伤、喜悦三种情绪。” 六人,都可以算作名义上“病人”。 唯一的女性,也是病人行列。 季礼开始怀疑自己通过身形判断当初病人是男性这一点,是否过于武断。 他察觉到这个隐藏剧情有多么棘手。 不过这个坏消息,也给予了他一些提示。 驱邪第一步,无法通过已知的“病人线索”来验证,需要另寻他法。 季礼看着掌心的棒香,想来寻找邪灵,还是要在这个道具上入手。 两根香,如何验证六个人? “一根香,可针对单一目标。” 慢慢地,季礼将目光落在了纸扎替身上面,他的眼神闪了一下。 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替身小人,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思维出现了问题。 现在是游戏世界,并非现实。 对于季礼来说,他的“目标”并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这些纸扎替身。 一炷香,的确只能验证一人。 但他完全可以将其余五个替身小人,进行拆解、融合! 比如,他可以将薛听海的手、方慎言的腿……转接到李观棋的躯干上。 如此一来,游戏世界中白烟只笼罩在唯一目标。 但对于现实世界,白烟检测的将是五名店长的各个部分,同样能够达到想要的效果。 而第二根香,正好用来检测季礼本人。 这也是变相的验证了所有人。 季礼眼前一亮,放下棒香直奔椅子上的替身小人。 他一把将属于薛听海的头给拧了下来,同时取下李观棋的头,完成对调。 而在进行这一环节间,现实中的几位店长均没有声音传出。 这说明季礼的方法是正确的,游戏与现实存在关联,却彼此独立。 替身就是替身,不会对现实产生影响。 半分钟后,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替身小人出现。 它拥有了薛听海的头、方慎言的右臂、克莱德的左臂、皇甫佳佳的左腿和李观棋的身躯。 季礼将第一根香借烛火点燃,阵阵白烟缓慢升腾起来。 这些白烟像是具备了生命力一样,开始凝聚成团并朝着椅子上的替身小人进发。 片刻后就全部笼罩在了小人的身上,将其完全遮蔽。 时间缓慢流逝,季礼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静静地看着。 如果这个方法奏效,那么就不需要点燃第二根香,留下了一次容错机会。 而结局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在十几秒钟后,一声惊呼传进他的耳中。 “是她?!” 季礼猛地望向了门口的位置,那里凭空出现了一道由白转红的薄烟。 第七百三十九章 朱红木雕 如果说在场六人,谁最有可能被邪灵附身,这也许是个无法解答的问题。 但若问谁的嫌疑最小,那明显就是皇甫佳佳。 季礼作为驱邪者,他要接触邪灵。 方慎言等四人随邪灵一起而来,自然也会接触。 唯有皇甫佳佳这个导诊员,她从头到尾与邪灵都没有交集。 但事实如此,白转红的烟雾正是从皇甫佳佳的替身小人徐徐升腾而起。 …… 现实世界中,同样昏暗的房间被一抹烛火点亮。 皇甫佳佳距离最远,她的面色忽明忽暗,让人看不出表情。 在身上泛起红烟的那一刻,她闭口不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困坐在四把椅子上的四位店长,方慎言将目光落在了电视机上。 屏幕中,季礼回到了烛火的位置,手上多了黑色的方盒。 看起来,这就是第二步“识”的道具。 只是他此刻脑海中思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所谓驱邪四步,似乎到这里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因为对于方慎言等四人来讲,他们俨然被排除在正式环节之外。 接下来的仪式,将是季礼与皇甫佳佳的一对一进行。 但这样的仪式,还有意义吗? 对于同样在局中的其他人,这等于置身事外,岂不是没有危机可言。 同样思考这个问题的,还有薛听海。 他坐在椅子上,目光幽幽地打量着皇甫佳佳,又在其余几人身上扫过。 眼前的局势基本已定,后面的事情看似与他们无关。 但此时此刻,他们却仍被困在椅子上,显然仪式仍作用于他们身上。 这样做法一定有其用意。 薛听海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了左侧的那人,负在背后的双手从袖口缓缓拿出了一张地图。 他必须在事发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而与此同时,李观棋闭着双眼,像是陷入了沉思状。 但他藏在背后的双手,却捏着两枚棋子,一黑一白。 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他也有所预警。 不过这一次,他决定做出一个一反常态之举。 四人中,克莱德的位置距离所有人都稍远,是一个天然的安全位。 这就导致,他是一个更加客观的角度来审视其他人。 “方慎言的注意力在仪式上,他应该是在找寻规则; 薛听海和李观棋,这一对最有趣。 他们在背后均有小动作,且二者间疑似有所牵绊。 恐怕想的不是如何求生,而是怎样弄死对方。 如果我的思路没错,仪式的第二步与我们是无关的,是季礼与皇甫佳佳的一对一。 那么若有意外,将会出在第三步,诛邪。 邪灵不会束手就擒,到那时游戏或现实将出现混乱,这或许是一个逃脱的机会……” 在现实世界中的众人中,克莱德是最无欲无求的那个,所以他看待事物的角度也最清晰。 想到这里,克莱德微微后仰,神色轻松地看着电视机,等待着预想中的混乱到来。 …… “将邪灵替身掷入盒中,与驱邪者替身一同焚毁。 即可与邪灵心魂相融,探查邪灵渊源,与其困在同一位面。 若找出邪灵破绽,即可开启第三步,将其诛杀。” 所有步骤,都已经被提前设置好,道具也适时给予。 季礼手里拿着那个黑色的方盒,翻开后就有一个属于他的替身放置其中。 他缓步走到了门口,将皇甫佳佳的替身拿了起来,回到烛火旁。 皇甫佳佳的替身,即将接触到火苗时,季礼的耳旁传来一声轻笑。 “季店长,你可别趁机报复,我没那么好算计的。” 皇甫佳佳的声音适时传来,她的态度很平常,像是开玩笑的语气一样。 从这一点来看,邪灵在不在谁的身上,那个人自己也是没有察觉的。 这个所谓的驱邪仪式,实际上对于现实中的店长来说,真的只像个仪式。 最起码,邪灵在皇甫佳佳的身上无疑,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 季礼没有搭话,只是将替身对准了火苗。 纸扎的替身遇火即燃,火势立即顺着脚尖向上蔓延,霎时间成了火人。 将火人丢入黑色方盒后,季礼的替身也随之点燃。 在两个替身全部被火势所笼罩之际,黑色方盒自动闭合起来,仿佛构成了一个封锁的领域。 当盒子闭上的那一刻,季礼的神色一变,陡然袭来一阵灵魂离体的奇异感。 视野从昏暗变为纯黑,灵魂宛如飞升般诡异且惬意,穿透了天花板,朝着上方楼层无限飘荡。 …… 半张脸贴在楼道的墙边,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 这个目光,季礼始终牢记在心。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店长任务时,在第十层见到的那个少女。 这次相见与前者没什么分别,没有头发、没有眉毛的半张脸。 季礼已经与邪灵融为一体,他正在观看邪灵的渊源,借此找出诛杀它的方法。 可为什么第一个出现的是这个诡异少女? 她还在用力地盯着他,就像是在看着某样无比憎恨之物,眼中血丝又多了一道。 突然一只手扣在了她的头顶,那只手戴着一个黑色的线织手套,狠狠往后一拽。 少女就这样消失在了季礼眼前。 他赶紧冲进楼道,可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少女和那只手已经全部消失。 “到底少女是邪灵,还是那只手是邪灵?” 季礼抬起头看了一眼楼层号,这里是第十层。 正当他准备再度走进时,忽然心神震荡,他的视野又一次出现变换。 …… “嘎吱…嘎吱……” 这一次是一个无法移动的第一视角,季礼无法动弹,也无法窥视全貌。 他只能看到一个木雕。 那木雕通身朱红,像是染过血。 季礼看不见雕刻者,却看到了雕刻者的“手”。 那只手的五根指头,全无血肉骨骼,而是五把如指粗的刻刀。 它正用锋利的一侧,铲着木块上无用的废木,层层木屑洒落在桌面上。 这张桌子,季礼很熟悉。 这正是茹茹的书桌。 这里,是十八层的茹茹家,那么雕刻者是谁? “蹭蹭蹭……” 不完全体的木雕已经初具人形,雕刻者正在勾勒躯干。 而季礼的目光却被木雕的面部所吸引,那通红的脸上,没有五官。 “邪灵的渊源,与游戏主线相关……” 第七百四十章 少女的红 纯白的浴缸、赤裸的少女、淹没她的血水…… 少女的皮肤就与那白玉状的浴缸颜色一般无二。 漂浮在溢出的血水里像是开在玫瑰丛中的一点百合。 与血水一样颜色的眼睛,没有了眼白,全部被血丝所抢占。 季礼静静地与这双血眼对视着,内心没来由地泛起了一种抵触,下意识地撇开目光。 也就在这时,他若有所感地回过头,看向了浴室的门口。 那里存在着一行血脚印,却空无一人。 但季礼察觉到了一道目光,正在暗中监视着一切。 这个目光,从第一幕开始就一直存在,旁白也在描述着。 再到十三层的笛声背后,那影子切割的幕后操纵者…… 到底是谁? 是谁在一直监视着季礼的一举一动。 “鬼吗……” 季礼微微摇了摇头,他没有答案,只知道这是灵异力量的介入。 但究竟是人是鬼,他无法判定。 …… “眼睛,红色的眼睛,在看着你!” 季礼用力地闭上双目,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少女的那道目光。 看一眼就无法让人忘却的目光。 “哗哗哗……” 大楼门外的长街,是暴雨倾盆。 季礼伫立在门口,隔着玻璃门看着外面的世界。 这场雨让他想到了初初来到此地的时候,当时也下着一场暴雨。 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从雨中穿梭而来,从季礼的身边擦肩而过。 正当二人即将错过之际,男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将狐疑的目光瞥向了季礼。 这一幕令季礼颇感意外。 如今处于邪灵的渊源之中,是过去发生的事情。 季礼只是一个不存在的过客,但这个男人的确是刻意地将目光望向了自己。 为什么? 干瘦男人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见到什么惊悚过度的事情,开始加紧脚步冲进楼内。 这个背影…… 季礼忽然将这个背影与驱邪仪式中的病人对应起来,并逐渐重合。 一个不可能的想法出现了。 “难道,他是因我而去看病?” 这太匪夷所思,但却的的确确存在于他的脑海中。 但不论如何,干瘦男人就是去找胡老太驱邪的病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季礼正要快步追去之际,忽然背后不远处又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西装革履,头顶着公文包挡雨的中年男人,神色匆匆地出现在暴雨里。 这男人相貌平凡,浑身上下并无出奇的地方,却让季礼的脚步一顿。 因为这个男人,是茹茹的父亲。 那个早就该死的人。 “这到底是什么时间?” 干瘦男人得病,绝对是近期出现的事情。 但相同时间段里,茹茹爸早就死去很久很久。 这二人怎么会出现在同一时间…… 季礼看着他朝自己冲来的身影,大脑中竟又突然浮现了少女那血红的目光。 他的精神一痛,旋即恢复清醒。 目前的局势与茹茹爸无关,他要跟紧干瘦男人,找出邪灵渊源。 季礼来到电梯口,却在楼道内看到了一滩水渍。 如此看来,干瘦男人所住位置并非高层,应该就在下方几层。 舍弃电梯,钻进楼道,沿着连成线的水渍,他一路跟随。 最终位置,定格在了二楼的最里端,0215门前。 房门未关,把手上还在向下滴水,宣告着那人进房时有多么仓促。 “到底他看到了什么,怎么会如此紧张忘形?” 推开虚掩的房门,这是一个杂乱不堪的房间。 无数脏衣服随意地丢在地上、沙发上,桌子上还有几罐尚未喝完的啤酒。 并未通风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怪味。 季礼微微蹙眉,用袖口遮住口鼻,顺着脚下的水渍来到了主卧门前。 尚未进入,他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这让他不敢再小心试探,一脚踹开了并不结实的木门。 而房内的一切,令他猝不及防。 阴沉的天气下本没多少阳光,主卧中却还拉着三层的窗帘。 借着幽暗的光芒,季礼看到房间的墙上、桌上、床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相片。 这些相片,有些是孩童、有些是老人、有些是女子、有些是男人。 季礼随意地从墙上揭下来一张,这上面是一个婴儿睡觉的画面。 再继续翻看,正常人生活中的各种小事、私事均被这样记录下来。 季礼皱着眉头向屋内走了几步,将目光落在了干瘦男人身上。 他像是陷入了昏厥,半眯着眼睛趴在电脑桌前,破碎的杯子碎在脚下。 这男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见了电脑的屏幕。 这尺寸不小的显示器上,正实时播放着多达三十几个监控画面。 季礼惊愕地靠近观察,发现这些全都是黑白大楼的各个楼层、各个住户房间。 挪动鼠标,下一页的监控画面更多。 切回桌面时,上面还有十几个文件夹,分别以各种生活事件的名词命名。 季礼越看越心惊,他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干瘦男人,是一个拥有偷窥癖的人。 他以一己之力,监控整个黑白大楼的所有人! 季礼倒吸一口凉气,他找寻着视频名称,从1——17层俱在,但唯独除了18层。 看来天海的保密措施做的不错,杜绝了十八层这个最关键的位置。 但这也足够令人震撼,干瘦男人的变态举动,绝不仅仅是满足他自己。 甚至,足以影响本次店长任务的走向。 因为,季礼终于意识到那个始终监视着自己的目光,属于谁! 他曾经认为是鬼,但现在来看显然活人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且这个人,必须极为熟悉黑白大楼的每一户、每一人。 还有,他一定要走在季礼的前面,抢先得到监控权。 这个人,只会是顾行简! 季礼的情绪出现了起伏,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躺在桌子上的干瘦男人。 这不经意间的一眼,让他猛地后撤半步。 他看到了一双极为熟悉的血红之眼,少女死亡时的目光竟出现在干瘦男人的脸上。 一瞬间的恍惚,仿若幻觉。 季礼稳住心神,再次查看时,却发现干瘦男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却不知何时死的。 但紧接着,季礼就发现了某个异常。 他缓缓贴近男人半眯着的双眼,那涣散的瞳孔里倒映着季礼的眼睛。 季礼通过男人的瞳孔,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而在季礼的眼睛里,竟出现了一个惨白而血红的少女。 少女就是邪灵,季礼就是渊源。 它的诅咒被死死烙印在了季礼的眼睛里。 干瘦男人因为看到了季礼,所以得病,这是过去的时间线。 但现在,他不仅因此得病,并因此而死。 黑色方盒世界,是虚假的、却也是真实的。 因为黑盒的心魂融合,季礼即是驱邪者,却也成为邪灵。 他在这个虚假世界杀死了干瘦男人。 现在邪灵要杀死季礼,季礼也要诛杀邪灵。 心魂融合,这是一场毫无逻辑、混乱荒诞的惊悚闹剧。 此刻的顾行简,就在游戏世界的0215,做一个躲在阴暗中的监视者。 现在季礼已经猜到了他的位置,就不可能再放任他继续躲下去。 局势够乱了,那就不妨再乱一些。 这一次,就算杀不死顾行简,也要扒他一层皮。 季礼猛地转过头,长发甩动间,瞳孔中除了灰、黑,又多了一个蜷缩少女的死亡烙印。 “顾行简,你喜欢看就滚进来看!” 第七百四十一章 画地为牢 游戏世界,0215房间。 顾行简坐在电脑椅上微微后仰,一贯平静的眼中泛起一丝波澜。 屏幕前是转身高喝的季礼,那双眼中的红色快速覆盖在他的双眸间。 诡异而神秘的力量穿越两个世界,通过季礼的眼睛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女,占据了他的脑海画面,并施展了莫测的诅咒。 顾行简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眉宇间难得出现一缕忧思,片刻后无奈一笑: “好吧,如你所愿。”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游戏世界的0215,但也即将抵达黑盒世界。 这也意味着季礼与顾行简,在本次店长任务的第一次正面交手,拉开序幕。 …… 现实世界的第十层房间。 陷入驱邪仪式中的四个人,已经被困许久。 季礼和皇甫佳佳的第二步,与他们都无关。 在等待之余,克莱德的脑海中开始思考起了顾行简。 克莱德是决心放弃本次店长任务的,更不可能进入主线,为顾行简做事。 奇怪的是,顾行简似乎也根本没在乎这一点。 自从任务开始,顾行简只在第一次抉择时与克莱德交流过一次,后面就再无联络。 好像顾行简也放弃了任务主线,可他想得到什么? 诸如上次店长任务,顾行简也无意争夺拼图,而是其他的某件东西。 克莱德沉默间,将头看向了电视机的位置。 此刻画面正是季礼追逐干瘦男人的场景。 由于干瘦男人的出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纷纷打起精神观看直播。 当看到0215卧室场景时,克莱德内心大惊。 因为他更了解顾行简,如果游戏世界也存在这样一个地点,那么以顾行简的性格极有可能前往。 “难道……” “你们快看,干瘦男人死了!” 画面仍在继续,薛听海突然高声提醒众人。 这是一个不妙且不正常的讯号,因为如果干瘦男人早已死亡,那么驱邪仪式岂不是根本不存在了? “这第二步不对劲!” 在座众人均是头脑顶尖之辈,李观棋身子前倾,一语道破关键处。 方慎言冷冷地看着屏幕,视频中季礼正在俯身查看尸体,他借机分析道: “黑盒世界,是虚妄、混乱和无序,没有逻辑可言。 季礼竟成为渊源,他已与邪灵完成共生。 做好准备,这第二步要杀人!” 此话一出,先前对局势的判断就已经不再成立。 每个人均神情紧张地看着屏幕,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某种细节。 屏幕中,季礼蓦然转身,喊出了顾行简的名字,振聋发聩。 同一时间,方慎言看到这一幕,猛地心跳一滞,一股不祥之兆笼罩心头。 “别看他!” 然而,这番躲避乃至警告,早已晚了。 几乎是在他撇过头的同时,仅存的右眼被一抹血红所占据。 从天而降,笼罩全身的恐怖力量让他身躯僵硬,视野的红色中一个赤裸少女,正居高恨望。 不只是方慎言一人,由于情报的重要性,所有店长均打起十二分精神,恨不得钻进屏幕观察。 这就导致房间内的所有人,避无可避地直视了季礼的双眼。 诅咒,降临全员。 至此,游戏、现实两个世界共七人,全都被强行拉入黑盒之中。 …… “邪灵渊源,共给出四幕线索。 现可确定邪灵就是那个赤裸着死在浴缸中的少女,且与朱红木雕有关。 那么,破绽在哪?” 克莱德头痛欲裂,他半跪在地面,脑海一片混乱。 问题的严重性远超他的预期,刚一睁眼四周尽是一片陌生。 然而看着楼道的号码,这仍是第十层。 为什么,是熟悉的第十层,他的观感却如此陌生…… 四周空无一人,克莱德捂着发痛的头,口中念叨着: “我不能留在第十层,这里最可能成为事发地。 就算生路在这,我如今的状态根本没能力单独完成。 必须汇聚三人以上,方可行动!” …… 方慎言单手扶着墙面,站在楼道边缘,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墙壁。 那上面写着“11”的号码。 “第一幕,十层的少女出现; 第二幕,茹茹家神秘人雕刻着朱红木雕; 第三幕,少女死在浸满血水的浴缸中; 第四幕,被诅咒者出现,并借机传播诅咒……” 方慎言的头脑尚还清醒,没有因先前之事所影响。 驱邪仪式中声明,第二步存在着邪灵的破绽,只要找出它就能开启第三步,诛邪。 那么一一列举后,方慎言判定,破绽最有可能出现在“二和三”。 第一幕,是邪灵的起源,即少女; 第四幕,是杀戮的开端,即诅咒; 要么是十八层茹茹家的朱红木雕,要么是盛放少女尸体的浴缸。 这二者,怎么选? 没得选…… 因为任务总纲明确说过,现实世界一旦离开十八层,就再不得返回。 尽管,方慎言非常倾向于那个朱红木雕。 这个看似与邪灵无关的东西,却被当做第二幕线索出现,绝对十分重要。 但现实是,他根本没能力再去调查。 …… “薛听海,你别找死……” 李观棋右手死死地捏着一枚黑子,双目迸发着恨意地盯着正前方。 在他对面,一个面向凶悍,神色阴沉的男人正将画卷的一角抓在掌心。 耳旁的警告被薛听海置之不理,他只是在犹豫着。 如果现在撤出地图,开启画地为牢,的确可以拖住李观棋。 到时邪灵前来,李观棋八成会死。 那样的话,他也就完成了与某人的交易。 现在薛听涛正在游戏世界的第一幕停滞着,就等待着他这边的行动有所进展。 但薛听海还在犹豫,他不敢去拼尽一切去赌。 如果李观棋真的存在某件能够逆转一切的罪物,到那时他怕反被邪灵所杀。 毕竟地图已经是他最强大的保命罪物。 “我不能死…我死了,听涛也活不了…… 我…我不能赌……” 薛听海愤恨地用手砸在墙上,用力之重将墙壁上的号码牌都震落。 那写着“16”的楼道标识,落在二人之间。 然而正趁此机会,一抹神秘的黑色与一道诡异的红色,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黑色的棋子落在他的眉心,红色的血点击中他的额头。 薛听海的眼前陡然出现一个赤裸的少女,正漂浮在空中凝望着他。 而那黑棋,自然来自于李观棋。 不只是巧合还是怎样,李观棋与邪灵同一时间对薛听海动手。 李观棋,竟会主动出手杀人…… 这似乎是一个很难想象的事情,或许这要追溯回二人在十一层发生的纠缠。 但这些根本不重要。 因为邪灵的攻击,远比李观棋的举动更具威胁。 而紧接着,薛听海做出的举动则更要惊人。 他没有逃,也没有使用对抗性罪物,反而一把将地图扯开。 画地为牢开启,强行封住了整个楼道。 薛听海、李观棋、邪灵,三方全被短暂地困在了十六层。 本书变动望周知 本书将进行大篇幅修改、删减内容,涉及副本如下: 《接木》《恶本》《踏血寻梅》《庙街古楼》《回门》《皮囊》《贪梦》. 其中《踏血寻梅》改无可改将大幅删减,且众多章节屏蔽; 《恶本》结尾中的部分章节也将屏蔽。 其余卷,会零星地进行删改,某些不合理处简单看下,理解意思即可。 多次被警告后已被通知到了404的边缘。 看灵异书的读者懂的都懂,就不多说了,理解万岁吧。 (今日无更) 第七百四十二章 首尾相连 季礼默默地站在0215门前,从口袋中拿出烟盒,为自己点燃一根。 烟缕升起之中,他的思维也随之展开。 当克莱德、方慎言等人对局势判断不清之时。 作为四幕线索的亲历者,他汲取信息的优势得以体现。 邪灵的破绽,就藏在这四幕之中。 方慎言认为是朱红木雕、或少女死亡之地,但季礼却有另一重想法。 也许,破绽是皇甫佳佳。 在驱邪仪式中,季礼借用黑色方盒进行心魂融合,融的是邪灵。 但皇甫佳佳的替身也被丢入其中。 也就是说,在先前的四幕画面里,不该只有季礼和邪灵双方。 那么,皇甫佳佳去了哪里? 季礼的特殊,是以驱邪者身份融合了邪灵。 皇甫佳佳的特殊,是承载着邪灵的容器。 换言之,季礼是能够完结一切的终者,皇甫佳佳则是令一切开端的始者。 一尾一首,中间是破绽。 而这个破绽,显然是与他们二人皆相关。 由此,造就了三种可能: 第一,皇甫佳佳在黑盒世界,就代表了邪灵,二者是一体; 第二,皇甫佳佳身为开端,她就应该出现在邪灵的初始地,浴缸; 至于第三种可能,也是季礼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皇甫佳佳,已经随着邪灵的诞生,而死。 她被彻底摘出了黑盒世界,就此消失在本次灵异事件。 季礼慢慢吸食着香烟,并未采取行动,他要对局势有着足够清晰的判断再做打算。 既然认为皇甫佳佳是生路之一,那么就要推敲这三种可能性。 季礼自然会首先排除掉第三种可能。 若皇甫佳佳因邪灵的诞生而死,那么这次灵异事件岂不是并无生路可言。 这个可能性虽然并非没有,但却很低很低。 目前还未到最极端的境地,所以他仍然将重心放在第一、第二两种可能间。 皇甫佳佳就是邪灵本体、皇甫佳佳被困浴缸中。 这是一个无法通过思考得到答案的两难,只能去亲身排除。 按照四幕线索,能够得出十八层茹茹家朱红木雕和第十层浴缸,这两个线索地点。 按照皇甫佳佳,得出第十层浴缸和邪灵本体,这两种猜想。 这两种思路的唯一共性,就是第十层浴缸,也即是少女死亡地。 所以季礼认定,所有人都会选择前往第十层。 因为方慎言等四位店长,均是现实参与者,那么他们选无可选。 如此一来,季礼无需亲身前往第十层,即可完成排除法。 因此,对于季礼而言,他的目标只剩下一个: 十八层,茹茹家,朱红木雕。 同时,他也可以肯定,此时此刻顾行简正在前往十八层的路上。 原因很简单,顾行简不敢去第十层。 因为第十层,有方慎言! 方慎言算是全分店最不惧怕顾行简之人,且通身毫无破绽。 只要顾行简去了第十层,以方慎言的性格必然选择化鬼。 在这次店长任务,所有人都是同一起跑线,顾行简也没有纸人可用。 一旦他死上一次,就是最沉重的打击。 所以,顾行简看似藏在阴影里,实际上他的位置是明牌。 季礼将第一根烟丢弃后,开始迈着缓慢的脚步,从二层缓步向上。 顾行简去不了第十层,就只会去十八层,在那里季礼会给他一个相同的死局。 现在的季礼,即是驱邪者又是邪灵,他掌握着半条死路与半条生路。 他到十八层,就等于将邪灵也引到十八层,将死路带到那里。 季礼不怕死,因为他还有一次仪式中的免死机会。 而一旦顾行简死了,他丢失的将是唯一一枚复活币。 就算是最差的结果二人同归于尽,季礼却仍领先他一次复活机会。 对于顾行简来说,他已经陷入了完全的被动境地。 想活着离开黑盒世界,他就只能去十八层。 可一旦去了十八层,他也唯有一死。 …… 第十层楼道口,方慎言看着漆黑的长廊,目光却朝上望去。 十六层的位置,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哀嚎,以及苦楚的低吟。 那声音来自于薛听海和李观棋。 局势很好判断,薛听海和李观棋被困在十六层,正在与邪灵周旋。 方慎言了解到,在这个世界中邪灵并非一个,它具备分身能力。 也就是说,属于他的邪灵不知在何时就会到来。 按照先前的计划,他的目标是少女死亡地,也即是邪灵出生地。 通过第一幕的线索,少女最后消失位置就是在这。 但方慎言之所以迟迟未进,是出于一个担忧。 皇甫佳佳。 他也想到了皇甫佳佳,只不过他比季礼多想了一层。 皇甫佳佳如今的身份,究竟算什么? 诚然,她以店长身份进入黑盒世界,但却又在某种程度代表了邪灵。 这也是众人猜测她会出现在浴缸内的原因。 倘若皇甫佳佳真的出现在第十层,她是生路还是死路? 季礼的想法是生路,但方慎言的想法却正好相反。 黑盒世界内的七个人,全都被邪灵诅咒,除了皇甫佳佳。 这七人中,季礼是因心魂融合而后天成为死路之一。 那么皇甫佳佳,自始至终都没有被诅咒的经历。 这也许将事情引导至另一种极端,季礼是后天成为死路,而皇甫佳佳就是天然死路。 去第十层接触她,就等于在被诅咒的前提下,再度触及更大死路。 正当此时,楼下传来了一阵低沉的脚步声。 克莱德出现在了方慎言的面前,并露出一抹苍白的苦笑。 “我找遍了整栋楼,看到了很多人。 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和事情,这第十层,只剩你我二人了。” 克莱德的本意是纠结三人以上的队伍,去探查第十层。 但通过先前的走访,这一想法也就此落空了。 方慎言将自己的猜想,一一转述于他。 二人在沉默间,克莱德微微摇头说道: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你我至今并未遭遇邪灵,就说明第十层藏有更大的危机。 离了这里,我们会立刻被攻击。 所以无论拖延时间苟活,还是找寻生路,这里我们都要进。” 方慎言面若寒霜,他看着第十层的楼道,冷声说道: “就算皇甫佳佳是死路,但有时候死路也可以服务于生路。” 第七百四十三章 双次循环 第十层,漆黑的走廊里,十五扇房门仅开一间。 血红的脚印从那里蔓延而出,沾染着尘土铺出了一条通往死亡的路。 方慎言与克莱德一左一右,静心聆听着脚步,朝着那里逐渐靠拢。 喘息、心跳,自那里传来。 一个活人似乎正在门后等待着他们拯救。 克莱德的手心不自觉地冒出了汗珠,他只觉得呼吸艰难,下意识地深呼吸起来。 不知为何,他行走在此处,总觉得自身出现某种怪象。 按照常理,类似的情况他早已经历无数次,怎么会如此紧张。 方慎言也感应到了他的异常,停下脚步追问道: “你怎么了?” 克莱德能够清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他脸色苍白的抬起头,悄声道: “我觉得不对劲,我像是正在变得虚弱。” 虚弱…… 方慎言捏了捏手背,他与其步调一致,却自身并未有丝毫不适。 他仔细看着克莱德的面容,发觉此人脸颊布满虚汗,步伐飘虚,俨然重病迹象。 这不像是被邪灵攻击,反而是使用罪物的后遗症。 但从头到尾克莱德也没有使用过罪物,怎么会这样。 方慎言皱了皱眉,目光越过黑暗看向了1015,这是第十层的最后一间房。 “你不行就撤出去,我自己来。” 他推了一把克莱德,邪灵具备分身之力,那就不存在替死一说。 若克莱德始终这幅状态,留在此地也没什么价值。 他用力不大,但克莱德却被推了一个趔趄,就此靠在墙边。 克莱德努了努嘴,正欲说些什么,但忽然楼道里传来了一个别样的异响。 “哗啦……” 是水声! 方慎言身子瞬间窜了出去,再不犹豫直接奔向1015。 而克莱德扶着墙面,只迈出一步却觉得双腿格外沉重,彻底落后。 开门的1015。 方慎言踩着干涸的血脚印,从正门闯入直奔浴室。 浴室门口的情况更加杂乱,不仅有大量的血迹,还混合着一些水渍。 他见状猛地将浴室的玻璃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容。 皇甫佳佳,真的就躺在浴缸之中。 血水漫过了她的身子,只有一双赤足搭在盆沿。 一张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漂浮在水面之上,松弛闭合的眼皮代表着她的死亡已成定局。 赤裸的少女、溢出的血水、纯白的浴缸。 皇甫佳佳,真的成为了邪灵的替身? 表面看去,此事确定无疑。 但方慎言却在观察现场时保留了一份疑问,因为他听到了水声。 从尸体特征来看,皇甫佳佳的死亡时间绝对超过一小时。 泡在血水中的皮肤已经有些浮肿和过于苍白。 然而若她死去了许久,怎么还会激起水花。 方慎言看着浴室地面上溢出的水渍,只觉得时间对不上。 想到这一点,他认为皇甫佳佳的死绝对有问题。 于是他将手伸进浴缸之中,准备将血水清除,再进一步验尸。 浴缸底部的泄水塞被抓在指尖,他轻轻拉动,血水有了下降的趋势。 这个过程不快不慢,血水下退,尸体也逐渐暴露。 而当血水下降了三分之一左右时,方慎言赫然见到皇甫佳佳的胸口处存在着一个盛开的花朵纹身。 乍一看这的确是一朵红色的鲜花,但第二眼望去实则是一些横七竖八的伤口集中在一处的结果。 方慎言还没有看清,这些伤口的具体形状,只觉得手腕一冷。 一只冰凉的手抓在了他的右腕,他蓦然转身却见到一个熟悉的女子。 那女子的脸上满是惊恐和紧迫,尖声喊道: “别看!” 这女子,是皇甫佳佳。 另一个皇甫佳佳。 …… “方店长?你发什么愣,走啊?” 一个声音从远及近,响彻在脑海中,像是从虚幻走到真实。 克莱德看着面前的男人,狐疑中带着警惕地微微后撤了半步。 方慎言像是经历了一场幻觉,他愣了半秒后才回过神。 眼前的场景是第十层的楼道口,布满尘埃的地面上,只有一串从1015走出的血脚印。 他又转过头看着克莱德,发现对方脸上并无虚汗,也没有虚弱感,不禁问道: “你没觉得自己有异常吗?” 克莱德看向他的目光更觉奇怪,皱着眉头反问道: “你不觉得自己才是最有异常的那个吗?” 方慎言默默低下头,凝视着地上的脚印,先前经历的事情他还牢记着。 几分钟前,他与克莱德走进第十层,接着克莱德深感不适,他孤身进入1015。 在那里他看到了浴缸中死去的皇甫佳佳,以及那宛如鲜花盛开般的伤痕。 还有,他紧接着就又看到了一个活着的皇甫佳佳,还对他进行了警告。 “别看……” 别看什么…… 那朵花? 方慎言蹙眉回忆起了一切,他发觉自己似乎走入了某个陷阱之中。 刚才的一切绝不像是幻觉,反而更应该称之为“循环”。 尸体胸口处的花朵,可能是开启循环的触发器,现在方慎言已经走进了循环中。 而并未见到花朵的克莱德,对此却不受影响,他不记得一切,只是单纯循环。 这一切都能够成立,可第二个活着的皇甫佳佳怎么解释? 方慎言看着眼前的走廊,他知道自己距离死亡不远了,但这条路仍要再走一遍。 活着的皇甫佳佳一定知道些什么,他必须搞清楚这一切。 第二遍进入第十层,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方慎言仔细观察着这次的脚印,他与克莱德两行长长的足迹真实烙印在了走廊中。 这也更证明了他是在经历循环,而非幻觉。 现在要确定的就是,这是时间的循环、还是空间的循环。 同样的事情,又一次发生。 克莱德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脚步有了凌乱的迹象,逐渐开始落后。 方慎言时刻关注着一切,但这次他并没有主动发问,他想看看若改变一些东西,这个循环会如何处理。 “方…方店长,你等下……” 显然,第二次与第一次出现了极大的不同。 方慎言还没有转头,克莱德反而主动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觉得不对,你帮忙看下我是怎么了?” 方慎言凝眸看着他一幅虚弱的样子,又做出了改变: “你没事,跟上我。” 这一次,他决定带着克莱德一同进入浴室,试图激起变数。 然而他刚刚说完此话,克莱德埋下的头忽然扬起,语气神秘地说道: “我又没进入循环,为什么要跟你?” 话音刚落,方慎言脸色大变,一张惊悚的白面鬼面具瞬间遮住面容。 但紧接着,他隔着面具却并未看到化鬼的自己,只有一个赤裸的少女横在眼前。 戴着面具的头,像是从藤上的瓜,轻而易举被摘落。 第七百四十四章 循环之镯 “方店长?你发什么愣,走啊?” 一个声音从远及近,响彻在脑海中,像是从虚幻走到真实。 克莱德看着面前的男人,狐疑中带着警惕地微微后撤了半步。 此番场景,从不曾发生改变。 方慎言这次足足反应了半分钟才回过神,看向克莱德时他发现对方的神态与第二次循环没有丝毫差别。 死亡在第二次循环中来袭,却又毫无能力抵挡。 哪怕他已经第一时间使用了白面鬼面具,却俨然无效。 就连头,都被莫名其妙地被遗失了。 方慎言进入第七分店已经很久很久了,他参与多次任务,历经多次危机。 但没有任何一次,没有任何一只鬼能这么轻易地将他杀死过。 这是第一次。 “不对!” 方慎言沉浸了先前发生的一切,进一步将其整合,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眼前的一切,绝不是时间、空间的常规循环,而是全新的第三种: 个体循环。 陷入循环的,只有方慎言一个人。 站在自己面前的克莱德,可以将其称之为一个道具,他并非真实存在,只是循环的一个点缀。 若将循环看做一个不断运行的程序,那么这道程序只施加在方慎言个体身上。 这是不同于时空结界轮回的全新循环。 那么在循环之外的第十层,克莱德应该也在经历着什么。 但这些与方慎言已经无关了,他彻底陷入了循环之中,无法自拔。 若非如此,以白面鬼面具的可怕,他一旦使用将碾压绝大部分鬼物。 之所以面具失效,是因为此刻的方慎言正在进入“清醒的迷失状态”。 “你到底怎么了,这第十层还进不进?” 克莱德神色紧张地追问,实则是另类施压。 方慎言瞥了他一眼后,没有理会,直接快步朝着1015进发。 他知道一切的根源出自那里,第一次见到的浴室场景中存在循环的开启键。 鲜花纹身、皇甫佳佳的尸体、活着的皇甫佳佳,到底哪一个才是破题的关键? “我觉得不太对,这次我不和你一起了……” 克莱德仍和前两次一样,在中途身患不适,选择掉队。 方慎言没去看他,此人已经不再重要,以极快的速度朝1015靠拢。 而与此同时,另一声奇异的声音响起。 “嘶……” 像是什么东西被蛮力思考,隐隐伴随着某些东西破裂的声音。 “哗啦!” 紧接着那曾听到的水声又一次响起。 方慎言脚步一挫,接着就全速冲刺,朝着大门进发。 激起水花的声音,重新响起,但在此之前却多了一个撕裂音。 后者他在第一次进入时却并没有听到,这是一个全新的“剧情”。 撕裂声与激起水花的声音,明显是一个连续动作。 方慎言似乎隐隐察觉到事情的关键,也许时间在循环中也扮演着重要戏份。 推开浴室大门,皇甫佳佳的尸体就静静地躺在浴缸之中,死法一般无二,毫无二致。 但这一次,方慎言的目光却凝聚在了血水之上。 他赫然发现这次的血水,有了变化。 第一次目击死亡画面中,皇甫佳佳的尸体几乎全被血水淹没。 那时方慎言放掉了三分之一的水量,亮出了她胸口上的花朵纹身。 而这一次,血水竟停留在了上次的水量,仍是被放掉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他的第三次循环,保留了第一次场景。 方慎言正欲靠前,但紧接着心有所感,右手向后抓去。 他抓住了一个冰凉的手掌,细腻而柔软,是一个活人。 转头之际,他看到了一个鲜活的皇甫佳佳,正伫立在身后,微笑着望着自己。 皇甫佳佳抽回了被他抓着的手掌,淡笑着轻声说道: “果然选择你,是正确的,你比很多人都更理智。” 方慎言冷冷地看着她,他能够确定眼前的皇甫佳佳是一个活人,但内心却满是疑惑。 他没有立即开口,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皇甫佳佳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来到浴缸前,看着里面的自己,轻声说道: “由于第二次循环你死了,节省许多功夫,我们这次有一分钟交谈时间。 你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站在你面前的我,是真的。 那里的我,也是真的。” 她说这话时,用手指了指浴缸中显然死亡许久的尸体。 方慎言皱着眉头,跟随着她话,思维开始了运转。 简单的两句话,他已经参透了许多。 比如,眼前的循环实际上与鬼无关,是出自皇甫佳佳之手。 尽管不可思议,但她话中的意思正指向这种可能。 皇甫佳佳双手抱着肩膀,微微叹息一声后,继续说道: “我随季礼一同来到黑盒之中,他以旁观者见到四幕剧情。 但我则是以亲历者,以第一视角代入其中。 我的视角,正是那个少女,也即是邪灵。 而当四幕线索结束,我就已经死在了这个浴缸之中,对应了邪灵的诞生。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皇甫佳佳说完这些后,微微侧头,脸上带着一种狡猾的笑意看着方慎言。 她故意欲言又止,将话说的不明不白,但对方慎言来说已经足够完整。 方慎言明白,皇甫佳佳是要与他进行一场交易。 她的意思是自己已经知道生路,但现在却已经死了,无法实施。 这场交易是: 方慎言挽回皇甫佳佳的死亡,而皇甫佳佳作为回报,将执行生路,带领回归现实。 一分钟时间,方才过半。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方慎言对于皇甫佳佳这个人不信任,但他知道对方不会哄骗自己。 但在此之前,他要知道皇甫佳佳明明尸体就在那,为何还能站在此处与他对话。 “我要知道你是怎么做到循环的。”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算秘密。 皇甫佳佳举起纤细的手臂,摇了摇腕上的一个银镯,轻声说道: “接近四星酒店任务的罪物。 常规情况下无法使用,唯有我死后才可触发。 当我死后,将会围绕死亡地点,启动一场死亡循环。 而现在的我,就算是这个循环中的‘上帝’角色,可选择一人进入循环中。 每次循环的时间,会依次往前推移。 那人按照我的提示,进行一次次的循环,直到时间来到我死亡之前。 死亡之前的那次循环,也将是最后一次。 你必须在此之前发现我为何而死,并在最后一次循环将我拯救。 如此一来,我就能复生,你也解脱。 但若失败,不仅我要死,你也要因此被永久困在死亡循环之中。” 方慎言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镯子,眼中带着一丝奇异之色。 怪不得他看皇甫佳佳也不过是苏城河一流的角色,却能如此托大。 原来她具备这种堪比四星等级的特殊罪物。 皇甫佳佳又看了一眼时间,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语气认真地说道: “但邪灵也跟随着我,来到了循环之中。 那尸体上的花朵伤痕,就是它一手造成。 你第一次来此放水,让花朵显露,导致诅咒进一步扩大。 现在你要面临的难题,不仅是找寻我死亡的原因,更要警惕邪灵在此过程中随时现身!” 第七百四十五章 我不逃了 此等罪物,令人称羡。 所持者死后被动触发,强拉一个无辜者进入循环为其服务,本人却能独善其身。 偏偏她选中的人还是方慎言,此地最有能力为她肃清一切的人。 就连方慎言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皇甫佳佳怎的如此命好。 若非本次事件中的邪灵太过强大,竟能跟随罪物一同进入循环,只怕此刻她已经死而复生。 第四次回到十层廊外,克莱德仍一脸迷茫地望着前方。 方慎言没有时间再去理会他,现在最重要的整合一切。 与皇甫佳佳的碰面过于匆忙,尽管已经交流了不少信息,但并不详尽。 如今深陷循环之中的有两方,一是方慎言、二是邪灵。 皇甫佳佳称自己为“上帝”,这是戏称,实际上她并不能对局势造成任何影响,无非是个旁助。 目前站在他身边的克莱德,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但通过第二次循环,克莱德化身邪灵将其杀死一事来看。 邪灵在循环中所扮演的角色将是无处不在,它会以任何形态出现。 但由于邪灵也在循环中,它杀人之举可被皇甫佳佳刻意打回。 正如第二次循环方慎言被邪灵杀死,却仍可开启下一循环。 那么以此推测,邪灵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出手: 第一,方慎言接触到了皇甫佳佳身死的关键信息; 第二,逆转死亡的最后一次循环; 想通这一点,方慎言顿觉浑身轻松。 他在绝大多数循环中可不惧死亡,甚至可以主动求死。 因为一旦邪灵出现,就意味着他接触、或触碰到了关键线索! 那么,事情追溯回第二次循环中。 那时候,邪灵出现的契机是什么? “双人进入浴室……” 当方慎言要求克莱德随其一同进入浴室时,邪灵突然现身将其杀死。 这是否预示着,皇甫佳佳的死是被两个人所害? 但这个念头出现后,方慎言又顿觉奇怪。 难道在邪灵的眼里,循环中的克莱德也算一个人吗? 方慎言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男人身上,他觉得自己对于“人”认证界限与邪灵出现了区别。 眼前这个浑然不觉、形同傀儡的克莱德,在规则上还算不算人? 不止如此,方慎言看着从1015门口一路蔓延而来的那行血脚印。 如果杀死皇甫佳佳的两个人,那么为何就只有一行脚印…… 方慎言迟迟没有开启第四次循环,他觉得自己在规则的理解上已经出现了偏差。 到底什么样的答案,能够同时解释“克莱德是否算人”和“双人进入单人离开”两个问题。 看着地上干涸的血红色,方慎言忽然神色一变。 他想到了一个最简单的解法。 若将皇甫佳佳之死,看做是一场凶杀案。 那么案中的人物有三个:受害者、凶手、随凶手来到1015的神秘人。 凶手与神秘人,闯进了1015将皇甫佳佳杀死,放置在浴缸中,创造了邪灵。 但走的时候,却只有凶手一人。 这是摆在眼前的局面,所推理出的真相。 但如果,这场凶杀案中只有两个人物呢? 只有受害者和凶手! 事情的真相,也许就指向了另一种可能: 1015号房间,根本不是第一死亡现场! 皇甫佳佳在其他楼层、其他房间就已经被凶手杀死。 而凶手带着她的尸体,来到了第十层,前往1015房间的浴室抛尸! 如此一来,就满足了上述两个无法解释的矛盾点。 因为皇甫佳佳在来到第十层时,已经死了,所以她算人、又不算人。 于是,与现在的克莱德在规则上达成了吻合。 又因为第十层只是抛尸地,所以“双人”进入1015,却只留下了凶手一行离去的血脚印。 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却在转变思路后变得如此简单。 如果照此推断,想要救回皇甫佳佳就要从两方面进行。 首先要弄清,凶手为何将其抛到1015的浴缸里,这应该是邪灵诞生的必要条件。 其次在拿到这个信息后,找出凶手是在哪里杀的人。 如此一来,就彻底救活皇甫佳佳,且将最大程度弄清邪灵的起源,为后续生路铺垫。 方慎言猛地转过头,目光森然地看向克莱德。 想要达成上述目的,克莱德这个似人非人的道具,就被重新赋予了价值。 如果他重新开启凶杀步骤,模拟凶手将尸体抛入浴缸,是否会发生某些出人意料的变化? 比如……创造出第二只邪灵? …… 循环之外,也即是真实的黑盒世界里。 克莱德站在1015的浴室之外,面色为难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找到了皇甫佳佳,是一具尸体。 方慎言在进入第十层的途中就消失不见,想来是遭遇了意外。 而克莱德顶着身体的不适,强行来到了浴室之外,并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皇甫佳佳。 现在的局势,似乎正在进入某种恶性的趋势。 薛听海和李观棋被困在十六层,他们那边忙着处理自己的事,无懈来破解邪灵危机。 顾行简和季礼也不知去了哪里,想来短时间内也不会到来。 方慎言失踪了,反而是克莱德孤身来到了最接近线索的地点。 循环内外,并非都是相同的场景。 方慎言看到了皇甫佳佳胸口处的花朵伤痕,是因为邪灵闯入循环留下的诅咒。 但克莱德眼中的尸体,皮肤光滑如初,没有浮肿更没有伤痕。 不止这些,他还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一个蓝色,如纽扣般的东西正漂浮在血水之上,随波飘动。 克莱德从没见过这东西,但他已经猜到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游戏机的按键,蓝键…… 游戏、现实、黑盒,一个个独立、关联的世界,这次店长任务的主线。 很多杂乱不堪、毫无关联的线索,因这个游戏按键,被克莱德串联起来。 一个可怕至极又匪夷所思的念头,无法遏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痛苦地扭过头,不想去再去看它,很想就此离开,却迈不动脚步。 “我不该来这里,我没看到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邪灵诞生地出现的游戏按钮,足以联想到许多事情,并继而演化为一种可能性。 克莱德捂着头低声怒吼着,他不想拿到本次任务的任何线索。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上一定有顾行简埋下的手段。 他一路在逃避,只为不给顾行简提供一丝一毫有用的信息。 可有时,就是事与愿违。 恍惚间,克莱德的脑海中浮现起了黄半仙那张干瘪难看的脸。 任务前夕,那个神棍曾拍打着他的肩膀,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告诉他的八个字。 “天命已改,生死由你。” “顾行简…顾行简……这次我不再逃了!” 克莱德深吸一口气,将半长的金发绑起来,一把捞起血水上的蓝键,转身冲向十八层。 羸弱者爆发了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决心直面自己的恐惧。 而在他看不见的位置,一道猩红的目光也在直视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路向上,并紧紧跟随。 第七百四十六章 他们的十八层 “古青云!!” 一声来自下方楼层的怒吼涌上十八层,宣泄着无能为力的愤怒。 那里的灵异力量混乱,但大部分都来自同一方。 薛听海与李观棋被困十六层,正在被邪灵强势攻杀。 画地为牢的确是一件足够强大的罪物,但看情况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只是为何薛听海在困境中喊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局外人是根本不得而知的。 季礼靠在十八层的楼梯边,指尖夹着一根燃烧的香烟,静静听着一切。 他的心里只有顾行简三个字。 “嘎吱……” 十八层唯一的房门被从内开启,一个黑白条纹运动服的男子出现在了走廊的那一侧。 他的相貌很平凡,走在大街上只怕不会有谁记得。 只是当他出现在任务中时,却常常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来人,顾行简。 季礼将最后一口烟吸进肺里,随手丢弃后蓦然转身,他已经等了太久。 两个男人,站在十八层的两端,中间是无光的幽暗。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谁也没有抢先动手,响彻在二人间的只有呜咽的风声。 下楼的路,站在季礼这边,他不动谁也别想走。 顾行简的身形在黑暗中并不明显,但季礼发现隐约见到他的掌心似乎多了某件东西。 可他不在乎。 季礼一句话都没有说,缓缓从袖口亮出了一把雪亮的短刀。 刀身笔直且光滑,在幽暗里闪烁着银光,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他面无表情地将短刀翻转,以刀身对准自己的脸。 正在这时,走廊中响起了一个沉着的声音。 “季礼,你不想知道我在十八层得到了什么吗?” 季礼没有说话。 于是对面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 “朱红木雕就在我手中,这是邪灵梦寐以求之物。 它本上不来十八层,若因你将其引来,你等于自寻死路。” 季礼没有说话。 那声音仍然镇定自若,不知是对局势没看清,还是看的太清楚。 “十八层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里不该是战场。 在这里,根本无法杀死我,最终的结局必是你死我活。 倒不如听我一句,用一个双全法……” 顾行简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这幅态度。 如果换做其他人,在他手握朱红木雕的前提下,或许会动摇。 只可惜,他面前站着的是季礼。 季礼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利落地将刀身翻转,对准了自己的眼睛。 在幽暗里,他看到了一抹灰、一抹黑、和一抹红。 凌厉的风声忽然席卷整个十八层,来的极快极凶。 走廊间的尘灰卷至空中,弥漫开来像是扬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季礼长发纷飞,他闭着双眼迎接着邪灵的降临。 没有意义。 顾行简的每一个字都没有意义。 因为季礼来这里,就是要他死,哪怕是同归于尽。 一轮血红的圆月,陡然间横在十八层的天花板,凝眸望去实则是一颗血红的眼睛。 在这血目之中,笼罩的是季礼和顾行简两个人。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红色的颗粒物,如同一片片搅碎的雪花,逐渐扩散。 季礼动也不动,就这样站在原地,等待着那些颗粒物凝聚在身。 在眨眼间,他被通身覆盖,宛如成了“雪人”。 而与他相隔二十米外的顾行简,同样陷入相同处境。 顾行简捏了捏手中的朱红木雕,眉头紧皱锁住了一番忧虑。 不过在片刻后也得以舒展,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对季礼颇感无奈。 在那颗眼睛的注视下,将十八层沦为了地狱的红色。 “咔!” 与此同时,季礼忽然听到了一声相机按下快门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双眼,但见一缕白光刚刚熄灭。 而另一边,顾行简的手上多出了一张相片和一把剪刀。 相片上的场景,正是方才的十八层。 一颗犹如血月的眼睛,以及被它注视着的两个人。 顾行简操着剪刀,在三方比对了一下,最终对准了那颗眼睛。 “季礼,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不用急着杀我……” 季礼在听到快门响起的那一刻就知道不妙。 看得出来,顾行简虽没有遵循游戏正途,但他也另有奇遇。 如此看来,当初在十六层的影子切割正是出自他手。 他见识过这东西的强度,若任由其施展只怕自己的计划将会落空。 顾行简的性格就是喜欢故弄玄虚且卖弄唇舌,当初对待李一既是如此。 现在他还在一边剪着相片一边说道: “朱红木雕的来历与游戏主线相关,它是独立于邪灵之外的道具。 但同样也与邪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可以把它送给你,只要……” 这一次,季礼仍然没有给他继续聒噪的机会。 “铃铃铃……” 刺耳的闹钟声音响起,季礼抬手一丢,一个染血的耳朵跌落在雪中。 人头闹钟的耳朵,直接被他拧了下来,于是它叫的更加凄凉。 另一股灵异力量,带着规则上的压迫,盖过天花板上的眼睛碾压十八层。 灵异世界,入侵黑盒世界。 顾行简双手一顿,紧接着他就发觉自己的听觉被全面剥夺。 不仅如此,他的视力也正在急速下降。 而在视野消失的前一秒,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无脸人,正朝他奔来。 同时,走廊的另一边随着暗红色调的入侵,季礼也正在遭受相同的境地。 在他视野消失前,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无脸人,即将贴近自己的面部。 这绝对是超出他预计的局面。 季礼知道顾行简很难杀,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多重手段。 人头闹钟,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却没想到,这次灵异世界入侵,怎么会把十六层的无脸人也带来。 转念间,他立即意识到这是惩罚。 他在十六层利用腾善逃脱,这并非解决事情的正途,当然也就没到完结时。 既然游戏世界的线索可以出现在灵异世界,那么无脸人自然也可以进入。 但这个局面,最好。 因为无脸人的生路,遗失在了十六层,现在它无解。 第七百四十七章 双倍入侵 有些事说起来匪夷所思,又常会发生。 正如此刻,一鬼二人,却并非属于两派,而是独立的三方。 鬼当然是最纯粹的,它只想杀死见到的所有人; 顾行简施展全力,以生路或道具谋生; 季礼又费尽心机,与鬼合谋,试图抹除包括自己在内的活人。 看起来复杂,实际上又真的很简单。 无脸人能够出现在这,当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这为顾行简之死再度加码。 那张脸距离季礼越来越近,他只是单纯向后逃窜,试图拉开位置,拖延死亡时间。 季礼的目的很简单,他只要确定顾行简必死,就达成了心愿。 无脸人,不属于无解鬼魂,却拥有无解杀人。 只要被它与自身重合,完成人脸互换就必死无疑。 他在躲窜之余,等待着走廊的另一方会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第一次遭遇无脸人袭击的顾行简,表现得同样冷静沉着。 此为灵异世界,无脸人到来的突然,他无力再度裁剪相片。 视觉与听觉被剥夺之际,他知道这只鬼的袭击时限。 当时季礼脱逃之际,并未目睹腾善之死,但他却看的一清二楚。 顾行简在游戏内的0215监视着整栋黑白大楼,等于集情报于大成者。 所以,某些看似无解的难题,对他而言却并非难事。 对于季礼而言,生路的确遗失在了十六层,但对顾行简来讲,却并非如此。 当他的面部,即将与无脸人重合之际,一缕略有变音的笛声缓缓从他的周围流淌而出。 这笛声来的突然且仓促,在场的两个活人均无法听到,但却足以影响无脸人。 片刻之间,视觉率先恢复。 季礼隔着红光看到了顾行简袖手而立,正遥遥地望着他微笑着。 而在他的手中,多出了一部手机。 听觉恢复,笛声,进入耳中。 季礼微微蹙眉,他听出这是完整版的三段笛声。 在游戏的十六层,腾善并未放完三段,这完整版显然是来自于灵异世界。 他知道顾行简掌握着每个楼层发生的视频,或许也会保留下音影。 但没料到的是,0215的那些监控竟能窥探到灵异世界。 无解的无脸人,竟被他这么轻易化解。 “季礼,这么多手段用来杀我大材小用了,是否要及时止损,再听听我的建议。” 顾行简还是那么自信,似乎无论季礼用出什么手段,他都有针对的解决方式。 季礼的脸色变得阴冷下来,他无声地盯着顾行简,慢慢将手伸入背包之中。 出题与解题。 季礼才是出题方,解有尽,题无穷。 第一颗人头闹钟,还剩下十五秒钟的持续时间。 而紧接着,他又拿出了第二颗人头闹钟,同时又一次拧下了它的一只耳朵。 这正是从腾善手中抢下的人头闹钟,也是季礼早就想要之物。 当第二颗人头闹钟亮相之际,顾行简的脸色变得僵硬起来,脸上的笑容化作凝重。 “铃铃铃……” “铃铃铃……” 双重杂乱、吵闹的声音刚开始此起彼伏,却又瞬息间融为一体。 原本暗红色的光芒,在这一刻化作浓血一般纯粹,增加了数倍的色调。 两颗人头闹钟开启,前后的交叠时间将长达十五秒。 无脸人的确走了,但在这十五秒钟内。 即将到来的将会是更加强大和未知的“双倍灵异入侵”! 第一阶段的季顾之争结束,现在开始第二阶段。 …… 天花板已经无法被视线穿透,黑红的色调铺满了视野。 浓郁的如同鲜血般正在涌动的世界,把在场两个活人全部重重包裹。 脚踩的地面从坚硬变得软糯,像是踩在一些由血肉组成的地砖之上。 顾行简的脸色在光芒的映照下显得阴沉起来,罕见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一再低估了季礼的决心,原以为当无脸人被解决季礼会暂时罢手。 毕竟他拿着的是关乎任务主线的朱红木雕,是目前为止最重要的道具。 第五次店长任务,顾行简根本没想过通关,也不想拿到拼图。 但季礼不该这样! 按照顾行简的估计,他认为拼图对季礼是十分重要之物,在日后将发挥极大的作用。 可是,季礼如今的表现俨然成了不计后果的疯子。 什么都不要,只要他顾行简去死? 顾行简皱着眉,片刻后舒展,他幽幽地望着季礼,轻声道: “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一只手,从蠕动的地板中伸出,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与此同时,天花板开始倾斜出一帘血瀑,横在二人之间,将双方分割。 大量的血雨从天而降,点在顾行简的额上就立即往他的皮肉之中钻去。 顾行简拿出先前的剪刀,将抓着脚踝的那只手剪断,随后抓着他挡在头顶。 无数的手,从地下破土而出,开始疯狂束缚着他的身形。 他手起刀落,疯狂剪断那些生长的鬼手,铺成了一片全新的地砖。 这些断掉的鬼手,又挡住新生的鬼手,为他塑造了一个短暂的安全区。 但在此过程中,他也被上方的血雨完全淋湿。 这些雨点在接触他的皮肤后就全都隐入不见,他站在鬼手地砖上,皮肤呈现了全面的暗红。 血雨进入身体,正在全面抢占着他的身体。 短短半分钟,顾行简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只剩右手还可自由活动。 这或许是源自他的右手正抓着那把剪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正在进行着蠕动的鬼手,发觉对方正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 慢慢地,无数的鬼手开始在血瀑的前方汇集、凝聚。 它们的血肉开始融化,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怪音,逐渐合成一个干瘪的人形之物。 这个身形在幽暗处,看不清面貌,但从身影来看竟与顾行简极为相似。 片刻后,顾行简的皮肤上出现了无数颗密集的血洞,从中连接处一根根血管,直通那个人形之物。 二者相连间,顾行简发现自己体内的鲜血,正在快速被抽离,注入人形的体内。 人形从干瘪逐渐开始饱满,同时从它的身上也有鲜血回输进顾行简的身体。 眨眼间,二者的体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正对面的人形,开始有了顾行简的七八分形态,而顾行简反倒成为最初的干瘪人形。 “想与我互换身份的鬼,有意思…… 季礼,看来我又要让你失望了。” 顾行简目光寻常地看着它,丝毫没有抗拒,反而将手中剪刀丢弃。 剪刀脱落,他最后保留的一只手也彻底沦陷,就此放弃抵抗。 又也许,不抵抗就是他的抵抗。 第七百四十八章 邪灵破绽 同一时刻,第十层的局势到了关键时刻。 “创造第二只邪灵?你在开什么玩笑?” 皇甫佳佳看着一脸严肃的方慎言,被这个想法震惊地说不出来。 她来回在浴室中踱步,最终态度坚决地拒绝道: “这对我们百害无利,简直是找死,肯定不行!” 方慎言坐在浴缸边,将手伸进血水中拉起了尸体的右手。 纤细惨白的手腕,如同一杆白玉细滑,唯独上面的一抹血痕令人在意。 他看着那道放血口,没有回头,轻声回道: “为什么不行? 若我可以创造第二只邪灵,则它将会与第一只邪灵争斗,为我争取时间。 若我无法创造它,那么就可以确认,邪灵的渊源不在这里,我能进一步向上寻找线索。 这非但不是百害无利,反而是百利无害。” 皇甫佳佳恍惚间,险些被他这番话动摇了意志。 但片刻后,她意识到这个理论的关键,反问道: “你向上又能如何?我已经说了生路在我身上,只有我活才可以。” 方慎言放下尸体的手,转过身看着她,冷笑一声说道: “生路在你? 我没记错的话,循环的是我,而不是时空,直到你死亡前夕。 而你临死之际,也正是邪灵诞生之时。 那么,我完全可以借此找出邪灵的真正渊源,而无需复活你。 这才是循环的尽头。” 皇甫佳佳俏脸逐渐变冷,她死死地盯着方慎言,半晌后一字一顿说道: “循环之镯,就是无间地狱。 若我不得活,你也将永世沉沦于此地。” 方慎言已经有些懒得与她对话,亮出两个手指,沉声说道: “第一,你别太高看自己。 方某想走,现在就能走给你看,只是我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 第二,若我找出邪灵渊源,自然能够令季礼开启第三步。 别忘了,你也在仪式之中,主动权在季礼手中。 你的循环之镯再大,大不过规则。 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看清楚,局势不在你手,而在我手。 所以,现在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甫佳佳愣住了,她看着方慎言只觉得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里明明是她的罪物。 眼前的男人,明明是拉进来服务自己的奴仆。 一切明明该在她的主导下进行。 可这才过了十分钟,仅仅是来到第五次循环,短短时间他竟然反客为主,将局势大变。 方慎言,一个第七分店的副店长,就如此可怕吗? 皇甫佳佳的沉默,让方慎言不耐,他摆了摆手说道: “你不要寄希望于循环的尽头,当邪灵随你而来时,你的想法就不会成立了。 以阻挡你之死来复活,邪灵必然会出手,我没能力帮你抵挡。 所以,我必须开辟一种新思路。” 皇甫佳佳下意识地问道: “这就是你要创造第二只邪灵的原因?” 刚说完这话,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陷入被动,主导者身份真的变了。 这种感觉让她奇怪,明明这是她罪物所产生的局面。 “创造第二只邪灵其实不现实,我也做不到。 我只是想借此确定一些事情。 凶手将你带来浴室,这里是创造条件之一:地点。 这的确很关键,但也不够完整。 所以……” 皇甫佳佳忽然明白了,不等方慎言说完就接话道: “所以你想利用循环的规则! 你根本不清楚如何创造邪灵,只能通过模拟凶手行径来试探邪灵。 只要进行到哪一步时,邪灵忽然动手杀你,就等于你做对了。” 方慎言淡淡一笑,看了一眼时间,该说的都说完了。 “从第六次循环开始,我要将克莱德带到这里,我时间不多了。” 紧接着,他砸碎盥洗池上的镜面,捡起一块镜片割断了喉咙。 皇甫佳佳站在原地,看着浴缸中自己的尸体,她在琢磨对方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 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 …… “方店长,你怎么了?” 同样的话,克莱德已经说了五次,也预示着第六次循环开始。 方慎言目光平淡地看着他,对其缓缓招了招手。 克莱德警惕地并未向前,即便是循环中的工具人,他仍然保留了十分谨慎的性格。 不过方慎言也没有给他浪费时间,直接选择动手。 几分钟后,昏迷过去的克莱德就倒在了他的脚下。 又过了几分钟,昏迷的克莱德又变成了一具被勒死的尸体。 如此做法,自然是为了将血液全部封存在体内。 毕竟浴缸里的血水,可都是皇甫佳佳死后被放出来的。 当方慎言扛着克莱德的尸体,朝着1015走去的时候,他没有再遭遇到袭击。 因为,他现在做的是一个符合规则的举动。 重回浴室,方慎言将皇甫佳佳的尸体捞出来,丢进了淋浴室中,又把浴缸里的血进行转移。 另一个皇甫佳佳就站在背后静静地看着一切,只是脱下外套披在了尸体上。 这当然是出自一些男女之间的避讳,毕竟尸体是赤身的。 不过能够到这个层次的店长们,对这些已经熟视无睹,早没了那些欲念。 清空浴缸,方慎言将克莱德的尸体丢了进去,开始放水。 清水逐渐淹没过了尸体的,令其微微有些漂浮。 这阶段,邪灵并未出现。 而后,方慎言又开始将之前转移的皇甫佳佳的血注入。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皇甫佳佳的血,在目前规则上就等于邪灵前身,那少女的血。 他想试探,创造邪灵的条件是否与少女本人特性有关。 同样的,这一阶段,也没什么异动。 那么就可以确认,少女本身无异常、血水是纯血。 接着,方慎言就要进行最关键的一步,他要放尸体的血。 尸体的三要点,自然是受害人、抛尸地与凶器。 凶器,自然是放血的工具。 而这也是他的怀疑中,最可能直接造成邪灵诞生的一环。 他捡起上次循环中砸碎的碎镜片,对准克莱德的手腕狠狠一割。 几乎是他的动作刚刚做出,眼前的世界就变得猩红鬼魅,一个熟悉的恐怖身影骤然浮现。 方慎言的头又一次被摘落。 但这次的死亡,却让他得到了一个十分重大的线索。 凶器,是创造邪灵的关键要素。 而凶器到底是什么…… 之前的四幕画面一一闪现,在其中出现过的众多物件,什么最与凶器相关? 只有一个,雕刻朱红木雕的刻刀。 “季礼,你是否在十八层?我已找到邪灵的破绽,需你配合协助!” 第七百四十九章 最后的护佑 分裂的黑白大楼,分裂的七名店长。 季礼与顾行简在十八层展开殊死争斗,一方出题一方解题,斗得昏天暗地。 克莱德手握关乎整个店长任务的重大情报,正从下方楼层向上进发。 皇甫佳佳创造了独属方慎言一人的循环,执掌邪灵渊源直奔十八层。 而最后一股势力,集中在第十六层。 如果说十八层的季、顾是两位顶尖店长的斗智斗法,那么这里就是人与鬼最残酷的对抗。 此地的走廊已经被一面泛黄的地图全部铺满。 半死不活的薛听海,被撕裂的一条右臂就躺在地图之上,染红了一大片区域。 仅存的左手正按在心脏处,那里弥漫着一股白光,维护着他微弱的生命。 在他三步开外,李观棋的状况微微好过些,却没强到哪去。 原本眉清目秀的五官,已经七窍流血,微长的头发散落着,盘膝而坐,背影却在暗暗发抖。 黑白分明的棋盘摆在他的面前,而对面隐约闪现着一个模糊的影子,似在进行无形对弈。 李观棋的右手夹着一枚黑子,悬在空中却迟迟无法落下。 这盘棋,他已经输定了。 棋局中代表李观棋的黑龙,已经被斩的四分五裂,仅剩只鳞片爪还在僵持。 他可以确认,只要这颗子落下,他就将彻底败北。 而到那时,李观棋会因输棋而死,薛听海也将无处遁逃。 他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指尖棋子几次要坠落,像是随时锁定败局。 虽说棋局没有时间限制,落子亦无时间要求,但拖的时间越久,他所承受的罪物反噬就越强。 可现在的局势,已经让他无能为力。 落子,立即就死。 不落,尚可拖延。 李观棋白皙的脸涌上一抹润红,胸口剧烈起伏,一口鲜血喷溅到了棋盘之上。 指尖的黑子就此脱手,幸而没有落在棋盘上,而是跌落在地。 “薛…听…海……” 李观棋从来没有如此怨恨某人,他号称君子,却并非以德报怨那类糊涂人。 先前薛听海就在第十一层,无缘无故对他出手,导致功亏一篑。 若非李观棋提前使用了某件保命罪物,就不是丧失一半生命力的后果了。 如今这十六层,他又是如此。 邪灵在虎视眈眈,薛听海不逃不避,竟直接施展画地为牢,将人鬼困在一处。 要不是这个画地为牢,以这二人的实力,虽说无法与邪灵对抗,但逃窜和拖延并非难事。 正因为薛听海! 他简直是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拉着李观棋同归于尽。 可以说,是薛听海一手导致了眼前的必死之局! 他捏着最后一枚棋子,却逐渐调转了身子,面朝着薛听海。 没有缘由、没有逻辑、没有底线的坑害,就算是李观棋也动了真火。 就算要死,他也准备先看着薛听海死。 而被李观棋无比怨恨的薛听海,他趴在地上也是翻涌着无尽怒火。 为何? 因为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是薛听海造成的! 在本次店长任务之前,他接到了来自古青云的交易。 目的一,杀死李观棋。 目的二,逼出李观棋的某件隐藏罪物。 以此来换取某件罪物,用来保护弟弟薛听涛。 但这并不意味着,薛听海就会不惜自身性命去与他同归于尽。 这一点,从邪灵尚未出现时,他没有立即开启画地为牢就能看出来。 可是为什么当邪灵现身后,画地为牢还是开启了,甚至将他自己都封在了其中? 这是因为,他的罪物不受控制了…… 邪灵出现时,地图竟自动展开,开启画地为牢。 原因…… 薛听海太清楚了,他一定是提前被古青云或蓝羽下了算计! 操纵他人罪物这种事,尽管匪夷所思,但在天海酒店,类似的不可能还少吗? 进入游戏者,无法使用罪物,但若是任务尚未开始,就已经设置好的呢…… 只有这一种可能,所以薛听海才会喊出“古青云”的名字。 薛听海最是惜命,却不得不充当旁人棋子,这是莫大的侮辱。 这一切却也只能默默叫苦,李观棋也不了解,只能将所有怨恨发泄在他的身上。 邪灵,是当之无愧的无解杀人,只有用生路逃脱。 但生路显然不在李、薛二人的身上,他们除了拖延时间,等待其他店长完成条件外,毫无他法。 可现在,时间显然拖不下去了。 薛听海用仅存的左手撑在地上,努力了几次却并未爬起。 他看到了李观棋狼狈不堪的目光,也看到了其内闪烁的疯狂,可重伤之躯却说不出话来。 有些事,与他设想的不一样。 按照蓝羽所说,李观棋身上背负着某件极为强悍、极为隐秘的罪物。 他们的目的,就是逼其亮相。 但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可以说是无力回天,为什么李观棋还不用? 这是薛听海最后的希望,他的手段是明牌,只能指望李观棋。 可看着那双眼睛,他明明察觉到似乎李观棋根本没有隐藏的底牌。 另一个可能不可遏制地出现在脑海中,将事情拖到了最坏的局面。 “难道,第一分店在骗我? 李观棋根本没什么隐藏罪物,古青云是借我之手击垮第五分店,而同时,我也将因此丧命! 如此一来,他一步棋却能毁掉两大分店?” 薛听海慌了。 因为他越思考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才是最大的,这完美符合了古青云的变态理论。 “嘎吱……” 正在这时,李观棋手中最后一枚黑子,未等落下却开始碎裂。 他看着掌心化作碎末的棋子,内心满是无力。 邪灵的可怕远超想象,棋盘罪物来自店长任务,每一颗棋子都有大用。 可如今,他没能力接受失败的棋局,却连报仇的资格都没了。 黑子碎裂,就预示着棋盘也无法困住邪灵。 李观棋背对着邪灵,身上的力气彻底泄掉,他看着面前的薛听海,自知一切都完了。 第五次店长任务,死就是真死。 现实路线中的他,或是薛听海都没有复活币可用。 带着血腥味的风吹开他的头发,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李观棋浑浊的双眼忽然变得清澈。 他背对着邪灵,看着同样在死亡中的薛听海,逐渐清醒,丢弃了报复的想法。 “我们都是此般命贱之人,又何必争个是非呢……” 棋盘罪物失效,画地为牢败退,两名丧失全部抵抗能力的店长,同时暴露在邪灵的屠刀下。 然而就在死亡到来之际…… 一只透明的手掌轻轻拂过李观棋凌乱的头发,那手掌毫无温度,却竟带来一丝爱意的暖流。 背后响起了一道沧桑而熟悉的声音,它穿越了死亡、恐怖与那些绝望,直击李观棋的灵魂。 “观棋,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逃吧,逃到十八层去,那里是生路的地方。 这也是叔叔,最后一次护佑你了……” 第七百五十章 不许认输 十八层,暗红色的灵异世界。 顾行简目光平淡地看着几步之外的另一个自己。 这是一只鬼,一只想要夺下他身份的鬼魂。 无数的血管正在二者之间疯狂地输送着人血与鬼血,干瘪顾行简,丰满鬼身。 而在此过程之中,他却一言不发,甚至还主动放弃了抵抗。 对面的鬼物已经完全凝聚成型,只差面部而已。 在鲜血的进一步输送后,它开始具备了五官,一点点的细节勾勒着,凝聚出了一个平凡的面孔。 与此同时,顾行简的面部变得模糊,像是正在进行重组。 慢慢的,鬼身正式凝聚,但惊人的一幕就此发生。 顾行简的面孔刚刚亮相,却立马遭遇了扭曲,人形之物开始抽搐,像是陷入了某种错误判定。 在电光火石之间,它的脸从顾行简逐渐变为了另一张略带陌生的容貌。 季礼若能看清的话,他会惊愕地发现,人形之物的面孔竟是0215的那个干瘦男人! 而另一边,方才还沦为干枯血肉,面无全非的顾行简,在顷刻间再度恢复全貌。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所有限制尽数瓦解,就连暗红色的光芒都在逐渐熄灭。 第一颗人头闹钟的最后时限,逐渐败退。 双重灵异世界的攻击,统一消散,暗红色的光芒减弱了半分以上。 由于顾行简的举动,导致走廊另一端遭受相同处境的季礼,也随之恢复正常。 第一颗人头闹钟声音熄灭,第二颗人头闹钟仅剩不到30秒。 季礼单手撑着墙面,重重喘息两声后,看向对面男子的目光变得越发凝重。 “我在0215房间经历了抉择,与那房间的主人进行了身份转换。 所以,想换顾行简,就要先换0215的主人。 这在规则上是不允许的,所以攻击判定为无效。” 第二阶段,随着顾行简的一番解释,彻底了结。 季礼疲惫地深吸了一口气,双倍灵异入侵却仍然无法杀死顾行简。 而他还剩下最后一重手段,但需要回归黑盒世界之中,方可施展。 这就意味着,接下来要给双方共半分钟的休战时间。 对于季礼而言,这第三道手段,一旦使用将影响极大。 或许正如顾行简所说,那样的结局或许会让他日后悔恨。 但事情进展到今天这一步,他与顾行简已然水火不容。 用尽了全部手段,若连顾行简的第一条命都打不掉,那何谈最终胜利。 …… “季礼,你是否在十八层?我已找到邪灵的破绽。” 同一时间,方慎言的声音从耳机之中响起。 他所透露的信息令季礼先是错愕,继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纵观季礼进入黑盒世界后的所作所为,显然他并没有执着于邪灵。 第一目标,仍然是坚定地杀死顾行简。 尤其是在亲眼目睹,朱红木雕落在对方手中之后,他已确定邪灵渊源无处可找。 茹茹家的朱红木雕,无论怎么想都是生路的重要一环。 这一环在顾行简掌心,季礼想单方面完成生路几乎不可能,更不愿与其交易。 所以他才一门心思置顾行简于死地。 而当方慎言忽然说出这种话时,季礼才会错愕和茫然。 因为从眼前来看,生路的一部分大概率已在顾行简手中,这是无法挽回的事实。 方慎言就算找到了邪灵破绽,也没了运作的机会。 季礼思考片刻后,轻触耳机,正欲开口劝其放弃。 他已经打算与顾行简同归于尽,重新开启第二次驱邪仪式。 但方慎言那边似乎对季礼的心理极为了解,竟抢先一步开口道: “曾经发生的事根本不重要,你只需要帮我打开茹茹家的门即可。” 季礼眼神闪了闪,他听出了方慎言的意思。 他很自信,自信到这条生路都不需要季礼这个驱邪者过多插手。 按照任务总纲规则,现实参与者并非不能来到十八层,而是不可重返茹茹家。 那么,方慎言需要季礼帮他开门,显然是生路只需要让他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即可。 “我答应!” 开门不难,举手之劳。 季礼放下手,隔空看着对面的顾行简,内心开始有了另一种盘算。 也许,若操作得当,他甚至不需要同归于尽。 “当啷……” 就在这时,一个生硬的东西砸在了地面之上。 那东西的颜色就与灵异世界一般无二,因此看上去只是一片黑影。 但季礼一眼就辨那是何物。 朱红木雕…… “什么意思?” 这是季礼面对顾行简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说过,这东西本就是给你的。 拿起它你就会知道邪灵生路,更会对本次店长任务有更深的理解。 至于先前要你答应的事,就此作罢。 我认输了。” 顾行简,认输了…… 在连续数次争斗中,他不弱丝毫,巧妙而强势地解决了所有难题。 却在短暂的休战期间,决心认输。 季礼皱起了眉头,他开始后悔。 不是后悔一次次与顾行简争斗,而是不该给他说话的机会。 第二颗人头闹钟的吵闹进入倒计时,季礼的目光也越来越冷厉。 当灵异世界的红光大范围被黑暗所替换,正常的十八层重新出现之际。 季礼陡然将右脸对准坚硬的墙面,狠狠地撞了上去,一缕血立即从嘴角渗了出来。 “砰”的一声,可知这一下的力道究竟有多重。 顾行简见到季礼自残的一幕,忽然神色一变,对方的种种手段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所以此前处理起来,十分淡然自如,但他想不通这一招又是用什么手段。 而季礼并没有只是撞一次,而是接二连三,直到他的右脸已经完全肿胀起来,嘴边满是鲜血。 紧接着,他缓缓将手伸进口腔之中,按在了某颗松动的牙齿,反复用力。 一颗牙齿,就这样硬生生地给拔了下来。 顾行简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季礼要做什么,因此后撤了半步。 而季礼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背包里拿出了一颗蛀牙,缓缓将其安置在空缺的位置上。 这颗蛀牙,是第一幕就获得之物,却一直无用武之地。 但现在,它有了。 季礼的长发开始无风自动,一股另类的气息从灵魂处复苏。 而本就很长的黑发,又一次蔓延,直到拖至地面。 那对纯灰色的瞳孔倒映着顾行简的面容,一字一顿地说道: “季某不许你认输,只许你死!” 第七百五十一章 有多难杀? 灵异世界退却,可眼前的十八层仍然在黑色中弥漫着猩红。 天花板的飘雪仍在持续,那颗俯瞰一切的眼球正牢牢地盯紧下方。 两位店长之间的斗法已然达到巅峰,凌厉的气势从季礼身上扩散开来,吹开了一片雪花。 蛀牙是道具、或也不是,但它终究是来自鬼身上之物。 季礼强行以它上身,引出灰色灵魂,就是为了不再受任何灵异力量的干扰,全力杀死顾行简。 他原本的计划并非如此,而是准备借用邪灵,揭开全面死路。 但由于方慎言的一席话,让他被迫更改了原定方案,采取了另一种极端。 他的目光越过顾行简落在了那扇门,一缕风缓缓将茹茹的家门吹开了一道缝隙,这是给予方慎言的方便。 而接着,季礼第一次朝着顾行简的方向迈去。 灰色灵魂再度加身,他的气势达到了顶峰,短时间内邪灵将不再是威胁。 在无视灵异攻击的前提下,杀死顾行简一事将变得更为纯粹。 季礼向前迈一步,顾行简往后退一步,始终保持着原有的距离。 这也许代表了畏惧和退缩。 但顾行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甚至炯炯的双目中还隐藏着一缕精芒。 “这才是真正的你! 此番店长任务,我等的就是这样的你!” 顾行简看着朝他踏步而来的季礼,从平静到激动,最后竟放声大笑。 这个世界能够让他如此失态的事情极少,但这件事绝对值得他这样。 只要让他从现在的季礼身上取得某件东西,他就有信心完成那个计划。 一个真正能够对抗天海的计划! 而这个目的,他势在必得。 就在这个时候,十八层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而混杂的脚步声。 最终阶段,其他几位角色也终于要登场。 首先出现在楼道口的是一脸凝重的克莱德,他已决定与顾行简撕破脸。 尽管他不相信季礼能够真正杀死顾行简,但仍决心前来助战。 其次现身的两个人,薛听海与李观棋。 值得一提的是,这二人出现时竟相互搀扶,不似先前势同水火的模样。 与克莱德不同,他们是被从十六层逼上来的。 李观棋的脸色极差,神情恍惚,一经出现并没有入局,而是靠坐在墙边。 薛听海也泄掉了力气,随之瘫倒,他先是看了一眼十八层之中,面色一变。 但又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了身旁的李观棋。 十六层中,他侥幸逃得一命,救他的却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 第五分店上任店长,早已死在酆都地狱的李从戎! 薛听海再度感叹世事无常,万万没想到蓝羽口中属于李观棋的隐藏底牌,竟会是李从戎。 或许,如今称之为李从戎的鬼魂更为贴切吧…… 但这些都与当前无关,这里是属于邪灵、季礼和顾行简的楼层。 顾行简默默掐算着时间,他目睹着三位店长到来,心中倒数。 季礼的身影已经越过了丢弃在廊中的朱红木雕,距离顾行简仅有五步之遥。 他确信,只要自己能够与顾行简近距离接触,对方必死无疑。 所有灵异力量都无法干扰,那么他就是当之无愧的无解之身。 只是,他所不清楚的是天花板处的那只眼睛,似乎有了一丝异动。 它的瞳孔开始越来越深邃,猩红的色调愈发浓郁起来,有了一份漆黑。 而这个变化,似乎正是从克莱德等人到来后开始变化。 “你们要斗,离茹茹家远点去斗。” 与此同时,方慎言的声音从耳机中响起,他也来到了十八层。 季礼的目光缓缓侧过,冥冥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无形的身影从身旁掠过。 几乎是他因此分神的一瞬间,眼前的顾行简忽然向前迈了一步。 “季礼,我的时间到了。” 二者间,只剩一步之遥。 季礼看到他面容上拂过一丝自信的笑容,继而他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在了眼前。 顾行简消失了,异变也就此开始。 铺满十八层的红雪,在这一刻纷纷上涌,像是时光倒流一般,从地上重回天花板。 灵异的痕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不……不是消退。 他赫然发现灵异力量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强烈,甚至比之前要汹涌数倍不止。 季礼猛地转过头,看向了廊中。 原本被顾行简丢在那里的朱红木雕,不知何时忽然直立了起来。 尽管矮小的不起眼,却仿佛具备了生命力一样,给人一种它正在复活的错觉。 同一时间,季礼忽然发现天花板处的邪灵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眼睛消失、红芒退却、雪花倒回,邪灵的踪迹全无。 “嘎吱…嘎吱……” 几秒钟后,顾行简的身影重新出现,但如今他的模样已经截然不同。 他竟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服装,仔细辨认这是一件颜色特殊的病号服。 而朱红木雕正牢牢被他攥在手中,更奇异的是那血肉五指,此刻竟成为五根锋利的刻刀。 刻刀,正对准木雕的面部,一点一点地细细雕琢。 季礼的面色一变,眼前的画面太熟悉了。 这正是第二幕线索中的场景,只是刻木之人,竟变为了顾行简。 而当初的场景中,朱红木雕并没有脸,现在作为执刀人的顾行简,却在完成那最终的步骤。 顾行简拿到了朱红木雕,就意味着他接触到了邪灵最深的秘密。 所以他利用木雕,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 这一点也是季礼早有预期的,他也明白这是顾行简最大的依仗。 但眼前的局势,似乎又与他先前的设想并不一样。 因为他赫然发现,邪灵似乎也在配合顾行简。 慢慢地,季礼的目光落在了克莱德等人的身上,暗叫一声不妙。 他意识到顾行简消失前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 邪灵,没有分身之力,它真实的能力是分裂。 它从来都只有一个,只是分裂成了数个部分,对应着季礼、克莱德、薛听海和李观棋、方慎言四方。 而从顾行简先前的话来看,邪灵出于规则是无法主动来到十八层的。 正因为季礼开启了死路,将邪灵引到了这里,但它还不够完整。 直到克莱德等人,甚至是方慎言,从不同楼层、或不同层面分别来到十八层。 这就导致如今的邪灵,已经彻底完整。 而邪灵的目的,就是这个朱红木雕。 季礼终于明白,原来顾行简与邪灵在冥冥中达成了“合作”。 邪灵上朱红木雕之身,顾行简成为执刀人雕刻最后的一张脸。 这张脸的主人,显然是邪灵。 一旦让顾行简雕刻完整,只怕邪灵将成为黑盒世界中“神”一般的存在。 到那时,是灰色在身的季礼仍然无惧、还是完全体的邪灵屠杀一切,结局将不可预测。 他到底在茹茹家得到了什么,竟能以这种方式“驱使”邪灵。 “你会后悔的……” 那平静而笃定的话语,又一次浮现脑海,压抑许久的心魔终将作祟。 顾行简,到底有多难杀? 第七百五十二章 只有黑色 红色的雪花在飘回上空,刀下的木屑在指尖刮落,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舞动。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无所顾忌地朝着廊中冲去。 灰色灵魂在身的灵异感知让他对那木雕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忌惮。 一旦让邪灵成为完全体,只怕他真的要败了。 手掌越过了顾行简的衣角,直奔朱红木雕,五根手指触碰了那粗糙的质地。 季礼指尖弯曲,将木雕牢牢攥于掌心。 顾行简仰着头颅,目光冷冷地扫过,手间的五把刻刀应声而落。 季礼已经做好以手掌硬抗这五把刀,只为不让木雕的脸最终成型。 然而,现实却事与愿违。 天花板处又重新出现了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季礼再度见到了邪灵的模样,这次它真的要杀人了。 刚刚抓住朱红木雕的手掌,无名指率先弯曲,继而被掰到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连心的剧痛霎时传来,却没有令其放弃。 紧接着就是中指、食指,所有手指。 五把刻刀适时落下,顾行简对准的却是季礼的手指,而非木雕。 为了保指,季礼不得不收回手掌。 虽然顾行简一击落空,可他却也彻底丧失了争夺朱红木雕的位置。 少女的身影横在顾行简的背后,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墙面。 季礼被那侵入脑海的恐怖力量逼得步步后撤,灰色灵魂尽管在加紧抵挡,却仍然无法阻拦颓势。 这一幕的发生也预示着一个现实,完全体的邪灵要胜过灰色灵魂。 尽管,此刻的邪灵距离完全体还有些许差距。 灰色灵魂,变弱了? 季礼不这样认为,最大的可能还是规则。 天海任务,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大过规则。 而邪灵上身朱红木雕,就是规则所允许之事,且已成定局。 所以哪怕灰色灵魂很强,却也只能退居第二,因为现在邪灵就代表了规则。 季礼现在做的事,就是在挑战规则。 这个成功率,太低太低,甚至可以说绝对无法成功。 顾行简为什么这么难杀? 因为他是所有人里最懂规则,最会运用规则的人,没有之一。 当顾行简第二刀落下时,木雕的人脸已经出具轮廓。 而与此同时,一根绳索从楼道口甩出,直接套在了顾行简的身上。 黑色的病号服紧缩,绳索开始冒起阵阵的白烟,像是在被灼烧。 一缕红光顺着绳索直奔另一端的克莱德,他立即像是遭遇到电击一般,浑身不断颤抖。 仅仅几秒钟,随着绳索彻底化作一片飞灰,克莱德痛苦地半跪地面,掌心的皮肤已经烫得皮开肉绽。 “薛听海、李观棋,再不动手阻止他,咱们都要死了!” 局势显得很复杂,多重灵异力量乱窜,但对于这些店长们已经足够看的透彻。 顾行简显然已经与邪灵站在了同一立场,他雕刻的木雕一旦成型,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活不了。 尽管克莱德不清楚,若那个局面真的发生,顾行简又凭什么能逃,但他绝对不能让此事发生。 由于季礼那边的力量几乎不弱于邪灵,尽管规则上无法对抗,但却能牵制大多半的力量。 所以克莱德才会一击不死,只是一件罪物被毁。 克莱德隔着幽幽的红光,与顾行简对望着,内心的胆怯与勇敢,在此消彼长。 他很怕顾行简,一直都很怕。 因为他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就亲眼见过对方究竟有何种可怕的实力。 那对局势的把控能力、对规则的运用自如、对计算的精细程度,几乎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 所以克莱德一直在逃避,尽管他早就知道顾行简的本性。 但鬼童任务时,他明白了一味的逃跑无法解决问题,只会让日后的自己拖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就算是如今,他也依旧在恐惧着。 今天,能不能杀死顾行简,甚至仅仅是打掉他一个复活币,克莱德都持悲观态度。 季礼已经极为优秀了。 十大店长中若只论智谋,也许只有他与顾行简最接近。 但就算是这样,今天季礼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看似与顾行简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行简一旦动用了真正的手段,季礼瞬间陷入颓势。 论实力,李一独一档; 论智谋,顾行简也是独一档。 如此可怕的人,克莱德不敢与之为敌,但等死他也绝不能接受。 “画地,为牢……” 疲惫中带着颤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接着就是可怕的骨头断裂声。 薛听海将手按在了一张地图之上后,仅存的一只手臂也献祭掉了。 他倒在满是尘埃的地上,半张脸是血、半张脸是土,狼狈不堪。 浑浊的双目中,弥漫着对希望的渴求,但更加浓郁的,反而是伤上加伤的死亡气息。 “爸妈,儿子没能完成你们的嘱托。 听涛,大哥怕是无法撑过这关了……” 泛黄的地图开始急速蔓延,立马指向了顾行简所踩地面,将其牢牢困住。 一缕黄色的光芒冲淡了十八层的猩红,却又立即暗淡下来。 原本被定格住了的顾行简,手上的刻刀马上又将落在朱红木雕之上。 “执白子,入我局……” 当画地为牢即将失效之际,李观棋的声音又及时响起。 黑白两色的棋盘覆盖天地,闯入了猩红的领域之中,与地面上的地图交相辉映。 李观棋盘膝坐在楼道口,手握一枚黑子,隔空遥指顾行简。 只见顾行简的身影开始出现了模糊,刻刀在手却再难落下,一枚白子出现在掌心。 “咳咳!” 仅仅一秒钟,本就重伤的李观棋就口吐鲜血,险些栽倒。 他强撑着身躯,下了自己的第一手。 棋子落盘,代表棋局成型,顾行简被迫入局。 李观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起第二枚棋子,却根本没能力落子。 可大脑内是一片眩晕,他已在昏死的边缘,每一口呼吸都十分痛苦。 恍惚间,他眼前看不到顾行简,也看不到邪灵。 只有那个一身素衣,满头银发的老者,单手抚着他的额头,眼里满是慈爱。 “观棋,你答应过我的,以后的路再艰难,你也会精彩地走下去。” “叔叔,观棋没用,我走不动了……” 最后一缕光也消失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世界陷入黑暗一色,因为它本就只有这一种颜色。 第七百五十三章 十成把握 此间局势,克莱德已经无需祭出方镜就可明了。 有邪灵助场,顾行简就是无解的存在。 想要杀死他,就只能等邪灵成为完全体,拉着十八层所有人一起死。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顾行简。 但克莱德不敢去赌,他明白顾行简敢这么做必然是有恃无恐,提前想好了退路。 那么他能够做的事情,将少之又少。 慢慢地,克莱德从背后拿出了两根针管,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二人。 薛听海与李观棋,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风中残烛,只待片刻就将熄灭。 但画地为牢与黑白棋盘,是唯一能够拖延死路爆发的手段。 所以,这二人不能死。 克莱德将第一根针管扎进皮肉中,抽了大半的血液。 他的神色痛苦,又将那管血注入了李观棋的体内。 李观棋原本灰色的面庞忽然有了一丝鲜活,眼皮颤抖着,似要睁开。 而克莱德却因此身子一软,像是那管血也抽走了他大半的力气。 他神色萎靡地在地上爬着,咬紧牙关又将第二根针管扎入皮肤。 如法炮制地,将第二管血注入了薛听海的体内。 两法做完后,克莱德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这短短几秒钟他的体态已经瘦弱了一半以上,成了皮包骨。 同时,李观棋与薛听海的状态却急速回暖,两件罪物的牵制作用达到顶峰。 第二枚棋子落下,预示着棋局重归李观棋的掌控之中。 薛听海彻底拉开掌心地图,泛黄的光芒牢牢裹紧廊中之地。 红色的血,又一次降落。 始终压制着季礼的邪灵,终于缓缓转过头,将些许注意力落在了克莱德那一方。 李观棋一口气连下十七颗子,白净的脸越发铁青,双手在不断颤抖。 薛听海更弱,他早已没了双臂,受伤更重,又一次在重伤边缘。 “季礼!你既想杀顾行简,我不信你就只有这些手段!” 李观棋痛苦地喷出一口鲜血,抵抗不住仰天怒吼道。 邪灵横在顾行简背后,像是守护着他完成雕刻仪式。 红色的雪落在季礼的肩头,他已经退到了走廊深处,对李观棋的质问无动于衷。 李观棋所说不错,如果季礼真的只有眼前这些手段,怎么杀顾行简? 他的确还有最后一道底牌。 然而这张牌,不好说是对他有利还是有害。 克莱德曾经说的不错,要杀顾行简,就要比他算的更远、谋的更深。 比如,揣测顾行简与邪灵的交易,预判交易成功后的局面,再彻底堵死顾行简想要逃脱的一切可能性。 所以,季礼需要隐忍。 此间形式,的确十分劣势,但并没有恶化到极限。 如果非要让他动用那张底牌,就必须等到最终的绝境,让顾行简与邪灵完成交易。 因为,此时此刻的一人一鬼,已经成为整体。 所以顾行简才会取得这压倒性的优势。 但凡事,不可只看一面。 顾行简现在强,是因为他正在交易途中。 而一旦完全体邪灵诞生,人与鬼主动无法同途,必然走向分裂。 到那时,才是季礼真正反击的开端。 等待和拖延。 等待二者达成交易,随后解除同一立场,让顾行简是顾行简、邪灵是邪灵。 利用克莱德等三位店长,拖延邪灵成型时间。 他要一击必胜,一锤定音,将邪灵和顾行简同时铲除。 眼前局势正朝绝境发展,廊中顾行简,气势滔天,一人力压四位店长。 而季礼的目光深邃,悄然间语气平静。 “邪灵给你,顾行简给我,能做到吗?” “这样才算有趣,呵呵。” “再问你一遍,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 …… 同一位置,十八层,却是过去的时间线。 方慎言耳蜗中的通讯器闪烁了一次蓝光后熄灭,他冷冷地望着茹茹房中。 那里存在着一个背影,正不断在房内盘旋。 刻刀一起一落,一层层木屑,从ta的掌心之中飘落。 这个雕刻之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病号服,模样瘦弱。 方慎言不认识,但他却隐隐有一种相识的感觉。 木雕,在ta手中已有成型迹象,可却并非朱红,而是纯种的木色。 这是过去的时间线,一条远远早于顾行简的时间线。 准确来讲,这是邪灵尚未诞生、甚至连朱红木雕都没有现身的时间。 ta时而出现在客厅,时而回到卧室,在这断断续续的过程中。 方慎言亲眼目睹了朱红木雕,是如何从一块木头,成为人形。 直到,ta在消失了几十分钟后的再度出现,ta的手上又多了一个东西。 左手尸体,右手木雕。 而方慎言在见到那尸体的同时,瞳孔微缩。 皇甫佳佳! 准确来讲,这具尸体的身份,应该是第一幕出现的少女,邪灵的前身。 而在黑色方盒与循环之镯的双重“加工”下,她以皇甫佳佳的形象出现。 方慎言双手插兜,让开了一条路。 他静静地看着ta拖着皇甫佳佳的尸体与并未成型的木雕,离去了十八层。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一切就与他曾经猜测的一般无二。 四幕线索,顺序其实是错乱的。 比如,第二幕的朱红木雕才应该是最先发生的事件。 黑色病号服的主要目的,就是创造这个朱红木雕。 三要素:木雕、少女、鲜血。 以少女尸体为引,大量放血,将木雕浸为朱红,这就是完成步骤。 只不过,这个过程中似乎掺杂了一些奇异变化,因此创造了一只邪灵。 邪灵,就是木雕形成中的一个附属品。 那么,这也就可以说明很多事情。 比如,为何邪灵不敢来十八层、邪灵为何想要朱红木雕…… 方慎言一路跟随向下,果不其然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与他估计得一般无二。 黑色病号服,将皇甫佳佳的尸体丢入1015的浴缸中,以掌心刻刀放血。 又将木色的木雕丢入其中,浸泡了起来。 皇甫佳佳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她不可思议地说道: “邪灵,竟然是诞生与朱红木雕之后……” 方慎言抱着肩,静静地等待着木雕发生变化,轻声回应: “我们的时间,要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色病号服在等待着,方慎言和皇甫佳佳同样在等待着。 慢慢地,红色开始爬满木雕的全身,最终成为本色。 而与此同时,一抹红色的影子从血水中缓缓钻出。 皇甫佳佳神色大变,她冥冥中与那东西产生了感应,捂着心口说道: “邪灵!就是它!” 由于方慎言加快了进度,循环在短暂间就来到了最后一次循环。 但这并非他想要的最终结果,他重新拿起地上的碎镜片,割破了喉咙。 在邪灵诞生前,主动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循环。 时间,再度提前。 方慎言又回到了十八层,在茹茹的家门口,重新观看起了一切。 这一次的开端,已经来到最初。 黑色病号服,刚刚从外归来,手中拿着一块木头。 而这时的ta,五指还并非刻刀。 方慎言看着ta在房间内忙碌着,似乎是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不多时,一盒药片出现在了ta的手中,尽管只是匆匆一瞥。 但方慎言看清了那是什么,是一盒安眠药。 接下来的事情,就循规蹈矩,完成的木雕的三个步骤。 过了几个小时后,黑色病号服再一次拖了皇甫佳佳的尸体与木雕,从门内走出。 但这一次,方慎言没有再让出一条路。 他的双眼中泛起了冰冷,横在狭窄的房门前。 拖着尸体之人与其交错而过之际,他接过了皇甫佳佳的尸体与木雕。 而当这两物落于他手中,方慎言原本的装扮却立即一换,成为了黑色的病号服。 谁拿到三要素,谁就是黑色病号服。 方慎言的嘴角缓缓勾勒起一个深邃的笑容。 “听说顾行简与那邪灵达成了交易? 告诉他,太晚了。 我在领先他无数的时间线前,就已经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现在是我,方慎言成为邪灵的创造者、木雕的主人。” 第七百五十四章 谋算至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顾行简,以规则取胜,拿下局中压倒性的胜利,一时风头无两。 季礼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如星河,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现在,将规则玩弄到极致的人,不止你顾行简一个了。” 也许,自从这场较量开始后,所有人都将皇甫佳佳遗忘了。 但这个自始至终从未露过面的店长,却终将成为改变一切走向的奇女子。 她,开辟了一条全新的路线。 给了方慎言另一重角度来重塑邪灵渊源,并因此取得局势的主动权。 如此一来,某些既成事实,就因此而改变了。 现今,方慎言借助皇甫佳佳,在过去的时间线中拿到了全场最特别的身份。 只要方慎言,依照黑色病号服的步骤,依次完成。 他就将摆脱这个“游戏”的玩家身份,一跃成为凌驾于邪灵之上的木雕主人。 那么,顾行简那所谓的与邪灵、与木雕的种种关联,自然会被打回。 如此霸道和无解,称之为规则。 这是一个所有人均无法预料的事情,包括顾行简。 顾行简当然清楚,皇甫佳佳有这么一件奇特的罪物。 但他也正因为了解循环之镯的特性,确信这是一件只针对活人的罪物,不会搅局。 但谁都无法预料到的是,由于开启罪物之际,邪灵突然的入侵,导致产生异变。 现在的循环之镯,不仅可以令人循环,还造成了时间的循环。 所以,他放弃了皇甫佳佳那条线。 但季礼绝不会放弃,因为他的副店长就在这条线中。 纵观此次争斗,季礼的计划实际上是一直进行了三次调整的。 基于杀死顾行简的前提内,他第一计划是与其同归于尽。 因此,引来了邪灵,这是第一回合。 但从后面发生的事可以反推,这第一回合的邪灵对于顾行简的态度就已经有些“暧昧”了。 以它的能力,若真想杀人,顾行简根本用不出相机和剪刀。 季礼当时觉得奇怪,却并未深思,但仍然调整了策略。 于是他利用第一颗人头闹钟,将战场拉入灵异世界,开启了第二回合。 第二回合中无脸人的出现,是一个小意外,也的确为顾行简造成了一些困扰。 不过以顾行简那滴水不漏的性格,以提前录好的笛声破解,也合情合理。 这第二回合的后半程,季礼加入了第二颗人头闹钟。 在这个期间,他的目的始终没变过,那就是与顾行简同归于尽。 尽管顾行简的化解,说不出是运气还是精妙,他终究是破解了。 于是,在第二、第三回合间的那半分钟休战。 出现了最大的变数,同时也令季礼的计划发生了巨大转变。 方慎言加入了战局,成为一大奇兵。 一个被困在第十层的店长,从未来到十八层,却自称掌握了邪灵破绽? 季礼当时惊愕了一瞬间,却又立即陷入沉思。 早在黑盒世界开启前,他就说过: “邪灵破绽一在第十层的浴缸,二在十八层朱红木雕。” 据方慎言的描述,他大致确定对方已经把第十层线索全面接管,甚至要将手伸进十八层。 如今朱红木雕在顾行简手中,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么方慎言怎么做到这一点? 季礼不清楚,但他信任。 以他对方慎言的了解,方慎言说能做到,他就必然做得到。 所以,在那个时候,季礼将原有的计划,进行了更改。 他放弃使用了最后一道底牌,选择回归黑盒世界,去亲眼看到朱红木雕的价值。 那么,在不动用底牌的前提下,如何逼顾行简使用朱红木雕? 季礼只能选择动用灰色灵魂。 果然事情如他所料,灰色灵魂加持下,顾行简再也没有破解之法,只能亮出木雕。 至此,一路酿成了当前的局势。 顾行简一人拦路,力斗所有店长,却牢牢占据上风。 然而,季礼在做了一些表面工作后,就彻底撤手。 以克莱德等人牵制住顾行简雕刻木雕的进度,同时等待方慎言那边的情况。 显然,现在季礼没有看错人,方慎言也的确有这个能力。 在过去的时间线里,朱红木雕的主人是方慎言,他完全决定了邪灵的渊源。 那么后面所发生的顾行简与邪灵、与朱红木雕的联系,就自当抹除。 甚至,就算方慎言失败了,季礼也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他早就确定,顾行简就算成功雕刻完木雕,就必然人鬼殊途,邪灵不再与他站在一方。 这样,他隐藏的那张底牌亮出,同样能够主宰局面。 所以,从表面看去,顾行简似乎牢牢掌控着此地所有人鬼的生死。 但实际上,季礼早就在正反两面,攥紧了主动权。 这就是窥探规则、掌握规则、玩弄规则的可怕。 …… 局势,开始反转了。 红色的雪在众人的眼前开始消失,少女的身影逐渐模糊不清。 廊中,顾行简手上的刻刀凭空失踪,朱红木雕跌落于地,化作一片飞灰。 所有的压力,随着方慎言在另一时空的做法,离去的干干净净。 顾行简重新回到那一身白衣,以一个孑然的背影伫立在那,半晌未动。 季礼披着长发,脚踏尘埃,每一步走的都随意自如,平淡地说道 “你们离去吧。” 走廊另一端,重伤的三位店长见状,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薛听海和李观棋,搀扶着昏迷的克莱德急忙朝下方走去。 十八层,只剩下季礼与顾行简。 这场争斗,在几经反转后落得一片如水的宁静。 顾行简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着逐步靠近的季礼,犹豫后问道: “是方慎言和皇甫佳佳吗?” 季礼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却没有回应。 顾行简无声地点了点头,神态竟有一丝落寞,又有一种感慨,半晌后轻轻一笑: “季礼,你赢了,但你还是杀不了我。” 他亮出了一张存有季礼身影的相片,右手攥着剪刀。 有这两件东西,他的确有一拼之力。 季礼停在他三步之外,冷眼看着缓缓摇头,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缺了耳的人头闹钟。 顾行简的脸色一凝,默默收回了相片和剪刀,自言自语道: “四次化鬼,是天海规则。 这人头闹钟不属罪物,却有道具性质,虽无明确规则,却也在规则之中。 你若第四次开启闹钟,的确能够化鬼,我的道具是不够看了。” 这就是季礼的最终底牌,一个无解的杀人工具。 在局势的末尾,祭出此物能够将强弩之末的顾行简,所有反抗全部瓦解。 而由于灰色灵魂提前上身,化鬼的代价可以完全抹除。 正如先前季礼所说,他算得更远、谋的更深。 顾行简,不是唯一一个将规则运用到极致的人。 慢慢地,季礼的手掐住了顾行简的喉咙,面无表情地剥夺着掌心人的生命。 这也许是顾行简极少数面对过的情形,但他的脸上仍带着那令人可憎的笑容。 “为了杀我,你确实机关算尽了,但我想走,你留不住。” 季礼眉头一挑,第一次带着嘲弄的意味看着顾行简,冷笑道: “你是指克莱德的方镜吗?” 第七百五十五章 平静之死 一块混合着钢筋的石块从背后砸落,像是在沉寂的水面里掷入一块石子。 这是季礼第一次从顾行简的眼神中读出了意外与怀疑的情绪。 曾经疯狂生长的心魔,正在不断掐灭,坏死,最终枯萎。 无论计划如何调整,最初的目标从来没有改变。 想要杀死顾行简,就要堵死一切可能性,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所以,季礼需要预判顾行简逃生的每一条路。 比如,克莱德的方镜罪物。 “如果我猜的不错,方镜所产生的第二人格,就是你吧……” 季礼的声音在即将坍塌的黑盒世界中,显得轻微。 可这句话所蕴含的真相,是多么震撼。 其实针对这一点,季礼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通过鬼童任务的接触,再加上克莱德的描述后,他隐隐有一种大致的判断。 他不知道顾行简到底对方镜做了什么,但一定具备某种掌控那件罪物的能力。 至于,“第二人格就是顾行简”,是他大胆的猜测。 不过,无论最终的答案是什么,顾行简想通过方镜逃生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条路早就被堵死了。 顾行简的目光略有失神,他却也没有刻意去隐藏,只是片刻后解释道: “不算准确,但也不算错。” 一向“磊落”的顾行简,这次并没有和盘托出。 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想来他的确拥有篡改某些罪物的能力。 但似乎,这种能力也令他深受其扰。 十八层的坍塌已经越来越明显,尘嚣四起,预示着黑盒世界变得不再稳定。 这与邪灵破绽彻底暴露息息相关。 因为方慎言不仅拿到破绽,甚至已经成为了主导邪灵渊源之人。 如果季礼愿意,他随时可以开启第三阶段。 顾行简的脸色开始了变色,这是呼吸越发急促的原因。 先前的失神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立即回归了先前的淡笑,轻声说道: “看来鬼童任务里发生了一些我所不知情的事。” 季礼的眉头一挑,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有了一些判断。 果然,顾行简是了解鬼童任务的。 在第四次店长任务中,顾行简曾说过他会与季礼在下次任务相见,即是鬼童任务。 但当任务开始后,他却缺席了。 曾经黄半仙还质疑过,为什么天海选定了人选,他却能够拒绝参加。 联想到季礼的那个猜测,这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因为顾行简,的确参加了鬼童任务,只是以另一种方式。 他的参与身份是克莱德的第二人格。 这是季礼得出先前那个结论的主要原因,不过听顾行简的描述,这也并不准确。 那么一个更加合理,却更为抽象的答案是: 克莱德的第二人格,有一半属于顾行简,且并不稳定。 顾行简不知有何奇遇,竟拥有了能够篡改特定罪物的能力。 于是,他在方镜动了手脚,将镜内之人与自己融合。 如此一来,顾行简等同于将自身分成了两部分。 主体自然留在本人身躯,但他另一条命却保留进了方镜之内,与第二人格一体。 这是一个区别于纸人替身的强大保障。 纸人替身,只是给予了分身能力,说到底它仍然只是归于罪物范畴。 但与方镜人格融合,就意味着顾行简的命,有了两条。 就算顾行简本人死去,他却依然能够以方镜中的人格重新生存,因为他还是他。 怪不得,人人都说顾行简是一个杀不死的人。 这种底牌,太过匪夷所思,若非亲眼得见,谁又能相信? 十分命被剥夺了七分的顾行简,此时拨转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 但却并没有任何事件发生,他仍然在季礼掌心,无处遁逃。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季礼的眼底,对此他早有预料。 顾行简皱了皱眉,又随之释然,以他的智慧能够联想到一切。 “那次任务,我唯一失联的片段,是被拉入空间图罪物。 看来,这里面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看来黄凤娇已经动摇了,这种事竟没和我说。” 空间图罪物中的片段,是鬼童任务的重大转折点。 对于黄半仙、季礼、克莱德三人均是如此,但最大的改变是克莱德。 他因为空间图,改了命! 那个自相残杀、人人为敌的特殊空间。 从那里走出来的人,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克莱德,而是一个因罪物产生的“克莱德”。 这个克莱德,杀死了曾经的自己,成为了全新的存在。 甚至,他到底算不算人,还需另眼相看。 但总之,由于空间图的“改命”,克莱德保留了许多东西,却又抹除了许多东西。 这种玄妙的命数,就连顾行简也无法参透,所以他败了。 顾行简是一个很自信的人,所以他没有隐瞒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或许这次的失败,也令他无言以辩。 季礼就这样看着顾行简,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在掌心熄灭。 是那样的轻易。 在决心与他争斗之时,曾经的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在这一刻全部沉寂。 他真的赢了吗? 就这样赢了…… 尽管这个过程几次反转,忽上忽下,费尽心机,可真到了这个时候。 季礼忽然意识到,顾行简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杀死他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无非就是掌心多用些力气罢了。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没有交谈,都在感知着死亡的气味有多么寻常。 季、顾二人以一个平等的目光,相互对望着,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最后一刻,终于来了。 顾行简的力气被完全抽干,像失去了依附的烂泥一样,倒在脚下。 棚顶的碎石,一块块将其掩埋,建起了一座坟墓。 季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座坟,他的眼睛里没有得意,没有欣慰,什么都没有。 反而笼罩着一股更为古怪的错觉。 他若有所失地转过身,仔细地看着十八层,从每个角落开始,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坟上。 这一路杀死顾行简的计划,殃及数名店长,费劲全部心机,他知道有多艰难…… 但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有一种忽略了什么的感觉? 季礼缓缓抬手抚在心口处,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却又实打实地存在着某个东西。 心魔,到底消还是未消…… 第七百五十六章 剧情消失 “恭喜,隐藏剧情已达成完美结局。 获得额外奖励:一把金钥匙。 a:接受; b:拒绝;” 地点,游戏室。 季礼的眼神中带着困惑,默默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半晌没有开口。 这个驱邪的隐藏剧情,来的紧急,去的突然。 他的脑海中仍然存留着顾行简死前的画面,久久无法抽出心神。 季礼成功杀死了顾行简,尽管只是打掉他一枚复活币,可也是实打实地胜利。 第一次的正面开战,他明显是完胜姿态。 尽管,这个胜利不单属于他自己,还有其余五位店长都或多或少尽了力。 但毕竟是赢了。 可他仍然沉浸在那莫名其妙的忧虑之中。 这不是杞人忧天,是季礼真的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某些东西。 可思考良久,他却始终没有想到那是什么。 “滴、滴、滴、滴……” 或许是沉思的时间太久,游戏机已经发出了紧迫的倒计时声音。 这是一个无关抉择的页面,想来是具备时间限制。 季礼及时撇清那些想法,仔细阅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隐藏剧情关卡,到这里也就意味着结束了。 虽然,仪式中的第三、第四步还没有做,但也无需去做了。 第三步,诛邪。 方慎言成为创造朱红木雕之人,又决定了邪灵的起源,自然没有理由再由季礼进行了。 第四步,清醒。 皇甫佳佳作为“病人”,她以循环之镯重新复生,当然符合“清醒”的条件。 所以,到这里季礼能做的事已经结束,且关卡奖励也落在他手。 季礼缓缓移动摇杆,对准了奖励图标,因此浮现了一段描述: “一枚造型奇特的金钥匙。 从风格来看像是对应门锁,可又与大楼内防盗门的锁孔并不吻合。 它,到底是开什么门的呢?” 开门之钥…… 季礼为自己点上一根烟,简单地思考之后就意识到此物的重要性。 隐藏剧情,就是指极难触发的剧情。 尤其是这个完美结局的额外奖励,季礼可以确定十名游戏者也仅有他能具备。 因为结局之所以完美,与皇甫佳佳的罪物有极大的关系。 她一旦离去,就几乎带走了完美结局的可能性。 那么这把钥匙的关键就凸显了出来,一个只有季礼才有的钥匙。 就意味着,只有季礼能开门。 门? 什么门? 季礼缓缓将头转向了右方的墙面,那里没有大门,这是一个密封的空间。 但这唯一的钥匙,唯一的门,唯一的季礼,一定有大用。 思考到这里,他点开了仓库按键。 经过接近一整天的忙碌,季礼的仓库中物品不多不少,正好八件: “两颗受损的人头闹钟、一根竹笛、两本乐谱、 一颗蛀牙、一盘录像带、一件染血的病号服。” 而这其中,有四件物品是季礼带出来的,其余全都是抢了腾善之物。 如下:一颗人头闹钟、一根竹笛、一本乐谱、一件染血的病号服。 前面三个倒并不关键,最后一个物品,着实令季礼出乎预料。 这件染血的病号服,季礼也见过,正是在茹茹家最后一个皮箱。 当时季礼并没有拿走,没想到腾善却将其携带了起来。 “这件衣服,代表了恐惧……” 物品描述,就只有这么几个字。 季礼不仅皱起了眉头,恐惧?为何恐惧?对谁恐惧? 病号服这个东西,已经出现过无数次,几乎每一个剧情中都有涉及。 而且,基本都是代表了鬼物一方。 可以说,这件染血病号服是唯一的特例,它出现在茹茹家,这是不是能够代表一些什么? 香烟燃烧到了指尖这才令季礼从思维中脱离出来,他丢掉烟蒂,正欲按下a键。 忽然他想到还有一件事,没有定论。 如果说,季礼走到了第十层,是出于方慎言的巧合,也因此跳过正常的第三幕。 那么,第三幕在哪? 尽管通过这个隐藏剧情,他也能拿到录像带里的内容,去开启第四幕。 可这个消失的第三幕,却如鲠在喉,始终让他放心不下。 纵观一路向下的剧情,季礼自认并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偏差。 就算是真的忽略了什么,也不至于直接将整个第三幕跳过,这显然不合情理。 是因为无脸人的陷阱吗? 季礼缓缓摇了摇头,无脸人的确难缠,但一只鬼无法影响整体剧情。 那么,就是顾行简了。 可一个本身就跳过主线剧情的游戏者,就算动用一些阴暗的手段,能左右季礼的剧情吗? 这同样不合理。 季礼又思考了几种可能性,却比上述两种还不能成立。 消失的第三幕,成了一个谜题,而且很可能永远都没有答案。 季礼的疑问很多,却也只能暂且放下,接受额外奖励。 …… 重回1001房间,这个胡老太治病的位置。 这里已经亮起了灯,尽管昏暗却与先前有着天差地别,预示着局势的完全不同。 季礼手中攥着一盘录像带,看向了电视机的位置,却并未急着观看。 “方老师,回来了吗?” 耳机中的另一边,似乎有些愣神,接着方慎言的声音响起: “我拿下了朱红木雕。” 方慎言的语气有些怪,因为季礼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他了。 “你之前和我说过,在第十六层拿到了一些线索。 或许与任务主线有关,现在能进一步确定吗?” 季礼还记得,当初方慎言给出的反馈是类似于“诅咒传播”一类。 也许通过朱红木雕的线索,可以得到更进一步的情报。 不过方慎言的声音立即一冷,马上进入状态,沉声说道: “不! 我在拿到朱红木雕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以前我们的思路全都错了。” 季礼眉头一皱,没有开口,他知道对方会给出解释。 “克莱德在黑盒世界的浴缸中,拿到了一个游戏机的蓝键。” “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他在黑盒之中,也就是现实的子世界,拿到了游戏世界的代表物!” 季礼靠近电视机的脚步猛地停住,捏着掌心的录像带,沉默半晌后怅然问道: “你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吗……” “不止如此,据李观棋所说,复活的腾善跟随三名游戏者,已经进入了第四幕。 我不是说你的进度落后,我的意思是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快。 是因为游戏剧情中,第三幕消失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 根源之门 “第四幕是什么?” 沉默良久,最终季礼暂且将那件事压下,问出了更紧迫的第四幕。 不多时,耳机中传来李观棋充斥着疲倦的声音。 “季礼,你背约杀我副店长,难道还指望我进一步和你透露吗?” “直说条件吧。” 季礼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沉声回复道。 有些话无需挑明。 季礼杀人从来都有理由,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背约,这只能说明那时候腾善不死,季礼就活不下去。 他了解李观棋,对方若是不想透露,就不会站出来对话。 “第二分店田小鸥、第三分店侯贵生、第五分店腾善、第八分店鲍安。 四人被困在第八层,我得到的信息停留在五分钟前,那里似乎断绝了一切外界通讯。 若季店长会前往第四幕,想必你们会相见的。 答应我,尽力救下腾善吧……” 四个陌生的名字,代表着四个分店。 从目前形式来看,十名游戏者,已经出现了六位。 只剩下第一分店古青云、第四分店薛听涛、第六分店白怀光、第十分店的未知副店长,还不知去向。 但从进度来看,李观棋口中的四人,已经达到了游戏剧情的先驱位置。 腾善是继季礼之后,进度第二的副店长,他用掉复活币后,想来已经拿到了快速通关的方法。 只是,正确走完第二幕的途径是什么? 这一点,就连季礼都没有想通,腾善又是如何想到的呢? “你不往下走了吗?”季礼忽然发问道。 李观棋的语气里满是疲惫不堪和心灰意冷,他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 “我走不动了,若腾善能不死,你劝他也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后面的路,已经不是我们这一层次可以插手的。” 说完这些后,李观棋犹豫了一下,又补充说道: “小心两个人,古青云和侯贵生。 古青云据说找到了游戏世界的漏洞,无需通关,只需等待某人完成剧情,即可躺赢。 他愿意共享这个秘密,此事已经在店长之间传播,我怀疑他是刻意如此。 目的未知。” 季礼的眉头皱了皱,古青云他一直在留意着,却无从探查消息。 这个人的想法与正常人不同,难保又是隐藏着什么阴谋。 至于侯贵生…… 这是一个季礼陌生的名字,是男是女亦不知,各方面都没有任何了解。 李观棋重重地咳了两声,沙哑着说道: “侯贵生,来自陈叔的第三分店,我却从未听过此人,或许是他太过不起眼。 但据说众人能够开启第四幕,领导者正是此人。 这么一个从未显名的陌生人物,却有如此非凡的头脑,值得留意。” 季礼不再说话,李观棋算是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是他们二人交易的一部分,用情报换腾善。 “季礼…季店长,关于邪灵这件事,我可是作用很大啊。 要是你见到安安,方便的话……你懂我意思吧?” 套近乎这种事,对于皇甫佳佳来说也挺难为情的。 虽说她与季礼之前就打过交道,但似乎双方的印象都不太好。 可为了鲍安,她还是厚着脸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季礼那边显然没有任何回应,这让她更加尴尬。 …… “季礼,你怎么看游戏与现实这件事?” 方慎言的声音响起,他的音量压的很低,像是刻意躲开了其他人。 其实,从克莱德在现实拿到游戏代表物,再到游戏第三幕的缺失,已经说明了一定问题。 最简单,也是最直观的一种可能: 游戏与现实的交互,过了界,两个世界开始入侵、融合。 这是第一种想法,也是克莱德的想法。 还有第二种,即是季礼的判断: “游戏与现实的真实关系,是游戏基于现实改编,即游戏是现实的子世界。” 季礼之所以如此理解,是通过两个世界拥有着无数共通点。 游戏内的事物总能在现实找到参照。 病号服、无脸的种种意象,甚至包括第十层胡老太这个神婆也有戏份。 然而,方慎言却又躲开所有人,提出了第三种猜想。 “我认为,游戏、现实都不是真实的世界。”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季礼的思维也开始跳动起来,被他勾起了兴趣。 “我所处的现实,根本不是现实,它也只是一个子世界。 或许你想的对,游戏是现实的子世界,但现实也是另一个世界的分支。 我的主线其实是,找到那个真正的根源世界。” 季礼的双目眯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到底在朱红木雕里看到了什么?” 方慎言的语气变得诡异,话说的不清不白,讳莫如深,像是在忌惮着什么。 “失去五官的人,伫立在空白门前,无所适从,惶恐不已。 那个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人。 一切的根源就在门外,可它们没有钥匙。” “但我有!” 敏感的词汇出现了。 朱红木雕果真如顾行简所说那样,足以影响本次店长任务。 这个隐藏剧情,真的与整条任务主线有着莫大关联。 方慎言在现实世界,看到了根源的大门。 季礼又在游戏世界,拿到了金属秘钥。 这无疑对着本次店长任务,有着极大的推进作用。 方慎言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内心感受到战鼓的声声雷动。 秘密代表了恐怖,对他而言却另有趣味。 “将你与克莱德的想法整合,再糅合朱红木雕一事,形成了我的第三种观点。 一个真实的根源世界,释放出两条子世界,分别为现实与游戏。 两个子世界,无关却有关,无序却有序,宛如两条不断相交却又分离的河流。 如你所说,你在游戏内所扮演的玩家,是在寻找着什么目的。 这个目的,就是游戏河流的最终地。 那么,我在现实世界也应该同样存在着这样一个最终地。 两条河的最后交点,即为终点,那也是根源世界的大门。” 季礼顺着他的话语,逐步认可了这一说法,并接着描述下去: “我游戏通关、你失去五官。 由你担任无脸者,手拿钥匙成为开门人,这就是真正的主线!” 理论很抽象,但却很易懂,分工极为明确。 或许这本次任务就是需要两位店长配合的原因。 朱红木雕的确起到了加速进程的作用,隐藏剧情的出现为季礼和方慎言指明了前进方向。 那么,这次店长任务也将来到了后半程。 第七百五十八章 录像血字 直到今天,季礼仍然无法从支离破碎的剧情中,找出游戏玩家所追寻的目标。 序章的缺失,第三幕的消失,让游戏剧情更显扑朔迷离。 游戏与现实两条世界,出现了杂糅和融合,导致剧情走向变得畸形且无序。 在众多线索的表象,加上朱红木雕的登场,终于构建出一条抽象却真实的主线脉络。 尽管,这条路将极难走下去。 第十六层中,方慎言得到了“诅咒传播”的理论,苏城河此时还在那里等待着。 但实际上,这个诅咒传播理论可以运用到如今的猜想中,可却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事情的解决方式,不在现实世界,苏城河注定白白等候,彻底淘汰。 真实的“诅咒”,来自于根源世界。 只有现实世界拿到无脸者身份,被赋予开门资格; 游戏世界通关,得到最终目标,将钥匙给予无脸者。 只有开了门,才能见识到“诅咒”究竟为何物,再设法进行破解。 三步进行,实际上如今的店长们,也才进行到第一步而已。 …… 现实世界,第十层。 从1001房间走出来的,只有三位店长。 分别是方慎言、克莱德与皇甫佳佳。 而李观棋与薛听海,这对从任务开始就纠缠在一起的冤家,纷纷放弃。 薛听海已经完成了第一分店交代的任务,尽管代价高昂,但终究如愿。 至于他那个弟弟,此时还停留在游戏第一幕。 不过由于古青云的原因,他大概知晓一些内幕。 “找到游戏漏洞”,这件事是真的。 游戏参与者,存在躺赢概率。 所以他已经失去了争斗下去的意义。 而李观棋此时心头五味杂陈,他不是想放弃,而是对自身认知十分清晰。 以他的实力,其实连第十层都不该来。 如果不是有一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隐藏底牌,这里就是他葬身的坟墓。 漆黑的房间中,李观棋想到那拂过头顶的手掌,一时间神情恍惚。 陈汉升,贪图的那件罪物究竟是什么,他已经有了答案。 这件罪物,注定不会被旁人窃取,且已经永远消失了。 李从戎,当初在第四层拿到了两件罪物。 一是黑衣软甲,二是某个特殊罪物。 这件罪物,对自己无效,只能施加给外人。 效果是,死后化作附身之鬼,日夜盘旋在那人身边。 一旦那人陷入生死危机,即可出手为其抵挡。 这只是李观棋通过发生之事,返回去推敲得来的大致信息。 但实际情况,其实远远要比李观棋见到的更加残酷且悲壮。 而他永远也不会想到,李从戎对自己,究竟慈爱到了何种程度。 …… 克莱德走在寂静的楼道中,身边二人均为开口,气氛又开始变得肃杀起来。 在黑盒世界中,六位店长力斗顾行简一人的场景,还在盘旋在脑海之中。 顾行简,真的死了。 尽管只是让他损失了一枚复活币,他还拥有一条命,但这已经是莫大的胜利。 可再往下走,克莱德清楚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 十位现实参与者,不算自己,如今已经出现了六位。 苏城河、薛听海、李观棋、皇甫佳佳、方慎言。 这就意味着,下面他再见到的人,将代表了十大分店最顶尖的三位店长: 李一、陈汉升、洛仙! 当然,不只是克莱德,所有人都会自动忽略那个最不起眼的店长。 第十层,果然无论在哪次店长任务,均是分水岭的存在。 克莱德自然紧迫,因为他的目的从来就是拿到一件趁手的罪物。 可这么简单的目标,竟然至今都未达成。 甚至在第十层,还提前遭遇了顾行简,强行与其撕破脸皮。 而那所谓的胜利,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皇甫佳佳纤细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撕着糖果的包装,又一次次地将其裹回去。 原本活泼的性格,在这种时候也说不出什么缓解气氛的话来。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鲍安在第四幕中失联,她根本不可能继续向下。 鲍安的年纪也就与她相仿,但无论心性还是做事,都远比她成熟很多。 这么长时间以来,皇甫佳佳已经习惯了依赖他。 与薛听海不同,她极不信任古青云。 所以对于那个游戏漏洞的事,根本就没有兴趣,鲍安也是同样想法。 这就意味着,鲍安没停,皇甫佳佳也要在现实进行,随时策应。 “李一、陈汉升、洛仙……” 皇甫佳佳最终还是将那块糖放进了嘴里,却没有品尝滋味,直接将其咬碎。 她渐渐将目光看向了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男子。 截至目前,前十层几乎淘汰了半数现实参与者。 纵观同行三人,只怕唯有这位方店长,才算是真正有资格继续闯关之人。 至于方慎言,他此时脑海中思考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危机、艰难…… 他一再回味着拿到朱红木雕后的一幕幕。 实际上,借助循环之镯,方慎言曾短暂地成为无脸者。 无脸者,意味着现实世界的最终目标,掌握开门的权限。 可究竟如何彻底转化身份,这终究是一道难解的题目。 “你是谁?” 然而就在这时,方慎言的耳中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可当他抬起头时,却并未看到任何人。 克莱德与皇甫佳佳则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带着各自的心事,继续向下走去。 方慎言不由得神情一滞,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楼道墙面。 这里是第三层。 他停在这里,克莱德与皇甫佳佳却消失在了幽暗的楼道之中。 …… 游戏世界,季礼花费了不短时间,将曾经发生的剧情一一回顾。 众多疑点,仍然没有明确的答案。 最终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那迟迟没有播放的录像带上面。 它,代表了第四幕,将指引着季礼抵达下一线索地。 “嘎吱……” 录像带进入播放机时,出现了明显的读卡声音,老式的播放机带来一阵阵的摩擦声。 片刻后,黑屏了许久的电视机突然亮起,而画面仍然昏暗。 季礼皱着眉往前迈了几步,离得很近,却依旧看不清具体画面。 那似乎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长廊,零星的月光根本无法照亮黑暗的地面。 “呼…呼…呼……” 好像是一个人的喘息声,像是离得很近,导致声音极重,宛如贴在话筒上一样。 “噗…噗…噗……” 镜头慢慢拉远,一个扭曲的黑点终于暴露在了视野里。 喘息声不可听闻,取而代之的是那阵诡异的“噗噗”声。 黑点,是一个人,ta正在黑暗的走廊中爬行。 从身体幅度来看,ta具备方向感与目标感,正顺着走廊的一端爬向另一端。 季礼始终紧盯着ta的背后,因为此时画面明显是有东西在进行着追赶。 ta更像是一个重伤逃命者。 在黑暗里,ta背后的东西真的要出现了。 那是一排平行的黑影,都具备着人形却身材不一,数量为四。 正当画面进一步推进,让季礼更仔细辨认它们的时候。 镜头竟突然调转,对准了爬行之人的面孔,几乎要贴在一起。 它的脸,却是没有脸,却又有所区别。 与曾见的无脸人不同,它的脸皮是被硬生生撕掉的,上面还挂着血筋和断裂的皮肉。 画面定格,一行血字从电视机前渗了出来: “你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你!!!” 第七百五十九章 追猎游戏 鲍安每一步走的都十分小心,目光紧盯着脚下的地面。 零星的月光给予他辨认地面尘埃变化的趋势,他在观察有无行走的痕迹。 慢慢地,他的目光停在了0804的房门前。 在这个房间的门上,他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扇门的表面布满尘埃,但锁孔的位置却有一个十分模糊的手印。 这让他如获至宝,从袖子里抖出了一个老式手电筒,急声说道: “各位,我有发现!” 与此同时,他的前面几步之外,一个身材微胖的年轻人也异口同声地说了相同的话语。 鲍安与腾善,说话间不约而同地转过头,互相对视了一眼。 “我在0804门上发现了手印。” “我在0813门上发现了手印。” 夹在二人中间的女子,田小鸥双手捧着手电筒,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 当突发情况出现后,气氛陷入僵持中,三人均十分默契地将头转向了背后。 侯贵生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坚硬的脊梁挺直,步履轻快而踏实。 尽管他是此地年龄最长者,已经四十一岁,但通身散发的那种刚硬气质令人无法忽视。 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侯贵生”这个名字,但鲍安、腾善等人都清楚。 没有这个男人,他们根本没资格来到第八层。 侯贵生如鹰般的锐利目光,扫过鲍安与腾善,二人不由自主地察觉面部一痛,纷纷避让。 “诸位,我们该重新审视一番当前局势了。” 十四分钟前,侯贵生以未知手段破解第二幕,带领腾善、鲍安、田小鸥来到第八层。 四人一经抵达,就陷入了所有设备失效的境地。 一个抉择,摆在了众人面前: “接受一场追猎游戏,或拒绝。” 追猎游戏,就是字面意思,但双方的角色却与常规不同。 四位店长为追杀方,一个未知鬼物为逃窜方,这违背了一贯的任务调性。 以整个第八层为场地,四位店长必须搜查、检索所有可能来自鬼物的蛛丝马迹,进而锁定鬼物藏身地。 四人各自被发放了一个老式手电筒,若锁定鬼物,以两个手电筒光芒笼罩鬼物,即可将其抹杀。 这就是追猎游戏的全部规则。 其实可以分为两个阶段: 一、锁定鬼物,这阶段类似于捉迷藏。 二、抹杀鬼物,利用道具达成游戏目标。 追猎游戏的反常规处,就在于人鬼的立场发生逆转,在游戏中鬼反而是弱势方。 当然,游戏规则从来没说过鬼不可反抗。 秉承着这一点,四位店长在排查阶段,始终是团队行动,不可离得太远。 目的就是担心,鬼物实行单对单的反杀。 若人类一方多次减员,将导致最终无法达成两把手电筒抹杀鬼物的目标。 这是众人在商议后,觉得鬼物最大的反制手段。 但无论怎样,从规则表面看去,仿佛这场游戏人类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 在确定纲领后,四人在第八层搜索了起来。 而今鲍安与腾善,相继发现了两个房间的手印,这是第一次关于鬼物的线索。 四人相聚后,腾善率先开口道: “游戏规则很笼统,许多细节还需进一步探索。 所以我建议,先记录下这些线索,等把所有可疑处归结后,再统一进行筛查。 而且我还是很难相信这场游戏真的这么偏向于人类。” 自从游戏发布后,腾善就一直对游戏规则颇有异议。 作为一个游戏制作人,他对这方面极为敏感,当初他对该游戏的评价就极为中肯: “作为游戏,它不合格,作为任务,它太偏向。” 所以腾善的表现一直很没底,他倾向于先把场地熟悉清楚后再行动。 但鲍安立马就发表了反向意见,他把玩着手电筒,沉声说道: “虽然规则不细致,我们关注的东西它没有明说,但它毕竟存在。 只要我们一起行动,就算对上鬼物也占据绝对优势。 我认为最难的就是锁定鬼物。 比如,如果鬼物现在躲在0804房子里,可一旦我们暂且放过,它很可能就跑了。 这不是小孩子捉迷藏,人家傻傻地等在那里让你抓。 腾店长的想法,在我看来跟刻舟求剑没什么区别。” 鲍安的话说的不太客气了,他此时心态很急躁。 因为皇甫佳佳那边已经失联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当皇甫佳佳进入驱邪仪式时,他正好与众人解锁第二幕。 而当皇甫佳佳那边解决后,他又立马被困在第八层。 这就导致,二人在几次事件中一一错过。 鲍安与皇甫佳佳的感情很深,所以他急于解决眼前的事,与对方取得联络。 腾善瞥了鲍安一眼,没有计较,而是看向了田小鸥,轻声问道: “田副店长,你的想法是?” 田小鸥一听到点到自己的名字,立马身子一僵,她牢牢地攥紧手电筒却忘记了说话。 侯贵生这个时候一抬手,也没给她时间,声音低沉地说道: “按我说的做,二人搜索,二人蹲点。 腾善、田小鸥去0804房间搜查鬼物,我与鲍安堵在门口。” 侯贵生能够破解第二幕,带领众人来到第四幕,就意味着他是一个手段凌厉的人。 在队伍内出现不同声音时,他毫不拖沓地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这从背后代表了他性格中锋利的一面。 腾善与鲍安面面相觑,他们能够来到第四幕,几乎是被侯贵生一手提上来的。 而且这场追猎游戏,也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侯贵生的建议,或许是当前最好的处理方式。 腾善犹豫了一下后,自觉已经无法再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侯贵生的想法与鲍安有部分贴近,他自然也没有意见。 只是田小鸥显得十分紧张,怯生生地环视了一圈,最后眼巴巴地看着侯贵生。 “田副店长,你有话说吗?” 侯贵生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她,声音寻常却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 “没…没有……” 田小鸥捧着手电筒,动作很艰难地站起身来,朝腾善的位置靠近了几步。 她翻来覆去地抓着手电筒,因为这是她唯一能够依仗的东西。 “没事的,两个人一起就算见到鬼也能对抗。” 腾善是一个老好人,他轻轻拍了拍田小鸥的肩膀,示意其放松。 但田小鸥看着0804的房门,一抹黑暗流淌出来,将惶恐逐步加深。 随着房门被开启的声音,她的双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内心深处不可遏制地渗出一个想法: “我一旦进去,就再也无法出来了……” 第七百六十章 人鬼欺诈 腾善与田小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0804的房门内。 随着闭合的声音响起,第八层的走廊中只剩下两个人。 微妙的气氛下,鲍安贴靠在墙边头颅低垂,目光幽幽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陡然间,侯贵生的声音响起,似寒冬的里凝结的雪花一样冰冷。 “你是鬼吗?” 鲍安的神经猛然一抽,手掌一翻捏住衣角,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住了。 但他望向侯贵生背影时,眼神中却透着隐藏的恐惧。 良久后,他压低了嗓子,反问道: “那你,是人是鬼?” 侯贵生仍然没有转身,他腰杆挺直地看着0804的房门,幽幽说道: “特殊抉择:选择你的阵营。 成为人类阵营,按照规则限制,继续完成追逐游戏; 成为鬼物阵营,潜藏人类之中,伺机铲除同队之人; 特殊抉择奖励:选择鬼物一方,获胜后可抢下死去之人的复活币。” 这是一个盘踞在四位店长之间,谁也不曾明说的惊人秘密。 在追猎游戏开始后,侯贵生的脑海中就多出了一次抉择提示。 正是上述内容。 显然,这正是本次追猎游戏的真正核心,亦代表真正危机。 四位店长,匿名抉择,无人知晓。 站在人类一方,的确手握对抗鬼物的巨大优势,这是众多任务都不曾具备的规则偏向。 但若站在鬼物一方,难度和挑战将达到最高,可相应的奖励未免太过诱人。 “获胜即可抢下死去之人的复活币……” 这是什么概念? 除了卧底外,其他三位店长一旦死亡,那人将直接抢下三枚复活币。 这等于多出了三条命! 至于那些在游戏中死去的店长,复活币被抢,等待他们的结局将是彻底死亡。 典型的损人利己规则,巨大风险意味着巨大收益。 这诱惑,太大了…… 十几分钟前,四位店长接受了追猎游戏,可这么长时间以来谁也没提这件事。 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都已经选好了各自阵营。 心照不宣,勾心斗角。 这场追猎游戏,最大的危机已经不限于人鬼争斗,更是猎杀人性! 侯贵生,在这个特殊的节点,突然开口将秘密点出,怎能不让鲍安心惊。 鲍安的冷汗都下来了,他目光森然如同恶狼,死死地盯着侯贵生的背影,一字一顿道: “侯店长的选择是什么?” “我是人。” 侯贵生的答复随意且平淡,好像根本不在意。 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 所有人,都会声称自己是“人类阵营”,毕竟是人是鬼只有自己清楚。 鲍安的表现令人生疑,他往边上退了几步,冷笑说道: “我当然也是人,只有蠢货才会想当鬼吧。” 如果按照正常逻辑来看,鲍安的理论是极有道理的。 什么人鬼阵营,只有活下去才是真的。 从规则上来看,选择人类阵营当然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它代表了这场游戏中的最大优势。 只要有两位店长是人类一方,凑齐两把手电筒,就能正面抹杀鬼物。 但…… 这个游戏难就难在,人心无法预测。 比如,腾善。 腾善已经死过一次,他手上根本没有复活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那么,身处最极端境地的他,选人?选鬼? 按照常理推断,腾善九成以上选鬼! 可是,在场众人均是一流头脑之辈,这么明显的事情自然会被拆穿。 所以腾善根本不可能明牌选鬼,他无可选择只能选人。 因为这样才能保住人类阵营中,最少有一把手电筒在自己身上,以此获取游戏规则的保护。 那么,若腾善不是鬼的话,还有谁可能是鬼? 田小鸥吗? 侯贵生,几乎是第一个就将她排除。 因为田小鸥之所以会来到第八层,根本就是被他强行拽来的。 当时田小鸥早已完成第一幕的剧情,躲在十八层的楼道里,停足不前。 侯贵生需要集合足够多的人选来继续闯荡,所以把她强拉入伙。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人的水平简直就是一个半新人状态,各方面都不入流。 选鬼,是一个需要莫大魄力和智慧的事情,以田小鸥的能力,完全不具备这个能力。 所以,田小鸥才会在之前表现得如此恐惧。 她不仅仅是害怕鬼,更害怕周围的所有人。 那么,如果排除了这二人后,侯贵生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落在了鲍安的身上。 “第八分店实力低微,皇甫佳佳也不过中流水准。 你身为副店长,自然希望更进一步。 如果说在场几人中,能力、胆识、动机,你是最相配的那个。” 侯贵生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将这三人分析了一个透彻,并得出此结论。 鲍安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眼神越发凌厉,弓着身子沉声道: “真是这样吗? 论能力,你侯贵生单人破解第二幕,这是连季礼都没做到的事。 论胆识,你现在敢明牌和我打,岂不是最有胆识之人。 论动机,只怕在场诸位,除了腾善只有你最贪图那些复活币了。 再怎么看,鬼才更该是你!” 侯贵生听闻此话,忽然转过身,惊得鲍安往后退了几步。 但他并未做出任何动作,只是轻声道: “没错,我的确选了鬼。 如果你也是鬼,那就不如坦白,我们携手拿下另外两位。 田小鸥的复活币给你,我不要。” 鲍安万万没想到侯贵生竟如此坦白,他停顿了两秒没有回话。 这期间,他在脑海中不断思考和计算。 “侯贵生,真的是鬼吗? 他是否是在诈我? 如果我也说自己是鬼,他恐怕会立即放下鬼物,集合其他人扑杀于我? 如果我说我是人,他也根本不会相信,只会进行这永无休止的试探。” 鲍安的冷汗转眼间就滑落下来,这第四幕的难度竟如此之高。 这场追猎游戏,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人性难题。 从“匿名抉择”开始的那一刻,这四位店长的心头就已经没了人鬼概念。 人性的多疑和自保心理,必将其他人全部视为自己的对立面。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试探、哄骗与利用。 真正的人类阵营,永远不可能同心协力,只会一再的猜忌,最终演化为内讧! 第七百六十一章 灌输思想 田小鸥,很害怕。 她行走在0804的房间内,目光所及全部都是黑暗与阴冷。 整个房子似乎已经很久没人居住,活人的痕迹不多,许多家具都被防尘布盖住。 刺眼的白色一片又一片,反而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更加诡异。 她开始懊悔与自责。 为什么要参加店长任务呢? 田小鸥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半只眼睛,苍白的脸颊上点缀着雀斑,像一只并不惊艳的小鸟。 仰慕一个人,并不意味着有勇气为他而死。 曾经那孤注一掷,舍命追爱的女孩,在见识到恐怖一面后,树立的勇敢早就崩溃殆尽。 麻雀配不上凤凰,又何必扇动翅膀去追逐…… 她手里捏着手电筒,给予最后一丝胆气去凝视周围。 腾善的背影就在一步之外,正迈着轻快的步伐随意地扫视着。 “他,是人是鬼?” 田小鸥的身份,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害怕腾善是鬼,也害怕腾善是人。 因为在当前的环境下,无论她属于人鬼哪个阵营,眼前之人都不再是同盟。 腾善,对于田小鸥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存在。 尽管通过苏城河的描述,他似乎是一个性格不错的人。 不过这不代表他就可以被相信。 田小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慢慢地在心头产生了狐疑。 因为她赫然发现,腾善自从来到0804房间后,就表现得极为随意和自然。 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众多位置都被防尘布盖住,可他搜查时连布都没有掀开。 所谓的搜查,好似仅仅是走一个过场。 腾善,根本没有在搜查灵异痕迹! 田小鸥意识到这点后,脚步立刻停住了,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脑海。 难道,他是鬼? “田小姐?” 当她回过神时,却发现腾善坐在了沙发上,黑色的影子映在白布上,显得诡秘而可怕。 “他,连装都不装了吗?” 田小鸥双手开始颤抖,死死地攥着手电筒,身子僵硬地往后退。 但由于太过紧张,却撞在了冰箱上,瞬间的失衡令掌心的手电筒脱落。 银色的手电筒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竟钻进了冰箱下的缝隙之中。 她顿时慌了神,连忙趴在地上,将手伸进去,可摸了几圈却根本无法触碰。 而最惊恐的事,也发生了。 腾善的身影从沙发上缓缓站了起来,笼罩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 他一言不发地逼近,让田小鸥的心都沉在了谷底。 “怎么办?怎么办?” 惊恐无措之下,她梗着脖子正欲高喊,准备让留守在外的两位店长搭救。 但腾善那冰凉的手掌却牢牢地按在了她的脸上,将求救的声音掐灭。 田小鸥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她甚至过度紧张有了一丝昏厥的迹象。 “真的,要死了吗?” 嘎吱…… 可在几秒钟后,她听到了刺耳的搬动声,接着腾善那张忽明忽暗的脸就靠了过来。 一根手电筒,递在了她的面前。 田小鸥怔怔地看着他,呆滞地回过头看到冰箱已经被移开。 捡回手电筒最好的方法,并不是原地搜索,而是要学会变通。 腾善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将手电筒塞到了她的怀里,比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他刻意地压低嗓子,显得声音有些沙哑: “田小姐,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人吧?” 田小鸥惊恐地看着他,又立马低下了头,混乱的思维在尽力分析这句话。 “他看穿了我的身份! 是啊是啊,我的表现实在太容易辨认了。 那他是人还是鬼? 我想,他应该也是人吧……” 腾善看到她思考时的样子,善意地笑了笑,继续悄声说道: “别怕,我也是人。 要不然我已经拿到了手电筒,怎么还会再还给你的呢。 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田小鸥呆滞地点了点头,这么简单的事摆在眼前,的确是有力的证明。 “腾先生,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身份?” 腾善苦笑地看着她,心中暗叹此女单纯得还真像个新人。 也不知道苏城河怎么会选她执行这次任务,这不是送死吗?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耐心解释道: “两个手电筒,就能抹杀鬼物。 我必须确定、拉拢一个同为人的队友,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实话讲,田小姐你选人是最明显的事情,因为以你的能力根本玩不转鬼物阵营。” 田小鸥听后倒也没什么尴尬,反而觉得有道理。 她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最清楚。 只有两次任务经验,还是基本划水度过,能来到这里已经是天大的运气。 是个人都会猜到,她没能力选鬼。 不过田小鸥自觉能力低微,所以她就更不会轻信腾善的话,哪怕他没有抢夺手电筒。 腾善似乎看出了田小鸥的疑惑,于是又解释了一番。 这个解释,就与侯贵生猜测的大致一样。 作为没有复活币的他,选人选鬼都等于明牌,那还不如选人,享受规则庇护。 田小鸥似乎有了一些信服的态度,她从地上盘膝坐下,悄声问道: “那为什么,我看你来到0804后就没怎么认真搜查呢?” 腾善的脸上笑容消失,黑暗里他的身影又开始了模糊,轻声说道: “因为,这里根本就没出现过鬼。” “什么?” “鲍安说0804把手上有手印,我说0813把手上有手印,但实际上我是在刻意模仿他。” 腾善的话令田小鸥更懵了,她不清楚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的是为了与某人共行,单独相处,而我则是在阻止。” 田小鸥摇头,表示不懂。 腾善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自觉已经暗示到这一步,她竟然还想不通。 只能将真相,完全表露出来。 “你和我是人,那么侯贵生与鲍安之间,必有一鬼,甚至是双鬼。 站在鬼阵营,就要竭尽所能地铲除人类,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搜查期间,单对单下手。 你再联想一下,鲍安在意识到不对劲后,他提出的建议是什么?” “他说,想要立刻派人去检查0804。” “那我呢?” “你的建议是,先不检查,等搞清楚整个第八层,再一起排查。” 田小鸥答到这里,似乎有了一些思路,半晌后震惊说道: “鲍安很可疑! 他的一切表现,似乎是在迫不及待地进入房间里,这就给了他下手的便利条件!” 腾善长舒了一口气,他终于让田小鸥想通了这件事,于是说道: “我正是担心鲍安在0804下手,所以杜撰了一个0813,就是为了打乱他的计划。 所以,这个房子里大概率就没有灵异痕迹。” 田小鸥大点其头,深表认同,但立马又惊呼道: “不对啊,那为什么侯贵生最后派了咱们两个单独调查? 难道他也没有想通这一点?” 腾善冷哼一声,用手砸了一下地面,沉声说道: “让两个明牌为人的单独行动,侯贵生则让自己与形迹可疑的鲍安留守。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侯贵生也是鬼,他正在门外与鲍安商议如何除掉我们两个!” 田小鸥被腾善的一番话,搞得心惊胆战,头脑发昏。 而就在这时,她耳机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冷静的声音,及时掐灭她的胡思乱想。 “小鸥,守住心神,这个腾善,一直在给你灌输思想!” 第七百六十二章 无脸少女 0804门外,气氛仍然那么微妙。 与腾善、田小鸥不同,侯贵生与鲍安都是一流店长,所以二者的交锋更有看头。 当侯贵生给出那个极具诱惑性的问题时,鲍安思索良久,最终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真的认为,腾善是人吗?” 他跳脱出了那个致命问题,让侯贵生无法判断他的身份。 正如他也根本无法判断侯贵生到底是人是鬼。 祸水,引向了另一边。 侯贵生似是颇为失望,没有看他,只是无声地转过头,淡淡说道: “难道不是吗?” 鲍安不再像之前那么畏惧侯贵生,前进两步与其并肩而立,沉声分析道: “腾善是明牌和我们打,我们料定他不敢选鬼,但若他真的反其道而行之呢? 此时李观棋就在第十层陷入苦战,他想继续往下走,就必须获得复活币。 我们都不了解此人,那么当一个风险与利益同样巨大的选项,摆在眼前。 他怎么选,都有道理。” 由于鲍安与皇甫佳佳失联太久,他直到此刻还认为现实世界的几位店长仍然被困。 所以站在他的角度来看,腾善的确有足够的动机选鬼。 而且,既然已经明牌,他使用逆向思维也不是没有可能。 侯贵生似乎并不在乎腾善,他兴致缺缺地只是敷衍了一声。 鲍安见状皱了皱眉,他有些看不懂这个男人,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田小鸥的身份。 来到第八层,我们四个都失去了与店长的通讯。 没有苏城河辅助,她没胆子选鬼,九成以上是人。 如果腾善真的是鬼,那么田小鸥就不可能从0804里走出来。 不管你我究竟是什么,她一旦死了,对两个阵营都不好!” 秘密,总是藏在人的最深处。 不懂秘密,就会导致信息差,造成许多变数发生。 比如,此时此刻鲍安、侯贵生、腾善,全都失去了外界通讯。 他们就自然而然地认为田小鸥当然也是这样。 但,事实却是苏城河就在田小鸥的背后! 侯贵生被这番话提起了一些兴趣,反问道: “咱们都是鬼,田小鸥死了不是更好?” 鲍安眯着眼睛,脸色不悦地反驳道: “纠正一点,你是不是鬼你自己清楚,我是不是鬼我也很清楚,别再蛊惑我。 假设,我们是鬼。 田小鸥是人,她若死在腾善手里。 那么唯一的复活币,怎么分? 再假设,我们是人。 田小鸥死在腾善手里,手电筒被他夺下,那就仅剩你我两根手电筒。 这就成了战胜鬼唯一的手段。 但你能信任我吗?我能信任你吗? 你我必然反目成仇,无视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从而进行搏杀。 因为只有一人掌握两根手电筒,才是真正的底气。” 鲍安看待事物的角度,极为清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格外合理。 田小鸥,只要死了,就意味着此局将无解。 侯贵生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故作思考状后反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鲍安面露凶光,缓缓从袖子里滑出了一把短刀,幽幽地望着房门。 “你我合作,共同杀死腾善与田小鸥,然后平分手电筒。 如此一来,你我各自掌握两根手电筒,拥有了对抗鬼物的手段。 如果你是鬼,那么田小鸥的复活币归你,你不要再对我动心思。 如果你是人,我们就散开,各自用手电找鬼,完成追猎游戏。” 公平! 这是一个多么公平的计划。 然而下一秒,一把刀就顺着鲍安的肋下穿刺而去, 剧痛一瞬间袭来,鲍安的身子不停发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血在顺着刀把缓缓渗出去。 侯贵生重新抓牢短刀,身影利落地一脚将其踢倒,顺势抽出短刀。 一抹鲜血甩在了他冰冷锐利的面庞之上,添了一份嗜血的残忍。 “这种冠冕堂皇的杀人计划都说出来了,你还敢说你不是鬼?” 鲍安捂着伤口,在地上往后爬行,满脸愤恨,低吼道: “这里就我们二人,你还在伪装?! 你现在敢杀我,说明你才是真的鬼!” 他疯狂往后倒退,与此同时高声尖叫道: “田小鸥! 快出来与我汇合,侯贵生是鬼!!!” …… 极致的混乱。 这四个人,各怀秘密,各怀心思,却在单对单时都选择了沉默和伪装。 田小鸥,是此地唯一一个能和外界通讯之人,却将其隐瞒下来; 腾善,表面温和,言语慈善,行动却极为诡异,且试图对田小鸥洗脑; 鲍安,始终不表露自己的身份,一边粉饰自己的杀人计划,一边又将矛头指向侯贵生; 侯贵生,他的种种行为最为神秘。 故意将腾善和田小鸥创造独处机会,又趁机不停试探鲍安。 但真的只是试探吗? 他先前的所有表现是想诈出鲍安的真实身份,还是想要杀掉瓜分复活币的人? 没人清楚。 这四位店长的身份,完全乱成了一团,好像谁都是鬼,却又谁都像人,难分真假。 …… 然而所有的混乱,在这一刻却都沉寂下来。 0804之外。 鲍安仰着头高喊着那个名字,却顿时语塞。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赤裸的少女,正从第八层走廊尽头处,缓缓走过。 侯贵生手握短刀,正欲进一步除掉鲍安,却身姿一顿。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赤裸的少女,正从第八层走廊尽头处,缓缓走过。 0804之内。 田小鸥正盘坐在地上,思考着眼前人的真与假,却突然一愣。 因为她看见了一个赤裸的少女,正从房间的边缘处,缓缓走过。 腾善正掰开手指,为面前之人讲述着自己的计划,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赤裸的少女,正从房间的边缘处,缓缓走过。 四位心怀鬼胎的店长,在这一刻纷纷停下了一切,陷入沉默之中。 只有那个赤裸着身形的少女,占据了脑海的所有空间。 那个少女代表了红色,却又并不纯粹,像是糅合一些其他色调。 最鲜明的是,它的脸上被人挖去了五官。 无脸人? 不是的…… 无脸人,并不是指单单失去五官,而是它的脸是空白。 而这个少女的脸,更像是被人活生生撕去了脸皮,剜去了所有面部特征。 第七百六十三章 死了一个 一瞬间,屋内屋外的两方全部陷入沉寂。 鲍安的反应最快,他立马调转方向,直扑0804的房门。 这场游戏,不仅仅只是人类阵营、鬼物阵营两种,还有一个真正的鬼。 尽管从规则的角度,鬼物在游戏中处于天然的被动。 可并不意味着它不能杀人,尤其是当这些店长们陷入无限怀疑之时,正是下手的最佳机会。 而鲍安的想法,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同时杀死腾善和田小鸥,要么倾尽全力保下田小鸥。 因为田小鸥,是四人之中唯一一个无限接近为人的身份。 但另一边的侯贵生,在见到那无脸少女出现的一刻,双目闪过了一丝迟疑。 他迟疑的不是鬼,而是鲍安。 不过在短短半秒钟后,他就做出了坚定的判断。 鲍安撞向0804房门之时,他一个闪身横在门口,右掌捏向了对方的咽喉。 侯贵生的想法,也很坚定,他要杀死鲍安。 他的思路也十分清晰,只是与鲍安有所不同。 什么人类阵营、鬼物阵营,这些全都是虚的。 所谓选择人鬼,无非是完成游戏后的奖励不同而已,所经历的过程是完全一致的。 那么,就算选择鬼物阵营,也不是真的代表鬼就不会杀他。 鬼,在这场游戏里是通杀的存在。 所以,无论是何种身份,侯贵生只要确保自己拿到两个手电筒,就意味着立于不败之地。 而杀死鲍安,则是上上之选。 因为经过无数次的试探,他几乎可以确定对方就是鬼物阵营。 鲍安的脸色苍白,重伤的身躯在打晃,可却没有流露出恐慌。 他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侯贵生,悄悄说了一句神秘的话语。 …… 而在0804之内的二人,此刻也正陷入了焦灼的对峙之中。 田小鸥一心逃离这个漆黑的房间,她亲眼看到了鬼物所在,本能地想逃。 尤其是门外鲍安的呼喊,更令其心神大乱。 可腾善却拉着她的胳膊,面色紧急地劝阻道: “田小姐,你这样出去就等于狼入虎口。 鬼物在这场游戏中并不可怕,它露面反而是好事,给了我们追查它的线索。 可你现在逃避,尤其是逃到鲍安和侯贵生那边,就给了鬼物阵营杀死你的机会!” 这番话,表面看去很有道理,然而在苏城河先前的提醒后,反而透露着另一种意味。 果不其然,腾善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坚定了这个想法。 “咱们不理会外面那两人,顺着刚才鬼物出现的位置进行搜查。 你我二人,先把这只鬼锁定,然后处理掉。 至于侯贵生和鲍安,别去理会。” 田小鸥表面仍是慌张,但内心却泛起了一丝冷笑。 图穷匕见了吧…… 这个腾善从一开始就不断给田小鸥灌输“侯与鲍很危险”的想法。 其目的就是将田小鸥攥在自己身边。 同队之间,突然下手的胜算不高。 就如侯贵生和鲍安一样,想要一击杀人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所以腾善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他要利用鬼物带来的危机来分散田小鸥的注意力。 为此,他甚至放弃了到手的手电筒,目的就是等待鬼物的来临。 现在,机会来了。 腾善果然又开始蛊惑田小鸥与自己单独行动。 “腾善的可疑程度已经达到峰值。 小鸥,去开门! 让你们四个重新汇合,所有人在一起时就不再有人敢下手。” 苏城河的声音再度响起,为田小鸥指出了一条明路。 腾善见田小鸥仍然不为所动,反而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急忙将其拽住: “你还不信我吗? 这样,我把手电筒放在你那,这样可以了吧!” 田小鸥犹豫了,她转过头真的看到腾善将手电筒双手递出,一时间停住了脚步。 “别被手电筒迷惑了,这东西对你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你需要的是一个相对平衡的环境来保命。 现在鬼不是最大的敌人,这三个店长才是!” 腾善见田小鸥停止了挣扎,以为她真的动摇了,因此大喜: “拿去吧,我们一起去窗台那里查看……” 但没想到田小鸥趁机挣脱,朝着房门快步冲去。 腾善的脸色骤然变暗,他融进黑暗里死死地盯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田小鸥,开门就再没了回头路,你一定会后悔。” …… 田小鸥终于打开了房门,让走廊的月光挤进房间,照亮了她慌张的面容。 那按着门板的手在隐隐发抖,她一直在恐惧腾善会背后下手。 但门开了,自己还活着。 “无论人类阵营还是鬼物阵营,最基本的原则是不能轻易对人下杀手。 因为就算选了鬼,也一样要被真鬼袭击。 杀死其他店长的条件是很苛刻,需要等待机会。 现在所有人都是试探和拉拢,而你一定是最值得拉拢的对象。 但你小心,拉拢你的未必是人,排斥你的未必是鬼。 切记。” 鲍安就这样倒在了田小鸥的脚下,他的身上不断渗出鲜血,也不再挣扎。 这一幕,将田小鸥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赶紧上前查看。 当她将手指放在鲍安的鼻下后,惊恐地发现他竟然没有了呼吸! 鲜血越渗越多,已经将整个门口铺满。 而在鲍安的尸体后,侯贵生双手沾血,凶狠而立的场景,令人望而生畏。 “侯贵生…杀死了鲍安?!” 上一秒,苏城河还在说现在不是行凶的时候。 可下一秒,鲍安的尸体,侯贵生的杀气就摆在眼前。 “不该啊…不对啊……” 苏城河也陷入了迷茫,他看不见却听得一清二楚。 按照他的理论,就算侯贵生和鲍安全是鬼,他们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内斗。 尤其是在鬼物刚刚现身,造成压迫的情况下。 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苏城河被这突然的变数搞乱了思路。 “难道,是因为无法分赃? 假设侯与鲍,是双鬼,那么就存在瓜分复活币的尴尬处境,因此杀人成立。 但是现在是游戏初期,就算是双鬼也应该先杀人,后内讧才对。 那么就只能是,侯贵生是鬼,鲍安是人,鬼阵营杀人阵营自然符合情理。 但这个时间点不该啊。 只有确定自身优势后,再杀人类阵营,以此取得最终胜利,这才是最佳时机。 他这么聪明怎能看不出来? 那么,就只剩最后一种可能了…… 侯贵生,根本不在乎鲍安是人是鬼。 他的目的最纯粹,只是抢下尽可能多的手电筒! 若他是人,就具备了对抗鬼物的优势; 若他是鬼,就能以数量威胁剩余人类。” 苏城河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这时三位店长,全都挤在了0804的门口,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在死寂的第八层,谁也没有留意到的位置。 一个赤裸的少女正贴近墙体,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包括鲍安是怎么死的,还有他究竟死没死。 第七百六十四章 已成定局 腾善将鲍安的尸体翻过来,看着脖颈间那深可见骨的伤痕,不禁倒吸一口气。 他惊恐地看着侯贵生,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把刀上,脸色难看地说着: “你敢杀他!” 侯贵生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无视了腾善要吃人的目光,淡淡说道: “他是鬼,我非杀不可。” 腾善冷笑一声,两手一摊。 “人都死了,岂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侯贵生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看向田小鸥,声音低沉。 “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的身份,我也不准备辩解。 现在的三人中,田小姐是我们之中最可能是人的。 我给你提供一个方案,当然是否采纳,由你做主。” 腾善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表情没有变化,仍然充斥着质疑。 田小鸥略显局促,她双手背在身后,不让自己发抖的事实被人发现,可谁都能认出她此刻的不安。 片刻的沉默后,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自然是经过苏城河的授意,他也想看一看侯贵生闹这么一出,究竟有什么高论。 侯贵生将短刀丢在脚下,向前几步,翻出了鲍安身上的手电筒。 又从背后拿出了自己的手电筒,将它们都摆在地上。 他直起身,看着田小鸥,轻声说道: “三个人,四个手电筒都在这里。 我愿意将我个人、乃至鲍安的手电筒,全交给你保管。 这样一来,除了你之外,其他人若面对鬼物,将毫无反抗之力。 而至于到鬼找上我们的时候,你是否愿意施救,全看你个人。” 这一举动,全然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侯贵生杀死了鲍安,已经手握两根手电筒,但他却愿意放弃一切。 把所有的选择权,甚至是自己的命,交到田小鸥的手中。 此举,无疑是最有力的证明,他就是与田小鸥站在同一阵线,他是人。 田小鸥震撼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腾善的脸色奇差无比,侯贵生的计划里没有提到他,却已经造成了影响。 因为三个手电筒落在田小鸥手里,他这最后一个,根本就没有作用。 侯贵生不只是牺牲自己来拉拢田小鸥,并且把他也拉下了水。 这个时候,无论腾善是什么身份,他都必须站出来反对。 “侯贵生,这样的做法,太武断了! 如此以来,你是人是鬼不重要,我是人是鬼也不重要了。 因为这种举动就是逼鬼上门,去在你我之间赌命。” 侯贵生的计划,站在田小鸥的立场,百利无害。 但这就是将他们两个的性命,置之度外。 田小鸥手握三个手电筒,鬼想杀她就要掂量掂量。 可侯贵生和腾善,将失去全部反制手段。 他的计划往深处想,就等于用他们两个的命,主动引出鬼物,然后田小鸥再将鬼抹杀。 表面看去,遇难者,是在侯、腾二人间产生,这是个五五概率。 但侯贵生这个算盘精就精在,他既拉拢了田小鸥,又离间了腾善。 现在,侯贵生以“大无私”的做法,把命都交给了田小鸥。 这坚定无疑地表明了“人”的立场,他们已经成了同一阵线。 而腾善呢? 也模仿着交出最后一根手电筒? 现在田小鸥有了三个,根本没有意义。 他现在怎么说,怎么做,都显得十分鸡肋,反而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侯贵生这个计划出口的同时,就宣告了腾善再也没有了翻盘的能力。 田小鸥,成了拿捏他们二人性命的开关。 侯贵生表明了立场,一旦遇袭,田小鸥肯定会救。 可鬼找的是腾善呢? 田小鸥为什么要救一个身份并不明确的人,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腾善说完那番话,自此陷入了煎熬的沉默中,他完全找不出翻盘的思路。 侯贵生甚至都没有去看他,只是牢牢地盯着田小鸥。 正如他说的一样,事情的决定权只在她一人。 田小鸥也在沉默,侯贵生的计划并不复杂,逻辑相当清晰。 就算她,也能够通过计划联想到后续发生的每一件事。 苏城河同样如此,只是他要站在田小鸥的个人角度去思考。 良久后,几番推敲后,他轻声说道: “无论怎么看,拿下手电筒,你就是具备了最大优势……” 苏城河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示意田小鸥答应,但语气还是显得有些犹豫。 计划本身没有找出漏洞,但有一点,他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通。 侯贵生这个人,他不了解,但通过这个计划就能看出,此人心机极深。 一个心机这么深的人,真的会将命交到其他人手里吗? 又或者说,侯贵生就真的如此坚定田小鸥是人吗? 田小鸥得到答复后,脸色为难地俯下身,在腾善失望的目光中,捡起了那两个手电筒。 这个过程格外缓慢,代表着她同样是在犹豫。 侯贵生见状点了点头,而后将目光落在腾善的身上,略有深意地问道: “那么接下来抹除鬼物一事,你还来吗?” 腾善面色铁青地直视着他,又看向了田小鸥,并不掩饰自己的不甘。 田小鸥只是对视一眼后就立马移开目光,像是不敢面对。 显然,一切已成定局。 “来!” 腾善的选择权已经被剥夺了,他必须跟随。 侯贵生而后,将自己见到无脸少女时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田小鸥亦然。 片刻的沉默后,他分析道: “鬼出现却并没有对我们出手,显然是忌惮。 当时我们两两一对,它不敢贸然动手。” 从这一点来看,鬼也不清楚店长们的身份。 对于它来说,没有不能杀的人,但一旦这一对目标全都是“人类”,那么就等于自投罗网。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三个单走。” 侯贵生指了指走廊的一端,看向田小鸥说道: “我和腾善,分别在两个房间中独处,将鬼引来。 你就等在走廊,一旦鬼进哪个房间杀人,你可以瞬间将其堵死。” 事情,随着立场的改变,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搜索鬼物,反而没了意义,追猎游戏成了守株待兔的性质。 田小鸥,自然毫无异议。 于是二人均将目光落在了腾善的身上,这一次他有选择权了。 因为这个方案,腾善成了当之无愧的诱饵,而且很可能毫无回报。 他有权利拒绝。 可一旦拒绝,就等于摧毁田小鸥心中那本就不多的信赖。 腾善仰面长叹,他痛苦地不敢做选择,因为怎么选都是输。 第七百六十五章 我叫腾善,我是人 第十层,1001,那个亮着电视机的小房间。 季礼靠在墙面上,嘴里叼着一根香烟,默默地注视着电视屏幕。 在黑白的影像中,镜头对准的是第八层的走廊。 那里,田小鸥也如他一样靠在墙边,只是神情紧张,不时左右看去。 一左一右,两个敞开门的房间里,侯贵生与腾善分别等待在那里。 等鬼来,等田小鸥解决一切。 第八层中发生的一切,以一个实时转播的形式,落在了第十层的季礼眼中。 或许没有人想得到,这场名为追猎的游戏,玩家并不只是四人。 季礼,以一个特殊身份早已入局。 他,在游戏中的身份,是“鬼”。 “鬼”,并不是指阵营,就是鬼,杀人的鬼!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追猎游戏的玩家有五个。 以活人为身份(无视阵营):侯贵生、田小鸥、鲍安、腾善; 以鬼物为身份:季礼。 侯贵生等人要追的猎物,就是季礼。 同样,季礼也在游戏中享有鬼物权力,他可以杀人。 但同时,他要小心两个手电筒抹杀的规则。 侯贵生的那道难题,落在了鬼身上,也因此落在了季礼的身上,他要进行选择。 是被动逃亡,还是主动出手? 季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将目光落在了沙发上。 那里有一个身子扭曲,散发着血腥的影子,也正在默默地看着他。 二十分钟前,他在这个房间播放了录像。 曾经在第八层录像中攀爬的身影,是一只鬼,追它的四人,代表了侯贵生他们。 而季礼游戏的开始,就在它说出了那句话。 这只鬼从电视机里钻了出来,并没有动手,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切。 而季礼以“鬼”的身份加入游戏,具备了种种灵异力量观看着侯贵生等人。 当时,侯贵生等四人见到的“无脸少女”,就是季礼的“鬼身”。 或许是由于季礼的眼睛里,已经烙印下了邪灵的诅咒。 当第八层的鬼与其对视时,竟产生了莫名的变化。 因此,导致季礼在游戏的鬼身,成为了“邪灵与鬼物”的融合体。 这只鬼,此刻坐在沙发上不露气息,但季礼能够感受到它的目光。 似乎它也在期待着,季礼会如何选择。 有些看起来十分复杂的问题,如果换一个视角就会简单许多。 季礼现在是鬼,他始终是站在一个上帝视角去俯瞰一切。 也因此,得到了很多秘密。 季礼缓缓将目光移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是躺在走廊里一动不动的鲍安。 在田小鸥和腾善的视角里,鲍安死了。 可季礼有鬼身驱使,他早就将一切的真相看在眼里。 鲍安,当然是没死的。 当时,侯贵生掐住了鲍安的脖子,二人之间有过短暂的对话。 “没见到鬼之前,你杀不了我,我有一个建议你听不听?” “你可以试着说说。” “让我假死,把我排除到这个团队之外,你去拉拢田小鸥,先逼死腾善。”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你也别管我是人是鬼,但我们的首要目的是一致的。 那就是先解决鬼物威胁。 这么互相猜忌下去,鬼的优势会越来越大,莫不如先解决掉它。 然后你再除掉田小鸥。” 没错,侯贵生的计划,实际上是脱胎于鲍安的理论。 鲍安的确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并且下得了狠心。 他借侯贵生之手,把自己从团队中摘出去,成为边缘人,坐看另外三人争斗。 并且借此将腾善先一步逼死,又除掉鬼物的最大威胁,最终让侯贵生杀死田小鸥。 且不管鲍安的身份问题,他无论是人是鬼,都将兵不血刃,且利益最大化。 至于假死这种事做起来就简单多了。 比如,他喉咙上的致命伤,其实是从人头闹钟的脖子上移植的。 不过还剩一个问题,如果鬼选择先杀鲍安,那么他怎么保命? 毕竟,假死这件事能够欺瞒活人,却一定瞒不过鬼。 这一点,鲍安肯定也十分清楚。 他一定是料准了鬼物不会优先攻击自己! 那么,为什么呢? 季礼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时,他的目光忽然瞥见了待在房间中的腾善,心里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 …… 此时此刻,饱受煎熬的腾善,开始坐立不安。 他缩在黑暗中,焦躁而疯魔般地抓着头发。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他等待了太久,即将崩溃。 如果鬼真的要来杀他,那么结局已经很明朗了,他根本没有复活币可用,唯有一死。 “我…我真的要动手吗?” 腾善还在挣扎,直到此刻他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他当初的选择,是人类阵营。 尽管,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但他的的确确选了人。 腾善,今年二十六岁了。 在这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他没有留下什么值得回忆的事,这或许与他的性格有关。 默默无闻,自卑懦弱,总是喜欢缩在角落里看其他人熠熠生辉。 五年前,他带着一份二本大学的简历,在二十几名实习生中杀出重围,留任了这家知名游戏公司。 曾经他认为这是最风光的事情,县城里的父母也将这件事作为吹嘘的资本。 但实际上,在这工作的五年里,他并没有找到任何价值。 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螺丝钉,被安置在一个表面华丽的机器里,无人问津。 直到,他等来了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能够发挥才华的机会。 他做出了一款横扫国内游戏榜单的游戏,他是主策划。 他以为他终于熬出头了,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此有了光芒。 但实际上,提交总公司报告里,他这个主策划的名字仅仅是被一笔带过。 腾善的名字,被他的上司所取代。 光芒、认可、赞誉,被那个人抢走了。 腾善,还是那个腾善,那个永远应该躺在角落里的螺丝。 当然,上司给了他一笔奖金作为安慰。 腾善也想安慰自己,这是职场中的常事。 下面人做事,上头人领功,这不是很正常吗? 更何况,他也接受了那个人给的安慰奖…… 知情的人以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不知情的人连看都不会看他。 那一次,他不敢反抗,不能反抗,因为这是规则。 “以前我说项目是我做的,没有人相信。 现在我说我选了人,一样没人相信……” 同样的抉择,又一次摆在眼前。 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在阴暗的房间里仍不起眼,可却攥紧了拳头。 一双眼睛里满是在痛苦中凝成的血丝,对准的是田小鸥。 腾善明明是人,却被逼成了鬼。 第七百六十六章 恶念作祟 第十层。 季礼指间夹着香烟,在房间中来回踱步,眉头紧皱。 这出好戏,已经开场。 “鲍安…鲍安…… 他这一招假死当真奏效了,成功将田小鸥推向了侯贵生。 但他千方百计地逼疯腾善,只是为了帮自己挡灾吗?” 季礼吐出一口烟圈,将目光落在了屏幕上那个平躺在走廊的“尸体”。 在这个计划中,腾善的身份从来都不重要,却是鲍安的最依仗的棋子。 这颗棋,不该这么简单地就被用掉。 一阵风袭来,季礼的长发被吹开,露出了那张苍白的面孔。 他明白了。 完整地识破了鲍安的计划,同时也看穿了这个计划中的最大漏洞。 季礼眯着双眼,默默冷笑道: “很精妙的计划,只可惜你还是看不破规则的本质,所以你必然功亏一篑。” 悄然间,他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待在房间中,无视一切的身影上。 侯贵生。 从今天起,他会记住这个名字。 这个环环相扣,盘根错节的智斗里,什么都没做的侯贵生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 第八层。 腾善从不想杀人,更不想内斗,所以他选了人。 可费劲千言万语,抵不过侯贵生的一句话,田小鸥仍然离他越来越远。 他不能再沉默下去,否则就只有一个死。 这一次,腾善没有坐以待毙,他冲出了所处房间,直奔田小鸥。 最后一搏。 另一边,田小鸥的内心正充斥着惶恐,她明白自己的处境。 作为局面上最具优势者,她深知这也代表了危险。 所以,当腾善从房间内冲出的时候,她有慌张却并没有惊讶。 “别怕,腾善敢动,侯贵生不会放任,你们是二对一!” 苏城河早已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现在鲍安“已死”,四分之三手电筒在田小鸥手里,侯贵生根本不不会坐视她落难。 腾善原本平凡朴素的面孔,已经布满了疯狂和凶恶。 这是一个人被局势逼得崩溃所造成的。 田小鸥见到他的那一刻,连双手都不知该如何摆放,只能用力拍打墙面。 “侯店长!侯店长!快来帮我!” 大家都是人,无论是否为鬼物阵营,所谓相争也是人与人的争斗。 可田小鸥以一个新人的心态参加任务,本就在心理处于下风。 再加上苏城河之前的猜测,导致她本人完全忘记反抗,只会求助侯贵生。 然而,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腾善越来越近,在这区区几步之遥的走廊,马上要抓住田小鸥的手臂。 可无论她如何呼喊,房间内的侯贵生竟像没听见一样,动也未动。 苏城河内心大惊,按照正常逻辑猜测,他不该是这种表现啊…… 如果田小鸥与腾善一对一,那手电筒岂不是大概率被抢走? 侯贵生为什么会坐视不管,这不合理。 “铃铃铃!” 这个问题,没时间给他思考就被一阵闹铃的哀嚎打断。 暗红色的光芒,从第八层的楼道处袭来,在眨眼间覆盖整个走廊。 将三个人,包裹其中。 鲍安、田小鸥、腾善。 这个闹钟引来的灵异世界,出自腾善之手。 他被季礼害死后,就回到了第一幕,重新拿回了一切道具。 之所以动用闹钟,是因为他希望与田小鸥拥有无人、无鬼可打扰的45秒钟。 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一对一,男人对女人,资深者对新人,腾善的优势无限大! 只要杀死田小鸥,抢下对方的手电筒,再加上自己的那个。 腾善将拥有在场的全部手电筒,再不惧怕鬼,再不惧怕人。 这就是唯一的翻盘机会。 最起码,腾善自认为是这样。 当灵异世界降临时,田小鸥已经恐慌到神情恍惚,大脑陷入短路。 这一切,与她设想的,与苏城河曾说的完全不一样。 “不对不对!侯贵生有问题,我们上当了!” 苏城河直到这个时候终于幡然醒悟,他没能看破一切,却已经知道中计。 与此同时,在田小鸥的视线中,那向她疯狂冲来的腾善,如同一个地狱爬出的恶鬼。 当他的脸越来越近之际,陡然间她似乎看到了皮肉在脱落。 红光耀眼下,视野变得不够清晰。 直到她赫然发现自己的脸皮也出现了刺痛,用手触碰后竟有一块皮落下。 田小鸥的身子在发抖,原本合身的衣服不知何时却成为了飘荡的病号服。 灵异世界,开始作祟。 要杀人的不只是腾善,还有这个世界的鬼。 腾善同样感受到了异常,他意识到自己的脸开始变样,服装也换了。 可身体并没有出现丝毫不适,反而脑海中的某个想法,不断疯长。 “杀了田小鸥!杀了田小鸥!杀了田小鸥!” 这或许是腾善因危机而放大了杀意,又或许是灵异催生下的产物。 总之,他的恶念远远超过先前,整个人被这个念头占据。 而田小鸥的大脑中,也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腾善,不杀他我就死!” 就这样,红光笼罩的灵异世界中,一男一女的脸开始消失,病号服加身。 这个时候,他们与那些被困在游戏、现实中的众多无脸鬼,越来越相似。 恶念,赋予了杀意,杀意催生了鬼化。 人斗,也因此演变为了鬼斗。 而在走廊的另一边,那具不为人注意的尸体,此时也正在产生相应的变化。 只是,鲍安的变化过程,要缓慢得太多太多。 他躺在地上,双目圆睁着撇着那二人的生死相搏,嘴角弥漫着诡异的微笑。 额头一片皮肤,如蛋壳般滑落,他却没有留意。 “斗吧,斗吧。 腾善已经被我逼疯了,他不计代价开启灵异世界,囊括我们三人。 我已经为那只鬼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你快去杀侯贵生吧,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不用冒任何风险。 鬼帮我杀掉侯贵生,腾善帮我杀掉田小鸥。 等灵异世界衰退的最后一秒,毫无察觉的腾善将会死在我的手里。 到那时,我手拿四个手电筒,将鬼物除掉。 这场追猎游戏,我赢定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佳佳,你该怎么办 季礼点燃了第三根烟,灵异世界的局面已经定型了。 他身为鬼,必然要出手。 杀一个人,或杀两个人,或全杀掉。 不过鲍安的计划,的确帮他省了不少力气,所以暂且可以按兵不动。 所以,季礼在琢磨侯贵生这个人。 在此之前,他默默无闻,在此之后,只怕要传名天海。 鲍安的计划,站在他的角度看去,足以称得上无懈可击。 但他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或者说他的格局还看不到这个层次。 “规则”。 尽管鲍安,已经称得上是玩弄规则的高手了。 他设下了一个双重局面,将人鬼全部设计在内。 对人的层面: 他将腾善逼到绝境之中,赌定对方会使用人头闹钟,开启灵异入侵。 在灵异世界中,借腾善之手杀死田小鸥,最后他“死而复生”收拾残局。 对鬼的层面: 利用腾善的灵异世界,将侯贵生单独隔绝在外。 鬼物无法进入这里,就只能瞄准那个落单的活人。 侯贵生一无手电筒保护,二无旁人相助,他死定了。 在短短的时间内,他设计出一个如此缜密且无解的计划,一举除掉所有店长并解决鬼物。 鲍安,担得起“智谋超群”一词。 但可惜,他还是没有达到登峰造极的那个层次。 在这四位店长之中,只有一个人做到了这一点。 他的名字叫做侯贵生。 虽然从表面看去,他在这场游戏中的表现可谓是平平无奇。 不仅什么都没做,反而被鲍安利用。 但顺势而为,同样是一种策略。 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做,所以季礼认为,他已经猜破了事实的真相。 “这里还有第五位店长。” 站在侯贵生的角度,他能够意识到这一点非常不可思议,但不是没有可能。 否则这很难解释,为什么直到现在为止,侯贵生按兵不动,坐看事态发展。 如果说,侯贵生是一个资质平庸的人,那么可以解释他听从鲍安计划。 但却解释不了,他为什么不去救田小鸥。 事情已经很明朗,一旦田小鸥死了,那么他就丧失了对抗鬼物的手段。 可事实是,他就是动也没动过。 这样的做法,有两种可能性:太愚蠢或太自信。 季礼认为,侯贵生是后者。 根据基本规则:当灵异世界开启后,同楼层的鬼无法进入。 按照正常逻辑,鬼进不了灵异世界,怎么会不去杀侯贵生呢? 那就只能说明,侯贵生非常自信。 他甚至自信到即便落了单,失去手电筒,鬼物也不会来杀他。 季礼将自己代入到侯贵生的立场,基于这条逻辑下,会得到什么观点? 正是先前所说的: 鬼,有思想。 侯贵生,从一开始就认为追猎游戏中的“鬼”是具备思想的。 鬼会识别,什么情况为优,什么情况为劣。 那么,一个结论就出现了: 也许,在追猎游戏中的“鬼”,也是玩家。 “追击”的一方由店长担任,那么“被猎”的一方,也该由店长担任。 这才符合规则。 以上,均是季礼站在侯贵生的角度,基于他的表现反推得出的结果。 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想。 因为这说明,侯贵生的内心强大到了极致,且对规则的理解炉火纯青。 鲍安的计划,将所有人都算在其中,堪称老道。 只可惜,他并没有把“鬼”也计算在内。 但这一点,侯贵生做到了,并且是无声无息。 第三根烟燃烧殆尽,季礼目光深邃地看着屏幕中的男人。 此人,处理不好将会是他的大敌,但反之也能成为强大的助力。 现在,该做出选择了。 如果游戏中的鬼,真的是单纯的鬼物,那么必然会去杀侯贵生。 但事实正好相反。 季礼是鬼,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目的。 他想赢,就不可能对侯贵生下手,必须去阻止鲍安拿到威胁自己的手电筒。 这是侯贵生的打算,却也是鲍安的末日。 季礼转过头看了一眼沙发上那只真正的鬼,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要杀人了。 …… 第八层中,时间刚过一半,但田小鸥顶不住了。 她的确不是腾善的对手,哪怕她一样被此间的灵异力量所改变。 可显然,她内心的恶意远不如腾善强烈。 在本次灵异世界的入侵中,人类开始逐渐鬼化,这或许是一个趋势,也是一个暗号。 作为一个内心本就不够强大的人,田小鸥败退是预料之中的。 腾善已经撕掉了田小鸥的一只手臂,一根手电筒也因争夺而落地。 但两方均没有去争夺,毕竟在他们的视角里,这片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第一个手电筒落了。 装作尸体的鲍安,有了一丝蠢蠢欲动的迹象。 田小鸥和腾善已经面目全非,身上没有一丝一毫活人的模样,与那些无脸鬼一般无二。 但鲍安不同。 他的相貌已经无脸化,可身上的衣着并没有变成病号服。 这源自于他心中的念头,还十分纯粹。 计划还没完成,他等待的是四个手电筒,且田小鸥去死。 田小鸥的腹部已经失去了血肉,被掏空出了一个巨大缺口,红光穿越而过,投射在墙上。 但她的脸上没有痛苦,因为她已经没有脸来做表情。 第二个手电筒落了。 鲍安的身子开始不自然地颤抖,身上的运动装与病号服,开始来回变换。 这代表着他的内心即将无法坚守,恶念逐渐压制不住。 慢慢地,一股混沌的思想占据了理智,鲍安忍不住站起了身。 他的动静很小,并没有吸引争斗中二人的目光。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赤裸的少女,突然横在了鲍安与田、腾二人之间,堵在走廊。 灵异世界,出现了一只鬼,外鬼。 这一幕的突然发生,将腾善和田小鸥的争斗彻底终止。 他们在一瞬间,恢复了清醒,可又陷入了更深的茫然。 因为随着鬼的现身,他们看到那个早该死去的鲍安,正以充满贪念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更震惊的是鲍安,最直接的表现是他原本身上被替换的病号服,竟又开始了闪烁。 运动装与病号服的交替,代表他内心的人与鬼,正在对峙。 “不可能……这不可能!” 鲍安自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鬼的角色也是由店长担任。 所以在他的思维里,鬼是不可能进入灵异世界的。 但事实是,季礼在第八层的身份界限十分模糊,他拥有店长权限,也具备鬼物特性。 对于一个已形成固有思维的他来讲,鬼在这里出现就等于崩塌了他的自信。 而那少女目光森然地在三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了鲍安的身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出乎意料,太匪夷所思。 以至于鲍安的脑海中只有惊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而后,他的身体就在融化,从下至上。 鲍安死了。 离奇而快速。 在死之前,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死了,佳佳该怎么办?”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鲍安的复活币因游戏规则而被抹除,他这次是真的死了。 第八分店的顶梁柱,一个斗智的天才,就这样再也不存在这个世界里。 那么未来,等待皇甫佳佳的,等待第八分店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第七百六十八章 心有灵犀 “佳佳,你已经过了二十岁了,做事要成熟些。” 尽管这样说,可鲍安仍然私心地喜欢看她这个样子。 她嘟着嘴赌气的模样,她晃着腿撒娇的模样,那些孩子气的时刻都让他泛起阵阵宠溺。 时间,越来越少了。 陪伴、帮扶、喜爱,都是奢侈的物品。 皇甫佳佳失去鲍安,或鲍安失去皇甫佳佳,他从来不敢去想这些,因为他不知道怎样面对。 “如果这一天终究会到来,那就让你死在我前面吧。” 鲍安是这样想着的。 因为他要是死在皇甫佳佳的前面,佳佳会崩溃。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不愿遂人愿,将最糟糕的命运赋予最多情的人。 鲍安,终究是先死了,将所有烂摊子丢给了那个刚过二十岁的女孩。 一枚硬币似乎丢进了奖池,等待着某个赢家将其捞起。 季礼杀了鲍安,并不代表他就能拥有这枚复活币。 那个莫须有的奖池,会收集最终数量,然而通过未知方法分发个人。 杀死鲍安,是一个更显中庸的选择。 灵异世界的三人争斗,才是左右局势的关键,死者只能从他们之中选择。 而腾善与田小鸥,并非不能杀。 只是季礼需要用他们两个去牵制、试探侯贵生。 所以,鲍安这个无可避免地要第一个去死。 第十层中,季礼点燃了第四根香烟,冷漠地继续做一个观望者。 鲍安的遗言,他听到了,却不为所动。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苦衷、都有故事,哪怕他是一个如此出色的人,也不能逃避死亡。 …… 鲍安之死,也是45秒的灵异世界败退的开始。 一个人的死亡,将改变许多人,许多事情。 比如,本该在这个灵异世界中成为鬼物的腾善和田小鸥,及时终止了恶意的泛滥。 鬼物的突然出现,鲍安的死而复生后又死,两个重大事件,将他们给拉了回来。 暗红色的光芒衰退殆尽,第八层重归黑暗。 在如水的沉寂中,腾善的眼睛不似之前那般红肿,理智再度占据了上风。 鲍安死了,对于他来说是莫大的好事。 因为,人心的变化将他从劣势转为了优势。 田小鸥,同样回归了正常,曾经造成的伤势由于灵异世界衰退,也恢复正常。 她只是觉得身心俱疲,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 苏城河的声音适时想起,给予了她清明。 “鲍安诈死,与侯贵生合作,是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那么,侯贵生是鬼的可能性无限上涨。 反而一直被他们二人针对的腾善,似乎没有那么高的嫌疑。” 曾经人心的天平,开始倾斜。 曾经身处绝境的腾善,在这一刻反而成为了与田小鸥同阵营的人。 反观亲手送出两个手电筒的侯贵生,彻底孤立无援。 腾善难抑心中的激动,他在大起大落间已经开始迷失了理智。 他抓着田小鸥的胳膊,激动说道: “田小姐,事情这次很明朗了吧。 之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现在全力抓鬼,你觉得怎么样?” 田小鸥还是心有余悸,她下意识地甩开了腾善的手,犹豫半晌后说道: “你想说什么……” 从之前的经历,腾善知道这女孩脑子有多慢,于是压下激动,解释道: “鲍安是假死与侯贵生演了这么一出戏。 原本你我二人的争斗分出胜负,鲍安肯定会出手。 但谁也没想到,在这游戏中鬼竟然可以进入灵异世界,这才导致他们功亏一篑。 可对我们是莫大的好事啊! 鲍安和侯贵生就是鬼,我是人,你也是人。 只要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三人分开,等鬼主动找上门。 我甘心做诱饵,若鬼找上的是我,那你就用手电筒救我。 咱们两个再同心协力解决掉侯贵生。 若鬼找的是侯贵生,那你就等他死后再处理鬼。” 腾善心中的那口恶气,终于吐了出来,胸口的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他明明选择了人类阵营,却不被任何人相信,只差一点点就陷入死局。 好在,这场游戏存在特殊性,鬼能进入灵异世界。 这将之前所有的阴霾都洗净,还了他一个公道。 腾善,毕竟不是那么顶尖的店长,或许他的大局观不错,但还是太过稚嫩。 他将一切归结于游戏的特殊性。 却全然没有再进一步去思考,鬼能进灵异世界,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同样的,苏城河也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答应他吧,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只是我总觉得侯贵生有些奇怪……” 不过他毕竟经历得更多,还是留下了一些疑惑。 他在怀疑侯贵生前前后后的做法。 如果鲍安的计划能够成功,那么侯贵生又会从中得到怎样的结局呢? 苏城河认为,侯贵生会先一步死去。 这一点他看得出来,真正让他疑惑的是侯贵生当真这么愚蠢吗…… 明知鲍安的计划对己方不利,他为何还要参与。 其实苏城河已经触碰到了问题的关键了,他将矛头对准侯贵生。 只要一点点,只要他能够再发散一下思维,也许就能分析出侯贵生的心理。 从而,得到那个最隐晦的规则。 但可惜,他没有这样做。 …… 安静,第八层是这么安静,第十层也是这么安静。 腾善已经回到了原来的那个房间,老老实实地盘坐在地,心态平和。 这一次,无论鬼物如何出现,他都不会有出现必死之境。 田小鸥还是待在走廊中,只是目光始终望向右侧。 她好奇且惶恐,发生这么多事,里面的那个人为什么一直没有动。 侯贵生面朝窗口,迎着月光将本就分明的面庞勾勒得更加生动。 他袖手而立,身姿挺拔,在夜色中不为所动。 那背影所透露的自信,并非虚张声势,而是掌握一切的从容。 直到…… 夜色沉寂了半小时后,一声惊呼和尖叫从对面那间房中传出。 “鬼!鬼找的是我! 田小姐,快除掉它!” 安静…… 安静到只有腾善一人的呼喊和惨叫,可他口中的“田小姐”却没有露面。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从最初的自信到慌乱,直到绝望。 腾善,还是死了。 田小鸥,在整个过程中连动都没有动过,和之前约定的完全不一样! 侯贵生默默地听着一切,嘴角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自言自语着: “田小鸥,果然是‘鬼’。 季店长,你我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第七百六十九章 交织的梦 现实世界,第十层。 李观棋靠在墙角里,痛苦地以手遮面,一滴眼泪从指缝滑落。 摆在膝上的手机,正在显示着通话,只是另一边也是漫长的沉默。 “观棋,对不起……” 所有的情绪,都随着这一句歉意而变得汹涌。 “不是你的错,是我,是因为我。” 腾善死了。 他的死因要归咎于多个方面,有鬼、有季礼、有苏城河、有田小鸥。 李观棋没资格去怨恨别人,他只能恨自己。 他为什么要拉腾善入局…… 明知道店长任务有多么艰难,他自己都举步维艰,为什么要把最难的游戏交给他。 恍惚间,他看到了那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青年。 腾善总是挤在人潮中,不争前不抢后,不害人不利己,身处角落里善意地对待每个人。 今天他死了,死的轻易而普通。 就像他这一生都那么不起眼,除了李观棋没人会为他留一滴眼泪。 “观棋,我没办法,这场游戏已经没有了是非的准则。 我必须帮小鸥将生存的保障扩张到最大,她因我而来,我不能……” 苏城河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李观棋也不愿意再听,他不会因这件事忌恨任何人,擦了擦脸颊打断道: “苏兄弟,别再说了。 我们进入这次任务,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责任,没有谁对谁错。” 李观棋整理了一番情绪,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吸烟的男人,而后说道: “腾善已死,这次任务的是非成败都与我无关了。 苏兄弟,我最后再奉劝你一句话。 到此为止吧…… 去与古青云合作,将那些不愿在游戏中挣扎的人都带回来。 这场游戏快进入尾声了,我们都不是该掺和其中的人。” 李观棋停顿了片刻后,给予了最后一句警告: “季礼已经来了,你斗不过他的。” …… 游戏世界,第十层。 季礼点燃了第六根烟,他已经全面掌握了局势。 杀死腾善对于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只是这违背了曾与李观棋的约定。 因为,腾善已经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他需要一条人命,去试探田小鸥的真实身份。 当时局面呈现“双人诱鬼”,一是腾善、二是侯贵生。 中间是田小鸥,这个拥有三个手电筒的角色,自然不能优先对她动手。 所以死者,只能是腾、侯二选一。 但季礼,不想杀侯贵生,也不能杀侯贵生。 原因是,他已经确定了侯贵生的身份,却不能坚决地认定腾善的身份。 “侯贵生十成是人,腾善八成是人。” 别看只相差了两成,但一旦失误,就会将这点风险无限放大,最终无可收拾。 这种事说起来很悲哀。 腾善选了人,却从来没有获得过任何人的信任。 但侯贵生,一句话没说过,一件事没做过,却能让季礼坚定地认为他是人。 而季礼,想要完胜这场游戏,就必须要留下一个“人”。 所以,相差两成疑虑的腾善,只能去死。 第六根烟燃烧殆尽,季礼将其丢在脚下踩灭,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朝着门口走去。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第十层就没有必要继续待下去了。 当他伫立在1001门口时,转过身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鬼。 它没有动,却在牢牢地盯着季礼。 门,从外紧锁。 …… 第八层。 田小鸥的心脏异常的跳动着,她的双手都在不断发抖。 腾善的血已经流尽了,可她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对方临死前的呼喊和求助。 他一直在叫着田小鸥,不停地喊着。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烙印在灵魂中的名字,在此刻是那么血腥和残忍。 鲜血的背后,是奖励。 她缓缓从背包中拿出了四根手电筒,分别来自于: 鲍安、腾善、侯贵生和她自己。 经过反复检查,这四根手电筒都完全一致,均能点亮。 四位店长,已经死了一半。 但,身为“鬼”的她,却已经因此拿到了最大的优势。 从现在起,再没有任何人,乃至任何鬼能够奈何于她。 第八层,是单对单的对决,可侯贵生没有对抗鬼的能力。 就算与自己争抢,她还有人头闹钟,拖延时间不成问题。 好像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田小鸥在这场追猎游戏已经赢定了。 噩梦与美梦交织的她,说不好惊恐与欢喜,只是耳机中那漫长的沉默让她隐隐不安。 “店长,你怎么不说话,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苏城河在犹豫,他在认真琢磨着李观棋的那句话。 他并不是真的惧怕季礼,只是隐隐约约从这个信息背后拿到了一些灵感。 可骤然之间,他却又不能完全缕清,因此问道: “侯贵生在干什么?” 田小鸥一愣,随后趴在门框上朝房内望去,也只见一个背影。 “他……还在看月亮。” 苏城河皱了皱眉,不禁重复了一遍: “看月亮,他已经看了快一个小时了吧…… 季礼,侯贵生……侯贵生,季礼……” 苏城河忽然捕捉到了什么,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如果这个想法成真,那么就等于现在的一切优势全是假象。 而侯贵生的真实身份,很可能并不是鬼! 他早就料好了一切,并且冥冥中与季礼达成了默契的配合。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苏城河免不了胆战心惊,立刻喊道: “小欧,快跑,远离侯贵生!” 但这句话喊出的同时,第八层的楼道内就传来了一阵低沉的脚步声。 田小鸥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一个裹挟着黑暗的男人,正步步逼近。 那人的模样渐渐真实与生动,她看到那双漠视一切的瞳孔里正倒映着自己的脸。 一阵诡异的恍惚间,她似乎从中看到了灰、黑两色外的猩红。 宛如邪灵缠身般不由得泛起灵魂上的恐惧,死亡的诅咒弥漫全身,令她连思维都开始凝滞。 “你…你是谁?” 这一刻,田小鸥看到的仿佛不是人,而是一只鬼正在朝她释放无力抵挡的压迫感。 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侯贵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背后,目光却看向了来者。 “闻名不如见面,在下侯贵生,等候季店长多时了。” 第七百七十章 枯死的花 第五位店长,他来了。 所有知情人均未露出意外的表情,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可苏城河的内心却掀起滔天巨浪,他在震撼间终于想通了一切。 季礼,这个第五位玩家,却在这个时间节点姗姗来迟。 真的是姗姗来迟吗? 答案是否定的。 苏城河在另一个世界顿足捶胸,不顾一切地指挥道: “快用人头闹钟,我要把你从游戏世界带走!” 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起因是他根本没有看透追猎游戏的规则,或者说根本没意识到规则的重点。 但这一切,还有弥补的机会。 因为如今的苏城河已经今非昔比,他实力大涨,且拥有了一个极为特殊的罪物。 他的右脚,可无视空间,无视结界。 自从苏城河获得这件罪物后,就始终留守在现实世界的十六层,没有使用。 不过就在等待过程中,一缕红光从墙壁的缝隙透出,打在了他的面容上。 与此同时,他的行动能力就开始不受控制,遵循着红光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这个世界,遍布猩红,充斥着各种不可名状之物。 那些东西,就像是人与鬼的综合体。 可苏城河却并没有遭受影响,反而像是个观光客一样,流连其中。 直到,在这里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古青云。 从那一刻,苏城河知道了一个神秘空间叫做“灵异世界”。 也从这里开始,他与古青云进行了反复的试探与验证,最终确定: 苏城河具备从现实世界进入灵异世界的能力,且可改变一些事物。 古青云开始描述着他的计划,并对外宣称找到了游戏漏洞。 当然,这个计划是实施主体,就是苏城河了。 只要有人在相同楼层开启灵异世界,他就可以选择性地进入,将人拉到现实世界中。 只是,这到底算游戏漏洞,还是隐藏规则,谁也说不清楚。 毕竟苏城河能够拿到这只右脚,本就是任务的一部分。 过去的事,暂且搁下,眼前的事,还很艰难。 如今季礼到场,侯贵生出门,显然是站在了一条阵营,针对田小鸥。 在这两位之间,苏城河到底能否将其救下仍是未知。 “开启人头闹钟…开启人头闹钟……” 田小鸥的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可她的思维却无比迟缓,久久无法动作。 这是某种心灵干扰能力的结果。 原因就是她曾直视了季礼的眼睛。 季礼目前在这次店长任务最大的收获,也许就是他的眼睛。 邪灵钻进了他的眼中,这个心灵的门户也因此成为散播诅咒的窗口。 正常来说,直视季礼眼睛的后果,就是邪灵上身无解杀人。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游戏中的身份特殊,因此导致效果大减。 但即便如此,他亲身来此,也足以对某些心智不坚的人造成格外强大的压迫。 当季礼近身时,结局就已经定型。 田小鸥已是必死无疑,接下来的事就差挑明。 这是季礼第一次见到侯贵生,第一印象是他的气质很突出,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这让他感到奇怪,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在第三分店默默无闻呢? 同时,侯贵生也在观察季礼,却总是不自然地避开目光。 他之前没见过季礼,却见过李一。 在他看来,这位季店长身上的味道与李一,十分相似。 “季店长,现在只剩一人一鬼,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侯贵生此话,已经点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人”。 其实,关于他的身份问题,一直是一个极难辨认的事情。 鲍安天才般的计划、腾善疯狂的反击、田小鸥出人意料的跳反。 相比于这三人,侯贵生表现得实在太安静了。 但这就是他的智慧。 季礼对他的身份,也是相当头疼,因此前期始终处于观望状态。 真正让他找到答案的时候,是在鲍安死后,腾善提出“双人诱鬼”。 鲍安那个计划,将侯贵生算计其中,他将计就计,这可以理解。 因为他猜到了季礼扮演“鬼”的身份。 所以料定,季礼一定会先杀灵异世界中的三人。 他躲过了第一次。 但“双人诱鬼”计划中,侯贵生又陷入了第二次危机。 那时他不具备任何反抗手段,为何能够坚定地认为季礼又不会杀他? 答案,要站在季礼的角度去寻找。 对于四位店长来说,他们赢游戏的手段,是掌握手电筒抹杀鬼物。 但季礼,这个游戏中的“鬼”,却并没有赢游戏的手段。 就算他把所有人都杀光了,也没有脱离这场游戏。 因为,真正的鬼还在1001房间内,观看着他的一切。 那么,对于季礼来说,他想要赢下游戏,就只有一种方式: 杀死所有“鬼物阵营”,并保留一位“人类阵营”,让ta用手电筒前往1001将真正的鬼抹杀。 这就是,季礼的正确通关方式。 如此一来,再反观侯贵生那毫不作为的表现,就有了足够的道理。 侯贵生一开始并不能确定游戏中的“鬼”也由玩家扮演,所以他要按照鲍安的计划进行。 如果那只鬼选择进入灵异世界,就能印证他的猜想。 这一步,他计算的很正确。 确认“鬼”也是玩家后,他立马意识到最该来到此地的店长,即为季礼。 再然后,侯贵生就与季礼,产生了一个永不互通的交易。 他以自己的表现来向季礼证明,他是人类身份,且愿意与其合作。 将选择权交付到季礼的手中,在腾善与自己之间选择一个。 虽从未见过季礼,但侯贵生清楚能够走到这一步的店长,会赌也会稳。 比起性情柔弱中带着偏执的腾善,选择侯贵生,会是一个更优的选择。 于是,侯贵生看了一个小时的月亮。 但若细细一想鲍安的计划,腾善的疯癫,田小鸥的优势,全都是他在背后一手推动的。 相互作用。 侯贵生在三位店长身上造成的一切,也影响了季礼的每一次选择。 心机、阴谋、算计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顺势而动且掌握节奏命脉、洞观全局又留心微末之间,这才叫做真正的智慧。 侯贵生,表现到了极致。 至于田小鸥…… 夹在这样两个人之间,她又怎么活得下去。 人头闹钟响彻之际,第二枚复活币落袋。 暗红色的世界里,苏城河却已姗姗来迟。 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孩,像是枯死的小花,被两个高耸而诡秘的黑影所碾碎。 一个叫做季礼,一个叫做侯贵生。 第七百七十一章 三重身份 全国领域的书法新锐,名震沪江地区的青年才俊,偏偏又具备羞煞电影明星般的容貌。 这样一个有才有德有颜的奇人,寻常人见了就算不欢喜,怕也会生出好感。 田小鸥又是那样普通的一个女孩子,如果不是来到了这里,一生一世都不会与苏城河有任何交集。 可冥冥之中,命运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天海酒店。 对于田小鸥来说,就是天堂与地狱的矛盾结合体。 在这里,她见到了恐怖,却也遇到了苏城河。 作为一个从来没什么建树的新人,选择进入店长任务,用意已经太过明显。 田小鸥为苏城河分了忧,可也造成了莫大的负担。 游戏世界犹如无间地狱,一旦进入就无穷无尽。 田小鸥的确是视死如归,她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来到这里。 她很后悔。 在见到那些远远不是她能处理的鬼物时,不止一次的后悔过。 却又甘愿。 苏城河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么多、这么多的话。 那些言语中蕴含的担忧、期盼与关心,没有任何虚假,都让她感受到了真实的情感。 尽管这些情感,与爱无关。 可惜了…… 曾几何时,田小鸥真的以为她赢了。 如果有选择的机会,她想将时间定格在腾善死后的那一秒钟。 在那一秒里,她品尝到了欢喜和自豪。 尽管是流于表面的虚假,可她在那时真的认为自己有用处。 她与仰慕的人合作,战胜了恐怖和人心。 这是田小鸥一生中,做过最勇敢的事,也是最自豪的事。 …… 田小鸥之死,并不意味着事情的终结。 相反,开启了一个新的篇章。 她的尸体倒在地上,映在红光里像是一滩烂泥。 可这堆烂泥在灵异世界的光芒中,开始了不起眼的颤动。 苏城河还在哀悼,他在痛恨自己的那个决定。 侯贵生在辨认,他站在人的立场下掌握了追猎游戏的主动权。 季礼在沉默中构思,这第四幕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结局。 直到在恍惚间,灵异事件存在的时限已到极致的45秒。 但红光,却并未消失。 一阵阵诡异的波动,开始围绕在第八层如同涟漪般扩散。 三位店长纷纷侧目,找寻着涟漪的来源,却迟迟无法分辨方向。 与此同时,田小鸥的尸体却直挺挺地起身。 而当三人看到她的新面孔时,却统一露出了惊骇。 田小鸥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病号服,且脸上的那张人皮缺失。 不是模糊,而是与当初的无脸少女一样,被硬生生扯下。 撕裂般的痛苦,弥漫在三人心头,好似他们正感同身受。 无脸者,出现了。 季礼和侯贵生当即意识到了关键,心有灵犀地互相看了一眼。 第四幕,是游戏的后半程,每一个细节都预示着重大情报。 而死去的店长,骤停的灵异世界,成为无脸者,这种种信息结合在了一起。 田小鸥…… 不对,现在该叫无脸者。 它开始了无意识地游荡,在原地转了一圈像是辨识着方向。 同一时间,另一个身影也在起尸。 他曾经的名字叫做鲍安。 与田小鸥一样,他也是如今灵异世界中的又一死者。 他的身上也被换成了病号服,脸皮被撕掉。 两个无脸者,像是聆听着涟漪的来源,在游荡了半分钟后,开始朝着某一方向进发。 三人震撼地看着这一幕,目送着二人从第八层的长廊缓缓离去,直至消失。 经逢骤变,几人没有沟通的时间,快步跟随而去。 然而当他们推开第八层走廊时,却发现灵异世界的红光并没有笼罩楼道。 两个无脸者的脚印,也在两个世界的割裂处断绝。 待三人回到第八层时,田小鸥的人头闹钟仍在喧闹,但看趋势也仅剩几秒钟。 苏城河有意将其捡起,却最终放弃了,他带着复杂情绪看向季礼说道: “季店长,你后面可能还需要我。” 季礼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 几秒钟后,苏城河消失在了眼前,同样灵异世界退去。 侯贵生开始在地上搜索手电筒。 季礼则是将鲍安、腾善、田小鸥的背包拿在手中。 这一次,他手里已经拥有了五颗人头闹钟。 侯贵生将手电筒放在包里,看了看季礼轻声说道: “季店长,我们该去处理那只真正的鬼了。” 事情,到此为止已经很明白了。 这场追猎游戏,实际上就是五位店长之间的智斗。 关于人性,关于欺诈。 人与人,人与鬼,其实并没有什么永远的对立。 何种身份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最终存活者中必须有一个为“人”。 让这个人,去操纵手电筒,铲除真正的那只鬼。 从而令自己解脱,令季礼解脱。 侯贵生在诸多算计中脱颖而出,看透了完整的游戏规则,获得了季礼的信任。 所以,其实追猎游戏的结局不是第四幕的情报来源。 田小鸥之死,才是这一幕真正要透露的关键信息。 季礼察觉到,自己将人头闹钟所代表的“灵异世界”想的过于简单了。 现实世界、游戏世界,是根源世界的子世界。 那么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灵异世界隐约与根源世界有着极大的关联。 无脸者、无脸鬼、无脸人,这三重身份每一个都有着独特的含义。 并且,它们是这次店长任务的关键。 季礼与侯贵生,这最后的两位店长,开始前往了第十层。 1001房间里。 鬼物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电视机上发生的一切。 在季礼离去期间,它并没有动作,又或许是它根本无法动。 房门被从外开启,离去者重新归来,并带回一个陌生人。 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朝自己临近。 那个陌生人手持两个手电筒,将不同的两束光汇聚,对准了它的脸庞。 这是一只无脸鬼。 它的脸皮是被撕掉的,与田小鸥的“无脸者”身份类似,却又有着不同的含义。 追猎游戏,在两束光下,就此结束。 第四幕结束,第五幕开启。 可这个第五幕,开始变得玄妙且神秘。 没有明确线索,需要等待玩家自行构建,而这个框架是从三个身份入手: 无脸者:游戏玩家死后,借灵异世界催生,被撕掉脸皮的店长; 无脸鬼:在游戏、现实两界,被撕掉脸皮的鬼; 无脸人:彻底抹去五官,却无伤脸皮,拥有活人表征,疑似拥有开启根源世界大门的资格。 黑白大楼,阴阳两界,三重身份。 而季礼在搜罗记忆时,却捕捉到了一个异类: 十三层那个敲门的无脸人。 它明明是一只鬼,为何却拥有无伤的脸皮? 这种介于“无脸鬼”与“无脸人”之间的身份,预示着它有多么特别。 第五幕的框架,或许要从这只特别的鬼身上入手。 第七百七十二章 以命换命 第四幕结束后,游戏剧情陷入了自主发挥的时间。 从这一刻起,后续事件该如何发展,都将取决于在座两位店长的抉择。 不开灯的1001房间。 黑暗,早已成为他们最熟悉的颜色。 侯贵生靠在墙壁的一角,漆黑的双眼眺望着窗外明亮的月亮。 银色的酒壶捏在手中,闪耀着月牙色的光华,划过他如刀雕刻似的脸颊。 季礼端坐在沙发上,一点火星在指间闪耀,阵阵烟缕从那里升腾。 平静如水的眼神里,幽幽的夜色也沉醉其中,流连婉转。 现在,游戏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了。 准确地说,有心、有力将这场游戏进行下去的人,只有他们。 季礼、侯贵生代表了十名游戏者中最顶尖的智力、果敢、坚决与气魄。 “那么,我们在游戏世界所要找的东西,大概率就与灵异世界相关了。” 侯贵生豪饮了一口酒水,洒脱地任由其打湿衣襟,轻声说着。 三重身份,四个世界。 曾经季礼认为,该游戏的主角在世界中搜集证据,应该是在追寻着什么。 但从现在所掌握的东西来看,ta不是在找,而是在查。 查证,反复地查证。 查证着这个世界的真伪。 第一幕,死而复生的父亲; 第二幕,丢失在记忆中的音符; 第三幕,莫名失踪的剧情; 第四幕,人心、鬼心的追猎; 第一幕——虚妄的愿望; 第二幕——遗失的恐惧; 第三幕——错乱的章节; 第四幕——人鬼的反转; 世界的颠倒、人鬼的真假。 至此,引出了当前的第五幕,一个由玩家(即主角)自主勾勒的剧情: 逃离虚假,回归真实。 这场游戏,就是一个人鬼不分的梦,在前四幕的查证后,醒来。 隐藏剧情中,那被打断的最后一步:清醒。 “还你本来之身。” 所以,要无脸。 无脸,意味着在这场人鬼不分的梦里,失去身份界限。 只有没有身份,才能走出原有设定的梦中,回到真实世界。 撕去脸皮的活人,是为无脸者。 这是一种残缺的试验品,代表了失败的产物。 撕去脸皮的鬼物,是为无脸鬼。 这是困在虚无梦中的迷失者,代表了恐怖的真实。 所以,要成为无脸人。 一个完美失去面孔,彻底摆脱人鬼身份的新角色。 去开门。 方慎言通过朱红木雕,已经看到了答案。 同时这一答案,也在游戏世界成立。 暂且不需要去管为什么要开门,先考虑怎么开门。 1.失去面目; 2.手持钥匙; 3.找到大门; 最终目标:前往根源世界,或许也叫真实世界。 三个要素,和之前预想的一样。 钥匙,季礼有; 大门,似乎也有了答案。 灵异世界,隐约是连接着现实、游戏双重世界的通道。 而这个通道始终以一种残缺的方式呈现,每次开启都是对应单一楼层。 田小鸥成为无脸鬼时,正是前往了“涟漪”的来处。 想来,成为无脸人,开启灵异世界,跟随无脸鬼,即可找到涟漪来处。 而那里,大概率就是大门的所在。 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怎样成为无脸人。 曾经季礼和方慎言认为,这个要素的达成条件在现实世界。 可从先前发生的事来看,仍需要现实、游戏进行互动方可做到。 并且…… 苏城河,是个关键。 因为成为无脸人,还需要苏城河将其带进灵异世界。 “无脸人,不是我们游戏者能当的,你的人选是谁?” 侯贵生似乎并没有将重心放在“成为无脸人”上面,他更关心谁来充当。 季礼吐了一口烟圈,理所应当地回应道: “方慎言。” 他手中握着开门的要素之一,自然要指派自己人去做这件事。 侯贵生的表情没有波动,只是让月光流淌在脸上,开口道: “陈汉升走到最终楼层,他的进度最快,已经领先方慎言。” 已经确定,达成要素的条件必须现实、游戏相配合。 现实中的人选有很多:李一、洛仙、陈汉升、方慎言……甚至克莱德等人仍在。 但游戏内的角色,就只剩下季礼与侯贵生。 可以说,这次店长任务最接近通关者,只有第三分店与第七分店。 侯贵生当然希望陈汉升;季礼自然希望方慎言。 季礼微微蹙眉,他将手上的香烟掐灭,转过头说道: “第二要素:钥匙在我手中。 我有资格指认开门人。” 侯贵生转过身,没有丝毫避让地开口道: “第一要素:失去面庞,我知道成为无脸人的方法。 我同样具备这个资格。” 针锋相对,优势平等。 人选问题可以先放下,因为要等陈汉升与方慎言,能否从第三层活着出来。 在这个时间内,他们还要面临一个大难题。 季礼缓缓从沙发上起身,站在厅中,注视他良久后又说道: “第三要素,打开大门的前提需要大规模开启灵异世界。 黑白大楼十八层,最差结果,需要十八颗人头闹钟。 我现在有五颗。” 侯贵生眼神渐冷,伸手入袋拿出了一颗人头,放置在窗台。 “算上我这个,我们共有六颗,还差十二颗。 我们必须一步一步来。” 季礼侧头看着他,默不作声。 侯贵生眯了眯眼睛,犹豫了片刻后略作解释: “我身上也没有了复活币,别问。 等事情结束,我将失去的原因和第二幕的秘密,一同告诉你。” 没人知道大门究竟在灵异世界的哪一层。 想要找到大门位置,唯一的方法是跟随无脸鬼一同前往,这需要大量的人头闹钟。 最坏最坏的结果,就是需要十八颗人头来铺满十八层楼。 但无论怎样,眼下这六颗的数量,绝对不够。 季礼抬手从口袋中拿出了三枚复活币,在掌心摊开。 “我最多还可多拿出三颗人头,剩余的数量我们要采取行动。” 猎杀,剩余玩家。 古青云、薛听涛、白怀光…… “古青云、薛听涛在第十六层,运筹所谓游戏漏洞计划。 白怀光不知去向,大概率游离主线剧情之外。 第十分店的副店长,名叫权梁,此人是个麻烦。 因为这个人,似乎并未出现在游戏中。” 侯贵生显然要比季礼更了解十大分店之事,且他第一、第二幕涉及极深。 局势不容乐观。 就算他们能将把这四个人全杀了,抢下各自两颗人头闹钟,却也不够十八之数。 更何况,白怀光、权梁失踪,这个数量又要减半。 “能抢多少是多少,从古青云、薛听涛开始,先拿下四颗人头,凑够十个整数。 还有……” 季礼摘出一枚复活币朝空中丢去,银色的光芒在夜里闪耀,又被侯贵生牢牢攥于掌中。 “一条命换一条命,我要你帮我杀个人。” 第七百七十三章 你从何处来 “你是谁?” 这声音很耳熟,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似曾相识。 可即便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方慎言却始终辨认不出对方的身份。 第三层的世界很平常,就与那些没有鬼的楼层一样。 黑暗里的月光明亮,照在人身略有清冷。 方慎言的头有些发晕,失去左眼的痛苦在暗中作祟。 当激荡过后肾上腺素冷却时,取代而来的是漫长的苦楚。 他用力拍打了一下滚烫的面容,没有选择回答这个问题,抬起腿朝前方走去。 然而,当他彻底跻身第三层走廊之际。 他的耳旁忽然响起了沸腾。 像是坐在炉灶上的正在加热的水壶,水分子开始激烈跃动。 整个第三层如同一个被开启的机器,正在震颤。 方慎言警惕地收回脚步,却在一转头之际发现来时的楼道已经完全消失。 一面不断颤动的墙体堵死了退路,同时墙上的尘埃在抖动,墙皮开始掉落。 眨眼之间,刺眼的银光投射在了他的面容上。 方慎言下意识地用手遮挡,当他适应之后赫然发现第三层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墙壁、地面、棚顶……目光所及处充斥了一面面镜子。 这么偌大的镜面空间里,方慎言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同时,四面八方无数个因镜像而产生的方慎言,正在以一种莫名的表情审视着他。 1mx1m的方形镜,一块连接着一块,铺满了所有位置。 方慎言能够捕捉到每个镜面之间存在的那条细长缝隙。 无数块镜子就有无数条黑线,它们呈规则性的排列,组成了一个个镜面世界。 前与后、左与右、上与下,全方位的笼罩,制造了无数个方慎言。 然而这些人的表情,却并不完全一致。 除了肢体上的统一外,他们的脸上充斥着各色各样的情绪。 比如:悲痛、伤感、喜悦、疯狂、心碎、冷漠、孤傲…… 人类拥有着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这里也以无数个方慎言作为呈现。 他们,全都以各自的表情看着中心点的方慎言。 荒诞且诡异的仪式中,曾经那个问题,又一次浮现在脑海。 “你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就是对应着镜面空间中,那无数个自己。 一道选择题。 “你是谁?”也可理解为:“你将选择谁?” 走过多久路程,历经多少艰辛,方慎言见惯了极限中的生死考验,那些直观性的、扑面而来的威胁。 倒是很少有机会去面对一个颇具哲理性的挑战。 这让他感到新鲜与喜悦。 因为,从第三层的表现形式来看,此局与“身份”密切相关。 而他的目的,就是要完成身份的转变。 想到这里,方慎言丢掉锐利与锋芒,他开始将气息内敛,平心静气地思索。 低沉的脚步声响彻开来,是他游走在第三层的声音。 经过简单搜查后,整片场地已经完全换成了可视化的镜面。 同时,他也见到了表情种类越来越多的自己,正在等待着抉择。 一道未知意图、意义神秘的选择题,在众多个自己中,选择怎样的自己。 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局势也没有改变,这说明此局会给予进入者足够的时间。 “只有问题与选项,没有命题、没有条件、没有首尾。” 这道题很难,难在它的模糊不清却将影响后续的事态发展。 面带冷笑的方慎言,在期待着; 目光睿智的方慎言,在期待着; 身形慵懒的方慎言,在期待着…… 所有人都在等,这个题目他到底会怎样选择。 十分钟过去了。 方慎言抬起了深埋的头颅,他目光如炬扫过那一面面镜子。 最终伸出了食指,点在了自己的胸口。 “我就是我。” 这就是他的答案。 答案不是“方慎言”这个名字,而是“我”。 镇定自若,淡定从容。 在做出这个选择时,方慎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而,“面无表情”也是表情的一种,他本人当然也成为答案之一。 愁苦的方慎言说:“你不该这样选啊。” 愤怒的方慎言说:“你一定会后悔的!” 虚弱的方慎言说:“快了,快到死路边缘了。” …… 林林总总,在答案出现的那一刻,无数个表情的方慎言说出了无数段话用以回应。 但当所有声音落下的同时,第三层的镜面纷纷碎裂,化作飞灰。 那些灰烬从各个角落缓缓飘起,缭乱于眼前,伴随着风吹向空中。 一时间,天与地的距离被拉到了极致,中间是那些如雪般纷飞的世界。 举世安宁,冰雪堆积。 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啪……” 打火机的声响,刺鼻的烟草味从左侧随风飘来。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十步之外。 陈汉升的手上攥着烟斗,口中呼出了一口白雾,鼻尖已经发红。 双腿完全被积雪所埋藏,说明他已经站在此处许久的时间。 右侧十步之外,洛仙身着一袭素衣,如瀑黑发垂至胸前,亭亭玉立。 在雪中,她美得如同降落凡间的仙女。 又在洛仙之右,十步之外。 李一穿着深灰色的中山装,闭目作沉思状,负手而立。 一只漆黑的乌鸦正歪着头,死死地盯着其正前方不远的位置。 人齐了。 现实世界,最顶尖的四位店长,在这里全部聚首。 方慎言一袭黑衣伫立于茫茫白雪之中,耳畔又回荡起了那个声音。 “你从何处来?” 第二个问题,仍是无头无尾,莫名其妙。 短短时间里,他的身影已经被漫天大雪掩埋,可他的目光依旧锐利。 在这第二个问题来临之际,眼前又十步之遥,缓缓出现了六个模糊的光圈。 在那光圈中,盘坐了几个身影。 定睛一看,竟全都是方慎言。 第一个光圈: 方慎言左手摊开,正与掌心中那一颗邪恶的眼球对视着。 第二个光圈: 某个不可名状的无形之物在空中盘旋,可方慎言将头颅偏斜,不愿触碰。 第三个光圈: 方慎言盘坐于某个阴暗的井中,双手将一条鲜红喜庆的红盖头扯断。 第四个光圈: 方慎言,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四分五裂,化作一截截断肢。 他在拼命地用双手将残肢收敛,却永远也无法拼凑完整。 第五个光圈: 这里没有方慎言,只有一个女子赤着双脚,在冰冷雪地里奔跑的背影。 满头的黑发在雪中摇曳,红肿的双脚在风里颤抖。 谁都可以看出,她离去时会有多么伤心。 第六个光圈: 方慎言将手探进一个硕大的画框之中,不断用手向内捞取着什么,最终半个身子都即将钻了进去。 六个光圈,六个画面。 方慎言一一扫过,恍惚间他已经看透它们分别代表了什么。 第七百七十四章 七宗原罪 方慎言在思考,他仅剩的一目在辨认和识别着那六个光圈。 尽管画面残缺,只有意象,可他一眼就认出这些东西代表着什么。 第一个:窥视任务。 这也是方慎言进入第七分店后,所经历的第一次接引任务; 第二个:博谷大厦任务。 篡改任务内容的无形鬼,让他真正意识到对抗的是何种狡诈与残酷的鬼魂; 第三个:民国街任务。 一个鬼新娘坐镇,却无关主线的民国风格任务,让他见证了任务形式的多样; 第四个:京都任务。 他参与的首次联合接引,与第四分店的斗法,提线鬼的来历。 在这里,他获得了一切的根源,白面鬼面具; 第五个:穆念梅任务。 在那些恐怖至极的鬼物中,只有它带给了方慎言不曾预料的震撼。 纵有化鬼之力,他却也险些身死。 若非……那个画面中的女子,他走不到今天。 第六个:皮囊任务。 第七分店三星晋升任务,一个由方慎言、潼关领队,却又因这二人险些团灭的任务。 潼关至今仍困在世界迹博物馆不得往生。 “你从何处来?” 声音早已消逝,却仍萦绕在方慎言的耳旁。 问题,答案,选择。 第二个问题,需要得到方慎言的解答。 解法…… 短短时间里,方慎言的肩头、发梢已被雪花落满,他闭上眼睛沉浸在宁静中。 题面为来处,那么何为来处? “我的第一个任务吗……” 方慎言这样思考着,却又觉得答案不会如此简单。 如果真的只是以顺序为解,这题根本没有答案。 因为他的来处,怎么也不会是从进入酒店开始。 慢慢地,他睁开双眼重新观察起了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 第一个光圈:他与掌心眼球对视。 那么重心就应该是放在眼睛上。 而就这样想着,方慎言忽然发现了一个异常。 在画面里,他的目光中充斥着一种极为复杂的韵味,是多种情绪掺杂在一起的结果。 “眉头上挑为轻视、瞳孔放大为渴求、还有……” 方慎言发现有一个词,更能恰当地形容这种情绪: “嫉妒!” 这是方慎言第一次接触到鬼物,同时也是第一次触碰到罪物这个概念雏形。 强大、恐惧、深邃与神秘,是鬼魂和罪物的代名词。 所以,方慎言会嫉妒。 那么照此类推,第二个光圈内方慎言流淌的是何种情绪。 他看到了自己的懦弱,对鬼物的逃避。 第三个光圈:恨意蔓延的愤怒; 第四个光圈:不可休止的占有; 至于第五个光圈…… 方慎言将其放下,没有去深究。 第六个光圈:欲求不满的贪婪。 通过这六个光圈透露的画面,方慎言以“情绪”为突破口,找到了一些词汇。 嫉妒、懦弱、愤怒、占有、待定、贪婪。 一个极为敏感的概念,就此出现——七宗罪! 这一概念起源自天主教义,对人类恶性分为七大原罪: 嫉妒、懒惰、暴怒、暴食、色欲,贪婪,傲慢。 从题面来看,六个画面中的1、3、6可直接对应——嫉妒、暴怒与贪婪。 那么就还剩下其四。 第二个画面中的懦弱与逃避,属于“懒惰”原罪中的子罪。 第三个画面中的占有与不满,则对应广义上的“暴食”——过分贪图、索求与沉溺。 第五个画面…… 那赤足踩在雪地上的女子,伤心离去的场景随着记忆而被唤醒。 人总是一个复杂与矛盾的结合体。 哪怕是方慎言这样的人,他也有不愿意面对的事。 比如,小千度叶。 照实说,方慎言对于这个曾经救过其性命的女子,发自内心的厌恶。 不止一次,不止两次,他想要杀之而后快。 但是…… 方慎言下意识地低下头,抚摸着空空的左手无名指。 他仍然不愿意去处理,最起码不愿去亲自动手。 因为现在的小千度叶,和曾经的那个人,很像…… 方慎言爱慕过她,却也恨过她。 这就导致他如今对待小千度叶,是一种更加模棱两可的态度。 是曾经与未来的矛盾、回忆与现实的割裂,是一面憧憬着死亡,一面担忧着失去。 但无论怎样,这第五个光圈,代表着并不精准的“色欲”。 这里的色欲,并非单指肉体上的欲望,而是对爱与不爱更加极端的诠释。 七宗原罪,对应其六。 方慎言已经大致摸到了答案的轮廓,第七种——傲慢。 傲慢相对于其他原罪,要更加纯粹与宽泛。 它是一个很宏大的概念,宏大到每个人都被这个词汇所囊括。 原罪之首,一切罪恶的缘起,所有罪责都可因其引发,视为本体。 七宗罪,只出现六个画面,并非仅仅代表六次任务,而是已经足够。 因为方慎言,就是傲慢的本身。 “你从何处来?” 回归到题面上来看,如何将七宗罪与来处连接在一起。 方慎言已经在心中默默写下了答案。 同一时间,陈汉升的一袋烟已经冷了,他轻咳了几下,抖落一片雪花。 “诸位,交流交流?” 场地是公开的,并不限制沟通,只是出现在每位店长眼前的画面却不共享。 不过通过揣测,想必大家看到的东西都大同小异。 陈汉升第一眼看的并不是方慎言,尽管他们是比邻者。 目光远眺落在了那个比雪还要明媚的身影。 洛仙迟疑地片刻后,抬手将肩上的雪花拍落,轻声说道: “我怀疑是十二时辰,以波动的时间线画轴,寻找自我来处。” 方慎言听后微微蹙眉,这个信息说明他们每个人看到的景象并不相同。 另一边陈汉升的表情也略有困惑,他捏着手中的烟杆,沉声道: “看来我们所见并不一样,或许与第一问的抉择相关。 我这里…共有377个画面,这里是我进入酒店的每一天。” 方慎言能够从二者的第二问景象,大致分辨出一些端倪。 比如,洛仙和陈汉升他们的选择,应该也与自身有关,却要更加具象。 而他,由于第一问选了自己,是一个极为抽象的答案。 于是,在第二问,他要面临的解题方向则要更靠拢“自己”,这个本质的概念。 当三人犹豫之际,始终闭目的李一,忽然迈出脚步。 短靴踩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嘎吱”声,肩头乌鸦略有焦躁地拍打着翅膀,却并未撤走。 李一就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决绝地消失在雪天里。 第七百七十五章 七罪加身 “来处,是我。” 看着漫天大雪,方慎言呵气成冰,提交了自己的答案。 遥远无垠的天空,陡然裂出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像是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空中之眼,以无形的目光降临在方慎言的身上。 即刻起,方慎言的脑海中如同刮过一场风暴,将杂念全部摧毁。 …… 同一时间,遥远的第七分店之中。 余郭正翘着二郎腿,手舞足蹈地在椅子上为对面那人比划着什么。 洪福用胳膊夹着两根甘蔗,用嘴撕掉了一块甘蔗皮,像听又像是没听。 就在二人的交谈中,忽然二楼的位置传来一声巨响。 余郭座下的实木椅子突然崩溃,他一屁股栽倒了地上,瞪大了双眼看着楼上。 一声巨响之后,就是接二连三的响声。 好似整个第七分店都开始了震颤,将一个个三楼的店员吸引下来。 靳希第一个出现在楼梯口,看着二楼的情况,愣住了一瞬,随后惊叫道: “跑了!住户跑了!!” 一时间,第七分店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之中。 余郭手脚并用顺着楼梯往上爬,一边爬一边骂道: “完了完了,外鬼又要搞大动作。 季礼他们全都不在,这是要起大乱子啊!” 当他来到第二层之时,也被眼前的一幕惊掉了下巴。 从201开始,共有六间房的大门全部倒塌,里面的鬼住户早已无影无踪。 留守的店员全部聚集,堵在楼梯口谁也没敢进。 余郭一边焦急地搓着手,一边仰头喊道: “酒店意志呢?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情况啊?” 同时,一股冷风从身旁某个敞开的房间内刮过。 在模糊的视线中,余郭似乎看到了一个裹着丝巾的女子与他擦肩而过。 “穆……卧槽,穆念梅也要跑!” 余郭快疯了,他没看到门窗碎裂,可鬼就在他眼皮底下走出房间,却又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地就要摸向背后,但这不是任务期间,他根本没背包,更没有携带罪物。 尤其是,当前的处境,就算使用罪物他也不知道该向谁用。 “请各位稍安勿躁,住户并未叛逃,只是被暂时抽调。” 女声及时出现,她的声音自带安抚作用,立马将店员们的混乱终止。 只是一些人仍带着疑惑的目光四下警惕,不愿离去。 无奈之中,女声又补充了一句: “此事与两位店长那边的事情有关,不方便透露,请大家退去吧。” 余郭知道店长任务的一些内幕,眼中的疑惑少了许多。 毕竟从现场来看,外鬼再度入侵的可能性不大,于是也接受了这种解释。 不过他还是在心底默默地问了一句: “是季礼还是老方?怎么把动静搞的这么大……” …… 店长任务中,提交了第二个答案的方慎言,却并没有因此通过。 他在眨眼之间,发觉身边的风声全部停止,眼前的场景也发生骤变。 曾经被虚构而出的风雪世界,在这一刻变为了温暖舒适的民居房。 这是一个整洁干净的房子,白色的地砖上没有一丝尘埃,只是墙壁略有微黄。 简单扫试了一圈后,方慎言惊疑地发现这个房子他来过。 正是窥视鬼的任务地点——三河小区二号楼四单元701。 第二次身临此地,他仍然一眼就看出此地的不同。 房子内的布置发生了改变,多出了许多东西。 曾经放置着白色纱帘的沙发,现在上面盖着鲜红的绸缎。 而在沙发后的墙面上,一个硕大的画框中盛放着某只张开五指的血手。 多重细节发生了错乱,方慎言的脸色仍然不改,他隐隐看出了一些东西。 在客厅简单观察一番后,她将目光落在了厨房的位置。 在那里,有一阵热气顺着虚掩的门缝中不断弥漫。 推开厨房的折叠门,门框上方悬挂着的人形布偶,发出了电动的吱吱声。 而在灶台边的地上,摆放着一个正在沸腾的火锅。 一个混搭的房间,融合了六次任务中的意象,以这种奇特的方式呈现。 方慎言回到客厅中央,微微蹙眉,他已经察觉到了怪异中的不安情绪。 六次任务,六种意象,六宗原罪。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明显并非正解。 或许说,方慎言的答案,太过抽象,他必须要进一步去诠释。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融合六宗原罪的房间。 他的答案是“我”,所以想要诠释,就需要…… 想到这里,方慎言将头转向了门口的位置,他看到了一把金色的钥匙正插在锁孔之中。 这似乎是一种提示。 但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之时,一只手突兀地出现在身后。 手掌并未落下,但五根手指破损的伤口,却将一滴血率先砸落肩头。 方慎言的警觉性不必多言,他无需回头就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血液落下的同时,他已经顺势一滚,朝着门口的方向冲去。 他的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僵硬的自己,正不受控制地将头颅向左掰动。 博古大厦任务,诅咒传播杀人。 这一次已经完成了升级,不需要近距离接触,只要与人体产生关联即可施展无解杀人。 脑海中的场景,在顷刻间成真。 方慎言无可避免地开始僵硬,这是鬼手上身的前兆,同时他的头逐渐朝左旋转。 曾经这只鬼的生路,是点出它的位置。 但现在毕竟专属它的任务,所谓的生路条件早已作废,它就是一只无解鬼魂。 不过方慎言的脸上仍然没有慌乱,他早就意识到自己会面临何种结局,所以并不惊慌。 鬼手杀人,是一个十分缓慢的过程。 当初潼关与余郭进行过测试,从上身到死亡,大约会过去十五秒钟左右。 而在这十五秒钟内,另外四只鬼也必然会采取行动。 果然,与鬼手融合最近的画框,代表了皮囊任务鬼物,出现在方慎言的身边。 以金色的画框,将方慎言定格其中。 一抹鲜红的丝巾从沙发位置缓缓飘来,与人形布偶同时抵达。 丝巾盖住了方慎言的脸,人形布偶开始撕裂自己的四肢。 同时,他缺失的左眼重新生长。 一时间,方慎言的身上遭受着五种各不相同的无解杀人手法。 窥视:寄生左目; 鬼手:上身断颈; 皮囊:剥皮成画; 红布:献祭灵魂; 人形:分裂躯体; 一种又一种不同的鬼物杀人手法,毫无生路可言,根本没办法破解。 但对于方慎言来说,他要做的并不是应对这几只鬼,而是要诠释自己的答案。 第二问题的线索,给出了方慎言的七宗原罪。 他的答案就是,我从曾经的我,走到现在的我,但我始终是我。 “我即为来处”,所以七宗原罪,集于我身,便是答案的最终诠释。 所以方慎言的生路是,将六只鬼代表的六种罪全部加身,融合本体的傲慢。 至于如何在众多无解杀人中存活…… 毕竟,他还有白面鬼面具。 如果方慎言能够以七罪加身,开启这道门,似乎也在对应着开门人的身份资格。 然而,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进展。 因为最后一宗罪,迟迟不肯出现。 第七百七十六章 化鬼开门 某些超出预期之外的变故发生了。 七宗原罪之一的代表鬼:穆念梅。 它从第七分店之中被带离,然而却并没有出现在方慎言的视野中。 方慎言的计划,是在十五秒钟的死亡过程中,将六种原罪集于一身。 让七宗罪在某一瞬间完成了融合,成为自我,以此来诠释第二问的答案。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代表“色欲”的鬼魂,并不是那么听话。 穆念梅从来都是一只十分特别的鬼,它的来历神秘、能力神秘。 在那次店长资格争夺任务里,它本就不是一个可以被店员捕捉的鬼魂。 可以说,它能够住进第七分店,完全是因为季礼的超常发挥。 于是,它作为一只鬼,尤其是一个住户,却并没有那么听从天海的指令。 最起码,它可以在一定程度内拥有独立的自由。 而它的特别,只有季礼与天海二者才清楚。 时间越过越快,方慎言已经快要坚持到极限,却迟迟等不到最后一宗罪。 再如此拖延下去,他只能提前动用白面鬼面具来阻挡死亡。 可这也意味着,他的第二问答案,将彻底失败。 谁也不会预料到这个结局: 穆念梅竟不惜违抗天海命令,不肯降临。 …… 游戏世界。 季礼与侯贵生并肩而立,堵在第十六层的楼道口,沉默不言。 淡淡的月光无法冲散局势中的压抑气氛,令沉默者更加沉默。 侯贵生看了看季礼掌心的人头闹钟,犹豫片刻后说道: “你当真要这么做?” 季礼面无表情地没有回应,这也代表了他此时的坚决。 侯贵生微微耸肩,他只劝这么一次,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就回归无声。 同时,季礼慢慢将人头放置于地,掌心逐步靠近。 正当他要开启人头闹钟之时,他的眼前闪过了一道白色的光影。 耳旁的风声凝滞下来,就连那月光都显得更加清澈,侯贵生的姿势僵硬不动。 季礼微微蹙眉逐渐直起了身,他面前的走廊里走出了一个围着纱巾的光影。 竟是,穆念梅…… “你怎么会来这里?” 饶是季礼也不免有些错愕,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它竟然会出现在这。 四周的空间从凝滞开始,有了一丝颤抖的迹象,视野中的墙面出现了一道裂缝。 随着穆念梅朝他逐步靠近,这种空间的崩裂感就越来越扩散。 季礼明白,这显然是因为规则被践踏造成的现象。 也就是说,穆念梅绝对不应该来见自己。 古怪的低语声响起,穆念梅目光幽幽地望着季礼,神情颇为复杂。 而季礼的表情也从惊愕,开始变得不满,他放下人头闹钟,冷声道: “就算你是被我带到这里,你也不是我的私物。 白袍祭拜鬼的事我还没搞清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去你该去的地方,做你该做的事情。” 没人知道穆念梅到底与季礼沟通了些什么,但从之前的经历,再到如今的对话来看。 穆念梅对于季礼,有着一种莫名的尊崇感,甚至愿意为他忤逆天海。 那么它迟迟不肯前往方慎言那边就可以解释了。 它不希望与除了季礼之外的任何人产生关联。 不找方慎言,反来寻季礼,穆念梅颇有一种孩童告状的既视感。 但季礼为了生存大计,给予它的又只是呵斥。 所以当空间停止碎裂,风声重新出现时,穆念梅已然离去。 定格的时空,只存留了一刹那,又恢复正常。 侯贵生眉头紧皱,即便穆念梅再高深莫测,可他却仍然敏锐地察觉到异常。 眼前的走廊里,飘荡着令他极为不适的味道。 “刚才有鬼来过?” 季礼重新低下身,将手按在了人头闹钟上,仍未选择回答。 …… 现实世界。 方慎言的身形在四分五裂的边缘,遮住面庞的红布正在侵入他的灵魂。 僵硬的颈椎已经有了一丝粉碎的迹象,皮肤与衣料粘黏在一起。 他抗不到十五秒,甚至连第十秒也撑不住。 身体与灵魂的双重痛苦,让他眉头紧锁,钢牙紧咬。 一抹白色正在不受控制地拂过面孔,同时两把刀光在双手闪耀。 那纯白色的病号服,正在与黑衣来回切换。 白面鬼面具,吸收了两把剔骨尖刀和一件白色病号服,一旦化鬼将导致不可控制的后果。 但七罪加身不能完成,他就永远无法提交答案,只能选择化鬼来保命。 意料之外的变故,将方慎言的计划全盘打碎。 又坚持了一秒钟后,他自觉已到山穷水尽,只能指尖微动。 森然的白脸面具,即将成型。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虚幻的身影忽的从其右边闪过,带来一股清冷的风。 穆念梅,最终还是来了。 它也是唯一一个敢亲身来到此地的鬼物。 方慎言濒临死路却仍保留着敏锐的观察力,他顷刻间就意识到身边多出了一股陌生的灵异力量。 白面鬼面具的加持,又一次被硬生生停止。 七罪加身,即将完成!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又一次发生。 穆念梅来了,可它根本没有露面,只是抛出了一块“布”。 方慎言的余光瞥见后,陷入短暂的错愕,又立马换做不甘。 那不是一块布,而是一张女人的脸皮。 穆念梅任务,实际上有两只鬼。 潼关捕捉到的是女皮脸鬼,季礼捕捉到的是穆念梅。 但由于穆念梅本身的特殊,导致女皮脸鬼不仅存在感极低,甚至它连一个自己的房间都没有。 并且,也因此彻底沦为穆念梅的附属。 因为季礼的“威慑”,穆念梅的确是来到了方慎言身边,可它却仍然不愿意为其服务。 于是它决定让女皮脸鬼去帮助方慎言圆满。 表面上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可这对方慎言来说,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方慎言在穆念梅任务中所面对的鬼物,根本不是女皮脸鬼。 这只鬼根本不符合七罪加身的规则。 可一切都晚了。 任谁也无法想到,一个由店长任务、方慎言促成的问题和答案,却因为一只鬼全部捣毁。 女皮脸鬼加身,第六种死法到来,却无法对应第六种原罪。 所有计划毁于一旦,方慎言的答案没有得到认可。 白面鬼面具,在本次店长任务第一次覆盖方慎言的脸。 化鬼,鬼化。 不过…… 或是巧合,或是必然。 化鬼后的方慎言,却在冥冥中与无脸人的特征,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一身白色病号服,顶着空白的面孔,一脚踢碎了房门。 他以化鬼之姿,开了“门”。 第七百七十七章 店长们的末日 现实世界,光圈之中。 散落的篝火,微弱的火苗被厚重的积雪所压灭。 白色的雪地上,留着几点炭火的黑色,无边的安静里风声呜咽,代表着万物寂灭。 那具与冰雪一样寒冷的尸体,就这样静悄悄地躺在篝火旁。 他像是睡着了似得,很安静,很乖巧,很孤单。 这个人,长着一张与季礼一般无二的脸,但他却叫做李一。 “你往何处去?” 第三问,回荡在耳旁。 李一负手而立,身姿孤傲,无声地观赏着自己的未来。 黑鸦沉寂,目光深邃,他孑然一身。 第二问的答案,他是怎样提交的,无人可知。 但可以确认的是,这个答案得到了店长任务的认可,并且第三问随之而来。 当初李一面前的光圈,与所有人都不一样,只有一个。 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永远是“一”。 走过第二问,来到第三问,李一俨然是所有店长中最接近通关之人。 但,这个第三问,没有给他作答的机会…… “欲何处去?” “无处可去。” 李一的未来,已经被早早定性。 他会死在雪中,死在篝火旁。 那么孤高冷傲的李一,最终如同一只丧家之犬般瘫倒在泥土里。 这个结局…… 李一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分明的面容像是成为冰雕,看不出任何表情。 肩头的黑鸦却像是变得急躁起来,不断地拍打着翅膀,抖落几片羽毛。 半晌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隐藏瞳孔中的细微情绪,默默转身。 李一走下了第一步。 “去杀季礼吧,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心头里,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这样说着,似在劝导。 李一走下了第二步。 “要么集齐七块拼图,要么提前杀死季礼,你只有这两条路!” 无人回应,令它有了一丝情绪化,言辞也变得激烈。 李一走下了第三步。 “别忘了你叫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份,别忘了你怎么走到今天!” 第四步,李一停了。 他的脸上涌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甚至绽放了一抹挣扎的笑容。 “我只是一个提线木偶,我记得。” 略一停顿后,他又反问了一句: “难道,你不是吗?” 那个声音戛然而止,像是因这句话有所触动,久久不言。 …… 当李一自光圈之中走出时,第二问的世界里已经产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曾经默默坠落的雪花,开始变得凌厉与疯狂。 整片世界,刮起着令人面颊刺痛的冷风,雪花打在脸上有一种凌迟的痛楚。 洛仙盘坐在雪地之中,素裙遮地,长发掩面。 而在她面前的光圈内,一个如同幽灵般的白色身影,正在对光圈内的时间轴进行大肆破坏。 可面对这一处境,她却毫无应对之法。 李一看着这一幕,他认出了光圈内的身影是谁,却没能记得对方的姓名。 似乎姓方,来自季礼的第七分店。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漫天大雪,神色有了转变。 这场雪,与未来的雪,真像。 李一叹了一口气,默默走到洛仙的身旁,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肩。 黑色的羽毛混合着白色的雪花落下,一切都不复存在。 洛仙的时间轴彻底消失,同时她与李一也就此脱离了第二问。 第三层的长廊中,洛仙睁开眼看到了一张脸,却有些错愕。 在她的印象中,这张脸上永远都是寒冷与孤傲。 可这一眼望去,她竟分明看出了一抹悲伤在流淌着。 李一搭着洛仙的肩膀,二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像是亲密的友人。 空气中弥漫着莫名的气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越发古怪起来。 半晌后,李一启唇,淡淡说道: “洛仙,给我一个美梦吧。” 洛仙没能理解,她反复地打量着李一,有些犹豫。 现在她被对方扼住,动也动不了,自然是悉听尊便,尽力满足。 但她不清楚李一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问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美梦?” 这一次的沉默时间,要更漫长。 李一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所希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洛仙抬起好看的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渐渐地,她似乎懂了,点了点头后说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一长舒了一口气,侧过头看了一下洛仙的眼睛,轻声道: “作为交换,我送你走。” 洛仙将纤细的手掌拂过李一的眼睛。 同时,李一的食指也点在了洛仙的眉心。 一场梦袭来,李一主动放弃了答题,同样也等于放弃了这次店长任务。 而洛仙被一指之下,身体开始碎片化,那指尖中的灵异力量将她的生命力彻底摧毁。 送洛仙走,就是杀死她。 但无论是洛仙,还是李一,他们都清楚一点。 洛仙在现实世界中,并非本体,而是一个梦境的投影。 李一杀死了洛仙的投影,将她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与此同时,游戏世界中的某一楼层中,一个穿着牛仔服的白发青年睁开眼。 “洛姐,你放弃现实世界了吗?” …… 现实世界,十名参与者,自此已有半数放弃。 他们分别是:苏城河、李观棋、薛听海、洛仙、李一。 但真正还有资格角逐的人,也仅仅只剩两个。 如今,这两位店长处于同一个空间之中,进行了一场生死追赶。 陈汉升在第二问的答案,叫做“人生”。 进入第三分店的377天,就是他的新生。 所以陈汉升需要像走马灯一样,不断翻看着自己的人生幻灯片,并且加以整合提交。 但他刚刚整合在102天时,一抹白色幽灵竟直接闯入他的人生之中。 从第一天开始,以极快的速度不断摧毁着他的过往。 短短半分钟,他整合过的102天,已经被毁半数以上。 方慎言提交答案失败,被迫化鬼,同时将祸水引到了其余的店长身上。 陈汉升不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坚守者,却也明白。 如果继续让方慎言破坏,他将彻底无法完成自己的答案,并且为其他人做嫁衣。 想在规定时间内,将剩余275天完成整合,这根本不可能。 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正面与方慎言对抗,将这个毁灭者彻底解决。 陈汉升不断翻看着面前的人生幻灯片,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和凝重。 211天,提档至101位。 陈汉升双目一眨,双手伸进了第211天中,整个人也消失在光圈外。 他进入到了过往的时空中,等待着方慎言的到来。 陈汉升的第211天,是某次任务的最终篇。 目前为止,唯一一次集合四大分店,联合接引任务。 四大分店,十八名执行者,在那天死了十七个,独存陈汉升。 死者,包括曾任第四分店店长魏虎、曾任第六分店店长温菱华。 那一天,被称为“店长们的末日”。 第七百七十八章 你我之间的末日 店长们的末日:十日逃亡任务。 谜底自然就在谜面之上。 该任务只有寥寥数字: “十日为期,步入逃亡之旅” 字面看去,这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哪怕它集合了四大分店。 但结果却显而易见,这十八人,只存一位。 十日逃亡任务,是一个极为特别的任务,更被后来人称为“最接近无解的任务”。 因为,哪怕到了今天,仍然没有人找出生路。 不对…… 不是没人找出生路,是连这个任务的基本逻辑都没有弄清楚。 所谓“逃亡”,逃的一方当然是店员,那么鬼肯定就是追的一方。 但这次任务的诡异之处就在于此,从头到尾十八名店员根本没看到鬼的影子。 在以现实世界为场地的,非限制性逃亡中。 前九日,在陈汉升、魏虎、温菱华的带领下,十八名店员辗转数地,如履薄冰。 这一阶段,没有伤亡,没有鬼物,什么都没有。 当然,有三位店长坐镇,他们也曾尝试过各种方法逼鬼现身。 毕竟,有死路才有生路。 但前九日,无论用什么方法试探,不仅没有鬼,连一次像样的袭击都没有。 十八名店员,就这样一直活到了第十日。 然而,就在第十日即将结束,任务时间到来的前半分钟。 从第六分店开始,一个分店、一个分店的店员们,集体消失。 不是遇袭,而是消失。 突然间,在人潮涌动下的繁华街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鬼,没有伤,单纯的抹除存在。 恐慌,在诡异的死亡中蔓延,四大分店共十八名店员。 他们如同失去了视力的盲人,空有一身力气却没有反抗的目标。 在没有死路、没有生路、没有线索、没有情报的境地下,连思考都不知从何开始。 陈汉升,能够从“十日逃亡”存活,不是他在最后关头参悟了生路。 而是,他靠着天海之力,硬抗过来。 当然,同为店长的魏虎和温菱华,也有天海之力。 但他们并没有陈汉升那完整的三次使用权,因此没能逃过抹除的结局。 …… 十日逃亡任务,一经亮世,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十大分店,众多足智多谋之辈相聚一堂,专门针对本次任务展开了分析。 在经过多方探讨后,得出了三个主流的猜想: 第一种:逃亡的主体,从一开始就错了。 店员们才是追杀者,但他们丧失了目标,并未完成追杀任务。 因此在任务结束前夕,纷纷被抹除。 但这种说法,可信度不高。 因为当第一名死者出现时,任务时间还剩半分钟。 第二种:逃亡就是死路。 这种说法认为,“逃亡”一词需要进行拆解分析。 进行一场逃亡之旅,只要开始逃,就会死。 在十日的时间里,所有店员没有遭遇袭击,没有见到鬼。 但却都践行了“逃”这一行动,进而在任务结尾,转化为死路,彻底身死。 不过,这个说法也并不可靠。 因为,“逃”的定义该如何判定?又由谁来鉴定? 第三种:这次任务根本就是无解。 虽然,这个说法最残酷,也最没道理,但却仍然是绝大部分人赞同的猜想。 当然,陈汉升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他也并非没有一点思路。 他在用光三次天海之力后,终于拖过了任务时间。 就在他传送回第三分店之际,他恍惚间看到天空中存在着一道道黑影。 匆匆一瞥之下,拿到的信息不多。 但陈汉升却因此联想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 那些黑影,就是被抹除的十七人。 而他们,也许并没有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着。 比如,成为真正的逃亡者…… 无独有偶。 当顾行简听闻此次任务后,也给予了一句评价,或是提示: “十日逃亡,关键是‘十日’。” 顾行简明显是通过描述和分析,得到了一些生路灵感,但并没有细说。 其他人无论怎样询问,他也都闭口不谈。 至此,“十日逃亡”任务成为了十大分店的最大悬案。 渐渐地,人们也都明白,这次任务的难度已经达到了人脑无力触及的高度。 …… 陈汉升站在山明市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中央,毫不起眼。 夜空中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人潮涌动的街口布满了雨伞。 闪烁着霓虹的巨型广告牌,高楼大厦墙上的灯光,划着流光的车灯,让这个黑夜变得五彩缤纷。 在雨中颤抖的十八个人,正报团取暖,在惶恐、不安和期待中,等待着任务时间的到来。 陈汉升叼着潮湿的烟袋,独立于十八人之外,掐着时间。 在过十秒钟,抹除将会开始,第一人就是第六分店的温菱华。 算一算时间,化鬼的方慎言也将在温菱华“死后”抵达。 陈汉升不断用力地嘬着被淋湿的烟袋,神情开始了有了一丝紧张。 他原本暗黄色的脸,在四周霓虹中显得怪异,手指在雨中微微发抖。 十日逃亡任务,太过诡异了,已经成为陈汉升心中最大的阴影。 哪怕,现在仅仅是一个虚构的场景,是他人生中的一道剪影。 可是…… 陈汉升呼出了一口呛人的白烟,微微抬起头看着阴郁的天空。 这里,太真实了。 甚至会将他拉回到那被恐惧、诡谲所包围回忆之中。 “店长,时间到了吧?” “别急,还有二十秒。” “温小姐,我觉得太不对劲了,四大分店的联合任务绝不该这么结束。” “嗯……我也是这么想,但你看这……” 安静了。 到来了。 金色怀表落地,温菱华没来得及再看一眼时间,整个人忽然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半秒钟后,她重新归来,五官在雨中变得扭曲。 “救我,店长!救救我!” 温菱华使用天海之力没死,刚才身边问话那人却留下一句求救后,彻底消失。 紧接着就是,一个、一个、又一个…… 陈汉升在看戏,手却在不停地发抖。 他早就不再惧怕鬼物,这些年见了太多了。 那些狰狞的、可怕的、残忍的、凶狠的…… 当未知变为已知,恐惧将不复存在。 但只有这次任务,那莫名其妙的死法,毫无理由的抹除,是一种全新的恐怖。 他从来没见过。 当第六分店死光的那一刻,天空的暗月被一个白色的身影完全遮挡。 黑夜变得更黑,城市霓虹却依旧。 化鬼后的方慎言,成为了白色恐怖的象征,降临到了陈汉升的人生剪影中。 同时,他也置身“十日逃亡”的笼罩之下。 烟袋落地,精致的玉杆碎了数瓣,原本潮湿的烟草也彻底浇灭。 陈汉升的身影在雨中单薄无依,却坚持着昂起头,两眼紧盯着空中的白色身影。 “曾经店长们的末日,今天将成为你我之间的末日!” 第七百七十九章 打回原形 那一年的那一天,是热闹的雨夜。 在山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头,无数的人流撑着伞游走在虚幻的霓虹都市之中。 在人生剪影中一切如旧。 捧着奶茶的女孩将头顶的雨伞收走,淅沥沥的雨点打湿了她散开的长发,让妆有些花了。 她穿梭在人行道上,从魏虎的身边擦肩而过,却没有留意到这个男人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天空中的一道灰色丝线垂落,刺进了她的脑颅,从咽喉处穿透而出。 淡粉色的卫衣上也因此多了一抹妖艳的鲜红。 死去的人,没有引起恐慌。 消失的人,却仍然在继续。 十八名店员,已经死掉了半数以上。 魏虎、温菱华分别在死上一次后,开始找上陈汉升,他们三人聚集一起思考对策。 作为过去的场景,他们三个的商议不会起到任何改变作用。 同一时间,一街之隔的对面,陈汉升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半空中的那道身影。 白盔白甲的皮影将军,天空的雨点打湿了赵子龙枪头上的红缨,填了一份悲壮感。 他攥着皮影默默在心底盘算着。 作为十日逃亡唯一的幸存者,他当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当十八名店员被杀死后,接下来要被那只鬼袭击的,将会是现在的陈汉升与方慎言。 真正的对决,将在那一刻开始。 而陈汉升经过多方查验,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十日逃亡鬼,它的杀人方式很僵化。 属于是机械地按顺序杀人。 只要陈汉升先抗住第一次袭击不死,那么它就会将矛头对准方慎言,而后再进行重复。 当然,陈汉升最希望那只鬼不要先找上自己。 他的最终目标,就是以这种方式拖死方慎言。 尤其是…… 陈汉升自认身处不败之地,毕竟这是他的人生剪影,拥有随时撤出权力。 “你平常怎样我不了解,但你现在毕竟已经化鬼,不能以人的角度思考。 拥有灵活的心智,是我最大的优势。” 而事实,其实也与陈汉升思考的相差无几。 此时此刻的方慎言,的确已经完全迷失了身为人的思维,他要做的事就是抹除所有生命体。 不过,某些奇异的事情还需要往更深处去思考。 方慎言在第二问失败,被迫化鬼保命。 他开启了封锁的大门,却来到了第二问的世界中,强行干扰其他店长的作答。 这显然是第三层鬼物刻意为之的结果。 同样,白面鬼面具本来只能化鬼三分钟的限制,似乎也被无限延长。 否则,以方慎言的罪物效果,早就应该停止。 从局面上来看,更像是第三层的鬼没有主动杀人能力,它只是反过来利用了方慎言。 当然这一切,此刻的方慎言是无法思考的,他的一切只是依靠本能。 无数鬼丝从他的掌心五指滑落,以无差别攻击的方式铺满了四面八方。 商业街头,那涌动的人潮成为了首要受害者。 坚硬的柏油路面上除了积水,更多的是那些流成河的血。 但这些并不能干扰到其他路人,他们仍然视而不见,行走在自己的世界中。 可紧接着白色病号服代替了月光,成为新月。 负面情绪,顺着他衣着上的白光,降临到了每一寸覆盖的地面区域。 没有被鬼丝杀死的路人,他们的心头又被无与伦比的精神折磨所笼罩。 这其中,包括陈汉升。 鬼丝的位置并没有覆盖到他这边,可只要睁开眼就会被白色病号服所影响。 来自店长任务的精神折磨,当初将方慎言险些逼疯,那种程度并非单靠意志就可抵挡。 陈汉升意识到不妙之时,右手捏着将军皮影,左手入怀拿出了一个便携式收音机。 一阵低沉有力的男声如流水般潺潺回荡开来,那段百听不厌的空城计选段在这个雨夜驱散了阴冷。 作为一名资格很老的店长,他自然有应对各类攻击的手段。 同时,陈汉升也亲眼目睹到了一个十分奇异的画面。 由于是无差别攻击,所以方慎言那缕缕丝线也落在了十八名店员身上。 这个世界是人生剪影,说真是真,说假也假。 陈汉升是不敢主动去干扰既成的记忆碎片的,可化鬼的方慎言自然不会顾忌。 因此,他也更加确定方慎言此时就是一只满心杀戮的鬼魂。 同时也期待着,或许由于方慎言的举动会导致十日逃亡任务,有所变化。 毕竟在陈汉升的心中,十日逃亡鬼的强大程度远超想象。 一根鬼丝落下,如同探出的钢针直奔刚刚用光最后两次天海之力的魏虎脖颈上。 魏虎,人如其名,身材魁梧,性情暴烈。 当鬼丝落下之际,他猛地抬起头,只见一轮被阴云遮住大半的月亮。 他看不到方慎言,只是觉得今天的雨夜,为何月光会如此明亮。 接着,一股与先前袭击截然不同的灵异力量,顺着他的脖颈间势如破竹般侵袭全身。 他全身上下五体四肢,像是被某根线串联起来,整个人开始不受摆布。 一双虎目圆睁,其内满是惊骇与恐惧。 在他的视角里,任务仍是十日逃亡,可杀人方式似乎有了极大的转变。 对于十日逃亡的负面情绪,因只是“月光”而变得更加暴躁,顷刻间席卷全身。 方慎言成鬼,就是最恐怖的无解鬼。 魏虎的性命没等到被抹除,却要提前被他所收。 但就在这个时候,陈汉升所期待的那场变故也随之到来。 十日逃亡任务,鬼到底是什么,无人可知。 即便是作为看戏方的陈汉升,也没有察觉到鬼影,可他却实打实地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在反噬。 沿着魏虎脖颈间的那根鬼丝攀爬而上,鬼丝开始了明显的震颤,隐隐有种崩溃之意。 同一时间,空中化鬼的方慎言,身上那件白色病号服有了一丝染黑的迹象。 黑与白交替间,白面鬼面具若隐若现。 在面具下方慎言的那张脸,隐约浮现着挣扎,属于人的心智在进行回暖。 陈汉升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往后再后撤几步。 十日逃亡鬼的强大,远超想象。 它竟然可以令正在化鬼阶段的方慎言,有了一丝打回原形的迹象! 方慎言在人与鬼之间反复切换,盘旋在空中的身影已经摇摇欲坠。 在支离破碎的思维里,他在清醒的间隙看到了几道身影。 那些身影,就站在他的身旁,以一双贪婪的目光紧盯着自己。 第七百八十章 逆转一切 一瞬间的清明。 方慎言左眼又一次流出了鲜血,脸上岁月的痕迹逐渐消退,却又去而复返。 矛盾感与挣扎感,已经一览无余。 十日逃亡鬼,的确很强,强大到可与店长任务第三层鬼物,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交锋。 白面鬼面具的效果被十日逃亡鬼打回,又被第三层鬼物所逼退。 两种鬼物力量以方慎言的身体为战场,展开了拉锯战。 同时,方慎言的面容,时而如旧,时而年少,预示着罪物代价也陷入拉扯之中。 化鬼效果不断消退中,方慎言的思维回归。 他有了几秒钟的时间来看待此局。 先前发生的记忆,一五一十地从脑海中复苏,几眼后事情的真相了然于胸。 “我被第三层鬼物所利用,为它抹除所有答题人。 现在,只剩陈汉升还在答题。 而这里是他的答案世界……”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方慎言的背后有第三层鬼物支持,条件是杀死陈汉升。 而陈汉升也有反制手段,就是十日逃亡鬼。 局面是很简单的,但现场却是混乱的。 化鬼的代价被第三层鬼物所拖延,给予了方慎言短时间内还能保有心智的机会。 但眼前的情况,已经远超方慎言的掌控。 方慎言从天空中缓缓落地,白色面具在脸上若隐若现,黑衣白衣双重替换。 在不断闪烁之间,他的思考时间并不多,却已经够用。 第三层鬼物的态度是怎样的? 表面上看去,似乎是要借方慎言之手除掉陈汉升。 但事实根本完全相反! 第三层鬼物是要借陈汉升之手,除掉方慎言。 方慎言的脸色在黑与白之间转换,这场雨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不远处,陈汉升的皮影快要被雨水湿透,正在以一种莫名的目光警惕着。 方慎言默默抬起双手,看着雨点落在手心,一切还在掌中。 “是了,我没错,是陈汉升错了。 我们都被第三层的鬼物,骗了。” 如果不是陈汉升搞出了这个十日逃亡的剪影,让方慎言变得清醒,或许他永远不会想通这一点。 事情,要从方慎言的处境来进行反推。 第三层鬼物的态度很明显,它就是要铲除所有答题者。 曾经的四人,李一与洛仙已经撤出,最终具备通关资格者,仅剩二人。 而这其中,还包括“第二问失败”的方慎言。 所以从表面看去,第三层鬼物利用方慎言,去铲除掉最后一个可能通关的陈汉升。 这是最浅显的道理。 然而,就在刚才方慎言被十日逃亡鬼反噬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景象。 也正是这个景象,令他清醒,进而看穿了这场骗局。 在借助两只鬼的力量,方慎言在空中看到了几道黑影。 那些黑影,是被抹除掉的店员们。 但这些黑影存在于另一维度,从它们散布的气息观察,似乎有针对活人之意。 那么事情或许可以如此猜想。 所谓十日逃亡任务,前九日并没有鬼。 真正的任务,是在第十日的最后半分钟,从第一名死者开始。 第一名死者,是由于任务规则上的抹除,它从活人转为鬼魂。 它再拉第二人、第三人下水,依此类推,一个接着一个杀人。 也就是说,十日逃亡任务的生路与死路,并不在鬼的身上,而是在任务规则。 但只要出现第一个死者,就等于彻底无法挽回。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第一个被袭击的人,会从店长们开始。 因为温菱华拥有天海之力,可以抵挡任务的死路规则。 她明明可以借助这个死而复生的能力,窥探到一些规则上的提示。 但显然,结局是没有人这样去思考问题。 至于生路,也没那么艰难。 只要第一个遇袭的店长参悟这条规则,再加上时间类罪物,将一切倒回至前九日。 让十八名店员各自分散开,保持彼此较远的距离。 那么,就算出现第一位死者,它却也没能力再半分钟时间找到其他人,将其杀死。 不过,现在显然已经晚了。 陈汉升第二次来到十日逃亡,却仍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第211天,已经无解。 但这对于方慎言来说,却提供了一个莫大的契机。 因为陈汉升选择的答案,就是一条死胡同,根本没能力将其完成。 基于这一点进行反推,如果陈汉升没有资格继续走下去。 那么第三层鬼物,又何必花费这么大力气去扶持方慎言? 答案已经很明显。 方慎言追逐第二问的资格,还有理论上成功的可能性。 曾经他在看到穆念梅之时,的确认为自己的第二问失败了。 但直到方才清醒后,他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有失败。 严格意义上说,他提交的答案为:“答案是我”。 七罪加身,不过是对“我”的进一步诠释。 失败的是对答案的诠释,而非答案本身。 而戴上白面鬼面具,导致他一度丧失了追逐答案的权力。 因为当罪物效果消退后,他将重返少年时,彻底失败。 但他毕竟还没有沦落到那种境地,所以保持着最后一线追逐答案的资格。 而第三层鬼物也因为这一点,将他投放到陈汉升的答案中,试图借刀杀人。 可谁也没想到。 十日逃亡任务的特性,不在于鬼,而在于规则。 即便第三层鬼物再特别,它却无法与规则相争。 这就导致原本早该出局的方慎言,又重新恢复了清醒,同时拥有了翻盘的机会。 典型的弄巧成拙。 只要在极限时间内,方慎言找到一个重新提交答案的方式,他就将成为唯一一个通关之人。 第三层鬼物与十日逃亡任务,进行着未知时间的争斗。 但一旦第三层鬼物败了,那么方慎言就将重返少年,自此失去资格。 所以时间才是关键。 到底有什么方法,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局势扭转…… 慢慢地,方慎言将头转向了陈汉升,雨中他的脸冷若冰霜。 “现在只剩我和他,两个残破不全的答案。 重新提交答案已经不可能,只能另寻他法。 他的答案已经错了,我的答案尽管笼统却是正确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方法。 让他死在我之前。” 方慎言的答案,是一个半成品; 陈汉升的答案,还未走到尽头,却注定无法成功。 所以方慎言拖不起,他必须在罪物代价扩散前,杀死陈汉升,让自己成为唯一的答案。 如此一来,哪怕他只是一个半成品,第三层鬼物也只能认可。 第七百八十一章 第一秒钟 也许,方慎言的头脑能够在十大分店中,排进前五之位。 但这不代表,他能够通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就参透十日逃亡。 实际上,关于十日逃亡任务的死路与生路,他仍是一无所知。 只是由于机缘巧合间,他看到了这次任务的杀人手法上升到了规则。 而通过这一点,能够让他看清第三层鬼物的用意,就已经足够了。 方慎言是不需要如何去了解十日逃亡的,他也没这个必要。 难题,仍然是难题。 如何杀死陈汉升,成为了目前唯一的问题。 第三层鬼物,没有杀人能力,想借助它是不可能的。 而方慎言的个人实力,属于两个极端。 他唯一的罪物就是化鬼,只要化鬼他就是无解存在。 可现在他失去了化鬼能力,已经成为一个普通人。 那么,在失去罪物的情况下,如何去杀死一个成名已久的资深店长…… 方慎言的左半张脸被鲜血所浸染,右半张脸却苍白如纸,泾渭分明。 白面鬼面具的代价,正在抢占身躯,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只有在他重返少年之前,将陈汉升除掉,才可以成为通关者。 方慎言思考片刻后,将目光对准了不远处的陈汉升,冷声说道: “你的时间不多了。” 从这句话开始,方慎言的计划就已经开展。 同样,问题的抉择交到了陈汉升的手里。 他没有应答方慎言,死死地盯着十字路口中尚存的五名店员。 在十秒钟后,这五人中还要再死四人,仅存当初的他自己。 而到那时,十日逃亡鬼将会把杀戮的目标对准他和方慎言。 这是陈汉升曾经的计划,用以摆脱化鬼方慎言破坏答题的困境。 但此间局势,幡然骤变。 方慎言因与十日逃亡鬼接触,强行脱离了化鬼之境。 那么也就是说,陈汉升这个类似赌命的计划,完全没有必要继续进行。 如何选择? “这是我的人生剪影,我拥有随时撤出的权力,但是我真的要这么撤走吗?” 陈汉升开始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一旦撤走,就等于放弃第211天。 想要提交答案,这一关必须要过。 陈汉升对自己的情况十分了解,他知道单靠自身的确没能力度过这一天。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第三层鬼物因方慎言而来。 这给了他一线生机。 只要第三层鬼物能够拖住十日逃亡鬼足够的时间,那么他就有机会整合这一天的答案。 陈汉升脑海中浮现着一个记事本,上面已经将前102天详细进行了记录。 只要他能够将211天发生的事情,将其完整记录下来,就可以随时撤出。 但必须要等这一天发生的事件彻底结束,所以他需要时间。 机会,永远是双向的。 对于方慎言来说,十日逃亡鬼让他回归清醒,有了翻盘机会; 同样的,原本陈汉升没能力整合211天,却因第三层鬼物的到来,给予了他一线整合之机。 对于二人来说,谁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谁就能走到最后。 陈汉升的目光,反复在十字路口与方慎言身上的那根鬼丝徘徊。 时间一秒一秒钟的流逝着,天空的雨点将他的衣服浇透,带来森森寒意。 陈汉升,需要方慎言在场,需要他将第三层鬼物留在十日逃亡任务。 当最后一名死者出现之后,他只要五秒钟就能将答案进行整合。 只要五秒钟,他活过五秒即可。 陈汉升用力地捏着那已经略有变形的将军皮影,还是没有动。 这代表着他的选择。 方慎言就怕他不敢继续。 因为除了借助十日逃亡任务,他根本没能力杀死陈汉升。 但他此刻的情况也很差,身高已经在逐渐变矮,身材也开始消瘦起来。 化鬼所留下的那根鬼丝,连接着第三层鬼物与十日逃亡鬼。 现在它已经快在崩溃的边缘,最多坚持五秒钟。 所有的胜负,全在五秒钟之内将要给出答案。 方慎言低头看了看掌心那仅存的鬼丝,他握在上面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震撼感。 这是两种力量正在其上争斗的作用。 左目缺失太久,让他的视力再度下降,同时淋雨后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 在最后的时间里,方慎言闭上了眼睛,仔细聆听着风声。 魏虎不甘的低吼与风声一同传来,这位曾经第四分店的店长自此消失在了十大分店历史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薛家兄弟。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逃亡任务仅存的幸存者,十字街口的陈汉升身上笼罩着一圈白光。 历史又将重演,当初的陈汉升活了下来,成就了今天的第三分店店长。 关乎生死的五秒钟,彻底展开。 陈汉升,手中紧紧攥着白盔白甲的皮影,同时手指一翻。 另外三张黑甲将军也随之亮相,他的手心湿滑,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他没空去观察方慎言,只能全身心地警惕着四周。 十日逃亡鬼,第一个会找上谁,还未知晓。 一秒钟的时间,过的太慢,慢到呼吸都开始凝滞。 直到,陈汉升的眼睛里落了一滴苦涩的雨水,他模糊视野里看到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从天而降,顺着那根鬼丝,直扑方慎言! 这一幕,几乎让陈汉升瞬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十足的亢奋浮现在脸上。 十日逃亡鬼,第一个目标是方慎言。 同一时间,另一边的方慎言手中拉紧那根快要崩断的鬼丝。 那上面两种对立的灵异力量使其不断颤抖,连带着他也开始了打晃。 岁月的痕迹越来越稀薄,方慎言像是年轻了五岁上下,这代表第三层鬼物即将落败。 一种截然不同的灵异力量,顺着鬼丝蔓延而上。 方慎言内心微叹,单目猛地睁开,右臂一抖,将化鬼的最后一丝力量注入鬼丝。 白面鬼面具,彻底在他的面容上消失,只留存半点白光。 同时,那根仅剩的鬼丝席卷而出,目标直指十字街口的陈汉升。 这个过去时间里的陈汉升,身影已经消失了十之七八,正要回归酒店。 然而却在离去前的一刻,一根鬼丝将其牢牢缠住腰部,硬生生将其拽了下来。 另一边,陈汉升见状大惊失色,他不受控制地往前奔去。 但两步之后,他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这里是人生剪影,并不意味着过去的他死了,现在的他也会死。 可如果方慎言用鬼丝,将过去的陈汉升留住片刻,那么十日逃亡鬼的目标一定会进行转移。 因为过去的陈汉升,才是它首要除之的对象。 第一秒钟,目标方慎言,失败。 方慎言成为第一个被找上的人,但他却把过去的陈汉升留住。 因此十日逃亡鬼,进行了目标转移。 往昔重现,却并不影响现实。 第一次袭击,方慎言以这种形式进行了规避,代价是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罪物借力。 现在此地只剩下一个陈汉升了,而他将成为第二次袭击对象。 第二秒钟,目标陈汉升,开始。 第七百八十二章 第五秒钟 陈汉升恐惧着十日逃亡,一直以来皆是如此。 因为这是他唯一一次无计可施,如同待宰羔羊般毫无还手之力。 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自己死去,这是一种怪异。 可他没时间去体会了。 就连惊诧于方慎言竟以此种方式逃脱死亡都没有机会。 陈汉升的身子已经被雨水浇透,在夜色里暗暗发抖,却只能昂着头。 在空中,他隐约看到了几道黑影,正在隔着另一维度等待着他的聚集。 “魏虎、温菱华、易辉、谭松……” 那些消失在过往岁月中的名字,一瞬间挤进陈汉升的脑海中,干扰了他的思维。 他狠狠地甩了一下头,发间的雨点抽在脸上。 一种无力抗拒,宛如规则般碾压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袭来。 陈汉升将已经变形的赵子龙皮影抽出,却又收回,像是挣扎了一瞬。 紧接着,他钢牙紧咬,甩出了两张黑甲将军。 两个曹军将领亮相,朦胧的雨中浮现了一左一右两位两米多高的黑影。 不过它们在出现的一刹那,就又立即朝着陈汉升的位置收缩,直至完全融入体内。 再一看,此时的陈汉升模样大变。 他的身前身后浮现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盔甲,两掌多出两杆长枪。 英武逼人,杀气弥漫。 陈汉升在一瞬间,像是成为了从古代战场穿越而来的将领,屹立于风雨之中。 但那骇人的气势,仅仅只存在了半秒钟不到。 那股堪比无解的规则杀人,从天而降,以碾压之势降临。 刚刚附身的铠甲纷纷炸裂,两杆长枪还未亮刃直接化作飞灰。 陈汉升的胸口重重地凹陷进去,整个人在雨中疯狂倒退,直至仰面摔落。 一大口鲜血从喉咙中涌出,染红了他的脸颊,森白的牙缝渗着血,又立刻被雨水冲刷干净。 陈汉升重伤倒地,直视着阴沉的天空,却仰面大笑。 败而未死,意味着他的方法有效。 两张曹军的黑甲将军,附到自身,即可抵挡一次十日逃亡鬼的无解杀人。 第二秒钟,目标陈汉升,失败。 陈汉升挣扎着半跪在地上,抬起头紧盯着不远处的方慎言,一字一顿说道: “刚刚进入酒店的你,有多少储备,多少底牌? 方慎言,我看你能抗到第几次!” 第三秒钟,目标方慎言,开始。 方慎言的身子在雨中打晃,仅仅两秒钟,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早在到来第三层时,他就已经失去一只眼睛。 在越来越恶劣的环境下,伤势愈发严重,几乎令他丢失了大半生命力。 此刻还能保持思考,保持站立,完全是因为白面鬼面具。 白光还在脸颊闪烁,可也逐渐稀薄。 第三层鬼物,在帮助他维持着那少到可怜的罪物之力,勉强攒局。 陈汉升说的对。 在这场俄罗斯转盘赌局中,一次又一次的赌命,拼的不光是意志、运气,更是底蕴。 而他方慎言不过是一个进入酒店两个多月的店员。 方慎言艰难地抬起头,如残喘烛火的目光淡淡地瞥了一眼陈汉升。 他的右手再一次放在那根鬼丝之上,缓缓用力。 “嘶……” 最后一根鬼丝,被他硬生生从指尖拔了下来。 而这根丝线脱落的一瞬间,凝聚在他身上的多重灵异力量全部消失。 方慎言主动掐灭了白面鬼面具,也等于摆脱了自身与第三层鬼物的联系。 他的脸又一次变得年轻,体型愈发瘦弱,已经步入了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罪物代价,将如潮水般袭来。 他很可能撑不过最后的两秒钟,就会失去记忆,成为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少年人。 但此番不这么做,他再没有拦下这次攻击的能力。 摆脱了第三层鬼物的加持,抹除了白面鬼面具的效果,同时也掐断了与十日逃亡鬼的联系。 第三秒钟,目标方慎言,失败。 代价太大。 他又一次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而这一次,对于方慎言来说,他再没有了罪物的保护,也失去了第三层鬼的庇佑。 但倒计时,并没有随着第三层鬼物撤离,而消失。 因为方慎言,距离回到少年,应该也还有两秒钟左右。 这场在方、陈二人间的赌命游戏,仍然没有结束。 第四秒钟,目标陈汉升,开始。 方慎言又拖过了一秒钟,枪口重新对准了陈汉升。 但这一次,陈汉升并没有先前那般紧张,反而是越发自信起来。 方慎言主动撇清了与第三层鬼的关系,又将罪物效果停止。 这意味着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陈汉升在满是积水的路面爬了几次方才站起,将掌心两张黑甲将军皮影抛至空中。 故技重施。 两张皮影加身,陈汉升的伤势短暂恢复,将身姿挺直迎接着第四秒。 黑暗降临,铠甲碎裂,兵器成灰。 但陈汉升的脸色忽然大变,因为他立马发现这一次的攻击要更加猛烈。 两张皮影的效果,在顷刻间就全部粉碎,可一秒钟却还没有过去。 陈汉升青筋暴起,没有时间继续犹豫,终于抽出了最后一张黑甲将军。 皮影罪物,原有七张。 在上次店长任务被季礼毁掉其中之一。 现在只剩下一张白盔白甲的赵子龙,和五张黑甲的曹军将领。 赵子龙皮影,当然是最强大的一张,所以他不敢妄动。 但曹军皮影也一样珍贵,如今却又要毁掉三张。 陈汉升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他的心头在滴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又一张曹军皮影粉碎。 第四秒钟,目标陈汉升,失败。 可对于他来说,胜利的滋味却无比苦涩。 皮影罪物,是陈汉升安身立命之本,如今七去其六。 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陈汉升趴在水坑之中,冰冷的雨水让他感到窒息,死亡之火正在灼烧他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皮影来自第四层,只要…只要我活过第三层…… 只要把方慎言拖死,我…我一定值得!” 第五秒钟,目标方慎言,开始。 陈汉升痛苦地抬着头,他要去亲眼看着方慎言去死。 什么仁义道德、什么是非善恶,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只有一个死,一个才能活。 再给他一秒钟,第211天就可以记录下来,成为完美答案的一部分。 “连第三层的鬼都抛弃了你,我不信你还能活过下一秒!” 岁月的痕迹在方慎言的脸上越来越少,进入酒店的记忆开始支离破碎。 漫天的雨,方慎言缓缓抬起头,隔着涌动的人潮,直视着陈汉升血红的眼睛。 他的左手从怀中抽了出来,一个朱红色的木雕暴露在风中。 只一瞬间,风云突变,光源熄灭。 方慎言的衣着成为一身纯黑色病号服,右手五指转为一把把刻刀。 而他的面容,也就此变得模糊,直至空白。 刻刀在黑夜里闪过一道银光,朱红木雕的脸自此成型。 第五秒钟,目标方慎言,失败。 因为方慎言在这一秒内,成为了无脸人。 第七百八十三章 神明在上,鉴我此心 朱红木雕的主人,是一位黑色病号服的无脸人。 ta一手促成了邪灵的诞生,又创造了没有脸的木雕。 时也命也,曾经的战果今日得到了回馈。 方慎言的确没有陈汉升那么深的底蕴,但在本次任务中,他才是最接近无脸人的那一个。 所以,当所有手段用尽过后,他也没办法再次隐藏。 第五秒钟,目标方慎言,失败。 他再一次活了下来,可将最后一道底牌也亮了出来。 陈汉升半跪在雨中,他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那个失去面目的身影。 “天纵之才……” 他进入酒店已经一年多的时间,是这一代店员中资格最老的人。 在这一年中,无数的天才、无数的勇者一一登场,却又一一落幕。 或许是因为上了年岁,陈汉升偶尔也会有所感叹。 越光彩夺目的人,越会燃烧自己的生命,他们往往都如流星般昙花一现。 今天,他又见到了一个类似的人物。 方慎言这个名字,在第五次店长任务会被无数人所铭记。 但可惜,这样的天纵之才还是要死了。 因为,第五秒钟过去了,他的211天已经完成。 陈汉升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深深看了一眼方慎言后,左手朝着身后一指。 作为这段人生剪影的拥有者,他可以随时撤离。 在这场一轮又一轮的赌局中,方慎言撑过三轮,足够惊艳。 但可惜,这里是陈汉升的主场。 而他也绝不可能在事情结束后,帮方慎言离开此地。 第六秒钟,目标陈汉升,开始。 不过,他却没必要继续停留此地。 第211天的世界,开始了震颤,天空的雨点下落的速度变得极为迟缓。 整片空间,宛如陷入了慢镜头的播放,只有两个活人不受影响。 一抹白色的光源,从陈汉升的背后亮起,撕裂了黑暗,同时也带来一道离去的缝隙。 陈汉升不再犹豫,向后撤退一步。 在离去的前一秒,他最后一次看向了方慎言。 他站在雨中的瘦小身躯,正在暗暗发抖,像是被父母抛弃孤儿。 化鬼的代价,已经浮现,方慎言此刻就如同一个十岁孩童般模样。 但他的目光却极为深邃与神秘,正遥遥地与陈汉升对视着。 陈汉升不知为何,在感受到那股目光时,内心掀起了一道波澜。 一种无所适从的异样,从心头浮现并急速占据脑海,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紧接着,他的脚已经进入了撤离的光源之中。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脸陡然传来刺痛,整张脸的皮肤像是被火烤一般。 离去的光源骤然熄灭,十日逃亡鬼重新笼罩其身。 陈汉升痛苦地捂着脸,却只摸到了粘稠的鲜血,还有那裂开的脸皮。 在无助与慌乱之中,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 这张脸已经面目全非,鲜血淋漓,曾经的五官还在,可整张脸皮却完全脱落。 他犹如地狱中爬上来的无脸恶鬼,染血的眼珠突兀地镶嵌在眼眶中。 终于…… 他看到了事情的根源。 方慎言在第五秒钟拿出的朱红木雕上,曾经没有雕刻而出的面部,此时换成了陈汉升的脸! “为…为什么……” 他痛苦地呜咽着,无视了身边的十日逃亡鬼,满眼都是木雕上自己的脸。 而方慎言的身子已经无法保持直立,他倒在雨中正在昏厥的边缘。 化鬼的代价,已经全面侵袭了他的身体。 在接下来的24小时,他需要从年少逐步回归,不过他的手中,却牢牢地攥着那个朱红木雕。 在第五秒钟,方慎言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拿出了朱红木雕,让自己短暂成为无脸人; 第二件事,他将陈汉升的脸刻在了木雕之上。 这就是方慎言翻盘的手段。 木雕的主人,是无脸人。 而陈汉升已经在身份上成为了方慎言掌心的雕刻物。 他永远无法成为无脸人,他永远不会具备这个资格。 同时,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的身份将牢牢控制在方慎言的手里。 这是规则。 陈汉升输了,在第六秒钟输给了方慎言。 他在痛苦与煎熬中,将仅存的那一张白盔白甲皮影抛至空中。 然而,那最为强悍的将军,曾经在百万军中七进七出的勇将,此刻根本无法拯救于他。 因为陈汉升已经失去了使用罪物的资格。 他现在,仅仅只是一个木雕,一个被他人攥在掌心的物件罢了。 阴沉的天空中,出现了十八个黑色的影子。 它们都在看着他,也在期待着他。 这些黑影里,都是陈汉升那么熟悉的人,他们是曾经战友、朋友、仇敌。 “魏虎、温菱华、易辉、谭松、张靖、耿梓铭、汪直……” 第十八位,是曾经的陈汉升,是他自己。 或许有些事,在许久之前看似结束了,却也才刚刚开始。 那个在十日逃亡任务中唯一的幸存者,今天也终于要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白盔白甲的将军落在雨中,往昔的英武今日零落成泥,被一名路过的行人踩成了一滩碎纸。 一如往日的陈汉升,今日的陈汉升。 陈汉升落魄而狼狈,趴在冰冷的柏油路上,破损的面容贴在水中。 十字街口的光,妖娆而鬼魅。 无数的路人,撑着雨伞踏着他的身体,找寻着自己的道路。 空洞而涣散的眼睛里,他看到了那些人的脚步,匆忙且慌张。 这个世界的人们,都戴着冷酷又伪善的面具,从不会多看他人一眼。 他曾是十大分店资格最老的人,他身负多重罪物叱咤天海,他一手托起了第三分店。 但如今,脸皮被撕下,溺在污水中。 以死亡的视角,看着这个世界,他倔强地努了努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最终没人听得见。 静悄悄的,只有那老式收音机已演至《七星灯》: “亮蒙先帝三顾之恩,任幼主托孤之重。 统众六出祁山,讨贼不果。将星欲落,阳寿已终。 虔诚祝告上苍:假我数年,扶持汉室,上报先帝托孤之恩,下免万民一切之苦。 神明在上,鉴我此心!” 第七百八十四章 钝刀杀人 这浮尘世事,皆无因无果,无头无绪。 曾经认为不会死的人死了,认为自己会死的人却没死。 茫茫雪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快要被掩埋。 朱小凝面色沉重地朝着他一步又一步地靠近着,心头弥漫着兔死狐悲。 一缕白雾从口中呵出,他怀着格外复杂的心情看着陈汉升。 这位年龄最长的老者也曾是他祈望的人物,可如今却横尸在他的脚下。 他来到了第二问的世界里,却并不是为了问题而来。 背后的原因,只有他一人清楚。 朱小凝轻轻俯下身,用手将陈汉升死不瞑目的双眼合上,蹲在地上远眺。 在远处的雪地上,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正倒在雪中。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他穿着成年人的衣物,像是裹着被子憨憨入眠。 朱小凝收走了尸体上的罪物,包括那盘空城计后,以一种莫名的眼神打量着少年。 “方慎言,好名字啊……” 耳蜗中闪过通讯的蓝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明明嗓音那般平凡,却意外地极为抓耳。 朱小凝看着他,有些话本来不该说的,但他犹豫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陈汉升都死在他的手中,你真的不趁机除掉他吗?” 作为那人的掌中之物,朱小凝是没资格发问的,可还是没有忍住好奇。 毕竟如果能够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探查些什么,对于朱小凝而言也是好事。 “就算他这样子,也是你应付不来的。 你的任务是前往第二层,帮我除掉克莱德。” 朱小凝脸色难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雪地,最后怅然转身。 “克莱德并非普通人,能否成功我不敢保证。 但我会尽力按照你事先的嘱咐行事,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耳机中传来了一声淡笑,让人听之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信赖,可偏偏此人绝不可信。 “朱店长,我是不会让第十分店垮掉的,它对我很重要。 记住,你只有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如果我还没有被季礼杀死,答应你的事我会一一做到。” 朱小凝从第二问的世界中离去,他自知没资格闯过这关。 听着那人掐断了通讯,他将耳机摘下放回了口袋。 平凡的脸上浮现着僵硬与麻木,楼道中的黑暗像是推着他继续往更深渊处走去。 但在他消失在第三层前,他拿出了手机给某人发送了一条短信。 …… 十间游戏室中的某一个。 这个暗绿色装潢风格的密室内,烟雾缭绕,还弥漫着一些酒气。 古青云单手拄着游戏桌,把玩着掌心的银制酒壶,嘴角露出戏谑的笑容。 “这位季店长可真有意思……” 面前的游戏机屏幕,虚化的背景中正是十六层的走廊。 在走廊之中,弥漫着暗红色的光芒,一颗颗人头如同潮水般几乎淹没了半层楼。 而在画面的末尾,也即是走廊的深处,两个人影正挤在一处。 景象定格中,一行血红色的字体呼之欲出: “裹足不前的后果,是那些恐怖的东西主动找上了门。 你缩在第十六层的廊中,看到那些人头海洋,有了窒息的恐慌感。 在这种情况下,你决定…… a:破开最近的1614房间,躲进去试试看能否规避; b:破开次近的1615房间,躲进去试试看能否规避; c:砸碎走廊阳台的窗户,纵身跃下; d:扯下衣服缠住双手,直面人头尝试冲出去;” 古青云晃了晃身子,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昂着头抿了一口酒。 c和d,几乎不用去思考就可以排除。 那么,就剩下a和b之间选择,由于是抉择,所以这里面必有正确答案。 “现在还有能力继续游戏的,就是季礼和侯贵生。 人头闹钟带来的灵异世界,显然是出自他们二人之手。 这游戏真怪,怎么玩家给玩家出题?” 古青云原意并不是与季礼等人为敌,但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刚要开展,却被横插一脚。 这让他感到了一丝恼怒,同时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思来想去后,他将目光看向手旁的那枚复活币上。 随后手掌按住,将其伏在游戏台上,用力一转。 银色的复活币在台上快速转动起来,渐渐势弱,速度变慢。 最终失去了惯性,打了几圈后躺在台上,露出了一个“字面”。 古青云见状咧嘴一笑,神态随意地将手放在了某个按键之上。 …… 游戏世界,十六层之外的楼道。 季礼盘膝坐在地面上,双目紧闭的同时他的脑海中浮现着一个窗口页面。 侯贵生也是好酒之人,所以他没有坐下,而是端着酒壶站在一旁。 他喝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角后,转头说道: “我们开启了游戏的第五幕,成为了出题人。 但四个选项是天海设计好的,你必须要留出一个正确答案给他们选。 c和d太明显了,就算是薛听涛那个废物都不会选。 那你想把死路放在a还是b?” 侯贵生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怪异,尤其是在c和d上面咬字极重。 他这番话背后的含义是,或许季礼可以反向思维出题。 毕竟,对于抉择人来讲,c和d是明显的错误选项。 但站在出题人的角度,立场的不同意味着他们可以利用这个思维。 比如,让a和b这对矛盾选项全部都是死路,反而把正确答案放在c或d上面。 季礼没有睁开眼,只是默默地聆听着,说明他也在思考。 虽然人头闹钟的持续时间只有45秒,但现在灵异世界已经成为第五幕剧情。 所以,他拥有足够的出题时间。 半晌后,季礼缓缓睁开眼,思忖片刻后说道: “由我们来出题,可操作性非常之高。 我们已经牢牢占据了主动权,想要除掉古青云和薛听涛并不难。 但杀死他们二人,不是最终目标。 别忘了我们真正想要的,是要把所有放弃游戏、放弃现实的店长全部拉到灵异世界之中。” 季礼在酝酿着一场大计划,这个计划将囊括双重世界的所有店长。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借用古青云。 因为这个男人手中掌握着苏城河,拥有穿梭两个世界的能力。 尽管侯贵生也是计划的制定者之人,但他每每想起却都有种震撼之感。 在欲言又止之下,他凶狠地留下一句: “那就索性做绝,尽快把古青云逼到死地,逼他不得不拉人自救!” 季礼已经心有所想,瞥了他一眼后,语气幽幽地说道: “快刀杀人不会痛,钝刀才能痛入骨髓。 我不会逼死他,我要的是把他逼疯。” 第七百八十五章 背后有人 某一游戏室内。 薛听涛单薄的身子不断发抖,原本就苍白的面孔越发惨白,双目凸起盯着屏幕。 那四个选项对于他而言,如同催命的恶鬼。 作为一个众所周知的废物,他在面临抉择时连一丝一毫的思考能力都没有。 习惯性的依赖,让他下意识地拨通了电话。 死寂一般的密室内,只有手机那机械僵硬的提示音来来回回。 不知过了多久,通话铃声都要消失才终于被另一端接起。 “听涛……”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虚弱也很疲惫,像是透支生命后的残喘。 不过薛听涛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去留意这个细节,急声道: “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这边都快死了!” “……” 粗重的喘息声,意味着薛听海的伤势是多么得重。 在第十层几乎要了他大半条命,能够侥幸存活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薛听涛仍然没有关注到这方面,他用手指着屏幕,逐字逐句地将血字复述了一遍。 “大哥,你快帮我参谋参谋,我该怎么选?” 古青云始终与薛听海躲藏在十六层,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 薛听涛本就没多大本事,听说古青云有办法脱离游戏世界,当然是十分乐意。 在这段时间内,古青云并没有做事,但好在过的安稳。 可谁想到,在经过漫长的安全期后,突然灵异世界进行了入侵。 无数的人头海洋,从十六层另一端汹涌地蔓延而来,吞噬掉了一切。 同一时间,抉择到来。 薛听涛简而言之地将这些情况进行了汇报,就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另一边的回馈。 而让他越来越急切的是,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音。 他等不及了,又一次催促道: “大哥你快……” 他只说了几个字,薛听海另一边就将其打断: “灵异世界不会主动入侵的,肯定是有人使用了人头闹钟,故意陷害你们……” 薛听涛恨恨地抓了一把头上的乱发,高声打断道: “我听不懂这些,你就告诉我该怎么选吧。”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重咳,薛听海的伤势没有恶化,但也是勉强存活。 他别说动弹,就是用脑都会觉得十分痛苦。 可偏偏他这个弟弟又什么都做不成。 “我…我也说不好你要怎么选。 但我建议你选择a项,因为古青云大概率也是这么选,你必须跟随他才有机会活着。” 一大段话,薛听涛都没有怎么用心去听。 不过他却牢牢将“a项”的字眼记在心头,于是就要急忙按下。 但薛听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更加语重心长: “听涛,你别急,听我说完。 咳咳咳! 这次事件大概率是季礼搞出来的。 活人出题与天海出题,性质完全不同,所以你们的处境会十分被动。 抉择不会太多,在自由活动期间一定要紧紧跟随古青云。 但只是跟随,绝对不要信任他,也不要什么话都听!” 薛听海不是一个好人,但他一定是一位好哥哥。 为了这个弟弟,他几乎付出了所有。 可惜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从来都是听一半忘一半,永远的不成才。 薛听涛应了一声后,就挂断了电话,急躁地选择了a项。 …… 游戏世界,第十六层。 这里是地狱的颜色,无边无尽的都是恶鬼的哭嚎。 那些一层叠着一层的人头,正山呼海啸般滚动而来,碾压了目光所及的空间。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搭配上血一般的暗红,足以让心志不坚者魂飞魄散。 骤然间从安静来到喧闹,薛听涛的耳膜在不断颤抖。 他面朝着1614房间,抉择的支配让他不受控制地进行着开门的动作。 可余光却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些即将碾来的人头海洋。 那一个个狰狞的人头口中不断呼喊着他的名字,断截面还在甩着鲜血,有一些还落在他的身上。 幸亏抉择后有行动支配能力,否则以薛听涛的心理素质只怕会当场吓得瘫软。 1614的房门就这么被打开了,薛听涛的眼前闪过一个人影。 他还没等看清,却忽然又发现了另一个令其胆战心惊的事情。 古青云,并没有选择1614! 薛听涛说不了话,一边不受控制地朝着1614走去,一边看着古青云迈进了1615。 “不是a!他选的不是a!” 砰…… 薛听涛彻底进入了1614的房间之中,房门也被立马关闭。 暗红色的灵异世界消失了,可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暗。 1614房间,是一个一百平米出头的三居室。 这里看起来要比其他楼层好上许多,无论是家具还是装修。 但薛听涛除了恐惧之外,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欣赏。 在恢复行动能力的第一时间,他马上转身试图再度开门。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这扇门却已经被完全堵死,根本没有打开的可能。 “呼……” 与此同时,薛听涛猛地身子一僵,不由自主地撑开下巴,慢慢转动头部。 就在方才,他感受到自己的后脖颈传来了一道凉风,像是什么东西趴在背后吹气一样。 转头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但转到一半又被硬生生转了回去。 因为他终于想起来,在当初开门时,这个房间里有一个人影从门口走过。 “哥…大哥……” 游戏世界内他始终佩戴着通讯设备,所以无需拨打电话。 事到如今,薛听涛只能依赖薛听海了。 “我和古青云的选择不一样,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进了1614。 而且我很确定这里……有鬼!” 薛听海一听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又传来一阵发闷的咳嗽声。 接二连三的重咳后,他的嗓音极度沙哑。 “别慌,千万别慌。 你先说说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 薛听涛在短短几秒钟已经泪流满面,双腿一直在打晃,带着哭腔说道: “鬼在我背后吹了一口气,我现在浑身发冷,站也站不稳。 哥…… 我是不是选错了?我是不是快死了?我是不是……” 没有一句有价值的话,引得薛听海急火攻心,又是无法遏制的咳嗽。 但薛听涛仍然在自我恐惧中浪费着时间,发泄着自己的懦弱。 全然没有察觉到,背后正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正欲将脸贴向他的后脑。 第七百八十六章 两个选择 1605,这个不开灯的房间,无论从布置还是装潢都与1604完全一致。 而古青云也正遭遇着相同的情形,只是他的表现要远远比薛听涛强上不知几个档次。 同样的背对房间,他单手撑着门板,感受着后方袭来的阴冷。 “有鬼未必死。” 这是古青云在来到此地后,脑海中所浮现的最直接的想法。 与薛听涛的情况一样,他也在进门前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人影,后脖颈有凉风吹过。 从目前发生的一切来看,古青云认为自己并没有触发完全的死路。 最直接的证据是他没有立刻死亡。 古青云头颅低垂,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开始思索当前的处境。 “这次事件是由季礼、侯贵生联手促成,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点,极为重要。 只有弄清楚季、侯二人的目标,他才能参悟此番事件到底怎样更好的解决。 “不会是想置我于死地,最起码不会立刻杀我。 否则以他们出题人的身份,想要弄死我和薛听涛不要太轻松。 那么一定是我和薛听涛的身上,有他们想要之物。 且,那人大概率是我。” 单凭这句话就可看出,古青云虽然性情诡异,思维不正,但他的分析能力堪称上佳。 “是因为,我有苏城河吗?” 就在这时,他的身子猛然绷紧,汗毛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在他的背后,一个与他身形极为类似的人影,开始步步紧贴,似乎要与他融合一处。 古青云缓缓抬起头,微胖的脸颊上肌肉抖了抖,双眼中弥漫着一种另类的兴奋: “好好好,不愧是店长在意的人,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他毫无预警地突然转身,双手攥拳其内空空如也。 同时,在这个一沉如水的夜色里,刚刚的人影消失不见,他的眼前只是这个三室一厅的房子。 综合自身情况,再加上对季礼的了解。 古青云隐隐约约能够窥探到他的一些想法,不过却暂时选择将其搁置。 因为他现在需要将解决眼前的这只鬼。 …… “躲进了1605号房间,狰狞凶恶的人头海洋已经过去了。 但这个房子的黑暗却又让你泛起了更加深层的恐惧。 不知为何,你的脑海中时常想起在门口见到的那个人影。 你认为ta是人?是鬼? a:人; b:鬼;” …… 游戏世界,十六层楼道。 侯贵生叼着一根烟,皱着眉头在原地徘徊,半晌后问道: “剧情并没有按照你预想的那样发展。 我早说过,一旦让他进入房间就意味着变数可能产生。 现在天海按照你的第五幕,加进了两只鬼。 尽管生路、死路还掌握在我们手中,可我担心煮熟的鸭子会飞掉。” 这次事件,的确是出自季、侯之手。 但天海同样也在这其中加入了自己的主张。 比如,现在1604和1605两个房间内,多了两只鬼。 可以说,出题人已经变成了三个人,季礼、侯贵生、天海。 天海负责杀人,季、侯负责构建场景、剧情、抉择。 季礼睁开眼看了看侯贵生手中的烟,最后遏制住了吸烟的想法,轻声说道: “不是两只鬼,是一只鬼。” 侯贵生眉头一挑,他走上前一步追问着: “什么意思?” 季礼的神色忽然有些古怪,他沉吟片刻,进一步解释道: “古青云房间中的鬼,是按照我的构思而产生的,他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设计的。 也就是说,薛听涛房间里的鬼,才是天海加的。 它模仿了我的创意。” 变数总会有,但这一次明显超出了二人预料。 侯贵生错愕中欲言又止,他开始思考天海为何要如此做法。 显然天海是默认了由季礼做出题人,并开展一切行动。 但它却又将薛听涛这个原本毫无意义的小人物,加入了事件之中。 这样的做法,总不会是不甘寂寞吧? 侯贵生深吸了一口烟,试探性地猜想道: “薛听涛本是被忽略的对象,爱死爱活。 但天海的意思,似乎是想让他也在本次事件中‘加戏’……” 季礼也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之中,揣测天海意图是最难的事情。 严格意义上来讲,真正的出题人只有它一个,所以随着这一情况的出现,局势也改变了。 现在古青云答的是季礼的题,而季礼则要答天海的题。 “它非要将薛听涛也拉到题目之中,到底有什么作用?” …… 游戏室内,第二次抉择。 薛听涛不停地拍打着自己发烧的脸,强迫自己能够更清醒一些。 “大哥,古青云那边联系上了吗?” 几秒钟的停顿期后,薛听海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不接电话,看来是也遭遇到情况了。” “啊?那大哥我只能靠你了,你一定好好帮我想想,到底怎么选。” 在另一边的薛听海,开始不断思考着这两种选项将带来怎样的后果。 在常规逻辑中,房间里是人是鬼,已成既定事实。 那么选择的选项,影响的应该是薛听涛后续的行动路线。 在此基础之上,薛听海认为“选鬼”的劣势会小一些。 因为他几乎可以确定,季礼设置这次事件的目标肯定是古青云。 也就是说,薛听涛的目标仅仅只是生存。 只要拖下去,拖到季礼的目标达成,那么薛听涛的安全问题应该不会受影响。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薛听涛在后续抉择中,获得相应的“谨慎选项”。 “大哥,我们该怎么选?” 沉默的时间过长了,让本来沉稳一些的薛听涛又一次变得紧张起来。 薛听海咬了咬牙,当机立断道: “选鬼!” “啊?” 游戏室内相对安全,所以薛听涛也恢复了一定的判断力。 在他的思维里,“鬼”这个字眼就不该出现在视野中,可薛听海却斩钉截铁地让他选鬼。 “哥,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万一季礼给的这道抉择,是可以让我们自主选择后续剧情呢?” “嗯?” 薛听涛这句漫不经心的话,反而令薛听海眼前一亮。 平庸的人,偶尔也会提供一些不平庸的想法。 显然,这一次薛听涛提供了另一种看题的视角。 比如,如果选的是“人”,那么房间里的那只鬼就真的会变成人? 第七百八十七章 定格的时间 游戏世界,十六层楼道。 侯贵生将燃尽的烟蒂丢在脚下,眼底闪过冷笑,轻声道: “果然中计了!” 季礼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中多出了一个烟盒。 “既然敢选人,那就让这场戏拉开帷幕吧。” …… 1605号房间。 古青云此时眯着双眼,借着手机自带的电筒打量着面前的房间。 面对那个“人鬼问题”,他给出的答案是前者。 他自认为洞悉了季礼出题的深层含义,所以极为自信地选择了“人”。 但实际上,他太小看了季礼,也太高看了自己。 最终,走进了季礼为他一手编织的网中。 只是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薛听涛这一次误打误撞地与古青云选择了同一选项。 这又是否会对接下来所发生的事,造成未知的影响? 恐怕谁也无法预料。 对此尚不知情的古青云,心中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打着手电筒,一边审视着房间,一边警惕背后。 在此之前,始终笼罩在他背后的阴寒气息,果然在抉择后消失。 这一点,也更让其确定自己的选择一定没错。 “人头闹钟仅有45秒钟,只要我活过这段时间,那么随时可以走出房间。 我与季礼向来无关,他选择对我下手,明显是希望我动用苏城河这张牌。” 古青云的脸上露出一抹偏激的阴笑,自言自语道: “原计划我现在也该用了,但现在你逼我用,我就偏偏不用。” 嘎吱…… 就在这时,耳旁忽然想起了一个怪音。 古青云皱了皱眉,将光亮指向了声音来源处,那里是主卧的位置。 借着手电筒的光线,他看到原本紧闭的房门开了一道缝。 “谁?” 在第二次抉择的思维下,古青云认为此刻房间中大概率没了鬼。 那么也许,此刻房间中应该是多了一个人。 主卧中,是那个神秘人吗? 古青云迟疑了起来,他有心迈出脚步去一查究竟。 毕竟在他的观念里,这个房间的危险程度应该不会太高。 但另一面,他又希望自己秉承着拖过45秒时间来使季礼计划失败。 可是,人的好奇心永远是无法遮盖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作为一名经历无数人鬼任务的副店长,古青云根本不可能在面对诡异情况时无动于衷。 仅仅三秒钟,古青云仍然是迈出了脚步。 他举着手机的电筒,开始一步又一步地朝主卧靠拢。 这一过程他的步伐很慢,甚至是挪动。 这意味着,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和自信。 然而他即将抵达主卧门口时,他的背后忽然又响起了一个十分清晰的脚步声! 这声音来的极为突兀和诡异。 古青云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转过头,在这条从门口走来的道路上,空无一人。 他将手电筒对准了主卧相反的方向,那里是通往书房的位置。 方才响起的脚步声,正是朝着书房那边走去。 “莫非我选错了,这个房子里还有鬼?” 自我怀疑的情绪一旦冒了头,就开始疯狂生长。 古青云停在主卧门口,目光却始终盯着书房,那里仍然没有动静。 好似刚才的脚步声,仅仅只是他精神紧张产生的幻觉。 “还是有鬼……” 古青云陷入了僵持中,他又转过头看了看主卧的金属把手,最后猛地推门而入。 先活下去,什么事情也大不过命。 可当他刚刚进门之后,眼前的世界忽的一白,双目酸涩下意识地紧闭。 原本黑暗的主卧,随着古青云的踏入,房间的灯忽然亮起。 古青云足足缓了十秒钟左右,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而主卧之中的情况,远超出他的预期。 主卧中没有鬼,只有一个人。 准确来讲,是一个死人正躺在床上。 仅仅是一个死人不会让古青云震惊,真正让他惊愕的是,床上的死人分明就是他自己! 他正以一个“大”字型,平躺在床上,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只是那双圆睁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像是要将死前看到的景象牢记心头。 古青云被这诡异的一幕吓住片刻就恢复正常。 各式各样的死法,他见了太多,这并不出奇。 他先是扫了一圈房间,确定无误后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床头。 看着床上这具毫无外伤的尸体,那张与自己相同的尸体,古青云心头弥漫着一种未知的情绪。 验尸,是一件资深店员们常做的事项。 古青云自然也是个中高手,他开始以不破坏尸体的姿势,进行着细致的检查。 从头部开始,翻开脖子上的褶皱,又掀开衣服。 手腕上的机械表,正在一秒一秒地跳动着,成为房间内唯一的声音。 在经过极为细致的检查后,古青云坐回床头,皱眉看着这具尸体。 从走进主卧早已过去了二十分钟之久。 若按照古青云曾经的想法,他早就可以一走了之。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丧失了先前的判断。 尸体,脚步声的出现,俨然预示着这座房子内有鬼。 不解决这些事,他走就是死。 这么长的时间内,并没有出现抉择,意味着是他自主发挥期间。 但反复看着这具尸体,他却始终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在又尝试几种方法后,古青云还是无法参透尸体的用处。 直到,他的脑海忽然浮现了一句话。 “人的眼睛有妙用,往往死前看到的景象会被烙印在瞳孔之中。” 古青云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他赶紧趴下身,用自己的眼睛看向了尸体的眼睛。 但最终,他还是失望了。 尸体的瞳孔里,只是倒映着他的脸,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古青云坐回床头,抿了一口酒后,无奈地看了看手表,自言自语道: “23点17分,又一天要过去了,我已经进入任务……” 然而说完这句话后,他忽的整个人顿住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紧接着,他赶紧俯身抓向了尸体的左腕,将其一翻。 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 这具和他一模一样的尸体手上,钟表的时间定格在: “23点20分.” 第七百八十八章 双人关联 “你还真会玩!” 古青云怒骂一声,一个翻身下床,站在地上大脑开始疯狂运转起来。 “三分钟内,摆脱未来之死。” 作为拥有着丰富经验的副店长,这是他脑海中升起的第一想法。 从表面上看的话,以时间为预言的死法,不算太稀奇。 古青云在此前的任务之中,也经历过类似的杀人方法,所以对于解题的方法也很熟悉。 无非就是让本该发生的事情变得不会发生,本该身处的场景变得不会出现。 真正让他犹豫不决的是,这不是一个单纯的灵异事件。 身为出题人的季礼,同样是一位灵活多变的资深店长。 改变未来的解法,太过烂俗,不会这么简单。 古青云伫立在原地,脸色忽明忽暗,他在不断思考着季礼的用意。 “留下一个看似预言未来的死法,却只给我三分钟时间。 不会是改变未来那么简单。 可若不是这种死法,那眼前的一切又该怎样解释……” 毫无外伤的尸体,自动拉开门的主卧,手表之间的三分钟时间差。 人物、地点、时间,三要素全在这里了。 古青云心中默记着时间的流逝,反复在屋中踱步,思考着解法。 倒计时,仅剩两分钟。 时间越来越稀少,如同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儿,正陷入窒息的死亡之中。 古青云的面色也越来越沉,在用时一分半后,他迟迟思考不出季礼的用意。 因为眼前的三个要素,实在与预言未来死法,太吻合了。 于是,他再也不能等下去,开始手脚并用地爬上床铺。 一只手抓住尸体的脖子,拉着它就要往屋外走去。 关闭的房门并没有上锁,他拖着尸体正要将房门拽开。 可房门刚刚开了一条缝隙,就立马又被另一种无形而庞大的力量强硬地关闭。 古青云忽的一怔,这股力量来的莫名其妙,不像是灵异力量。 如果是有鬼堵门,那么他就不可能拉开一道缝隙。 此刻的场景,更像是有一个他无法看见的人,正在门外与他进行对峙。 古青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要抹除掉死亡三要素,他必须要处理掉尸体。 同时,必须保证在23点20分到来前,彻底离开主卧。 门外的那股无形力量,显然是抱着敌对的态势,阻挠进展。 从这一点来看,似乎古青云的思路是正确的,否则不会遭遇抵触。 古青云脸上的肉抖了一抖,将尸体放在脚下,双手拉住门板狠狠一拉。 房门又一次开启了一条缝,他顺势将尸体的头抵在空隙上,用以进一步开门。 门外的那东西力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几次三番的较量中,古青云已经占据上风。 门与墙的缝隙越来越大,足够一个成年人侧身通过。 古青云的面色涨红,用脚抵在墙上,不断将尸体朝着门缝中往外塞。 时间,还剩半分钟。 …… “那具尸体的上半身已经完全出现在你的视野里,它拼了命地往外钻,像是追魂的恶鬼。 看着这张与你一般无二的面孔,你的内心满是慌乱。 为何紧闭的主卧房门会突然开启? 为何门内的尸体与你长的一模一样? 为何这具尸体拼了命地往外钻来? 这一切,你全都不清楚。 可你明白,一旦让它与你出现在同一房间,厄运也将随之到来。 在千钧一发之际,你决定…… a:从背后拿出短刀,将卡在门上的尸体,斩碎; b:持续堵门,保持僵持态势,等待转机; c:突然撤手,放任尸体来到客厅,在这里与其进一步周旋; d:突然撤手,放任尸体来到客厅,而你趁机钻进主卧,逃避一切;” …… 游戏世界,十六层楼道。 随着新抉择的出现,一切行动陷入了定格之中,包括出题人。 季礼的脑海中盘旋着那些文字,从怀中拿出了烟盒,陷入沉思之中。 侯贵生牢牢攥着铁栏杆,眼神扑朔,脸色阴沉着说道: “这次抉择,不是我们出的!” 季礼深吸了一口烟,他的目光也有些躲闪,摇头道: “这是天海给薛听涛那边出的题,你的猜测成真了。” 事情已经很明显。 季礼和侯贵生,从来没有将目标放在1604号房间。 他们所设计的剧情,全部作用于身处1605房间内的古青云,包括这个“三分钟剧情”。 但值此之际,天海却单独给薛听涛出了一个“第三次抉择”。 季礼原本设计给古青云的剧情,竟然反作用于薛听涛。 天海将二人设计成了对立面。 古青云携尸体闯门,而薛听涛则在门外进行阻拦。 这二人之间没有沟通,却在剧情中处于对立,产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侯贵生眉头紧锁,默默转身看向了背后,轻声说道: “古青云没有多想,他在进行着预言未来的死法破局。 按照原本的剧情,接下来他将陷入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之中,筋疲力尽。 当意识到这个圈套后,将再无力应付,最终被我们所摆布。 但天海搬出薛听涛,只怕后面的剧情将不再由我们所主动。” 薛听涛的戏份,加的十分诡异。 季礼还是没有弄明白天海这样设计的作用,但显然它正在一步步抢夺第五幕的设计权。 他眯着眼睛,看向楼道那封闭的铁门,沉声道: “之前不管薛听涛,是因为他的死活全无意义。 但我们身为出题人,仍然保有对薛听涛的剧情设计权力。 既然天海一门心思为其加戏,那就让这个人在第三次抉择去死吧。” …… 游戏室内。 薛听涛不断拍打着胀痛的手腕和酸软的臂膀,他脸上的涨红还没有完全消退。 “大哥,主卧突然闯出一具尸体,我们肯定要管到底啊。 那c和d的消极对策,是不是不能选?” 值得一提的是,薛听涛继第二次抉择时得到了大哥的认可,他也开始了独立思考。 作为一个始终被保护,被照料的人,他最欠缺的是认可和自信。 不过现在不是让薛听涛找自信的时候,所以薛听海在犹豫片刻后说道: “c项完全是消极应对,的确不能选。 但d项也不算消极,因为它提出了一个全新的主张,来摆脱尸体。 只是……” 如果是薛听海来应对,他大概率会选择这个d项,因为这意味着与尸体场景互换。 尽管主卧是事发地点,但除了主卧外的空间,才会是接下来的受灾区。 也就是说,或许逃进主卧,反而可以拥有一个短暂的安全位置。 但可惜,现在要亲身面对一切的是薛听涛。 如果让他进入一个密室之中,只怕根本没能力应付。 薛听海被迫无奈,必须要选择最稳妥的那个选项,于是在犹豫再三之后说道: “试试a项,先确定危机是来自于这具尸体,还是尸体背后代表的力量。 这对我们后续行动,有极大的帮助。” 第七百八十九章 剧情改动 游戏世界,1605号房间。 古青云那张微胖的脸憋得通红,他的时间已经要到了。 他现在已经将一切押在了这具尸体的处理方式上面,内心赞同了预言未来的死法。 只要在最后的半分钟内,将尸体丢出1605房内,就可以改变未来。 让他所感到庆幸的是,前一分钟始终堵在门口的力量,在上一秒开始减弱了不少。 或许这是一个好兆头,能够让他完成所谓的计划。 正当他抬起尸体的双脚,正欲用最后一道力量将其丢出门时。 “扑通……” 他手中的尸体忽然开始了摇晃,什么东西砸在了地板上,还在不停滚动。 借着主卧中的光源,他看到原本的全尸,如今却成了无头尸体。 那圆滚的头颅,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脸,正在地板上打滚,撞到沙发一角才停住。 有些倾斜的截面立在地上,断头以一种斜视的角度,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可即便是如此,尸体也没有落下半滴鲜血。 就仿佛这尸体就是一尊真人蜡像,根本没有血肉。 而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古青云赫然发现尸体的晃动仍未停歇。 断头只是一个开始,尸体上接二连三地出现一道道伤痕,一条条缺口。 仿佛是有一把刀,正在用蛮力刺穿、横切、分割。 古青云浑身的血液都开始了倒流,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目前所做的一切,简直是将自己推进深渊。 按照原本的剧情,23点20分,古青云会以一个无伤的形式死在主卧中。 为其,他准备远离主卧,前往走廊中,并将尸体丢出黑白大楼。 这样做法,就可以摆脱了死亡的三要素。 照理说,这个想法是没有逻辑漏洞的。 但突变产生。 这个方案用时三分钟是较为充裕的,可因为门外之物的阻拦,导致浪费了大量的时间。 时间被延误也就罢了,古青云认为只要自己和尸体远离主卧,或许也可成立。 但万万没想到,在距离23点20分,只剩下五秒钟的时候,尸体被毁了! 断头的致命伤出现,这就改变了曾经的死法。 23点20分一旦到来,他就不再是无伤之死,而是改为断头、分尸之死。 在最后的极限时间里,他想思考的将不再是处理尸体,而是怎样保命。 薛听涛,在1604房间中经历的一切,也反作用于古青云的1605。 这不仅仅是让古青云的计划毁掉,同时也严重干扰了季礼和侯贵生的剧情发展。 “不能这么快就用苏城河,我的计划还没机会展开,还不是时候……” 古青云的眼神不停闪烁,他在最后时刻不再尝试开门,而是陷入挣扎。 倒计时开始: 5、4、3、2、1. 在23点20分准时到来之际,古青云仍然没有开启人头闹钟,去拉苏城河帮场。 …… 不得不说的是,季礼将古青云的心思猜的很准。 古青云这样的人,越是逼他怎样做,他越不会去做。 哪怕事态的演变,已经濒临他的极限,即将超出掌控,可他就是不会听从。 想要让古青云步入摆布,就必须要将其精神击垮。 同时,要等待一个时机。 但现在天海的横插一道,导致季礼的计划陷入了多变之中。 所以目前首要的任务,是将薛听涛这边的情况摆平,将第五幕的主动权拿捏在自己手中。 于是,季礼开始为薛听涛编织了一个死局的大网。 …… 1604号房间。 薛听涛手中拿着已经卷刃的短刀,靠在墙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大滩的碎肉和碎布,伴随着一些七零八落的尸体碎块,正堆在主卧门口。 “大哥,好像…好像没动静了。” 薛听涛很疲惫,可他的内心却格外兴奋,自觉a项是真的选对了。 “别急,先观察一段时间,确定无误再说。” 薛听海没有急躁,而是示意其沉下心耐心等待一阵。 沉寂…… 夜风吹动着窗口的纱帘轻轻舞动着,房间内的喘息越发明显。 时间流逝的速度很慢,地上的尸体碎块尽管无血,却也显得更加诡异。 薛听涛融入进黑暗之中,拿着卷刃的短刀,时而转过头警惕背后。 尸体是无害的,可这具尸体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免不了会让他心怀恐惧。 慢慢的,等待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一切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薛听海的声音适时响起,沉声道: “走廊中的灵异世界早就消失了,你试试现在能不能打开房门。” 薛听涛像是一个坐牢的犯人,此刻如蒙特赦,赶紧端着刀朝房门走去。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按住了门上的把手微微用力转动。 金属齿轮的转动声竟然真的响了起来。 这声音让薛听涛的疲倦顿然消失,从而令其兴奋起来,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有戏!有戏!” 随着房门的开启,薛听涛忽然觉得眼睛一阵刺痛,过度明亮的光源洒满了脸。 明晃晃的灯光,让他无法睁眼,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种刺激让他缓了半分钟才适应,同时内心满是狐疑。 而紧接着,当他恢复视野后,观察了一番环境后,却惊叫一声倒在地面。 “发生了什么?你开门了吗?” 薛听海的询问不断传来,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这让他心急如焚。 而薛听涛,实际上也并没有遭遇袭击,只是被吓傻了。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大号卧室,像是一个房子的主卧。 里面的东西不多,最突出的就是那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 而在床上面,正躺着一具呈“大”字型的尸体,没有外伤,没有血迹。 薛听涛的耳边不住的嗡鸣,大脑陷入混乱状态,只有恍惚和恐惧。 “我……我推开1604的大门,却进了主卧里面。 这里,竟然躺着一具尸体,那尸体就是…就是我?!” 其实,仅仅看到一具尸体并不会让薛听涛变得语无伦次。 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才刚刚将从主卧中挤出来的尸体,用手上这把刀分尸。 诡异的一幕已经让他彻底慌了神,完全失去所有主张。 “大哥,我该怎么办?我现在怎么办?” “搜查房间,而后验尸!” 到目前为止,曾经在古青云房间发生的事情,又发生在了薛听涛的身上。 这一次薛听涛将真正面临,来自季礼的剧情设计。 但不同的是,季礼没想真正杀死古青云,却要借机除掉薛听涛。 所以接下来的剧情,将大幅变动。 第七百九十章 时间归零 “没有外伤,没有血痕,可他就是没有呼吸。” 薛听涛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在经历如此诡异的情况下又一次变得激动起来。 一个和自身一模一样的尸体摆在眼前,还要进行验尸,这并非易事。 所以他检查的过程远不如古青云那般细致,只有一些表层信息。 而薛听海那边并没有将尸体放在首位,而是将此事与先前尸体闯门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先发生尸体闯门,后又让听涛看见自己的尸体……” 以他十分丰富的经验,立刻就捕捉到了问题所在。 或许破题的关键,就在闯门、堵门那个阶段之中。 在第三次抉择中,薛听涛选择将闯门之尸进行分解,并通过这种方法的确摆脱了困境。 但现在看来,这个方法应该不是优解。 薛听涛并没有因分尸而摆脱困境,反而置身更加深层的陷阱之中。 那么,现在再依照先前的情形,将尸体推出门外,会发生什么? 薛听海对此十分感兴趣,他开始构思着未来。 “或许,听涛将尸体推出门外,会将局势再度翻转? 比如,他冲出门后又回到了先前的第三次抉择之中……” 先前几次抉择并没有起到良好的效果,这一次薛听海决定征求他人的建议。 现实世界中,李观棋正与他相距不过几米。 另一边,薛听涛正满心忧虑地等待着薛听海的回应。 在此之际,他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或许是因为本次任务他独自留守的时间较长,所以在心智上也略有成长。 在长时间的等待中,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生命威胁,所以思前想后,决定做些事情。 薛听涛看着眼前的尸体,进行着心理建设,最终重新爬上了床。 他准备再度验尸,以一个更加成熟的心态去细致观察。 “还是…还是先从床脚开始吧。” 薛听涛不太敢看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以及那张脸上死亡时的狰狞表情。 这一次,他开始一点点掀开尸体的衣物,仔细检查皮肤。 从下至上,用手按压皮肤检查着其内脏器的位置。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薛听涛将脖子掰正,有些疲惫地坐在床上,在一寸寸的检查中什么外伤都没有。 “没有鬼物出手的痕迹,难道我是被吓死的?” 他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看向了尸体的正脸。 四目相对之中,薛听涛看到了自己的脸,同时也看到那双眼睛里所蕴藏的绝望与空洞。 一眼之下,他急忙撇过头,放弃了对视。 “大哥,你那边有没有好办法?” “再等等。” 李观棋似乎愿意提供帮助,所以薛听海正在与其展开商议。 留给薛听涛的时间,就更充足了。 于是,他拍了拍发烫的脸,又一次低下头仔细观察着尸体的脸。 而这一次,他终于有了一些收获。 薛家兄弟,他们不仅仅是相貌上有很大不同,在现实中的职业也是两种人。 大哥薛听海,自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所以性情独立,且做事凶狠。 弟弟薛听涛,一直生活在大哥的保护之下,所以性情懦弱且胆小怕事。 不过薛听涛长大后也有了正当稳定的职业,一名小学的语文老师。 由于常年与一些无法准确表达自身的小学生们待在一起,于是薛听涛养成了一个特长。 那就是,可以通过观察面部细节,来判断一个人的需求和情绪。 如今,这个特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尸体的面部皮肤很僵硬,像是被定格在了某一瞬间。 同时,这双眼睛也并没有那么空泛,其内蕴藏着某种特质: 疲倦中的错愕、放松中的紧绷,以及喜悦中的惊恐。 种种复杂情绪内,薛听涛被扰乱了。 他实在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人在临死前拥有这么多矛盾的情绪。 正在思考间隙,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尸体的手腕。 而这一眼,让他发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现象。 手表的指针,此时是23点31分。 但它并没有定格,而是正在反方向继续转动着。 这一发现令薛听涛大惊失色,赶紧对着耳机说道: “大哥,尸体的手表正在由23点31分,进行逆时针的转动!” “你确定?” 这一次,薛听海的回应很是快速,想必是已有了一些主张。 从他的语气上来看,只有意外,却并没有慌乱,反而透着一丝喜悦。 薛听涛有些懵,但还是点了点头: “没错,时间正在不断倒退。” “那就是了,听涛你听我说。 接下来,你准备将尸体推出主卧门外,就像你当初看见的那样。” 薛听涛正要说话,却被耳机中的声音立刻打断: “就按我说的做,只要你能在五分钟之内,将尸体完全推出主卧就可以。 我认为这是一个时间循环。 时间影响了空间,你身处循环之中,必须将其打乱,这样才会制造出破绽。” 薛听海的声音很自信,想来是这个猜想也得到了李观棋的认可。 再加上时间的逆时针流逝,也让他更加确信。 薛听涛没有二话,赶紧抓起床上的尸体,拖着它来到了门口。 他猛地一拉主卧的房门,果然就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阻力,但却仍然有一道缝隙存在。 这一幕,与曾经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相似,只是立场不同。 薛听涛不禁感叹本次事件设计得是如此奇妙,竟然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开始双手拉着把手,一只脚抵在墙面,奋力地往内拉拽。 或许是由于他已经知晓,此刻门外之人是另一个自己,所以内心并没有太多恐惧。 在这种心态的加持下,薛听涛可谓是进展神速。 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房门已经被拉开一个侧身通过的空隙。 他赶紧将尸体朝缝隙内推了出去,同时一只手勾在门板上,持续用力。 事情进展的太顺利了。 薛听涛借着这个功夫,向外高声喊道: “外面的,你是薛听涛吧,我是几分钟后的你。 赶紧放我出去,只要打破时间线,咱们就能离开1604房间。” 然而就在这时,刚刚被推出门外的尸体,却突然浑身一抖,像是死而复生般猛地趴在门缝。 那张惨白如纸的面孔挤在门缝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薛听涛,阴森说道: “你再好好看看,你真的是薛听涛吗?” 薛听涛被吓的五官移位,下意识地就要听从,却发现自己眼前的场景已经改变。 面前没有敞开的房门,和挤在门口的脸,而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 惊恐的眼球不断乱转,他恐惧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大床之上,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没有外伤,没有血迹的尸体,就和他进门时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现在,薛听涛成为了躺在床上的那具尸体。 他在看到尸体手表逆时针转动的时候,却从来没有想过,低头看了一看自己手腕上的表。 薛听涛手上的时间,一直定格在“23点27分”。 这与尸体那个逆时针转动的手表,相差4分钟。 而从尸体复生、薛听涛成为尸体,这期间刚好也是4分钟整。 第七百九十一章 网中飞蛾 游戏世界,第十三层,1开着门的房间是1307。 在这个房间里,曾走出一位十分特殊的鬼物,它精打细算,险些将季礼杀死。 现在它已经离去了,至于去了何处无人可知。 但与侯贵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时占据了1307房间内的是两个游戏者。 他们的名字,一个叫做权梁,一个叫做顾行简。 权梁靠坐在墙上,双手背在身后,手腕处由绳索牢牢捆住。 他的双目处被一条黑色的布条缠住,剥夺了可视能力。 从越发苍白的脸庞,以及干裂的嘴唇可以看出,他已经被困许久。 无法开眼中的黑色视野里,权梁能够听到面前的男人正在反复踱步,像是沉思。 “顾店长,不管怎样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我束手就擒,极力配合,肯定愿意去做。 大不了我把唯一的复活币也送给你,你先把我放开可以吗?” 第十分店虽说普遍实力不高,不过终究也是存在许久的分店了。 权梁作为分店的元老,尽管各方面与顶尖店员们没法比,但也有过人之处。 比如,坚韧。 自从进入游戏没多久,他就被顾行简所擒,一直被困至今,已经一天两夜。 在此阶段,他自知差距过大,没有反抗却也没有求饶,而是在隐忍。 面对深不可测的顾行简,他这番话说的倒是不卑不亢。 不过一天两夜,饶是权梁也有些忍不住了。 更何况,在这么久的时间里顾行简始终没有给出指示,也没让他做什么。 只是在几个小时前,带着他进行了转移,向上走了十一个楼层。 不过在权梁的视角里,他仍然不确定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而另一边,单手摩挲着下巴的顾行简,时而皱眉,时而舒展,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他不断审视着这个房间,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半晌后才想起回应。 “权店长再忍耐一会,马上你就自由了。 不过在他们出手之前,我得先把十三层的事情弄清楚,否则胜率不高。” 顾行简没有隐瞒,不仅点出了地点,还提到了另一方。 权梁听得糊涂,下意识地问道: “谁要出手?” 顾行简将手放在1307的东墙上面,眼中透着睿智和专注,淡淡说道: “季礼、侯贵生、还有古青云。 三人分成两方,都要开始杀人了,有些棘手啊……” 权梁听得心惊,这几个名字他了解的都不多。 由于第十分店的地理位置,他们与其余分店的关联天然稀少。 但他很明白,目前还在坚持闯关的店长已经是凤毛麟角,能活到现在均是不凡之辈。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竟然连顾店长你都觉得棘手?” 顾行简微微歪着头,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相片,对比着东墙的某个位置。 对于权梁的问题他没有回答,而是自言自语道: “原来十三层的解法会是这样。 侯贵生…… 没想到第三分店还藏着这种级别的人物,我竟对你一无所知。 汉升死的可惜,看来日后第三分店的店长,非你莫属了。” 权梁在一旁听得心惊,能被顾行简如此评价的,这个侯贵生到底做了什么。 不过眼前急切的不是人,而是事。 他再度开口询问道: “顾店长,请你明言,我们马上要经历什么?” 顾行简收起照片,拎起地上的背包缓缓来到权梁的身旁,将绳索割断,轻声说道: “古青云即将成为季、侯二人的手中刀,那把屠刀将落在所有参与者的头上。” 他朝一脸恍惚的权梁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补充道: “你可要努力活下去啊,若你敢死在我前面,我会杀你全家的。” …… 游戏世界,十六层楼道。 强大的脑力运作已经让二人有些吃不消,设计剧情甚至比执行剧情还要费力。 短短五分钟的剧情,已经让楼道里多出了七八根烟头。 侯贵生将窗户开启,迎着冷风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沉声道: “我们可以先不杀薛听涛,让他彻底困死在那四分钟里也够了。 但古青云的速度必须要加快了,我怕会有变化。” 侯贵生很清楚,现在空闲的店长太多了,而且陈汉升那边迟迟给不出回应。 他担心再拖延下去,会产生事变。 季礼深吸一口烟,用尼古丁驱散精神上的疲倦,轻声道: “我给古青云留出了足够的逃脱机会,在一次次的剧情重复中,他即将迷失。 再等八分钟吧,让他经历两次循环后,我就正式开展行动。” 侯贵生转过头看了一眼季礼的背影,极为隐晦地说道: “你是在担心它吧?” 季礼皱了皱眉,思忖片刻后摇了摇头,回应道: “不是它,我最担心的是薛听涛。 我们已经不能杀他,只能困住。 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吗?” 侯贵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给古青云设计剧情,薛听涛也会经历类似之事,反之亦然。 天海将二人进行了某种绑定关系,他们相互对立却又统一。 在找不出他们之间的具体联系前,薛听涛和古青云都不能杀。” 季礼最后吸了一口烟,低咳了几声后将烟蒂丢下,回到了原位坐下。 “那就拭目以待吧,古青云这边快到火候了。” …… 1605号房间中,这里是一片漆黑。 古青云拿着一把刀,将左手按在厨房的灶台上,气息急促地看着它。 左手的手腕处,原本那个机械表已经不翼而飞,但他的手背上却仍然存在着一个圆盘的刻度。 一粗、两细的血管,成为三根指针,正在沿着手背上的圆盘,匀速转动。 距离从主卧中走出,仅仅过去了十分钟。 然而在这十分钟之内,他接连遭遇到了三次事件。 第一次,主卧尸体事件中,在最后关头他想到了另一个解决方式: 将尸体上的手表指针,转动到了23点43分。 做到这一点后,他果然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想来在43分钟内,他暂时无害。 可紧接着,第二次事件又来了。 还记得,曾经去往书房的脚步声吗? 没错。 当古青云从主卧中推开门,他就又来到了书房,面临同样的死尸。 而这一次,他发现已经无法用修改时间来解决。 不过由于薛听涛另一边没有堵门,所以他完成了尸体的处理。 然后,就是第三次事件,发生在客厅中。 至于这次事件来临前,是否也有脚步声从客厅走过,他根本没听清。 但遭遇的事情是相同的,尸体在此,三分钟内解决。 而前两次的处理方式,也在试探过后发觉无效化。 所以,古青云处理第三次事件的方法,是砸碎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他又成功了。 所以,季礼出的题目就是围绕三要素来展开:尸体、时间、地点。 但每一次事件的解法,都必须是新途径。 这就导致古青云的应变方式,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 而在一次又一次的三分钟折磨间,他的体力、乃至精神都被大大损耗。 23点31分,他又来到了厨房。 这一次,他几乎直接忽视了靠在米袋上的那具尸体,直接将左手拍在灶台上。 手表没了,但计时器却烙印在手背上面。 新的破解之法很容易,只要将其斩断即可。 但现在古青云要思考的事情,已经不能局限在这第四个事件上面。 古青云开始明白季礼的用意了,他就是想拖死自己。 如果将1605房间看做是一个大任务,那这里面就是套着一个又一个小任务。 尽管小任务的解法简单,可却胜在没有数量限制,但解法是有极限的。 古青云很聪明也很机智,但他不能确保每一次都能在三分钟内找到答案。 所以,从微观来看季礼的题不难,可宏观上这就是一个无解题目。 古青云就是一只被粘在蜘蛛网上的飞蛾。 挣脱一根根蛛丝很容易,可想要彻底飞走,根本绝无可能。 到头来,无非是耗尽心血,被步步蚕食。 第七百九十二章 场外援助 23点31分17秒,倒计时仍在按部就班地行走着。 古青云右手高高举起,刀刃的寒芒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目标直至左手。 靠在米袋上的尸体,正以一种极为怪异的目光凝视着这一切。 时间越来越逼近三分钟极限,他能够构思的解法也越发稀少。 这一次,砍断左手毁掉钟表,可下一次又该如何? 古青云自知第五次事件,绝对不能再以自残的方式进行,可还能怎么做…… 一缕细汗顺着那张暗黄色的脸颊一点点滑落,看穿了他的急切和焦躁。 卡在三分钟的最后一秒破局,为思考下一次解法拖延时间。 可最后时限到来,他却仍然没有想到第五次事件该如何破解。 刀刃刺穿了手腕的骨骼,古青云的身子一颤,冷汗随之落下。 古青云嘴里叼着一根擀面杖,牙齿已经刺进了木杆之中,彻底发了狠。 嘎吱…… 终于在半分钟的僵持下,左手彻底被斩断,带着一大滩血留在了灶台之上。 同时,那手背上虚化出的钟表圆盘,也随之熄灭。 古青云丢弃短刀,右手死死地捂着断腕处,颤颤巍巍地往后倒退,直至撞墙。 他用牙齿叼着一块白布将断肢位置进行了缠绕,同时向外走去。 那张微胖的脸上被汗水铺满,背后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极为不适。 他捂着断肢跌跌撞撞地朝厨房外走去,咬牙切齿地念叨着两个名字: “季礼…侯贵生……” 仇恨往往是在利益不同的立场下产生。 作为第五幕剧情的主持者,季礼与古青云从未见过面,更没有关联。 季礼做着他的任务,古青云守着他的计划,本来井水不犯河水。 但由于某些事情的必然,这二人产生了交集,并站在对立。 古青云没资格去怨恨,因为第五次事件已经到了。 他踉跄地奔出厨房,直奔书房旁的次卧。 主卧、次卧、客厅、书房、厨房、卫生间。 古青云已经经历了四次事件,进了四块区域、用了四种解法、见到四具尸体。 通过排除法,应该还剩下次卧与卫生间。 他无力地靠在墙体上,恨恨地看着开门的次卧,脸上满是疲惫和厌倦。 六片区域并不代表就只有六次事件,在这一百多平的房子里,他要面对的是无限制的事件。 可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想到第五种解法。 “难道,真的要满足他们的要求吗?” 古青云看着漆黑的次卧房间,内心已经有了些许动摇。 他很清楚,季礼和侯贵生就是要他动用人头闹钟,借用苏城河来做一些事情。 这一点,应该是与游戏、现实双重世界相关。 其实,这个目标也暗合古青云自己的计划,本身并没有冲突。 但古青云迟迟不愿意这样去做的原因有二: 第一,他的性情诡异。 爱好损人,哪怕此事并不利己。 季礼和侯贵生以这种手段逼其就范,就算没有利益关联,他也打心底不愿配合。 第二,他自己的计划,的确是将某些其他世界的店长拉到同一空间。 他是想借用某件东西,将这些人除掉,从而击垮几个分店。 这本身与季礼的计划,不谋而合。 但关键在于,按照古青云的计划,他才是一切的主导者。 他手握苏城河,以及那件东西,可以牢牢占据主动。 在确保自身优势的前提下,完成计划。 可现在由于季、侯二人的到来,将古青云拉入局中。 一旦在这个时候,他施展原计划,就将导致自身也陷入危机之中。 因为季礼和侯贵生,才是第五幕的出题人,他们将取代古青云成为主导者。 所以说,第一点有理由去克服,但第二点原因才最为致命。 古青云决不能将自身的性命交到那两个人的手里。 那么还不如抗衡到底,毕竟开展计划的权力在他手中。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许多事情已经是明牌开打。 季礼迟迟不杀古青云,反而弄出这些小事件,无非就是逼他动用苏城河。 而古青云也深知,一旦他真的开始拉人,对于季礼而言就失去了全部价值。 但现在的难题是,拖也要有的拖才行。 第五次事件已经来袭,古青云还能抗衡多久? 23点32分到来。 第五具尸体出现,它就悬挂在次卧的门后,只要开了门就能看清。 次卧中刺眼的冷光灯,照亮了古青云惨白失血的脸庞,也倒映着他此刻的萎靡和憔悴。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尸体摇晃的左手上,时间定格为: “23点35分” 还是熟悉的三分钟,还是离奇之死。 而在古青云仅存的右手上,那由血管虚构出的“时间表盘”再度出现。 没有指针转动的“滴答声”,可他的耳旁却已经响起了死亡倒计时。 他终于有了一丝头皮发麻的既视感,因为他知道这一次很可能拖不下去了。 “尸体、地点、时间,我全用过了,甚至连自残都用了! 还有什么解法……还有什么……” 古青云开始语无伦次,开始胡言乱语,开始慌乱不堪。 他的手缓缓伸进怀里,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只要他将怀里的那件东西拿出来,就可以开展“拉人计划”。 但就在这个时候,沉寂了许久的手机,忽然在裤子口袋中嗡嗡作响,将其打断。 十条规则总纲,从来没有说过店长们不可通讯。 这一刻,电话铃声的响起,及时浇灭了古青云那急躁的心态。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拿了出来,将其接听。 电话那头的声音,甚至比他还要慌张,连语气都格外激烈。 “古青云,你怎么才接电话? 我已经帮你们完成了任务,你答应过要保我弟弟的! 现在他失联在1604号房间,你那边什么情况?”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正是薛听海。 古青云没时间去与他废话,连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就要挂断电话。 但薛听海却在此之前,又急声说道: “你不救也罢,我去救! 让苏城河把我拉到游戏世界,我去救我弟弟!” 这句话让古青云愣了一瞬,但他仍然没有回话,而是挂断了电话。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薛听海的一番话也并非没有价值,比如那第一句: “你怎么才接电话?” 这句话的反意是,薛听海应该给他打过很多次电话。 但古青云眉头紧锁地翻看着通讯记录,却根本没看到未接来电。 “这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未知号码,也接踵而至,再度来电。 古青云看了看眼前的尸体,又看了看手机,最终选择接听。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只知道那人说话语气顿挫有致,听起来格外顺耳。 “古店长,听说你在过去十分钟内,情况不是很好。 所以,我想帮帮你,为你提供两个思路。 第一,解决眼前的事件。 你把尸体的左手斩下,取下它的手表戴在自己的手上。 如此一来,你就成了尸体,尸体成了你。 用偷天换日的技巧,摆脱第五次事件; 第二,解决所有的事件。 带着尸体来到1605门口,待大门开启后,将尸体丢出去。 你的事件,有人会帮你处理,如此一来你就有了三分钟的自由时间。 在这三分钟内,你有机会去十六层楼道外,直面季礼与侯贵生。 如果你可以杀死出题人,这道无解的难题,自然就有了解法。 两个方法,你会选哪个?” 这个说话的语气是如此耳熟,似乎十大分店只有他会拥有这样平凡却带着魔力的声音。 但古青云仍然不敢确认,思忖片刻后问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 第七百九十三章 反击开始 煎熬的痛苦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加重。 两个选择,有一无二,有二无一。 那人的态度很明显,古青云必须要在剩余的一分半内做出抉择。 到底是选择单纯解决第五次事件,还是破釜沉舟解决出题人。 面对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那人只是轻轻一笑: “我是谁,你心里很清楚。 低下头,看着你手背上的时间,我等着你的选择。” 电话被单方面切断,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无边的沉寂。 古青云不敢再开口,他的大脑中已经被催命的倒计时完全占满。 “如此清澈机敏的头脑,语气中那标志性的故弄玄虚。 第九分店,顾行简。” 顾行简的确喜欢说半句留半句,给人一种虚无缥缈,摸不准命脉的感觉。 手背上的时间,正在朝着23点33分迈进,这意味着思考时间越来越少。 古青云不了解顾行简,但他知道此人并不可信,所以他开始构思自己的破解方式。 然而,脑海中的思维开始变得愈发混乱。 长时间的高度紧张,再加上无止境的死亡威胁,早就让他失去了大半的思考能力。 更加上,顾行简突如其来地给出了一种解题思路。 大多数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当你在面对一道难题时,会设想出无数个头绪,而后进行破解。 可一旦有一个人在耳旁,将某一种解法灌输给你时。 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思维将会被牢牢限制,所有灵感、头绪将全部被那种解法所遮盖。 目前,古青云就面临着相同的处境。 他不信任顾行简,更不信任这个解法。 可在通过电话后,他发现自己的思维被完全限制住了。 任由他如何去思考,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顾行简的方法上靠拢。 古青云又思考了半分钟,时间开始朝着23点34分迈进。 时间上的压力,让他没办法再什么都不做,于是向次卧门口,逐步走去。 “偷天换日,立场转变,可行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顾行简的这个方法有一定道理,却也有极大风险。 这个解法,是从“尸体”入手,另辟蹊径。 可就算由古青云去与尸体进行立场互换,也难保局势也会因此转变。 毕竟,他要面对的敌人不是以规则为先的天海,而是更加奸诈的季礼、侯贵生。 这个方法真的可以得到他们的认可吗? “没时间了……” 古青云最终还是决定,尝试顾行简给出的方法一。 为此,他快速回到厨房将那把遗落的短刀收走,尝试砍断尸体的左手。 割断骨头和皮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回荡着。 古青云此时悲愤至极,他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屈辱,被人当做猴子一样戏耍。 立场、利益的矛盾,让他根本没有反制手段。 而顾行简给出的方法二,他根本没去想过。 首先,想要在题中,杀死出题人,单凭他一己之力,实在太难。 其次,顾行简此人比之季礼更要可怕,万难信任。 可是…… 尸体的左手被硬生生切断,古青云立马将尸体从门板上摘下,丢到了客厅之中。 他同时绕过门板,抓紧门上镶嵌着的绳索,将下巴递了上去。 “可是,就算第五次事件解决了,我仍然是在饮鸩止渴。” 古青云懊恼地用头砸了一下门板,将脖子套到绳索上面,低头掐着时间。 此时距离23点35分,仅有十秒钟。 十秒钟不足以杀死一个活人,只是窒息的痛苦仍然在蔓延。 但这些伤害,对于古青云来讲根本是无关痛痒,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摆脱困境。 10、9、8、7、6…… 短短的时间,转瞬即逝,快的让人恍惚。 秒针,朝着23点35分的另一圈开始旋转,代表着新一轮事件即将到来。 古青云憋红的脸从门板上跳下来,狠狠地砸向门板,发泄着愤怒。 在次卧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卫生间那敞开的推拉门。 在浴缸之中,躺着一具尸体,正将头颅斜靠在盆沿,静静地与其对视。 古青云捂着红肿的脖子,不停地重重喘息,双目中的血丝越来越多。 这一次,他没有再动,只是这样保持着静止。 23点36分,到了。 在犹豫许久过后,他咬紧牙关,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号码。 “古店长,你既然已经选择第一种,何必再与我联系呢?” 顾行简那边的声音透着一种慵懒,甚至还打了一个哈气。 古青云靠着门板,每一次呼吸都让他胸口传来剧痛,却还是忍耐说道: “你没说不许反悔。”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轻笑,淡淡地回应着: “呵呵,我是没说不许反悔,但我说的是‘你选择哪一种’。 所以,你只能选择其一,不可兼顾。” 古青云皱了皱眉,重新回顾了一番先前的通话后,狡辩道: “你的第二种方法,并没有说只局限于第五次事件。 所以我在第六次事件找上你,没有问题。” 顾行简沉默了几秒,像是被这句话所打动,于是说道: “好吧,那就继续按计划行事。 杀了季礼和侯贵生吧,用你的全部手段,我只会在侧面助你。” “那你怎么……” 古青云的询问还未说完,电话已经被另一边挂断。 他放下手机,缓缓直起身来,看了看卫生间的位置,双目中闪出犹豫。 但最后,他还是迈出了脚步。 …… 23点38分,1605门内。 古青云拖着那具尸体,站定在门前,等待着计划中的援助。 第六次事件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 可以说,他是完全将性命赌在了这次行动之中。 万一不成……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受到主卧、次卧的冷光灯彻底熄灭。 1605号房间完全变得漆黑,如此一来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抹红光。 那红光正从门缝之中渗透,显然是来自门外。 “砰!” 突然间的一声砸门,逼得古青云往后倒退半步。 紧接着,门板的晃动也越来越剧烈,像是门外正有什么东西试图破门。 古青云的心情随着破门声,逐渐激荡。 门外之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只要让他出了门,就有机会完成反击。 第七百九十四章 斩首行动 房门在一声声的撞击中,逐渐裂开一道缝隙。 暗红色的光芒从裂缝中渗出,投射到古青云的脸上,让他看起来诡异至极。 裂纹越来越多,红光也越来越甚。 古青云缓缓将眼睛朝着缝隙靠近,视野从模糊变得猩红,想要一窥外界。 突然,另一只血红的眼睛出现在视野中,将他惊得往后倒退。 1605的房门,随着那只眼睛的靠近,已经四分五裂。 直到最后一声撞击,整个房门彻底化作一块块碎片,四散而飞。 他单手遮着面容,偷眼而瞧,但见一个陌生的身影伫立在门口,向他伸出手臂。 “古青云,快把尸体丢出来!” 先见其人,后闻其声。 在这句急声的话语中,掺杂着那令人心神不宁的噪音。 一颗人头样式的闹钟,正不断在那人脚下跃动,发泄不安的讯号。 古青云的瞳孔微缩,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震惊问道: “灵异世界,人头闹钟,你是……” “第十分店,权梁,快把尸体给我!” 来人,正是权梁。 他似乎极为忌惮1605房间,借用人头闹钟将房门开启,已经是极限。 不过听这番话的意思是,他的确有方法处理第六次事件。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中。 权梁也是顾行简的棋子,每一步行动都是在他的安排下驱动。 古青云眯了眯眼睛,没见顾行简,却见权梁,这让他又有了一丝怀疑。 可看着权梁那张脸,乃至背后暗红色的灵异世界,他也很清楚。 权梁的身份是无误的,只有游戏者才可以开启人头闹钟。 犹豫片刻,古青云还是俯身将尸体给丢出门外。 而当尸体出门的那一刹那,他明显感觉到自身、乃至整个房间都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可具体到底哪里产生变化,他又无法辨认。 权梁一把抱住尸体,竟然开始朝着对门的1604号房间冲去。 这一幕让古青云摸不着头脑,正要追逐而去。 权梁那因过度紧张从而显得有些扭曲的面容,猛地转头,急声呵道: “我在用命帮你拖时间,你只有三分钟! 季礼、侯贵生就在楼道口,你杀不了他们,大家就一起死!” 一番话说完,权梁携着尸体,狠狠地撞向了1604房间的大门。 很多事情,都在一瞬间发生。 这一切与古青云设想的剧情,完全不一致。 他万万没想过,门外之人竟会是权梁。 那么顾行简在哪里? 不过转念之间,他又觉得此番做派极为合理。 世人皆知,第十分店是在顾行简扶持下缓慢发展,此人又喜爱幕后操纵。 所以,顾行简不露面,安排权梁来此,这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最后一丝怀疑被打消,古青云看着脚下被留下的人头闹钟。 他明白这是权梁刻意为之,给他提供了一抹灵异力量,用以削减季、侯二人的第五幕剧情。 局势,说是三分钟解决。 但真正有利于古青云的时间段,只有人头闹钟这45秒。 不对,现在应该仅剩30秒。 只要他能在这半分钟内,将季、侯二人杀死,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人头闹钟,给我提供了短暂可以对抗季、侯的时间。 在接下来的半分钟内,我与那二人的地位平等,各凭本事。 而我在十六层待了一天两夜,对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熟悉,所以优势在我。 顾行简说要帮我,显然已经将我的底牌看穿。 所以他就是要我用那件东西,来帮他除掉季、侯……”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可以说古青云已经骑虎难下。 当他接到古青云的那通电话,就彻底失去了退路,唯有主动出击。 古青云,在第十六层守了一天两夜,绝不仅仅是规避剧情。 因为,十六层也是有鬼的。 他花费大量的时间,就为了摸清这只鬼的规则,同时一个庞大的计划应运而出。 苏城河的双穿能力,人头闹钟的灵异世界,利用十六层鬼的规则。 三方合力,古青云可以拉任何人入局,从而将其杀死。 这就是古青云最大的底牌。 古青云的脑海掀起风暴,他的手缓缓伸进怀中,慢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八音盒。 那八音盒不过巴掌大小,却做工极为精致。 粉色的迷你别墅,八面透明玻璃中,一个穿着舞蹈裙的金发少女,踮着脚尖正欲起舞。 八音盒一经亮出,整个十六层像是刮起一阵无形的冷风。 一股席卷整个楼层的灵异力量,正在无限扩张,并一路朝外蔓延。 古青云托着八音盒的手都在暗暗发抖,他死死地盯着那根外露的发条,脸色难看至极。 开弓就没了回头箭。 一旦他将八音盒开启,那么就会释放十六层那极为恐怖的厉鬼。 上一次他能将此鬼控制在盒中,实属运气,他本人也并未完全参透这只鬼的杀人规则。 但此时此刻,他已是骑虎难下。 古青云的眼神中透着一种疯狂,他将八音盒放在地上,同时将耳中的通讯器开启。 “苏城河…… 斩首计划,现在开始。 我要你立刻将,李一、陈汉升、薛听海、李观棋、洛仙、皇甫佳佳、朱小凝。 所有店长,全部拉到十六层的灵异世界!” 一不做二不休。 杀死出题人的同时,他也要正式开启自己的行动,双线进行。 古青云,始终牢记着他那抹除所有分店,单留第一分店的大计。 所以,他将此次行动,命名为“斩首”。 这个名字可谓是极度贴切,因为他就是要借八音盒,来将一众店长尽数铲除。 “你疯了? 敢拉李一、陈汉升、洛仙三人? 还有,我答应你的前提是,不能对观棋下手。 你为何出尔反尔!” 苏城河的声音急切,可以体会到他现在是一种何种心境。 古青云蹲在地上,手掌按着八音盒,右手在不断发抖,这说明里面的鬼他有些控制不住了。 “局势即将失控,我不把所有人拉进来,尤其是那些顶尖店长,根本对抗不了十六层鬼。” 这只鬼一旦从八音盒释放,只怕会更加恐怖。 古青云没有自信能够将一切掌控,所以必须要拉那些实力强劲者入局,分担压力。 哪怕,这些人选中还有李一。 可以说,古青云为了这个局已经丧心病狂,连李一都敢算在其中。 苏城河还在犹豫,他之所以肯帮古青云,是有难言之隐。 “王大炊、窦挺、柳橙。 你的三个副店长全都中了我的罪物。 我若活不过这次任务,三天后他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分店的命运,在苏城河手中,也在古青云手中。 而苏城河的软肋,正是责任。 现在,李观棋的友谊、第二分店的责任,苏城河只能选择一个。 第七百九十五章 连环之计 “叮叮……叮叮叮……” 一阵悦耳的旋律响起,像是指尖轻敲乐器所演奏出的脆响,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八音盒中那八扇透明门窗纷纷开启,开始释放出极致的恐怖气息。 穿着舞蹈裙的金发少女,有了一丝舞动的迹象。 古青云触碰着发条的手被那股力量震得发抖,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因为他根本没有为八音盒拧上发条。 十六层鬼,能力十分特别且诡异,古青云几次三番试探都没能弄清。 他只知道,这只鬼似乎并不属于黑白大楼。 准确来说,这个八音盒是来自店长任务,但里面装着的鬼是外来者。 事情的紧急,已经由不得他多想,只好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开启八音盒。 齿轮的缓慢转动,发条开始剧烈颤抖,八音盒内流淌而出那引人浮想的舒缓音乐。 古青云遏制不住十六层鬼,直接开启了斩首计划。 苏城河的犹豫根本无关痛痒,因为他绝对不能做事古青云落难。 事已至此,古青云的情绪反而变得平和起来。 他的目光很亮,其内闪烁着克制后的疯狂,对准了正前方的楼道。 在那道紧闭的铁门外,就该站着两个男人。 季礼、侯贵生,将他逼到此番境地,掌握了大半时间的主动权。 但现在,十六层鬼被古青云亲手释放,人头闹钟还在喧嚣。 如今的十六层,古青云手握封印鬼物的八音盒,自认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 “苏城河,还不赶紧动手?” 安静…… 安静到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静候三秒钟,一切竟是安静得如此诡异。 古青云的脸上充斥着一种茫然,继而又被恐慌所替代。 因为他赫然发现,刚刚还气势逼人的八音盒,此刻竟然收回了全部音乐。 包括,那磅礴的灵异力量竟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了1605房门前的人头闹钟,那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跃动的生硬。 四周的暗红色光芒,正在不断消退,曾经的黑暗重新归来。 而当他看向1604房门时,看到了权梁那张苍白的脸,正在对着他微笑。 在片刻后,却又消失不见…… 古青云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他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点亮了屏幕。 通话记录页面显示,两分钟前与薛听海有过一次通话。 但那来自于顾行简的通话,竟然再也寻找不见! “我…我中计了……” 而后,他的身体开始僵硬,四肢酸软无力像被抽去了骨头。 眼前所见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他像是躺在了一张大床上,成为无法动弹的尸体。 这里是1605号房间的主卧。 古青云呈一个“大”字型躺在床铺上,没有外伤、没有血迹,只是化作一具尸体。 而时间,刚好来到了23点43分。 这是第一次事件中,属于古青云的解法。 他将死亡时间延后了23分钟,可在这段时间内他却没有完成破解的方法。 古青云的第六次事件结束,失败。 …… 游戏世界,十六层楼道。 从第五次事件,一路布局谋划到第六次事件的出题人,季礼。 他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脸上露出了一抹轻松。 “古青云已经落幕,他彻底被困死在1605房间,与薛听涛一样。 在此之前,他已经把所有底牌都亮过了。 那么我们的计划也终于要正式开启。” 侯贵生还是站在窗口处,一身黑衣显得干练与神秘,轻轻一笑: “季店长好计谋,搬出虚假的顾行简,果真有效。” “顾行简身处游戏世界,且拥有第二层监视权。 所有事,由他的身份出面才最是合理。” 一切,倒回到六分钟前。 那时,正值薛听涛刚刚受困,古青云完成第四次事件。 在一次又一次的新题目中,古青云的意志已经得到了大范围的削弱。 季礼想从古青云身上得到的,共有两点: 第一,掌控苏城河的方法; 第二,十六层鬼的详细资料。 掌控苏城河,开启灵异世界后,才可将不同位面的店长,拉到同一世界。 季礼和侯贵生,要通过这一步步骤,来确定“门”在何处。 同时,为确保季礼能够在灵异世界,同样具备足够的优势,他还需要一样东西。 十六层的鬼。 每一楼层都有鬼,可偏偏这么长时间十六层鬼迟迟没有露面。 再联想到古青云的计划,季礼有八成的把握,鬼就在古青云身上。 所以,他要借用十六层鬼物的力量。 以鬼来削弱其他店长,同时加剧自身作为出题人的主导地位。 综上所述,季礼必须要知道古青云的所有底牌。 但仅仅是通过一些死亡威胁,仍然很难做到这一点。 于是,第五次事件到来之际,季礼开始大幅度修改剧情。 前四次事件,削减古青云精力、体力后。 第五次事件,季礼虚构出了“外援”的角色,将古青云最后一丝理智磨灭。 那么,搬出“顾行简”是最好的选择。 季礼通过“顾行简”之口,不断给古青云施加心理压力,逼迫他实行破釜沉舟的计划。 从头到尾,一环扣一环,每道题的出现,种种真假套路。 古青云根本没能力去辨认,甚至在后半程中,他始终处于骑虎难下的境地。 最后,在一系列的手段下,亲口将所有底牌说了出来。 这道连环计,防不胜防,难辨真假。 季礼终于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后说道: “古青云已成囊中之物。 他为第二分店设下的圈套,如今掌控权在我们手中。 联系苏城河,将此间利害告知于他吧。 我们的计划,也要正式开始了。” 侯贵生默默颔首,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站在窗口,凝视着月光,开始拨通电话。 而季礼叼着烟,将手按在了十六层楼道的铁门之上。 他需要前去1604和1605两个房间,收走两颗人头闹钟,以及八音盒。 但离去之前,他忽然转过头,瞥了一眼侯贵生那漆黑的背影。 第七百九十六章 翩翩起舞 1605房间。 在古青云的虚假剧情里,这道门已经被权梁破开。 但如今,它却仍然屹立在那里,分毫未动。 这是季礼真正地走入了十六层之中,此间寒意与其他楼层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些许熟悉。 毕竟,在出题的过程中他已经与这里的每一寸角落,尽数接触过。 以出题人的身份,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房门。 四周的黑暗对于季礼而言,无非是夜晚中的惯用色系。 在轻快的步伐里,他来到了主卧。 古青云,就这么像是一具尸体般躺在床上。 季礼的到来对于他而言可以感知,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这是二人的第一次相见,可在他们之间却并没有陌生感。 季礼轻车熟路地将古青云的身体翻过去,拽下起身下的背包,挨着床沿坐下。 由于古青云只经历过第一幕,且并不完整。 所以在他的背包之中,所有之物不多。 一颗人头闹钟,一枚银质复活币,一个精巧的八音盒…… 这是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东西。 但除了这三样外,却还多了一件物品: 一个红色的球形物体。 翻过来观察时,可以看到球形物的底部存在着一个圆形的凹陷,里面是一圈圈螺纹。 看到这里,季礼已经猜到此物究竟是什么了。 他在床沿点上了一根烟,并未急着离去,转过头看着古青云,问道: “你真的找到游戏漏洞了吗?” 古青云当然没办法开口,他连转身都做不到,仍保持着被推翻的侧身。 季礼吐出了一口烟圈,缓缓点头,自问自答道: “原来,你真的找到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再没去看古青云,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通讯铃声并未响彻太久,另一边很快就接听了起来。 “季店长? 一个叫侯贵生的人说古青云在你们手上,这是真的假的?” 看起来,侯贵生的确是默默无闻,就连苏城河也没听过这个名字。 季礼吸了一口烟后,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侯贵生是怎么和你说的?” 电话那边,苏城河语气紧急地将之前的通话内容,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季礼一字一句地听着,并没有开口。 这边的沉默,让苏城河开始紧张起来,于是追问道: “这么看来,古青云真的在你们手中。 我拉人,需要借助八音盒。 八音盒里面那只鬼,可以作用于双重世界,帮我确定位置。” 苏城河说这话时的语气,有些悲伤之意。 在天海酒店,不讲是非善恶,只看实力高低。 苏城河在获得右脚和剔骨刀后,本来实力大增,但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他在火锅店参加了那次聚会,就已经中了古青云的算计。 一招落败后,满盘皆输。 此刻的苏城河,已经完全受限于第二分店的威胁。 古青云的死活现在被季礼掌控,就等于苏城河也必须听命。 季礼短暂地思索过后,对着话筒,轻声说道: “你的穿梭能力,仅剩两次机会,这两次我全都要用。 所以,这一次使用,你要尽可能多的拉人。 游戏世界,你不需要去管,只拉现实世界的店长。 除了方慎言、陈汉升、克莱德和朱小凝,这四位之外。 现实世界,你见一人拉一人。” 苏城河闻言愣了半秒钟,接着狐疑问道: “那这和侯贵生所说,好像没什么不同吧。 他要我拉的人有:李一、洛仙、李观棋、薛听海、皇甫佳佳。” 现实世界,十位店长。 不算苏城河自己,可不就是这九位店长。 他没明白,季礼和侯贵生所说究竟有什么区别。 季礼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再仔细听清楚。 我说的是除了方、陈、克、朱以外,你见一人、拉一人。 这与侯贵生所说,完全不同。” 苏城河隐隐有些明白了,却又不是很明白,但他现在唯有照做二字。 不过在通话结束前,他还是说道: “季店长,你之前说欠我一个人情,还作数吧?” 季礼料到了他要说什么,于是抢先答应道: “李观棋在这一次不会死。” 结束通话,他再一次把玩了一番那个红球,将其放进了上衣口袋后,起身离去。 古青云就这么像一个活死人般,安静地躺在1605号房间之中。 自此,今后所发生的一切也就与其无关了。 …… 离开1605号房间,季礼站定到了1604号门前,却迟迟没有迈进。 因为他赫然发现,不知何时这个尘封的大门,竟然开了一道缝。 然而就在几分钟前,这道缝还不存在。 季礼的眉头紧锁,检索着脑海之中的剧情,却发现出现了一片空白。 自从将薛听涛困死在1604的主卧后,后面所发生的剧情完全没有了描述。 这是一个不合理的现象。 作为第五幕剧情的出题人,就算天海进行了干扰,季礼也会留有剧情备份。 但这一次显然不同了。 在季、侯全力算计古青云期间,1604房中的薛听涛出现了未知的变化。 季礼的面色越来越冷,他缓缓将头转向了楼道方向,冷声道: “计划要开始了,你也该忍不住了。” 此话一出口,他放弃了进入1604房间的想法,从怀中拿出了那个精致的八音盒。 八音盒,还是古青云手中的那般模样。 只是托在季礼手中,却有了某些细微的变化。 如迷你别墅内的金发少女,样貌有了一丝改变,湛蓝色的双眸间多了一抹猩红。 第一扇门,无声自开。 金发少女的手臂像天鹅般开始伸展。 第二扇门,继而开启。 柔顺的长发从颈间散落,作势起舞。 第三扇门…… 直到,季礼将那根发条完全拧到了极限,猛地一松。 八音盒的齿轮开始疯狂转动,整间别墅彻底放开,金发少女柔嫩的四肢翩翩起舞。 十六层的走廊里,回荡着来自八音盒中那古典优美的舞曲。 如同飘起了一根无形的绸缎,随着鼓点,连接了两个世界,找寻着接住它的人。 第七百九十七章 无心之人 游戏世界。 首当其冲者,当属季礼、侯贵生与躺尸的古青云。 伴随着八音盒的旋律,一道翩翩的身影陡然浮现在脑海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力量,开始笼罩其身。 季礼手持八音盒,脸色如常地四下观望,但见一道道起舞的白影,正将其紧紧围住。 那些身影,摆出各种舞蹈姿势,少女的金发舞动,形体优美。 同一时间,八音盒的乐曲继续往下方流淌。 …… 十四层。 一个穿着牛仔服,白发白面的青年,正闭目养神,守在此处。 那些音符就宛如一串舞动的精灵,跳跃着、轻快着,来到了十四层的最里端。 顷刻间,白发青年原本松弛的神态,立马大变。 音符入耳,代表着一种无力抵挡的心灵入侵,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 这导致他忽然不受控制般,从地上站起身来,目光游离、步履僵硬。 白发青年,丧失了自主意识,推开了房门,沿着漆黑的走廊,朝音符的来处走去。 “怀光,你清醒点! 这是心灵干扰……不对? 这不是简单的心灵干扰,是令灵魂短暂离体!” 以梦境形态存活的洛仙,寄生在了白怀光的身上。 自从现实世界败北,她已经与白怀光共同命运,一损俱损。 这种形态的洛仙,各种手段均无法使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怀光走出十四层。 但问题就此浮现: 既然是现在的白怀光是被操纵的躯壳,那么灵魂去了哪里? …… 十三层。 权梁的限制已被解除,只是双目处的布条仍未被解下。 而他也不敢自作主张地为自己摘除,就这么站在1307的厅中。 “顾店长,你是不是要有所行动了?” 顾行简伫立在1307的房门口,一双眼睛正牢牢地盯着寂静的长廊。 他在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保持一个心如止水的心态,像是等待着什么。 终于,安静的十三层,有某些跃动的东西穿过了那道铁门。 顾行简的眉头一挑,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转过头对着权梁说道: “我走后,你就待在这个房间中。 等到时机成熟,会有人帮你带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千万别死在我的前面。” 权梁闻言顿觉不妙,他再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将眼睛上的布条揭下。 可顾行简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1307的门口。 包括那扇大门,也不知何时牢牢地闭合在一起。 顾行简真的走了,可他去了哪里? 偌大的1307之中,仅剩权梁孤身一人,他警惕地打量着整个房间。 只觉得在这个房子里,隐约存有一种另类的气息。 他看不见1307里的其他东西,也搞不懂顾行简留下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但十三层的结局是,已经注定。 八音盒带走了门口的顾行简,却并没有能够带走门内的权梁。 …… 来自十六层的音符,进入了季礼、侯贵生、古青云的耳中。 它自上而下地,又接连带走白怀光、顾行简。 尚存的游戏世界店长中,除了薛听涛、权梁,全都在朝着十六层进发。 但八音盒的力量,却并没有在十三层停留,反而是继续朝下。 它来到了第十层,开始停顿下来,再也没有动。 直至,三道身影从楼道上方突兀地走出,却又立马消失不见。 可见到它们三个后,音符似乎已经达到目的,而后就彻底停歇。 …… 现实世界。 苏城河一路向下狂奔,他的眼前是一道无形的丝带,正无限连绵。 这根丝带只有他一人看得见,却也已经足够完成任务。 第十层,薛听海、李观棋,正待在左手边的第一个房间。 苏城河跟随丝带推门而入,恰好看到二人麻木地起身,失魂落魄般伫立在原地,宛如木偶。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观棋的脸,暗叹了一口气。 拽着二人的手臂,将他们领到了第十层的楼道之中,安置下来。 紧接着,他就继续朝下方狂奔而去,追逐着那根丝带。 这一次,下沉的楼层跨度很大,直接来到了第三层。 刚刚一进入第三层楼道,他就立马停住了脚步。 这个敞开的楼层深处,只有一个袖手而立的背影,像是陷入了定格之中,动也不动。 苏城河看着他,却觉得很是奇怪。 因为八音盒的那根丝带,并没有笼罩那人的身影。 就仿佛此人定格的原因,与八音盒无关。 苏城河认出了那人的背影,内心泛起犹豫。 季礼的吩咐是,见一人、拉一人。 可这个男人是最不好惹的,如果强硬上前,就是虎口拔牙,等同找死。 但在第二分店的存亡,与自身性命之间,苏城河的选择仍然是走上去。 尽管此人并未被八音盒所控制,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而就在他距离那人越来越近之际,忽然在内心浮现了一抹怪异感。 他的背影明明已经那么近,可又给人一种极远的错觉。 苏城河靠近他的背后,缓缓伸出手,当指尖触碰到他的肩头时。 异象突生,此人的身影竟化作一块块碎片,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 苏城河当然不知道,李一此时已经进入了洛仙为其编织的美梦之中。 所以他其实已经不存在于任务场景。 但这对于苏城河来讲,当真是松了一口气。 此人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苏城河开始往后倒退,跟随着八音盒丝带朝着第二层走去。 刚来到第二层,他就在楼道中看到了两个男人,正相互依靠地坐在地上。 这二人他都认识。 左边是第九分店的克莱德、右边是第十分店的朱小凝。 但这二人的模样十分诡异。 克莱德的身上穿着朱小凝的衣服,显得很窄小; 朱小凝穿着克莱德的衣服,又看起来格外宽大。 他们隐约呈现着对立阵营,却又背对背依靠在一起,像是携手对敌。 此番场景,当真是怪异至极,可却与苏城河无关。 八音盒的丝带,还在朝下方走去,直至来到第一层。 这里也是黑白大楼的大厅了,并没有住户存在。 但最后一位店长,却正坐在大厅中的休息椅上。 皇甫佳佳面朝着墙面上的那副住宅结构图,背靠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苏城河看着她头发散落在椅背上,目光朝其脚下望去。 那里存在着一大滩猩红的血泊,那刺眼的颜色将女孩纯白的裤脚完全染红。 他缓缓靠前,将手搭在女孩柔嫩的肩膀上,却只感到僵硬与冰冷。 这一幕,令他内心发寒,轻声问候道: “佳佳?” 女孩没有动,这让苏城河格外痛心,旋即转移视角。 直到,他看见了皇甫佳佳的前襟,那里衣衫撕裂,鲜血干涸。 而胸口的位置存在着一个血洞,里面空空如也。 皇甫佳佳的心脏,没了。 苏城河艰难地低下头,轻轻用手拂过女孩低垂的眼睛,他的心口泛起隐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皇甫佳佳的头竟又猛地抬起来,死死地盯着苏城河,一字一顿问道: “人无心,可活吗?” 第七百九十八章 规模最大的行动 红芒,盛放。 一声高过一声的喧闹,如同海浪般跌宕而至。 一连三颗人头闹钟焦躁不安地在地面上跳动着,三倍灵异世界叠加而来。 十六层的暗红色光芒,夺目到了极致的程度。 那道屹立于楼道铁门外的黑衣男人,脚踩三颗人头,终于背对了月光。 敞开的铁门内外两侧,相距二十几米。 季礼与侯贵生,两两相望,可处境却截然不同。 身处走廊中的季礼,他的八个方向被八道身影所阻拦。 那金发少女在他身边翩翩起舞,发丝间的幽香沁进肺里,让人浑身不自在。 可在另一边的侯贵生,他却单人而立,身边毫无鬼影。 季礼单手拖着八音盒,冷冷地看着侯贵生,沉声道: “果然是你。” 阴冷的十六层走廊,二者间没有阻隔,只有无尽的眼神交锋。 侯贵生踩着一颗人头闹钟,又俯身捡起了一颗,淡淡地说道: “没错。 薛听涛的戏份,是我加的。 你作为主出题人,要设计古青云、要借用十六层鬼、要警惕天海入局。 季店长实在太聪明了,足够一心三用。 但我只设计了一步棋。 将薛听涛、古青云的命运互换。 目前躺在1605房中的古青云,他的性命其实是与薛听涛绑在了一起。 只要薛听涛死了,那么古青云也会死。 而薛听涛的剧情,全由我来掌控着。” 侯贵生的声音越来越冰冷,诉说过程中不带丝毫情绪,继续补充道: “所以季店长,你在忽视薛听涛的时候,就已经失败了。 我才是第五幕的真正出题人。 现在,苏城河你立刻按照我的要求,将那四人带来十六层!” 前半段,侯贵生是对着季礼说的。 但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通讯另一端的苏城河所说。 不知为何,侯贵生竟能拥有不受十六层鬼影响的能力。 同时,他在此前就已经完成了对季礼的计算。 侯贵生,成功夺权。 正当此时,一道道身影,在闪耀的红光中纷纷来到十六层中。 而最里端的季礼、与最外端的侯贵生之间,足足隔了七个人。 1615,季礼; 1613,李观棋; 1612,薛听海; 1609,苏城河、皇甫佳佳; 1607,白怀光; 1606,古青云; 1601,顾行简。 十六层楼道口,侯贵生。 除了个别几人,尚存的店长全来到了此地,也是本次店长任务规模最大的一次行动。 三倍灵异世界入侵之下,时间延长到135秒,在这段时间内,一切也该见个分明。 侯贵生来到铁门旁,端着酒壶静静地看着走廊。 按照先前的计划,他们此番行动的最终目的,是找到灵异世界中“门”的位置。 那么通过第十层的遭遇可知,只要在灵异世界中死亡的店长,就会化作无脸鬼。 而无脸鬼,会自动汇聚到某处位置,那里即是“门”。 所以,这个计划的全貌就是,将所有店长拉入同一层面。 借助某只强大的鬼魂来进行淘汰游戏,直至出现死者,从而确定位置。 …… 除季礼外,剩余七位店长,一经来到十六层当即意识到自身的处境。 八音盒的乐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眼前纷纷出现了一道正在跳舞的金发少女。 他们被限制在房门的小块区域,不可擅动,只可观察少女舞蹈动作。 但这些动作有什么用意,却毫不知情。 这七人中,最特殊的区域当属1607号房门。 苏城河与皇甫佳佳,二人占据一个名额,身处此地。 其他店长们,在八音盒的“诱导”下来到此地,已经恢复了神志。 但皇甫佳佳的情况极为诡异,她失去了心脏,且看起来历时已久。 苏城河抱着她,仔细观察后却发现她也并没有完全死透。 因为她的口中,一直在念叨着那六个字: “人无心,可活吗?” 苏城河缩在限制区域内,抬头朝着李观棋那边喊道: “观棋,把治疗罪物借我一用。” 1613门前的李观棋,始终在留意着金发少女的每一个动作。 闻言后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佩,朝着1609那边丢去。 苏城河接过玉佩,将其佩戴在了皇甫佳佳的胸前。 他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发,柔声安抚道: “没事的佳佳,人无心也可以活着,可以的。” 玉佩发出淡淡的荧光,可却抚不平皇甫佳佳心脏处那狰狞的缺口。 “季礼!侯贵生!古青云! 听涛在哪?我弟弟在哪?” 薛听海不停地拍打着那无形的屏障壁垒,无视着身旁金发少女。 “10秒钟变换十七种姿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怀光粉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少女,脑海中满是怀疑。 十六层里,很乱。 太多人挤在走廊之中,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心境与情绪,还有那前所未见的死法。 当然,这里面也有另类的存在。 比如,1606门前的古青云,他其实仍然呈现着一个躺尸的状态。 尽管四周的一切他都有所感知,身旁也有少女舞动。 可似乎他更像是一个凑数者,并非参与者。 因为他早早就被定格在了23点43分,眼前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 再有,1601门前的顾行简。 他来到此地后并没有任何意外,反而是找了一个合适的姿势席地而坐。 目光也始终没有对准身边翩翩起舞的少女,而是打量着侯贵生。 这二人的距离最近,双方正带着未知意味的眼神,互相试探。 金发少女,在十秒钟后做出了25个舞蹈姿势,就陷入了静止状态。 随着它的停止,所有店长的混乱也戛然而止。 在八名店长的脑海中,自动浮现了一行行血字,下方还有一个快速削减的进度条。 李观棋双手抱肩,轻轻闭上双眼,沉浸在题中。 “在过去的十秒钟里。 你近距离观察了一位美丽少女的舞姿,想必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 那么,第八秒钟时,少女摆出的姿势是怎样的? 请你在规定时间内,摆出相同的姿势。 倒计时:十、九、八……” 第七百九十九章 预料之外的合作 第一道题,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有资格活到今天的店长们,记忆力普遍十分变态,所以这类题只要细心,不会造成多大阻碍。 尽管十六层走廊内很是杂乱,此间形式来的突兀。 李观棋仍然保持着心如止水的心境,所以他答题的速度很快。 在倒计时刚过一半时,他就在原地摆出了一个相同的姿势。 但紧接着,当他做好舞蹈动作后,区域内的金发少女就突然化作一道光芒钻进了他的身躯之中。 李观棋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将手伸进怀中,试图以罪物抵挡。 可他惊诧地发现自己的行动能力已经被剥夺,整个人宛如成为一座雕塑,动也不能动。 同时,季礼单手拖着八音盒,从1615门前走到了1613附近。 他伸出另一只手,穿透了1613的屏障按在李观棋的肩膀上。 而李观棋的身影伴随着接触,自此消失在了1613门前。 反而是八音盒那座迷你别墅内,多出了一个穿着运动装的男子。 同一时间,八扇透明的门,锁死了一扇。 …… “你亲手释放了来自十六层的鬼魂,现在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 如何将这只鬼回收进八音盒内,同时将其彻底锁死? 这是你活下去唯一的方式。 作为第五幕剧情的开辟者,你可以通过自定义题目的形式进行。 tips:八扇门对应八个人。” …… 即便季礼被侯贵生夺了权,可他仍然是这一楼层内最特殊的那个人。 因为十六层鬼的弱点,掌握在他的手心。 所以,作为出题人、作为放鬼者,季礼的剧情要大不一样。 同时他也成为了在场店长中,权限最大的一个。 季礼需要通过出题的方式,来将十六层鬼关进八音盒,并且封死八扇门。 这是两个不同的步骤,却没有先后之分。 显然,通过李观棋身上发生的事,季礼的选择是同步进行。 一方面捕捉店长用以关门,另一方面寻找回收十六层鬼的方法。 1613门前的李观棋,已经消失不见。 季礼将八音盒放置在眼前,仔细地进行着观察。 在这个不大的别墅之中,李观棋正摆出相同的舞蹈姿势,镇守西南一角。 “果然可以困住灵体。 八音盒、八扇门、八个人、八道灵。 只要我以出题的形式,让八位店长与十六层鬼出现共同之处,即可将其拉入盒中。 让他们成为困住鬼物的封印,就算成功。” 相比于其他店长,季礼的优势看起来似乎很大,但实际上却截然相反。 因为李观棋等人面对的是季礼,而季礼的对立面却是十六层鬼。 只要他做不到八扇门的完美,就必然难逃一死。 相反,其他的店长们如果被季礼掌控,反而还留有一线生机。 如果季礼能活过这次事件,他们自然也会被随之释放。 季礼站在1613的门口,他与侯贵生的距离已经缩短了几步。 二者对望之中,侯贵生面无表情,似乎对于此事毫不在意。 “我能出题,是因为天海的规则作用下。 如此一来,一旦我可以成功,侯贵生的计划就会失败。 我要面对的难题是,此间店长根本凑不够八位。 就算是我可以回收十六层鬼,到那时也会把所有店长纳入八音盒。 如此一来,以无脸鬼寻找大门位置的计划,也将失败。” 季礼拖着八音盒,思维还在不停地运转着,他在分析利弊。 虽然侯贵生夺权,可站在季礼的角度,他也是需要找到“门”的位置。 现在他与侯贵生之间的矛盾,无非是抢夺计划的主导权力。 所以,解决十六层鬼只是第一道难题。 真正的困难是,侯贵生夺权的真实意图,并且如何再把计划的主导权抢回来。 …… 李观棋的事情,当然落在了其余店长们的眼中。 首当其冲,距离季礼最近的薛听海,当即放弃了回答此题。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出现的题目其实就是一个陷阱。 回答了,就要被季礼收走; 不回答,就会被鬼物攻击。 但思来想去,选择后者反而还有一线生机。 当然,薛听海是选无可选,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出于题目的公平性,每位店长的题目会略有不同。 比如李观棋要回答第八秒的姿势,薛听海则是第三秒的姿势。 倒计时,还剩最后三秒钟。 薛听海转过头看向了季礼,在其手中的八音盒深深看了一眼后,沉声说道: “我弟弟在哪?” 此间事,引得其余店长纷纷回头观望。 季礼将八音盒拖至头顶,没理会这个问题,而是高声道: “薛听海、苏城河、皇甫佳佳,你们是现实世界参与者,可以动用罪物。 但我要说的是,我是出题人,你们耗不过我。 跟随我的题目,进入八音盒中。 只要我活过此次事件,会将你们一一释放。” 对于这三位店长来讲,他们的确有短暂的拖延能力,但这是非必要性的。 照常理,季礼是不会这么劝导的,会以事实来向其证明。 但一一解决,实在太耗费时间,且难免产生变数。 被点到名字的三人,面色复杂,又下意识地看向了楼道口的侯贵生。 但侯贵生对此却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抿了一口酒,静静地看着。 这三人中,苏城河算是比较自信的一个,因为他对季礼还有用。 只是这番话背后有一个逻辑陷阱,他不得不问: “季店长,如果我们听从,就等于将性命全交付给你。 这种事情,对于我们这类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其次,据我所知你的处境并不好。” 苏城河说这话时,又瞥了一眼侯贵生,继续道: “所以,帮你等于害了自己。” 皇甫佳佳此刻说死不死,说活不活,她自然不会有所表示。 薛听海当然是极为赞同,他此刻一门心思在薛听涛的身上,于是补充道: “苏城河要第二分店的责任,皇甫佳佳半死不活且不提。 我就算帮你又能得到些什么,我弟弟的事你能解决吗? 还不如我们三个现实世界的店长,以罪物相抗,或许有一线机会!” 侯贵生捏着银制酒壶,似笑非笑地看着一切,默不作声。 季礼闻言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但他还没有开口,却有另一道声音从走廊那头响了起来。 “他能解决。 包括苏城河、皇甫佳佳、薛听涛、侯贵生,在内的所有事情。 因为,这次我会与他站在一边。” 十六层的第一间房,顾行简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挂着和煦的微笑,朝季礼点了下头。 第八百章 十年前的店长 局势,显得很古怪。 顾行简隔着数人与季礼遥遥对望,眼神之中的交锋,透着莫名的诡异。 随着他的站出,又不一样了。 场间的形式,说不好谁优谁劣。 侯贵生手握遗失的薛听涛,借此掌权,脱离十六层鬼的威胁,所图为何尚不知情。 季礼身处局中,保留一部分自主权,可他想取胜,难度极高。 可以说,他现在唯一的优势,是顾行简的加入。 在此过程中,三秒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由于所有人都没有给出选择,所以十六层鬼物的第一次袭击来袭。 金发少女的身影开始泛滥,像是拥有了无数个复制体,在狭小的限定区域内不断拥挤着店长们。 薛听海、苏城河急忙拿出各自的罪物,进行手忙脚乱的应付。 或许是因为第一道题的关系,所以这次袭击并不强烈,可也让在场几位店长损失惨重。 尤其是苏城河那边,他一边要应付鬼物,一边又要守护皇甫佳佳。 不过这其中的有一个人却极为特别,他就是1607位置的白怀光。 白怀光来到十六层后就显得极为安静,从来没有说过话。 他在一边观察着金发少女的同时,也在时刻关注到另一个人。 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位于1607的白怀光,与位于1606的古青云,二人的距离极近。 再加上古青云处于一个躺尸的姿态,所以占地极宽。 这就导致,白怀光想到了一个奇特的破局方法。 当薛听海等人以罪物对抗之时,白怀光则是从背包之中,拿出了一根鱼线。 鱼线,是他在十四层通关的战利品。 此物他始终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用法,只知道它具备了绑定力量。 当时正是它与十四层鬼进行绑定,才导致白怀光险些身死。 不过得以天时地利,白怀光与古青云距离太近,正好发挥了鱼线的作用。 古青云现在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存在,他身在此地,却不受剧情影响。 白怀光自然看透了这一点,于是在答题的十秒钟里,他一直在尝试用鱼线勾住古青云。 终于当最后一秒到来之际,他成功了。 所以,鬼物的第一次袭击,就这样被他完美地进行了化解,且再也不会被影响。 现在白怀光与古青云进行了灵异绑定,共享一切。 也正是因此,倒在地上的古青云,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那手腕上定格许久的“23点43分”,秒针往前挪动了半个刻度。 另一边,顾行简也通过摆出正确姿势,从而没有被鬼物袭击。 但同样他也等于主动钻进季礼的陷阱之中。 又度过十秒钟,第一轮结束。 李观棋被封进八音盒; 薛听海、苏城河、皇甫佳佳以罪物抗下; 白怀光与古青云,进入特定剧情,不受影响; 顾行简定在原地,等待季礼回收。 而季礼深深地看了一眼顾行简的方向,最终却没有动。 第二轮,开始进行。 剩余六个金发少女又开始了翩翩起舞,但众位店长内心所虑的却是另一件事。 薛听海沉思许久,这一次他抬起头看了看侯贵生,沙哑着说道: “侯贵生这人我没听过,但想必他斗不过你和顾行简。 我可以进入八音盒,但你必须保证,救下薛听涛。” 薛听海看着季礼,用手撕开了胸口的背心,露出结实的肌肉。 在胸口处,他有着一颗狼头纹身,那头狼的双眼正弥漫着幽幽的绿光。 “你胆敢背约,我有能力死后寻你报仇!” 季礼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探入1612门前的屏障,按在了薛听海的肩膀。 八音盒中,又多出了一个衣衫碎裂的凶狠身影。 苏城河扶着皇甫佳佳,脸色有些难看,他还是十分犹豫。 直到他看向了怀中人那破损的心脏,最终咬牙,目光在季礼、侯贵生之间徘徊。 “侯贵生,季礼,你们之间是什么结局无所谓。 但所有店长中,只有我苏某人拥有穿梭能力,你们记得这一点就好。” 苏城河选择了一个中庸之法,他带着皇甫佳佳撤出局中。 季礼越过众多房门,来到1609,先后将手放在了二人的肩头。 就在苏城河消失前,他低下头悄声说了一句话。 而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个听见。 当然或许还有情况诡异的皇甫佳佳,可她听了也是无用。 解决1609后,季礼已经度过大半个楼层,他手中的八音盒也多了四位店长。 距离解决十六层鬼的目标,更进一步。 再往前,1607的白怀光和1606的古青云,这两个命运共同体。 季礼看着这个白发青年,目光带着一丝询问之意。 白怀光没有选择与其对视,而是低下头,像是刻意躲避,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 季礼没有说话,只是越过他们准备继续向前走去。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竟然穿透了屏障,拉住了他的裤脚。 “季……” 古青云,醒了。 由于鱼线的原因,古青云也沾染了来自白怀光的命运,所以他恢复了一丝行动力和思考力。 “季店长,我决定进入八音盒,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这话的人是白怀光。 季礼这才意识到,刚才对方的沉默不是逃避,而是深思。 白怀光此刻已经不受十六层鬼影响的能力,但他似乎也另有打算。 这个青年在沉寂的走廊中,说出了一个早已发生,却并未流传出的真相。 “陈汉升,死在了方慎言的手里。 所以,这次店长任务的成败,掌握在你们第七分店之中。 我只要求,若你可以成功通关,把我带离这场游戏。” 白怀光有洛仙的支持,所以他对于现实世界的局势,也有情报来源。 方慎言已经成为现实世界的唯一赢家,在洛仙看来第七分店的胜率极高。 一个侯贵生独木难支,尽管目前掌握优势,却也永远不可能成功。 所以在洛仙的嘱咐下,白怀光决定放弃自身优势,坚定地选择季礼。 听到方慎言在第三层杀死了陈汉升,这一消息令季礼皱了皱眉。 由于化鬼的代价,季礼已经很久没有与之联系。 他想过方慎言会赢,却没想过陈汉升会死。 不过他还是伸出手,将白怀光拉入了八音盒中。 同时与之共联的古青云,也因此随之进入。 …… 自此,八音盒内已经锁住了六扇门,只差最后两扇,还有十六层鬼的回收。 而原本还十分拥挤的十六层中,也仅仅只剩下了三个人。 分别是季礼、顾行简与侯贵生。 一直到现在,始终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的侯贵生,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表情变化。 但不是同时面对季礼和顾行简的担忧,反而是透着极为强烈的自信。 他将酒壶放回口袋,从铁门外一步踏入,正色说道: “现在没有外人了,我向季店长、顾店长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我曾经带领第三分店,冲击四星等级失败,被困任务十年。 十年,太久了。 久到十大分店已经重新洗牌,第三分店都更换了近二十名新店长。 但现在我回来了。 我叫侯贵生,第三分店的店长。” 第八百零一章 开门资格 撕开那些虚假的面具,侯贵生将自身来历公开而出。 一位在四星等级晋升任务,挣扎十年之久的店长。 他的耐性、他的头脑、他的实力,到底会是一个怎样可怕的程度? 顾行简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恍然地点了点头: “看来汉升早早预见过自己的死亡,所以才会将你藏的这么深。” 侯贵生的神态有一抹追忆,慢悠悠地回应道: “老陈是个好人,所以我没有夺权,而是愿意成为继他之后的新店长。” “但可惜,你活不过这次任务了。” 顾行简伸出食指,用指甲刮着无形的屏障。 同时,表情也从和煦变得阴沉,他讨厌这种隐瞒和超出掌控的事情。 侯贵生冷笑一声,目光越过他看向了后方的季礼,轻声道: “季店长,你根本没能力抓住十六层鬼,并且还差最后两名店长席位。 而我不受这一楼层影响,就算顾行简愿意帮你,你也永远集不齐八扇门。 只要你将所有复活币、人头闹钟给我,或许我会帮帮你。” 季礼拖着八音盒,慢慢往后退了几步,直到1604门前停止,幽幽说道: “不必,人数足够了。” 顾行简心有灵犀地转过头,看着季礼轻声道: “你去找出薛听涛,我来应对侯贵生,算上他们两个,人数的确够了。” 侯贵生的表情阴鸷,向前迈了一步沉声道: “你若不信尽可一试。” 顾行简仍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嗤笑道: “无非就是你在十三层做下的的一些把戏罢了。” 难得找到一位与顾行简针锋相对的对手,但这场好戏,是没有观众的。 季礼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就将手按在1604的门板上,推门而入。 1604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让人一经进入就觉得浑身不适。 看着这个熟悉中却从未来过的房间,季礼没有多做流连。 而是赶紧拿起八音盒,认真地看着那位失去了心脏的女孩,观察着她的表现。 由于八音盒的特性,皇甫佳佳身上的伤势已经得到缓解。 但毕竟她的伤势来自于第一层,那也是一只十分强大的鬼物,所以可以见到一缕血正在慢慢流进八音盒底。 “人无心,不得活…… 人无心,不得活……” 季礼将八音盒贴近脸颊,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八个字。 诡异的是,当这些话传出时,可以看到八音盒中的皇甫佳佳,身影开始颤抖。 而与此同时,一缕金色的秀发从棚顶缓缓滑落,打在了季礼的脖子上。 发丝犹如绞架上的套索,立马绕住他的脖颈,狠狠收缩。 季礼猝不及防间没来得及应对,整个身体被头发向上拖拽。 同一时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摆出高难度舞蹈姿势的倩影。 他的四肢也不受控制地开始了扭动,试图在模仿。 在紧急之下,季礼始终没有丢弃掌心的八音盒,将其朝着上方一抛。 八音盒是封印十六层鬼的道具,因此有着极强的对抗性。 来自棚顶的发丝立马像是触电般急速收回,另一边季礼的双眼直视着面前的倩影。 隐藏在灰黑眼中的猩红,代表了邪灵的力量,与十六层鬼正面对峙。 双方孰强孰弱自然没有胜负,但季礼也因此摆脱了骨头折断的险境。 当他重新落地,双手一抓正好将八音盒收入囊中,可眼前的鬼影却也随之消失无踪。 季礼冷静地转换了身位,口中不断念叨着先前的八个字,偷瞥了一眼盒中。 皇甫佳佳流的血越来越多,她的身影也开始淡化,像是真的步入了死亡处境。 …… “你现在到底算人,还是算鬼?” 顾行简离不开1601,他只是抱着双肩,不断对侯贵生进行试探。 侯贵生没有应答。 于是他自言自语着揣测道: “我观察过第二层的录像,你在几个小时前带着腾善等人闯进了十三层。 腾善当时已经知道了速通方式,其余几人均在灵异世界,只有你一人进入了1307。 而在1307房间里所发生的事情,却连监控器都无法看透。 但我知道,你在里面足足待了半小时之久,当你出来后,无脸人就消失了。” 侯贵生眉头一挑,靠在铁门上重新拿出了酒壶,反问道: “那么你是怎样猜测的?” 顾行简贴在屏障边缘,试图以一个最近的距离观察着侯贵生的细节表现,幽幽说道: “所以我怀疑,你把无脸人吞了。” “荒谬。” 侯贵生冷笑一声,对这个猜测嗤之以鼻。 可顾行简的脸上却满是认真与严肃,他没有给对方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 “这样猜测的原因有三: 第一:无脸人很特别,它明明是一只鬼却具备活人的身份资格。 而它的杀人方式又刚好是附身。 如果有一个胆大心细者,或许就有机会利用这一特性。 第二:我在1307房间待了几个小时,发现现实中的东墙,与监控中的东墙有着细微差别。 现实中的东墙,要更厚几公分。 当我将耳朵贴近后,竟会感受到墙面具备着诡异的心跳声。 第三:你抵达十三层,不跟随腾善寻找生路,反而直奔1307。 这只有一种解释,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此地。 而我牢牢掌控着监控权力,只是被季礼的干扰下丢失了一小段时间。 可在整段任务剧情里,我却根本找不到你首次进入的画面。 这说明,你第一次来到十三层的剧情,被抹去了。 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 我只能认为,你已经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现在的你,根本不是一个游戏者,而是半游戏、半无脸人。” 顾行简的一番话,字字如同钢钉般刺进了侯贵生的内心。 通过侯贵生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来看,这种猜测似乎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准确度。 或许这也可以解释了,侯贵生为何要夺走季礼的第五幕权力。 因为他也具备与方慎言一样的“开门资格”。 一番话,足足让侯贵生沉默了半分钟之久,他恢复了一贯的神情,轻轻问道: “那么你再猜一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游戏者,还是无脸人?” 顾行简往后退了半步,神态平和,却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你的计划并没有完全成功,所以你已经被割裂了。 十六层、十三层,各有一个你,分别对应游戏者和无脸人。 我观察你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所以我也很想看看,你是否能够将邪道转为正途。” 恍惚间,顾行简朝右侧头,一个金发的女孩抓住了他的衣角。 第八百零二章 成长的代价 侯贵生冷冷地看着顾行简,身子缓慢后撤,跨回铁门外。 那突然出现的金发少女,单手牵着顾行简的衣角,以此借力,腰肢下坠。 如瀑的长发就这样垂至地面,锦绣的舞蹈裙随风飘起。 这一幕看起来极为和谐与美好。 场间宛如一对亲密的伴侣,正在进行一场优美的舞曲。 但实际上,那十六层鬼特殊而强大的力量,正在拉拽着活人的肢体,强迫其扭动筋骨。 顾行简眉头皱了皱,体内的骨骼发出一些闷响,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斜。 而与此同时,他却从怀中拿出了一杆竹笛。 侯贵生见状神情一变,将双手按在耳朵上,可却无济于事。 十三层那熟悉的乐谱,借顾行简手上的竹笛,再度传出。 悠扬且具有穿透力的音符,由灵异力量加持,起到了沁透心扉的作用。 伴随着笛声的响起,那舞动的少女忽然身子一顿,陷入定格。 同一时间,铁门外侯贵生的面部开始有了变化,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就仿佛因这笛声的干扰,他自身的形态产生了错乱。 在这混乱间,一个淡淡的金发身影开始逐渐朝着侯贵生靠近。 顾行简这边的力量反而有了大范围削弱,因此恢复了大半行动能力。 手中刀一闪,被抓紧的衣角轻松割断。 他单手拿着竹笛,面露微笑着说道: “侯店长,现在游戏才算公平了。” 侯贵生,现在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游戏者,他体内有十三层无脸人的部分。 所以他才可以免疫十六层鬼的攻击。 但无脸人的最大弱点,正是来自刘老师所教的那首儿歌。 顾行简以笛声刺激,搅乱侯贵生的身份,也终于让十六层鬼得以趁虚而入。 现在,十六层鬼被三方牵制,种种力量大打折扣。 如此一来,落实到每个人身上的压力就要缓解许多。 说完这话,顾行简继续将竹笛放在下唇,奏响了那首儿歌。 而这一次,笛声开始变得更加空灵,从十六层响起,逐渐朝下方楼层蔓延。 十五层、十四层、十三层! 笛声穿透了空间,像是具有特定目标般,直奔1307号房间。 顾行简的脸上带着永远的淡然,双眼中流转的光芒,像是早早将一切掌握。 现在,是时候让留在1307的权梁发挥他原有的价值了。 …… 1604的房门被轻轻开启,从中走出了一位白衣染血的女孩。 她的秀发披散,神情萎靡,曾经那双眼中独有的青春光彩,如今已然暗淡。 随她一同而出的,还有一个黑衣长发的冷峻男人。 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女孩伸出手将头发别在耳后,疲倦说道: “季店长,你一门心思要我死,现在你如愿了。” 季礼没有回应,只是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破损的表盘上指针已不再转动。 “现在是什么时间?” 女孩低头看了看空洞的心脏,将碎裂的衣衫遮了遮,轻声说道: “21点04分,我刚路过第三层的时间。 一分钟后,我会从第三层直接传送至第一层,被一只鬼袭击,掏空心脏。” 季礼心头估算了一下时间,反复推演觉得无误后,开始朝十六层外走去。 在他的视野中,走廊中没有顾行简、侯贵生,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只有这条路,世界是那么安静。 仅有季礼、皇甫佳佳二人。 皇甫佳佳两次身死,走路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只能勉强跟上季礼的脚步。 她在后方看着那无尽的前路,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已经死了两次了,循环之镯又一次开启。 想必你一定要我死,就是为了通过这件罪物回到过去的时间吧。 以这种方式来找回薛听涛的剧情线。” 皇甫佳佳的情况诡异,她虽然像个活死人般无法动弹,但却拥有感知能力。 所以之前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并且也猜到了季礼为何非要她死亡。 毕竟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皇甫佳佳的循环之镯,是被动开启。 目前,季礼和皇甫佳佳正是处于罪物世界之中。 时间倒回了她死亡前,只要能弥补她的死亡,那么二人均可脱困。 走出十六层,季礼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他先是朝右手边看了一眼,那里是铁门所在。 而后又越过皇甫佳佳看向了后方走廊,那里弥漫着一股强大的灵异力量,正在发狂般侵入罪物。 最终,他抬起头看向了上方楼层。 在分别观察了三个方向后,他在内心思忖道: “计划最重要的一步要开始了,一分钟时间很充裕。” 季礼深知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要在这一分钟内见分晓。 所以用智极深,哪怕到了这一步,他也在脑海中推衍再三。 而跟随而来的皇甫佳佳,看着季礼走出十六层,并且一路向下进发,深感意外。 “你难道要先去救我吗? 以你的性格,不是应该先在十六层找到薛听涛吗?” 季礼的脚步很快,短暂间已经将她甩开了半截楼层,闻言只是轻声道: “逼死你不是为了找薛听涛。” 皇甫佳佳不懂了,却也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进行跟随。 途径十三层时,季礼又短暂地停留了两秒钟,他注视着1307房间,继续向下。 季礼的行踪诡异,让皇甫佳佳看不懂,她也不想问。 不过越接近下方楼层,她的内心也开始活泛起来。 第十层的标识,就在脚下。 终于皇甫佳佳忍不住了,看着季礼的背影问道: “安安怎么样?他没跟你们去十六层,还留守在第十层吗?” 鲍安的名字,又出现了。 按照时间来推算,当皇甫佳佳在第一层被挖去心脏时,鲍安应该也正在步入死亡。 或许她真的对鲍安的能力十分信任。 所以哪怕只见到季、侯,却仍然认为是鲍安选择了留守。 季礼本可以隐瞒,但他还是停顿下来,转过头仰视着女孩说道: “他死了很久了,我操纵鬼物杀了他。” 皇甫佳佳的手突然攥紧栏杆,本就虚弱的身子险些栽倒,她怔怔地看着季礼。 只一瞬间,那双眼睛里闪过了不敢置信、憎恨之火,更多是却是茫然恍惚。 她双手抓紧栏杆,勉强保持着站立,下意识地看向了第十层。 那敞开的楼道,缓缓走出了一个相貌很平凡的青年,可双眼却很温柔。 他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像哥哥看向自家妹妹般宠溺地,向她招手。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永远停留在原地等待你,照顾你,宠爱你。 季礼已经走下了第十层,留下的声音那么刺耳和冰冷。 “他最后一句遗言是:‘佳佳,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你可以选择去陪他,也可以继续挣扎下去,杀我复仇。 但前提是,你能从一个孩子成为真正的大人。” 第八百零三章 墙里有人 鲍安之死,与其他无关,仅仅是阵营的对立。 至于皇甫佳佳今后的路该要怎么走,要看她自身的选择。 任务事,任务了。 季礼杀人从来都有理由,不会因为这一点就借机除掉皇甫佳佳。 而实际上,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对他而言,也没有太大的威胁。 二十秒过去了。 季礼已经来到了第三层,他在这里又一次进行了停顿,朝其内的幽深望去。 陈汉升死在了这里,方慎言也在这里。 或许过不了多久,第七分店的两人就将会面,而那时将决定本次店长任务的最终结局。 皇甫佳佳之死,来自于第一层。 而季礼则是在第二层,停了下来,并不假思索地推开楼道门,径直走进。 这份义无反顾,果断决绝的表现,显然是早早设计好的。 他带有极强的目的性直接快速进发,途径一个个封死的房门,对准了最后一间房。 0215。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季礼第一次身临其境地来到这个房间。 上次只是通过邪灵的破碎画面,进行了观摩。 季礼格外轻易地就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像是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一样。 0215,还是和印象中的一般模样。 那么脏乱不堪,无处落足,给人一种生理不适的感觉。 他微微蹙眉,越过客厅直接踹开了卧室的房门。 那个穿着一件白背心的干瘦男人就这么坐在电脑前,正端着泡面碗看着他发愣。 在他那双浑浊的眼珠中,流转着迷茫和恐惧。 一面面墙上的照片,还有那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充分暴露了他丑陋的一面。 被戳穿的时刻,是他恐惧的开始。 但他很快就没有机会害怕了,因为他的身体正在融化,双目滴血。 一个赤裸的少女倒映在瞳孔中,占据了内心,将他干瘦的身子化作一滩脓血。 季礼用袖口挡住口鼻,随意地将那掀翻在地上的泡面碗踢开,坐在了电脑前。 同时,干瘦男人化作的那摊血,开始了沸腾,逐渐冒起白烟。 一股规则的力量浮现,并且完全笼罩在季礼的身上。 …… “隐藏剧情: 你来到0215房间,撞破了大楼偷窥者的秘密。 看着墙上那密密麻麻的隐私相片,还有时刻直播的电脑监控,你做出了一个选择: a:接替干瘦男人,成为新的监视者; b:将监控器进行销毁,一把火烧光一切; c:视而不见,将所见所闻全部忘记; d:——————————————;” …… “果然,当初顾行简是提早知道0215的秘密,于是进行了绑定。” 顾行简基于丰富的店长任务经验和对黑白大楼的了解,所以先一步找到此地。 从后面发生的事情来看,他的第一次选择应该是a项。 也正因为他与偷窥者进行绑定,所以当初季礼在十八层的攻击才会无效化。 而季礼怀揣着坚定的目标,一路直至0215,显然是为了选a,拿下监控权。 现在,是皇甫佳佳创造的独立时间线。 在21点整,正是季礼杀死顾行简第一条命的时期。 紧接着,方慎言等人继续向下,探索剧情。 在三分钟后,皇甫佳佳被第一层鬼物袭击,从而挖去心脏。 也就是说,顾行简在21点——21点03分,失去了与0215的绑定关系。 所以季礼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三分钟的空窗期,趁虚而入,抢夺监控权。 季礼操作着电脑画面,非常具有针对性地直接找出了“第十层”的画面。 此刻,画面上显示侯贵生四人正堵在第十层门口,面面相觑。 按照时间线,他们应该正在揣摩内心的“人鬼阵营”抉择。 季礼慢慢地点上了一根烟,并没有急躁,只是等待着时间一点点推进。 他的目标,就是拿下监控权力,并借此拿到一些极为关键的信息。 而这个消息,将决定整个任务的走向,影响许多人的命运。 季礼甘心付出所有,费劲全部心机,谋划了一场大局,就是为了这个消息。 现在,他已经成功了一半。 不过在此之余,萦绕在季礼脑海的还有一个隐患。 这个隐藏剧情中的d项,竟然是无法显示。 而造成这一异常的原因,只怕与顾行简两次绑定监控权有关。 季礼只能做如下猜测: 本次隐藏剧情的d项,是一次性的选项。 顾行简首次来此,选择了a项;二次来此,选择了d项。 而如今,虽然二次绑定还未发生,可冥冥中的规则已经判定d项由顾行简所有。 那么,这个神秘的d项究竟是什么? …… 一切正在按照计划中进行。 十六层中,侯贵生与顾行简正在与鬼物进行着周旋。 同一时间的季礼,在第二层观看着监控画面。 而在十三层,一个未曾入局者,却也被动地拉入局中。 独守于1307的权梁,此时深感房内弥漫着一股令其不适的阴暗气息。 权梁,作为第十分店的元老,尽管各方面并不出色,能活到今天也定有其独到之处。 自从顾行简消失,方才过去一分钟左右。 可在此阶段,面临幽暗漆黑的房间,权梁明显察觉到有些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他拎着背包,正在揣摩自身处境。 “顾行简说过,有人会把我带去一个合适的位置。 他用的是人,而不是其他代称。 可现在,还有几个参赛的店长?我被带走是好是坏?” 权梁深觉房间内诡异,有些按耐不住想要出门的心思。 可顾行简的警告也历历在目: “不许出门。” “呼……” 就在这时,权梁忽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喘息声,就在身旁响起。 这对于安静的房间内,无疑是炸响一记惊雷。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左手边,那里空空如也,只是一面墙壁。 而这面墙,正是东侧。 权梁狐疑地对比了一番东西二墙,发现东墙要空白许多,正面墙什么挂饰都没有。 可惜,当初顾行简检查东墙时,他正在蒙面,否则或许能进行更深的思考。 不过紧接着,一阵诡异的笛声又有传来,将沉寂的一切打碎。 权梁听到的仅仅模糊而又神秘的儿歌,可却将房间里的另一个东西唤醒。 整面东墙,开始了不规则的移动,无数的砖块疯狂蠕动。 表层的墙皮泛起一层层的褶皱,纠缠的模样宛如人类皮肤挤在一起。 在权梁惊恐的目光中,短短时间内东墙上竟涌现了一个“人形之物”,镶嵌在墙上。 更加令人恐惧的是,那人形之物甚至还伴随着笛声,发出重重的喘息声。 第八百零四章 三方剧情 现实世界,第二层。 楼道中那两个相互依靠的人影,正在不停地颤抖,即将倾倒。 尤其是克莱德,他的情况要更差。 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正在渗出鲜血,将衣着污染的同时,殷红了一大片地面。 同时,他的面容也产生了巨大变化,时而苍老,时而稚嫩。 不知第二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克莱德显然是正在遭遇极重的生死危机。 而实力更差的朱小凝,反而情况要好上不少。 他并没有经历年龄的变化,仅仅是身体在战栗,远没有克莱德那般严重。 或许这源自于,他胸前的衣口闪耀着一抹亮光。 一盏煤油灯,正在衣角中露出火苗,炙热的火焰撑着他的生命力。 直到,克莱德身体上的力量被完全抽走,整个人像是散了架般倒在地上。 金黄色的半长发遮面,在血泊中他痛苦地喘息着,露出了那只湛蓝色的眼珠。 “顾……顾行简,派你来杀我!” 短短几个字,克莱德已经没办法说完整,挡住面部的发丝被沉重的呼吸,吹开又吹落。 朱小凝能够清醒的代价也不小,他还保持着坐地姿势,却只能用双手撑着不倒。 他背对着克莱德,听到那些话时,语气充斥着无可奈何的憋闷。 “没办法,我没办法。” 火苗还在闪烁,照亮着他那张惨白如纸的面孔,在第二层楼道里显得可怕起来。 煤油灯放在脚下,朱小凝强撑着直起身来,默默转身。 克莱德死死地盯着他的身影,脑海中却浮现出顾行简的面孔。 他半张脸趴在血中,奋力地挪动着手指,可却根本没有力气。 怀里,正放置着来自第二层的罪物。 克莱德终于成功拿到自己想要的战利品,可取得罪物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他几乎失去了一切。 实际上,他能够从第二层鬼的手下存活,也正源自朱小凝的中途加入。 一切,都是顾行简背后谋算好的。 朱小凝帮克莱德拿到第二层罪物,又在他山穷水尽之际,夺走生存的希望。 现在沦为鱼肉的克莱德,即将拱手送上自己的性命,外加罪物。 “别怪我,我也只是想活下去。” 朱小凝蹒跚地站起,逐步走到克莱德的近前,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 慢慢地,他将手伸进了对方的背包中,拿出了一面古朴的方镜。 克莱德的嘴角还在渗血,他无法挪动目光,只能看到朱小凝的鞋底,声如细蚊。 “我深信无论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是有能的,是现在的事,是将来的事……” 方镜罪物,被狠狠踩碎。 伴随着克莱德的默念,一切循环往复,再度回归安静。 …… 罪物世界,0215房间。 季礼一根烟已经燃烧殆尽,一串脚步声从背后响起,带来一阵清风。 皇甫佳佳伫立在门口,面无表情,神态麻木地看着眼前人的背影。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理智。 或许鲍安之死,是一个成长的代价。 曾经只爱吃甜的女孩,如今也甘心咽下苦涩。 她越过季礼,看着眼前的监控器,画面中是已逝亲人的最后身影。 季礼没有回头,却没有观看监控,因为现在的画面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 反而通过敏感的神经,他已经捕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席卷而来。 循环之镯所创造的世界,正在产生激烈震荡。 整个0215房间的天花板都在不断颤抖,落下一层又一层的灰尘。 十六层鬼,果然不同凡响。 当初邪灵侵入罪物,也是通过取巧的方式,但它却可直接撕裂而来。 季礼的长发被飘然吹开,暗淡的电脑屏幕上倒映着他的面容。 而同时,在他的身旁多出了另外一个穿着舞蹈裙的少女鬼影。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被抬起,直至平行伸展。 皇甫佳佳冷眼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以一个观众的视角,观赏着血腥的开始。 季礼的手臂开始了逆时针的缓慢旋转,从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扭动声响。 “嘎吱…嘎吱……” 皇甫佳佳低下头,看向了地板处,不带有感情说道: “倒计时三秒钟,第一层鬼也要来杀你。” 季礼无法控制自己的右臂折断,在静悄悄地酷刑里,他闭上眼睛体会着一切。 “3……” …… 倒计时,第三秒,游戏世界,十六层。 侯贵生斜靠在楼道墙壁上,右半边身子已呈瘫痪模样,从手臂到腿部,骨骼全部粉碎。 那张刚毅的面容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只是双眼中的光芒还是那般坚定。 “顾行简,我有无脸人在身,你拖不过我的。” 同样,1601房前的顾行简,情况甚至要更加绝望。 那套白色的运动服已经完全沦为猩红,脚下的地面被鲜血所铺满。 尽管顾行简还保持着站立,可身子也开始不断摇晃,随时又瘫倒的迹象。 可以说,从来没人见过顾行简会沦落到此种境地。 半边脸挂着血时,他却仍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轻笑道: “我和你打赌,三秒钟后,能够站在这里的,还会是我。” 十六层,回荡着惨烈的风声,倒计时开始。 “3……” 一个金色的身影出现在顾行简的身旁,探手按住了他的头顶。 侯贵生的头顶也笼罩着一只手掌,开始了扭动。 …… 倒计时,第三秒,游戏世界,十三层。 权梁的目光不断在东墙与门口来回徘徊,左手是一把铁锤,右手是一把钥匙。 选择左手,是砸开东墙,直面诡异; 选择右手,是开启房门,逃避一切; 这第三秒钟,对于权梁而言是一道格外艰难的选择题。 也许他的决定,不仅将决定自身的命运,也将影响很多人的生死。 “三句话,顾行简给我留的三句话。 第一句:有人接我; 第二句:不要出门; 第三句,比他晚死。 这是提示? 不对…… 这是为我设计的决策路线!” 权梁的呼吸沉重,心脏狂跳,内心的天平开始倾斜,他攥紧了左手的铁锤,死死地盯着东墙。 那东墙之中的人形之物,到底是不是顾行简所说之人? 一试便知! 权梁狠狠地抄起铁锤砸向了东墙,碎屑飞溅,墙体动摇。 倒计时第三秒钟,结束。 第八百零五章 顾、侯之争 倒计时,第二秒钟,罪物世界,第二层。 季礼的右臂宛如一条坏死的秧苗,那被拧断的骨骼只是象征式地还镶嵌在身体上。 突出的骨刺,泼洒的血液,让人触目惊心。 仅存的左手按在桌面上,指尖燃烧着一根香烟,随着沉重的呵气吹开一道道烟缕。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左手,将香烟放在唇边,用牙齿咬住深吸了一口,缓解剧痛。 皇甫佳佳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看着一切的发生,最终还是撇过了头。 “你用十六层鬼去对抗第一层鬼,或许可以成功。 但最后剩余那只,你又该怎么面对?” 现在的局势并不明朗,尽管皇甫佳佳已经看出季礼的心思不在十六层鬼。 但以她所掌握的情报,完全猜不出对方的真实意图。 而尽管鲍安之死算在了季礼头上,可她现在与这个男人已经生死绑定。 所以在几番犹豫之后,她还是没能忍住开口询问。 一道金色的身影闪过,季礼的左手竟也开始了缓慢伸展。 他叼着香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出了倒计时。 “第二秒!” …… 倒计时,第二秒钟,游戏世界,十六层。 这一秒钟的难题,不在侯贵生。 因为他的身上仍然留有无脸人的一部分,此刻他的面容开始模糊,直至消无。 反观顾行简一方,却已经不可遏制地出现了头颅扭转。 这一击,显然是奔着必杀而去。 而顾行简身为游戏参与者,根本没有抵挡的能力,只能任由十六层鬼的戕害。 从这一幕看去,侯贵生并无大碍,可顾行简俨然必死之局。 但当顾行简的头颅即将濒临骨骼极限之际,侯贵生却动了。 侯贵生原本的黑衣全无,竟换成了一幅纯白的病号服,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皮,透着来自灵异的鬼气。 在这第二秒钟,他显然失去了人类的意志,全面被无脸人所接管。 而在这无意识阶段中,鬼性占据上风,竟走出楼道,直奔顾行简。 场景突变。 侯贵生以一幅没有五官的面孔,将手伸进了1601的屏障中,按在了顾行简的身上。 紧接着,顾行简开始与侯贵生,进行了某种层面的交互。 这是出于无脸人的杀人方式,以及身为鬼物的本能,可在阴差阳错间却救下了顾行简一命。 因为同一时间,无脸人与十六层鬼的力量,呈现了反方向的对抗。 十六层鬼,意图掌控顾行简的身体,将其扭断头颅; 而无脸人,却要附身顾行简,抢夺他的身体。 这两种杀人方式,产生了诡异的冲突,竟把顾行简从必死境地,硬生生拖住了。 所谓的巧合,无一不是人为的结果。 这一幕的发生,完全是源自顾行简先前所做的一系列举动。 首先,他以竹笛演奏儿歌,唤醒侯贵生体内的无脸人; 这一步,激活了无脸人,并分摊了十六层鬼的压力; 其次,由于侯贵生入局,所以他身为人的那部分,将承受十六层鬼的攻击。 因为这些攻击将其险些杀死,所以无脸人部分就必须出手,进行阻止; 最后,当侯贵生濒死之际,无脸人控制了他的身体控制权,激发鬼性。 而顾行简作为此地唯一的活人,无脸人自然要对其下手。 那么就造成了两只鬼,两种死法的冲突。 综上所述,顾行简又活了下来。 因为他早就将后续要发生的每一步,都计算到了极致。 …… 倒计时,第二秒钟,游戏世界,十三层。 权梁的手臂酸痛,虎口撕裂,却仍然不停地以铁锤凿击墙面。 整个东墙,以人形为中心,四周的墙体已经完全击穿。 那困在墙内之人,已经呼之欲出,渐渐有了一丝挣动之意。 一抹衣角从墙缝中露出,权梁将其大力撕扯下来,又用指头挖着墙皮。 借着幽幽的月光,他明显看到了一个活人的腰部,还顺着呼吸在一起一伏。 “ta果然是人!” 这一发现明显让权梁更加欣喜,他现在已经确定对方就是他等待的人。 于是开始奋不顾身,找寻一切可用之物,拼命地撕裂墙面。 十根指头随着撕扯与挖掘,已经皮开肉绽,可墙中之人的大半身躯已经显露。 这是一个活人,且一定是位店长。 权梁不断的重喘着,观察了一番后,用双手拉住那人的腿部,狠狠往下一拉。 东墙彻底坍塌,露出了后面的房间。 大量的砖块和墙纸,将权梁连同那人一同埋进了废墟之中。 权梁仰面趴在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却还坚持着往外爬。 他还是没有弄清楚,顾行简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整个人的身体开始僵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其唤醒,影响了整片空间。 眼前的黑暗,在转瞬之际变成了另一种颜色。 那是极致的暗红,像是浓稠的血液染成的一样,置身其中让人汗毛直立。 权梁没做剧情,可也一眼就认出这是灵异世界。 尤其是那嘈杂的人头闹钟,就在耳旁不断地进行干扰。 视野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权梁恢复了部分的行动力,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而他惊愕地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楼层,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顾店长?” 十六层楼道与1601房间的中部,权梁从这里缓缓站起,正看到顾行简那番狼狈模样。 同时,他也看到了金发少女身上的强大力量,以及那个白色病号服的无脸人。 “这……这是什么情况?” 而在他震撼与恐惧的目光中,一个衣着破烂的黑衣人从他背后走过。 那人无视了所有,走进了1601的屏障内,与顾行简身旁的白色病号服融为一体。 倒计时,最后一秒钟。 侯贵生,随着1307的那一部分融合,彻底完整。 此刻,他的体内拥有着两种力量。 一是他的本人,二是无脸人。 而当他完整之际,却也是噩耗到来的那一刻。 那悠扬的笛声又一次响起,但这次声音却更显沉闷和失真。 顾行简僵硬地将头转了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侯贵生,抬起左手。 他的左手上,正拿着一个老式的播放器,笛声正是从中而来。 “侯店长,三秒钟到了。 我还站在这里,但你要死了。” 十三层的生路,无脸人的弱点,随着腾善之死,一直掌握在顾行简的手中。 而这一刻,侯贵生体内的无脸人,将彻底伴随着录音封印回1307。 留给侯贵生的,将会是那些足以致死的伤势,给予他败北而亡的结局。 第八百零六章 以身入局 游戏世界,十六层。 蔓延的红光有了一丝暗淡的迹象,曾经猩红如血的颜色淡化了大半。 三倍灵异世界,仅剩最后的十秒钟。 这层楼里,此刻还剩下三个人。 对事态发展一无所知的权梁,也成为三人中最恐惧的那一个。 他听到那顾行简的话,却不敢相信。 “姓侯的店长……侯贵生?” 看着面前这个情况诡异,背影陌生的男人,权梁不由得倒退到楼道边缘。 他曾经顾行简之口探听到这个名字,却万万没想过,此人竟会将顾行简逼到这个地步。 而当顾行简那番话说过后,他惊诧地发现侯贵生那浓郁的黑影,产生了模糊。 原本孤影孑立的模样,像是出现了虚化迹象,一道白色影子正极力地往出钻。 侯贵生的体内,宛如承载了两种人格和力量,一黑一白。 白色的那一个,正因录音中的笛声遭受莫大痛苦,它努力地试图抵挡,却没有还手之力。 而另一边的顾行简,此时已成血人。 并且在他身边像是环绕着一个无形的屏障,淡淡的金光在伺机而动。 权梁身子贴墙,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他的目光不断在侯贵生与顾行简之间流转,恍惚间发现了一个怪象。 “如果他就是侯贵生,那么这里还缺了一个季礼。” 顾行简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他牢牢记在心头。 “侯贵生与季礼在十六层设下了一场大局,要杀死许多人。” 权梁警惕地望着四周的宁静,他在寻找季礼会躲藏在何处,又是否会突然出现。 …… 罪物世界,第二层与第一层的中间楼道。 季礼的右臂已经消失无踪,左臂也被折断了一半,仅剩半只臂膀。 他的行动能力大大受挫,意志涣散,每走几步都需要靠在墙上借力。 第五次店长任务,已经进行了两天两夜。 在这段时间里,店长们的威胁绝不是仅仅来自于鬼物,更有精神力的损耗。 尽管成名的店长们在这方面早就经历过很多次,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但伤上加伤,累上加累,也让撑到现在的季礼,出现了意识不清的状况。 “再过五秒钟,我就要死了,你要快点。” 皇甫佳佳没有去选择搀扶,只是走在前方,转过头低声提醒道。 季礼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将断裂的左臂撞向了墙面。 霎时间,更加汹涌的痛感击溃了麻木的头脑,给予他继续行走下去的力量。 就这样跌跌撞撞着,从未来过的第一层,终于出现在了季礼的面前。 皇甫佳佳为其拉着门,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走进第一层大厅。 而另一个皇甫佳佳,也正靠在休息区域的排椅上,背影望去正在滴血。 “第一层鬼的能力是什么?” 季礼趁着自己还有清醒,于是抓紧开口询问。 皇甫佳佳关上门,看着自己的尸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一无所知。 我刚到这里,就被一只手贯穿了身体,它将我的心脏抓走。 它问我,人无心,可活吗? 于是带着这个问题,我留了一口气,脑海中只剩下这句话。” 果然是与规则有关。 季礼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越往下的楼层,鬼物越复杂,杀人通常与规则相关。 这一类鬼物,严格来说会更加公平,却也更难对付。 不过好在,十六层鬼也很特别。 据古青云描述,十六层鬼疑似来自于外界,是被困在店长任务中的特殊鬼魂。 那么孰强孰弱,怕是不好估算。 但借助十六层鬼来挡住皇甫佳佳之死,应该可以奏效。 毕竟季礼只需要在几秒钟后,拖延她的死亡时间,令本次袭击不成立即可。 时间,在最后阶段总是流逝的很快。 几个喘息间,第一层的大厅里已经开始流窜着诡异的冷风。 皇甫佳佳看着季礼的背影,目光幽深,一字一顿道: “这样的活法,有意义吗?” 季礼的长发被吹开,他的脸上满是麻木与疲倦,无法开口回答这一问题。 直到,金色的光影从头顶袭来,将他的发梢照亮。 一只手猛地从背后撕裂了他的衣服,像是一把刀似得贯穿血肉,直接对准心脏。 一秒钟,决定胜负。 季礼的心脏猛地骤停,两种灵异力量加身,带来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 他无视了前方的金发少女,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只手。 那散发着黑气的手掌上,正牢牢攥着一个不再跳动的心脏,鲜血淋漓。 而它也在同时笼罩在十六层鬼的金光之中,显得行动缓慢而僵直。 “人…无…心…可…活…吗……” 世界像是被陷入了慢速的播放,包括第一层鬼留下的死亡规则。 季礼无法呼吸,身子逐渐瘫软,跪在地板上,头颅却仍在微偏,直视着那只手。 那双灰黑瞳孔边缘的红色,在这一刻迸发了力量。 来自第十层邪灵的诅咒,经由瞳孔的媒介,成为了杀人的利器,同时也让季礼面对鬼物有了抵挡能力。 十六层鬼,第十层邪灵,双重灵异力量与第一层鬼进行了对抗。 这场争斗的胜负,根本不重要。 因为最关键的这一秒钟已经过去,皇甫佳佳本该死的时间已被延后。 循环之镯奏效,罪物世界消失。 眼前的一切场景,像是燃烧的画卷,一点点地焚烧殆尽。 现在是,游戏世界,第一层。 季礼跪在大厅之中,神色暗淡,目光空洞,他的胸口满是鲜血。 顺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处望去,心脏已经遗失不见。 空空的两只袖口在风中不断的摇晃着,长发掩面之下,只有几个字在循环诉说: “人无心,可活吗?” 皇甫佳佳自然死而复生,她痛苦地捂着心脏,艰难地朝季礼而去。 在犹豫了几秒钟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怅然道: “人无心,亦可活。” …… 游戏世界,十六层。 当皇甫佳佳搀扶着重伤的季礼,回到这个一切噩梦开始的地方时。 侯贵生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斜靠在墙面上,目光涣散。 权梁缩在角落中,不敢说话也不敢露面,发生的所有事似乎都与他无关。 顾行简无视着皇甫佳佳,抬眼看着残破不堪的季礼,长舒一口气说道: “季店长,想必你已经找到薛听涛了,那么我把侯贵生送给你。” 嘎吱…… 在举世沉默中,1604的房门悄然开启,一个茫然的身影从中走出。 他似乎刚刚恢复行动能力,所以刚走出一步就瘫倒在了走廊中。 从1604里走出的人,是毫发无损的薛听涛。 顾行简闻声转头,看到那人时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季礼、薛听涛的身上来回流转,这个出场方式不太对。 季礼站在皇甫佳佳身旁,从下方楼层现身; 可薛听涛竟然是自动走出了1604…… 慢慢地,他看向了栽倒在地的侯贵生。 这一秒钟,竟发觉对方原本涣散的眼神,此刻竟变得扑朔迷离和莫名诡异。 只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了无数种念头,一个令他没有预料到的真相也呼之欲出。 顾行简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侯贵生靠在墙角,嘴角挂着似有似无地笑意,断断续续说道: “顾店长果然名不虚传,我们费尽心思创造的计划,竟险些留不住你。” 顾行简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这一次显然真的触动到了他。 在侯贵生的一番言语下,那个猜测已经确定,这让他伤势越发加重,不断咳血。 季礼微微用力挣脱了皇甫佳佳,他双臂折断,心脏丢失,全靠第一层鬼的规则存活。 胸口的血还在流淌,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串血脚印,可每一步又那么坚定。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行简,语速极慢地说道: “我谋划多时,利用各方,牵扯八名店长,终于诱你入局。 你看到的,全都是我让你看到的。 你听到的,全都是我让你听到的。 为了杀你,我已不惜此命,这一次你走不出十六层。” 第八百零七章 众叛亲离 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带来的是无尽的宁静。 所谓的人鬼纠葛,人人算计,都只是一片虚假的套路。 第五次店长任务,规模最大的一次行动,竟只为杀一人。 此计,谋划之精妙、逻辑之完整,堪称无解。 皇甫佳佳挺起白皙的脖颈,将一枚贝壳项链摘下,放置在了地面上。 一抹白光从楼道扩散而开,逐渐囊括十六层内的五个人。 在贝壳消散之间,留给他们的时间会很充足。 几秒钟后,顾行简脸上的情绪消失,重新换做寻常,看了看季礼问道: “从来没有季、侯反目夺权,你们演了一出好戏。” 季礼仔细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缓缓点头,回应道: “我与侯店长所求一致,所以不存在夺权。 之所以要表演的如此逼真,就是要让你误以为侯店长是你的对立面,因此你才会站在我这一方。” 顾行简若有所思地沉默着,在侯贵生的身上扫了一眼后说道: “那么计划就此开始。 先逼疯古青云,从他手中拿下十六层鬼的释放权,加苏城河的掌控权。 后将薛听涛藏匿,以他为引,设计了一个十六层鬼殃及八大店长的戏码。 这一做法,会给你们带来什么?” 侯贵生微微一笑,从嘴角渗出鲜血,率先抢答。 “第一,我要你把十三层的另一个我,带到十六层。 因为我个人已经失去了这个能力。” 接下来的事与季礼相关,于是他接了下去,说道: “第二,我要你帮我分担十六层鬼的压力,并以侯贵生将你拖在此地。 于是我才有时间,利用皇甫佳佳的镯子,去第二层拿到我想要的消息。” 顾行简听到这里脸色一变,他猜到季礼会利用皇甫佳佳。 但他由于“这场表演”,误认为季礼是要找薛听涛的具体位置。 “你要找关于第十层的事……” 季礼面无表情,且语气冰冷地继续说道: “第三,我要你死在十六层的灵异世界。” 季礼说完以上三点,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长舒而出。 这个计划耗费太多心血,能够演绎的如此完美,极为不易。 “原来如此……” 事已至此,关于十六层的真相已经全部揭示,只是还有一点疑问。 顾行简看向了侯贵生,轻声问道: “我很好奇,季礼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能让你付出这么大代价。” 侯贵生,在这个计划中可谓是最关键的一环。 薛听涛一直掌握在他手中,且要承担正面对抗顾行简的戏码。 可以说,计划能够如此完美,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位十年前的老店长,胆识和气魄太过亮眼。 侯贵生低头看了看自身的伤势,自觉已在垂死边缘,于是坦言相告。 “你对我的情况猜测很精准。 我确实吞了无脸人,但也可以说是它吞了我。 但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疑似触发了游戏bug,所以才造成了这一特殊情况。 无脸人入体,让我有了开门的资格,但这是邪道。 你说我想把邪道转为正途,其实错了。 因为我永远不可能割舍体内的无脸人,如果我开门,我就会彻底迷失自己。” 话说到这里,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侯贵生的情况太特别,他急于摆脱这种境地,而无脸人的弱点只在顾行简身上。 所以,季礼给他的条件是: 一枚复活币,再加上利用顾行简,解决无脸人困境。 顾行简疲倦地扶着墙,慢慢坐了下来,只看着季礼一人,沉声问道: “花费这么大代价,值得吗?” 侯贵生这条命是保不住的,他随时可能死去。 季礼失去双臂以及心脏,就算残存也再做不了任何行动。 可以说,这个计划要了一条半的命。 季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上前迈进一步,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只要你死,我不在乎。” “呵呵,我既然敢来,你认为我没有后招吗?” 顾行简艰难地从背包里拿出了手机,放在腿上,神秘笑着。 季礼眯了眯眼睛,先是在一旁的权梁身上扫了一眼,默不作声。 接着,顾行简按下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通讯铃声,机械地响彻在十六层中,一时间全场都在沉默。 直到电话被接起,顾行简看着季礼,却是对着话筒说道: “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而话筒的另一端,第一时间却没有回应,在顾行简的狐疑中,一个口音有些奇怪的声音响起。 “顾行简,你真当我这么容易死吗?!” 顾行简的表情愣住了,他看到了季礼眼神中的冰冷,也听到了本该死去的克莱德。 他的脸色一瞬间阴沉如水,沉声道: “朱小凝,你第十分店14条人命全在我手上,你找死吗?” 电话,被突然切断。 季礼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语气缓慢地说道: “你众叛亲离,一败涂地,还拿什么赢?” 权梁距离季礼最近,他缩在墙角,目光一直在双方流转,脑海中不断进行取舍。 他隐隐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十六层,可偏偏又很巧合地来到了这里。 眼前的局势已经敲定,顾行简根本没有了翻盘的余地。 但是…… “十六层鬼的封印,还没完成……” 顾行简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几次努力后跌回地面。 “苏城河、薛听海、李观棋、皇甫佳佳、古青云、白怀光,我有六个。” 季礼说完这些后,将目光落在了侯贵生的身上。 侯贵生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顾行简后,身影骤然消失。 而一脸恐慌的权梁,也感受到季礼冰冷的目光望向自己,还未有反应,他就失去了意识。 八位店长已经凑齐,季礼偏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女人。 皇甫佳佳默默地将地上的贝壳项链捡了起来,重新系在雪白的脖颈上。 白光随之退却,濒临暗淡的红芒继而唤醒。 她看着季礼,难掩眼中的哀伤之意,轻声道: “别忘了我们之间说过的话。” 罪物效果一经消失,十六层鬼就如同开闸猛虎,直扑季礼的面门。 但这个时候,背后的皇甫佳佳提前拿出了八音盒,丢在了它的身上。 十六层鬼,重新化作一个缩小版的金发少女,单脚立于别墅中央。 同时皇甫佳佳也补齐了最后一扇门,彻底将其封印。 一时间,十六层的混乱战局,只剩季礼与顾行简二人。 不对…… 还有一个。 薛听涛趴在1604的门口,亲眼目睹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红光盛放,如同开在地狱中的花束,那样刺眼和鬼魅。 在这里,曾经宛如神明般强大的顾行简,被季礼用左臂的骨刺,狠狠贯穿了咽喉。 而在那死亡的现场,顾行简似乎说了一句话,令季礼面色大变。 可他到底说了什么,薛听涛听不见,只是看到了渗血的尸体,瘫倒于地。 第八百零八章 方慎言的未来 当一切结束时,世界是那么安静。 偌大的十六层楼,仅有一二活人的喘息,和那具尸体咽喉处汩汩的流血声。 季礼艰难地将手臂从顾行简的喉咙处扯下,筋疲力尽的身躯连这点力量都撑不住。 身体失控地往后退,直至撞上墙面瘫倒下来。 抵着阴冷的墙面,季礼闭着眼睛,仰头深呼吸着布满血腥的空气。 双臂缺失,心脏被挖,可他竟还活着。 活着的感觉,是那么痛苦和折磨,让人很想去死。 第五次店长任务,在历经两天两夜之后,已经没剩下几个人。 季礼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花板,将其想象成了黑夜的天空。 那里一无所有,空得让人心慌。 他有些无法呼吸了,大脑越来越沉,困倦正在抢占不多的意识。 如果这个时候睡着了,那么他也就死了。 正当此时,季礼的唇边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他恍惚地睁开眼,有些看不清眼前人。 但他对嘴边之物却极为熟悉,下意识地就将其咬住。 打火机那悦耳的开启声响起,燃烧的烟草给予了季礼应有的救赎。 侯贵生蹲在他的旁边,也为自己点上一根烟,沉默许久后说道: “顾行简真的死了?” 季礼没有双手,只能用牙齿咬住烟尾,连续深吸几口后,看向地上的尸体。 “死了。” 他说的干脆,可内心却并不平静。 顾行简的种种表现,预示着他真的已经死了,且无法复活。 第一条命,季礼是动用了多方力量,才勉强成功。 第二条命,则是完全通过季礼的头脑,以智谋战胜。 照常理,此刻的季礼应该很是亢奋,因为他突破了自己的心魔。 但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 因为顾行简,不能死…… “我看到了游戏玩家。” 季礼吐出一口烟圈,说了这样一句话。 侯贵生听不明白,转过头看着他,轻声问道: “你看到了玩家?” “不是我说的,是顾行简临死前说的,这句话……很不寻常。” “顾行简,看到了游戏玩家?什么意思?” 侯贵生不了解第二层的事情,对这些自然不清楚。 季礼长叹一口气,一边吸着烟一边看着尸体,断断续续地解释道: “我在拿下0215控制权的时候,发现绑定中存在着一个d项。 这一选择被涂抹,疑似被顾行简获得。 所以他掌握了一条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报。 而这一情报,极有可能与任务整体相关。” 侯贵生正要吸烟的动作被打断了,原本轻松的脸色也变得忧虑起来。 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坏事。 顾行简拿到了关于游戏的重大情报,却又带着这个情报而死。 他究竟得到了些什么,暂且不清楚。 但从临死的遗言来看,一定与游戏本身关联极大。 侯贵生皱着眉头,下意识地弹了弹烟灰,沉声说道: “按照正常逻辑,我们就是游戏玩家。 但顾行简能在临死前说这句话,显然是另有所指。 难道他的意思是……” “游戏玩家,不是店长们,而是另有其人!” 季礼代替侯贵生说出了这个惊人的猜想,同时脸色也越发惨白。 这个猜想,可怕至极,足以推翻一切。 如果顾行简所言不虚,那么之前的所有想法就都会因此而改变。 店长们的身份,并非游戏玩家,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 而真正的游戏玩家,又是何人,什么身份? 最最关键的是,通过两天两夜的情报搜集,季礼已经大致可以想到“门”后的世界究竟是什么。 很大概率,正是游戏室。 那么,如果顾行简的话成真,他们推开门后将会看到怎样的场景? 季礼认为,有着两种可能: 第一种:本次任务最根源的鬼魂,正在操纵店长进行游戏。 开门,反而成为最大死路; 第二种:真正的游戏玩家无害,开门等于结束游戏。 开门,会是终结本次任务的生路; 一半对一半。 季礼为何在杀死顾行简时,会产生极大的心理转变,正是源于此。 而现在一切都晚了。 0215的d项,一个极为特别的抉择。 可季礼明明发现了这一疑点,却因杀人心切,选择性地将其遗忘。 现在顾行简死了,一切都随着他融化进血里。 费尽心机,历尽万难,终于掌握了开门的资格,却陷入了极端的抉择中。 侯贵生猛猛地吸着烟,沉默半晌后问道: “这会不会是他必死之时,为了混淆你的判断才这样说的?” 季礼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极低地说道: “顾行简从来不对我说谎。” 一句话让气氛再度变得压抑起来,没有人再开口。 不过这一边的环境,并没有影响到第三人。 很容易被人忽略的薛听涛,正坐在地上傻头傻脑地摆弄着手机,不时还会自言自语。 或许他正在联系那个被他视为救命稻草的兄长,却不能如愿。 不知过了多久,侯贵生将香烟掐灭,语气沉重地说道: “你已经拿到了0215的监控权,随时可翻找第十层的录像。 找到无脸鬼究竟汇聚到了哪个地方,门的位置已经确定。 方慎言成为现实世界中唯一存活的店长。 只要你让苏城河,将他拉到十三层,让其与无脸人融合,即可拥有开门资格。 开门的钥匙,你也有。 所有资格我们都具备了,但现在开不开门,反而成了最大难题!” 一支烟早已燃尽,季礼看着腿边还在燃烧的烟蒂,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件事,我们也要听一听方慎言的想法。” …… 现实世界,第三层,第三问。 一切归零后,又度过了艰难而漫长的十几个小时,方慎言终于转醒。 白面鬼面具的代价清除时,他第一眼看到了虚无,耳边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你往何处去?” 这是第三个问题,面对的是现实世界中唯一参赛的店长。 方慎言的神情还有些许恍惚,于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一下他惊疑地发现,曾经缺失的左眼竟重新生长,伤势也被完全复原。 “你往何处去?” 再一次的询问,抓回了他发散的思维。 方慎言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但眼镜早就遗失在了十六层。 在虚无的世界中,除了能感受到自己外,什么都看不见。 或许是思考时间太长,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你往何处去?” 但这一次询问过后,方慎言的面前却出现了三个模糊的光圈。 这也是第三问世界中,他所看到的第一样东西。 这是未来。 正如当初李一在第三问所经历的一样,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但与李一只有一个光圈不同的是,方慎言面前有三个光圈。 这意味着,方慎言或许拥有三种截然不同的未来。 第三问,不是需要店长回答,因为它在冥冥中已经注定。 方慎言伫立在原地没有动,目光凝聚在那三个光圈之中的景象。 他看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秒钟就看完了三种未来。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快,无人可知。 只知道他看过之后,嘴角露出了一抹嘲弄,极为不屑地转身而走。 第八百零九章 死后疑团 现实世界,第三层。 当方慎言看过三种未来,转过身时却见一扇光秃秃的木门,就这样漂浮在虚无之中。 它出现的无声无息,突兀地立在那里,像是等待着有缘人开启。 作为此地唯一一个成功通关者,方慎言当之无愧。 他看着面前的木门,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启,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第二问中,方慎言也开了一道门。 只不过当时他是以化鬼的姿态无意识开启。 这第三问结束,又出现了一道门。 方慎言又摸了摸失而复得的左眼,在悄然间他的身份或许已经发生了改变。 或许,曾和季礼商议过的那个开门资格,他已经具备。 不过这一切现在还没有定论,因为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方慎言的手掌轻轻按在了门板之上。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接触点袭来,猝不及防间拉着他的身体朝门撞去。 方慎言没有感受到痛感,就这样从门内走到了门外。 这一过程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开门,更像是他从一个透明的屏障中穿梭而过。 从门后走出,眼前的世界就回到了寻常。 这里是现实世界的第三层,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 紧接着他意外地发现,如今脚踩的位置,正是刚刚进入第三层的初始地点。 仿佛他从来到这里后就再没有动过,先前所经历都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左眼的复返,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 方慎言恍如隔世地转过身,望着笔直的长廊,那里深邃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问题世界再也找不回来,陈汉升的尸体将永久地埋葬在那个未知的领域。 也许过不了多久,再也不会有人记得,还有这样一位店长努力过,挣扎过。 “滋滋滋……” 消失许久的无线通讯,终于在这一刻恢复了信号。 方慎言看了一眼时间,此刻已经来到了1点58分,这是一个刚过午夜的时间。 但绝对不是12月10日,而是12月11日。 随着化鬼代价解除,第五次店长任务,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 在这段时间里,想必季礼那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方老师,醒了吗?” 那个熟悉的声音终于从耳机中传来,精神还算饱满,只是语气中透着太多疲倦。 方慎言按了下耳机,慢步走出第三层,轻声回道: “我已成现实世界中唯一通关的店长。” 得到确切回复后,压在心头的巨石也像是落地。 通讯另一边的男人长舒了一口气,将此前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地进行了阐述。 方慎言静静地听着,没有开口,享受着难得的沉淀。 不知过了多久,连那人的嗓音都开始沙哑后,长长的描述终于截止。 “通过监控拿到了门的位置,就在十八层的茹茹家。 我会让苏城河将你拉到灵异世界,在那里的十三层,与无脸人进行融合。 同时我们也都会在那里等你,将开门的钥匙交到你手上。 三要素集齐,你将具备开门的资格。 但现在的问题是,究竟要不要开门。” 方慎言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他再度开口,说的事情却全然与“开门”无关。 “你确定,顾行简死了吗?” …… 游戏世界,十六层。 季礼经过长时间的休息与救治,已经恢复了不少的精力。 看着不远处那具早已凉透的尸体,他的神态略有变化。 一旁侯贵生站在窗口,凝视着月光,没有被这边的谈话所吸引。 薛听涛离两个人都很远,表示绝不参与这些事。 季礼沉默片刻后,轻声问道: “你为何会这样问?” “我在第三层看到了三种未来,其中一个画面中,出现了顾行简。” 方慎言的回答出乎人的预料,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会想到。 无论是阵营还是利益,他与顾行简是一对全无交集的人,为何在未来他们会产生关联? 第三问,出现在顾行简死后的数个小时。 这等于天海直接为季礼提供了旁证,现在顾行简仍然没死。 亦或许,他还有复活的可能性。 季礼挪动了一下身子,看向腿边放置的八音盒,轻声道: “顾行简的命分为两份,一半在本体,一半在克莱德的方镜里。 我已与朱小凝达成交易,他毁掉了方镜那一部分。 而我又杀死了本体那一部分。 理论上来讲,顾行简没道理不死。 如果你看到的未来有效,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疑点了。” 季礼看向了八音盒中的一个身影,说出了他的名字: “权梁。” 其实这个人自从出现在视野,就始终在季礼的关注之内。 顾行简在任务一开始,就将此人掳走,控制了这么长的时间。 要说在他身上一无所图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从后面的事情来看,权梁似乎承担着解决侯贵生的任务,似乎也可以解释。 但真正让季礼怀疑的是,如果权梁的作用仅限于此。 那么顾行简为什么要从一开始就带走此人。 只是解决侯贵生,那么在后半程让他加入即可,没必要一直带在身边。 季礼在翻看第十层录像时,也考虑过检索顾与权的相关内容。 但初期仅仅只是一些无用的视频,最关键的时间他们都处于1307房间之中。 季礼因此可以判定,顾行简要挟权梁要做的真正内容,一定发生在1307这几个小时里。 但可惜,由于1307的特殊性,监控无法探查内部。 直接询问权梁,或许也是一种途径。 但不知为何,当季礼将权梁从八音盒中释放出来后,此人竟陷入了迷失状态。 这种情况,应该是顾行简死后触发,目的就是阻断调查。 所以,季礼永远也不可能知道,顾行简交代给权梁的真正内容,其实只有一句话: “不要死在我之前。” “杀了他吧。” 侯贵生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来,显然他虽明面上没有偷听,实际上也在一直关注着。 “朱小凝已经不在乎第十分店那些人命,再死一个权梁无关紧要。” 侯贵生这个人,相较于陈汉升,可谓是要狠辣数倍。 这从先前的事情也可以看得出来,他的手腕和心肠都很硬。 季礼反复斟酌过后,也找不出更好的解决方式。 他看了看侯贵生,只觉得有些头疼。 仿佛杀死顾行简之后,留下的疑点和纠结,反而更多了起来。 第八百一十章 准备开门 “你怎么会提到顾行简?” 季礼挣扎着起身,用脚踢了踢八音盒,随意问道: “未来告诉我,不久后我将与顾行简的命运产生非凡的纠葛。” 方慎言没有把话说清楚,看样子他也不打算细说。 见状,季礼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是转过头对着走廊另一端喊道: “跟我来。” 侯贵生始终在十六层的楼道内,站在窗台边看着月亮。 季礼也带着八音盒与他汇合在楼道之中。 而薛听涛因为对这二人十分惧怕,所以一直躲在1604附近不敢乱动。 但现在季礼要针对八音盒做出一些改变,且要保留薛听涛的性命,所以也必须带着他一起走。 薛听涛始终逃避着,他亲眼目睹了季礼杀死顾行简,这一幕把他吓坏了。 顾行简是成名已久的店长,仅次于李一的存在,却死在季礼手中。 在他的心目中,仅仅只是看着季礼的身影就会有一种窥探魔鬼的既视感。 伴随着这种态度,季礼发话他不敢不从。 三个人就这样又聚齐在了十六层的楼道中。 季礼闭着眼睛,沉思了片刻后,对侯贵生说道: “帮我把权梁和苏城河放出来吧。” 侯贵生没有异议,方慎言没有异议,不过这个时候薛听涛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声,提出了一个问题: “两位店长,请问你们杀死权梁后,是不是就要行动了?” 他忽然提问,让两人都有些意外,季礼转过头扫了他一眼说道: “是的。” 薛听涛双手攥拳,像是鼓起勇气地说道: “我想接替权梁进入八音盒,季店长您能同意吗?” 侯贵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他这番心思倒是有趣。 在十六层听了这么半天,薛听涛也大致清楚季礼等人要做些什么。 最终阶段即将开启,他是不愿意去参与,只希望躲进八音盒里,如此反而可避免直面根源性鬼物。 当然,这完全是鸵鸟心态,宁可把命运交出去,也不希望面对鬼魂。 季礼没有反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侯贵生捡起地上的八音盒,将手放在某一扇玻璃门上面,却抬头问了一句: “放出他们两个之后呢?” 季礼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八位店长的性命在他手里,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比如其中的薛听海、古青云,都与他结下仇恨。 莫不如趁此机会,将八大店长一网打尽,那样可减少日后的许多麻烦。 但季礼从来就没有这样思考过问题,只是反问道: “你觉得杀了所有人,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侯贵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两根手指推开了两扇门。 同时,两个身影自此出现在了楼道之中。 而两扇门的开启,却并没有让十六层鬼有所异动,这或许是源自第五幕剧情已经结束。 整个第五幕,天海并没有参与。 但从这个结果来看,其实它一直贯穿始终,为十六层鬼设置了一套完整的规则。 苏城河趴在地上揉了揉摔红的额头,神情恍惚地看着眼前人。 而权梁则是翻着白眼,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像个活死人。 季礼的目光对准了他的双眼,三秒钟后,权梁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滩脓血。 苏城河涣散的意志在见到这一幕后瞬间清醒,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 他环视着四周,尤其在十六层内部的那具尸体上注视很久,磕巴道: “这……你们这是经历了什么?” 现场的局势,早就与他进入八音盒时大不相同。 季礼与侯贵生竟然如此和谐地站在一起,反而顾行简成了横尸在地的那一方。 侯贵生在一旁低声地进行着简单的解释,并告知他接下来的任务。 同时,季礼让薛听涛靠近八音盒,将其收入其中。 现在只有七位店长,七扇门,这导致八音盒有些许的摇晃,似乎无法牢牢封印鬼魂。 不过由于规则限制,加上如今身处十六层之外,所以它没办法出来。 苏城河在一边听得心惊胆战,不由得偷瞥了一眼季礼,心中暗道: “这人比前番相见要恐怖许多,竟把顾行简给算计死了。” 而后面的事情,就让他的注意力更集中了起来,尤其是关于“开门”一事。 在听完后,苏城河紧缩眉头,犹豫半晌后方才问道: “如果方慎言开了门,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进去? 我们现实世界的店长进入,可以发挥罪物,这样增加一些胜算。” 侯贵生琢磨了一下后,当即反驳道: “不可能。 方慎言才是开门人,开了门才能进门,他的身份大大不同。 而我们只是一个游戏玩家,甚至这个玩家,还有打上一个引号。” 苏城河抿了抿嘴,他还是觉得这个方案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于是又问道: “那你怎么确定无脸人也会对方慎言下手呢? 他目前毕竟还是现实世界的身份。” 侯贵生不厌其烦,在对着他解释,同样也在对着方慎言解释。 “无脸人是无差别攻击,这一点在季礼杀死顾行简第一条命时就可以验证。 且方慎言有化鬼能力,他要融合无脸人,比我简单很多。 我需要借助复活币卡bug,但他的罪物就可直接做到这一点。 所以,方慎言想要开门,实际上是以化鬼的形态开门。” 他的声音,自然可以通过季礼的耳机,传达给方慎言。 而这似乎也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如果门后的世界,等待着是根源性鬼魂。 那么方慎言以化鬼形态开门,就有了对抗它的能力。 这对于生存保障是个好事。 但同样,化鬼的方慎言将仅起到一个开门的作用,后续如何寻找生路又成了一大难题。 于是,最好是能让方慎言不化鬼,却可吞掉无脸人。 “无妨,让它来附我身,我可以在它杀死我前,完成开门。” 方慎言的声音响起,他说这话时格外平静,充斥着自信。 他为什么如此自信,季礼连问都没问,点了点头对着面前二人说道: “这件事他自己能处理。 一切仍按计划进行,侯贵生在十三层开启第一颗人头闹钟。 我同时在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开启人头闹钟,为他铺出一条开门之路。 一旦方慎言成功开门,并进入那个未知世界。 我们这边需要随时跟进,依据他的所见,双方配合终结本次店长任务。” 第八百一十一章 对抗之物 三天三夜的时间,死伤半数店长的代价,这次店长任务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步。 参与者有四个:季礼、方慎言、侯贵生、苏城河。 其中主要执行者,仅有方慎言一位,剩余三人均提供辅助与智力支持。 游戏世界,十六层之外。 侯贵生已经先一步带着一颗人头闹钟,前往了十三层,原地待命。 季礼则是与苏城河,在楼道中做着最后的叮嘱。 “你的任务,是在灵异世界入侵的那一刻,将方慎言拉到十三层中。” 季礼说完这些后,将敞开的背包递上,露出里面一把纯金打造的钥匙。 “你把钥匙给他后,就可以与侯贵生回到十六层找我。” 苏城河默不作声地接过钥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季店长,你有多少把握?” 他心里很清楚,此去开门并非重点,关键是开门后所要应对的局面。 根据多次的任务经验,只怕开了门很可能是面对本次任务最大死路。 而苏城河完全不足以左右局势,他本是现实世界执行者。 这场任务的生死存亡,显然是以游戏世界为准,那么局面将牢牢掌控在季礼与侯贵生手中。 季礼嘴边叼着一根烟,却没手将其点燃,只是说了两个字: “去吧。” 自苏城河走后,十六层就只剩下了季礼孑然一人。 他驻足于窗前,清冷的月光透在单薄的脸上,让人看不出表情。 …… 游戏世界,十三层。 这已经是侯贵生第三层来到这里,前前后后所要面临的局势、任务均不相同。 他怀中抱着一颗狰狞的人头,目光深邃地望着眼前的黑暗。 苏城河那沉重的脚步声自背后响起,将气氛又拖住了更加严肃的地步。 “准备好了吗?” 侯贵生将人头放在地上,用鞋跟踩住,那颗头上的人脸开始龇牙咧嘴,表示着不满。 苏城河叹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身子,沉声道: “开始吧。” “叮叮叮叮……” 侯贵生狠狠地一跺脚,将人头闹钟踩在脚下,终于它开始了嚎啕大叫,发出了让人心烦的噪音。 同一时间,暗红色的世界重新降临,入侵着游戏世界。 在这个特殊的光源之中,苏城河的右脚踏进了十三层,眼前的景象也随之发生了更改。 走廊,仍是这层走廊。 从视觉上并无差异,但带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苏城河有一种回归到熟悉场景的既视感,这代表他来到了现实世界。 而他一转头,正看到没戴眼镜的方慎言,早已等候多时。 人头闹钟只会持续45秒钟,当灵异世界退散,就失去了开门的资格。 所以苏城河争分夺秒,左手拉住方慎言的袖口,右手递过去一把金钥匙。 方慎言不发一言,也不曾抗拒,任由苏城河的带领。 二人在借助罪物之力,开始横穿两重世界,从一个十三层走到另一个十三层。 “无脸人很特殊,它可以进入灵异世界,你的时间很紧,快开始吧。” 当红光最盛之际,苏城河不敢多留,完成任务后留下一句旋即撤离。 同一时间,游戏世界中的侯贵生与归来的苏城河,一路向上。 而在这个时候,从十三层开始的上方楼层,全部都传来了人头闹钟的哭喊。 13——18,哭声叠着哭声,嘶吼压着嘶吼,这六个楼层宛如陷入了鬼潮涌动的地狱。 开门之路已经铺就,只待方慎言。 而作为真正的执行人,方慎言步伐矫健地快速朝着1307而去。 在之前的交谈中,已经早早确定了行动方案以及路线,所以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行云流水。 无脸人,在上次借助顾行简重新被封印。 第一步,他要做的就是将其释放。 方慎言经过助跑,在临近之际抬起一脚,踹向了1307的大门。 不过在这第一步就出现了些许意外。 也许是因为几次三番对这一房间下手,1307的房门已经不再结实。 当这一脚踹向门板时,竟直接将正扇大门完全踢翻。 方慎言眯了一下眼睛,自觉力道太大,于是转身就跑。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距离人头闹钟开启也不过五秒钟。 而下一次他再出现,已经窜上了15层的楼梯。 可当方慎言正欲更上一步之际,眼前15层的楼道门轰然开启,一道白色的身影飘然现身。 “无脸人?” 不是,是无脸鬼。 这是来自十三层的其他鬼魂,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被撕去脸皮的无脸鬼。 方慎言知道这不是他等待的鬼物,所以并未慌乱,而是抓着栏杆向上一跃。 躲开了15层无脸鬼的堵截,继续向上进发。 正当此时,他忽然察觉到口袋中的那把金钥匙,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并且逐渐发烫。 还没时间查验,一张鲜血淋漓的面孔就突兀地贴在了他的面前。 方慎言被这一幕吓得倒退两步,重新落回15层。 而眼前之鬼,形象更加奇特,没有病号服加身,更像是一位店长。 它顶着一个标志性的蓬松卷发,将撕去面皮的脸包裹住,脖子上还戴着一串银饰。 方慎言定睛一看,那银饰的背面刻着“jj”两个字母。 “鲍安?” 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曾经死在第十层的三位店长,均混入灵异世界中找寻门的位置,此刻出现在此地。 显然是因为它们无法开门。 方慎言根本没有回头去看背后之鬼,他只是手腕一翻,拿出了一个朱红色的木雕。 木雕一经出现,所有笼罩在身边的无脸鬼,尽数退散。 只不过这一次,方慎言并没有换做黑色病号服的形态,因为他已经完成雕刻,无法再借用力量。 但单凭朱红木雕本身,就足以起到部分对抗性作用。 震退几只无脸鬼,方慎言争分夺秒,继续朝上方楼层狂奔而去。 16层过的很快,转眼来到17层。 而这里,也距“大门”所在仅差一层。 方慎言看着前方13级台阶,已经隐约捕捉到了一抹金色的光源。 十八层唯一的房间,就是茹茹家。 而门,就在那里。 但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腿开始变得无比沉重,用尽全身力气,却无法登上台阶。 眼前仍是寻常景象,但他的脑海中却有一张脸无限逼近。 那个没有五官的面孔,不知在何时已经占据了意识,附身是从何时开始的? 方慎言没时间去思考,他只知道开门前的最后一只鬼,来了。 而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是一个曾导致他在第二问功亏一篑的失败品,如今却成为了对抗无脸人的珍贵伏笔。 第八百一十二章 被判出局 “你还有10秒钟。” 季礼的声音传来时,正当方慎言将那件东西遮在了脸上。 这是一张脸皮,来自一个女人,或是女鬼。 当初这张女人皮脸,杀死了高延,重伤过季礼。 或许是冥冥中的一些缘分,它被穆念梅带到了店长任务,送给了方慎言。 当时的第二问,也正因这张脸从而失败,可却保留在了他的身边。 如今,这张脸皮也将给予方慎言正面对抗无脸人的机会。 当脸皮遮住面部之际,方慎言赫然察觉到那股流窜在体内的灵异力量。 无脸人究竟何时侵入他的身体,这已经不是问题,他也终于看清了这只鬼。 那是一张没有了五官,仅剩脸皮的面孔。 作为一只鬼,它却具备了开门人的形态属性,这堪称奇事。 幸好女皮脸鬼在身,两种力量展开了拉锯,从而让方慎言又一次恢复了行动能力。 在向上的每一步中,他的步伐远远要比之前慢上许多,可却仍在前进。 季礼的倒计时,仍在耳畔回荡,提示着最后时限。 女皮脸鬼开始融化,那些灵异物质正在渗入方慎言的皮肤之中。 灼烧的剧痛一时间令他的脚步凌乱,可疼也在催促着他的清醒。 慢慢地,方慎言那分明的五官逐步有了消无的迹象。 而女皮脸鬼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全身上下的血管都坚硬的鼓起。 青筋与血管,两种颜色遍布全身,像是起到了封印的作用,牢牢地将无脸人困在他的体内。 可又因两只鬼的克制关系,短时间内的方慎言仍还存活。 他的右手上攥着一把金色的钥匙,双目紧盯着近在咫尺的房门。 “3、2、1……” 终于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钟,钥匙插进了锁眼,悄然开启。 …… 习惯了暗色的眼睛无法适应那夺目的金光,让人不知不觉产生了眩晕。 四周凌厉的风声也戛然而止,只有静悄悄的世界在低沉喘息。 方慎言拿下遮目的手,发现手上的钥匙已经消失,血管与青筋也安分了下去。 他先是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却发觉自己身处某层楼的走廊中央部分。 楼道门距离他十几步之遥,平静而悄然地立在那里。 至于那扇金色的大门,似乎已随着钥匙的消失而消失了。 女皮脸鬼,无脸人,那些现实、游戏世界中的鬼物,没了踪影。 他甩了甩头,驱散脑海中的眩晕,努力睁开眼观察着这个新的世界。 “你看到了什么?” 这一次通讯器里响起的是来自苏城河的询问。 方慎言愣在原地半秒钟,看着眼前那熟悉而陌生的场景,悄声道: “我看到了陌生的十八层。” 这里,仍然是十八层,但却多了许多东西,也少了许多东西。 曾经那有些发黄的墙面,此刻已经换成了暗绿色的墙纸,显得局促和压抑。 地砖也换成了碎花装饰的大理石,长时间直视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而最大的变化是,这里多出了九个房间。 原本十八层,仅有一扇门,一户人,就是茹茹家。 但在这里,却共有十道门,最古怪的是这些门也都与墙纸相同花纹,且紧紧镶嵌其上。 如果不是近距离观察会看到边角的黑线,只怕根本找不出门的位置。 方慎言并非游戏参与者,所以他接下来的行动将完全取决于季礼和侯贵生。 于是在简单观察之后,将这些情况一一进行了转述。 …… “果然所料不错,新世界就是游戏室的具体位置!” 侯贵生语气有些激动,他对没有第一时间遭遇根源性鬼魂而兴奋,也为猜想成立而喜悦。 这次的店长任务,只有游戏结束,才算结束。 那么游戏室的出现,显然为终结游戏增添了一份可能。 苏城河盘腿坐在地上,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顾行简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不是指真正的游戏玩家就是根源性鬼魂。 只要我们想终结游戏,就必须除掉这只鬼?” 在有人帮助的情况下,季礼终于点上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后摇了摇头: “我不这么认为,一只鬼不可能同时操控十位店长进行游戏。 我想眼前的十个房间,就对应我们十个店长,这里面除了我们不会再有其他人。” 想到这里,季礼踢了一脚地上的背包,从中滚出了一个红色的球状物体。 那颗红球在地上滚动着,一路撞在了苏城河的身上方才停止。 苏城河将其捡起来,仔细翻看了几遍后,只觉得茫然。 这是游戏参与者的专属道具,他自然不懂。 但侯贵生却顿时眼前一亮,将其抓过后反复验看后,问道: “这是游戏机上的摇杆,你从何而来?” 季礼咬着烟嘴,吐出一口浓雾,回答道: “这是从古青云身上搜来的,这说明游戏室内的东西,可以带出来。 并且游戏机也可以破坏,再联想到古青云自称找到了游戏漏洞,你是否想到了什么?” 侯贵生的思维快速发散,在电光火石间,他回忆起了一件事情。 “游戏开始前,我曾询问过游戏规则。 如果游戏机被破坏,那我们游戏者的结局是怎样。” 季礼蓦然转身,眼神中迸发出精芒,当即问道: “你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侯贵生一字一顿道: “若游戏机被毁,你将被判出……” 苏城河听得入神,只觉得这句话并不完整,追问道: “然后呢?” 侯贵生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然后游戏就突然开始了,这条规则并不完整。” 季礼若有所思地转回身,看着皎洁的月光,暗自思忖着。 果然高手都心有灵犀。 当初他也如侯贵生一样询问过类似的问题,而他们二人得到的答案却都不完整。 “若游戏机被毁,你将被判出…… 你们觉得这句话如果完整说出,会是怎样的?” 苏城河抿了抿嘴,犹豫了不到两秒钟就回答道: “我想,应该是‘被判出局’吧。” 他这个想法,也是所有人的第一想法。 毕竟如果连游戏机都被损坏了,那么还怎么进行游戏,所谓的参赛者当然要出局惩戒。 “没错,理当如此。 但出局,等于死亡吗?” 季礼再一次面色凝重地转过身,看着沉思的二人,进行反问。 侯贵生自言自语地开始推敲,轻声道: “所谓的局,就是这场游戏,那么出局……” 他的眉头一挑,与季礼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就迅速躲开,立马说道: “被判出局,就等于退出游戏,这反而是一个结束任务的方法!” 季礼将口中香烟吐掉,对着耳机另一旁的方慎言沉声道: “将十扇门全部开启,找到古青云的游戏室,毁掉他的游戏机。” 第八百一十三章 简单生路 方慎言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把折叠伞,攥着伞把用伞尖顶在了左手边的一道门上。 还没有多么用力,只听这道不起眼的暗门就轻而易举地被推开。 而这扇门也并非常规意义上的推拉开启,而是在墙上旋转了一番重新关闭。 他谨慎地保持着距离,没有第一时间冒进,只是在外观察。 在房门旋转的那短暂的时间里,他看到了屋内的景象。 房间内同样是一个暗绿色的风格,与走廊中的布置极为类似,只是要显得更加狭小和逼仄。 由于门外的视角限制,方慎言没能完全观察到房内的所有情况。 但他的的确确看到了有半个人身处于视野中,至于那人则是面朝着墙壁,想必正是坐在游戏机前。 “一人、一游戏机,没有其他……” 方慎言这样想着,于是又一次用伞尖顶开了房门。 房门又慢悠悠地开始转动,发出了一些沉闷的机械声音。 这一次他身形矫健地跻身而入,终于看到了屋内的全部清醒,以及那人的样貌。 在这个只有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一个身材偏瘦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劣质的塑料凳子上面。 他的上身前倾,正趴在一个老式的摇杆游戏机上,头颅侧偏,一动不动。 方慎言从背后悄然靠近,双目盯着游戏屏幕上的画面。 画面呈现了定格状态,虚化的背景中是某个阴暗的楼层,地上留有一滩浓稠的血浆。 最醒目者,当属屏幕正中央那不断闪烁的一行血字: “游戏失败.” 方慎言皱了皱眉,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四周。 那压抑的色调,偏低的棚顶,让他置身其中常有一种无所适从的别扭感。 仿佛这个房间内,流窜着某种令其心神不安的力量,可以肉眼却无法窥探。 “第一个房间,是已死的权梁。” 方慎言将权梁的尸体翻了过来,进行了简单的验尸,同时对着季礼那边描述着。 “他死于你眼中的邪灵,显示游戏失败,屏幕画面定格在同一时刻。 尸体并未随游戏死法而呈现融化,没有明显外伤,也未出现尸僵。” 他按了按权梁的脖颈,皱了皱眉,继续道: “尸体很柔软,不像个死人,但他绝对已经死了。” “不必管他,去找古青云。” 验尸是有必要性的,但季礼怕迟则生变,于是只能暂且放下。 方慎言没有发表看法,只是放下尸体后,准备离去。 但就在转身之际,他突然又猛地转回头来,死盯着那具尸体,眼中闪过了一丝狐疑。 权梁还保持着原样,趴在游戏机上,像一个睡着的死人。 “应该并非错觉,我好像觉得他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我说不清,也找不出,但就是一种感觉。” 方慎言自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目前的任务是古青云,于是不再留恋转身离去。 重新回到十八层的走廊,第一扇门已经完全闭合,从表面看去很难找出它的存在。 再接下来,他一一开启了房门,也见到了那些未曾谋面的店长。 如死去的腾善、田小鸥、鲍安等人。 也有未死的季礼、侯贵生、白怀光。 值得一提的是,死亡的店长游戏机上,定格在死去的那一瞬间,显示游戏失败。 而没有死亡的店长,他们面前的屏幕反而是一片空白,仿佛陷入待机阶段。 直到,方慎言推开了倒数第二扇门,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位故人。 顾行简。 在这里见到顾行简,方慎言曾经有过许多种设想。 比如他的游戏结局,是否有所不同,既区别于已死店长,又不同于未死店长。 然而事实是,顾行简的身子就和权梁他们一般无二,安静地趴在桌案上。 所有特征均与尸体无疑,除了皮肤还很柔软。 而他的游戏屏幕上也闪烁着:“游戏失败”四个血字。 顾行简,真的死了。 方慎言简单看过之后,没有过多的观察,他要前往最后一个房间。 这里,即是古青云。 从这个顺序来看,十个房间并不是有序排列,而是打乱、随机安置。 古青云这个第一分店的参与者,却被分到了最后一间房。 推开门,房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古青云那张微胖的脸,正趴在桌面上,周遭的情形没有特别之处。 只是他的屏幕前并未写有“游戏失败”字样。 而方慎言靠近后却见,游戏操作台上那根摇杆,正光秃秃地支在那里。 摇杆上方的红色球帽,却已经失踪不见。 想来,古青云所谓的找到了游戏漏洞,即是发现游戏机可以进行自主破坏。 他应该也是在游戏开始前询问了那个问题,于是进而有了生路猜想。 “我已在古青云房中,情况和你预想的差不多,可以开始行动了吗?” 耳机中传来了一阵阵低声窃语,像是另一边的三人正在进行商议。 片刻后,季礼斩钉截铁道: “动手。” 方慎言没有二话,一把抓住古青云的后脖领将其丢在一边,抄起手中的雨伞,狠狠砸向了游戏机。 钢制的伞骨并没有太过坚硬,不过也足以损坏这个破旧的游戏机。 一时间,蓝黄黑白四个按键被蛮力破坏,飞出去好远。 方慎言抬起脚对准游戏机的塑料外壳,将其踢出了一个大洞,又用锋利的伞尖刺穿了屏幕。 短短半分钟,一个完好无损的游戏机,已经千疮百孔。 染灰的电线,还有内部的电路板,都暴露在外,又被进一步破坏。 来自最后一间房的游戏工具,彻底遭受毁灭性打击。 方慎言将一切做完后,警惕地退到了门口位置,单手撑着门,随时准备撤离。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觉丢弃在地上的古青云,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一道白色的光,突然凭空出现,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幕像极了任务结束时的传送光芒。 方慎言的眉头紧皱,看着古青云的尸体一点点变得不可视,俨然一幅即将传送离去的姿态。 可他的内心却充满了质疑和不解。 “我已经在执行生路,为什么根源性鬼魂却不加以阻拦?” 古青云就这样,在他的眼前彻底消失,破损的游戏机也没了动静。 难道,就这么简单? 但下一秒钟,古青云的身影却又重新出现,损坏的游戏机再度复原。 这一次,他不再趴在桌上,而是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心有余悸的表情,神情恍惚的样子像是还未清醒。 “八音盒中的古青云、白怀光消失了,成功了吗?” 方慎言看着眼前之人,沉声说道: “生路不对,游戏出局就是死,他现在已经打退进度,从零开始。” 各自的一枚复活币,让命运关联的古青云、白怀光重新复生。 但这也意味着,无论是古青云的游戏漏洞,还是季礼的出局理论,均非生路。 第八百一十四章 特殊剧情 古青云通过死亡一次的契机,摆脱了八音盒的控制,重回游戏室。 因为一直处于“囚禁”状态,所以始终没有恢复清醒的思维之中。 直到方慎言在一旁出了声,他才幡然意识到房间内竟多出了一个人。 他看着不远处的方慎言,目光怔了怔,却没能交出名字。 长时间的脱离主线,早就让他跟不上如今的进度,他还在惊诧于有人竟能闯入游戏室内。 而另一边的方慎言,在知晓生路错误后,也没理由在此地多待。 他将已经折断的雨伞丢掉,按开了那道旋转门。 随着大门的运转,他先一步走了出去,而背后也同时传来古青云的呼喊和脚步。 但最终古青云仍然是慢了一步,并没有随着方慎言离去。 身为游戏者,当游戏还未结束之时,他永远无法离开。 房门严丝合缝的闭紧,方慎言重回到寂静无声的走廊之中,他按了一下耳机说道: “根源性鬼魂迟迟不露面,事情的突破口……” “方慎言。”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背后有一个声音响起,呼唤着他的姓名。 方慎言警惕地低下头,慢慢将视线后移,而这一眼看去,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背后无人,地上却有异变。 那些碎花图案的大理石,无数的彩色光点竟产生了无序而飞快的移动。 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斑点,无视着瓷砖与瓷砖的缝隙,疯狂地旋转、平移、翻转。 眼睛的焦点不可自拔地像是长在了那些斑点之上,跟随着它们快速移动,导致视网膜神经出现了混乱。 方慎言的大脑像是被一种雾气所遮蔽,无法进行清醒的判断,身形也开始了摇晃。 他用力地甩着头,双手展开试图依靠墙壁来保持重心,一咬舌尖。 痛感袭来之际,他终于将视线从地上被“拔”了出来。 而紧接着,十八层走廊中无法忽视的另一种颜色,竟也开始了变异。 暗绿色的墙纸,开始弯曲与折叠,致使整片空间都出现了视觉上的扭曲。 方慎言双手按在左侧墙上,指甲死死地抓着墙纸,却实打实地产生了失重的感觉。 他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向右侧倾斜,像是地心引力已经错乱般诡异。 在已经分不清是错觉还是现实之际,那个声音再度传来: “方慎言。” 方慎言无法保持重心,他只觉得眼前看到的景象都在翻转。 墙纸撕裂而又粘合,碎花地砖正在窜动,一切都让空间更加错乱。 而紧接着,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抓着墙壁的手,没了。 不对…… 不是没了,而是被替换了。 现在按在墙上的,竟是他的双脚。 方慎言从没遭遇过如此诡异的袭击,他完全猜不透对方要怎样杀死自己。 只是觉得双手与双脚竟完成了互换。 五脏六腑、皮肤毛发、五官七窍……身上的一切正在进行诡异的错乱。 时而心脏移到了肝脏的位置,时而心脏长在了手臂上…… 可这些发生的时候,他的性命却无忧,并没有出现死亡的征兆。 …… “你已触发特殊剧情,即将开启隐藏结局。 你费尽心思、付出一切,终于如愿以偿来到了新的世界。 可眼前的所见所闻,皆与你预想的大不相同。 这是一个错乱、诡谲、无序的世界,相信你已有了深刻的体验。 那一声声呼喊你姓名的东西是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它是否会成为你打破僵局的机会呢? 你会如何选择? a:背后东西绝非祥瑞,这一抉择极可能是陷阱,你根本没有理会; b:背后东西绝非祥瑞,这一抉择可能就是出自它手,但你想亲自去看一看; c:不管背后东西是什么,现在首要保命,你决定回到古青云的房间避难; d:不管背后东西是什么,现在首要保命,你决定留在原地,等待对方出手,再寻求破解; 请留心选择,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影响最终结局!!!” …… “不可能!方慎言是现实世界参与者,怎么也出现了抉择?” 游戏世界,十六层。 所有清醒的店长们,无论现实、游戏,心头全都浮现着这一段描述。 游戏的剧本又一次升级。 这隐藏结局,简直就是一场直播秀,主角是方慎言。 侯贵生左抽一口烟,右喝一口酒,不断在楼道内踱步,低声说道: “游戏玩家…游戏玩家…… 我们所有人都是玩家,但这个玩家的含义却大不相同。 现在方慎言也入局,出题人到底是谁?” 这一次的抉择,与以往有着天差地别,甚至有一种打破了次元壁的既视感。 竟然在选项之中加入了游戏的概念,这也预示了它的特别。 季礼扬了扬头,示意侯贵生给他点一根烟,双方碰头之后,短暂地进行眼神交流。 “玩家的概念不变,我们所有人都是玩家,但不妨碍还存在一个真正的游戏玩家。 这个特殊剧情来的好,它给了我们明确的行动目标。 那么只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就可以通关。” 气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迫之中,这等于将所有店长的命运,都赌在了这次抉择。 而方慎言是一个没有复活币的店长,只要走错一步,就等于前功尽弃。 苏城河不断咬着手指,缓解着紧张的情绪,咬牙说道: “a和d项,表面看去都是什么不做,静待其变。 但a项明显过度消极,我更倾向于d项。” 这个d项,更加贴合大部分任务中,遭遇突发事件的处理方式,这样来说也更加稳妥。 苏城河是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这也符合他一贯秉持的中庸之道。 侯贵生豪爽地灌了一大口酒,嘴角滴着酒,豪放说道: “有机会就去把握住,这样才能闯出一条路。 抉择送上门正给了我们更进一步的机会,这个b项,才是我们这阶段该做的事情!” 性格决定决策,决策决定命运。 侯贵生的个性要强,锋芒毕露,自然要选择更为激进的路线,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季礼点了点头,他先前的发言也正对应了侯贵生的这一看法。 于是对着耳机另一边的男人问道: “两票b项,一票d项,你如何选?” 方慎言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冷冷地说道: “谁选的d,今后的决策不必问他。” 第八百一十五章 号房间 世界正在错乱,选择了自己心仪的选项,就将不受控制地朝前走去。 方慎言最终的模样,定格在一个极为诡异的形态。 他的十根指头已经拧成了麻花状,像是攥紧的拳头,两只眼睛其一在额头,其二在耳后。 在无法灵活运动手指,且一只眼的视野被耳朵遮挡之下,他并没有察觉出明显不适。 只是他的心脏已经流窜到了肩膀位置,正在激烈地跳动。 致命的部位完全暴露在外,只要一丝一毫的剐蹭,都可能终结这条性命。 方慎言义无反顾地选择了b项,那么就代表后续发生的事情将不再掌控中。 他遵循着b项的内容,慢慢转过头,原本右侧的墙壁此时却成为了脚踩的地板。 空间的模糊,加之视野的削弱,让他对这个世界开始分辨不清。 他转过身,向后走了三步左右,脚踩在了原本第三扇门的上方,就此定格。 独眼看着这个场景,一行血字又一次浮现心头。 …… “那个东西不愿露面,则需要你去主动找寻它的位置。 仔细回顾着前后两次听到那声音的经历,你准备前往何处寻找它? a:踢开脚下第三扇门,进入其中; b:想办法破开头顶第四扇门,进入其中; c:继续向前,推开十八层的楼道门; d:转身向后,拉开十八层的窗户;” …… 游戏世界,十六层楼道。 “这题给出了提示,要我们回顾声音,要方店长自己判断了。” 题目,似乎不难。 可这么简单的题目,却给了一个解释性的说明,就让人费解了。 季礼仔细地品读着题目,坐在窗台上,沉思不语。 苏城河则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上次他遭到了呵斥,此番自然不敢贸然开口。 大约只有半分钟,方慎言清朗的声音,回荡在了楼道之中。 “我首次听到声音,是在背后响起; 其次的声音来源,就变得位置模糊,无法判断。 但通过第一次抉择,无论是a、b都明确说了,声音来自背后。 所以,按照常理推断,我要想接触到声音来源,就该在a、b、c之间选择。” d项错的很离谱,基本可以将其舍弃,现在的疑问就是三选一。 侯贵生斟酌再三后,靠近通讯器推论道: “你曾说过,空间错乱的开始,是在向右倾斜,那么照此推论。 我认为a项的可能性最大,第三扇门里的游戏者是谁?” 空气中传来了片刻的沉寂,接着方慎言给出了答案: “就是你。” 侯贵生错愕地看了看身旁二人,只觉得事情极为巧合。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进一步问道: “那么b项的房内是谁?” “季礼。” 果然如此。 在这第二次抉择中,最具可能性的a、b、c,三个选项有两个,均与两位店长相关。 最巧合的是,偏偏季、侯又是此刻身处局中的最后两名游戏者。 苏城河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向前一步分析道: “如此说来,对比c项的用意模糊,反而a与b代表着种种巧合,很难不让人进行联想。 那么换做谁来出题,正确答案都应该落在a与b之间吧?” 事实也是如此。 没有标注多选,那么就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单选题。 而单选题,在答案的设置上,往往会有一对矛盾选项,非一即二。 所以,无论是命题逻辑,还是细节分析,答案就应该在a、b之中。 但就在众人沉默之际,许久没有发言的季礼,忽然开口道: “我看未必,你们都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信息。 第一次抉择的重要性。 它是一个统领全局的抉择,尤其是最后那句提示。 所以我们看待每一道题,都应该以第一抉择为纲领,综合分析。” 侯贵生眉头一挑,他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追问道: “那么你的看法呢?” 季礼从窗台跃下,示意侯贵生帮他点一根烟,借机说道: “第一次抉择开端明确说到: ‘这是一个错乱、诡谲、无序的世界。’ 所以你们分析的常规方向,根本不能作为参照标准。 同时,我们在第一次抉择中选的是b项,留意它的前半段内容: ‘背后东西绝非祥瑞,这一抉择可能就是出自它手。’ 我们既然选了它,后续的剧情都是以这一点为基础,进而演变。 在我们的视角下,看到的都是鬼创造的,也就是虚假的。 所以,‘背后的东西’未必就在背后。” 方慎言已经完全明白了季礼的意思,于是接道: “你是说,a与b这对看似二选一的选项,其实全都是陷阱。 真正的答案,应该在c和d之间产生。” 季礼的推论,才叫综合分析信息,符合混乱逻辑,也真正地打动了其他人。 侯贵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自言自语道: “那么照此来看,最大的可能反而该是c项……” 季礼吐出了一个十分规整的烟圈,斩钉截铁道: “就是c。 因为方老师现在所处的世界,其实并非只有十扇门,十个空间。 楼道门,也是门,门后就是第十一个空间!” 最常规的,最浅显的,往往也是最难意识到的。 这一点,就连方慎言都没有想到。 他开启了金色大门,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自然而然地会把视角聚焦在前方。 再加上游戏室这个关键的设定,他的注意力就全被这十个房间所吸引。 而新世界入口的大门,与十八层楼道门位置相重合,导致他全然忽略了这扇门的存在。 这一新思路的开启,令在场几人变得亢奋,思维也得以开辟。 苏城河攥紧双拳,在楼道里来回踱步,不断轻声道: “顾行简说看到了游戏玩家。 如果我们十个人不算玩家,那么就会存在一个真正的玩家。 整合所有的剧情,一切的出发点都来自于茹茹。 这一点我们心里都有,但谁也没说。 因为这其中无法解释的是,只有一个茹茹,怎么可能同时摆布十名店长。 那么,如果的确存在第十一个房间,里面一定藏着真正的游戏玩家。 这一切就对上了!” 侯贵生大点其头,学着季礼的样子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接着补充道: “且不管真正的玩家,到底是不是茹茹。 单单从游戏室的构造来看,这个第11号房间,是一层楼的出入口。 我们将其抽象化看待,就等于11号房间,是1——10房间的首脑,它拥有绝对的主导权。 那么,只要方慎言推开楼道门,看到的是另一个游戏室。 这就说明,我们的每一步抉择都是极为正确的!” 第八百一十六章 内讧之始 方慎言的形态仍在出现变换,可无论怎么变却都不会影响其生命力。 想来,此刻的他也是这个无序世界中的一部分。 他的步伐颇显凌乱,在还在移动的走廊里,摇摇晃晃地朝着楼道门走去。 在抉择状态下,活人会义无反顾地遵循选择而行动。 所以,这一阶段是不会出现危机,或是其他变数的。 当方慎言的手按在铁门之上时,他分明感应到了一股吸力。 这种力量,是从门后传来,并作用于整层楼。 这一发现让方慎言的心神一动,他明白这是选对了。 季礼的理论是正确的,楼道门后就是第11号房间,且它统领了其余十个房间。 这个无序的世界,力量源泉正是来自这里。 此刻的方慎言,内心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期待之意。 他也很想看一看,这场游戏的真正玩家,究竟是谁。 而ta又是怎么,以一己之力控制十名店长进行了剧情的开拓。 “嘎吱……” 与上一次开启金色大门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一次的过程极为缓慢,像是门后有什么东西正在进行阻拦一样。 但由于抉择代表着规则,开门这件事不需方慎言费力。 而当他看到门后景象时,那悬着的心,也随之落下。 本该响彻在楼道中的风声,这里却只是寂静。 暗绿色的熟悉色调再度出现,那些碎花地砖,那压低的棚顶,无不宣告着11号房间的身份。 一切,就与季礼推测的一般无二。 当方慎言置身11号房间时,曾经变换的空间,移位的肢体,重新回到寻常。 它创造了无序的世界,本身却没有脱离正常秩序。 11号房间,也是一个游戏室。 同样的十几平米,同样的装修风格,同样存在着一个老式游戏机。 但一切那么熟悉的前提下,却又略有不同之处。 比如这里的墙壁,会存在着一条条的黑线,像是要更加破旧,遍布裂纹。 碎花的地砖上,以红点和黑点为主,其他颜色相对稀少。 还有,游戏机前没有供玩家所坐的塑料凳子。 而随着方慎言朝游戏机靠近,尤其是看到那亮光的屏幕时,内心却大为震惊。 屏幕上的画面,实时播放着。 那是俯视的视角,正在直播着一个黑衣男子身处某个游戏室内,站定在游戏机前。 而这个男子,正是方慎言。 …… “看到这些,你如愿以偿了吗? 你认为你参透了规则、想通了题目…… 你找到了11号房间,你自认为最特殊的那个游戏室…… 你仍然处于游戏中,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现在,桌面上摆放着一枚游戏币,再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你会怎么选? a:自杀,使用复活币回到第一次抉择前; b:自杀,使用复活币回到第一次抉择时; c:自杀,使用复活币回到第一次抉择后; d:自杀,却不使用复活币,放弃游戏;” …… 游戏世界,十六层楼道。 侯贵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想到第三次抉择竟会如此。 明明他们的思维,已经完全融入到游戏之中,甚至是站在出题方考虑问题。 所有细节、所有陷阱、所有线索都大规模聚集,本来没有道理选错的。 但现实就是,这第三次抉择的描述,已经把他们推到悬崖边缘。 11号房间,并不是真正玩家的藏身地。 反而是为方慎言准备的游戏室,他一旦进入就等于走入死路之中。 “到底哪一步错了?我们明明走的如此谨慎!” 苏城河抓了一把头发,他不断攥紧手掌又松开手掌,来来回回几次,口中重复这番话。 现在,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 这四个选项,个个凶险,完成的前提竟都是自杀,到底怎么选? 侯贵生脸色忽明忽暗,狠狠吸了一口烟,沉声说道: “一个都不能选,我们不能去赌命。 方慎言是现实世界者,他就算强行进入游戏,也能用罪物。 化鬼吧!” “不能化鬼,绝对不行!” 苏城河一把拉住侯贵生的袖子,急声道: “化鬼两分钟又能做什么,他能把根源性鬼物杀死吗? 化了鬼,我们将失去自主行动权,那24小时的冷却期足够要了所有人的命。” 方慎言的命不是他自己的命,他肩负着十四名店长的性命,甚至是十大分店的未来。 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第三次抉择的前提就是自杀,谁敢去赌是否真的可以复活。 而化鬼的确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绝对是下下之策 选不能选,罪物不能用,到底该怎么办…… 季礼的眼神扑朔,月光打在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模糊,在争论间他突然开口道: “选d项!” “什么?” 侯贵生与苏城河纷纷转过头,眼中充斥着震惊与急躁。 “绝对不行!” 侯贵生向来主张命运自己创造,如果真的进行第三次抉择,就等于把命交出去。 要知道一旦选了,那么一切行动将完全取决于规则。 苏城河的态度也很明显,他坚决不会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游戏选项上面。 这是对生命的不负责,同样也是对压上十大分店的命运。 季礼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吐出了口中的香烟,沉声说道: “牢记一点,第一次抉择我们选择:出题人是鬼。 所以后面的所有抉择,它会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止我们通关。 这第三次抉择,只是根源性鬼物,给我们制造的心理战术。 眼前的情形,方慎言进入11号房间,就是进入了游戏中,即将困死此地。 这次抉择的用词也是为了让我们相信。 但实际上,它仍然在选项中暴露了破绽。 d项,自杀后放弃游戏,就等于撤出。 这就抵消了进入游戏困境的危机,是唯一的破解之法。” 侯贵生压迫性地向前迈出一步,音量提高说道: “你也说到了,出题人是鬼,所以真的选择自杀,就等于把命交到鬼的手里。 我宁可交给规则,也绝对不会去信一只鬼。” 苏城河也面色铁青地靠拢过来,急声道: “方慎言一人担负着十四位店长的性命,不可贸然选择。 我建议将所有店长释放,命运的抉择每个人都有权利参与。” 季礼猛地转过头,双目中闪过一缕盛放的猩红,冷冷地盯着二人,厉声道: “住口! 季某心情好,才会询问你们。 心情不好,你们所有人都去死。” 第八百一十七章 个步骤 侯贵生冷冷地看着眼前人,身影并未因一句话而退缩,只是表情越发不善。 苏城河偷瞧了一眼窗台上的八音盒,纠结了片刻后沉声道: “事已至此,店长之间没有内斗的必要。 我们都要冷静些,找寻一个合理合时合道的答案才是。” 现场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每个人都不再开口说话,只是互相对视着。 就在这个时候,方慎言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一抹疲惫。 “我已经自杀过了,但并没有死。” 侯贵生的脸色一变,他的目光在通讯器和季礼的身上来回几次后,骤然转身。 苏城河皱着眉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急声道: “侯店长你去哪里?” 侯贵生头也没回,只是一路向下,冷淡道: “你我从来没有决策权,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苏城河站在原地,右臂伸着却只能抓空,他为难地转过头看着季礼,长叹一口气。 不过他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来到了楼道另一边坐在地上。 季礼早已收回目光,整个人蜷缩在窗台上,身子被月光笼罩,淡淡地问道: “选了d项之后呢?” …… 第11号游戏室内。 方慎言看着面前的游戏机,屏幕上洒着一摊血,还在顺着边缘往下流淌。 而屏幕之中的景象,也已经有所改变。 目前,画面仍是以一个固定的视角对准了游戏机前。 但方慎言并没有处于画面之中,这里空无一人。 如果不是画面时而会出现卡顿与摇晃,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一张定格的照片。 方慎言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将染血的衣领解开了一粒扣子,在房间之中踱步起来。 “又陷入僵局之中。 在你们说话之际,我已经选择了d项,踩碎了一块地砖进行割喉。 大约半分钟后,我死而复生,场景没有发生变化。 但我显然已经离开游戏,或者说第三次抉择本就是陷阱,你是正确的。” 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进行转述后,方慎言开始重走了一遍房间。 而死而复生后的进一步观察,他也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比如,游戏室内的一切均可以破坏,就像那块地砖一样。 再如,墙壁上的裂缝比上次见到时又扩张了几分。 其中,以游戏机背后的那面墙最甚,足以放进去一只手。 又如,通过屏幕的视角,他找到了“监控”的大致位置。 是存在于房间的西南两面墙的夹角处。 各有三道拇指宽的缝隙相互交叉,不过由于比较高,所以无法进一步查看。 而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游戏机上面。 当自杀的血溅到屏幕时,方慎言发现被血覆盖的位置,会出现更加频繁和剧烈的卡顿。 而其他位置虽也有卡顿和闪烁,但却又明显的差距。 方慎言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尤其是被血覆盖那片位置,心中开始了记录。 “无序卡顿,没有时间规律,更像是抽帧。 在一个整段的内容中,几次进行抽取帧数,导致了此番变化。” 方慎言再一次低下头,看着衣服上的血迹,还有地上的瓷片,低声道: “每一步都是设计好的,第三次抉择应该不单单是陷阱。 我自杀的举动会造成一连串的影响,从而改变后续发展。” 他再次观察着画面的卡顿,开始脑补被抽走的帧数。 “如果把屏幕的画面,看做是一部需特殊方法播放的电影。 自杀,是播放影片的程序;血液的覆盖,则是对影片抽帧的步骤。 所以对我而言,被抽走的画面,才是真正重要的内容。 那么,我需要找到那些被抽走的画面。” 想到这里,方慎言撤下外套,将其对准屏幕,准备让血液全面涂抹在屏幕上。 …… “死而复生的你,观察力和敏感度又得到了提升。 在进一步的搜索后,你发现了诸多疑点,或许可以借用这些细节,来达到你的目的。 不过如何善加利用,还需要一番斟酌。 于是,你决定采取一系列做法…… a: 1.用血全面涂抹屏幕,等待后续变化; 2.扒开西南夹角,站在‘监控’视角观察; 3.破开地砖,找出一个最锋利的工具; 4.奋力挤进缝隙最大的墙面; b: 1.用血全面涂抹屏幕,等待后续变化; 2.破开地砖,找出一个最锋利的工具; 3.奋力挤进缝隙最大的墙面; 4.扒开西南夹角,站在‘监控’视角观察; c: 1.破开地砖,找出一个最锋利的工具; 2.用血全面涂抹屏幕,等待后续变化; 3.扒开西南夹角,站在‘监控’视角观察; 4.奋力挤进缝隙最大的墙面; d: 1.奋力挤进缝隙最大的墙面; 2.扒开西南夹角,站在‘监控’视角观察; 3.破开地砖,找出一个最锋利的工具; 4.用血全面涂抹屏幕,等待后续变化;” …… 第四次抉择来了,同时也是一个极为新颖的题型——排序题。 方慎言仔细阅读着题目,在脑海中也加以分析,分别将目光落在四个步骤的地点。 他的辨析能力的确老道,先前发现的疑点均是本次抉择的内容。 但如何进行组合,却是一个大问题。 季礼那边思考一番后,轻悠悠地说道: “它故意只有动作,没有后续,就是要我们自己去推测,这就免不了会出现歧义。 暂且先不管它的想法,按照我们的逻辑是找到被抽走的‘电影画面’。 所以‘用血全面涂抹屏幕,等待后续变化’,是我们行动的最重要一环。” 方慎言也极为赞同这一点,于是接着分析道: “一切都为这一步骤服务的话,那么就可以排除b和d项。 这两项中的‘钻进墙面’在各自的逻辑链中,明显属于多余动作。 至于a和c,这需要我们进行一定的脑补了。” 季礼那边已经没了其他人的议论声,所以思维出奇的清晰。 “a项的逻辑链条: 先以血涂屏,但常规视角无法辨认。 接着才前往了西南的监控位。 在这个位置,发现了问题所在,于是找出锋利的地砖作为道具。 最后挖开裂缝最大的墙面,钻进去拿到想要的。 这个逻辑是成立的。 c项的逻辑链条: 先找出地砖做工具,也许是屏幕上的血液不足以全面覆盖,所以需要进一步放血。 而后,将其涂抹在屏幕上等待变化,但常规视角无法辨认。 接着才前往了西南的监控位。 最后找到关键位置,挖开最大缝隙,钻进去拿到想要的。” 这两种行动顺序,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逻辑。 4个选项、16个步骤。 即便精简到一半,错一步也要死,又是一个难以分辨的抉择。 第八百一十八章 灵魂诉求 排序题,本身并没有那么难。 这道题之所以会陷入僵持,是因为它给出的每个步骤都仅有行动,并无后续。 四个步骤本身没有十足的关联性,答题者需要完全依靠顺序进行适当脑补。 所谓的逻辑链,无非是人脑基于步骤揣测而来。 方慎言听着季礼的分析,身体虽不能动,目光却一直对准着屏幕画面。 在经过短暂思考后,他轻声说道: “既然一定要脑补,那我们既要从自身考虑,也要从鬼物考虑。 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步骤:用血全面涂抹屏幕; 但如果站在鬼物角度来看,就该是:扒开西南夹角,站在‘监控’视角观察; 我认为,一个正确的选项,一定要让这两点有足够的关联性。” 季礼那边沉默了几秒钟,他带着答案询问道: “所以……” “所以,我认为c比a要更好。” 方慎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上面的监控角度正是来自鬼物,分析道: “c项的完整逻辑,以我来看是这样: 核心是用血涂抹屏幕。 所以第一步,就该进一步放血,来染红屏幕。 在一、二步后,屏幕上就该出现了某些无法预测的变化。 而基于这种变化,会给我们提供一种新的角度。 这个角度,或许正是鬼物的视角,因此指引着我们前往了西南夹角。 这就解释了第二、第三步之间的关联,把人、鬼串联起来。 至于第四步,想必也是前三步改变后的结果。 这是我认为的c项。” 方慎言与季礼的推论,唯一的分歧处,就在第二、第三步之间的关联问题。 季礼认为第三步的产生,是源自第二步的失败; 方慎言则觉得正因为第二步成功,才会进阶到第三步。 综合来看,或许后者要更加合理一些。 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更好的让a与c,这两项之间每一步均有不同点。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 我觉得这间游戏室的内容,探索得差不多了,鬼物也希望我们开辟新的场景。 这次的任务,已经太久,是时候结束了。” 方慎言最后补充了这样一句话,这意味着他的内心已经认可了这个答案。 季礼反复思量过后,轻轻地说道: “那就选吧。” 这次任务已经过的太久,走到最后的人,早已心神俱疲。 也许在这种时刻,是该相信第一直觉。 方慎言缓缓闭上眼睛,浏览着脑海中存在的那行血字,停顿三秒后,确认了c项。 …… 房间内的男人,行动敏捷地翻开地上被破坏的地砖,选中了最锋利的那一块。 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任由那粗粝的瓷片割断了手腕。 鲜血顺着白皙的手腕一缕缕地往下流,滴在了外套上面,将其浸透。 随着黑色的外衣已经有了一定的湿度,他将其罩在了游戏机的屏幕之上,轻轻按下。 大约过了半分钟左右,当掀开外套后,屏幕上已经完全被鲜血污染。 画面中的场景,也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游戏室,还是那个游戏室。 可落在屏幕中,却有大面积的缺失,几乎半数以上的画面全部黑屏。 曾认为的抽帧,现在已进展到严重损坏。 老式游戏机释放出的惨白光芒,由于血红的污染,已经变了颜色。 游戏室的画面,是如此妖艳和鬼魅。 男人歪着头观察着屏幕变化,渐渐地将身子转向了西南方位。 不知为何,他竟发觉在西南夹角的位置,那些墙缝中仿佛也有一抹猩红渗出。 c项的答案,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验证。 完成了人类身份的任务后,他决定站在鬼物的视角去看待事物。 他简单处理了一些手腕上的伤势,并用一些药物进行止血。 接着,就将游戏机搬运,将其拉到了西南位置。 男人踩着游戏机,终于登上了西南夹角,以一个平视的角度转过身。 可这种视角下,他却并没有发觉游戏室有什么不同之处。 在静待其变无果后,他皱着眉头地又转回了身。 将目光对准了棚顶、西墙、南墙,三墙的三条缝隙交集之处。 而当他将眼睛贴在那里时,却从中感受到了另一种阴森。 这里面有风声顺着墙缝在呼啸,活像某个濒死之人残喘的呜咽声。 在模糊与黑暗中,仿佛有一道红色的光从眼前划过。 墙缝之后并不是墙,而是另一片神秘区域。 男人心头浮现着异样感,可却仍然果断而坚决地跳下游戏机,捡回了那块割腕的瓷砖。 地砖成为了挖墙的利器,将其插入裂缝中起到扩张的作用。 转眼间,游戏室内的地砖已经毁掉一半,可西南夹角的裂缝也变得越来越大。 终于,那里露出了一个侧身可勉强进入的通道。 在某种意志的影响下,男人硬着头皮,顶着墙与墙间的压迫,奋身闯入。 …… 这是一条未曾设想的路线。 11号游戏室的墙壁,竟连接另一个神秘的空间。 无论是方慎言、还是季礼,对于第四次抉择的分析,似乎都不够准确。 他们都没预料到,事态的发展竟在墙后。 坚硬的墙壁让方慎言行走的极为不便,但好消息是越往前走,缝隙越大。 失去了抉择带来的控制,他开始有了自主的行动能力,并不断加快脚步。 前往的世界,是那么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他就连自己的存在感受不到。 方慎言还在走着,在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上,不断前行。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路程的向前,曾经短暂而过的风声慢慢地消失。 自从确认选择后,耳机中的季礼也没了声音。 这到底是哪里? 方慎言不知道,只知道时间越来越久。 起初他还可以在心中计算着时间、路程。 可久而久之,就开始陷入麻木和机械之中,成为一个只知道向前的机器。 在没有时间,没有方向,没有声音,没有视力的道路,方慎言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久。 但他不敢停下,因为那会让他无法判断自己是否还活着。 …… “你选错了路线,走失了方向,丢掉了判断。 前几道题的顺利,让你认为第四次抉择也不过如此。 你错了。 聆听你灵魂深处的祈求…… 你渴望能够听到一些声音,那或许可以证明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可惜,这也只是你的祈求罢了。 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没有了。 不会有东西来杀你,因为你已经自己杀死自己。” 第八百一十九章 游戏玩家 漫长后,还是漫长。 就像是一只在跑步机上不断狂奔的蚂蚁,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不知道何时会停。 忐忑与无聊,都在作祟,到底怎样,谁都想寻求个答案。 从来不敢乱开口的苏城河,实在按耐不住,他看着窗口沉声道: “七个小时了! 方店长自从第四次抉择后,足足失联了七个小时。” 清澈的眼睛里,统统都是对结局的恐惧,对命运的畏缩。 季礼已经被潮湿的月光淋透了全身,像是一尊月光下的雕像,独坐窗沿。 黑色的发丝在微风中摇晃着,影子如水,沉寂如初。 苏城河的开口,在许久后才将其唤醒。 他偏过头时,半张脸在月光下,半张脸在阴影里,答非所问: “我觉得不太好。” 苏城河终于得到回应,尽管没明白,但他思考一下还是说道: “方店长一定出了状况,你还有补救方法吗?” 季礼像是在看着苏城河,又像是没在看着,但他说的话还是很奇怪。 “我好像被我的眼睛影响了。” 这一次,苏城河真的感受到了不对,他往后退了半步,直勾勾地看着季礼。 “我的眼睛里住着邪灵,它在磨灭我的耐心,释放我的欲望。 我不能再用它杀人,否则……” 苏城河越听越害怕,他后悔没有随侯贵生一起离去。 月光下,那个坐在窗台的人,正被换成杀人的鬼。 突然季礼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没有任何预警地直奔苏城河而来。 苏城河调头就要逃跑,但却发现季礼并未将目光对准自己,而是顺着楼梯一路向下。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背影,直至消失在视野里,耳旁回荡着一句话。 “方慎言会搞定一切的。” …… 可方慎言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 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双腿在酸胀难忍,身体在汗流浃背,喘息在渐渐沉重。 哪有什么声音还会响起? “没有回头的机会……没有回头的机会……没有回头的机会……” 他才是那只狂奔的蚂蚁,至死方休的蚂蚁。 七个小时的概念,是季礼、是苏城河,但与方慎言无关。 他只知道自己还在走,脑海中的描述,来自于剧情或来自于鬼物。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就是事实。 方慎言自己杀死了自己。 他甚至已经无法思考到底哪一步走错了,因为这次的描述根本不是抉择。 没有抉择,就没有选项,就意味着他已经失败了。 到了这个时候,汗水流淌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根本听不到了。 终于,方慎言还是停了。 历经七小时的行走后,第一次停住。 他心慌的厉害,这是精神即将崩溃的前兆,也是死亡到来的讯号。 对于方慎言而言,现在唯一的解法,似乎就是化鬼。 但一旦动用这一步,就意味着满盘皆输,再没有24小时给他了。 “解法……” 方慎言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已经失去了那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 如今,盘旋在脑海里的全都是那一个个戳心的描述。 “聆听灵魂的祈求…… 渴望声音证明真实…… 回头的机会…… 杀死自己……” 方慎言无力地将手撑在墙壁上,身体自然地向后倾倒,好在这里还有两堵墙。 如果不是他还被夹在墙缝中,只怕已经不受控制地倒下去。 或许是由于身体太长时间保持僵硬,当手掌撑在墙上时,关节发出了一声脆响。 也正是这个关节响动,竟成了长夜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即将油尽灯枯的方慎言。 他猛地抬起头,尽管四周漆黑,可双目中的光芒正在徐徐升起。 “我以为这不是抉择,因为没有选项。 但是我错了。 选项,就隐藏在这段描述之中!” 第五次抉择,是一种变型题。 第一题: “你渴望能够听到一些声音,那或许可以证明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第二题: “还有回头的机会吗?没有了。” 它提出了两个问题,但实际上又都给出了答案。 方慎言抬起双眼,扫视着周围的空无一物,包括他自己。 这个世界没有色彩,没有声音,所以它是虚假的。 而第一题,答案藏在其中。 只要方慎言能够创造出一些声音,即可证明这个世界的真实。 至于第二题,就设计到了一个往返问题。 在经过七小时的迷失,方慎言也考虑过原路返回,毕竟这是一条有目的地的路线。 但从第二题的答案来看,这显然是行不通的。 那么基于这个思维,只要方慎言创造出声音,就可以让世界变得真实,从而摆脱被困局面。 想到这里,方慎言打起了精神,重重一拍墙壁。 可原本应该发出沉闷声音的举动,却并没有出现任何动静,最起码他本人没有听到。 方慎言紧蹙眉头,用力低吼,但除了耳膜有些震颤外,他竟听不到任何声音。 “是因为太久的迷失?” 他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恍惚间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是规则。 规则就是他已经无法听到来自外部的声音,除非…… 如同先前,体内骨骼关节的震动。 方慎言几乎是在思考的同时,就左臂伸进了两墙的缝隙之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带丝毫犹豫,猛地反方向转身。 “嘎吱!” 整条手臂因为坚硬的墙壁,强大的力量,反方向扭转,从肘关节戛然折断。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这安静的世界震耳欲聋。 一抹色彩从头顶上方一闪而过,像是划过了一道流星,短暂却又真实。 方慎言昂着头,拿出口袋中的手帕叼在嘴上,右手慢慢抓住了已经骨折的左臂。 反人性的自戕,是断臂求生的勇气。 小臂的骨刺凸出,又被右手攥着一点一点地拧动,直至关节完全折断。 淡蓝色的光芒,如同闷热天气下的雨滴,从天空纷纷而落。 打在方慎言的脸上,让他体会到了真实与生存。 世界的颜色重新归来,那狭窄的墙壁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密闭的大型环状空间。 在以黑色为主色的场地内,四方天空横着十块荧幕,上面分别是十段游戏画面。 从古青云开始,到季礼为止,十位店长,十个进度,十种画面。 而身处边缘的方慎言,将目光落在了十块屏幕的正中心。 那里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正坐在椅子上,双手抓着一个掌上游戏机。 他就是真正的游戏玩家。 第八百二十章 玩家出局 悬在头顶的十块巨型屏幕,已有一半成为黑白,上面闪烁着“游戏失败”四字。 它们对应着:顾行简、权梁、田小鸥、鲍安、腾善。 但剩余五块屏幕中,也有三块,处于非正常精致状态,写着“游戏暂停”四字。 分别是:古青云、白怀光、薛听涛。 那么,季礼、侯贵生就成了唯二还在继续推进的店长。 方慎言仰着头,分别看向了那两块屏幕。 属于侯贵生的那一块屏幕上方,显示他正在第十三层外,与某人通话。 “朱店长,我们这一辈人讲求落叶归根,烦请你将老陈的尸体带回来。” “……” 侯贵生成为无脸者失败,也彻底失去了掌控结局的资格。 所以他选择心灰意冷的离去。 只是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似乎颇有讲究。 至于季礼…… 此时画面呈现了一个奇怪的场景。 季礼正坐在一个电脑桌前,像尊雕像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屏幕。 而让方慎言神色有所触动的是,他发觉季礼那已经很长的头发,竟还在不断生长! 诡异的一幕,将季礼显得如此陌生和妖异。 方慎言按下了耳蜗中的通讯器,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把椅子,轻声道: “我找到了游戏玩家,她可能就是你们所称的茹茹。 作为现实参与者,我对游戏并不了解,所以……” 但还没等他说话,更加令人震惊的一幕突然发生。 画面中,季礼毫无预兆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几个助跑猛地将头撞向了墙壁。 一下又一下,直至鲜血淋漓,脑颅碎裂,气竭而亡。 方慎言紧皱眉头,紧盯着天空中的巨型屏幕,看着季礼的“死而复生”。 季礼是游戏世界中复活币最多的人,就算给了侯贵生一枚,他手里也还有两枚。 所以这一次的自杀,不会真正要了他的性命。 片刻后,屏幕的视角推进到了一个游戏室内,季礼从桌上幽幽醒来。 “没事了,我现在可以全身心地解决这次任务。” 季礼的自杀,以复活币复生应该是用来解决一些麻烦,比如头发生长的诡异现象。 但这些是他的秘密,与方慎言无关。 方慎言立马将这边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五一十地进行了一个转述。 “茹茹就在这里,显然他才是真正的游戏玩家,但现在有一个问题。” 他眯着双眼,向前走了两步,看着茹茹的背影,冷声道: “如果我杀了这个真正的玩家,那么你们算不算通关?” 从理论上讲,茹茹就像是一根银针,他串联起了季礼等十根线,即是源头。 那么折断这根针,就会解放下面这些丝线。 这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却并不够完整。 因为茹茹是那根针,那么就缺了一个攥着针的“人”。 这个攥针的人,显然就是根源性鬼物。 所以,如何既折断银针,解放店长,同时又摆脱根源性鬼物的阻挠。 这才是问题的最大难点。 方慎言看着背对自己的茹茹,又看了看屏幕中的季礼,轻声道: “可以不必繁琐,只要我化鬼,那么茹茹必死。 他一死,你们就会得到解放。 就算根源性鬼物来了,它也拦不住我。” 季礼没有表态,既没有阻挠,也没有赞同,而是坐在游戏机前思考着什么。 同时,方慎言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白面鬼面具随时会出现在脸上,他拎着那根折断的手臂,面无表情的朝着茹茹走去。 四周依旧如常,十块巨型屏幕并无异样出现,根源性鬼物始终安静。 茹茹的头发搭在椅背上,隐约可以看到他惨白而纤细的脖颈。 近距离观察后,方慎言发现他其实并没有玩游戏,只是将游戏机拿在手里,一动不动。 秉承着谨慎起见,他在下手前仍然是观察了一番。 茹茹现在的情况也有些诡异,他像是看不到方慎言一样,只是端着游戏机,坐在椅子上。 空中的屏幕发出刺眼的光芒他也毫不在意,目光只是盯着游戏机,却并没有进行操作。 方慎言留意到在游戏机的屏幕上,正是十八层的茹茹家场景。 这里面没有人影,只有墙壁上那张遗像,一缕青烟徐徐升空。 慢慢地,方慎言的手抓在了茹茹的脖子,暗自用力。 他太瘦了,像是一根光秃秃的塑料管子,轻松就可以握住,微微一用力就能掰断。 “嘎吱!” 骨骼的脆响,代表着脖子被扭断。 茹茹身子一歪,无力地倒回了椅子上,但诡异的一幕就此发生。 他并没有丧失力气滑落在地,而是像原来一样靠在椅子上,继续摆弄着游戏机。 只是头颅已经彻底歪在了一边,无法进行扭正。 方慎言皱着眉头看着他,又把折断的左臂,刺穿了他的胸口。 鲜血顺着伤口,汩汩地朝外流淌。 可茹茹仍然视而不见,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纤细的手指按着游戏机,却并没有推进剧情。 “成功了吗?” 面对季礼的询问,方慎言只能如实回答。 “杀不死,无论怎么做,他都继续摆弄着游戏机。” 季礼的语气没有震惊,像是早有预料般说道: “他在受规则保护,我们杀不死他。” 方慎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于是问道: “谁的规则?” “鬼的规则。” 方慎言转身看了看屏幕中的季礼,眼底泛起了沉思,片刻后抬起说道: “那么,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杀死茹茹。” 他俯身抓住了那个掌上游戏机,微微一用力就从茹茹手里夺了下来。 既然茹茹也身处游戏中,那么规则就必须遵守。 一旦游戏机被毁,就将出局,被根源性鬼物的规则惩戒。 如此一来,茹茹是被鬼杀死的,且可顺势解放所有店长,达成完美结局。 “既然人杀不死你,那么就让鬼来吧。” 方慎言将游戏机高举过头顶,狠狠摔在了地上。 茹茹目光空洞地跟随着游戏机,从高到低,眼中别无他物。 而那塑料外壳包裹的游戏机,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刻,整个球状空间仿佛传来了一声震颤。 第八百二十一章 最后一次行动 玩家出局的方式有很多,但都与死亡有关。 除了一些剧情杀和自杀之外,最贴近规则的就是毁掉游戏机。 即便茹茹足够特别,他的游戏机是便携式,但也无法摆脱这一规则。 因为他也仅仅只是一个玩家罢了。 借鬼杀人,从而通关,的确是一个妙法。 然而,事情偏偏不会如人所愿。 当游戏机摔落在地上时,竟然触底消失,没有发出一丝破碎的声音。 方慎言失神一瞬,就见到那个游戏机又回到了茹茹的手中。 而这个时候,茹茹第一次抬起头看向了他。 那空洞的眼中透着一抹莫名的情绪,又立马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按键。 游戏机的小屏上,还是黑白色的家中场景,仍然没有变化。 “又失败了?” 与上次一样,再新一轮试探过后,季礼也有所预料。 因为目前还有许多线索没有用上,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地被解决。 方慎言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我不懂游戏,但不该失败。” 茹茹的玩家身份,一定在根源性鬼物的游戏属性之中。 所以这个生路,在规则角度上看绝对没有问题。 那么,到底还缺了一些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季礼突然开口问道: “你看游戏机上,是不是少了什么?” 一个始料未及的问题出现,将方慎言的注意力拉到了游戏机本身上面。 这是一个款式很老的游戏机,不仅画面是黑白色调,且屏幕还有裂纹。 左右两边的按键早已磨掉了漆,露出光秃秃的原色。 但如果仔细观察后就会发现,在右侧手边中,有某一按键位置是空的。 由于第一次检查时,方慎言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茹茹身上。 并且按键丢失露出的黑洞,又与其他掉漆的按键颜色极为类似,所以将其忽视。 此番经过季礼的提醒,他果然发现了这一点。 “没错,右侧手柄第一个按键是空着的。” “那就是了,茹茹的玩家身份不够完整,因为他的游戏机是坏的。” 方慎言转过身看着空中的屏幕,有些狐疑地询问道: “你怎么会想到这一点。” 别说季礼根本不在此地,就算是他自己第一时间都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 屏幕中的季礼,浑身伤势由于复活已经恢复,此时正吸着香烟,给出了解释: “你说过茹茹一直在摆弄游戏机,但他的屏幕中却始终停留在自己家中。 茹茹家是游戏的第一幕场景,但从描述来看,又与第一幕略有不同。 所以我猜测,他现在的游戏进度,应该就是丢失掉的‘序章’。 那么他为什么会一直卡在序章出不来。 答案就是他并没有真正进入游戏。” 本次店长任务,进展到这一步,许多事情也比较清晰了。 此次任务以游戏为主,不断进行推进,唯一的玩家就是茹茹。 如果按照正常的路线,就该是茹茹操控十名店长,进行一系列的诡异之旅。 但从后续事态的发展来看,这个路线从一开始就崩溃了。 因为序章、第三幕,纷纷遗失,剧情极度破碎。 并且众多店长不断在闯关中搜集线索,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完整的主线。 这次任务给人最直接的感觉: 仅是一个闯关游戏,剧情反而十分薄弱。 所以季礼猜测,很可能是茹茹这个“主角”出现了问题,导致后续剧情支离破碎。 那么,茹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掌上游戏机那定格的画面,无法推动的剧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的游戏机坏了,卡在了序章出不来。 这才导致所有店长们,从一开始就丢失了目标,只知道一路向下闯关,全靠个人发挥。 而季礼之所以会联想到“按键丢失”,还是要追溯到克莱德。 在他的身上,有两个与游戏机相关的物件。 红球,按键。 前者已经对应上了古青云,是在游戏机上摘下的摇杆圆帽。 就只剩下这个蓝色按键,迟迟找不到对应的位置。 于是,季礼在听到茹茹一直摆弄游戏机的时候,就正好联想到了这一点。 “只要我们把蓝键重新放在游戏机上,就能让游戏正常运行。 那么你就可以执行后续计划。” 方慎言皱着眉头,反复地进行着思考。 他不是怀疑季礼的判断,相反是极为赞同。 如果这样来看,那么他毁掉游戏机,借根源性鬼物杀死茹茹,从而通关的生路是成立的。 但这其中将会涉及到一个永远绕不过去的难题。 “怎么把蓝键送到我这里?” 方慎言露出一抹疲态,转过头看着屏幕中的季礼,沉声询问。 蓝键在季礼手中,要送到他这里,中间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是一个从11号游戏室墙里走进的世界,也是本次任务最特别的地点。 虽然表面看起来,季礼与方慎言相距不远,但中间却又一个开门资格的问题。 方慎言可以自由出入游戏室,因为他是无脸者。 但除了他,再没人具备这个资格。 而现在他来到这个环形空间中,根本没有原路返回的路。 所以,蓝键只能送到,不能回头取。 为了来到这里,方慎言用尽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加上全体店长的努力。 且不说现在苏城河用光了穿梭之力的使用权,就算他有,谁又能成为第二个无脸者? “现在已经没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了……” “我可以!” 一个低沉的声音恰如其时的响起,语气中透着决绝与冲劲。 作为一个十年前活到今天的老店长,他的身上永远带着一种与年纪相悖的冲击力。 最重要的是,他参透了十三层的规则,是除方慎言外最接近无脸者的店长。 而且他本身就在游戏世界,所以无需借助苏城河帮助。 如果说,现在真的有一个人可以打破僵局,那么唯有侯贵生。 而季礼那边响起了金属打火机的碰撞声,神态自然,语速流畅地说道: “我的尸体留在了0215,那里有蓝键和一枚复活币。 顾行简的尸体在1601门前,无脸人的弱点就在那里。 三件物品,侯店长可随时去取。 金色大门方慎言已经开启,你只要闯过即可,后续的方向也有前车之鉴。 最后,苏城河带着八音盒躲进1307中避难。” 苏城河听着季礼的安排,内心震荡不安。 这种级别的行云流水的行动部署,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临时构思。 不过在震撼之余,他也没想到计划中还有自己一环,于是问道: “为什么我也要躲?” 季礼深吸一口烟,垂腰的长发又开始了缓慢的生长,双眼中的灰色正在凝聚。 而这一次,灰色竟有了吞噬掉人性光芒的汹涌迹象。 “因为这根烟烧完,我要化鬼了。” 第八百二十二章 灰色成鬼 当这根烟燃烧过半之际,游戏室中的光芒也随之暗淡。 游戏尚未结束,死而复生的季礼也终将回到游戏世界之中。 徐徐的烟缕顺着十八层的长廊,一点点向外飘散。 季礼的长发已经蔓延到了地面,随风舞动,如同在背后张开了黑色之翼。 那双瞳孔中的黑色已经不可察觉,几乎被灰色所占满。 唯有一点猩红,代表着邪灵没有被吞噬,却也挤到了瞳孔的边缘。 继上次竹马会馆任务后,季礼即将又一次被灰色灵魂全面附身。 但不同的是,他此番是完全参与到了这个过程之中,并拥有提前预警。 季礼深吸了一口烟,怅然地看着眼前的漆黑,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胸中的暴戾越来越汹涌。 或许是用眼中邪灵杀死权梁的那一刻开始,欲壑已然难填。 在第四次抉择时,面对侯贵生与苏城河时,他是真的想杀了这二人。 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自身的异常,所以才会前往了0215房间。 原本,季礼前往那里是准备观看录像,检查自身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而当他观看录像之际,却猛然发现当他杀死权梁之时,头发竟诡异地进行了生长。 尽管这个生长的过程极为缓慢,且立马停住,但却真实地发生了。 最可怕的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灰色灵魂就已经无法控制。 在0215房间中,季礼感受到了自身意志正在被压迫,体内的另一意志变得如海浪般汹涌。 于是,就发生了先前的那一幕。 季礼被迫自杀,以复活的方式准备强行遏制灰色灵魂的复苏。 但现在来看,这一方法没有奏效。 香烟已经燃烧到了尾端,清醒的时间陷入了倒计时之中。 季礼慢慢地卷起袖子,从左手手腕开始,一根黑线已经顺着手臂,直逼心口。 曾经他认为,这根黑线代表着灰色灵魂抢占身体的进度。 每死亡一次,都会令黑线继续上移。 但现在这个猜测应该可以废弃,因为他这次没有死,可仍然要被灰色灵魂附身。 灰色灵魂,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得到的答案。 而他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灰色会突然间爆发。 一切,均从权梁开始。 香烟在这里就彻底烧光,属于人性的意志在这一刻被完全湮灭。 季礼看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眼,语气轻盈地如同即将飘走的云。 “方慎言、侯贵生,看你们的了……” 他再抬眼,双眸里满是冰冷与暴戾,泛着非人般的寒意。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十八层。 但就在他离去之时,十八层的窗台上忽然跳下了一个矮小而灵活的身影。 它看着他,发出了黑夜中的一声猫叫。 …… 苏城河抱着八音盒从十六层的楼道一跃而下,重重地摔在十五层的平台上。 八音盒脱手,一块透明玻璃碎裂,接着一道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惊恐地转过头看向上方楼层,才抓过的那个栏杆,竟在一秒钟后突然消失。 无限蔓延的黑暗,正在吞噬所踩踏过的每一寸土地,所有死物与活物。 “季礼也能化鬼,可他这是化的什么鬼!” 这是超出认知的可怕力量。 这里是黑白大楼,是店长任务地点,竟然会被一只鬼吞噬? 苏城河刚一起身,就又半跪下去,低头一看却见左脚的脚踝已经红肿和胀痛。 那令人心生恐惧的黑暗即将吞噬他的全身,可一只手却拉住了他的手臂。 皇甫佳佳那张明媚的脸,在黑暗降临的这一刻,是那么鲜活而美丽。 “快走!” 八音盒中随机损坏了一扇门,放出了一位店长。 皇甫佳佳拉着苏城河,不断向下方逃命,她的心头却弥漫着一股末世降临的恐慌感。 而这仅仅只是因为她看了一眼后方的黑暗。 她心有余悸地急声询问: “那到底是什么?” 苏城河不敢多说,只是不顾脚伤,拼了命地往下冲。 “是季礼,他也能化鬼,且这只鬼和我们见到的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从没有哪只鬼的出现,竟会勾起世界的变异,甚至拥有吞噬店长任务的能力。 那些黑暗色调,根本不是鬼的本身,仅仅只是它出现后伴随而来的灵异力量。 可这个“携带品”却足以摧毁任务地点。 短暂的交谈间,二人终于来到了十三层门外,但背后的黑暗却也随之而来。 看着那纯粹的黑色,苏城河一把按在了楼道门上,然而还没等他用力。 一阵令人身心不适的噪音,就从耳旁猛地响起。 在一瞬间,暗红色与纯黑色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宛如两种力量的交锋。 它们一方代表着规则,一方代表着末日,没有孰高孰低。 而夹在中间的苏城河和皇甫佳佳,却成了最直接的受害者。 皇甫佳佳脸色突变,下意识地拽下脖子上的贝壳项链,正要使用之际。 可那来自三星接引任务的罪物,竟然在刚刚亮相就化作了一片灰烬。 苏城河的左手亮出了一把剔骨尖刀,狠狠地插在了铁门之上,随之一拉。 这个来自于店长任务的罪物,的确起到了一些作用,可也仅此而已。 一条缝隙,不足以让两个人通过。 苏城河左手攥着刀柄,右手则按住了皇甫佳佳的肩膀,将其用力推向了缝隙中。 “去1307!” “不要!” 皇甫佳佳的长发飞舞,在被推进门中的那一刻,匆匆一瞥。 只看到苏城河那惊为天人般的相貌正在变得漆黑,身影也在红黑光芒里成为一道轮廓。 砰…… 十三层,是本次店长任务中最特别的楼层。 这里有无脸人坐镇,是规则的代表地。 皇甫佳佳跻身其中,铁门却也随之彻底关死,无论她如何拍打,却也只能回天乏术。 她痛苦地伏在门上,脑海中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低声嘶吼着他的名字。 “苏城河!” 而另一边的黑暗蹦发出了压倒性的优势,将暗红色挤压到了十三层的边缘。 苏城河还牢牢地攥着手中的尖刀,他同样被那些死去亡魂的情绪所影响。 在各种消极、痛苦的情绪折磨中,眼前的世界变得无比漆黑,再也找不到活着的希望。 直到,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掌盖在了他的手背上,将剔骨尖刀狠狠地拔出。 十三层封死的楼道门,重新开启。 一个五官模糊的男人,单手提起苏城河的身子,将其一把丢进了十三层之中。 孑然一身的侯贵生,将要独自走向那被黑暗侵蚀的楼层,一路登上十八层。 第八百二十三章 希望之门 十年前,侯贵生手握当时最强分店,意气风发。 在他身上,寄托着无数店员们的热切期盼,信心满满地冲击四星等级的神话。 十年后,曾经浓黑的头发已被雪染,故人死绝,孑然一身。 打回原属分店,成为时代的遗弃者,残喘在陌生的新世界。 漆黑与红芒,两种色调的楼道中,向上的路有一百三十个台阶。 侯贵生踏下第一步,曾经的回忆如同潮水般袭来。 许多个名字,许多张面孔……交替浮现,支撑着他步步登高。 他慢慢地抬起那张被岁月雕琢的面容,上面写满了沧桑后的刚毅和勇敢。 被困任务的十年中,同伴在前三年全部死亡,最后的七年是靠他自己。 靠他的魄力、靠他的耐性、靠他那永远无法撼动的意志。 因为曾见过最汹涌、最恐怖的风暴,所以他视眼前的一切,不过点点风霜。 无脸与五官,接替出现,黑色的外貌与白色的外貌,此消彼长。 侯贵生右手掌心牢牢抓着某件物品,借助着无脸人的身份,艰难前行。 从十三到十四,这阶段只有黑暗需要抵挡,所以情况尚好。 而到了十四层边缘,红光就已黯淡下来。 侯贵生顺势从背包中拿出了一颗狰狞的人头,将其丢进楼道之中。 新一轮的灵异世界就此开始,抵御着黑暗,同时也为其开辟出了向上之路。 时间,每一秒都流逝得格外缓慢。 他踏上十四层的那一刻,整个人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面容上的五官,不再是模糊与真实交替,而是大面积地开始消失。 这不是因为无脸人对他发难,而是有某个极为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 导致无脸人,被逼无奈必须要抢占身体控制权进行反击。 在最后一只眼睛模糊前,他猛地转过头去。 可是他什么都看不到,因为以他活人的视角,是永远无法窥探如此层次的鬼魂。 黑暗的背景下,某种更深层次的黑影早已逼近。 侯贵生闭上了眼睛,也失去了眼睛,失去了最终意识。 取而代之的,是他全身上下已经换成了一件纯白的病号服。 无脸人的意志就此复生,可它出现的第一时间却不敢反抗,竟消失在了原地。 “叮叮叮叮!” 如浪潮般的哭声,响彻在了黑白大楼之中。 若还有其他活人身处此地,只怕要肝胆俱裂,心生极端的恐惧。 侯贵生在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启动了提前布置在15、16、17、18的四颗人头闹钟。 这是备用手段。 一旦处境恶化到极致,就只能人性退下,交给无脸人应对。 而他也早已算准,季礼化鬼会从下往上杀,所以无脸人只能将十八层视作最终目的地。 但这个计划,将在展开之初,就会夭折。 无脸人借用瞬移,一路向上逃窜,远远比他徒步快上无数倍。 但它才刚刚进入十六层,就被迫显形,且被死死地按在了台阶之上。 白色的病号服在那飞舞的黑色长发遮挡下,显得无比脆弱和单薄。 没有五官的脸上,很难看出情绪,可从它挣扎的手臂亦可看出处境是多么无力。 化鬼的季礼仍然没有显露身形,仅有一些发丝倒影,可足以将其全面碾压。 在退无可退之际,无脸人终于选择了反抗。 那一片混沌的黑暗里,忽然闪烁起了几点白光,像是萤火虫般零星,却真实存在。 光芒扑朔间,一道黑衣长发的轮廓,时而现身,时而隐匿。 在闪过的白光里,一张空白的脸从空中浮现,直扑那个轮廓。 而在二者接触之间,异变又一次突生。 倒在地上的无脸人,身躯开始剧烈的抽动,仿佛遭遇了莫大的冲击。 原本完全失去五官的面孔,竟有了模糊的五官。 这代表着无脸人的力量正在急速削弱,灵异力量遭到极大的威胁。 “呼!” 侯贵生的意志瞬间清醒,他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只觉得体内某种东西在流失,又有某种东西在钻进体内。 但也正因为这一幕的发生,他终于恢复了自主意识。 在眼前仿佛存在着某个他看不到的影子,可他实打实地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气势。 那气息比他见过的所有鬼物都要强烈,甚至要超过十年前的那只鬼。 作为一个名副其实资格最老的店长,化鬼后的季礼早就超出他的认知。 “季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侯贵生连看都不敢细看,手脚并用地调转身子,疯狂地向楼上狂奔。 他能感受到身体正在发生着某种改变。 无脸人应该是攻击了化鬼季礼,但不仅没有效果,反而像是被连续抽走了力量。 包括侯贵生本人也失去了什么东西,可他猜不到究竟是什么。 不过无脸人的力量大幅削弱,也让他变得清醒,同时给予了一定的时间。 向上的路从来没有这么艰难,他只觉得一如那十年般漫长。 人头闹钟的呼喊仍在持续,越来越长的噪音,让他的耳膜都在震颤。 可这个时候,他又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人头,将其耳朵撕扯了下来。 现在,除了每一层固定的人头闹钟,他也随身携带着灵异世界。 侯贵生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双倍灵异世界,这是规则限制。 尽管他不知道到现在为止,这些规则对化鬼季礼是否奏效,但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无脸人,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规则本身,可却撼动不了那只鬼分毫。 双倍灵异世界的降临,并没有让世界变得明亮。 那炙热的红光,无非是让他恢复了一丝视力而已,可以看到楼道的部分轮廓。 可想要做到驱散黑暗,还远远不够资格。 侯贵生双腿发酸,艰难地朝上爬,十八层就在眼前。 终于一抹刺眼的金光,仿若希望的大门,真的就伫立在那里。 那个敞开的金色大门,对于侯贵生而言是生的希望,却远远不到结束之时。 然而,只差三步之时,侯贵生的视线却完全被掐灭。 一瞬间,那些灵异世界的红光,人头闹钟的哭声,尽数消散。 侯贵生的身体,完全被纯粹的黑暗所侵蚀,跪倒在了金色大门两步之前。 作为游戏世界的店长,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任由自身意志开始模糊。 在黑暗中,他仿佛还可以看到金色大门的轮廓,但却永远也无法抵达。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画地为牢。” “执白子,入我局。” “鱼线缠身,与我共享命运。” “保持站位,我画图隔绝空间。” “侯店长,快进门!” 模糊间,侯贵生看到苏城河手拿一把剔骨尖刀,冲在了最前方。 以他为首,一个个现实世界的店长们纷纷涌现,使出了各自的底牌。 来自人类的勇气成为了新的希望之光,照亮了他的前路。 第八百二十四章 极致灰色 短暂的回眸,还不够资格停歇。 有五位店长入局拖延时间,将侯贵生单人承受的压力分担了一大部分。 但这绝对是不够的。 别说这化鬼的季礼如此可怕,单凭这几位早已油尽灯枯的店长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只有尽早进入金色大门,前往特殊空间才算安全。 游戏室是受店长任务规则保护的最重要场所,没有无脸资格,任它人鬼均不得入内。 这是生存的希望,也是通关的希望。 他艰难地直起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前方的金色大门,扭头喊道: “将八音盒给我。” 以苏城河为首的五位店长,已经完全将化鬼季礼拦在后方,一时间也没空回应。 只是一个晶莹美丽的物件,伴随着轻盈的弹簧声抛至空中。 侯贵生反手接过后揣进怀里,同时左手拿着一部手机,朝着金色大门不顾一切地冲去。 两步之遥,此刻无比的接近。 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脸上拂过一阵轻柔的触碰感,从门外跃进时,犹如微风拂面。 那笼罩全身的金光,驱散了长期以来的黑暗侵蚀,带给了他难得的安逸。 但与此同时,来自侯贵生的意志也正在不断削弱。 作为驱动着身体的主要意识,因闯门而入变得不再清醒,有了一丝迷失之意。 这正是侯贵生先前提到的困境。 他并没有经历现实世界第三层,那对于身份的拷问。 利用复活币、无脸人,从而强行创造出的进门身份,绝非正途。 一旦他胆敢闯门,就一定会迷失自身意志,从而让侯贵生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 取而代之的,进入游戏室中的将会是无脸人,这只特殊鬼物。 不过侯贵生既然敢来,定然是有相应的解决办法。 他的右手抓着八音盒,长长地伸进了金色大门之中,指尖点在了某一扇敞开的透明门上。 同时,左手播放了手机中的一段录音。 一手在门内,一手在门外,上半身钻进门中,后半身留在门外。 徐徐的笛声从那部布满裂纹的手机中逐渐流淌,成为针对无脸人的最大弱点。 当这笛声响起之际,体内来自无脸人的力量,就在急速地进入了削弱阶段。 但无脸人也当即产生了激烈的反抗。 停留在门后的那一半身子,纯白色的病号服像是拖住腿部的绳索,疯狂地将侯贵生往外拉。 无脸人要撤出,那么侯贵生也必须撤出。 而此时此刻,侯贵生本人的的意志已经处于消散的边缘,完全提不出任何反抗之意。 然而另外一种力量,却也在同时爆发了反方向的牵扯力。 进入门内的另一半身子,尤其是侯贵生在失去意识前,指头勾在八音盒的位置。 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在将他不遗余力地往内拉扯。 这就是侯贵生用来对抗迷失的方案。 在进门之际,以笛声逼退无脸人,同时开启八音盒,将自己吸进其中。 身为第五幕剧情的主导者之一,他当然也具备控制八音盒的能力。 此前八音盒一直是封印外人,但这一次侯贵生决定将自己也封印其中。 用十六层鬼的规则,来对抗十三层鬼的规则。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将展开对峙,并且帮助侯贵生完成进门行动。 最终的结局也注定会成功。 因为八音盒不受限制,而无脸人却有录音弱点做牵制。 只要利用八音盒将自己吸进门内,就可以彻底摆脱无脸人的迷失困境,且成功与方慎言汇合。 而接下来,因为八音盒的封印并不完整,十六层鬼迟早会脱困而出。 到那时,侯贵生也自然而然地重新恢复自由,从而进行后续行动。 可以说这个计划,风险极高,受益也极大。 所有的一切,仅仅发生在进门的那一瞬间而已。 侯贵生早已迷失了自身意识,现在他还保持站立,完全是因为门内门外两种力量的拉扯。 而两秒钟的时间已过,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着门内倾斜。 幽幽的笛声让无脸人根本无力抵挡,已经有了退出迹象。 但就在无脸人彻底撤出之前,侯贵生刚刚生成的五官,脸皮却开始了溃烂和脱落。 这是无脸人最后的反击,它不愿意成为侯贵生计划中的工具,试图将其杀死。 不过,反击还是来的晚了一步。 在一秒钟后,被撕掉一半脸皮的侯贵生,无法控制地倒进了门内。 同时他的身影立即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个八音盒静静地躺在暗绿色的游戏长廊。 那精美袖珍的八音盒,并没有安静太久。 仅仅只过了半分钟,底部的金属发条就开始了自行拧动,弹簧的压迫声音一次比一次沉重。 当它被转动到极限时就突然松弛,八音盒内的金发少女开始疯狂地转动。 连带着迷你别墅中的一个黑色人影,也在不住地摇晃。 一大团金色的气团从八音盒中释放,并快速占据了整个游戏长廊。 八音盒在几次三番的开启下,终于彻底困不住鬼。 而金发少女,这个疑似外来鬼物,第一次走出了黑白大楼,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新世界。 同一时间,当气团散去时,一个半张脸滴血,目光森然的男人缓缓抬起头。 他成功了,并将走向更成功。 原本掌中的手机已经被完全捏碎,吹开那些碎末,一粒纽扣大小的蓝色按键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侯贵生被撕开的脸皮就这么挂着,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前跑。 走廊中显得很安静,十扇门后的店长们还在被困,十六层鬼也不知去向。 游戏剧情,似乎并没有作用于他的身上,不过也不再需要。 因为他早已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下去。 推开楼道铁门,曾经只存在于方慎言描述中的第11号房间,就摆在眼前。 侯贵生的大脑还不够清醒,仔细辨认了几秒钟才确定了西南夹角。 在那两堵墙的交界处,存在着一个极宽的裂缝,足够一个成年男性侧身进入。 “果然有了前者就后者。” 方慎言提前开辟了一条生路,给予了侯贵生更加便利的途径。 近距离接触化鬼季礼、无脸人、十六层鬼,这三只一个比一个恐怖的鬼物。 所以侯贵生现在的情况极为不妙,尤其是三者均会对精神造成巨大创伤,导致他的思维很是混乱。 他攥着掌心的蓝色按键,不断告诫内心: “一定要把它送到方慎言的手中!” 墙内路,没有想象中那么顺畅。 粗粝的墙面,锋利的石壁,撕裂他的衣衫,摩伤他的皮肤,扯下那脆弱的脸皮。 侯贵生看着无休无止的黑暗,最终还是拿出了提前准备的短锤。 沉甸甸的锤面,重重地砸向了手背,发出了黑暗中唯一的碎裂音。 一次又一次,直至手背彻底粉碎。 光明才终于到来,照亮了他那张早已面无全非的容貌。 同时,一个气度冷峻,仅剩一臂的男人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拿给我。” 侯贵生没有见过他,却知道这一路的艰辛,全都为了亲眼见到这个男人。 仅仅几分钟的路程,恍如隔世般漫长。 他摊开了满是血污的手掌,一粒“蓝色纽扣”正躺在掌心。 可当他正欲递过去之时,手掌却猛地一抖,整个人开始了疯狂战栗。 一个令他感受到恐惧的气息,逼迫着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微张,导致他完全无法控制身躯,直至跪地。 蓝色按键无力脱手,砸在地上不断向前滚动,一路撞到那个独臂男人的脚下停住。 而侯贵生痛苦地蜷缩在不远处,用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脸上,像是在抓挠着什么。 从指缝间可以看到,他原本纯粹的瞳孔中竟泛起了一抹极致的灰色。 第八百二十五章 幸福之家 这里是最后的战场。 二十名店长,付出生命和鲜血,花费三天三夜的时间,才终于走到这一步。 蓝色按键,就像是一粒扣子般毫不起眼,却足以决定十几条人命。 现在这粒结束一切的按钮,就老老实实地躺在方慎言的脚底下。 而送出这个按钮的人,却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也不知会带来什么。 方慎言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头捡起按键,快速转过身,带过一阵风。 侯贵生的任务已经完成,他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 甚至说,他为什么会突然如此痛苦也无所谓。 只要将这个按键装回游戏机的手柄上,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死了的人可以安息,活着的人能够回家。 方慎言三步并两步,仅剩的一只手捏着那粒按键,稳得像是没有情绪的机器。 强大的心理素质,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 在这种情况下,尽快完成任务条件,就越多出一份获胜的希望。 而同一时间,另一边的侯贵生还没有死。 或许说,他体内的那个东西也根本不想杀他。 在侯贵生那狰狞可怖的面容上,镶嵌着的两颗眼珠里,灰色的气息正在溢出。 倒在地上的身躯释放出一阵阵璀璨的黑色。 很难形容,到底是怎样的黑,竟会用璀璨来形容,但这就是事实。 当它出现的时候,仿佛世间的所有色彩都不足为道。 只要有人的目光都必将被其吸引,永远无法移开地深陷其中。 深藏于黑暗中的轮廓正在现影,它尚未出现,一缕极长的发丝却先一步飘摇。 微风吹动下,长发飞舞间,一个人眼无法看清的身影从中走出。 侯贵生单手掩面,眼中的灰色已被抽干,他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却不清晰。 从轮廓望去修长而神秘,气质分辨不出善与恶,就连属于鬼物的灵异感都那么稀薄。 恍惚间,带着一抹人性的真实,又兼具鬼物的恐怖。 “它到底是什么?” 侯贵生不知道,但猜到它是怎么跟来的。 在游戏世界的15层,无脸人曾被化鬼季礼吞噬了一部分,同时他的人性苏醒。 在那个时候他就觉察出自身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少的应该是无脸人的部分力量,多的则是化鬼季礼侵入了他的体内。 可惜在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够观察他的瞳孔变化。 一个微小的细节,让化鬼季礼跟随着他闯入了结局之中,从而将造成难以预料的恶果。 此间事,已没他继续参与的必要。 侯贵生深知他作为游戏世界的店长,接下来此地将沦为人间炼狱。 于是他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拿出了严重破损的八音盒,将手指穿进了某扇门中。 而方慎言此时已经将蓝色按键重新放置在了游戏机的手柄上。 同时,天空中十块巨型屏幕,开始产生了剧烈的震动,整片环状空间都在震荡。 五块“游戏失败”的屏幕纷纷碎裂,从空而降,狠狠砸在虚无的地上。 而另五块“游戏暂停”的屏幕却开始了扩张,挤满了整片天空。 游戏暂停字样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流畅而崭新的画面。 轻悠悠的笛声,好像还是那首儿歌,只是有些变奏。 在这个背景音下,隐约可以听到一个男人的低咳、一个男孩的抽泣、一个女人的呵斥。 身受两处致命伤的茹茹,正歪着头,以一个怪异的视角摆弄着游戏机。 五块屏幕上都在进行着一个相同的游戏场景。 一个男孩的十指满是鲜血,跪在一张黑白的遗像前,泪流满面。 而在他的背后,一个阴森而邪恶的黑影将其完全笼罩,带来窒息般的压迫。 啪! “游戏失败” 方慎言一脚将游戏机踩得粉碎,粗制滥造的塑料外壳四处飞溅。 一如游戏里,男孩落在地上摔碎的泪珠。 环形空间中,只有那悲伤的笛声仍在不断流淌,诉说着破碎。 茹茹浑身瘫软地从椅子滑落,跪在了方慎言的脚下,手忙脚乱地捡起一块块碎片。 可游戏机已经坏了,碎成太多片,小小的两只手根本盛不下。 同时,一个不断生长的黑影,一点点靠近他的背后。 瘦小的身子与那庞大的黑影,呈现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方慎言冷眼相看,没有见到任何人,却也同样在黑影笼罩的范围之内。 他抬起头环视着四周,最终定格在了天空的位置。 在那里,一个狰狞的竖眼挂在了月亮该待的地方,释放着凌厉、森然的冷光,窥视着下方的人和事。 “叔叔,你踩着我的游戏机呢。” “求求你,只要挪开一只脚就可以了。” “茹茹求你,我妈妈快来了。” “……” 没有人会应答他。 邪恶的竖眼仍在发散着监视的光芒,目光覆盖了所有的一切,发泄着它那令人恐惧的掌控欲望。 方慎言与那只眼对视良久,渐渐低下头,看向了茹茹。 这个像是女孩,实为男孩的茹茹。 因为颈骨断裂导致撑不起头颅,只能无力地歪在一边,所以泪水都流回了眼眶。 胸口那触目惊心的贯穿伤,裂出一个大洞,仍在不停地放血。 方慎言没有任何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一张白色的面具就这样覆盖了面容。 那诡异的白面鬼面具,双眼处存在着两个空洞,让他足以看清这片空间中的人、鬼。 …… 天空中的竖眼,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在眼白处挤出了一道道血丝。 整片环形空间,从最初的虚无又多了诡异的猩红。 庞大的黑影又一次出现在了茹茹的背后,对着这个最亲的亲人,毫不留情地发泄着憎恶。 同一时间,化鬼季礼也从原地消失不见。 一片片灰色的雪花从天空中纷纷飘落,只是绕过了那道竖眼,无差别地铺满每一寸地面。 森白的身影从地面升空,它所处的位置已经与雪花、竖眼达到了平行。 白色的病号服,白色的面具,白色的风,吹开了灰色的雪花,遮蔽了红色的眼丝。 阴森而庞大的青色手掌虚影,手握天空,那细长的五指上缠绕了数也数不尽的五色丝线。 混乱却又分明的局势下,色彩斑斓,璀璨迷人。 直到一缕相对黯淡,却要更为美丽的金色也贴着地面,直奔八音盒而去。 自此,四只鬼全都聚齐。 红色、灰色、白色、金色,四色闪耀在虚无之地。 …… 阴森、诡谲、凌厉、优美的四种光,把茹茹显得瘦小不堪又格格不入。 他捧着永远也捧不起的碎片,终究是两手空空。 挡在左眼上的纱布在风雪里飘走,露出了一个被刀割伤的眼球,一缕血泪流淌在消瘦的脸颊。 庞大的黑影终于从背后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像是恐怖的恶鬼吞噬脆弱的生命,又像是母亲张开双臂拥抱自己的孩子。 这璀璨而残忍的一刻里,茹茹那只黑漆漆的瞳孔中,隐约有着三个人相互依偎的倒影。 他的眼底…… 父亲风趣、母亲慈爱、儿子乖巧。 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 “我已找到茹茹的母亲,她就是根源性鬼物。 店长任务已无需进行,这就是完美结局。” 第八百二十六章 冬日序章 十二月的山明,下起了一场夹着雨的雪。 来自天明山北的冷空气一路南下,拉开了冬日的帷幕。 清晨的街道,环卫工人隔着针织围巾不断吐出白雾,睫毛上挂着冰冷的雨珠。 清扫路面的工作被臃肿的棉服所影响,所以进度很慢。 工人单手扶着墙面,摘了下手套和围巾,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包烟。 寒冷的空气里,一块钱的打火机来回几次才点燃了香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满足地仰起头,吐出一口混合着冰霜的白雾。 光秃秃的树枝上飘落了几片枯萎的叶子,被雨雪所打,摔在潮湿的路面而死。 工人叹了一口气,叼着烟拿起工具想要将其扫到一边,留作后续清理。 可在这个时候,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孩突然出现在了路面,压在那几片落叶上,像是从天而降。 街上闪烁的车灯在雨雪中斑驳而晦暗,工人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几步,丢下工具落荒而逃。 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雨雪落在眼底化作一片水汽,让这双眼睛清澈而美丽。 白色的运动装被潮湿的路面所污染,不复先前的纯净。 她就这样躺在路面,任由那些车辆在身旁慢速驶过,静静地看着天空。 雨雪天里,阴郁的天空压的很低,像是快要塌下来一样。 慢慢地,女孩的脸上流下了温热的泪水。 一个头发蓬松,皮肤黝黑的青年踩着雨雪,从街那边奔跑而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捧起她的脸,替她抹去那些眼泪。 “佳佳,别哭。” …… “观棋,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说明你已足够肩负起第五分店的重任。 同样,也意味着你我叔侄间最后一点缘分也已用尽。 叔叔前半生沉浮商海,做了许多亏心事,原以为无妻无子就是我的报应。 到了五十六岁时,我才明白,真正的报应是来到了这个天海酒店。 它把我变得非人非鬼,无善无恶,本就压低的底线越来越低,直至消无。 见到你那天,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你是在这里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喜悦,让我真正认清了这个世界。 人活着,不能只是活着。 还有许多东西,是我们值得追逐的,盼望的,付出的。 你的命好,我已经为你把第五分店打理好了。 你的命也苦,我帮不了你太久了。 前半生的勾心斗角,后半生的生死挣扎,我这把老骨头快要被磨断了。 在我死后,我会用罪物将自己的鬼魂附在你的身上。 它是无害的,是我留下的一道执念,可保住你一条命。 只有在你真正处于死亡边缘时,它才会出现。 或许,在我死后,这是我们叔侄俩最后一次碰面。 但我还是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看到它。” 电脑屏幕的另一端,李观棋已经泪流满面,死死地攥着掌心的信封,将其皱成了一团。 屏幕中播放着来自过去的一段录像。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在书桌前,拿着钢笔写下这封遗书。 信纸上的字迹,笔锋有力,像是要将纸张刺穿。 李从戎就是这样一个锋芒毕露的男人,他在现实世界是这样,进了天海酒店一样如此。 “叔叔,我们该出发去酆城了。” 录像里,房门在响了几声后被推开,整装待发的李观棋出现在门口。 李从戎眼中带笑地看着自己风华正茂的侄子,将遗书压在了手边的书中。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将脊梁挺直,霸气十足地说道: “今天我们叔侄一起上阵,把那只鬼抓回来!” …… 时间还早,上班的人们或是准备早餐,或是将闹钟调后几分钟,在床上多躺一会。 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区,侯贵生的脸上有一些迷茫和忐忑。 这片小区仍然没有拆迁,只是墙面都重新做了保暖和修缮,看起来很崭新,与这座城市给人的感觉一样漂亮。 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这是他第一次回到这里。 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有时候侯贵生不免在想,从那个任务中归来的时间节点,是如此巧合。 好像天海早就预料到陈汉升会死在第五次店长任务,从而将本来遗忘的他,又重新“请”了回来。 “回来啦。” 戴着棉帽的大妈,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热络地打了个招呼。 “嗯,是。” 太长时间没有与人社交,侯贵生说话的语气有些僵硬。 似乎做任务实在太久,他已经快忘了与正常人交谈到底该用什么语气。 终于来到了他所住单元外,可陌生的电子门,却将他拦在了门外。 侯贵生伫立在门口,不知该做些什么。 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想要开一扇门并非难事,可他现在的确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输入了一个早已在心底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电话拨通的时候,这个在鬼与鬼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店长,竟表现得极为不安。 “喂,这么早谁啊?” 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像是还没睡醒,所以态度并不好。 侯贵生恍惚间愣住了,耳边只有风声,大脑一片空白。 电话里的女人还在不断地说着什么,可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在慌忙间,侯贵生挂断了电话,落荒而逃。 …… 天明山墓园。 两块骨白色的墓碑紧紧靠在一起,上面一男一女两张遗像笑的很亲切近人,能看出来他们生前很恩爱。 墓地周围,没有杂草,更没有脏污,想来是常有人来打扫的缘故。 一场雨雪将墓碑冲刷得就更加干净了,崭新的像是新葬在这里不久。 薛听涛老老实实地跪在墓碑前,拿着一束白色的马蹄莲,眼中带着一抹追忆。 看着墓碑上的遗像,他的脑海中时常响起一些过去发生的事情。 放下花,他抬起头看向了天空的雨雪,轻声说道: “又快到新的一年了。” 薛听海裹着毛呢大衣,却没有系上扣子,任由冷冷的风吹打自己的胸口,悄声问着。 “以前这个时候,妈该在厨房擀面皮,包饺子了。” 薛听涛的脸上浮现着那些回忆,片刻后扭过头笑了笑说道: “记得小时候大哥你仗着体格壮,总是把我碗里的抢了去,害我总是吃不饱。 又一年我半夜实在忍不住馋,去厨房找肉吃,结果黑灯瞎火把生肉馅塞进嘴里。 因为这件事我坏肚子,打了好几天的吊瓶,那钱都够我们吃多少顿饺子了。” 薛听海踢了弟弟一脚,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骂道: “你小子从小就是惹祸精。” 雨越来越少,雪却越来越大了,世界快要笼罩在一片茫茫的白色里。 两兄弟也不再交谈,与长眠此处的父母,一方站在地上,一方躺在地下。 静静的墓园里,薛听海闭上眼睛,轻声道: “我想吃妈包的饺子了。” 第八百二十七章 习惯告别 这场雪不知还要再下多久。 尽管它能够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加漂亮,但它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交通阻碍,影响部分人的出行。 苏城河穿着浴袍站在落地窗前,玻璃外已经遍布白雾,让他看不清这个世界。 他微微摇头,转过身看着桌面上摆放的三件东西。 一把剔骨尖刀、一件白色病号服、一个卡通发卡。 突然,房门被从外推开,带来了一阵冷风吹散了房间的书香味。 王大炊那像铁塔一样的身子,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踩得地板嘎吱作响。 “店长,我就说感觉不对劲,你那边还真的结束了。” 苏城河对于这一幕似乎早就司空见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身将被吹落的字帖一一捡起。 在这个过程中,王大炊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拍了拍胸口。 “看来你没啥事,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话,他忽然语塞,像是想到了什么,将目光对准了桌面上的三件物品。 前两个被他简单略过,而是在那个卡通的发卡上注视了许久。 半晌过后,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沉闷着说道: “小鸥她还是没能挺过这关……” 苏城河端着字帖,神情怅然地走到书桌旁,将发卡拿在手中仔细地摩挲着,语气低沉。 “小鸥尽力了,我本不该同意她去的。” 他放下发卡,把字帖摆在了原来的位置,逐步来到窗前,轻声说道: “太多的无可奈何,我们或许早该习惯了告别。 那么,咱们这些活着的人更要把余下的责任担负起来。” 苏城河转回头,看着王大炊那张憨厚的脸,露出一抹释怀的笑容说道: “大锤,明天随我去见古青云和蓝羽吧,我要和他们谈判。” …… 蓝羽戴着单片眼镜,正坐在桌前,查阅着某种资料。 桌上的咖啡杯正冒着水汽,烘托着他的脸有些微红。 文件上的内容似乎较为深奥,所以他的眉宇间始终带着散不开的愁绪。 正当他隐约刚要抓住重点时,房门被突然地推开,发出不小的噪音将思路打断。 蓝羽极为不满地将文件撂下,抬起头正看到古青云那张微胖的脸上阴沉如水。 他又看了看敞开的房门,语气不耐,但话语还是很得体。 “古副店长,无论是什么要紧事,也该遵守基本的礼貌。” 古青云叼着雪茄,不顾形象地坐在了椅子对面,毫不在意地吐出了一口浓烟。 蓝羽厌烦地拿下镜片,用桌上的皮手套散了散烟,戴在了左手上。 “怎么了?” 古青云挺了挺肚子,拄着桌子,语气恶劣地说道: “店长任务成功了,我的计划却失败了,全是因为这个季礼!” 说完这话,他又很是憋闷地深吸了一口烟。 本来飘荡着清新气味的房间,因为他的到来没多久就变得乌烟瘴气。 蓝羽将窗户打开,就站在窗沿,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发生了什么?” 第五次店长任务发生了许多事,但落在古青云身上的却并不多。 只是在他添油加醋的描述下,还是说了十多分钟。 蓝羽不留痕迹地扫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带笑,劝说道: “你真以为季礼那么好对付? 他的敌人是店长,是顾行简,你还是吃个哑巴亏算了。” 古青云一听这话就更加气愤,金色的卷发都散了下来,语气很重地说道: “季礼是店长点名要的人,我不敢对他下手。 就算我对付不了他,我也可以从第七分店下手。 这世界上就一个季礼而已。”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只是离去时仍然没有关门。 蓝羽叹了口气,只能走过去亲自把门关上。 但当他整理思绪,准备重新钻研手头文件时,却发现那被打断的灵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烦躁地揉了揉额头,暗骂道: “倒霉货,你怎么不死在任务里。” …… “小克子,你看这天是不是很暗啊?” “别急。” “当雪化了的时候,天就亮了。” 黄半仙躺在天明山顶的雪地上,单薄的道袍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胡言乱语。 也许说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但还是不停地絮絮叨叨。 克莱德没有躺下,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山顶,静静地望着天空。 他看着四仰八叉的黄半仙,皱眉问道: “你们道士不是不能喝酒吗?” 黄半仙豆大的眼珠猛地睁开,从地上坐了起来,一时间愣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半晌后,他打了一个极长极响的嗝后,傻笑着说道: “你记错了,和尚才不能喝酒呢。” “哦……” 克莱德停顿了片刻,反应过来,也拿起酒瓶,抿了一口。 黄半仙半睁半闭着眼睛,迷离地看着他问道: “你们那个什么教来着,也不让喝酒吧?” 克莱德没有回过头,看着面前的飞雪,原话奉还。 “你记错了,和尚才不能喝酒呢。” …… 朱小凝踩着已成规模的雪,一路折返回到了沪海市。 他的心情很沉重,因为他很清楚回到分店后会面临着什么。 时至今日,他仍然不清楚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所以他连顾行简的那句质问都不敢回答。 也许是天意吧。 每次店长任务结束,所有参与者都是随机传送回城市的任意角落。 作为第十分店的店长,他每次都要从山明返还沪海。 这也给了他调整心态,做好准备的时间。 看着眼前的别墅群,朱小凝深吸了一口气,朝着13号别墅艰难走去。 “十四条人命……十四名店员……” 也许推开门,回到第十分店的大厅,他就会看到一地的尸体。 顾行简将有毒的罪物送给了他们,或许有人心存疑虑,可仍然选择了接受。 人性的贪婪,对生存的贪婪,对力量的贪婪,终究要付出代价。 朱小凝甩了甩脑袋,清空了脑海中的内疚思想,也抖落了一些雪花。 “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我是被他们贪生怕死推出的店长,我不对他们负责。” 暖风,随着大门的开启从而席卷全身。 同样的,门内的温热空气也被外面的冷风所侵袭。 “朱小凝,你怎么才回来?” “你这次只怕收获不小吧?” “小朱,快给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牛掰的罪物!” 很多人,像是准备好了一样,迎接着朱小凝的回归。 只有朱小凝的脸上却浮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眼前的这些人,一心只有罪物的店员们。 其中大部分都接受过顾行简的资助,但他们为什么还没死? 顾行简已经死了,按照他所描述的那样,第十分店将有14名店员随他而死。 “砰……” 朱小凝背包的底部忽然被什么炙热的东西烧破,一个燃着火的煤油灯,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那在风雪中屹立不倒的火苗,像是预示着什么。 而紧接着,第十分店的墙皮开始大规模脱落,黑漆漆的线条勾勒出了一段话。 “朱店长,你的选择令我失望。 我说过,如果我死了,将会带走第十分店14名店员的性命。 可现在我没死,所以这个承诺就此作废。 但你的所作所为,还是让我不太舒服。 所以现在,请点到名字的店员们,给你们的亲人致电,进行最后的问候。 卜方、扈辰、倪良弼、赵紫南、白娟、郑宇…… 你们会活着,但你们所有的亲人在十分钟后会死。 这算是,我送给朱店长完成本次任务的奖励。” 第八百二十八章 店长序列 “季,别去,真的别去。” 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紧紧拉着季礼的袖口,死活不肯放手。 夜空的星点如此黯淡,如同那即将熄灭的篝火。 季礼还是不肯吭声,只是看着头顶的星象,推算着那个逆转一切的计划。 “你赢不了它的。 我们一起死吧,去陪莫、陪欧阳、陪潼恩他们……” 女人白色衬衣上的樱花图案,由粉入红,花瓣一点点破碎,混合进风里。 风中传来甜香的味道,黑夜的世界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粉红色。 季礼用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天空中粉色的风,终于转过身。 将手轻轻按在了女人的柔顺长发上,语气低沉地说道: “到了今天这步,死亡反倒是一种仁慈和解脱。 这么多年,你做了太多艰难的抉择,趟过多少坎坷的路。 简单的事就留给你吧。 留给莫、欧阳、潼恩、阿静。 我自己活下去。” 女人的眼睛里只有他的脸,透着无法言说的爱恋和心痛,直到听到那最后一句话。 她的神情一变,正要开口,却意识变得模糊,身子瘫软倒地。 “我一定可以赢它,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在女人悲痛的目光中,那个男人拄着拐杖,步履极慢地渐行渐远。 …… 梦境,从这一刻起变得支离破碎和晦涩难懂。 第七分店的一楼大厅。 季礼躺在沙发上,痛苦地皱起眉头,不断挣扎,仿佛脑海中卷起了惊天骇浪。 女声坐在他的身边,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 温暖而细腻的手心传出阵阵暖意,口中低语,像是哄人入睡般温柔。 “那些都是假的,你是季礼,你不要害怕。” …… 一身长长的黑袍笼罩其身,只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面孔,和那拄着拐杖的细长手掌。 季礼身处一片空地之上,神态平淡地看着眼前那七根半人高的石柱。 七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这样插在石柱的顶端,鲜血不断往下流淌。 他的目光在其中三颗头上久久的凝望,眼底终于有了动容。 帽檐压低,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到唇动。 “欧阳、潼恩、阿静。 你们的命不会白死,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我叫季礼,我是季礼,我叫季礼,我是季礼……” …… 第七分店中。 季礼脖颈间的青筋暴起,身子在剧烈颤抖,像是处于惊醒的边缘,可却迟迟不肯开眼。 一缕缕灰色,正在从他的体内不断渗透,隐约要冲破而出。 “我就和你赌这一局! 以五十年为周期,我的赌注是十大分店所有的活人,包括春山未来…… 我是季礼,所以我有资格……” 许多无序的话语,通过呓语的方式说出口。 那是季礼苦苦追寻的记忆,如今却通过一场噩梦重新被唤醒。 可那些破碎的回忆十分晦涩,仅仅只有几个字,可它们的背后蕴藏着极大的信息量。 灰色灵魂,因一场梦再度有了复苏的迹象,可季礼却迟迟不肯醒来。 女声眼底的焦急没有任何虚假,她甚至慌得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只能捧着季礼的脸,流下眼泪。 “他为什么还在睡?” 这个时候,一身中山装的方慎言从楼梯上走下来,皱着眉头看着沙发。 但显然这句话不是对季礼说的,而是对女声说的。 成为副店长的方慎言,自然也具备一定程度的特殊权限,所以也可以与女声交谈。 女声的身影已经随着灰色气息的侵染,淡化了一半,可她还是牢牢地抱着季礼,急声道: “方副店长,快用拼图按在季先生的胸口。” 方慎言凝眸看着女声,没有太多过问,只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土黄色布块。 当这个布块出现时,女声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包括缭绕在季礼身边的灰气也被定格。 反倒是二楼的十几位住户变得焦躁不安,时而传出撕心裂肺的鬼叫。 方慎言将拼图轻轻放在季礼的胸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灰气全部回缩进了季礼的身躯中,住户们也立马回归平静,先前的挣扎也旋即停止。 季礼猛地睁开双眼,其内灰黑参半,瞳孔边缘点缀了一道猩红。 他目光空洞地看着方慎言,片刻后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淡然。 而贴在胸口的那块拼图,却随着他的苏醒从而消失不见。 “发生了什么?” 方慎言以一种莫名的目光盯着季礼,开口询问道。 季礼揉了揉太阳穴,从沙发上坐起来,没有时间去应答,而是不断回顾着那场噩梦。 在梦里,他看到了春山未来的祈求,也看到了七根石柱,甚至是潼恩夫妻的头颅。 很多东西太过破碎,无法串联起来,但想必这些画面与那个“反败为胜计划”有关。 混沌中,季礼像是感觉到身体出现了某种变化,将左边的袖子拉起来。 这才惊疑的发现,在他的手腕处,存在了一个嵌入皮肤的图案。 这个图案并不完整,只是两根深青色的直线组成的夹角,像是一个不完整的拼图。 而这个拼图,正好盖住了代表灰色灵魂的那根黑线。 季礼放下袖子,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看向方慎言,声音沙哑地问道: “有烟吗?” 方慎言丢出了一包烟后,打量了季礼一番后,也没有索要拼图。 或许对于他而言,拼图根本不重要,只是说道: “看来你还需要整理一下,有些事回头再说吧。” 方慎言说完这些就转回了身,准备上楼,但在此之前,他又回过头说道: “对了,任务结束之际,我去看了电梯中的店长名单。 第一位:顾行简、方慎言; 第二位:侯贵生(陈汉升); 我的排名继续上升,与顾行简并列第一,但这种表述方式应该预示着,顾行简没有死。 而陈汉升显然已经死了,可他的名字仍未消失,而是成了侯贵生的补充内容。 这期间应该有一些我们猜测不到内幕。 但无论怎样,你是对的。 店长名单,不是实力排名,而是一个未知含义的序列。” 第八百二十九章 眉间落雪 第五次店长任务结束,以第七分店的完胜为结局,堪称完美。 而这些还不是真正的收获。 这场梦,对于季礼来说才是梦寐以求之物。 每一次店长任务之后,季礼都会做一场来自于过去的噩梦。 一场跨越五十年岁月的梦。 上一次梦中场景,是第一次计划失败。 “莫沦为废人、欧阳被那东西带走、潼恩夫妻打回十一分店。” 而这一次的梦境,是第二次计划的开端。 第二计划,也是最后一个计划,是一切的终结,却也是未来的开始。 春山未来死了,五十年前那一批的分店全部倒闭,店员死绝。 所以原本的季礼猜测,这个第二计划是失败的。 但通过这次梦境的短暂谈话,他忽然发现自己想错了。 失败,似乎也是第二计划的一环。 在这个计划之中,春山未来等人的死亡,被视作解脱与逃离。 反倒是季礼这个活下来的人,却走向了一个更加悲怆和苦痛的道路。 当初的六人组:季礼、春山未来、莫、欧阳、潼恩、阿静。 最后的七根石柱挂着七颗人头,想必都是来自各个分店的重要人物。 其中,欧阳、潼恩、阿静是季礼最看重的人,或许可称之为视作手足。 前一道场景,是季礼诀别春山未来,决定与“它”进行最后对决。 后一道场景,就切换到了七根石柱,七颗人头。 从逻辑来看,后者应该就是第二计划的发生地。 这七颗人头到底有什么作用,换了一身黑袍的季礼,又究竟要做些什么…… “嘎吱……” 季礼拉开了第七分店的大门,窗外的风雪吹向了他的身躯,让长发在身后飞舞。 “失败与成功的定义,到底该怎么界定? 五十年前,我孤身一人上了赌桌。 坐在我对面的,应该就是天海。 我的筹码是春山未来在内的所有人命。 从结局来看,当时的我是输了的,因为他们全都死了。 但这个赌局的周期是五十年,也就是说…… 尽管我的筹码输光了,但这个赌局却并未结束。 今天的我,仍然在赌桌上,对手还是天海。” 五十年,季礼的第二计划,直到今天也没有结束。 他没输,也没败。 真正的结局还没有到来,但五十年的时间快到了。 或许就在明年的开春、盛夏、肃秋、寒冬。 而现在季礼还有一点疑问,得不到答案。 为什么在第二计划前后,他反复强调:“我是季礼”。 他凭什么能把十大分店的人命作为自己的赌注,又凭什么能登上天海的赌桌? “我是季礼,所以我有资格……” 季礼不明白,他的名字为什么可以给予这个资格。 店长任务,似乎成了开启记忆的钥匙,只是里面装的东西却是支离破碎。 需要一次又一次地推衍才可以一步步将其完善。 在综合长期以来的线索,五十年前的事情大致可以进行还原。 季礼再一次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将袖口挽了上去,看着左臂上的黑线和拼图。 从刚才发生的事来看,拼图可以极大程度地压制灰色灵魂。 “难道,我的最终目标是要集齐七块拼图……” 那么或许,灰色灵魂又是否就是季礼的对手:天海所留。 大胆猜测: 五十年前赌局开始,季礼、天海双方均使用了各自的手段。 灰色灵魂就是天海施加给他的催命符箓,而拼图是拔除病症的解药。 如此一来,许多事情倒是可以看的更加清晰,逻辑上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 “你曾说过,谁有能集齐拼图,谁就有更大概率离开天海,这是真的吗?” 季礼侧过头,看着身旁那个窈窕的倩影,轻声问道。 女声欲言又止,像是陷入了挣扎之中,片刻后点了点头。 “对旁人来说,是的……” 季礼皱了皱眉,他这次彻底地转过身,看着她说道: “那对我来说,不是?” 女声抿了抿嘴,望着门外的雪花,一字一顿道: “也许有一天,您会发现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 到那个时候,逃出天海,还是留在天海,又有什么区别呢……” 身为天海意志,尤其是一个最特别的意志。 女声会天然地察觉出一些旁人无可获取的信息,可能就是真相的一角。 但她也只能说到这个层面,再多的真相她也弄不清,更道不明。 季礼听着这句像是隐喻,又像是陈述的说辞,变得沉默下来。 脑海中那些零散而混乱的信息也不再去想,只是静静看着门外。 恍惚间,眉上落了雪。 一男一女,并肩立于世界之外,看着风起风散,雪飘雪落。 无声的叹息里,男人闭上眼睛,吐气如冰。 “第七分店店长季礼,现使用一次天海之力。 撤销本店意志一切惩戒,即日起恢复所有权限。” …… 顾行简此时正赤着脚,坐在了酒店的窗台,将脸贴在玻璃上,看着一片片雪花的飘落。 “听说你这次败的很惨。” 腿边的手机屏幕上亮着光,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语气柔和得像风一样。 顾行简就这样靠在窗户上,呼出的空气让玻璃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他目光下瞥,用手指在白雾上,画了一个很规整的椭圆。 “我又不是神,一个无关痛痒的胜负游戏,输了有什么奇怪。” “那你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女人的关注点还是不在顾行简身上,而是取决于收获如何。 顾行简又在那个椭圆的底部,画了一条上扬的曲线,轻声道: “他第二次杀我时,的确惊艳。 但第一次杀我时太操之过急了,所以我虽然败了,但他的照片已经到手。 季礼其实只是个小角色,重要的是他体内的那个东西。 有了照片,我就可以去验证我的那个理论,究竟是否为真。” “嗯,你心里有数即可。 今后我还是建议,第七分店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不要再节外生枝,季礼对于天海毕竟还是太特殊了。” 顾行简在又在椭圆内的两侧,画下了两条向下的曲线,将头离远后仔细看了看。 一个很俏皮的笑脸图案,就这样映在了窗户上。 “没办法啊…… 小千度叶和潼关,这二人的身上有我必须拿到的东西。 没有十足的准备,后面的路不好走的。” 顾行简的笑容顷刻间消失,抬起手将玻璃上的笑脸抹了个干干净净。 “毕竟,我要杀的可是天海。” 第八百三十章 紧急通报 沪海市,第十分店。 穿着一身深紫色衣裙的女子,缓缓摘下脸上的蝴蝶面具,发尾的彩绳在风中摇曳着。 右耳的银坠在雪色中,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她的嘴角天生弯弯,鹅蛋型的脸颊有一点点婴儿肥,看起来温柔且美丽。 在这个宁静的午后,有一些嘈杂从13号别墅内悠悠传出。 路过的行人都看不到,听不到,但却可以进入她的耳中,这是独属于天海酒店的讯息。 “朱小凝!你到底在店长任务中做了什么?” “我全家八口人全死光了,你要负全责!” “你有什么权利得罪顾行简?你真把自己当做店长了吗?” “……” 杀人不如诛心。 区区十四条店员性命,取之不费吹灰之力。 但顾行简选择了更麻烦些的手段,杀了数倍以上的人。 而这样,也彻底让朱小凝在第十分店内成了众矢之的。 所有人都在口诛笔伐,都排挤憎恨。 明明杀人者是顾行简,但他们却都将仇恨算在了朱小凝的身上,这或许就是人性。 苗疆看着眼前的13号别墅,想象着它在几十前的模样。 “曾经这里是一个招待所,算不上大,却也很整洁干净。 在那个年代,能住进这种地方,也超过许多人了。” 她的语气中充斥着一种时过境迁的唏嘘,眼底甚至透着一抹留恋。 同时,一个通身青灰色的矮小身影,从她的背上露出了头。 它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孩童大小,除了诡异的肤色外,那张脸更是狰狞。 青色的脸上,五官全部挤在中央,只占据一小片区域,看起来就是一个畸形的怪婴。 苗疆没有转头看它,只是抬起手点了点它的额头,幽幽地说道: “我缘起第十分店,如今却要摧毁它,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宿命吧……” 话语刚落,围绕13号别墅的树丛间,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像是什么瓷器摔在地上沦为碎片的声音。 紧接着,无数个青色的身影一一出现,直奔13号别墅。 它们每一个都只有巴掌大小,像是刚出生的婴儿。 这些鬼婴就和当初鬼童任务中见到的类似,只不过还处于第一阶段,但数量极为庞大。 乍一眼望去,13号别墅的外围像是笼罩在了青色的海洋之中,即将被淹没。 …… 朱小凝独自一人坐在二十张遗像下方,低垂着头颅面无表情,任由千夫所指。 二十几名店员将其团团围住,黑色的人头攒动,各个面容狰狞,写满憎恨。 他们把言语当做尖刀,疯狂而失控地全部对准了朱小凝,狠狠地割下他身上的血肉。 在这个时候,个别几位处于外围的店员,却不敢做声,更不敢劝阻。 慢慢地,朱小凝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在那些可憎的脸上一一扫过。 有一些人他很熟悉,有一些人交往不深,但他们都是一类人。 贪生怕死,卑劣自私。 在店长任务开始前,他曾求助过在场人中的几位,央求他们与自己一同进入任务。 可他们都在拒绝,都在退缩。 而现在,他们还站在了人最多的那一边,对朱小凝进行了口诛笔伐,仿佛一切过错都来自他一人。 三天三夜的生死挣扎,直到现在朱小凝都没有合过眼。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曾经就是个快递员。 店长之位,是这些人推给他来坐的; 店长任务,是这些人硬加在他身上的。 所有的一切,朱小凝都没得选,却要承担失败的责任。 “凭什么?” 朱小凝瞪着血红的眼珠,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力嘶吼。 一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的突然爆发震慑住了,他们的眼中充斥着不敢置信。 在他们的认知里,朱小凝是个窝囊废,从来都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 “凭什么我要对你们负责? 需要人参加任务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我被顾行简摆布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我是很没用,但我也有尊严。 我不希望一辈子做顾行简的狗! 我想改变,我想反抗,我有什么错?” 安静的大厅中,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只有朱小凝那重重的喘息,无声的愤怒。 接着,第十分店的所有玻璃全部破碎。 浪潮一般的青色鬼婴席卷而入,却没有任何阻拦,尽数入侵到了分店之中。 鬼物的哭嚎,尖涩而锋利,像是一根根钢针刺穿了所有人的脑颅,带来精神上难抑抵挡的剧痛。 人类的自私戏码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来自鬼物的恐怖要提前入场。 先是外围看热闹的那几个店员,率先被鬼婴扑倒,连罪物都没使用就直接被啃食成了白骨。 他们死前的哀嚎,终于惊醒了其他人。 可青色的鬼潮,却已遍布第十分店的每一个角落,除了第二层。 因为第二层是第十分店关押鬼住户的楼层。 它们的目标似乎极为明确,就是酒店内部的所有店员。 一时间,第十分店陷入了巨大的死亡漩涡之中,在密闭的酒店成了杀戮的主场。 短短几秒钟,就有七八个人无力抵挡倒在血泊之中。 突如其来的袭击,完全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包括朱小凝。 由于他被其他店员堵在最里端,所以有足够的时间看清一切。 可他的大脑此刻却是一片空白,因为眼前的事情太过离奇,甚至是离谱。 “外鬼,大规模入侵天海酒店?” 但是…… 朱小凝怔怔地抬起头看向了棚顶的扩音器,为什么酒店意志无动于衷? 天海酒店,就是最大的灵异场所,且极为专权。 从来没有任何一只鬼胆敢靠近,更别说大规模入侵。 就算曾经的外鬼勾结事件,也只是引诱内部住户进行潜逃。 为什么突然间,竟有如此大规模的外鬼入侵。 可天海酒店竟无动于衷,连提前预警都没有,就这么放鬼进门? 这不合理! 恍惚间,一个青色的身影穿梭过人群,从天儿降直扑朱小凝的面门。 他慌乱之际,正欲拿出罪物,却还没有动手。 整个世界,突然进行了定格。 那些倒在地上挣扎的店员们维持着别扭的姿势,不再动弹。 遍布大厅中的青色鬼婴也纷纷静止不动,像是有某种力量将其干扰。 距离朱小凝最近的那只鬼婴,张牙舞爪,牙缝中即将滴出的血液也不再向下流淌。 一切,都在顷刻间停止。 而朱小凝、店员们、乃至十大分店的所有店员,全部都在脑海中收到了一条讯息。 “十大分店,全体店员,请接收紧急通报。 通报一: 第一分店四星晋升任务,将在三天后开启,参与人数为十人。 其中,第一分店参与者确定为:李一、徐南; 剩余八名参与者,将从余下九个分店中随机抽取。 任务详情,将随后发送至参与者邮件之中,请自行查阅。 通报二: 第十分店现发生大型入侵事件。 未接到上述任务的分店,所有具备罪物的店员、店长,半分钟后在各自一楼大厅集合。 你们将被传送至第十分店,进行支援。 本次支援行动,使用罪物无次数限制; 且必须在三十分钟内,将所有鬼潮赶出第十分店,否则全体抹杀。” 第八百三十一章 山雨欲来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长,季礼。 本次任务,将在2015年12月15日八点钟正式开启,12月18日八点钟结束。 任务期间,想尽办法接近“农悦可”一家,并存活至任务结束,即算接到新住户。 注1:本次任务为第一分店专属任务,非联合接引; 注2:截止任务期满,只要任意一名店员存活,即算第一分店晋升成功; 注3:除李一、徐南外,其余店员若完成任务,可单独奖励“佣金20”; 注4:本次任务,罪物禁用; 寄件人:天海。” 第七分店中,季礼坐在一楼的遗像下,看着手机中的邮件面无表情。 身旁的方慎言正吞云吐雾,没有询问任务内容,而是将话题引到了店长任务。 “我用店长任务的基本规则,找到茹茹妈,同时解决了根源性鬼物,所以任务结束。 不过令我诧异的一点是,当我们回归后,你似乎并没有随我立即返回。” 季礼当时被灰色灵魂完全抢占身体,所以后续的情况就连他也不清楚,这个问题自然无法回答。 他将注意力从任务邮件中抽离,看了看方慎言说道: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礼的身上有着很多秘密,从博谷大厦那个时候就已经被许多人周知。 但方慎言对此是毫无兴趣,他的关注点在于天海酒店本身。 “化鬼后的你,拥有吞噬店长任务的能力; 第十分店发生大型灵异入侵; 先前几次三番的外鬼勾结之事; 潼关那十一号分店倒闭一事; 天南戏剧学院那只鬼的纠缠…… 从种种迹象来看,天海酒店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强大。” 这才是方慎言的关注点,通过多次事件,尤其是本次第十分店的鬼灾。 天海竟不能独自处理,需要求其余分店进行支援,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季礼扬起了头,从桌子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轻悠悠地说道: “天海有一些不可言说的苦衷和痛点,我想它早就无法掌控全局。 而且,我猜测十个分店对于现在的它来说,负担过重了。” 在这一方面,季礼知道的东西要比方慎言等人多的多。 天海的变化,也早就在他的观察之内。 这么一看的话,五十年前季礼破釜沉舟的“赌局”,俨然是有了成效。 天海的掌控力和辐射力,在岁月的侵蚀下正在慢慢削弱。 所以才会出现外鬼、灵异入侵、包括天南戏剧学院那只鬼,它都无法及时处理。 按照季礼的猜测,或许天海的力量削弱到某一个关键节点,也正是他反击的时候。 同时,这场跨越五十年的赌局,也将分出一个胜负。 方慎言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深深看了季礼一眼,思索一阵后说道: “你的意思是,不久的将来,天海很可能会加大任务难度。 通过这种方法来抹除掉一些分店的存在,从而加深自身的统治力。” 天海酒店,如今就像是一个罹患重症的病人,必须做出诊治。 那么想要更好的控制病情,就必须切除恶化的肿瘤。 季礼无声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种说法,但话锋一转又说道: “不过我想,第十分店应该是极特殊的那一个。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间分店里面一定藏有关于天海的秘密。 所以第十分店是它无论如何都不能割舍的。” 说到这里,季礼的脑海中又浮现了顾行简的那张笑脸,于是说道: “我一直认为,顾行简的终极目标就是对抗天海。 他在第十分店拥有极重的战略部署,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但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天海的‘病症’……” 通过先前的几番碰面,乃至交锋,季礼对顾行简其人也有了大致看法。 顾行简曾说过,他就是一个“平凡人”。 他的平凡,是对于季礼、李一而言。 季礼和李一,都与天海本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反推的话,顾行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被拉进酒店做任务的人。 可是这样的一种身份,他又是通过何种途径能够知晓这么多“天海秘密”? “难道是因为苗疆?” 季礼的脑海中浮现了那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女人。 此女是几十年前从天海酒店叛逃而出的,或许也是历代唯一的逃脱者。 她一定知晓着众多当年的隐秘,并且与顾行简有暗中的联合。 但这说不通。 如果顾行简真是一个平凡人,苗疆又为什么会找他合作…… 所以,一定是因为顾行简知晓天海隐秘,苗疆才会找上他。 不,顺序应该再反过来…… 顾行简先探查到那个秘密,并借此主动找上苗疆! 命运是如此玄妙。 一个普通店员,在机缘巧合下获得了天海的重大隐秘。 而这个隐秘的重要性,足以摧毁天海的根基。 偏偏这名店员并非碌碌无为之辈,而是一个多智近妖的顶尖智者,所以造就了一个神秘、强大的顾行简。 那么一切的根源,就在顾行简到底知道了什么? 如果季礼可以掌握这个消息,那么他将在这场赌局中抢占极大的优势。 甚至最终走向有可能,将会是季礼、顾行简合作,将天海铲除! “那么李一呢?” 方慎言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烟,沉声问道。 顾行简强大的根源有迹可循,可李一的特殊又该作何解释。 季礼的眼中透着一抹疑虑和忧思,有一些茫然,又有一些明悟。 李一,很强大却也很孤立。 季礼、顾行简的立场,是不遗余力地与天海进行斗争。 其实这一点,与全体店员们的心愿也很类似。 唯有李一…… 他似乎是一个跳脱出十大分店的存在,用意不明,处境矛盾。 据说,李一是被空降到第一分店担任店长,并且具备了一些特权,比如身上有鬼,无视代价。 从这个属性来看,他极有可能是站在天海的那边。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除掉季礼,拔除天海的眼中钉。 可既然天海能够做到这一点,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季礼,而是借李一之手? 这就是一种矛盾了。 其次,李一如果是天海的人,那么他为什么又执着于抢夺拼图,用来逃离天海。 顾行简评价李一,乃折去双翼跌入枯井的飞鸟,穷其一生无法解脱。 李一拥有着十大分店艳羡的强大能力,却一生沦为提线木偶,命运凄苦。 他是想反抗吗? 季礼却又摇了摇头。 因为他并没有从李一的身上看到一个反抗者,该有的坚定不移。 李一,到底是想反天海,还是遵天海? 他背后的力量,又是否真的是天海? 这一切都还属未知。 如此说来,始终将身影藏在迷雾中的顾行简,反而是个无比纯粹的人。 而孑然一身,独站峰巅的李一,却模糊得让人看不清。 第八百三十二章 天才棋手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十大分店,历经多年,从未发生过如此恶劣的鬼潮入侵事件。 这成了一个极为明显的讯号。 天海酒店,对于鬼物那无解般的掌控能力,不复从前。 但对人而言,它仍然是那个主宰生死的恶神。 一旦有令,无敢不尊。 沪海市,第十分店一楼。 随着一道白光的亮起,震碎了一大片的青色怪婴,同时也将定格的世界唤醒。 当鬼潮的尖涩哭喊响彻之际,第二、第五、第八、第十,四大分店的店长聚集一处。 苏城河、李观棋、皇甫佳佳,三人到来之时,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青灰色的鬼婴如同捣毁的蚁巢,它们瘦小而畸形,却一层叠着一层。 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没有可踩踏的空地,全都被它们抢占。 第十分店原有的二十几名店员,此刻已经死亡一半以上,仅有七八人还在苦苦支撑。 整个分店的墙壁,地板,甚至是天花板都被鲜血铺满。 那古朴庄严的酒店,早就不复往昔,成了人间地狱。 同一时间,近五十名其余分店的店员,也分别出现在了第十分店的各个位置。 当这些援军到来时,就立刻被海浪般的鬼潮淹没。 对于他们而言,谁也没有想过第十分店的鬼灾竟然泛滥成了如此规模。 以至于,在第一时间根本没办法应付,一秒钟不到就有数人死于鬼潮侵蚀。 朱小凝左手操着剪刀,手中多出一块质地柔软的红布,忙碌地进行裁剪。 三两下后,他将剪好的剪纸朝天空一抛。 一个红色的牢笼从天而降,扣在了一楼的西南角落,形成了一道鬼物无法进入的屏障。 朱小凝拉着身旁最近的苏城河,回头招呼了一声: “所有人快进剪纸里!” 而苏城河被他的手拉着,仓皇间却发现他的手冷的像块冰,且在不断发抖。 低头一看,朱小凝的手掌满是鲜血,掌心握着剪刀的位置鲜血淋漓。 这一幕让他惊骇不已,同时意识到不妙,高声喊道: “找地方躲藏,非必要不需使用罪物。 天海只说无次数限制,但仍需付出代价!” 但尽管他的警告已经很快,却仍然有两名支援而来的店员,因多次使用罪物,导致行动力被代价所阻,被鬼婴所吞。 随着剪纸牢笼的出现,隔绝出了一小片安全区域。 距离最近的四位店长率先抢入,不停地指挥着一楼的众人朝此地汇集。 在此过程中,又有四人倒在血泊之中,眨眼成了一片白骨。 终于,在这个不大的牢笼中,四位店长加二十位店员拥有了短暂的喘息空间。 同时,苏城河、皇甫佳佳和李观棋,对着耳麦中的其余店员,进行了同步。 一时间,第十分店从嘈杂进入了宁静之中。 一楼的店员们,都钻进剪纸牢笼中暂时避难; 三楼的店员们,则三五成群地进行着逃窜,以避战为主。 朱小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短短时间他经历了太大情绪起伏和心理刺激,此刻还未恢复。 看着大厅中,那密密麻麻的青色身影,和地上狼藉一片的血泊,他沉声问道: “怎么只有你们三个分店,其他人呢?” 皇甫佳佳手攥着剪纸牢笼的一根柱子,紧盯着面前那个虎视眈眈的鬼婴,轻声道: “没来的,就说明其分店有人参加四星晋升任务。” “唉,怎么突然搞成这样……” 苏城河的心跳不止,刚从店长任务中死里逃生,谁能料到酒店内部竟又爆发鬼灾。 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状况。 如果连酒店之中都不安全,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能安全的地方吗? 李观棋是最从容不迫的,他的优势之处就在于布局,所以指挥能力最为擅长。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抛开那些无关紧要的想法,全身心沉浸在支援行动中。 片刻后,他转过头看向朱小凝,沉声问道: “你的剪纸能撑多久?” 朱小凝看了一眼满是鲜血和裂痕的手心,给出了一个不甚乐观的答复。 “最多三分钟。” 此时,牢笼中的其余店员们已经哀声载道,纷纷埋怨。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是被迫来此,又面临生死危机,自然会心生抱怨。 大多人的想法都是,第十分店的鬼灾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付出代价来支援。 当然,他们也只能嘴上说说,因为这是天海的命令。 朱小凝听着一切,默不作声,只觉得身心俱疲。 苏城河则是对着众人进行安抚,此刻军心最重要,务需大家齐心协力才能解决问题。 李观棋则是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从包里拿出了折叠棋盘,将其立在地上。 周围人纷纷让开了一小片区域,给予他进行对弈的空间。 他手持黑子,将其抛向天空,同时左手点在棋盘的中心位置。 与此同时,尚在滴血的天花板上,自此陷入一片漆黑,作为背景色。 十九根淡蓝色的横线、十九根淡蓝色的竖线,彼此垂直,在天花板形成了一个扩大数倍的虚拟棋盘。 接着,李观棋围在剪纸牢笼的四边,对一楼的鬼婴位置进行观察。 天空中的棋盘上,开始出现了一颗又一颗闪烁着青灰色的光点,代表了鬼婴的聚集地。 其中鬼婴数量越多,光点就越发明亮耀眼。 做完上述举动后,李观棋从棋盒中拿出了一颗子,心神一动,虚拟棋盘上就落了一颗子。 他又继而落下了四颗子,让天空的棋局中泛起一片黑气。 “皇甫店长、朱店长、苏兄弟,请你们将尚存店员的罪物信息告诉我。 我要推算出,解决鬼灾的最高胜率方案。” 四大分店,近70名店员,罪物数量、罪物效果,就更是一个成倍的数据。 三分钟时间,单单是整合海量信息都捉襟见肘,更别说最大程度利用每一个人、每一件罪物。 甚至还要基于这一点来推算方案,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身为沪海地区早已扬名的天才围棋手,在极限时间内的运筹帷幄,本就是李观棋最擅长的领域。 可以说,在场众人里除了他,再没有人敢夸下如此海口。 第八百三十三章 渗透棋局 天花板上那面硕大的虚拟棋盘,此刻青色光芒最为明亮,几乎占据了十之八九的光辉。 李观棋手心只有八颗棋子,左支右绌却只能开辟出一条狭窄的直路。 棋子所代表的黑气,完全无法与那青光所媲美。 但随着皇甫佳佳、苏城河、朱小凝三人,不断将越来越多的罪物信息上报之后。 李观棋掌心的棋子则变得越来越多,可以操作的空间也愈发增多。 以西南一角为开始,一条由27颗黑子组成的黑龙,吞吐着焰息闯入了青色鬼潮之中。 最开始这条黑龙,披荆斩棘,气势如虹,一举收复了大半的一楼区域。 但可惜后力不济,将众多鬼潮赶至大门前三米附近,就被鬼潮以强力地反扑导致功亏一篑。 苏城河见状,心脏停跳了一瞬,看了一眼时间,悄声问道: “怎么样,还来得及吗?” 李观棋额上流出一道冷汗,没有精力再去分神应答。 他看着棋盒中的黑子,不再急于落子,而是闭上了双眼。 一张张面孔,一件件罪物,一条条路线,在脑海中运转和加工。 他要找出最少三条有利方案,再落实在棋盘之上进行推衍。 时间,仅剩最后的一分半。 在表面宁静,实则压抑的气氛下,李观棋的压力越发增多。 伺机而动的鬼婴们,此时也并未堵截在剪纸牢笼附近,而是四散开来,分别把守。 它们的嘶鸣也早已停歇,似乎是一个个狡诈的恶狼。 皇甫佳佳不断转动着腕上的循环之镯,同时亮出了右手上的一杆竖笛,随时待命。 苏城河双手扣在李观棋、皇甫佳佳的肩膀上,随时准备穿梭。 朱小凝则贴在牢笼边缘,左手剪刀,右手红布,他已做好再度剪纸的准备。 血气弥漫,鬼影重重下。 李观棋白皙的脸上已经布满虚汗,超负荷的脑力计算让他苦不堪言,身躯都在暗暗发抖。 周遭的一切声响早已充耳不闻,他完全沉浸在了庞大的计算之中。 直到最后半分钟到来,他的双眼猛地睁开,向天空抛出了七颗黑子。 七颗黑子,席卷而出,并非直线进发,而是绕西墙而去。 又是七颗黑子,从东墙方向贴边绕行…… 直到七七四十九,四面墙的边缘有四道黑龙,将分店的一楼团团包围,并不断压缩。 唯独,靠近大门的那一条黑龙,显得要更加薄弱一些。 按照李观棋的计划,四十九名店员四面包夹,独留大门一缺,那么在高压之下,鬼潮势必会拥堵在门口。 如此一来,再交由剩余二十名店员同时开启对抗性罪物,将其推出第十分店。 这就是第一个计划。 然而,当真正落实在棋盘之上时,前面几步都已做到完美。 可鬼潮却根本没有按照他预料的那样去攻取大门,竟然集结所有鬼物,直扑西南角落——四位店长所在。 虚拟棋盘轰然碎裂,第一计划瞬间夭折。 李观棋攥着棋子的手猛地一颤,目光一凝转过头,看向了那紧闭的分店大门。 “鬼潮并非散兵游勇,有人在外指挥!” 此言一出,当即掀起轩然大波。 鬼,就是鬼。 尤其是如此规模的鬼潮,就更没道理。 但围三缺一的局面,如果不是有一个具备主观思考能力的活人指挥,鬼潮不可能会采取这种破解方式。 “你确定?” 皇甫佳佳甩着马尾辫,脸上满是不敢置信,转头问道。 “苏兄弟,你去分店之外,与那人周旋,最少给我拖延一分钟时间。” 李观棋没有丝毫犹豫,他的态度足以证明事态的严重性。 苏城河脸色几经变化,却没有犹豫太久,只是留下一句“珍重”后,身影骤然消失。 “还剩最后二十秒!” 朱小凝手握剪刀,已经对准了红布,同时出言提醒道。 李观棋深吸了一口气,他抬手化作刀刃,对着天空的棋盘一划,将其一分为二。 左右两手,分别攥着一大把棋子,思维也开始分裂。 天花板上的淡蓝色棋盘,自此分成两块,局势分明。 看样子,李观棋似乎试图一心二用,同时进行两盘棋局。 他双手攥满了棋子,两块棋盘青芒交错,局势紧张。 然而,他一转头却对朱小凝压低声音说道: “朱店长,最后的20秒,你要剪一个足够覆盖整片一楼的巨型牢笼。” 朱小凝闻言皱了皱眉,却没有询问,而是专心剪纸。 同时李观棋看了一眼皇甫佳佳,后者读懂其意,靠近而来。 二人贴靠在一起,李观棋用只有二人可闻的声音,交代道: “现在才发现鬼潮是人为驱动,原有的计划都不可能实现了。 我们必须在20秒后,直接开启另一方案。” 皇甫佳佳瞳孔收缩,震惊地看着他,下意识问道: “那你这两局棋?” “这只是虚张声势,用来干扰那神秘人的判断。” 李观棋目光深邃地看着棋子交错的棋盘,开启了耳麦中的频道。 同时对着耳麦另一侧的人,以及皇甫佳佳说道: “当剪纸牢笼消失的一瞬间,朱小凝会直接封锁整个一楼。 采薇,你在三楼随时做好准备,联合其他店员,将散布在三楼的鬼婴,全部引到一楼来。 我们要确保,剪纸牢笼困住所有鬼婴,再由采薇开启罗盘手表,将鬼潮尽数传送至店外。” 耳麦中另一边的鹿采薇,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但最后还是说了一句: “但你要用治愈罪物,免除我的代价,我可不想再躺半个月。” 李观棋没有回答,只是将注意事项,对着三楼的其他店员进行同步。 在交代好一切之后,他按着耳机,低声问道: “苏兄,你那边如何?” 而苏城河那边第一时间没有给予回应,而是停顿了五秒钟左右,才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看到了一只明显要比鬼婴成熟的畸形鬼童,正在与其进行周旋。 但没见到活人的迹象,你真能确定是鬼潮是人为控制吗?” 李观棋闻言没有回答,其实他内心也不确定。 或许对于鬼潮而言,一个更加强大的鬼物来指挥,的确更合理。 可是一只鬼童,真的可以渗透到棋局中,并推翻他的方案演绎吗? 苏城河只见鬼不见人,这不是一个好的讯号。 行动的倒计时即将来临,李观棋已经无力再推翻一切重来。 现在只能祈祷,苏城河可以将场外场内的局势进行切割,给予他解决鬼潮的时间。 “时间到了。” 朱小凝喊出这四个字时,围绕在西南角落的剪纸牢笼已经彻底消失。 一楼所有的鬼婴在这一刻又爆发了更加刺耳的嘶鸣,疯狂冲刺而来。 而他也立刻将手上的红布对着大门位置一抛,覆盖整片一楼。 李观棋则同时对着耳麦中的女孩,沉声说道: “三楼全体店员,以鹿采薇为首,不惜一切代价冲下楼梯!” 第八百三十四章 鬼灾人祸 第十分店外,苏城河正手持剔骨尖刀,与畸形鬼童遥遥对峙。 在他的眼中,这只鬼童的模样正在不断变化,时而膨胀,时而微缩,千奇百怪。 但却始终没有展露出鬼物杀人的本性,尽管它看起来已经有些按耐不住。 “观棋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吧,只要我拖住鬼童,问题应该不大。” 苏城河仍然认为,没有什么人为操控。 鬼就是鬼。 它永远不可能为人类所用,更不会被驱使,这是一条铁律。 但紧接着,雪地上走来一个穿着紫色服饰的女子,一头长长的黑发被条条彩绳绑住,发尾摇曳而来。 耳边颇具民族特色的银饰,发出了明晃晃的光刺穿了他的眼眸。 苏城河怔怔地看着原本焦躁不安的鬼童,竟然随着该女子的到来而变得无比温顺,像是幼狼面对狼王般的乖巧和崇敬。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苏城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切都颠覆了他的灵异观。 直到一缕幽幽的香气传来,他瞳孔中的惊骇更加浓郁。 紫衣女子身上的味道更令其难忘,在世界迹博物馆中袭击他的女人,身上正是带着这种神秘香气。 “你,你是……” 苗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第十分店的大门,目光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睿智。 她轻轻启唇,婉转的嗓音很动听,以一个极为认真的态度,说着令人难堪的话。 “不入流的苏城河,没有用的朱小凝,长不大的皇甫佳佳。 这个时代的店长,实力断档太大了。 你们几个里,也就李观棋算个人才,可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 苏城河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问道: “你到底是人是鬼?” 这个问题出口,他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面前女子的身影竟真有了一抹虚幻迹象。 …… 李观棋的计划,没有问题。 但有问题的是鬼潮。 因为鹿采薇从三楼现身之际,大量的鬼婴竟然根本没有随着活人的脚步进行跟随。 反而是以一种凶恶的姿态,静静地注视着店员们的离去。 同样,处于一楼的李观棋等人,也当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所有的事情,根本没有按照预期的那样进展。 李观棋的耳旁,已经响起了苏城河单方面的低诉,他的内心震荡。 果然有一个神秘人在操纵鬼潮,且对方已经猜透了他的用意。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竟然可以指挥鬼物行动? 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思考这一问题。 摆在眼前的僵局,几乎到了无解的地步。 对于活人有着无比杀戮欲望的鬼物,竟然放任店员们离去,原地待命不去追击。 这样如何去将它们赶出第十分店。 皇甫佳佳的脸色变了又变,她甚至大胆到用手触碰一只鬼婴,试图激起对方的攻击欲望。 可那鬼婴竟动也不动,只是露出几颗尚未长出的乳牙,表示不满。 现场的局势,陷入了一个极为诡异且荒诞的现状。 第十分店,被鬼物填满,可它们却穿插在几十名店员之间,根本不动手杀人。 任由店员们从它们的脸上走来走去,视而不见。 “它们来到这里的目标,不是杀人,而是另有动机。” 皇甫佳佳转过头看着李观棋,轻声说道。 如今,鬼潮是人为操控已经确定,那么神秘人到底想要在第十分店得到什么。 李观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站在楼梯口,看着大片的鬼婴,沉默不语。 其余的店员们也是只觉得无比怪异,一时间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当皇甫佳佳说出这句话时,朱小凝的眼底闪过一道幽光。 他偷瞧了一眼遗像的方向,又迅速低下了头。 “把二楼的所有鬼住户,全放了!” 就在沉默了几分钟后,李观棋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周围的所有人,均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一时间又混乱起来。 皇甫佳佳沉声呵斥了一句,示意众人安静,她看了一眼朱小凝,转头问道: “你是想……” 李观棋长叹一声,微微摇头说道: “没办法了,不管神秘人是什么目的,现在鬼潮赖在第十分店不走,死的就是我们。 鬼潮只盘踞一、三楼,就是恐惧二楼的那些鬼住户,它们毕竟都是任务中的强大鬼魂。 除了借它们之手,除掉这些鬼婴,再无其他办法。” 这个方法,可谓是破釜沉舟。 与鬼婴们不同,被接引的鬼住户需牢牢遵守酒店规则。 所以它们只会对鬼婴下手,而不伤及店员性命。 同时,作为最强大的鬼魂梯队,它们对鬼婴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而不像他们这些店员,只能试图驱赶。 但这样做的风险会很大,极有可能最终的结果是鬼潮问题解决,第十分店却会损失部分鬼住户。 皇甫佳佳闻言沉默了,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朱小凝,毕竟他才是第十分店的店长。 朱小凝的脸色倒是出人意料的淡然,他看着那些遗像们,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就放了吧,反而第十分店迟早也会垮在我手里的。” 他说这话时给人一种十分无力和悲凉之感。 朱小凝对这个冷冰冰的分店从来没有丝毫归属感,曾经那些肩负的责任,也早随着人心的丑陋而挥散。 “第十分店店长朱小凝,请确认您是要释放二楼,共17只鬼吗?” “确认。” …… 第九分店三楼的第一间房。 顾行简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包刚刚拆开的薯片,看着投影屏上的恐怖电影。 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上,闪动着一个已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通话。 他往嘴里塞进了一个整片的薯片,含糊问道: “他们放鬼了吗?” “嗯,和我们预想的差不多。 现在可以确定,我们要找的东西不在第十分店内部。” 苗疆的声音很纯净,背景里没有杂音,像是已经摆脱了苏城河的纠缠。 电影中的某个角色突然被一只惨白的手拧断了脖子。 这一幕像是将顾行简吓了一跳,把薯片都撒在了地毯上。 他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低身将薯片一一捡起来,随意地说道: “那就把鬼婴们收回来吧。” 第八百三十五章 故人来访 第十分店的局势,又一次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变。 当二楼的房门被一一开启后,还没等那十七只鬼走出,无数的鬼潮就有了撤退的迹象。 一楼处拥挤着无尽的鬼婴,它们疯狂地叠在一起,不断地抓挠大门。 有众多鬼婴甚至开始找寻破损的窗户,试图进行翻逃。 它们像是接到了某种死命令,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进行撤离。 李观棋看着眼前的一切,内心大为震撼,却不能理解。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人为操纵鬼潮一事已经能够确定。 可对方为什么要在即将放出鬼住户的时候,突然做出撤退的决定? “难道是为了保全鬼婴?” 一旦让鬼住户外出,它们游走在酒店之中必然会对鬼婴们造成强大的冲击。 这或许是一种解释。 但李观棋却更加倾向于神秘人的目的已经达成,再留下来全无意义。 他转过身,在一楼的大厅中央四下观察了一番,暗自思忖着: “我原以为神秘人一手造成鬼潮祸乱,是为了入侵第十分店。 但从结局来看,她不想让第十分店垮台,而是想借此做些什么……” 当然,这些与李观棋没有关系,他也没必要去揣测对方的用意。 只是在众人之外,身为第十分店店长的朱小凝,倒是有了某种猜测。 但他不会声张,只作为心底的秘密,永远不会泄露出去。 他抬起布满鲜血的手掌,对准了一楼的四面墙壁,手指微微弯曲,做出了一个回收的手势。 接着,那笼罩在墙壁上的红布剪纸就全部化作了灰烬,散落在了地面之上。 而那些鬼婴们也终于找到了撤出方向,一股脑地往大门方向拥挤。 随着大门被开启一道缝隙,来时汹涌的鬼潮,在短短三五秒内全部撤离。 不过由于三楼的特殊位置,还是有少量的鬼婴在下楼之际,被二楼鬼住户所擒获。 它们被拖进那些敞开的房间后,嘶吼也在刹那后归于死寂。 多达数十人的援救团队,一一现身聚集在了酒店门前,每个人的表情各异,透着一种疲倦和心惊。 第十分店中只有地板上还残留着数道森森白骨,和大量的人血,证明此前发生过怎样的恶性事件。 经此一役,第十分店至少折损十名店员。 而那些被迫赶来支援的店员们,也有近十人遇难。 所有人此刻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同样的事件也发生在其余分店的身上,结局是否会有改变? 但无论如何,此次鬼灾一事终于得到了有效的解决。 李观棋的汗水也早被这段时间凉透,他深呼吸了一下后,看着朱小凝说道: “朱店长,此间事毕,我们也要返回了,善后的事就你们自己负责吧。” 朱小凝靠在墙上,默默地点了点头。 也没有表示感谢,更没有准备相送的意思,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也极为复杂。 皇甫佳佳看了他一眼,搀扶着体力透支的李观棋,朝门外走去。 同时后方的众多店员们,也纷纷拿出手机,开始准备购买返回山明市的车票。 毕竟天海只管传送,不管回程。 而从三楼下来的鹿采薇,则是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边噘嘴一边跺脚。 鬼灾事件,原本她作为罗盘手表的持有者会是计划的核心。 但谁想到行动还未开始,鬼潮就突然散去,导致她空欢喜了一场。 比起乌烟瘴气的第十分店,下着雪的外界,反而空气清新,令人舒畅。 每个走出来的人,看着惨淡的日光都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李观棋和皇甫佳佳一出来,就看到苏城河正看着某处空地,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怎么了?” 苏城河抬起头看着发问的李观棋,叹了口气说道: “真是多事之秋。 现在连鬼潮都可以被人操控,越来越多的稀奇事层出不穷。 我担心这种状态下,我们处境会越发凶险。” 他一直留守外界,可面临的震撼却远比李观棋等人还要巨大。 就在刚才,那个紫衣女人突兀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继而鬼潮散去。 这一次支援行动,可谓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从种种表现来看,紫衣女人绝非人类,更像鬼物。 可以他的经验却无法判断,什么鬼又能具备如此鲜明的人性特征呢? 李观棋闻言沉默了片刻,转过头看向了关上门的第十分店,轻声说道: “这位朱店长,心里藏了好多秘密。 包括这间破败不堪的第十分店,也绝非那么简单。” “好消息是,除第十分店外,我们其他分店的综合实力尚佳。 即便是同等鬼潮入侵,我们也有抵抗能力。” 皇甫佳佳并没有因鲍安之死从而消沉,相反她骨子里的乐观一面,仍然发挥着作用。 现在的她,将会学着做好店长的职责,带领更多的人活下去。 李观棋看了左右二人,轻松地笑了笑,面朝开阔的雪地,轻声道: “我们该回去了。” 浩浩荡荡的几十位店员们,一部分已经订好了返回山明市的车票。 但还有相当一部分店员们,是准备租车,自驾返回。 这一部分店员们,正在阅览手机,找寻一个可以休憩的地方,进行等候。 并没有与李观棋等人坐一辆车的鹿采薇,显然还在生着闷气。 她天性好动,喜欢冒险,在长时间没有接到任务的情况下,却又错失在鬼灾事件发挥的机会。 这让她极为不满,口中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鹿采薇处于队伍的最后一名,看着前方的众人,恋恋不舍地转回头看向第十分店。 13号别墅,在雪中伫立着,宁静如常。 先前的种种,早已随着新一轮的降雪而被掩埋。 “营救潼关让我躺了三天,第一分店的四星也没选我,憋得都快发霉了。” 鹿采薇愤愤地踢碎了一块雪堆,发完牢骚后正欲转身。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13号别墅的树丛里,隐约闪过了一道刺眼的白光。 像是阳光投到什么镜面上,所反射出的光芒。 “难道紫衣女人没走?” 那个神秘的女人,似人似鬼,最让她牵肠挂肚,可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见上一面。 这一发现令鹿采薇欣喜若狂,直接脱离队伍朝着13号别墅狂奔而去。 然而当她抵达别墅外侧时,却只是看到了一个头发半长,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 那男人穿着一件毛呢大衣,显得体态修长且消瘦。 挡住半边脸的黑色口罩,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 从面相上看,他的相貌应该较为平凡。 只是她却从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忧愁和孤独。 鹿采薇大失所望,眼前气质忧郁的男人显然不是她要找的人。 但对方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出现在13号别墅,她还是试探性地问道: “你是来找人,还是……” 可男人的目光却始终没有停留在女孩身上,只是黯然地看着13号别墅,片刻后踏雪而去。 第八百三十六章 故里茶香 护城河岸,几名年龄不大的女生正在岸边堆雪人,不时发出令人愉悦的笑声。 余郭则与洪福等人,在结冰的河上进行着摔跤游戏,偶尔还能听到一些不雅的词汇传出。 第七分店的大门就这样敞开着,女声抱着一个毛绒披肩,亭亭玉立。 那双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似的好看,脸上带着真挚的笑意。 在这个城市,雪来的不容易,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不仅店员们很开心,就连她也被感染。 在笑声传来时,她转过头看向了十七封遗像下,那个熟悉的老位子。 季礼的长发被扑面而来的风吹动着,指尖的香烟不断冒着火星,落在了整洁的桌面上。 他半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也像是在看着门外的人们。 女声并没有打扰他,而是将披肩穿上,走出了酒店,朝着河岸而去。 这样难得的宁静和安逸,不知过了多久。 戴着棉帽的余郭从外归来,浑身上下全是凝结的雪块,他拽下棉帽,通红着脸抖着雪。 “四星晋升任务啊,你怎么不得闲呢?” 冰凉的雪花溅到了季礼的脸上化作水珠缓缓滑落,逼迫他睁开了双眼。 季礼用手背擦了擦水珠,看着余郭紧皱着眉头,低声呵斥道: “滚远点。” 余郭通红的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却没有挪动脚步,说道: “这么好的日子,你笑一笑嘛。” 说完他用手指了指门外,桥上穿着粉色羽绒服的梅声,正看着结冰的河面。 “就连那位都出去热闹热闹呢。” 季礼没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不知道他在说谁,只是又低头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余郭原地跺了跺脚,身上的雪化得差不多了,于是坐在了椅子上,轻声道: “我说你不能除了做任务,就啥也不干了吧?” 烟缕随着风而飘散,季礼裹紧了衣领,目光远眺地望着天空。 “那我还能做什么呢。” “不想和你聊天,你总把话题搞得这么沉重。” 余郭屁股刚粘在椅子上就又站了起来,他认为这种开心的时候,不能和季礼沟通。 正巧,大门外一身大红色棉袄的洪福,跳着脚朝他喊道: “孙砸,打不过就跑了?赶紧的,爷再给你一次机会。” “哎呦我这暴脾气……” 余郭一抖衣服,离开了原位,就要朝着大门口跑去。 但就在他离开之前,却摘下棉帽,把上面的雪全抖在了季礼的身上。 “哈哈哈,我让你绷着。” 季礼面色一冷,还没等说话,余郭却早已跑的没影。 “神经病。” 骂归骂,他又不会真拿余郭怎样。 看着衣襟上的雪渍,他只能站起身,将外套脱下拿在手里,转身上楼。 …… 布满水蒸气的房间,散发着与冬日下截然不同的暖意。 季礼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朝窗户走去。 河边的店员们仍在嬉闹,包括梅声、小千度叶等人也在桥头聊着天。 看来纯净而冰冷的雪天,与阳光灿烂的晴天一样,都能给人带来快乐。 目光最后定格在了余郭的身上,这个已经订婚却还总是疯闹的青年,表面看去是如此健康开朗。 但季礼不信他不明白,这场雪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冬日的序章已经到来,祈望的、恐惧的也都将至。 机械的电子音响起,手机的震动声将季礼的注意力拉回房间内部。 季礼放下毛巾,走到了桌前,滑动了手机屏幕。 上面是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 “收信人:季礼。 傍晚六点半,来‘故里茶香’商议本次任务计划。 发送人:李一。” 第一分店,四星晋升任务,万众瞩目。 据侯贵生所说,在历代店员中也不曾有人带领分店走向四星。 当然他这个资历最老的店长,也无非是十年前后。 所以他的话只能算作参考,而不能奉之为金科玉律。 不过在绝大多数店员们的心中,能够跻身四星酒店已经是不可逾越的高度。 第一分店本就实力强劲,李一的空降更是如虎添翼。 几乎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究竟李一能否打破四星困境,成为名副其实的天海第一人。 本次任务,限制颇多,且内容笼统。 仅是禁用罪物一条,就足以令大多数店员们心存忧惧。 可以说,天海酒店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罪物俨然成为每个人所仰仗的重要道具。 失去了罪物,就等于猛虎拔去了爪牙,天生会产生畏惧心理。 当然,依季礼的所见所闻。 那些顶尖的店长们,往往并非因罪物而强大,而是他们本身就具备了常人所不能及的优秀特质。 最明显的案例,就是顾行简。 他几乎很少使用罪物来与鬼物对抗,往往是识破规则,利用规则来求生。 相反,那些手握利器却头脑简单之辈,也许可短暂风光,却也会极快地沦为冢中枯骨。 所以,在季礼来看,本次四星晋升任务反而是回归了最初的本质。 而关于本次任务的内容,他也已经有了一些猜想。 第一分店身为任务的主角,自然会召集其余参与者进行碰面,所以此会不得不去。 当季礼刚刚穿好衣服,房门便被敲响,来人似乎有些急切,用力很重。 季礼整理好行装,不紧不慢地打开了房门。 一身黑色装束,十分高挑的常念,脚下放着双肩包,正在扎头发。 她看了看季礼,将头发梳成了一个高马尾,因此显得更加干练,急忙问道: “你收到第一分店的短信了吗?是不是叫我们去开碰头会?” 常念应该也是第七分店被选中的参与者之一。 季礼皱了皱眉,看她语气匆忙的样子,像是准备随时上阵一样。 可任务还要两天之后才会开始,她未免太过急躁了些。 常念这样的表现虽是有情可原,毕竟她急需一件针对灵魂的罪物,用来解救潼关。 于是她将本次任务视为救命稻草,心中急切可以理解。 但季礼却担心她如此状态,只怕会操之过急,反而误事。 常念见季礼不说话,权当默认。 于是将看了一眼时间,大踏步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故里茶香不在我们这个区,我先去开车,你在门口等我。” 第八百三十七章 蓝羽其人 跨区行进,用时将多于一个半小时。 常念驾驶技术娴熟,将车速控制得很精准,常常能选择最合适的路线,避免红灯和车流。 车内沉闷的气氛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车载音响中自动播放着舒缓的纯音乐,试图安抚车内人的情绪。 但通过那越来越快的车速来看,它的作用并不大。 常念攥着方向盘,面色阴沉地看着前面的那辆车,而后猛地加速,超越了它。 而后将手伸向窗外,比了一个中指,骂了一句。 季礼将头看在玻璃上,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雪景,突然开口问道: “潼关的情况怎样了?” 自从上一次由李观棋等人施展营救过后,他就再没有打探过潼关的事情。 而看常念此番表现,似乎是已经有了一些解决问题的方案。 常念单手握着方向盘,语气中满是笃定地说道: “只要我能拿到灵魂型的罪物就可以救他。” 一看到潼关、常念,季礼的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着两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他闭上眼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轻声问道: “潼关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常念有些意外地看了季礼一眼,导致车辆有些不稳,差点撞上前车。 她猛地减速,转动方向盘,放前车快速离去,再重新加速。 做完一系列举动后,她的眼中浮现了一抹追忆之色,语气内充斥着一种悲伤感。 “潼关少年就失去了双亲,这些年孤苦伶仃。 好在社会上的有心人士帮助下,完成了学业。 但父母的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执念,多少年来都不曾放弃寻找。 我们一直住在沪海市,若不是机缘巧合来到山明,进入酒店,或许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常念有时候会自私地想着,如果潼关一辈子没有接触到那个俱乐部,如果潼关一辈子没有找到父母失踪的线索。 那么他们会不会带着这个遗憾,却能安稳、平安地度过一生? 但或许,这一切再重来一次,她也会陪着潼关来到山明。 因为她爱他。 季礼不再说话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白色天地。 恍惚间,潼恩、阿静的脸再一次映在了雪面上。 潼关的命运,起源自上一代的纠葛,又将伴随着这些羁绊走向新的未来。 是重蹈覆辙,还是冲破桎梏,无人可知。 …… “故里茶香”,是一个小众的高级私密型茶馆。 一般是面相高端商务人群,偶尔也会有一些附庸风雅的人士到访。 第一分店将会议安排在这里,显然也是图一个无人打扰的雅致氛围。 外面飘着雪,屋内煮着茶,倒也是不错的去处。 车子刚刚抵达,就有一个打扮颇为别致的青年,挂着礼貌地微笑,走上前进行询问。 常念将车钥匙交给他时,季礼已从另一侧下车。 面前亮着暖色灯光的木质建筑,占地不小,装潢看起来高级且不失清雅,给人一种华贵而不俗丽的感觉。 同时,一个容貌英俊,装束精致的青年,脸上带着笑意,款款走来。 他像是已经等候许久,人还未靠近,话却先到。 “久仰季店长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 青年站定在季礼面前,笑容不减,摘下右手的手套,十分恭敬地伸出了手掌。 季礼看着眼前青年的那张笑脸,又看了看对方的手,没有理睬,只是淡淡地问道: “你就是蓝羽吧。” 蓝羽没有惊讶于季礼能一眼认出自己,只是点头称是。 此时常念也已经跟上,来到了季礼的身旁站定,观察着他。 “常小姐也是气度非凡,第七分店果然人杰地灵,人才……” 季礼没能他说完,就冷声开口将其打断道: “带路吧。” 面对季礼的无礼,蓝羽也不尴尬,只是扶了扶眼镜,戴上手套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蓝羽在前方带路,一路畅通无阻,走过茶馆的长廊,一路向深处走去。 大概过了三分钟左右,蓝羽在一扇房门前停住,暖风从门缝中传出,还带着一股清淡的茶香。 门口摆放着七八双鞋子,看来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你们虽然早来了一小时,但其他人想来比你们还要心急,请进。” 蓝羽在礼数方面从来都很到位,他本身也是一个很体面的人。 季礼瞥了他一眼,将手按在了门板上面,却没有第一时间拉开,而是平静说道: “蓝羽,我听过你的名字。 你几次三番插手我店内之事,这一次我看李一面上,留你一命。 但只要你敢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要你死。” 季礼的语气平静,像是说着家常。 但他的双眼中那代表邪灵的红色,却又伴随着杀意释放着诡异的灵异气息。 蓝羽下意识地攥了攥手掌,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片刻后点头应道: “那多谢季店长,手下留情……” 季礼抬手拉开房门,一时间房内的六个人纷纷转回头,看向了屋外。 房间不算大,却也不算小。 六个人陌生的男女,分为两桌,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着他。 季礼看着由藤席铺成的地面,他脱掉了鞋子踩了上去,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 另一边常念也随之而来,在他的身旁坐下。 第七分店的两名参与者,就这样落座,也代表本次任务的店员们基本到齐。 只差第一分店的李一和徐南。 而随着季礼和常念的到来,原本屋内的六人则开始了窃窃私语。 “那个长发男人就是第七分店的店长吧,听说厉害得很啊……” “我听店长说,他在上次任务连杀顾行简两次,简直恐怖得不像人。” “四星晋升任务,咱们几个倒霉被选中,但有第一、第七两位店长坐镇,是不是也有机会挺过去?” “嘘…… 你们小声点,我听说这位季店长可是个狠角色。 上次我们分店的潘汀,就因为说错一句话,任务还没开始就被他给杀了!” 最后一人说完此话后,在场的几位全都噤若寒蝉,连回头看季礼的勇气也不敢再有。 原本还较为活跃的气氛,现在彻底变得沉寂下来。 而蓝羽则在这个时候,刚好来到房间的前方,敲了敲墙板,轻声说道: “有劳诸位参与本次会议分析会了。 由于我们店长的特殊原因,他不会来参与。 而徐南副店长,则是精神上存在一些异常,也不能正常参会。 所以本次会议,由我来主持。” 蓝羽说完这话,亮出了手头上的一沓文件,扫视一圈后说道: “农悦可,是本次任务的关键人物。 你们的第一目标,就是接近农悦可一家。 作为一个并不常见的姓氏,我在本市范围内搜索到了17位同名同姓者。 又经过实地走访和排查,最终锁定了其中有概率成为线索人物的5人。 这五人的资料已经分发给诸位手中,可自行查阅。” 第八百三十八章 他的约见 “本次任务,将在2015年12月15日八点钟正式开启,12月18日八点钟结束。 任务期间,想尽办法接近“农悦可”一家,并存活至任务结束,即算接到新住户。 注1:本次任务为第一分店专属任务,非联合接引; 注2:截止任务期满,只要任意一名店员存活,即算第一分店晋升成功; 注3:除李一、徐南外,其余店员若完成任务,可单独奖励“佣金20”; 注4:本次任务,罪物禁用;” 房间内的灯光调到昏暗,投影屏的光芒亮起。 蓝羽站在一侧,抬手指着已经编辑好的任务信息,轻声解释道: “存活三天三夜的时间,再加上四星前提。 本次任务将会是前所未有、难度最高的生存类任务。 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她!” 蓝羽手中用手一指,“农悦可”三个字。 下方的众人开始了窃窃私语,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而常念则已经翻开了蓝羽给出的资料,档案袋中夹着17张a4纸。 每张a4纸上都以一个十分规整的格式,列举着“农悦可”的信息,后附带家庭信息等等。 蓝羽作为第一分店的副店长之一,始终负责后勤工作,所以这一部分他事无巨细。 常念翻看了几张过后,朝着季礼点了点头,悄声道: “他将本市名为‘农悦可’的身份信息均已整理好。 前五份,是重点关注对象,看来我们在任务开始前的工作,就是进行一个摸排。” 季礼靠着墙角,为自己点上了一个烟,对此没有发表看法。 另一边,蓝羽等人已经加入了激烈的讨论之中。 对于整理好的名单,进行了更加深度的交流。 “任务唯一的内容,就是要求参与者接近‘农悦可’一家。 那么初步猜测,农悦可一家就是任务的开始,或可称之为源头。 分为两种可能: 第一,鬼就藏在农悦可一家附近,只要接近就等于触发了任务; 第二,农悦可一家携带生路方向,只有在他们周围方可最大程度保证存活。 这是两个极端的选项,或死、或生。 但身为参与者,这个硬性要求是必不可免的。 因此,我们也可以基于这一点去进行排查。 在17个农悦可,尤其是最重点的那五位中,寻找最有可能是线索人物的农悦可。 并以她为中心,进行聚集,从而保证生存,或探寻鬼物。” 蓝羽这个会议的主持者,这番话说的很有逻辑性,也很简单易懂。 而这次四星晋升任务,内容并不复杂,许多具体的细则还需任务开启后进行逐步摸排。 这个时候,坐在前排的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站起身,轻声询问道: “蓝先生,我对‘想尽办法接近“农悦可”一家’,这个条件还有些不明白。 是指任务开始后,只要我与农悦可一家达成联系,就算成功; 还是说,我必须时刻待在农悦可一家的周围,融入他们的家庭呢?” 蓝羽打了个响指,语气提高了几分,点头说道: “郭先生这个问题很重要,但我身为局外人,不能给予你们准确的答案。 只能说,针对这一问题,我与李店长、徐副店长的探讨后认为: 一行十人,想要融入一个陌生的家庭,这太不现实。 所以,我们第一分店更倾向于只要与之达成一定程度的联系即可。 当然,在此之前你们首先要确定,这17个农悦可,谁才是你们要接近的目标。” 说来说去,所有行动的前提,都是找到一个固定的对象。 这时,秃顶男人身旁的一位年轻的女孩举起了手,声音很轻盈,试探性地问道: “可任务内容并没有要求,我们一定要找到特定的农悦可。 那么是否存在一种可能性…… 这17个农悦可,也不见得全都与灵异相关,总会有一个普通人。 我们就找到那个与鬼无关的农悦可,这样也不违背任务要求,且安全性也会大大提升。” 这个女孩年纪不大,貌不惊人,说话时还有一些怯懦,但思考问题的角度却很巧妙。 不仅是众人眼前一亮,就连常念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但她在片刻后却又摇了摇头。 而另一边的季礼,则是安静地吸着烟,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 蓝羽眼中带笑地看着女孩,还没有开口,就被另一桌的一名女子抢先。 “邓小姐,如果你参加的只是一个普通接引任务,这个想法还不错。 但这里是四星晋升任务,你就显得像鸵鸟心理了。 生存类任务,你不找鬼,鬼会来找你。 接近农悦可只是任务条件,却不是生路条件,不顶用的。” 说话的女人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夹克,长发蓬松,带着另类的风韵。 她思考问题的方式要更加成熟,显然是一名资深店员。 年轻女孩听着她的话,也陷入了沉思,最后一脸窘迫地坐回原位。 蓝羽笑着点了点头,对红裙女人表示了认可,又目光带着鼓励地看着年轻女孩,轻声说道: “陈姐的想法是对的,但邓小姐的思考方式也值得肯定。 无论怎样,接近农悦可一家,是一切的前提。 因为生路很可能就存在于他们的身上,只有深入其中,才能更好、更全面地了解任务。 所以我还是建议,各位先分组进行排查。 确定好,任务开始后,你们究竟要接近哪一位农悦可。” 由于这次任务的人选,全都是天海随机抽取,所以实力不齐。 除了第一、第七的四个人外,有三名新人,三名资深店员。 蓝羽为了照顾他们,又在会议最后补充了一句话。 “通过走访、排查,哪名农悦可,最近接触过灵异事件。 那么ta,就极有可能成为任务中的关键人物,也是你们接近的对象。 不要畏惧鬼物,想要活着,首先你们就要主动去接触、去了解。” 会议开到这里,也就接近了尾声。 蓝羽看了一眼时间,确定众人再无异议后,拍了拍手说道: “我们的会议就到此为止,我已经建立了一个wx群拉大家进入。 到时候你们可以自行商议,确定好自己的排查对象。 最后,蓝某祝愿大家都能生还。” 这次碰头会就此结束,蓝羽带着其他六名店员,一一离去。 原本还比较拥挤的房间内,就只剩下了季礼和常念二人。 常念收起了档案袋,站起身来,正欲离开,但一转头却发现季礼还坐在原地未动。 “怎么了?” 季礼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傍晚6点钟,还剩最后两分钟。 于是,他将香烟掐灭,对着常念说道: “你先在车里等我吧,我还有一个人要见。” 第八百三十九章 同名同姓 外面的雪下得正到好处,屋内的茶香也愈发浓郁。 随着傍晚六点钟准时到来,先前蓝羽所处的那面墙壁忽然出现了震动。 接着,那面墙就像成了一扇推拉门,从后面徐徐开启,露出了其中的小客房。 两个房间伴随着墙壁的打通,连成了一间。 茶台上的水汽弥漫,将李一的身影映得有些虚幻。 他坐在一块蒲团上,正攥着茶碗轻轻摇晃,继而将其一饮而尽。 季礼从角落中走出,朝着里面的密室走去,最终坐到了他的对面。 安静的房间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仍在冒着热气的茶水。 季礼点燃了一根烟后,把烟盒和打火机放在了茶台上。 一人饮茶,一人吸烟,二人均没有立刻开口。 布满雾色的窗外,正飘着洋洋雪花,他们都在享受着短暂而宝贵的宁静。 直到李一放下了茶碗,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轻声说道: “祝贺你。” 季礼看着对面这个与自己相貌一模一样,只有部分特征不同的男人,反问道: “祝贺我什么?” “你拿到了一块拼图,也杀死了顾行简。” 李一的语气有些怅然,显然这个道贺并不真诚,或他有所挂怀。 季礼望着他,忽然察觉到此人几次相见时,给人的感觉都很是不同。 第一次相见,他表现得格外强势与执拗; 第二次相见,护城河上的他有些迷茫和无措; 而这一次见面,他则有一种若有所失,且心性转变之感。 半晌后,季礼又深吸了一口烟,摇头道: “顾行简没死,杀他太难。” 李一又重新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却没有将其端起,只是轻轻说道: “一件事的结局与过程同等重要,你已经做到了杀他两次,所以你是成功的。” 面对李一,季礼时常有一种看见另一个自己的既视感。 仿佛他和李一,就是同一个人,只是走在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上。 再度想起之前思考的问题,季礼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问道: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站在天海那边,还是站在店员这边?” 李一的身份、立场极为重要。 季礼拥有一个与天海的赌局,其中足以产生变量的角色,他都必须要考虑其中。 目前,顾行简大致可以确定是天海的对立面。 那么李一的立场,也必须要有所了解才是。 李一挑了挑眉,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有所忌讳,并未第一时间回答。 而是在斟酌了一阵后,给出了一个比较隐晦的答复: “我只想站在自己一方。” 这句话像是废话,但如果仔细品读后,就会发现这其实象征着了李一的处境、心愿和矛盾。 季礼知道,他对于李一的判断是准确的。 李一很矛盾。 他的矛盾在于,天海的强势与自身的意志的冲突。 “折翼的飞鸟,跌入枯井……” 想起顾行简的妙喻,季礼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开口继续下面的话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这个秘密的约见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最后,季礼点燃了第二根烟,开口问道: “你对这次任务有什么看法?” 此时李一已经将茶水喝光,他拎了拎茶壶,随意说道: “没什么看法,我找你来只是想看看你。” 季礼无语。 半晌后,随着第二根烟也燃尽,他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当他即将离去之际,背后人突然开口问道: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无法接受的命运,你会怎么做?” “那就把它变成我能接受的那个样子。” 房门关闭,季礼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间里。 李一坐在茶台前,眼神中带着某种莫名的情绪,长长不语。 “你刚才为什么不动手?季礼全无防备,我随时能帮你杀了他。 难道你还想回到那个小房子里吗?永无天日地过一辈子?” 面对它的质问,李一只是悄悄地重复着那句话: “我只是想把它,变成我能接受的那样子……” …… “农悦可……” 常念一边开着车,一边翻看着手头文件,接着手机的提示音响起。 她赶忙放缓车速,点亮了屏幕,上方显示一封新邮件的到来。 “季礼你看一下,这是余郭那边帮我查的本市同名同姓者名单。” 季礼接过手机,简单地浏览了一遍后,又比对了一下蓝羽提供的资料,点了点头。 “和蓝羽找的人都是一样的,没问题。” 常念松了一口气,她不了解蓝羽其人,但对他的行事作风也有过耳闻,好在这一次他没有在名单上动手脚。 同时,季礼将手机放回原位,却并没有将屏幕熄灭。 屏幕定格在某个群聊,上面不断弹出来自一些陌生人的对话消息。 这是本次任务的参与者,正在探讨要调查的对象。 常念加速超过前方的一辆车后,偏头看向季礼问道: “我们要怎么做?” 季礼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路面的车流不断增多,晚高峰已经到来。 “给他们一晚上时间,应该足够将十七个农悦可调查完毕了。 等他们全部调查清楚,我们再行动。” 常念皱了皱眉,她有些没弄清楚季礼的意图,但确定对方是有自己的想法,于是问道: “那我们回分店后要做些什么?” 季礼像是早想好了后续的计划,利落地开口回应道: “回去取一些趁手的工具。” …… “徐副店长,你蹲在这里也没用,任务结束我们店长就回来了。 而且他没事的话,也不会外出的。” 依彤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苦口婆心地劝导着。 徐南的名字,比之古青云、蓝羽来说,并不响亮。 这或许也源自于他的手段没那二位阴损,心底还保留着不少的良知。 依彤听说过徐南,也大致清楚他与顾行简之间的情况,所以面对此人,内心还是有些许同情。 徐南已经在第九分店外围,蹲守了两天两夜,脸上的血色就和雪花一样惨白。 本就单薄的身子,在这两天下来看起来是更加虚弱。 依彤没有明说,但其实这番话的后面,还应该补充一句: “凭你也杀不了顾行简。” 但徐南没有理睬她,目光发直的样子甚至像根本没看到她。 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山顶,那里的第九分店灯火通明,让他处于阴影中的身躯更显渺小。 “徐副店长,我看你还是想想这次四星晋升任务该怎么活下去吧。 想报仇,你也要留一条命才是。” 依彤叹了口气,无奈地转回身去,只能留下最后一句规劝。 可徐南仍然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死死地盯着山顶,满眼血丝。 恍惚间,一只惨白浮肿的手掌出现,将他肩头的落雪快速扫落后,又消失不见。 第八百四十章 家中户主 “第七分店,不参与调查农悦可。” 郭亮摸了摸脑门上零星的头发,将手机屏幕推向了身旁的邵永安。 “邵老弟,你看第七分店那边,这是啥情况?” 邵永安接过手机,推了推脸上厚厚的镜片,吸了一下鼻子,鼻音很重地说道: “听闻这位季店长时常做些出人意料的事,估计他们是有什么其他方向吧。” 郭亮往街里站了站,一只手捂着在风中凌乱的头发,嘟囔着: “会不会是咱们找人行动,有什么意外啊……” “放心郭哥,咱们只是做一个走访调查,出现意外的几率不大。 更何况,现在任务还没开始,就算遇到鬼物也能用罪物抵挡一番。” 从这一系列对话,不难看出这位邵永安,要比郭亮的思考能力强上不少,且具备了一定的任务经验。 邵永安、郭亮,均来自第六分店。 郭亮仅有一次普通任务经验,算是半个新人行列,自身也没有罪物可用。 邵永安,虽然参与过四次任务,但总体表现并不出众。 他在第六分店属于中规中矩,不被人所重视的那一类人,而这也与他的性格有关。 默默无闻,习惯中游。 邵、郭二人年纪都在三十岁以上,所以做事风格都很沉稳,也算得上一对尚佳组合。 沿着这条街走到了尽头,出现了一个狭窄的胡同口。 胡同的里端一片漆黑,连路灯到那里都熄灭,看起来有一个庞大的阴影伫立着,透着古怪和阴森。 邵永安在街口左右看了一眼,确定路线没错,拍了拍一旁发愣的郭亮,率先走入。 郭亮在犹豫了几秒钟后,也一咬牙跟了进去,并迅速消失在阴影里。 “阳库路371号,2单元202……” 这是一栋很破旧的单元楼,孤零零地建在商业街的巷子里,属于是城镇建设中的漏网之鱼。 在如今的山明市区里,已经很少见到这种建筑。 看样子,他们要找的人生活条件不是太好,但也住在这里有一定的年头了。 在风中晃晃悠悠的单元门,门把手也已经坏了,用一根破胶皮挂着充当把手。 邵永安看着摇晃的门板,有些伤风地打了个喷嚏,沉声说道: “邓小姐单人去搜查另外12个被排除掉的人选,查漏补缺。 把剩下五个嫌疑最大的农悦可,交给咱们五个人负责。 经过蓝羽的打探,这五位农悦可的家中,最近都或大或小发生了些怪事。 郭哥,咱们要面对的这一个,说是患有某种精神疾病,到时候要小心应对。” 郭亮闻言,借着声控灯的光源,将手头资料翻到了第一页。 在该张a4纸上,“事件标注”上是这样描述: “农悦可,男,42岁,务工人员,家中户主。 2015年11月4日晚,从工厂夜班归来后,神志开始不清,时而暴躁,时而忧郁。 经过医学诊断,疑似应激性精神障碍。 自12月1日开始,伴随有自杀倾向,病情日益严重。” 郭亮反复阅读着这段文字,咬了咬嘴边的死皮,憨憨问道: “这…精神病也算灵异事件了?” 邵永安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瓶装喷雾器,藏进了袖子里,摇头道: “管他是鬼上身还是精神病,等咱们进去后,用侦测性罪物试一试就知道了。 只要他的附近没有鬼,那就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锁定农悦可特定对象的方法,就是用侦测性罪物,来进行灵异探查。 这也是蓝羽提供的方法。 毕竟像这种重大线索人物,尤其是在任务中具备关键作用的人,通常会与灵异相关。 所以这种排查方法,最有快捷有效。 二人,没有在门口纠结太久,就这样拉开了单元门上了楼。 咚咚咚……咚咚咚…… 狭窄逼仄的楼道里,202房门上裹着一层厚厚的塑料布,让敲门声变得无比沉闷和压抑。 可无论怎么敲,始终无人应答。 门上塑料布的灰尘,搞得楼道里乌烟瘴气,让人极为不适。 邵永安扯了扯衣领,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郭亮有些急躁地看了一眼手表,不耐地说道: “这才晚上八点,正是吃完晚饭的时候,不该没人啊。” 202房,夹在二楼的中间位置,邵永安看了看左右两边的邻居,悄声问道: “你上楼前有没有留意过202是否亮着灯?” 郭亮一愣,呆傻地摇了摇头。 邵永安砸了下手心,放弃敲门,咒骂道: “我也忘了!太久没做任务,各方面都不够严谨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从里面推开,一个黑漆漆的人头从内伸了出来。 这一幕给二人吓了一跳,刚刚熄灭的声控灯亮起,这让看到了那人的相貌。 门内的人,是一个脸皮褶皱,头发散落的老太太。 由于驼背太过严重,只能撅着身子,脑袋支在前面,所以看起来像是只有一颗头伸出来一样。 “你们找谁啊?” 老太太的姿势太过别扭,尤其是说话时努力仰起脖子的模样,更令人不适。 邵永安往后退了两步,又吸了一下鼻子,正色道: “大娘,我们是社区的,听说您家有病人,所以上门来服务,帮着看看病情。” 光线昏暗,从老太太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但对方却极为配合地让出了一步。 “哦,那快进来吧。” 邵永安和郭亮对视了一眼,心中松了一口气,旋即拉开了房门,走进屋内。 这个老房子里的空间并不大,却堆满了日用品,显得很是拥挤。 放眼望去,屋内没什么电器和家具,只有墙角摆着一个没插电的电视机,黑着屏幕。 一室一厅的房子,倒是一览无余。 客厅的单人床上放着被褥,显然是老太太住的位置。 邵永安因此将目光落在了紧闭的卧室门上,想必他们要找的农悦可,就在里面。 “我儿子这病啊,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鬼怪,怎么看都不好……” 老太太哆哆嗦嗦地拿着两个发黄的杯子,一边说一边走向二人。 “你们先坐,我给你们倒杯水哈。” 这房子已经给人一种无处下脚的感觉,邵永安闻言赶紧摆了摆手,推了推郭亮,说道: “大娘不用忙,我们这有大夫,赶紧进去帮您儿子看看情况,您歇着吧。” “哦,那去吧。” 郭亮这幅形象怎么看也不像个医生,但好在老太太好糊弄,也没计较。 二人看她忙里忙外,这会儿去了厨房,就赶紧朝着卧室走去。 原以为农悦可这个精神病会被严加看管,最起码也会房间上锁。 但没想到邵永安只是轻轻一推,房门就开了。 而在房间中,一个光头的大汉正坐在床上,十分自然和平静地捧着一本杂志。 此间场景,显然与他们预想的要相差甚远。 “你们来了?” 而还没等二人开口,反倒是床上的农悦可,语气平淡地提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嗯?” 郭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立马语气一变。 他惊诧地看着眼前的“精神病”,只觉得一切怎么这么古怪。 邵永安则是紧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袖子抖了抖。 瓶装喷雾器出现在了掌心,只要他对着床铺一喷,就算是完成了行动。 可这时候,农悦可调整了一个坐姿,再度问道: “你们怎么进来的?” 郭亮拢了拢头顶的发丝,憨笑道: “是你妈帮我们开的门,我们是社区的,来探望……” 农悦可突然放下了挡住面容的杂志,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凶狠道: “我妈死了十多年了,你们社区不知道吗?” 第八百四十一章 邻居供词 夜里的风吹动着塑料布,哗哗作响。 逼仄的房间里,暗黄色的灯光投在人脸上,将一切渲染得格外怪异。 场面,随着农悦可的一句话陷入了久久的压抑之中。 两名店员就这么定格在了原地,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呼吸越发急促。 疑似患有精神疾病的男人,压迫性地身体前倾,那张可憎的脸上布满凶恶。 “我的妈呀!” 郭亮率先承受不住,尖叫一声调头就往外跑。 邵永安压制着狂跳的心脏,袖子一抖将喷雾拿起,对着农悦可的脸喷了过去。 做完这一举动,他也没时间回头观察,撑着墙面往外逃。 而郭亮由于过度紧张,双手抓着门把手,还摔在了门口。 邵永安骂了一句脏话,一边推搡着郭亮,一边拼命往外挤。 两人都恨不得多长出一双腿,赶紧逃离这个让他们浑身不自在的房子。 本就挤满了杂物的房间,二人的慌张,推倒了不少墙角的行李箱,放在桌上的碟碗也随之摔碎。 一时间,房子内部无比混乱,什么声音都有。 郭亮直扑门口,双手哆嗦着在那里开锁,却手忙脚乱,一时间没有打开。 邵永安则是将目光对准了厨房的入口,老太太之前进入其中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现在房子里乱成一团,她也没有出面查看。 看来,农悦可没有撒谎,给他们开门的绝对不是活人。 “你快点啊!” 这一发现让邵永安更加焦急,狠狠拍了一把郭亮的后背,催促道。 “马上马上……好了!” 随着门锁响起了金属转动声,房门终于开了一道缝。 郭亮用肩头一撞,赶紧窜了出去,并回过头拉了一把邵永安。 而邵永安在离开房子的前一刻,看向了没有关门的卧室。 农悦可还坐在床头,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并没有做进一步的举动。 同时,白色的水汽打在他的身上,却并没有变为红色。 邵永安眨了眨眼,大脑一片空白,接着郭亮狠狠地将房门关闭,在楼道中发出一声巨响。 202房内的一切,自此再不对外展示。 二人站在楼道里,却第一时间忘记了离去,只是不断地喘着粗气。 一分一秒的流逝过去,屋内的一切安然无恙,没有再度发生意外。 郭亮的脑门上已经全是汗水,他抹了一把后,断断续续说道: “咱们…咱们是不是反应过度了,好像没鬼?” 邵永安挠了挠脸颊,靠在栏杆上,也开始琢磨起来。 农悦可就是个精神病,他说的话真的能信吗? 老太太虽然没再露面,却也不能说她就一定是鬼。 而且喷雾的颜色没有变红,就说明农悦可身上没有任何灵异力量…… 邵永安吸了一口气,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郭亮,埋怨道: “你当时喊得跟杀猪一样,把我都搞紧张了。 这情况也没说一定有鬼,咱们着急跑出来干嘛?” 郭亮叹了口气,面对职责也不敢反驳。 他们都太久没做任务了,这次又是四星晋升,免不了有些草木皆兵之感。 “反正目的都达成了,咱们赶紧走吧。” 邵永安收起喷雾,拉了拉发愣的郭亮,就要离去。 而这个时候201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从中露出了一个拿着菜刀的壮汉。 那壮汉虎背熊腰,一脸横肉,提着刀大声骂道: “你们tm怎么回事?大晚上叮叮咣咣的,有没有素质!” 郭亮一看到他就想起了农悦可,缩了缩脖子没说话。 邵永安则是双手合十,表示道歉: “不好意思,我们刚给202的病人看病来着,打扰你休息了,这就走。” 哪知道,该壮汉一听这话一愣,反问道: “看病?看tm什么病? 202那精神病上个月就吊死了,老太太也喝农药了,你们给谁看病?” …… 邓一雯单手拿着一个黑色笔记本,另一只手不断按响别墅的门铃。 她那张平凡的脸上,挂着极为强烈的不安和紧张。 在敲门之际,不断左右徘徊,看向身旁的两名男子。 牛洛轻轻拍了拍邓一雯的手臂,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安抚道: “邓小姐大胆点,咱们只是任务前的调查,不会出现意外。” 闻永新则是站在台阶下抽着烟,不断抬头打量着面前的三层别墅,暗自咋舌。 “这有钱人是好啊,我什么时候也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啧啧啧。” 邓一雯不断地进行深呼吸,却又带着一丝急色问道: “牛大哥,怎么这么久还不开门啊。” “房子大嘛,这个时间说不定那对新婚夫妻正忙着呗。” 闻永新叼着烟,一幅不入流的做派,说话时的表情也比较猥琐。 邓一雯心思单纯,并没有听懂这句话在指什么。 “这个时候已经吃完饭了,有什么可忙的?” 牛洛狠狠地瞪了一眼闻永新,转过头表示再耐心等一等。 由于本次找人的行动,最需要的工具就是探测性罪物,所以分组也是按照罪物数量划分。 邓一雯、牛洛、闻永新,分别来自第三、第四、第九分店。 他们三个人,只有邓一雯具备探测性罪物,所以归为一组。 由于邵永安和郭亮都来自第六分店,并借用了洛仙的探测性罪物,理所应当一起行动。 而陈洁,也即是先前的成熟女人,来自第八分店,且本身能力较强,又具备探测性罪物。 所以由她个人,承担剩余12位非重点对象的排查。 等待开门之际,牛洛则又翻看起了蓝羽提供的资料。 “农悦可,女,28岁,某金店经理。 11月1日,与孙众结为连理,新婚燕尔。 11月30日,农悦可报警称遭遇家暴; 12月3日,农悦可在法院对丈夫孙众提出起诉; 12月5日,农悦可撤诉; 12月7日,农悦可辞掉经理职务,后闭门不出。” 牛洛不清楚邵永安那边的情况,但也说出了与郭亮类似的话: “这位农悦可的经历算是比较蹊跷的,但家暴怕是和灵异扯不上关系吧?” 邓一雯抿了抿嘴,又按了一下门铃,分析道: “我想蓝先生的意思是,也许这个农悦可的异常,就是从这场家暴从而引起的。” 经过长达五分钟的敲门,这道门终于被从里面推开了。 而站在三人面前的,是一个妆容精致,举止优雅的年轻女子。 女人抬起好看的眼睛,反复打量着三人,柔声问道: “请问,你们找谁?” 牛洛先是皱了皱眉,然后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反问道: “你是农悦可女士吗?” 女人一脸狐疑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三名店员纷纷对视了一眼,内心有些凌乱。 因为站在面前的女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遭受家暴的可怜妻子。 第八百四十二章 新婚燕尔 邓一雯看着眼前的女子,趁着牛洛说话之际,调整了一番心态,露出僵硬的笑容。 “农女士,我们是报社的记者,冒昧前来是想与您聊一聊工作上的事。” 农悦可的脸上表现出一种更加疏离的狐疑神态,在三人的样貌上一一扫过。 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听说我曾经工作的那个金店,最近好像出了点事,你们是来调查它们的吧?” “额……您这么说也没错。” 邓一雯舒了一口气,她这个蹩脚的借口显然有些不成立,好在农悦可自己帮忙圆了回去。 “那就进来吧。” 农悦可表现得十分正常,落落大方的样子,显然是一个颇有自信的年轻女人。 跟随着她进门,邓一雯和牛洛对视了一眼,窃窃私语着。 “你看她浑身上下哪有伤势的样子,精神状态也这么好,蓝羽的情报是不是出错了?” “不清楚,再接触看看,待会儿把话题尽量往家暴上引。” 而闻永新则是走在最后,注意力也全放在了这座别墅的上面,不时发出赞叹。 仿佛他根本不是来做任务的,而是来做客的一样。 农悦可坐在待客厅的主位,拿出三个纸杯,倒上了水,示意三人坐下。 邓一雯拿着笔记本,挽了一下头发,坐在了最靠近她的位置。 牛洛距离她很近,准备好随时在一旁进行调节和提醒。 闻永新则是围着待客厅逛了起来,东瞧瞧西望望。 牛洛看农悦可皱着眉头看着闻永新,尴尬一笑解释道: “我们这位同事是负责拍摄的,总是坐不住习惯四处看看,但您放心我们没带摄影机。 他就是职业病,随便看看,您别介意。” 农悦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还是多瞧了闻永新几眼。 邓一雯低咳了一声,以自己不多的财经常识,询问了一些常规问题。 而农悦可似乎对于工作方面有着说不完的话,几乎没什么提问,自己就滔滔不绝地描述着。 字里行间,流露着一种没能继续工作的遗憾。 恰在这时,牛洛在一旁见缝插针地问道: “我们报社最近也将重点放在女性生活上面,您放弃工作,回归家庭,主要出于什么原因呢?” 农悦可神色没什么异常,很是自然地说道: “你看我们的条件还是不错的,即便不工作,两个家庭也足够支持。 我丈夫的身体状况不太好,需要人照顾,我又不放心请保姆,就只能这样了。 我觉得,人活着还是要以身边人为主吧,不要让自己后悔。” 牛洛低下头,眉宇间流露着一种不解之色。 从农悦可的描述来看,她不仅没有遭遇家暴,反而对这个丈夫极为爱恋。 同时一个身体很差的丈夫,连日常生活都需要人照看,怎么家暴? “你身上好香啊,用什么香水?” 沉默的间隙,农悦可突然朝邓一雯靠近过来,攥住了她的手,低声问道 邓一雯的身子立马绷紧,看着农悦可那张画着浓妆的脸,结巴解释道: “啊,一个不知名的牌子而已……” 而牛洛则很清楚,这是因为邓一雯已经施展了探测性罪物。 从她自身散发出的香味,会慢慢弥漫到整片区域,只要这里有一丝一毫的灵异气息,她都可以闻出异味。 农悦可深深地看着她一眼,又看了看尬笑的牛洛,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行了,聊得差不多了,你们可以走了。” 她突然变脸,将二人搞得猝不及防。 虽说罪物已经展开,且这段时间始终没有变化,但这个农悦可显然不那么简单。 邓一雯没注意地看向了牛洛,牛洛笑了笑,轻声说道: “与农女士聊得很有收获,我还想与您再多讨论下呢,不知道您还能不能再给一点时间。” “不能了,我丈夫该吃药了,我要上楼照顾他,你们走吧。” 农悦可拒绝的十分干脆,并且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容拒绝。 “这……” 而这个时候,闻永新不知道从哪折返回来,在牛洛的耳边,低声道: “没事,咱们走吧。” 牛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从中看出了一些异样的信息。 他思考几秒钟后,也站起身来,对着农悦可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三人,就这样以一个没头没尾的方式从别墅中被赶了出来。 许多话还没说清楚,家暴的问题毫无进展,就突然结束。 “我的罪物没探测出别墅内存有灵异气息,但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邓一雯是一个新人,但她也看出了这个女人十分不对劲。 牛洛点了点头,也赞同道: “我们的罪物一开始发挥效果,她就立刻赶我们走,这能算巧合吗?” 可罪物却并没有显示,探测出别墅内存在灵异气息,这反而令人怀疑。 “不用查了,有问题的就是这个女人。” 闻永新点上了一根烟,语气随意地说道。 “对了,我们在那问话,你在屋里闲逛什么呢?”邓一雯追问道。 闻永新吐出了一口烟圈,看着她轻佻地笑道: “问话?问能问出什么来。 你们以为我在闲逛,但实际上我是在有目的的搜查。” 牛洛想起他最后给自己的那个眼神,当即问道: “那你查到什么了?” “整个房间中弥漫着一股中药味,你们难道没闻到吗?” 由于他们二人都处于罪物的影响范围下,所以嗅觉完全被香气所掩盖,自然是没有察觉。 但邓一雯思考了一下后,说道: “农悦可不是说了,她要给孙众煎药,屋子里有药味不是很正常?” 闻永新吸了一口烟,往别墅外走去,开口解释道: “有药味是正常的,但不正常的是12月7日,还有警方见到了孙众。 这才过一周的时间,孙众连床都不能下了,甚至日常起居都需要人照看。” 邓一雯和牛洛,跟在他的身后,纷纷陷入沉默中。 “还有我查看了进门的鞋柜,厨房的餐具,全都十分干净,连一双男鞋都没有。 二楼我没机会上去,但通过在一楼的摸排,我发现整个别墅内,一点生活的痕迹都没有。” 这番话让牛洛想起了一个细节,脱口而出道: “没错,就连农悦可倒水的杯子,都是一次性纸杯!” 闻永新脸上没什么异样,只是一边抽烟一边说道: “从敲门到开门,她足足用了快十分钟。 大晚上她化那么浓的妆,又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像是特意要盖住什么。 整个屋子一尘不染,明显是刚被打扫过,日用品极为少见。 我怀疑她是即将要搬走此地。” 事情,似乎又推向了更加蹊跷的走向。 “新婚、家暴、报警、撤诉、辞职、重病……” 一系列词语的串联,邓一雯的脑海中已经开始脑补出了一出离奇的戏码。 闻永新伸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转回头对着二人笑着说道: “这个农悦可很可能是警方要找的对象,而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当然,这猜测是真是假也无所谓了。 反正这个房子里也没有灵异力量,我们也没必要瞎耽误工夫。” 牛洛看着这个轻佻的青年,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 在他们三人组中,牛洛是唯一一个资深者,拥有着五次任务经验。 而邓一雯和闻永新,都算是新人行列。 但闻永新这个举止轻浮,实则心细的人,反而更有天赋。 于是牛洛,忍不住问道: “你之前做什么工作的?” 闻永新丢掉香烟,坐在了出租车的副驾驶,回过头眨了眨眼说道: “之前没事写个小说之类的,一般就写什么杀人碎尸的东西。” 第八百四十三章 窃窃低语 出租车,正在雪地上缓慢地行驶着。 闻永新与司机打得火热,此时正在天南海北地胡侃一通。 邓一雯则不断翻看着腿上的笔记本,仔细琢磨着与农悦可的谈话,分析其中是否有异常。 她的内心中还对于罪物效果没有反馈,存在着某些怀疑。 牛洛将手机贴在耳旁,正在听着机械的通讯铃声,不久后被接通。 “邵兄,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别提了,我和郭亮怕是进了鬼窝,见的农悦可,还有他妈,全都是鬼。” 邵永安那边全是风声,语气里满是惶恐,显然是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 牛洛大惊失色,他没想到那边是这样的结果,片刻后也说道: “我们这虽然不像你们那这么可怕,但也很诡异。 疑似是发生了杀夫案件,可又存在令人怀疑的地方,也摸不准到底有鬼没鬼。” 简单的交流,让双方都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 一方全是鬼,一方没有鬼,两边都透着十足的诡异,且摸不清真假。 “唉,等我缓一缓吧,一会再去下一家……” 邵永安说完这句,正要挂断电话,突然停住了,片刻后说道: “等等,你看下手机,徐南给你发短信了吗?” 牛洛狐疑地将手机拿下来,翻起了信息栏,果然在一分钟前收到了一条短信: “名单中第三、第四两名农悦可,交给我去探查。 你们五个人一起去第五位家中查看,今晚将此事解决。 ——徐南。” 牛洛眼前一亮,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内心踏实了下来。 终于有一位店长对这次任务上心了。 徐南此人他略微有过了解,在酒店中的风评是很不错的。 虽然年纪很轻,好像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但实力很强劲,最主要是他的性格善良。 身处第一分店却全然与另外两位店长不同,有他出手,相信会帮普通店员解决掉不少棘手事件。 “怎么样,你收到了吗?” “嗯嗯,那咱们就直接去第五位农悦可家吧,在门口汇合。” 双方敲定,牛洛挂断电话,对前面正在与闻永新聊得火热的司机说道: “师傅,换个地方。 我们现在去青藤路3771号,清苑小区。” “得嘞。” 闻永新转回头,趴在椅背上问道: “什么情况?” 牛洛给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解释道: “徐副店长出手了,解决第三、第四个,咱们和邵兄他们一起看完第五个,就算结束。” 闻永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事,好事。” “我听说,徐南好像精神上出了点问题,他妹妹……” 邓一雯的脸上却挂着担忧,低声地在一旁诉说道。 徐南的事情,在上次店长任务已经被不少人知晓。 他为给徐茶复仇,不惜引鬼上身,试图与顾行简同归于尽,但结局却一败涂地。 顾行简毫发无损,反倒徐南自己被妹妹的鬼魂寄生,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牛洛可虑地抿了抿嘴,思考了一下后说道: “我想徐副店长始终不露面,也是出于保护我们的想法,避免徐茶干扰任务。 所以清醒的徐南,还是有自主意志,且十分良善的。” …… 青藤路3771号,清苑小区。 一行五人已经全部聚集在此地,并成一排,浩浩荡荡地站在小区口,冷冷地看着单元楼。 “农悦可,女,8岁,家中小女儿。 一家三口,父母均企业单位职工,居住清苑小区十年,近期决定搬家。 11月23日,农悦可外婆去世; 12月1日,农悦可宣称看到了外婆回魂; 12月2日——12月7日,家中怪事频发,但并未造成伤亡; 12月10日至今,正处于搬家状态。” 经过一晚上的调查,终于出现了一个明面上就写着“鬼”的农悦可。 邵永安用卫生纸擦了擦鼻尖,声音低沉地说道: “这可不好搞,说不准是真的有鬼了。” 牛洛将后面的兜帽戴上,缩了缩脖子,招呼道: “只探测,什么都不做,发生异常掉头就跑。” …… 叮咚、叮咚。 不大的楼道站不下五个人,牛洛和邵永安处于门口,剩余三人则站在楼梯上。 牛洛按着门铃,邵永安则看着房门前摆放的一些废物。 简单翻了翻后,无非就是一些不要的衣服,和部分淘汰的小型电器。 看得出来,这位农悦可的家庭条件还算可以,应该算是个中产家庭了。 与前两次不同,这家人开门的速度很快。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薄棉袄的中年女人,就打开了房门。 从外貌来看,她应该在三十五岁上下,容貌不突出,但透着一种温柔感。 这边牛洛还没等说话,女人放下手中的扫把,看了看几人,抢先问道: “你们搬家公司效率这么快?” 牛洛一愣,邵永安赶紧接过话茬,点头说道: “温女士,我们是搬家公司的员工,今晚是来看看咱们的东西多不多,需要怎么协调人手。” 由于提前看过资料,在场店员自然知道这户人家的基本信息。 母亲:温荷; 父亲:农国豪; 女儿:农悦可。 温荷摘下手套,伸出头往外看了一眼,有些诧异。 “来的人不少啊,怎么还有这么年轻的女生。” 牛洛这个时候帮忙圆了过来,接话道: “小区最近还有其他搬家的客户,他们是刚从那边回来,正好与我们一起来了。” “那就进来吧,我们夫妻俩把基本的东西都收拾完了,你们看看怎么装比较好。” 温荷对此一点戒心都没有,十分热情地将几个人引进了屋子。 这位农悦可的家,是一个三室一厅,120平米的房子。 主卧是温荷、农国豪居住,次卧是女儿农悦可的房间,而客房原本是重病的外婆所住。 而现在看,客房的大门已经被完全的关闭,甚至还在上面多装了一把锁。 这一幕,让邵永安和牛洛的心头一沉。 闻永新这个时候走到二人附近,偷瞧了一眼温荷,悄声道: “我们找对了,这房子不对劲。 女主人很希望热闹,因为这能给她带来一些底气。” 牛洛看了一眼邵永安,又转头朝邓一雯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两件罪物同时开启。 “我们是后天早上搬家,你提前看一下,正好那天早点来。” 温荷从桌子上拿起水壶,倒上了几杯水,热情地招待着众人。 敏感的节点又来了。 后天早上,刚好是任务开始的时间。 牛洛的眼底闪过一丝忧虑,敷衍地应答了一下,只想赶紧做好表面功夫,赶紧离开此地。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上锁的客房,生怕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个狰狞的恶鬼。 “有问题!” “有问题!”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发话。 空气中飘着的无形水汽,在眨眼间变成了诡异的猩红色,又迅速落地消散不见。 同时邓一雯身上的香味,开始有了一抹令人不自在的刺鼻气味。 两件探测性罪物,全都给出了激烈的反馈,这让在场五名店员纷纷脸色一变。 “鬼就在这屋子里!” 牛洛赶紧一招手,猛地转过身就往外狂奔。 他慌忙的样子还把后面送水的温荷,撞翻在地。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这些,罪物的反应激烈,说明鬼物就在他们四周,多待一秒就多一秒的威胁。 五个人刚到房间不过三分钟,就直接确定了目标,落荒而逃。 这让摔倒在地的女主人,十分诧异和不解,却没有询问的机会。 而牛洛身为最后一个逃出房间的人,在离去之际下意识地转过头。 这三室一厅中,除主卧在那两个紧闭的房门,其中之一缓缓开启。 一个穿着浅粉色睡意的短发女孩从次卧之中走出。 光着脚丫,手里捧着一个莫比乌斯环的模型,正顺着房门开启的地方,默默地目送。 稚嫩而清脆的童音,在窃窃低语: “有人在敲门,妈妈叫我去开门。 当我开门时,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 门外的人谁呢……” 第八百四十四章 风中之女 无论过去经历了什么,新一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常念神色迷离地从床上坐起,看着一旁空空的枕头,眼中逐渐回归到了现实。 昨夜她又前往了世界迹博物馆,去看望潼关。 可封锁的灵异地点,门上的雕像随着上次的营救行动也消失了。 明明归来的很晚,醒的却很早,一夜只睡了四个小时,或许这是她意识昏沉的原因。 常念翻身下床,整理了一下床铺,拿起桌上的梳子,梳着自己的头发。 梳妆镜上倒映着一张精神不振的面容,面色苍白,唇上无色。 她的头很疼,四肢酸痛,看向镜面的目光有些涣散,隐约中还有些重影。 仿佛镜面中,站着两个常念。 门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常念愣在原地一阵,这才想起今天她要做的事情。 昨夜与季礼分别后,已经约定好在今天早晨的五点钟出发。 而现在已经来到了5点05分。 常念脚步飘虚地打开了房门,门外的季礼已经穿戴整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调整下状态,我们马上出发。” 一个经历过多次任务的资深者,不仅没有把握好时间,甚至将此事都忘在脑后。 常念揉了揉额头,前往了盥洗室进行洗漱。 冷冷的水拍在脸上,刺激的脆弱的神经,这才让她的状态略有好转。 几分钟后,她整理好装备来到一楼,看到季礼正身子挺直地吸着烟。 “咱们今天要做什么?” 季礼转过身,仔细地打量着常念,皱了皱眉。 他看出对方的脸色很差,说话也有气无力,昨夜分别时对方还显得很是亢奋。 怎么一晚上的时间,竟会状态下滑的这么严重。 “我要把本市17个农悦可,包括他们的家人,在今天全部杀死。” 一句话,石破天惊。 常念立马精神了起来,她想过季礼会有大动作,但没想到会这么极端。 她思考了一下后,觉得不对劲,追问道: “可杀了又怎样?难道任务就不能开展了?” 季礼从怀中拿出烟盒,一边点烟一边说道: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可以叫农悦可,我也可以叫农悦可。 杀了本市的其他农悦可,让我们十个人中的某一位,更名为‘农悦可’。 这样就可以把任务的源头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后续的任务,就将占据绝对的主动。” 常念眼前一亮,先前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果断地点了点头。 “有道理!虽说方法很极端,但理论上却说得通。” 如果真的可以让参与店员扮演线索人物,那将彻底改变后续的任务发展,包括日后寻找生路也更加便利。 昨晚季礼的表现,就让常念猜测今天会有大行动,果不其然。 季礼的风格,仍然是那么独树一帜。 “我去开车。” 常念将背起背包,急冲冲地跑了出去。 而季礼则是叼着香烟,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雪地,无声等候。 这个时候,一阵低沉的脚步声却从背后响起,带来一道香气。 “我和你们一起去。” 小千度叶穿着长款的羽绒服,双目处裹着一块白布,款款来到季礼的身旁。 季礼没有想过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转头狐疑地问道: “我是去杀人灭门,你确定要跟随?” 小千度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自从穆念梅任务后,她就变得愈发沉默。 “虽然不赞同,但我从来没有阻拦你做任何事情,并会不遗余力地帮你、你们活下去。” 尽管她让人看不见眼睛,可却转过头直视着季礼,沉声道: “这次行动你没问题,但常念似乎有点异样。” “怎么讲?” 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从桥对面缓缓驶来,常念那张脸正隔着挡风玻璃,越来越清晰。 “我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东西,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在阻止我的窥探。” 季礼不动声色地看着常念那越来越近的面容,目光深邃,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 选择这个过早的时间点,是因为无论什么身份,这个时间都在睡梦之中,或待在家中。 17个家庭,17个农悦可,一旦动手就是惊天大案。 而通过其他六名店员在昨天的探查,有不少农悦可都存在着异常情况。 季礼并不能确定此次行动能够成功,但尽可能排除掉一些干扰项,对后续任务也有所帮助。 所以,可以将其视为,探查行动的二次补充。 区别在于,第一批店员们只是简单探查,而季礼就是真正地去直面诡异。 晨光并不充足,天空仍是灰蒙蒙的色调,轿车已经开出了市区。 第一个目标,是非重点对象中的一个。 这位农悦可,已经被第八分店的陈洁排查过,而且她很特殊。 她是一个患有智力障碍的年轻姑娘,流浪在郊区鱼龙混杂,秩序混乱的贫苦区。 由于自身缺陷,她的心智就和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一样。 但她,怀孕了。 可想而知,这样一个女孩在恶劣的环境下,究竟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寒风瑟瑟,车辆停靠在了一片半拆迁的土道上。 一男二女从车上下来,走进了风中,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长街。 那片足以称之为废墟的大地,有不少半坍塌的砖瓦房,而不少衣着破烂的人们,正窝在里面躲避着冬日的寒冷。 在这个时间,大多数流浪汉都没有睡醒,他们盖的被子也五花八门。 有用塑料布做被的,也有盖着泡沫板加纸箱,偶尔也能看到一些乌黑的棉被,而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条件。 纵观这些流浪者,能够盖得起这种被子的,无一不是身强体壮之人。 三人就这样一步步踩着废墟,搜索着每一个“房间”,找寻农悦可这个女孩。 其中有部分流浪汉会激动地上前,索要金钱。 季礼和常念自然不会搭理,小千度叶却像是准备好了一样,拿出零钱进行分发。 一时间,那些沉睡流浪者纷纷聚集了过来。 而这其中,还有某些浑身散发恶臭的猥琐男人,在接过钱时对小千占便宜,对两位女士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来。 当然他们的下场会很凄惨。 小千没有动手,常念将手脚不净的,断了腿,出言不逊的,碎了牙。 无视这一切的季礼,则已经站定到了一处房子前。 这个房子是这片区域里最大的,也是最完整的,尽管墙上还有很大的裂缝,能够看到里面的场景。 铺满红砖的地上,用泡沫板、木箱做床,一个面容惨白的女孩正缩在被子里不断发抖。 女孩那高高隆起的肚子露在棉被外,衣服上卡通图案十分刺眼。 同时,一个肥头大耳的流浪汉从背后抱着她瘦弱的身体,布满污渍的手正放在女孩的胸前。 为什么农悦可会住在这里最“好”的房子,为什么她会怀孕,已经有了答案。 季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抬手将墙上的塑料布狠狠扯下,惊醒了睡梦中的二人。 寒风里,女孩清澈的眼眸里带着纯净,男人污浊的目光中满是丑恶。 第八百四十五章 严重问题 “谁?” 身材肥胖的流浪汉一下子从“床”上窜起来,拿着手边的一块铁条,表情凶狠。 季礼连再看他一眼的想法都没有,直接抬手一枪点中眉心。 枪声震碎了清晨安宁的世界,还有这一片所有沉睡的流浪者。 农悦可的身体裹在被子里,一脸茫然地看着季礼,又看了看死在身旁的流浪汉。 那张脸上没有多少惧怕,只是捂着耳朵,像是那一声枪响让她很不舒服。 季礼从墙缝中来到房子里,拎着枪一步步朝女孩靠近。 这一次女孩的身子也开始了发抖,懵懂的眼睛里带着强烈的恐慌感。 瘦小的脸被长发遮掩,她把头钻进被里,不敢再抬起头。 季礼看着被子里露出的女孩的衣服,那应该是一件被人丢弃的毛绒睡衣。 原本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袖口有一个卡通小熊极为醒目。 或许这件衣服的前主人,也是一个与农悦可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季礼看了看被子里的女孩,一脚将流浪汉的尸体踢到了一遍,缓缓抬起了枪口。 墙外,常念与小千度叶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农悦可,死亡对你也许是个解脱。” 第二声枪响。 第一名农悦可死亡,一尸两命。 …… “一个个杀太费力,常念去杀另外11名非重点对象,小千跟我走。 把清苑小区那家留到最后,咱们三个一起去。” 杀人灭门这件事,小千是绝对不会做的,但常念无所谓。 季礼看了一眼时间,将计划进行了调整。 “如果有问题,去找第八分店的陈洁。”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12位非重点对象,均没有任何异常处,所以常念自己就可以处理。 常念对此没有异议,只是点了点头后,走下车。 小千从后排走到了驾驶座上,驱动着车子,开始朝着下一个目标地点进发。 调整方案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小千度叶在出发前说的那句话。 车上只留二人,有些话也就可以明说了。 季礼将车窗开了一道小缝,点燃了一根烟问道。 “常念的问题出在哪?” “她的问题,就是我的灾祸之眼在她身上什么都看不到。” 小千度叶的这双眼睛,是穆念梅给的,并且是从另一只鬼身上挖下来的。 就算是季礼,她也有能力看的透彻,却无法看穿常念。 “凡是即将参加任务的店员,身上必然会缭绕着一股黑气,或浓或淡。 因为只要有任务在身,就必会存在危机。 你身上没有灾祸,却已经出现了正常的预兆。 可常念的附近却什么都没有,我只能理解为有灵异力量作祟。” 小千度叶这番话已经把情况说的很明白了: 有一股强大的灵异力量,作用于常念身上。 季礼思忖片刻后,得出了两种结论。 第一种,常念在昨夜去了世界迹博物馆,可能在那里被某些鬼物所影响; 第二种,常念对于本次任务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因此不许窥探。 而第一种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毕竟潼关的事早已无法影响大局。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了。 常念,在本次任务中究竟会带来怎样的作用,她又为何具备了这种能力? 在思考之中,车辆已经缓缓停靠在了路边。 二人下车后,伫立在了一条老街之上,面前是一个狭长的胡同,隐约能看到尽头的老楼。 小千度叶裹着白布,用双目在四周环视了一圈,轻声道: “整条街都没有灵异力量,你的身上也没有灾祸降临的迹象。 至于邵永安二人昨夜的经历……我不好说。” 罪物近身全无反应,邻居口供却指明有鬼。 这种真不真,假不假的情况,的确令人摸不着头脑。 季礼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的街道,将手上的香烟丢掉,直接朝着巷子走去。 来到阴暗的楼道中,直奔202号房。 敲门声此起彼伏的响起,预示着季礼此刻争分夺秒,尽快完成的心情。 与邵永安二人的经历几乎如出一辙,足足几分钟均无人开门。 直到他放下了手臂,房门突然从内开启,伸出了一颗人头。 “找谁啊……” 苍老枯干的手扶着门框,有气无力的声音来自于一个体弱多病的老者。 正是邻居口中那位喝农药自杀的老太太。 季礼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后试探性地望向小千度叶。 小千盯着老太太那张脸许久,像是要将其看个仔细。 而后又摘掉了脸上的白布,睁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进一步观察。 “你们找谁?” 怪异的二人均为开口,老太太又一次低哑地询问。 小千度叶皱了皱眉,重新将白布挡住面部,朝着季礼微微摇头。 没有任何灵异气息的答案,出人预料,令人费解。 而季礼也不再耽误时间,手掌一挥,一道银光闪过,老太太的咽喉就被彻底割开。 大片滚烫的鲜血洒在了墙上,身体无力地倒地,拦住了即将关闭的房门。 季礼跃身而入,拿着短刀直奔卧室。 小千度叶则是带着疑虑地盯着老太太,蹲下来探查着她还在挣动的身体。 可无论怎么看,她都像个奄奄一息的活人。 “两名店员,带着探测性罪物近距离接触,没有遭遇袭击,罪物没有反馈。 可邻居的供词却又指明了房中有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千转过头看向了201,也即是那个魁梧大汉的住所,似乎是有心前去进一步调查,但又有些犹豫。 她看了看季礼离去的方向,最后下了决定,敲响201的房门。 “谁啊?怎么没完没了地闹腾呢?” 这一边就显得很正常,敲门的声音不断响起惊醒了屋内人的美梦,所以遭来训斥。 不多时,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魁梧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可当他看到小千度叶时,脸上的凶狠立马就变了,音量小了不少,耐心问道: “你是有事?” “我想请问,你是怎么知道202房里的母子双双自杀的?” 小千度叶即便蒙着双眼,也是一个让人一眼看出美丽的女子,正常人也都会给予更多的耐心。 即使大清早讨论这个话题,显然并不吉利。 魁梧大汉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她,沉声道: “你也是社区的?口音不太对呢……昨天来那俩是你同事?” 小千度叶皱了皱眉,催促道: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吧。” “小姐,你这突然开门问我这个问题,搞的我都不太明白……” 他说的这些废话,也因此酿成了大祸。 因为季礼已经杀死了农悦可,重新回到了门口。 他搭上小千的肩膀,将其推到一边,抬起右手,将枪口顶在魁梧大汉的脑门。 “问你什么,答什么。” “半个多月前,他们就死在屋里,还是我和203那家人一起报的警!” 随着小千的移动,魁梧大汉终于看到了202门口的那滩血,望着黑漆漆的枪口,腿开始发软,干脆利落地答道。 季礼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问道: “你亲眼看到了尸体?” 大汉重重地点头,不假思索地答道: “对!一个吊死,一个毒死,两个尸体我全看到了。” 季礼的枪响了,拖着他的尸体进了201。 半分钟后,清除所有隐患的他走出房间,拿着纸巾擦了擦手,对着小千度叶说道: “问题很严重,12名非重点对象很正常。 但这5名农悦可似人似鬼,我怀疑这背后有潜在规则作祟。” 第八百四十六章 专司灵异 小千避开季礼去询问邻居,就是想保他一命,但最终还是没能保住。 继续上路,朝着下一个受害者进发。 季礼这一次将车窗全部开启,让风吹动着发梢,清醒着思路。 蓝羽提供的这份名单,是极有规律的。 非重要12名农悦可,均无灵异背景,与主线的关联微乎其微。 最核心的5位农悦可,或多或少都掺杂了无法解释的情况。 第一个,老楼的这个精神病患者,身份成谜。 第二个,别墅中的家暴女人,与命案相连。 第三、第四都是由徐南单独探查。 这二人,一个疑似遭遇鬼盯梢,一个上过鬼公交,都是涉及到灵异现象。 而第五个,也即是清苑小区中的一家三口。 这是本次任务嫌疑最大,最有可能是线索人物的目标。 与前四位不同,这户人家已经明确有鬼,无论是当事人口供,还是罪物探查,都得到了十分明确的结果。 从手头上掌握的情况来看,季礼对于本次任务的发展,有两种看法。 第一:清苑小区的农悦可就是任务主线,其余只是烟雾弹; 第二:所有农悦可都有成为主线的可能性,只差一个契机。 季礼目前更倾向于后者。 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均有特点的灵异线,如果天海不结合运用,那么本次任务就显得单调了。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 那就是,本次任务可能是一条主线,无数条支线,也许存在交叉,也许并不相关。 17名农悦可,组成无数种可能性,店员们的决策将会影响任务的整体走向。 季礼不希望会是这一种,因为这代表本次任务将不再有清晰、明确的生路。 也许生路、死路,将会随着店员们的行动,而逐步变化。 “四星晋升任务……” 季礼眯了眯眼睛,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内心微叹。 而在雪地上,有某个青灰色的矮小身影一闪而过。 在高速掠过的风景中,它毫不起眼,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无论是季礼,还是小千度叶,都看到了它的身影。 鬼童,还在潜伏。 小千度叶忧心地看了一眼季礼的侧脸,轻声说道: “鬼童任务前我曾对你说过,不要打开青花瓷罐,否则必死无疑。 尽管那次任务早已结束,但这个预言并未失效,今后你要务必留心。” …… “没鬼,但也没人。” 小千度叶站在门外,看着阴影中的庞大别墅,摇头说道。 “来晚了一步。” 随后,她就看到季礼砸碎玻璃进入了别墅内部。 没过多久,季礼皱着眉头从正门走了出来,正拨打着电话。 具体的交谈,她听不太清。 但大致是试图让余郭使用剧本罪物,抹除世界上所有叫做“农悦可”的人。 小千险些将这件罪物遗忘,只是看着季礼越走越进,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怎么样?” 季礼放下手机,摇头说道: “与我所料不差,本次任务只作用于山明市内,且通过剧本抹除失效。 市内的农悦可被规则保护,只能自己动手去杀; 而逃出山明的农悦可,又不能笼罩在罪物范围内,杀不了。” 季礼既然构思了这个计划,当然将剧本罪物算在其中。 如果能用剧本,直接勾勒死亡,当然省力,不过天海不会把任务设计得这么轻松,所以无效。 “我已让余郭等人去追杀该名农悦可,半晚的时间她逃不了多远,直接去下一家。” …… 至于第三、第四名农悦可的进展,就相当迅速,也没有波折。 这一对目标,都是年轻、独居的女性。 而且经历也都是被动地走入灵异事件中,自身并无异常。 当季礼和小千赶到时,她们还处于酣睡之中,并且十分顺利地完成了计划。 同时,当二人驱车赶往清苑小区时,常念那边的行动也已经进展到了末端。 常念一人要杀11个目标,的确要花费时间更多,但目标均无灵异元素,所以动手要更快。 时值7点49分。 季礼与小千度叶在清苑小区门口,接到了来自常念打来的一通电话。 “最后一个目标你们去吧,我这边被警方盯上了,会直接返回第七分店。” 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出乎二人意料。 如此惊天大案,两个小时内出现15宗灭门事件,怎么可能会全无动静。 季礼这边目标少,事情做的也绝,所以暂时没被发现。 不过警方的牵制倒也无所谓,只要回到分店,自然就丢失了追捕目标。 毕竟天海酒店是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 季礼挂断电话后,看向了小千度叶,目光带着询问。 而小千这一次的表情,明显于前几次不同,也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只是说道: “先见见他们再看。” 二人并排朝着目标地点走去,路上见到了一辆搬家的货车,正从身边开过。 季礼回头瞥了一眼,皱了下眉,就继续朝前走。 来到3单元,他就看到了一些家具正堵在门口,基本是一些冰箱、衣柜等大件。 看来,农悦可一家已经开始了正式搬家。 季礼率先走上了楼道,而小千度叶则是一脸谨慎地四处观察。 3楼右侧的防盗门敞开,一个鞋架挡住了门,客厅中一个女人正蹲在地上整理着包裹。 二人站定在门口,谁也没有开口,那女人也没留意到他们,只是在做着手头的工作。 小千度叶的脸色如常,从她面朝的方向,显然是在仔细观察该名妇人。 片刻后,她压低声音说道: “她一定是人,但身上灵异气息很浓。 要么是她即将变成鬼,要么是她与鬼物共处一室的时间很长。” 尽管小千的声音已经很低,但似乎还是将妇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那妇人看到门外突然站着两个人,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直接坐到了地上。 足足愣了半分钟,这才爬起来,捂着胸口说道: “你们是干嘛的?怎么跟个鬼似的。” 季礼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他记得此人的名字,该叫做温荷,即农悦可的母亲。 他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了房间里,在客厅中转悠了起来。 地板上铺满了各种被单,许多行李都放在上面,显然是正在打包。 零碎的东西很多,但家具几乎是被搬空了,所有显得并不拥挤,只是凌乱。 小千度叶则是站在门口,以一个全局的角度审视着这个房间。 慢慢的,她的目光对向了那三间卧室,其中在客房上停留了很久。 “你们是什么人,干嘛闯进我家?” 温荷是一个相貌举止都给人一种亲和感的女性,但此时也紧张起来,说话声音尖涩。 “我老公就在楼下,你们别乱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守在了次卧的门口,那里面是她的女儿,农悦可。 季礼环视了一圈房子后,转过身直视着温荷,缓缓将手放进了怀中。 但却并没有拿出手枪,而是一个黑色的卡片,递在身前,轻声道: “第七灵探所,季礼。 专业处理灵异鬼魂事件,你有需要吗?” 第八百四十七章 灾祸降临 “灵异事件……” 温荷接过那张黑色名片,口中顺势重复了一遍。 然后脸色大变,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客房。 她的眼中浮现着恐惧之色,但却一转头推着季礼的手臂,将他们往外赶。 “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你不要乱说,赶紧离开我家。” 季礼来了就没想走,反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冷漠地说道: “你搬去的位置很偏,几乎临近郊区,农国豪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吧。” 温荷的脸上恐慌之色越来越浓郁,她用力地挣扎,却根本无法摆脱季礼的钳制。 “你到底是谁,怎么对我们家的事这么了解!” 而小千度叶此时已经来到了那个卧室的门前。 她先是看了一眼敞开门的主卧,里面的东西几乎已经被搬空,只剩下一个单薄的床垫。 在她的视角里,有两道淡淡的黑气,从空空的衣柜中弥漫开来。 但十分淡薄,像是一阵风就可以吹走。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并没有走进主卧,而是将手按在了次卧的门上。 温荷见到这一幕,不断地拍打季礼,手脚并用,可却始终无法挣脱,只能高声喊道: “可可,你待在屋子里不要动,千万不要开门!” 农悦可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睡梦中,但一番吵闹也该醒了。 可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千度叶转了转把手,发现门已经被内反锁。 但这对于她而言也不算什么,从口袋中拿出了撬锁工具,几乎没用几下,房门应声而开。 温荷在这一刻力气出奇的大,像是发疯一样一口咬在了季礼的手上。 季礼下意识地收回了手,她趁机朝着次卧处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喊道: “可可,快躲起来……” 但接着她的身子就慢慢瘫软,倒在了地上,后脖颈上一片紫红。 季礼甩了甩手上的齿痕,反手将防盗门关上,一切归于宁静。 次卧之中,小千度叶看着这件儿童房,面容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一个穿着睡衣,抱着布偶的女童,正酣睡在床铺上,睡姿并不规矩,却显得有些可爱。 小千愁眉不展地站在床头,紧紧地盯着女孩,暗道一声奇怪。 主卧带着零星的灵异力量,客房就更不用说,鬼物的气息都渗了出来。 但夹在二者中间的儿童房,竟然是如此干净。 尤其是农悦可,更加诡异。 外面已经如此吵闹,可她竟酣睡至此,毫无苏醒的迹象。 “怎么样?” 季礼的脚步从背后响起,带来了询问。 小千度叶摘下白布,用双眼去进一步观察,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 “这个农悦可,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她的身上太干净了,就和常念一样干净,我怀疑她也有灵异力量进行遮挡。” 果然,清苑小区的第五位农悦可是最特殊的目标。 她是唯一一个罪物、人为探查下,都出现了明显灵异活动的对象。 同时,与常念相同的处境也几乎确定了她身为重大线索人物的身份。 季礼皱着眉头紧盯着农悦可,这个容貌可爱,不过七八岁的孩子,竟还睡得如此安详。 他从腰间拿出短刀,用锋刃抵在了女孩细嫩的脖子上,看向小千问道: “现在呢?” 小千闭着双眼,侧着头仔细观察,微微摇头: “我什么都看不到。” 那把刀越来越贴近农悦可,甚至脖子上的肉都盖在了刀锋上,只差一寸就可以划开脆弱的皮肤。 小千仍然摇头,表示并无状况。 季礼见状收回了短刀,端详了女孩一阵后,轻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房间。 晕倒在地的母亲,沉睡不醒的女儿,一个在客厅,一个在卧室。 小千度叶站在客房的门口,伸出手指隔空像是轻抚着什么,片刻后说道: “我能感觉到这里面有一只鬼,它很凶,却寸步不出。” 季礼则席地而坐,点燃了一根香烟,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说,农悦可这一家会是本次任务的根源,那么诡异之处就只有两个。 一是,农悦可; 二是,客房中的鬼。 季礼左手拿着烟,右手拿着枪,看着地上陷入昏睡中的温荷,默默思忖。 今天,他将所有农悦可全部杀死,灭门。 这就等于掐灭了任务的根源,可任务仍会继续进行,不会就此停止。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只剩下了客房中的鬼。 小千度叶这时来到他的身边站定,轻声说道: “计划照旧吗?” 季礼深吸了一口烟,目光平静地看着温荷,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点亮屏幕。 一条来自余郭的短信,出现在眼前。 “已处理。” 现在,仅剩最后一个农悦可。 同一时间,防盗门外响起了开锁声,一个低沉的男音随之而来: “老婆,东西收拾好了没?”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农国豪,终于亮相在了店员们的眼前。 这是一个五官端正,个头高挑的中年男人,从外归来身上带着一股凉风,脸上还有一抹冻伤的微红。 而当他一进门,却看到了一对陌生男女坐在屋中,而自己的妻子却倒在二人脚下。 “你们是谁?” 无人回应,只有季礼抬起枪口,打在了他的胸前,羽绒服上的棉花四散而飞。 而小千度叶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忽然面色一变,赶紧拦住了季礼的补枪。 “不对劲,他的身上缭绕着一股强烈的黑气,命运中有巨大的灾祸!” 变数来了。 从外归来的农国豪,成为这一家三口中唯一一个身上带着灾祸之人。 但仅仅只是灾祸,并没有灵异气息。 紧接着,小千的视野中,整间房子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农国豪身上弥漫的黑气,直冲棚顶。 而倒在地上的温荷,原本并无气息,此刻竟也泛起了浓烈的黑气。 触目惊心的气息,盘旋在整个屋顶,像是要将一切掩埋。 小千猛地转头看向了次卧,农悦可的所在,竟发现这里也有黑气弥漫。 这代表着,农悦可一家三口统统陷入了无法阻拦的死劫之中,全部被黑气吞噬。 季礼从地上站起身,他眼中的红色越来越鲜明。 这是邪灵在被恐怖气息刺激下,所造成的现象,也因此让他感应到了强大的危机。 “砰砰砰……” 一阵枪响,收割着性命。 季礼在几秒钟时间内,当机立断将这一家三口全部杀死。 同时,本市17名农悦可已经全部灭门。 但当他蓦然回首时,却发现小千度叶的身影竟消失在了屋中。 直到,一股从背后的推力,将他从农悦可的家中给推了出来。 刚刚打开的防盗门,轰然关闭,连同农国豪的尸体也消失不见,只留地上一摊血迹。 季礼攥着锁孔上的钥匙,想要重新进门,却听到里面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嘶喊。 “别管我,快走!” 第八百四十八章 孰真孰假 季礼眼角忽的淌下一缕血水,邪灵的颜色越来越浓烈,开始左右着他的思想。 一种暴戾之意直冲脑颅,占据了脑海心头。 一门之隔内,到底是什么东西被释放出来,竟能导致邪灵如此异动。 小千度叶原本就站在他的身旁,且具备灾祸之眼,却毫无预警地直接中招。 而在她遇难之际,却还是倾尽全力将季礼送出门。 这其中的心理变化,季礼不懂。 但他很清楚,小千度叶对于第七分店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双灾祸之眼,足以媲美李从戎的那只义眼。 非极端情况下,她绝对不能死。 季礼右眼一片血红,邪灵对他的影响正在加大,同时他的右手向后一抓。 青铜古棺直接压塌了一片楼梯铁扶手,砸碎大片的石灰台阶。 “砰!” 他的手腕一抖,青铜古棺带着巨大的冲力硬碰硬地撞上了防盗门。 整个楼道内像是火药桶被引爆一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破声。 尘嚣泛起,大片的石灰挡住人眼。 片刻后,只见那如此朴素的防盗门竟完好无损,上面连一道划痕都没有。 季礼脸色阴沉,一把掀开棺盖抱在怀中,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大门。 此时楼上楼下,对面房间纷纷传来了脚步声,许多邻居的好事者已经出门查看。 但他不管不顾,仍然继续着砸门的疯狂举动。 直到,楼道上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人敢说话,更不敢上前。 有部分人已经开始了报警。 而在砸了数次过后,季礼的脸上被一块飞溅的碎片划出了一道血口。 他惊诧地看着手中棺盖,竟看到其上一角出现了巴掌大的缺口。 青铜古棺来自阴曹地府,第十殿转轮王,自到手之后不知为他解决了多少难解之题。 而今日,只是一道防盗门竟可让其崩缺一角。 这一幕,让季礼的大脑终于恢复了冷静。 他晃神间,看了看眼前的防盗门,往后退了几步,收回青铜古棺。 “客房的鬼绝对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就只有规则…… 小千的遇难,是因为触发了某种死路,且是任务前的无解死路。” 季礼低声咒骂一声,用袖口擦了一下眼角的血水,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边很快就被接通,并传来了余郭的询问之声。 “你现在用剧本,把小千拉回到第七分店。” 余郭听出季礼的声音紧急,于是也没有询问原因。 在沉默几秒钟后,他语气震惊地说道: “没有效果。 我连代价都没付,说明罪物对此刻的小千无效。” 季礼脸色阴沉如水,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一时间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现在可以确定,小千一定是触发了无解死路,且满足鬼物的规则。 所以想要用常规手段,根本没办法解救。 但小千是必须要救下来的,她对于第七分店的重要性早就不言而喻。 并且如果能救下她,也能得到重大的死路情报,对后天的任务有着巨大帮助。 思考再三后,季礼自知他是无力援救的,现在能救她的人,只有一个。 “方慎言,小千被困在青藤路3771号,清苑小区,你快来救她。” “不去。” 方慎言的态度十分坚决,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 “小千对分店,对这次任务极为重要,你必须来救!” “不去。” 电话,就这样伴随着两个不容商量的拒绝被挂断。 季礼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多,脑后的黑发无风自动,手机被直接捏碎。 四周灵异力量太过强大,即便他不是直接受害者,却已经激活了邪灵。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楼上那些邻居们,有些压不住内心的欲望。 但他还是按着额头,强行逼自己下楼。 早上的空气无比清新,具备了某种令人清醒的魔力。 远离事发地,季礼的心境逐渐归于平静,眼中的血丝也逐渐消散。 站在楼下足足半分钟,他才长舒一口气,内心再没了先前的暴戾。 仰头向上,3楼的位置并没有多少异动。 可来时二人,去时却只剩自己。 小千度叶已无法再救。 季礼不可能为了她,付出邪灵复生,甚至是灰色上身的代价。 留给他思考这些事的时间不多,因为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已经越来越近。 季礼最后深深看了一眼3楼的位置,从小区的后院离去。 …… 出租车上,季礼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方慎言不肯出手,那么小千度叶的沦难已成定局,第七分店将失去一个强大而特别的店员。 但这是后续恶果。 最直接的影响是,小千的眼睛已经看到了许多重大线索,包括死路的亲历者,她将掌握更多信息。 当农国豪出现之际,勾起了房中的异变。 这些季礼是看不到的,可小千一定看到了,并很可能是因此触发了死路。 一个任务尚未开始的无解死路。 这些线索,情报,全都将伴随着小千之死彻底泯灭。 杀死17名农悦可的行动已经了结,但最后的异变就将事情推向了不可预测的未来。 季礼将额头贴在冰凉的车窗上,以这种方式冷却太阳穴的胀痛。 如果小千真的死了,那他这次的行动就根本不算成功。 最多只是起到排除了大部分干扰项的作用,最重要的农悦可并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带来更深的谜团。 季礼不顾司机的劝阻,强行在车内点燃了香烟,叹息道: “也许我的行动,也将改变本次任务的后续发展,且性质一定是坏。” 出租车,在护城河岸边停下。 季礼丢给他车费加洗车费后,神色阴沉地朝着第七分店走去。 他的脑海中一直盘旋着此行发生的每一个细节,试图反推出小千遇难的真正原因。 酒店大门自动开启,暖色的光打在季礼的脸上,让他抗拒地偏了一下头。 而这个时候,一个略有急切的声音响起。 “行动成功了吗?” 季礼抬起头,看到了常念那道殷切的目光,但紧接着他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在常念的身旁,竟站着那个令他万想不到的一道倩影。 小千度叶。 她也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季礼,似乎也在等待着他的回复。 这不可能…… 就算方慎言出手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带着小千度叶回到酒店。 而且看她此番模样,反而像是已经等待了他许久。 季礼紧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千,问道: “你不是被困在清苑小区了吗?” 小千的脸上带着浓郁的不解,表情怪异地反问道: “清苑小区? 今早5点,我说要参与你们的行动,你不是拒绝我了吗? 所以我一直就在分店里等你,哪都没去过。” 第八百四十九章 不要信她 小千的一番话,将过去发生的一切都给推翻了。 她言辞凿凿,像是表明了这就是事实。 常念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他,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小千的描述。 季礼抚了抚脸上的伤痕,从怀中拿出手机,点开通讯记录。 只有两条通讯、一条短信均来自余郭,这都是处理家暴女人的记录。 但对余郭、方慎言拨打的两通求助电话,却根本没有存在于手机中。 诡异和不安,一瞬间占满了季礼的心头,他抬起手掌,只看到两手空空。 耳边来自小千、常念的询问声,像是越来越远,一种沉重和压抑感像是要将其击倒。 接着,他的视野彻底化作黑暗。 在晕倒前,他听到耳旁是二女的惊呼,还有常念那张略显疲态的面容。 …… 下了两天两夜的雪,终于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间,停了。 山明市早已被装扮成了冬日的颜色,清冷而俏丽。 多年未曾出现过的极端天气下,让这个夜晚多了更多的寒意。 季礼躺在舒适的床铺上,缓缓睁开了双眼,一缕月光打在了发间。 视野模糊中,一个窈窕的身影正站在窗口,欣赏着许久不见的皓月。 他的意识昏沉,是睡了太久的结果。 大脑像是没从长时间的昏迷中恢复运转,导致他无法控制四肢。 喉咙干涩,带着剧痛,这是重病的前兆。 季礼痛苦地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却让喉咙更疼。 好在,女声的时刻守候,留意到了这一点。 她惊喜地回过头,赶紧来到床头,扶着季礼坐在床上,并拿起水杯,润了一下嘴唇。 温水润湿喉咙,终于让他恢复了一些力气。 看着女声紧张的样子,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我睡了多久?” 女声的表情有些怪,拿起桌上的台钟,指了指说道: “你睡了整整两天一夜……” 季礼被这句话刺激到,精神猛然一振,看向了时间。 此时已来到12月14日22点18分! 季礼下意识地抬起手,却发现曾经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要花费更多力气。 这俨然是重病之兆。 “我…我病了吗?” 他的语气中充斥着震惊。 苏醒至今,不知遭遇了多少坎坷,煎熬,他的身体却从来没有生出疾病。 包括昏倒前的一切,也有些混乱,他竟费了一段时间才回想起来。 精神、体力在任务前夕竟遭遇如此大的变故,显然会极大影响他的状态。 女声心疼地看着季礼,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您不是生病,是受伤。 我想您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攻击了。” 自从昨天早上归来,季礼问过小千度叶之后,就突然昏迷。 这期间,余郭已经使用治疗性罪物,但却并没有作用。 女声身为酒店意志,也能感受到季礼并非是如普通人一样生病,而是各方面身体技能的下降。 同时,她发现季礼的体内残留着某种极为强大且隐晦的力量。 或许这就是他受伤的来源。 可这也仅仅只是一个猜想,具体是发生了什么,应该只有季礼清楚。 而实际上,听完描述后,季礼也找不到原因。 在他的记忆中,他与小千在清苑小区遭遇袭击。 但主要受害者是小千,他只是起到了一个援救,且并未成功的作用。 这一路回归时也并未感觉到异常,无非是邪灵的气息冲击了他的大脑。 可邪灵只是一个杀人诅咒,且与之共生,不会伤害季礼的身体。 如此看来,导致季礼受伤的就只可能是困住小千的那股强大力量。 季礼的脸色铁青,不住地重咳,像是一个重感冒患者。 如果小千真的没有前往清苑小区,那么就是他本人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再联想到受伤一事…… 季礼得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 当时触发了无解死路的,不是小千,而是他! 可如果是这样,那他又是怎么活着走出来的? 女声看着季礼身体虚弱的样子,面容上也不免出现了担忧之色。 明天早上八点,四星晋升任务就将开始,可这种状态…… 嗡嗡嗡…… 这个时候,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女声瞥了一眼那个号码,就带着忌讳地站起身,将手机递给了季礼说道: “我会随时照看您,您先忙吧。” 季礼皱着眉头,也没看号码,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清冷,背景里有风,应该是身处外界。 “我是李一,明天任务开始,你的行动成功了吗?” 季礼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以沉默应答。 李一那边似乎早有预料,于是声音很轻地说道: “你应该会成功的,但会出现一些无法掌控的意外。” “你怎么知道?” “我在17名农悦可身上放了一片鸦羽,谁有异动我会第一时间知晓。 前16片鸦羽,都在悄无声息间失去了作用。 但在清苑小区的最后一片,它被一股强大的灵异力量,碾压成灰。” 李一表面上并没有任何行动,但实际上每一位目标都早在他掌控之中。 而这番话,也终于让季礼恢复了一些精神,于是说道: “你在清苑小区那个农悦可身上,还感应到了什么?” 电话的背景中出现了许多孩子们的玩闹声,显得有些嘈杂。 李一沉默了一阵后,轻声说道: “我感应到有一个人置身在那些混乱之中,生死一线。 我用鸦羽的最后一抹力量,为ta开辟了一条逃生之路。”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一秒钟,又说道: “你的声音很虚弱,那个人是你吗?” 季礼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可能知道答案,只觉得错乱。 记忆,是那么真实和牢靠。 可小千、常念、女声,乃至李一的描述,又还原出了一个完整的真相。 到底孰真孰假,季礼已无法分辨。 二者间,随着这个话题的结束,统统陷入了沉默之中。 尚未挂断的通讯中,只有背景中的孩子们正在疯闹和玩耍。 半晌后,李一突然开口说道: “两分钟前,有一个陌生号码给我发来了一条短信。 内容是:不要相信陈洁。 尽快调整状态,这次任务会很难。” 第八百五十章 任务开始 【任务首日】 时值2015年12月15日,早晨7点钟整。 第七分店门口,已经聚集了大片的人影,却鸦雀无声,井然有序。 此为第一分店四星晋升任务,也是属于全体店员们的里程碑任务。 无论与此次任务相关,或不相关的店员们,都带着满心的期望去试图亲眼见证。 本次任务整合各分店精英成员,如李一、徐南、季礼、常念、陈洁等五人。 又兼顾普通店员,邵永安、牛洛、郭亮、闻永新、邓一雯。 今天的清晨,相信不止第七分店,其余各个分店此刻也都是怀揣着另类的激动心情来目送参与者。 常念孤身一人站在门旁,目光炯炯盯着门外世界,高马尾在身后随风摇动。 短款棉服搭配黑色牛仔裤,足蹬一双高帮靴,整个人身上透着利落和干练。 此次任务对于她而言,绝非四星晋升那么简单,而是要找寻一件灵魂类罪物,用以解救潼关。 她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低头亲吻了一下,默默祈祷: “潼关,保佑我。” 而当大厅中的店员们开始窃窃私语,焦躁起来时,最后一名参与者才姗姗来迟。 季礼面色苍白,长发散落地双手插兜,步履缓慢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这条路不知走了多少遍,却从来没有这么缓慢过。 他一边走还会伴随着虚弱的低咳,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疲倦感。 余郭见状赶紧上前走去,伸出手想要搀扶,却被拒绝。 看着季礼此番模样,他的脸上写满了担忧,轻声询问道: “你这个状态能行吗?” 季礼用力地眨了眨眼,长舒一口气,朝着门口走去,低声问道: “方慎言呢?” 余郭愣了一下,转头朝后方人群看了一眼,回复道: “好久没看到老方了,他可能是有事出去了。” 季礼扫了他一眼后摆了摆手,调整了一下状态,朝着门口走去。 与常念并肩站在一起,二人呈现了两种精神面貌。 女子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对本次任务有着极高的憧憬。 男人却神色萎靡,重病之相,眼眸低垂不知是何种情绪。 常念对季礼并没有偏见,且十分依赖他的能力,见状也不免有些紧张。 季礼拿出烟盒,为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缓解着身体的不适,轻声道: “开车吧,去市中心医院,第一分店处汇合。” …… 常念本不是山明市人,更没去过市中心医院。 但这条路开起来倒是十分自然和熟悉,通往第一分店的途中并没有堵车。 早高峰的时间,道路状况却极好,一切顺理成章,像是提前被安排过一样。 “不管如何,我们已经杀死了所有农悦可,那么理论上来说,主动权已在手中。” 常念对这次任务有着强烈的信心和使命。 等待任务到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四星晋升任务,难度越大,罪物的属性就越强。 所以无论是从她说的话,还是精神状态,都显得格外亢奋。 季礼靠在椅背上,车窗完全被拉开,任由冷风吹打在面容上。 试图通过这样的手段来让自身的头脑得到最大程度的清醒。 关于这次任务,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切都要等8点钟以后再观察。 季礼现在满脑子都是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综合各方面阐述,好像小千真的没参与昨天行动,且受害者当真是季礼本人。 但袭击他的东西,又究竟是什么。 昨天行动的蹊跷,是否能够对后续任务起到一些指导性作用,这才是他需要思考的事情。 …… 当车辆停靠在市中心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时,一行人就抢先一步将车辆包围。 常念率先走下去,却见到了几个略感熟悉的身影,正盯着她看。 这些人形象各异,组合在一起,让人有些违和感。 有斜顶的中年男人、怯懦内向的年轻女孩、吊儿郎当的青年、一脸愁容的男子…… 其中一个笑容温善,颇具亲和力的男人,走到了常念的面前,轻声问道: “请问是第七分店的常小姐吗?” 常念看了看他,认出此人应该叫做牛洛,但具体是哪一分店的人却没想起来。 牛洛舒了一口气,礼貌地笑了笑,旋即看向了车里的男子。 透过车窗他有些看不清车内人的相貌,但他已经大致猜到此人的身份,谨慎地没有多言。 他让出身位,露出背后的一行四人,对着常念一一介绍道: “这位是郭亮、邓一雯、闻永新和邵永安。 现在就常小姐和季店长也到了,就差第一分店和陈洁了。” 牛洛刚刚讲完,忽听得空旷的车库另一边传来了一阵低沉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修长身影,正目视前方,神色淡然地逐步走来。 而在他的肩头,有一只通身漆黑的乌鸦,正转动着圆溜溜的眼珠,审视着众人。 这只乌鸦的目光给人一种极为邪恶的窥视感,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而此人身后,则跟随着一位身材中等,相貌清秀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脸色苍白,长长的刘海挡住了眉毛,穿着一件大衣,显得有些颓废和消极。 看起来就像一个还没睡醒的大学生。 这二人的出现,立马让在场人精神一振,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第一分店,本次任务的东道主,终于来了。 而当李一走进时,众人纷纷诧异地回头看向了车内的方向。 李一的相貌鲜有人见过,或者说见过的人大多已经死了。 不过邵永安在之前曾与李一合作过,在那个时候李一的相貌绝对不是这样。 因为,如今的李一与季礼,相貌几乎完全一致。 区别是一个短发,一个长发,一个中山装,一个风衣,两种不同的气质而已。 但这些事,他们绝对不敢当着李一去说,牛洛走上前,谨慎地说道: “李店长,徐副店长,我是牛洛,他们分别是……” 李一没有去看他,只是瞥了一眼常念,冷声打断道: “我知道你们是谁,陈洁在哪?” 几人面色僵硬地互相看了一眼,还有由牛洛开口道: “陈洁还不明情况,我打过电话显示无人接听。 但我觉得她是资格很老的店员,不会犯这种错误。” 李一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来到7点55分,距离任务开始仅剩最后五分钟。 “不等她。” 随后他神色淡然地对着车内的季礼喊道: “你选中谁来充当本次任务的农悦可?” 尽管季礼的行动有所意外,但毕竟已经达到了最初的目标,所以计划还可以照常进行。 季礼还是没有下车,他的身体格外虚弱,所以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进行休养。 隔着车窗,他冷声回应道: “徐南。” 一旦任务时间到,所有店员的罪物均会无效,包括一些人身上的独特之处。 季礼的邪灵、青铜古棺,李一的乌鸦等等。 但徐南不一样,他的身上是有一只外鬼寄生,这是完全独立、不可控制的力量。 所以本次任务,唯有徐南在面对鬼物时,有一份抵挡之力。 因此,“农悦可”的人选非他莫属。 李一将目光对准了靠在墙壁上的徐南,见其默然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但这个时候,牛洛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将一切打断。 一时间,停车场内鸦雀无声,纷纷将目光对准了他。 牛洛拘谨地拿出手机,上面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却又带着一些眼熟。 他皱了皱眉,最后在铃响5声后,以免提的方式将其接听。 一个十分耳熟的女性声音,在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中回荡开来。 “牛师傅,你们怎么还没到啊,不是说好今天帮我们搬家吗?” 第八百五十一章 搬往凶宅 死而,复生。 寂静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一个死在两天前的女人还在电话中不断地询问。 牛洛震惊地端着手机,看向李一,又看向车内的季礼,不知该如何应答。 邵永安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喂?还在听吗?” 这个时候,李一走上前接过了手机,朗声说道: “我们十分钟之内就到。” 说完这句话,他抢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夹克的成熟女子,一边扎着头发,一边急冲冲地跑来。 陈洁迟到了3分钟,在8点03分的时候终于到来。 她喘着粗气,带着一份歉意地看着众人说道: “堵车,来晚了点。” 但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去留意她,全部都沉浸在了这通诡异的电话之中。 邵永安拿出纸巾,擤了擤鼻子,压低声音说道: “我相信季店长的能力,他杀了就是杀了。 包括昨天关于‘农悦可’案件铺天盖地,我们也是亲眼目睹,不可能作假。” “但这位农悦可就是复活了,并且他们一家还是照常搬家。” 闻永新又叼着烟,在队伍后侧补充了一句。 李一肩头的乌鸦,在8点钟的时候自动消失,他孑然一身地伫立在原地,轻声说道: “既然她主动找上门,现在我们也只能选择,必须去找她。” 众人脸上纷纷涌现了一抹僵硬感,带着各种心情无奈地点了点头。 徐南这个时候从后方走来,拿出了一个车钥匙丢给了牛洛,声音沙哑地说道: “两辆货车,你开前面那个,咱们分两批走。” 牛洛点头称是,接过钥匙,对着后面人说道: “闻先生、邓小姐,还是咱们三个搭档,坐第一个车。” 三人在停车场找了一下,最后打开了一个中型货车的车门,钻了进去。 徐南、陈洁、邵永安和郭亮,则是紧随其后,来到了另一辆蓝色货车的前方。 李一还没有动,只是看着轿车里的季礼,低声问道: “你怎么行动?” 季礼打开车窗,声音低沉且虚弱地说道: “既然农悦可一家没死,且记得牛洛的身份,那也该记得我。 所以我已定性为灵探所成员,不能再以搬家公司的身份接近。 我和常念按兵不动,等待任务进一步开展,灵异事件降临的那一刻。” 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十名店员,八人以普通人身份介入,二人以探灵身份接近,这样才能更好地融入这一家庭。 从两个角度来进行调查和搜证。 明面上的事,交给李一,暗地里的事,交给季礼,这就是本次任务的分工。 李一没再说话,只是临别时转过头,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了常念一眼。 两辆货车均已出发,地下停车场中只剩第七分店二人。 常念重新坐回了车中,看着闭目养神的季礼,轻声问道: “你对这次死而复生一事怎么看待?” “农悦可一家三口的身份存疑,先等李一他们接近看看吧,咱们留作后手。” 季礼只觉得脑颅中像有把锯条正在不断切割着神经,这让他说话都十分痛苦。 常念看出了他的不适,也没再开口,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陷入沉思。 …… 一号货车,行驶在宽阔的路面之上,速度很快,一路坦途。 闻永新叼着烟,用手拄着窗户,轻描淡写地说道: “咱们得留意下这一家三口了,我怀疑他们未必是人类。” 且不说动手杀人的是季礼,就算是个普通店员,也不可能失手。 清苑小区的这三个人,必定是死的不能再死。 可偏偏任务一开场,他们就以这种主动联系的方式登场。 这等于根本没给店员们选择的余地,被逼无奈与之进行接近。 邓一雯一人坐在后排,翻看着手中的笔记本,面色有些微红地说道: “我觉得后续还要去看一看,其他农悦可是否也复活了,或许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新的想法。” 牛洛一脸苦涩地驾车,不住地内心叹息,低声道: “这家的情况是最诡异多变的,关键是真的有鬼。 我们这些人,任务前夕找了17名农悦可,偏偏就是这一户留下了联系方式和对应身份。 这就等于在任务开始前,我们就与之建立了联系。 在我看来,清苑小区这家一定就是任务的主线,咱们怎么躲都躲不过去的。” 闻永新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他觉得无论怎么变,四星的难度都摆在这里,逃是不可能的,只能面对。 “其实这样也好,既然是主线是由线索人物主动开启的。 咱们后面的事反而简单了,不用去自己摸索,按部就班地顺势而为就行了。” 牛洛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清苑小区并不偏僻,距离市中心也很近,加上路况很好。 李一约定的十分钟时间,刚刚结束,一号货车就已经进了小区之中。 隔老远,就能看到裹着棉衣,手里捧着两盆花的农国豪,正站在单元楼前。 牛洛顺着后视镜看了一眼,发现李一等人的二号货车,还没有抵达。 于是只能调整一番情绪,以一个相对自然的面孔,停好下车。 三人依次下车,两名男子倒是还算镇定,邓一雯由于性格关系,表现得有些僵硬。 上次见面,他们均未见到农国豪其人。 这一次是第一次见面,他们发现此人给人一种十分好说话的印象,俗称老好人形象。 农国豪极为热情地放下手中花盆,摘下棉手套走上前来,递上了两根烟。 “几位师傅辛苦了,先抽根烟歇歇。” 闻永新倒是没客气,一根先点上,一根别在耳后。 牛洛撇了撇嘴,戴上手套,上前说道: “那咱们就先开始搬吧。” 农国豪指了指地上的一些东西,大多是一些家具之类的物件,说道: “之前我们自己搬走了一部分。 这趟车就装这些,下趟车都是一些衣服什么的就好弄了。” 既然赶上了这种任务,那么卖些力气自然不必多说,两名男店员,加上农国豪就开始了忙碌。 而身材娇小的邓一雯,则站在车旁看着几人,不好插手,于是搜索起了目的地。 实际上,农悦可一家的新宅他们一早就清楚,只是没当回事,所以未曾调查。 现在有时间,又赶上搬家的工作,邓一雯就拿起手机查看了起来。 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却让她吓了一跳。 目标地:钓影路444号。 这是一个寻常的地名,可相关链接中却有几个令她心脏狂跳的字眼。 “钓影路444号火灾,半栋楼居民丧生;” “钓影路444号翻新,却频发闹鬼现象;” “钓影路444号闹鬼纯属谣言,专家已经辟谣,请广大市民理性看待;” “钓影路444号灵异事件确凿,探灵主播深入调查,一去不返……” 邓一雯抬起头时,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没了血色,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了那个忙碌的中年男人。 他为什么要从一个凶宅,搬去另一个凶宅? 第八百五十二章 途中诡事 邓一雯、闻永新全在划水,牛洛累的已经是汗流浃背。 他将最后一个柜子搬到车厢上,用绳套将其固定牢靠后,拍了拍车板,喘着粗气。 楼道前已经空空一片,一眼看去没多少的家具,可当搬运起来却极耗体力。 “没有了吧……” 农国豪还是双手捧着两盆花,朝他笑呵呵地走来说道: “辛苦了师傅,咱们这就出发。” 闻永新此时已经把那两根烟全都抽完,拍了拍手,浑身轻松地上了副驾驶。 邓一雯也紧皱着眉头,坐到了后排的原位。 而农国豪将花盆送到车厢后,也拉开了后排车门,坐到了她的身旁。 邓一雯略显拘谨地往边上挪了挪,与其保持安全距离。 牛洛摘掉手套,扶着车门坐到了驾驶室的位置上,喘匀了气后将货车打火。 “那咱们就走了?” “走吧走吧。” 而这个时候,温荷的身影突然从单元门中出现,一手拖着一个大包裹,放在了地上。 鼓鼓囊囊的行李里应该是装着一些衣物,她还朝牛洛招了招手。 同一时间,二号货车终于缓缓开进了小区,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牛洛看到了徐南那张苍白的侧脸,还有陈洁在车窗上的倒影。 看到这一幕,他即将调头的车又停住了,见状说道: “农大哥,咱们两辆车一起走吧,正好省得麻烦了。” 但农国豪却摆了摆手,催促道: “不用不用,就一趟一趟的走,你们先跟我过去收拾收拾房子。” 牛洛和闻永新没有什么表示,只能听从安排。 只是邓一雯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总觉得这个农国豪说不出的哪里不对劲。 货车离开清苑小区,朝着更远的市郊位置进发。 也不知怎么搞的,今天的路况出奇良好,街上的车辆都不多。 拉着一车货的速度快不起来,但路上极为顺利。 农国豪自从上车后就始终将脸对着窗户,一言不发,全无了先前的热络。 邓一雯缩在另一边,用手机悄咪咪地搜索着钓影路444号的异闻。 越看她心越寒。 那个疑问在她心头扎根后,正在快速发芽,成熟。 本次搬家,购置新房到底是谁的主意? 他们一家就是躲避凶宅才搬家,怎么会又搬到一个众所周知的凶宅? 她不断翻看着论坛,检索着当初的事故。 而一张触目惊心的事故图,突然出现在了屏幕上,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钓影路444号火灾,当夜一名逃亡者临死前的一截视频。 一个半个身子全都被火焰所笼罩的黑影,撞开单元门,从浓浓的黑烟中滚了出来。 熊熊的火焰将他的左半边身子全都烧成了焦炭,可右半边身子却融于黑暗中化作一片阴影。 不知目击者究竟是以何种角度拍摄,竟会如此真实。 邓一雯甚至能够看到那遇难者的狰狞面容,一半皮肤烧干,一半面孔乌黑。 那凸起的眼珠,除了黑紫就是血丝,令人望之胆寒。 她惊恐地关闭了论坛,捧着黑屏的手机,紧闭双眼缓解着紧张情绪。 半晌后,她缓缓睁开双眼,正看到黑黑的屏幕上,倒映着一张脸。 那是她自己的脸。 可一瞬间,她肝胆俱裂地惨叫一声,将手机猛地丢了出去,浑身发抖。 邓一雯的情况突然,让在场三人吓了一跳。 牛洛急忙将车子停住,转过头看向她,沉声问道: “邓小姐?你怎么了?” 邓一雯的内心已经被刚刚所看到的东西所击溃,双手捧着脸一句话都不敢说。 闻永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断用力摇晃,高声喊道: “邓一雯,你到底怎么了?” 半分钟后,邓一雯终于缓过神,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颤声说道: “我…我看到自己的脸,像是烧焦鬼一样可怕。 左半边皮肉皱成一团,右半边脸皮直接没了,两只眼睛…… 两只眼睛都快要从光秃秃的眼眶里掉出来了一样!” 牛洛和闻永新对视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不解。 单单是幻觉,这并不可怕。 但如果联想到先前看到了钓影路444号遇难者,这件事就细思极恐了。 邓一雯顾不得农国豪在场,急忙将自己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解了一遍。 二人一听当即身子一冷,再看向邓一雯那张平凡的脸时,又有了另一种恐怖感。 牛洛的喉咙发干,喃喃道: “没那么巧的事,不会是预言吧……” 闻永新思考一会儿,看向了始终没有开口的农国豪,沉声问道: “农先生,你知道钓影路444号的灵异事件吗?” 所有人,都随着这句话将目光聚拢在农国豪的身上,期盼着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应有的答案。 但农国豪却像是看怪物一样,扫视了几人一圈,耸了耸肩说道: “凶宅?你们不会真信那个吧,都什么年代了。” 邓一雯急了,顺势开口逼问道: “难道你们不是因为清苑小区闹鬼,才决定搬家吗?” 按照蓝羽的档案记录,农国豪一家三口之所以搬家,就是因为死去的外婆回魂。 这一点,也一直被店员们视为根源。 可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农国豪听闻此话,竟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你们怎么跟我老婆一样,都觉得我们房子闹鬼。 我是工作调动,要去市郊那边上班,钓影路的房子价钱最合适。 而且也正好能糊弄糊弄我老婆,让她安心。 这都21世纪了,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 一番话说出来,令三人无比错愕。 事情开始不对劲了。 蓝羽的描述,应该是基于温荷的口供得来的。 那么事情就应该是这样: 农悦可看到了外婆回魂,而后温荷在经历了一些神秘事件后也深信不疑。 但这家的男主人,农国豪却是个纯粹的无神论者。 搬家的原因,一是工作调动,二是安抚妻女。 三人一时间沉默不语,开始思考着这一事情的转变,对后续任务是否有所影响。 而农国豪看了看几人,对牛洛说道: “师傅,咱们鬼故事待会再聊,先帮我把活干了行吗?” “哦。” 牛洛眉头皱成了川字,忧心忡忡地重新启动了货车。 而接下来的路途中,所有人都没有了动静,气氛越发古怪起来。 直到,牛洛无意识地瞥向窗外,有三个笔直的黑影一闪而过。 他们一男一女一儿童,像是一家三口的样子。 就站在公交站牌下,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且快速消失。 可牛洛的心脏,在看到这三人后却猛地骤停一瞬,接着就是控制不住的慌恐。 因为在几分钟前,他也看到了三个类似的黑影,也站在公交站下等车。 而这两次见到的三个人,无论从身高还是穿着都完全一致,根本就是同一批人。 第八百五十三章 消失的她 牛洛攥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暗暗发抖。 他赶紧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此时为早上的8点52分。 而大约在四分钟前,他能确定一个同样的一家三口,也出现在了公交站牌下,一闪而过。 短短四分钟,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徒步转站,更不可能走到他的前面。 那三个只有背面,没有正脸的等车一家,反复出现…… 丰富的任务经验告诉他,这绝对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灵异来了。 牛洛毕竟是资深者,没有如邓一雯那样打草惊蛇。 而是在经过短暂的恐慌后,悄悄用手捅了捅一边抽烟的闻永新。 闻永新皱着眉头,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了牛洛,却见他一脸惨白,额边有冷汗流淌。 当即意识到了不妙,却并未声张。 牛洛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左边的窗户,压低声音说道: “好像是鬼等车。 大约四分钟前,我看到一家三口,背对着我站在公交站等车。 刚才他们又出现了,我确定是同样的一家。” 闻永新听后大惊失色,可也只存在于表情变化,没有声张出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车前的挡风玻璃,在这条车辆不多的宽阔公路上,没有行人。 “鬼等车,那不是第四个重点目标经历的事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 牛洛也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他想不通,为什么旁人的灵异事件却集中发生在了这次任务中。 “不管为什么,咱们不能坐视不管,你先帮我观察一下。” 牛洛要开车,所以许多时候做不到绝对专注。 不需他说,闻永新早就掐好了时间,以此来判断四分钟的规律。 同时,他翻找着当地的公交软件,放大了地图,悄声道: “按照当前速度,再行进5分钟,才会出现下一站公交。” 牛洛闻言,当即将车速放缓。 鬼等车绝对不是好事,现在罪物不能用,能躲就要躲。 如果能通过这种方式,避开与那一家三口碰面,或许可以逃出死亡规则。 再往前走,前面的车流也逐渐增多了起来,牛洛也有了正当的理由。 于是他将车速放缓了一半以上,开始慢腾腾地朝前路进发。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闻永新一边掐着时间,一边看着路线图。 照现在这个速度,抵达下一个公交站,最少也需要7分钟。 如果那三只鬼,遵循站点规律,就应该能够避开。 而牛洛则时刻关注着左侧街边,生怕看到那诡异的三个背影。 可越怕什么,反而越来什么。 还没等闻永新汇报时间,牛洛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脚踩中刹车。 整辆货车都随着这个急刹从而摇晃起来,后方的农国豪怨声载道。 可牛洛却充耳不闻,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街道左侧,那时刻背对着他的一家三口。 全部裹着黑色棉衣的三个人,呈现阶梯状一个挨着一个,就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神秘的背影。 可他却察觉到一道道阴暗而邪恶的目光,正完全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那个最高的身影,有了一丝颤动。 一家三口中的男人,竟双肩耸动,正在僵硬地有了一抹转身的迹象。 “快开车!停车他们就会转向你,不能停!” 闻永新急忙推了一把愣神的牛洛,低吼着催促道。 牛洛一拉手刹,狠狠踩在油门上,整辆车以先前翻倍的速度朝着前方猛地冲了出去。 农国豪一拍椅背,极为不满地说道: “我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来干活还是看热闹的,怎么神神叨叨的?” 这个时候还哪有人去理他,全都将其无视。 牛洛不顾一切地加快速度,他的内心有一种预感。 如果见到一家三口的次数越多,它们转过头的速度就越快,那就必须要在最快速度抵达目的地。 闻永新这个时候也不去掐时间了,鬼等车的规律根本不是时间,也不是站点。 只要四分钟时间一到,它们必然会出现,且如果去注视它们,就会加快转身速度。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如果它们转身后会发生什么,但显然绝对不会是好事。 邓一雯本就因烧死鬼一事心神惶惶,现在更觉得全身血液发冷,捧着笔记本控制不住地发抖。 车速越来越快,不断左右腾挪,争分夺秒地朝着钓影路444号进发。 在这本就诡异多变的路程中,加了更浓郁的惊心动魄。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闻永新攥着手机,看着左侧街道,口中转述着情况。 “速度再快些,那个男人大半身子已经转过来了!” 牛洛暗骂了一句,又将速度提了一档,并抽空看了一眼导航。 照此速度进发,再有三分钟,他就会抵达钓影路444号。 但从时间上来看,应该也正好赶上了第七次鬼等车。 并且,只怕三人中的男子,也会在这次彻底转过头。 “这样下去来不及,我们必须想到解决办法!” “不行…不行…不行……” 闻永新紧张地攥着手机,口中念念不休,大脑飞速运转。 “这车不能开了!” 最后一分钟,闻永新猛地抬起头,抓住牛洛的胳膊,急声道: “它不是鬼等车吗?咱们连车都不要了,它们还等个屁!” “对对对!” 牛洛看着已经近在咫尺,没剩几步路的钓影路444号。 那翻新的小区,门口一片空旷,连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有。 只剩阴暗天气下,高大的楼宇阴影遮住了一大片的柏油路。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信不信我向你们公司投诉!” 农国豪的脾气终于按耐不住了,他忍了一路没有发声,此刻也破口大骂。 但牛洛却根本没理会他,直接拉开车门,下了车。 “快下来,大家都快下来,这车咱不开了,走路过去。” 他们两个下车速度奇快,而农国豪也不落下风,紧随其后。 他一下车就抓着闻永新的袖子,喋喋不休。 时间到了。 牛洛猛地转过头看向了街道左侧,这一次他只看了一片在寒风中摇曳的树枝。 那跟随一路的一家三口,终于没有再度出现。 闻永新厌烦地推了农国豪一把,摆脱他的纠缠,看着牛洛松了一口气。 “好在是赶上了,咱们这次……” 说到这,他猛地转回头,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邓一雯呢?” 牛洛心脏骤停,而后猛地冲向后排位置,一把拉开了车门。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车前、车后、车内,邓一雯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曾坐的位置上,摆放着那个她一直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第八百五十四章 接近死路 “一个人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正如你从来没见过它们。 另一个人告诉我,鬼是真实存在,就在我梦里、脑里、心里。 我被这两个人撕扯成了两份,它们时而融为一体,时而陷入分裂。 所以我要逃,逃到一个听不见它们的地方。” 温荷的身子随着货车的颠簸而左右摇晃,目光迷离地盯着一闪即逝的风景,轻轻说着。 “这就是你要从一个凶宅逃到另一个凶宅的原因吗?” “求神拜佛,诵经超度来的远远不够。 但我想钓影路444号那半栋楼的鬼,应该可以抵得过我们家那一只吧。” 温荷的头僵硬地转过来,平静的眼神里透着一种别样的疯癫。 邵永安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抿了抿嘴,不敢再开口。 温荷是一个相信鬼魂存在的人,这一点从一贯的表现,还有现在说的话都可以看出来。 只不过她的这番话倒是有些怪,给人感觉总是怪怪的。 车厢内也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挤了六个人的货车里,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只有驾驶座上的徐南,不时传来通讯中的应答声。 “我清楚了,你们继续帮他搬家吧。” 而切断频道后,徐南将耳麦摘下,对车厢内的众人说道: “两个灵异事件:牛洛在路上遭遇了鬼等车,邓一雯见到自己烧焦的脸。 最终牛洛存活,邓一雯消失,生死不知。 而农国豪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声称搬家只是出于工作目的。” 徐南说这话时,为了让车厢内所有店员听到,所以并没有遮掩。 作为线索人物的温荷,在听到之后只是冷笑一声说道: “他向来固执。” 妻子只评价了自己的丈夫,但对于前面的牛洛、邓一雯却只字不提。 李一目光望着窗外,对此不发一言,只是眼中的光华在流转,证明着他也在思考。 邵永安和郭亮的脸色在听后同时大变。 尤其是后者,不断摆弄着零星的头发,时而咬牙时而攥拳。 前者则看了一眼时间,面色阴沉地说道: “生死不明,多半是死了,可现在任务开始不过一小时而已。” 四星晋升任务的强大压迫感,终于直截了当地侵蚀着每个人的心头。 邓一雯之死,来的诡异无常,找不到任何原因。 据牛洛和闻永新的口供来看,也并没有头绪,不清楚她究竟是如何触发了死路。 这个时候,李一突然按了下耳麦,对着另一边说道: “牛洛、闻永新,你们说邓一雯消失时,只留下了一个笔记本。 现在去翻看笔记本的当天记录,里面会藏着她消失的线索。” 从任务开始,邓一雯的有效举动其实并不多。 牛洛、闻永新基本都是在搬家上面花费力气,而邓一雯则注意力在钓影路444号的调查上面。 邓一雯的习惯,就是将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信息,全部记录在本上。 牛洛、闻永新注意力在车上,所以他们遭遇鬼等车。 邓一雯的注意力在钓影路444号,所以她要面对火灾事件。 所以,李一怀疑她遇难的关键线索,应该就藏在这些本子的记录之中。 公共频道里,传来牛洛、闻永新二人的窃窃私语。 同时背景音中,还有来自农国豪那身为“消费者”不住地埋怨不满与投诉威胁。 一时间,李一、徐南、邵永安、郭亮,四人全身心地沉浸在了找寻线索的过程之中。 沉闷的车厢内,只有两个人表情有些不同。 温荷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冒,自打上车后就始终一幅不冷不热的态度。 这个表现与前几天见面时,呈现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而另外一人,则是被大波浪长发挡住半边脸的陈洁。 陈洁,是一个各方面都十分突出的女性。 容貌上,今年32岁的她也驻颜有术,皮肤极为光滑可人; 头脑上,在当初竞选任务重,一路力压皇甫佳佳,险些成为店长; 性格上,双商很高,极具独立能力,办事成熟,思维灵活。 综合起来,相较于皇甫佳佳,陈洁仿佛更具备担任店长的资格。 但可惜,那个时候鲍安还没死。 所以陈洁一直对皇甫佳佳颇具微词,且习惯独立表现自己。 不过,今天她的状态奇差无比。 一般来说,参与任务都会提前一到两个小时就抵达聚集点。 但今天,她不仅没提前,甚至还迟到了五分钟。 而任务开始后,她也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只觉得大脑一片昏沉,像是睡昏头一样。 脚踩在地上总有种虚幻之感,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也给她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仿佛眼前的世界,忙碌的众人都只是一场梦。 看着车窗外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她麻木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动容,右眼皮直跳。 像是即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逼得她不得不开口,对徐南说道: “注意看路!” 话音刚落,徐南下意识地攥紧方向盘,而一辆疾驰而过的黑色轿车,正从他的面前飞了过去。 那辆轿车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最后跌出路面,摔进了公路外的树丛之中。 徐南绕开车祸地点,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陈洁,继续向前行驶。 而陈洁也透着一种古怪的情绪,贴在窗户上看着那辆还在冒烟的轿车。 “是预兆吗……” “找到了!” 这个时候,牛洛的一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我看到邓一雯在今天的笔记中,详细记录了各种关于钓影路444号的火灾。 最后一行在描述遇难者的场景。 她的文笔不错,简单的描述已经让我能够联想出遇难者死前的痛苦。 并且,我看到了一滴像树脂一样的东西,粘在页脚上。” 而闻永新在这个时候,插空说道: “这东西有点粘稠和浑浊,联想到火灾,你们觉得会不会是……” “皮肉炙烤,流下的油脂!” 徐南当机立断,将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个词,脱口而出。 邵永安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郭亮,二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惊恐。 如果这个想法成立,那么邓一雯就必死无疑,且死法极为恐怖。 李一的脸色没有多少变化,但眼中的凝重程度越发加深,当即说道: “所有人,不要去脑补任何关于灵异,尤其是火灾事件。 这次任务的主题为‘接近’。 不止是距离的接近,就连思想接近于灵异,也会与鬼物产生绑定,从而构成死路!” 第八百五十五章 徐茶,为你而来 “不去想灵异,不要想灵异……” 郭亮捂着斜顶的头发,顶在前排椅背上,嘴里不断嘟囔着这两句话。 但接着他就一拍靠枕,十分无奈地说道: “李店长,你越不让我想我越要想啊!” 白熊效应,在这个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 现在郭亮满脑子都是各种鬼物,包括他听过的、见过的。 “只要不具象化就好,其他无所谓。” 徐南相对来说要更加冷静,他也深陷白熊效应,但却有足够的理性去应对。 而后,原本在阴暗中透着光亮的天空,就这样出现了一个充血的眼球。 它定格在天空处,正焦躁不安地不断晃动,仿佛时刻都会坠落下来。 陈洁将头探出车窗,看着那只巨大眼球,轻声道: “这就是你的应对方法……” 徐南没有去看那只眼球,只是对着其他人吩咐道: “模仿我,去与一只没有任何生死条件,不足以影响现实的鬼物进行精神绑定。 将其视作一个图腾,毫无实际作用。” 再然后,原本长满树木的街道两旁,就出现了无数个逼真诡异的稻草人。 它们的脸上蒙着布袋,以钢钉固定,漆黑的钉帽像是成为了它们的眼睛,恶狠狠地注视着这辆货车。 这是来自邵永安的灵异图腾。 “砰!” 货车突然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腾空而起重重摔在路面,又颠簸地往前而去。 前方原本平摊的公路,此时遍布着无数的坟包,一些断裂的墓碑几乎插满了坟头。 最前方的徐南还看到某些坟墓上的土,正在快速抖落,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这条路上,仿佛进入了光怪陆离的灵异世界。 天空血眼摇摇欲坠,两侧街旁稻草人目送,路面坟墓林立。 徐南紧皱眉头,立马转过头看向了一脸茫然的郭亮,呵斥道: “你已经影响了现实,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剔除掉!” 货车不住地摇晃,碾压过一个个坟包,可前面的坟墓又越来越多。 郭亮赶紧闭牢双眼,双手按着太阳穴,不断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 “坟越来越少,全部塌回地下,塌回去……” 另一边的邵永安,直接打开了手机,上网搜索一些坟包的图片。 他将手机屏幕倒过来,摆在郭亮的眼前,低声说道: “盯着它看,一直盯住了,什么都不要想!” 倒过来的坟墓,就是地下之坟。 这个方法果然有效,货车在后续的行驶途中并没有了那数量夸张的拦路坟。 而在场的六人中,只出现了三种灵异图腾。 李一、陈洁,包括温荷,他们三人并没有出现对应的异象。 李一的由于自身的意志力太过强硬,可以遏制住思想的疯长。 陈洁本身就意识消沉,状态不佳,处于脑海空白,根本没有能力接近灵异。 至于温荷,她的身份特殊,因此也不符合这一死路。 “您已驶入广华大桥,请在过桥后,沿直线行驶2.7公里……” 导航中机械的声音,缓缓传来。 同一时间,公共频道中,来自牛洛的通报也响了起来。 “各位,我和闻永新已经跟随农国豪来到了新宅,这里……” 一句话的开头还没说完,突然所有人的耳麦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而后就是一片虚无的寂静。 这一幕,让刚刚冷静下来的氛围,又一次激烈起来。 突然中断代表着什么,他们当然清楚。 这是意外发生了。 李一的眉头一皱,他拿出手机,正要拨打电话,却忽然瞥见了一个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左侧。 准确来说,是徐南的右侧。 那个黑影看不清面貌,只是一团黑乎乎的人形之物,但却拥有着一双极为硕大的眼睛。 眼睛占据了面部的三分之一,像是镶嵌在黑砖上的红色宝石,十分夸张和诡异。 而这双眼睛,就死死地盯着徐南。 “鬼盯人……” 李一脸上的凝重越来越深,他眯着眼睛看着这只突然出现的鬼。 他不在乎这只鬼,反而是在思考它是怎么来的。 原本随着牛洛的“意外”惊醒的众人,又全都十分统一地看到了这只鬼,全部陷入了屏息之中。 但温荷对此仿佛视而不见,正半眯着眼睛陷入假寐。 “这…这是第三个目标的……” 郭亮手心里全是汗珠,颤颤巍巍地说道。 鬼盯人,来自于第三个重点目标的灵异事件。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店员,而李一可以确定自己没有思维接近,那么与它产生思维关联的人是谁? 车内的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紧张起来,不敢乱动。 反而徐南倒是表现得极为镇定,他仍然自顾自地开车,手上的方向盘非常稳。 “拿一块镜子,挡住它的视线,不必睬它。” 徐南虽然年纪不大,但他能在第一分店短短时间内声名鹊起,自然是有着独到的本领。 对于这种较为普通的杀人手段,应对起来并无难度。 后排座上的店员们四处扫了扫,最终将目光对准了还在看着窗外的陈洁。 “陈小姐,你应该有镜子吧。” 陈洁目光发直地转过头,愣了半秒钟才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化妆镜,递到了邵永安的手里。 之前总是赶着进度,事情追着事情,没人将注意力落在她的身上。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察觉出了她的异样。 邵永安接着镜子,将其正面对准了鬼物的双眼处,确定无误后,看向了陈洁。 “陈小姐,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陈洁缓了缓神,将头发甩到了背后,轻声说道: “没事。” 一个店员的精神状态,对任务并不会有多大影响,所以也不会去过度关注。 只有李一,一直用后视镜观察着陈洁的一举一动,目露深思。 然而就在刚刚解决鬼盯人一事后,天空突然呈现了极端的红色。 那些红色如同病毒侵入人体般急速蔓延,导致整片世界都陷入了绚烂而惊悚的暗红色。 极端异象代表着极端的梦魇。 徐南脸色大变,一脚将刹车踩住,第一个跳下了车。 其余人也一脸迷茫地随之下车,站定在了公路上。 当他们抬起头时,眼中却纷纷露出了震撼与惊骇。 只见天空中的太阳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颗巨大无比的眼球。 它眼中的血丝,不断向外伸展,并且还在蔓延,像是要构织出一面覆盖天地的红网。 而坚硬的路面,此刻也出现了扩张的裂缝,从中钻出无数条细长而诡异的红丝。 所经之处,分裂地面,瓦解砖块,搅碎一切。 公路上早已是空无一人,更没有车辆。 只有五名店员、一名线索人物,正站在这颗红色眼球下,宛如蚂蚁般渺小。 而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全都将目光对准了一个人,并心中默念出一个名字: “徐茶!” 第八百五十六章 灰烬世界 徐南眼中噙着泪,痴痴地望着天空中那颗巨型眼球。 泼天的暗红,惊悚的血丝,编织了一场绝望压抑的梦魇。 可他的脑海中却只看到了这个女孩,曾经明眸善睐的模样。 那双常常挂着美好笑意的眼睛,时过境迁后竟沦为此等可怕之物。 徐南就是这次任务最特殊的店员,因为他半人半鬼。 身为人的那一面可以控制思想,不与灵异接近,但身为鬼的那一部分,却完全无法控制。 一旦徐茶露了面,就等于先前的努力全都前功尽弃。 这就是一个规则上的死局。 身为店员之一,徐南必须要克制思想接近,但由于他的特殊,又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徐茶的鬼物,掀起灵异大灾,是永不可解的难题。 徐南的头越来越疼,跪在了巨型眼球之下,痛苦地捂着头,不断撕扯着头发。 闪烁的眼神中,人性逐步稀少,凶恶正在占据上风。 同时,随着徐南的精神被徐茶抢占,天空中的眼球也晃动得更加剧烈。 后方的广华大桥被血丝搅碎,完全塌陷,化作一片废墟。 郭亮看着眼前的一幕,腿都在打晃,双手扶着货车,勉强保持战栗。 他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可怕的鬼物,更没见过这种震撼的灵异现象,一时间连跑都忘了跑。 邵永安要镇定许多,他单手扶着郭亮,不断将目光看向徐南,内心正在取舍。 陈洁则更要镇定,或者可以说是无感。 她只是略微歪着头,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徐南。 曾经眼中的不解,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明悟的迹象,可笼罩在脑海的还是一团迷雾。 至于温荷,她作为线索人物此时站在车边,却一幅冷笑,悄声念叨着: “你看到了吗?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邵永安拍了拍郭亮的后背,示意其赶紧上车,而后快步跑到李一身旁。 “李店长,咱们快走吧!” 李一将目光从天空,慢慢移到了他的脸上,一字一顿道: “不是你。” 邵永安一愣,他听不懂李一的意思,只是催促其赶紧拿个主意。 李一没有理他,只是忽略了跪地的徐南,将目光转移到了郭亮的身上。 “不是你。” 移到温荷的身上,他思考了几秒钟,又摇了摇头: “不是你。” 最后,李一的目光牢牢地定格在了陈洁的身上,冷冷地说道: “那就是你了。” 邵永安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看着越来越近的血丝,急声道: “李店长!咱们快走吧。” 李一这次没再犹豫,他要思考的都已经得到答案,于是朗声说道: “所有人上车,不惜一切代价前往钓影路444号,那里是生路场所。” 说罢,他大跨步上前,一把将地上神志不清的徐南提了起来,快步走向货车。 徐南此时已经对外界全然无感,完全陷入了混沌状态。 李一将其丢进了车厢上,走到了主驾驶的位置,启动了货车。 在场几人全部坐到了原来的位置,目露紧张地盯着正前方。 那前方的公路上,已经四分五裂,遍布裂缝,从缝隙之中无数条细蛇般的血丝,正在随风舞动。 李一面容冷峻,一踩油门,货车从原地窜了出去,在公路上快速行驶。 “邵永安、郭亮,开始释放你们的灵异图腾,让它们变得有害。” “李店长……” 二人纷纷错愕,在他们看来这种举动与找死无疑。 徐南的精神失控,让徐茶的鬼魂成为灵异图腾,导致大灾降临。 此刻再召唤两种灵异,岂不是引火烧身,将局势恶化。 “照我说的做。” 李一向来独断,容不得其他人反驳。 二人看着当前的局势,也是一咬牙,同时开始了冥想。 货车在路上颠簸着前行,速度时而缓慢,时而迅速,躲避着那些如同藤蔓一样拦路的血丝。 值得一提的是,往往路前的血丝,没有攻击性。 只要当货车越过这些血丝,它们才会像是激活了攻击性,对着货车紧追不舍。 李一面不改色,极为冷静地操控着货车,娴熟地躲避着路面上的血丝。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一样,所以才会主动驾车。 而紧接着,本来裂开缝隙的公路上,在裂缝处突然涌出了大量的黄色土堆。 那些土堆出现后,第一时间不仅没有起到拦路的作用,反而将四分五裂的公路,进行了填补。 李一的货车,再也不必四下避让,只顾着在空荡荡的公路上,直线冲刺。 郭亮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强烈的欣喜感,不由得高声喊道: “果然有效!” 而邵永安的灵异图腾,也在灵异大灾中起到了断后的作用。 那林立于道路两侧,海量的稻草人此时纷纷复生,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公路之上。 它们的入场,第一时间就起到了阻拦后方血丝追击的作用。 两样图腾加入,不仅没有让事情变得更糟,并且起到了助力的效果。 这是一个出乎二人意料的结果。 但邵永安在片刻后,也终于明白了根源。 此时此刻,徐茶已成这片世界中的主宰,它一手造就了这个死亡公路,追杀活人。 可稻草人和拦路坟,全都属于入侵鬼物。 作为死亡公路的缔造者,它的第一攻击对象必然会是入侵者。 因为货车中的店员们,根本就是它世界中的一部分。 坟包越来越稀少,最后几乎已经看不见。 这说明郭亮的灵异图腾实在太弱,毕竟他也只具备一次普通任务的经历。 而邵永安的稻草人,此时尚好,仍有不少的数量留存。 “快到了,快到了!”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钓影路444号,信心大涨。 “温荷已经给出了提示,半栋楼的鬼在这场任务就是无敌,谁也抵不过它们。 只要抵达钓影路444号,就等于具备了抵挡其他所有鬼的资格。”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 原本就暗红色的世界,这一刻变得更加阴暗,弥漫着令人绝望的深红色。 “砰!” 某个巨型之物,从天空坠落,狠狠砸在了公路上。 邵永安猛地转过头,只见那颗巨型眼球正落于地面,摔得裂痕遍布。 那些破碎处正在向外流淌着黑色的血液,继而汇聚成了河流,急速朝货车追来。 蔓延而过的稻草人纷纷融化,触之即化,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他狠狠一砸手心,对着李一尖声喊道: “李店长,徐茶加规则,实在太强大,我们的灵异图腾根本不是对手。 难道你还不出手吗?” 在座五位店员,均有创造灵异图腾的资格,可李一却始终没有动用。 谁都清楚,李一作为最强大的店长,他的图腾一出,很有可能解决掉徐茶。 但李一却根本毫不理会,只是驾驶着车辆,朝目的地进发。 邵永安的嘶吼,他充耳不闻。 直到,钓影路444号那栋大楼终于暴露在了他的眼中。 他对此毫无欣喜,反而面无表情地放缓了车速,像是刻意等待着那血潮的逼近。 “李一,你到底在想什么?” 血潮,吞噬了车尾。 血丝,捆住了车轮。 二号货车,自此彻底被束缚在了钓影路444号的入口处,再不得寸进。 邵永安在嘶吼、郭亮在颤抖、温荷在冷笑、陈洁在默然…… 而李一的眼中是一片平静,注视着前方那深红色的浪潮,不动声色。 直到,一片淡淡的灰烬,如同雪花般轻盈飘落。 接着就是一片又一片,成堆成面的灰烬,从钓影路444号大楼,吹到了他们的身边。 深红色的世界里,沾染了灰色的雪,一股烧毁的气味从风中传来。 血潮消失了,血丝消失了,红色也消失了。 这里,沦为灰烬世界。 二号货车前,一个半边身子烧毁,半边身子阴影的女人,正双手捧着一个“1”的卡片。 迎着灰烬,麻木机械地重复着一段话: “有人在敲门,妈妈叫我去开门。 当我开门时,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 门外的人谁呢……” 第八百五十七章 数字卡片 孤零零的灰烬世界,宣告着破败与萧条。 世界在这一刻重归安静,鸦雀无声。 非人非鬼的女孩,胸前捧着卡片,只有轮回的低语。 车门在晃动,一行五人从深红色走进了浅灰色。 在能见度不高的视线中,邵永安环视着四周,大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一个想法: 这里,好冷。 这个冷并非寒冷,而是寂冷。 好像置身于一个毫无人间烟火的异类世界,没有同伴给予的人类温度。 “火灾后的钓影路444号……” 邵永安看着李一的身影,内心已经有了一丝明悟。 汇总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其实他已经大致可以猜到了答案。 徐南的精神状态不佳,可进入任务之后还算稳定。 为什么突然之间,徐茶复生,干扰了整片世界,导致灾祸? 显然,是有某种东西在背后推动。 一是本次任务的根源性鬼物、二是某位店员的灵异图腾。 在先前,徐南、郭亮、邵永安的图腾都已经一一出现,仅剩李一、陈洁。 那么站在李一的立场下,他自然而然地会将徐南的异变,归咎于陈洁。 当然这个时候仅仅只是猜测,所以接下来他进行了下一步的验证。 如果陈洁,真的是创造出灵异图腾,引出徐茶复生的那个人。 那么接下来,她就会继续联通“灵异火灾”,将局势进一步扩大。 因为仅靠徐茶,根本杀不死其他人。 所以她必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段,思想接近这次任务最可怕的灵异,钓影路444号。 什么是“合适的时间”? 当然是店员们濒临绝路,李一无可奈何出手的那一刻。 因为李一是天海第一人,他见过的鬼,数不胜数。 她必须要在李一出手前,引出钓影路444号,用来重掌局势。 邵永安眼底闪过一丝恐惧,既是对李一、也是对陈洁。 他说不好李一是太自信,还是太自负。 竟然以这种零星的线索,不全的结论,以命去验证陈洁的身份。 尽管他成功了。 同样的,邵永安在这一刻开始认真思考起了陈洁其人。 陈洁,就是导致徐茶复生,引出钓影路444号灰烬世界的人。 她凭一己之力,将所有人拖入无底深渊。 为什么? 邵永安看着这个身影萧瑟的女人,心惊地撇过头,不敢再看。 “因为,她是鬼那边的……” “这…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把我拉到哪去了?” 一路怪异的温荷,在下车的那一刻忽然大喊大叫了起来。 她的五官狰狞,拉扯着郭亮的袖子,紧张地四处奔走,双手冰凉。 “我丈夫呢?我女儿呢?” 邵永安怔怔地看着她,走上前轻声问道: “温女士,难道你忘记这一路发生的事了吗?” 温荷面色一怔,环视了一圈四周,顿时脸色惨白,颤声说道: “是…是我体内的那个人又出来了吗?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人格分裂…… 邵永安直到现在,才终于看清了温荷其人的诡异之处。 那么一切事情就有了解释了。 温荷,拥有双重人格,一个是怯懦的普通人,一个是疯狂的见鬼者。 身为普通人时,她夹在丈夫的无神论,还有灵异事件中,一味逃避。 身为见鬼者时,她对灵异事件屡见不鲜,毫无畏惧,并冷静面对。 自从上车开始,温荷见识到一系列灵异还保持理智,就是因为她的见鬼人格在身。 温荷在几个人的身上看了一圈,最后抓住了邵永安的胳膊,她觉得此人最为和善。 “我丈夫应该就在这栋楼里,你们帮我去找他,然后去接我女儿,我多给你们钱。” “去把徐南带出来。” 李一没有转头,对着郭亮吩咐一句后,就慢慢朝前走去。 徐茶一事刚刚结束,其余人还需要时间整理思绪。 而他却已经将注意力落在了前方不远处的灰烬之中。 在灰烬到来前,他就在车里看到了一个烧焦的人影,并有低语传出。 只是下车后,灰烬越来越多,能见度越来越低,那个人影已经完全看不到,声音也十分微弱。 那些灰烬,就如同雪花一样,轻轻打在人的脸上便会化作乌有。 李一沿着声音的来处,一步步朝前走去,直到大约十几步后,他的眼前就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半人半鬼。 这个人他很熟悉,一个多小时前刚刚见过。 正是本次任务第一个死者,邓一雯。 此时的邓一雯,已经完全沦为她在视频中看到的遇难者形象。 皮肉外翻,衣着碎裂,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人皮,唯有两颗眼球还镶嵌在眼眶中。 但李一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她的身上,而是其胸口处的一张卡片。 从材质上看,这就是一个白底黑子,硬塑料做成的卡片。 上面是一个笔直的竖线,代表着数字“1”。 而“邓一雯”好像对于站在她面前的李一视而不见,只是目光涣散地仍然上下碰唇。 尽管她已经没有了嘴唇,只剩下干瘪的牙床。 “有人在敲门,妈妈叫我去开门。 当我开门时,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 门外的人谁呢……” 这番话,李一没有亲自听过,但却从牛洛等人的转述中,得知是来自于农悦可。 店员们第一次见到农悦可时,她正是刚刚睡醒,站在门口说着这样的话语。 “这是邓一雯?” 正当李一思考时,后方的几人纷纷到来,邵永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所有人都惊诧于对邓一雯的再次相见,也留意着对方手中的数字卡片。 李一思考一阵后,轻轻将手抓向了数字卡片,可当手指刚刚接触后。 这张卡片,连同邓一雯,全部化作了一片灰烬,顺着风飘得无影无踪。 李一皱着眉头,继续朝前方走去。 而不出五步,又一个熟悉的东西拦在了前方。 那是一辆深蓝色的中型货车,前后两排的车门敞开着,不断在风中摇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而车上却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货物。 灰烬世界,诡异无常。 邵永安背着昏睡的徐南,轻声呢喃道: “任务开始两个小时,邓一雯已死,牛洛、闻永新不知生死。 这就是四星等级……” 李一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机,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已经吓傻的温荷,冷声道: “你现在遇到灵异事件了,应该怎么做?” 温荷怔怔地看着他,迟钝了几秒钟,神色一变,回应道: “第七灵探所,季礼!” 第八百五十八章 开门的人 “季礼先生,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帮帮忙。 我女儿现在独自在家,您能不能……” 季礼听着温荷的央求,眉头紧皱,犹豫了几秒钟后说道: “你把电话给李一,我和他说几句话。” 电话中传来了一阵风声,还有几个人低沉的脚步声。 片刻后,李一的声音随之传来。 “公共频道中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季礼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回复说道: “邓一雯已死,牛洛、闻永新失联。 但当你们处理徐茶事件后,通讯器就断联了。” 李一那边响起了某种古怪的声音,像是踩短了一截树枝,说道: “我们被陈洁拉到了一个钓影路444号火灾后的世界,这里一片灰烬。 我相信失踪的牛洛、闻永新、农国豪也在这片世界中。 我试过与你单方面联系,但却失败。 想来这是一个异度空间,导致两个位面的通讯断联。 但温荷的独特性也体现出来,她具备和外界通话的权利。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的联络将以她为纽带。 现在,三个线索人物,将我们分裂为三部分。 农国豪:牛洛、闻永新; 温荷:我、徐南、陈洁、邵永安、郭亮; 农悦可:你、常念。 我这部分会去寻找农国豪那一部分,你和常念留守在农悦可附近。 她才是这次任务最特殊的线索人物,想必会起到某种极为重要的作用。” 灰烬世界,导致了十人队伍的分裂,却也凸显了线索人物的重要性。 李一将眼前发生的一切,进行了转述,包括邓一雯的数字卡片。 季礼整合着脑海中的信息,慢慢勾勒出了一个灰烬世界的轮廓,半晌后说道: “不搞清楚陈洁,不要对她动手。 她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拉徐南下水,引出徐茶,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心里有数,做你该做的事吧。” 说完这些后,李一就挂断了电话。 季礼无力地掏出烟盒,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目光扑朔地看着前路。 常念驾驶着汽车,一直听着他的谈话,此时说道: “我们已经探查过,随着任务开始,其他16名农悦可也再度复生。 我仍然认为,他们的存在必有其用途,否则没必要画蛇添足。” 此时已经来到了12月15日的上午11点钟,任务开始了三个小时。 在这三个小时里,前两批店员们经历了多重灵异事件。 而季礼、常念也没有闲着,他们趁此机会走访了前16名农悦可,进行了信息汇总。 事情也正如常念所说,这些人也一一复活,并且根本不记得先前的事情。 一切,伴随着任务开始,似乎进行了归零。 季礼揉了揉额头,思考着当前他们的处境,轻声问道: “前两批人经历的事你也听到了,你怎么看?” 常念加速超越了前车,她的状态比前两天要好上许多,于是很快回应道: “如果说清苑小区是起点,那么钓影路444号就是终点。 温荷明里暗里已经透露,钓影路444号是本次任务最可怕的鬼物,具体表现为灰烬世界。 或是机缘巧合,或是命中注定。 我们所有人迟早都会前往这个灰烬世界,生路在那里,死路也在那里。 但我现在有一个大致的猜想:也许本次任务没有具象化鬼魂。” 这一点,与季礼所思不谋而合,他吸了一口烟,补充道: “一路所有人遇袭,均无鬼物作祟,处处体现规则。 死路是规则,那么生路也该在规则入手。 我们想要活过这次任务,就要弄清楚‘规则’到底是什么?” 车辆缓缓驶入清苑小区,在2单元门口停住。 常念走下车,绕到副驾驶,将季礼搀扶下来,轻声说道: “现在我们也已经完成接近,灵异图腾也该留心了。 在没从农悦可那边拿到应有的线索前,不能进入灰烬世界。” 下车后,季礼看着眼前的世界,只觉得精神更加萎靡和虚弱。 或许是跑了三个小时,导致体力又一次下降。 常念搀扶着他,上了楼。 重新来到这个防盗门前,季礼的眼中流露着一种古怪的情绪。 上一次到此,在他记忆中是邪灵复生,灾祸降临。 这一次到来,他却要带着满腔疑惑,去正式面对农悦可。 房门,很轻易地就被常念开启。 此时的屋内,已经家徒四壁,能搬走的东西几乎都搬走了。 置身其中,有一种极为开阔和冷清的感觉。 季礼第一眼看的是客房位置,在这里仍然上了两把锁。 想必农悦可一家,即便是搬家也不愿意去触碰客房中的东西,就让它留在此地。 这也让他再度思考起了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客房中的鬼到底算什么…… 与季礼不同,常念的第一目标是次卧,也即是农悦可所处房间。 奇怪的是,农国豪、温荷都一前一后的离开,却把七岁的女儿单独留在了家中。 当然,作为线索人物的一家,他们某些举动不合逻辑是可以理解的。 而作为最凸出的线索,农悦可留在了所谓的“起点”,想必也有着别样的意义。 “嘎吱……” 还没等二人上前,次卧的房门忽然自动开启,露出了一条缝隙。 而门内,渐渐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正在不住低语: “有人在敲门,妈妈叫我去开门。 当我开门时,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 门外的人谁呢……” 又是这首不知名的诗,前前后后已经出现了三次。 季礼和常念,互相对视了一眼,谨慎地走上门前,将其完整推开。 农悦可还穿着那件睡衣,坐在书桌前,留下一个小小的背影。 她的双手放在桌子上,像是拿着什么东西,头也低着,应该是注视着那件东西。 “是季礼叔叔吗?” 农悦可没有转头,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悄悄说着。 季礼的眉头一皱,她这句话像是回应着诗的最后一句,也像是把他的姓名加入诗中。 窗外,飘过一片灰色的雪。 农悦可缓慢地转过头,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容,目光锁死在季礼身上,一字一顿道: “你前天杀了我,今天又来了。 可为什么这一次,你要带一只鬼来?” 第八百五十九章 仅剩一人 一句话,让气氛陷入了沉寂里。 常念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看着农悦可的背影,没有动。 季礼扶着墙面借力,慢慢地来到了床头位置坐定,这才看到了女孩的侧脸。 农悦可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 她的五官并不突出,但长得很白,脸颊上有一点肉,看起来蛮可爱的。 尽管此时面色冰冷的样子给人一种距离感,但与茹茹的阴森却还是有着极大的不同。 总体而言,如果不是她说了那么一句十分诡异的话,这个女孩很平凡。 而季礼在坐到她身旁后,也终于看到了桌面上摆着的那个东西。 这是一个崭新的翻牌式日历。 白底黑字的卡片,定格在了12月18日。 这个时间节点,令季礼有些动容,因为这正是任务的结束日期。 同样让他注意的,还是日历本身。 因为翻牌式日历,其主体正是“数字卡片”。 季礼从口袋中翻出烟盒,一边看着日历,一边思忖着。 如果常念所谓的“起点、终点”理论成立,那么农悦可所掌握的日历,只怕会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物品。 也许,就是本次任务的核心罪物。 想到这里,他再看向农悦可的眼神,就有了一丝变化。 农悦可,是本次任务的起点。 她手中的日历日期,却又是本次任务的终点。 那么,他苦苦寻找的“规则”…… “你记得我。” 季礼没什么顾忌地点燃了香烟,这可以让他尽快地提升状态。 农悦可用手拄着半边脸,慵懒地靠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但却没有回答。 “你到底算人算鬼?” 见一问不答,季礼又发一问。 但农悦可还是这样看着他,迟迟没有开口。 而季礼却在桌子正对的窗户外看到,外面似乎又有了下雪的迹象。 不过在仔细观察之后,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是天空变得阴沉下来。 另一边,常念掀起了袖子,用短刀在胳膊上划出了一条伤口。 密集的血珠顺着细长的伤口涌了出来,滴在灰白色的地砖上,极为刺眼。 她皱了皱眉,随后拿出背包中的纱布,一边包扎一边说道: “我不是鬼。” 农悦可在这段时间里就说了那么一句话,但的确给二人带来了一些麻烦。 比如常念也不敢确定,自身是否有了鬼化的迹象。 她担心自己会与陈洁的情况相仿,在不知不觉中站在了鬼的一边。 当然,现在陈洁的情况还不明朗。 常念包扎好伤口后,拎着短刀朝着桌子的位置走去,站定在了农悦可的背后。 这个七岁的小女孩穿着宽松的睡衣,在她的身前就像是一个大号的毛绒玩具。 如果她愿意,只要轻轻挥刀就可以将其肢解。 或许,这也是验证农悦可一家三口,是否为人的方法。 但现在显然没必要这么去做,常念的目光也放在了日历上面。 “死去的邓一雯,手中拿着‘1’的数字卡片,正对应了这个日历的一部分。 这算不算规则之一?” 数字卡片与翻牌日历,它们的对应关系太过明显。 但现在需要确认的是,死者、数字卡片、翻牌日历、规则,这四者之间的逻辑是怎样的。 季礼无视着农悦可的目光,将日历上下翻动了几下。 他发现,月与日,这两部分的数字,实际上是由上下两部分拼接组成。 也即是说,“12.18”这个日期,共有8张卡片。 且每一个数字的字体,并非传统的阿拉伯数字,而是类似笔画那种僵硬、笔直的方式呈现。 比如“1”,就是两根垂直的竖线;“2”,则是一个中心对称的图形…… 季礼皱了皱眉,联系到邓一雯当时的情况,仿佛抓到了重点,开口道: “邓一雯手里拿的不是‘1’,而是‘1’的一半。 还需要另一名死者出现,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1’。 如果凑够‘12.18’这个日期,就需要死八个人,或是拿到八张完整卡片。” 这个逻辑链是成立的,但问题又随之而来。 季礼在农悦可这里,掌握了日历本体,但八张数字卡片,却要又由李一那边去获得。 那么,就算李一那边集齐了,又会带来什么? 沉思后,季礼忽的将目光对准了农悦可。 农悦可,显然是日历的掌控者。 她一个线索人物,到底为什么能够掌握“规则”,又通过这个能得到什么…… 农悦可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背对着常念,却直视着季礼。 从他们来到这个房间后,她就说了开头的一句话。 眼中对于常念似乎视而不见,只是紧紧盯着季礼,生怕他跑了一样。 局势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面对农悦可,不可杀,也不好杀。 桌上日历,翻动不是,不动不是。 常念皱着眉头,在屋内踱步,仔细思考着数字卡片与翻牌日历的关联,最后说道: “通过现在所见所闻,若将卡片与日历联系在一起,最可能的结局是: 当我们集齐八张数字卡片,就可以将日历跳转到12月18日,任务结束之期,成功存活。 这似乎就是生路。” 但是这个逻辑,有一个致命漏洞。 那就是如果该生路成立,就等于十个人只需死八人,剩余二人完全可以躺赢。 这相当于本次任务,毫无操作性可言。 所以季礼微微摇头,提出了另一个想法。 他用手翻动着日历,发现上下的卡片,也全都是“12.18”。 “你的想法,日历为生路。 但我却认为,日历是死路。 我们原以为清苑小区只是起点,但它现在也象征着终点。 这里就是一切的开始,一切的结束。 本次任务没有具象鬼物,杀人者皆为规则。 那么这个规则,就是这本日历。 它把我们限制在了12月15——12月18日之间,夹在清苑小区——钓影路444号之中。 所以,集齐卡片后,店员就可以掌控日历。 若将其毁掉,就等于抹除该任务的规则,从而避免死亡,达成生路。” 按照季礼的想法,集齐卡片的方式,就不单单是死亡。 而是需要去主动在灰烬世界中寻找,这样才合乎任务调性。 常念听后,思考了一阵后,她又低头看向了极为安分的农悦可,说道: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走,她又就本次任务扮演着什么角色?” 日历,代表规则。 那么农悦可就未必是日历的掌控者,因为这样的身份完全是多余。 并且从她目前的表现来看,根本没有根源性鬼物的迹象。 季礼开始与农悦可平等的对视,手上的香烟燃烧着,散出一缕一缕浅灰色的烟雾。 而同时,一片如同雪花般的灰烬,也在悄无声息间落在了房间之中。 常念猛地抬起头来,却见那片灰烬极为“巧合”地落在她的肩头。 继而就是洋洋洒洒的灰烬,骤然出现,且具备着十分目标性全部笼罩于身。 灰烬落下,像是下了一场专属于常念大雪。 而后,常念的身影自此消失在了房间之中,被拉进了灰烬世界。 可同为参与者的季礼,却一身清白,毫无灰烬。 农悦可这个时候终于放下了拄着脸颊的手臂,看着季礼,说出了第二句话: “现在,只剩你一个人了。” 第八百六十章 生者通灵 时间,来到12月15日的12点钟整。 这也意味着,任务已经开始了四个小时。 农悦可将两只手放在腿上,十分乖巧地看着季礼,眼中一片纯净。 季礼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望着她,轻声问道: “你就在等她离开这里?” “是的,这里就只该有你一个人。” 房间只剩他们两个,于是农悦可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开始能够正常的交流。 季礼缓缓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袖子,攥住那纤细的手腕,冷声说道: “你到底算什么东西?” 农悦可对此并无抗拒,脸上挂着与年纪不同的淡然,幽幽说道: “我是规则的一部分。” 季礼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他从这个答案中可以推敲出许多信息。 比如,这次任务很可能真的没有具象鬼物,杀人者是规则; 比如,接近农悦可一家的条件,实际就是接近规则——杀人规则与生路规则; 慢慢地,他将目光落回到那个最重要的道具之上——日历。 同时,农悦可悄无声息地抽回了手腕,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坐到了季礼的身旁。 而季礼这一次才意识到,这张桌椅并不是儿童款式。 其型号和风格,都更像是一个成年人所用。 他皱着眉头,看着身旁让出位置的农悦可,内心震荡。 这本日历的用途,似乎与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在几经犹豫之后,季礼用手撑着桌面,慢慢挪动着位置,坐到了桌前。 而当他真正来到这个位置后,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就出现了极大的变异。 摆在正前方的日历,开始了不住地翻动。 那八张卡片组成的日期,以极快的速度来回翻飞,令人眼花缭乱。 第一个停住的是“1”,接着是“2”,再次为“1”,最后为“8”。 但当八张卡片全部静止后,上面的数字却又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 紧接着,他的面前多出了两张卡片,分别为两个“竖线”。 两个竖线,即为“1”。 季礼谨慎地看了一眼农悦可,却见其以一种神秘的目光也在打量着他。 思考再三后,他将第一张卡片拿在手中,仔细观察了起来。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卡片,在最上端拥有着两个打穿的圆孔,用来挂在日历本上。 而在其背后,季礼却看到了一个名字:“邓一雯”! 邓一雯,三个字正在白色的卡片上,泛着一抹浅灰色的光芒。 季礼轻轻用指尖,在其上擦过,接着脑海中立马浮现了一道道画面,一声声杂音。 “来不及了,咱们还没到钓影路444号,它就要转过头!” “不行不行不行,必须找个生路……” 真实而清晰的争吵在耳边袭来,那属于牛洛和闻永新。 二人正在为鬼等车的生路而焦躁不安。 季礼猛地抬起头,却见自己正坐在一个高速行驶的货车后排,手中捧着一个黑色笔记本。 右边是拍打座椅的农国豪,正对着前面两个男人说着什么。 他的意识僵硬了一瞬,就立马反应过来。 他现在的视角,是死去的邓一雯! 且看这个对话的时间,应该就是她死前的阶段。 由不得季礼多去思索,他的视野就不可控制地转移到了身前的笔记本上面。 这是邓一雯,在当时情况下所做的举动。 季礼以一种亲身体验的方式,重新见证邓一雯死前的经历。 “奇怪……” 来自邓一雯的声音传来,却又是从自身传出,这令人觉得怪异。 而后季礼就看到手中的笔记本,在被不断地快速翻动,像是邓一雯意识到什么,正在快速翻找。 季礼通过邓一雯的眼睛,发现她在笔记上的最后两页,记载着钓影路444号的火灾。 通过翻动,最终确定在了某一个遇难者一页。 这上面,是她从网络上搜索的遇难者信息。 手机出现在视野中,邓一雯找寻着历史浏览记录,最终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只有短短5秒钟,且画质极为不清晰。 一位半个身子烧焦,半个身子阴影的遇难者,从二楼的窗户翻下来,狠狠砸到了单元楼下。 季礼内心震动,因为从后面的事来看,邓一雯的死法也如出一辙。 邓一雯将画面放大,一帧一帧地反复观察视频,显然是在寻找什么。 “到底哪里不对呢……” 季礼听到了女孩低声的自言自语,同时也打起精神,随着她翻看着视频。 最终,女孩将视频暂停。 画面定格在了,该名遇难者在火光中,跌倒在地,奄奄一息的场景。 他长长的伸出手掌,双眼瞪到了最大,像是极力地渴求有人能够援助。 这个画面极具冲击力。 因为录制视频的那个人,距离很近,却只是冷漠地端着手机,动也没动。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季礼与邓一雯极为“默契”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季礼的视角里,他在这一帧画面里,遇难者那烧焦的身子下面,正压着一块玻璃碎片。 而在碎片上隐隐约约,贴着一张白色的纸,上面露出了一个“2”字。 季礼的脑海中回忆起了该遇难者,从二楼撞碎玻璃跌下的场景。 那间房的玻璃上,正用一张白纸,贴着一串手机号码,应该是售楼广告。 但这在他眼中,显然也是“数字卡片”的代表之一。 同一时间,季礼也看出为何邓一雯在看到这一幕时,心生惊恐。 因为那块碎玻璃上,倒映着邓一雯的脸…… 邓一雯的死法,找到了。 她的形象,通过镜面反射,与火灾遇难者形成了对应,于是在不久后步其后尘。 可季礼却通过这一方式,拿到了数字“2”的日历卡片位置。 二楼,贴着售楼广告的房间。 炙热,剧痛,皮肤离体的撕心折磨,在刹那间袭来。 季礼毫无心理准备,却只有一瞬间的感应,就立马意识消沉,化作一片虚无。 “快下车!车不要了!” 牛洛跳车而逃,宣告着鬼等车事件得以解决。 但同样,这也来到了邓一雯的死亡时间。 季礼的精神被抽离,惊醒后仍坐在桌前,手中捧着印有“邓一雯”三个字的卡片。 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他急忙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至温荷的手机上。 “钓影路444号,二楼贴有售楼广告的房间,数字‘2’就在那里。” 而农悦可,正襟危坐观看着一切的发生,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第八百六十一章 融于规则 寂灭的灰烬之地,无边萧索。 一栋早已被火灾吞噬掉的大楼,此时却“死而复生”。 空气中的尘粉颗粒,吸进人肺里带来明显的磨砺感。 阴沉的天空下,楼内的景象只有单调的灰色。 一行六人,就站在了3楼的入口处,面面相觑,神色诡异。 在走廊的尽头,牛洛孑然一身地站在那里。 他用一块黑色的布料捂住口鼻,神色麻木地看着众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但最为人瞩目的是,他的脖子上正插着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 那块玻璃直接切断了他大半的颈部,导致头颅微微倾斜。 血已经流干了,凝固在碎片上,反射出更加诡异的弧光。 透过隐晦的光源,众人看到他那间浅灰色的羽绒服上,干涸的血迹淌出了一个“1”字。 同一时间,六人中除了温荷,耳边统统回荡着常念的信息共享。 “季礼守护日历,我们要集齐八张数字卡片。 想办法将日历拿到自己手中,从而打破规则。” 生路,在这么早的时间就显露出来,出乎所有人预料。 邵永安慎重地看了看前方的牛洛,又看了看李一,低声问道: “李店长,你认为季店长的理论可行吗?” “八成。” “九成!”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给出了一个比一个坚定的答案。 说出八成的人,是李一。 他转过头,看了看邵永安,又看向了那个女人,冷声道: “其一,日期、地点、物品,三者间逻辑链完整; 其二,农悦可一家本是死而复生,融入规则之中无可厚非,又可凸显农悦可本人的特殊性; 其三,日历跳转12月18日为明面生路,将其反向思维,视作死路,更有说服力。 综上所述,日历是死路,是生路,是规则。 集齐八张卡片,把日历攥在手心,是毁是留,我们将具备最终决策权。” 而一直被李一注视的陈洁,这个时候眼神十分坚定地说道: “在此基础上,再多一成胜算的原因。 现在掌控日历的人,是季礼。 季店长是我们之中,第一个与农悦可一家建成联系之人。 并且一手促成了这家人融于规则之中。 我甚至怀疑,他很可能早已是规则的一部分!” 陈洁的这番话,让所有人无不侧目,就连李一都免不了多看了几眼。 自从任务开始后,这个女人表现得极为诡异。 从状态恍惚,到身份成谜,如今又坚定不移地站队季礼。 这个猜想,是对规则的深刻解读,开辟了另一种新思路。 很难想象,一路表现糟糕的陈洁,在这一刻竟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李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色微冷地说道: “很快,我会找你好好聊一聊。” 陈洁脸色不变,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郭亮背着昏迷的徐南,在二人之间扫视,最后慢慢低下了头。 对于他而言,只要跟随大部队,保住一条命即可。 至于陈洁的身份到底是人是鬼,就交给李一他们这些能人去处理吧。 “你们留在这里。” 李一留下这句话后,就朝着牛洛的方向走去。 而当他靠近至十步之内后,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诗句。 “有人在敲门,妈妈叫我去开门。 当我开门时,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 门外的人谁呢……” 这已经是李一,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语,且均出自死者之口。 首次邓一雯诉说时,他的注意力全在数字卡片上,如今他开始认真的思考起这首诗。 这是一首明显偏向于恐怖童谣风格的诗句,且并不完整。 “地点,人物……” 李一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牛洛,试图找寻与这两个要素相对应的线索。 但他失望了。 地点:门外; 人物:不存在的人。 这两个要素,根本无法对应在牛洛,乃至邓一雯的身上。 就算是诗句的创造者,农悦可也根本不满足。 “不存在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思考中,李一已与牛洛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看到锋利的玻璃碎片,刺进喉咙所造成的割裂伤。 望着羽绒服上,那极为醒目的“竖线”。 若按照季礼的理论,此时他们已经集齐了卡片的四分之一。 邓一雯与牛洛,共组成了一个“1”。 “如果仅仅是死人就能够获得数字卡片,那么我们为何要主动寻找?” 李一的双眼微眯,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于是赶紧探出手,正要一把按在牛洛的尸体上。 然而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在这片灰色的世界里,不知从何地涌现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李一完全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接着牛洛的尸体突然向后倒飞出去,急速倒退。 在短短半秒钟的时间,尸体就撞开了三楼最里面的房门,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他暗叫一声不妙,正欲追赶而去。 可这个时候,三楼的另一边楼道,响起了一声急切的呼喊。 “千万别去追! 快跟我跑,离开第三层!” 李一已经置身三楼的走廊深处,看不到另一侧楼道口是何人开口。 但这个声音,他十分耳熟,脑海中浮现了一张与之对应的面孔。 “第九分店,闻永新。” 而另一边,留守在楼道口的邵永安等人,却已经与闻永新对视在了一起。 他们均看出闻永新脸上的焦急,还有他半个身子淌下的血。 邵永安急声问道: “你什么情况?” “别问了,这层楼不对劲,快跟我去五楼,农国豪也在!” 如果只是店员们则还好,自然要等李一定夺。 但农国豪三个字一出后,早就精神高度紧张的温荷终于见到了亲人,发了疯似的就朝闻永新那边跑去。 店员们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她身上,一时间只能看着她脱逃。 邵永安暗骂一句,此刻骑虎难下,一跺脚对着李一喊道: “李店长,温荷不能丢,我们现在必须跟去。” 邵永安、背着徐南的郭亮,一一朝着另一侧跑去。 陈洁是最后一个,她以一种格外深邃的目光,看向了李一的方向,也消失在了三楼。 而李一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却又不得不转身离去。 “果然不错。 规则之中,鬼也在抢夺数字卡片。 只有店员们触碰到带着数字的尸体、或直接拿到卡片,才归我们所有。 就如同当初我接触邓一雯时的场景一样。 但如果让鬼提前一步将卡片或尸体带走,就等于丢失。 这次任务就像一场棋局,规则是棋盘,鬼物与店员分别代表黑子、白子。 我们双方的身份对等,一方争、一方抢,谁可占据先机谁就可致对方于死地。” 第八百六十二章 人鬼互算 “闻永新,你等等。” 邵永安跑的最快,却也只能看到温荷的一个背影,至于闻永新更是找不到踪迹。 唯有地面上滴成一条扭曲线条的血痕,充当着指引方向的路标。 钓影路444号大楼,是一个内部结构较为复杂的建筑。 这里不仅仅是住宅,还伴有部分的办公区,糅合在一起,建构复杂,方向感极弱。 而第五层,正是这样的复杂区域。 当邵永安推开了第五层的大门时,眼前的一切却让他顿时停步。 在他面前是一堵坚实、厚重的承重墙,完全将前进的道路堵死。 但在右手边却存在着一个拐角,又有一堵竖墙将其封闭,只留一个缺口。 看着眼前光秃秃,灰蒙蒙的墙壁,邵永安有一种视线错乱,被困囹圄之感。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断往后倒退,低声呢喃道: “迷宫?这里怎么会出现迷宫!” 同时,那一路蔓延过来的血痕,也早就消失不见,只有灰色。 邵永安有一种上当的既视感,一种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不断占据并扩张。 接着,郭亮、徐南、陈洁纷纷到来。 邵永安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急忙回头高声喊道: “别进来,陷阱!” 但为时已晚,除李一外的所有人,全部都挤进了第五层迷宫之中。 同时,入口的大门也变成了一堵墙,将退路彻底封死。 而邵永安看着郭亮茫然的眼睛,陈洁狐疑的神态后,却又觉得后悔。 他实不该喊出这句话。 能力最强的李一没进来,就留下他们几个被困此地,岂不是胜算更低。 “我靠,这里怎么是迷宫?” 郭亮气喘吁吁地将徐南放在了脚下,用手抚摸着直顶天花板的巨型墙壁,沉声说着。 从入口进后,面对的是一个极为逼仄的通道,只可容纳一人通行。 且向右的单向拐口,看起来也很狭小,再加上这里灰色的布置。 置身其中,会从内而外地产生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邵永安重重砸了一下墙壁,整个空间中传出了一阵阵沉闷的回声。 还没等他开口,前方的拐口处传来了一阵十分低沉的脚步声。 除了昏迷的徐南,三人均一脸凝重地紧盯着前路。 呼吸急促间,一个行色慌张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内,令他们松了一口气。 来者是温荷。 温荷此时拿着手机,脸上满是惊恐,来到三人面前,举起屏幕问道: “季礼先生发来的短信,你们看这是什么意思?” 邵永安脸色一变,一把抢过手机,发现共有两条短信。 第一条: “钓影路444号,二楼贴有售楼广告的房间,数字‘2’就在那里。” 第二条: “死者邓一雯、闻永新分别对应两条竖线,合成为完整数字‘1’。” 而这两条短信的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当看到短信内容之际,在场三人纷纷脸上露出了错愕,继而就是惊恐。 闻永新,早就死了。 可在惊恐之后,却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如果他们能够及时看到这个消息,何至于此! 邵永安捏着手机,愤愤地转过头,差点将手机摔在温荷的脸上,质问道: “为什么十分钟前发来的短信,你现在才给我们?!” 温荷被他的凶狠吓得不住后退,脸上写满无辜,摆着手解释道: “我也是刚收到啊,真的不关我事。” 陈洁拉了一把邵永安,低声说道: “应该是被鬼动了手脚,导致延迟收取,不要失去理智。” 郭亮一屁股坐到了徐南的身边,面如死灰哼哼着: “生路是要找数字卡片,可被困第五层还怎么找。 我可不想等死,用自己的命给别人铺路……” 得到数字卡片的方式,只有两种。 要么被鬼杀死,要么主动搜寻。 可对于店员们而言,唯有后者才是正途。 说到这里,郭亮瞥了一眼身旁陷入昏迷的徐南,欲哭无泪。 他现在说不好是羡慕徐南,还是憎恨徐南。 李一要他背着徐南,一路携带,可这个唯一具备抵挡鬼物攻击的人,却根本昏睡不醒。 郭亮急了,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巴掌就要对着徐南扇下去。 但邵永安在一旁却立即将其拦住,低声呵斥道: “你疯了吧,他一旦醒了,你能确保徐茶会不会也跟来?” “那tm怎么办!一旦深入迷宫,咱们不还是个死!” 郭亮这个时候心态出现巨大问题,连邵永安的话也不听。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冷漠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跟我走,进迷宫。” 三名店员加一位线索人物,被这句话吸引转过了头。 正看到一脸淡然的李一,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身后。 邵永安大惊失色,又带着一丝欣喜,不由得问道: “李店长,你怎么会进来。” 他之前喊的那句话,李一绝对是听到了。 原以为对方一定不会再蹚这趟浑水,可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进入了迷宫陷阱。 李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轻声说道: “我早就知道闻永新不对劲,但你们都来了,我却不能不来。” 其实,闻永新在出现的第一时间就露出了巨大破绽。 当时李一正欲追逐牛洛的尸体,进入三楼的房间,闻永新就出现,并喊了一句: “千万别进去。” 以李一当时的位置,闻永新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看到他的。 再加上,对方第二句话刻意点出“农国豪”的名字,导致温荷不顾一切追随而去。 如果闻永新真的存心提醒,根本没必要提起农国豪,太显刻意了。 其实这个细节,以邵永安、陈洁的智商也该留意到。 只是当时情况出现的太过突然,再加上牛洛的尸体先出现,导致他们并未多想。 但李一即便是早已看穿了这个陷阱,却不得不跟随而来。 因为,他已经知晓鬼物也存在竞争关系。 那么店员们一旦死亡,就是数字卡片出现的巨大契机,必须由他在场。 否则尸体还会如牛洛般被鬼物抢走。 同时,牛洛的数字已被抢夺,就必须再夺回来。 如果鬼物就此罢手,进行躲藏,那么这次任务将永远不可完成。 但鬼与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它们终究是耐不住寂寞的,必会对人下手。 所以想要找回失落的数字,就应该利用鬼物杀人的机会,进行反向追踪,从而夺回数字。 第五层,看似是鬼物给人设的陷阱,但实际上也是李一给鬼的陷阱。 第八百六十三章 迷宫母本 李一简单说明后,的确让焦躁的气氛缓解了大半。 不过邵永安却挠了挠头,低声问道: “可之前我们不是说,本次任务并无具象鬼物吗?” 这个问题李一是不屑回答的,他只是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拐口处进行观察。 陈洁给予了对应的解释: “你可以理解为本次任务没有根源性鬼物,只有根源性规则——日历。 日历是规则的具体表现,农悦可一家是连接规则的媒介。 我们置身于规则之中,并试图夺下规则的控制权。 那么为了确保任务的完整性,就必须要有一方对立面,来进行阻止。 对立方,则可称为‘鬼’。” 通过这个言简意赅的解释,邵永安的大脑里也建立了一套完整的任务框架。 其实这次任务,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十分简单。 因为生路早就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真正的难题就是如何在确保存活的前提下,集齐八张数字卡片,并不被鬼物抢走。 李一的到来,像是为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李一在最前方,邵永安排第二,温荷在第三,郭亮背着徐南在第四,陈洁在队尾。 “温荷,你最后一次见到闻永新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李一在出发前,询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但温荷毕竟不是店员,她给出的答案很笼统,只能圈出一片区域。 邵永安进行记录后,在墙面上标下了记号。 一行六人,这才开始逐步深入迷宫。 迷宫类事件,其实在任务中并不罕见,常以小规模事件为主,基本难度不高。 只不过若出现巨型、复杂的布置,会给深入者造成极大的心理负担。 毕竟再强大的店员,也都是一个平凡人。 他们多少都会被视野、环境所影响,进而导致情绪问题,最终困死其中。 李一从入口处一路向前,不断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进发。 邵永安则在笔记本上,画出所行进的路线,用以记录。 他一边记录,一边跟随着李一的步伐,暗自思忖道: “看来李店长也处于摸索阶段,他是想用深入法,这也是最基本的破解方法。” 迷宫深入法,即尽量往深处走去,岔路、拐口进行标记,确保一条路不走第二遍。 这是一种较为基础,却也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迷宫类事件最难的一点,就是它会极大的消耗深入者的精神和体力。 这是一件十分漫长而艰苦的旅途。 大概游走了两个小时。 别说背着徐南的郭亮此刻早就满头大汗,就连记录的邵永安也已经有种虚脱之感。 而笔记本上所画路线,也用光了整整三张纸。 庞大的信息,错乱的路口,全都让邵永安这个“老油条”感到力不从心。 看着纸上的各种线条,他开始感到眩晕。 尽管所有路线全由他一手记录,可却也无法判断此刻他们位于何种方位。 这个时候,他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那个背影。 李一仍然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姿态,带着坚定的方向感不断在迷宫之中来回。 且可以极为精准地分辨出,哪里是一条全新的路线。 邵永安有一种无可奈何之感,人与人的差距可见一斑。 这座迷宫,如果不是有李一的参与,只怕他们早就成为了困于其中的行尸走肉。 这个时候,六人的前方出现了一条笔直的通道,足有十步之长。 这一发现令邵永安精神一振,一般来说出现这种直道,很有可能是临近出口。 所有人的脚步不由得加快朝前方走去。 而当他们沿着左侧拐进去后,邵永安的脸色却忽然一变。 面前的墙壁上,分明存在着一个由喷漆画出的“x”标志。 而邵永安在看到这个标记后,却浑身卸力,瘫倒在了地上。 “这……不可能吧……” 陈洁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皱着眉头低声道: “这是我们出发前,在入口处标记的闻永新位置……” 这一发现,就代表着他们在经过漫长的搜索后,竟又回到了原点。 而李一的脸上却根本没有露出意外,反而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轻声道: “用时2小时37分钟,我们走完了迷宫的全程,并走回起点。” 两个小时三十七分钟,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邵永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茫然地看着李一问道: “李店长,我确定咱们从来没走过回头路,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这个迷宫,是死的!” 郭亮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想法,就是这个。 这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 不过李一却直接给出了另一种答案: “正相反,迷宫是活的,它在不断移动。” 真相,远比猜测的那样更加惊人。 邵永安张大了嘴看着他,打了一个激灵赶紧低头翻看着路线图。 半晌后,他痛苦地揉着太阳穴,低声道: “如果你是对的,那就等于这座迷宫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逃生路线将会随时间而变化,这会分裂出无限的可能性,人脑不可能计算出来如此庞大的信息!” 但这个时候,陈洁忽然站起身说道: “未必!” 她走上前,将三张笔记纸拿在手中,仔细地验看了一番说道: “逃生路线,是会变形。 但变形的背后,就意味着存在一个母本。 所有变化,都是基于这个母本而进行篡改,所以只要我们找到母本,就能够进行推衍。 从而找出变形后的逃生之路。” 说完这些,她将三张纸还给了邵永安。 既然迷宫是活的,那么所绘的路线图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李一看了她一眼,神色淡然地说道: “经历两个多小时的游历,我已将整座迷宫刻在了脑子里。 第二轮游走,哪条路变了,怎么变的,我会得到明确的指示。 只要找到母本,我就可以进行路线推衍。” 邵永安瞠目结舌,他看着李一,有一种像把他脑子扒开看一看的冲动。 这种级别的计算,是什么样的脑力才能做到…… 他终于明白,李一在第一轮的游走,根本不是用什么深入法。 而是走遍迷宫,从而将其烙印下来,在脑中进行三维重建! 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母本是什么? 但这个问题,却仍然没有其余人操心的余地。 因为李一已经按下了耳麦,连接公共频道,轻声说道: “常念,你还没有进入大楼之中吧?” “没有,你说。” “把钓影路444号这栋楼的两面,所有亮灯的窗户,它们的排列图发到我的手机中。 它们就是我破解迷宫的母本,给你三分钟时间。” 所有人眼巴巴地看着从容不迫,冷静指挥的李一,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一种怪异之色。 “原来这就是和李一做队友的感觉,真爽……” 第八百六十四章 必死一人 灰烬世界中,钓影路444号大楼,是存在不少亮灯房间的。 这一点,在当初抵达楼下时,众人就已经发现。 郭亮那时还震惊过,他怀疑亮灯的房间都是烧死鬼。 这一无用的发现,在现在却成为了破解迷宫的重大突破口。 李一能够以极高的姿态活到今天,绝对不仅仅是依靠那只鬼,更是他其他方面的天才表现。 仅仅是第一轮的游走,他就推断出了部分逃生路线,与亮灯房间的排列有所类似。 于是思维进一步延伸,即确定亮灯排列为逃生母本。 …… 同一时刻,始终丢守在大楼外部的常念,正举高着手机拍摄着。 她来到这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但由于八位店员全部进入楼内,出于谨慎她并没有贸然进入。 就是担心,一旦灰烬世界的全体店员都覆灭,季礼那边就无人可接应。 事实证明,她的这一决策非常明智。 拍摄好大楼的正面,她拿着手机开始往背面进发。 灰烬世界中的色调十分单一,四周布满着遮眼的迷雾。 在黯淡的世界里,楼上那些本不明亮的光源反而更加亮眼。 常念一边走,一边低头沉思着。 从目前的情报来看,他们这次的任务,实际上难点只在集齐数字卡片。 按照季礼和李一的想法,目前已经确认——李一集卡,季礼毁之。 但集齐后,掌控日历的季礼,究竟要如何将其毁掉? 别看日历是一个物件,仿佛一抬手就可将其撕毁。 但它也仅仅只是规则的载体。 毁掉载体,就能确保规则也随之毁灭吗…… 这是一个疑问。 其实常念从一开始,就将解决的思路放在了农悦可身上。 这个农悦可,并不单指清苑小区这一位,而是全市的17位农悦可。 她始终没有弄清楚,为什么本次任务要设置如此多的同名同姓之人。 也许如今,李、季的生路是一种另辟蹊径的快速路线。 但这个路线也代表着意外和变数。 如果真的发生了常念所担忧的结果,那么更为具体、正确的生路又会是什么。 而那条生路,又是否可以完美解答17名农悦可同出的疑问…… 思考间,常念已经绕到了大楼背面,抬起手机拍摄了一张照片。 她将两张照片以邮件的方式,发送至了李一的邮箱。 李一交代的事已经做完了,她驻足于此地,仰头看着朦胧中的钓影路444号。 而在模糊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裙的身影,出现在了某扇窗户前。 …… 有了常念两张照片为母本,迷宫进展神速。 李一在场,如有神助。 他一个人就把遇到的所有难题全部解决,带着剩余店员走向正确的道路上。 邵永安这个时候才知道,为什么第一分店能完成那么多任务。 他们的店长简直离谱得不像人类,处理问题时和ai一样,太冷静了。 难题全由他来解,队友就跟在后面捡罪物即可。 “现在牛洛、闻永新两具尸体,两张卡片掌握在鬼的手里。 你们认为,走出迷宫的下一步,我们该去找剩余卡片,还是去夺回卡片?” 李一一心三用,一边重建三维迷宫,一边分析母本,一边又思考下一步。 而他此刻发问,也让众人更觉意外。 郭亮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背着徐南,讪笑着说道: “李店长你说了算就是了,我们哪有资格说话啊……” 话糙理不糙。 不只是郭亮,邵永安也是这样想的,但话不能这么说,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李店长有处理鬼物的办法?” 面对前方的三岔口,李一闭上眼睛思考几秒后,选择了中间那条。 进入之后,他开口随意地说道: “最多十分钟,我们就会抵达迷宫的出口。 在那里,我们之中的某个人必会死亡。 所以我提前听听你们的想法。” 抵达出口之时,就是一名店员身死之刻? 他的一句话,让后方几人纷纷站定不动,脸色忽明忽暗。 这次任务,关于死人的规则,仍然没有明确。 目前得知的逻辑是: 每名身死的店员,他们的死因都是源自于规则。 死后的尸体,会定格在原地,并出现对应的数字卡片。 但楼内还有鬼物存在,它们会抢夺尸体,拿到卡片,从而起到干扰进程的作用。 所以说,这次任务的鬼不杀人,它们只抢尸体。 那么就出现两个问题: 第一:店员的死路是什么? 第二:鬼物抢下尸体带去哪里? 邵永安管不得那么多,只是脸色难看地追问道: “你如何确定我们之中必会死一人?” 李一看了一眼时间,此刻已经来到了12月15日的15点45分。 “牛洛等第一批,刚进入大楼不过一小时,就全军覆没。 但我们已经来了快4小时,却还没死人。” 这个说法并无说服力,但邵永安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皱着眉头扫视着身后。 一脸平静的陈洁,看不出对未来的担忧,仍自顾自地走着。 郭亮的冷汗直下,他体力已快透支,每迈一步都重重喘息; 徐南靠在他的背上,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温荷早已如同行尸走肉,在紧张过度后,早就麻木不堪。 这些人里,谁离死路最近…… 邵永安内心陷入忐忑,他不安地扶着墙面,忧心忡忡地向前走着。 按照前面发生的事,死路疑似是思想接近灵异,从而引来鬼物。 但现在众人经过前番洗礼,早就免疫了这种死法。 那么死路,到底会是怎样…… 终于,在经历许久的游走后,一条笔直的长路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条路,与两个小时前众人走过的那条很像,仿佛根本就是同一条。 但李一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道: “这条路走到头就可以离开迷宫,同时有一个人会死,你们想好了吗?” 脚步统统停住,每个人的呼吸都凝滞。 邵永安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他贴在墙壁上,大脑飞速旋转。 “接近,主题是接近。 这样规则下,死路会是怎样的……” 郭亮下意识地将徐南夹得更紧,他知道一旦危机降临,徐南是唯一的护身符。 温荷则站在众人之间,一脸麻木地看着局势越发紧张,却不为所动。 邵永安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耳边是郭亮的低声祷告。 “我不想继续走了,就守着徐南,等你们…等你们……” “不对!” 邵永安忽然打了个激灵,脑海中划过了一道闪电,猛地看向了那个背对着众人的身影。 李一是如此的泰然自若,仿佛他早就确定好死的人不会是自己。 他为什么如此坚定? “他一直说死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死两个人?” 邵永安终于明白了。 然后,郭亮的祷告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地低吼。 邵永安猛地转过身,看到了他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死死地抓着昏睡的徐南。 一把露着锋芒的刀尖,贯穿了他的咽喉。 随着郭亮的身体缓缓瘫倒,满面寒霜的陈洁,持刀站在尸体的背后。 邵永安无奈而又震惊地转过身,看着面无表情地李一说道: “你想用郭亮的死,找到鬼物的藏尸地,将丢失的卡片全部夺回……” 第八百六十五章 两全之法 邵永安看着李一从他面前走过,提起了郭亮的尸体,默不作声地往外走去。 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 郭亮的血,就顺着李一的每一次行进,泼洒在地面上,映红了灰色的地砖。 一名死者,代表一张数字卡片。 郭亮成为了此次任务的第四名死者,可却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那流淌的血迹,沿着这条直道,最终在尸体的摇晃下,写出了一个扭曲的数字“2”。 但如果仔细辨认,却会发现这个“2”也并不完整,少了最下方的一道横线。 邓一雯、牛洛,组成一个完整的“1”。 郭亮与2楼售楼广告那间房,会组成完整的“2”。 这等于现在他们基本掌握了月份。 至于闻永新,按照季礼的说法,他是“1”的一部分。 进度越来越快了,死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邵永安忐忑地踩着血印往出走,每一步都迈得十分艰难。 一方面,他为郭亮之死感到惋惜。 二人来自同一分店,自然会有所亲近。 据他所知,郭亮为人一生本分,家中还有妻儿,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而另一方面,他也在为自己的未来而产生前所未有的忧虑。 曾经庆幸与李一做队友的安逸感,此刻荡然无存。 一路的顺利,让他险些忘记,李一成名的原因,也伴随着心狠手辣。 八张卡片,对应着八条人命。 如果按照最直截了当的生路,李一绝对会非常愿意直接杀死八个人,从而完成任务。 现在之所以还比较保守,完全是因为有些规则尚未参透。 比如,店员们之死究竟源于何种规则: 再如,抢夺尸体的鬼物是否具有根源性; 又如,徐南的特殊,陈洁的神秘作何解释; 种种疑团,尚未得到揭开,所以李一不敢贸然杀死所有人,直接开展生路。 但邵永安心里很清楚,一旦李一明悟,那就是他的死期。 想到这里,他再度看了一眼前方的背影,满心慌恐。 虽然本次任务禁用罪物,但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店员可以思想接近灵异,从而创造灵异图腾,引来可怕之鬼。 而在场的几人,只剩下李一还没有创造图腾。 也就是说,他手握一个强大杀器,足以除掉在场的所有人。 邵永安的脸色铁青,不留痕迹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 陈洁扶着徐南,也正卖力地跟随着,而温荷在众人之后,神色萎靡。 郭亮之死,是李一主张,却由陈洁动手,显然他们两个已经站成了一队。 以邵永安的头脑,他能够猜出大概。 这是李一对陈洁的试探,要其表态。 那么如果李一还要杀人,最有可能的对象就剩下自己。 邵永安紧张地手心冒汗,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心脏狂跳。 一道双开门的铁门,正摆在众人的面前。 曾经视为出口的希望,如今却成为邵永安心中难以摆脱的梦魇。 一个影响生死的抉择,无可避免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究竟是否还要留在这个团队之中? 留下来,李一具备强大的灵异图腾,时机一到他必死无疑; 不留下,就要陷入落单境地,在灰烬世界逃无可逃,只能被动躲避; 两个选项,似乎对于邵永安而言都算不上优解。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命……” 嘎吱! 出口的大门被开启,李一将郭亮的尸体朝着门外丢去。 从迷宫中走出后,映入眼帘的是五楼的楼道。 而郭亮的尸体,摔落在地时也产生了奇异的变化。 他的肢体开始变得僵硬,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体内,将其瘫软的神经进而固化。 竟在众目睽睽中,从地上重新站立起来。 以一个背影,伫立在楼道中央,口中开始默默低颂那首怪诗。 这是店员们第一次见到尸体的转化,也意味着郭亮此刻已彻底转变为了一张数字卡片,而不再是纯粹的尸体。 这个时候,李一只要伸出手即可将第二张卡片拿到手中,但他却一动没动。 反而绕过郭亮,走向了通往楼上的台阶。 他站在台阶上,朝上方望去,那里只有呜呜的风声。 同一时间,邵永安内心的挣扎已经来到了峰值。 现在,是逃跑的唯一机会。 “我要在鬼物手里保命,在李一手里保命,怎么才能兼顾……” 忽然,他的脑海中响到了一个数字——“2”。 目前所掌握的数字卡片,只有邓一雯。 牛洛、闻永新被鬼物带走,郭亮也只是一个诱饵。 但还剩下一个地点已知的卡片,正位于第二层的某个房间中。 邵永安抓住了救命稻草,将头埋低不断考量着得失。 李一头脑拔群,且具备灵异图腾,更有徐南在手。 想要与鬼物对抗,必须要待在他的身边。 那么如果他能够拿到第二层的卡片,就可以用来牵制李一,令其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如此一来,他就能够在鬼物与李一之间,做到平衡,从而保命!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李一,又偷瞧了一眼陈洁,不由得内心窃喜。 李一一出门就去往了楼上,而陈洁带着徐南也把守在门口。 双方极为巧合地为邵永安留出了一条逃亡楼下的道路。 邵永安原地挣扎半秒钟,心一横拔腿就跑。 从郭亮的身旁擦肩而过,三步并两步,快速跃下第五层台阶,直奔楼下。 眨眼间,邵永安的身影,包括他逃跑的声音都已经完全消失。 而面对这一情况,李一连头都没回,只是静静地看着楼上。 陈洁将徐南放置在了墙上,从羽绒服夹层拿出了一包女士香烟,自顾自地点燃。 她吐出了一口圆润的烟圈,眼光放量地看着李一,轻声道: “他还是逃了。” 李一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 “他要么死,要么回来,逃不远的。” 邵永安是一个聪明人,比之郭亮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但显然,他的那些心思在李一面前就和透明一样。 陈洁拉开白色羽绒服的拉链,露出里面的红色衬衫,分析道: “他如果能够活着回来,就会帮你拿到完整的数字‘2’。 反之,如果不能活着回来。 在濒死的那一刻,也会开放公共频道,为我们提供死路究竟是什么。 邵永安是个人才,可惜这次任务他是必死无疑的。” 李一这个时候终于转过头,以一种格外神秘的目光打量着陈洁,幽幽说道: “现在,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吗?” 陈洁闭上了眼睛,避开他的目光,深吸一口烟后,沙哑回应: “如果我说,引动徐茶,开启灰烬世界,都不是我做的…… 你相信吗?” 第八百六十六章 死路为无 细长的手指弥漫着烟草气味,一缕缕烟丝绕过指尖。 陈洁望着左手食指,那块缺失了一部分的指甲油,陷入沉思之中。 “一行六人,除了温荷这个特例,我们都有思想引动灵异的能力。 徐南对应空中血眼、邵永安对应稻草人、郭亮对应拦路坟。 你的灵异图腾应该是要留到最后使用,所以看起来之前的事只有我能做。 但我可以把生命交在你手里,以此证明。” 事实上,陈洁也是一直这样去做的。 她在队伍之中尽心尽力,迎合李一、季礼的生路,又不惜杀死郭亮表明立场。 李一的目光平静中带着压迫,以一个审视的姿态看着她的面部表情,幽幽说道: “让我看到你的价值,而不仅仅是自证。” 陈洁秀眉微蹙,眼神开始闪烁,在沉思半晌后,轻声说道: “我总觉得一路上经历的一切,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自从昨天开始,我就像是一个患了重感冒的病人。 总是失神,习惯性遗忘,精神欠佳。 但当我来到灰烬世界后,这种状况却有了明显好转,可熟悉的感觉又再度加深。” 她慢慢走向楼道中央,从郭亮的尸体旁擦肩而过,分别朝上、朝下望了望。 “我们从第一走到第五层,这其中的第二层,给我感觉最强烈。” 第二层。 李一的眼前闪过了一抹红色的影子。 牛洛的尸体被抢,正是发生在第二层,由一个红色影子抢走。 而李一看着陈洁羽绒服下,露出的红色衬衫领子,若有所思。 同一时间,被放置在墙角的徐南,在这一刻悄悄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面容在睁眼的那一刻,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原本细长的单眼皮,变成了双眼皮,这让原本清秀的相貌,多了一丝媚气。 但他却只是偷偷打量了一下离他最近的温荷,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 二楼。 孤身一人的邵永安,此时紧张到手脚冰凉。 又一次来到二楼,他的内心与上次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失去了徐南和李一,就等于他再没有任何足以抵挡死路的方法。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鬼物会优先寻找李一等人,从而为他争取一段时间来得到数字“2”。 但具备四次任务经验的他,也深知这个想法有些天真。 可邵永安现在是骑虎难下,他早就没了回头路。 李一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没有价值的人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单纯的利用工具。 只有掌握数字“2”,再加上他本人的数字,两个数字加持下,他才能够保有一席之地。 邵永安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思想,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二楼的各个房间。 目前所知,死路很有可能也与“接近”这个主题相关。 所以他现在清空思维,只留寻找到“售楼广告”这一想法。 静悄悄的楼道里,光源黯淡,一片寂寥的灰。 唯一的活人,尽可能地压低脚步,行走在尘埃遍布的鬼楼。 搜寻行动,在这次任务似乎是最平常和容易的事情。 因为火灾后的钓影路444号,所有房门都不攻自破,随意进出。 二楼是一个混合式的楼层。 一半是出租的办公区域,一半是公寓式的住宅,占地面积不小,且四通八达。 许多房间都是彼此打通,内部存有暗门可进行穿梭。 这在日常工作和生活是一种便利,但也对邵永安的搜寻行动产生了不小的阻碍。 灰烬里的二楼,摆设与装修一如往常,没有火烧的痕迹。 只是空气中弥漫着火灾后的劣质气味与萧瑟破败的氛围。 而令他头疼的是,几乎整个办公区域,全都贴满了售楼广告。 钓影路444号,本就是临近郊区的一栋孤楼。 尽管面积很大,可交通不便,且四周的商业程度不高。 所以才会造成办公、住宅混在一起的奇怪布局。 这就导致,几乎任何成规模的公司均不会在这里租用办公室。 从而,贴满售楼广告的房间比比皆是。 邵永安一扇门一扇门地推开,又一寸地一寸地的搜寻,只觉得身心俱疲。 季礼给出的消息太过笼统,仅有一个“广告”线索。 可这里最少有七八间房全都贴着广告,且联系方式均有数字“2”。 堆满杂物,布局混乱的房子,每一个都可能藏有数字卡片。 邵永安根本不敢放弃任何一个角落,只能在控制时间、控制声音的前提下,一遍一遍搜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汗水已经把他的背部浸湿。 一双手早已被灰尘沾满,指甲里均是污渍。 邵永安狼狈地推开了一道内部的连接门,走向了另一个办公室。 而这里面的办公隔层,地面散落的文件,又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同时内心的焦急也无法遏制。 搜寻时间,已来到了半个小时。 邵永安的计划,是先找到数字卡片,后回归李一队伍。 可李一那边也在进行着以尸体引鬼的行动,如果拖的时间太久,将会导致双方错开。 到那个时候,他再想安然无恙地回到队伍,难度就会更高。 而且最关键的是,落单时间越久,遇袭概率也越高。 “不能这样一寸一寸地找,就算到时候找到只怕也为时已晚。” 邵永安胡乱地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坐在办公椅上休息,并且思考更好的解决方法。 可刚坐下没多久,他就察觉到有一股如芒刺背的错觉。 这个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可却无比真实。 邵永安浑身一颤,立马从椅子上坐起来,身子僵硬在原地。 是背后。 背后有一道极为不善的目光,正在恶狠狠地盯着他。 邵永安不是郭亮那种人,他很清楚任务中最重要的保命手段,就是直觉。 一旦察觉到不对劲,那么就一定有问题。 他很想转过身去看一看背后,但被他生生遏制住了,脑海中不敢胡思乱想,只是丢下一切,朝前方狂奔。 数字卡片没有找到,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些。 “向上,向下……” 一扇又一扇的连接门,被他推开,并没有选择直接冲出办公区。 他还要思考是找李一,还是找常念。 把手按在下一扇门上,可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将手慢慢收回。 那种感觉又来了,就在这堵门后。 邵永安的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他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不断思考。 “这是死路将至的预兆,我到底做了什么,我怎么触发的死路……” 他还在思考那个始终没有答案的问题。 这次任务的死路,究竟是什么。 邓一雯、牛洛、闻永新,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疑问,现在又摆在了邵永安的面前,可他绞尽脑汁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如何触发的死路。 在极度紧张却全无头绪之下,他按下了耳麦,同时狠狠踹开了房门。 既然想不到,他就想亲眼去看一看死路到底是什么。 如果能够直面死路,或许他可以在极限情况下迸发出急智,找出破解之法。 这道单薄的房门被打开,邵永安如愿以偿。 他终于看到了死路是什么,可在这一刻大脑却陷入了一片空白。 思维停滞,目光只有惊恐和深深的震撼。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到,死路竟然会是它。 “死路是……没有死路……” 公共频道里,邵永安留下了最后的七个字,语气无比坚决,背后是浓郁的无力和绝望。 而他死时的胸口处,多出了一条横线。 那是数字“2”的最后一笔。 二楼1402房间,邵永安的死亡之地,数字卡片为“2”。 邵永安在二楼没有找到数字“2”,但他却死在了贴有售楼广告的二楼房间。 季礼的线索,依然成立。 第八百六十七章 你是对的 邵永安死了。 作为第五名死者,他的身亡意义非凡。 因为他在死之前,给予了本次任务最大的线索提示: “本次任务的死路是,没有死路。” 这七个字,在12月15日的17点59分,传达至了很多人的耳中。 李一、陈洁、徐南,包括常念。 常念,在这次任务中的情况也比较特殊。 季礼现在是唯一一个处于现实世界中,看守日历者。 李一等八人早早进入大楼之中,寻找数字卡片。 只有常念,她也在灰烬世界之中,却孑然一身,无所建树。 实际上,自从上午突然间被强行拉到这里,她就再也没有过行动。 除了中途为李一拍摄过两张照片。 但现在,她看着眼前灰蒙蒙的大楼,终于第一次迈出脚步,推门而入。 这段时间内,大楼内发生的任何事情,她都在耳麦中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自从李一要她发出照片后,就始终没有关闭通讯器。 仿佛李一就是刻意要将那边的事情,要常念知晓一样。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常念自是无法理解。 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因为邵永安死了,一块数字卡片已经露面。 而李一等人要去利用郭亮去找出藏尸地,所以这具尸体,乃至这张卡片需要人来回收。 通过耳麦中的信息,常念知道李一等人正在进行着找尸行动,放任了邵永安之死。 或许是李一足够自信,他不怕尸体被鬼物带走。 但常念不会这么想,因为只要拿到邵永安,她就等于有了两张卡片。 如此一来,就可以继承邵永安的计划,从而更大程度保障自己的性命。 毕竟,躲在大楼外面终究会有一个限度。 同时,她也迫切地需要知晓,邵永安之死到底有什么隐秘。 常念面如如常,调整了一下状态,压低脚步走上了楼梯。 但她刚刚上楼,却脚步一挫,猛地转回头来看向门口。 常念皱着眉头望去,在大楼的正面,那个旋转门还在不断地转动着。 按理说她已经走过十几秒,它转动的速度早就该停下。 但此刻,它却仍然呈现着缓慢的转动,虽然有减弱的态势,却距离停止还有段时间。 这种感觉,就像是此门并不只有常念一人推动。 可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只有灰蒙蒙的墙壁、地面,空无一人,也无鬼。 常念眯了眯眼睛,果断回头,不再压抑速度,朝着二楼的位置狂奔而去。 楼道中的光源,比之大厅要黯淡数倍。 行走在其中,有一种如临傍晚的既视感。 丰富任务经验所锻炼出的第六感,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就如同此前邵永安的死亡预兆一般无二,常念也极为真切和清晰地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这股气息来的格外强烈,且速度奇快,在背后紧追不舍,像是杀意已决。 可这才是常念刚刚进入大楼,不过半分钟。 眼前的一切,很难不让人相信,有某个东西早就等待着她的进入,从而将其残杀! 禁用罪物的任务规则,等于让店员一旦触发死路就是必死无疑。 然而最令人恐慌的是,邵永安作为死路的唯一线索,给出的提示竟是模棱两可,深奥晦涩。 死路,是没有死路。 到底作何解释? 常念退路已绝,只能带着坚定的目标,朝着二楼狂奔不止。 大楼之外,即便也是灰烬世界,但却很安全。 漫长的时间里,她都没有遭遇到任何离奇之事,但偏偏就是她进来的这半分钟。 可常念却又不得不来。 因为她在楼外拍摄时,看到了一个红裙的身影。 这个身影莫名其妙,也不能推理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却让她隐隐约约觉得,季礼、李一的这条生路某些地方存在着问题,但具体是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所以,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李一的找尸行动并不牢靠。 她必须要把邵永安的尸体,连同数字卡片送到季礼那边。 “有人在敲门,妈妈叫我去开门。 当我开门时,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 门外的人谁呢……” 一阵阵死者的低语,念诵着那首诡异的诗句,报告着死亡的方位。 常念撞开房门,一脚踢翻拦在路前的办公椅,夺路而逃。 她的背后是惨烈的猩红。 一大片的灰色里,夹杂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正在如同潮水般长在墙壁、地板和天花板。 那些红色眼睛,铺满了常念刚刚走过的每一寸道路,疯狂地追逐而来。 所经过的所有区域,眼球纷纷爆开,从里长出了一朵又一朵的黑色花束。 而自此看去,却能看到它们是一颗花骨朵上冒出的长长发丝。 常念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头皮一阵发麻的同时,当即意识到了一个重点: 追她的,真的是一只鬼! 这是任务至今,所有店员们见到的唯一一只鬼。 牛洛三人,乃至李一等人见到的全都是灵异图腾,是他们内心接近灵异所造成的现象。 但常念此刻无比确定,现在要杀她的,是一只实打实的鬼魂。 且,似乎是一只女鬼。 “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那里……” 一扇又一扇的门被撞开,常念不顾一切地直奔邵永安的尸体。 没有生路,没有死路,没有罪物,这是绝境。 常念知道自己已经凶多吉少,唯一的指望就是尸体。 也许数字卡片,是生路之一,是保障性命的特殊道具。 事到如今,她只能这么去认为。 否则这场任务,岂不是真的无解?! “门外的人,是谁呢……” 砰…… 最后一道门被撞开,常念看到了一具双眼被剜去的死尸,正面朝着自己,嘴唇启动。 “门外的人,也是我……” 常念恍若幻觉,她没太听清尸体最后这句话,却看到这具尸体突然开始了不住地摇晃。 在视野还未清晰之际,尸体的腹部骤然爆开。 大量的鲜血与内脏喷涌而出,全部淋在了常念的身上。 而那胸口上由鲜血写下了一条横线,数字“2”的最后一笔,也彻底随着这一骤变从眼前消失。 但常念的手,仍然在这一刻搭在了尸体的肩头。 所有的鲜血,肢体和内脏,包括尚未消失的数字“2”,全都化作了一片飞灰。 常念成功拿到了数字“2”的最后一笔,同时将第三张卡片,送到了季礼的手中。 然而,她也因这半秒钟的停顿,再也逃不出去。 红色的眼睛,像是恶性病毒一样,从她的脚底不断攀爬到背部。 又从背部绕到正脸,以及前胸…… 短短一秒钟时间,常念已经完全异化,成为了一个长满了红色眼球的人形诡物。 “噗噗噗噗……” 所有的眼球在这一刻全部裂开,从中生长出了头发花。 诡异的黑发,上上下下完全将常念的身躯包裹,像是要将其变为一个虫茧。 数字卡片,就是一个道具,一个规则上的道具。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意义。 常念在楼外躲了七个小时,却在进入大楼的三分钟内,遭遇无解的死路。 呼吸抑制、体外压迫、四肢溶解…… 常念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的死亡,她以为自己会害怕,会平静,会思念潼关。 可实际上,真到了死亡的处境,人是没有思想的。 大脑里只剩下对生存的基本渴求,再容不下其他想法。 但明明在五感缺失之际,常念的耳旁却响起了一阵极为清晰的脚步声。 那脚步每落在地面,都像是敲在了她的心头。 如同为其注入了一针特效的强心剂,让原本迟缓的心跳再一次拥有了生命的律动感。 在半昏半醒间,一个缥缈的声音回荡在耳旁: “你是对的,你一直是对的,坚定你的心……” 第八百六十八章 三次通灵 靠在枕头上的小女孩,已经抱着双肩沉沉睡去。 她睡得并不安分,时不时会皱起眉头,或嘟着嘴,样子很是可爱。 农悦可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季礼没有留意。 此时他的两只手都放在桌面上,远处是一本写着“12月18日”的日历,近处是三张数字卡片。 第一张,邓一雯,半张数字1; 第二张,闻永新,半张数字1; 第三张,邵永安,半张数字2; 这次任务,第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死了五名店员,可他手中却只有三张卡片。 这个数量显然还未到半数。 而牛洛、郭亮的那两张卡片,此时一张落于鬼手,一张尚未传来。 三张卡片,从左至右摆放。 除了第一张翻到背面,上面是写有“邓一雯”,剩余两张仍是数字朝上。 距第一次通灵,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这段时间内,季礼始终在整合脑海中错综复杂的信息和多处疑点。 从12月14日开始,他开始杀死农悦可行动——12月15日至今。 农悦可一家,究竟是如何成为规则的一部分,乃至数字卡片、日历的作用。 作为留守在清苑小区,尤其是唯一一个未进灰烬世界者。 季礼的通讯受到阻隔,没有足够的信息来源,所以能做的事少之又少。 截止到目前,已经死了半数店员,可他这边还认为只死了三个人。 看着新到手的邵永安卡片,季礼决心不能再等。 他把手缓缓放在了第二张卡片,将其翻到了字面——闻永新。 第二次通灵,开始。 …… “你tm在逗我?这楼里还能供电?” 季礼看着自己的手,指着面前的废弃电梯,口中传出的却是闻永新的声音。 一个在任务中消失已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通灵的画面之中。 农国豪将棉袄的拉链拉开,双手叉腰说道: “我说你眼睛瞎了是吧,它不就在这摆着?” “别吵别吵。” 一只手拉过了闻永新的袖子,让视角转移到了牛洛的身上。 牛洛充当和事佬,在这个时候拉过闻永新,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你看到的是一辆早就废弃的电梯吧?” “当然了!” 牛洛朝闻永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说道: “那咱们俩没错,钓影路444号早就荒废了,这里弥漫着灰烬和焦味。 我想,在店员们的眼睛里,这是一栋鬼楼。 可农国豪的眼里,却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季礼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闻永新不满地瞪了一眼农国豪,低声说道: “他是无神论者,看不见或许有规则上的道理。 但咱们不可能就这样跟他走吧。” 农国豪还在那边不住地聒噪,始终在一旁咒骂着。 牛洛的表现也充满了忧虑,在沉默半晌后说道: “走楼梯吧。 咱们先去0910房看看,说不定线索人物的家会有不同。” 三人呈一队,一个挨着一个地上着楼。 而这个时候,季礼明显察觉出了不对劲。 明明是三个人的楼道,可他却清晰地听到了四个脚步声。 这一发现,当即让季礼明白,这是有一个人的死期到了。 而这个人,正是闻永新。 可如此明显的灵异现象,不知为何闻永新本人像是毫无察觉。 他自从上楼后,就一直拿着手机,翻看着任务邮件,逐字逐句地阅读着。 视角就定格在双手间的屏幕,不能为季礼提供更多的情报。 从一楼不断向上,已经行进到了第四层。 期间季礼希望闻永新能够回过头去看一眼,为他提供视野,可偏偏闻永新毫无动作。 这太反常了。 从12月13日的晚间行动,闻永新表现得并不像是个新人,相反他心细如发。 可为什么这段时间,他只顾着翻看邮件,一句话不说? 难道这次通灵,是像透露出关于邮件的一部分线索…… 季礼感觉有些不对劲,可身为通灵者,他却只能充当一个观众。 直到…… 第九层的标识,出现在了视野中。 闻永新终于抬起了头,他的脚步开始放缓,第一次观察起了四周。 而这一刻,季礼惊异地发现前面的农国豪,以及背后的牛洛竟然全都消失了。 静悄悄的楼道里,只剩下闻永新一人拿着手机原地不动。 季礼屏住呼吸,仔细聆听顿觉不妙。 因为他竟连闻永新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有视角定格在了第九层。 而视角里,闻永新定格的手指正按在屏幕上,成为了最后的画面。 季礼凝眸看去,发现他手按着的是邮件中的日期: 12月15日中的一个“1”。 …… 通灵结束。 季礼回到了房间里,同时数字卡片上“闻永新”三个冒着荧光的字迹,也成为黯淡。 闻永新代表数字“1”的另一半,而通灵后提供的线索,又是一张数字“1”。 且这张数字“1”,根据已知信息,应该是在第九层。 每死一人,就会产生一张数字卡片。 当店员们接触到尸体后,就会将卡片送到季礼的手中。 同时季礼以卡片进行通灵,又可得到下一张卡片的大致方位。 这一点,目前已经可视作铁定的规则。 可令季礼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无论邓一雯、还是闻永新,他在通灵中竟都找不到对方的死法。 没有鬼现身,这可以用规则杀人来解释。 但他们是怎么死的,总该有规则的体现。 从两次通灵来看,死去之人全都是离奇身亡,毫无前兆。 就像是,他们的死本就是规则的一部分,根本不存在触发死路一说。 由于两个世界的通讯限制,季礼根本不知道邵永安在临死前已经确定了这一点。 想到这里,季礼按耐不住,将第三张卡片翻开。 手掌在泛着荧光的“邵永安”三个字上抚过,一种奇异的力量开始发挥作用。 季礼的双眼闭紧,耳旁的世界从安静变得嘈杂,像是游戏中的场景替换。 第三次通灵,随之开始。 而这一次的初始场景,似乎是一个男人正在不断的狂奔,同时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和凌乱的心跳。 第八百六十九章 颠覆生路 目光。 无处不在的目光。 它到底来自于哪里,它究竟属于谁,它为何要看着我? 季礼能够设身处地地感应到,邵永安在被这道目光盯上时有多么地不安和恐慌。 就像是一根钉子钻进了他的心底,不断地钻,不停地钻,直至扎根。 一扇又一扇的房门被撞开,他逃的跌跌撞撞,又没有方向。 二楼的玻璃上贴着无数张售楼广告,上面的号码反复变换与切换。 场景在飞速地倒退,在重重的喘息里令人眼花缭乱。 同样的事情又一次发生。 季礼很希望能够回过头去看一眼,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然而,无论是闻永新还是邵永安,他们都没有这么做。 区别是,闻永新的经历是平静之中的诡异死亡,而邵永安则是在癫狂之下的逃亡。 季礼看着这条路和那些售楼广告,内心已经知晓了大概。 看起来,邵永安孤身一人来此应该是要寻找他之前提供的情报。 数字“2”,就在二楼的售楼广告房间。 不过让季礼生疑的是,这层楼似乎每一间房都贴着广告,让人根本无法分清哪里藏着数字卡片。 无论是季礼,还是邵永安,他们在这个时间段里都没有将思维扩散开。 人总是习惯于从手上掌握的东西,去推敲后面发生的结局。 但这一次,显然他们都错了。 也从根源上导致,邵永安被季礼的情报所迷惑,最终死在了二楼之中。 但这一时间段的他们,还在执着于逃命之中。 邵永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这是体力流失的结果。 而季礼一直能够捕捉到他脑海中的凌乱想法。 “死路到底是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触发死路?” 季礼听着,也在期待着。 邓一雯、闻永新的双次通灵,也将“死路谜团”扎根在了他的内心之中。 如今邵永安的死亡场景,与前二人有着极大的区别。 甚至就连通灵的场景,都如此的激烈和冲突化。 毫无疑问,如果“死路谜团”有一个精准的答案,那么只有邵永安可以解答。 “有人在敲门,妈妈叫我去开门。” 突然,季礼的耳旁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念出了一句令他震撼不已的诗句。 他精神为之一振,同时伴随着一种没来由的惊恐。 前面的那道内门,越来越近。 农悦可口中的诗,第一句就是从那里传来。 可这次念诗的人,显然是一名男性,且嗓音沙哑含糊。 季礼的内心有了一丝明悟,他不禁将萎靡的精神进一步集中,等待着后续的变化。 邵永安,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诗,他还在不停地往前狂奔。 “当我开门时,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那里。” 第二句! 季礼这次十分清晰地听到了,就在门后。 而邵永安距离那扇门,也仅剩一步之遥。 “那里,是哪里?门外的人谁呢……” 第三句,是两个问题,也是此诗的尾句,以一个疑问结尾。 季礼全神贯注地沉浸在通灵之中,看着邵永安的手按在了单薄的门板上。 然而就在这一刻,那双遍布污秽的手却突然停住了。 “死路,终于要来了……” “我能确定它就在门后……” “我该怎么做?” 一瞬间,三种不同的想法集中在邵永安的脑海中出现。 那混乱的思绪,季礼一清二楚,知晓结局的他也在等待着邵永安的选择。 “拼了!我有四次任务经验,我也曾在极限时间内逃生! 只要我亲眼见到死路,就有机会去反推出生路!” 房门,在这一想法出现的同时被重重踢开。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季礼的耳边响起了一句震耳欲聋的话语: “门外的人,也是我!” 这首诗,不是以一个疑问句结尾,而是一句陈述补齐。 季礼终于听到了完整版的诗,也终于看到了死路。 一扇门的两边,站着一般无二的两个人。 他们都是邵永安。 区别在于,门外之人喘息沉重,四肢瘫软,目光呆滞。 而门内之人,却七窍流血,体态僵硬,双目被剜。 一个活人,一个死人,就这样“四目相对”。 “死路是…没有死路……” 门后撞翻的储物柜里,散落着一张张文件纸,其中一张飘到了邵永安的脚下。 档案编号:09——03. 第三次通灵,结束。 …… 季礼的精神再一次被抽回了现实。 他回过神的第一时间,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桌面上,“邵永安”三个字上的荧光彻底熄灭。 死路终于真相大白,可却如此令人震撼和心惊。 门内门外,邵永安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尸体,从而也步入死亡。 但这绝非是黑桉桉那种“见死而死”的杀人手法。 因为季礼在邵永安临死前,就听到了那句尸体所念出的死亡诗句。 这种显然是一种更加匪夷所思的情况。 二楼的1402房间,就是邵永安的必死之地。 他所见到的是已经死去的自己,所以才会死亡。 “门外的人是谁?” “门外的人,是我。” 答案,已经藏在了那首诗的最后两句。 生是我,死也是我。 这是规则。 本次任务,没有死路,因为所有店员注定了死亡。 团灭,本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所以,邵永安才会说出那句:“死路是没有死路……” 季礼的脸色铁青,本就严重欠佳的精神进一步被影响,站在原地不住地重咳。 “没错,没错了! 邓一雯之死,是因为看到了视频中的火灾遇难者。 但那半个身子烧焦的人,本就是她自己。 还有闻永新,他一路盯着手机屏幕。 可以说他是在看手机里的邮件,但也可以说是在看着屏幕反射中的自己。” 一切都对上了。 店员们的死亡,在这次任务是一条规则,永远无法篡改的规则。 而季礼紧接着,又得到了第二条重大发现。 这一点,是关于数字卡片的获取方式。 在此之前,季礼一直认为获取卡片的方式有二: 一是店员死亡,二是主动搜寻。 但通过邵永安的死法来看,数字卡片,根本没办法通过搜寻获得。 它的出现,就必然会代表着一名店员之死。 就是说,想要集齐八张卡片,就必须要死掉八名店员,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如此一来,此前季礼、李一所思的生路,是否还可成立? 表面看去,尚不知情的李一等人仍在进行着“集卡行动”。 如果季礼将这一重大发现隐瞒下来,任由其他八人死亡,他自然可以集齐卡片。 那么这条生路,理论上还是可以成功。 “不对…还是不对……” 季礼的大脑一片混乱,海量的信息正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在奇差无比的状态下,他的思考能力已大大下降。 “闻永新代表数字‘1’,他给出的线索也是数字‘1’,位于第九层。 邵永安代表数字‘2’,他给出的线索是数字‘3’,位于第九层。 包括农国豪所说,他的新家位于0910,也是在第九层……” 目前,三张卡片在季礼手中,其余的五张卡片,有两张就在第九层。 但其实他所不知道的是,郭亮、牛洛两张卡片已经被鬼带走。 其中牛洛代号为“1”,郭亮代号为“2”。 也就是说,李一、陈洁、徐南所代表三张卡片,有两张均会出现在第九层。 而现在季礼所要思考的,已经不是大半数的卡片均在同一楼层这件事。 他终于意识到一个巨大的漏洞,彻底将原本的生路颠覆了。 第三次通灵后,邵永安给出的线索,竟然会是数字“3”! 季礼拿着这张卡,目光看的却是桌上的日历。 那里的四个数字为:“12.18”,根本没有‘3’这个数字。 第八百七十章 团灭之地 季礼的耳旁一阵嗡鸣,好像有千万只蜜蜂在耳边盘旋,产生源源不断的噪音。 他拿起手机砸了一下太阳穴,强行清空脑海中的混乱。 “如果说,我们拿到的数字卡片,最终日期是12.13日。 那么生路是否还可继续?” 这个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四星晋升任务,是一次形式、风格与以往不同的特殊任务。 在这次任务中,鬼物的戏码并没有曾经那么重要。 各个店员的对立面,俨然是更加强大和公平的规则。 12月15日——12月18日,这三天的时间可看做是一条封死的线段。 日历。 这个规则的载体,将十名店员放置在了线段之上。 摆脱规则的约束,即为生路。 集齐八张卡片,即为破解法。 在此之前,李一、季礼二人的思路都非常一致——单刀直入,毁掉规则。 秉承着这一点原则,他们兵分两路,各司其职。 而从配置上来看,本次任务,十名店员分为两个批次。 以李一为首的九名店员,深入灰烬世界,寻找八张数字卡片。 独留季礼一人,守在清苑小区,等待着日历的完整。 即李一等人的各项举措,均为季礼一人服务。 就算他们集齐了八张数字卡片,但最终拿到日历的人,也只会是季礼。 所以,无论是12.13还是12.18,这完整版的日历都会落在他的手中。 按照原计划,季礼在拿到日历的那一刻,就会将其毁掉,从而将规则中的联系切断。 可日期的变化,带来的将会是另一种可能性。 比如,12.13日一旦集齐,将会牵动未知的变数。 极有可能将任务推向另一个新的开端,而不是终结规则。 季礼将三张卡片以及那本日历,统统装进背包之中,扶着椅背站起身。 他等不下去了。 两个世界产生的失联,已经造成了太多的信息差。 余下五分之二的卡片,包括新家位置全部指向第九层。 季礼的内心有一种深深的预感,这绝对不是巧合。 也许…… 也许这次任务最大的死路,就将出现在第九层,导致所有店员功亏一篑。 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必须要前往钓影路444号。 “你要去哪里?” 当季礼转过身时,农悦可已经不知在何时醒来,声音糯糯地问着。 季礼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地没有回应,却也并未立刻离去。 农悦可的眼睛眨了眨,随机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容,点头说道: “看来你已经有了打算,那就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说完这话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语气幽幽地又说道: “毕竟,你做的孽,要你自己填。” 季礼提着包,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再度问出了先前的那个问题: “你到底算什么?” 农悦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重新念出了那首早已被众多死者传颂的诗句: “有人在敲门,妈妈叫我去开门。 当我开门时,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门外的人谁呢? 门外的人,也是我。” 季礼离开次卧时,她仍在不停地念着这首诗,直到房门闭合。 他站在门口,最后一次环视着整个房间。 开门的主卧、闭门的次卧,封死的客房。 当季礼离去时,这座房子里将只剩下一人一鬼。 一个在次卧,一个在客房。 …… 从清苑小区到钓影路444号,以正常的车速进发将会花费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如果能够被拉进灰烬世界,这一路途将会被大大缩短。 但季礼却并不具备这个资格。 他坐上出租车,行驶在人声鼎沸的道路上,四周车流横行,一派繁华之象。 司机仍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钓影路444号的诡事,这让季礼十分不耐。 在他的呵斥下,司机这才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路途的颠簸,又让本就焦躁不安的精神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地。 天光已经陷入黑暗,晚间高峰期到来。 任务的第一个白天早就流逝,第一个夜晚随之到来。 季礼闭紧双眼,不住地思考着当前所掌握的情报。 他的手上是三张卡片,和一本日历,这是仅有的线索。 “如果说,本次所有人的命运都注定了死亡。 那么我是唯一的例外。” 始终没有被拉入灰烬世界的季礼,他的特殊性早已不言而喻。 现在的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农悦可说,这一切是我造的孽,那么我做了什么……” 季礼联系到了12月13日当天清晨,他的杀戮行动。 在几个小时里,他与常念杀死了17名农悦可。 而从后面的结果来看,这一行动显然是失败的,甚至说是无效的。 但这一行动,很可能对本次任务造成了强大的推动作用。 想到这里,季礼从口袋的夹层中摸出了一张黑色的名片。 上面写着“第七灵探所”的字样。 “17名农悦可,与我相关的,唯有清苑小区这一户。 偏偏最终任务的剧情,也选择了他们。 是因为我的提前到访,与他们产生了联系吗……” 按照先前的猜想,农悦可一家已经融入于规则之中,如果季礼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那就应该是他、农悦可一家三口,在某一时间点达成了联系,从而将规则完整,引发了本次任务。 而以此推衍下去,季礼终于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是我的杀人行动!” 一个被他所遗忘的细节,在此刻跳跃出来,将逻辑疏通。 12月13日,当季礼即将来到清苑小区时,常念已经完成了对非重点对象的清洗。 在那个时候,本市仅剩下这一个农悦可。 而同时,常念对季礼说明,她遭遇到了警方的追捕。 季礼下意识地点上了一根烟,让自己的精神力得到缓解,继续跟进这一思路。 “警方的加入,新闻的报道,为我提供了有力的佐证。 在来到清苑小区之前,我杀的那16名农悦可,行动被判定为有效。 可当我将这最后一位农悦可杀死后,反而将一切推倒重来。 这是因为我在接触该名农悦可后,给出了第七灵探所的名片,与之提前达成‘接近’主题。” 季礼长叹一口气,怅然地望着窗外。 缕清一切线索后,一直昏沉的大脑终于了片刻的清明。 本市17名农悦可,只有清苑小区这一户才是任务的根源。 而任务的开端,正是季礼闯入其中,屠戮全家,达成了任务开始的条件。 所以,任务照常开启,季礼也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 那么按照这个逻辑继续推衍,正确的生路就应该是从“抹除关联”入手。 而绝不是单纯的毁掉日历,这一规则的载体。 季礼缓缓闭上了双眼,他不禁想起了任务初始阶段中,常念反复提及的一句话。 “17名农悦可的出现,必有用途,一定伴随着重大破局线索。” 常念的思路,才是正确的,她一直是对的。 但现在,还来得及吗? 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象,距离抵达钓影路444号最少还需40分钟。 大半的数字卡片集中在第九层,这说明大半的店员也将死于第九层。 李一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会集中死于此地…… 第八百七十一章 他的承诺 “这次任务店员的死亡是注定的,千万别去第九层。 我们的生路错了,你们之中有人的数字卡片为‘3’。 日历的准确日期为12.13。 ——季礼。” 简单的两句话,其中的用词足以看出发件人有多么紧迫。 李一拿着温荷的手机,只是轻轻瞥了一眼这条短信,就将其收了起来。 他的目光平静,毫无涟漪,像是从来没有看到一样。 而他此时此刻,正站在第九层的门口。 陈洁望着眼前的大门,内心没来由地泛起了一阵焦虑。 仿佛一旦这扇门推开,里面的场景会让她所有的疑惑都有解释,同时那久久未来的危机,也将随之到来。 十分钟前。 在第五层苦等许久的他们,终于等来了鬼物抢尸。 郭亮的尸体晾在那里许久,就刮起了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灰尘,形成了一阵灰雾。 接着,尸体就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不见。 在楼上楼下几番搜索后,最终在第九层的楼道门上,发现了一滴剐蹭的血痕。 如此简单明了的信息,仿佛鬼物也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藏尸地。 李一静静地看着门上那滴血,心头却在反复思考着一个计划的两面。 在漫长的沉默中,他率先开口,对着陈洁问道: “告诉我,门后有什么?” 同一个问题,已经不是他的第一次发问。 在搜索郭亮去向时,他们先一步前往了第二层。 陈洁在此之前就说到过,她仿佛不止一次来到这栋大楼,并且有三个格外熟悉的位置。 第一个记忆点,是二楼。 当时,陈洁给出的答复是: “该死却没死之人。” 然后,他们在二楼发现了无数凋零的红眼花朵,以及常念所遗落的背包。 第二个记忆点,是七楼。 当时,陈洁给出的答复是: “不该死却死了之人。” 然后,他们在那里看到了一具被红眼花朵完全腐蚀的尸体。 这个人,是农国豪。 现在,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记忆点,正是九楼。 李一再一次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陈洁目光中带着恐惧又夹杂着一抹期待地说道: “真正该死的人,就在里面!” 三个相同的问题,三个不同的答案。 陈洁只能用如此隐晦的方式作答,因为她也无法准确地描述出门后的场景。 只是基于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勉强勾勒出内心的潜藏印象。 而这个答案,似乎令李一有些许意外,让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常念,是该死的人; 农国豪,是不该死的人; 剩下的李一、陈洁、徐南、温荷,谁又是那个真正该死的人? 李一并没有在这个问题究竟太久,立马调整回来。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按下了通讯器,轻声问道: “常念,你在哪里?” 通讯器另一边传来了一阵阵电流的杂音,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 “一楼。” 李一像是对这个答复很满意,点头后不容拒绝地说道: “十秒钟后,离开这栋大楼,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回来。” 说罢,他转过身在一张张脸上扫过。 面带紧张的陈洁、平静昏迷的徐南、麻木呆傻的温荷。 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诡异,背后都潜藏着秘密。 陈洁,疑似一个穿越者,她对未来发生的事有一种预见性。 徐南,体内的女鬼似乎已经与其融为一体,真晕假晕尚不得知。 温荷,见鬼的人格消失太久,在看到农国豪的尸体后变作痴傻。 李一深深地看了一眼昏睡的徐南后,将目光落在了陈洁的身上。 解开了中山装的扣子,从内衬中拿出了一双黑色的手套,一边戴上一边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会对这里很熟悉?” 陈洁闻言抿了抿嘴,她的脑海中是有过一些猜想,但却显得不切实际,于是缄口不言。 李一将手套的扣子按紧,抬起鞋跟一脚踹开了第九层的大门,轻飘飘地说道: “也许,你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第九层,开门。 一片片璀璨而诡异的灰烬从棚顶飘落,如雪花般轻盈。 第一排的冷光灯亮起,而后接二连三,一排又一排的灯光开启,将第九层的场景完全点亮。 同时,一行四人在刺眼的光芒下,看到了一片无比开阔的白色房间。 这个约二百平的空间,地上空无一物,仅有灰烬。 可却又十几个透明的圆柱体装置,在离地半米的位置,悬挂在棚顶。 这些圆柱体,就像是科幻电影中的实验仪器一般造型,里面充斥着无色的液体。 而在那些液体中所浸泡的,是一具具尸体。 第一具尸体,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女孩,皮肤发白,腹部高高隆起。 在被浸泡得发白的皮肤上,隐隐还可看到一个蜷缩的婴儿之物…… 第二具尸体,也是一个女孩,却要年长一些。 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 第十七具,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的双眼紧闭,口鼻处泛起水泡。 在交叉的双手间,还套着一个莫比乌斯形的环装物体。 他们有男有女,有长有幼,形象各异,却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 农悦可! 在十七个圆柱体的上方,一根根透明管子彼此交叉。 它们最终汇聚成一条线,穿过承重墙,进入了一个密室中。 而一片片灰烬,正从这些管子中不断运输到那个房间里面。 灰烬,似乎就是这样所形成的。 那么,在最终的密室里,想来就有他们最想找到之物。 或许,真正该死之人也在那里。 陈洁看着眼前这震撼的一幕,不禁走上前轻轻抚摸着装置的玻璃,声音颤抖地说道: “我…我看到过他们,每一个我都亲眼见过……” 她没有说谎,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陈洁在12月12日晚间,只看到了非重点对象中的12个。 她根本不该见到全部的17名农悦可。 而温荷也越过众人,痴痴地走向了最后一个圆柱体。 看着里面浸泡的女孩,麻木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澈的泪水,跪在玻璃前,毫无预兆地陷入昏迷。 李一面色如常,似乎对于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又或是早有预感。 没人知道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又为何在看到季礼的短信后孤注一掷地走入第九层。 他只是单手提起地上的徐南,像拖着一条狗一样,朝着那间密室走去。 而在行进途中,他快速地用温荷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给季礼。 “一分钟后,如果任务并未结束。 你则按照你的想法大胆执行,所有阻碍我已为你铲除。 不要顾虑,不要犹豫。 任务真正结束前,这个承诺永远不会失效。 ——李一于12月15日20点07分发送。” 第八百七十二章 月14日 “我不知你是徐南还是徐茶,只给你最后三秒钟。 一旦进了这个门,再没有时间反悔。” 李一迎着漫天的灰烬,拖着尸体一样的徐南,步步靠近。 陈洁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也在跟随着脚步,朝密室走去。 棚顶那十七根管道正在将源源不断的灰烬输送至这间密室。 门后就有着她一直期待之物,她此刻的心脏狂跳不止,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而听着李一的那番话,她又将目光看向了地上的徐南。 徐南还是老样子。 自从在公路上徐茶的复生,他就陷入了深度昏迷,截止到现在已经几乎一整天的时间。 可从李一的话中,陈洁听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徐南,疑似与徐茶完全融为一体,且始终在装晕。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洁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李一却已经一脚破开了密室的正门。 门上牵扯的十七根管道,也随之碎裂,大片的灰烬如同泼雪般纷纷落下。 洋洋洒洒的灰烬,令二人的视线在这一刻有了模糊。 在朦胧的虚影之中,陈洁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裙,外套一件皮质夹克,一头波浪长发正散在胸前。 隔着迷人眼的灰烬碎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陈洁没能分清真有假,她看到的像是幻觉,却又不像。 不知道李一是否看到了那个虚影,总之他视若无睹,将手中的徐南朝密室之中一抛。 “砰砰砰!”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陈洁惊恐地回过头,却见外部的那十七个圆柱体装置,竟然在纷纷碎裂。 大量的无色液体,连同尸体从装置之中滑出,让大厅一片狼藉。 尤其是那个腹部高高隆起的农悦可,她的皮肤光滑而脆弱,其内成型的婴儿正不断蠕动。 刚刚要迈进去的那只脚,就悬在空中。 陈洁的思维又一次开始的混乱,她的内心倾向于走进密室。 可身后的爆裂声,仿佛又在阻止着她进入这个房间。 然而,李一却在这时一把拽住她的袖子,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密室之中。 刚刚破开的房门,在三人全部跻身后,彻底关死。 并且门与墙的缝隙快速消失,眨眼之间也成为了墙体的一部分。 如此一来,整个房间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密闭空间,再也没有任何出路可言。 当灰烬停歇,陈洁模糊的视野终于有了一份清澈。 而眼前的一切,就宛如大厅的复刻。 牛洛、闻永新、郭亮,那消失许久的三具尸体,正赫然摆在房间的三个墙角。 他们全都被死死地封闭在圆柱体装置之中,赤裸着身体泡在液体中,随意地摇晃。 而从左往右,陈洁看到了他们的手中分别拿着一张数字卡片,对应着各自的身份。 牛洛:数字1; 闻永新:数字1; 郭亮:数字2; 八张卡片,已出其五。 算上先前死去的邓一雯、邵永安,他们已经等同于集齐了月份的数字:12。 而日期的“13”,差了一个完整的“3”和一个部分的“1”。 当然在陈洁目前的认知中,她仍然认为完整版日期为“12.18”。 但这三具尸体,并不是密室中最引人注目的。 当外部的十七根管道被摘除后,三具店员尸体的上方也存有三根管道。 这三根管道要比外面的那些粗壮上数倍,所输送的灰烬碎片也要更加硕大。 它们在各自的方向贴着棚顶铺线,最终汇集到了密室的正东方。 这里,也存在着一个圆柱体装置。 且它的体积要大上一倍左右,象征其独一无二的地位。 更令人侧目的是,这个装置中盛放的是一具尸体,但也称之为两具尸体。 这具尸体,是徐南。 可随着液体的浸泡,尸体缓慢转动,露出了背后的那一面。 在徐南的背后,还存有一张人脸,那是一个女孩。 她的样貌与徐南有诸多相似之处,却要更加明媚和清丽。 只是一双圆睁的猩红眼睛,将所有的美丽都毁的干净。 最特殊的圆柱体,代表了最特殊的那个人。 一体双面,一人一鬼。 某种意义上,这与潼关的情况何其类似。 但真正知晓内情之人,却能够一眼看出二者之间的区别。 陈洁在看到这一幕后,目光变得呆滞,凌乱的思维有了一丝汇总。 在这个装置前,她仿佛看到了红裙女人,正在不断调弄着器械。 那女人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丢进了圆柱体之中,又扯来大大小小的管道,将所有装置连接在一起。 所有东西都是她来布置,所有尸体都是她来搬运,所有事情都是她一手促成…… 女人在忙完一切后,终于转回头来,以一个奇异的目光与之对视。 而陈洁,看到了她的脸,得到了最精准的答案。 这个女人,也是陈洁。 但她的胸口上,却贴着八张数字卡片,上面给出的日期是:“12.14”。 “砰!” 西角的装置,被李一狠狠砸碎,里面的尸体连同卡片全部化作飞灰。 牛洛,数字1; 接着就是,北角、南角,剩余的两具尸体。 闻永新,数字1、郭亮,数字2。 李一完成了计划的前半段,将五张卡片全部送到了季礼的那一边。 做完这一切后,他悄无声息地来到陈洁的身旁,与她一同观看着最后一个装置,以及最后一具尸体。 “你明白了吗?” 陈洁怔怔地转过头,看着李一那张在灰烬中偏冷的侧脸,一字一顿说道: “12月14日的我,是规则,是鬼物,亲手创造了一切……” 李一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轻轻摇头,给出了最准确的真相: “应该说,是12月5日的你,带着生路答案回到了12月14日。” 陈洁的脸上写满了震撼与无措,脑海中的一切都消失了,仅剩这句话。 “这怎么可能……” 她看向了前方,可那里的红裙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尽管眼前的事实,已经说明了一切,可她仍然无法想象…… 如此反逻辑的猜想,李一是如何发现的? 但紧接着,她就感受到了一阵刺痛,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 不太疼,只是有点麻。 然后,她瞪大了双眼低下头,看到了一滴鲜血洒在了鞋面上。 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 喉咙上的剧痛,随着每一次呼吸而愈演愈烈,仿佛体内烧起了一团火,正要将其淹没。 陈洁在一系列的震撼中没有回过神,她死死地盯着李一的身影,目光中充斥着散不去的困惑。 李一冷漠地注视着陈洁的死亡,将手中的匕首丢在地上,按住了她的肩膀。 最后一个数字“1”,完整。 八张卡片,已得其六,只差最后的两张“3”。 看着数字与尸体化作灰烬,在空气中渐渐消散,李一自言自语道: “看来,今天不是任务第一天,而是第二天……” 第八百七十三章 反向生路 今天的日期,12月15日,名义上任务的第一天。 但实际上,这已经是十名店员参与任务的第二天。 这是一个十分反逻辑的情况。 现在将时间定格,以李一的角度重新审视这次任务。 …… 任务开始前三天,12月12日晚。 故里茶香会面的十分钟后,李一采取了属于他的行动。 当天夜晚,本市17名农悦可或在沉睡,或在进行着夜生活。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产生了半秒钟不到的恍惚。 产生同样情况的,还有徐南、邓一雯、牛洛、闻永新、邵永安、郭亮、陈洁、常念八人。 只有季礼无法被罪物所影响,因此无效化。 共25片鸦羽,落在25人的身上,即融入到他们的体内,像是注入了一个微型检测器。 活体罪物,乌鸦。 主效果:鸦羽落身,嵌入骨髓,扎根灵魂,与之共生。 罪物的主人,李一则拥有了瞬息间杀死宿主的能力,且可融合本罪物其他子效果,联合使用。 12月12日当晚,陈洁等六名店员的第一次搜查行动,鸦羽无事; 12月13日清晨,随着季礼第二次杀戮行动开始,宿主接二连三地死去,鸦羽也随之磨灭; 这其中,早上7点69分,清苑小区那一户,鸦羽产生了异常波动。 时值季礼闯入其中,屠戮全家,并因此酿成了大祸,险些身死。 李一则借用鸦羽之力,为其开辟了一条逃生方向。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出现问题的是任务的前一天。 12月14日零点刚过。 其中原本折损的17片鸦羽,竟全部重生。 没错。 在任务的前一天,李一就已经知晓了农悦可全部复活的情报,但他谁也没有提。 甚至就在任务开始时,他也始终没有声张。 因为他分明察觉到了,就在12月14日,有两片鸦羽是在不断移动的。 这两片鸦羽,在一整天的时间里,分别与17名农悦可碰面,造成了两片鸦羽之间的联动。 也就是说,除季礼和他本人外。 有两名店员在任务开始的前一天,主动接触线索人物,且异常活跃! 任务当天,12月15日。 李一特意让所有店员,提前一个小时,在市中心医院停车场汇合。 目的就是为了用任务开始前的时间,让乌鸦对每一位店员进行指认。 他想知道,究竟是哪两个人竟会隐瞒所有人,单独行动。 第一个人,常念。 诡异的是,乌鸦给予了反馈,却十分模糊。 李一收到的消息是: 常念像是那二人中的一个,又不像。 至于第二个人,尽管当时陈洁迟到了八分钟,却也已经能够将其确认。 李一从任务一开始就知道,陈洁、常念这两名女性店员,有诡。 怀带着这一情报,再来看待任务中发生的事情,许多细节就有了解释。 在前往钓影路444号途中,他对陈洁进行了长时间的观察。 他惊异地发现,越是靠近钓影路444号,陈洁的茫然状态就越发得减弱。 当置身这栋大楼之中时,她的各个方面已经达到了一个成熟的资深者标准。 从这开始,李一的内心就有了一种猜想。 “也许陈洁的异常,就来源于钓影路444号。” 然而,牛洛的尸体当着李一的面前被鬼物带走。 当时他的眼前闪过了一个红色的身影,但那时他还并不清楚这算什么。 直到第五层走出迷宫后,陈洁拉下了羽绒服,露出其内的红衬衫。 陈洁,是一个非常喜欢红色的女人。 在参与任务之前,她的装束一直是红色的裙子,外套一个皮质夹克。 同时,陈洁的记忆也开始了复苏。 在她的指认下,第二、第七、第九,三个楼层中,李一得到了诸多情报。 尽管这些回答都很笼统和模糊,但这个回答的方式,却让他有了一个重大突破。 如果陈洁的回答,是单纯的记忆点。 那么可能是说明,她并非第一次经历这一切,只是曾经遗忘。 但她所给出的答案,全部都是一种宏观且深层的用词。 这种既视感,就像是一个出题人在向考生,隐晦地给予提示。 当然,到这里为止。 李一只能够确认,陈洁疑似是规则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布局者。 距离真相,还差最关键的一步。 而季礼的短信在这个档口却及时传来,终于为他提供了一种更加疯狂的思路。 完整版日历的日期为:“12.13”。 忽略陈洁的异常,原本的思路是集齐八张卡片,获取“12.18”的日历,从而脱离规则。 可现在集齐后的日期指向12.13,就等于将一切推翻。 为什么是12月13日? 如果这是一场与时间相关的任务,那么怎么会把时间线跳跃到任务的两天前? 按照正常的顺序,应该是12.14才对! 那么,现在将陈洁、常念两个在任务前私自行动的异常者,加入进去。 一个完整的真相,终于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日历:12.14,已经用过了…… 一名店员,被送到了12月14日,用任务后的经历,获取的线索,去提前布局! 布什么局? 自然是生路提示! 那么正常时间线的任务第一天,就应该是常规执行任务。 可在一整天的任务中,他们震撼地发现,本次任务全是死路,并无生路。 所以,唯有集齐卡片,利用规则。 最终,店员们集齐了一个“12.14”日期的日历。 而日历的作用,就是将一名店员送回到了对应时间。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人。 ta会带着生路答案回到12月14日,提前布局,将生路线索安插到12月15日。 从而让一个没有生路的任务,变为有生路的任务! 而这个人,正是陈洁。 那么相应的,12月13日的那个人,就该是常念。 虽然现在卡片尚未集齐,但也已经因果倒置,选中了她。 至于为何在12月13日当天,李一并未察觉到鸦羽变化。 那是因为在这一天,17名农悦可已经被季礼杀死,还没有到达复活时间。 错乱且有序,荒诞却通顺。 李一将一切隐藏的很好,一直在暗中不断将这一想法验证。 而真正让他确认这一想法正确的是,徐南。 因为李一的计划,正是利用徐南,来直接毁掉规则。 徐南一体双魂,半人半鬼。 如果说每名店员就对应了日历的一部分,而日历又代表规则。 那么只要将徐茶这只鬼,融入到规则之中,就会产生对冲,有一定概率毁掉规则,直接完成任务。 这就是李一的生路。 剑走偏锋,但逻辑有理。 所以,他无视了季礼的警告,孤注一掷地走入了第九层,哪怕他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死。 他相信自己是正确的。 如果打开密室的大门,优先触发的是徐南的死路。 那就说明,陈洁这个“创造生路者”,用的正是与他相同的生路。 这也可以彻底确凿,陈洁的身份,穿越时间线的猜想。 而现在答案也很显然,就摆在眼前。 徐南一体双魂的尸体,就盛放在圆柱体之中,最终的生路提示已经给出。 这是李一的生路,却由陈洁回到一天前,代为创造。 这次任务的形式,简直是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反逻辑推理算什么? 它竟然直接横跨时间线,让店员自己为自己创造生路! 第八百七十四章 见鬼人格 日历,在这次任务所起到的作用十分特别。 它是规则的具象化体现。 既代表了死路——将十名店员困在这段时间线中,不断面临死路; 又代表了生路——集齐数字卡片,将一名店员送回对应时间,完成生路布局; 任务第一天,李一思考出了“以徐南对冲规则”的生路,让陈洁回到12月14日,用来安插提示。 任务第二天,也即是此时此刻。 生路正在执行。 …… 昏迷的一整天的徐南,终于撑起了双臂,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 他单手撑着墙面,慢慢抬起了头,看向最特殊的那个圆柱体。 徐南,徐茶,一具尸体的两张脸一正一反,正在液体中慢速旋转。 按照正常的死路,每一名店员之死都是因为见到了自己的尸体。 但此刻的徐南,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它,定格成了一张照片。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着。 距离李一许诺过的一分钟时限,仅剩下最后的十秒钟。 徐南缓缓地转过头,目光呆滞地盯着李一,半边脸上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并即将蔓延到眼睛里。 “店长,这条死路对我无效,你的生路不对。” 照常理,死路对他应该是有效的。 尽管他身边有一个徐茶的鬼魂,但非特殊情况是始终盘踞在其周围。 可由于前往钓影路444号的途中,有一个“神秘人”牵动了徐茶复生,导致他们兄妹,一人一鬼完全融合。 鬼是永远无法被杀死的。 所以融合了徐茶的徐南,也已经对该条死路无效化。 那个神秘人,曾经李一认为是12月14日的陈洁,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显然不会是她。 如此一来的话,ta是谁? 李一大致可以猜到,但他对此却不愿多花费心思。 因为以徐南对冲规则的生路,本就是一个非正途的捷径,是投机取巧,钻任务的漏洞。 “我会让你满足死路的。” 李一伸出双手,手掌向上朝两边摊开,缓缓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一阵突兀的狂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将地上的灰烬全部卷到了空中。 场内的两个人,身体不断往后吹动,被这阵狂风吹得无法站直。 徐南用力眨了眨眼,他的右眼就流下了一道鲜血,再一抬头时半张脸已经开始了鬼化。 他猛地仰起头,看向了棚顶的位置。 在那里竟出现了两只巨型的黑色手掌,那上面没有掌纹,光滑得像是一块黑色玉石。 而这两个手掌出现的那一刻,徐南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 他体内的两种灵魂,正在不断荡漾和碰撞,尤其是徐茶的那一部分竟开始颤抖。 一阵阵黑色的气息,从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染黑了一大片的灰烬。 徐南的理智已经被压榨的所剩无几,他即将完全被徐茶抹除意志。 但在此之前,他还是认出了天空中的两只手。 这双手,来自于某次联合接引任务,专攻灵魂。 它拥有着能够将人的灵魂抽取,撕裂的可怕能力。 当它在那次任务出现之时,所有人都认为这只鬼是专门对付李一而来。 因为李一体内有一只鬼,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但谁也没想到,曾经的屠刀竟落到了徐南的身上。 隐藏了一整天的灵异图腾,李一在这一刻用了出来,并且一经亮相就是如此惊艳的手段。 李一的灵异经历太丰富了,他见过各式各样的鬼魂,无数匪夷所思的能力。 此次任务的“思想接近”,给予了他完美的生路达成条件。 这是李一提早为徐南准备的灵异图腾。 只要将徐南与徐茶,一人一鬼的灵魂分离开来,那么死路就仍然奏效。 同时,又因为二者的灵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徐南被杀死后,徐茶也有极大概率被日历抽走。 如此一来,他的生路就足以达成。 如果这一幕被常念看到,她一定会欣喜若狂。 专攻灵魂的鬼物,抽取、撕裂灵体。 但实际上,潼关的情况与徐南却是有了天差地别般的不同。 徐南是后天被鬼寄生,所以可以进行剥离。 可潼关是灵魂被驱赶,身体被鬼物占据,二者达成了一种更奇异的融合。 所以,若仅仅只是针对灵魂剥离,仍然做不到解救。 而此刻徐南的灵魂正在被撕裂,他只觉得大脑中的记忆开始碎片化,思维也正在崩溃。 在分离人鬼灵体时,他的一部分记忆被随之牵动,撕碎。 在模糊的视线里,徐南看到了一个明媚的女孩,正流着眼泪对他默默微笑,仿若离别。 脑海中,关于徐茶的记忆越来越少,他正在淡忘那个从小到大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 同时,一只鬼惨白可憎的女鬼,正盘旋在他的四周,将那个女孩所取代。 徐南痛苦地伸出手,想要去最后一次抚摸妹妹的脸,哪怕她已经成了一只鬼。 “李一!!” 他已经失去了徐茶,就更不能任由李一抹除她存在过的记忆。 徐南的脑海中,开始浮现了一支笔,不断进行快速的勾勒。 一个相貌温婉,神态冰冷的矛盾形象,逐渐立体。 同一时间,一阵窃窃的低语从密室之中响起: “鬼是真实存在,就在我梦里、脑里、心里。 我被这两个人撕扯成了两份,它们时而融为一体,时而陷入分裂。 所以我要逃,逃到一个听不见它们的地方。” 另一边,因任务禁忌,没有鬼物在身的李一不受那双黑手所影响。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背后猛地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念着一段熟悉的话语。 李一心中一凛,立马转过头,只见温荷正以一种极为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下一秒,温荷的影子突然消失,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而后李一顿觉自己的意识也产生了撕裂,原本独一的灵魂,骤然开始分裂。 一部分是过去的他,一部分是现在的他。 明明都是他,可却被强行撕裂成了两部分。 同时,耳边再度响起了温荷的那段话: “鬼是真实存在,就在我梦里、脑里、心里。 我被这两个人撕扯成了两份,它们时而融为一体,时而陷入分裂。 所以我要逃,逃到一个听不见它们的地方。” 这次任务,终究是有鬼的。 它,就是温荷的见鬼人格。 第八百七十五章 第一生路 自从第四次店长任务后,徐南深受鬼魂附体之苦,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徐茶临死前的痛楚。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从当初的清秀俊逸,折磨成如今的骨瘦如柴,精神错乱。 可即便如此,徐南也不甘心就这样丢失记忆,甚至对这只鬼也不愿意放手。 为此,他不惜与李一决裂。 在进入钓影路444号之后,人与鬼的融合有了较深的趋势。 但或许是任务的特性,他一半被鬼影响,一半留有理智。 从而他能够一眼看穿,本次任务仍然存有鬼魂。 那就是双重人格的温荷。 面对李一此番以巨型黑手撕裂灵魂的手段,他不得已将这只鬼也拉入了战局。 他要逼李一撤手,否则就一起去死。 但实际上,徐南仍然忽略了一个关键信息。 那就是这次任务并非无解任务,面对鬼魂是存有破解方法的。 李一的意识混沌,但行动力却并没有受到影响。 尽管他正在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趋于分裂,成为两份。 这与棚顶的巨型黑手攻击方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但李一之于徐南,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还没有遭遇到死路。 或者说,并非是无解死路。 他拖得起,徐南却拖不起。 只要他将温荷这只鬼解决,计划仍然照旧。 眼前的视野出现了模糊,无数的黑色颗粒在晃动着,逐渐勾勒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李一的耳旁,有两个声音在重复着那番话。 “第七层,不该死的人却死了——农国豪。” 他艰难地摒弃着脑海中的那些杂念,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当初的农国豪,也是线索人物,那么他是怎么死的? 李一不清楚,但以此类推,同为线索人物的温荷也可以死。 他的世界像是分成了两份,其中一部分正在一只鬼啃食与吞噬,通过灵魂的连带关系,让他感同身受。 仅剩一半的理智在不断思考这个问题。 到底怎么能够杀死温荷? 直到他将目光看向了此地仅存的那个圆柱体,里面是徐南的一体双面之尸。 “在本次任务,显然徐茶也被视为参与者的一员。 那么……” 李一没有再继续深思,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用尽全力拉开了密室的大门。 此刻,第九层的大厅中已经是一片狼藉。 地上的水渍、灰烬和尸体,密密麻麻铺满了地砖之上。 而李一的目光首先锁定在了最近的那具尸体旁边,昏厥过去的温荷正趴在农悦可的身上,毫无苏醒迹象。 果然如此。 温荷的情况与徐南有着大幅度的重合。 她身为线索人物,却拥有双重人格,一面是人,一面是鬼。 当刀子刺穿活人的咽喉时,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片又一片的灰烬。 它们顺着风吹的方向,荡漾着离开了第九层,朝着更远的位置飘去。 李一靠坐在地上,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外伤,可双眼中却没了往日的锐利。 他轻轻地扭过头,看向了开着门的那间密室。 鬼没有了。 无解死路,对人也对鬼,只要见到自己的尸体,就一定会消失。 温荷的人鬼双人格解决,但李一的灵魂也被撕扯了一半以上。 他此时瘫坐在地上,只觉得内心忘记了许多事情,可具体是什么却又想不出来。 只有模糊的视线里,徐南的情况已经进入了最恶化。 当李一解决温荷时,徐南彻底与徐茶分离,成为了一个纯粹的个体。 他死死地抓着这只鬼的手,任由其一点点侵蚀着手臂的皮肤。 溃烂与剧痛蔓延而上,血管都在凸起,皮肤下充血。 在这个时候,徐南转过头看向了圆柱体中的自己,轻声说了一句话: “就这样吧。” 而后,徐南的双眼轻轻闭上,迎接着自己的死亡。 天空中的巨型黑手已经悄然离去,死路已定,它再无需出现。 接着徐南的胸口处,衣服碎裂,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刻刀刺进了他的体内。 一条横线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划开了他的肺部和心脏。 同时,在他正对面,徐茶这只女鬼的白色衣服上,也出现了一个倒着的“f”字母。 但当这两个笔画合在一起时,却能够组成一个完整的阿拉伯数字“3”。 李一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却仍然在这一刻凭着本能地站起身来。 踩在地上宛如行走在云端,十分绵软和失重,短短的几步路他摔倒了七八次。 灵魂,从来都是一个十分抽象的概念,甚至没有人能够证实它的存在。 但在某些任务之中,灵魂真实存在,且会扮演着极重的戏份。 当店员的灵魂被攻击后,往往伴随着遗忘、痴傻与空虚。 这是一种与肉体受伤,截然不同的攻击方式。 李一此时就是遭遇了类似的情况,他大半的记忆和理性都被磨灭,只剩下部分本能。 然而这不多的本能,却指引着他慢慢前往徐南的尸体旁。 当他的手轻轻落在尸体的肩膀上时,一瞬间掀起了莫名的狂风,将其身子不断向后,直至摔在地上。 在风中,徐南的尸体化作了一片片灰烬,沿着屋内飘荡了几圈后,消失不见。 同时,李一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道支离破碎的画面。 邓一雯半个身子烧焦、牛洛的尸体被红影抢走、闻永新引人进入迷宫。 郭亮被陈洁杀死、邵永安对死路的猜测、陈洁死时的震撼,如今是徐南的尸体消散在眼前…… 李一仿佛看到这一个个死者,他们均化作灰烬,带着一张数字卡片,前往了某个神秘的地方汇合。 最终的画面,是定格在一个长发男人。 此人正捧着一本写有“12.18”的日历,接二连三的重咳让那双手不断颤抖。 第一张卡片、第二张卡片、第三张卡片……直到第七张卡片。 属于徐南的那一张出现在了男人的手中,可却迸发了除灰色之外的,另一道黑色。 灰色代表徐南,黑色代表徐茶。 李一已经记不起自己的计划。 他费尽心思地将徐茶也上交到日历之中,就是想用一只鬼去毁掉规则。 但时间,一秒、两秒、三秒…… 一个崭新的一分钟过去了。 距离曾经李一所说的一分钟完成任务,早已超时,但任务并未结束。 该条生路,错误。 李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纯灰色的双眸望着窗外的灰烬,微微摇头。 而密室中的圆柱体,突然又出现了一具尸体,与李一长得一模一样。 第一条生路失败,属于李一的无解死路也将来临,接下来的事该交到那人的手里。 第八百七十六章 偷渡时间 季礼微微垂首,长发遮面,一缕鲜血从鼻腔中缓缓渗了出来。 鲜艳的红色与面容的苍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进行了几个深呼吸,才从怀里拿出手帕,擦了擦血迹。 “李一还是失败了,或者说这个生路的方向就不正确。” 在前往钓影路444号的途中,一张接着一张的数字卡片纷迭而至。 直至方才,第七和第八张卡片的到来,他手上已然集齐“12.13”的代表日期。 在进行了多达八次的通灵,季礼已经将这次任务的前前后后尽收脑海。 十名店员,如今仅剩二人。 随着李一死前的通灵结果,事情的走向已经相当明显。 季礼作为规则中的一环,就是要利用到手的“12.13”,将常念送到两天前。 而常念需携带一条正确的生路,通过这两天的时间来为第二次…… 不对,应该是第三次任务之行铺垫。 常念成为生路布局者,将一系列的提示植入任务过程中,指导着店员们实施正确的生路。 季礼看着掌心的八张卡片,一滴血洒在其上,晕染了一抹字迹。 他轻轻挥手擦过,却在停顿几秒后,才拿起手帕堵在了鼻腔。 八次通灵再加本身重伤,他的身体已在强弩之末。 不仅思考能力大大下降,就连如此简单的动手能力都十分为难。 手上的八张卡片,背后的字面此时原本的灰色光华已经完全熄灭,这代表着通灵失效。 但唯有徐南的那一张,灰色消失,但属于徐茶的那一部分黑色却还在闪烁着微光。 这也是季礼为什么说李一的生路是一条错误的方向。 李一生路成立的前提是,规则需将徐南+徐茶视为“一个人”。 这样徐南死后提交,就等于将徐茶这只鬼也融入规则,从而进行对冲。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规则显然并不是这样看待。 徐南是一个完整的人,徐茶是一只单独的鬼,他们二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却彼此独立。 所以李一仅仅做到了将徐茶并列提交,却并未占用“八张卡”之一的席位。 徐茶,成为了一张多出来的卡。 当然,李一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极为不易。 在不知道结果之前,谁又能确保生路万无一失,全部按照自己所想发展。 “小哥,马上到了,我给您停在街口可以吗?” 季礼恍惚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被薄雾遮挡的高大楼宇,无声地点了点头。 …… 这是季礼第一次来到钓影路444号。 一整天的时间已经过去,此时已然来到了深夜的21点02分。 与其他九人看到的灰烬世界不同,在季礼的视角下这就是一栋人迹罕至的翻新楼。 零星有几辆车进进出出,但行人却极少,显得比较荒凉。 季礼裹紧身上的衣服,迎着风来的方向走进了钓影路444号。 此为现实世界场所,且他本身是规则之一,所以无需担心。 就这样径直走进楼内,并坐上电梯,一路登向第九层的0910。 0910是农悦可的新家。 但无论是农国豪还是温荷,却都没有完成搬往新家的愿望。 当季礼来到门口时,却看到一把钥匙正插在锁孔上面,像是早已等候他多时。 没有多想,房门被悄然开启。 铺满防尘布的屋中,众多家具都被白布覆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乱的味道。 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这些家具,也不是空旷的房间。 是那些被白布覆盖的地面上,赫然躺着十具尸体。 仿佛在灰烬世界死去的所有人,全都被搬到了这里,用意不明。 季礼皱着眉头,艰难地喘息着,肺部像是燃起一团火,让他无法遏制的重咳。 这一次比往常都要剧烈和痛苦,让他青筋暴起,面色暗红。 空气中弥漫的怪异气味加剧了胸腔的炙热,直到一大口血喷溅出来,洒在地上的白布上,开出一抹妖异的花朵。 季礼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已经殃及到了身体,再过不了多久只怕连站立都无法保持。 他艰难地来到十具尸体前,简单地一一扫过。 最左为农国豪,其次是邓一雯,接着就是按照死亡顺序依次摆放,最后两位是李一和温荷。 这些尸体并无外伤,只是面如死灰,却平静沉稳。 这个摆放的位置,看在季礼眼中也给予了他一些提示。 曾经他认为,日历是这次任务的核心道具,它封印了店员,也提供了生路。 但现在来看,似乎农国豪、温荷、农悦可三人,也有着类似的代表意义。 他们的一通电话,将所有店员引向了清苑小区——钓影路444号。 他们的最终死亡,让生路的开端落在季礼的手中,开启一个新的方向。 季礼已无法再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因为他越是用脑,越是有一种昏厥感。 他的状态已经奇差无比,因此不得不摸索着农国豪的尸体。 好在,线索人物的尸体出现在这里,还有另一种用途。 季礼拿着农国豪的手机,对比了下自己手机中的通讯录,拨通了常念的号码。 “我是常念,你是谁?” “我是季礼。” 两个人的声音都透着不同程度的虚弱,听起来让人心中沉痛。 常念在沉默了几秒钟后,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看来他们是死的差不多了,要不然也不会轮到你联系我。”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你我二人,我向你说明当前形势……” 关于任务中发生的一切,乃至具体的规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事情。 尽管已经得出精准的答案,季礼还是花费了不短的时间才完整传达。 待说完这些,季礼已经筋疲力尽,坐在沙发上叼着烟,打火机点了几次都未能点燃。 “如果说我会回到12月13日,那也许有些事就可以解释。” 常念联想到了之前遭遇的一系列诡异情况,似乎都有些一些明悟的迹象。 “关于生路,你有怎样的想法?” 听着常念的问题,季礼没多少能力再去回答,只是低声说道: “顺着李一的思路继续往下推,坚持你以农悦可为核心的路线吧。” 常念在另一边沉寂许久,通话陷入了漫长的暂停状态。 季礼这边已经将一张一张卡片,贴合在日历的台本之上,只差最后一个“3”。 见常念迟迟没有开口,季礼顶着剧痛的折磨,提示了一句: “任务的起源在于清苑小区,客房中的那只鬼应有用途。” 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思考能力,只能简短的给出提示,留给常念去进一步思考。 常念斟酌再三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我知道生路该怎么做了,交给我。” 季礼长叹了一口气,将最后一个“3”贴在了日历上面,此时日期转为12月13日。 同一时间,他看向了窗外。 雾蒙蒙的黑夜里,像是闪过了一点点黯淡而又夺目的灰烬。 它们从地面扶摇直上,漂浮在空中,像是数不尽的萤火,也像是夜幕中的星点。 诡异而奇特的力量,笼罩在季礼的身躯之上,他眼前出现了一个伫立在灰烬世界中的倩影。 那女子带着孑然一身的勇气和破釜沉舟的果敢,目光灼灼地盯着上空。 他们,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却仿佛注视着同一片天空。 钟表的指针从这一秒钟开始回拨,一圈又一圈。 常念的身影逐渐变得不再可视,像是成为了一个透明的幽灵,偷渡时间,回到过去。 而季礼手上的日历却也因此化作了一团灰烬,随之飘散。 他两手空空地注视这一切,闭上了疲惫的双眼,内心默念: “李一,你的b计划是什么,我还没能参透。 可一切已经推倒重来,记忆清空后我们的道路能够统一吗……” 【任务首次,结束】 第八百七十七章 重走一切 【任务再次】 时值2015年12月13日,清晨5点钟整。 垂地的窗帘里,从缝隙上渗入了一抹淡淡的晨光,并不明亮,反而格外黯淡。 在这个阴冷又古怪的清晨里,常念茫然地掀开被子,坐在了床头。 她的头有些疼,像是漫长沉睡后的刚刚苏醒,又像是许久不曾睡眠的憔悴。 看着房间内的摆设,一些支离破碎的影像慢慢复苏。 “今天是12月15日……” 常念恍惚地摇了摇头,她看向了手表上的指针,此刻刚刚来到五点钟,但日期却为12月13日。 一瞬间,她终于记起了一切。 “四星晋升任务已经开始很久,我是从未来偷渡而来!” 她猛地转过头,看到了令其震撼的一幕。 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上,摆放着两个深蓝色的枕头。 右侧的那一面空无一人,是属于潼关。 而左侧的那一半,一个仍在沉睡的女子,被松散的长发挡住了面容,不时传出几声呓语。 床上躺着的女人,是常念。 床头坐着的女人,也是常念。 她终于从床上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早已穿戴整齐,正是出任务的那一套装束。 而当她重新审视自身时,却惊讶地意识到她的四肢趋于半透明状,像是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不止如此,在思维发散间,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房间内。 半秒钟后,消失的她又重新归来。 常念惊奇地摊开双手,捕捉着那些半透明状晶莹的掌纹,低声自言自语: “我如今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具备一部分的灵异能力,如瞬移和搬运……” 她的双目闪烁,不断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此行的使命。 “我是一个灵体,我要把生路提示安插在今后的每一天,指引着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12月13日,5点05分。 原时间线的常念终于醒来,她自然无视了床头站着的灵体,神色格外迷茫。 而这个时候,灵体常念也转过头,以一个对方无法看到的视角不断观察。 她看着她,从床上坐起,先是沉思了一会儿,又起床梳头。 在一番洗漱后,站到了镜面之前,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目光打量着镜子。 灵体常念忽然想起了,两天前的自己,她当时所经历的内心活动。 “难道,当初我看着镜面时,会有一种看着两个自己的错觉……” 因为,在当时这个房间中的确存在着两个常念。 砰砰砰! 季礼的敲门声准时响起,一切都与当初的经历一模一样,毫无改变。 “调整下状态,我们马上出发。” …… 灵体常念,一路跟随着常念的脚步,在5点10分左右来到了一楼。 看着吸烟的季礼,又看了看脸颊苍白的自己,她开始思考。 “我要把本市17个农悦可,包括他们的家人,在今天全部杀死。”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可以叫农悦可,我也可以叫农悦可。” “……” 听着自己与季礼的一系列对话,灵体常念逐渐进入了状态。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12月13日的自己会产生精神奇差的情况。 因为在这一天开始,她就被分成了两份。 一部分是过去的本体,一部分是未来的灵体。 在确定好杀死农悦可计划后,常念已经独自出门,准备驾车。 灵体常念则是以一种奇怪的目光,开始打量起了吸烟的季礼。 “现在的季礼,各方面还很正常。 但他应该会在此次行动后,陷入重伤,被未知之物袭击,从而也导致精神大幅衰减。 难道……” 此次灵体返还,她似乎可以通过另类的视角,重新串联起过去诸多无法解释的疑点。 而首当其冲的,正是季礼的异常。 陈洁、常念的状态问题,可以用第一、第二两次灵体偷渡来解释。 那么季礼也有类似的状况发生,是否也意味着他在不知不觉间,也成为过灵体? 甚至说,他的那一半灵体也正存在于这个过去的时间线中! 也许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季礼能够天然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轻盈而淡漠的女声突兀响起。 灵体常念转过头,正看到了一个脸上裹着白色丝巾的小千度叶,款款而来。 “我和你们一起去。” “这次行动你没问题,但常念似乎有点异样。” “我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东西,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在阻止我的窥探。” 灵体常念看着交谈中的二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按照曾经的记忆里,这次行动不该有小千度叶的参与,她也不记得此女的后续剧情。 她立马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 “小千度叶的加入、季礼的重伤、最终记忆的凌乱、季礼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这一切,一定有着重大关联!” …… 郊区的废墟,流浪者聚集地。 灵体常念具备了某种鬼物之力,她先于三人来到了这里。 其实她的生路方向,说起来也并不复杂,只是还需继续进行验证和完善。 从之前的经历来看,清苑小区那一家三口,才是任务的开端。 前16名农悦可之死,是成功的,有效的。 本次任务正是因为季礼杀死了最后一名农悦可,这才导致了一切的发生。 那么常念的生路构思,其主题就在于: “常规方式铲除前16名农悦可,同时让清苑小区的农悦可一家,以‘并无接近’的方式将其除掉。 这样就避免季礼成为规则的一部分,从而掐灭任务的起源。” 如此一来,后续任务中的规则就等于形同虚设,一切将回到正轨。 当灵体常念,来到了第一名农悦可附近时,场景一如往昔。 农悦可正缩在并不算厚的棉被中,用双手压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清晨的风里,最是阴冷。 女孩的体态瘦弱,却承载着另一条新生命的分量,看起来让人有些悲伤。 一个拾荒的干瘦老者,正提着一个编织袋从土道上蹒跚而来。 老者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口中念念叨叨: “昨天是7块6毛,今天应该不会有这么多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来到了这个漏风的房子前,看着被子里的女孩,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要是真能出世,还不如一出生就掐死他,免得成为第二个农悦可。” 灵体常念若有所思地听着,又在寒风中默默目送着拾荒老者的离去。 她总觉得这番话,另有深意。 第八百七十八章 客房有鬼 12月13日,清晨五点半钟。 季礼、小千度叶、常念,三人正抵达郊区的废墟,处理怀孕的那一位农悦可。 而灵体常念,她此时已经来到了清苑小区。 她抱着肩膀伫立在客厅里,审视着眼前的三扇房门,默不作声。 从之前的经历来看,前16名农悦可并不重要,只要解决这一户就可以更接近于生路。 “两个小时后,季礼会来到这里,与之达成联系,从而酿成任务。” 按照偷渡时间之前,她与季礼的对话。 处理清苑小区这一家,或可利用客房中的那只鬼。 作为灵体的常念,已经具备了一部分灵异力量,她自然能够感受到客房中的鬼物气息。 当初,蓝羽给出的资料中,就有所提到。 清苑小区,农悦可一家的主要灵异事件,就是客房有鬼。 且这只鬼,疑似是农悦可的外婆回魂。 12月12日晚间,牛洛、邓一雯等人来到此地,也是探查到了这只鬼的存在,并被惊走。 只不过,在任务开始之后,这只鬼的戏份就全无。 灵体常念思考再三,最终走向了客房。 客房的大门,一上一下刻意安装着两把锁头,拇指粗的铁链彼此栓挂,像是生怕有人能将其打开。 从这两个锁的位置来看就知道,安装锁头的人自己也没想过再开启。 她将手放在门上,眼神中开始闪烁思考的光芒,不断分析着此举的利弊。 “任务不会给出无用的信息,尤其是作为一只鬼。 通过蓝羽的调查,这只鬼是专门对付农悦可一家。 如果我将其在任务前释放,应该可以提前杀死他们。 参考季礼杀人从而导致自身成为规则一部分,且酿成后续任务的情况来看。 也许这只鬼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清除农悦可一家,从而彻底毁掉规则。” 在偷渡时间前的分析来看,这条生路的可行性应该是最高的。 毕竟,只要是人为杀戮,就必然会达成“接近”主题。 而此刻的常念,已经不能算是一名店员,她是一道由规则产生的灵体,所以不牵扯“接近”。 最后完成杀人的也是客房中的鬼物,理论上农悦可一家也不会再融入规则。 这条生路从逻辑上是行得通的。 灵体常念不再犹豫,她决定直接采取行动,让任务从12月13日就结束。 哗啦! 锁头牵动铁链,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音。 但它却并没有因此而断开,仅仅只是晃动了一下。 灵体常念的脸色一凝,她具备了部分灵异力量,按理说两个普通的锁头应该轻松开启。 可现在显然是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她皱着眉头,又拉动了几次,得到的结果却依然没有变化。 “难道这两把锁,不是普通的锁?” 她索性放弃开锁,而是决定直接穿墙而入,正如方才直接进入房间时一样。 可当她的手刚刚放在墙上时,却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悍的力量进行了反弹,直接将其推到了反方向。 灵体常念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看着眼前的客房,自言自语道: “看来,我无法对未来做出篡改。” 偷渡时间,回到过去,并不意味着她就可以改变未来。 显然,这次的规则无法支持这一点。 她要做的事是将提示安插到未来之中,而不是改变未来。 想到这里,灵体常念重新定了定神,开始围绕着房间转了起来。 “我的生路是,杀死所有农悦可,让规则失去载体。 前16名正常进行即可,但最后一个却无法在任务开始前完成杀戮。 那么就只能当任务开始后,再去杀死最后一个农悦可……” 再一次整理思路。 虽然这次任务的时间,写明是12月15——12月18日之间的三天。 但实际上,因为有日历的存在,这就是一个永无休止的任务,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什么时候能够摆脱规则的束缚,什么时候任务才会结束。 在灵体常念看来,17名农悦可应该都算是规则之一,只不过清苑小区的这一户是最接近规则者。 所以想要毁掉规则,就必须把他们全部杀死,且永不可复生那种。 现在可以确认,由店员动手,农悦可乃至他们的家人就都会复活。 这就必须要借助客房的鬼了。 灵体常念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忽然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就不太多了。 她在后续要做的事,就是要把全部线索作用于“客房中鬼”上面,指导着其他人采用这一生路。 但从12月14日开始,也即是明天。 明天,还有一个灵体陈洁的加入。 灵体陈洁,应该也会将生路指向“徐南”,但这一生路从结果来看是错误的。 至于到时候,两个灵体、两条生路、两种提示同时出现到底要如何应对,都是后话。 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个十分关键的任务。 灵体常念看了一眼时间,此时来到清晨的6点14分,再有四十分钟左右,季礼和小千度叶就会来到此地。 到底,这二人在此地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会导致记忆的出入,一切都该有了正确的答案。 …… 农国豪抱着一个衣柜从正门走了出去,温荷还蹲在地上打包着行李。 年少的农悦可一直在睡觉,对外面的吵闹不闻不问。 灵体常念就驻足在屋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却没有人能够留意到她的存在。 直到,一男一女突然出现在门口,打破了长时间的沉寂。 小千度叶还是来了,与季礼一道前来。 灵体常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看着他们。 “第七灵探所,季礼,专司灵异事务。”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不出所料。 温荷先被打晕,二人直接前往了儿童房中去看望故事的主人公,农悦可。 这是一个十分正常的发展路线。 灵体常念一路默默地跟随着他们,看着季礼拿出刀抵在农悦可的脖子上,看着小千度叶摘下布条观察灾祸。 一切似乎都顺风顺水,并无异常。 直到,农国豪的再次出现。 灵体常念在看到他归来的一瞬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她却看到小千度叶的面部表情立即大变。 联想到灾祸之眼,她立马意识到很可能是农国豪的身上弥漫起了灾祸。 紧接着,她的观察重心就全部放在了小千的身上。 她看到小千度叶的目光先在农国豪、又在温荷、还有农悦可,而最后一道目光落在了客房之中。 砰砰砰! 三声枪响,击碎了清晨的宁静。 而灵体常念终于看到了她要找的根源…… 一只不可视之的手臂,突然出现拉住了小千的头发,将其一把扯进了客房。 第八百七十九章 遗失记忆 眼前发生的一切,与曾经预期的截然不同。 灵体常念从没想过,小千度叶的遇袭竟然是出自于客房鬼物。 这只从来都没有戏份的鬼,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袭击一个与任务无关的人? 还没有时间继续去深究。 她猛地发现整个房间弥漫开来一阵遮住了视野的黑雾,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是要将整片区域吞噬。 紧接着,来自于门口的撞击声就此起彼伏的响起。 季礼的呼喊,青铜古棺的猛砸,却根本无法撼动这看起来不堪一击的房门。 灵体常念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她只是徘徊在黑雾里,不断思考。 “小千度叶应该是在一家三口身上突然发现了灾祸。 难道灾祸是一个提示吗?” 这个现象,似乎与她所掌握的生路,有一部分的重合。 一般来说,活人遇袭往往都伴随着生路提示。 那么小千度叶作为灾祸之眼的拥有者,她在农悦可一家的所见,极有可能是代表着什么。 或许正可以解释为:农悦可一家的生死关乎规则。 恰在此时,客房中鬼出手,与之对应。 从逻辑上,正与她所想的生路有着莫大的关联。 想到这里,灵体常念不再留恋于屋内,而是穿过墙面,看向了外部的季礼。 此时季礼已经放弃了以青铜古棺砸门的想法,反而拿出手机进行求助。 第一通电话打给的是余郭。 “你现在用剧本,把小千拉回到第七分店。” 无效后。 他的第二通电话,打给的是方慎言。 “方慎言,小千被困在青藤路3771号,清苑小区,你快来救她。” “小千对分店,对这次任务极为重要,你必须来救!” 方慎言不假思索的拒绝,令季礼的情绪失控,将手机摔碎后,愤愤离场。 而灵体常念看着纹丝不动的防盗门,没有继续跟随他的脚步,只是进行了更深层的思考。 “季礼在离开房间前,将农悦可一家杀死,也正因为这一点与之建立的联系,从而开启任务。 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她没有开展后续的行动,仅仅是站在门口等待,想要看一看待会此地又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比如,农悦可一家是什么时候复活的。 这个时间,并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因为又一场剧变在季礼离场后,悄然发生。 一阵低沉的脚步声,带着冷冷的风从楼道下方缓缓袭来。 一个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身影,就这样走来。 灵体常念在见到这个男人的那一刻,内心不由得产生悸动,一时间愣在原地。 方慎言,竟然来了。 他说过不会来,拒绝的那么决绝,但却还是悄悄来此。 而任务开始前,他来到农悦可一家之事,竟然没有任何人知情? 方慎言一经到此,脸上的凝重之色就越来越浓郁,他看着紧闭的防盗门,似乎能感受到里面的灵异力量。 几乎是没有多少犹豫,他就将白面鬼面具戴在了脸上。 灵体常念目睹着一切的发生,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不知道方慎言此刻的举动,是否也成为了影响未来任务的一大变数。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当她跟随着化鬼后的方慎言重新回到房中时,却见到原本浓墨一般的黑雾,已经被一道炽烈的白光所取代。 那是方慎言身上的白色病号服所迸发的光芒,强大到足以驱散黑暗。 而下一秒钟所发生的事情,又将颠覆了她这个目击者的认知。 十分钟前,曾被季礼三枪击中身躯的农国豪、温荷、农悦可。 这三个人竟然待在各自的房间中,根本没有死! 农国豪与温荷,正在主卧中收拾着行李,农悦可锁在儿童房,躺在床上翻阅着卡通书。 当黑雾消散后,季礼所做的一切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包括他在对方身上留下的枪击痕迹。 灵体常念的大脑开始不够用了,眼前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如果农悦可一家,根本不是季礼杀死的,那么……”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了那个漂浮在空中,冷冷注视着活人的白色鬼魅。 一根根丝线从那只手掌上垂下,以肉眼不可视之的速度,极快地穿梭过两个房间。 农国豪、温荷、农悦可,他们的脖子上被三根丝线完全贯穿,渗出一点血孔。 鲜血顺着丝线追根溯源,全部被化鬼的方慎言所吸收,直至化作三具干尸…… “杀死农悦可一家的凶手,竟是方慎言?!” 灵体常念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恐惧地望着天空中的那个白色身影,大脑一片混乱。 “那季礼岂不是根本没有与农悦可建立联系! 可他却在后续任务中,明显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极致的震撼中,她强行保持着理智的思考,将两条时间线的经历进行整合。 在第一次12月13日,小千度叶没有参与杀戮行动,清苑小区的行动仅有季礼一人。 而第二次12月13日,这里不仅有小千、季礼,甚至还有方慎言。 两种剧情,两个版本。 但第二次的剧情,是由任务规则的偷渡时间所产生,应该不会出错。 也就是说,现在的一切才应该是真实发生的事实。 那么再联想到在第一次12月13日,季礼在回到酒店后的口述,可以推理出一个信息: 在清苑小区行动之中,季礼就已经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规则发力,将所有参与者的记忆进行了修改。 一片鸦羽,不知为何会突兀地出现在棚顶。 它轻盈得宛如一片不该飘落的雪,轻轻落在了地面。 灵体常念蓦然转头,看向了那个她永远也无法窥探的客房,一抹灵异力量像是开启了一条通道。 有一些凉风从那里袭来,像是把什么东西送了出去。 而化鬼后的方慎言,也在杀死农悦可一家后,再没有留下,悄然离去。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太多震撼的真相接替发生,颠覆了许多猜想。 杀死农悦可一家的人,是方慎言; 季礼成为规则,并非由于完成“接近”主题; 小千度叶的脱逃,来自于李一的鸦羽; 灵体常念见证到了真相,却又更加深了生路的准确性。 因为现在已经得到确凿的证据:农悦可一家无法人为杀死,只能死于鬼手。 而本次任务,只有两只鬼。 一是温荷的见鬼人格,它自然不会杀死自己; 二是客房中的鬼,它按兵不动,待人开发。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生路都必然在客房,计划依旧。 第八百八十章 尸者开眼 为什么季礼成为规则之一,就必须要篡改当事人的记忆? 换个角度思考,如果保留这段记忆,又会对后续任务造成怎样的影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盘旋在常念脑海的疑问,仅剩这一个。 只是这个问题,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是永远没有答案的。 而身为灵体之一的常念,也终于等来了12月13日的夜晚。 在偷渡来的两天时间里,首日她以搜索情报为主,并且已经有所收获。 同时,生路的可行性也愈发提升。 时值12月13日的23点58分,距离12月14日的到来,仅剩最后两分钟。 常念从满是死亡味道的房间中直起身来,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客房的位置。 她能够感应到,这里面有一只鬼也在静静地等待着,喘息着。 两把纠缠在一起的锁头,锁住了它,也看守着它。 而当12月14日零点到来的那一刻。 鼾声就从主卧之中响起,伴随着夜晚的沉寂和窗外的风声,宣布着死者的复活。 农国豪、温荷、农悦可,接连复活,伤势全无。 鬼物杀人,可以令他们三人死亡一整天的时间,从而导致规则陷入暂停,继续朝着新一天迈进。 这就是生路的方向。 只要常念将这一点透露给其他人,就可以如法炮制。 利用客房中的鬼,一遍又一遍地杀死农悦可一家,直至把时间拖到12月18日,任务结束。 而在同一时刻,常念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间,出现在外界的空中。 她在黑夜中像是一个半透明的幽灵,闪耀在月光下,默默地注视着远方。 在某个位置,似乎存在着另一个相同属性的影子,也如她一样飘荡在月夜里。 灵体陈洁,在12月14日加入偷渡时间行列。 从这一刻开始,陈洁、常念两个不存在的灵体,将带着各自的生路提示,展开竞争。 常念必须要让李一、季礼等人放弃陈洁的生路,认可她的提示,走向正确的道路。 这也是此次行动,最关键的一步,却也是最大的困难。 …… “李店长给我的指示是,以徐茶去对冲规则,所以徐南是我行动的重点。” 陈洁以极快的速度穿梭于空中,直奔天明山脚下。 作为在任务第一天偷渡回来的灵体,她所掌握的情报还不知道该条生路已然不成立。 所以她牢记着此次行动的目标,正是徐南。 但同为灵体的她,自然也感受到了另一个同类,似乎也存在于同一片区域。 这让陈洁产生了一丝狐疑。 虽然她仅是有任务第一天的经历,但对规则已经大致清楚,于是就出现了疑问: “如果我的生路成立,怎么还会有第二个灵体?” 可仅仅只是一个疑问,却不能让她放弃安插生路提示的意愿。 片刻后,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天明山附近。 天明山,是第九分店的属地,有顾行简在此,一般人根本不敢来。 但徐南是一个例外。 他早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巴不得找一个机会与之同归于尽。 所以陈洁一早就清楚,徐南一定会来到第九分店附近伺机埋伏。 果不其然。 在靠近第九分店入口处的某一块墓园处,徐南正躺在一块墓穴上,像是一具尸体般不动。 月光打在脸上,照亮了他长长的睫毛和高耸的鼻梁,让其本就雪白的皮肤近乎泛光。 而那个在风里隐隐发抖的身子下,存在着一道被拉长的黑影。 在陈洁的眼里,她看到了潜藏在黑影中的长长发丝…… “与传闻相同,徐茶果然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身边。” 徐南的情况,算是最极端的一种特例。 徐茶这只鬼本就特别,它是由死者骨灰、连同任务诡井、再加上顾行简的帮助下,机缘巧合而生。 所以它到底算不算是一只鬼,都要另做看法。 它更像是一种“诅咒”,而徐南正是背负着诅咒的人。 陈洁作为灵体,是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所以可以近距离地进行观察。 她迎着月光,反复地检查着徐南与徐茶的状态,最终点了点头: “没错,徐南与这只鬼不会进行融合。 只要徐茶不复苏,他们就是单独的个体。” 这对于她后续的安排,是一个有利的消息。 毕竟她的生路,就是要发挥徐南、徐茶,一人一鬼的独特属性,让其分离后提交日期。 陈洁确定无误后,双目一闪,自此消失在原地。 而在她离去不过半分钟左右,又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出现在了相同的位置上。 常念皱着眉头看着下方的徐南,在脑海中开始了分析: “虽然我无法在任务开始前改变任何事,但却可以指引其他人走上不同的未来。 既然陈洁一心想把生路引到徐南身上,那我只需要让李一他们认识到这一点不可能即可……” 但片刻后,她又摇了摇头。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想要转变李一的思想,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毕竟陈洁的生路,也是李一的生路,他们总会殊途同归。 并且从后面发生的事来看,对某些人而言的困境,对李一来讲根本不算难题。 所以从李一入手,并不现实。 至于季礼…… 季礼会一直待在清苑小区,最容易接受生路,也最适合执行。 但他自己就是规则之一,所以在身份上会有冲突。 那么就必须要在除李一、季礼二人之外的店员着手,让那个人意识到正确的生路,并执行…… 常念不断检索着剩余店员的名字,最终一个城府颇深,且做事谨慎的形象浮现在脑海。 邵永安! 这个男人在任务第二天的表现,虽然并非突出,但他是全面掌握情报之人。 并且在任务之中,时刻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怀疑,尤其是对李一的判断产生了明确的抵触情绪。 只不过他最终的选择,是走向了无解死路。 可如果能够用一些手段,将其扭转思路,或许可以成为生路的执行者。 想到这里,常念的身影消失在了空中。 而几乎是在她离去的一瞬间,墓地草丛中陈洁的面容,在月光下就显了形。 她死死地盯着常念离去的方向,双目中带着疑惑,却有极深的忌惮。 “原来,常念也是灵体。” 常规逻辑下,两个灵体的出现,就代表了两条生路,那么必有一对一错。 但在陈洁的视角下,她也不清楚常念是来自于哪一时间线。 甚至她现在认为,自己也不是任务第一天偷渡而来。 常念才是任务第一天的灵体,所以她的生路是错的。 而陈洁所携带的生路,才是最新的生路,更有可行性。 由于规则原因,两个灵体都是不存在的人,她们或可互相察觉,但却无法对话和交流。 这就导致了矛盾必然激化。 陈洁要执行徐南生路,就要阻拦常念; 常念要执行客房生路,就要阻拦陈洁。 两个灵体,短暂的交汇后就纷纷离去,带着各自坚定的目标,开始部署。 而当夜晚的寒风,终于有了一丝停歇之意时。 徐南已经在墓穴旁陷入了沉沉的噩梦之中,挣扎着不肯苏醒。 但他在月光下的那个黑影,却有一个长相与他颇为相似的女鬼,缓缓走出阴影,显露出形。 它单手抚摸着徐南的脸,却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常念与陈洁离去的方向。 第八百八十一章 改写命运 12月14日,上午10点钟。 距离任务正式开启,倒计时22个小时。 陈洁已经把工作的重心放置在了钓影路444号。 她正待在楼内,整合手上的资源,对任务地点进行部署。 显然在她看来,钓影路444号就是她的主场。 同一时间,常念则已经来到听心酒馆之中,坐在吧台前晃动着酒杯。 上午的酒馆,并没有多少顾客,闪动的人影都是一些工作人员。 常念是一个无人可察的存在,所以她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饮酒。 而除她之外,酒馆里的另一位客人,是一个年纪约三十岁的朴素男人。 男子留着一个半长的七三发型,穿着一件黑色棉服,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脖子上还系着一个厚厚的围巾。 他没有饮酒,只是坐在卡座上,用卫生纸擦着鼻子,看样子有些感冒。 在他面前的小木桌上摆放着十几张照片,以及一个档案袋。 男人看着它们,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拿着笔在某些照片上勾画。 “邵先生,您要不要点些什么?” 一个服务生拿着扫帚,一边扫地一边随意地问着,看起来十分熟络,没有那么拘谨。 他没有抬头,只是鼻音很重地说道: “那来一杯热牛奶吧。” 邵永安,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中年男人。 他的身上也有许多这一年龄段的特点,比如喜欢琢磨,却不爱说话,但往往内心很丰富。 自从12月12日晚间,进行了一系列的探查行动后,他就时刻思索着这些农悦可们的情况。 其实从任务第二天的剧情来看,邵永安对待这次任务始终带着一种审视、怀疑的态度。 无论是清苑小区搬家、邓一雯之死、灵异图腾……等等事件中,他一直在观察。 这一点与李一很类似,只不过李一观察的是陈洁,而他观察的是所有人。 邵永安始终保持着足够的戒备之心,但最终为何会落得那样的结局,主要原因还是他与李一是同一队伍。 和李一做队友是一件十分不幸的事情。 因为他太强势了,不容许任何人提出相左的意见。 这就导致邵永安明明有自己的想法,但却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来。 直到最后他忍耐不住,强硬脱逃,却走向了落单后的死路。 当然,12月14日的邵永安对后面的事还不知情,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一个个“农悦可”。 一杯热牛奶放置在桌上,他拿起来抿了一口后,润了润喉咙,拿着笔在文件上画着。 “除去陈洁搜查的12名外,余下五位全都有明显的灵异事件,尤其是清苑小区。” 他拿出红笔,在清苑小区那一份文件上画作了一个重点符号,转动着笔杆继续思考着。 “但凡是任务,总要分个主次,可这次任务要怎么区分……” 常念一直端着酒杯,站在邵永安的背后,聆听着他的分析,当听到这一句话点了点头。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尽管邵永安没有对外表现出来,但实际上他的思路是极为正确的。 他在任务开始前,就把突破口放在了17名农悦可为何存在,以及区分主次上面。 这一思维,明显与常念的生路暗合。 正当此时,邵永安口袋中的手机嗡嗡作响,在简单应付几句后,若有所思地挂断了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杯子将牛奶一饮而尽后,整理好材料就要起身离去。 而在他离座的前一刻,常念却从他的手腕上将一串佛珠摘了下来。 看着邵永安低着头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听心酒馆后,她坐在其原本的位子上。 服务生已经把空玻璃杯带走,回到仓库里进行忙碌。 常念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佛珠手链,用指甲在细线上轻轻一划,整个手链就分崩离析。 数十颗木质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在桌上乱滚,但却没有掉落在地。 她一只手拿着细绳,一只手将一颗、一颗的木珠重新穿进手链之中。 直到,17颗大小一致的木珠,在这条细绳上被穿成了一条直线。 常念抬起食指,用指肚用力地按压着第一颗木珠。 这颗珠子,就像是被强大的力量所挤压一般,立马从中间爆开,进而碎裂。 做完这一切后,她将剩下多余的木珠全部带走,从原地消失。 几十分钟后。 丢失了手链的邵永安,终于去而复返,前来寻找。 而他一回到原先的卡座,就看到了在桌面上摆放的那串已经被动了手脚的手链。 原本数十颗珠子的手链,如今仅存17颗,全被一条细绳穿在一起。 但为首的第一颗珠子,却因外力被压得皮开肉绽。 邵永安双目茫然地看着这怪异的一幕,内心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异样感。 …… 与此同时,钓影路444号。 第九层中,陈洁利用灵体的特殊力量,终于将她心目中的最后战场部署完毕。 看着那些纵横的管道、装着尸体的圆柱体,她长舒了一口气。 灰烬的上升与汇聚,预示着八张卡片的提交,最后给予灵体的偷渡权利。 而最后一个圆柱体中徐南的尸体,也终将成为结束任务的号角。 她相信自己的生路是正确的,而且李一也有能力走到这一步来完成。 在布置好一切后,陈洁将外套脱掉,穿着那身标志的红色裙子,出现在了九楼的窗户前。 在这个俯瞰的视角里,她注意到了一个渺小而透明的身影,正在楼底与其对视。 同样,楼底的常念也正仰头看着穿着红裙的女人。 这一幕,似乎在许久之前就发生过,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她们,还都不是如今这层身份。 又是一个夜晚。 任务倒计时,只剩10个小时。 十个小时后,她们将成为新一轮任务中的焦点,在暗潮涌动的世界里进行见招拆招的对决。 但此刻的陈洁仍然不知道,她是最不能输的那一个。 如果她赢了,还可以有下一轮开始的机会。 可一旦输了,常念的生路奏效,死去的人都将无法复活。 生与死的立场没有对错之分,只是一场残酷的赌局,需尽全力。 于是,尽管提前知晓结果的常念,还是拿出手机,对一个号码发送了六个字: “不要相信陈洁。” 而这不起眼的六个字,也将彻底改写所有人的命运。 第八百八十二章 不安之种 12月15日,任务开始的第一天,但却是第三次的轮回。 一切,按部就班。 距离8点钟任务开始的最后五分钟。 陈洁驾驶着汽车,一路从天明桥直奔市中心医院。 本就低温的天气下,空调却吹着呼呼的冷风,让车内的温度比之外界也高不了几度。 可即便是如此,她那张苍白的脸上却仍有汗珠滴下。 虚弱的冷汗,萎靡的精神,让她不得不以这种自虐的方式来保持专注。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任务开始的第一天竟错过了汇合时间。 越来越快的车速,还有暗暗发抖的双手,宣告着此刻陈洁的状态有多么糟糕。 而在她所看不到的视角里,有两个身影正分别落座在后排车座上,紧紧地盯着她。 灵体陈洁在左,灵体常念在右。 前者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意外,但后者也同坐一辆车,却显得有些古怪了。 而更诡异的是,车上有一人二灵,却彼此不可直视。 陈洁根本看不到后排座上两个灵体在观察着自己,只顾着驾车。 互为灵体的二人,则因为规则上的原因,分属于两个时间线,不可交流。 只能感应到一股类似的气息潜藏在附近,却无法看的真切。 灵体陈洁会出现在这里,是她早早就设计好的事情。 她设法让陈洁的汇合时间延迟,就是担心李一会提前看出破绽,从而弄巧成拙。 至于灵体常念,她来这里的打算也很简单。 在后续的任务中,她已决定要紧紧跟随陈洁这一批人。 在没有提前动手脚的前提下,本次任务的店员配置是模板化的。 清苑小区,季礼一人; 钓影路444号,以李一为首的八名店员分为两批前往; 至于常念本人,她则是会莫名其妙地进入灰烬世界,成为局外人。 而灵体常念的目标人,邵永安是其中的第二批人。 第二批包括:李一、徐南、陈洁、邵永安、郭亮、温荷。 任务开始前可以使用罪物,为避免李一这个麻烦,灵体常念也不敢贸然现身。 所以跟随迟到的陈洁一同到场,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于是,两个灵体的两种打算,就造成了目前较为奇异的一幕。 当陈洁抵达停车场时,见到的是七个人。 她神情恍惚地看着李一等人,十分歉意地正要开口说话。 但李一却没有时间去听,只是将目光对准了另一边始终没有下车的男人。 同一时间,灵体常念则站在所有人的外围,目睹着一切的发生。 任务尚未开始,剧情还未展开,她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但在此之前,她还有对一个人有着莫大的疑问。 李一。 这一次,她以一个全新的视角来观察李一其人,当真有一种更加新颖的感觉。 按照季礼所说,李一在执行徐南生路前,就猜到过会有失败的可能性。 但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执行了,并且还说明已经留下后路。 灵体常念围着李一的附近,开始不断地踱步,目光牢牢地拴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天海酒店的传奇人物,他的确会犯错,但不会错的这么离谱。 那么他究竟为什么在明知生路可能失败的前提下,还要去执行呢……” 但这个问题,她现在还是猜不透。 而另一边,灵体陈洁却已经先一步登上了一号货车。 看着不大的车厢内部,她先是坐在了后排座的左侧,端正了一下坐姿。 在这个位子,待会落座的人将是邓一雯。 而邓一雯,是灵体陈洁所设计的第一名死者。 一般来说,新人+恐惧,的确是成为炮灰的首要人物,典型的是郭亮。 但郭亮为什么会死的那么晚? 因为他太清楚自己的定位了,所以选择了“绝对躺平”。 把自己的视野、思想全部封闭起来,任何线索、任何机遇全交给队友去处理。 这样的人,什么都不会去做,自然也就不会犯错。 但邓一雯就不一样。 她虽然任务经验欠缺,但思维灵活,且有一定的独立能力。 于是在任务前夕,必然会进行一定程度的搜寻和行动。 而这就给了灵体陈洁杀死她的机会。 计划中,这个一号货车的人,是必须全部阵亡的,且必须死在二号货车抵达之前。 邓一雯、牛洛、闻永新,是三颗棋子。 他们三个的死亡,将会起到给李一送出足量情报的作用。 如此一来,灵体陈洁才能更好的将“球”传给李一。 在这边两个灵体的两个视角推动下,牛洛已经接到了来自温荷的搬家电话。 在经过简单的商议后,一切均按照正常的剧情所发展着。 还是两辆车,两批人前往清苑小区,季礼和常念二人留守此地,进行等待。 …… 一号货车。 闻永新叼着烟,用手拄着窗户,轻描淡写地说道: “咱们得留意下这一家三口了,我怀疑他们未必是人类。” 邓一雯一人坐在后排,翻看着手中的笔记本,面色有些微红地说道: “我觉得后续还要去看一看,其他农悦可是否也复活了,或许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新的想法。” 如果灵体常念也坐在这辆车上,那么对这二人的对话一定会很感兴趣。 邓一雯、闻永新不愧是颇具天赋的新人,他们对待此次任务的第一想法,就是17名农悦可。 但可惜,作为车上唯一的资深者,牛洛却不合时宜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这家的情况是最诡异多变的,关键是真的有鬼。 我们这些人,任务前夕找了17名农悦可,偏偏就是这一户留下了联系方式和对应身份。 这就等于在任务开始前,我们就与之建立了联系。 在我看来,清苑小区这家一定就是任务的主线,咱们怎么躲都躲不过去的。” 原本邓、闻二人的思路已经打开,却又因为牛洛一番话给掐灭,彻底将局面固化在了清苑小区之中。 这就在不知不觉间让所有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变得单一。 邓一雯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最后合上本子,看向了窗外。 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象,如同她脑海中不断闪过的凌乱想法,毫无头绪可言。 慢慢地,她的瞳孔开始聚焦,从远及近,落在了玻璃上自己的脸。 而诡异的是,她忽然发觉自己的相貌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一抹鲜艳的红色让面部看起来格外润红。 就仿佛,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与她的脸一齐贴在玻璃上,导致了影像的重合。 她猛地转过头,身旁却一无所有,但不安的种子已然植入。 第八百八十四章 第二阶段 “徐副店长,先前的经历就是如此,现在已经死了一人……” 牛洛站在一号货车附近,按着耳麦神色不安地与徐南进行通话。 闻永新则拿着遗物笔记本上下地翻看着,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人没了也不能就死了吧? 说不定这小姑娘趁咱们不注意跑了呢。” 农国豪对邓一雯的失踪不屑一顾,他只在乎这几个搬家公司的人员把家具撂在了半路。 任务的第三天,剧情仍然没有丝毫改变。 其结果的产生,自然全部归功于灵体陈洁在幕后的一手操作。 “你们继续搬家,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徐南的指示依旧如常,没有过多的废话,也没有其他变数。 牛洛应付一声,看了一眼闻永新,还没等开口,李一的声音就此传来: “现在去翻看笔记本的当天记录,里面会藏着她消失的线索。” 闻永新一直在检查笔记本,当李一这番话传来之际,他就已经发现了一些异常。 他悄悄指了指耳麦,切断频道后,将笔记本上的一页推到牛洛的眼前,悄声道: “你看,这里有一点油脂之物。” 牛洛也学着他的样子切断通讯,仔细辨认了一番后,皱眉问道: “邓一雯就留下这么一样东西,这算线索吗?” 闻永新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脸色凝重地低声说道: “如果你再联系一下,她在车上曾与我们所说的火灾一事……” 牛洛的目光一怔,片刻后面色变得丰富多彩,惊呼道: “难道她是死于火……” “嘘!” 闻永新赶紧堵住他的嘴,极为谨慎地四下看了一圈,像是警惕着附近的什么东西。 在他的视野里,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在收回目光时,却正好不偏不倚地与灵异陈洁对视了一瞬。 “我怀疑邓一雯就是因此而死,她的死法应该是说明了些什么,但不可外传。” 灵异陈洁听着这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闻永新。 按照上一次的剧情发展,“思想接近”是由李一提出。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其实闻永新早就有所猜测,只是他刻意隐瞒下来,没有明说。 将这个理论的提出机会,交到了李一的手中。 至于闻永新为何要这么做,或许是出于谨慎考虑的原因。 此人表面激进,实则心细如发,就连“言语接近”都不愿意,而是将这一问题抛给李一。 如此一来,他就从根本上规避了风险。 灵体陈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内心已经开始了盘算和深思。 其实她作为一个从过去偷渡的灵体,是站在一个纯粹的结果论立场。 后续发生的剧情,全部都是记忆中的碎片。 她就是依照这些碎片,来策划、推动未来的发展。 在计划中,第一批的三个人必须要在第二批到达之前,全部死亡。 这样才可以透露出数字卡片的情报,并且达到“死路隐藏”的作用。 但以她所掌握的情报,关于这三人的死亡场景,也是一无所知。 灵体陈洁,虽然在这一阶段,扮演了“鬼”的身份,但她的使命也是执行任务。 如今,闻永新的表现已经与她所掌握的记忆,产生了一些出入。 这就将导致,后续杀死牛、闻二人的手段将有所变化。 尤其是闻永新,此人的心智、头脑达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准。 那么想要让剧情重新按照正常进发,就需要她也做出相应的改变。 在闻永新的示意下,牛洛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在僵持了几分钟过后,李一终于说出了那个对本次任务极为重要的猜想。 “所有人,不要去脑补任何关于灵异,尤其是火灾事件。 这次任务的主题为‘接近’。 不止是距离的接近,就连思想接近于灵异,也会与鬼物产生绑定,从而构成死路!” 牛洛闻言瞳孔微缩,下意识地与闻永新对视了一眼。 而闻永新则是眯着眼睛,以一种神秘的姿态,朝着他点了点头。 “两位,你们就这么把我的东西扔在这不管了?” 农国豪这个剧情的推动者,在这一刻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牛洛此刻已经表现得些许慌乱,开始将决策权交在闻永新的手中。 闻永新绕到货车后方,看着车上的货物,仔细思考了一阵后,沉声说道: “事已至此,我们再伪装也是没有意义。 但农悦可的新家我们必须要去看一眼,那是与清苑小区同等重要的任务地点。 一个起点,一个终点,连成线就是我们这次任务。 也许在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牛洛重重地点下了头,将邓一雯的笔记本揣在怀里,转身就走。 二人夹着不断咒骂的农国豪,朝着钓影路444号的正门进发。 …… 翻新的楼宇高耸入云,在灰蒙蒙的天气里,显得清冷而神秘。 它生长在这片荒凉的空地之上,仿佛成为了异端,如此格格不入。 牛洛站在楼前,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对着通讯器发出了最后一段公告: “各位,我和闻永新已经跟随农国豪来到了新宅,这里……” 然而,这句话还是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 天空中,忽的飘来一片灰色的雪花。 在视野变得朦胧之际,他看到原本纯白的墙体出现了发黑与变黄。 大量的墙皮开始脱落,露出其污秽肮脏的本色。 脸上迎面吹来的冷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烧焦气味,隐约带有焚烧的味道。 旧物在火灾下化作的灰烬,成为了眼前最夺目的东西。 在大环境改变的当下,此地仿佛从一栋翻新的大楼,成为了灾后的废墟。 牛洛忘记了呼吸,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大门,轻声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 闻永新的脸上布满凝重与忧虑,一字一顿说道: “灰烬,世界。” 思想接近的死路,已经透露出去,那么接下来这二人的作用,就将全部指向数字卡片。 用他们的死,来化作数字卡片,成为生路的组成部分。 这就是灵体陈洁所准备的第二个步骤。 第八百八十五章 背后、身前 “徐副店长!李店长?” 牛洛站在灰烬世界中,不断调试通讯器,无果后又拿出手机,但片刻后又是暗骂一句。 他转过头看向闻永新,沉声说道: “我们被隔离了。” 闻永新的脸色在看到灰烬产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十足的不详感。 他虽然任务经历不多,但同类型的任务没少观摩,眼前显然是被拉入了另一世界中。 而任务开始一小时,直接让他们与大部队失联,这一定不是一个友善的讯号。 闻永新第一次有了一种局促不安的紧张感,在深吸一口气后,沉声回应道: “我们应该是被鬼盯上了,它一门心思要我们进入大楼。 去了大概率就是个死,可不去的话……” 他转回头看向了茫茫大雾中的来处,从何处而来却已然无法辨认。 这片灰烬世界的虚无,像是导致前因后果全部被掩埋,仅剩一栋孤楼。 牛洛表情痛苦地捏着双手,他补出了后半句话: “如果我们不去,就将彻底迷失在灰烬世界。” 局面一时间陷入了僵持和沉默之中。 对于他们二人而言,有太多的未知和茫然。 在什么都不清楚的前提下,深入灵异场地,找到生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 盘旋在二人心头的只剩一个问题:他们究竟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 “你们磨磨唧唧干什么呢?走啊。” 农国豪还在催促,对于这两个“搬家人员”一路上的鬼鬼祟祟,他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免疫。 他现在盘算着,就算这二人不帮忙搬家,但也必须要随他上楼,整理房子。 看着农国豪镇定自若的模样,闻永新咬了咬牙说道: “咱们跟他上去,先按照正常进行,看看新宅。” 二人就这样随着农国豪的指引,进入了这栋要命的大楼。 而在他们肉眼无法看到的位置,一个红裙的身影也紧随其后,飘浮而入。 她的闪过,仿佛是唤醒了整栋大楼的诡异。 在人耳、人眼听不到,看不到的边缘,像是刮起了一阵风,将大量的灰烬吹到了半空。 …… “你tm在逗我?这楼里还能供电?” 闻永新指着眼前的废弃电梯,对农国豪破口大骂。 农国豪将棉袄的拉链拉开,双手叉腰说道: “我说你眼睛瞎了是吧,它不就在这摆着?” “别吵别吵。” 牛洛拉过横眉立目的闻永新,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 “你看到的是一辆早就废弃的电梯吧?” “当然了!” 牛洛朝闻永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说道: “那咱们俩没错,钓影路444号早就荒废了,这里弥漫着灰烬和焦味。 我想,在店员们的眼睛里,这是一栋鬼楼。 可农国豪的眼里,却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闻永新不满地瞪了一眼农国豪,低声说道: “他是无神论者,看不见或许有规则上的道理。 但咱们不可能就这样跟他走吧。” 农国豪还在那边不住地聒噪,始终在一旁咒骂着。 牛洛的表现也充满了忧虑,在沉默半晌后说道: “走楼梯吧。 咱们先去0910房看看,说不定线索人物的家会有不同。” 这一幕,在季礼三次通灵中已经发生过,几乎是一模一样。 牛洛站在农国豪的后方,踩在了厚厚一层的灰尘上面,不断朝着九楼进发。 他的大脑此刻正在飞速运转,思考着那个折磨了他许久的问题。 “到底我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他自问一路上谨小慎微,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做事。 唯一的意外,就是鬼等车事件。 可那个事件,也随着弃车从而摆脱,按理说早已结束。 那么这个灰烬世界究竟是如何而来? 他一边控制着自己的思想,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这栋大楼的内部,其实并没有多少火烧的痕迹,相反看起来还十分的“整洁”。 因为这里的一切,还都保持着先前的模样,仅仅只是多了灰尘而已。 “难道是进来的方式不对?” 由于灰烬世界出现的太过诡异和突然,导致他能分析的东西根本不多。 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是否与自己弃车而逃的举动有关。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再一抬头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第七层,距离目的地仅剩两层。 牛洛又捏了捏手指,缓解着内心的紧张。 而这一冷静下来,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旁人的声音。 前面的农国豪,正背对着他,一个劲儿地往前走,脚步没停过。 而后面的闻永新不知道在干什么,竟然也始终没再开过口。 听着一段又一段,此起彼伏的脚步声,牛洛的心里开始发毛,他正欲转过身时,却忽然愣住了。 前方背对着自己的农国豪,这个男人的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熟悉得就像是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一样。 牛洛的脚步猛地停住了,他立马把手按在栏杆上,不愿意再继续向上走。 而当他的脚步停住,却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走廊中的脚步声,怎么如此凌乱和复杂? 原本就只有三个人,现在他停了,闻永新也该停,那就应该只有农国豪一个人的脚步声而已。 但现在落在他耳中的脚步声,却最少还有三个人! 牛洛不敢再走,他的喉头颤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背影。 诡异的一幕正发生在眼前,农国豪不断向上,他自己没有动,可二人之间的距离竟然没有变化! 牛洛与农国豪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半米左右。 他甚至可以看到对方衣领下方掉落的一根头发,还随着步伐而轻轻摇曳。 这说明农国豪是一定在行走的,但为什么会造成如此诡异的一幕。 看着这个背影,牛洛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终于记起了什么。 这个男人的背影,与鬼等车一家中的男人,何其相似! “难道,我还没有摆脱那次事件?” 牛洛惊恐地就要转过头去看一眼现在位于自己后方的到底还是不是闻永新。 然而当他身子转到一半,却又立马僵硬。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情。 “如果我前面,是男人的背影,那么我转过身看到的,就应该是一张正脸……” 第八百八十六章 镜面人脸 牛洛不想再走了。 他足足十秒钟没有从这级台阶动过。 可诡异的是,眼前的画面仍然呈现着动态的变化。 农国豪的背影距他始终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并且一直双肩攒动,脚步不停。 楼梯还在变化,已经从第七层上升到了第八层。 牛洛看了一眼前方,却不敢回归头去看后方。 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转头看见的将绝对不会是闻永新的正脸,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脸。 而只要看到正脸,他就必死无疑。 此间的形式就如同一个不断运作的机器,而牛洛就是夹在中间的一个零件。 哪怕他根本没有为这台机器的运作提供动力,却仍然身在其中,被裹挟着往前转动。 第八层的标识,转眼即过。 第九层,即将到来。 牛洛眼巴巴地望着斜上角,等待着数字“9”的到来,同时也在恐惧。 他上楼的目的地正是第九层。 那么这个“机器”的终点也应该是第九层。 可达到目的地所带来的结果会是怎样? 是机器停止运转,还是机器彻底报废…… 牛洛脸上的冷汗开始率先承受不住重量,随着他忐忑的心脏,往下坠落。 农国豪向上的脚步声,如同丧钟的报时,宣告着死亡的逼近。 他紧紧闭上双眼,抓着栏杆的手掌不断加深力度,在精神高度紧张下猛地一抖。 “不行,我不能走鬼安排的这两条路!” 抵达第九层的结局,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受人为控制。 这对于牛洛来说,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鬼物手中,这对于任务来说实属找死。 他必须要选择第三条路。 想到这里,牛洛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要改变。 他猛地睁开双眼,换双手抓住栏杆,顺着楼梯扶手间的缝隙,纵身一跃。 第三条路,就是从这台“机器”里跳出去。 牛洛的身子开始失重,见缝插针般从楼与楼间的缝隙处,直直地坠落。 半空中的景象,由风吹动着刘海,让他看到了许多个数字。 “8、7、6、5……” 他的这一跳,直接从第八层跳到了第五层。 在紧急坠落中,双臂强行搭在了第五层的栏杆处,让他的身体定格下来。 在空中摇晃之际,牛洛的双臂都在发颤,关节间的剧痛袭来,让他险些又一次跌落。 右手臂处的嘎吱声,让他下意识地松开了右手,左手却又给出了更多的力量,勉强稳住身形。 强大的惯性让他的右臂脱臼,可尽管如此,他仍然挽救了摔死的结局。 紧咬牙关中,牛洛艰难地从第五层爬了上来,瘫倒在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灰色的天花板,有一片一片的灰烬在飘浮,像是在空气中跃动的粉尘颗粒。 疲倦与惊险交织中,他捂着又酸又涨又痛的右臂,仿佛看到了天旋地转。 但这条路似乎选对了。 他在地上深呼吸了几次后,跪在地上正要爬起来。 然而,当他刚要直起身时,却看到了一双脚正面对着他,不断向上而来。 这双脚很大,像是一个成年男性,而且没有穿鞋,其中大母脚趾甲还擦着一些血痕。 它就这么不断地朝着牛洛的方向走来,可无论怎么走却都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牛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敢抬头,因为这个方位抬起头正好能看到一张脸。 “还是不对?难道我要把眼睛挖出来吗!” 他默默地转回身,又见到一个背对着他的双腿,也在朝上方而去。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牛洛捂着脱臼的右臂,汗水将身后的衣服全部打湿,却一筹莫展。 “我到底触发了什么死路?” 事到如今,他把能想到的线索全都思考了一遍,包括任务开始后的种种细节。 甚至他已经开始遵循李一的理论,去主动设想鬼等车的无害情况。 但这些都没有作用。 第九层,正在向他招手,逐步逼近,哪怕他一动没动过。 牛洛已经束手无策,在线索如此稀少且诡异的灵异事件里,他已经做到了极限。 现在他必须将所有指望,都寄托在抵达第九层后会有奇迹发生。 看着曾经走过,如今又一次逼近的数字9,牛洛的心脏狂跳不止,并慢慢地从包里拿出了一把匕首。 “0910是农家新宅,他一门心思让我过去,或许那里会有变数。” 他已经做好准备,只要抵达第九层,就闭上眼睛往里冲。 先把前后这两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甩掉,再去寻找破解的方法。 农国豪的背影开始迈向第九层的楼道,牛洛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这将会是他第一次抵达第九层,同时也是见证结局的那一刻。 当一只脚踩在了第九层的平台时,仿佛掀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而牛洛眼前的景象,随之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并不算开阔的视野,忽的有了一种豁然开朗之感,一缕缕刺眼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袭来,投射到他的眼前。 牛洛下意识地用手遮挡,勉强看到了一些光源体,可却并不真切。 而随着逐渐适应,他看到无数的黑色人影仿佛雕塑一般,将他围在了中央。 那黑色人影数也数不清,双手垂在裤边,全都面对着他。 以数量上的优势,不断挤压着他的落脚之地,将他逼得节节败退。 牛洛痛苦地流下两行眼泪,在模糊的视线里,下意识地挥动着手中的匕首,阻止它们靠近。 可这显然是无用之功。 终于,当泪眼婆娑的他看清这些黑色人影时,却呼吸停滞,血液顿凉。 这些黑影的头部,竟全都顶着一面面镜子。 光源是从镜面反射而来,打在了牛洛的脸上。 而四面八方的镜面,像是铺成了不留死角的墙壁,让最中心的牛洛无处遁形。 无数的镜面对准他,就出现了无数张人脸。 牛洛看到了脸,却没来得及、或是没勇气挖掉双眼。 所有的镜面开始碎裂,伴随着空气中飘来飘去的灰烬,一块碎片砍进了他的脖子。 在死之前,他用最后一口气,高喊了一个名字,那是他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闻永新,你去了哪里?!” 第八百八十七章 灵异氛围 闻永新猛地转回头,目光如炬地盯着背后那一团刚刚走过的黑暗。 向上的路走得太快,导致后方成了快速被遗忘的盲区。 那光源稀少的来处,本该紧跟在身后的牛洛,此时竟全无踪影。 而当他回过头时,却又发现前面刚刚还在的农国豪,竟也消失不见。 一瞬间,空气陷入了凝滞。 闻永新前前后后,几次转头,看到的是除了他自己外,空无一人的楼道。 夹在第五层的位置,脚步不由得停住了。 他双手攥拳垂在裤边,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太阳穴旁的青筋在凸起,下颚的骨骼在颤抖。 这说明闻永新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轻松。 “我好像触发了死路……” 尽管闻永新只有一次任务经验,且并无多少建树,但他对于任务规则还是极为了解。 此时此刻的情况,前后二人全部消失,徒留他自己,明显是出现了鬼物。 而他可以肯定,这只鬼是奔着自己来的。 看着继续向上的台阶,闻永新的目光躲闪,有了一丝惧意。 虽然他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触发死路的,但显然一切的开始,就是他走入大楼,试图前往第九层。 闻永新的眼神中渗出退缩,在犹豫半秒钟后,调头就往下奔逃。 虽说他此刻的死路场地与牛洛是同一片区域,但二者的情况还是有着极大不同。 牛洛是被限制在这条向上的楼道,但他却并非如此。 于是闻永新向下逃跑的举动被判定有效,并速度奇快,直奔第一层。 与此同时,他不断在脑海中回顾着任务开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我究竟是如何触发的死路?” 他很清楚,自己能够跑动,并不意味着死路的解除。 只要他没找到死路的触发条件,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破解死路。 “按照邓一雯死前提供的线索,现在杀我的鬼大概率会是钓影路444号内的亡魂。 所以死路应该是与地点息息相关。” 闻永新一边跑一边左右观察,每到一个楼层,他都会顺势踢一脚楼道门。 这些门后是通往该楼层的入口,也会带来更加开阔的视野与场地。 但连续的试探下,他意识到这些楼层并无异常。 最起码,杀他的鬼不存在于这些楼层之中。 那么闻永新断定,现在那只鬼就在楼道内,且很有可能在亲眼目睹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此一来,就得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情况: “如果它就在我的附近,为什么不直接出手杀我?” 闻永新警惕地观察自身周围的每一寸地面,尤其是落尘的位置。 地面上堆积的灰尘,给予了他对应的提示,可以帮助他了解何处存有异常。 但他显然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更无法辨认鬼物的方位。 “进入钓影路444号,绝对不会是死路,最起码并不完整。” 闻永新这样猜测着。 这个猜想并非空穴来风,是他经过严谨的推理所得。 首先,如果死路的达成条件如此轻易,那么钓影路444号就不会称之为“任务终点”。 因为清苑小区、钓影路444号,是本次任务的重要执行地。 以地点作为主要死路,就等于让后续剧情无法开展; 其次,鬼物故弄玄虚,却并无直接出手的举动。 这从一贯的调性来看,更像是鬼物袭击的条件还不完整,所以只困不杀;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闻永新自信,就算要死,也是牛洛先死。 本次任务,现有的死路之一为“接近灵异”。 而牛洛早在路上就遭遇了鬼等车事件,他才是最接近灵异那一位。 虽然闻永新无法判定,此时牛洛到底是死是活,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目前的情况,并没有恶化到极致。 因为他从头到尾,都保证了绝对清醒,脑内心里并无灵异作祟。 结合当前的处境来看,出现问题的人是闻永新,而不是牛洛、农国豪被带走这么简单。 所以他认为,自己应该是触发了不完整死路。 这导致鬼物可以施展一些手段,却不能以无解方式将其杀死。 不得不说,闻永新的头脑,就算是在这次任务的十个人中,也算上等水准。 能在如此晦涩、复杂的形式下,分析出这种层次,极为不易。 而事实,与他思考的几乎没有多少出入。 在闻永新看不到的位置,一个红裙的身影始终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可却始终没有出手。 陈洁化作灵体,开展生路第二步,就是要在李一到来前,杀死第一批店员。 而闻永新,是最后一个了。 虽说本次任务并没有明确的死路条件,但对于灵体杀人来说,还是有着诸多限制,不可如同真正鬼魂那样随心所欲。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要达成“接近”主题。 无论是思想接近,还是身体接近,或是任何程度的接近。 而闻永新其人,太过谨慎和聪明,他的自控能力达到了一种非人的程度。 在各个角度点到为止,从来不留把柄。 这就导致,陈洁杀死他的行动陷入了僵局。 除掉邓一雯、牛洛的速度太快,闻永新的棘手让她有了一份落差感。 好在,时间尚还足够。 陈洁死死地盯着闻永新的身影,目光露出如同幽灵般的诡诈,幽幽道: “你不在死路中,却在灵异里。 我就不信你长时间暴露在灵异氛围内,会是铁板一块。” 这里毕竟是她的主场。 …… 当闻永新终于狂奔至一楼时,他的脚步却猛然骤停。 他渐渐抬起头看向了楼道口的标识,上面写着数字“1”。 右手边,是标注着安全通道的楼道门,但却在左手边,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拐口。 幽幽的绿光在灰烬世界中格外醒目,上面“安全”两个字如今读来却是那么讽刺。 情况诡异,可闻永新脸上的表情却仍然自若。 他下意识地走到右手边,犹豫着伸出手按在了冰凉刺骨的铁门上。 一楼,竟然又多出了一道向下的台阶。 那这样的一楼,还算是一楼吗? 闻永新缓缓缩回了按在楼道门上的手掌,看着向下的通道,一字一顿道: “几何学悖论,彭罗斯阶梯……” 第八百八十八章 精准死路 彭罗斯阶梯,即一条始终向上或向下,却永无尽头的楼梯。 这算是一个在科幻电影中极为常见的概念物。 不过闻永新仔细辨认了一下后,又微微摇头。 他不是在经历科幻片,而是恐怖片。 所以此前形式绝非彭罗斯阶梯那么简单,而是更加无从解释。 彭罗斯阶梯是找不到最高点和最低点的楼梯,但实际上他面临的楼道,是存在高低差的。 “这不是简单的彭罗斯阶梯,而是首尾循环阶梯……” 也就是说,他一路向下,会从一楼走到楼顶、楼顶走到一楼……不断循环往复。 闻永新没有必要去验证这一猜想,他直接抬起一脚踹开了一楼的楼道门。 目前清楚的是,进入钓影路444号是死路的条件之一,所以他必须找到离去的方法。 无视楼道的问题,闻永新也没想过自己能这么轻易地回到一楼。 顺着楼道门走出后,他直奔来时的正门。 而当他抵达第一层时,发现玻璃门外的世界更显朦胧,仿佛大雾更深了几倍不止。 光是站在玻璃后,都几乎无法看清半米外的景象。 闻永新不敢多逗留,只是快速地跻身旋转门内,正要推动之际,他的手猛地一抖。 空气再度定格,呼吸越发沉重。 他屏住呼吸,静静地聆听着背后,竟有一道更加粗重的呼吸声在背后响起。 那东西的气息靠的很近,仿佛就与他站在同一位置,朝着自己的耳旁吹气。 借着模糊的玻璃门,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反光的物体,距离自己的后脖颈仅有一拳之距。 他不敢回头,却也不敢再往前走。 因为他明确感应到,背后的那东西正在蠢蠢欲动,仿佛极为迫切地想要跟随他走出大楼。 “我待在大楼,就满足了死路之一; 我离开大楼,背后的东西就会杀我。” 两难之境。 闻永新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复杂的变化,他对于眼前的局势隐隐有种束手无策之感。 他的内心开始懊悔,无比懊悔深入大楼的决策。 从目前的情况,他已经推断出了自己的处境:九死一生。 因为,这次任务的死路实在太没道理。 只要进了大楼,就是满足主要死路。 在此基础上,走出大楼就会满足真正死路,可不走出大楼,就这样僵持下去,也迟早被害。 闻永新当然不会知道,实际上这次任务的设定就是如此无理。 常规的经验、逻辑,已经完全不适用于本次任务。 而且要杀他的,也不再是常规的鬼魂,而是更有逻辑、更有权限的店员灵体。 在无限挣扎之下,闻永新一步一步地退回了脚步,慢慢转回身,重新走回了楼道之中。 他能够感应到,背后的那个人还在,始终保持着不让他看到的角度紧紧跟随。 直到,他重新回到楼道之中,背后的不适感才稍微减弱。 但他也不确定那个东西,到底是否已经离开。 重新回到楼道之中,闻永新思索再三后,决定朝楼下走去。 从一楼再往下走,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将会出现顶楼的17层。 而事情也与他预料的完全一致,这就是一个首尾相连的阶梯。 闻永新低着头,默默地压低脚步往下走去,同时大脑开始了飞速运转。 “我又对这次任务有了更深的体验,这一次我应该又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我应该是触发了不止一条死路条件。 进入大楼,这是地点上的接近,算是死路的主要条件。 我严格控制了自己的思想,防止扩散。 但我应该还是触发了另一条死路条件:人物接近。 我是被农国豪带来的……” 闻永新猜测,这次任务杀人应该会分为几个阶段,但都与“接近”相关。 钓影路444号,是地点接近,达成这一条件,会让店员们处于受困境地。 或许,这就是灰烬世界的触发条件。 农悦可一家三口,是人物接近,这是又一个条件,会让店员们遭遇到非致命灵异。 或许,这就是遭到疑似鬼物存在近身的触发条件。 地点上被困,人物上有鬼,这两个死路的最主要条件,闻永新的确已经满足了。 那么,就应该还差一个第三条。 闻永新不清楚这第三条会是什么,但他很清楚一旦达成这一条件,就等于凑齐了死亡定律的要素。 因为第三条,就会让鬼物出手杀人。 想到这里,闻永新的脚步猛地停住,他看着眼前的“12”层标志,不再向下走。 “农国豪原本会把我带去第九层,第一次行走也是在第九层停止。 这个首尾相连的楼道,也像是千方百计地把我引向第九层。 如此看来,第三条的达成条件,应该是多种多样,并不拘泥。 可以是抵达第九层,也可以是思想连接灵异,或者还可能是我没想到的其他形式。 但这都与这个‘接近’,息息相关。” 闻永新想通这一点,他直接放弃行走,盘坐在12层一动不动。 他从怀中拿出手机,并且开启通讯器。 虽然现在两个交流工具都没有反馈传来,但他却屏气凝神地静静等待着什么。 “原来你杀不了我,只能以这种方式逼我犯错。 那我就什么都不做,静待李一等人的到来,这个僵局就不攻自破。” 窗户外,灰烬翻飞,像是下起了一场灰色的大雪。 焦躁不安的氛围在这一刻化作了沉寂与宁静,只有灰烬落下的声音。 在一个不存在的角度里。 陈洁俯瞰着这个盘膝而坐,神态平和的男人,眼神中的憎恶已经不加掩饰。 时间快到了。 李一等第二批人已经进入了正常的剧情之中,正在广华大桥陷入大型灵异事件。 按照计划,再过十分钟左右,他们就将抵达钓影路444号。 而陈洁又必须在这一阶段,将这些人拉入灰烬世界,来执行正确生路。 在此之前,如果闻永新不死,他必然会将现有猜想全盘汇报。 这将会导致原本的计划,就此功亏一篑。 但同样的,在陈洁的憎恶目光中却又带着极深的钦佩与崇敬。 闻永新,堪称天才。 杀死邓一雯、牛洛加一起的有效时间,也不过十分钟。 可她专门对付闻永新,足足用了半小时,竟然对他毫无办法。 甚至在一个个细节之处,这个男人竟然几乎精准分析出了完整的死路条件。 在陈洁的记忆之中,这是连李一都没有做到之事。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心机之深沉、头脑之聪慧竟然达到了这种程度。 第八百八十九章 彩盒死路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闻永新闭着眼睛盘膝坐在地上,可耳旁在这个时候却传来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的主人,语气中带着极度不满,甚至还推了他一把。 他用力地闭紧双眼,没有第一时间睁眼去看,可内心已经产生了疑虑。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一进楼道人就没影儿了,那个姓牛的去哪了?” 消失许久的农国豪,又出现了。 可闻永新不敢睁眼,他明白这是幕后那只鬼又使了手段。 这是见久攻不下,被逼无奈将线索人物又搬了出来,试图以另一种方式让他暴露。 但同时也宣告着一种讯号。 闻永新的猜想是正确的,还有最后一种条件没有达成,那只鬼无法直接对其出手。 “原来时间在我不在你,等待李一的策略有效。” 他连眼皮都没抬,就这样无视了农国豪在耳边聒噪,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动也不动。 不过,农国豪毕竟不是鬼,也不是店员,他有自己的事情去做。 农国豪迷茫的看着眼前的闻永新,手里拎着一把钥匙,在原地也陷入了思考。 “一进楼这两个人就失踪了,怎么现在突然出现在12层,另一个人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闻永新,挠了挠头发,最后嘟嘟囔囔道: “不行,我得去找找这个姓牛的。”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就朝着十二层的楼道门走去。 随着铁门开启又闭合的声音响起,农国豪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不见。 闻永新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他不敢睁眼却将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低声暗骂农国豪多事。 “他去找牛洛,大概率是无果,但也可能找到对方的尸体。 如果他真的把牛洛的尸体带到我面前……” 死亡接近,算不算接近的一种? 闻永新有些坐不住了,他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沉寂下来的楼道默不作声。 他很清楚牛洛失踪许久,那就是必死无疑。 因为牛洛早在路上就已经触发了思想接近这一死路,他的条件是齐整的。 而自己之所以拖这么久还没死,就是三个条件缺失最后一个。 那么鬼物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地使用各种方法,来让他的死路进行圆满。 地点接近、人物接近,如果再加上一个死亡接近,那么他就必死无疑。 尽管这最后一条看起来似乎有些牵强。 但闻永新却根本不敢去赌,他对于规则完全是一知半解,不能冒这个风险。 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细长的双目对准了十二层的那道楼道门,慢慢从背后拿出了一把刀。 但在犹豫了几秒钟后,他却又把刀收了起来,而是在整个楼道之内扫视了起来。 闻永新的目光移动的很慢,像是在仔细辨认着什么,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而最终他的眼神停留在了窗户的位置。 这个比一本画册大不了多少的玻璃窗上,此时已经在底部铺出了一层薄雾。 寒冷的空气和飘零的灰烬,让它多了一种小巧而浪漫的既视感。 闻永新的目光定格在那里,却不知是看向窗外的灰烬,还是窗沿上的水汽。 但诡异的是,在他根本无法看到的位置,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却正坐在窗沿上。 两名店员,两个立场,明明谁也看不到谁,却四目相对。 陈洁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迷茫,她明明知道对方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却仍然产生了一种对视的错觉。 她将农国豪搬出来,的确是希望用这种方式逼闻永新采取下一步行动。 但死亡接近,究竟算不算死亡条件,这个问题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过从当前的情况来看,她的方法似乎奏效了,因为无论真假,闻永新都不敢赌。 陈洁还是很自信,她的身份就决定了她将完全支配所有人。 …… 闻永新不动,就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双面性。 不去阻止农国豪,就是坐看死亡接近的答案,这种被动等待宣判的滋味不好受。 动身阻止农国豪,又正巧中了鬼物算计,后续行动必将再起变故。 他陷入了一种难以取舍的处境,似乎无论怎么选择都是败笔。 “好聪明的一只鬼……” 闻永新死死地盯着窗外的灰烬,一如内心中死灰复燃的激进因子。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逆来顺受,喜欢等待的人。 能在顾行简的手底下生存,哪怕他没什么名气,却也已经说明一些问题。 所以在这一刻,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没能预料的决定。 “第三个条件,我自己给你。” 闻永新的脑海中,猛地掀起了一场巨型风暴,将原有的平静全部摧毁。 外界的灰烬,似乎更加汹涌,比先前的降落速度加快了数倍,同时数量也成几何倍数上涨。 那些灰烬被狂风吹动,疯狂地往楼内拥挤。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大楼之中的地面上灰尘的堆积量已经比之前翻了一番。 而原本昏暗的阳光,经过那些灰烬的折射,散发出了一种五颜六色的彩虹色。 七彩的颜色笼罩在钓影路444号,像是将这栋楼,乃至楼内的人鬼全都拉进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闻永新脸上的光不断变换,一种区别于此次任务的灵异力量,将他完全覆盖。 同时,十二层的楼道门被从内推开,农国豪那张憨厚的面容也同样在七彩光芒的笼罩范围内。 “这什么情况?” 农国豪的脸色一怔,却忘记了逃跑,他一个无神论者在看到这一幕时,第一个想法是茫然。 闻永新的左手突然拽住他的胳膊,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调笑道: “在任务中能有这么安静的死法,你有福气啊。” 砰! 以闻永新、农国豪为中心,所有的七彩光芒在这一刻全部收缩,最后化作一个朴素的彩色盒子砸在地上。 二人的尸体就留在了原地,定格在了彩盒的旁边,彻底闭上了双眼。 陈洁面色阴沉地从窗户上走下来,抱起那个盒子,看着闻永新已经没有了呼吸的面孔。 看着看着,她突然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可眼中却露出深深的忌惮。 “第六分店店长,洛仙的梦魇盒子。” 闻永新在自知陷入两难处境时,选择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步步被陈洁操纵的感觉,已经让他厌倦到了极点。 尤其是在农国豪突然出现,带来了两难的选择题之后。 闻永新意识到,被动的等待永远无法真正解决问题,所以他选择主动触发第三条死路。 既然注定要走上死亡的道路,那么如何去死,要由他自己来选。 他以思想接近灵异,自主选择了洛仙的杀人方法——思维进入噩梦中,尸体留在现实里。 闻永新果真是一个天才。 以洛仙的罪物,抢先一步来完成“自杀”,这就彻底规避掉了陈洁的死路。 但同时,这种死法却能为其保留一道希望的火种。 他的肉体会泯灭,可思维却进入了噩梦之中。 只要后来人开启这个彩盒,就会与其产生共联。 尽管梦中的闻永新已经不能称之为活人,仅仅只是梦境中的一个思想。 可他毕竟不算完全死透,只要有人能活着离开任务,就可以将他也顺便带走。 说死不死,说活不活的闻永新,已经不再受死亡的威胁,他获得了躺赢权。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早就知道这次任务中迟早会有人帮助他打开彩盒。 因为邵永安、郭亮正是第六分店的店员,他们太清楚彩盒意味着什么…… 第八百九十章 三种想法 不论闻永新表现得如何惊艳,他毕竟还是死了,死在李一等人到来之前。 这一切,似乎与任务第二天发生的剧情,并无出入。 灵体陈洁,将邓一雯、闻永新两个人的数字卡片,送到了清苑小区的桌子上。 同一时间,季礼正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日历和两张卡片,陷入沉思。 而广华大桥的剧情,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横在天空中,那极具压迫感的巨型眼球,摇摇欲坠。 道路两旁,无数的稻草人正以一种无比邪恶的目光注视着二号货车不断向前。 刚刚处理好的拦路坟,还没有让人多几次喘息的机会。 徐茶眼球中的血丝就开始了新一轮的蔓延,如同编织出的一张巨网,逐渐占据天空,分裂地面。 地面碎裂,红丝遮天,一派末世景象。 一辆停住的货车,五名店员。 徐南跪在这片天憎地厌的世界中,以痛苦掩面,泪如雨下。 李一默不作声,伫立在所有人的最前方,对此竟不置一词。 陈洁麻木不仁,如同提线木偶般一动不动,此间形式与她仿若无关。 郭亮立足不稳,扶着货车勉强保持站立,口中念念不休。 温荷见鬼人格上身,冷眼相看,不时嘴角露出一抹冷嘲。 任务第二天的故事,还在上演。 不过这一次,有一个人的内心戏,却变得越来越多起来。 邵永安也在慌乱,可他掩饰的很好。 他看着空中的巨眼,久久说不出话来,可脑海中却已然掀起风暴。 “不可能的,那可是徐南!” 徐南是谁? 他是号称第一分店最有潜力的副店长,进店仅半年时间就一路达到这种层次。 与顾行简为敌,谁都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但在十大分店,数百号店员里,敢对顾行简动手的,又有几个人? 就算是他疯了,他的精神受了刺激,但自控力这一方面也不是寻常人可比。 邵永安自认远远不如,可他都能控制得如此平衡,怎么徐南会做不到。 他看着空中的眼球,又看了看徐南,内心怀疑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有人,或有鬼,在干扰徐南!” 他猛地转过头,将目光对准了恍惚的陈洁。 这个女人从任务一开始就表现得有失水准,之前谈话时也是前言不搭后语。 “难道我们的队伍里,有人站在鬼的那一方?” 邵永安在怀疑,他将诡异的方向推往徐南、陈洁二人的身上。 而目睹着这一切的另外一个人,却对此极为满意。 常念站在二号货车的顶部,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邵永安身上。 在这个男人的眼神中,她已经读出了怀疑、忌惮的情绪。 “陈洁的生路是让徐南、徐茶分离后,对冲规则,那我就偏要他们两个快速融合。 邵永安是一个多疑之人,想必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对陈洁失去信心。” 目前线索还是太少,不足以让邵永安对这个团队丧失认同感。 所以邵永安接下来做的举动,与任务第二天还没有丝毫出入。 他先是拍了拍郭亮的后背,示意其赶紧上车,而后快步跑到了李一的身旁。 “李店长,咱们快走吧!” 李一将目光从天空,慢慢移到了他的脸上,一字一顿道: “不是你。” 而后他又将目光在其余的每一位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了陈洁的身上,冷冷地说道: “那就是你了。” 一模一样。 任务第二天的剧情,还是没有丝毫改变的发生在了任务的第三天。 在无人看到的视角下,常念看着这一切,没有言语,只是越来越迷惑。 其实这次任务,就像是一个故事,以两个视角的阐述。 任务第一天,是故事的起源; 任务第二天,是店员们的视角; 任务第三天,是陈洁、常念两个灵体的视角。 故事的剧情,就是这两个视角的总汇,这一点是大同小异的,轻易不会改变。 所以现在发生的事情,就是在解释任务第二天的一切诡异点。 可即便是站在这个视角下,常念仍然无法理解李一的一些决定。 比如现在…… 李一明明收到了12月14日,常念发送的那条短信。 现在又确定了陈洁的诡异,徐南的特殊,可他为什么还要当做一切没有发生,继续推进? 下方公路上,邵永安也听不懂李一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越来越近的血丝,急声道: “李店长!咱们快走吧。” 李一这次没再犹豫,他要思考的都已经得到答案,于是朗声说道: “所有人上车,不惜一切代价前往钓影路444号,那里是生路场所。” 说罢,他大跨步上前,一把将地上神志不清的徐南提了起来,快步走向货车。 徐南此时已经对外界全然无感,完全陷入了混沌状态。 李一将其丢进了车厢上,走到了主驾驶的位置,启动了货车。 货车,在公路上以高速狂奔,躲避着后方那些穷追不舍的红丝。 常念则坐在邵永安的身旁,死死地盯着此人的侧脸,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车辆由李一驾驶,左摇右晃却根本不可能甩开那些追逐过来的红丝。 而常念看到邵永安,正用手不断摩挲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 这佛珠上仅剩16颗完整的木珠,在细绳上随着车辆的颠簸,不停晃动着。 在任务第二天的剧情里,邵永安就是如同此刻一般沉默,但想来他的内心也正在陷入思考。 常念动用了灵体的力量,尝试着窥探他的心灵,找寻他到底在思考些什么…… 在如此背景下,邵永安的思绪也产生了混乱,受到了不小的干扰。 常念认真地倾听着,也在不停地进行整理,找寻从哪个角度可以加以利用。 “徐南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明明已经被点燃了引线,李一为什么非要把他带走? 他有自信的理由,可摆明了没将我们这些人的命看在眼里。” 这是邵永安的第一种想法,他在埋怨李一。 “思想能接近灵异,现在车厢里的人,就剩李一、陈洁没有出现灵异图腾。 李一他很牛,我可以当做是自控力太强,但陈洁这副模样可不像啊…… 我看她的精神状态比徐南还要差,怎么会没有灵异图腾?” 这是邵永安的第二种想法,他在怀疑陈洁。 “算了,静待其变吧。 李一毕竟是李一,我们现在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想这些也没什么用,还是听他的安排吧……” 这是邵永安的第三种想法,他在逃避和退缩。 常念皱着眉头盯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内心有些失望。 邵永安习惯于做一只鸵鸟了,打心底就没有挑起大梁的想法。 尤其是李一坐镇下,他最多就是暗自琢磨琢磨,根本没有继续深究任务的意识。 如果照此下去,那么任务第二天的剧情将再度上演,无休无止。 常念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 比起自卑的邵永安,或许灵活的闻永新,才是更好的执行者? 第八百九十一章 生路雏形 “有人在敲门,妈妈叫我去开门。 当我开门时,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 门外的人谁呢……” 灰烬满头,浓雾渐起。 邵永安第一次亲耳听到这首神秘、惊悚的诗句。 它来自于农悦可,却出自一个死去的店员口中。 穿过层层迷雾,他用手拨开挡住视线的灰烬,看着邓一雯那双麻木与可怕的双眼。 一种恶寒从心底升起,像是恶魔的爪子正在用指甲剐蹭着他的心脏。 不知为什么,邵永安在看到邓一雯尸体的那一刻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就仿佛,同样的场景已经目睹过数次,牢牢地烙印在灵魂之中。 “仔细听,仔细看,仔细想……” 一个女人的声音就缭绕在耳旁,像是夜晚的风一样轻盈又带着微凉。 邵永安神经质地转过头,却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色。 “邓一雯是怎么死的?” 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这一问题,尽管永远找不到一个精准的答案。 可怀疑的种子,却已然植入。 “她进入任务不过一个小时,且大半的时间均在路上。 按照李一的猜测,思想接近灵异,会造成死亡。 但为什么她要死在钓影路444号之前,而没有死在路中?” 邵永安已经无力去思索萦绕在四周的诡异感,死亡是如此近距离的发生,逼得他不得不开始去思索死路的渊源。 正当他思考之际,李一已经触碰了邓一雯的尸体,将其化作一片飞灰。 他看着越飞越远的灰烬,颇有忌讳地看着李一,又偷瞧了一眼后方的陈洁。 “陈洁是鬼那边的人,徐茶复生、灰烬世界应该都出自她手……” 剧情,正在按照任务第二天的模式进行着。 在昨天的同一时刻,邵永安的心中所想与今天一般无二。 只不过这一次,却又有了一丝不同点。 邵永安在怀疑李一、陈洁之外,多出对死路的提前思考。 这一步按照昨天的剧情,其实是在迷宫事件过后,他才会思考的事情。 所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常念对于邵永安的影响,是有一定效果的,只是还不明显。 看着邵永安与其他众人依次进入大楼正门后,她站在外界,眺望着某一层的窗户。 在第九层的位置,一个红裙女人的身影就这样站在窗口,也正在与其对望。 两个来自于两条时间线的灵体,目光交集的一瞬间又相继分离,似乎井水不犯河水。 楼外的灰烬,越飘越多。 常念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墙面的遮掩,直接看到了楼内,那一行五人正在前往第二层。 大约在过几分钟,第二名死者的尸体就将出现。 牛洛,这个被玻璃碎片刺穿了咽喉的店员,正立于第二层的深处,等待着李一的靠近。 在常念不出手干预的前提下,接下来的剧情就会是众人被牛洛尸体吸引,赶赴第二层。 但同一时间,会发生两件事情。 其一,闻永新的尸体出现,引走了邵永安等人前往第五层,被迷宫事件所困。 其二,牛洛的尸体被抢走,李一因此将计就计,以郭亮引鬼,找寻藏尸地。 可以说,在这次任务中牛洛的尸体,是一切后续的导火索。 当然这一步棋,也是出自灵体陈洁之手。 她用牛洛的尸体,引出第五层迷宫。 看似是困住李一等人,实则是给予他们漫长的思考时间。 尸体被抢时所弥漫的红色光影,也已经说明抢尸事件,正是陈洁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她是利用这一事件,让李一进行误判,从而将众人引向第九层,这个虚假的“藏尸地”,并以此执行徐南生路。 而这也是任务第二天的完整剧情和最终结局。 但今天是任务第三天,同时存在着一个超出陈洁掌控的变量出现。 那就是闻永新。 常念作为任务第二天偷渡的灵体,她所知道的情报并不完整,但却比陈洁更加“保鲜”。 第一批的三个店员,全都被她舍弃,丢给了陈洁部署。 不过闻永新凭借着自身的聪明才智,竟给常念留下了一个精妙的伏笔。 陷入噩梦的闻永新,他手上掌握着本次任务中,近乎完美的死路猜想! 如果…… 如果常念能够让邵永安在脱离大部队后,调整决策方向,直奔十二层。 那么作为第六分店的成员,他一定会开启噩梦彩盒,从而继承闻永新的所有情报。 闻永新所得出的“三条死路基础”,其成立的前提,就是地点、人物、暂定。 尽管三条并不完整,但他能够给出关于鬼物的猜测。 地点:清苑小区——钓影路444号; 人物:17名农悦可; 暂定:这一点就该对应客房中的鬼物,但不被闻永新掌握。 可这一条,常念却完全可以通过噩梦的某些提示,来进行完善。 如此一来,常念的计划雏形就已经确定。 只要将邵永安引向十二层,开启噩梦彩盒与闻永新接触,即可将生路矛头对准——17名农悦可+鬼物杀人。 …… 同一时间,清苑小区中飘来了灰烬,单落在常念一人的身上。 继而,常念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灰烬世界,并开始朝着钓影路444号进发。 在大楼之中第九层,灵体陈洁缓缓睁开双眼,注视着墙壁冷声说道: “常念也是灵体状态,但如果我能将她的本体杀死……” 陈洁直到目前为止,进展的都十分顺利,虽然闻永新是个祸害,但并不影响大局。 此时李一等人已经上钩,进入了迷宫之中。 她看着第五层正在迷宫内不断游走,试图搜寻出口的李一,颇有一种不真实之感。 “李一也没有预想的那么难对付,最起码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用店员的尸体来找寻藏尸地,本就是陈洁给李一设置的陷阱,对方竟毫无察觉地上钩。 这一点,让陈洁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仿佛后续的剧情已经完全被她掌控。 现在一切进展顺利,就只差一点点纰漏,就是这个同为灵体的常念。 尽管陈洁至今都不清楚常念偷渡时间后,所思得的生路究竟是什么。 但她却坚定一点,只要将对方的本体杀死,那么就有九成的把握,将自己的生路贯彻到底。 毕竟在她的视角里,就连李一这种人物都成了自己的囊中物。 现在的陈洁,无比自信。 第八百九十二章 挡灾佛珠 故事线,从郭亮的喉咙被队友刺穿的那一刻,仿佛按下了加速键。 任务第二天的剧情,仍然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陈洁杀死郭亮,以此表明自身立场,寻求自证。 李一用郭亮尸体,试图动用将计就计的策略,寻找到最终藏尸地。 可以说,灵体陈洁的部署到目前为止,都十分顺利。 她成功地将李一为首的大队伍,注意力吸引到了她事先安排的轨道上。 站在她的立场,来看待这一路上发生的种种事件,已经收获了巨大成功。 毕竟,李一才是这个团队之中的主心骨和领导者,他一意孤行地上钩,就是会左右本次任务的结局。 也正因此,灵体陈洁开始忽视邵永安。 或许这也是灵体常念选择让这个男人成为生路执行者的原因之一。 …… 同一时刻,邵永安的心路历程终于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升华。 在任务第二天的时候,面对郭亮之死,他就感到了忐忑不安。 当时的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处境,对李一团队的疏离感达到了一个最高的峰值。 但在任务第三天,常念的一再心理暗示,让他又多出了一种更加不安的紧迫感。 郭亮的尸体被李一拖在地上,脖子上的鲜血画出一条扭曲的线条。 血腥气味弥漫之际,邵永安夹在李一、陈洁的中间,像是被困住的羔羊。 “我要在鬼物手里保命,在李一手里保命,怎么才能兼顾……” 忽然,他的脑海中响到了一个数字——“2”。 邵永安抓住了救命稻草,将头埋低不断考量着得失。 还是相同的想法。 即便是常念在一路上给予了不少的提示,但临近关键时刻,邵永安想的仍然不是破局,而是保命。 如果继续按照这种剧情发展,那么他的结局将依旧是死在第二层。 常念就站在迷宫的出口,静静地看着一行人的逐渐靠近。 她知道,再过几秒钟,邵永安就将脱离队伍,一路向下直至第二层,也即是他的葬身之地。 在不出面干扰的前提下,如何将他逼到第十二层…… 迷宫的路,已经走到尽头。 这第五层就是灵体陈洁,给予李一等人思考的时间,也是最后时限。 当李一的脚步踏出迷宫范畴的那一刻,就意味着那条错误的生路已经到了濒临成功的时刻。 而接下来,李一、陈洁二人的站位,又显露出十足的诡异。 一个前往楼上,一个堵在门口,极为巧合地留出了一条逃亡楼下的道路。 这一段剧情,常念也是首次体验。 但通过先前的经历,她立马就能反推出李一此刻的站位,预示着什么。 她沉默不语地望着李一,又看了看陈洁,思忖道: “看来,邵永安会死在第二层也在李一的计算之中。” 想到这里,她看向李一的表情就更有一种懵懂的感觉。 任务第二天的剧情,其实常念亲身经历的不多,基本都是通过季礼的转述。 而季礼也是通过对一张张卡片通灵,所得到的碎片化信息。 但如今这一路跟随下来,常念发现李一的种种举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他表现得太平静了。 平静到给她一种掌控全局的错觉…… 可这一定是错觉,不是直觉。 因为从结果来看,正是因为李一的一意孤行,才导致了任务第二天的失败。 他在明知陈洁有问题的前提下,还要执行徐南生路,从而引出了任务第三天。 同样,常念也才会以灵体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而就在她思考之际,邵永安的脱逃已成事实,且在多方作用下,他只能逃亡下方楼层。 死路三要素,他已达成其二。 地点,钓影路444号;人物,温荷见鬼人格,只差最后一个。 常念回忆着任务第二天的剧情,邵永安将会在第二层见到自己的尸体。 如果同样的剧情会再度发生,那么邵永安看到的尸体,其实就应该是任务第一天死亡的自己。 所以第三个死亡条件:见到死去的自己。 这应该就是灵体陈洁,所掌握的最大本钱。 钓影路444号,是她的主场,拥有着绝对的支配权力。 那么她之所以会如此自信的原因,应该就是她掌控着包括李一在内的,任务第一天死亡的店员尸体。 常念这一刻,终于有些明悟了。 怪不得,闻永新对于陈洁来说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原来他在任务第一天的死法,就是利用了噩梦彩盒,从而让自己进入梦境之中。 陈洁可以利用尸体达成最后一种死路条件,但这一必杀法对闻永新却是无效。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无论是在任务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他都没有死透。 闻永新特殊,是因为他亲历过两名店员的死亡,再加上他的头脑和耐性,都超过了陈洁。 但邵永安不一样。 他只见过一名同伴的死亡,且是死在队友手里,对于死路的认知太过表面。 所以一旦他抵达第二层,就是必死无疑。 看着邵永安的脚步越发逼近死地,常念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果断,她决定第一次出手,进行干扰。 邵永安看着下方数字“2”的标识,内心的忐忑不安就愈发强烈。 曾经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又涌现心头,每当这种情况出现时,就伴随着一种怪异的直觉。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侵入了他的大脑,阻止着他的行动,却又推动着他的脚步。 “哗啦啦……” 磨得发黑的手绳断开,手腕上那仅剩的16颗佛珠,在这一刻系数掉落。 它们一颗又一颗地滚动着,其中8颗顺着台阶向下坠落,但却有另外8颗竟跃动着,朝上方台阶跳跃。 邵永安脚步骤停,佛珠的诡异又一次出现。 他愣在原地,脑海中浮现了曾经与听心酒馆服务生的一番对话。 “小李,你看到有人动我的珠子了吗?” “珠子?我都没看到你的珠子落在桌上,刚才打扫卫生时还没发现。” “好吧,也不知怎么回事,这珠子少了这么多。” “邵哥,你宽心点,我听说一般佛珠裂开,是帮主人挡灾的……” 邵永安看着四散而逃的佛珠,怔怔地看着第二层的标识。 刚才被局势所迫,一路向下的鲁莽,在这一刻有了一抹清醒。 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自身处境,并联想到近期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事件。 “牛洛就是死在第二层。 从时间上来看,他的死亡时间最起码是我们到来前的半小时以上。 如果鬼物要抢尸,为什么偏偏要当着李一的面动手,这岂不是打草惊蛇。” 一股阴谋的味道悄悄弥漫,邵永安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他站在二楼外,死死地盯着那些散落的佛珠。 “李一是想用尸体引出藏尸地,他自信这是将计就计。 但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鬼物做给他看的呢? 那么藏尸地,就是所有人的死地!” 他开始后怕,开始发抖,开始思考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16颗佛珠,成为影响了事态发展的关键道具。 任务第三天的剧情,终于在邵永安心态转变的这一刻,有了不同的未来。 第八百九十三章 死路暗示 一串掉落的佛珠,悄无声息的暗示。 在灵异事件中沉浮的店员们,通常都很“迷信”。 尤其是对于一些有过丰富经验的资深者们,他们都时常依赖于直觉。 怀疑有厄运发生,一般就真的存在厄运。 常念利用了资深者的这一心理,通过一连两次的佛珠异常,成功让邵永安将矛头对准了第二层。 并且还有一些意外收获。 邵永安借着第二层的事情,对李一的疑心达到了一个更高的程度。 此时他的脸色忽明忽暗,内心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之中。 他在不断推算,李一寻找藏尸地的计划是否是被鬼物反向利用,从而酿成更加不可控的恶果。 但实际上,这一想法出现的那一刻,他心里的天平就已经倾斜。 鬼物反向利用李一,这个可能性或高或低,谁也说不准。 这只是基于当前情报,进行的假设推理。 “如果我坚持去拿到第二层的数字卡片,回归大部队,那就等于把生路希望全赌在李一的身上……” 但邵永安为人的性格使然,他最厌烦这种搏命举动,凡事都要留一手。 一旦事情真如他所想,李一的计划其实本就是鬼物设置的陷阱,那么一切就都没了反悔的余地。 等待着所有店员的,将会是凄惨团灭。 邵永安已经没得选择,他必须要假设李一的计划会走向失败,留出一条备用方案。 他的脚步在这一刻开始迈动,无意识地朝第一层走去。 这一过程的速度极慢,预示着其内心的挣扎和犹豫。 质疑李一,本就是一件很难让人感到自信的事情,尤其是作为邵永安来说。 走到这一步,与其说是常念的推动,不如说是他自己性格中的保守,逼得他不得不与李一走向相反的道路。 邵永安的脚步很慢,他一边扶着墙壁,一边往下走,同时开始整理思路。 “我现在需要按照李一被算计的角度,去回顾整个任务。 如果鬼物是主动设计,让店员们找到藏尸地,那么它的目的是什么?” 数字卡片…… 邵永安的脚步一顿,眼神中闪过了一道光芒,他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鬼物的心理,需要结合店员们的目标,来进行反推。 李一寻找藏尸地,就是为了集齐八张数字卡片,从而抢夺日历的掌控权。 按照常理,鬼物就应该反其道而行之,拼命阻止集卡行动。 但若邵永安的质疑成立,鬼物此举的目的,就是借集卡行动,来杀死李一等店员。 如此一来,一个问题就出现了: 鬼不在乎李一集齐卡片吗? 那可是李一啊…… 他的灵异图腾还没出现,包括徐南也在手,是最有能力抵挡鬼物攻击的队伍。 在这种情况,是鬼太有自信了? 不对…… 邵永安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而这个想法的出现终于让他有一种融会贯通的感觉。 “集齐数字卡片,根本对鬼造不成丝毫威胁,甚至是它所希望的!” 这个想法的诞生,让他浑身开始颤抖,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全身。 因为这意味着,不管李一要做什么,他的路线就一定是错误的! 集齐数字卡片,不会是生路。 邵永安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第一、第二层的中部,不知该往前还是往后。 他要为自己找一条退路,就必须假设李一的计划失败。 那么站在这个角度进行分析,他却将本次任务的行动方向全部推翻。 “嘎吱!” 唯一一颗掉落在第一层台阶上的佛珠,被他不经意间踩中。 抬起脚时,他看到那颗佛珠已经变得四分五裂,就如同当初在听心酒馆看到的那一颗的情况一模一样。 邵永安咬着嘴上的死皮,犹豫后按下了通讯器的耳麦,开启公共频道,说道: “李店长,你的计划可能是错误的,我们一直以来的路线都未必是……” 但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发觉通讯器内安静如常,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摘下耳麦,看了看上面黯淡的显示灯,脸色一变。 而后又赶紧拿出手机,发现上面的讯号也被清空。 一种不祥的预兆笼罩在内心,让他慌张地看向了四周空荡荡的楼道。 “通讯设备被断联…… 我的身边,有鬼!” 一道刺眼的光芒亮起,不知是从何处袭来,像是光线在镜面上的折射一样。 邵永安下意识地捂着脸,正要转头找寻光线的来处。 但紧接着他的身子一僵,鸡皮疙瘩在身上泛起了一层又一层,强行让他停止了转头的动作。 “不能看!” 他忽的想起了在来时路上,牛洛讲起的那个鬼等车事件。 来自资深者的直觉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打消了其寻找光线来处的想法。 邵永安压抑着内心的恐惧,拼命朝着楼下逃窜,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离开这栋大楼。 所有事情,全都出自钓影路444号。 他此刻心神大乱,太多的信息挤在一起还没时间消化,可逃命才是最主要的事情。 然而当他终于来到了第一层时,却惊恐地发现一条继续通往楼下的台阶。 顺着台阶往下看,那里的光源就越发稀少。 在阴天的作用下,灰烬的遮蔽中,大楼内部本就是如同傍晚般昏暗,而第一层下方则更像是深夜。 向下的楼道,宛如一条通往地狱的台阶,目光渗透过去就被黑洞所吞噬。 邵永安打了个寒颤,毫不犹豫地推开第一层的楼道门,直奔正门位置。 那个熟悉的旋转门,那在风中微微摇晃的玻璃门板,发出了诡异的吱吱声。 他还没等靠前,就借着外界的光亮,看到玻璃门上倒映出一个模糊的黑影。 那是他自己的影子。 邵永安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快速地靠近大门。 当他的手按在门上时,却惊恐地发现刚才看到的黑影,竟停留在原地。 而他与大门距离如此之近的位置,却根本没有倒影。 邵永安猛地停住脚步,僵硬地愣在原地,死死地看着玻璃门上那唯一的黑影。 “黑影不是我,我的影子没了……” 第八百九十四章 钢针缝目 邵永安压抑着心中的忐忑,抬起颤抖的手掌,轻轻推动了一下旋转门。 阴天的阳光穿透灰烬,带来了一些黯淡的光明。 而他分明看到,随着玻璃门的旋转,那门上的黑影正在以另一种方式越来越靠近。 同时,当黑影靠近之际,它的轮廓也愈发的清晰。 邵永安只是扫了一眼,就当即闭上双眼,把旋转的玻璃门按住。 他的手在不断颤抖,心脏狂跳,连带着门板都在摇晃,吱吱声越来越大。 仅仅只是一眼,他就认出那个黑影的主人,也是自己。 但当旋转门转动导致黑影靠近时,他分明看到了血……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就浮现了邓一雯的诡异死亡,牛洛的鬼等车,这两个事件背后的提示。 “邓一雯的死,是因为看到遇难者的死亡现场。 牛洛的鬼等车,是不要去看转过头的一家三口。 他们的死,可以说是源自于内心的灵异,但也都与看到死亡有关。” 他牢牢地闭紧双眼不敢再看,可内心的慌乱却越来越严重,因为他根本不清楚背后的黑影是否还在靠近。 在匆匆一撇之下,邵永安看到的信息不多,但他也迅速找到了一些规律。 “我看到的死亡,是自己的尸体。 那么邓一雯看到的遇难者、牛洛看到的一家三口,是否也都是他们自己的尸体。 这次任务的死路是看到自己的死亡?” 而在邵永安僵持在原地,不敢乱动也不敢睁眼之际。 一道始终注视着他的目光,此刻隐隐涌现了一抹期待。 “再深入思考一下,你已经很接近了……” 常念自然是很急切。 在她的视野中,所看到的邵永安并不只是一个。 在玻璃门前定格不动,陷入思考的是活着的他。 而在身后五步,一个双目被剜,血痕满面的是死去的他。 一死一活两个邵永安,一旦两两碰面,他则必死。 好在陈洁目前的重心,全部落在了李一等人的身上,没有太多空闲去杀死邵永安。 这才给了常念一部分加以利用的机会。 作为任务第二天时间线的灵体,她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因为先机已经被陈洁夺走。 钓影路444号,是陈洁的主场,她掌握着任务第一天的店员尸体,也即是最大死路。 常念只能在夹缝中通过暗示等方式,来左右局势的发展。 但实际上,主动权仍在陈洁手中。 比如此时此刻,原本该死在第二层的邵永安,即便逃到第一层却根本没有离去的机会。 虽然邵永安在陈洁的计划中,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但在既定程序里,他是要先李一等人死去,且没有挽回的机会。 可以说,邵永安现在多活了几分钟,已经超出预期。 在如此困难的境地下,邵永安开始思索死路之时,常念欣喜之余,也不由得为之捏一把汗。 邵永安意识到了死路,会是一个关键要素,这无疑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如果他可以发觉:地点、人物、死亡,三要素的死路。 那么逆推的话,就有几率得出任务的总规则: 地点:清苑小区——钓影路444号; 人物:农悦可; 死亡:本次任务鬼的特殊性。 “死路是看到自己的尸体。 可如果我的尸体先出现,然后我再死,这不是等于没有死路,因为我的死亡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难道这次任务的死路,就是没有死路?” 邵永安紧皱眉头,揉了揉通红的鼻子,低声念叨着。 而常念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 事情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思维这种东西,她无法强加给旁人,只能从侧面进行暗示。 但邵永安看待问题的角度永远不会改变,他在任务第二天看到尸体时,就说出了类似的话语。 任务第三天,同样的事情发生后,他的思维仍然没有得到改变。 如果他真的将死路看做无解,就等于彻底割舍掉这一线索,再不可能继续深挖,从而找出正确的生路。 常念长舒了一口气,却也没有懊悔和指责。 毕竟邵永安所掌握的信息并不完善,且极为笼统,与闻永新当时的情况有着极大不同,这样思考问题也无可厚非。 既然邵永安自己无法得出正确的生路,那么就只能开启备选方案。 好在,还有闻永新这个伏笔。 常念深深地看了一眼玻璃门前犹豫不决的男人,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化作了一片灰烬消散。 同一时间,邵永安闭着眼睛尝试着一点点推动旋转门。 但即便是不去观看,他仍然察觉到了危险逐渐逼近的感觉。 这意味着,无论他是否直视,只要尸体朝自己靠拢,就会死亡。 想到这里,他赶紧将旋转门停下,并缓缓后撤。 他思考之后,从背包之中拿出了一根警棍,摸索着旋转门旁的窗户,拿出棍子朝玻璃砸去。 然而在尝试了几次后,除了手腕发麻,根本没有窗户碎裂的声音。 邵永安开始泄气,他仿佛意识到自己困在这栋大楼的窘境。 在门口已经僵持了太久,那种不安的窥视感越发强烈,他打了个寒颤,最终缓缓转身。 闭眼的转身,漆黑的视野里空无一物。 但他明显察觉到距离自己几步之遥,就有一个散发着死亡味道的东西,正在悄悄地打量着自己。 不能停留一个位置不动。 邵永安这样想着,因为他感受到了那具尸体不再安分。 他的脚步终于从正门口慢慢挪动,开始朝着楼道的位置进发。 思来想去,迫于生存的压力,他不得不调转方向,放弃外出,重回楼道。 毕竟那里还有李一、陈洁和徐南…… 闭着眼睛行走对于一个视力正常的人来说,要承受更多的心理压力。 但最要命的是,在他的认知中是存在着一只无时无刻都想置他于死地的恶鬼,正潜伏在四周。 在这种处境下,邵永安的行动速度大打折扣,来到正门只用了半分钟,可回去的路他足足走了近十分钟。 当他的手触碰到楼道门时,那手心上的冰凉,让他下意识地颤抖了一瞬。 而正当他要推开门时,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发觉自己碰到的门竟有些僵硬和粗糙,尽管冰凉的触感一如往常,但却多出了另外一种感觉。 恶寒…… 就仿佛,他碰到的不是冰凉的铁门,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邵永安的头皮都要炸开,几乎是不可控制地就要睁开双眼。 但紧接着,一根十几厘米长的钢针就直接刺穿了他的眼皮,将即将睁开的双目硬生生贯穿,缝在了一起。 第八百九十五章 伏笔回收 这一切,仿若幻觉。 可那钢针刺穿两只眼皮的痛觉,却无比真实。 邵永安压抑不住地惨叫,颤抖着捂着双目,却不敢用力按压,只能抚摸。 他触碰到了贯穿眼皮的钢针,那锋利无比的尖锐,以及针身上冰冷的触感。 鲜血就如同当初断裂的佛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流,直至布满双手和面容。 一瞬间的剧痛和戕害,让他全然忘却身前那扇门为何会变成一具尸体。 满眼的血腥,满面的痛楚,他的身子往后倒退,最终跌倒于地。 闭眼只是为了躲灾,可钢针刺穿眼皮,却当真令他成为了一个瞎子。 只是这钢针来的莫名其妙,下手却极为精准,只是贯穿眼皮,却并未触及眼球。 随着他下意识地转动眼珠,那冰冷的针身正与眼球零距离的接触、摩擦。 这种诡异的触感、惊悚的体验,让邵永安的理智在急速之间崩塌。 没有亲身体会,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刺穿眼皮,与眼球摩擦,这究竟是怎样的可怕酷刑。 即便邵永安是一个有过四次任务经历的资深者,向来以沉稳、冷静着称,却也难以抵挡内心的恐慌。 足足十分钟…… 在每一秒钟都有可能送命的任务过程中,他花费了整整十分钟才勉强恢复了理智。 眼球已经伴随着进一步的摩擦,从而造成变形与受伤,这一刻邵永安真的成为了一个瞎子。 他颤颤巍巍地用手挡在双目前,却不敢再去触碰钢针,大幅度的深呼吸让他心脏狂跳不止。 在经过漫长的适应后,他忍受着剧痛,终于有了一丝理智才去回想。 “有人…在帮我……” 邵永安毕竟是老店员了,只要给他时间,许多东西都能猜得透。 他在十分钟前,就是一楼的这扇门前,险些触发了死路。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那具尸体是会移动的。 邵永安不动,尸体就会动,迟早会有触发死路的那一刻。 这就是一个几乎必死的局,专门为他而设。 但就在他即将睁眼的那一秒钟,有一个“人”用钢针将其双目缝在了一起,以这种方式救下了他的性命。 如果站在一个第三人称的视角,会看到一个十分诡异的画面。 邵永安跌坐在地,钢针刺穿双目,浑身颤抖。 在其正前方,五步之遥的楼道门前,一具双目被剜的尸体,正以空洞的眼窝望着他。 但同时,他的右方更有一个矮小干瘦的稻草人,也用一双由纽扣制成的眼睛也在注视着他。 邵永安仿佛成为了世界的中心,两个诡异之物都以各自的方式聚焦于他。 “如果我没记错,我的灵异图腾,稻草人套在头上的麻袋,就是用钢针缝制。 那么应该是那个人意识到我即将触发死路,借用了稻草人头上的钢针。” 邵永安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他在强忍着不适,去推敲十分钟前所发生的事件。 站在他的角度,自然不会想到是常念帮助了自己。 他只能认为这是一股与任务鬼魂相反的力量,但能力低微,只能做到这一步。 就连救人,也只可以依靠店员的灵异图腾。 不过邵永安却在这一刻明悟了许多。 他想到了莫名遗失的佛珠、路途中不安的窥视…… “ta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除非邵永安可以跟随李一走向第九层,否则他永远也不可能猜到正确答案。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最大问题,就是视力。 以这样的状态,别说单独去执行那还没头绪的生路,就是存活都是问题。 尽管他不赞同李一的行动,可现在必须要去找到他们汇合,否则不出一时半刻必死无疑。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回顾着原本的方向,将头对准了一楼的楼道门。 但实际上,他却根本不能确定此刻那具尸体是否还在门口。 看见尸体是死路,但触碰尸体并非死路,他在十分钟前就已经接触过。 想到这里,邵永安重新鼓起勇气,开始朝着楼道门的方向坚定前行。 在稻草人的注视下,他越走越近。 此前他在祈祷那具尸体已经离开,但真到靠近之时,他却明显感应到了一种熟悉的死亡气息。 熟悉,是因为尸体本就是他自己。 邵永安的心在打鼓,他不确定近距离接触尸体,是否也算死路的一部分。 毕竟上一次,他只是模糊地触碰了半秒钟不到。 但又一联想到那个帮助自己的神秘人,并没有斩断他的双手,而仅仅是封住双眼。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只好硬着头皮前行。 “呼……” 一道莫名其妙的呼气声传来,刺痛的面庞上袭来一阵凉风,让他的身子一颤。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控制着思想不要胡思乱想。 可在身体周围,越来越多的稻草人却将其牢牢地围住,同时它们用纽扣制成的双眼,纷纷脱落。 一时间,噼里啪啦的掉落声此起彼伏。 邵永安双手捂着耳朵,秉着一口气直接朝着楼道门方向撞去。 半生的勇气可能都在这一刻用尽。 随着房门的撞墙声,什么东西扑倒的声音接连响起,邵永安重重地摔在了满是尘埃的地上。 灰尘沾了血,黏在他的脸上,让其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他却并没有死。 邵永安在地上屏气凝神,定格了半分钟左右,这才慌张地爬起身来。 “没死!” 劫后余生的欣喜冲散了眼睛的剧痛,他摸索着楼梯,却又面临了新的抉择。 这里是一楼,却存在着两个方向,他该向上还是向下? “我在第二层被隔离,那只鬼是针对我创造出了这么一个结界。 想要活命,就必须前从结界之中走出来。 这里面有一个关键,那只鬼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其实以邵永安此刻的状态,别说是四星等级的鬼物,就算是一个低级手段,杀他也并非难事。 可为什么一直以来,鬼物都是在以规则杀人,而从不露面。 “且不管鬼物的心思,单论我的处境。 其实第一轮袭击,是出现了一楼以下的台阶,这才是它杀我的规则。 至于正门的尸体,那实际是我脱离了原本规则所产生的变数。 也就是说,这个楼道才是我要真正走上的道路。” 尽管邵永安知道来到这里,危险大于安全,但他却必须要去走。 只有离开这个结界,他才有机会进行下一步。 面对上下两条路,邵永安想到了第二层掉落的佛珠,最终决定硬着头皮,走向下方不存在的楼道。 这栋大楼,共17层,冥冥中似乎有些对应之数。 邵永安失去了视力,他向下行走却也不知所面临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他却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维,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无害的稻草人。 在失去光明的前提下,以稻草人来探路,是一个有效的方式。 在十分钟的游走和步步为营,邵永安已经放置了数十个稻草人,且一直并无异常。 直到,在他看不见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数字12。 邵永安来到了第十二层,也是常念谋划这么久,终于等来了最关键的一刻。 当又一名稻草人驻扎在台阶上时,邵永安明显察觉到了一抹异常。 刚刚出现的稻草人,竟然神秘消失了。 这一变化,让他心中一凉,顿时停住脚步,凝聚心神又放置了一个。 而第二个稻草人的处境也完全相同,刚刚落地,稻草与地面接触的声音还没发出,就彻底消失。 邵永安恐慌地往后退了半步,踮着脚尖去触碰那一级台阶。 而脚尖的反馈是如此寻常,那里似乎摆放着一个方形的物品,质地坚硬,触感普通。 从轮廓来看,好像是一个骨灰盒。 邵永安第一想法就是,这是鬼物为他安排的新一轮袭击。 然而却在等待许久之后,并无任何异常产生,反而是空气中弥漫开来一股熟悉的香气。 他用力地嗅了嗅,却更觉惊诧。 因为这是第六分店店长,洛仙常用的香水…… 邵永安狐疑地低下身,慢慢探出手一点点朝着那个“方盒”靠拢。 而当他的手刚一接触到方盒,一阵刺眼的光芒,直接亮起,就连他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它的光亮。 同时,一个熟悉而突兀的男声响起,语气中却带着一抹嘲讽。 “看你半天了,邵先生你可真够墨迹的。” 第八百九十六章 生路交汇 忽的一阵凉风吹过,打在邵永安的脸上,带来一瞬间的清醒与舒畅。 他豁然睁开双眼,却觉得没有丝毫的刺痛感,一切都是那么平常且轻易。 光明随之到来,尽管并非那般明媚,可黯淡的光源反而让他接受起来更加容易。 他惊喜地抚摸着自己的面庞,那上面没有血迹,更没有伤口。 钢针也早就不翼而飞,仿佛先前经历的苦难都烟消云散。 而紧接着,他的视野里就挤进来一个相貌英俊,脸上带笑的男人。 他看到那人的相貌时,先是一愣,旋即化作惊恐,指着他喊道: “闻永新?你没死!” 闻永新手上夹着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后,轻蔑地看着他笑道: “还以为会等来李店长,没想到是你。 不过也行吧,你起码比郭亮要强一些。” 邵永安没听懂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慌乱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发现这里仍然是楼道之中,周边的布局也没有什么变化,而楼层显示为“12”。 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睛,望着闻永新那张笑脸,只觉得有一种做梦的错觉。 “嗯?没错,你的确是在做梦。” 闻永新像是知道邵永安的内心所想,用夹着香烟的手指着他,认同了这一想法。 邵永安惊恐地看着他,又联想到刚才触碰的方形盒子,如遭雷击。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仔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男人,惊诧道: “你的灵异图腾是我们店长的罪物?这也行?” “你还不算特别笨……” 闻永新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像是很满意。 说罢,他将自己的所有经历,包括眼下的情况,进行了逐一的交流。 邵永安也从最开始的懵懂,逐步明悟,最后化作了一片震惊。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其实就在你的梦里。” “准确来讲,是我们共同的梦。” 闻永新的肉体已经死亡,只有思想被困在了彩盒之中。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其实早就是一个死人,只不过梦境却得以保留。 而邵永安接触到了彩盒后,就与这个梦境产生了共联。 就像是一位电脑玩家误进了某一个私密的局域网中,于是就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闻永新在梦里拥有一定的自主权,当然也仅限于不影响梦境的一些举动。 比如,拥有不限量的香烟。 他在又点燃一根烟后,看着整理信息的邵永安,轻声说道: “我已经被困在梦里四个多小时。 作为第一批进入此地的店员,我想我应该掌握了某些极为关键的信息。 原本我希望找到我的是李一,而后辅佐他尽快完成本次任务。 不过你来了也有机会,跟我讲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吧。” 闻永新虽然死了,但他的思想还在,还可以进行线索整合与推理。 他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是唯一一个几乎掌握完整死路的人。 而经过这段时间无打扰的推衍,他对于这次任务已经有了更新颖的看法。 邵永安看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头有一种明悟感。 “怪不得,那个神秘人要不遗余力地帮我回到楼道内。 ta应该就是知道闻永新困在此地,就等着我来回收这条线索。 那么如果我们两方的线索整合,很有可能会为我开辟出一条全新的生路!” 想到这里,他赶紧将自己的经历,乃至对李一计划、鬼物心理的猜测,全盘托出。 双方情报的共通,足足花费了半小时左右。 而在交流过后,梦境世界里的二人却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在这种气氛下,率先开口的是闻永新,他席地而坐,摸了摸下巴说道: “你的思路是正确的,不能把鸡蛋全放在李一这个篮子里。 一旦规则推导错误,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满盘皆输。” 邵永安也在思索着从闻永新这里得到的情报与猜测,半晌后说道: “你刚才说死路存在着三个要素:地点、人物与死亡。 但是避开死路,未必就等于生路。 尤其是此次任务的死路,是如此隐晦与难解。 难道生路会是所有人离开钓影路444号、再躲开农悦可一家,去一个谁也找不到地方?” 常规任务中,通过生路、死路是一个坚定的对立面。 未寻生路,即为死路; 避开死路,即为生路。 但这次任务的情况却是截然不同,因为他们要面对的并非常规鬼魂,而是贯穿任务的规则。 如今,规则已经形成,任务早就定型。 死路三要素,十名店员已经满足了前面两项。 季礼在清苑小区,其他九人在钓影路444号; 所有人全都接触了农悦可一家; 而最后一个条件,按照邵永安的所见,除个别几人外,全都会有自己对应的尸体。 这宣告着死路的条件早已满足,只要在任务之中,就迟早会步入死路。 这也是邵永安在结合双方经历后得出的结论。 表面看去,邵永安的猜想可以说是毫无破绽,甚至找不到什么反驳的方向。 但闻永新却吐了一口烟圈,以一种更加瞧不起的目光看向他,用手指重重点在地上说道: “邵先生,邵老哥,你这想法为什么总是拘泥于条条框框之中? 难道生路,就一定是避开死路吗? 如果我们可以毁掉死路,那岂不是就等于执行了生路。” 一句话,让邵永安当场愣在原地。 他看着闻永新那轻蔑的表情,根本没有时间去不满,而是全部被那最后一句话所吸引。 “毁掉死路,就是生路……” 他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这是一个思维上的困境。 邵永安个性保守,所以他看待事物的角度,就始终存有局限。 从一直以来,他都遵循着常规任务经验中的“见招拆招”。 鬼物出题,店员来解,从而一步步找到生路的方向。 但这次任务显然并不适用。 因为这是一个从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框架的任务。 期间发生的事件、意外、包括死亡都是在规则影响下所产生的。 所以如邵永安那种常规躲避套路,根本不可能冲破规则的框架。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找不到生路头绪的原因,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么思考过问题。 “毁掉死路,毁掉死路……” 闻永新晃着腿,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是格外有理: “毁掉死路,就是毁掉规则的框架。 首先,我们就要从死路来反推规则。 第一条,地点: 清苑小区——钓影路444号。 这一条我们无法去毁。 第二条,人物: 农悦可一家。 正是他们的出现才酿成了本次任务。 所以我可以断定,这最后一户农悦可就是规则成立的前提之一。 毁掉死路,当然从他们身上下手就最合适。” 听着他的口述,邵永安转变着自己的思维后,忽然觉察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死路的成立条件,三条毁掉一条,就会导致规则框架的崩塌。 原有规则将全部作废,整个任务的逻辑全盘崩溃,这才是釜底抽薪的生路。 邵永安大喜过望,从地上站起身,正要开口,但又立马意识到了一个新问题。 “不对,我们杀不了农悦可。” 杀死农悦可这件事,其实任务开始前季礼就做过,但结果显然是徒劳无功。 而现在他们又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这才是这条生路最大的难题,也是思维上最大的盲点。 但闻永新却胸有成竹地吐出一口烟圈,老神在在地说道: “别急,死路的第三条我们还没用上呢。” 第八百九十七章 一死一逃 静悄悄的楼道通常预示着危险的逼近,但在梦境中这宁静的氛围反而提供了良好的思索空间。 邵永安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却见手表上的指针已经定格。 这终于让他放下心来,打起全部的精神来倾听闻永新对生死猜想的探讨。 闻永新弹了弹烟灰,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因为下面要说的才是真正的重点。 “纵观本次任务,你见过鬼吗?” 这算是一个问题吗? 邵永安脑海中浮现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但他刚要给予肯定的回答,却又立马语塞。 他全面回忆起进入任务后的所有事件,竟惊奇地发现,这次任务还真没看到过鬼。 别看这一路上诡异的事情不少,也存有一些鬼魂的身影。 但那些鬼全都来自于店员们的灵异图腾,所谓的死者要么是死于规则,要么是死于队友。 就包括他自己在楼道内经历的种种危机,却也没有见到鬼物的真身。 “好像,还真没有……” 邵永安轻声念叨出了这个答案,但旋即开口补充道: “可李一也说过,这次任务鬼物的戏份不多,只有抢夺尸体的作用,它们就是规则的工具。” 尽管现在的邵、闻二人,立场已经与李一相反,但对于他的部分猜想也不能全盘否定。 闻永新神秘兮兮地看着他,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错了,其实你是近距离接触过一只鬼的。” “我接触过?” 邵永安起初还没意识到他所指的是谁,但立刻就像是浑身过电一样,打了个激灵。 “是清苑小区客房中的那只鬼!” 闻永新打了个响指,不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斩钉截铁地说道: “李一说鬼物只有抢夺尸体的作用,但实际上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根本没有接触过那些抢尸鬼,谁知道是真是假。 但客房中有鬼,这是我们大部分店员亲眼所见,并用两件探测性罪物验证过其存在的。” 邵永安坐不住了,他从地上站起来,不断在楼道中徘徊,攥紧双手念叨着。 “我险些忘了,所有人都快把它给忘了。 虽然这次任务杀人者是规则,但既然存有真鬼,它的意义绝对非凡。 它一直沉寂,就说明还没有到它发挥作用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应该怎么使用……” 在接触闻永新后,邵永安像是终于打开了思维的桎梏,灵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让他豁然开朗。 他又联系起了先前发生的一系列无法解释事件,最终眼前一亮,激动地转过头说道: “客房有鬼,它直接作用于农悦可一家!” 闻永新挑了挑眉,心满意足地吸了口烟,看着眼前的男人,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邵永安吞咽了一下口水,激动地坐会原地,低声说道: “我们想毁掉死路,达成生路。 地点是不可动的,那么就只能从人物角度下手。 但通过季礼的前期行动得知,店员杀死线索人物是无法成立的。 那么就只能借用其他力量。 而这个客房鬼,在蓝羽的调查报告中就提到,它是专门针对农悦可一家。” 说到这里,他不禁想到了在来时路中,温荷精神恍惚时说的一番话。 “求神拜佛,诵经超度来的远远不够。 但我想钓影路444号那半栋楼的鬼,应该可以抵得过我们家那一只吧。” 其实温荷的这句话就已经给出了提示。 她们前往钓影路444号的目的,就是为了躲避客房鬼。 而这也正对应了清苑小区——钓影路444号,这个任务地点的起源。 许多东西,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欠缺一个发现它们的视角。 邵永安此刻方觉压在心头的石块落地,浑身轻松,头脑清明。 闻永新大点其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补充道: “农国豪的死,也是因为我的灵异图腾,这也是佐证。 想要杀死线索人物,就必须借用鬼物力量。” 所有的线索终于交汇,一条新的生路应运而生。 “我们的生路,是回到清苑小区,放出客房鬼。 让它来代替我们杀死农悦可一家。” 闻永新从地上站起身,掸了掸身上沾染的尘土,轻声说道: “我只是一个思想,即便你把我从彩盒里释放,也帮不了你什么。 我能做的就是在这场梦里,告诉你所知的一切,助你完善自己的生路。 但如何执行,还是要看你一个人。” 邵永安也随着他站起身,听着这番话没有给出回应。 闻永新笑了笑,又为自己续上一根烟,继续说道: “通过你的描述,李一应该也有自己的打算。 但不管他究竟想做什么,你的生路必须要在他完成之前执行,否则只怕会又生事端。 梦境时间是定格的,但梦醒后你必须立刻前往清苑小区。” 邵永安面色凝重地站起身,看着定格的时间,飘浮的灰烬。 潜藏在心底的自信终于被唤醒,这是他许久都不曾再有的感觉。 遥想半年前,第一次参加任务时的他,披荆斩棘,生路在手。 但在最后关头却因他的莽撞,害死了所有人。 他亲眼看着那只鬼挖开了队友的肚皮,将肠子一节一节地掏出来。 那一刻邵永安就明白自己已不再年轻,没有那么魄力和冲劲,也肩负不起责任。 后来这个第一次参加任务就表现亮眼的新人,却变得唯唯诺诺,能避就避,成了第六分店的老油条。 而今天,他要面临的处境是背对李一,挑战规则。 也许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他的手里,这次除了直面再没有逃避的余地。 轰…… 与此同时,邵永安与闻永新的身影开始不住摇晃,整个楼道传来了一声巨响。 大量的灰尘从天花板处散落,像是下起了遮蔽视野的雪花。 一片片红色的光芒从四周的墙壁闪耀而起,如同在昏暗的楼道内绽放的鲜红花朵。 闻永新走近几步,抓住邵永安的肩膀,沉声说道: “常念闯入大楼,有鬼在追,你的机会来了。” 邵永安的面色刚毅,他仰头看着那些闪耀的红光,低声回应: “离开梦境后我还是处于结界之中,既然常念来了,转机也就到了。” 闻永新摇晃着身子,抬头看了一眼混乱的梦境世界,快速说道: “当时我的经历是先被困,后遇袭,但这期间有近十分钟的空窗期。 我想,在这十分钟内鬼物应该是去杀了牛洛。 当然,我们只是姑且将杀人的东西,称之为鬼物。 那么我猜测,这次任务的鬼物,同一时间不能杀死两个人。 常念被袭,是你离开大楼的最佳时机,只要逃出钓影路范围,鬼就无法再对你出手。 两个只能活一个,且需保证她死,你逃……” “不!” 邵永安猛地转回头,眼神中迸发着久违的果断,断然道: “我双目已失,执行生路须有人协助,我要带常念一起走。” 第八百九十八章 双双逃命 邵永安明白自己的处境,也能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怎样的责任。 现在已经有了生路,但他双目已失。 就算他利用常念逃出钓影路范围,却仍然处于灰烬世界。 那样一来,他在重伤之下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到清苑小区,所以常念必须要带走。 闻永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起了所有轻视,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道: “接下来就看你了。” 这句话说完,梦就醒了。 邵永安在漆黑与猩红两种颜色的视野中,沉沉醒来。 而这一次,他再不是曾经唯唯诺诺的那个中年人,而是明悟身上责任,果敢前行的资深者。 他在苏醒的那一刻,就抬手抓在了眼前钢针的尖头,狠狠一拔。 鲜血飞溅,剧痛袭来。 但他的大脑却是无比的清醒,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 邵永安在不断深呼吸中调整着心跳,并尝试与那些早已摆放过的稻草人进行了连接。 提前布下的灵异图腾在这一刻发挥了莫大的作用,成为了代替他的双眼。 在与第一层的稻草人感应后,他手抓着扶梯,调转方向一路往回走。 从十二层重回第一层。 而当他正在心头计算着台阶数时,曾经放置在一楼平台上的稻草人却已经失联了一个。 这次不再是消失,而是彻底断联。 邵永安的内心一颤,这说明是有灵异力量强行抹除了稻草人。 与当初在广华大桥上所经历的场景,一般无二。 他没有停顿,反而是加快了脚步,不断在台阶上完成跳跃,以此来节省更多的时间。 常念的突然到访出乎所有人预料,也造成了任务的变数。 从这个攻击的速度来看,绝非邵永安所经历的那种被动死路。 反而与徐茶的攻击手段类似,这是常规的灵异袭击。 邵永安的大脑飞速旋转,他在追赶的途中不断思考,为什么常念会突然进楼。 “两种可能。 第一,是李一那边给出了新的指示,强硬逼她进楼; 但这个可能性很低,因为常念不归李一所管,更没道理舍弃安全区域进入大楼。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 常念在楼外发现了什么,这个发现让她不能坐以待毙。” 邵永安已经抵达第二层,同时第一层的所有稻草人全都被抹除。 这说明常念也应该是来到了上方楼层,但二人却并没有碰面。 这一发现让他的脚步立马停住,显然常念是有目的地逃往了某一个楼层之中,导致二人的错过。 邵永安慢慢地转过头,以流血的双目对准第二层的楼道门。 “常念不愿坐以待毙,那么她无论想要做什么,在此之前都应该前往第二层。 因为她要将季礼给出提示的数字卡片‘2’,拿到手中……” 这个想法,正与邵永安先前的思路不谋而合。 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常念必须要救,只有她才能带着自己回到清苑小区。 想罢,邵永安直接用肩头撞开第二层的铁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同一时间,无数的稻草人拥簇着他,表面像是要将其团团围住,实则却又一抹保护之意。 显然这一次邵永安已经能够完全掌握灵异图腾的用法。 而地上的血腥味道也越来越浓郁,在漆黑的视野里仿佛化作一道指引的丝带,引领着他前行。 碎裂的花骨朵,踩在脚底下却给人一种极为诡异和惊悚的感觉。 就好像那些绽放着腥气的花朵,实为一颗颗活人眼球,盛放着红光。 借着模糊的视线,邵永安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确保自己不会触发死路的前提下,摸索着前行。 沿着这条触感诡异的道路,他知道自己最终会走向何方。 那里将会是真正的灵异力量,同时也有常念在那里等候。 然而那些将其围在中心的稻草人,却也仿佛被此地的红色花朵所影响,产生了一丝异动。 就在邵永安手脚并用,以这种方式辨认路线之际。 一根钢针却悄无声息地探出,直直地刺穿了他的后腰。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失控倒地,但却在此之前他却牢牢地将双眼闭合在一起。 紧接着,更多的稻草人开始纷纷转头对准了地上的邵永安。 那些由黑色纽扣制成的眼睛,散发着诡异的黑色光芒,倒映着活人的面庞。 同时一根根贯穿麻袋的钢针,在同一时间纷纷落下,全部对准了邵永安。 邵永安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稻草人,现在却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他只能强忍着后腰的伤势,一脚踢向了某个稻草人,借助它的力量让身体往后滑了出去。 好在这些由红色花朵铺成的地面,随着压力全部炸开,流出了大量的血迹。 这就给了他逃窜的机会,让其在满是血污地面上滑行出去。 邵永安紧闭双眼,手脚并用地从粘稠的地面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方逃窜。 同时他的内心开始不断为自己提供暗示,抹除所有灵异图腾。 但他只能控制稻草人的不再生,却根本无法消灭掉已经存在的那一部分。 后腰上的钢针已经顺着针身,不断向下滴血,而这些血迹落在那些枯萎的花朵时,竟让它们重新盛放光芒。 背后红光四起,稻草逞凶。 这一切邵永安都看不到,他只知道现在救人者成了被救者。 必须尽快找到常念,并祈祷她还没有死,还有余力救下自己。 因为他很清楚,一直并未参与主线的常念,还有自己的灵异图腾没有使用。 但身后的灵异,已经不止一种。 红色眼球所绽放的花朵纷纷盛放,一缕缕长长的黑发,如同泛滥成灾的细蛇,开始竭力追赶。 同时邵永安的附近接二连三的出现稻草人,当它们将视野对准他的时候,就是钢针落下之际。 直到,那缕头发捆住了邵永安的双脚,他的身子当即失衡,失控倒在了布满红花的地面。 在同一时间,钢针散发的夺目银光从天而降,即将刺穿他的心口。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侧方飞奔而来。 她直接扑在了邵永安的身上,抱着他撞碎了二楼的玻璃,重重砸在了落满灰烬的地面。 邵永安口吐血沫,四肢酸痛无力,却仍牢牢闭紧双目,断断续续说道: “清苑小区…生路在那……” 那女子压在邵永安的身上,抵消了大半的冲击力,伤势不重。 闻言后脸色一变,却没有过多犹豫,抱起邵永安,仓皇而逃。 而二楼那扇碎裂的窗户前,出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她们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目送着二人的离去,神色迥异,久久不语。 第八百九十九章 何惜一试 本已碎裂的公路,此刻却又回归了平坦。 闪耀着黑色光芒的轿车,车轮碾碎了大量的灰烬,擦着两辆货车旁疾驰而去。 空无一人的路面上,只有这一辆车在高速行驶,朝着未知命运进发。 常念单手操纵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在邵永安的腹部。 邵永安此时血泪满面,后背被炸裂的红色眼球所感染,最致命的伤势在腹部。 那根要命的钢针,直接贯穿了他的腹部,从后腰穿过,抵在椅背上。 常念仅仅是看上一眼就暗叫糟糕,她按在伤口的白皙手上,不断往出冒着血珠。 而邵永安此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不断剧烈起伏,俨然是濒死之相。 砰! 但与此同时,常念的驾驶座旁那扇车门,被一根细长的钢针穿过,险些刺进她的大腿。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后视镜,只见一个模样惊悚怪异的稻草人,正从视野中倒退。 常念猛地蹙眉,再瞧了一眼神情痛苦的邵永安,内心已经有了些许明悟。 这是来自邵永安的灵异图腾。 而以此时他的状态,根本已经做不到自控,如今灵异图腾爆发,进而拦路。 常念猛打方向盘,狠狠踩下油门,狰狞的轿车碾碎灰烬,撞飞了前方拦路的一个稻草人。 “李一他们正在行动,你说的生路是什么意思?” 仓促上车,哪有时间去系安全带。 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的邵永安在座位上跟着车辆左摇右晃,他努力想要睁开双眼。 但他的眼球表面早就在钓影路的时候损坏严重,彻底失明。 在不断摸索下,他将整个身体趴在中控台上,吐出一口血水,沙哑说道: “李一的路错了,去清苑小区,放出客房鬼,那才是我们的生路。” 仅仅只是说一句话,他就像是被人又捅了一刀般痛苦。 鲜血顺着他低垂的头颅越流越多,鼻子、口腔、腹部…… 这说明刚才坠落时他又遭受了严重的内伤,现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加速死亡。 脑海中凌乱的想法逐步失控,恐怖的稻草、锋利的尖刺、红红的眼睛…… 邵永安用手捂着口鼻,以额头撞击着中控台,试图保持清醒,可却万难做到。 车辆的摇晃越发严重。 常念已经没空再去管他,必须要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驾驶汽车上面。 因为随着邵永安的思维混乱,前面拦路者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稻草人。 灵异图腾再度变异。 道路两侧的稻草人成群结队,以诡异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飞驰而过的轿车。 那些由纽扣制成的眼睛,此刻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并在影响着整片灰烬世界。 天空中落下的灰烬,如今掺杂着异常的红色。 常念的视野被污染,她的内心没来由升起一种消极的暴戾感。 心烦意燥下,她将车速开到最大,毫无顾忌地疯狂向前。 “为什么生路是清苑小区的客房鬼?” 常念的伤势不重,且未经历大型灵异事件,所以还能保持理智。 即便是如今的形势严峻,但她不能只听片面之词,就去执行所谓的生路。 邵永安已经在死亡边缘,他再无力扶着身子,只能靠在椅背上,随波逐流,断断续续说道: “鬼的特殊性,线索人物的规则属性,死路之一……” 详细的解释,没有半个小时根本做不到。 他只能简单地给出几个词汇,留给常念自己去思考。 就这么几个字都快要耗尽他的力气,他已经没能力去说服。 因为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此之前只能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生路也是退路,别信李一,信你自己吧……” 这句话刚刚落地,有什么东西就从天而降,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常念躲之不及,只能加速冲刺过去。 高速行驶的汽车,从裂开的路面上飞跃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亮光。 两个车内的人,腾空而起,撞击在车顶。 模糊的视线中,常念看到了那个深坑中,一只手正高高地向上伸着,即将抓住旋转的轮胎。 然而就在它即将成功之际,却突然消失不见。 车辆飞跃深坑,轰然落地,橡胶轮胎在地上摩擦出灼烧气味,又从原地窜了出去。 常念赶忙抓住方向盘,操控着汽车继续朝目的地进发。 随着她的视线聚焦在已经贴在车门上的邵永安时,只看到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尸体”,以及侵染整个座椅的鲜血。 邵永安死了? 好像还有一些微弱的呼吸。 其实他死不死对于常念来说根本不重要,只是留下的线索却极为关键。 常念面色阴沉地开着车,同时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着。 “我与邵永安、李一他们都不同,我所拿到的情报并不多,几乎都是听来。 目前李一的方向,是去寻找藏尸地,拿到所有数字卡片。 但从邵永安的生路来看,他显然是更想直接釜底抽薪,除掉农悦可一家。 放出客房鬼,就能达到这一目的吗?” 完全没有参与主线剧情的常念,仅仅只有这些线索去验证对错,实在太难为人。 她也根本没可能去得出一个精准的答案。 从季礼那边离开,她的立场是始终与季礼、李一二人站在同一队的。 那就是集齐数字卡片,通过日历来毁掉规则。 如今邵永安突然到此,花费这么大代价要她去执行另一生路,让她猝不及防。 可不知为什么,她在回顾着邵永安说出的那几个关键词后,也有一种心动之感。 因为显然通过这几个词,邵永安的生路是要更加具象化的。 这其中囊括了鬼物、人物、死路……是具备了三方角度综合考量的细化生路。 向前的道路是一片坦途,再没有出现任何鬼怪拦路,一切是异常顺利。 如果继续保持着这种速度的话,那么不出半小时,她就将抵达清苑小区。 常念抓着方向盘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冒出了一些汗珠,却仍在思忖。 “理论上讲,就算我放出客房鬼,也不会对李一的行动造成冲突。 毕竟他那边的行动方向,并不涉及线索人物。 邵永安的生路是一个新尝试,是李一失败前提下的另一种方法。 从这个角度看待,那么我此行的意义就有了变化。” 常念抿了抿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已经与尸体没多少区别的男人。 “邵永安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二楼找我,想来是对这条生路极为自信,也极为看重。 那么,我又何惜一试。” 但在此之前,她还是按下了通讯器的按键,耳麦里传来了零散的脚步声。 “李店长,我这边有新情况,我认为有必要与你同步。” 这次任务对于常念意义非凡,所以在确定好行动后,她还是尝试与李一进行互通。 “嗯。” 通讯器另一边只是轻声应答了一下,让人听不出情绪的变化。 “我准备接受邵永安的建议,执行另一条生路,前往……” “你不需要告诉我,你认为对,那就去做。” 李一的回答是如此干脆利落,这种坚定支持的态度,反倒让人更加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第九百章 客房有人 任务第三天的季礼,仍然很闲,比之前还要闲。 在这次任务中,他似乎成为了一个局外人,无论是哪一天。 从来不曾进入过灰烬世界的他,始终留守在清苑小区,像是成了一根插进深海的锚。 他在清苑小区,成为了连接着钓影路444号的一条纽带。 钓影路得到的数字卡片,传输到他的面前,为他提供通灵的道具。 而他将通灵之后的结果,再回馈给钓影路,从而达成情报的互通。 季礼好像很重要,但细细想来,这项工作又似乎谁来做都可以。 所以他一直很困惑。 望着窗外已经完全黑透的天空,季礼的“病”早就有了好转的迹象。 似乎只要他待在清苑小区的这栋房子,那些混沌感、疏离感就会得到救治。 农悦可早就抱着玩偶,依靠在床头的位置沉沉睡去。 在漫长的一天里,二人再没有过交谈。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季礼常常会在脑海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想法,他好像不是来执行任务的。 也许他仅仅只是一个来到好友家中,照看其女的一个普通人。 他缓缓探出手,将桌面上两张早已翻过无数次的卡片又一次抓在掌心。 那上面一个写着“邓一雯”,一个写着“闻永新”,代表着两名已死店员。 可除了这二人,在一整天的时间,他却再也没有拿到过新一张数字卡片。 身体状况在晚间有了好转,他轻轻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出了次卧。 这栋一厅三室的房子,其实也已经转过不知多少次。 里里外外,已经被农国豪等人搬空,没有多少有用的家具。 所以季礼早就将此地观察了一个通透,并未发现任何有关任务的线索。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定格在了客房。 客房的门上栓挂着两把纠缠在一起的铁锁,像是要极力困住某样东西。 而这两把锁中的一个,在今天中午12点01分的时候,自动开启。 不过打开的只是一个,剩下的另一个仍然穿过了双层铁链,死死地锁住客房。 而继第一把锁开启后,这已经是季礼第七次望着客房的位置出神。 前六次,他都选择了放弃,因为他很清楚这里面应该是关押着一只鬼。 但现在临近夜晚,与所有人断联太久,季礼的内心逐渐升起不安。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再出现死者,但这并非就是好事。 因为这预示着,他的线索来源全部断开,再没有任务进程上的突破。 李一等人究竟在做什么,他没有办法知道,可再这样无尽地等待下去,又会面临什么,谁也不清楚。 清苑小区是极为重要的任务地点,而客房又是本次任务最直接、最特殊的鬼物。 季礼一直怀疑此处关押的鬼魂,会对本次任务有着极为关键的作用。 看着房门上栓挂着的两把锁头,他犹豫着走到近前,伸手接过了其中还在锁死的那一个。 没有钥匙,想要开锁是千难万难。 在此之前的第五次探索时,他就已经试过用斧头等工具,将其强行破开。 但客房显然是被某种规则限制,根本无法蛮力突破。 那个时候季礼就明白,这扇门的开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你想打开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旁响起,带着一丝尚未清醒的慵懒感。 季礼没有回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锁头。 前面六次,每次他接近这扇门时,农悦可都会及时苏醒,并问出相同的问题。 包括她下一句话会是什么,季礼也早就烂熟于心。 “还没到打开的时候。” 所以季礼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准备轻轻放下锁头,重新回到次卧。 然而,这一次农悦可的第二句话,却与前六次都截然不同。 “很快就到时间了,你可以做好准备。” 季礼猛地转过头,看着农悦可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此时来到了12月15日20点07分。 晚间20.07,会发生什么? 就在季礼正要开口追问之际,口袋中沉寂了一整天的手机,终于响起了震动声。 点亮屏幕,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发来了一条神秘短信: “一分钟后,如果任务并未结束。 你则按照你的想法大胆执行,所有阻碍我已为你铲除。 不要顾虑,不要犹豫。 任务真正结束前,这个承诺永远不会失效。 ——李一于12月15日20点07分发送。” …… 20点07分,灰烬世界,钓影路444号第九层。 李一迎着漫天的灰烬,拖着死狗一样的徐南,一脚踢开了第九层密室的大门。 这里是尸体的世界。 南北西三个方向,牛洛、闻永新、郭亮,三具尸体正贮存在圆柱体装置中,冒着气泡。 同时,正东方向那属于徐南的一体双面,灵异之尸也终于露出真正面目。 震惊与恐惧,充斥着陈洁的内心,她的浑身都在发抖,因为她很激动。 曾经困扰她的谜团,在这一刻有了揭示的迹象。 但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她的喉咙下一秒钟就被一把匕首割开。 分离灵魂之手,在空中盘旋,黑气弥漫。 徐南苏醒,徐茶显露,第一分店副店长的临死反扑,引出温荷的见鬼人格。 种种事件与任务第二天所发生的如出一辙。 而李一在面临必死之局时,将刀子刺穿温荷的咽喉。 一片又一片的灰烬顺着风吹的方向,朝着更远的位置飘去。 李一靠坐在地上,轻轻地扭过头,看向了开着门的那间密室。 …… 20点07分,现实世界清苑小区,这一分钟刚刚流逝过半。 季礼眼前那关押客房的最后一把锁,随着温荷的死亡,悄然开启。 两条铁链齐刷刷落地,客房门开启的声音无比悦耳和清脆。 农悦可拉着季礼的衣角,表情诡异地笑了笑,轻声道: “现在时间到了。” …… 20点07分,灰烬世界清苑小区,客房门前。 常念紧蹙眉头地看着地上的两根锁链,又看了看露出一条缝隙的客房,陷入迷茫。 为什么如此简单? 她原以为打开客房会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或许会需要其他手段。 为此她还一直保留自己的灵异图腾,就是为了开门。 但事情就是如此诡异,她才刚刚抵达客房,就看到门上的两把锁全部作废,房门已开。 常念谨慎地压低脚步,逐渐靠近这扇门,慢慢将手放在了门板上。 “打开门,会是什么? 鬼的袭击,还是鬼的脱逃……” 缺乏润滑剂的房门转动声,有一丝怪异,听起来像是有人被掐着嗓子尖叫一样。 常念屏住呼吸,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时刻警惕着动用灵异图腾。 当并不明亮的月光从客房内渗透而出时,她终于看到了这个不大的房间里,究竟隐藏着什么。 如水的月光流淌在每一寸地面上,也流淌在那个单薄而消瘦的身影上。 在光影里,ta那一头长长的发丝铺在床单上,像是画中的剪影。 那似乎是一个人,却又不能确定。 当ta转过头时,常念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和永远充斥着淡漠的眼神。 时间像是定格在了20点07分31秒。 在这一秒钟,常念明白了一件事: 邵永安的生路错了,因为客房没鬼。 在这一秒钟,常念多出了一个疑问: 客房里的人,为什么会是季礼? 第九百零一章 藏匿其中 这张脸,这个眼神,化成灰常念都识得。 客房开门,出现得并不是蓝羽所提资料中的鬼魂,反倒是留守清苑小区的季礼。 这一幕带给了她极大的震撼。 邵永安几近死亡,花费如此代价偏要执行的生路,俨然已经失败。 但常念却不能一走了之。 客房开启后所见出乎所有人预料,却也带来了一个全新的线索。 常念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她还是谨慎地缓缓步入客房之中。 当她逐步靠近时,借助黯淡的月光,她终于发现这个季礼也并非是熟悉的模样。 面朝窗沿,坐在床铺上的背影,在这个如水的夜晚显得有些透明。 玻璃上反射的光华竟可穿透他的身影,打在洁白的床单之上。 常念越是靠近,一种不安感就越发明显,仿佛一旦与其接触就会发生某种超出掌控之事。 但她欲进不敢,欲退不舍。 一个如此诡异的季礼出现在重要任务地点,必然预示着特殊的线索。 她如果就这样退去,只怕会永久错失。 想到这里,她的右手缓慢攥拳,小拇指在掌心中开始勾勒着某个图腾。 同时她开始贴着墙壁,以一个更广阔的视角逐步朝着这个身影靠拢。 随着距离的拉近,常念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角度来观察眼前的季礼。 从外貌来看,他就与季礼长得一模一样,包括装扮与造型。 只不过他明显带着一种非人的特征,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他仿若一个半透明的人。 就像是电影中,那些飘浮的幽魂。 当常念来到季礼的侧面时,她惊疑地发现对方的手中还攥着一个十分熟悉之物。 那是一本翻页式日历。 日历的造型就与当初在农悦可桌上看到的那一本没有丝毫区别。 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季礼的两根手指穿过日历上的银环,勾在了数字卡片的上侧。 以一个揽月抱怀的姿势,捧着这本日历。 而最让常念惊讶的是,日历上的日期与先前所见那本,有着细微的出入。 在农悦可桌上日期显示为:“12.18”; 而季礼手中捧着的日期显示为:“12.15”…… 常念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两本日历上的两个日期,让她有一种汗毛直立之感。 因为她从农悦可、季礼两个人的手上,看到了一个完整的任务期限。 这显然是预示着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无视自己,默默而坐的季礼,一时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原本紧闭的窗口,忽然猛地被风吹开。 大量的灰烬如同雪花般,被狂风夹着不住往屋内吹动。 常念下意识地用手挡在眼前,亲眼目睹着整个房间都被灰烬占满。 在这诡异的一幕下,原本坐在床铺上一动不动的季礼,此刻缓缓起身,转动头颅。 他以一种读不懂的目光,静静地盯着常念。 空气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风吹灰烬的声音在暗自作祟。 …… 吹向灰烬世界的风,如今也吹进了现实之中。 季礼已经来到客房之中,此时正站定在窗前,沉默不语地看着那在风里不断摇曳的玻璃窗。 望着夜晚的景色,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片灰烬从遥远之地飘来,落在了窗沿。 而在与玻璃窗对视的过程中,他看到了一个模糊而透明的影子,就站在床铺前。 他与那个影子只有一步之隔,却谁也没有动。 季礼静静地看着玻璃,在月光的倒映下,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也在月光的倒映下,看着他。 时间仿佛从客房门开启的那一刻,变得无比缓慢。 每一秒钟都被拉长到了一分钟那么久。 季礼知道这是因为他触发了某种极为重要的剧情,也是留给他最后的时限。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镜面后的另一个自己,无声转过身,看向了床头。 在床头的位置,存在着十七张数字卡片。 它们以每行四张的形式,分成了工整的四排。 而余下的一张,则是极不合群的形式地摆放在枕头上面,预示着它的独特。 四张四排,但其实可以将其看做是两部分。 因为这工整的十六张数字卡片,代表着两个完整的日期。 上排:12.14;下排:12.13。 有一些模糊的猜想浮现在季礼的心头,他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 于是在20点07分40秒开始的这一刻,他拿起了第一排第一张数字卡片。 第一张:邓一雯,通灵开始。 两个灵魂在这一刻融为一体,由生者去与死者通灵,看到过去的景象。 第二张:闻永新,通灵开始。 第三张:牛洛,通灵开始。 第四张…… 第五张…… …… 第十六张…… 时间来到20点07分56秒,距离这一分钟结束,仅剩下最后的四秒钟。 但在16秒钟,季礼已经完成了16张数字卡片的通灵。 庞大、错乱的信息在脑海中拼命构织着巨型的情报网。 狂风吹动着季礼的长发,他跪在床头,手上死死地捏着最后一张数字卡片,头痛欲裂。 短短十六秒,季礼的大脑挤进来12月14日、12月13日,共十六名死者的生前线索。 大量的情报交汇,让他以一己之力看到了任务第一天、任务第二天的所有经过。 曾经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完美的揭开。 “日历不是生路,它只是任务开始和结束的象征物品。 我才是最大的死路,也是真正的生路。 我是一切的起源,这场任务和规则都由我一手创造。 因为在12月13日那天,我的灵魂被抽走了一半,锁进客房。 它成为了启动本次任务的核心,执掌日历,成为规则……” 季礼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了门口。 农悦可正趴在房门上,以一种怯懦又神秘的目光凝视着他。 稚嫩而清脆的童音中,再度念起那耳熟能详的诗句: “有人在敲门,妈妈叫我去开门。 当我开门时,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 门外的人谁呢? 门外的人,是我。 那里,就是这里。” 季礼那灰黑参半的瞳孔里,倒映着另一个不存在的自己,手中捧着一本“12.15”的日历。 原来答案一直藏匿其中…… 第九百零二章 与鬼通灵 灰烬世界的客房里,锁住的是捧着日历的灵体季礼; 现实世界的客房里,锁住的是前两天的所有数字卡片。 邵永安的生路,的确有错,可他却误打误撞解锁了本次任务最重要的生路提示。 他揭示了任务的起源。 12月13日上午,当农国豪出现在门口之际,小千度叶就看到了灾祸之气突然升腾。 当时的她认为这是诡异的开端,这是正确的。 但她猜错了对象。 她原以为灾祸是出自农悦可一家,但实际上却是出自季礼之手。 在情况发生骤变之际,季礼没有思考,强行完成了杀戮行动,枪击农悦可一家三口。 而这也正式成为任务的起源。 这次任务的框架,要有三个核心点。 第一:农悦可三人的线索人物; 第二:清苑小区——钓影路444号的任务地点; 第三:需一名店员与农悦可一家达成“接近关系”。 如果季礼没有去执行这个杀戮行动,或许这次任务的剧情会大不相同。 但他毕竟还是来了,且在不知不觉间与对方完成了接近。 所以季礼,也成为了任务成型的最后一环。 他的一半的灵魂被规则抽走,封锁进客房之中,成为任务的核心。 有灵体季礼坐镇,两个地点的交互,线索人物的指引,彻底完成了本次任务的规则框架。 不过这其中还是有一个小小的插曲。 由于农悦可三人的特殊性,无法死于活人之手,所以他们的性命并没有被季礼终结。 反倒是意外赶来的方慎言,以化鬼方式将他们杀死。 但实际上,由于季礼先一步搭成任务框架,此次任务规则已成定局。 在这一阶段杀死农悦可一家,显然是无法影响后续任务开展的。 至于是谁将小千度叶拉进了客房,又是谁篡改了季礼的记忆,这一点也有了准确的答案。 当然是灵体季礼。 与灵体陈洁、灵体常念不同的是,灵体季礼是任务的一部分,他坚定地站在了杀人规则这一边。 所以为了保证任务的正常进行,他出手试图杀死小千,但在李一的鸦羽插手下失败。 于是只能通过篡改季礼本人记忆的方式,来保障任务可以正常开启。 其实在得知这一切后,再去反观这次任务发生的事情,许多诡异点就有了解释。 季礼重伤后失魂落魄的模样,就与灵体陈洁、常念有着诸多相似之处。 包括他为何留在清苑小区就会觉得身体状况有所好转。 那也是因为他的另一半灵魂,也在这里。 这一点与当初陈洁抵达钓影路444号后,意识就重新清醒,也是相同的道理。 乃至农悦可将日历交付给季礼,通灵的任务由他进行。 这是因为通灵,会是本次任务最重要的工作,且必须要由最特别的那个人。 而这个人,只能是另一半灵魂融于规则中的季礼。 类似的提示,还有许多…… 只不过在看清真相之前,谁也无法联想到季礼的特别。 当然,除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李一。 李一意识到季礼很可能是本次任务的重大突破,是源自于陈洁的一番话。 在刚刚抵达钓影路大楼的第二层时,陈洁曾发表过一段言论: “季店长是我们之中,第一个与农悦可一家建成联系之人,并且一手促成了这家人融于规则之中。 我甚至怀疑,他很可能早已是规则的一部分!” 这番话,在任务初期就已经出现,不过当时却被红影抢尸、闻永新现身的事情打断。 但李一却将其牢牢地记在了心底,留作一条潜藏的线索。 这不是因为他怀疑季礼,而是怀疑陈洁。 李一在这次任务始终处于剧情的第一线中,他要应对的是最直接的规则。 但与此同时,他也在一直关注着陈洁。 也正因此,他才会一路探索,最终找到了偷渡时间的终极真相。 当他跟随着陈洁,在第二、第七和第九层,分别拿到三条不同的答案时,就已经对这次任务有了模糊的判断。 站在李一的视角下,他一步步地完善自身思路。 从质疑陈洁的立场,到思考生路的可行性,最后得出偷渡时间的猜想…… 而当这一切连成线后,他再回过头去思考陈洁的那条言论,就有了一个新颖的视角。 “季礼能够通灵,他又极可能是规则的一部分,那么是否有这么一种可能。 比如,杀死季礼也可以毁掉规则?” 没错。 李一的生路,其实有两条。 表面生路,由他亲自执行的生路,是利用徐茶来对冲规则; 但他还有一个背面生路,那就是通过杀死季礼,从而让规则不再成立! 两条生路同时执行,可走的却是相同的步骤。 因为,这两条生路都需要利用徐茶这只鬼。 李一利用自身独特的灵异图腾,将徐南、徐茶分别提交,这是两条生路成立的前提。 一分钟的时间,是一个分水岭。 一分钟之内,执行表面生路。 徐南、徐茶同时提交,以徐茶这只鬼去对冲规则,如果可以成功,则任务就此结束。 但如果一分钟时间过去,任务并未结束。 那么背面生路,就将继续进行。 只不过,执行的权利却已经不在李一手中,而是交到了季礼这一方。 因为当徐南死去的那一刻,季礼收获的却是两张数字卡片。 徐茶,也落在了季礼手中,而他将具备与一只鬼通灵的能力。 问题的选择权,自此交到了季礼的手中。 面对一只鬼的通灵,季礼到底要怎么选? 不通灵,那么任务自此陷入僵局。 通灵后,季礼将与鬼物融为一体,从而仍然达成了规则与鬼魂的对冲。 李一的生路成立。 而他在制定这个计划之时,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季礼最终一定会选择与徐茶通灵,因为他性格中的冒险因子会指引着他走上这条道路。 比起永无止境的等待,无穷无尽的轮回,季礼不会甘心沦陷在规则之中。 只要有终结任务的机会,他一定会去执行。 “按照你的想法大胆执行,所有阻碍我已为你铲除。” 如今再去回看李一发给季礼的这条短信,就透着一抹细思极恐的感觉。 太过精妙的计算,准确无误的心理揣摩。 同样的行动步骤,却让两条生路共同进行,以表面生路掩盖背面生路,藏得太深。 陈洁、常念、邵永安,这三个人一直在怀疑李一,贯穿了整场任务的始末,但没有一个人猜中了真相。 清苑小区的客房里,季礼在得知所有真相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单手抓起枕头上那张最为特别的数字卡片,将其翻转过来。 数字的背面是两个泛起黑气的字迹:“徐茶”。 “李一,你的生路很完美,既可通关,又可杀我。 但可惜你掌握的情报比之我,还是差了太多。 你猜到我会是规则之一,却没料到这次任务的我,其实是两部分。 一半是店员,一半是规则。 通灵是我身为店员的能力,哪怕是与一只鬼,也不会死。 开启通灵后,徐茶杀死的仅仅是规则中的另一半。 你能要我半条命,却无法置我于必死之地。” 许多想好的事情,最终结局往往不能如愿以偿。 哪怕是李一已经做到了足够完美。 制定计划的人看似掌握了主动权,但由于信息差的缘故,却又陷入了被动。 因为现在的时间,已经来到20点07分58秒,这是徐南生路的最后两秒钟。 如果这一分钟彻底过去,季礼没有执行生路的话,那么李一就会因死亡规则降临,从而化作一张数字卡片。 季礼攥着徐茶的卡片,陷入了沉思。 现在生路在他手中,是李一一意孤行送给他的。 那么他是否要用李一的刀反过来杀死李一,这个命运中的宿敌…… 第九百零三章 接你回家 恍惚间,季礼仿佛看到了那个瘫坐在潮湿地面上的男人。 他的额头上散落了一缕发丝,严谨的中山装衣领也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只有那双如潭水般幽静的眼睛,在尸骸旁、灰烬里渗透着孤独的光芒。 他静静地看着他,心若明镜,不发一言。 季礼用食指轻轻拂过卡片上的那个名字,低声自语道: “我会把未来,改造成我所希望的那个样子……” 20点07分59秒,通灵开启。 指尖触碰着黑色的字迹,一人与一鬼建立了神秘的联系。 当卡片上的黑气被抽离时,季礼的眼睛沉沉闭紧,与那只鬼融为一体。 两个灵魂在这一刻重叠,让天空中的月光都陷入定格。 来自现实世界的通灵,却也因此影响了灰烬世界。 同样是这个客房。 …… 常念的右手摊开,藏在身后,掌心已经画下了一个无形的标记,只差最后一笔。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季礼,时刻准备动手。 但在这一秒钟里,这个半透明状的季礼四周,却被无限的灰烬所笼罩。 那从窗口吹来的灰烬,有意识地将其团团围住。 常念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门口败退,在模糊的视线里。 她看到了那些灰烬已经将季礼完全包裹,且浅灰的颜色逐渐变成了浓黑。 而深陷其中的季礼,早就不可视之。 在那团灰烬之中,她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一段话: “有人在敲门,妈妈叫我去开门。 当我开门时,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 门外的人,是谁呢? 门外的人,是我。 那里,就是这里。” …… 2015年12月18日,早晨八点钟。 三天的阴郁后,终于在这一天的早晨恢复了晴天。 当任务结束的时候,就连阳光都给人一种舒适的暖感。 明亮的阳光沿着窗沿,打在病床上那个男人的脸上,让他本就苍白的皮肤有些反光。 季礼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片洁白与冷清,还有一个不断输液的吊瓶。 他微微蹙眉,抬起手腕却发现手背上正扎着针管。 长时间的昏迷让他的脑海中一片混沌,不断思索着先前的记忆,却发现只停留在通灵的那一刻。 至于通灵的结果,还有任务的结局,他却全然不知。 “滴答滴答……” 直到他顺着钟表声看向了墙壁上的挂钟,那里显示的时间,是一个全新的日期:“12月18日”。 而在挂钟旁,一个负手而立的身影站在窗口位置,毫无声响。 如果不是视角转到他的身上,季礼会觉得病房中只有他一个人。 季礼挣扎着从床铺上直起身,发觉四肢仍然无力,头脑昏沉。 他皱着眉头抬手将手背上的针管拔掉,靠在床头望着那个背影,轻声问道: “我的烟呢?” 男人默默转过身,先是瞧了季礼一眼,而后走到床头的柜子,在抽屉中拿出了烟盒与打火机。 “你还真是嗜烟如命。” 季礼没有回应这句话,他此刻的确急需一支烟来保持大脑的清醒。 久违的尼古丁吸进肺里的那一刻,他闭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活着的感觉,如此美妙。 “这里是市中心医院,也是任务刚刚结束的时刻,你醒的正是时候。” 男人似乎没有久留的打算,站在床头挡住阳光,却没有搬出椅子坐下。 季礼深吸了几口烟后,混沌的脑海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他抬起头,凝视着这个与自己相貌完全一致的男人,良久后轻轻笑了下,说道: “恭喜你们第一分店,成为首个抵达四星等级的酒店。” 男人面无表情,似对这个消息没有任何欣喜感,只是淡淡地说道: “如果没有你,所有人都活不了。” 12月15日20点07分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其实用一句话就足以概括。 李一的生路成立。 身为规则核心的灵体季礼,因店员季礼与鬼物通灵,也在那一秒钟与徐茶进行了融合。 而外鬼入侵灵体,导致规则崩溃,自此这个无限轮回的农悦可任务,再无运作能力。 当然,损失了一半灵魂的季礼,也在通灵之后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直到任务结束的这一刻,方才得以苏醒。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十名店员参与的四星晋升任务,难度很高,谜团很深。 但实际上,真正死亡的店员却只有三人,成功存活七人。 死掉的人,是邓一雯、牛洛与郭亮,这三个救无可救者。 闻永新,以梦境的方式得以留存,如今已返回第九分店,完成恢复; 邵永安此刻仍躺在重症病房,靠药物延续生命,但第六分店很快会前来接应; 陈洁虽然死在了李一的手中,但她的灵体尚存,于是也可自动返回分店; 常念自是不必多说,无论是本体还是灵体,她都游离在主线之外,当然成功回归。 而仅仅是存活不是最大胜利,最关键的是她拿到了清苑小区的那本日历。 这本日历才是她最重要的收获,因为这次任务就与灵魂相关,这是一件灵魂类罪物。 常念俨然成为本次任务收获最大的执行店员。 而最诡异的店员当属徐南。 他在生路完成的前一刻,其实已经死亡,但却仍然重新回归到第一分店之中。 这是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 但通过结果反推,或许也能够进行解释。 也许,本次任务中徐南、徐茶是算作同一个人。 所以尽管徐南死了,但徐茶作为鬼无法被抹杀,于是他也被视为成功留存。 听着男人讲述着任务后续的一幕幕,季礼的一根烟也已经燃烧殆尽。 失去一半灵魂后,他的身体状况仍然不佳,不过只要回到分店即可得到救治。 不过在此之前,季礼看着眼前的男人,还有一个问题要询问。 “你把生路交到我手里,真的不怕我借机杀掉你吗?” 男人的回应很干脆,态度很坚定。 “你不会杀我的。” “为什么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 男人深深地看了季礼一眼,将手放进裤子口袋中,绕过病床走向了门口。 他话说的干脆,走的也利落。 就连给季礼观看他背影的时间也没有几秒钟。 当男人从病房走出后,房门就立马被再度推开。 余郭那张笑嘻嘻的脸出现在视野中,手里还捧着一束花,像是在门口等了许久。 在男人刚刚离去,他就急冲冲地推门而入。 季礼看着他将那束花不由分说地塞到自己手里,然后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着和自己说: “我来接你回家。” 第九百零四章 佣金任务 12月18日的山明市,又降温了。 虽然太阳高高悬挂在半空中,可阳光落在人身时却早已失去了该有的温度。 白天气温维持在了零下八度,夜晚只怕要抵达零下十几度。 山明市位于南方,这样的温度已经许多年不曾出现过。 轿车上的电台,声音温柔的播报员正在讲述着前方路况,舒缓的背景音乐徐徐而来。 季礼面色苍白地坐在副驾驶,身上还披着一块毛毯。 他静静地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内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感。 “可算是醒了,我真的是被憋死,季礼你上次店长任务搞的也太大了吧。” “灰色灵魂的彻底复苏,直接让我们两个被封印了整整两次任务。” “季礼,我说你真得注意点,你想想要是你二爷真没了,那对你来说是多大的损失……” 许久不曾出现的第二、第三人格终于在农悦可任务之后,有了开口的机会。 一出现就唠唠叨叨个没完。 这一次就连第三人格说话时的语气也颇为啰嗦。 季礼不悦地闭上眼睛,对他们的对话没有理会,只觉得身心疲惫。 执行任务期间,往往睡眠、饮食都得不到保障,甚至是根本没时间去休息。 虽说这次任务是对12月15日的循环,但那种疲惫感却仍然存在,尤其是对灵魂的损耗。 “季礼,你这次回去有什么打算?” 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再发生,所以余郭开车的速度并不快,只是保持匀速行驶。 季礼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只轻声说了两个字: “睡觉。” 余郭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抬起手将他身上滑落的毛毯又重新盖严。 他知道季礼的身体状况,所以罕见地收起了话痨的毛病。 车辆就这样平稳地朝着护城河方向进发,一路上只有电台里播放的纯音乐。 而季礼也在车上,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当然,这次他并没有做梦。 一般来说,除了执行店长任务前后他会做梦外,寻常的休息他是不会做梦的。 只不过就算是在睡眠状态,他的脑海中仍然会出现两个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是憋坏了的第二、第三人格。 由于季礼的精神力实在损耗太大,尽管伴随着两个人格的低语,仍然睡的很踏实。 让他从睡梦中苏醒的是,另外两个熟悉的声音在交谈。 季礼缓缓睁开双眼时,就发现车辆停在了护城河的桥面一侧,自己身上的毛毯都被掖进了外套里。 想来这是余郭做的事情。 他将毛毯从身上拿开,拉开门下了车。 刚刚下车一阵冷风就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户外的气温与车内的气温,完全是两种概念,却也让他昏沉了许久的头脑恢复清明。 他站在车子这一侧,转过头看向了岸边的位置。 余郭与洪福正在河岸边交谈着什么,二人有说有笑,似乎聊着什么极为开心的事情。 不过余郭的注意力似乎也在季礼这边留了一半。 所以他在聊天之余,偶尔会转过头看一眼车辆位置。 正巧看到季礼已经下车,就站在第七分店的门口。 于是他赶紧朝着季礼这边招了招手,离开岸边快速跑来。 季礼只是扫了一眼就转过身,无视了余郭的召唤,自顾自地推开分店大门。 “恭喜第七分店店长,季礼先生成功回归。” 第一个前来迎接的,当然是第七分店的意志,女声。 这一次她不再穿着那些优雅却单薄的旗袍,而是换了一身朴素却暖和的花边棉袄。 装扮上的改变,让她有一种更加拟人化的感觉,看起来有些亲近。 当女声的手触碰到季礼的手背时,他原本浑噩的精神终于得到了补足。 整整三天时间的灵魂缺失,在这一刻得到了恢复。 这种感觉如同在奔波许久后终于洗了一个热水澡,清洗掉满身的尘埃和疲惫。 短短几秒钟,季礼再抬起头时,眼神中的光芒就如往日般璀璨。 女声笑意盈盈地望着季礼,眼中的依赖与憧憬早已不加掩饰。 看得出来,她重新恢复了意志权限后,整个精神面貌都得到了提升。 季礼活动了一下四肢,只觉得浑身通畅,心情也随之变好。 而正前方,十七张遗像下方的座椅上,很久没见到的方慎言,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望着他。 季礼从口袋中拿出烟盒,一边点烟一边对着身旁女声,低声问道: “第七分店的佣金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这种情况,对于女声而言自是信手拈来,当即回答道: “鬼童任务,您与余郭分别赚取佣金10枚; 回门任务,您个人佣金x6,即60枚; 农悦可任务,您个人佣金再加20枚。 综上所述,余郭现有佣金10枚,您现有佣金80枚。” 季礼看了一眼望着自己的女声,想再询问一下这个佣金对应的任务,究竟有什么作用。 但上次询问她就没有明说,只怕这次也不会再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作罢。 不过女声俨然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莞尔笑道: “我不能透露,但您可试着分析下,佣金这个东西是在十大分店全部发放的。” 十大分店,全部都发放佣金…… 其实女声说这么多已经有些违规嫌疑,因为她已经透露给季礼一个重大情报 ——佣金任务,将针对于十大分店。 或许在不久后的将来,会有一个所有分店共同参与的超大型任务。 而佣金的数量将对于那次任务有着极为关键,甚至是决定性作用。 “以枚为单位,想来这佣金或许是类似金币的形式发放。 也不知我这80枚佣金,在那次任务中是否足够……” 谈话间,季礼已经来到了方慎言的旁边椅子上坐定。 而他看到桌上的茶碗后,才知道方慎言坐在这里其实并不是在等他,只是凑巧赶上他回来。 “清苑小区我去过了,没见到小千。” 方慎言拿起桌上的茶碗,吹了吹热气后抿了一口。 季礼对于这个情况尚不知情,这是他在通灵中无法看到的内容,于是表现得有些惊讶。 毕竟方慎言在电话中所表现的态度是那样坚决。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小千这个人很纯粹,但她那双眼睛却不简单,你私下底还是少接触为好。” 小千度叶的灾祸之眼,是穆念梅送给她的,且具备了一定的目的。 尽管季礼始终没有时间去询问,不过大致可猜到应该与白袍祭拜鬼有关。 方慎言对此不置一词。 赶上这个时候,余郭终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大厅中。 见二人都在,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朗声道: “我得到消息,常念在任务结束就前往了世界迹博物馆,看来是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潼关能救回来,咱们分店人就齐了。 这段时间好像都没什么事了,我和洪福那班人商量了一下。 12月22日,也就是冬至,咱们来个大party啊!” 而季礼与方慎言,只是以一种十分古怪的目光看着他,默契地没有开口,或是说没有点破。 第九百零五章 日历罪物 “日历,灵魂类罪物。 本罪物仅针对活人,不可作用于鬼物。 使用方法:将数字卡片翻页至指定日期,即可选择特定对象,抽取其灵魂,为期两分钟。 注明:该对象灵体将具备部分鬼物属性,可对抗、可功能,可随心操纵。 代价:一命换一命,灵魂换灵魂。” 世界迹博物馆第一层,雕塑馆,第七展厅。 常念手中捧着一本包装朴素的日历,凝望着眼前这幅诡异的浮雕。 此浮雕,造型别致,形状诡异,颇有一种宗教仪式上的神秘感。 折损的双翼从一个男子的肋下升起,散落着孤独且美丽的羽毛。 无数细长的触手在身后摇曳,增添着恶魔般的恐怖感。 这是一个与周遭雕塑风格迥异的浮雕。 但同时这也是常念的丈夫,潼关。 “孩子,求求你放了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上次的误会也都过去了……” 在常念的脚下,一个手脚被困的男人,还在不断地祈求与呼喊 他穿着一身保安的工作服,帽子也随着挣扎而落在一旁,露出斑白的头发。 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容上带着卑微的祈求,试图以这种方式唤醒常念内心的良善。 但可惜站在这里的人,叫做常念。 她在骨子里是一个十分偏执且自私的人。 在她的认知中,没有谁是重要的,唯有潼关。 只要与潼关的生死矛盾,那么就是她的敌人,为此她愿意放弃所有生而为人的底线和原则。 “日期,12月1日……” 常念没有去看那个老保安,只是翻动着掌心的日历。 这次农悦可任务,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拿到了核心罪物的她。 而该罪物的效果,可对得起“四星晋升任务”的名头。 灵魂类罪物,不针对鬼物,偏偏只能对活人使用,抽取灵体两分钟。 此灵体的使用方法,全凭操纵者自由发挥,这个操作空间就太大了。 甚至可以说,在这两分钟之内,常念就是可以控制一只鬼。 当然使用代价,也令人瞠目结舌。 “一命换一命,灵魂换灵魂。” 如果使用者愿意的话,该罪物可以一次性地杀死两个人——被取灵魂者,献祭灵魂者。 最少也要死上一人。 由此可见,此罪物是有多么阴损。 不过罪物规则上并没有注明,献祭灵魂者的身份。 所以常念完全可以用随便一位路人的灵魂用作献祭,从而救出潼关。 而这个无辜的路人,自然就是身旁这位不住求饶的老保安。 自从上次来到世界迹博物馆,他被常念打伤后就一直养病在家,近期才来上班。 然而他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丢在常念手中,刚刚上班一周,就又遭遇了她。 而这一次,他显然连养伤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常念的罪物已经在开启阶段,一股凌厉而突兀的狂风不知从何处而起,吹走了地上的帽子。 老保安的心跳加速,他似乎感应到了危机将至,于是以头抢地,不住扣首央求: “孩子,我都六十二了,媳妇瘫痪在床,儿子才刚上大学。 你看起来也就与我儿子差不多大,能不能饶了我。 如果我出事,我的孩子、我的媳妇就完了,叔求你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剧。 老保安发自肺腑的讲述,换不来常念的一点回应。 她只是将日历翻到了对应日期,渐渐将目光对准了正前方的浮雕。 在老保安跪地磕头之际,她的眼里却只是自己的丈夫。 “对象,潼关,执行献祭与抽取……” “啊!” 随着常念的话语讲完,老保安跪在地上的身躯突然僵硬,喉咙处发出瘆人的惨叫。 继而一股格外恐怖的力量,像是化作了一只无形的手掌,按在了他花白的头发上。 老保安的五官开始变形扭曲,仿若有什么东西正在摧毁他的精神和生命,将其体内最珍贵的东西强行剥夺。 紧接着,一道淡绿色的荧光从他的头顶飘起,快速飞往展厅门上的浮雕。 而老保安彻底归于死亡,尸体倒在地上,容貌定格在了狰狞的一幕。 当淡绿色的荧光落在浮雕时,就立马消散,像是融入其中。 常念激动地走上近前,双手按在浮雕之上,满眼期待。 同时,另一个模糊的光团从黑暗处悄悄走来,它像是个人形,但却让人无法看清模样。 这个光团似乎具备自己的意志,在临近常念之时刻意停住几秒钟。 但它的目光似乎又不只是望向常念,也看了几眼地上的那具尸体。 片刻后,它最终走向眼前的浮雕,彻底消散。 “潼关回到自己的身躯,从而复生。” 随着常念的低声默念,整个第七展厅的大门就产生剧烈的震颤,像是有某种东西就要破门而出。 她倒退了几步,脸颊润红,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变得平和一些。 可当潼关的身影,缓缓穿透大门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仍然没能压抑住内心的激动。 常念随手丢掉日历罪物,狂奔而去,直接冲到了潼关的怀中,将其紧紧地抱在手心。 她用力很深,像是要把潼关拴住,生怕他再度离自己而去。 失而复得的经历,对某些人而言是欣喜,可常念却是后怕。 她无法想象,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再没有潼关这个人,她会变成怎样的模样。 仅仅只是设想一下,就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长达半个月的担惊受怕,已经快把她从以前的英姿飒爽,变成了精神崩溃的疯女人。 而潼关表现得还较为平静,他能感受到常念的情绪,所以轻轻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着: “没关系的,我就知道没有我,你仍然可以做到。” 听到这话,常念猛地挣开手,狠狠推了一把潼关,怒目相视。 潼关露出宠溺的笑容,抓住了她的手,轻声问道: “上次打不到我,现在你可以把受过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了。” 常念狠狠地瞪着他,半晌后却流下两行眼泪,反过来抓住潼关的手,摇头说道: “我上次说过了,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也不会再打你。 我们回家。” 静悄悄的世界迹博物馆,两个人并没有并排而走,因为潼关要为老保安收尸。 “因为救我,又害了一条人命。” “死就死了,全世界只有你的命最重要。” “不是这样的,我们所有人的命都一样,下次你再用日历,可以换一些动物。” “潼关,你这是在怪我喽?老娘担惊受怕半个月,你还在这墨迹个没完!” “没…没这个意思……哎哎哎,你不是刚说再也不打我……” 第九百零六章 双重效果 潼关自上午得救,不过当他回到第七分店之时,却已经是黄昏时分。 而余郭、洪福、靳希、小千度叶、解正等一干人,早就在门口迎候。 当车辆缓缓从桥面的另一侧驶来时,众人等不及地迎上前去,直接将车辆逼停。 大约十多号人将这辆皮卡围城了里里外外的两圈,气的常念不停按着喇叭。 潼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率先一步走下车,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 不管这些人前来,有多少虚情,或是真心,但仍然让他心中为之一暖。 叽叽喳喳的一些人抢先开口,让局面有些无法控制。 常念下车狠狠地瞪了这些人一眼后重重关上车门,发出砰的一声,这才让众人恢复平静。 潼关笑着在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半个月的灵魂放逐,让他有些恍如隔世感。 “各位,咱们就别在外面冷着了,边走边说吧。” 如今第七分店,已达三星酒店许久,共三十人上下。 此刻跟随着潼关与常念的,就足有一半以上。 其中不少人都是贪图潼关给予的安全感,渴望寻求其庇护。 这些人对潼关没什么感情可言,但也都是发自肺腑地对于他的回归感到欣喜。 可以说,潼关不在的这半个月,所有人都过的谨小慎微,生怕触怒季礼一干人。 当然,诸如余郭、靳希等人还是对潼关是存在真感情的。 他们都是与这对夫妻有过共患难的经历,并参与了上次营救潼关的计划之中。 靳希,这个名义上分店内智商最高的人,挤在最前排,表情激动地说道: “潼大哥,恭喜你平安归来,如果你再不回来,我们这些人还是没有主心骨。” “是啊是啊,你再不回来,估计念姐要想疯了。” 洪福双手塞进袖子里,挤眉弄眼地打趣着。 不过接着他就被常念一脚从桥上踹到了护城河之中。 常念横眉立目地扫视了一圈围堵的众人,冷哼一声快步越过潼关,率先朝分店内走去。 她对于这些人向来没有好感,尤其是在经历先前的一些事。 如果今天不是潼关归来的日子,她就不仅仅是踢洪福这一脚那么简单。 潼关望着常念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桥下喊道: “洪福怎么样?” 洪福此时正奋力地往岸上游着,好在虽然天气寒冷,但护城河还没来得及凝结成冰。 否则这一摔只怕要让他在床上躺半个月。 “没事没事,我习惯冬泳了……” 余郭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念叨了一句后,看向潼关说道: “季礼刚执行过四星晋升任务,我猜测应该会平静一段时间。 我们这些人琢磨着在冬至那天开一个聚会,让大家伙都放松一下心情。 正好你也平安回来,也是双喜临门,你看怎么样?” 潼关自是没有反对的理由,他笑了笑说道: “我是没问题,但季礼、方慎言他们也同意了吗?” 余郭不禁想起不久前,那二人沉默不语看着他的模样,遂挠了挠脸点头道: “反正他们是没反对。” 谈话间,一行人已经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分店之中。 而潼关刚刚进门,就听到棚顶的广播中响起了一道女声。 只是语气颇为生硬,让人听起来像是不情愿一样。 “第七分店前店员潼关成功回归,即日起身份更改为,第七分店副店长。” 潼关有些错愕,他抬头看着棚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时小千度叶在一旁轻声解释道: “当初你遇难后,季店长曾以任命副店长的方式来试图解救,但最终失败。 看样子,你这次回归后,该任命仍然作数。” 提到季礼,潼关的神色中带着一些纠结的情绪。 虽然先前二人已经短暂解除矛盾,达成和解。 但季礼与那个灰眸黑袍人的身影,仍然是扎进他心头的一根刺,始终无法拔除。 自从一年前,他被一个自称“自杀俱乐部”的组织,引到山明市,进入天海酒店。 他距离父母失踪真相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接近,但这段时间以来却是进度未得寸进。 但他很清楚,这个真相很有可能会从季礼身上得到答案。 所以一直以来,潼关都与季礼平安共处,互不干扰,直待某一天的到来。 或许他一生渴求之事,会在那一天得到一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他究竟能否接受? 潼关与季礼,还能如现在般和睦共处吗? 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说说,你拼了命地留在世界迹博物馆,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宝贝?” 余郭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道。 潼关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了看四周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轻声答道: “我把空间图与折翼天使进行了融合,现在拥有一件空间、灵魂双重效果的罪物。 具体的使用方法就不和你们说了,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等做任务时你们就清楚了。”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看向余郭,语气带着歉意地说道: “这件罪物和空间图一样是储存在我的脑子里。 所以空间图我是没办法……” 余郭早就清楚这一点,他也没有索要的意思,摆了摆手大方道: “没事,你拿着可能比我有价值,何况你不也把白蜡烛交给我做置换吗,我也不亏。” 看着余郭那双真诚的眼睛,潼关正要上楼,但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停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低声问道: “冬至快到了,对于天南戏剧学院……” 尽管潼关被困了半个月,但他仍然具备独立思考能力,对于一些敏感的时间节点他也有考虑。 整个第七分店,谁人不知天南戏剧学院。 那可是目前已知,山明市最大的超自然之地,并且对于第七分店极为特别。 这是唯一一个提前知晓大致执行日期的任务。 而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余郭必是那次任务的执行店员。 余郭脸上的笑容不减,似乎对于此事毫无忌讳,大大方方地说道: “放心吧,我已经时刻准备着。” 见余郭的这番表现,潼关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归于无言。 “你们磨磨唧唧的,有完没完?” 沉默间,一声力喝从三楼的位置传来,常念叉手立于栏杆前,眼神里压抑着怒气。 没有人不惧怕这个脾气暴戾的女人,纷纷不敢再纠缠,各自散去。 而当众人离场后,浑身湿透的洪福,终于哆哆嗦嗦地回到了酒店之中,看起来有些滑稽,也有些可怜。 第九百零七章 店长集会 翌日。 刚刚放亮的天光,从窗帘的一角落在潼关睡梦中的侧脸,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开始了嗡嗡作响。 潼关睁开惺忪的双眼,倒在枕头上愣了几秒钟,这才缓缓起身。 他抓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又瞧了一下仍陷入沉睡的常念,蹑手蹑脚下了床。 轻轻关上卫生间的门后,潼关这才接起电话,悄声应答道: “观棋?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电话中响起了郎朗的笑声,李观棋没有丝毫隐瞒地说道: “我和几位店长在一起商议事情,第六分店的店长也在这里,也是她告诉我,大哥你已经平安归来。” 潼关虽然离开半个月,但警觉性依旧如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番话中的重点,于是问道: “时间这么早,你们众多店长怎么在一起聚会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是12月19日的清晨六点钟刚过。 这么早的时间,众多店长汇聚一起,显然是有某些大动作。 李观棋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于是收起了笑意,凝重说道: “我已与你们季店长沟通过,邀请他来参加本次集会。 这一次,的确是有一个重大事件需要商议,并涉及半数以上的分店。” 李观棋其实并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白,显然是有所保留。 不过潼关也听得直皱眉头,虽然关于分店管理的事情与他无关,但现在他也是一位副店长。 并且来说,他也有义务来让第七分店变得更加正轨。 他思考再三后,看着盥洗池半晌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说道: “对了,上次你们来世界迹博物馆救我,遗失了一些罪物。 现在我脱险,并且把它们也都带了回来,正好约个时间把这些东西给你们送去。” 顾行简、苗疆,二人设计潼关,目标是白蜡烛,绝非这些罪物。 以他们的身份,对这些东西也不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带走。 所以潼关脱险后,那些罪物就自然而然落进了他的口袋。 不过他显然是不会私吞,正好借着此机会将罪物一并奉还。 李观棋那边答应的很痛快,只是犹豫了一下后问道: “那季店长对此是否同意?” 还没等潼关说话,房门就在外面轻轻敲响。 潼关心若明镜,对着电话那头轻声说道: “放心。”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走出卫生间。 他先是关上了卧室的房门,后来到门口。 果不其然,拉开门后季礼正站在门外。 今天的季礼,仍是以往的那副装扮,只是及腰的长发已经束起,显得整个人精神许多。 他的左手上夹着一根烟,平静地看了一眼潼关后,低声道: “随我外出一趟吧,商议一些事情,也看看你的老朋友。” 日历罪物,可以看做是从季礼手中带走,所以他早就知道常念会成功。 在他看来,潼关就算要死也绝对不会死在一个三星晋升任务之中。 …… 潼关拎着一个布袋走下来的时候,正看到季礼站在护城河岸边,凝望着这片冰凉的河水。 他走到近前才想起来,季礼是不会开车的。 于是他又只能放下布袋,回到分店门口将先前停放的那辆皮卡重新开了回来。 当车辆驶出护城河范围,潼关一边驾驶汽车一边问道: “我们是去哪?” 季礼仍是将头靠在窗上,淡淡地说出了一个地名。 “望都火锅店。” 望都火锅店,是第三分店,即苏城河的属地。 对于外界分店信息不够了解的潼关,当然不清楚这个地名代表着什么,于是只是驾车。 而季礼也只是望着窗外的风景,不发一言。 实际上季礼是一个很沉默的人,即便他将外表收拾得再好,却也始终难掩灵魂中散发的疲倦感。 比如他喜欢坐在遗像下独自饮酒,或是总爱把头靠在车窗上…… 诸如此类举动,往往会给人一种慵懒,颓靡的错觉。 当然潼关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是在面对季礼时,他也实在找不到一个闲聊的话题。 于是车厢内的气氛就变得如同执行任务时的沉闷。 在这种状态下,潼关只能将车速提到最快,早些见到一些能够聊得来的人。 而季礼一边无意识地看着风景,一边忍受着两个人格的低语。 匆匆一撇下,某一大厦的窗口处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青灰的身影。 它就站在落地窗前,以一双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球,目送着季礼的离去。 …… 望都火锅店。 这一次迎接的人是东道主,苏城河。 而在他的身旁,正是一身浅灰色棉服,笑容明媚的李观棋。 这二人一书一棋,年纪不大却气质出众。 前者那让人看一眼就终生难忘的容貌,往往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后者虽说相貌上稍有不及,但通身散发的儒雅、清朗气质,也会给人十分亲近的好感。 当皮卡停到店前时,潼关与季礼分两侧下车。 苏城河与李观棋同步向前,先是对潼关的脱逃表示祝贺,又对季礼点头示意。 在他们的引路下,四人进入了火锅店最里端的包房之中。 这个包房起名“灼雪”,颇有一种雪天配火锅的美妙韵味。 同时也是在这个包房里,薛听海与古青云达成了交易,除掉李观棋。 不过当包房门开启的那一刻,季礼在房间内看到的第一个人,却也正是薛听海。 薛听海的脸色比之上一次相见还要糟糕,脸上的那条疤痕在热气的蒸腾下,像是一条复活的蜈蚣。 而这个空间很宽阔的包房里,还有五六个人。 第六分店洛仙、白怀光; 第八分店皇甫佳佳、陈洁; 第十分店朱小凝,和一位不知名的青年。 而在包房外侧,还站着王大炊、鹿采薇。 若再算上苏城河、李观棋,以及他自己。 今天这个集会,可以称之为店长集会,足足包括了七大分店。 苏城河指了指空闲的两个位子,对季礼和潼关说道: “二位就请落座吧。” 在前往座位的途中,季礼观察了一下众人的表现,发现他们的脸上统统挂着一种焦急、不安。 甚至薛听海的脸上还带着一种快要遏制不住的愤怒。 不过他也留意到,在座诸位中只有洛仙的表情格格不入。 她一直低着头,散落的发丝遮住脸,偷偷地从手包里拿出提子塞进嘴里。 洛仙似乎并没有其他店长那么焦虑。 潼关也察觉出这个店长集会的气氛不对劲,于是悄悄对季礼问道: “今天的集会是什么意思?” 季礼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先是看了一眼右手边的皇甫佳佳,摇了摇头。 其实他只是在今早接到了来自李观棋的电话,声称有重大情况发生,需召集众位店长商议。 但具体此会的主题是什么,李观棋没说,季礼也没问。 刚一落座,薛听海率先按耐不住,他狂饮了一口酒,将杯子重重落在桌案上,闷声说道: “人都齐了,咱们快进入正题吧。” 召集此会的李观棋,扫了他一眼后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后,面色沉重地说道: “今天之所以要把共七位店长召集起来,是因为我们所在分店,都存在一个共通点。 那就是都有外鬼入侵的情况发生。” 季礼一听就皱了皱眉,第七分店似乎从上次无头鬼险些叛逃之事后,外鬼的事很久不曾发生了。 而他再一想到众位店长的表情,就有了一种明悟感。 不过他至今还记得洛仙曾说过,外鬼入侵一事,在此之前只发生在第六、第七、第八和第十,这四个分店。 难道…… 果然。 李观棋的下一句话,直接将事情挑明。 “曾经只发生在第六、第七、第八和第十,四个分店的外鬼入侵,已经进一步扩大。 昨天深夜,第三、第四、第五三个分店,全部遭遇了外鬼入侵。 甚至……” 薛听海脸色极为阴沉,没等他说完就站起身,抢话道: “甚至我弟弟在酒店内部,都险些被那只鬼杀死,现在还昏迷不醒!” 第九百零八章 天海变弱 潼关闻言脸色大变,他急忙转过头看向季礼,却见季礼也是低下头蹙眉不语。 外鬼入侵一事,从半年前就已经开始,早就不算秘密。 当时第一个遭遇此类事件的,是第十分店。 而潼关所亲身经历的,是从两个多月前,一只穿着披风的鬼物游荡在第七分店之外。 包括前不久,无头鬼险些被蛊惑叛逃。 但从历来发生的事件来看,外鬼入侵基本都是采取暗中潜伏的策略。 从来没有出现过进入酒店的情况,更不用说杀死店员。 薛听海的情绪还是有些失控,他用手指重重地点着桌案,沉声说道: “我很早就听说过外鬼事件,但从来没有如此恶劣。 这些外鬼胆敢直接潜入我们酒店,去刺杀一店之长。 但天海竟对此不置一词,毫无说法!” 李观棋的脸色也十分凝重,他先是安抚了一下薛听海的情绪,后郑重说道: “昨天深夜两点钟左右,第二、第四和我们第五分店,同时遭到未知鬼物入侵。 每个分店都只有一只鬼,它们的目标都极为明确,那就是直奔一店之长。 我可以断定,此次外鬼入侵事件与之前的每次都不同。 它是专门奔着我们这些店长来的。” 直到这一刻,季礼才发现李观棋的衣领下存在着一条新鲜的血痕。 至于苏城河似乎并没有什么伤势,想来是昨夜的处理方法得当。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是一个极为不祥的预兆。 天海酒店,是山明市最为强大的灵异场所,同时也是最安全的避难之地。 然而,竟有外鬼堂而皇之潜入分店,刺杀店长。 皇甫佳佳看着升腾的火锅,也全然没有进食的欲望,她将十指交叉,轻声说道: “第八分店自从四个月前出现过一次外鬼引诱事件后,再没发生过异常。” 她说到这里,分别看了一眼季礼、洛仙和朱小凝,接着补充道: “我们最早一批遭遇外鬼事件的分店,鬼物主要还是以引诱为主,从未进入酒店内部。 你们这第二批受害者,想必是外鬼的想法有了些改变……” 第六、第七、第八和第十,四个第一批受害分店,经历大同小异。 无非就是外鬼游荡,伺机引诱内部叛逃,这个手段显得柔和许多。 而第二、第四和第五,这三个第二批受害分店,他们所遭遇的强度就直线攀升。 陈洁在这时插话分析道: “纵观第一批受害分店,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外鬼入侵的根本目标,就是使鬼住户叛逃。 而你们第二批遇刺的三位店长,其实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更犀利了而已。 毕竟杀死店长,会导致分店大乱,很有可能让它们的根本目标更易达成。”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所以陈洁的发言没有让众人意外,却也勾起了更深层的思考。 苏城河不由得再度响起了曾见到的那个民族服饰的女子,突然开口问道: “近一周前,袭击第十分店的女人,她手底下操控的鬼婴,是否与外鬼们是同一批?” 这件事情,最有发言权的当属季礼了。 自从来到集会后,就没有说过话的季礼,先是点上一根烟,后对着众人说道: “那个女人叫做苗疆,与顾行简存在合作关系。 鬼婴袭击第十分店,应该是与这二人的策划有关。” 说到这里,季礼瞥了一眼朱小凝的方向。 见他只是低头摆弄茶杯,像是与四周的氛围格格不入,于是继续说道: “所以鬼婴事件,是顾行简想要在第十分店拿到什么,与外鬼无关。” 苗疆与顾行简的事情,一直是一个隐藏的情报,从不被外人所知。 所以季礼这番话说完后,让众人为之错愕,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李观棋思考再三后,将话题拉回到了正轨上,分析说道: “既然季店长有准确的情报,那么鬼婴的事抛开不谈,就单说外鬼。 目前可知,在天海酒店之外,还存在着一个‘外鬼势力’。 它们的目标是释放十大分店的鬼住户,甚至是搞垮天海酒店。 那么对方的实力……” 话说到这,李观棋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有些无法继续分析。 如果当真存在着这么一股外鬼势力,那么它的实力就不会在天海酒店之下。 很难想象,在山明市竟然会有这么一方势力。 虽然表面看起来,天海酒店垮掉是一件好事。 但他们的身份是天海酒店的下属店员,都是一群普通人。 可以说天海酒店,是他们最大的诅咒,却也最大的守护者。 如果真的让所有鬼住户叛逃,那么之前的努力岂不是付之东流。 “天海,没那么强了……” 这个时候,看戏许久的潼关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看了一眼低头吸烟的季礼,也拿出了烟盒,说道: “我曾做过十一分店的店长,十一分店位于沪海市。 但在四个月前,该分店无故倒闭,我就进入第七分店。 那个时候我就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天海如此强大,规则笼罩大部分沪江地区。 但我的十一分店竟会倒闭? 从那时起我就在找寻问题的答案。” 潼关提起十一分店时,下意识地望向了李观棋,发现对方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抹追忆。 他甩了甩头,将无用的情绪丢弃,接着说道: “直到,我刚到第七分店不久,就目睹了外鬼勾结内鬼之事。 这让我开始怀疑一种可能——也许天海酒店,这个山明市的‘统治者’在变弱!” 天海酒店,变弱了…… 能够参与这个集会的人,无不是十大分店的杰出之辈。 这其中也不乏早就参悟到这一点的人。 比如洛仙。 洛仙坐在远离火锅的位置,把守在窗口附近,似乎不喜欢这种味道。 她低头夹起一颗提子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这个问题我曾与季店长聊起过,当时他与我说这件事时,我还持怀疑态度。 但今天,我仍然怀疑,甚至是质疑。” 其实场间的沉默气氛,就足以说明大部分店长们对于潼关的观点是认同的。 此刻洛仙提出反对意见,不由得勾起了众人的疑惑。 洛仙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抢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一个分店的倒闭,说明不了什么,或许天海只是觉得沪海市仅有一间分店就足够了。 而大家口口声声说的‘外鬼入侵’,这只是一个称呼。 你们仔细想想,真的有外鬼入侵吗? 第一批分店,外鬼根本不敢入内; 第二批分店,外鬼针对的也只是店长。 我们是店长,好像在分店内拥有至高地位,但我们还是一个人而已。 一只鬼进入酒店内部,从来不是什么稀罕事,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至于它刺杀店长,为什么天海不过问,我也可以解释为: 人,对于天海来说是最不重要的,一个店长,死了再换并不麻烦。” 洛仙从来都坚定地认为,天海酒店在山明市是主宰地位,没有任何一只鬼可以超越。 所以她看待事情的角度自然也有所不同。 而且,这番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两个观点,各自有理,一时间包房内的众人又陷入了沉默,仿佛此次集会出现了僵局。 第九百零九章 你敢要吗? “天海变强变弱跟咱们有个屁的关系?能不能别扯远了,今天召集大家目的根本不是这件事。” 薛听海对于天海的根源完全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解决外鬼入侵一事。 李观棋对此点头表示赞同,紧接着说道: “远的不说,单说眼前。 昨夜我们三个分店遭遇店长刺杀事件,想来你们四个分店接下来也会有大动作。 这件事关系到自身安危和分店存亡,我的意思是天海不管,我们管。” 这次集会,主要由李观棋、苏城河与薛听海三人召集。 所以其他店长们对于此会究竟要商议出什么还处于不知情的情况。 皇甫佳佳率先询问道: “那你们想怎么做?” 李、苏、薛三位店长站起身,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们主动出击,去调查外鬼势力。” 此话一出让在场众人纷纷错愕,一时间神色大变,陷入了深思。 半晌过后,陈洁忧虑重重地说道: “主动出击,你们不会是想守株待兔吧?” 李观棋重重点头,指了指陈洁详细解释道: “我们三个分店后肯定就轮到了你们四大分店,我想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派人蹲守。 最好是能够困住某一只鬼,然后用洛店长的梦魇罪物,去找出外鬼势力的更多信息。” 潼关只觉得这个计划并不是那么靠谱,不由得追问道: “找到了信息又怎么样,人是杀不了鬼的。” “我们当然不会蠢到去杀鬼,主要是拿到这一情报。” 薛听海并不认识潼关,加之弟弟现在生死未卜,所以说话的语气并不礼貌。 “拿到外鬼势力的具体情报,就等于天海酒店拿到。 我相信如果将这一情况从水底浮到水面上,天海就不会是现在这番态度了。” 李观棋挥了挥手让薛听海冷静下来,将计划的目标进一步解释。 潼关眼神一闪,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季礼。 他有些动心了。 因为他想到了余郭与天南戏剧学院的事情。 当初也是由于第七分店主动找上这个大学,从而得到了冬至日的重要情报。 李观棋的这个计划的确有机会成功。 或许外鬼势力,本就是未来将会发生的一个大型任务模版。 若众人能够提前掌握到一些信息,对日后也有巨大的帮助。 见潼关不再发问,李观棋又将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而这些人似乎也都并没有再表现出反对情绪。 正当李观棋要再度开口之际,从集会开始就没开口说过话的朱小凝,这个时候突然站起身。 他先是与季礼对视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李观棋的身上,低声说道: “对不起各位,第十分店撤出本次计划,告辞。” 就留下这么一句话,他转身就走。 李观棋和苏城河无论如何劝说,却也根本拉不回来。 朱小凝的第十分店,本就是最弱分店,又刚刚经历鬼婴事件,按理说这个计划于他好处最大。 但他却突然而果断的拒绝,这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然而紧接着,季礼将香烟掐灭,也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 他挥了挥手散去烟味,没有去看任何人,淡淡地说道: “此事与我无关,我也撤出。” 季礼自从来到这个集会就几乎没怎么参与谈论,这让所有人都不清楚他的态度。 潼关皱着眉头,搞不懂他的意思,悄声问道: “此事百利无一害,为何撤出?” 季礼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丝毫逗留,只是随意地说道: “你喜欢你就参与好了。” 说罢,季礼抽身离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走了两位店长,包房内的气氛陷入了尴尬之中,但却再没有人离去。 潼关看着身旁空荡荡的椅子,有一种迷茫感。 李观棋的计划,可以说是造福十大分店的好事,且不需要付出多大代价。 以第六、第七、第八和第十四个分店为诱饵,去搜集外鬼势力的情报。 这对日后的发展也是有着极为重要的益处。 朱小凝拒绝的已经足够怪异,为何季礼也要拒绝? …… 走出望都火锅店,此时时间也才刚刚来到上午的八点多钟。 阳光肆意地落在这片商业街,与清晨来时不同,此地已经有了一股热闹的活跃气氛。 季礼推开门,迎接着他的刺眼的阳光。 而在火锅店的门口,朱小凝的身影正等待在那里,似乎早就预料到季礼的到来。 季礼手里拿着烟盒,抽出来两支烟,递给了他一根。 朱小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并低声道了一句谢。 季礼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后,看向了他的侧脸,心中有种唏嘘感。 记得一个多月前,在第四次店长任务第一次相见时。 朱小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十分普通的青年。 身上没有那么多戾气和野心,只是一门心思求生的平凡人。 但现在在看,那张并不出众的脸,面黄肌瘦,两颊凹陷,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 他仅仅二十岁出头,却给人一种被厄运即将压到的重病患者。 朱小凝不会吸烟,所以刚刚抽了第一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过他却仍然没有丢掉,而是强忍着又抽了一口。 待适应了一阵后,他揉了揉眼睛,低声说道: “你的猜测是对的,天海正在越来越弱,我可以给你最直接的证明。 上次鬼婴事件第十分店损失八名店员,这么久了却没有进行补充。 它就是一个被厌弃、也即将被抛弃的地方。” 朱小凝转回身看向了一眼火锅店,目光像是能穿透墙壁,看到最里侧的包房。 他能够想象在那里,有一群人仍在尽力地商讨着所谓的计划。 “所以他们的计划不会成功的,因为外鬼势力绝不是未来的某一任务。 它就是一个蚕食天海酒店的蛀虫。 发布任务、控制灵异、关押鬼物……这个烂摊子天海都管不过来了。” 他说到这里,嘲弄地笑了一下。 “洛仙的梦种遍布十大分店,所有的情报她都知情。 但她不愿意面对,或者说是不敢吧。 如果天海倒了,她的苦苦挣扎就是毫无意义。” 这就是朱小凝撤出计划的原因,也是季礼的原因。 季礼听着这些话只是默默地吸着烟,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其实自从苗疆出现在第十分店,他就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 天海要完了。 它早就病入膏肓,削减分店数量是自救,却已是无力回天。 只是这栋摇摇欲坠的大厦,还把自己粉刷得富丽堂皇,用来欺骗自己、欺骗旁人罢了。 朱小凝麻木地直视着阳光,刺眼的光线让他眼角流下泪来,压抑地说道: “第一分店也才刚刚四星等级而已,我们注定会随着天海这艘破船沉入深渊。 而我与第十分店,会是第一个殉葬者。” 他的语气越来越轻,就像是一个濒死者最后的低语,哪怕他的身体很健康,只是欠缺休息。 在喧闹的街头,他以最低的声音说出了最震耳欲聋的几个字。 “季店长,我送你一桩大礼,你敢要吗?” 第九百一十章 他还没死 活到今天,季礼除了短暂地惧怕过顾行简,这个世界就没有他恐惧的东西。 他将目光落在街对面,一个哄着孩子的女人从视野中逐步离去,轻飘飘地说道: “你敢送,我就敢要。” 对于这个答案,朱小凝早有预料,那张日益消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果然和我们都不一样啊…… 再等一等,时机成熟我就把它送给你。” 朱小凝说完这句话后,也跟随着季礼的目光看向了那对母子,眼神中带着某种羡慕的情绪。 而就在此时,他脸上的表情陡然凝滞,眼睛突然闭紧。 再一睁眼时,他浑身的气质焕然一新,竟在四周散发出一种飘然的香气。 不止于此,当他转过头看向季礼时,眼神也有了巨大变化,语气间透着一种女性化的柔和。 “季店长,你果然没走。” 季礼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朱小凝的变化,他转过头瞥了一眼后,淡淡地说道: “洛店长这罪物用的,还真是肆无忌惮。” “朱小凝”突然露出了一个与相貌极为不符的灿烂笑容,随意地回应着: “有些话还是通过这种方式与季店长交谈更合适。” 季礼一眼就看出,此刻站在身旁的朱小凝,实际上已经被洛仙附身。 梦魇罪物,实在霸道无比。 对于一些没有特殊应对手段的店员,梦种植入就等于将性命交付给洛仙。 此类附身的把戏,第四次店长任务就让季礼牢记于心,此刻立马就能参悟玄机。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累了。” 洛仙抬起手,用指尖点了点胸口,轻声说道: “这个人很平凡,又做了第十分店的店长,这就是他悲剧命运的开端,谁也改变不了。 我在第九、第十都有眼线,所以对于顾行简的一些秘密,我是有模糊猜测的。 若你刚才在集会上所言非虚,那么顾行简利用苗疆,应该是在第十分店寻找某样东西。 尽管我拿到的情报不详,但应该就是这个东西,才让第十分店变得特别。 而朱小凝,应该是有意将此物送给你。” 其实这番话,即便洛仙不说,季礼也能通过一些事情推测出来。 不过这其中有些蹊跷。 季礼左手拿着即将熄灭的烟头,右手捏着另一根进行续燃,压低声音问道: “你在第九分店的梦种是谁?” “黄凤娇。” 黄半仙,本命黄凤娇。 这季礼知道,但他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并不满意。 他皱着眉头看向朱小凝,实则是与洛仙对视,说道: “既然你的梦种是在黄半仙身上,那你知道顾行知吗?” 而当“顾行知”这个名字出口时,季礼明显察觉到洛仙的反应迟钝了半秒钟,才低声说道: “季礼,你我算是朋友吗?” “我没有朋友,只有尚未成为敌人的人。” 季礼的回答,让洛仙错愕的一瞬,但旋即点了点头,轻声道: “我今天找你,其实是为了日后铺路。 你们都在说天海变弱了,我不管是真是假,但都需要为自己找一条退路。 纵观十大分店,百十号店员。 一个李一、一个顾行简、一个你。 我今天可以明确告诉你。 不管李一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他最终仍会永永远远、坚定不移地站在天海这一边。 所以只剩你们二人。 而你与顾行简的目标相同,但走上的道路却是两个极端。 我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那是我最深的底牌,也是为终局准备的最后一道护身符。 在终局到来之前,我会把这张牌同时压在你与顾行简两方的身上。 但最终时刻,我只能选择其中一人。 我希望那人会是你,你明白吗?” 这是洛仙第一次对外人说出自己的心中想法,也是第一次透露出自身的底牌。 尽管她没有明说,但显然是在表明自身的价值。 李一、季礼皆与天海的内核相关。 顾行简据自己所说,他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平凡人。 那么洛仙也是类似的平凡人身份。 但这二人究竟是怎么拿到了所谓的“底牌”,甚至可以用这张牌影响到天海赌局的胜负。 季礼听后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没有选择回应。 洛仙是一个极为聪慧,且极善韬晦的女人,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够活到今天的原因。 有价值的情报听听也就罢了,但一些主观的话语是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只怕相同的话语,她早就与顾行简说过一遍了。 当然,这是洛仙的求生策略,无可厚非,不必评价。 梳理一下当前的形式。 李一的情况特殊,暂且不谈。 天海这艘船如果要沉,那么想要指望完成五星酒店从而脱离,显然是不可能。 那么似乎就只剩下了店长任务。 因为这是唯一一个,最接近天海的地方。 季礼曾经就构思过,或许他五十年前的那场赌局,也正是从店长任务开始。 现在他已经掌握了一块店长拼图,算是有了入局的资格。 但顾行简同样也具备。 如果第十分店那个最特殊的东西,真的可以落于季礼手中,或许也可为终局多一分胜算。 只不过他尚不清楚,那东西究竟为何物。 季礼想要直面天海,甚至是战胜天海,这一点与顾行简的目标相同。 但按照洛仙所说,他们二人使用的方法全然不同。 诡异的是,季礼直到今天也不清楚自己该如何战胜天海。 同样,他也不清楚顾行简要做些什么。 洛仙应该是知晓一部分,所以她才会说二人的方法不同。 那么以此推理可以得出,顾行简所用方法一定是惊世骇俗,绝对不可能与人重合。 在思考之际,洛仙似乎看出了季礼的疑虑,于是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你会使用什么方法,这一点需要你自己探索。 但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顾行简的消息,或许会对你有用。” 洛仙知道的东西,全部来自于第九分店的梦种。 这一点,其实对于顾行简来说,根本不算秘密。 可以说,洛仙听到的、看到的,全都是顾行简愿意让她得到的而已。 所以季礼对于她所透露的情报,基本都是持九成怀疑。 但洛仙下面说的一句话,却让他的瞳孔猛然收缩,神色一变。 短短五字: “顾行知,没死。” 第九百一十一章 雪融、风起、女子、长发 “我只可透露这五个字,多余的话不敢再说。” 洛仙的语气中也透着深深的疲倦感。 朱小凝说她不愿面对、不敢面对,这话倒也不错。 天海酒店,是一艘行驶在深海之中的巨轮。 他们这些店员也就只是一个搭载此船的游客而已,没有掌舵的权力,甚至连这艘船驶向何方都不知道。 洛仙左右支绌,前后逢源,无非是试图自救。 对外人说,天海永不会垮,所以她愿意执行李观棋的计划; 对季礼说,倾塌前找退路,所以她把底牌压在季、顾两方; 这是她的智慧,却也是命不由心的悲哀。 阳光刺穿口中吐出的烟雾,季礼隔着它们看着这个世界的形形色色,久久不再开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洛仙已经离去,朱小凝重新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在季礼深思之时,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他发出一抹自嘲的苦笑,说了些更加消极的话语。 朱小凝也离去了。 这条热闹的商业街上,还飘荡着火锅店内的香气,无知的行人们做着自己的事情。 忽然,这个地方季礼觉得待够了。 他烦躁地丢掉手上香烟,拦了一辆出租车,驶向护城河。 …… “顾行知、顾行简,一个兄,一个弟,诡异啊……” “季礼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顾行知没死的话,其实是因为现在的顾行简已经被夺魂了?” 第三人格的猜想,有一定的道理,尽管描述起来有些像是部分网络小说桥段。 据克莱德透露,第九分店的原店长人选,正是顾行知。 此人无论是各个方面,都表现得光芒万丈,且性格纯良,早早显露了领导者的气度。 而顾行简,其实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前期在第九分店也籍籍无名。 但就在店长竞争任务中,顾行知死亡,顾行简上位。 可当顾行简做了店长之后,他就像是开了窍一般。 谋略、布局、计算……简直达到了非人的高度。 且他真实的本性也流露出来,手段极其阴损,本性颇为邪恶。 所以第三人格的猜测,也有一定的可能性。 如果说在那次店长竞争任务中,顾行知在遇难后,通过未知方法抢夺了顾行简的躯体。 且由于某些意外,导致性情大变,也未必没有可能。 但许久之前就已定性的事情,如今也无从调查起来。 不过第二人格前面那句开玩笑般的言语,形容的倒是恰到好处。 顾行知、顾行简这对兄弟,当真诡异。 季礼本来已经休养好的精神力,又一次大幅下降,头疼病复发只好再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只觉得自己的精力大不如前。 心情烦躁、疲倦的情况日益增多,就连头疼的次数也几乎占据了一天中的半数时间。 这个情况在执行任务时,倒是会好上一些。 可一旦没有任务可做,闲暇时间内往往会越来越严重。 从第七分店出门,不过两个多小时,他就会觉得精力大大下降。 倒不是说想要回去休息,只是希望能坐回老位子,大脑放空。 “你不用多想,其实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心理疾病,是精神压力过大且持续导致的。 在如今这种环境里,不只是你,大部分店员都是如此。” 第三人格拥有自己的职业,季礼的情况算是专业对口,于是劝导道。 按照以往的经验,面对此类人群他有许多解决的方法。 但对于季礼而言,他的方法自然是不顶用。 “我看你还是安心等一等冬至日吧,余郭筹备的冬日聚会就很有意义。 说起来余郭本事比不上方慎言,但第七分店没他还真不行。” 比起第三人格的专业,第二人格说的话显然就更接地气一些。 余郭的确算是第七分店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了。 季礼、方慎言一门心思执行任务,什么都不过问。 潼关也是搞一些新人培训,智力训练,基本都与生存技能相关。 而余郭则是更关注店员们的身心方面。 如今第七分店内部,桌游室、游戏室、棋牌室……几乎是什么娱乐项目都有了。 隔三差五,余郭还会带着一些店员外出散心,找一些乐子。 他不是副店长,也是一个普通店员。 也许做这些事并不是出于责任,只是他的本性中的“玩乐”使然,可也的确让这个冰冷的地方更有人情味。 余郭常说的一句话是: “人活着,总要学会给自己找乐。” 他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哪怕身上背负着一个足以压倒所有人的重担。 如果第七分店没有余郭,那么这里就只是一个压抑、阴暗的死亡中转站。 任务、酒店……酒店、任务,循环往复,沉浸在纯粹的生死游戏里。 尽管季礼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喜欢这种生活。 小千度叶的话始终萦绕耳旁,从未忘记过。 季礼不喜欢自己,不喜欢这个世界,可他没得选择。 …… 松开束起的头发,任由其在风中飘荡。 护城河岸边的冰凉空气吸进肺里,有一种刺痛感,季礼却终于感到了舒适和自由。 他站在第七分店的门口,欣赏着眼前这扇金色大门,以及它所守护的金色酒店。 门上精美而华丽的雕花,是如此细致和美好。 但季礼看到它却又能想起,这富丽的背后是已然腐烂到骨髓的破败。 “快点走,咱们约好了十点半取货,这都快来不及了。” “我说老余,何必非要出去买东西,咱们酒店不是要啥有啥?” “你懂个屁,这是咱们第一次大型聚会,必须要亲自采购,亲自挑选才有意义。” “……” 门后响起了余郭、洪福,还有一些其他人的交谈声。 季礼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扰众人的兴致,也不愿意看到他们,于是转过身前往了河岸的另一侧。 前几天下的雪,此时早已化的干干净净。 脚踩在松软而枯死的草地上,季礼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不断刮着他的双眼。 远处,余郭搂着洪福,身后三四个并不脸熟的男女有说有笑,慢慢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们都沉浸在各自的快乐之中,没有发现背后的季礼。 只有一个透明的女子,悄悄走到其身后,为其披上了一件毛呢大衣。 寒风骤起,女子的发丝与季礼的发丝纠缠在了一起,不久后却又分开。 第九百一十二章 死亡肖像 “季先生,岸边风大,回去吧。” 目送着余郭等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后,女声这才恭敬地说道。 季礼将凌乱的发丝拢到脑后,调转身子朝着第七分店的位置走去。 他没有去看身旁的女声,只是踩着草地,轻飘飘地说道: “你说我能赢吗?” “在你看来,赢真的那么重要吗?” 女声被带动了情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反问了这么一句。 遥远处的河面上,鬼童仍然等在那里,像是化作了一尊雕像,注视着季礼离去。 它还没出手,意味着季礼至今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内心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季礼也一直在反思,他知晓自己的使命,那就是继续五十年前的赌局。 但为什么这个目标,却不被鬼童采用。 是因为与天海赌局,这只鬼不敢接近? 还是因为这个目标本身就不是季礼真正渴望的东西…… “季先生,还是顺其自然吧,也许不需要你做任何事,终局自然会向你走来。” 季礼还是没有理会她,只是低声念叨着: “局势开始动荡了,我还有一条线索……” 女声停下脚步,看着季礼孤独地往前走,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怜悯和心疼。 …… 第七分店内部。 刚一进门,季礼就看到了靳希、小千度叶等一行人守在会议室门口,面色凝重地交谈着什么。 这些人看到了季礼的归来,但面面相觑,没有打招呼。 女声在一旁低声解释道: “一条新任务在一个小时前发布,半小时前执行店员已经进入任务。 共六人:梅声、解正、戴英琪、袁任、仇哲言、范蓉。 这是一个为期十小时的短任务,与凶宅相关。 该任务,存活者可获取10枚佣金奖励。” 严格来讲,这其实是第七分店晋级到三星酒店后的第一个专属任务。 回门任务,是季礼特邀参与; 店长任务,自然也不列入分店总和; 农悦可任务,也是第一分店的四星晋升; 可以说,第七分店已经很久没有执行过任务了。 十个小时的短任务并不简单,不过这里面有梅声、解正,想来至少能活下来一人。 对于小千等人来说,三星后的第一次任务当然视为重要事件,所以他们已经做好了等候的准备。 而季礼此时对于这些事,却全然不感兴趣。 在女声介绍之后,只是简单地应付了一下,就默默地走上了楼梯。 在201门口时,季礼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对着楼下的众人喊道: “小千,你来一下。” 小千度叶今天穿着中长款的毛呢外套,头上还戴着一顶咖啡色的针织帽,像是刚从外面归来一样。 她的双目处仍裹着一条白色纱巾,顺便将长发系在脑后,看起来格外美丽。 在听到季礼的呼唤后,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放进外衣口袋,低着头朝楼上走去。 停在201的门口,这里是二楼住户的首位,关押着第七分店目前最强大的鬼物——穆念梅。 小千度叶面朝着房门,就已然知晓为何季礼要叫上自己。 季礼在进门前,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轻声说道: “冬至之前,你我有一项任务,寻找白袍祭拜鬼的踪迹,愿意来吗?” 小千将视线从门口移到了季礼的身上,当他说出这话时,眉宇间的黑气隐隐有散开的迹象。 “厄运随这句话而来,并有扩散的迹象,结局未必称心如愿。” 季礼没有回答,他做的决定已经说完了。 小千没再说些什么,只是轻轻敲了敲房门,最后将其推开。 …… 时间,12月19日11点02分。 地点,东城区松山大街644号别墅。 袁任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几个深呼吸后将手放在了一扇门的上面,轻轻用力。 木质房门就这样被缓缓推开,在安静的环境中传来一阵“嘎吱”声。 房间内的场景,随着视野的扩大,从而引入眼帘。 袁任紧张的情绪,在看到屋内场景后,终于有了一丝缓解,轻轻放下手中的匕首。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这个约有20平的小屋。 看屋内的摆设,这应该是一间书房,活人的痕迹倒是还得以保留,只不过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一本书。 他缓缓靠近书桌,发现了上面正摆放着一根没有合上的钢笔。 而笔下压着的一张白纸上,深蓝色的墨水在上面已经干涸,画出了一个不断散开的圆。 袁任拉开抽屉,发现里面只有几个空白的笔记本和草纸,并没有值得留意的东西。 在屋内闲逛了几圈后,他终于放下心来,朝着屋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道: “二楼书房,没有问题……” 但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脚步猛然骤停,身体绷直。 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一次紧绷,因为他在即将离去前,竟听到背后传来“沙沙”声。 就好像,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书桌前,拿起了那根钢笔,正在书写着什么。 袁任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慢慢将视线转向背后书桌。 而当他看到书桌前那把椅子上的东西时,却猛地瞪大了双眼,嘴部张到最大,可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正在搜查三楼的梅声,听到二楼袁任的呼喊,原本没当回事。 但戛然而止的汇报,却让她嗅到了一抹不祥的预感,于是她赶紧放下手上的枕头,狂奔下楼。 在二楼的楼梯处,戴英琪、范蓉、仇哲言三人也已经到齐。 四人对视了一秒钟后,在没看到袁任的时候,一切就已经了然。 梅声的脸色没有变化,仍然是那副木然和僵硬的表情,先一步走到最前,朝着二楼书房靠近。 而当四人抵达书房门口时,却见到了一个令他们万分错愕的景象。 范蓉这名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新人,更是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 书房的桌子后,那把真皮椅子上,袁任正坐在上面。 只不过他的眼珠已经被剜去,嘴部张开下留出了大量的鲜血,殷红了白色的衣领。 而半条舌头正插在桌子上那开盖的墨水瓶上面,还在往地上滴血。 最诡异的是,他的双手都摆放在桌前。 左手拿着一根钢笔,右手拿着一张白纸。 只不过上面的白纸,已经不再是空无一物。 白纸上,正是一个男人的肖像画。 画中人的相貌与袁任几乎一般无二,更兼有神色、气质上的神似,可见绘画人的水平极高。 而画中袁任,也是一个死亡的场景,与现实完全对应——双眼被剜、舌头断裂。 这幅画是用红色的墨水绘制,但却已然干涸,显然不是近期所画。 惊悚的死法,诡异的手段让梅声的瞳孔有些微缩。 第一名死者出现。 但梅声却立马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三人,沉声问道: “解正呢?” 第九百一十三章 高记鱼店 “老城区,东陵路……” 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季礼,默默在心头念叨着这六个字地名。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仿佛从哪里听到过。 “是高延,那个因穆念梅案饮恨终生的老刑警。” 经第三人格提示,季礼这才终于意识到这个地名究竟代表着什么。 不会错。 高延当初所经营的鱼铺,包括酒吧,正是位于老城区的东陵路。 而在方才与穆念梅的交谈中,季礼竟也得到了这个地名。 据穆念梅所说,它最后一次见到白袍祭拜鬼,也是在这里。 诡异的重合…… 穆念梅任务,其实它并非任务的核心,尽管一切均是由它而起。 但该任务的根源性鬼魂,应该是潼关所抓的女皮脸鬼。 而季礼所针对的那条路线,正是对应了穆念梅,并且最终意外捕捉。 不过经过一系列线索的堆叠,他在任务结束后就认为,自己所推衍出的真相有诸多不解之处。 因此,那时他就怀疑穆念梅这只鬼远远没那么简单。 而在其背后的白袍祭拜鬼,更是与天海有着莫大的关联。 可叹高延。 这个因穆念梅案弃官瞎眼,最终家破人亡的老刑警,他与真相是如此接近。 然而却终究是失之交臂,含恨而死。 十几分钟前,季礼带着小千度叶前往201房间,与穆念梅进行了更深层的交流。 从它的口中,得到了白袍祭拜鬼的消息,由此踏上寻找的旅程。 小千度叶蒙眼开车,却将车子驾驶得格外平稳,她目视前方地低声问道: “你就那么相信穆念梅的话?” 季礼没有抬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应答道: “穆念梅是白袍祭拜鬼的引子,而我是那个祭拜的对象,她不敢骗我。” 小千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季礼,幽幽地说道: “她不骗你,不代表就不会害你。” 随着路途的前行,季礼身上所散发的黑气已经愈发浓郁,这代表灾祸将至。 季礼没有搭话,他主动寻找白袍祭拜鬼,或许是一个错误的决策。 但这是他唯一接近天海秘密的途径,没有办法舍弃。 车辆又在城市中行驶了半小时左右,车速也逐渐有了减缓的趋势。 这里是老城区,东陵路。 四周的建筑也变得有些混乱,在高楼的包围下,混合着平房与矮楼。 街道的拐口也更多起来,空间感很错乱,路上的行人多是上年纪的中老年。 整条街充斥着一种肮脏的气息,许多生活垃圾随风吹走,一派混乱街景。 小千度叶减速慢行,在狭小的街口驶入,轻声问道: “东陵路也不小,我们去哪?” 季礼没有抬头,但给出了一个精准的地点: “老市场的东口的第一家鱼铺。” 这里就是高延曾经从遇难民警中继承的鱼铺,只不过随着他的死亡,还是否经营说不好。 但季礼认为,既然穆念梅的线索给到这里,或许能得到下一步的指示。 小千度叶面色如常,也没有追问为何去那里,只是安静驾车。 不多时,车辆停在了老市场的入口。 时值午饭时分,这里进进出出的行人许多,里面的环境也不可能驾车进入。 于是二人就下车步行寻找。 鱼铺的位置很醒目,从入口进去后,沿着通道一路前行,拐向东侧即可找到。 季礼之前就已经来过,所以轻车熟路,走在最前方领路。 山明市是一个极为繁华的大都市,这里的城市建设很是发达。 之所以还会保留老城区,其实也是出于一些对老市民的考虑。 但这里的环境的确有些差。 光是走在市场里就能闻到各种垃圾发酵的气味,而许多食品还摆在明面上,基本没什么卫生可言。 行走在市场中,季礼已经看到了许多店铺都写着出租或出兑的字样。 还有一些穿着制服的人员,正在摊贩前苦口婆心地劝着什么。 季礼只是简单扫了一眼,就加快脚步继续朝东侧进发。 不多时,一家写着“高记鱼店”的led招牌就出现在了眼前。 看样子,尽管高延已死,但这个鱼铺还处于正常经营状态。 但从铺子前摆放的鱼缸里活鱼稀少来看,应该是生意也不怎么样。 而一个穿着皮围裙的年轻小伙,正躺在铺后面的躺椅上,用一本杂志盖着脸呼呼大睡。 这幅冷清的景象与上次来时的热闹,有着天差地别。 季礼登上发黑的台阶,走到铺子后面,将小伙子脸上的杂志拿开,轻轻踢了踢躺椅。 小伙子年纪不大,约只有二十出头,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了一会季礼,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憨声问道: “买啥鱼?” “不买鱼,我找你,咱们之前见过。” 季礼一眼就认出,这个小伙子正是高延曾经口中的“二子”。 二子还有些没睡醒,看了季礼好一会儿,随后猛地坐起来,抓住季礼的袖子,闷声喊道: “是你!当初就是你把我师傅带走,他就再也没回来!” 高延死在了女皮脸鬼的手里,那座凶宅至今没人敢为他收尸。 季礼皱着眉头甩了下袖子,将他的手挣开,冷声道: “你师傅出事了,他住哪带我去一趟。” 二子一听这话,脸上的肉都颤了颤,赶紧站起身问道: “我师傅怎么了,你说明白点。” 他长得很壮,站起来时比季礼还要高出半个头,只是从表现来看,这就是一个很朴素也很实诚的普通人。 季礼看了一眼附近,轻声说道: “这里人多眼杂,带我去高延的住所,我再详细和你说。” 二子果然好糊弄,他知道高延曾经是做什么的,也清楚这十多年在做什么。 所以季礼隐晦的话语,在他听来是一种暗示,自行脑补出了一场戏。 他赶紧收声,自顾自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拿起了锁头,急忙道: “我懂我懂,咱们这就去。” 小千度叶在一旁目睹着一切不动声色,她没有经历过穆念梅的剧情,所以对高延一事不清楚。 不过看季礼和这个汉子的情况,应该是先前有过交集。 于是她也不禁明白了一些什么。 或许这个高延与穆念梅有过诸多关联,而白袍祭拜鬼的线索指向高延所在地,应该是有某些独特用意。 第九百一十四章 与它赴约 小千度叶跟随着两个男人的身后,目光一直落在这个二子的身上。 二子虽然身材魁梧,但显然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的老实人,被季礼几句话就哄得上当。 不过因为这双眼睛,小千看人基本都是带着一份审视的心理。 她已经明显看出,二子越是带路,身上的黑气就越发浓郁。 同时,季礼这边的黑气也达到了一个更高的程度。 这种情况让她有些分辨不出,即将发生的事情。 二子肯为季礼带路,他最终的结局只怕会免不了被灭口,存在灾祸很合理。 而季礼从见穆念梅前就有了灾祸弥漫,如今的模样也说不好是否正常。 最诡异的是,小千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上竟也开始泛起浅浅一层的黑气。 当然,她身上的灾祸程度非常低,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但到底是高延住所会藏匿着灾祸,殃及所有人,还是后续仍有未知变化…… 前方。 大约行走了十分钟不到,二子指着一处二层建筑,憨声道: “就是那了。” 季礼顺眼望去,就看到了一个被四周平房环绕的二层自建房。 高延虽然居住在环境很差的老城区,但其实他并不缺钱,无非是对曾经弟兄的愧疚。 “老市场面临整改,现在鱼店的生意越来越差,师傅失踪太久,我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他这栋老房子,据说也是之前朋友的。 我隔三差五就会回来看看,但却一直没有等到师傅……” 二子有些睹物思人,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忧伤起来。 他转过头看向季礼,像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陌生人的身上,于是问道: “兄弟,你实话和我说,师傅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季礼没有停下脚步,钻进了巷子,走到最前方,没有回头欺骗道: “他失踪前留下话,说他有些东西藏在这里,找到了或许就能救他。” 二子十分天真地选择了相信,并急不可待地又冲到了最前面。 小千度叶看着这一幕,微微摇头,却没有言语。 二子从后腰上的皮带解下来一串钥匙,简单地辨认了一下,就拿出一把进行开锁。 季礼看着这个略有破旧的房子,透过浑浊的窗户能够看到房子内的一些情况。 不用进门,他就能看出这里面已经许久没人居住,充满了一种失去生活气息的冷清感。 开启房门,二子率先进入后,站在一楼的房子中央说道: “怎么找?” 季礼踏过门槛,踩着用红砖铺成的坚定地面,环视了一圈后说道: “找与穆念梅案相关的材料。” 二子闻言挠了挠头,为难地说道: “师傅从来不让我过问这些事,我知道他曾经的工作也是他喝多了说漏嘴。 这……可咋找?” 既然进了门,当然是不能再指望二子。 盲目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好在他们有一个堪比导航的小千度叶。 小千叹了口气,走到了房间的正中央,将眼睛上的白布摘下,闭着眼睛感应到。 高延是最接近穆念梅、白袍祭拜鬼的人,他手上的案件材料虽说与灵异无关。 但既然穆念梅将线索指向此人,又代表着越来越近的灾祸。 那么只要找出什么东西对季礼命数出现影响,就可以一样达到目的。 小千度叶像是一个盲人,站在屋中间,闭着眼睛缓慢挪动脚步。 这一幕很诡异。 二子看不出来她是在干嘛,又不好出声打扰,只好静静地等候。 而不出一分钟,小千度叶就将白布重新系上,用手指了指二楼说道: “二楼主卧,枕套里面。” 季礼没有二话,直接忽略一楼,抬步朝着向上的楼梯进发。 二子则是一边悄悄打量小千度叶,一边充满怀疑地跟随。 高延的卧室很干净,所有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显然他死后都有人时常打扫。 季礼径直走向了床头,抓起上面的枕头,将其翻了过来,随手一抹。 果不其然,一个有些坚硬的方形物体,已经在薄薄的枕套后露出的轮廓。 撕开枕头,季礼抓出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二子看到这一幕,不禁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地望着小千度叶。 “真神了…姑娘你是算命的?” 季礼摸到这个笔记本,也大致能猜出一些东西,想来他要找的都应该记载在这里。 他翻开了第一页,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相片。 相片上,是一个穿着校服,微微低头的女学生。 她在面对镜头时表现得不太自然,笑容很僵硬。 这人是活着时候的穆念梅。 不过当看到照片时,季礼发现她本人比照片上还要显小。 而在照片的旁边,是一行用红笔写下的小字: “穆念梅,我一定还你公道!” 这行话下笔力道十足,墨水都映红了纸张,还略有破损。 可见执笔人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有多么坚定和愤怒。 至于相片下方,就是一些关于穆念梅个人信息的调查报告。 季礼简单地往后翻了几页,基本都是一些调查后的案件线索。 其中不乏许多页都用粗粗的黑笔画上了“x”,显然是说明调查方向的错误。 而季礼在翻看后,也留意到一个细节。 从第一页开始,所记录的日期其实已经来到了“2003年11月7日”。 这说明眼下的案件信息,其实是高延在辞去警察身份后的自行调查记录。 日期从2003年11月7日,一直延续到了2015年10月1日。 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厚厚的笔记本上,几乎每一页都被海量的信息所填满。 而这近一千页的纸张,其中三分之二全都被划了x。 季礼完全能够感受到,高延这些年都在经历些什么,他又是在一次次的失败里如何坚持下来。 直到,季礼翻到了最后一个日期,即2015年10月1日。 当时穆念梅任务的开始时间,为2015年11月18日,这中间隔了一个半月。 最后一页的笔记本上,并没有什么案件信息,只是留下了一番话: “时隔十五年,我又在那里看到了它。 上一次,它取走了我的眼睛,这一次,它没有这样做,因为我落荒而逃。 这么多年了,原以为我会战胜恐惧,却仍然没有做到。 可再次翻开这本笔记,我看到了穆念梅那双怯懦而无助的眼睛。 她已经死了很久,却始终得不到公道。 这一次,我想试一试。 我知道它敢再度让我遇见,就是为了等我,那么我就去赴约。 如果我回不来,二子把我的笔记交给卫光,他可以……” 话止于此。 但这最后的一句话,却又被粗粗的黑笔给涂抹掉,看来高延也很矛盾。 他一方面希望穆念梅能够沉冤昭雪,另一方面又不想卫光重蹈自己覆辙。 不过由于时间过的太久,墨水早就干涸,所以也可以依稀辨认出来。 季礼皱着眉头,合上了笔记本,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原来10月1日那一天,高延竟与白袍祭拜鬼赴了一场约…… 可这一条,为什么他在与季礼见面时却只字未提? 第九百一十五章 白袍祭拜 最后这番话,给出了足够的提示。 第一,白袍祭拜鬼始终在护城河岸下的溶洞之中; 第二,它不可主动寻找,只能是它愿意露面时才会被人看到。 而在这个时候,小千度叶眼中的季礼,却已然是被黑气所吞噬。 在她的视野里,季礼整个人几乎都要沉浸在那种灾祸中,即将被完全淹没。 季礼将笔记揣入怀中,一刻都不愿意再等,直接转身说道: “回护城河!” 小千度叶决不能再坐视不管,她觉得季礼已然疯魔,在错误的决策中不可自拔。 她急忙拉住季礼离去的衣袖,将其拽住低声劝道: “这是一个陷阱,你去了会死的!” 如此明显的用意,季礼岂会不知,但他哪有选择的余地。 白袍祭拜鬼关乎五十年前的隐秘,它知晓季礼是如何成为一尊被鬼物祭拜的雕塑。 潼恩夫妻的头盖骨就是从它手中流失,这是除天海主线外,最大的线索来源,季礼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割舍。 他用力地想要摆脱小千的拉扯,压低嗓音说道: “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它如今愿意露面,只有这一次!” 小千度叶用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袖口,怎么也不肯放手,急声道: “你不是想知道穆念梅为什么要给我这双眼睛吗? 因为这是她与白袍鬼的一场交易。 白袍鬼帮她成鬼,她送我这对眼睛,目的就是促局杀你!” 所有的一切,如果没有灾祸之眼,季礼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显然从穆念梅任务开始,这个白袍祭拜鬼就将目标对准了他,因此一步步设计。 可这是阳谋。 就算这是一场死局,季礼又怎能不去? 季礼眼角开始变红,像是快要滴出血来,他的情绪在这一刻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一把震开小千度叶的双手,不顾一切地往外走去。 而小千只能凝望着他的背影,无力嘶吼道: “我劝你不要触碰鬼胚胎,劝你不要去找白袍祭拜鬼,都是不遗余力地帮你。 如果你真的死了,第七分店那些人怎么办?” 季礼脚步停在楼梯,只留下一个侧脸,片刻后冷冷说道: “冬至前,我一定回来。” …… 二子就像一个局外人,他明明也站在这个房子里,但对发生的一切却尽是茫然。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男一女疑似决裂,半晌后才上前扶住小千度叶,低声问道: “姑娘,你们这…… 他走了,我师傅的事怎么说啊?” 小千度叶被季礼那一眼望的心神恍惚,因为这道目光中隐有邪灵的力量。 好在她本身双目就非同一般,否则换了常人被季礼看这一眼,只怕要精神崩溃。 听到二子的询问,她这才想到身边还有一个人。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线索来的突然,季礼没顾上这个目击者,也算是让这个憨厚的青年捡了条命。 小千度叶轻轻摇了摇头,扶着床铺站了起来,她正要对儿子道谢。 但这一眼看去,却登时觉察出不对劲。 怎么季礼已经离去,二子身上的黑气丝毫未减,反而更加浓郁,简直要囊括整个卧室! “不对……这屋有鬼!” 她的心脏陡然停了半拍,一把就要推开二子,从窗外往下翻越。 但当她意识到这点后,显然为时已晚。 还没等她触碰到窗户,一道白色的身影就倒映在了污浊的玻璃上,笼罩了她的整个背影。 而二子早就消失在了他的背后。 小千度叶自知无法再逃,索性转过身,一把摘下眼睛上的白布。 但与此同时,一个陌生而矫健的影子,从侧方又冲进了她的视野中。 这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一瞥之下好像年纪不小了。 因为这个人留着厚厚的络腮胡,看起来像是个中年人,可利落的身手却又令人生疑。 突然来了一个第三人。 让眼前这个白色的鬼影,也有些错愕,像是出现了计划之外的情况。 趁着这个空档,络腮胡男人一把抱住小千度叶,撞碎了二楼窗户,逃离此地。 而离开这个房子后,刚才还浓郁的黑气就骤然消失不见,视野中一片清净。 小千度叶终于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突然出现救下自己的男人。 难道他是十大分店的一员? 否则怎么会在鬼物面前,如此从容…… “你是谁?” 男人将半长的头发分开,露出一张像是流浪汉般的面容,但他那双眼睛却如同雄鹰般锐利,带着夺目的光芒。 “我叫卫光。” …… “疯了,这是疯了啊。” “他最大的命门就是这件事,什么都不可能拦得住的。” “但他眼里有了邪灵,负面情绪太多会坏事的。” “邪灵是小问题,关键是那个白袍鬼设下此局,他孤身前往必是九死一生。” 第二、第三人格的小声嘀咕,自以为可以掩饰得很好,但仍然被季礼听得一清二楚。 他坐在出租车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尤其是通红的眼眶,更给人一种携带某些诡异疾病者。 两个人格,包括小千度叶,字字有理。 季礼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决策一定是错误的,但他怎么可能放手。 此局是白袍祭拜鬼所设,这一点没错。 但同时,这也是季礼与之接触的唯一机会,一旦错失就将再难寻找。 机会永远都是相互的,有赌未必输。 更何况季礼自问手中有青铜古棺,就算身处绝境,也未必就必死无疑。 “兄弟,护城河到了。” 司机戴着口罩,没有转头,只是小心翼翼地通过后视镜打量着季礼。 季礼如今长发披散,双目血红,的确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恐惧感。 他丢下一张钞票,就此下车。 两个多小时后,重回护城河,此时已经来到了下午的一点钟刚过。 季礼回忆着高延曾透露给他的溶洞位置,找到桥面的一条小道,快速踩着枯萎的草地下岸。 刺骨的河边,就连空气都那么寒冷。 两个人格还在劝导,这却让季礼更加沉默,反而越来越加快脚下的速度。 在四处搜寻之后,最终季礼的脚步定格在了一处狭小的石缝处。 一颗眼珠大小的椭圆石块,正放置在缝隙前的地面,看起来十分光滑,乍一眼就和人眼一样。 季礼微微附身将这个人眼石块捡起来,打量一下后看向了眼前的缝隙。 这显然是一条通道,可容纳一人侧身通行。 而相同的位置,上次到访时,他清晰记得根本没有这条缝。 季礼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人眼石,侧下身朝着缝隙之中走去。 刚刚进入时,他还会觉得身体前后的压迫感,但越往里走,通道就越来越宽。 诡异的是,目光望过去还会发现一些光亮,隐隐能够听到火焰的燃烧声。 很难想象,在如今这片现代都市中,还有一块藏在钢筋水泥中的神秘地点。 大约行走了几分钟,季礼已经能够看到一抹亮光,包括一股热浪也扑面而来。 他加紧速度,从通道内跻身而出。 却发现眼前是一小片圆形的区域,大约只有几平米。 而在这块区域后,是一扇巨大的石门。 这石门极为朴素,并没有什么装饰,只是门的两侧摆放着两个正在燃烧的火把。 显然如果再往深处而去,就要通过这道石门。 季礼缓缓靠近,温度也越来越高,他贴近石门后,轻轻用手抚摸了一下。 虽然石门靠近着火把,四周的空气也十分炙热,但门上却是一片冰冷。 而在靠近之后,他一眼就看到在石门的正中心,有着一个圆形的缺口。 这就像是一个开关一样,似乎需要某个专属的钥匙进行开启。 季礼立马想起了进入前捡到的那个人眼石,赶紧拿出来将其贴在了缺口上。 轰…… 随着人眼石的嵌入,整个圆形区域都开始摇晃,眼前的石门也逐渐上升。 季礼站在门后,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这一幕,他知道这场局算是真正开始。 石门逐渐开启,第一个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抹白色。 一身白袍者,背对着季礼,头颅微垂,像是在祈祷。 但这个身影,却有些不对劲。 按照高延和穆念梅的描述,白袍祭拜鬼应该是一个矮小肥胖的轮廓,但如今…… 而当石门彻底消失后,季礼与白袍祭拜鬼之间再没有阻隔。 白袍者,缓缓地转过了身,露出了它的面孔。 当看到它的相貌时,季礼猛地皱起眉头,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这张脸。 “你竟是高延!” 而后,所有火光熄灭,溶洞之内陷入一片漆黑。 第九百一十六章 挡住阳光 12月19日14点49分,东城区松山大街644号别墅内。 任务时间已过一半,梅声站在三楼的楼梯前,俯瞰着沙发上的两具尸体,目光幽深。 沙发上的尸体,一男一女,男的叫做袁任,女的叫做范蓉。 他们的死相更是一个比一个恐怖。 前者失去双眼和半条舌头,后者更是被开膛破肚,内脏掏空。 而在二者前的茶几上,静静地摆放着两张画纸,正是他们的死亡肖像。 梅声用手拄着楼梯,目光在尸体与肖像间徘徊,暗自思忖道: “死亡意象有三个,画纸、钢笔、墨水瓶。 袁任、范蓉之死,全部都是在这栋别墅内看到、或接触到这三个物体才达成了死路。 那么死亡肖像,在这个任务中仅仅只是一个象征物吗……” 近五个小时的调查,梅声基本已经确认,这次任务就是一个单纯的密室杀人类型。 且各个方面都并不复杂,趋于常规性质的接引任务。 对于单一分店来说,这种任务比较常见,但却也最能考验店员们的推理能力。 “梅小姐,解先生醒了!”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的客房被开启,仇哲言仰着头朝三楼激动地喊道。 听到这个消息,梅声那张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鲜活的表情,没有丝毫停顿,也赶紧朝楼下小跑而去。 任务开始的两个小时内,出现两次鬼物袭击。 尽管袁任是第一名死者,但解正也在那个时候遭遇了鬼物。 只不过解正不知通过何种方法,竟摆脱了死路,强行脱逃。 代价就是他的手脚关节处,出现了四个渗血的孔洞,而他本人也就昏迷在了客房门外。 当众人发现解正时,就看到客房的床头柜上,出现了专属于他的死亡肖像。 那是一个四肢被铁链贯穿,整个人挂在棚顶的惊悚画像。 而显然解正利用自己的头脑,找出了某些破绽,从而在最终死亡到来前挣脱。 解正,是当前遇袭三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的苏醒很有可能成为本次任务的转折点,是生路、死路的活线索。 梅声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却也在内心浮现一丝期待。 她想知道解正是否已经亲眼见过,这次任务中的杀人鬼物。 当她从三楼回到一楼时,正看到客房门口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一脸紧张地望着她。 戴英琪、仇哲言,这二人在看到梅声时,就急忙上前,异口同声地说道: “解先生醒后就把我们赶出来,说你去单独见他。” 梅声眼神闪动了一下,没有搭话,只是推开客房的门,径直走去。 而刚一进房间,她就感觉到屋内的气氛格外压抑,还弥漫着血腥的死亡气味。 包括窗口处拉着厚厚的窗帘,不过拉窗帘的人似乎有些匆忙,还留出一片不小的空隙。 但挡住阳光的那一半,正好挡在了床头的位置。 解正,此时正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双手双脚的关节处都缠着绷带。 看到梅声进门后,他微微侧过头,露出一张失血过多的惨白面孔。 没等对方开口,他抢先开口道: “把另一半窗帘拉上吧,别把脸露在窗外。” 梅声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侧身踩着床,从床头位置来到窗口处。 然后又低下身子,躲过阳光将另一半窗帘拉上。 自此整个房间中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阳光,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也让屋内的气氛更加阴沉。 梅声站在床头,拿起了那张死亡肖像,对比了一下解正,轻声问道: “你都经历了什么?” 解正平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紧皱的眉头说明他在时刻忍受着四肢的痛苦。 在停顿了几秒钟后,方才说出了当初的经历。 “任务起初,我们开始了各个房间的调查行动。 我与戴英琪,负责搜查一楼,我去了东边的这一半。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总觉得今天的天气似乎太好了。” 没错。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不错。 万里晴空,没有一朵云彩,阳光肆意地挥洒在每一个角落。 更有趣的是,一般任务时间都会选择夜晚,但这次任务却是大半的时间都在白天。 梅声敏锐地捕捉到了解正的重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被窗帘挡住的窗户。 解正给了她适当的思考时间,然后就接着说道: “阳光铺满了整个一楼,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索,最终来到客房。 这花费了我大约20分钟的时间。 起初客房内安静如初,我前后搜索后都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但正当我要离去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不自然的感觉。 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之前从未出现过,于是我就停住了脚步。 不过出于警惕,我没敢回头,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 解正说的内容很详细,也很有侧重点,能让人瞬间就听懂,且没有一句废话。 他似乎是在刻意强调几个意象:“阳光、时间、安静、感觉”。 梅声的心头有了一种模糊的判断,但没有打断,只是点头示意其继续。 解正将头转过来,看着梅声的方向,实则望着背后的窗口,低声道: “我发现阳光打在我背后,竟然没有影子。” 梅声不由得问道: “你的问题?” 解正摇了摇头,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我第一感觉也是我自身出现了某种问题,但就像我先前说过的。 在一楼外围时我就留意过外面的阳光,那个时候我是有影子的。 也就是说,在我察觉出不对劲的那时候,我的影子就突然消失了。” 梅声沉默下来,她慢慢走到了解正说过的门口位置,背对着窗口进行演练。 而后她又对比了一下背后的位置,忽然发现。 客房的门,正与窗户对应着,且按照当时解正事发的时间,阳光正好可以照到这个位置。 她的心头浮现了一个想法,转过头问道: “是窗外有人挡住了阳光,与你的背影重合了?” 解正的脸色逐渐凝重,点了点头后给出肯定的答案: “就是这样。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床头柜的位置就突然出现了钢笔在纸张下书写的沙沙声。 我的死亡肖像,就这样产生了。” 第九百一十七章 它是画家 “所以你认为,死亡肖像的产生是鬼物的攻击手段,而这只鬼就在别墅外?” 综合现有线索,最起码通过解正的描述,梅声得到的结论就是如此。 解正这样认为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扬了扬关节处的伤口说道: “当书写声响起时,我意识到不妙就要往外逃跑,且始终没有转头看向窗户。 但攻击却已经开始。 我的四肢像是被子弹击中,又被某种电钻穿孔一样。 在关键时刻,我蒙着面爬回窗户,将窗帘拉上,而后就昏死过去。” 这就是解正从遇险到脱险的经历,显然他的做法有效,避免了死亡。 似乎这个经历,也验证了他的想法。 “有一只鬼一直在别墅外观察我们,就像画家记住所画之物的特征一样。 它很安静,也不会暴露在我们的视野里。 通过时间的推移,我们暴露在它眼中的特征越来越多,直到足以让它画下死亡肖像。 到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的死期。” 听着解正的侃侃而谈,梅声沉默着不断进行着分析。 如果按照他的描述,这个理论倒是没有破绽,毕竟他能活下来,就已经说明了该理论的成立。 梅声将目光落在那厚厚的窗帘上面,仿佛能够看到在这之后,有一只鬼也正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半晌后,她低声说道: “但你的死亡肖像与袁任、范蓉都不一样,他们的身上都出现了致命伤。 而你在画中,仅仅只是被铁链贯穿四肢吊起,这不会短时间内致死。” 关于这一点,解正也有自己的答案,他急忙解答道: “正如我所说,画家鬼是通过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观察我们身上的特征来完成死亡肖像。 在客房之中,我的保守举动让它没能掌握到我的正脸。 所以我的死路并没有完美触发。” 说到这里,解正挣扎着想要用手抓向床头柜上的肖像画,但却没能成功。 他只能无奈地对着梅声说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幅死亡肖像上,不会出现我的正脸。” 关于遇袭三人的死亡肖像,早就在梅声的心头牢记。 她无需再去验证,内心已经确认解正所说不错。 他的那副死亡肖像上,的确没有正脸,只有一个仰面掉在天花板上的男人。 梅声思索半晌后,看向解正继续追问道: “你确定在你进入客房中时,并没有看到钢笔与纸张?” 解正是一个非常有能力和主见的人,他对梅声的质疑产生了一抹不悦,沉声道: “我当然可以确定,进门时床头柜上什么都没有。” 那就怪了…… 袁任死亡场景,她不在场,但范蓉就是死在了众人的眼前。 当时袁任死后,他们找到昏迷的解正后,就陷入了漫长的空白期。 由于这次任务没有完成条件,没有任何信息提示,是一个常规生存类任务。 所以任务地点内的东西都需要经过调查。 在经历一死一伤后,梅声带着范蓉等人采取集体行动,继续调查。 而在这其中,范蓉在二楼的套房床上,就发现了一支钢笔、一张纸、一瓶干涸的墨水瓶。 然后不过半分钟,范蓉就在众目睽睽之中,腹部被刨开,肠穿肚烂。 也就是说,除了解正外,遇难的两名死者都发现了纸笔墨水瓶,这三个物品。 梅声在接触解正之前,也一直认为此三件物品,会是死路的关键一环。 但解正却也给出了他自己的完整逻辑链,一时间让梅声找不出哪个思路才是正确的。 深思半晌后,梅声没有说出自己的忧虑,而是总结道: “所以在你看来,这次任务的鬼物无法在死路达成前,进入别墅之内。 它只会游走在别墅外,无形地观察每一位店员的特征。 当做好绘画的前期准备后,它才会进入别墅内杀戮店员。” 解正自信地点着头,并接下去说道: “而画家鬼的杀人条件后,生路也就浮出水面。 只要余下店员,不要将自身暴露在任何能被外界看到的位置,即可拖延到晚间8点任务结束。” 梅声深深地望着他,其实她内心对于这个生路并不太赞同。 或者说,她认为这次任务不会如此简单。 尽管解正是因为死里逃生,拿到了极为重要的线索提示,但不意味着他的判断就一定正确。 萦绕在她心中最大的疑点,还是前两名死者的遇难经历,与他的情况存在明显出入。 纸、笔、墨水瓶,到底在这次任务中具备何种意义,解正的理论显然无法解释。 不过,如今已将整个别墅全部搜查一遍,确定没有再出现新的三件物品。 任务的进度陷入僵局,那么不妨试一试解正的生路,或许可以产生新的变化。 梅声又看了看窗帘的位置,确定没有阳光渗入后,对着门外喊道: “你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早就偷听许久的二人就按耐不住地推门而进。 仇哲言是一个北方大汉,身材魁梧,嗓门也大,一进门就激动地说道: “解先生可真是胆大心细,才华出众啊,不仅死里逃生,还为我们带来了生路。 那接下来我们就只要把别墅所有窗户挡起来就行了呗?” 比起激动的仇哲言,戴英琪清秀的脸上显然并没有太多喜色。 他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梅声,又在解正脸上停留了一阵后,悄声说道: “我没有质疑解先生的意思,但我想也许……” 他还没等说完,梅声就猛地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将这句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戴英琪急忙收声,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其实他下一句话就是: “解生没死,是因为他没有像袁任、范蓉一样,见到纸、笔、墨水瓶……” “我看挡住所有窗户,免不了出现风险。 我们最好是躲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密室,不给画家鬼观察我们特征的机会。” 梅声岔开话题,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仇哲言一拍脑门,往前迈了一步说道: “三楼主卧旁边,是房主人的照片冲洗室,那里可是一点光都没有。” 梅声点了点头,指了指解正说道: “把解先生扶起来,咱们用被单蒙着身子出发。” 仇哲言和戴英琪没有二话,直接将床上的被单掀起来,将解正扣在里面,自己也钻了进去。 两个人一人一边,搀扶着重伤的解正,藏在被单里,压低视线跟随着梅声的脚步。 而被二人搀扶的解正,视线摇晃地注视着梅声的影子,眼神中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凶狠。 第九百一十八章 遇袭真相 胶片冲洗的暗房门被推开,一缕暗红色的光芒就从里面渗透过来。 梅声挡住大半的面容,用露出的那双眼睛观察着这个约只有十平米的小房间。 暗房之中,只有上方的一盏安全灯,释放着妩媚而又诡异的光源。 在靠南墙的操作台上,一些用来冲洗照片的显影设备都被一面黑色的绒布所遮盖。 同时墙边的吊绳上,还用夹子栓挂着数量不少的相片。 这是梅声第一次接触这类事物,所以她看不太懂,只是确定里面没有可疑之物后,走进了房间。 同时后面用被单罩着的三人也随之进屋,将暗房的保险门关死。 看得出来,这间暗房很被房主人所重视,特意将房门换成了厚重的金属保险门。 进入房间后,仇哲言将被单摘下,深吸了一口气,四处观察着。 这种暗房除了一些胶片爱好者,平常人接触的机会很少,所以他看的有些出神。 但现在不是观摩的时候,他简单看了一圈后,望向了背后的保险门。 他总觉得这个厚重的金属门,将整个房间变为密室,给他十足的安全感。 不过戴英琪却完全不这么想,他也在望着这扇门,低声自语道: “这门如此难开,一旦有鬼来袭,逃都需要花费不小的代价啊……” 房间太小,所有细微的声响都能被所有人听到。 解正掀开了墙边椅子上的防尘布,坐在上面挪动了一下四肢,轻声安抚道: “放心吧,梅小姐会安排好一切的。” 他这句话说的平常,但落在有心人耳中却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梅声站在操作台前,仔细地检查着墙上挂着那一张一张的相片,没有回头冷声道: “他说的对,你们待在这等待生路成立即可。” 戴英琪还是放不下心,于是他开始在这个不大的暗房之中,借着诡异的光线寻找起来。 其实他内心深处,对于解正的生路并不敢苟同。 虽然他的任务经历只有一次,但随着潼关等人也分析过不少的任务。 一条正确的生路,往往是综合目前所有情报,先解惑后逃生。 而解正的生路,显然是跳过了第一步,直接进行逃生。 画纸、钢笔、墨水瓶这三件物品的意义,仍然得不到解答。 但真正让戴英琪觉得诧异的是,这么明显的漏洞,为何梅声、解正二人却只字不提。 梅声似乎是拥有自己的计划。 她在一楼阻止了戴英琪发问,想必希望通过这条生路来得到些什么。 戴英琪心中对梅声一直存在着仰慕之情,所以他愿意配合。 哪怕梅声并不是一个好人。 她这样隐瞒情报,避开所有人暗中执行计划,显然是一个极为自私的想法。 而戴英琪大致能够猜到她的目的…… 也许,梅声是想通过执行生路,来进一步得到更加精准的线索。 至于在执行过程中,是否会发生死伤,她根本没在意。 甚至她是希望待会要出现新的死者,这样一来就能更好地为她提供新的情报来源。 所以戴英琪认为,生路大概率是行不通,这间密室里要死人。 尽管他愿意帮助梅声,但他也不希望死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于是他不能像仇哲言那么傻乎乎地等着,开始在四处搜索起来。 如果这个房间中出现了“纸笔墨”三物,就更能验证他的想法,并或许也可以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出准备。 同一时间。 梅声无意识地翻看着墙上挂着的相片,内心也开始活跃起来。 “解正的生路有很大问题,但他描述的经历不会是撒谎,毕竟非亲身经历不会得到这些情报。 那么我更倾向于他隐瞒了些什么。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怎么敢断定自己的脸没有被画家鬼观察到位? 那么他所谓的逃生步骤,绝不是拉上窗帘那么简单。” 梅声之所以答应仇哲言来到暗房之中避难,有两个目的。 第一,就是希望利用再出现一名新的死者,来判断“纸笔墨”三物的作用; 第二,就是为自己拖延时间,思索出解正的真实目的。 而另一边,四肢重伤的解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梅声的背影。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份审视、一份警惕、与一份算计。 “梅声亲眼看到了袁、范二人之死,我不相信她内心会对生死路全无判断。 所以她刻意迎合我的生路,显然是希望从我的身上验证些什么。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其实那副死亡肖像是我亲笔所画……” 事情的真相,其实与梅声所想几乎没有出入。 解正的经历自述,的确没有撒谎,只是有所隐瞒。 对于画家鬼在别墅外的情报,他是如数汇报,并给出了自身的合理猜想。 但他隐瞒的部分是,他在进入客房的那一刻,就已经看到一套“纸笔墨”在床头柜上。 并且他在找到这套物品时,就将其收入囊中,正准备外出汇合。 但这个时候,二楼的位置传出袁任的惊呼,让其停顿了一秒钟。 同一时间,他突然察觉到自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 就像是时间在他身上的流速变得缓慢,一道目光降临在他的背后,让其通身不适。 继而,所揣的纸笔墨从怀中滑落,落在地面时,洁白的纸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条条曲线。 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攥着一支笔在纸面上进行绘画。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张纸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ta被吊在空中,四肢的关节开始渗血。 诡异的是,画上的情形也立马作用于解正本人的身上。 他的手脚关节也在往外渗血,钻心的剧痛如潮水般袭来。 解正当即意识到,自己正在被眼前未完成的画作所影响,正在步入死路。 从这一刻,他的经历就与对梅声的描述,开始偏移。 解正在面临死路之际,并不是回过头拉上窗帘,而是拿出了遗落在画纸旁的另外两物。 他用干涸的墨水瓶接住自己的血,而后用那根钢笔蘸血,在那副未完成的画纸上开始修改。 此时,画纸上的解正已经被四肢被打穿,从他的正上方出现了一个模糊影子。 那影子也像是个人,正要用自己的手脚穿过他被破开的关节,从而让其变为一个人彘。 这才是画家鬼,赋予解正的死法。 但解正在急智状态下,以墨水瓶接血,用钢笔蘸血强行篡改了死亡肖像。 他把影子破开关节的一部分,改为了四条铁链栓挂在棚顶,让整个人吊在天花板。 这样做法,尽管会使其重伤,但却不会导致立即死亡。 当时的解正在见到篡改画作有效时,内心颇为激动。 因为如果“纸笔墨”三物是这样的用途,那么毫无疑问它将成为此次任务的生路。 只可惜,当解正完成死亡肖像时,他并没有感觉到盯上自己的目光消失。 在失血过多,即将昏迷前,他的耳旁回荡着一句恶魔般的低语: “你逃了一次,逃不过第二次……” 第九百一十九章 如何改命 解正明白了。 纸笔墨三物,能改画,却改不了命。 那么,毫无疑问第一次失败的画家鬼,会在第二次卷土重来。 而他解正,必将会是第三名死者。 但同时,他也是唯一一个知晓“纸笔墨”正确用法的人,再加上与鬼物近距离接触,却硬抗了它的攻击。 解正是此地当之无愧最接近生路之人,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那么如何在必死处境下,继续活下去? 一个计划就从他苏醒后,慢慢酝酿…… 他要利用规则,反杀这只鬼! …… 寂静的暗房,让人升出无所适从的不安感。 仇哲言坐在保险门的边上,时刻准备开门逃跑,一直用眼睛观察着其他三人。 这是三星等级后第七分店的第一次任务,却也是他的第一次任务。 另外两个新人,已经分别成为第一、第二名死者。 对于仇哲言来说,他现在很恐惧,却也很安心。 作为一个并没有多大能力,且头脑不够灵光的新人,他很有自知之明。 所有的行动全听梅声安排,时刻跟随大部队的脚步,是保命的最佳策略。 不过即便是他,也看出此地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戴英琪一直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搜索着什么; 梅声从进门就在看那些胶片,一句话也不说; 解正在重伤后,靠在一边眯着眼睛,像是昏昏欲睡; 虽然眼前的一切都很正常,但却安静的让他有些害怕。 仇哲言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此时却也在内心嘀咕: “他们怎么都这么悠闲,好像真的就在等生路成功一样。” 但以他的头脑,无论如何也猜不到。 这三个人根本不是在等生路成功,反而都在期待着生路失败。 …… 墙上二十多张胶片,早已看了一遍,但里面的内容梅声基本没什么印象。 她的脑海中一直在思考解正的疑点。 但光靠想象,实在无法想通对方所隐瞒的真相。 所以她开始换另一个角度来思考问题。 “且不管解正究竟隐瞒了什么,他的最终目标一定是存活。 作为一个被鬼袭击的幸存者,他的死路是最充沛的,那么第四次攻击目标也大概率会是他。 如果我换做类似的处境,在没有罪物的情况下,该如何自救?” 梅声想到了一个很原始的词语——祸水东引。 找替死鬼,是任务中常见的求生手段,尤其是对于处境危急的情况下。 解正已经出现了死亡肖像,这说明他已经基本满足鬼物的杀戮需求。 第一次能怎样逃的不重要,但第二次一定没有幸运可言。 那么解正就必须要找一个替死之人,来强行拖延自己的死亡时间。 如果出现第三名死者,那么将会给出大量的生路提示,或许就可以拯救自己的灭顶之灾。 梅声通过这一思路,立马抓住了重点。 谁会是解正的替死之人…… “各位!这里有一套纸笔墨!”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戴英琪突然推到一片堆在角落里的磁盘,从墙角捧出了一块画板。 而在这画板之上,正摆放着一根开盖钢笔、一张a4白纸、一瓶没有墨水的墨水瓶。 戴英琪的发现,立马让在场所有人都忐忑起来。 因为通过之前的事情来看,一套新的纸笔墨,就代表一个新的遇袭者将要出现。 仇哲言看到这三个东西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现在这三个东西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死亡的丧钟。 几乎他这一想法刚刚出现,就听到保险门外界,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密闭的别墅内,除了他们四个活人外,就只有两具尸体。 但这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又是什么? 仇哲言连呼吸都停滞了,他靠在墙角,死死地盯着保险门。 果然…… 画家鬼是一直待在别墅外的,只有纸笔墨出现,它才会进入内部来执行死路。 解正的理论,有错误,但也有正确的一部分。 仇哲言手悬在保险门的锁上,开也不是,躲也不是。 他内心只有一个慌乱的想法: “我们费尽心思地逃到密室里,生路却是错的,这岂不是要被鬼物一锅端了?” 对于他而言,生路是失败了。 可对于其他三个人来说,这却是早就料定的结果。 梅声撂下手中的胶片,眼神中闪过一抹精芒,对外面的脚步声充耳不闻,只朝戴英琪高喊一句: “把东西给我。” 戴英琪也有些慌乱,他踉跄着脚步,刚要将画板递到梅声这边,但另一个冷酷的声音又突然响起。 是一直养精蓄锐的解正,他睁开眼时,其内一片狡黠的明亮。 “仇哲言,开门背我走,我让你活!” 门没有被立刻打开,但密室内却没来由刮过一阵刺骨的凉风。 戴英琪手上的那张a4纸随风飘到了墙的另一边,卡在那堆磁盘之中。 落在梅声手上的,仅剩一支钢笔和一个空空的墨水瓶。 而解正立马将头埋低,袖子一抖,一张卷曲的画纸从手中抛出。 这张纸,慢悠悠地飘落地面,正落在梅声的脚下,随之展开。 这是一幅用血绘制的肖像画。 画中人,正是梅声,虽说相貌上略有出入,但那麻木的神色却很是吻合。 而在画中的梅声,双臂扭曲,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将身躯缠绕在一起。 整个人如同一个失去骨骼的皮质假人,在原地拧成了一个麻花状。 梅声看到这张死亡肖像时,立马望向了抛出画作的解正,也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狡诈。 这幅画,并非出自鬼物之手,而是由解正亲手所画。 他为梅声设计了一个十分惊悚的死法,同时也给了画家鬼一个全新的选择: “你要借画杀人,那么你是杀一个现成的死亡肖像者,还是杀我这个半成品?” 暗房的门,被仇哲言从内开启。 他一把拽起地上的解正,将其背在身上,就要穿过保险门逃离这间密室。 但解正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回头低声说道: “等一等,我要亲眼看到这只鬼长什么模样。” 第九百二十章 生路杀鬼 解正其人,名中带个“正”字,却从不正行。 从穆念梅任务进入众人视野的那一刻,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无不透着一股“邪气”。 做事大胆,手段狠辣,头脑也极为出众,尤其是在极端环境下的急智能力。 当初在女皮脸鬼的凶宅中,他孤身一人存活了长达数个小时,甚至还把季礼险些害死。 这种个性,为人,简直与季礼、方慎言一派太过吻合。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潼关吸纳,进入其队伍之中,这也算一件奇事。 如今,手绘死亡肖像,将自身危机转嫁到梅声头上,更是一箭双雕之毒计。 首先,他原本为首要攻击目标,此举可接触自身的灭顶之灾,达成替死目的。 其次,他选择的对象也最特别。 梅声是此地综合能力最强之人,也只有她才能尽最大可能地拖延画家鬼下一次攻击频率。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要借梅声来完成自己的生路。 这次任务,其实并不复杂,但却存在一个最大的盲点。 死亡肖像,纸笔墨三物,究竟有什么作用? 按照正常的事态发展,画家鬼杀人的完整步骤如下: 第一步,别墅外观察对象特征,进行汇总; 第二步,“纸笔墨”三物出现,这代表死路即将达成,它准备开始杀人; 第三步,遇难者与画家鬼正式碰面,半分钟时间绘制死亡肖像。 肖像完成那一刻,就是店员身死之时。 但谁也想不到,在画家鬼杀死解正那一次,它竟然失败了。 这就是解正的个人能力发挥。 在死路执行期间,找到了破解之法,强行更改了自己的结局。 同时,也让他掌握了此次任务最完整的死路条件。 有了死路达成条件,自然就可以借此推理生路之法。 如果死路,是画家鬼观察店员特征,进而绘制死亡肖像。 那么生路,会是什么? 躲藏,是不可能成立的。 因为这次任务一直持续到晚间的8点钟,会有两到三小时的黑夜期。 也就是说,画家鬼杀人是分成两个时间段,白天与黑夜。 解正所掌握的死路规则,应该只作用于白天。 那么想来到了夜晚,画家鬼的杀人方式又会有所转变。 所以,解正在这个时候就笃定,必须要在日落之前,结束这次任务。 躲不能躲、拖不能拖,还有哪种生路可行性…… 解正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杀鬼!” 当然,这个“杀鬼”只是字面上的含义,落实下来就是将死亡规则反向作用于画家鬼的身上。 如果死亡规则,分成三个步骤,那么有纸、有笔、有墨的店员,是否也可以成为绘制肖像者? 这种反向思维的设定,让解正心神澎湃。 生路:由店员采用死亡规则,画下鬼物的死亡肖像,岂不是可以利用规则进行“反杀”! 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思考出如此惊人的生路,解正的推理能力已经不逊于第七分店的任何人。 而最关键的是,这条生路完全是通过他个人能力,硬生生闯出来的。 不过,即便是有了生路,摆在这之前的仍然还有一个最大难题。 因为画家鬼最后留下了一句恐吓,解正自己根本没有完成生路的时间,下一个遇袭者还会是他。 于是,一条祸水东引,来解自身之祸的计划就此诞生。 解正先是隐瞒逃生的真相,将生路引向躲藏密室之中,目的就是拖延时间。 但在会见所有人之前,他早已画下了梅声的死亡肖像。 一旦新一轮的袭击来临,他只要抛出这张画,就可令鬼物转移目标。 同时,他将完成生路的最后一则条件: 当画家鬼现身杀人时,解正即可观察到鬼物的特征,借此作画。 很显然,他成功了。 仇哲言打开暗房大门,亲手放了画家鬼进入此地,来杀死梅声。 而在场众人早就遵循先前指令,将自身面部特征遮掩起来。 解正这个半成品绝对无法满足画家鬼的杀戮欲望,可梅声的完整死亡肖像却早已为其准备就绪。 “梅小姐?” 戴英琪看到那张飘落在地的死亡肖像就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先是愤怒地看了一眼门口的解正,又痛惜地看向对此毫无表示的梅声,最终扑了出去。 他想毁掉这幅要命的死亡肖像,但为时已晚。 还没有机会将那张纸压在身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就抢先一步将其抓在了掌心。 戴英琪正好摔在了那个身影的脚下,惊恐地抬起头。 这个身影刚开始的时候还很模糊,但渐渐地它有了实质变化。 从脚开始,一点点被人可视,然后是腿部、腹部、胸前……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当第十秒钟到达时,一个穿着宽松大衣,头戴黑色纱帽的鬼物就出现在了四人的眼前。 画家鬼的真实面貌,终于显露。 它细长的手指掐住那张死亡肖像,而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梅声,森然一笑。 这抹笑容浮现的那一刻,就代表了它的杀戮选择。 “快!” 解正心脏狂跳,隐隐发抖,这是肾上腺素飙升的后果。 他的目的毫无意外地达成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折。 生路在手,时间充足,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一点点就足够。 这个三星等级后的第一次任务,解正将一手完成。 “仇哲言带我去一楼,我去结束这次任务!”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梅声终于在事发后做出了第一个动作。 她平淡的目光越过眼前的画家鬼,落在解正的身上,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右手。 而在她的右手上正攥着一步亮屏的手机,这上面是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像是偷拍而来。 这张照片上,有四个人。 从左到右,分别是梅声、戴英琪、仇哲言、解正。 最难得的是,拍摄角度十分刁钻,竟将这四个人的样貌全部进入镜头之中。 尽管冷屏的照片有些模糊,但却足以辨认出每一位的五官。 解正趴在仇哲言的背上,在离去之前正看到了这惊悚的一幕。 在见到那张照片时,他浑身的血液一冷,顿觉不妙。 更让其惊恐的是,那画家鬼也幽幽地转过头,将目光对准了他。 那黑色纱帽下的冷白皮肤挤在一起,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 解正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 他太小看梅声了。 第九百二十一章 积木娃娃 “解先生,你真有生路了?” 逃出去的仇哲言,卖力地背着解正,还沉浸在生路的美梦之中。 他的身位靠前,并未看到在离去前梅声已将所有人的特征,全部自爆在了画家鬼的眼前。 解正此时此刻哪有时间去理会他,内心的千头万绪同时涌来,让他心神激荡。 “梅声把我们所有拖下水,但这不能解决眼前的致命死路。 死亡肖像我已替画家鬼完成,梅声仍然是我们四人之中第一个遇难者。 那么,她为何会如此自信地做出这种同归于尽的举动……” 同在一个分店,就算彼此不熟悉,但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梅声一直是一个很低调的女人,尽管她的相貌很“高调”。 其实她进入分店的时间很早,但参与的任务并不多。 唯一亮眼的经历,是在京都任务中与季礼斗智不败,且最终在击溃薛听海行动中担任核心地位。 但长时间的沉寂,让人对于梅声的印象并不深刻。 解正知道梅声有一件罪物,是在京都任务中拿到的香水瓶,但这只是一个辅助性罪物。 面对鬼物时并没有多少应对能力,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自信地把祸水引向对方。 但为什么,梅声在极端情况下会做出这种举动? 解正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内心有一种可怕的猜想。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就能完美解释梅声为何有恃无恐,且要拉所有人下水。 “难道,她有一件不为人知的防御性罪物?” 信息差导致失败的案例层出不穷。 解正也正是利用信息差,才能设计这一条毒计,但如今却也被还施己身。 季礼在回门任务后,送给了梅声一袋子罪物,这个消息从来没有透露过。 而解正的失算,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 …… 梅声当前的处境,可谓是糟糕到了极点。 她的死路条件已经彻底完整,甚至就连死法都被提前安排好。 解正毒就毒在,根本没有给她留下一丝一毫的操作空间。 就算梅声强行拉所有人自爆,让剩余三人也达成死路条件,但第一个死的人,必然会是她自己。 想要解决眼下处境,唯有罪物。 关键是对抗性、功能性罪物都不奏效,必须是一件防御性罪物。 且这件防御性罪物,需要保证自己不死的同时,被迫让画家鬼放弃自己,转而追杀其他人。 如此苛刻的条件,想要达成是千难万难。 但梅声,真有。 房间内,此刻只剩二人一鬼。 在戴英琪焦急的目光中,他看到画家鬼的细长手指,已经抓向了梅声的右手臂。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刚才还直立于原地的梅声,却突然倒了下去。 且不是如一具尸体般倒下,而是整个身体化作一块一块不规则的方块,散落到地上。 就像是梅声在眨眼之间,从一个血肉之躯变为了由积木组成的人偶。 戴英琪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画家鬼将梅声杀死了。 但紧接着,他忽然想起死亡肖像上的死法,是错骨分筋。 他立马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梅声的某一未知罪物产生效果。 戴英琪不是傻子,他在确定梅声无事后,就知道画家鬼的杀戮目标必然转移。 他最后看了一眼房间内的“积木梅声”后,手脚并用地从暗房中逃窜而去。 “积木娃娃,第六分店前店员潘汀的罪物。 效果与代价:遭遇袭击时,可令自身化作长达十分钟的死物,免疫灵异力量,但在效果生效期无法动弹。” 梅声的头完整的倒在一堆积木碎片之上,眼睛还睁着,注视着眼前的画家鬼。 随着戴英琪的离去,这一人一鬼间产生了诡异的僵局。 梅声已经化作积木,她就是一堆死物,根本无法再被杀死。 画家鬼死死地盯着她,冷白色的皮肤抖了一下,将那张死亡肖像捏在手里像是要将其捏碎一样。 杀戮对象就在眼前可却无法动手,这种感觉令它极为痛苦和恼怒。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它最终弯下身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冷色的屏幕上倒映着冷色的脸,它凝望着照片上的另外三张面孔,身影从凝实转为虚无。 而倒在地上的梅声情况惊悚,她的眼珠在僵硬的头颅上转动着,对准了墙角遗落的画纸。 “生路,原来是画下这只鬼的死亡肖像……” …… “该死!” 解正千算万算却没能算到梅声这么久没执行任务,却能拿到一件陌生的罪物。 这实在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他箭在弦上却也不得不发。 “梅声这件罪物必然代价不小,甚至是丧失了行动能力,否则以她的智慧不会想不到生路。 那就不能指望她提前完成生路,把我们这些人救回去。” 解正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在算计梅声的时候,对方也在算计他。 梅声有一件超强的防御性罪物,这段时间的不作为,听从解正的安排。 显然是有恃无恐,想要反过来利用解正来拿到真正生路。 她现在成功了,解正却即将进入万劫不复之地。 因为她在刚才的自爆,已经成功把画家鬼的注意力引到他们这些人的身上。 解正必须要不顾一切地逃命。 他逃的越久,就为梅声拖延的时间越久,这样才好摆脱罪物的代价。 “解先生,生路是什么?” 仇哲言还在梦里,他在这个时候仍然瓮声瓮气地傻傻询问。 解正现在四肢重伤,根本不可能逃过鬼物的追击。 虽然他已经被梅声利用,但并不代表他就全无应对能力。 他在这时候,急忙对仇哲言说道: “你把我放在一楼的茶房里,你自己去最远的卫生间躲避,记住别上楼。” “啥?”仇哲言有些不明白,追问道:“这就是生路?” 解正哪有时间对他解释,更何况这个粗犷的男人在他看来是必死无疑。 “别管这些,你就照做。” 一楼还很安静,逃亡的路上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解正的大脑仍在飞速运转,他的身体如此,必须要靠智力求生。 “我不可能再去执行生路,否则必会引来画家鬼不顾一切的追杀。 通过刚才鬼物上楼的脚步声,它大概率没有瞬移能力。 只要它无法瞬移,那么我就有机会拖延更多的时间。” 真是风水轮流转。 两分钟前,解正还成竹在胸,自觉一切尽在掌握。 但两分钟后,他已失去主宰命运的权力,只能祈祷梅声的罪物代价尽快恢复。 第九百二十二章 难以落笔 “解先生你确定这是生路?” 仇哲言虽然不够聪明,但也没傻到这个地步。 解正的安排,非但不像是执行生路,反而更像是摆出各自逃命的态度。 事到如今,解正自然没有必要再去隐瞒,压低声音说出了真相: “梅声在最后时刻将我们所有人的脸都曝光给了画家鬼。 我猜测她应该是有未知的抵挡手段,将祸害转移到我们头上。 这只鬼一次只能杀一人,现在咱们只能各安天命了。” 解正这番话说的轻巧,可无疑是将一把刀子插进了仇哲言的胸口,粉碎了他生路的美梦。 仇哲言怔怔地看着他,原地迟钝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调头就跑。 他也经历过潼关的任务测试,尽管是第一次接触任务,但终究是有一定的帮助。 如果解正所言非虚,那么画家鬼接下来就会以尚存的三人为杀戮目标。 这就逼得三人必须要分离开,否则就会被画家鬼一锅端掉。 三人分开,保持相对遥远的距离,尽管存在落单风险,却可以用来拖延更久的时间。 虽然仇哲言根本不知道此时再拖延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但三分之一的死亡概率,谁也不会希望落在自己头上。 而在从茶房逃往卫生间的路上,正好经过楼梯,他下意识地朝上方楼层看了一眼。 幸好,他并没有看见那只恐怖的画家鬼。 而是戴英琪惊慌的面孔,出现在了二楼内侧。 二人相视一眼后,都看出了对方极度克制的慌乱,找寻各自的藏匿之处。 当戴英琪的身影消失在二楼之中时,仇哲言正要在画家鬼出现前离开。 但他突然脚步一顿,目光定格在了大厅中那个茶几上面。 袁任、范蓉那一对死相凄惨的尸体,正死不瞑目地望着他。 在两具尸体的前方,存在着两套“纸笔墨”,其中害死袁任的那一套三物件,墨水瓶上还挂着一截断舌。 浑浊而猩红的鲜血代替了墨水,灌进了瓶中,有一些血点还洒在了压在下方的死亡肖像上。 时间来到了傍晚的17点39分。 身处别墅之内,从四面的玻璃窗望向外界,阳光已经黯淡到了极致,只存在最后一条天际线。 似乎今天的日落,提前了一些…… 而仇哲言借着最后残留的黄昏,亲眼目睹了让他心神颤栗的一幕。 夜晚降临前的黑色,笼罩在袁任、范蓉两具尸体上。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就仿佛是即将到来的夜色,为他们二人披上了黑色的大衣。 而阳光被头颅遮挡后,拉长的黑影更像是为其戴上了一顶黑色的纱帽。 仇哲言没有亲眼看到画家鬼的装扮,但这诡异的景象,让他开始泛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这是不祥的预兆。 他晃了晃神,将目光从两具尸体上拔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朝着卫生间跑去。 直到他推开卫生间的隔断门,钻进浴帘后的浴缸之中,蜷缩起了身子。 空间的逼仄没有带给他更牢靠的安全感,反而是更浓郁的窒息感。 他单手抓着匕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隔断门。 头顶的排风扇幽幽旋转,发出格外细微的声音,却完全驱散不掉他内心的恐惧。 …… 相比于仇哲言,解正反而是四平八稳地坐在阳台前的茶椅上,闭目养神。 他这幅淡然的表现,并不是有恃无恐,而是在极力调整自身的状态。 四肢几乎被废,让他完全没有了逃亡的能力,那么就必须要无时无刻确保头脑的清醒。 呼吸的频率一再被调息,在最窒息的时刻他强迫自己以最平静的心态去面对。 “时间不多了,梅声最多拖延两分钟,这一点她是清楚的。 那么由此推断,她想要摆脱罪物代价去执行生路,就要把这个时间再度翻倍。 在场共有三人,就算我们全都用命帮她拖延,却也最多能凑够六分钟。 也就是说,站在梅声的立场,她最少需要八分钟才能执行生路。” 要命的八分钟…… 就算是解正,此时此刻也不免头疼,因为他虽有一定的策略,却没信心拖延这么久。 更何况,解正是绝对不可能牺牲自己的性命,那么这个时间就又要缩短。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梅声的罪物代价需要十分钟才可解除。 这多出来的两分钟,足以让画家鬼将所有人再杀一个来回…… 但解正已经没办法去思考梅声在想什么,他现在必须要面对的致命问题是: 画家鬼第一个攻击的目标,必然是他。 解正无力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正要清空脑海中的杂念,继续思索对策之时。 他的眼前忽然一瞬间变得黑暗起来。 由于他所在位置背对着一大片的阳台玻璃,所以光线本是最好。 但却在一个眨眼间,所有光明全部被黑暗所遮蔽。 与此同时,一种熟悉的惊悚感从心头开始,不受控制地占据全身,让他的血液变冷,愈发僵硬。 解正的心跳都慢了半拍,他压抑着眼中的恐惧,强迫自己直视前方。 慢慢地,从黑暗里露出了半张冷白色,如同死尸般的面孔。 对方的身影几乎与四周的背景融为一体,只漏出纱帽下的半张脸,与攥着纸笔的细长手掌。 当画家鬼抬起头时,四目相对间,解正明显读出了那个眼神中的蕴意: “又见面了……” 上一次,他们近距离接触,解正没看清它的脸,它没能完成死亡肖像。 但这一次,画家鬼要弥补这一错误。 它抬起如同筷子般细长的手指,将夹住的那张白纸按在茶案上。 左手攥着钢笔,用锋利如刀的笔尖缓缓靠近解正那身上将伤口裹住的纱布。 刮骨剜心般的剧痛,远比初次受伤时来的更加猛烈,几乎第一瞬间就让解正险些昏迷过去。 白色的纱布上,正在往外缓缓冒着血。 解正拼命地咬着牙关,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画家鬼的右手,全然不顾那只钢笔在伤口中来回剐蹭。 直到一颗槽牙被他生生咬碎,画家鬼方才罢休,满足地将钢笔拔了出来。 它先是甩了甩笔尖上的血迹,而后又仔细地看了一眼解正的样貌,身体前倾,几乎要趴在茶案上。 死路条件初步达成,它要开始绘制死亡肖像。 然而就在它下笔的那一刻,解正忍受了许久的折磨,终于等来了反抗的机会。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右手抬了起来,将手中之物甩向了画家鬼的那顶黑色纱帽。 那个东西,像是一张纸,只不过上面有一些涂抹的痕迹,在空中旋转着令人看不清楚。 直到它砸在纱帽上,徐徐飘在茶案上,盖住了尚未落笔的那一张死亡肖像。 画家鬼的笔,在看到这张纸上所绘之物时,再难落下。 第九百二十三章 套娃程序 那是一张死亡肖像,新的死亡肖像。 在画面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手指一根一根的扭曲着,像是开出了一朵手花。 两条粗壮的大腿,从膝盖处往后折断,又在背后纠缠在一起,打了一个复杂的死结。 大汉的头贴在地面上,像是还没有死的彻底。 那双虎目仍然睁到最大,嘴里不停地往外冒着粘稠的血液,仿佛是内脏遭受了重创。 这个死法显然要比袁任、范蓉二人还要恐怖。 因为他是被慢慢折磨而死。 这个画中的汉子,正是仇哲言。 新的选择出现了,画家鬼左手是解正为其画好的死亡肖像,右手是空白的纸张。 解正嘴角缓缓流出一缕鲜血,控制着凌乱的心跳,注视着鬼物的一举一动。 他的内心也恐惧到了极点,因为他明显能察觉出画家鬼的犹豫。 比之上次直接对梅声动手,这次它开始犹豫了,似乎不愿意再放过解正。 但这已经是解正最后的手段,也是仅有的拖延时间办法。 解正最为谨慎,他其实早就为梅声、戴英琪、仇哲言三人画好了对应的死亡肖像。 目的就是为了避免第一条计策失败,转而跌入如今的处境。 显然,谨慎和保险让他继续生存下去的机会。 这一次,画家鬼的选择仍然是左手。 它深深地看了一眼解正,黑暗逐渐开始稀薄,尚未凋零的黄昏余晖重新降临在解正的身上。 而这漫长的两分钟,解正躲过去了,却已是汗流浃背,身体虚脱。 …… 仇哲言对一切尚不知情。 他仍是攥着匕首,缩在浴缸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隔断门。 那把匕首的手柄处已经满是湿滑的汗珠,在神经高度紧张之际,竟不自觉地脱了手。 金属刀身与陶瓷浴缸发生了直接碰撞,在死寂的空间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脆响。 仇哲言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崩断了。 他先是原地待机了半秒钟,就立马顿觉不妙,也顾不得捡起那无用的匕首,手脚并用地就要往外爬。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指“咔嚓”一声被扭到了手背上。 仇哲言整个人从浴缸外绊倒,仰面倒在地上捂着右手发出骇人的尖叫声。 一声尚未落下,第二根手指也凭空折断。 十指连心的剧痛,在这一刻让仇哲言视线都开始模糊,但他仍能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双脚,出现在眼前。 排风管道的扇叶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一个缓缓飘落的黑色身影,正一点点放大。 仇哲言见到鬼物的真身后,连手指上的剧痛都在一瞬间抛出脑后。 求生的欲望达到了顶峰,促使着他利落地从地上窜了出去,直接撞开隔断门,疯狂逃窜。 别墅很大,留给他逃跑的空间十分充足。 但死亡肖像早已画成,他的逃命无非是徒劳无功。 一根根手指相继扭断,在掌心捧出了一个惊悚的花朵。 而紧接着就是左腿…… 仇哲言的惨叫声,在空荡荡的别墅内接连响起,令闻者无不胆战心惊。 他的死亡早已成为必然,但这一过程却极为缓慢。 解正特意将他的死法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延缓,比如死亡方式就是被折磨而死。 尽管这会让仇哲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饱受痛楚,但却可以为生者争取更多的时间。 茶房内。 解正在仇哲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掐着手表计算着用时。 当最后一声呼救停止时,时间正好定格在了“两分五十九秒”,接近三分钟。 这无疑是一个最有利的讯号。 解正苍白而浮肿的脸上终于涌现了一抹喜色,利用死法拖延时间果然奏效。 画家鬼再度出现用时:一分钟; 对解正进行折磨用时:两分钟; 杀死仇哲言用时:三分钟。 以此计算,解正已经为梅声拖延了整整六分钟的时间,这远远超出了预期。 而从第六分钟开始,仇哲言的声音就彻底没了踪影。 解正挣扎着从怀里拿出了新一张画纸,上面记录了另一个店员的死亡肖像。 在戴英琪的身上,他构思最久。 当初在客房中的谋算,戴英琪就是他避免意外的最后一重保障。 所以针对戴英琪的死法,与其他人都有着天差地别。 其他人,都是折磨血肉之躯,来借此达到死亡的结局。 而戴英琪的死法最是特别,他为其设计了一个十分另类,且出人意料的死状。 在确定好仇哲言已死后,解正将将钢笔从怀中拿了出来,用左臂压着画纸,笔尖轻轻沾了沾桌上的血迹。 对着桌上画家鬼刚刚留下的空白画纸上,开始绘制。 随着解正画下一幅新的死亡肖像,四周的阳光也再度变得稀薄,更多的黑暗笼罩而来。 这一次,画家鬼的出场方式与前面几次都不同。 它是抢先在黑暗到来之前,走到了解正的对面停住,且头上的黑色纱帽也不见踪影。 终于它以一种完整的视角与这个它几次都没能杀死的男人,完整对视。 解正只是扫了它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绘制死亡肖像。 这幅新画上,出现了一个坐在椅子上,四肢瘫软的身影,显然这是他自己。 但奇怪的是,画中解正双眼仍然睁开,其内还闪烁着某种微光。 一抹黑色的影子,正出现在瞳孔之中。 从表面来看,这并不算是一张死亡肖像,因为画中人并未步入死亡。 尽管画家鬼也存在于他的眼睛里。 然而,如果再对比一下旁边戴英琪的死亡肖像,会发现这两张画产生了诡异而巧妙的互联。 戴英琪的死亡肖像中,他的双眼占据了面部的三分之二,两颗眼球凸起,像是即将爆开。 而随着放大的眼部,靠近后可仔细辨认出,在其目光中存在着一个另类的图形。 那个图形,是一个瘫坐椅子上的重伤男人。 如今,再将两张画结合起来,就会出现一个类似“套娃”的诡异死亡肖像。 戴英琪,无疑是最外层的那个娃娃。 他的双眼中,藏着解正,而解正的双眼中,藏着画家鬼。 这是一层一层递进的关系。 如果画家鬼想要杀死解正,就必须要先杀死戴英琪,将最外层的那个娃娃毁掉。 而后第二层的解正,才会成为最后一名受害对象。 解正的头脑在这一刻终究是发挥了作用。 他深知几次三番的脱逃,已经不能再以寻常手段将画家鬼引走。 通过这一次画家鬼抢先一步到来,就可以看出它已经做好准备,不顾一切杀死解正。 但没想到,他却还藏着这一手底牌。 他利用规则设置了一个套娃程序,将自己藏在了死亡的最尾端。 而算着时间,距离天彻底黑透,应该仅剩下几分钟。 但梅声的罪物代价期,也要结束了。 第九百二十四章 人才凋零 当两幅相互关联的死亡肖像摆在一起后,解正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茶房之中。 规则判定,套娃程序成立。 要杀解正,必先杀戴英琪。 此时此刻,一个皮肤冷白森然的面孔幽幽地抬起,两只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眶里有幽火在燃烧。 画家鬼已经在这个男人身上连续失败了四次,杀意俨然达到了最顶峰。 而做到这一切的,竟是一个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件罪物的普通店员。 画家鬼看着茶案上那两张死亡肖像,突然将手掌落下,将其按在了掌心。 …… 戴英琪此时站在杂货间中,正面朝着墙角,一动不动。 他看着一个木箱上摆放的,一套全新的“纸笔墨”,眼底有着藏匿不住的慌乱。 尽管早就清楚,梅声的脱逃会导致剩余几人遭到鬼物的追杀。 但没想到事情会来的这么快。 其实,这已经很慢了。 解正的手腕强硬,拖延了不短的时间。 但人们往往就是这样,在遇到好事时总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在遭遇坏事时又觉得时间流逝得飞快。 戴英琪也不算是一个新人了。 所以他选择的躲藏位置十分精妙。 整个别墅是一间大型密室,任务结束前不可离开。 但戴英琪在前番搜查二楼时就已经在心底默默记下了这个杂物间的位置。 这个二楼的杂物间,设计格外特别。 它的上下分别存在一道暗门,可以直通一楼和三楼。 或许是因为这里储存着各种消耗物,需要时常来获取,所以进行了这样的设计。 而此处显然是一个绝佳的躲藏地点,进可攻,退可守。 只要鬼物不具备瞬移能力,那么想要在遇袭成立前逃生,希望很大。 不过戴英琪也明白,鬼物的第一目标应该会是解正。 而解正大概率不会死,他在当初扔出那张梅声的死亡肖像,就意味着他早就想好了退路。 戴英琪必须假设,解正也藏有他和仇哲言的死亡肖像,用来在危机到来时挡灾。 理论上来说,解正能画,戴英琪也可以画。 但他却在这段时间内迟迟没有动作,不希望以这种方式来逃生。 如果真的同时出现两个人的死亡肖像,那么无非有以下三种情况: 第一,戴英琪先死; 第二,解正先死; 第三,两个人一起死。 而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戴英琪不愿意看见的,因为这代表鬼物杀人的频率被人为加速了。 梅声不知用了什么罪物来逃脱,但想来代价不小,这需要一定时间恢复。 戴英琪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就是拖延时间。 于是他拿起那套崭新的纸笔墨,在纸上开始了涂抹。 也就在他刚刚画下一个人的轮廓,整个房间就陷入了纯粹的黑暗。 戴英琪的背后开始发凉,一种令人绝望的气息正从后方传来,让他不禁缩了下脖子。 “鬼来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戴英琪趁着还有行动能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抓起纸笔墨,一脚踢翻了木箱。 在人眼无法看到的地方,一个向下的竖梯口就这样出现。 他早就有所准备,手里捧着三件物品,从竖梯口一跃而下。 二楼跳下一楼,这个高度并不会导致人受伤,但姿势很重要。 戴英琪早在先前的躲藏时就已经在内心演练过许多次,所以即便是在黑暗中他仍然做到了完美。 砰的一声,双脚重重落地,掀起了一片灰尘。 他发麻的两条腿有些胀痛,但好在没有跌倒。 然而他惊疑地发现即便从二楼逃到一楼,眼前的漆黑竟然仍未消散。 按理说,这个距离下鬼物的影响力应该会得到削弱,怎么四周还是如墨般黑暗…… 戴英琪没空细想,他捧着纸笔墨就要顺着记忆往外逃窜。 但下一秒,他黑色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拦在面前。 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那血影仿若幻觉般消失不见。 可再往前走一步,血影又重新出现。 前后两次的血影显露,让戴英琪察觉到不妙,更诡异的是他隐约认出这个影子的身份。 “解正……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马上,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戴英琪清秀的脸上有了一抹湿润和冰凉感,他下意识地抬起头触碰,差一点让他惊呼出来。 他在自己的脸上摸到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那东西的表面还粘黏着液体。 “这是…这是我的眼睛?!” 戴英琪的心神俱裂,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无论逃到哪里,视野为何都是一片空白。 那是因为在不知何时,他的两只眼球已经脱落。 纸笔墨三物丢落在地,戴英琪惊恐地用手颤抖着捧着自己的两颗眼球。 如此惊悚的一幕,竟然他全无知觉,没有感受到半点疼痛。 但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恢复痛觉,这样最起码可以解释如今的诡异情况。 戴英琪的浑身在颤抖,他迈不开脚步,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曾设想过自己的死法,或许会很痛苦,或许会很折磨。 但从未想过竟然是在懵懂与模糊中,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境地。 戴英琪跪倒在地上,两只眼球开始了融化,化作粘稠的液体,从指缝中溜走。 竹马会馆任务中,他的表现不算突出,但也可圈可点,也是一个人才。 但这个地方向来不缺人才,更不缺死去的人才,就如同当初的展勋一样。 戴英琪死了,更胜一筹的人是解正。 他的身影从戴英琪两颗融化的眼球液体中,缓缓爬了出来,在地板上蹭出了模糊的血痕。 一楼杂物间外,已经彻底黑透,只有零星的一抹亮光还打在树梢之上。 解正的体力开始快速流失,视线里同样的一片纯粹的黑暗。 这个死法是他亲手设置,与戴英琪一般无二。 现在第一层套娃已经被扯碎,马上就要轮到他了。 解正趴在地上,放弃了挣扎,因为事到如今他已经黔驴技穷,手段用尽。 他只是偏过头将头对准了窗户的位置,尽管眼中什么都看不到。 当第一颗眼球脱落之际,他气若游丝地念叨着一个名字: “梅声……梅声……” 最后一抹余晖彻底丢失,整片天空成为了黑暗的主场。 一个半死之人爬过已死的尸体,第二颗眼球也从眼眶中脱落,并迅速开始了融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解正那倒在地上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一瞬,一缕白光碾碎了黑暗破壁而来。 一股凌驾于鬼物的力量从天而降,笼罩在将死的解正身上。 解正在这个时候缓缓收拢双臂,将压在身下的“纸笔墨”收入怀中,露出一排渗血的牙齿: “梅声,你果然不敢杀我。” 第九百二十五章 不留遗憾 “纸笔墨,搭配性罪物,具有可消耗性。 效果:以自身血液为墨,可在画纸上绘制鬼物肖像图,继而令鬼物‘死亡’3分钟。 代价:本罪物可被鬼物抢夺并使用,切记若鬼物使用该罪物,将是无解杀人。 注:画纸无法回收与补充,用光后即罪物失效。” …… 当梅声、解正两名幸存者回归时,迎接他们的是焕然一新的第七分店。 余郭、洪福还有一众店员们,正爬上爬下地将墙上那十七封遗像用红布盖住。 在二楼、三楼的外围,也已经张贴好了许多横幅与标语。 上面书写着“第七分店年度首次团建活动”的字样。 当二人出现在大厅之中时,靳希正拿着一个彩球,笑意莹莹地走过来: “恭喜两位完成了分店第一个三星任务。” 庆祝幸存者,不提遇难者,这已经是分店内的老传统了。 不过无论是梅声,还是解正都属于那种不爱凑热闹的人,所以二人只是无视了靳希,各自往楼上走去。 靳希也不尴尬,她只是耸了耸肩就拿着彩球朝着活动室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并没有并排而走,梅声脚步轻快地走在最前方,对于路过的人视而不见。 解正刚刚被酒店治愈,身体还有些虚弱,所以行走不快。 而在楼上一名青年走下来时,他抓住对方的手臂,低声问道: “陈旭,潼哥呢?” 陈旭长着一张刚正的国字脸,未语先笑,看起来很好相处,轻声回应道: “听念姐说潼哥好像和季店长开会去了,一直没回来。” 解正皱了皱眉,放开手臂任由陈旭离开,再一抬头时,梅声的背影已经消失。 …… 梅声的房间并不大,约只有三十平左右,连客厅都没有。 尽管每名店员的房间可以自定义设置,理论上哪怕变出一个别墅都没问题,在外部所占面积都不会改变。 不过梅声似乎很喜欢这种小户型的房子,喜欢让自己可以一眼看到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她靠在门板上,将背包放在地上,里面装着四件罪物。 其中还包括刚刚拿到手的一套对抗性罪物。 她利落地将一件一件衣服脱在门口,露出了雪白而精致的皮肤,最后一丝不挂,赤脚走向了卫生间。 深栗色的齐耳短发现在已经有些长了,蔓延到了肩部位置,代表了时间的流逝。 冰冷的水流从头浇下,清洗着任务后的疲倦与风尘。 在水雾渐起时,模糊的视野中,梅声那雪白的后背上那几条纵横的疤痕,显得更加狰狞。 她闭着眼睛体会水流滑过皮肤带来的刺激,细长的手指绕到背后,轻轻抚摸着那些伤疤。 再睁眼时,她恢复了往日的麻木与平静。 …… 宁静的日子,往往也代表着枯燥和乏味。 对于许多人来说,没有任务的时候,通常会升起一种不安和焦躁感。 这显然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独特心理。 或许是由于在酒店的影响下,让他们丢失了安全感,这种宁静会让他们无所适从。 不只是对方慎言、常念、小千度叶这一类人。 基本上三分之二的店员们也都有这种感觉。 他们担心太长时间的沉寂会使自己迷失在虚假的稳定之中,从而在进入任务后无法适应。 12月18日,农悦可任务结束; 12月19日,画家任务结束; 自此之后,第七分店来到了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平稳期。 除了失踪的季礼,有事的潼关之外,所有店员们都在忙碌着即将到来的冬至活动之中。 在余郭、洪福这两个最积极者的呼吁下,第七分店比12月19日那时,氛围更加浓郁。 整个第七分店,就像是一个即将举办大型活动的常规酒店。 包括门口都多了许多节日牌,列举了许多种项目,还有流程表。 会议室内,余郭、洪福、靳希、陈旭,这四位是本次活动的主要策划者。 在四人的旁边,还有四五个男女,都是非常积极的参与者。 余郭趴在桌子上,手上转动着圆珠笔,将面前的一张表格推到众人面前说道: “大家看看,这就是最后一版活动方案了,还有没有需要补充或调整的?” 靳希凑上前,十分仔细地观看着,轻声念了出来: “冬至聚会,12月22日下午三点开始。 3点——5点,在播放厅由各个店员表演才艺,烘托气氛; 5点——7点,晚宴正式开始,先吃饱喝足; 7点——11点,在棋牌室举行‘赌神活动’、游戏室举办‘电竞站队pk赛’、健身房开展‘体能趣味竞赛’…… 11点——12点,冬至第一场雪将落,所有店员在护城河拍照留念,并释放烟花……” 虽然说,这套活动流程表有些老套和俗气。 不过在不能外出太远的情况下,这些活动倒是足够让所有店员都享受其中,且有充分释放自己的机会。 靳希念完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优雅地将头发挽到耳后,笑着对余郭竖起了大拇指: “余大哥有心了。” 其他人在看过之后也是十分激动,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不过洪福却挠了挠头,提出了一个问题。 “有件为难事,潼关和季礼……” 余郭闻言也沉默下来,他坐回到位子上,摸了摸下巴思考起来。 据常念所说,潼关正在与其他店长开展某个大计划; 潼关是因为有事,未必能够赶回来。 季礼的情况就更加严重,他是与小千度叶一起离开的分店,距今已经快四天了。 自从三天前小千度叶单独归来后,面色就十分阴沉,面对旁人的询问也是一句话不说。 潼关时常还会给常念拨打电话报个平安,但季礼是彻彻底底的失联。 尽管余郭深信,以季礼的能力在非任务期间应该不会出意外。 但明天就是12月22日冬至,在聚会开始前,这两个人能不能回来参加,还真说不好。 其实本次聚会,前面的那些活动虽然是重要事项。 但余郭最看重的,还是12点那里的大合照。 季礼、潼关都是他很好的朋友,交情都很深。 如果少了这两个人,那么这次聚会就必不可免地留下遗憾。 第九百二十六章 冬至聚会 翌日。 这个占地面积极大,装修颇有艺术气息的播放厅已经改造成了一个小型剧院。 鲜红而厚重的巨幕将整个舞台都完全遮住,让人不由得憧憬着此幕拉开后究竟要上演何种表演。 台下,数十个座椅上已经坐满了不少的观众。 这些全都是第七分店的店员,约有二十几人,他们分成几排与相熟之人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后台里,余郭穿着一件礼服,头上戴着一个造型夸张的高帽,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看了一眼时间,左手拿起对讲机低声问道: “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没问题了,你准备好了随时上场,记住一定要把气氛烘托起来。” 余郭点了点头,将对讲机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正了正头顶的帽子,自信满满地从后台走去。 而与此同时,舞台上的巨幕也缓缓拉开。 台下的一众店员眼巴巴地望着上方,正好余郭那张笑嘻嘻的面容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余郭先是站在舞台中央深深鞠了一躬,扫视了一圈后,声音高亢地说道: “各位,相信大家对我都非常熟悉了,但容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余郭,也就是本人,是咱们第七分店冬至聚会的总策划、兼总导演、兼主持人、兼剧务、兼…… 众望所归之下,今天就由我来为本次聚会开场。 那么大家看我这幅装扮,就应该猜到我的节目是什么了……” “魔术?” 一个前排的店员高声喊道。 余郭用手指了指他,将头上的帽子突然丢了出去,打了个响指。 场间的所有灯光熄灭,只留下一束白光笼罩在余郭的身上。 “错!是你余哥的家传本领,拉丁舞,有请我的舞伴!” 然后,舞台的另一端,洪福作为搭档登场,他一经出现就亮瞎了众人的双眼。 洪福今天的打扮十分“清凉”,几乎把能露的地方都露了,特殊部分贴着闪着金光的贴片,整个人看起来既搞笑又恶心。 妩媚的舞曲响起,两个诡异的男人在舞台中央搔首弄姿,这一幕已经不能用辣眼睛来形容。 不过这也打消了多数人心中的拘谨,将台下的店员们彻底解放,让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 与此同时,游离在演播厅之外的还有零星几人。 第七分店的门口,站着两个女人,她们都带着各自不同的目的,等待着两个人的归来。 常念攥着手机,有些不安地原地徘徊,低声道: “自从昨晚11点后,潼关说今日可以将行动完成,但至今却再无音讯。 小千你有办法通过灾祸之眼看到什么吗?” 小千度叶双手插兜,面色微冷地朝着门外,轻声回应: “潼关不会有事,有事的是季礼。” “季礼有什么事?” 穿着一身运动装的梅声,从后方缓缓走来,冷声问道。 小千闻言先是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背后。 在季礼常坐的那张桌子旁,方慎言正翘着二郎腿,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梅声身上的香气也被一同吸进的肺里。 “季礼一意孤行,正在历经一场九死一生的困局。” 季礼的事情,除了女声和小千知晓外,其他人一直不清楚。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有自己的事情去办,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 常念听后皱了皱眉,但如今潼关也失联,她没时间去关注季礼的事。 梅声闻言也没什么表示,她只是“哦”了一声,就转过身准备回房。 而就在她刚要离去之时,第七分店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进众人的视线中,他刚一进门就立马栽倒于地。 这一幕让几人猝不及防,常念仔细辨认了一眼,顿时惊慌失色。 她赶紧上前将此人扶起来,沉声呼唤道: “潼关,潼关!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看起来受伤严重的男人,正是执行所谓店长集会行动的潼关。 他目光涣散地看着常念,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自己的妻子,反过来抓住她的手喊道: “季礼呢?季礼在哪?” 潼关的精神状态明显出现不小的问题,他神经紧张,语无伦次的模样让常念不知所措。 小千度叶这个时候轻轻搭在潼关的肩膀,仔细看了一眼后低声道: “没事,他没有受伤,这些血应该不是他的。 这应该是他遭遇了某些巨大刺激,精神起伏太大所导致的应激状态。” 原本都要离去的梅声都又折返回来,听到这番话后好奇地看着潼关: “看到什么能把潼关刺激成这样?” 潼关还是表现得很痛苦,他时而闭眼,时而瞪目,像是头脑尚不清醒。 “去叫余郭,他有治愈性罪物。” 方慎言不知何时来到众人身后,双手插兜冷声说道。 …… 冬日聚会的第一项,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有余郭、洪福的带头,其他店员们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尽管这些店员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并无什么才艺可言,但还是都踊跃地上台,为大家带来了不少欢笑。 而正在看热闹的余郭,也就在这个时候被小千度叶给叫了出去。 此时余郭已经换回了正常的装扮,他一边走一边问道: “到底什么事啊,咱们这边聚会正热闹着呢。” 小千度叶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潼关回来了。” 余郭闻言一愣,看了看小千的表情,随后正色道: “发生什么事了?” 小千度叶这才将所有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朝余郭讲述了一起。 “你是说,潼关联合其他五位店长去调查外鬼势力后,竟然因为遭受太大刺激,精神失常了?” 潼关没来第七分店前就是一店之长,任务经验何其丰富,什么样的鬼没见过。 他就是被杀了,余郭都能相信,但被鬼吓疯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小千度叶见余郭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又进一步解释道: “潼关的事情好办,非任务伤势酒店不予治疗,但你用罪物一样能恢复。 到时候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也就清楚。 难的是季礼……” 小千度叶又将季礼的情况,事无巨细地说明了一遍,难掩语气中的无奈。 不过在听到这些后,余郭的表现倒是很沉稳。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衣服,又朝播放厅的位置看了一眼,声音很轻地问道: “季礼最后和你说什么了?” 小千度叶思考了一下,将原话转述: “冬至前,我一定回去。” 余郭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将手搭在小千度叶的肩膀上,语气中带着无限的信任。 “季礼说能做到,他就一定能做到,不是吗?” 第九百二十七章 外鬼根源 余郭左手按着潼关滚烫的额头,右手拿着不起眼的木梳为其梳着那头短发。 当罪物效果发挥作用时,潼关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有了一抹红润。 他像是一个不安分的孩童,十分抗拒这种“治疗仪式”,所以一直在挣扎。 常念和余郭两个人将其死死地按住,强行进行治愈。 慢慢地,潼关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小,体温也逐步下降。 同时余郭的脸色也开始变差,随着梳头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开始咳嗽起来。 木梳罪物,它的治愈效果其实是以使用者的生命力为代价,有一点拆东墙补西墙的味道。 不过好在这并不是什么断肢断手的重伤,仅仅只是治疗精神状态,代价会小很多。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后,余郭长舒一口气,将双手撤回,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轻声道: “没问题了。” 小千度叶赶忙上前询问他的情况如何。 余郭只是摆了摆手,笑呵呵地回应道: “幸亏他伤的不重,我也就是等于感冒而已,不妨事。” 常念先是对他道谢后,就赶紧将潼关从床上扶起来,低声询问。 潼关慢慢地睁开双眼,尽管还有些虚弱,但眼里的光芒预示着他已无大碍。 “没事了,多亏余郭……” 余郭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方慎言靠在门口的位置,见潼关无碍后沉声问道: “你那边的行动遇到了什么,为何回来后会寻找季礼?” 潼关看了看常念,最后摸索了一下身上的口袋,拿出了一张字条,递给了余郭。 余郭狐疑地拿在手中,翻开一看更觉迷茫,将其传给了屋内其他人。 而方慎言在看到那张字条上的信息后,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叫季礼来见我……”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潼关,只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于是问道: “你与其他店长不是去调查外鬼势力吗,怎么会和季礼扯上关系?” 潼关拿起柜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后,目光幽幽地讲述起了这个计划中所发生的事情。 “我们一行十一人,分别在第六、第八分店,分两批蹲守。 前两天一直风平浪静,但在昨天晚上,第六、第八两个分店同时检测到有鬼物出现。 我们的计划原本是等待鬼物现身后,以薛听海的画地为牢,我的空间图,将各自鬼物封锁。 而后交由洛仙,让她与鬼物进行梦魇互通,找出对方的根源。 但谁也没想到,我们的这一计划其实从根本上就错了。 因为我们埋伏鬼物的同时,也给了它们将我等一众店长一锅端的机会……” 余郭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惊诧地问道: “你们十一个人基本都是拿着顶尖罪物者,会被一锅端?” 潼关长叹了一口气,惆怅地说道: “外鬼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别说是我们这些店员,就算是天海也对其有一定程度的退让。 我起初还想按照计划正常进行,但却发现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我面对的那只鬼直接无视空间图,对我等展开了无解追杀。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躲进了第八分店之中,也正是在那里面我才算是保下了一条命。” 尽管潼关只是简单地将事情转述一遍,但其实众人是能听出这背后蕴藏着怎样的危机。 如今的空间图,已经是空间、灵魂双罪物,竟然对那只鬼无效。 常念紧张地握着他的手,低声问道: “那你既然逃过一劫,又是怎么受伤的,这张纸条从何而来?” 潼关的脸上浮现了一种余悸未消的情绪,他点上了一根烟,幽幽说道: “我们第八分店失败了,但第六分店那边,集合了洛仙、薛听海和李观棋众人,实力比我们强。 所以他们在紧急之下,还是决心一试。 梦魇、画地为牢、棋盘三种罪物一同释放,的确达成了半秒钟的互联。 而也正是他们的这一举动,牵动了外鬼势力的根源。 就连我们第八分店留守的人,都被外鬼根源借用洛仙的梦魇,全部拉入梦中。 也就在那时,我看到了一个透明的影子,它把一张字条送我的手中。” 方慎言从门口缓缓走来,皱眉看着他问道: “你就因为看了那个透明影子一眼,就疯了?” 潼关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回答道: “对,我只是看了它一眼,就心神崩溃。 最关键的是,当时的我理论上还存在于第八分店内部。” 外鬼势力的实力再次提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高度。 它竟然能把一个店员从分店内部抢出来,幸亏它并无杀害之意,否则这种能力简直无法想象。 “天海真的变弱了,在十一分店时还从来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现在,我们可以肯定它真的不行了。 或许它曾经是山明市的主宰,但现在就是一个重病的狮子,引来了群狼窥伺。” 方慎言将那张字条放到了床头柜上,低声说道: “如果说外鬼势力是一个与天海势均力敌的组织。 那么它的根源,为何指名要季礼去见它?” 这个房间里都是第七分店很重要的人,基本都是从最开始一路走到今天的资深店员。 尽管方慎言、梅声都与季礼亲近,但潼关觉得没有必要隐瞒,隐晦地说道: “季礼的身份很不一般,他与天海关联颇深。” 没有人再去接这句话。 房间里只有潼关手上的香烟还在徐徐燃烧,发出刺鼻的气味。 半晌后,方慎言瞥了一眼小千度叶,率先离场,在此之前说了一句话: “季礼如何,天海如何都与我无关。” 紧随其后的是梅声,她似乎只是来旁听的,对所有人的交谈都没有插话,在合适时候也转身离开。 小千度叶低着头,没有去看他,只是摆弄着衣角上的线头。 待方慎言离开后,她才轻声说道: “季礼去了护城河见一只鬼,我担心他会出事。 我因为这双眼睛能够感应到一些不易察觉的事情,季礼对于第七分店很重要,他不能死。” 余郭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说话。 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尚未说出口的劝慰。 “季先生将于今日回归,你们不必担心。” 所有人抬起头看向了棚顶的方向,都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九百二十八章 萧瑟而归 冬至聚会,还在持续,且愈发热闹。 经历了潼关的小插曲,却也成功给众人带来了更好的消息。 潼关、常念、小千度叶,包括梅声与方慎言都加入到了本次聚会之中。 除了季礼之外,所有店员全部聚齐。 随着黑夜越来越纯粹,外界的气温开始极具下降,第七分店内的聚会进展到了最高潮阶段。 分成几个场地的竞赛活动,将二十几名店员分成了几片区域。 伴随着嘈杂的喧闹声,滴滴答答的纯音乐在整个分店内部流淌开来,但也早失去了曾经的味道。 方慎言与梅声坐在房间的角落中,前者吸烟,后者饮酒,沉默地看着原形毕露的众人。 赌神活动那边,洪福一枝独秀,通杀全场。 许多店员们已经在牌桌上喝的酩酊大醉,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也愈发出格。 竞技游戏那边,余郭痛骂队友,埋怨游戏水平太差。 更多的是人已经纷纷指责同队之人,很多不堪入耳的脏话也越来越多。 至于体力竞赛,那里更是混乱的中心区域。 不懂牌技、不懂游戏的店员们,基本都去了那一边。 在晚宴后的众人,或多或少都喝了不少酒,在全力释放压力的同时,也等于释放了负面情绪。 如果不是酒店之内禁止内斗。 只怕这场聚会,在这个阶段就要叫停,因为许多人都会大打出手。 但尽管不能动手,争执、斥责与谩骂也是一直没有停过。 站在局外的角度看待这场聚会,简直是一个小丑们的放肆狂欢。 曾经在酒店内伪装出来的各种面具,酒后全都暴露出了各自的真面目。 不过余郭筹办本次聚会的目的,却也仍然达到了。 他的目标就是让所有人能够释放自己,释放压力。 尽管从目前这些人的表现来看,他们是通过一种很不堪、很丑陋的方式,但毕竟也是一种合理的方式。 仔细思考一下,这种聚会如果真的是一团和气反而怪了。 你永远不能指望一群不正常的人,去做出正常的事来。 正如第三人格所言,所有分店内的店员们,都是严重的精神疾病患者。 他们可以在寻常时刻伪装得和平常人一样,但一旦放开一个口子,那么这些人的“病症”就会源源不断地暴露出来。 方慎言隔着烟雾看着这一切,将酒杯拿了起来。 而身旁坐着的梅声,恰好也拿起酒瓶,为自己倒上一杯后,又帮其加了一杯。 她举起酒杯隔空示意了一下,将红酒一饮而尽。 方慎言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却选择重新将酒杯放下,轻声问道: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再动。” 梅声将双手安分地放在膝上,姿势看起来有些乖巧,语气却如日常冷淡: “我又不是木头人。” 说起来,这好像是方慎言与梅声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且是第一次对话。 他们都是那种沉默寡言,且身上弥漫着疏离气息的人,不过这类人往往会彼此吸引,只欠一个机会。 似乎,眼前由余郭创造的这个“魔性聚会”就提供了这个机会。 方慎言将香烟在指尖把玩,目光聚焦在赌桌上,洪福现在似乎已经快没了对手。 仅剩下一个年纪较大的一位店员,丑态百出地趴在赌桌上,一遍一遍高喊着什么。 “三星任务难度怎么样?” “一般。” 梅声惜字如金,这不是她不爱说话,而是习惯使然。 但紧接着,她想了想后又补充道: “好像季礼不参加任务,那么难度都会小上一些。” 方慎言对这一点是认可的,他这次拿起酒杯与梅声的杯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不远处,最后一个对手也被洪福赢得“倾家荡产”。 他一幅独孤求败的模样坐在赌桌上,手边堆成山的筹码,象征着他到底将多少人斩于马下。 “小千小姐,要不要来试试?” 听到这个姓氏,方慎言别扭地偏过头,将目光对准了余郭那边。 但其他几片区域似乎也都进行到了末尾,所有人都开始朝着赌桌那边走去。 洪福与小千度叶,成为了在场的焦点。 梅声冷笑着看着这一幕,话却是对着方慎言而说: “听说你还真去救她了。” 方慎言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吸了一口烟,将目光看向了赌桌,没有回答。 …… 所有店员都围在赌桌边缘,目光炯炯地盯着两名玩家。 洪福是逢赌必赢,他的运气简直达到了逆天的程度,从来没败过。 小千度叶拥有灾祸之眼,是纯粹的外挂之体。 上一次与赌鬼的交战中,这两个人没能在同一张赌桌进行,成了莫大遗憾。 现在洪福显然是得意忘形,涨红着脸想要挑战一下外挂。 小千度叶原本是不愿意参加这次聚会的,但连酒店意志都出面协调,她也还是拗不过参与其中。 虽然自从来到酒店后,她的变化很大。 但骨子里她仍然是一个刚过二十岁的女孩,内心也有追寻刺激的一面。 所以在众人的期盼眼神中,她选择坐到了洪福的对面。 “我可什么玩法都不会,咱们怎么赌?” 洪福见小千真的答应,他搓了一把脸,直起身子说道: “咱们也不搞那么复杂,就一副牌挨个抽两张,看最后谁的点数大。” 还没等小千说话,已经有些喝醉的余郭就把一副扑克牌拍在了桌子上。 “小千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打破他的不败记录!” 洪福双手摊在桌上,还十分绅士地对着小千示意其先选。 小千度叶无奈一笑,将脸上的白布绑的更紧了一些,她看着桌上那一排摊开的扑克牌。 由于洪福没有先抓牌,她通过辨认灾祸是无法探究到如何取胜的。 所以她没有怎么犹豫,随手选择了最左边的一张。 拿在手中一看,这是一张“方块7”,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轮到洪福,他连看都没看也是随便选了一张,拿到手中。 “红桃5”。 “等等,洪福你是不是说要挑战小千?” 余郭这个时候急忙打岔问道。 洪福眉毛一挑,十分鄙夷地看着这个手下败将,静等他继续发言。 “小千可是有外挂,你得给她用出来的机会。 所以我建议,第二轮你先抽。” 洪福显然是毫不在意,或是他十分信赖自己的“运气”,当即抽了一张牌。 “黑桃k”。 他两张牌加在一起,就是18点。 当洪福刚刚将手落在牌堆时,小千这边的视角就产生了相应的变化。 在桌面上的那一排扑克中,其中绝大部分都开始泛起了淡淡的黑气,只有少数几张还如寻常。 小千度叶笑了笑,随便从那几张中选了其中一个。 “红桃j”。 当两个人、四张牌亮相后,围看的众人一片唏嘘。 这是一个平局。 虽然小千度叶拥有外挂,但她毕竟还要从剩余的十几张扑克中选一个。 显然她的运气方面赶不上洪福,并没有获取胜利。 这种简单的赌牌游戏,每一场的速度都很快。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双方又进行了长达九局的对战,诡异的是竟然双方也达成了九场平局。 余郭也是瞠目结舌,这意味着洪福当真是一个气运之人,他竟然能和小千的灾祸之眼相抗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急中生智,在第十局开始前,提前将四张“k”中抽走了一张。 仅剩下三张“k”,那么想必接下来的对局中,就有机会避免这种极端对局。 同时,余郭又将规则篡改,这次第二轮双方一起抽牌。 第十局。 小千度叶这一次显然要更加“幸运”,因为她在第一轮就抽到了“方块k”。 当众人看到这张牌时,纷纷激动起来。 压力来到洪福。 但他的表现还一如既往,像是丝毫没有被小千这一局的强势所干扰。 洪福第一轮的牌是“黑桃k”。 众人看后一片哗然,纷纷感叹洪福此人的运气当真是太过逆天。 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如此精准地抽到“k”。 本是一场寻常的游戏,众人却不由得紧张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洪福和小千,缓缓身出的那只手。 第二轮,小千度叶抽过牌,将其翻过来时,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最后一张“红桃k”。 余郭猛地窜起来,像是自己赢了一样兴奋,叫嚣着看着洪福: “怎么样?不败金身被破了吧,小千这次可是完全和你赌运气。” 洪福手里攥着尚未亮出的底牌,正要说话。 但就在这个时候,第七分店的大门猛地被推开,外面的寒风将桌面上的扑克牌全部吹飞。 突然被破开的大门,打断了这场游戏,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而去。 一个失踪了许久的男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那一头标志性的长发被风吹得乱舞,身影在寒风中显得萧瑟而孤寂,与店内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而令众人侧目的是,他的右腿似乎受到重创,每往前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模糊的血脚印。 第九百二十九章 没了志气 最终的季礼,仍然是变成了她最不愿看到的模样。 当他拖着一条被废的右腿,迎着如墨的夜色趟过那冰凉刺骨的河水,一步一步回到这里时。 她眼底浮现的是当初那个在第七分店第一次醒来时的季礼。 曾经的季礼,有着坚定的目标,满心的期望,尽管身处深渊却相信光明终会照亮。 可现在。 那个男人的头发越来越长,精神状态也每况愈下,眼底的光芒早不知何时已然熄灭。 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志气,只剩下了苦苦执着的疯魔,满身的泥泞,与一条断腿。 而可悲的是,他到底在执着什么,竟连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是在路上走的太久,已经遗忘了为何要出发。 女声哽咽地走上前,将沉重的季礼架在身上,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去。 所有人挤在活动室门口,却都没敢迈出一步,生怕惊扰到季礼。 一片区域,两方人代表了两种心境,却在彼此影响。 所有的喧嚣、游戏、热闹在这一刻全部停止,快乐在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只剩下不断被风声扣响的大门,还在摇晃着,像是表达不满。 …… 推开301的大门,女声搀扶着季礼,缓缓走到沙发上,将其放置下来。 又回到浴室拿出毛巾,擦拭着那头完全湿透的长发。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暖水袋,确定好合适的温度塞到了季礼的怀中。 做好这一切之后,女声小心翼翼地掀开已经被扯出一条裂缝的裤腿,朝伤口处看了一眼。 腿伤,很吓人。 这不像简单的鬼物攻击所致,小腿的侧面出现一条已经变黑的细线,皮肉外翻,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而两个订书钉就钉在了这条伤口的上下两侧,似乎是为了控制长度。 女声轻轻地用手触碰了一下伤口,又抬头看向了季礼。 此刻,季礼就这样十分平静地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做这一切。 他任由女声忙碌,将怀中的暖水袋丢开,掀开还在滴水的衣服,从里面拿出了一盒被泡散的烟盒。 将烟盒里的香烟全都倒在沙发上,挑了一根还未完全泡湿的香烟,叼在嘴边。 女声的眼角流下一滴清澈的泪珠,轻轻抬手,那条狰狞的伤口就被翻开。 这条腿的肉都缺失了一部分,而里面的骨头处更是有了错位的痕迹,随着她的举动,又开始往外流血。 仅仅只是看一眼,她就痛苦地偏过头,不敢再看。 而季礼仍然面无表情,仿佛对这一切都毫无知觉,金属打火机的碰撞音响起。 受潮的香烟在火焰的灼烧中,散发着发霉与呛人的气味。 他没有再去看女声,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空空的墙壁,不带有一丝情绪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 女声不敢回答,她用双手轻轻地放在伤口上,一点淡淡的荧光如同雪花般开始降落。 她在治伤。 这显然不合规矩,因为季礼的腿伤是非任务导致,但她还是做了。 而这也让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季礼不领情也不理会,仍然没有去看她,重复问道: “你到底是谁?” 女声就是这样一个不守规矩的酒店意志,她在动用权限去做一些不合规的操作。 随着荧光持续降落,这让她本就半透明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这样的做法显然是非理性的,因为这件事余郭一样可以完成。 季礼不会再问第三遍,他将口中刚吸两口的香烟吐掉,抬起那条受伤的右腿,将女声踢倒在地上。 他艰难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子,拖着还在流血的腿,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我这条腿已经废了,它抽走了其中一块胫腓骨,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就算治好了外伤,我的骨头也回不来,今后只会是一个瘸子。” 季礼这番话说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仅仅像是自述。 女声已经泪流满面,她不敢去看面前的男人,更不敢回应她的质问。 季礼强行掰过她的脸,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听着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它说这是我应得的,留我一条命是因为事情还没办完。 它还和我说,护城河外的溶洞是你帮它建的,当初女伶鬼物把我堵在民国街,也是你通风报信……” 季礼认真地看着泪眼婆娑的女声,逐渐松开了手掌,怅然地叹息。 “你要杀我,又为何救我……” 半晌后,季礼幽幽地给出了自问与自答: “杀我,是天海要你做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对此不置一词的女声,又继续说道: “救我,是你在可怜我。” 女声闻言猛地抬起头,双目慌张地张口似乎想要反驳。 这一次季礼给了她时间,可她最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季礼终于笑了。 上次笑的时候是因为什么,他早就记不清了,但绝对不是如今这番自嘲的苦笑。 他的眼角开始渗血,灰与红两种异色在瞳孔中开始搅拌,侵占着已然不多的黑色。 所有的表情在僵硬中慢慢消失,他像是恢复到了极致的冷静之中。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女声走了。 她不敢再待下去,因为她已经不知再以何种立场见他。 也许季礼并不怨恨她骗了他,她要杀他。 也许季礼只是想得到女声的回答:“我做这些并不是因为可怜你。” 也许季礼真的曾把她当做朋友。 空荡荡,静悄悄的房子,沉默就与这黑夜一样漫长,吞噬着一切。 季礼拖着这条残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新烟盒,一边撕开包装一边往外走。 他推开门的那一刻,见到了许多张熟悉的面孔。 方慎言、梅声、余郭、小千度叶、潼关、常念…… 这些人的目光中都带着不同的情绪,可以借此看出他们与季礼之间的关系。 但季礼的眼中并没有他们的影子,只是自顾自地拖着尚在流血的腿,从烟盒里拿出香烟。 那些人就这样跟着他,好像还有人在说些什么。 季礼不想听,也没听到,他叼着烟面无表情地走下来,直到201的门口停下。 他左手夹着烟,右手多出一条玄黑锁链,青铜古棺撞开了房门。 穆念梅合衣站在窗口处,脖上的丝巾在风中舞动着,就像是季礼的长发一样。 季礼吐出一口烟圈,眼睛又开始渗血,可他此时冷静到了极点。 他要把穆念梅送走,送去十八层地狱之中,现在就要。 哪怕用掉一次青铜古棺的主动权,哪怕这个举动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但他现在就要这样做。 也许他极致冷静的眼神里,早就充满了邪灵那疯魔的杂质,再也无法除净。 隐约中,好像一个人在他耳旁低声说了一句: “季礼,要下雪了。” 第九百三十章 天南守则 纷纷扬扬的雪从遥远的天空飘落,在还未抵达地面上,它是最纯净的。 没有人迹踩踏的破坏、汽车轮子的碾压、车辆尾气的污染。 只有自在的风,给予它自在的飘,飞向它想去的地方。 “11点——12点,冬至第一场雪将落,所有店员在护城河拍照留念,并释放烟花……” 余郭拿着冬至聚会的策划本,坐在河岸边,寒风吹动着纸张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刚一落雪就是大雪。 没多一会,他的头顶、肩上就落下了不少的白色。 他身后是一排一排早就准备的烟花,上面还盖着盒子露出引线,只等着点燃。 但现在时间已经来到11点23分,就连第一场雪也下了很久,却迟迟没有释放。 人算不如天算。 季礼的归来,将计划好的一切都打破了。 半个小时前,他出现在穆念梅的房前,用青铜古棺把201房间直接拆了。 一只鬼被他强行锁进了棺材里,连同他自己也消失在了第七分店。 所有目睹了这一切的人,无不是瞠目结舌,内心惶恐不安。 尽管女声很快就将一切复原,它们完好的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但这些前不久还沉浸在冬至聚会中的人们,却已经认清了一个现实。 他们没资格醉生梦死。 这里不是安乐窝,温柔乡,而是吃人的魔窟,吞噬的深渊。 容纳在这里的鬼凶残丑恶,这里的人虚伪疯狂。 “季礼他疯了。” “他这是要把穆念梅判处无期徒刑,可也让分店少了一只鬼。” “少不少鬼无所谓,关键是季礼疯了!” “他的确是疯了,第七分店都快被他拆了。” 有一些人躲在了第七分店外,窃窃私语地谈论着季礼的所作所为,尽管这种逃避毫无意义。 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这些人喝的酒早就被吓醒。 虽然季礼做的事并没有针对任何人,但他的确有些恐怖了。 他在十分冷静的状态下做出了十分错误的决定,这让正常人都能看出他的精神状态。 对于一些普通店员来说,求稳永远是最安全的。 但季礼这个店长越来越让他们感到不安,甚至是威胁。 可偏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取代他的位置,他们只能眼看着一个疯子来执掌大权,包括他们的性命。 余郭听得很不舒服,他不愿意让人诋毁季礼,哪怕说的是实话。 可他这一次没有起身反驳,只是轻轻将策划本丢进了风里。 纷飞的白纸藏在白雪之中,可那些黑体的大字却是如此刺眼和明亮。 “11点——12点,冬至第一场雪将落,所有店员在护城河拍照留念,并释放烟花……” 拍集体照,成了一个奢望,或许再也没机会实现了。 余郭痛苦地捂着脸,他没有埋怨为什么季礼会突然发疯打乱一切。 他开心季礼可以回归,即便是带着一条永远不能再治好的残腿,只要回来就好。 可他也不希望这个分店的所有人,活在担惊受怕,恐慌蔓延的日子里。 他已经足够可悲,就不希望看到其他人的可悲,尤其是季礼。 但季礼似乎已经变了,或许是显露了本性,就在这间酒店之中。 余郭长舒一口气,无意识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呢喃着: “开心点…开心点……” “是啊,开心点吧。” 洪福拿着两罐啤酒坐到了余郭的身边,将其中一罐递给了他。 余郭接过啤酒饮了一口,被那冰凉的酒水惊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洪福一改往日的不着调,搭着余郭的肩膀,目眺远方地低声说道: “人这辈子就这样,太较真了就会悲哀,季店长是这样,那些人也是这样。” 他说到这刻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余郭又说道: “你也是这样。” 余郭和很多人的交情都很好,但最谈得来的就是洪福。 他可以支持余郭的所有不靠谱决定,去参与、去体验旁人嗤之以鼻的古怪癖好。 有些事季礼、方慎言不能理解,但洪福都会毫无怨言地陪着他,虽然会骂他两句。 余郭看着这个比他小两岁的精瘦青年,看了看他十根手指上的十枚金灿灿的戒指,忽然有些恍惚。 洪福举起啤酒与他碰了一下,豪饮一口后咧嘴笑道: “和我说说她?”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订婚戒指,沉默了下来,半晌后也喝了一口,低声道: “阿怜是天南戏剧学院的舞蹈老师,她人漂亮,性格好,很受学生们的喜爱。 原本她有机会去更高的学府深造的,但最后因为要与我结婚选择了留在山明市。 其实说到底,还是我害了她。” 余郭为人很开朗,从来不会把负面情绪展露出来,唯有提到阿怜。 洪福及时引开话题的重点,故意情绪激动地问道: “这么优秀的姑娘?快说你这个小屌丝是怎么骗到手的!” 余郭将目光放到远处的护城河,一股泛着美好味道的回忆涌上心头,轻声道: “说起来我算是个拆二代了……当然和你那种土豪没法比,但也是蛮有钱的。 爸妈已经在国外定居了,我大学毕业后就没再工作过,全靠收租。 阿怜就是我的租客……” 洪福装出一个夸张的表情,狠狠推了一把余郭骂道: “你小子就这么哄骗姑娘的,近水楼台先下手啊你。” 余郭苦笑了几声,叹了口气说道: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都快记不清阿怜的脸了……” “很快你就要见到了,不是吗?” 洪福将罐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从雪地上站起身,把空酒罐狠狠地抛向远方。 他站在风的高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扑克牌,亮到他的面前。 单薄的扑克牌在风里吹得哗哗作响,那上面的花色是: “k、a.” 这显然是一张印花了的扑克牌,是一张残次品,竟将“k”与“a”印在了一起。 第十场赌局,小千度叶“双k”26点,但洪福却凭借这张错牌,达到了27点。 “记住了兄弟,有赌未必输。” ……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员,余郭。 请于2015年12月32日0点00分00秒,进入天南戏剧学院。 未按时进入,将视为参赛失败,直接抹杀。 任务期间,遵守天南戏剧学院的特定守则,并从守则中辨认死路,保证存活。 本次任务无结束时间。 完成方式采取单人逃生,只要走出天南戏剧学院正门,即算该店员完成任务。 但其余人仍需继续执行任务,直至成功逃生。 本次任务参与店员名单如下: 第四分店:薛听海、邱陶雨、骆格、常来、耿浩浩; 第七分店:季礼、余郭、陈旭、卢静婷、孟倩; 第九分店:宋依彤、姜惜、卢尘、平文斌、鲁池; 第十分店:朱小凝、山信、艾禅、钟飞鸾、莫兰; 注1:本次任务,无任何限制; 注2:本次任务,20名店员的身份将被合理化; 注3:本次任务,由四大分店联合接引,只要该分店有一人成功逃出天南戏剧学院,则所在分店提升两次任务指标; 注4:本次任务,成功逃生者可获得佣金x10; 注5:该条任务邮件,不视为天南戏剧学院守则之一; 寄件人:天海。” 第九百三十一章 恶性肿瘤 天南一出,全局震荡。 当事的四个分店,在这个寒冷的冬至日中感受到了来自命运与灵魂的涤荡与震撼。 太久没有出现过如此大型的事件任务。 诡异的规则、全新的体系、独特的内容……无不预示着本次任务那可怕的本质。 尽管距离任务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当事分店均在同一时间采取了重大会议。 …… 第四分店,会议圆桌。 这张桌子上只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他们的外貌差异很大,却都不约而同地在脸上写着沉默、压抑与不安。 第四分店已经位于三星酒店很久,再有四次任务即可去闯四星。 但随着等级的升高,所接任务也越来越少,除了薛听海外,大部分店员都很久没有执行过任务。 其中,这就包括邱陶雨、骆格。 这二人在先前第四分店内部会议中就曾出现过。 邱陶雨,是一个妆容和气质都十分美艳,甚至可称为妖艳的女人。 她长得并不是十分出众,但天生自带一种风尘中的媚气。 而她也最擅长人际交往和察言观色,一般这种圆滑的人在头脑方面都比较有优势。 所以邱陶雨也是第四分店的中坚力量,身上具备四件罪物,有过六次任务经验。 在她身边,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带着眼镜的斯文青年,就是骆格。 骆格今年只有二十二岁,第一眼看去就像一个初出校门的毕业生。 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涉世不深,但他凭借自身过人的头脑,一路成为第四分店的智囊角色。 同样是四件罪物,五次任务经验。 第四分店的罪物一般都执掌在资深店员的手中,所以核心店员的数量,死一个就少一个。 发展到今天,能够坐到这张桌子上的人,也就剩下这三个人。 薛听海近期的心情一直都非常不好。 亲弟弟莫名其妙被一个外鬼势力刺杀,用了不少罪物才勉强救回来,现在还只能躺着养伤。 主动去调查外鬼势力,结果铩羽而归,险些自身也丢了性命。 才缓过来不到一天的时间,天南戏剧学院任务又迎头砸来。 薛听海一口接着一口地吸着闷烟,半晌后憋屈地说道: “真tm怕什么来什么……” 薛听涛此时还不知多久能重新恢复正常状态,偏赶上这时候发布新任务。 尤其是这次任务还如此特别,而特别就意味着可怕。 骆格推了推眼镜,有些干呕地把香烟掐灭,张口说道: “四大分店,三位店长,二十名店员。 这大场面啊,甚至已经超过了当初陈汉升的十日逃亡。 他那次可是几乎公认的最接近无解级别任务,以此类推这次的难度也会达到一个更高的高度。” 由于抽掉的烟实在太多,导致他说话的声音都十分干哑。 邱陶雨吸的是女士香烟,姿态也比他们两个男人优雅一些,但此时也是满面愁容。 “到不了无解任务这是一定的,毕竟还给了逃生的条件。 我最担心的是,本次任务提出了一个全新概念——‘学院守则’。 也许最能威胁店员性命的,就是这个学院守则。” 骆格已经将任务内容打印了出来,将复印纸发给其他两位,看着文件说道: “其他内容不算详尽,但这个任务第一条就存在死路。 天海要求我们在12月32日0点00分00秒,准时进入天南戏剧学院。 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时间,怎么进?” 邱陶雨对此倒是没有过多的担忧,只是轻声回复道: “我想就是12月31日与1月1日之间的过渡时间,这次任务已经够难了,不会在这一点上挖坑。” “未必。” 薛听海十分欣赏骆格做事严谨的态度,开口发表自己的看法: “你们不清楚,但我们几位店长在参与集会时就得到一个猜想。 天海正处于病入膏肓的状态,它如果是个人,那就是癌症晚期,几乎无救了。 当时我还觉得这个猜想无关紧要,直到去执行了蹲守外鬼计划。 外鬼势力的爆发让我意识到,天海重病的猜想是正确的。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天海极有可能会在合适的时机甩掉一些身上的负担……” “比如,利用大型任务直接将某些分店击垮!” 骆格镜片的银光一闪,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惊呼道。 这个猜想将邱陶雨也吓住了。 如果薛听海的猜测是正确的,骆格的假设也成立…… 邱陶雨目光发直地从两个男人的脸上扫过,内心已经浮现了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就笼罩在这间烟雾弥漫的会议室中。 第四分店,三个最核心成员全都要去参加这次天南任务…… …… “我们是长在天海体内的恶性肿瘤,在癌细胞扩散前,它需要舍痛切除?” 姜惜听着这个并不恰当的比喻,有些心底发毛。 她用力地甩了甩头,两侧双马尾上的小熊发卡就被甩掉了一个。 “别逗了依彤,咱们是肿瘤?咱们是它的天命打工人。 天海就是个万恶的资本家,我们是帮它干活的,鬼物就是被剥削的对象。 就算真有肿瘤那也是那些鬼,咱们招谁惹谁了。 哦,你选我零薪酬打工,把我半条命都压榨没了,最后又把我给裁了? 裁了我们谁给他干活?” 姜惜是一个非常嘴碎的女孩,或许是刚刚成年,所以说起话来不知深浅。 但这番话倒是也有一定的道理。 依彤仍然固执己见,因为她已经进入第九分店许久,对于许多事情都看得更加透彻。 作为一个年仅24岁,还在读研的学生,她已经在假期的时候进入了酒店。 半年左右的时间里,店员们就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她能够存活下来,大脑中掌握的信息就远超过这些人。 依彤没有去反驳姜惜的思想,她仅仅只是陈述自身观点。 “不管你是否认同,我坚定地认为12月32日0点00分00秒,是一个需要我们自主开启的神秘节点。 天南戏剧学院不知你们去过没有,但我去过,尽管只是待在门口。 我的血里有毒,只要身边存在灵异气息立马就感应得到。 但我可以肯定这就是一间十分普通的大学。 可现在四大分店联合接引却选在这里,就说明我们这个大学也许存在着特殊空间。 那么要进入这个特殊空间,所需要的就是在特殊的时间节点。” “依彤很聪明,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决策人,你们就听她的吧。” 顾行简从楼梯缓缓走下来,露出和善而亲切的笑容,望着桌子两侧的五名店员,目光中像是寄予了某种期盼。 第九百三十二章 线上会议 “店长你能来实在太好了,快帮我们分析分析这次任务的疑难点。” 姜惜似乎对顾行简没有恐惧感,很天真地对着他发出了邀请。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倒是没谁开口负荷,但内心也是赞同姜惜这一做法。 毕竟这次任务一发布,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它的难度将会极高极高。 依彤已经自觉地站起身,将主座的位子让了出来,可她却不敢去看顾行简的眼睛。 但没想到顾行简却将脚步停在了楼梯边,微笑着摆了摆手推脱道: “既然是四大分店联合,那你们应该去主动联系其他分店的店员。 集思广益嘛,你们一群人加在一起定是比我有想法的。 去吧。” 顾行简似乎真的只是因为发布了新任务前来看看,连一点意见都没提出。 从出现到离开,前后不过半分钟。 这诡异的行为让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谁也理解不了这位顾店长到底在想些什么。 直到顾行简的身影消失了好一会,依彤在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她在第九分店已经活的够久了,也见过顾行简这张微笑面具后的本性,每次与之共处,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既然店长给了建议,那咱们就试着联系联系其他分店吧。” …… “天南戏剧学院任务来了,顾行简一定会有大动作,但他怎么这么安静。” 克莱德就坐在二楼的深处,看着顾行简下楼,又看着他上楼。 先前的那番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可也让他更不能理解。 “为了这所大学,他前后派了七八个人去送死,然后自己在进入其中。 他在大学内七个地点动了手脚,却不肯告知依彤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克莱德目前在第九分店的处境十分微妙。 表面上这里仍然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但其实他与顾行简的关系早在上次店长任务就已经挑明,一点面子都没留。 现在他们就是彼此对立的两方。 克莱德需要抓住一切有用的信息,尽可能地阻止顾行简达到目的,无论他要做什么。 他思考再三,还是认为顾行简隐瞒的七个地点会出现变数。 最终他藏不住了,决定找个僻静的地点与依彤、姜惜说明情况。 而当克莱德的脚步刚刚迈出,一个瘦小干瘪的身影就拦在了他的面前,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直到看清来人的样貌时,他才长舒了一口气,不满地说道: “老神棍,你想干嘛?” 黄半仙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他,压低声音说道: “问我?我还想问你想干嘛呢。 你真是一点不想在这待了是吗,拼了命地去找死。” 克莱德知道黄半仙所指何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铁了心说道: “我和顾行简就是独木桥的两个人,想要继续往前走,不是他掉进河里,就是我掉进河里。 他想算计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绝对不能让他如愿。” 说罢,他一把推开黄半仙,没有回头地往前走。 黄半仙想拦,但又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克莱德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 一场关于探讨“天南戏剧学院任务规则”的线上会议,于12月24日0点30分开始。 参与者如下: 第四分店:薛听海、邱陶雨、骆格、常来、耿浩浩; 第九分店:宋依彤、姜惜、卢尘、平文斌、鲁池; 第十分店:山信、艾禅、钟飞鸾、莫兰; 会议的人数与任务的人数并不匹配,其中第七分店全员缺席,第十分店店长朱小凝也缺席。 朱小凝是因为自从接到任务后,就从分店内失踪,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 而第七分店全员缺席,是因为其余人只知道季礼的联系方式,可季礼的手机号显示不在服务区。 至于余郭等四人,就根本没人与之一同执行过任务。 依彤这边尝试过寻找黄半仙、克莱德去询问,发现这二人也都不曾留过电话。 索性,这场会议的人数已经够多,未必就一定需要全员参加。 至于克莱德要与依彤所说的“秘密”,就只能延后。 会议开始,依彤率先上麦发言道: “我认为现在首要的重点,就是这个进入任务的时间。 这次任务很特殊,开启的方式需要店员们来进行。 所以12月32日0点00分00秒,一定是开启任务的钥匙,我们第一步就是找到这个钥匙。 关于这一点,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第四分店已经有过讨论,骆格第一个上麦分析道: “我认为这个不存在的时间节点,需要由我们去创造。 从理论上来说,2015年12月31日24点——2016年1月1日0点,这中间是没有过渡的。 但如果非要在这个时间段进入,那么我们就需要制造出一个过渡的时间。” 薛听海不想听分析了,他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结论: “第四分店的想法,是利用一个时间系罪物,强行把时间定格在两个比邻的日期中段。 如此一来就人为制造出了一个12月32日0点00分00秒。” 这个想法得到了大部分的人认同,也的确是一个巧妙的设想。 但难点是,谁会有这样的罪物? 定格时间,却不会定格活人,能够支持店员们成功进入天南戏剧学院。 这个问题,由第十分店的山信,率先提出。 而薛听海、依彤同时给出了两个名字: “李店长。” “顾店长。” 李店长有两个,但显然谁都清楚这个“李店长”指的是李一。 顾店长自然不必多说,一定就是单指顾行简。 薛听海没把话语挑明,也表明了他的态度,想要从李一手里借罪物太难。 这个罪物的准备工作,就应该由同为参与者的第九分店来完成。 依彤头疼地掰了掰手指,掩饰着内心的焦躁不安,第一时间没有开口。 反倒是姜惜举起手来,脆生生地说道: “好办,我们顾店长人很好,他能帮忙。” 所有人都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盯着她,姜惜却视若无睹,双手抱肩坐回了原位。 依彤紧蹙眉头,看了看任务邮件,沉声说道: “待会姜惜去找店长沟通吧,这件事暂且搁下。 第二件事,就要更麻烦了。 这个天南戏剧学院,我们必须要提前去走一趟。” 第九百三十三章 原数奉还 本次线上会议,要讨论的事情有很多,但最关键的还是要亲自前去天南戏剧学院。 正常的任务前期准备工作,尤其是此类提前通知任务地点,基本都会有这一环节。 天南戏剧学院又是一个大型任务,所以这项工作是十分有必要的。 依彤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全体支持,最终敲定由每一分店各出二人前往。 第四分店:薛听海、骆格; 第九分店:依彤、卢尘; 第十分店:山信、莫兰; 确定好调查名单后,依彤翻看着任务邮件,进一步说道: “那就明天早上七点钟,所有人在天南戏剧学院正门集合。 主要调查内容有二: 第一,进入校园,寻找所谓的守则; 第二,携带探测性罪物,提前摸索灵异地点;” 全票通过,并无异议。 这次任务的参加店员,总体来说质量都非常之高。 虽然共20名店员中有一部分也是新人一列,但都集中在第七、第十分店,大部分店员都是资深者。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选择退避,都明白依彤的这一决策是为10天后的任务进行铺垫。 会议到这一步,不算结束,但其实也没什么可分析的。 剩余任务内容中的疑点,已经不是通过讨论就能得到答案的,还是先以完成第二步为主。 …… 线上会议结束,姜惜就率先离场,前往了楼上与顾行简交涉。 其余几名店员也纷纷撤离,回到各自的房间中进行准备工作。 依彤翻看着打印好的任务内容,又重新阅读了一遍。 这时一个相貌俊朗,气质不凡的青年来到她的身旁,轻声说道: “我听说第七分店与这所大学早有接触。” 这名青年也是一个资深者,在鬼童任务中有所出场,名叫卢尘。 依彤转过头有些惊诧地看着他,不知这是什么意思问道: “你听谁说的?” 卢尘右手摊开,露出五个没有指纹的手指,而后凑到她的耳旁,压低声音说道: “上次联合接引,黄半仙在第七分店身上有一个秘密任务。 那次任务活下来的,就只有季礼和余郭,这二人我都查过。 季礼身上干干净净,没有过去和未来。 但这个余郭曾在几年前的社交平台上发布过一则寻人启事。 他的未婚妻‘卓怜’曾任天南戏剧学院的舞蹈老师。” 卢尘此人罪物大多为功能性,小手段有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这个被磨掉指纹的手指。 只要他接触过旁人或是鬼物的痕迹,就可以得知一些琐碎的经历碎片。 因为这个经历碎片是随机产生,并不一定是近期发生的事情,所以颇为鸡肋。 但卢尘在与黄半仙无意中接触时,恰巧获得了关于“余郭”的经历碎片。 这才让他得到了这一重大情报。 依彤忌讳地看着他一眼,赶紧拉着他就要往分店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嘱咐道: “既然是顾店长嘱托,咱们不要再打听,将这件事留心即可。” 同一时间,她口袋中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依彤没有避讳,当着卢尘的面将屏幕点亮,一条来自克莱德的短信就出现在眼前。 “2点钟,天明山顶见,有消息透露。” 而现在的时间是12月24日的1点32分。 …… 同一时间,天明山顶。 朱小凝单手撑在山顶的了望塔上,俯瞰着整个山明市。 下面都是一片灯火璀璨的都市景象,哪怕这个时间仍能看到来往不断的车流。 一架闪着五彩光点的飞机,呼啸着从上空划过,带来震耳欲聋的风声。 他缓缓抬起头,黑压压的天空似乎离得极近,那架不知前往何处的飞机也像是贴着他的头皮飞过。 “坐吧,从沪海赶到这里应该挺累的。” 顾行简一声不响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并扔出了两张坐垫。 朱小凝转过头看到了一身白衣的他,对于这种出场方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没表示什么就坐了下来。 顾行简也挨着他坐了下来,两个人就这样在山顶吹着风,好似一对老友。 山上风大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去处,他们却都没在意这些。 片刻后,顾行简将目光落在身边人的身上,仔细打量一番后说道: “你快死了。” 朱小凝自从第四次店长任务后,身上就弥漫着一股十分消极的味道。 这对于一个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的身份来讲,无疑是一种不佳的讯号。 但也不知道顾行简是指他本身的状态,还是指这次任务。 朱小凝来这里不是为了说这些,他拉开手边的背包,从中拿出一盏煤油灯,还有一件衣服。 “你的东西还给你。” 他把从顾行简手里拿到的罪物,全部原数奉还,像是在撇清关系。 顾行简挑了挑眉,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将两脚并在一起,幽幽地说道: “那你就死定了。” 朱小凝对此根本不在意,他拎着空空的背包从坐垫上站起身,衣服在山顶风口咧咧作响。 看着眼前不属于他的夜景,低诉道: “在我死之前,第十分店都是我,谁也夺不走。 我被你拴上链子当狗使唤了大半年,也足够了。 那是我生存的代价,但现在我腻了……” 朱小凝没有再去看他,将脆弱的背身留给顾行简,顺着山路向下走去。 他走的速度很慢,身姿有点踉跄。 顾行简没有动手的打算,虽然朱小凝已经接连与他作对很多次。 不过对于一个活腻了的人来说,任何手段也都无效了。 他只是双手撑着地面,悠闲地看着山下的夜景,悄声说道: “第十分店不是你的,是我的……” 说完这话时,他的脸又一次产生了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变化。 …… 深夜两点钟,山顶同样的位置,出现了两道并排走来的身影。 依彤看着山上那两个坐垫,有些警惕地望着四周,割破手指滴下一滴血液。 红色的血液立马浸润到土面之中消失不见。 待片刻后,依彤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对着克莱德问道: “你要告诉我什么?” 尽管早已撕破脸,但克莱德在说这些时还是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道: “还记得咱们分店曾经突然新进了七个新人吗?” 第九百三十四章 出师未捷 常规意义上的天南戏剧学院,就是指当前位于青田区的主校区。 这里也是四大校区内最大的一个校区,一般当地人都将其直接念作“天南戏剧学院”。 而其他三个校区则要远离市区,在其他几个更加偏远的位置。 无论是当初的第七分店,还是如今以依彤为首的六人组,都是前往青田校区。 依彤本身也是艺术专业,当初在考研的时候也曾考虑过天南戏剧学院,不过最终选择外省的一家院校。 当初进天南戏剧学院参观时,也是走马观花,并没有留心。 此番前来,依彤的心里感慨万千,只觉得命运的奇妙。 如果她那个时候选择的这所大学,也许后面的人生都会发生彻底的改变。 不过旋即她就摆脱了这种想法,谁知道进了这所闹鬼的大学,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来。 “各位,咱们是不是要开始第一步了?” 在依彤沉思之际,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薛听海就率先发问道。 依彤闻言后,将手指上的创可贴撕下,撕开伤口又洒下了几滴血。 暗红色的血液落在坚硬的路面上就彻底消失,并且不断在土下朝着天南戏剧学院蔓延。 依彤的罪物有不少,但最重要的就是以“血”。 从三个分店抽调的六个人里,只有宋依彤与卢尘具备探测性罪物。 而她的血曾被鬼物污染过,具备了一定程度的自主罪物属性,可随性地施展某些能力。 当然这个特殊罪物的代价,是持续且不可逆的。 那就是血液被污染的程度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严重,当血的颜色彻底转为黑色,就是罪物复苏之时。 所以其实这件罪物,好用却致命。 而她又不可能把身上的血液抽光重换,这等于是被判处了死刑,只待执行而已。 凡是罪物,都对人体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害,越强大的罪物越是如此,必不可免。 依彤闭着眼睛,思维跟随着地下流动的血液开始对天南戏剧学院进行暗查。 这项工作是本次行动的前提。 只有她对学院进行一个大范围的摸排,才能确定好哪里无害、哪里存疑。 而接下来的行动,就是对这些存疑之地进行简单调查,从而为十天后的任务服务。 同时薛听海、骆格等人也开始在四处观察起来,询问着来往的学生们,看能否拿到一些容易忽视的情报。 当然,他们是根本不敢进入学院内部,以防出现在任务前被袭击的危险。 卢尘靠在粗壮的树干旁,一边留意着依彤的状况,一边无聊地用脚踢着雪堆。 他这个位置正好对应着学院的某一栋教学楼,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还未开课,包括校内外的学生们也并不多。 所以从外表看去,这里就是一个雪后的平常学院。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薛听海等四人那边,发现那里也没什么进展。 没有依彤的调查结果,所有人不敢贸然进入校园。 而时间太早,学生们大多还没出门,基本上没有多少打听消息的机会。 卢尘无聊地只有又将目光对准了那栋教学楼,开始一层一层地数楼。 “1、2、3、4……” 而查着查着,他忽然揉了揉眼睛,又重新数了一遍。 “1、2、3、4……” 卢尘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在两次的数楼过程中,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第一遍时,他在这栋教学楼的六楼,看到了一个挡着蓝色窗帘的房间。 但第二遍时,这个蓝色窗帘的房间竟然消失了。 “依彤,西北侧导演系教学区b2栋的六楼,我发现异常。” 而依彤此时此刻,正借助着血液的流动,将大半的校区内部进行了探查,始终无果。 在卢尘的提示下,她开始朝着目标地进发。 导演系教学区b2栋,这个由b1、b3围在中间的教学楼,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异常。 依彤操纵着血液开始渗透进楼内,一路向上直至六层。 卢尘也离开了原本的位置,登上学院的墙头,缩短查看距离进行外部观察。 但这一次无论怎么看,都再没找到那个蓝色窗帘的房间。 丰富的任务经验告诉他,这一定不是眼花。 但片刻后,依彤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六楼没有蓝色窗帘的房间,整栋大楼的窗帘都是白色。” 卢尘皱着眉头看向她,进一步问道: “那楼内没有灵异气息?” “没有,整个学院都非常干净。” 依彤的回答让卢尘有些错愕,他不禁想起了对方曾与姜惜交谈时提出的理论。 “也许天南戏剧学院具有双面性,一面有鬼,一面无鬼。” 依彤已将90%的学院全部探查结束,但她并没有结束,而是将注意力落在了剩余的七处地点: “图书馆、食堂、女寝一到三、男寝一到四、职工办公楼e-2。” 这里是昨夜克莱德为其透露的,疑似顾行简看重的特殊位置。 克莱德已经把曾经关于第九分店探查天南戏剧学院的种种内幕,如数告知。 依彤管不了顾行简的想法,但她毕竟是任务的亲身参与者,必须要做好前期工作。 尤其是这七个地点,如果能让顾行简重视,想必是十分关键。 “你们这边怎么样了?口头询问根本没什么价值。” 薛听海也带着几个人从另一边聚集而来,带回的情报基本等于无用。 卢尘将自己的所见,进行了转述,同时结合依彤昨日的理论,说出了自身的看法。 在场几人在沉默片刻后,也纷纷同意。 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情报来源主要还是依靠依彤的血液探查。 虽然现在还未结束,但毕竟也调查了这么久,想来基本接近尾声。 如果绝大部分都没问题,那么几乎可以判断现在的天南戏剧学院应是无害的。 也就是说,任务开始后他们将要去的地方,应该是天南学院的“另一面”。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薛听海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不知道会是谁打来电话,看了一眼号码也很是陌生。 他接起电话后,试探性地问道: “你是谁?” “薛店长,我是蓝羽。 我曾派人调查过本市所有灵异场所,其中就包括天南戏剧学院。 这里疑似有鬼,也疑似无鬼,我用了很多手段也不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 但总之,常规探测性罪物在此地无效。” 薛听海没时间去管蓝羽是如何得知他们行动的,让他震惊的是这番话的内容。 以蓝羽的手段,竟然连一个地点是否有鬼都查不清楚? 而就在这个时候,还没等电话挂断,一声惊呼就此传来。 被众人围在中心位置的依彤,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发出瘆人的惨叫声。 接着,她的身体开始失衡,整个人左摇右晃,像是在极力摆脱着什么。 在她的左侧,仿佛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正要将她狂拽而去。 那股力量十分强大,她只坚持了一秒,就朝着那边倒去。 而左手与左臂,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消失不见。 乍一眼看去,就如同有什么目光无法穿透的墙壁,将依彤的身体隔绝成两部分。 但更加合理的描述,应该是她的左侧,出现了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异次元空间。 依彤正在被空间之内的力量,即将吸入其中。 卢尘率先冲了过去,拦腰保住她,用力地往后拖拽,试图与那个空间抗衡。 薛听海等人也立刻加入其中,从不同的角度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但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敌对的力量也太强大,集合五人之力也根本无法挽救依彤。 最终,依彤的身体就这样从他们的眼前消失,疑似坠入另一空间。 在遇难前,她说出了一个三个字: “图书馆。” 第九百三十五章 赌局观众 “季礼,我看咱们是不是先休息一下?” 第三人格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小心,还伴随着惊恐的余悸。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前往阴曹地府押送鬼物,但这次的经历要更加“丰富”。 一路从地狱下去,他见识到了穆念梅究竟历经怎样的折磨。 每一项如果落在自己身上,只怕都是非人般的痛苦。 季礼此时的状态已经略有好转,似乎处理掉穆念梅后,他的心情不似先前那般压抑。 不过其整体的情况仍然十分糟糕,最起码给人的感觉是这样。 邪灵退去后留下一双通红的眼眶,再加上日益苍白的脸色从散落在两边的头发显露出来,给人一种虚弱之感。 尤其是那件染血的衣服尚未更换,右边裤腿还在风中撕裂。 季礼站在第七分店的门口,扭过头看向那片白茫茫的世界,以及雪地上那并不完整的脚印。 最后推开了门。 12月24日的第七分店,已经格外冷清,全无前一天的热闹。 当他重新归来时,等待他的只有小千度叶一人。 季礼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朝自己逐渐走近,一根黑木手杖出现在了眼前。 小千度叶明白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无用,只能将所有话化作一声叹息与无言。 季礼没有拒绝,将手杖接过后,轻轻抚摸着握柄上精雕细琢的纹路。 命运是如此奇妙。 遥记得远在京都那时,他也曾被鬼物伤了腿,当时也是小千度叶去商场为其选了一根手杖。 似乎与现在这一根也没有太大的分别。 当初那根手杖用后即弃,如今却要陪伴他今后的路。 “这根手杖是我和她设计的…… 她对你很了解,材质和造型都很适合,将握柄拧下后会化作一柄短刀,可在任务中使用。” 小千度叶的声音很轻,没有明说“她”是谁,但这个人也不必猜测。 季礼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谢谢。” “谢谢。” 道两句谢后,他就拄着手杖从小千的身边擦过,默默地走向三楼。 小千度叶无声地回过头,看着那个憔悴和孤独的身影良久,半晌后悄声道: “如果你真的在意他,为什么又要害他如此呢?” 女声穿着一身格外单薄的白裙,裙子上点缀着淡粉色的花瓣,像是在雪中盛开的樱花。 她半捂着脸,模糊地望着季礼走过的方向,轻声呢喃道: “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两个小人,它们在不断斗争、此消彼长,有些事身不由己……” …… 少一块胫腓骨不算什么,无非就是右腿的行动不似以往那般方便而已。 对于整体而言,影响不大,虽然也不算小。 季礼在水汽蒙蒙的浴室中,回想着当初与白袍祭拜鬼的那场约见。 其实这段经历,用短短两个词就可概括: “解惑与猜想” 白袍祭拜鬼如今的模样是高延,但它不可能是高延。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只鬼是一个需要借助人体不断隐藏的身份。 就比如十八年前,高延见到的矮胖之人,季礼今日见到的高延。 而高延其实早就在穆念梅任务开始前的那次约见,就已经被白袍祭拜鬼所杀。 至于后续季礼在任务中所见到的他,实际上都是白袍鬼伪装的。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今也有了答案。 白袍鬼祭拜的对象就是季礼,它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就是将季礼引来。 而它最终极的目标,就是把季礼“塑造”成那尊雕像。 当初的描述:季礼雕像右腿残疾,拄着手杖,手捧两颗人头骨。 白袍鬼的能力很强大,但绝对没有到达无法抵挡的程度。 季礼之所以会丢掉一条腿,主要原因还是被它说的话所影响。 它以女声的内幕干扰了季礼的思想,让其第一时间无法祭出青铜古棺进行躲避,从而中招。 但它的目标很清晰,只是想把季礼变成瘸子。 用戏剑破开了那堵封闭的石墙后,他最终从中走了出来。 从结合这段经历来看,转轮王、白袍祭拜鬼、女伶鬼物,这三者的水平应该是一致的。 纵观季礼此时身上的种种“道具”: 青铜古棺,来自于转轮王; 戏剑,来自于女伶鬼物; 邪灵,来自于第五次店长任务; 除了邪灵之外,其他两物都是一只鬼主动找上自己,并通过不同的方法留下之物。 如今再算上白袍祭拜鬼。 之所以将这几位并列在一处,是因为在季礼看来,或许它们四位之间都在季礼身上有所图谋。 转轮王莫名其妙将青铜古棺借出; 女伶鬼物突然拦截,以杀戮的方式送出戏剑; 邪灵会进身虽与驱邪仪式相关,但任务结束后也并未撤离; 白袍祭拜鬼并未送出物品,但它却从季礼身上拿走了一块胫腓骨…… 综上所述,季礼认为这还没有结束。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会存在一批特殊的鬼物,它们对季礼非常“感兴趣”,渴望通过他满足一些目的。 季礼抬手将淋浴关掉,抽出一块浴巾擦拭着水渍,往外走去。 沙发上先前留下的血迹早已消失不见,想来是女声自动将其清理。 他坐在上面,从桌子上拿出了烟盒。 季礼点燃了一根思考的香烟,开始沉思起了当前的处境。 “我作为唯一有资格与天海对坐在赌桌上的人,一直有一个问题被忽略了。 那就是,如果这场赌局是我胜出,那么会得到什么?” 季礼曾经不敢去思考这个问题,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件事必须要提前设问了。 因为以白袍祭拜鬼为首的几只鬼,接近他无非只有这一原因。 表面看去,这四只鬼都是以杀他为目的,但其实没有哪只鬼是真正下死手,反而都各自留下了一些东西。 这么看来,是存在一批鬼物试图提前与季礼达成关联。 那这些鬼的最终目标,就是想要在季礼最终胜出后获利。 如果还是以赌局为视角,可以这样看待。 季礼、天海是这个赌桌上的两方,尽管力量悬殊,但他们的平等的对手。 他们下注后,引来了一些其他鬼物的注意,且也跟随下注。 大部分鬼物都押在了天海那一边,或许这就是任务的由来; 但还有一些特殊鬼物,如白袍祭拜鬼等,它们押季礼能赢,并从中获利; 所以这部分鬼物,大半都与任务主线无关。 季礼眯着双眼,隔着朦胧的烟雾沉思,忽然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怪诞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或许就能解答出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也许我战胜天海的方式,就是借助这一批特殊鬼物。” 第九百三十六章 不要绝望 时间,就这样静悄悄地从人手心中溜走。 这场雪也是下下停停,就像是那些在恐慌与期待中徘徊的店员们一样,纠结往返,焦躁不安。 失联了许久的第七分店终于在12月31日这天重新回到了大众视野。 季礼、余郭出境第二次线上会议,他们成为了本次会议的主讲人。 事到如今,关于天南戏剧学院的秘密也到了公开的时刻。 由余郭讲述他与这所大学的渊源、恩怨与纠缠,最后将对于学院的猜想也尽数告知。 第七分店中有不少核心店员都曾在学院之中经历过大型鬼潮的袭击。 这也确定了依彤在遇难前的猜想是十分正确的: 天南戏剧学院是一个具有两面性的灵异场所,一面无鬼、一面有鬼。 同时会议也确定了进入有鬼那一面的方法,以及准确进入任务节点的方案: 由姜惜带着顾行简的那块怀表,开启时间过渡,从而开始任务。 在会议中段,由卢尘为众人讲述起“宋依彤遇难”一事。 结合第七分店给出的情报,依彤显然是被某种力量拉进了天南学院的“有鬼一面”。 而依彤出事前所说出的地名,也成为了唯一的线索。 或许图书馆,正是她事发的原因。 卢尘认为在任务开始前,依彤未必会死,尽管她已经失联长达9天的时间。 这个看法的原因有三: 第一,依彤本身是一个能力极强的人,且有一件得力的保命罪物傍身。 如果真到了生死之境,她使用那件罪物会造成不小的动静,但至今仍未出现; 第二,本次任务明确说明,死路在守则之上。 虽然现在任务尚未开始,却可将天南戏剧学院定性为“规则杀人”。 如此简单粗暴的灵异攻击,实在与整所大学的杀人方式不符。 第三,依彤的遇难,应该是暗查触碰了什么隐晦。 也就是说,依彤手中掌握了某种本该在任务中才能得到的情报。 那么她的身份就从一个执行店员转为一个线索人物,按照常理也该是在任务后还有相见。 卢尘说的有理有据,的确为众人打消了不少的忧虑。 毕竟宋依彤的名声的人缘都不错,如果她能存活到任务之后,能够对局势有很大帮助。 至于会议的最后一项,就是确定今夜的行动时间。 经过三大店长与卢尘的商议,决定今夜11点钟,所有人在天南戏剧学院正门汇合。 而在会议即将结束之际,顾行简终于来了。 他的出现令很多人都感到意外,毕竟这十天来,第九分店表现的活跃,可他这个店长却始终没有给出建议。 其中季礼、朱小凝在见到他的时候,都表现得有些不适。 前者是因为清楚顾行简在天南戏剧学院动了些手脚; 后者是因为明白这次任务结束他与顾行简的恩怨也到了头。 顾行简仍然是那副故作温和的笑脸,先是保证会全力支持众人的行动,借出怀表罪物。 而后他就是对本次任务的众人表达祝福,尤其是拍了拍卢尘的肩膀,表示鼓励。 对于第九分店而言,他们距离四星酒店仅差两次任务。 如果第九分店有一人能够活着走出天南戏剧学院,将意味着他们分店将跨国晋升任务,直接成为四星。 顾行简的场面话说的很足,像是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也算是让众人放下心来。 …… 关闭平板电脑,季礼、余郭、陈旭、卢静婷、孟倩五个人坐在会议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后,性情外向的陈旭忍不住看着季礼问道: “季店长,您看此次任务的难点会是什么?” 陈旭年纪不大,很有想法,曾经的职业是一个剧本杀店主,其中不少剧本都是亲自编写。 所以他尽管没有任务经验,但对灵异、悬疑等方面都有一定的抵抗力和思考力。 至于卢静婷、孟倩两名女性成员就比较一般了。 她们就是普通的新人,对第一次任务就遭遇如此难度已经连续恐慌了十天。 现在虽然表现还算良好,但其实心脏始终悬在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 季礼抬头扫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他并不喜欢这个面向精明的男人。 他低头拿起烟盒,从中抽出一根烟叼在嘴边,轻声说道: “之前去这所大学经历的是鬼潮,也就是说我们进入有鬼的那一面,应该会存在着大批鬼物。 这次任务就是典型的团灭本,天海没想让我们活着。” 陈旭很识时务,他知道季礼说的是实话,但这么说就是表明了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他抿了抿嘴,将目光看向余郭,不再说什么。 而卢静婷和孟倩则是两个人把手握在一起,听后脸色一片惨白。 余郭赶紧发言打圆场,他埋怨地推了季礼一下,随后笑着说道: “没那么绝望,放心。 死路都在守则上面,只要咱们弄清楚学院的守则究竟是什么,谨慎一点、团结一点,生存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你们一定要记住,进了任务就没退路,一定要忘掉恐惧,尤其是你们两个。” 余郭用手指了指发懵的卢静婷和孟倩,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次任务我们的身份会被合理化,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大家进入学院后,会成为不同身份。 学生、教师、工作人员…… 一般来说,作为学生的概率会很大。 陈旭或多或少都接触过一点恐怖事物,而且作为男性很可能与我和店长一起住。 但你们两个女性,就可能要在女寝过夜,所以你们两个一定要互相照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你们要与其他分店的女性店员保持好关系,跟在她们后面。” 余郭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这两个女人自从听到要“女寝过夜”,就已经两眼发直。 恐惧这种事情,劝导是无用的,唯有亲身经历,再亲自战胜。 他没办法,只好走到二人的近前,郑重地说道: “记住了,跟在姜惜身边,她是一个有些能力的人,而且心地善良。 除了她,邱陶雨那些人不要全盘信任,明白吗?” 卢静婷、孟倩眨着眼睛看着他,半晌后重重点了点头。 余郭在内心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向季礼,很多话压在心里没有讲出来。 其实他很清楚,这种难度的任务就算是最顶尖的店员,都不会活下来几个。 更不用说这些新人们,他们的意义就是来成为渲染恐怖的背景板,来为某些人的前行铺路。 第九百三十七章 最后一次 季礼深深地看了余郭一眼,在沉默许久后还是对着众人说道: “在某种程度上,天南戏剧学院与天海酒店有一些相似之处。 那只根源性鬼物掌控着大量鬼物,并设置守则制约。 只要在天南学院范围内,无论人、鬼都要遵守所谓的‘守则’。 守则,是最大的难点,但同时也是最大的优势。” 四个人纷纷侧目,认真聆听着季礼的分析,眼中不时流露出一抹惊诧。 就在方才,季礼还表现出一幅不愿意指导的模样,可现在他却又郑重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季礼没有回应众人的疑惑目光,只是吸着烟轻声说道: “校园守则,是这次任务最大的杀人工具,也是我们想要活着离开的钥匙。 这个守则应该处于绝对保密状态,宋依彤的遇难,我猜测就与暗查阶段触碰了守则相关。 所以这次任务显然‘情报’是最关键的。 进入任务后,我们的身份会相应改变,所有人谨言慎行的同时,要做到消息互通。 这一点在今夜聚集时,我会同步给其他参与者。 最起码,在存活条件不存在对立时,大家要尽量保持团结。” 这是季礼自从来到第七分店后,第一次如此详细、具体地为同队参与者讲述着任务指导。 他每一句话都很重要,是对整个任务行动纲领的中心概括,也是众人日后行动的导向。 这种改变令人欣喜,同时也令人感动。 余郭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低头吸烟的季礼,也逐渐低下了头颅。 他明白季礼之所以会说这么多,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这次任务意义特殊,难度太高,想要保证存活必须要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季礼的性格绝对不会对这些新人讲述起这些注意事项。 尤其是他现在的心境起伏如此之大,情况格外糟糕,却还是为余郭尽可能地提供帮助。 纵观第七分店,季礼和方慎言都属于那种极为无情的资深者。 他们视人命如草芥,从不管在意旁人生死,且性格诡异无常。 但余郭是唯一一个可以与他们开玩笑,甚至做出“亲密”举动而不被反感的人。 有些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得到季礼、方慎言的“另眼相看”。 不论为何,余郭都将季礼当做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他看着季礼暗暗在心中发誓,这次任务一定不会让其出事。 …… “余郭,这是软骨罪物、荷花种,先前与外鬼势力的事情险些忘了。” 三楼房间里,潼关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两件罪物。 余郭看着他,没有接过只是有些错愕地问道: “怎么洪福的荷花种也给我?” 潼关笑了笑,将布袋塞到了他的手中,朗声说道: “洪福知道这次任务,所以他说把这件罪物借给你了。 这毕竟是一件对抗属性的罪物,咱们分店现在就缺这个。” “还有这个。” 站在一边的常念,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日历本,也递到了近前。 她对这个分店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好印象,但对余郭的确有着不小的好感。 虽然这个余郭曾经急功近利,险些把潼关害死。 但在得知其可怜可歌的故事后,就对这个开朗乐观的青年有了极大的改观,并真心希望他能完成执念。 余郭手里捧着三件罪物,抿着嘴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半晌后重重点头。 善因结善果,此理亘古不变。 余郭本就是罪物大户,他现在身上足足有六件罪物。 软骨、荷花种、日历、木梳、剧本、白蜡烛。 在罪物的数量上,他俨然已经成为此次任务最具优势之人。 潼关看到余郭眼神中的心事,缓缓站起身像是一个兄长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说道: “我知道你在等待的十天里都忙了什么,你应该没有牵挂了。 没有顾虑的去吧,去完成你最该做的事。 我们都在第七分店里等你。” …… “听涛,这次任务哥不想去,但没办法。” 病床上,薛听涛的脸色苍白,手臂上还在输液,微弱的呼吸声时有时无。 薛听海一改往日的凶狠,一脸温和地轻轻用梳子帮弟弟梳着头发,同时低语道: “爸妈死的早,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当初把你推到店长的位子上也许是错的,这个位置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但我尽力了,我没多大的本事,只能做到这一步。” 薛听海抚了抚床上人的头发,直起身目光远眺着窗外的雪景,低声道: “如果我这次回不来……” 他不忍地低下头,看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他这次回不来,那么薛听海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庇护。 …… 朱小凝站在第十分店的门口,双手勒住背包的背带,看着这个让他痛苦、让他怨恨的地方。 半年前,他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 那时的他,恐惧、不安与期待着。 恐惧未知、不安诡异、期待解脱。 时间是一个令人无所适从的东西,它把人塑造成了各形各状,但绝对不会和以前的自己保持一致。 朱小凝仍然期待着解脱,只不过这一次解脱的含义,要另做解读。 “店长走吧。” 莫兰是第十分店里为数不多对他还算温柔的人,只是这四个字的背后夹杂着与冰天雪地一样的刺痛。 …… 时间:12月31分23点01。 地点:天南戏剧学院青田校区正门。 天公作美,停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今夜又落了,且落的更急更密。 整装待发的20名店员排成两列,默默地在雪中审视着这个吞人的怪物。 这些人里,都有期盼、都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 没有人知道一旦任务开始,他们要经历些什么,只有祈祷。 余郭已经很久没有再来这个地方,他害怕着,也憧憬着。 阿怜的脸,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不再清晰,他苦苦追寻的结果即将得到见证。 他曾无数次憧憬着这一天的到来,然而真的来到这里后。 他的内心竟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余郭藏在袖子里的手在隐隐发抖,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有无言的注视。 所有人都很安静,都怀揣着不同的心境,等待着时间的到来。 直到…… 风声里,传来了季礼的一声淡淡轻问: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看重你吗?” 他的声音不大,可足以被所有人听到,于是都纷纷将目光移向了他。 只有余郭清楚,这句话是对他问的,在震惊之余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季礼没有去看他,只是静静地观赏着雪中的天南戏剧学院,半晌后又说道: “无论是我、还是方慎言,亦或是咱们身后的那些人…… 我们都是一群在前行道路中迷失了自己的人。 只有你,从开始到以后,都那么清晰。 从来没有忘记自己为何而来,又为何而走,干净而纯粹,一如既往。” 轻飘飘的话语,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地方说了出来。 这番话不长,却足以引起在场所有人的震动和共鸣。 不只是此刻的这20个人,包括那些在分店内等待结果的每一位,他们都是路上人。 而在无休无止的生死游戏里,有多少人坚守了初心?有多少人笃定前行?又有多少人早已在这条道路上丢掉了方向、迷失了自己…… 天南戏剧学院的全体灯光熄灭,雪下的更紧,忐忑的战鼓声敲响在了每个人心头。 季礼恰逢此时转回头,认真地看着余郭,一字一顿说道: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只要你现在说不想去了,我立刻用店长权限,强行把你的执行资格取消。 这是最后一次。” 所有人被这句话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皆以一种极为陌生的目光看着季礼。 什么样的店长,会为了一个店员做出这种事…… 第九百三十八章 雪停一刻 当沉默的人越发沉默时,落在他肩头的雪就变得格外厚重。 余郭凝望着季礼的侧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真诚地说道: “谢谢了,这条路还是让我自己去走吧。” 季礼话止于此,正如他所说的这是最后一次,在这之后他会认同余郭的所有决定。 一个心灵上为之震撼的小插曲,短暂地盖过笼罩在头顶的乌云后。 薛听海、朱小凝、卢尘三人来到季礼的身边,现在是时候讲一讲接下来的事了。 卢尘活动了一下四肢,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翻开后,里面是一颗一颗微型通讯器。 “这是咱们的通讯工具,任务明确说过不限用任何手段,想来通讯是不受影响的。” 他一边端着盒子,将通讯器分发给众人,一边嘱咐道: “这次任务,信息是一个极为关键的要素。 半夜入校,身份合理化,我猜想咱们之中大半的人都要扮演学生。 其中薛副店长、山副店长等人年纪稍大些,可能会成为其他人员。 但无论怎样,咱们必须要统一行动,彼此消息互通。” 说到这里时,通讯器材已经完全发放完毕,卢尘把盒子丢在一旁的雪堆上,最后补充道: “这是一个团队作战,单人逃生任务,我劝各位通力合作,不要互瞒情报。” 本次任务,20名店员中,新人占比不到四分之一。 卢尘的一番话将利弊完全摆在台面上,这也是大部分人的内心所想。 一般来说,越是困难的任务店员们就会越团结。 往往也只有在末日到来前的那一刻,人类才会同仇敌忾。 薛听海将肩上的背包紧了紧,抖落了一大片雪,看着眼前的天南戏剧学院,沉声说道: “四大分店,每一分店都存在女性店员,这说明是刻意安排。 但男女两方人数并不平均。 你们女性那边的实力较弱,宋依彤已经遇难,或困在图书馆,导致你们没有一个领头者。 碍于守则、性别、身份所限,我们在夜晚是帮不上太多的。 所以你们七名女性店员,必须要结伴而行,遇事共同商议,且要步步谨慎。” 薛听海转过头先是看了一眼自家的邱陶雨,而后看向了实力残次不齐的其他女性,郑重道: “若遇突发情况,被迫需自主决策,我建议由邱陶雨、姜惜、莫兰三人主持。” 他刻意忽略第七分店的二人,是明白她们全都是新人,无法胜任,并非刁难。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即便是薛听海,他也在这次任务摒弃了私人恩怨,全力为了逃生。 “没问题。” “我没意见。” “好的。” 两个分店的领头人都交代后,朱小凝也转过身,看了看自己分店的那几个人。 他这个店长做的向来没有威信力,不过这次任务中的同伴,还都是与他私交不错的人。 尤其是山信、艾禅与莫兰。 尽管朱小凝如今是以一种更加平和,或是说消极的心态前来,但他仍然希望这些“朋友”可以尽量存活。 他的能力不高,却也在这段时间思考过一些注意事项,于是嘱咐道: “校园守则,是这次任务的关键。 这个守则或是第一时间告知于我们,或是需要慢慢寻找。 但不管怎样,所有人都要统一行动,除宋依彤外咱们十九个人,每次行动必须商议进行。 季店长、薛副店长、卢先生,虽然我们第十分店实力较弱,但这次任务是以情报为准。 想要搜集情报,就需要大量的人手,烦请各位尽力帮忙。” 朱小凝的发言,与卢尘、薛听海的内容完全不一样,这也是性格的体现。 他骨子里的善良,让他“以人为本”,从另一个角度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同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纷纷点头。 薛听海与卢尘相继表示肯定,并同声表态道: “这次任务谁暗中使绊,就是自取灭亡。” 当几位领头人相继交代后,时间也快到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季礼的身上。 虽然大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都很清楚。 算宋依彤在内的20人中,季礼才是这里面实力最强、话语最重的那一位。 也许在后续任务中,他的一句话就足以改变某些决策。 时间来到2015年12月31日23点57分,天南戏剧学院已白雪皑皑。 在持续的降雪中,它像是一个快被苍白海洋淹没的溺水者,已经停止挣扎,弥漫着死气。 季礼的瞳孔邪灵的红色,灵魂的灰色与本身的黑色有了融合迹象。 这代表一股极为罕见、强悍的灵异力量正在觉醒,且不断逼近。 一道道极致的灵异气息开始冲天而起,与天空中的白与黑,交相辉映,一张灵异地图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底。 季礼眯着眼睛,心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低声说道: “我看到四处灵异地点:男寝、女寝、图书馆、职工办公楼。 这四个地点存有大规模灵异气息外泄,进入后千万留心和注意。” 所有人内心一凛,纷纷抬眼望去,但他们却除了黑白色调什么都看不见,却同时在心底记下。 卢尘低声念叨着: “图书馆,依彤……” “姜惜,以怀表准备!” 季礼没有转头,只是率先打头,朝着天南戏剧学院的正门进发。 同时,后方队伍中一个穿着浅蓝色棉服的少女,快速从他身边小跑而过。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以季礼为首纷纷迈着沉重的步伐,踩着雪地前行。 越是靠近天南戏剧学院,那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就越发强烈。 当季礼来到正门口时,他甚至已经达到了那种生理上的呼吸困难,可想而知一旦进入后会面临怎样的强大压力。 “不同身份,面对的情况不一致,不能保障大家第一时间可以联络。 但必须尽力与附近可联系的人结伴,非特殊情况任何人不得私自行动。” 季礼最后深呼吸一口校外的清新空气,夹杂着校内的窒息压迫,他轻声说道: “姜惜,你可以开始了。” 天空中的雪,随着这一句“开始”得到了提示,洋洋洒洒地疯狂飘落。 怀表罪物的指针转动声,成为了萦绕在每个人心头最后的声音,伴随着雪落声,成为最难磨灭的声音。 无形的风戛然而止,一片雪停在了余郭的眼前,他轻轻用手指将其戳破。 看着晶莹剔透的雪花,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平和的美好,转头对着季礼,满面笑容。 “下次雪停,我们再见。” 第九百三十九章 宿舍守则 男寝宿舍管理守则: 1.宿舍每日零点准时熄灯,请在熄灯后确保自己在所属床位上,并立刻入睡。 (若未在零点熄灯,请及时上报辅导员.) 2.熄灯后会有查寝人员在走廊活动,若听到脚步声,尤其是敲门声,千万不要理会。 3.宿舍实行四人寝配置,但个别寝室未住满,请每日留意寝室人数是否正确。 (若发现多人、少人情况,请及时上报辅导员.) 4.若发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建议无视处理; 5.请牢记,宿舍没有鬼,宿舍没有鬼,宿舍没有鬼。 (若有人告知你宿舍有鬼,请千万小心此人,并将ta的名字及时上报辅导员.) …… “老薛?老薛发什么呆呢?” 男寝一号楼。 薛听海看着墙上用白底红字公告板上列下的五条“宿舍守则”,正看的出神。 身旁一位穿着灰色保安服装的中年男人,正用手中的帽子拍了拍他的手臂。 一转头,中年男人戴上帽子,手拿着警棍与手电筒,冷冷看着他说道: “你休假半年把脑子休糊涂吧,这么个守则看半天?” 薛听海转过头,瞥了一眼中年男人前襟的胸牌:“王建国。” 没有理会他,又重新把目光聚焦在墙上的守则公告板上。 这就是店员们梦寐以求寻找的“校园守则”,当然只针对宿舍而言。 而他也没想到,自己被安排的身份竟然如此便利——宿管。 自从任务时间一到,姜惜利用怀表罪物,众人踏入天南戏剧学院正门后。 薛听海的视野就出现了扭曲,大脑自动停滞,像是进入了半秒钟的待机状态。 而后他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待在一个开着暖气的小房间里,身上还穿着类似保安一类的服饰。 同时一个看年纪比他大一些的中年男人,也就是王建国,正把脚翘在桌面上,翻看着报纸。 起初薛听海还以为自己是门卫一类的职务,直到看见墙上公告所写的“宿舍守则”。 这个宿舍守则,看起来并不多,也不复杂,基本看一遍就能记住。 不过薛听海在边看边思考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些疑点。 这块公告板的面积不小,其中专门挤在“宿舍守则”的空间并未挤满,留白不少。 就好像…… 就好像是,他眼前看到的宿舍守则,并不完整。 当然,宿舍守则是很诡异,但与他的“宿管员”身份无关,更多的是针对“学生”身份。 他这个宿管并不是宿舍守则的遵守者,就连执行者应该都算不上。 毕竟上面明确有三点提到了——“有问题联系辅导员”。 那么薛听海“上岗宿管员”后第一件事就是: 他要做什么?又要遵守什么守则? “老高,熄灯了没?” 就在这时,一边的王建国拿起对讲机冷声喊了一句。 马上对讲机另一头响起了一个十分沙哑深沉的男声: “熄灯了。” 王建国对这件事似乎很谨慎,于是又郑重地询问了一遍: “你确定熄灯了对吧?” “确实熄灯了,一号、二号、三号、四号楼在一分钟前全部熄灯。” 老高给出的回应极为坚定,两方对话显然是透露了一些信息。 薛听海眯着眼睛,夹紧了皮带上的警棍,暗自思忖道: “老高是掌管熄灯者,王建国和我的工作应该一致。 宿管员似乎很看重‘熄灯’一事,这应该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很重要。” 王建国得到准确的答复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整理着身上的装备。 这期间,薛听海有样学样,也收拾起来。 胸前的工牌、左腰放手电筒、右腰放警棍、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笔记本。 值得警惕的是,薛听海比王建国要少一样东西——钥匙串。 看起来王建国的级别应该比他要高一些,可以具备进入任意宿舍的权力。 王建国做好这一切之后,伸了个懒腰,又重新坐了回去,冷冷说道: “刚熄灯一分钟,再等一会。” 薛听海一直将余光落在他的身上,在听到这句话后拿着笔记本站在墙角,耐心等待。 “看来宿管员也有一些潜在守则,我必须时刻跟随王建国身边,否则很可能无意识违规。 如此看来,这次任务我们还是需要主动去试探、寻找、确定完整守则条例。 因为就算表面已经给出守则条例,但也会存在潜藏性守则。 守则分为两种,一种摆在明面,一种需要自行摸索。” 薛听海有些心急了,他不知道在等什么,待会又要做些什么。 但现在他手上掌握了“五条宿舍守则”,却不能第一时间通报给其他人。 “也不知道卢尘他们这些年轻人,现在是否就待在这栋宿舍里?” …… 卢尘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有一会儿了。 他此时正躺在一个坚硬的床板上,用被子蒙着脸,冷色的手机屏照亮了苍白的面容。 五根手指灵活在屏幕上的“群聊”中发送着消息: “各位,你们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没人回话?” 一分钟前,卢尘进入天南戏剧学院,就是出现在这个复合床的上铺被窝里。 当时的他正身体绷的笔直,和衣而卧,盯着天花板发呆。 耳旁响彻着断断续续的呼噜声,和重重的喘息声,除此之外静悄悄一片。 卢尘知道自己已经进入身份,所以不敢肆无忌惮地观察,只是趁着翻身,模糊地扫了一圈。 这应该是一个大学宿舍,四人为配置的宿舍,下方是书桌。 空间虽然不大,但这里的生活物品不多,反而显得有些空旷。 经过几次的翻身,卢尘观察到自己应该是位于“一号床”,处于宿舍的最外端,与大门只有一手之隔。 由于视角的限制,他只能看到隔着一条过道的“二号床”、“三号床”。 与其共处一面,却在另一端的“四号床”到底有没有人,他无法起身去看。 不过二号床、三号床上的确存在活人,且看起来是npc的概率很大。 因为至今为止,他仍然没发现这二人有过一丝一毫的动作,就连鼾声都一直在持续。 卢尘把手机塞进枕头下,从被子里把头探出来,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不清楚宿舍守则,他不敢开启通讯器对话,只能用手机沟通。 可其他人像是都消失了一样,根本无人回应。 他望着被雪夜映得发白的天花板,内心只是在琢磨一件事——四号床是什么情况? “这个人,会是店员吗? 如果是话,他为什么不再群聊中与我沟通? 如果不是,它为什么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卢尘有些按耐不住这种孤寂,静悄悄的宿舍加上同队人的失联,让他蠢蠢欲动。 尽管不清楚宿舍守则,但想必睡觉时调整下被子应该无妨。 他思考再三后,决定从上铺直起身,借用翻被子的动作来观察一下四号床。 想到这里,卢尘屏住呼吸,轻轻抓住被子的两角,慢慢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视角也越来越宽广,被月光笼罩的四号床也逐渐清晰起来。 “怎么这么空……” 卢尘心里觉得奇怪,因为四号床像是没有铺被子一样,床上十分单薄。 “难道四号床没人住?”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借着月光突然发现在四号床的床尾处,正有一个球形之物静悄悄地放在那里。 同时这个球状物,上面还有两个淡淡的光点,像是正对着他。 卢尘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仔细辨认了一下,马上倒吸一口凉气。 这球状物,竟然是一颗人头,并且五官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宿舍的走廊外响起了一阵冰冷而机械的脚步声,从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第九百四十章 谁的床位 卢尘的呼吸都凝滞了,眼前的局势令他产生了极端的不安感。 四号床没有人住,但却摆放着一个他的人头,这到底说明了什么? 那越来越逼近的脚步声又是来自何人,带着什么目的而来? 一个以情报为关键的任务,最怕的就是这种未知。 卢尘的目光紧盯着那颗人头,也不顾自己那并不安分的“坐姿”,尽力开始了分析。 “既然四号床没人住,这颗人头和我长得一致绝对不是毫无来由。 我来后即熄灯,走廊传来脚步,这期间没过太久,时间的安排绝非巧合。 也就是说,这颗人头的处理很可能关乎我的死活……” 卢尘有些坐不住了,他能够听到走廊外的脚步声,在每行走5—10秒左右就会停住3秒,而后再进行循环。 他猜测脚步的主人应该是查寝人员一类的角色。 查寝就意味着检查守则,这颗人头就这样摆在那,绝对不是一个合理的处理方式。 卢尘估算,再有半分钟左右,走廊的人就会来到他这边。 就在这个时候,三号床的位置发出一阵衣料摩擦声,立马吸引了他的目光。 “嘿,把人头藏进你的被子里!” 一个有些陌生的男性嗓音从那里传来,一张苍白的脸从被子里探出,伸长了脖子急声提示道。 三号床突然出声把卢尘吓了一跳,他立马转过头盯着声音来处。 这一看让他错愕,同时也放下心来。 这个男人他认识,是店员之一,应该来自于第十分店的艾禅。 没想到这个艾禅竟然心理素质如此之好,在同处一室这么久以来,装的像个npc一样毫无破绽。 卢尘闻言有了短暂的欣喜,但紧接着他不得不开口询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 查寝人员还有一段时间到来,卢尘出于谨慎必须要追寻原因。 艾禅把被子又掀开一些,探出脖子往房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确定无事后悄声道: “我床铺墙壁上刻字里着——‘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多余的东西藏起来。’ 这应该是守则之一,被上一任床主记下来的提示!” 艾禅是一个幸运的人。 他自打醒来后就在自己的床铺上进行了无声搜寻,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甚至就在枕头边的墙上,还发现了一条守则提示,这无疑是重大发现。 卢尘立马意识到这个消息的来源应该是准确的,想必是任务中给予的线索,那就是可靠的。 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走廊外的声响,用来判定查寝人员还有多久到场。 而就在这个时候,走廊外却传来了一阵窃窃低语,脚步已经停住,并伴随着敲门声。 这敲门声从最初的细微,慢慢扩大,最终甚至演变到了猛烈的砸门。 没人开口说话,可从这诡异的敲门……或是说撞门声来看,应该是发生了意外情况。 卢尘内心一凛,当即反应过来这是有人违反宿舍守则,查寝人员要采取行动了! 他没工夫去管违规者是否为店员中的某人,必须要尽快将自身威胁铲除。 好在有了其他寝室出现意外,拖延了查寝人员的进度。 卢尘立马从上铺,手脚并用地窜到了四号床上,将那颗人头抱在怀里。 正要转回身逃到自己床铺时,他无意间透过床板间的缝隙,看到了下方书桌上摆着的一本书。 那本书的位置正对应着床尾,是一本教材书,封面上还画着一颗五角星。 当看到这个图案时,卢尘的大脑嗡的一下,仿佛被雷击一般呆在原地。 “五角星……这是我上学时的习惯,在自己本子上留下标记,但为什么出现在四号床?” 卢尘猛地转回头看向了已经躺了一阵的一号床,意识到大事不妙,果断翻身下床。 始终看着这边情况的艾禅见状大惊失色,立马急声道: “那边骚乱停了,不出十秒就来了,你要干什么?” 卢尘无法去理会他,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赶紧查看书桌。 果不其然,他没有看错,桌子上的那本书第二页正写着他自己的名字。 还有书架上摆放书籍的方式是从大到小,这种逆方向摆放也是他从小养成的特殊习惯,绝对不是巧合。 卢尘当即意识到问题所在,手脚开始不自觉地发冷。 “原来我们的初始地点,不一定就对应了我们所属床位,很可能是错乱的! 人头是一个提示,它在提示我的床铺,是四号床而非一号床!” 查寝人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已经可以听到鞋底剐蹭地面的声音。 卢尘赶紧将人头丢向床板,手忙脚乱地窜上铺,抓住一号床的被褥,一把扯了过来。 褥子、被子、枕头随着蛮力的拉扯已经变形,可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根本顾不上这些。 他只能将所有人被褥挡在自己和那颗人头的上方,本身躺在冰凉坚硬的床板上。 虽然只要仔细观看就会发现不对劲,但从外部看去也算勉强合规。 卢尘躺在床板上,只将半张脸露在外面,停止了呼吸,半眯着眼睛等待着查寝人员的到来。 另一边艾禅也早就准备就绪,微张着嘴故作鼾声。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速度也开始减缓,这说明ta要停了。 一缕刺眼的白光顺着房门上方的玻璃窗口渗出,对准了宿舍内部。 卢尘猛地闭上眼睛,装作假寐状态,心脏砰砰直跳。 “我的伪装不够完美,但毕竟我已经身处自己的床位,应该问题不大。 不对!” 他的大脑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在千钧一发之际方才想起。 这个细节,不是关于他自己,而是对应着三号床的艾禅。 “不对啊。 我与艾禅同属一个寝室。 人头和书籍给予了‘床位错乱’的守则提示,那么艾禅墙上的字迹就多余了! 怎么可能一个寝室,同一条守则给出多达三种线索提示? 艾禅认为这个字迹是前任床主所留,但还有一种可能…… 他上错了床!” 几乎是这一想法刚刚落地,脆弱的门板就响起了查寝人员激烈而又暴戾的撞门声。 第九百四十一章 死里逃生? 这一声巨响彻底将卢尘最后一丝侥幸击碎。 他猛地睁开双眼,正看到一缕刺眼的光束直奔三号床的艾禅而去。 同时,门外的撞击声也越来越大,就连整个房间的门板都不住摇晃,一些碎石灰随之掉落。 不管查寝人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只要让ta进来绝对不是好事。 卢尘原以为自己侥幸过关,不会引来这个未知之人闯入,但千算万算没有把艾禅算在其中。 另一边的艾禅,此刻也是浑身血液停止流通,整个人僵硬的倒在床上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困境,此前还一直伪装得自认精妙。 但当查寝人员的手电筒照到他身上时,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触碰某条守则。 然而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被注意到。 艾禅已经顾不得还谨慎,他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直接赤脚跳到地上。 他的这一举动令门外的撞击频率变得更加激烈,且力度也提升了不少。 门框附近的墙皮一阵脱落,显然是坚持到了极限,距离破门已经很近。 艾禅不知所措地下意识地往卢尘那边求助,他抓着被单,急声道: “卢先生,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卢尘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心态平和了许多,并且头脑恢复冷静。 再一次重新审时度势,他忽然意识到艾禅的死活并不会影响自己。 通过查寝人员手电筒的位置,卢尘尽管睡在床板,可也算是过关。 现在ta要闯入,目标只有艾禅一个人。 或许坐视艾禅遇难,对于他、乃至整个队伍都是一件好事。 毕竟,他也想看一看违规的后果究竟是什么。 所以卢尘一直没有说话,任由艾禅在一旁央求着。 房门摇摇欲坠,反锁的简单插销上面的螺丝已经松动,估计最多再承受两次撞击。 艾禅虽然有两次任务经验,但他身上并无罪物,也就是说一旦遭遇袭击,根本没有抵挡能力。 见卢尘一直在床上装死一声不吭,他也终于忍受不了,直接调头冲向阳台。 男生宿舍的面积不小,且每一个房间都配备独立卫生间与晾衣服的阳台。 推开阳台门,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冷风吹得艾禅浑身一颤,看着漆黑的世界,他爬上了阳台。 这一眼看去顿觉天旋地转,这里竟然是七楼…… 左右两个寝室的阳台虽说不远,但现在降雪量极大,狂风四作,一个不慎就会摔死。 艾禅又看了一眼房门,倒数第二次撞击,已经把房门彻底撞开。 虽然房门还立在那里,但基本就是形同虚设,根本无需最后一次撞击,想进来一推即开。 他不能再等,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阳台,鼓足了勇气,就要朝隔壁阳台跳去。 然而就在这时,卢尘放肆而大胆的高喊却突然传来: “等等,你就待在原地别动!” 艾禅听后一惊,身体瞬间失衡,好在扶着墙面让他最终倒回了地面。 当他转头时,却看到卢尘正赤脚站在宿舍中央,静静地与一门之隔的两个高大身影对峙。 这一幕让艾禅的呼吸停止,满眼的不可思议。 卢尘这一举动显然也在违规,但这道形同虚设的房门,却将那两个黑影完全阻拦。 耳旁的风一直在持续,艾禅跌坐在地的姿势久久不敢动弹。 直到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冻僵,手脚全麻之际,门外的两个黑影竟然悄然离去了。 艾禅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只知道自己竟在违规的情况下,成功存活。 卢尘压低脚步走到门口,将门板推回到了门框上,并透过玻璃注视着两个黑影消失在视野中。 这才回过头去把完全冻僵的艾禅给带回了宿舍之中。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走廊外再也没有响起过脚步声,只是破损的门框时不时发出诡异的嘎吱声。 艾禅心有余悸地缩着身子,一脸钦佩地看着面前踱步的男人,轻声道: “卢先生,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它们不进来抓我?” 卢尘停住脚步,把椅子拉出来坐下来后,低声道: “我什么也没做,其实查寝人员根本就不会进来,它是在虚张声势。” 艾禅一愣,有些错愕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你看二号床那位,是不是一直还在睡着?” 艾禅这才想到这个屋子里还有一个不知道算什么的npc。 的确如卢尘所说,当他醒来就发现二号床的这位鼾声震天,并且从来没停过,睡得和死猪一样。 包括刚才那堪比放炮一样的撞击声,竟然也没能打断他。 卢尘抬起手指了指他,而后说道: “但你前往阳台时,他其实醒了一下,看了一眼破损的房门又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按照正常情况,在面对这种时刻,就算没有违规,也总不至于如此安心。 那么我就怀疑,是不是说他非常自信,查寝人员根本不会进这个门。” 艾禅听得心惊肉跳,仔细思考一下后反驳道: “那你也太大胆了,也许是他熟知规则,本身没有违规,所以可以安心睡觉呢?” 卢尘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一号床位置,在床板的夹缝中拿出手机。 一边点亮屏幕一边解释道: “真正让我安心的,我看到了两个查寝人员中后面那个人的脸。 他是薛听海。” “薛听海?他也是查寝人!” 艾禅闻言欣喜若狂,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起来,惊喜地说道。 他的确应该感到兴奋。 如果查寝人员中有一位是由店员扮演,那么就等于在守则的另一面“卧底”了一个自己人。 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作弊,可最起码可以获得一些提示。 卢尘似乎看穿艾禅心中所想,笑着点了点头道: “没错,我看到薛听海的脸时,他对我轻轻点头,又轻轻摇头。 点头是示意我无事、摇头是示意我不要开门。 所以我断定,只要宿舍门是一道屏障,它可以完全隔绝查寝人的威胁。 只要我们待在宿舍中,哪怕违规也不会遭到它们的惩罚。” 艾禅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搓了搓发麻的手掌,干笑了几声。 他抓起床上的被单套在身上,低头暗自琢磨: “那就是说宿舍是安全的,不过我这个房间待不久了……” 他抬起头看向了摇摇欲坠的门板,心里清楚别说再经历一次,就算风大一点门也就倒了。 不知道一旦门倒后,重新再安装上去又是否还能起到保护的作用。 艾禅想到这里看了一眼手表,此时来到午夜的“1点02分”,抬起头看向卢尘问道: “卢先生,咱们是不是应该与其他人联系下,最好能换间房?” 但卢尘仍然背对着他,还保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姿势,冷白色的光让他看起来有些诡异。 艾辰悄悄靠前,以为是他在手机上得知了什么震撼的消息。 他站在卢尘背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群聊上显示: “骆格:我、山信、陈旭、平文斌此时正在男寝321房间。 已经过查寝可活动者,速来汇合,有重大发现。” 艾禅点了点头,脸上不自觉露出缓和的笑容,将手搭在卢尘肩膀上,轻松道: “看来骆先生那边有进展了,咱们也去……” 啪嗒! 还亮着群聊框的手机,突然掉落在了地上,屏幕被锁。 卢尘的头缓慢地转动过来,颈部的骨骼发出瘆人的扭转声,就像是生锈的老化零件被扳动。 而艾禅这才看见,卢尘的脸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化作一片脓血,就连森白的牙齿都在一点点融化! 最惊悚的是,他还未死透,沾满血沫的牙床还在上下碰撞,不断重复两个字: “救我……” 第九百四十二章 弥补阶段 任务就是这样。 无论你曾经的身份有多显赫,你过去取得多少成就。 哪怕你身上罪物众多,头脑聪颖,胆识过人,但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也许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就那么一丁点的失误,就足以酿成悲剧。 雪夜的映衬下,卢尘那张不断融化的面容,看起来就如同被硫酸侵蚀一样,让人恶心,也也让人恐惧。 艾禅甚至连他上下张嘴说的是什么都没有听清,他在见到这张脸时第一想法是错愕。 前一秒,两个人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可现在…… 太突然了。 直到错愕的情绪消失,艾禅这才反应过来,双手撑在地上不断倒退,最后调头就跑。 本就摇摇欲坠的房门,这一次彻底随着他的动作而倒地。 艾禅逃出了宿舍,在亮着荧绿色灯光的走廊中左右四顾。 这里是七楼,原寝室为710。 但实际上从先前发生的事来看,艾禅的宿舍并不在710,或是并不在这里的三号床。 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他思考再三后就朝着三楼的位置进发。 男寝的结构其实很好辨认,就是一般的大学宿舍楼。 一条向上向下的楼梯插在每一层走廊的中间位置,在其两侧有两部电梯。 当然,艾禅是绝对不会去乘坐电梯的。 只是当他来到楼梯时,发现这一前一后两部电梯,突然开始运作起来。 面前的这部电梯是从14楼向下运作,后面那部电梯是从一楼往上运作,最诡异的是二者是在他到来后同时启动。 艾禅噤若寒蝉地看了一眼按键,确定并没有人提前按动,上面还显示为灰色。 “去他妈的。” 他知道这栋楼里有鬼,也许还不止一只,卢尘前脚刚死,不意味着他就不会遭遇袭击。 想到这里,艾禅没工夫再去观察灵异痕迹,疯了似的就开始往三楼跑。 一层又一层相同的结构,相同的装修,相同的布局,很容易让人在混乱的夜里迷失。 艾禅只觉得自己经历的楼层全都一致,四周静悄悄的环境让他心底的不适感越来越明显。 尤其是那两部一前一后的电梯,在深夜无人的宿舍楼内自动运作声,就像是两只潜伏的怪兽发出瘆人的嚎叫声。 他捂着耳朵,不管不顾地往楼下冲刺。 终于在忐忑不安的心境里,他来到了三楼。 可刚一来到此地,他忽然瞥见这条狭长的走廊内,竟升起了阵阵白雾。 白雾从两端的窗口处升起,不断朝着中央位置蔓延,阻碍着视野,也加剧了恐怖。 艾禅倒吸一口凉气,他身处白雾尚未覆盖的位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显然这里也遭遇了灵异事件,而骆格口中的“321”从位置上看,早已在白雾遮蔽的范围之内。 他站在走廊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叮!”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电梯抵达的声音突兀响起。 艾禅身子僵硬,慢慢地回过头,正见一前一后两部电梯竟同时开门。 前电梯里亮着橘黄色的温馨灯光,后电梯里闪着冷白色的冷淡灯光。 它们像是代表着通往两个世界的不同路径,等待着他的选择。 艾禅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中最后一抹侥幸也随之崩塌。 他从来没有按过电梯,就算是最初的运作,它们也该停在七楼,但眼下的情况,已经摆明了它们是专门针对自己。 诡异的电梯,奔着他来的。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猛地抓紧他的后脖领,巨大的拉扯力让他身子失衡。 艾禅下意识地双手反抓,试图解脱,但一个急迫的声音却将其动作打断: “别动,跟我走!”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可却想不起来此人到底是谁。 但艾禅紧绷了许久的那根弦却终于放松下来,因为他明白这个时候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一定是店员之一。 随着那人的牵引,艾禅从电梯口倒退回走廊,夹在两片白雾之间,进入了一个宿舍之中。 一个熟悉的身影,探出头观看了一圈走廊情况后,将宿舍门随之关闭。 牵引的力量消失,艾禅卸力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其实不累,只是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让他内心完全无法平静。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这才抬起头观看着这个宿舍,乃至宿舍内的众人。 让他心安的是,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店员。 刚才关门的人是第七分店陈旭、牵引他的人是第十分店山信、现在把守门口的人是第九分店平文斌。 而接着,他的视野中闯入了一个穿着格子衫,身披棉服的低调青年,第四分店骆格。 骆格拎着一把椅子坐在了艾禅的对面,同时递上了一瓶矿泉水,轻声问道: “你看到我发的消息了吧,路上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艾禅接过矿泉水瓶,没有拧开低声道谢后,解释道: “我是和卢尘一个宿舍,当时我们经历了一些事,我也是从他手机上看到了你的通知。” 骆格立马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了一眼陈旭,急忙问道: “那卢尘呢?” 艾禅长叹了一口气,揉了一把僵硬的面容,痛苦说道: “他已经死了。” 接着,艾禅将自从醒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没有丝毫隐瞒地全盘托出。 包括在下楼时经历的灵异电梯一事。 哪知道他刚刚说完情况,骆格的脸色就彻底阴沉下来,包括其他三人也出现了骚动。 艾禅不明所以地看着众人,刚沉寂几秒钟的心情又不安起来,追问道: “你们怎么……是看出什么了?” 后方的山信走到近前,一边吸着烟一边说道: “咱们俩的情况差不多,都住在上方楼层,而陈旭、平文斌、骆格他们本身就在三楼。 当初我下楼汇合时,也经历了电梯自动运行,且跟踪我的情况。 从这一点来看,你与我之间应该有一个灵异事件等待解决……” “等待解决灵异事件?” 艾禅听得迷糊,他不知道山信为何会得出这种结论,毕竟在常规任务来讲,躲过袭击就等于无事。 骆格拍了拍山信的肩膀,又看着艾禅解释道: “这次任务中,只要我们违反了某条守则,就会引来袭击。 这与常规死路触发不同,常规任务是死路开启就立即执行。 但这次任务不一样,我们违反守则后,会给予一定时间的‘弥补期’。 鬼物不会立刻前来,就算前来我们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用来摆脱,并非无解杀人。 就像你上错了床,这显然已经达成违规。 但你在违规的前提下,若没有查寝人员发现,你就是平安无事的。 甚至最后你已经被查出,却还是因为宿舍门的屏障保住一命。 道理是相同的。 灵异电梯找上你和山信,应该是你们在无意中违背了某条守则。 但攻击不会立刻开始,你们还有‘弥补期’。” 说到这里时,骆格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道: “卢尘应该也是在无意中违反了守则,却没能及时领悟,最终错过弥补期。 可惜了,他是除了几位店长外,头脑、执行、罪物最优者。 他死的太早了……” 第九百四十三章 艰难抉择 信息差,永远是导致店员们死亡的重要一环,尤其这还是一个以情报为主的任务。 也许,如果天南戏剧学院能够把所有校园守则,全部公之于众。 那么对于这些基本全属“第一梯队实力”的店员们而言,这次任务的难度会大大降低。 骆格在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分析后也得出了一个结论: “校园守则,需要他们主动寻找、总结。”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噩耗,这意味着难度又一次攀升,工作量要翻一倍不止。 而这也代表,要死的人也会更多。 或许这就是本次任务足足有20名店员参与的原因。 人命在某些时候才是最重要的情报来源。 但卢尘死的还是太冤了,他一身罪物、乃至本领都无处施展,就死于第一轮袭击。 任务早期的线索几乎没有,在这种山穷水尽的情况下,谁能活下第一轮,可以说要看运气。 艾禅花了一会儿这才消化了骆格的理论,最终认可地点了点头,遂问道: “你们都是什么情况?” 其实三楼的情况要好上许多,最起码比七楼的店员运气要好一些,只是有些小插曲。 陈旭是三楼店员中唯一一个违反规则者,于是率先回应道: “我醒来出现在301,我也是上错了床,但被查出时,有宿舍门保护并未发生意外。 然后我就试图联系你们其他人,但一段时间内却无人应答。 最后我单独走出了301。” 说到这里时,艾禅瞥见骆格十分不满地扫了他一眼。 任务开始前三令五申,必须保证团队活动,切不可自己做决定。 显然陈旭没有这么做。 陈旭也知道自己的行动太过莽撞了,不过好在并没有什么事情,于是接着说道: “当我走出301时,我就看到了一道淡淡的白雾从窗口处升起,而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雾中走了出来……” “那时就起了白雾?”艾禅震惊地问道。 陈旭点了点头,靠在门板上也点了根烟,继续描述道: “当时我不清楚这白雾是做什么,只是一门心思去找其他店员,然后我就在来到了321房间。 骆格、平文斌就待在这里,没过多久山信也随之汇合。” 艾禅听着听着,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抹羡慕的情绪。 陈旭的经历与他相比简直是平淡至极,这无疑是一种幸运。 而后他终于想到了自己下楼的目标,赶紧看向骆格问道: “骆先生,你说的重大发现是什么?” 骆格将手伸入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看着陈旭冷笑一声道: “拜他所赐,情报到手了。 陈旭在白雾里见到了一个人影,同一时间我在墙缝里找到了这本笔记。” 艾禅接过笔记本,茫然地看了一眼这二人后,将其翻开。 这第一页就直接将其吓得险些惊呼出来,密密麻麻写满了纸张,只有四个字: “楼里有鬼!楼里有鬼!楼里有鬼!楼里有鬼!楼里有鬼!楼里有鬼!楼里有鬼!楼里有鬼!” 骆格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对于艾禅的表现并不奇怪,想来在场其他人也都看过了。 “你直接看第二页。” 艾禅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却已经忘了放在脚下的矿泉水瓶,翻开了第二页: “1.宿舍每日零点准时熄灯,请在熄灯后确保自己在所属床位上,并立刻入睡。 (若未在零点熄灯,请及时上报辅导员.) 2.熄灯后会有查寝人员在走廊活动,但他们不会进入宿舍,若听到敲门声,千万不要理会,更不要开门。 3.宿舍实行四人寝配置,但个别寝室未住满,请每日留意寝室人数是否正确。 (若发现多人、少人情况,请及时上报辅导员.) 4.若发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建议无视处理; 5.请牢记,宿舍没有鬼,宿舍没有鬼,宿舍没有鬼。 (若有人告知你宿舍有鬼,请千万小心此人,并将ta的名字及时上报辅导员.)” 艾禅惊疑不定地抬起头,将笔记本亮出,震撼问道: “这就是守则?!” 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万万没想到苦寻了许久的校园守则,竟然来的如此轻易。 骆格及时浇灭他的喜悦情绪,冷声说道: “只是一部分,专门针对宿舍,想来校园的其他位置还有特定守则。 我猜测,还会有一个更加宏观的守则对应整所大学。” “哦…对……” 艾禅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将笔记本翻到第三页: “假的,这些守则都是假的,千万不要相信,信了就是死! 我是第一个试图逃脱者。 也许我已经成功,也许我会失败,但不管怎样我会把我这一切记录下来。 如果后来人有缘,你们拿着我的笔记,重走我的路,或许可以逃出这所大学。” 艾禅看到这里,眼皮都开始了跳动,他口干舌燥地赶紧翻开第四页。 但从第四页开始,后面的笔记纸上却全是一片空白,再没有任何字。 他惊慌地抬起头,对上了骆格那双明亮镜片下的眼睛,正要询问,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骆格冷笑一声问道: “你想到了什么?” 艾禅颤抖着抬起了手,指向门外的方向,疑声猜测道: “重走他的路…… 难道笔记的主人,就是陈旭在白雾里看到的那个人影?” 所有人这一次都聚集了过来,围成一圈,陈旭叹了口气说道: “但是你认为,他成功了吗?” 深夜的走廊中,被裹挟在灵异白雾中的人影,怎么看都是失败了。 那么“笔记主人”这个身份,是人是鬼也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 艾禅欲言又止,他又一次从头到尾地翻看了一下笔记,最终定格在了第二页。 “如果这个笔记不可靠,不能跟随笔记主人去走,那你们为何要把所有人征集起来?” 资深者之间,亦有差距。 骆格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暗道此人的脑子真够慢的,用手点了点第二页守则。 “你再好好看看守则第五条。” 5.请牢记,宿舍没有鬼,宿舍没有鬼,宿舍没有鬼。 (若有人告知你宿舍有鬼,请千万小心此人,并将ta的名字及时上报辅导员.) 艾禅经过提示,沉思了一阵,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前前后后翻看着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的扉页,留名:“李成”。 “李成…… 那么我们根据宿舍守则,就应该把这个名字上报给辅导员。” 艾禅说到这里,发现所有人都在以一种十分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这种带着莫名情绪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舒服,却也逼着他终于想通了其中的蹊跷。 笔记第二页,是宿舍守则; 笔记第三页,是李成留下的提示。 它一直在说“宿舍守则都是假的”,跟随着它可以离开这所大学。 尽管这个李成最终失败了,但这一路上肯定会有大量的情报进账,很可能对后续推敲正确生路,给予巨大帮助。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宿舍守则第五条,是一个主动性的条例。 是留给店员们一次自主选择的机会,可以遵守、也可以隐瞒。 如果选择遵守守则,就有可能错失一条生路方向; 如果选择隐瞒消息,谁又知道后果会是怎样……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 店员们应该相信谁? 第九百四十四章 洞悉守则 信息的闭塞,僵局的压力,让这个房间的五个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期。 时间来到12月32日的午夜1点31分,距离上一次查寝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距离卢尘之死也过去了20多分钟。 时间在不断施压。 对于艾禅、山信而言,他们并没有等来违规后的代价。 但这种头上悬着一把铡刀的未知感,也愈发让众人内心焦躁起来。 “我投李成一票。” 第一个忍不住的还是山信,他一把将烟头丢在地上,嗓音沙哑地说道。 艾禅也在这一刻抬起头,脸上写满了纠结与为难,张了张嘴,迟疑了片刻后艰难道: “我和山信都违规了,还有灵异电梯等着,必须要出去。 既然如此,那我也投李成一票,去看看!” 至于陈旭、平文斌在二人发言后,却还是闭口不言,反而将目光落在了屋子中央的男人身上。 不管其他人如何决断,但这五个人里最具有发言权的人,还是骆格。 在这次任务的20名店员之中,季礼自然是那个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在几次三番的接引、店长任务中,他的形象俨然已与李一、顾行简等人并提一列。 再往下排,当属名为副店长,实有店长实力的薛听海。 但后面的朱小凝就出现明显的实力断档,所以自动会被其他人忽略。 邱陶雨、骆格、余郭、宋依彤、卢尘,此五人当属这个队伍中,除季、薛外最具权威的店员。 现在卢尘已死,男寝这边的实际领导者,自然落在了骆格头上。 尽管山信、艾禅已经表明自身看法,但最终的决断仍要骆格定夺。 骆格手上攥着的那块眼镜布已经揉的满是褶皱,光可照人的镜面下是犹豫的眼神,半晌后开口道: “事关重大,我们不能贸然决策,必须等其他人的汇合。”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又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群聊,微微摇头道: “等了这么久,男寝一号楼再没有人汇合,想必这栋楼里扮演学生身份的男性店员,就我们几人了。 女寝暂且不算,剩余男性店员, 还有季礼、薛听海、余郭、朱小凝、常来、耿浩浩、鲁池。 耿浩浩尚未成年,鲁池也刚满二十岁,这二人想必也是学生,但应该被安排到了男寝其他楼。 既然不是我们这栋楼,那么可能情况不一致,那就不管了。 我想季礼、薛听海、余郭、朱小凝、常来,这五个人的身份会十分特别。 我们必须要等,等这些特殊身份的人传递情报,再去决断是否外出。” 骆格的话有理,身份上的差异很可能带来更多不同层面上的情报。 他们现在绝对不能拿人命去赌,能活一人是一人,毕竟这才是任务第一夜。 两个第十分店的人坐不住了,山信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沉声道: “骆先生我不是质疑,相反我非常认可你的看法,但我和艾禅的情况和你们不同。 我已经违规快一个小时,弥补期再长也快到时候了,再拖下去我得死!” 山信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但他的确有不能等下去的理由。 同样情绪的艾禅也想补充两句,但他怕触怒骆格,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但他眼巴巴的样子也说明了自身态度。 这的确是一件为难事。 骆格将眼镜摘下,揉了揉鼻梁,压低声音说道: “没办法,等不下去也要等,我敢断定你们现在出去,两个人最少死一个。” 他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可也实打实地敲在了二人的心头。 他们又何尝不知,为什么一直拖到现在,还不是惧怕这一点。 但这么拖下去实在不算办法,真到了惩罚找上门,落得卢尘那样死法,岂不饮恨终生。 “除非……” 骆格将眼镜重新戴上,忽然话锋一转,看着二人说道: “除非你们回七楼,去找卢尘!” 山信和艾禅互相对视了一眼,先是错愕了一瞬,而后醒悟过来,激动说道: “你是说,我们去拿回卢尘的罪物,去拼一次?” 这的确是一个大大增加抗风险能力的办法。 卢尘的罪物数量,在十大分店都是名列前茅,虽然并无大型罪物,可数量太多。 据知情人透露,他的罪物最低也不少于六件,那么实际数量一定要更多。 最重要的是,由于死的太过突然,所有罪物全部是崭新状态,有足量的使用次数。 如果真的能够取回罪物,对于山信、艾禅而言生存率将大大增加。 “滋滋滋……” 就在众人犹豫之时,时刻戴在耳蜗上的通讯器,终于响起了久违的电流声。 这直接为压抑的众人心头,注入了一份活跃动力,他们都期待着会是谁第一个联系。 “喂,我是薛听海,有人能听到吗?” 薛听海! 骆格眼前一亮,他等的就是这几个疑似特殊身份者出现,能够为他们带来不同层面的情报。 “店长,我是骆格,可以听到。” 其他人也在同一时间发言,声明自己的存在,不过也在频道内陷入混乱。 薛听海似乎身处某个狭小空间,说话不太方便,冷声打断众人说道: “行了,看来你们都是男寝一号楼的人,之前查寝时我已经见过。” 其他人不明所以,艾禅却猛地想起来,卢尘在临死前曾说过在查寝时,薛听海站在门外。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竟将这一重大情报忘得一干二净。 “我是宿舍管理员身份,男寝一号楼就你们几个,卢尘没说话,他是死了吧?” 骆格看了艾禅一眼,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而后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包括那个犹豫不决的事情全盘托出。 薛听海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片刻说道: “我在保卫室里看到了宿舍守则,你们对比一下是否一致……” 他将自己在公告板上的守则详细地说出,正好与李成的笔记完全一致。 骆格会心地点了点头,于是说道: “那么从这一点来看,李成这条线有可取之处,或可一试?” 薛听海也是相同意思,不过他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于是吩咐道: “但宿舍守则并不完整,比如卢尘之死,他显然并未违反五条守则中的任何一条。 包括山信、艾禅经历的灵异电梯,这也是全新而未知的条例。 我对比了一下公告板的空隙,完整的宿舍守则应该有八条左右。 也就是说,除了卢尘死亡守则、灵异电梯外,还有一条未知的守则。 你们现在分成两批: 艾禅、山信去七楼拿罪物,去找出电梯守则; 骆格带着其他人去跟随白雾中的李成,找出最后一条未知守则。 记住,你们的行动不是为了逃出学院,而是凑齐完整版守则。 我怀疑这次任务的重要完成途径,就是将全部守则集齐。 这样才能让任务完整化,简单化,只有洞悉所有守则后,就可找出逃生路线。” 说到这里,薛听海那边传来了一些杂音,好像有人在呼叫着他。 他高声回应了一句话,语气急匆匆地交代道: “三点钟整,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查寝行动开始。 所有事一定要在三点钟前完成并回到宿舍中,记住了,三点钟!” 第九百四十五章 重返710 这次任务,就像是一个收集碎片的旅程。 如宿舍等地,每一片区域对应着一块碎片。 现在店员们掌握着大半的碎片,却还需搜寻其他潜在守则,将其汇成一块完整拼图。 等到所有拼图都集齐后,再拼接在一起,那么最终目标的地图也就浮出水面了。 掌握了天南戏剧学院所有守则后,就将彻底规避了死路,并从中找出走出正门的正确路线。 薛听海的安排的确是当前最具实践性的方法。 将五名店员分成两批,对应两条守则。 这样安排不仅可以让第十分店二人解除当前困境,又可集齐宿舍的完整守则。 当然,卢尘的死亡守则就需要留后查看。 山信与艾禅对视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轻松和解脱感。 对于他们二人来说,这个处境反而要比骆格等人还要好上一些。 毕竟他们已经触及到了电梯条例的一部分,只要拿到罪物后去试探,大概率就能得到详细的守则条例。 反观骆格等人,一旦走上李成的那条老路,就要面临更加未知的危机。 而想要在危机中找出一条不知名的守则条例,难度要加大许多。 骆格得到指示后,抬起手腕与众人对了一下时间后,来到宿舍门观察了一下,转头说道: “趁着白雾还未囊括整个第三层,你们抓紧时间出发,剩余人咱们等待白雾形成后行动。” 山信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整理好装备,一脸凝重地看向艾禅。 而艾禅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后,朝着他重重点头。 山信得到讯号,与其他几人眼神示意后,走到第一位悄悄拉开了宿舍门。 当门开的那一刻,一股淡淡的清风就从白雾之中飘来,打在身上有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 这种感觉会给这些熬夜的店员们一种安逸、慵懒的情绪,陷入很是松弛状态。 山信猛地甩了甩头,驱散这种心理影响,他忌讳地扫了一眼白雾,立马踮着脚尖往楼外走去。 骆格也探出头朝外面看了一眼,惊疑地发现当山、艾二人走出后,白雾的扩散速度正在肉眼加快。 他关上门后沉思了一瞬,对着一左一右的陈旭、平文斌说道: “做好准备,咱们一分钟后跟随白雾行动!” …… 山信是第十分店的元老级别人物,他在酒店的时间比朱小凝还要长。 尽管他的罪物只有一件,但本身的能力,其实并不逊于其他分店的资深者。 之所以没有什么大的建树,无非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客观因素。 第十分店就是一个天憎地厌的地方,平时任务稀少,即便是来了任务,也很少会有罪物出现。 山信本人的年纪偏大,已近30岁,能够被分到学生一派也算出人意料。 但这也酿成他相对的成熟、稳重的做事风格。 此次天南学院任务,对于他而言是一个巨大挑战,同时也是重大机遇。 对于一个资源匮乏的分店之人,如此大型任务是他翻身的机会,只要能够活下来,那么罪物就不会缺。 所以此次寻找电梯规则行动,山信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电梯还在运作,只要他与艾禅出现在电梯口,这两部电梯就会自动运行。 这不是什么好事,但也说明所谓弥补期仍未结束。 山信弓着腰,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进发,对着后方的艾禅悄声问道: “你宿舍的位置在哪?” “710,右手边。” 艾禅相比于山信就要普通一些,他没有罪物,有的只是三次任务经验。 虽然他不是一个各方面能力很出色的人,但颇为擅长心理建设。 心理素质与心理建设,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能力。 艾禅之所以会在进入任务后迅速进入“角色”,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并不是卢尘认为的心理素质强大。 相反他的心理素质一般,从后面的表现也看得出来。 但他十分擅长于给自己进行心理建设,俗称“心理暗示”。 他每到一个陌生环境,就会为自己灌输思想,强行让自己不安的内心在短时间回归正常。 这也是一种特长。 可以说,这次任务中除了个别几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存在过人之处。 当然一次任务集合这么多的“人才”,也从侧面说明该任务的难度会有多高。 “卢尘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离得那么近应该会有些察觉吧?” 山信明显更擅长分析和思考,他明白寻找电梯守则之前,还要去见一面卢尘。 而卢尘到底是违反了什么守则,或许也可能成为他们要重视的一环。 艾禅叹了口气,在黑暗中顺着楼梯上行,解释道: “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当时我的还处于违规阶段,刚回过神他就死了。” 山信内心回忆着那五条宿舍守则,默默思忖道: “卢尘不会死于这五条,因为明面上的守则,都由宿舍门保护着。 杀死他的,应该是某条潜在守则……” 艾禅之前就把卢尘从苏醒到死亡的情况全部转述过,但纵观所有经历,最大的疑点就应该是“那颗人头”。 一个与卢尘相貌完全一致的人头。 虽然通过后面的解释,可以理解为这是对应了宿舍守则第四条: “若发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建议无视处理;” 这个第四条的反面,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无视”。 所以卢尘把自己的人头藏起来,这绝对没有违反明面上的守则。 但山信却从中看出了一个无法解释的疑点。 如果这颗人头出现的意义,是帮助卢尘找到正确的床位,那么为什么同样上错床的艾禅,却没有发现类似人头? 只有一种解释,卢尘做了某件艾禅没有做的事情,从而导致这颗人头的出现。 换言之,卢尘做的那件事违反了某条潜在守则! 山信认为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且隐约能够察觉到这条潜在守则会与“人脸”相关。 因为卢尘之死,正是面部融化。 想到这里时,山信的身影已经停在了710的门前,艾禅则站定在另一侧,双方把守房门。 走廊此刻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就连710中二号床的那位都没了鼾声。 这种安静感似乎在预示着什么,让门外的两人下意识地开始泛起不安。 艾禅不敢说话,用手比划着:“进去?” 山信抬手示意阻拦,慢慢地站直身子想要通过门上的玻璃,先看一看里面的情况。 雪夜中的月光比之往常更加明亮,给予了人眼足够的视野。 山信看到了一具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暗色的血液浸满了大半的瓷砖,形成血泊。 已死的人,就躺在明晃晃的月光里,僵硬而冰冷。 似乎没什么特别,也没有鬼的影子。 山信若有所思地抽回身子,但突然他又直起腰,重新看向了屋内。 准确地说,是四号床的床板上方。 那里是月光无法笼罩的位置,一个球状的阴影物体静悄悄地摆放在那,两颗渗着荧光的光点也正望着门口。 山信呼吸一滞,猛地缩回门外,脸色铁青。 艾禅见状赶紧用极低的声音逼问道: “什么情况?” 山信攥紧了拳头,眼睛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卢尘的头,在看着我。” 第九百四十六章 再生意外 “卢尘的头……” 艾禅反应了一阵这才意识到山信所指的人头是什么。 他的眉头紧皱起来,犹豫着也想起身查看但最终放弃,悄声道: “难道你怀疑卢尘的死正是与这颗人头有关?” 山信攥着拳头,眼神闪烁预示着内心也在做考量,回应道: “这次任务与众不同,即便有鬼杀人,也需要对应特定的守则。 咱们又没有违反卢尘那条规则,想必不会殃及自身……” 说到这里,山信抬头看了一眼艾禅,这个理论的直接证据就是艾禅能够从卢尘死亡之地逃生。 艾禅鼓起勇气直起身,把脸贴在玻璃上,往宿舍内打量。 果然如山信所说,卢尘原本的头已经融化成血水,而那颗莫名其妙的人头就摆在四号床尾。 这颗头当真诡异,明明是个死物,两只眼睛竟还发出瘆人的幽光,让人生畏。 “时间不多了,咱们进去把尸体扛出来就走,你看如何?” 艾禅缩回身,对着山信劝道。 山信自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要保证自身能在电梯守则中存活,卢尘这一趟必走无疑。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状态后,将一只手按在了门板上。 他正要发出指令,可却还没等开口,这扇本就脆弱的宿舍门居然轰然向后倒去。 静悄悄的走廊里,骤然响起“砰”的一声巨响,将所有沉寂完全击碎。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将山信惊得一时间不知所措,他立马转回头看向四下无人的走廊。 艾禅猛拍脑门,他忘记告知山信710的门已经接近报废,只是轻轻一触碰,就直接将整扇门毁掉。 “快去!” 这一次艾禅率先反应,他一拍山信的手臂,第一个冲进了宿舍之中。 一个宿舍根本没有多大,从门口到尸体也就几步之遥,成年人的快速冲刺能在眨眼间完成行动。 艾禅也深知这一点,早就做好了不管不顾的抢尸准备。 另一边迟钝片刻的山信,也紧随其后,但他的目光始终警惕着周围。 这一番观察下来,他猛然发现了一个在门外尚未看到的细节。 二号床上,还有一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侧卧在床上,将身子对准了过道,一双眼睛正圆睁着牢牢跟随着山信的动作。 山信大惊,他在此之前的注意力都被那颗人头吸引,竟全然没看到二号床还有一个人。 这个男人想来是npc一类的角色,可现在为何只盯着自己? “你还愣着干嘛?” 艾禅已经把卢尘尸体的双腿抓住,试了几次都没扛起来,于是只能在地上拖着走。 偏赶上这时,却看到山信愣在原地望着二号床的位置发呆。 山信用手指着二号床,那个与他近在咫尺的男人,往后退了一步说道: “你看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艾禅知道他是说npc,只是扫了一眼,随意说道: “他不是闭眼睛在睡觉吗?你发什么神经,快来帮忙啊。” “闭眼睛睡觉?” 山信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了,这个npc明明一直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为何在艾禅眼里却是还在睡觉状态? 他的脸色在阴影里不断变换,但最后还是选择暂且不管,抓住了尸体的另一条腿。 二人协力,在几秒钟内就把卢尘的尸体拖出了710房间。 在离去前,两个人都以不同的角度重新审视了一圈这个宿舍。 艾禅的目光是对准的四号床的人头,他发现人头双眼处的幽光已然熄灭,只剩下一个圆滚滚的阴影。 山信的眼神看向的是二号床的男人,一眼望去几乎让他魂飞魄散。 因为这个npc居然不再是先前的侧卧姿势,反而大半个前身探出床铺,用手撑着床,依然保持着圆睁双目死盯着自己! “快走快走,咱们弥补期随时会结束!” 艾禅对一切尚不知情,满心都是赶紧分瓜罪物,好去接触电梯守则,将悬在头上的那把刀取下。 山信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惨白,只是跟随着艾禅。 走廊内仍然没有任何声响,只有两个凌乱的脚步声,以及一具尸体拖行在地面的声响。 一分钟不到,两人就重来到了电梯口。 艾禅刚把尸体放下,一前一后两部电梯就发出了机械运转的冰冷声响,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事出紧急,他没时间去管山信,赶紧蹲下来摸索着卢尘的口袋,低声自语道: “罪物咱们俩平分,等电梯到了咱们就一起走,互相有个照应。 这是我的、这是你的、这是我的、这是你的、我的、你的……” 卢尘的罪物储备,简直让艾禅震撼。 等整理完所有装备,他竟足足发现了七件罪物,基本都是便携式罪物。 如手表、项链、戒指、手环等等,最大的一件罪物也就是卢尘身上这件染血的外套。 也不知卢尘是怎么做到将罪物分类如此平衡的,竟能将七件罪物全部穿戴在身上,不过这也省了不少麻烦。 艾禅自顾自地将那件外套罪物穿在身上,这才关注到了六神无主的山信。 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愣在原地、没有拿起罪物的山信问道: “哥们,你…你怎么了?” 这一刻他才终于发现,山信的脸色已经惨白到了极致,双目中的光芒都快磨没了。 尤其是对方身上散发着的一股淡淡冷意,给他的感觉像是一具尸体。 艾禅有些害怕了,猛推了一把山信,低吼道: “你到底怎么了?” 山信被推了一个趔趄,身子靠在墙上,哆哆嗦嗦地抬起头,低声道: “你…你的肩上扛着一只鬼……” 艾禅被这一句话惊住了,足足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始一点一点地转头。 他已经取下右手上刚刚戴上的手环,一旦看到鬼的影子就立马使用罪物。 但当他转过头时,却发现背后只有空空荡荡的幽暗,什么都没有。 艾禅长舒一口气,胸口升起一股强烈的怒意,对着山信就要破口大骂。 “它在盯着我……它在盯着我……” 但山信却一边指着他,一边往后倒退,口中喋喋不休,神色迷离的模样俨然是心智陷入混乱。 “叮!” 电梯终于来了,给予他们的最后一次选择权到来。 前电梯里面充斥着令人安心的暖色灯光,后电梯内却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冷色闪灯。 两部电梯,似乎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路线,强行要人登上。 然而山信却已经精神崩溃,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后退,步步远离。 艾禅急的直冒汗,他想要上前去抓住对方,但却适得其反。 山信如同一个受到惊吓的动物,不管不顾地掉头就跑,急速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艾禅狠狠砸了一下墙面,他孤身一人立于两座电梯中央,左右为难。 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这个电梯又必须要上,可是应该上哪一个? 第九百四十七章 多余楼层 山信跑了,艾禅为难了。 此时的处境,已经由不得他再去思考山信究竟是怎么回事,摆在眼前的是电梯守则。 “山信走了也有好事,七件罪物都是我的,别慌,千万别慌!” 艾禅还在进行着熟练的心理建设,他看着一前一后两部风格迥异的电梯,平复着内心的激荡。 目前摆在眼前的困境就是,两部电梯显然只能选择其中一个。 按照守则的惯例,那么这很可能代表着一生一死,如何选择成了最关键的一环,足以改变命运。 他一边从地上捡起剩余罪物穿戴,一边快速在脑海中分析线索。 “当初我第一次来到七楼电梯口时,前电梯在14层,后电梯在1层,同时启动。 但我走到第三层时,两个电梯都同时开了门。 这就说明,它们是始终跟随着我的脚步,且两者也是同时抵达。” 艾禅用力地甩了甩大脑,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 在这么稀少的线索中,如何能找到自己该乘坐的哪一部电梯。 电梯开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秒钟左右。 两部电梯内的两种灯光,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比如前电梯中的暖色长灯,色调越来越暗,比之先前已经弱了一半左右。 而后电梯中的冷色闪灯,闪烁的频率越来越慢,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处于黑暗状态。 这种变化无疑是倒逼艾禅必须要尽快做出选择,只怕再过五秒钟,两部电梯的灯光就都会熄灭。 艾禅的思维越来越乱,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考验的绝不仅仅是脑力,更有心理承受能力。 他心急之下,来到最近的后电梯,借助闪动的灯光开始查看。 电梯内部并没什么特别,无非是一个“铁箱子”,不过按键上已经有一个亮着红光的“楼层”——“1”。 艾禅眼前一亮,原来后电梯是要前往1楼。 他又赶紧调转方向,冲刺到亮着暖色长灯的前电梯中查看,这里亮着红光的“楼层”为“14”。 “这就是最终线索了吗……一上一下,要我选择?” 亮灯的时间越来越少,尤其是前电梯中的灯光已经到了熄灭的边缘。 艾禅没时间再去多想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必须做出“向上”“向下”的选择。 他一咬牙,往后退了几步,就要冲进那个冷色闪灯的后电梯。 对于店员们而言,电梯就是一个铁皮棺材,越早离开越好。 而在常规任务中,一旦遭遇危机,显然向下逃生远比向上逃生要更实际。 因为选择向上,就等于自断后路。 选择向下,或许在遭遇绝境时,还能够有一丝回旋余地。 艾禅手扳在电梯门上,半个身子已经跨进了后电梯中,但在他最后一眼看向那个暖色电梯时,身子却一顿。 “不行,我得留一手保险。” 他将刚从卢尘身上扒下来的手表,在手上调转了一下指针,将时间定格在“1点55分34秒”,也即是十秒钟前。 调整好时间后,他将手表丢在了电梯外。 同时这个闪着冷色光芒的电梯,缓缓关上了坚硬的钢板门。 而在七楼的电梯口,一个模糊的虚影,直挺挺地出现在了原地,宛如一道定格的剪影。 …… 艾禅从一个大空间挤进小空间后,那种压抑到极致的窒息感霎时间袭来。 他整个身体靠在电梯一角,双手撑开按在两侧钢板,抬着头不断看着眼前缓慢跃动的楼层数。 呼吸越来越重,四肢越来越硬。 他心里清楚,这个电梯里还没有鬼,现在的不适感全都来自于心理压力。 “没事没事,我已经激活了手表罪物,将1点55分34秒的影子留在原地。 就算是我死了,也可以重新回到那一时间段复活。” 手表,功能性罪物。 效果听起来是很强大的,但却又严格的限制,使用范围只有二十米。 可先激活影子,这期间没有代价,但一旦启动,巨大代价就会袭来。 使用者将丢失一半的生命力。 一半生命力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具体可解释为:“失去一半精力、一半体力、一半思考力。” 一般来说,丢失一半生命力就和一个“没力气的莽夫”差不多了。 而若第二次使用,就需在此基础上再度减半,以此类推。 可以说,手表罪物表面看起来强悍,但使用条件之苛刻,付出代价之高昂,让其显得十分鸡肋。 不过对于一些无计可施,又不得不执行的情况下,此罪物或可保命。 现在的艾禅显然就到了这种境地。 两个选择,他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通过自行摸索得出正确答案。 没办法,只能依靠罪物来强行为自己留出一次容错。 电梯下行的很慢,或是说非常慢。 艾禅觉得已经过去了半分钟之久,电梯居然才刚刚来到第六层。 经过反复的心理暗示,他现在的大脑十分清醒和冷静,眼前的“慢”并不是时间流逝变慢,而是电梯运行的速度。 时间仍在正常的流速之内,仅仅只是电梯在龟速下降。 这种感觉就像是正在以钝刀杀人,会给身处其中者带来漫长的心理折磨,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艾禅几乎感受不到电梯正在下降,这也让他的胆子大了一些。 “宿舍第五条说过,这里没有鬼,但怎么可能没有鬼呢? 没有鬼卢尘是怎么死的,我现在要面临又会是什么……” 下行的时间很漫长,电梯轿厢内也没什么可以观察的东西,艾禅只能由看向了那排按键。 亮着红灯的“1”,还如往常般抢眼,尤其是在这个黑与白交错的光源下。 艾禅轻轻用手抚摸过每一个按键表面,从“13——1”,一个接着一个…… 而后他惊奇地发现,这栋楼没有写着“4”的楼层,而是记为“3a”。 他思考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常识问题。 许多房地产商在建楼时,都会刻意规避掉“4楼”这个名字,出于某种忌讳改为“3a楼”。 只是没想到,一所知名大学也会相信这些。 但片刻后,他突然回过神来。 “按键里怎么没有14?” 他生怕是自己眼花,又拿出手机的自带电筒照在上面,发现当真没有“14”。 难道男寝一号楼,没有14层? 艾禅没有觉得恐慌,唯有激动不已的欣喜,他觉得自己选对了。 如果当初登上的是暖色长灯的前电梯,那么他就会被载上那个并不存在的楼层,结果自然也可想而知。 他长舒一口气靠回角落,看着上方还在向下进发的楼层数,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幸好…… 不对! 艾禅的智商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水准线上,在接触到“楼层”这一提示后,他猛地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情况。 前电梯是从14层降到7层,后电梯是从1层升到7层,二者同时抵达。 乍一看,它们从数字上都隔着“7层”。 但到了实际运行,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从“14——7”,前电梯需走七个楼层,这没问题; 可从“1——7”,后电梯仅仅需要走六个楼层即可。 于是一个十分诡异的情况出现了——后电梯少走了一层楼,但却与前电梯一同抵达! 艾禅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有一个十分惊悚的想法。 一旦成真就意味着他选择登上这部电梯是一个十足的错误。 “叮!” 电梯停了,不是停在“1楼”。 墙上那长亮的数字,是一个不该出现的数字——“4”。 门开时,这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同一尊张开血盆大口,等待活人进入的巨兽。 冷光灯在一闪一闪,眼前的黑暗却无法得到照明,只有“嗖嗖”的冷风拍打着脆弱的神经。 “这部电梯没有少走一层楼,因为它途经一个并不存在的楼层——4楼!” 第九百四十八章 黑暗宿舍 身处轿厢中的艾禅,只觉得眼前的黑暗空间渗透着一种入侵性的诡异物质。 光是呼吸那里传来的空气,就会让他的肺部刺痛,喘息开始有了压迫感。 尤其是那与电梯内截然不同的陌生感,让人觉得一旦走入就是踏上一条永远无法归来的可怕之路。 艾禅害怕了,这一次就连心理建设都不管用。 电梯的冷色短灯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更是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像是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但他无论如何却不敢迈出这一步。 时间越拖越久,艾禅的脑门满是汗珠,哪怕四周的空间中泛着前所未有的阴冷。 他继承了卢尘的一身罪物,面对未知空间未必就无一战之力,可身为人的本能,却警示着他绝对不能进入。 直到,整个电梯开始了摇晃。 短灯在最后一次闪烁后彻底熄灭,电梯内外都呈现一派融为一体的黑暗。 艾禅忘记了呼吸,他扶着电梯两侧的钢板身子不断随之摇晃。 这部电梯隐隐有坠落的迹象,所有的一切都在逼他进入。 在不断施加的压力下,他最终迈出了脚步。 当鞋底踩在坚硬的地砖上时,艾禅的心脏猛地骤停,因为他感受到了一阵近在咫尺的喘息声。 他不敢转头,尽管那个喘息就在耳边。 满是黑暗,刚刚走出两步而已,他却全然感受不到背后那座摇晃的电梯存在。 仿佛一旦置身这一黑暗空间,就会迷失自己,丢掉先前的一切。 艾禅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无边无际的黑暗,他颤抖着双手拿出了一个打火机。 这就是一个便利店中一块一个的普通打火机,但也是一件罪物。 打火机,功能性罪物。 效果:点燃期间任何灵异力量无法将其扑灭,只有使用者自身可吹息。 代价:点燃期间打火机会发出人类可承受的最高温度,不会伤及皮肤,唯有灼烧痛感。 照明而已的小型罪物,代价自然也不会太高。 “噌……” 火石的摩擦是这里唯一的声响,当然如果不算那耳边的诡异喘息声。 柔和的光源亮起,艾禅终于看清了这个不存在的第四层。 没什么特别…… 这个黑暗空间,就像是一个被剥夺了光源的寻常宿舍楼层。 没有鬼、没有恐怖、更没有任何人。 打火机的代价让其几乎与掌心皮肤黏在一起,入骨的刺痛让艾禅汗流浃背。 他意识到自己目前所在位置,正是四楼的电梯口。 不过在这个黑暗空间中,面前的这部电梯已经被贴上封条,显示“已作废”。 包括四周的环境,也充斥着一种废弃与破败的感觉。 由于打火机的光亮照的不远,他看不清具体的情形,不过从脚下沾染的厚厚灰尘,以及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可以看出这一点。 空气中弥漫着灼烧的气味,同时还泛着一种腐烂的味道。 不是尸体的腐烂,更像是一栋楼,一个空间正在衰败,甚至是濒临死亡的气息。 这种感觉令身处其中的艾禅,也升起一种疲倦感,将本身的紧张压下了大半。 “呼……” 那个耳旁的喘息声再度响起,艾禅这才打了一个激灵,想起自身并未解除危机。 他想要转过头去看一眼背后到底是什么,但却不敢,生怕会因此违反什么未知守则。 但就在他纠结之时,却听到一阵来自背后的脚步声,慢慢远离、却又慢慢靠近。 就像是背后那人,先是远离他,而后又走到近前。 艾禅噤若寒蝉,死死地攥着滚烫的打火机,忘记掌心的痛苦,全身心警惕着那“人”。 而那“人”似乎并没有加害之意,反而从他背后逐渐显露身形。 它只是从艾禅的身边擦肩而过,朝着楼梯的位置走去,步履极慢,隐隐带着一丝引导之意。 这个时候,艾禅死盯着这个背影,目光中开始渗出惊恐与震撼。 因为这个背影他太熟悉了,竟然就是他自己! 而那个背影在抵达楼梯时,又一分为二,一个留在下楼梯,一个走向上楼梯。 两个与艾禅一致的背影自此停在了两个方向,似乎又给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 向上,或向下? 艾禅死死地盯着它们,站在原地根本不敢动弹,只有手上的打火机在发出“嘶嘶”的燃烧声。 一秒、两秒、三秒…… 当选择出现的第五秒钟,艾禅还是没动,但那两个背影却动了。 它们像是一对机械的木偶般,统一地转动了身子,即将从背面转为正面。 但就在这个时候,艾禅的身子猛地一僵,右腿出现了强大的束缚感。 他低头一看,却见地上掀起了一大片尘埃。 一只惨白的手掌不知何时抓在了他的小腿处,接着另一只手又出现抓住了另一条腿。 艾禅被吓破胆,发出变了音的惊恐叫声,可却似乎又惹来了更加猛烈的袭击。 四楼走廊外的宿舍门一扇又一扇地被撞开,整个四楼响起诡异而震撼的巨响。 大量凌乱的脚步声从宿舍那边袭来,同时整个天花板开始往下渗透砂石,似乎随时塌陷。 地面的灰尘席地而起,整个地板都在沸腾,无数的手掌从那里钻出,全部对准了艾禅。 打火机的光芒,随之熄灭。 艾禅在死亡前最后一秒看到的,是来自于黑暗空间中数之不尽的鬼潮撕扯。 …… “啊!!!” 男寝一号楼,七楼电梯口,那留守的虚影变得凝实,并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 艾禅刚刚死了,但曾经留下的“保险”在这一刻被启动。 放弃一半生命力换来的时间重置,给了他一次重来机会。 艾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下意识地抚摸着身体,在确定完好无损后久久无法回过神。 就在刚才,他乘坐后电梯抵达了第四层的黑暗空间,那里竟然潜藏着无数鬼潮。 短短半秒钟,就把他一个穿着罪物外衣保护的店员,撕成了碎片。 但时间并没有给他继续回味的机会,又一轮的抉择时候到了。 “叮!” 一前一后两部电梯准时而来,等待着艾禅最新的选择。 而艾禅几乎是在下意识地就摒弃了后电梯,朝着亮着暖色长灯的电梯走去。 后电梯会被载向鬼潮第四层,谁再去坐谁就是蠢货,那么选择就只剩一个。 但当艾禅即将进入前电梯时,却猛地想起一个重要信息,因此停住脚步。 “不对,好像前电梯会通往14层,这栋楼根本没有14层……” 丢失一半生命力,意味着他的智商更不够用了,竟险些将如此明显的漏洞遗忘。 艾禅默默地往后倒退,脸上写满了恐慌与无措。 两部电梯全都不能上,它们全都是死路,这还怎么选,岂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艾禅用力甩了甩脑袋,按下了通讯器,试图与骆格等人联络。 直到半晌后,通讯器内才响起了一阵杂音,骆格那边信号似乎很差,回应断断续续。 艾禅也没管那些,一股脑地将自身情况转述了一遍,并低声喊道: “骆先生,快给我点提示,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开……走……”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信号实在太差,骆格的回应只能听到几个字。 甚至就连这句话还没等说完,那里就彻底没了声音。 艾禅已经急的原地转圈,他死死地盯着前后两部电梯,那正在熄灭边缘的灯光。 “我走?不能走啊……我已经违规了…… 怎么办……怎么办……” 十秒钟的时间,本来就不长,尤其是在这种时刻。 在艾禅迟迟做不出选择时,两部电梯的两种灯光全部熄灭,陷入了诡异的黑暗。 而他在看到这一幕时,忽然觉得这种黑暗是如此让他熟悉,熟悉到了铭刻在生命之中。 他把抓着通讯器的手从耳边拿下,面如死灰地看着电梯内的一片漆黑。 “我懂了……电梯守则就是当它们来时,绝对不要去乘坐……” 黑暗空间顺着无光电梯逆袭而上,将艾禅这个违规之人,第二次撕成了碎片。 而这一次,他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第九百四十九章 迷惑守则 一场不断扩散的白雾,让这栋表面上平静的宿舍楼,愈发诡异起来。 行走在白雾最前端的领头人,带领的不仅仅是那三个前行中的店员,更像是主导白雾蔓延方向的指南针。 领头人的步伐不那么匆忙,甚至带着些许谨小慎微,这导致时间过的很快,但白雾的扩散却极慢。 与领头人间隔半米,身处白雾中部的三名店员也在悄然间心境有了起伏。 陈旭本身话就不少,这段时间尽可能地压抑着,如今却再也忍不住开口劝慰道: “骆先生,咱们已经来到第九层,从现在看还远远没有停止迹象。 我们此番外出就是在挑战宿舍守则的第一条,一旦被查寝人员发现,咱们并无宿舍门保障,会立即判定违规。” 之所以会选择跟随白雾前行,是因为店员们希望借此掌握一些离开宿舍的方法,并在途中拿到剩余那条未知守则。 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行动,却完全没有头绪可言。 白雾的扩散是一路向上,领头人似人似鬼,也只是默默往上走,显然不是奔着离开宿舍去的。 骆格自然也能看出这一点,只是他在迟疑和犹豫。 一方面,既然已经进入白雾,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后悔可言,只能跟随; 另一方面,他至今也没弄懂“李成”的行动路线。 简而言之,从进入白雾的这半小时里,身为领头人的李成,行动轨迹十分诡异和无序。 从第三层向上走到第九层,这六层的路途中,它除了以白雾侵染每一层的空间外,并无实际性动作。 而按照笔记所言,这个李成本该是重走一遍当初的“逃生路线”。 难道,现在这种无序、混乱、迷茫的前行之旅,就是它的逃生路线? 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在迟迟弄不清这一点的前提下,骆格不敢做出任何决定和判断,只能埋头跟随。 陈旭、平文斌之间的急躁心理,他可以理解。 毕竟他们处于违规的边缘,却始终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目标,这很难支撑他们继续前行的决心。 骆格深吸了一口气,隔着白雾观察着第九层两侧的数个宿舍门,低声说道: “查寝人里有薛店长内应,他给出了三点钟的期限,咱们还剩一个小时。 毕竟都走了半小时暂时无事发生,我们就再跟它半小时。 两点半,无论是否有情报入账,咱们都回到各自宿舍,安静地等待天明。” 这个回答,显然不太令人满意。 平文斌从队尾来到他的身边,攥着拳头悄声道: “这半小时无事,不代表后面也无事。 艾禅那边已经失败了,他不回话大概率已死,山信更是杳无音讯。 咱们这么毫无目的的一层一层闲逛,迟早也会出现意外的。” 陈旭没吭声,但他阴郁的表情显然也正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骆格十分耐心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抬手指向了前方慢行的李成,解释道: “你们仔细看过它的一举一动吗?” 二人的目光顺着手指方向望去,眼神中带着一份疑惑,他们的确没有仔细观察过李成。 毕竟李成在这栋楼里似乎是一个极为特别的存在。 它不像是鬼,但也绝对不算人,反而更像是一个来自过去的“活线索”,一条可以行动的“线索”。 线索拟人化,这当属首见。 骆格没有给他们回答的机会,紧接着说道: “我看过它的行动路线,表面无序但实际上却具备极为精密的部署。 它身为领头人,不止是领着我们,还有白雾的扩散。 我仔细研究过它的行动轨迹,发现每一步都在让白雾尽可能地囊括每一个角落。 只有当白雾彻底覆盖当前区域后,它才会涉足此区域。 这说明,白雾才是它脚下的道路,并且它试图让自己的路对整栋楼全覆盖。” 陈旭二人一直纠结的“头绪问题”,自此就有了答案。 李成并非迷失地乱行,相反它在尽全力让白雾扩张。 平文斌有些忌讳地看了前往一眼,又对着四周的走廊环视一圈后,低声道: “你是说,等它将整栋楼进行白雾覆盖,就会开启下一步行动。 而这个行动,才是我们情报的来源。” 骆格重重地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他认为坚持下去的理由。 不过陈旭却皱起了眉头,他从这个目标中隐约感受到了一种不祥的预兆。 李成,是一个人名,但它就是一条线索罢了,只不过以“人”的形态出现。 一条线索,拥有如此主观、主动的权力,甚至带着自身目的。 这很匪夷所思,且与他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原以为,李成的行动仅仅只是起到一个“地图般”的作用。 它除了引路外,并不插手宿舍楼的事,更不会对整体局面有所改变。 但现在来看,它绝不不仅仅是一条线索那么简单,相反它很可能会因此改变一些事情。 陈旭不禁再度回想起了当初的这一决策。 留在宿舍,走进白雾,这两种截然相反的选择,是否会让这次任务的局势彻底改变? 骆格见二人皆沉默下来,话锋一转又说道: “而且艾禅那边也不算失败。 他虽然死了,却给我们提供了一条重大情报。” 平文斌苦笑着点了点头,对此倒是表示认可: “没错,他用命给我们换来宿舍守则中的第六条:不能登上午夜电梯。” “不仅如此,思考问题不能只看表面。” 骆格抬手将其打断,转过头凝重地说道: “思考一下,为什么艾禅会死,究其根源是因为他被常规任务形式迷住了双眼。 当超自然电梯主动找上门时,他与山信下意识地就认为自己违反了规则。 于是得出了一个不正确的结论:电梯来了,你必须要坐上去。 但最终的结局就是,这两部电梯坐哪个都要死,以此逆推出了守则第六条。 从这个经历来看,宿舍、乃至整个天南戏剧学院,会出现明面守则、潜在守则外的第三种——‘迷惑性守则’。 迷惑性守则,即为表面看去与潜在守则特征相似,尤为表现在诡异感和危机感。 但它与前两种守则最大的区别:迷惑性守则全部都是死路,执行了就要死。 它们会逼着店员去执行,去试探,从而杀人。 就例如艾禅的前后两部电梯,怎么选都是死。” 艾禅之死,的确意义重大,他引出了天南戏剧学院的第三种概念。 同时,这也是一个强烈的危机讯号。 因为迷惑性守则与潜在性守则,它们太像了,甚至无法分辨,而一旦上当,就必死无疑。 第九百五十章 白雾行动 “如果当真存在迷惑性守则……” 陈旭的脸在愈发浓郁的雾气里显得模糊,让人读不出他是怎样表情下说出这句话。 “我们怎么能确定,李成这条线索的出现,不是一种迷惑呢?” 鸦雀无声,唯有白雾那细微的扩散声。 所有人的脚步停住,包括前方带路的李成,似乎微妙的气氛随着这句话的脱口,陷入了诡异状态。 骆格无声地转过头,镜片上划过一道银光,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盯着陈旭。 平文斌忘却了呼吸,脸色苍白地品读着这句话,慢慢地手掌开始颤抖。 “一本笔记引出两种艰难抉择,这对应了危机感; 进入白雾摸不出前行路线,这对应了诡异感。 这一切与艾禅经历的电梯守则,太像了……” 如果他们进入白雾重新线索之路,本就是一场深藏的迷惑性守则,那么…… “不会!” 骆格眯着双眼,隐藏眼神中的深层情绪,冷声给出两个字答案。 “如果我们不踏入白雾行动,就意味着男寝线索出现断裂。 这一步之所以必走,源自于任务进程的逼迫,而非行动本身的威胁。 一点差别,已是天差地别。” 骆格是提出“迷惑性守则”之人,他对此自然也早有过详备的思考和验证。 所以当面对陈旭提出这一问题时,他给出的答案干脆利落,不由反驳。 这个答案,没有全部被陈、平二人认可,但也的确打消了部分疑惑。 只不过陈旭忌讳地看了一眼骆格,他总觉得对方的话还没说完。 之所以断定白雾行动并非迷惑性守则,应该还有另一种解释,但他暂时还没想通。 随着几人的交谈,另一边的李成已经恢复了扩散路径。 第九层已经探查结束,此刻朝着第十层进发。 这段时间,就一如往常般宁静与诡异,只有低沉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之中。 三人加一个“线索人物”纷纷放弃了交谈,全身心沉浸在脚下的道路。 同时几人也开始把注意力从观察李成转变到了留心每一间路过的宿舍之中。 既然无法通过白雾行动走出男寝,扩大活动范围,那么不如趁此机会彻底搜查整个男寝一号楼。 而这一思想的转变,也的确让几人得到了先前并未察觉的情报。 首先,三人发觉整栋宿舍楼,共有二百多间宿舍,按理说一寝4人为配置,也最少有800人。 且不说这个数量是否合理,重要是实地考察后。 从3楼到11楼,这8个楼层中大部分宿舍处于空闲状态。 基本上每个两三个宿舍,才会出现一个有人的宿舍,且这个宿舍也未必满员。 一层楼,平均下来大概只有十人左右的学生数。 其次,人数少并不代表学生少。 三人惊疑地发现,在众多宿舍中每一个床铺都存放大量生活用品。 也就是说,虽然学生少了,但行李没少,东西也没少。 仅仅只是人,没了。 最后,也是最令人生疑的一点。 那些为数不多的学生们,无一例外都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在深夜两点多钟,这本身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奈何总数太多,就算每层仅有十人上下,可这么多楼层也近百人。 可近百名学生,竟然全都沉浸在梦乡之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一个翻身的动作都没有。 “他们像是死人……” 平文斌越看越心寒,他只觉得这一切太诡异了,完全以常理无法解释。 整栋大楼的其他活人,全部沉沉入睡,唯有他们三个人还在走廊行走,这种情况反而让他升起了种种不安。 骆格犹豫了一下,反驳道: “不是死了,我觉得更像是在伪装,他们装成一幅安然入睡的模样。” 宿舍守则第一条:宿舍每日零点准时熄灯,请在熄灯后确保自己在所属床位上,并立刻入睡。 这些学生们的举动,的确对应了第一条守则,并严格遵守。 但总会有不安分者,比如眼前的这个李成。 既然会有第一个李成,就必然会有第二个,不可能全部如此遵守。 骆格当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给出了一个更准确的答案: “那么我想,也许就是因为不安分的人,全都消失了,所以剩余学生就算装,也要装下去。”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大部分床位都有生活迹象,但床位的主人却失踪了。 由此,一个疑问又诞生了。 如果宿舍门可以抵挡查寝人员的搜查,为什么还会造成如此状况呢? 骆格猛地脚步一顿,转过头对着二人说道: “不对。 一个晚上会经历两次查寝,但宿舍门的保护并不牢靠。 很有可能第二次查寝时若出现违规行为,就会被无视房门,进行惩戒!” 薛听海,确实是宿管员之一。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完全弄清了查寝的规则,存在纰漏是难免之事,因为他本人也仅仅经历过首轮查寝。 骆格的一句话,令原本平静的局势瞬间打破。 因为无论是陈旭,还是平文斌,他们根本都确定自身床位究竟在哪。 二人脸色大变,这件事细细一想就可以推断出来,因此均未表现出质疑。 “距三点钟还剩40分钟,你们快走!” 陈旭拉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平文斌,顺着白雾后侧倒退,一边走一边问道: “那你怎么办?” 骆格放下腕上的手表,不紧不慢地还在跟随白雾前行,低声道: “我的床位已经确定,你们快去找各自位置,我继续跟随白雾。” “你多保重!” 如今白雾已经扩散到第十二层,即将朝着最后的十三层进发。 其实陈旭很想看一看,当白雾扩张到极限后,整栋楼都成为白雾的属地时,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但现实已经由不得他继续跟随,只能作罢。 都走了。 静悄悄的走廊里,这一次仅剩下骆格一人的脚步声,还有那如同幽灵般的李成。 他望着进行最后一次蔓延的白雾,原本平和的内心也产生了一缕波动。 白雾行动的第一步即将达成,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究竟是否如他所料,会开启崭新的第二步? 这一切,即将有了答案。 第九百五十一章 季姓院长 按照先前猜测,白雾行动总共分四步进行。 第一步,跟随李成这个线索人物,铺开白雾笼罩男寝一号楼; 第二步,等待李成在达成目的后,执行逃生路线; 第三步,在这条逃生路线中,找寻李成失败原因,从而拿到最后一条未知的宿舍守则; 第四步,男生宿舍守则全部掌握,进而探查出正确的离开路径。 这就是骆格在心中早早规划好的白雾行动框架。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尽管中间有一些波折和插曲,但总体来讲这个行动是稳步推进的。 现在陈旭、平文斌已经撤出行动,艾禅死亡,山信失踪。 白雾行动的执行者,仅剩骆格一人。 十三层,这个男生宿舍一号楼的最高层,没什么特别。 这里的结构与下方楼层没有差别,仍然是20间宿舍镶嵌在长廊两端。 但让骆格心生警惕的是,这第十三层中所有宿舍内,空无一人。 就算是目前人数最少的第七层,也还剩下两个学生,可这里却是完全的空白。 不仅如此,骆格还发现了一个极难察觉的微小细节。 好像,十三层的面积要比其他楼层都要大上一点…… 仅仅只有一点点。 人眼辨认和亲自丈量,这么小的误差是感受不到的,骆格却另辟蹊径。 他通过白雾扩散的速度,乃至李成的脚步,发觉出了这一点点的差别。 除初始地第三层外,其余楼层白雾的扩散速度约在13分30秒左右,误差不超过五秒。 这是一个极为严苛的扩散时长,也象征了李成这个线索人物独有的“主观目的”。 但这个第十三层,白雾完全笼罩的时间却达到14分01秒,足足多出了31秒钟。 五秒的误差可以解释,但长达半分钟的多余时间是为什么? 骆格的观察力在第四分店首屈一指,他可以担保不是白雾的扩散速度变慢,而是总用时的增加。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 十三层的实际面积,要比所有楼层都庞大,但肉眼看不到。 骆格隔着越来越浓的白雾,已经有些看不清楚走廊,为此只得前往雾气边缘位置,近距离贴近墙面观察。 他用手掌不断丈量着墙壁长度,每一扇宿舍门的间距。 这一过程缓慢而漫长,而李成却也一直就在白雾的前段停止不动,像是在等待他的搜查。 “没有,没有,没有异常……” 骆格自信以他的能力如此基础的推理计算工作不会出错,但很明显当他将十三层逛一圈后,仍未找到多余的空间。 而最终他转回头时,却诡异地发现李成竟已停在原地等待他许久。 那张干瘦的面容被白色雾气包裹其中,漆黑的双眼中没有情绪流淌,只剩麻木和空洞。 李成自从接触后,就始终像是一个呆滞的木偶,只顾着赶路,从未表现出拟人化的行为。 尽管散开白雾这一举动,带着一份主观性,却也更像是程序化的行为。 这突如其来的注视,让骆格一瞬间有些毛骨悚然感。 他不清楚这种变化源于何处,但李成却还是死死地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骆格慢慢地将手放在腰间皮带上,与李成就这样在白雾之中对峙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却无事发生。 “难道它是在等我开启第二步?” 为了验证这一猜想,骆格往左侧挪了半步,惊奇地发现李成的目光也随之转移,确保一直落在他身上。 果然如此。 白雾行动的第二步,需要由店员开启。 意识到这一点,骆格心头的不安感也就消失了,他彻底断定李成的出现就是一个固有程序。 就如同游戏中一个开启副本的npc,看似由它引路,但实际还需玩家推动剧情。 想到这里,骆格就不再纠结于这一点,开始放弃捉摸不透的十三层,往楼下走去。 而李成的定位开始互换,进而跟随他的脚步往下进发。 果然,第二步开启后行动的主导权交由店员。 骆格刚刚返回电梯口,就听到一阵机器转动的轰鸣声,前后两部电梯开始自动运作。 他的眉头一皱,暗叫一声倒霉。 这个电梯守则杀死艾禅后,又卷土重来。 幸好艾禅在临死前将情报透露了出来,否则不知这两部电梯还会杀死多少人。 他没有理会,只能继续往下走。 “李成的目标是逃出天南戏剧学院,离开男生宿舍自然是首当其冲。” 一楼,才是第二步开启的关键。 心中有了主意,骆格速度提升几倍,在楼梯上也不管是否会发出声响,尽快下楼。 因为现在已经来到了2点28分,距离约定的2点半开始逼近。 一楼,并无宿舍。 这里基本都是一些宿舍工作人员的杂物间,还有办公场所,但深夜已然全部离去。 同时在宿舍楼门旁,他看到了宿舍公告板,上面正写着那五条明面守则。 骆格会心地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了楼门后那厚厚的帘子上,将其掀开。 风雪交加的夜晚,男生宿舍一号楼外的场景,与寒气一齐袭来。 却让准备开门者,心中激动无比。 因为他看到随着自身的靠近,李成所操纵的白雾也开始了向外渗透。 虽然李成本人的位置并未改变,仍处于雾气的末端,可一丝丝实质化的白色气体,却顺着门缝向外流淌。 已经飘着鹅毛大雪的户外本就视野较差,如今白雾渗入后,显得外部场景一片虚化,仿若幻象。 骆格咽了下口水,他的进展神速,没想到白雾行动第二步会如此轻易达成。 他有些操之过急地把帘子翻开,正要推开这扇封闭的大门,闯入新一片区域时。 在外界的风雪中,缓缓出现了一个穿着厚重大衣的黑影。 那黑影从雪中走来,又停在雪中,隔着透明的玻璃门,遥遥相望。 同一时间,耳蜗中的通讯器响起了电流,一个熟悉的声音与风声一同传来: “关门,退回去,这不是你正确的离开方式。” 骆格对这个声音很熟悉,可由于杂音太多没能认出这人的身份,只知道他就是外面与自己相望的人。 “你是谁?” “朱小凝,目前在天南戏剧学院的门卫室工作。” 又是一个特殊身份! 骆格知道朱小凝的出现绝非巧合,一定是提前获取了他们拿不到的情报。 尤其是对方此刻的装束,显然是可以在深夜学院中肆意寻走的身份。 “你怎么可以确定?” 朱小凝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想来是已经有了疲倦,给出了一个噩耗: “白雾,店员,同样的场景已经发生了两次。 第一次是半小时前,女寝一号楼的孟倩,随着白雾从正门而出,她死了; 第二次是五分钟前,你隔壁的男寝二号楼,鲁池以同样的方式,倒在门前; 这不是学生身份离开宿舍的方式,违者必死。” 骆格心中震撼不已,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却不断后退,只差一秒钟。 如果不是朱小凝的及时出现,他就要步那二人后尘。 “如果这不是正确方式,那为何李成要随我前来……” 瑟瑟寒风中雪花打在脸上,朱小凝的脸部泛起红肿,他紧了紧头上的棉帽,沉声说道: “回去吧,等待天明上课,今夜行动停止。” 看着骆格在门前迟疑许久,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消失在视野中。 朱小凝隔着帽耳按住了通讯器,切换至第一频道,望着愈发阴沉的天空,低声说道: “除余郭、莫兰二人外,所有店员位置我已确定。 此时天南戏剧学院已经清空,你可以前往图书馆与宋依彤会面了。 季校长……” 第九百五十二章 强大身份 “高平,天南戏剧学院创意学院院长,博士,教授……” “贝菁,教授、硕导,现任舞台美术系副主任……” “顾正青,天南戏剧学院电影学院副院长,教授,研究生导师,艺术学博士……” 橘黄色的台灯下,一叠叠档案在桌上堆成了小山,阴影投到背后的书柜上。 一个埋头翻阅的人影,快被它们完全吞没。 香烟的气味在徐徐上升,碰撞到冰冷而坚硬的玻璃窗上进行回弹,最终从棚顶的通风口流散。 季礼将最后一本档案合上,靠在舒适的办公椅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余郭竟成了电影学院的一名助教,还有莫兰也是。 他们是唯二的教师身份,想来会在白天与其他人见面……” 漫漫长夜,二十名店员已出现四名死者,一名失联者,进入任务刚刚三小时,却已折损四分之一。 这个死亡率,在预料之中。 季礼转动着座椅,将身体面朝着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界白茫茫的天地,深吸一口烟。 咚咚咚。 没从忙碌中抽离太久,办公室的房门就被敲响。 季礼把香烟掐灭,用细绳将松散的长发打了个结,缓了缓神朗声道: “进来。” 挽着发髻的女人拿了一个档案袋,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走进房间。 女人相貌与打扮都透着一股知性的气质,尤其是她将档案放置在桌上时,音容举止的礼节有度。 “季院长,您要的最后一份档案就在这里,请问还有其他需要吗?” 季礼抬头对上了女人明亮的眼睛,刻意停顿几秒钟后道谢: “不必了,王主任你可以下班了。” 称为“王主任”的女人,微微颔首称是,就要踩着高跟鞋朝门外走去。 这个时候,季礼靠在椅子上,突然开口问了一个神秘的话题: “王主任怎么回家?” 女人闻言停住,慢慢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在幽暗灯光下看起来有些僵硬,语气却仍然恭敬。 “去负一层的车库,不可徒步离开学院,这是您定下的校规。 除了您上面的正院长,您的话就是规则。” 橘黄色的台灯,在这个时候闪了几下,突如其来的熄灭,整个办公室陷入黑暗。 王主任,却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去,没有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季礼拿出打火机又点燃一根香烟,慢慢拿起了桌旁的手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从办公桌经过时,他顺手拿起了刚刚那最后一份档案袋,走向门口。 房门反锁,门旁正贴着一块方形塑料牌,上面依稀写着:“副院长办公室”。 …… 深夜的天南戏剧学院,空无一人。 刚刚下班的那位王主任,说是离去,却并没有车辆在雪地里驶出。 只有身着黑色大衣,拄着手杖的季礼,拎着一个档案袋,慢悠悠地行走在飘满飞雪的夜里。 天南戏剧学院很大,非常大。 单单是建筑物就有十多栋,若不是熟悉此处环境,只怕夜晚行走会迷失方向。 但对于季礼而言,他此番要前往的位置,却很是好找。 从职工办公楼区域走出后,整个校园内仅剩一个亮灯的楼宇,那就是他的目的地——图书馆。 季礼吐出一口混着白雾的烟,踩着嘎吱作响的雪地,内心开始整合情报。 “二十名店员,可分成几个特别团体。 学生部分:女学生有5位(死亡一人),其余均在女寝;男学生有8位(死亡或失联4位)。 教师身份:余郭、莫兰; 工作人员:男寝一号,管理员薛听海、男寝三号,管理员常来、门卫室朱小凝; 最后两位,身份最是特别,想来也最为关键。 图书馆管理员:宋依彤; 还有我…… 天南戏剧学院副院长,季礼。” 从目前的形式来看,学生部分店员占比最高,伤亡率也是最高,且在大部分行动均局限于夜间。 校园职工、工作人员四人,各分管特殊区域。 如薛听海、常来,专管宿舍;宋依彤,专管图书馆; 身为门卫的朱小凝很特别,他的活动似乎不受任何限制,可在白天、黑夜游荡校园。 朱小凝,也是唯一一个与季礼情况类似,可实行无限制对接之人。 因为季礼的身份,实在太强大了。 他是天南戏剧学院的副院长,一人之下的地位,让其凌驾所有店员,甚至是所有鬼物之上。 本来这身份带来的实际好处并不多,无非是没人可管,且可发号施令。 但最重要的一条是,整个学院的守则,竟均是出自他手。 当然,就算如此身份,季礼也必须遵守所有的守则。 因为这个守则,是在他进入任务前就已经成型的。 “身份合理化”,是任务注释中的第二条。 季礼原以为这条注释是将店员们突然“插入”到学院之中。 但副院长的身份一出现,他就意识到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更准确来说,身份合理化,是把学院中已有的身份,加持到店员身上。 以副院长为例。 这一职位,或是说这个人,在任务开始前就已存在,且校园守则都由“他”制定成型。 但在任务执行阶段,这个人就消失了,“他”的身份由季礼接替。 所以,季礼一个很可能都没有上过大学,更不懂艺术的人,在如此“年轻”的身份下,成为副院长。 他成为了名义上的“校园守则制定者”,但具体的守则却还要进一步探索。 只不过,副院长的身份让这一点变得易如反掌。 现在被他左手所攥着这档案袋里,就装着天南戏剧学院所有守则——明面守则。 至于其他潜在守则,仍需要进一步寻找。 季礼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隐患。 “一人之下”的身份,让他拿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大部分守则,让他无视任何地点、时间自由行动。 但同样的,这么一个“强大的身份”,怎么偏偏送到了他的头上。 在后续任务中,又会面临怎样的处境,均属未知。 因为右腿的不便,且时间上的充足,季礼在这条路上行走的不快。 一根烟的时间已经结束,他还有一大段路程要前行,这也给了他持续思考的时间。 黑夜,是一个凶险最多的时间。 因为学生身份、教师身份、管理员身份的绝大部分店员,都被死死困在所属区域。 白天,是一个行动最多,也是情报汇聚的时间段。 天亮后,所有身份都需在教学楼内集合,这才是任务真正开始的时间。 至于,为何季礼舍弃所有人,第一个去找图书馆的宋依彤。 那是因为,校园特定区域,如宿舍、办公楼、食堂、教学楼等地点,明面守则最后一条均为——“无鬼”。 唯有图书馆格格不入,它守则第一条就是: “图书馆内有鬼。” 第九百五十三章 红色毛衣 图书馆,是造型为“一本翻开的书籍”的艺术建筑。 从外部来看,这座图书馆就已经十分壮观和巨大,楼层虽仅有三层,但延伸的很宽。 第一层位于“书籍”的最底,所以面积也最小,再往上每层面积依次递增。 而此时深处后半夜时分,图书馆的第二、第三均已关灯,唯有第一层还零星的释放着点点灯光。 季礼驻足于图书馆的正门,依稀可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捧着什么,穿行在林立的书架之间。 遥远的位置,模糊的环境,他看不清那个女人,但他知晓对方的身份。 第九分店,实力与副店长相当的年轻姑娘,宋依彤。 推开图书馆的侧方小门,门框边的一串风铃就开始疯狂的摇曳,发出阵阵脆生生的提示音。 直到玻璃门重回原位,风雪带来的寒气已经让风铃蒙上了一层白霜。 踩着软绵绵的地毯,季礼将吹散的发丝甩在身后,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望向了一楼书架的深处。 风铃的提示音没有消失,只是减弱。 伴随着清脆悦耳的背景音,那个穿着红色羊毛衫,翻出白衬衫衣领的女子,就捧着一本线装书缓缓走来。 季礼拄着手杖,就这样站在门口,眼神牢牢锁在那个身影。 宋依彤,是一个比较美丽的女子。 或许她的相貌称不上惊艳人心,但五官柔和,书香气质,十分容易获得人的亲近和好感。 齐肩的黑色短发,右侧的头发挽在耳后,一点浅浅黑痣点缀在下颚,增添一份温婉感。 “季院长你好。” 浅浅的声音响起,她已经站到了季礼的前方,把那本书抱在胸前,微微低头,像是一个并未毕业的女学生。 季礼一直在看她,从对方走来时就一直在看着。 尤其是那右耳上的流苏式耳坠,一闪一闪,像是和外面的雪花一样晶莹。 这种毫不避讳的目光让依彤有些不安,于是她的头又低下几分。 “你很怕我。” 季礼没去看她的脸,只是盯着那个流苏耳坠,看着它在眼底一闪一闪。 依彤没有回应。 “我们之前见过,对吧。” 依彤更不敢说话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很害怕季礼,尤其是那双异瞳。 季礼就这样站在门口,足足盯着依彤近一分钟,慢慢地才将视线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图书馆少了点什么。 这种感觉随着进入的时间越长就越强烈,几乎到了无法忽视的状态。 他环视了一圈一楼,可由于书架林立,视野根本放不开,于是对依彤说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季院长,那就与我说说你的情况吧。” 季礼拄着手杖,先顺着右手边的这一排书架,走了进去。 没有视线上的压力,依彤在身后长舒了一口气,轻声地说道: “我已经进入天南戏剧学院近十天的时间,当初是因为我的血液罪物探查此地。 你与克莱德曾‘合作’过,应该知晓我们顾店长的一些事……” 季礼站在比他还要高出半米的书架,目光随意地在丛书上划过,轻描淡写地说道: “图书馆、食堂、女寝一到三、男寝一到四、职工办公楼e-2。” 再次听到这几个地面,依彤仍有一种惊心之感,她赶紧点头说道: “没错,天南戏剧学院经过暗查我并未找到任何异常。 但当我的血进入图书馆后,就立马被蒸发掉,像是有一个碾压般的力量逆流而上。 不仅那滴血被吞掉,那力量反而把我这个使用者,强行拉到了图书馆之内。” “所以你就做了十天的图书管理员?” 季礼一边说着,一边发现了某种规律。 这第一层中,共有十三个竖形书架,而丛书名称的首字母基本处于“a——k”。 从这一情况来看,图书馆的书籍应该是按照英文字母的顺序摆放:a——z。 但作为面积最小的第一层,它竟囊括了近半数的图书,这有些反常。 同时,依彤也回答了刚才的提问: “前五天,我用以熟悉图书馆的守则,并尽力进行了规避,一直无事发生。 后五天,我决定联系之前搁置的血液,试图用它们去探查另外六处存疑地点。” 依彤不是一个爱冒险的人,她用了一半时间来保障自身安全,同时在此基础上也进行了情报探索。 “结局失败了?” 季礼拄着手杖停在原地,将目光对准了旁边书架上的一本躺下来的书。 书名叫做:《悲剧的反面叫喜剧》。 这本书本身当然没什么,但季礼在它的侧面发现了一抹暗红,像是血又不像。 他觉察出了异常,但并没有拿起它的想法,只是装作漫不经心的走过。 依彤紧跟着对方的步伐,继续讲述起自己的经历: “算是失败了,当初进入校园的四滴血,第一滴被图书馆吞掉。 第二滴、第三滴分别在男寝、女寝也消失了。 只剩第四滴血我及时止损留了下来,不敢妄动。 不过这一暗查行动也并非一无所获,男寝、女寝那两滴血在消失前,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景象。” 季礼慢步走在前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依彤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接下来要说的话需要鼓起一些勇气。 “我的视野与五感与血液共通,在血液被吞之前。 我看到了一个世界的反面。” “反面?” 季礼不禁想起刚刚才看到的那本书名,停住脚步转过头重复了最后两个字。 依彤重重点了点头,这次她迎上目光,解释道: “我看到了另一个天南戏剧学院,包括在一片混沌的雾气里。 那里给我的感觉错乱而复杂,神秘又危险。 仿佛钻进雾气中,我能够找到无数尸骸,无尽鬼潮,又可能是钻出迷雾的道路。” 依彤真的很重要。 她前后两次的暗查行动,都带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 第一次行动,她提出了“校园两面性”——一面有鬼,一面无鬼。 第二次行动,她又提出了更具推进性的情报——或许逃离天南戏剧学院,就要利用两面性的猜想。 但这个消息却并未令季礼的表情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被书架丛林所挡的光线,暧昧而幽暗,依彤身上那单薄而扎眼的红色羊毛衫,就显得更加鲜艳。 鲜艳得就如同季礼瞳孔下方那一点诡异的异红。 四目对视长达半分钟,男人冷笑一声,轻描淡写地问道: “你直视我这么久,为什么还不死?” 第九百五十四章 生者无门 红色羊毛衫胸口处,翘起的一根鲜红线头,在人的瞳孔里慢慢放大。 它像是成为一个存有生命且在缓慢蠕动的虫子,无头无尾,凝聚生长,直至蔓延到视线的最边缘。 紧接着,那件羊毛衫就开始了分裂。 无数根红色的长虫,密密麻麻,疯狂生长,抢占着活人的全部视野。 它们从书架、书籍、书本贯穿,一根根钻进天花板的墙壁缝隙。 一张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红色的巨型红网,如同人的瞳丝一般密集而细长。 在这张红网的覆盖下,图书馆的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像是从鲜活走向腐烂,自生机步入衰败。 一本本书籍,自动翻开,在耳旁环绕着“唰唰唰”的噪音。 无数的纸片,在天空中飞舞与盘旋,一如外界那在风中的雪花,只是在红网的映衬下成了红色。 季礼随意地抬手接住其中一片,上面写着一个“生”字。 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共八张单字纸片,在视野中排成一列: “生者无门,死者有路” 呜呜…呜呜…… 八张单字纸片转眼即碎,耳旁又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哭声,自楼上传来。 “图书馆,是有鬼的……” 宋依彤微低着头,眼睛却向上看着,加之白面红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七分像鬼、三分似人。 而此刻她身上的羊毛衫,仅有一缕毛线捆身。 红网编织的空中,仿若降下了一层浓郁的红雾,场中的二人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态平静对视。 季礼冷冷地望着宋依彤,开启了掌心那拿了一路却始终未动的档案袋。 而这里面的五张a4纸,也成为图书馆中仅存的完整字文。 红色的碎纸仍在天空纷飞,不断干扰活人的视线。 季礼看着宋依彤,从五张纸上抽出了第二张,挡在眼前,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 “图书馆守则: 1.图书馆有鬼,图书馆有鬼,图书馆有鬼; (若有人告知你图书馆没有鬼,请千万小心此人,并将ta的名字及时上报辅导员.)” 2.图书馆开放时间为:8.30——11.30、13.30——17.30,请在规定时间段进入图书馆阅览; (非必要情况请不要在深夜进入图书馆,若非进不可,也决不能在图书馆过夜.) 3.可以与图书管理员进行常规交谈,但不要让ta知道你看了什么书,否则会引起对方注意,尤其是红色的书。 4.若你已引起图书管理员注意,那么一定不要与其共处,找到第三方用以转移图书管理员的注意力; 5.若你已看到世界成为红色,则以上守则全部作废,你死定了;” 随着图书馆规则的公开,宋依彤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冷意,一根头发从鬓边滑落。 先前面对季礼时的惧怕,像是一个伪装,此刻卸下后仅剩凶残的内核。 通过图书馆的五条守则,季礼此刻似乎已经陷入了绝境之中。 他抬起头凝望着天花板那虚无的红网,以及这个红雪飘落的世界,低声说道: “我已达成第五条例,世界成为红色,你怎么还不杀我?” 宋依彤的表情略有僵硬,她死死地盯着季礼,朝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走出,她脸上的皮肤就开始脱落,里面是一片猩红色的表皮,隐有某种流体划过。 季礼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继续说道: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座图书馆有问题,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但仅仅是一进门,我看到的场景不过馆内的十分之一,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所以我一直在寻找。” 宋依彤脸上的皮肤越掉越多,当她与季礼只隔五步时,所有头发、皮肤均已掉光。 一个血管长在干瘪的表皮上,血液在不断滚动的枯萎人头狰狞亮相。 那枚流苏式耳坠却是不染尘埃,轻轻地从耳边滑落,落在了一片碎纸上。 “后来你出现了,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你对我的惧怕,心虚这很好理解,因为在穆念梅任务尾声,你乔装后与我碰面。 但我却在你身上嗅到了一种味道,正是这种味道让我找到了那个少了的东西。” 季礼将两只手都放在手杖的握把上,面无表情地讲述着。 宋依彤面部的皮肤出现了褶皱,那些流动的血管开始膨胀,太阳穴表皮鼓了起来。 好像就在这张猩红的表皮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想要破皮而出。 同时,她细长的手指伸向季礼的脸庞,捏住一根长长的发丝,身上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味道。 两者此刻挨得极近,像是都要贴在一起。 季礼吐气如冰,在宋依彤的耳旁轻声说道: “图书馆里太冷了,像是少了暖气,但你的出现让我确认这里不是少了一件东西,而是多了一只鬼。 所以这里的空气里弥漫着腐烂与阴冷气味,即便开着暖风也无法驱散。 那只鬼就是你。” 言罢,季礼将捆在宋依彤腰肢上的那根仅存红色线头,一把扯断。 当这根红线被扯下后,压在头顶的猩红光芒全部消散,空中狂舞的碎纸也纷纷落地。 方才还璀璨如太阳的红网,在人的视野里离去的干干净净,像是从未来过一样。 而宋依彤那狰狞的表皮内,突然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臂。 它就像是一只被困在茧中的蝴蝶,拼命张开双翅撕破命运的桎梏,以此脱胎。 季礼看它太费力,于是抓住那只手用力向外一提。 一个身形瘦弱,狼狈不堪的女子就从这幅皮囊之中钻了出来,摔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季礼冷冷地看着这个女人,从她的身上迈过,来到了一个书架旁,拿起那本刚刚留意过的书,丢到了地上。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悲剧的反面是喜剧》。 而此刻它在风中被吹开,露出了其中的红色一页。 那上面是一个用血液画成的图案——困在茧中的流苏耳坠。 这血液的颜色并非正常红色,而是偏暗黑色,显然有一份异变蕴含其中。 从宋依彤皮囊中钻出来的还是宋依彤,她就是那个被困在茧中之物。 “谢……谢谢!” “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起,真实的图书馆守则了吗?” 季礼将掌心那张原有的a4纸,当着宋依彤的面撕成了碎末,洒在空中。 纷纷扬扬的碎纸,一片一片从空中飘落,倒映在宋依彤的眼中,掀起了她深埋心底的恐惧。 “想要拿到真实的图书馆守则,需由一名违规的学生身份开启。” 第九百五十五章 死者有路 没有足够的底气,季礼是不会来图书馆的。 他一人手握天南戏剧学院所有明面上的守则,自然知晓图书馆是何等凶险。 在做好一切准备前,他就已经在大脑前构思了无数种的可能性。 其中就包括,宋依彤已经遇难。 此次图书馆之行,最初的目标有二: 其一是验证宋依彤是否真的死了,其二是拿到一些东西。 就比如,真实的图书馆守则。 刚刚被撕成碎片的a4纸上写满了五条守则,但显然这是伪造的,或是被篡改的。 因为纵观所有守则,没有一条是以如此主观口吻来描述的。 尤其是守则皆出自“季院长”之手,他更不会写下“你死定了”这种情绪化、偏激化的用词。 当然,如此拙劣的把戏瞒不过很多人。 所以季礼此行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因为篡改守则的那只鬼一定非同寻常,且有更深的目的。 但他仍然是顶着压力冒雪前来,因为他怀疑宋依彤没死。 什么鬼,可以篡改守则? 答案是没有。 没有任何一只鬼,能够篡改天南戏剧学院的守则,除了根源性鬼魂。 但图书馆这只鬼却做到了,那么它究竟是如何办到这一点的呢? 季礼怀疑,它是利用了宋依彤的血液罪物。 已知血液罪物可任意穿梭于除特定场所外的其他区域,那么渗透到档案室不难。 人,无法篡改守则;鬼,无法篡改守则,但半人半鬼,是第三种身份,也许可以办到。 于是季礼最初的两个目标,就开始了调整。 从验证宋依彤的死活,到试图解救出宋依彤,并从对方口中拿到真实的图书馆守则。 因为她的身份是图书管理员。 事实证明,季礼的推断几乎没有任何错误,完全对应了所发生的每一件事。 穿着红色羊毛衫的宋依彤,是被鬼物所困住的傀儡,它的目标未知,但应该不是杀人那么简单。 而那红网笼罩下的世界,显然就是出自她手,代表着它的能力扩张到极限程度。 不过季礼也早就洞悉了对方的“命门”。 虚假图书馆守则第五条例:“5.若你已看到世界成为红色,则以上守则全部作废,你死定了;” 尽管季礼手上的图书馆守则,是经过篡改的。 但任务规则的限制,他认为一只鬼即便用了取巧的方式,也决不能全盘伪造一处地点的全部守则。 也就是说,他掌握的守则,应该半真半假。 而这第五条例的规则,实在太大了。 “一招中的,以上守则全部作废”,这条守则的覆盖范围,已经不是一只鬼可以伪造的了。 所以季礼赌了一把,他赌只要将羊毛衫从宋依彤的身上脱下来,就足以让这条守则生效。 因为穿着红色羊毛衫的宋依彤,是半人半鬼。 那么只要让二者分离,即可实现一人一鬼,彼此独立,让图书馆彻底有鬼。 如此一来,守则第五条就可以成立——看见红色世界,全部规则作废。 这其中包括守则第一条——图书馆有鬼。 这一条显然是最真的,因为已成事实。 那么羊毛衫为象征物的鬼物,就将彻底败退,净化图书馆。 至于,为何能够如此确定羊毛衫就是鬼物的象征,其实在许多细节处都有提示。 红色的书、被污染的书页、尤其是红网出现前的毛衣线头…… 季礼敢来自然是有了十足的准备,最起码今夜他能够有一个漫长的交谈时间。 宋依彤捡起地上遗落的流苏耳坠,挂在了右耳,下意识地挽过头发,看着季礼说道: “其实我在被拉进图书馆的那一刻,就被红衣鬼所困住。 它夺走了我的耳坠,因此把我困在它的体内,身边的一切也都随它利用。 红衣鬼的能力,疑似是拿到某人的一物,即可获得那人的身份。 在这十天里,我能感受到红衣鬼用我的身体,做了许多事。 比如,它用我的血液罪物进入档案室篡改了三条守则。 分别是第三、第四、第五。 所以第一条、第二条是正确守则,其余三条需我们自己寻找。” 宋依彤刚刚恢复精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气竭,靠在书架上喘了一阵。 季礼默默地听着,通过这番话他已经明悟了许多事情。 看起来,红衣鬼没有立刻对其下杀手,是因为要抢夺他“副院长”的身份。 而通过这一点,他得出了一个有些怪异的结论: 红衣鬼,似乎也想离开天南戏剧学院,因此才会极力抢夺更加有利的身份。 从这一点来看,这只鬼与店员们的目标竟是一致的。 季礼将手杖换到另一边,从怀中拿出了烟盒,看了一眼书架方位问道: “既然你目睹了红衣鬼篡改守则,为何却不知道真实守则?” 宋依彤低头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说道: “虽然我具备相应的意识,但毕竟血液罪物已不受我控制,所以看到、听到的景象断断续续。” 这么说来,宋依彤虽然第一时间遇难,但她仍然给予了十分关键的情报。 只不过这一过程,要极为繁琐。 真实的图书馆守则,现在仅有红衣鬼知晓。 尽管人鬼立场不同,但这只鬼特别,它的目标就是借助人的身份,逃出天南戏剧学院。 而逃出天南戏剧学院的第一步,就是逃出图书馆。 所以它要抢夺的身份有很多,可以是副院长,也可以是学生、教师、职工。 只要不是图书管理员即可,因为这个身份将会把它在此地限制死。 红衣鬼与店员们的短期目标一致,就可利用这一点。 只要把它引出来,就可以通过它的行为、举动来得到离开图书馆而不违规的方法,从而反推完整版图书馆守则。 这就是最终目标。 之所以说这个行动听起来简单,做起来繁琐。 是因为宋依彤这个最大的情报来源,被困进了红衣鬼的体内。 如果率先来到此地的人是季礼,换了其他身份的店员,根本不可能将其解救,也就得不到后续的行动方向。 而宋依彤说的非学生身份不可,是因为目前已知图书馆守则的第二条是真实的。 那么,学生就成了最好的违规之人。 用数量最多的学生,将今夜被驱散走的红衣鬼,重新引出来。 再让它抢占某一人的身份,模仿它的举动,即可掌握正确的逃离图书馆路线。 如此一来,除总校规外的五大特殊守则地点,就攻略了其中之一。 今夜的目的已经达到,季礼踩着满地的碎纸,沿着来时的路回走。 伴随着楼上还在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他推开了大门,重回风雪之中。 而明晚行动的成败,将验证集齐五大特殊地点的守则即可逃生,此说法是否奏效。 第九百五十六章 心急有祸 第一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也没有那么糟糕。 危机,基本全部来自于男寝、女寝这八栋楼之内,受害者自然也是出自其中。 死者包括:卢尘、艾禅、鲁池、孟倩。 失联者一人,山信。 在这种情况下,失联基本也等同于宣判死刑,因此也没人再去寻找他。 这场雪,还是下的没完。 骆格从温暖的宿舍门越过时,金属镜边就被沾染上了一股瑟瑟寒意。 他下意识地缩紧了身子,站在枯萎的花坛前,等待着其他人的汇合。 陈旭、平文斌是紧随着他的脚步站成一队。 同时,男寝四号楼的门被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夹紧羽绒服,小跑着朝这边冲来。 第四分店,耿浩浩。 这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身材本就矮小,加上瘦弱的体态,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初中生模样。 骆格看到他的时候,不禁回想起了昨夜与朱小凝的短暂碰面。 男寝二号楼中的鲁池,也步入了白雾行动之中,并因操之过急而死。 看起来,李成这个“活线索”,会贯穿男生寝室的四栋楼,白雾行动也成复制模式。 这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男生寝室的守则都是共通的,那么线索也应类似。 只是骆格后半夜翻来覆去的分析和思索,却也没能找出究竟什么才是白雾行动正确的第二步。 男生宿舍尚存的店员,也就算是集齐了。 没过多久,一个画着浓妆,长发披肩的艳丽女人,自女寝楼下缓缓走来。 从妆容上看,她的确不符合“女学生”这一身份,不过任务如此安排也没办法。 与此女同行的另外一人,倒是符合学生的身份,只是看起来又显得太小。 尤其是对方那闪着卡通发卡的双马尾,在雪里摇摇晃晃,行走间还不时蹦跳着,踢碎一片雪堆。 一“大”一“小”,这对组合的后方,那两个闷头前行的女子,就与女学生身份完全吻合。 尤其是那无精打采的模样,与“上早八”的女大学生极为神似。 当然,她们精神萎靡的状态显然与早起无关,因为这个夜晚她们不可能睡得着。 骆格蓦然回首,正对上邱陶雨那双明亮妩媚的眼睛,心头不由得为之一喜。 在他认为,能够在这次任务起到帮助作用的无非个别几人。 本来分到男生宿舍,卢尘是一个最佳“拍档”,互相有个商量的人。 谁想到卢尘倒霉,一上来就死了。 至于身后那几张脸,他根本没有对这些人共同商议的想法。 “骆格,看起来你们损失颇为惨重啊……” 邱陶雨抬起一双凤眼,在对面几人脸上一一扫过,语气轻佻地说道。 骆格摇头苦笑,他没心情去开玩笑,只是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你们死了一位,应该拿到些东西吧。 我们对比一下男女宿舍守则,看是否一致。” 死的那个人叫做孟倩,对于此女骆格的印象不深,只知道是第七分店的一员。 “大学看起来也没啥意思,晚上困在宿舍里也就算了。 现在走出来不也是空空荡荡的,路上连几个行人都没有。 也不知道咱们待会儿上什么课,大学的课堂是什么样子? 诶,你们说会不会是有某个店员来扮演老师给咱们上课……” 邱陶雨和骆格,在前方对比着两个宿舍守则。 姜惜的嘴却一刻都没闲着,尽管周围没有人搭理,却还是一个劲儿地说个不停。 第九分店的那几位,算上宋依彤出事了三个。 可她却像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傻丫头”,心情丝毫没收到影响。 平文斌在一边用力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其不要再废话。 但姜惜却还是唠叨个不停,直至耳机传来了一个十分淡漠的声音。 “骆格、邱陶雨等八人,你们各自要去哪个教室上课?” 正在对比守则的骆格,猛地仰起头按住通讯器。 这又是一个略有熟悉的声音,且这个语气格外让人印象深刻,正是第七分店的季礼。 他当即目光一凛,没有任何停顿地回应道: “我去电影学院的教学楼,301。” “我也是301。” “我也一样……” 一声又一声的附和接连响起,众人在应答之际也互相露出了狐疑的目光。 学生身份现在共八人,却全都属于同一学院,课表都完全一致,这显然是刻意安排。 而从这一情况或许可以看透一些事情:在白天的课堂里似乎自由度很大。 本身来讲,特殊的地点目前已知:图书馆、男宿舍、女宿舍。 至于为何季礼、宋依彤认定特殊地点会有五个,是因为顾行简之缘故,且与已知地点相重合。 无论是怎样来看,教学区应该是普通地点,不受特定规则影响。 想通这一点,骆格疲倦的精神得到缓解,他总算听见了一件好消息,赶忙问道: “季店长,看起来白天时间充裕且安全,那么我们是否找一个合适的时间,进行情报汇总?” 频道内是一阵沉默的声音,片刻后,一声轻笑莫名其妙地传来。 “我的身份是这所大学的副院长,你们今后记住了,不要再像骆格一样心急叫错。 白天不一定安全,因为天南戏剧学院还有一个总校规。 比如,面对不同身份的人,要称职务。” 所有人的脚步在听到这番话时,全部停住,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有人惊诧于季礼的强大身份,有人恐慌于学院总校规。 而骆格的脸色更是刹那间阴沉下来,他右手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险些骂出一句脏话。 季礼如此身份,占尽天时,竟没有第一时间公布这一消息。 偏偏他自己也是心急,性格终究是一个难以改变的东西。 就像是他昨晚在存疑情况下试图离开宿舍,又如现在不够谨慎地喊出季礼的身份。 不过他没有必要去怨恨季礼,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早在昨夜就已经违规。 当初薛听海加入公共频道时,他就已经称对方为“店长”。 “稍后,天南戏剧学院总校规,特定位置特殊守则,我会发送至群聊内。 记住了,白天时间谁也不能再违规,今晚八点足球场集合。 骆格,你可别提前死了。” 第九百五十七章 莫兰老师 “天南戏剧学院,总校规: 1.天南戏剧学院,是一所没有任何怪谈异闻的高等学府。 就读学生均是讲礼明智,任职教师无不专业亲和。 若发现不称职的师生,可联系各级辅导员举报,举报有效者可获得相应奖励; 2.本校资源丰厚,时常组织在校学生外出参观、实习。 若发现同班同学失踪失联,请放心这属正常现象; 3.本校没有早课,晚课,每天只有上午、下午两节课,总时长3小时,由任课教师自行安排课程。 如课表中出现超时长课程,请无视,并尽早离开教学楼; 4.本校全体师生的穿着均不会出现全身黑色,如遇全黑装扮的人,切勿与之有任何形式的交谈; 5.本校校训——团结共建,互助爱人。” …… 早晨6.30分,电影学院的301多媒体教室,迎来了第一批学生。 骆格走进了这个空间极大的教室时,第一眼就看到了贴在电灯附近的“课表”。 “上午:世界电影史; 下午:电影剧作; 具体上课时间以任课教师为准。” 只是一个笼统的课程安排,并没有更多的信息表露。 姜惜已经前往教室的窗口,将席地的窗帘全部拉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让开着暖气的教室显得有些清冷。 八名学生身份的店员,自觉地在教室最后两排,四四落座。 趁着任课教师尚未到来,几人开始了第一次碰头会议。 邱陶雨无所忌惮地点燃了一根女士香烟,红色的指甲油在雪天的白光里闪闪发亮。 她吐出一口烟圈说道: “男女宿舍的守则完全一致,那么潜在守则应该也是互通。 如此一来,算上艾禅死前提供的“电梯守则”,当前宿舍守则就已经可以确认六条了。 薛店长说宿舍守则应共八条,我们还差最后两条,就可以交差了。” 姜惜在一旁嚼着口香糖,翻来覆去摆弄着糖纸,说道: “你们就这么确定只要集齐学院的所有守则,就能找到逃生的路?” “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吗?”后排的平文斌又用指头点了点她的后背。 “不是我们确定,是事实正在这样进行着。” 陈旭虽无任务经验,但头脑机敏。 姜惜的这个问题,他也已经琢磨了一整夜,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分析道: “图书馆的情况尚不清楚,暂且不谈。 我们想要完成任务中指示的逃生条件,就必须要知道怎么合规地从正门离开。 对于咱们这些学生身份而言,第一步就是离开宿舍。 从昨晚鲁池等人的经历来看,堂而皇之地离开、白雾裹挟着离开,都不是正确方式。” “等等等等……” 卢静婷在这个时候突然精神紧张地转过头,看向陈旭说道: “夜晚被困在宿舍出不来,集齐守则,通过规则离开合理。 但现在是白天啊! 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宿舍,且总校规并没有说不能离开学院。 为什么咱们现在不直接走出去呢?” 姜惜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赶忙侧过头,用力搭在卢静婷的肩膀上说道: “哇,这么复杂的事情你都想通了,你简直是个天才啊。” 邱陶雨白了卢静婷一眼,吸一口烟后冷笑道: “直接走出去?你走一个试试,正好也让我们看看。” 陈旭见气氛微妙,卢静婷毕竟是自家分店一员,于是解释道: “如果会这么简单,这次任务就不会出现了。 白天离开校园,很可能是一条死路,或许也正是一条潜在的总校规。” 邱陶雨收回目光,整个人从椅子上转过来,面朝着背后的骆格问道: “你不是说朱小凝是校园门卫室的吗?问问他正门的情况如何。” 骆格自从进入教室后就一直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沉思着什么。 听到发问,他头也没抬地搭话道: “问过了,联系不上,可能是值完夜班在睡觉。” 身为门卫的朱小凝失联,这一情况也在薛听海、常来的身上体现。 这三人的无法联络,再联想到各自的特殊身份,很容易得到这个结论。 “总之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咱们白天想要行动的难度很大,基本没有方向。 但到了夜晚,却正当时。 宿舍中均有白雾出现,你们跟随着男寝李成,我们跟随着女寝学姐,设法逃离宿舍。” 邱陶雨基本上已经把行动的时间敲定下来,同时也确定本次任务的执行时间。 手头上的线索就这么多,季礼、宋依彤的情况还未共享,他们目前只能推断到此。 而姜惜趁着这个空挡,立马将话题引到了一个让她挂心许久的角度: “说起来你们季店长的身份,还真是离谱啊……” 季礼的身份,的确有些诡异了,他竟然成为一人之下的高度,实在没处说理。 陈旭也免不了有些羡慕和嫉妒,成为副院长,就等于在许多时候拥有肆无忌惮的权力。 提到这,骆格的脸色就更加阴沉。 他现在已经愈发怀疑季礼的故意任由自己违规。 尽管总校规中并没有明确说明“要称正确职务”,但却有一个“学生讲礼明智”,对副院长称谓错误。 骆格因为对副院长称谓错误,显然已经成为一个“不称职”的学生。 好在总校规第一条,也属于一个“主动性条例”,如无人向辅导员举报,则应该会无事发生。 但这毕竟是一个悬梁之刃,不知何时会落下。 骆格这段时间就一直在思考补救之法,但却始终没有头绪,于是才焦躁不安。 “说起来,你们发没发现,无论是总校规,还是宿舍守则,都多次提到‘辅导员’这个词。 咱们是一个班的,辅导员应是同一人,但ta在哪?怎么联系?” 平文斌是第一个将这件事搬到台面上来说的人。 其实这个疑点,早在白雾行动前的决策时就出现了,只不过当时大家都没有明说。 因为参考宿舍守则,辅导员疑似一个凶物,违规的学生们将由ta“处理”。 而“处理”的结果…… 所以大家都已经默认,非紧急情况下,这个辅导员离得越远越好,最好永不联络。 平文斌的这个问题,无人回应,就连一贯嘴碎的姜惜都闭口不谈。 辅导员,是一个特殊人,且极有可能是与鬼站在一个阵营。 它代表了惩戒,一旦出手大概率是无解的方式。 这次任务店员众多,现在是团结一心,可谁都清楚这里面绝大部分的人都会死。 那么辅导员这个特殊人,或许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可为人用…… 8点32分,教室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子,捧着笔记本电脑,略感局促。 她看着偌大教室内不多的学生,尤其是这些学生还全都是熟悉面孔,连一个陌生人都没有。 这种诡异的情况就更令其紧张起来,直到在八名店员的目光中,她才调整好张口说道: “同学们好,我是今日课程的讲师,你们可以叫我……莫兰老师。” 第九百五十八章 毫无长进 “白天归总校规约束,但毕竟条例少了许多,相对安全一些。 最大的危机来自于食堂这一特殊地点。 有昨夜的经历,八名学生身份的店员一定谨小慎微,甚至不会主动行动。 若白天的时间全都相安无事,那晚上的行动就很难开展。 所以必须要一个心思活络之人,先行违规,倒逼此人自救,从而牵动学生内部混乱。 骆格,最合适了。” 季礼坐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整座校园的雪景,默默在心头计算着。 手边的香烟飘荡到玻璃窗前撞碎,顺着窗缝处钻进了寒冷的空气里,消失不见。 “你的想法是不错,但我怕总校规的难度最大,骆格若完不成自救,岂不是功亏一篑。” 时隔许久,第三人格再一次加入到了任务的讨论之中。 上一次,主副人格合作已经是回门任务了。 季礼吸了一口烟,目光平静地望着远方,低声道: “卢尘、艾禅等人死的太轻松了,连一次有效的反抗都没做到。 骆格各方面能力已达副店长级别,刚好试试总校规的强度,看违规的后果是否能够弥补。” 正如季礼此刻坐着的位置一样,他的身份和视角,就注定要凌驾于众人之上。 所有线索、情报的交汇点,均需从他掌中流转。 十指张开,其余十九名店员皆为提线之木偶,在无意识之中就走上了季礼为他们安排的路线。 斟酌许久的第三人格,犹豫着说道: “有个问题,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第一次进入这所大学时,我们见到的灵异遍地。 而这一次任务开启,却要面临一个常规状态下,笼罩着诡异守则的大学。 难道这所大学,真的具备了两幅面孔?” 第三人格所指的“第一次”,其实已经是“第二次”了。 当时余郭借用了潼关的雨伞罪物,就迫不及待地来到此地,最终算方慎言在内,困住了所有人。 季礼与常念的救场也没起到决定性作用,还是天海任务介入,方才脱险。 尽管第三人格的表述错误,但季礼仍然知道他所指何意,于是说道: “两幅面孔,这一点已经可以确定。 我们现在身处的天南戏剧学院,的确没有鬼,也没有灵异。 如卢尘、艾禅等人的死,全都没有鬼影,完全是违规后的惩戒。 但艾禅的电梯守则、宋依彤的暗查,已经坐实了在未知的另一个维度,藏匿着无尽鬼魂。 这个无法忽视的事实,让我深信想要完成这次任务,就需要利用另一维度。” 第三人格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他猛地将事先确定好的今晚行动,与这个理论联系到一起。 他震惊地说道: “难道你今晚就要带着其他人,进入有鬼的那个维度?” 这一点,并不难猜,季礼也没有刻意隐瞒。 季礼之所以会如此行动,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来自艾禅死前的情报。 对于其他人而言,身份的存在给予了很大程度的限制。 如骆格、薛听海必须在夜晚栓死在男生宿舍一号楼;邱陶雨、姜惜同理…… 被栓死的不只是身体,还有通讯权力。 他们仅仅只能与相处同一地点的店员进行通讯。 但季礼与朱小凝,这两个“自由人”却不一样,他们的通讯器内可以收听整所大学内的全部区域。 而艾禅在临死前的那一番描述,也尽数公开。 在深夜的电梯里,前往一个不存在的楼层,进入了某个被鬼潮淹没的神秘世界…… 这与学院有鬼的另一面实在太吻合了。 如果继续顺着这个逻辑向下推理,骆格迟迟没有得到答案的“白雾行动第二步开启方法”,似乎就有了答案。 男生宿舍如此,那么图书馆亦是同理。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留待今夜八点再进行展开。 季礼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来到了上午的11点钟,莫兰那边的“世界电影史”课程早已结束。 目前骆格等人,连同莫兰已经进入了“自由讨论”,等待午餐时间。 虽然他身为副院长,但对于课程方面并不了解。 莫兰已经讲课近两小时,也就是说留给余郭的时间,仅剩下一小时左右。 想起余郭,季礼已经惦念他许久了,因为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在通讯频道之中。 学院内的身份,通常都有对应的“强制潜规则”。 如夜班的薛听海、朱小凝都需要在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强制“休息”。 而昨夜,莫兰、余郭也应该是处于睡眠状态,就在教师宿舍之中。 莫兰由于是今天早课,所以早早就起床。 季礼原以为余郭是下午课程,所以贪睡了一些,但现在这个时间也有点太晚了。 “他不会是去找阿怜了吧?” 第二人格突然的一句话,给出了最具可能性的答案。 季礼也摸不准,因为从先前余郭的状态来看,他在这么久的时间里已经有所成长。 当初因莽撞受困此地、展勋之死,让他沉不住气的性格收敛不少。 尽管季礼不认为余郭仍会重蹈覆辙,但他还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拄着手杖前往了教师宿舍。 …… 教师宿舍与职工办公楼比邻,尤其是挨着e-2。 雪色中惨淡的日光从遥远处投射而来,被这栋高耸的大楼尽数遮挡,透着一股异样的阴寒。 季礼踩在雪地上,凝眸在e-2和教师宿舍流连,他的心头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因为他竟然发现1307的那个房间,拉着一道厚厚的蓝色窗帘,也是整栋楼中唯一一个拉着窗帘的房间。 e-2的1307,正是阿怜曾经的办公室。 如此逼近的距离,余郭真的能按捺住多年的执念,不趁着深夜前往查看? 季礼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脸色如常,可嗓音压低,自语道: “毫无长进……” 他拄着手杖,踩着白雪缓步走向了教师宿舍,去进行最后的验看。 徐徐上升的电梯,响起沉闷的机械声,像是活人缓慢的心跳。 季礼看着右手边的一张广告海报,最醒目的是上方的一行红字: “细心、耐心、责任心,失去它们的教师注定被人遗忘与抛弃。” 这行字,乍读起来没什么,可细细一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九百五十九章 余郭之谜 “吱……” 宿舍的房门并没有虚掩,也没有打开,相反它甚至在门内反锁。 一道寻常的木门自然无法阻挡季礼的脚步,他没费多少功夫就将其推开。 当房门开到最大时,宿舍的一切就一览无余了。 两个单人床,一左一右贴在墙壁两侧,中间摆放着一个黑色的桌面。 作为教师的临时宿舍,里面只供短歇,所以这里面十分空挡,连一把椅子都没有。 只是两个床铺,却呈现着两种状态。 左墙边的床位,被褥整洁,床单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像是没人住过。 右墙边的床位,被褥翻开,枕头、棉被都散落在地,显然有人曾住过,却更像是这个人被突然从被窝里拽走一样。 季礼微微蹙眉,他缓步走到了桌前,通过相对摆放的物品,试图辨认身份。 随意翻开左侧的一本书,扉页上正写着一个名字:“余郭”。 他拿着书转头看了一眼整洁的床铺,又探身拿着右侧的一张笔记纸,上面写着名字:“齐经武”。 两样物品放回原位,季礼靠在桌子上,默默地审视着整个房间。 古怪的场景。 一切与他来时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反锁的宿舍门,预示着余郭根本不是他猜测的那样,按耐不住深夜离寝前往e-2楼。 相反,他始终就待在自己的宿舍之中。 但余郭的床铺实在太干净了,干净到他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房间里一样。 可偏偏同寝的齐经武,失踪了?! 这就有些说不通了。 季礼将目光落在右侧床位上,尤其是在那散落的枕头和棉被上。 这个场景的出现,基本就能还原出当时的场景。 深夜,密闭的宿舍内,齐经武正在被窝中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但就在突然之间,他被带走了。 一个骤然出现在密室中的“东西”,把睡梦中的齐经武带离了房间。 “这个东西,会是鬼吗?”第三人格轻飘飘地猜测道。 季礼将手杖夹在肋下,微微踮着脚尖在屋内踱步起来,并没有应答。 半晌后,他在左右两个床铺间审视后,提出了另一种猜测: “也许,带走齐经武的是余郭呢……” 按照方才的设想,齐经武是在密室中被“人”带走。 常理推断,这一点只有鬼才能做到。 但目前已经确认,常规状态下的天南戏剧学院,基本不会出现鬼物袭击人的情况。 而在经历了昨夜骆格的白雾行动、宋依彤的红网世界,季礼有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想。 比如,在教师宿舍中也可能存在一个类似“白雾”“红网”的特殊路径。 它也许是余郭开启的,可以将人拉进有鬼的那一维度,这就刚好能够解释“密室失踪”。 但令季礼存疑的是,如果是余郭开启了特殊路径,前往另一维度,他为什么要带走齐经武? “特殊路径”——男女寝室的白雾行动、图书馆的红网世界。 这都对应了五大特殊地点之三。 按季礼的推衍,那么这个特殊路径,应该也有五个。 但教师宿舍却不该存在,反而是与之比邻的职工办公楼e-2才更符合这一特征。 为什么特殊路径会出现在教师宿舍…… “因为余郭?” 季礼忽然眼中寒芒一闪,找出了问题的关键。 一个始终未曾提及,却如鲠在喉的疑点,早在鬼新娘任务前夕就已浮现。 阿怜,是一个被学院根源鬼抹除了存在痕迹的人。 人生履历、因果关系……成了白纸,就连她的父母都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个女儿。 但偏偏,身为未婚夫的余郭竟不在“抹除”之列。 他不仅真切地记得阿怜,甚至还多次涉足学院内部,前前后后不断挑战根源鬼的“底线”。 最关键的,他如果真的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这么多次还不死? 天南戏剧学院,对于季礼而言已经足够特别。 那只根源性鬼物散发着灵魂上的熟悉感,仿佛在丢失记忆中有过交集。 但这与余郭的情况相比,却仍然不够看。 天南戏剧学院的根源鬼,对余郭的重视,远超季礼。 那么,事情的真相会不会是这样…… 特殊路径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教师宿舍,而是因为余郭才在这里,仅此而已! 五条特殊路径,五个特殊地点,五个线索引子。 男女宿舍:李成、长发学姐;图书馆:宋依彤(红衣鬼);教师宿舍:余郭…… 联系到阿怜与余郭的关系,季礼怀疑原本第三条特殊路径还是应该位于职工办公楼e-2,只不过因余郭才迁移。 这么说来,余郭在根源鬼物看来,竟然与死去的“李成”“长发学姐”“红衣鬼”身份相同,都是引子。 这个身份的转变令人猝不及防,信息量之大、之混乱让人不知所措。 季礼没空去细想,因为他明白现在余郭还没动静,一定是对方仍位于有鬼维度之中。 而职工办公楼1307那突然拉起来的窗帘,肯定与余郭在另一维度的某些行动有关。 想到这里,季礼放弃教师宿舍,立刻前往真正的事发地——e-2.1307。 …… 卢尘:“依彤,西北侧导演系教学区b2栋的六楼,蓝色窗帘的那一房间,我发现异常。” 宋依彤:“教学区b2栋六楼没有蓝色窗帘,整栋楼都没有蓝色窗帘,均为白色。” …… 季礼的脸色越来越冷,他腿脚不便,但仍然保持着最快速度前行。 先前卢尘、宋依彤在首次探查时就提到过“蓝色窗帘”一事。 如今联系到学院的两面性问题,季礼有理由怀疑——当白色窗帘转为蓝色时,很有可能是另一维度的干扰。 走出教室宿舍,职工办公楼e-2这栋阴影中的大楼显露真容。 “1、2、3、4……” 十三层1307,窗帘拉开了,蓝色窗帘消失了。 果然如此。 “正如卢、宋二人当初所见,蓝色窗帘出现时意味着另一维度出面干扰。 但只要这一干扰消失,就会由蓝转白,进而拉开。” 这一发现,意味着就在季礼刚来楼下之际,余郭很有可能就处于另一维度的1307之中。 他们产生了失之交臂的错过。 同时,一个新的问题又诞生了—— 十天前,卢尘看到的“蓝白变化”又是出于何人之手? 第九百六十章 辅导老师 时值午餐时间,一路上可以看到许多教师正从e-2走出,三五成群地赶赴食堂方向。 校园的广播开始回荡起活跃着青春气息的流行歌曲。 这条从校门起始,一路贯穿整所大学的直道,可依稀看到身着五颜六色服装的学生们,在雪地中漫步。 一个行动急促的身影,快速穿过直道,朝着e-2进发。 长发飞扬,踏雪而往,年轻的容貌被周围人所忽视,见到他的每个人无不恭敬地停住脚步,称一声:“季院长。” “那面立放的仪容镜千万小心。 余郭当初对它的描述很是邪门,曾可通过此镜看到被杀害的教师。 甚至教务老师就是当着他的面被拉入其中,跳楼身亡。” 第三人格的声音历历在耳,他与季礼共用一个身体,自然能够感受到对方那不安分跳动的心脏。 余郭的生死,已经不仅仅是一些情感上的影响。 他很有可能会成为本次任务最大的突破口,亦或是关键点。 虽然第三人格并不看好季礼此番能够将余郭救回,但还是希望他能够成功。 毕竟这么久了,也只有余郭算是能在季礼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初次相见,仪容镜已经碎裂,我猜测它再出现的几率不大。 但我有一个猜想,或许这面镜子还存在,只是以我们无法想象的形式。” 季礼要比第三人格思考得更深、更远。 仪容镜,在上次相见时是以一个根源性鬼物登场的载体形式。 这在某种程度上就预示着它的特殊性。 并且,余郭这个特殊人又亲眼目睹过这面镜子拉人跳楼,甚至出现的鬼物都是死去的教师。 于是就又给这面镜子赋予了另一重附加意义。 所以这面镜子碎裂后,也绝对不会简单的消失,很可能会再度出现。 第三人格似乎从这番话的背后听出了某种深意,略微思忖后说道: “你认为这面镜子,会是职工办公楼e-2的特殊路径吗?” 季礼无视身旁一人试图与其攀谈的请求,直截了当地推开e-2大门,奔向电梯。 “三种可能性: 第一,该镜子是特殊路径; 第二,该镜子是两个维度的媒介; 第三,该镜子是一件强悍无匹的罪物。” 第一种与第二种可能性,乍一听似乎有些重合,但仔细思考起来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如果是前者,那么镜子的存在就仅仅只是五大特殊地点中的一环。 但如果是后者,就很可能是五个通往有鬼学院路径之外的第六种! 叮…… “季院长……您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边?” 一张和善的笑脸在电梯门开的那一刻迎了上来,说这话时语气略显局促,显然有些意外。 看着这个身形纤细的女人,季礼仔细思考了一下却没能想起对方的身份。 “2014级舞蹈编导专业的辅导员,段颜颜。”第三人格适时提醒道。 辅导员…… 季礼回想起整理的天南戏剧学院,总校规外加三个特殊守则,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提到了“辅导员”三字。 对于店员们而言,一个与守则息息相关,且实施惩戒行动的“辅导员”,皆与灵异、恐怖贴近。 但眼前这一位女士,容貌虽说中等,可身材与气质都格外突出。 无论怎么看,都与那个“违规惩戒”的代名词毫不相关。 季礼双眼微眯,向后看了一眼幽长的走廊,思考一下对着段颜颜问道: “十三层的人都走光了吗?” 段颜颜似乎对季礼也不甚了解,回答问题时表现拘谨: “是的,我应该是最后一个了。” 季礼犹豫了一下,一步跨出了电梯,朝着1307的位置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那你带我去一趟1307吧。” 第三人格没敢再说话,只是觉得奇怪。 虽然段颜颜并非骆格等店员们的辅导员,但此等身份避开总比接触要好,他有些无法理解季礼的想法。 副院长的指派自然无人敢拒绝。 段颜颜下意识地就走到了季礼的身后,脚下的靴子在地砖上踢踏作响。 “走到我前方。” 季礼点上了一根烟,不疾不徐地说道。 在登上电梯前他还行动急促,但在见到段颜颜那一刻他反倒沉稳了下来。 段颜颜是一个辅导员,不管她究竟是哪一级,但这个身份就注定对方的特殊。 对于总校规,季礼始终有一种模糊的判断。 如果将五大特殊地点守则视作一块块拼图,那么总校规就是承载拼图的底板。 季礼猜测,或许“5+1”之后,才能真正找出逃生的路线。 走在前方的段颜颜,对于1307并无忌讳,她十分轻易地就将虚掩的房门推开。 一个只有几平米的小房间,就这样又一次呈现在季礼的眼前。 还是那样的配置,相对而放的两张办公桌,桌面整洁无物,电脑只剩下了主机,毫无办公痕迹。 “季院长,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办公了,怎么想着突然来这了?” 段颜颜即便耽误了午餐时间也还一直没问,不过来到这里后看到季礼一直四处观察,还是没有忍住。 “没有、没有、没有……” 第三人格快速扫过房间内的各个角落、各个细节,最终给出了一个“三无判断”。 这里什么都没有,人为的痕迹全部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对于这个结果季礼没有意外,另一面有鬼学院中余郭的行动,并不会持续。 他已经错失了第一联络时间,此番查看基本注定了无功而返。 季礼走向窗口,看着下方小如蚂蚁的人影,用手触碰着窗帘,正要开口说话。 忽然,耳中的通讯器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紧接着就是一大段沉重又窒息的喘气声,一个慌乱的女声紧急喊道: “店……副院长,我违规了,我在食堂与一位黑衣人说了一个字! 现在食堂消失了、所有人都消失了,只有学院,只有我自己。 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我的眼睛里,天空不是白色,是朦胧的黑色,我…… 快救我!求你了,快来救我!” 第九百六十一章 lair “卢静婷?” 季礼右手攥着那道白纱帘,眉头紧蹙地低声念叨出她的名字。 能够传来的信息就这么多,卢静婷在说完这些后就从通讯频道内消失。 季礼看了一眼时间,此刻来到中午的11点32分。 以店员们的行事风格,食堂本是不该去的,但卢静婷却当真在食堂遇到了黑衣人。 因此违反了总校规中的第四条。 事情倒并没有出人意料的地方,在季礼的安排中,就是要出现一个骆格以外的“违规者”。 而后用该名“违规者”的命,去与图书馆的红衣鬼做交换,从而集齐图书馆规则、开辟出红网世界。 想来,卢静婷的违规会与骆格的自救逃不开干系。 但骆格未免将事情做的太绝了,这是奔着直接杀死卢静婷去的。 而季礼的计划中,白天不该再死人,卢静婷的命需留到晚上。 想到这里,他就要转身朝1307的门外走去。 可刚刚一转头,第三人格猛地发出一声惊呼,将他的脚步喝住。 “窗口!刚才有人从窗外坠楼!” 季礼赶紧转回身,趴在窗台上,顺着玻璃窗往下望去。 但在这个视角里,楼下的空地上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尸体和血迹。 第三人格绝对不会看错,季礼十分不解地偏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段颜颜。 段颜颜自来到1307后就没再说过话,只是将双手叠放在小腹前,目光中带着疑惑地看着他。 季礼蹙着眉眼神闪烁了几次,决心放弃职工办公楼,先去救卢静婷为上。 毕竟余郭已经进入有鬼学院那一面,他在这里的举措几乎造不成影响,也得不到有效情报。 现在只能希望余郭可以撑到晚上,待季礼与众人通过特殊路径前往汇合。 “你要走吗?其实并非没有其他办法……” 第三人格理解季礼的想法,但他还是忍不住低声劝道: “余郭就在这栋楼中,如果你借用邪灵的力量,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端倪。 如果就这么走了,我们就算在夜晚可以借助红网进入另一面。 但你我都不能确定,红网的覆盖范围足够你走到职工办公楼。”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正如白雾行动一样,白雾的扩散范围是有限的。 它生长于男女宿舍,在宿舍楼内可以无限扩张,但若想要进入校园其他区域,就需要特殊方法。 而这个特殊方法,必须由店员们通过“解密”“寻找”才可推进。 也就是说,就算成功进入有鬼学院一面,也不可能立即找到余郭,汇合时间必然会再度延长。 现在距离晚间八点,还有近九个小时,更不用说那不可计算的“推进时间”。 第三人格担心,若季礼现在放弃捷径,余郭撑不到汇合之时。 季礼没有给出回应,这一次他连脚步都未停,就这么往外行走。 “任务开始前我已经给了余郭最后一次机会,是他不愿意放弃。 既然进了任务,我不可能为了他,放弃早已成型的行动安排。” 卢静婷,已成夜晚红网计划的核心,能救必须要救,否则她的死就是白白牺牲。 如今20名店员,已经折损四分之一,每一条人命都万分珍贵,没有容错了。 季礼不会因为余郭去改变曾做下的决定,更不会在这个不恰当的时机进入有鬼学院。 哪怕,他有这个能力。 “段颜颜,从这一刻起,你就始终跟在我附近,直到我不需要你。” 季礼强行把一个2014级辅导员带在身边,用意不明。 不过第三人格似乎在这段时间的思考中,隐隐猜到了一些。 段颜颜心里自然不愿意,可却无法违背副院长的指示,不敢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等等……窗外还有人在坠楼!” 刚刚来到1307的门口,第三人格就又一次乍然开口。 而这一次,不仅仅是第三人格,就连季礼也察觉到了。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闷响,就在楼体表面响起,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上面一面。 季礼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窗户。 突然,一个双目凸起,舌头伸长的紫红色面孔砸在了窗上,目光正好与他相对。 尸体的脖子上、腰上各捆着两根绳索,另一端应该是栓挂在楼顶。 空中的冷风与雪花,拍打在尸体恐怖的面容上,吹动绳索令其左右摇晃。 “啊!”段颜颜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不知一具尸体,是很多、很多的尸体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从职工办公楼顶抛下。 却并非扔尸楼底,而是悬挂在楼体表面。 “这是…这是怎么了……” 段颜颜已经脸色苍白,身子哆嗦,看样子是如一个普通人般被吓得不知所措。 季礼的脸色阴郁,拄着手杖快步离开1307,朝着电梯口走去。 他当然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身为副院长见到这一幕就必须要管,否则会引起巨大骚乱。 而在季礼、段颜颜均离开十三层后。 1307那尚未关闭的房门,忽然像是被一阵风吹动,发出了吱吱的怪音。 那具正吊在窗口的尸体,在空中打着转停在面朝玻璃的那一面。 死不瞑目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1307。 而隐约间,他那放大的瞳孔里仿佛倒映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长发遮面…… …… 此时职工办公楼e-2楼外,已经聚集了数百号师生。 黑压压的一片,将整栋楼完全围住,议论声、骚动声盖过了雪落、风舞的声音。 无数的人们,以各形各色的表情,仰视着e-2楼面那一具具吊死的尸体。 季礼阴沉着脸从人群的后方缓步而来,四周人群见到他时,纷纷侧身让出一条道路。 段颜颜满面心惊地跟随,时不时偷眼撇着那栋楼,双手紧捏着衣角,噤若寒蝉。 一时间,e-2楼前的百十号人全都沉寂下来,只有风吹雪的呜咽声。 季礼迎着风雪,抬眼注视着这栋挂满尸体的楼面。 洁白高耸的楼体上,从天台出顺下20几条绳索,另一端从不同高度各悬挂着恐怖的死尸。 白底为背景,尸体为黑点,那些垂下的绳索成了一条条将它们串联在一起的线段。 “1、2、3、4、5……” 足足二十七具横死的尸体,从不同角度、不同高度悬在楼外。 这幅壮观而又惊悚的大手笔,就像是一宗可怕的艺术展览,观众是一众师生。 “这…这些尸体的排列顺序似乎有所表述,是什么字,怎么这么怪?” ir.” 季礼微昂着头,凝视着这幅死亡展览,轻轻开口念叨着: ir,意为欺骗者。” 第九百六十二章 专业人士 这场死亡展览,惊动的已经不仅仅是全体师生。 在同一时间,围观人群后方又挤进来了三个震惊之余带着激动的人影。 “季院长!” “季院长!” 一左一右,两位穿着深绿色军大衣的男人,来到了季礼的两侧,异口同声喊道。 季礼左右看了一眼,此二人竟是薛听海、朱小凝。 而后面还在往人堆里拥挤的,还有一人,正是男寝三号楼的管理员,常来。 这件事的影响太大了,把这三个身份特殊的店员,都强制从休息状态惊醒。 薛听海在看到这一幕时,并没有什么慌乱,而是语气惊喜地说道: “出乱子了,这是咱们的机会,这栋楼不一般吧!” 当然不一般。 这里可是阿怜曾经的办公室所在,又存放着疑似第六条特殊路径的仪容镜。 朱小凝用力地看着楼外那二十七具尸体,暗自称奇外,低声说道: ir是骗子的意思,是有什么人要借此来表达什么吗?” “不管是谁,这显然是很大的线索来源,也许正是本次任务的突破口。 这个‘骗子’绝对不是毫无意义,幕后者一旦接触,肯定会带来重大情报!” 薛听海把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抱在怀里,一副摩拳擦掌之意。 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幕后者将27具尸体规则摆放,目的是透露出“骗子”之意,至于是给谁看的,就不得而知了。 但ta肯定知道这所大学的很多内幕。 现在ta在楼顶将尸体抛下,那么也等于被困在这栋楼里,只要前往搜查,或许是一个重大线索突破。 “所有师生返回办公室、宿舍。 今日全天停课,谁也不许进入e-2楼内。 通知保卫科先将整栋楼控制起来。” 季礼走到人群的最前方,扫过那些陌生的面孔,冷声安排着。 说完这些后,他朝着薛听海、朱小凝,以及刚刚赶到的常来走去。 在靠近三人时,他低声说道: “周围师生的表现你们看到了,他们会感到恐惧、惊慌,但这种情绪化存在底线。 小心这些人。 报警是没用的,保卫科控制这栋楼前,你们三个自行决定是否进楼搜查。” 薛听海的反应最为主动,他当即点下头应承此事。 朱小凝与常来明显答应得有些勉强,但二者的表情还略有不同,显然所担忧的事情也不一样。 但季礼没时间在e-2继续拖延。 余郭之事他都没管,一个死亡展览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那个幕后者,ta的确会是本次任务的重大情报,可想要得到有效线索要花费大量时间。 季礼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前后取舍下,他必须贯彻先前的决策——卢静婷的生死,乃至其遇难的真相。 尽管幕后者极有可能会是一个很关键的线索,却也必须要排后。 这次利用副院长的权限,就是为了给薛听海三人提供搜查条件,尽力做到两不耽误。 退一步来讲,即便薛听海等人无功而返,这条线索也不会错失。 因为季礼料定,对方做出这场戏,用意很深,绝不是一次两次就能达到目的。 肯定还有后续! …… 天南戏剧学院,等级森严到了极致。 季礼刚刚下达停课通知,校园内的师生们就在短短几分钟内离去得干干净净。 目光所及中,已经没有了人为活动踪迹。 这条通往校园正门处的树林直道上,仅剩两个并肩前行的身影。 段颜颜非常听话,也非常安静,她就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一样,连呼吸声都没有,悄悄并行。 骆格等人均是2013级学生,所以她这位2014级辅导员,管理权限不够格。 任由其跟随,理论上来说并不会对店员们行动造成影响。 季礼也希望能够这个女人的身上去验证一些事情。 食堂的位置要更远,从职工办公楼要行走半公里左右,抵达校区的最东部。 而就在二人即将拐出这条路时,正门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身影。 两个人,身着黑翼黑裤黑靴,头戴黑色纱帽挡住面容,撑着纯黑大伞,正踏着雪朝这一方向而来。 这对黑衣人身高足有两米五上下,如此身高下身形却相对收窄,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立起的黑木桩,又高又瘦。 尤其是这二人无论从身高、身材,亦或是步调、持伞手势,全都保持着同频同姿。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复制出来的克隆体一样诡异。 季礼的瞳孔忽的收缩,总校规第四条中的“黑衣人”终于出现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 黑衣人的模样实在与普通人有着巨大差别,简直不可算作“人类”。 如此高调且诡异的形态,如果卢静婷真的是违反了总校规,怎么会没有告知季礼? 一眨眼的功夫,那两位黑衣人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季礼皱着眉头开始沿着小路前往食堂,这一次他的脚步并没有先前那般紧急。 “事情不太对,如果卢静婷真的是因为与黑衣人交谈,从而违规。 那么她就绝对不可能与我产生交流,更不会向我求救。” 自从接到求救信号后,季礼就一直没能认真思考过这一问题。 骆格等八名学生身份,再加莫兰一人,这九个人相聚一起自然会统一行动。 虽不知他们为何要前往食堂,但这么长时间只有卢静婷一人传来求救信号,很可能是是单人违规。 而季礼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判断出,卢静婷的违规,是因骆格自救所导致。 但这个推断,从亲眼目睹黑衣人后又有了一丝纰漏。 卢静婷是一个新人,她根本没有自保能力,各方面又相对孱弱。 若她真的遭遇黑衣人,只怕根本没机会向他求助,更不会留出这么一大段自述时间。 而距离求救发出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 骆格等人的消息为何也没有传来? “通讯封闭……” 季礼终于找到了事情的重点,借一点而推翻原有猜测。 同样的情况进行横向比对,一个更加合理的真相逐渐成型。 骆格等九人开启了食堂的“特殊路径”! 只不过这一特殊路径,与红网、白雾不同,它并不是结伴而行,而是将众人分裂与屏蔽。 “季院长,你为什么要报警……” 这个时候,一路上没有开口的段颜颜,忽然在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季礼被打断了思路,侧头看了她一眼反问道: “这话什么意思?” 段颜颜面色僵硬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后才说道: “学院的重大事件,都会由正院长协调专业人士前来处理。 这一次,您怎么忽然插手叫保卫科呢……” “正院长,专业人士,黑衣人。” 季礼停住了脚步,默默转过头看向了来时的道路。 黑衣人的瘦高身影已然消失不见,,段颜颜这句话说的太晚了。 第九百六十三章 邪灵上身 季礼这一步应该是走错了。 即便是舍弃了余郭,却又多出来一个幕后神秘人。 这条线索欲弃又不舍,左右兼顾之下,只能由薛听海三人前往调查。 而他身为副院长又必须给出他们调查的足够条件,这就导致与正院长那边造成了矛盾。 说到底,还是因为当前的线索太乱太杂,且全都在同一时间来袭,令人左右为难。 季礼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拿出烟盒,一边点烟一边对着通讯器说道: “薛听海、朱小凝、常来,你们进展如何?” 一旁的段颜颜以一种十分茫然和困惑的表情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扰。 “我们已经进入e-2楼内,正朝天台进发,没坐电梯。” 薛听海的个人能力毋庸置疑,他说的简单,但实际上会有怎样的举措尚未明说。 但总之现在大家站在同一阵营,每一步都是为了大局。 季礼思忖片刻后,将这边的情况进行了转述,却并未提出建议: “两名黑衣人正朝e-2走去,或许此刻已经到了。 黑衣人,附属于正院长,疑似专门处理校园内的诡异事件,也对应了总校规第四条。 情况我告诉你们了,至于是否放弃调查,你们自行决定吧。” 说到这,他抬头看了一眼前往这个方形的三层建筑,里面隐约有人影闪动。 “我要进食堂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处于失联状态。 晚上八点,足球场汇合。” 通讯器内的另一端,薛听海和朱小凝接连说了一些什么,但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话语。 季礼简单听后就关掉了通讯频道,驻足于食堂门口,吐出一口烟圈。 段颜颜的肚子此时发出一些咕噜声,她眼巴巴地望着食堂,目光看向了季礼。 “食堂是学院外包,因此守则并非由咱们亲自撰写,具体守则是什么都不清楚。 这一趟并不好走。” 第三人格叹了口气,他对此行不太看好。 如果真如季礼推断的那样,骆格等九人已经进入食堂的特殊路径,那么这条路会很特别。 因为白雾、红网全都是组团一起走,只有此地是令众人分离。 一般分离、落单就代表了危险,显然食堂很特别。 尤其是这里的守则究竟是什么,就连季礼这个副院长都不清楚,难度将又一次加大。 “季院长,咱们来食堂是有什么安排吗?” 段颜颜不懂季礼到底要做些什么,但看起来并不像是来吃饭的。 季礼思索了一下,将手中香烟丢掉,朝着食堂正门走去,同时说道: “进去吃饭。” …… 食堂内部此时已经没有了进餐的师生,方才闪过的人影是一些零星的工作人员在收拾餐盘。 偌大的场地中,无数的桌椅上,已经整洁如初,全无一个食堂该有的样子。 午餐时间还没有过去,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季礼下了一道命令。 正院长不出面,季礼就是这所大学的实际掌权者,一句话的功夫所有人都已离去,回到各自位置。 季礼刚一当场,就有一些工作人员上前迎接,态度热情。 他没有立即理会,只是朝段颜颜使了一个眼色,朝着某一角落走去。 直到停在一个靠墙的四座餐桌位置,斜上角正对应着一个监控器。 “当初顾行简就是在这里落座,同时观察来往的学生。” 对于顾行简在天南戏剧学院动过手脚的问题,季礼一直没有采取行动,但不意味着就遗忘。 当时季礼的猜测就是,顾行简明面处于无鬼一面,实际已经在有鬼一面进行某种未知行径。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五大特殊地点、五条特殊路径,应该都有顾行简的影响。 如今,季礼就是希望通过这一点,来重新找回前往特殊路径的方法。 按照守则、线索一点一点地寻找,花费时间太长,骆格等九人恐怕根本撑不到那时。 “你想怎么做?” 第三人格的视角已经扩散,他释放了自己的观察力,开始对整片区域进行搜查。 季礼缓缓闭上了眼睛,在沉寂半分钟后,睁开了双眼。 而这个时候,他灰黑瞳孔边缘的那一滴红点,逐渐朝着瞳孔外圈移动,三种颜色有了聚集的迹象。 同时,他那束发的绳子自然断裂,脑后的长发开始无风自动,一股极为特别的气息正在扩散。 无形的压迫感,各类消极情绪,顺着他眼睛所望的方向,一点点笼罩在整片区域。 这是季礼,第一次主动借用邪灵的力量。 邪灵,来自于第五次店长任务第十层的鬼物,但它的起源要追溯到那次任务核心。 尽管进入季礼眼中是一个“机缘巧合”,且当时的它尚未完整成型,但已经足够强大。 完整体的它诛杀顾行简易如反掌,即便是如今,也可以硬悍小千度叶的灾祸之眼。 它非罪物,而是来自一只无比强大鬼魂的诅咒。 季礼是一个不可使用罪物的体质,可他身上背负的秘密,却令多只可怕鬼物觊觎。 引鬼上身,本就是一件十分不祥之事。 它们的代价,远远要比使用罪物的代价要严重许多。 季礼自从得到邪灵,一次都没有主动借用过,但已经出现了可怕的精神崩溃,且众多消极影响。 这是一种持续性、根源性地对人体的改变,早已超过罪物属性。 但这次任务的难度太大了,出于对守则的尊重、对局势的艰难,季礼不得不主动开启。 或许,这也不会是唯一一次。 季礼的眼眶开始变红,双目中的三色融合,令他的视线出现了强大的扭曲与变异。 曾经多彩的世界,在这一刻沦为了单调的暗色。 这已经说不好是什么颜色,只知道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色调,象征着枯萎、破败与邪典。 那些摆放整齐的桌椅板凳,在季礼的视野中出现了异变和错乱。 它们成为一张张苍白的人脸拼接而成的诡异之物,发出令人惊惧的可怕惨叫。 身下坐着那把长椅,成为了三根细长腿骨拼成的东西,一滴滴鲜血在顺着骨头往下淌。 地板成为流动的人体组织,举目一望令人身心不适之下,又带着莫名的动态恐惧感。 一滴血从眼角流下,季礼的大脑中充斥着各式各样的负面情绪,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 在乱入线头的思绪中,他牢守着最后一丝坚持,从这些扭曲的景象中试图找出自己渴求之物。 他放在桌上的手在疯狂颤抖,整个身体不断战栗,邪灵的力量远超想象。 不仅仅是对精神力,更是对身体上的摧残。 双眼的血泪已经在脸上划出了两条猩红的线条,季礼的目光中忽然闯进一个身材极高的影子。 段颜颜张着嘴不知在对他说些什么,还用手轻轻推动着他。 可如此状态的季礼完全听不到,只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扫描所在区域的每一个细节。 在诸多诡异的乱象中,找出那个灵异存在过的痕迹。 直到…… 他猛地抬起头,对准了斜上方的监控器。 漆黑而空洞的摄像头,藏在浅黑色的镜片之内,仿若一双躲在暗处窥视的黑暗之眼。 一红、一黑在这一秒达成了对视。 在邪灵影响的视野里,所有事物全都变得扭曲,只有这个监控器却一如往常。 第九百六十四章 遇难真相 骆格等九人,已经占据了此刻店员队伍中的大半。 食堂中的特殊路径,现在成了最重要的一环。 因为它疑似是目前已知特殊地点中,唯一一个可在白天开启的路径。 男女宿舍,需在零点附近才会出现“引子”——李成、长发学姐; 图书馆,需在超出开放时间后的夜晚,借用引子——红衣鬼; 至于最后一个地点,职工办公楼e-2,这个实在太特殊了。 疑似除了余郭一人外,无法开启。 所以对于季礼而言,他为了食堂的特殊路径,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他舍弃了营救余郭,舍弃掉很可能是最大线索的幕后者,甚至动用了从未用过的邪灵。 夜晚的行动,是要借助这些特殊路径,既集齐各区域守则,又要前往有鬼学院。 还有找到余郭…… 所以这次任务夜晚才是重中之重,白天反而是一个躲避总校规、交流情报的时间。 也就是说,食堂这个地点必须尽早解决,否则会影响夜晚行动。 这也是季礼为什么甘愿付出这么大代价,也要成事的原因。 …… 邪灵毕竟并非鬼物本体,只是一道扎根灵魂的诅咒。 季礼动用邪灵的力量,实际上是释放了诅咒,一念随心起,一念随心平。 当他重新闭上眼睛,调整状态时,邪灵就已经退却。 这种运用自如的方式,比之青铜古棺、戏剑要自由许多,但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这代表着,邪灵已经与季礼融为一体,否则决不能随意操控。 邪灵、青铜古棺、戏剑、鬼童、婚书背后的新娘、取走胫骨的白袍祭拜鬼…… 这些全都是深刻影响季礼命运的重大鬼物,是一颗颗即将贯穿眉骨的子弹,只待爆发时。 季礼擦干了脸上的血迹,神态疲惫地从长椅上站起,在原地摇晃了一下,按住手杖。 他的视野还在模糊,尚未从邪灵的影响中挣脱,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段颜颜赶紧上前搀扶,不住地询问。 季礼已经从听不见,逐渐恢复到听不清的程度,他看着段颜颜微微摇头。 同时,另一边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推着餐车来到附近,恭敬地笑着说道: “季院长,段老师,你们的午餐我给送来了,要不要去二楼用餐?” 季礼用力地甩了甩头,没有立刻回答,等了约半分钟左右,他终于算是恢复到了正常状态,低声道: “你是谁?” 工装男赶紧回话:“我是学校食堂的负责人,您叫我小王就行。” 季礼费力地抬起手,指向了监控器的位置说道: “食堂的监控与学校的监控不一样吧,带我去你们食堂的监控室。” “好好好,您随我来。” 起初,季礼认为顾行简来到食堂,是用来观察学生。 但通过邪灵,他惊疑地发现此片区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会被邪灵所影响。 这说明该区域并没有什么特别,唯有这个监控器。 它竟对邪灵的影响全盘免疫,在季礼的视野中一如往常,这就是疑点所在。 或许顾行简来到食堂,并不是为了在学生们、该区域下手,而是他坐的位置特殊。 因为纵观整座食堂一楼,只有这个四人桌是与监控器距离最近的。 …… “工作室、操纵室都在三楼的里边,白天的时候基本没有人。 一般我们都是晚上的值班人员,会在操控室内,也就是您要找到的监控室。” 王负责人对于校内领导十分重视,一路上一直在讲解信息,却并没有深问。 正院长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来到天南戏剧学院三年了,一次面都没有见过。 任谁都清楚,这位季副院长就是这所大学的实际掌权人,所以话里话外的尊崇与恭敬之意浓厚。 “院长,我多一句嘴,您看样子很忙,我可能帮不上您什么忙的……” 段颜颜搀扶着身体状况直线下滑的季礼,语气有些为难地说着。 “不会的,你一定能帮上我。” 季礼看着前方的路,对于一个“辅导员”的近身接触毫无忌讳,语气中除了疲惫还透着一股深意。 “就在这里了,您看我……” 食堂负责人很识时务,他将监控室的钥匙递了出来,却没有开门的意思。 季礼示意段颜颜接过钥匙,对他点了点头,吩咐其离去。 段颜颜抿了抿嘴,看了季礼一眼后,用钥匙打开了监控室的大门。 这一个在操纵台上装满了闭路电视的房间,只有一把椅子。 在桌面上,摆放着半盒香烟,与一些零散的生活用品,显得很杂乱。 看起来上一个值班人员,并不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段颜颜进入其中后,就在这个不过几平米的房间中转了起来,她也是第一次到此,觉得十分新奇。 而站在门外的季礼,却迟迟没有动弹,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在他的视线中,段颜颜的身旁,正站着一个如同被墨水泼身的高大男人。 这个男人好像并非这个世界中的人一样,甚至更像是一个画板上被涂抹的残次品。 它浑身上下一片粗狂的墨黑色,如同身着一袭黑衣般诡异而神秘。 只有一双眼睛十分明亮,眼白成了除黑色外唯一的色调,正站在段颜颜的身边一动不动。 段颜颜看着一块屏幕,笑了笑转过头对着季礼说道: “院长,这监控室怎么还要监控自己呢?” 那块屏幕中,对应的正是监控室,影像里段颜颜站在操作台前,转身说话。 但由于监控的角度,却无法覆盖住季礼身处门外的身影。 …… “我在食堂与一位黑衣人说了一个字! 现在食堂消失了、所有人都消失了,只有学院,只有我自己。 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我的眼睛里,天空不是白色,是朦胧的黑色。” …… 季礼站在门外死死地盯着那个诡异而突兀的“黑色人影”,脑海中回想起卢静婷最后传来的讯息。 内心已经足以确定,这个黑色人影正是食堂的“引子”。 卢静婷之所以会遇袭,正是因为接触到了引子,从而被拉入特殊路径之中。 那么事情的真相也就不难猜测了。 卢静婷的遇难与骆格无关,相反正是因为她接触到了引子,才导致全员坠入特殊路径,从而失联。 这是一个机遇。 如果能够在这个白天,将食堂的特殊路径解决,并进行扩散到其他区域。 那么五大特殊地点,特殊路径就全盘激活,对整个任务进程将有一个大幅度推进。 第九百六十五章 完整路线 “滋滋滋……” 操纵台上的八块显示屏,其中右上角的一块,忽然在段颜颜回头说话时响起了故障声。 这声音刺耳且尖锐,不像是一个机器所能发出的声音,反而更像是一个女子被掐住脖子时发出的嚎叫。 段颜颜捂着耳朵,刚一转头,整个人忽然开始扭曲和虚幻,在半秒钟间不再真实。 就如同她从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为了一片“像素”,身影一层一层成为惨淡的灰黑色线条。 季礼的眼神一凛,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动作,反而仔细观察另一旁的“黑色人影”。 他惊疑地发现,黑色人影也在同一时间像素化。 这个黑色人影本就古怪,像是被一道墨迹涂抹的纸片人,此刻扭曲起来更是诡异。 同频的扭曲,令季礼察觉到不对劲,却不敢轻举妄动。 一秒钟整,段颜颜、黑色人影同时消失在了眼前。 又过了一秒钟整,黑色人影重新回到监控室内,保持着原有侧立的姿势。 季礼站在门口目睹了一切的发生,脑海中开始盘算起来。 黑色人影是特殊路径的引子,方才的事情显然是段颜颜也被拉入了特殊路径之中。 “果然,这所大学无论何种身份都要笼罩在守则之内,哪怕是辅导员也不例外。” 从目前的情报来看,黑色人影与李成、长发学姐不同,倒是与红衣鬼存在类似之处。 李成、长发学姐,都是由店员们主动接触,做出决策后方才进入路径; 而黑色人影、红衣鬼,均是由店员们被动接触,就会强行拉入路径。 这一点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但黑色人影比红衣鬼还要特别,它疑似存在一个无形的范畴。 只有与黑色人影达成某种“位置”上的条件,才会拉入路径。 这么一看,黑色人影比之红衣鬼,要更加程序化、僵硬化。 当然,由于图书馆红衣鬼的属性,就是一只鬼,它本就特别。 这一点可留作疑点,但这个疑点属于红衣鬼那一方,与黑色人影无关。 季礼斟酌再三,既然有段颜颜做了开路人,现在已经能够掌握进入路径的安全方法,是时候行动了。 手杖先点在了监控室的地板上,右腿先迈了进去。 刚一进入监控室范围,第三人格就轻咦了一声,语气莫名地说道: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季礼的脑子还很混乱,对一些方面的敏感度远不如第三人格,于是问道: “你是指什么?” “没什么所指,我就是觉得一进入这个房间就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或许不是这个房间的问题,是黑色人影。” 季礼皱着眉头,但并未停下脚步,对于第三人格的说法,他没有发表看法。 这种类似的感觉,每当危机到来前都会出现,早就习以为常。 此次进入路径的最终目标,是找到其他人,并借此进入有鬼学院的一面。 这个行动当然会预示着危机的到来。 有鬼学院的一面,即便是季礼也只去过一次,且只是浅尝辄止。 任务开始后,面临的情况又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危机必不可免,甚至可能会出现伤亡。 但食堂这一特殊地点必须开辟,且只能在白天的时间,迟早要走。 “牢记这八块屏幕。” 季礼只是对着第三人格吩咐了这样一句,忽然思维就产生了凝滞,接着有一种豁然之感。 黑色人影在他眼前消失了,可脑海里却浮现了一抹朦胧的黑色调。 正是这道黑色,让季礼原本混乱的思绪变得清晰许多,因为它的介入将其他杂乱击溃。 “就是这种感觉,令人心头发毛,仿若即将天塌的惊恐感!” …… 当季礼再度睁开眼时,他眼前的世界已然变得单调而离奇。 好似眼睛里被人洒进了一把黑灰,朦朦胧胧、模糊不清,遮住了视网膜。 这种视力受损的状态下,他没有任何不适感,反而从内心升起一种“本该如此”的平常心理。 明明是与一秒钟前截然不同的感觉,可却能在霎那间转变长时间的观察习惯。 “你把那八块屏幕看清了吗……” 季礼视野大幅度受损,他已经很难分辨清晰自身处境,只能开口向第三人格询问。 因为从段颜颜的经历来看,似乎她被拉入路径的同时会有一块屏幕出现故障。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段颜颜是被拉入到八块屏幕中的八个食堂场景之一。 所以季礼初步判定,自己的情况也是类似。 “天南戏剧学院,是一所没有任何怪谈异闻的高等学府。就读学生均是讲礼明智……” 但还没等第三人格回话,季礼的头顶忽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男声,默默诵读校规的声音。 这声音来的格外突兀和莫名其妙,打断了季礼和第三人格的交谈。 季礼猛地抬起头,只有一片被黑蒙蒙视野遮挡的破碎天空。 而刚才还笼罩在头顶的诵读校规声音,随着他的仰头,却立马又转移到了背后。 他又是一转头,背后什么都没有,诵读声音又再一次移到了侧方,仿佛是刻意躲避着他的目光。 “本校全体师生的穿着均不会出现全身黑色,如遇全黑装扮的人,切勿与之有任何形式的交谈……” 一直不停、没有停止,那个低沉的男性声音,在不间断地诵读着校规。 并且它的语气并非一成不变,在读到某些拗口的字句时,还会暂停,甚至是口误。 时不时季礼竟能听到对方在句与句中间带着咳嗽和叹气声。 这个情况的出现太诡异了,饶是季礼也是第一次经历类似的情况。 第三人格静心听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幽幽说道: “我的状态受你影响了,视野也变差了,刚被黑色人影拉走时,根本看不见屏幕。 但我想既然段颜颜那时存在屏幕故障,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很可能每一位店员进入特殊路径时,就是抵达某一块屏幕所监控的区域。” 随着季礼的目光看向正前方,诵读的声音又飘浮到了头顶。 总校规念完了之后,它又开始从男女宿舍的守则开始念起。 季礼开始一心二用,一方面寻找前行的路径,一方面等待这个声音诵读到“图书馆守则”与“食堂守则”。 食堂,是天南戏剧学院校内的区域,但却又不归校方管理,最多是约束。 因此食堂存在守则,又并非由季礼这个副院长所编纂。 所以,此次行动有三个目标,一一完成; 第一,与其他人汇合,尽量保证人员存活; 第二,拿到未知的食堂守则; 第三,刺探有鬼学院的维度。 季礼的终极目标,是在白天让食堂成为首个开辟有鬼学院的路径。 无鬼学院——特殊路径——有鬼学院。 这是一个完整的路线。 目前可知,逃生之路大概率会落在有鬼学院维度,而特殊路径就是前往这一维度的通道。 从白雾行动来看,特殊路径之中几乎不存在危机,真正的考验是接近有鬼学院。 不过季礼此行的目标,也仅仅是确定食堂具备进入有鬼学院的路线,是否成立。 因为在他的计划中,正式进入有鬼学院,是在今夜从图书馆借用红网开始。 食堂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怪,说不上来的怪。 第九百六十六章 第三事物 “我可以用三百六十度的视角进行观看,可见的宽度要比你广上一些。 从目前的环境来看,你似乎处于食堂的用餐区,但具体哪一层还不得而知。” 背景音中,是无法忽视的低沉男声诵读校规。 第三人格的话传到季礼耳中时,已经略作干扰,听不大真切。 不过季礼依然可以通过行走时的路障数量,以及触感的回馈来印证这一点。 如第三人格所言不错,他能够意识到自己身处用餐区。 虽然并没有深入、透彻地记牢八块监视屏中的每一个区域,但他依稀记得,关于用餐区的视频不止一个。 第三人格知晓季礼心中所想,未问先答道: “1——4屏幕,是一、二楼的用餐区; 5屏是储存室;6屏是加工区;7屏是某区休息室;8屏发生了故障。” 第三人格的观察力与记忆力都是超水准级别,一般不会出错。 季礼点了点头,发觉事情与他料想的并不一致。 如此说来,八块屏幕对应八片区域,那么以段颜颜的经历判断,九位店员、一名辅导员加上自己,共有十一人。 这十一人中就不存在全部落单的状况,应该是有部分店员聚在同一区域。 对于旁人的情况季礼不了解,但通过卢静婷的描述,他大致能够猜到对方的位置。 卢静婷描述,她的双眼被黑色干扰时,曾抬头看到过天。 那么也许她的位置,就不是在食堂的内部,而是更可能位于三楼楼顶。 这是一个不合理的位置。 可却只有这么一个解释,否则就算超出了食堂的范围。 季礼思考再三后,决定去寻找已确定之人,于是开始摸索着道路,奔着楼梯走去。 此时,背景音中那个男声已经翻来覆去将男生宿舍、女生宿舍、总校规念了许多遍。 可唯独对季礼心念的图书馆守则、食堂守则只字未提。 且不管这个男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图书馆守则,因为有红衣鬼干扰,也许存在特殊性,这还可以解释。 但它明明身处食堂范围内,又对这所大学的守则如此熟悉,为何迟迟不提? 季礼将这个疑点放在心头,同时也对男声的身份产生了巨大的困惑。 当前的线索还不够,不能找出对方的身份,更不可能它忽略食堂守则的原因。 “对,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就见到楼梯了。” 手杖此刻还可充当盲杖,视野被干扰了七成以上,与一个半盲也没多少分别。 第三人格的指导性,给予了季礼很大便利,也让他更快地接触目标。 当一个声音一直萦绕在耳旁,已经成为环境的一部分时,往往会被人为地自行忽略。 就比如现在,男声已经第六次诵读到男生宿舍守则时,季礼几乎快到了充耳不闻的状态。 “宿舍实行四人寝配置,但个别寝室未住满……” 但就在季礼已经登上前往食堂天台的楼梯时,这个背景音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请—每—日—留—意—寝—室—人—数……” 这是宿舍守则中的第三条,可读到后半句的时候,那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像是被放慢了一倍不止。 每一个字之间空隙越来越多,并且音调在不断拉长,宛如一盘磁带进入了慢放状态。 这个突然的改变打乱了原本的节奏,也让声音愈发诡异与悚然起来。 季礼听得极不舒服,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刚刚停住脚步,他忽然眼神一变,猛地转回头。 身后,那条楼道的拐角墙壁,在半黑色的视野中空无一人。 背景音中,头顶那个喋喋不休的男声,这一次又恢复了正常。 但就在男声变化的同一时刻,季礼明显发现自己对周围的感知,出现了一瞬间的变化。 这个变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只是类似一种直觉。 他在一刹那有一种心脏被揪住的痛苦,可又找不到来源,只知道发生在身边。 “你感觉到了吗?” “是的,背景音卡顿时,四周好像什么东西变了。 不止如此,我在进入路径前的无所适从,也越来越厉害。” 季礼停在原地,扫视了一圈附近的角落,可被干扰的视野存在了太多死角。 他心里已经能够确定,就在刚才四周一定发生了某件事。 但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根源,连线索都没有。 没有危险的感觉,也察觉不到灵异迹象和杀戮气息,可就是令人极为不适。 季礼不安地原地踟蹰了片刻,就立马抓紧手杖,朝着楼上快步赶去。 对于一些诡异他现在还搞不懂,但必须要尽快与其他人汇合,骆格等人来的更早,也许会有其他情报。 低沉的嗓音,与低沉的脚步声融在一起,让这个黑蒙蒙的世界,显得更加压抑。 四周如同一张相片中被涂抹的景象,让人辨不清细节,看不到真实。 季礼不管不顾地朝楼上走去,抬头时隐隐约约有一个漆黑的存在,那里透着森森凉气。 脑后的长发也伴随着冷风的袭来缓慢飘起,一粒雪花打在脸上,带来一片冰冷。 这就是通往天台的路。 “砰!” 但就在距离天台大门仅有几步之遥时,后方的三楼又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仿佛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板上一样,还有一些清脆的碎裂音。 “是三楼深处,值班人员的工作位置,可能是某位失散的店员?” 第三人格及时给出了提示,但语气急促,示意季礼不要理会。 季礼脚步这次根本没停,他觉得食堂的这条特殊路径已经非常不对劲。 甚至他在无鬼学院的食堂中就已经察觉到异常,作为“引子”的黑色人影,它的形态实在太过离奇。 非人、非鬼,更像是第三种事物。 一个特殊地点的特殊路径,竟然弥漫着诡异的味道,与白雾、红网的感觉截然不同。 季礼一把推开了天台的大门。 门刚被开启,几个男女的声音与风声同时袭来: “谁?!” 季礼略一侧耳,听出了几个人的嗓音,目光又隐隐约约看到了为数不少的身影。 “我是季礼。” 又是一阵呼啦啦的脚步声,这一次更加凌乱,人数就又更多。 “季院长,我是骆格”“我是邱陶雨”“我是姜惜”“我是莫兰”“我是……” “院长你去哪了,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是一片看不清的黑色?” 令季礼惊诧的是,在三楼的天台上竟然是全体失踪成员的集会。 从骆格到卢静婷,无一人死亡,八名学生、一名老师,甚至段颜颜这个辅导员也在这里。 小小的天台,一时间聚齐了整整十一个人。 季礼刚要开口,忽然察觉出了不对劲。 如果所有店员都在这里了,那么刚才在三楼值班室砸东西的是谁? 特殊路径,不是没有鬼吗? 第九百六十七章 笼罩其中 食堂的天台,竟也算在特殊地点范畴之内,这一点出人意料。 其实这算是一个相对暧昧的边界。 常规来讲这样计算也还合理,但这是任务之中,许多“东西”是可以凌空而立,甚至是割据空间。 季礼不好说这样的判定是否存有漏洞。 只是觉得食堂天台,这个最接近外界的地点,无比混乱。 回荡在耳旁的是一天一夜不曾停歇的狂风呼啸,大雪降落。 还有那时刻追踪不停,突兀诡异的诵读校规的男声。 隐约中,这片区域内还存有十一个人的心跳与喘息。 季礼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他在等待脑海中第三人格的回馈。 这个时候,一左一右两行脚步声,交替而起。 右侧骆格的区域散发出一抹怪异的幽香,同时开口说道: “季院长恕我不恭,我必须对你进行应有的验证。” 骆格对季礼都恨得牙根痒痒,但表面说话时仍然带着守则限制下的尊崇之意。 如果不是季礼刻意令其违规,他们根本就不会前往食堂。 季礼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况,只是能大致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开始围着他转了起来。 似乎对方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之类的东西,诡异的幽香正是从那里散发而出。 “骆格托着一个香炉式的罪物,确定店员无疑。 如果他没问题,那么后面那些人应该也没问题。” 骆格做事的确老道。 季礼也对眼前这一大批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毕竟被拉入路径后,进行失联落单。 但却又能极为轻易、简单地又相聚在天台,这件事有些太巧合了。 “好了,季院长。” 骆格退回到了两步之外的正前方,同时附近的幽香骤然消散,再没有传来,想来是他关闭了罪物。 “季院长,这是怎么回事……” 段颜颜对骆格似乎有些畏惧,想来是之前发生过某些事情。 在对方离开后,她赶紧凑到季礼的身边,轻声开口问道。 季礼顺着声音拍了拍她的手臂,先将其稳住后,对着骆格等人说道: “你们说一下情况吧,我的情报不全。” “我我我!我来说。” 一个相对甜美的嗓音响起,是第九分店的姜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姜惜将自从收到季礼消息后的所有事,一五一十、甚至是有些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由于她无用的废话比较多,所以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但这一阶段并没有人出口打断,因为这可能是难得的休整时间。 有头顶那循环不断的干扰,季礼听得不算真切,许多地方还要第三人格转述。 不过姜惜的语言组织能力很出色,能够绘声绘色地将经历呈现画面感,令人轻易接受。 …… 事情的经历,可以总结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莫兰的世界电影史课堂。 这期间并没有任何情况发生,只是莫兰的处境相对有些为难和纠结。 由于课程安排的守则,共三小时的教学时长由两位教师自行分配。 但莫兰在课前、课间、课后全然无法联系到余郭,根本没办法组织分配。 万般无奈之下,三小时的课程她单人讲了两小时。 第二阶段,是午餐时间里骆格的骑虎难下。 按照原计划,店员们执行任务前就已经定下不会前往食堂进餐,全部自行预备。 这样做法是最保险的,同时也可以避免多生事端。 但骆格由于昨夜、今早的违规一直寻找破解之法,他知道自己并未遇袭是因为弥补期存在。 那么到底该如何弥补? 思来想去,他认为需要以“逃”。 为什么他昨夜就已违规,但一夜都很安全,他认为是因为当时处于宿舍范畴。 而清晨出了宿舍,弥补期开始,但紧接着他又进入了教学楼,被课堂守则打断弥补期。 这是为什么,他在这么久的时间一直没有遭遇违规代价的原因。 也就是说,骆格间接地发现了一条“保命方法”。 无论是何种守则,都具备先后性与主次性。 总校规自然是凌驾一切之上,但它明显更偏向于宏观角度。 若与其他地点中的细化守则出现“竞争态势”时,以细化守则为主。 那么对于骆格而言,想要逃避总校规的惩罚,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进另一个细化守则限制下的地点。 于是骆格主张众人前往食堂。 第三阶段,是被逼前往食堂后卢静婷触发特殊路径。 骆格单人违规,他有理由去食堂,但其他人没有。 之所以他们还是去了,是因为季礼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布了一条命令。 “全体师生回到各自该去的位置。” 对于九名店员而言,什么是该去的位置? 最显然的就是回到宿舍,可经历昨夜的事情,躲还来不及,怎么会前往。 算来算去,唯有食堂勉强算是合适地点。 当时季礼并没有想太多,也不是针对任何人,可结果却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 “所以,你们在食堂其实是调查了一段时间,却并未找到食堂守则。 而卢静婷是在询问学生的期间,遭遇了黑色人影,从而开启特殊路径。” 季礼了解到一切之后,开口对着骆格询问道。 骆格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他的内心也十分矛盾。 凭他的智慧,即便还没到晚八点的情报汇聚,却也能猜到个大概。 结合白雾行动的经过,他大致能够想到,现在他们应该也是处于类似的境地下。 扩散白雾与走出食堂,这两件事的性质是一样的,都会对任务进度大幅推进。 但同时,有一件事他又不得不公之于众: “我是在场这些人里唯一一个使用罪物的,这是一件探测性罪物。 不仅仅能够用于探测身份、识别人鬼,还有一部分检测灵异痕迹的能力。 如今季院长到了,我也没必要隐瞒。 我在这个特殊路径中,检测到了鬼物行动过的痕迹。” 这句话一出,众人大惊,一时间后方的店员围上来,七嘴八舌试图问个究竟。 季礼抬手将他们呵止,皱着眉头对骆格追问道: “你详细说一下。” “没什么更具体的,一句话就能说明白。”骆格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特殊路径覆盖全食堂,而全食堂均笼罩在那只鬼的灵异气息之中,它的足迹遍布所有。” 第九百六十八章 局势骤变 “季院长……” 段颜颜开始不安分起来,她不顾礼节抓着季礼的袖子,声音很低。 季礼没时间去安抚她,往前迈了一步用不多的视线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白色世界。 对着面前的骆格与其他店员们,冷声说道: “想必你们应该大致清楚自己正在经历着什么,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 如今我们身处一个特殊路径之中。 你们可以将其视为有鬼学院、无鬼学院的中间地段。” 这一点,骆格、邱陶雨、姜惜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因为他们三个人是昨夜宿舍中白雾行动的代表,从身处此地的那一刻就有了一种相似感。 邱陶雨将未吸完的女士香烟丢掉,把冰凉的手放进兜里,疑声问道: “我不理解,为什么这个特殊路径之中没有‘引路者’?” 问题就出在这里。 此处是特殊路径无疑,否则众人不可能活到今天。 可将其算作特殊路径,却又存在诸多不合理之处。 其一:并无引路人,即季礼口中的“引子”。 缺乏引路人,就等于缺乏进入有鬼学院的路线,需店员自行摸索; 其二:这里竟然会有鬼。 按常理说,无鬼学院、特殊路径之中就不该存在明面上的鬼魂。 因为特殊路径,其实算是从无鬼学院中延伸而出的一部分,朝着有鬼学院扩张的中间路段。 其三:是所有人的直觉。 最为敏锐的第三人格,他早在与黑色人影接触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包括季礼、骆格等人也都步步谨慎,显然是直觉在作祟。 这个特殊路径,明显不对劲,要么存疑、要么有诡。 “我们不能停留太久,现在已经12点14分,你们下午必须回教学楼上课,这是基本守则。” 季礼没有遗忘这群人的身份、使命。 “莫兰,余郭已经无法胜任教师的工作,今后全天的课程全由你来教学。” 余郭被困e-2,以他的特殊属性,只怕今明两天根本出不来。 他显然已经成为一个“不称职的教师”,只是不知他身处有鬼学院一面,是否还有守则约束。 但季礼已经顾不上他了,必须要按照正确的路线稳扎稳打。 “我们去三楼的监控室。” 季礼说完这句话后,就率先转身,拉开了通往楼下的大门。 “等等,为什么去监控室?”骆格追上来,低声问道。 之所以前往监控室,一方面季礼已经利用邪灵探查到那就是根源地,另一方面刚才三楼突然出现的响动。 现在所有店员都在天台,那么刚才位于三楼位置的声响,很大概率是由一只鬼制造的。 通过骆格的罪物探测,特殊路径里有鬼,且痕迹遍布食堂。 他不知道这只鬼是不是刚才三楼的那一只,但这个地方却不得不去。 不过还有一条最重要的原因,他并没有明说,只是对骆格说明了前两条。 骆格听后不再说话。 以他的智慧,大致能够猜到季礼的想法,以及其没有说出的第三条。 “难道他是想借用这条特殊路径,打开前往有鬼世界的大门……” 晚八点的情报交流还没到时候,但许多信息已经透露了出来。 骆格认为无所谓,他已经两次违规,出了食堂必有惩戒。 现在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一段距离,莫不如留在此地探查些线索,反正有季礼带队。 不过季礼的风评向来不好,骆格也有所保留,并未将自己猜到的与其他人透露。 一行十一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朝着三楼进发。 脚底下行的声音与头顶响彻的诵读,形成了交汇,让这条楼梯显得格外混乱。 “向左。” 季礼经由第三人格的提示,用手杖探路拐进了左侧的一条通道。 不多的视线里,他看见了贴在地面的绿色通道牌,在内心勾勒着前不久才走过的路线。 “季院长,这位是谁?” 姜惜这个时候有些忍耐不住沉寂的气氛,快步凑到季礼的身旁,压低声音问道。 季礼还在仔细利用少许的视野观察着前行的路面,包括其他位置的细节,轻声道: “2014级辅导员。” 姜惜愣了一下,对着另一侧孤独前行的身影用力地看了一眼,说道: “干嘛把一个身份这么敏感的人参与到我们的行动呢? 虽然她不是我们同级,但想来只要是辅导员身份就不简单,也许……” 姜惜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片刻后竖起大拇指: “还是季院长想得周到啊,有了她咱们这一行人,就算是遭遇到……” “心里清楚即可,退到后面去。” 姜惜像是一个没什么城府的傻丫头,有用无用的话根本藏不住。 “就是这里。” 季礼来到监控室的门前,这是第二次,但位于的空间却又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种感觉令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尤其是来到这里时头顶的诵读声,似乎都要更近几分。 “段老师,这次还由你开门。” 季礼站在门前,与上次一样保持着绝对的谨慎。 段颜颜的表现一直很正常,正常得让人很难将她与“辅导员”身份联系到一起。 在所有人都看不清的视角下,她那张保养精细的面容,布满了恐惧和纠结。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门,用恳求的目光望向季礼,但却得不到回应。 最终,攥着门把的手轻轻用力,房门被开启。 季礼先一步走进房间,用为数不多的视野扫视了一圈房间,大体情况与上次没有差别。 “段老师,你先在门口等候,其他人都进来吧。” 段颜颜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监控室,她记得自己正是因为走进这里,双眼的视力就突然被大幅削弱。 不大的房间一时间挤进来十个人,让这里显得更加窄小和沉闷。 季礼拄着手杖,朝着监控平台的位置走去,而在途径屋中央时,他的眉头忽然一皱。 他用手杖点了点脚下的地板,又对比了一下附近的地板,眯了一下双眼。 屋中央的地板竟有一些凸起和不平。 这个情况在无鬼学院是不存在的,很明显是特殊路径中的变化。 而能够做出这种变化的,想必正与先前听到的“砸击声”有关。 季礼没有思考太久,这些想法只是一带而过,就继续朝前走去,坐在了监控平台上。 他拿出手机,辨认了一下录像功能,将镜头对准了八块监控,细致而缓慢地移动着。 “季院长,你把我们带到这是想……”平文斌询问的声音刚刚响起。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第三人格语气惊恐地说道: “季礼不对劲,段颜颜走了,这个房间里为什么还会有11个喘息声?” 第九百六十九章 命运巧合 “所有人屏住呼吸!” 季礼右手端着手机仍在录像,但却转回头对着所有人喊道。 突然之间的变化,令众人猝不及防,但还有几个反应迅速者已经听令。 手速快者,如骆格已经手中拿起罪物,邱陶雨更是一只手按在门把之上,随时准备逃离。 两三秒钟过后,整个监控室内的十名店员,全都陷入了屏气凝神状态。 伴随着耳旁那喋喋不休的诵读校规声中,一些令人恐惧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全体活人停止呼吸时,一个多出来的喘息声就是如此扎耳且真实。 “鬼就在这里!”姜惜的一声力喝,打乱了局势。 骆格直接抬手释放了掌心的一颗烟花弹,弥漫着刺鼻气味的烟花,爆裂在天花板上。 大量的硝烟味呛得人不住咳嗽,且高热量的火药如天女散花般洒在了活人的躯体。 他在释放烟花弹之时,整个人宛如触电般开始了全身抽搐,尤其是右手掌心更是一片漆黑。 “快走!” 邱陶雨早就在他出口之际就拉开房门,第一个冲了出去。 接着就是有所预警,站位靠后的陈旭、常来…… 烟花绽放、火药冲天、混乱开始。 季礼将最后一道视频录好后,把手机放入口袋,镇定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同一时间,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凌厉的狂风,无数潮湿而阴冷的气息从面门袭来。 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惧感,在视野并不清晰下却乍然降临。 这是活人面对超量灵异气息时,自然升起的战栗状态。 季礼的脸色阴沉到极点,他慢慢往后倒退中,转身而走时,内心回荡着四个字。 “我上当了。” 同一时间,头顶那响彻了近一小时的诵读校规声,也突然熄灭,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鬼物嘶鸣。 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淹没了整座食堂。 前面的所有宁静,似乎都在这一刻被鬼潮涌动声所击溃。 “走!” 最后两个走的人,是季礼与骆格。 骆格一把拉过季礼的手腕,二人在棚顶还在绽放的烟花掩护下,朝外冲去。 “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要去试探有鬼学院?” 事到如今,骆格的语气已经很不客气,他直言不讳地戳穿了季礼没有说出口的计划。 季礼一抖衣领,大片的碎纸屑随之掉落,朝侧后方瞥了一眼,冷声道: “我不仅想要试探,更想进入,这是我们逃出天南学院的唯一途径。 正如你当初试图借助白雾行动,走出宿舍同理,这才是正确的路线。” 听到此处,骆格心头一颤,他从这句话中得到了一个提示。 他好像找到了如何让白雾行动开启第二步的方法…… 可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就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与猜忌。 在前方的这条通往楼下的区域内,是一双双无力垂下的赤脚。 数十具尸体就这样吊在棚顶,一动不动地垂在半空中,无论四周刮起怎样的狂风,它们都纹丝不动。 但就在骆格下意识地倒退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脚步。 这些定格的尸体,仿若被从沉寂中惊醒的恶鬼,一具具尸体开始了旋转,将惨白的正脸对准了二人。 虽然视野被遮蔽大半,只有零星的可见度,但奈何鬼潮数量太多了,想看不见都难。 骆格低声暗骂一句,就要再度抽出烟花棒,却被季礼用手按住。 “回监控室。” 季礼没给骆格反应的时间,直接将手杖抓起,用一长一短的双腿快步往后跑。 骆格的脸色忽明忽暗,他纠结地看着眼前的鬼潮。 此刻已经有零星的绳索断裂,摔下几具尸体,而这些尸体一经落地就摔的四分五裂。 那些残肢断臂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的方向爬来。 片刻后,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决心跟随季礼的脚步朝监控室跑去。 由于二者的速度有差别,尽管季礼先一步逃走,但二人却是同一时间抵达监控室。 骆格先撞开房门,而后季礼正要跻身其中,却被一只惨白的手掌抓住了裤腿。 他头也没回,直接抽出握柄中暗藏的锋刃,斩断那一截裤腿,摔进了监控室内。 骆格反应极快,看到季礼进门立刻同步关上大门。 “砰砰砰!” 撞门声此起彼伏,连带着整扇门都开始了变形,震耳欲聋的声响折磨着人的听觉。 但这道看似简易的房门,却当真阻拦住了近百的鬼潮。 骆格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憋着的那口气终于舒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 “果然监控室是安全区。” 监控室是安全区这个情报,其实就是一个灯下黑的问题。 当时鬼潮的兴起,是从监控屏幕中袭来大量的灵异气息。 这一情况,自然而然地会让人认为,鬼潮是从监控屏幕里钻出来的,这就导致大家一门心思地往外逃。 但如果事情真是如此的话,掉队的骆格与季礼,就应该面对从后背袭来的危机,而绝对不该是前方堵路的鬼潮。 在确定这一点后,一个结论就很好得出: 监控室,是释放鬼潮的大门,但鬼潮只会出现在门里或门外,而不是待在“这扇门上”。 骆格喘了几口粗气,抬起发黑的右手,一股钻心的刺痛感灼来,他看向季礼说道: “无鬼学院——特殊路径——有鬼学院。 这是你所谓的正常路线,但食堂的情况不对劲啊。 有鬼学院中的鬼潮,竟会直接闯入特殊路径之中,那就等于抢占了无鬼学院的一席之地。 这是入侵!” 季礼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仔细比对着之前录好的监控视频,对骆格的话语充耳不闻。 半晌后,他放下手机,叹了口气说道: “果然如此,食堂这条特殊路径已经作废,这里不是生门,而是死路。” “死”字对店员来说尤为敏感。 骆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问道: “你说清楚点,到底什么情况?” 季礼将手机丢给他,右手微抬一柄细长的宝剑出现在掌心,用剑尖抵在地板上,轻轻地转动。 不多时,一个漆黑的小孔就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 骆格趴到地板上,将眼睛调整着位置,用清晰的部分进行观察。 三楼地板上的一个小孔,目光聚焦在那里时,竟不是一片漆黑。 相反却是一个略带反光的圆形外壳,中间还有一颗红点在不断闪烁,好像是…… 好像一个相机的镜头。 骆格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拿起手机中的录像看了起来。 在特殊路径中的八块屏幕,全部都是一片虚化的影像。 它们根本不像是实时的监控,更像是一张张“简易的画报”贴上去的伪装。 监控画面上,所有的时间都是定格的——2014年的10月27日12点31分07秒。 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想,不禁在骆格的心头生长。 他从地上爬起来,在监控室内不断翻找着物品,仔细观察着细节处。 当他拿起一本书时,翻开后却全都是白纸,没有任何内容。 骆格只觉得头晕目眩,这里仿佛是不真实的幻境,是一个以次充好、做足了表面功夫的纸扎房。 “我们不是位于特殊路径,而是一张虚假的相片之中?” 这不是特殊路径,这只是一张相片,一个“人为”创造出的食堂空间。 所以它只能创造出表面,无法更加详细,正如这本只有封皮,没有内容的书籍。 而导致这一局面的唯一解释——引路人开辟的特殊路径,已被有鬼学院入侵,且反利用。 季礼从怀中拿出了烟盒,熟练地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的目光幽深,视野中是一片蒙蒙的黑色。 特殊路径被堵死没什么,被困监控室也不算什么,现在有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引路人失败、特殊路径被入侵成了一张相片、监控器上最后定格的时间——2014年的10月27日。 这个时间,是阿怜遇害的当天。 这仅仅只是命运的巧合吗? 第九百七十章 太聪明啦 2014年的10月27日,甲午年甲戌月辛未日,农历闰九月初四。 宜:祭祀、冠笄、移徙、会亲友、纳财;忌:嫁娶、开市、开池、破土。 这一天里,天南戏剧学院的五个特殊地点,出现了六名特殊的“人物”。 李成、长发学姐、黑色人影、红衣鬼、职工办公楼未知人物…… 第六位,叫做裴怜,亦称“阿怜”,余郭的未婚妻。 除阿怜外,其余的五人均带着同一目的——参透了灵异学院本质,试图进行逃生。 怀揣着这一目标,五个人针对五个特殊地点,进行了特殊路径的开辟。 五人中,李成、长发学姐、红衣鬼都成功了。 它们成功找到了前往有鬼学院那一面的路线,并就此达成路径的开辟。 职工办公楼未知人数,是否成功尚且不知。 但黑色人影,它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食堂,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 它隶属于天南戏剧学院范畴,却又自称体系,仅受管理却具备自主权。 但它当时的想法,却仍然试图按照寻常路线进行开辟,自此导致了一败涂地的结局。 食堂,根本没有守则。 对诸多人而言,守则是杀人的利器,但同时它也起到了遏制鬼物的作用。 从无鬼到有鬼,这是逃亡路线,可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与危机。 偏偏,由于食堂的特殊性,它不受天南戏剧学院监管,自然也不受守则约束。 人不受,鬼亦不受。 所以黑色人影在路径开辟之时,被鬼物反向入侵,断送性命。 自此,仅在食堂一地,无鬼学院与有鬼学院的中间屏障——特殊路径被鬼物所掌控。 但由于规则约束,鬼物仍然无法直接入侵至无鬼学院之中。 这中间隔了一层“窗户纸”。 这张纸,就是一张相片,一个虚假的食堂空间。 在这张相片中,当初那个开辟路径者,被鬼物用墨水涂抹,彻底转化为了“黑色人影”。 自此,鬼物等待了一年之久,期盼着某个外人再度到来,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如此一来,有鬼学院就可以彻底入侵至无鬼学院的食堂区域。 终于,2015年的12月32日,一个并不存在的日子里,它达成所愿。 第二批人重走特殊路径,踏着前人的足迹,准备进一步扩张,闯入有鬼学院维度。 试图将第一批人并未完成的逃生计划,在一年后成为现实。 …… 邱陶雨两根手指点在眉间,指尖散着点点零星的荧光,如同一颗颗粟粒洒在途经的地面上。 随着荧光落在地面,泛起好看的点缀。 但几乎这些荧光只能闪耀一次,就会立马化作一片灰烬,自此消失。 她的嘴角开始向外溢出鲜血,可仍在不停地洒落荧光。 同时右手牢牢抓着一个身材极好却六神无主的女人,攥的直到手指关节发白,可见力道。 背后那熄灭的荧光,像是汇聚成了一条追杀而来的路线。 一个无形的影子,正在穷追不舍,且速度奇快,这些荧光根本没有起到多少作用。 邱陶雨自知如此下去根本无用,逃开这只鬼,也免不了再有其他鬼物追来。 想到这里,她将身旁的女人甩到了前方,停住脚步坚毅地转回身,沉声道: “段老师,你去我前面,往一楼跑,去找一个叫做姜惜的女孩子。” 那个被称段老师的女人,已经有些呆滞,没剩多少思考能力,慌张地点了点头。 邱陶雨慢慢拿起点在眉间的左手,此时身边已经围着一群荧光。 她的掌心收回之际,从怀中抽出一个灰色的眼镜盒,抓起其中的无框眼镜戴了起来。 当眼镜出现时,她的视野开始从黑蒙蒙逐渐转为了一片暗茶色。 而此刻,她终于看清了这个一路追杀自己的鬼物,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 “听到邱姐姐的话了没? 你们谁看见段老师,就赶紧把她带上,前往一楼,绝对要保证她的安全。 食堂根本没有守则,咱们就是鬼潮的自助餐。 这女人是唯一的保命手段,只要她活着,咱们就能离开这个食堂。” 姜惜按着通讯器,踩着闪灯的运动鞋在二楼快速跑动,同时将消息传递给其他人。 段颜颜,顶着“2014级辅导员”的头衔,可表现得却与一个普通人无疑。 季礼为什么要一直将其带在身边? 姜惜的认为他有两个目的。 第一是,他希望借用此人来观察“辅导员”的特殊之处; 第二是,他要利用这个特殊之处,来进行一些事情。 那么一个辅导员的特殊之处,会是什么? 当然,她的权力——无解惩戒。 也就是说,现在来看段颜颜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但一旦2014级某个学生出现了违规并被上报,那么她辅导员的权限就将得以施展。 一个贯穿天南戏剧学院,由天海酒店任务赋予的权限,将直接碾压所有灵异力量。 那么她将立马化作一个“无解惩戒者”,可顷刻间撕开一切桎梏。 到那时,现在店员们的困境就会随之破除,就此脱身。 利用一个2014级的、无害的辅导员,既可破局,又可得到辅导员机制,这步棋实在妙。 所以当前的情况就是,诸位店员无比保证段颜颜的安全,等待对方施展权限。 时刻跟随姜惜的陈旭,在一旁喘着粗气,眼珠转了转,悄声说道: “妹子,我还是很了解季院长的。 辅导员的机制要靠等,实在讲求时机,以她来破局,效率很低。 更何况,你看季院长直接就钻进监控室了,根本没管她。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是有另一种更加快速、高效的方法破局,只是按耐住没用而已。” 不显山不露水,第一次参加任务的陈旭,来自于第七分店,性格十分精明,很擅长揣测。 他的确对季礼有着很深的了解,句句有理。 季礼与骆格在三楼的对话,并没有掩饰,都由骆格的通讯器传达出来。 所以陈旭也不忌惮这番话会得罪谁,他压低声音说道: “季院长说他上当了,或许是真的,但他肯定有十分保险的后手。 之所以一直不用,我猜测他是故意让鬼潮入侵到无鬼学院……” 姜惜也没有关闭公共频道,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这个还在分析、揣测的陈旭。 陈旭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试探性地说道: “我看咱们就保命即可,不用忙也不用管,时机到了,季院长早晚会出手的。” 姜惜听完他的一通分析咯咯直笑,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这么聪明,不要命啦?” 第九百七十一章 自助餐区 瘦小的耿浩浩、恐慌的卢静婷、还算镇定的莫兰。 这三人刚刚从楼梯冲到了二楼的用餐区,遮蔽大半的视野下,已经能够看到眼前的恐怖局面。 数以百计,望不到头的一个个背影,正“埋头”餐桌前,安静地进食。 餐桌上是一个个不锈钢餐盘,在幽光中身影闪动,隐约能够倒映着一部分鬼物的“面容”。 或也可称之为“无面”。 因为这第二层的鬼潮,尽是一些无头鬼魂。 寂静无声之下,三人大气都不敢喘,脚步就定格在楼梯口,余光瞥向楼下。 下方的楼道中,正响彻着某种极为怪异的响声,还有金属物体挥砍的声音。 那距离极近,好像一个拐口就能看到一样,响声震在耳边,一下又一下。 楼梯里到底什谁?它又在砍着什么东西?这已经算不上问题,不用脑也猜的出来。 这边的楼梯,已经被堵死了,似乎想要前往一楼,只剩下另一条路。 穿过这些无头鬼潮,前往另一边的楼梯…… 仅仅只是设想一下,都会让人脊背发凉,双脚无力。 耿浩浩年纪最轻,也是表现最差的一个,他那张巴掌大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孱弱不堪。 仅有一次任务经验的他,只能用手抱着莫兰的左臂。 同样,零次任务经验的卢静婷,以一个相同的姿势抱住莫兰的右臂。 两个新人、半新人,就这样以这种不堪的模样,完全依赖着这位第十分店的资深店员。 莫兰的压力,是十一个人中最大的。 她是教师身份,如果被食堂拖住太久的时间,赶不上下午的课程…… 这种最基础的守则没有写进校规,但谁都知道如若违背,必将迎来最可怕的惩戒。 虽然季礼以副院长的身份下达了停课命令,但谁能说就一定有效。 毕竟季礼的身份再高,他的上面也还有一个“人”。 “莫兰老师,咱们要不然就别动了,我看这里也挺好……” 耿浩浩根本不像是第四分店出来的人,他的表现比之卢静婷还要差劲,都快站立不稳,于是起了退堂鼓。 卢静婷好在独自一人在这个“特殊路径”中待了一段时间,心理素质有了不小提升。 她也很害怕,但仍然能够保证一些理智,颤声说道: “鬼潮是变化的,长时间待在原地,应该会死的更快吧。” 莫兰感受着来自心里、两侧的压力,面色极为难看地抽了抽手臂,低声道: “必须要去一楼,季院长的对话你们也听到了。 监控室是无鬼、有鬼两个维度的大门,鬼不会待在门上。 所以我们也必须找到这么一个地点,那就只剩下一楼的食堂入口了。” 三楼的监控室,是无鬼学院、有鬼学院的“门”。 但现在食堂已经与有鬼学院对接,于是就又出现了第二道“门”——一楼入口。 那里将会是鬼潮无法冲破的屏障,用以保证天南戏剧学院其他区域的正常秩序。 不过,这一点以耿浩浩和卢静婷的智商,根本理解不了,莫兰也没时间去解释。 前往一楼,是邱陶雨、姜惜、莫兰、陈旭这四个游离在外的店员,心照不宣的想法。 同时,在莫兰的心中她在期盼着另一点原因: “希望我们可以顺着一楼入口逃出去。” 不过这一点机会渺茫。 按理说,黑色人影的特殊路径根本不成立,它一年前就已沦为有鬼学院入侵的通道。 那么现在“窗户纸”被捅破,眼前的“相片世界”就早该破碎,将店员们驱逐回原本的食堂。 但现在来看,众人明显还在相片之中。 莫兰叹了口气,谨慎小心地往前迈了一步,压低声音说道: “如果我们见到段老师,记得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救走,她不能死。” 就算真如陈旭所言,季礼有一个更高效的手段可以回到无鬼学院。 但他现在被困监控室内,也许根本无暇去管其他店员的处境。 那么段老师就成为这些游离在外的店员们,唯一的破局之法,必须要攥在手中。 毕竟,直到现在季礼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谁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何态度。 …… 食堂没有守则,就等于没有限制,鬼潮无解,唯有硬抗。 这就是闯入此地的代价,也是酝酿了一年之久的死路。 行动已经开始,耿浩浩与卢静婷被迫松开双手,给予莫兰自由。 而莫兰则走在二人的前半个身位,掌心拖着一个悬浮着的碧绿色珠子,隐约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谨慎前行,当鬼物袭击后,我的罪物会给予一个圆形屏障用以保护。 到那时,我们就全力冲刺,以最快速度直奔一楼。” 计划很简单,执行起来很难,因为素质太不齐整了。 耿浩浩越走越是心寒,他心中的恐惧在作祟,一直在前后张望。 而卢静婷是看都不敢看,只敢望着莫兰的脚步,跟随着前行。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耿浩浩似乎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了些许好转。 曾经蒙在眼睛表面上的黑点,已经消散了三分之一,可见度也提高了不少。 想来,这是因为有鬼学院的入侵,那个虚假的“特殊路径”也没了存在必要。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店员们眼睛里的黑色会越来越少,直至消无。 但这对于一个心理脆弱之人来说,绝非好事。 耿浩浩越恐惧越张望,越张望越恐惧,已经陷入了恶性循转。 他已经跟随莫兰行进了二楼进餐区的近半路程,但这些围绕在两侧的鬼物,竟然还保持着“埋头”动作。 鬼潮的安静,反而让他陷入了更强烈的恐慌。 即便是他也猜到了,这是鬼潮希望将众人放到最中央,然后前后围攻,尽数蚕食。 随着又一次的张望,耿浩浩扫向了最近的一个餐桌。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他看到了那个光可照人的不锈钢餐盘中自己的脸。 两张脸,四只眼睛的对视,让他的内心浮现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觉。 耿浩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要拉住莫兰的袖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边那只鬼突然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抬起手指向了他。 接着整个进餐区,数百只无头鬼全部站了起来,纷纷用食指对准了中间的三人。 而后,这些鬼物面前的不锈钢餐盘上,就出现了莫兰、耿浩浩、卢静婷三种人头。 第九百七十二章 横穿鬼潮 视野恢复进度已到三分之二。 蒙在眼睛上的黑点反倒不如不揭开,那样至少还有不见者不惧的心理安慰。 偏偏这个世界就是要把恐怖的、惊悚的、畏惧的东西,塞到你的眼前,让你能够清清楚楚、仔仔细细地看个透彻。 耿浩浩双臂抬高抱在胸前,微仰着头余光向下偷瞄着那个距离他半米不到的餐桌。 一个无头鬼物,深处两只苍白、细长的手掌,按在了一颗人头的两侧。 松弛的皮肉下一根根黑色的血管还在蠕动,里面似乎还有血液在流通,随着力道加重,血管在一下一下地凸起。 那颗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头,被两只手遮住大半的面容,施加了两侧的压力。 贴在头皮上的短发从中间缓慢分开,露出一条细长的头皮线,且这条线随着鬼手的分离,越来越宽…… 仅仅只是看一眼,耿浩浩已经心脏骤停,他赶紧闭紧双眼,贴向莫兰。 自己的人头,就在鬼物的手里像开西瓜一样准备硬生生掰开,这种场面,远比他预想的还要恐怖。 不过…… 耿浩浩不知为什么,看到自己的人头不自然地想到了卢尘。 卢尘是本次任务的第一名死者,据说他在死前就曾见到了自己的人头…… 这绝对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咔……滋……” 那种令人汗毛直立的裂开声,不止这最近的一个,而是整个进餐区同时响起。 而与此同时,莫兰、耿浩浩、卢静婷三人的头颅就传来了钻心的剧痛。 也是从头顶开始,那些按在餐桌上的“人头替身”经历着什么,竟全部作用于本人身上。 这种杀人方法并不稀奇,可却骇人听闻。 比之耿浩浩,幸运的是莫兰、卢静婷都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人头被掰开的场景。 莫兰最近的一只鬼,面前摆放的是卢静婷的人头,而卢静婷看到的则是又一个“耿浩浩”。 一缕秀发从额上滑落,莫兰撑不住了,她五指收拢,眼中寒芒一闪。 掌心一直悬浮着的碧绿珠子开始了自动旋转,散发出更加夺目的璀璨光芒,一时间照亮大片区域。 但这道绿光并未扩散,只在半秒钟后就立即缩小在半米左右,最终形成一个“椭圆”状的屏障。 “快跑!” 罪物生效,伤势扼制。 莫兰捂着胸口,将那截衣领揉成了一团,秀眉紧蹙间轻轻呻吟了一下。 “带…带我走。” 这枚珠子的代价也是即时产生,会对使用者的身体造成难抑的痛苦,像是有一只手捏住心脏一样。 每多用一秒,心脏的剧痛和身体的窒息感就越发强烈。 耿浩浩与卢静婷头顶的剧痛消失,就立马一左一右搀住步伐凌乱的莫兰,一路朝前方逃窜。 这条通过尽头的进餐区,长达数十米。 原本按照正常速度行走,也不过两三分钟即可抵达楼道。 但现在显然并非常规情况,外有数百鬼魂虎视眈眈,内有莫兰承受罪物之痛。 莫兰掌控着罪物,谁也不敢舍弃她,行动能力大打折扣下,步伐又慢了不少。 卢静婷看在眼底,急在心头,眼巴巴地望着被鬼潮所遮住的楼道口,脑门开始冒汗。 如果按照现在这个速度,想要走出去只怕莫兰会因罪物代价而疼死。 “三十秒后,由卢小姐使用……” 在她担心之余,莫兰忽然开口说道,打消了她的忧虑。 好在他们这批人有三个,可以通过轮流掌控珠子,来持续性地进行施展,拖延使用时间。 如果按三个人、三十秒来计算,那么当罪物使用次数用尽时,刚好一分半钟。 时间还是太紧了…… 好在面前这些鬼潮,似乎杀人方式较为单一,它们在罪物生效后,就暂停了“掰开头颅”的举动。 一个个坐在原位上,用光秃秃的脖腔“目送着”三名店员。 尽管攻击已经停止,但罪物所受的压力却分毫未减,相反越发强大。 莫兰汗如雨下,贴在脸颊两侧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双腿更是不断颤抖。 罪物代价增强了,这说明它在承受更大的压力,只好进一步压榨使用者的身体。 三十秒钟,就在这种情况下终于来到尽头。 莫兰像是撇开烫手山芋一样,赶紧把碧绿珠子抛给了卢静婷。 而卢静婷还没等伸出手,珠子就自动悬浮在了她的眼前。 一次使用权结束,她的反应终归是慢了半秒,导致出现了一瞬间的屏障消失。 “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莫兰、卢静婷、耿浩浩异口同声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喊声冲破整个二楼。 仅仅是一眨眼的空隙,就被鬼物抓住了机会。 三人的头顶涌出了大量鲜血,头皮被乍然撕裂了一道口子,长发掉落、短发也扯开。 “快用罪物!” 莫兰满面鲜血,尖声地提醒时,一片绿光重新笼罩,阻拦了死亡的进一步扩大。 没人再有时间去埋怨卢静婷的反应迟钝,没有任何规则下的硬闯鬼潮,这种压迫感已经让他们说不出口。 耿浩浩缩在二女的身后,已经恐慌到了极点,尤其是看着卢静婷那不断发抖的背影。 “完了,完了…… 就算我们三个把这罪物的权限都用光,也根本走不到对面楼道。” 以当前的速度,想要抵达楼道对面,最起码还需要一分半,但这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加上耿浩浩待会接过罪物,也最多坚持一分钟,这30秒的时间差,足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再度朝着莫兰求助道: “莫兰老师,你应该还有其他罪物吧?单靠这个,咱们应该是无法成功的。” 卢静婷在边上已经快撑不住,因罪物代价有了昏厥的迹象,不断翻着白眼,现在完全是被莫兰拖着前行。 而莫兰则面色坚毅地看着前方的黑暗,那里是通往一楼的希望。 “有,我有办法,你放心吧。” 耿浩浩还是不安,他一直在看着前方的鬼潮,在得到回应后,下意识地朝背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呼吸一滞,大脑瞬间空白,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莫兰因他被吸引,也转回头去,当即目光一怔,暗叫糟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刚刚走过的那些鬼潮,竟然一个接着一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而这次起立与上次截然不同,它们竟面朝着三名店员的位置,将身体鞠躬成了90度。 “这是什么情况……” 耿浩浩一句话刚刚出口,却见卢静婷从他的视野中快速坠落! 一股强大的拉扯力从地板传来,整个身影瞬间失衡向下跌落。 她脚下踩着的、原本坚硬无比的地板,在这一瞬间竟化作一片溅起“浪花”的水泥。 改变现实存在! 卢静婷连惨叫都没空袭来,因为她已经被罪物代价折磨得昏厥。 在那黑灰色的水泥地面上,一只手抓着她的裤腿,狠狠拽下。 卢静婷就这样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中,但那颗闪耀着碧绿色光芒的珠子,却留在了原地。 软化的水泥地面,立马还原成了原本的坚硬质地。 第九百七十三章 不够文明 “该死!” “我靠!” 一个不文明的词从莫兰的口中传出,另一个更不文明的词从耿浩浩的嘴里吐出。 原本一人三十秒,虽然撑不到抵达楼道口,但最起码能够差不多走出鬼潮范围。 也许到那时,还有一些运作的机会。 但现在卢静婷刚刚接过罪物不过十秒钟…… 谁也想象不到,为什么在突然之间楼下竟然会出现一只可以“改变现实存在”的强大鬼物。 它竟然直接把卢静婷所踩地面,由固体变为液体,强行将其拽进一楼! 如果一楼有这么一只鬼坐镇,那么还怎么把段老师带去一楼入口? 问题虽然出现了,但却不是探究答案的时候。 因为卢静婷的突然遇袭,导致碧绿珠子落地,又一次空隙期出现,且比上次还要长。 莫兰直接就跪倒在了地面,掩面打滚,不断用双手拖着两颊。 头顶的裂隙越来越大,大把大把的头发在掉,鲜血将它们黏在了面部,看起来无比凄惨。 而耿浩浩也因剧痛倒地,好在他十分“幸运”,竟刚好跌倒在了碧绿珠子上。 身体接触后,罪物自动生效,慢慢悬浮在空中。 一时间,那碧绿幽深的光芒又一次笼罩在了食堂二楼的进餐区。 然而这一次,那光芒却超乎寻常般明亮,几乎成了一个小型太阳般,越升越高,光线也遍布所有区域。 那对人本该无害的绿光,此刻却让莫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战栗。 她血眼朦胧地看着,慢慢地……竟发出了瘆人的怪笑。 战栗,似乎就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其他原因。 同时,身后那个开启罪物的耿浩浩,整个人则完全笼罩在绿光之中,站在最中央的位置。 他那人影中的黑色逐渐变淡,与罪物的绿光融合在一处,难舍难离。 “嗖嗖嗖……” 当绿光绽放到最盛之际,它们全部缩回到了中心点,即耿浩浩的体内。 同时他的身影、五官、面容也越来越模糊,直至消无。 “化…鬼……莫兰……你骗我!” 随着耿浩浩最后一句遗言传出,所有回收的绿光全部爆开,让整个二楼灿如白昼。 在化鬼的冲击之下,无数桌椅板凳被掀翻,所有鬼潮发生了剧烈的骚动,纷纷撤离。 而趴在地上的莫兰,却渐渐直起了身子,朝着那十步之遥的楼道口全力迈进。 她只是一个来自第十分店的普通店员。 那片最贫瘠的“土地”上,会催生出许多为求生计而不择手段之人。 莫兰籍籍无名,却不代表她没有狠辣的心肠。 单一保护性罪物,根本护不了她的命,更无法支撑其走到楼道。 莫兰对耿浩浩说,她有办法。 那个办法,就是引人化鬼,从而为其余人在绝境中创造出一条通往渺茫希望的道路。 碧绿珠子,防御性罪物。 代价:使用者在使用期间,将会遭受攥心之痛,具体取决于危机强度与使用时长; 效果:每次开启可形成“15秒”的保护屏障。 单次时长15秒,并非莫兰声称的“30秒”…… 莫兰在她使用的回合,其实就已经用光了两次的使用次数。 原本她的计划是卢静婷化鬼,但没想到一楼鬼物强行插手,因此倒霉蛋就成了耿浩浩。 但无论如何,莫兰成功了。 她靠着两条人命,硬闯出了鬼潮,前往更加未知的一楼。 …… 一楼,很热闹,也很安静。 热闹的原因:这里汇集了除季礼、骆格外的所有店员,包括段颜颜。 安静的原因:算段颜颜在内的七个人,正在与一只鬼呈现诡异的对峙。 左侧楼道口,是刚刚凭罪物硬实力,从楼道里杀出来的姜惜、陈旭; 右侧楼道口,是从三楼一路向下赶来的邱陶雨、平文斌、钟飞鸾。 而在两方的中间位置,那一排排拼在一起的餐桌上,正静静地躺着两个人。 卢静婷仍陷入昏厥状态,她倒在餐桌上,一动不动,出气多进气少。 段颜颜没有昏迷,她双眼发直地坐在桌上,不时浑身颤一下。 而在她的头顶,一只干瘪枯瘦的手掌正轻轻抚着她秀美的长发。 卢静婷与段颜颜,不足为道。 真正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也让空气充满压迫的是,那个踩着餐桌的鬼物。 这只鬼,与前面看到的所有鬼物均是不同。 它身着黑衣黑裤黑靴,头戴一顶黑色纱帽。 这鬼的身高足有两米五上下,踩在桌上都顶住了天花板,必须要微微低头。 而它的体型却非常规的收窄,整个人与一根立起的黑木桩没有差别,又高又瘦。 最醒目的,还是那顶黑纱帽,帽檐极宽,圈在其上的黑纱,长长垂下,包裹住细高的全身,直到小腿附近。 “黑衣人……” 如果真的只是简单的鬼物,根本不会将这群见识超群、实力顶尖的店员们震慑住。 可这只鬼的造型,实在与传说中“黑衣人”太像了。 总校规之中的“禁忌”,绝对不可与之产生交谈的黑衣人,怎么会成为鬼潮中的一员,出现在这里? 这时,右侧楼道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披头散发,宛如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厉鬼,莫兰赶来了。 她刚刚到场,看到眼前的景象当即愣住,浑身血液一冷,身上的痛苦都被遗忘。 “这……这是……” 她终于知道。 为什么二楼那些无头鬼潮会提前做出近乎臣服般的鞠躬姿态? 为什么一楼的一只鬼,竟会出现改变现实存在的强大手段…… 因为,这只鬼是黑衣人的身份! 不,或称之为“黑衣鬼”才最为贴切。 邱陶雨的脸色奇差无比,她死死地盯着黑衣鬼,右手的五指摊开,不断向下滴血。 她从三楼一路杀下来,几乎筋疲力尽,四件罪物用了三件,代价几乎要烧掉她的五脏六腑。 曾经也设想过一楼会有一只强大鬼魂坐镇,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是它。 一个双重身份的黑衣鬼! 遥遥对望的另一边,姜惜脸上的嬉闹一去不返,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锁死在那只鬼的身上。 慢慢地,又移动到了鬼手覆盖下的2014级辅导员,低声自语道: “段老师是我们这批人的最后保障,她若死了,我们的命就捏在了季礼的手心。 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陈旭已经无计可施,他不敢面对这个恐怖如斯的鬼物,尽管对方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 可拿捏段老师,就等于拿捏住这群店员的心脏,太高明了。 “院长,你到底有没有其他手段,求你给个准信吧!” 陈旭实在忍不住了,他开通了公共频道,对季礼央求着。 回话的速度并没有很快,季礼的语气也非常平淡: “你说一下黑衣鬼是什么状态?” “黑衣黑裤,全身黑色,头顶帽子的黑纱笼罩全身……” 陈旭说的嘴部发干,他利落地将眼前的所见一五一十地进行转述。 “没有撑伞吗?” 季礼的第二问让陈旭一愣,他仔细打量了黑衣鬼一眼,坚定道: “没有!” “哦。” 季礼单方面切断了公共频道,留下一片诡异的死寂。 陈旭愣住了,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将耳蜗的通讯器一把摔在地上: “哦你妈!” 第九百七十四章 无法袖手 三楼深处,监控室内。 骆格手里攥着一张食堂餐巾纸,不断擦拭着镜片,目光却对准了那已千疮百孔的房门。 顺着门板上那人头大小的孔洞,可以瞥见那鬼影重重,擦门而过。 撞击声还在响彻,却已让人习以为常。 如果它们真的可以进来,那么这扇简易的房门根本不是障碍。 骆格始终在无意识地擦眼镜,脑海中盘算的事情也快差不多了,他转回头问道: “你真的要看着他们死吗?我知道你有方法离开。” 计划一直在调整,从见到段颜颜的那一秒钟开始,季礼的思维就在发散,一步一步地进行更改。 到此为止,他内心已经把新的方案敲定,于是低声说道: “先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剔除吧,接下来只需要第一梯队的店员。” 骆格心头还是不安,一个手抖眼镜掉落在地,先前的努力化作东流。 他俯身将眼镜捡起来,从头开始擦拭,犹豫着说道: “我大致可以猜到你心中所想,但并不完整。 你应该是不想放弃食堂这一特殊地点,所以把这里的鬼潮都引进了无鬼学院。 那么有鬼学院的这一面就成了最安全的位置,刚好可以成为我们从此处进入有鬼学院的入口。 但是……” 骆格本就是第四分店的智囊角色,其他方面且不说,单是推理能力绝对属于t0级别。 困坐于此,他仍可以在一个相对被动的视角下,猜中季礼的大半计划。 这一点,远远超过了邱陶雨、姜惜等辈。 没错。 季礼的主要目标,正是希望打通食堂这条特殊通道,将作废的路径抛弃,直接成为有鬼学院的入口。 上一批人没有做到的事情,他要做到。 对于骆格没有说出口的问题,季礼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仅仅只是打通入口还不够,我希望今晚有人可以进入其中,并采取更加激进的行动。” 骆格浓密的眉毛紧蹙了起来,他戴好眼镜,忌讳地看着季礼,沉声道: “你所指的那个人,是我?” 季礼点上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后,幽幽道: “在某些方面,你的思维能力比薛听海还要强,又兼具胆识和果敢,非你不可。” 骆格的脸色一时间变幻起来,低垂的眼帘挡住其内取舍的光芒,片刻后说道: “为大局计,我去也未必不可,但有三条忌讳。 其一,你无法保证食堂地点的有鬼学院,是否真的已经安全; 其二,你今晚必将采取大行动,可我却对此一无所知。 其三,我根本做不到信任你。” 季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逐渐显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意,逐条解答道: “第一条,很快你就可以见证; 第二条,若你答应,我会全部告知于你,不成问题; 至于第三条……” 季礼挥手散去烟雾,上身前倾直视着骆格,眼角微红,一字一顿说道: “你现在还活着,所以你就应该信任我。” 骆格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从这双异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许多杂质,有令人畏惧的、有令人好奇的、更有令人战栗的…… 他又一次摘下眼镜,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直到将纸巾擦破,才沉声问道: “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 一楼还在僵持。 黑衣鬼一枝独秀,无疑是全场最耀眼的焦点对象。 谁人都知,它的强大,即便直到现在它仍未出手。 一个与黑衣人装扮如此雷同的鬼物,兼具鬼物、黑衣人双重身份,它的能力已不言而喻。 由于其特殊的身份,所以现在决策权反而落在了店员们的手中。 邱陶雨的脸色发白,罪物代价不是凡人之躯可以承受的,尤其是接二连三地使用。 她深刻明白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若要恢复巅峰,最起码也要等到晚上。 平文斌的性子使然,僵持许久他有些按耐不住了,开口问道: “你们怎么看?” 莫兰靠坐在地上,一边用背包中的医疗用品治伤,一边呻吟说道: “我要放弃,就算困在这里又怎么样,我唯一的一件罪物已经丢在二楼!” 对莫兰而言,她身上扛着特大违规威胁,但现在已经没得选择。 黑衣鬼给的压力太大,且出场时间太精准。 从三楼杀到一楼,即便是最顶尖的店员也是五劳七伤,根本没实力与之硬碰。 尤其食堂本就是一个被守则抛弃之地,就连运营规则的路都堵死了,这就是个死局。 莫兰显然是已经无计可施,她宁可去赌季礼身份的权重。 赌他的一句“停课”,足以暂时更改天南戏剧学院的基础守则。 “事情的关键不在黑衣鬼,在季院长。” 邱陶雨这个时候声音嘶哑地提出了一个新颖观点,吸引了所有店员的注意力。 对此早有不满的陈旭,在通讯器内问道: “季礼……院长,我怀疑他就是要我们之中死人,从而达到某种目的。 这个死人的数量不明,但我猜绝对不会超过二人,否则这个代价就太大了!” 陈旭虽无任务经验,且性格有些急躁,但能够有如此分析能力,算是十分不易。 如果他在第七分店位于三星以下等级时进入,现在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 邱陶雨认同地点了点头,沿着这个逻辑向下分析道: “所以季院长是希望我们之中,出现一两个死者,到那时他就必然出手。 如此胸有成竹的表现,我们应该去信任。 尽管这种手段,我非常不满……” 姜惜一改往日的嬉笑,站在陈旭的身侧,安静地看着黑衣鬼,以及其脚下的两名女子。 “问题的本质,的确在季礼院长,但面对问题的,是我们这些人。 你们看到了黑衣鬼,它现在掌控着段老师和卢静婷,却表现得如此安静。 难道你们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钟飞鸾,这个拥有如此特别名字的女人,从楼道口缓缓走到了前方,与邱陶雨站在一处,低声道: “黑衣鬼要杀人,季院长也希望它杀人,但死的人该是谁? 卢静婷?段老师?还是二者皆死? 段老师绝对不能死的原因,并非她可能是我们的备用逃生手段。 而是因为她的身份是2014级辅导员,一个不比黑衣人弱的神秘身份。 如果她死了,究竟会引起怎样的剧变? 到那时,谁又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邱陶雨深吸了一口气,肺里如火在烧,她捏紧手掌按在胸口,沉声道: “所以,死的人必须是卢静婷,也只能是她。” “黑衣鬼,在给我们选择的时间。 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必须插手它的杀戮目标。 来确保,死的人该是卢静婷……” 莫兰瘫倒在地上,满面无奈地仰天长叹。 第九百七十五章 致命抉择 “我只要一个,让一个人死在黑衣鬼的手里,我就带你们离开食堂。” 这是季礼第一次,给所有店员讲述自己的目标。 先前一直没说,是期待着在下楼途径就会出现伤亡,但没想到这批店员的水平的确很高。 除季、骆外,八名店员竟仅有一人身死,且耿浩浩还是死于罪物化鬼。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季礼的想法,他是希望有一个人死在鬼物手中。 但这样做法究竟为了什么,他还是没有明言。 陈旭已经是越发厌恶自己的这位店长,位卑言轻的他对于季礼,尤其是那个副院长身份束手无策。 若仅仅只是一个蠢人也就罢了,蒙在鼓里,随波逐流,反倒省力。 偏偏他还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能够看穿一部分,这就导致胸中愈发烦闷与憋愤。 “听到了吗?季院长发话了,他只要一个人死,你们怎么看?” 姜惜似乎有了些注意,因此导致她说话的语气又回到了原有的个性上。 邱陶雨站久了,此时卸力坐回地面,看着黑衣鬼的方向,斟酌后说道: “信他。” 只有她给予了回应,其他人完全是陷入了沉默状态,空气中的气氛很是压抑。 压抑来自于黑衣鬼,也来自季礼。 平文斌蠢蠢欲动,他在这里待够了,于是问道: “所以,我们的目标是让黑衣鬼杀死卢静婷,可是怎么做到?” “不可与黑衣人交谈,导致我们无法左右黑衣鬼的想法,那就只能逼它动手。 它只要动起手来,咱们就抢走段老师,把卢静婷丢给它去杀。” 邱陶雨,在猜中季礼用心时就已经想到了执行方案。 说起来,这个计划也称不上精妙,可却最具操作性。 兼具黑衣人身份的鬼物,无法通过其他方式左右其思想,那就只能简单粗暴地引鬼杀人。 只要它开始杀人,那么留给众人的就是抵挡的时间。 而失去意识的卢静婷,无疑成为最容易死亡的目标,黑衣鬼必然会抢先下手。 “季礼,你不是要鬼杀人吗,那我们就成全你。” 邱陶雨眼中泛起对生命的漠视,盘坐在地上并未起身,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这个计划,她不负责实施,只负责抵抗。 “行啦,一个个都缩着,那就由我来。” 姜惜打了个哈气,将两枚小熊发卡从头顶摘下,一头秀发就垂了下来,直到背后。 她两只手交替着抛掷两枚发卡,表情格外轻松地迈出脚步。 与其站在一侧的陈旭,见状也赶紧跟紧她的步伐,并速度更快,朝着右侧楼道进发。 一旦姜惜引鬼动手,那么此地就没有了安全的地方。 他一个没有罪物的普通店员,肯定要前往资深者那边避难。 邱陶雨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水杯,上下摇晃了一下递给钟飞鸾。 “一会你使用吧,我的身体已经无法再开启罪物。” 钟飞鸾接过水杯,将盖子开启后微微蹙眉,最后点了点头。 同时,莫兰在地上缓慢爬行,来到了平文斌的脚下,也寻求庇护。 平文斌深吸了一口气,他本就身材魁梧,尤其是在一群女性包围之中,身影就更显宽阔。 他伸手抓住衣领,将棉服、毛衣、保暖衣一一脱下,露出了满是肌肉的上身。 而在他的胸口处,一道十分整齐、笔直的横形疤痕,亮了出来。 或许是察觉到了局势正在陷入紧张状态,那道疤痕的颜色也愈发鲜红了起来。 所有人准备就绪,两种罪物足以覆盖一片区域,给予众人安全。 而场中,姜惜的脚步很慢,留给了他们准备的时间,口中还传来细微的哼唱声。 这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并不真切。 但让这些店员们听到零星几个字的时候,神情却统一地出现了恍惚,思维全部陷入短暂的混乱状态。 一种种恐怖的幻象,在那短短一秒钟的恍惚中,频频袭来。 “呼……” 当众人清晰过来时,姜惜已经站到了黑衣鬼的下方位置,距其近半米。 “这是什么罪物,前所未见……”平文斌有些错愕。 或许是他见识的少,还从没听过一个店员哼唱的声音,竟会掺杂灵异力量。 “唱片任务,姜惜在那里获得了半篇歌词。 这件罪物的使用方法,就是通过哼唱的方式来进行,十大分店独一份。” 罪物的效果已经展示过了,具备心灵干扰能力,对人、对鬼均是如此。 邱陶雨只是简单地给出了起源。 姜惜,年纪很小,性格也很怪,但却是第九分店的资深者。 一个常识类的情报: 能在第九分店存活的,均有一技之长; 能活过两次任务的,则各方面已超水准线; 能活过四次任务的,那就是人中龙凤,迈入顶尖店员行列; 至于活过五次以上任务的店员,堪比店长水平。 这样的店员,第九分店只有三个:黄半仙、宋依彤与姜惜。 克莱德,也仅有四次。 姜惜的头脑的确十分灵光,某些时候会出现奇思妙想,包括罪物实力也很强大。 但为何宋依彤能任此次任务领导者,她却不行——性情。 她的性情实在太不成熟,在很多时候全无决策和判断能力,她是一个优秀的店员,却也仅仅只能做个店员。 伴随哼唱,姜惜与黑衣鬼之间的距离,已经极近。 她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那黑纱之内,目光之上来自鬼物的无形窥探。 黑纱飘起,轻盈地打在了她的脸上,一缕彻骨的阴寒席卷全身。 这只鬼的强大,远超出她的想象,因为她深刻地察觉到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隔着黑纱的一道目光,姜惜连到嘴边的哼唱,都无法再继续下去。 一缕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出,滴在了她淡蓝色的棉服上,像是开出一朵血红的花。 姜惜实在忍受不住来自黑衣鬼的注视,她连警告声都没机会发出,下意识地就将两个小熊发卡抛了出去。 那两个发卡上戴着红色围巾的可爱棕熊,在空中慢慢地虚化,直至消失。 紧接着,一个钻进了黑衣鬼的体内,另一个砸中了段颜颜的身子。 两根围巾,其一紧紧围在了黑衣鬼的脖颈上,姜惜将另一端的围巾朝着右侧,邱陶雨等人方向一抛。 同时,抓紧手中最后一条围巾,把段颜颜从拼成的桌子上给强行拽了下来。 小熊发卡,对抗性罪物。 效果:可在图案上的棕熊、围巾、手套三方选其一,效果各有不同; 棕熊:完全的对抗属性; 围巾:自定义的功能属性; 手套:完全的防御属性; 代价:选择其一,将会引动另外两方图案成鬼,对使用者各进行一次攻击。 姜惜选择这件代价极大的罪物,就是为了以“围巾的功能属性”,迁怒黑衣鬼。 将其丢向右侧方向,逼其杀人,再由邱陶雨等人用罪物抵挡,这期间她将段颜颜拉到另一侧,使其最终只能将目标对准卢静婷。 但事情远比她想象得还要艰难。 因为这个围巾刚刚捆住黑衣鬼的脖颈时,却在顷刻间化作了一片飞灰。 姜惜的瞳孔放大,她还保持着左手挥动的姿势,段颜颜已朝着左侧楼道倒飞出去。 但黑衣鬼面前的黑纱,却出现了无风骚动。 一个声线诡异尖涩的声音响起时,她浑身上下再也无法动弹,所有罪物全部失效。 “你选死,还是选活?” 声音传出,那是来自黑衣鬼的特定杀人手法——守则类的致命抉择。 不回答,默认死亡; 回答,违背总校规第四条,一样要死。 第九百七十六章 痕迹抹除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钟飞鸾、平文斌各自保持着随时展开罪物的姿势,定格在原地无法动弹。 邱陶雨、莫兰盘坐在地,双目圆睁盯着局中。 至于从左侧而来的陈旭,他的半个身子则藏匿在楼道之中,在没有视野的位置,似乎有些小动作。 这些看戏的店员们,无一例外全部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被定格在了原地。 但定住的仅有行动力,思维仍可正常运转。 这也令五名店员的双眼中,布满了震撼与惊恐。 谁都知道黑衣鬼必是十分强大,它的杀人手法一定特殊之极,但万万没料到,竟是以一种无解守则的方式降临。 压力最大者,当属直面黑衣鬼守则的姜惜。 她的两只手展开,右手还保持着抛掷的姿势,但掌心围巾已经碎裂、失效。 而左手的围巾另一头,栓挂着段颜颜的腰部,已经将其丢向空中,却无法落到左侧楼道口。 她双臂伸展,门户大开,就这样直面着黑衣鬼的守则杀人。 思维在这一刻开始了全盘的分析与推理,局势在顷刻间陷入全面被动。 姜惜眼中的光芒在闪烁,大脑在疯狂运转,整合一切可用守则。 但搜来搜去,她根本无计可施。 食堂是一个不存在守则的地点,那么黑衣鬼的“守则”就是唯一。 但这是杀人手法,且无解,两头堵死。 “选择活”,就必须要与之产生交谈,如此将违背总校规第四条,被兼具黑衣人身份的鬼物杀死。 不回答,显然是默认为“选择死”,结局自然是不言而喻。 姜惜被灵异力量锁住,自然无法做出生理上的挣扎与恐惧,可眼中的焦急也反应了她的惊慌。 “完了,不该执行如此浅薄的计划……” 邱陶雨的内心一片哀嚎,不住自责与自叹,她明白自己想错了。 从黑衣鬼一经亮相,众人就自行判定对方兼具双重身份,这本身没有错。 但出于常规逻辑思考,他们下意识地认为,既然黑衣人成了鬼,那么其属性就应更多偏向鬼物一方。 也就是——黑衣鬼,本该站在天南学院守则的对立面。 错就错在了这一步。 这种印象完全是店员们的一厢情愿。 事实是,黑衣人成了鬼,它仍然具备天南学院的身份认同,并享有对应的权力。 甚至有一种更加惊人的可能性——黑衣人=黑衣鬼。 邱陶雨开始后悔,也许事情本该有另一种更加巧妙的解决方式。 姜惜不该使用罪物去激怒黑衣鬼,反而应该使用治愈性罪物去唤醒卢静婷,再由她去与黑衣鬼交谈。 如此才算最佳解决方案。 但这是知晓结果反推过去,毫无意义。 “罪物全部失效,在场活人均被定格,那么想要再达成死去一人的目标,这个人……” 事情已成定局。 死者必将由卢静婷更换为姜惜,一员“大将”又将被牺牲。 邱陶雨目光开始失焦和模糊,她的心思已经认定姜惜必死,且这种死法真是冤枉。 本次任务中,第九分店的二号人物,全因决策失败而死。 反而卢静婷这种角色却巧合存活,太不值了。 “时间到,你选择死……” 又是那个尖涩、难忍的嗓音,听起来让人浑身不适。 作为直接面对者,姜惜更是不自然地开始了心脏抽痛,她的呼吸都越来越困难。 可实际上在这一过程中,黑衣鬼并没有对她出手,仅仅只是气息的外泄。 黑衣鬼是如何杀人的? 只见它缓缓从长袖口中伸出了两只,细长如树脂般的异变手掌,十指抓在了姜惜的两臂,留下一道道黑色的蹭痕。 那随风飘摇的黑纱,慢慢浮动,像是将姜惜笼罩其中。 然后…… 从邱陶雨开始,她大脑中对于姜惜的印象,急速消无! 脑海中与之相关的记忆碎片,一块块碎裂、成粉。 食堂——教学楼——女生宿舍——天南学院正门…… 所有对于姜惜的记忆,对于这个人的因果,大规模消失,最后就连这个名字都完全不记得。 哪怕姜惜明明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不过十几米。 这种杀人能力,前所未见的可怕,是他们远远无法想象的。 同一时间,所有与姜惜有过接触、或是听过名讳者,全部都出现了记忆抹除、痕迹抹除。 …… 第九分店,最深处的暗房。 顾行简赤脚踩在卧室的地毯上,手中把玩着一串五帝钱,双目紧盯着床铺。 在床铺上,摆放着一张摊开的地图,上面画着花花绿绿的线条——天南戏剧学院青田校区。 而最醒目的是,地图上出现了几个以红笔圈起来的地点,预示着它们的特殊。 分别:图书馆、男生宿舍、女生宿舍、食堂、职工办公楼e-2。 这也正是季礼看重的五大特殊地点。 但在顾行简的地图上,还存在着第六处被圈写的地点——职工办公楼e-3的负一停车场。 他正凝眉看着地图,在内心计算着什么时,忽然表情一怔,慢慢转回身。 窗外,是一片纷飞的雪景。 遥远处,似乎有一个令他极不舒服的东西,正在跨越空间逼近。 那种气势,让人有一种无力抵挡,无解手段般的威胁。 顾行简简单看了一眼后,慢慢收回目光,看向了食堂的那片地图,轻轻点头。 轰! 来自天南任务的灵异力量,将抹杀姜惜的那根线,牵到了顾行简的脑海之中。 仿佛有一只手,强行掰开了他的头,去一个个筛选记忆,将与姜惜有关的部分全部销毁。 “姜惜”二字,在记忆中被快速抹除,它几乎要成功了…… 但紧接着,不知道那只手究竟在顾行简的记忆里翻到了什么,竟出现了一瞬间的灵异气息剧烈溃散! 他记忆中的某个神秘力量,完美地保护了自身的精神力,且让所有外侵之力眨眼崩溃。 同一时间,顾行简那张寻常而平和的五官,眉宇间竟多出了一份不属于他的“气质”。 无法去形容,到底多出了的“气质”是什么。 但总之它十分可怕,就连天南戏剧学院的守则杀人,竟也仅仅一面之下就全部崩溃。 可这种变化,只存在了半秒钟,顾行简的脸就又恢复了正常。 而那来自天南戏剧学院,因姜惜找上他的力量,杀人行动失败得一干二净。 顾行简摸了摸自己的脸,将手中的五帝钱抽出一枚,按在了地图上的“食堂”,自语道: “姜惜,我是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呢……” 第九百七十七章 谁最好命 山明市某一寺庙前,跪坐蒲团诚心敬香的绝美女子,衣袂与燃香齐飞。 长燃的三炷香,还没等插下,女人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在雪中回首。 一个负手而立,身子挺直的俊朗男人,也在不约而同的转过头。 两道目光迎着纷飞的白雪,望向了遥远的天边,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了二人注意的东西。 仅片刻后,男人平静地回过头,灰色的瞳孔里闪动着不凡的神采,眼底如有星海。 “与你我无关。” …… 黑衣鬼的行动,困难重重。 姜惜这个名字,牵动的秘密并不深,却被四个身份不凡的人所铭记,于是功亏一篑。 这的确是她的幸运。 把玩五帝钱的顾行简、寺前敬香的洛仙、俯看香火的李一,无一不是身怀重大隐秘。 当然,还有那最后一位。 黑衣鬼的杀人手法,是抹除存在痕迹,这个手法很多人都很熟悉,熟悉到了骨子里。 位于三楼监控室的季礼,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外的神色。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手杖点地发出“咚”的一声,将身旁还在被灵异影响的骆格惊醒。 “什么情况?我怎么差一点将姜惜遗忘了?” 黑衣鬼的行动被四人记忆中的“东西”所影响,被迫终止,因此失败。 骆格原本被抹除掉的姜惜印象,重新归来,醒觉时已然满头大汗。 他是吓的。 作为一名店员,什么样的杀人手段没见过,但这种方式当真令人后怕无穷。 尽管他并不清楚姜惜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想来是与黑衣鬼交上手了。 而再看季礼这边,他惊诧地发现这个男人竟然带着前所未见的激动神色。 “原来如此,阿怜是被黑衣人所杀! 那么我之前掌握的很多东西,就要重新审视,进行大洗牌!” 关于阿怜、关于余郭,本就是天南戏剧学院一大未解之谜。 尤其是如今又看到余郭对于根源性鬼物的特殊性。 季礼早就对这一双苦命鸳鸯,留心许久,并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或许还要通过这一途径。 他原本以为,阿怜之死仅仅只是被根源性鬼物杀死。 但如今来看,这个女孩的死亡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她竟然是死于黑衣人之手! 一个普通人,生活在正常秩序世界的普通女孩,被鬼杀死或有可能。 但她竟是死于“违规”? 这简直是颠覆性的情报,足以篡改季礼对于整所大学的认知,乃至根源性鬼物的猜想。 “季院长,你想到了什么?” 骆格看出季礼有些不对劲,激动与亢奋,这是有大线索进账的表现。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压下对余郭、阿怜一事的猜测,抬起手杖走向大门。 “食堂的事该结束了,我们先去收尾。” …… 一楼的局势,此刻可以用峰回路转、出人意料来形容。 刚刚全部陷入守则杀人状态的店员们,此时纷纷转醒,全部恢复了行动能力。 邱陶雨震惊而后怕的看着场中的姜惜。 这个本已遗忘,却又记起的女孩,此刻正孤零零地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刚才是什么情况?” 这只是平文斌一个下意识地提问,实际上刚才发生了什么,谁都清楚。 所谓的引鬼杀人计划,在决策的层面就已经失败,且造成了姜惜的“必死之局”。 甚至这个局已经无可救药的开始了——以抹除一切痕迹的残酷手法。 但谁也没想到,在骤然之间峰回路转。 姜惜不仅没死,反而身上半点伤势都没有,她在经过短暂的迷茫后,慢慢转过头。 没了小熊发卡后,她的发型有些凌乱,看向众人时,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 “邱姐姐,我是死,还是活?” 邱陶雨只觉得一切是那样莫名其妙,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四周。 灵异气息都消失了,连一点残留都没有。 黑衣鬼不见了,半分钟前一楼的窒息压迫感全无,就连整座食堂在她耳中、眼底都显得那样“干净”。 似乎仅仅在一瞬间,姜惜没死、鬼潮也退去。 段颜颜悬在空中许久后,终于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她恍惚而失神地望着一切,盘腿坐在了地上。 激烈、紧张,到压迫、恐慌,再到迷茫、平静。 自鬼潮出现的那一刻,众人的心头宛如坐过山车一般,短短十分钟内不知忐忑了多少次。 如今的平静,没有让他们松懈,反而更加恐惧了起来。 钟飞鸾搀扶着邱陶雨,后面的平文斌等人也小心翼翼地朝着场中靠拢。 当八个人聚集在一起之时,昏迷许久的卢静婷,幸运的醒来。 命好的人,不只是姜惜一个,还有她。 作为第一个拉入此地、又第一个被黑衣鬼袭击者,她能够活到现在,可谓奇迹。 “这是……在哪?” 迷茫中的一声低问,无人在意。 所有人都围在了姜惜的身边,争先恐后地询问着她的感受,期盼着得到“死局脱困”的答案。 可就算是身为当事人的姜惜,她却也失去了往日的古灵精怪,神情麻木地说道: “我不清楚,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像在审讯着我的灵魂…… 我就像是个无力伏法的罪犯,处于完全的被动位置,迎接着能接受、或不能接受的惩罚。 那种感觉,远远比一把刀插进身体更加痛苦,说不出口的痛。 原本我已经被宣判死亡,我有这个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审判我的那个人却突然消失了……” 姜惜的描述不够具体,却足够形象。 她将黑衣鬼抹除存在痕迹的杀人手法,比作了庭审宣判,倒是十分恰当。 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或许也只有如此形容,才可令人感同身受。 邱陶雨眉头一皱,刚要追问。 这个时候,左侧的楼道口,缓缓出现了两个脚步声,其中一个还略显奇怪。 不多时,一个长发黑衣的身影,率先拄杖而出,走进了大家的视野内。 随着他的出现,众人群情振奋,立马转变方向。 但紧接着,又有一方奇怪的脚步声响起,第三方接着第二方出现。 食堂的大门,轻轻地风中摇晃,预示着刚刚有人从这而来。 十个人,在经历了接二连三的剧变中,本该不会再有惊诧,可这一刻仍然不由得再度露出惊骇之色。 因为从门外进来的两个人,是撑伞的黑衣人…… 它们的身影鬼魅而神秘,一时露出身形,一时又无踪,可那通身的漆黑、古怪的装束已经代表了身份。 众人的神经在不断的拉扯,不断的折叠,几乎就要断裂之际。 一个熟悉的嗓音,如环绕音般降临,说出的字眼冰冷无情。 “已判违规,惩罚为死!” 然后…… 被邱陶雨、平文斌等六人包围在正中心的姜惜,这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女孩,化作了一滩脓血。 命好的事,有一次,没有第二次。 这片区域内,幸运的两个女孩,现在仅剩卢静婷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 泛起后怕 姜惜还是死了。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以至于距离她最近的莫兰,连头都还没转过来,就被血液洒在了背上。 真正目睹的这一事件者,应是刚刚来到此地,站在侧方位的季礼与骆格。 骆格的瞳孔都在隐隐发抖,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无意识地攥在一起,嘴唇一开一合却不敢说话。 那可是姜惜! 第九分店中顾行简之下,综合实力排进前三位的最资深店员。 她的死,比之卢尘都要让人无法接受,都要惋惜。 因为这个死亡名额,无论怎么看都不该是她…… 季礼的长发随着袭来的凉风往后吹,脸上也流露出一抹叹息。 他原计划,是死掉那些最无关紧要之人,比如卢静婷、钟飞鸾一类。 可人算不如天算。 两秒钟的时间过去,众人才接受地上的这摊血就是曾经那个话痨的少女。 在场中央的六名店员,如同被枪声惊走的猎物般,慌乱而无措地朝着左侧楼道狂奔。 耿浩浩死了,姜惜也死了,曾经的十一个人现在剩下九个。 只有抱团挤在一起,才能真正带来实打实的安全感,虽然这也仅仅是心理安慰了。 这九个人都是明白人。 姜惜虽然死的突然,但却也合情合理。 事实上,在姜惜被黑衣鬼的守则杀人手法控制住后,他们就已经有了对真相的猜想。 黑衣鬼=黑衣人。 当仅剩的九个人以里外三层站在一处时,场中央那摊血上,渐渐凭空出现了三个身影。 这三个身影,无论体态、姿势、还是打扮都有着极高的相似度,甚至像是流水线上的产品一样。 黑衣、黑裤、黑靴、黑帽…… 但唯一不同的是,站在最左侧的那一个黑衣人,它比之另外两位,少了一把黑伞。 同样,另外两位头上的黑纱,也仅仅只垂至胸前。 这是两方唯二的区别,可却不妨碍它们是同类身份。 三个黑衣人笔直地站在同一排。 渐渐的,右边撑伞的两位,将身子右转,以一种看不到的目光笼罩在“黑衣鬼”之上。 “已判违规,惩罚为死!” 这个从有鬼学院中来此的“黑衣人”。 被店员误认为“黑衣鬼”的角色,间接地杀了一名资深者后,它也遭遇了“反噬”。 姜惜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的沉默,同样算是与“黑衣人”产生了交谈。 其实当“选择死、选择生”这个问题出现时,她的结局就已然注定。 因为无论是否应答,都符合“任何方式”中的一种。 第一轮袭击,来自有鬼学院的黑衣人,攻击方式为“人生履历”。 以姜惜的因果、人生、轨迹、存在为目标,属于内层打击。 这种杀人方式,因特殊意外而失败; 第二轮袭击,来自无鬼学院的黑衣人,攻击的是“生命存在”。 这个就很好理解了,就是常规的鬼物杀人,但却无解。 这种杀人方式,普通而高效,一击毙命。 望着那两个头顶天花板,如同地狱鬼差般可怕而神秘的黑衣人。 邱陶雨咽了下口水,从姜惜之死中缓和过来,轻声问道: “季院长,现在死了一个,你带我们走吧……” 这个地方,实在不敢再待了。 季礼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两个笔直的身影,抬起手杖往前一点,率先一步右拐,朝着门口大步走去。 他的这一举动令众人错愕,似乎并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不过紧接着,有一部分人就反应过来。 尤其是邱陶雨,她看着季礼背影的眼睛中,闪过难以遏制的怒火和憋愤。 与之有相同想法的,是来自第七分店的陈旭。 “妈的!他所谓的离去方法,竟然是这样!” 食堂,被有鬼学院入侵了,这是事实。 店员们被困在这里,想到了第一种逃脱方式,利用段颜颜。 但这一方法,太过低效,并非正途。 所以季礼那模糊的态度,给人一种具备更好方法的错觉。 当然,季礼的确有另一个更好的方法。 这个方法,陈旭也从刚才发生的事中回过味来。 黑衣人的身份,一定是专门处理天南学院中的特大事件的! 而且季礼只怕早就清楚这一点,可却始终隐瞒,没有透露。 什么算特大事件…… 食堂被有鬼学院入侵都不算? 的确不算,因为有鬼学院、无鬼学院的概念只是店员们的称呼,其实它们都是天南戏剧学院。 所以黑衣人不会去管。 但是如果有一个“学生”死在了有鬼学院入侵的影响之中,这就绝对称得上“特大事件”。 虽然不清楚有鬼、无鬼两个维度的区别,可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有鬼学院入侵,不合规矩,那么再以此杀人,就更是严重违规。 这也是为什么,两个黑衣人来后,先杀了姜惜,后除掉黑衣鬼。 季礼在听到陈旭诉说黑衣鬼与黑衣人的区别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 可以说,他虽称“自己有逃出的方法”,但这个方法却是由这些不知情的店员们来完成的。 以至于,姜惜之死。 这个女孩的身亡,固然有一部分自己的原因、邱陶雨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季礼。 如果不是季礼隐瞒不报,那么就根本不会死人,更别说是死一个如此重大的角色。 其实对于季礼自身而言,他也不曾想到死的人会是她。 尽管他对生命有漠视的态度,可姜惜的各方面能力十分出色,此次身死完全是来自“信息差”。 冤枉的程度,比之卢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谁也不愿看见的结局,但毕竟已经发生。 跟随着季礼离去的骆格,一边低头一边暗自思忖着: “代价很大,惹了众怒,但他真的做到了。 季礼的确将食堂这一地点的无鬼、有鬼学院双维度的威胁,全部清空。 甚至几乎无法处理的黑衣鬼,都被他给算计死了,给予我完美的调查环境……” 看事不可只看一面。 姜惜之死固然可惜,但取得的成绩也一样斐然。 季礼的计策出现了意外,结局却并未改变,且完成了一个不可能成功的目标——除掉一只鬼。 现在鬼潮全被释放到无鬼学院,有鬼学院反而最安全。 他坐镇三楼,却遥控全局,个人未付半点代价。 但让食堂这个本该沦为死局之地,起死回生,成为首个被打通的有鬼学院入口。 这种计算、布局能力…… 骆格盯着前面那单薄的身影,不禁泛起阵阵后怕…… 第九百七十九章 谁有问题 下午一点钟的校园,是一片宁静的白色。 被雪压弯了枝头的树丛,仅有点点枯萎的绿色显露,半死不活地度日。 白日横空,阴云倒卷。 从室内走入室外后,吸进肺里的空气似乎都带着一份冰凉的刺痛。 痛苦在某些时候具有强力的释放效果,能让人从紧张过度的情绪中找回自我。 一场不在计划之中的食堂之行。 十一人中死亡了二人:耿浩浩死于二楼罪物化鬼、姜惜死于黑衣人之手。 这个牺牲数目并不刺眼,可足以在尚存的众人心头压下一块巨石。 以卢尘为始,如今轮到姜惜。 第九分店的综合实力非常强大,进入任务的五名店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宋依彤、卢尘、姜惜,这三个人的实力虽未体现,可谁都清楚他们单拿出来一个,都足以与副店长相提并论。 可惜了。 宋依彤任务尚未开始,就被拉入图书馆; 卢尘刚刚进入任务,就突兀地死在第一轮袭击; 如今姜惜也死了,她的死因来自各方,就连一身罪物都没用过,最是冤枉。 至于那个来自第四分店的耿浩浩,这位与姜惜年龄相仿的少年,他的死亡已经被选择性遗忘了。 当然,有死人必不可免,此行仍然收获极丰。 首先,将2014年失败的“特殊路径”抛弃,并开通了一条通往有鬼学院的食堂之路。 这等于拨乱反正,五大特殊地点覆盖有鬼学院的计划,仍然成立。 只要今夜骆格带头,重走先前的道路,应该就可以进入有鬼学院。 其次,黑衣人这一特殊身份,逐渐浮出水面。 黑衣人,可姑且分为两种,各存在于两大维度。 在无鬼学院中,可称为“黑衣人”,撑伞行走校园。 它们是一个依附“正院长”的存在,专门处理校园内的“异常事件”。 在这一维度中,它们的杀人手法,直接对应着“违规者的血肉”。 这是最直接的杀人,且无解。 在有鬼学院中,可称为“黑衣鬼”,黑纱遮身。 在这一维度内,它们杀人手法,将是对应着“因果、记忆与存在”。 这个杀人手法就另有玄机了。 可以说,有鬼、无鬼两个维度中,黑衣人的区别就在黑伞与纱帽。 杀人手法也是一个对内、一个对外,很是奇妙。 最后,也是季礼最为看重的一条情报。 阿怜,疑似死于有鬼学院中的“黑衣鬼”手中。 这个情报几乎成称之为事实了,不会再有差错。 同时,这也让季礼对于整个校园的根源,有了一个颠覆性的猜想。 如果阿怜仅仅只是作为一名舞蹈老师的话,她会死不稀奇,但绝对不会死于黑衣鬼手里。 反之,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 “阿怜曾进入过有鬼学院,并与黑衣鬼有过正面接触,甚至是违规!” 但这可能吗? 据余郭的描述,这绝对不可能,甚至是没有逻辑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 于是,季礼重新换了一个角度去审视着自从进入学院后的每一件事。 五大特殊地点,自然是一个避不开的主线,这一点早就确认。 但究其根源,这五个地点是如何得来的…… 第一,通过顾行简,他曾在这五地进行过神秘的游走; 第二,宋依彤利用血液罪物,也对这五地进行试探,得出结论是均有强大灵异作祟; 第三,位于此五地的店员们,纷纷发现了五个特殊的“引路人”,且对应了五条前往有鬼学院的通道。 也正是因为这多次出现的路线,让季礼认为这就是“主线”,它们就是正确的逃生之路。 无可厚非的分析。 忽略顾行简的古怪,再看后面两个原因,似乎可以得到一个诡异的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会有五个“引路人”。 既然店员们位于五地,就会遭遇特殊路径,这是主线的话,为什么还要加入“引路人”的身份? 季礼只能认为,这五个人无法清除,因此必须要得以保留。 那么照此深挖下去,很容易得到一个十分重磅的情报—— 2014年,存在着一批与季礼等人相同目标的人们,且对天南学院造成无法修复的影响。 这个消息就太震撼了。 一年前,一年后,两批人怀揣着相同的目的,走向了相同的道路,为了生存。 季礼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猜测。 这仅仅只是一个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但却能完美解释“引路人”的身份。 而如果在这个猜测中,加入“阿怜”这个人的话……事情将更加颠覆! …… “季院长,您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否则我们这些人再难共事。” 邱陶雨的体力恢复了三成左右,她看向季礼的目光也愈发不善,语气更是难掩恶劣。 这一声冰冷的呼唤,打断了季礼深入思考的时间,他默默地转回头来。 发现不只是邱陶雨,后方各有伤势的平文斌、莫兰、钟飞鸾,包括陈旭,皆以一种凌厉的目光看着自己。 唯有骆格脸上仅剩苦笑,微微摇头不语。 身为时刻与季礼保持同步的他,早就明白了食堂行动背后的大计划。 可以说,刚才那惊魂一小时,全都是为了夜晚的那个计划铺垫。 同时,他也清楚为什么始终遮遮掩掩,不愿意透露给众人。 因为今夜行动,是五大特殊地点“全面开战”。 但到目前为止,还缺少一个十分重要的地点,仍是零进度——职工办公楼e-2。 在一切尚未敲定之前,将计划公之于众,这不是一个优秀的决策。 “还没到时候,今晚八点,我会将一切告知给你们。” 季礼对于类似的目光,亦或称为审视,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依然守口如瓶。 邱陶雨等人自然不愿意,不停地追问。 但一个人不愿意透露,再如何逼问也是白费时间。 而季礼之所以不会提前透露,除了骆格自认为的那一条原因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缘由: 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些人中,可能有一个人,是有问题的。 第九百八十章 心理疾病 店员内部之中,有人出现了问题,这只是一个直觉的猜测,没有实质证据。 之所以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其实是对整个食堂事件的反复推衍。 从头到尾,来回顾一遍季礼在今天的行程。 自昨夜图书馆归来,季礼其实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方案。 最初的目标,仅仅是借助骆格违规,从而引出今夜的行动。 也就是说,季礼在这个白天本来不会这么忙,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他之所以会从办公楼内走出,第一条原因是余郭的失踪。 余郭的失踪,引出办公楼外的死亡展览,从而得到黑衣人的身份信息。 可这一切还没停,卢静婷在食堂的突然遇难,又把他引到了食堂,自此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然而再回过头来反思,卢静婷为何会在食堂遇难? 还不是由于“liar”死亡展览出现,季礼被迫无奈下达了“停课”指令。 季礼今天的经历,一路看过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纰漏,或是古怪的地方。 但如果深挖、细想之下,会得出一个令人十分后怕的真相。 季礼今天的所有行动,全都是一件事、引出另一件事,一步走出,引向另一步。 就好像…… 就像是这些随机、意外事件的产生,是由一个看不见的手掌,一步步操控着一样。 但这些仅仅只是一种感觉。 毕竟今天的经历并无刻意、巧合的地方,不存在人为干扰、逻辑断裂的情况。 可季礼就是冥冥之中存在着一种被操控感,或许源自于一路上的被动应对。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实的,那么就太可怕了。 有一个人,一直在监视着一切、操控着一切、引导着一切…… 季礼不清楚,却必须要将这个猜测假设为现实。 因为他惊异地发现,如果这个猜测成真,几乎可以与“阿怜”遇难真相完美对应! 尽管季礼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但他可以确定,对方希望自己找出“逃生之路”。 这个神秘人与店员们目标一致,所以才会推动。 或者更加精确来讲,ta的目标应该是与2014年那一批人一致。 那么ta会是那个死亡展览的幕后人吗…… …… 邱陶雨仍然喋喋不休,并联合了陈旭、平文斌等人对季礼施压。 只可惜他现在已经陷入了“多疑状态”中,对周边的人和事已经完全封闭。 他开始沉浸在“两个猜想整合”之中,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 那只手正在盖住天南戏剧学院的天空,比之阴郁的乌云还要令人不适。 “有问题,你们之中有人与ta是一队……” “在你进入学院的那一刻,你就被盯上了……” “副院长…季副院长……你的身份真特别……” 耳旁全是嗡鸣,还伴随着窃窃低语。 一个猜想引出另一个猜想,一种怀疑衍生另一种怀疑。 季礼眼前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庞,此刻开始扭曲与模糊,全都被头顶那只巨手所笼罩,似乎全都成为它的掌中物。 一滴血,慢慢地从眼角滑落。 又有一片雪花落在血上,白里透红,红中映白。 “院长!” 直到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按住他的肩膀,将其身子扭了过去。 一个穿着军大衣的汉子,贴到近前,那半边脸上被疤痕毁掉的狰狞面目,闯入了季礼的视野中。 季礼猛地抽回神,发现一张张面孔均以一种惊恐而茫然的表情看着他。 他用力地挣脱着那只抓着自己的手,往后倒退时抬头看向天空。 遥远的空中,是一片片雪花,模糊的阴云。 那里没有巨手,耳边也没有低语。 幻听与幻视,又出现了…… 这是继第五次店长任务后、白袍祭拜鬼后,第三次出现幻听、幻视。 第三人格的声音闯入脑海,显得很急切: “季礼,你的心理疾病已经非常严重,到了影响正常生活的程度。 只要陷入情绪之中、或是深入思考,就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季礼擦了擦眼角的血泪,脸色苍白地退到人群之外,急促地喘息着。 片刻后,他手掌略有发抖地拿出了烟盒,一边点烟一边问道: “因为邪灵……” “不单单是邪灵,你非常清楚很早之前,你的精神状态就已经很不稳定。” 季礼连续深吸了几口烟,直至肺部刺痛,他才咳着将烟雾吐出来。 第三人格说的对。 他已经“病”的很严重,甚至到了只有痛苦才能让他保持清醒的程度。 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一根烟的时间,他才终于看清了来人。 骆格已经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去,返回了食堂之中。 他在昨夜、今早双次违规,必须要躲进一个特殊地点才能逃避。 现在的食堂有两位黑衣人坐镇,再加与季礼的“夜晚约定”,自然是留守最好。 而除去邱陶雨等人外,刚刚抓住季礼的那个军大衣汉子,正是薛听海。 薛听海、朱小凝、常来,三位特殊身份的店员,从职工办公楼e-2归来了。 但再一次相见,季礼明显发现这三人的脸色,带着不同的情绪。 薛听海的脸上带着一份怒意和不甘; 朱小凝则是眉宇间散发着解不开的愁绪,隐约像是对某些事的不解; 至于常来则要更加纯粹些,大半均为恐惧和后怕。 “季院长,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了没?” 薛听海的性子有些急,想来是有重大情报汇报,却始终无法唤醒季礼。 季礼又点燃了一根烟,隔着模糊的烟雾,点了点头说道: “可以了,你说吧。” 薛听海闻言将目光落在了朱小凝的身上,眼神示意。 其他人不清楚他们要干什么,但看面色就明白是很严重的事情,于是自觉围成了一个圈。 朱小凝叹了口气,从解开厚实的军大衣,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椭圆形之物,轻轻地放置在地上。 季礼定睛一看,这是一个款式很老的闹钟,表面的漆色已经掉光,露出金属银色。 其中秒针更是无力地自然垂下,直指刻度“30”,显然已经坏掉。 但这个并不起眼的闹钟,却将分针、时针对准的是20.00,也就是晚上八点。 “晚上八点?这闹钟的时间……”邱陶雨闻出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她赶紧询问薛听海等人刚才去干什么了,又是在何处拿到了这个闹钟。 而季礼的眼中却阴霾愈发加重,一切都在往他猜测的那样发展着。 制造死亡展览的幕后者,知道了他今晚八点的行动,并以闹钟的方式来“炫耀”ta对季礼有多么了如指掌。 季礼想的是这件事,薛听海在解释行动,只有朱小凝走到中心,将闹钟又捡了起来。 他在手中颠了颠之后,扫视了一圈众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各位,你们看到这个闹钟后,难道就没发现一个更诡异的情况吗?” 没给众人回答的时间,朱小凝自问自答道: “整所大学,你们见到任何一个显示时间的东西吗? 除了,我手中这个……” 第九百八十一章 是友非敌 这绝对是一个全新的发现。 以邱陶雨为首的六名店员在这一刻陷入了沉吟中,在脑中检索着关于“时间载体”这一概念。 不多时,钟飞鸾左右看了一眼后,提出质疑道: “未必吧…… 咱们前后经历的地点也不多,不能武断地判定整所大学都没有钟表吧。” 莫兰用手托着肿胀的脸颊,含糊不清地附和道: “我同意,如果这所大学没有钟表,那么其他学生、教师们是如何确定时间的?” 朱小凝面对反驳脸色不改,他将手中的闹钟颠了颠,轻声说出自己的推断。 “关于这一想法,其实更多的是推测。 教室不存在钟表、教学楼不存在、食堂、宿舍都不存在。 尤其是就连我的值班室都没有显示时间之物。 我的那句话也许改一改更合适——整所大学的地点中,不存在时间载体。” “朱…朱先生说的话有理。” 邱陶雨不知该如何正确称呼朱小凝,索性以这种称谓替代,对着其他人解释道: “别忘了我们是怎么进入任务的,是一个本就不存在的时间里。 所以我们眼前这所大学,即无鬼学院,必然会出现不合理之处。 也许‘学院无时间’,就是一个楔子。” 邱陶雨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完整,但在场的众人也可以自行脑补出来。 店员们,在12月32日进入了无鬼学院。 那么在一个不存在时间段中的学院,是否也该不存在? 使用超自然手段进入不存在的学院中,想要逃出去,就必须也使用超自然手段。 这个解读的方式新颖却合理,因为这样就更能验证季礼的“主线猜想”。 因为有鬼学院正是代表了超自然。 果然,所有的线索、细节都是为主线服务的,它们的不合理编织出一个合理而独立的真相。 如此看来,众人对于季礼先前崩塌的信任感,又重新被激活了起来。 尽管这位店长独行独断、极度自负,但真的很有能力。 “对了,薛先生。 通过你们对刚才经历的描述,是遭遇到了黑衣人阻拦,所以功亏一篑对吧?” 放下朱小凝的闹钟一事不谈,毕竟晚上八点这件事应该由季礼来回答,可他显然摆明了态度。 于是邱陶雨只好将注意力,放在了教学楼那场二十多具尸体的大型事件上。 朱小凝让出身位,退回到外圈之中。 薛听海性情暴戾,脸上的不甘之色从不遮掩,闻言后闷声道: “敢在学院中,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个幕后布局者有多特别,不言而喻。 我本就没指望抓住ta,但最起码应该得到比一个闹钟更多的情报。 只可惜,我们还没抵达天台,两个黑衣人就捷足先登。 尸体没了、幕后者没了,现场清理的干干净净,只剩这个闹钟。” 邱陶雨听后久久不语,连带着整个队伍中也弥漫着一股沉默压抑的感觉。 她拿出了精致的烟盒,翻盖后拿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刚要拿出打火机,忽然眼前一亮说道: “我们要去查!去查查看其他师生是否存在时间载体。” 这条线索,忽然与朱小凝的猜想关联在一起,先是令众人有些错愕。 不过转瞬之间,就立马得到了正向的回馈。 薛听海往前走了一步,将手搭在邱陶雨的肩膀上,重重点头道: “我和老朱从办公楼回来时就这么想的。 按照猜想,无鬼学院本就不存在。 如果除了咱们这批人,其他师生也都没有时间载体的话……” “那么这个幕后者具备闹钟,就说明ta的身份也是‘外来者’!” 陈旭是第一个跟上思路者,立马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只有外来者,才具备时间载体,这个情况若真的成立。 那么幕后者,就不是敌人,而是友人! 如真能确认这一情况,对于后面的任务将有着巨大帮助。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幕后者都掌握着比店员们多之又多的大量情报。 …… “院长,这些人都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吗,为什么我听不懂在讲什么?” 孤立无援的段颜颜,在经历食堂一系列事件后,已然成了惊弓之鸟。 那一张张死里逃生的面孔,她均不认识,只能依靠季礼一人。 她怯生生的回答加之微红的眼圈,让其看起来处境凄凉,全无“辅导员”身份的诡异感。 季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朝前方走去,对着店员们说道: “情况摸得差不多了,白天就到此为止,晚上八点我们再聚首。 邱陶雨、莫兰等六人回到教室上课,且在八点前进行师生调查,确认时间载体这一情报的真实性; 薛听海、常来,各自回到所属岗位,今天晚上你们二位不需要前来汇合,就待在男生宿舍; 骆格已在食堂就位。 今晚八点,足球场上我会与大家见面,薛、常、骆以通讯器聆听。 夜晚行动,届时会与大家进行通报,在此之前不要再违规了。” 虽然众人对季礼为人不满,但仍会谨遵他的部署,毕竟在这一方面他是当之无愧的领导者。 邱陶雨白了季礼一眼,没有说话,掐着烟率先朝教学楼走去。 莫兰、平文斌等人也陆续走开。 薛听海、常来朝季礼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也转换方向离开。 刚才还很热闹的场地上,如今仅剩三个人。 人一少,段颜颜紧张不安的情绪得到了一些缓解,她老老实实地站在季礼背后。 虽然没有再表现出那种依赖感,不过却与之始终靠的很近。 朱小凝眼神平淡地目送着所有人离去,把双手插兜,鼻音有些重地问道: “你想问些什么?” 所有人都走了,单留朱小凝一人,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朱小凝从来不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很笨。 相反,作为一个高中文化的底层劳动者,他与普通人相比已经是非常聪明的那种。 只不过他的身份是第十分店店长,就免不了与同一级别的那些人进行比较。 但归根到底,作为一个稳坐店长之位半年的资深者。 朱小凝如今的窘境,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来自个人,而是各种客观因素。 季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目光越过朱小凝,望向后方的那一排排高楼,低声问道: “你再重复一遍在e-2中的经历,详细讲述第8层——天台这一部分。” 第九百八十二章 黑衣拦路 下午一点半钟的校园,早已空无一人。 除去雪地间那三行不断前行的脚印,人类的活动踪迹已经被新落下的大雪所完全掩盖。 顺着雪落的方向,一路前行,这种寂寥感就愈发强烈。 白茫茫的天地间,仅剩这三只人影,步履蹒跚地向前行走着,渺小如烟尘。 那栋高大耸立的e-2大楼,环绕在傍山一侧,在背阴一面聚拢了过多的阴沉。 被雪新装的楼体外部,那些狰狞可怖的尸体已经得到处理。 然而那垂在空中的二十几根绳索依然在随风摇摆,浓郁的死亡气息始终无法驱散,反而愈发加重。 “如此说来,你们也在黑衣人的盘问之中。” 季礼听着朱小凝的描述,望着越来越逼近的e-2楼,轻声地问道。 朱小凝无声颔首,也随着他的目光注视着这栋去而复返的楼面,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薛听海在遗憾什么,我们在13层被黑衣人拦住,遭遇盘问。 这耽搁了至少三分钟的时间,而当我们抵达天台,闹钟在雪地上的痕迹还很新鲜。 这说明,也许没有这三分钟,我们是可能会与幕后者碰面的。” 这样的猜测,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尽管幕后者故弄玄虚,有其目的,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ta是友非敌,且目标一致。 那么ta是一个活人的概率就大大增加。 既然是活人,就不可能凭空消失,即便ta有自己的秘密。 按照薛听海的猜测,若非黑衣人拦路三分钟,他们最起码可以得到与之相关的更多线索,而不仅仅是一个闹钟。 想来,幕后者踪迹全无,也与黑衣人的“现场处理”有关。 可以说,黑衣人的到场,不仅打乱了店员们的行动,并为幕后者起到了善后的负面作用。 季礼驻足于e-2楼前,以一种幽深的目光默默审视。 而楼体外,那些顺着白光一闪一闪的窗户,也像是一双双眼睛,同样审视着季礼。 听着朱小凝的描述,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 “也许,正是这三分钟的意外,反倒救了你们一命……” 朱小凝不解。 他望着朝正门进发的背影,暗自皱起了眉头,开始回味着这句话是因何发出。 职工办公楼e-2。 说起来,这是季礼第四次走进这栋大楼之中,每次的感觉都不同。 第一次,是余郭带着他来的,那时只有平静; 第二次,是与常念一同前往,这里是一片灵异乱象; 第三次,是上午寻找余郭而来,平平无奇,毫无建树; 但这第四次到访,季礼的感觉又有了一种更新的变化,他在带着一种窥探的目的。 奇怪的是,自任务开始后,季礼一直选择乘坐电梯,直来直往。 可这一次,他却是慢条斯理地沿着消防通道,一路向上。 对于已经瘸了一条腿的他而言,17层的高度足以消耗大量体力。 阴冷、宁静的楼道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季礼没有回头的悄声问道: “据你所说,当时你们三人是在14层突然遭遇黑衣人的对吧?” “没错,一路风平浪静,刚到14层突然被两个黑衣人拦住。” 这是朱小凝第三次回答相同的问题,所以非常熟练。 季礼慢悠悠地往上走,一路没有停留,似乎是有着独特的目标。 “你自己有没有注意到,你的用词是‘拦住’……” 朱小凝第一时间没懂,但第二时间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停住脚步看着前方背影,沉声道: “你是想说,黑衣人来盘问我们,其实是临时决定?” 拦住…… 这个用词已经重复四次,在朱小凝的描述中,十分自然和随意。 但其实背后却可以透露出许多隐藏信息。 按照时间线来看,先发生死亡展览,然后朱小凝三人上楼,最后黑衣人到访。 当然,黑衣人有灵异加持,本身为鬼,速度不可同日而语。 但从“拦住”这个描述细想,可以得知黑衣人在一开始就先朱小凝一步,抵达14层之上。 可是不知何种原因,黑衣人却又折返回来,对三人进行盘查。 只有这样的逻辑,才能用“拦住”一词。 朱小凝有些懂了,怪不得季礼在进楼之前会说那句话。 真相可以这样去猜测:也许黑衣人对朱小凝三人一开始并不在意,它们的任务是处理死亡展览。 但就在它们即将抵达天台时,背后的朱小凝等人之间出现了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变化”。 这个变化,尽管没人发现,可一定非常重要,以至于足以令黑衣人折返。 季礼再一次拿出了烟盒,一边抽出香烟一边留意楼层数,说道: “我想在14层时,你们的身边应该有灵异现象,且这个灵异……” “与有鬼学院相关!” 朱小凝只觉得脖颈发凉,像是有什么东西黏在脑后,他马上转回头。 背后的楼道,空无一人,于是才意识到,这是后怕。 “非人为、非特殊路径,自主开启的有鬼学院入口……” 朱小凝懂了,想来当时抵达14层时,他们应该是即将被那个“入口”所袭击。 若是在当时那种情况进入有鬼学院,基本上是十死无生。 幸亏黑衣人及时出现盘查,这才逼“入口”退去,救了他们一命。 这只是推理。 季礼看着眼前13层的楼道,吐出一口烟圈后,保持心如止水继续上行。 他提前知晓了余郭的事情,对于e-2这一特殊地点已经有了猜想,所以很好得出这样的结论。 职工办公楼e-2,区别于另外四个特殊地点,它是有概率随机开放,且要拉人进入的。 当然,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性。 朱小凝他们经历的入口,也有可能是幕后者主动开启的,顺之遁逃。 否则很难解释,在店员、黑衣人双方围堵中,ta全身而退、不留踪迹的情况。 只不过季礼内心更偏向于第一种,因为后者的猜测与之前掌握的情报不符。 如果幕后者拥有自由进出无鬼、有鬼两维度的能力,ta就没必要引导店员们去探索五大特殊地点。 除非…… 除非季礼的那个没有证据、颠覆一切的猜想,是真的! 眨眼间,十四层到了。 季礼、朱小凝、段颜颜,抬起头时,目光与两个细长如木桩的黑衣人相撞。 一个狭小逼仄的楼道内,黑衣人与店员们又一次短兵相接。 巧合的是,这次来的同样是三个人,黑衣人又出现在“拦住”的身位。 第九百八十三章 白色布条 “转过去,脸贴墙,闭上眼!” 也许谁都没想过,已经到了这时候竟然还会出现两名黑衣人留守e-2。 以至于当两个黑色的瘦高人影拦路时,三人同时出现了一瞬间的惊色。 好在,朱小凝是第二次遭遇类似情况,急声出口提醒道。 季礼匆匆瞥了黑衣人一眼,就整个人贴近墙面,半侧过身。 借助余光可以看到,段颜颜在其右手边,双手捂脸,不敢喘息。 而朱小凝显然要更加随意一些,他只是将脸对准墙面,气息还算均匀。 如此逼仄的环境下,五个“人”狭路相逢,气氛一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尤其是那两个黑衣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灵异气息,更是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之感。 “吱……吱……吱……” 两米半的高大身影,几乎快要与天花板顶在一起,它们掌心还撑着一把黑伞。 伞尖那锋利的金属,正与棚顶产生强烈的摩擦,大片的墙粉开始向下飘散,却又顺着伞面流向墙边。 “呼……” 三个活人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喘息声,但宁静的楼道里却出现了来自黑衣人的沉重呼吸。 黑衣人遮面的黑纱,轻而薄,随着它们向下的脚步,轻轻飘动。 两个极瘦的黑衣人,并排向下,行动极慢,似乎也带着一份疑惑。 季礼的长发挡住大半的面庞,他正在脑海中聆听着来自第三人格的回馈。 “它们更近了,与你非常近……” 不需他说,季礼从头顶纷纷散落的墙粉一样可以推算出来。 尤其是那背后越来越冷的气息,几乎让他有一种置身冰窖的强烈体感。 黑衣人不算什么,只要不与之产生任何形式的交谈,即可当做无事。 但它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反而预示着许多事。 这说明在附近,存在着有鬼学院渗透的痕迹! 职工办公楼e-2,是最后一块特殊地点,可常规探索方式却不在此处奏效。 诸如图书馆、男女宿舍,这都是只要按部就班,只需担心鬼物即可。 就连食堂这个堵死的路,都已经疏通。 但对于e-2楼,季礼至今仍是一无所知。 特殊路径未知、有鬼学院入口未知,只是疑似对方可随机开启。 眼前,似乎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黑衣人已经贴在了季礼的背后,他能察觉到对方对自己展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以至于两个黑衣人,全部停在了他的背后,但均没有其他举动。 “两次黑衣拦路,均出现在14层,这是第一共性。 一旦有人到来就开启有鬼学院入口,这是第二共性。” 季礼闭着双眼,慢慢地将手从衣兜里拿了出来,同时心头暗想。 有鬼学院在十四层吗? 按常理的确如此,不过季礼却不这么认为,他更觉得应该是十三层。 因为黑衣人两次拦路,均有一个向下的趋势。 也就是说,看似是黑衣拦路,其实更像是店员拦路。 耽误时间这一情况,是双向的。 所以季礼认为,有鬼学院的入口,大概率还是在13层的1307,阿怜的办公室。 这个巧合不该接二连三的出现。 “季礼,难道你……” 第三人格的惊呼还没等说完,季礼骤然转身,朝着十四层的走廊快步冲去。 一时间的剧变,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朱小凝、段颜颜纷纷侧头,看着夺路狂奔的季礼,心脏砰砰直跳,目光发直。 季礼敢动,他们不敢动,只能带着满腹的震惊目送。 同时,两位黑衣人也从原地消失不见,不知何踪。 但谁都看得出来,它们显然是奔着季礼而去。 朱小凝怔怔地望着走廊,又转过头看着那碎裂的天花板,眼神中多了一种阴沉。 “我要赌一把去1307,那里或许就是有鬼学院的入口。 但黑衣人必然不肯放过,当它们追逐而来时,就将导致入口关死。 我需要最快速!” 季礼早就今非昔比,别说他现在一条腿废了,只能进行简单奔跑,就算完好无损,也绝对无法与黑衣人媲美。 所以想要最快速度抵达1307,唯有一个办法。 不知何时,他在奔跑时右手已高高举起,掌心多出一条婴儿手臂粗的玄黑锁链。 硕大的青铜古棺骤然现身走廊,沿路窗户纷纷碎裂,大量的碎石、墙皮落下。 季礼眼神中带着一以贯之的冷静,手握锁链,操纵着青铜古棺朝着前方半步猛砸而下。 轰隆隆…… 这一击,1407的大门、地砖全部碎裂,尘嚣泛起。 伴随着呛人的烟尘,季礼攥住掌心锁链,朝着古棺的位置跃去,躺在了棺盖上。 整个棺材与1407区域的地砖,随之塌陷。 “砰!” 剧烈的震荡,遮眼的尘灰,令季礼的耳部短暂失聪、视野受限。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硬闯1307。 但第三人格的配合始终在线,在抵达此处的第一眼,他瞥见了一道刺眼的光线。 这道光从何而来,无法捕捉,只知道无比耀眼,令人根本无法忽视。 就像是流星一般,仅闪烁了一瞬间就熄灭,可却足以牢牢印刻在人心中。 不过,当季礼从一片废墟之中爬起,走出尘嚣之中,第一眼却只看到窗口那舞动的白色纱帘。 碎裂的窗口,一块明晃晃的碎玻璃还立在那里,倒映着季礼的半边身子。 白色纱帘在风中舞动,犹如一个优雅的女子在跳着青春洋溢的舞蹈。 但却仍然是来晚了。 以青铜古棺砸毁14层,硬闯13层,已经是人力所能做到的极限。 可窗帘为白,就意味着有鬼学院的入口已经关闭。 季礼的右脸颊因落下时的碎石割伤,留下了一道不深的伤口,却在慢慢向外渗血。 这一幕,与首次前来天南戏剧学院,来到1307时,十分相似,宛如重演。 当所有喧闹撤去,两个瘦高的人影将1307的门口堵死。 过于高大的黑衣人,只能露出黑纱下的一角面容,嘴角下弯的微表情,代表着它们对这个结果同样不满意。 “唉,来晚是正常的,毕竟这肯定不是正确方法。 等晚上吧,今晚咱们再去找余郭。” 第三人格的话语并没有改变季礼那阴沉的脸色,他死死地盯着面前这白色的纱帘,足足三分钟,一句话也不说。 半晌后,他收起青铜古棺,开始从废墟中翻找手杖。 当他将一块碎石搬开,正要拿出压在下方的手杖时,却发现在其下还有一块白色的布条。 这块布条,不是来自1307,而是来自有鬼学院。 布上仅有一行不知用什么东西所写的黑色小字: “今晚九点前,来1716的档案室——余郭。” 第九百八十四章 档案密码 余郭已经进入有鬼学院,近一天一夜的时间。 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消息。 这与提前进入任务的宋依彤不同,他是单人闯入有鬼学院,独自面对那个危机四伏、未知可怕的鬼物世界。 余郭在第七分店中的综合实力,其实并不高。 他的性格或许能够使其在任务中游刃有余,可头脑、能力均无法达到顶尖水平。 之所以人们常将其列为资深者一列,甚至与副店长齐名,很大一方面原因是因为他的罪物很多很多。 治愈性、对抗性、防御性、功能性……应有尽有。 甚至还具备白色蜡烛这种逆天改命的大型保命罪物。 可以说,余郭的头脑不如解正、身手不如常念、性情不如潼关、狠辣不如方慎言,但他所有缺陷均被这些罪物所弥补。 本身超越常人的心理素质,还算不错的头脑,再加上体系化的罪物加持,才是余郭。 但这样的配置,也不是他能够长期存活于有鬼学院的原因。 季礼攥着那张白色布条,将其叠好放回了口袋之中,抬头瞥了一眼门口。 此时两个黑衣人早就不知所踪,喧嚣散尽后,就连它们也没兴趣再来盘查。 一身尘埃的季礼,拄着手杖缓慢地向门口走去,同时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已给了余郭最后一次机会,对方拒绝了。 所以如若这次任务之中,出现了余郭、任务进程两方对立,他绝对会选择后者。 也因此,当初他选择了以邪灵闯荡食堂,而非搜救e-2楼。 可正如第三人格曾经所说,余郭对于季礼而言,仍具备旁人所不及的特殊意义。 更何况,如今余郭还拼死将这块布条,送至无鬼学院。 今晚九点,前往1716的档案室…… 余郭还是有所收获的,哪怕他是孤身一人,看得出来他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一直在努力着。 在得到这张信息后,之前那些无法解释的事情,也就有了合理的答案。 这两次出现的有鬼学院入口开放,应该都来自于余郭的手段,尽管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余郭很可能一直被困在e-2楼中,且在有鬼学院,可感应到无鬼学院的场景。 他急迫地希望将“九点行动”传达给其他店员,于是一直在暗中操作。 只是上一次薛听海三人的行动,受制于黑衣人,没能拿到情报。 直到如今季礼到来,这才成功。 这时,朱小凝和段颜颜也从十四层下来,来到了1307的门口。 季礼没有理会他们,一边拿出香烟一边继续推测着。 这个1307还真特别,它很有可能真的就是有鬼学院的入口。 因为余郭待在e-2楼,不可能一直困在此处,他需要不断进行转移,以此躲避守则威胁与鬼潮杀人。 那么几次三番的1307异动,就是余郭定期返回,用来给其他人提供线索的路径。 想通这一点,季礼对于这个熟悉的办公室又有了一种新的看法。 “事情弄清楚了吗?” 朱小凝内心细腻,十分敏感,看到季礼的脸色就猜出了大概,于是问道。 季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将口袋中的白布条递了出去。 朱小凝接过一看,当即脸色大变,低声问道: “余郭进了有鬼学院?” “他从昨夜就进入了,一直被困在e-2楼,先前的灵异痕迹应该出自他手。” 朱小凝反复验看布条上的字迹,陷入了沉思状态,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自言自语道: “看来他拿到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情报。” 原本按照正常计划,今夜八点,是男女宿舍、图书馆、食堂,四线同时启动。 今天晚上,季礼没有想过要去e-2楼,他只是想将这四者的特殊路径,扩展到有鬼学院。 从而开辟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前往正门进行逃生。 也就是说,季礼并没有回到e-2楼,去解救余郭的想法,最起码今天没有。 他手握四条特殊路径,足以抵达学院正门,从而满足任务要求进行第一次逃生试验。 但余郭的一句话,却让他变得犹豫了起来。 诚然,五大特殊地点仅用四条,显然不是正确的逃生路线。 可季礼必须要提前试验一下,以特殊路径进入有鬼学院,是否真的具备逃生条件。 所以今夜本就是一次验证主线是否成立的行动,而绝非深入有鬼学院,正式逃生。 但余郭给予的情报,却又不得不令其重视起来。 集齐五大特殊路径,从而覆盖整个天南戏剧学院,这的确更具诱惑力。 可这其中涉及了一个问题。 今夜不进行主线验证,盲目集齐五地…… 一旦这条主线错误,甚至是死路,那么岂不是耽误更多时间,牺牲更多性命? 是提前试探确定主线是否成立,还是相信余郭直达e-2? 这个问题听起来不矛盾,但中间有个时间的限制问题。 余郭声明需今夜九点抵达1716档案室,就逼得季礼必须要二选一,没有更多时间去操作。 思考间,三人已经沿着楼道,来到了十七层。 十七层与其他楼层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里是最后一层,贴近天台,所以显得更加寒冷。 但都是一如既往的宁静与沉默。 “1716……” 季礼往深处前行,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因为这条走廊到头,却都没有1716这个房间。 反倒是最后一间房1715的牌子上,写着“档案室”。 这不难理解,也许是无鬼学院和有鬼学院的差别。 “1715档案室……” 朱小凝看了一眼季礼,将手按在门把上,轻轻转动。 房间并没有锁,只是随意一转就已经开启,而引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具备保护措施的铁质书柜。 这些书柜就像是一个个保险柜一样,白色的外皮上具备着银质的密码锁,想要开启难度不小。 三人鱼贯而入,均带着一份好奇与谨慎。 段颜颜是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她一边张望一边低声说道: “这种地方我记得都是季院长这一级别才能来的……” 季礼随意地转动了一下书柜的密码锁,发现这些抽屉均已上锁,没有密码是万难开启,除非蛮力破坏。 想打开它并非难事,只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且可能会损坏里面的东西。 “谁会知道密码?” 听到季礼的发问,段颜颜停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回道: “按理说,您与正院长都应该知道密码,但是……” “我忘了。” 季礼干脆利落的回应,让她有些语塞,半晌后忽然说道: “那就只有王主任了,她负责人事工作,但档案室原主任退休了,她目前暂代,对于档案室也有着进出权力。” 王主任…… 季礼不由得记起那天深夜,一个梳着发髻的知性女人带着档案袋敲开了自己办公室的房门。 请几天假 去亲戚家走不掉了还没带电脑,请个三两天吧 第九百八十五章 类人物种 莫兰现在的情况很差。 她坐在讲台上的椅子上,将头靠在桌子上,双手捂着头发,一条殷红的伤疤从指缝中露出。 这次食堂之行,她是存活者中伤势最重,代价最大的那个。 无头鬼潮那种恐怖的杀人手法尽管并未成功,但也造成了不小的伤势。 此时的莫兰,时刻都在忍受着头顶的剧痛,面皮的撕裂,如果将脸上的纱布拆掉,可以看到一条从头顶蔓延到鼻尖的可怕伤痕。 这种伤势如果不能及时得到处理,迟早会危及生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莫兰的大脑愈发混乱,头痛欲裂已不再是个形容词,而是她时刻经历的痛苦。 “莫兰老师,我们还能上课吗?” 邱陶雨不知何时来到讲台前,凑到她的面前,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势问道。 莫兰斜着眼睛看着她,目光有些呆滞,良久后才语气痛苦的说道: “下午…你们自习一个小时吧。” 邱陶雨颇为忌讳地看着她,最后满是心事地转回身。 一般来说,任务中受伤早就不是稀罕事,治疗也是店员们最基础的技能。 但无非也停留在止血、包扎等浅层次,更多的是拖延伤者的死亡时间,期待着任务结束回酒店治愈。 而如今,莫兰的伤势仅仅只是看一眼就明白,是致命性的。 此等伤势继续拖延真的要死人,而当前这几位店员中均无治愈性罪物。 治愈性罪物算不上罕见,但一个分店基本也就一两个,有些分店甚至还没有。 就连本次任务中,余郭的木梳罪物还是李观棋送的,且现在也指望不上。 教师有教师的规则,课时有课程的安排。 两名教师中余郭已经失联,据季礼所言他基本不会在无鬼学院出现了。 那么如果最后一名教师也因伤重而死,岂不是等于这些“学生们”都没课可上。 莫兰死不死倒是其次,邱陶雨担心的是她死后,学院会安排其他教师替课。 一个非店员的教师,将会带来更多的不便和变数。 邱陶雨转身思考良久,对着身前身后的几人说道: “莫兰老师受伤很重,我们必须要救她,先送去医务室。” 下午的上课时间,还有三小时左右,只要留出一小时自习即可。 虽然校医务室也不可能救下莫兰,但最起码能让伤势更多的拖延一段时间。 她思来想去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只能如此安排。 这个想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毕竟他们现在只待晚间八点的大行动,这期间是自由的。 包括送莫兰前往医务室,这个举动不会挑出错来,正好还可以验证一下其他师生是否具备钟表一类时间载体。 平文斌、陈旭这六人中的唯二男性,自然充当了体力工作。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意识昏沉的莫兰架起来,由邱陶雨在前往领路,钟飞鸾、卢静婷则在后方跟随。 一行六人从讲台朝着门口走去。 在临近门口时,邱陶雨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墙上的课表。 课表同样是守则的一部分,虽然它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却仍等同于一条约束性守则。 它制定了上午、下午两节课,且指明由任课教师安排。 而这个“约束性守则”与总校规中的第三条非常相似。 “3.本校没有早课,晚课,每天只有上午、下午两节课,总时长3小时,由任课教师自行安排课程。 如课表中出现超时长课程,请无视,并尽早离开教学楼;” 严格来说,不仅是相似,总校规还比它更多出了一部分。 秉承着这一条,邱陶雨在离去前还是仔细端详了一番课表上是否出现了变化。 好在,现在课表与早上来时并无区别。 邱陶雨面色舒缓,将手按在门把上轻轻转动,将门缓缓地拉开。 但就在门开之际,她险些惊呼出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冷汗一瞬间就降了下来。 邱陶雨是第四分店排名第三的资深店员,很少有人、鬼能将她吓到。 可门后的那个东西,的确将她惊吓到失语。 不只是她,包括后面的一众店员在看到门外景象时都不免心脏狂跳,浑身颤抖。 门内门外,一时噤若寒蝉。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人。 通过外貌来观察,它更像是一个女人,无论是身材的窈窕,还是长长的秀发,包括红色的指甲油。 但它又具备了些许男性特征,比如凸起的喉结、浅浅的胡茬。 它看起来就与最近的邱陶雨个头相当,基本保持着持平,四目相对。 邱陶雨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死寂中的对视,让她看穿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这个人的面部。 它的左眼呈现桃花形状,具备女性的美感,而右眼却相对狭长,具备一抹果敢的男性气质。 鼻梁稍有塌陷,鼻尖微红也很大,而嘴部又非常小,小的像是只能塞进一颗樱桃。 可以说,它的五官非常不协调,又非常的奇怪。 就像是,这些五官本就不该出现在同一张脸上…… “你们要去哪?” 它开口说话了,声音十分动听,充斥着一种女性的娇媚,像是寻常男人听到会觉得骨头发软。 而这一句话,却让在场的六名店员更加恐惧。 因为这个声线,正与邱陶雨,一模一样! 恐惧,也分多种情况、多种内因。 比如恐惧野兽,是因为它们的力量凌驾在人类之上; 而恐惧鬼物,则是源自观念的颠覆、层面的差距、属性的未知等多方面,所以它们对人来说,是一种综合性的恐惧。 但还有一种东西就是“类人物种”的恐惧,也即是恐怖谷理论。 一个实体“非常拟人”,那它的非类人特征就会成为显眼的部分,在人类观察者眼中产生一种古怪的感觉。 这种古怪的感觉,会让人类出现本能的躲避、恐慌和心理不适。 眼前的这个“人”,就达到了这种类似的效果。 而更令人感到恐惧的真相是,它的五官细细观察之下,竟然正是众多店员的特征综合而成! 它有邱陶雨的身材、声线;莫兰的左眼;平文斌的右眼;陈旭的鼻子;卢静婷的嘴…… 这些东西单拿出来没什么,可一旦拼凑在一起就会制造出一个“恐怖怪物”,哪怕它乍一看很正常。 邱陶雨是直面它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跳,低声回应道: “我们要去医务室送莫兰老师,您是谁?” 那个“人”两只眼睛一左一右的分离,像是摄像机的镜头一样,同时在六个人的脸上观察着,滑稽中带着恐怖。 半晌后,它张开了“卢静婷的嘴”,露出一个阴森怪异的冷笑: “邱陶雨、钟飞鸾、卢静婷,有人向我举报,你们三人违规了。” 第九百八十六章 严重违规 一语惊人。 六人齐齐以一种比见鬼还要惊恐的目光看向它。 这句话一出口,等同于回答了邱陶雨的提问——它是辅导员。 且它是2015级辅导员,专管店员中的学生。 而邱陶雨、卢静婷、钟飞鸾三人的面部表情变化得更是明显,集中着震撼、迷茫与焦虑。 “它竟然是辅导员?辅导员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有人举报?谁举报的?我哪里违规了?” “它接到举报后会干什么?我应该怎么规避?怎么逃脱?” 三种情绪的变化,对应着三个问题,同一时间占满了三个人的内心。 幸好这三名店员中基本都是有过相应的心理素质,她们并没有在遭遇辅导员的第一时间被生死的恐惧占据内心。 相反,她们萦绕在心头的统统都是如何“解法”。 包括卢静婷,她这个“好命”的女子,在食堂经历后也得到了质的提升。 从这一点来看,她其实也算是一个可塑性人才。 短短几天,她已经不再是当初在第七分店中的那个惊恐女人。 或许这也是环境给予人的影响。 毕竟新人中除了她早就全死光了,现在她身边的人全都是生死不惊、智勇超群的资深者。 邱陶雨死死地盯着那张古怪到恐怖的脸,一步一步地往后倒退,同时眼神不断变化。 “我违规?我违的是哪条规则?” 作为这六人中主心骨的存在,她没有乱,而是冷静地发出提问。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一劫是怎么也躲不过去,只能直面。 她自己也在短短的几秒钟整合了自身经历,从辅导员的两句话来看,能够得到一部分信息。 白天的时间里,她们都是与其他一同行动。 如果是在这一阶段违规,那么就不应该仅仅只点到她们三名女性的名字。 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性——昨夜女生宿舍的白雾行动! “邱陶雨、卢静婷、钟飞鸾。 在昨夜12.03、12.21、12.39、01.01……等二十六个时间段,在女生宿舍宣称有鬼26次。 涉嫌严重违规,依校规将送至反省室三天。” 反省室? 邱陶雨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其他店员。 情报是相通的,其他人也眼中闪出错愕,显然是也没有听过这个地名。 不过从现有的情报中可以进行推测,这个“反省室”应该位于有鬼学院之中。 这似乎是一个专门由辅导员负责的惩戒方式。 就类似于黑衣人对违规者的两种惩戒。 类比之下,邱陶雨的脸色更显苍白,她明白自己一旦进入反省室,基本就等于宣判死刑。 而此时此刻,她的身体状况还远远没到修复的程度,根本无力抵挡。 现在能够出手的仅剩下平文斌…… 平文斌也清楚当前的处境,可他却架着莫兰,与陈旭心有灵犀一般,默默退出队伍行列。 他内心犹如明镜,辅导员针对的是三名“女学生”,不是出手的时机。 且他一个第九分店的人,没道理为了邱陶雨去拼命。 当事的另外两名女性,尤其是卢静婷见到这一幕,开始有了崩溃的迹象。 她本就是一个新人,就算已经慢慢适应任务节奏,可毕竟各方面仍然不齐。 原本极端情况下的心态,在看到平、陈二人的小动作,开始了失衡。 第十分店的钟飞鸾下意识地咬着嘴唇直至出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辅导员,内心在思考相应的对策。 现在这种情况,对抗是不可能对抗的,那就只能换一种思路。 比如…… 这个时候,抱着相同想法,且已经有了对策的邱陶雨率先发话。 她一把抓住即将离去的平文斌,另一只手把莫兰给拽了过来,面色凶狠地说道: “莫老师已经下令一小时自习,你没有资格在这个时候带我们去反省室!” 一个守则,要用另一个守则制约,当二者发生冲突时,以现有地为准。 三人的违规行为是发生在女生宿舍,且违背了总校规的第一条。 但现在她们毕竟身处教学楼301中,正受“课堂的规则”限制。 课表上明确表示,课堂、课程的安排全由任课教师说了算,那么莫兰就是这个房间中说一不二的人物。 尤其是,辅导员一直站在门外,却只在众人开门时开口。 这说明它也不能违背课堂的守则,于是邱陶雨自信她最起码还可以拖延一个小时。 果不其然。 当这句话出口后,辅导员那两只眼睛就全部聚焦在她的身上,半晌后才幽幽开口道: “我等你们。” 四字说完,钟飞鸾侧身而出,直接将教室大门关死,一切归于寂静。 当房门关死后,众人纷纷回到课桌前坐下,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突然出现的辅导员,当真是令众人猝不及防。 谁也想不到,一个昨夜的违规行为竟然在今天下午找上了门。 别说邱陶雨三人现在惊恐不已,就连平文斌和陈旭,也开始瑟瑟发抖。 毕竟身为店员,这么长的时间里每个人都提出学院有鬼这个观点。 这么说来,所有店员全都违规了,且按照辅导员的用词是属于“严重违规”。 那个反省室究竟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为什么拖延了这么久才东窗事发。 邱陶雨的脸色阴沉得厉害,她攥着香烟的手指都在暗暗发抖,目光凶狠地扫视了一圈。 “到底是谁举报的我?” 除了钟飞鸾、卢静婷外,她恶狠狠地扫过剩余三人。 陈旭赶紧表态,举手说道: “邱大姐,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怎么可能去举报你?” 其实不需他回应,邱陶雨也明白这一点。 平文斌粗犷的面容上浮现着反差般的细腻,低声分析道: “店员一定不可能,应该是咱们之外的人,可是……” 可是那些普通师生,就和一个个npc一样,根本无视店员们的行动。 从这一天一夜的时间来看,举报者一定是特殊身份,绝对不会是npc该做的事情。 “难道是那个幕后者?” 陈旭那个精明的脑袋,想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人选。 幕后者本就是带着自己的目的,去操纵一切,且对众多店员的行动了如指掌。 那么ta进行举报,显得非常合理。 “幕后者是希望我们进入有鬼学院的,这一条不会变。 现在只剩下13名店员,要奔赴五大特殊地点,如果减去我们三人,那么就剩十人了。 这个人手是万万不够的。 所以ta理论上就不该让我们再出现非必要减员,除非……” 钟飞鸾顺着陈旭的猜测向下分析,并极快地抓住了重点,当场惊呼道: “除非被辅导员拉去反省室,也是一种进入有鬼学院的特殊路径!” 反省室在有鬼学院的概率达到八成,这不仅是一种特殊途径,甚至是一种更加速成的途径。 毕竟按照辅导员所说,她们进入反省室类似于“禁闭”,并非死亡。 或许这个解释,是成立的。 邱陶雨听完这番猜想后,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因为她想到的是另外一种可能性。 她颇为忌讳地扫视了一圈后,说出了另一种猜测。 “也许举报我们的人,是女生宿舍中的引路人——那位长发学姐。” 第九百八十七章 四者缺一 除去幕后者不算,在这所大学中与店员们产生关联的,也就是这些引路人了。 从先前发生的事情来看,男寝李成、女寝长发学姐……都是2014年试图逃生之人。 它们显然是已经失败身死,却也成为了天南学院中的一部分,成为引路人身份。 但它们是具备自身意志的,且一直在推动着现在这批店员们的前行。 骆格曾经也提到过,这些引路人疑似是“活的”。 女寝之中发生的事,知情者只有店员、长发学姐与幕后者。 既然幕后者与店员们的利益一致,那么举报者最有可能就是长发学姐。 钟飞鸾听到这个猜想后心脏骤停,她没有这样思考过问题,听到邱陶雨所述后有些震撼。 不过在片刻后,她又皱眉提出了质疑: “不对啊,长发学姐是在1点之后才出现,它怎么会知晓我们12点左右的谈话?” 男寝、女寝两个地点,发生的事情基本大同小异,节奏和步调也完全一致。 邱陶雨舔了舔发干的唇边,叼着细长的香烟,瞥了她一眼冷笑道: “你想清楚逻辑。 是我们在1点钟与长发学姐碰头,而不是长发学姐在1点钟才出现。” 长发学姐,一直都在女生宿舍之中…… 钟飞鸾眼眸低垂,不敢再说话。 始终插不上话的卢静婷,守在众人的最边缘,这时开口问道: “我们一小时后真的要去反省室吗?” 反省室位于有鬼学院基本是店员心中确立的事实,若真被辅导员带走,只怕是有去无回。 卢静婷的脑子想不到辅导员的内情、举报人的信息,她最关心的是生存。 邱陶雨目光为难地看着昏昏欲睡的莫兰,这个女人的伤势已经到了昏厥的极限。 利用教师身份拖延的一小时根本不止渴,必须要想到一个完美的化解方法。 “季院长不是下令停课了吗,能不能再让他下一条命令?” 这个时候后排的陈旭突然开口,将话题引到季礼的身上。 实际上,季礼的停课通知是成立的。 整个教学楼,除了这一间教室外根本没有什么师生了。 之所以店员们还带着莫兰回到此地,主要原因是他们不敢回到宿舍,因此只能上课。 当然,如果不是来到教学楼,只怕她们三名违规者此时已经被无奈带去反省室。 来到教学楼,反而拖延了一小时的解题时间。 按照这个思路,季礼这副院长的身份的确说一不二,或许有一试的机会。 邱陶雨思考了一番后,她们被困此地的确没有更多的操作机会,于是按下了通讯器。 “季院长,辅导员问题出现了……” …… 职工办公楼e-1楼中,坐在真皮座椅上的季礼,正默默地聆听着来自邱陶雨的讲述。 一番话说罢,季礼望着下方的宁静校园,吸着烟陷入思考之中。 “辅导员以这种状态出现……” 他吐出一口烟圈,微微侧头看向对面沙发上那个昏昏欲睡的女子,开口问道: “段老师,你作为辅导员是如何处理学生违规事件的?” 突然的发问,让这个身心疲惫的女人精神一振,她赶紧坐直身子,严肃回应道: “我会依据您制定的辅导员专项管理条例,进行处理!” 说完,她搜了搜衣服,从内衬的衣物中拿出了一个小本,递给了季礼。 季礼翻开之后,就看到了用圆珠笔记录下的一条条“管理条例”。 辅导员对违规学生的处理方式,只有一种——统统关进反省室。 只不过对应不同的守则,惩处的力度不同。 但从这个条例来看,并没有杀人的字眼出现。 他又向后翻了几页,上面详细记录了段颜颜作为2014级辅导员,惩戒学生的经过。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记录本上的经过,全都只有“惩戒原因”“惩戒结果”,缺少了“惩戒过程”。 季礼将本子放回桌上,看着段颜颜轻声问道: “为什么你的本子上没有中间的过程?” 段颜颜双手抓着本子,面对季礼的询问显得有些紧张,低头回答道: “我也不清楚……好像我的记忆中就只有原因和结果,至于那些过程……” “你忘了。” 季礼代替她回答出了这个问题,同时在内心也得到了些许的提示。 他当着段颜颜的面,按下了通讯器,对邱陶雨那边回应道: “辅导员常规状态下是普通身份,但一旦接收举报,就会进行变异。 我怀疑是有鬼学院那边的灵异上身,由灵异一方进行惩戒,将违规学生押送至反省室。 如此可以断定,反省室在有鬼学院,且你们坚决不能前往。” 滋滋…… 就在两方对话之际,一声接入的电流音响起,薛听海那独树一帜的沙哑嗓音出现。 “举报者身份已经确定了,是宿舍的管理员!” 薛听海出现的突然,话说的也干脆,显然是在十足证据下的事实表述。 “你说什么?”邱陶雨大惊。 通讯器内,薛听海的语气低沉,像是有些疲惫,给出了解释: “我是男寝管理员身份,看到了我们队长王建国的记录本。 他在本子上详细记录了骆格、平文斌、陈旭、山信、艾禅等人的违规行为。 包括他们宣称有鬼、床位错位、深夜出寝等一系列违规操作。 我在王建国举报前把他给杀了……” 薛听海的一番话,简直颠覆了所有店员们的认知,一时间通讯器内鸦雀无声,只剩喘息。 季礼皱着眉头听着这一切,暗叫一声糟糕。 事情出人预料,就算是他对于举报人的身份,也是局限在幕后者与引路人之间。 但万万没想到,这个举报人竟然会是宿舍管理员。 说起来,这的确是一个盲点。 毕竟从昨夜开始,管理员这个身份就选择性地被人遗忘,包括薛听海、常来二人也的确没有情报接入。 好像所有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只要不是夜晚,宿舍就是无事的。 但事实恰恰相反,管理员夜晚没杀得了人,却可以在白天摆店员一道。 这个逻辑十分完整。 被举报的仅仅只是女生宿舍那批人,男寝的安然无事是因为薛听海存在。 可女生宿舍,根本没有店员充当管理员,因此也无法阻止举报。 且身为宿舍管理员,对于夜晚店员们的违规,自然也是了如指掌…… 季礼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他原有的部署。 就算解决了辅导员问题,但邱陶雨三名女学生今夜根本回不了女生宿舍,回去就是死。 而晚上八点,男寝、女寝、图书馆、食堂,四大特殊地点的大行动,缺一不可。 第九百八十八章 复生之皮 麻烦事,一个接着一个。 莫兰的伤重,薛听海突然杀人,这都可暂时搁置。 现在必须要解决辅导员问题。 女学生,如今仅剩邱陶雨、钟飞鸾、卢静婷三人,一个都不能再出事。 季礼从桌上抓起烟盒,一边抽出香烟,一边快速思考破解之法。 片刻后,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发呆的段颜颜,眼神微眯说道: “换装! 你们三名女店员,从头到脚换成黑色服装。” 通讯器另一头,传来了两声急促的喘息声,一时间无人应答。 三名当事人均未开口,反倒是平文斌抢先一步答道: “您是想利用总校规第四条?” 总校规第四条:本校全体师生的穿着均不会出现全身黑色,如遇全黑装扮的人,切勿与之有任何形式的交谈。 按照季礼的想法,如果店员们对自身进行包装,令其成为“全黑装扮之人”,则将避开一切形式的交谈。 而辅导员问题的产生,就是源自于“举报”这一交谈方式。 如果店员们通过换装成为“全黑装扮之人”,也许就可以规避掉这一次的危机。 店员们的衣着各不相同,不过由于执行任务的原因,普遍都喜穿简洁暗色的衣服。 换装的条件是可以达成的。 不过邱陶雨在这个时候还是犹豫着提出了一条质疑: “学生换装,能得到辅导员的认同吗?” 总校规第四条,显然是专用于针对“黑衣人”这一类。 而店员们都已经目睹过黑衣人的装扮,即便是换装也绝对与之有天差地别,这样的“简化版黑衣人”真的有效吗? 季礼吸了一口烟,停顿半秒钟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既然在总校规中并无‘黑衣人’的特定用词,而是仅采用‘全黑装扮’,那么就应该是留下了刻意的操纵空间。” 短暂时间内,季礼能想到的最完整的破解之法,就是这个了。 其实还有另外两种方法,一种是从辅导员的特殊属性入手,一种是他这个副院长插手。 理论上来说,若想万无一失的破解,没有比他一声令下硬保三人更好的方法了。 身为这所大学一人之下的那个人,季礼绝对拥有着无上的特权。 区区保护三名女学生,一定可以奏效。 但季礼始终不理解为什么根源性鬼物要让自己担任如此要职,所以副院长权限能不用,就绝对不要用。 咚咚咚。 敲门声刚响三声,一个梳着发髻的优雅女人就推开门,自行而入。 她脸上挂着极为知礼的笑容,款款来到办公桌前,微微低头,十分得体。 尽管她不请自来的行为,本就不够得体。 季礼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 “王主任,我让你进来了吗?” …… 教学楼301中,钟飞鸾已经脱掉了外套,并将里面条纹衬衫扣子一一解开。 同时平文斌也将身上的外衣脱下,递了过去。 换装这件事并不麻烦,只是现在这几名店员,凑不齐三套黑衣,不过倒也并不需要。 邱陶雨依然穿着那件暗红色的大衣,坐在原位上看着他们换装,开口说道: “季院长的方法有一定可行性,现在时间还充裕,让钟小姐先去试一试。 在这一小时里,只要你去与辅导员进行任何形式交流,你是无事的。 但如果季院长方法成立,辅导员一定会被更高层次的守则所惩戒。” 只要解决了辅导员,其他的事情自然迎刃而解。 卢静婷缩在座位上,手指摆弄着衣角,对这一切不敢作声。 不多时,钟飞鸾已经换好了一身黑衣人,她还特意将兜帽戴上,挡住了棕色的头发。 从外表来看,她此刻浑身上下除了冷白色的皮肤,就只剩下黑色。 尽管与黑衣人相去甚远,不过已经满足了总校规中的“全黑装扮”。 做好这一切后,所有人自然而然地开始往教室后方撤离,避免与之产生一丝一毫的交流。 钟飞鸾深吸了一口气,将兜帽的调整了一下,慢步朝着门口进发。 作为第十分店的一名普通店员,她在这次任务中的表现,可用中规中矩来形容。 当然,中规中矩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毕竟她周围的同伴,要么是季礼一脉的店长,要么是堪比副店长级别的资深店员。 曾经本是幼师职业的她,进入第十分店已经长达半年,也执行过三次任务。 尽管没有罪物入账,不过她能够活这么久已经说明了自身素质。 比如在先前的食堂,她就是第一个发现黑衣人意图之人。 卢静婷实在难担大任,邱陶雨又伤势未消,此番钟飞鸾是最有机会解决辅导员问题的那个人。 她站在门内,一门之隔她可以清晰地听到来自门外那似有似无的阴冷,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声。 “辅导员,是鬼……” 结合季礼那边传来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辅导员的属性机制。 在常规情况下,辅导员就是一名普通人,但当有人违规,或与之联络,它们就会被“鬼上身”。 这个鬼应该是从有鬼学院而来,且被合理化。 因为辅导员的惩戒方式,就是把学生从无鬼带去有鬼,因此这套程序被认可。 “吱……” 房门被推开。 钟飞鸾第二次见到了那张恐怖的脸,距离她是如此的逼近,就连每一次气息都如此真实。 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辅导员那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里,却立马闪烁出惊骇的光芒。 在它的瞳孔里,倒映着那全黑装扮的女学生。 而眼神碰撞的那一秒钟,交流就已经达成,总校规第四条当即生效。 钟飞鸾内心大喜,将教室门完全拉开,甚至用手去拉住了辅导员的袖口。 辅导员的五官在这一刻都开始了移位,猛地抖袖,嗓音怪异地喊道: “你敢杀师!” 踏踏踏踏…… 三楼教室的走廊左右,响起了十分整齐的脚步声,是厚重靴底踩在瓷砖上的声响。 钟飞鸾没敢探出头,可却能够从这两侧的脚步声中听出肃杀与恐怖。 辅导员更是表现得魂不附体,它那诡异的五官像是出现了错乱,下半张脸已成空白,嘴部、鼻子和眼睛都在从面部往上移位。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把这张脸给撕下来一样。 钟飞鸾看的心惊胆战,甚至忘记了逃跑,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黑衣人完全笼罩在辅导员头顶。 它们并没有出手,只是用黑伞将其盖住,那张脸的撕扯幅度就越来越大。 “已判违规,惩罚为死!” 两个声音叠在一起,相同的沙哑低沉,似蕴藏着独特的音质,听之令人心底发寒。 “违规的……是她……不是……我……” 嘶! 辅导员张口说这话时,嘴部已经被扯到了额头,接着就是尖涩的一个怪响。 听起来就像是一块布料被两只手用力撕开的声响。 钟飞鸾惊恐地往后退了半步,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她内心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黑衣人杀鬼,远比杀死姜惜那时要漫长和痛苦得多,冲击力也是极大。 但正当她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地之际,原本被撕开的脸皮,突然又回到了辅导员的脸上。 辅导员犹如邪祟上身一样,开始了不停地抽搐,但又再一次被黑衣人的力量往上撕扯。 而同一时间,它那毫不对称双眼紧盯着钟飞鸾,樱桃小口开始横向撕裂,怒意尖叫: “是你…是你!” 钟飞鸾倒吸一口凉气,被这双充满憎恨的目光对准下,她没有慌乱,反而一抹喜色涌上心头。 辅导员被黑衣人惩戒,这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 第一次,它的脸皮被扯下后发出了瘆人的惨叫,显然是死过一次。 可紧接着,这张脸皮竟重新归位,本已死亡的辅导员又再度复生。 一个惊人的发现,令她欣喜若狂。 “这张脸皮,具有令人复生的罪物效果?!” 第九百八十九章 人事主任 方法奏效。 两把黑伞挡住了走廊内的阳光,单调的黑色遮蔽活人的目光。 曾被店员们视为禁忌的辅导员,就这样被更高层次的黑衣人,一次又一次地抽出脸皮。 从这个持续性的变化可以看出,似乎这张脸就是辅导员发挥权限的标志物。 刺穿耳膜的恐怖尖叫,冲击眼球的面皮撕扯,这一切都让钟飞鸾的心脏狂跳不止,呼吸急促。 “复生罪物…这是复生罪物的效果!” 钟飞鸾缩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在暗暗发抖,瞳孔都在收缩,心中犹如卷起千丈巨浪。 十大分店,数百店员,无数罪物,但没有任何一种可以达到令人死而复生的效果。 如皇甫佳佳的镯子、卢尘的秒表……都仅仅只是复生的平替罢了,且成立要求非常苛刻。 或许是她见识的太少,又或许是消息的闭塞,总之她从未听过如此直接粗暴的复生罪物。 眼看着辅导员在第二次死亡后,又一次重生,第三次撕扯脸皮开始。 钟飞鸾在这个时候右手一抖,抓起背后的背包,手掌抓住了一个红色握把。 她的脸上涌现了前所未有的勇敢,亦或是贪婪。 在巨大的诱惑前,恐惧都暂时被贪婪所压制,她挺身上前,左手抓住辅导员的胳膊。 背包落地,一柄红色短斧亮相空中,斧刃上流转的银光,照亮了钟飞鸾双目中的渴望。 在教室后方店员们的惊诧中,辅导员憎恨的目光中,斧刃擦破空气,划出一条锋利的弧度。 咔! 锐利的斧刃精准而有力地砍进了辅导员的脖子,大量喷溅式的鲜血如同喷泉一样涌出。 红色而新鲜的血液,溅到黑伞上又顺着伞骨流下。 所有的一切像是在这一刻定格,包括辅导员的惨叫与黑衣人的凝视。 钟飞鸾却对此视而不见,原本冷白的面孔被鲜血喷溅,她双眼中的贪婪之色却愈发被激起。 她单手拽着辅导员的胳膊,右手将斧头拔出来,又高高举起,重新劈砍。 一下又一下…… 直到,辅导员的那颗头被短斧彻底砍落,脖腔上那不规则的断裂处还在往外喷血。 钟飞鸾却如获至宝一般捧起人头,右手夹住那张抽象的脸皮,咧出一个惊悚的笑容。 “灵异面皮,功能性罪物。 效果:覆在人面之上,可令人在遭受致命伤害后无伤复生。 代价:保密。” 一个并不复杂的罪物信息,在接触到面皮时就进入了钟飞鸾的心头。 果然是简单粗暴的“死而复生”,这一条她没有猜错。 但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此罪物的代价竟会是“保密”。 钟飞鸾会因为这“保密”二字而感到未知的担忧,可这个感觉仅仅只存在半秒钟。 什么样的代价,都比不上死而复生的效果! “钟小姐……” 钟飞鸾被一声呼唤拉回现实,蓦然回首间兜帽脱落,那一头棕色的长发散落,她已不是全黑装扮。 在她检视罪物之际,门外的两位黑衣人已经不知何时悄然离场。 而辅导员的无头尸体也不知所踪,只是地上、墙上流下了大量的喷溅式血迹。 以邱陶雨为首的五名店员纷迭而至,一脸惊恐地正望着她。 平文斌先开口问道: “你拿到了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钟飞鸾拿到如此逆天的罪物根本无法隐瞒,而她也的确没有私藏的意思。 任务的潜规则,罪物在谁手就是谁的。 尤其是现在这种通力合作的节奏下,她也不怕这些人动手来抢,于是没有隐瞒,将罪物效果告知出来。 五个人一听,顿觉血液一冷,呆立原地,这是激动的。 别说钟飞鸾,即便是邱陶雨等人也没有听过如此直接、强大的罪物效果。 一时间,五道目光全部落在了那张脸皮之上,散发着各自贪婪的欲望之光。 钟飞鸾沉吟片刻后,将脸皮往前递了一下,对莫兰说道: “罪物信息已经确定,莫兰老师你用不用?” 这一举动可以看出,钟飞鸾的确有一定的智慧,或可称为心机。 莫兰的伤势愈发加重,常规治疗手段根本不可能挽救其性命。 她作为现在唯一的教师身份,对于店员们而言也相当宝贵,所以能救自然要救。 这张脸皮,毫无疑问成了最佳的救命方式。 而那罪物代价中的保密,也当真是令人不安,钟飞鸾借出这件罪物,刚好可以借此试探使用罪物的后果。 莫兰无法拒绝。 在众目睽睽之中,两名店员完成了罪物的交接,亲眼看着莫兰戴上了那张令人头皮发麻的脸皮。 邱陶雨暗暗撤出场中,这个交易的结果自然没什么悬念。 无论代价是什么,莫兰都会存活,辅导员问题也已解决。 对于他们这批人而言,接下来的事情就只等待晚八点的行动。 她按下通讯器,对着另一端汇报道: “院长,方案成立,学生方面只待夜幕降临。” …… 季礼将椅子转回正面,关闭了通讯器后,看着眼前的王主任,冷声问道: “e-2楼里,有1716吗?” 王主任的神色有些耐人寻味,她先是看了看后方的段颜颜,又看了看季礼,微微摇头,又轻轻点头。 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其实也已经透露了答案。 季礼明白她的意思,无鬼学院没有,但有鬼学院却有。 他双手压在手杖上,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女人,沉吟片刻后说道: “我要档案室的密码。” 王主任轻轻颔首,像是答应了,不过却给出了另一种答复: “档案室密码不可外传,如果您要进入1716的话,那么会由我亲自为您开锁。” 季礼冷冷地看着她,她也淡淡地看着季礼。 这么对视半晌后,季礼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可以走了。” 王主任深鞠一躬后,没有再去看段颜颜,直接转身走出了房间。 而季礼的脸色也同一时间阴沉下来。 这个人事处的王主任,绝对不是活人,竟与季礼对视许久没有丝毫异动。 而且她显然是十分清楚这所大学的两个维度,所以才会给出那种回答。 且她对待季礼的态度很是模糊,表面恭顺,但却不卑不亢,像是丝毫没有对副院长身份的恐惧。 甚至她也已经明言,自己也可以自由出入两个维度。 这个王主任,绝对不一般。 段颜颜局促不安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欲言又止地看着季礼,不敢开口说话。 季礼已经提前一步转过身,看着窗外的飘雪和日头西落。 幕后人、王主任、余郭的处境、逃生之路、两个学院的诡异…… 事情越来越复杂,现在却越来越安静。 距离晚八点,仅剩四小时,眨眼即到。 大规模探索有鬼学院,找出档案室的隐秘,彻底挖掘逃生的正确路线。 今晚将是本次任务最重要的一步,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第九百九十章 多次分兵 阳光彻底消失的时候,天空仍然映着浅白的雪色。 上天下土,当雪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时,几乎没有多少分别。 在二者中间,那一粒粒的小黑点,是夹在中心的店员们,他们突兀且渺小,似不能融于世。 19.45分,大雪夜,零下10c。 邱陶雨双手缩在口袋里,厚实的绒帽扣在头顶,踩着雪地低声说道: “严格来说,我们所有人都违规了,只是‘宣称有鬼’这件事需举报方可成立。 但薛先生,你与钟小姐的情况类似。 你们都杀死了校园内的工作者,这显然是严重违规。” 本校校训——团结共建,互助爱人。 照理说,杀人是一个极其恶劣的举动,明显是违背了总校规第五条。 不过无论是薛听海,还是钟飞鸾,他们在杀死宿管员、辅导员二人后,却均未收到惩罚。 通讯器那头响起了十分清晰的脚步声,想来薛听海正位于一个很是空旷的地点。 他沉吟片刻后,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我杀宿管员,钟飞鸾杀辅导员,可以看做类似事件,所以可以类比推理。 辅导员找上你们时有灵异在身,钟飞鸾是不可能将其杀死的。 也就是说,钟飞鸾的举动其实并未造成实际结果,因此没有惩罚。 那么以此类推,我的情况应该也是这样。” 薛听海的这个猜测是有一定道理的,也是当前最合理的猜想。 于是一个问题就出现了。 男生宿舍的管理员,王建国,这个人在今夜还会出现,且一定会对店员们的行动造成阻碍。 如此一来,平文斌、陈旭就绝对不可以前往男寝去执行白雾行动。 同样,女生宿舍的情况也完全一致。 邱陶雨、钟飞鸾和卢静婷,这三个仅存的女学生,今夜根本不能回宿舍。 女生宿舍这条线,似乎要断了。 邱陶雨对于今夜的行动也有了一定的猜测,只差季礼那边给出准确的明示。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今夜会很艰难。 她在雪地踱步,看着一旁几个望着天空发呆的身影,更觉烦躁,对着通讯器问道: “骆格呢,骆格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通讯器里响起了一个打着哈气的声音,骆格懒洋洋地回复: “我刚睡了一小会,怎么了?” 邱陶雨皱起眉头,跺了跺靴子上的雪,有些不满地说道: “今夜到底怎么一回事还说不好,你还有闲心睡觉。” 骆格那边响起床板的嘎吱声,像是从躺姿变为坐姿,轻声安抚着: “我单人负责食堂这条线,重头戏马上到了,我肯定要保持最好的状态。” 说起来,现在还存活的店员们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就连吃饭的时间都是压缩再压缩。 尽管今天下午教学楼中的众人无事可做,但也没有那个精力去休息。 骆格、宋依彤、薛听海、朱小凝等人,都或多或少知晓一些关于晚八点的行动。 唯独教学楼的这六个人,是全属未知。 邱陶雨将脸上的口罩摘下,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从足球场入口处,缓缓走来一个黑影。 那影子越走越近,身形也逐渐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正是穿着军大衣的朱小凝。 朱小凝提着高光的手电筒,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边走一边问道: “莫老师,你的伤情怎么样了?” 莫兰从雪地上坐起来,看着自己这位店长,轻松地开口: “死过一次后用罪物复生,伤势全都好了。” 下午两点左右,莫兰与钟飞鸾达成一致,以她试验脸皮罪物,最终收获成效。 而且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似乎并无代价出现。 “那就好。” “朱先生,季院长现在……” 邱陶雨的开口再一次被打断,因为两个狭长的黑影正从足球场另一面的入口缓缓走来。 季礼那标志性的黑发与手杖在前,段颜颜垂头不语的落寞身影在后。 段颜颜又被带来了,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朱小凝也露出错愕的神情。 朱小凝将手中的闹钟,放置在雪堆上,上面距离晚八点,还剩下最后的十分钟。 同时,九名在外的店员此刻全部聚齐,且多了一个2014级辅导员。 众人见到季礼的这一刻,自觉站成了一排,统一地没有开口,迎接着他的到来。 雪越来越大了,这几步路季礼走的很困难,人未到话语先至: “人都到齐了吗?” 朱小凝偏头查了一下人数,点头说道: “两名男学生、三名女学生、一名女教师,加上我这个门卫,能来的都来了。” 同时,通讯器内薛听海那独树一帜的低沉嗓音响起: “男生宿舍管理员,薛听海、常来都在。” “骆格在食堂等候多时了。” “我在图书馆等你……” 就连从不曾出现或发言的宋依彤,也在这一刻给予了众人回应。 季礼站定在风雪中,面朝着七名来自不同分店的店员,聆听着在外的四名店员,微微昂首。 邱陶雨忍了太久,终于见面,她抢先一步问出了那个问题: “季院长,我们今夜到底要做什么?” 季礼轻轻抬手从袖口里抽出一张图纸,将其放置在了雪堆之上,用那个闹钟压住。 众人围了上来,借助朱小凝的高光手电,看着这幅图纸。 这是天南戏剧学院的地图,不过大部分地区都是暗色,唯有五处地点用红圈重点标注。 “我已确定逃生出口就在有鬼学院之中,所以今夜的行动很简单。 我们十二个人,要分成四批,分别前往图书馆、食堂、男生、女生宿舍,将特殊路径推进至有鬼学院!” 这是一个许多人内心已经得到答案的事情。 邱陶雨闻言面部变色,果然不出她所料,季礼真的要去硬闯有鬼学院。 卢静婷已经魂不附体,她下意识地倒退半步,颤声说道: “一个食堂已经九死一生,去有鬼学院岂不是必死无疑?” “所以才要通过特殊路径。” 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必要隐瞒。 季礼用手杖点在男生宿舍的红圈上,看着众人沉声说道: “骆格,于昨夜推进白雾至整片宿舍区,再没遭遇灵异现象。 但艾禅,却在昨夜乘坐灵异电梯进入有鬼学院,他被无解杀死。” 平文斌皱着眉头,努了努嘴给出答案: “因为艾禅没有白雾这一特殊路径的保护……” “无独有偶。”季礼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昨夜我前往图书馆开辟了红网世界,也得到了宋依彤的提示。” “想要走出特定地点,深入有鬼学院,必须要借助特殊路径。” 事情到这已经很明显,有鬼学院不可轻身前往,必须要通过“推进特殊路径”的方式。 如此一来,即可规避掉大部分的鬼潮,进而找出逃生路线。 季礼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晚八点还剩最后的三分钟。 他从袖口拿出了另外一张字条,在白色的布条上只有一句话:“晚九点前,来1716——余郭” “这是我在白天收到了来自余郭的提示,他已于昨夜进入职工办公楼e-2这最后一处特殊地。 他在有鬼学院藏了将近一天一夜,所得到的情报绝对十分重要。, 所以e-2的1716,我们也必须要去。” 邱陶雨听得头皮发麻,光是推进特殊路径就足够困难,更别说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找出逃生路线。 从其余四个地点进发,前往有鬼学院正门,已经足够漫长和遥远。 如果再调头前往e-2楼,这更是相反的方向,所以难度将愈发加大。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人手已经严重不足。 邱陶雨不禁发问: “难道你想在已分四批的基础上,再度分兵?” 季礼抬起手杖点在了e-2楼上,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面色冷峻说道: “不是我想,是只能再分,且我要在图书馆抽走大量人力。 平文斌、陈旭、莫兰、钟飞鸾、卢静婷我必须带走。” 第九百九十一章 闹铃响起 压在图纸上的那个老式闹钟的指针,正在从0点顺时针转动,距离约定的20点钟还剩最后两分钟。 邱陶雨将头顶的兜帽拽下,一把推开身旁的陈旭,面色狰狞地看着季礼尖声道: “你没有权力这样做!” 季礼只说了一句话,但其背后的用意,邱陶雨足够领悟。 现在的形势是:骆格负责食堂、薛听海、常来负责男生宿舍、季礼领衔前往图书馆。 而平文斌、陈旭、莫兰、卢静婷、钟飞鸾,这已经是现有店员中的全部成员。 这五个人季礼全要带走,那么岂不是独留邱陶雨孤身一人? 这个用意已经太过明显,他是希望邱陶雨单人执行女生宿舍这条线! 邱陶雨怒视着季礼,在惨白面容下的红唇不住颤抖,许是被激怒的,又许是天寒所致。 季礼是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但并不意味着他的一切决定都必须无条件听从,哪怕他是“副院长”。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女生宿舍必须要去人,且现在仅有三名女学生,她们全都是违规之人。 季礼不提邱陶雨,单要带走钟、卢二人,在她们看来无疑是一件好事。 钟飞鸾拉了拉卢静婷的袖子,二人悄悄退到了邱陶雨的身后,摆明了立场。 季礼一把拽住邱陶雨的袖子,将其拉了过来,用手杖点在图纸上,沉声道: “男生女生,两个宿舍的情况几乎一致,我可以直接告知你如何推进。 行动执行期间,你要承受的压力小之又小,待你将特殊路径推进至有鬼学院,即可与众人汇合。 你们三名女学生已经涉嫌严重违规,如果三人一同行动,免不了会引起宿管员的注意,反而会起到反向作用。” 邱陶雨不是糊涂人,她皱着眉头深思这番话,脸上的恼意渐消,忧虑更多。 她其实不是抗拒单人执行,毕竟骆格也是面临同样的情况。 尤其是钟、卢二人对于她的帮助也可算作没有,只是单人行动,一旦出现意外,容错率实在太低了。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后,面色凝重地看着季礼,最后说道: “我罪物代价尚未完全消退,没有多少对抗能力,我需要一套黑色装扮。” 女生宿舍的情况不同,以违规身份前往,必须要有一个绝对的保障,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她全黑装扮。 季礼似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朝着后方的段颜颜扬了扬头。 段颜颜从队伍最后走来,同时从手中的一个包装袋中拿出了一件黑色的长款棉服。 邱陶雨接过黑衣后,慢慢撤回外圈,脸色依旧很阴沉,这一趟行动,她预感不会那么顺利。 时间已剩不多,季礼按下通讯器后,看了看邱陶雨,又对着另一边的薛听海说道: “男女生宿舍,原需在午夜十二点熄灯后方可开始。 但我提前与宿舍方沟通,今晚八点钟准时熄灯。 邱陶雨、常来、薛听海这批行动者。 你们的任务是,将特殊路径推进至有鬼学院后,就去试探白雾可推进的极限,是否能到学院正门。” 男生宿舍,按理说应该由男学生来操作,但鉴于学生的现状,平文斌和陈旭已没能力进入,他们也不具备邱陶雨单人行动的能力。 所以这项工作,由薛听海为主,进行对正门的探索。 “没问题,不过现在两个宿舍的守则还不全,且不知道同样守则能否在有鬼学院生效。” 薛听海是第一个接触守则之人,他对这方面极为看重。 除了墙壁上写明的五条明面守则,还应该有三条潜藏守则。 目前得到,艾禅的“不可坐午夜电梯”,另外一条应该在白雾行动中得到启发,也即是导致“引路人”失败而亡的那一条。 最后一条就是杀死卢尘的守则,现在还属未知。 季礼轻轻摇头说道: “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他又看向拿着黑衣还在沉思的邱陶雨说道: “我的时间不多,待会薛听海会将如何进入有鬼学院的方法告知给你。” 邱陶雨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为难之色,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此时平文斌等人已经自行朝季礼这边靠拢,他们自从听到季礼的计划后,原本的喜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 原本季礼指派邱陶雨前往宿舍,钟、卢二人的确松了一口气,但听到后面的安排,显然季礼是要带着他们前往e-2楼。 校园正门、e-2楼,是两个相反的方向,且正门才是逃生路线,这让他们免不了有些许抵触感。 谁都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地逃出这所大学,哪怕仅有一线希望。 但没办法的是,除莫兰之外,余下均是学生身份,他们进入宿舍就存在一定风险,只能跟随季礼。 季礼卷起图纸,将闹钟递给朱小凝后,一边按着通讯器,一边朝着出口走去,身后一群人无奈跟随。 “骆格,你那边是否准备齐全?” “食堂有黑衣人坐镇,鬼潮已不足为惧,我可随时前往监控室,与黑色人影互联。” 骆格早就与季礼达成一致,且有一下午的准备时间,他是此刻最轻松的那个人。 季礼点了点头,暗道骆格的能力和素质果然最佳,于是说道: “等我的指示,你我一同进入有鬼学院,咱们两批人需前往e-2楼。” “好的。” 朱小凝这个时候提着高光手电,与季礼并行而走,低声说道: “今夜我不参与行动,就在无鬼学院留守,随时四处支援。” 季礼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五人,对着垂头丧气的段颜颜说道: “段老师,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段颜颜的脸被风吹的有些红肿,她猛地抬起头对上季礼的眼神,又立即偏开,唯唯诺诺地回复道: “我…我记得,我会去食堂找骆…格的。” 从足球场出来,季礼看着不远处那个闪烁着暖色灯光的图书建筑,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前往。 所有人在这个岔路口,接连分别,季礼一行人向左,邱陶雨从另一个出口离去,段颜颜右转。 夜幕已深的校园里,朱小凝站在茫茫的空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掌心闹钟,看着指针朝最后的位置读秒。 他之所以会留在无鬼学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去见证幕后者,究竟要在晚八点钟,做些什么。 “叮铃铃!叮铃铃!” 当季礼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倒计时了数个小时的闹钟,终于发出了刺耳、尖锐的嚎叫。 朱小凝的耳膜都被这近距离的噪音震得颤抖,他急忙抬手准备闹钟关停。 但无论他如何砸按开关,这令人心神不宁的闹铃却根本无法停息。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只觉得心脏都产生了严重不适,抬起头来看着校园。 不知为何,他的汗毛都在不自然地竖立起来,一股极为不详的感觉由心底浮现。 整所大学,所有的灯光在这一刻全部熄灭,四周无限的寂静,好像连风声都没了。 萦绕在耳旁的仅剩那刺耳的闹铃声,它像是一个讯号,又像是某种提示。 朱小凝惊恐地抬起头,身为资深者的直觉让他察觉到,眼前的校园和以往不一样了…… 这里,好像有了鬼! 第九百九十二章 我要找书 依彤孤零零地站在布满雾气的玻璃门内,捧着一本线装老书,目光平和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六个人。 她还穿着那件洁白的衬衫,短发挽耳露出长长的流苏耳坠,在灯火下一闪一闪的。 不知多久了。 十一天前困在此地,除了与书为伴,就是被鬼附身,她过的一直很糟 如今,在这场风雪夜,他们七个人也将以这里为起点,步入那个真正恐怖之地。 每每想到此处,依彤平和的内心都不禁泛起涟漪。 书馆入口的玻璃门被从外推开,触碰着门槛风铃,吹得煞是动人。 季礼带来的不只是五名店员,更有令人心中悸动的风雪。 依彤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唇,来到近前,看着众人,眼中略有惆怅。 图书馆不比其他地点,这里的守则未知、危机未知,今夜行动最危险的地点。 现有店员中,能带来的人季礼一定会全部带来,但入眼一看,依彤的心头一沉。 她大部分时间都必须困在图书馆,且无法与外界联系,只有闭馆后的短短时间。 这导致了她已经与大部分完全脱节,相关的信息也少之又少。 不过当她看到眼前的几个人时,已经有了一些答案。 依彤眼眸低垂,面色平静却难掩忧伤之色。 “就这么些人了吗……” 作为第九分店最后两名店员,平文斌见到宋依彤的那一刻,眼中闪出炙热的光亮。 但他在闻言后,也是只能一声长叹: “卢尘、鲁池昨夜就死了,至于姜惜死于中午的食堂。” 卢尘之死已经足够意外,姜惜也死了,当真是一个令所有人听之都不能接受的消息。 宋依彤面露惨笑,不禁往后倒退了两步,她与姜惜关系亲近,可没想到任务前的一面,竟成最后一眼。 季礼抬头扫视了一圈寂静的图书馆,这一次他没有听到三楼响起的哭泣声。 “院长,请问我们要如何开始?” 陈旭还是最关注图书馆究竟要如何行动,毕竟对于他而言,季礼一路上的沉默令他十分不安。 他太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什么品行,一旦对方出现这种模棱两可的状态,就意味着威胁。 “还差一个步骤。” 季礼看了一眼手表,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噤声。 他独自走到一面书架前,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手指上下滑动,似乎在找寻什么。 众人看的一脸疑惑,纷纷侧头看向了宋依彤,希望她能够给出答案。 而依彤只是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季礼,并没有给予他们眼神交流。 季礼的脸被冷色灯光照得有些诡异,他拨动着屏幕,最终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 仅一声,另一头就是秒接。 平文斌等人均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一听这种关键时刻,季礼会给谁打电话。 “季院长,您有什么事吗?” 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嗓音听起来很年轻,还有些甜美。 是个外人? 陈旭的脸色有些难看,内心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他往后退了半步,这个时候季礼给外人打电话,对方的身份…… “张老师,我向你举报,平文斌、陈旭、莫兰、卢静婷、钟飞鸾五人在校内多次宣称校园有鬼。” 季礼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雪花。 可落在店员们的耳中,无疑是炸响一道惊雷,甚至是五雷轰顶。 钟飞鸾、卢静婷和莫兰,面色一怔,呆立原地来不及做出反应。 “靠!” 平文斌面色大变,直接冲向季礼,双臂长伸,像是要冲过去抢过手机。 而陈旭早就先一步意识到不妙,此刻已经倒退了门边,就要调转身位逃跑。 但当他刚刚转过头的那一刻,却见一个五官怪异之际的人脸,正贴在门上,那双畸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辅导员刚通电话就来堵门?” 陈旭头皮发麻,惊叫一声又退了回去。 同一时间,原本暖色温馨的图书馆灯光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炫目而鬼魅的暗红色。 一条条红色的粗线出现在棚顶,它们彼此交织且还在不断蠕动,宛如扭曲的蛇身。 饶是陈旭的心理承受能力不错,可也被这接二连三的冲击乱了心神,他前后都不敢走,只好愣在原地。 钟飞鸾已经手中拿着脸皮罪物,颤栗地看着棚顶与门外,这两种诡异之物明显代表两方势力。 可除了恐惧之外,她更多的是愤怒,一把推开抓着她的卢静婷,就要对季礼质问。 但忽然之间,她将目光瞥向右前方,那个奔跑的身影。 平文斌是第一个冲去试图阻止季礼之人,可他如今却定格在了原位,右脚还抬起,保持着奔跑的姿势。 “平文斌?” 钟飞鸾喊了一声,却不敢靠近。 而平文斌像是听到了呼唤,身子僵硬地缓慢转身,这一过程中他的全身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诡异声响。 仿佛他全身上下的骨头都硬化了一样,一旦挪动就会发出恐怖的声音。 当他完全转回身时,钟飞鸾倒吸一口凉气,脚步一绊,险些摔在地上。 平文斌原本那身黑色的棉袄,不知为何上面多出了一条又一条编织在一起的红色毛线。 那些毛线还在他的身体外围不断扩散和生长,好像要把他完全裹住一样。 最可怖的是他的眼睛,瞳孔的黑色完全消失,仅剩一片单调的眼白,宛如一颗剥皮的荔枝。 “我…要…找…书…” 平文斌转身的动作只做到一半,没有对准钟飞鸾,而是看向了宋依彤,口中发出了更加怪异的声音。 这个嗓音尖涩,语调拉的细长,像是喉咙中堵着什么东西一样。 最诡异的是,他发出的声音又细又尖,明显是一个女性的声音。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宋依彤,却见她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根本没有恐惧之色。 依彤不紧不慢地翻开一直抱着的那个线状老书,轻声问道: “姓名,身份,借书卡号。” “不借书,我要找…回…我的书……” 宋依彤终于露出一抹惊色,这个答复显然出乎预料,她不禁偷瞧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季礼。 见对方没有吭声,于是她合上线装书,追问道: “你要找什么书?” “平文斌”瞪着那恐怖的眼珠,两片嘴唇大大张开,最终合在一起,挤出了一个“o”形。 但它最后说出的话,显然不是这种口型发音。 “算了…我自己去找……” 说罢,它慢慢扭转脖子,头颅却开始颤动,仿佛颈椎无法承担人头的重量一样。 它迈动着僵硬的身体,开始朝季礼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就会发出那恐怖的骨骼扭动声。 而在行进中,它却又开口说出了一句令众人胆寒的话语: “当我找到它,你们…都要死……” 第九百九十三章 三条线索 “平……” 钟飞鸾将脸皮罪物藏进袖口,看着眼前即将淹没在书架丛中的身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场间局势瞬息万变,季礼突然的举报、依彤的沉默不语、门外辅导员堵路却不进、平文斌骤然化鬼…… 莫兰紧盯着“平文斌”的背影,沉声说道: “他不是化鬼,这是鬼附身。” “依彤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卢静婷缩在所有人的最后,战战兢兢地问道。 宋依彤皱起眉头不断翻看着掌中的线装本,不住地摇头低语: “不对啊,事情怎么会这样发展?” 季礼站在书架最前端,目睹着“平文斌”在一本本丛书之中穿梭,行动僵硬而缓慢,似带着绝对的目标进行搜寻。 他沉默了片刻后,对着众人招了招手。 宋依彤抬头看了他一眼,第一个开始朝他走去,剩余人也面色难看地只能跟随。 “院长,他被红衣鬼抢了身份,但它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我想即便是以它这样的身份,想要离开图书馆,也需要其他的条件。” “是那本书。” 季礼右手插兜,左手拄着手杖,从b书架走到c书架,目光牢牢锁定在红衣鬼的身上。 “离开图书馆,或是推进特殊路径的方法,需要拿到一本特定的书籍。 上一次红网世界到来,红衣鬼抢占的身份是你,那时所有的书籍全部粉碎。 但这次,它抢占的是学生的身份,反而进入了正式逃生步骤。 这说明我们的路走对了。” 众人听后大惊失色,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看向季礼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礼一边盯着红衣鬼的脚步,一边开始横向移动观察,同时回应道: “图书馆内特殊路径的引路人,是一只红衣鬼。 开启的初步条件是,由这只鬼抢占某位店员的身份。 原本,按照正常计划,这条路径全由红衣鬼推动,我们只需跟随。 不过现在,似乎情况有变。” 莫兰听得胆战心惊,她有过心理预期,季礼在图书馆拉来这么多人,必然是这条路最为艰难。 可她却实在想不到,这条路径开启的方式,竟不是店员主导,而是由一只鬼! 宋依彤还是在翻看着线装本,她来到季礼的近前,皱眉说道: “院长你看,这是图书馆内的档案簿,这里写满了馆内的人员注册信息、借书登记等。 有一个人,在红网开启后,被涂抹掉了。” 宋依彤作为现任图书管理员,掌控着此处所有的信息,她先后几次翻开档案簿,就是在比对。 季礼低头看了一眼,来回翻动了几页,果然在某一行上的一条信息,被红笔完全涂抹掉。 且这个人,应该是图书馆的常客,几乎每一页都有ta的记录。 红网开启后,信息被涂抹,显然此人的身份十分重要。 “你还记得这个人叫什么吗?” 宋依彤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犹豫后说道: “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这个几百页的本子翻了无数遍,按理说就算记不清也会有模糊印象。 但现在,我对这一行的信息,忘得彻彻底底。” 她看着那行涂抹痕迹,总觉得红墨遮住的不只是字迹,更有她的记忆。 呜呜呜…… 就在这个时候,三楼传来了一声极为凄凉的哭泣声。 那哭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余音绕梁,竟能穿透层层水泥地,清晰地落在众人耳中。 莫兰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了一楼棚顶,面色铁青地问道: “特殊路径里为什么会有鬼?” 一个在深夜图书馆内哭泣的声音,怎么看都不会是人,它一出现就摆明了身份。 宋依彤闻言脸色凝重地说道: “这只鬼不止在特殊路径出现,平常时间也会哭,它似乎具备穿梭两个空间的能力。 但我多次上三楼搜寻,却始终没有找到它的位置。 它只会哭三分钟,下一次哭泣应该是在半小时后。” 目前的疑点,出现了三个。 红衣鬼要找什么书? 档案簿上被涂抹的信息? 三楼哭声鬼到底是什么身份? 季礼的大脑快速运转,将这三者必要地联系在一起,沉声说道: “我、莫兰、卢静婷去找书; 宋依彤、陈旭、钟飞鸾去三楼找哭声来源。 我想,被涂抹掉的身份信息,就在红衣鬼和哭声鬼两者之间。” 红网世界已经开启,特殊路径之中,任何出现的线索都是相关的。 红衣鬼倒逼店员们找书,显然是有意撤出特殊路径主导权。 尽管季礼不清楚它的用意,但涉及生死安危,他也必须要主动行动,只要拿到书,下一步如何去做,红衣鬼会给出提示。 “店…院长,它要找的书会是怎样的?” 先前的交谈,卢静婷都听得真切,但她却实在想不出那本书会是什么样子,为何让一只鬼牵肠挂肚。 线索并不多的情况下,季礼没办法给予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盯着红衣鬼的一举一动,既然题目已经给出,关于书的线索有限,那么或许答案并不“书”而在“鬼”。 红衣鬼找书的举动已经开始了三分钟,它的身影已从a区到达了e区。 季礼的眼睛眯了起来,代表着他发现了一些异常,集中了注意力,轻声说道: “它的速度太快了,你们觉得它像是在找书吗?” 莫兰移开面前架子上的一本书,透过缝隙暗中观察着红衣鬼。 诚如季礼所言,它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一目十行,一个架子仅仅只是扫过一眼,脚步从来不停。 它现在上了平文斌的身,行动本就缓慢,既然要找书本该花费更多的时间,可现在它明显速度奇快无比。 莫兰点了点头,也意识到不对劲,片刻后说道: “它不像找书,反而更像是在走马观花。” 在藏书数万的丛书量中,寻找单本书籍,即便是一只鬼也不可能保持如此高速。 除非它在排除。 也许它记得那本书的大致位置,可却担心被人调换过位置,所以它只需要去排查每区的数量或排列即可。 季礼死死地盯着红衣鬼,试图从它的举动中推敲出那本书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 “那本书不会在一楼,速度太快了。 这说明它清楚要找的书大概率不在此处,这里仅仅只是常规的排查。 我们上二三楼重点搜寻‘o’‘q’‘u’‘v’,这几个首字母的书架区。” 第九百九十四章 红网陷阱 常规情况下的特殊路径,想要推进至有鬼学院,必须要达到一定的条件。 比如男女宿舍,均由店员主导,需他们借助灵异电梯,方可走出宿舍范围,彻底跻身有鬼学院。 除了e-2楼与食堂,这两个最特别的地点外,图书馆一样不能免俗。 并且,图书馆作为守则中明确表明有鬼的地点,它本身就要更加特别。 无鬼学院有鬼、特殊路径有鬼,这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 在有鬼的前提下,从头探索推进路径之道,且在一小时内推进至e-2楼,这个难度要比其他三批人员高上数倍。 季礼登上台阶的脚步,速度要比寻常快上不少,这代表了他追分逐秒的态度。 而向辅导员举报所有人店员违规,也证明了这一点。 “红衣鬼张口说出书名时,嘴部开合对应的字母,不外乎这四区。 大家登上二楼后,不需要顾虑,用尽各种方法,找出那本书。” 季礼不只是速度快,就连语速都迅于平常。 后方的卢静婷紧皱眉头,她沉吟片刻后问道: “可我们如何辨认哪本书才是我们要找的?” 没等季礼开口,莫兰抢先一步回答道: “如果它真的是一本鬼书,那活人一旦接近,必然可以分辨得出……” 要说莫兰的确是一个脑子转得很快的人,不愧是从食堂二楼存活下来的人,她对一些细节捕捉得十分精准。 谈话间,二楼已经抵达。 猩红而诡异的红网已经编织完成,那一根根成年人手臂粗细的线条,就凝聚在人的头顶。 季礼推开二楼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在红网笼罩下,那一栋栋竖立在地上的书架阴影。 他一马当先,在地砖上的标识,找寻着那四个字母的区域。 而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沿着二楼入口,走遍了七八排书架,可区域标识竟全然没有出现。 不止是地上没有,包括书架的木框上也没有相应的区域标注。 季礼眼神闪过一丝不解,走进了右手边的一排书架,从上随意抽出一本书。 而当他看到书面时,脸上出现了愕然之色。 这是一本没有任何字迹的白皮书,动手翻开后,那厚厚的几百页纸张上更是没有半个字。 它干净得就像是一本无人问津的废纸。 季礼脸色一变,丢弃手中这本,又向前走几步,随机抽出另外一本,同样是空白的白皮书。 他惊疑不定地站在狭长的书架丛中,两边连着天花板的高耸书架在红光中拉伸出一条条诡异的阴影。 莫兰与卢静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们脚下堆放着十几本书,上面统统都是空白。 “院长,这是怎么回事?” 季礼头颅低垂,眼神扑朔,不断整合关于图书馆的一切线索。 为什么…… 这次来到图书馆的经历,与上一次的感觉完全不同,就连事态发展都超出了预期。 红衣鬼不是应该与店员们站在同一阵线吗? 它的目标是开启特殊路径逃出天南学院,就算是需要找到一本书,才可以达成条件。 但它在图书馆待了不知多少年,谁有这个能力从它手中抢走那本书? 换句话说,就算那本书真的丢了,红衣鬼已经附身平文斌,它已经摆脱了身份限制,足以走出图书馆。 它身为鬼物身份,没理由非要借用特殊路径前往有鬼学院。 那么它为什么还要留在图书馆里找书,甚至还逼迫店员们帮它一切找…… 季礼忽然想到了一个许久之前得到的情报,那是近一个月前通过克莱德所知晓的消息。 顾行简,曾在图书馆带走了一本书! 季礼不再淡定了,他终于知道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又犯了何种错误。 在沉默了约半分钟时间,他猛地转回头,拄着手杖赶紧朝刚刚来时的二楼大门走去。 “我中计了。 红衣鬼很可能不是引路人,它就是图书馆守则中提到的那只鬼。 而真正的引路人,是三楼正在哭泣的那只鬼!” 红衣鬼率先亮相,与宋依彤产生了纠葛,却并没有下杀手,反而是引来季礼。 引来季礼不算,它施展了红网能力,改变了图书馆的样貌。 这种手段,让刚刚得知宿舍情报的季礼,自然而然地将其视作了“白雾”同类项,将其认作“引路人”。 同时,他因先入为主的错误,将三楼的哭声鬼当成了守则中提到的鬼魂。 清楚了…… 红衣鬼,就是杀人鬼。 它或许的确丢了书,因为那本书被顾行简带走了。 而丢书的影响,就是它丧失了随意杀人的权力。 这一点,可以从依彤和季礼的经历反推得出,当时它为什么没有动手,原因就是它没有身份。 宋依彤被附身但有某件罪物保命,仍然保有一部分身体的掌控权。 而季礼没被杀死,是因为它附身宋依彤根本不完整,且他有邪灵在身。 红衣鬼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它学会了伪装,它把自己包装成了“引路人”的模样,引季礼带大部分前来送死。 但它毕竟失去了那本书,所以不可能在附身平文斌的那一刻就以一敌七。 于是,它设置了“找书”条件,将七名店员切割成两部分,分别下手! 二楼的书变成空白,是因为它们本就毫无意义,这就是引季礼三人送死的一个局。 莫兰见季礼神色有变就知道不妙,资深者的嗅觉也让她闻出了不对劲。 她连问都没问,拉着一旁发愣的卢静婷就往门口狂奔。 但等她们刚刚追上脚力不佳的季礼时,几分钟前才进来的大门,竟然在眼前忽然消失,成为了一堵墙。 卢静婷本就不明所以,见状几乎魂飞魄散,她脑子再慢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泛着哭腔问道: “这…这是有鬼!” 距离门口最近的季礼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棚顶的位置。 那张笼罩头顶的巨网,红光已愈发璀璨,透着令人炫目的鬼魅感。 一根根在交织状态下还在蠕动的红线,像是狰狞的巨蟒,不再如先前那般安分。 季礼面色冷峻,望着头顶的红网,并没有多少慌乱。 这座图书馆他既然敢来,就必有后手。 他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上面显示着“正在通话”,已进行至13分26秒。 “张老师,你在门外等什么,还不进来把违规学生带走!” 第九百九十五章 白纸铺地 今天14点——20点之间,季礼做了很多事。 其中一条,就是与2015级辅导员张老师,提前了解过关于“举报”事项。 图书馆需要一个违规学生,而季礼早就设计好,要把所有学生全部举报。 目的就是最快时间、为红衣鬼提供最佳附身条件,从而尽快完成图书馆这条支线。 张老师就是季礼在图书馆留下的后手之一。 起初季礼对红衣鬼的身份并无疑虑,但它毕竟是引路人唯一的鬼,难保不会出现意外,必须要有反制手段。 辅导员有惩戒特权,但它再大也大不过副院长。 且季礼对它的要求,不是不抓人,而是听令抓人,所以不算过分。 所以张老师在平文斌被附身时并未硬闯图书馆,而是作为留守。 现在这颗棋子成了救命的关键。 因为,红衣鬼现在占用的是“平文斌”的身份。 …… 季礼手中电话还没挂断,他就察觉到一股恶风从背后袭来。 他的反应奇快,用力推了一把身旁的莫兰,而一页白纸正好擦着二人中间的位置飞速刮过。 那本来单薄的白纸,此刻却如刀子一般锋利和坚硬,竟直接插进了墙面大半。 季礼猛地转回头,只见那后方的书架丛中,一本本无字书籍被风吹的尽数翻开。 一页页白纸在承受不住狂风之下,化作了一片片白色的飞刀,全部朝着三名店员袭来。 季礼拄着手杖,弯下身躲过一页白纸,在地上滚了一下藏到最近的一个书架之后。 同时对着莫兰和卢静婷喊道: “躲进书架之中,去找一本红皮书!” 就在这句话刚出口后,季礼回头看向了那些白纸插中的墙壁,墙体忽然泛起了阵阵涟漪。 软化的墙体开始诡异的蠕动,同时一个模糊的人形出现在了墙面之上,还在不停向内挤进来。 季礼眼中寒芒一闪,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正在不断朝着墙面吹来的白纸,意识到了关键。 红衣鬼的处境,当真是尴尬。 它在丢了书的情况下,在图书馆内的权限已经被大大削弱。 想要随心所欲地杀人,就需要借助一个外来的身份。 可一旦它的身份转变,又会被图书馆内的原有守则限制。 图书馆中,那被篡改的后三条守则,其中之一极有可能就是对这只鬼杀人的举动,做出一定的约束。 季礼扫了一眼正埋在书架中找寻红皮书的二人,一抬右手,锁链落手,青铜古棺现身。 他将古棺横在身后,快步朝着那个墙中人形移动。 “叮叮叮!” 白纸这足以削去头颅的利器,全部被古棺所遮挡,掩护季礼来到墙的附近。 他看着已经半个身子挤进二楼的人形,抬起手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拔出那些嵌在墙上的白纸。 这些白纸拔起来不难,因为墙体随着入侵,变得如同一滩未凝固的水泥一样。 随着一片片纸张的脱落,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几乎要全部进入二楼的人形,竟开始有了往后倒退的迹象,且后退之际还不断挣扎。 墙上的人手浸着淤泥,朝着季礼的方向不断抓挠,好似极为恼怒。 季礼一边拔纸一边看到这一幕,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红衣鬼当然可以杀人,但它的前提条件是必须入侵至有效区域。 这个二楼,显然属于无效区域。 所以想要进入二楼杀人,就需要创造条件。 而这一张张白纸,就是红衣鬼进入二楼的手段,它们从书上被撕下,一片片贴在墙壁上。 同时,红衣鬼的身影就开始从墙的另一侧往内钻来。 这大概率是存在因果关系的,而后面的发现也更验证了这一点。 那就是红衣鬼的人形覆盖面积,正是白纸在墙上的存在轮廓。 季礼的方法奏效,有青铜古棺的阻挡,落在墙上的白纸数量越来越少,可被他拔掉的却越来越多。 墙上的人形,已经到了即将被彻底逼退的程度。 季礼隔着红光,看向了不远处翻找书籍的莫兰和卢静婷,暗自思忖道: “红衣鬼丢的书大概率是被顾行简带走了,所以对于这只鬼而言,‘书’肯定具有重大意义。 而由它一手篡改的五条守则,其中伪造的后三条,每一条都与‘红皮书’相关。 第三条,红色书引起注意、第四条,转移注意力、第五条,红色来临,鬼物杀人。 这三条伪造的守则,明显是一个事态发展的时间线。 而这其中的一切诱因,正是书,且是‘红书’。” 所以季礼临时决定,由自己来拖延红衣鬼的进度,同时莫、卢二人去找到这本红书。 当然,红色的书一旦到手,是福是祸,是生路还是死路,仍属未知。 但季礼猜测,红色书籍的用法,应该与后三条真实守则相关,或许就藏着制约红衣鬼的手段。 时间应该还够…… 张老师此刻应该已经进入图书馆,正要找红衣鬼算账。 而宋依彤等人也前往了三楼找寻哭声鬼,即那个真正的引路人。 只要真正的特殊路径到手,眼前的险境将立马崩溃,红衣鬼不可能在路径中还继续杀人。 想到这里,季礼也终于将墙上的所有白纸尽数拔光,墙面也重新归于实体。 至于红衣鬼为代表的人形,自然也随之撤离。 一瞬间的平静,没有令季礼感到心安,因为他知道这是张老师发挥了作用。 此刻在二楼之外,一个辅导员,一个鬼物应该展开了对抗。 但他心里也摸不准,在图书馆这片地方,到底是辅导员的能力大,还是本地承认的鬼物权限大。 直到这一刻,季礼终于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按下通讯器,开口说道: “宋依彤,事情有变。 红衣鬼是虚假的引路人,哭声鬼才是我们开启特殊路径的钥匙。 它是真正的引路人,所以无害。 不要吝啬罪物,以最快速度找到它!” “吱吱吱……” 宋依彤那边立即给出回馈,但传到季礼耳中的却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他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而就在这半秒钟,地面陡然出现了一瞬的颤抖。 地面上散落的大片白纸,像是被风吹起了一样,飘了起来。 季礼看着脚下那几乎铺满的白色,内心猛地一沉,他忽略了一个盲点。 被从墙上拔除的白纸,沉在地面,同样构成了一个入侵的媒介! 几乎是这一想法刚刚产生,脚下原本坚实的地板突然化作淤泥,而在泥泞中两只宛如钢筋般僵硬的手臂,直接抓住季礼的两只脚踝。 以一种无法反抗的强大力量,狠狠往下一拽。 季礼,连同青铜古棺,被那只手全部拖进了一楼。 第九百九十六章 灵感乍现 坠落感,如同轻飘飘的雪压在一片棉花上一样。 给人在失重时加入了一份幻觉般的不真实错觉。 长长的发丝,顺着下坠的力度,发尾抽打在季礼右脸上那条细长的伤口,有些瘙痒、有些刺痛。 眼前的景象,从虚假逼近真实,由二楼定格在一楼。 “原来,你一直都是奔着我来的……” 季礼平静的眼眸里涌现了一抹明悟,也使之在遇袭时的心态更加泰然。 落地的速度不快,起码在人眼中减慢了不少,或许这是鬼物的能力限制、又或许是它杀人时的特定手段。 可也给了季礼摆脱控制的时间,他的鞋尖一点青铜古棺的棺盖。 一把纤细中带着俊秀的长剑从中飞出,剑柄处的剑穗缠绕在所持者的手腕处,像是栓牢了二者的关系。 季礼在空中慢慢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脸是一个男人,可神态却像极了女鬼,嘴角挂着细微的笑意,一片眼白里仅有季礼一人。 先前抓在脚踝的两只手,此刻已经攀至季礼的腰上。 而在它掌心还贴着两片白纸,仿佛为其戴上了一副白手套,同时也赋予它入侵的权力。 入侵空间之外,还可入侵人体。 红衣鬼的两只手,顺着季礼的衣服,竟直接渗透到他的身体里。 季礼明显察觉到,有某些十分可怕的东西已经入侵体内,正顺着肺部开始,有意染指五脏。 但他眼中仍是一片平静,一如往常,对体内那足以撕裂神经的痛苦视之无物。 接着,在红衣鬼的身后,他又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老师长着一张怪异且惊悚的五官,比之红衣鬼的直观可怕,它显然更能激起人类深层的心理恐怖。 不过它此刻的目标,完全直指红衣鬼单方。 当然,在它的视角里,红衣鬼等于平文斌,平文斌就是红衣鬼。 张老师定在红衣鬼的身后,两只手臂呈现环抱状,像是要与之相拥,看起来十分荒诞。 但在季礼三色异瞳之中,却可见张老师的两只手臂,统统化作了两条由钢筋拧成的铁链,它们以一个环形的姿态对准了红衣鬼。 尽管这种攻击方式漏洞百出,但冥冥之中却透着一种无法躲避的规则感。 当张老师的锁链即将近身时,季礼的戏剑也同时斩落。 一前一后,一鬼一人,同时以手段对抗单一鬼物,这极为罕见的一幕发生在图书馆的一楼。 红衣鬼的双手已经攥住了季礼的心脏,然而就在它即将发力之际,两只眼白中突然涌现了一抹黑色。 这黑色只出现了瞬间,那是平文斌的瞳孔。 在两方的夹击中,不知是哪一方的刺激,竟让红衣鬼的附身产生了瞬息间的错乱。 尽管人类的瞳孔特征仅出现半秒,可季礼看得清楚,那是恐惧的味道。 半秒钟后,红衣鬼重新完美接管身躯。 但仅这一瞬间的漏洞,就已经让它再没机会去捏碎季礼的心脏,就连撤出的资格都被剥夺。 背后张老师的两根锁链已经将其死死捆住,甚至还连带着将与之相接的季礼,一样包裹在一起。 那是来自天南根源性鬼魂所给予的特权,对人对鬼都没有反抗资格。 红衣鬼的两只手臂还保持着入侵的状态,根本无法从季礼的体内拔出来,被锁链完全锁死。 而戏剑的锋刃已然落下,就砍在红衣鬼那两只手臂的关节处。 “咔嚓!” 令人意外的一幕是,当戏剑斩落时,这来自女伶的外来罪物,竟极为利落地砍穿红衣鬼的双臂,毫无阻拦地将其断臂。 砰…… 青铜古棺落地,掀起一片尘嚣,还有那一片片白纸。 季礼的身躯倒在地上,两条入侵体内的手臂也消失不见,仅有两片发黑的白纸从背后揭落。 趁着戏剑攻击奏效的一刻,张老师的双臂彻底将红衣鬼锁死。 它那与钟飞鸾格外相似的嘴唇微微勾起,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拉着红衣鬼直接朝门口冲去。 辅导员的任务,完成了。 季礼倒在地上,并没有因脱险而感到欣喜,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棚顶的红色网络。 那每一根红线都散发着鬼魅般的红光,它们彼此交织在一起,尽管惊悚却也让红光更加璀璨。 红光透在季礼苍白色的脸上,他的视角慢慢移到了身下,那一页页白纸上。 死寂中,唯有红光与白纸,是对比强烈的两种色彩。 季礼的呼吸忽的一滞,他想通了某件事,也许这就是红衣鬼存在的关键,也是杀人的前提! 红网、红色、红书,三者之间的关系,就是红衣鬼的完整真相。 第一步,红衣鬼附身,激活红网世界; 第二步,红光落在图书馆的每个角落,那数万书籍在视觉上,已全部成为“红书”; 第三步,每一本书、每一页纸,赋予了红衣鬼杀人的特权。 在电光火石之间的灵感蹦现,催使季礼第一时间按下通讯器: “莫兰、卢静婷,放弃二楼,全部冲向三楼,协助宋依彤找寻哭声鬼。” 话音刚落,季礼心头像是猛地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他利落地顺势一滚。 他躲闪的时机最是精准,仅半秒钟后,刚刚所处的原位,无数的白纸在空中打起了旋,片刻后凝聚出一个熟悉的人形。 那些白纸在红光的加持下,白色调越来越浅,红色越来越多,最终彻底凝为暗红。 红衣鬼,卷土重来。 它会再度现身,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红网仍在,这说明红衣鬼的力量未被剥夺,更没有被带离无鬼学院。 张老师带走的,不过是近乎无尽红衣鬼中的一个而已。 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事实,因为这代表着——书不尽,鬼无穷。 手杖已经遗失,季礼以戏剑为杖,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红光下的身影。 其实若他想逃,只需要躲进青铜古棺中即可保命。 不过这等于将风险全部转移到其他店员身上,而破局之法显然不在他这边。 所以季礼必须要拖住红衣鬼,为宋依彤找出真正特殊路径争取一定的时间。 张老师在不久后还会因惩戒失败而重新归来,但它已经没多大意义。 如果真的想保命,那么无疑还是要从守则方面下手。 从刚才发生的事,显然第三条守则已经落实——红色书籍出现,鬼要杀人。 红色书籍的产生,源自于红网。 趁着红衣鬼第二次袭击尚未开始,季礼抬起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头顶的红网。 如何从根本上,将红网铲除,这才是破解红衣鬼的生路。 盛放的红芒,那如同在血液中浸泡出的妖艳成色,透着一股摄人心魄般的魔力。 忽然,季礼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条乍现的灵感。 这条灵感脱胎于图书馆守则第一条——这里有鬼。 第九百九十七章 同一只鬼 比之惊心动魄的一楼,三楼的情况可用死水一潭来形容。 三楼是红网编织得最密集的位置,从底层望去,几乎看不到原有的棚顶。 可此处的红光却最是黯淡,并没有一楼的妖艳、二楼的鬼魅,甚至透着一股死亡般的干枯。 在一分半前,收到季礼指示的宋依彤三人,也在这里寻找了一分半。 尽管这个时间眨眼流逝,但对于店员们而言,其实已经足够做许多事。 宋依彤在抵达三楼的第一秒钟,就拔掉左手食指上的指甲,让自己的鲜血滴进脚下的所有地面。 大量的鲜血,像是流淌在血管中的血液,快速而规律地占满整片三楼区域。 血液罪物,兼具暗查与监测两种属性,可将一切与灵异有关无关的信息,全部上报给使用者。 短短几秒钟,宋依彤就已经把三楼的每个角落,全部搜查了一遍。 但得出的结论是,三楼根本没有哭声鬼的踪迹。 不仅如此,除红网之外的任何灵异踪迹,都根本没有落在三楼! 罪物,从来不会失效,除非有规则限制。 但图书馆连一只鬼都能容纳,怎么会出现令罪物无效的规则。 那么事情就开始恐怖起来,如果罪物没有失误,为何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异踪迹? 那断断续续、凄凄惨惨的女子哭泣声,就萦绕在每一名店员的耳旁,堵住耳朵都是无用。 宋依彤、陈旭、钟飞鸾,三人已经把三楼分割成了三块区域,各自用人力寻找。 但迟迟没有收获,最终被逼无奈之下,他们将目光落在了头顶的红网。 红网,来自于红衣鬼的灵异结界,也是此地唯一的灵异物体,它也在三楼的范畴内。 宋依彤此刻正站在“z区”某一书架的上方,头颅与红网几乎零距离。 她的掌心攥着一把刻着某种神秘符文的断刀,看着那些缓慢移动的红线,深吸了一口气。 “试试吧,三楼我们都搜过了,如果这里也没有,那时间也来不及了。” 钟飞鸾看宋依彤犹豫不定,于是开口提醒道。 而陈旭听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话虽然这样说,但谁都清楚,即便是将红网切断也得不到哭声鬼的消息。 三楼所有地方都查过了,仅剩棚顶,但一只鬼怎么可能藏在这里,更何况这还是红衣鬼的结界。 宋依彤也明白,这是死马当活马医,去碰运气罢了。 因为哭声鬼出现的“三分钟”已经接近倒计时,下一次再出现将是半小时后。 到那时,别说今夜行动赶不上,也许他们很难活过红衣鬼的追杀。 宋依彤摇了摇头,反握着那把断刀,正要对着红网刺进去。 砰! 突然这个时候,三楼的大门被从外猛地推开,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闯了进来。 甚至还因为撞门的力道太大,身体因惯性而失衡,直接摔进了门内。 这个撞门的人,是一个瘦弱的女孩,叫做卢静婷。 而第二个出现在门外的也是一个女子,她散发披肩,面容失色,带着强烈的紧张,高喊道: “别找了,季院长把红衣鬼给引来了!” 莫兰说这话时,身子都在颤抖,因为她左手边的楼梯上,一个腿脚不便的男人,正背着硕大的棺材,一步步向上攀行。 男人本就惨白的皮肤此刻看去像是在血中浸泡过一样,向外泛着瘆人的红光。 最可怕的是随着他向上的每一步,身上那种压迫感就愈发强烈,甚至可让活人丧失逃跑的能力。 莫兰不可控制地全身战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圆了眼睛,用祈求的余光看向三楼内部。 宋依彤、钟飞鸾和陈旭,这三个人正全速地向大门冲刺。 最靠近门口的莫兰、卢静婷内心已经被震撼和不解所填满。 红衣鬼是很强,或者说只要是鬼,就不是人类所能想象的。 但它先前在二楼出现过半秒钟,那时带来的压迫感绝对没有这么强大。 为什么才过去不久,它的气息竟可以令身经百战的资深店员,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它附身的对象换成了眼前的长发男人? 莫兰的心头满是震撼与恐惧,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以他的才智与能力,怎么会被附身? 在守则未知的情况下,她只能寄希望于此地罪物最强的宋依彤,可以用罪物去硬抗。 当宋依彤三人聚集在门口,见到楼梯上的一幕,也吓了一跳。 宋依彤反握着断刀,一幅严阵以待的模样,仔细地观察着局势。 下方五步之遥,长发男人身体四周散发着点状的红光,竟比之红网都要璀璨,令人看不清他的身影。 就连对方身后那拖行着的青铜古棺,也在红光的照耀下,显得愈发阴森与血腥。 随着他的靠近,那种令人心惊胆寒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就连宋依彤掌心的断刀,刀身上的符文都开始被逼散发出神秘黄光,处于罪物自动激活的临界点。 “不可能…季礼是最清楚红衣鬼的人,他怎么可能被附身? 更何况是从平文斌,转移到他的身上。 除非季礼本人同意,否则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 宋依彤想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一次仔细地看了一眼还在艰难行走的男人。 这一次,由于距离缩短后,她终于看到了,在季礼的身上贴着大大小小,无数的白纸。 而点状的红光,正是从那些白纸上投射出来。 先前只不过是由于距离远,光芒刺眼,导致不可看得如此真切。 而最关键的是,她在注视着男人的时候,男人心有灵犀地抬起了头。 宋依彤看到的并不是如平文斌般的一片眼白,而是流淌着鲜血的,三色异瞳。 “季礼没被附身,他是把红衣鬼封进了体内!” “快走!” 宋依彤对着尚在看戏的几人暴呵一声,一手一个将莫兰、陈旭全部推进门内。 当五个人全部进入三楼之时,长发男人终于拖着青铜古棺,也跻身其中。 当他踏入此地之时,整个三楼为之变色。 响彻在众人耳旁的哭泣声,音量几乎翻了数倍不止,且还在声声攀升。 一阵席卷三楼的狂风吹起,无数的书籍飞在半空中,一页一页地被撕碎。 白花花的纸片,伴随着尖锐凄惨的哭声,朝着店员们袭来, 尽管众人死死地堵住耳朵,却还是忍不住哀嚎起来。 但奇异的是,当哭泣一声高过一声时,那笼罩在棚顶的红网也一次比一次黯淡,最后那些红线上出现了枯萎般的灰色。 同时,长发男人身上的红光也在急速衰退,他那被压弯的身躯,一点一点恢复正常,直到如以往般挺拔。 他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痕,抬起猩红的眼睛,迸发出自信的神采,朗声道: “不必找那哭声鬼了。 红衣、哭声其实是同一只鬼。 准确来讲,是同一只鬼的两种身份。” 第九百九十八章 眼底悲伤 如果不是确保门窗闭紧,那纷飞于众人眼前的纸屑,会让人觉得置身外界的风雪之中。 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在适应了几秒钟后,却也没有先前那般刺耳。 并且,店员们可以明显感觉到,当纸屑越飘越多时,这哭声也从先前的环绕音,转为了从背后逼近。 宋依彤面露震惊地转回头时,正看到在白色的纸屑包裹中,走来一个灰色的阴影。 它一边靠拢,一边抽泣,哭腔内透着十足的情绪化,充斥着悔恨与懊恼。 依彤歪了一下头,眼神中带着困惑,它明明不是人,但她却真实感受到了活人那独一无二的特质——情感。 “快看!” 与宋依彤看后不同,莫兰的目光始终紧盯着身前。 前方,青铜古棺已不知何时收起,仅剩一个挺拔的长发身影,正一脸平静地伫立门前。 他身上张贴的白纸已经纷纷脱落,并在异变的加持下,同样化作一片片碎纸屑。 而先前那从白纸上散射出的红芒,已经尽数熄灭,回归了黑色服饰的本色。 不过红芒并未随着离体而消失,只是凝聚成了一个黯淡许多的人形,趴在其脚下。 红衣鬼。 这只鬼从上身到离体,均令莫兰等人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对方为何会突然红光黯淡,一副被灵异压制的表现。 季礼以戏剑为杖,一脸淡然地站在原地,凝视着众人背后那缓缓而来的哭声鬼。 由于先前的噪音,宋依彤等人并未听清他说的那句话,这一次他让开了身位,站在边缘位置,轻声说道: “其实我一直对图书馆很感兴趣,因为它第一条守则即是有鬼。 在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我看到了附身宋依彤的红衣鬼,将其解救。 在我们二人的见证下,目睹了红网的形成、红衣鬼的目的,自然而然地将其视作引路人。 在那时,我认为守则中提到的‘鬼’,正是指红衣鬼。 不过它大半的属性是引路人,而不是杀人者。” 随着季礼轻飘飘的讲述,将宋依彤、莫兰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不过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紧盯着正前方。 后面那随着纸屑行走的哭声鬼,正缓慢地向瘫倒于地的红衣鬼走去。 这明显代表了一方的强势与一方的弱势。 哭声也随着距离的逼近,渐渐不再那么刺耳,而是充斥着一种悲戚色彩。 季礼的下一段讲述,是从第二次开始的。 “我明白图书馆的难度,它是唯一一个特殊路径尚未知晓开启方法的地点。 在今夜行动开始前,我的计划是用一位违规学生做祭,赋予红衣鬼外出的身份。 这样一来,它就可以带领着我们,进入有鬼学院。” 这就是先前发生的事情了,季礼一通电话将所有学生全都卖给了辅导员,也给予了红衣鬼四选一的附身选项。 但做到这一点后,局势的发展却远超季、宋二人的预料。 红衣鬼没有离开图书馆的打算,而是对店员们进行威胁,逼迫他们找书。 在找书的过程之中,季礼抵达了二楼,也就在那里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同样,红衣鬼也不再伪装,因为死路已经达成,且只针对季礼一人。 其实从这个时候开始,季礼就发现了一些苗头。 哭声鬼在三楼,这本该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在死路达成之际,宋依彤等人的行动才该是红衣鬼最需要制止的。 因为哭声鬼有能力结束它的杀戮。 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它却死盯着自己不放? 季礼认为有两点原因:一是他副院长的身份;二是红衣鬼有恃无恐。 第一条,其实不需要推理,也很好解释。 但第二条就不同了。 红衣鬼死盯季礼,却对能直接威胁它的三楼行动,视而不见。 这摆明了是,它认为宋依彤根本找不到哭声鬼。 为什么…… 一座图书馆,两只鬼,竟能相安无事这么久。 季礼被拉下一楼后,就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同一位置的两只鬼,照理说如果是单独的个体,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它们必然会相争,除非是规则限制下,各管一片区域。 但从红衣鬼的活动踪迹来看,它在一二楼畅通无阻,三楼也可施展红网。 这说明,红衣鬼的能力可笼罩整片图书馆。 在它如此规模的灵异影响下,哭声鬼为何还会存在…… 只有一种可能:两只鬼,并非相对独立。 结合哭声鬼的特性,每个半小时出现,一次存在三分钟。 规律性的举动,就象征着规则。 红衣鬼统领图书馆是规则,哭声鬼间接出现在三楼也是规则。 这两条规则并不冲突,显然有必然联系。 什么样的答案,可以解释如此诡异的规则? 季礼来到三楼时的第一句话,就给出了事情的真相: “红衣、哭声其实是同一只鬼。” 三楼当然找不到哭声鬼,因为它与红衣鬼本就是一体。 只不过,红衣鬼是它的本体,而三楼的哭声鬼仅仅只是一道灵异规律。 那么在季礼的猜想中,哭声鬼是引路人,而红衣鬼又从不上三楼。 这两条线索结合在一起,就得到了一个重大猜想。 只要在哭声响起时,把红衣鬼带去三楼,即可激发其“引路属性”。 那么季礼的计划,就是通过自身为载体,引红衣鬼附在自己体内,然后前往三楼。 从遇袭的经历来看,红衣鬼对季礼的身份格外贪婪,且红光下的白纸是它出手的媒介。 于是季礼将白纸主动张贴在自身周围,引诱红衣鬼对其上身。 红衣鬼自然是无法拒绝。 但它胆敢上身就彻底无法出去,因为季礼的体内有灰色灵魂、有邪灵,对附身能力有着绝对的压制性效果,甚至是抹灭性。 所以季礼登楼的艰难,并不是因为红衣鬼的强大。 反而是他在极力用邪灵的力量,去控制灰色灵魂不将红衣鬼生吞。 好在红衣鬼抢夺身份需要以白纸为媒介,这种手段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附身。 否则它在上身的那一刻,就会被灰色灵魂吞噬。 至于莫兰、宋依彤等人所感受到的压迫感,也正是来自于灰色灵魂。 只不过红光的盛放,导致他们以为是红衣鬼作祟。 当季礼的讲述结束时,那飘扬的纸屑里,灰色阴影与红衣女鬼融为一体。 在店员们震撼的目光中,一度耀眼的红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片片纸屑。 压抑在头上的红网彻底枯死,化作了灰烬,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重新笼罩在图书馆内的,是碎纸弥漫的特殊路径,以及这个空间中独有的悲伤情绪。 那个灰色的阴影正式回归引路人,气质落寞地站在所有人面前,一声长叹。 甚至由于此地气氛太过低沉,就连找到特殊路径的众人,心头也升不起半分喜悦,完全被情绪干扰。 图书馆的事,结束了,下一步就是推进至有鬼学院。 而成为引路人身份的灰色阴影,它已经占据了平文斌的身份,这一点不会再有意外。 只有季礼看着引路人,将它的身影与某个“朋友”逐渐重合了起来。 半晌后,眼中流露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和怅然。 第九百九十九章 万物寂灭 图书馆特殊路径,表现为“纸屑结界”。 位于三楼的六人沉浸在这片世界中独有的伤感情绪,一时陷入了沉默状态。 窗口已不知何时开启。 屋内屋外,自然冷风与灵异阴风交替卷起,纸屑与飞雪融为一体,均是惨淡的白,难以分辨。 引路人的身姿与面容皆不得见,可当众人凝视它时,却可以在内心勾勒出它的一举一动,甚至包括掩面抽泣的细节。 它默然转身,朝着三楼的门口走去,离开这座图书馆,完成它引路人的使命。 宋依彤转过头看了季礼一眼,第一个迈出脚步,跟随而去。 后方是莫兰、陈旭…… 纸屑结界,是最特殊的一条特殊路径,因为引路人是一只鬼。 所以在这里主导者是它,并且在结界之中弥漫着无害的灵异力量,代表着规则。 只是由于引路人本身散发的哀伤,导致对店员们也产生了不小的心灵干扰。 时间来到20.16,一切归于寂静时,第三人格悄然说道: “似乎,你那个大胆的猜测要成真了……” 随着引路人的撤离,三楼只剩一片白纸碎地和寂寥无声。 2014年,怀揣着与店员同样目标的一批人,他们中的一部分在五大地点开辟着通往有鬼学院的道路。 他们的失败是注定的,因为这条路的出现,就是为2015年的季礼做嫁衣。 那个隐藏在天南学院,正反两维度的幕后者,ta一直在暗中推动着季礼的前行…… 如果以上,仅仅只是巧合。 那么图书馆发生的一切,似乎已经为季礼的猜想,又再度加码。 红衣鬼是鬼,引路人是人,它们却是一体…… 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让一个人变成鬼? 冥冥之中的宿命感,答案似乎昭然若揭,只看你是否愿意去相信…… 季礼点上了一根烟,揽紧了身上的衣服,点着戏剑慢慢朝楼下走去。 …… 同一时间,食堂,监控室。 骆格坐在监控器前,不断用手帕擦拭着眼镜片,虽然那上面早已干净得反光。 段颜颜则十分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正拿着手机点动着屏幕,像是与人交流着什么。 这一对组合透着古怪。 骆格是学生,段颜颜是教师,一店员一辅导员,但二人一坐一站,显然话语权是掌控在前者手中。 安静的气氛里,催生的是更加紧张的心理。 如骆格擦拭眼镜、如段颜颜以聊天转移心慌。 到了这个份上,段颜颜这个非店员之人,已经算是半融入任务进程之中。 可以说,现在她是无鬼学院中对鬼最有了解的一名npc。 当然,她的身份就注定不会是沦为平凡的小角色。 骆格甘愿孤身执行食堂路径,最后一个条件,就是要带着段颜颜一起。 段颜颜的辅导员身份,一旦进入有鬼学院,很可能会起到未知的异变。 也许,她会激活鬼物属性。 但由于骆格是2015级学生,更没有新的违规,段颜颜成鬼反而会成为抵挡有鬼学院威胁的一大利器。 时间20.20,骆格耳蜗中的通讯器闪烁了一次蓝光,他擦眼镜的手忽然一抖。 通讯器内似乎有人给他下达了某种指令,导致他的身躯立马紧绷起来。 “段老师,我们要走了!” 骆格戴上眼镜,一道光从镜片闪过,落在段颜颜的脸上,令其一震。 段颜颜呼吸暂停,下意识地倒退半步,紧张问道: “是…去院长说的那个地方吗?” 骆格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上下口袋中确认了一遍,回答道: “没错,你只要跟紧我就行,放心吧。” “哦……” 段颜颜拿起地上准备好的背包,从中抓出一把水果刀,闷闷地来到了骆格的背后。 骆格调试着监控器画面,找出了其中的一块屏幕,将其放大五倍。 一个黑色的人影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同时一种也让他感受到了熟悉的冰冷感。 食堂已经没有了所谓的特殊路径,更不存在像白雾、纸屑一样的开启仪式。 只要骆格与黑色人影建立联系,即可直接被拉进有鬼学院,比其他人都少了一步。 但也正是因为缺少特殊路径的保护,骆格和段颜颜一旦进入有鬼学院,就等于失去了最后的兜底保障。 所以他必须要等季礼那边的纸屑结界,推进至食堂门口,前来接应。 再之后,他们就可以一起朝着e-2楼进发。 骆格深吸一口气,抓紧肩上的背带,回过头看了一眼侧后方的段颜颜,在那把刀上停留片刻。 待会要去的地方,一把水果刀是不管用的。 段老师是一个辅导员,但她在没被灵异激活前,仍然是一个平凡的女子。 她会害怕,会退缩。 身为学院的一员,她已经被季礼强行要求进行了许许多多本职外的工作。 她是辅导员,但不代表她就一定要担惊受怕的活着。 看着眼前这个被无辜卷入的女子,骆格没有再劝阻,只当她能攥紧这把刀,守住最后那点可怜的安全感。 …… 眼睛,像是被撒了一把灰。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四分之三的视觉屏蔽,耳旁是黑色人影没完没了的诵读守则声音。 不过这一次,骆格很快就发现,眼前的黑点正在急速的衰退和消失。 黑点,是来自于特殊路径中的表现形式。 现在特殊路径已被证实为虚假,所以它的存在已经没有必要。 短短两秒钟,骆格就重新恢复了视觉,并且感到五感都有了一份清爽的干净感。 他挑眉凝视着四周的一切,心脏不自然地随着诵读声抑扬顿挫。 黑色人影…即引路人,它在食堂是可有可无的,也只能通过念诵守则来刷一些存在感,不过也的确对骆格造成了干扰。 他从外衣口袋中拿出了高光手电筒,照亮了附近的区域,开始熟悉耳边的诵读,直至忽略。 有鬼学院的食堂,静谧得吓人。 这种安静,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没有杂音,而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活人踪迹都不存在。 骆格在内心不禁浮现一种十分怪异的想法—— 这里是万物寂灭、森然可怖的阴间,而他成了那个误闯阴间的生人。 第一千章 守则作废 有鬼学院,三楼监控室。 顺着强光手电筒的光束,可以看到那覆盖在监控器、操纵台上厚厚一层的灰尘。 在墙角还挂着落灰的蜘蛛网,在强光的照耀下,尘烟像雾气一样升腾而起。 在台上摆放的茶杯、台历与烟灰缸,基本都快要被灰尘所掩埋,从里面还有些长虫在钻来钻去,看一眼令人头皮发麻。 脚掌踩在地板上时,回馈的触感十分绵软,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怪异。 “嘎吱!” 无声的逼仄空间中,响起的一声诡异脆响,惊醒了观察的二人。 段颜颜惊恐地往骆格方向凑了过来,恐惧地看向后方,颤声道: “我…我踩到什么了?” 骆格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已经确认有鬼学院的鬼潮已经入侵到了无鬼学院,所以此地大概率不会出现危机。 将手电筒调转方向,投射到段颜颜刚才所处位置。 一个埋在灰尘中,边角闪着光的方形卡片,露出了一角。 骆格走上近前,伸手抓住卡片,将其从土中拽了出来,仔细一看。 看造型,这应该是一张工作证。 只不过由于时间久远,上面的照片与信息,基本被侵蚀得差不多了,就连边角的塑料外壳,都有了腐烂的迹象。 这张工作证没有什么意义,但它宣告了一个事实——有鬼学院存在的时间,比他们预想得还要漫长。 骆格转回身,目光炯炯地盯着监控室的每一处景象。 这里充斥着腐烂、干枯与破败。 与无鬼学院现代风格不同,有鬼学院更像是一个时间在它身上快速衰败的神秘空间。 如这些监控器、操作台都是与无鬼学院相同的配置,但外力的干扰,却让它们看上去十分“苍老”。 而那个外力,就是时间。 当然,骆格不认为这里充斥着“时间性质的灵异力量”,他更偏向于是大量灵异力量和鬼物影响下,所导致的侵蚀。 “吱……” 骆格没有在监控室停留太久,他小心翼翼地推开监控室的房门,干哑的门板转动声在寂静的食堂显得莫名诡异。 看着这条熟悉的走廊,骆格轻轻关闭了手电筒的光束,双眼在漆黑中闪着精芒。 “你抓紧我的衣角,千万别松手。” 段颜颜十分乖巧和懂事,对此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跟随,对他所有行动只有默认。 食堂的两个维度,除了氛围的不同外,布局没有差别。 骆格早就在这里游走了数个小时,对通往出口的道路已是烂熟于心,哪怕闭着眼都能走出去。 尽管正常来讲,有鬼学院的食堂应该是十分安全的,毕竟所有鬼物都已经入侵到了无鬼学院。 但骆格仍然秉承着谨慎小心的原则,将手电筒关闭,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心中的记忆,朝楼下走去。 前行途中,骆格心如止水,这里安静的环境,让他也心头没了起伏。 对局势判断的自信,让他可以从容地找到外出的路,此时已经十分平稳地进入了楼道之中。 食堂应该是安全的,他心里这样想着。 或许由于四周的寂静,原本已经忽视的诵读声,这一刻又逐渐清晰了起来。 来自引路人对守则的背诵,先从总校规开始,低沉而沙哑,像是声音隔着什么东西才传出,导致有些失真。 “请牢记,宿舍没有鬼,宿舍没有鬼,宿舍没有鬼。 (若有人告知你宿舍有鬼,请千万小心此人,并将ta的名字及时上报辅导员。)” 宿舍的最后一条明面守则,骆格听到这里的时候,思维不禁开始发散开来。 他就是从男生宿舍而来,对这些守则最是懂得。 如今是由薛听海、常来去执行男生宿舍这条线,他们现在不知走到了哪一步。 男女宿舍两条线,是要推进至学院正门,是最接近逃生的路线。 不过,目前学院还有诸多疑点没有弄清楚,想要就这么脱离任务还为时尚早。 正当骆格思考此事之际,那已在脑海中形成习惯的诵读,下一句话却令他脚步猛地一顿,面露前所未有的震惊。 “食堂守则——天南戏剧学院守则,在此地无效。” 那翻来覆去听了无数遍的诵读声,在这一刻竟然多出了一句话,且直指食堂守则。 原来食堂是存在守则的,但它却被遗失在了有鬼学院之中! 什么叫做,原有守则无效? 骆格扶墙的手开始颤抖,脸色瞬间苍白,汗如雨下。 就是说,曾经受限于守则、又赖以保护的一切,全部作废。 那么…… 骆格的衣领被一只手猛地拽住,那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后脖颈,险些令其僵硬在原地。 好在他在听到守则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准备,袖子一抖,一根烟花棒就出现在了掌心。 没给背后那只手继续用力的机会,他拽断了烟花棒的引线。 砰! 火药味迸溅,烟花升空,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在楼道内炸响,阵阵回声。 霎时的光芒,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炙热新星,照亮了漆黑的楼道,也照亮了局势。 那个混在烟雾与尘埃中的男人,正夺路下逃,不管不顾。 而在他的背后,原本还唯唯诺诺的女教师,此刻五官错乱,时而狞笑、时而痛哭,情绪变化反复无常。 但她在看向骆格身影的眼神中,却透着刺穿灵魂的凶狠与贪婪。 不顾一切往下逃窜的骆格,一个不慎从楼梯上滚下,沿着二楼一路跌至一楼的进餐区。 好在有鬼学院全被厚厚的尘埃覆盖,对人体并没有多大的威胁。 骆格双手按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那个开着门的出口狂奔不止。 罪物代价让右手鲜血狼藉,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血手印。 同时,他的耳旁那诵读声的音量提高了不少,声声捶打着他狂跳的心脏。 “该死!本来食堂就没了鬼,反而是我亲自把鬼带到了身边!” 谁也没有想到,无鬼学院的食堂守则,竟会在有鬼学院重新浮现。 且这个守则绝对是被修改后的,目的是为了将食堂塑造成两个维度中的“法外之地”! 一句“原守则作废”,对于骆格而言仅仅是失去守则限制与保护,但对于段颜颜来说,却是一个“化鬼”的契机。 作为2014级辅导员,她在学院中是一个极为特别的存在。 在学生违规之际,她将化鬼,反之则如同普通人一样。 但是当守则作废后,辅导员就彻底失去了限制,若是在无鬼学院还好,可这里是有鬼学院。 段颜颜将在守则作废的那一刻,瞬间激活灵异属性,哪管什么身份、违规,直接对骆格展开追杀。 骆格尽管逃得狼藉,不过也还算镇定,他明白只要自己可以离开食堂,那么段颜颜也将重新被守则限制。 把段颜颜带进来,本就是为了前往e-2楼做铺垫,就让她做一阵鬼又能如何。 骆格自信,凭自己的一身罪物,不可能会死在这里! 第一千零一章 凝视黑暗 越是顶尖的店员,越是希望存在规则约束,无论死路、生路。 罪物永远是最极端情况下的被动选择,想要真正解决问题,必须要借助规则。 而诸如骆格一类的顶尖店员,更是在规则的认知与掌控层面,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但可惜,食堂是一个规则最薄弱的地点,甚至它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上一次到来,骆格已经因为这一点万分头疼,可没想到来到有鬼学院后,竟又面临类似状况。 “辅导员只是半人半鬼,它激活灵异属性,也未必能够无解杀人!” 骆格对局势的判断可谓相当精准,无愧于第四分店智囊。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就分析出了辅导员化鬼后的能力,及推测出杀人手法。 常规情况里,辅导员对于违规者可以使用无解的手段,这个权力是天南守则赋予它的。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食堂的确颠覆了原守则,这就意味着辅导员的特殊权限也被剥夺。 也就是说,如今骆格要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个“相对普通”的鬼物。 别看骆格身体并不强壮,但他的奔跑能力当属一流,在短短几秒钟内,封着卷帘门的出口就近在咫尺。 他左手握着烟花棒,右手手掌上缠绕着一截黑色的皮带,保持高速奔跑的同时,转回头去。 月光在很远的地方只化作一粒光点,远远无法照亮背后那蒙蒙的黑暗。 加之常年因灵异力量侵袭之下,这种黑暗之中也蕴藏着令活人为之心惊的恐怖味道。 骆格一眼望去就没来由地出现了半秒钟的失神。 在凝视黑暗时,他分明察觉到黑暗也在凝视着他。 这种感觉袭来之际,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原本坚韧稳固的心灵瞬间被恐怖入侵。 一张五官错误的面容突然浮现在了脑海之中,对着他露出狰狞的笑容。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骆格的掌心忽然传来刺痛感,强逼着他恢复了清醒。 而眼前根本没有段颜颜追来的身影,睁开眼只是一片黑暗,但她那张脸却当真烙印在脑海中,根本无法抹除。 骆格瞳孔收缩,汗毛直立,赶紧从右手扯下那条皮带。 在皮带的内侧镶嵌着一根根倒刺,上面还站着新鲜的血迹,显然正是它们才将骆格唤醒。 他终究是小看了段颜颜这只鬼。 她的杀人方式已不拘泥于常规的袭击,甚至还包含了心灵与精神上的侵袭。 看来天南戏剧学院的每一只鬼都不简单,哪怕是随便一只,都必须用尽全身手段去应对。 骆格咬紧牙关,一狠心将皮带倒刺的那一面重重按在了额头之上。 数十根如钢针般的倒刺,刺穿了头骨的皮肉,直接插在头上,带来了令人难以抵挡的痛苦。 这一截皮带,是骆格在三星晋升任务中获得的一个强大的对抗性罪物。 那次任务主题为“刑罚”,而这截皮带,是某一整套刑具的一部分。 虽然仅仅只是一小部分,但它的效果强劲,曾无数次救下骆格的性命。 最关键的是,它不仅仅是对抗外部鬼物,对一些入侵体内的灵异力量,也可对抗,甚至是击退。 当然,刑具罪物顾名思义,它的代价就是使用者要承受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的痛苦。 代价,就像是坐在了刑讯室中的钢板之上,布满倒刺的皮带正在不断地刺穿大脑、扎进脑颅。 一次又一次地反复摩擦,直到骆格的精神崩溃,神经错乱。 骆格被这代价折磨的完全无法直立,他蜷缩在满是尘埃的地上,整个人在污秽中扭曲打滚。 牙齿咬在一起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反光的镜片下是凸起的双目,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出口。 他匍匐在地,承受着脑颅中的剧痛,一点一点地往前爬。 段颜颜这只鬼还缩在他的脑海中,死活不肯放手,似乎是在与之对赌。 赌骆格迟早会承受不住代价自动收起罪物,而那时她就可以彻底将其杀死。 “我受折磨,你也困在我的脑子承受着同等痛苦。 我看是你能忍,还是我能忍!” 游历死亡边缘无数次,骆格所承受的痛苦每一次都不比这一次差。 他敢孤身一人来闯食堂路线,除了过人的胆识和智慧外,强大的意志同样是一大因素。 闭死的出口,白色卷帘门堵住外出的道路。 换做以前,这仅仅只是顺手的事情,但对于现在的骆格而言,站起已是奢望。 半边脸趴在地上粗重的喘息,让他将大量的灰尘吸进肺里,不住的重咳之后又只能再度喘息,恶性循环。 骆格的目光已经被折磨得开始涣散,身体的各个关节像是有万蚁噬骨,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硬生生地爬了起来。 双手按在卷帘门的底部,头颅却不可控制地砸在上面,以此保持着自身不会摔倒。 他如今已在昏厥的边缘,甚至已经感受不到脑海中的段颜颜,可他却不敢拽掉皮带。 因为他根本分辨不清,现在是段颜颜已经离开,还是已经痛到产生幻觉。 在千痛万苦的折磨下,他的心头只有两个字: “开门!” 只要打开食堂的大门,他就能够离开此地,段颜颜也将回归人类属性。 去找季礼汇合,去完成e-2楼的行动,这才是今夜的唯一目标。 “哗啦啦……” 随着骆格压抑了许久的痛苦嘶喊,那堵在他生存之路的卷帘门被一鼓作气地拉起。 这口气,终于泄了出来,骆格的身子也无力地倒了下去。 砰! 那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一片一片飘落在他布满青筋的面容上。 冰凉刺骨的雪花,开始被热血所融,给予他在剧痛之后难得的抚慰。 席卷天南戏剧学院的狂风,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温柔,充满了善意地吹乱他的头发,注入精神上的活力。 骆格的镜片上闪耀着天空中那一点点星光,仿佛一瞬间云开雾散,通畅自由。 星点,是如此璀璨却又遥远。 他倒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呼吸逐渐平稳,痛苦也渐渐消失了。 就连耳旁从来不听的诵读声也不知在何时停下。 而看着看着,骆格的呼吸也开始了停止,那涨红的脸色出现了青灰,瞳孔默默放大…… “呃!” 骆格猛抽一口浑浊的空气,终于在死亡的前一刻察觉出不对,左手始终攥着的烟花棒拉下引线。 砰! 七彩的烟花从眼前炸裂,弥漫着呛人的火药,骆格一把拽下头上的皮带。 所有痛苦消失的那一刻,他立马恢复行动能力,从地上爬了起来。 而这一次,他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究竟处于何处。 没有冰雪的慰藉、没有狂风的善意、更没有天空的点点星光,全都是一场逼真的死亡幻觉。 骆格惊恐万分地回过头时,却发现他正站在当初凝视黑暗的原地,段颜颜尚未入侵脑海。 一个恐怖的真相是,食堂里还藏着另一只无比强大的鬼魂! 第一千零二章 骆格之智 大意,险些让骆格阴沟里翻船。 有鬼学院的一面,果真是不平凡,哪怕是在黑夜中潜藏的东西都可以杀人于无形。 骆格站在原地用了几次深呼吸才终于将激动的心情压制下来,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再也不敢凝视黑暗,将次数用尽的烟花棒放回背包,调头就跑。 这一次他不再托大,一边朝着出口逃窜,一边在通讯器内高喊道: “院长!院长你们在哪?” 然而这道求救像是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音。 骆格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心头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卷帘门,开始恐惧。 段颜颜消失了。 在这段逃亡的道路中,她始终没有出现,骆格是毫无阻碍地来到了出口。 黑暗中的那只鬼,应该是食堂中隐藏在最深的可怕存在,它还在。 骆格犹豫了片刻后,将皮带反扣,用倒刺那一面刺穿掌心,同时用它掀开了卷帘门。 疼痛传来的那一刻,卷帘门后的景象令他眼前一黑。 掀开这道门,本该是离开食堂的出口,可现在却换成了一堵墙。 那堵墙是由红砖水泥砌成,砖块的鲜红宛如被血液浸泡过沁出来的颜色,砖与砖的缝隙向外流淌着粘稠而诡异的黑泥。 骆格因皮带的代价头脑又出现昏厥之状,在硬抗代价之余,他看到砖块的红,与水泥的黑。 天旋地转,幻觉又生。 他一咬牙狠狠将皮带从掌上撕下,带下来一片皮肉,双手已经鲜血淋漓。 罪物抽离的剧痛,也让他重新恢复了神智。 诵读声停止一瞬后,终于再度响起,这说明他脱离了幻觉。 再抬眼,骆格发现自己再一次回到了第一次凝视黑暗的位置,连身位都没有变化。 这一次他的呼吸都停滞了。 丰富的任务经验,让他即便面对未知鬼物时,也推测出了对方的杀人手法。 他被“规律化”了。 这个规律的起点,就是他凝视黑暗的那一刻,至于终点,即死亡。 在这个规律之中,无论他如何行动,都始终无法脱离“起点——终点”。 未知鬼已经将其列入这条死亡规律之中,作为已被完成的杀人手法,他用了两次罪物,却只能规避“死亡终点”。 这无疑是饮鸩止渴,因为“死亡起点”根本无法清除。 只要这个起点还在,他就只能是一只被困在路径中的蚂蚁,迟早会因耗尽罪物而彻底身死。 骆格的身子都在暗暗发抖,他不敢避讳地重新凝视黑暗,试图从中找出破解的方法。 可他本身超高的智慧,早就已经看出,一旦死亡起点已经达成,非人力所能消除。 换言之他必死无疑。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骆格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在极端情况下尽可能地保证理智。 他明白,季礼那边应该已经正式进入有鬼学院,但不会丢下他不管。 因为食堂虽然没有特殊路径,但却存在引路人,想要前往e-2楼,需要借助两位引路人。 所以季礼一旦察觉到骆格失联,必然不会将其抛弃,甚至可能会前来营救。 这条死亡规律,当事人的确很难破解,不过若有第三方闯入,将有极大概率将其冲破。 想通这一点,骆格往日冷静的头脑又重新恢复,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凝视黑暗。 “但我不能完全仰仗季礼破局,这样等于将命交付他人之手。” 他开始刻意遗忘季礼这条线,结合现有力量,思索独自破局的方法。 从这两次的袭击来看,食堂那个未知鬼物的杀人方法,其实与幻觉相关。 起点——终点,这之间是杀人手法,并且是通过“以幻成真”的方式动手。 “幻”是骆格的行动,“真”是到来的死亡。 而在这一阶段中,段颜颜与引路人全都从骆格的周围消失了。 骆格推了推眼镜,沉思之后意识到,这种情况的产生,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被困住了。 困住他的是这条死亡规律,那么段颜颜这只鬼肯定还在追杀他,只是找不到自己而已。 “起点、终点……” 他看了看脚下,又看了看后背的出口,这条路他已经经历了两次。 综合前两次的经验来看,当幻成真的那一刻是他的死期。 但通过罪物抵挡后,未知鬼不会管是否有效,立即会重启规律。 如果说,这条死亡规律存在缺陷,那么毫无疑问就是“重启”的那一刻。 比如,一台电脑重启就意味着功能暂停。 死亡规律重启——再度生效,这期间仅有一瞬间,对于人类而言什么都做不了,但对一只鬼是可以的。 骆格抓住了关键,只要他能够在重启的那一刻,让段颜颜找到自己,即可破局! 这才是一个资深者该有的素质与智慧。 他现在已经彻底将季礼遗忘,凭借着手中本就不多的资源,重新布局,试图自救。 骆格长舒一口气,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有些腐烂的工作证,悄悄放置在了脚下。 放下工作证后,他又将手机设置了十秒钟后响起的闹铃,压在工作证上。 做完这些后,他再一次拿出皮带罪物缠绕在手上。 先前多次的使用,已经对精神造成了巨大损耗,三次烟花棒的使用,让他的两个掌心都被炸伤。 皮肉外翻之下,贴在粗粝冰凉的皮带上时,令其浑身一颤。 而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些痛苦反而不再那么引人在意。 他做好一切准备,第三次朝着卷帘门快速狂奔。 这一阶段,是死亡规律中的“以幻成真”,骆格以极快的速度冲刺到卷帘门处,故技重施。 皮带罪物第三次生效,以对抗之力强行将那道卷帘门掀开。 而这一次,外面出现的景象却令骆格瞳孔收缩。 卷帘门似乎真的被打开了,因为其后的玻璃门外,正站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最近的那一张脸,冷峻而平静,三色异瞳贴得极近,透着一种诡异的神采。 纸屑如雪花般纷飞,季礼那头长发在风中飘扬,戏剑在手,剑尖抵在了玻璃门上。 宋依彤、钟飞鸾、莫兰……等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正一脸翘望地看着他。 骆格手上的动作在看到这一幕时,免不了出现了一顿,而仅仅是这一顿,他脸色骤然变冷。 “又是幻觉!” 他知道,这是未知鬼的第三次幻觉。 甚至这一次还使用了心理暗示,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在见到季礼的那一瞬,出现片刻的失神。 生死一线时,一秒钟的失神都可能酿成悲剧。 这一点骆格心知肚明,所以他对着门外的季礼发出冷笑,将皮带罪物全部按进肉里。 痛苦袭来的那一刻,手机闹铃高声响起。 那留在起点的工作证,凭空浮了起来,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其拾了起来。 寂静的食堂在这一秒是如此混乱,闹铃、诵读全部响起。 骆格保持原地未动,只是偏过头看着这一切,内心狂喜不止。 那张工作证是他与段颜颜一同发现,对方自然认识,再加上闹钟给予了位置提醒,一定可以成功。 慢慢的,那捡起工作证的无形手臂逐渐凝实,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骆格的眼前。 段颜颜这只鬼,强行从“起点”闯入,破了这个死局。 骆格那疲倦的精神终于松弛下来,他再看向黑暗时已经发现了某些区别。 但至于到底哪里改变了,他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没了先前那种凝视黑暗的恐惧感。 未知鬼,离去了。 “砰!” 而就在这个时候,食堂的玻璃门忽然碎裂,一柄戏剑直刺骆格。 无数的碎片擦着他的身子,划破了衣物,巨响将其拉回现实。 在巨变中,骆格转回头正看到那锋利的剑尖刚好停在了他的咽喉前一寸。 风声、雪冷、纸屑,一股脑地涌入。 骆格咽了下口水,震撼地看着眼前持剑而立的长发男人,颤声道: “原来这第三次,你们是真的……” 第一千零三章 人鬼混杂 纸屑飘进风里,让人分不清是纸还是雪。 一条特殊路径的推进,就犹如一叶孤舟在无垠的湖面上逆水前行。 而撑篙者,即是引路人,又是店员。 纸屑结界这艘船上,阴影者是图书馆的引路人,它正站在“船头”位置,朝着目的地进发。 黑色人影没有实体、虚体概念,它仅化作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声音,将掌握的每一条守则一字一句地诵读。 两个引路人的加持,让这艘船变得平稳而坚实,足以撑起它驶向目标地。 寒冷的空气里,每呼吸一次就会为肺部带来冰凉的刺痛,可也令众人精神振奋。 骆格的双手上药后已经缠上了绷带,步履有些凌乱地来到季礼的身边,低声说道: “食堂的守则,你听到了吧?” 诵读声在有鬼学院多出了一条,已经在所有人的耳中重复了七八次。 从这一点来看,食堂并非是天南学院所抛弃之地,但它的确有一种不受约束的特殊性。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那里的引路人才也被承认,为纸屑结界增加了继续扩张的一份力量。 季礼用剑鞘做拐杖,艰难地将腿从雪堆中抬起又落下,呼吸沉重地看着前路,回复道: “你刚才说食堂里还有一只隐藏鬼物,你见到它了吗?” “没有。” 骆格皱着眉摇了摇头,回过头看着背后那条一眼望到正门的林荫长路,低声道: “它是一个利用规则杀人的强大鬼物,但究竟是不是食堂固有鬼物,仍属未知。 但我能感觉到,它就潜藏在黑暗里,可以毫无预兆地对人进行攻击。” 有鬼学院,很安静,安静得不合理。 季礼先前来过这一维度,那时他见到的是无穷无尽的恶鬼,甚至要将学院淹没般的恐怖数量。 但不知为什么。 这一次来到有鬼学院后,他出了图书馆后就再没见到任何鬼物。 不仅如此,就连宋依彤的血液罪物在暗查之后,给出的答案也令人诧异。 “整个有鬼学院,一只鬼都没发现。” 血液罪物不仅仅是传输画面,更能检测灵异痕迹,她所说的“没有发现”就是指整个学院,连灵异痕迹都没有。 骆格在食堂的经历也更让季礼起了疑心。 将二者的话语结合起来,或许能够得到一个模糊的答案: 有鬼学院中的鬼,全都藏起来了,甚至在藏起来之前,还特意抹除了灵异痕迹。 这太令人费解了。 这只八人的小队,呈现“人”型队列,以季礼为首,依次向后列阵。 这样列队的目的是,可从多个角度随时观察附近的敌情。 而重新恢复神智的段颜颜,则在这个队列的正中心,即季礼身后。 季礼保持着匀速前行,同时不断地观察四周,他不是在观察周围景象,而是在看着另外七个人。 昏黄的路灯下,这七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蔓延在雪地上有些变形。 七人的脸上均带着不同程度的紧张与谨慎,各自警惕着眼前位置,随时准备应对来袭鬼物。 “这批人,除了骆格与段颜颜,全都是一路走过来的,没有异常……” 季礼怀疑是他们这一批人中出现了问题。 当初幕后者能够全盘了解他的行动,甚至是知晓他的想法,就让他怀疑店员之中存在“内鬼”。 而眼下,今夜来到有鬼学院行动,虽是晚八点通知,但应该也有人猜出了大概。 比如薛听海、骆格、朱小凝,这三个人。 不过薛听海与朱小凝都不参与e-2楼行动,骆格又是一直封闭在食堂,按理说有问题的不应该是他们。 但有鬼学院此刻的诡异情况,显然是预知了今夜店员们会有所行动。 这些鬼为什么会在店员到来之后,先清除痕迹、后躲藏起来? 这种做法,显然是它们在畏惧谁…… 那么能令鬼物恐惧的东西,会是他们这些人中的谁? 季礼抬起头,迎着风雪看向了前方不远的那三个围绕在一起的高楼。 e-2楼,就在三者的最中心,两旁延伸出的e-1与e-3像是一个人伸开了两臂,迎接着店员们进入e-2。 “难道是幕后者……” 季礼没有忘记这个神秘的存在,今夜的行动幕后者也要参与,并设下了闹钟定时。 那么,令全学院鬼恐惧的那个东西,是ta吗? …… “诸位,等一下!” 雪灯下,宋依彤忽然抬起手,对着众人出声拦住,阻止了纸屑结界的进一步推进。 最近的钟飞鸾眼神一凝,不自然地离她相反的方向撤了一步,问道: “你看到什么了?” 宋依彤转回头,先是看了看她,最后对上了季礼询问的目光,一字一顿道: “我没看到鬼,但我的那滴血被吞掉了。” 这无疑的进入有鬼学院后,季礼这批人经历的第一个异常事件,于是立马引起重视。 陈旭不躲反迎地凑上来,询问道: “在哪里被吞的?” 宋依彤闭上眼睛陷入了回忆之中,不过她的眉头却在回忆时越皱越紧,迟迟没有给出应答。 明明是一秒钟前发生的事情,可她不知为何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出罪物消失的具体位置。 足足过了半分钟,她无奈地睁开眼,用手指了指侧前方,摇头说道: “以这个标识牌为界,应该是在草坪区域,就在我们附近。 但我却想不起它究竟在草坪的哪块区域。” 季礼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注视着这片草坪。 这是林荫长道旁的美化草坪,面积极广,而宋依彤所给出的范围又非常宽泛,根本不算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宋依彤的血,虽然不算什么强大的罪物,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只鬼就可吞掉的,何况还是悄无声息。 而在吞掉之后,连带罪物主人的记忆信息也被抹除了一部分。 这不像是同一只鬼的手段。 组合…… 鬼物之间的组合,动用两种力量来干扰店员们的行动,制造烟雾弹,那么它们的目的…… 季礼顺着这块草坪望去,一路到尽头,正好延伸到了e-1楼。 鬼物的目的,是要阻止,还是诱导。 “叮铃铃铃!” 忽然就在这时,整个校园的广播在同一时间,响起了极为尖锐的报警声。 急促而刺耳的噪音,好似在对所有听者释放某种倒计时的讯号。 而惊恐的一幕也伴随着噪音,展现在诸位店员的眼前。 一个透明的鬼影,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了季礼的身边,几乎要撞在他的肩膀上。 接着就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它们将季礼团团围住,仿佛站成了一个队列。 不止是季礼,其他所有人的身边也都被鬼影沾满。 这条宽敞的长道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无数鬼影,将道路挤成四个长队,保持排队姿势,缓慢前行。 而这个人鬼混杂的四条长队,它们统一的目标地,竟然均是e-2楼。 第一千零四章 四个房间 莫名其妙的四条纵队,被包裹其中的八名活人有些呼吸困难。 天空的纸屑仍在飘落,甚至落在了那些鬼影的身上,可却像是对它们并无半点影响。 这一批又一批的鬼影,正迈着僵硬而缓慢的步伐,朝着e-2楼的入口进发。 被隔开的店员们,被这突然的一幕搞得晕头转向。 宋依彤从鬼影的缝隙中,看向最前方的季礼,通过通讯器悄声说道: “院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了解吗?” 耳边的诵读声、广播的报警声,全都让局势变得无比混乱,季礼垫着脚向前张望。 这些鬼影呈半透明状,一个个低垂着头,毫无生气地只知列队向前,像是在进行着某种程序上的推进。 他思索了片刻,皱着眉头说道: “先有报警声,后有鬼影列队,我想问题应该是出在报警声。 它是在警告些什么,导致这些鬼影被逼无奈排队进入e-2楼。” 可是,在有鬼学院中,这些鬼又在警告什么呢?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先前的那个问题。 报警声,可以与之前鬼物躲藏起来一事联系到一起。 季礼原本以为是他们之中的某一位,不过现在来看,应该是整个有鬼学院出现的某种“规则”。 这个规则,想来是某条重要守则了。 这条守则,很显然是与“倒计时”相关,很可能就是余郭所指的九点。 听着萦绕在耳旁,无比刺耳的报警声,季礼忽然对着通讯器开口说道: “薛听海、邱陶雨,你们的行动进展到哪一步了?” 没有回应…… 季礼心中一沉,这种情况显然是两个维度的通讯隔绝。 现在已经来到了20.34,明明已经提前知晓推进方式的男女宿舍,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进入有鬼学院? 以薛、邱的能力,绝对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难道又横生枝节? “管不了那些了,我们的目标是e-2楼,现在被夹在鬼潮中也是去e-2楼。 那么就这样推进呗,反正它们也没有对我们动手的想法。” 陈旭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身旁的鬼影,发现手指可直接穿透而过,于是惊喜地说道。 “绝对不可以!” 莫兰并没有因突然的变化而情绪化,反而比之前更加冷静,提出了相反的看法。 她抬手指了指约还有20米左右的e-2入口,低声说道: “我们可以进去,但两位引路人,包括纸屑结界是进不去的!” “进不去……” 陈旭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细品之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按照正常事态发展,众人的方案是借助两条路叠加,推进至e-2楼,然后店员进入,引路人楼外待命。 因为纸屑结界,来自于图书馆身份的引路人,还有食堂身份的引路人,它们不可能闯入同为特殊地点的e-2楼。 也就是说,店员们进入e-2的那一刻,就丧失了结界的保护。 正常情况下,悄无声息的进入,不会鬼潮瞬间包围,即便是有鬼也是一小部分,解决起来不算困难。 但现在情况变了。 报警声响起,鬼潮列队,一旦跟随队伍进入e-2,就等于在结界失去的一部分,立刻会被无尽的鬼潮包围。 这种级别的围堵,就算是这八个人浑身是罪物,也根本不可能抵挡。 “撤走,不能跟它们一起进。” 季礼果断下了决断,脚步立马停住,开始从侧方脱离队伍。 这些鬼影似乎也并没有阻拦的意思,随着他的动作,右侧的鬼影自然让出了一条缝隙。 同时,天空的纸屑也随之移动,始终保持覆盖季礼的位置。 八个人从队伍的两侧分别撤出,这一阶段没有遭到任何的干扰,片刻后汇合在了草坪的标志牌旁。 宋依彤踩着被白雪覆盖的草坪,重新用心感应了一下被吞的那滴血,摇头说道: “e-2的正门进不去,咱们只能另辟蹊径,但要遭遇的困难想必也不会少。” 季礼知道她所指的是那几个吞掉她血液的鬼物,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其他方法。 他指了指草坪延伸的尽头,e-1的一楼玻璃,那里一面蓝色纱帘在窗内露出了一角。 “我们必须在晚九点前,抵达1716。 e-1.2.3,这三栋楼在第十层是相通的,有连接的天桥。 现在只有一种方法,就是从e-1和e-3,绕进e-2之中。” 这个提议,没有人能给出拒绝的理由,但这个e-1是自然不能去的。 吞掉罪物的那几只鬼距离此处最近,若是从这里进入,只怕也会第一时间遭遇袭击。 于是八个人就这样调转方向,从大楼的另一面前往e-3楼。 “余郭给出的提示是晚九点,恰巧报警声又将鬼物引进楼内。 这会不会是指,有鬼学院的晚九点后,不允许有‘人’出现在校园之内?” 宋依彤左手捧着线装书,右手拿着一根手电筒,跟随着季礼的脚步朝前走。 “我看是没错了,不然解释不了这个巧合。”陈旭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莫兰在这时,又将另一个情况融入进来,说道: “我们来到这里没有看到大批量鬼物,应该也是这些鬼提前藏进了各自的区域之中。 我想晚九点,有鬼学院会发生某件大事,而这件事竟能逼众鬼连灵异气息都不敢暴露。” “店长…不是,是薛先生,那他的失联……” 骆格的眼神中浮现了一种急迫,现在失联的薛听海、邱陶雨应该还在无鬼学院之中。 如果有鬼学院真的存在“晚九点守则”,那么薛听海他们就绝对不能外出,否则必死无疑。 但现在通讯断联,他根本无法将这一情报送出去。 他拿起手机,试图发送一条延迟性短信,可是手机的右上角信号已经彻底消失。 “没时间去管他们。 骆格、宋依彤、莫兰,你们三个前面的几个窗口,等我口令一起砸碎玻璃。” 各自思索间,季礼已经停在了e-3的一楼某房间,用戏剑顶在玻璃上,转头冷声说道。 众人心头一凛,顺着玻璃望去,这似乎是一个小型的办公室,还可以看到窗沿上摆放的一个枯死盆栽。 暂时没看到异常。 同时,接到命令的三人各自拿出工具,前往了另外三个窗口,严阵以待。 虽然现在有报警声作为掩护,但砸碎玻璃的声音还是会很突兀。 为了避免让楼内鬼物知晓店员们从何处进入,季礼选择用砸碎四处玻璃,选择其中一个进入。 如此一来,就算有鬼物前来堵截,也有四分之三的概率避开。 待其他几人都准备就绪后,季礼从鞘中抽出细长的剑刃,警示道: “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抵达第十层前往e-2楼。 这期间如有掉队者,放弃。” 季礼交代完最后一句后,从鞘中抽出细长的剑刃,对着e-3的这个窗户砍下。 同一时间,e-3的一楼,响起了四个叠在一起的玻璃碎裂声。 第一千零五章 七鬼堵门 砸碎窗户的那一瞬,季礼右手撑在窗沿,极为利落地翻身而入。 第三人格第一时间开启了警戒,利用那可怕的观察力与感应力对这个几平米的小办公室进行侦查。 一秒钟后,他快速给予回应: “屋内没有活动的灵异气息。” 得到回馈后,季礼目光向前,左手举起招了招手。 陈旭、卢静婷、钟飞鸾和段颜颜收到指示,一个接着一个地轻身跃入办公室之中。 季礼随意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就朝着那紧闭的房门走去,借助背后的月光,能看到房门是被锁住的。 他将手放在门把上,没有立刻转动,而是压低声音在通讯器问道: “你们三个房间情况如何?” 骆格第一个给予回馈:“没问题。” 莫兰那边响起了衣料摩擦声,还伴随着一些噪音,并没有立刻回答,几秒钟后声音沉重地说道: “我这有鬼!有鬼在撞门!” 钟飞鸾在这时呼吸一凝,正要开口说话,但被季礼抬手打断,他越过莫兰,直接询问宋依彤: “用你的血去暗查,莫兰门外有几只鬼?” 宋依彤那边的回应迟了半秒钟,语气略有怪异地说道: “莫兰门外只有一只鬼,但……院长你的门外有七只!” 这句话刚刚入耳,季礼就发现自己按住的门把手忽然开始了转动,且那力道极大,几乎让他无法反抗。 他丢掉戏剑,两只手上阵死死地按住把手,与那开门人进行角力。 卢静婷见状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出乎预料地第一个冲出来,把手按在门上,加入自己的力量。 同时,钟飞鸾与段颜颜两名女性也用自己的肩膀抵在门上。 而同为一个分店的陈旭,也是此地唯二的男性,却已经悄悄地退回了窗口。 在众人抵挡门外鬼物之时,他已经翻了出去,朝着骆格那边的安全房狂奔。 同样的事情,陈旭在食堂已经做过两次了。 季礼的注意力在前,不过第三人格早就将这一情况转告于他。 他对此并无气愤,甚至还踢了一脚身旁的卢静婷,对着几人低声道: “你们所有人都走,从骆格那边突围,以最快速度前往第十层。” e-3楼的情况让他的计划必须要有所调整,大部队一起走,目标实在太大了,免不了会惊动全楼鬼潮。 卢静婷很“实诚”的姑娘,闻言还双手撑在门上,白皙的脸已经完全涨红,还一个劲儿地用力堵门。 从这次任务的经历来看,她虽然本事没那么多,但其实也在尽所能地提供价值,只是有些一根筋。 莫兰倒是听话,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季礼应该是有所准备,于是一把将卢静婷拉走。 二人以极快的速度,翻阅破窗,与骆格那边汇合。 “院长,我们走了,那你……” 与卢静婷不同,段颜颜“重新为人”后对季礼仍有极高的尊重和恭敬,甚至是依赖。 她没有走,只是坚定地站在他的身旁,用自己不多的力气去堵住已经摇摇欲坠的房门。 “嚯,这姑娘还真讲义气。” 第三人格像是被第二人格带偏了,在这种时候竟还调侃了一句。 季礼偏头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再次劝说,只是对着通讯器内问道: “你们三个房间情况如何了?” 骆格那边最顺利,他仍是第一个回复者: “该来的都来了,我们四个随时可逃出房间。” 莫兰的声音还是很低沉,像是大部分力气都用在了堵门,沉声道: “一只鬼我能应付,但撑不了多久了,最多半分钟。” 宋依彤也是没有遭遇鬼物,不过她承担着为众人提供情报的工作,所以回复的都很慢。 过了几秒钟,她看清楚局势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电梯我们坐不了,只能进楼道前行,好在此楼大部分鬼物都应该缩在房间里。 如这些没找到房间的鬼物,数量不会特别多。 骆格的位置出门后,往左两米,就是中层楼道,那里最宽最长。 你们人多,听我口令后,直接开门逃脱,前往第十层。” 也许是e-3楼的鬼物实在太多,导致灵异力量乱窜,造成了强压。 宋依彤的血液无法看的太远,仅能局限在她所在的楼层,不过目前也足够了。 骆格得令后,严阵以待,没有半点犹豫点头应承道: “听你的,我们四个走中层楼道。” 解决完骆格的事情,宋依彤话锋指向莫兰,思索片刻后说道: “莫小姐,你的位置最尴尬,再撑一会,我去你那。 咱们互换位置,然后你听我的命令与骆格同时前往中层楼道汇合。 季院长,你认为这样可行吗?” 宋依彤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也不走了,就与季礼保持步调一致。 她大致能够猜到季礼想做什么,在做完那件事后,这个一楼基本上就待不下去了。 那么季礼想要继续向上,就必须有人指路,毫无疑问她宋依彤是唯一人选。 “可以。” 季礼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而且宋依彤的辅助性罪物,也会为后续道路提供极多的便利。 没过多久,通讯器内就响起了莫兰与宋依彤的短暂交谈,而后是快步离去的脚步声。 “骆格,准备好了吗?” 这一次宋依彤的声音明显要弱了几分、沉了几分,想来她已经代替莫兰去堵门。 另一边,骆格侧着身子,一手按着把手,一手安抚着后面的几人。 他以目光向几人示意,得到正向反馈后,点头回应道: “随时开始。” “跑!” 随着宋依彤的一声令下,骆格一把拉开房间的大门,莫兰打头阵,第一个冲了出去。 她在窜出房间后,丝毫没有停顿,甚至没有去看右侧的那些鬼,牢记宋依彤的嘱咐,左侧两米,中层楼道。 接着是陈旭、钟飞鸾、卢静婷,待他们全部鱼贯而出,骆格以最后一名的身份也冲出了房间。 他位于队尾,最早的莫兰身影已经消失。 骆格冲出房间的一刹那,就分明察觉到走廊内的空气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般的压迫感。 四周的温度比之房间要低了十度不止,身处其中的第一秒他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当他回过头时,正看到此刻堵在宋依彤门口的一只提着人头的鬼,正面朝着他。 那只鬼通身漆黑像是藏在黑雾之中,身影模糊,但手中提着的人头,却十分清晰。 骆格一眼望去,当即脚步一乱,差点乱了分寸。 借着铺满走廊的月光,他赫然看到那只鬼提着的人头,竟与他的相貌长得完全一致。 甚至在四目相对之下,那颗头还对着他咧出了一个十分惊悚的笑容。 “叮铃、叮铃铃、叮铃铃铃。” 就在这时,三声略带规律性的闹钟声响起,提着人头的鬼忽然颤了一下。 人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对某种东西极端的恐惧,再也不敢去看骆格,不管不顾地冲进了骆格刚刚冲出的房间。 不只是它一个,当闹钟响起时,堵在季礼门外的七只鬼也像是如临大敌一般,慌不择路地开始乱窜。 一部分拼命地去撞门,但更多的是全部冲向了走廊右边的尽头,拐进某一房间后消失。 骆格看到这一幕时难抑心中的惊疑,在走上中层楼梯前,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楼的某个房间,响起了开门声。 但仅有开门,却没有脚步。 第一千零六章 巡楼之死 职工守则: 1.身为天南戏剧学院职工,你需做到内心坚定,牢记身份; 2.建议多交朋友,最少拥有两名朋友,并牢记他们的身份、相貌、习惯,他们可在你迷失时,作为提示; 3.只要位于办公楼红,即视为进入工作状态。工作中职工应尽心尽力地完成工作,不可偷懒。若感到身体不适,可在每层休息区,休息5——10分钟; 4.待在卫生间的时间,需以半小时为界,每次最长不超过5分钟,否则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但5分钟内是绝对安全的) 5.每隔一小时,每层巡楼人会对每间公办事进行检查,若发现擅离职守、浑水摸鱼者,将进行处理。 6.xxxxxxxx 7.xxxxxxxx …… 20.36,e-3一楼某锁门的办公室。 季礼靠在青铜古棺的背面,轻轻地点上了一根烟,聆听着夜晚的寂静。 段颜颜捧着手机,屏幕定格在闹钟静止的那一刻,紧张地望着那堵厚厚的墙面。 她不安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墙面,看到一个幽灵般的身影正在闹钟响起后游荡在外面的走廊。 “院长,我们真的把它引出来了吗?” “嘘。” 屋内很安静,只有香烟燃烧的声音。 屋外也很安静,一秒钟前慌乱的撞门、仓皇的奔跑,全都停止了。 但是段颜颜口中的“它”,却并没有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中响起半点声响。 “院长,我感觉不对劲,有人在盯着我看,但我用罪物却找不到它!” 宋依彤就在季礼隔壁不远的房间,她不知道季礼做了什么,她还在堵门,尽管已经没有鬼袭击。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明显察觉到一种令她浑身不适的气息正笼罩在附近。 那个东西似乎是一道窥视的目光,并不时常降临在她身上,可每过几秒钟,她就会汗毛倒竖,像是被恶魔顶上一样。 “是巡楼人,它不算鬼,它是一条守则,用来监督职工的。” 季礼对于门外鬼物的处理方式,是借用于职工守则。 这里是职工办公楼e-3,没有什么东西比职工守则,更能够令这些鬼物感到恐惧。 尽管它们可能有部分不是职工身份,但只要进入这栋楼,就必须受守则约束。 而职工守则第五条的“巡楼人”,它的存在就类似一种“监管者”,它可以在规定时间内,在本层具备至高无上的权限,专门对职工进行惩戒。 季礼作为学院副院长,无论是无鬼、有鬼哪一维度,都掌握了大部分的守则条例。 巡楼人的出现,有固定规则却无现身时间。 诸如此刻校园内的报警声,季礼想到可以用类似的方法,来唤醒“巡楼人”,用巡楼人来驱散门外鬼物。 当然,这一方法并不一定奏效。 但区区几只慌不择路的鬼物,就算没有巡楼人,他也有其他方法解决。 无非就是没有如今这么稳妥罢了。 当闹铃声一响,鬼物乱窜开始,季礼就明白了。 他泰然自若地吸着烟,尽管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他也能够想象得到,外面7+1,这八只鬼如今都是什么处境。 骆格等人逃窜时无暇关门,应该会有鬼躲进那里,规避巡楼。 而剩下的其余鬼物,在青铜古棺堵门下进不来,就只能前往一个地方——卫生间。 躲在卫生间的前5分钟,是绝对安全的,对人、对鬼来说都是如此。 “是…季副院长吗……”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一个音调拉得很长的声音,似乎透着一股无力的虚弱感,是个男声。 段颜颜惊恐地用双手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着大门,浑身如同筛糠。 对于这些职工来讲,巡楼人就是追命的恶魔,而且她从来没听说过,巡楼人开口与人交谈。 她在害怕,是不是一旦开口,就意味着它发现了问题? 不过季礼只是微微蹙眉,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巡楼人要与他交谈的确出乎预料,可他并没有感受到如宋依彤般的审视。 开口即是副院长,且不敢目光渗透窥探,这说明巡楼人对他的身份极为尊重。 想到这里,季礼吐出一口烟圈,轻声道: “有事吗?” “您来了,就好了……” 巡楼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尚且不知,但从它说话的嗓音来看,更像一个重症患者,说出的话也是含糊其辞。 但它的语气比之先前见到的所有人都要恭敬,甚至透着一种卑微中的仰望。 段颜颜的目光从门外移到季礼的身上,眼神也从恐惧转为惊讶。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季礼皱着眉头将香烟掐灭,右手举起时青铜古棺消失在门前,他默默转过身隔着一道门与巡楼人“对视”。 他能感觉到对方没有走,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毫无气息也毫无响动。 它用的是“来”,显然是指从无鬼到有鬼。 季礼这个副院长的身份,在有鬼学院一样有效,甚至更加好用。 沉默。 双方的沉默。 一分钟后,巡楼人似乎酝酿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守则…您不要把……” 但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就听到那虚弱的嗓子里喊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声惨叫。 “啊!!!!” 这惨叫比之活人还要让人痛苦,令人无法想象发出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折磨。 “……” 半秒钟后,是一片死寂。 剧变之中,段颜颜惊恐失措,抓着季礼的衣角,瑟瑟发抖地说: “它…不见了!” 身为校职工,她这个辅导员对巡楼人有着天生的畏惧,自然也有天生的感应,于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 两扇房门被同一时间开启,季礼与宋依彤的身影一齐出现在了一楼的长廊。 雪夜中的月光反而更加皎洁,那月华凝聚在落满尘埃的地砖上,将些许凌乱的脚印暴露出来,象征着先前此地发生怎样的变动。 最靠近房门的,是半双脚印,它只有一个脚尖,却把尘土踩得很深,像是一个人垫脚而立,把所有重量都落在一点。 季礼看着这个诡异的脚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惊悚气味。 巡楼人,不是离去了,它消失了。 最后那句话没有说完,是单独找到季礼对他的警告,亦或是提示。 可这半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它要说? 说了又怎么会“消失”? 谁能让巡楼人“消失”? 种种谜团萦绕在季礼的脑海,他与宋依彤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却都带着一份疑惑和不解。 还没有机会去深究,来自骆格的惊慌惨叫,就在通讯器内炸响: “院长,快来第四层! 陈旭和卢静婷不见了。 我……我的脸正在消失!” 第一千零七章 双瞳之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原以为,率先登上中层楼道的骆格等人,已经凝聚了大部分店员的力量,遇到困难不会毫无抵抗能力。 但没想到的是,仅仅只是三两分钟后,竟有三人遭灾。 季礼拉起身旁发呆的段颜颜,朝着右侧的侧边楼道,快步跑去,一边跑一边说道: “去找四楼休息区,那里能救你的命。” “没时间了,不用…管我,去找陈旭、卢静婷,她们不知道去了哪里,我……” 接下来,就是通讯器内骆格的声音完全消失不见。 季礼的脸色阴沉,没有再开口,只有不断加快的速度预示着他内心的急切。 骆格是除宋依彤外,店员中最有能力的人,他只靠单人就破解了食堂的规律化杀人。 头脑、胆识、罪物全都在顶尖水平的一个人,竟在抵达第四层仅仅几分钟,死了? 第四层,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太可能是鬼物硬性袭击,这栋楼的绝大部分鬼物都缩在房间中。 我更倾向于是骆格违反了某种守则而不自知。” 宋依彤看出季礼的脸色很差,在向上途中分析着。 “如果是骆格违规,那陈旭和卢静婷又怎么会不见了呢?” 说这话的,竟是段颜颜,她的眼神一再变幻,有一抹神采在眼眸中流转。 段颜颜似乎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辅导员身份,她在随着店员们的一些经历后,心态有了很大程度的转变。 不知不觉,她几乎已经算作是本次任务的第21名店员。 宋依彤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怎么,以她的身份说出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我想,是两条守则中招,骆格是一条,陈、卢是另外一条。” “不一定。” 沉默许久的季礼,在这时给出了另外的一种看法: “也许卢静婷和陈旭,其实并没有违规。” 两女大惊失色,有些没能理解为什么事实摆在眼前,季礼却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不过紧接着,当三人抵达第四层的侧方楼道口时,正看到了走廊中存在着几个藏匿在阴影中的身影。 这是四个人。 阳台下是莫兰、钟飞鸾,楼道旁是陈旭、卢静婷,四人全在,独缺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正是向季礼发出警告的骆格! 如此诡异的一幕,让宋依彤和段颜颜惊恐万分,眼神在看到陈、卢二人时透着深深的不解。 她们下意识地望向季礼,等待回复。 而季礼则是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沓文件,从中抽出某一张,递给了宋依彤。 宋依彤接过纸张,借着月光一看,当即脸色一变。 这是职工守则,而其中的第一与第二条守则,似乎可以解释骆格的异常。 “1.身为天南戏剧学院职工,你需做到内心坚定,牢记身份;” “2.建议多交朋友,最少拥有两名朋友,并牢记他们的身份、相貌、习惯,他们可在你迷失时,作为提示;” 这两条守则,具备了先后逻辑。 有一有二,相安无事,有一无二,内心迷失。 显然骆格是迷失了。 他作为学生身份闯进职工楼,但同样被守则影响,他的身份从一开始就错位了。 并且由于这种不坚定,让他渐渐地违反了第二条守则。 “朋友”是谨防迷失的重要手段,但骆格在本次任务几乎没有朋友。 第四分店,薛听海、邱陶雨和常来,全都在另一片区域,他身边只有一些相交不深的队友。 或许季礼、宋依彤这两个人,会让他印象更加深刻,可这二人也不在。 那么在骆格的心里,自然而然会把注意力倾向于莫兰、钟飞鸾,这两个能力更高的人身上。 陈旭、卢静婷这两位第七分店的新人,在他眼中基本就是透明状态。 当骆格的身份迷失后,就开始了记忆迷失,所以他率先把陈、卢两个新人给“忘了”。 再之后,他又开始了自我迷失,所以他的脸处于逐步消失的状态,直至死亡。 这是季礼熟读守则后,得到的最精确的答案。 而现在陈旭、卢静婷就蹲在他面前,也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想。 出事的仅仅只是骆格,而不是其他人。 “谁?!” 莫兰的嗅觉非常敏锐,她在季礼等人到场后就立马感应到了,转头时眼睛在阴影里发出幽幽的光芒。 一声发问,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并将季礼、宋依彤和段颜颜暴露了出来。 季礼停在楼道没有动,朝着莫兰前面的黑暗长廊望了一眼,低声问道: “你们刚才为什么不在通讯器回话?” 莫兰听后明显一愣,其他人也把通讯器摘下检查了一下,异口同声道: “我们忘了……” 见季礼脸色不佳,钟飞鸾赶紧汇报情况说道: “我们四个人从一楼往上逃,可越走越奇怪,总觉得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种感觉让我们不敢再往上走,因为心里有一种预感,继续向上就彻底找不回那个东西了。” 季礼与宋依彤对视了一眼,心头都有同一种想法,所有人都中招了。 宋依彤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职工守则递了过去,在传看期间,解释道: “你们丢的东西,是骆格,第四分店的骆格。” “骆格?骆格!” 莫兰的眼神先是迷惑,但片刻后就充满了恐惧。 原本骆格这个名字就极为陌生,可在回忆之下,她终于想起了这个人,并且对方的相貌、声音、包括经历都全部浮现。 而恐怖的是,在此之前她竟然把第四分店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忘得死死的。 季礼从队尾朝着队首走去,一边碾碎黑暗一边说道: “钟飞鸾、陈旭、卢静婷、还有骆格,这四人都是学生身份来到e-3。 身份的错位,导致你们成了最容易违反第一、第二守则之人。 不过陈旭和卢静婷是同一分店,莫兰和钟飞鸾有互换罪物的深刻经历,所以你们四个人的关联最密切,有参照下迷失的程度并未加深。 但骆格,他一大半时间都是独处,且周围没有同店之人,因此迷失最早。” 其他几人越听越后怕,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e-3之中,竟隐藏着如此恐怖的杀人手法。 先是迷失身份、后迷失自己…… 如他们先前忘了骆格的失踪、忘了向季礼汇报,都是其实是局限在第一步的“身份迷失”。 “莫兰是教师,也是职工身份,按理说你的身份在这里不会错位,但你竟然也出现了身份迷失,这是错的。” 季礼来到莫兰的身边,转过身平视着她,最后慢慢用手按在了她的头发上。 莫兰的身子不禁拘谨起来,不太触碰季礼的目光,只是一缩再缩。 忽然,季礼抚摸长发的手猛地一抓,向后用力一拽,莫兰一改先前的退缩,竟主动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变得凶狠无比。 “你们上楼!” 季礼单手按住莫兰的头发,在勒令众人离去后,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机,按在了闹钟上。 “叮铃、叮铃铃、叮铃铃铃” 熟悉的规律性铃声响起,惊醒了还不该出现的某个身份。 宋依彤和段颜颜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赶紧领着众人先行逃离第四层。 只有莫兰瞪着一双眼睛,一反常态地怒视季礼,可她却并没有逃跑的意思,更没有说话。 季礼单手抓着头发,逼迫着她与自己直视,仔细看着莫兰的眼睛,自语道: “双瞳…… 你果然被鬼附了身,且还是一只非职工身份的鬼物。” 第一千零八章 身份问题 附身即为侵占。 人的身体容纳着鬼物,原有意志被抹除身死,今后这副驱壳的主人就是那只鬼。 不过,莫兰的情况显然要更复杂一些。 她的确被鬼物附了身,可却并没有被抹除意志,更没有身死,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体内藏着一只鬼。 在前进路中,起主导作用的仍然是莫兰的意志,她如寻常一样警戒着、恐惧着鬼物,殊不知自身的迷失全来自体内。 这种情况,与其说附身不如说是被“寄生”了。 那只鬼以莫兰的身体为避难所,为的就是躲避e-3楼内的职工守则,或是那个晚九点即将到来的巨大威胁。 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它不能伤害莫兰、甚至不能抢夺她的身体,只能藏。 季礼也不是真的知晓莫兰被附身了,他只是按照正常逻辑推理,察觉出了一些不合理。 异常出现在一个“身份”问题上。 如骆格,他以学生身份最快中招,其一源自身份错位、其二是四周无“朋友”。 而陈旭、卢静婷、钟飞鸾,他们浅层次的迷失也很合理,毕竟他们均是学生身份。 但奇怪的就是莫兰,她是唯一的教师。 教师,即为职工,她来到e-3楼本该是如鱼得水,表面的守则只要不违背,就不会被动触发,尤其是那第一条。 可她偏偏就迷失了,并且和陈旭等人的情况表现完全一致。 同为职工的段颜颜,她连一个店员都不算,没有那么敏感的洞察力和坚定的自控力,却始终没有迷失。 两方对比之下,季礼可以断定是莫兰出了问题。 而他之所以猜测莫兰是被鬼物附身,是因为他在一楼的经历。 那些游荡在外部的鬼物,都在拼命地找寻房间躲藏,他们需要一个表面身份。 莫兰身为职工却迷失,是否也与“躲藏”一事有关? 比如造成她迷失的原因,是一只非职工身份的鬼物,以类似抢占房间的形式藏进了她的体内? 因此,就有了季礼扯住莫兰长发,逼其与自己对视的一幕。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双瞳。 普通附身仅有单瞳,那是鬼物的伪装,现在的双瞳就代表,鬼物与莫兰两者俱在。 莫兰很重要,或者说能活到今天的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季礼不能允许一只鬼藏在队伍之中,随着他一起去找余郭,一起去e-2的1716。 闹铃声已经停了,因为它的意义已经完成。 第四层巡楼人被惊醒。 季礼亲眼目睹了,巡楼人究竟是如何出现的。 那是在四楼最深层的位置,一个缺乏润滑剂的房门开启声,苟延残喘般嘎吱嘎吱地叫。 可即便季礼看的很远,却也只能听到开门声,并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房门打开。 但一个垫着脚的人影,的确出现了。 它仿佛是从一个人眼看不见的房间中突然现身的,且出场方式也很是诡异。 在季礼的位置望去,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时而凝视时而虚幻,细节更是一点也看不清,好像他的眼睛被一层薄雾所遮挡一样。 不过巡楼人那一双垫起的赤脚,却实打实地踩在满是尘埃的地上,留下一行点状的诡异脚印。 巡楼人,原来长成这样。 季礼抓着莫兰,不担心她敢反抗,只是专心地观察巡楼人。 他此举的目的,第一是解决莫兰的问题,第二是想再见一见巡楼人。 先前一层巡楼人,显然是知道一些东西,且对他有所警示。 但那模棱两可、意义模糊的半句话,实在听不出任何信息。 所以季礼希望四层巡楼人,或许能够为其解惑,最起码让他亲眼看一看对方的态度。 而莫兰此时表现得也很是安静,她的双瞳凝聚着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一是恐惧,一是不屑。 恐惧的是莫兰的灵魂,不屑的却是那只鬼。 它似乎对自己寄生在莫兰身上很是自信,就连巡楼人逼近后,也没有半点慌乱的表现,反而很是蔑视。 这是季礼第一次与巡楼人近距离对视,这种感觉很奇怪。 巡楼人的确不像是一只鬼该有的样子,即便是如此逼近,他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灵异气息。 不止如此,就连他磨炼而出的对灵异味道的直觉,都失去了作用。 仿佛站在眼前的巡楼人只是一道空气,没有威胁,更不存在。 “咳咳咳……” 果然。 第四层的巡楼人也会与季礼主动联系,它如一层那一位一样,都是重病之象,未语先咳。 季礼双目微眯,仔细地观察着它,等待着它的下一句。 但就这样对视着,巡楼人并没有再开口,却又不舍离去。 季礼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于是主动开口问道: “你没有想对我说的话吗?” “……” 在主动追问下,他分明感受到了来自巡楼人的为难和犹豫,但终究是没有等来回应。 只是在虚无的视野里,他似乎发现巡楼人的身影愈发谦卑,那不存在的目光中,充斥着某种炙热的央求。 季礼皱着眉头,自知这个问题不会再有结果,于是将手中的莫兰往前一推。 他希望借助巡楼人之手,来将莫兰体内的那只鬼清走。 “唉……” 不过巡楼人对此却视而不见,只是叹息了一句后,转身离去,甚至是连巡楼的工作都不再继续。 然而它刚刚留下几个脚印,忽然就停住了,脚印再没有向前延伸。 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可怕气息凭空出现,巡楼人的身影开始了剧烈颤抖,好似遭遇了某种极端可怕之事。 那气息的恐怖,就连离得稍远的季礼都下意识地瞳孔收缩,仅仅只是看到这一幕,就让他隐隐有一种无力承受的碾碎感。 季礼反而尚好,莫兰的处境却更加不堪。 她先是剧烈的颤抖,继而是疯狂的挣扎,像是要从季礼的掌心逃脱,却又无果。 巡楼人是直接受害者,还没有发出惨叫,那只鬼却开始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尖啸。 这声音直穿整个e-3楼,久久回荡。 季礼的关注点并不在她,始终盯着那前方的巡楼人。 在他的目光之中,巡楼人原本就模糊的身影变得更加淡化,隐约中好像有一团火正在灼烧它的身体与灵魂,正要将其完全泯灭。 “这是惩戒?” 季礼的瞳孔放大,他虽说没从巡楼人这得到其他情报,但却亲眼目睹了巡楼之死。 而巡楼人在即将被惩戒而死之际,似乎也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想法,它慢慢转过身,抬起右手竖起两指,指向了棚顶。 “身份……” 这是四层巡楼人说的唯一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且同样不完整。 它之前没说,显然正是担心这个惩戒,但即便它什么都没做,却仍然因此而“死”。 第二名被季礼唤出的巡楼人又死在了眼前,化作一滩灰尘,铺在地砖之上。 那数不尽的灰尘,甚至会让人觉得是不是全部都由巡楼人死后所化。 季礼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杀死巡楼人的那个东西,究竟是谁…… 天南戏剧学院里,敢当着季礼的面随意抹除一位特殊身份的人,只有ta—— 正院长! 第一千零九章 奇怪游戏 “你认得我吗?” 被清空的第四层,无声的走廊里,响起来自季礼的低问。 莫兰原本涣散的双瞳重新聚焦在他的脸上,仅有他一人。 “我可以赶你出去,也可以带你走,你知道我能做到。” 季礼换了一只手掐住莫兰白皙的脖子上,语气平淡地说着。 这一点,没有人可以否认。 季礼是一个拥有双重身份的人。 一面是这所大学的副院长,另一面是第七分店店长。 弱的仅仅只是后者,但在这里他仍然享有无限特权,更别谈他的真实身份又是守则制定人。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在无鬼学院已是一人之下,而在有鬼学院,他更是最尊崇的地位。 正院长不出,季礼就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莫兰的双瞳开始有了波动,在原有瞳孔的基础上,逐渐有了一丝融合的迹象。 慢慢的,两个瞳孔完全重叠在一起,让黑色更加纯粹后,莫兰重新苏醒。 “院长?我…我这是怎么了?” 莫兰像是做了一场梦,她的记忆停留在了被季礼抓住头发的那一刻,如今睁开眼却只看到季礼以一种难以捉摸的目光看着她。 “嗯?” 第二时间,莫兰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因为一条罪物信息抢占脑海。 “无名鬼物,寄生性罪物。 效果:无名鬼寄生后,可极大程度地提升宿主的抗击打能力。 主动开启后,可随机获得该鬼物的一种能力; 代价:保密。” 莫兰阅读完罪物信息后,猛地抬起头,她惊恐地望着季礼,问道: “我…我之前被鬼寄生了?” 平常人在知晓罪物信息后,往往最留意效果与代价,不过莫兰却一瞬间抓住重点。 这种莫名其妙的获得罪物,才是最令人震撼的,甚至是后怕的。 季礼简单解释之后,也对那只鬼的转变有些惊疑。 其实他说那番话更多的是空头威慑,他知道副院长一定有很大的特权,甚至是改变整所大学的能力,但他不会去用。 正院长是谁? 大概率是根源性鬼物,也就是他曾经感到过熟悉的那只鬼。 它把季礼选做副院长,必然有其目的,尤其是在巡楼之死这件事上,它似乎非常重视季礼的身份。 甚至不惜动用抹灭的特权,也要把情报封锁。 “它到底要我做什么……” 无鬼学院中他的影响并不广,但这有鬼学院忽然之间,无论是鬼物、还是巡楼人似乎都对季礼这个副院长格外重视。 季礼一边朝着楼上继续前行,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 他有一种预感,或许余郭让他找的1716,会给他这个答案。 因为四层巡楼人临死前,手指的方向正是上方楼层。 另一边,自从听到解释后就沉默下来的莫兰,也有很多心事。 在得知职工守则后,她更加关注自身的情况,以她的警惕程度竟然悄无声息地被一只鬼寄生,实在不可思议。 更令她惊诧的是,在季礼的“逼迫”下,那只鬼竟心甘情愿地真正化作“寄生罪物”,这在以往任务中是坚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偷偷瞧了一眼前方那腿脚不便,却每一步都无比坚实的背影,暗自思忖着: “季礼、季店长、季副院长……” 至于那个罪物的保密代价,她只能暂时将其抛诸脑后,毕竟同样的事她也经历过,且目前并没有什么线索。 …… 第九层,这里是接近天桥的最后一层。 只要从这条楼道继续向上走,就会抵达第十层,在那里会看到一个狭长的玻璃栈桥,直通本次行动的真正目标e-2。 当季礼和莫兰来到第九层时,却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情况。 先一步来到这里的是宋依彤、段颜颜、陈旭、卢静婷和钟飞鸾五人。 而现在,除了段颜颜外的另外四人,全都在九层平台站成一排,一个个背对着楼道,把头埋的非常低,乍一看像是四个无头尸体一样。 这一幕在深夜的灵异大楼中显然是非常恐怖,但之所以季礼会觉得奇怪,是因为他能看到这四人会有一些细微的肢体动作,包括不时还会传来懊恼的嘀咕声。 并且,段颜颜似乎是一个例外,她正围着四个人不停地转圈,时不时地还会推某人一下。 五个人的表现,都非常奇怪而诡异,让人不清楚究竟是在做什么。 不过当季礼的身影出现在第九层时,段颜颜闻声而动,转过头时脸上挂着欣喜之色,张口说道: “院长快来看,他们忽然变成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原以为段颜颜也出了问题,但没想到她非但是唯一一个正常人,还做着一些试图解救的行为。 季礼不动声色,把戏剑当做拐杖,慢慢地朝着四个定住的店员靠拢。 “没有灵异…又是守则。”第三人格悄然回应。 最左边的那人,是宋依彤。 她正低着头,眼睛却是朝着正前方望着,同时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插进怀里。 看样子像是在做某种游戏一样,并且这个游戏应该和猜拳差不多,所以她才会对手势如此保密。 当季礼站在她面前时,她的目光也落在了季礼身上,不过季礼却能明显察觉到,对方的眼睛绝对没在看他。 就仿佛季礼所站的位置,有一个只有宋依彤能看到的“人”,她正在与ta玩着某个猜拳游戏。 “三、二……” 最后一个“一”,宋依彤停顿的时间很久,应该停了有三秒钟左右,忽然她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出其不意喊出了最后的倒计时。 然后,季礼就看到她的手从怀中抽了出来,是一个摊开的手掌。 “我……” 但仅过半秒钟,宋依彤原本亢奋的眼神又黯灭了下去,脸色一下子灰暗,仿佛遭到了莫大的打击,就连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 “我又输了,ta为什么敢连出七次剪刀!” 宋依彤的脸上挂着一种十分古怪的神色,像是对输掉游戏的懊恼,又有一种对ta的愤怒。 季礼在自身看了一眼,又后撤了一步,他仍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灵异力量。 他侧过头看着陈旭等人,发现他们也是进入了一样的游戏对局之中,并且基本都和宋依彤的情况差不多,全在连败。 而其中钟飞鸾的表现最差,她站在原地已经开始摇晃,像是双腿在发抖,目光也呆滞严重,口中不断念叨着一句话: “不能输了,不能输了,这最后一局再输,我就要去替ta,我不去,我不去!” 第一千零一十章 恐怖童谣 “奇怪的事……” 季礼歪着头看着眼前正在认真思考的宋依彤,不禁将“奇怪”二字与第四条职工守则联系在了一起。 “待在卫生间内的时间,需以半小时为界,每次最长不超过5分钟,否则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所以,奇怪的事就是这场游戏吗? 但令季礼不解的是,显然宋依彤四人并没有进入卫生间,怎么也会陷入“奇怪”之中。 从钟飞鸾的低语可以看出很多信息,应该是一旦输给游戏的另一方,就会代替它们去往某个地方。 联系到守则第四条,季礼认为解决奇怪处境之前,需要先去往卫生间看一看情况。 “莫老师,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们,我和段老师去九层卫生间。” 季礼认为这个逻辑是没错的,于是对莫兰叮嘱道。 莫兰自是没有异议,段颜颜也乐于跟随季礼这位副院长。 只是当季礼转身离开时,不经意地瞥见了宋依彤那右耳上的耳环,似乎晃动了一下。 …… 第九层与其他几层没有什么不同,并且这里的办公室数量要更多,面积也要大不少。 今夜这种大风大雪天气下,月光明亮得有些虚假。 沿着闪着浅色指示牌,季礼和段颜颜行走在安静的走廊里,从一个个闭紧的房门外走过。 “嘶……” 段颜颜不知在某办公室的玻璃上看到了什么,忽然神情紧张地缩在季礼的身后。 季礼偏过头隔着半透明的玻璃,正见到刚才途径的一个办公室内,一个细长而惨白的面孔也正盯着他看。 说起来,段颜颜的心理素质比一般的店员还要好。 寻常店员行走在闹鬼的大楼忽然看见一张鬼脸,只怕会惊呼出声来,但她这个辅导员却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慌乱。 而季礼也没有躲避这只鬼的目光,反而就这样与之对视,逐渐在眼神中增添了一种威严感,忽然冷声质问道: “你在工位为什么不工作?” 季礼这样的表现,原本是想再次试验下副院长身份对于有鬼学院的影响。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并未如所愿。 “砰!” 那只细长鬼影好似根本没把他这个副院长放在眼里,听到这句话后反而一巴掌拍在了玻璃上,像是表示愤怒。 季礼深深地看了它一眼,这个经历让他又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有鬼学院,对季礼这副院长的身份,有些分裂。 一部分鬼物,承认他的身份,甚至是尊崇,如巡楼人; 又一部分鬼物,视他如一普通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如眼前这只细长鬼影; 但还有一部分鬼物,它们对季礼表现得模棱两可,犹豫不定,如莫兰的寄生鬼; 这三种看法,代表着季礼在有鬼学院的三种处境,同时也是三种结局。 从目前来看,他想要存活下去,就应该躲避第二种,争取第三种,做到第一种。 “也许1716的档案室里,藏着让我真正成为副院长的方法?” 季礼这样想着,逐渐拐入了第九层的最深处,前方是一个办公楼内稀松平常的卫生间。 它没有什么特别,两道入口用半块薄帘子挡着,隔出了一个洗手池的空间,而后还有一道可以上锁的小门,里面是真正解决生理问题的空间。 一男一女,两处空间的门牌上,闪着淡淡的白光灯,灯光打透薄帘让里面有些影影绰绰的感觉。 一阵风吹过,好似有一双腿从男厕所里快步走过,却又立马消失。 段颜颜噤若寒蝉,她看到了这一幕有些心惊地低声说道: “院长,是不是这里面有几位躲藏时间超过5分钟的职工?” 段颜颜的确不一般,在来到卫生间的途中她也在进行思考,并结合职工守则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季礼略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如果她是一名店员还真算作是可塑之才,他点了点头回应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有四只鬼进入卫生间躲藏,但却因超时引发怪异现象。 不过这个怪相不知何种原因从卫生间内扩张了,且影响到宋依彤等人。”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话,季礼没有明说。 被困卫生间的四只鬼,正在通过某个未知手段与店员达成联系,可通过胜负游戏的方式,来进行换命。 这其实才是蹊跷所在。 按理说违规的是卫生间里的四只鬼,那么这四鬼应该是正在被惩戒的对象,却又是怎样做到拉四位店员做替死的呢? “那么院长,你想怎么处理?”段颜颜抬起头看向季礼,恭敬地问道。 季礼思索了一番后,对着她说道: “你留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进来。” 不等段颜颜回复,季礼抬起戏剑掀开了挡在男卫生间的薄帘。 才刚一进入,季礼就忽然感觉到那刺骨的冰凉,就仿佛四周的空气成了冻河之下的河水,从四面八方刺激着毛孔。 并且这绝不仅仅是幻觉,因为他赫然发现一旦进入卫生间范畴,他的呼吸就变得极为困难。 每一次平常的呼吸,就像是溺在水中一样,鼻子和口腔里如同被灌入河水般传来剧痛。 “哗啦啦啦……” 在屏住呼吸中,季礼转头望向了身旁的洗手池,那里的水龙头正在不断喷溅出汹涌的水势。 瓷质的洗手盆早就无法容纳过多的水量,大片的水幕正从盆沿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季礼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即将手伸向水龙头,但还没等到他的手靠近洗手池,场景忽然骤变。 砰的一声巨响,关门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仍然能传出响动。 卫生间的隔间房门关闭,季礼从洗手区转移到了卫生间的内部。 这说明眼前的卫生间,是真也是假。 那空气溺水的痛苦是真实的,在正常空间的正常传音也是即时的,唯有人类涉足才会觉得虚假。 这种奇怪的结界,是季礼前所未见,他觉得这里已经违反了现实规则。 但没空去细想,因为他的一口气憋不了太长时间,如果找不出破解之法,就会被溺死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他在这里的四个小隔间中,发现了四个定格不动的背影。 卫生间的隔间都开着门,那四个不动的身影,就如宋依彤等四人保持着完全一致的姿势。 头颅深埋,手肘藏匿,不时低语。 季礼踩着从门缝里渗出来的水渍,脑海中有了一丝明悟之意。 卫生间被困的四只鬼,它们同样是这场奇怪游戏的被动参与者,并不是攒局人。 真正导致四鬼与四人通过游戏进行换命的,另有其“人”。 季礼意识到问题的重点,结界留在卫生间,那么攒局鬼此刻应该在哪? “好朋友,做游戏, 你换我,我换你。 输了的人,头落地, 赢了的人,别着急,别着急,下个游戏你继续……” 稚嫩而空灵的童音在身后突兀响起,唱着不知名的某种歌谣,在幽暗的卫生间里格外恐怖。 头顶的灯泡忽然闪了一下,季礼在那一刹那,好像看到了一个瓷器娃娃,赫然倒映在地砖的水渍上。 那娃娃只有巴掌大,制作很精细,但一点也不可爱。 画得惨白的脸蛋上两片鲜红的嘴唇翘起,在深夜勾勒着诡异而奇怪的微笑,一动一动地,恐怖的童谣正是从它口中传来。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致命游戏 季礼抬起靴底,一脚踩碎了水面上那个瓷娃娃,瓷器碎裂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空荡荡的卫生间里,伴随着四鬼的默默低语,瓷片炸裂诡异而动听。 但紧接着,那一片片瓷器重新化作了一个个瓷娃娃,它们分布在每一块有水的地方,稚嫩的童音叠在一起,再一次念起那歌谣。 这只瓷娃娃,很强。 尽管它并没有如其他鬼物一般,在暴力时释放令人颤栗的可怕气息,可单从这特殊的杀人方式,就足以印证其可怕。 它的控制范围,已经不满足于活人、店员,甚至能瞬间将四名鬼物玩弄于股掌之间。 就连它是如何出现在卫生间的,季礼、乃至第三人格竟丝毫没有察觉。 这令人后怕,若它真的有心杀人,只怕如今季礼已身首异处。 幸运的是,它独特的杀人方式,是通过攒局,让另外两方人鬼进行淘汰游戏。 这样就兼具了规则性质,或许可以从中操作。 季礼明白,现在他之所以还可以自由活动,就是因为目前的4v4还没有出现败者。 只要出现一个败者,那么就空出来一个席位,到时季礼必然落位。 他不能坐以待毙,在窒息的感觉愈发强烈时,他抽出戏剑,直刺隔间房门。 戏剑来历神秘,是青雾戏台上,女伶自刎时所用。 这柄剑落在季礼手中不知杀了多少台下听众,浸泡在鲜血中没有半点受损,反而愈发锋利。 当初洛仙曾借用过一次,后来对季礼描述过: “这是一件罪物,且是她平生所见最为复杂的罪物,其效果也堪称十大分店最强的罪物之一。” 但同时,它也很危险。 因为这柄剑并不只是罪物那么简单,谁拿着它谁就与女伶产生了斩不断的联系。 甚至可以说,这柄剑是那只女伶鬼的一部分。 当然,此剑落在季礼手中完全发挥不出来任何罪物效果,却可以凭借着女伶外鬼那极为强大而特别的灵异力量,斩断结界,屡试不爽。 这一次,同样如此。 剑尖势如破竹,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就像刺穿了水幕般轻松地将木门刺了一个对穿。 季礼顺势向上一撩,剑锋在上划出一个惊艳的弧度,一横一竖又一砍,一个完美的倒三角就出现在了隔间的木门之上。 人力撞不破的房门,在戏剑面前就如同一块脆弱的泡沫板,可任意切割出想要的形状。 倒三角的木块从门上脱落,露出了洗手区的空间,一缕光从外投射而来,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新鲜的空气从那里灌进来,“溺水”感终于消失,结界被破。 季礼长长地深吸一口气,望着门外高光不禁抬手遮挡了一下,却没有离开。 结界被破,瓷娃娃仍在,游戏也仍在继续。 但门外的这道强光,却是从何而来? 显然不会是段颜颜,在进入此地前,他给段颜颜下达的指令是待在外面,不可轻动。 如今这道光芒来的汹涌而强烈,显然是位于更近的洗手区。 似乎是有一个“人”正拿着高光手电筒,站在门的另一侧,瞄准着卫生间内部。 瓷娃娃、游戏玩家、季礼,难道又出现了第四方? “我已经有些无法判断了,对灵异的感应一再失误,不好说洗手区里是不是鬼……” 第三人格的语气有些怪,这句话说的时候透着十足的无奈。 从一楼门外七只鬼、到巡楼人、再到瓷娃娃……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在天南学院接连失误。 这里有太多违反一贯任务经验的鬼物了,如果还依赖以往的常规经验,就会落得卢尘、姜惜的悲惨结局。 “但我可以肯定,那道光不是来自活人,因为可以隔绝我的目光。” 现在有第四方是好事,怕的就是来的这个东西,又是瓷娃娃的另一个手段。 季礼回过头看着水渍上那一个个瓷娃娃的倒影,聆听着对方讲述的童谣,或也可称之为游戏规则。 瓷娃娃,可算作存在,也可算作不存在。 因此他没办法在卫生间就破解这只特殊鬼物,唯有进入游戏,利用游戏规则破解。 但两难的就是,一旦进入游戏就等于落入瓷娃娃的杀人方式之中,丢失大半的主动权。 更何况,门外洗手区竟还有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第四方”。 也不知外面的高光到底是什么,竟能通过那个倒三角,把卫生间显得如此明亮,甚至比棚顶的灯还要璀璨。 季礼的眼神扑朔,集中在那些被照亮的水渍上,好像瓷娃娃的倒影越来越多了,且重复童谣的速度也愈发加快,这似乎预示着什么即将到来。 “啊!!!” 忽然就在这时,四个隔层中的最右侧鬼物,发出了格外瘆人的惨叫,阵阵回荡。 它头颅低垂的背影不住颤抖,一道道黑烟从身上泛起,口中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但语气显得格外惊恐。 “又是令鬼物惊恐的力量!” 这已经是第三次出现了! 第一次,是笼罩有鬼学院的报警声,疑似晚九点的大事件; 第二次,是学院守则的化身——巡楼人的进场; 第三次,就是眼前。 前两个,全都是最高守则的化身,那么眼前的第三个,明明是出自瓷娃娃的游戏规则,它又凭什么与天南学院的守则对等? 季礼面对此次异变,拎着戏剑踩碎了一片瓷娃娃,伸手揽过那即将消散的鬼影。 可他却没有机会看到对方的面孔,一颗干瘪的人头就这样滚进了便池之中,由于血肉都被抽干,甚至还顺着窟窿冲进了下水道之中。 这是有人赢了。 看这个位置,与四人对立,那么获胜方就应该是宋依彤。 这位来自第九分店的姑娘的确不凡,竟从那等劣势,反败为胜,一路反杀。 但获胜了不代表游戏结束,相反新一轮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季礼原本攥着的鬼物肩膀,此时换成了一个更具备鲜活特征的、较为柔嫩的真实血肉。 一个短发挽耳,耳环轻摇的年轻女孩,接替了第四只鬼的位置,也正出现在季礼的身旁。 而这一次,身份与位置的转变,令宋依彤似乎恢复了原有的意志,她在抵达此处后,先是眼中闪烁着迷茫,继而后怕。 她在惊慌中看清了季礼的面容,同一时间也看到了铺满卫生间的水渍上那一个个诡异的瓷娃娃。 “好朋友,做游戏, 你换我,我换你。 现在赢家选对局,选了谁,谁替你……” 这个游戏,没完没了,直至全员死绝。 卫生间内响起了对局倒计时,在此期间宋依彤必须选择一个对手,否则她这个上局的胜者将自动败北,人头落地。 宋依彤的脸色在霎时间一片苍白,瞳孔都在微颤地盯着季礼,她开始焦虑。 她很想利用这短暂的清醒来做些事,比如思考出破局的生路,可在短短几秒钟根本做不到。 所以,她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季礼身上,渴求这位第七分店的店长能在倒计时结束前,给予提示。 倒计时仅剩最后三秒钟,宋依彤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酝酿开口,她的意识正在被“玩家”篡夺,清醒时间濒临结束。 而就在最后的期限到来之际,季礼突然抬起头,坚定的眼神给出了她最后的希望。 “选段颜颜做你的对手。 一局之内我救你们回来,我想到生路了!”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何为本质 这个游戏,进不得。 季礼是如今唯一一个有能力改变、且有条件改变现状的人,他绝对不可以拱手送掉最后的主动权。 起初他认为规则杀人,就应该在规则以内寻找生路。 不过自从见到宋依彤之后,这个想法被他完全抛弃,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所谓的“游戏”根本没有规则。 换命游戏,并不是一个多么复杂的设定。 无非是一只鬼,拉了几人几鬼,进行简单的胜负猜拳。 但赢了的人没有奖励,输了的人只剩惩罚,且还要周而复始,直至玩家团灭。 这场游戏绝对不存在获胜者,那么所谓的“规则”就毫无意义。 一个没有意义的规则,怎么可能在其中找出破解方法。 所以这场游戏,一定是需要“在规则外”破解。 新一轮游戏开始,宋依彤重新失去了意识,她与卫生间外的段颜颜进行了无意义的猜拳游戏。 季礼并没有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正如先前所言,他有把握在一局之内破解。 他从第四个隔间撤出,这一过程中对地上那零零碎碎的瓷娃娃视若无睹,同样也无视了门外射来的强光。 童音仍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无意义的游戏规则,不断将“规则”这一概念灌输在人脑之中。 但季礼已经做到免疫,快速走进了第三个隔间。 这里是一只鬼,也是玩家之一。 它与第四只鬼并没有多少不同,身上缭绕着黑色的雾气,阵阵向上飘着,干瘪的头颅让人看不清楚。 作为游戏玩家,在季礼接近时完全感受不到它有任何异动。 瓷娃娃不仅剥夺了人的意志,就连鬼的意志也抹除了,现在它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身份。 而在近距离观察之后,季礼完全可以看清它半遮半掩下藏着的手势是什么。 下一回合,它准备出“布”。 季礼眯起了眼睛,抬手按在了耳蜗中的通讯器上面,冷声说道: “你死了没? 没死的话,三秒钟内赶来第九层!” 现在这栋e-3楼里,季礼加另外六名店员均陷入游戏内外之中,理论上应该不会再有人了。 不过通讯器的另一端,却当真响起了一个略微低哑的男声。 “没死,不过也快了。 我就在第九层,有什么指示你说吧。”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死”于第四层的骆格! 准确地说是死过了一次,死在了自我迷失之上,但他凭借罪物复活了。 这件罪物,说起来并不陌生,正是卢尘的那个手表罪物,同时也被艾禅在男生宿舍所使用过。 骆格在昨夜得知艾禅死讯后,就趁着天亮之际,前往尸体旁将所有罪物尽数回收了。 这一点,季礼心知肚明,毕竟谁守着那七件罪物都不可能忍得住。 加上,骆格在“临死前”说的那番话,也暗指了他有办法死而复生。 手表罪物,是一个可以在已逝时间中留下残影的功能性罪物。 它的代价高昂,但却保命能力十足。 骆格在第四层的“死”,是一个缓慢而持续的过程,因此他有十分充足的时间来完成自己的复活。 也正是因为季礼早有预料,所以在后续的行动中他绝口不提“骆格之死”。 而现在,丢失了一半体力、一半精力、一半脑力的骆格,成为了一支奇兵。 在瓷娃娃那惊悚而奇怪的杀人游戏里,他与季礼在游戏外,足以完成破解。 季礼没有浪费时间,捡最主要的部分问道: “你看到陈旭、钟飞鸾、卢静婷了吗?” “看到了,他们正犹犹豫豫地缩着手,像是在与一个不存在的人进行着心里博弈。” 骆格虽然智商减半,但他不会跌落到一个傻子,无非就是脑子转得慢而已,并且季礼的问题也不需花费脑筋,即问即答。 “不过,我看到钟飞鸾似乎不行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只是在颤抖,满头大汗。” 骆格的观察还算细致,尽管他看不懂现在这些人在做什么,不过显然是陷入了某种奇怪的处境。 季礼没有理会这些细节,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第三只鬼,确定它要出布后,对骆格说道: “你去把陈旭的手强行拽出来,逼他比出‘剪刀’的手势。” 在说这话之际,季礼发现第三只鬼开始蠢蠢欲动,正要把手从身后拿出来,于是喊道: “快!” 同一时间,第三只鬼亮出此回合手势——布。 而另一边骆格也刚好把陈旭不停抗拒的手给拽了出来,由于陈旭的不配合,他直接将其食指与中指掰断。 尽管两根手指严重扭曲,但却仍然可视作比出了一个“剪刀”的手势。 一个出剪刀,一个出布,赢家自然是陈旭。 那么卫生间里的第三只鬼,也自此头颅落地,在一声惨叫后化作了一片飞灰。 而陈旭的身影则从外界,来到了季礼的身边。 季礼见状长舒了一口气,暗道自己的计划执行起来果然没错,店员们的手势可以进行干扰。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让剩余两只鬼物也败北即可。 后面的事情进展得就很是顺利,有了骆格的帮助,在速度上也加快了许多。 约半分钟后,陈旭、钟飞鸾、卢静婷与先前的宋依彤,全部来到了卫生间之中,而原本的四只鬼也彻底消失。 而就在鬼物全部消失之时,那萦绕在耳旁的童音也戛然而止。 不只是童音,就连门外那投射而来的强光也彻底熄灭。 整个卫生间内只有棚顶那个冷色的小灯,地上却是干干净净,根本没有半点水渍。 当然,水渍之中的瓷娃娃也就不复存在。 一切,在短短半分钟之内全部终结,安静得如往常一样。 那四个陷入游戏的店员纷纷清醒,其他三人还带着迷茫神色,唯有宋依彤一脸震惊地看着季礼问道: “院长,你是怎么做到的?” 季礼用剑鞘点在地上,在边缘位置点上了一根烟,平稳着内心解释道: “正如我在进入任务前对余郭说的那样,坚持初心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我们终将迷失。 其实这次事件,我一开始的思路才是正确的。 我为什么来卫生间? 因为我断定此次事件的起源,是有四只鬼躲在卫生间超过5分钟,所引起了灵异事件。 所以生路就是,让引起灵异事件的四只鬼,消失就够了。 而做到这一点的方法,就是让你们全胜,守则中所指的‘奇怪事件’自然也就终止了。” 这个答案,说起来真是简单得令人错愕。 可能宋依彤也没有想过,季礼的生路就这么三言两语就讲完了,这反而引起了她的深思,沉吟片刻说道: “瓷娃娃、恐怖童谣、杀人游戏,其实这些都是迷惑和干扰。 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迷失初心,从而遗忘了最本质的问题,而我们要找的生路就藏在其中。” 宋依彤说完这话,抬起明亮的眸子,对着角落里平静吸烟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谦卑道: “受教了。”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天桥困局 从九层深处的卫生间往外走,宋依彤不时还会转头看向那在微风中吹动的帘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现在她从当局者转为旁观者,也别有一番体会。 本次事件的起因,是四只鬼躲在卫生间超过5分钟,进而进发的一系列危机。 那么第九层究竟有什么东西,竟能这些鬼宁可违背守则,也要拼命躲藏? 宋依彤收回目光,脸色变得愈发凝重,她知道这背后代表着什么…… 第九层,有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它比巡楼人还要可怕,能把鬼物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至于主持杀人游戏的瓷娃娃,其实在宋依彤看来,它的功能性要更大于主动性。 它更偏向于一个杀人的道具,那么它很可能只是一件罪物。 这样就可以得到一个猜测性的真相——第九层最恐怖的东西,正是瓷娃娃的主人。 宋依彤在默默前行途中,没有贪念,反而仅仅只是后怕。 她不敢觊觎这种层次的罪物,只在庆幸瓷娃娃的主人并没有真正对店员出手。 否则通过这一系列的手段来看,它如果露面,这层楼的七个人能逃出去的,凤毛麟角。 在经历瓷娃娃事件后,几位店员明显沉默了很多,一个个只是低头前行,各有心思。 段颜颜,这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地,更不该活到今天的辅导员。 从白天开始,食堂、有鬼学院、第一层、第四层、第九层……种种见闻早已摧毁了原有认知。 尽管她决口不提“鬼”字,可内心已然接受了现实。 尤其是在第九层的瓷娃娃事件后死里逃生,更让她坚定了某种想法。 她在队伍的最后,悄悄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长发消瘦的身影,内心默念: “院长,你是要我去亲眼看一看这所大学最真实的一面吗……” “第九层的那个东西很强,强到连巡楼人都不敢现身了。” 第三人格也在分析着瓷娃娃事件的本质,他的想法与宋依彤吻合,但由于身份原因,所以看得要更透彻一点。 第九层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巡楼人面都没有露,明显是不正常的。 瓷娃娃仅仅只是那个东西的一个手段,很难想象它如果有心杀人,会是一个怎样的灾难。 不过季礼的想法并不在此,他一边前行一边对着手表,悄声道: “我们时间不多了,只有十分钟就到晚九点,余郭那边还始终没有消息。” “我认为是你还没有抵达e-2楼,那里是特殊地点,所以才会通讯屏蔽。” “不管如何,我们的进度还是太慢了。” 季礼不想去深究e-3楼的问题,他只想以此做跳板进入e-2楼,那才是最终的目的地。 现在已经来到20.51,距离当初约定的时间仅剩最后九分钟,而他们才刚刚抵达e-3的第九层。 “院长,宋小姐。” 一路畅通无阻,低头不语,顺着九层楼道,许久不见的骆格正面色严峻地相迎。 骆格在这里出现并不是秘密了,没有他这些人也不可能全员存活,更不会走到这里。 稍加示意过后,他并入队列之内,合并一处直奔第十层。 e-3楼,第十层进楼之后一路往深处扎去,会在中层位置看到一个视野最好、采光最足的通道口。 只要抵达这个位置,就算是正式步入e-2、e-3的中间位置。 随着众人马不停蹄地朝着深处赶去,一道柔和的月光就扑在了第十层的长廊之中,更有一阵似有似无的凉风从那里吹来。 两栋楼间的玻璃天桥悬在距地面二十米左右的空中,肆意的冷风侵蚀了一天一夜,早让这里变得阴寒无比。 还没等靠近,走在最前端的季礼就不由得抓紧了掌心剑柄。 在他的位置已经隐隐约约看得到玻璃天桥上的一部分空间,那里似乎空空一片,并没有多少阻碍。 “不会如此顺利的,我感受到了十分汹涌的灵异气息。” 第三人格这一次终于下了最肯定的判断,没有如前几次一样模糊。 其实不由他说,季礼在真正靠近天桥入口时,异常就摆在了眼前。 今夜有鬼学院的月光十分明亮,作为全由玻璃制成的天桥,本该视野最佳、月光最盛。 可当他位于入口时,却只见到了一片令人不安与恐惧的黑暗,那是一种被灵异力量加持下的黑暗。 这道天桥像是一个具有生命力的怪兽,明明在尚未靠近时,它平静如常。 但当感受到季礼等人即将从这里穿过时,好似忽然释放了一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彻底将整个天桥覆盖。 天桥内部到底有什么,又该如何通过,完全被黑暗所掩藏,逼得季礼不得不停下脚步。 宋依彤的内心微颤,望着眼前如同异世界入口般的天桥,她总有一种一旦进入就必会被吞噬的恐慌感。 “刚才从侧面看还很干净,咱们一来就变成了这样。” 骆格因为使用手表罪物,这种需要分析和决策的工作已不再适合,只能交给季礼和宋依彤。 季礼低头左右看了一眼,发现那些黑暗只停留在天桥与第十层的边界处,十分严谨,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 这说明,危机是完全来自于天桥之上,不会对e-3楼造成影响。 但现在前往e-2的路已经走了大半,到了这里就没有回头路,不管这天桥里面是什么都必须要走。 他从怀中拿出了烟盒和打火机,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后,把燃着的打火机朝黑暗中一抛。 从第七分店带出的打火机质量非常高,在低抛旋转中,火光不灭照亮了一片黑暗。 而众人的目光,跟随着飞旋的火苗,也终于看到了天桥黑暗中那一个个隐藏的东西。 鬼。 “1、2、3、4、5……” 随着打火机的旋转,那一张张狰狞之际、布满恐怖的面容全部在黑暗中照亮,它们数量极多。 单单是打火机熄灭前,途径的约5米距离,最少出现了20只鬼。 这些鬼物全部盘膝坐地,闭目不语,仿佛陷入了休眠状态之中,在桥面上分别割据着领地。 二十米的玻璃桥面,以此类推,最少有一百只鬼…… 打火机的落地声引起了一阵骚乱,好像是惊醒了一部分鬼物,却也立刻消失。 天桥外,气氛随着火苗的熄灭而压抑下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冒着冷汗。 这条路走的艰辛,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眼看e-2只差最后20米,却有近百只鬼物拦路,若是就此放弃,谁又甘心。 大约过了半分钟,所有的沉默化作了一道道目光,聚焦在了那个吸烟沉思的男人。 没人愿意在此刻放弃,他们的内心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需要一个人斩钉截铁地将这个答案说出来,似乎这样才能激发那隐藏的勇气。 季礼沉默着一口接着一口地吸烟,直到燃烧见底,他甩手将烟头丢掉,抽出一根绳子把长发束起。 望着眼前如黑洞般摄人心神的可怕天桥,他面色不改,淡淡地说道: “跟我来。”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晚九扫楼 “刚才刹那的火光,你们已经看到,廊下十步之内就有近20只鬼。 虽然数量众多,但这些鬼物之间均有间隔,每个间隙足以容纳单人通过。 而且从打火机的落地情况来看,它们均陷入休整状态,闻声而动却无视力。 我们只需牢记火光乍现时,每一只鬼的位置,穿插而行即可。” 季礼将束起的长发塞进前段衣领之中,收好戏剑,凝神望着眼前那一步之遥的黑暗。 被侵蚀的玻璃天桥,宽不足三米,长却又二十米,近百只鬼物割据。 在正常状态下想要穿行而过,已经足以劝退大部分人,更何况是在视力全黑的情况下。 心理压力将会前所未有的剧增,因为穿行途中,是否惊动鬼物都不得而知。 一旦出现细微失误,只怕连一点弥补的机会都没有,即被撕成碎片。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此次行动最艰难的是鬼物位置仅有刚才的惊鸿一瞥,且局限在前五米。 后十五米究竟是什么情况,仍未可知。 这已不仅仅是艰难,几乎是一件非人的难度。 众人听后直冒冷汗,卢静婷已经开始浑身发抖,她不受控制地退到了队伍最后。 陈旭反而伸手将其推开,来到季礼的身边,从掌心亮出了一根手电筒。 在得到季礼的授意下,他调整好位置,铆足劲将手电筒给抛了出去。 手电筒的光亮从天桥的上方划过,照亮了一片又一片盘坐于地的鬼物,将它们模糊不清的落点暴露出来。 原以为这根手电筒会穿越鬼潮,直接丢向天桥的另一端。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它在先前五米的位置毫无预兆的熄灭,继而就是塑料外壳碎裂的声音,引动一小片骚乱。 陈旭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季礼,颤声道: “五米处有一道屏障?” 难度又一次加大! 二十米的天桥,在外部仅仅只能看到前五米,那就最多得到这一部分的鬼物位置,后十五米是完全未知。 这条路一旦走了就不能回头。 本来借助瞬息的光源找出鬼物位置,就是非人的难度,陈旭前后两次都没能记清。 更何况还要在进入五米后,重新抛出光源,继续查找后十五米。 “我们还有几根手电筒?” 宋依彤这个时候赶紧开口询问。 不多时,店员们的手电筒全都摆了出来,也才10根。 前五米的情况已经贡献了一个打火机和一根手电筒,接下来却还要面临更加未知和漫长的距离,绝对不能再用了。 宋依彤脸色铁青地上前,对着还在审视的季礼说道: “骆格状态严重下滑,现在只有你和我,才可以通过短短一瞥记清每一只鬼的位置。 但我们有八个人,素质又不齐,所有人全都进入e-2绝对不可能了。” 这种行动,最忌有人坏事。 就连宋依彤对接下来的行动都没有把握,更别说卢静婷、陈旭这种一次任务都没有的新人。 能记住位置的,仅有季礼和宋依彤,想要全员通过必须带队,但若一个人出现问题,将导致全员遇难。 宋依彤的话是有道理的,也得到了季礼的认同,于是他转头说道: “我、宋依彤、莫兰三个人去e-2楼,其他人留守e-3楼。” 其实这些人之中,季礼最欣赏的人是骆格,但他的各方面能力下滑太严重,没办法携带了。 只好退而求其次,选刚获得寄生罪物的莫兰,此女在食堂中的表现也可圈可点。 他必须将所有精英全部带走,毕竟接下来在e-2,才是今夜最艰难的部分。 骆格对此只是苦笑,其他人也算长舒一口气。 不过段颜颜却脸色凝重,挺身而出道: “我也和你去!” 她见季礼的眼神有些不对,于是赶紧说道: “您让我看到学院的真实一面,我也从来没给您丢过脸,既然来了,没道理再临阵退缩。” 宋依彤以一种不能理解的目光看着这个女人,先前她就发觉此人有些不太对,现在更坚定了这种想法。 她被季礼强行拉入任务之中,不仅没有愤怒反而还升起一种依赖感,并且融入的速度奇快无比。 这不仅让她有些畅想,段颜颜的改变,是否会成为这次任务的一大变数…… “别浪费时间,跟我走。” 季礼没有在这些事情纠结,他一揽衣抬腿就迈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他的速度很快,宋依彤就在身后却也慢了半秒钟,旋即也消失在黑暗。 接着就是段颜颜,最后进入的是莫兰。 …… 四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眨眼之间第十层安静如往常,就连先前的阴冷感都消失不见。 就仿佛眼前的黑暗真的是一个具有生命的怪物,它吞掉了四个人后已经心满意足。 骆格、钟飞鸾、陈旭和卢静婷四人看着这一幕,内心震荡,久久不语。 但几乎是同一秒钟,骆格的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匿名号码的短信: “每晚21点,学院扫楼,见者即死。 薛听海、常来、邱陶雨预计21点06分抵达学院正门。 我最多帮你们拖延十分钟,21点10分后,还出现在外部学院者必死无疑。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对这条短信视而不见,继续藏在e-3; 第二,在21点06分找到薛听海三人,救下他们,却一起陷入极限时间的冒险中; ——你们口中的幕后者。” 一条来自幕后者的短信,将骆格的神经又撕扯了起来,他攥着手机的手都在暗暗发抖。 他的脑门满是汗珠,这是精神状态恶化到极限时,又遭劫难的后果。 “每晚21点,学院扫楼,见者必死……” 而现在的时间,已经来到了20点53分。 果然余郭的情报是准确的,晚九点必须躲进楼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否则就会被“扫楼”清理。 听幕后者的意思,ta显然是非常积极地站在店员这边,甚至还不知道怎么,还帮助他们拖延了十分钟。 但这个时间也非常极限。 常来不重要,可薛听海、邱陶雨,他们身上一人一条特殊路径,现在虽用不上,却绝不能丢弃。 这二人一死,就等于将另外两条特殊路径斩断。 骆格的瞳孔都放大了,他绝对不能让这两个人死,不管幕后者究竟是什么目的。 “钟飞鸾,把脸皮罪物借我,我要死后恢复巅峰状态!”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掌心有字 前一脚迈进去,踩在坚硬的玻璃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平静。 后一脚跟上,就会置身于纯粹的黑暗之中,视力的丧失会天然导致心态失衡。 尤其是,这并不是蒙眼冒险游戏,足够细致仅仅只是前提罢了。 在极度集中的基础要求下,必须要保证自己不被外界所影响,每一脚踩下去的力道要适可而止,整个身位控制达到完美。 一丝一毫的响动都不能有,否则就会引起全局崩溃,落得万劫不复。 以上,也仅仅只是通行的基础条件。 此次行动的难度有三: 其一,前五米的鬼物位置必须烂熟于心,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这要求变态般记忆力; 其二,身位控制的巧妙也是重要一环,不仅仅是步伐,还有面朝方向、落地姿势、肢体细节…… 其三,心态要绝对自信,每一步都要求拿出百分百的自信才可以落下,因为你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对不对。 这三条,千难万难,尤其是在灵压如此之高的情况下,必然会导致心态、身体的错位和僵硬。 要克服的不仅仅是现实,更有内心的自己。 “停!你胸口的前三寸就是一只鬼的头。” 季礼已经走出了第十步,在这期间他步调轻松,呼吸如常,牢记每只鬼的位置。 就算在某些细节处出现了模糊,也有记忆力绝伦的第三人格予以提醒,到目前为止还属顺利。 只不过虽然十步已出,他距离“五米小目标”却还有一段距离。 天桥上的这些鬼,落位参差不齐,许多间隙根本不容通过,因此会衍化出许多岔路。 季礼必须一边在心里回忆鬼物位置,一边推衍合理的前行路线,同时还要保证极高水准的身位控制。 “左三,前二。” 经过片刻的计算,第三人格与季礼同时敲定下一步要越过左侧三只鬼,前行两个身位。 季礼没有迟疑,抬起左脚上身不动,横着往左侧穿插,同时脑海勾勒三只鬼当初的位置。 “转为侧身!” 第三人格的配合默契十足,他在这个天桥中也没有视力,但却充当了季礼的第二个大脑,对信息进行快速处理。 季礼闻言侧身又左移一步,调转为正面,自信地迈出了右腿,向前行进两步。 原本在校园外冻得发硬的鞋跟,在e-3楼的二十分钟早已软化,因此踩在地上绵软无声。 “后面的三个人也没问题,宋依彤带着段颜颜在走,莫兰自己也只与她们相差一个身位。” 听着第三人格的话,季礼免不了又一次感慨他五感的恐怖。 不只是视力与听力,第三人格的嗅觉也是极为出众,他可以凭借气味判断身份,甚至推测出相应的位置。 宋依彤、段颜颜、莫兰,三位身为女性本身就自带一些特殊的味道,而他完全可以凭借细微的差别,来得到以上信息。 这次任务的20名店员每一位都不是废物,尤其是这几位更全都是精英,就算段颜颜的水准放在平凡分店都足以堪称人才。 如此顺畅的合作,已经是季礼许久不曾遇见到的了,为此也更了却他的担忧。 “接下来我该遇到那只鬼了。” 季礼停在这里有半分钟没有动,就是因为前路会有一只相对特别的鬼物。 当初打火机光芒闪过时,他就看到前方位置的一只鬼,是处于身首分离状态。 人头在左侧地面立着,身体横卧在右侧,但这中间它却伸长了两只手,摸索着头颅。 也就是说,再往前经过的这只鬼,它在找自己的头,是动态的。 一只动态中的鬼,谁也不知道现在它的两只手位于何处,又是否会忽然伸出抓到季礼的身子。 对此这种情况,季礼本来是想要绕道,但左右两侧的鬼物实在太密集,只有这只寻头鬼缝隙最大。 这也从侧面说明,这只鬼不一般,其他鬼都要给它让路。 “它虽然只有两只手在乱摸,但想侥幸闯过去是不可能的。 就算你能过去,后面却还有三个人,它有三次机会。 对我们来说,只要一人遇难,就会惊醒鬼潮,所有人都难免死局。” 听着第三人格的话,季礼略作思考之后,慢慢挪动着手,从裤袋中抓出了一个方形的小盒子。 这里面是口香糖,外壳为塑料质地,抓出来时也没有声响发出。 季礼睁开双眼,注视着前方如墨色般浓郁的黑暗,把口香糖盒在掌心翻了一下,在心头说道: “我想赌一把。” “赌?”第三人格语气惊疑。 “我想赌天桥的黑暗不是来自这些鬼潮,它们也是被剥夺视力者,我可以用远处的声响开出一条路。” 季礼的赌徒心理又一次占据上风,他没有办法无视寻头鬼,去小心翼翼地规避那双手。 就算他靠自身和第三人格将寻头鬼躲过,但后面的三个人不可能个个成功。 既然常规方法失败率过高,那么还不如去冒着风险去赌一把。 “火光它们无视、手电筒也无视,只有在二者落地间发生骚动。 近百鬼物聚集下却统一陷入休整状态,天桥整体被黑暗笼罩……” 第三人格也在沉思,他在左右权衡,计算着两种方法哪一个才更有机会成功。 而算来算去,他被自己说服了。 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黑暗力量”来自于第三方,并不是由鬼潮制造。 这更像是一个特定守则,鬼物和活人都在遵守,且对鬼物的限制明显要更大,它们被剥夺的不只是视力,还有嗅觉! 只怕最后仅剩下触感与听感。 “比常规方法值得一试!” 此刻,季礼已经能够感觉到宋依彤等三人也已经来到了他身后的位置,并已等待多时。 他将口香糖盒换在左手,右手轻轻向后抓去,立马碰到了一个冰凉的袖口。 那袖子的主人似乎没想到会有东西触碰,下意识地往后一躲,但却被季礼猛地抓住。 他顺着袖口向下拉住那人柔软的手掌,将其翻到掌心位置,感受到对方的轻颤,他一笔一笔写下了一个字: “跑!” 此字那人明显是认出来了,只是带着深深的疑惑,在季礼收手时她还反握一下,表示确认。 季礼抖腕挣开,将口香糖盒换手,也不看具体方向,朝着背后的墙面全力投掷而去。 塑料包装盒砸在玻璃上,裂开了一个口子,继而就是大量的口香糖如同雨下,噼里啪啦地顺着掠过的位置洒落。 这个动静并不大,可密集且连续,在寂静一片的空间显得格外突然。 只一瞬间,季礼陡然发觉自身前后左右,所有方位都掀起了一阵狂风,这是太多的鬼物在同一时间起身所造成的风量。 然后就是一个个混在一处的粗重喘息,还有个别鬼物的呼嚎。 一只鬼带动一片鬼,一片鬼引动一群鬼,眨眼间附近的所有鬼物都被惊醒,纷纷朝着后方冲去。 而季礼的身子站在鬼潮中巍然不动,不断被一只又一只坚硬冰冷的东西撞击。 触感已经反馈,但这些鬼物明显分不清这是与人类的碰撞,还是与其他鬼物的碰撞,因此全然没管。 季礼冷笑,在这一刻迈着自信而坚定的步伐,再没有任何顾忌,直直地朝前方阔步而走。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近距观赏 五米屏障,并不如先前所想那样是一道无形的墙体,相反它真的存在。 心中的尺子刚好抵达纵向五米时,季礼的手向前触碰,刚好碰到一个玻璃质地的冰凉墙面。 四周的鬼物已经全被引到了大后方,于是此地出现了一小块的真空区域,足以进行探测。 季礼一边通过手掌与脚尖的上下碰撞,一边在脑海中勾勒这面玻璃的情况。 经过几秒钟的试探,他发现这是一个装饰性的墙面。 在此之前,他只从楼梯外部看到过三栋楼之间的天桥,从外看这就是一个长条形的玻璃栈道。 不过从现在来看,每五米还会出现半面的玻璃墙,目的是为了错开通道的直流向。 可以理解为,这就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完全点缀的装饰墙面,主要为了美观和个性而建。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面墙的出现,将近百只鬼物隔出了四块区域,避免了长达二十米的鬼潮通道。 手电筒的光,适时亮起。 说起来也奇怪,这个天桥内部完全被黑暗笼罩,可入口、出口、三道玻璃墙边却可以亮起灯光。 这也印证了先前季礼的猜想,“黑暗”来自守则,既然是守则就必然要按规矩行事。 如果一丝一毫穿行的机会都不给,那就等同于守则作废,此地可全由鬼潮接管。 手电筒亮起,背后的鬼潮又有了骚动迹象。 宋依彤看了一眼身旁的季礼,抓起电筒狠狠将其高抛出去。 冷色的光束在黑暗中璀璨得如一根光柱,足以照亮第二个五米的全部,并且还在继续飞旋,她这一抛是用了全力。 而出乎众人预料的是,这根手电筒竟然在第二个五米处并没有停下,没有任何阻碍的一路向前飞着。 下面那光怪陆离、狰狞可怖的一张张面孔被一一照亮,同时光束越拉越远,竟然直接落在了地面上,却并未熄灭。 它像是一个点燃的火把,摇晃几下后正正好好立在了地上,一束光投在天花板,提供了终点的标记。 “后十五米,没有玻璃墙!” 这绝对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季礼只要如法炮制,就可以再度将鬼物引到身后,他们从容而走。 但他第一时间并未被意外之喜冲散理智,而是不停地在脑海中构建每一只鬼物的具体位置。 没了玻璃墙的阻隔,剩余的八十几只鬼就必须提前牢记,工作量翻倍后,需推理的路线就更要复杂和精细。 这种级别的脑力计算,别说宋依彤直接放弃,就连季礼在计算过后也发觉愈发混乱。 没办法,宋依彤又从背包中拿出了第二根手电筒,就这样重复先前的动作投掷出去。 季礼的目光做到了完美的跟随,且眼观六路,在光束下的每只鬼位置如同打印机扫描仪一样,进行快速定位和复制。 然后,事情开始不对了。 季礼和宋依彤一眼不眨地牢记内容,可不知为何越记越觉得脑海混乱。 才记下了六米的位置,刚才的五米就有模糊,四米更是遗忘。 这是绝对不该发生的事情,季礼对人的记忆力差,这他清楚,但只要执行任务,他的大脑就像是一台计算机一样可以处理信息。 他的智力应该与方慎言水平相近,或许因为近期身体状况下滑,但也不会差距太大。 当初方慎言可以牢记世界迹博物馆54个展厅的数百种变化,季礼不认为自己连几十只鬼物的定点位置都记不清。 带有相同疑虑的宋依彤也对自身产生了怀疑,她的头脑自然是出类拔萃,即便比不上季礼,也差不了太多。 区区几十只鬼,她不可能会遗忘得这么快。 当第二根手电筒即将落地之际,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看出对方的困惑。 而接着,又出另一项怪异。 只听“砰”地一声,即将落地却尚未落地的第二根手电筒,并没有落在出口,而是在空中轰然爆炸。 碎裂的玻璃纷纷打在天桥的墙壁上,激起远处鬼物的一片骚动。 鬼潮里,有鬼醒了…… 店员们,正在变笨…… 重回黑暗里,季礼的眼眸低垂,他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 鬼醒了好说,但他“变笨”了这件事却不得不重视。 目前的情况,大概率是这片黑暗,不仅仅能够影响人、鬼的五感,甚至还可以将他们变得“迟钝”。 比如鬼物先前的休眠状态,比如季礼的记忆、脑力下降。 “我是没有变笨,但是我觉得事情比脑力下降还要严重,因为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第三人格的语气不知为何开始“暧昧”起来,说话也是闪烁其词。 季礼没时间跟他废话,直接令其直言。 “唉,我怀疑有鬼在做局,咱们都在这个局里,包括那些鬼!” 季礼就算真的“变笨”了,他也远比普通人聪明得多,立马就看中要害,说道: “你是说,黑暗不是守则,而是某只鬼创造的结界?” “正是这样!” 第三人格开始从头分析起了这个天桥,以及后续的经历,解释道: “从来到天桥外开始,你先看到的是一片月光,这说明那时天桥并未被‘黑暗’笼罩。 可当你停在天桥前,摆出了要度过的架势,黑暗降临了。 这是第一。 前五米风平浪静,你用了一个赌局轻而易举地把鬼潮玩弄于鼓掌。 我们原以为后十五米,也会出现另外两面玻璃墙,用于分割鬼潮,但却并没有,这太不合逻辑。 这是第二。 你在黑暗的侵蚀下变笨了,远抛的手电筒首根正常,且为你指出了前行路标,可第二根却被鬼炸碎。 你们所有人都做不到记清鬼物的具体位置了。 在如此情况下,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会怎么选?” 第三人格说了很多,他的话很有条例,一听即明。 季礼眯了下眼,代表他对此展开了推测,不禁说道: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那么我就只能如前五米那样,用同样的方式把鬼物引走……” “这就是第三的异常。 综上所述,这是一个惯性发展的死局,能造出这种局的鬼将目的性暴露得相当明显: 杀你,杀你们所有人! 我敢肯定,一旦你这么做了,整片黑暗就会瞬时揭开,你们将在鬼潮恢复五感后当场身死。” 第三人格一阵后怕,如果不是他尚清醒且保持了理智,根本看不出来“黑暗”内其实藏着主动杀人的意志。 这座天桥,近百只鬼物里必然藏着一只极为恐怖的鬼物,只怕不次于瓷娃娃的主人。 它不以常理杀人,而是将自己伪装成守则之一,潜藏在寻常鬼物中,一步步将活人拉进深渊,近距离看着他们死在眼前!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不如阳谋 “这是一个死局了吗……” 天桥不在e-2,亦不在e-3,它不存在守则约束; 路途已达四分之一,撤不能撤,进不能进; 那只鬼已用黑暗将心智侵蚀,黑暗笼罩下生死权力握在它手…… 好像,这里真的是一个不可解的死局。 季礼已经停了太久,他没法看时间却也知道距离约定的晚九点只差最后几分钟。 “用段颜颜吧,我知道你一直带着她就是为了在绝境中使用。” 第三人格叹了一口气,还没到e-2就把这个破局的后手用掉,他也是内心觉得惋惜。 “不用。” 季礼在沉默许久后忽然给予了强硬的回应,他在黑暗中抬起头时,双目中闪烁着异色。 那十几米外,冷光打在棚顶的手电筒还在亮着,似乎象征着终点,这条路的终点。 不需用眼去看,前面那八十多只鬼中一定藏着某一位,它正以一种凶恶且狡诈的目光遥遥地与季礼对望。 “嘶……” 戏剑出鞘,宛如潺潺之溪流,在一片死寂的天桥上流淌。 宋依彤大惊失色,她距离最近,听得最真切,这细微的声响不大,可足以摧毁一切平静。 她不敢说话,只是伸出手不断拉扯季礼的衣角。 “宋依彤,开灯。” 这一次,季礼是没有任何忌讳,直接在黑暗里不留余地的发声。 宋依彤、段颜颜和莫兰,在听到这五个字时当即全身僵硬,来不及去深究后续的恐惧,她们只是在惊讶和震撼。 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某些沉重的喘息聚在一起形成风雨欲来的鼓点。 八十多只鬼物被一句话唤醒,充满恶意的目光就连那隔绝一切的黑暗都不能再阻止。 宋依彤的脸色惨白,她不敢开灯,但手却自然而然地伸进了口袋,抓出一根手电筒。 她无法理解季礼究竟想做什么,可她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开灯!” 季礼突然暴呵一声。 光束骤然亮起,一张张写满贪念的鬼脸,一双双抓向活人的鬼手,争相而来。 它们汹涌着、推搡着,唯恐慢上半分,如同饿狼盯死着羔羊。 在那攒动的鬼影中,季礼的目光穿透它们,看到了一只与众不同的鬼。 那只鬼太平常了,平常到在鬼潮里毫不起眼。 它没有恐怖的五官、瘆人的气质,更没有生吞活人的凶恶,甚至表现得有点胆小,缩在所有鬼的后方,还缩着头。 但那双纯黑色的眼珠里却潜藏着诡诈,在手电筒的光芒下如此亮眼,像是狩猎的怪物,没有紧迫,唯有平静。 鬼潮在争先恐后,瘦小的它闲庭信步,弓着身子在后静静观察。 四目相对,季礼一瞬间就确定了它的身份,脸上露出一抹凶狠,抬起戏剑对着脚下的玻璃狠狠一刺! 砰…… 先是撞击的闷响,而后是剑身的嗡鸣,还有玻璃的颤抖。 嘎吱…… 好似冰面被石子投中,先是一小点的花骨朵,可立马就有了扩散的迹象,一条条弯痕,由此点绽放。 而诡异的事情,也就从这一点花骨朵开始。 一剑落下,刚才还狰狞狂奔的鬼潮猛地顿住,其中一只鬼干枯的手就定格在季礼面前几寸。 但它并不是被定住了,而是它自己刻意停下,因为那锋利的五片指甲还在颤抖。 碎裂的中心就在季礼脚下,并且还在不停扩散,他却岿然不动,宛如无视。 另一边的段颜颜和莫兰却吓得不轻,对季礼突然的行动晃了神,更对那些停住的鬼物感到困惑。 只有宋依彤在片刻后终于回味过来,她震惊地看了季礼一眼,默念道: “他这是威胁?” 那近在咫尺的鬼手,季礼看都没看它一眼,毫无顾忌地往前迈了一步,甚至用肩头将其撞开。 手中的戏剑随着这一步的落下,又一次抵在了脚下玻璃,随之准备刺下。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鬼潮后方的瘦小鬼物,同样那只鬼也在盯着他。 但这一次,它原本平静的黑色眼睛里化作了一片仇视与愤怒。 尽管它藏得很深,可那身姿的下意识停顿,已经暴露了它的忌惮。 它在忌惮季礼,以及那把剑。 这的确是一个死局,从进入之后就成型了。 但可惜,瘦小鬼物的计划里少算了一环,那就是季礼具备和它同归于尽的资格。 距离晚九点还剩下最后的3分钟,季礼不清楚时间到了会发生什么,但无论对人、对鬼都一定是场灾难。 所以,无论何种可怕的鬼物,它必然要躲避。 这也是为什么,天桥聚集了近百只鬼物的原因,它们是藏在这里。 寻常手段下,季礼的确拿这个死局没办法,可他却在时间、地点上具备“掀桌子”的权利。 逼近晚九点大事件的时间、天桥悬空的特殊地理位置…… 只要季礼用戏剑将这个位于十层之高的天桥毁掉,那么所有人、所有鬼全都将暴露在学院外部。 店员们,诚然会摔死,但剩余时间里,其他鬼物也绝不可能躲过即将到来的大事件。 阴谋比不上阳谋。 季礼什么都不去算计,就拿着这柄剑,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走,无鬼敢挡。 这条路,越走越宽广,越走越光明。 徐徐而来的微风,吹散了他的发丝,也吹开了那遮蔽人眼的黑暗,四下而透的月光再临人身。 那一只只狰狞的鬼物,带着忌惮与惊恐,纷纷自觉让路,宛如避开瘟神。 宋依彤、段颜颜、莫兰三人静心跟随,前面长发男人修长的背影此刻就如高山般耸立,让人只敢仰望与叹服。 季礼抬手将长发从前襟甩向身后,与那只瘦小鬼物平静地对视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他在这只鬼的眼里,看出了与先前截然相反的凝重,还夹杂着另一种读不懂的情绪。 这只鬼很特别。 它是如此平凡,没有任何杀人能力,可却能够利用周遭的所有来达成杀局。 这种水平的算计能力,算是季礼平生所见,同时他的内心对整个天南戏剧学院又多出了另一份感想和猜测。 有鬼学院中的鬼,到底来自哪里?它们又是什么身份? 时间20点58分,e-2楼第十层,一片安静。 季礼、宋依彤、段颜颜、莫兰历尽艰辛终于来到了他们早该抵达的地点。 这里是最后一处特殊地点,也是今夜行动的起源。 当四人涉足此地时,一个修长的黑影正伫立在e-2第十层的走廊之中,背对着他们,像是等待良久。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最大秘密 从天桥而来,e-2第十层的大厅里似乎立着一面宽大的落地镜。 一袭黑影伫立在镜前,像在自审,又像等候,皎洁的月光照不到那里,只有长长的影子如水蔓延。 影影绰绰看不清时,季礼轻声呼唤道: “余郭?” 可当那个背影转过来时,却是一头长发。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也证实了她女性的身份,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踩在心头。 黑色逐渐褪去,一个面容柔美,体态优雅的女子,推了推金丝眼镜,礼貌地朝着人笑。 “季院长,您还不算迟到。” 人事处主任,姓王。 她将此前标志性的发髻散开,长发落在工作装的前襟,带着一份随意的慵懒美感。 季礼的内心满是失望。 他没有理会此人,按下了通讯器,对着安静的公共频道中呼叫道: “余郭,你在哪,我来了。” “……” 没有声音,也没有回应,只是这句询问的回声飘荡在空荡荡的e-2楼。 e-2楼比之e-3、e-1都要安静许多,这里像是没有鬼一样,当五个人来到此处时,异常干净。 季礼的脸色越来越差,他闭着眼睛长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 余郭已经失联近24小时,他就在e-2之中,为什么无论在哪一个维度竟然都无法联络。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那张字条再也没有丝毫消息透露,这绝对不可能。 他身怀六件罪物,且各个均是不凡。 这次任务并不是常规模式,实际上无论有鬼、无鬼,只要安分守己,不触碰守则,可以规避大半的危机。 就算有某些意外,但凭借那些罪物,撑24小时本该问题不大。 为什么余郭一直到现在,还在失联? 季礼从来没有承认,也没有改变什么,但他某些时候的心境,的确被余郭所影响了。 “院长,这是您遗失的。” 王主任挂着令季礼非常厌恶的笑容,双手恭敬地捧着一根黑木手杖,递到了眼前。 季礼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抓起手杖,看向右侧走廊说道: “你为什么会等我?” “我说过了,今夜我会亲自为您打开1716的密码锁。” 一个可以穿梭在两个维度的人事处主任,从她出现说的每一句话都颇具诡异。 这让季礼一直对她的真实身份产生强烈质疑,曾经他认为对方是一只鬼,但现在他通过这句话似乎有了另一个猜测。 没有人开口,王主任像是自动将自己代入成引路者,她很自然地转身朝着走廊一侧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 “宋依彤,今年最新到岗的图书管理员,你今晚出现在这儿,越界了。” 宋依彤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全身僵硬了一下。 她暗中操控着血液罪物,围绕着王主任进行了暗查,最终回馈是“零”。 这说明,这位王主任可能真的是一个活人。 “莫兰,从前年来到天南戏剧学院担任2015级电影系的助教,这一季才成为替课教师,你今晚也越界了。” 莫兰又听到她点到自己,略有局促地抬眸看了季礼一眼,片刻低下头。 现在,她也感觉这位王主任不对劲了,莫名其妙开始挨个点名,到底是什么目的。 “段颜颜,带过三年学生,是年轻又有能力的辅导员,你没有越界,只是你不该来。” 段颜颜到底还是职工身份,尤其是对人事处总有往来,对此颇感慌恐,赶紧问道: “为什么不该来?我可是季院长亲自点名的……” 谈话间,四人已随着王主任的引领来到了通往上层的楼梯间。 她一只脚踩着上一级台阶,却站在了原地,转回头还是那标志性的礼貌笑容,反问道: “是吗?” “季副院长,您觉得自己这个副院长,称职吗?” 诡异的谈话,进行到这里,季礼反而不再那么急切地追逐时间,他双手撑着手杖,冷笑一声道: “王主任,你也不习惯走电梯,对吗?” 时间,似乎定格在了这一秒。 安静的e-2,没有灵异气息的窜动,没有令人不安的灵压,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季礼与王主任,两双眼睛平等的对视,没有任何一人退缩。 天桥的黑暗已经消失,降智的影响早已恢复,宋依彤在一个眨眼间,忽然品出了季礼这句话的意思。 她的脸色剧变,一瞬间情绪格外精彩,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右耳的银坠晃了一下。 而莫兰则是反应了更久,她的眼中闪过茫然,不懂季礼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 但紧接着,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 “你是人!你还是一个店员?!” “店员?什么店员?” 五个人里,只有段颜颜并不理解这个词究竟代表着什么,只觉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后方的骚动没有被季礼所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轻声说着: “你是一个合格的伪装者,但身为天海酒店中的一员,很多习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比如,你走路时习惯性地只摆动左手,右手却始终牢牢贴近裤线,这方便随时使用罪物; 再比如,前行时目视前方,可在每当转换方向时,会下意识地在身前身后瞥一眼,这是用来警惕盲区的突然危机; 自动忽略电梯就不用赘述了,最关键的是这片世界。” 季礼抬起手杖对准了来时的走廊,那里的月光十分明媚,落在地上还反射出晶莹的光华。 “你不觉得这片世界的月光,太亮了吗?” “啪啪啪……” 王主任那礼貌的微笑在这一刻从虚假变得真心,她听着季礼的分析,不禁为之鼓掌。 “不愧是这一代中的领袖,从第一面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将我识破。 原以为破绽最少在十七层才会暴露,没想到你才见我第三眼,就能把天南戏剧学院最大的秘密参透。” 王主任慢慢解开了工作装的两粒扣子,把散落胸前的长发甩到脑后,一瞬间整体气质从优雅转为干练,沉声说道: “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我就是天海酒店的一名店员,我来自第九分店,是2014年执行天南学院任务的店员之一。 当初我们参与任务者共有20人,如今只剩我一个。”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余郭、阿怜 “这不可能,我进入第九分店这么长时间怎么会没有听说过你?” 宋依彤是唯一一个第九分店之人,听到这话更多的是震惊,因为她对眼前这个女人毫无印象。 王主任微微挑眉,眼中略带讥讽,将视线对准季礼轻声说道: “这一点,季院长来天南学院数次,应该深有体会。” 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且所有人看起来都不再那么急躁了。 季礼也是一样,他拄着手杖,淡淡地说道: “每一个死在天南戏剧学院的人,都会被遗忘,所有存在痕迹均会被抹除。” 莫兰偏了一下头,满面疑惑地打量着这位王主任,低声问道: “可你怎么看,都不像个死人吧……” 王主任无所顾忌地把袖子撸到肘部,亮出了手腕上的一块电子表,确定了时间后说道: “本来这些话是应该在十七层和你们说的,不过既然季院长把进度加快,那就直言吧。 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对于天海酒店而言,已经算半脱离状态。 因为我几乎将在酒店里的经历忘得差不多了,现在我更多是担任‘王主任’这个身份,就连我的本名都记不清楚。 现在我只知道,我来自哪里,我要回到哪里,这就是我唯一的念想。” 被身份侵蚀了…… 宋依彤、莫兰在听到这个答案时都不免有些心惊,并立马将这一情况代入到自身。 大家都是资深者,许多事情一点既透。 王主任进入天南戏剧学院执行任务,已经将近两年的时间,她原有的存在被磨灭得差不多了。 现在她只是一个念念不忘“来处”的矛盾体。 在这个鬼物横行无忌、守则诡异无常的恐怖学院,她为了确保不再迷失,只能为自己竖立一个“目标”——逃出天南学院。 “唉,原来你就是那个幕后者。” 不知是惋惜,还是无奈,宋依彤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不只是你,哭声鬼(红衣鬼)、黑色人影、长发学姐、李成,这四个人其实也全都是天海酒店的店员。 他们在2014年那次任务死在这里,却融为了学院的一部分,因此也同样被遗忘。” 莫兰如遭雷击一般,往后退了几步,背靠在墙面露出苦涩的笑容。 她能看出来,眼前的王主任是不弱与季礼这种级别的资深店员,或许一年前的她在第九分店就是店长级别。 如哭声鬼、黑色人影那20名店员,也都不可能比现在他们这批逊色。 但最终的结局是如此悲凉,哪怕这位王主任活得好好的,可其实也早就彻底迷失。 哭声鬼成了鬼,是因为它当初使用罪物超过三次,因此化鬼。 黑色人影不人不鬼,是因为它强行开辟食堂路径导致错乱。 至于长发学姐和李成,它们已经说不好到底算什么…… 这就是,上一代店员执行天南学院任务的结局。 时间来到21点01分,王主任又看了一次手表,对着季礼说道: “季副院长来自哪个分店?” “第七。” 季礼瞥了她一眼,语气不疾不徐,音量不大不小。 王主任的眉头微蹙一下,脸色陷入了迷茫状态,片刻后摇头说道: “我真是记不清第七分店如何,但我总觉得你很熟悉……” “是吗?”季礼给了一个看似毫无意义的反问。 但王主任的脸色很严肃,重重地点头: “非常熟悉,很久以前你一定给我留下过很深刻的印象,就连我现在迷失身份却还记得你。” 季礼不置可否,用手杖点了点地板,沉声说道: “关于你们2014年这一批店员我猜想在今天下午我就已经确认了。 我问你一句话,你对‘卓怜’这个女人是否有印象?” “卓怜……” 王主任第二次陷入了迷茫之中,她身为人事处工作人员,对宋依彤等人的情况了如指掌,但对卓怜这个名字却毫无印象。 可她也明白,季礼不会无缘无故提出一个陌生人,卓怜一定是天南学院的人物。 但她在思考几秒钟后,却始终给不出答案。 而,没有答案其实就算是给了答案。 卓怜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她有父母、有余郭,只是却被所有人遗忘。 那么答案就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她是死于黑衣鬼之手。 这一点可以还原出当初真相,卓怜与如今的段颜颜处境完全一致。 她以天南学院的一名普通教师身份卷进了2014年店员任务之中,因此而死。 而第二种可能就更加炸裂了…… 卓怜,也是一位店员! 她迷失了,或是死了,总之成为了天南学院的一部分,就如哭声鬼一样,只是她的身份要更加特殊。 因为季礼曾亲眼见到过阿怜出现在落满灰色雪花的世界里,她成了一只格外强大且特别的鬼魂。 之所以,季礼不问王主任今夜的目的,反而以卓怜率先发问。 最主要的原因是,卓怜与余郭是绑定的。 若是可能一倒是还好,但若是可能二,卓怜是2014年的一名店员,那么余郭又是谁? 虽然不能如此武断地认为,但季礼在内心已经信了七成。 余郭的真实身份,是从2014年活着完成天南学院的一名天海酒店店员…… 这个猜测太大胆了,也太匪夷所思了。 唯一无法解释的是,为什么余郭离开天南学院却并没有立刻回归酒店,而是在外游荡了一整年。 并且他却还将卓怜其人牢记于心,甚至成了执念,最终又因此回到了店员身份。 其实这些猜测,压在季礼的心头已经很久了。 他早在白天的时间就想到了这一切,只是如今见到王主任的真实身份后,对此又得到了诸多提示。 季礼认为自己已经摸到了问题的关键。 此次任务想要活着离开,必须要破解余郭、卓怜的身份问题,以及上述最大的疑点。 而他也几乎可以断定,只要破解这一点,那么他就可以完美地从天南戏剧学院离开。 于是,季礼看着眼前的王主任,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余郭,在哪?” 第一千零二十章 e2路径 “这个问题我想跳过,你直接问第三个问题吧。” 王主任的布局能力首屈一指,她似乎很清楚季礼的想法,也明白他最想要什么,于是很自信地给出了这种答复。 季礼也没有说什么,顺着她的话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你以前认识余郭吗?” 不知道是何种原因,王主任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中的光忽的熄灭了一瞬,眉宇间多了一份奇怪的情绪。 好像不太对…… 季礼的第三个问题有些出乎预料,与她预估的完全不一样。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说道: “不认识。” 还记得,刚才王主任针对阿怜时,表现的是“迷茫”“深思”“回忆”状态,这说明阿怜可能存在于她被遗失的记忆中,无法找到。 但在针对余郭时,她的表现却完全不同,只是“坚定的陌生”。 季礼眼神丝毫未变,仍是那古井无波,可内心深处却掀起千层浪。 余郭、阿怜,这两个被绑定的身份,王主任竟全然不记得前者,反而对后者略带印象? 这与先前的推论,产生了极大的矛盾。 2014年的店员中,包含余郭的可能性本该远远大于阿怜才对,可王主任的记忆里却全无余郭? 有些东西不太对,在逻辑上出现了错乱。 阿怜是天南学院的职工,这一定不会存在差错,王主任有印象正常。 余郭大概率是曾经的店员之一,对于王主任而言,印象应该比阿怜还要深刻,尤其是他还“成功脱逃”。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绝对不该给予季礼这样肯定性的答案。 除非…… “难道我从根本上就错了,余郭根本不是2014年的店员,他只是一个平凡人?” 但这个观点,几乎不成立。 余郭的特殊性已经不言而喻,他身在e-3却可直接被e-2的特殊路径带走,又是唯一记得阿怜的人。 天南戏剧学院的根源性鬼魂,视他如眼中钉,任务第一夜就立刻将其带进有鬼学院。 他绝对不会是一个平凡人。 余郭与阿怜的故事,肯定有一个隐蔽的“内情”,也正是因为这个内情才导致如今的逻辑矛盾。 想到这里,季礼抬眸对上了王主任的眼神,冷声地说道: “那么现在我可以问你第四个问题了。” 王主任神色变得正视起来,她似乎终于等到了她想要听到的那个问题,嘴角似有似无地给出了一个笑容。 “你找到了逃出天南学院的生路,对吗?” 此话一出,后方的宋依彤与莫兰当即脸色大变,以一个十分陌生的眼神看向季礼,最终定格在王主任的身上。 这个从2014年困到2015年最后一天的女人,曾经第九分店的资深者,如今已过往人生全部遗忘,仅剩一道执念。 她真的能仅凭一道“逃生”的执念,找出了脱离天南戏剧学院的方法吗? 王主任神采奕奕,她站在晦暗的楼道里,白皙的脸蛋微微昂起,这一刻她更像是一名店员。 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季礼,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的生路就是,要你做真正的副院长,成为这所大学实际掌权人。” 季礼闻言忽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脸色丝毫未改,对此似乎早有预料。 反观宋依彤和莫兰却早已为之惊骇不已,异口同声地问了同一句话: “季院长就是生路?” 这生路,来的似乎太过突然,甚至太过唾手可得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荒诞,当然也的确很荒诞,可如果细细一想会惊讶地发现,这条生路其实很有道理。 天南戏剧学院副院长,究竟是什么职责没人知道,但它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等于每一句话除了正院长外无人敢不尊。 副院长一句话可以杀人、也可以放人。 最主要的一条是,整所大学的校规、守则、规则全部出自他一人之手。 这就等于,副院长就是这次任务的创造者,同样他也具备推翻的权利。 所以,副院长是生路未必不可。 但宋依彤在几秒钟后就立刻意识到这条生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当即指出: “季院长只是名义上的副院长,他的真实身份仍是店员。 你的生路是需要以副院长身份,下达开放学院的命令,但这需要和你一样彻底与身份融合。 所以,如果季礼成为真正的副院长,那么就等于原有的季礼已经死了。 那么既然身为店员的季礼死了,他就更不可能下达这种命令。 这是一个悖论。” 宋依彤的见识不错,她很精准地抓住了王主任生路的漏洞,也让身后的莫兰刚刚激动起来的心情泄了气。 “那如果我有办法,让店员与副院长,这双重身份都得以保留呢?” 王主任那控制了许久的笑容终于忍不住露了出来,看起来她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从2014年到2015年最后一天,这期间留给王主任的时间太久了,她是这所学院最孤单的人,也是最清醒的人。 她一刻都没有忘记来到这里的初衷,即便其他的所有都忘掉了。 而她身为人事处主任的这一身份,又恰恰给予了她对“身份”的独特理解,于是一个酝酿了近两年的计划,也随之诞生了。 可以说,她就在等待这一天,等一个“副院长”。 王主任重新开始了向上的步伐,她一边抬头看着上方,一边讲述起了自己的计划,而第一句话就令人心惊。 “其实有鬼学院,根本没有e-2楼。” 这一次,别说宋、莫二人,就连季礼闻言也是蹙了一下眉头,显然就连他也没想到还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莫兰当即发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主任回头瞥了她一眼回应道: “当然就是字面意思,你们看到的e-2楼,其实根本不存在,它并非实体,而是e-1与e-3叠在一起的投影。” 季礼脱口而出两个字: “镜子……” 王主任神色一变,立刻停下脚步,眼中闪出光彩追问道: “你见过那面镜子?” 季礼点了点头,经过王主任的只言片语,他似乎将许多零碎的线索拼凑了起来,慢声慢语地说道: “我第一次来到天南学院时,在e-2楼1307看到了一面落地镜。 据余郭所说,当时1307的一名职工被镜子里的一只鬼拖了进去,从楼上摔下而死。 那时我在无鬼学院,那么镜子中就是有鬼学院。 我也在那镜子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以及根源性鬼物对我发出的警示。 但是它碎了。” 季礼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或许也正因为它碎了,所有它笼罩的范围更广了。 当时它只存在于13层,因为碎裂,所以笼罩的范围就覆盖整栋e-2。 这面镜子,就是e-2楼的特殊路径。”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一场赌局 为什么阿怜很特别? 其中一个原因是,她常年位于无鬼学院维度中的特殊路径覆盖地。 至于为什么有鬼学院e-2楼如此干净,也是因为它其实并不是一个实体。 可以理解为,是有一面无形的镜子立在了e-1与e-3之间,将两层楼的倒影聚在一起,各取一半得到了一个完整的e-2楼。 而无论e-1还是e-3的十七层都只有15个房间,但由于e-2是一面镜子的所组成的倒影,于是出现了错乱。 两栋楼的1715档案室叠在一起,这造就了一个不存在的房间——1716。 当初季礼来到职工办公楼群前,他就觉得有些怪异,为什么e-1和e-3都没有鬼潮排队,反而e-2却人满为患。 那是因为鬼物是进不去特殊路径的。 如果现在重新将视角拉到e-2楼前就会发现,先前排队准备进入的鬼潮仍在正门徘徊。 同样e-2楼月光的过度明亮,也本身就不合理。 究其原因,这里的月光是双倍的。 一旦接受了这个现实,好像之前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释。 王主任从季礼口中听到这一切后,神态轻松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这一代的领导者,e-2楼就是特殊路径,而它存在的意义就在1716。 因为1716中藏着本校最重要的档案——副院长!” 宋依彤听到这里,基本上也就明白了,她若有所思地接话道: “只要我们拿到季礼副院长的档案,将里面的内容进行篡改。 比如抹除原副院长的生平,将其更为季礼现有生平。 在新的档案下,季礼即是副院长,又是店员,再没有身份矛盾了。” 不过说到这里,宋依彤抬起明亮的双眸,以质疑的眼神对准王主任质问道: “但若此方法当真有效,你为何不对自身档案进行修改,以解决当前困局?” 王主任这个时候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宋依彤忽然语塞,一个眼神她就明白过来,震撼道: “你根本没必要解决迷失问题! 现在的你就是天南学院的人事处主任,店员身份已经彻底摆脱,想逃出去仅仅只是一个忘不掉的执念罢了。 如果你修改档案,那么你就算逃出去也会自动回归酒店。 那么反之……若以人事处主任的身份逃走,你就再等于彻底脱离酒店!” 她从来没有这样思考过问题,迷失身份这似乎是一件坏事,可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 比起遗忘过去,迷失身份,重新回到那朝不保夕的悲惨店员命运才是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现在天南学院任务的影响力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涯、命运,那为什么不借此彻底脱离天海掌控呢? “余郭…那余郭呢? 当初余郭从2014年脱离天海,难道也用的同等方法? 可他最终为什么又以全新店员的形式回归天海?这个方法存在纰漏吧……” 脱离天海的诱惑性的确很强大,可却没有令人迷失本心,莫兰也提出余郭的实例来进行反驳。 余郭、阿怜之事早在任务开始前就公之于众,经过这段时间的总结,莫兰自然也猜到了余郭当初的身份。 不过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 季礼根本不愿对此发表自身看法,他自从说完e-2楼之事后就一路平和,似乎对后面的交流毫无兴趣。 宋依彤与王主任,她们的想法也非常简单。 如果能以自由人身份离开天南学院,就算这个自由仅有一两年时间,难道不是莫大的恩赐吗? 至于从一开始就再插不上话的段颜颜,对此更是毫无表示,仅仅跟随。 谈话间,十七层也终于到了,沿着这条铺满月光的走廊一路向深处走去。 一间间空房,一块块门牌,从五人的单侧掠过,走廊里只有五个脚步声,这里安静得很不真实。 王主任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把钥匙,在手心中转动着,轻声说道: “1716要到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吗?” 季礼面无表情,对此置若罔闻。 宋依彤在思考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摇头说道: “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王主任。 为什么你对天南学院的正院长,只字不提呢?” 人的思维非常容易被语言误导,就比如此时此刻。 从进入任务开始,天南学院的正院长,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就连提都没人去提。 它的戏份等于零,而季礼这位副院长的戏份又太重。 这就导致许多人几乎十分自然地,把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季礼身上,却对正院长选择性遗忘。 宋依彤在这里插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1716藏着副院长档案,那么正院长档案也必然在此。 莫兰觉察出不对劲了,她的两个瞳孔开始出现重影,一抹冰冷的气息从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 这个王主任,从暴露身份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以2014年酒店店员的身份,说出了前所未见的情报,其中的震撼远超众人想象。 但永远不要忘记。 这位王主任的另一个身份,是幕后者,最擅长布局与引导。 当初季礼等人的图书馆行动、食堂行动全都是因她而起,现在又将众人引到此地,听了她的生路计划…… 这种引导性足以令人感到不安,并且怀疑她最初的目的究竟纯与不纯。 “哦?” 王主任将钥匙插进1716的门锁里,一边转动一边看着宋依彤,露出了一抹欣赏的神色。 “看来我走后,第九分店出了许多了不起的角色,小姑娘你很机敏。 我的确有事瞒着你们,这件事与正院长有关,但那是我的事情,生路是真实的。 现在只要我再转一下,1716的档案生路就可以执行,近在咫尺,你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吗?” 王主任的声音很柔美,与她的相貌很贴合,只是语气中总会藏着令人不适的诱导性。 如果仅仅是一个蠢人或许还无所察觉,可现在这几位都是心智超群者,立马会感受到威胁感。 宋依彤的耳坠又晃动了一下,一个侧身将手放入背包中,还没等开口。 另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中带有一抹鄙夷的蔑视感。 “季某说过要用你的生路吗?” 所有人的目光被季礼吸引了过去,试探生路本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似乎没有人征询过他这位当事人的意见。 而且季礼也的确从来没有说过要执行这条生路。 王主任的脸色如常,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她敲了敲1716的房门,却对着季礼说道: “回到你的第三个问题,余郭在哪?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正在1716之中等着你,不过他快死了。 只有我有保险柜密码,也只有我能救下他。” 这句话信息量极大,宋、莫二人皆是大惊失色,可却不敢询问,只能将目光对准季礼。 而季礼冷笑一声,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细长的剑刃,轻声道: “余郭让我进1716是为了找他,你让我进1716是为了拿到档案。 但你的生路,其实是一条死路,只要执行了大家全都要死。 这个地方我是一定会进去的,但不会是今天,因为我还没有想到破解之法。 如果你用余郭的命来威胁我,那不如交给天意吧,我和你赌一局。 你赢了,今天我就进入1716去拿那份档案。 你输了,死在这里。” 戏剑出鞘,抵在了王主任白皙的颈部,银质的剑刃倒映着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 她凝眸看着季礼,慢慢地问道: “赌什么?” 季礼看了看手表,此时来到了21点05分,淡淡地说道: “就赌薛听海、邱陶雨活下来后,会不会来e-2楼,与我相聚。 他们来了,我就随你进去。”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奇迹之人 21点05分,男生宿舍一楼。 深夜下,寒冷的门缝中一丝一缕的白雾朝外渗透着,风中摇晃的玻璃却发出“嘎吱”的细响。 从外看去,只能透过遮蔽视野的白雾里隐约存在着几个慌乱的人影。 随着他们的越来越近,这被冷气摧残到极限的玻璃也快撑到极限。 当白雾愈发浓郁,不可控制地从宿舍门的四条缝隙不断外泄之际,那玻璃门已经出现了蜘蛛网般的大量裂缝。 崩溃,只在转瞬之间。 “砰!” 可惜白雾的压迫还没到极限,一张脸却率先一步,冲破白雾突兀地贴在门上。 最终,男生宿舍的玻璃门在这张脸的撞击下,终于四分五裂,在深夜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白雾得到了肆无忌惮的扩散,一瞬间席卷整片宿舍门口,上至天边,下达地面,不留死角地形成一片白雾结界。 而在黑夜白雾间,那个撞碎了宿舍门的男人,蓦然转身,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 若是让一个普通人在这种气氛中见到这张脸,只怕会登时吓得惊慌失措。 这张脸的左半部分皮肤完好无损,肤色呈硬朗的黝黑,眉毛浓黑,嘴角微微向下,代表了其人严肃的性格。 可一条扭曲的疤痕从眼角连到嘴唇,又在这个严肃的基础上增添了一份阴狠的暴戾。 只看左脸,能看出这张脸的主人,应该是一个粗犷硬朗中带着狠厉的中年男人。 但将视角移到右半部分,就只剩下了令人心寒的恐怖。 他的右脸,大部分的皮都被撕下下来,一大半已经脱落,却还有一小片脸皮再下颚处耷拉着。 随着刚才的冲撞,目前还在耳垂边不断地摇晃,不时甩出几滴猩红的鲜血打湿雪地。 而右边额头处的脸皮还算保存不少,却也在眨眼间泛起一粒一粒的暗黄色水泡,好似油锅中沸腾的油沫。 当水泡撑到最大时无声炸裂,所处的脸皮就开始了溃烂。 男人作风凶狠,不止对人也对自己,他不留余地地直接将刚刚溃烂的额头皮肤,狠狠扯了下来。 皮肤撕扯时,那回荡在寂静夜空下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声响,究竟会有多痛…… 但他却面无表情,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可见,那腐烂而恐怖的右脸之所以成为如今模样,全是他一手促成,一块一块把脸皮撕下。 雪花飘落在这一阴一阳的脸庞,刺激着重伤的右脸,他左边的嘴角抖了抖,声音沙哑地说道: “常来逃不出来了吧?” 这个时候,一个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第二个身影从背后出现,喘息极重地回应道: “完…完了,是我把常兄弟害死的。” “山信!” 半张脸的男人猛地转身,一把将还有粘连的最后一块脸皮扯下,面如恶鬼狰狞道: “你给我听好了,常来会死是因为他不听我命令,强行去营救你。 现在你是用他的命换回来的,从现在开始,你若再敢违背我,我薛听海杀你如杀鸡!” 山信,第十分店的山信。 一个昨夜本该死在男生宿舍七楼的人,如今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视野之中,而这一次的回归,他已经容颜大改。 曾经面容上那硬朗的线条变得柔和,锐利的双目也偏于稚嫩,皮肤更是与之前比有了显着的白皙。 可以说,他现在的面容根本不是一个30岁的男人,反倒更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如果艾禅还没死的话,或许能够认出。 此刻山信的脸,竟然换成了710宿舍中那个2号床的npc! “薛…薛先生,我在当初返回710时与2号床的那个男学生,进行了数次对视,进而违规。 但我万万没想到常来因为救我,却惹下了如此大祸,甚至还波及到你的身上。 这件事于我而言,其实也很冤枉……” 山信的经历,可称奇迹了。 正如他所言,当初他与艾禅重回710收走卢尘的罪物,但他爬窗户时与2号床npc有过几次对视。 并且在进入宿舍后,又直勾勾地与它相视许久。 之后的事情也就众所周知,他在与艾禅分罪物时开始“精神错乱”,总会看到莫名奇妙的鬼影朝他逼近,因此落荒而逃。 山信没有罪物,但他也的确有独到之处,竟然在后半夜的躲藏中,一次次死里逃生,拖到了天亮。 也正是在躲藏的过程中,他渐渐反应过来,自己一定是违反了某条未知守则。 宿舍守则,现有五条,实则八条。 而想来,与npc对视,正是这剩余三条中的一个。 本来以山信的能力,能够撑过第一个夜晚已是奇迹,所以今夜天黑后,他的处境愈发艰难,几次濒临死亡。 直到最后一次,他整个人已经完全被那个npc所困住,并且进行了面部互换。 如果让它完全替换成功,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山信,他的意志将被完全磨灭。 或许山信的确是个天眷之人,就在生死一线之际,薛听海、常来携带白雾而来。 而常来没有听从薛听海的命令,在见到山信遇难时冲来相救。 这位常来虽是第四分店的一名普通店员,可却具备罪物。 这件罪物,是一个相机,只要按下快门,拍下来的景象都会随之定格,包括鬼物。 于是,快门按下,景象定格。 山信那已被替换完毕的容貌定格住了,可本身的意志却还没来得及磨灭。 鬼物、山信全被定住,与此同时,白雾袭来将npc鬼给赶出了结界之外。 山信没死、常来罪物生效、鬼物被驱逐……原以为事情到这里会得到完美的解决。 但事情就坏在,常来将那张照片给洗出来了。 这是一张十分怪异的构图,山信缩在地上面容大改,npc鬼物被驱逐时留下一道残影,在左上角薛听海的右脸匆匆入镜。 也正是这张照片,要了常来的命,以及薛听海的半张脸。 由于当时npc鬼物正在对山信进行替换,于是照片之内保留了它的一部分力量,被驱逐出去的仅仅只是本体。 也就是说,这只鬼的一部分通过这件照片入侵到了白雾之中。 这部分力量,在霎时间调转目标,对准了拍照的常来,他仓皇而逃,照片落地。 同时,薛听海捡起照片,看到了自己的右脸…… 接着,他的右脸开始溃烂且伤势从面部往颅内渗透,一股强大的灵异力量几乎要去了他的半条命。 好在他胸口的狼头纹身发挥作用,将这股力量阻挡在了表皮,阻止了其进一步渗透,保住了性命。 至此,宿舍八条守则终于完整,后三条为: 6.不可乘坐深夜电梯; 7.不可与旁人对视; 8.不可看到自己的脸;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白雾聚合 卢尘,究竟是怎么死的? 直到近一天一夜之后,终于由薛听海给出了真正的答案。 他这个男生宿舍的管理员,逼不得已杀了主管,又开辟白雾路径,却在一个由山信引发的危机中,耽误了整整一个小时。 这就是任务,一个不起眼的小问题足以悄无声息地覆灭全队。 本来,男女生宿舍是最容易的两条线,他们本该在晚八点一进入就立即开展路径,直到正门。 可却由于山信的奇迹、常来的莽撞,行动不仅搁置一小时,又折损一名店员。 薛听海的左脸呈怒状,右脸又狰狞,抬头望天时那遮眼的白雾,已经远不如先前那般浓郁。 常来的照片导致npc鬼物一部分力量入侵杀人,即便是常来舍了命,却也对特殊路径造成不小的影响。 这条路径如今暴露在有鬼学院之中,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发稀薄,就连引路人李成的身影都开始了淡化。 “邱陶雨?邱陶雨你在哪?” 薛听海没办法,他只能去求助于同为“白雾路径”的邱陶雨,寄希望于两片结界融合保持共存。 “门……树……三……” 通讯器内的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非常怪异。 沉闷而模糊,就像一个人被什么东西堵住嘴一样,只能呜呜咽咽地发声。 薛听海一听当即眉头立起,他猛地转回身看向了只隔着一片花坛的女生宿舍,那里的正门紧缩,一片黑暗。 女生宿舍安静至极,里面没有任何一盏灯亮起,却又数个黑影在窗口徘徊,似在窥探。 “出事了?” 山信裹着棉衣,趟过白雾来到近前,他也听到了邱陶雨的回应,可却没那么清晰。 薛听海的左眼内划过一片疑惑与沉思的光芒,伫立在原地,片刻后重复问道: “你再重复一遍?” “……” 通讯器里没有人声的回应,却存在着电流传递时的一些细微声响,这说明邱陶雨在开口,却无法传来。 薛听海当即明白,女生宿舍那边竟也出现意外,且邱陶雨被困住了。 他开始去思考先前传出的那三个字,究竟有什么含义。 “门,树,三……” 山信第一时间看向的是女生宿舍的大门,并且立马将目光移到正门旁的三颗枯死老叔上面,用手指了指说道: “这三个字是不是说,她正困在女寝门口,第三棵树附近?” 薛听海抬了抬手,看着女生宿舍那些窗口上闪动的黑影,低声道: “邱陶雨不会被困在宿舍之外,否则以白雾保护,她不可能受到灵异袭击。” “……” 又是一阵电流音传来,邱陶雨回应了这句话,但却根本无法让人听清。 不过从山信与薛听海两次分析的回应来看,邱陶雨显然站在了薛听海这一边。 薛听海眼神微眯,明白自己的思路正确,于是顺着向下分析道: “不过她也不可能被困在女寝内部,否则不会开口让我们救她,更不会将求救传出。 所以她现在应该就在正门附近,且这个位置的判定界限很模糊,即可算作寝内,又可算作寝外。” “……” 邱陶雨这次回应时电流音产生了剧烈波动,显然是情绪产生变化。 这也更加深了薛听海的信心,他开始主导白雾朝着女生宿舍的正门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发现,女生宿舍的那一扇扇窗口内,均有模糊的人影在内晃动,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这也坚定了他的想法,邱陶雨是被困住了,但目的是躲避追杀,且暂时安全。 但留给薛听海的时间不多了,他的白雾已经稀薄到仅剩三分之一,必须要尽快与其汇合。 山信留恋在一个个窗口,看着楼梯外部沉吟道: “门,树,三,这三个关键字,再与模糊的界限联系在一起,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呢……” 正门一侧已经巡视一遍后,薛听海并没有发现异常,他停在了楼外的窗沿下,忽然开口道: “不对,我的思路错了。 邱陶雨显然是知道自身处境的,所以她给出的提示不可能是一句完整的话。 门、树、三,应该是各自代表着某种信息。” 薛听海明白,“门”一定是指正门,因为女生宿舍仅有一道门,这第一个字显然是限定了方位。 至于“树”,他将目光对准了女生宿舍外这三棵枯树。 “三”,虽不知邱陶雨是如何计算的,但他在左一和右一对应的房间均找寻过,并不存在什么称得上“界限模糊”的东西。 薛听海重新沿着楼外行走起来,在脑海中不断整合线索,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他低下头沿着窗沿外侧,不断往回走,大约在正门旁的第二个窗沿外围停住,蹲了下来。 他用双手将地上的积雪清理,不多时一个隐蔽式的排水口显露出来。 山信见过眼前一亮,也赶紧蹲下来,拿出了手电筒照亮。 薛听海瞥了他一眼,从背包中拿出一把短锤用力地砸在了排水口的外壳。 本就有些冻裂的管道外壳应声而碎,一条因淤泥干涸而堵塞的管道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而一丝丝白色的烟雾正从这些硬化土块之中不断往外渗透。 “难道,那三个字是这个意思?”山信惊呼道。 薛听海没有理会,直接动手开挖,将那堵住的土块清理出来。 接着一道道浓郁的白雾顺着管道内部开始释放,不到五秒钟就填充到了薛听海所在的白雾结界之中,让其不断凝实。 同时,一个脸色苍白,身披黑衣的女人突然在白雾之中,化形而出,并不断低咳。 薛听海看到她的出现,内心松了一口气,嘴角抽动了一下说道: “看来,你在女生宿舍也很不顺利。” 时隔一小时后再出现的邱陶雨,俨然一幅重病之相,不住咳嗽的同时还伴有吐血,沙哑道: “女宿管对我穷追不舍,竟一路追到有鬼学院。 没办法我只能用罪物消除了实体,准备融入白雾中,从排水口钻出来,但没想到这里太久不用,竟被堵死。 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半小时了……” 山信听后叹了口气,暗叫这次任务真是一步一坎,随后不解问道: “那你给出的‘门、树、三’和排水口有什么关系?” 邱陶雨见他时有些疑惑,因为她发觉此人的相貌极为陌生,但身形却格外熟悉,似乎是其他分店的一位成员。 薛听海摆了摆手,一边回头走一边解释道: “由于位置界限的模糊,她的传音并不准确。 门是指正门没错,但‘树’其实是‘水’,‘三’则是‘散’的意思。 本来我也想不到这一点,不过寻变楼外无果后,我开始猜测她也许被困在一个视野盲区的位置。 身为宿管员,我对宿舍的结构非常熟悉,的确存在着这么一个位置,连接寝内寝外,判定界限不明。 就是这条被积雪掩埋的废弃排水沟,且正好可对应了类似的那三个提示。” …… “季副院长,你的队员很厉害,比当初我们那一批还要厉害,这个说话的人是什么身份?” 王主任一只手按在门锁上,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闹钟,饶有兴致地对着季礼问着。 “第四分店店长。” 回答她的是宋依彤,季礼只是站在窗口俯视校园,这个视角是看不到薛听海等人的。 不过他的通讯器内却可以将此时发生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 王主任点了点头,望着季礼的背影,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种级别的人物…… 难怪你的赌局里,根本没有提过薛听海、邱陶雨会死,而是直接赌他们会不会来寻你。 不过再有一分钟,扫楼就将开始,那是笼罩全院的人鬼大清洗。 我已尽力帮他们,但生还率只怕还是不高。” 季礼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雪夜下的校园,低头点上了一根烟。 第一口烟雾扑在玻璃上,将他倒映在窗上的表情全部遮住。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巨大矛盾 乌云笼罩在天南上空,遮光蔽月间唯有晶莹的雪花交替落下。 一道浓郁的白雾在寂静的校园里并不突兀,反而与那洁白的雪色融为一体,有种不分彼此的牵绊感。 一男一女两位模糊的人影行走在雾气弥漫的最前端,踩得积雪嘎吱作响。 沿着雪路一直向前,这是一条笔直的长路,通往无数人渴求的正门。 三道身影怀揣着最初的目标,相互搀扶,压抑向前。 薛听海位于队伍的最前方,那魁梧的身影像是一座高山挡住大部分的风雪,时刻警惕着四周。 他很清楚,现在白雾得到了补充,理论上将具备更强大的隔绝灵异之力。 但试探正门生路的行动,八成是失败的。 此行的目标,其实并不是从正门逃出去,而是去试一试特殊路径对于正门的影响,以便后续调整或更正。 四周寂寥无声,只听得雪壳嘎吱作响,天空乌云倒卷,月光黯淡,耳旁风声似有消无迹象。 这一切对于薛听海而言,却让他更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来,眼前气氛颇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后方邱陶雨、山信传来一阵阵窃窃私语,所谈无非是男女宿舍的经历与完整守则。 “宿管老太婆拿着违规记录拼命追杀,好在不是守则杀人,可也差点误了大事。” “邱小姐能力突出,只可惜了常来兄弟,为了救我……” “山信,其实我觉得有些不太对。” “怎么?” “你我两方遭遇意外耽搁还算合理,但为什么巧合的都在一小时内解决问题,于晚九点附近碰头?” 山信觉得邱陶雨有些过度敏感了,虽然执行任务期间异常总伴随诡异而来,但他不认为先前经历的一切是被刻意安排的。 他是昨夜遇难拖延到今天,期间几经生死,常来的营救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这一切全都是一环扣一环,事件的产生具有随机性,也许当真只是巧合吧。 “不对!” 忽然这个时候,前方的薛听海背影顿住,低声说道。 突如其来的喝止让二人有些错愕,他们看到薛听海慢慢转过身,狰狞的右脸犹如恶鬼,左脸却呈困惑状,沙哑说道: “这里怎么会这么安静,安静得不寻常啊。” 越是顶尖的店员,越是具备某种能力——可以在没有危机的时候,闻出威胁的味道。 邱陶雨已是如此,她惊疑地意识到男女双方均被困一小时,在晚九点附近汇合,开始行动。 薛听海则是通过四周的气氛,敏感地察觉到了异常。 “这里是有鬼学院,为什么一只鬼都没有,好像整所大学里仅剩下我们三个人。” 山信闻言心跳漏了半拍,他猛地转回头扫视了一圈附近。 眼前仅有白雪覆盖的大地,空无一物,连脚印都不存在。 天空纷纷扬扬的大雪也正在清理着他们来时的一串脚印,却还可依稀进行辨认,从宿舍到正门。 除此,仅剩沉寂。 山信也并非常人,队伍内的其余两人都感觉到了异常,就说明这次的行动大概率会有危机。 他往后倒退了半步,同时低声道: “难道,这里在酝酿一场巨大危机……” 薛听海仅存的左脸表情多变,片刻后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抬手指向后方喊道: “原路返回!” 而这四个字刚刚出口,一阵没来由的僵硬感从背后袭来,好似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忽然现身,导致他的汗毛根根竖起。 天空的雪似乎又一次加剧,几乎与那笼罩的白雾数量持平,遮住了人的目光。 狂风席卷之下,薛听海已经稍长的发丝胡乱吹动,拍打在脸上。 他看到了邱陶雨、山信那突然变色的脸,以及那张脸上深藏震惊的表情,宛如见到了某种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慌。 薛听海在沉默中缓缓转回身,将目光对准了学院正门,他今晚的原定目的地。 只一眼,他头皮发麻。 天南戏剧学院的正门,不知何时大开,呼啸的狂风让地上的雪都飘了起来。 在一片片白色里,一道、一道、又一道漆黑的人影,接二连三、排成队列涌进了校园内部。 那些人影,像是流水线生产出的工具一样,全部都长得一模一样。 瘦得像一根电线杆,高如有两米开外,它们一个接着一个,汇聚成一列一排,数量众多却极为有序。 无数把黑伞挡在头顶,遮住了雪花,让它们的黑衣不染尘埃,可却也遮住了天南学院的一片天。 黑衣人…… 无数的黑衣人列队,以黑伞遮天正在由天南正门,半边天都成了黑色,且不断朝校内蔓延。 那摧毁性的灵异力量甚至碾压了所有校规、守则,无视一切般逼近,仅仅只是看一眼就宛如末日降临。 黑伞遮天的恐怖,势如破竹,仅仅只是刚刚出现,就几乎要将白雾全部吹散。 薛听海看了一眼黑衣列队,只觉得离谱,他甚至觉得这种东西就不该出现在学院里。 “在这所大学,守则难道不该是最大的东西吗? 这黑衣人队伍简直是碾压守则的存在,它竟然在鲸吞有鬼学院!” 矛盾,巨大的矛盾,可能才是真相。 按照季礼的说法,黑衣人隶属于正院长,专门处理学院内一切不合理之事。 薛听海倒吸一口凉气,在亲眼目睹黑衣鲸吞学院后,他忽然发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某个十分重要的情报。 “难道有鬼学院,本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海量的信息,零散的线索,凌乱的情报……那先前所见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成为了一个模糊的真相。 这个真相并不具体,许多细节还没有答案,可薛听海却认为这就是真实的! “正院长!究竟谁才是正院长?!” 薛听海抓住了关键,可他不敢说话,只敢逃。 眼前的黑云压成,触者必死,他仅仅只是看一眼就险些丧失了求生的勇气。 黑衣列队已经彻底将正门堵死,且开始了下一步的分散,看样子是准备兵分几路。 它们的目标疑似覆盖整所大学,去进行大清洗。 在这个过程中,距离数十米的白雾根本承受不了如此恐怖的力量,彻底吹散在风里。 男生宿舍、女生宿舍,两条已成为规则一部分的特殊路径,竟然连一个照面都没撑住,直接原地消散。 长发学姐、李成,这两个2014年就化身规则的引路人,一声不吭,死后又死! 薛听海、邱陶雨、山信,这三个彻底暴露在校内的活人,末日临头,逃无可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半边黑色半边乌云的天空,猛然炸响了极为绚烂的烟花。 那烟花比之先前三次的绽放都要夺目,升到天南的最高处怦然炸开,从一个亮点延伸出无数星光,炙热而璀璨,宛如升起一轮新月。 一大片恐怖而陌生的灵异力量,照亮了整片校园天空与大地,竟短暂地抵挡住了即将黑暗吞噬的星空。 “店长,进食堂避难!” 一个戴着人皮面具,手握烟花棒的男人仰天怒吼,他以人皮抵挡四次化鬼的代价,死而复生,拖延了至关重要的半分钟! 骆格,来救场了!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黑伞遮天 如果说,迄今为止本次任务最惊艳者,骆格当之无愧。 第一夜,单人闯荡男生宿舍,开辟了第一条特殊路径; 第一天,以绝对劣势方猜中季礼计谋,接过食堂重任; 第二夜始,独进有鬼学院,以智硬抗双鬼杀局,破解规律化杀人; 第二夜中,身负重伤,状态减半,临危受命,以脸皮罪物巧妙化解烟花棒第四次使用的化鬼代价。 骆格的心智、果敢、胆识……足以在任何一间分店担任店长,且称得上顶尖水准。 “骆格,远超苏、李、皇甫等辈……” 观战席上,宋依彤一声长叹,自愧不如。 作为图书馆管理员,位置的天然劣势,她仿佛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本次任务的主线,几乎没机会拿到任何线索。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她根本没有丝毫建树,原以为今夜来到e-2会是一个一展拳脚的机会。 可谁料想,王主任的身份差异,e-2楼的特殊意义,1716的重要影响,把这一行人彻底困死。 如今,晚九点学院的大事件,已经浮出水面—— 这是一场规模浩大的清洗行动,只要不待在密闭空间中的人、鬼,均会被无差别抹杀。 那么王主任打开1716,似乎是目前唯一的活路。 可按照季礼所言,他认为进入1716反而是最大的死路,甚至还因此设下一场赌局。 王主任,希望他们,尤其是季礼进入1716; 季礼对此,反而态度模糊。 他说了这是死路,可还留下了一个回旋的余地,让人摸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薛听海来e-2,他就进; 薛听海不来,他就不进; 薛听海,在今夜究竟重要在哪里? 季礼冷冷地、孤独地站在天南高层,俯瞰着这所大学内的一切,好似运筹着一切…… 宋依彤看着眼前那岿然不动,挺拔修长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自己该死。 这种级别的任务,如果她连季礼的计划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她就不配活着离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沉浸在有声转播的校内战局之中,在有限的信息里推测当前局势。 季礼、王主任是下注者,宋依彤、莫兰是分析者。 一个与所有都无关的人,她也习惯性地被人遗忘在了脑后,此刻却发生了某些心态上的转变。 “天南戏剧学院、正院长、副院长、人们、鬼们…… 你让我看到了这所学院的真相,为什么? 季副院长,你也仅仅只是一个副院长而已,你希望我能帮到你什么呢?” …… 强大的压迫感,毫无顾忌地冲击着活人的心神,险些酿成了秒杀局面。 若非骆格以四次化鬼的罪物力量破解,这三个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店员将瞬间被众多黑衣人碾碎。 白雾散尽,暴露在空气中的三人在见到骆格那一面后,方才缓过神。 天空的烟花已呈消失状态,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被黑暗所吞并。 薛听海抓着邱陶雨的胳膊,朝着食堂的位置狂奔不止,却再也不敢回头去看。 这些黑衣人的到来,目标是肃清整个有鬼学院,那恐怖的灵异气息不需要临近,就足以抹杀一切活物。 他一边狂奔一边止不住地后怕,只差一点点,他这个久经生死的店长就会阴沟翻船。 不过,若他所猜测的真相正确,这的确是一场浩劫,但同样也是重大机遇。 黑衣人的背后是正院长,而季礼是名义副院长。 正院长代表了绝对力量,副院长代表了秩序守则,这一阳一阴统治下的天南学院。 若想要逃出去,只怕必须要借助正院长的身份,这才是真正的生路。 看着越来越近的食堂,骆格已经站在门口朝着他们招手,脸上写满了焦急的神色,不住喊着什么。 薛听海的左脸一片急色,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背后再度袭来那种令他毛骨悚然的压迫。 没有回头的勇气,他一把将身旁的邱陶雨往前一推,空出手来撕开了胸前的衣襟。 裸露的胸口上,一颗充满荒野与侵略气味的狼头,颤动了一瞬,这道栩栩如生的纹身似乎真的有了生命。 原本紧闭的狼眼,在这一刻陡然睁开了左眼,猩红的眼珠代表了极度嗜血的欲望。 凶狠的狼头慢慢有了移动的迹象,像是要从胸前转到背后,同一时间它亮出两颗锋锐的尖牙。 薛听海那失去皮肤的右脸,原本是一片恐怖的猩红却霎时变得惨白,仿佛所有血肉都被抽走,仅剩一片森森白骨。 他的左脸也呈现了极端的痛苦,可却仍咬牙坚持,用最后一丝力量送走了本就因罪物虚弱的邱陶雨。 至于山信,他管不了了…… “呜!” 一声狼啸,从薛听海的身上传出,像是一根利箭刺穿苍穹与黑夜,磅礴的灵异气息开始搅乱。 可这也仅仅出现了半秒钟,继而就是野兽愤怒而无力的哀嚎。 而薛听海好似背后又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猛烈撞击一样,直接从原地飞了出去。 也许是精心计算,也许是巧合,他因背后的攻击而超越了先逃一步的邱陶雨,撞上了食堂的大门。 玻璃直接被他撞碎,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食堂一楼的大厅里,生死不知。 半秒钟后,邱陶雨也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食堂内部。 骆格见三人已进其二,将焦急的目光看向了最后一位。 山信此刻距离食堂仅差三步,如果是正常情况,这三步路不需一秒钟就能冲过来。 但在骆格的目光里,这个已经改头换名的第十分店之人,背后正有一把漆黑的怪伞,即将笼罩身形。 “完了……” 他心头咯噔一声,只看一眼就知营救无望,索性再不观看,直接回到食堂之中,找寻其余二人。 食堂是一个很特别的地点。 这里并不完全属于天南学院的管辖,且所有守则在此处失效,那么理论上来讲会对黑衣人“清洗”产生一定程度的阻挠。 骆格之所以会将这里选为第一逃生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此处藏着一只极为强大的鬼魂。 以规律杀人,这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恐怖能力,绝非寻常鬼物可比,在骆格看来它足以与黑衣人争锋。 最起码,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有食堂的特殊性、神秘鬼物的拖延,他们这些人或许可以在夹缝中找寻一条苟延残喘的路。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合理身份 “邱姐,你怎么样?” 骆格没有去管趴在地上如同死人一般的薛听海,而是先一步扶起脚步飘虚的邱陶雨。 邱陶雨其实并没有大碍,先前使用罪物的代价也早就消失,现在无非是被困排水口近一小时后的身体虚弱。 她自知此刻情况紧急,没时间多言,回过头看了一眼食堂外的情景,当即一愣。 如今,食堂外仅剩一人。 山信的身影已经完全被那把黑伞所覆盖,整个人还停留在奔跑的姿势,可却定住不动。 伞下释放着某种深黑色的薄雾,像是一根根线一样从他的毛孔钻进体内,这一过程中他明显存在意志,因为身体在不断颤抖。 山信那陌生的面容上浮现的是极度的恐惧与痛苦,白皙的脸色隐约有一道道黑线钻来钻去的扭曲。 仅有一位黑衣人来到食堂,第一目标就是这个没有藏到合理位置的活人。 不过,邱陶雨猛然发现了一个异常点。 山信第一时间并没有被抹杀,那些钻进体内的黑线,像是在对他进行人身检验。 骆格回头瞥了一眼后,将这一信息收入眼中,赶紧拉着邱陶雨往食堂深处走去。 可第一眼看去,却发现此前“飞”进一楼大厅的薛听海,已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不止如此,他还坐到了进餐区的餐位上,两只手放在桌前,身子颤动像是在桌上写着什么。 顺着月光看去,薛听海背部的衣服已经裂出了一个大口子,缝隙处渗透着诡异的红光,好似一只野兽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他心中一凉,不过知晓这是店长的一件罪物,也没有多想,张口喊道: “店长,快跟我去三楼避难,这些黑衣人撞见必死。” 违规,已经违的太多了。 骆格在这种情况下,根本顾不上所谓的身份,前后两次均用“店长”来称呼。 可第一声呼唤却并未引来薛听海的转头,在焦急之下,他又喊了第二声。 直到这第二次呼唤,薛听海终于转回了头,也终于让骆格看到了那半阴半阳的可怕面容。 先前由于大雪和黑衣人,他并没有看清薛听海毁容下的脸,此刻一见还认为他是被鬼附身。 在仓皇之间,骆格拽着邱陶雨的胳膊,强行就要往楼上逃窜。 “等等!” 半面骷髅半面血肉的薛听海,这个时候脸皮抖了三抖,嗓音怪异地低吼道。 这一开口,骆格才终于明白过来,他的店长并没有被鬼附身。 薛听海右脸看不出表情,但左脸上满是一片因过度紧急而抽动的皮肉,漆黑的眼神里带着某种疯意。 “我好像懂了,我们不能躲在食堂,真正的目标该是职工办公楼!” 邱陶雨转头看了一眼食堂外部,不知道为什么,山信竟然还没死。 他已经彻底笼罩在黑伞之下,那些如巢虫般的恐怖黑线,正不断在表皮下钻来钻去,可却始终没有下杀手。 这似乎真的是一个检测程序,但看起来像是出现了某种异常。 山信的情况很特别,黑衣人对他的辨别可能错乱了,这导致迟迟没有将其杀死。 邱陶雨眼中闪烁一丝困惑,可却又像是抓住了某个重点,暗自思忖道: “山信的脸被换了,但他的身份依旧是学生啊…… 现在被黑衣人逮住,怎么也会死亡,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种bug?” 她现在还对“晚九扫楼”事件了解不深,但对这批黑衣人的清算模式倒是一眼即可辨认出来。 针对山信的异常,她在默默思考此次危机是否存在某种规避方式。 同一时间的另一边,骆格听到薛听海的话语,脸色剧变,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发问,而是喊道: “先上来,咱们去三楼的监控室去详谈。” 骆格明白,薛听海是第一个与黑衣人列队碰面之人,也是唯一一个与之交手的。 由于他独特的职工身份,对于某些事情看得会更加透彻。 听薛听海的意思,他显然是发现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情,也正是这个发现,让他必须要前往职工办公楼。 不过现在的情况紧急,不管有多大的理由,存活都是第一要点。 “你还能走吗?” 薛听海听到发问,对骆格摆了摆手,看了一眼食堂外部,驱赶道: “你带小雨从左边走,我自己从右边上去,咱们在三楼监控室汇合。” …… 有鬼学院的食堂,已经算目前最安全的地点之一,因为这里仅有一只鬼。 骆格是第一个得到“晚九扫楼”情报的人,这段时间他也有过一些自己的猜测。 比如,为什么要扫楼? 黑衣人的职责是处理不合理之事,那么扫楼的过程,就是清除不合理的过程。 何为不合理? 按照幕后者给出的答案是,只要出现在“外部”的人、鬼,就是不合理的。 但这个“外部”的界限却并不好认定。 从在e-3的经历来看,所有鬼物,无论何种身份,它们只顾着往密闭空间中钻。 那么对于它们而言,外部就对应了空间之外。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异类事例——莫兰。 一只鬼以无害的方式藏进了店员的身体之中,它似乎对这种方式也十分自信,那对它而言,外部对应的是人体之外。 骆格主要是对莫兰的特例进行了分析,他期望从中能够得到一些保命的提示。 毕竟,“人体之外”不该成为一个保命方式。 就算那只鬼藏进莫兰体内,可若莫兰也暴露在空间之外,岂不是人鬼玉石俱焚? 那么,或许重点应该落在“身份”这个关键词上。 当时这么多店员中,它为什么偏偏上了莫兰的身?换句话说,莫兰比之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答案正是身份。 莫兰是当时店员队伍中唯一的职工身份,且她“巧妙”地正处于职工办公楼内! 按照这个想法继续分析,骆格得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信息——外部,这个致命死路对某些人是无效的。 黑衣人的扫楼,是扫不合理的人与鬼,这是一个大前提。 所以它清洗的对象,必须要建立在“身份不合理”的基础之上。 那么反之,只要身份合理,就可以完成保命。 莫兰就是一个最完美的解释。 她身为职工,只要不违反职工守则,那么她的一切举动都是合理的,所以她不需要被清理。 一只鬼躲在她的体内是最优解,黑衣人无法对其下手。 但这个要求是非常苛刻的,因为有鬼学院的大部分人鬼,全都不是合理身份。 有鬼学院的鬼,从何处而来,始终是一个巨大的谜团,直到现在都未揭开。 不过骆格认为,它们极有可能是无鬼学院中所失踪的校职工,所以才会严格遵守校规限制。 那么通过这一系列的分析,骆格就得出了一个极为震撼的真相—— 晚九扫楼事件,其实就是正院长维持秩序的一个手段,它目标仅仅在于维护“表面平静”。 所以黑衣人对于那些以不合理身份藏进不合理空间的人鬼,也不会进行清洗。 这才让幕后者得出一个结论:“晚九点留在外部者,必死”。 但这个结论是肤浅的,深层的结论应该是:“不合理又不愿伪装者,必死”。 于是,骆格认为这场声势浩大的扫楼,并没有表面看去那么恐怖,相反这是一个重大生路提示。 本次任务,生存的关键在“合理身份”这四个字。 有了合理身份,就可以保命; 有了合理身份,就可以运作; 有了合理身份,就可以逃生!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从没怂过 “等等,我好像觉得不太对。” 上行的路上,邱陶雨忽然抬手抓住骆格的手腕,脸色凝重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看着骆格疑惑的眼神,低声说道: “山信是学生、换脸的那只鬼也是学生,这两种身份在如今的场合皆为不合理。 黑衣人对他进行检验这本身没问题,可这么久了为什么却迟迟不肯下杀手?” 邱陶雨也是不俗,她一直在借着山信的情况进行分析,在没有相关扫楼事件的信息下,也推测出了“身份合理”这个关键。 并且,借助这个关键词,她极为精准地点出了山信情况的特别。 骆格刚刚对扫楼事件做出突破性的分析,在听到她的疑问时,也免不了一愣。 这番话说的没错。 山信与换脸鬼,全都是学生身份,但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摆明了最大的不合理。 黑衣人对这两个身份进行检验是成立的,可在检验不出来什么情况的事情,就应该直接把两者全部抹除。 这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那么现在的情况反而是山信的局面对黑衣人产生了很大的困扰,导致它有些分辨不明是否该出手。 骆格眼前的镜片闪过一道银光,他看着邱陶雨问道: “那你认为答案是什么?” 邱陶雨惨白的脸抬了起来,轻轻起唇对他说了两个字。 …… “这一次的黑衣人,有着极为强大的攻击欲望,我的狼头纹身只能撑住一击。 但我能感觉到,它并不想杀我,最起码不想对我进行秒杀……” 薛听海站在右侧的楼道之中,脸上的表情多变,像是陷入了深度思考之中。 而他的身影却并没有朝楼上进发的意思,反而是距离一楼更近一些。 “黑衣人听从正院长安排,它们的特权在晚九点足以超越一切守则,具备清洗整所校园的能力。 但现任正院长希望维持表面安稳,所以它只针对一些特别人鬼进行清理。 如果我的猜想正确,那么整个有鬼学院本就是不合理的存在。 那么……如果我也具备了操纵所有黑衣人的权利,是否让整个有鬼学院,消失!” 什么是生路? 其实这次任务完成的条件只有一个:走出天南戏剧学院正门。 在此之前,所有人的努力都是从守则、路径出发,试图寻找出一条正确的路线,即可达成这一条件。 但今夜却大不相同,黑衣人扫平校园一事,让薛听海认为或许这个思路是错误的。 想要走出天南学院正门,首先就要具备走出正门的权限,而这个权限一定与“身份”有关。 天南学院存在着诸多身份,可最重要,权限也最大的那位,一定是正院长。 薛听海认为,如果他可以成为正院长,那么就一定可以从正门走出去。 即便,正院长也没有这个权限。 但他完全可以利用扫楼事件,将整个有鬼学院抹平,一旦校园不复存在,那么哪里都是正门! “这就是生路……” 薛听海知道自己摸到了此次任务的重点,他甚至可以确定自己一定是第一个知晓的人。 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眼见到黑衣鲸吞学院的人。 所以他就是所有店员内掌握了独有情报的那个人,也是唯一知晓生路的那个人。 重磅的消息让他的呼吸也愈发急促,在寂静无声的楼道里,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是职工,我有合理身份,我才应该去e-2楼。 所有人的档案,都在职工办公楼里,若是我将我的名字替换到正院长的档案中……” 这条生路非常冒险。 要在晚九点扫楼阶段,强行闯入e-2楼,去执行一个替换档案的行动,难如登天。 最主要的是,薛听海即便是对这条生路有了八成把握,可这一步想要成功却是几乎不可能。 对此,薛听海隐约有一个方法,也许可以保他成功抵达e-2。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层最大的顾虑——人性。 “我…我找到了生路,仅有我一人知晓的生路……” 虽然这次任务并不存在竞争关系,谁能有本事逃出去就算谁的。 但正院长的档案仅有一个,也就是说一旦生路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那么此次任务将成为史无前例的内斗大戏。 一个接着一个地去篡改档案,一个接着一个地去往外逃,这或许也是一种方法。 可是……有人愿意接受这种提议吗? 薛听海与季礼,他杀了对方不知多少店员,双方在京都任务早已结仇。 还有宋依彤,他薛听海在过往的接引任务中,数次对第九分店下手,这其中也有宋依彤的好友。 那个女人有一件足以左右局势的罪物,由于偏离主线,现在正是全盛状态,一旦交手…… 再有,邱陶雨、骆格,他的两位店员。 这二人全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骆格,表面无害可心机极深,在智谋方面还要超过薛听海。 他自认为,用不了多久以骆格的智慧迟早也会找到这条生路。 而同一个分店并不代表可以谦让、可以安心奉献。 谁不想提前一步先完成任务,就这么一条,就足够让人嫉妒,让人疯狂,让人残杀。 “如果我方法失效,那么这条生路就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届时,我的优势将不复存在,反而会愈发劣势。 那我现在,去还是不去……” 安静。 从未有过的安静。 人心陷入了无比的挣扎,那一喘一吸间满满都是薛听海的瞻前顾后。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手轻轻拂过失去了皮肤的右脸。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患得患失,优柔寡断……” 是薛听涛进入酒店的那一天吗? 是店长任务一次又一次向第一分店的妥协吗? 是无数次危机下侥幸残存后的心有余悸吗? 还是……父母死去那天,照顾好最后一位亲人的嘱托。 薛听海的呼吸很沉,胸口的狼头双目中的红光愈盛,在黑暗与危险的气氛里,他慢慢抬起了头。 当年的那个薛听海,做事狠辣不留余地,性情果敢雷厉风行,正因此他才能从一次次的生死危机中找出那个正确的答案。 “我心中的牵绊竟深到了这一步吗,连生路到手后执行的勇气都丢失了?” “不!” “这不是我,我已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就算我真的没活着走出天南,听涛一样可以活下去!” 有鬼学院,黑云压城。 影影绰绰大量的黑影聚集在了一楼大门外,整个食堂都随着它们的到来隐隐颤抖,呜咽的风声像是被悲鸣。 薛听海在阴影里昂起头,这一刻他似乎找回了曾经的自己,那个从来没有怂过的第四分店店长。 “食堂里的那只鬼,黑衣人进来你必死无疑。 现在你我做个交易,我是职工身份,我让你上我身,你送我去e-2楼。 你助我成为天南正院长,我还你永世自由!”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风雪渐起 “薛听海要做什么?为什么公共频道被无故切断了?” 本次任务20名店员的通讯器材,均出自宋依彤之手。 此前薛听海进入有鬼学院后的行动,都通过她的操控借由通讯器传到e-2的几人耳中。 但突然之间,薛听海那边失联,上一次开口还停留在了与骆格道别之际。 在场几人的观察力都格外细致,就连莫兰都听出了不对,她往宋依彤这边靠了靠低声道: “断联之前,薛听海的呼吸非常沉重,漫长的沉默像是在思考某个重大事件。” 宋依彤从背包中拿出所有通讯器材的控制器,可以见到属于薛听海的那一个,已经陷入了停止工作状态。 这说明,薛听海要么是主动将其损毁,要么是被动损坏。 但莫兰的话语已经足够说明问题,造成通讯器异常的原因,一定是来自前者。 宋依彤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在此之前,薛听海的一切举动,最终定格在了黑衣列队出现前的那一刻。 “他提到了正院长三个字……” 她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不住地偷瞄1716门口严阵以待的王主任,思忖道: “薛听海在见到黑衣人后,得到了某种重大线索,且这条线索,指向了正院长!” 忽然间,好像很多的事情都联系到了一起。 1716中藏着正副院长的档案,余郭也不知在何时进入其中,且陷入焦灼险境。 季礼对是否进入1716的态度模糊,点名要等薛听海到来再做决断。 他认为在薛听海到来前,一旦进入1716就是死路,那么反之…… 宋依彤的脸色一变,她终于猜到“正院长,才是这次任务的关键”。 而欲看透正院长问题的本质,就需要薛听海。 她面露惊恐地看着季礼的背影,只觉得一阵后怕,为什么…… 为什么季礼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竟然将一切计算得如此精准。 薛听海一定是在见到黑衣列队后意识到了什么,且在短暂间采取了重大行动,孤注一掷。 可他的每一步决策,全都在季礼的提前计算之内。 季礼是要用薛听海去跳出王主任的局,并为之开辟出一条生存路线,一个可以稳妥取胜的真正生路! 随着一颗通讯器的异常,局势在瞬息间宛如进入焦灼状态。 王主任没有动,或许在她的立场下,薛听海的参局未必是坏事。 最起码,她可以借用季礼的计划,去试探生路的可行性。 季礼才是今夜的操盘者,王主任反而落成收渔利人,那么输家会是谁? 岂非仅有薛听海一人,无论他要做什么,都必不可能成为最终赢家! 宋依彤默默地将手伸向右耳,把那一串流苏耳坠捏在掌心,脸色忽明忽暗。 既然如此,她也不可能甘心去做一个局外人。 …… “等等,我觉得这里有些空。” 半分钟之差,左侧楼道中的骆格突然停住脚步,抬手示意道。 他推了推眼镜,凝视着楼梯上方那更加广阔的三楼大厅,心如明镜。 邱陶雨用手触碰了一下通讯器,眼神瞬间阴沉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店长,你人呢?” 空荡荡,静悄悄,无人回应。 食堂的黑暗中隐藏着神秘而强大的鬼物,骆格对它的味道、它的气息熟悉到了骨子里。 但现在的情形让他认为,这里没有鬼了。 骆格的眼神变幻,猛地转过头,与邱陶雨对视在了一起,双方同时暗叫不好。 “店长,把咱们丢下了!” 邱陶雨那张本就阴郁的面色,如今再看更是一片寒霜,语气极为恶劣地说道: “他是唯一一个看到黑衣列队的人,还记不记得在此之前他一直在一楼进餐区计划着什么?” 骆格亦是满脸冰冷,他对今夜事件的了解更超邱陶雨,直接对此下了结论。 “薛听海参透了晚九扫楼,并从中得到了重大线索。 把咱们留在食堂,就是为了引走大批黑衣人,他现在一定用某种方法奔向了e-2!” 只可惜,无论是骆格还是邱陶雨他们都是学生身份,根本不知道职工办公楼藏着人员档案。 这也是本次任务不同身份所带来的不同影响。 薛听海可以用职工身份,了解职工办公楼的隐秘,更接近真相。 但骆格等人却是这个学校最底层的存在,或许能够拥有更多自主权,却也具备了相当大的劣势。 不过当真如薛听海所想一样,骆格、邱陶雨相当不凡,仅仅半分钟,他们就用敏锐的嗅觉,和些许端倪猜中大半真相。 要知道,他们两个仅仅只是学生的身份。 邱陶雨苍白如纸的一张脸,鲜红欲滴的嘴唇轻启,冷冷说道: “他不仁别怪我等不义,骆格合作吧。” 骆格慢慢垂头,又推了一把眼镜,目光森然地看着楼下,回应道: “若是以前的薛听海我尚惧他三分,为了那个废物弟弟,这次任务他已今非昔比。 你我调头,全力回援e-2,绝不能让他如愿。” 骆格、邱陶雨,他们的实力在任何一间分店都能混的风生水起,因为他们无情无义的同时,眼明心亮。 比如,骆格能够从只言片语中窥探大局的能力; 比如,邱陶雨在细节中捕捉到了山信避开黑衣杀人的方法。 二者合作后,本就一片浑浊的局势,愈发混乱。 …… 21点12分,无鬼学院。 这里的雪似乎下得要更加密集,狂风席卷之下的世界像是迟早碎裂。 一片片乌云闭月,刷啦啦的树枝作响,抽打着这个学院,像是在惩戒。 朱小凝提着高光手电筒,静静地伫立在三栋职工办公楼的正中心,目光炯炯地盯着某栋楼的某一层。 一个老旧的闹钟正插在雪堆上,露出了时间的一角,秒针朝着新一轮转动着。 风雪里,他注视着的那个房间正开着窗,位于窗口处的纱帘,时而蓝色、时而白色,颜色摇摆不定。 “季礼,如果你今夜赌错了,不仅你那位老朋友会死,就连我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时,朱小凝被风霜打湿的脸微微垂下,略有惆怅,轻吟道: “我还没把那份大礼送给你呢……”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罪物脱逃 月光,忽的一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就像是原本悬挂在天空仅仅只是一盏并不明亮的台灯一样,现在有人按下了关闭键,自然也就熄灭。 而按下那个键的人,正是黑衣人。 剧变的中心从食堂、校内终于演变到了这栋e-2楼,几乎将所有店员全都卷了进来,再没人能置身事外。 e-2楼,从月光黯淡的那一瞬间,就开始风雨飘摇。 整个楼体出现了不规律性的晃动,一二三层突然消失又立马出现,四五六层多出了三倍高度却立即归位…… 十七层中,活人可见之下,走廊不仅在摇晃,时而还会多出一些桌椅,下一秒又散落出不少文件。 宋依彤转过头时面露阴沉,她观察了一下环境对还在望月的季礼急声道: “黑衣人来了e-2,它们正在摧毁特殊路径!” 季礼的目光还聚焦于那遥远的天空,对此不置一词,宛如从未听闻。 莫兰的瞳孔出现了不自然的收缩,且在瞳孔之后隐隐又暴露出了新的瞳孔。 同一时间,她的身体外围散发出了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连脚下的地砖都开始结冰。 宋依彤的手突然这时落在她的肩膀上,强行按住她的脸,逼对方自己对视,在看清那诡异的双瞳时,冷声道: “你敢出来,就是在找死!” 她很清楚,莫兰体内藏着的鬼物有动手的意思。 但这并不是杀戮欲望的上涨,反而是感应到巨大威胁后被逼无奈地下意识自保。 宋依彤见劝不动季礼,于是将矛头对准了还算镇定的王主任,说道: “黑衣人发现了e-2这条特殊路径,既然你口口声声说院长档案在此。 一旦让黑衣人将此地摧毁,咱们就再也没有生路了。” 事已至此,即便是线索不全可也能够看出来,院长档案在这次任务中即便不是生路,也是生路的重要一环。 有鬼学院的e-2楼,是一面镜子竖在e-1与e-3之间的叠影,它很特别,可也仅仅只是一条路径罢了。 黑衣人代表着毁灭,若是让它们将e-2楼毁掉,亦或是毁掉那面镜子,就等于切断拿到档案之路。 宋依彤认为,此刻那个赌局已经没有意义。 如今所有人撤离e-2,前往e-1或e-3避难,并顺带将黑衣人引走,这才是长久之计。 王主任的想法似乎一直很简单,她就是要带季礼进入1716,不过她还是耐心回应道: “黑衣人是来清理不合理的,现在咱们之中谁是不合理的人?” 换句话说,是谁把黑衣人引到e-2的? 宋依彤微微蹙眉,目前站在长廊上的人全都是职工身份,甚至高于职工,不会是他们。 那么…… 她猛地瞥向脚下的地砖,目光透过钢筋水泥,像是能够直接看清一楼。 是薛听海! 薛听海已经来了e-2,也正是他将一众黑衣人全部引到此地。 “他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宋依彤没料想过为什么薛听海可以在短短几秒钟,从食堂直接抵达e-2楼。 要知道这两者间最少存有300米,且路途多有黑衣人,他是如何做到的? 但事已至此,唯有这一种解释。 宋依彤的脸色忽明忽暗,她又一次将目光对准了季礼的背影,内心中的急躁慢慢冷却下来。 地动还是山摇,天灾还是人祸,难道都不重要吗?他为什么还会如此冷静? 天空上的乌云越来越稀少,纯色的黑暗越来越汹涌,已有鲸吞整座校园之意。 季礼上望天象,俯看地面,这中间隐约似有一道金色的细线,拦在e-1与e-3之间。 一缕幽光从眼前划过,他的眼神波澜不惊,包含着睿智与静心。 “原来那面镜子没有碎,仅仅只靠这几位黑衣人亦无法撼动……” …… “咳咳咳…… 我制造的动静过大了,想必楼上的季礼等人已经料到我来。” 要说此时薛听海的面貌已经有了更大的改变,他看起来已经三分像人七分似鬼。 能够辨认的仅仅只剩下了左脸那不多的皮肤,至于整个右脸原本的白骨之象此刻更是成了一片黑纹。 那些细小的黑色纹路遍布脱皮的骨头之上,乍一看是一片漆黑,可细细看去却更觉得深邃与恐怖。 最重要的是,他整个身形也愈发诡异,似有实体似又虚体,不真不实,不虚不假,极为诡异。 不过若是店员在此或许能一眼认出,他目前的状态与“化鬼”格外相似。 这就是薛听海与食堂神秘鬼达成交易后的产物。 他如今,就是一个半鬼之体。 神秘鬼物虽然上身,起主导意志的仍是薛听海本人,这比之方慎言的化鬼还要高明。 但这样做法的代价也非常明显,那就是薛听海无法撤销。 鬼物上身毕竟不是鬼物寄生,看似与罪物一样却毫无罪物属性,损身极为严重。 薛听海一边思考一边在不停吐血,脆弱的人体根本无法长期容纳鬼魂,此种状态持续不了太久。 若不能在24小时之内完成任务回到酒店,他必死无疑。 就在思考间,一把黑伞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同为黑色,当这把伞笼罩头顶时,薛听海的灵魂都发出了剧烈颤抖,右脸白骨上的黑纹泛起黑烟,并伴随一阵“吱吱”的灼烧声。 薛听海的身形立马消失不见,化作无形,以此种方式继续向上逃窜。 与神秘鬼物达成交易,他眨眼间就来到了e-2,可上楼的路程却格外艰难。 黑衣人的强大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始终追杀他的仅有一个黑衣人,可就这么一个却令他困在一楼半分钟之久。 如果不是大部分黑衣人,在抵达e-2楼前无故停住,且聚集在门外,此刻薛听海根本不可能脱困。 可仅仅一个黑衣人就要了他半条命。 薛听海本人的虚弱,再加鬼上身后的人体侵蚀,他一路吐血,头晕眼花。 “不行…我不能再藏了……” 原以为能在食堂藏这么久的神秘鬼物,即便不是黑衣人对手,但想来脱逃应该没问题,当初的骆格也是同等想法。 可谁也想不到,黑衣人仿佛天生是这些鬼物的克星,只要被它近身就是碾压,毫无反抗之力。 眼看着那还有数不清的楼层,薛听海的左眼猩红,最后狠下心撤去了身上已经裂开的上衣。 狰狞的狼头在这一刻重新亮出獠牙,那坚硬的鬃毛纷纷竖起,两眼的凶光更甚。 而当它第二次出现时,它的状态明显出现了异变。 或许是由于神秘鬼物的加持,这件罪物的能力也被大大提升,甚至产生了自主意志。 没有薛听海的命令,它自己就发出了惊天的狼嚎,其声音直震得整栋大楼更加剧烈的摇晃。 这件以纹身形状的罪物,在一声嚎叫后竟从薛听海的身上脱逃,化作一只真正的恶狼,横在楼梯间拦在了黑衣人的前方。 薛听海面露悲哀,一件罪物竟自动离体,这也让他的实力再度削弱。 可再向上时,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余下皆是坦途。 第一千零三十章 各亮底牌 脚步声来了,有些人的心境开始变了。 季礼的脸倒映在窗口上,黯淡的月光进入了他的眼中,让那三色异瞳显得妖异而深邃。 时隔许久,他终于慢慢地转过身,站在1716的门前,说出了第一句话。 “开门吧。” 轻飘飘的三个字,激起千层浪。 一排的窗沿,所有光芒尽数熄灭,黑天彻底鲸吞有鬼学院。 黑衣人列队那压倒性的恐怖气息,将所有玻璃全部震碎,一块一块的碎片纷飞四溅。 整栋e-2楼传来了轰然倒塌的声音,剧烈的声响在深夜里像是它倒下前最后的不甘怒吼。 一瞬间,所有人脚下的地砖全部消失,天花板亦是变作一片漆黑,星点、月亮、天空全都不存在。 十七层还在,可楼上、楼下却全都失踪了。 这个十七层成了e-2最后的一部分,它存在于诡异的黑暗之中,不该存在可又真实存在着。 孤零零的房门伫立在1716之前,可墙体的消失让它看起来似乎毫无意义,但想要进入其中就必须要开锁。 莫兰体内的那只鬼终于受不了,它显露了。 双瞳现身的那一刻,这个第十分店出类拔萃的女人,神智尚在,可目光却化作一片呆滞,无甚神采。 可丧失大量智慧的代价是,她身上的皮肤长出了大片大片的鳞甲,像是蛇鳞一样散发着幽幽的冷意和威胁。 她开口时嗓音怪异,似人非人,是鬼又非鬼,听之令人胆寒: “三分钟内,我不死不灭,可免疫攻击三次,全听宋依彤命令。” 风起云涌,莫兰被动激活了那件寄生性罪物,她的神智下降到极点前,下达了最后一条指令: “听从宋依彤” 宋依彤被点到名字时,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甚至她连头都没有回。 那张原本柔和的面容此时布满寒霜,右耳上的流苏耳坠不知去向,可从她紧握的右掌可以得到答案。 她以一个十分警惕的姿势紧盯着1716的大门,对身旁莫兰,和那些骤然到来的黑衣压迫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而一道并不存在的幽影,似乎就从宋依彤的身旁擦肩而过,带过一缕凉风。 虽身形不可见,但从十七层的走廊外侧,却留下了一道连续的黑色脚印。 那黑影似乎足踏黑泥,粘稠如沥青般液体露出足印,隐隐还带有血丝与低咳声。 半人半鬼的薛听海,不愿露面可却已然暴露行踪。 不见乌云,不闻狂风,可局势在瞬息间却已达最混乱之际。 季礼手杖狠点虚无地面,发出细微声响在此刻犹如惊雷,冷声重复二字: “开门!” 王主任似笑非笑,从每一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同时按在门锁上的双手缓缓转动。 “咔嚓……” 封闭许久的1716,那个据说藏着院长档案,事关所有人生死,就连余郭也被困于其中的大门终于开启。 无比刺眼夺目的白光,在开门的那一瞬从内部投射而出。 这光不是普通的光,而是带有令人心神颤栗的可怕力量,仅一照面就把王主任直接掀飞,狠狠撞在了背后一人的身上。 那人是薛听海。 白光来的突然且诡异,薛听海这幅半人半鬼的身躯所有力量都被瞬间压制,直接显出身形被王主任撞退数步。 几乎同一时间,沉寂许久的宋依彤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一串好看而精致的流苏耳坠被其抛向空中,在极限处化作点点流光,像是绽放的烟花,银花落满十七层与每人头顶。 “踏踏踏……” 当流苏耳坠化作银花的那一刹那,一阵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走廊的两端同时冲出来两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女孩,她们端庄而美丽,短发齐耳恬静气质,且右耳下都存在着一个流苏耳坠。 流苏耳坠,功能性罪物,每次任务仅可使用一次。 效果:使用者将分裂成三个自己,除耳坠外,其余罪物皆复制为三份,可正常使用,代价无需本体承受。 代价:任务结束前本体必须杀死另外两个复制体,否则将分裂而死。 这就是宋依彤为何能够在第九分店地位如此尊崇的原因,她有一件以一敌三的最强功能性罪物! 她本身就足智多谋,另外两个复制体也全部继承心智,且三人一体毫无二心。 通身上下四件罪物,亦可分成三份,这等同于她一个人就具备了十二件罪物。 别说一对一、一对三,就是单靠纸面实力,她宋依彤甚至可以单挑一个低级分店。 流苏耳坠生效,宋依彤眼中寒光一闪,抬手指向1716,低喝道: “一人擒住王主任,一人抢先进入档案室!” 她现在已经基本清楚了季礼的计划,虽然猜不到对方的全部,但无论如何都与院长档案有关。 包括那不惜冲入黑衣列队也要赶来1716的薛听海,一定也是为了抢夺此物。 宋依彤如今绝对占据了场面的优势,她单人分三份,又有莫兰助力。 别说季礼用不了罪物已是路人皆知,就算薛听海真的完全化鬼,她也不惧。 只要拿下王主任知晓开启保险柜的密码,院长档案必然到手。 第一个听到命令的“宋依彤”借机率先冲进了1716之中。 而余下众人,由于1716开启后出现莫名白光,再加上宋依彤突然发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王主任,她重重摔在地上,还没等爬起就被某一个“宋依彤”一把擒住手腕,一滴血点在了她的脖颈。 那滴血呈现暗黑色,落在皮肤上后就开始了渗透,并急速入侵体内,抵达心脏附近。 王主任屏住呼吸,她知道一旦自己反抗,那滴血就足以刺穿她的心脏。 不过她看起来也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随着那“宋依彤”拉着她往前走。 但还没等她走出两步,整个人又一次倒飞出去,连带那个“宋依彤”也因重击而口吐鲜血。 “宋依彤”挣扎着爬起来,却见一个半人半鬼的恐怖面容恶狠狠地横了她一眼,口鼻窜血却还怒吼。 “都给老子滚,她是我的!” 薛听海已然现形,没有黑衣人的压力,他“半化鬼”的能力依旧强悍。 一击之后,他的左肋猛地插入一根尖刺,那根刺在捅进去之后就钻进体内,让薛听海的头顶开始泛起阵阵黑烟。 但他的身形只是一顿,对此竟置之不理,抬手将王主任丢进1716,并整个人消失不见。 “砰!” 1716的房门随着薛听海与王主任的进入而重新关闭,将两个宋依彤、莫兰、躲在远处的段颜颜隔绝在外。 而季礼这个勒令开门的人,始终靠在窗口的位置,对先前发生的一切毫无动作。 他此刻的脑海中,仅有一个淡淡的白色身影。 那是首次开门时盛放的白光,一个俏丽的女人仿佛将天上的月光披在身上,站在1716的窗口,对他冷冷一笑。 这个白裙女人,叫做卓怜,别名阿怜。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破门之法 背后那纯粹的漆黑,凝视之如坠深渊。 单调的颜色中隐隐带有某种摧毁性的力量,不仅可以吞噬目光,更可顺着眼睛直接入侵心灵。 这来自黑衣人的压迫,对季礼自是无效。 不过一道莫名其妙的银光,却又一次闪起,从这个e-2楼十七层外亮了一瞬。 它毫不起眼,可却能够划破黑暗,落在季礼的眼中。 困在孤零零,不容于世的十七层,季礼的脑海中出现了混乱。 e-2是特殊路径,但它本身并不特别,因为黑衣人的到来,楼上、楼下均被摧毁。 之所以十七层还尚存,季礼猜测或许有两方因素。 第一,院长档案极有可能真的就在1716,这起到了一定的保障作用; 第二,1716中不仅有档案,阿怜也在此地。 时至今日,本次任务的主线脉络其实已经揭示。 院长档案,就算不是最终生路,也必是生路的最重要一环,所以它不可能会遭受外力影响。 至于逃离天南学院的方法,应该就在拿到档案之后。 但目前还存有诸多疑点不得解释。 阿怜、余郭、黑衣人、守则、有鬼、无鬼…… 这些疑点,季礼在其中一部分有了一定猜想,但还有一部分迟迟想不透。 不过季礼自信,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这些都不会是问题,并且会在完成生路的同时解决。 天南戏剧学院,涉及颇深,灵异众多。 本次任务虽设在此地,但他们毕竟不是来解决学院问题,而是来逃生的。 所以或许会存在某些疑点与主线无关的情况,也许这些疑点直到任务结束也未必能够揭开。 不过现在,季礼的计划还要继续,他已经等到了薛听海,那么就必须要进入1716之中。 这件事,不劳他费心。 他还靠在窗口的位置,目光越过一脸阴森的莫兰,望向了藏在楼道拐角的段颜颜。 而段颜颜也正眼巴巴地望着他,双目对视下,她面露紧张地想要探出身来。 但季礼却朝她轻轻摇头,眼中带有深意。 …… 宋依彤此刻动了真火,她亲眼见薛听海带走王主任抢先一步进入1716之中。 尽管另一个自己也在房内,可她此时却完全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 这意味着要么是这道门有隔绝作用,要么是另一个自己已经身亡。 之所以会让她十分恼怒的原因是,她能够感应到另一个自己并非进入后就立即失联,而是随着薛听海进入才造成这个现状。 于是就让她免不了将矛头对准了薛听海。 当然,她也明白这或许也与薛听海无关,因为季礼的那个无谓“赌局”摆明了是让薛听海以身试法。 这个1716不是那么好进的,从余郭的情况到先前的白光,只怕会存在相当大的危机。 宋依彤的心思透明,她也一直在观察季礼的一举一动,见对方毫无举措,也猜出一二。 季礼应该也是早就料到这一点,他算准薛听海性如烈火,1716又危机重重,所以等待坐收渔利。 他可以这么想,但宋依彤却不行。 她很清楚薛听海的实力,这个掌握“画地为牢”的男人,具备了足够的破局手段。 一旦真的让其发现院长档案,必然会立即施展罪物,将灵异与自己尽数封印。 若当真如此做法,那么院长档案就成了薛听海的囊中物,所有人都无力染指。 所以她必须要集中所有精力,尽快跻身房内,否则就等于是另一个自己为薛听海铺路了。 想到这里,宋依彤对着门口等待指令的复制体,下达了使用罪物的命令。 “你把爆竹插进门缝。” 另一个宋依彤无声点头,同时翻找背包,拿出了一个灰布包裹。 包裹拆开,一根根样式老旧的引线爆竹亮了出来,它们就如同过年时燃放的普通爆竹一样。 每一根有成年人的手指粗细,约有七八厘米,正好可以塞进门缝之中。 “宋依彤”效率不低,在听令后就把一根根爆竹塞到了门的底边,并将引线全部捏在一处。 同时,始终待命的莫兰快步来到门口,伸出了两只覆满诡异鳞甲的手掌,那十根手指此时指甲极长,像是十把刀子。 她偏过头用双瞳看了一眼宋依彤,确定之后以十指化刀用力插进了门板之中。 那十根指甲全部贯穿门板,将莫兰的手完全与门板锁死后,她轻轻弯了手指,做出一幅后拉之状。 宋依彤瞥了一眼对此一言不发的季礼,面色冷冷地说道: “炸门!” 复制体闻言,拿出早早准备的打火机,毫不犹豫地将引线点燃。 这些爆竹毕竟是罪物,点燃引线后没有多少燃烧时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烧到了极限。 继而十七层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还伴有呛人的尘烟。 尘嚣泛起,1716门外一片混乱,随着活人的咳嗽声,莫兰的身影率先倒退而出。 她胸前的衣服已经尽数被炸光,露出了一片暗色的鳞甲,不过本人似乎并无伤势,想来是寄生罪物的免疫攻击生效。 宋依彤挥手散着烟,并没有冲进近处,她先是看了一眼莫兰,暗叫糟糕。 “果然没这么简单。” 莫兰此刻的十根手指上指甲全无,此刻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这次的行动显然是失败了,因为按照正常发展,莫兰倒退时就应该是直接把门板拆下来,而不是指甲全落。 当尘嚣消散大半,1716的门板缓缓显露,它仍然纹丝不动地伫立在原地。 只是正中央,存在着十根断裂的指甲。 宋依彤的眉头一皱,她阴沉着脸决心换一种方式,于是从背包中抓出了一把屠刀。 正当她要上前之时,始终不动的季礼终于发声。 “我来吧。” 季礼能够出手,宋依彤自然欣喜。 虽然她知道对方不可使用罪物,但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不会放出空话。 季礼出手自然是有一定自信的,他迟迟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仅仅只是在等待一些东西。 他要等薛听海和复制体清理1716里的灵异力量,毕竟阿怜走了,可却留下了一道白光。 那白光究竟是什么他到现在都不清楚,但绝对不是他这个没有罪物的人可以对付的。 计算了一下时间,薛听海的半鬼之体,再加上另一个宋依彤的罪物,想必应该差不多了。 “哗啦……” 玄黑锁链出现的那一刻,青铜古棺也砸在了地上,棺盖掀开,一柄画着精美纹路的长剑抓在掌心。 戏剑出鞘却没有闪出寒芒,季礼面色如常地单手持剑,只是轻轻向门板刺去。 从外表来看,他这一刺力道稀松,毫无力道,简直像是递过去一样。 但戏剑的剑尖在触碰到门板时却如同扎进豆腐一般轻松,直接入门半个剑身。 一旁的宋依彤和莫兰见状内心惊疑不定,她们见过这柄剑,却不知这是什么罪物,却有如此威力。 这道门被爆竹罪物炸过、被莫兰寄生罪物拉过,纹丝不动,这柄剑却轻轻一碰就刺穿。 什么样的罪物可以做到这一点? 季礼不是不能使用罪物吗? 就在二人疑虑之际,1716的房门已经被戏剑完全摧毁,分裂成了数个部分。 而季礼面色如常,呼吸平稳,提剑率先一步迈入了房间之内。 如他所料,白光早已随着薛听海和复制体的进入而得以解决,此刻进入毫无阻碍。 不过,进入1716的第一眼,季礼的眉头就微微上挑,似有惊诧也似有惊喜。 这个本不存在的档案时门口,赫然躺着一具四肢俱全却僵硬、面部尚在却扭曲的男尸。 此尸相貌陌生,且死亡许久,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十分违和。 但季礼却可一眼辨认出他的身份——那个与余郭同寝,昨夜被一同带走的教师,齐经武。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柜内之人 到底是谁带走了齐经武? 曾经季礼认为是余郭,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又似乎另有其人。 以余郭的心性,即便是要面临危机,他的第一反应或许不是救人为先,但也绝对不会是推人替死。 也就是说,余郭在明知危险来临之际,实在没有动机去拉上还在酣睡的齐经武。 那么结合当前之事,季礼的心头隐约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也许,是第三方出现带走了余郭,目的就是让他进入1716中拿到档案。 而这个人又知道,第一个进入1716者必死,于是为确保余郭拿到档案,甚至帮他拉来了齐经武去替死。 那么这个人,会是王主任吗? 季礼没空去思考这些,他进入1716的第一时间看到齐经武的尸体,第二眼就对准了被堆满档案架子后的保险柜。 1716由于是e-1与e-3中1715的投影,所以这里的架子上仍然存有档案。 但从书架间的缝隙可以隐约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正站在保险柜前。 同一时间,两个宋依彤、莫兰纷纷涌入1716之中,她们也同样先被齐经武的尸体所惊。 但下一秒,她们的动作远比季礼迅速,直接抄近路冲向了保险柜的方向。 其中莫兰最甚,不管不顾地只走近路,一连撞翻了诸多书架,为求速胜。 从这一点来看,似乎莫兰本人的意志恢复了不少,已经可以主动驱使这幅身躯,且毫无代价承受。 宋依彤见状自然是不甘,先见薛听海正欲开启保险柜,后见莫兰领先内心焦急不已。 她连同复制体,同一时间将一本线装书翻开,右手拿笔,在其上快速书写着什么。 季礼步履不快,似乎并不急于一时,更不争抢,只是位于所有人的后方,犹如观鱼赏花。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位宋依彤同时拿出线装书,这是来自图书馆的登记册,想必是一件新到手罪物。 不知宋依彤究竟在册子上写了什么,狂奔的莫兰与站立的薛听海同时被定住了一瞬。 在那一瞬间,季礼明显捕捉到了他们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细长的黑线,仿若将其捆绑。 而这些如蛛丝一般的黑线在出现后又忽然消失,似乎陷入了他们的皮肉之中。 继而莫、薛二人的身体开始碎裂,像是被切割机斩断了一样,化作一块一块的碎肉,瘫在地上。 那些碎块没有血迹,只是截面存有血肉包裹着的白骨,看起来惊悚且诡异。 宋依彤的这一手段明显有了效果,线装书罪物为她争取了一定时间,在眨眼间她与复制体就超越了莫兰,直逼薛听海。 不过莫兰有寄生性罪物保命,碎块散落在地后立马开始了颤动,一秒不到就重新凝聚。 这一次,她眼中的神采更盛,两个瞳孔有了重合的迹象。 三次保命的寄生罪物已经用了两次,次次折于宋依彤,几乎要把她逼回了普通人,这也让其更加疯狂。 而另一边的薛听海比莫兰恢复的时间要快上一倍,还没等宋依彤近身,他就已经回到原状。 薛听海身上黑气浓郁,猛地转回头,那半张人脸上写满了凶狠,右手突然插进腹部,从中拽出了一根染血的尖刺。 这根尖刺是先前门外宋依彤偷袭所用,一直被他强忍在体内,此刻原物奉还。 呼啸的尖刺朝着宋依彤面门而去,从这件罪物的形状来看,就基本能猜到它的效果。 尖刺,对抗性罪物。 效果:可指定目标,无法躲避,刺入人鬼体内,可施加强烈痛苦并干扰其心神。 代价,使用者抽去一根肋骨。 尖刺效果恐怖,尤其是那指向性的攻击用在活人身上逃无可逃。 宋依彤咬牙硬抗,由着那根尖刺从眉心钻入,没入脑颅之中。 霎时间剧烈的痛苦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撕裂,大脑一片混乱根本无法继续思考,仅剩折磨。 本体受损,不牵连复制体。 一个宋依彤倒了,另一个宋依彤却已然逼近保险柜。 半人半鬼的薛听海此刻左脸已经干瘪至极,好似几分钟内苍老了几十岁,但眼神却仍然凌厉。 他一口血吐在了王主任的身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朝着复制体宋依彤抛去,同时低吼道: “还不打开它!你想死吗?” 复制体的宋依彤也有血液罪物,她最不怕的就是血,但这口血却并不是那么简单。 薛听海的身体已经基本被那只神秘鬼所污染,人的特质所剩不多,尽是鬼态。 所以这口血,属于鬼血,附加强大的诅咒之力。 宋依彤本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处理人血鬼血均有方法,但这需要时间。 于是,薛听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即便不是真的化鬼,但仅仅靠着半鬼之体就足够拖延时间。 如今王主任已经开始对保险柜进行开锁,只要拖住这几个人两秒钟,他就是第一个拿到院长档案之人。 王主任在这次行动中的存在,似乎从中心转为工具。 在众多店员都亮出底牌后,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彻底沦为开锁的工具人。 但真实情况究竟是不是这样,却犹未可知。 季礼还是慢步,他距离激烈的战局仅有三步之遥,可轻松地看到王主任开启保险柜的动作。 可这个距离,他对保险柜里面的东西完全构不成威胁,因此薛听海也没去管他。 至于两个宋依彤均陷入困境,各自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还有一战之力的仅剩莫兰,但她的人性一面恢复大半后,却停滞不前。 她似乎已经能够看出此刻的情况,薛听海如今身份太过强大。 没有任何一件罪物,可以抵得过“化鬼”效果,哪怕仅仅只是如他一样的“半鬼”。 由此也可见,方慎言那张白面鬼面具是怎样稀有与强大。 莫兰自知如此距离,如此劣势,薛听海已经牢牢占据主动权,没有人能够阻拦他拿到院长档案。 除非…… 季礼停在战局外已经很久,或者说他从来就没进过局内。 如此站位,根本不可能抢到院长档案,而从他的眼神中也似乎印证了这一点。 因为他根本没看着保险柜,而是紧盯着王主任输入的密码。 “1、3、7……” 三位密码输入,保险柜传出了一声金属的脆响,柜门随即开启。 这一声响动不大,可却牵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弦,就连那被尖刺折磨的宋依彤都艰难抬起头来。 而令人错愕的一幕,也就此发生了。 这个保险柜里,有一个人。 他蜷缩在狭小逼仄的柜子里,以一个环抱膝盖的方式,头颅埋在胸前,将身体裹成了一个球形。 而从各个关节的错位来看,他浑身的骨骼尽碎,面朝柜门,背靠墙面。 最恐怖的是,他很有可能是被人强行塞进其中。 因为那过长的双腿已自膝盖往下,被齐刷刷斩断,仅仅只是为了完整地塞进柜里。 而这个人被捏碎的十个指头上,在指缝里夹着一个牛皮纸袋,“档案”两个巨大的红字正对着柜外的店员们。 似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这个人想要抬起了沉重的头颅,去看一看来人,可颈椎碎裂,让他几次都做不到。 最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挪动了一下手指。 那份档案袋掉出柜子的同时,他气若游丝地说出了两个字: “快走……”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见信而死 “余郭?” “走?” “往哪走?” 薛听海、宋依彤们、莫兰在见到那受尽折磨的男人时,同时转回头。 三声问中,季礼两颊的发丝被吹开,那张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可泛红的眼眶里,那双眼中含着一抹克制的情绪波动。 望着那个断肢残喘、重伤濒死的身影,他的呼吸略有凌乱,抬起一脚踹翻了面前的一道书架,冷声喊道: “2014级辅导员段颜颜,我向你举报同级学生高宇违反校规,目无尊长。 命你立刻返回无鬼学院将其进行严惩!” 其余三位店员在听到这句时,统一浮现了一抹错愕,可片刻就化作惊骇。 薛听海、宋依彤和莫兰,脸色霎时间骤变,其中后两人立即放下一切,朝着季礼的方向快速冲去。 但这二人均有伤势,且距离更远,当季礼的身影已经离开1716时,她们才刚刚起身。 另一边,十七层走廊。 段颜颜在听到季礼的高喊后,先是陷入了短暂的呆滞,可马上就整个人开始了无声的抽搐。 她躲藏在楼道拐角的身子不断发抖,眼白上翻,有一抹昏厥之意。 但片刻后,她颤动的头颅忽然无力垂下,整个人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不复存在。 下一秒,当她再抬起头时,脸白如纸,五官怪异,双目中仅剩冰冷与僵硬。 2014级辅导员,段颜颜,灵异上身供她履行辅导员职责。 而她整个人的身上也开始散发出了某种强烈的灵异气息,在身体表面泛起一抹不起眼的白色。 当白光加身时,她的身影开始模糊、虚化,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消散。 但这个时候,从1716狂奔而出的季礼一把抓住了她尚未离去的手腕。 接着,白光也顺势蔓延到了季礼的身上,他的身体也随之淡化。 段颜颜留到今天,除了可以驱赶鬼物危机,最大的作用还是她是一个往返有鬼、无鬼两个维度的顺风车。 正常来讲,当天亮的那一刻,有鬼学院中的众人自然会重回无鬼学院,扮演各自的职责。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 e-2楼这个特殊路径毁灭在旦夕之间,大批黑衣人、阿怜、鬼潮接连亮相,有鬼学院此刻就是巨型熔炉。 想要在这个存活一个夜晚,难如登天。 毕竟虽然今夜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可现在也才不到晚上十点钟罢了。 当然,这些不是最关键的,重要的是季礼需要在此刻回到无鬼学院,他要完成自己的目的。 “顺风车”已就位,离去只在片刻间。 宋依彤的复制体、还有莫兰已经冲出了1716,直奔他而来。 她们都非常清楚,虽然档案袋从余郭手中掉落,但若被季礼切断返回无鬼学院之路,她们将只能背水一战,失去容错。 提前离去有鬼学院的方法仅此一条,否则只能等待漫长的天明。 可惜一步慢步步慢,她们终究是赶不上了。 然而,正当季礼的身影几近完全消散之时,他抓着段颜颜的那只手,毫无预兆地传来蚀骨的剧痛。 那痛感来的极为突然,好似生生撕开皮肉、刺入骨髓般的剧痛。 季礼低头一看,一把消防斧正死死地砍在他右臂与躯干的连接关节。 那斧刃割开了衣服、皮肤、血肉,直接卡死在关节之上,喷溅而出的鲜血将他的脸完全浸红。 他强忍着剧痛,抬头凝眸,骆格的面容从幽暗处走出,正面无表情地与其对方。 身后是满面阴鸷的邱陶雨,正拖着如死狗般瘫软的山信。 一柄斧子不足以砍断手臂,季礼最后看到的是这三人,最后听到的是骆格的叹息: “唉,我还是来晚了……” …… e-2楼,1716档案室。 宋依彤本体与薛听海均没有去追逐季礼而走,他们面前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 余郭已濒临绝路,如此近的距离却听不到半点喘息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可想他被困此地多久的时间。 浑身骨骼尽断,双腿自膝盖以下被斩,塞进密不透风的保险柜中…… 如此非人的折磨,简直是略微想想就足以令人崩溃。 宋依彤扫了一眼还伫立在一旁的王主任,颇为忌惮地看向了薛听海,她觉得此人的大限要到了。 薛听海整个人已经完全被黑气所弥漫,站在那里通身都散发着激荡的灵异气息,这说明他已经渐渐对寄生的鬼物失去掌控。 尤其是那他不停呕血的模样,洒在地上的血点也尽是黑色,他的人血已经快流尽了。 如果不能尽快完成生路,他活不过今晚。 薛听海同样懂得这个道理,可毕竟现在鬼物加身,他孤注一掷的决定未必会错。 他无视身旁的宋依彤,料定对方不敢与其争抢,率先附身捡起了地上的那个档案袋,手都在发抖。 暗黄色的牛皮纸袋触感粗糙,可对于他来说已经感受不到,只是那猩红如血的“档案”二字令其激动。 正当他要拆开查看之际,不知从何处闪过了一道银光,干扰了他的视线。 不只是薛听海,这道光就连宋依彤、王主任也都发觉了,纷纷转过头看向门口。 宋依彤内心狐疑,这种银光在黑衣人包围e-2后已经出现了两次,这是第三次。 它似乎无视了空间的阻隔,能够在视野的死点扫到店员的脸上,应该也并非凡物。 但究竟是什么,她却没能得到答案。 而随着这道银光的闪过,宋依彤猛地发现,保险柜中的余郭突然消失了! 她正要惊愕地发声,可一眨眼余郭却又老老实实地待在柜中,连姿势都没有改变。 仿佛先前的一切,只是她的眼花所致。 为此,她将目光移向薛听海,却见他只顾低头查看档案袋,于是只能看向王主任。 而王主任似乎也捕捉到了这一异常,脸色出现了某种困惑状,不等宋依彤开口,她突然抓住了余郭的手臂。 余郭的手臂骨骼已被打碎,捏上去就像是在攥着一根麻绳,软绵绵的格外古怪。 王主任使劲往下一扯,余郭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往外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原本即将落下的身体忽的又停住了。 不仅停住,在柜子里仿佛还有一个无形的手臂,正在将他往回拖拽。 这一拉一拽之间,余郭的身影一会儿消失、一会儿闪现,十分诡异。 当王主任与那无形力量抢夺余郭的时候,薛听海也终于将档案袋完全拆开。 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皮肤干瘪如枯枝的手颤颤巍巍地将里面的一张白纸抽了出来。 宋依彤也心脏狂跳,自然而然地凑到近前,试图一齐见证院长档案的面世。 但当这张白纸亮相的时候,却与他们所想象得截然不同,同时一阵恶寒从心底迸发。 这张纸上,不是院长档案,而是简单的四个字: “见信而死” 咔嚓! 创造出e-2楼的那面镜子终于碎了,特殊路径被彻底摧毁。 伴随一声镜面碎裂的声音,1716档案室,e-2楼最后的十七层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如同被拽入无底深渊,连同见信的薛、宋,以及所有店员。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运气耗尽 无鬼学院的天空没有黑色,仅仅只是暗沉。 那肆虐的寒风中充斥着一股腐烂与衰败的味道,竟比之有鬼学院更甚。 乌云倒卷的那一刻,季礼迎着风雪不断只顾着往前赶,脸上没多少异样神色,可却一连在雪地摔了两次。 段颜颜在回到这里后就消失不见,空荡荡的校园里仿佛只有他一个蹒跚的身影。 他坚定不移地朝着那三栋环绕式办公楼快步前行,眼巴巴地望着十七层某个房间的窗帘。 闪动,还在持续。 e-1楼1715档案室,那里的窗帘时而白色、时而蓝色,反复无常,寓意剧变。 短暂的战鼓敲击着人心,那被季礼酝酿了许久的计划,成败在此一举。 直到…… 当e-1楼1715档案室那被风吹动的窗帘最后一次转为白色,这一切似乎真的停了。 季礼停在e-1楼下,怔怔地望着那道窗帘,第一次在他的面容上涌现了一抹慌乱。 这是一种在下光赌注后,等待着掀开底牌时的恐惧与期盼。 他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可这一刻他当真被那截然相反的矛盾情绪所影响。 呜咽的风里,通讯器闪出一道开启的蓝光,有一人接入公共频道。 季礼没有开口,只是聆听,宛如一个等待亮牌的赌徒。 “你输了……” 所有的风声和雪落,霎时间停下,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出自朱小凝口中的三个字。 季礼被这三个字抽光了所有力气,风一大时,险些栽倒雪中。 一个瞬间,他似乎从等待结果的赌徒,转变成被判死刑的囚犯。 那把钉在他手臂关节处的消防斧轰然落地,与其一同掉落的还是那条右臂。 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洒,落在纯洁的雪地上,殷出一片又一片的妖艳梅花。 …… e-1楼,1715档案室。 朱小凝坐在倒塌的书架上,靠在窗沿,任由风雪吹在麻木的脸上。 他早已看清得失,所作所为无非是想为第十分店的那几人搏出一条生路。 可计划的失败,让他这最后一份心思也快死了。 而季礼就站在保险柜的前方,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敞开的柜子,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在保险柜中,存放着一条手臂。 那根手臂不是季礼遗落的,它软绵绵的样子像是一条被随意丢弃的麻绳,以一个弯曲的弧度躺在眼前。 它的主人是余郭。 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朱小凝抢先一步来到e-1的1715中抢下来的。 其实,季礼在今夜的计划从来不是完成生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真实的目标,是救回余郭。 …… 余郭在这次任务的身份特殊,疑似2014级执行店员的存活者,又被提前拉入有鬼学院。 那么季礼认为,只要与其碰面,必然会得到大量的生路线索。 于是,在晚八点行动开始前,他就与朱小凝达成了共识。 朱小凝留在无鬼学院,并不是四处支援,而是等候在职工办公楼这三栋楼前,等待特殊路径的开启。 职工办公楼是存在特殊路径的,且它的出现形式具备随机性。 最简单的辨认方式,就是某一房间的窗帘从白变蓝。 所以朱小凝的工作就是,确定今夜职工办公楼的特殊路径,位于哪栋楼的哪一房间。 知晓特殊路径的确切位置,季礼就拥有了进出两个维度的方法,可以随时救出余郭。 这次任务,谁得到余郭,谁就等于拿到了重大生路线索。 但谁也想不到,王主任的出现,后续的一切经历,将他先前的计划完全推翻。 首当其冲的,就是特殊路径的意外。 职工办公楼是一个整体,可有鬼学院中的e-2楼竟不是真实存在的。 特殊路径竟然是e-1与e-3中间的一面镜子。 但幸运的是,出于店员的谨慎,朱小凝并没有只观察e-2楼,而是三栋楼一同侦查。 这也就让他得到了一个正确的情报:办公楼特殊路径在无鬼学院的位置,是在e-1楼的1715。 第一个问题解决了,可又出现第二个变故。 季礼猜测过,余郭会在e-2楼中等他,但随之而来的竟是本次任务重大生路物品——院长档案也在1716! 但由于第一个问题的“巧合破解”,这第二个问题也水到渠成。 无论是院长档案,还是余郭都位于有鬼学院的e-2楼1716。 但这个最重要的档案室,其实是e-1与e-3两个1715房间的折叠投影。 也就是说,余郭加上院长档案,在无鬼学院中的位置,就不可能位于e-2楼,而是应该在e-1的1715档案室中。 所以,朱小凝一旦确定了无鬼学院路径位置,就必然能够以领先所有人的速度,接触到这一人一物,抢占了先机。 于是…… 虽然意外频发,但季礼的计划其实也已经成功了。 他在有鬼学院中的行动目标,仍然没有改变—— “利用薛听海等人进入e-2楼的1716铺路,看着王主任开锁,借机拿到保险柜的三位数密码。” 由于无鬼、有鬼两个维度存在关联,于是季礼只要拿到密码,就可以立即返回无鬼学院,让朱小凝前去抢先开锁。 这个计划……很完善,也很精彩。 季礼与朱小凝,一人位于一个维度,通力合作,默契配合。 薛听海、宋依彤等人全都为他们做了炮灰,破除掉了所有困难和谜题,并把正确答案提前透露给了季礼。 就算骆格、邱陶雨的赶来,断了季礼一臂,却根本没办法阻止他计划的成功。 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季礼的运气在这一次似乎真的用光了,如此精妙的计划在最后一刻出现了巨大转折。 他在回到无鬼学院那一刻,就将密码告知了已经守在e-1楼1715档案室的朱小凝,勒令其开锁“救人拿物”。 特殊路径的变化,余郭在无鬼、有鬼两个维度来回转变。 朱小凝的确拉住了余郭,即将把他带回无鬼学院,可有鬼学院那边王主任也在无形角力。 这才导致了前不久,余郭身影的不断拉扯与闪现。 然而,最终由于薛听海拆开档案袋发现了“见信而死”的字条,位于有鬼学院中的特殊路径——镜子被黑衣人炸毁。 强大而可怕的灵异力量,将薛听海、宋依彤拉入无底深渊,却也让余郭一分为二。 余郭的彻底坠入有鬼学院深渊中,而留给季礼的仅剩下一条骨骼断裂的手臂。 …… 季礼扶着自己的断臂,又看着眼前的那条断臂,只能将一切归咎于天意。 他已经机关算尽,却仍然没能将余郭从有鬼学院中带回来,就连那院长档案也没有拿到。 整座学院所有特殊路径已经全部损坏,无鬼学院的人进不去,有鬼学院的人出不来。 余郭落在了薛听海等人的手里,他却一无所有。 季礼面露痛苦地捂着伤臂,闭眼仰头,长叹了一口气,风雪将长发吹得很是凌乱。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死亡计时 “人力有穷尽,尽是枉然。” 朱小凝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圣人,他怀着死志来到此次任务,仅有两条目标。 其一,是送给季礼一份大礼; 其二,是保下莫兰这位曾经待他不错的女子。 既然如今赌局已败,余郭丢给了薛听海、宋依彤等人,院长档案也始终无迹可寻,那么基本此次任务就宣告结束了。 朱小凝本来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季礼身上,可却落得如此结局。 那份大礼,如果季礼无法从此次任务存活,那么送之亦是无用。 季礼没有听清朱小凝的那句话,他只是看着保险柜中的断臂,脸色忽明忽暗。 他的内心中此时浮现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正在进行彼此斗争。 “余郭丢了,院长档案也丢了,有鬼学院的变故杀不死所有人,那么薛听海、宋依彤等人已占据全面上风。 现在很大可能,院长档案还在有鬼学院,旁人不说,以骆格的智慧他极有可能完成生路。 败局已定!” 但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更加疯狂的想法,正在他的脑海中酝酿。 “若季礼不在,余郭绝对不会将生路提示告知给其他人,骆格等人未必会立即完成生路。 就算他们拿到了院长档案,但生路绝对没那么简单即可完成。 毕竟在先前特殊路径的崩溃,很有可能也会导致院长档案尚未落于他人之手。 如果现在折返回有鬼学院,未必不可能转败为胜。” 这两种想法,季礼自然会选择后者,因为他相信余郭。 余郭等不到他,一定会守口如瓶,坚决不会把重大生路提示告知给其他人! 想到这里,季礼睁开双眼,面容上泛起冷峻,一俯身将那个断臂捡了起来。 而他在抓住这只手的时候,尤其是在看到这个手掌的表面时,忽然皱了一下眉头。 他似乎从这个手掌上,发现了某个令其意外的新提示。 但季礼并没有声张,而是将断臂藏进地上的背包之中,对着朱小凝说道: “咱们走,计划还没有完全失败。” 朱小凝闻言从书架上跃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道: “你想做什么?”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风雪,坚定说道: “我要回到有鬼学院把余郭找回来!” …… 一个不存在的日期,深夜10点钟整,有鬼学院。 e-3楼十七层1715档案室内,这里聚集了除季、朱二人外的所有店员。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笔直的身影、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将这个不算大的房间围得水泄不通,空气浑浊。 现在这个房间里,以分店区分,共有十一人,分别是: 第四分店:薛听海、骆格、邱陶雨; 第七分店:余郭、陈旭、卢静婷; 第九分店:宋依彤; 第十分店:山信、钟飞鸾、莫兰。 外加上,一位曾经第九分店之人,如今天南学院人事处的王主任。 这十一个人中,还能保持站立的是七个,倒下的有三个,躲在一边的有一位。 余郭靠在墙壁的角落,触目惊心的断腿已经鲜血流干,左臂空空如也,破碎的袖子在风中摇荡。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不时会轻轻咳一下带出一些血丝,证明他还活着。 王主任就躺在他的右手边,此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血窟窿。 这位自称来自第九分店的女人,引众人前往了e-2的1716,目的神秘、身份神秘,一切神秘。 但最终她还是如平凡人一样,因特殊路径的崩溃,重伤濒死。 薛听海则是靠在余郭的左手边,所有露在外部的皮肤尽已干瘪,褶皱得像是一块块树皮。 曾经魁梧的身子已不复存在,缩在墙角只占用了很小的一片区域,如风中残烛。 一缕混合着口水的黑血挂在下颚处,他微微垂着头,却抬起令人恐惧的双眸,扫视着眼前站立的七道人影。 这七个人中,一张熟悉的脸率先靠近,那人眼前的镜片划过一道光,令薛听海感到有些刺眼。 骆格蹲在了薛听海的面前,伸出袖子擦拭掉他下颚处的血迹,面无表情地问道: “店长,你抛弃我们独自前来e-2,拿到院长档案了吗?” 薛听海只是斜着眼睛看着他,右脸上的黑纹已经入骨,左脸却没力气做出任何凶狠的表情。 二人的距离贴的很近,骆格能够看到薛听海眼神中的变化。 现在的薛听海,也仅仅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特殊路径崩溃,他又是第一个拆信的人,首当其冲遭遇的灵异力量冲击最大,几乎将他剩下的半条命要了八成。 如今之所以还没死,完全是因为先前脱逃的狼头纹身,重新回来了。 至于这件罪物为什么逃了却又返回,原因也很简单,它逃不出天南,更逃不出黑衣人的包围,只能原路返回。 骆格脸上毫无表情,将染血的袖子放到薛听海的衬衣里擦了擦,自言自语道: “本来我是能赶上这场好戏的,但因为你,我被黑衣人拖住了十分钟。 如果不是我和邱陶雨参透了黑衣人杀戮的漏洞——黑衣人不会杀具备双重身份之人。 恐怕我连店长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骆格说这话时没什么语气,可却能够听出一抹压抑很深的恨意。 山信之所以不会死,是因为他即是山信,又是710宿舍的2号床身份,这会让黑衣人产生判定bug,导致杀戮中断。 而骆格和邱陶雨为了尽快赶到e-2楼,不得已各自使用了寄生性罪物。 既然鬼物可以寄生,那么罪物一样可以寄生,这为他们赋予了一个十分特别的“双重身份”。 可罪物转化的身份,毕竟也不合规矩,所以他们两人一样被黑衣人下了追杀令,只是暂缓。 当今夜所有区域的不合理都被清除后,他们两个也将难逃一死。 所以,骆格表面看似从容,内心却带着一份被死亡追逐的紧迫。 他蹲在薛听海的面前,却突然伸手扼住了一旁余郭的头顶,强行逼迫其抬起头,脸色阴狠问道: “姓余的,你究竟有没有拿到院长档案?”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人性的恶 余郭抬不起头,也说不出话,他就连骆格的提问都听不真切。 没人知道他独自在有鬼学院的这一天一夜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所有人都认定他就是此次任务的关键。 骆格微微俯身,观察了一下余郭的眼神,发现其内除了浑浊与游离外,并无其他情绪。 他暗暗地皱了一下眉,朝邱陶雨使了一个眼色。 邱陶雨单单是从相貌来看就是一个狠辣的女人,她面无表情地走到余郭近前,开始一件、一件地搜身。 守在1715门口的钟飞鸾与莫兰,在看到这一幕后就立马偏离了视线,重新警惕走廊。 宋依彤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眉头紧皱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心中却盘算着另外的一些事情。 山信见状脸上略有不满,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是想要阻止。 但他还没等靠前,却被一只手忽然按住了肩膀,他凝眉转头,只看见陈旭那张脸。 他有些惊诧,也有些气愤,抖身甩开陈旭的手,低声呵道: “你也是第七分店的人,余郭不管怎样也是我们的同伴,现在就这样被他们羞辱吗?” 骆格和邱陶雨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话,却并没有回应,更没有停下。 邱陶雨更是加快了手头的动作,并且非常仔细地把手伸进余郭的衣服里,试图找寻着什么。 陈旭看着余郭那艰难残存的模样,眼神中也闪过了一道不忍和悲凉。 天南任务没开始之前,他还和这个男人在第七分店内共同合作,操办了一场冬日聚会。 那时余郭的开朗笑容还印刻在脑海中,却实在无法与现在这个浑身是血、苟延残喘的面容相对应。 他闭眼又睁眼,最后一抹挣扎化作对生存的贪婪,没有情绪地说道: “就算院长档案没在余郭手里,他在特殊路径崩溃前提示季礼离开,显然是知道很多秘密。 咱们被困在有鬼学院,时间不多了。 我想活着,难道有错吗?” 说到这,陈旭似乎弥补式的又补充了一句: “只要他能把这些秘密都说出来,咱们逃出去的时候一定也带上他。” 但这句话显然没什么可信度,“同店之情”在大部分人心里毫无价值,更何况对他这样一个善于投机的小人。 山信却不然,他愤愤地推了陈旭一把,对这些话嗤之以鼻。 这位来自最弱分店,毫无罪物的汉子,虽然实力低微,但却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看重情义。 他无视陈旭,气愤地朝邱陶雨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骆格、邱陶雨,咱们的确需要情报,但没道理用这种下贱的方式。 余郭已经重伤濒死,他当然回不了话。 我相信我们只要用罪物去救他,他肯定会告知给我们想要的东西,难道……” 但这句话再也没有说完的机会了。 他的脚步突然定住,整个人的力气像是在一瞬间被抽干,一些坚硬的东西侵入体内,剥夺了他呼吸的权利。 山信震惊地低头看去,一把被血染红的刀尖,正顺着胸口冒了头,撕裂了他的衣服。 第一刀刺穿胸口,接着就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陈旭那张可憎又可怜的面容,带着十分复杂的情绪,走到面前。 他像是和山信有仇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挥刀,直到将这个唯一还有人情味的男人,扎成了筛子。 陈旭在杀人,也在流泪,也在恐惧,这是他的第一次。 “正因为我也来自第七分店,我太了解余郭了。 他不见到季礼一定不会把生路告知给旁人,他眼里只有季礼一个人。 骆格、邱陶雨不用极端手段,不可能撬开他的嘴……我知道余郭是无辜的,可我们也是无辜的。 我只是想活,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没错!” 陈旭不恨山信,他恨的是自己,他每一刀都是在偏激地为自己寻找借口,仅此而已。 山信倒下了,他在倒下之前还用满是鲜血的手,死死地抓着陈旭的衣领。 他死之前眼睛瞪得很大,却没有仇视和恐惧,仅仅只是惊诧。 他惊诧于人性的恶,竟然只有这么一点点不合逻辑的理由,就能够逼人杀人。 闹剧结束了,山信死了,这里只剩下了十个人。 卢静婷不敢惨叫,她也不敢看,她就是那个唯一躲在书架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什么都不愿参与的人。 事情的主动权,落在骆格与邱陶雨的手中。 接下来的事情,如山信所见,这两个人用了很下贱的手段。 余郭的身上只有一件罪物,那是一把梳子藏在了贴近心口的位置,除此之外其他罪物皆消失不见。 邱陶雨把梳子塞到同样无法反抗的薛听海手中,又把薛听海拿着梳子的手放在余郭头上。 薛听海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人,骨头上的黑纹越来越深邃,身子也开始了轻微颤动。 他在将本就不多的生命力通过梳子,输送给垂死的余郭体内。 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压榨的是他早就强弩之末的身体,本就瘦弱太多的身形愈发干枯。 可余郭身上却隐隐发出了一些沉闷的响动,由于半鬼加持下,罪物治疗的效果很好。 仅仅只是几秒钟,余郭身上的伤痕就消失了大半,整个脸色也逐渐好转,只是双腿还没有生长出来。 骆格抬腿踢开了薛听海的手臂,瞥了他一眼后,瞧向余郭冷声质问道: “余郭,我已经把你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了,再问你一遍。 你到底拿没拿到院长档案?” 此刻余郭终于能够有力气抬起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是因为骆格严格控制了治疗进度。 仅仅只给他保留残喘和开口的权利,没有继续进一步唤醒其疲惫的精神力和生命力。 他的目光不再浑浊,可却闪动着一抹十分古怪的神情,半晌后幽幽开口: “我没拿到。” 这个回答,显然没有令骆格满意,他没有说话。 邱陶雨从后腰抽出了一根铁签,蹲了下来扶起余郭仅存的右手,一句话没说,直接把铁签刺进了他的食指。 余郭像是如遭雷击一样,浑身打了一个哆嗦,食指的指甲片瞬间被掀飞。 十指连心的疼痛让他连续几个深呼吸,却又险些昏厥过去。 卢静婷藏在书架旁,偷偷瞧了一眼正见到这一幕。 她突然惊呼一声,正要起身,可却被邱陶雨一个冰冷的目光制止下来。 骆格没有理会旁人,他将余郭从地上一把提了起来,五官扭曲地质问道: “那你其他罪物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去e-2楼?你的双腿又是怎么没的?”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余郭的命 “你为什么知道余郭的双腿会在这里?” 同一时间的无鬼学院,e-2楼1307办公室。 朱小凝看着靠右墙工位上,静静摆放在地面上的两条断腿,发出了不解的疑问。 那两截断腿,实则是两条平整切割的两条小腿,可以看到是自膝盖以下齐齐断裂。 从这一点来看,这两条腿应该并不是遇袭时断裂,反而更可能是由余郭本人自行切下。 之所以会这么判断,是因为没有鬼会专砍双腿,并且将其整齐地摆放在1307之中。 e-2楼的1307办公室,是一个意义非凡的位置。 它的特别,并不是指这里藏有多么重要的信息或线索,仅仅只是因为这里曾经是阿怜的办公室。 而这一点,只有余郭和季礼知晓。 当季礼来到1307,并真的找到了这两条断腿时,他也彻底明白了发生在天南学院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季礼没办法回答朱小凝的问题,因为这本就是他与余郭之间不对外的秘密。 他缓缓走到了那堆放在墙角的两条断腿旁,不如他所料,除了断腿外,还放有一个黑色的手提包。 朱小凝看到这手提包时不禁惊呼道: “这是余郭当初的背包!” 季礼在看到这个包的时候,并没有推测成功的喜悦,相反是解不开的惆怅。 他无声地叹息着,来到手提包前,将拉链拉开,这里面有他要找的一切。 一块造型独特的软骨; 一本合页的日历; 一粒如枣核大小的荷花种; 一根原有四节,如今仅剩三节的白色蜡烛。 剩下的仅仅只是一些零散的工具,值得一提的是如牛肉干、压缩饼干等食品均未拆开,仅有一瓶开了封的矿泉水。 这说明,余郭在进入有鬼学院之后粒米未进,仅仅只是喝了一口水。 他一直很忙。 季礼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目光落在那些罪物上面,将那根使用过一次的白蜡烛拿在手中。 朱小凝看了看白蜡烛,又看向了荷花种等罪物,试探性地问道: “这些都是余郭的罪物?都没使用过?” 季礼凝重地看着白蜡烛,用指甲刮了一下松软的蜡泥,轻声说道: “不,他原本有六件罪物,使用了其中两个。” 他把白蜡烛放到了办公桌上,又点了点桌面,终于将关于余郭的全部真相,全盘托出。 …… 2015年12月32日,这个不存在的时间里,正值夜晚。 余郭从职工宿舍醒来,他看到了一片黑暗,耳旁响起了陌生人入睡中的呼声。 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搜寻着房间,最终从两张床中间的桌子上确定了自己的身份——2015级电影系教师。 由于警惕着未知守则的约束,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在有限的时间内观察四周。 不过,因为职工宿舍的特殊性,此地并无守则,自然也没有约束。 余郭检查了一段时间后确定无事发生,就要与众人联络,汇报各自身份与位置。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银光忽的从眼前划过,好似镜面把月光反射到了他的面前。 这面镜子本来是属于e-2楼,却主动找到了余郭所在的e-3楼。 职工办公楼,特殊路径自此开启,将其拉入有鬼学院。 …… “等等,我不明白。” 朱小凝听到这里,突然开口打断了季礼的叙述,发出提问: “有鬼学院的特殊路径是一面镜子,这是确凿的事实,可它为什么会移动?又为什么会主动去找余郭?” 季礼听到这个问题,没来由地笑了一下,语气怅然地说道: “因为这面镜子既是特殊路径,又是一件罪物。 它在2014年的时候,是余郭的罪物,而余郭也是这条特殊路径的引路人。” 令人震撼的猜测。 朱小凝久久没能说出话来,因为他没有找到这个猜测的漏洞。 现在余郭是2014年的某个店员,几乎是板上钉钉,这样的解释有些跳脱但却合理。 一、e-2楼的特殊路径,比之其他路径缺少了什么? 正是一个引路人,而余郭就一直在有鬼学院的e-2楼中! 二、同为路径,怎么e-2楼的路径不是一条路,却是一个物体? 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比一面镜子更能代表着双向通道。 三、既然是物体,它是如何做到一会在无鬼学院、一会在有鬼学院? 因为有人在对它进行操控,它是自由的,并非随机的。 朱小凝被震撼到了,他在沉默许久之后,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e-2楼的特殊路径受余郭掌控,那么围绕这个e-2楼发生的一切,岂不是全都与余郭有关?甚至可能就是他一手操控! 季礼面色如常,声音轻飘飘地继续讲述着这个最具可能的真相。 …… 突然出现的镜子,令余郭惊疑不定,起初认为是有鬼袭击。 而他生性善良之下,将同在一房的齐经武唤醒,准备带其一同逃命。 但镜子并不是杀他的,反而是准备将其带回有鬼学院。 于是,余郭、齐经武在任务第一夜,就这么懵懂地来到了这所学院的另一维度之中。 在一系列的奇怪、恐怖、诡异的经历后,余郭在有鬼学院中挣扎着求生。 好在有鬼学院一样要受到校规守则的监管,他虽然险象环生,可却保全了性命,甚至就连齐经武都没有死。 而余郭,也在这种种经历中,似乎获得了某种觉醒。 他曾经被封印的2014年记忆有了一丝松动,这源自于对有鬼学院的熟悉,以及与镜子罪物的联系。 他发现了,自己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镜子有着“天生的操纵权”,再加上对四周环境的熟知,他开始恐惧了。 余郭应该是第一个察觉到,自己很有可能并不是第一次执行天南学院任务。 一旦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么他必然会抛弃一切,包括生死。 因为这个问题不仅仅是牵扯到他自己,更能够从侧面找出阿怜当初的遇难真相。 现在正在职工办公楼,那么该如何去印证这一点呢? 余郭自然而然地想到,他要去档案室。 如果他真的曾经也是一名店员,执行过同样的学院任务,那么档案中必然会有所体现。 就这样,他误打误撞地得到了本次任务的重大提示——档案。 也正是因此,也让余郭彻底走入了命运的无底深渊……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真实生路 朱小凝听得直皱眉,他从来没有想过事情竟能够从这种角度来解读。 按照季礼的描述,即便接下来的内容还没有说,可他也猜出了一个大概。 如果季礼所言成真,那么这次任务就当真是余郭的个人秀,是他亲手塑造了这一切。 …… 寻找档案,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有鬼学院之中。 余郭付出了诸多代价,历尽了各种艰辛,可最终停在了保险柜那三位数的密码之前。 在这个过程中,季礼无法判断他是前往的e-2楼,还是e-1、e-3。 不过他应该是遇到了人事处的王主任。 在王主任的帮助下,他应该是成功了,不仅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档案,并且还得知了天南学院中最大的秘密。 ——关于院长档案的真相。 但余郭即便是掌握了突破性的进展,可他却并没有完成生路,而是开展了一个庞大的计划。 他回到了任务开始之前。 …… 朱小凝在这里又一次打断叙述,他能够感觉到季礼在刻意隐瞒一些细节,不过还是没有听懂。 “余郭怎么可能回到任务开始之前,他能做到这一点?” 季礼指了指白蜡烛,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条断臂,解释说道: “白蜡烛罪物分为四节,每一节可供使用者短暂回到过去某一时间点,去做一件事。” 这条断臂,是余郭的左手,遗失在了保险柜中的那一条。 可以见到的是,在这个左手的掌面存在着烈火灼烧的痕迹,表皮都已经脱落了。 这是余郭使用白蜡烛的佐证。 朱小凝拿起白蜡烛,内心阅读了一番罪物信息,眼中也不由得闪过惊诧。 这种级别的时间系罪物,没想到会出现一个非店长之人的手中,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他脑海中的疑惑少了些许,斟酌后试探性地说道: “所以,余郭就是用这根蜡烛回到了过去,去找了一个人?” …… 余郭回到了过去,他的确找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人事处的王主任。 这个时候,他又第一次使用了剧本罪物,通过这件罪物为王主任,植入了一个思想: “你是2014年天海酒店店员,你迷失了可却始终没忘掉初衷,你不知道为什么想逃出学院,但你会尽力去逃。” 于是,任务开始后加入了一个“幕后者”的自由人——王主任。 一个本该是线索人物的角色,却因剧本罪物的影响成为了操控季礼等人寻求真相的指引者。 由于天南学院存在身份迷失的问题,再加上王主任本人行动的诡异,这一点一开始季礼也没有猜中。 王主任在余郭的提示下,将一众店员引到特殊路径,又从特殊路径引到e-2楼,最终指向了院长档案。 可以说,她的存在就是向季礼等人传达一个最重要的信息——生路在院长档案。 …… “那么如此说来,院长档案这个东西绝对不是生路了。” 朱小凝听到这里,基本也就明白了。 之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余郭布下的一个局,他以自身为饵,以档案为饵,目的正是使所有人相信生路就是院长档案。 但通过后面的事可以进行反推,这条生路一定不对。 因为档案一旦被拆开,就是“见信而死”的陷阱,特殊路径随之崩溃,掩埋众人,也埋掉了线索。 余郭的目标是借助这个局,杀掉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他是想要为季礼清理掉全部的竞争者。 余郭非常自信季礼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是因为他知道季礼是唯一一个会去寻找1307的人。 只要季礼来到1307,就可以确定断腿是余郭本人为之,白蜡烛、剧本罪物有过使用次数。 在得到这两个提示后,季礼完全可以反推出一切的真相,明白“院长档案是陷阱”的真实意图。 朱小凝想到这里,开始对余郭的这个计划,进行了全面的总结,轻声询问道: “生路不会是院长档案,但余郭所有的行动又都是围绕着‘院长档案’开始的。 他费了这么大力气,绝不仅仅是为了杀人,一定也是在给你透露提示。 那么这个提示是什么呢?” 季礼将白蜡烛重新放回了余郭的手提包中,略微思考后说道: “他要告诉我的是,从来没有院长档案这件事,这所大学就根本没有正院长。” 朱小凝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的震惊之色闪过化作一片惊骇,他听出了这番话背后的含义。 “是啊…… 保险柜、柜中之人、手上的档案袋、袋子里的空空如也……” 余郭真的很聪明,他在设计了一套虚假生路的前提下,却又将真实的生路藏在其中。 生路就是,自己创造一个院长档案放进保险柜里! 只有这样,才可以担任正院长,从而瓦解这所大学中发生的是是非非,人鬼纠葛。 朱小凝暗叹一声精彩。 余郭并不是那种声名显赫的店员,他在第七分店连副店长都不算,仅仅只是与第九分店的那次联合任务有了些许名气。 但这次任务中,他的确是一个惊艳的操盘手。 余郭在有鬼学院本就掌握了重大情报,又因为本身的“熟悉”优势,制定了这个精妙的计划。 关于院长档案,他一定是有一些情报需要转达,又必须有所隐瞒。 所以他以王主任为傀儡,通过一系列的操作将季礼等人全部引到e-2楼,把院长档案这件事摆到台面上。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院长档案就是生路了,最起码还留在有鬼学院的骆格等人一定会这么认为。 因为季礼走了,骆格一定会认为院长档案在他手中。 可一旦骆格等人这样想了,那么就彻底上了余郭的当。 因为这所大学里根本不存在院长档案,生路反而是自行创造院长档案,放进保险柜中,得到规则认可。 接下来,骆格等人的所有计划都将围绕“寻找院长档案”开启,他们就根本不可能再有成功的机会。 而季礼和朱小凝,在无鬼学院中余郭留下的提示后,却带着最正确的生路,走上一条逃生之路。 “生路藏在陷阱里,陷阱又遮住了生路……” 如果不是季礼与余郭之间的特殊关联,朱小凝根本不会来到这个从未提起的1307,更永远不可能猜中真实生路。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也就都想通了。 余郭其实才是店员们口中的“幕后者”,王主任仅仅只是一个傀儡。 “liar”的欺骗者是余郭指他自己、晚八点闹钟是敲响晚九三楼的倒计时、藏进柜中的人拿着档案袋是生路提示…… 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朱小凝不解地抬起头看向季礼,低声问道: “如果余郭已经知道了生路,为什么他自己不执行,却要‘送’你执行?” 季礼听到这个问题后,面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深吸一口气后,回答道: “这涉及到一个‘身份跨越’的理论。”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骆格反目 季礼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他正在将背包中无用之物清理,并将余郭的手提包递给朱小凝。 余郭留下的这些罪物,就是为了让季礼重回有鬼学院去执行生路。 而朱小凝是唯一能够使用它们的人。 期间,季礼一边拄着手杖往外走,一边解释道: “身份跨越的问题其实很简单,比如你现在的职位是一个门卫保安,那么你可以去担任正院长吗?” 朱小凝被说的语塞。 的确,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么他是根本无法去完成生路的。 但他细细一想之下,却发现了一个漏洞,又再次提问道: “可余郭、莫兰这两位教师身份,是有一定概率升任院长的,即便仅有极低的概率,可也成立。” 诚如朱小凝所言,来到这次任务的20名店员中,最能执行此条生路的人仅有他们三个。 但这其中,余郭却万万不可执行。 回到季礼并没有说完的那段叙述,他简而化之地讲述道: “我不知道余郭的档案写着什么,但他既然在2014年执行过这次任务,那么身份就已然定性。 他曾经的身份,也许是教师,也许不是,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升任院长。” 如果余郭有生路,又有执行条件,那么他绝对不会拐这么大一个弯去让季礼完成。 朱小凝低着头走路,从e-2楼往下走着,沉默半晌后缓缓摇头: “按你所说,若真的存在身份跨越的障碍,那么此次任务岂不是很不公平?” 的确不公平。 季礼一上来的身份就是副院长,距离正院长的生路一步之遥。 就算所有人都具备执行生路的条件,那么优先选取,也一定是季礼担任正院长。 然而,季礼接下来的一段话却又重新颠覆了朱小凝的认知。 “谁告诉你,你的身份就是门卫保安的?” 朱小凝第一时间没能理解,脱口而出道: “我一醒来就在门卫室,那我肯定是保安……” 可这句话一出口,他忽然明白了问题所在。 醒来就在门卫室,那他就一定是保安吗? 卢尘醒来就在男生宿舍710的一号床,可他原本却是四号床的位置。 包括山信、艾禅、骆格等人,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学生身份”,但他们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床位。 起初,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他们的身份是学生。 朱小凝开始冒冷汗,他搓着冰凉的手掌,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细汗,好像一开始所有人都错了。 季礼点着手杖,不紧不慢地顺着楼梯往下走,目光幽幽地说道: “我醒来就在副院长办公室,所以我认为我就是副院长。 在这个想法落实了很久之后,王主任来了给我送来了职工名单。” 这就是因果关系。 所有店员的身份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他们只是随机分配到了不同的位置。 而这些人又因为先入为主的位置,将自己的身份给默认了下来,得到规则承认后,自此定型。 至于季礼这位副院长,也许是巧合,也许又不是。 朱小凝咽了下口水,他提着余郭的罪物包,一时忐忑起来,看着幽长的走廊,沉声说道: “所以,你要在有鬼学院升任院长,以此来控制所有黑衣人扫平这所大学吗?” 季礼站到e-2楼的一楼大厅,看着被雪色染白的校园,轻声说道: “那里的晚九扫楼,是鬼潮最弱的时候,我拖不到明晚了,所有事必须在今夜解决。 现在回到有鬼学院只有一条路,主动违规前往反省室,你做好死的准备。 因为骆格实在太聪明了。” …… 有鬼学院,夜晚十点半。 整个学院已经彻底沦为黑暗的属地,仅有一栋白色楼梯还在苟延残喘着。 这里是e-3楼。 1715之中,余郭的嘴角溢血,脸色惨白,在邱陶雨的又一次重击后,他终于趴倒在地。 随着大量的鲜血涌出,他的脸色由白转红,呼吸极为困难,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之中。 邱陶雨怕他被血噎死,于是又抬脚踢在了他的背部。 “咳咳咳!” 余郭的痛苦咳嗽,将下方的地板上喷溅出大量血迹,但一个暗红色的布包也被吐了出来。 骆格眼前一亮之下,无所顾忌地将布包翻开,一个约有小指尺寸的印章出现在了眼前。 他拿起这块方印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悟地眯起了眼睛,递给了邱陶雨。 邱陶雨一看便大喜过望,急忙说道: “这是院长的印章!” 骆格长舒了一口气,他原本紧迫的表情一扫而空,点头说道: “看来院长档案想要成立还需盖上红印,那么就算档案落于季礼手中,他没有印章也是不作数的。” 如季礼所想的一样,骆格的确很聪明。 他虽然来的很晚,可那恐怖的大局推理能力,竟从众人的描述中就分析出了一个大概。 季礼参透了有鬼学院e-2楼的镜面理论,他也参透了。 既然余郭这里藏不下院长档案,那么它就应该是位于无鬼学院的e-1或e-3的1715档案室中。 骆格上当了,他认为院长档案此刻就在季礼的手中。 而这枚院长印证本是余郭让他坚定了“院长档案”的存在,自此在错误的路线上越走越远。 但效果,却呈现了另一个极端局面。 骆格拿着印章,反而认为自己找到了与季礼竞争的资格。 余郭那个“见信而死”根本没能杀死所有人,仅仅只是杀死了一个傀儡王主任,和本就半死的薛听海。 而骆格,才是这次任务中季礼最大的敌人,也是最可怕的敌人。 “所有人!” 骆格俨然成为了这些人之中的领导者,他手握印章转过身,对着其他人冷声开口,目光如炬。 “现在季礼极有可能拿到了院长档案。 无鬼学院毫无意义,所以他必须要回到有鬼学院来升任院长。 季礼其人众所周知,他一旦抢先升任院长,必然不会再管我们的死活。 现在生路的另一半在我手里,我们仅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去截杀,抢下另一半生路。” 宋依彤还在沉默,她仍然在思考某一个困惑许久的问题,对此默不作声。 而陈旭、钟飞鸾、莫兰三人看了一眼地上凉透的山信尸体,犹豫后向前迈了一步,这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骆格微微昂头,他单手指向门外走廊,沉声说道: “我料定季礼想回有鬼学院,一定会走‘三楼反省室’。 现在我们五人,分成三批,依次设伏,我要让他死在三楼!” 第一千零四十章 反省教室 季礼是得到天南学院认可的副院长,他的“违规”需由两名以上的主任级别人物施戒。 其实所谓的“施戒”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人,用手搭在季礼与朱小凝的肩膀,接着就是灵魂被冲击的恍惚感。 带去反省室的路途,并不给人查看。 恍惚感只持续一瞬间,朱小凝的眼睛才刚刚闭上就发现自己四周的环境,趋于某种极为不适的阴冷。 他试探性地睁开眼,就看到了让他无法忘却的一幕。 这是一个仅被粉刷墙面的巨型空间,白墙白底白棚,单调而清冷,寂寥而无声。 一面面四四方方的承重墙将这个空间隔出了一块一块的小型区域,或可称之为“房间”。 从一边望去,一条笔直的通道望不到头,只有幽幽的昏暗。 而在通道的两侧,一道道白墙隔出的房间里,不时传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怪音。 那仿佛是无数只手在同时用指甲抓挠墙壁,不断有墙屑掉落的诡异声音。 这里虽然没有风,可却比外界还要冷,透着一股钻进骨髓的入侵性。 朱小凝打了个寒颤,扭过头看向季礼,却发现季礼早就已经先一步睁开眼,并转过了身。 他也随之转头,发现背后是一面白墙,而墙上用鲜红的油漆写着两个字:“反省”。 “这里就是反省室。” 朱小凝轻声地呢喃了一句后,开始四下张望,渐渐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个反省室的空间显然是无比巨大,站在这面墙根本望不到另一面墙,其中又隔出无数个小房间。 如此大的空间应该是位于何处?无论何处都不可能容纳下这么一个反省室。 所以反省室应该是一个独特的空间,专门用来惩处那些违反守则的师生。 他四下看了一眼后,对季礼轻声说道: “反省室没有门。” 季礼闻言点了点头,他也发现了这个反省室就是一个单向的通道,只有入口没有出口。 他仔细打量着“反省”两个字,慢慢转过身,朝着身处走去,说道: “先看看那些房间吧。” 透着阴冷和怪音的反省室,行走在这里让人不免升起一种十分莫名的恐怖感。 这里弥漫着一股悲伤与压抑的氛围,待的时间越长就会越不舒服。 朱小凝才来到这里不到半分钟,他的情绪竟不知不觉地受到了影响,陷入诡异的低迷状态。 尤其是那诡异的挠墙声,最是能入侵人心,让他前进的脚步逐渐凌乱。 突然,他的肩膀被一只手重重地拍了一下。 朱小凝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季礼,眼神有些迷离。 季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视野下移。 朱小凝下意识地也低下头,忽然内心一阵惊恐的后怕,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把刀,而刀尖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他赶紧把刀收回鞘中,用力甩了甩头,冷汗直流。 季礼停在第一个房间的门口,透过没有上锁的铁栏看着这个三平米不到的“牢房”。 这里面一个拿着酒瓶,一边饮酒一边用指甲剐蹭墙壁的人影,它的脚下已经堆满了无数个空瓶子。 而在牢房的墙壁四周,数不清的“正”字,歪歪扭扭地镌刻在墙壁上。 “反省室也是一所监狱,这里容纳了不计其数的囚犯。 它们在这里已经困了无数岁月,所以空间里弥漫着极端的消极,会自然地入侵活人灵魂。” 反省室里没有灵异力量,一丝一毫都不具备。 最起码季礼和朱小凝都没有感应到,包括这些囚犯身上也没有鬼物的特征,它们就真的和被困许久的囚犯一般无二。 但经年累月的囚禁、死亡、绝望,已经将反省室塑造成一个地狱。 新来的人会不由自主地被这里的气氛所影响,从而麻痹神经,步入自残自戕自杀的绝望心境。 而这种死法,就连罪物都救不了。 朱小凝听到这话深吸了一口反省室的绝望空气,集中精神开始观察起囚犯们。 他发现其实这些囚犯并没有被太多的限制。 每个牢房的铁栏都没有上锁,换句话说它们随时可以走出来,但这些囚犯却没有一个外出的。 囚犯们应该是可以携带一些东西,比如季礼见到的酒瓶,还有一些带着食物的、看书的、玩手机的…… 最奇特的是某个牢房内,还有一个囚犯正在电脑前打着十年前最知名的网络游戏。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反省室就是一个可以满足囚犯要求的特殊监狱。 但这里没有出口。 季礼看了几十个牢房后,站定在过道上,沉思片刻后说道: “反省室从内是走不出去的,这里根本没有出口。 但我想外出的方法,应该是与羁押日期有关。” 朱小凝闻言认同地点了点头,他用手指着最近一个牢房的墙壁说道: “超过八成的牢房内,都存在着数不清的‘正’字,这说明囚犯们也在计算关押天数。 既然在计算,就说明它们很清楚一旦达到规定天数,就可以外出。 所以,想要从反省室脱逃的正确方法,就是等待‘刑满释放’。” 刑满释放,是唯一的出路,没有空子钻。 否则,以每个牢房均未上锁的情况看,这些囚犯早就跑光了。 季礼对此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继续往牢房深处走着。 反省室的空间似乎无穷无尽,他和朱小凝加一起已经看了近百的牢房,但后面却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牢房。 这其中,倒是也不乏一些空牢房,想来是那些“刑满释放”的囚犯。 又经过一个空牢房,季礼刚要略过的身子忽然停住,转过身推开铁栏走了进去。 一旁的朱小凝看着季礼突然进入牢房,并蹲下来掀开床位,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低声问道: “你看到什么了?” 片刻后,季礼从床位下拿出了一个青花瓷片,在眼前仔细端详后说道: “这瓷片的图案,我在e-3的第四层见到过。 但那个瓷器是一个娃娃,具备十分强大的灵异力量。” 朱小凝闻言皱眉,他听季礼描述过当时的经历,不由得发问道: “瓷娃娃的主人曾经也是反省室的囚犯? 那不对啊…… 如果它是刑满释放者,怎么会成为一只如此强大的鬼物,且不受职工约束,成为了一只‘散鬼’?” 按理说,从反省室刑满释放者,原有身份应该被剥夺,可却不该游荡在有鬼学院,成为不合规矩的鬼物。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瓷娃娃的主人,是一个从反省室“越狱”的囚犯。 “它越狱了…可是怎么能做到呢?”朱小凝凝眸呢喃着。 季礼捏着那块瓷片,扫过墙壁上那密密麻麻的计数“正”字,轻声说道: “反省室内部没有出口,但如果有人能在外面把门打开呢?” 墙上的正字,最后一笔很浅很淡,想来时间已经很久远,也许就在2014年。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上任院长 “这就是反省室?看起来平平无奇啊,你确定没错?” 钟飞鸾藏在三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也就是距离反省室最近的那间房,通过通讯器发出疑问。 三楼的中层楼道,骆格探出头看着反省室的位置,低声回应: “有鬼学院已经被黑衣人短暂压制了,所有规则都被磨灭,除了e-3楼。 所以反省室如果还能生效,就必然会在这栋楼里。 e-3楼我们都走遍了,只有这里没有门牌,只会是这里。” 骆格敢来自然是有足够的依据,尽管他的目标错了,但路线却没错。 不管季礼有没有院长档案,他终究是具备了执行生路的条件,也正如骆格所想的那样。 季礼是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一旦真的让他做了正院长,手握一个学院的强大力量。 那他自然不会再留出其他人逃生的空间。 因为成为正院长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掉天南学院,摧毁所有守则限制,这样才能完成逃生。 这次任务,谁成为正院长谁就有了绝对话语权,其他人想活着就要完全看他脸色。 这种事情,骆格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所以他已经做绝了,迫害薛听海、威逼余郭、截杀季礼,一旦失败他将万劫不复。 同样的,在骆格对余郭动手的那一刻,没有阻止的钟飞鸾、莫兰等人在季礼心中也必然有了罪。 季礼如果真的成了正院长,那就是所有人的灭顶之灾。 “邱小姐,放心去开门,你身上有鬼寄生,现在没东西能拦住你。” “废话。” 停在反省室门口的邱陶雨此时左眼一片乳白色,伸出的左手也化作一片白骨。 她也被鬼寄生了,这一次是完整的寄生。 如果将视角切到骆格几人的身上,可以看到这些店员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一部分诡异属性。 比如钟飞鸾的脖子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球,单手拎着一个眼镜。 骆格的外表并无变化,可他的外套的口袋里似乎装着某样东西,将衣服撑得鼓了起来。 还有此刻上方楼层的莫兰,此时双目中的重瞳开始在黑夜中散发着诡异的神采。 这就是骆格的底气。 他一直是一个能够利用好四周一切的妙人,通过薛听海的经历他得到了一个提示。 有鬼学院中存在着一部分强大而不合规的鬼物,它们是黑衣人绞杀的对象,此刻大量集中在最后的e-3楼。 而这类鬼物可以转化为“寄生罪物”的形式,为店员所用。 当然,这样的做法搞不好就会落得薛听海如今的处境,但为了最后的生路,这的确值得一搏。 至于借用鬼物的代价……他们此时已经顾不上了。 第三层反省室门前,邱陶雨右眼正常,左眼的白色却闪过一抹凶狠,连带着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白骨左手拍在门板上,在寂静的楼道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这是第一次的提示,所有人做好准备。 接着,白骨左手用力地按在门板上,狠狠一推。 这道弱不禁风的房门就这样被掀飞了出去,倒在反省室之中。 一阵阵绝望窒息的气氛从这个白色昏暗的房间中传出,邱陶雨右眼转动,还没等细看之下,突然整个人就开始颤抖起来。 “跑!快跑!” 邱陶雨鬼物的一面只做了开门,可人性的一面在看到反省室内景象时却吓得丢了三魂七魄。 骆格听到响声,第一时间探出头去,也立马眉头一皱。 邱陶雨逃命似得往中层楼道狂奔,后面的反省室已经被打开了,一道道人影从里走出。 这些鬼物第一眼看起来如同寻常人一样并没什么独特,可在踏出门外时却气质突变,它们每一个身上都散发出强大的灵异力量。 就像是第一只鬼,它是一个拿着酒瓶的中年男人,可在出门后就高高举起酒瓶,将其摔碎在地。 “砰”的巨响,让骆格的耳膜都撕裂了,两道血痕流出,神色瞬间恍惚起来。 好在外套中的那个东西颤了一下,将其唤醒。 骆格这才意识到,这只鬼摔酒瓶的声音险些将其灵魂震碎,把他变成了一个白痴。 而这只鬼仅仅只是从反省室走出来的第一个,后面一只又一只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鬼物,如同浪潮一般涌出。 如果它们都是人,只怕片刻这第三层就被淹没了。 逃出来的这些鬼大部分一出现就消失不见,但也有相当一部分鬼物是停留在原地,列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队形。 接着,让骆格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现身了。 一头长发,以戏剑为杖的季礼,就站在鬼潮中央慢慢走出了反省室。 不知为何他在这些鬼物中间毫发无伤,且这个队形还隐隐带有保护他的一份意思。 季礼的目光如剑,只一眼就扫到中层楼道口的骆格,面无表情地与之对视,微微张口,无声地说出两个字。 骆格的脸色一沉,他认出那两个字了。 “谢谢。” 他知道自己在与季礼的最后交锋中,第一阵就败了。 他的确算到了季礼会走反省室,所以提前设伏,甚至担心季礼躲在里面拖延时间,还主动帮助对方开门。 可谁承想,季礼在反省室内根本无法外出,他这一开门就等于释放了季礼,也释放了那些强大的特殊囚犯。 这些特殊的鬼物,如今把季礼看做解救者,隐隐带着一份合作的意思。 骆格等人自然是也与部分特殊鬼物达成合作,但却没办法对抗如此众多的鬼潮。 而在他的目光中,又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季礼的身后。 不过骆格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并没有太多变化,毕竟这个人在他看来,平凡至极。 骆格稳了稳心神,眼睛微眯,缓缓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玩具”,将其放置在了三楼走廊。 他隔着鬼潮与季礼对望,一滴水从棚顶落下,打湿了一片地砖。 而在水渍出现的那一刻,一个古灵精怪却又惊悚莫名的瓷娃娃形象,突然响起了恐怖的童音。 骆格选择的合作对象,是瓷娃娃的主人。 那个就连季礼都忌惮不已,讳莫如深的恐怖鬼物。 瓷娃娃一经出现,整个三楼就响起了大量的滴水声,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整个三层走廊。 而那些刚刚凝聚的鬼潮,每两只鬼之间就出现了对立,并开始进行着诡异的游戏。 就在这时,季礼用戏剑重重地点了一下地板,砸碎一片地砖后,声音朗朗。 “季某上任天南正院长,谁敢阻我,谁死。” 他的目光慢慢移到那个瓷娃娃身上,冷漠说道: “包括你。”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黑衣上楼 e-3楼晃动了一瞬。 三楼的窗户在这一刻全部炸裂,无尽的狂风挤进楼道之内,带着猎猎刺骨冰凉。 那笼罩整个天南学院的黑暗终于也对仅存的这栋e-3楼发起总攻。 一瞬间,瓷娃娃、鬼潮们全部陷入了短暂的定格状态,接着就是全方位的削弱。 黑衣人的力量代表着毁灭和压抑,这些不合理的鬼物对其有着天然畏惧。 季礼的声音与黑衣总攻同一时间发生,让人有些分不清是否存在因果关系。 但不断向下滴水的天花板,所有水滴消散,包括地面的水渍也蒸发了大半。 瓷娃娃的身影倒映在水渍上开始模糊和扭曲起来,可还保留了一部分。 与此同时,大量陷入奇怪游戏中的鬼物们,已经有一部分趁此机会强行挣脱。 可是更有大部分鬼物,在瓷娃娃与黑衣人的双重攻势下,鬼影消散。 季礼瞥了瓷娃娃一眼,转过身对着朱小凝使了一个眼色。 朱小凝授意,夹起怀中的包裹趁着黑衣人入侵的骚乱,悄悄从鬼潮中撤离,朝着左侧楼道藏匿而去。 而季礼推开一旁陷入游戏中的一只鬼物,携七八名鬼物直奔中层楼道。 骆格见状眼中寒光一闪,按下通讯器对钟飞鸾说道: “院长是季礼无疑,但档案也可能在朱小凝身上,钟飞鸾你负责去拖延他的脚步。” 钟飞鸾那边没有给出回复,只是响起了轻微的开门声。 她的位置是一个暗处,藏在三楼深处的死角房间,要走左侧楼道必须要经过这个房间。 骆格的安排是提前构思过的。 他早就料到以季礼的性格绝对会从中层楼道登楼,这是来自店长和副院长,双重身份下的自信选择。 于是钟飞鸾这个第十分店的店员,要对上的就是她自己的店长。 同为一个分店,她对朱小凝十分了解,反而朱小凝却不了解如今与某只鬼达成合作的钟飞鸾。 这样的安排,成功率最高。 骆格吩咐完这句话后,就从中层楼道中正式现身,拦在了楼道口,凝视着前方正一步步逼近的季礼。 他并没有因黑衣人的入侵而感到意外,现在的时间很紧,但还可以接受。 由于季礼释放了大量的不合理囚犯,这大大拖延了黑衣人扫楼的进度,留给他们这些店员的时间还算充足。 “邱陶雨,现在这种处境了,你还要往哪里逃?” 先前被大量鬼物惊走的邱陶雨,闻言也从某个房间中推门而出,站在了骆格的后方脸色复杂。 其实以邱陶雨本人的性格,不可能会做出落荒而逃的举动。 但没想到的是,她选择合作的鬼物似乎对季礼的副院长身份极为忌惮,不敢正面相抗。 就算是此刻,她也是躲在骆格的身后,情绪由鬼物影响时而阴沉,时而怯懦。 “好朋友,做游戏, 你换我,我换你。 输了的人,头落地, 赢了的人,别着急,别着急,下个游戏你继续……” 稚嫩而空灵的童音毫无预兆地响彻在三楼之中,那首熟悉的童谣,在外界的黑色映衬下显得更加诡异。 骆格没有半点废话,直接全面开启了奇怪游戏,将控制范围笼罩整片三楼。 同时,他默默转身,以背面对着季礼。 而在季礼的眼中,这骆格的背面竟然倒映成了另一张苍白长发的女人面容。 那女人头发长至拖地,身形枯瘦,穿着一身发黄发黑的衣服,可依稀见到它的掌心正拖着一个造型古怪的瓷娃娃。 季礼终于见到了那个令他颇为忌惮的瓷娃娃主人,同时传入耳中的童谣,也让他的灵魂出现恍惚。 慢慢地,他看到前面的那只鬼物正转过头来,试图与他进行一场简单而无解的奇怪游戏。 不过这一次,季礼不过重蹈覆辙,他敢来有鬼学院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在那只鬼尚未完全转身,游戏并未正式开始前,季礼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长条形的标志牌,贴在了身旁的墙壁上。 当这张标志牌出现之际,所有正在进行奇怪游戏的鬼物,同一时间恢复正常。 不止如此,三楼大半的水渍都完全消失了,瓷娃娃讲述游戏规则的声音戛然而止。 骆格眉头一皱,隔空望去却见到的是一块黄底白字标志牌,书写着三个字:“休息区”。 职工守则第三条:若感到身体不适,可在每层休息区,休息5-10分钟。 他当即意识到自己的手段被守则所克制了。 现在e-3楼并未完全失陷,职工守则仍然生效。 每一层的休息区可以算作是绝对安全区域,在10分钟之内没有任何灵异力量可以伤人。 季礼一定是在来有鬼学院前,就在无鬼学院中抢下了休息区的标志牌,为的就是在面对无法解决的情况时,强行创造出一个安全空间。 这个手段的确保障了他的短暂安全,但也让身边的鬼潮陷入了休息状态。 季礼瞥了骆格一眼,身子一晃撇下四周的鬼物,推开一旁的房门直接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另一边,骆格和邱陶雨相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的疑惑。 “这些鬼是他的护身符,他连这些鬼都不要了是什么意思?” 邱陶雨往后退了一步,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威胁的味道。 骆格的目光闪动,抬头望了一眼那些还处于休息状态的鬼潮,陷入了沉思状态。 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一把捡起地上的瓷娃娃,对邱陶雨说道: “不好,他要把黑衣人引上来!” 几乎他刚刚说完这句话,通讯器内就响起了钟飞鸾的紧急通报: “朱小凝没上楼,他直接去了一楼把e-3的大门打开了,现在黑衣人已经占领了下两层!” 骆格叹了口气,暗叫季礼真是难以处理。 如果不是提前有所预警,他如今虽然兼具了双重身份,但瓷娃娃显然是不合理身份。 若遭遇黑衣人,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季礼主动释放黑衣人扫楼,就等于是逼骆格等人做出选择:是保命,还是继续争斗。 远离了季礼之后,邱陶雨的意志占据上风,她如今重回那个阴鸷冷静的自己,分析道: “黑衣人上楼能杀咱们,也能杀他,这对于他上任正院长并非全是好处。 我们的确要以保命为主,但现在你我封住中层楼道,钟飞鸾堵在左侧楼道。 季礼上楼的路仅剩下一条,那就是乘坐电梯。 但现在电梯里,是那个已经被食堂鬼物蚕食的薛听海。 我们去上方楼层等他!”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电梯困境 如骆格和邱陶雨设计的一样,季礼把黑衣人们引上楼,他自己也是深受掣肘。 黑衣人具备了压制学院守则能力,且要对一切不合理者进行大清洗。 季礼虽然为名义副院长,且怀揣自写的院长档案准备上任,但实际上他也属于不合理者。 因为他毕竟还没有真的成为正院长。 但短时间内逼走骆格,也让季礼缓了一大口气,他没有能力一边对抗黑衣人,一边与不输于自己的骆格争斗。 季礼躲在三楼的某间房中,这里是一个小型的办公室,里面没有人,更没有鬼。 e-3楼已是目前有鬼学院中唯一可容纳鬼物的地点,可由于大门的封闭,巡楼人的存在,还是存在着空房间。 他的运气不错,这个办公室内的原有鬼物已被巡楼人清理掉,留给他足够的休息时间。 贴在门板的内侧,他听着此时走廊内的寂静,脑海中开始构思下一步的行动路线。 现在大量黑衣人应该正朝三楼袭来,骆格等人必然不敢逗留,此时该是继续向上逃窜,以保命为前提。 但中层楼道是不能走的,因为下一步的埋伏他们一定会选择在那里。 而左侧楼道是由朱小凝通行,那边的空间相对较小,有一人埋伏就足以拖延大量时间,黑衣人在下,造成前后夹击的困境。 两条路都不能走,季礼自然而然地只能将路线选在电梯。 电梯,无论是有鬼学院、还是无鬼学院都是可以乘坐的,因为它们也算一处灵异场所。 季礼一旦进入电梯中,就等于犯了店员大忌。 若在如此狭小的区域内遭遇鬼物,将逃无可逃,必死无疑。 但进入电梯也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可以巧妙地避开黑衣人们与骆格等人。 无论是黑衣人还是骆格,他们都不会知道季礼乘坐电梯的目标楼层,这期间存在着不小的操作空间。 季礼明白这是一个陷阱。 以骆格等人的智慧,他们一定也可以想到这一点。 那么最常规的方式,就是直接将电梯损坏,或是断电,彻底让季礼向上的路被切死。 但这不可能。 时间,其实是站在季礼这边的,因为他在骆格等人的眼中已经拿到了那个莫须有的“院长档案”。 这会让骆格产生一种错觉:季礼什么时候完成生路都可以,但一旦黑衣人完成最后扫楼,骆格必死。 所以他绝对不会给季礼拖延时间的机会,会逼着他乘坐电梯。 然而事实是,季礼的时间也非常紧急。 现在所有特殊路径都已被毁,想来有鬼学院只能通过反省室。 但从反省室走出来,一是需要校规守则力量被黑衣人削弱,二是需要有人从外部帮他开门。 所以他必须要在今夜黑衣人扫楼结束前上任院长。 以至于,季礼的时间比骆格还要匆忙,还要进一步压缩。 电梯内有陷阱,这是他一早就猜中的,且这个陷阱是什么他也大致知晓。 无非就是薛听海。 细数如今站在骆格那边的店员,就不难总结出他到底有多少张牌。 骆格、邱陶雨是截杀季礼的主要人物,他们必须把守在中层楼道。 而朱小凝在左侧楼道,也最少需要两名角色去限制,最好的人选就是同样来自第十分店的钟飞鸾和莫兰。 剩下的人就仅剩下四位:宋依彤、陈旭、卢静婷和薛听海。 电梯,是一个狭小的死地,一旦进入就外出困难。 所以如果设计电梯陷阱,需要的是一个死士,这个人选只能是被鬼上身的薛听海。 经历e-2楼特殊路径的崩溃,薛听海作为第一遇难者,他现在就算活着也没多大能力了。 而当人性一面消沉时,鬼物一面自然会占据上风。 骆格必然会把薛听海丢进电梯中等死,等待食堂鬼物完全复苏,这才能给季礼设计了一个必死难题。 季礼确定这一点后,面色恢复常态,眼中闪过一道微光。 骆格是很聪明,但他的缺陷就是急躁。 此前多次违规也是因为性情的缺陷,今番的表现亦然。 季礼能够猜到,骆格对待尚未死亡的薛听海一定弃如敝履,将其当做一步死棋丢进电梯,这是犯了大错。 薛听海是何人,他是第四分店的实际店长。 就算情况再如何窘迫,只要他还没死,结局就仍然难说。 骆格在薛听海没死之前就心急地进行算计,最终得到的结果一定无法如愿。 想通这一点后,季礼已经确定了打算,他要抓住骆格的性格缺陷,一锤定音。 三楼的寂静并没有维持太久,一阵整齐、规律的脚步声从远到近的踏来,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那些被季礼丢在外面的囚犯们,或是逃窜或是等死或是挣扎…… 身后的门板被一次又一次地冲撞,有些鬼似乎想要冲进来,可却根本做不到。 大约只是半分钟左右,走廊里重新归于寂静,再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是时候出发了,转身很随意地将房门拉开。 果然。 三楼的走廊外此刻一片宁静,先前鬼潮涌动的景象全无,只有地上凌乱的脚印象征着刚才此地的动乱。 季礼的目光对准最右侧,那里是黑暗的极致,可却也代表了生路。 他左手抓着剑鞘,踩着鬼脚印一步一步地朝着电梯坚定走去。 这一路上,楼层上方不时传来狂奔不止的声音,又时而发生震颤,天花板不断向下落灰。 在路过中层楼道时,他的余光看到了拐角处隐约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个小孩子,正背对着他藏在阴影里,瑟瑟发抖。 季礼没有留步,现在e-3楼已经乱作一团,什么位置出现鬼都不稀奇。 反而是因为黑衣人的侵入,这些鬼物们比活人的处境还要糟糕。 不知是设计还是巧合,当季礼站在电梯口时,它竟然正好停在了三楼。 季礼微微蹙眉,这与他设想的不一样。 骆格知道反省室在三楼不稀奇,但他没道理提前将电梯停在三楼,因为把薛听海丢进来时,对方一定还没死。 “难道是薛听海按的电梯?” 就在季礼沉思之际,电梯门突然自动开启,一个黑影从内跃出,直奔他的面门。 他下意识地抬起戏剑横在胸前,但在看清那人脸上的表情时,及时将剑放下,任由对方抓住他的衣领,将其拉入电梯之中。 电梯门霎时关闭,一切归于寂静。 而同一时间,三楼那个没人关门的反省室中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 她站在反省室门口,望着闪动向上的电梯,脸上涌现了一个十分复杂的表情。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京都的雪,落在天南 时隔半年,季礼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薛听海的场景。 当时的第七分店还处于人员不齐、等级低微的处境,对于首次参加联合接引任务还抱有不小的拘谨和陌生。 第一次听到薛听海这个名字,是从那时刚进分店的潼关口中得来。 季礼现在还记得,潼关当初给薛听海的评价有八个字: “秉性阴沉、心狠手辣”。 十大分店的店长们各有千秋,薛听海这个描述在此时看来,其实并不如何突出。 可以说,无论是薛听海,还是他的第四分店在天海中也不算起眼,它既不是鸡头也不是凤尾,处于中间档次。 京都任务是季礼参加的第一个联合接引任务,薛听海也是他遭遇的第一个异店敌人。 薛听海给季礼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一面。 京都雪夜下的魔方大厦,他算中季礼的伏击,设计了一道反伏击,险些重创第七分店。 但在那之后,薛听海这个季礼的首位敌人,屡屡败北,直到京都任务末尾仓皇逃命。 白面鬼面具,也正是从他手中丢给了方慎言。 命运的齿轮或许也正是自那一刻发生了转变。 不知是机缘巧合,亦或是命中注定,随着季礼在天海这个舞台上的亮相,曾经的众多“角色”都有了让位、谢幕的迹象。 先是第五分店的铁血店长李从戎,命折酆都。 后是第三分店的成名店长陈汉升,亡于“三问”。 铁凝、马明玉、鲍安、姜惜、卢尘…… 十大分店中曾经声名赫赫的店长、店员们纷纷凋零,那股肃杀之意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了第四分店。 半年前,落在京都的那场雪,如今又降临在了天南戏剧学院。 季礼站在几平米的电梯间,微微垂眸淡然地看着脚下这个瘫坐于地的身影。 慢慢地,将他与曾经那个魁梧硬朗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薛听海的确很惨,他已经与第一次登场时的狡诈、凶狠截然相反。 他坐在地上的样子,与站立俯看的季礼,一低一高形成了鲜明对比。 曾经这对开枪互射的对手,如今的结局早已一天一地,差距甚远。 电梯正在缓慢的上行,老旧机械的运转在轿厢内响彻着“吭吭”的沉重声响,像是一个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沉闷而逼仄的空间里,无人发声,他们甚至都没有去看对方。 在命运的最后一次相见中,不知薛听海是否有过悔恨。 如果当初与季礼在京都中,他能够收起轻视、认真设计,那张白面鬼面具也许真的可以落在他的手中。 白面鬼面具在方慎言的手中已经发挥了巨大作用,凭借化鬼能力,他屡屡破奇,俨然达到了极高的高度。 但事情永远不可以这样去设想。 薛听海进入天海酒店的那一刻,其实他的人生轨迹就基本定型了。 纵观他的酒店生涯,前一半靠着不俗的智慧、果敢的性情、狠辣的手段,一路将第四分店建设到了新高度。 他本人也在众多店长之中数得上名,熬过多少次生死,脱颖而出。 但后一半,薛听海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怯懦了。 薛听涛的进入,让他原本一往无前的心态开始失衡,他开始计较得失,不停内耗与加负。 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他连到手的店长之位都送了出去。 直到这次任务的前夕,薛听海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大限将至。 四大分店联合接引,这摆明了就是一场死局,因为上一次同类任务,是陈汉升的十日逃亡。 人们都说骆格很聪明,却只有“性急”这一重大的性格缺陷。 但这次任务,薛听海的表现显然更急。 他在拿到生路的那一刻,就不顾一切地一昧求成,甚至不惜将自己逼上绝路,不成功便成仁。 或许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事后来看薛听海在今夜的表现,实在太莽撞了。 但若是代入到他的心理,血亲的懦弱、天海的动荡、任务的威胁…… 总之,薛听海这位成名已久的店长,如今的凄惨结局是由诸多因素,一步一步把他逼到绝境的。 无声之中,季礼看着缓慢运行的电梯,淡淡地说道: “这次任务中,我没看到你的底牌。” 其实无论怎样,薛听海一计不成,也总不该沦落到这种地步。 人们常说盛名之下无虚士,哪怕薛听海的各方面能力称不上最顶尖,可他毕竟活了这么久,不可能没有几样保命底牌。 然而,薛听海在今夜却不留余地,轻易让鬼上身,试图以破釜沉舟的方式完成生路。 甚至在生路失败后,连一点自救底牌都没有使用。 这显然违背常理。 薛听海闻言,那仅存的半张脸上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语气一样淡然地说道: “这次任务,我只带了一件罪物。” 他说这话时,脸皮随着笑意抽动了一下,那标志性的疤痕因失血过多不再猩红。 这也让他看起来不如以往那般凶恶,反而透着一种历尽风霜后淡然。 那就是说得通了。 怪不得,薛听海这次任务很少使用罪物。 怪不得,他要完成生路甚至还要冒险借助鬼物的力量; 怪不得,骆格和邱陶雨敢如此对待他…… 季礼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从这张令人不适的面容上,他看出了一份卸去责任后的轻快感。 薛听海,把所有罪物、所有底牌、所有感情都留给了那个不成才的弟弟…… 今天,他也要为了那个弟弟而死。 人们都说,在天海之中没有感情,只有利益和欲望。 季礼没有亲情,更没有亲人,可他也懂。 他自苏醒后这么久以来,类似的事也见过。 比如李从戎对李观棋,徐南对徐茶,鲍安对皇甫佳佳。 还有今天,薛听海对薛听涛。 薛听海绝对不算一个好人,或者按照一些道德标准来看,他是一个十足的恶人,可他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称职的兄长。 他把所有的人性都给他的弟弟。 季礼明白,薛听海现在还没死一定是有一些手段在维持,并且是要在临死前帮他一把。 这不能说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仅仅只是薛听海在死亡前的反扑。 所以说,骆格太急了,他不该如此对待一位活了这么久的“老店长”。 薛听海没有力气抬手,他只是看着电梯数字从“10”跳到了“11”,轻声说道: “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在你成为正院长之前,骆格、邱陶雨没时间再去管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费力地将右手拄在地上,面露痛苦地将身子坐直。 同时左手扯在胸口处,将衣领向下抻了抻,露出了被鬼气侵蚀成黑色的皮肤。 一颗龇牙冷笑的恶狼,再一次生长出了尖锐的獠牙,随着黑纹的入侵,一双幽幽的狼眼中隐约带着令人发寒的恐怖力量。 而在这颗狼头的两侧,一左一右又有两颗狼头慢慢亮相,狰狞与异变的纹身罪物,此刻扭曲而可怕。 薛听海半跪在电梯间,用手搓了搓发黑的右臂,目光涣散着,低声自语道: “店长的阴体要爆发了,原来最终我的死因是它……” 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力量,已经严重影响了电梯的运行,它所发出的机械悲鸣声越来越严重。 季礼能察觉到背后的薛听海,死气几乎要笼罩在整个电梯间,快要把活人的气味全部掩埋。 “小心宋依彤。” “是她帮我续了半分钟的命,让我有能力等到你,利用我解决骆格、邱陶雨。” “她,才是你上任正院长最终的敌人。” 季礼在十五层,按下了开门的按钮,听着薛听海的最终遗言,他头也不回地抽身离去。 在一位店长陨落的最终时刻,他给予了对方足够的尊重,没有去看阴体爆发的死亡,鬼物吞噬的恐怖,罪物复苏的丑恶。 在季礼心中,对于薛听海的最后印象,是他卸下责任时那满脸的轻松,是面对死亡时难得的坦然。 他曾经的一位对手退场了,同时也失去了一位故人。 京都的雪终究是落在了天南,这一次薛听海没能走出这片雪夜了。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人性枯萎 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间,拼了命地往十七层去赶。 十七层这栋e-3楼的最后一层,在周遭情况如此复杂之下,前往顶楼似乎已经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事情。 晚九扫楼历经一个小时,如今进展到了最终阶段。 在这一个小时里,黑衣人快速占领了诸多重要地点,仅剩这最后一栋楼。 那代表了毁灭与碾压的力量,席卷天南学院,将所有人鬼全都逼到绝境之中。 朱小凝在这次任务中所扮演的角色一直都很低调,从来没什么发挥的机会。 正如他一直以来的定位一样,默默无闻,逆来顺受。 整栋楼都在风雪飘摇中显得岌岌可危,活人的处境比之鬼物来说尚可,却是自顾不暇。 大量的不合规鬼物拖延了黑衣人的吞并时间,但毕竟黑衣人的数量太多了。 此刻朱小凝怀抱着余郭的手提包,马不停蹄地朝着楼上逃窜,连头也不敢回一下。 他身上的棉大衣早就不知丢在了第几层,里面的这件毛衣也全都被汗水打湿,双腿更是如灌铅般沉重。 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又被转向时带起的风吹落,撒在后一节台阶上,接着就被一只靴底踩碎。 钟飞鸾戴着一张充满了违和与不适的人皮面具,与朱小凝的距离仅有半个身位。 她的处境同样糟糕,在其身后的半层楼道下,黑暗的侵袭直逼而上。 黑暗所过之处所有人为痕迹均被抹除,就连地上的脚印也被快速覆盖。 一把黑伞遮住了楼道的所有光芒,沿着二人的脚步,步步紧逼。 钟飞鸾此时已经没有多少活人的特征,那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生长着数不胜数的诡异眼球。 这些眼球大部分都陷入紧闭状态,用她的皮肤当做眼皮,处于休眠。 但还有一小部分眼球是睁开的,这些眼睛没有眼白,像是一颗颗黑葡萄一样镶嵌在皮肉上面。 黑色的眼睛虽然无法看出瞳孔的位置,可却在缓慢的转动,似乎是在聚焦于什么。 当它们全部聚齐后,前方逃窜的朱小凝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整个身子如同遭遇重击般向前倾斜。 朱小凝痛苦地用双手撑着地面,极力维持那即将失衡的姿势,手脚并用地强行保持站立。 尽管他的姿势非常狼狈,可终究是没有倒下,且从十二层的楼道一跃抵达了第十三层。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自己遇袭的背部,因为类似的攻击他已经经历了一次,这是第二次。 此时他隔着衣服,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背后的皮肤里不断蠕动。 像是一粒粒球状的虫卵,正在用啮齿撕咬着皮肤,从肉里面钻出来。 这种痛苦根本算不得什么,可对于人来说,背后的蠕动感反而会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此前第一次遇袭时也是在背部,朱小凝虽然感受到了怪异状,可毕竟这么长时间并没有感到严重不适。 现在同样的位置,又一次被袭击,他分明察觉到背后的蠕动感更加密集,且速度也提升了一部分。 他知道这是来自钟飞鸾的手段。 钟飞鸾是他的店员,此前没有罪物,在教室获得的脸皮罪物也是防御性为主。 想来这应该是她通过与e-3楼的不知名鬼物合作取得的能力,骆格等人已经与不合理鬼物达成合作关系,这已经不是秘密。 朱小凝虽然无用,可也并非愚笨。 他明白一只未知鬼物的杀人方式绝对不是撞击那么朴素,所以背后的蠕动感才是真正致命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左手的手肘,隔着厚厚的毛衣可以看到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凸起。 现在朱小凝拥有了余郭的大部分罪物,其中就包括那从未使用过的软骨。 软骨是一个被动性罪物,可以自动抵御来自鬼物的攻击,有这层保护伞,他要做的事就仅仅只是逃窜。 尽管场面看起来,朱小凝好像只是在挨打和逃跑,但这个站位却有很大的说法。 朱小凝领先钟飞鸾在上方逃窜,黑衣人却距离钟飞鸾最近。 所以对于前者而言,他只要保持着领先位置,就具备了绝对主动。 要心急的反而是频频出手的钟飞鸾,因为她想要活命,就只能杀死朱小凝,除掉这一障碍。 趁一个拐弯的空隙,朱小凝顺着楼梯往下方瞥了一眼。 下方楼层的鬼物们似乎被清理差不多了,e-3楼的晃动感明显缓解了不少,那蔓延而来的黑暗也更加纯粹,速度更快。 仅仅只是一瞥,他就看到钟飞鸾身后五个台阶上,伸出了两把漆黑的雨伞。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她快忍不住了。” 朱小凝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一想法刚刚划过,就见钟飞鸾头上的脸皮罪物一颤。 由于有罪物的遮挡,让人看不出她现在是何种表情,可从她接下来的动作足见其心急如火。 她无所顾忌地一把扯开了衣领,露出了一个白色的吊带,雪白的皮肤展露在空气之中。 但此刻看去,根本毫无美感可言。 因为那白皙的皮肤上,包括吊带之下纷纷投射出一股股瘆人的幽光。 刚才所有紧闭的眼睛在这一刻同时睁开,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之象,带来的也是危险逼近的讯号。 朱小凝站在十四层的楼道,见状脸色一凝,该来的还是来了。 当钟飞鸾身体的眼球启动之后,他那背后的蠕动感霎时停止,有什么东西一个接着一个地撑开了皮肉。 而这个过程对于朱小凝来说毫无知觉,可他却见到自己的双手和手臂处,正在不断生长着肉色的肉瘤。 那些肉瘤各个都有眼珠大小,从薄薄的皮肤下可以看到恐怖的黑光,全部投射在他的脸上。 朱小凝虽有心理准备可在见到这一幕时,仍然免不了心生恐惧,他立马抬手趴在了手肘的凸起处。 软骨罪物正式寄生于体内,再也无法离体,效果之一是以活人为容器,可抵挡一次灵异袭击。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想象中的袭击却并没有发生。 可视的肉瘤并没有完全破开皮肤,反而一个个在皮下转动着,越长越大后却又急速地收缩,直至消失不见。 朱小凝的疑虑刚升,突然他发觉到了不对劲。 当肉瘤长成又收缩过后,他双手却完全失去知觉,就如同先前背部的情况一样。 他当即意识到不妙,这些肉瘤并不是直接动手杀人,而是在抢夺身体控制权。 朱小凝现在能够掌控的东西已然不多,只能惊愕地转过头,正看到即将被黑伞遮住的钟飞鸾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而当钟飞鸾抬起手时,朱小凝的手也同频地向上举起,最后伸入背包中拿出了一个荷花种。 荷叶开伞,绿光笼罩十四层楼道时,所有灵异力量都被隔绝在外,保住了即将被黑衣人带走的钟飞鸾。 荷花种罪物生效,对抗属性造就了一片短暂的安全区域,钟飞鸾可自由行走,但被抽血的朱小凝却只能定在原地。 朱小凝终究是能力不足,他没能预判到钟飞鸾身上那只鬼的杀人方式竟会是“夺舍”。 且钟飞鸾对他本人根本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夺舍也仅仅只夺走了双手和背部,这导致软骨罪物无法生效。 反而她操控着朱小凝的身体,放肆施展罪物救了她的灭顶之灾。 朱小凝看着越走越近的钟飞鸾,脸上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是透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 当初第十分店那些人对他口诛笔伐时,这个女人也像今天一样站在他的对立面。 可技不如人就是注定的,他的能力配不上店长,更配不上从这次任务活下去。 而接下来,十四层的楼道门悄悄被拉开,一个朱小凝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荷叶区域之中,让他枯死的内心又一次活泛起来。 这个女人就是他在这次任务苟活至今的支柱,他之所以帮助季礼的一部分原因。 莫兰。 他曾救过这个女人一次性命,而她也给予过朱小凝体贴的示好与关怀。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大礼,已送 红色的血从荷叶的根茎一路向上蔓延,好像输液一样不断为这片荷叶注入继续生长的能量。 对抗性罪物向来霸道,黑衣人能够碾碎校园守则,却也要受罪物限制。 十四层这块狭小的楼道里,荷叶散发的绿光与黑衣人的黑色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一绿一黑,泾渭分明。 这个钟飞鸾借朱小凝之手创造出的短暂安全区域里,迎来了第三个人。 莫兰还是一如往常的模样。 她的面色平静如初,体态轻松自然,似乎并没有与任何鬼物绑定的特征。 至于重合在一起的双瞳,也预示着她此刻并没有激活那件罪物罪物。 接下来,钟飞鸾的一句话也彻底坐实了这一猜想。 她在见到莫兰出现后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反而吵她善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 “你没有与鬼绑定,你先走吧,朱小凝这里我解决就是了。” 朱小凝听到这话时,一颗心沉入谷底。 原本他在见到莫兰出现那一刻,已死的心是出现了一丝波澜的。 他在孤儿院里长大,无亲无友,从小到大受尽了白眼和欺负,这一生就没有几个对他好的人。 莫兰,当真算是一个。 朱小凝与莫兰是同一时间进入的第十分店,当时一批的新人有七个,如今大浪淘沙仅剩他们二人。 由于这一层关系,他们私下底自然多有亲近。 虽然朱小凝很普通,也不擅交际,但闲暇时莫兰时常会拿出自己做的甜品来与他共享。 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朱小凝也曾想过一些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某些可能。 不过他自知各个方面都算不上出色,即便是在现实世界也仅仅只是普通人,更谈是如今的处境。 虽然莫兰称不上多么美丽,可他也从来不敢去往那方面去想。 久而久之,他也渐渐懂得,他对于莫兰没有多少男女之情,更多的是那份他从未体会过的尊重。 就因为这份尊重,他曾经在千难万难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濒死的莫兰。 朱小凝与莫兰,是过命之交。 所以他才会惊讶,才会失望。 莫兰不可能不知道朱小凝也会参与今夜的行动,可她还是选择与骆格等人站在了一边。 朱小凝没有去看得意发笑的钟飞鸾,一双眼睛只是紧盯着莫兰,颤声说道: “莫兰,咱们认识快一年了,一起执行的任务都三次。” 钟飞鸾闻言只是一声嗤笑,不屑地瞥了一眼朱小凝,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把匕首,慢慢靠近。 莫兰听到这话后,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变化,只是眉头轻皱了一下。 但仅仅只是这一下,却让朱小凝升起了一些希望与喜悦。 这不是对生的希望,而是对人性的希望。 朱小凝活到今天早就活够了,他也不打算再活,这无休无止的地狱人生他一秒钟都不想再体验了。 但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就是莫兰。 莫兰已经在他的心中成了“人性”代名词,是这个在底层受尽苦难的年轻人心底唯一的良善和希望。 “莫兰,你们这条路行不通的,生路在季礼那边,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我会带你……” 钟飞鸾这个时候已经走到朱小凝的面前,她没有阻止他说这些是因为她觉得这都是废话。 在她看来,朱小凝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他的生死对本次任务毫无影响。 之所以要杀他,是她惦记上了那一手提袋的罪物。 “行了,这些话留到下辈子再说吧。” 钟飞鸾一把抢过朱小凝手心的包,同时右手的匕首抵在他的咽喉,正要用力一划。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脖子开始了漏风,不止如此还有大量粘稠的东西洒在胸前。 滴滴答答…… 钟飞鸾震惊地低下头,只见那白色的衣领完全呈现污浊的血红,无数的鲜血像是喷泉一样四溅。 那恐怖的失血量甚至把对面朱小凝的身上都染成了红色。 她深吸一口气,喉咙却传出一阵阵瘆人的怪音,匕首无力地脱手,轻轻摔在地上。 眨眼之间,钟飞鸾死了,死的莫名其妙。 而朱小凝的眼中除了欣喜,还有一个身影。 莫兰站在钟飞鸾的尸体后,右手攥着一把沾血的短刀,面无表情地提着一张人皮面具。 莫兰,反水了。 钟飞鸾一死,朱小凝立马恢复了身体控制权,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说,扫了下方楼层一眼后没有收起荷花种。 他先一步捡起地上的手提包,另一只手拉着莫兰开始继续朝上奔跑。 一边跑一边说道: “这些罪物是余郭的,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再还给第七分店。 1715的确是生路地点,但这个执行生路的方式只能由季礼完成,咱们要做的事很简单,只要逃命就行。 我已经提前和季礼达成了交易,等他上任正院长后,第一时间就是消除你的身份问题……” 十五层,近在咫尺了。 可最后一个台阶朱小凝却怎么都迈不上去,还有牵着莫兰的那只手也再用不出力气。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脸上挂着笑容的表情还定格着,可一把刀却穿胸而过,露出了刀尖。 他认识这把刀。 就在刚刚它还刚刚将钟飞鸾割喉而死,如今沾着钟飞鸾的血又刺透了他的胸腔。 软骨罪物,还是没有生效,因为他这次的袭击也不是灵异力量。 这一刀,不会立刻杀死朱小凝,可他知道自己该死了。 莫兰那张脸重新出现在了视野里,即便是没有表情可从五官来看,还是那么无害。 只是已经被两个人鲜血染红的右手,如此刺眼。 朱小凝痛苦、纠结、不解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一直待他甚好的女人,他不懂到底为什么。 就在上一秒,他还满心欢喜地说着如何救下莫兰,下一秒他就被对方一刀刺穿胸膛。 “我…我们明明是生死之交……” 时间太短了,意外太突然,以至于朱小凝说这话时笑容还僵在脸上。 莫兰好像对此并没有太多感悟,她远没有朱小凝那么多愁善感,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抬手接过了余郭的手提包,撑开拉链仔细地数了数罪物,终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不错不错,加上钟飞鸾的人皮,我自保应该是没问题了。” 朱小凝这一次懂了,他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在朱小凝视角下的莫兰,也许是这样的: 最开始莫兰对他的善意,是真实的,那是两个弱者之间相互依靠的温暖。 朱小凝救过她一命时,那个感激的眼神也是真实的,那是拯救者与被拯救者之间的交流。 一次次搭档执行任务时,他们之间的默契也是真实的,那是一起成长,一起历练后的友情。 但在莫兰视角下的朱小凝,可能却截然相反: 她对朱小凝的善,是弱小时寻求的依靠。 她被朱小凝所救,是死里逃生的庆幸。 她与朱小凝合作,是各取所需的利益。 朱小凝这一次终于懂了,在天海酒店这个地方,没有人性。 当一个人的心死了,那么就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他会死的很快很快。 朱小凝死了,却不是死在了莫兰的那一刀,而是死在对人性有着太多希望。 但这位来自第十分店的店长,一个自小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人,在临死前做了最后一件大事。 “第十分店店长朱小凝,使用最后一次天海之力。 在我死后,委任季礼为第十分店店长!” 大礼,已送。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主动暴露 又死人了,死的又是一位店长。 薛听海之死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反响,因为他是死在了电梯之中。 但朱小凝之死,却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原因是他在临死之前使用了最后一次天海之力。 一道道波纹从十五层的左侧楼道处开始荡漾,一股席卷整个天南学院的无形涟漪一圈又一圈地扩散开来。 这一次的天海之力,没有对鬼物使用,仅作用于活人。 但朱小凝死前的那一声通报,却足以从十五层扩散到e-3楼,由从e-3楼传达至天南学院,最终以天南学院为中心点,送到全市的店员心中。 从来没有人这样使用过店长权限,乃至天海之力。 一个分店店长在死前的最后一次使用,竟可以委任下一任店长,这是史无前例之事,亦是影响深远之事。 于是,这则通报必须要传达到任务内外的每一位店员之中。 十大分店,在这一刻,所有任务全部出现长达十秒钟的暂停,所有分店意志同一时间为全体店员进行通报。 “第十分店原店长朱小凝已死,下一任第十分店店长由第七分店店长,季礼接任。” …… 一人,兼任两座分店的店长,前所未有。 此时十大分店已经炸开了锅,没有参与任务的大批店员纷纷自发聚集,对此事进行探讨。 其中第七分店与第十分店,两个当事者最甚。 第七分店中以潼关、小千度叶、梅声为首的几人,对待此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在他们看来,此事需从两个角度去看待。 但无论怎样,这件事从天海酒店的整个格局与深远性来看,都称得上一件幸事。 而另一方当事者,第十分店此刻已经是一片哀嚎。 第十分店的人员凋零,经历鬼婴入侵和天南任务的大量抽调,店内的有生力量已然不多。 在将近二十人中,仅剩一名堪当大任的资深店员——权梁。 权梁曾在第五次店长任务中出场,他被顾行简挟持了近两天两夜,并沦为季、顾、侯三方斗法的牺牲品。 不过他善于趋利避害的性情,也让他在那场大劫之中侥幸存活了下来。 如果朱小凝正常死亡,那么店长之位非他莫属,但现在显然多出了变故。 权梁忧心忡忡进入了会议室内,却已看到绝大部分店员都已经落座,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挠了挠微卷的短发,看了一眼店长的主位,犹豫片刻后坐在了次座。 这一举动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当第十分店的店长不是一个好差事,他本就不愿意去争抢。 只是,新店长的人选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季礼,却是让他眼皮直跳,内心慌恐。 面对一众店员对他询问季礼其人、实力等方面的问题,他只能一声悲催的苦笑,一言以蔽之。 “上次店长任务,季礼连杀顾行简两条命,你们说他是个什么人?” 第十分店,霎时死寂。 …… 第九分店,顶楼第一间房。 顾行简的脸色不算太好,可也不算太糟,那双平淡如水的眼眸里,带着一份无奈。 他捏着掌心最后两枚五帝钱,将倒数第二枚丢在了天南地图的e-3楼。 五帝钱落位,天圆地方之间,慢慢浮现了“朱小凝”三个字。 看着这个人名,顾行简的脑海中慢慢浮现了那张平凡之至的面孔,忽然笑了一下,摇头说道: “你宁可去信季礼都不愿意信我,你还真是该死……” 他说完这句话后,赤脚踩着地毯走向窗口的位置,一把将厚厚的窗帘拉开。 山明市的飘雪比天南之中要温柔许多,洁白纯净的雪花打在玻璃上,印出一个个好看的纹路。 雪光从窗户投射到床上的那张天南学院地图,可以见到四枚五帝钱摆放在四个地点,上面有四个人的名字。 食堂:姜惜; 男生宿舍:卢尘; 女生宿舍:鲁池; 图书馆:平文斌; 而在职工办公楼的地点上,还没有被五帝钱覆盖,但上面也写有两个名字,疑似是被选中者。 第一个是“宋依彤”,第二个是“余郭”。 顾行简望着窗外的飞雪,手指灵活地把玩最后一枚铜钱,自言自语道: “既然第十分店都归你了,那我的计划也要临时改一改……” 他轻悠悠地转过身,平静地注视着地图上的两个人名,最终定格在了“余郭”,点了点头。 “我会让季礼成为天南真真正正的院长。” …… 季礼站在十五层的长廊拐角处,冷冷地看着正前方天花板上,那四肢扭曲的一只女鬼。 这只鬼的手脚折断,以一个类似蜘蛛的方式倒吊在棚顶,面容一片可怖的苍白,长长的黑发垂在空中。 任务暂停的这十秒钟里,他与它就这么冷冷对视着,可想而知一旦时间一到,纷争就将开始。 但季礼的注意力并不完全在它的身上,从他后撤的姿势可以看出,他对十五层有着离去之意。 原本他来到此处,是准备先与朱小凝汇合,而后一同赶赴十七层上任正院长。 朱小凝是他使用罪物的工具,可以为他进入1715提供很大的帮助。 如今薛听海已经死了,他会在死后化鬼。 在第五次店长任务中,季礼曾见过薛听海的狼头纹身,且知晓这件罪物具备了死后找人寻仇的能力。 所以骆格、邱陶雨已经不足为惧,反倒是那个一路上默默无闻的宋依彤,将在最终时刻亮出獠牙。 传言中,宋依彤的水平不输于店长级别,可这次任务她过于平静了。 不过,单单是从她使用手段为薛听海续命半分钟这件事,就足以看出她应该是掌握了一些情报。 与骆格、邱陶雨这一对心急如火,一味截杀季礼不同。 宋依彤很有可能是猜中了余郭的“局”,并且对生路有了自己的猜测,所以她在借薛听海之手铲除掉骆格这位竞争者。 但季礼不认为她已经掌握了完整生路,否则以她校职工的身份,不会采取如此被动的方式。 那么宋依彤的想法就可以进行猜度了,她想借季礼之手拿到完整生路。 去寻找朱小凝已经毫无意义,任务暂停的十秒钟即将到达极限。 季礼开始全身心地推理宋依彤的心理、即将使用的手段、最终的目的…… “她应该猜到薛听海会将这一信息交付给我,这会让她暴露。 可即便如此,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宋依彤主动暴露自身打算,这是一个非常规操作。 既然她以这种形式出招,那么季礼也应该也非常规去应对。 十秒钟已到,季礼目光牢牢锁定在那空中的女鬼,一步步往后撤退,放弃第一时间前往1715与宋依彤的碰面。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借刀破局 第十四层,骆格缩在男卫生间的隔间里,手上把玩着那个瓷器娃娃。 他的右手边就是储水桶,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泼出大量水渍,将人鬼拉进奇怪游戏之中。 好在十四层的守则力量还在,黑衣人们并没有硬闯卫生间这个绝对安全区域。 安全暂时不成问题,骆格的心思却全放在季礼的身上。 骆格的确有严重的性格缺陷,可他的头脑仍是最顶尖的级别,在与季礼的次次交锋中,他嗅到了一抹异常。 按照他的推测,季礼一定会通过电梯直达十七层,去将“院长档案”放进保险柜。 但如今的十七层,有陈旭、宋依彤坐镇。 陈旭当然不算什么,宋依彤已经答应与其合作,她是最后一张阻拦季礼的牌。 薛听海此刻应该早就死了,他身上的食堂鬼物必然会对季礼进行绞杀。 骆格对这一点很自信,可他也清楚,仅仅只是这种手段不可能会杀死季礼。 但就算季礼成功摆脱电梯里的鬼物,他现在应该也已经抵达十七层了。 为什么宋依彤一点消息都没有给他传过来? 可能性只有两个: 第一是季礼直到现在都没有抵达十七层; 第二是宋依彤有其他打算。 这两种可能性,一个比一个高。 季礼着急执行生路,他理应以最快速度前往1715,哪怕明知道存有埋伏。 他没有道理到现在还没有与宋依彤接触。 骆格的脸色愈发阴沉,那么最后一种可能性就更大了。 宋依彤在暗做手脚。 站在骆格的角度,他很难对宋依彤产生丝毫的信任,这么一个连薛听海都当做弃子的人,自然不会相信其他分店的店员。 原按照他的计划,宋依彤与季礼必有一场惊人的争斗,且不可避免。 只要他们斗起来,骆格自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可诡异就诡异在,他这边都快撑不住了,季、宋那里却一点风声都没有。 “邱姐,女厕所那边有动静吗?” “没有,好像十四层都很安静。” 邱陶雨回应给的很快,背景音中毫无杂音,听起来的确无事发生。 骆格等不下去了,他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水杯,算了算目前手中的牌。 他自己手中有瓷娃娃,这可视做一件大型的控场罪物。 邱陶雨那边的鬼物作用不大,罪物更是对季礼无效,基本可以算作没有战斗力。 陈旭是可用的,他联系到一只颇为特殊的鬼物,极擅偷袭。 至于钟飞鸾、莫兰,这两个女人只求自保,指望她们参战基本无用。 骆格最主要的手段,除了瓷娃娃,主要有二。 他摊开右掌,上面的掌纹已经完全消失,这是一件功能性罪物。 他通过这件罪物将自己的命运与余郭绑定在一起,有这道保险,谅季礼也不敢杀他。 还有最后一个手段,那就是他自以为的“院长印章”。 直到现在,骆格仍然认为季礼掌握着院长档案,且需要他手中的院长印章,没他不可能完成任务。 有这两张最大的底牌,骆格深信自己有足够的翻盘能力,于是不能在十四层继续拖延。 他将瓷娃娃塞进口袋中,抓着水平就从男卫生间窜了出去。 卫生间外,果然是一片宁静。 朱小凝已死的消息他清楚,这说明黑衣人转变了进攻e-3楼的方式,采取了包抄的策略。 这会让整个e-3楼的人鬼困于其中,逃无可逃,却也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骆格暗自点头,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为利好的消息,在路过女卫生间门口,他低声呼唤道: “邱姐,我们坐电梯去十七层,我怀疑现在季礼躲起来了。 宋依彤应该是拿到了一些足以令其变节的情报,她要搞大动作。 既然季礼暂时没动作,咱们就先去找宋依彤,或许也可以得到关于生路的新思路。” 他该说的都说完了,正要往电梯口跑,但女卫生间里却并没有传来回应。 邱陶雨不知为何,竟然在听到这一连串的信息后全无动静,女卫生间的门都还关着。 骆格皱了皱眉,他又按了按通讯器,呼唤着邱陶雨的名字,然而却只是石沉大海。 “明明几秒钟前,她还在和我交流,为什么……” 他刚想到这里就当即脸色一变,再也不去考虑这些,掉头就开始跑。 而他刚刚转身,女卫生间的房门就被瞬间融化,一个长发披散,脚步踉跄的女人出现在了视野中。 那个女人长得和邱陶雨一模一样,但两眼处却释放着摄人心魄的凶光,面容凶狠的模样简直像一只吃人的恶狼。 骆格见状脚步没停,可思维却停滞了半秒钟。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可他明白邱陶雨已经死了,且这个死法怎么与店长的狼头纹身如此相似!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注视到那个恶狼眼里的凶光时,会在内心焕发出一种无力抵挡的恐惧感。 逃亡十四层电梯的道路又怎么会这么长…… 骆格不断回头张望,“邱陶雨”的身影还有一段距离,可却怎么也甩不开。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电梯,明明距离在缩短,却无法控制地升起一种永远无法抵达的错觉。 又一次转头,他不甘心地拿出了一块牛皮刑具,将锯齿按在头顶,试图以这种方式驱散恐惧和鬼物。 然而令他错愕的是,罪物竟然在这一刻失效了。 他背后的“邱陶雨”没有消失,自己也跑不到电梯间,心里没来由升起一种“必死无疑”的恐惧感。 “这是店长的狼头纹身,我第一秒钟对视它的眼睛,被抓住了恐惧,我所有手段都失效了……” 骆格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怎么突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也许这个时候他后悔了,不该这么对待薛听海,他没有想过对方仅仅带了一件罪物,可却有如此恐怖的后招。 他没办法,只能最后将水杯摔在地上,试图以瓷娃娃控场来换取逃命的机会。 但狼头罪物的后手是针对他本人,只要他心生过恐惧,就再也无法使用任何灵异力量,只能等死。 大量的水渍出现在地板上,可瓷娃娃却没有出现。 骆格痛苦地抬起头,只看到“邱陶雨”与自己越来越近,那张熟悉的脸上浮现的却是陌生而野性的凶光。 大片的黑暗侵蚀到了他的身体四周,如同一只恶狼张开了巨口,即将把他吞入腹中。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穿过黑暗抓住骆格的后脖领,一把将其拉了出来。 从生到死,从死到生。 突然伸出的援手,让他从狼头复苏的危机中解救出来,惊魂未定之际,他赫然发现自己距离电梯间是如此之近。 骆格没时间去思考是谁救的自己,他手忙脚乱地按开了电梯,在“邱陶雨”再次追来之时,跻身电梯之中。 他恍如隔世,还在原地喘着粗气,电梯却自动上行了起来。 目标地,十七层。 电梯中,没有薛听海的尸体,只有地上的一滩血污。 而在血污之上,一个被拆开的档案袋赫然被放置在血迹里。 骆格慢慢俯下身,将那个档案袋拿在手中,这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一个空空的档案袋……” 紧接着一张表格从档案袋的背面,轻轻飘落在血污上,白底黑子逐渐被殷红。 这是一张写有二十个名字的表格,在名字后是年龄、性别与身份。 “季礼,27岁,男,——————; 宋依彤,24岁,女,——————: 卢尘……” 诡异的是,这张表格上每个店员在天南学院的身份,都被人用黑笔画出的横线所涂抹。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些人,曾经具备了身份,可又没有身份,模糊不定,界限暧昧。 骆格的目光在空档案袋与被涂抹的表格来回观看,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好像明白了。 “叮!” 电梯门开,十七层到了。 骆格手一松,轻飘飘的档案袋就重新落在了血污上,又挡住了那张表格。 “我被余郭骗了,生路根本不是找到院长档案,而是去创造自己的身份!” …… 十四层。 一个瘸腿的身影自电梯前悄悄走过,看了一眼电梯停靠的楼层后,满意地离去。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痛苦人生 骆格现在很痛苦。 在看到空档案、身份表格的那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再也没有完成生路的可能性。 自创院长档案,送到保险柜,这的确是真实的生路。 但这条生路,并不是谁都可以执行的,比如他就不行。 骆格是一个学生身份,他永远不可能成为院长。 明知道生路但却无法执行,这简直是莫大的酷刑,但比这还要痛苦的是,之所以无法执行全都因为自己。 任务开始时,所有人都是被随机分配,那时的身份绝对没有确定,骆格也曾诧异过为何自己始终找不到床位。 但他却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思考过,人类的惯用思维让他认为,出现在学生宿舍,他当然是一名学生。 现在所有人的身份都定型了。 有修改的可能性,只要他活到天明,回到无鬼学院去找到他的学生档案,就可以完成身份的篡改。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骆格很清楚,他能够从十四层活下来,是季礼救的,发现真实生路,也是季礼给的。 有些时候,骆格对自己的分析能力十分厌恶,就像此时此刻,他很像做一个傻子,可却不能。 如今的局势,他一眼就已经看得出来。 院长,只有校工、教师可做,具备此类身份的人,目前只剩下了季礼、莫兰、余郭、宋依彤。 莫兰已经可以排除了,她连生路是什么怕是都不了解。 余郭也可以排除,因为他有执行条件的话,就不会拖到现在。 这次任务的结局,已经是明牌——院长只能产生在季礼、宋依彤之间。 但从这两方的举动来看,骆格能够分析出,局势是这样的: 宋依彤应该也猜到了生路,身份、保险柜、自创档案,这三个条件她都满足,但却迟迟没有上任。 这说明她在某些地方还差了重要的一环。 但季礼摆明了是掌握到完整的生路,所以宋依彤很可能是设下了一局,来通过此局从季礼身上弥补那丢失的一环。 至于骆格…… 他深知自己已沦为二人斗法的工具。 季礼希望通过他的搅局来击溃宋依彤的计划,从而完成上任。 现在摆在骆格面前的问题,已经不是如何执行生路,而是怎样才可以在这种夹缝中找到生存的机会。 …… 看着这条通向1715档案室的走廊,骆格的心头一片悲痛。 他本该是这次任务中最亮眼的那个人。 在过去的一天两夜里,他从男生宿舍脱险,在食堂孤身杀出,又设计抢夺生路…… 但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骆格已经不敢去细想,他明白自己一旦走进1715,只怕就再也没有能力活着出来了。 可这一步,却又不得不走。 骆格的每一步走的都非常煎熬,这短短二十步的路程,对他而言却如一生般漫长。 他出生在一个平凡之家,做了半辈子的平凡人,原本也该平凡结婚、平凡生子、平凡老去。 但自从进入了天海酒店,骆格那缜密的头脑、精准的分析等一系列天赋仿佛被激活了,并一跃成为一个分店内的顶尖人物。 有些人就是这样。 也许你每一天在地铁里、大街上……见到的普通人,在某些特定环境下就会激发出某种惊人的特质,从而脱胎换骨。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骆格过去太平凡,如今太耀眼,所以才会产生一个决定生路的缺陷——性急。 现在的骆格就站在1715的门前,只要轻轻一推,仿佛他距离生路就更近一步,可他明白这个可能性很低很低。 除非…… 骆格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有一张牌,也许可以让他实现绝境翻盘。 “砰!” 他没有丝毫犹豫,连半点掩饰都没有,直截了当地踹开了1715的大门。 此时此刻的档案室,已经与他当初离开时截然不同。 两扇窗户已经完全碎裂,碎玻璃铺在地上倒影着外界的黑暗天色,代表了黑衣人的扫楼进入最后的高潮。 在风中不断乱舞的窗帘,与他此刻焦急不安的心态形成了呼应。 尤其是那散落在地的书架,一件件档案化作片片碎纸,地上一部分,空中一部分,眼花缭乱。 靠在墙角的两摊血迹,来自于薛听海和余郭,前者死在了电梯中,后者却不知所踪。 包括陈旭、卢静婷,以及那罪魁祸首的宋依彤,如今也不知去往何方。 但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个成年人环抱不住的保险柜,正敞开着放置在书架之上,空空的柜子似乎等待着什么。 骆格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保险柜,他的喉头颤动了一下,慢慢从背包中拿出了一张白纸。 这张纸很普通,像是匆忙从笔记本上扯下来的一样,撕裂处参差不齐。 但上面的一行小字,却让它加入了神秘的特殊属性—— “兹任骆格为天南戏剧学院院长,此刻生效。” 他拿着这张上任书,脚步沉重地朝着保险柜走去,面色铁青的模样宛如登上刑场。 他当然明白,这张上任书根本不会被认同,他也不可能成功。 但他的目的,是要把宋依彤和季礼引出来。 因为他确信,季礼和宋依彤就希望他这样去做。 尽管直到现在,骆格都不清楚“生路所差的一环”究竟是什么,可他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轻飘飘的纸,随着颤巍巍的手放置在了空荡荡的保险柜,手背擦过柜底时的冰凉,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这一刻,整个e-3楼忽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骆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身子不稳,不可控制地跌到了地上,惊愕地仰起头。 那破碎的窗户外无尽的黑暗,伴随他这个“上任书”竟升起了一轮格外明亮的月亮。 月光如此的明亮与皎洁,让骆格不由得伸出手挡在眼前,他模糊间发现那不是月亮,好似一个女子的白色裙摆。 白裙女人出现时的白光,将所有的黑暗全部驱散,可触感由比月光凉上了数倍不止。 “咚咚咚……” 白光与黑暗的角逐,激起十七层的大批脚步声,那统一而僵硬的步调,是黑衣人无疑。 它们要来阻止……阻止什么呢? 骆格的脸上涌现了难以遏制的喜悦,难道他的身份得到了认可?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在保险柜后凭空出现,那手掌纤细白皙,在“月光”下发了亮。 更亮眼的是,那手中也捏着一张白纸,在骆格的目光中,将白纸放在了保险柜中。 如今,保险柜内有两张纸,两份上任院长的书信。 宋依彤在虚无的空间中缓缓显露身形,她的面容仍然柔美,可眉宇间也透着狂热的欣喜,这是对即将完成生路的憧憬。 她目光轻轻扫过骆格,落在保险柜里那两张被“白光”照亮的上任书,低声呢喃着: “果然呐……果然季礼会利用你来探路,我这步棋赌的不错。 执行生路的地点在我手中,季礼不会知道,想要上任正院长,首先要选出一个副院长才行。 正院长脱离任务,副院长留下守校规,这才是完整的生路。 现在好了,现在好了,骆格留在这里做副院长,我先季礼一步成为正院长……” 骆格听到这里,如遭雷击,他痴痴望着保险柜中的两张纸,面色由呆滞转为阴沉,眼珠登时通红。 第一千零五十章 余郭在哪? 天南副院长,不需要身份? 答案是,的确不需要。 其实这一点,从季礼能够担任“副院长”就可以推敲而出。 因为从一开始,季礼、骆格的身份是平等的,他们都是店员自然转化的身份,只不过按照心中所想,一个成了副院长,一个成了学生。 那么从这一点就可以分析得出:店员能够担任的最高身份,即副院长。 当宋依彤现身后,完整版的生路也就彻底公开。 本次任务的生路,需由两个人来共同完成,想做正院长,就必须绑定委任一名副院长。 正院长掌控有鬼、无鬼两个维度,副院长执掌校规、守则,这是缺一不可的条件。 至于,宋依彤究竟是怎样得到了这条生路,其实从事后来看,也并非没有可能。 首先她是任务开始前十天,就提前进入了天南学院。 困在图书馆的十个日夜里,让她彻底与主线断联,但同时也让她对于身份有了远超旁人的认知。 因为,她在任务开始前不具备任何身份,反而在任务开始后突然成为了管理员。 这个“突然”她始终没有想通,一直到随着季礼来到有鬼学院,经历了一切。 尤其是在看到余郭拿出了空空的院长档案时,一切水到渠成,拨云见日。 作为近距离观看“院长档案”的三名当事人,宋依彤参透了余郭的提示,自创身份生路。 但同时,她捕捉到了“身份”的关键词,并立马联想到自己为何成为了图书管理员。 在余郭被骆格、邱陶雨逼供之际,她瞬间思考到了生路的方向,将自创档案放入保险柜。 后面,当骆格与季礼争斗之时,她也是这样去做了,但结果自然是无法称心如意。 在此之际,她忽然想到了王主任当初给出的提示:“保险柜里装的是正副院长档案”。 于是,就有了这个计划。 宋依彤需要一个人率先放置上任书,使其成为副院长,再由她放置自身档案,从而完成身份的转变。 她的对手,当然是季礼。 但她这个计划高明之处就在于,她利用了季礼多疑的心理,刻意释放薛听海这颗烟雾弹,逼季礼不敢露面。 那么如果她是季礼,就必然会利用骆格担任工具人,前来试探。 事情也果然如她所料,骆格前来以上任书搅局,可却“巧妙”地帮她达成了生路条件。 而骆格的上任书写着:“兹任骆格为天南戏剧学院院长,此刻生效。”; 宋依彤的上任书则有些许差别:“原图书馆管理员宋依彤,于2015年12月32日成为天南戏剧学院,唯一正院长。” 细看两者之间的差别,后者不仅更加具体,且明确了职位,那么前者自然而然会退居副院长。 宋依彤,此计甚妙。 …… 在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与白裙的两方势力夹击中。 骆格没了翻盘的能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宋依彤完成生路,而他将永远困在此地。 不过…… 他在这一刻,却露出一抹嘲弄的冷笑,将目光瞥向了门口。 季礼,终于来了。 他拄着精美华丽的戏剑,踏着满地的碎纸,在黑与白的交错中姗姗来迟。 1715,这个最后的战场并没有硝烟,可在他到来之际,却又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剧变。 宋依彤的视线刚刚转移到他的身上,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季礼的背后。 “邱陶雨?” 她先是错愕,旋即面露恐惧,因为她发现这个邱陶雨的双眼里竟闪动着如鬼魅般的凶光。 在邱陶雨身上缭绕的丝状黑气,带着一股足以唤醒心底恐怖的神秘力量。 宋依彤看到了季礼的脸上毫无表情,似对她即将完成生路,淡然至极。 她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骆格,身上被外界的白光笼罩,却在脸上露出一道令人发寒的冷漠笑容。 骆格,看到了“邱陶雨”,也看到了薛听海,和自己的结局。 他在第一时间的确震撼于宋依彤的计划,但紧接着他就明白,宋依彤不会成功的。 因为薛听海的“鬼魂”必杀他。 宋依彤的确很强,可惜她也犯了骆格相同的错误,太小看薛听海了。 骆格以为濒死的薛听海已经是废人一个,于是丢进了电梯等死; 宋依彤以为她聪明至极,拖了薛听海晚死半分钟,引季礼上十七楼。 但也正是他们两个的举动,彻底断送了二人的性命。 薛听海以狼头罪物附身邱陶雨,在最后的时刻,化身复仇恶鬼,对即将成为副院长的骆格,一击杀之! 宋依彤的计划失败了。 骆格的上任书在柜中化作碎片,吹散在风中。 副院长没有了,她这个正院长的委任,毫无意义。 骆格死了。 这个曾惊艳了一整个任务的骆格,最终死在了自己店长的手中。 薛听海在死后,为自己报了仇,狼头撤离邱陶雨身体,两具尸体倒在1715。 季礼面无表情地从门口一步一步,缓慢地拄着戏剑迈过碎纸,长发被吹散,目光璀璨如炬。 最终的决战,他没有动手,连面都没露。 自始至终,他利用的是宋依彤的轻视、骆格的心急和薛听海死前的仇恨,却足以独掌大局。 本身担任副院长的他,当然知道他一旦做了正院长,那么副院长的位置就必然空缺。 所以宋依彤自以为是的优势,在他眼中不过如此。 季礼望着面如死灰的宋依彤,轻轻将腿迈过了骆格那微热的尸体,低头俯视。 此时骆格刚死不久,面容还十分鲜活,栩栩如生。 他在近距离地查看下,能够看出在骆格的脸上还存在着那定格的嘲弄与不屑。 骆格在临死前,是对宋依彤的失败而感到嘲弄,但死后却又对准了季礼。 活人与死人的对视,季礼没来由地感到了一种不适感,心头有一种患得患失的错觉。 同一时间,一个修长的身影,第三个人出现在了1715的门口。 是段颜颜。 季礼站在宋依彤的面前,手中攥着没有出鞘的戏剑,仿佛攥住了所有人的心脏,因为他现在是唯一一个有资格成为正院长的人。 他望着失魂落魄的宋依彤,淡淡问道: “余郭在哪?”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烛火熄灭,雪夜开花 季礼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余郭的脸。 匆匆而过的时间,其实本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12月32日。 可对于人们而言,时间却又真实地流逝着,不可见也不可违。 白与黑交错的夜里,那纷飞的雪花一如两夜前的那样洁白与纯粹,打在人脸上冰冰凉凉。 撕开的空间裂缝,像是揭下了一块幕布,在保险柜后是两个噤若寒蝉的身影,搀扶着一个力竭濒死的人。 这是季礼与余郭在任务开始后的首次碰面,因为上一次余郭的颈椎断了,没能抬起头。 季礼的眼神很认真,他在以一种很用力的方式去注视着余郭的脸。 这个爽朗乐观的年轻人,与平常的自己没什么不同。 每一次见到季礼时,他都笑得很真实,很轻松,这种笑容只配他有。 余郭在这次任务的前半程,展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智慧和谋划,一路带着所有人一步步接近真相。 他像是几乎把这辈子的脑筋都用光了,再也不剩任何力气。 他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后半程季礼接手了。 回想一下也是这样…… 往往季礼在的时候,余郭基本没有出谋划策或主动争取过什么,他把所有的光环都让了出来。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他在此次任务显得格外精彩。 这次任务真长,像一辈子那么长,这两个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过。 余郭的身上还穿着那件任务开始前的轻薄的棉服,只是上面有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破洞,轻飘飘的棉花顺着破洞在往外钻。 断裂的牛仔裤腿还在风里飘着,一些布丝染着血摇摇晃晃的样子。 在这段时间里,余郭的身上显然是被人用心清理过,可季礼仍然看到了他右手上红肿的手指和断裂的指甲。 陈旭、卢静婷小心翼翼地扶着余郭,一点点靠前又不敢靠的太近。 这二人的身上并没有看到多少属于鬼物的特征,想来是在结局已定的情况下,他们丢失了反抗的勇气。 相反,求生的意志逼迫着他们对余郭的伤势进行了细致的处理,最起码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季礼的胸口微微起伏,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瞳孔却有些颤动。 他能够看到余郭那笑容背后,是久被摧残后的痛苦与疲倦,隐隐还带有一丝他所读不出的复杂。 “把我放下来吧,我想说说话。” 与季礼眼中渐渐升起的杀意不同,余郭对待陈旭、卢静婷二人还很友好,说话轻柔而亲和。 卢静婷咬着嘴唇,她拘谨地偷看了季礼一眼,赶紧弯下腰照做。 其实她在这次任务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尽管参与了大部分主线,但始终没有自主权。 自山信死后,余郭被折磨时,她还是那个唯一的想要出手阻止的人。 但她心里明白,以季礼的性格,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同样的,陈旭早就想逃了,却又不敢逃。 现在所有人的命运,整个天南学院都在季礼的掌心,他又能逃到哪里。 虽然折磨余郭的事情他没有参与,但杀死试图阻止的山信,就是帮凶,甚至更加恶劣。 这个卑劣的小人,很擅长揣测。 他明白若落在季礼手中必死无疑,但季礼最听余郭的话,只要余郭开口求情,他们或许就有一线生机。 所以,陈旭帮余郭治疗,帮余郭擦伤势…… 生路失败的宋依彤,在一旁捕捉到了这一切,她的脸色惨白,不敢去看着季礼。 而季礼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其他人,他的视野只随着余郭而移动。 在见到对方撑着上身把断腿扶正的动作时,他心里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一样,连呼吸都不由得沉重起来。 “季礼…我要死了……” 余郭挥了挥手,示意陈、卢二人离开一点,同时语气平静地说道。 季礼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余郭抬起仅存的右手,掌心对着季礼,上面的掌纹正在慢慢消失,仅剩下了最后的几条。 “骆格用一个烙铁似的东西,把我与他的命纹刻在一起了。 他死我死,我死他死。” 说完这些后,他将目光落在了一旁倒在书架上已经僵硬的那具尸体。 骆格脸上定格的嘲弄,仍然对着季礼的背影。 他的确是死了,但他没让宋依彤完成生路,也即将让季礼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季礼微微仰头,左手将戏剑出鞘,目光闪动地说道: “我去拿钟飞鸾的脸皮。” “来不及了……” “我现在让你做副院长。” “也来不及了……” 余郭惨笑地看着认真的季礼,他放下手掌,脸上没有对死亡的抵触,只是一片平和,轻声说道: “我时间不多了,还有三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这一次,季礼的眼睛没有变红,反而变得更加纯粹,他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余郭把头靠在墙上,微微侧着头看着他,似乎这样的姿势能让他剩下本就不多的力气。 “第一件事,把白蜡烛罪物给潼关,别给老方。 如果你日后遇到了生死危机,老方未必愿意救你的,但潼关一定会,哪怕他不喜欢你。” 季礼的嘴唇颤了一下,没有说话。 “第二件事……” 余郭的目光从季礼移动到了一旁不安站立的陈旭、卢静婷身上,沉吟一会儿后说道: “第二件事,不要因我之死,迁怒于他们。 我太了解你了,在我死后,你一定会杀了他们,哪怕他们没有罪过。 他们都是很普通的人,独善其身已经很不容易,我落到这个处境与他们无关……” “余大哥……” 卢静婷听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再也无法保持站立,滑跪到了地上掩面而泣。 季礼还是没有说话,面容被散落的长发挡住大半,让人不清楚他现在是何种表情。 “第三件事,季礼你看着我。” 余郭又抬起手,好像是要撩开季礼脸上的长发,露出了那个熟悉又真诚的笑容。 “记住了,你今后多笑一笑。 在我死后……所有人都会把我忘记,只有你才会记得我了。 这个世界已经很苦了,我希望你在每次想起我时,都能够记住我现在的笑,能让你…… 让你开心些……” 璀璨的眼神如烛火般熄灭,没有掌纹的手脱力落在碎纸堆里。 一片一片的雪跃动起来,贴在他的脸上,盖住了死亡的气味,泛起白色的荧光,像是送别时开出的花。 恍惚间,季礼似乎从这张脸上看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老铁们,我余大胆又回来了,之前每次探灵直播都没成功……” “季礼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有三个赌鬼半路截道……” “我见到那只鬼了,我活不到冬天了……” 一声又一声,一段又一段,所有的过往,所有的回忆在这一刻疯狂地涌入季礼的脑海之中。 他眼底的纯粹与平静就在崩塌的边缘,一切的美好现在全都成了痛苦的根源。 “别说了…别!闭嘴!!” 余郭在四星晋升任务后,推开了病房的门,笑着捧起那束花和他说: “店长,我来接你回家……” 季礼丢掉戏剑,死死地捂着头,身子开始倾斜,可怎样都甩不掉那些画面。 “店长?” “店长!” 越来越近的时间,眼前全都是鹅毛状的大雪,余郭提了提手中的包,朝他笑: “下次雪停,我们再见。” “店长,你怎么了?” 所有的声音突然都消失了,雪也没了,风也停了,什么都没了。 季礼转过头时脸上已然没有了任何表情,只是右眼流下了一行滚烫的鲜血。 那双流血的眼睛,对准惊慌的卢静婷,不断后撤的陈旭,沉默不语的宋依彤,突然开口: “余郭死了,你们为什么还活着?” 他死了,再没人能拦住季礼了。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天南后记(一) 季礼将台灯调到最亮,看着镜子中的脸。 这张脸平静近乎麻木,目光淡然如同呆滞,活像是一幅定格的肖像画,单薄又单调。 只有两侧不安分的发丝轻轻摇动,给这张肖像加入了一些动态的变化。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去看一看自己的脸。 这一次,借着天南门卫室的橘黄台灯,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老了。 苍老的不是容颜,只是这个目光。 季礼有些记不清上一次眼神犀利是什么时候,他的目光似乎越来越淡,没有多少精彩的光。 他若有所思地把镜子放回桌面,抬起头时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烟丝燃烧的声音与窗外雪落的声音叠在一起,不分强弱,也不分高低。 这次任务到这里已经结束了,属于店员们的工作已经做完。 天南戏剧学院中会有一只鬼被季礼带回第七分店,没有动摇根基,也没有接引到根源性鬼魂。 季礼吐出一个圆润的烟圈,从这个圈里细看天南学院,疲惫地闭上了眼。 从这一刻起,他的身份又得到了巨大转变。 季礼,第七分店、第十分店双店长,天南戏剧学院唯一正院长。 他不仅掌握了天海旗下的两间分店,更将天南学院这个巨大的灵异场所握于掌心。 他拥有了旁人永远无法想象的权力。 比如此时此刻,他坐在无鬼学院正门处的门卫室,桌上还放着朱小凝此前留下的棉帽子。 但在他的指挥下,有鬼学院中的七十七名黑衣人正在无视守则,强行对所有鬼物进行清洗。 不只是对鬼,还有对人。 第一个死的人,叫做卢静婷,她来自于第七分店。 黑衣人到场后,她连反抗都没有反抗,也自知结局已定,瞬间就被秒杀了。 卢静婷这个名字,将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一切都被抹除干净。 没有人会记得这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子,在十个人袖手旁观下,曾试图以微弱的力量去为余郭发声。 但她还是死在了季礼的手里。 她在这件事中是无辜的,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无辜的人。 陈旭死的很惨。 他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他一直在逃,季礼也没有立刻杀死他。 只是每一次见到,陈旭的身上就会被黑衣人的雨伞戳出一个血孔。 这个死亡的过程持续了两个小时,直到三分钟前,他才在有鬼学院的e-3楼里断了气。 在陈旭死之前,他好像有话要说,但季礼没听到,也没兴趣。 季礼确信自己已经平静了,就回到了无鬼学院里朱小凝曾经坐过的位置,等待着一个“人”。 在黑衣人对莫兰和宋依彤进行地毯式搜寻之间,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弄清楚。 比如根源性鬼物,比如卓怜的结局…… 这场雪已经下了很久很久,好像一辈子那么长,当它略有减弱的时候,季礼的桌前出现了一本黑皮册子。 门卫室的灯,这一刻明亮了起来,取代了乌云下的月亮,释放着暖意的光。 灯光下,黑皮册子的封面上有一对圆圆的婚戒,闪耀着月牙似得银光,好像代表了长长久久,团团圆圆。 这是一本画册,不算太厚,页数也不多。 季礼面色如常地将黑皮册子翻开到第一页,那上面是他想要的真相。 …… 2014年10月27日。 余郭手里拎着一个装满了应急物品的背包,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门口。 新房晾干后他每一次呼吸仍然带有一种装修后的味道,对于这个一切都是崭新的家,他在出门前把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遍。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了房门,可在离去的前一刻,又不舍地回过头。 客厅的墙上,是一张昨夜才刚刚挂上去的合照。 一个面带阳光笑容的男人,一个满脸写着幸福的女人。 …… 季礼在画册的第一页,看出了很重要的前提信息。 2014年10月27日,是余郭第一次执行天南学院任务的时间。 这个真相与他曾对季礼描述的故事,有着很大的出入。 在博谷大厦任务后,余郭对季礼讲述的版本——在2014年10月27日出门的人是卓怜,而不是他。 …… 画册第二页,是与今天类似的风雪夜,20个粗线条的人影站在天南戏剧学院的正门前; 画册第三页,是六个人相貌各异的人聚在一起商议着什么,余郭在角落看着他们; 画册第四页,是余郭抱着一具满身鲜血的尸体,瞪着眼睛注视着天空,背后是电影学院的教学楼; 画册第五页,是四个分镜拼接在一起表示同时进行,分别是图书馆、食堂、男生、女生宿舍。 …… 季礼在第五页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他在这一页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这一页采用了特写的方式,人物的细节极为精妙,可以看到他们各自脸上不同的表情,以及所处地点的标志物。 但总体气氛呈现压抑与不安。 这一部分并没有余郭的画面,熟悉的面孔分别是哭声鬼、黑色人影、李成与长发学姐。 而其中哭声鬼是一个看起来瘦弱矮小的女人,她孤身走在林立的书架中很不起眼。 …… 画册第六页,天光放亮后,又有六个人蹲在一起碰头。 昨夜的黑色人影已经没了,增加了又一个陌生面孔,余郭也加入六人组。 但他是人群中唯一一个站起来的,他的表情激愤,像是在怒斥着什么。 画册第七页,是余郭带着两个陌生人,快速穿梭在职工办公楼,像是在搜索着什么。 画册第八页,是余郭和另一人正在某个办公室内翻找着什么,同时还有一人藏在门口望风,办公室门上写着“人事处”。 画册第九页,这一次出现了16个人,大家群情激奋,某个陌生的女人慷慨激昂地讲着什么,似乎是这些人中的领导者。 …… 在第九页,季礼已经发现了一些异常。 这本画册基本是站在余郭的视角下绘制,所以对他的刻画要占据90%,即便是第三页余郭藏在边角位置,也有细致的面部刻画。 但在第九页,所有人包括余郭的脸都是模糊的一团,唯有这个陌生女人最为生动。 季礼猜测此女应该是那次任务的真正领导者,且第九页很可能是某个大行动前的决策会议。 而这个行动极有可能就是那次任务全员团灭的直接原因,因此才会把这个女人当做此页主角。 季礼不动声色地将画册翻到了第十页,这一页上的内容却让他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画册第十页,余郭的新房中一个脸上布满焦急与慌乱的年轻女人,正一边打电话一边穿着外套。 她仿佛有着很紧急的事要立刻出门,且这件事绝对不是好事。 …… 这一页和当初余郭讲的版本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剧情的人物出现了巨大反转。 那个失踪的人原来并不是阿怜,而是余郭。 故事的真相,也不是余郭找妻,该是阿怜寻夫。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天南后记(二) 季礼若有所思地将目光从画册上抬起,却从镜面上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正站在身后看着他。 他皱了下眉转回头,却并没有看到人影,于是又将目光落回镜面。 那个人还在,它穿着一身轻飘飘的白色连衣裙,在橘黄色的房间里仍然看起来很单薄瘦弱。 与上一次见面时不同,此时它的身上已经不再亮着诡异的白光,一切皆如寻常。 只是它那张脸却还是看不清楚,好像是被一团迷雾遮住了一样。 季礼当然知道它是谁,也明白它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是看到它,他总免不了想起余郭来。 在沉默片刻后,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画册上,随口说一声“坐吧”。 …… 画册第十一页,这一页切成两部分,表示同时进行。 上半部分是余郭站在一面宽大的落地镜前,里面倒映着他的面容,眼神里有着浓郁的困惑。 下半部分是阿怜在暴雪中狂奔,天空一半幽暗一半明亮,预示着她即将闯入一个未知的领域。 画册第十二页,余郭与王主任分两侧而立,严阵以待地看着面前的房间,沟通着什么,上面的门牌为“1715”。 画册第十三页,主角换成了店员领导者,那个陌生女人正手拿着一把铁锤高高举起,她要砸碎的东西是一个上锁的抽屉。 …… 这三页的故事,虽然信息不明显,但以季礼对天南学院的熟悉,也能够完全看懂。 与在任务中的猜想一样,2014年那批店员走的路与他们相同。 五条特殊路径下前往有鬼学院,在那里得到院长档案的终极生路提示。 在这一阶段里,余郭应该是得到了镜子罪物,同时机缘巧合下成为了e-2楼特殊路径的主人。 只不过这件罪物的用途,却是未能体现,但从余郭的表情来看,其效果应该是很出乎他预料,甚至其作用还令他产生了困惑。 同时,2014年任务的败象也显现出来,作为店员的领导者陌生女人,做了一个极为错误的决定。 她拿铁锤要砸毁的是副院长办公室内的抽屉,且是有鬼学院中的副院长办公室。 在这个抽屉里,藏着天南学院的全部守则。 季礼猜想,陌生女人的行动目标应该是要借此摧毁掉天南的守则,认为这才是生路。 但本身做了一段时间的副院长,尤其是天南的秘密对他全部公开后,这条生路显然是大错特错的。 且不说她这条生路是否能够成立,就算成功,那就等于解开整所大学、无尽鬼物的全部限制。 陌生女人此举不能再愚蠢了,她根本没意识到以他们这些人的实力,完全不可能从一群毫无限制的鬼潮之中逃到正门。 对于这个女人的戏份,季礼已经不想再看了,他希望后面的故事都以余郭做主角。 因为从目前来看,余郭应该是唯一一个最接近生路的人,他正在把注意力放在档案室。 …… 画册第十四页,阿怜出现在一条漆黑的楼道之中,她的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让她的面容出现了惊悚的扭曲。 画册第十五页,余郭与王主任站在一个保险柜前,正在输入着密码。 画册第十六页,保险柜开启,里面真的有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红色的印章,但余郭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柜中,反而转过头凝视着镜头。 画册第十七页,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死在了有鬼学院的各个角落,大批量的黑暗压向e-3楼。 …… 又是e-3楼。 季礼终于明白为什么在2014年,余郭在生路方向极为精准的情况下,却落得败北而归。 第一,是陌生女人的决策失败,导致有鬼学院陷入无解的死局里。 第二,是余郭提前收走了镜子罪物,导致关键生路提示e-2楼消失了,他找错了提示地点,竟然去了e-3楼。 而从第十六页余郭回眸直视的画面来看,他应该是猜到了自己的失误。 他有心要利用镜子罪物回到e-2楼重新寻找,但接着第十七页的场景,却让他彻底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2014年的天南任务,也是一天两夜,快到结束的时候了。 季礼将画册翻到第十八页,他真正要看的是为什么余郭在这种情况下却还活了下来,且他的记忆与阿怜的经历出现了错位。 …… 画册第十八页,雪夜寻夫的阿怜,在必死之局找到了她失联的丈夫,这对即将踏入婚姻殿堂的准夫妻,在黑暗之中相拥。 画册第十九页,两只手牵在一处,白色的裙摆与黑色的衣角彼此纠缠,一只只狰狞的鬼潮后方是一把把高擎黑伞的黑衣人。 画册第二十页,余郭与阿怜对视着,表情温柔地说着话,一面镜子挡在了鬼潮之外,将二人的身影笼罩其中。 在镜子里,余郭与阿怜的身位出现了短暂的重叠,又错位,直到完全走向两个相反的方向。 画册第二十一页,雪停天晴,风和日丽,余郭从婚房的沙发上幽幽转醒,用带着婚戒的手挠了挠头发,望向了客厅的婚纱照。 那张合照里,余郭一身西装笑的很幸福,左手悬在空中,他应该是在环抱着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子。 然而原本妻子的位置,此刻却成了一片空白。 …… 婚纱照上余郭的笑脸比季礼见过的每一次都要轻松,是他没有见过的那种满足。 而季礼也终于明白了,这场纠葛了近两年的谜团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真相。 余郭在e-2楼获得的镜子罪物,效果应该是可以让两个同时照镜子的人,进行身份互换。 在鬼潮即将吞噬他们的时候,余郭为了保住阿怜的性命,试图用这面镜子把自己的身份换给阿怜。 从这一点来看,余郭在天南学院的身份应该有一些特殊的权限。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寄希望于把这仅有的特权送给阿怜,以此在鬼潮中为他的未婚妻争取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但故事的真相,却远比他想象得还要荒诞。 从后面的情况来看,余郭的特权的确有效,阿怜没有死在鬼潮手里,可她彻底迷失了自己,成为学院中某个极为特别的身份。 而由于阿怜原本的身份是普通人,余郭在与其互换身份后,直接被天海判定非店员,半场驱逐出任务。 至于…为什么阿怜可以进入任务,余郭却要被驱逐出任务。 这个或许可能与那面镜子有关,毕竟它是一个来自天南学院根源性鬼物的罪物,其效果无法预测。 但总之,这个故事的最后,余郭的身份与阿怜进行互换。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店员,他只记得阿怜这个对他很重要的人消失在了天南学院之中,他要去找回自己的妻子。 于是,一次次在灵异边缘的试探,让他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天海酒店,给了他重走天南戏剧学院的机会。 而这里也必将是余郭宿命的终点。 …… 季礼合上了画册,试图结束这场余郭与阿怜的故事。 现在他是天南学院的正院长,他当然知道阿怜的身份是什么——守则执行者。 这曾经也是余郭的身份,一个可以永生不死却又不人不鬼的悲剧象征。 在宿命的捉弄下,他亲手把爱的人送到了地狱之中,又抛下一切地一头扎进了同样的地狱。 季礼有权利也有能力让阿怜摆脱这永无休止的命运,但他没有这样做,她也不希望这样做。 因为这个轮回,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余郭的亡魂留在了破碎的天南戏剧学院,阿怜想把“他和她”的故事永永远远地延续下去。 灯光葳蕤的门卫室里,阿怜默默地坐在光明里,目光穿透了风雪,不离不弃地守候着这个地狱。 因为这个地狱里,有他存在过的痕迹,对于她来说,这漫长的岁月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和她的故事,将永远不会结束,他们会在天南戏剧学院“长相厮守”,哪怕永不相见。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天南后记(三) 天南戏剧学院,存在于两个维度的说法,其实并不准确。 严格来讲,无鬼、有鬼都是它的一部分,只有将二者结合在一起,才是一个整体,构成了完整意义上的天南。 它们的关系,就像是人与影的对照。 无鬼,是正常状态下的天南学院,它处在山明市的现实世界之中,是一所沪江地区的知名高校。 有鬼,是在某种变异下的畸形产物,它位于现实世界的背面,是一个不存在的学院,藏着无数鬼物。 翻看校史,第一任正院长可以追溯到二十九年前,那位校长叫做百里肃。 现任正院长叫做韩宏才,不过此人至今没有露过面。 而结合上述的说法,无论是百里肃,还是韩宏才,他们其实也仅仅只是无鬼学院的正院长罢了。 这个院长身份对于他们而言,仅在现实世界生效,甚至可以说他们都称不上正院长的职务。 真正的院长,将同时掌管无鬼、有鬼两部分,执掌真正的、完整的天南戏剧学院。 而这位院长的权限,有且仅有一条:随心所欲。 也就是说,谁能做完整学院的院长,谁就是这所大学的真正主宰者。 现在这个人,叫做季礼。 但他并不是天南建校以来唯一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正院长,在他之上其实还有一位。 这一位,就是导致这所大学分裂成“阴阳”两部的异变根源,即根源性鬼物。 不过,尽管季礼已经成为了正院长,他也了解了天南学院的前世今生,但有关根源性鬼物的内容却知之甚少。 他只知道自己的权限,还没有达到“随心所欲”的程度。 现在的季礼,一个念头就可以将鬼潮全部肃清,但他却做不到将这所大学从世界上抹除。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并不是天南的唯一院长。 换句话说,事情的真相是——季礼与根源性鬼物同时具备了执掌天南的权利。 …… 阿怜还是那副老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卫室里看着窗外的学院。 季礼站起身前,它将那根黑木手杖递了过去,没有其他交流。 季礼看了它一眼,接过手杖推开了门卫室的门,迈出门口的那一刻,他眼前的世界走向了衰败。 这里是有鬼学院。 如今的有鬼学院空气中弥漫着“崭新”的味道,曾经杂乱不堪的灵异力量已被完全肃清。 一个个黑衣人,在道路两侧分批列队,刀砍斧劈般的相同身影,化作一颗颗屹立在风雪中的树木,迎候着季礼的到来。 他拄着手杖,在雪地中慢慢前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享受着短暂的安宁。 余郭与阿怜的故事,告一段落后,季礼还剩下最后一件事需要弄清楚。 他对那个在任务中不曾露面的根源性鬼物,有了一定程度的猜测,此行就是验证这一想法。 有鬼学院的职工办公楼,仅剩下两座。 e-1与e-3两栋楼,呈现对面而立,相似的楼身与装修,让它们两者的中间存在着一面镜子般怪异。 站在两栋楼之间,季礼的头发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向后吹着,在凝视许久后,他轻声说道: “在这片区域找镜子碎片。” 季礼的身边并没有人,但在他一声令下,此前处于外围的七十七名黑衣人就立马出现在原e-2楼的位置。 这些黑衣人用雨伞作为工具,对着这片雪地开始了掘地三尺的挖掘。 镜子罪物,是一件十分奇特的罪物,被余郭持有。 它也是天南学院中最大的一面镜子,且在余郭的故事、天南的守则、特殊路径之中多次出现,意义非凡。 此前,因为剧本罪物的提前设定,余郭以“见信而死”将这面镜子崩溃。 但想来以剧本的强度,是无法摧毁镜子的,它们二者并非同一级别。 更何况,以季礼现在对天南学院的猜测,这所大学在某种程度上与“天海酒店”有着不少共同点。 黑衣人们的效率很快,只几分钟就有七八块镜子碎片整齐摆放到季礼的面前。 季礼一直在观察着这群黑衣人,以他现在的身份仍然弄不清楚这些黑衣人是从何处而来。 它们疑似拥有着绝对碾压普通鬼物的能力,且这个能力看起来应该也是一种权限——专门针对校内鬼物的执行权。 这种感觉让季礼觉得很奇怪,虽然他是正院长,具备了指挥黑衣人的权利,但却仅仅只是隶属关系。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黑衣人们已经把全部的镜子碎片找到,并重新粘连到了一起。 离远了看去,这就是一面宽大的落地镜,但如果近距离观看,就会发现那无数道蜿蜒的裂纹,宣告着破镜难圆的现实。 而所有黑衣人,在镜子立起的那一刻就没等季礼发话自行撤离。 季礼拄着手杖,站在原e-2楼的位置,没有去管黑衣人,只是凝视着这面落地镜。 诡异的是,他就站在镜子前,可镜子里却并没有属于他的倒影,只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雪景。 “你在镜子里……” 凝视半晌后,季礼有所明悟地点了点头,低声说了这五个字。 答案,其实已经摆在镜面上。 季礼这位正院长与镜子对视,倒影不是自己,而是天南戏剧学院,在镜内镜外,他们浑然一体。 根源性鬼物,与第一次相见时那样,以镜子的方式给出了回应——它就是天南戏剧学院本身。 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真相,甚至在得到这个答案后,会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所以,先前的猜测其实还有些细微错误。 季礼仍然是当之无愧的唯一院长,他权限已经足够庞大,之所以无法摧毁天南学院,是因为根源性鬼物就是这所大学。 “你怎么会被设置为任务地点?” 第二个问题说出后,代表着季礼最重要的一个困惑。 其实从很多角度来看,天南学院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天海酒店。 它们都圈养了一大批活人,酒店是以一次次灵异任务接引鬼物,学院是以一条条校规限制鬼物。 而之前的两次相见不难看出,天南学院对于季礼并没有太大的敌意。 这样一个与酒店类似的存在,它怎么会被酒店设置为任务地点,且还是前后两次。 在这个问题出口后,季礼的面前出现了一具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 卢静婷,这个无辜的女孩静静地躺在季礼与镜面之间,惨白失血的脸上又落上白雪。 季礼眉头一挑,看向空空的镜面,读懂了它的意思: “你是想说,你和卢静婷一样,都是无辜的?”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天南后记(四) 天南学院的根源性鬼物说它是无辜的。 对于这一点,其实季礼在内心是愿意相信的。 这只鬼很特别,它盘踞在这里如此漫长的时间,其强大已经不需要再证明。 但就算是它,也很难去违背天海酒店的任务,它是被动成为了任务地点,并作为“反派”。 季礼曾在余郭、潼关等人的口中了解到一部分信息。 在正常的天南学院,这只根源性鬼物的杀人方法,是将在校师生进行身份的伪装,借助校规守则来避开鬼物的杀人。 它具备了一套自身的学院体系。 不过在这次任务中,它更多的仅仅是起到一个搭建任务框架的作用,并没有亲自下场杀人。 季礼先前就猜测过,它与天海应该是达成了某种交易,想来这个交易正是以学院为任务地点。 且这个交易,很有可能是被动的,并不平等。 所以它才会说自己与卢静婷一样,都是无辜者。 但季礼也并不完全赞同这一说法,最起码根源性鬼物在他的身上也有一些私心。 它想在他的身上,下注。 季礼与天海的赌局,在今年应该会有一个了结。 而且已经有六只特别鬼物以不同的方式在季礼身上下注。 如今,季礼成为了天南学院的院长,这意味着根源性鬼物也在借着本次任务,继续为季礼加码。 作为任务场地,它没权利过多地干涉任务进程,但它的确给季礼尽最大的能力创造了便利。 比如,开局的副院长身份。 这个现象,也从侧面说明了天海酒店确实如他们猜测的那样,仅在山明市它已经没有了绝对控制权。 天南学院,正在为扳倒它而暗中做手脚。 事情思考到这里,又进入了那个死结之中。 季礼对于为何自己登上赌桌仍然毫无印象,他已经得到了越来越多的结论,却始终无法反推出开头。 想到这里,他问出了自己的第三个疑问,也是最后一个。 “顾行简,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 对于顾行简,季礼始终带着一种别样的重视。 因为他如今已经发现,顾行简对于他而言,竟与他一直纠结的天海赌局,状况完全一致。 他一直都知道,顾行简的最终目标是也是扳倒天海,可却始终找不到他究竟从何处得来的这个自信。 在见到此人的第一面,季礼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至今却仍是一团迷雾。 顾行简,似乎对于天海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有一种预见性的先知感。 基于这一点,他的所有举动都体现了步步为营这四个字。 就连所用的每一件罪物都会在极为恰当的时机,获得极为有效的效果。 比如纸人罪物,让他难死的前提下,具备了多地同时布局的能力; 比如分魂罪物,让他在本就难死的情况下又多出了三条命; 比如审罪罪物,虽然还没有见到过,但灵魂类罪物必有奇效; 再就是此次任务的那个怀表罪物,没它这次任务都无法开始。 顾行简多智近妖,是季礼见过最聪明的人。 季礼自持在布局与算计方面,他能够称得上顶尖,但即便如此,也要落后顾行简三到五步之远。 但无论一个人有多聪明,也绝对不可能以人力达到如此高度。 所以季礼认为,顾行简的布局能力是独一档的,但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有关天海的秘密。 这个秘密谁也不可能想得到,只此一家落在顾行简手里,才会让他这么有底气地敢与天海叫板。 在思考期间,镜面上落下了一片雪,接着一个“死人”就出现在了季礼面前。 她就像是一个死去多时的人,被突然传送到这里时,把头埋进雪地里,一动不动。 季礼看着她那身上单薄的衬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慢慢伸出手挖开了一块雪堆。 宋依彤这才从雪地里缓缓抬起了头,却又无力地翻倒在了另一片雪堆上,只是眼睛已经睁开,怔怔地看着天空乌云。 根源性鬼物此举已经说明,关于顾行简它无法回答,要得到想要的东西,需要通过这位第七分店的店员。 宋依彤的确很厉害。 她在这种上天入地都无处可逃的绝境中,竟然能在七十七名黑衣人,乃至无尽鬼潮中存活近三个小时。 卢静婷、陈旭早就死了,莫兰也死于两小时前,她这个除季礼外的最后活人,当真不辱没顶尖店员之名。 只不过从她逐渐涣散的瞳孔,疲惫致死的神色能够看出来,她的大限就在顷刻。 “别问了,关于顾行简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依彤没有给季礼发问的机会,她望着天空脸色如同死人,淡淡地说道。 季礼没说话,他能够从语气中听出来,对方这并不是不肯招供,而是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但我猜测,五个特殊地点是顾行简提前透露给我们的线索,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清楚。” 不过在季礼沉默时,宋依彤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季礼也早就想到过,顾行简在上次来到学院时的行动,与此次任务的五大特殊地点重合,绝不是无的放矢。 现如今最合理的猜想是:这是顾行简对于季礼的另类提示,让他在任务中不由自主地留意这五个地点。 顾行简一定不会是好心帮助季礼,那么结论就很好推理了…… 他希望季礼能够活着离开天南学院。 找不到目的,又是找不到目的的结论,仿佛围绕着顾行简的消息,永远都是这样。 季礼有些不耐烦了,他对于这个人已经浪费了太多的脑筋,却总是虚虚实实,翻来覆去。 他像是嵌在季礼心头的一根钉子,平时不痛不痒,但他的存在就非常令人不适。 …… 当季礼拄着手杖,从一个个黑衣人的身旁擦过时,正门的出口就只有几步之遥。 他提着余郭的手提包,里面是从一具具尸体上搜刮来的罪物,亦或称之为战利品。 诡异的是,这些罪物没有一件是从天南学院得来,全部都是从死去的店员身上取走的。 钟飞鸾的脸皮、莫兰身上的寄生鬼,已经在她们死后全部消失不见。 或许这就是罪物的代价吧…… 那个保密的代价,其实就是只要用了它们,就不可能活着走出天南学院。 除了一堆罪物外,季礼其实还从这里带走了一个东西,准确地说是一只鬼:王主任。 若按照季礼的性格,他更想带走的是根源性鬼物,但在知道它的身份后,这只鬼是绝对不可能被酒店接引的。 退而求其次,季礼带走的是王主任,因为余郭的死或多或少与之有一些关联。 在踏出学院正门时,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这所静悄悄的大学。 在纷飞的雪花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正坐在有鬼学院的新建之坟前静静地守候着。 天南的一切,都在这里结束了。 当二十名店员只有季礼从正门走出后,定格了一天两夜的秒针终于又一次转动了起来。 今天是2016年1月1日的零点整,新的一年开始了。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绑架现场 这一刻是2016年1月1日零点,新一年、新一天、新一秒。 元旦节。 山明市酝酿了许久的新年气氛已经达到了最浓郁的顶峰,尤其是在这最特别的一秒钟。 雪,在某些人的眼中代表了寂灭,但还有一个词叫做“瑞雪兆丰年”。 “砰砰砰!” 无数耀眼夺目的烟花在这一秒钟,齐齐升空,在最高点怦然绽放,五彩缤纷的光芒取代了压在头顶的乌云。 下了很久的大雪,在这一刻反而因通红的烟花变得如此美丽和喜庆。 耳旁是炸裂的爆竹音,眼前是高楼大厦闪烁的霓虹,吸进肺里的是弥漫在整座城的硝烟味道。 零点的大街上车来车往,就连行人都是如此之多,哪怕是在青田校区这个并不算太热闹的街道。 季礼拄着手杖停在天南戏剧学院的门外,痴痴地望着天空的烟花与大雪,默不作声。 他没有觉得美好,只有吵闹,令他有些烦躁的吵闹。 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少女拿着两个烟花棒,快步从他的身旁跑开,肩头还撞到了季礼的手提包。 那个女孩没有停步,只是奔跑中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带着青春独有魅力的笑容。 季礼的目光跟随着少女一直注视着她从道路的这头跑向那头。 一辆出租车恰逢其时地听到了他的前方,车窗降下,司机小哥露出一张挂着和煦微笑的脸,扬了扬头: “新年好,要坐车吗?” 季礼将目光从少女奔跑的背影移向司机,伸手拉开了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他没有去回应这句新年好,因为他又开始出现了似有似无的幻听和幻视。 司机并没有因为季礼的冷漠而降低新年到来的喜悦,他将出租车在路上开的很有力量,反映着他此刻的兴奋。 “哈哈,你运气挺好的,这地方可不好打车啊。” “本来我送完上一位乘客正要回家呢,正好碰到你了,送完你这一单我也就回家了。” 司机小哥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和季礼差不多大,只是他可能是一个很开朗乐观的人,所以还要显得更年轻一些。 季礼没有搭话,他静静地将头瞥向窗外,看着倒退的烟花与楼宇间的新年横幅。 道路两旁的商业街,不时能够看到一些商家还在深夜做着新年活动,而围着活动中心的人流量也很大。 司机小哥的话有点多,季礼从未与他聊天,却还在不停地说着。 这让季礼本就烦躁的内心又出现了更大的情绪波动,他看着街上的那些游玩的人们,又听到司机的话,眼眶开始红了起来。 “新一年了。 新一年根本不会好,只会越来越糟。 你,你,还有你,凭什么你们在过年,凭什么余郭死在了新年的前一秒?” 季礼眼睛里的红色开始增多,第二、第三人格感受到异常被惊醒,在脑海中不断安抚情绪。 可萦绕在他耳旁的,除了刺耳的爆竹声。 还有余郭的一声声:“新年好”…… 季礼憎恨地将目光看向了倒视镜,看到司机小哥仍毫无察觉地在那里说笑着: “小哥别怪我话多,我是真的开心,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你知道吗?我和我长跑七年的未婚妻,今年春节后就要结婚了。” “她刚才还和我发微信让我早点收车呢,但还是要赚钱啊,房贷负担挺重的,不过做完这一单我也就回去了。” “什么事都没有和她过年重要,你说对吧?” 季礼有些耳鸣,可司机的话他都听清了。 从镜面看去,司机小哥的脸不知道何时换成了余郭的面容。 季礼就坐在后排座上,看着余郭一边开着车一边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他恍惚了。 他看着余郭将车停在红灯里,从副驾驶上拿出了一束花,炫耀似的在他眼前晃着。 一言一句都藏在了那幸福的笑容里,诉说着对新一年的期望,对与心爱之人携手终生的心愿。 季礼眼中的邪灵慢慢淡去,他的神色重归平静,就连耳边的杂音都消失了。 四周环境里的爆竹声,庆祝新年的人们,还有将花放回副驾驶的司机还在说着…… 季礼重新将视线移到了窗外,他不再听着司机的幸福,沉浸在新年的气氛里,点上了一根烟。 第二、第三人格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 空气越来越冷,位置越来越偏。 呼呼的暖风有些抵挡不住护城河水的冰冷,顺着车窗的缝隙钻进车里,让季礼有些发寒。 这里是第七分店外最近的一条商业街,与市中心相比却显得清冷太多。 只有不多的行人,零星的几家商铺还在活跃着。 行驶了近四十分钟,季礼的目的地也快到了。 司机在十几分钟前就停止了说话,因为他发现季礼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他。 最后的一段路。 季礼将头靠在车窗上,用冰冷继续折磨着他的精神使其保持清醒,看着匆匆流逝的人、景,他在享受平静。 他又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少女。 这个少女依然拿着两根烟花棒,从街头往街尾奔跑着,脸上洋溢着遏制不住的喜悦与激情。 但这两个女孩并不是同一个人,现在他看到的这位,年龄要更小一点,大约只有十四五岁。 第二次相见类似的场景,季礼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烦躁,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当做一名过客。 商业街上又有一家商铺关了灯,那是一家药店。 少女正从它的店前跑过,突然的关灯好像把她吓了一跳,于是停了下来朝店铺内看了一眼,就又一次跑开。 季礼的目光没有变化,他只是像梅声一样发着呆。 但紧接着,下一幕就让他的眼神出现了变化。 那少女刚要继续往街尾跑去,突然从巷子里出现了一个黑影,左手按住女孩的嘴,右手抱起女孩的腰。 由于ta出现的速度太快,加上最近的那家药店关了灯,导致视角不清晰。 季礼只能看到ta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袍子,身高约有一米七左右,戴着一个鸭舌帽。 少女并没有发出声音,或者是声音传不到行驶的车内,就立马被那个黑影拖进了巷子里,自此消失不见。 匆匆而过的出租车里,季礼转头看着少女被掳走的雪地上,那两根烟花棒也被雪熄灭了。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新年快乐 一闪而过的插曲,略微冲散了季礼心头刚刚抚平的心境。 在这个气氛热烈的元旦节,突然出现绑架案件,且被他亲眼目睹。 按照惯例,这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了烟盒却没有点燃,只是在手上攥着,因为第七分店要到了。 最后的这段路,司机开的很快,或许是因为他也想早点回家与未婚妻团聚。 没多久,车子停在了桥边,司机转过头时脸上的欣喜之情要遏制不住: “小哥,新年快乐。” 季礼从烟盒下面抽出了一张钞票,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那束花,拉开车门的同时终于开口道: “新年快乐。” …… 直到下了车,季礼伫立在桥上,将上半身倚在护栏上,才点燃了那根烟。 茫茫天地间,护城河已经结了冰上面铺着一层厚雪,也有着别样的美感。 夜间的风吹开季礼飘散的长发,将徐徐的烟缕升得越来越近,直至与远处绽放的烟花重合,又被掩盖。 他仰着头看着那些仅绽放一瞬就化作黑暗的烟花,忽然参透了一些东西。 这个思想的升华,让他开始进入难得的平和,以一种静态的视角去看待动态的事物。 余郭的结局,从他踏入天海酒店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他本人也乐意接受这个宿命,为什么季礼会因此而产生多种的复杂情绪? 原因是,他太贪心。 季礼贪心地想要在天海酒店里活下去,贪心地想借此找回失去的记忆,甚至还贪心地妄图在这个过程中保留下一些人和事。 余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天南活着回去,这一点,谁都清楚。 人的死亡是一生的终点,一切化作尘土,这是固有观点。 但实际上,也许并不是这样。 季礼又一次低下头,看着护城河上的茫茫白雪,这里和天南的雪一模一样。 余郭虽然死了,可他却唤醒了阿怜,他的夙愿已经实现,并没有随着他肉体的消亡而一切归零。 现在天南的有鬼学院里,一个女人守着一座坟,也在以同样的目光看着雪,这就是最好的印证。 季礼轻轻抬手,看着烟蒂自然落下,落在雪堆里逐渐熄灭。 其实人都是自私的动物,他不希望余郭死,也仅仅只是因为余郭是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现在他的离开,好像又让季礼重新回到了那个一无所有的处境。 “为什么回来了却不进去?” 季礼低头望着一点点被雪侵蚀的火星时,一个略带陌生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他侧头一看,来的人是梅声。 梅声穿着一件长款的白色羽绒服,将帽子扣在了头上,遮住了那头栗色短发,双手插进口袋,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有些冷。 原来是她,怪不得听起来有些陌生,因为她很少说话。 季礼收回目光,再低头时刚才河面上那根烟蒂已经被完全熄灭,没有火星后再也找不到踪迹。 他在低头看着河上冻结的雪,她在仰头望着天上绽放的花,谁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季礼有了一丝凉意,单手拄着手杖就要往回走。 梅声没有动,她本来就不是来找季礼的,她只是出来看看烟花,所以任由他离去。 …… 重回第七分店后,刺眼的光芒让他的眼神有些别扭。 女声这一次没有说出那句熟悉的迎候词,只是将灯光调暗了一些,并迅速治疗季礼身上的伤势。 由于季礼的特殊性,他的右臂无法如其他店员一样自动修复,好在他提前将自己的右臂放进了包里带回来。 女声在这一阶段始终没有露面,可能是出于先前的争执,也可能是感受到了季礼此时的情绪。 不过在季礼归来之际,一众熟悉的面孔就纷纷涌上近前。 潼关、常念、小千度叶、解正、靳希、洪福…… 潼关是第一个走到季礼面前的,从面相上来看,他与季礼的脸色差不多,都有些惨白。 自从朱小凝死后,将第十分店店长之位让贤,他就一直没有睡,始终在一楼等待着季礼的归来。 算到现在,也已经快大半宿了,所以大家的神情都有些疲惫。 本来季礼今夜不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但见到潼关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说道: “把所有人都叫到会议室集合。” …… 今天是2016年1月1日,深夜的1点钟。 第七分店的会议室内,不多不少,正好四十名店员,这也是三星酒店的标准人数。 “大家好,我叫谭妙彤,今年28岁,曾经的职业是一名电台主持人……” 会议刚开始,五分钟前刚刚补充进分店的四名新人之一,谭妙彤进行了自我介绍。 谭妙彤是一个相貌很漂亮,说话落落大方的女子,她的表现比前面三位新人都要好,最起码专业素养在线。 只不过她在自我介绍时,总觉得这些“资深店员们”看她的眼神很古怪,却不知为什么。 当四位新人都一一介绍后,潼关一抬手,看向季礼,问出了自己忍耐许久的那个问题: “季店长,天南戏剧学院任务到底发生了什么,和你同去的应该有四名店员吧。 他们是不是全都遇难了,所以才会在五分钟前突然补替来四名新人?” 由于天南戏剧学院的特殊性,在那里死去的所有人都会被抹除掉存在痕迹。 所以这个问题不只是萦绕在潼关一人,是整个十大分店所有人的心头。 他们都清楚,四大分店特大联合接引任务已经结束,可除了季礼之外,他们竟然想不起来剩余的执行店员到底是谁! 季礼坐在首位,抓起桌上的烟盒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看了一眼右侧第三把椅子上的洪福。 “洪福现在坐的位子,曾经属于一个名叫‘余郭’的人。” “余郭……” 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第一时间沉默不语,进而开始交头接耳,似乎是在探讨季礼口中的“余郭”究竟是谁? 洪福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椅子偏高,桌面上略有凹陷。 他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 “看来这个余郭比我要高一些,也更爱动一些。” 桌面的凹陷,是余郭曾经拉着众人一起在会议室内玩桌游所导致的,看起来似乎是天南认为这个痕迹无关轻重,所以还得以保留。 “余郭、余郭……” 会议室的最外围,方慎言摘掉眼镜,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拿出了手帕,无意识地擦拭着,口中念叨着这个名字。 其实他本来不想来参加这次的无头会议,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五个小时前,他就忽然开始坐立不安、烦躁不堪。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弄丢了一样东西,可那到底是什么却不得而知,因此方慎言的脸上弥漫着浓郁的困惑。 现在季礼给了他答案,他失去的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一个人。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永生之兆 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怪异感受,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余郭、陈旭、卢静婷、鲁池” 这四个名字本是他们生命轨迹中的一部分,可伴随着天南任务结束,这一部分被强硬地、断裂地给剜去了。 没有任何善后,是最简单了当的抹除。 尤其是这四个人中的一位,无论是对于季礼,还是对于其他人来说,比重是那么的巨大。 这种感觉无语言表,说不上来是哪里痛苦,只是觉得心里发闷,令人无从适从。 “第二件事。” 季礼没时间给这些人去体验,右臂一抬将余郭的那个手提包丢在了桌子上。 洪福很有眼力地站起身,将背包拉开,里面的东西让他吓了一跳。 “第二件事,这里面有一些罪物,你们拿去分了吧。” 关于此次天南任务,二十个人里只活了季礼一人,他身上的收获不需旁人去说。 只是另外十九名店员的名字、生平全都被抹除得干干净净,这种奇怪的感觉还令人有些恍惚。 在第一时间,竟然并没有因为见到这些罪物而产生太大的骚乱。 罪物,其实不算太多,主要原因有二: 第一,天南戏剧学院的特殊性,它的确提供了新罪物,但使用的代价是无法活着离开学院; 第二,如卢尘、姜惜、艾辰等大部分店员均是死无全尸,罪物也被一并抹除。 所以季礼从天南学院归来后,他带回的罪物也不多。 余郭的五件罪物(剧本已被撕毁)、莫兰从朱小凝身上搜到的剪刀、宋依彤的流苏耳坠。 其中,余郭那五件中,日历、荷花种均是借来的,要依次还给常念与洪福。 白蜡烛是他临死前点名送给潼关之物。 那么余下的无主罪物,其实也就仅有四件而已——梳子、软骨、剪刀、耳坠。 这四件罪物,可以说每一件都是独当一面。 梳子是全分店唯一的治愈性罪物、软骨也是极强的保命性罪物、剪刀来自于店长任务、耳坠是最强辅助罪物。 当然,季礼把这些东西抛出去,就是图个清净。 他知道潼关一向对酒店管理事务井井有条,相信潼关会给出这四件罪物合适的处理方案。 如果这些罪物在日后的任务中可以挽大厦于既倒,或许也算是余郭在死后积下的善缘。 短暂的平静,开始有人对着手提包释放了灼热的目光,窃窃的低语声中饱含贪婪的味道。 潼关从座位上站起,大手一拍正抓在背带上,将其拉到近前,把手提包合上,扫视了一圈后朗声道: “合适的罪物要用在合适的人身上,现在要谈的不是这些。” 他话锋一转,重新看向站在首位,已有一丝离去之意的季礼身上,试探性地问道: “你现在真的成为第七、第十双店长吗?” 季礼微微抬眸,迎着目光而上,与潼关对视了一眼后,没有说话,离座而去。 方慎言在会议室的后门处,见他走也一并离去。 潼关坐回到椅子上,对于季礼的默认,他愁眉不展。 常念就在他的身边,一直在思考着“余郭”到底是谁,自己的日历罪物为什么会借出去等问题。 就听到潼关在一旁轻声嘀咕着: “他做了双店长,他真的做了双店长……” “怎么了?” 常念听到潼关语气古怪,皱眉询问道。 潼关颇有些忌讳地四下看了看,最后贴在常念的耳边,低声说道: “还记得天南任务前夕,我与其他分店去寻找外鬼势力一事吗?” “当然记得,你还说因为看了一个透明影子一眼,直接就疯了。” 常念不知为何潼关提到这件事,开始将季礼担任双店长一事,与外鬼势力的经过联系在一起,她惊呼道: “难道你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潼关的脸色愈发铁青,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压得极低,生怕泄露出去。 “虽然只一眼,但我看到了透明影子的手里攥着十张黑色扑克牌似的东西。 这十张黑牌的背面,全都写着‘季礼’的名字!” “十张黑牌,全写季礼?” 常念开始脊背发凉,她光是把双店长一事与这个天大秘密进行联想,冷汗就打湿了鬓边。 “难道这十张牌就代表十大分店,而季礼……” 但是,这可能吗? …… 第九分店,三楼的第一个房间。 一盏暗红色的灯泡,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使其多出了许多阴影。 顾行简盘坐在天南戏剧学院地图的正东,双手合十字在胸前,两掌间不断揉搓一根细细的红绳。 而在顾行简的对面,即地图的正西位,一个与顾行简相貌存在诸多相似的男人,也正以相同的姿势盘坐,双掌也在揉搓着什么。 他们两个人之间,像是存在着一面镜子,以相同的姿势做着相同的动作。 但从正西位男人空空的左眼,还有微长的头发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顾行简还在无休无止地揉搓着掌心的红绳,在这张地图上存在着五枚铜钱,分别位于五大特殊地点,对应了五个死人。 他这样的姿势已经不知多久,直到他的额头尽是汗珠,决心放弃之际。 第一枚铜钱,忽然颤动了一下,这让顾行简猛地睁开眼,喜上眉梢。 这枚铜钱对应的是食堂,姜惜,在地图下方似乎存在着一个磁铁,将铜钱吸引站立,并不断在原地打转。 接着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 图书馆,平文斌、男生宿舍,卢尘、女生宿舍,鲁池,一一产生对应之象。 随着前四枚铜钱产生异动,缺了左眼的男人掌心慢慢凝聚出了半条红绳,并且还在生长,几乎与顾行简这边保持了一样的长度。 但第五枚铜钱,却迟迟没有变化,它还老老实实地躺在地图上的e-2楼位置,纹丝不动。 僵持许久,那盏红色灯泡里的铜丝燃到极限,砰的一声炸裂,化作一片黑暗。 阴影里,顾行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摸着黑缓缓走向缺少左眼的男人,将他从地上抱起,朝着屋外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开口说道: “可惜了,天南那只鬼只想独善其身,我帮它让季礼担任正院长,它却不愿意借给我一份力量。 不过,哥你放心,我把黄半仙养的差不多了。 不靠别人,只靠我自己,一样可以完成换命。” 顾行简的低诉在如水的夜中不露痕迹,然而当他提到“命”字之时,他所抱着的男人。 那仅存的右眼,忽然瞳孔无限放大,仿佛一个黑洞般吞噬掉了整个房间,乃至房间中的顾行简。 在这颗巨大的黑洞之中,顾行简看到了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来自未来—— …… 深夜的街道,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伫立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所有灯光熄灭。 他拖着一条滴血的残腿,身后存在一条长长的血痕,右手攥着一把短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挖啊…挖啊… 直到一颗还在跃动的心脏出现在了他的掌心,看着自己的心脏,他的脸上却露出病态的怪笑。 慢慢的,黑洞逐渐消失,在画面的中央,出现了两个血红色的大字。 是为:“永生”。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新人进店 薛听涛坐在饭桌前,端起碗看着眼前的这盘回锅肉,却怎么也下不去筷子。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右手边的空位子发呆。 直到母亲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才终于让他惊醒回来。 “哎呦”一声后,他伸长了手臂,却把筷子停在了肉片的上方,没有落下。 天真无邪的脸上带着浓郁的困惑,一边看着母亲,一边指向右边问道: “妈,这里怎么少了一个人?” …… 薛听涛背着帆布书包,小跑着往家里奔,踢开脚下的小石子时脸上带着某种期待的神色。 他心里盘算着这次模拟考试拿了班级第一,按照约定父亲应该给他买一盘最近新款的cd机。 可刚到家门口,却见一群人将院门围的水泄不通,一阵阵看热闹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薛听涛赶紧推开围观的人们,这才看到自己的父母正被几个拎着棍棒的壮汉堵在屋里。 曾经的家也被破坏得干干净净,随处可见的是碎片和狼藉。 “姓薛的,我再给你三天时间,那笔钱再还不上,我要你一条腿!” 薛听涛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他虽然学习成绩很好,但天生的身材劣势以及懦懦的性格,让他看到这几个人就有些不知该怎么说话。 于是他只能看着几人耀武扬威地从身边擦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薛听涛跑到父母的身边,看着他们眼中的怯懦与恐惧,他就更加不知所措。 在模糊的视线里,他好像透过围观者的腿缝,看到了一个强壮的身影,拎着一块砖头冲过来。 那个人看起来凶狠霸道,但在他的眼中却显得无比的伟岸和高大。 可这个人,终究是没有出现。 …… 父母的葬礼上,薛听涛成了所有亲戚朋友眼中那个无比怜悯的对象。 在那些人的目光中,小小的薛听涛跪在灵前,懵懂又无助地看着那些亲朋好友。 那年他才10岁,才刚刚懂得离别的含义,却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离去,偌大的灵堂里只有他这么一个瘦弱的身影跪在冰凉的地上。 他忘记了哭泣,只知道眼泪滑进嘴里的苦涩。 “不该这样的……” 他默默地看向了右边的空气,他总觉得这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才对。 那个人是在外人看来狠辣,甚至毒辣的恶棍,可却能够用挺起的胸膛为他遮风挡雨,为他挡住一切苦痛的兄长。 但这个人,不存在了。 …… 2016年1月1日,上午十点的阳光,最是刺眼。 薛听涛从床榻上幽幽转醒的那一刻,只觉得今天的光芒是如此陌生,烧得他的心脏隐隐颤抖。 他坐直了身子,恍惚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还是很熟悉。 右手的床头柜上,摆放着干净的衣物,像是有人提前为他准备好的,只等他醒来。 在衣服上面,是一张白色的信纸,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薛听涛昏迷了很久,但他并没有丧失记忆,他知道自己是第四分店的店长,而且在不久前被未知鬼物刺杀。 不过,记忆是如此的清晰,可他却仍然能够感觉到自己遗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掀开被子,踩着拖鞋坐在了床头,将那张信纸拿在手中,迟疑片刻后翻开。 这封信没什么特别,就是一张很朴素的白纸,可是上面却没有任何文字。 薛听涛觉得古怪,谁会把一张空空的信放在床头呢? 而他将目光落在衣服旁的一些物品,看到了一张地图、一个被圆环穿过的稻草人、一副黑框眼镜。 这是三件罪物,他还记得,且每一件都非常强大,单拿出去一个都可以引得无数人眼红。 薛听涛更困惑了,他心底那种怪异感越来越浓郁,因为说不清楚的事更多了。 记忆中的模糊感、空白的信纸、强大罪物与他本人能力的不对称…… 他是个众所周知的废物,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那这些罪物是怎么落在他手里的呢? 在记忆里,这都是薛听涛自己获得的,但这显然是说不通啊。 薛听涛越想越觉得痛苦,他捂着心口不停地干呕,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蚀咬他的心脏。 有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该忘记的东西,却被他忘记了。 那种失落感,几乎要让他无法呼吸。 他不管不顾地丢下手中的空信纸,踩着拖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着: “来人啊,人呢?人都去哪了?” 第四分店与第七分店情况相仿,都只有三层楼,关押着十八只鬼物,比了第七分店多了四次任务成功的次数。 同样,这里的住户也不在少数。 当薛听涛半疯半傻地从三楼下来时,大部分的店员都被吸引而来,从各自的房间中走了出来。 “我丢了一个东西,你们看到了吗?ta对我很重要,可我想不起ta是什么了。 ta是什么呢?ta可能是一个人,不不不…我不知道…… 你们知道吗?ta到底是什么?” 三楼的走廊上,一些店员们伸着头看着自己这位昏迷数天的店长,一醒来就发疯似的乱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一个看起来约有五十岁左右的大叔,第一个走下楼去,将薛听涛拉住。 这位大叔,叫做黄明远,当了快三十年的历史老师,也是执行过三次任务的资深者了。 当然,三次任务经历本来不算什么,但现在的第四分店,早已今非昔比。 随着薛听海、邱陶雨、骆格等人的身亡,再加上之前店长任务的惨痛。 第四分店,几乎被杀断层了…… 黄明远这位三次经验的长者,如今已经算是最资深的店员之一。 反而薛听涛,这位拥有四次任务经验的店长,领先全分店,今天才终于算是“实至名归”。 “听涛,你听黄叔说,你大病初愈,精神还没养好,你先回去养伤。 咱们分店刚刚又到了四位新人,待会儿还要你这个店长来见一见呢。” …… 此时,位于三楼走廊的拐角处,看着薛听涛闹剧的观众里,有这么一个年轻男子。 男人的头发很长,好像很久很久没有打理,毛毛躁躁得与络腮胡子连在一起,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他穿着一件破旧的棕色皮夹克,还有破洞的牛仔裤,离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流浪汉的味道。 同样是今天刚到的四名新人之一,其他三人早就抱成一团,纷纷与他保持了不短的距离。 男人对此毫不在意,在凌乱的发丝间,他看着薛听涛的模样,不知在自言自语什么。 但就在这时,他夹克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 当他看到收到的邮件信息时,猛地一仰头,露出了发缝中那如雄鹰般锐利的双目。 乌黑的手掌上,屏幕被油亮的袖口挡住大半,但还可以依稀看清第一行: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四分店店员,卫光……” 第一千零六十章 妙人权梁 “季礼,季礼?醒一醒,你手机响了。” 正午的阳光没能穿透厚厚的窗帘,第七分店的第一间房子仍然如夜晚般幽暗与寂静。 在半昏半醒之中,季礼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片刻后微微睁开双目。 “好在我还帮你盯着吧,老三都偷懒睡觉去了,嘿嘿。” 第二人格在上次任务始终没有出现过,好像自从之前的“死而复生”后,他就很少在任务之中开口了。 当然,就连第三人格也基本只是在任务前期才会说话。 毕竟现在季礼遭遇到的鬼物往往都十分强大,且能力一个比一个诡异。 第二、第三人格没有保护手段,他们也只是单纯的灵魂,很容易被那些特别的鬼物所利用。 季礼的心情一如既往的不佳,掀开被子后,他如薛听涛一样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直到第二人格再次出口提醒,他这才穿着拖鞋,拿起了柜子上的手机。 看着上面那些由普通文字堆砌在一起的赘述,他随意地将手机又放回了桌上,拿起手杖走向了卫生间。 …… 当季礼擦着头发从卫生间走出时,他已经换好了干净整洁的一套新衣服。 说是新衣服,但实际上无论款式还是穿搭,都与之前一模一样,只是在于一个“新”字。 此时,季礼的房门已经有所不同。 他的房间,存在着两扇用来推开的木质房门,一左一右,看起来似乎一模一样。 不过在左边的那道门上,存在着一个“10”的门牌号。 同样,在右边那道门上,存在着一个“07”的门牌号。 这个房门的变化,昨夜归来时季礼就已经发现了,并且简单做过尝试。 站在门内,只要推开左门,那么他就将出现在了第十分店,原本朱小凝所在的店长房间。 同理,只要推开右门,他自然就会出现在第七分店之中。 当然,从两个分店进门时,就没有这道环节了。 这样的设计,没有令季礼感到惊讶,毕竟他现在真的成了两个分店的店长。 尤其是第十分店还位于另外一座城市——沪海。 有这么一个“快速通道”可以更好的管理两家分店,虽然季礼连第七分店都从来没有管理过。 但他对朱小凝将第十分店作为“大礼”相送,季礼没有丝毫的不愿意。 相反,他甚至觉得庆幸。 第十分店,能够作为现今唯一的异地分店迟迟未倒,它对于天海一定有着非凡的意义。 尽管季礼明白,以他掌握的线索很难找出天海为何要这么做。 但他清楚的是,无论是天海,还是顾行简对于第十分店都极为重视。 尤其是顾行简。 他在培养朱小凝做傀儡之时,就从来没有掩饰过对第十分店的另眼相看。 并且从先前苗疆,搞出的“鬼婴事件”来看,她与顾行简似乎是想在第十分店里找出某件东西,但最终却失败了。 而季礼现在是第十分店的店长,他认为下一步的任务,就是找出这个令顾、苗、乃至天海都觊觎的“东西”。 它,一定就在第十分店之中,谁也没能带走! 朱小凝应该是对此物有所猜测,所以他在心存死志后,将第十分店的归属权送给了季礼。 季礼将湿毛巾丢进了盥洗池中,用一根头绳将半湿的长发束了一个结,拄着手杖推开了“10”的房门。 新任务开始之前,他正好可以进第十分店先行探查一番。 …… 沪海市的东城区,此区又称富人区,在这里凝聚了沪海大部分的商业、旅游业等项目,居住的也大多是一些权贵,富商,地段寸土寸金,非常昂贵。 第十分店,正是位于东城区的天海街333号——13号别墅。 当然,季礼从第七分店内推门,来到的自然也是第十分店之内。 从三楼的第一个房间走出来时,他看到的是与第七分店一条一模一样的走廊。 标准的三星级酒店长廊,舒适绵软的地毯,两侧暗黄色的墙纸上挂着一些知名或不知名的画作。 闪烁的应急灯从来没有过用处,因为此地是最不可能出现火灾等意外的地方。 整体的酒店长廊,呈现昏暗、压抑的色调。 在这种气氛下,季礼走过一封一封的画作时,总觉得画中人显得诡异与阴森。 时值正午近十二点钟,第十分店的三层,竟然空无一人。 但从反锁的房门来看,这里面是住人的,只是还没有起床。 季礼如同一个观光客一样,走马观花,沿着这条走廊继续往下走。 二楼,是第十分店关押鬼物的地方,当然名义上是“鬼住户”入住的楼层。 第十分店,说是最弱分店。 但实际上,这里足足关押了十三只鬼。 哪怕季礼如今从天南存活而归,第七分店也才关押了十二只鬼而已。 不过第七分店的任务,从二星开始几乎就次次联合接引,或执行特殊类型任务。 又存在着季礼、方慎言、潼关等等知名店员,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严格来说,第十分店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 最起码,就季礼见到的这几位,还算有些本事。 从二楼的一只只鬼物门前走过,他用手杖一一点在了门板上,里面的鬼物非常安静,听不到任何的回应。 看来季礼成了第十分店的店长后,对于这些鬼住户的监管权力也得到了绝对认可。 来到一楼,季礼驻足于那一封封店长遗像面前,平等地与那一张张僵硬而黑白的面孔对视着。 这里只有八张遗像,其中第八张只有一个空空的镜框。 可能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知道第十分店的上一任店长,这封遗像的主人叫做朱小凝了。 除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季礼。 “尊敬的第十分店店长季礼,欢迎您在本店进行视察。 如有需整改、调训之处,请您明示,我将立刻按照您的吩咐进行处理。” 机械、生硬的一个男声从扩音器中传了出来。 季礼微微蹙眉,抬起头看了一眼棚顶,他忽然觉得第十分店的意志,怎么听起来如此刺耳,令人不痛快。 “来新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睡眼惺忪的年轻女孩从三楼出现,看了一眼楼下惊喜地大叫了起来。 “大家快来,咱们店终于补充新人了!” 紧接着,十几位第十分店的店员,互相推搡着,气势汹汹地就往一楼跑。 他们像是见到新鲜事物一样,恨不得立马冲到季礼的面前。 也难怪他们会是如此表现,因为第十分店已经足足快一个月没有补充新人,心中估计都在担忧这个店是否要倒闭了。 季礼默不作声地双手按在手杖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张张脸,没有开口但内心已然充斥了厌烦。 这边的动静,权梁也终于被惊动,出现在了三楼的长廊上。 他像是没睡醒,一边揉眼睛一边嘟嘟囔囔,直到他看清了一楼大厅中那个人的样貌后,险些把舌头咬掉。 尤其是当他见到这人脸上那看似平静,实则冷漠至极的表情后,权梁浑身为之一颤。 当即将右手举过头顶,声音尖锐到破音,嘶喊道: “哪个兔崽子眼瞎了?这他娘的能是新人? 这分明是咱们第十分店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好店长。 季店长来了,咱们第十分店的希望就有了。 季店长来了,咱们第十分店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震慑新店 要说起权梁,此人倒还十分传奇。 他只有初中学历,却担任了山明市某知名集团旗下的分公司总经理职位。 这个人的一生,可以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在他十八岁之前,那时候他家里穷的都快要去要饭,连生计都是问题。 第二阶段,是他在某初创公司担任保安一职,在保安做了大约三年,他的机运到了。 某天,该公司的经理在出去谈合作的时候,突发低血糖晕倒在地,正好被权梁看见。 权梁从小就没吃过几顿饱饭,对于这种事早就有自己的一套土办法。 最后,在他的帮助下帮助经理完成了那份对整个公司都极为关键的合作。 由于他的机敏,自此担任了该经理的专职司机。 第三阶段,权梁此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察言观色,一张巧嘴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靠着吹吹捧捧,以及独特的机灵劲,他在那位经理眼前成了红人。 偏偏这位经理也不是一般人,竟然白手起家,在近二十年的时间,将一个初创公司逐步扩张为本市赫赫有名的大集团。 权梁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被这位“贵人”进行专业培训,最后在四十五岁的时候也成了一位老总。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权梁的经历简直可以去拍成励志电视剧,完全可以叫做:“草根到总经理的上位之旅”。 随着身份的提高,权梁在各个方面都变得沉稳与内敛,尤其是上位者的气质愈发明显。 哪怕进入第十分店后,以他的特性也在这里完成了多次艰难任务,并成为元老之一。 现在第十分店的资深者也快死绝了,他成了资历最老的那一位。 但是权梁,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看家本领! 他在上次店长任务亲眼见过季礼是如何大杀四方,将一众店长杀得连一点脾气都没有。 对于这种百年难遇的煞星,权梁一早就下定决心,他必须要用那个看家本领,否则很难在季礼的手底下存活。 于是,就有了以下的一些场景。 权梁一声怪叫,吸引了季礼的目光,同样也把那十几位店员给看楞了。 只见他穿着睡衣,右手高举过头顶,小碎步沿着楼梯快速往下方冲去,同时目光牢牢锁定在季礼的身上。 这个目光,会让人对视时感受到一份虔诚的炙热,但却并不滚烫,反而如暖阳般令人浑身舒畅。 尤其是那脸上“恰到好处”的皱纹颤动,更是把权梁在见到季礼后的兴奋与憧憬,演绎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 “季店长啊,你可算来了! 我自从接到通知后连觉都不敢睡,就盼着能第一时间与您见面,一仰您的真容。 昨夜我更是回味着您在店长任务中的风采,久久不能入睡,这才刚刚躺下一会儿。 突然我这左眼皮就开始跳,当即我就知道这是喜兆! 果不其然,您真的来了……” 这一大段话,伴随着权梁激动的冲刺显得有些滑稽,也让其他店员纷纷呆立在原地。 那些店员们的眼中满是震撼和质疑。 在他们眼中权梁以前是老总,如今是资深者,身上流淌着的是长者气质,举手投足尽显高雅。 怎么这种话,竟然能够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季礼双手叠放在手杖上,微微歪着头,目露好奇地看着“真情流露”的权梁。 以他的眼力,竟然完全看不出此人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因为他的表情实在太生动了,很难让人怀疑。 可这种话,一定是假的。 但又说回来了,类似肉麻的话语,一旦换了另一个人来说,必然会让季礼极为厌烦。 就是不知是权梁到底有多少本事,竟能将这么夸张的情绪演绎得如此到位。 权梁非常有分寸地停在了季礼的前方三步之外,并侧出身子,十分恭敬地俯身摊手,对着后面愣神的店员们说道: “这位是谁,我就不过多介绍了,因为我早就无数次与你们详细提到过。 季礼,第七分店的传奇店长,曾经横扫了一次次凶恶无比的可怕任务,更是天南任务的唯一存活者。 多少午夜梦回,我时常暗自叹息,若能够得季店长这种人才担任我店店长,那该是多大的幸事。 谁承想,就在今天,美梦竟然成真。 容我与大家隆重介绍,季店长就是以后主持我店工作、任务、生活等一切方面的不二店长。” 说到这里,权梁刻意地停顿了一下,转过头对着季礼微微颔首,恭敬道: “下面,请店长训话。” 十几名店员还愣在台阶上,人挤人却谁也没敢动。 他们不是被季礼吓到了,而是权梁吓到了。 这个反差,实在太大了,他们一时间完全接受不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你二爷真是开眼了,哈哈哈哈……” “确实…有点夸张了,季礼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能给这个权梁造成如此大的精神打击?” 季礼面色如常,依旧冷淡,但实际上他原本的心情在见到此人后,果真是好上了几分。 他目光淡淡地落在微微躬身的权梁之上,没有开口就这么一直看着。 现场一片死寂。 楼梯上的店员们,这个时候也悄无声息地一一来到大厅前方,自觉地排好了长队,真像是一群接受训话的学生似的。 就算没有权梁带来的震撼,季礼的凶名也早就传遍了十大分店。 第十分店的这些人,曾经不知道是如何欺辱朱小凝的,但他们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小人,在季礼面前与羔羊没什么区别。 同样,季礼的安静也对权梁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他不敢抬头,一直保持着躬身姿势,冷汗顺着脖子流进了领子里,却一动不敢动,不断腹诽: “难道我的看家本领对他没用?不能啊…… 三十年前我靠这套本事,叱咤商界无人能敌,怎么对这位季礼却失效了呢?” 长时间的沉默,不仅是权梁,后面的那些店员也都纷纷感到了不安,身影有些晃动。 季礼终于将目光从权梁身上,移到了其他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该死。 朱小凝到底为什么会死在天南,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些道貌岸然、故作无辜的店员所迫。 所以哪怕权梁搞了这么一出戏,季礼对这些人也全然没有好感。 在冷冷扫过一圈之后,季礼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而这句话一出口,就让所有人不免身躯一沉。 “你们第十分店,不限制店内杀人吧?”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又见灵探 鸦雀无声。 第十分店中有一个衣着干练的年轻男人,微微蹙眉地左脚往前迈了一步,就要开口。 但权梁背在后面的手赶紧悄悄挥了挥,用余光将其制止,顺从地对着季礼回应道: “咱们店是没有这条规矩的,上一任店长……” 提到这个敏感词,他的语气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瞬即逝的困惑后,干脆说道: “原来的内部规定是店员共治。” 季礼将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个还僵硬在原地,以一种不卑不亢盯着自己的年轻男人。 对于这个对他有些不太服气的人,他也没兴趣询问,直截了当地说道: “原规定作废,更改为禁止内斗。 此后权梁为第十分店副店长,代我管理分店,然后你随我来。” 季礼不打算在第十分店浪费时间,因为他已经接到了新任务,且这次的选人环节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随着季礼与权梁的离去,余下这十三名店员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压在心底的那块石头被摘除。 先前大叫的女孩叹了一口气,对着刚才挺身而出的年轻男人说道: “程铭算了,季礼可不是普通角色,他杀人不眨眼的。” 一旁的其他人也纷纷上前进行劝导,他们倒不是怕程铭得罪季礼,而是担心殃及到他们身上。 程铭年轻而刚正的面容上浮现一抹阴沉,冷哼一声道: “第十分店的处境已到了这种地步,竟然又把店长之位送给了季礼,咱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 …… 三楼的第二个房间。 季礼拄着手杖慢悠悠地来到了窗口处,权梁则安分地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吭。 “我记得上次店长任务,我把你杀了,你怎么还活着?” 季礼的记忆力在某些方面不太好,在某些方面又好得离谱。 对于权梁这位不太起眼的角色,他也是在见到此人后才想起来。 在第五次店长任务末尾时,权梁因直视他的双眼已经化作了一滩碎肉,却不知他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权梁不敢隐瞒,当即干脆利落地给出了答案: “在我与顾行简出现在您视野前,他曾在我的身上动了些手脚。 虽然我不清楚究竟做了什么,但他曾经说过,我不能死在他之前的话语。 后面的事情您都记得,我的确死在了他的后面。 所以顾行简没死,连带着我竟然也懵懵懂懂地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权梁能够在上次店长任务大难不死,他本人也非常意外。 其中的细节他自然是不懂的,但通过结果反推的话,也就只有这么一种可能性。 当初顾行简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他送出的那盏煤油灯中存在着他的一部分。 那么与权梁的供词联系在一起,想必权梁的身上也有着顾行简的一部分。 所以顾行简逃生了,他也被顺带着带走了。 “这个顾行简还真是恶心人……”第二人格暗自吐槽。 季礼没在这一点上再浪费时间,既然木已成舟,在第十分店有个相熟之人也更好办事。 他站在窗口,看到一只有些肥胖的松鼠在雪地上留下一行小脚印跳进了树丛中消失不见,轻声说道: “你选三名店员,让他们下午六点前,赶到山明市城乡港302号家属楼,跟我去执行任务。” 权梁猛然心惊,立马抬起头语气僵硬地问道: “是…联合接引任务?” “第四与第七、第十的联合,但我现在做了双店长,只要我参与的任务,七、十两店已算一体。 只要我活着,那么两个分店的执行次数就统统加一。” 季礼难得地给出了详细解释,这也是为了避免日后第十分店的等级问题。 权梁脸上明显有了喜色,这对于他和第十分店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消息。 本来第十分店的位置劣势导致任务十分稀少,现在有了季礼担任双店长。 那就等于,只要季礼参加的任务均会算在第十分店的头上,哪怕他们不会出人参与。 这种好事权梁自然会全力支持,当即点头说道: “那么我选什么样的三个人?” 窗外的那只松鼠很久没再出现,季礼也没了待在这里的兴趣,于是转过身开始往外走去,同时说道: “随便,但这三个人不要迟到,准时准点,记好位置。” “好的,我现在就去办。” 权梁答应一声,跟在季礼的身后一起离开了房间。 季礼出了走廊回到店长房间,权梁则是一路向下去挑选执行店员。 …… 拉门与推门的两个动作间,季礼已从第十分店回到了第七分店,完成了空间的跨越。 “我感觉这次任务的难度不会太高,毕竟是与第四分店联合,那边还剩下谁了?” 第三人格说这种话并不是因为轻视,而是认真分析后的结论。 首先,第四分店经历数次打击,资深者全都死绝了,薛听涛这个“阿斗”都算是挑大梁的角色。 其次,这次任务的选人方式,除了第四分店外,明确只有季礼一人。 而任务要求,季礼这个双店长可自行从第七、第十分店中凑够五个人来执行此次任务。 这种要求,就表明了这显然是一个过渡型任务,目的就是进一步折损普通店员,打压第四、第十分店。 “第十分店出了三个人选,除了你还剩最后一个名额,你准备选谁?” 第三人格的话语刚落,季礼就在三楼的走廊上碰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站定身子,看着前方的背影,轻声呼唤道: “梅声。” 梅声转过头时,齐耳的短发在空中甩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露出那张惊艳的容颜。 同时,当季礼口中说出这个名字之时,她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起来。 梅声狐疑地看着季礼,拿出了手机进行解锁,一条略微复杂的邮件信息,赫然出现在眼前。 ……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员,梅声。 请于2016年1月1日下午六点钟,准时前往山明市城乡港302号家属楼,抵达雇主所在地,并接下任务。 辅助季礼探长,尽所能完成雇主发布的任务,赚取佣金。 本次任务为第四、第七(第十)分店,联合接引任务。 注1:本次任务延续“第七灵探所”职责,由季礼探长与薛听涛探长,合作完成雇主任务; 注2:此次雇主任务较为复杂,因此需两家灵探所通力合作,分别出动五名探员共同侦查; 注3:鉴于第十灵探所已由季礼探长领导,因此第七灵探所的其余四名成员,可由季礼探长在第七、第十两家自行挑选; 注4:‘佣金’为本次任务特别奖励; 注5:此次任务完成后,第七、第十分店的执行次数均加一。 寄件人:天海。”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遇难之人 城乡港,虽然带了一个港字,不过却并不靠近沪江。 它是一个位于青田区边缘位置的老街道,借了“城乡”这两个字,因此里面居住的大多是一些进城务工人员。 当然,也因为这一特性,此处的各个方面条件均不算太好。 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鱼龙混杂”。 临近下班时间的傍晚,梅声驾驶着第七分店出任务专用轿车,顺着快速路一路往目标地进发。 这条路略微有些拥堵,不过比之以前已经好了许多,毕竟今天是元旦节。 梅声一丝不苟地开着车,身体绷得很紧,双手牢牢攥在方向盘上。 在驾驶之中,她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似乎她的驾驶水平也不高。 坐在副驾驶的季礼,一边吸着烟一边滑动着手机屏幕,面色平静。 他在翻找着近期的社会新闻,看是否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 昨夜在天南学院归来途中,亲眼目睹了一场“绑架案”,绝对不可能是毫无理由。 尤其是时隔不到二十四小时,就突然来了新任务,这就更值得提起注意。 季礼的执行经历只怕比大部分店员都要丰富,他任务的密集程度在十大分店都是首屈一指。 正是这丰富的经历,让他对于一些任务前兆拥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这次又是一个佣金任务,用了第七灵探所的名号。 显然,此次任务与“案件”有关,就是不知是否与昨夜的绑架有联系。 不过在翻阅了近期一定时间内的新闻后,他略有失望地又将手机关闭了起来。 这些新闻,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基本都是元旦节日的预热,用来促进消费的内容。 季礼将车窗完全降下来,将手伸到窗外掸了掸烟灰,眉头紧皱。 这场雪,在天南结束后也就停了,只是冬天的冷风还是有些冷冽。 一片烟灰刚被掸落,就又被风吹回了车内,正落在梅声的侧脸上,这把她吓了一跳,手都颤抖了一下。 梅声突然踩下了刹车,车子停在了拥堵的路面上,险些与前方的车尾相撞。 她不满地转过头,看着季礼说道: “可不可以不要影响我?” 季礼闻言回过头,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梅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不去看她,又迎着风吸了一口烟。 前面的车辆开始移动,梅声等了好一会儿,在确保安全距离后才慢慢运行轿车。 她这一次开的速度很慢,虽然之前也不算快,但即将到达目的地也让她不再那么紧绷,于是说道: “天南任务一出,四大分店都陷入了暂停状态。 你从任务中出来,休息时间还不满一天,新任务又来了,它很急,两个任务几乎撞在一起。 这说明,本次佣金任务已经是押后到了不能再押的地步。 从这一点来看,我认为此次任务的节奏会很快。” 梅声也是“老店员”了,她进店时间不短了,虽然亲自执行的任务仅有三次。 不过每一次任务中,她所扮演的角色都非常重要,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这次的判断也十分精准,也是从目前不多信息中能够提炼出的重要内容。 季礼听后没有说话,其实以他的个性,选梅声远不如选方慎言更有效率。 这一男一女,都是一店之长的实力。 但方慎言有面具,又多次与季礼完美配合,只可惜他现在出了一些问题。 自从那天提起余郭一事,季礼就发现方慎言似乎陷入了某个死结之中,他对余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困扰。 所以,方慎言自从昨夜会议结束,就随着季礼离开,去了天南戏剧学院。 虽然他什么也找不到,不过相信等他再回来,应该会对这个困惑得到些许答案。 “上次灵探所的任务是与一件案子有关,你又说起昨夜目睹了一次绑架。 所以我判断,这次咱们的雇主应该会是当事人之一,也许就是被绑架者的家属……” 梅声一边开着车一边诉说着自己的推论,她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但季礼实在太沉默了。 以前这种任务前的分析都是由季礼进行,可他这次除了上车前稍微讲了下绑架一事后,就只顾着吸烟。 这就逼得梅声不得不主动开口,把一些提炼出的线索共享出来。 梅声的话,季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上一根烟已经熄了,新的一根还没有点上。 他一直将目光对准窗外即将驶离的高架桥,出神地望着。 在他的眼睛里,有一个青灰色的小孩子,正站在桥墩上用一双眼白死死地盯着他。 而在那个鬼童身旁,余郭正满脸笑容地对着他挥手,好像在送别一位友人。 梅声一边开车一边分析,可季礼却一个字都没说过,这让她也渐渐丧失了兴趣,于是也闭口不再谈。 …… 城乡港的街道,与曾经高延住的那条路非常相似。 裹紧的军大衣、脏得发亮的棉袄、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面、载着孩子的手推车、拄着拐杖的老年人…… 寒冬腊月里,占用道路卖菜的白发老太太缩在马路牙子上,皱纹挤着眼睛望着一个个路过的行人。 卖肉的中年大叔朝地上吐了口痰,一盆血水泼到雪堆里,几个孩子玩闹中正好摔在了上面。 那流着鼻涕的七八岁小孩,用手撩起衣服上沾的血腥,嚷嚷着要卖肉的大叔赔。 混乱、贫穷、吵闹,可却真实。 车子早就丢在了城乡港之外,季礼戴着口罩,拄着手杖从一个个身影旁穿插而行。 一间又一间的平房并没有门牌号,这一片只有那么零星的几栋楼,就在前方几百米外。 那几栋楼在这里看起来都算是稀罕物,估计是一些早早来到城里的人,经过多少年的打拼才能买下这里的一套房。 尽管这种房子,本地人根本不会去买。 季礼一边走着,一边用拐杖默默地推开前方拥堵的行人,惹得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梅声没有戴口罩,她一脸平静地跟在季礼身后,对身旁的一切没有半点不适。 似乎,她对于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找回了一些童年时的影子。 凑巧,先前那个摔在雪堆里的小孩与卖肉大叔争执中,又被重新推了一个趔趄,马上要摔在梅声面前。 她急忙伸出手抓住了小孩的胳膊,把他从地上给提了起来。 那小孩震惊地仰起头,童真的眼睛里闪动着惊诧,不过这种惊诧不是没来由的,因为梅声真的很漂亮。 刚刚还吵闹的小孩子,立马收起了脸上的多余表情,拘谨地收回手,与梅声保持了一段距离。 “谢…谢姐姐……” 梅声好像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正要往前走。 小孩站在背后,突然开口问道: “姐姐,你不是我们这的人吧,是不是要找人?我可以帮你。” 美丽的皮囊,在很多时候都太有用了。 梅声没有回头,而是注视着前方正看着她的季礼,似乎是在征求意见。 但还没等到二人回话,就听到背后一个嗓音刺耳的妇女喊了起来,还有小孩的吵闹声。 “跟你多说了多少次,这些日子少在大街上乱跑。 那边302号发生的事我白和你讲了? 小莲莲在家里好好待着,都让人把身子给剖开了,血把地板都给泡裂了,你还不长记性!”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曼珠罗华 “身子被剖开,巨大的出血量甚至把实木地板都泡裂。” 仅仅一句话,足以透露出许多信息。 比如,死者是一个叫做“小莲莲”的女孩,年纪应该与那个小男孩相仿,约七八岁。 这名死者的父母或监护人,应该不常在家,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出现鲜血将地板泡裂的情况。 这就导致小莲莲遇害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被人发现。 甚至尸体应该也是邻居所发觉,否则不会将死亡现场形容得如此具体,连地板的细节都能传扬出去。 那就是说,凶手在作案时屋里应该只有小莲莲一个人。 且凶手的目标应该不仅仅是杀人,否则没道理使用这种凶残至极的手段,去迫害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子。 当然,若凶手是鬼的话,也并非不会使用此类杀人手法。 妇女与小孩已经远走,没有给梅声带路的机会。 季礼和梅声也没有因此回头去寻,毕竟他们要得到什么线索,直接去302号家属楼寻找雇主即可。 道听途说,远不如实地问话更加准确。 不过,在晚六点还没到之前,一起莫名的绑架、一个恐怖的凶杀,已经让此次任务蒙上了一层惊悚的阴影。 …… 城乡港302号家属楼,是一个老式的筒子楼,非常显眼。 在季礼与梅声到来之时,已经有两女一男在楼前徘徊着,他们似乎已经来了够久,有些坐立不安。 还没等季礼来到近前,三人就已经远远地跑来,脸上带着一份欣喜。 “店长,可算把你等到了,我们还以为走错了呢。” 三人中为首的是一位中年女性,她的个子不高,看起来也刚到一米六,不过说话的底气很足。 说的话看似放松,不过态度还有些许拘束。 后面的两位,一个是相貌平凡的年轻女人,另一个是人高马大的中年壮汉。 这三个人,均来自第十分店,相貌各异,看起来并不搭配。 季礼对他们自然是完全陌生,微微颔首后朝着目的地缓步走去,并说道: “说说你们的名字。” 第一个中年女子,走在季礼的右侧方,闻言干脆利落地说道: “店长,我叫李大红,执行过三次任务,具备一件对抗性罪物。” 有了李大红的模版,剩余两位也依次介绍了起来。 “我叫胡暖暖,执行过一次任务,没有罪物。” “我是袁宽,执行过两次任务,没有罪物。” 这三个人,只是简单的一接触,季礼也就看出了一些东西。 比如这个李大红,虽然外表不出众,但她明显是一个脑子很活络的人,且格外冷静,具备一些领导能力。 那个壮汉袁宽,从外形就知道,他的体力非常好,就算穿着薄棉服也能看出里面的肌肉。 至于长相平凡的胡暖暖,目测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姑娘,但应该也不会太过平庸。 权梁选这三个人,应该是看重了他们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并没有像季礼说的“随便选”。 “梅声。” 来到302号家属楼的单元门前,季礼正要开门时,梅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季礼顿了一下,将满是灰尘的厚铁门拉开,弹簧发出了令人不适的怪声,好像再用力一点就会绷断。 毫无安全可言的楼门,简直形同虚设。 袁宽是最后一个进入楼道的,他在进门后用脚踢了踢铁门,随后用一块石子将门抵住,同时问道: “我记得,任务好像没写是哪层哪个房间?” 李大红看了一眼前面的季礼和梅声,随后对着袁宽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问题她也没有答案,很庆幸袁宽“恰当”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季礼戴着口罩却依然能够闻到楼道里那呛人的灰尘,甚至还隐隐能够嗅到一抹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他用手杖点了点右手边的一道房门,就又顺着楼梯往上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栋楼里发生了很残忍的凶杀案,这件事与我们的雇主有关。 现在元旦佳节除了我们的雇主,没有人会在这里过年了,哪间房里有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 一路无话,压抑的气氛在“凶杀案”出口后就在蔓延。 当季礼停在一个整栋楼最破的房门前,他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因为这里面存在着让他都无法忽视的死亡气味。 敲门声响起。 梅声审视着这间房子,目光幽幽地似乎想要穿透墙壁,直视这个真正的死亡地点。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门口那张乌漆嘛黑的地毯上面,用手轻轻推了推季礼,示意其让出一个身位。 她没有顾忌地用手抓住地毯将其掀开,杏色的长款风衣一角沾染了污渍。 但同时,地毯抽走,一块白色的细长状花瓣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梅声指尖轻碾,将那片惨白一片的花瓣捏在手中,仔细地端详着。 “这是…什么花的花瓣?”袁宽问道 李大红一眼就认出,说了三个字: “彼岸花。” 她似乎对这种花比较熟悉,低声地解释道: “彼岸花,你们应该都听过,其实它本身没有什么,但民间关于“彼岸花”的传说都带着神秘感。 传闻它是开在天界之花,盛开在阴历七月,长于夏日,在秋天结花,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梅声听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花瓣,又说出了另一种解释: “雪白色与血红色的彼岸花共同代表死亡,却略有不同。 红色的曼珠沙华遍布在地狱之途,花语为‘地狱的召唤’。 白色的曼珠罗华盛开在天堂之路,花语为‘天堂的来信’。 同是代表死亡,一个却偏向于对死亡的另一种解释:新生,另一个偏向于对痛苦与悔恨的彷徨与徘徊:堕落。” 这种花显然不该出现在这栋楼里,尤其是出现在一个凶杀案的第一现场,但它偏偏在了。 不难想象,彼岸花也许在本次任务会是一个颇有价值的线索,也许是它的象征意义,也许是它本就特别。 梅声将这白色的彼岸花,也即是曼珠罗华放进了密封袋中,收藏起来又说道: “我们这次任务中出现的是曼珠罗华,它代表了死亡即新生,这可能很重要。” 季礼默默地听着这一切没有说话,但他的确感受到了快节奏。 一片花瓣,已经为本次任务奠定了基调和氛围——“死亡即新生”。 同一时间,房门开启。 一个穿着棉大衣戴棉帽的男人捧着一个保温盒,出现在了五人的面前,似乎被吓了一跳。 他先是一愣,而后往后退了一步,打翻保温盒,手中却多了一把锃亮的短刀,红着眼闷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没有线索? 这是一个实际年龄远小于外表的男人。 粗糙的面容上被凶狠所挤满,可通红的眼睛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疲惫。 手持短刀后的恶劣语气,却呈现后撤的退姿,摆明了不是进攻,而是戒备。 显然,这只是一个精神高度紧绷,甚至近乎崩溃后面对生人的表现。 季礼伸过手按在防盗门内侧,将视线移到了男人背后的客厅中,脸色稍变。 屋内场景,在昏暗与血色中来回闪烁。 发黄的墙壁上大量的喷溅型血迹,正对着房门处的墙壁都快成了一片血红的壁画。 客厅中央的地板微有翘边,潺潺的鲜血如同溪流般正在顺着缝隙往楼下去淌,污秽了原本的颜色。 人体组织在随意地丢弃,墙上粘连、地上静放、沙发、角落……大量的红色、白色、黑色碎块,已经分不清是哪一部分的血肉。 这简直是一个修罗场。 在这个宛如地狱的场景中,一个穿着浅白色睡衣的小姑娘,站在正当中。 她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的木质刀把,头颅挂在脖子上,死鱼样的眼睛呆傻地望着季礼。 季礼第二次眨眼后,眼前还是这个老房子,以及老房子前的中年男人。 第一眼他就知道,来对了。 他认真地审视了一番眼前的男人,不请自来后又不请自入。 一众五人接连从门口往屋内涌入,逼得中年男人步步后退,直到身子撞在鞋架上,他惊呼道: “你们到底是谁?” 季礼抬起手杖将在他眼前晃着的短刀移开,看着男人轻声说道: “我们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人。” …… “第七灵探所…这是啥意思,你们不是警察啊?” 田文勇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不停地打量着季礼、梅声等五人,说的很直白。 季礼站在客厅边缘,凝眸观察着客厅中央处铺着的那张地毯,好像能够看到这里曾经躺着的那个破碎的小女孩。 李大红坐在田文勇的身旁,双手拍了下大腿,劝道: “田文勇,我们虽然不是警方,但却是侦探,专门为雇主所服务,可以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关于小莲莲的事…… 我相信你作为父亲,也希望能够尽快破案,找出真凶,还小莲莲一个公道。” 听到女儿的名字,田文勇这个粗糙的汉子手都在发抖,通红的眼睛抬起来看着李大红,但却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站在沙发后面的袁宽加了一把火,说道: “我虽然没有孩子,但我想如果我是你,女儿平白无故被害了,只缩在家里等着警方通知,我可真是做不到。 但凡有一点机会,有一点希望,我都会抓住,犹豫一秒都对不起父亲的身份。” 田文勇人高马大,但显然是一个老实人,他被袁宽激得浑身都在哆嗦,可并没有还嘴。 终于在犹豫很久之后,他这才瞪着眼睛说道: “那好,我就相信你们,可以雇佣你们帮忙,多少钱我都给了!” 李大红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偷瞄了一下季礼和梅声,赶紧应允道: “我们不要钱,这是义务服务,我们帮你查明真相,还你的家庭,你的女儿公道!” 这次的佣金任务,还真是特别。 当事人在任务之前竟毫无雇佣的迹象,反而需要灵探所自行去联络,有一种上门推销的感觉。 这一边,田文勇与李大红等三人进行着进一步的背景了解。 既然这次也是以破案为主线,那么受害者田小莲的家庭背景,一定是非常重要。 而在李大红等人忙碌之余,季礼和梅声已经在田小莲的卧室中待了一段时间。 这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卧室。 田小莲的家庭并不富裕,虽然她自己具备一个房间,但近一半的空间都被一些杂物堆满。 真正属于田小莲的空间,无非就是一张书桌、一张床。 季礼将一个粉色的小书包翻了一遍后,坐在书桌前有些迷茫地看向梅声。 而梅声在把床板都掀开查看后,也迷茫地回过头与之对视。 他们两个,找遍了田小莲的卧室,翻遍了她的物品,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或值得留意的东西。 这就是一个非常普通,非常平凡的小学一年级学生,仅此而已。 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这样一个小女孩为什么会成为凶手的目标,且是以此等恐怖的方式杀死…… 且不说凶手究竟是不是鬼,难道ta真的是无规律杀人? 季礼认为不会,因为这样的做法等于根本没有给予破案的机会。 凶手的身份,是人是鬼都有可能,且从作案手法来看,是鬼的可能性更高。 这种身份,若是无规律作案、无差别杀人,根本不存在短期破案的可能性。 不死心的二人,又一次在小卧室中搜寻起来,并且把那些杂物都翻出来查看。 在又一次无果后,他们前往了主卧,也即是田文勇夫妻的房间。 …… 半小时后,17点51分,季礼和梅声依次从卧室走出,脸上毫无表情。 这说明他们在两个卧室的搜查,均以全无收获告终。 同时,李大红三人对田文勇的询问,也进行到了尾声。 李大红拿着录音笔和笔记本从沙发上站起身,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先这样,我们后续如果有情况会再和你联络的,这期间保持手机畅通吧。” 说完这话,她朝着季礼微微点头,示意没问题后,有了离去之意。 季礼皱着眉头往外走,在即将抵达门口之时,他忽然回过头看向田文勇问道: “田小莲在遇害之前,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什么?” 这个问题,李大红先前重点询问过,田文勇没有犹豫,果断地摇头说道: “没有,上次小莲给我们打电话是三天前,是当时学校要交八百块的书本费。” 季礼点了点头,但话锋一转,又追问道: “那你是通过什么方式将书本费给她的?” 李大红和田文勇同时一愣,显然这个后续问题是他们先前并没有关注到的。 田文勇思考了一下后,用手指了指主卧的方向,回答道: “家里现金有三千多,藏在主卧的床垫下面,我让小莲自己去拿。” 季礼的眼睛眯了一下,偏过头与梅声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 梅声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悄声道: “主卧床垫下只剩一千三,田小莲整整拿走了一大半。” 其实这不能算是什么很蹊跷的事情,甚至说对一些孩子来讲是很常见的事情,但这已经是田小莲身上不多的疑点。 季礼在记下这一点后,没有再询问什么,就要往外走。 “等等。” 五人回过头时,却见田文勇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眼泪从满是沟壑的脸上滚烫而落。 “我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钱,但你们能不计回报地帮我,我替小莲谢谢你们。” 他没说太多感谢的话,这个老实过头的男人一直在磕头,把地板震得“咚咚”直响。 直到防盗门已经关闭,季礼仍然能够听到隔着一道门后的磕头声。 这栋房子的隔音真的很差,也很不安全。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争分夺秒 “店长,我这边把能想到的事情全都问了一遍,您看看。” 出了这栋楼,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那股令人不适的气味才终于消散大半。 李大红将记录本递给了季礼,同时低声开始汇报。 “田文勇夫妻俩干的是货运的工作,常年在各地跑车,工作很不稳定。 原本田小莲是由田文勇的妹妹,即是姑姑来照顾。 但半个月前,田文勇妹妹的婆婆摔伤住院,这就导致田小莲这段时间始终是自己一个人在家。 田小莲的尸体被发现于两天前,死亡时间就又要前推。” 季礼翻阅着记录本,一边听着一边说道: “那就是说,田小莲很有可能是在与田文勇联系之后不久,就遇害了。” 李大红点头称是,又聆听了一下录音,继续说道: “关于田家的背很简单,只有这些没什么价值的内容。 而关于田小莲本人,据田文勇所说这个一年级的小学生,还是比较争气的。 虽然年纪小,但在学习上很有天赋,不过七岁就参加过市里的小学生奥数比赛,拿了第一名。 那次参赛的选手,甚至还有初中生。 可以这么说,田小莲的家庭情况较差,但她是一个颇有天赋的孩子。” 季礼站在城乡港302号的门口停住脚步,拿出烟盒点燃了打火机,幽幽说道: “一个从不要家里操心,奥数天赋出众的七岁女孩。 她这么乖巧聪明,在三天前却拿走了近两千块的现金……” 梅声裹紧了风衣,站在季礼的身旁,思考了一下说道: “看来我们该去一趟学校了,毕竟这个孩子与老师相处的时间都比父母要多。” …… 皓月小区三栋1单元,薛听涛捏着掌心的手机,略有不安地来回踱步,像是在斟酌着什么。 身后的四个男女,正在背后交头接耳地谈论着,片刻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来到近前,说道: “薛店长,我看咱们还是尽快与第七分店联系吧,毕竟咱们这边的情况似乎很重要。” 或许是因为任务的高压,让薛听涛这个心态不强的店长暂时压下了对薛听海一事的执着。 他为难地回过头,看着该名女子,把手机往前一推,低声道: “时曼姐,要不然这个电话你来打?” 时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过手机后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薛听涛,拨通了屏幕上的号码。 她调整了一下,躲在了一个避风的墙角,把手机放到免提。 “请问是季店长吗?” “你是谁?” “我是第四分店店员时曼,此次联合接引咱们两个分店需要通力合作。 我们这里发现了一个重大情报,准备与季店长共享。” 时曼这番话说的也算不卑不亢,但诚意满满,共享情报正是示好的表现。 此次任务明确说过,两个分店必须紧密合作,尤其是调查案件的形式,就更需要信息共享。 第四分店这几位,薛听涛的四次任务经验跟摆设也没什么区别,也就时曼这位三次经验的店员还算可以。 在这种处境下,他们必须要保证与季礼那边没有间隙,通力合作才行。 “你们来城乡小学,见面谈。” 时曼得到季礼的反馈,眉宇间闪过一抹喜色,当即点头答应。 挂断电话后,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一众人,她把手机归还给薛听涛,笑了笑说道: “没问题,咱们去城乡小学找季礼他们汇合吧。” 薛听涛长舒了一口气,收好手机后正了正神色,努力让自己挺起胸膛,朝着车子走去。 时曼以及其他几位也都跟随而去,走在队伍最后的是卫光。 此刻的卫光已经将那头凌乱的头发修建得当,浓密的络腮胡子也剪了大半,穿着一件厚实的皮大衣。 他看起来已经不再是先前的流浪汉,反而更像是一个作风硬朗的汉子。 不过由于他刚进分店与所有人都不熟悉,因此被落在了队伍最后,没空插话。 但是,他真真切切地在方才的通话中,听到了一个令他永生不敢忘记的名字。 “季礼!” 卫光那张刚毅的脸上布满了复杂的神情,他苦寻许久终于进了这座诡异的酒店,也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 很快。 很快,他就会与季礼再度碰面,去亲口问出那个将他折磨至此的问题。 …… 城乡小学,这个校名听起来就已经很老了,现在很少有这种方式命名的学校。 晚六点后,任务正式开启,第四、第七、第十的十名店员也将这里汇聚。 当袁宽将车子停在学校门口时,这里已经是乌漆嘛黑的一片。 现在是元旦节,学校早就放了假期,就连校工的影子都很稀少。 还亮着灯的校保处内,一个摆弄着手机的中年男人,正百无聊赖地瘫在椅子上叼着一根牙签。 袁宽在季礼的示意下,朝着校保处走去。 李大红趁机对着季礼询问道: “店长,第四分店那边说有重大情报,这可信吗?” 其实在田小莲家没有见到第四分店的人,季礼就明白了。 此次任务,本次案件,是一个连环凶杀…… 如果死者单单是田小莲一人,那么两个分店的人就应该全都来到城乡港汇合。 但任务显然并没有这么安排。 第四分店应该是去了其他受害者的家中,并也接收到了类似的佣金任务,从而正式开启本次任务。 如此说来,此次任务的大致框架也就基本定型。 第七(第十)分店,以季礼为首的五个人,执行田文勇——寻找真凶的佣金任务; 第四分店,以薛听涛为首的另外五个人,执行另一雇主发布的另一佣金任务。 但这两个分店的目标应该是完全一致,即破案。 那么也就是说,这场连环凶杀案,受害者不止一个,不止两个,甚至远远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接下来,还会出现受害者。 到这里,季礼已经把此次任务的行动方向分析得差不多了—— 尽快找出所有的遇难者,并从死者名单中找出杀人的共性,以此推出凶手的下一杀戮目标。 只要提前锁定杀戮目标,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出真凶,完成此次任务。 之所以动用这种方式破案,是因为这次任务根本没有时间限制。 这并不是说留给他们查案的时间是无限的,反而代表着凶手极有可能在作案一定次数后罢手,销声匿迹。 所以季礼必须要在凶手停止杀戮前破案。 时间,一定要快,此次任务最大的难点,是在争分夺秒。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现实、幻觉 元旦节与城乡港似乎没有太多关系,这里的街道落后而空旷。 就算有几个人影路过也是匆匆而走,并没有多少留恋,像是总有急事去处理。 梅声翻阅着记录本,将田小莲的各类信息整合在脑海中,低声说道: “第四分店的雇主不是田家,这说明遇难者并非一人,甚至不会仅有两个。 虽然现在尚不清楚第四分店那边接触的遇难者死亡现场是怎样的,但我推测会与我们这边大同小异。 凶手的连续杀人一定有其目的性,这个目标如果能够找到,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将事半功倍。” 季礼拉开风衣的领子挡住冷风,低头点上了一根烟,轻声说道: “连环凶案的任务我们接触不多,但仅靠我们一个个去搜集信息,效率太低且容易出现纰漏。 给余郭打电话,让他在店内找人,我需要警方对于此次案件的完整卷宗。” 梅声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略有复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季礼这才忽然意识到,以前做这种工作的余郭已经不在了,他失言后恍惚了一阵儿。 在猛吸一口烟后,他微微摇头,改口道: “联系潼关。” 按理说,山明市是一个高度发达的大城市。 如此凶残的连环杀人案,就算警方压住消息,也绝对不会密不透风,早就应该在社会上铺天盖地的引起舆论。 现如今一片风平浪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其一,警方必然是高度重视,不惜一切代价把消息压了下来,避免恐慌; 其二,正值元旦佳节,大部分市民的注意力已经被各类节日新闻遮蔽住; 其三,这也是季礼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同时也是他的个人猜测。 也许死者都是社会的边缘人物,如田小莲这个社会底层中的留守儿童,她的死亡在许久之后才被人发现。 但不论怎样,以他们这些店员一户一户地去查,耗时太久且不专业,很容易造成情报错判或遗漏。 警方的内部卷宗,不仅详细地具备第一现场的情况,更是能够透露所有遇难者信息。 这个必须要拿到,否则一切休谈。 看着被电动门拦住的校园,季礼的眼前被烟雾遮挡,隐隐约约中他看到了教学楼前的滚动led牌。 红红的粗体字,正以龟速从右往左挪动着脚步,每走一步还会闪烁一次,好像一个人习惯性地眨着眼。 季礼低垂眼眸,他不敢对着某样事物凝视太久,以免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冷风呼啸。 袁宽与保安发出了一些细微的争执声,轻飘飘地顺着风向吹来。 分贝很低,宛如窃窃私语,好像苍蝇一样乱人心肺。 季礼的眼眶微红,吐出了一口烟圈后撩开衣摆,从打电话的梅声身旁匆匆走去。 同一时间,一辆满员的轿车正打着转向灯,缓慢地准备停在城乡小学门口。 从降下的车窗里看去,薛听涛正脖子伸直,眼巴巴地朝这边张望,好像是在确定是否来对了地方。 随着距离的靠近,季礼果然听到了争执。 保安缩在校保处的小房子里,抖着腿一脸烦躁地朝袁宽摆手,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袁宽捏紧了拳头,好像有砸碎窗户把他拎出来的意思,可还在犹豫之中。 就在这种情况下,季礼面无表情地越走越近,在距离校保处的小窗口三步左右时,突然把手从衣服里抽了出来。 砰! 寂静空旷的城乡港街道,一声清脆的枪声惊醒了所有人,也吓到了所有人。 除了梅声还在打电话与潼关沟通之外,其余人全都震惊地看着那个持枪的人。 一声戛然而止的刹车音,轿车横在了城乡小学门口,车内的五个人全都愣在了座位上,没敢下车。 哗啦啦…… 校保处脆弱的玻璃被这一枪击碎,鸦雀无声之后,是保安的凄厉惨叫。 他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右臂,瞪大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只顾着喊连躲都忘了躲。 “出来说话。” 季礼的右眼颜色,已经红到了一定程度,他稳稳地端着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的是屋内的保安。 保安还只会叫喊,这让他更烦了。 第二声枪响后,继保安的右臂中弹之后,他的腹部又多了一个冒血的窟窿。 季礼苍白的脸色上仅有右眼的通红,他将枪口移到了一边呆立的袁宽身上,沙哑地说道: “把他给我拉出来。” 闻名不如见面,袁宽对于这个突然发狂的季店长,此刻看的比恶鬼还要恐惧。 在听到这句话后,他那魁梧的身子直接从破碎的小窗口挤了进去,不管不顾地跳进房间,强行把保安丢出来。 他生怕慢了一秒钟又惹季礼不快,真的把他也给杀了,现在袁宽认为季礼很可能会这样做。 因为他看到了,季礼的第二枪打中的是保安的胸口,这一枪是奔死去的。 此时保安摔在地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肾上腺素飙升让他不断地抽着气,一直咳血。 季礼忽然又冷静下来,放下枪口,对着脚下的保安,淡淡问道: “一年级三班的班主任是谁?” “我…我记不清,那桌子上有电话簿,写…写了……” 保安有些傲慢,但不该死,可他还是成了季礼突然发疯后的牺牲品。 袁宽伸长了脖子听后,赶紧在校保处里翻找着一个蓝色的册子,以极快的速度找到了一年三班的班主任,姓名及电话。 他举起册子扬了扬,对季礼高声喊道: “班主任叫叶萍,电话、常住地址都有!” 保安没死,还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他在求饶也在呼救,但现场已经变成一块薄冰,谁也不敢开口生怕打碎它。 季礼还在看着他,在他的眼中保安的面容开始变幻,体型也开始缩小。 原本还处于中年状态的保安,在眨眼间竟成了一个面容稚嫩的十岁左右男孩。 那男孩的胸口、衣领满是鲜血,张着口往外吐着血沫,眼中满是惊恐与错愕。 而在季礼的注视下,他分明看到这个男孩的瞳孔里,倒映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还有一位。 那个“人”是谁,季礼不认识也看不清,只是感觉有些熟悉。 季礼皱着眉慢慢转身,看向身旁的空气,缓缓开口问道: “你是谁?” 没有回应。 所有人都认为季礼还在发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幻觉。 直到,第四分店的五个人纷纷下车,已经与第七、第十的五个人汇聚在一起。 除了梅声外的八个人,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季礼,对着空气问话,场面十分诡异。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血脉感应 卫光站在八个人的最外围,却以足够优势的身高看清了季礼刚才的表现。 他的一双眼睛里充斥着一股不可明说的复杂情绪。 在他的印象里,季礼是一个神秘又睿智的人,在此人的身上他能够嗅出那种最顶尖犯罪者才具备的狡诈味道。 但现在相见,他觉得季礼变了。 季礼与他印象中的形象造成了极大的反差—— 绝望后的癫狂情绪在支配这个人,而过高的智慧又在被滥用,这让季礼已经成为世界上最恐怖的那一类人。 “他是疯了吗?” 时曼站在薛听涛的身边,悄咪咪地问了这么一句。 这是一个疑问句。 因为她真的非常迷惑,不懂为什么季礼突然发疯杀了线索人物,又对着空气问话。 “有传言,这位季店长的精神状态很差,喜怒无常对于他绝对不是一个形容词。 他是真的会突然暴起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时曼身旁的一个光头男人,说这话时往后退了半步。 李大红非常有眼色,或许是觉得身后那位说这话时声音有点大,因此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没人敢靠近季礼,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发疯。 梅声倒是没管那些,她挂断了电话来到季礼的背后,低声说道: “现在市局那边对于此案的态度非常重视,全方位封锁消息也是措施之一,拿到卷宗不容易。 潼关在运作,最迟今晚十二点前会给我们拿到完整卷宗。” 季礼没有回头,他一直在看着身旁的空气。 在他的眼中,这里也并不存在任何人影,但他现在可以确定刚才不是幻觉。 虽然身下的保安已经成为了尸体,并且回归了原本的模样,可刚才的场景一定是真实的。 因为此类情况已经出现了两次。 季礼在田文勇家中时,他就看到了死在屋子里的田小莲死后直立的尸体。 如今,又在保安临死前见到了一个俯视男童的人影。 起初,他认为田小莲是幻觉没有去管,刚才他认为男童是幻觉也没管,但现在绝对不会再是了。 他深信刚才自己的身旁,真的存在着一个旁人看不见的人影。 但随着保安的尸体恢复原状,那个人影也消失不见了。 听到梅声的话语,季礼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用拿枪的手背抹了一下眼角,回头说道: “我们去找班主任叶萍,我怀疑田小莲的死亡是有预兆的。” 如果前后两次的景象不是幻觉,那么季礼认为保安化作的男童,真的看到了凶手。 而这个男童的眼中除了惊恐之外,竟然最多的是“错愕”的情绪。 难道凶手,是遇难者认识的人? 现在重要的事有两个,第一,联系叶萍询问田小莲有无死亡预兆;第二,查出“男童”的身份。 一转头,季礼看到了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就站在不远处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他。 季礼的记性对路人向来不好,但这个男人他记住了。 以非店员身份,一个从未见过鬼物的普通人,竟然能够在女皮脸鬼的无解密室中活着逃生。 当初从高延口中得知这一消息时,就连季礼都震惊不已。 卫光。 曾经山明市刑侦支队的队长,高延的大弟子,穆念梅任务中唯一幸存的卷入者。 而现在,高延早已死亡,他的弟子竟然也进入了天海酒店之中。 季礼站在原地没动,看了卫光还一会儿,让他不免又想起高延,继而想起了白袍鬼,沉声说道: “好久不见,卫队。”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尤其是第四分店的那几位,纷纷转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被他们嫌弃的新人。 卫光也没有在意旁人眼光,他注视着季礼的面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我不再是刑警队长了,因为你、因为天海酒店,我被赶出了警队。 现在我只是天海酒店,第四分店的一名普通新人。” 命运,总是如此奇妙。 十八年前,刑警队长高延因穆念梅案,被赶出警队,流落鱼市; 十八年后,他的得意弟子卫光,也因穆念梅案被赶出警队,流浪人间。 当初高延之死,正是因为放不下心中执念,在十八年追寻灵异,最终惨死。 现在卫光走了他师傅的老路,虽然不知道他在离开警队经历了什么,但他能够出现在天海酒店已经说明问题。 卫光,也在主动追寻灵异,否则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对于这对师徒的是是非非,季礼没心思去计较,他将目光移向了薛听涛。 在感受到目光后,薛听涛还是没有半点长进,根本不敢对视,甚至还缩了缩头。 看着这张与薛听海颇有相似之处的脸,季礼冷笑了一声,暗道薛听海死的真是不值。 “先与叶萍取得联系,放假后她未必在家,确定她的具体位置。” 季礼对着李大红吩咐道,同时看向薛听涛问道: “你们第四分店开始任务后的经历,对我转述一遍。” 他的态度生硬,但却并没有被人所介意,毕竟这种时候没人再关注这些。 时曼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季礼却突然将其打断,用手指了指薛听涛,沉声说道: “薛店长自己说。” 第四分店的人自然不明白,为什么季礼点名道姓要薛听涛来讲。 实际上,他这样的做法并无意义,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没有道理的想法。 季礼的对手薛听海为了这个废物弟弟死了,同时也让他失去了一位熟悉的故人。 他不想让第四分店就此垮掉,也想看一看有兄如此的薛听涛,是否真的能够挑起大梁。 薛听涛说的并不利落,同样的话如果由时曼来讲,或许可以节省许多口舌。 不过毕竟任务时间较短,有用的信息也不多,在李大红等人的忙碌中,他终于把事情说清。 其实第四分店的经历,与第七分店这边也是类似。 他们的任务内容中,雇主是一个中产阶级,家中独子惨死。 死法与田小莲没有任何区别,均是独自在家时被剖开身体,内脏与血肉纷飞。 与田小莲不同的是,这个男孩在死后几个小时就被发现,把他的父母直接心疼到晕厥过去。 而薛听涛等人准备与季礼共享的重大情报,也非常特别。 “我们接到的雇主任务,并不是寻找真凶,而是找到这名死者身上的一个东西。” 前面的内容并无多少价值,季礼只是聆听,但到最后这句时,他眉头一挑,问道: “东西?你是说死者有东西被凶手带走了?” 薛听涛讲了半天也逐渐放松下来,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一摊手说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儿子死的时候,五脏六腑……什么东西都是完整的。 但雇主夫妇一直跟我强调,他们能够感觉到尸体少了一个东西,一定是被凶手带走了。 所以必须要求我们,把他儿子身上的东西给找回来。” “尸体是各个部分都完整,他父母却一直说少了东西,我询问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我更怀疑是这两个人精神失常了。”时曼在一旁说道。 不过在说完这话后,她还是严谨地补充了一句: “但也不排除,凶手真的从尸体上拿走了一个东西,只是这东西我们看不见摸不着。 反而身为血亲的父母,他们通过血脉联系发现了这个重要疑点。”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侦查思路 “查到了,叶萍在桂圆小区8栋4单元301,她和丈夫正在家中。” 李大红的效率不错,在这边的谈话期间,她已经确定了叶萍的位置。 眼看着目前已经来到了18点27分,天色已经黑暗到了一定程度,季礼也不再浪费时间。 目前两个分店十名店员均已汇合,接下来先统一行动,等得到进一步线索后,再进行分配。 季礼沉吟了片刻后,将目光对准卫光和薛听涛,平静地说道: “薛店长、卫光、梅声与我同坐一车,剩余人坐后一辆,前往叶萍家中。” 得令后,李大红没有二话,拉过身旁的胡暖暖,又招呼上袁宽,就朝着第四分店的那辆车走去。 时曼以及其他两位面面相觑后,也没有说些什么,就这样前往了后车。 这一次开车的人,换成了驾驶技术不错的薛听涛,梅声则坐在副驾驶位。 季礼与卫光,一人守在后排座的一边,车子就这样启动,朝着目标地进发。 当车门封闭,车辆行驶后,密闭的车厢内气氛略显尴尬和怪异。 薛听涛小心翼翼地驾驶着汽车,不时将目光在其余三人身上扫过,被一群陌生人挤在中间的滋味,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但其余几人还算平静。 季礼翻看着记录本,将其推向了望着窗外的卫光,心平气和地问道: “破案是你的专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穆念梅任务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探案任务,因为季礼所扮演的角色实际上是凶手的帮凶。 至于上一次的鬼童任务,季礼等人在前期也遭遇到了不小的坎坷与波折。 侦破案件,毕竟不是季礼的专业,而他也信任这位曾经被称作“警界名片”的业务能力,因此垂询。 卫光接过记录本,在李大红所写的信息上简单地扫过一遍后,又归还给了季礼,回答道: “如果我现在还是警察,那么一定不会认同你目前的行动方向。 你在整合目前所有死者信息的基础上,得到凶手杀人的规律,并寄希望于新一批死者的出现,从而帮你锁定凶手。 如此一来,你可以一击破案,但这是以时间换时间。 因为当你调查凶手的过程中,凶手必然会再次作案。 当然,新死者的出现也会为你提供更加详细的情报,ta犯案越多,ta就越早暴露。 这样的做法效率很高,但会死更多的人。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一名警察,更不是刑警,我只是一名天海的普通店员。 所以我站在你这边。 但如果按照我的想法,我会在你行动方向的基础上,再多加一条: 想办法,主动逼凶手现身。” 卫光的这段发言,很有意思。 按常理说,他做了十八年的警察,此种想法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脑子里,更不该说出来。 但卫光,从来不是那种迂腐不化的人,相反他非常懂得审时度势。 若非如此,他早就死在了女皮脸鬼的手中。 卫光的思路,可以说是无比的清晰,其思维的立足点完全摆脱了僵硬的常规逻辑,俨然一幅资深者的风范。 季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卫光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指了指说道: “既然我参加了这次任务,那么警方这一部分资源就可以为我们所用。 不用等待你口中的潼关,半个小时后,此案的完整卷宗就会发送到我的手机中。 只要所有死者信息在手,我们会有极大的可能性找出死亡规律。 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创造出一个完美的‘被害人’,来引凶手来杀!” 死亡规律,在探案类任务中的权重极大,甚至可以左右任务的成败,此次亦然。 只要他们拿到全部卷宗,掌握死亡规律,就等于掌握了主动权。 凶手究竟为什么要杀死这样一批人,这个问题才是任务的关键。 按照卫光的思路延续下去,就是取得了一次主动把凶手从阴影中拉出来的机会。 破案,就是一场白与黑的对峙。 店员在明,凶手在暗,这叫做天时地利。 若要摆脱这种天然的劣势处境,就需要逼凶手从黑暗中走出来,主动放弃优势。 换言之,就算无法创造出一个完美的被害人,凶手也必然迟早会再度犯案。 ta杀的人越多,ta暴露的几率就越大。 卫光的做法,就是在加速ta暴露的速度。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因为他们首先要尽一切所能地了解凶手。 拿到卷宗是为了这个目的,寻找叶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只有找到死亡规律,才可以进行下一步。 卫光的一段发言令前方的薛听涛内心欢喜不已,他已经连续几次通过后视镜看着这个新人,内心暗道: “没想到新人中竟然还有这种高手,这下我可是赚到了!” 要说起来,薛听涛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在薛听海死后,第四分店的重担落在了他的肩头,以他目前的水平是万万无法承担的。 可偏偏卫光在这个时候进入了第四分店,十八年的刑警生涯让他的实力、心性全都远超旁人。 有卫光在,第四分店不仅不会垮,甚至还有机会更上层楼。 就在薛听涛窃喜之际,季礼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并将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全部看在眼里。 “薛店长。” 季礼突然的开口,把薛听涛从内心戏中给拉了回来。 “怎么了?” “你手上现在有多少罪物?” 季礼通过薛听涛的表情就基本把他的心思看了个大概,心中就越发对此人看轻。 他一眼就看出,薛听涛之所以不成器,与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从小到大,薛听涛一直去蜷缩在兄长的羽翼之下,遇事不动脑已养成习惯,连戒都戒不掉。 原本薛听海死后,他没了庇护或许刚刚升起一些自强之心,又得到了卫光。 如果照此下去,第四分店确实不会垮掉,但薛听涛离死已经不远了。 薛听涛没有想过季礼会问这种问题,低头算了一下,老实答道: “四个,地图、稻草人、黑框眼镜还有一个笔帽。” 季礼见他大言不惭地把这几件罪物一一列出来,暗自摇头,当即声音生硬地说道: “挑一件借给卫光。” “什么?” 薛听涛吓得差点咬破舌头,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瞪着季礼,不敢说话,可呼吸却愈发局促。 车辆开始在公路上失控,好在梅声及时地接过方向盘,瞪了他一眼后,把车停到路边。 季礼从口袋中烟盒,一边点烟一边轻声说道: “卫光不会贪图你的罪物,这些东西你留着也发挥不出作用,且它们本就不属于你。 如果你能从这次任务活下来,我会把你忘记的一些事告诉你。 到那时,你就会明白一切。” 薛听涛震惊地看着季礼,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卫光,缩着脖子重新坐回了原位。 在脸色几次变色后,他慢慢地从车坐下拿出了一个手提包。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吵闹的铃声让封闭的车厢内气氛开始紧张。 刚一接通,时曼的尖锐呼喊就由话筒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店长! 房邵他突然浑身发抖和抽搐,脸上和手上蔓延着一些十分诡异的暗纹。 他一直说自己很热,想要跳车,我们快拦不住了!” 第一千零七十章 焚烧五内 鬼,开始杀人了。 第一个找上的人,是来自第四分店的房邵,那个曾经在城乡小学外说出季礼传闻的光头汉子。 后车中,有袁宽这个魁梧的壮汉坐镇,但此刻的情况就连他也是无用。 整辆车已经撞在马路牙子上,车身摇动,不时发出硬碰硬的撞门声。 房邵在副驾驶座上,透过车窗的玻璃,依然能够看到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好似一块烙铁。 车窗隔绝了声音,听不到炙烤的“滋滋”声,但那种滚烫仅靠视觉就能够完美表露。 他的脸皮好似一块内部生火的红灯笼,皮下的暗红宛如一团火要烧光五脏六腑,鼓起的青筋发紫发黑,随着神经的抽搐在跃动。 两只眼睛不停上翻,双手不知所措地乱抓乱摸,凄厉的惨叫声快要震碎玻璃。 而最诡异的,当属他表皮上犹如水墨般流动的一缕缕深色暗纹。 这些暗纹密密麻麻的连成片,但若近距离观察,会发现这些纹路都与蚯蚓般粗细、长短,只是由于数量太多、速度很快,看起来好像成了一整片。 在滚烫发红的皮肤表面,流动的神秘暗纹,这一幕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但,蹊跷的是。 房邵快要被活生生地烫死,可掐住他上半身的袁宽,与抓住其手腕的时曼,在近身接触下却好像并没有感受到那种炙热。 他们还在用一种很原始的方式,来试图对房邵的意外做出相应的解救。 车内六人,只有李大红具备一件对抗性罪物,可她却只是在后排座上冷眼旁观,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 在房邵的呼喊越来越凄惨之际,季礼、薛听涛、梅声与卫光四人,终于来到了近前。 时曼在见到几人后,脸上的紧急之色更甚,仓皇开口道: “几位,房邵不能死!” 季礼第一眼看到房邵的时候,其实已经很晚了。 因为房邵的脸此刻真的与一颗干瘪的红柿子相差无几,通红的表皮开始泛起大片褶皱,将深色暗纹揉进面皮里。 整个人的意识已经消失殆尽,双目浑浊上翻如一对剥皮的荔枝,嘴唇干裂翻起死皮,面部皮肤龟裂开来,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 时曼的话不错,房邵不能死。 作为第一名在任务中遇袭的店员,他为什么会被选中,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是第一信息人。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当车门被卫光拉开后,季礼就看到房邵如同一根面条人般直接从座位上瘫了下去。 从房邵遇袭、时曼拨打电话、再到季礼赶到,一共也不过半分钟。 但就是这半分钟,竟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块被从内部烧焦的皮囊。 而随着房邵的性命彻底终结,刚才还在皮肤上鲜活如有生命般的深色暗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寂静伴随着恐惧,在这张散发着诡异味道的皮囊上,快速蔓延。 袁宽泄气地瘫在后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表情呆滞。 胡暖暖、李大红和另外一名第四分店店员,直接纷纷侧过头去,不敢再看死亡现场。 时曼怔怔地望着房邵的尸体,脑海中均是他临死前的痛苦与折磨。 太蹊跷了。 房邵死的毫无征兆,也毫无反抗,就是坐在副驾驶上,上一秒还在与她说话,下一秒就好像体内燃起了一团无形火焰。 坐在最近的时曼,根本不知道他违背了哪一条禁忌,触犯了哪一条死路。 鬼,连面都没露。 可房邵,却被体内的无名之火把五脏六腑全部烧光,就剩下一张人皮。 “没救了,明显是烧死的,但尸体不烫,同时……” 卫光把手搭在房邵的下颚处,慢慢收回了手指,摇头说到: “他的内脏、骨骼和血肉全都被烧光了,就剩下一张人皮,可从这张人皮上我却又找不到多少明火灼烧的痕迹。” 房邵的尸体——即这张人皮,其实非常完整,掀开观察内部也并没有多少烧焦的痕迹。 但他显然,是死于火烧。 这种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法显然是出自鬼物之手,且从这个死亡过程来看,那些覆盖在人皮表面的暗纹,只怕会是最直接的杀人工具。 季礼皱着眉头看着时曼,沉声问道: “你看清那些暗纹了吗?” 时曼神色痛苦地点了点头,叹口气说道: “看清了,它们就和一条条蚯蚓一样,每一条约有3—4厘米长,弯弯扭扭得像是一些象形文字。 我在施救途中还与之触碰过,但对我而言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鬼物的目标只有房邵。” 这也是时曼始终搞不清楚的地方,死一个人没什么,可他是为什么而死呢? “事发前,我与房邵正在讨论此次任务,刚说到了我们的雇主,也就是小男孩程小明。 房邵和我说,他怀疑程小明身上被带走的,可能是一种抽象化的东西。 比如灵魂、意识之类的。 正说到这,他就突然扇了扇衣领,说自己有点热,然后就是……” 后面的事情,其实也就明白了。 房邵的体内燃起无名之火,把他活生生地给烧死在了车厢内。 梅声听到这,探过头在车厢内看了一眼,插话说道: “车内有记录仪吧,把它调出来,我们仔细看一遍过程,应该会有细节。” 往往任务中的第一名死者,都非常重要,尤其是店员之死。 房邵的死亡异常蹊跷,因为他做的是大家都做了,可死的人为什么会选中他,这很关键。 探案类任务,基本有两个中心。 其一是以案情为主要内容,进行推进,从而满足任务条件; 其二是在探案过程中来自鬼物的威胁,需找寻死路进行规避,从而留出破案空间。 现在房邵之死,俨然与后者关联极深。 卫光没有顾忌地将人皮攥在手中,一个体重过一百五十斤的成年男性此刻拎起来,也不过轻飘飘的十几斤。 这让他免不了有些神伤和叹息,他对着调试行车记录仪的时曼说道: “时小姐,房邵死的时候有没有与你描述过他的一些感受?” 这种离奇的杀人手法既然是从内而外,那么房邵按理说会有一些前期的警示,只不过是通过无意识地话语表述出来。 “没有啊,我之前就讲过了,我们前一秒还在谈论死者程小明的事。” 时曼是最有发言权的人,因为她非常清楚房邵在死前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就是突然至此。 况且,这个谈话内容也没什么禁忌,关于程小明一事他们每个人都说起过。 这边房邵的死亡陷入短暂僵局,进一步情况需查阅行车记录仪。 但站在车外一直陷入沉思的季礼,忽然抬腕看了一眼手表,18点43分。 他的脸色猛地一变,当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房邵之死,或许并不是因为违反了什么死路,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鬼物要借此拖延时间。 那只鬼要赶去杀叶萍灭口!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薛的智慧 季礼越思考越觉得这种可能性越大,他再没时间去等待房邵的死亡录像,对着卫光说道: “你们这辆车留下查看死因,剩下的人快去跟我找叶萍。” 季礼说完这话,就立马转过身,拉了一把愣神的薛听涛朝着前车小跑而去。 薛听涛与梅声见状也不再废话,看了一眼卫光手中的人皮,也快速跟随。 季礼很少有这种匆忙的举动,但他认为若自己的猜测成立,叶萍的重要性比他想象得还要高。 叶萍,是田小莲的班主任。 本来店员们去找她,无非是想从侧面了解关于田小莲的一些隐情,看是否能对后续起到帮助。 但如果鬼物杀死房邵,真的是为了去找叶萍灭口,那这个班主任的情报可太重要了。 这说明班主任掌握着对本次任务极为关键的情报,同时也证实田小莲的确存在隐情。 田小莲只是此次连环凶案的其中一名死者,可她的隐情竟能逼鬼物灭口,这足以证明这个隐情的含金量。 也许,拿到这条线索会对此次任务有很重大的推进作用。 三人上车,风驰电掣间朝着桂圆小区进发,期间季礼愁眉不展,低声解释道: “房邵的死因若当真如此离奇,那么就很有可能是鬼物转移注意力,前往叶萍家中灭口。” “我们来不及的。” 梅声也明白了季礼的想法,但她清楚后知后觉的情况下,他们再想救下叶萍几乎没有可能性。 当然,也许就算他们能及时赶到,也未必救得下来。 她坐在后排座,只能看到季礼的侧脸,可却懂得他的心意,于是说道: “你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你急忙赶到桂圆小区不是为了救叶萍,而是想堵住那只鬼。” 凶手、鬼,这两方未必是一体,但也未必是分离的。 现在任务才开始不久,对于店员们的对立方还存在重重迷雾遮挡。 但季礼通过此次发生的事件,心头大约有了一些猜测。 “如果作案的是鬼,那么叶萍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所以我更倾向于,此案的凶手,是人与鬼的结合,只有具备了人的缺陷,它们才会将叶萍忽略。 它们已经出现了败笔,因此不得不用房邵之死来弥补,可狐狸尾巴已经漏了。 两方对峙,一明一暗的处境下,只要我们把它从阴影里拉出来,那么取胜的几率就会更高。” 凶手出现了人性化的破绽,这给了季礼可乘之机。 他心中清楚,此行一定救不了叶萍,也得不到那个重大情报,但若能与凶手近距离接触,这也是特大收获。 因为凶手此次是匆匆杀人,它们肯定会留下更多的线索和纰漏。 梅声面色如常,可却已经开始调试包裹中罪物的顺序,这一次前往有可能是重大收获,也有可能是万劫不复。 季礼去主动堵鬼,是险中求富贵。 谁又能知道,鬼物是否也会利用这个机会,打一次反伏击。 薛听涛是懦弱,但他不是傻子,甚至他的脑子还很好。 他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是名列前茅,如果不是进入酒店,在现实生活中也许会成为一名好的医生或律师。 但“进错行”的代价非常大,他的头脑在紧急状态下会处于待机状态。 好在现在的情况还没那么糟糕,他在听到季、梅二人的对话后,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 在思考良久,眼看着离目标地越来越近后,他忽然减缓车速开口道: “季店长、梅小姐,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讲。” 季礼的目光透过车窗,瞧着前方几百米处的小区门口,漫不经心地答道: “讲。” 薛听涛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既然你们认为救人无望,目的是堵鬼,那以我的本事,上不上去的意义并不大。 能不能允许我蹲守4单元之外,用来断鬼后路?” “断后?” 梅声扫了他一眼,一下就明白这个薛店长是准备临阵脱逃。 薛听涛赶紧摆手解释道: “别急,你们听我说完。 我们人数有限罪物也有限,为了防备鬼物的反伏击,留个人断后是没问题的。 冲锋陷阵的事我不行只能交给二位,但断后的方法我已经想好了。” 谈话间,车辆已经驶进了桂圆小区,正朝着8栋楼前行。 季礼目光敏锐地观察着一路的情况,发现一切尽是正常,随意问道: “什么方法?” 薛听涛把车子停在了8栋楼的4单元门前,面朝着季礼和梅声,开始说起他的计划。 “无论鬼物是否反伏击,我现在就开始报火警。 最近的消防队到这里也需要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这也是留给你们的时间。 我会把火灾地点设置在301对面的302号房间。 这样一来,如果鬼物没有反伏击,那么你们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调查线索; 如果鬼物真的设置了陷阱,十分钟后我会带领消防队进入301,将你们救出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薛听涛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 “当然,避免我也被鬼拉入陷阱中,我会躲在这栋楼的任意一户人家中,用其他人把我保护起来。 只要我没事,那么一旦有情况,你们也会没事。” 梅声听完这个计划后,表情复杂地看向了季礼,眼神中略带疑惑。 这计划还真是非常缜密和完美,根本不像是一个废物设计出来的。 因为他不仅保证了自身的安全,却又让自己成为此次行动中重要的一环,甚至发挥了缺他不可的作用。 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设计出这种堪称完美的计划,薛听涛绝对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 当然,季礼也算是了解这个人。 只要不是在紧急情况下,薛听涛的脑子还是很够用的,可任务中哪有那么多安全时间留给他发挥。 但此次的计划,还真是可行。 季礼点了点头,算是对薛听涛的计划表示了认同,就拉开了车门。 同时梅声从后侧下来,站定在4单元的前方,看着单元门那并未锁死的门锁,心中略微感到了一丝不安。 这道门没关,似乎就是专门给他们留的一样。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灭口陷阱 301的门虚掩着。 就如4单元的楼道门一样,好像早就准备好了迎接着新一轮的闯入者。 季礼将手杖放置在了门旁,右手一伸戏剑落于掌心,用剑尖轻轻拉开了房门。 “吱……” 4单元并不算寂静,可房门转动的声音却仍然非常刺耳,连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新鲜气味。 季礼在嗅到这股味道之际,神情略有异样,因为他觉得混乱。 血腥气,是难免的,也是意料之中的。 叶萍夫妇已经遇害,且死亡方式应该与先前的几位遇难者相差不大,否则不会出现这么大的血腥味。 但除了血腥味道外,这里还弥漫着一股沁人心扉的花香。 那花香既淡雅又浓郁,像百合又像菊花,本该怡人的花香此刻混在刺鼻的鲜血中,所以味道很怪。 季礼拉开了房门,梅声与他进行了一个眼神的示意,先一步跨入门中。 梅声一进玄关,就看到鞋架已经倒在了地毯上,分属不同人的数双鞋子凌乱地散在地面。 一条新鲜的血痕,顺着玄关附近的卫生间,从这之中一路蔓延到了屋子深处。 刺眼的红色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好似一条还在舞动的丝绸,不断飘荡在人眼前。 梅声一边侧着身子,贴近墙面往前行走,一边拿出了一双薄如蝉翼的白色网状手套,套在了纤细好看的双手上。 蚕丝手套,是季礼从回门任务中得来的一件对抗性罪物。 它给予了使用者与鬼物正面对抗的能力,可与之相搏,在短兵相接时最为有效。 同时她的衣袂与发梢间,开始散发出另外一种区别与此地味道之外的香气。 香水瓶,辅助性罪物,可令使用者的其他罪物效果大上数倍。 有了这两件罪物,梅声就是最不惧鬼物之人,于是她成了开路者。 越是往里走,越是昏暗与呛人。 临近卫生间的位置,梅声已经用手背微微遮挡住口鼻,简单朝屋内看一眼后,她对季礼点了点头。 这个示意是说,叶萍夫妇已经遇害。 同时,梅声在墙面的左边直接拐了进去,进入了卫生间之中。 季礼则从她的身旁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了客厅位置。 在路过之际,他随意地朝卫生间内看了一眼,这条血痕是从这里,一路蔓延到了客厅。 卫生间应该是第一死亡现场,而后鬼物不知是何种缘故,却把尸体带到了客厅。 梅声前去搜查卫生间,季礼则拄着戏剑,步伐缓慢地往更深处走去。 叶萍的家,就是一个普通的二居室,客厅的面积最大,但其实也就只有20平米左右。 季礼用戏剑垫着地板,慢慢从进门处来到客厅,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令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那是一个女人的尸体。 白色的玻璃茶几、白色的薄薄睡裙、白色的曼珠罗华……和鲜艳的血红。 尸体呈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仰面平躺在了茶几之上。 由于茶几的面积不足以平铺整具尸体,导致女子的头颅、双臂、双腿搭在茶几的死角下,无力地垂着。 她好像成了一块覆盖茶几的白色桌布,头颅与四肢成了这块桌布的边角。 从这个姿势来看,她的颈椎、乃至四肢关节应是被打碎,所以才会有如此怪异的姿势平躺。 尸体本身呈现着极端的两种颜色,尸身、衣着均为纯净的白,安安静静的死状犹如一朵盛放的曼珠罗华。 可躺在茶几上的腹腔,则是充满了愤怒的宣泄、恐怖的破坏。 那里的鲜血好似喷泉一样涌动,甚至现在还在流淌,顺着茶几的棱角,滴答滴答得往下淌。 凌乱的肉块呈现碎末状,喷溅在了地板、沙发以及墙面上。 各种分不清、辨不明的人体组织、内脏,好像垃圾一样被完全从腹部掏了出来,弃如敝履般随意丢弃。 白与红的惨烈对照,让这栋夫妻二人的小居室,一瞬间拉入了恐怖的地狱之中。 但…… 不知为何。 季礼在看到这幅场景时,脑海中却不由得升起了一种别致的美感。 好像,这是女子的死状本就是一幅来自地狱的画作。 它代表了衰败到极致的美、平静到极致的疯。 那惨烈的景象是视觉,嗅觉的刺激就更令人难忘,眼前看到的所有的血,全都弥漫着那股矛盾感充斥的花香。 尽管尸体中并未生花,可花香却又如此扑鼻,好像真的有一朵曼珠罗华盛开在了那破碎的尸体腹部。 季礼自认见多识广,可却也从未经历过如此惊悚且美妙的死亡场景,下意识地就靠近过去。 越走越近,那鲜血中的花香就越发浓郁,已经到了植入大脑的可怕程度。 他还保持着极度的冷静,将舌尖对准牙齿,一旦有警会立刻咬破,以免陷入心灵干扰。 这个尸体的主人,应该就是此行要找的叶萍。 从死亡现场来看,她的死亡时间应该不到十分钟,只是通过快速失血而惨白的皮肤却又显得矛盾起来。 叶萍,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鲜血的流淌宣告着她死亡时间很靠近,可惨白的皮肤似乎又推翻了这一点。 季礼站在叶萍尸体前,仔细地打量着每一寸角落,近距离欣赏着恐怖的死亡画面。 慢慢地他又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四周。 安静,极致的安静,安静得令人心慌。 季礼的眉头逐渐皱在一起,他围着这具尸体走着,心中的不安感却越发强烈。 他总觉得这具尸体哪里让他很不舒服,从头到脚全都透着一股他无法明说的蹊跷。 “叶萍……鬼物……凶手……” 季礼站定到尸体的头颅部分,仔细地观察着尸体的各个部位,直到…… 他看见了叶萍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隐隐伴随着月光发出了一抹光亮,这道光也好似照进了他的心里。 他终于发现了尸体的蹊跷之处:死法! 如果叶萍是仓促之间被凶手杀死,那么她的死法就应该与房邵一致,这是最快的灭口方式。 但眼下,叶萍之死极具仪式感,程序格外繁琐,与田小莲保持一致。 这种死法,绝对不是奔着灭口去的。 以此类推,房邵之死、叶萍之死全都只是诱饵,目的就是让季礼认为凶手准备杀人灭口,从而来到桂圆小区。 那么这里…… 季礼猛地抬起头,抄起戏剑就往窗口冲去,同时高声喊道: “叶萍的死亡时间不对,她早就死了,李大红打给她的那通电话是鬼接的!” 另一边正处于卫生间中的梅声,站在了一口盛满了粘稠血液的浴缸旁。 季礼的话语响起之时,那浴缸中的红血突然开始沸腾、冒泡及炸裂。 一片血滴落在了梅声雪白的脖颈,化作了一道3—4厘米的深色暗纹。 当暗纹生成之时,梅声的身体就开始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冰碴,将其冻结在了卫生间内。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符箓结界 “砰!” 无往不利的戏剑刺穿了脆弱的玻璃窗,可这一次它并没有为季礼开出一条离去的通道。 明明剑身已经完全贯穿了玻璃,可这窗户却没有丝毫碎裂的迹象,反而如一汪深潭般将剑身吞没。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窗外袭来,季礼的手腕一抖,身子后撤回到了客厅之中。 如今再一看叶萍家中,一切已经与先前不同。 茶几上尸体那破开的腹腔,正在释放着更加扑鼻与浓郁的花香,闻之令人头晕目眩。 季礼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用面巾遮住口鼻,晃动了一下大脑强迫自己清醒,重新审视着这个房间。 昏暗的客厅里,由尸体所蔓延出的血痕,在地板上扭曲而怪异,好似成了一条蜿蜒巨蛇,又好似成了一个陌生的象形文字。 至于那些从叶萍尸体上喷溅出的鲜血,墙上、沙发上……等地方的红点,也在变换和移动。 叶萍家中,鲜血仿佛酿成了一个吞人的结界,散发着陌生而诡异的灵异力量。 季礼只觉得呼吸越发困难,连带着他的大脑也开始不清醒,握着戏剑的手掌有些发软。 他一口咬在了舌尖,一口血喷在了面巾上,原指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迫使清醒,然而却毫无作用。 舌尖的痛感本该凌厉且汹涌,可如今却仅有一点点蚂蚁噬咬般的酸麻。 “麻醉……” 季礼鬓边的头发被冷汗打湿,他撑着戏剑勉强保持身躯直立,左手微抬,掌心向上。 一根婴孩手臂粗细的玄黑锁链赫然出现,继而一口硕大的青铜古棺直接压塌了沙发,突然现形。 他咬紧牙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客厅中那由死者鲜血所变幻出的图像。 凶手,远远比季礼预想得还要聪明。 ta杀人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漏洞,也没有给季礼去抓住纰漏的机会,所有的线索全都是假的。 目的,就是引他前来送死。 凶手,如今可以确定是一个半人半鬼的产物。 ta具备了人性的狡诈与多智,同时又兼顾鬼物的强大与残忍,仅第一回合的交锋,季礼已经落于下风。 但季礼此时还能保持七分左右的清醒,他手拄戏剑,背靠古棺,头脑飞速运转: “我被线索欺骗,来了这里进入杀局,这固然是ta的成功。 但机遇是对等的,这也给我进一步了解ta的机会。 只要我能从这个房间活着走出去,那么ta的杀人手法将对我大范围揭开,连带着整起案件的杀人手法也将揭示!” 季礼还没有失败。 中计又能如何,他敢来叶萍家本就是为了与凶手正面接触,从而加速任务进程。 他不求能抓住凶手,只是为了让自己从对凶手一无所知的处境中挣脱出来。 如今,季礼固然中计,可他的根本目的却也已经达成! 这场杀局,由叶萍开始,她死亡后的鲜血正在季礼的眼中发生诡异莫测的变化。 从卫生间到客厅的那条拖行血痕,应该是这场杀局的根源路径。 这条最粗最红的血迹,在近30平米的空间中盘踞与扭曲,曾经直线画出的痕迹,此刻开始错综复杂、弯弯扭扭。 它基本囊括了卫生间、客厅两个位置,将这两方串联在一起,形成结界。 横撇竖直的基本盘,季礼根本看不懂它到底是一个图形还是文字,但他能够感应到那上面浓郁的灵异力量。 除了拖行血痕形成了结界之外,还有叶萍尸体喷溅型血迹。 这些血迹,在这个基本结界上起到点睛之意。 比如沙发上的血点,密密麻麻铺在了基本结界的一个圆点的中心位置。 季礼刚站在此处时就感觉头晕目眩,麻醉的效果是从这里发挥出来。 同时,现在墙面上的血迹也开始了移动,它们正朝着基本盘中的一处“交叉十字”进发。 通过半分钟左右的观察,季礼已经将这个杀局看了个大概。 地上由拖行血痕形成了的基本结界,就像是一个游戏的转盘,它是这个局运转的底盘。 而其余的血点,就是在底盘中打出的珠子,它们会运行到某些特殊位置,从而发出独特的灵异效果。 季礼的清醒程度又减弱了一分,他用力地甩了甩头,挥动青铜古棺撞向了基本盘的第一个特殊位置——圆点。 圆点,代表了麻醉。 这个由死者鲜血组成的杀局,是季礼前所未见的杀人手法,但想要破解必须要恢复巅峰状态,这个麻醉效果太致命了。 而当青铜古棺撞击在地板上时,与窗户的情况相仿,并没有将地板破坏,也就没有擦拭掉那些血点。 不过由于古棺的强大,当圆点位置被盖住后,季礼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大脑清明了几分,又重新恢复到了八成状态。 但这个状态是短暂的,接着他就见到有一些深色的暗纹从古棺的底部,好似一条条蚯蚓般快速上爬。 这些类字类画的古怪暗纹,顺着古棺的四角不断凝聚,在极快的速度将棺材完全覆盖。 深色暗纹与棺身铜纹,彼此交织在了一起,这两方力量把季礼的大脑分裂成了两部分。 一方镇压、一方麻醉,竟势均力敌,难舍难分。 季礼的脚步飘忽,脑子好像被这两股力量化作了锯条在不断锯开又凝聚,可毕竟古棺也发挥了作用。 他的大脑如今僵持在了六分左右的状态。 没时间再去管圆点位置的麻醉效果,因为下一个“十字交叉”已经凝聚完毕。 晦涩、复杂、陌生的图形,基本盘完全勾勒完整,季礼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终于认出了这个东西。 它,好像是一个符箓? 季礼对这种符箓不算熟悉可也不算陌生,只是在黄半仙的手中见到过。 黄半仙是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他的血液具备了一部分通灵之力,可用朱笔画符,从而获得相应力量。 在鬼童任务中,季礼甚至亲眼见到黄半仙用手画符。 但黄半仙的符与眼前见到的这张巨符却完全不同。 首先,黄半仙所用符纸多为杏黄,颜色较浅。 但如今这个基本结界,底色为地板的暗黑,符字为人血的猩红,一看就知绝非善类; 其次,黄半仙虽然也是用血画符,可他用的是自己的血,那是活血。 但基本结界中的符箓,用的是死人血,且死者身份为平凡人,不具备通灵之力; 最后,就是符箓本身的区别。 黄半仙的符箓都非常简单,所用字有些古文,可基本能够辨认信息。 但季礼眼下这张巨大无比的符箓,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他一个字都不认识,甚至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字。 季礼在认出这是一张极为复杂、极为陌生的神秘符箓后,心已经沉入了谷底。 因为他明白,这次任务的难度将远远超过他的预期,所涉猎的领域是他从未接触过的。 如果这场杀局真的与宗教相关,那么就算他有通天之智,也绝不可能以一人之力破解。 十字交叉,已经汇聚。 季礼就半跪下来,他在四分麻醉之下,五脏中的某一个被某只无形手狠狠地攥了一把! 这种剧痛,令他浑身置入冰窖中,又冷又痛,哪怕四分麻醉都不可能盖住。 一滴冰寒彻骨的积水,慢慢从腹部皮肤上渗透出来,先打湿了衬衣,又落在了他的掌心。 那滴积水明明晶莹剔透,可表面却又呈现了诡异的黑紫色,季礼的手在接触它后就开始泛起冰碴。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只裹着白色蚕丝的纤纤玉手攥住了他冰凉的手掌,将那滴积水捏碎。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火红的血 一身杏白色风衣的梅声看起来仍是高冷美艳,可她满头的发丝已经在尾部沾染了点点白霜。 她的脸上在冷漠中带着坚毅,可拉住季礼的那只手却在隐隐发抖。 季礼看着她的侧脸,在格外近的距离下,他能够清晰看到那张精致面容上,细小毛孔里也在泛着水渍。 她的手与他的手覆在一起,隔着薄如蝉翼的蚕丝手套,他感受到了冰寒彻骨的阴冷。 深紫色的水滴在捏碎后化作一片白霜,正在被蚕丝手套所吸收,可却又无法完全吸纳,继而化作又一片白霜。 梅声的右手跟一块寒冰般,握在掌心让他觉得这是来自一个死人。 蚕丝手套,对抗性罪物,可直面鬼物,亦可直面灵异攻击。 往往对抗性罪物的代价都非常明显,比如现在梅声那表面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已经闪动着惊慌。 她用了不小的力气,才将松开了季礼的手,低声说道: “我们撑不到十分钟了,连续两次使用蚕丝手套,我的呼吸能力将在三分钟后冻结。 到那时候我只能借用积木娃娃罪物用以对冲,不能等薛听涛,三分钟内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 301的房间里许久没有通风,房内的气温在零上二十几度。 但梅声在说这些话时,口中却在向外吞吐着白色的雾气,寒冷是从内而外散发,已经与周遭温度无关。 梅声快要被冻死了。 季礼腹部的剧痛仍如潮水般袭来,他的那件白衬衣已经被汗水浸成了深色,其中隐约泛着深紫。 他放弃戏剑,用力扯开了衬衣的扣子,只见在腹部中段左右两侧,肋骨中央处,有两块深紫色的水渍。 那水渍从体内渗出来,把皮肤当做了衣服一般,将其污染成了紫色。 一点一点的水珠还在不停地汇聚,每一个水滴并不大,可一直在不停地向外渗透。 随着这两片深紫色水渍的出现,季礼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虚弱,力气正在逐步流失。 不止如此,他发现自己的呼吸也开始粗重和沙哑,随着半跪的姿势,他竟有一种无法直起腰的僵硬感。 麻醉效果还在持续。 在几秒钟后他猛地意识到,这不是僵硬,而是一种十分恐怖的苍老感。 仿佛在短短几秒钟内,他身体的流逝状态加速了无数倍! 季礼艰难地抬起头,余光瞥向梅声时发现她还算良好,只是身体的颤抖愈发明显,已经不可通过自控来阻止。 “血是结界的来源,毁了它们!” 梅声因为具备了蚕丝手套,对于灵异力量的抵抗程度要远远超过季礼,因此还具备了活动能力。 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从先前发生的一系列情况来看,凶手设下此局最想杀的人,应该只有季礼。 圆点麻醉、十字水渍…全都针对季礼一人。 至于梅声,她除了被卫生间浴缸里的血泡袭击,染上了身体结冰状况外,所受影响并不大。 季礼在说完这句话后,赶紧拿出手机,尝试拨打一个号码。 “嘟……嘟嘟……” 他要打给的人是黄半仙,即黄凤娇。 季礼轻敌了,他轻视了这次任务也小看了那个凶手。 此次任务摆明了与宗教相关,且这个杀人手法应与宗教符箓、人体五脏有着极深的关联。 从这一点来看,那么先前死掉的人们,应该都是与这宗教、符箓、人体、五脏有所关通。 季礼的各方面能力均属超强,这也是他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的原因,但他存在着一个天然的大劣势——遗忘。 他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对文化、历史、宗教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如此复杂的宗教特征,整个十大分店都没有几个人敢说了解,数百名店员中只有黄半仙一人。 但是…… 随着机械拨号音的拉长,这通打给黄半仙的电话却迟迟没有被接通。 季礼看着自己腹部的皮肤,他认出了这两块位置究竟属于哪一处脏器——双肾。 此次杀局,针对的是肾脏。 他目光复杂地抬起头,看着梅声朝着符箓的“十字交叉”处走去,同时脱掉了身上的杏色大衣。 这件大衣上面沾染了香水罪物,若与结节直接接触,只怕会令本就恶劣的局势更进一步。 梅声看着地上交汇的十字,她犹豫了一下摘落快要冻结的右手手套,将其覆盖在了那血痕之上。 手套刚一摘下,她的右手就完全被白霜覆盖,同时又更近一步结成厚厚的冰层。 她的嘴唇都在发颤,牙床碰撞的声音沉闷传出,却挣扎着将手套放在十字位置。 当蚕丝手套与之接触后,那地上的血珠开始了十分剧烈的颤动,仿佛是到达了沸点的烫水。 好似冰与火的碰撞,泛起一阵阵呛人的白烟。 同时,梅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又多了艰难的痛苦,连带着她的眼神都开始颤抖。 大量的白霜沿着身体快速覆盖,一层又一层的深色暗纹与白霜一齐,已经蔓延到下颚处。 可她却用左手的最后一个手套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强行把这些暗纹逼停。 碰撞、沸腾、燃烧…… 十字交叉处出现了一片真空,原本的血点完全消失,不止是它们,就连地板上那凝成的巨大符箓,都缺了一角。 但同样的,右手蚕丝手套也彻底化作了一片灰烬,在这场罪物与灵异的争斗中彻底销毁。 那可是来自第六分店三星晋升任务的罪物,属于特别对抗性罪物,却仅仅只能崩坏结节的一阙。 梅声坚持到了极限,左手掐住脖颈无力地躺在了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结界被拖住了。 这个屋子里的血,就只有这么多,一旦少了一部分就再也难以弥补,因此如今结界已经不再完整。 同时,当结界缺失后季礼身体的苍老迹象也有了暂停,并且开始回暖。 他扶着双肾位置,发觉那些神秘水渍已经消失大半,只是压着圆点麻醉位置的青铜古棺,快撑到极限。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因为他很清楚这场杀局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因为这个房间里,根本不止叶萍一个死人。 还有一个季、梅二人一直没有找到的男尸——叶萍的丈夫! 果然,当这一念想刚刚落地,头顶就开始了下起了猩红的血雨。 新房装修好的洁白天花板,此刻成了倒悬的血池,淅淅沥沥的血雨将整个301全部笼罩。 新一轮的符箓结界,重新构成,且这次将无穷无尽,永远不会被磨灭。 梅声靠在沙发上,任凭血雨落在脸上,染红她的面庞之际,她无奈地看向季礼,低声道: “用你的退路吧,记得把我带走……” “嘎吱!” 血雨落在了季礼的眼窝,好像激起了他瞳孔中的邪灵,竟也开始向外滴血。 一声声关节的脆响,从季礼的体内响起,双肾受损从而导致骨、耳、发苍老的处境,在这一刻被完全击溃。 季礼在漫天血雨中重新挺起了身子,在凌厉且混乱的灵异力量中,他右手一震。 红光凸显,青铜古棺上的深色暗纹开始被震落,好似一条条坏死的蚯蚓,落在血泊中断裂。 而就在季礼准备施展邪灵的力量,强行从这符箓结界中挣脱之时,一团明晃晃的火焰忽然从地板上烧起。 那火焰来的突兀且汹涌,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殃及了整个301的客厅。 特别是地板上的血字符箓,好像极为被这明火所引燃,在空气中剧烈的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恐怖声响。 在火光冲天,红色映眼的壮观景象中,季礼好像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孩童哭泣与惨叫,它们遥远而虚幻,可却又真实存在。 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那个人勇敢地闯入结界中,可说话时却带着胆怯的颤音。 “季店长、梅小姐,快走!”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重大收获 火红的血,正在燃烧。 蜿蜒的火蛇在地板上舞动着扭曲的身体,吞吐着炙热的高温,将血雨蒸发、结界销毁,同样也将这对小夫妻的新房付之一炬。 曾经的幸福、如今的恐怖,全都化作一片在烈火中飘扬的灰烬。 季礼脱掉已被鲜血浸透的大衣,捂住口鼻一瘸一拐地向被古棺压塌的沙发走去,梅声朝他伸出了手。 一滴血从深深的眼窝中流出,落在手背上,加速了白霜的融化。 两人在火光冲天中,默默离场。 消防队的警笛声已经从远到近,他们来的真快,比预想得要快上一倍。 薛听涛眼巴巴地站在301外,脸上带着密集的汗珠,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他胳膊长长地伸着,对准季礼。 “快,消防那边快到了,咱们得撤离现场。” 说话时,302的房门响起了一阵异动,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惊呼声。 薛听涛见状,面色一沉,收回手臂冲到302的门口,用身体将房门堵住。 这时,二人也从这片火海中逃了出来。 季礼在即将离去之际,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301。 曾经在火海中哭喊、尖叫的儿童身影已经完全消失,木质地板全都在火中燃烧得噼里啪啦。 还有,两具尸体正在被毁尸灭迹。 一场火,让这个301房的故事终结。 …… 回到车中,薛听涛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与污秽,发动汽车从8栋楼前驶过。 一旁呼啸而过的消防车刮起一阵尘土和尚未融化的白雪,红闪闪的警笛格外耀眼,划过了季礼苍白的脸颊。 后排座上的梅声已经化作一块又一块的木质积木,分裂成了数十份平铺在真皮座椅上,好似真的成了一堆被丢弃的玩具。 车窗上倒映着季礼那头微白的长发,他疲倦地偏过头,从怀中摸出了烟盒与打火机,对身旁人说道: “这次谢谢你了。” 薛听涛见过他杀人却从未见过他夸人,被这突然的一句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苦笑道: “不用谢了,季店长。” 季礼降下车窗时,看到了手背上微微泛起褶皱的皮肤,面色微沉,低声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遇袭的?” 薛听涛知道季礼会问,早在一开始就想好了回应,笑了笑说道: “你们进了301后,我原本想一直藏在楼梯间等待着消息。 不过等着等着我忽然觉得,不如趁此机会打听一下邻居,看他们是否掌握了一些情报,于是我去了302房。 302住着一个独居的女人,我以物业的身份和她沟通了下,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301里的叶萍夫妻,从三天前就再没出过门,包括元旦节她还去拜访过,敲门无人听。 我怀疑情况有变,开始给你和梅小姐打电话,却也显示不在服务区,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季礼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他接着又问道: “但你为什么会在301放火呢?” 薛听涛闻言叹了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缓缓开口道: “我犹豫了挺久才去301敲门,没人理我,我就开始撬锁。 当我进入房间后,却并没有找到你们,反而看到了一具发着恶臭、爬满蛆虫的男尸。 你们全都不见了,我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你们一定是被鬼物袭击了。 所以我思考后决定按原计划放火,引路人来搅局,看能否将你们救出来。 只不过,当火刚一点起来,就开始遏制不住,蔓延到了整个屋子。 接着,你和梅小姐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季礼听后深吸了一口烟,暗道事情果真如此奇妙。 其实从天花板开始降落血雨时他就想到,从一开始他与梅声进入301中,就已经走进了陷阱里。 他们,连同叶萍尸体全都被装进了男尸的体内,好似一方小世界。 先前发生的一切,包括符箓结界,其实都发生在这具男尸的体内,所以戏剑无法离去,青铜古棺无法镇压。 不过,从今天的事情来看,薛听涛绝对没有传闻中那般不堪。 最起码,他到目前的表现当真不错,有谨慎、有思考、有决策。 这趟桂圆小区之行,若不是他的“断后”,只怕还会发生更多的灾难。 只可惜,这样的一个人,心性却是太差。 有头脑却无胆识、有想法却不敢实施,一旦陷入高压状态,他就把一切都忘了,成了一个只会发呆和犯傻的废材。 性格,在许多时候比其他因素更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且性格的形成绝非一朝一夕。 薛听涛的性格如此,与其兄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薛听海把他这个弟弟,保护得太好了,好到有一天会要了他的命。 …… 季礼与凶手的第一次交手,先败后胜,虽然最终也是惨败。 梅声的对抗性罪物,蚕丝手套被废了一半,唯一的左手也仅剩一次使用机会。 而一分钟后,她又必须使用一次积木娃娃,从而抵消手套的代价。 至于季礼,他本身倒没有太大伤势,也并未损失。 邪灵在最后一刻的启动,让折磨他的神秘手段崩溃,如今无非是发根有些许泛白,体力比之前弱了两三分。 说起来,幸好薛听涛这个“断后人”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若他没有及时出现,邪灵会全面现身,届时季礼很有可能会再度精神失常,耽误不少任务时间。 当然,看上去此行损失不小,但收获亦是突破性的。 首先,此次任务与宗教、文化、符箓、五脏息息相关。 从这一点来看,只怕那些死者的身亡,尤其是剖开身体这一特征一定是为了满足凶手的目的。 包括死者程小明,其父母口口声声说他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带走了,这估计也是真实的。 也许,凶手杀这么多人,就是为了取走类似程小明体内的那个东西。 其次,凶手的身份也得到了大范围揭示。 ta疑似半人半鬼,只是不知以何种形式出现,是两个单独个体,还是彼此交织的综合体? 最后,凶手即鬼物的杀人手法,也因此行而揭露。 从桂圆小区事件来看,ta杀人必然需要提前设计,也就是说此次任务的鬼物杀人方式,会十分繁琐,铺垫较长。 但只要店员们中了鬼物设计的圈套,就等于九死一生。 此行若不是季礼、梅声两人的综合实力很强,且薛听涛误打误撞地破解了结界,生存的代价还会更高。 从这一点来看,房邵之死绝不是临时杀人,他的死亡也是经过设计的。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十名店员是时候分成两个部分了。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死树为木 “跟着这个季店长,我们真的能完成任务吗?我不是质疑他的能力,我是认为他能力太强了,强到……” “算了顾好眼前吧,我们的雇主是程家,死者的父母要我们带回的东西太模糊了,你怎么看?”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凶手并没有取走死者的内脏,什么都没少……” “……” 幸好,第四分店这辆车的记录仪是双镜头,能够捕捉到房邵从上车到死亡的全过程。 市中心的一家酒店的总统套房,卫光攥着一块湿巾,一边擦拭着手掌一边反复观看录像。 他已经看回放达到十几遍,且一直是慢镜头,画面一顿一顿,说话一停一停,听起来十分怪异。 半个小时的时间,观看回放者从最初的七个人,变成了五人,最后又变成三人。 一直坚持不懈反复查看回放的人,除了卫光以外,还有时曼与胡暖暖。 十几遍的观察,让这三人将时曼与房邵的对话全都牢记于心,听到上一句就知道下句的对白是什么。 时曼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目光发直地看着视频,低声说道: “我觉得不会再有什么线索了,他真的是突然死亡。” 卫光和胡暖暖都没有说话,他们都十分认真地继续观看着回放,哪怕下一秒车窗外掠过的场景都早已心知肚明。 从较偏的城乡港一路前往临近市中心的桂圆小区,这段路程在正好回放二十遍后又走到尽头。 回放自动暂停,平板电脑暗下去之后,卫光丢下湿巾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 他用手指捏着鼻梁上方,缓解着长时间观看屏幕的眼部疲劳,大脑却一刻未停。 时曼无奈地看了一眼旁边安静沉思的胡暖暖,叹了一口气说道: “还是一无所获,这只鬼杀人不讲道理的……” 李大红等四人在客厅正在谈论着什么,发出窃窃的低语声,有一些催眠的效果。 卫光闭着双眼,开始在脑海中不断推衍那些镌刻于心的画面,从头到尾,从房邵上车到死在车上的全过程。 一遍…一遍……又一遍…… 期间时曼也受不了房间的沉闷,不知何时也离去加入了李大红等人的议论中。 房间内,只有默默推衍的卫光和安静沉思的胡暖暖。 而就在卫光闭目十分钟之后,他突然猛地睁开眼睛,重新翻开平板,目光锐利地对准屏幕,按下“重播”键。 这第二十一遍,他不仅没有放慢播放速度,反而是以三倍播放,好像有了某个确凿的发现。 另一边胡暖暖不明所以,可却也跟随着他一同观看回放。 三倍的速度播放,节奏非常快,房邵的发言都变成了叽叽喳喳的麻雀音,很难想象能够看出什么内容。 直到第二十一遍播放完,卫光眼中的自信光芒重新归来,他浑身放松地靠回椅背,低语道: “从车辆启动到房邵死亡,一共经过了10棵枯死的老树,但在我的记忆中这条路上的死树应该是……” “应该是9棵才对!” 胡暖暖突然接过话来。 卫光略带惊诧地看向了这个貌不惊人的安静女孩,没想到除了他之外,队伍里竟然还有一个观察力、记忆力如此出众的人物。 他的记忆力,是身为近二十年刑警,在实践中一点一点历练出来的。 可没想到胡暖暖这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竟然也有宛如老刑警般的恐怖能力,这着实令他刮目相看。 胡暖暖被这个直视的目光看的有些害羞,忙低下头。 权梁选的这三个人,全都有各自的本领。 李大红是冷静、理智的大局观、袁宽是强劲、有力的体魄、而弱不禁风的胡暖暖,就是那恐怖的记忆力。 这是一种天赋,很多人穷其一生都不能达到的水平。 卫光明白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于是立马起身,朗声道: “没错,同样的一条路,房邵走过了十棵死树,可我们却只见到了九棵,这说明他的死亡很有可能与那棵消失的树有关!” 说到这,他与胡暖暖走出了套房,来到大厅中对时曼等人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得到这个线索,其他人也都显得错愕和惊喜,于是一行人从房间出发,原路返回。 …… 车辆再度行驶上这条熟悉的道路,卫光拿着平板电脑播放着回放,确保万无一失。 胡暖暖则是在副驾注视着窗外,她是不需要借助回放对照现实的。 有了发现,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在两个街区的交汇处,车子停了下来,卫光拿着平板电脑,站在了路边的花坛旁。 他踩着松软的泥土,对照了一下回放的位置,兴奋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你们看。” 时曼接过电脑,屏幕中暂停的画面是车辆正从这条街右转,同时房邵这边的车窗外,存在着一棵光秃秃的老树。 可当屏幕移开,眼睛看向同一位置后,回放中的那棵树却消失不见,被一片未曾融化的雪堆所取代。 她激动地看着卫光,这一次再没有先前对新人的鄙夷,反而透着敬佩,竖起大拇指。 “不亏是老刑警的眼力!” “袁老弟,咱们两个开始挖吧。” 这七个人里,除了卫光和袁宽全都是女性,这个挖掘的任务自然交到了他们的身上。 袁宽是个粗糙的汉子,对此没有二话,上衣一脱露出灰色圆领卫衣,从后备箱拿出两杆铁锹,一人一个。 就这样,在夜晚的七点钟,临近市中心的街道上,两名壮汉开始无视旁人挖起了花坛,身旁还有五个女子围观。 卫光铲开了一块十分松软的泥土,他意识到了不对劲,沉声说道: “这里的土太过松软,不像是这个季节该有的土壤,我们挖的时候小心用力。” 袁宽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表示应答。 小心翼翼地挖掘,大概又花了近二十分钟,这片花坛的层层土壤已经被完全挖开,废土都在路边堆成了小山。 无数路过的行人对此指指点点,不少人还拿出了手机对准他们。 来自路人的压力开始增大,这种随意挖掘路面的行为显然是不合理的,可他们也顾不得这些,只能不断加快速度。 按理说,就这么大的一块地,挖了如此之久如此之深,土壤本该有层次感。 但卫光却觉得这近一米的深度,土层的质量都非常类似的柔软、潮湿,甚至出现了这个季节罕见的蚯蚓。 这说明这块地的土壤非常肥沃,极易适合植树,是一个反季节的诡异情况。 就在袁宽又随意地丢弃了一锹土,正要落铲后,时曼突然抬手叫住了他,蹲在了那锹新土旁,伸手捏住了某个东西。 她直起身时,指尖多出了一块湿润的碎纸片,亮在了大家眼前。 这块碎纸片不算大,可也不算小了,应该有成年女人的半个手掌大小。 整体呈现着极难分辨的深紫色,由于潮湿的原因几乎可以看做是纯黑了。 这块纸的背面什么都没有,但在正面却有着一个连水珠都无法涂抹掉的血字。 一个笔法颇具特点的“木”字。 而在这个“木”字上方,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字,可这个字却只有半截笔画,其余均已断裂。 但从“木”字的完整程度,以及碎纸的大小来看,“木”应该是位于这张纸的最下方。 时曼捏着碎纸,不解地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死树为木… 但这与房邵又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被烧死的吗?” 四周无人回应,袁宽在沉默许久,忽然沉声道: “难道是,木生火?”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角度问题 夜晚,七点半钟,山明酒店顶楼套房。 来自三个分店的共十人,或坐或站围在桌子前,看着大理石案上的两个密封袋。 左边的密封袋,装着一个深紫近乎黑色的碎纸,以“木”字朝上; 右边的密封袋,盛放着一份厚厚的黄皮册卷,看厚度应有近百页。 卫光揽紧夹克,用手指着碎纸,解释道: “房邵的死亡应该与这片纸有着很深的关联。 如袁宽所讲,他虽然死在了火烧,但‘木’可能才是死亡的真正根源。 按照五行相生法,木生火。 所以我怀疑,房邵的命数应该对应了这棵死树,从而引火烧身。” 袁宽站在卫光的后方,双手叉着腰,补充道: “退伍前我在南方边疆驻过,那里流传着一些我们这边不曾接触到的东西。 曾经我就亲眼看到过一个当地老人,用五行相生法把一个垂死的病人治愈。” 薛听涛坐在卫光的身边,对二人的话表示认同,插话道: “季店长这边也得到了一些相关的情况。” 十个人中唯一的吸烟者,就是季礼,他此刻正手上捏着一根烟,听着其他人的线索。 见说的差不多了,季礼掸了掸烟灰,轻声道: “一共有三点情报: 第一,本次任务已确定与宗教文化关联颇深。 凶手杀人是为了‘取物’从而达到某种目的,例如程小明丢的那个东西,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它到底是什么,我们需要弄清楚。 第二,凶手的身份,是人与鬼的结合,ta比我预想得要狡诈。 此次桂圆小区之行,就是ta布下的一个陷阱。 所以后续任务中,ta基本不会出现明显纰漏,一旦你们意识到了不对劲,那很有可能就是ta的陷阱,需要留心。 第三,本次任务的每一个死人,不论死法简单或繁琐,都需要凶手提前布局。” 季礼抬手指了指装着碎纸的密封袋,继续说道: “例如这片纸,应该是属于宗教中的一种符。 房邵会死,也许正是因为这张符,才导致的木生火。” 重点的事情就这三项,至于在桂圆小区的经历,则是由薛听涛主讲,梅声时而补充。 目前是情报大规模汇聚之时,在接到雇主任务后,第一名店员死者出现,同时季礼也与凶手第一次交手。 这两个事件,尤其是后者大大地加快的任务进程,把凶手的基础信息揭示了不少,对后面行动有着极大影响力。 就在薛听涛讲述桂圆小区行动时,季礼熄灭了手上的香烟,从桌上拿起了右侧的密封袋。 这是一本卷宗,关于此次元旦连环凶手的警方内部资料。 此物的珍贵已经不言而喻,若不是有卫光的存在,这种情报想要得到,只怕要花费不小的心血。 季礼与卫光的眼神在这一刻碰撞了一瞬,卫光对其点了点头。 拆开卷宗,第一页就是由七张照片拼接在一起的巨型图片。 这七张照片,分别来自于七个死亡地点,当然也就对应了七名死者。 只是这第一眼,季礼就皱了一下眉,因为他没有想过竟然会死了这么多人。 尸体们躺在地板、沙发、床铺……不同的位置上姿势也不尽相同。 但他们全都是被破开腹腔,挖去五脏、六腑及一切体内之物,将其完全掏空,只剩骨架与人皮。 这一特点与当初的田小莲完全一致,那些人体组织也没有被带走,全部丢弃在了案发现场。 也正因为这种凶残的作案手法,导致这七张图充斥着暴戾与血腥。 “死者,从一到七,分别是: 8岁女:田小莲; 8岁男:谷成成; 9岁女:李如; 11岁男:高宇; 10岁女:段晨音; 10岁男:李固; 13岁男:程小明;” 卫光看着烟灰缸中还在冒烟的烟蒂,拧开矿泉水瓶将其浇灭,继续说道: “这个排序没有任何意义,也没办法判定死亡时间,因为他们全都是在三天前的那一天遇害,但具体时间却无法进一步得出。 除了程小明能够确定是在傍晚的六点钟左右,其余六人皆十分模糊。 所以只是按照年龄大小,分成了四男三女。 这七人中,除了程小明,其他六人均没有出现父母透露死者丢失某件东西的情况。” 季礼不断地翻找着每一名死者的个人信息,各种各样的现场图片,包括实地调查、询问、走访的信息一应俱全,面面俱到。 听着卫光的解释,他一个一个地往下翻找,但却始终找不到他最想要的那个东西。 卫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季礼面前的烟盒,似乎很想索要一根,但最后还是转移了视线,说道: “卷宗传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七名死者,互相都不认识,全是小学生但却是来自七所不同的小学。 至于家庭情况,基本都是一些普通或贫穷之家。 因此这七个孩子的性格,其实相差不多,沉默、懂事、自卑。 这也许算是唯一的共同点了,可这不能成为凶手杀害他们的规律。 因为程小明在这七人中,所有方面都显得格格不入,他家庭优渥、性格开朗热情。” 如果说凶手选择下手的规律,就是专指贫穷家庭中的孩子,并对性格下手,但程小明却足以把这唯一的规律推翻。 卫光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面色疲倦地继续说道: “我与那位朋友沟通时,他也说起了,这个作案规律就是没有规律,受害者规律也不存在。 凶手似乎真的只是随机选择被害者。 当然,未成年并不能算是一种可用规律。” 季礼也发现了这一点,原本他指望通过详细的卷宗,应该可以确定凶手会对怎样的对象下手。 但没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卷宗,摇头说道: “凶手是一个极擅布局设计的人,并且杀人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因此一定具备规律。 我们、警方这两批人,尤其是警方那边动用了如此多的人力和脑力,若当真没有发现的话,那只能说明角度错了。” “角度……你是说,杀人规律其实是与平常人无法涉及的领域相关?” 卫光想到了宗教,通过先前的两件事情已经能够确定本次任务充斥着宗教元素。 术业有专攻,警方和店员若以平常视角去看待此案,那么找不到规律是可以解释的。 季礼慢慢放下卷宗,这厚厚的几十页纸现在还起不到任何作用,他拿出了手机。 “梅声和薛店长还和我走,我们去找专业的人来帮我们解惑。” 说完这话,他将桌面上那装着碎纸片的密封袋收进口袋中,把卷宗推到了卫光面前,说道: “你们剩余人去找另外没有接触过的五名死者家属,重点关注这五个人有没有‘东西’被凶手取走。 尤其是程小明家属,你们再重新去了解一遍,这个男孩的身世、性格最特别。”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推衍未来 领域的限制,在这次任务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如果不能尽快了解相关的宗教文化、符箓等特征,将严重影响任务的进程。 “第七分店是没有这样的人的。” 三人又风尘仆仆地往外走,梅声知道此行是要寻找一位对相关文化具备充足知识的人,于是出口说道。 薛听涛也赶忙摆了摆手,附和道: “据我所知,第四分店也没有。” 第十分店自然也就不用问了,如果他们店里有这样的人,刚才谈话间李大红就会说明。 季礼翻看着手机屏幕,找出了黄半仙的号码,再一次拨打过去。 上一次在桂圆小区的那通求助电话,其实并没有拨号成功,因为当时他们全都被拉入了结界之中。 果然,这次的拨号很顺利,没过多久电话就被接通,响起了来自黄半仙那懒洋洋的声音。 “喂,哪位啊?” “我是季礼,正在执行任务,想与你求助。” 黄半仙那边的声音立马消失,再说话时语气有了明显变化,震惊道: “我没听错吧,你是季礼,你要向我求助?” 季礼没时间跟他废话,直接单刀直入,将话挑明: “这次的任务与宗教相关,我亲眼见到了以尸体为自成空间,由黑色地板、死人血绘制的巨型符箓。 巨型符箓针对人体五脏入手,有冰冻效果。 包括五行的相生相克之法,有一位店员已经死于‘木生火’的诡异手段,现场只留下一块碎纸。 我想这碎纸的原版,应该也是一张符,且为深紫色……” “等等等等!” 季礼一股脑地把掌握的情况全部说明,黄半仙听得直迷糊,赶紧开口打断: “季店长,你是说你正在执行的任务,与我们传统宗教中的一些元素有关?” “不是元素这么简单,应该说是宗教才是主线,现有店员对此一窍不通包括我。 在天海中,这方面是你的强项,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个这领域真正的专家。” 季礼当然不会是真的想让黄半仙来帮忙,毕竟在他看来这个假道士曾经只会坑蒙拐骗,并无真才实学。 而眼下的情况是,凶手明显是一个宗教高手,连环凶案的背后有着浓郁的宗教色彩。 所以,他急需一个对这方面真正专精的高人,来进行专业指导。 季礼的话有些冒犯,但黄半仙根本没有尴尬和愤怒,他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太清楚了。 在沉默片刻后,他沉声问道: “恕我多嘴问一句,季店长你们这是什么任务?” 没有隐瞒的必要,时间也不算很急,季礼如实透露: “我现在是第七、第十双店长,此次任务是与第四分店的联合接引。” “嗯……” 黄半仙却谨慎了起来,犹豫后解释道: “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但我需要先向我们店长请示一下,看他是什么态度。” 黄半仙,一个体力不济的小老头,能够在第九分店活这么久,甚至快成了第二号人物,自然是有自身的特点。 他最好左右逢源,做事总是留一线,以谨慎为主。 虽然这种事请示顾行简,好像很没必要,但他却还是准备这样做。 季礼闻言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 “只要是有关于我,顾行简一切都会同意的,你且去问。” 挂断电话,在等电梯的时候,梅声忽然开口问道: “你说,我们去找宗教领域的高人帮忙这件事,会不会也有可能被凶手设计?” 季礼听后眉头一挑,没有言语。 薛听涛却是一个劲儿地冒冷汗,他急忙说道: “哎呀,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啊。” 从桂圆小区事件来看,这名凶手对于店员们的路线、计划可谓是了如指掌。 可这又不是存在内鬼或跟踪,而是通过ta所释放的信息,一步步引导店员们按照ta的安排进行,从而导致的结果。 可以说,凶手的布局、设计能力,丝毫不弱于季礼。 斗智,成了此次任务的一大主要内容。 这种新颖的“攻击手段”是独特性的、也是突破性的,会在无形之中给店员们释加心理压力,使其束手束脚。 梅声的猜测很有逻辑,因为桂圆小区之后,凶手已经漏了底。 宗教文化,是店员们的短板,因此季礼必须要去寻找一个与之匹敌的外援。 这个逻辑顺下来,很难不让人产生错觉。 也许,季礼寻找外援的举动,也正是凶手想要的,ta还是想杀掉季礼。 梅声见季礼没有说话,于是接着分析道: “三天前,凶手在同一天犯下七起谋杀,但后三天,却再也没有听过有死者出现。 ta好像是在等待着接引任务的开始。 ta的凶杀对象,正在从路人转换到店员,房邵是一个例子,我们也是。 但房邵身上应该没有ta找的东西,因此才会成为钓我们上钩的鱼饵。 也就是说,你、我、薛听涛三人的身上,也许就有某一位藏着凶手想要的那个东西。 所以我猜测,此次若得到黄半仙的帮助,找到了一位外援,那么此行又会是ta杀人的机会。” 季礼撩开新换上的大衣,看向了腹部的位置,沉吟片刻后冷笑一声: “那待会儿试一试就知道了。” 接着,他来到梅声的身旁,贴近她的发鬓处,悄声说了一句话。 …… “前进路001号别墅,那是一位隐退的高人,叫做吴正思。 也许你们没听过他的名字,但‘藏风携水’就是吴老一手创建的。 你们千万因为鬼童任务而小看这个风水协会,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它一直稳坐沪江地区堪舆领域第一的宝座。 也许什么修玄、借法、驱魔是假的,但咱们老祖宗几千年留下的东西,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宝贵且有价值的。” 电话开着免提,黄半仙的话落进每个人的耳中,他本身虽是假道士,但其实内心对传统文化非常推崇。 在天海存活了如此之久,黄半仙的口中,这位吴正思仍然是捧到了如此高度,也正说明这位现代堪舆大师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前进路的1号别墅,这位吴老看起来是真有钱啊……” 薛听涛免不了感叹了一句。 “哼,要不然我以前为什么要选做这一行,这东西来钱是真快啊。” 伴随着黄半仙与薛听涛有一句没一句的胡侃,车子逐渐朝着前进路靠拢。 而车的副驾驶上,季礼一直闭着双眼,像是在养精蓄锐。 但实际上,他的大脑中已经推衍出至少四种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形。 按照如今的形式来看,凶手极有可能在这次行动中,再一次设局谋杀,留给季礼的一道极难化解的题目: 如何既保证吴正思的安全、又尽可能避免减员、同时他还要借此机会弄清楚凶手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风水破局 明晃晃的月亮,悬在上空,以惨淡的光华照亮着世人。 一辆在月光下闪耀着银光的轿车,缓缓驶进前进路,停在了最边上的那栋别墅院外。 季礼坐在副驾驶,右手掐着的香烟还没有熄灭,静静地隔着玻璃看着这栋别墅。 时值山明的冬季,院子里的树木已经带着萧瑟的颜色,一片叶子在风中轻轻摇动,却也没有坚持太久,在他的目光里飘落。 它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飘到了枯黄的草地上,那片草坪土壤外翻,草叶的根茎裸露在外,一片狼藉应该是源自有人刻意将其铲翻。 青石板的缝隙反倒是杂草丛生,长得很疯,已经到了让人无法辨认路线的程度。 别墅那暗黄色的墙壁,裂出了许多黑纹,从底部最多一路向上蔓延,裂隙似乎有一种开枝散叶的趋势,竟把别墅外墙裂得如蛛网般狰狞。 季礼不懂风水,可就算是外人第一眼看到这个院子也明白,这绝对不是好兆头。 “黄半仙,你什么时候能到?我怎么觉得这个吴正思不太对呢……” 此间场景,是个人都能看出异常,薛听涛当即发问。 前进路一号别墅,住着的是当代堪舆大师,隐士高人吴正思,他的院子风水竟如此凌乱和衰败,怎么看都不对劲。 “应该快了,这司机他娘的给我绕路……喂!老子是本地人,你赶紧给我开回去……” 黄半仙说话之际,季礼皱着眉头拉开了车门,走进了风中。 置身在一号别墅院外,那种令他心绪不宁的感觉就愈发明显。 月光明明很亮,可落在这栋房子时却被旁边的二号别墅新修的阁楼挡住大半。 这就导致一号别墅的东侧,根本没有光明,一半阴一半阳。 夜间已是如此,白天这栋房子会是怎样的分裂可想而知。 风水对人的影响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数倍,季礼的心头压着凶手的未知算计,对一号别墅的忌惮感就更加严重。 就在这个时候,一号别墅的正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练功服的银发老者,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那老者看起来年纪应该不小,皱纹都快把脸给埋住,五官都已松弛,能够分辨的只有一双眼睛。 但他的身材远不是那种消瘦老者,一身练功服毫不松垮,穿他的身上正合适,甚至有一种精壮感。 一白一黑,四目相对。 季礼看出了这老者眼中的平静与睿智,对夜间的到访者没有丝毫意外,好似无波古井。 在见到院子时,季礼对于这位吴正思还颇有质疑,但当见到其人时,这种质疑就烟消云散。 此人眼中蕴藏着岁月沉浸下的大智。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门没锁。” 吴正思语气平缓却声若洪钟,丝毫没有上了年纪的虚弱感,令人侧目。 三人均已到齐,只有帮忙牵线的黄半仙还在路上,可吴正思似乎早就知道他们的到访,甚至连门都没上锁。 梅声、薛听涛以询问的目光望向季礼,没有动。 季礼沉默了片刻后,拄着戏剑,朝着一号别墅走去,期间他一直看着吴正思。 这几步路并不远,可他走的很慢,一边观察吴正思一边审视四周环境,待会儿这里会有一场恶仗。 当季礼等三人靠近正门时,吴正思提前一步回到房间,为他们再次留门。 等季礼来到别墅内部后,他却发现这里并没有开灯,而是楼上楼下点着无数根蜡烛。 幽幽的火光不足以照亮这么大的空间,把屋内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因为开门而闪动的烛光,又让这些影子开始摇曳,显得十分诡异。 当三人站定一楼后,就看到吴正思端坐在主位,木雕茶台上摆放着三个空杯和三把椅子。 他拿着泛着热气的茶壶,为三个空杯斟茶,目光平和地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待茶斟满后,他才开口说道: “坐吧三位。” 薛听涛看了一眼季礼,亮了亮手机,回应道: “我们还有一位同伴,您就是他为我们推荐的,马上就……” 吴正思摆了摆手,做了一个请茶的手势,将其打断: “他来不了了,今夜这栋别墅内只会有咱们四个人。” 季礼对这位吴正思越来越好奇,他知道此人是风水大师,但莫非他也精通占卜? 这个世界上,真的具备这种算无遗策的占卜手段吗?来自一个普通人? “你是吴正思,还是鬼变的?” 季礼坐下后的第一句,就差点让薛听涛从椅子上滑下去,他没想到季礼这么直接。 吴正思的眼神分不清辨不明,他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我就是吴正思。” “吴老,我们此行是有些事情需要向你请教,我们都知道您是宗教方面的专家……”薛听涛见季礼单刀直入,他也没有拖沓,开始进入正题。 哪知吴正思却又再一次将其打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后说道: “我帮不了你们,能帮你们的人也不是我,我快死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十分平静,深深的皱纹盖住了更多了细节表情。 梅声没有说话,但她开始皱眉。 季礼不解地看了一圈别墅环境,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你是堪舆大师并不是占卜大师,你是如何料到我们到来,黄凤娇的推迟,还有你的死期?” 吴正思放下茶杯时,杯子里的水已经少了一半,他目光远眺,思绪荡漾。 “三天前,我院外的两棵百年老树全部凋零,从老走到了死,只用了一天时间; 两天前,我每年精修的草坪,开始从根部突然溃烂,全部死亡; 一天前,墙壁的裂缝越来越多,把我的宅子四分五裂。 护风水的门前树凋零、养风水的草木腐烂、家宅呈万箭穿心状……” 吴老的话,听得几人心情复杂,看来这一趟是走对了,却也走错了。 走对是因为,他的确与这次任务有关; 走错的是因为,这个局早在三天前就在布置。 “你是风水大师,为什么不与之相抗?” 季礼能感受到吴正思说这话时,充斥着绝望的平静。 “三天内,我布置了数十年的风水格局全被一一破解,此前我的确试图与之抗衡。 但后来渐渐的,我意识到我错了。” “错在何处?” 季礼不懂,于是想个学生一样求教。 吴老笑了笑,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季礼,悠悠说道: “不是风水影响了我,而是我影响了风水。 我的命数已成死局,因此百物凋零、风水全破。 三天,对应着你们三人,对于我而言不会有第四天了,也就见不到那第四个人。 所以,在黄凤娇到来之前,我就会死。” 说罢,吴老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同时,薛听涛急忙拿起手机,对着电话另一头呼喊道: “黄半仙,别来吴老这……” 但这句话没有说完的机会,门口已经响起了刹车声,及黄半仙关闭车门的声音。 第一千零八十章 命宫破败 一环扣一环,计中还有计,这是一场提前安排好的谋杀。 ta摆弄计谋的能力,已经达到了堪称命数般的可怕程度,竟可把一切事态发展算到如此精确。 季礼手拄戏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直视着门外。 除去桂圆小区事件,这将是他与凶手真正意义上的首次交锋。 这一次,没有轻视、没有仓促,是两方以全部姿态用来智斗的无形对抗,孰胜孰败皆看这一回。 以前的季礼,从来没有机会与鬼物一方采取平等的对抗,但这次不同了。 ta杀人是除了灵异力量帮忙布局之外,更多的是谋略上的比重,这给了季礼堂堂正正与之斗智的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 明亮的月光照不进漆黑的别墅,摇曳的烛火在这一刻层层熄灭,一切生灵像是被浸泡在了一股足以淹没生机的寂灭之土中。 一道一道烛火熄灭后的灼烧气味在这一刻开始弥漫开来,一层一层的尘嚣在这气味中泛起,带着隐隐的土腥,吸进肺里时压制着呼吸道,好似呛进一口废土。 梅声第一秒就扯下丝巾,堵住了自己的口鼻,可尽管如此却仍觉得意识发沉。 这栋别墅内的空气好像被下了毒,她的四肢有些沉重,竟连抬手的动作都格外艰难。 薛听涛更是如此,他手中还攥着与黄半仙那未曾简短的电话,张口呼救: “完了!我们中计了!” 此间,季礼回过头静静地望向吴正思,只见此人的状态与先前有着巨大的变化。 吴正思还保持着双手放在茶台上的姿势,可身上的白色练功服却被一股股从体内涌出的黑泥所污染。 他艰难地抬起头,一瞬间仿佛苍老了无数倍,眼神都不再清澈,嘴唇哆嗦了几次,却没能说出话来。 季礼再一仰头,一楼、二楼、三楼,眼前所见是一阵阵蜡烛熄灭后的青烟。 浊气下降,清气上升。 这些青烟并非没有目标的随意缭绕,而是在最高的棚顶逐渐汇聚,一丝一线都极有规律性,竟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张巨型的符箓。 同样,这一次的符箓季礼仍然不认得,他只见到了诸多特殊地点。 这一次的特殊位置更多,足有七个! 与此同时,从不曾进入屋内的月光,此刻化作一颗颗光点,缓慢朝着某一处靠拢着。 季礼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对薛听涛说道: “开画地为牢。” “什么?” 薛听涛觉得身体越来越沉,在青烟升腾之际,他发觉自身却越来越重,几乎快要无法保持直立,并且他的五感都在开始消沉,没能听清季礼的话。 季礼横眉立目,一把扯过薛听涛的领子,一字一句道: “开,画地为牢!” 这一次薛听涛听清楚了,可眼中却闪过惊恐与震撼。 画地为牢是一张西北地图,此物在他的印象中从来没用过,更未示人,怎么季礼会知晓? 但他纠结的不是这个,因为开启画地为牢的代价非常恐怖,哪只手开图哪只手就要被废。 这可是任务开始的第一天! 季礼摸索着口袋,从中拿出了一把木梳丢给梅声,抬头看着那张巨符,冷声说道: “我们只要活十分钟,十分钟后此次攻击就会结束。 现在开画地为牢,把黄半仙封在结界之外,把灵异力量封在结界之内,我们三个全力保障吴正思,他可以为我们破解结界。” 薛听涛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把结界封住,前不能进后不能出。 可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不能再拖,在死亡的压迫下,他不得不颤着手撩起衣服,将皮带从腰间扯下。 薛听涛体型偏瘦,这根腰带并没有起到多少束腰的作用,因为在其上缠绕的是一圈以白灰色居多的长形地图。 他攥着卷起的地图,挣扎着看了一眼季礼,又抬头与上方的巨符对视一刻,最终选择相信季礼,将其一把拉开。 当地图展开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灵异气息就倾斜而出,带来阵阵狂风。 那狂风似刀,来的犀利且突然,刮在人脸上有些刺痛,同时也将头顶由青烟构成的巨符吹散了不少。 不过当巨符模糊之时,却又有大量青烟升腾将其补替。 地图展开,薛听涛一声惨叫,左手自腕处折断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不仅是手骨折,内伤也已出现。 这件罪物的代价太高了,只是将地图拉开就足以令使用者陷入重伤。 伴随一口鲜血从他的口腔中喷涌而出落在了铺在茶台上的地图,殷红了一片却又被快速吸收。 整个符箓结界,开始涌动出另一种独特的灵异力量,好似一张巨网,把整栋别墅完全困住。 外面的人鬼进不来,里面的人鬼也休想出去。 画地为牢已生效,季礼眼中迸发出一抹精芒,他单手拎过吴正思的衣领,直接将其从座椅上给提了起来。 罪物的效果冲击着符箓结界,令本该死亡的吴正思给拉回了一部分生机。 他抬手指着天空的巨符,对吴正思紧急问道: “这张符代表了什么?” 此前,吴正思对于生死表现得很淡然,那是因为他明白以一己之力无法与“命运”抗衡,尽管这命运是鬼物强按到身上的。 可对于平凡人的他,这已经堪称命运的碾压。 可当他亲眼目睹季礼、薛听涛等人施展手段,将他从死亡边缘重新拉回之时,生而为人惜命一面又焕发生机。 吴正思用力挤开皱纹,抬起惺忪的双目望着天空中的巨大符箓,眼神中流露着一份震撼与惊疑: “这是…禳命宫破败符?” 浊气还在下降,压得人喘气已经非常困难,梅声手握木梳罪物,可左手却已经戴上最后一个蚕丝手套。 她一直在等待着季礼的命令,只要对方一声令下就会冲到楼上,前去破除结界。 “禳命宫破败符,什么意思,能否破解?” 季礼对这些一窍不通,但他明白吴正思是个关键人物,可以对本次任务有重要帮助。 吴正思面露严峻,他能够感受到此间局势的变换,赶紧解释道: “禳命宫破败符,是用来免除灾祸的,凡人之命宫中有大破败者用此符咒即禳之。 但它像是禳命宫破败符,却又不像。” 他抬手指着天花板,对准了右侧、右下、和左侧、左下,沉声道: “它绝对不会是简单的禳命宫破败符,这一部分只占这张符的三分之一,且是逆命宫。” 季礼听不懂,他明白仅仅只是解释来历,这时间完全不够,他抬起头终止了这个话题,说道: “对家此符,生于结界,死于结界,你认为结界的源头在哪里?” 吴正思在季、梅、薛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终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胸前的黑色泥点,深吸最后一口气道: “此符本该生于我,以某一脏器为源。 可我不是本该死亡吗? 为什么现在我被你们救下,这结界却仍然生效了?”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水生木象 “谷成成……” 车辆停在城中村的街道外围,时曼拿着卷宗一边走一边对着身旁的卫光说道: “卫先生,这个谷成成是三天前死的,他父母只是普通的打工族。 季店长让我们去一一寻访死者家属,究竟是想通过这一行动了解什么呢?” 关于季礼的安排,显然是将本次任务十名店员划分成了两部分。 季、梅、薛三人去直面鬼物;剩余七人去了解案情,从两个方向走是没问题的。 可经过先前的谈论,时曼认为死者的规律应该出自宗教,而实地走访的意义并不大。 卫光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认真与严肃,他没有去看卷宗却直接带领众人朝着前面胡同拐了进去,同时说道: “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时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听此话好像是卫光与季礼之间达成了某种她不了解的共识。 这让她心里颇不是滋味,有什么事是不能展开说的…… 谷成成家,是一个守在街边的小平房,时值夜晚能够隐约看到屋内正闪动着昏黄的灯光。 卫光轻轻敲响了不锈钢的铁门,清脆的敲击声显得街道有些寂静,这个时间大街上却并没有多少行人。 房门开启后,温暖又昏暗的灯光投射到卫光的脸上,也照亮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背后,棚顶的灯泡让卫光颇感不适。 “请问,是谷立吗?” 中年男人看起来是一个朴实的汉子,对突然到访的几人有些拘谨,沉默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时曼趁机朝屋内望去,这个小平房空间非常狭小,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立足的地方。 一铺老坑挨着炉子,一张小床把守墙角,真正可以站人的地方也就几平米。 谷立堵在门口,却不见房间内的女主人,当然也不可能再有谷成成。 一眼望到头的空间,别说时曼,就是卫光看了也觉得逼仄和压抑。 卫光从口袋中亮出了警官证,说明了身份后,示意想进去坐坐。 谷立自然是无不可,当即让出了位置,引众人进屋。 等进了屋子,这七名店员加谷立整整八个人,就把这十几平米的小屋显的是异常狭小。 李大红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墙角那张小床,谷成成死后这张床上摆放的全是一些废品,属于学生的东西竟是一点没留下。 袁宽双手抱肩,背靠房门且一只脚抵在门板,保持了高度警惕。 在这种狭小的空间,一旦有警那对于店员们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拥有随时破门的机会。 屋子简陋,谷立放下了炕上的小木桌,象征式地倒了两杯水放在上面,坐在炕头看着卫光问道: “卫警官,请问是我儿子的事有什么进展吗?” 卫光一直在观察着谷立的表情,他发现对方说这话时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 “的确有些进展,但还是想向你再了解点情况。” 对话间,第四分店的那个瘦小女人忽然碰了碰时曼的手肘,低声说道: “小曼,我有点不舒服。” 时曼脸色猛地一变,赶紧压低声音问道: “孔瑶,你怎么了?” 名叫孔瑶的女人,揉了揉鼻子,神色模糊地说道: “我说不清楚,但我有些鼻塞,好像一进这个屋子我鼻炎就复发了一样。” 孔瑶此话,可重视也可不重视。 但时曼被季礼等人先前说的有些心慌,尤其是孔瑶一进门就发生不适,更让她产生了焦虑,在沉思一阵后说道: “李女士、胡小姐,你们先带着孔瑶去门外等待吧,不叫你们别进来。” 房邵之死历历在目,她担心孔瑶的不适正是凶手使得手段,为避免殃及自身,所以还是将其隔开较好。 李大红与胡暖暖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她们也觉得这个屋子里的气氛太过压抑,于是三人就此离场。 七人去了三位,屋子却还是显得窄小。 卫光与谷立的谈话也进行了近十分钟,所提及的无非是谷成成的个人情况,重点是在其死后是否发现了丢失了什么东西。 谷立的回答都还算正式,只不过语气中夹杂着一种十分令人不适的情绪——平淡。 说起儿子的惨死,他似乎并没有太多伤感,一板一眼的答复好像是在说旁人。 听了许久之后,卫光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谷立的答案,令人唏嘘。 这是一个十分矛盾和现实的问题,如果两个成年人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何况还要再养一个孩子? 在谷立的思维里,他觉得人的一生从投胎那一刻就定型。 谷成成的早死,在他看来反而算是尽早地脱离苦海,免了和他们一起吃苦。 当然,谷立说这些话时更多的是对自身人生的不满,反而不是对谷成成之死的自我安慰。 对于这么一位父亲,卫光已是无话可说,且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得到多少。 他转动着炕桌上的水杯,凝视着里面的凉白开,同时在思考下一个话术。 但当他的意识逐渐出神时,他忽然抽回手,神色一变。 “这水怎么突然这么烫?” 卫光狐疑地轻轻触碰了一下水杯,这里面的凉白开不仅不烫,甚至还有些冰冷刺骨。 然而当他抬起大拇指时,却清晰地看到了指肚上出现了一个新鲜的水泡…… 他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了对面的谷立。 棚顶的白炽灯晃了一下,光影晃动间,他看到了谷立身后正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孩,手中攥着一把短刀,恶狠狠地盯着谷立。 那男孩胸前、腹腔完全被剖开,鲜血流的满地,都洒在了谷立的肩头,可他却毫无反应,一脸惊诧地看着卫光。 这男孩的脸上被愤怒与憎恨挤满,五官都在扭曲着,可卫光认识这张脸,他在卷宗上看过,正是谷成成。 男孩高高地举起手中短刀,对准了毫不知情的谷立,丝毫没有停顿直接手起刀落! “砰!” 刀身是否插进谷立的脖子,卫光没有亲眼见到,他甚至没时间去想为什么谷成成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他面前的两个水杯突然炸裂,一块破碎的玻璃插进了他的额头,另一块碎片崩碎了棚顶的白炽灯。 逼仄的房间,一瞬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可门外却响起了来自孔瑶的惨叫。 接着,就是李大红惊恐地拍门声: “孔瑶…孔瑶她的身体融化了,是水!她是水!” 慌乱与恐怖,在一内一外的剧变中增添了戏码,卫光捂着额头的伤口,对着时曼急忙喊道: “水生木!”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与鬼斗智 卫光一把将插进额头的碎玻璃拔了出来,头顶的剧痛没时间去管,他被此刻的剧变完全占据了心神。 屋子里另有一人,问了一句话: “水生木,我们该如何破解?” 这句话,没人可以给出答案,因为寻找答案的那个人此刻正在吴正思家中,也在经历着类似的艰难。 漆黑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时曼只能听到卫光的一声呼喊,她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具备罪物者。 如果没有真正破解鬼物杀人之法,那么就唯有用罪物逃生。 时曼颤着手,慢慢摘下手腕上的一串玉石手链,那串手链在黑暗中没有散发着任何光亮,可却有点点荧光流动。 18颗圆润的玉石,这一刻开始变得表面粗糙,开始在时曼的掌心不断转动,剐蹭着她的皮肤,直至出血。 血迹被玉石完全吸收,在不可视的情况下,没人发现这串手链已经从先前的淡青色转为深红色。 当手链在掌间摩擦完全换了颜色时,第一颗珠子自然脱落,砸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动。 红色的光,从地上迸发出来照亮了一小片空间,也照亮了时曼那张惨白的面容。 驱散黑暗之际,时曼终于有了一丝能够在光明中喘息的机会,这颗玉石为她争取了一定时间,可不受灵异影响。 就在她正要借助这件罪物转身朝着门口跑去时,一只手突然从背后袭来,一把扣住她的肩膀。 那只手孔武有力,按在肩头不给她丝毫挣扎的机会,好似一把铁钳完全将其锁死。 时曼心头一急,就要摘落第二颗珠子,但这时低沉而平缓的嗓音将其强行遏制住。 “时小姐别乱,我们还有机会。” 此时,房间中传出了另外两人的重重喘息声,他们好像陷入了极为痛苦的境地中,正在不停地倒吸凉气。 那两个人是袁宽和…… 这两个格外粗重的喘息声,反而令时曼冷静了下来,她眼神中的慌乱变得平静,继而就是后怕。 “不对啊?” 本次任务,一共有十名店员,这是没问题的,但房邵已经死了,应该还剩九人才对。 季礼、梅声、薛听涛这三人已经离去了,那么他们这边只剩下六个人。 但好像……他们这次来谷家的人数,是七人? 时曼的手都在哆嗦,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这一路上她都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个如此明显的诡异! 一切是如此顺理成章,包括现在,她听得到另外那人的喘气声,却想不起来那人究竟是谁,长得什么模样。 “袁…袁宽,你……” 时曼下意识地想询问,但那只扣住她肩膀的手又立刻堵住了她的嘴。 卫光那张顺着额头向下流血的脸,终于挤进了红色玉石散发的光影之中,看起来颇为狰狞。 只是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惊慌而变得镇定,其内还闪烁着某种压抑下的激动。 “时小姐,别乱,我们还有时间把这一切说通,鬼很有可能不在我们这边,多出来的那个人应该不是鬼物本体。” 时曼歪了一下头,看着玉石无法照亮的空间,她耳边是袁宽和另一人粗重的喘息,还有阵阵牙缝中的呻吟。 黑暗中的恐怖,不是一句两句安抚就能平静的,她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本能。 卫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珠甩在地上,语速极快地趁此机会解释道: “孔瑶死了,她的死法与房邵一模一样,非常干净利落,这是因为她本身并不重要。 她的死,就是为了给我们这些人布下这个杀局。 所以你换个角度来看,这是不是与季礼在桂圆小区的经过,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一个人的惊慌会引发群体性的惊慌,但一个人的镇定也会快速给予同伴的信心。 时曼听着卫光清晰的逻辑分析,也逐渐把自己从先前的处境中调整出来,沉吟片刻后重重点头。 没错。 现在的形式,几乎就是季礼口中“桂圆小区事件”的翻版。 孔瑶是水命,她的死亡只是一个引子,与房邵一样,导致了水生木。 但与房邵情况不同的是,当初房邵死亡并未殃及众人,因为他死后布的局是作用在了桂圆小区,是计划中的一环。 如今,孔瑶之死所影响的是当下,开启“水生木”困住房间内的三人。 尽管情势危急,可卫光在经过短暂的慌乱后,一眼看中要害,当即表示道: “正是因为‘水生木’结界开启,于是我认定鬼物不在我们这边。 鬼物若在,它不必采取如此繁琐且缓慢的结界杀人。 结界的形成,结界的杀人,需要形成时间和缓冲时间,这是留给我们的机会,能够让我们弄清楚这一切。” 时曼有些被卫光的话语影响了,可她还是有些糊涂,当即问道: “你与季礼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我们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卫光静静地望着她,目光从镇定变得坚韧,一字一顿道: “我们的…真实任务!” 真实任务? 时曼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被这一句话搞得血液倒流,就连掌心的玉石手链都被影响,红光闪动。 卫光从袖子里拽出那本卷宗,当着时曼的面将其丢进了黑暗处,面色阴沉地说道: “就在此次行动出发前,第七分店的潼关送来了他所调查出的本案情况。 潼关说,他根本没有从警方口中得到任何关于元旦节连环凶案的情报!” “什么?” 时曼慌了,她不是震撼于这个消息,而是惊慌于这个消息背后所带来的特殊意义。 “潼关是旁观者,他不置身于任务之中,得到的是现实世界根本没有发生连环凶案。 我们是局中人,从晚六点开始就卷入案情之中,我得到了来自警方的正式卷宗和一系列情报。 他说没有此案,我说存在此案,那么你认为孰真孰假?” 卫光说这话时,声音都隐隐发颤,他一直自认坚韧,可真的来到天海酒店后,这第一次任务就当真为其开了眼。 亲身经历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根本无从分辨,一招失误满盘皆输。 时曼沉默了,因为她明白潼关这个局外人在现实世界查到的,才会是真实的。 也就是说,他们这些店员从一开始就错了,大错而特错。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连环凶杀案的出现,他们在卷宗上发现的七名死者,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不! 现在已经不能下任何决断。 或许这七名死者不存在、又或许都存在、甚至或许只有其中几个是真实的。 只是,“元旦节连环凶杀案”这个案子的本身不存在,因为警方根本没有接到任何警情,自然也不可能对此案下任何定义。 时曼好像懂了,她看着卫光问道: “所以,季礼已经提前知道死者为假,为什么还要我们来到谷成成家受死,你竟也同意?” 卫光深吸了一口气,他的一只脚已经伸出玉石红光之外,随时准备进入结界,回过头凝视时曼,沉声说道: “这是一场与凶手之间的博弈,我们的优势只有一个,那就是人多,命多。 季礼去赴第一场杀局,他要从鬼物手里得到破解结界杀人的真正方法; 我们来到第二场杀局,来验证任务的真实样貌,同时找到任务的正确轨道。 你我现在还没死,就说明鬼不在我们这边,那就一定在季礼那边。 他会尽全力帮我们拖住鬼物的时间,我们要应对的只是结界。 季礼的双线计划已经成功,这次的智斗,他已然胜鬼半筹。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十分钟内找出任务的正确轨道。”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真正较量 “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化收藏,以生寒暑燥湿风;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 吴正思扯开练功服,露出胸襟以两指丈量皮肤,最终捏在了中焦之处,膈下偏左。 看着毛孔外泄的淤泥,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后,长长解释道: “此符究竟是什么,以我七十多年的经验竟不能识,但我可以确定它是以人体五脏为基,勾勒五行之法杀人。 这栋别墅在三天前断水断电,我燃起的蜡烛本意是化解风水破败局,却反被对家利用。 加之,我此刻脾位升清之力已被削减,仅剩两三分,不时即死。 因此,我判断此局应是火生土——火为熄灭之烛火,勾起内脾失活,浊气下沉、清气上涌,力压众人!” 浊气下沉,季礼、梅声此刻情况稍好,但薛听涛已经跪在了地上,几乎没多少行动能力,几近等死。 梅声暂时没事,是因为她戴着蚕丝手套,至于季礼为何会不受影响…… 这个问题,还需观望。 吴正思不愧是堪舆大师,在季礼的提示下最短时间就看破玄机。 他认为,凶手杀人的方式是以五行之法为媒介,勾结人体五脏做局,从而杀人。 这也解释通了季礼先前一直的困惑,他与卫光均看到了结果,却对这过程如何运作一无所知。 既然明白了凶手杀人的方法,那么接下来就是该如何破解。 “五行杀人,自用五行来解……” 季礼将双手按在戏剑之柄,目光上望瞧着棚顶的青烟,淡淡地重复着。 可最后,他又将眼睛对准了迟疑的吴正思。 理论上来讲,五行对应五脏,最正统的解法自然就是通过五行关系来处理。 但其实,除了最正统之外,还有一个最直接的方式——吴正思是此次杀局的源头,脾位失活者是他,只要他死,此局顿解。 季礼惯于杀人,因此目光显得很淡然,吴正思没有领悟到,于是还在思考着: “肝属木,心属火,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 此局为火生土,既然土象已成型,就该借木象克土。” 吴正思矜矜业业,捏起手指看着季礼询问道: “你的生辰是多少?” 季礼还没有拔剑,他只是看着吴正思轻轻摇头,回答道: “我没有生辰。” 这个回答吴正思颇为错愕,他仔细看了一眼季礼的面相,微微蹙眉嘀咕道: “可惜我对相术与命理仅是皮毛,若老张还在此……” 吴正思的领域是风水,严格来说他并不是季礼该找的那个人。 五行杀人,五行是重点,人也是重点,凶手的针对目标应该与命中五行关系很深。 那么想要真正的完成此次任务,季礼需要找的不是风水师,而是命理师——即吴正思口中的老张。 “1989年立夏之日的5点钟。” 梅声左手蚕丝,右手短刀,已经守在楼梯口,说出了自己的生辰。 这句话一出,吴正思的眼前猛地一亮,他赶紧捏指计算,语气略感兴奋道: “己巳年立夏卯时,属相青蛇,是为大林木中之阴,你叫什么名字?” “梅声。” “早梅发高树,迥映楚天碧……好名字!就是她!” 破解火生土之人,当属木命,且梅声不仅是木命,更是木年木辰中的阴木,非她不可。 吴正思当即用手指向棚顶巨符的某一角,提醒道: “卯辰属木,司春,为东方,你的最佳方位在正东。 脾位属土,你就要以肝木破解,肝为藏血之脏,所以你可以用你的血。 但血本属阴,此符出现的时间是戌时,时辰也为阴,因此还必须要将你的血变成‘阳属性’。” 五行的破解,极为玄妙,所需流程颇为复杂,吴正思只说干货,可到这里却也有些为难。 还是当初的那个问题,吴正思擅长风水,此局的五行属性太过深奥,以他的水平破解起来异常艰难。 他没太多时间纠结,最后一咬牙,说道: “道心一也,阴阳本为一体,那就放血,不停地放血,让阴阳达到某一临界点,自动转换。” 这种事,对普通人而言很为难,但对于店员们已经司空见惯,更何况还有木梳罪物。 梅声朝季礼那边看了一眼,见他还是没有动作,因此也没有二话,直接朝着楼上跑去。 这一过程中,梅声已经发现自己的蚕丝手套开始了龟裂,这是土结界的作用。 巨符结界,虽然没有出现鬼物的真身,可对人的影响却是前所未有的。 有对抗性罪物在手,它自然会优先抵挡结界的力量,但手套的龟裂,意味着梅声的时间不多了。 反观另一边,薛听涛在打开画地为牢后就再也没能站起来,倒在地上呼吸越来越困难,许久没有说话。 此地,完全没有受到结界影响的人,就是季礼了。 他没有罪物,邪灵不显露更没有对抗性能力,但直到目前,他却始终没有遭受到半点影响。 好像,这张结界根本没有作用于他身一样诡异。 季礼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好似他对此毫不感兴趣,他只是站在吴正思的旁边,与其一同观看着梅声的破解之行。 巨符是以燃尽蜡烛的青烟构成,但如何构成并不重要,这些青烟和桂圆小区的那些血一样,均是结界外化。 除了用对抗性罪物去硬抗,最佳的方法是以五行破解。 梅声是木命木血,她已经抵达三楼的位置,借助着短梯,目前已经来到了最佳位置——正东。 如何用鲜血,去毁掉巨符,这是一个操作性的问题。 梅声的方法很简单,她既然要放血,那索性就把血全都滴在那些泛起青烟的蜡烛上,位置是对应巨符正东的那一部分。 蜡烛本属火,可它现在已经成了土的养分,所以以木血腐蚀土象是可以成立的。 比起季礼的淡定,吴正思已经冒起汗珠,他本可以平静地面对死亡,如何没有得到希望的话。 人,往往就是这样。 最想要的是希望,最可怕的也是希望。 吴正思此前在预料到自身死期后,已经把携手一生的老伴送回老家,孤身一人待在风水破败中等死。 谁想,等来的这三人竟有令他起死回生的本领。 哪怕他今年已经七十三岁,土埋到了脖子却仍然想活,只要有一线生机就想活着,是人类的本能。 因此,当他看到梅声将正东的十六根蜡烛全部从灯芯染成朱红时,眼中迸发出了激动的希望光芒。 如果按照他的方法,那么梅声已经做到了破解。 然而,当他再抬起头时,却见到天花板上的那张怪异符箓,还在…… 不仅还在,更是在正东之处原本轻飘飘的白烟,化作了一片血红。 浊气更甚,吴正思“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捂着腹中的位置痛苦地哀嚎起来。 梅声倒在了三楼,她捏着掌心的鲜血,艰难地爬到楼梯上,看着季礼,一言不发。 而季礼长叹一口气,似乎对于破解失败没有半分意外,同时那攥了许久的戏剑终于出鞘。 轻盈的龙吟,在只有痛苦的别墅内响起时,季礼将剑刃对准了那颗低垂的头颅上。 吴正思,还是要死。 因为这个局的根源,在吴正思的脾位,是以他身做局。 五行之法破解,是否真的有效?应该是有效的,但做局人还活着,就不可能成立,因为他会源源不断提供结界的“养分”。 季礼将戏剑竖起,对准了吴正思的脖子,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被结界影响。 因为那只鬼,需要留一个去杀死吴正思的人。 吴正思一旦死了,巨符结界会被破,可那只鬼也就会真的现身。 季礼这柄剑落下,就落入了鬼物设下的陷阱,将面临全方位对抗鬼物真身的可怕处境。 虽然,这本就是他双线计划中该有的一环。 也就是说,他在算计鬼的同时,鬼也在算计他。 店员,拥有人数优势,可以双线行动。 但鬼,也在利用实力优势,准备强行杀人。 剑,最终还是落了下去,吴正思人头落地。 在临死前,他说出了一个名字:“张怀任”。 那是季礼下一个要找的人,也是真正对的那个人——命理师张怀仁。 但那是后话,因为当这一剑落下,这次的较量才算真正开始。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恐怖之象 卫光做了近二十年的刑警,激情杀人、泄愤杀人、无端杀人……多么匪夷所思的案情、多么恐怖凶残的手法,全都看了个遍。 但他当真没有见过借用宗教文化杀人的案件。 在现实世界里好像真的不存在鬼魂,它们明明就在人的四周潜伏着、观察着,却从来没有见过灵异杀人。 很多曾经不屑一顾、不置可否的事情,在进入天海酒店都发生了。 各行各业看遍,卫光对于五行之法,或多或少也有一些了解,所以他能很快辨认出目前此局为“水生木”。 可也仅限于此了。 就算知道“水生木”,他也清楚“金克木”,但那又怎样呢…… “金”并非以利器破解,而是一种命格,以他的知识储备,根本不知道谁为“金命”,又如何借用“金命”破解。 卫光深知自己要面对的局势已经足够幸运,因为季礼将大部分的危机都吸引了过去。 他的时间要取决于季礼那边可以拖延多久,在这段时间内,他必须要找出此次任务的真实样貌。 目前已知,从任务开始后卫光接触到的“人”全都是鬼假扮的,尤其是他的警方朋友。 鬼物假扮警方朋友,就是为了给他送来这份虚假卷宗,从而将众人引到死者家中,利用五行之法杀人。 鬼物,从任务开始就设置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制造一个虚假的任务蒙蔽众人。 现在季礼的双线计划,已经把牢笼撕开了一道口子,只要卫光这边能够趁此机会,钻出口子,就能了解到此次任务的真实样貌。 所以,卫光目前的难题有二: 第一,如何破解水生木结界; 第二,找出任务真实样貌; 两个问题,都不简单。 但是,卫光现在心中有一个猜想,他认为此刻房间多出来“那个人”也许会是关键。 时曼也算资深店员了,各方面素质不差,在这种局势下也在冷静分析着,并且同样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她捏着玉石手链,对身旁的卫光说道: “房间内有第四人,我们姑且将其用‘人’来称呼它。 这第四人,从此次行动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它的身份是鬼的可能要更高。 但它应该与任务根源鬼物没有太大的关联,甚至有可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时曼的这个猜测,有诸多佐证。 首先,第四人是鬼,这一点证据确凿。 它能够跟随六人一路,时刻紧随,却始终不曾被人注意,这是一种选择性忽视。 除了鬼,没有人能够做到; 其次,就算它是鬼,占据了绝对优势下却并没有杀伤任何一人,甚至没有主导行动。 来到谷家是卫光和时曼的决定,它一直是被动跟随,期间一言不发,选择默认。 这说明,这只鬼对店员们并无敌意; 最后,孔瑶之死导致水生木结界,根源性鬼物的手段已经用了,第四人在这个杀局中异常“多余”。 可以说,在根源性鬼物的杀局里,它完全可以不存在。 那么事情就很明显,这只鬼与根源性鬼物,并不是一方。 综上所述,时曼认定这个“第四人”,或者现在可以称之为“第四鬼”,俨然成了此局中的关键! 卫光目光锐利,他对此深感为然,当即表示道: “以我们的能力去破解水生木几乎不可能,那么就找这个外援。 既然它是鬼的话,也许可以为我们提供破解的可能性。” 方法已经确定后,为避免黑暗进一步侵蚀,卫光与时曼拉住彼此,朝着袁宽和第四鬼的位置缓慢移动。 水生木结界,玉石手链根本抵挡不了太久。 卫光与时曼互相牵着的手,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僵硬和冰冷,他们的呼吸也与袁宽一样更加急促,伴随着颤抖。 但这个颤抖并不是因为恐惧和寒冷,反而是筋脉冻结后的影响。 行动能力在被大大削弱,卫光察觉到自身的每一道筋脉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僵硬,好像是一根根被绷紧的绳子。 水生木的结界,正在作用于通身筋脉,在不断拉扯,一旦到了极限程度,就会完全崩断。 到那时,就是所有人的死期。 “袁宽……” 卫光轻声呼唤了一句,他此刻还能开口,完全是因为时曼的对抗性罪物。 可这十几平米的小屋东南角,属于袁宽的喘息声却越来越小,到了此刻已经完全消失。 第一颗珠子已完全融化,一滩腥臭从地面缓缓释放,刺激着二人最后的五感。 时曼强忍痛苦,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珠子在同一时间跌落,沾染着她手上的血,重新释放出了红光。 但这一次,连续三颗珠子的光芒,还不如第一颗珠子落地时那么璀璨。 时曼清楚,这是因为第一颗珠子生效时,结界还未完全展开,因此可以拖延这么久的时间。 如今结界已经完全成型,她这件普通任务中得来的对抗性罪物,就算三颗珠子落地都支撑不了多久。 而卫光终于借助三颗珠子的生效,前进了三步,在模糊的视野里,他见到了袁宽。 可在见到袁宽的那一刻,他的瞳孔猛地微缩,一根筋脉被彻底崩断。 他右腿失衡,险些瘫软在地,下半身都有一种失去控制的恐怖错觉。 筋脉与经脉,有着本质区别。 后者是人体运行气血,联络脏腑,沟通内外、上下的通道;而前者是筋与脉的总和,包括肌腱,韧带,筋膜。 此次水生木结界针对的是筋脉,这远远比前者杀伤性更大。 袁宽此时此刻,正是浑身筋脉大规模折损。 一个一米九多的壮汉,缩在东南墙角,浑身上下的皮肤青筋发紫,血肉浓缩,整体的关节层层断裂,有一部分还骨刺凸出。 在筋脉断裂的瘫软之下,却因血气上涌导致面红到恐怖的颜色。 那所有血液流窜至头顶时,好像是一个氢气充到极限的红气球,只要一点点刺激,就会轰然爆裂。 最可怕的是,袁宽到这种程度竟然还没死。 他嘴唇外翻,不停翻着眼白,两只手交叠在腹部,那里的衣服已被扯开,露出了不断涌动紫筋的肚皮。 十根指甲一直在朝着自己的肚皮撕扯,粗红的抓痕在那里与紫筋交叠在一起。 到了如此程度,他的这个举动令人费解,却又带着诡异的恐怖感。 若仅仅只是如此,还不足以令卫光如此惊恐,最重要的是袁宽的身旁,还站着一个更加惊悚的东西。 称之为东西并不合适,它其实更像一个“人”。 只不过,这个人已经没有了人的模样,它双手过膝垂在两侧,没有搭在裤边,因为它浑身赤裸。 赤裸没什么,但它身上的皮已经脱离了身体,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好像皮就是衣服。 新鲜的骨架裸露在人皮衣服之内,交织在暗红色的皮肉下,是若隐若现的白。 五脏就这么孤零零地镶嵌在体内,没有血肉的支撑,完全是挂在了骨架上面,可它们早已失去活力。 这是一个完整的尸骨,该有的零件一个不少。 只有面部,是一片又一片的烂肉烂皮,好像是被人活生生剥了皮肉,然后它自己又捡起那些皮肉塞到了脸上。 五官全都是乱着的,错乱的同时带着恶心的恐怖感。 这就是卫光要找的“第四鬼”,它正站在袁宽的身边,静静地用一双畸形的眼睛看着卫光。 然而,即便是它变成了如此模样,卫光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的身份。 它,竟然是第四分店的雇主之子,死者程小明!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此局可破 “砰!” 袁宽死了。 他的死法非常恐怖,是全身的血迹挤进脑颅承受不住后,砰地炸裂。 密密麻麻、淅淅沥沥的鲜血,全都洒在了墙面、程小明、卫光与时曼的身上。 那滚烫的血液中蕴含着令人颤栗的灵异气息,在恶心的气味中,卫光额头的伤口又痒又痛。 他右腿嘎吱一声折断,断裂的骨头外翻刺穿了皮肤和裤子,使其跪倒在地,也正好跪在了程小明的面前。 与此同时,时曼在后方发出了瘆人的惨叫,足以划破黑暗,穿透这个逼仄的小平房。 卫光猛地回过头,缓缓抬起手腕,他的右手牵着的是时曼的左手。 为防止在黑暗中有情况,他们二人一直以这种牵手的方式行走,但现在再看,右手上只剩下了一只手,手的主人却淹没在了黑暗中。 玉石手链的效果,在袁宽身死的那一刻仿佛被全面压制,导致了二人全都暴露在结界之中。 恐怖的灵异力量,折断了卫光的右腿,也折断了时曼的左手。 卫光的脸和地狱钻出的恶鬼没有多大区别,在一片流淌的猩红中,一双瞪大的眼睛,眼白分外显眼。 他攥着的是时曼的左手,裂开的骨头上只剩下一些耷拉着的松软人皮。 时曼,去哪了…… 卫光终于开始恐惧,他曾经认为自己不会恐惧的。 当初,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被拉入女皮脸鬼的密室,就算是看着那些断臂断腿,看着锅中的那热汤…… 就算是他的同事,亲眼撕裂于眼前,他都没有恐惧过。 一个近二十年工作经验的老刑警,他自认心理素质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都要强大。 但现在,他真的害怕了,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就连攥着的那只左手都忘了丢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一刻想起了十八年前。 二十岁那年的实习,第一次被高延领去的是一处碎尸案的现场,他头晕目眩、浑身冒汗,仅看了一眼就三天三夜不敢合眼。 那被全世界抛弃,周遭尽是人性的丑恶、现实的恐怖……孑然一身、孤独黑暗的感觉,又来了。 袁宽死了、时曼没了…这个屋子里又剩下他一个人。 不对,还有一只鬼。 卫光几乎是没有意识地转过头,他在此时都忘记了程小明的身份,仅仅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程小明那堆砌在脸上的两只眼睛,更恐怖、更狰狞、更心寒。 但就在四目相对之时,他看到了一滴眼泪从程小明惊悚的双眼中,流了下来。 这个场景的诡异,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可卫光却在见到这滴眼泪时,及时清醒了出来。 程小明用这种方式,重新将其唤醒。 这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在死后流出的痛苦眼泪。 酸涩中充斥着发人深省、可怜的凄苦,更有那隐藏至深的希望和期盼。 它信任与等待着会出现那么一个人,为它主持公道,让这条小小生命死的能够安息与瞑目。 也许,它真的找对了人。 现在站在它面前的男人,是卫光,是一个看惯了类似眼神的老刑警。 一场鲜血与恐怖的洗礼,让卫光这个刚刚进入酒店的新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成长了起来。 他努力地撑着身子,让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眼中找回了曾经的信念与信心。 恐怖象的程小明,如今再看也只是可怜与凄苦。 那张狰狞的面孔,不过是一个懵懂孩童试图将碎裂的脸重新拼合起来的执拗与童真,它不再那么可怕。 卫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袁宽是第一个遇袭者,时曼是第二个。 先前袁宽之死拖延了一定程度的时间,这说明此结界杀人也讲求顺序,现在轮到的是时曼,他还有时间。 这个时间不会多,何况季礼那边的压力太大,事情就接下来的一分钟…… 不对! 卫光只有半分钟的时间! 他必须要在半分钟之内破解水生木结界,并且要得到任务的真实样貌,否则一切皆休。 血流的声音、粘稠的触感、作痛的额头…… 卫光在极端条件下迫使自己冷静,从头到尾地推敲着此次事件的全过程,寻找真正的破解之法。 他在仔细地对比,如今发生的事、季礼讲述的桂圆小区之事、包括房邵之死。 谷家,以孔瑶之死,开启水生木结界; 路上,房邵之死,开启木生火; 桂圆小区,叶萍夫妇之死,开启未知结界。 从这三次的杀人事件来看,最具代表的其实是桂圆小区。 当时季礼遭遇袭击的情况是,肾脏受损有畏寒之感,肾属水,那么那次结界就应该是“金生水”。 这是说得通的,因为薛听涛误打误撞破解结界的方法,就是用明火——火克金。 照此类推,也就是说想要破解“水生木”的方法,有两种: 第一,金克木,寻找金命之人,用金法来破; 第二,找出水生木之中的那个“木”! 卫光猛地睁开眼,在对比桂圆小区事件,再重新梳理之后,他在绝境之中竟得出了一个破解结界的生路。 怪不得,他总觉得这次的结界有些诡异。 因为自始至终,他们只见到了结界的起始——孔瑶是“水”,却并没有见到结界的结果——谁是那个杀人的“木”? 卫光猛地转过头,寻找着炕沿的方向,“杀人木”最有可能的就是谷立,这个唯一的局外人。 不过,这个念头被他一闪而过。 谷立不会是此局中的重要一份子,因为他是此局的引子,既然如此就不该再担任后续的戏份。 现在屋子里就这么几个人,算上门外一共有六人一鬼。 杀人木,到底是谁…… 突然,卫光再度转身看向了一直在盯着他的程小明,四目相对下他忽然融会贯通。 原来一切早有解释。 他慢慢地将目光移向了地上那具头颅爆开的尸体——袁宽。 为什么程小明是第四分店的雇主之子,却一直跟随着第七分店的袁宽? 为什么在结界开启后,它没有出手的打算反而死守着袁宽? 开启结界之水——孔瑶死在门外,那么杀人之木——就应该作用于门内。 袁宽,他在临死前为什么一直在抓挠着肚皮,好像要把什么东西从里面掏出来…… 一切都对上了。 在程小明信任的目光中,卫光从腰上拽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慢慢对准了袁宽的肚皮,目露坚韧。 木属肝,毁掉结界中的肝木,此局可破!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血字符箓 薛听涛一直都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只有一个缺点就是胆子小。 一旦面临危机的时候,他胆子就缩成了原本的十分之一,也就再也没机会发挥聪明的头脑了。 可任务就是需要面对危机,所以称呼他是个废物,一点也不为过。 就像现在的情况一样。 自从这场杀局开始后,他只贡献了一件事——开启画地为牢。 而后,他就被符箓结界压制得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按理说,浊气下沉,清气上升导致脾位压力过高,几近干瘪,他死气大于生气的表现是正常的。 但这是在没有使用罪物的前提下。 薛听涛有多少本钱? 画地为牢:封印一切灵异; 稻草圆环:绝强保命罪物; 薛听海留下的三件罪物,除了黑框眼镜借给卫光外,其实他本身也有三件罪物。 因为薛听海,薛听涛的罪物储备完全可以和最顶尖的店长媲美,甚至他光是防御性罪物就有三种。 所以说,薛听涛一直趴在地上,一幅濒死的样子完全不合理。 而这也就是他的聪明之处,现在局面一片混乱,他不敢抬眼去看,仅仅只是听着就能了解大概。 吴正思死了,梅声在三楼没下来,季礼好像要和那只鬼真正对上了。 薛听涛这个“废物”,还没有真正遇袭,可却已经大脑开始发懵,乱糟糟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都在这个时候钻出来。 但,在此次行动开始前,在还没有这么紧急的时候,他就为自己想到了应对之法。 装死。 简单的两个字,贯穿了此次行动的全部。 有季礼在场,什么事还需要他来操心,他秉承着就算不作为,也绝不可添乱。 既然来了,就当一个小透明,反正他身上有四件防御性罪物,尤其是穿过稻草人的圆环。 可以说,薛听涛也许终究会死,但想要杀了他,还真有些麻烦。 耳边全都是乱糟糟的,他脸朝着地,滚烫的气血都快把地砖给烫的发热。 “季礼好像很忙,他怎么一直在我身边来回走……” “梅声怎么还不从楼上下来呢……” “吴正思死在哪了?我怎么听见刀子折断的声音……” 在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中,薛听涛察觉到自己的屁股被人踢了一脚,但没有用力。 他心里发毛,踢这一脚的人应该是季礼,于是他把脸埋在地板上,把屁股往右边挪了挪。 可一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敢看季礼究竟在忙些什么。 …… 季礼早就知道薛听涛在装死,他手里拿着一根拖把,在踢了他一脚示意其往边上挪一挪后,从其身边擦过。 这拖把上满是粗红的鲜血,血迹很新鲜,好像刚刚研出的颜料。 手里攥着这根拖把,他在地板上来回穿梭,用拖把沾着血作画,不时抬起头看一眼三楼。 而在薛听涛“躺尸”的半米处,有一具真正的尸体。 这个尸体失去了头颅,戏剑太锋利里,没能给吴正思留下全尸。 截面很平整,像是被切割机器划过一样,只是还在往外飙血,喷的到处都是,这也是季礼颜料的来源。 尸体本身没什么,但尸体之中却存在着异变。 在脖颈的断裂处,有一些漆黑颜色、如同墨汁的液体物,正在顺着鲜血向外涌动。 这些墨汁的数量很多,几乎与喷溅的鲜血呈现等同比例,却又与鲜血完全分离,根本不相容。 先淌出来的墨汁,逐渐在地面凝聚出了一滩时而粘稠时而稀薄的黑色泥水。 这些黑泥有色却无味且十分“清澈”,淌成了一个圆盘形状,光可照人,好像一面黑色的镜子。 季礼当初与之对望了一眼,仅一眼差点让他眼睛都瞎了。 眼瞎,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真实的直观感受。 他在这滩黑泥中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此物的恐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能如此描述—— 它像是集结了世界上最恐怖、最恶心、最痛苦的东西。 它没有形态、没有生命……甚至可能也不算灵异。 它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因此见一面就会令人陷入疯狂。 它到底是不是鬼?又是不是本次任务的根源性鬼物? 季礼没有答案,但他知道此物的恐怖,如果不是他的双眼中存在邪灵,刚才那一眼就要了他的命。 不过他知道这东西不是根源性鬼物,最起码并不完整。 本次任务,店员的对立面是凶手。 而凶手,则是由两部分组成——人性与鬼性。 姑且把这东西算作鬼性那一半,那么就还缺少了人性的一部分。 季礼一边用拖把蘸着血在地上勾勒着某种极为复杂的图案,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现在,他利用薛听涛的画地为牢,已经把凶手的鬼性锁在自己身边。 那么失去了鬼性的凶手,其实就是一个平凡人,也许ta还是有着极高的智慧,但却不足以破坏卫光那条线的行动了。 也就是说,虽然根源性鬼物的存在方式超出了他的预期,但他的双线计划其实是成功的。 最后一笔,甩得很漂亮。 吴正思的血也基本流光了,同时那滩黑泥也已经成型。 季礼丢掉拖把,手里拄着不沾血的戏剑,匆匆瞥了一眼根源性鬼物,对着地上的薛听涛说道: “离开这里,换一个地方躲起来。” 地上的薛听涛,闻到了强烈的血腥味,先前的符箓结界伴随吴正思之死,早就没了浊气的压迫。 他自然也感受到了此间局势中的紧迫,正在呈现缓慢的上升趋势,尤其是季礼开口说话时,一种令他很不舒服的感觉陡然出现。 薛听涛不敢抬头,明明闭着眼却分明能感应到自己的面前,有一个非常恐怖的东西。 他虽然是个废物,但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能够压制住好奇心。 在季礼开口那一刻,他屁股一撅,捂着正脸调头就开跑。 当薛听涛弓着身子开溜之时,场地明显开阔了起来,这场对局开始了。 梅声捂着左臂,盘坐坐在了一圈蜡烛中央,听着薛听涛凌乱的脚步声,从三楼忘了下去。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占据了人眼全部视野的巨型红色符箓。 这张符以别墅一楼的地板为底,暗色的地砖仿佛成了符纸的底部,流窜在其上的一道一道或蜿蜒、或笔直的红色笔迹。 符箓上,有字有画有图有形,错综复杂,玄妙无极,不可用言语转述而出。 地板呈现着暗色,与红色字迹相互衬托着,让这张符箓显得鲜艳无比,也诡异无比。 最醒目处,是季礼拄剑而立,站在红色巨符的正中央,仿佛他成了符眼一般。 风吹起他的长发,使其时而与符箓分裂,时而又融合一处。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千人千面 一号别墅外,黄半仙有点忙。 待在外围并不意味着他对里面的情况就一无所知,相反他完全可以通过不同的角度,全方位地观看局势。 在得到薛听涛的警告后,他就来到别墅门外,就差一步进入房内。 但紧接着画地为牢开启,里面的人鬼出不来,外面的人鬼进不去,他就彻底成了一个看戏的。 既然身为观众,那就一定要履行观众的职责。 黄半仙开始忙忙活活地一会儿绕到别墅后院,一会儿又趴在正门的猫眼,不停更换观看角度。 画地为牢的封印、三楼巨型符箓火生土、梅声着手的木克土、季礼砍下吴正思的人头…… 种种剧情,当真是令黄半仙大开眼界,尤其是看到季礼竟然蘸血画出一张堪比三楼巨符的血色符箓后,他更是忍不住叫好。 “爽啊,这才是零距离看别人执行任务,不愧是季礼啊……” 黄半仙对这次任务并不了解,但通过先前季、吴二人的对话也听了个大概。 现在季礼等人面对的是一只精通五行符箓的鬼物,会通过五行之法布局杀人。 所以,尽管黄半仙也不认识季礼画下的符是什么,可他懂。 季礼果然是最顶尖的店长,他先用画地为牢栓死鬼物,后临摹了先前鬼物所画符箓,竟也布出了一个结界。 “好一个反客为主,这张符是……” …… 这张符,是金生水,来自桂圆小区。 季礼以自身为符眼,单手拄剑,另一只手按在了胸口处,那里正在隐隐作痛。 肺金生肾水! 一比一的复刻,他面朝着根源性鬼物却不睁眼,微微上扬的头颅,散发倒飞。 别墅之内的温度没有改变,可落在人身之时,却是无尽的寒冷。 这并不是温度的改变,而是人体的变化,因为金已生水,肺影响肾,导致天然畏寒。 冰霜一层一层地从这张血字巨符的边缘处开始扩散,极有针对性地开始朝着根源性鬼物蔓延。 在这一过程中,季礼的嘴角开始向外溢出鲜血,呼气时的声音更沉更重。 肺部的剧痛,好像是有一只手正在攥着肺叶,不停用力、不停用力。 收缩、放松、再收缩、再放松…… 每一次收与放,全都是抵达人体承受的极致,这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季礼的忍痛极限。 仅仅只是剧痛不算什么,更难熬的是窒息与灼烧。 肺部本属金,可季礼此刻却像是把自己的肺叶单拎出来放在了火架上烤。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身的呼吸功能快被摧毁,人体的自我机制强迫着他卖力吸气来维持正常体征后的代价。 肺金的作用,在导致肾水的加剧。 巨符的养分从季礼的肺部开始,转化为对人、对鬼的肾水,又因畏寒机制转为冰霜。 根源性鬼物,到底是什么还是不清楚。 可季礼闭目忍痛之际,脑海中开始慢慢浮现了一张一张陌生的脸。 那些人脸,有孩童、有老者、有妇人、有男子,他们全都是季礼不曾见过的脸,带着各色各样的表情,有着不同神情的喜怒哀乐。 他们笑的牵强、苦的灼心、怒的可怜、悲的生硬…… 七情六欲、五官七窍透着矛盾与蹊跷,看着虚假又诡异,却在某些地方显得格外真实与生动。 奇怪的是,当这些人面出现在脑海中时,季礼竟也变得恍惚,仿佛思维正在被影响。 他在不自然地跟随着那些人面,模仿着他们的表情。 握着戏剑的手、按着胸口的手全都捏起了自己的脸皮,努力地跟随着人面的变换,做出一个又一个相同的表情。 而当他这样去做时,七窍就开始了渗血,面皮开始了虚化,身影开始了模糊…… 如果说,凶手的两面性代表了两种杀人手法,那么此刻季礼终于完全将其掌握了。 人性,代表了五行之法、符箓杀人; 鬼性,代表了千人千面、磨灭自身; 此刻,季礼用画地为牢、金生水结界把鬼性拉入局中对抗,是面对了独自的鬼性。 季礼、根源性鬼物; 金生水结界、千人千面杀人; 这两方,两种手段,是同时进行的,当季礼饱受肺金与千人千面的攻击时,肾水效果也正在生效。 冰霜层层泛起,把根源性鬼物那滩黑泥缓慢地进行了冻结,这一次的攻击并没有如桂圆小区那一次更加犀利。 原因在于,那次的结界的养分,是来自于一个死人的肺金,可无限制使用。 季礼却不行,他必须要保证自己不死的前提下,再尽可能地发挥结界作用,这就有了很大的区别。 不过金生水结界,毕竟来自于凶手,这种足以通玄的手段,远超寻常罪物效果。 也许,这道结界也真的是此次任务送予的罪物。 有代价、有效果、可被店员布置,岂不是就是罪物? 只不过这件罪物太特别了,特别到它根本不是一个物品,也不是一个实体,甚至季礼也能用。 季礼的牙龈也开始了渗血,鬼物的杀人手法很怪,是他前所未见。 肺金与千人千面,两种折磨在反复拉扯着他的神经,但肾水的冻结效果,终于见了效果。 他没有睁眼,却知道根源性鬼物已经被结界影响,因为脑海中的那些人面正在被覆盖白霜。 千人从眼前掠过,可千面却被白霜遮挡,只能看一个大概。 如此一来,对于季礼本人的威胁就显得并不那么严重。 相反,以吴正思鲜血画下的金生水结界,开始令一号别墅下起了雨。 这些雨呈现着深紫色,与人体的肾水相仿,落于地面后逐渐形成溪流,慢慢地朝着地上的血字符箓靠拢。 第一特殊位置:圆点麻醉,生效。 根源性鬼物的影响又被削弱两三成。 季礼闭眼控制着溪流马不停蹄地朝着第二、第三处特殊位置流淌:十字交叉、曲线弯钩。 十字交叉,是将肾水的威胁扩大化; 曲线弯钩,是以水做刀开膛破肚,对于鬼而言则是入侵。 代表根源性鬼物的黑泥已经被冻结了七八成,在达到冰冻极限后,那些冰碴开始层层消失。 与此同时,季礼明显察觉到自己感受到了的压迫和对抗,几乎完全消失,这说明他的前三个手段都已生效。 并且,根源性鬼物的反击也暂停了。 季礼明白自己赌对了,根源性鬼物没能力破解五行之法。 还是老问题,凶手具备了人性、鬼性,且两方是单独的个体。 五行之法,完全由人性布控,鬼性丝毫不懂。 只要季礼能够牢记每一道五行符箓的细节,在对抗根源性鬼物时临摹而出,那么就占据了绝对优势。 这一切,都是季礼闭眼沉心所想,事情很顺利,没有超出掌控之处。 按照计划,十分钟时间已到。 他已经拖延了根源性鬼物足够的时间,卫光那边应该差不多了,这次的双线行动可谓大获成功。 想到这里,季礼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 然而…… 身在局中不知真相。 趴在窗户上目睹一切的黄半仙,在看到季礼脸上的笑容时,内心却咯噔一声。 在他的眼中,季礼此刻脸上的笑容,三分僵硬、三分惊悚、三分狰狞,仅有一分像人。 好像这个笑容,是硬生生被嵌在他脸上的一样,非常违和与诡异。 而最可怕的是,季礼本人对此却毫无察觉,没有半点察觉。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双线获胜 “店长,我感觉季礼好像凶多吉少了……” 一号别墅外,黄半仙盘腿坐在地上,小半个脑袋露在窗户外,窥探着里面的情形,同时正在与某人通话。 那张干瘪消瘦的脸颊上带着复杂的神情,点了点头应付着: “是,他好像中了鬼物的招,现在还没有察觉。 他的脸已经消失大半,我看如果没有隐藏手段,死亡就在这会儿。” 其实黄半仙还有后半句没有说,他打这通电话的意思,是想询问一下他是否要出手帮忙。 毕竟在来的时候,顾行简的确说过类似的话语——“这件事按季礼的意思去办。” 那此刻来讲,季礼虽然没什么表示,可他本人也不可能愿意去死吧? 因此,黄半仙有些犹豫,他要不要出手。 平心而论,他自然是不乐意。 黄半仙是一个很圆滑的人,趋吉避凶是他的宗旨,此行本就很为难。 若非是顾行简说了那句话,他都不会留下来看戏,如果还要他出手帮忙,这可就是太麻烦了。 不过接下来,电话那头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也令他甚为满意。 “季礼若是要你来救,那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虽然这句话不那么中听,可黄半仙却格外欣慰,稀疏的山羊胡抖了一下,讪讪一笑。 挂断电话后,他又从窗沿探出了半个脑袋,滴溜溜的眼珠泛起好奇的光芒。 他很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季礼究竟如何破局? …… 看戏的人,除了黄半仙外,还有一个梅声。 至于薛听涛,他已经不知道溜到哪去了,但以他那鸵鸟般的作风,应该不敢看戏,只敢一心等待结果。 梅声也很无奈。 黄半仙的所见所闻,对于她而言就更加清晰和真切了。 季礼与根源性鬼物之间的争斗,她全盘落在眼中,当见到季礼在不知不觉中遇难时,她叹了口气。 季礼做什么事并没有和她商量过,包括这个金生水结界的反用。 如今,他陷入了绝对劣势的处境,梅声却不能坐视不管。 她不敢偷瞧根源性鬼物的那滩黑泥此刻究竟在做什么,只知道对方现在还留在原地,于是她终于有所动作。 这场戏看了这么久,梅声自然也明白了符箓结界的店员用法。 这是一种非常规的罪物,在过去的任务中从未出现过,甚至可以称之为神迹。 凡人通过五行之法画下符箓,竟能达到与古书传说中那通玄之术的效果,这太匪夷所思了。 在梅声内心感叹天海酒店的想象力时,她已经下了楼,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些熄灭的蜡烛,一一点燃。 三楼、二楼近百只蜡烛的燃烧,一时间整栋别墅泛起了明晃晃的光亮。 而这种光亮中,却又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血腥气味。 一楼的蜡烛,梅声没能力去点燃,因为根源性鬼物在那里坐镇。 不过二三楼这近百的数量也已经完全足够,徐徐的青烟开始升腾,弥漫在空中,有一种不充分燃烧的呛人感。 当火光更亮之际,空气里带了许多生生不息的浊气与清气。 原本因吴正思之死从而消无的符箓结界,又一次出现在了天花板上。 季礼能用金生水,那么她梅声也能用火生土。 一道符箓制不住根源性鬼物,那么两道符箓呢?更何况梅声还有香水瓶罪物,她完全可以让两符的效果扩大数倍。 两种五行之法,不同的绞杀功能,虽然无法杀死根源性鬼物,但保住在场人的性命,想来并非难事。 梅声重回三楼,在战场的最远端,试图以这种方法入局。 心脏与火,脾位与土,她等待着自己的心脏异动。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 梅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发觉季礼的面孔已经完全消失,成了一张白面。 代表根源性鬼物的那滩黑泥,静静地在地面上呈现一个“圆”在蠕动,里面漆黑黑的一片,无法直视。 季礼的消亡还在继续,根源性鬼物没有被影响,火生土结界没有生效…… 梅声抬起手掌看了一眼上面的伤痕,低声呢喃道: “难道因为我是木命,因此无法开启杀人之土的结界?” 晚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最佳营救机会就此错失。 梅声还有一件对抗性罪物,纸笔墨,但现在已经没时间给她去绘制鬼物肖像,更何况这次的根源性鬼物就没有肖像。 没有人能去救季礼,只有他自己。 一切,是那么得安静。 静到活着的人屏住呼吸,狰狞的鬼也只是沉寂,死亡的气氛在步步高涨。 金生水的结界,没有滴答滴答的水流,血字符箓也悄然黯淡。 只是,有一些声音却在沉默中泛起喧嚣,不被所有人鬼听到。 “疼疼疼!季礼不到这个时候根本想不起我!” “老二你忍一忍,再撑几秒钟换我来扛。” “我忍你*,你**怎么不多忍几秒,疼死老子了***” 如果黄半仙与梅声能够近距离观看季礼的面容,那么他们看到的景象其实并不只是一张白面。 在这张看似泛白、空洞的面孔上,其实存在着一部分五官的细节,时而隐退时而浮现。 季礼的脸,在此刻好像是一张不停变换的脸谱,尽管底色都是空白,可在棱棱角角却存在着诸多的面部细节。 第三人格顶替了第二人格的位置,语气颤抖地说道: “没问题,看来季礼的判断正确,根源性鬼物的攻击与灵魂相关。 可算上咱们俩,季礼可以算作是一体三魂。 有金生水结界的冻结、麻醉作用,根源性鬼物就算还可以杀人,但却不足以同时磨灭掉咱们三个。 只要我们轮番硬抗,金生水结界的麻醉效果就会持续生效,迟早把根源性鬼物耗死在这里。” 如顾行简所说,季礼如果用得上旁人去救,那么这次行动就没意思了。 千人千面,入侵脑海,通过想象进行杀人。 这种方式,要么是心灵干扰,要么是灵魂攻击,作为根源性鬼物,前者显然太低级,那么就应该是后者。 一个人,失误一次可以称之为轻敌,但若是失误第二次,那就是愚蠢。 季礼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他已经轻敌过一次了,那时导致了桂圆小区事件,若不是薛听涛超常发挥,他只怕现在还没有从邪灵影响下清醒。 所以这第二次,他不会轻敌,更不会指望一个“翻版的金生水”就可以处理掉根源性鬼物。 现在,季礼以自身为诱饵,全面掌握了根源性鬼物的杀人手法。 而这场争斗的结局,其实也已经注定了。 只要季礼没有被它秒杀,那么鬼物就再没有赢的可能性。 毕竟随着时间的流逝,金生水结界会全面冻结根源性鬼物。 同时,最关键的是季礼为卫光争取了远超预期的时间,根源性鬼物根本不敢与他继续打这场拉锯战。 因为卫光那边,应该已经掌握了此次任务的真实样貌和案情真相。 随着季礼不死、卫光成功,根源性鬼物此刻双线齐齐落败。 这场智斗,从季礼知道鬼物的杀人手法之时就已经有了结果,他赢定了。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离他远点 双线行动的精彩,不在于两方人物与鬼争斗,而是两个看似并不相关的行动却能够起到相互的作用。 十人分三七,一伙对鬼物,一伙对案情,看似是泾渭分明的两方,却能够彼此影响、彼此牵绊。 季礼锁住根源性鬼物,就等于拔了凶手最凶残暴力的那颗尖牙。 这边的行动给卫光给予了宝贵的时间,赋予了他们探索完整案情的机会。 而卫光也争气,他不仅破解了水生木结界,更难得的是他抓住了此案的关键——程小明出现了。 同样,卫光那边的成功也为季礼提供了莫大的帮助,一种无形的帮助。 根源性鬼物迟迟杀不死季礼,就是给了卫光机会,而卫光的步步紧逼,导致根源性鬼物杀人欲望迫切。 无论人鬼,只要出现了被动,那么就是它犯错的时刻。 根源性鬼物就犯了大错,它无视了金生水结界,试图正面硬杀季礼。 可一旦没能秒杀季礼,它就会陷入符箓的沼泽之中,被步步蚕食,骑虎难下。 说了很多,但其实双线行动成功的起点只有一个——季礼不能死。 他做到了,因此他的获胜是必然。 …… “店长,他活了,鬼溜了。” 黄半仙道袍反穿像个睡衣,蹲在窗台下面,捂着话筒颇有点鬼鬼祟祟的意思。 “看清楚季礼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看清了却又没看清,他好像啥也没干。”黄半仙缩着脖子探了一下头。 一号别墅内已经开始打扫战场,薛听涛在那不知在比划着什么,还一个劲儿地傻乐。 “季礼活的蹊跷,根源性鬼物溜得也够快,薛听涛的画地为牢应该是解除了,那我……” 黄半仙有了离去之意,他这个位置已经把根源性鬼物的情况看了个大概。 以他的水平,竟然无法分辨那滩黑泥到底是鬼物本体,还是具象化的一种体现。 简而言之,这次任务的鬼物很罕见。 特别就意味着危险,黄半仙别的本事没有,观察力算是一绝。 别看这次季礼好像占据上风,但下一次再见面,情况要严重得多,继续留下来只怕是殃及自身。 电话那头应该能捕捉到黄半仙的话中含义,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穿透力极强。 若是无人知晓其人,只怕听这笑声会误判此人该是个正行之人。 “老黄,依我看你来了就很难再走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条建议。” 黄半仙听到前半句话又探了下头,却正见季礼用着那双斑斓异色的眼睛,淡淡地望着他。 这是世间少有的眼睛,可里面充斥着令他不胜战栗的漠然。 他最怕季礼的这种眼神,赶紧埋下头聆听店长的后半句。 “离季礼远点。” 没了。 电话单方面挂断,黄半仙愣了,大脑发懵,心想这好像是一句废话。 “这就是你给的建议?” “我用得着你说离他远点?我巴不得这样,我可得走得了啊?” “说半天这事还是你让我来的。” “顾行简啊顾行简,你这可是坑苦了我啊!” 黄半仙那张干瘪如树皮的脸上,这一刻皱得更密集了,哭丧着脸顿足捶胸,悔恨无及。 …… 一号别墅事件,告一段落。 薛听涛心里美出花来,脸上带着昂扬的微笑,挺着腰板往外走。 他美的是自己没死。 说起来,此次事件薛听涛虽然只做了一件事,但却意义不凡。 如果没有画地为牢,那么根源性鬼物的机动性就会拉满,它可来可走,想杀就杀,对于店员来说是致命优势。 薛听涛虽然懦弱,可今天没有拖后腿,用断掉一只手的代价,帮季礼封印了根源性鬼物十分钟。 更何况,通过此次行动,任务进展很大。 首先,季礼已经完全掌握凶手的双重身份,人与鬼的结合。 现在鬼的一面已经浮出水面,它到底是什么,需要进一步分析和总结,但已经八九不离十。 只差人的另一面; 其次,关于此次任务的杀人方法已经完全揭晓——五行符箓、千人千面。 五行符箓出自人性一部分,千人千面出自鬼性一部分。 目前,五行符箓的结界,可以通过各自的相克之法破解,或毁掉结界的对应脏器。 这种杀人方法不仅无虑,甚至还可以反过来为店员所用,成为对抗性罪物。 至于千人千面的杀人手法,与灵魂相关,破解之法暂时还不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消息。 就在方才,卫光打来电话,他那边的行动已经结束,死掉了两个人——孔瑶、袁宽。 但收获……非常大! 卫光的原话是: “我已参透任务真相,下一步是开启任务的真正篇章。” 季礼没有看错人。 卫光比高延还要强,他刚正却懂变通、聪慧却是大智、果敢又不冒进,比他的师傅更优秀,更适合处理灵异。 而吴正思临死之前提到的命理师,张怀仁,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目前五行符箓已经有了破解之法,但具体实施起来需要高人帮忙。 季礼的想法也不止于此,既然凶手是以人性主导,那么ta杀人的目的,一定会隐藏在杀人手法之中。 五行、符箓、内脏、人体、灵魂……这五者之间究竟存在什么样的关联。 而通过这种关联,是否又能够推出凶手的真实目的。 季礼认为,一刻不知道对家的目标,此次任务就一刻不得终结。 命理师张怀仁,他或许能够解惑。 不过,想要联系张怀仁,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 面如死灰的黄半仙在顷刻间好像更消瘦了,那件道袍套在身上像个麻袋,能装下两个他。 垂头丧气坐在地上时,听着逐渐靠前的脚步声,他眼皮都懒得抬起。 一阵烟味飘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叹了出来,嘴角下压,无奈说道: “季店长,贫道跟你们走,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季某不是绑票,是请你帮忙。” 黄半仙也不那么规矩了,叉着腿抬起手挥了挥: “都差不多。 让我帮忙可以,只要别让我和你一组,就算你把我分薛听涛那儿我也认了。” 第一千零九十章 隐藏主线 还是那家酒店,还是那座房间,去时九人,回来六人。 回不来的人是孔瑶、袁宽。 在医院紧急救治的人是薛听涛、时曼。 多出来的一个人是黄半仙。 不过黄半仙死活不肯跟季礼进屋,他宁可住进隔壁的套房,都不愿意参与这些,更不想听。 按他的原话是: “我不是参加任务的,离你远点少沾因果。” …… “黄半仙不对劲,你要留心。” 长长的走廊中,梅声望着靠在墙壁吸烟的季礼,轻声说道。 都是人精,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能衍生出许多东西。 黄半仙刚开始接到求助电话时,颇有些推诿之意,表现的是暧昧的为难,因此才会以询问顾行简来搪塞。 在他看来,顾行简与季礼可谓势如水火,必然不会让他去帮忙。 但其实季、顾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要微妙得多。 至于为什么黄半仙本人不明确拒绝,这个原因对于他而言很好理解,因为他也是个人精。 第七分店势头如此,大有紧追第一、第九之势,今后免不了一起共事,没办法明确拒绝。 所以他本想借着顾行简的名义婉拒,可谁料想顾行简连二话都没有,直接替他答应下来。 因此,黄半仙的态度已经是暧昧状态。 但就在季礼的行动结束后,他开始从暧昧到坚决,这就出现异常了。 梅声的猜测有道理,从黄半仙的态度就能看出顾行简的态度。 季礼吐出一口烟圈,疲倦地靠在墙上,沉吟片刻后说道: “第四次店长任务,顾行简从一个死人身上拿走了一颗眼睛,他能提前看到最近任务的一些信息。 黄半仙如此作为,说明他得到了顾行简的提示。” 那个死人是谁? 前第五分店店长李从戎。 在第四次店长任务中,顾行简放弃了拼图碎片,做法引来第一次店长任务时间线的店长们。 顾行简,取走了李从戎的右眼。 那个可以提前洞悉部分任务内容的右眼,十大分店声名赫赫的罪物,仅此一份。 李从戎粉身碎骨于酆都第十座阴山,顾行简却用这种方式,在过去时间线中将这一罪物夺得手中。 此人料事如神已足够恐怖,如今又有这等级别的罪物辅佐…… 所以,季礼认为顾行简应该是看到了些什么,从而让黄半仙离他远一点。 由此推理,此次任务季礼的存在会造成很严重的影响。 一切都是未知。 如果季礼的影响是破局,那顾行简不会让黄半仙远离,那这个影响的属性就该是恶劣的。 但季礼是执行店员,他究竟会造成怎样的恶劣影响,甚至大到足以影响黄半仙这个非执行店员? “他放出这个信号是什么意思……要我向他低头?” 顾行简借黄半仙,是希望季礼给他打一通电话求助吗? 但这有什么意义…… 季礼明明不可能这样去做。 尽管他从不这样承认,但其实在内心里他也清楚自己是一个很自负的人。 帮忙可以,求人万做不到,尤其是对顾行简。 一根烟燃烧到了末端,梅声悄然走到房门前,侧头望着他。 季礼于是丢掉香烟,随着她一同进入房中。 …… 五个人在套房的客厅已经显得不再拥挤,人人有座。 卫光端着一杯热豆浆暖手,头上系着绷带,看着季礼说道: “时曼的左手断了,和薛店长的情况相似却更严重,但不影响后续行动。 孔瑶之水、袁宽之木,这是一个纯粹的符箓结界,没能杀死我,也就无法阻止我发现端倪。” 卫光将在谷家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李大红与胡暖暖,则是安静地听着一切,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 在谷家事件发生时,她们两个就守在门口,当时是有机会施救的,但最后还是没有出手。 毕竟,这虽然是联合接引也不存在竞争,但里面的情况怎样谁也不知道,又怎么敢贸然相救。 卫光讲述的速度不快,季礼又点上了一根烟来尽可能地集中精神。 半晌后,他弹了下烟灰,将目光对准李大红,漫不经心地问道: “结界之外,能否影响结界之内?” “额……” 李大红顿时语塞,这个问题她如何回答? 待在结界之外十分钟,她根本就没尝试过营救,对结界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怎么会靠前,更谈何试探。 见李大红无语,季礼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向后靠了靠,最终收回了目光。 “现在已经确定,五行符箓可用五行破解,若以人身为养分,也可直接釜底抽薪。 千人千面的杀人手法,目前还需要进一步分析。 不过这个五行符箓,是否真的就此无虑,还有待商榷,我们仍需打起注意。” 趋利避害这是人之常情,卫光等人被封在结界内,她们不救没关系,但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是看戏。 不被符箓结界影响,是一个天大的优势,是她们了解鬼物杀人规律的绝好机会。 可这机会却因为自私与胆怯,白白错失。 但他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是内心已经对此二人有了不满。 卫光大点其头,接着将话题引到案情这边,语气开始有了起伏: “我在任务中得到的死亡名单,与潼关在现实世界拿到的死亡名单,有着天差地别。 任务开始以来,这半宿的时间里,我们从两位雇主家出门,共经历了诸多事件。 桂圆小区,叶萍夫妇,也是杀局的引子; 谷家,死者父亲谷立,是一个杀局的引子; 吴正思,以宗教文化为起点,他也是一个杀局的引子…… 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我怀疑此次任务,我们的路已经走错了,从一开始就被凶手所误导。” 事情,永远不会这么巧合和蹊跷。 在今夜的双线行动之前,梅声提起过此行寻找宗教高人,也许是一个陷阱。 同时,季礼忽然想到,也许按照死亡名单去搜查案情,也可能是凶手的另一个陷阱。 恰赶上,此前潼关负责的案情卷宗,提前了数个小时发来。 而这个卷宗竟是一片空白,现实世界的警方对元旦节连环凶案,竟然全无记载。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提前这么长时间就拿到卷宗的原因,因为根本没有这个东西。 在那时起,季礼就有了一个颠覆性的猜测——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拿到的所有情报、线索、提示,全都是凶手的陷阱。 真实的任务主线,被隐藏了。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真实雇主 “如果,我是说如果。” 卫光伸出食指在眼前晃了一圈,对着周遭的几人,面色严肃地阐述道: “如果,自任务开始后我们遇见、掌握的所有情报,全都是凶手提供的假线索。 那么是否会让眼下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更加合理?” 解释,是说给李大红、胡暖暖等人听的。 季礼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边品尝着香烟的味道,一边在脑海中回顾卫光的经历。 李大红不敢说话,她听得心颤。 从谷立这个死者父亲作为杀局引子来看,其实就已经显露端倪了。 凶手,有人性有鬼性。 它的谋略再强,也不可能一步步料事如神,把季礼等人的行动方案全部猜中。 那么就只能是,店员们的行动本就是被它一手安排的。 再一联想到,潼关那份空白卷宗…… 在气氛压抑的房间中,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宽大落地窗上泛起一层薄雾,李大红却浑身直冒冷汗。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咱们的雇主?” 死者的身份,一旦出现模糊,最直接的影响就是雇主! 这也是为什么,季礼和卫光一直把此次行动称之为:“探索任务真相”的原因。 七名死者,从田小莲开始一直到程小明,田家是第七分店雇主,程家是第四分店雇主。 李大红将慌乱的眼睛看向沉思的季礼,试探性地问道: “店长,死者全是假的,信息全是假的,那我们的任务到底算不算开始?” 她恐惧的不是凶手如何狡诈,陷阱如何精妙,她担心的是雇主身份被误判! 如果他们到现在为止,连雇主都找错了,那岂不是等于所有人都没能接下天海发布的任务,更谈何佣金任务。 “你仔细看看任务内容,我们已经完成了它的要求,这一点不用担心。” 季礼眼皮还是没抬,对于卫光这边的讲解他提早就参透,于是重点其实是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李大红与胡暖暖对视了一眼,说话的是卫光。 “如我们第四分店的任务内容—— 请于2016年1月1日下午六点钟,准时前往山明市路红小区4栋4单元101,抵达雇主所在地,并接下任务。 你们看这个要求,其实是分成了两部分。 第一是准时抵达地点;第二是接下雇主任务。 现在我们可以确定死者信息是凶手布置的陷阱,那么这两条要求中,它怎么才能进行设计?” 卫光的话有些循循善诱的意思,并没有直截了当地把答案说出,而是给予了二人思考时间。 李、胡在思考。 梅声却没什么好听的了,她在一号别墅事件结束就想到了大半,对这些没太多兴趣。 在季礼身后停留了一阵后,面无表情地离去,走出了房间,不知去向。 客厅内又少了一人,胡暖暖纠结的表情一凝,继而眼前发亮说道: “它只能通过第二条,因为雇主的地点是明确写在天海任务中的,无论什么鬼都不能篡改。 而第二条的‘接下任务’明显更加模糊,范围更大,可以让它自行发挥。 比如,它创造了一个田小莲的父亲,诱导我们前往桂圆小区!” 卫光大点其头,扫了一眼季礼后,继续说道: “七名死者未必是假,但我们见到的家属很可能是鬼物创造的陷阱引子。 我在谷家看到了死者谷成成,它要么成了鬼要么是幻觉,但它却用死后的模样,将屠刀对准了自己的父亲。 还有程小明,它是我们第四分店的雇主之子,可为什么一路跟随了我们。 综上所述,我认为此次任务的真实样貌,即雇主的身份是死者。” 雇主错了。 在此次佣金任务的雇主,并非死者的家属,而是死者本人! 其实,这件事早有端倪。 卫光在金生水结界中见到了雇主之子程小明,但其实在任务刚开始之际。 季礼确也在田家见到了死后的田小莲,只是当时他认为是幻觉,且独一线索不可称之为确切情报。 越来越确凿的线索汇聚起来,就成为了重大任务突破。 死了两个人,重伤两个人,历经多次生死危机,终于把雇主的身份确定,这在寻常任务想都不敢想。 空气中弥漫着震撼后的沉寂,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有些气息凌乱,免不了心态起伏。 李大红思考良久,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季礼说道: “店长,既然现在终于确定雇主的身份,那我们赶紧去接真正的佣金任务吧!” 这次任务,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的拉开序幕,前面全都是陷阱和虚假,没有半点用处。 确定了雇主身份,那么真正的佣金任务一旦显露,将会成为指引店员们的一盏明灯,这是重大生路突破。 李大红是完全坐不住了,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再耽搁,因为她见识到了此次鬼物的可怕。 闻言,季礼缓缓睁开了眼睛,坐在沙发上稳如泰山,气质从容而深邃,目光清幽似一池深水。 见李大红、胡暖暖、卫光三人都将目光聚集于他,沉吟片刻后方才开口道: “两个分店各自前往雇主地点,去找各自雇主。 第七、第十分店由梅声带领,第四分店出发后接上医院的薛店长与时曼。 两方接收雇主任务时,全程录像并发至黄半仙。 大胆前往,谨慎去做,鬼物不敢在雇主身上动手脚,但你们能否活着回来却是未必。 你们且去吧,季某这边还有些事要做。” 季礼的一番话,透着几个重点,对于几人是一个警醒。 重大任务突破相应的就是特大危机的到来,雇主是死者,是任务要素,鬼物不敢再做手脚。 但这条真相之路虽然暴露,可也同样是鬼物预料之中的事情,免不了在后续途中进行设伏。 此次行动是一个更新、更可怕的考验。 李大红能看出一些事情,她略带谨慎地朝季礼询问道: “店长,这么大的事您不去,是因为……” 接收雇主任务,这是天大的事,季礼不去的原因只能是因为,他也要处理一件同等的大事。 李大红话说一半,将目光看向了套房中那个唯一关闭的房门。 这个房间中,有两具尸体,它们的死相完全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却是残缺与怪状。 其一是人皮,其二是枭首。 这是迄今为止,死在鬼物手中的两名店员:人皮者为房邵,枭首者为袁宽。 季礼指尖微松,尚未燃尽的香烟就脱手落地,直起身时恰好以鞋底踩灭,他语气淡然地说道: “我要看一看,凶手杀这么多人,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精致恐怖 假如,程小明真的是雇主。 它为什么要一直跟随着卫光等第四分店之人? 假如,田小莲真的是雇主。 它为什么在第一次出现在死亡现场后就销声匿迹? 假如,七名死者除年龄外并无其他共同点。 凶手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将这些人进行选取的? 当杀人手法确定之后,季礼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就只剩下了一个——案情。 两具残尸静静地躺在洁白无瑕的床单上,残留的血迹使其一片殷红,夜晚的月光照耀下显得惊悚而美丽。 这是一种别具一格的美感,在恐怖主题下散发着令人着迷的精致。 空缺人皮与枭首残尸,一左一右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上,像是两尊展品。 恍惚间,季礼似乎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上一次进门时还没有,可现在当他真正进入时,那香气却已经充斥着整片空间。 还是那样矛盾。 浅淡的花香中蕴含着浓郁的味道,充满生机的活力感却从枯萎的死人尸体上生长。 季礼眼前的场景,又有了一种别致的变幻。 一株怒意盛放、放肆生长的青色根茎自袁宽的皮肉中匀速探头,包含着花骨朵的青叶破皮而出,沾染着点点血珠。 青色的叶片包裹着花骨朵,从死尸身上寄托了生命的希望、新生的夙愿。 当它生长至高点时,已经足够成熟,青叶徐徐而开,过程缓慢却是如此优雅。 弥漫的花香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峰值,吸进肺里只觉得明目静心,轻飘飘仿若置身仙境般虚幻。 滴血的叶片呈四散垂下,一片片洁白如春雪的花瓣,似初上之月华、似皎洁之露珠,出尘而不染,染血却不妖。 曼珠罗华,盛开在死亡中,却鲜活得如此纯净与美好。 一死一生。 “哗啦啦……” 突然袭来的一阵凉风将纱帘吹得作响,也吹开了长长的发丝,挡在了季礼的眼前。 他轻手撩开发丝,那株曼珠罗华却已然消失不见。 刚刚笼罩着整个房间的花香也无影无踪,空气中只有令人心生不安与暴戾的血腥气味,难闻又厌倦。 两具残尸安分守己,没流干的血还在蒸发,可床单上的痕迹却永远无法抹除。 这是自任务开始以来,季礼看到的第三次幻觉。 首次,来自田家,田小莲——对应真正雇主; 其次,来自校保处的无辜保安——对应未知死者; 最近,来自尸体上盛开的曼珠罗华——对应死亡后的新生。 这好像成为了一个顺序,如果从某个角度来讲,似乎存在着一种时间上的关联。 “真正雇主是一切的开始——未知死者的死亡场景是过程——死后新生是最终的结局。” 季礼还是不懂。 这三次幻觉,每一次出现时都让他云里雾里。 既不懂它们的含义,又不清楚它们的作用,更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季礼目光平静地看着尸体们,确保自己心如止水,渐渐沉寂之后,将手伸进了口袋。 一双手套在不疾不徐地戴在手上,而后伸手系上了外衣的扣子。 手提包拉开,口罩、锯条、短斧、柳叶刀…… 这些东西都是在归来途中所购买的,就是为了此刻使用。 季礼将工具一一摆放在床位,又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摆在一边。 “嘟嘟嘟……” 电话的通讯声是目前房间内唯一的声音,但紧接着就被一阵阵诡异而恐怖的声音掩盖。 季礼左手拿着锯条,右手拿着柳叶刀,十分专注地看着袁宽的无头尸体。 这具尸体死于头颅爆裂,但腹部却仍有一个长条状的伤口,皮肉外翻,隐约看出里面一片暗红。 死后剖尸的事情是卫光做的,因为他要毁掉肝木。 锋利小巧的柳叶刀专门用于精准的切割工作,单手撑开胸口皮肉,刀刃破开皮肤时发出细微的“吱吱”的声音。 “喂?” 潼关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伴随着切割的怪音有些沙哑。 季礼没有抬头,他仔细地做着手头的工作,问道: “卷宗的事你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的?” “十一分店存在时,有一位店员曾在警方高层任职,留下过相关渠道。” 天海酒店,店员众多,三教九流,五湖四海,如此庞大的人数编织成了一张巨型的关系网。 现实世界中的大部分资源,尤其是人脉方面,对于店员们而言基本都是敞开的,所以不足为奇。 季礼确定了渠道来源之后,对潼关给出了新的帮助请求: “你帮我查一查,田小莲、谷成成、李如、高宇……程小明,这七名死者的档案。 不只是警方,包括教育、生育、家庭等全部的资料。 现在是晚上的9点钟,能不能争取在12点之前发给我。” 这个时间一定是不够的,季礼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七名死者都是孩童,但只要是人,从一出生就携带着诸多的背景记录。 想从各个部门查到完整信息,耗时一定巨大。 而且季礼相信,此次任务的时间不会很长,因为鬼物的攻击太密集了,最多两天就会结束。 找潼关调查,其实很可能无法得到什么有效信息,但这却是一个必须要走的流程。 在潼关沉吟之际,季礼已经完全剖开了袁宽的腹部。 两扇皮像是翻开的书页垂在两边,中间的纸张上充斥着瘆人的红色与死亡的脏器。 当曼珠罗华消失的那一刻,这些弥漫着死亡气味的人体组织,就是最世间最恐怖的事物。 “可以,12点之前我能找到多少是多少,先发给你第一份。” 潼关的回答很坚定,他知道如何做事,如何能最大程度帮得上忙。 听着他的话,季礼用柳叶刀摘掉了袁宽的肾脏,放在密封袋里,忽然手上一顿。 他的耳边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用那虚弱的嗓音说着临别赠言。 “潼关一定会救你,哪怕他不喜欢你。” 隔着口罩,季礼还是能够闻到这具尸体散发的难闻气味,这令他的呼吸有些困难。 电话还在接通中,潼关在等待着季礼结束这段话题。 但现在的季礼却已经做不到了,他开始恍惚,精神开始撕裂,目光又一次发直。 殷红的、洁白的、漆黑的、金灿的……所有场景,所有颜色。 “季礼。” “季礼?” “季礼!” 季礼猛地偏过头看向了窗口,那一轮弯月盛放着华光。 一个微笑的男人与一个青灰的男童站在那里,它们两个在对他挥着手。 “你……” 季礼用攥着刀的手腕按住太阳穴,用力甩着头,长发的尾端沾上了尸体的血珠。 他目露凶光,一点点阴狠从瞳孔中挤了出来。 袁宽的尸体,此时经过他的拆解,已经完全分裂,除了肺部被卫光毁掉外,剩下的脏器都摆放在床头。 季礼想从这具尸体之中找到凶手拿走的东西,试图揭开这个谜题。 但他不该给潼关打这通电话,也不该在这种时候陷入迷失的幻觉…… 聒噪、混乱与精神分裂,第二、第三人格的呼唤已经无济于事。 他病的太严重了,以前余郭在时病情还没有显露。 可现在余郭走了,唯一的那一点正向能量也随之消亡,季礼的病情遏制不住了。 清醒,成了难得的奢望。 季礼的眼睛在变红,他握刀的手在颤抖,在那些分裂的尸体刺激下,邪灵又占据上风。 这具被他亲手剖开的尸体,挖出的五脏,横流的死人血。 这个场景,如果被第二个人看到,只怕会将季礼联想成一个手段残忍、内心暴戾的杀人凶犯。 突然!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陡然响彻在耳边,带着冰冷的口吻将邪灵冻结,幻觉打散。 “你看,你和我多像啊……” 季礼猛地惊醒,一切杂音消失,他赫然转头,背后空无一人。 余音,却在。 “你和我多像啊……” “和我多像啊……” “多像啊……”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女孩与花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夜晚,轻飘飘的风里夹杂着凉意,吹动一头苍发与长须,反穿的道袍,衣袂翩飞。 五心朝天的黄半仙,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带着凝重,嘴部一张一合,闭目轻诵着静心神咒。 风清月朗里,老道念经,颇有一丝仙风道骨之意。 “呼……” 一口浊气吐出,黄半仙缓缓睁开双眼,面部肌肉松弛下来,张口就破了功。 “他娘的,季礼真把鬼引来了。”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正面墙上粘贴的一张黄色符纸,此刻这张符的下半部分已经被烧光。 可奇异的是上半部分却仍然完好无损,并没有被火焰侵蚀,留下了这张残符。 黄半仙咬了咬牙,像是在斟酌着什么,半晌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 城乡港家属楼前,梅声带着李大红、胡暖暖,三人正要朝着单元门走去。 李大红和胡暖暖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走的每一步都不那么踏实,目光四下乱看。 此行,是本次任务的转折点。 只要成功找到雇主田小莲,那么就会揭开任务的真正重头戏。 但鬼物不会这么轻易就把如此重要的情报交给他们,待会儿只怕会有一场恶仗要打,从这一刻起就必须做好准备。 梅声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块不露破绽的寒冰,没有死角和裂隙,永远不会给人可乘之机。 想从这张脸,这个人身上得到些什么,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梅小姐,我向你交个底,我有一件对抗性罪物,但施展起来颇为复杂。” 来到单元楼前,李大红驻足停了下来,对着梅声亮开掌心。 在她的手掌中央,一个生了锈的五角星勋章,在夜空下并不起眼。 “我这也算是一个阵法,五角阵,由30条线段画成。 人、鬼会被单独抽出来进行隔离,处于同等的处境下面对30条线段的规律性攻击。 其中人死就是真死,鬼不能死,但灵异力量会被层层削弱。” 胡暖暖见到这件罪物时眼睛都在放光,这是李大红唯一一件罪物,但却也是第十分店压箱底的宝贝。 据说,这件罪物来自于顾行简,也是现在分店内所剩不多的大范围、特殊性罪物。 李大红见梅声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眼神没有太大变化,心头略有不服气,于是又说道: “30条线的规律我知道,所以对咱们人来说,危机不大,却是一个削弱鬼物的好帮手。 但这罪物施展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打阵地战。 我们需要提前在相应地点将这枚五角星勋章埋在地下,等待鬼物上门。” 解释好这件罪物的用法,李大红的意思梅声也就听明白了,她没有表情地说道: “你是想问,我们应该在何处设伏对吧?” “是这个意思。” 李大红不敢自专,当然她也没有主意了。 目前可知,鬼物会在此次拿到真正雇主任务途中杀人,可到底是之前、还是之后,甚至是之中,全都不好说。 最怕的就是这种未知,所以李大红必须要做好准备。 胡暖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单元门,沉吟片刻后分析道: “我猜,它大概率会在我们拿到真正任务后动手,毕竟那是我们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不过李大红却摇了摇头,她攥紧五角星勋章说道: “可我却觉得,在接收雇主任务途中,它的机会最大。 毕竟那时候我们的注意力、我们的精力都被雇主所牵扯。” 三个时间出了两个,没人提起“之前”这个时间,因为现在正是她们最集中的时间段。 梅声看着那枚五角星,正要开口,忽然口袋中的手机嗡嗡作响。 拿出手机上,那里是一串没有署名的号码,她却像是早有预料地接了起来: “黄半仙,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鬼在季礼这,你们快进行下一步!” 梅声面色不变,可双目中的光却是一凝,她似乎早就等待着这个消息,当即挂断电话,朝着单元门径直而入。 李大红和胡暖暖对视一眼,目露惊愕。 她们没有想过梅声怎么会去等黄半仙的消息,更不知道为什么鬼会去季礼那边。 但如果黄半仙的情报准确,那当真是给予她们最佳的时机。 鬼物不在,就等于杀机不在,就算田家有符箓结界陷阱,可现在毕竟五行符箓的杀人手法已经有了破解的方法。 她们担心的,正是那千人千面的恐怖手段。 熟悉的楼层,熟悉的味道,花香扑鼻。 对紧闭的房门,梅声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拿出撬锁工具,对其进行破坏。 身为店员,撬锁开门是最基础的手段,加上城乡港的防盗门几乎没什么作用,不出几分钟,房门应声而开。 一开门,那股扑鼻的气味就迎面而来,猝不及防的三人不住低咳。 上一次来,这屋里可并不是这番模样,虽然略有清贫可还算干净。 但如今,被污血浸泡裂开的地板正在翘起,一层一层的模样好似死鱼身上干裂的鳞片。 泛黄的墙皮点缀着梅花,四周墙壁那喷溅式的血迹已经与墙壁颜色融为一体,宣泄着暴戾的气味。 死尸、残骸、碎肉……横七竖八地丢弃在地,只有一具敞开腹部、凌乱不堪的尸体。 生前是一个花朵一般年纪的女孩子,死后也真的在尸体中心生出了一朵花,是曼珠罗华。 上一次来时,田小莲的父亲还满目血丝地诉说着一个父亲的责任与心痛,但现在来看,一切真相大白。 田家,田小莲始终是孤身一人在家,死了三天的尸体仍丢在客厅中央,无人理会。 腐烂、破败、烂肉、碎块…… 寒冷的天气下,它躺在那里却把苍蝇全都引了进来,白花花的驱虫在体内、体外来来回回地钻。 梅声第一眼看到了死亡,第二眼却看到了新生。 她确定这不是幻觉。 在田小莲的尸体上,她真的看到了一株怒放的曼珠罗华。 盛开在死亡与腐烂之中,生长得却无比鲜活与纯净,寓意着新生与希望。 可在曼珠罗华之侧,还有一个尸身尚未腐烂的女孩,拿着一把水果刀,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泪光。 但她已经不再是女孩,它是一只女鬼,亦是第七分店的雇主!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积木与梅 “第七灵探所,探员梅声。” “探员李大红。” “探员胡暖暖。” 三声通名,在同一时间响彻在恐怖如地狱般的客厅之中,也一一进入田小莲的耳中。 田小莲为什么会成了鬼?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是因为它需要担任此次任务的雇主之一。 来不及多想,梅声自知时间紧迫,当即对其发问: “你有什么要求,我会帮你实现。” 田小莲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模样,深深凹陷的眼窝中流下一行血泪,它慢慢抬起了手掌。 那只拿着水果刀的手,对准了地上的尸体,指向了某一个位置。 梅声顺着所指方向逐步靠拢,离得越近她就越觉得不适。 血腥与花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带着极为强烈的迷惑作用,让她的神智有了些许萎靡。 看着地上那高度腐烂的尸体,她亲眼目睹了一条蛆虫从某一脏器之中钻出来,却又立马藏进皮下。 她回过头对比了一下田小莲所指方向,最终确定在了尸体的侧面。 “你是指肺部?” 田小莲不能开口,无法回应,但它却将举起的手放了回去。 这说明梅声找对了地方。 梅声对这两片肺叶有些无从下手,它们已经高度腐烂并且被蛆虫蚕食殆尽,完全看不出是人体脏器。 如果将其丢在垃圾堆中,只怕仅仅是两片无人问津的烂肉罢了。 “拿装尸袋。” 梅声对李大红吩咐了一句后,又重新望向田小莲,发觉它的神智其实并不清醒。 田小莲的状态并不像是一只鬼,它更多的好似一道定格此处的投影,只有简单的交流能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现在的雇主任务,还是不能确定。 在李、胡二人装尸之际,梅声再度开口询问道: “是凶手在杀死你之后,拿走了你的肺部吗?” 之所以这么询问,是因为她想到了程小明死亡后的蹊跷,于是才有这种话语去试探。 田小莲双眼发直地沉默着,半晌后才微微摇头,一缕暗黑色的血液从脸颊流下,否认了这句话。 梅声暗自皱眉,雇主任务与“肺部”相关是确定的。 现在肺部仍在,可关于此物还能有什么样的任务可以执行。 她抿了抿嘴思考之后,再度试探: “那么你的要求,是否与凶手、肺部相关?” 这一次,田小莲沉默的时间更长,一动也不动,好像陷入了定格状态。 时间长到另一边的李大红和胡暖暖,已经把尸体装入尸袋之中,将目光落在这边。 梅声一直在观察田小莲的一举一动,她顺着对方发呆的目光望去,是房门。 房门此刻敞开着,楼道并没有人经过,外面更是鸦雀无声,什么都没有。 就在梅声以为田小莲是希望通过目光告知她一些信息之时,田小莲突然伸出手臂,将掌心的短刀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鲜血横流,顺着本就肮脏的衣服,一滴一滴地洒在地板上,花香更加浓郁了。 这个举动很突然,但梅声却认出它下手的位置,正是肺部。 田小莲并没有痛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一刀刺穿肺部后,它将刀子拔了出来。 而后,又将满是鲜血的手掌塞进了伤口之中,当着梅声的面取出了肺部…… 全都是黑紫色的血液,从那双不大的手掌缝隙连成了线地往下流,中间只是那两片中间出现刀口的肺叶。 原来,先前长时间的沉默其实是田小莲在试图用一个更具象化的方式来进行表达。 “它是说,肺部有了残缺?” 李大红挖掘脑洞,开始进行试探的遐想。 此话一出,田小莲的头陡然转向了她,颈椎发出嘎吱一声脆响。 梅声下意识地看向了装尸袋,此刻里面除了残尸还有一株曼珠罗华,她整理了一下问道: “凶手杀死你后,从你的肺部带走了一些东西。 这个东西不是你的肺,但却是其中的一部分,因此导致你的肺部不再完整。 那么你的雇佣任务,就是希望我们将这东西给你夺回来。 对吗?” 田小莲用手把头颅掰回了原位,慢慢将双手垂下,没有应答,只是重新回到了原本的定格。 它没办法言语,但不拒绝就是认同。 第七分店的雇佣任务,自此确定: “带回田小莲肺部缺失的那一个东西。” 梅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李大红,正要开口,突然眉头一皱。 她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缓缓仰起头看向了天花板。 此时此刻原本泛黄的天花板,竟然开始泛起密集的褶皱,墙皮一层一层的脱落,像是一片片雪花,也像是碎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燥到极致的紧绷感,让身处其中的活人,鸡皮疙瘩泛起,毛孔不自然的收缩。 梅声倒吸了一口气,这是因为她发觉肺部传来了一股窒息感。 干燥、龟裂与紧绷。 她登时觉察大事不妙,这是针对肺部的攻击——土生金! “快走!” 现在雇主任务已经拿到,鬼物的杀手锏也到了,这次是从来没见过的五行符箓。 喊出这两个字时,梅声已经从原地窜了出去,直奔门口。 同时,田小莲的身影开始了虚化,直至消无。 李大红与胡暖暖这才反应过来,肺部的紧绷让她们呼吸也出现了凝滞,开始往外逃窜。 但由于这二人要抬着田小莲的尸体,所以速度免不了要慢上几分,可这具尸体又不可能丢弃。 雇主任务是夺回田小莲肺部的缺陷,进行弥补,因此尸体是完成生路的一环。 冲在最前面的梅声已经戴上了仅剩的蚕丝手套,其实这件罪物的使用次数已经用光。 不过梅声有积木娃娃,她可以通过另一件罪物去抵挡四次化鬼的代价。 积木娃娃的避害性为她提供了使用罪物次数加一的机会,却也仅能使用一次,否则就会让两件罪物双双损毁。 但这多出的一次,将会是能力施展到最强大的一次,尤其是对抗性罪物。 戴上手套,梅声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要利用这件罪物硬闯出土生金结界。 “你们听好,待会儿我很可能会化作一团积木,帮你们冲出结界。 冲出去之后,你们把我带上车,一块积木也不能少,然后火速与卫光联络。 你们快速汇合,不能去找季礼,等季礼去找你们。” 左手率先伸出,梅声交代好后续已经做好了第四次使用蚕丝手套的准备,同时积木娃娃也已就绪。 当她的左手按在门板上时,积木娃娃瞬间生效。 在右脚迈过门槛之际,梅声的身体开始分裂成数块积木,噼里啪啦地摔在了地上。 另一边,李大红与胡暖暖也破门而出,赶紧放下装尸袋,并拉开。 也无所顾忌了,她们手忙脚乱地争分夺秒,将“碎裂”的梅声,快速丢进装尸袋里。 由于门口的地面并无杂物,因此二人虽然仓促,但却不会存在丢失的情况。 胡暖暖最后将地面脱落的蚕丝手套也装进尸袋后,就拖着底部,与李大红快速往楼下冲刺。 梅声,用积木娃娃化解了蚕丝手套的化鬼代价。 她是这样设想的,也是这样操作的。 但是,现实却并不没有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生。 因为当她将蚕丝手套按在门板上时,根本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对抗属性,手套并没有触发第四次。 也就是说,这间屋子里没有结界! 结界并不存在,她们本来就是想走就走,无需借助对抗性罪物。 但肺部的异常、屋内的异象,摆明了的“金肺”,为什么会出现不存在结界的情况? 这个问题,梅声可以去思考但却不能告知给李大红、胡暖暖了。 因为她为了规避手套的代价,已经提前开启了积木娃娃,她现在就是一团死物。 根本不能告知给那二人,其实这个屋子并没有结界,她的蚕丝手套并没有生效。 陷阱、诡异、算计…… 鬼物似乎通过对人类心思的预判,设下了一个离奇的陷阱,同时又让梅声将自己的嘴给堵住了。 现在,李大红、胡暖暖带着装尸袋与“积木梅声”,一无所知地逃命去了。 那么,这条逃命之旅是否才是鬼物设下的真正陷阱……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三人一尸 这是李大红经历过的最快的任务,佣金类任务她以前也有过一次,现在她的“账户”里还存有10枚佣金。 不只是佣金任务,纵观她听过、见过的,也没有节奏如此之快的任务。 任务仅仅开始三小时,一次又一次的灵异事件,像是追命的无常,总是如影随形,逼迫着她一步步走进深渊。 装尸袋丢在后排座,里面盛着一具死亡超三天的尸体,还有一堆算人又不算人的积木碎块。 漆黑的夜色里,风也随着人心的急迫而变得凌冽。 橡胶轮胎在地上发出惨叫,尖锐的摩擦音响彻在宁静的城乡港。 李大红目光坚决,方向盘打死在原地画下了一个紧急掉头,呼啸的发动机碾碎风声,车辆从地面弹射出去,朝着更黑暗处疾驰而去。 被两个“人”撑到满的装尸袋拉链露出一条缝隙,一块四方木上出现着一颗不停转动的眼珠。 那眼睛明亮又清澈,好似一汪清水,倒映着胡暖暖略有颤抖的手,和手中拨通出去的电话。 肺部的不适,令人呼吸艰难却不窒息。 身体里的干燥,好像是一团火灼烧着皮肉和其他脏器,不疼只是紧绷感,和那种越来越强烈的干裂。 胡暖暖不停地深呼吸确保有充足的力气来应对接下来的事情,李大红则是专心开车,却没有目的。 电话终于接通,卫光声音沉稳,颇有力量,令人心安。 胡暖暖很用力地攥着手机,先是看了一眼李大红后,急声说道: “卫先生,我们拿到了雇主任务,但鬼物的攻击作用在我们的肺部。 梅小姐说是土生金,她为了帮我们突破结界暂时失去行动力。 但不知道为什么,出了结界后我们的肺部还是会感到强烈不适。 梅小姐出事前嘱咐,我们先行汇合,不要去找季礼。 你快找个地方汇合,帮我们看看情况。” 她生怕自己的呼吸下一秒停滞,因此没给卫光询问的机会,言简意赅地把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由于呼吸系统的破坏,她的嗓音出现了变异,听起来没了以往的轻柔,反而带着一种刺耳的尖锐。 显然,卫光那一边情况很正常,并没有遭遇袭击,因为他说话时声音平稳,神情笃定。 “那就去‘好再来宾馆’,我已经在那订过房,你们先去,我们随后赶到。” 胡暖暖不知道卫光怎么会突然在这么一家宾馆订房,但她还是将头转向了李大红,没有说话却带着询问。 李大红没有减速地拐进了前方路段,车辆颠簸厉害,后排装尸袋也随之滚落到车底,从车子启动的那一刻她就没减速过,一切都为了争分夺秒。 她太害怕了。 五行符箓杀人,两种破解方式。 第一条是以五行相克破解,却要一个懂行之人指导。 第二条是除掉引发五行的“养分脏器”,可现在却还不知道这个“土生金”的养分在哪? 疾驰的车子在路面画下一个好看的弧度,新一条长街是全力加速的直线。 “土生金……起源之土,杀人之金。” 李大红的余光偷瞄了一眼捂着腹部的胡暖暖,她在模仿当初的卫光,去寻找“肺金”,杀人之金。 能够借鉴的经历不多,但卫光破除的“水生木”很有价值。 当初的杀人之木来自于袁宽,并且在对方死后仍然有效,直到卫光将脾木毁掉,结界才终止。 想到这里,李大红收回了瘆人的目光,回归常态地望着前方道路,但一半的心思已经分了出来。 她能够确认“肺金”并不在自己身上,从袁宽的案例分析,如果自身脏器成为结界养分,那么本人是有感应的。 也就是说,现在车里面的人,除了她自己,谁都有可能是“肺金”的人选。 但肺金应该不会是胡暖暖,毕竟如果是她,她现在应该不会隐瞒。 那么肺金的人选,应该就是化作积木的梅声了…… “不对!” 李大红忽然意识到了一个盲点,那就是“肺金之人”未必会承认。 现在谁都清楚,破解五行符箓的两种方法,第一种是用五行,可目前没有相关高人指点,没办法奏效。 所以就仅剩下第二种,但这一种破解之法,等于是摘除肺金之人的脏器,这是致命的。 为了生存,肺金之人很可能会隐瞒自身。 李大红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现在车里的三个人都有可能…… 车辆行驶出了这条长街,再行驶大概三分钟,也就到了目的地,卫光订的这家宾馆的确很近,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几乎是同一时间,李大红的肺部猛地一抽,她双手一抖险些令车辆撞上了路边的路灯。 胡暖暖惊呼一声,伸手向后托住了装尸袋,脸上都是虚弱的冷汗,嘀咕道: “两个人的分量,怎么这么重……” 这句话令刚刚回神的李大红眼皮一跳,因为她突然被点醒了。 死人一样可以成为结界的养分,哪怕这个死人已经死亡很久很久…… 李大红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虽然表现得颇为镇定,可性格上的强势不能弥补头脑的欠缺。 肺金人选,现在又多出了一个死人,三选一。 如何检查肺金,只有破腹这一种途径,根本没办法去检验,这岂不是一个死局。 迷茫与混乱,充斥在脑海,凌乱无序。 “为什么冲出结界范围后,我的肺部仍然在被攻击?” “车内的三个活人,一个死人,到底谁才是杀人之金?” “在一切不明的前提下,我该如何进行保命?” 时间,给了她思考这些的机会,因为现在还没有出现死伤。 李大红认为,这是因为梅声使用对抗性罪物,强行冲出结界后的结果。 尽管她不清楚,为什么出了结界却还在遭受肺部影响,但也只有这么一种解释方法。 前方漆黑的路面上,稀少的路灯在苟延残喘,散发着诡异又虚弱的暗光,简直可有可无。 “好再来”那三个刺眼的红字,设计的很特别,围成了一个圈,组成了灯笼的形状。 红红的招牌,像是在夜色中瞪圆了的红色眼球,注视着这辆载着三人一尸的车子,缓缓驶进视野中。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谁是起源 好再来宾馆,是一家两层楼的私人小旅店。 这个时间段,说早不早,说晚不晚。 当李大红进入宾馆时,正见到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人,坐在吧台前把腿盘在椅子上,嗑着瓜子看电视。 “我们订过房,叫卫光。” 因为肺部的影响,她现在讲话的声音有些尖涩,气息混乱,脸上的表情因急躁而变得略有狰狞。 女人的注意力在电视节目上,头也没抬地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含糊道: “本人身份证,手机号报一下。” 李大红顿时语塞,手机号还有办法,但身份证去哪里弄。 同一时间,胡暖暖拖着装尸袋从门口挤了进来,她身材本就瘦小,加上身体不适,因此即便是拖行都显得非常勉强。 装尸袋里毕竟装着一个死亡了太久的尸体,积木梅声在里面占了很大一片地方,导致袋子并没有拉进。 随着胡暖暖的进入,一股非常明显的气味就氤氲在了空气之中。 这个时候宾馆的老板娘才抬起头来,鼻子两侧的皮肤都皱在一起,将目光锁定在了胡暖暖及装尸袋的上面,狐疑问道: “你们拿的什么东西,这味道……” 李大红心急如火,事情现在僵在这里,卫光订的房还有纠缠,若是被她发现了装尸袋的异常,只怕会影响大局。 “没…咳咳咳,没什么。” 胡暖暖现在说话都很费力,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把火焰吸进肺里,灼烧感快要把她的嗓子撕裂。 “咳!” 一口气没有喘匀,她的面色异常涨红,扶着墙面克制不住地咳嗽。 然后,就是一口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满墙。 李大红见状眉头一皱,胡暖暖的身体凋零速度好像比她快上太多,最起码她现在没有出现这么严重的伤势。 “难道……” 但现在麻烦的不是她,而是老板娘。 老板娘见好好的一面墙被喷上了血,当即从椅子上窜了下来,就要绕过吧台,口中脏话不断。 “大晚上的提着个大黑袋子,一看你们就不像好人,连个身份证都拿不出来。 我这墙是新刷的,现在给我搞成这样怎么做生意,拿钱拿钱,要不然就叫警察来……” 李大红都要烦死了,面对喋喋不休的老板娘,恶向胆边生,一股邪火从肺部燃起。 哪怕老板娘多是贪财,现实世界很多事也都可以用金钱来摆平,包括装尸袋、那口血还有订房的风波,但她还是选择了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 宾馆老板娘的尸体被塞进了吧台桌子下面,玻璃门从内锁上,卷帘门也拉了下来。 李大红与胡暖暖拖着装尸袋,开始往二楼走。 其实这家宾馆全都是空房,毕竟是元旦节期间根本没人住,这也避免了再给店员们添麻烦。 李大红拖着装尸袋,在上楼途中,目光一直锁定在吧台的位置,隐约的那里好像出现了一抹闪烁的光亮,五角星光。 她已经决定把战场放在这栋二层小楼,同时她也在悄咪咪地观察着胡暖暖。 胡暖暖的“病情”太严重了,此时埋头抬尸的手都在抖,脸色异常的红润,在表面还起了一层的死皮。 “为什么同样遭受攻击,她比我严重这么多?难道她就是杀人之金。” 二楼的第一间房,是一个标准间。 装尸袋放在床上,两个女子就这样靠在墙边,将那口一直没倒上来的气喘匀。 李大红用余光警惕地看着胡暖暖,又不时落在装尸袋上面。 梅声还是处于积木状态,但算一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卫光那边也正在快速赶来。 李大红内心盘算着,她有对抗性罪物已经笼罩这间宾馆,拖延一时半刻不成问题。 只要卫光等人赶到,人数众多是一个前提,关键是卫光、时曼和薛听涛都有破除结界的经验,这次是土生金,想来应该也不难破解。 望着房间内的胡暖暖、装尸袋中的梅声、田小莲,她在思考的问题是: “既然肺金一直处于生效状态,为什么还没有开始杀人?” …… 化作积木,不代表就不可以思考。 梅声只是无法动弹、无法说话,但她却一直在分析当前的局势。 李大红、胡暖暖还被蒙在鼓中,她们得不到梅声给予的情报,还一门心思认定是梅声带着她们冲出了结界。 可不能说话的梅声却心知肚明,田家根本没有任何结界! 那么事情就诡异了…… 土生金出现,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为活人的肺部都遭受到了类似结界般的压制作用。 但结界在哪? 谁是土?谁是金? 再过六十秒,梅声就可以恢复正常,她被封在装尸袋中大脑已经被浓烈的腐烂味道侵蚀得混乱。 “情况一定不正常,鬼物现在没有杀人,一定是在酝酿着一个大计划……” “没有结界,为什么没有结界我们的肺部还在遭受影响……” “起源之土在哪?杀人之金又在哪?” 这是一切的起点。 梅声抓住这个关键,开始一点点重整思维,看能否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洞悉鬼物的真正计划。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装尸袋中,那些彼此分裂的碎积木有了一丝粘合的迹象,它们开始重新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活人形象。 随着身体的恢复,梅声的思考能力也获得了不小的提升,她在沉思之际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拨通电话的声音。 是胡暖暖与卫光的对话。 “卫先生,你们还有多久能到,我们这边情况有些诡异。” “很快,最多五分钟,你们死人了吗?” “还没死人,我们闯出了结界,可肺部的伤害还在加重,却并不致命。” “第四分店这边的人很齐全,破除五行符箓的经历我们最娴熟,你们先别急,尽量拖延时间。” …… 罪物代价,到了最后一秒钟。 梅声从内而外地拉开了拉链,从装尸袋中爬了出来,在看向李大红、胡暖暖的时候,她的眼中迸发着明悟一切的睿智。 但除了智慧,更多的是紧急。 还没等二人有任何反应,她抬手指向胡暖暖高声喊道: “让第四分店的人停下,千万不要找我们汇合。 我错了。 这一次,没有起源之土,也没有杀人之金。 这不是土生金,而是金生水。 我们三个人才是起源,我们都是起源之金,只要与第四分店的人汇合,就会引出杀人之水。 鬼物的目标,其实是第四分店,我们只是引子!”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疯狂计划 鬼要杀人。 这一次,它还是要布局,利用五行之法,可却存在了诸多无法解释的疑点。 这些疑点,不仅折磨着李大红,更是在折磨着梅声,因为她本就是第一个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 城乡港家属楼,根本没有结界,是鬼利用店员心理刻意释放的烟雾弹。 梅声用积木罪物堵住了自己的嘴,并且为李大红、胡暖暖留下了一道“遗言”。 “去找卫光”,这是一个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因为季礼已经出问题了,不可以去联系他。 卫光那边参与了破解水生木,薛听涛也参与了火生土,第四分店的五行经历最是丰富。 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一旦出问题必找第四分店。 但要害,就出在第四分店! 肺部受创,梅声当然会认为是肺金遇袭,因此推断此次结界为——土生金。 可这样的设想,就出现了两大疑惑: 第一,谁是起源之土;第二,谁是杀人之金; 土与金,竟然全都找不到。 可当卫光说出“第四分店人很齐全”这句话时,梅声宛如被一道闪电击中了脑海,瞬间划破阴云,拨云见日。 如果根本就不存在“起源之土”呢? 如果根本就不存在“杀人之金”呢? 土生金,没有源头只有结果,肺金遇袭的三人迟迟不死,鬼到底在等待着什么? 答案是,鬼在等第四分店与第七(第十)分店汇合,以梅声三人为“起源之金”,从而引出“杀人之水”! 金生水的设想,才可以完美解释当前的一切疑点。 最大的佐证就是,梅声曾亲眼见到季礼使用过“金生水”,他的起源之金,就是自己的肺部。 也就是说,作为结界的起源属性,脏器也会出现类似的异常,但不致命。 那么眼下的情况,岂不是与当初的季礼一模一样! …… “喂?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鬼这次的目标是我们第四分店。” 梅声抢过胡暖暖的手机,对着另一边的卫光再一次警告着,同时也得到了回应。 伴随着话筒中,一个紧急的急刹,卫光在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定。 第四分店的众人不能再与她们三人碰面,否则就会立刻引发金生水。 梅声面如寒冰,握着手机,冷声问道: “鬼在季礼那边,你我碰面就会导致金生水,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卫光那边像是开着窗,呼呼的风吹在话筒上,好似响起了一阵阵密集的鼓点。 “第四分店的雇主任务是,找回程小明失去的东西,你们第七分店也是类似吧?” “嗯。” 梅声轻点了下头,她已经大致猜到了卫光接下来想说的话。 “我早就和季礼说过,探案类任务咱们不能一直处于被动,必须要以手段逼凶手现身。 而现在,就是绝佳的机会。 五行符箓杀人这是凶手人性的一面,你如果确定鬼性在季礼那边,那么咱们完全可以利用这次的金生水,找出凶手!” 果不其然,梅声与卫光的想法在这一刻如出一辙。 现在,看似店员们全都遭到了凶手的设计。 但由于此次任务的对立面——凶手分为人性、鬼性两部分。 如今鬼性在季礼那边,梅、卫二人要面对的反而是过度狡诈、实力却不足的人性。 也就是说,真正的凶手就潜藏在他们附近,且在等待着金生水的开始。 在此刻,梅声识破凶手算计的消息还未透露出去,莫不如将计就计。 “就让金生水结界开启,我不信它一招能杀遍我们第四分店的三人整。 而在‘杀死’我们中它想要的那人后,它一定会回到案发现场,来提取一些东西。 正如当初提取程小明、田小莲时候一样。 这就是它的纰漏,它的误判,我们完全有机会与这个凶手面对面,甚至是直接将其抓捕!” 人性与鬼性,统一称之为“凶手”。 前者精明于算计,后者强悍于实力,这看起来似乎无懈可击,事实也是这样发展的。 但过程或许没有漏洞,可结果产生的那一刻,就是它送予店员们的机会。 通过,程小明、田小莲两名雇主,店员们如今得到了一个准确的情报——凶手杀人后会取走死者身上的一件东西。 这个东西,藏在五脏中的某一个之内。 既然是五脏,那么凶手的目标自然也是五个。 目前已知的是,田小莲的肺,程小明的脾。 从先前的店员之死来看,房邵、孔瑶他们二人死后五脏皆无,且自身仅为起源,不是凶手的目标。 但袁宽,他的肝很有可能是凶手所求之物。 因为按照死亡规律来看,起源脏器可以是死物,但杀人脏器却必须鲜活,且袁宽的肝脏,是唯一一个脱离身体、被丢弃的脏器。 这一点,季礼在解剖尸体时也已发现,只不过他没有将这个想法公布的时间,因为他又疯了。 “肺金、脾土、肝木,它拿到了五行其三,我们第四分店的三个人中,应该有它所要的肾水。 规律就是,什么是杀人脏器,什么就是凶手之所求。 所以我断定,只要让金生水结界开启,它就一定会亲临现场,给我们抓捕它的契机!” 不管,凶手人性一面,是活生生的人,还是灵异的一部分,但这些都无所谓。 只要根源性鬼物在季礼那边,它敢出现就必然被画地为牢。 薛听涛,是站在店员这一边的。 这个计划,很妙,也很大胆。 卫光是在赌上第四、第七、第十,除了季礼以外,所有人的命,其中尤其是第四分店。 现在第四分店,只剩下三个人,全是精英,这一次很有可能会死一人,甚至更多。 这种疯狂的计划,危险程度高得吓人,可回报率也是超出预期。 但梅声同意了,李大红、胡暖暖也同意了。 因为好再来宾馆,已经提前设下了后手——五角星勋章。 以五角结界对抗金生水结界,再加上画地为牢、圆环稻草等一系列保命手段,更有梅声、卫光两位智者,丰富的破除结界经验…… 一切的一切…… 店员们如今享有情报、地势、心态、罪物的全面优势,这种优势闻所未闻,前所未有。 此时不赌,更待何时!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半疯半醒 “我到底能不能溜走?” 黄半仙勒紧了宽松的道袍,手中攥着两根竹签,神神叨叨地在窗口徘徊,不时望向紧闭的房门。 窃听符,在监听隔壁季礼的时候无故燃烧了一半,这说明那里存在着严重的灵异泄露。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黄半仙才推断鬼物在季礼的身边,从而给梅声打去了电话。 当初,卫光分析局势时梅声离场,就是找上了黄半仙,二人在这个房间中达成了一些共识。 当然,这些共识与监听季礼并没有直接关系。 梅声要去寻找雇主,她担心季礼这边暗自行动,导致他们错失了一些情报,于是让黄半仙帮了些小忙。 从后面发生的事来看,梅声的这个小动作影响了整体的大局势发展。 但无论什么事都与黄半仙无关。 他现在坐立不安,作为最靠近季礼的那个人,他有些慌乱。 因为隔壁的房间中,他听到了接连不断的打砸声,包括来自季礼的低吼与怒斥。 由于窃听符被毁,他只能听个大概,大致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质问”。 季礼在质问着某个人为什么一直缠着他……为什么总出现在他眼前…… 黄半仙听得心里直发毛,因为他很清楚隔壁只有季礼一个人,也许还有一只鬼。 但很明显他绝对不是在和鬼物对话,那他…… 黄半仙想到了那个传言——季礼疯了。 “我现在走的话,且不说能不能走得了,这样只会是得罪于季礼。 其实得罪他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躲着点,但是顾行简……” 他最担心的并不是季礼,反而是顾行简。 虽然顾行简并没有明说要他一定帮忙,可正是这种模糊的态度让他产生了浓烈的怀疑。 前面说尽可能辅助,后面又说离季礼远点,这让黄半仙怀疑他已经陷入了顾行简的局中。 别看黄半仙名义上对顾行简很尊崇,但实际上两方早已离心离德,无非是实力的制约、分店的限制,酿成了如今表面平和的状态。 人的名树的影。 顾行简把他安排进来,又让他自己决定,这不仅更加深了黄半仙的顾忌,使其不敢擅自做主。 “我会不会死在这……” 黄半仙捏着两根竹签,他现在很想给自己起一卦,算算吉凶。 可算人不算己的约束又让他颇为掣肘,十分犹豫。 但时间不会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了,四周的沉寂让他猛地惊醒。 黄半仙猛地抬头,静静聆听,却发现隔壁不知道何时变得十分安静,好像所有人鬼都消失了。 季礼,去哪了? 黄半仙像是浑身过电,一个激灵就跳上了窗台,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门位置。 安静到了死寂,吞咽口水的声音很刺耳,从前的黄半仙只对顾行简感到过恐惧,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门上的把手,在他炙热的目光中缓缓向下转动着,金属锁芯的机械音像是被压到极致的弹簧,带着分外的窒息感。 “嘎吱…嘎吱……” 黄半仙将窗户,头伸窗外瞥了一眼,两眼一翻又钻了回来: “我靠,这他娘的是七楼!” 对于顾行简,他觉得那是一条盘踞在阴影里的毒蛇,能够感应到,却见不到他的真身,只能一直担心他到底什么时候钻出来咬上一口。 而对于季礼,他好像在面对着精神分裂的病人。 没有病发时他会给人产生一种冷漠的疏离感,气度高冷而不可亲近。可一旦病发就是山崩海啸,不顾不管的模样抬手杀人而不想后果。 好在门有上锁,但然后就是一把斧头劈在了门板上,幽幽的斧刃在门后闪着银光。 砰的一声让黄半仙浑身一颤,他开始怀疑季礼不是疯了,而是被鬼附体! 砰砰砰…… 黄半仙气的骂娘,从窗台上跳下来,小碎步在原地转圈,口中念念有词: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随后从桌上拿起烟灰缸,气势汹汹地往门口走去。 刚到门口,还没等他开口,斧头又劈在房门上,一只手从门外击穿门板抓住了他的领子。 黄半仙一时恍惚,直接被那只手给拉出了门外。 他惊恐地回头看着那破碎的房门,又慢慢抬头望向拉着自己的那个人。 季礼此时左眼猩红正在滴血,右手持着利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宛如看着一个待宰羔羊。 “坏了,难道这就是顾行简说的意思?” 黄半仙被这个眼神望得头皮发麻,手上还攥着烟灰缸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这个眼神…这个眼神里有…有鬼的力量?!” 季礼直勾勾地看了黄半仙好一会儿,突然将斧头丢在地上,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黄半仙没敢动,因为季礼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他实在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梅声,我要带黄半仙走了。” “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但第四分店的人,一个都不能死。” “最起码,在我见到张怀仁之前,他们不能死。” 挂断电话,季礼终于将目光从黄半仙的身上移开,扭头时一滴血泪落在了地上。 黄半仙屏住呼吸一点点从地上站了起来,站在他的身旁,犹豫好一会才低声问道: “季礼,你…现在是疯着呢?还是醒着呢?” 季礼闻言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还是那用意不明的眼神。 黄半仙自然不会懂,他只觉得季礼半疯半醒。 但在季礼的视野中,他看到了黄半仙,还有黄半仙的胸口上,正长着一张人脸…… 那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白面人脸,五官和表情都很模糊,只有代表着死亡的白肤。 季礼从这张脸上,感应到了一种憎恨与悲哀,尽管看不清眼睛,但他察觉到它正看着他。 所以,此前他并没有在看黄半仙,而是在与这张人脸对视。 对于黄半仙的问题,他没办法回答,因为他现在也不清楚自己是疯是醒。 这张人脸的出现,让他怀疑这一切都是幻觉,可自己劈开房门又的确发生在清醒之后。 也就是说,季礼在剖开袁宽尸体、听到鬼物声音之后,他就陷入了半疯状态。 现在这种状态是否解除,就连他也不清楚,但他的大脑却有了前所未有的清醒,对眼下的线索有了更直观的分析能力。 五脏与五行,窃取脏器的目的,那些神秘的五行符箓…… 他要去找命理师张怀仁,只要找到此人,才能真正了解凶手的目的。 至于梅声、卫光他们要做什么,根本不重要。 因为季礼发现,这次的鬼竟能够影响邪灵,逼他成疯……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为他算命 这辆不知驶向何方的车,众多模糊的景象贴着窗户匆匆而逝,高楼、街道、路人…… 种种景象都在窗口这一个固定的画框上轮番上演,却由于高速行驶变成了一幅幅模糊的动态图片。 季礼终于觉察到了异常。 细长的指尖上徐徐升烟,披散的长发挡住了左脸,露出光洁的右脸,这一半面无表情,唯有淡漠。 车窗微有一条缝隙,带来的凉风不时吹开长发,左脸、左眼中的疯狂若隐若现。 两种不同的情绪,不同的面貌,在同一张脸上矛盾显现,疑似代表分裂。 季礼一直在看着窗外,那些飞逝的景象进了眼底却进不去心头,他在找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 如果,这次任务中他还会见到这一对人,那就说明他的“发疯”其实是有原因的。 短短几个小时,他就已经发现自己的情绪和思想开始不受控制。 第一次发疯是在城乡港小学,那时候他在类似状态下杀了一名保安,却看到了一个濒死的小男孩。 第二次发疯是在酒店套房之中,他破开袁宽的尸体、挖出五脏六腑,寻找凶手所求之物,却听到了一句话。 “你看,你和我多像啊。” 在这句话之前,他的意识已经出现模糊,并且看到了余郭与鬼童的出现。 但当这句话入耳后,他反而从意识模糊中挣脱了出来,邪灵虽然苏醒可却只占据了一部分。 这就是季礼现如今的状态,他一半疯狂一半冷静,在两种相对的情绪中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这个平衡,并不是季礼自控的,而是诡异的、突兀的结果。 按照常理,季礼的疯会占据全身,令其完全失去自我意识,转为暴戾、凶狠。 之所以达到现在的结果,他怀疑是那只鬼还围绕在自己身边。 根源性鬼物在控制邪灵的变化,使其苏醒后只维持在半数的水平,留给了季礼另外一半的清醒。 这个情况,听起来非常诡异和异常。 根源性鬼物,为什么可以控制邪灵?它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两个最基础的问题,但利用剩下那一半的清醒,季礼推衍出了更深层的问题。 在这次任务的前中后,他已经见到了两次余郭。 余郭的第一次出现,是在梅声驾车前往雇主家中的途中,但那个时候任务还未开始。 余郭的第二次出现,是在他破开袁宽尸体之时,由潼关的对话激活了他内心的执念。 这两次的现身,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都只是季礼的情绪异常变动而造成的现象。 但诡异的一点是,为什么余郭会和鬼童一起出现? 鬼童,在上次探灵任务出现就一直纠缠着季礼,它从季礼的内心生长出来,等待着季礼找到自己的真正执念,从而下手。 这是一只从季礼心头诞生,由终将对季礼心头下手的特殊鬼物。 那么,这样一只鬼为什么会和死后的余郭同时出现? 季礼最后吸了一口烟,将烟蒂丢出窗口,刻意地用长发挡住左脸,右眼渗透着层层思绪。 余郭,仅仅只是他的内心投影,是他在进入酒店如此长的时间里,唯一的挂念。 但这绝对称不上他的执念。 所以,鬼童应该是真实的,余郭却是虚假的,可这一真一假却混在了一起。 不过这并不是最关键的,重要的是它们第二次出现。 鬼童,是一只长期的、持续的非任务鬼物,它不可能出现在正在执行的任务之中。 这一点,在回门任务中就已经确定,可为什么这一次它竟然出现在了任务内? 所以,回到季礼思考的那个更深层的问题,他赫然有了一个更加精准、也更加可怕的观点。 这次任务,根源性鬼物可以控制他的内心,逼他清醒也可、逼他发疯亦可。 两次相见的鬼童、余郭,全都是虚假,它们都是根源性鬼物对季礼的影响。 “根源性鬼物,为什么可以控制邪灵?”这个问题逐渐上升到了——“根源性鬼物,为什么可以控制季礼的内心变化?” 那么现在,季礼正在赶赴命理师张怀仁的住所,他已经能够确认这是根源性鬼物的目的。 根源性鬼物让季礼发疯,却又控制邪灵到一个不影响全部思维的程度,就是希望他去找张怀仁。 寻找张怀仁,本就是此次任务的重要环节,极有可能会将任务进程推进到一个更高的程度。 季礼,看似清醒实则模糊,他分析到了原因,却找不到鬼物这样做的最终目标。 但他很清楚,这次任务到了这,应该要到了最高潮。 凶手,人性、鬼性两面。 梅声、卫光他们正在用陷阱做局,捕捉人性。 季礼与鬼性一起寻找张怀仁,这一步是根源性鬼物操纵的,但也是季礼想找出鬼性的一步。 凶手的两部分,制定了两个计划,分别针对店员的两方。 两条线同时进行中,哪一方成功,哪一方失败? 季礼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心胸一片平静,就算是被鬼性所影响了邪灵,他也未必没有反抗能力。 毕竟邪灵是他的,不是鬼的,真到了不可控的时刻,他就拉根源性鬼物一起下水,强行令邪灵全面苏醒。 他可以疯,但鬼物也不可能达到最终目的。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在车上一句话没说过,只是驾驶。 季礼缓缓睁开眼,将目光从窗外移到了前排座上,黄半仙一言不发,安静至极。 “老黄,你帮我起一卦吧。” 这是上车后,季礼对黄半仙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车厢内响起的第一个声音。 坐在前面的黄半仙眉头一皱,藏在道袍中的手捏紧了一下。 一句“老黄”,出自季礼之口,却让他想到了顾行简,现在季礼和顾行简,都叫他老黄了。 这个称呼让他有点紧张,不止如此,还因为他布包中的符箓在隐隐做烫,这说明他的身边就有一只鬼。 黄半仙到底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沉吟片刻后问道: “算什么?” 此行是寻找命理师,五行与五脏、符箓与宗教、曼珠罗华与根源鬼物,很多东西都将揭晓。 于是季礼抛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求: “我的命。” 一个“命”字,却有多重解读,可视作命运、生死、恩劫…… 其实能问出这件事,说明季礼对接下来的行动,并不乐观。 第一千一百章 此行难活 目从东方起,连至西方尽。 殡葬街,没有街,只有巷子。 元旦佳节,这条肮脏的小巷口,满是飞舞的纸屑,弥漫的青烟。 一片片尚未熄灭的火堆里,是那些泛着红边的黄纸,从阳间焚烧后寄向阴间,由生到死。 可它们却也死的并不干脆。 季礼的一只脚从车里放在地面上之时,天空登时乌云倒卷,第一滴雨水砸落在了他的鞋面。 继而,巷子口那些烧纸的人们把那些尚未拆封的黄纸,一股脑地塞到火堆。 不充分燃烧的黄纸,还有塑料袋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滚滚浓烟甚嚣尘上。 底层的黄纸饱受煎熬,中层的黄纸身陷夹击,上层的黄纸随风摇曳…… 土黄色的地砖上,出现了一个圈、一个圈,雨滴阴湿了地面,密密麻麻,以点概面,那是天空对地面的侵略。 黄半仙收好找回的零钱,袖手下车后站在这条殡葬巷子,干瘪的脸上首次露出正色。 就在方才,他终于为季礼起了一卦。 黄半仙,其实不太会算卦,他本就没多大本事,所算之事,十次错八。 如果不动用那件龟甲罪物进行占卜,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假道士罢了。 但这一次,他用的是自己的手段,可却得到了一个令人唏嘘的结果。 他好像真的算出了季礼的命,而且不像有假。 浑浊的眼珠向上抬,他看到了天生异象,在这个紧要的档口,风雨欲来。 “又雨又雪,该着多灾多难……” “上一次张怀仁的活动,还要在七八年前,圈里人甚至都以为他死了。 没想到这个姓张的还和吴正思交好,那么来看此人应该是有些真本事的。” 张怀仁,就住在这条殡葬街最中央的位置,开了一个小铺子。 据说,他擅长推命计算,四柱八字,阴阳五行。 黄半仙对此人并不了解,所以才会说出上面那番话来。 不过只是看他居住的这个环境就知道,张怀仁在揽财这方面并不拿手。 但有没有本事与是否能挣钱,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元旦节的深夜,两个冒雨拜访的人影来到了这个没有店名的铺子前,叩响了店门。 季礼看着铁栅门上挂着的锁头,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门。 目前还处于淅淅沥沥状态的雨点,少有落在锁头上。 他能够看到朝内的锁头,落满了灰尘,像是许久没人碰过,但在正面却存在着一抹指印。 这说明这把锁,是近期才锁上。 而锁头朝内,说明店铺是从内部锁上,也就是说张怀仁应该在家。 同一时间,黄半仙单手握着铁栅,目光落在了门边挂着的五条彩绳之上。 五条彩绳在左,而门的右侧又挂着一串在风中摇曳的五帝钱。 这让黄半仙来了兴致,他趴在铁栅上,顺着门缝往屋内瞧。 一片幽暗中,隐约可见一小片空地,在往里望,是一条斜陡的楼梯,直通二楼。 黄半仙的脸色一变,慢慢收回目光,咽了下口水,小声嘀咕道: “坐东北向西南,正冲鬼门鬼户……” 他往后撤了两步,以一个更加宏观的视角审视着这个店铺,面露不解: “一楼为店,二楼为屋,以楼梯相隔,可分家却又分的不清。 铁门正对大屋,大门又正对楼梯,正冲三煞位,这是穿心煞啊……” 季礼在敲门。 咚咚咚的木门声,掺杂着铁栅门的哗啦声,雨点愈来愈大,他听着黄半仙的描述,内心隐有不安。 如果,张怀仁真的是命理大师,那么他居住的地方绝对不该是这种格局。 这让他联想到了前不久惨死的吴正思。 但现在的情况,与吴正思的风水破败局截然不同。 吴正思的风水格局由他一手所造,可谓是揽尽好风好水,格局毫无问题,只是因为根源性鬼物的破坏,导致灾祸。 可张怀仁的这家殡葬店,从地段、位置到布局,最凶最险的穿心煞,从一开始就已经坏了。 黄半仙的目光在左侧彩绳,右侧五帝钱来回移动,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幽幽说道: “吉祥绳与五帝钱,五五搭配虽说可以镇宅,可穿心煞经年累月,也只可镇一时而已。 张怀仁可不是吴正思,他最懂命理、命数、命劫。 如此简单的凶象,他为什么不出手干预?” 敲门很久,但屋内一片死寂。 季礼撤到黄半仙的身边,抬头朝楼上的窗户看了一眼。 从外看去,二楼唯一的那扇窗户被从内贴上了报纸,完全遮挡住。 似乎是因为来的不巧,张怀仁并不在家中。 可季礼通过这把锁上的细节,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撬锁。” …… 撬一把锁对店员而言是家常便饭,因此当雨势还没有太大的时候,二人就跻身房中。 刚一进屋,外面的天空上就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落雨。 从下车到进屋,不过五分钟的时间,这场雨从一开始的沥沥细雨,到了如今的瓢泼大雨。 二人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巨雷吸引了目光,再一回头时,季礼的瞳孔猛地一缩。 雷声伴随着闪电,在这个关灯的房间中,带来了一瞬间的光亮。 季礼终于知道张怀仁开的这家店,在经营什么业务。 他是卖棺材的。 这间不过十几平米的小店,竟然摆放了七口棺材。 兴许是由于空间太小的缘故,其中有三口是摞在一起的,还有三口是竖着吊在空中,仅有一口棺材是平躺在地面。 在棺材的附近,摆放着数不尽的黄纸、冥币,阴影处更有数道七彩的人形身影,默默窥探。 “不对啊,这…他搞这么多棺材,在市里能卖得出去?” 黄半仙也在疑惑,山明市早就不允许土葬,市区内更是无人敢用,卖棺材的店铺早就不该存在。 “轰隆隆!” 又是一道巨雷响彻,竟像是在人耳边上炸响,令人心生胆寒。 季礼皱眉抬起头来,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好像整个房子都因为这声巨雷而震颤了一瞬。 接着发生的事,让他意识到这并不是幻觉。 雷声响起的同一时间,两个隐藏在角落中的纸扎人,在二人的目光中缓缓出现,被雷声震倒,正脸贴地。 没有看到它们的脸,可从那红蓝相间的油彩,可见纸人做工之精细。 雷声中,落雨里,一座阴宅,两个纸人,天意在冥冥中似乎给出了指示。 黄半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季礼,等待他的决断。 如果张怀仁真的不在家,那么他们这一次来的就毫无意义,更何况…… 更何况,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这间房子很不对劲! 黄半仙身处穿心煞格局之中,又有七口棺材聚集阴气,屋内潮湿又阴冷,本就容易聚鬼,何况他们的身边本就有一只鬼。 现在偏偏又出现两个因雷霆而震落倒地的纸人,他已经有了撤退之意。 “你还记得你的命吗……” 季礼右脸面不改色,那被挡住的左眼中却布满了压制疯狂的血丝,他不开口,可心头却响起了一句话。 一句黄半仙算出的命,它可以解读为季礼一生的命运,也可以理解为此行的生死。 “长恨此身非我有,有才无命奈何如?” 此行,难活。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有才无命 “有才无命……” 季礼左袖微微挽起,从手腕扯下一节红绳,将散落的发丝全部拢至脑后,系上了长发。 雷雨声中,他露出了这张冷峻单薄的脸,左眼的殷红,右眼的深邃,在此刻不再隐藏。 无论是疯狂还是理性,两种情绪都是他季礼所有,这一秒全化作执着与无畏。 “我相信命运,可我更相信我自己,就算要死,也不会是今天。” 轰隆隆一声巨雷,天都在颤。 黄半仙愣愣地望着季礼的侧脸,一时五味杂陈,刚要开口却又被一声巨响震撼。 “砰!” 雷声的影响还在继续,那竖挂着的三口棺材,其中之一竟轰然落地。 弥漫着潮湿气味的房间里,二人凝视着那口竖靠在墙角的黑色棺材,一点点目睹着棺盖的滑落。 这一次,比起雷声的响彻要小上几分。 棺盖倒在地上,棺材中一个出人意料又万分诡异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口短棺,像是给孩童所用,而这里面却并不是空棺,反而有一个双手叠放胸前,闭目如死人的人形之物,躺在正中心。 随着棺材的下落,它也像一个活人般直挺挺地面朝着二人。 借着门缝渗出的幽光,季礼认出了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纸扎人。 一个穿着亮蓝色纸衣,足踏黑色纸鞋的半大纸人。 季礼从没见过如此栩栩如生的纸人,那孩童脸上的惨白油彩涂得恰到好处,在幽暗中真与死者无疑。 如果不是那一身过于鲜艳的服装,他恐怕真的会认为这是一个死人。 季礼暗自腹诽:“这棺材,原来不是卖的。” “不是卖的,这是张怀仁自己用的!” 黄半仙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手指向纸人时还在颤抖,语气惊恐的样子,像是发现了某种不可思议之事。 “这个张怀仁真是不一般,他一个普通人,竟然想到了用这种方式冲煞!” “冲煞?”季礼凝眉回问。 黄半仙重重地点头,撸起袖子开始围绕那口棺材走了起来,同时解释道: “这是古法——七子破煞。 张怀仁用七口棺材代替北斗七星,以未满岁的孩童尸体做阵眼,以阴气对冲煞气。 这些棺材不是卖的,而是来对抗穿心煞的。” 黄半仙轻轻触碰了一下棺材中的纸扎人,果然如他所料。 这些纸扎人的皮肤非常有弹性,根本不像是纸质,反而与活人的皮肤非常接近。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黄半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听过这个古法,却不明白为何能用纸人代替死尸,更不知道张怀仁是怎么把纸人做得如活人一般。 季礼沉吟片刻后,拄着手杖向前,同时目光望向楼梯,幽幽说道: “但随着我们到来,七子破煞局已经被破了。” 黄半仙顿时语塞,他的嘴张合了几次后归于沉默。 张怀仁有本事住在这里,但随着他们的到访,将好不容易聚齐的七子破煞给毁了。 可他却在这时抬起了头看向棚顶,像是在看天花板,实际却是在望天,呢喃道: “可破阵的不是我们,是这场雨。” 雷雨乃天意,并非随着季、黄而来,更不是根源性鬼物操控。 黄半仙不禁想到了门口拴挂的吉祥绳与五帝钱。 不用看,这场暴雨的降落,只怕五绳、五钱也被破坏了。 张怀仁和季礼,他们要对抗的不仅仅是根源性鬼物,更有命运。 “命理师……” 黄半仙有些懵了,这次任务到底是什么主题? 五行符箓杀人、宗教文化为衬、千人千面是鬼……这才是主题,梅声、卫光他们正在经历这一切。 但为什么到了季礼这儿,敌人又多出了一个命运? 季礼已经走上了楼梯,黄半仙却待在原地没动,他好像懂了。 “为什么季礼在与根源性鬼物的斗智中,命运在产生阻力。 那是因为,季礼本就该死在这次任务……” 黄半仙恐惧了。 他明白了顾行简为何要说出那句话,因为一旦季礼真到了生死关头,邪灵的力量将得到大规模扩散,到那时所有人都会死! 黄半仙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在这小小的空间中甚至盖过了落雨声。 季礼充耳不闻,他缓慢而坚定地走着这条陡立的楼梯,淡淡说道: “季某说过不是绑票,你可以走了。” …… 张怀仁,就在这座房子里,这是季礼下的判断。 在一开始见到那把锁的时候,其实他是恍惚的,单靠一把锁的朝向,不能成为铁证。 但直到进入房间,在见到了七子破煞局后,他反而坚定了这一想法。 穿心煞,是这栋房子的风水格局。 如果张怀仁不在房中,那么他根本没必要设下五绳、五钱、七子破煞局。 正因为这一重重的手段,才能够印证,张怀仁有不得不待在穿心煞之中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究竟是什么呢? 季礼认为,张怀仁算中了他会来。 命理师最擅长推理命格,以张怀仁的本领能够窥探到这一点并不奇怪,于是才做了这么多的手段来保障自身安全。 季礼在对抗鬼物的同时也在对抗天意,而张怀仁也是一样,他们被安排在了同一阵营,同一阵线。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二人都开始显露了败相。 因为季礼的到来引来了这场暴雨,刷掉五绳五钱,雷声震倒了七子棺。 其实以季礼的智慧,他早就看出了命运的异变,否则也不会在行动前询问自己的命数。 这次任务,到这里已经明朗了很多。 凶手,要集齐五颗内脏。 田小莲的肺、程小明的脾、袁宽的肝……现在只剩下最后两种——肾与心。 人性那一面,正在与梅声、卫光展开智斗,它的目标是第四分店某个人的“肾”。 鬼性的这一面,正在倒逼季礼寻找张怀仁,它为什么这么安排尚不得知,但最终目标已经很明显…… 它要季礼的心! 这次任务从一开始,季礼就经历了多次五行符箓,其中或多或少都与“心”相关。 五脏、五行,只差肾水与心火,而他直到现在却还不知道凶手集齐五脏究竟要做什么。 这场雷雨,或许就是冥冥中的天意,正在从侧面给予季礼一些提示。 天意,似乎站在了鬼物那一边…… 季礼不服气,张怀仁也不服输。 一个天海店员、一个命理师,在这个雨夜以自身本领,试图与鬼、与天争个高下,改变自己的命运。 也许这才是“有才无命”真正解读。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鬼要诛心 “背直肩窄,头小面长,弯眉垂眼帘,嘴角向下弯曲呈个‘八’字,你这狗屁道士还真是个木命!” “同行那人相貌奇异,我看不出是何种命格,但左脸狰狞涨红,血丝遍布眼底,说明心火已烧到了极限。” “他妈的,我躲了八年,还是没躲开这场大劫。” “老道,我就朝你下手,你这个‘木’灭了,那把火也烧不起来!” 一楼,阴影中有一丝窃窃低语。 说话的那个人,用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睛盯着黄半仙的背影,好似一头躲在黑暗中的野兽。 凶戾快要冲散了黑暗,即将奔着尚不知情那人发出瘆人的咆哮。 黄半仙还在犹豫,他站在房门处,一身道袍被屋外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不是犹豫要不要跑,而是在思考能不能跑。 这条路是鬼物逼着来的,现在局面尽管平静,可却是早就陷入了危机重重之中,只待爆发而已。 既然进来了,想要再出现,就不会那么容易。 也许,就是因为他踏出的这一步就将打碎现有的平静,真正的狂风暴雨才会来袭。 到那时,他还能独善其身吗? 可万一判断错了怎么办,万一鬼物的杀局里本就没有他呢? 黄半仙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他一贯灵光的脑筋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似乎怎么决定都是错的。 “顾行简!季礼!俺老黄被你们骗了!” 这两个人把他的心理拿捏得太过精准,一步一步地让他无法置身事外,现在想撤就要伤筋动骨。 黄半仙顿足捶胸后,眼巴巴地望着瓢泼大雨,狂风卷着雨点打湿了他的袍子。 殡葬巷已经成了河,雨水快速地向下游冲刷着,一根泡得发白的布绳像是一艘没有目的地的船,随波逐流。 吉祥绳已经断了,这说明门内的局势已经凶险到了极限。 黄半仙一咬牙将藏在腋下的布袋拿了出来,细长的手指插进去夹出了一张黄色符纸。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符纸在燃烧,一缕缕淡淡的白烟缭绕在黄半仙的身体附近,就连狂风都无法将其吹散。 黄半仙眼珠瞪起,将装着符纸的布袋藏在腋下,裹紧身上的道袍,迈开腿就冲进了暴雨里。 但刚刚冲进雨中,天空中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落在身上,竟导致那些烟雾快速被冲散。 黄半仙的脚步猛地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上的变化,又抬眼看向天空。 装着符纸的布袋一直被他藏在腰间,此前待在门口时已经被大片的雨水打湿。 尽管符纸还算完好,可字迹却已经浸湿,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完了,全完了……” 黄半仙明白,他来到殡葬巷也是天意的一部分,他走不了了。 “老黄……” “凤娇……” “儿子……” 花白的头发贴在头皮,雨势太大导致的视野模糊中,黄半仙狼狈不堪地伫立在巷子中,眼前却出现了三个人。 第一个人叫他老黄,那是满面微笑的顾行简。 第二个人叫他半仙,那是令他入行的老师傅。 第三个人叫他儿子,那是早已死去的老母亲。 三个人,三张脸,带着三个不同的表情,代表了三种不同的情绪。 顾行简,是他内心中的恐惧; 老师傅,是他内心中的敬畏; 老母亲,是他内心中的思念。 三人三面,杀招出现了,黄半仙果然在局中! 但没了罪物,黄半仙仍然是第一梯队的店员,他几乎是在片刻的恍惚后就立马清醒,直接捂住了双眼。 他曾亲眼见过季礼遭受过类似的杀人方法,同样也知晓这种死法堪称无解。 捂住双眼无用,这是针对灵魂和心灵的攻击,他在三张脸变换之际,想到了逃命的方法——原路返回。 …… “我就算准了你逃不出去,乖乖入瓮得了,躲也没用。” “别管身上的水了,往我这边靠一点,门外啥也没有不用看了。” “对对对,就是这边,再走两步、一步……” “靠!你怎么又停住了!” 原路返回的黄半仙果然没有再见到那三张脸,他在惊恐之余发现了事情的异常,这也让他没有再往前走。 黄半仙仔细思考了一番经过,终于琢磨出了不对劲。 “出门是遭遇到了根源性鬼物的杀戮,那回来为什么又没了? 难道说,我必须要和季礼绑定在一起?” 他抓住了问题的重点,开始重新审视着当前的局势。 “应该不是我和季礼绑定,而是鬼物要利用我去做什么事,且这件与季礼有关。” “嘶……” 黄半仙往后倒退了一步,吸了一口凉气,暗叫不妙。 他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害死季礼的一环,并且最有可能的是,自己成为了五行符箓的一部分。 “我是木命,木生火,那只鬼要季礼的心!” 凶手杀人取脏器,必须要用五行符箓之法,不可用千人千面。 这是通过所有死者经历得出的铁律。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在这里!” 黄半仙猜中了这一步顿时发觉自己的处境过于危险,他知道自己是木命之人,最适合成为起源之木。 虽然作为起源他未必会死,但他的存在会危及季礼,而季礼一旦发疯,甚至身死,等待他的将会是邪灵的失控反扑。 正因为这个念头升起,导致黄半仙离二楼的楼梯越来越近,同时也离那三口竖挂的棺材越来越远。 这个举动,让三口棺材中的某一个晃动了一下,一声充满恼怒的低语响起。 “这老道真是废物,原本还想尽力保你一命,你自己找死那就算了。” 黄半仙正要转头朝着门外走去,他笃定了自己不能离季礼太近,因此就算出不去这道门,也不能留在这里。 但就在他刚要把手放在门板上时,一只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影,突然从侧面窜了出来,直扑面门。 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挡,却立马感到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浑身一颤。 “喵呜!” 身子一斜,他靠在门上才见到刚刚的黑影,竟是一只通身漆黑的黑猫。 那黑猫毛发油亮,身形娇小却凶相毕露,一双琥珀般的眼珠锁定在他的身上,弓着身慢慢挪步,好似在审视着猎物。 “哪来的畜生?” 黄半仙气得七窍生烟,骂了一句就要冲过去将黑猫踢飞,但紧接着他突然开始头晕目眩,脚步虚浮。 这种虚弱来的太快,好像在瞬间抽干了他的气力,使其跌倒在地。 他的右手掌,鲜艳的三条血痕开始向外流着黑色的脓血,俨然是中了剧毒。 在半昏半醒间,他看到了一个略有驼背的小老头,抱着黑猫不怀好意地凑到他的身边,窃窃低语道: “这屋子就咱们仨,你木、我金、他火,彼此相生相克。 你这个木命死了,我就不信那把火还能烧起来。”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心火燃烧 “张怀仁……” 黄半仙的意识正在迅速模糊,他猜到了是那只黑猫的爪子上有某种致昏物质。 在不多的思考能力下,他认出了眼前这个微驼的小老头,也看出了对方的目的。 一种屈辱的愤怒感在心头浮现,他用力地攥紧流血的手掌,任由血迹在掌心扩散。 作为一名店员,尤其是第九分店的店员,他竟然被一个普通人给算计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一切,其实都要归结于他一时被鬼物影响了心神,没能仔细思考这个穿心煞中还有个不那么普通的张怀仁。 黑猫在其他人面前凶狠狡诈,但在张怀仁的怀中却显得十分乖巧,还不时用头蹭着手臂。 张怀仁抱着猫,蹲在黄半仙的旁边,认真地打量着他的相貌。 而同样,也给了黄半仙观察他的机会。 张怀仁,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看起来在六十岁上下。 面部的皮肤都开始了松弛,加上两颊凹陷的样子,整体给人一种苦相。 不过头顶上的黑色短发,让他整个人又显得年轻了不少,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珠,转来转去给人一种狡猾的既视感。 “杀,还是不杀呢……” 对于普通人而言,杀死一个人还是十分为难之事,哪怕张怀仁先前一直在做心理建设。 张怀仁研究了命理很多年,他能够从一个人相貌的生长痕迹,推断出此人的夭寿、病情、生死或是命数。 不过命理,也不是简单地通过面相就能够判断的。 成事讲求天时地利人和,算命同样也是如此,他仅仅只有黄半仙的一张脸,其实推断不出太多东西。 但以他的本事,已经能够看出一条——黄半仙不该死在他的手上。 于是,张怀仁明明占据了场上的主动权,却又在相面之后犹豫了起来。 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要再次对抗天意。 “这个人,不是你能杀的。” 一个突兀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把张怀仁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他转过头时,看到的是一张怪异的脸。 那张脸上,右面挂着与世间一切都不关联的疏离,左面却写满了即将失控的疯狂。 季礼拄着手杖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同时审视着他寻找了许久的这个人。 从五绳五钱到七子破煞,再到如今算计黄半仙,他已经能够确认张怀仁的立场。 这个张怀仁,当真不一般。 他应该是在许久之前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甚至是猜中了死期爆发的时间、地点和方式。 也许在踟蹰了很久后,他决定正面去对抗自己的命运。 这就是,他不得不留在穿心煞局之中的原因。 而黄半仙的遭遇,其实也早就在季礼的预料之中。 既然鬼要他的心,那么就需要一个起源之木,这个木要么是黄半仙,要么是张怀仁。 但季礼笃定木命之人该是黄半仙,因为张怀仁在鬼物心中的“戏份”要远远盖过他。 因此,季礼故意独上二楼,让黄半仙自行离去,就是为了引出藏起来的张怀仁。 他需要与张怀仁开诚布公地交谈,得到他全力帮助,此次行动、此次任务才有存活的机会。 张怀仁抱着黑猫,灵动的眼睛不再转动,直直地盯着季礼,气质也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问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早在八年前,他就算出了自己的命运。 在八年后,也就是今年他会有一场逃无可逃的血光之灾,应劫之人为一金一火。 金是他自己,火则是季礼,而杀死这两人的,是通身漆黑的黑木。 木是黄半仙,至于他为什么通体黑色,张怀仁不懂,但店员们明白,那是因为鬼物的影响。 “我们是一群与鬼对抗的人。” 季礼的步伐缓慢且坚定,他的目光越过张怀仁,看向了地上的黄半仙。 在闪动红光的左眼里,他又见到了对方胸口上的一张惨白人脸。 这个时候,人脸虽然还是没有五官,可带给季礼的感觉却发现了变化。 它正在从憎恨化作疯狂,就像是他的左眼一样,区别只是没有滴血。 人脸的变化,代表了局势的恶化。 季礼知道时间不多了,他站在张怀仁的面前,拿出了一把刀。 在张怀仁惊愕的目光中,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任由血液流淌在地,同时问道: “你通命理,知道今天的大限,对吗?” 张怀仁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季礼脱下了大衣将其缠在手杖的底部,开始蘸着鲜血,在地上画下那张熟悉的五行符箓。 “我有一个五行五脏问题必须向你请教,同时这也是你是否能够活过今天的关键。” 他一边画一边用余光看着黄半仙,此刻对方胸口的人脸开始了扩张。 那张脸以黄色的道袍为中心,正在匀速扩散,慢慢放大,好似这件道袍上的太极图,只是缺少阴阳。 “现在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这个道士不能死,因为他若是死了,鬼会直接找上你。” 张怀仁的脸色惨白,这是被震撼的。 他不能算作一个普通人,可却也没见过鬼,甚至在此之前对这类灵异事件嗤之以鼻。 他信命、信风水、信教化,可那都是几千年传承下来有迹可循之事,偏偏灵异传闻仅仅只是传闻。 但今天,这个他眼中的火命之人,说出了一个令他震撼不已的真相。 季礼没空去理会张怀仁的心理活动,他时间有限,抓紧完成五行符箓,继续说道: “第二件事,你要帮我破解这场木生火,但前提是木命之人不可以死。” 五行杀人的正确破解方式,只能依靠张怀仁,但这件事却又必须与第一件事串联起来。 黄半仙不能死的理由很简单,一旦他死了,那么房间内就仅剩下了一个金、一个火。 凶手此次对季礼的心脏势在必得,失去了木命之人,那么它就必须要再创造一个木命。 凡人之力,当然不可能做到。 但别忘了,在这个房间里还有一只藏匿极深、未曾露面的根源性鬼物。 它就是凶手对于此次行动的底牌。 千人千面……根源性鬼物完全有能力把一个金命之人塑造成木命之人! 黄半仙是天生木命,且具备顶尖店员实力,他能够尽最大程度拖延木生火结界的进程。 但一旦他死了,换普通人张怀仁被篡改命格,他不仅无法破解五行、无法参透五脏杀人的目的,更是会让此局无解。 “最后一件事,鬼物很快会全力攻击我,想方设法取走我的心脏。 在这个过程中,老黄会告知你一个关于五行五脏的故事,我需要你在其中帮我提炼出,五行杀人的终极目标!” 事情,终究是进展到了这一步。 五行五脏杀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张怀仁必须要给出答案,否则此行就真的成了鬼物的杀人游戏。 张怀仁的脸色半红半白,本就微驼的背部更加低垂,呼吸愈发沉重。 他算出命中有劫,逃避八年,今天才鼓起勇气面对,可真相的恐怖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本就滂沱的暴雨在这一刻伴随着狂风,宛如成了末世的征兆,肆意地威胁着脆弱的平静。 宿命那紧追不舍的脚步,已经濒临他的身影,在那令人窒息的真相中,他抬起头时满面狰狞。 “我可以破解木生火,但需要时间!” 最后一笔已经画成,一道晦涩诡异的血色符箓,在棺材与纸人之间显得恐怖而又庄严。 季礼面朝狂风骤雨,身影萧瑟且微微摇晃,右眼的理智所剩无几,左眼的癫狂却又更甚。 大量失血的结果,是他重新画下那张金生水的符箓,用来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杀局,提供仅有的保障。 电闪雷鸣间,心火剧烈燃烧,血液骤然沸腾。 季礼的瞳孔几乎瞬间就被猩红所完全占据,仅有一道细微的精芒守护着最后的理智,低吼道: “我给你时间!”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两张符箓 心脏,在五脏之中的地位最高。 心为“生之本”“神之舍”“主身之血脉”,它不仅仅是掌控全身的脏器,更是主体意识的统御者,是身体、心灵双重的掌控脏器。 夺了肾、肝、肺、脾,或还可支撑稍许,但心脏一旦被摘除,那就是神仙难救。 因此,木生火结界的形成,就代表凶手破釜沉舟的决断力,它要一举在梅声和季礼这两方同时取胜。 最珍贵的脏器需要最精妙的结界,于是季礼见到的是此次任务最为恐怖的五行结界。 起源之木,是倒在地上半昏迷的黄半仙,但真正令结界形成的还有一张刻在胸前的白面人脸。 那全白的人脸正在畸形扩张,占据黄半仙的躯干与四肢,宛如一个无法根除的病毒般,快速侵占着他的每一寸表皮。 在眨眼间,眼前的黄半仙已经变得十分诡异和恐怖。 他通身呈现着不可名状的乳白色,活像一张具有流动性的纸张,上面还涌动着淡淡的波纹。 可在这张人形之皮上,却长着一颗干瘪暗黄的人头。 季礼置身金生水符箓中央,一层层的冰霜已经顺着他的脚下向四面八方蔓延,宛如生出一朵晶莹的雪莲花。 冰冻的能力,是从他的肺部起始,呼吸开始绵长且艰难,似乎也是由于肾水的影响,但实际上却是因为肺金。 金生水结界具有五重效果,第一重即是圆形的麻醉。 麻醉效果不仅仅是针对身体,更是对灵魂有一定程度的麻痹作用。 这效果是季礼最为仰仗的能力,他一方面要遭受肺金的反噬,另一方面要应对金火的攻击,双重打击下,他想要保证清醒的头脑,必须要有一定的抵抗能力。 圆形的麻醉,是让他保持理智,抵消攻击的最大保障。 正面对,黄半仙这个白纸般的身躯,已经开始产生了异变。 那些流动的白色有一些血管慢慢从底层浮现,在表皮上勾勒出一片片复杂的纹路,它们像是图画、又像是文字。 这是一个季礼,从来没有见过的五行符箓,其复杂程度也是前所未有。 “张怀仁?” 张怀仁也一直在侧方位观望,现在发生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平生仅见的震撼,尤其是那能够将一个活人篡改成如此恐怖模样的能力。 甚至在季礼叫他名字后,过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声音尖锐地说道: “这是禳命宫破败符……不对,它甚至都不算五行符箓。” 张怀仁在见到这张符的时候,眼中的木讷尽数消散,反而是渴求的精芒顿显。 “这符箓我曾见过一张类似的,但远不如这张复杂,我要…我要去翻翻书!” 在他说话间,黄半仙身上的白色又开始起了变化,随着无数血管成了纹路,一缕鲜血开始从血管中渗了出来,沿着路径而走,即将朝着第一处特殊地点汇聚。 季礼看得真切,那是一个“米”字形位置。 “绞杀……” 第一步就是置人于死地的绞杀。 五行符箓是为了取走人体脏器,但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兴许是在季礼身上凶手失败了数次,因此这一次它舍弃试探,直接杀人。 肺部在生火,心脏也在生火,季礼要承受得绝不仅仅是两个脏器的受创。 心火的升腾,让他的体内都在燃烧着无形却又可怕的力量,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势鲸吞生命。 门外的风吹进屋内,暴雨打湿了门框,藏在阴影中的纸人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切都陷入了焦躁不安的状态。 季礼的长发随风而动,却又因头绳锁在身后,他能亲眼目睹结界的变化。 一时间的侵袭,令他丧失了思考与开口的能力,只觉得痛苦,剧烈的痛苦。 他发觉自身好似成为一个被打入炼狱之中受苦的孤魂野鬼,身旁的两个活人和那只鬼都不复存在,世界上仅剩他一人。 无形之火从身体内燃烧,但这只是一个形容而已。 其实季礼的身体冷的像一块寒冰,五行符箓其实是针对着命数攻击。 命数攻击,听起来玄之又玄,像是实体又像是虚体,这是一种比灵魂还要更高层次的杀人手法。 每个人都有命,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均由“命”字而定,五行符箓杀人,就是以命格属性为切入点,直接摧毁一个人的命格,捣毁全部的人生轨迹。 季礼的命格十分复杂,可他现在已经被心火所引,若是寻常处境下,这种攻击顷刻间就可将其击杀。 但现在,他站在的是金生水符箓之中,这是一个同样复杂的五行结界。 麻醉、冰冻的效果,与心火、绞杀的效果,齐齐碰撞在一起,在纠缠间,季礼的的意志终于回归。 他看着眼前已经模糊了的黄半仙身影,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 “带他走!” 结界已成,黄半仙只是起源之木,他虽在局中却也在局外。 张怀仁毕竟不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他眼神惊骇地扫了季礼一眼后,拉着黄半仙那只被白色覆盖的手掌,就往二楼赶去。 黄半仙没有被结界攻击,因为他本就是结界的一部分,可由于根源性鬼物在他身上植入了白色人脸,也使他意识有些涣散。 在离去前,他低声说道: “你小心。” 黄半仙狼狈不堪地离去了,他装着符纸的布袋却没能力再带走。 张怀仁的黑猫并没有随他们离开,反而是趴在了那个布袋之上,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卧了下来。 它背对着风雨,将寒冷无视,用一双琥珀般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季礼。 一只猫,成为了这个房子里唯一没有受到灵异影响的活物。 季礼没有能力再去回话,他现在仅能守住三成左右的清醒,而这已经十分不易。 痛上加痛,多了就会麻木,因此在叠加的痛觉影响下,他反而不是那么煎熬。 只是精神上的折磨,快要将他的灵魂撕碎,毕竟他本就是一个精神力不堪重负的人。 肺部的痛苦已经可以忽略,但心脏的被攻击感却是清晰又狂暴。 木生火结界,其实实质的伤害是针对命格,却表现在心脏之上。 所以,季礼开始有了一种具象化的心碎感。 作为一个常用的词汇,心碎感是来自身体、心灵的双重的压迫。 首先是体内的心脏,开始进入消无状态,感应不到它的跳动与鲜活,接着是明显的分裂,像是一把锯子凭空出现,进行分解。 其次是心灵上的伤害,季礼的精神从崩溃走到更崩溃,从碎片化作粉末,一次次的摧残和拉扯。 最后,就是这两种不同层面的伤害汇聚在一起,一加一大于二。 季礼的精神力虽然比一般人还要混乱,可却胜在百折不挠的坚韧,可即便如此却也无法抵挡。 心灵碎裂、信念崩溃,绝望与无力,逼着他放下防备,任由精神被粉碎。 这就是心碎的真正恐怖,它能让一个百折不挠的强者变成不堪一击的废人。 杀人手法很猛烈,但却也在季礼的预料之中,他的双腿已经完全因冰霜定在原地。 而地上的金生水结界,开始出现了第二个特殊位置——“川”字形。 当这个由血红组成的“川”字发出瘆人的幽光时,本已锁住的大门忽然被狂风吹开,大量的雨水倾斜而来。 黑猫怪叫一声从布袋上窜了出去,钻进黑暗里消失不见。 成片的雨点肆意地打在季礼的面容、胸口、身体的每一寸,却迅速冰冻,眨眼之间他成了一个在血色符箓中的冰雕。 而与此同时,楼上正在与张怀仁讲述任务过程的黄半仙,也在同一时间突兀化作冰雕,包括那遍布全身的白色也因冰冻而定格。 木生火结界,因此暂停。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炼药成仙 店铺二楼,此时一片狼藉。 无数的纸箱散落在地,被踩了个稀烂,一本本的线装书铺在地板上,掩盖住了原本的颜色。 尘嚣甚上,一座单手掐诀的冰雕,定格在了眯着双眼的姿势。 黄半仙保持瘫倒的姿势,嘴部存在开合的痕迹,掐诀说明他正在颂唱某种经卷,在冰雕内侧一缕鲜血缓缓下淌。 鲜血的流速非常缓慢,像是在冲击着冰冻效果,尽最大可能前往它要流向的地点。 那里是一个与金生水结界类似的圆形,但这个圆的内壁多出了一些倒刺之物,看起来很是奇特。 可想而知的是,当鲜血流到这个圆内时,季礼的冰冻效果就将失效。 同一时间,张怀仁用书本垫脚快速在如海的书籍中一本接着一本地寻找,口中念念叨叨: “五人对应五行,从各自体内取走一颗内脏,凑齐五脏。 如果ta真的是一个变态杀手,这件事反而好办,可偏偏还出现了宗教符箓。 这种符我记得……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到底是哪本书……” 张怀仁越找越急,他那干枯的身体正在不停发抖,因为房间内的温度实在太低了。 金生水结界出自季礼的临摹,可由于他现在只有三分清醒,导致结界正在扩散,已经快要笼罩整个房子。 “咔嚓!”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一个破裂声,这种细微的声音本不起眼,可却敲在了张怀仁脆弱的神经。 他猛地转过头,却见到背对他的黄半仙,那表面覆盖的一层冰霜,有了一道从上蔓延到下的裂纹。 时间,更紧了。 但越是心急越是出错,张怀仁又因寒冷打了个哆嗦,脚下一个不稳从书丛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艹!” 后脑正巧摔在一本书角,血一瞬间就流了下来,张怀仁捂着流血的后脑,正要爬起来,但却将目光聚焦在了那本书上。 因为这一摔,他似乎是被打通了记忆的迷雾,眼前一亮赶紧将那本书抓了起来。 这是一本没有封面的散页书,不仅没有封面,就连前面的几页纸都已经丢失了。 此书仅有十几页,且丢失了前三页,或许是由于怕彻底损毁,张怀仁为这本书做了一个坚硬的木质外壳用来保护。 鲜血顺着木壳流到了内部的书页中,张怀仁如获至宝般将其拆开,翻到了现存的“第一页”。 这本书,是十几年前他在市集上从一个农汉子手中买下来的。 这上面的字迹均为繁体,还多是一些诘屈聱牙的字眼,更是记载了一些寻常人根本看不懂的符号,甚至还有一些神秘的拓印。 按理说这本书不会出现在一个农汉手中,但据他所说,其母因为信奉某些古怪的宗教,暴毙而亡。 农汉在清理遗物时就见到一本古书,在丧母的悲愤中,他将那本书烧掉了。 这余下的十几页,其实是夹在了母亲的遗物中得以保留,正好他在市集上售卖时被张怀仁所得。 寻常人读不懂这些内容,但张怀仁却通过查询,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将其破解了出来。 这是一个关于“炼药成仙”的讲解说明…… 在这十几页纸上,通过注解与表述,阐述了一个“炼药成仙”方法的注意事项。 也就是说,这些纸上的内容,仅仅只是这个方法的说明书。 真正“炼药成仙”的方法,应该在被农汉烧掉的那本书。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张怀仁对此物仅仅只是看了一遍后就随意丢弃,它根本就是个无用之物。 但现在,他在目睹了一系列的超自然事件后,惊疑地发现季礼等人所遇之事,竟与这个“炼药成仙”之法有诸多类似! 张怀仁快速地翻动着书页,在其中的第八页停住。 这一页也是对正文的注释 这一页,也是对正文的注释,主要表述为炼药成仙的第二步——炼药。 冰面碎裂声已经连成了片,还伴随着硬物砸地的声音,黄半仙那沉重的呼吸快要盖过外面的暴雨。 季礼拖延的时间,快要到了极限。 但张怀仁却对此充耳不闻,他全身心沉浸在了这页注解书的内容之中。 由于他掌握的并不是炼药成仙的内容,仅仅只是对一些步骤的解读,这导致他必须要通过只言片语,往回反推成仙的具体内容。 “白骨置,肺与其金默也……” 太过晦涩的文字让阅读都成问题,更何况是通过注释去反推内容。 张怀仁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短短几秒却鬓角见汗,他不断低声重复着纸上文字,同时进行思考。 “成仙的第二步,是炼药的经过,这一部分就是对应五脏。 通过老道的描述,这个炼药应该就是五行五脏完整。” 张怀仁借助黄半仙讲述的任务经过,确定对应了炼药这一步后,就直接跳过,一直翻到了十一页,这也是倒数第二页。 这一页,是炼药成仙的第三步——成仙。 “大易情性,各如其度,五道由一,俱出径路。同出异名,皆由一门……” “五道由一?” 取五行五脏,将其归一,这就是成仙的最后一步。 张怀仁将散页翻到最后,这是一个拓印,上面正是一张异常复杂的符箓,似画似文。 他用手指在拓印上面描摹了一下,转回头看向黄半仙,却登时瞳孔一缩。 此时,黄半仙身上的冰层几乎完全消失,仅剩下一些散碎的冰碴挂在身上。 而笼罩全身的白色也不知何时彻底消散,继而是那令人心生恐惧的深红色,密集的血管上下乱窜。 血管代表了木生火结界,它的全面爆发意味着一个可怕的讯号——结界正在不遗余力地杀死季礼。 “禳命宫崩烂符+反五行符+这张拓印的一部分!” 张怀仁在又一次目睹了黄半仙身上的结界后,终于找到了五行符箓的完整版。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所谓五行符箓杀人其实就是炼药成仙方法的一部分,本就是为其服务。 那么这次任务,凶手的真实目标也就能够确认了—— ta在炼药成仙! 但……这个世界上,有仙? 是否有仙,张怀仁给不出答案。 可他却清楚得很,这个炼药成仙之法根本不可能成功,因为凶手找上的五行和五脏,是完全错误和混乱的。 尤其是那最重要的心火,它竟然会找上季礼。 以张怀仁推算命理四十年的经验,他连季礼的命格是什么都算不出来。 言外之意,季礼的命不属于五行中的任何一个。 凶手取这样一个人的心火,根本不可能成功。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线段规律 炼药成仙的谜团解开了大半,却仍有重重迷雾遮掩。 张怀仁得到了炼药与成仙的后两步,可最重要的第一步,却是根本无处寻得。 由于他手中的这十几页散纸,本就是关于此法的注释,内容在不全的前提下又损失了最前面的几页。 想来,遗失的前一部分就是炼药、成仙前的第一步——寻药。 “药”,就是五行之人的五脏选择问题。 目前已知,死者程小明、死者田小莲是被落实下来的脾与肺,这两名死者是可以确认下来的。 但在任务开始前的另外五名孩童之死,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又是否具备其他特殊含义,此时却全无线索。 因此,尽管此次任务的主线脉络基本已经敲定,可却仍然存在着诸多盲点与疑点。 不过,对于此刻的店员们而言,他们要做的事情反而要更加纯粹。 凶手,利用人性与鬼性两部分,针对性地设计了双线计划。 季礼、张怀仁、黄半仙,这三人是对抗鬼性,阻止它取走心火; 梅声、卫光、薛听涛等大部队,他们是要对抗人性,阻止它取走第四分店中某人的肾水。 凶手此举,是要一击必杀,以破釜沉舟的方式来击溃店员,取走完整的五行五脏,进而完成炼药成仙的最后一步。 所谓“成仙”究竟只是一个虚假的形容,还是真有其事,对于店员而言没办法去验证。 因为一旦让它得逞,那就不仅仅是“心火之人”“肾水之人”的二者之死,更是会将本次任务推向最深的深渊——根源性鬼物再无限制,此任务必将无解。 当张怀仁将“炼药成仙”四个字引出明面,此次任务的性质就已经被改变。 重大生路线索、重大任务情报的浮现,将导致任务难度的倍增,鬼物的强力反扑。 殡葬街,一楼的季礼已经到了极为艰难的处境。 他孤身一人要对抗的,不仅仅是根源性鬼物那可怕的灵异力量,更有人性埋下的符箓结界,难度何其之高。 然而,在同一时间的“好再来宾馆”。 这里的形势,却并没有比季礼这边好上太多,甚至也到了山穷水尽之地。 而之所以他们这边如此艰难的原因是,在此次行动开始前,季礼给梅声留下了一句话—— “绝不能让第四分店死掉任何一人。” …… 好再来宾馆的二楼,此时光芒璀璨。 钢筋水泥的天花板,如今换做一片淡蓝色的夜空,在那一望无尽的空中有一颗熠熠生辉的巨型五角星,取代月亮照耀着一切。 而在这片淡蓝色的夜空下,还另有两种颜色也在散发着光源。 其中仅次于蓝色的,是一抹妖异的深紫,它在星空下时而闪烁时而黯灭,通过这种方式不断冲击着五角星空的蓝。 最为弱小的光亮,其实是一小片黑色。 在浩瀚的五角星空里,六个拥挤的身影挤在同一处位置,这六个黑点凝聚成一小片黑色,它们是这星空下最渺小的存在,也是最脆弱的一部分。 当星空中那五角星其中两条线段变得模糊、虚化之时,下方深紫色的光芒瞬间熄灭,同时那一小片黑色也开始了攒动。 视角从星空下移,定格在了一张明明精致却又死气沉沉的脸上,它面朝星光,眼中带着凝重。 梅声抬头望星,右手攥着一把匕首,虽面色未变,开口时的语气却有一缕急切: “五角勋章结界又来了,这次它出现的是线段3与线段4。 其中线段3的抹杀路径,是二楼房间的3——6,咱们位于房间7,不被它影响。 但线段4是首次出现,我不清楚它的抹杀路径,现在要考虑对于这条线段,我们是走还是留?” 在十分钟前,梅声接到了来自季礼的电话,但她在与卫光商议下仍然决定行动照旧。 毕竟,虽然季礼说起不能让第四分店死人,更具体来讲应该是不能让凶手拿走第四分店中的一个“肾水”。 但这也仅仅是季礼的一家之言罢了。 对于梅声和卫光而言,相比于束手束脚的“保命策略”,他们更加珍惜此次主动引凶手现身的机会。 更何况,这也许是他们此次任务唯一一次的机会,若简单放过,实在不舍。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利用肾水的诱导计划”失败了,凶手想要达成目的,也还需要季礼的心火。 他们是有一次容错的。 当然,这个容错必须要到最最艰难的时候,在面对二者选一的时候才会使用。 现在对于梅声、卫光等人的任务,仍然是尽可能地保持存活,将金生水结界拖延到极限状态。 让极限状态下的结界,去带走第四分店某人的肾水。 时间拖的越久,对于灵异力量的削弱就越大,从而能够尽可能地让凶手出现时缺少灵异辅助。 如此一来,才算是真正达到了引出凶手、抓捕凶手的目标。 而之所以如此打算,全赖李大红的这件五角星勋章罪物。 这是一件大范围的功能性罪物,可在一定区域内设置五角结界,将人、鬼、灵异力量三方笼罩其中。 五角星共30条线段,无差别却具备规律性地对结界内的人、鬼、灵异进行抹除。 对于人而言,这些线段是磨灭生命的恐怖,对于鬼、灵异而言是削弱力量的锋利刀片。 而李大红作为持有者,她对于这30条线段的抹杀规律可谓是了如指掌。 按理来说,正是因为这件罪物的使用,才造就了这场计划,也成为计划成功实施的关键要素。 然而,梅声、卫光把一切都计算好了,却忽略了一个根本事实。 当李大红濒死垂危之际,线段的杀人规律就将丢失,这件罪物将成为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 如今的情况,正是如此。 在五分钟前,计划正式开始,罪物启动之际,李大红正在默写线段的杀人规律。 但紧接着,她的生命体征迅速下降,一时竟到了死亡之边缘。 金生水中的金,是所有第七、第十分店的店员。 而仅仅是起源之金的李大红本不会致死,可眼下的情况,明显是凶手刻意为之。 若非梅声眼疾手快,以木梳罪物的治愈效果将其唤醒,李大红已经成了第四位死亡店员。 李大红的确没死,可她的肺部已经衰竭到了极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怕是死亡也仅仅在顷刻之间。 然而,她在濒死前却只来得及写下线段1与线段2的规律。 梅声方才开口的线段3,已经是他们与灵异力量,抵御杀人线段后的结论。 也直到这一刻,店员们终于才弄清了一个现实——符箓结界的变化,可被凶手操控。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反向罪物 现在,店员们的优势被抹除了七成。 五角星勋章,这件本来用来消耗金生水结界的罪物,如今成了双刃剑。 不仅对外,同样对内。 店员们的处境艰难,可计划却不算失败,甚至说计划已经成功了。 凶手躲藏在不知名的地点,但却能够操纵金生水结界,率先攻击掌握了罪物优势的李大红。 这无疑是暴露了ta就在“好再来宾馆”附近的潜在情报。 这一点看似无关紧要,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消息。 这说明凶手现在对于店员们的“诱导计划”一无所知,甚至是做好了随时现身的打算。 而店员们丢失的也仅仅是罪物优势,要面对的危机加重而已。 可实际上这些从血里、火里混到今天的店员,又有哪一个真心去贪图所谓的“罪物优势”。 危机,向来就有,从未消失过,他们早已习惯,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五角星能够削弱金生水结界,最大程度保障计划的成功,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回到先前的那个问题,线段3暂且不具威胁,线段4即将到来,抹杀路径目前未知,到底是走还是留? 一条绷带缠住左手挂在脖子上的时曼,脸上毫无血色,但表现还很镇定,沉吟后说道: “我建议去一楼。” 她的这个发言,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包括薛听海和胡暖暖,卫光也在思考一瞬后点了点头。 这间宾馆只有两层,空间只有这么大。 30条线段的绞杀范围将存在大量重合,也就是说线段3与线段4,一齐来袭会有以下几种可能: 第一,两条线覆盖的面积相同,均为三个房间的长短。 假设二者均对二楼下手,这里一共有七间房,这两条线会笼罩大半个二楼。 第二,两条线覆盖的面积相同,均为三个房间的长短。 但却是一上一下,这让两个楼层得出大半的安全区域。 第三,两条线覆盖的面积不同,笼罩区域未知,一切均是未知。 这三种情况,在没有掌握规律的前提下,是一个概率的问题。 但择优选择,前往一楼是一个安全系数最高的方案。 众人的目光笼罩在梅声的身上,在这段时间以来,这个面如寒冰的女人始终是引领者,看向她已成为一种习惯。 梅声又一次抬起头看向虚拟星空中,即将降临到二楼的两条线,冷声说道: “那就去一楼。” 此话一出,五个尚能活动的人纷纷有了动作,而胡暖暖却在这个时候为难地开口道: “梅小姐,红姐这边……” 梅声瞥了一眼翻着白眼、浑身抽搐的李大红,只说了两个字: “带走。” 李大红还不能死,她一旦死了那么五角星结界就将停止,就算可以再度开启,但中间的空窗期将会使此次行动出现纰漏。 因此尽管她已经成了队伍中的累赘,但前后几次的避难均带上了她。 当六人走出房间前往楼梯时,星空中已经开始响起类似“轰隆隆”的雷鸣。 两根越来越粗的线段,时隐时现,携着令人颤栗的破风声向下方砸落,给人一种天崩的末世感。 梅声在逃跑的途中,一直在观察着天空的线段,这种事她已经做了四次,目的是自行摸索抹杀规律。 在这四次的经历中,她并没有捕捉到实质性的东西,但是她却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 那就是,每当有线段降临时,星空的最边缘都会闪烁起一道并不起眼的红光。 这红光一瞬即逝,像是线段诞生时的伴随物,没有实质意义,可却也算是规律之一。 目的地,一楼8号房。 之所以一楼的安全系数更高,是因为这一层的房间数更多,空间也更长,会把抹杀的长度延伸。 而梅声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边抬头望天一边思考路线。 星空的线段在他们抵达一楼后,二楼就变得不复存在,始终保持着众人在星空下的状态。 在肉眼不可视的二楼,线段3已经消失不见,线段4裹挟着震撼的天塌感,轰然来袭。 头顶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一眼望不到边缘,好似这根线段要压碎整个一楼的空间。 但这只是近大远小的视觉错位。 以梅声的经验来看,线段4对应的位置应该是一楼的9—6左右,误差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房间的尺寸。 6号房擦肩而过,几步路而已,梅声也有些呼吸凌乱。 她的体力一直都很差,因为几个小时前她已经用光了蚕丝手套的所有次数。 因为积木娃娃的代价抵消,这才让她保证了并无伤势,可体力和精神上的消耗却一样巨大。 5号房近在咫尺,但梅声为图稳妥,一直逃到了3号房才停下。 她转回头时,卫光、薛听涛等人也已经聚集在3号房门前,所有人一起回头去看着线段4的抹杀。 星空的光芒一样照耀在每一寸空间,但9-6号房的位置却是一片纯粹的黑暗,一阵阵令人心悸的灵异波纹正在倾斜。 同一时间,连同李大红在内的所有人,无论是起源之肺金,还是杀人之肾水,都有了一丝痛苦缓解的效果。 这说明线段4的抹杀正在对金生水结界的灵异力量进行扑灭。 这也是五角星勋章的独到之处,它的确有可能会杀人,可却也能够对灵异力量产生独有的威胁。 薛听涛用仅有的右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泄气地靠在墙上,长舒一口气: “这次是赌对了。” 但紧接着他的脸上又露出深深的疲倦,哭丧着脸说道: “这得逃到什么时候啊,不是每一次都能赌对的。” 说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星空,而这一眼几乎让他魂飞魄散,尖锐地惨叫道: “完了!又来了一根!” 众人刚刚喘匀一口气,在薛听涛的惊呼中,一齐抬起头来,竟又见到一望无际的黑暗,伴随着天崩声轰然而落。 时曼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如今更加不堪,她的腿都在发软,颤声道: “怎么可能……这不符合规律,这不是罪物的设定!” 一件罪物永远不会具备鬼物性质的主动攻击效果,哪怕是半鬼半罪物,这种隐藏式、颠覆性的攻势,只有一种可能性。 梅声的脸色终于在这一刻动容了,眼中瞳孔的轻颤诉说着她内心被唤醒的死亡恐惧。 “金生水被罪物削弱的同时,它竟然也在干扰罪物。”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主动操控 线段5,也出现了,并且是以这种出人意料,致死之势出现。 每一根线段的降落,留给活人们躲藏的时间非常极限,最长不超过半分钟。 对于这种未知规律的杀人手法,若是没有提前预警,提前思考,仅仅是仓促躲避,生还几率会被大大降低。 而显然,现在这根线段5的来临,是金生水结界反噬五角星罪物,导致规律紊乱造成的结果。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梅声直勾勾地盯着上空,对身旁众人的慌乱充耳不闻。 她的镇定程度像是对眼前的灭顶之灾视若无睹,可藏在袖子里的手掌微微颤抖却也出卖了她的内心。 梅声也在慌,也在乱,可她会克制。 现在只有两个方案: 要么是站在原地赌一赌线段5的抹杀路径不在一楼; 要么是现在赶紧逃向二楼,去面对熟知规律的线段3。 然而,这两种方法全都是火中取栗,存活几率低到了可怜的程度。 第一方案,等于把所有人的性命交付于运气,可店员们的运气向来很差。 第二方案,理论上比前者可行性要高,但万一失败,后果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线段3的规律的确熟悉,可它毕竟也算无解杀人,若是进入它的覆盖范围,就要考虑团灭的可能性。 在梅声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中,她看见的不只是黑压压的线段杀人,还有星空边缘正在快闪的红光。 随着五根线段的降落,结界四周的红光闪烁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且整体颜色呈现了更深的暗红。 “你们走不走,再不走我走了!” 薛听涛最怕死,他见梅声、卫光都不开口,已经急不可耐。 死亡的恐惧快要把他的信心和决心全都碾碎,现在满脑子都是空白的慌乱,只知道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最起码不能死在一个罪物的手段上,他接受不了。 薛听涛率先抛弃众人,背着田小莲与程小明的尸体,第一个朝着二楼的楼梯跑了出去。 但当他到了楼梯时,却停住脚步回过头央求地看着众人。 他不敢落单。 即便是如今的处境本就该逃,可他却不敢丢下所有人独自逃命。 时曼的脸色忽明忽暗,抬起头看了一眼即将落下的线段5,一咬牙朝着薛听涛的位置狂奔而去。 接着就是胡暖暖。 她是第十分店的人,现在第十分店等于就剩下她一根独苗了。 大多数时候她能以梅声马首是瞻,可面对真正威胁时,她必须要做出自己的决断。 甚至为了逃命,她把濒死却还未死的李大红直接丢到原地,什么也不管地逃向二楼。 薛听涛、时曼、胡暖暖三个人已经离开了一楼,距离线段5的降落,还剩下最多十秒钟。 卫光看着沉思不语、没有动作的梅声,嗓音低沉地说道: “对于金生水结界,我有些见解了,我要去二楼,你保重。” 说完这话,卫光低头看了一眼被丢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李大红,没有再犹豫也朝着二楼进发。 时间很有限,但梅声与卫光似乎都有自己的打算。 尤其是卫光,他从五角星罪物开启后,重心就明显没有放在罪物规律上。 一直以来,逃出抹杀路径与思考罪物规律,始终是梅声一个人在做,他很少发言。 如今,卫光为何一直沉寂的原因也公布出来,他在思考“金生水结界”一事。 但他究竟发现了什么,现在还不是明说的时机。 而梅声的关注重点,则是一直放在寻找罪物规律之上。 尽管二人是第一次接触,但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在做事效率上有着十足的默契。 所有人都走了,梅声的目光从头顶的线段移向了地上半死不活的李大红,最后又看向了通往前台的出口。 线段5,携着恐怖的压迫感越过了二楼,直逼梅声所在的一楼上方。 这条线段的抹杀路径放在一楼,但它究竟是要覆盖3-6,还是1-3,亦或是1-6的所有区域? 梅声在最后的倒计时中,终于有了自己的判断,她将双手从袖子里探出,抓在了李大红的脚踝。 像拖着一条死狗般,开始朝着刚刚所来的方向坚定前行着。 从3到4,从4到5,一直到她已经无限逼近了线段4所覆盖的6号房。 那令人窒息的黑色,填充着目光所及的前方区域,纯粹的黑暗让人仿佛面朝着一面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洞。 诱惑与绝望全在这里,全在眼前。 线段5降临时掀起的狂风,吹动着梅声那头齐耳的短发,让她姣好精致的五官暴露于黑暗之前。 在死亡逼近那一刻,她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诧的举动。 李大红,被她毫无预兆地丢进了线段4所覆盖的6号房区域之中。 “吱吱吱……” 好像在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碾碎、被吞噬,古怪的声音勾起人心底最深层的恐惧。 李大红,在重伤之后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死亡。 讽刺而荒诞的是,她是死在了自己的罪物之下。 而就在李大红被丢进线段4的下一秒钟,刚刚还喧嚣无比,紧迫无比的压迫感,陡然消散。 风声、雷鸣与黑暗的原色,尽数定格,世界在这一秒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根遮天蔽日的线段5,就横在梅声头顶不过一拳之距,可却再没有下落能力。 再下一秒,线段5消失、线段4消失,头顶的星空消失…… 有关五角星罪物的一切,全都在李大红身死的那一刻,由定格走向消无。 罪物的持有者、发动者生机全无,导致罪物的效果也随之失去。 李大红最终还是死了,就此成为了此次任务的第四名死亡店员。 梅声曾说过,李大红不能死,一旦她死了会导致五角星罪物中断,给金生水结界反扑的机会。 但说过这句话的人,最后成为了杀死李大红的凶手之一。 时间在推移,事态也在改变。 因为梅声在经过几次的线段杀人后,已经得到了一个规律。 每当线段落下时,星空边缘亮起的红光,以及红光的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五角星罪物会吸收养分。 这件罪物也是一个结界,在某种程度上与五行符箓有些类似。 当初李大红是将五角星放置在了前台老板娘的尸体之上,那么红光的闪烁就是这件罪物吸收尸体的代名词。 因此,每一条线段的降临,都需要尸体血肉的支撑。 但是明悟这一点其实不能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真正让梅声融会贯通的,反而是线段5的异常。 她惊异地发现了金生水结界正在反向影响五角星罪物。 这给了她一个崭新的思路——五角星罪物在开启后,可以被其他力量所影响,甚至是操纵! 李大红的惯用方式,是极为被动的。 她施展五角星结界后,就被动地等待着线段降临,通过掌握线段规律,进而灵异对抗。 而线段5的异常情况,为梅声提供了更加新颖和突破性的使用方法。 她要成为五角星勋章的主人,并且以更为主动的方式去尝试操控罪物,从而对抗金生水!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真正起源 薛听涛泄气地靠在二楼的拐角,心有余悸地回想着方才那恐怖的黑暗擦肩而过时的阴冷。 他从来没有设想过,某一天竟然会出现罪物杀人的情况,这让他本就不大的胆量变得更小。 “我…我说,咱们现在到底算什么?” 现如今,薛听涛已经对今夜的行动有了万分的悔恨。 当初之所以点头答应,无非是对己方的优势有了盲目自信。 当时,智有梅声、卫光,罪物有他和李大红,再加上情报方面的优势。 种种因素堆叠在一起,让他这个历来胆小之人也升起一份与鬼物斗上一斗的豪气。 但现在,李大红半死不活,罪物的反噬落在人身,金生水结界尚未发作可隐患重重…… 半分钟热血冷却后,剩下的唯有后怕与后悔。 时曼听后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后沉声道: “按照原计划,我们三人之中的一位,要送出自己的肾脏。 以肾水为饵,引出躲在附近的凶手。 即便是季礼已经给出了拒绝要求,我们还是自信优势,决定拼这一回。 给出肾水,我们有治愈性罪物,可以保障全员存活,以此与凶手打第二回合。 但现在,我对所谓的‘优势’产生严重怀疑……” 有些事前定好的事情,在经历过一些曲折后难免会发生变化。 薛听涛与时曼的想法,是人之常情,毕竟五角星勋章的变故,已经让众人身心俱疲。 卫光还没有开口,胡暖暖夹在一群第四分店的人中间呼吸开始有些急促。 因为她很清楚,她就是金生水结界的起源之一。 如果这些人放弃行动,选择保命的话,那么她这个肺金之一,很有可能会被献祭掉。 破解金生水结界,是保命的前提。 而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除掉起源之金。 因此,胡暖暖看着薛听涛与时曼二人,慢慢地开始将脚步往后倒退。 但就在这个时候,登上二楼后就一直沉默的卫光,突然用那只孔武有力的手掌,抓在了她纤细的腕部。 胡暖暖大惊失色,藏在背后的右手下意识地亮出,一把匕首出现在掌心。 而二楼的混乱刚要开启,另一个更加重磅的情况就此发生。 星空消散、线段消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压迫感登时一松,让这刚要激起变故的四人纷纷错愕。 “罪物效果消失了!” 薛听涛撑着墙面起身,说这话时语气中满是惊愕,但却并没有放松的意思。 没有面对危机时他还是一个颇有智慧的人,因此当即明白,罪物消失绝非好事。 就算压在头顶的杀人线段消失了,可取而代之的是金生水结界的全面生效。 果不其然,当星空被原有宾馆的样式所替代,四周一切归于现实之后,薛听涛刚刚站直的身影就不可控制地栽倒。 他只觉得一股寒冷好似一直藏于体内,此刻被结界所唤醒,正如一条长蛇般在奇经八脉地乱窜。 而这条蛇的目标地,正是他的肾脏。 四周的气温仍然维持在原有度数,可他已经开始冻得牙颤,在仓皇扯开衣服后。 他看到了自己的双肾之处,正在蔓延着一抹深紫色的水渍。 “滴答……” 天花板在这一刻开始落下了血水,落在了四张脸上,倒影着四种不同的表情。 薛听涛的恐惧、时曼的难以置信、胡暖暖的震撼、卫光的阴沉。 一缕缕血水从脸上滑落,顺着衣角聚集在地板之上,慢慢开始绘制成了一张画着诡异纹路的符箓。 花香,顺着血水的流淌正在弥漫,那独属于曼珠罗华绽放的气味。 死亡与新生并存的恐怖之美,又一次震撼登场。 四人中,除了胡暖暖之外,在同一时间全部与薛听涛的状况保持一直。 他们的身体状态在迅速流失,整体的四肢出现僵硬,冰冷感与麻木感在肆意地流窜在身。 一滴滴深紫色的水渍在肾脏处向外渗透,与地面由血水画作的符箓混合在一起,加剧了进一步的入侵。 薛听涛一头短发,前沿位置已经开始泛白,肾脏的机制在迅速凋零,从而导致骨、耳、发也在遭受影响。 他剩余的右手已经伸向了背包中,抓紧了其中那个被圆环穿过稻草的人,一缕金光在他的颈部开始环绕。 “别……” 卫光抓着胡暖暖的手还没有松开,反而因为痛苦越攥越紧,他开口劝阻道: “每件罪物都很重要,不能随意使用,我…我有破解方法。” 天空的血水,滴进他深深的眼窝,他转回头看向胡暖暖之时,又将那滴血甩到了她的脸上。 胡暖暖听到这句话,又看到这张脸,心中的震撼消退,继而生出一份惊恐中的凶厉。 她是起源之金,就算脚下的符箓发挥到极限,对于她而言最多也就是一些肺部的创伤。 此种程度的影响,对比第四分店三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她抄起右手的匕首,刀尖朝着剧痛中的卫光脖颈,狠狠刺下。 但随着卫光的下一句话响起,刀尖定格在了皮肉表面,再没有刺入其中。 “你根本不是起源之金,那个‘金’另有其人。” 一个出人意料的结论让胡暖暖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她没有收刀,只是审视着卫光的双眼。 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判断这是否是对方的“稳君计”,但她只看到了被血水污染的面庞,和那对散发着睿智和理性的眼睛。 “梅声说过,你们三人带着田小莲的尸身,从田家开始就进入了肺金被影响状态。 但却并没有出现结界,梅声的蚕丝手套使用却是无效。 我们给出的解释是,因为你们第七(第十)分店是肺金,还没有遭遇到第四分店的肾水,因此金生水并未完全生效。” 胡暖暖见卫光说话时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他的身上全是血液,用力向后抻了抻手腕,急声道: “当然没有生效,否则你们早就死了,这不是废话吗?” 卫光不肯放手,身体正在虚弱但目光仍然坚毅,正色道: “如果金生水没有生效,它又是怎么反噬五角星罪物的?” 胡暖暖被问的语塞,一时间脑筋不能转过来。 事件的时间顺序,很重要: 一、梅声三人带着田小莲尸体,来到二楼的房间; 二、卫光等人在外界与梅声确定了此次行动; 三、两方聚齐,但却并未碰面; 四、五角星罪物开启,金生水结界定格。 “你我两方碰面,激活了金生水,但它还没等铺开就被五角星罪物所困住,因此定格。 就算它具备了一部分灵异力量,可以去除掉李大红。 可一个尚未完全展开的结界,怎么可能拥有反噬罪物的能力。 五角星来自你们分店,你对它的强度最清楚不过!” 胡暖暖被说的混乱了,她觉得卫光的每一句话都非常有道理。 诚如其所言,如果金生水结界并未完全生效的话,它不可能具备如此强度。 那么反之,是否就说明,在第七(第十)与第四分店碰面前,金生水结界其实就已经被激活了,最起码生效了一大半。 若真是这样的话,怎样的答案才能解释这一切…… 卫光给出了他的答案,一个他在逃命过程中一直关注的重大疑点: “起源之金,是田小莲的肺金。” 此话一出,胡暖暖将目光看向了薛听涛。 薛听涛,是那个一直背着装尸袋的人,田小莲、程小明,肺金与脾土才是在他们的身边起源。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偷天换日 肺金生肾水,金为起源,水则杀人。 起源之金,是金生水结界的养分,就是田小莲的那腐烂的肺叶。 一般想要破除结界,首用之法就是毁掉起源,即肺金。 但现在的情况特殊。 就算知道了起源之金,店员也不能够将其摧毁,反而要承担着金生水的后果,将某人的肾水摘除。 被摘除的肾水,将遗落于“好再来宾馆”,以此为饵,引出凶手真身。 至于失去肾脏的代价,只能是通过木梳罪物进行治愈,借此保命。 严格来讲,这个计划并不算十分完善。 因为这等于使用众多罪物,承担沉重代价后,去赌一赌抓捕凶手的一线机会。 若凶手仅仅是一个普通人,面对一众资深店员,成功率几乎百分百。 但显然,他们要面对的凶手是一个狡诈如狐,具备灵异助力的顶尖人物。 尤其是现在的处境,已经到了危机的边缘。 第四分店的三个人,全在同一时间陷入可怕的结界之中,凶手是在无差别攻击。 它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凶手也在提防店员们以肾脏为诱饵,钓它上钩,因此它索性不设置单一目标,它要摘除所有人的肾脏。 凶手的计划,已经做到了滴水不漏,从各个角度堵死了一切可能。 正是这样的计划,导致卫光要面临的抉择,将异常艰难。 如果“钓鱼行动”照常进行,那么将导致最少三人的肾脏被摘除,而木梳罪物救不了那么多人。 凶手对于这一点也已经预料到了,所以才会这样安排。 那么,如果卫光当真强行完成行动,反而会令凶手的计划出现意外,出现纰漏。 这或许就代表了店员们的机会。 然而,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去搏一搏,真的划算吗? 在卫光抓着胡暖暖的手之时,他的想法是确定的——去拼、去搏、去赌! 拿第四分店所有人的命,去创造凶手失误的机会,从而一击成功。 但当他的眼里被一滴血水浸润时,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忽然浮现在了脑海,且快速生根发芽。 这个计划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甚至是荒诞不经的,可却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去达到最直接的效果。 死期将至,卫光已经完全无法保持直立,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骼开始变得脆弱。 随着他瘫倒在墙角,也顺势松开了胡暖暖的手腕。 而这个时候的胡暖暖,也失去了离去的想法,因为她看出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杀她的能力。 卫光靠在墙边,声音虚弱,但眼神依旧十分坚定,按下了通讯器的耳麦: “梅小姐,你拿到五角星了吧?” 仅仅是一个眼神,他就能够猜到梅声究竟在楼下做了什么事。 棚顶的血水,在这个时候开始有了淅淅沥沥的迹象,慢慢的越来越稀少。 同一时间,梅声给予了回应。 “仅仅只是拿到,但有一个问题出现了……” “你在老板娘的身上,发现了肾水存在过的痕迹。” 卫光未卜先知,他将梅声没有言说的那个问题,率先提了出来。 梅声的语气略有亢奋,她似乎也正在酝酿着某种计划,于是说道: “没错,杀人之水就是老板娘这具尸体。 她的肉成为了五角星罪物的供给,她的血却是金生水结界中的杀人一环。” 一切果然不出所料。 与卫光预想的完全一致,两方人将起源之金、杀人之水的身份,全都出现了误判。 真正揭开谜底的,是五角星罪物被结界操控。 起源之金,来自于田小莲的肺叶,这已经给予了解释,但杀人之水却一直没有答案。 直到卫光重新梳理了一番后,他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 凶手始终潜伏于好再来宾馆的附近,它完全有时间在众人处于二楼之际,将老板娘的尸体发展为杀人之水。 这一点,是通过时间线推理而来。 首先,当卫光、梅声两方碰头时,激活了起源之金。 其次,“钓鱼行动”开始,两方正是碰面,并立刻开启五角星罪物。 最后,在五角星罪物生效后,金生水结界也同步开启。 这个时间线,表面看去没有疑点,但在第二与第三步之间,却应该再加出来一环——杀人之水被激活。 这一步,在店员们的视野里,并不存在。 那么如何解释这个疑点? 卫光只能认为,这丢失在视野中的重要一环,是因为它与第二、第三步的某一时间线重合了! 也就是说,杀人之水被激活,与五角星罪物开启的时间完全一致。 如此判断,凶手应该是将杀人之水藏在了好再来宾馆中,且根据局势,手动激活。 由于凶手并无特别的灵异力量,它要杀人必须经过布局,也没有预知、跟踪、隐身等手段。 因此,它的计划也是在不断进行更改的,一直与店员们保持步调一致。 事情到这里,已经非常明确。 卫光咬牙忍受着肾脏的积水,下半身已经被完全冻结,陷入了瘫痪般的麻醉。 “起源、杀人我们都有了,现在凶手认定我们不敢去硬抗结界,在它看来肾水不会出现身份问题。 也正是因此,它露出了巨大破绽,这个破绽就是……” 卫光倒吸了一口凉气,牙齿在打颤,说到这里气力不济。 而梅声则在此刻,极为默契地接过话来,说出了完整的方案: “它的破绽就是,把杀人之水送到了我的手中!” 凶手,通过金生水夺取肾水。 作为被肾水所影响的脏器,如当初袁宽一般,也在经受着与卫光等人类似的攻击。 只不过由于这次的杀人脏器,属于一个早就死去之人,这才一直被众人所忽略。 那么,如果将思路逆转过来,用一个偷天换日—— 以老板娘的肾水做替代,伪装成店员的肾水,以此作为“钓鱼”的诱饵。 至于第四分店的三人怎么活过金生水结界,这就并不是一个多么艰难的问题。 因为起源之金,早已确定。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反扑机会 幽闭无光的暗房里,一个穿着单衣的女孩,跪倒在一具男尸面前。 在这具男尸的映衬下,她显得格外瘦小与柔弱,可刀子,却攥在了那双瘦小的手掌之上。 男尸的眼珠快要挤出眼眶,胸口那密密麻麻的刀口,预示着他在死前有多么惊疑与恐惧。 反观女孩的面容,有着近乎麻木般的理智,冷白色的皮肤上沾染的红色血珠,让她如此妖艳而美丽。 密集的刀口,有二十七条,但男人的第一刀其实是在心脏。 这并不是突然的激情杀人,女孩下刀的手非常稳、位置刚刚好。 男尸旁边手机的屏幕亮起,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女孩年轻的面庞,上面依稀写着: “尸体处理……” 于是,握刀的手划破了尸体的皮肤,挖出了血肉,取走了内脏…… 女孩一丝不苟,面容刻板。 …… 时过九年,每当梅声在处理尸体时,她都会看到曾经的这一场景。 现如今,梅声就如十六岁的自己一样,拿刀的手没有丝毫退步,反而越来越稳。 与那年不同的是,当初她面对的是一具男尸,今天是一具女尸。 宾馆老板娘的尸体,已经进入了高度腐蚀状态,她好像被硫酸泼过一般,整体呈现着数不胜数的孔洞。 这些空洞快要把整具尸体给掏空,皮肉、骨骼尽数有了凋零的迹象。 因此破开尸体这一步做的十分轻松,当一个人的内部器官完全暴露在梅声面前时,她看到的是一幅终生难忘的场景。 老板娘的大部分五脏,都完好无损,除了被刀子划破的血管正在飙血,其余的机制竟然全都在正常运行。 尤其是那一颤一颤的心脏,好像真的还在正常跳动,丝毫没有遭受影响。 心、肝、脾、肺…… 唯有肾脏一处,呈现了变异般的可怕情况,血管没有与之连接,反而是化作一根根的穿刺,直接将其贯穿。 双肾之上,尽是令人心底发寒的密集血孔,几乎要将这一脏器掏空。 而那深紫的颜色,本身就有一种妖异的错觉,一层层的白色雾气从孔洞中向外冒。 梅声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冰冷,那是金生水结界完全作用于肾脏后的结果。 老板娘这具尸体,太诡异了。 她明明早就死亡,就连皮都被扒开,但除了肾脏外的其余器官,竟然还在正常运作。 梅声对五行符箓并不了解,她只能理解为这就是结界生效造成的影响。 肾脏,正在摇摇欲坠。 它就像是一个结在藤上的果实,距离成熟已经到了非常逼近的程度,随时会从这幅皮囊坠落。 梅声摘掉沾满血渍的手套,手指触碰耳边时微凉,低声道: “肾脏替代品,最多半分钟就会成型。” 但是对于第四分店的三人而言,在这半分钟来临前,他们的性命会先一步被收割。 而如今,最重要的是拖! …… 卫光已经无力回应,他趴在地上,身体已经比地板还要冰冷。 一大滩深紫色的水渍从他的身下慢慢弥漫开来,将其紧紧地包裹在其中,沉浸在冷水和血雨里。 他只是一息尚存。 金生水结界,乃至此次任务的杀人方式,通常都是以一种缓慢而折磨的方式。 它留给了遇难者漫长的痛苦时间,给予他们在煎熬与苦痛中挣扎、绝望的足够时长。 与卫光的情况相仿,薛听涛与时曼,也是相同处境。 但或许是因为这二人都有罪物傍身,又或许是他们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任务经验。 尽管并没有开启罪物,可二人会稍稍比卫光的情况好上一些。 薛听涛没有倒地,他是趴在了地上以头抢地,口中含糊不清地在念叨着什么。 现在他的意志已经被痛苦击溃,胡言乱语中好像说出了某个名字。 但这个名字,时曼、胡暖暖、卫光全都不曾听说过。 他仅剩下的右手正攥着一个被圆环穿过的稻草人,随着他的处境愈发艰难,他脖颈上也出现了一道金光。 且这道金光越来越耀眼,仿佛要从光芒转化为某种实质性的物体。 被圆环穿过的稻草人,来自于第一分店,古青云。 这件罪物的来历,要追溯到第五次店长任务,那个叫做“薛听海”的男人还没有被这个世界遗忘。 这是他留给薛听涛最珍贵的遗物——它给予了使用者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 只有一次的消耗性罪物,却能带来真正意义上的死而复生。 但这件罪物只有效果,没有代价。 可究竟是信息上没有“写代价”,还是真的没有代价,谁也不清楚。 但不管怎样,薛听涛有了它,就等于拥有了两条命。 反观时曼就要比他还差上几分,整个人已经完全僵硬了,将脸贴在湿乎乎的地板上。 蔓延的血水快要把她的半张脸所淹没,身子一颤一颤,激起层层涟漪。 她麻木而僵硬的右手一直攥得非常紧,那里面放置着几颗血红珠子。 这是时曼唯一的一件罪物,是她保命的最后依仗。 同样,这也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代替卫光来执行计划的是胡暖暖,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活动者。 胡暖暖趟过血水站定在时曼的身前,在接触到她手臂时冷得让她一颤。 在用尽全力掰开时曼的手掌时,五颗浸泡在血水中的珠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胡暖暖接过血红珠子,心底不由得浮现了一种兴奋感,这是她第一次将某件罪物拿到手中的感觉。 但这种欣喜只有一瞬间,因为她明白这件罪物到这里,基本也就毁了。 胡暖暖长叹一口气,将五颗珠子效果同时开启,随后丢弃在了地上。 五颗珠子的红色光芒,在这一刻璀璨如皓月,不仅点亮了整个二楼,更是将棚顶的血雨完全掩盖。 炙热而澎湃的灵异力量,充斥在了整片区域,笼罩在第四分店和她的身体四周。 胡暖暖的双眼一翻,罪物的开启代价令她瞬间昏厥过去,“扑通”一下倒在了血水中。 而当罪物开启之际,被血水所遮挡的五行符箓,则有了一种沸腾的迹象。 流淌在地板上的血水开始泛起水花,更有层层热气向上弥漫。 原本奄奄一息的三名店员,身体的冻结终于得到了缓解,此处的金生水正在被对抗性罪物所干扰。 半死不活的卫光,在这一刻撩开眼皮,撑开的眼睛里除了血污,还有一抹决绝。 结界的时间到了。 既然凶手没能杀死第四分店的人,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店员们的反扑。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谋成谋败 梅声看到的是一个已经病变、坏死的肾脏。 它被浸泡在一片不知名、诡异状的深紫色水泊里,好像是被储存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 金生水结界,在此刻停止了。 凶手已经拿到了它想要的肾水,尽管肾脏并非来自于店员,而是它一手创造的杀人之水。 梅声凝眸看着地上的女尸及这颗肾脏,脸上并没有太多计划顺利的欣喜,反而带着一种浓郁的不安。 她忽然觉得一切有些顺理成章了。 以血玉珠子罪物拖延了结界蔓延时间,拖到杀人之水从尸体脱落,这本来没什么蹊跷。 只是梅声没来由地在脑海浮现了一种想法——凶手是真的将杀人之水送来的吗? 杀人之水,落在店员手中,究竟是它的纰漏,还是它的另一个陷阱…… 一切事,未谋成先谋败。 梅声也是一个经验非常丰富的店员,她生存于第七分店,这是一个与第九分店环境同样恶劣,竞争同样激烈的位置。 因此,在心头浮现这种想法后,她决定将原计划进行部分更改。 就在她思考之际,棚顶淅淅沥沥的血雨也停了。 在雨帘之中,薛听涛率先出现,他踉跄地扶着墙面,面白如纸地来到近前。 那张因刚刚死里逃生而写满庆幸的脸上,怀揣着对梅声的感激,真心道: “谢谢…多亏有你们……” 时曼和卫光是后面再来,他们还夹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年轻女孩。 与薛听涛的“天真”不同,他们很清楚接下来要做的事,才是此次行动的真正核心,因此脸上仅有严峻。 计划的前半段,看样子已经顺利完成。 金生水结界就此结束,血雨停止后,留下的是一地狼藉。 按理说在凶手的视角下,它是无法判定这颗肾水究竟是来自店员,还是他人,因此已经达到初始目的。 时曼将目光从梅声身上移到了地上的尸体,在见到那颗诡状异形的肾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在怀疑是否自身肾脏也会是同等可怖景象。 “这就是…它要的肾水?” “这不是它要的肾水,但它已经无从判定。” 梅声没有再去触碰肾水,她沉吟片刻后说道: “我们时间有限,接下来要演一场戏,需要分出两组人来。” 计划的后半段该开始了。 卫光率先发言,夹着胡暖暖的手臂,沉声说道: “我们第四分店的人必须留下,这是引凶手来的诱饵。” 他的意思很明显,两组人中梅声、胡暖暖必须要离开,且要装作一幅败相。 凶手的人性就在“好再来宾馆”附近,它没有灵异力量,但具备了操纵金生水结界的能力。 因此在它到来之前,必须要让“金”“水”互相远离。 第四分店的店员在上半段计划中,本就该属于“死者”行列,他们会留在宾馆内部,守着肾水。 同样,在宾馆外围也需要一个能力出众者,这个人就只能是梅声了。 梅声没有拒绝,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合理的,她从卫光的身旁接过胡暖暖。 同样接过来的,还有田小莲、程小明的尸身。 这两个尸体,绝对不能再出现在这家宾馆里,尤其是第四分店的附近。 而在转身离去前,她拍了拍卫光的手背,悄悄在他耳边留下了一句话。 这句话没有人能够听得见,也没有人留意到这个细节,只是卫光的面色在那一瞬间有了一抹凝重和纠结。 不过这个表情变化太过细微,等梅声离开时,其余人还没有缓过神。 在危机解除了一段时间后,薛听涛的智商又重新回来了,他的天真消退,换做紧张。 “咱们三个留守宾馆,是不是很可能会与凶手面对面……” 薛听涛内心还是畏惧的,因为凶手具备人性、鬼性两面,其实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哪怕之前发生的一切,提供了无数佐证,可真的要与之照面时,他还是免不了有一份担忧。 时曼的表情如常,比起先前的处境她明白现在已经是店员们最好的机会。 她挺身而出,语气带着坚定说道: “季礼那边的情况不知怎样,但想来会比我们还差,咱们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 “心火与肾水……” 与计划中的不同,梅声此时已经坐上了出租车,快速驶离好再来宾馆。 昏迷的胡暖暖正在她的旁边人事不省,与当前的局势也彻底无关。 此时梅声的表情非常凝重,脸上再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坚定地看着前路。 如她当初设想的一样,她必须要将接下来的计划,分成两种走向来进行应对。 第一种,若凶手真的出现纰漏,则由留守的卫光等人继续执行计划。 第二种,若凶手是故意把杀人之水送出,那这一切就是个重大陷阱。 也许,在接下来的剧情中,第四分店的某个人还是要死,且凶手会得到它想要的肾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一步将很难避免。 因为就算是梅声,她也猜不到凶手到底设下了一个怎样的陷阱,又是怎样从严阵以待的第四分店手中拿到肾水。 在离去前,她对卫光说的一句话是: “凶手可能依然会成功,你们第四分店还会死人。” 以卫光的智慧已经能够通过这句话得到很多信息,并且能够自主地开展后续行动。 肾水这方面,交给了卫光后,梅声要做的事是去找季礼。 一切要做最坏的打算。 一旦卫光无法阻止肾水的丢失,那么季礼的心火就是最后希望。 …… 好再来宾馆。 薛听涛已经缓过神来,他在一楼的走廊来回转悠,手上比比划划。 “如果凶手是人,卫光、时曼上;如果凶手有灵异力量,我就用画地为牢。 计划很简单,但是…但是……” 他隔着幽长的走廊看向了垂头坐在地上的卫光,眼神闪烁了一下,又突然念叨了一句: “但是…如果我们的计划一开始就错了呢?” 薛听涛非常聪明,他开始为自己谋算后路,一个就算到了最极端条件下,也依然能够保证生存的方案。 而时曼则是趁此机会,尽快调整自身状态。 血玉珠子到现在仅剩下了最后一颗,这意味着她手里几乎等于没有任何反抗灵异的力量。 虽说到现在为止,他们要面对的大概率会是一个“人”。 可时曼的内心仍然没有底气,她经历过谷家的水生木结界,知晓凶手布局能力的强悍与可怕。 因此她不指望真的能抓捕凶手,只要通过这个计划进一步挖掘凶手的情报,就心满意足。 而此地的最后一个人,卫光双手攥拳压在膝上,垂头掩面,像是在休息。 但实际上,他是为了掩盖住面部的细节变化,因为他正在权衡一个十分重要且艰难的事情。 “如果凶手真的有未知陷阱,那么阻止它得到肾水,最好的方法就是……” 毁掉卫光自己在内的,第四分店所有人的肾脏,让凶手自此无法凑齐五行五脏!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无法理解 卫光与他的师父很像,但在某些方面与高延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他正直却不拘泥,执拗又有取舍,这也是为什么高延死了,他却活下来的原因。 此前所谓的“钓鱼计划”,大部分是出自他手,目前也取得了不错的进度。 但他到底也是一个新人,在某些方面的敏感程度远不如梅声。 所以,在梅声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时,他有些绝望。 尽管目前来看,凶手到底是真的出现破绽,还是故意放出破绽,都还是未知。 然而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成了卫光难以解开的心结。 “薛店长。” 卫光抬起头时,轻声呼唤了一声,语气满是轻松。 薛听涛距离稍远,听到卫光的呼唤后,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权衡什么,但最后还是走了过来。 “卫哥,有什么新指示?” 尽管这次任务到目前为止,店员们几乎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但卫光始终是这一路上的引导者。 他提出了许多行动方案和策略,才让众人一步步生存到了今天。 因此薛听涛对卫光有着发自心底的敬佩,将称呼也进行了更改。 卫光看着眼前这个略带天真的大男孩,轻笑了一下招了招手,示意其靠近一点。 两个头碰在一起,卫光揽住薛听涛的脖子,贴近耳边悄声道: “你不会死的,我只是毁掉你的肾脏。” 突然他另一只手就亮出了隐晦的刀锋,朝着薛听涛的腹部刺了过去。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把刀并没有贯穿血肉的回馈。 薛听涛竟然提前一步用仅剩的右手攥住了刀刃,将其死死地控制在掌心。 这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状况。 手掌被割破,粘稠的鲜血染红刀刃,可卫光眼中的薛听涛,却没有任何的慌乱,甚至都没有出声惨叫或惊呼。 他看到了薛听涛那不停颤抖的瞳孔,却还极力克制着恐惧,一字一顿道: “我懂,我懂你要做什么,我可以…自己来!” 直到这一刻,卫光才发觉他这个二十出头、唯唯诺诺的店长,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般不堪。 相反,薛听涛的聪慧与机敏超过了许多许多人。 在梅声与卫光的暗中交流中,从任务的经历中,薛听涛也拥有一套自己的见解。 在遭遇危机时的窝囊,并不代表他没有一个清醒的头脑。 正相反,薛听涛从来都很清醒,只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薛听涛松开了那把刀,用滴血的手掌点了点卫光的肩膀,朝时曼的位置努了努嘴。 一个人,在失去肾脏后是否会立刻毙命? 原则上来说,未必。 前提是这个过程必须由活人来进行,一旦是由结界出手,那就绝对不得活。 但现在不是讲原则的时候,死的概率还是要大于活,因为待会儿凶手就会到场。 薛听涛同意,是因为就算真到了最极端情况,他还有圆环稻草保命。 卫光同意,是因为他必须要在两个最艰难的选项中选出一个来。 要么,赌一把凶手出现纰漏的侥幸、要么,就彻底根除第四分店的肾水。 两个选择,卫光只能选择后者,因为他不敢去赌。 现在,卫光的手里除了一把刀之外,还有一把朴素的木梳,治愈性罪物。 然而这把木梳,仅剩下了一次使用机会。 时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了解,但薛听涛清楚的很,这是一个从不冒险的女人,更不可能去赌命。 就如当初在谷家之时,她明明有机会、有罪物去探查袁宽的情况,但第一反应仍然是放弃。 因此,就算卫光告诉她,唯一一次的治愈效果给她用,她也不可能相信。 时曼,已经到了非死不可的程度。 死一般沉寂的一楼走廊,九座紧闭房门的客房,薛听涛与卫光侧身而过,时曼睁开了眼睛。 这次任务到这里也只过了不到五个小时,但对于精神上的消耗却是无比巨大。 时曼在修整时间内想了很多,可偏偏没有想到自己的死期将至。 她看到卫光提着刀走来时,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当做他有一些其他想法要进行交流。 “卫先生,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卫光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他曾经的职业就是面对世界上最凶残的罪犯,在他远距离射杀下的亡魂,也有五指之数。 但他从来没有以这种方式去对一个毫无知情、毫无过错的女人下手。 可走来的脚步沉重却不拖沓,因为他很清楚时间有限、局势紧张。 但凡有一点点机会,他都会尝试去说服时曼,但不可能了。 时曼死后,才是一了百了,万事皆休。 只是,当无辜的人抬起头、动手的人举起刀时,一股突如其来的狂风却及时刮来。 这阵风来的莫名其妙,令人万分意外,可却带来了一个讯号。 卫光的心头咯噔一下,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了一楼走廊的另一端。 在那里的黑暗中,躺着一具尸体,一个死去已久的店员之尸——李大红。 在他的目光里,李大红竟然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在阴影中机械地转动自己的躯体。 这一幕,没有具体的形象,只是一道漆黑的剪影,可却足够诡异。 卫光的眼眸闪烁,这个情况不像是凶手到来,反而是…… 他举刀的手一颤,整个人犹如电击,赶紧看向了时曼。 而这个时候,时曼还保持着先前转头看望的姿势,可身体却还是了发软。 棚顶淅淅沥沥的血雨,竟然卷土重来,却只针对了她一人。 在无数的血雨浇灌下,时曼的身体像是被硫酸腐蚀过一般,衣服、皮肤、血肉在层层溃烂。 她痛苦和尖啸地伸长手,露出那布满血孔的手掌,用恐怖、低哑地嗓音求助着。 “救……我……” 金生水结界,又一次开启。 所有人似乎都已经遗忘了,当梅声、胡暖暖带着田小莲撤场后,此地其实还有一个备选的“起源之金”。 李大红,这个死掉的“金”,却在一切结束后,以这种别致的方式重新归来。 而这个死于自己罪物的冤魂,竟在死后带走了第四分店的一名店员。 但这远远不是结束,反而仅仅是个开始。 卫光的脸色剧变,一个可怕的真相逼近心房。 好再来宾馆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是凶手的一套连环计! 它先用梅声等人作为“肺金”,第一次试图杀死第四分店的“肾水”; 在第一次失败后,它又把“肺金”安排到了田小莲身上,进行第二次杀人; 而当第二次也失败后,店员们根本不会想到,其实它还有第三次杀人! 第七(第十)分店的人们,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全都是凶手达到目的的工具。 至于无差别攻击第四分店的所有人,无非只是一个幌子,用来掩盖第三次杀人的道具。 凶手有四个肺金——田小莲、梅声、胡暖暖、李大红,它的操作性太高了,可以随着“肺金”的变化,制定各种杀人计。 “毁掉所有肾水,这是不可能的事……” 卫光懂了。 因为他胆敢这样去做,就是开启新一轮金生水的时机,真正的肾水反而会不可避免的显露。 时曼死了,她被血雨淋了个透心凉,只剩下一颗穿刺状的肾脏。 卫光的脸色阴沉到极限,他低头一把按住肾脏,将其不管不顾地收在怀中。 当真正的肾水出现后,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从任务开始就始终渴求一见的“人”。 凶手,在这个时候露面了,以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方式,以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形态! 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一个接受不了的现实——凶手不可能被抓捕。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暴雨破空 深夜十点钟的“好再来宾馆”,两颗歪脖树正在街口的两侧被暴雨无情冲刷,树叶疯狂摇曳,沙沙作响。 数片泛黄的叶子从枝上飘落,打着旋地落在地上,却又随着雨水逐流。 在它们即将顺着下水井盖进入城市的排水系统中时,锁门许久的“好再来宾馆”终于了开了门。 一个身影仓皇地狂奔而出,在那几片落叶进入下水道之前,将其粘到了鞋底,随着他的脚步飘零到更远的地方。 暴雨倾盆,夜色如瘴。 薛听涛的手上捧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每次接触到手掌都会让他泛起层层鸡皮疙瘩。 这是一颗肾脏,来自于他最相熟的店员,时曼。 现在时曼死了,浑身上下就剩这么一个穿刺状的变异肾脏。 他无法用言语去表达自己的震撼,就在方才他见到了此次任务隐藏最深的那个角色,凶手。 可凶手……怎么会是他、是她、是他们? 呼…… 背后袭来一阵无形的狂风,将两颗槐树上最后的几片叶子掀飞,布满水流的街道泛起一层层的涟漪。 一股强大而可怕的灵异力量,从“好再来宾馆”内部扩散,一直蔓延到外围,悄无声息地将整个宾馆区域完全封锁。 这里成了灵异的牢笼,谁也别想出,谁也别想进。 它被画地为牢。 …… 宾馆一楼。 卫光侧过头看着身旁那一滩黄红相间的污泥,脸色复杂而又痛苦。 这团恶心又污浊的东西,谁也想象不到它曾经是一个曼妙且美丽的姑娘。 手机正在显示拨号中,可迟迟没有被接起。 卫光点下了挂断键后,又重新输入了一串号码。 安静的走廊里,只有“嘟嘟嘟”的拨号声。 他重新将目光移到正前,那里有着三道黑影,正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断裂了手掌的男人。 严格来讲,真正居高临下的仅有一个人,剩余的两位黑影个子不高,且身形萧条。 这一高两矮的组合,每一张脸都令卫光记忆深刻,且熟悉到了骨子里。 因为他们三个的名字,叫做“袁宽”“田小莲”“程小明”! “我是梅声。” 第二通电话终于接通,来自外界的风雨声一同袭来。 卫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凝视他的三个身影,声音低沉且坚定地说道: “时曼死了,肾水被薛听涛带走,我开启画地为牢可以拖住了凶手五分钟。 肾水已经出现,遗失是迟早的事,我所做的只是拖延时间。” “凶手在哪里?”梅声问道。 卫光的呼吸平稳,目光在“袁宽”的脸上定格许久,同时说道: “它在我面前,我们都错了。 凶手不是分为人性、鬼性两方面,它从来都是单一的,只不过存在方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 千人千面…… 根源性鬼物存在,它杀人取脏,金木水火土。 每杀一人、取一处脏器,就会让死者成为根源性鬼物的一部分,而它们统称为‘凶手’!” 当时曼身死时,她的肾水会被凶手取走。 而来取肾水的,是肺金之人田小莲、肝木之人袁宽、脾土之人程小明。 它们到底是人是鬼,其实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们都成了凶手的一部分。 这一切有一个源头,那就是根源性鬼物。 话筒中传来了车子打滑时的怪音,梅声的回应随后传来: “我明白了。” …… 梅声驾驶着汽车朝着殡葬街飞速赶去,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分钟车程。 今夜,天公不作美。 在她驾驶技术本就不佳的前提下,暴雨与狂风为本次任务最后的艰难所加码。 任谁都清楚,现在就是最终时刻。 肾水已经暴露,被凶手拿到仅仅是时间问题。 五行已得其四,只剩最后的心火。 幸好,心火的主人是季礼,他是整个联合任务中最后的希望。 梅声全力奔赴殡葬街,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计划,她只是想在局势崩溃前站在最前线。 钓鱼计划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并不是梅声、卫光无能,而是凶手的存在已经超出了认知。 如果田小莲、程小明是凶手的一部分,那他们又怎么会成为雇主? 这个最大的矛盾点,已经非常刻意地被所有人遗忘。 他们并不是真的遗忘,而是避开不谈。 任务已经到了最终阶段,无论是谁,都不敢去想象雇主的身份问题。 雇主的身份,已经是推翻后的结论,如果这次还会出错,那就是所有人都该死。 因此,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只能认定雇主没错、雇主任务也没错。 第七(第十)分店,只要拿回田小莲的肺金,就算成功; 第四分店,只要拿回程小明的脾土,即可回归。 本次任务的谜团,随着凶手的真正亮相,其实已经解开了大部分。 一些细枝末节暂且不管,除了雇主问题外,还有另一个更大的疑点。 店员的对立面,是根源性鬼物,及死去的五行之人。 那么,一直被店员们奉为铁律的——凶手分为人性、鬼性两面。 人性主计算、鬼性主力量。 这一点是绝对无法被推翻了,因为这是通过凶手无数次出手的特征来判断的,这是事实。 可无论是田小莲、程小明、亦或是袁宽,它们就算死后成了凶手一部分,能够发挥出人性的计算。 但却怎样都达不到能够与季礼这种级别的店长,斗智的水平。 也就是说,凶手的身份仍然存疑。 最起码,在凶手的阵营里,还隐藏着一位与季礼各方面相差无几的“人物”! 而对于这一点,梅声得不到解释,因为她还不清楚“炼药成仙”的情报。 如果…… 如果将五行之人、炼药成仙、凶手两面,这三个关键词联系到一起的话,串联出一个合理的逻辑…… 真相,也许就呼之欲出。 不过,梅声没有上帝视角,她现在看的是眼前这条路。 直到现在,季礼那边仍然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说明季礼还在坚持。 可惜的是…… 薛听涛,在这个时候打来了一通电话。 五分钟时间已过,梅声距离殡葬街格外逼近的时候,一个意料之中的坏消息终于到了。 “梅小姐,肾水丢了……” 一道巨雷,像是要彻底震碎这漏雨的天空。 手机里是薛听涛的哭声和背景的暴雨,两重雨声叠在一起,梅声不发一言,只顾着踩下油门。 季礼是最后的希望。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一分为二 殡葬街的风雨,比外面的世界还要狂暴。 这里落叶与黄纸齐飞,水流如瀑般从上至下冲刷而来,似要将原本的一切清洗重来。 在暴风雨中挣扎的门板,敲击在墙面上发出的声音远不如雷声轰鸣,可却成了更密集的噪音,影响人心。 材店的一楼已是狼藉一片,那里七口棺材已经碎了六个,近二十只纸扎人化作片片碎纸,花花绿绿的无比鲜艳。 而原本地上的那血字符箓,如今已经十不存七。 仅有少许难以辨认的痕迹还有所残留,却也正在被外界吹来的雨点侵蚀着,消散就在旦夕。 季礼坚持到了极限。 他是一个没有罪物的店长,面对灵异攻击只能依靠自身头脑,去寻找漏洞、捕捉机会。 五行符箓的出现,是上天垂怜,给予了他一部分拖延死亡的时间。 但金生水结界还是太弱。 也许心火的重要性真的要远远超过其他四脏,因此木生火结界对于同类的五行符箓,竟爆发出碾压的态势。 季礼的肺部功能到现在几乎要枯竭,他已然无法保持直立,半跪在地面颇有些苟延残喘之意。 当黄半仙与张怀仁同时出现在楼梯时,季礼又看到了那张模糊的人脸。 在此之前,这张没有五官、只是白面的人脸,已经遍布黄半仙的身体外围。 这是根源性鬼物杀人手法与五行符箓杀人,进行结合的一种手段。 但现在季礼又看到了那张脸,就说明鬼物也知道他顶不住了,再过几秒钟必死。 心火,对于凶手来说近在咫尺。 “我找到了!这是炼药成仙! 那家伙杀人是为了取走五行成仙!” 张怀仁没有被局势所影响,他好像真如同一个局外人,直接撞开黄半仙朝着季礼奔来。 他上前抓住季礼的肩膀,却又被冰的抽回了手,赶紧说道: “阻止它的方法就是你不能死,不能把心给它。” 这是一句废话。 季礼已经失去了开口的能力,只能用尽全力瞥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向了黄半仙。 此时黄半仙的情况同样很糟,木生火结界以他为起源,并且就存在于他的身上,这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巨大伤害。 他目光闪烁地注视着季礼,有心帮忙却是无力。 似乎是看出季礼的不喜,张怀仁的眼睛滴溜溜乱转,悄咪咪又说道: “想想办法,再给我两分钟,这个结界我就能破。” 破解木生火,只能依靠张怀仁,但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对黄半仙做过什么。 就算找到炼药成仙的典故,可仍然止不了近渴,目前最要命的就是这个结界。 季礼的思考能力已然不多,他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多,且已经蔓延到了右眼。 这说明邪灵正在感受到他心态上的失衡,以及本体的危机。 第二、第三人格已经很久没再说话,自从第一次见到鬼童后,两人就有了销声匿迹的表现。 他们无法为季礼提供帮助,一切只有靠他自己。 而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木生火结界、不仅仅是根源性鬼物,还有他即将分裂的精神。 猩红,正在从左眼扩散至右眼,代表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正在被摧毁。 “时间……” 时间,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花香,四溢。 季礼看到了一抹在风雨、血污中绽放的花朵,盛开在他的眼睛之中,存在于内心深处。 他狠狠地一甩大脑,视线又转移到了那个胸口长着一张模糊白脸的黄半仙。 黄半仙的脸不再干瘪,被雨淋、被冰冻后已经两颊浮肿,遭遇无妄之灾的他,此时满脸苦相,流下来的不知是浑浊的汗、还是晶莹的泪。 但下一秒,季礼却又看到黄半仙的脸从中间裂开了一道恐怖的缝隙。 一个花骨朵正在钻出头骨、撑破头皮,顺着头颅裂缝中艰难生长。 右眼的血丝更多了。 季礼发出了如野兽般的痛苦嘶吼,身体的剧痛、精神的撕裂快要真正将他逼疯。 根源性鬼物,似乎正在有意识地影响邪灵。 张怀仁和季礼、和店员们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他算准了今天会因为木、火之人,出现不可抗力导致死亡。 现在的情况,就算是他非店员却也掌握了全部信息,他必须要保证季礼的存活,并且守住心火。 他也很急。 既然早就知晓木命、火命一事,还敢待在这里八年,就说明他有反转的计划。 只是这个计划,还需要时间…… 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季礼身上。 而季礼要做的是,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在金生水结界彻底覆灭前,拿出了从不离身的打火机。 僵硬的手指划开打火石的那一刻,火苗如星点般在幽暗的棺材店内绽开,也就此成为了此处唯一明火。 而季礼将那缕火苗高高地抛向上空,与一楼棚顶接触的那一刻,更为灿烂的火光竟奇迹般地画起了长蛇。 打火机坠落于地,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音,却被狂躁的火焰燃烧所遮盖。 喷涌的火焰肆意地生长,像是将整个棚顶完全覆盖,但若仔细辨认的话,会发现这汹涌的火势,其实存在着线条规律。 燃烧的废料带着刺鼻的气味,顺着棚顶向下滴着火油,张怀仁一个躲闪不及正落头顶,让本就不多的头发缺了一大块。 他捂着头向后跳了一步,没时间去管只是看着棚顶。 此时场景的震撼与实景的壮观,让他永生难忘—— 永夜降临,一门之隔,门外暴雨倾盆,门内火海汹涌。 张怀仁认识那火焰燃烧的路径,这也是一张五行符箓,它叫做:“火生土”。 当初黄半仙在一楼踟蹰时,季礼在二楼悄无声息地做了一件事——画符。 季礼的记忆力不算好,但对灵异方面堪称绝佳,在本次任务他一共见过两张五行符箓。 其一是金生水,其二是火生土。 这两张符都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但当在吴正思家的遭遇后,也让他明白了,人也是可以布置五行符箓的。 当然现在的他还并不知晓,其实梅声根本不能如他一般去使用五行符箓。 既然其一可用,那么其二亦然。 火生土,就是季礼最后的保命手段,还施彼身。 而且,火生土的起源为心火,正好与当前木生火的杀人相对应。 也许这会是压死季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这可能也是他转败为胜的重要手段。 而对张怀仁来讲,灵异与五行的结合,令他大开眼界,同时也在惊诧着季礼二人之来历。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但这一眼看到的季礼,却令他登时瞳孔收缩。 季礼长发披散,风中乱吹,微微垂首之际隐约能够看到那张消瘦脸庞上,一道醒目而恐怖的伤疤。 火油的滴落,张怀仁中了一道,而季礼中了两道。 一道在肩膀,一道在右脸。 但这道火焰灼烧的痕迹,却是从右眼眉梢斜向下滑,一直到了左脸下颚。 裂开的皮肤,翻开的骨肉,这道黑红色的伤疤直接将季礼整张脸一分为二,且是斜向分割。 张怀仁的脸色剧变,因为这一道疤,他通过季礼的面相看出了一些东西。 “十二宫竟能被一笔毁掉,命理被一分为二,他命中自带分裂! 而他的分裂……” 张怀仁仔细端详了一下季礼的方位,又对比了一番自身位置,倒吸一口凉气。 一截带火的木条突然掉落,横在了二人之间,将两者彼此相隔,却又正巧对立。 “他若分裂,心火也会烧到我的身上!”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精神分裂 季礼的情况已经非常危急,此刻身心的痛苦远不如精神被撕裂的折磨严重。 邪灵的力量正在疯狂地涌现,不停地攀升,将他的意志撕成两半,各种幻觉、幻听与幻视一股脑地挤出来。 曾经见过的一个个人、哪怕是听说过的人物,全都在眼前浮现,还有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 死在碎纸堆里的余郭、被罪物反噬的薛听海、在灰烬世界中徘徊的邓一雯、牛洛、找不到头颅的马明玉…… 一桩桩、一件件,每只鬼、每个人,犹如幻灯片般疯狂涌现。 这是属于他的意志,但还有另外一个意志,正在脑海中疯狂生长。 那是一种吞噬理智的暴戾,它的出现将季礼原本的性格摧毁重造,并且迅速占领心灵的高点,成为主导。 季礼,从来都没有过精神分裂,哪怕他体内有不止一个人格。 但其实他们更像是一个栖居在季礼脑海的灵魂,从不相互影响。 可是现在不同了,精神压力和抑郁扭曲,四周环境的高压、内心闭塞的幽禁……长期以往的痛苦早让他不堪重负,直到邪灵的入眼。 到了这一刻,无数堆叠在一起的负面情绪,在根源性鬼物的加码下,季礼面临了真正意义上的精神崩溃。 而在恐怖、扭曲环境下的崩溃会触底反弹,创造出一个更加凶厉的自己。 张怀仁急得原地直蹦,干枯的两只手四下乱抓像是要找一个合适的物件,但最终却没能如愿。 没办法,他心一横直接越过那截断木,来到了季礼的背后。 他不管不顾地扯开季礼的衣服,将内搭的衬衣扯下,用细长锋利的指甲,刺进了季礼的皮肤。 金生水结界已经失效,冰冻的效果已然消失,因此这一步轻而易举地就能办到。 张怀仁那张因紧张而变色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比季礼还要狰狞。 他以指甲做刀开始在季礼的后背,不断割开皮肤,笔若游龙,绘制着某种格外复杂的符箓。 第一张符崩掉了他三枚指甲,但季礼的情况还是非常糟糕。 没办法后,他又换了另一只手,在第一张符的下面接上了第二张符。 当两张符画下后,张怀仁十根指甲已经劈了八个,手掌鲜血淋漓,有他自己的,也有季礼的。 这两张符,第一张叫做“驱邪灵符”,第二张叫做“五灵法符”。 一为驱邪,二为镇灵,最终目的就是“压制精神分裂”。 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其实没有什么作用。 季礼此时的幻听幻视还在持续,他正在极力克制,守住最后的理智,来确保木生火结界的持续生效。 这是他藏得最深的手段,也是最后的手段。 这个结果是张怀仁所预料到的,符箓之法在现实世界并不奏效,哪怕他研习命理数十年。 但他之所以还要这么做,其实是想通过此符与命理产生关联。 命理一词,玄妙至极。 一个人说的一句话、做的一件事,都会对自身命理造成无法挽回的重大影响。 压制精神分裂的符箓,看似只是一个象征,但其实这表达了画符者、刻符者对命理不公的抗争。 张怀仁已经尽力,两分钟时间已过大半,他转头时看到了更加纯粹的白色。 上空的火红,地上的幽暗,将中间黄半仙身上的白色衬托得格外显眼。 但正是如此,反而说明季礼的手段奏效了,木生火结界并没有进一步降临其身。 张怀仁的视线从黄半仙身上慢慢移到了地面,在厚厚的尘土之下,是木质地板。 地板的材质是槐木,槐木被称为木中之鬼,属极阴。 包括地板之上的七口棺材,材质也是槐木。 七子破煞中的七子,又是阴数,既可破煞也可引煞。 现在棺材已经完全散架,分布在一楼的各个位置,而下楼的黄半仙正好处于三种阴木正中央。 脚踩与环绕的全是木中之鬼,身处阴数之煞,这是一个风水局——极木极阴。 张怀仁不能杀死黄半仙这个木命之人,也的确没能力去以正统之法破解木生火结界,但他的方法却是另辟蹊径。 他要让起源之木走向最极端,在最盛之时步入破败! 五行之法相生相克,阴阳相济相融,木命到了极端会自动消无。 但这需要一个叠加的过程,所以他需要时间,一个漫长的时间。 而现在,即将成功。 他在看到黄半仙身上的白色越来越刺眼时就明白,这个方法奏效了,由盛转衰的过程已经开始。 张怀仁的脸色异常涨红,他知道自己做到了,这是反抗命理的第一步。 但是…… 一滴血突然从棚顶落下,滴到了他的额头,慢慢向下滑落,将一切打断。 他眼中带着惊疑看向棚顶。 棚顶的火焰竟然正在被削弱,反而是一滴滴血色的水珠不断向下掉落。 这个过程刚开始很缓慢,可在他抬头观望之际,却变得极为迅速。 大片大片的血雨取代了火焰,并彻底浇灭了火焰,来自季礼的木生火符箓,他最后的手段被莫名其妙、突然到来的血雨摧毁。 张怀仁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充斥着难以置信,渐渐地化作绝望、悲愤。 “我是金,金又生水,这局是必死?!” 今天的主人公,一共有三个,分别是黄半仙的木、季礼的火、张怀仁的金。 一直以来,唱戏的人都是木与火。 张怀仁这个金,在八年前就料中今天的命劫,但从事件的经过来看,他其实始终游离在外。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作用,在鬼物眼中的作用。 张怀仁,就是一个反制季礼,逼他成疯的道具。 绝望的深渊已经打开,坠落的迹象也已显现。 季礼的最后一重保命手段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金生水浇灭了。 终于,他明白了。 为什么根源性鬼物要逼他来找张怀仁,又为什么始终控制邪灵的影响力…… 原因就是,它想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将季礼逼疯。 邪灵不再被压制,根源性鬼物释放了季礼内心深处的情绪,让他开始变得不再理智,不计后果。 因鬼童而退缩的第二、第三人格,在这一刻也再没办法躲藏,这个时候他们再不开口,季礼真的要做出极端行为。 然而,在邪灵过度强悍的影响下,他们的声音已经无法落在季礼心头。 木生火的代价,已经令季礼五脏俱焚,邪灵的可怕,正在摧毁他的所有理智。 在万般无奈,绝望逼身的此时此刻,季礼的脑海中正在疯狂地衍生一个想法—— “你要季某的心,给你又如何?” 而后,他瞪起满是血丝的双目,一脚踹开了店门,闯入漫天暴雨。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憎恨、恐惧 “季礼的电话打不通,我查到了受害者的身份信息。 之前提到的七名死者,他们之中的六位都患有各色各样的疾病,且都是关于五脏。 尤其是程小明、田小莲,这二人一个脾、一个肺,都有不同程度的病变。 所以我怀疑,凶手选中的对象都是身患脏器疾病的孩童。 但其中,仅有程、田符合它的五行标准。” 在暴雨和车驰中,潼关的声音显得很是模糊,他的语速很快像是急于将所知的一切,全部转述出来。 梅声面色凝重,又暗暗踩下油门,反问道: “如果其中六位都患有严重病变,为什么他们的家长丝毫不知?” 在任务前夕,店员们没有走遍全部死者家庭,但也去了近一半且是多次探寻。 关于这一点,这些死者的家属竟然毫不知情。 潼关给出的答案非常完美,没有反驳的余地。 “那是因为大部分家长都处于常年不在家的状态,且这方面的情报,存在严重滞后性。 元旦前夕,全市小学组织了集体体检,这个报告结果至今还没有公布。” 梅声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如此重要的情报竟然在事情恶化到了现在才得到。 “所以田小莲被带走的东西,是肺部的疾病。” 抽象与荒诞,再一次超出认知。 凶手从死者身上夺走的,竟然会是五脏疾病。 且不说它是怎么做到的,单看这个举动就已经足够反常和诡异。 如果说,凶手从田小莲、程小明身上取走的是疾病,那么这两名死者又为什么非要将其取回来?店员又该怎么取? 这是最关键的一部,还有另外一个非重要却意义深远的问题—— 田小莲、程小明的肺、脾患有恶性疾病,那么五行另外其三中的袁宽、时曼,包括季礼…… 他们岂不是也存在不自知的可怕疾病? 尤其是季礼,他对应的是五行之心。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取回田小莲的肺部疾病,才是你们真正的雇主任务。” 这一次,梅声主动挂断了电话,因为她手机上方正在不断弹出短信。 刚一挂断电话,刺耳的铃声立马衔接而起,梅声没有停顿直接接通。 卫光的声音马上传来,语气比潼关那时还要急切数倍不止。 “根源性鬼物要融合,它要把每一名死者都融合在一起! 画地为牢结束,我亲眼看到曼珠罗华自身旁生长,在绽放后时曼竟然死而复生。” 如此多的文字,是他一口气全部说出,到这里他呼吸艰难地停顿了一瞬。 梅声没敢打断,也没敢询问,她明白卫光一定是发现了重大情报——融合与重生。 “重生后的时曼,走到了袁宽、田小莲、程小明的身旁。 四个人彼此独立,可我却见到它们的黑影融合成了同一道。 这就是季礼见过的‘千人千面’,根源性鬼物是要借五人、五脏,将五行完全容纳在一起。” 这绝对是重大生路突破,尤其是在潼关的疾病情报传来之后。 梅声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一个诡谲而古老的传说——尸解成仙。 传言,尸解成仙的方法,就是以身患大病的孩童为引,通过人枭之死,最终本体死亡,从而完成尸解。 现在他们所经历的,与尸解成仙有着一定程度的雷同。 “难道,根源性鬼物是想成仙?” 理智告诉梅声这不可能,但她觉得十有八九,她无法去理解一个鬼物的想法。 但她忽然通过这个猜测,得到了一个她一直没有想通的问题。 根源性鬼物带走了田小莲肺部的疾病,且有一个田小莲已经与它完全融合在一起。 那么第七分店的雇主,第二个田小莲又是谁? 答案,如果通过“成仙”之法就给出了解释——雇主田小莲,是“尸解”中遗落的那个尸! 梅声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那么按照这个理论,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个完成任务的方法。 五行之人,被取走的仅仅是疾病。 那么凝聚在根源性鬼物身上的,也是它们的疾病。 如果她能够将所有五行,从融合状态打散,这不仅会瓦解了根源性鬼物的“成仙”,同时可以将田小莲的“尸”与“病”重新回归。 这就是完成任务的方法。 电话挂断在最后一句,作为一个新人,卫光已经把能做的事做到极致。 梅声目光如炬,透过汹涌的雨幕看向前方的殡葬街,右手伸向副驾驶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与一支笔。 而烟雨朦胧里,一个黑影撞碎了漫天雨滴,闯进了茫茫夜雨,也闯进了她的视线。 …… “季礼,你冷静点,就算你有邪灵在身失去心脏也一样会死的!” “你好好想想这一路是怎么走来的,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比邪灵强大,你的精神,你的执着……” 没有意义。 季礼的耳边没有劝导,只有风雨声。 那密密麻麻的雨点砸碎在脸上、发间时都是躁动不安的杂音,是精神崩溃时的嘲弄。 环绕在他身旁的,都是那些死去的人影,却又戴着一张张鲜活的面具。 天空中,一只庞大的手掌无边无际,淋湿他的暴雨是从那只掌心倾斜而来。 这只手是天海,也是命运。 那是季礼的憎恨,也是他的恐惧。 “五行最后会合一,你已经是最后一步,一旦心火被它拿到,它就完成了成仙最后一步。 我不管它成不成仙,成不成鬼的,但你不能丢掉心。 心是一生之魂,全身之主,现在它还在你身上,就说明你没疯得彻底。 我的命,都在你身上,你不能疯,最起码不能疯在我眼前。” 季礼已经很是消瘦,可他狂奔在前,却能将后方穷追不舍的张怀仁,完全遮挡,只有不休的言语还在倾吐。 张怀仁不管他能不能听清,正如他所信奉的那样——一句话、一件事都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理。 极阴极木的风水被破,他已经对灵异力量束手无策,可他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炼药成仙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他只要自己的命。 而季礼一旦真正陷入精神分裂,就是他被心火反噬的那一刻。 张怀仁认为,季礼的心还在,他自己还没死,就说明季礼还没有完全被命运所左右。 他内心的希望还没有完全丧失,因为他在怀疑季礼仍有意志。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待嫁新娘 元旦佳节,午夜路口,暴雨滂沱,霓虹闪烁。 天空划过一道银色蜈蚣,闪电劈在潮湿的高压线上,一时间火树银花绽放,所有灯光全部熄灭。 当霓虹消散之际,一个长发披散、浑身雨水的身影,拖着那条正在滴血的右腿,艰难前行。 他的身上除了血与水,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无限孤寂。 十字街头,被雨水一遍遍冲刷的街道,交通线条泛着崭新的白,交通灯熄灭后,这里迎来了第一个人。 男人站在了十字的正中央,水流一层层撞击着他的鞋底,又触后即散,在更遥远的位置汇聚。 耳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连风声都停了,只是拍打在面容上的雨却是没完没了。 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颊,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可从发缝中闪耀的殷红,却让他显得格外妖异。 他仰起头像是在平静地深吸气,同时右手多出了一把锃亮的短刀,姿势为正握。 这个握法,刀尖朝内,并慢慢移到了心口。 同时,只有他的视角里,出现了两个在暴雨中凝视着他的身影。 那身影一大一小,短发的青年牵着青灰色的男孩,脸上均挂着温柔的微笑,静静凝望男人。 …… 同一时间,殡葬街的尽头面临着分岔路口,黄半仙似乎也在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如今的黄半仙,身上的白色已经完全消失,但那张人脸是否还在,他却是不清楚。 因为那张脸,也只有季礼一个人看得见而已。 他现在犹豫的是,还真的要去继续跟随季礼吗? 此刻肝木尽管仍有不适,但比之先前已经好上不少,尚可坚持,这似乎是一个讯号。 黄半仙猜测,很可能是季礼的局势已被鬼物定型,因此才不是特别需要他这个起源之木。 既然他已不再重要,是否还要去搅这趟浑水。 “那小子,快来拉我一把。” 就在黄半仙思考时,右边巷子里传来一声虚弱的叫喊声。 无人的街口,显然对方口中的“小子”是指黄半仙。 黄半仙听出了对方的身份,本来打算并不理会,但这时他接到了一个来电。 在看到这个号码之时,他的神色微微一怔,停了两秒钟后将其接通。 “梅小姐,有事吗?” 他刻意用了一个比较平稳的语气来应答,就是想装作身处事外的样子。 但梅声用一句话就直接让其破了防。 “黄半仙,我有一件罪物只要画下某人肖像,即可其死亡三分钟,无论人鬼。” 黄半仙的故作淡定立马被撕毁,他气得胡子都快飞起来,张口怒骂: “姓梅的,老子和你无冤无仇!” “季礼一定在你身边吧,你别想逃,必须帮我。” 若是以前,黄半仙还真不怕梅声的这种罪物,但他出发前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他都被完全卷入任务之中。 因此所带罪物除了保命罪物外,就是一些平凡符箓。 现在符箓全都被雨水毁掉,保命罪物一旦使用,代价也是非任务的他难以承受的。 这导致梅声当真还将他给拿捏到了掌心。 黄半仙知道时间紧迫,压住脾气的时间也只敢用两秒,可还是没有好气地说道: “季礼都癫了,早跑没影了,说是什么要把心给它,我还能帮个啥?”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就看着季礼把心送出去,根源性鬼物会亲自去接这颗心。 当它拿到心脏时,我的罪物会生效,这只鬼会陷入‘死亡’状态。 到那时候,我要你去挖出它的五脏。” 梅声的语气平缓,表明了她胸有成竹的态度。 可黄半仙却是咬牙切齿,他根本就是个局外人,结果现在任务最后一环却要他来做。 顾行简、季礼把他当猴耍也就罢了,这梅声按年纪当他女儿还要小,却也把他当刀来使。 “我要是失败了呢?” 梅声性子淡薄冷清,脱口而出: “那所有人都要死,但在此之前我会用罪物,拉你陪葬。” 黄半仙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但又只能把这口气给憋回去,最后只骂道: “都是些疯子!” “你快把我扶起来啊,刚才来个车把我和那长头发的给撞了。 那小子跟没事人一样已经跑老远,再不追来不及了。” 张怀仁的求救还在继续,他有理由心急,因为一旦季礼出事,他的命运就真的定型了。 黄半仙没好眼地往巷子里瞥了一眼,朝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你个小老头比我大几岁啊,一口一个那小子……” …… 十字街口的一切,与顾行简看到的异象,分毫不差。 在名为“永生”的画面里,那个站在风雨中瘸腿剜心的身影,正是一天后的季礼。 李从戎的义眼罪物,在李从戎的手中仅仅能够预言自家分店的任务。 可在顾行简这里,竟然可以剧透任意分店任务。 这是一种多么强大而恐怖的力量,对于一向善于运筹的顾行简而言,又是多么大的影响力。 事情与预言完全一致。 季礼撕开的上衣,前胸满是暗红的火色,背后却有被雨水冲刷的“压制精神分裂符”。 这道符,没有任何作用,最起码目前还没有。 季礼的精神已经彻底撕裂为两半,现在主导者正是最不计后果、最丧失理智的那一半。 因为邪灵在身,主鬼一面,挖去心脏并不算什么,最起码这一面有邪灵在身,短时间内并不会死。 但对于季礼而言,邪灵迟早会退散,当他的意识回归后,将立马死亡,无可挽回。 心外的皮肤,已经被刀子切开,血迹并不明显,因为滂沱大雨会迅速将其冲刷。 季礼的大半张脸被长发遮挡,让人看不清现在疯狂的他究竟做何表情,只是拿刀的手沉稳得令人恐惧。 一条长长的刀口令皮肉外翻,雨水顺着裂隙入侵心房。 沉寂的街道,仿佛已经响起了心脏跳动的声音,漆黑中透着压抑后的浓浓死意。 “当啷……” 刀子无用后被丢弃在地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当季礼将手塞进前胸,攥住那颗微弱跳动的心脏时,曼珠罗华的独特花香开始弥漫。 香气一时掩盖住了雨水的潮湿,而落刀溅起的水花,它们在空中呈花束状,好似真的成为了一朵绽放的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缓慢的流速。 一片红色花瓣不合时宜地从上空缓缓飘落,所有雨点与它接触前都会纷纷闪避,风也吹不动那片花。 黑白世界里闯入了一片红色花瓣,成为了唯一的色彩,显得突兀和妖艳。 季礼滴血的眼睛与那片红色花瓣对视时,世界变得缓慢与静止。 第一片花落下后,就是越来越多的花瓣,竟有一种要盖过暴雨的迹象,全部落在了季礼的身体与四周。 红色花瓣里的季礼,像是参加了一场惊艳的婚宴,而在花雨的正中央,他仿佛才是那个男主角。 落花雨里,一个模糊的面孔渐渐清晰。 红花满身时,窈窕端庄的女子仿佛披上了一身嫁衣,头盖出嫁红布,朝季礼款款而来。 在冷雨与花雨间,新娘的样貌愈发清晰,包括那右眼下醒目的泪痣。 李婳祎,那个死了一百多年的新娘,要来保她的未婚夫。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把心还我 黑白的世界里,闯入的突兀的红。 待嫁新娘迎面朝他的夫君走来,流淌在街上的雨水,在绣花鞋的每一次落下后,都会泛起层层涟漪。 那些涟漪在不断扩散,一点一滴都涌向季礼。 水面,把季礼与新娘倒映着,一上一下。 水面之上,长发散落的季礼、盛装待嫁的新娘; 水面之下,梳着发髻的新郎、白骨腐烂的女鬼。 一水之隔,场景截然相反,现实对调,分不清了过去、现在和未来。 这一幕又是在预示着什么、想要说明什么…… 季礼看不清,他现在疯着,他只想抓紧心脏,把它挖出来。 忽然,十字街口遍布的高楼有了第一个房间亮起灯光,接着就是五彩斑斓的霓虹。 光芒璀璨、五颜六色后,漫天的花雨都开始变得透明。 同一时间,一个扭曲的黑影出现在了季礼的侧边,并慢慢凝实。 但由于花雨还在落下,导致它的真实样貌还不能显露,只是它呈现着一个窈窕的人形,像是女子。 霓虹开始剧烈闪烁,这是断电抢修成功后的表现。 现实世界正在表明它的现实,天空中由红变透明的花瓣,越来越多的降雨,代表了这里是任务。 这是第七(第十)、第四分店联合接引任务。 非任务之鬼,不得干扰、不得影响、不得露面! 天空响起了一道巨雷,轰隆隆的雷声想是要把世界震碎,却又像是规则的震怒。 大片的雨滴倾斜而下,花瓣骤然清空时,李婳祎走了,就像是从没来过。 一滴苦咸的雨水落在季礼的脸上,没人分清这到底是不是雨。 可这滴雨却让季礼挖心的手轻轻一颤,双眼中的血丝在这一刻竟少了一道。 但当李婳祎离去,季礼身旁的黑影就变得非常清晰,甚至真实到了可以挡住雨水,并快速淋湿。 那是一个高挑可人的女子,穿着一身黑衣与地面同色,可再往上看去,这个女子却并没有面容。 它的面容只是一片空白,但却又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究竟是一无所有的白、还是吞没一切的黑,并不重要。 总之它没有脸,却又此刻摊开掌心伸向季礼,像是索求、又像是威胁。 “把它给我。” 季礼的手往外伸了一寸,心脏传来撕裂的痛苦,可他连动都没动一下。 “把它给我。” “把它给我。” “把它给我。” 一声声相同的话语,叠加在了一起,来自不同的嗓音。 那刚刚还是女子的身影,又变幻了三次,分别是一个魁梧的男人、一个瘦小的女孩、一个可爱的男孩。 心脏,终究还是离体了。 在没有木生火的影响下,只是根源性鬼物对邪灵的操控,就让季礼心甘情愿献出了心脏。 这不仅仅是他的命,更是本次任务的命。 对于季礼而言,当他受不住内心的意志,任由邪灵上身的那一刻,就已经失败了。 他没有对抗精神分裂的方法,也知道邪灵受根源性鬼物干扰。 一旦他丧失意志,那么心脏就会不可违背地被挖走。 或许,邪灵影响下的自己不在乎,因为它不会立刻死亡。 但季礼会死,当他恢复清醒的那一秒就会死。 不过…… 十字街口的边缘新出现的两个人,在见到这一幕时,却有了不同的感想。 首先是黄半仙,他在惊诧。 因为眼前的一切,与梅声所分析的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梅声算定了最后一个心火,会由根源性鬼物自己来取,这没错。 而只要根源性鬼物真的亲自来了,并且拿到了季礼的心脏,那她的计划就可以成功了。 因为当它收走心火之时,就等于融合了“季礼”,它会成为季礼的模样。 常规下的季礼不能使用罪物,却也不能被罪物所影响,但如果根源性鬼物融合心火,成为另一个“季礼”后,这条规则就不复存在。 纰漏,就在这里。 这也是根源性鬼物,在本次任务中唯一的纰漏。 它在五行合一之时,给了梅声对它使用罪物的机会。 纸笔墨,勾勒出“季礼”的肖像,却可直接对根源性鬼物生效,令其“死亡三分钟”! 这难得的三分钟,足够黄半仙取回五行五脏,将一切终结。 而对于张怀仁而言,他在见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微笑着接过季礼那颗尚在跳跃的心脏时…… 五官都在扭曲,发出了一声瘆人的嘶吼。 他一把甩开黄半仙的搀扶,不管不顾地朝着季礼跑去,他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是鬼,他只知道那颗心不能丢。 然而先前那辆突然出现的车子,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辆车撞上了季礼、也撞上了张怀仁,前者由于邪灵人格,尚可支撑,但后者却被要了半条命。 这就直接导致,张怀仁跟丢了季礼,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他缺席了。 因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没有脸的女孩,把季礼的心,一口吞下! “不!!!” 根源性鬼物,得到心火,五行合一,炼药成仙。 而全身之主的心脏,成为了所有的主导,根源性鬼物的形态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全新的形态。 它成了一个长发、消瘦、修长、单薄的男人,成为了另一个季礼。 同一时间,两个季礼面面相望。 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麻木僵硬。 但紧接着,剧变来袭。 面无表情的那个“季礼”突然面部细节开始错乱,本来发白的肤色又出现了死人般的冷白。 迎着雨幕呼出的白雾此刻停止,就连那颗跳动的心脏,都陷入了暂停,直挺挺地倒地而去。 它摔倒在水面之上,长发随着水流四散而开时,像是一个黑白的肖像画。 这就是店员们等了很久很久的纰漏。 凶手……或许现在只称呼它为根源性鬼物。 它工于心机、能力可怕,无论在智在勇,都全方位碾压了一众店员。 但在它目的达成的那一刻,却是造就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破绽。 梅声用纸笔画下了属于季礼的肖像,而“死亡”的却是根源性鬼物。 现在它不再是那个凶残、可怕、多智的鬼物,容纳了人体五行五脏的它,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死人。 当黄半仙狂奔而来的脚步声响起,天空的雨水落满根源性鬼物的眼窝时,一张脸也同时出现在眼眸中。 挖去心脏的季礼,被邪灵人格占据的季礼,此刻竟然拨开长发,满面淡然,嘴角轻抿。 他俯视这个与自己如今样貌完全一致的鬼物,冷声道: “你不知道我的体内还有两个人格吧。 在我的精神分裂之前,我切换了第二人格,保留住了属于我的那一半意志,而你却用邪灵维持了我的另一半的生命。 你要我的心,我给你了。 但现在,你要还给我。”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谜题依旧 根源性鬼物的目标,是季礼的心脏。 为了得到这颗心,它铺垫了许多,从两个方面来入手。 第一个手段,就是常规的木生火结界,以黄半仙为起源,取得心火。 第二个手段,是通过影响邪灵令季礼精神分裂,逼他主动献出心脏。 这两个手段,是同步进行的。 首先,它通过影响邪灵,逼季礼陷入慌乱,必须尽快寻找张怀仁。 而这个张怀仁,就是根源性鬼物留下的伏笔之一。 其次,在与张怀仁汇合后,木生火结界开始生效,季礼没那么好杀,他祭出了两张符箓结界用来抵挡。 此时,张怀仁对于季礼的意义是找出凶手的真实目标,并且破解木生火。 前者对根源性鬼物来说并不重要,但后者却是直接影响它的取心计划。 于是伏笔回收,张怀仁这个金命之人引来杀人之水,浇灭季礼最后的抵抗手段。 其实到这里,季礼已经走投无路了,能够抵挡根源性鬼物,反而是可以破解木生火结界的张怀仁。 因此这个时候,根源性鬼物同步进行的第二种手段——操纵邪灵,逼疯季礼,就正式开启。 与外力的威胁相比,内心的攻势最难让人抵挡,季礼必不可免地开始精神分裂。 这两个手段,其实都没有失败,且均是大获成功,因为季礼一介凡人,根本没办法去抵挡任何一种。 可以说,根源性鬼物已经把能算计的一切都算得精妙绝伦。 但可惜的是,它并不清楚季礼的体内,有另外两道独立的灵魂。 季礼失控逃出殡葬街,有疯狂的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他有计划必须要规划。 在张怀仁跟踪的那一段时间,他接到了梅声的电话。 当梅声将自身方案、情报汇总之后,季礼有了一个偷天换日的计划。 他要装疯。 其实,撞上季礼和张怀仁的那辆车,正是来自梅声。 目的就是为了给季礼清场,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挖出心脏,引根源性鬼物现身。 而从被车撞之后,掌控这幅身躯的就已经换成了第二人格。 …… 现在,失去了心脏的季礼重掌身躯,却也重新陷入了被邪灵折磨的境地。 他的精神力开始飞速萎靡,并被另一种暴戾的人格所替代。 正如他刚才所言,根源性鬼物为他创造了一个邪灵为主的人格,这也赋予了他短时间不死的机会。 在季礼如今的意志被邪灵淹没之前,他都不会死。 而由于梅声的罪物已经生效,三分钟的时间足够他取回自己的心脏,完成任务回归。 失血、失心的痛苦和危机,会在回到第七分店的那一刻,全部清零。 季礼冷冷地扫了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现在的他们脸上的表情也都变得一样,充斥着矛盾与凝重。 他的心脏还在滴血,眼中的红丝越来越多,暴雨下的身姿虽然笔挺,却还不如说是僵硬。 那颗心,嵌在了根源性鬼物的体内,他却没办法亲自去取。 而这个时候黄半仙终于到了,他直接无视了身旁的季礼,直接拿出了刀子,蹲在根源性鬼物的身旁。 第一刀下去,他随着骂了一句: “老子是第九分店的,这些个破事关我屁事。” 由于根源性鬼物在拿到心火的那一刻,已经将五行合一,并变幻成季礼的模样,它的身体构造已与活人无疑。 第二刀下去,他剖开了腹腔,亮出五脏。 虽然根源性鬼物的五脏分别来自于不同的“死者”,并且是取走了他们各自的“疾病”,理论上并不完整。 但黄半仙剖开一看后,却惊疑地发现眼前五脏,鲜活如初,功能齐全,毫无病变迹象。 真正有所区别的是那颗来自季礼的心脏。 黄半仙发现其他四脏均可正常运作,唯有这颗心呈现着暗红甚至泛黑,竟有一片死气缭绕。 他回过头不仅看了一眼直立在背后的季礼,暗自腹诽: “季礼的心怎么像是个死人……” 五脏亮出,完成任务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但进行这一步的人,却是非任务店员黄半仙。 这就导致此次任务的最后结尾一幕,显得格外古怪。 因为看了季礼一眼,黄半仙下手时脸色颇有犹豫。 一个人失去心脏肯定必死,但店员们或多或少都不算是普通人了。 就算不知道季礼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不过看其脸色也看的出来,季礼再不回归就必死无疑。 因此,黄半仙还是以任务为准,他放弃了拿出季礼的心脏,而是左右手两把刀,分别扎进了肺部与脾部。 就像是在餐厅适用鹅肝一样,细长的刀子扎进肺、脾后,将其轻轻串起,直至脱离这幅虚假而真实的“身躯”。 当刀子上的两颗内脏,暴露在滂沱大雨中时,一瞬间出现了三种不同的剧变。 第一个,是浑身鲜血爬到近前的张怀仁。 此刻张怀仁的五官都已移位,面部狰狞到每一个褶皱都在颤抖,他哭天抢地呼喊。 “不行!不能先取肺、脾,不管心!” 也不知这幅干瘦的身躯从何处爆发的力量,他竟然直接飞身扑了过来,直接压在根源性鬼物的身上。 两只手不管不顾地朝着敞开的躯壳内,抓取心脏。 但还没等他做到这一点,第二件事情发生了。 阴沉的天空上,突然有一道道白光穿透乌云,照亮不同人的身上。 薛听涛、卫光、胡暖暖、梅声,在十字路口的这道光,笼罩的是季礼。 原则来讲,本次联合接引已经结束。 从黄半仙将田小莲的肺、程小明的脾离开根源性鬼物后,就代表了此次炼药成仙以失败告终。 雇主任务,已经结束。 但第二件事还没有结束,第三件事却又发生。 地上的根源性鬼物,竟然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地上的水印都消散,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黄半仙那两把刀子上的肺与脾,也自此化作虚无,它们并不是真正的脏器,仅仅只是具象化的疾病。 但他紧接着立马转过头看向了季礼。 因为他明白,五脏之四都仅仅是疾病,是无形,但季礼的那颗心是真的,是完整的。 根源性鬼物在梅声罪物还没结束之时,竟然突然消失,任务已经完成,可却也带走了季礼的心! 当黄半仙茫然回过头时,却发现了刚刚趴在鬼物身上,此刻躺在雨水中的张怀仁。 张怀仁趴在地上,此时腹部开始往外渗出猩红的鲜血,他艰难地抬着头,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黄半仙顿感不妙,赶紧将其翻了过去,正看到他的腹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窟窿,并且在不断扩大。 “坏了……炼药成仙难道是在五行合一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算作成功?” 张怀仁要死了。 因为在这三件事同时发生之际,季礼的主人格已经被邪灵完全吞没,他没能坚持到取回心脏,也没机会再去取了。 被邪灵吞噬的季礼,第一眼杀死的人,就是地上的张怀仁。 但还没轮到黄半仙,白光就将季礼带离了十字街口。 所有执行店员都走了,任务以一种戛然而止的方式结束,可暴雨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留在这里的,是两个表面的局外人——黄半仙和张怀仁。 黄半仙见到张怀仁的身体正在快速融化,化作血水,汗毛直竖。 他清楚,这是来自季礼的邪灵杀人,幸好对方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他。 至于张怀仁,他做了一辈子的命理师,但最终仍然没有抗争过自己的命运。 他最终还是死在了“心火”之上。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寸步不离地跟随着季礼,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那辆在雨夜中撞上他的汽车,将最后的希望也毁灭了。 “终究…是败给命运……” 张怀仁死了,到死之前他都不知道,改变命运的车祸,其实并非来自命运,而是季礼的设计。 黄半仙就这么半跪在雨中,茫然地看着他的尸体,在几秒钟后尸体也消失了。 但在一片血水之中,竟然有一个东西并没有被邪灵所碾碎,那是一颗肺脏,肺金的肺。 “谜一样的任务,谜一样的结局……”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永生永双 “谢谢你。” 季礼的耳旁回荡着这么一句话,他听不真切,就想要睁开眼睛去看一看是谁在说话。 “谢谢你了。” 季礼还是无法睁眼,他只能听出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女孩子,很年轻。 他开始用全身的力量强迫撑开眼皮,在努力许久后终于睁开了一道缝隙。 “谢谢你的心。” 模糊的视野里,一个穿着白色薄裙的女孩,如是说着。 季礼看不清,听不清,他很想去看一看这个女孩到底长什么模样,但对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女孩在说完这三句话后,就转身而去,速度缓慢却离得越来越远。 直到,季礼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将一切化作黑暗。 黑暗,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一个突然闪现、凶残可怕的场景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那个穿着风衣长发的男人,在一个老旧昏暗的房间里,用双手撕开了男孩的皮肉。 那双手好像是两把铡刀,锋利而又无情,快速将男孩分裂、肢解、挖出五脏六腑。 最终,一颗鲜活的心脏被他捧在了掌中。 鲜血溅满身,一张双眼漠然、表情冷厉的容貌,与背后那个惊恐、诧异的男孩尸体,呈现了极大的反差感。 那张脸的主人,是他自己,是季礼。 第一个场景结束。 季礼在半昏半醒之际,猛地想起了在杀死保安时,他出现的幻象。 曾经的回忆,与如今的场景出现了对照,那两个男孩是同一个人。 第二个场景开始。 一帧帧、一幕幕,尽是人世间最恐怖的杀人方法,死者的脸在不停变幻,但凶手的脸始终只有季礼一人。 田小莲、谷成成、李如、高宇、段晨音、李固、程小明…… 七名死者,一一出现,对应了七种脏器。 其中大部分全都被季礼丢弃,只保留了第一和第七两个,肺与脾。 这是任务开始前的凶手进度,还差三个在店员身上。 但是,季礼看到这里,有些东西明白了,有些东西却又模糊了。 凶手,在任务开始前就已经成为季礼的模样,这是什么原因? 因为,它在未来已经完成“炼药成仙”,它成功得到了季礼的心脏。 所以,时间上的因果已经不再重要。 根源性鬼物成功已成为铁定事实,无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那么,从这一点反推的话,就可以解释了为什么凶手这一方存在的两大疑点—— 一、鬼物存在极为可怕的算计能力; 二、鬼物可以直接操纵邪灵的异变; 因为鬼物在未来得到了季礼的心,在某种程度上,它也成为了一部分季礼。 所以,它具备了与季礼平等的智斗水平,同时也拥有影响邪灵的能力。 这是根源性鬼物方面的谜团,现在得到了完整答案。 但季礼却又开始了困惑,因为在刚才场景中,那第一个被他杀死的男孩,是谁? 从任务开始后,田小莲是第一名死者,从来没有被推翻过,且主线也是如此进行的,直到任务结束。 而现在的情况就是,很明显在田小莲之前,还有死者,且也未必只有这么一个。 多出来的死者之外,还有那个感谢季礼送出心脏的白裙女孩,又是谁? 以她的口吻说出的话,似乎是五行五脏,炼药成仙者,不是鬼,而是她! 还是说,这个白裙女孩,也是鬼? 季礼忽然想起了一件小事,一个被他遗忘了的事情。 在冬至任务结束后,本次任务开始前,他亲眼目睹了一宗绑架案。 一个黑影在巷口出现,将一个白色羽绒服的小女孩挟持而走…… 这真的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事件吗? 季礼茫然了。 第二、第三人格也没有说话,当那些场景消失后,世界都陷入了绝对安静。 他忽然发觉心里空空的,任务完成了可心却被带走了。 季礼现在在思考一件事,他到底是死是活? …… 第九分店的顶楼,黄半仙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脸上也写满了茫然。 “张怀仁被季礼眼中邪灵杀了,本该尸骨无存的他,最后却剩下了一颗肺脏。 这肺不是简单的肺,之所以留存,我只能认为这是肺金的肺。” 黄半仙摊开布满茧子的掌心,最后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低声说道: “凶手的炼药成仙应该是成功了,哪怕我取出肺、脾也已经算作事后。 可既然它已经成功,为什么还要留下张怀仁的肺金?”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我像是一个沉浸式观影的观众,深入其中、置身事内,参与感非常高。 可直到电影结束,我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看懂这部电影。” 他抬起头来,看着正对面不断夹着薯片送入口中的顾行简,问道: “店长,你说这任务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行简穿着一身浅灰色家居服,盘腿坐在椅子上,将一片酥脆的薯片咬碎,轻声一笑。 “老黄,你错了。” 黄半仙没懂,皱了皱眉。 顾行简又咬碎了一块薯片,同时拿起桌上的奶茶,口中含糊地说道: “季礼也错了,他本有机会得到真相,但由于邪灵出现,把他拉入了一个僵局。 你们真觉得,本次任务只有一只鬼吗?” 黄半仙倒吸一口凉气,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张大了嘴半晌后才结巴道: “怎么…怎么可能……” 顾行简咬着吸管,模糊地说道: “炼药成仙?五行病脏?成的东西是仙,还是鬼,你们到现在都没弄清楚。” 黄半仙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分析道: “也许,成鬼的可能性更大吧。” “张怀仁看出季礼的命了吗?”顾行简忽然话锋一转,提问着。 “他…也许看穿了,也许没看穿,总之没机会去说出来。” “那就对了,张怀仁如果说明白了,这次任务的真相就得到了。” 顾行简撂下奶茶,也把剩下的半包薯片放在桌上,擦着手指上的油渍,说道: “季礼不属于五行中的任何一种,但反过来,他一个人就是五行,这么说你懂了吗?” 黄半仙没敢说话,他在消化这一句信息量爆炸的消息。 如果顾行简所言非虚,那么诚如他所言,这次任务还真不只有一只鬼! 事情的真相,有几个关键词,或许可以串联起来: 季礼一颗心等于五行全部,这是第一套炼药成仙,对应了——任务中的根源性鬼物。 它用这一套五行,在未来“成了仙”,实际是成了鬼,并且无视了时间线,来到这次任务担任鬼物。 时曼的肾、袁宽的肝、张怀仁的肺、未知人的脾(此人大概率是吴正思)、未知人的心。 这第二套五行,是为了给另外一个未知的神秘人“成仙”所用! 只是,第二套五行也由根源性鬼物搜集,这个特别而巧妙的重合,导致本次任务迷雾重重,线索割裂。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实的话。 那么根源性鬼物与这个即将成仙的神秘人,它们之间的关系…… 黄半仙想到了一个词——炼药成仙、永生永双!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没有朋友 人无心,还可活吗? 当然,不可活。 但季礼却活了,他睁开眼时就躺在了自己那个常年拉着窗帘,遮住阳光的房间。 他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仿佛仅仅只是一个长眠后的清晨,四肢略有疲惫,精神萎靡。 一缕并不刺眼的白光透过窗帘打在脸上,柔和且温暖。 任务中后段下的暴雨,在今天早晨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连气温都略有回暖。 2016年的第二个白天,是一个不错的好天气。 似乎为现实世界中新的一年,开了一个好兆头。 可有些事,却越来越恶劣了…… 季礼默不作声地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边点上了一根烟。 烟雾吸进肺里时,大脑有一阵晕眩感,这是因为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抽烟,并非身体出现状况。 他的身体还是如往常一样,但少了一颗心。 成仙任务结束了,但季礼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完成者,更称不上胜利者。 他被根源性鬼物耍得团团转,直到最后连任务的真相都没有得到,甚至丢掉了自己的心。 季礼不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他对任务、对真相并不看重,活了就活了。 但少了一颗心,为什么他还能活着,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第二人格已经昏迷了,第三人格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他们都沉寂下来,导致房间内的气氛很低沉。 季礼慢吸着烟,目光远眺窗外,但有窗帘遮挡他什么都看不到。 “您醒了。” 耳边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女声,以一种颇为复杂的语气说了这句话。 季礼没有回头看她,一遍吸烟一遍问道: “任务结束后接引的鬼物是谁?” “第七分店的雇主,田小莲,第十分店没有鬼物接引,但也算作住户加一。” 季礼没有意外的表情,他能够猜到是这个结果,毕竟他完成的只是任务,而不是战胜根源性鬼物。 作为任务的“奖励”,一只鬼必须进入酒店二楼,那也就只剩下田小莲、程小明,或是一些其他死者的鬼魂。 “现在您共有佣金90枚,在十大分店共284名店员之中,排名第6位。 当全体店员佣金总数达到800枚时,佣金任务就将开启,从现在开始您要做好准备了。” 山明市还在冬季,对于店员们而言却已是多事之秋。 前一段时间的外鬼事件还没得到处理,大型特殊任务——佣金任务又即将开启。 可以想象的是,这是一个十大分店共同执行的任务,那么死伤也必将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 佣金任务还没开始,就可以提前称其为——“巨型收割机”,收割生命。 但季礼现在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将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靠在床边慢慢转过头,看向了女声。 今天的女声,穿着与季礼第一次相见时的装扮,浅色的旗袍,长发梳成花辫放在胸前,恬静又美丽。 季礼的眼中一片孤寂,他怔怔地望着她,低声问道: “我为什么没了心,却没有死?” 季礼在失去心脏时及时回归了酒店,但由于他本身的特殊性,酒店无法修复他的断肢和残疾,更别说是一颗心。 但现在的情况明显是,他没有感受到心跳,可却一切如常。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他只能从女声这里寻求答案。 女声只敢与他对视一秒钟就低下了头,她不怕邪灵,只是因为其他原因。 “因为,有‘人’把它的心给了你。” 季礼如波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微微侧头展示着自己的困惑,但女声却没有再说下去。 片刻后,他好像懂了。 他的确没有了心跳,可心脏处却并不空虚,这说明现在他的体内,其实是有一颗心的。 只是这颗心,不会跳动。 “李婳祎,它把心给了我?” 一颗鬼心。 季礼下意识地低头看着心口,随着他目光的望去,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情绪开始缓慢流淌。 那是一种孤寂了漫长岁月的苦涩,甚至已经到了麻木状态,如果不是用心去感受,根本无法察觉。 他有些不懂了。 李婳祎,那个给他下了一纸婚书的鬼新娘,为什么把心给他? 这不可能。 鬼只会是鬼,它不可能为了一个人付出,更不可能把鬼心送人。 女声看着困惑的季礼,眼波闪动着好似一汪春水,轻声道: “当您与她成婚时,一切自然就明白了。” 季礼没有抬头,他还在仔细体会着那颗心,一个来自于鬼物的心脏。 这颗心里面,好像藏着很多东西,一些与他有关,一些与鬼新娘有关……很杂、很乱。 他的情绪很稳定,在疯了一次后现在极为平淡。 不过这种状态只是暂时的,影响情绪变化的现在已经不仅仅是邪灵,好像鬼童也有了一种牵动能力。 这或许是与鬼童如今和余郭一同出现的原因。 想到余郭,他皱了皱眉后又想到了方慎言。 方慎言是一个性格异常执拗的人,他是一个完美无缺之人,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性。 但成于斯,败于斯。 如果非要在方慎言身上找到一个缺点,那就是他总是容不得半天缺漏。 就像是余郭的消失,已经成了他心里一道无法补足的缺漏,促使着他前往天南戏剧学院寻找答案。 时间流转、世事变迁。 当季礼从第七分店醒来,他的人生已经被洗牌重来。 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人生经历中,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见到的第一批人里,如今只剩下方慎言一个。 那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刚来就死在了规则惩戒之下; 高中生曹源、家庭妇女丁妙心死在了窥视任务之中; 余郭最后消失在了天南戏剧学院的执念里; 第七分店的第一批店员,只剩下季礼和方慎言,而他们…… 他们只能算是“搭档”,一个配合默契、心有灵犀的搭档,远远称不上朋友。 季礼将视线从心口移开,再一次远眺窗外,但窗帘还是没有拉开。 也许他这一生,能够算作“朋友”的人,也只有余郭了,却也离他而去。 女声走了,房间里只有季礼一个人。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过去、现在、未来,都只有一个人。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命运安排 第十分店里,权梁很开心。 他安安稳稳地坐在会议室主位,右手自然地敲击着桌面,故作漫不经心地听着胡暖暖的汇报。 虽然那张存在岁月痕迹的脸上古井不波,但实际上内心已然狂喜。 胡暖暖作为第十分店的唯一幸存者,回到酒店后免不了要对权梁讲述起任务经历。 而权梁越听越喜,尤其是听到李大红、胡暖暖都在这次任务起到了不同程度的作用时,更是如此。 “好啊好啊,幸亏我用心琢磨半宿才选出了这三个人。 季礼的性子很冷,虽然我选的人都不错,也起到了作用,但他是不会记功的。 不过就算如此,最起码我没给他留下坏印象,这就足够了。” 权梁深谙人性,以前的人生让他对揣摩上位者心性时有了十足的经验。 他在得知新店长是季礼时就已经敲定了方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是他的保命策略。 策略虽是这样,但并不是消极避战,而是在自己力所能及又不威胁自身时,以稳妥为核心,全力满足季礼的要求。 权梁,可称妙人。 “权叔,季店长又来了。” 这个时候,一个青年敲了敲门小声地对屋内的二人说道。 胡暖暖没有动身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动。 其实在成仙任务中,她与这位季店长并没有太多交流,很多事件反而是与梅声等人共同经历。 因此季礼给她留下的印象,只有疯癫、暴戾与可怕。 权梁拄在桌子上的手肘立马扯下来,从椅子上起身时还特意整了整衣襟,揉搓了一下面容后朝着门口走去。 胡暖暖和该青年见状相视一眼,内心五味杂陈。 二人的眼神当然也被权梁看到了,但他依然昂首阔步地向外迎接,在他看来这就是格局的差异。 季礼,不是一般的店长。 权梁曾经亲眼看到过,他能够与顾行简光明正大的争锋,在店长任务是如何算计其余店长。 最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李一、顾行简对季礼的独特重视。 李一的特殊性在天海酒店是独一份,他能够空降第一分店做店长,这等于天海极为重视他的身份。 而被天海重视的李一,又同样重视季礼。 这其中的微妙…… 权梁也并不像卑躬屈膝地讨好旁人,但他明白季礼可以担任双店长,且被天海默认,绝不是一个寻常事件。 就算季礼性子冷淡,可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而言,抛开季礼的头脑、实力不谈,背景也很重要。 所以,他所做一切不是为了让季礼也重视他,仅仅只是希望如对方的眼中而已。 能够做到这一点,就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直到现在,第十分店里也只有他一个人懂的这个道理。 …… 季礼来到第十分店的目的很简单,他要找到顾行简、苗疆无比重视的那个东西。 第十分店里,藏着一个令顾行简都梦寐以求之物,为了这个东西他不惜跨越空间,扶持第十分店。 甚至在即将失控之际,与苗疆合伙对第十分店大举入侵。 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季礼完全不清楚。 不过他的内心对此有过一部分推测——应该与“天海核心”有关。 第十分店本就独特,它对于天海而言似乎是一个累赘,一个丢弃在核心范围之外的多余分店。 历来,此处的任务都很稀少,店员的补充也时有时无,应该早就被舍弃。 但一直到现在为止,连朱小凝都死了,这间分店竟然还在。 因此,季礼有一种更大胆的猜测——也许天海建立第十分店,也是要找一个东西。 顾行简与天海,寻找的东西当然是同一个,它是一个无主之物。 之所以如此推测,主要原因是季礼明显察觉到天海对于第十分店的控制,愈发微弱。 这一点,从上次苗疆操纵鬼婴入侵一事最是一目了然。 堂堂天海酒店旗下第十分店,连半点抵抗能力都没有,甚至还需要其他分店传送前来救援。 所以,季礼认为第十分店的倒闭只是时间问题。 具体的话,应该是等待天海什么时候拿到藏在第十分店的那个东西,亦或是对其死心。 既然天海、顾行简对此物都趋之若鹜,那么季礼作为如今的店长,理论上更是近水楼台,没道理不寻。 权梁这个时候带着低浅的微笑,映入眼帘,停在三步之外微微颔首,问道: “恭喜店长成功回归,您今天来有什么指示?” 这句话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好话说多了就会适得其反,点到为止最是得体。 季礼站在一排遗像前,环视了一圈附近,抬起头对着广播说道: “季某要拆掉第十分店重组,可以做到吗?” 酒店意志尚未回应,权梁藏在身后的手猛然一抖,他一直保持很好的脸色剧变不止。 “我没听错吧,他说要拆了第十分店重组?” “怪不得胡暖暖说他疯了,可这么久也该正常了啊?” “应第十分店店长季礼要求,分店可以进行毁掉重组。 但需使用一次天海之力,您现有两次使用权,是否使用?” 第十分店的酒店意志是一个生硬的男声,但其实这声音并没有什么不妥,因为所有分店都是一模一样的男声。 只有,第七分店才是女声,并且是一个特别的女声。 季礼闻言微微蹙眉,看着头顶的广播不解问道: “两次使用权是第七分店,我现在兼任第十分店店长,理应获得额外三次。” “对不起,您的话我听不懂,请您确认是否使用天海之力?” 得到这个回应后,季礼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怪不得当初女声会那样说—— “你我都是无根的灵魂,希望有朝一日您自我救赎后,也可以帮帮我。” 第七分店的女声,有灵魂。 第十分店的男声,只是机械的客服角色,也许其他分店也是如此。 但归根结底,这是规则上的bug。 季礼兼任两个分店的店长,理应获得共六次天海之力,但现在显然他并没有从第十分店获得应有的权限。 这也从侧面说明,第十分店当真离倒闭不远,天海对其的控制也削弱到了极限。 “店…店长,您真的要重组第十分店?” 权梁实在听不下去了,巨大的困惑促使他必须要问出这个问题。 季礼抬眸扫了他一眼,最后缓缓摇头,拄着手杖开始往外门口走去。 权梁见状也要跟随,但被轻声喝止。 “你不用跟来。” …… 出了第十分店的大门,这里是一片岁月静好的别墅区。 十三号别墅倒映在季礼的眼眸之中,让他看到了宁静与孤寂。 这栋别墅,是第十分店的现实对照。 季礼静静地观察着,同时内心也在思考一个可能性—— 如果那个东西藏在分店内,那么大概率会被天海获得; 如果那个东西藏在十三号别墅,那么大概率会被顾行简获得。 而现在的情况是,两方用尽办法却终究没能得到,也就是说那个东西既不在现实,也不在酒店里。 季礼不可能真的用一次天海之力把第十分店拆掉寻找,那么久必须要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究竟藏在哪里? 而就在季礼凝望着十三号别墅时,他的余光里缓缓出现了一个穿着棉服的身影。 那个男人很平凡,平凡到不会有人多去看他一眼。 季礼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对方身上没有灵异的味道,这说明只是路人。 不过,这个平凡男人却停在了十三号别墅的门口,与季礼相隔几米的位置,一同的安静观察。 正午的阳光,洒在十三号别墅,也洒在一左一右两个看着它的男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定格,他们都是沉默寡言,彼此观看同一事物却始终没有开口打破平静。 就连二人离去的时机都极为同步,好像他们都只是看一看,没有其他目的,仅此而已。 而在分头离开时,命运安排二人巧妙地对视了一眼。 季礼看到了一双与他一样阴郁、孤寂的眼睛,里面似乎蕴藏了对命运同等的悲伤。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任务撤回 2016年的第二个白天,晴空万里,微风拂面。 一身休闲装的顾行简,单手插兜,捧着一杯热茶,站在了天明山顶。 他平凡的面容上始终带着无害的笑意,气质的随和会让人忽视他现在脚踩的位置,是如何凌驾于芸芸众生。 细长的丹凤眼,迎着山顶风吹稍微眯了几分,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放松。 一人孑立于山顶,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些什么。 “哥,咱们快成功了,就差一步之遥。” “等我能够有资格登上赌桌,去亲眼见一见它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你的死是值得的。” “呵呵,人终究是要死的嘛,听说爸妈已经把你和我销户了,现在的我们只属于天海酒店。” 顾行简说着说着,他的五官就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尤其是左眼的位置。 那里原本淡然的眼眸,突然开始变得深邃、幽暗,仿若成为了一个黑洞,把光明完全吞没。 不只是光明,顾行简的整个左眼球都开始消失,连带着整张脸都出现了扭曲与异常。 片刻后,一个身影缓缓从他的体内走了出来,站定在其正前方,挡住了山下都市。 随着这个身影的离体,顾行简的脸又回归到了正常状态,他叼着吸管后退半步,微微摇头。 “用那颗头骨造就的身体,还是不能与我完全契合,哪怕是以我哥的尸体也不相融。” 他大口饮下了热茶后,慢步来到了那个身影前方,在一拳之隔停住,用心观察。 眼前的尸体,与顾行简长得一模一样,无论是身高还是面容,只是少了一颗左眼。 这具尸体已经多次出现,却从未被人知晓。 他就是顾行简的亲哥——顾行知。 也是克莱德口中,第九分店店长本来的归属者,却在上任之际离奇身死的顾行知。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顾行知,如今站在了他弟弟的面前,他到底是死是活,都无法判定。 但从顾行简的只言片语中,或许可以得到一些当初的真相,与如今的答案。 顾行知就是死了,其死因……不可说。 而现在这具尸体,疑似是被顾行简“造出来”的—— 以“那颗头骨”为原型,且用了许多东西进行填补。 现在知晓的是,顾行知的右眼,正是李从戎的义眼罪物。 从一系列的碎片表现来看: 顾行简,拿到了“一颗头骨”,并以它为原型、亲哥哥为血肉、一众特殊罪物为填充,制造某种东西。 他是要将这个东西与自身相融,从而来达到某种目的。 而这个目的,是否就是他口中的“登上赌桌、与它见面”,就不得而知了。 尤其是,顾行简的“赌桌”与季礼的“赌桌”是不是同一个,也不清楚。 但从结果来看的话,顾行简快成功了。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顾行知,仅仅只差一个右眼。 而这个右眼的位置,他也早已选好——“那个来自遥远京都,如今却在第七分店的年轻女子”。 …… 山明市,皇马寺。 洛仙虔诚地双手合十,一缕长香夹在掌心,徐徐青烟顺着指尖绕着圈。 随着她跪在蒲团,俯身敬香的动作,青丝散落遮住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 沐浴着金光的佛像表情祥和慈悲,高大的佛手低垂,想是抚摸信徒的发顶,予以祝福。 安静的寺庙里,传唱着经文,让人的心灵荡漾在一片平和与宁静之中。 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是负手而立,挺拔身姿的李一。 中山黑衣,面容冷峻,即便位置一高一低,他的目光却藏有一种与佛尊平等对视的错觉。 他瞥了佛像一眼后,开始垂眸看着那个仍在施礼的洛仙,淡淡开口: “诵经念佛,参禅打坐之后,你还是要去杀生夺命,这有什么意义?” 洛仙恭敬地念了一句什么,而后将长香敬上,缓缓从蒲团起身,转回头来挽发一笑。 “疲于奔命,游离生死之后,你不也总是来寻我图个美梦,这也没什么意义。” 自从第五次店长任务后,李一的心态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他开始不再盛气凌人,反而开始逐步与人进行接触,那么第一个人自然就是洛仙。 任务中段,李一直接放弃竞争,选择沉浸在美梦之内。 从那之后,李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找洛仙,要求对方送他一场美梦。 谁都没有明说,但谁都清楚。 李一正在变得消极,甚至可以说是绝望,正因此他才会将希望寄托于虚幻的“美梦”之中。 …… 安逸的斋房里,李一毫无防备地合衣躺在炕上,闭目凝神,气息匀称。 洛仙坐在桌边,细长的手指正在转动着茶杯,氤氲的茶香慢慢扩散,房内一片清香。 “既然你愿意做梦,为什么不直接把我的梦魇罪物抢走?”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接触,洛仙对李一已经不再陌生和拘谨,说话时也较为随意。 但李一没有回答,他正在慢慢沉浸在梦中。 洛仙说完这话后,抬眸看了他一眼后也渐渐闭起了眼睛。 梦魇罪物是她的,李一的梦里她是主宰,换言之她也在经历着李一正在做的梦。 …… 一晌贪欢的梦。 如果不是洛仙已经进来了许多次,她一定会惊讶,为什么李一的美梦会是这番场景。 梦境里,一片空白。 这是一片草地,空旷又广阔,一望无尽,直连天边。 李一站在了草地的中央,天高海远,满眼草色之外什么都没有。 天大地大,茫茫无际,他就像是一个孤苦伶仃的黑点,不起眼也不重要。 野草们随风逐流,微微摇曳的叶子如同海浪,淹没着李一。 洛仙就站在其背后静静地看着,她的出现并不影响梦境,因此这个梦是由李一的心境而生。 前面的多次梦境均是如此,只是场景会有些许改变,比如大海、群山…… 李一似乎很喜欢空旷的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氛围安排得非常宁静和安逸,给人一种轻松之感。 但洛仙却觉得这种环境,会让她觉得恐怖的窒息和渺小。 因此进来看一眼后,她就随心撤离,脱离了李一的梦境。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当她刚刚离去,梦境就出现了可怕的变异。 正沉浸在宁静中的李一突然睁开眼,抬头望向了天空,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突然变成了灰色。 一片片单调的灰色代表了寂灭,好像成为了一堵无边的墙壁。 而在那墙壁上,有一个瘦小的影子正在颤抖,痛苦地嘶吼着。 李一看着这幅场景,一直挺拔的脊梁竟然出现了罕见的弯曲,昂起的头不自然的低垂。 美梦变成了噩梦。 随着梦魇罪物的推进,李一心中最渴望的事物正在被摧毁,那灰色的墙壁、瘦小的人影预示着他的命运。 这堵灰色的墙,就是他一生逃不出去的牢笼。 李一的双手缓慢攥拳,瞳孔的颤抖代表了他的挣扎,牙关紧咬着想要重新挺起脊梁,去重新正视那面墙壁。 就如同他刚才,平等正视佛像一样。 …… 洛仙的意识刚刚回到房间,她还没把那杯茶拿起来,突然口袋中的手机就颤动了一下。 她的脸色变得凝重,这个时候来信,大概率会是任务通知。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六分店店长,洛仙。 请于2016年1月3日早八点,前往桂园路764号烂尾楼,并在楼内存活至2016年1月3日24点。 ……” 但还没等她将任务内容看完,突然她的眉头一皱。 作为梦魇罪物的主人,她一心二用,脑海中浮现了李一梦境的异变,同时她也看到了那堵墙,那个瘦小身影。 而这堵墙,她好像见过…… “这是…这是!” 但一心二用的时间不多,第二个异变又起。 掌心的手机,正看到一半的任务邮件,竟然突然消失不见。 被撤回了! 而当文字消失了半分钟之久后,一篇新的文字内容,重新浮现,然后任务内容却已经被完全更换。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六分店店长,洛仙。 第六次店长任务将于四个小时之后开启,任务详情将在进入任务后公布。 请在2016年1月2日15点钟,回到第六分店,等待传送。 请做好准备。 寄件人:天海。” 洛仙关闭邮件,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她不惊诧于店长任务的到来,而是惊诧于这个“突然”的时机。 第六次店长任务突然开启,这个时间太蹊跷了。 就像是……天海不希望洛仙看到李一的梦境?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你会选谁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长,季礼。 第六次店长任务将于四个小时之后开启,任务详情将在进入任务后公布。 请在2016年1月2日15点钟,回到第七分店,等待传送,请做好准备。 寄件人:天海。” 十三号别墅门前,季礼看着手臂上那一个刻着未知符号的拼图碎片,陷入了沉思。 店长任务,终于进入了最后的半程,但他却仅仅只有两次经验。 每一次店长任务开启,对于季礼而言都是一次巨大挑战,源自于规则的陌生、强度的增高。 比如第四次,他基本没有任何建树,对规则的不了解导致毫无发挥机会; 又比如第五次,他与方慎言通力合作,虽夺得了第三块拼图碎片,但那一次的目标却并未达成。 顾行简至今还活得很好,且在后续影响了诸多事件的走向。 而如今,第六次店长任务又开,任务详情再度模糊,这究竟又是一场怎样的诡谲之旅。 季礼不知道,但现在他的目标不会再是以杀死顾行简为主,他要去夺拼图。 此物,最终有何作用,暂且不知。 但对于季礼而言,它疑似可以融入自身,且好处大于坏处——最起码一段时间以来,灰色灵魂很安静。 “季店长,请问咱们分店还拆吗?” 回到第十分店,权梁和一位青年站在一起,低声询问。 权梁的态度谨慎且小心,像是很不愿意听到肯定的答复。 至于那位青年则是不卑不亢,目光中带着坚毅平视季礼,并无多少敬畏。 这说明此人要么是一个莽撞的愣头青,要么是一个坚定的自信者。 程铭,显然是后者。 他在第十分店是一个仅次于权梁的人物,虽然年轻,但执行任务时很有方法,时常灵光乍现,但行事作风却颇为老练沉稳。 此人应该算是第十分店内为数不多的真正人才,尤其是品德方面。 朱小凝曾在店内饱受排挤与打压,但那批人中没有程铭。 程铭是一个非常专注的人,他很少耍弄心机,龌龌龊龊,一门心思用于求生与存活之上。 不过也正因为这一点,他其实对季礼的“空降”有些抵触。 毕竟,如果季礼不来,那么新任店长最有可能会在权梁和他之间产生。 季礼没有去看他们二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要回到第七分店去询问女声。 一般来说,店长任务的开启都是由酒店意志进行通知,进一步的说明。 由于他现在身份复杂,第七、第十两个分店的兼任,他并不是很清楚在店长任务中,天海会如何公平地进行处理。 那么一切就该以第七分店为主。 权梁得到了否定的回应,当即面上露出喜色,正要跟上说话。 这个时候,第十分店的广播却又响了起来,来自酒店意志的固定声音落在三人的耳中: “第十分店接引任务陷入暂停,第六次店长任务将于今日15点钟整开启。 请第七、第十双店长季礼在任务开启时间,位于任意分店一楼大厅等待传送。 本次店长任务,每一分店店长可任选一名店员参加。” 正式通报结束后,广播中的男声话锋一转,对准了季礼本人又说道: “第七、第十分店店长均由季礼一人担任,店长任务也由季礼一人参加。 您可在第七、第十分店内各选一名店员。” 季礼登楼的脚步一顿,他皱着眉头向上看了一眼,又慢慢低下了头。 果然,这一次的店长任务又改了。 “季先生,我想去。” 说话的人,是先权梁一步登上楼梯的程铭。 季礼闻言转回头,看着这个留着利落板寸,相貌英气的青年,没有开口。 权梁在一旁眼珠一转也向上一步,抓紧说道: “店长,这是咱们店的俊杰,叫做程铭。 别看他年轻,但头脑灵活,鬼点子多,尤其是性格光明正大。 如果不是有您在,他都最有可能竞争店长了。” 程铭扫了权梁一眼,虽然表情没变,但眼神的变化却是无法隐藏,那是一种不屑。 他对权梁这种卑躬屈膝的投机者,向来不喜。 权梁这番话,说的又是很艺术。 他看似在吹捧程铭,直接点明了优势,指出性格的正直,这避免了在任务中会对季礼造成阻碍。 但又在最后一句暗中提示,程铭也许与季礼不会是一条心到底。 程铭没看出权梁的小心思,但深谙人心的季礼却是一目了然,只是他不在乎。 他的目光从程铭脸上移开,微微点头后,不留片言后转身离去。 第六次店长任务,这种级别他的确需要帮手。 他要去找方慎言。 …… 第九分店,会议室内,仅有二人。 顾行简看着面容凝重的黄半仙,轻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也不是第一次参加店长任务了,不至于这么抗拒吧。” 黄半仙闻言艰难地抬起头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嘴角抽了抽后说道: “店长,上次我参加的第三次店长任务那是由你带领,我基本就是个躺赢。 但就算如此,若不是最后关头你力挽狂澜,夺得拼图,我都活不到今天。 那地方,不是我能去的呀……” 顾行简用右手指头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侧着头似笑非笑看着黄半仙,却不开口。 这种眼神让黄半仙更加坐立难安,只能尴尬一笑: “我就会卜算一些东西,可时灵时不灵的,怕是到时候拖你后腿……” “你不会的。” 顾行简忽然将上身前倾,胸口贴在了桌边,认真地看着黄半仙双眼,微笑地问道: “你不是有块玉佩吗?操纵时间的罪物,你一定有用。” 黄半仙的呼吸都停了,他那张发黄的脸顿时惨白,心脏狂跳,下意识地躲闪了顾行简的目光。 “我的倏忽之玉在第三次店长任务得到,可当时他在第四层啊,这是我最深的底牌,他怎么会知道?”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氛围,一时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了,只有空调在呼呼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顾行简终于将目光从黄半仙的脸上移开,平凡的面容上笑容全无,淡淡地说道: “我说是你,那就是你,你还剩四个小时准备。” 黄半仙僵硬起身,身姿佝偻着缓缓离去,不知内心在想些什么。 而顾行简则是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凝望着会议室内的钟表,低声念叨: “方慎言…潼关…梅声…… 这次我要你选的人,是小千度叶,那么你就只能选她。”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只能选她 第七分店,守夜位。 季礼坐在这个老位子上吸着烟,脸色与以往有些许不同,带着一种奇怪的神色。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职业裙的女人。 那女人挽着发髻,双手叠放,立姿端庄,看起来与常人无疑。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的确应该算是一个人——曾经第九分店某店员、天南学院的人事处主任,如今第七分店的211住户。 季礼吸了一口烟后,没有抬头去看她,只是说道: “你且去吧。” 王主任旋即转头而走,回到了她该回的211房间。 王主任的到来并不是什么重要情报,只是对季礼说明了一个情况: 三分钟前,方慎言找到有鬼学院入口,然后化鬼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季礼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甚至认为是理所应当。 以方慎言的头脑,进入有鬼学院并非难事,在那之后遭遇众多鬼物袭击也是合情合理,因此只能化鬼。 就是不知道他是否会借此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季礼不觉得可惜,他只觉得遗憾。 因为方慎言三分钟前化鬼,代价时间将持续24小时,本次店长任务他不可能再去了。 季礼、方慎言,这一对组合也许的确太过强大,冥冥中天意也不再允许他们一同出现。 方慎言的人选作废,那么还能选谁? 虽然第七分店人才辈出,存在诸多可与店长比肩之人,但店长之间亦有差距。 如梅声、解正等人,或许能与苏城河、皇甫佳佳类比,可比之侯贵生、洛仙还要差上一些,更别提顾行简、李一。 那么思来想去,若方慎言无法参加的话,潼关就是最佳人选。 顶尖店长,存在三个特质—— 第一,头脑、胆识、行动,这些难得的优点,都仅仅只是基础; 第二,在此之上还需具备一定程度地对敌能力,不仅是需要强悍的罪物实力,更是具备应变、内斗、大局观念; 第三,在前两者之余,还有一个最关键的要素,洞悉力和特殊性。 目前来看,可称顶尖店长的仅有三个人:李一、顾行简、季礼。 他们三人,或多或少都对天海酒店的核心、本质有了一定程度的猜测、了解与揣摩。 对整体的酒店发展、灵异内核,有自身一套的理解和应对。 当然,特殊性就是指李一在天海眼中的独特、顾行简敢于天海对抗的底牌、季礼那神秘莫测的来历。 而顶尖店长的“守门员”,有两个——侯贵生和洛仙。 侯贵生是跨越时代的资深店长,在最特别、最漫长的任务中渡过十年,且其他能力均属顶级,因此可称半个; 洛仙虽然进入酒店时间不长,且对天海的判断有些自欺欺人,但她有一张底牌疑似与天海相关,也可称半个。 第七分店中,可与李、顾、季三人比肩的,只有方慎言。 而潼关,却是一个可达到侯、洛层次的副店长。 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格局观念,甚至他也在某些方面与天海有着联系。 因此,若方慎言不能去,那么潼关就成了唯一人选。 想到这里,季礼拿出手机,翻开了通讯录,他的通讯录中只保留了三个人:“余郭、方慎言、潼关” 但当他将号码拨通过后,漫长的拨号声却是没完没了,直到“无人接听”的提示响起,自动挂断了电话。 “潼关和常念回沪海市了,他也来不了。” 女声突然出现桌子另一侧的椅子上,悄悄说道。 季礼的眉头一皱,他不带其他情绪地看了女声一眼问道: “他们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段离开?” “今天,是潼关父母的‘忌日’。” 怎么会这么巧? 季礼收回目光,不禁陷入了一阵被回忆拉扯的低落情绪。 潼关的父母,叫做潼恩、阿静,五十年前曾是季礼的好友,也是他亲手摘下了二人的首级。 虽然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让潼恩夫妇的死亡时间,潼关的出生时间均有错乱,但这些记忆碎片是真实的。 也就是说,今天应该是潼恩夫妇离开潼关的时间,真正的忌日应该还要延后。 但对于不知情的潼关来说,他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去了解到真相——如果季礼不说的话。 有潼恩这一层关系,季礼没办法再去强行叫潼关归来。 第七分店,究竟还有谁可以去执行本次店长任务…… 季礼只能将目标,放在了梅声的身上,哪怕她才刚刚自成仙任务归来。 但拿起电话的那一刻,他却又停住了,片刻后徐徐放下。 梅声,并不适合参加店长任务。 首先,她的个人能力的确不错,但这些季礼并不需要,因为他也有; 其次,对鬼、对人的能力也可以,能够弥补季礼不可使用罪物的短板,但这一方面与其余店长相比,还属落后; 最后,她性格中的“呆板”让她永远成不了那个拿主意的人,只可行动,不可决策。 店长任务,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店长们参与的任务而已。 如果所有最正确的答案都不能选,那么就只能选一个相对来说,中规中矩的答案。 第七分店中,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小千度叶。 小千度叶来到店内的时间不短,执行次数虽不多,但她经历的事件却不少。 由于那双灾祸之眼,让她在第七分店的每一次事件中,都要充当不可或缺的角色。 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此女在性情方面有了极大的转变,完全融入大局之中。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季礼带着这么一位能够预言灾祸,且具备一定对抗能力之人,似乎成了唯一选择。 女声见季礼将手机收了起来,脸色也逐渐平静,于是问道: “您心中已有答案了吗?” “第七分店店员,小千度叶,随我前往第六次店长任务。” 此话一出,酒店内的广播就出现了电流声,但它还没等将这一消息公布出来。 一身白衣的小千度叶就攥着一条白布,出现在了一楼大厅之中。 她轻闭的双目代表此刻平和的心态,一边行走一边束发,人未靠前话却先至。 “一分钟前,我的身边就开始蔓延了灾祸黑气,看来是有新任务了。” 女声此时已然悄悄离去,只剩季礼独坐,他深吸一口烟轻声问道: “蔓延到何种程度?” 小千度叶束发后又将手上的白布缠绕到双目上,语气沉稳中带着一份沙哑: “我已有了必死的征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四层屏风 十大分店,最强的两双眼睛。 预知即将到来的任务片段——义眼罪物,归属于顾行简。 被动判定厄运,主动对抗灵异——灾祸之眼,归属于小千度叶。 前者,对天海、任务、灵异有着最顶级的预见效果。 后者,对命运、事件、生死具备最高效的判定作用。 这两种眼睛罪物,若真能够被同一个人所有,那么此人将会达到一种什么样的层次,简直不可想象。 尤其,此人若当真成了顾行简呢? “季礼,方慎言”、“季礼,潼关”、“季礼,梅声”,这是第七分店三种不同分组。 每一种的效果都会不同,就连最后的“季、梅”也是足够与其他分店对抗。 但偏偏,季礼最终的选择是小千度叶。 方慎言进入天南戏剧学院,在关键时刻化鬼,无法参与。 这可以说是一种意外,但却也是情理之中,因为他的性格必然会导致如此结果。 顾行简算中,并非难事。 梅声与季礼的搭配,重复度过高,因此得到舍弃,这也可以解释。 顾行简算中,也情有可原。 但潼关因父母祭祀之日缺席,到底是命运的必然,还是某种设计的产物,谁也不得而知。 可关于“潼恩夫妇忌日”的消息,就连季礼都不知情,顾行简却一早料定,让人不得不内心生疑。 顾行简说了:“我让你选小千度叶,你就要选小千度叶”。 这句话,发生在季礼选人之前。 料事如神,对于顾行简而言不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当真成了一种能力,且被运用到了恐怖的极限。 而最可怕的是,季礼、小千度叶对此一无所知。 命运这一次似乎站在了顾行简的一边,在任务尚未开始,他就已经赢了一半! …… 时至2016年1月3日下午3点钟前的最后几分钟。 黑衣长发的季礼,拄杖而立,看似平静的瞳孔中隐约有风雷闪动。 他在寻找着自己的节奏,在一次次的接引任务的疲惫,崭新的店长任务却能带给他澎湃的心境。 第二、第三人格由于成仙任务对精神力的过度消耗,已经陷入沉寂,本次任务很难再次出现。 但季礼的精神状态却沉淀到了饱和,他凝视着窗外午后的阳光,目标直至第四块拼图碎片。 白衣亭立的小千度叶,高耸鼻梁上侧用一块细长白布蒙住双眼,绕到脑后束紧,高马尾的辫子垂至颈后。 几个月前,她还是一名刚出校园的实习记者,在京都过着青春少女的靓丽生活。 从京都任务时的慌张、感性,到穆念梅任务的冷静、克制,直至如今有资格执行店长任务。 她的转变励志而又艰辛,一步步的成长是用鲜血、泪水与生死换来。 如今的小千度叶,不再是那个躲在魔方大厦哭泣的小姑娘,而是一位真正勇敢且坚韧的资深店员。 时间,随着女声的到来,抵达了最后时限。 当清澈的女声倒计时开启,乳白色的光芒照耀人身时。 “季先生,请做好准备,开始传送。” 季礼闭上双眼的那一刻,脑海中响起的是黄半仙送给他的那句解语: “长恨此身非我有,有才无命奈何如?” “小千小姐,请做好准备,开始传送。” 小千度叶微微昂头主动迎接了传送之光,脑海中浮现的是她通过灾祸之眼,看到的那个被厄运吞噬的自己。 而在离去的前一秒,她却又突然地转过头去,带着某种复杂的情感、不可言说的眷恋。 最后一眼,她看向了空空的背后。 …… 传送的感觉并不陌生,但当小千度叶脚踩在一片实地后,还是免不了有一些心惊肉跳之感。 在视线恢复之前,她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潮湿阴冷,仿佛是来到了一个充斥着腐烂与破败的地点。 而随着她慢慢恢复视力,正看到一幅巨型的长条屏风摆在前方的两步之遥。 此屏风约有一米高度,但长度却有几十米,镶嵌在墙壁之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屏风整体有一种国画的感觉,淡淡的笔墨绘制出一幅未知地点的场景。 这像是一片区域,只是没有实质地点,甚至没有实质内容,让人无法看清究竟想表达什么。 而当她第一次环视四周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长条状的走廊之内。 显然她仅仅位于某一大楼的某一楼层,这层楼最醒目的就是贯穿整层的屏风。 季礼,正气定神闲地站在她的身边。 同时,这层楼内还有着非常多的陌生人,全都正在以一种试探的目光看着她。 小千度叶对此刻的一切都会陌生,但季礼却是不然,只是表面平静下内心有所悸动。 此处装修,无疑是黑白大楼的某一层。 而眼前屏风虽是陌生,可他却几次三番听到过它的传言。 传言中,李从戎的黑衣软甲、义眼罪物,陈汉升的皮影罪物,均来自屏风之中。 黑白大楼,第四层! 一个仅有李一、顾行简、李从戎、陈汉升,抵达过的楼层。 万万没想到,第六次店长任务的起始,竟然会直接将所有参与者,传送至第四层。 而四周那些小千所陌生的人影,季礼都是各个相熟。 他在人影闪烁间,看到了洛仙、白怀光、李观棋、鹿采薇、苏城河、王大炊、皇甫佳佳…… 还有顾行简、黄半仙。 这次的传送位置应该是以分店为序,从一到十,所以他在第七的位置见不到李一。 似乎所有人都不曾料想过会直接来到第四层,因此走廊内稍显骚乱。 一个本就不大的楼层,突然挤进来近二十人,的确有些拥挤和无序。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突然到来的苍老声音,在众人的心头响起,伴随着沉甸甸的回声。 “最后一店已至,十间分店,共十九人,均已到齐。 现在开始讲述第六次店长任务规则。” 季礼猛地皱眉,因为他赫然发现这声音的来源,竟是眼前的屏风之中传来。 他的目光开始向左侧移动,正见屏幕的巨画里,某一位置出现了一片浅粉色的桃林。 在影影绰绰的桃林之中,一位老者蹲坐在青石之上。 长长的白发盖住了五官,一直蔓延到了地面,铺成了一片,有桃花落下盖在发丝之上。 它一身破烂的粗布裹身,上面还有许多破洞,而从破洞细节处看去,衣服之下似乎没有血肉,而是白森森的骷髅骨。 老者,非人是鬼! 同一时间,站在第十分店位置的程铭,悄悄绕过众人,来到了季礼和小千度叶的身边。 在十九人聚精会神中,白发老鬼抬起细长的骨指,点了点身下的青石,实则是代指眼前的巨型屏风。 “第六次店长任务,以第四层屏风为主要场地,原目标不变,但增设新规则。 你们渴望的、恐惧的都在这张屏风里。”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鬼牌之效 第四层走廊上的十九个人,十分自觉地以两两成对的方式,站成了九个部分。 一时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屏风,尤其是上面浮动的桃林、白发老鬼。 一方面生怕错漏重要的任务信息,另一方面也试图捕捉白发老鬼的细节。 白发老鬼虽穿着粗布衣服,但依然遮不住骷髅本象,只是一头长长的白发让人看不清它是否有脸,更别提五官。 “店长任务原有目标不变,你们要找到的茹茹妈就在屏风中。 谁先完成这一目标,谁就能得到第四块拼图碎片。 但屏风世界中,藏有无数灵异禁地,每一个禁地,都是一个灵异事件、一只鬼。 灵异事件,均有生路,可进行破解逃生,直至你们经过一步步的探索,找出茹茹妈的藏身处。” 第六次店长任务,大致的样貌经过两席话基本已经敲定。 白发老鬼不再开口,依然保持着那个微微垂首的姿势,浓密的白发挡住面容,让人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看些什么。 但刻意的停顿,显然是在留给店长们消化信息的时间。 小千度叶双手抱肩,面色做沉思状,片刻后悄声说道: “看来这次店长任务很像一个游戏,我们的主线是找到这个茹茹妈。 但在寻找路径中会遭遇许多boss,我们需要打赢这些boss,才能一步步地向前推进,直至完成主线。” 同一时间,第十分店的唯一店员,程铭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凑到季、小千二人的中间,小声道: “那么这条主线的关键就只有两个: 第一,如何确定茹茹妈的藏身处,屏风世界不知有多大,最起码应该有个大致范围; 第二,寻找藏身处的路线,应该如何规划才能确保最大程度避开这些boss。” 由于这是店长任务,季礼又是兼任第七、第十两个分店,因此他的队伍里是存在三个人的。 在两位店员发表了自身看法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对准了沉默的季礼。 小千自是不必多说,她太清楚季礼的个人实力有多么强悍。 而程铭是第一次相见,先前多带着一些不服的心态,因此也希望能够真正见识下季礼是否另有高见。 不过他们立马发现,季礼似乎并没有对白发老鬼所说的话太感兴趣,相反他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定在这只鬼的身上。 季礼一直在打量着这只鬼,并且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次任务内容要由这样一只鬼来讲解?” 在他看来,这才是现如今最应该去思考的问题,而不是去将注意力落在那些众所周知的任务主线。 同样抱着这一想法的人,也有很多,但基本都是一些店长之流。 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了,那人向前一步,单手指着白发老鬼沉声问道: “讲解任务规则的,为什么会是你?” 此人一身黑衣、头发花白,可气场格外强大,挺身而出时脸色刚毅,声如洪钟。 第三分店,侯贵生。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白发老鬼没有表情,却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 “本次店长任务,增加一项特定罪物——鬼牌。” 此话一出,十九名店长、店员的手上就突然出现了一张水晶质地的透明牌。 这透明牌,与常见的扑克牌大小相仿,模样也类似,拿在手中轻飘飘的样子,但棱角十分坚硬。 小千度叶用指肚轻轻刮过棱角,皮肤立马出现了一道白印,隐隐有血丝渗出,可见其锋利如刀的程度。 “十九人,每人都有一张鬼牌。 未激活状态下,此牌是空白状态。 但当成功破解一处灵异事件后,即可选择是否将这只鬼封进牌中。 若选此鬼当牌,那么就将激活鬼牌效果—— ‘所持者可在任意时间释放牌中鬼物,并令原有灵异事件重新出现。 原有灵异事件将优先与其他灵异事件对抗,起到对抗性作用。’” 鬼牌? 侯贵生低头翻看着掌心那张透明的硬牌,显然现在正是白发老鬼所指的“白牌状态”。 一旦他进入屏风世界遭遇到灵异事件,在找出生路后即可自主做出选择,是否将这张牌激活。 激活后,白牌成为鬼牌,可随时释放鬼、释放灵异事件。 当遭遇后续灵异事件,到了极度危机状态,就可以通过使用鬼牌,来进行拖延、抗衡…… 这是一件很强大的对抗性罪物。 但有一点,白发老鬼没明说,可他很清楚,鬼牌的使用未必全是好处。 一般情况下,使用鬼牌就等于将身处两个灵异事件中。 尽管鬼牌封印的灵异事件已知生路,可某些事件的生路并不是约束鬼物,仅仅是结束事件的一种方法。 也就是说,使用鬼牌时很可能面临的一种情况是,鬼牌使用后只能暂时躲避危机,但就立马面临两只鬼的不同绞杀。 就在侯贵生沉思之际,白发老鬼又进一步补充了关于鬼牌的说明: “鬼牌中的鬼,仅有一次更换鬼物的机会。” 有一次容错。 侯贵生暗自点头,每张牌可更换一次鬼物,这就给了很大的操作空间。 鬼牌,鬼不是关键,鬼物附带的灵异事件才是最重要的。 不同场景的灵异事件,有着不同的用处! 对于店长们而言,他们不能操纵鬼,但却可以选择不同的灵异事件,去达到不同的效果,去做不同的事情。 比如限制其他鬼物、逃脱现有死局……又比如淘汰其他竞争者! 店长任务,是最残酷的一种任务,因为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死亡游戏。 一次任务只有一块拼图碎片,却又那么多人去抢,这过程中就免不了要出现竞争。 那么鬼牌的出现,就等于在原本就足够恶劣的大环境下,又加入了强对抗属性。 时间来到了15点21分,屏风上的桃林落花越来越浓密,白发老鬼的身影快被花雨所完全遮挡。 到了这个时候,大致规则基本已经说明,白发老鬼微微抬起骷髅右手。 第四层的十九人中,九位店长的右手上又多出了一个羊皮卷。 季礼将尚未激活的白牌收起,将那卷羊皮纸缓缓展开,一幅20寸左右的地图就出现在眼前。 这张地图上,有许多圆圈标注了一些地点,共有32处,但其中的11处写明了地点名称。 如撕裂鬼、骨灰鬼、低头鬼、裂头鬼…… 至于剩余的21处地点,则全是隐藏名称。 这似乎在说明,有名称的11处已经经过了探索,想必是李一、顾行简等人的杰作。 而剩下的21处灵异禁地,则是无人探索,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均是未知。 季礼留意到,在这共32处的灵异禁地中,有五个地点的圆圈是以红色标注。 五个红圈禁地中有一个是经过前人探索过的,那个人在此处留下了十六个字: “红色禁地,自由移动。无解鬼物,去则必死。 ——李从戎。”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白发老鬼 地图仅有九份,尽在店长之手,这意味着同一份店的二人(三人)基本都要统一行动。 现在任务内容基本已经清晰——任务目标、屏风世界、鬼牌使用。 但还有一个最欠缺的情报,始终没有给出解释。 白发老鬼的身影几乎全部藏进桃林之中,自上次开口后就再也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消失。 直到,侯贵生再度提出了一个问题,也是大家一直关心的那个问题: “茹茹妈的详细藏身处,究竟在哪?” 既然是主线就要有方向。 此地大部分人都没有来过第四层,但也清楚一旦进入屏风世界,那就是一个巨型的空间。 就算不能在一开始就给出茹茹妈的详细地点,可也至少点明一片区域、或是方向,否则岂不是大海捞针。 此次任务若又需闯荡灵异禁地,又需探索茹茹妈的藏身处,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现在执行任务的,全是高手中的高手。 再度得到提问,白发老鬼此次并没有如先前一样对侯贵生的问题避而不答。 “十家分店,每一家我只会回答一个问题。 侯贵生店长,你确定你要询问的是茹茹妈问题,还是先前我的身份问题?” 答疑时间。 白发老鬼真的如同此次任务的向导一样,给予了十个分店各一次的答案环节。 而作为第一个挺身而出的侯贵生,他必须要从两个最关键的问题中选择其中一个。 但他思考的时间并不长,果断选择了茹茹妈问题。 在听到这个答复后,白发老鬼的语气有了明显变化,干脆道: “前面我讲过了,她在屏风之中,回答结束,下一个。” 虽然无法看清它的样貌,但单听语气和用词,就能感受到它的一丝嘲弄之意。 而这个回答,令第四层掀起了轩然大波。 事情,果然一开始就是地狱难度。 店长们要面临的,就是大海捞针,且这个海水还要淹死人。 没有目标地、没有方向感地在屏风世界中找到一个人,这已经非常难。 更何况是要在一个拥有32处灵异禁地之中,用一次次的生死来试错? 这怎么可能完成…… 侯贵生的脸色阴沉如水,第三分店的提问次数耗尽,他只能退回原位。 紧接着站出来的是第四分店薛听涛,但他并没有开口,因为脸色已经惨白到了极致。 真正代表第四分店提问的人,是刚刚进入酒店的卫光。 刚刚结束的成仙任务,这位曾经的刑警队长所表现出的能力,已经让人侧目。 虽达不到惊艳众人的程度,但在任务中期的判断力、决策力和执行力,早就足够说明他的个人实力。 卫光原本乱糟糟的头发已经剃光,只留一层青茬,整个人看起来干爽很多。 “前第五分店店长李从戎曾在地图上某一地点所留—— ‘红圈禁地,自由移动,鬼物无解,去则必死。’ 这是他的亲身经历,但你方才却说,灵异事件均有生路。 这如何解释?” 卫光的问题很巧妙,他不仅问出了红圈禁地的特殊性,又侧面问到了关于现有灵异事件的本质。 此次任务中的灵异事件,与之前李一等人所经历的灵异事件,是否一致? 如果一致,那么对于店长们而言,就可以提前掌握那11个禁地地点的情况,从而更好地规划路线。 白发老鬼这次给出的答案,要令众人长舒一口气: “灵异事件均有生路,以我所说为准。” 言外之意,李从戎的话有误,他标注的红色禁地真的有生路,只是他没这个能力做到罢了。 离第四分店最近的第五分店,李观棋挺身而出,与撤回的卫光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同时问出第三个问题: “进入屏风后,我们是否有再回到第四层走廊的机会?” 李观棋的问题很深。 因为他的内心有一个猜想,也许茹茹妈在屏风之中,却不在屏风世界之中。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拗口,但“屏风”与“屏风世界”却是两个概念,谁也不知道白发老鬼指的是哪一个。 他在担心,这是否是一个文字游戏。 让店长们在屏风世界中拼个你死我活,实际上茹茹妈却被镶嵌在屏风墙中,导致大家白忙活一场。 “身处灵异事件中无法回到第四层,其余时间你们可随意进出。” 轮到第六分店时,在洛仙的示意下,白怀光开口问出了第四个问题: “你作为讲解规则的鬼,是否将一切规则全部讲明?” 白怀光不愿人前显露,因此他提问时也站在队伍之中,但所问之事,却十分重要。 鬼,难保不会害人,哪怕它是一个讲解者。 白发老鬼这一次没有掩饰,看不见的脸上此刻明显充满了笑容,尚未开口就是一阵冷笑: “每一条规则都已说明,没有遗漏,没有陷阱,没有隐藏。” 至于第二分店的苏城河,就问出了侯贵生先前放弃的那个问题: “讲解任务规则的,为什么会是你?” 但这个问题,白发老鬼的回答却出人意料。 “因为,我就是这面屏风的主人。” …… 接下来的一些提问,基本就是对于规则的进一步追寻,还有部分关于禁地的了解。 只是第一分店、第九分店,那最引人瞩目的李一、顾行简在提问环节,均没有开口。 第一分店来的人是李一、徐南,他们直接放弃,把这宝贵的提问次数弃权。 第九分店来的人是顾行简、黄半仙,只有黄半仙问了一个很普通的问题,显然这是他自己所想,并非顾行简授意。 提问环节结束,屏风上的桃林就瞬间消失,包括那讲解者的白发老鬼。 屏风重新归于寻常,它就像是一幅国风画,不显山不露水,把一切诡异和悬念都放进了内部世界中,等人探索。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第四层的十九人已经消失了大半。 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八、第九,这七家分店共十四人,先一步进入了屏风世界中。 第四层立马陷入了一阵沉寂之中,仅剩下第六、第七与第十,但人数却成了“5”位的单数。 洛仙带着白怀光迎面走来时,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人未至话却先到: “季店长,上次说过,希望有朝一日你我之间可以真正的合作一次。 我看现在,最是时候了吧。” 每个人都有为之抗争的理由,但每个人也都有为此合作的需求,这就是利益的魅力。 哪怕拼图碎片仅此一块,但在最终的争夺前,还有那漫长的探索期。 合作,是一个很重要也很平常的事。 比如第二、第五、第八,这三家分店已经达成了合作关系。 对此,季礼没有道理拒绝,他轻轻点头后,将目光移向了屏风之上,却是对着洛仙询问: “你怎么看?” 洛仙拉开手提包的拉链,从中捏出一粒提子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慢慢说道: “我觉得第一步,应该去找白发老鬼。” 从先前的经历不难发现,白发老鬼不仅仅是规则讲解者,它更是屏风的主人。 而这屏风,就是一件罪物,整个屏风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灵异禁地。 曾经有一个人提起过: “第四层的屏风,这种级别的罪物不可能被人所用。” 但现在不同了,屏风主人——白发老鬼出现了,鬼牌也出现了。 那么它完全有可能被收入鬼牌之中。 如果,季礼能够做到这一点,从而掌控屏风这个“巨型灵异禁地”,那找出茹茹妈就不再是一个繁琐的过程。 此行,需要攻克的仅仅只有白发老鬼,这一只鬼而已。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炼狱禁地 清幽的山谷上方明月高悬,冷冷的月光投射在两岸悬崖,一条狭长的山缝间渗透着如水的月光。 这是一个黑夜,也是屏风世界的入口。 笔直陡峭的一条山缝,好似恶魔微眯的眼帘,从这里走过去是唯一的通道,却又将通往更深层的恐怖。 一行六个人,蹲守在山底的一侧,亲眼目睹着第一批人从缝隙穿过,消失在眼前。 第一批进入山缝的,是第九分店,顾行简与黄半仙。 借着月光能够看到此二人面容平和,步履从容,像是已经有了一定的考量。 而紧随其后的,是另外的两个人。 他们一前一后,一急一缓。 急的那位是徐南,他的速度很快,与身后的店长拉开一段距离,看起来不像是一同行动。 徐南更像是要尾随顾行简、黄半仙,生怕跟丢了这二人。 缓的那位自然就是李一。 标志性的中山装在夜里划过一道黑色残影,淡定且从容地从山缝中穿过。 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李一的内心想法,他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仅仅不在意。 只是在消失前,他肩头的黑鸦蓦然回首,用闪耀着红光的双眼,恶狠狠地盯了一眼山底侧面。 山底侧面,目送两批人离去的,是六个人。 第二分店,苏城河、王大炊; 第五分店,李观棋、鹿采薇; 第八分店,皇甫佳佳、李莫愁。 即便身处暗面,苏城河那张太过俊美的脸依然如此耀眼,只是现在满是愁容。 他用手指了指摆在六人中间的地图,沉声分析道: “这次任务,绝对不是让我们真的用笨方法去用命试探路线。 我怀疑茹茹妈的位置,应该是可以通过现有线索来进行一个大致的判定。” 王大炊习惯性地如保镖一般,站在苏城河的身后,宽大的身影快要把他完全盖住。 他知道自己的头脑不够看,因此始终将自己的定位放在“防守”上面,在商讨阶段一直在警惕四周。 皇甫佳佳闻言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望向了身旁那位神情略有紧张的年轻女孩。 女孩看起来还是很紧张,一直紧抓着衣角,面色润红,在感受到店长的目光后,才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觉得想要确定茹茹妈的位置,未必通过一步一步地去寻找。” “嗯?” 苏城河饶有兴致地看了这个陌生女孩一眼,又将目光对准了皇甫佳佳。 皇甫佳佳轻声一笑,对着几个人介绍道: “李莫愁,名字很好记,就是武侠小说里的那个人物,字也一样。 但我们的莫愁很乖巧,虽然任务经验不多,不过头脑很棒,总能抓住重点。 多说没用,大家既然合作的话后面会体会到的。” 李莫愁的确是一个很乖的女生,她被皇甫佳佳当着众人面介绍时,脸上的红晕就更多了。 于是立马岔开话题,开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茹茹妈在屏风世界中,像你们之前所说,她其实每次店长任务中的形态都不一样。 要么是鬼,要么是人,要么是尸体。 但白发老鬼对她的形容却是——‘藏身地’,这说明茹茹妈正在进行躲藏。 从这一点来判断,我觉得此次店长任务中,茹茹妈的身份未必是鬼,这才要躲藏起来。 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想办法逼她不能再躲下去,而不是漫无目的地寻找。” 李莫愁,生长于一个单亲家庭,自小跟着母亲长大,性格懂事乖巧。 虽然是单亲,但母亲对她的关怀一点也不少,从“莫愁”这个名字来看就足见一般。 但她这个在现实世界很正常的性格,在天海酒店的环境下,却并不适应。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看待问题如此有思路,却始终没能真正成长起来的主要原因。 如果不是鲍安死在了第五次店长任务,也许皇甫佳佳一辈子也不会带她前来。 但不管怎么讲,李莫愁的确为众人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思路,且十分合理。 这一点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包括李观棋。 “李小姐的想法很不错,逼茹茹妈主动现身的方法是我们最佳的解题思路。 但是在此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 李观棋今天穿着一件颇为有趣的衣服,这是一件民国风格的白色长衫,就像电视剧中儒雅学者的穿搭。 在这件长衫的胸口处,有一条刺绣的白色龙纹,一直蔓延到下衫。 当零星的月光流过长衫时,这条龙纹隐隐散发着奇异的微光。 这种衣着显然并不适合执行任务,不过他既然穿了,终归是有其道理。 苏城河与皇甫佳佳,顿时都将目光锁定在了他的身上,尤其是他今日本就亮眼。 李观棋看了身侧的几人,缓缓来到苏城河的身边,用手拉起他的袖子。 当苏城河的袖子拉起来,一条笔直的黑线出现在了手腕正中央,且向上蔓延。 这是阴体的标志。 当这根黑线一直蔓延到了心口,就等于是他的死期。 阴体,是一个很独特的情况。 它可以算作店长任务的影响,在前四次任务中,店长死亡会被无伤打回原分店。 没有生命之忧,但却多了一个阴体效果——更易与灵异发生接触。 其实从目前来看,阴体的危害并不明显,甚至可有可无,但这一条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其实关于阴体,薛听海的结局,似乎能够印证出一部分。 当初他处于必死之境,但在罪物反噬、鬼物攻击尚未开始,阴体却突然抢在灵异之前,毫无预兆的爆发。 从这一点来看,阴体似乎是一种凌驾于灵异力量之上,更强大的力量。 但由于天南学院的独特,薛听海关于阴体的情报,已经随着他本人的抹除,一并清零。 因此,现在所有人对于阴体的认知,还是零。 但同样,所有人也都清楚,天海不可能无缘无故设置这么一条规则。 阴体的危害,很可能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李观棋尚未死过,但他清楚苏城河、皇甫佳佳都是死过两次的人,阴体即将大成。 面对这个未知的恐怖,众人才拼了命地争夺拼图碎片,从而抹除阴体。 而现在,第六次店长任务,第四块拼图碎片的出现,将阴体一事又摆在了台面。 李观棋看着苏城河与皇甫佳佳,一字一顿地问道: “佳佳先前对白发老鬼询问过,此次店长任务的死亡问题。 答案是,此次任务,死就是真死,与普通接引任务规则一致。 你们都已经死过两次,且没有复生罪物。 我想问的是,你们真的做好准备去在一个‘真死’的店长任务中,去抢夺拼图吗?” 店长任务,可以放弃。 只要等别人找到茹茹妈,那么其余人将自动脱离,但那也将错失宝贵的拼图争夺次数。 现在已经到了第六次,原则上的倒数第二次店长任务,每一块拼图都是弥足珍贵。 但命,同样也只有一条。 摆在苏城河、皇甫佳佳面前的,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究竟是用这唯一的性命去拼,还是暂且保命,拖延阴体的爆发,继续蛰伏。 李观棋的眼眸平淡如水,他在等待着二人的抉择,同时也在思考自己该如何选择。 风清月明的山谷之地,一片寂静的屏风世界,现在看起来并不凶险。 但由于李从戎,李观棋可能比所有人都更清楚,这个地方有多么恐怖。 尤其是当苏、皇甫二人做出决定后,接下来的屏风世界,会成为一个怎样可怕的炼狱。 那将成为一个活人根本不该涉足的炼狱禁地!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红禁之地 山门前,李观棋等六人的另一侧,还有一处隐蔽山谷。 薛听涛此时缩在山谷的最里端,左手圆环稻草,右手画地为牢,脸色一片惨白。 这个惨白代表的是恐惧,但恐惧的对象却并不是此次店长任务的压力。 也许是上次成仙任务的暗示,又也许是店长任务的强悍,导致他曾经被抹除的记忆有了一丝松懈的迹象。 在他脑海中,凭空浮现了些许第五次店长任务的画面。 如,他孤身一人困在某一楼层的某一幽暗密室,耳旁通讯器竟有一个低沉的男声为其指引; 又如,在他半昏半醒之际,曾有一模糊而高大的身影挡在身前,与季礼进行着某种交涉。 …… 无论是记忆的碎片,还是虚假的幻觉,都让薛听涛泛起层层心理恐惧。 那种若有所失的感觉重新浮现,且这一次根深蒂固,那个模糊的身影究竟是谁他不记得,可却挥之不去。 薛听涛毕竟不是普通的店员,他立马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自己的记忆被抹除了。 且这个记忆,是关于某个对他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同样,这个人的出现让他开始重新以一种更加崭新的视角,看待第六次店长任务。 以薛听涛的秉性,“放弃”显然是最合理的决策。 放弃第六次店长任务,放弃第四块拼图碎片,反正他和卫光都没有阴体,更没有死过,没道理去蹚这趟浑水。 然而,“那个人”出现了,改变了薛听涛性情中的一部分。 薛听涛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能够捕捉到为什么“那个人”的记忆会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正是因为店长任务。 也就是说,一旦他可以拿到一块拼图碎片,那么遗失的记忆就可以找回来。 横在薛听涛心头的,只有一个问题—— 那个人成了一根刺就扎进他的心上,很疼很痛,他真的很想拔出来去看一看这根刺长成什么模样。 但拔出刺的代价,是需要搏命,这值得吗? 卫光双手插进夹克的口袋两侧,山间的凉风吹动着他的眼眸,背对着薛听涛,却也在等待着薛听涛。 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求活。 作为一名新人,店长任务是一个机会,一个拿到真正顶尖罪物的机会。 但这件事不能落单,如果薛听涛不去,他也不可能去。 于是,卫光反倒成了那个等待被选择的人,简单的很。 …… 屏风世界,由一个狭长的山缝作为入口,而进入其中后就是一片平原。 黑压压的天空是它的底色,阴暗暗的大地是它的陪衬,人眼目及之处是一片灰蒙蒙的迷雾。 在这个世界中,一旦没有地图那就等于是盲人行进般漫无目的。 地图上标注的禁地,落实在脚下,会有一种宛如导航似的智能感,它可以明确主路、岔路和支线。 一般来说,除了那5个移动的红色禁地外,剩余的27个禁地都是固定位置,不会发生改变。 而在前行途中,地图导航会为店长们智能规划路线,从而决定是直面禁地,还是绕开禁地。 对于其他店长们而言,规划一条合适的探索路线是一切之始。 但对李一来讲,这地图、这导航、这任务,毫无意义。 面对着笼罩眼前的灰色迷雾,他袖手前行,面色平静,脚步沉稳。 好像他根本不是来执行店长任务,而是一个闯入未知世界的观光客一般。 只有肩头的黑鸦,细长的爪子踩在他的肩膀上,不时四处乱看,有时眼中还泛出瘆人的红光。 然而,当仔细研究李一前行的路线时,又会发现其实他并不是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没有观看地图,但在心里却有一条路线。 在前行的过程中,他主动避开了一部分禁地,避无可避时进入其中,却又在不久后快速抽身脱离。 这说明,李一的这条线他非常熟悉,就连某些禁地的生路都提前知晓。 而以这种速度前行,就意味着他是有一个十分明确的目的地存在。 李一,是来到第四层次数最多的那个人,身上超过半数的罪物都来自此处。 于是不难猜测,李一今天应该不是来执行任务的,他要去某个熟知的特定禁地中“休息”。 李一,又放弃了。 以他的个人实力,如果抢夺拼图,会有很大的概率成功,但他又又放弃了。 没人知道在皇明寺那场噩梦中他见到了什么,但总之,李一在第五次店长任务后,就变得异常消极。 也许,这是他无望的平静,又也许,这就是他无声的抗争—— “我会把事情,变成我希望的那个样子。” 第一分店店长李一,开局即放弃。 第一分店副店长徐南,脱离李一,踪迹全无。 …… 第九分店,顾行简,唯一一次脸上没有笑容。 第六次店长任务,对于他而言所谋甚大,自选人阶段他就变得异常严肃。 尤其是在进入任务后,他的举动也没了先前那般轻松,一言不发地埋头向前,步履匆匆时似乎带着一定的目的性。 一直以来,自从李、顾各自拿到一块拼图碎片后,他们的想法就发生了改变。 李一因为消极,此次放弃。 顾行简则是将目标,放在了一些其他事物上面。 这一次,他的目标也非常单一——小千度叶的灾祸之眼。 这双眼睛对于顾行简而言,非常重要,有着很深的意义,因此势在必得。 顾行简的目标明确,却苦了身后跟随的黄半仙。 他一直摸不懂对方的用意,本就是强行被要求参与,这让他的内心更是忐忑不安。 尤其是在进入任务后,顾行简埋头向前,对他也是只字不提,更是加深了这一想法。 但黄半仙通过顾行简的路线,隐隐看出了一部分内容—— 顾行简似乎是在绕圈,他根本没有明确目标地,而是在盘算着什么。 黄半仙一边偷眼瞧着前方背影,一边悄悄地往后放迷雾中望去。 以他的能力,其实也看出来了一些东西。 自从任务开始后,就有一个人始终跟随在他们身后,用意不明但绝非好意。 如此坚定的目标性,只可能是出自恨念。 十大分店中黄半仙从来不与人结仇,那就只会是顾行简,而和顾行简有这么大仇恨的,就是徐南。 黄半仙悄咪咪地回过头来,眼睛转动着内心开始了盘算。 而这时却正看到顾行简不知何时已经停住脚步,正面无表情地撇着自己。 他的后脖颈一阵凉风,打了个哆嗦,哑然道: “店长,怎…怎么了?” 顾行简就这么以半回身的姿势看着他,直到黄半仙毛骨悚然后,才毫无情感地冷冷说道: “老黄,你可以起卦了,用龟甲罪物来算。” “算什么?” 黄半仙询问时突然发现顾行简的脸上,又出现了标志性的微笑,只是因为迷雾的遮挡,让这表情显得略有僵硬。 正当他狐疑之际,一声淡淡的冷笑传来,伴随着一个令他头皮炸开的消息: “算一下,你、我、他在这个红色禁地中,能不能撑过五分钟。 五分钟后,我要和季礼赌命。” 黄半仙的血液都冻结了,他呆呆地仰起头看着遮蔽视野的迷雾,四周是一片宁静,诡异的宁静。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了一个红色禁地!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你、我、他、她 “五分钟后,我们进入屏风世界。” 季礼对了一下时间,估算着目前已进入者的盘算,确定五分钟后将是最佳进入期。 从规则讲解结束到现在,共用去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将会是所有分店、所有店长们进行决策的时间,用来确定是否竞争、选择路线、行动大纲。 季礼的心头将那些熟悉的名字,进行了一一分析,从而得出一个大致的构想。 第二、第五、第八,三家分店达成合作——这是第一批; 第三分店——第二批; 第四分店——第三批; 第九分店——第四批; 而第七、第十、第六,这三个由季礼、洛仙主导的分店,暂时未动。 十家分店,被季礼分成了五个批次,各自带着不同的目标、不同的构想。 这里面,唯一被忽略的第一分店,其实是因为他已经认定该分店,将不参与主线任务。 首先,李一的问题已经被无限扩大,他的状态比季礼还要严重,甚至到了不想反抗的可怕程度。 其次,徐南这个人能够再度出现在店长任务中,有些意外。 但他既然来了,那就不可能去执行任务,他的目标将会直指顾行简,不惜一切代价。 因此,第一分店在本次任务宣告全员弃权。 第一批店长:第二、第五、第八,苏城河、李观棋、皇甫佳佳。 这三个人每一个都没被季礼放在眼里,但三人联合之后,却能够成为一个影响大局的强大团体。 不过季礼算准,这个团队中的领导者会是李观棋,也只配是他。 一旦由李观棋领导,他的行事作风以稳健着称,宁可无功不可有过。 因此季礼认为,这第一批店长有可能会搞出一些大动作,甚至影响屏风世界的天平,但难有大建树。 他们,不会是季礼的大敌。 第二批,第三分店的侯贵生。 “侯贵生……” 季礼提起此人时有些犹豫,因为他们的交集太少,很难称得上了解。 不过侯贵生的性格中带着一部分的刻板和执拗,尤其是对天海的忌惮程度。 从这一点来看,季礼推测侯贵生短时间内不会做出大动作,也不会威胁到他。 第三批,第四分店的薛听涛。 季礼直接将此人忽略,以薛听涛的胆量,他绝对不敢执行任务,基本就是放弃状态,即便是卫光来了。 那就剩下了第四批人,也是最难搞定的一批。 第九分店,顾行简,黄半仙。 顾行简的目的,季礼直接选择放弃猜测。 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但在谋略方面,季礼明白自己与顾行简存在一定的差距,所以推测用意是白费功夫。 不过,他却能够从顾行简选择带领黄半仙执行任务这一点,分析出一些信息。 顾行简,应该是对本次任务有着极大的压力。 黄半仙最为人称道的就是趋吉避凶、占卜推算能力。 能够带他前来,就说明顾行简对此次任务的信心并不高,甚至会出现他很难抵挡的难度。 极大的压力,在某种程度就代表了极大的分量。 那么,他的目标就很可能不会是拼图碎片…… 季礼只能推算出,顾行简在此次任务的目标,将会是非常重要,却也仅此而已。 …… “如果屏风世界是一个巨大罪物,这件罪物中承载了一众鬼物、灵异事件。 那么,我们从某一只鬼下手,若能将这一灵异事件完全破解、挖透、甚至将其崩溃。 这样就等于让屏风罪物出现纰漏,或是空缺。 罪物一坏,白发老鬼作为主人就必须现身,那就给了我们使用鬼牌的机会。” 洛仙言简意赅,用几句话将此行的方案完全阐述了出来。 这一方案,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包括程铭。 程铭站在队伍后侧,瞧了一眼沉思的季礼,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和不解。 拿到屏风罪物,这个想法是季礼提出来的,但具体的实施方案却全由洛仙进行构建。 这让他不清楚,季礼这位双店长究竟在思考些什么。 程铭当然不清楚,在洛仙思考行动方案时,季礼正在推敲其余各大分店会选择何种路线、何种方案、何种目的。 这个脑力运算,要远远超过对屏风罪物的抢夺。 白怀光站在洛仙的身旁,白发粉眼十分突出,在最后补充道: “屏风罪物的纰漏必须要很严重,否则很难引出白发老鬼。 我们选择的攻略禁地,就一定要十分可怕才行。 鬼物越强大,屏风罪物给予它的限制才会越小。 同理,一旦灵异事件崩溃,鬼物脱逃,罪物的缺口才会越大。” 程铭摸了摸下巴,面露难色地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要选一个最恐怖的禁地……” 五大红色禁地。 只有毁灭一个红色禁地,才有可能造成屏风罪物的巨大缺口,逼白发老鬼现身。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 第四层的走廊里,表面上仅有这么五个人站在巨型屏风前,无风无声。 季礼的异色瞳孔自某一块屏风划过,转过头来看向了小千度叶,说道: “五个红色禁地,你来选。” 所有人都将目光对准了小千度叶,以及那块在众人面前摊开的屏风地图。 粗粗的红线绕城的五个圆圈,是一块平凡的区域,乍一看并没多少独特,可其背后代表的东西却足以令人却步。 至于为什么季礼会将选择权交给小千度叶,也是其余人思考的一个问题。 从一开始,洛仙就在打量着这个女孩。 即便是双目被白布紧裹,她亦不难看出小千度叶是一个很纤细美丽的女子。 望着这个如此年轻的女孩,甚至有些因紧张而泛红的脸颊,洛仙却懂能被季礼带来,一定有其道理。 或许,这个“道理”就是选择权交给她的原因。 可惜的是,她的梦种对小千度叶同样无效,因为小千的眼睛被盖住了。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着,四双眼睛的期待中,小千度叶的脸色越来越红。 其实她并非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恐惧。 她将虚无的视线从地图慢慢移到了季礼的脸上,又一一扫过每一个人,最终摇头说道: “这个方案,可以作废吗?” 季礼的心头一沉,用一种试探性的目光看着小千。 洛仙则是眉头一皱,不解问道: “你的意思是?” 小千度叶深吸一口气,纤细的手指一一点在五个红色禁地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五个禁地,其中之四,我们五人将全员团灭。” 当她的手指停在最后一个红色禁地时,这个红圈是一个没有信息的位置,这说明是一个从未被人抵达的禁地。 她点了点这个禁地,犹豫后说道: “只有它不是团灭,但最终将只活下我一个人。” 但说到这,小千却又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停顿后有些困惑地说道: “不对,你们四个必死。 但活下来的那人,可能是我,也可能不是我。”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禁地 一个莫名其妙,难以理解的回应,却是小千度叶能看到的极限。 洛仙与白怀光对视了一眼后,向其投向不解的目光,低声垂问道: “我不太懂,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可以预见灾祸。” 小千度叶不再隐瞒,她将自己的能力脱口而出,只是又犹豫着解释道: “五分之四的红色禁地,我们五个人去了就不可能再出来。 就是那唯一的一个,可你们的身影也已经被灾祸黑气完全吞没,甚至是啃噬,仅存一道道白骨。” 小千度叶的呼吸很急促,自从获得这双眼睛,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未来景象。 一般来讲,灾祸黑气吞噬人身,这就代表了必死,可灾祸把人啃噬成白骨,这又算什么? 那意味着比死亡的下场,还要凄惨…… 程铭在一旁听得心凉,不由得指了指最后一个红色禁地,试探性问道: “那这个禁地的情况,也是一样?” 小千度叶迟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如实说道: “这个禁地……你们四人连白骨都被啃噬殆尽,仅存一些灰烬。 而我也仅存一道漆黑的骨架,试图从灾祸黑气中钻出来,但最终究竟有没有成功,却不得而知。” 原本已经敲定的方案,因小千度叶的一番话却又陷入了僵局。 在场几人没有谁能够承担这个责任,尤其涉及所有人的性命,这个决策很难做。 直到凝视屏风许久的季礼突然转头,将那展开的地图一把攥在掌心收回,不容拒绝地冷声道: “五分钟时间已到,就选最后一个红色禁地,原计划不变。” 说完这话,他拄着手杖脚步沉稳,不再回头一直向前。 洛仙原地停顿了一瞬,最后化作一声苦笑,她拉着身旁的白怀光一齐跟随。 “比起前四个死局,第五个存在变数,变数对于我们而言就是唯一的机会。”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既定的死亡。 如果小千度叶的眼睛没有看错,那么前四个红色禁地的结局已经落实,万难更改。 但第五个红色禁地,却存在着小千度叶这个变数,或许利用她可以借机改变其他四人的命运。 店长任务,本就是一场生与死的豪赌,无论你是否愿意,到了这个位置就已经坐到了赌桌上。 靠近屏风后,季礼的脚步却在此停住,将手慢慢伸进衣兜,从中拿出了烟盒与打火机。 洛仙、白怀光路过他时进行了一瞬的对视,做了第一对进入的人。 紧接着就是从队尾来到队首的程铭,他朝季礼点了点头后,进入屏风。 小千度叶带着明显的忧虑,脚步沉重,似乎每一步都在沉思,在季礼的身边停留最长,足有三秒。 但最终,她仍然相信了季礼的判断与决策,进入屏风。 来到店长任务的第一根烟,尼古丁吸进肺里的时候,会有一种不可多得的畅快感。 季礼嗜烟如命,可却没时间给他继续回味,在满足地吸食了第一口后,就把香烟丢在脚下。 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朝第四层走廊的某个位置扫过,拄起手杖,走进了屏风。 然而,在他彻底消失前,握在掌心的烟盒与打火机,却被他朝着某个位置丢弃而去。 …… 烟盒、打火机,静静地躺在走廊中的某扇门前。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随着时间的流逝,季礼等五人已经离去了三分钟左右的时间,烟盒与打火机也一直躺在地面上。 直到一只手从门内伸出,将烟盒与打火机从地上拾起。 一张饱经风霜却依旧坚毅的脸,从幽暗的门后显露出来。 侯贵生若有所思地翻看着烟盒,无意识地摆弄着金属打火机,打火、熄火、打火、熄火…… 最终,在一阵沉思中,他从季礼的烟盒中抽出了一根烟叼在嘴角,用季礼的打火机将其点燃。 第一口烟雾吐出,吹灭了火苗,侯贵生那张脸又消失在了阴影里。 …… 这是季礼第一次,来到第四层的屏风世界。 永远散不开的迷雾成了他的第一印象,目光所及尽是那些粉尘般的颗粒物,四周无声仿若进入一片死地。 进入这片死谷前,他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人,与其预测的一样,十五分钟时间所有人都做了自己的决策。 程铭已经辨不明方向,只能抬手看向阴沉的天空,却因迷雾只看见一片黄色光晕。 “红色禁地是移动的,我们该如何去找?” “不用找,站在原地等待即可。”洛仙闭起了眼睛,面色平静地说着。 洛仙已经很久没有执行任务,她必须要将自身状态调到巅峰,用来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白怀光趁机对程铭解释道: “洛姐是两次死亡的阴体,红色禁地的移动一定会偏向于阴体之人。 五大红色禁地一一来袭后,小千小姐用灾祸之眼进行分辨,就能够确定我们的目标禁地。” 季礼已经没了烟,他也不再需要,仅仅是双手按杖,聆听着微弱的风声。 他在冥想,放空大脑的冥想。 比起洛仙在活跃思维,调整状态,季礼要做的事反而是保持清静如水,淡然处之。 红色禁地到底是什么灵异事件,鬼物的能力又是什么,这些都是外在。 对于季礼而言,他最大的敌人反而是内在的自己。 此次任务,难度是空前的,他即将要挑战的很有可能是无解任务。 但他的任务也不是寻找生路,而是要毁掉灵异事件。 灵异事件既然是事件,就一定有头有尾、有因有果,他要使得事件不再成立,导致屏风罪物崩盘。 这个难度,并不比破解无解事件更轻松。 小千度叶的身子开始颤抖,她真的在恐惧,那种自穆念梅任务后许久不曾到来的真实恐惧。 季礼可能高估了这个女孩,她也高估了自己。 原来,在强大的高压下,小千度叶还没有真正做好了准备,她也仅仅只是两次经验的二十岁女孩。 真正的成长,永远不是待在酒店里出谋划策、心理建设,那是要实打实地去接近绝望、直面绝望、战胜绝望。 小千做到过前两点,但战胜绝望这最后一条,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完成过。 因为那两次任务虽然艰难存活,但她的经历并不深。 而现在,是时候了。 “沙沙沙……” 迷雾中传来一阵犹如乐器沙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和轻盈。 暗色的天空在突然之间变得更加深邃,昏黄的天光被某种深色的光芒取代,那却不是光,只是黑暗。 迷雾在这一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灭的黑暗。 一片宛如虚无的黑暗,紧紧包裹住了五人,让他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只有小千度叶匆匆发声: “第一个到来的红色禁地,就是我们要找的目标禁地!”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季礼就突然听到自己的耳边,仿佛有一柄斧头重重地砸落。 砰的一声,带着碾压似的恐怖力道,砸在案板上的沉闷将他的右耳膜直接震裂,渗出淡淡鲜血。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恐怖在左 人说,第一个会让你感觉到恐惧的东西,是通过嗅觉。 在耳膜破损的那一瞬间,季礼就嗅到了一股令他毛孔张开的恐惧味道。 那味道,就像是粘稠的血液带着一丝一丝的碎肉、碎骨、碎皮堵在口鼻之上。 溃烂而鲜活、喷张而闭塞,让他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变得充满了死亡的痛苦。 “咚”的重物砸落声,好像是利刃剁肉的声音,可却又显得过于沉闷。 因巨响而陷入大脑短暂空白的季礼,对那气味越来越敏感,让他血脉喷张,不由自主地倒退。 直到撞上了一个绵软的身体,背后那人用细嫩的双手轻轻扶住了倒退的季礼。 季礼晃了晃脑袋,将自己从刚才的恍惚中抽离出来,手杖向地下一点,正要开口。 但立马,他的背后袭来一片凉意。 身后那人,竟然用那一双柔嫩的手掌从背后移动到了两肋,顺着他的腰间继续往前伸展。 在纯粹无比的黑暗里,季礼不知背后会是何人,但那双手的主人绝对不会是“人”! 他在紧迫间整个人下蹲,手攥拐杖握柄抽出了其中暗藏的短刀,顺势朝后横切而去。 “唰!” 季礼察觉到,剑刃有明显的反馈,那是利器划开皮肉的声响。 “咚!” 剁肉的余音还在继续,就响彻在耳边。 季礼的身子灵敏地已经朝前方滚去了一个身位,他半跪地面单手拄着短刀,压低声音喊道: “洛仙!” “我在这。” 洛仙的声音传来时,季礼的左肩落下了一只冰凉的手掌,还有近距离的呼气。 季礼的身子一冷,右手短刀下意识地刺了过去,但这一次他的手被提前攥住。 纯粹的黑暗,等于视力被剥夺。 但他却感受到了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虽然泛冷却存在温度,并且掌心存在着一层细汗。 “我们都在,一个不少。” 洛仙急声给出反馈,生怕季礼再度不管不顾地提刀杀人。 “季。” “店长。” “我在。” 随着洛仙的回应,小千度叶、程铭、白怀光的声音,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五个人,全都在季礼的身边。 季礼慢慢地抬起头来,凝视着刚才的方位,他有些听不清,于是将左耳对准了那里。 “滴答、滴答……” 水滴慢慢滴落的声音但没那么清脆,这更像是受伤的伤口正在滴血。 “咚!” 第二声剁肉声,再度响起,季礼的耳鸣越来越严重,右耳在黑暗中又在渗血。 但这一次并没有再影响他的思考,他死死地盯着滴血处,那里到底是什么? 如果说,他们五个人一直在同一片区域,从回应来看人数也没问题。 那么刚才试图缠住自己的“人”是谁? 它若不是鬼,为什么一刀下去竟在滴血? 还有那右侧的剁肉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一进入红色禁地中,季礼就遭遇到了突如其来的“袭击”,且伴随着骤然的惊恐。 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么直接的“恐怖”。 两个问题:“右边剁肉声”、“背后滴血声”,这两方都要进行探查。 从短暂的经历来看,这两者似乎对人的攻击并不犀利,甚至都称不上攻击。 季礼缓慢地将短刀收回拐杖中,从地上站起身来,同时他察觉到牵着自己的洛仙,也在起身。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自左侧而起。 通过刚才的回应来看,此刻站位应是如此—— 从右到左:季礼、洛仙、小千度叶、程铭、白怀光。 而在季礼的右侧,其实还存在着一个“剁肉者”。 季礼暂时不管右侧的剁肉者,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原位置,也即是此刻背后的“滴血者”。 “你们听到右侧的剁肉了吗?” “听到了。” 这是四个叠加在一起的回应,来自洛仙——白怀光,异口同声。 “先前的位置,有一双手试图缠住我,我回头给了它一刀,现在它开始滴血。 疑似活物,但又不好说是什么,可能是与灵异相关,要去看一看。” 季礼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是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在进入红色禁地前的站位,是季礼单人站在所有人前方,正背后是洛仙,洛仙之侧是小千度叶、程铭、白怀光。 也就是说,如果在黑暗来袭时,季礼的背后之人应该是洛仙,他一旦挥刀砍中的人也将是洛仙。 但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 洛仙、小千度叶、程铭、白怀光,这个横向站位没有改变,但为什么会与季礼保持了并排? 难道这四个人在漆黑里,竟能与季礼保持相同的步调,向前同时翻滚? “好,我们五个人一起去。” 洛仙的声音如常,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沉稳而冷静。 季礼暂时不动声色,只是他空闲下来的左手已经出现了一条粗重的玄黑锁链。 他转过头来慢慢朝着原背后的位置前行,越靠近滴血声就越清晰,并且伴随着一阵古怪的声音。 像是漏了气的橡胶轮胎,又像是破损的胶皮水管,咕咕噜噜…… 同时,他开始发现洛仙攥在他手背上的掌心,汗水越来越多了。 “呵……呵……呵……” 呼气,从季礼的下半张脸打来,带着一份鲜活的温热。 就好像,季礼面前站着的是一位稍稍矮一些的活人,正在艰难地喘息着。 隔着黑暗,季礼抖了抖袖子甩开洛仙的手,同时用握着铁链的左手,轻轻上拂。 他摸到了一个实打实的脸。 那张脸很柔软,皮肤非常细滑,鼻梁高耸,眼窝很深,眉骨齐整…… 这似乎是一个女子的脸,且单是骨相就足够俏丽。 “季…礼……” “咚!” 第三声剁肉声传来,这一次更炸裂。 但就算如此,季礼却仍然听到了面前那个“人”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个声音是如此怪异,好像是它的嗓子已经破损,咽喉裂开一样难听。 然而,季礼认出了这个声音,真的是洛仙…… 季礼的心脏不再鲜活,那是一颗死去五百多年的女鬼送来的死心。 可这一刻,他仿佛真切听到了自己那凌乱的心跳,和慌乱的心神。 难道,在第一声剁肉时,他回手割断的是洛仙的喉管? 那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洛仙,又是谁? “别和她走,千万别……” “你们快和我走!” “洛仙”又说话了,但她没有机会说完。 橘黄色的灯光出现在了正前方,它摇摇晃晃着挤进人的眼中,还有一个提着黄灯的小女孩。 黄色的小灯不足以照亮小女孩的面容,反倒是那身通红的连衣裙如此刺眼。 小女孩的突然到来,驱散了黑暗,让“洛仙”的声音消失,剁肉的余音也彻底隔绝。 “快跟我走!一会儿来不及了!” 女孩一上来不由分说地拉住季礼的袖子,用力地往外拉扯。 在摇摇晃晃的黄光里,季礼偏过头看向左侧。 洛仙的那张侧脸依旧美艳绝伦,表情保持得很平静,但太过平静就显得异常僵硬。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倒吊之人 “你们快一点,别让它发现你们,这里不允许陌生人来的。” 女孩手里的手提式电灯很老旧,不像这个年代该有的物件。 昏黄色的灯光随着她的奔跑一晃一晃,让这个黑暗的空间里,灯光扑朔。 女孩身上那件猩红的连衣裙下,是一条细嫩的脚踝,季礼看到了一双黑色小皮鞋边缘,露出一小圈白袜的蕾丝边缘。 季礼的注意力暂时从洛仙,移到了此刻身处的环境中。 他看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勉强可容两人并排前行,在慌乱奔跑中肩膀还会撞击到坚硬的墙壁。 地面的灰尘随着众人不知目的的奔跑,甚嚣尘上,混乱之际。 突然出现的红裙女孩,带来了微弱的光明,照亮了这片空间。 她驱散了剁肉声,也让“洛仙”消失,却又带来新的问题。 红裙女孩为什么要跑,她口中的“它”又是谁? “我们为什么要跑?” 这是来自程铭的发问,尽管声音压的很低,可在这个寂静的空间中足够响亮。 季礼的眉头一皱,他没有制止,只是转头向后方看了一眼。 此刻站位: 红裙女孩在最前方领路,季礼、洛仙位于第二排、小千度叶和程铭则在队尾。 季礼不知道现在他身边的这四个人到底还是不是本人,但通过简单的观察后,他发现除了洛仙略有僵硬感外,其余人均还正常。 突然出现被他割喉的“洛仙”一事还没弄清楚,剁肉声的来源也没空调查。 红裙女孩也不愿意回答程铭的这个问题,只是领着众人在一条又一条错综复杂的狭窄通道中穿梭。 季礼一直在牢记路线,可他惊疑地发现,以自己的能力竟然完全无法牢记来时之路。 他没有质疑自己,而是猜测究竟是灵异入侵了他的大脑,还是这个空间本就存在诡异。 就这样,没有回答、没有目的地逃窜了约五分钟左右。 红裙女孩终于将众人领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她将电灯放在地上,右手摸出了一串钥匙,将门打开。 门开之后,她招呼众人,甚至用了推搡的方式,把季礼等五人挨个推进了房中,随后自己也进屋,将门关闭。 季礼留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红裙女孩并没有将门外的电灯拿回来。 没有电灯,屋子里也是一片漆黑,仿佛这个禁地就是这一种颜色。 红裙女孩稚嫩动人的声音传来,回答了程铭先前所提的问题: “爸爸不喜欢开灯,更不喜欢看见生人,见到你们他会生气的。”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后又补充道: “爸爸生气的样子很吓人……” 黑暗中,季礼只能感觉到女孩在他前方,呼吸短暂且急促。 与此同时,他再一次发觉洛仙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在上面点了点后,出言问道: “小妹妹,我们是不小心闯进这里的,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家啊。” 女孩天真的声音诉说着理所应当的回答,但却令五个人都皱起眉来。 经过刚才长达四分钟的奔跑,这片空间错综复杂,尽是狭窄的胡同,虽是密闭空间,但绝对不是一个“家”的样子。 甚至洛仙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遗弃老旧的地下防空洞。 看来这个禁地的灵异事件,应该就与红裙女孩的家庭有着密切关联。 “你家里一共有几口人,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和我们讲讲关于你家庭的事情……” “嗯……” 尽管红裙女孩“救”下了季礼等人,但她对一群陌生人还保持着一定的戒心,沉吟着并没有立即回复。 而这个时候,黑暗中的季礼突然开口说道: “你把电灯放在门外,不会引来你爸爸吗?”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红裙女孩,她小声惊呼一声就响起了调头的脚步声。 门又开了,电灯的黄光打在了她的黑色小皮鞋,也略微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在这匆匆一瞥间,季礼发现这是一个装修很简陋的小房间,约有20平米左右。 有床、有桌、有电视机,一些零星的家具。 可床上没有被单、桌上没有东西、电视机盖着帘子。 红裙女孩将门口的电灯提起来,光却还是没有照亮她的脸,她在门口小声说道: “我去找爸爸拖延一阵时间,你们趁机会原路返回吧,桌子抽屉里还有一个电灯,赶快离开我家。” 但略一沉吟后,她又话锋一转说道: “如果你们找不到回去的路,那就在这个房间里等我,等爸爸睡着后,我悄悄带你们离开。” 交代完这两句话后,红裙女孩就不再说话,并且重新关上了大门。 随着房门的关闭,最后一道光源也消失了,五个人再度被淹没在了阴沉的黑色里。 五声喘息,不多不少,只是都在沉默。 每个人都在消化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刚开始出现的剁肉声、滴血声。 但最关键的,却还是红裙女孩这个最关键人物,以及那个“可怕”的代名词——爸爸。 程铭一直很亢奋,他的脑筋从进入此地后就一直在运转,当即说道: “离开她家,显然称不上生路,这也不是我们的目标,那下一步该怎么办?” 洛仙与女孩交谈最多,她整合了一下思路回应道: “既然要毁掉灵异事件,当然要深挖事件本质。 目前来看,这个禁地的事件倒不漫长、复杂,人物关系紧紧围绕在红裙女孩身上。 这个女孩我接触之下感觉,她很真实,包括那些敏感的情绪变化。 但我不认为她是人。” 女孩口中的爸爸,显然会是一个极凶极恶的角色,应该会杀人。 而这个女孩本身出现在禁地中,也不可能是人,那就是鬼了,鬼自然也会杀人。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红裙女孩是站在店长们这一边的。 “女孩走前给出两个选择,要么离开、要么留守,但我认为都不是良策。” 程铭思索再三后,还是说道: “我们还是先把抽屉里的电灯拿出来,把灯打开再交流吧。” 说着,程铭那边就响起了脚步声,以及翻箱倒柜的声音。 黑暗里,仅能凭声音分辨身份与站位,季礼有意识地通过前两人的声音,来去推测小千度叶的位置。 他用手杖轻轻向右侧扫过,果然触碰到了一个身躯,他随即抓住了那人的手臂。 这只手臂正在颤抖,剧烈的颤抖,频率几乎如同筛糠。 季礼的脸色阴郁,他意识到了一种不妙感,当即问道: “小千你在抖什么?” “我…我看到了……” 她还没等说完,一缕黄光从不远处亮起,成为了屋子里的唯一一道光源。 程铭打开了放置在抽屉中的手提电灯,然而当光亮投射到天花板上时,他的脸色登时一片煞白。 一个四肢扭曲的白色人影,正倒吊在天花板上,用那只剩白眼仁的双目死死地盯着他。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相同话术 这只是一个20平米小屋,高度也就两米一二,天花板与活人的距离根本不远。 站在这个距离,程铭完全可以看清楚那只鬼的脸。 那是一张布满了裂痕的面孔,横一道、竖两道……把那片惨白变得四分五裂,隐约还有蛆虫顺着头内裂缝钻出钻进。 即便如此,程铭仍然能够从这脸上的双眼中,看出种种充满恶意的凶残。 折断的四肢贴在天花板上,黄光下凸出的骨刺给人利刃般锋利的错觉。 这只鬼是穿了衣服的,只是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松松垮垮和一道帘子差不多。 但却有一条条发黑的绷带缠绕在身前身后,将零星的碎布牢牢裹在身躯上。 这个别致而恐怖的造型挤进人眼的第一幕,险些让毫无心理准备的程铭尖叫出声。 不过程铭毕竟是第十分店难得的人才,他在恐惧上头的那一刻及时止住,并且在短短一秒钟思考出了问题所在。 他立马将开启的电灯熄灭,房间重回黑暗后,天花板的鬼影也不可再视。 这并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而是他在紧急状态下忽然想起了红裙女孩的一句话。 女孩曾说:“爸爸不喜欢开灯,更不喜欢看见生人。” 先前女孩开灯一直平安无事,但她毕竟是这个家庭的一部分。 如今女孩刚刚离去,程铭这个生人刚刚开灯就见到一只天花板上的女鬼,他只能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惊险一幕,自然不止程铭一人发现。 包括季礼在内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天花板上的那只女鬼,甚至在他熄灯后,众人的目光也锁定在棚顶。 熄灯的举动是非常正确的。 虽然是无解禁地,但鬼物的行动逻辑都一定含有规律性,目前可供参考的规律不多,女孩说的每个字都很重要。 开灯,不开灯,成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所有人均已做好准备,仰头看天花板的举动保持不变,同时各自做好应对,随时等待着答案的揭晓。 一秒、两秒…… 直到半分钟之久,时间在静静流逝,一切仍是平静。 答案已经揭露——“开灯将见鬼,关灯则无事”。 沉重的气氛里,季礼悄声开口,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小千度叶闻言后,警惕了片刻后,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 “我看见了……” 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小千度叶的第二次回答依旧没能说出口来,房门竟然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锁孔转动的声音,老旧机械的运转,像是在为众人的心脏上了发条。 “啪嗒!” 房门开了,五双眼睛牢牢地锁定在黑暗中房门的位置。 这才过了两分钟而已,红裙女孩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回来,那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季礼在等待灯光,如果电灯出现,那就意味着女孩归来,这是安全的,但如果不是…… 任务永远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次也是一样。 房门打开的同时,一个沙哑的男声重咳了一下,但没有光明的出现。 这是一间“伪密室”,只有门口一个出口,一旦被堵住,那就只有罪物开路。 季礼几乎瞬间就将玄黑锁链攥在掌心,青铜古棺下一秒就要砸在房间内。 洛仙等一众人也各自亮出罪物,准备先冲出密室逃命。 但这个时候,开门人竟抢先一步,发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错愕的声音: “嗯?” 这是一个疑问的声音,来者似乎在黑暗中察觉出了屋内存在旁人,但却看不见,因此才有这么一声。 而这个声音,也及时制止了店长、店员们的动作。 站在这个屋里的全是顶尖店员,他们顷刻间就从这声疑问中分析出了一个信息——来者,可能是“人”。 这个人,自然是要打上引号,毕竟红裙女孩也算“人”,但她不可能是人。 之所以这样分析,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也被黑暗所影响,看不见。 然而,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怎么会有一个成年男性出现? “屋里有人?” 当五人纷纷错愕之际,那男人率先一步用那沙哑低涩的嗓音,询问了出来。 单听声音,这个男人应该正处中年,且极为疲惫,说话时底气不足。 黑暗里,交换目光没有意义,沉默间还是由洛仙开口。 “你好,我们是误闯此处的路人,请问你是谁?” “路人?” 这男人的嗓音着实令人很是不适,那声音就如同铁片与石块摩擦在一处般,粗粝又难听。 “你们能误闯到我的家里,还能说是路人吗?” 他的语气中饱含不满,由于嗓音太沙哑,甚至听起来像是低吼一样。 洛仙的心头咯噔一声,这里是男人的家,也是红裙女孩的家,难道他就是女孩口中的爸爸? 那个最不喜欢光,最不喜欢生人的爸爸? 好像对上了,怪不得他在进门时竟然不开灯。 事情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状态,洛仙没有办法继续向下交流,她明白自己撞上了死路。 这片空间如此大,红裙女孩竟然没有将这男人引走,反而让他“巧合”地找到了店员们藏身处。 安静…… 男人没再说话,店员们也不说话,他们似乎都陷入了僵硬的沉思阶段,只是思考的事情绝不一样。 这个时候,程铭方位那边突然发出了一个细微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吱……” 季礼没办法从这个音调听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皱了一下眉。 而与此同时,男人率先动了,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径直朝屋内走来。 洛仙也在听,并且很快就意识到对方是冲着她来的,毕竟黑暗中只有她说过话,能够知晓大致位置。 她心中一急,当即就要施展梦魇罪物。 但下一秒,她发现自己的面前,传来一股浓烈的汗味,男人声音近在咫尺,语气变成了紧急: “你们快和我走,必须尽快离开我家。” 局势与店员们设想的并不一样,男人没有如红裙女孩所说的那样暴怒和恐怖,也没有变鬼杀人。 他竟然做出了与红裙女孩,有着大同小异的决定和动作。 洛仙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他拉着走,季礼等人见状也只能跟随。 男人似乎对于此片区域的地形非常熟悉,尽管没有开灯他也自信地迈步,在黑暗中七拐八拐。 洛仙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我们是要躲避什么吗?你为什么这么急?” 男人的脚步不停,似乎也没有回头,用那标志性的嗓音回应道: “我妻子不喜欢光,更不喜欢见到生人,趁她没发现你们,你们必须得快点离开,要不然……” 这句话是如此的熟悉,带给了众人非常大的震撼。 红裙女孩也说过类似的话,她指出的“恐怖对象”是父亲角色。 而这位父亲出现了,也说了类似的话,但他口中的“恐怖对象”,却成了母亲角色。 但,这并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 走了约半分钟时间,季礼忽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五位店长、店员的队伍中,只剩下了四个脚步声。 他们五人之中,有一个人没走出刚才那间房。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反复拉扯 没有门牌的房间,没有光明的房间,没有活人的房间。 程铭的内心已经如这四周的黑暗一般压抑和绝望,就连呼吸都要用尽全部力气。 造成这种处境的原因有恐惧,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来源。 真正让他连动都不敢动的,是在他肉眼看不见的正前方,正在有一道气息一次次地拍打在脸上。 眼前好像站着一个人,但它又不会是人。 因为就在几分钟前,突然进门的男人拉着洛仙、季礼他们离开了这个房间,偏偏漏下了他。 程铭不是刻意掉队,也不是藏匿心思,是因为在那男人与洛仙交流的途中,他发现自己掌心的手提电灯颤动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声响在当时毫不起眼,包括季礼先前也听到了,可他却没有在意。 而程铭不然,他是提着电灯的那个人,他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 随着电灯的颤动,他的面前突然像是多出了一个看不见的人,与他脸对着脸,两者的呼吸完全碰撞在一起。 尤其是,在如此逼近的距离下,他听到了一下其他人听不到的细微声音。 比如,虫子爬出爬去的声音,还有那个东西死盯着他时呼吸频率的变化。 这就是程铭为什么后面一句话不说,就连众人逃跑他也留在此处的唯一原因。 他根本走不了,只要走就是死。 他被以这种另类的方式强行困在原地,不能求救、不能逃跑。 而盯上他的那只鬼,只会是天花板上那倒吊的女人…… 程铭不是普通人。 他是一个在最劣等分店活了三次任务的店员,是本该最有资格竞争店长的那个人。 在落单的险境中、鬼物在前的威胁下,他依然保持了高度的专注与冷静,并立即开始思考对策。 对策…… 哪里来的什么对策。 以当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他根本没有任何对策可想,只能在鬼物尚未展开攻击前,分析一部分零散的线索。 “它没立刻杀我,就说明我还没有完全触发死路,但不清楚死路是否就是我有所动作。” 好在鬼物没有动手,这留给了程铭足够的思考时间。 “这只鬼的出现与电灯有关,灯是我开的,所以它来了,灯在我手里,所以它堵住了我。” 一切的前提,都在这个要命的电灯上。 但未知的东西太多,命又只有一条,他不敢对手上的电灯采取任何措施,没办法去试探和验证。 当这个电灯被他拿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推不掉了。 现在的问题,难就难在,他知道死路、生路都有可能在这个灯上,可不能动弹的处境令他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程铭的心态也从先前的恐惧变成了克制。 他考虑清楚了,这件事单靠自己根本就是个死局,必须有人从外部破局,才可获救。 他要等。 不过等待的人,绝对不是季礼等人,这些人应该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离队,但没可能前来相救。 程铭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要等的人是红裙女孩。 红裙女孩当初离开前,曾说过引走“爸爸”会来找他们。 这期间,虽然“爸爸”的角色已经出现,并强行带走了季礼等人,但红裙女孩不知情,她一定还会再出现。 而程铭要做的,就是将此刻微妙而诡异的平衡尽力保持,直到女孩的再次现身。 但有些事情,往往偏不如人之所料。 那只鬼,动了。 程铭刚刚盘算好内心的方案,就听到眼前响起一阵恐怖而惊悚的骨骼震动声。 伴随着微微的凉风,一股令他作呕的味道传来,那是腐烂的骨肉与粘稠的血液。 嘎吱嘎吱的关节响,然后就是他的面部、身前、甚至是身后,都传来了一阵指甲刮过衣料的声响。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心头被一阵惊恐所笼罩,汗流浃背。 这应该不是攻击,反而更像是一种试探。 天气很凉,程铭的衣服并不算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只鬼的指甲竟然可以透过厚厚的衣服,直接将阴森的冷意传到皮肉之上。 程铭的身子出现了不可遏制的颤抖,他已经尽力在控制,可却根本没办抗拒身体的自然反应。 纯黑的环境里,诡异的骨头响,还有那近乎贴身般的恐怖试探。 程铭的确是个人才,但他也仅仅是个人。 他强行控制着身体,可内心的坚定已经崩塌,他不是害怕,而是明白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很有可能无法等到红裙女孩的归来。 女鬼既然可以近身,就说明它已经做好了杀他的准备。 幸好,他目前应该还未完全触发死路,女鬼应该不能直接对他动手……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结束,他拎着电灯的右手突然被一个坚硬硌手的东西攥住,那肯定也是一只手,来自于鬼物。 可这只手却如同一把镣铐般,直接透过衣服嵌在了他的手腕处,勒得非常紧。 程铭还没有做出任何动作,顺着手腕向上,整条手臂就开始僵硬与发麻。 “咔嚓!” 手腕的骨骼在重压之下,发出了承受不住的折断声。 程铭内心中的震撼远远超过恐惧,他不明白为什么女鬼可以对他直接下手,按照规则而言不该是这样! 除非…… 除非是,这个红色禁地的鬼物是无解杀人。 没办法拖下去了。 程铭带着一腔的困惑,在这个时候逼不得已地必须进行“反抗”。 但他并没有使用罪物,而是左手伸向右侧,将那盏电灯再次点亮。 当昏黄色的灯光亮起时,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房间,更看清了那只令他恐惧万分的女鬼。 这女鬼,竟然已经整个人完全爬上了他的身体。 不知是否因为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程铭的感知力出现了错觉,他先前认为女鬼的抓挠衣服,仅仅是试探。 但现在清楚了,其实那是女鬼在其身上攀爬所造成的诡异触感。 现在,女鬼正用两只脚踩在他的肩膀上,上半身从肩膀弯下来,以一个倒挂的姿势,左手抓住他的腰带,右手攥住他的右腕。 当灯光亮起的时候,程铭见到的正是女鬼倒过来的一张裂开脸皮的面孔。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程铭再不动,那就等于是找死。 他抬手将右手的电灯狠狠摔在地上,光明瞬间消失不见。 但趁着那一瞬即逝的光源,他飞快地朝着记忆中房门处奔逃,与此同时左手抓向了肩膀。 他在左手食指、中指竖起,其余三根指头收回,迅速点在了肩膀之上。 当这两指落下,肩头那本就可有可无的压力瞬间消失不见。 女鬼离体之际,程铭的脚步突然踉跄起来,大脑陷入了短暂而强烈的胀痛与恍惚感。 对抗属性的罪物,以寄生手指的方式存在,可对近身鬼物进行屏蔽。 代价就是他会产生一种持久性的晕眩感。 这个罪物的代价非常可怕,因为这会让他丧失一定的警觉性和抵抗性,但眼下女鬼杀人无解,这是万急之下的无奈选择。 在跌跌撞撞中,程铭终于摸到了冰凉的铁门。 幸好由于季礼等人离去的太过仓促,这扇门并没有被锁死,于是为程铭留下了一条逃生之路。 “砰!” 房门被重重撞开,铁门撞击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依旧是永久的黑暗,没有电灯在这个禁地中完全是寸步难行。 在高效的晕眩代价中,程铭不敢停留,只能在出门后顺着记忆往来时之路逃窜。 但就在他刚刚跑出没过几步之时,突然与另一个仓皇的身影撞在了一起,直接将其掀翻在地。 程铭的意识混乱,内心却已然叫苦。 罪物的对抗性已经用了第一次,那只鬼怎么会这么快脱离影响,竟然还堵在了他的正前。 而就在他艰难地再次抬起左手,准备第二次施展罪物时,面前的“东西”提前抓住了他的左手。 一个被理智压制惊慌的声音传来: “程铭?我是小千度叶,快和我走!”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男女身份 程铭的头有些晕,可却并不糊涂。 小千度叶应该与季礼等人跟随中年男人而走才是,怎么可能突然落单又折返回来? 手指酸痛和头晕脑胀,他下意识地朝着跑来的那条路望了一眼。 在一片漆黑之中,他仿佛见到了一个四肢扭曲、面容裂开的女鬼,正在以一种丑恶的姿态瞪着他。 “这里虽然是红色禁地,但灵异事件并不是那么复杂。 复数鬼物是存在的,可女鬼在后,为什么小千会出现在我之前?” 短暂间程铭的脑海中已经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但没有任何一种认为眼前的小千度叶是一个活人。 不管怎样,他最终挣扎着甩开了小千的手掌,义无反顾地掉头而逃。 掉头逃跑的方向,正是此片区域中店员们抵达的第一个房间,也即是女鬼的位置。 程铭的脑子很快,他恐惧未知,甚至要远远超过对女鬼的恐惧。 他分不清小千度叶到底是什么,因此只能往女鬼的位置逃窜,再不济他还有一件罪物。 “程铭,我是人,不是鬼!” 背后小千度叶还在呼喊,她似乎是带着某种目的前来的第一个房间,可能也正是要寻找程铭。 因此,她竟然在喊出这句话后也朝着女鬼方向冲来。 视力漆黑,听力却是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程铭将背后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做理会,直直地往前冲去。 正前方,罪物的效果已经解除,随着距离的靠近,他已经嗅到了一股令其颤栗的味道。 女鬼并没进入视野,但在黑暗里他却自行勾勒出了一个扭曲的白衣女鬼,正堵在前方不远处,做出猎杀的姿态。 后方小千度叶还在呼喊,可程铭置若罔闻,他的左手二指已经抬起,时刻准备点在身上用以抵挡女鬼。 他已经做好了下一步打算,当罪物使用第二次之后,他要冲回第一个房间之中,拿回电灯。 鬼物杀人是无解,但电灯作为引来鬼物的“道具”,理应存在一定的可破解性。 女鬼近身,熟悉的关节扭动声响起,程铭察觉出那只鬼似乎又要攀上他的身体。 这种恐怖的死亡方式他不愿意再感受第二次,于是左手毫不犹豫地就要朝着身上点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又从前方拐角响起。 从这个位置判断,来人的目的地正是第一个房间。 程铭即将点在身上的手指在这一刻强行顿住了,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对局势产生的误判。 复数鬼物存在,但不可能会来这么多鬼物一起杀他,尤其是眼前的一只女鬼就足以产生致命威胁。 当单独的小千度叶出现时,程铭的内心满是不信任,但第二、第三个脚步声又来了,他反而在混乱中感受到心安。 “难道季礼他们真的发现了什么规律?这才不遗余力地往第一房间中赶?” 事情当真如他所料一般。 在女鬼施展真正杀人的前一刻,前方响起了三串脚步声和喘息声,背后响起了小千度叶的轻叹。 三个脚步再加小千度叶,四人齐出,终于打消了程铭的顾虑。 并且,当他们出现之后,他忽然察觉到身体上那似有似无的压力,顿时消散! 他赶紧收回双指,用左手在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果然女鬼已然消失。 他没有开口的机会,就被后面的小千度叶一把推到了房门口,同时前方三人中有人开启了房门。 就这样,在经历一段恐怖的波折后,五个人又重新回到了这第一个房间。 …… 五人重归第一个房间中,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是气氛还处于紧绷状态之中。 重重的喘息声,不止来自于程铭,反倒季礼、洛仙、白怀光三人最是突出。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气息渐匀中,氛围也归于宁静。 这时带着满心不解的程铭,终于有时间问出了疑惑: “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确认安全后,小千度叶紧了紧眼前的布带,讲述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 五分钟前,一个不知是何处的通道中,刚刚接收到中年男人所指“妻子”的关键情报。 同一时间,季礼等四人也全都意识到了有人离队的消息。 程铭没能走出第一个房间,他落单了。 不过,与程铭预想的一样,这几个人没有任何援救之意,甚至提都没提。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中年男人口中的“妻子”身上。 与红裙女孩的戒备心很重不同,中年男人表现的更像是一个疲惫老态、耐心不足的形象。 洛仙提出了三个问题——“姓名”“地点”“妻子详情”。 但中年男人仅仅只回答了前两个问题,他的名字叫做:“坤生”,这里是他的家。 此后,无论众人如何询问,他都不再言语,同时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像是要紧急躲避着什么。 这个无声的转变,让季礼不由得想起了关于“妻子”的描述—— “我妻子不喜欢光,更不喜欢见到生人,趁她没发现你们,你们必须得快点离开。” 这是一个红裙女孩形容其“父亲”类似的描述。 而从目前出场的角色来看,这位“坤生”有一定概率就是这个“父亲”。 红裙女孩恐惧的对象——父亲、父亲恐惧的对象——妻子…… 这是两条规律。 正当几人思索此间规律之际,走在最前面的坤生突然停在了黑暗中,整个人气息变得压抑与低落。 最靠近坤生的洛仙,明显察觉到对方出现了某种情绪上的巨大变化。 可还没等她有任何动作,忽然她就嗅到了一股恶臭中混合着刺激性药物的怪味。 紧接着,一声“嘎吱”的响动,骤然响彻在所有人的前路。 洛仙的心头浮现着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她不做犹豫地往后倒退。 与此同时,一路没有开灯的坤生,竟然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盏老式电灯,将其亮起。 这一举动,来的突然,令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随后,季礼、洛仙也借此看清了前方那怪味的来源。 这是一只穿着肮脏睡裙的女人,她的头发散乱,很长却很稀疏。 一条条发丝从面部覆盖下来,可却由于太过稀疏导致更像是在脸上盖上了一道一道的裂痕。 在一瞬间的灯光下,季礼看清了这女人的右腿关节是反向折断的。 女鬼! 这女人的形象,根本就是一号房间中女鬼的简化版。 而紧接着,坤生亮灯之际,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更是敲定了这女人,或是这女鬼的真实身份。 “阿春,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三种阶段 “阿春”二字一出,季礼内心大致可以确定了目前三个人物之间的关系。 这并不是先入为主,而是一种基于当前人物身份进行的逻辑判断。 女人或女鬼,是坤生的妻子,红裙女孩的母亲。 但之所以会以“人”“鬼”两种方式进行称呼,是因为在眼下,这个阿春更像是未完全成鬼的人。 因为在坤生叫出她名字的那一刻,季礼清晰地看到了阿春那被一缕缕发丝挡住的面容上,竟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 不过,迷茫过后就是一种让人类恐惧的异变。 阿春在电灯亮起的那一刻以活人状态出现,但紧接着就开始步入鬼化阶段。 她原本完整的面容,开始出现了一道又一道裂缝,本来折断的右腿这一次扩散到了左腿。 噼里啪啦的恐怖折断声此起彼伏,手脚俱断、面容崩溃的同时,也让她完全如同一只恶鬼。 于是,阿春成了众人印象中一号房间中的女鬼形象。 …… 听到这里,程铭十分错愕地看向了小千的方向,不由自主地问道: “可事发时,我正在与女鬼对峙状态,你们见到的阿春到底算什么?” “她是不同阶段的同一个阿春。” 代替小千回答的人,是白怀光,他言简意赅地为“阿春”“女鬼”这两者下了明确定义。 这个形容稍微有些拗口和晦涩,程铭第一时间没有明白,但紧接着他就想到了小千描述时的一些细节。 程铭这边的阿春,显然已经完全鬼化,且从衣着、状态等方面来看,她已经成鬼了很久很久。 但季礼等人见到的阿春,是刚刚从人转为鬼的时机。 也就是说,女鬼——是阿春的最终阶段、女人——是阿春的初始阶段。 不对…… 如果按照这个设定来看,应该还有一个“完全是人”的阿春,只是还没有见到。 那这样的话,有些事似乎就可以解释了。 比如为什么红裙女孩如此害怕她的父亲,可他们见到的坤生,却并没有太大异常。 因为这个坤生,其实就是“完成是人”的坤生——初始阶段。 后面,应该还会见到“化鬼阶段”“最终阶段”。 其实回忆描述到这里,基本也就差不多了,后面的事情程铭倒是可以推出来。 既然坤生、阿春,都有三个阶段,那么季礼等人在面对“化鬼阶段”的阿春,就立马想到了“最终阶段”的阿春。 即一号房间中的女鬼。 解决化鬼阶段的方法,就是让同一阿春、不同阶段的两者碰面。 这就是躲避鬼物的生路。 即使没有足够的生路提示,但关于破解杀人之法,倒是可以通过发现规律,从而推断出来。 两个阶段的阿春,无法进行碰面,否则该如何自处?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 因此季礼等人才会折返回一号房间,也正巧将女鬼进行了短暂性的消除。 趁着程铭沉思之际,小千度叶将后半程的事情进行了简单的描述。 当阿春进行化鬼阶段后,初始阶段的坤生拎着电灯主动冲了上去,并为季礼等人简单指明了一个方向。 不过由于此地灵异作用的原因,店员们记不清具体路线,所以才会采取分头搜索的方式。 小千度叶是第一个找回房间的人,也正好遭遇到了程铭,发生了一些误会。 “嗯?” 程铭这时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初始阶段的坤生还能回得来吗?” “不清楚,但他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他会过一会儿来一号房间找我们。” 五分钟之内,两条线发现的事情有些复杂,但同时也揭露了很多东西。 一个最关键性的情报,关于坤生、阿春都至少存在三个阶段。 那么以此类推的话,红裙女孩或许也有三个阶段。 不过在知晓这个重要规律后,有些事就不得不考虑了,程铭很自然地来到先前摔灯的位置。 他一边弯腰捡起电灯,一边问道: “红裙女孩,坤生都说过,他们要在待会儿来这找我们,我们现在该如何取舍?” 电灯还在,似乎并没有收到什么影响,它又重新回到了程铭手中,也成为店员们唯一的光源。 只是这盏灯的效果,却是引来女鬼。 又是黑暗,又是沉默。 漫漫黑暗似乎将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空气弥漫着即将崩溃的高压。 直到季礼的声音响起: “谁有烟?” 在场几人,只有季礼、程铭两个男性,但其实吸烟者也仅有季礼一人而已。 不过这个时候小千度叶却循着声音靠近,递上了一盒香烟与打火机。 小千总是一个非常细心和善心的人,就连这种任务,她竟然都会为季礼携带上一盒崭新的香烟。 只是洛仙在这时却悄悄皱眉,因为在进入屏风前,她明明见到季礼的烟盒是满的。 香烟入喉,季礼停顿了片刻后,做出了他内心的答复: “留下来,我觉得先到的人应该是红裙女孩,我想验证一些事情。” 人物有先有后,按照时间推断,下一个到来的人应该是红裙女孩。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女儿、父亲、母亲的角色关系似乎是凑齐了,但谁也说不好这三者之间是否真的存在关联。 毕竟红裙女孩并没有说她的父母姓名。 洛仙听出来了,季礼应该是想要红裙女孩手中的电灯。 灯,在这个禁地是一个很重要的道具。 程铭的灯可以引来女鬼; 坤生的灯暂时还不知效果。 不过季礼和洛仙都发现了一些端倪,那就是在坤生开灯之前,阿春并没有进入化鬼阶段。 也就是说,前面出现的两盏灯,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引鬼”的效果。 但红裙女孩,一路提灯,跑了不知多久,却并没有任何灵异事件出现。 这说明,女孩的电灯很特别。 这个看似最正常的红裙女孩,一直被季礼放在心头始终不敢忘。 在一个遍地诡异的地方,她太过正常本就是最大的诡异。 就算是初始阶段的坤生,也是一幅被灵异侵蚀得疲倦至极模样,这个女孩怎么如此正常和普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引来女鬼的电灯,是红裙女孩指引他们去拿的! 恐怖的父亲,也是通过她的描述获知的。 所以,季礼认定红裙女孩是这一禁地的重中之重,想要活命、乃至毁掉禁地,就必须弄清楚红裙女孩的特殊性。 而这个时候,最是沉默少言的白怀光提出了一个崭新而重要的问题: “那如果待会儿来的红裙女孩、坤生,是鬼物阶段怎么办?”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无助之死(端午安康) 一个疑问: 初始阶段的坤生,堵住了化鬼阶段的阿春,那他还能活下来吗? 从这个疑问衍生出的问题——待会儿来的坤生,又是否还是无害的? 同理,红裙女孩再来的话,她还是当初模样吗? 白怀光明白,季礼应该是看中了红裙女孩在这一禁地中如同枢纽般的重要作用。 可现实问题不得不去考虑,他们实在没有能力去抵挡任何一只鬼物的攻击。 白怀光本就不凡,提出的问题也极为重要,不过季礼却只是吸着烟并没有给予应答。 因为他真实的目的,其实并不像方才所言一般。 他说要等红裙女孩,这的确没错。 但他想要的并不是如洛仙、白怀光猜测的那样,去验证电灯问题。 季礼真正要验证的,是洛仙。 他从来都没有打消对洛仙的怀疑,从刚刚进来之后就一直在困惑、质疑与戒备。 当初被他割喉的洛仙,如今一路跟随的洛仙,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又代表着什么。 还有。 为什么滴血者是洛仙,他与对方的交流,在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没有再提及。 就好像,只有季礼一个人听到了“洛仙”的话。 季礼无比怀疑,虽然现在见到了三个重要人物,可距离窥探这一禁地的全貌还相差许多。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先考虑鬼,而要先考虑人。 他无法忍受队伍之中存在某一个人身份存疑的威胁。 还有那个“洛仙”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别和她走……” 这个“她”是指红裙女孩,还是如今队伍中的洛仙,亦或是其他人。 有些话季礼不能明说,但他需要鬼物出现,要让所有人都陷入危机之中,尤其是洛仙。 他要看一看,眼前如此正常的洛仙,到底是不是真的洛仙。 还有…… 约十分钟前,季礼前后两次询问小千度叶的那个问题——“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个答案,在逃窜过程中,他终于听到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答案,让季礼确定了,洛仙的身份问题要远远大过鬼物问题。 …… “我这盏灯是用来引出女鬼阿春,但我不能确认它仅有这一种效果。” 程铭还是认为这盏灯很重要,最起码能够对女鬼阿春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 只是他似乎意识到,如果没有第二盏灯,他仅靠手感是没办法来进一步探索的。 随着季礼避而不答的笃定模样,所有人也都没了发言的意愿。 等待红裙女孩的到来,成为了唯一的念想,也是唯一的“策略”。 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仅仅只剩压抑,期间弥漫着一种各怀心思的味道。 季礼的想法,目前暂且无人看穿,但一些苗头却已经足够明显。 白怀光心思“单纯”,他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洛仙,所以他与洛仙的身位保持得很近。 也正因此,他察觉出了黑暗中洛仙似乎有一些小动作。 比如他发现洛仙正在有意识地朝着程铭的位置靠拢,有一种逐步远离季礼之意。 同一时间,在其右侧一直少言的小千度叶,竟然也正在做出类似的举动。 这两边都是暗中进行,如果不是白怀光的站位问题,他根本无法捕捉到这一变化。 反观程铭,因他本身的站位,所以并没有太多动作。 所有人都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他们不由自主地靠近程铭,远离季礼。 但白怀光却想不到这样现象产生的原因。 洛仙知道了什么,小千度叶又看到了什么…… 沉思之际,洛仙已经从他的正前方悄悄溜走,可白怀光并没有动,他此刻变成了与季礼最近的距离。 而这个距离,还有三步之远。 白怀光那张白脸在黑暗中布满忧思,他本该无条件信任洛仙,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跟随。 因为他捕捉到了一个异常。 按理来说,洛仙与他的站位如此贴近,若对方有什么计划或想法,本该随时与之交流,哪怕是一个手部的细微动作。 但现在洛仙正在移动,可她并没有提前警示白怀光,甚至在路过时都毫无表示。 这让白怀光产生了些许的危机感,粉色的眼眸低垂,再次抬起时他的掌心多出了一枚金币。 …… “咚!” 沉寂许久后的第一声震耳欲聋的剁肉声,突兀炸响。 即便这是季礼的第二次聆听,可仍然觉得是如此突然和震颤,他本就受伤的右耳又遭重创。 这一声只响起一瞬,继而就是大脑的一片发晕。 季礼的眼底闪过一道意外之意,可紧接着他堵住右耳,用左耳仔细聆听。 果不其然,在其背后一步左右,那种熟悉的、阴冷的感觉再度出现。 紧接着,一只冰手缓缓从背后伸来,指尖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衣角。 这一次季礼不避反迎,立马转身反手抓住了那只冰凉的手掌,但此次的情况更有改变。 他刚刚抓住了对方的手掌,却突然袭来一阵更强大的力道,将那只手从他的身边抽走。 在震耳后的余音中,他听不真切,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地面爬行,衣料和皮肉不断摩擦。 季礼思考了半秒钟不到,顿时面色一变。 有东西,要将背后之人拖走! 直到这一刻,季礼突然想到了刚才的第一声剁肉。 刚才的剁击声,比之此前还更加清脆和生硬,就好像是无肉可剁,仅仅只是利斧砍在案台一样。 “剁肉的人、滴血的人……难道他们之间存在着对应关系?” 滴血之人,是剁肉之人案板上的“肉”! 季礼意识到这一点后大惊失色,他本指望第二次剁肉出现后,能够将滴血之人是否为“洛仙”的疑点揭开。 但没想到,这诡异的两者竟然出现了绑定关系。 “咚!” 然而,晚了。 季礼分明听到了第二声剁肉,且这次要更加沉闷,甚至伴随着筋肉斩断的恐怖音效。 他的耳边,重新响起了洛仙的声音: “不…是…坤…生……” “洛仙”的第二次出现,说的第二句话是这四个字,却断断续续。 因为季礼听到的声音来源,是在自己右侧,那是剁肉的案板。 黑暗之中,他的目光缓缓移到右侧。 那里仿佛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案台,台子上摆放着一块实木厚重的案板。 而在案板之上是洛仙的断头,这颗头依依不舍地说出了“四字提示”。 “咚!” 第三声剁肉声传来。 一切归于寂静,瞬间消失不见。 季礼从剁肉的场景中归来,还没有回过神,只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两声无助的哭喊,三声茫然的惊呼。 电灯亮了起来,照亮了这个昏暗的房间。 程铭提着灯,面容僵硬与复杂,惨白的脸上被溅满大片鲜血。 小千度叶的身上亦是猩红遍布,整个人微微附身,用手指着地上的一具无头尸体,面容惊惧。 白怀光跪倒在尸体面前,双手捧着一颗青丝与红血黏在一起的断头,悲声痛哭。 地上的尸体是一个女人,她的头落在白怀光的手中,惊艳绝伦的美丽在死亡之际统统化作狰狞与扭曲。 曾经那双明眸中只剩下突兀的震撼与无助的茫然。 洛仙死了。 与剁肉场景同时进行,头与身的分裂,被剁开。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两灯相撞 洛仙,死了? 这次店长任务,死亡即为真死,她就这样死了? 电灯亮起的区域,是死亡的发生地,也是照亮尸体的区域。 季礼耳边剁肉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散,就见到了这个令其不解的场景。 那么,由此来看他似乎多虑了。 剁肉、滴血,这其实是一种杀人方法。 滴血的洛仙,眼前的洛仙,都是洛仙,不存在被鬼替换。 只不过滴血的洛仙,她是已经进入了死亡倒计时之中,当她被剁肉之人分尸后,现实洛仙就也会同时毙命。 而这种恐怖的死亡,似乎也仅有季礼一人可以感应到,他是唯一的观众。 其余人,仅仅只是听众而已,且只能听到剁肉,不可以听到“滴血洛仙”。 这是一种隐藏式的杀人手法。 就连洛仙这种级别的店长,在事发之前竟然毫无预警,登时毙命。 当然,她之所以突然死亡,主要原因是季礼误判了局势。 他没能想到剁肉与滴血,并不是诡异的事件,反而是一种杀人手法。 因此,他选择了隐瞒,没能将这么一个重要的情报公之于众。 季礼的多疑,害死了洛仙。 只是,他仍然怀疑洛仙这种级别的店长,就这么死了? 但现实并没有给他,给所有人震惊和分析的时间。 当程铭的电灯因洛仙突然之死无奈开启后,女鬼阿春如期而至。 这次的出现它并没有自天花板亮相,反而是直接出现在了程铭的身上。 随着电灯的照明,所有人终于看清了女鬼阿春的杀人手法。 它那个被绷带束缚的身子,如同一条长蛇一般缠绕在程铭的身上,折断的四肢违反了现实规则锁死了程铭。 也许是上次的经历,它再度杀人时改变了策略。 上次是它趴在程铭身上,这次它却是使用了缠绕方式。 程铭的右手、左手全都被折断的四肢牢牢地困死,这是避免他再次使用罪物。 同时,在季礼的注视下,他发现程铭的脸被女鬼阿春那稀疏的发丝所遮挡。 这些发丝挡在脸前,似乎也让程铭的面孔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新的杀人手法,来自于女鬼阿春,这是所有人的第一次见。 季礼没有动手,他仅是静静地观赏着,哪怕他是程铭的店长。 洛仙的命,给了剁肉声。 程铭的命,也该给女鬼阿春。 他需要得到关于这只鬼的进一步情报,就如同洛仙死时暴露的杀人手法一样。 甚至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女鬼阿春的情报要更加重要,因为几次三番的危机,都只来自于它。 他要先把女鬼解决了,之后再去见红裙女孩。 季礼袖手旁观,白怀光同样如此。 不过他是顾不上,因为他已经拖着洛仙的尸体和断头,朝着房门的位置走去。 真正急切的是小千度叶。 她的眼睛,看到的远远不止告诉季礼的那些东西。 甚至可以说,随着步入禁地之中,她可以捕捉到的信息就越来越多,其中有许多是超出认知的恐怖。 然而,由于见到的越多,她却越没办法将这些公之于众。 因为这个禁地,有些事没说出口或许还可挽救,一旦说出来就真的会成真。 “白怀光!你要去哪?” 小千度叶没有第一个呼叫季礼,她对准的是莫名其妙外出的白怀光。 但白怀光置若罔闻,只是扛着洛仙的尸体一言不发地离开,直到房门关闭。 小千的罪物不多,她只有这双眼睛,却不敢妄用。 灾祸之眼,闭目可见灾祸,睁眼则灾祸降临,她不能去对抗已经与程铭贴身的女鬼。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没办法只能求助于季礼: “程铭不能死,你快来救他,用棺材把他装进去。” 关闭电灯,从上次经历来看已经无用,仓促之间他们也找不到其余阶段中的阿春。 所以面对女鬼的无解杀人,他们想要活命就只能依靠罪物。 季礼无动于衷,装没听见。 小千度叶的脸色忽明忽暗,她站在程铭面前,用手按在了他的左手电灯上。 她想把灯带走,离开这个房间。 从前后两次的经历来看,似乎灯在谁手,女鬼就要杀谁。 如果季礼不愿意帮忙,她就必须要出此下策。 因为她在程铭的身上看到了对方的未来,那藏匿在无尽灾祸中的一点点星光。 程铭,也许承载着这一禁地众人存活的希望。 他绝对不能死。 或许因为有季礼、有洛仙、有白怀光,导致所有人的目标都放的那么长远,竟然越过存活,直接定性为毁掉禁地。 但小千度叶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她真切地知晓这一禁地稍有差池,就是全员团灭。 她宁可用自己去换程铭的一点星光。 “灯…这灯毁不掉……它不引鬼,它装着鬼!” 这次开灯,是程铭自己的选择,他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灯在他手,即便换人拿走也未必有效,这只女鬼如鲠在喉,如芒刺背,他必须要将其解决。 程铭想赌一把。 通过第一、第二次与女鬼的近距离接触,与电灯的近距离接触,尤其是这个第三次。 灯亮后,女鬼竟然直接出现在他身上。 这让他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也许并不是电灯引鬼,而是电灯装鬼。 女鬼阿春,其实一直藏在电灯之中,开灯就是释放。 而通过上一次他摔灯的举动,这次开灯后他也检查了一下,竟然发现灯身并不存在任何划痕。 毁掉电灯的方法不可能,那么他就有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 “帮我熄灯,你去找第二盏灯,用第二盏灯毁掉第一盏灯!” 这就是程铭的方法。 在这个禁地中,电灯是一个非常独特的物品,它本身就代表了灵异。 因此程铭认为,如果人力无法毁掉电灯,那么其余电灯是否可以做到…… 比如让两盏灯相撞,使灯泡接触而碎,是否就是彻底避开女鬼阿春的生路? 通过上次的经验,只要第一盏灯熄灭,女鬼阿春的杀人速度就会放缓无数倍,虽然最终结局不会被改变,但起码可以拖延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所有任务,无论大小,店员都站在了绝对的劣势方。 就算再顶尖的头脑,也都永远逃不开“赌”的成分,想活命往往就是需要“赌运”。 只是赌运的高低,要建立在线索的累计、推理的确否之上。 程铭做到了他能够推理的极限,并愿意以命试法。 因为他与季礼的看法完全一致,女鬼阿春已经对店员们造成了极大的阻力,它不除,下一步再难推进。 小千度叶闻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直到另一旁的季礼,说了一句令她真正心安的话: “去坤生消失的位置,第二盏灯大概率会出现在那里。 我在这,程铭死不了。” 季礼不说话不代表他对局势看不清楚,相反当小千度叶的求助出口时,他就捕捉到了对方的用词深意。 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为他想借机思考程铭与女鬼阿春之事。 还有洛仙与剁肉声、洛仙与白怀光之事。 洛仙,不该这么死。 白怀光,也不该带着她的尸体离开。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你要去哪? 白怀光孤身一人站在黑暗的走廊中,面容平静,心如止水。 他的两手空空,身下也是一片布满尘埃的地面。 没有尸体,没有断头。 但在脑海之中,却有一个音色清脆动人的声音,在与之对话。 “怀光,我觉得刚才的戏码有些过了。” 白怀光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沉默少许后,低声回应道: “毕竟你也不是真死,我不知道该怎么表演。” 脑海中的声音,正是洛仙。 如果将此时白怀光的脑海比作一个偌大的空间,那么在这片区域的正中央,洛仙就正盘坐在那里。 她如同梦幻之象般盘踞在白怀光的思想之中,可以看到他看到的一切,听到他听到的一切。 但洛仙,已经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就是梦魇罪物,最强大、也是最可怕的保命效果。 在上次店长任务中,洛仙也施展过类似的能力,在脱离现实世界后,前往游戏世界的白怀光脑中。 这得益于梦种那霸道而无解的效果。 只要洛仙身旁存在“活着的梦种”,她就有一次死亡的容错,代价就是丧失身躯,成为一道思想。 白怀光悄无声息地靠在一个不会有人涉足的位置,将身形完全藏匿在了黑暗之中,如同一只幽灵。 白色的脸上镶嵌那独一无二的浅粉瞳孔,默默地打量黑暗。 “我们脱离队伍,这等于在本就劣势情况下,又自降劣势,我有些担心。” “我让你带我出来是把罪物回收,但并不是脱离队伍,我们只是在脱离季礼。” 季礼在揣摩洛仙的时候,洛仙自然也在揣摩着他。 真心实意的合作,是一个美好的约定,但真到了情况发生时,它脆弱得像一张纸。 洛仙作为最顶尖的店长,她在遭遇剁肉死法之际,反应格外迅速。 一方面,她引爆白怀光体内梦种,为自己求生; 另一方面,她反向借用梦魇,植入了杀她的那股力量之中。 一件罪物的两次使用,接下来的店长任务她将只能施展一次,且只有梦魇罪物。 但收获,亦是前所未有之丰富。 她将自身与剁肉力量来源,拉到了一个相同的梦境之中,还原了对家的处境。 按照常理,洛仙的梦魇罪物来自于第二次店长任务,也是下十层的强悍之物。 但比之第四层,比之红色禁地的力量,却仍然是相差一些。 她进入了鬼物的梦境之中,看到的场景却是被重重黑暗裹挟着,仅有一点点模糊的景象—— “一个乌漆嘛黑的案台突兀地横在地上,脏兮兮的案板上插着一把短斧。 那短斧的利刃正卡在了洛仙的颈骨之上,一只戴着皮手套的大手,攥紧斧柄,将其抽离。 大量的鲜血,绝对不止一具尸体的鲜血,正在顺着案台,一路往下流,且越流越远。” 这就是剁肉者的场景,握着斧头的“人”就是杀她之鬼。 大部分的场景都被黑暗遮挡,梦境被灵异干扰得很是破碎,主要是以这块死亡案台为主。 但是…… 在梦境彻底崩溃的前一秒,洛仙在死亡案台、剁肉之鬼的背后,看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消瘦惨白,三色瞳孔,长发散落,视线牢牢锁定在了案台上那洛仙的断头。 至此,梦境结束。 洛仙,看到了杀她之鬼,也看到了季礼在其身后。 所以她要远离季礼,远离这个与剁肉之鬼站在同一位置的“队友”。 当洛仙将这一切对白怀光转述过后,他仍然不明白,也参悟不透。 “季礼始终与我们一起,他怎么会是鬼物那边的人?” 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回答。 但洛仙不能再让白怀光时刻跟随在季礼身边了,她已经有了另一个行动方案——“去找剁肉之鬼”。 这个禁地中,阿春女鬼、红裙女孩、坤生男鬼,它们是一套体系,各自有各自的杀人手法。 目前只见到了阿春女鬼。 但这只是第一套杀人体系,还有隐秘的第二套——剁肉之鬼。 这个剁肉之鬼,杀人也是无解,且要更加恐怖和突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 它才是店长、店员们的大敌。 洛仙认为,白怀光在后面的任务要更多放在剁肉之鬼上面。 尤其是,她其实已经通过梦境线索,拿到了一些关键性的情报。 剁肉之鬼,就在这片空间中,且身处的位置最血腥、最肮脏。 甚至她已经捕捉到了,鲜血将房间地面蔓延成河,并且朝着下坡流去。 这说明它位于的地点,应该是一个斜坡,这是一个重大特征。 只要白怀光能够通过丈量的方式,进行地面高度判断,那么就可以找到剁肉之鬼的位置。 剁肉之鬼不除,所有人都会无解死亡。 白怀光最听洛仙的话,他没有丝毫反驳,在得知全部真相后就已经做好了路线规划。 但就在他即将起身之时,来时的方位出现了一道关门的声响,接着就是凌乱的脚步声。 听喘息的声音,这似乎是一位年轻女性,且步履匆匆,带着目的朝着某处进发。 小千度叶的名字,出现在了白怀光的脑中。 洛仙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对其进行指示: “去找她,小千度叶的眼睛很重要,我们脱离季礼,不能脱离她。 去说服她,带着她一起去处理剁肉之鬼的事情。 季礼、程铭那一边就等着红裙女孩,那一部分交给他们。” 洛仙的话中之意,她应该知晓女鬼的存在,但显然是不认为程铭会死在一号房间。 …… 小千度叶也在心慌。 其实这一点是因为任务前夕的心理暗示太过强烈,导致她对自己的生死有了很大的担忧。 尤其是在进入这一禁地前,这种心慌和无措感就越来越强烈。 她觉得季礼高估了她,自己也高估了自己。 也许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在进入如此高压的任务,竟然会出现新人般的恐怖心慌。 单人去寻电灯,五分钟之内往返。 路程来看只要保持高速前行,这似乎是可以做到的,就算有灵异模糊记忆。 但坤生带的这条路,其实也就只有四个拐口,所以哪怕是零散记忆,就足够她找到正确道路。 可是踏上这条路时,小千的心就开始跳得越来越厉害,甚至到了双腿发软的程度。 灾祸之眼,是珍贵的被动效果,却也让她对恐惧有了更直观的感应。 隔着布条望着眼前的黑暗,她感受到了让其汗毛直立的灾祸,巨大的灾祸,足以将其吞噬的恐怖。 而后,她就听到背后响起了一个沙哑到极致,语气阴恻的男人,就贴在她的脖颈问了一句。 “你要去哪……”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黑色幕布 心在悸动。 不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背后音,也不仅仅是由于其带来的恐惧。 真正的悸动,是小千度叶的困惑。 背后那个男声,竟很是陌生,绝对不是先前出现过的坤生! 继红裙女孩、坤生、阿春,怎么会又多出来一个第四人,且还是一名“男性”? 难道,这个禁地现有的关系网,真的错了? 这些想法仅在小千度叶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她承认自己在紧张在恐惧,但事到临头时,她仍然保持了高度集中和冷静头脑。 在那个男声出现的一瞬间,她就立马向前方窜去,并且在脑中搜罗着下一步的路线。 男声,或男鬼,她觉得并不重要,最起码对现在而言。 她的真正目标是坤生与阿春见面的那一处地点,并且期望第二盏灯会遗落在原地。 电灯是一个特殊道具,虽然目前来看负面作用为主。 但从现有逻辑判断,这一禁地中“鬼不见鬼”,只要她拿到第二盏灯,不仅可以解除现有危机,更可以帮助程铭脱险。 这是最后一条直道,一个最少有十四步的直道。 若是寻常时刻,十四步算得了什么,可现在却变得如此漫长,几乎是一个不可抵达的距离。 小千度叶刚逃出三步,就发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不自然的僵硬感。 “你要去哪?” 她没有听到跟随而来的脚步声,可那个男鬼的问题,竟又在后脖颈处响起,甚至还带着沉重的呼气。 脖颈被这口气吹得汗毛竖起,泛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当它问出第二遍相同的问题时,小千的脑筋转动了一下,她似乎发现这只鬼的攻击方法,有些独特。 疑似需要通过交流。 小千还在向前走,她暂时没有遭到攻击,并且已经走出了第五步,超过了这条直道的三分之一。 但旋即,她就发现自己的身躯显得更加僵硬,四肢有一种被冻结的感觉,甚至就连思维的运转都变得迟缓。 这让她意识到,男鬼的问题必须回应,否则将失去行动能力。 “我……” 小千度叶第一想法是说——“去找坤生。” 但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中所隐藏的陷阱——这是一个存在引导性的提问。 只要她顺着男鬼的问题去回答,就必然陷入了绝对被动。 因为她无论如何回答,都会出现被男鬼引路、领路、甚至带走的情况,这就完全丧失了行动权。 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小千度叶顶着身体的颤抖,最终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我想去前面看一看。” 男鬼想询问她的目的,从而抢走主动权,而小千的回应则是在一个合理的需求之中加入了模糊的信息。 “去前面看一看”,这个回答尽管可能无法驱赶男鬼,但最起码她不会被强制带走。 小千屏住呼吸平复心态,静待了几秒钟,背后的男鬼似乎真的消失了。 每隔几秒钟就打在她后脖颈的冷气呼吸,也都不复存在,包括先前的肢体僵硬感也瞬间清除。 小千没有丝毫犹豫,立马用尽全部速度开始朝前疯跑,试图以最快速度赶到当初坤生的地点。 她的想法很好,担心那莫名其妙的男鬼再次出现,自己却再没有了应对的答案。 但可惜的是,她依然没有避开这场劫难。 刚刚跑出两步,距离拐角还有七步,那令她汗毛直立的男声再度来临,且这一次那声音竟然从她的口中发出来的! 小千度叶四肢登时冰凉,整个人呼吸都变得凌乱不堪,只觉得血液直冲颅顶,快要炸开。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嘴边,胡乱地触摸。 没有变异,也没有受伤,可那个男声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从她的口中发出来,尤其是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张口。 恐怖的是发声方式,而这种发声方式就预示了一个更恐怖的现实——男鬼好像钻进了她的身体…… 小千度叶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双腿发软的样子连站立都不稳。 恐怖的现实甚至让她遗忘了刚才男鬼对她说的那句话。 这句话不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句简单的陈述——“我帮你看。” 死路,纯粹的死路。 小千终于意识到自己自己陷入了必死之境,这是一只不讲道理的陌生鬼。 它只要出现,只要发问,无论你如何回答,都必死无疑,陷入它的无解绞杀之中。 也许不回应,是一种解法。 但这样做的代价将会是一直被困在原地,等遭遇到其他鬼物,如坤生、阿春,那也一样是死。 小千度叶不能理解,为什么在这个禁地中,会出现一个没有身份、没有生路、必死无疑的神秘鬼物。 难道,李从戎当初所说的“红色禁地无解”,就是因为它? 一个人真正恐惧的东西,永远是在预感到了死亡,却不知它会何时到来,只能煎熬、痛苦地被动等待。 等待的时间越久,反抗的勇气就越少。 那只鬼钻进了小千的身体,一阵阵麻木感如水流般轻盈地流淌过全身,这个过程并不痛苦。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死亡来的悄无声息也缓慢淡然。 当小千明白自己无法以生路破解后,她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下了蒙住双眼的布条。 紧闭了不知多少日子的双眼,在这一刻终于在黑暗中迸发了属于它那独有而强大的灵异光芒。 那对乳白色的眼球,没有瞳孔,带着不属人类的无情与冰冷,像是化作两把剑刃,疯狂而凶厉地刺穿了黑暗。 灾祸之眼,主动效果,强大无匹的对抗性力量,来自特别的鬼物——女皮脸鬼。 当双目的灵异白光划破黑暗之际,小千顿时察觉到自身附近的其他灵异力量彻底瓦解,包括来自体内的不适,也被驱散。 灾祸之眼自穆念梅任务后就始终被压抑、沉寂,此刻释放出的力量远远超过了小千的预期。 它不仅帮助小千重新获得了生存的权利,甚至在这一瞬间还将整个红色禁地照亮,给予了她眨眼即逝的窥探机遇。 小千度叶看到的是一片黑暗幕布,以及幕布之后有一个盘膝坐在地上的黑影。 不像人,亦不像鬼。 当小千借助灾祸之眼看到它时,即便她仅仅只能捕捉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但不知为何,她分明察觉到对方也在抬头盯着她看。 而看着看着,黑影似乎露出了一个阴森又恐怖的笑容。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你自由了 灾祸之眼一开,黑暗转为白昼,将红色禁地的一切照亮。 小千度叶不仅是解除了自身的危机,更是让同一禁地的其余人等,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机遇。 白昼登场的那一刻,一号房间。 季礼感受到了一股如海浪般迎面拍来的恐怖力量,那力量让他觉得陌生,绝对不属于禁地中的鬼物。 白光刺眼夺目,逼得他下意识抬起手腕进行遮蔽,而同时他的反应也是奇怪无比。 借着这瞬息即逝的光芒,他立刻将重点落在了程铭的身上。 此刻程铭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被鬼束缚住的“粽子”。 起初,阿春女鬼是在用它那折断的四肢进行捆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季礼发现捆住程铭的已经变为了绷带。 那些绷带曾经拴在阿春女鬼的身上,疑似起到一种束缚的作用,但如今却成为了它杀人的工具。 染血发黄的绷带,将程铭的手脚完全捆住,包括嘴部,令其无法发声、无法动弹。 至于阿春,它则是正在一步步地撤离程铭的身躯,只是本就零星的稀发,如今已经完全脱落,成为了一个布满裂缝的秃秃头颅。 “感染吗?” 季礼看到这里时,他似乎意识到了阿春的杀人手法——以灵异感染为主。 绷带的易主、发丝做裂缝,它正在将店员程铭,变为它的模样。 当白光亮起之际,季礼看到了程铭正在以一种极为复杂难懂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他的身上。 他此刻的面容已经分崩离析,沟壑纵横下黑纹遍布,面目全非。 同时身上的衣着随着绷带的勒紧,也开始有了岁月的痕迹,仿佛要将其迅速拉向鬼化的地步。 程铭在从束缚、到完全束缚、到如今无反抗之力的三个阶段中,其实是有机会动用罪物进行自救的,但他并没有这么去做。 他真是一个聪明人。 当小千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后,程铭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作用,季礼只要信任小千的眼睛,他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因此,程铭哪怕到了如此境地,甚至冒着错失唯一自救的机会,也要保留下那宝贵的剩余两次罪物使用权。 “也算个人物。” 季礼见到这一幕时,眼眸中罕见地露出了一抹欣赏,甚至带着一种刮目相看。 第十分店,也不全是废物。 程铭敢赌、会赌、能赌,站在绝对的逻辑判断下,做出了看似冒险,实则必然的决定。 季礼当然信任小千的眼睛,这也是带她来参加的唯一原因,所以他不会视而不见。 光芒只剩下最后一道余光,按照时间流速再过大约一分钟,它就会完全脱离程铭。 可以想象,到了那个时候,程铭的死期也必然到来。 此禁地,人物、鬼物关系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最大的困难其实是光源问题。 灵异黑暗遮蔽了所有人,导致店员们唯一可与鬼物抗衡的能力——线索分析,极难开展。 想要获取线索提示,就需要电灯,可此物却又必然引鬼。 这一道光的出现,是偶然中的必然,同时季礼也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程铭左手上的那盏老式电灯。 这盏灯,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电灯,灯体外部的那层黄铜色的漆料早就磨光,露出了黑漆漆的表皮。 中间向前的灯罩也是存在点点黄斑,底部更是呈现灰黑色。 灯泡虽然没亮,但从之前的灯光判断,应该也是快烧到极限了,只怕多烧一会儿就会炸开。 作为店员们拿到手的第一盏灯,它供人观察的机会并不多,这是第一次在有其他光源的情况下观察。 季礼的眼睛很毒辣,他直接舍弃掉了灯体外围,目光聚焦于灯罩与灯泡处。 而仅仅一眼,他就发现了一个重大疑点。 他并没有发现灯泡之内,存有灯丝。 灯丝是这种老式电灯亮起的核心,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东西,但不知是角度问题、还是它没有点亮的原因,季礼并没有看到灯丝。 可惜,第三人格由于成仙任务导致了萎靡沉睡,否则必然会给季礼一个更准确的答案。 不过现在已经足够了。 事有五成即可为,何况季礼相信自己的眼力,足够保证到七成。 “一盏没有灯丝却能点亮的电灯,只要一开灯就会引来女鬼阿春……” 季礼似乎抓住了问题的重点,他将程铭的推测与自己的所见进行了归纳总结,脑海中就此生出一个更具逻辑性的真相。 光芒彻底熄灭,这一瞬间的光亮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季礼不愿意再等小千的归来,因为她就算带着第二盏灯回来也是无用。 他在黑暗中,目光牢牢锁定在程铭与女鬼的方位,停滞了不知多久的步伐终于迈出。 第一步迈出,心想: “第一盏灯对应阿春女鬼。 灯亮它出,它在灯中,这没问题,程铭是对的。 但找出第二盏灯,撞碎灯泡,这不会是逃避女鬼阿春的生路。” 因为,这盏灯并不是藏住女鬼的,而是用来困住女鬼的工具。 这一点,通过灯亮时女鬼能力最强,杀人最快,但灯灭后它的杀人速度就明显被影响了大半。 所以,不是女鬼影响了电灯,而是电灯影响了女鬼,这个关系非常重要。 第二步迈出时,季礼已然变得更加坚定与自信,就连速度都快了起来。 “起初我认为,阿春将绷带、发丝留给程铭,是为了感染,令其同化。 但其实这只是第一步罢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的根本目标并非‘感染’,而是‘取代’。” 阿春女鬼的杀人手段,暴露了另一部分最重要的信息。 它,正在将程铭变得和它一样。 这样的做法,显然要比杀死程铭要更麻烦和繁琐,且耗时最长,那么它为何要这么做? 联系到电灯对女鬼的影响和牵绊作用,季礼得出了一个关键情报—— 阿春女鬼是一个被困在第一盏灯中的鬼物,它要将程铭当做替身,替它被困在灯中! 第三步迈出后,季礼已经来到了程铭的面前,但他的目光对准的却是其背后正欲分离的阿春女鬼。 他的眼睛盯着女鬼,但手却接过了程铭手上的电灯。 老式电灯分解起来并不困难,也没有遭遇任何阻拦,因为季礼根本没有进行摧毁,他仅仅是在拆解。 劣质老旧的灯体被随意地丢在地上,他的眼睛看不见,可下手麻利又熟练。 拆掉外壳,摸准灯罩与灯泡的接口,轻轻扭动着螺丝发出诡异的“嘎吱”声。 当灯泡与灯罩的连接接触后,季礼的手指顺着灯罩向内探去,果然他没有发现灯泡中存有灯丝,甚至连通电的插口断裂了。 而同一时间,一缕轻飘飘的东西也从季礼掌心的灯泡底部滑落。 在脱手的前一秒,他反手将其攥住。 这似乎是一块布条,手感粗粝陈旧,似乎被缝在灯底很长的时间了。 “布条、绷带……” 季礼懂了,他攥着布条的一端用力扯下,使其完全脱离了电灯。 同一时间,整个红色禁地都颤动了一下,好像遥远的天空打了一道雷,将这里的棚顶都要震落,但片刻后就恢复正常。 季礼抬起头扫了一眼后,将那块布条放进口袋中,对着程铭的方向,实则是对着阿春女鬼,淡淡说道: “你自由了。” 女鬼不会回应,但程铭解除束缚的喘息声,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季礼只一眼就破解了第一盏灯,也解决了女鬼阿春,同样这也成为了“毁掉禁地”的第一步。 因为他让这一禁地中,永远失去了一只鬼。 但区区一只鬼又算得了什么,季礼真正要思考的问题是—— 到底是“谁”把阿春女鬼封在了第一盏灯中?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困惑、抉择 摆在小千度叶面前的,是一左一右的两个方向,抉择与困惑交织在心头。 但让她困惑的不仅仅只是该选择哪个方向,还有她通过那一眼所看到的黑影。 重新系上布条的她,已经短暂地丧失了预判灾祸的能力,且双目彻底的失明。 可罪物的代价,在此刻相比远没有那么重要。 她仰起头凝视着虚无的棚顶,久久出神,没能做出选择。 “禁地的黑暗是一片幕布,幕布之后是一个看着我笑的黑影……” 让她难以分辨的,这一切究竟是一场幻象,还是真实的预兆? 尽管谜题没能力得到揭开,最起码她仍然通过灾祸之眼破除了本应必死之劫,并且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 “在这个红色禁地中,存在着一个没有生路、没有死路、没有理由杀人的无解男鬼。” 现在的小千度叶,已经没有勇气去判断,她不知道这个禁地到底是否有解,也不清楚眼下的四只鬼,是否就是全部鬼物。 她需要向前走,需要做出选择,去拿到第二盏灯营救程铭。 而就那模糊的记忆,无法支持她做出向左或向右的方向感时,另外一个男声竟又从背后响起。 应激的反应,险些令其拔腿就跑,逃离原地,不过接着她听出了背后声音的主人。 熟悉而陌生的一个嗓音,来自于第六分店,白怀光。 “此处该是向右。” 只是与前番见时不同,此刻白怀光的语气中竟满是淡然与平静。 小千度叶没有冒进,她仍然与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给后者近身的机会,严峻问道: “你是白怀光吗?” “洛仙没死,她有一件梦魇罪物,现在正化作梦魇存在于我脑海中。” 小千的时间并不多,她听着白怀光的讲述,在犹豫中真的选择了右侧。 而这条路,她虽然没有什么记忆,但却在冥冥中有一种曾走过的感觉,这让她明白自己走的对了。 灾祸之眼的代价,最重即是失明,但她本就身处绝对黑暗,因此这一代价反而约等于被抵消掉。 同时,随着白怀光在其后的讲述,诸多罪物细节、任务安排,也都十分得体。 渐渐地,小千放下了戒心,不过她在黑暗中左手却一直放在耳垂处,随时准备拨掉布条。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靴尖有了一下触碰的反馈,一道铁器剐蹭地面的声音响起。 果然,坤生将第二盏灯遗留在了原位。 如此来看,现有的三位主要人物——红裙女孩、坤生、阿春,都有对应的电灯。 第一盏灯——阿春; 第二盏灯——坤生。 小千度叶缓缓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电灯,轻轻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确认无误后终于转回头来。 此时,白怀光已经将洛仙的看法,全盘托出。 这种话,只有店员才能说,因此对于他是人是鬼的疑虑,自然也就消无。 白怀光的目的非常简单,他要走的路也是正确的。 红裙女孩交给季礼、程铭; 对店员们有最直接性命威胁的剁肉杀人,交给白怀光、小千度叶。 这是洛仙的安排。 至于阿春、坤生,这两只鬼,似乎已经被前两个最重要的事件,所遮盖大半。 事有轻重缓急,洛仙的安排无疑是非常合理的。 小千度叶本就内心倾向于“主求生”,尤其是在她见到了一只无解的神秘男鬼之后,这一想法就更加根深蒂固。 但在行动上,她依然是调回头朝着原路返回。 “我得去救程铭,我看到了他的未来,他不可以死。” 小千坚持认为,她在程铭身上看到的星光,就意味着此人会成为影响禁地之行结局的关键变量。 更何况,就算洛仙有如此安排,季礼也应该知情。 小千与第七分店的很多人都观念不同,尤其是季礼,但她从来都在真心实意地为季礼付出着。 因为她明白,第七分店一旦失去这位店长,就将一落千丈。 观念归观念,现实她懂。 在如今的大环境下,也许季礼的无情、霸道和强势,才是求生之道。 “但剁肉者的背后,站着的是季礼。” 白怀光最终还是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了小千度叶,因为他真的需要这样一双眼睛。 小千的脚步顿时一挫,她猛地回过头看向背后,可却只有幽幽黑暗。 正如那分不清、辨不明的诡异迷雾,将生与死的结局遮掩得干干净净,也让每个人的心中种下了怀疑的鬼种。 但就算如此,小千度叶还是在沉默中转回身,义无反顾地朝着原路折返。 “程铭,不能死。” 依然是这句话,这是她唯一的念想,白怀光不可阻止。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白怀光的表情有了些许愁意,他不知该如何说服。 由于先前灾祸之眼的照亮,他其实已经明确了接下来要前行的路线。 沿着坤生遗落第二盏灯的线路,继续向前,这就是一个非常隐晦的上坡路。 如果此地有光可做指引,那么其实可以发现,在这个犹如防空洞般复杂的空间中,墙壁的底部存在着些许的扭曲和陈旧的划痕。 这些划痕,断断续续、成片成线。 一般是五条,也有四条、三条,上面有着呈线状模糊的干涸血痕。 这说明,在此空间中应有不知多少人丧命,并且这些人应该在半死之际,被“某人”在地上拖行了很长的距离,运到某处。 也正因此,墙上,尤其是底部,才会有这么多的延续性抓痕。 那么从这一点不难推断出,这应该就是剁肉者所为,而顺着这些抓痕寻找,就可以找出它的藏身位置。 寻找并不难,难的是找到之后,他们要做什么。 面对凶悍的剁肉者,如此恐怖的杀人方式,想要进行破解,仅靠白怀光一人根本做不到。 毕竟洛仙现在除了进行头脑帮助,作用非常有限。 小千度叶,太重要了。 就在白怀光沉思之际,洛仙自信的声音在心头浮现: “没关系,你跟着她走就行了,她救与不救程铭都死不了。” 白怀光的眉头挑了挑,静悄悄地不发出脚步声,朝一号房间前行,默默问道: “你这么有自信?” 在他心头,响起洛仙那明媚动听的笑声。 “她用罪物破开了黑暗,你借此找到了剁肉者的路线,季礼怎么会什么也不做呢? 你看着,只要程铭的威胁解除,红裙女孩会非常‘巧合’地出现在门口。 红裙女孩出现后,小千也就没必要再去找季礼了。 毕竟,我们已经告诉了她,季礼的身份存疑。” 推测人心,推测剧情,洛仙也算半个最顶尖的店长,这些她很擅长,甚至可以说是料事如神。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正式剧情 灯底失去了破布的第一盏灯,也没有了再次点亮的机会。 季礼迈出了毁掉禁地的第一步,他让这里“永久性”地丢失一只女鬼,但却并不能完全解除该灵异事件。 毕竟,现在女鬼仍然存在,那就是“化鬼阶段”的阿春,它一样可以充当女鬼的角色。 因此在禁地的正常规则中,鬼物的数量其实并没有缺失。 同时,萦绕在季礼脑海中的是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 “究竟是谁,将阿春女鬼封在了电灯之中?” 可以想象的是,一旦将这一问题想通,那么这一禁地将不攻自破,真实的生路也将显现。 因为,阿春之事、坤生之事皆可同等视之。 唯一说不好的,就是特殊性拉满的红裙女孩,这个灵异事件中充当“女儿”的角色。 季礼也等待着她的再度到来,而这一次她一旦再露面,就别想再离开。 重获新生的程铭,在这一刻终于认识到了这位季店长的实力。 曾经的不满与不服,在季礼的一番举动下化作心甘情愿。 一个第十分店的店员,有资格参加店长任务,且在三番两次的生死危机中冷静判断局势,并成功存活,这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只是程铭也真正意识到,自己与季礼之间仍然存在着一定的差距。 在判断问题、推理分析的基本功上面,他只能参透一半,却无法真正地完成自救,更何况是以如此果断利落的方式完成。 现在他对季礼再不敢有任何“审视”与“试探”的心态,而是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店员的姿态,于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店长,谢谢。” 漆黑中,季礼双手拄着手杖对此毫无表示,目光一直在锁定着房门处。 他的心头在估算,红裙女孩应该要来了。 季礼与洛仙,都可以通过任务的进程从而判断接下来的剧情,这是一种最顶尖店长才具备的能力。 基于无比丰富的任务经验,基于对天海任务节奏的有力把控,基于对灵异事件规则的精准判断。 在前一段灵异告终后,红裙女孩这个纽带式人物,必然现身。 而事实也正如二人所料一般。 当一号房间内的季礼、程铭刚刚平复心态时; 当一号房间外的小千度叶、白怀光即将抵达附近时。 一阵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那是有人提着钥匙串,来到房门口的声音。 钥匙插进锁孔进行转动,锈迹斑斑的一号房门被从外开启,熟悉又珍贵的昏黄灯光挤进房中,成为那照亮黑暗的引路明灯。 稚嫩而又软糯的童音,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可爱语气。 “你们真的没走呀?” 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色连衣裙,黑色的小皮鞋,脚踝处露出的白色袜边,宣告着她的到来。 季礼一直很想看一看女孩的正脸,但那盏电灯却永远只提到胸口附近,导致自颈部往上皆是一片漆黑。 女孩手中的电灯与刚被季礼拆解的电灯长得完全一致,最起码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独特。 但因为光源的靠近,他终究是发现了些许差别——女孩的电灯中存有灯丝。 也就是说,她的电灯是正常的。 “你刚才去哪了?” 季礼没有在意红裙女孩在场,他自然而然地点上了一根烟,只是火光却并不显现。 女孩似乎被烟味呛到,往后退了几步,灯光摇晃中她像是捂着口鼻含糊道: “我去找爸爸妈妈,但他们不知道去哪了,我先送你们出去吧。” 说到这她突然轻“咦”了一声,灯光摇晃中她向前了几步,问道: “怎么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了,刚才那个漂亮姐姐呢?” 程铭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甚至都不知道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因此只能选择沉默。 季礼深吸了一口烟后,轻声答道: “他们已经离开了,我想留下来帮你。” “帮我?”红裙女孩没能明白,反问道。 季礼掸了掸烟灰,拄着手杖向前一步,试图看一眼女孩的真实相貌,同时说道: “你家里,有鬼。” 此话一出,红裙女孩明显呆滞,整个人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而程铭也只剩震惊,他盯着季礼的身影,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眼下的红裙女孩是正常人的表现,但她却不可能是一个活人,季礼将“有鬼”这事揭露,就等于犯了大忌。 历来任务中,也存在过“鬼不知道自己是鬼”的情况,因此最大的忌讳就是将当事人的鬼性唤醒。 但接下来,程铭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现,红裙女孩仍然还是表现得非常正常。 她呆滞的时间内,也许小小的脑袋中回忆起了诸多恐怖的场景,或来自影视剧或来自想象,因此提着电灯的手也开始不自然颤抖,说话时略有结巴。 “叔叔……你别吓小禾,我爸爸说过这世界上没有鬼的。” 而季礼却再度加磅,一声冷笑后冰冷说道: “那就带我去找一找你的爸妈吧。” 骗小孩的事情季礼并不擅长,甚至他的话术都非常的低劣,但毕竟红裙女孩太小了。 她看起来也就只有六七岁的模样,看不见面容但四肢纤瘦,皮肤白中带青,这说明她从小生活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自然性格中会带着柔弱的一面。 “好…好吧,那你们帮我去找爸爸妈妈,但绝对不能让他们见到你们,要不然爸爸会发火的。” 红裙女孩,现在有了名字,她叫做小禾。 随着第一盏灯的熄灭,该禁地的灵异事件终于走上了正常的轨道之中。 小禾带领季礼、程铭寻找父母之旅,应该会为季礼如愿的带来该灵异事件的全貌,当然期间也必有灵异发生。 而通过与小禾短暂的交谈,季礼也基本确定了一个事实——这个小禾也许不是人,但她绝对不是鬼。 小禾,要么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人物,将串联起整个灵异事件…… 要么,也许她就是这起灵异事件的起源,或可称之为“根源”。 “你叫做小禾,你父母叫什么?” “我爸爸叫做坤生,他又高大又强壮,一直将我和妈妈保护的很好。” “我妈妈叫做阿春,她是最善良、最漂亮的妈妈,她最疼我了,从来不凶……” 当小禾提着电灯走在最前方引路时,季礼与程铭也终于再度走出了一号房间,且被她朝着另外一个陌生的方向,走近幽幽黑暗。 而他们相反的方向,小千度叶正贴在墙壁上,窥探着此地发生的一切。 她的眼睛已经失明,按理说本该什么都看不到,但在灾祸之眼代价缓慢流逝的过程中,她模糊地看到了一些季礼、程铭身上的东西。 季礼、程铭身上的黑气已经将他们的影子完全盖住。 但这些不重要,店员自然是要面对危机。 最让小千度叶无法理解的是,三人之中提灯的红裙女孩,头上竟然也弥漫着一团模糊的黑气。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恐怖棋局 “你决定了吗?” 白怀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打乱了小千度叶原本的思绪,让她的心变得更乱。 季礼仍然是按照独立独行的秉性做事,他不在乎小千去了哪里,又在做什么。 而小千真正要思考的是,程铭也被他带走了。 “从你折返回来救人时,我就明白你与季礼不是同一类人。 毁掉禁地不是我们要做的,保命才是你我真正的任务。” 白怀光说的有理,这也与小千的一贯宗旨所吻合,毕竟她从来都不看好这群人能够毁掉一个红禁之地。 并且那个无解的剁肉者,已经严重威胁了所有人的性命。 小千沉吟着,没有转头只是反问道: “那你不怕季礼真的被鬼物影响吗?” 把小禾交到季礼的手中,对于其他人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毕竟洛仙在“遇袭”的所见,几乎是季礼的立场推到了剁肉者那边。 只是他们仍然不清楚这是仅仅是一道假象,还是未来将会发生之事。 白怀光听到这句,心中的负担已经去了大半,小千能问出这种问题,就说明她已经动摇了。 “洛姐已经在程铭脑中植入梦种,只要他不死,季礼的情报将与你我共享。” 小千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缓慢转过身来,光源已经被带走,她分不清背后白怀光身上是否存在灾祸。 灾祸之眼的代价,还有一段时间方可恢复,只是这个过程是不断减弱的。 因此理论上来讲,只要有光,她依然可以捕捉到一部分信息。 但现实是已经不需要借助双眼,她能够预料到接下来能够发生什么,也很清楚他们两个人,或许很难再完整地回到季礼身边了。 …… “爸爸许多时候都很忙碌,他可能在洗衣房、可能在厨房、也可能在后院里。” “妈妈待在卧室的时间会很多,她不喜欢外出。” 小禾在前面走,身姿摇曳时手中的电灯也在晃动,导致光源的位置总在偏移。 “我刚才去了妈妈卧室看过,那时她还不在,我们现在再去一次吧。” 主线的第一站,将会前往“阿春”的卧室。 有小禾、有电灯,这就意味着线索正在一步步地对季礼开放。 只是他现在脑子里思考的已经不仅仅是自己。 店长任务,到目前为止应该最少用去了两个小时。 如他所想,李观棋等人在做什么,李一在做什么,顾行简又在做什么…… 大型、多店、群体性任务,如果仅仅只考虑自身处境,那么极难取得成功,尤其还是存在竞争属性。 李、苏、皇甫等辈,季礼并不担心,在他看来这群人性格多以保守为主,掀不起大风浪。 只是顾行简总是令其挂怀,他担心目前被困红禁之地,会被对方进行干扰、影响甚至是陷害。 毕竟,这是一个“大世界”中的“小事件”。 如果大世界出现大动作,那将打乱季礼的一切部署和心思。 而他为这次店长任务准备的后手,又只有一个,且并不稳妥。 …… 很多事情,固有印象会把人害死,无论是任务还是看人。 比如这一次,季礼就看错了,也想错了,而且不只是错了一星半点。 他认为的“李、苏、皇甫”太过保守,但实际上这三人正酝酿着一个足以掀翻整个屏风世界的大计划。 他认为的“不敢执行任务的废物”,此时却正与卫光站在一个禁地外围。 准确来说,并不是一个禁地,而是三个禁地,且是四个红色禁地! 季礼看错的两拨人,目前距离非常接近,仅靠一道不存在的灵异屏障相隔。 薛听涛、卫光站在一片与白发老鬼当初出现时十分相似的桃林边缘,俯瞰着下方的山谷。 寒风瑟瑟,月影冰凉。 薛听涛站在高处,裤腿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影略有倾斜,面色也一片惨白。 下方山谷中,四片不同颜色的迷雾,正在交替碰撞,互相吞噬着。 白、灰、紫、红——代表了不同的四个红色禁地,其中面积最大的就是那块猩红禁地。 这意味着它的可怕,不仅远远超过其余禁地,更是要在其余红禁之上。 一路上,薛听涛始终在跟随着李观棋等人。 他亲眼见到了,苏城河、皇甫佳佳用自己的血,引来了四大红禁之地。 而除了李观棋本人并未进入禁地,苏城河、皇甫佳佳、王大炊与李莫愁,竟然分兵作战,一人进入一个红禁之中。 其中,皇甫佳佳进了“红禁之白”、王大炊进了“红禁之灰”、李莫愁进了“红进之紫”。 最困难、也是最恐怖的“红禁之红”,则是由苏城河最后一个孤身踏入。 这一幕幕,将薛听涛看的是心惊胆战且雾水满头,他不敢断言这伙人要做什么,只知道他们要做的事,会把天捅破! “卫大哥,他…他们这是要干嘛,我怎么觉得要出大事。” 薛听涛的声线都颤抖了,原本他和卫光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准备先看一看其他人是如何选择禁地、使用鬼牌的。 可哪成想,李观棋这三个分店联合,竟直扑红色禁地,且一下子就要硬抗四个红禁! 卫光同样面色苍白,以他的心理素质如果不是被眼前场景深深震撼,绝对不会是如今脸色。 以至于他甚至在被提问后足足半分钟,方才回过神去应答: “四人分成四批,各个单独去闯红禁之地,这绝对不会是指望破解生路,拿下鬼牌的计划。 场面上来看,好像是五分之四的红禁,困住了四个人。 但换个角度想,这完全也可以称之为‘苏、皇甫、王、李’四个人,守住了四个红禁之地。” 困住红禁…… 薛听涛的脑子不比卫光差,他也看出了这一点,只是他根本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因为他怕。 而卫光的双眼放光,他站在山巅用手指着下方谷底,指点江山: “最特殊的是李观棋,他是唯一一个跳出红禁之人。 我听你说过,李观棋虽然名声不显,但他解决过第十分店鬼婴事件,其布局能力堪称绝顶。 我大胆猜测,李观棋应该在布局。” “布的是困住红禁之局……” 薛听涛最终还是将自己的猜想,也是最正确的那个猜想说了出口。 寒风打在牙上,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李观棋身处局外,却布下全屏风中最恐怖的一个棋局,将五分之四的红禁全部困在自己身边。 他到底要做什么?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白衣胜雪 白衣长褂如当空之皓月,正冠端坐似竹山之敬亭,君子恰如雪。 当淡淡的月辉洒下山谷中的一片洼地上时,李观棋静待时变。 从薛、卫二人视角中,他们很难发现这一片洼地,因为其正处于山谷的最中心位置。 这个地理位置表面看去并不稀奇,但特别的是它正正好好地,处在了四块禁地的交界处,堪称“四禁之地”。 四禁之地,既在局内,又在局外。 棋盘罪物就摆在身前,上面一颗棋子也没有,显然现在还并没有开启。 在风也轻轻、云也轻轻之际,李观棋的耳中却回荡着来自四个人的不同反馈。 “红禁之白,我已探索到了四方边界,并将四枚白棋放在四角。” “红禁之灰,有只鬼在追我,等我先摆脱了它。” “红禁之紫,我现在仍然无法探索四方边界,现在只能以保命为主,很难完成任务。” “观棋,我这边有点麻烦了,红禁之红无边无界,它的内部好像是活的……” 白、灰、紫、红,对应了皇甫佳佳、王大炊、李莫愁与苏城河。 从这段回馈来看,显然红禁之白可能要简单些,皇甫佳佳已经完成了目标。 至于王大炊、李莫愁,或是因个人能力原因,或是其禁地的情况,仍然需要进行保命。 而苏城河,他去的位置称之为“红禁之红”,单单是听这个名字就可以想象,它究竟有多么复杂、有多么恐怖。 在他们这一批人中,也只有苏城河有这个能力进入其中,毕竟他在第五次店长任务,脱胎换骨。 李观棋闻言面色不改,独坐棋盘前,沉着冷静地对四人一一进行了回应: “佳佳,放完四粒白棋后,你就以保命为主,后面的事基本不需你做。” “大炊哥,以保命为第一准则,逃窜正好会给你了解禁地空间的机会。” “李小姐,你也是同理,必要时可先使用我借你的黑棋。” “至于苏兄……你不必去管边界问题,只要活着,拖的时间越久越好。 因为我就是要用你困住红禁之红,然后利用这个最强禁地,去吞噬掉其余所有禁地。” 四段回应,已经把事情解释得十分通透。 在得到正向的反馈之后,通讯器内不再有其余声音,一切归于寂静。 山风吹动着李观棋的发梢,他一如既往般沉着与平静,袖手观棋,心如止水。 而慢慢的,他的眼前浮现了一张刚毅的面孔,曾语重心长地对他谆谆教诲。 “观棋,如果有一天你做了店长,不要去管那些责任、情谊。 活着,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李观棋的面容依然不变,只是眼眸里的笃定却越来越强烈,他对着山风低声说道: “叔叔,就让观棋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走接下来的路吧。” 话音刚落,他抖袖出手,黑棋无视基本规则抢先落下,落于二二位。 这一刻,星空中陡然出现了一片四方的淡蓝光芒,逐渐勾勒出一片方形图案。 而这个图案的位置,正好对应了皇甫佳佳所在的“红禁之白”。 一子落地,再无退路。 李观棋直接从深洼中起身,山风将头发向后吹,他满目坚决,掌控星空棋局。 这一刻,白衣胜雪。 …… “李观棋,要毁掉整个屏风世界!” “他疯了,这是拉所有人下地狱的行为!” “不……他不是疯子,他是真正的天才。” 卫光仰头看着星空中的棋盘,眼中满是震撼与赞叹,他反驳了薛听涛,并代替李观棋回答道: “当屏风被毁后,茹茹妈将无处藏身,而他作为掌控棋局者,是拿到拼图碎片的当之无愧者。” 背后之事,如卫光所说。 如果,仅仅只是如果。 如果李观棋真的可以利用最恐怖的“红禁之禁”吞噬掉其余各大禁地,那么这一禁地的可怕,将直逼屏风世界的强悍程度。 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第四层的屏风自此消无,他李观棋成为最大赢家。 其中原理,也非常简单。 每一个禁地都是一个灵异事件,只不过由“屏风”这个更强大的灵异事件所囊括。 但如果有某一个禁地的“体量”撑大到一定程度,到了“屏风”承载的极限,就将引起崩溃。 而李观棋所选择用“五大禁地”入手,就是遵循着这个原理,选中最可怕的“红禁之红”。 用它做吞噬者,让它成为那枚撑爆“屏风”的“炸弹”。 之所以他能够确认“红色禁地”存在吞噬可能,那么应该是与红色禁地本身的移动性与侵略性有关。 虽然卫光不了解李观棋的能力,但他手上一定有一个强悍的、硬性的对抗罪物。 这件罪物,能够帮助“红禁之红”削弱其余禁地的灵异力量,从而帮它进行吞噬。 以卫光的经验,根本想不到这种级别的计划,甚至就连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李观棋——“用红禁吞噬,从而引爆屏风”; 季礼——“毁掉一处红禁,从而让屏风失衡”。 其实这是两种类似的方案,只不过是一左一右,两种不同的极端之法,且难度均是地狱级别。 薛听涛不敢再看下方,他只能仰着头带着发自内心的敬佩,去看那些淡蓝色的星空棋盘。 “那我们要怎么做?” 强大的震撼感让卫光都有些呼吸困难,他深吸了一口山巅的空气,说了五个字: “等待与入局。” …… 李观棋的计划,波及整个屏风世界,堪称历次店长任务最大手笔! 所有店长、所有店员、所有鬼物、所有禁地,全都是参与者,无人可置身事外。 但在某个被黄沙笼罩的未知区域中,却传来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店长,我好像察觉到变天了。” “不妨事。” “可是天空都出现了巨型棋盘,且看这种力量只有红色禁地可以制造出来。” “不妨事。” “店长!李观棋在搞大动作,屏风世界都可能出现纰漏。” “五大红禁,他只拿到四个,最后一个在我们这,他成不了事。” “但他毕竟拿到五分之四了,万一真让他得手,你还和季礼赌命有意义吗?” “谁和你说,我赌的是季礼的命?”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玩把大的 第四层。 唯一不进入屏风世界的分店。 常晟很急。 继陈汉升死后,侯贵生接任,以他的履历,以及第五次店长任务的表现,没人敢说二话。 尤其是曾经带领店员冲击四星等级的壮举,更是令诸位店员死心塌地的认可。 但常晟这一次,是真看不透侯贵生的想法了。 常晟在第三分店也算资历很老的一名店员,虽然年过四十但性格火爆,点火就着,说话也不好听,因此在店内的人缘并不好。 不过他的能力摆在这里,也做了副店长之位,此次随侯贵生参与任务。 可自从任务开启后,侯贵生就一直按兵不动,眼看着其余分店都进入屏风的时间越来越长,常晟是真忍不住了。 他对着窗台前吸烟的背影,低声问道: “老侯,这都两个多小时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能不能给我个准话。” 窗前的侯贵生一手夹着烟,一手无意识地把玩着掌心的打火机,目光远眺天际。 听到常晟的话,他面色如常,只是轻声说道: “淡定淡定。” 常晟与侯贵生私交不深,虽然敬佩对方的能力,但话还是不算客气: “还淡定,我在这都闲的蛋疼了,看人家进任务吃香喝辣的,咱们在这做冷板凳!” 他说的话粗俗不堪,不像是这个年纪该出口的话语,但这也反应了他的性格。 侯贵生对此已经习惯,他也不喜欢不争不抢的人,常晟虽然性情火爆,但这不妨碍他在执行任务时拥有冷静头脑。 对于一名副店长来说,能够进入店长任务的机会很稀有,获得强悍罪物就更罕见。 常晟的心态是可以理解的,侯贵生也就任由其乱讲话。 “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计划,咱们最后介入,一锤定音。” “要是这样的话,我也完全可以安下心,但你得给我个准信儿啊。” “你不会真没有吧。” “……” 没办法,最后侯贵生还是转过头来,无奈地看着他,摇头说道: “常老弟我和你实话说吧,这次任务我想放弃。” 常晟那对本就又大又圆的眼珠,听到这话后瞪得快要飞出来似得,虽不说话但气喘如牛,脸色涨红得出奇。 侯贵生在他发火前,亮出了掌心的打火机,晃了晃解释道: “这是季礼的打火机,他连同烟火一起丢给了我,这是一个约定。” 常晟虽然性格不太好,但却是明事理之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神收敛不少,只是语气还有些生硬: “你是指,上次店长任务你与他之间的‘点烟一事’?” 侯贵生点了点头,放下打火机又吸了一口烟,目露斟酌之色: “上次我们二人合作,斗败了顾行简,就是用一根烟做了约定。 这次他在进入屏风前,把烟火都留给了我,用意也很明显。 季礼希望我这个外围之人,在关键时刻出手。” 事关重大,常晟看透了背后玄机,先前的急躁一扫而空,向前几步认真道: “你知道他要做什么?” “无非红禁罢了。” 头脑方面,一旦到了一定级别,那么就没有太多的差别了。 季礼考虑到的,侯贵生也可以,而且这二人虽然交集不多,但却很深。 经过上次店长任务的经历,他完全了解季礼是一个怎样性格的人,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因此他才会犹豫。 “如果我帮他,那么除了人情,此次任务将很难再获得什么。 如果我不帮他,以你我现在的进度,也基本没什么建树了。” 当然,通过这段描述不难看出,第三分店现在的处境,非常被动。 侯贵生犹豫的已经不仅仅是“帮与不帮”,而是只能帮,否则将一无所获,可这种被迫的感觉,令人很痛苦。 “季礼已经将你绑在他的战车上……” 常晟一眼看中要害。 实际上从上次店长任务就可以看出来,侯贵生与季礼,其实已经与第九分店结仇。 尽管这个“仇”顾行简本人可能都不太在意,可毕竟侯贵生的位置僵在这里了。 也正因此,侯贵生在接到烟火时犹豫了一下,也正是这一下让他的定位更僵,导致错过了主动的机会。 现在他只能选择帮助季礼,充当“后手”的角色。 侯贵生不是薛听涛,他是一个有见识、有手腕的店长,他不能忍受自己一直如此被动。 常晟也沉吟了下来,他开始冷静思考当前的处境,片刻后试探性说道: “要不然,我们去找顾行简……” 侯贵生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捏住打火机追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 常晟的脸上涌现了一抹异色,目露凶光地说道: “季礼与顾行简的恩怨,已经不再是秘密,他们与死敌没有两样。 就算是季礼想要以任务为主都做不到,顾行简肯定会暗中下手,这也是他为什么找上你的原因。 那么在这种前提下,你反而成为了季、顾之外的第三方,举足轻重。 如果在这个时候,你去寻顾行简……” 常晟的意图已经很明显。 顾行简不是好人,季礼更不算善辈,若是非要在这二者之间,常晟的建议是选择顾行简。 理由非常简单。 季礼在此次任务中,明显处于明面,这是绝对的劣势。 唯一的后手是侯贵生,这绝对称不上一个具备翻盘能力的底牌。 侯贵生闻言陷入了沉默,他又再度转身望向了黑白大楼的窗口,那里是幽暗的天空与惨淡的月光。 这一次他思考的时间更加漫长,可常晟没有再进行打断和催促,静待着结果。 可以想象的是。 侯贵生的决定,将会直接影响季礼的性命、顾行简的成败。 其实单从这一方面来看,就足以明白季礼如今是处于怎样的劣势地位。 他一旦输了就是生死危机,而顾行简输了,不过是一次行动的失败而已。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但是,当侯贵生转过头时,他说的话却是令常晟错愕。 “是要去找顾行简,但我不是要与他合作,而是要杀他!” 月光斜照在他的侧脸上,让侯贵生此刻的面色显得格外阴沉与邪气,可眼中的坚定说明这番话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而常晟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侯贵生的解答就立马赶到,且他无力反驳。 “只有季礼越劣势,我们帮他的回馈才会越丰厚。 要玩就该玩一把大的!”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无头白影 “到了。” 小禾突然停住,说了两个字,将身后胡思乱想的二人拉回现实。 季礼站的靠前,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房间,心头的迷惑又一次加深。 这是第二间房,姑且称之为“二号房间”——阿春卧室。 可二号房间,为什么与一号房间,长得一模一样。 此前季礼就颇为困惑,这个禁地中的走廊、通道、房间,怎么都是光秃秃的、灰蒙蒙的,像是一个破败的毛坯房。 这里哪像一个活人该住的地方,可偏偏小禾与坤生都一再地声称这一点。 季礼回过头越过一脸复杂的程铭看向迷雾般的后方,他又记不清来时的路了。 趁着小禾开门时,程铭眼神扑朔地上前,悄声说道: “店长,你看她有多自然,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对阿春的卧室进行开锁。” 许多小细节,可以推敲出更深层的情报来。 小禾,似乎拥有了这个禁地中所有房间的钥匙,她甚至清楚每一个房间中的情况。 同时,这个阿春卧室也不对劲。 阿春的卧室竟然是被锁住的,联系到其身上捆缚的绷带与坤生的话语,这意味着她本人可能具备一定的威胁性。 “常规阶段的阿春,也具备威胁”,这是一个重大情报。 两方面的情报,季礼更在乎前者——小禾。 因为从目前一定数量的线索来看,这个小禾很可能才是该禁地的“主脑”,阿春、坤生皆是起到“辅助杀人作用”。 季礼释放了“女鬼阿春”,开启了毁掉禁地的第一步,这是一个好兆头。 如果他能够将“常规阶段阿春”“化鬼阶段阿春”,再一一释放,或许就可以导致该次灵异事件不再成立。 但如此一来,工作量不仅激增,且失败率也会非常高。 最好的方法,当然还是从小禾这个“主脑”下手。 现在季礼的脑海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不认为小禾是串联的线索人物,她很可能是该灵异事件的“根源”。 也许,整个禁地空间都在受她操控。 只不过这一点,小禾本人可能都不知情…… “啪嗒。” 房门开了,季礼清晰地看到小禾将那一串明晃晃的钥匙链放进了胯边的小包里。 那是五把钥匙,造型各不相同。 这串钥匙,可能也很重要,与她手中的那盏灯同等重要。 “吱扭”的房门开启声,里面已经是无光环境,黑暗在顺着缝隙蔓延而来,却被灯光拦住。 黑暗与灯光的相互吞噬,电灯显然更胜一筹。 同时,随着门开的越来越大,季礼嗅到了一股不太好的气味。 这味道很浓,像是药剂与溃烂交织在一起的怪味,包括还带着一阵阵恶臭。 就好像房间里面放置着一个病死很久的尸体。 季礼眼睛轻轻扫过一片的程铭,眼中的警告之意浓郁,他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有危机。 程铭心领神会,他唯一可自由活动的左手捏起一块铁片,在进门之前拦在了门框上。 小禾走前,季礼居中,程铭最后。 那块铁片最终在房门闭合之前,起到了阻拦作用,让房间勉强不会成为密室。 二号房间,阿春卧室。 这里比季礼想象得还要小,甚至比之一号房间都不如,这里约只有十平米左右。 房间的墙壁与走廊完全一致,破烂不堪,大片散乱,根本不像卧室。 摆在正中央的只有一张单人床,并且是一张狭小的病号床。 由于光线不太好,季礼看不到病号床上的细节,他只知道床上是空的。 空的也就罢了。 可这个病床上,还有一些被撕毁的被褥,丢的到处都是。 从被面来看,上面有点点红斑、黄斑,甚至还带着一些即将干涸的稠状物。 尸臭被刺激性药物气味掩盖,可这二者混迹在一起,反而让彼此的味道更加浓烈。 凌乱、污秽、怪味,好像这张空病床上,正躺着一具全身溃烂而死的尸体,正在迎候来人。 “妈妈,你是醒着吗?” 而突然之间,小禾的一句询问又让本就充满蹊跷气味的房间变得诡异和恐怖起来。 她面朝空空病床,对着尸臭来源,竟然试图对话? 季礼的眉头当即皱起,这种经历他颇感熟悉。 眼前的小禾肯定不是如他一般发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小禾看见的东西,和他不一样。 与季礼的想法完全一致,程铭也倒吸一口凉气,眼皮直跳地盯着前方不足五步距离的病床。 他不敢多做犹豫,就要往门口撤退。 季礼冷冷扫了他一眼,抬起手杖拦住了他的退路,面朝他张口无声道: “借机观察小禾。” 程铭的眼皮这下跳的更厉害了,他读懂了季礼的唇语,也理解他的用意。 季礼是想看一看,小禾在身处鬼物夹击的过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之前每次鬼物出现,小禾都不在场,他们无法确认这个疑似根源的女孩,究竟是否可以被灵异所影响。 并且,眼前的场景,摆明了会有鬼物袭击。 可通过小禾与“无形阿春”的对话,季礼认为这次的场景,有可能会出现重大情报。 最起码可以帮助他了解这个灵异事件的一部分。 一走了之,太可惜了。 但程铭的想法有些不同,这一次的鬼物大概率也是阿春。 可是女鬼阿春已经季礼释放,剩下的也就是常规阶段或化鬼阶段而已。 但是,这两个阶段的阿春,不该是“无形”的。 也就是说,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鬼物,也许是一种全新的方式,或未知的场景。 这让已经右手重伤的程铭,开始犹豫。 他不是怕鬼,而是怕与季礼的独处…… 尸臭令人头脑发晕,留下的时间越长思维越发混乱。 程铭在这种情况下,竟一时间没了主意,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该是走是留。 小禾与不存在的“阿春”还在对话,说的都是些日常的寒暄。 她们似乎真的是一对亲密的母女,小禾还不时发出动听的笑声。 只是季礼,仍然看不见她的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禾不知为何突然话锋一转,说了这么一句话: “妈妈,你为什么要把头藏起来和我说话?” 季礼的眼睛一眯,目露狐疑,不禁腹诽道: “把头藏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砰”地一声被从外推开,砸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剧烈的响动。 季礼和程铭,乃至小禾都在第一时间被声音吸引,望向了门口。 而门口此时,站着一个异常高大魁梧的身影,甚至堵住了整个房门。 幽暗的灯光下,季礼看到这个身影穿着一身白色,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就与病床上的味道一致。 这个身影极为陌生,像是个男性,但绝不是坤生。 “踏!” 它向前一步时力道很沉,身上还响起了一阵金属拨片撞击的清脆声音。 而随着它的靠近,季礼方才看到这个高大而恐怖的白色身影,也没有头。 “你们四个,同意我给阿春打针吗?” 这是一只新鬼,它问了一个问题,给屋内的几人回答的机会。 活人季礼、程铭。 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小禾。 不知是否存在的阿春。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回应陷阱 如何去形容这个白色身影? 季礼的第一个想法是,它仿佛是压迫与阴柔的矛盾体。 压迫,是指它的身形。 单单是它的身高就直逼天花板,进门时必须要弯下身,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进入。 尽管无头,可高度显然已经远超两米。 同时身形的魁梧程度,简直是两个季礼绑在一块才可接近。 阴柔,是指它说的话。 以一个如此体型登场鬼物,可说出的话语中却透着奸诈与阴恻。 “你们四个,同意我给阿春打针吗?” 如此精妙的文字陷阱,回应陷阱,预示着它的杀人方式将会非常阴险。 这与它的外表,存在巨大反差。 这只鬼,像是一个齐聚了强大力量与狡诈智慧的完美鬼魂。 “此前我的想法不错,阿春的确是重病缠身,且这种疾病会威胁他人,所以才会被束缚。 这只鬼,也是该禁地体系中的一部分,对应了医生角色……” 季礼的思维快速运转,在瞬间完成了该鬼物的身份验证,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问题上面。 一个典型的回应陷阱。 对于这一类杀人方式,季礼经历了太多,有着足够的应对经验。 一般来讲,鬼物提问,要么不答,要么去跳出问题,没有第三条路。 不过,这一次又似乎有所不同。 因为医生的攻击对象,似乎是阿春…… 其实对于这句提问,疑点很多。 首先,它的攻击对象为什么会是阿春? 季礼是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病床,那上面仅有一些碎步片,以及血污罢了。 阿春在哪里? 阿春不在这。 阿春根本就不存在! 其次,它口中征求意见的是“你们四个”。 哪来的四个人? 就算把屋内的一切人人鬼鬼、诡异蹊跷算在一起,的确能勉强凑出四个来。 季礼、程铭、小禾、“阿春”。 且不说这个“阿春”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就算真的把它算进去,那也不对劲。 因为这个提问的方式就是错误的。 阿春是打针的对象,它怎么能够算在“四人”之内? 按照正常的逻辑,它若是提问,也应该是说: “你们三个,同意我给阿春打针吗?” 这才是正确的话术,现在显然是逻辑混乱的。 最后,也是最令季礼困惑的就是,这只鬼两手空空,如何打针? 沉默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诡异的是,季礼和程铭在思考逻辑,而小禾竟然也始终没有开口说话,更没有应答的意思。 当二人目光向后看时,只能见到电灯放置在床底,照亮了小禾的下半身裙摆。 小禾究竟是一种何样表情,又带着何种想法,无从而知。 但局势似乎已经定型——无论医生还是小禾,都在等店员们先开口。 程铭以一种试探的目光看向季礼,他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轻轻启唇,念了句唇语: “不答。” 以程铭的头脑和经验,他自然也看出了问题所在。 而他的应对方法是,先尝试不应答,从而判断医生会如此进一步行动。 季礼无声地点了点头,这也是他内心所想。 毕竟现在医生明确是鬼,却并没有展露自身的能力,静观其变是最佳策略。 时间,距离提问约过去半分钟左右,无一人开口。 而在这段时间里,季礼、程铭始终没有察觉到房间内有任何变化,自身也没有灵异近身的迹象。 正当季礼思考,他们是否应该进一步试探之时,突然整个房间起了巨变。 曾经足以照亮一缺的电灯,竟然突然熄灭。 但房间内并不是一片黑暗,取代黄光的是一片透着血腥气味、恶臭气味与溃烂气味的红光。 这红光不知是何来源,来的汹涌、闪的密集,好像一个坏掉的故障灯,不断闪烁,以奇快无比的速度。 突然、紧急的光源,同时也代表了危险。 季礼与程铭是在同一瞬间转回头,望向了背后的病床。 而原先空空如也的病床上,此刻散落的破被单,竟然缓缓地拱起了一个弧度。 灯光在闪,一瞬漆黑,一瞬猩红。 每当黑暗消散,猩红到来之时,那被单中的东西就越来越汹涌。 几秒钟后,病床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披着破旧被单,像是要从床上坐起身来。 这是未知鬼物吗? 季礼认为不会,这个被单里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他们看不见的阿春。 但难以解释的是,明明女鬼阿春已被他完成释放,现在那根布条还在他的兜里。 现在虽然诸多细节还未发现,主线脉络也不清晰,可没道理会多出一个“女鬼阶段”的阿春! 然而,现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催促与威胁。 女鬼阿春,在被单下发出了令人心生战栗的可怕尖啸,那声音的穿透力似乎要掀翻屋顶。 一时间季礼的耳旁尽是乱糟糟的杂音,他透过红光看见小禾双手捂耳,像是快要晕厥。 小禾上一次避开了灵异事件,又在这次灵异事件中完全划水。 季礼面沉如水,再度回过头来去看着那名岿然不动的医生。 它的样子仍然保持在进门一步的位置,双手垂在裤边,动也不动,对此无动于衷。 也正是这种态度,让季礼明白了,这个问题他不回答不行。 不回答,医生不会动手,女鬼阿春就会“发疯”杀人。 也许这就是阿春的“疾病”,她会化鬼。 只有让医生为它打针,才可以令阿春回到先前“看不见”的状态,进而消无阿春的威胁。 但等待着店员们的,又将是医生的威胁。 两难之下。 季礼没办法再等待下去,对于这个致命提问,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同意打针,但你要把针给我,让我去打!” 他没有跳出这个问题,但却把行动的主体,由鬼换成人。 这就从根本上避免了医生借助女鬼阿春杀人的机会。 这已经是万急情况下,季礼能够想到的唯一一种回答。 阿春与医生,他必须要去面对一个,而他宁可面对医生。 因为通过正在发生的事,他觉得之前对“阿春”的判断,已经出现了失误,不能一错再错。 程铭反应很快,当即指着季礼,顺从表示: “我同意打针,但要由他去进行。” 两个人这个时候赶紧将目光看向背后的小禾,这个孩子表现得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因为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敢说话,就连眼睛都吓得捂了起来。 程铭见状,也不管其他直接跑了过去,抓起小禾的手对准季礼的位置,一字一句地教道: “小禾,你快说‘我和他们一样’。” “我…我和你们…一样……” 红光还在闪,季礼在这个位置已经看到了被单下伸出了一只如枯树枝般细长的手掌。 那只手上没有指甲,全是一片干裂的肉皮。 看到这季礼的心头一凉,因为这种状态的阿春,俨然就是女鬼阶段。 他之前的猜测,全都错了。 医生的提问,似乎优先级很高,就连女鬼阿春也必须要回答,因为它问的是“你们四个”。 因此,女鬼阿春已经伸向程铭、小禾的手无可奈何地悬在空中。 红光还在闪烁,尖涩难听的沙哑声音,从被单下传出,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 “不……” 一个“不”字出口,季礼的背后一阵凉意,头皮都开始了发麻,极具威胁性的灵异力量从医生侵袭他的背部。 女鬼阿春,竟然敢说“不许”! 这绝对不可以,一旦让它说全,所有人都只能死。 季礼再也不能坐视不管,等待许久的右手猛地一握,青铜古棺轰然落地。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起源故事 青铜古棺,是季礼为数不多能够对抗灵异的工具,它的每一次出现都会为其化解极难的危机。 季礼从来都不愿意去主动使用,尤其是在这个禁地之中。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始终没能真正地了解该禁地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模式。 可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医生角色,又多了一个女鬼阿春,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原有计划,只能借用青铜古棺去拨乱反正。 拦住女鬼阿春的回应,或许还能够让他有机会去重新调整。 只是,青铜古棺的落地并没有掀起太大风浪。 未主动开启棺盖的它,本身并不具备强大的对抗属性,最多起到部分阻拦作用。 而这点作用,对医生而言简直无用。 红光闪烁中,无头白衣的医生上一秒还被棺材所挡,下一秒就站在了棺盖之上。 水平位置并未发生移动,只是高度有所变化,它似乎还在等待着女鬼阿春的开口,才好大开杀戒。 季礼回头看了它一眼,眉头微皱。 这只鬼的优先级,有些太高了,能力也有些太强了。 它竟然无视青铜古棺,甚至胆敢站在了棺盖之上。 季礼眼中的精芒闪过,他已下定决心,不能对医生再有任何试探之意,它的强大已无需多言。 一抬手,青铜古棺外部的青色渐渐开始褪去,表面的铜纹正在流淌,泛出生命的活力。 棺盖正在沸腾,由青转红,成为一块炙热的烙铁。 可医生踩在其上,却岿然不动,任由那炙热灼烧着它的双脚。 季礼右手的锁链,猛地回抽,青铜古棺在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地面拖出一道崭新的划痕。 曾被崩缺了一角的棺盖,就要掀翻而起。 但就在这个时候,季礼脑海中多出了一个熟悉而疲倦的声音,那是一个很久不曾出现的人。 “我同意由季礼为阿春打针。” 嘶…… 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房间内的红光顿时消散无踪,电灯的黄光重新担任唯一光源。 病床上悬起的破被单无声落回,床铺依然带着狼藉与丑陋,下面映衬着程铭抱住小禾,强装镇定的身影。 一切回到了最开始的场景。 对于程铭来讲,危机退去的太快也太突然,他抱着小禾还在警惕着头顶那只来自女鬼的枯手。 不止对他而言,其实季礼本人也没有想过事态会如此发展。 他完全做好了用青铜古棺压制女鬼的准备,再寻找另外破解之法。 但这个时候,第三人格醒了。 第三人格来的正是时候,他一经出现就解决了原有的僵局,成为了“第四人”。 “你们四个,同意我给阿春打针吗?” 由于此前,算人算鬼勉强凑出四位回应者,这个问题把季礼困在了尴尬的境地中。 女鬼阿春的不配合,导致一损俱损。 但第三人格出现了,他抢先女鬼一步,担任了“第四人”,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不仅仅是化解了原有危机,更是令医生的提问,有了合理的逻辑性。 毕竟,在一开始季礼就不认为“女鬼阿春”有资格去回答问题。 季礼与第三人格的配合已经无需多言,尤其是他的头脑方面,在某些时候比季礼还要更加冷静。 “成仙任务我和老二的损伤太大,没办法时刻清醒,你自求多福吧。” 第三人格的语气中透着不曾见过的疲倦和虚弱,他从出现到离去,只说了这两句话。 但已经足够了,因为他破解了本该无解的难题。 而留给季礼思考的时间不多,四个回答已结束,他的掌心突然被戴着一副胶手套,以及多出一个比拇指还要粗的针管。 他回过头时,医生就站在门前一步的位置,面朝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医生连头都没有,可季礼却觉得它好像在对他在笑。 这个笑意的突然出现,令季礼起疑,他抬起手看了看那个多出来的针管。 针管很粗,针头不露寒光却足够骇人,管中乍一看像是什么都没有,但轻轻晃动会发现里面存在着一些无色液体。 很难想象,如此造型的针管会对人来使用。 季礼还是没有弄清楚,医生为何出现、多出来的女鬼,这个灵异场景的意义。 但他必须要去打针了。 他收回目光,就见到小禾在阴影中的身影正在瑟瑟发抖,连带着程铭的身影也有些摇晃。 晦暗的电灯藏在病床之下,光源稀少,更显扑朔。 季礼拿着针管,向前迈了一步。 而这一步的走出,他眼前的场景突然发生了剧变。 整个房间虽还是如先前那般昏暗,但屋子里更有一种卧室的氛围。 老旧而干净的家具,一尘不染的地砖,病床边的柜子上摆放着一盏明晃晃的电灯。 而病床上,正躺着一个被绷带完全缠住的女人。 她披头散发,身穿白裙,手脚乱抓乱蹬,身下的被单被揉成了一片狼藉。 “呜呜呜!” 痛苦的呜咽在宁静的房间中,好像她成了唯一的受难者,正在等待着新一轮酷刑的到来。 而此番场景,准备行刑者自然会是拿针的季礼。 女人的相貌已经扭曲,散乱的头发挡住五官,又像是将面部分裂,可她的双眼浑浊中带着恐惧。 这说明阿春在这个时候仍然保有意识,她是一个清醒的活人。 而在这病床边,小禾双手扒着床边,呆呆地看着她。 程铭则是站在另一侧,他的样子没改,可神色俨然出现重大变化。 他竟然一只手浮在阿春的头顶,另一只手抓着阿春的手掌牢牢攥着,眼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眷恋与痛苦之色。 场景发生了改变,奇怪的是人物竟然也出现了改变。 季礼惊诧地意识到,他们原有的人物与小禾的家庭,出现难得的对应。 程铭,在这个场景中成为了“坤生”的角色,看着重病的妻子。 小禾,这一次终于有了脸,一个有着大大眼睛、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天真地看着母亲。 而他,显然成为了医生的角色,是唯一一个外人。 这一幕,令季礼感到兴奋。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清楚,此次灵异事件的产生源自何人,但他终于看清了局势。 这是“起源”的故事。 一个让他能够设身处地、角色扮演全面了解该禁地中灵异事件的起源、经过与核心的重大突破!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故事状态 这个灵异事件的起源,来自于一场未知疾病。 它凶厉、残酷地作用于阿春的身上,把她从一个贤妻良母转为可怕恐怖的变异者。 尽管还不得而知,它的来历,可通过后面的事来看,它可以让感染者具备一定程度的灵异变异,也就是化鬼。 而坤生在这个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应该是一个充满怜惜却又满是无奈的丈夫。 作为阿春最亲近的人之一,他一定是用尽了各种方法,甚至将自己折磨得两鬓斑白,筋疲力尽。 但始终没有效果,为此不得不将爱妻捆在床上,拖延鬼化的程度。 至于小禾…… 她在这个一家三口中,扮演的是一个懵懂的小女孩,当然也是本色出演。 对于母亲的病情,她不理解; 对于父亲的痛苦,她无法感同身受。 一双眼睛注视着母亲的剧变,父亲的疲倦,可却始终不能与之共情。 小禾,真的那么懵懂吗? 季礼认为不是。 因为按照正常发展,她恐惧的对象应该是“变异的母亲”,而不该是“疲惫的父亲”。 当然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季礼提着针管看向了右侧站立的程铭,也是“坤生”,这个父亲在后续故事中也“变了”。 甚至变得比鬼化的母亲,还要恐怖,还要可怕,甚至将这一印象深深地刻进了小禾的内心。 第一眼,只能看出这么多信息。 季礼没有遗忘自己的“角色”,于是提着针管又一次向前走去。 这第二步的迈出,令他与阿春仅剩下了三步的距离。 而随着这一步的迈下,眼前场景却又发生了巨大变化。 房间,重新回到了昏暗与破败。 病床上阿春的身影消失,还是那一片散落的被单,程铭、小禾回归原位,靠在床下挡住大半的灯光。 场景,又回来了。 这个变化令季礼又生疑,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了医生。 医生仍然站在原位,保持着与其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变动,无头的身躯面朝着季礼。 由于此前第一步的场景太过重要,季礼没敢回头观察医生。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当场景拉回“故事状态”时,医生是不存在的,由季礼扮演。 而迈出第二步后,场景又回归“现实状态”,角色扮演结束。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得到重大提示后,季礼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场景出现的意义。 线索出现,往往伴随着危机。 季礼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针管,又看了看前方病床。 按照原有规律推算,当他靠近阿春可以打针时,应该正好处于“故事状态”。 也就是说,屋内的几人,将刚好扮演“坤生、小禾、阿春与医生”。 “难道是,只要我给阿春打了针,她就会瞬间化鬼?” 杀人的,到底是阿春,还是医生…… 季礼的眼神扑朔,停在了第二步没有再向前,他必须要确定这一点,否则不能继续靠近。 在三秒钟后,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坚定,抬腿时速度减缓。 但第三步迈出后,速度急需上升,几乎是在眨眼间他就走完了剩余三步,直接在第五步定格在了病床前。 故事状态! 程铭的“坤生”站在阿春右侧,用手抚摸妻子额头; 小禾扮演自己,站在阿春左手边,双手扒床懵懂观看; 季礼的“医生”站在阿春的头顶,抓起阿春的左手,抬起针管没带任何犹豫,直接刺了下去。 他自信。 杀人的鬼,只会是阿春,这一针下去不会救命,只会“杀人”。 阿春一定会因为这一针,从而彻底失控,成为女鬼,开始屠杀。 故事只会如此发展,否则将毫无意义。 而女鬼阿春,季礼现在丝毫不惧,因为目前是“故事状态”,他扮演的角色是“医生”。 医生在这个灵异事件中,是一个非常强大的身份,它的权重要远远高于女鬼阿春。 就算阿春真的变鬼,也只会杀程铭的“坤生”。 这就是季礼自信的原因。 借着现在医生的身份,他必须抓紧时间推进下一部分剧情。 同时,他要得到一个答案——阿春成了鬼,她一定要杀人。 医生、丈夫、女儿。 这三个人之中,她杀不了医生,死者会从剩余二人中挑一个,会是谁? 答案很快揭晓。 果不其然,一切与季礼所料完全一致。 当这根针刺入阿春的胳膊时,“坤生”小禾,对此毫无反应。 但阿春本人却出现了剧烈的震颤,口中也开始胡言乱语,被捆住的头甩来甩去,长长的发丝左摇右摆。 整个人像是在一瞬间,从人变成了鬼,尽管鬼物的特征并未显现,可她的皮肤在迅速脱水、干裂。 仿佛那管针注射的东西,会把她的生命力完全吸干。 程铭扮演的“坤生”对此完全没有预料,他的眼神中充斥着震惊、恐惧与心痛。 即便是阿春正在由人到鬼,可他却始终没有撤离之意,就这么顶着内心的惊慌,双手按在阿春身上,试图阻止。 反而是小禾,在这一刻被吓得脸色惨白,一边瞪大了眼睛一边不住倒退。 完成任务后的“医生”,也就是季礼翩然撤出,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从这个站位来看,阿春杀的第一个人,绝对就是“坤生”! “砰砰砰!” 将阿春与病床捆死的绷带一根接着一根地断开,她此刻已经完全是日后见到的那个怨鬼形象。 四分五裂的脸,稀少散乱的头发,身上束缚的绷带。 而季礼对绷带的数量非常重视,因为女鬼阿春在后来,会有一根绷带被缠在第一盏灯底,用以束缚。 对比首次成为女鬼、后续见到女鬼的两个场景,季礼明显发现现在眼前的阿春,身上绷带有12条。 可日后相见时,她身上的绷带,仅剩11条。 也就是说,当阿春第一次成为女鬼时,她还没有被“神秘人”困在第一盏灯底! 到底是谁? 谁有能力在阿春成为女鬼后,还可以将其困住? 而季礼也没有撤回太多,毕竟女鬼阿春第一个要杀的人,大概率是“坤生”。 现在的坤生,实际由程铭扮演,而程铭还不可以死,在危机时刻,季礼要进行施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放置在床头柜上的电灯,不知被谁碰到,熄灭了。 唯一的光源没有了,黑暗开始。 季礼听到了血肉撑开的声音,也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但死者没有出声,女鬼也没有出声。 在漆黑中,他看不见死亡场景,只知道那声音又远又近,无法通过位置判断死者。 阿春杀的第一个人,没有给出死亡画面。 紧接着,一只小小的、冰凉的手掌拉住了他的手背,奔跑时的钥匙串在叮当作响。 小禾牵着季礼,快速朝着门口冲去,稚嫩的童音响起: “妈妈不在卧室,我们去找爸爸吧。” 故事状态,结束。 但程铭,并没有再跟来。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陷阱之地 混乱、无厘。 纯黑的空间中,季礼任由小禾拉着自己朝着位置方向奔跑,默不作声。 他有些分不清,故事与现实。 如果现在的奔跑,是现实。 那么为什么无头医生消失在了门口,任由他离开? 如果现在的处境,是故事。 那么小禾怎么又回到了原有的寻找父母之旅? 还是说,故事与现实本就没有明确边界。 程铭扮演了第一幕的“坤生”,他已经被留在了二号房间,被阿春杀死。 小禾带着季礼,逃出这个房间就等于逃离了“第一幕故事”。 季礼没有去救程铭,哪怕小千曾说过程铭很重要,是生存的关键。 因为他又被这“没有逻辑”的主线所困住思维。 程铭是否会死,其实他并不担心,因为对方还有罪物使用权,逃离“第一幕故事”应该不难。 季礼咬破了左手指肚,开始沿路滴血,留给程铭继续追上自己的路线。 开启故事状态的方法,究竟是医生的到来,还是特定房间的特定位置? 现在季礼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故事”上面,他需要找到“第二幕故事”。 在坤生死后,阿春怎么样了,小禾怎么样了,医生又怎么样了? 可现在除了被小禾拉着走,他好像也别无他法。 “呼……” 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属于电灯的黄光再一次亮起,大半的光源都被前方小禾所挡。 季礼站在她的后侧,依然没办法去看清对方的正脸,但这次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后脑黑影。 一个微微松散的马尾辫,没有什么特别,很合理。 “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你的母亲?” 季礼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小禾在进入二号房间时,曾与“阿春”有过短暂对话,那时候才确定屋内有一个“看不见的阿春”。 但紧接着“第一幕故事”出现,屋内所有人都介于“现实与故事”之间穿梭。 那么,小禾究竟有没有看清阿春的鬼化,坤生的死亡。 这一点,非常重要。 “看到了啊,妈妈不是在床上睡觉吗?” 然而小禾的回应,令本就脸色不佳的季礼更显阴沉,沉声追问道: “你真的看到了她?” “对啊,我和妈妈说了几句后她就又睡着了,我就带你去找爸爸。” 错了。 小禾说的话,正在前后矛盾。 就在几分钟前,她拉着季礼冲出二号房间时,速度很快,像在赶时间,说的话是: “妈妈不在卧室,我们去找爸爸吧。” 怎么才过去几分钟,小禾的回答前后矛盾…… 季礼的眼神在阴影里变幻着,他越来越有一种感觉,眼前的小禾是“错的”。 这个“错”,是代表着她很混乱。 她一直跟随着剧情发展,可有些时候会被卷入剧情之中,但在之后却又会抽身而出,成为一个干干净净的局外人。 就比如现在的事情。 小禾明明也是第一幕故事的扮演者,且是本人出演。 而在她走出二号房间之后,却又立马能够回归现实,且故事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 这一点,从她拉着季礼行走时,从最初的奔逃,到现在的平稳就能感受出来。 “小禾,到底是什么……” 带着这个问题,季礼已经不知道被小禾朝着哪个方向领去,只知道这应该是一块他此前并未涉足的区域。 即便有那盏灯的照明,他仍然无法看清前路,亦看不清脚下的路。 只是他发觉目前所处的地面,从一分钟前开始,就变得不再那么干燥。 脚掌反馈的触感,有些粘稠和潮湿,这里像是一个更阴更暗的背面,就连灰尘都无法升空。 同时,一阵阵令他身心不适的血腥气味,也正在由前方慢慢荡漾而来。 这股味道因为距离较远,显得有些淡,可气味里蕴含的血腥气却极为浓郁。 季礼由于酗烟,若非浓郁到了一定程度,这种微弱的气息他不可能闻到。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小禾,一定是要将他领到又一个杀人之地,且这个地方死过很多人。 但季礼却又不能不去,他要集齐这个故事的全貌,这一趟就必须要去走。 手上的滴血,还在持续。 如果程铭具备足够的警觉性,那么其实他完全可以通过嗅觉,找到季礼的位置。 后路已经不用担心,真正需要警惕的只有前路。 不知道为什么,在嗅到前方血腥气的同时,季礼忽然想到了“剁肉者”。 剁肉与滴血,已经很久没再出现过。 这种杀人手法的第一个遇难者是洛仙,但自她之后,这种手法再也没有出现过。 季礼能够忍受小千的离队,自然也能够窥探出一些门道。 洛仙是不会死的,她大概率会使用梦魇罪物进行自保,但这种自保方式应该会有极大的代价。 短时间内,洛仙可能不会再有动作,那就剩白怀光了。 白怀光的演技看似很真,实则很假,回门任务二者有过不少接触。 对于此人,季礼没有重视但也没有轻视,因此他的弱点太明显,过于在意洛仙是致命的性格缺陷。 不过也正因此,白怀光表露的因悲伤而意气用事,反而太假。 就连季礼都能猜到,洛仙不会死,最了解梦魇罪物的他,又有什么可伪装的。 那么答案,就只能是洛仙通过罪物,得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线索。 这个线索,与季礼有关,与剁肉者有关。 逻辑就这样串起来了——白怀光、洛仙、剁肉者、小千度叶。 “白怀光通过洛仙的情报,带着小千去找了剁肉者,且有意先我一步。” 如洛仙所料,以季礼的能力,所猜没有任何出入。 她也不是为了隐瞒,只是想要先一步,仅此而已。 “砰砰砰。” 就在季礼思考之时,小禾已经带他停在了一处灰突突的门口,可称为“三号房间”。 而诡异的是,一路上的血腥气到了这扇门前,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礼的眉头一皱,下意识抓紧了手掌的握柄,目光牢牢锁定在小禾的身上。 他亲眼看着小禾明明先敲了门,却又自顾自地拿出钥匙进行开锁,做着一些多此一举的事情。 三号房间开启,里面本就有光,是一盏在棚顶不断摇晃的劣质灯泡。 大片的漆黑区域,影影绰绰像是有些人站立在其中,隐藏在其中。 下水道的地漏中响着流动的水声,金属纽扣已经被血污完全淹没,满地的血全都朝着那里流去。 最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案台,一个女人正平躺在正当中,头顶枕着一把屠刀。 这个躺在死亡中央的女人,季礼太熟悉,这是他千挑万选带进来的店员。 明明才分别不久,谁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种时刻遇见。 “季礼,这是陷阱,快逃!” 一个佝偻的黑影缓缓从后方阴影里走了出来,他穿着暗褐色的皮围裙,用戴着手套的手掌攥紧了屠刀。 刀身宽厚、刀口锋利的屠刀,在空中划着沉重的弧线,对准的是小千度叶的雪白脖颈。 但操刀人的眼睛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刚刚到来的季礼,憔悴如鬼的面孔,露出一个狰狞恐怖的笑容。 他叫坤生。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虚假无解 小禾,不见了。 自从坤生以一个类似“屠夫”的模样出现,剁肉者的身份揭晓后,小禾就突然从季礼身旁消失。 她手提的电灯光源自然也不见,现在三号房间中只剩下案台上方那盏摇晃的灯光。 第二幕故事,要开始了吗? 以一个如此突然、惨烈的开头…… 案台后方,影影绰绰的人形似乎略有摇晃,有些东西正在按耐不住。 案台之上,小千度叶如同待宰羔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屠刀朝着颈部砍下。 季礼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三号房间,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可却没有时间去阻止。 小禾是如何消失的,又为何消失他来不及去想,只知道小千度叶不能死。 小千在不久前才刚刚用过灾祸之眼,如今代价只怕还未完全消除,即便再度使用只怕也无力抵挡。 局势的紧张,别说营救,就是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季礼都没有办法去思考。 一抹白即将从阴影中走出,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怪异的“咔嚓声”响了起来。 这一声怪响,突然令紧张的局势暂停,但并不是化险为夷,而是场景变得更加诡异且不可名状。 坤生僵硬的笑容挂在脸上,手中屠刀距离小千仅剩几厘米的距离,干瘪的头颅却突然侧歪。 头歪成了一个十分怪异的弧度,接着脖颈上的皮肉开始了蠕动,不断有东西在向上钻。 他脖子上的皮像是变成一颗虫茧,狰狞的蠕虫正在吞噬表皮,尝试破茧而出。 直到这个“茧”终于被顶破,一个拳头模样的“东西”就钻了出来,然后开始生长、碰撞。 那是一颗头,人头。 但这个人头很怪,根本没有脸,五官只剩下一张嘴镶嵌在表面。 虽然顶着大量的碎肉和血污,依然可以看到这张嘴唇红齿白,换言之,这张嘴很精致、很好看。 两颗头,挤在了一起,让坤生的模样更显恐怖和扭曲。 在屠刀定格之际,季礼忽然听到静悄悄的房间中,那张嘴开了口。 “你们三个,同意坤生把她处理掉吗?” 这个畸形的头,终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它是医生。 又是医生。 果然是第二幕故事! 季礼没有觉得糟糕,反而在见到它之后内心踏实了不少。 既然是第二幕故事,既然是医生提问,那么就说明这一步有解。 小千的危机,应该是由于她跳过第一幕,跳过正常主线,直接进入第二幕的原因。 此地,不是陷阱,仍然是机遇! 同样的话术,季礼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这一次医生在指使坤生杀死小千。 “你们三人,同意坤生把她处理掉吗?” 现在屋子里的人,有四个:季礼、白怀光、小千度叶、坤生。 而按照医生曾经的逻辑,口中的“她”即小千度叶,其实也可以算作回答问题的人。 上一次死者会是阿春,因此季礼没道理拒绝,但这次换了店员,就绝对不可以“同意”,哪怕换一种方式也不行。 那么如果说“不同意”,可能会发生什么? 坤生,暴怒。 坤生明显不可能是一个人了,因为在第一幕他就死在了阿春的手中,也就是说现在的坤生是一只鬼。 一旦不同意,就将激怒坤生暴起杀人。 而与阿春有重大区别的是,坤生这个剁肉者杀人无解。 同意,小千度叶会死,此次任务将更加困难; 不同意,坤生暴怒,所有人陷入无解杀人的危机。 第二幕故事,比第一幕还要绝望和艰难。 季礼的脸色不佳,他的大脑在飞速旋转,眼睛牢牢锁定在坤生与医生,这一对诡异的综合体之上。 医生的这次提问,究竟该如何作答…… 同一时间,后方阴影中的人形之一,缓缓走进了光影之中,果然是白怀光。 此刻白怀光看起来并无影响,他显然没有如小千一样被束缚,能够自由活动,此前只是隐藏。 他先是看了看案台边的坤生,又看了看不敢开口的小千,最终朝着季礼走来。 “等等。” 当白怀光刚刚越过案台时,季礼率先开口进行了阻拦,低声说道: “我已经走过一次类似情况,我们可以交流,但只有半分钟,必须要回答否则必死。” 白怀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定格的坤生,低下头沉吟片刻回应道: “我有把握在屠刀落下前,救走她。” 季礼明白,白怀光的意思就是洛仙的意思,这就是他们的答案。 “同意处理小千。” 但使用罪物过关的后果季礼是清楚的,第一幕就是这样,即便他的答案已经足够完美,可程铭依旧是没能走出二号房间。 虽然那是因为第一幕故事,存在角色扮演的前提下,可这种解法毕竟不是正途。 时间要到了。 坤生的脖子有些松动,连带着医生的那颗畸形头颅也在摇晃,一个脖子上的两颗头,都露出了相似的诡异笑容。 从季礼这个位置看去,坤生的手在轻微颤抖,屠刀有落下的迹象。 时间到了极限,再过五秒钟,就需要给出答案,否则所有人都必死。 白怀光已经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他没办法在这种无解难题中找出正确的答案。 甚至他认为,这道题根本没有答案。 但季礼还在坚持,小千正在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望着他,却不敢出声打扰。 如今他的脑海中闪过一系列的场景。 从刚进禁地时的剁肉,再到亲眼见到坤生,还有第一幕的故事剧情,小禾的种种表现…… 季礼似乎在迷雾中抓到了一缕线头,可却十分缥缈。 “第一幕中,医生以一个无头形象出现。 第二幕中,医生缺的那颗头长在了坤生的体内。 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从目前掌握的剧情来看,医生是促成小禾一家悲剧的开始。 它给阿春打针导致其化鬼,它的头长在坤生体内激发其鬼性,它仿佛就是始作俑者,将这一家全都变成鬼。 但这期间,应该有一个时间顺序的问题。 身体在阿春那边,头在坤生这边,这两者应该不是同时发生的。 也就是说,坤生化鬼应该在阿春化鬼之后,那么…… 季礼不再拘泥于问题本身,他的视角开始延伸,看到了地面上那摊尚在流淌的血迹。 还有在案台的另一边,摆放的一滩碎肉。 直到…… 他突然发现,在猩红的碎肉下一块白色布条,露出了一角,而这块布的边缘镶嵌着蕾丝。 这是一只白袜。 蕾丝袜边,那是小禾的穿搭特征。 季礼终于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 在第一幕故事中,被阿春杀死的根本不是坤生,竟然是小禾! 而坤生是从第一幕活到了第二幕,所谓的“处理”,其实就如同处理亲生女儿的尸体一样,去处理小千。 坤生,是一个活人! 他举刀时颤抖的手,不是一种压迫性的示威,反而是惊慌下的恐惧。 医生的那颗头才是剁肉杀人的力量所在。 既如此,则此题有解——杀死出题人。 最后一秒钟。 季礼没给白怀光回答的机会,直接抬起手杖对准坤生,冷声喊道: “夺刀杀坤生!”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真实无解 最关键的决策要交给最果断的人来执行。 毫无疑问,白怀光正是这样的角色。 以他的才智,即便根本没有时间去思索季礼这样要求的原因,即便上一秒他还有自己的打算。 但季礼的决定一出口,他的身子就利落一闪,直奔坤生而去。 季礼拖延、沉吟了这么久才出口的解法,不可以再去质疑。 真到了最极限的时刻,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给店员去浪费,去思考,一切遵循本能。 当白怀光用手接住那把砍落的屠刀时,右手从中指到小拇指齐齐折断。 三根手指接连打在了下方小千度叶的脸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鲜血落在白布之上,殷红了一片。 白怀光眼底闪过一抹压抑的痛苦,忍着断指之痛拦住了那把要命的屠刀,但同时他的内心也终于反应过来。 坤生杀人本该无解,他怎么有办法阻拦这把刀? 答案只有一个:坤生不是鬼! 白怀光顿时在惊愕中清醒,虽然断了三指可反应变得更加迅速,直接用左手顺着刀柄扣住坤生手腕。 店员杀人,仿佛都成了本能。 常年游走在死亡边缘,导致他们本就是对死亡最敏感的那一类人。 扣住手腕、拧断关节、夺下刀柄、反手封喉! 坤生,被一刀毙命。 碎肉、鲜血、污浊、腐臭……三号房间本就是炼狱,如今又多增了一具尸体,死亡味道愈发浓郁。 而这种味道已经不仅仅是刺激嗅觉,甚至开始令整个房间都出现了无法承受的撼动。 天花板上唯一的电灯,从最初的轻轻摇晃转为了剧烈摇晃,电灯内的灯丝燃烧得“滋滋”作响。 焦躁不安的既视感,直接笼罩在了整个房间。 坤生死了,小千度叶重新获得了行动能力。 她以极快的速度从案台上爬起来,原本杏色的大衣背后全被血红浸染,长发也在向下滴血。 这一切没有机会去清理,她的脸色奇差无比,对着季礼喊道: “快跑!这是死路,我们三个都要死在这里!我……啊!!!” 小千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掩面痛喊,两行血泪顺着白布往下流淌。 灾祸之眼,遇灾祸反噬! 一个足以团灭所有人的巨大灾祸,已经将众人团团包围,而一切的导火索,正是坤生之死。 几乎是同一时间,房中地漏处开始往上翻涌起了浓稠的血浆,眨眼间就令房内化作一片血池。 坤生之死,只是一个开始。 局势从他死后,变得更加的恐怖与可怕。 他不死,面对危机的只有小千度叶一人。 但他一死,就等于是令医生这个“暂定根源鬼”全部复苏。 这一点,根本不难推敲。 坤生是活人,他的剁肉杀人之力显然来自于医生的头。 阿春化鬼,是由于医生为其打了一管针。 坤生化鬼,则是因为医生的头植入到他的体内。 现在坤生被白怀光所杀,这一步是为了解救小千度叶,但同时也释放了医生的全部力量。 小千度叶曾经的预言,正是预料到了这第二幕故事。 季礼、小千、程铭、白怀光、洛仙,所有人都要死,粉身碎骨之死。 这第二幕故事的后半段,医生全面复苏,借剁肉杀人手法除掉季礼、小千、白怀光。 而白怀光一旦死亡,则洛仙也不得活。 第二幕,要杀掉五分之四。 只剩下生死不知、位置不知的程铭一个人。 但这也是季礼一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他之所以先前思考了那么久,绝不仅仅只是想出医生的答案。 他心中的目标,始终是完美破解第二幕,从而引出第三幕,直至了解全貌,清楚根源。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季礼脚踩在盖过鞋底的血池,面色冷峻,从容不迫,没有逃也没有走。 他对小千的警告充耳不闻,用手杖指着握刀的白怀光,冷声喊道: “给我把那颗头从尸体上拔下来!” 咚! 话音刚落,一声重重的剁肉声就从右耳处再度炸开。 季礼的脑海中全是一片嗡鸣,大脑陷入一片混乱,就连眼前的视野都变得凌乱起来。 而同一时间,白怀光双手持刀,脚踩着坤生还在抽搐的尸体。 粉红色的一双瞳孔对准的是脖子上的另一颗头颅,刀尖也逐渐对准。 医生的头,诡异且不可名状,如果不是长了一张嘴根本不像是一颗人头,它太过畸形与抽象。 屠刀狠狠地砍在了那颗畸形头颅之上。 但却并没有如事先想象的一样有劈进血肉的钝感,反而有一种砍在虚无之上的空虚感。 白怀光心里一惊,没有回头再试一刀,得到的反馈仍未改变。 医生头颅上的嘴咧出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弧度,像是一个拉开了拉链的布口袋,里面充斥着难忍的碎肉组织。 “没用,无法毁坏!” 白怀光不敢回头,因为他发觉刚才藏身的那片阴影中,人形之物也开始了闪动。 他是从那里来的,自然清楚那边是什么,脸色剧变不止。 那里,站着五个人。 从右往左,依次是季礼、洛仙、白怀光、小千度叶、程铭。 没错。 其实洛仙在当初遇袭时,见到的“季礼”其实就是这五个人影之一。 当时她的猜测是,季礼站在了坤生的一方,但实际上他们五个都在坤生身边。 而这五个人,其实并不是本人,仅仅只是剁肉杀人的一部分表现形式。 在白怀光心惊的目光中,率先从阴影里走出的是一个喉管被割裂的女尸。 这个女尸自脖子往上是一片空白,因为她的头正提在自己的右手之上。 女尸,是洛仙。 这就是坤生,完整的杀人模式。 所有闯入禁地的活人,在一开始都会在三号房间中出现“替身”。 坤生这名屠夫,会每隔一段时间拉出一位替身,进行剁肉,从而开启无解杀人。 替身若死,本体亦死。 这种杀人手法,如果不能抵达三号房间,窥探出杀人玄机,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所以,洛仙由于倒霉被第一个选中。 “扑通。” 洛仙的替身走出后,在灯光中倒在了血水里,她已经“死过”一次,自然不能故技重施。 而第二个,走出阴影的人,正是黑衣长发的季礼。 替身季礼就如先前的小千度叶一样,机械刻板地走到了案台之上,缓缓躺平,留出脖颈。 坤生虽然死了,但杀人手法还在。 而现在手握屠刀之人,是白怀光。 白怀光已经被血水淹没到了小腿附近,白色的头发被黄光晃得一闪一闪。 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保有理智,可却无法控制地慢慢转身,同时操刀。 刀口从坤生尸体,移动到了案台上的替身季礼,终于高高举起。 替身一死,本体即死,无解杀人。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完美落幕 人与鬼斗,永远处于绝对劣势,实力的劣势,出题与解题的劣势。 即便季礼已经算中了坤生是活人,医生会在其死后动手杀人,但他却没能料到剁肉杀人还在进行。 无解杀人,还要持续。 季礼的眉头开始紧皱,眼神有了一丝慌乱之色,这代表着事态即将超出掌控。 原以为杀死坤生这个载体,医生头颅会被顺势清除,但没想到医生还留了一个后手。 “是这把刀,还是这个房间?” 医生的头,是一种寄生体,可宿主已死,剁肉杀人者被调换成了白怀光。 这说明,医生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来摆布活人。 季礼眼底的焦急越来越激烈,这一切与他想象得并不一样,医生的能力超出他的预期。 时间,非常紧急。 他的目光在脚下血池、案台碎肉、屠刀锋刃……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小千的身上。 “小千,你必须再给我一点提示!” 如果仅仅只有这些线索,他根本没办法阻止自身之死。 而一旦季礼死了,白怀光这个“屠夫”将继续杀死小千、程铭一众人,最后被医生所杀。 再不能找出生路,这就成了团灭禁地。 小千也没有逃跑,在剁肉杀人之下逃跑根本没有丝毫意义,她的双眼处不断渗出血泪。 即便躺在案台也保持一片洁白的遮目布,现在化作血红。 她的身子在颤抖,面朝着案台的方向,试图在十死无生的绝境下挖掘出那一丝一毫的生机。 在一双灾祸之眼里,白怀光早就不复存在,已经成为了一堆被黑气吞噬的白骨。 同样,季礼依旧如此,她自己也是一样。 这一幕与当初别无二致,也更让小千感到绝望。 所有人,全部都是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快说!” 季礼还有一步棋,那是他最后破解第二幕故事的关键一手。 可这步棋非常不稳定,根本不受自身掌控,更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把握确定其能够收效。 所以,能不用就坚决不用。 小千面色痛苦,她已被灾祸缠身,身心不堪重负,只得仰头喊道: “死死死!我们三个必死!” “必死……” 季礼即便早就知晓结果,但听到这声声刺耳的“死”字,还是免不了心头一凉。 剁肉声还有余音。 但白怀光手里的那把刀下落的速度,要比之坤生慢上一倍左右。 在案台那边,季礼的替身如一具傀儡般僵硬不动,等待屠刀斩首。 可或许是由于白怀光本人意志非常强烈,尽管被医生影响,却仍然保有了一定程度的反抗能力。 这就是屠刀下落缓慢的原因。 但,也正是这一幕带给了季礼新的希望。 在耳膜刺痛,大脑混乱之际,他敏锐地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那一丁点的希望,对着小千确认道: “你说的是三个死字,是指你、我还有白怀光?” 小千从一开始就是坤生的第一受难者,再有灾祸的折磨,她已经没有太多思考能力,只能有问有答: “对。” 在夹缝之中,季礼豁然开朗,他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对着白怀光的位置,喊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洛仙,你拉白怀光入梦!” 第二幕故事的解法,将在洛仙的身上得到答案。 小千看到的灾祸,对应在了季礼、白怀光和她自己的身上,但实际上白怀光现在并不只是一个人。 白怀光的脑子里,还存在着一个理论上已经死亡的洛仙。 也就是说,此地应该有四名店员,但死的人却只对应了其中三位。 正是由于洛仙与白怀光的绑定关系,让季礼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如果死的人会是白怀光,那么洛仙就也该失去存身之所,从而彻底死亡。 他们是绑定的,白死则洛死。 因此,按照小千的提示,在第二幕故事中死的人不可能是白怀光,否则数量对不上。 那么也就是说,真正要死的人反而是存于思想中的洛仙! 洛仙已成思想,她如果要死也只能通过思想的方式,这就让季礼透过表面看到了一个本质—— 医生这次的能力,是对思想下手。 比如,它的头寄生在坤生身上,左右了对方的思想,继而剁肉杀人。 再比如,它现在将思想转嫁在白怀光身上,令其成为新的剁肉者。 剁肉杀人手法,其实根本就是刽子手的“凶器”,而破解绝境的方法,实际上是除掉刽子手本身—— 即抹除掉医生对人思想的影响!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同为思想的洛仙,并且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梦魇罪物。 一个细微的死亡数量差异,让季礼抓住了破局的关键,他笃定最完美的解法,将出自洛仙身上。 坤生尸体上,医生的头仍然长在那里,可这也只是表象,它的思想该是作用于白怀光。 白怀光作为洛仙最忠实的店员,身上绝对藏匿着洛仙更多的梦种。 只要洛仙将白怀光拉入梦境,就等于将医生的思想也困在梦境之中,于是此局可解! 血水越来越多了,这么一个接近封闭的三号房间,竟然无法排水,已经淹没至人胸口处。 在水面上漂浮的,是一片又一片的碎肉末、碎肉渣。 小禾那单只的白色袜子,顺着案台方向朝着季礼方向漂去,在一片红色中尤其显眼。 季礼不能再开口,他的大脑已经因剁肉重因和过度使用,陷入了短暂的浑浊状态。 小千更是没能力再给予任何提示,因为那双眼睛她已经有了昏厥的迹象。 灾祸之眼,即便是来自于特殊任务的特殊罪物,可却仍然难以在店长任务第四层,尤其是红禁之地保有绝对的领先地位。 所等的只有洛仙。 “滋滋滋……” 血水映衬下的电灯,光源也有了异变,灯丝燃烧到极限程度发出令人不适的可怕噪音。 在整个房间中的一抹白色,白怀光那把刀距离季礼的替身仅剩一步之遥,两者皆被淹没在了血水之下。 但就在刀即将斩落之际,所有人眼前突兀地显现了一道七彩光束。 这道光来的突然,去的也迅速,像是从来没有出现一样。 当它闪烁之时,棚顶电灯也正好油尽灯枯,随着灯泡的一声炸裂,三号房间陷入了最原始的黑暗。 光源,消无。 纯粹的漆黑,卷土又重来。 但这一次,季礼却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道推门声,打破了原有的氛围。 局面从紧急到绝望,从绝望到最绝望,喧闹耗尽时就该是宁静到来的时间。 裹挟季礼的血水,随着灯灭在顷刻间解除,一只冰凉的小手从背后拉住了他的衣袖。 属于小禾那标志性的童音,悄然响起: “跟我走。” 第二幕故事在颠沛流离、坎坷波折中完美落幕,小禾再度现身,引领下一幕故事。 但这一次,季礼在听到小禾声音时,内心却开始生疑。 因为这一次小禾再出现,她的声音好像变了…… 不是声线变化,而是语气与先前截然不同。 没了恐惧,多了冷漠。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灾祸恐慌 小禾的出现,意味着第二幕故事的结束。 第一幕故事,小禾扮演自身融入故事; 第二幕故事,小禾却在事发时无故消失。 而第二幕的难度,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如果不是存在洛仙这个变量,只怕根本没有解题的机会。 随着小禾的出现,手提电灯亮起后,照亮了原本纯黑的三号房间。 血水、尸体、碎末,先前恐怖的场景全都化作了一片寂静,只有房间内还留有似有似无的血腥气味。 “季,我觉得不太对……” 说话的人是小千,现在这个房间中能说话的店员也只剩下了她和季礼。 小千缓步走来时,将目光牢牢锁定在背后的小禾身上,虽然她只能看见一片阴影,无法窥探全貌。 灾祸之眼从来没有出现反噬的情况,先前的遭遇令她迟迟无法精神集中。 寄生类罪物一般都十分强悍,但代价也往往是根植性的,对人体的危害程度也最高。 这是小千第一次被罪物影响,现在一旦使用眼睛就会有晕厥的迹象。 可即便如此,她仍然对季礼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们…三人的灾祸还没有消失,它……它还在警告我、折磨我。 还有她……” 小千用力地甩了甩大脑,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将手指向了小禾。 “你和她走出一号房间时,我看到了她也有灾祸傍身。” 季礼对后一句没有太过在意,因为在他看来现在不是琢磨小禾的时候,倒是前一句让他生疑。 从七彩光出现后,血水倒退、故事结束来看,他的破解方案已经奏效。 洛仙是何种果断之人,她没有丝毫犹豫就使用了第二次罪物权限。 季礼回头看了一眼说完一句话就没有动静的小禾。 此刻她还如以往般就这么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即便是看不见清晰正脸,但现在相较之前也有了突破。 起初,他见不到小禾的头,到了第一幕结束,他看到了小禾的后脑。 现在,他终于可以捕捉到一些小禾的正脸,尽管只是一个轮廓,但这些变化似乎带来了一些提示。 季礼思考了一瞬后,快步朝着案台方向走去,借助小禾不远处的电灯,他看到了趴在案台上沉睡的白怀光。 果然在入梦,这是洛仙的手法。 白怀光不会死在第二幕故事,当初本该死的人就该是洛仙。 原因是医生是以思想方式植入白怀光大脑,这会与洛仙产生本质冲突。 之所以洛仙本人没有反应,主要是因为医生是希望先用白怀光做“刀”杀死季礼和小千后,再对洛仙动手。 如果季礼当真死在了剁肉杀人,那么洛仙也孤木难支,必死无疑了。 好在最终正确的解法被挖掘出来,季礼将所有人从悬崖边上给拉了回来。 季礼将手杖换到左侧,右手提起白怀光的后脖领,将其带离三号房间。 第二幕故事局限于三号房间,现在医生的思想困在他的梦里,一旦在此地苏醒,那么杀局还将继续重返。 不过只要将其带离三号房间这个场地,白怀光就可以恢复正常状态。 而在离开案台前,季礼还是用力地看了一眼平躺在案台上的替身。 “小禾,帮我开门。” 这些替身留在三号房间是一个隐患,他必须要把这些东西也一起带离。 …… 大约过了几分钟后,当白怀光自梦中醒来时,正看到季礼、小千站在身前。 小禾依旧成为那个引路的人,手提电灯站在所有人的正前方。 小千度叶也正在向季礼讲述着,他们二人如何进入三号房间,又如何遇袭的过程。 季礼听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意外。 在他处理第一幕故事时,白、小千二人顺着墙底的抓痕,一路找到了三号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了坤生正在操刀,案台上的碎肉在成片往下掉。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二人发现了坤生后方那些店员替身。 白怀光的速度很快,他本就是去解决剁肉杀人,因此直奔替身而去。 而由于他的存在限制住了替身,导致小千本体躺在了案台之上。 毕竟,就算替身没能使用,但本人都在场,自然提供了更佳的杀人条件。 后面的事,也就如季礼到来后所见的一样。 季礼也没有隐瞒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将“故事线”一点点地对二人进行了解释。 白怀光在队尾听得很认真,在了解完全过程后,不由得说道: “这个故事应该不长,阿春、坤生都已经结束了,那么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 他没有明说,但用意已经很明显,直接指向小禾。 季礼无声地点了点头,只是望着前方的小禾背影,也在思忖起来。 现在可以确定,阿春是因一管针变成了鬼、坤生是因被植入思想具备了鬼物属性。 这对父母之所以成为鬼,其实都是因为医生在作祟。 但小禾,却不是。 她是被母亲杀死,父亲分尸后的一只鬼物,即并非由医生直接干扰成鬼。 其实到目前为止,这个禁地中的大部分事情都已经被季礼窥探得差不多,对于禁地的根源也有一定猜想。 小禾,比他预想的还要重要。 阿春、坤生之后,第三幕故事就将是小禾,因此他才会不顾一切地往下一步推进。 “小禾,你要我们去哪?” “去我住的地方。” 此前提起,小禾在第二幕结束后再出现,在神态、语气方面有了不小的变动。 她说话间,有一种失去天真后的冷漠感。 这种变化让季礼察觉到,也许这个小女孩已经知道自己死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第三幕的开始,地点四号房间——小禾住所。 而现在季礼也终于有空去询问小千此前提到的那句话: “你现在还能从我们身上看到灾祸吗?” 之前众人尚处于三号房间中,那毕竟是一个大型灵异场所,加上第二幕故事原则上并未解除。 小千能够看到三人身上还弥漫灾祸,这也可以解释,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即将奔赴第三幕,灾祸是否还在持续? 也直到这一刻,季礼才发现小千的状态竟然比之前还要差上几分。 只是几分钟时间,他竟会发觉小千的面容更加憔悴与消瘦。 小千度叶艰难地抬起头,有些躲闪地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于自身,沉声道: “我的灾祸之眼,已经看不见你们三人了。” 季礼眉头一皱,这一次小千指出了洛仙的存在,且这句话也没能理解。 “什么意思?” “你、白、洛,将注定死在第三幕之中,而我疑似可以幸存……”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全部参战 一条崭新的路,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曾走过的路线,通往第三幕故事。 小千的“预言”让路上几人统统陷入沉默中。 没有人愿意听到自己的死亡讯息,因为这远比正面对抗鬼物来的更加莫测与心慌。 之所以,会让大家感到恐惧,并不是小千这一次给出的答复可怕。 是因为她的预言,具有连续性。 从第二幕故事开始,所有人就已经被灾祸吞噬,代表了死亡。 这本身没什么。 但为什么明明第二幕,已经被季礼完美破解,这个灾祸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扩散了? 存在于思想中的洛仙要死,白怀光这个“宿主”也要死。 死亡预言,正在揭示着一些可怕的东西。 也许,季礼根本没能完美破解第二幕,甚至他的做法将众人拉入了第三幕更深、更黑的深渊。 “不可能,我不可能死,你更不可能死。” 白怀光没有对外说话,只是内心也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洛仙沉默。 “我有那杆笔,真到了绝境,我会直接抹除该禁地全部灵异力量。 就算是有鬼压制住了我,可你在我思想中,最起码可保我一次容错。 不管怎样,我们都没有必死的可能性。” 白怀光对自己、对洛仙从来都有着绝对自信,他将自己的全部都展示给了洛仙,就是为了彼此配合。 有那件大规模、特殊性对抗罪物,洛仙的最后保障,理论上来说很难有鬼可以真的将其秒杀。 而一旦给他使用罪物的机会,那就必然化险为夷。 从某种程度来看,白怀光的抹除灵异之笔与方慎言的白面鬼面具,都有真正掀翻赌桌的强大权力。 洛仙的内心也带着相同的想法,但她也认为,能被季礼带来的小千度叶,一定是有其足够的自信。 前面小千的每次预言,其实都在一定程度对照了现实。 “也许我们真的错了……” 洛仙沉吟许久后,提出了一个令白怀光心惊胆战的猜想。 “也许我们真正的威胁,不是禁地内部,该怎么办?” 两个人都不敢再说话。 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其实已经晚了。 白怀光刚才的分析带给了洛仙崭新的思路,毕竟靠他们的综合实力,哪怕是无解禁地都不可能出现绝对的死亡。 小千从行动尚未开始,就给出了太过绝对的判断,加之一路的所见所闻,让洛仙开始思考起了场外。 本来,她不敢这么去想。 就凭现在场外的那些人,有谁具备这个能力能够对红禁中的他们下手? 可小千一次又一次的斩钉截铁,逼得她不得不考虑起了场外因素。 通往第三幕故事的道路,似乎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漫长,也许这也是最后思索的机会。 季礼此刻想的事情与洛仙也完全相同。 与洛仙不一样的是,季礼其实一直参与到了该禁地的主线剧情,因此得到的信息最完整。 以他从零开始,直到现在层次的任务经验,这个禁地根本不可能杀死所有人。 它的确很困难,或许也无解,但即便如此,却不足以杀死洛仙,更杀不死他。 但小千一而再再而三地决绝断定,也终于让他产生了根本上的动摇。 如果禁地内不存在杀死所有人的力量,那么是否这个“团灭预兆”来自于禁地外? 至于禁地之外,有谁竟然可以无视禁地,产生威胁…… 季礼能够想到的,也就是顾行简了。 对于顾行简,季礼始终猜不透他究竟要做什么,此次任务又怀揣着怎样的目的。 因此,也就不愿意去想。 在本次任务,季礼留在场外的仅有一个后招,那就是侯贵生。 侯贵生就是季礼最大的底牌,也是最不稳定的底牌,可他却必须要去控制。 控制侯贵生,并不难,无非是利益上的裹挟。 为了牵制顾行简,季礼不惜埋下日后与侯贵生翻脸的隐患。 除了上次店长任务,季、顾之间,他可以说是次次被动。 因为他们二人在格局、思想上有着人力无法填补的鸿沟。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在头脑接近的情况下,季礼却始终无法真正战胜顾行简的主要原因。 所以,侯贵生的选择将会非常重要。 其实季礼能够算中,侯贵生这种人一定会参赌,且会加注在他的身上。 但他无法预测,侯贵生究竟敢赌多大。 …… 常晟紧了紧身上挎包,猛灌了一口酒后,将酒壶递给身旁之人,朗笑一声: “老侯,走着?” 侯贵生接过酒壶后也饮了一口,清凉的酒水自年过半百的脸上滑落,映出那股仍不褪去的刚强。 “那就走着。” 说罢,二人同行而入,穿过屏风消失不见。 自此,十大分店全部进入屏风世界。 …… 三个小时后的屏风世界,已然变天。 当侯贵生出现在谷口之时,他透过遮蔽视野的迷雾,看到了乌云倒卷,殷殷红光在天际闪耀。 一幅末世地狱图,正在眼前铺开。 那遥远的天空上,自西南方向亮起一块巨型棋盘。 棋盘由淡蓝色勾画而出,点点星光正在化作棋子,不停地落子、落子、落子。 白子更少,黑子更多。 席卷天空、笼罩大地的恐怖力量,正在从那一颗颗棋子之上,辐射到整个屏风世界。 风声中夹杂着令人心惊胆战的鬼嚎声,隐隐还有众多鬼物的嘶鸣。 侯贵生不懂棋,但也可以通过数量来看到,目前黑子正处于大范围的领先,白子处于被动防守状态。 而在那白子所存的棋盘,对应了三种颜色,分别是:白、灰、紫。 至于黑子所存的区域,则是黑中发红。 每一颗棋子,都蕴藏着两种不同的灵异力量,并且红色最重,几乎要盖过黑棋本身颜色。 侯贵生察觉出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就是因为西南天空的那块棋盘。 第三分店,足足等了三小时才进入正常任务阶段,可谁也没想到局势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 常晟看着西南天目瞪口呆,被风霜雕琢的皱纹里都藏着浓浓的震撼,喃喃道: “这是人能做到的?” “第五分店,李观棋!” 侯贵生毕竟是店长,他有关于其他分店的简要情报,一眼就认出这是李观棋的杰作。 可此情此景,就算是他也免不了升起真心的敬佩感。 或许在所有人眼里,李观棋从来都是一个“好好店长”,他是内心怀柔的真君子。 世界上诸多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这位年轻人。 但也正是这样的印象,每个人都无法想象,有一天这个性格中庸的青年,竟然搞出了要捅破天的大手笔。 侯贵生看着西南天空,久久没有言语,他已经透过异象,看穿了李观棋的用意,于是更感折服。 “这小子竟然用红禁去吞掉红禁,且就快成功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走到最后 “啧,爽啊,这才是我们该做的大事!” 常晟眼巴巴地望着天空棋盘,眼神中的羡慕之感溢于言表。 喜动的人通常都不安分,作为一家分店的副店长,能够来到店长任务本就稀有,更何况如今的大场面。 话虽然这样说,可常晟也清楚,自己今天要做的事,注定上不得这么大的舞台。 西南变天,红禁乱世。 李观棋的大手笔震彻屏风世界,也给其余人带来了天大的情报。 常晟捕捉到这个信息后,对着身旁之人说道: “李观棋把四大红禁控制住了,那余下的最后一个红禁,应该就在季礼那边了。” 侯贵生默默地点了点头,将目光从西南天移到了身前,摊开了白发老鬼所送地图,分析道: “李观棋做什么与你我无关,咱们此行的目标非常明确。 找到顾行简,全力杀他。 杀不杀得死不重要,我们就是要给他带来强压,以求从侧面支援季礼。” 常晟对这个方案非常赞同,他虽然知道侯贵生十年前就是店长,综合实力一定极为丰厚。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凭他们两个的力量可以杀死顾行简。 拖延就已足够,如果这样季礼还拿不下第四块拼图,那就没话可说了。 侯贵生接着用手指了指西南天空,又对准了地图,继续说道: “李观棋有四个红禁,季礼在一个红禁之中,红禁瓜分完毕。 我们设想,如果顾行简真的打算对季礼出手,那么他最有可能采取什么样的方案,又会身处何地?” 常晟将心思变得平稳下来,仔细端详着地图上那些标注红禁的位置,又对比了一下其余禁地,幽幽说道: “我们一切假设的前提,都是将顾行简设置为假想敌,他正在对季礼所处红禁布局、谋划。 算计红禁,要比进入红禁,付出更大的脑力、人力、物力。 那么以此为基础,顾行简应该会提前避开一切能够干扰他的地点。 这里、这里、这里……统统去掉。” 常晟用手指在地图上的一些禁地密集、或太靠近原红禁地点的区域,全部抹掉。 因此,地图上剩下的位置也就不多了。 西南山谷、北部悬崖、西北浓雾、还有西北与西南交接的一处。 这四个地点,是附近普通禁地最少,红禁也相离较远的地点。 但第一个西南山谷,李观棋已经将其设置成了最大战场,且影响范围已从西南急速扩张。 若是将屏风世界分成东西两面,则如今巨型棋盘,近乎要割据西边半壁! 常晟望向天空异象沉吟片刻后,又把西北、西北与西南交接抹掉,最终点在了北部悬崖处。 “季礼进红、顾行简设局、李观棋变天,这是三者之间的时间顺序。 那么顾行简完全可以在李观棋行动后进行活动,他无法预料到棋盘最终会抢占到怎样的程度。 但北部悬崖,这是屏风世界的最边缘,且是峭壁,最有可能保障自身行动。” 北部悬崖,的确是通过预测棋盘推进距离后,所得出的最安全区域。 不过,侯贵生在听后却陷入了浓浓的沉思之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常晟见状发问道: “怎么,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侯贵生单手抱肩,拎着手上的地图,面色凝重地说道: “没有,你说的很对,北部悬崖的确很特殊,也是最可能藏人的地方。 但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顾行简算计季礼的目的是什么呢?” 常晟皱了皱眉,对这个问题着实有些意外,但脸上的表情不是惊诧而是质疑: “我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假设顾行简要对季礼下手吗。 怎么你现在还在怀疑顾行简是不是真的在算计季礼?” 侯贵生见状摆了摆手,常晟误解了他的意思,于是用手指了指西南天,解释道: “你看,五分之四的红禁在李观棋手上,他引爆屏风本就可以让季礼功亏一篑。 所以理论上来讲,顾行简根本不需要算计季礼。 李观棋一旦成功,屏风世界将剧变,我们这些不在禁地内的店员,随时可撤离。 但陷入红禁的季礼,必然会随着屏风崩溃……” “随之覆灭?” 常晟还真没有这么思考过问题,经过侯贵生的提示,他也终于反应过来。 没错。 李观棋的行动与季礼的行动,是绝对的对立,绝对的冲突。 两方谁先成功,谁就能让崩溃屏风,从而用鬼牌抓住白发老鬼,继而得到第四块拼图。 李、季双方,就是一场竞速,谁慢谁败,败后大概率身死。 那么,站在顾行简的立场上再来看待问题,就会发现疑点。 侯贵生面露困惑地插着手,仰视着西南天空处的巨型棋盘,斟酌道: “如果我要除掉季礼,我会不遗余力地去帮助李观棋。 就算不明面助战,也会在暗中帮他控制红禁的吞噬,而不是花费更大力气,牺牲更多地去与季礼一对一。 这才是顾行简,该做的事情。” 常晟的脸色开始变了,他被这番话彻底打动,不由得也随之望天,低声道: “但现在李观棋的进度虽然骇人,可距离成功还有不小距离,这说明顾行简没有暗中帮助。” 要害就在这里。 “现在五个红禁,四个在李观棋那,最后一个在季礼那,能够夺得拼图的机会被拿走了。 顾行简的目标不可能是在拼图上面,他又不参与李观棋的行动,那就只能是对季礼这边出手。 这是一个最基本的情况,可他这种迷惑性行动是源自什么呢?” 推测顾行简的用意,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难题,尤其是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大环境下。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了……” 侯贵生到底是最顶尖的店长之一,他看待事情的深度和宽度,要远远超过常晟。 在当前的局势下,他精准地判断出了两种可能性—— “要么,顾行简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杀死季礼。 要么,顾行简早早就料定,李观棋不可能成功!” 常晟听后将震撼的目光从天边转移到了侯贵生的身上,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店长,究竟有着怎样的能力。 也许,侯贵生的分析力远不如李观棋的大手笔惊人,可却同样震撼。 一切全靠侧面、环境下的形式表露,在几颗人心之间抽丝剥茧,竟能做出如此细致的判断。 而实际上,侯贵生仅仅通过对大环境的分析,完全猜中了顾行简的每一条心思,没有一条是错的! 这一次,常晟是由衷的佩服,不由得凝重说道: “老侯,你一定会是走到最后的那批人。”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烦人苍蝇 前往北部悬崖的路有两条,一条直线,一条曲线。 直线自然距离最短,以目前的脚力一个小时即可到达,但沿路会有三个禁地。 曲线的话就是沿着地图的外围,从谷口这个起始点,一路北上。 沿路只有一个禁地,但最少要多出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无论怎样选择,以最好的情况来计算,等二人抵达北部悬崖,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这个时间,如果真的靠走,那实在太久了,最后就算到了也一切皆休。 幸好的是,面对此刻局面的人是侯贵生。 此前常晟就提起过,侯贵生是十年前的店长,他的资历堪称空前绝后。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罪物储备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量。 十年前的第三分店本就鼎盛,作为一店之长尤其是如此,尤其是在那场四星晋升任务中,仅存活他一人。 就算同队店员每人手里仅有一件罪物,那也是一个夸张的数字,更何况他本人的罪物本就十分丰富。 数量多,就意味着种类齐全。 确定好目标地后,侯贵生从背包中摸索了一阵后,抽出了一个卷尺。 这卷尺看起来并不起眼,就与土木工作时所用的工具尺一样,甚至上面还有一些锈迹。 但当他将软尺的一端捏在地图上自己的点位,以一条直线将另一端对准北部悬崖后。 侯贵生痛苦地眨了一下眼睛,整个人就出现像素化的模糊,短短一秒钟后消失在原地。 地图飘落在常晟手心,同时那卷尺罪物也被他稳稳接住,他若有新意地把玩了一阵后收入怀中,笑了笑: “传送罪物,这可是好东西啊。” 说完后,他抬头望向前路,没有半点犹豫走进了迷雾之中。 …… 北部悬崖。 侯贵生传送到此地后身形有些佝偻,可他仍然第一时间扫视了附近一圈,用以警惕。 也许这里是屏风的边界,又是凸起的悬崖,所以风很大,月亮离得很近。 这里是风口,狂暴的冷风连迷雾都可以吹开,使得此地视野格外开阔。 但站在悬崖上,平视而去却只能看到一片幽幽的黑暗,除了阴暗的天空尚在,其余好像尽是虚无的死寂。 悬崖,只有侯贵生一人,似乎安全。 简单的警戒后,侯贵生往后退了几步,又仔细观看了一番后方。 距离这块凸起悬崖后方约十几米的位置,那里就是一片土黄色的世界,迷雾到这里才是尽头。 北部悬崖,就像是屏风世界中被遗弃的地点,没有禁地也没有迷雾,是这个世界的bug。 侯贵生静待了半分钟后,盘膝而坐做略微休息。 卷尺罪物,是他众多罪物中的一个,功能也简单,那就是可依照地图,进行比例传送。 空间类罪物向来罕有,十大分店中最有名的莫过于鹿采薇的罗盘手表。 卷尺自然比不过那个罗盘,但也已经足够珍贵。 侯贵生需要用一段时间来缓解罪物代价,他的腹痛会持续十分钟左右,这段时间内他每走一步,就会更痛几分,直至活活疼死。 不过好在,北部悬崖似乎没有他预料的那般危险,最起码现在没有。 身体上的疼痛没有影响侯贵生思维的运转,他在抵痛之余,将大半的心思都用在了接下来的行动之上。 此行的目标,就是尽所能去与顾行简争斗,斗得越狠越好。 现在风冷月冷的悬崖上,只有侯贵生一人忍痛枯坐,其实这就是一种表态。 他不怕顾行简袭击,也不怕顾行简算计,他最怕找不到顾行简。 现在的模样不是假装,可却也是侯贵生故意打草惊蛇之举,他要无所不用其极地引顾行简出手。 经过推算,顾行简对拼图没兴趣,自然就不会去闯无意义的禁地。 五个红禁的名额也被占满了,他只会出现在北部悬崖。 侯贵生以这种偏激的形式出现,其实就已经表明了他的离场,那么顾行简要么躲、要么斗。 但他估计,顾行简会选择躲。 因此,这等待代价结束的十分钟,侯贵生不会有危险。 一方面,他可以去解决卷尺代价,另一方面持续拖延时间。 在来到北部悬崖前,他的计划就已经制定完成,共分两步去走。 侯贵生单人抵达后,就是动用一切手段找出顾行简,逼他出手。 而常晟没有传送而来,是因为他要去走那条“直行路线”,沿途的三个禁地,需要他一一去闯。 直到常晟拿到了一张能力范围内最强大的鬼牌后,再回到正面战场来与顾行简相争。 既然北部悬崖没有禁地,那就带一个禁地过来。 比起人的干扰,鬼的压力才是最佳的对抗手段。 总之,侯贵生的策略,只有一句话—— “我知道我杀不死你,但我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恶心你。” 同样,侯贵生也有这个自信,顾行简想要真正意义地杀死他,也很难。 …… 北部悬崖。 一个侯贵生永远想不到的地方。 黄半仙站在一片沙土地上来回踱步,这里没有风,可他的道袍却在轻微摇曳,这是他本人的发抖。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上面逐步消失的掌纹,颤抖的手掌预示着,他不是恐惧,而是罪物代价的反噬。 如果细看的话,黄半仙那张脸比刚进入任务那时还要消瘦几分。 龟甲罪物,用于占卜,可却在吸他的血,要他的命。 每一次使用,他的命数就会愈发糟糕,本就命贱的他明白,如果再用几次,只怕不久会横死。 慢慢的,黄半仙将目光对准了身后之人。 顾行简,此时的装扮与刚进任务时,有着极大的不同。 他惯穿的那身白色运动装已经不见,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套长长的黑袍披在身上,整个人显得更加神秘与深邃。 如果潼关看到这一幕的话,估计会十分震惊。 因为此刻顾行简的装扮,竟与他童年见到的季礼,有着七八分相似! 黄半仙长叹一声,眼中有怒有惊有惧,忍耐不住说道: “店长,这个局到底要多久,我们真能撑住那个时候? 李观棋在变天,季礼也快成功了,侯贵生现在也来了。 更何况徐南他都……” 说到这,黄半仙指了指如死狗般趴在顾行简脚下的一个男人。 徐南,第一分店的副店长。 曾经的他阳光开朗,实力出众,本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可这一切,随着徐茶之死,再也回不到从前。 徐南放弃了一切,用自己的命去与顾行简死磕到底,今天仍是。 可他与顾之间,却像是隔着一条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哪怕是以命换命,他也做不到。 现在徐南只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顾行简的黑袍盖在他的头顶。 如果可以仔细端详的话会发现,其实徐南还没死,那盖在头上的黑袍挡住了他怨恨、不甘的双眼。 而大半张脸被黑袍遮住的顾行简也缓缓抬头,那双如波的眼眸中竟然倒映出了侯贵生的身影。 “烦人的苍蝇……”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爱惜人才顾行简 屏风世界,只有五个红色禁地。 李观棋的棋局里已经占了四个,只剩下最后一个还在外界。 于是,一个值得玩味的事情就出现了。 三个小时前,顾行简带着黄半仙、引着徐南来到此地,当时他的原话是—— “你、我、他,能不能在这个红色禁地中撑过五分钟。”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顾行简认为他现在所处区域,是最后一个红禁; 季礼也认为他目前所处区域,是最后一个红禁。 那么,这最后一块红色禁地,究竟在这两方谁的身边? 这些事,守在北部悬崖上的侯贵生却不管,以他目前获取的信息,一直是认为红禁在季礼那边。 十分钟时间流逝得很快,侯贵生也缓缓从悬崖上直起了身,眼神锐利地审视着这片区域。 北部悬崖,有一块凸起,这片小区域大概也就只有几平米。 侯贵生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绳套一圈圈地缠在手腕上,同时戴上了一个儒雅的无框眼镜,朝着悬崖最边上走去。 夜幕里,侯贵生形单影只伫立在悬崖峭壁之上,迎着猎猎狂风看着眼前这个内敛的世界。 虚无的黑暗倒映在眼睛里,也只剩下虚无、只剩下黑暗。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凝视着深渊愈久,侯贵生的情绪就愈发平稳,仿佛眼前的沉寂,也正在慢慢抚平他来时的争斗之心。 “怎么会……” 侯贵生那张被风霜雕琢过的面容上,涌现了一抹明显的疑惑之色。 洁净的镜片随着视线的移动,已经探查过悬崖的每一寸区域,包括峭壁与崖下,竟然全无灵异踪迹? 顾行简不主动对他出手,其实侯贵生早有预料。 但北部悬崖,是顾行简最可能的藏身所,此地怎么会不存在灵异力量? 不管顾行简是什么目的,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人,想要完成布局、计算,就必不可免地借用罪物。 侯贵生现在戴的这副眼镜,就是能够捕捉到灵异痕迹,从而完成追踪、躲避的作用,一直以来从未失效过。 更何况,罪物本就是天海规则的一部分,不可能出问题。 除非…… 侯贵生皱了皱眉,将眼镜又摘了下来拿在手心仔细看了看后,收了起来。 罪物失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地存在的一种远远超过它的力量,干扰、影响、甚至是损坏了罪物。” 他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既然一切计划是按照“顾行简位于北部悬崖”开展,那就必须一条路走到黑。 侯贵生慢慢往回退,直至位于这块悬崖的中心地点后,重新盘膝坐地。 他开始将事先缠绕到手腕上的绳套解开,而后深吸了一口气,竟将绳套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之所以称其为“绳套”,是因为这根本就不长的绳索一端,迂回成了一个死结,形成了一个“圆圈”。 侯贵生的头从绳套中伸进去,头颅的尺寸与绳子正正好好,不上不下,严丝合缝,仿佛量身定做。 而当绳套接触到人皮后就开始了自动收缩,原本略松的绳套成为窒息的开端。 随着绳套的收紧,侯贵生喘息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快,神态虽然还是很镇定,但面色已经发红。 这哪里是什么绳套,分明就是一根上吊绳,而侯贵生正在勒死自己。 同时,当这个死亡的过程来临之际,侯贵生整个人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原本干燥、破旧的上吊绳开始有了一抹殷红的湿润,土黄色的绳索表面凭空出现了点点血斑。 而在侯贵生窒息期间,他原本的黑衣身影又多出了一抹红色。 另一个红衣身影正在随着他的死亡窒息,有一种从他身体之内钻出来的趋势。 就仿佛,侯贵生通过这根上吊绳“自杀”,反而引出了藏在体内的另一个红衣鬼影。 …… 看到这一幕的黄半仙很急,他一直都很急。 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参与这次任务,更不想卷进季礼的那些破事。 不得不说,自从鬼童任务克莱德与顾行简决裂后,黄半仙的内心也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动摇。 顾行简是何种人,他再清楚不过。 之前愿意为他做事、愿意跟随着他,真的是因为顾行简当初对他有很大的帮助。 一众罪物,尤其是龟甲罪物,都是顾行简手把手送给他的。 可以说,没有顾行简,他黄凤娇活不到这一天。 有些时候他也想装成鸵鸟的样子,对一切都看不见、听不见,可他真的做不到。 黄半仙很清楚,顾行简在他身上有所图谋,且这个图谋很大、很大。 否则凭他知晓“顾行知内幕”的事情,能够容忍他活到今天,本就不可能。 可现在,黄半仙除了忍耐,还又能做什么? 顾行简,真的太强大了…… 此时,悬崖上的侯贵生,一举一动都仿若直播的方式浮现在眼前。 黄半仙亲眼看到,侯贵生自从将绳套系在脖子上后,就有一个红衣女鬼尝试钻出他的身体。 这只红衣女鬼到底有什么用他不清楚,但这一定是侯贵生很自信的一种手段。 他面色复杂地回过头看向了顾行简,尽管他很清楚一切麻烦都不用他来解决,但什么都不能做,反而令其不安。 三个小时前,顾行简说带他来到了一个红禁之地。 紧接着,黄半仙就见证了一系列颠覆了他认知的恐怖事情。 一只鬼,出现了。 一个看起来格外普通,并不凶残、并不恐怖的鬼,甚至有一点点像人。 而它施展的手段,前所未见、匪夷所思…… 可即便如此,顾行简却也在五分钟之内将此鬼收服,并将其控制为了自己的鬼牌。 甚至,黄半仙都根本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只不过,由于那只鬼太强了、也太特殊了,就连鬼牌都不能长时间地限制它。 顾行简必须要献祭生命,方可维持对鬼牌的掌控。 因此,不知死活……或者说一心求死的徐南,成为了被献祭的对象。 至于顾行简如此做法的目的,黄半仙都看见了,他也害怕了。 顾行简的这个局,如果用在他的身上,就算是明牌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 而真正的当事人,季礼…… 平心而论,黄半仙是不希望季礼死的,这是他的退路之一。 季礼再疯,他的身上也有人性的一面,虽然不多。 但顾行简是黄半仙见过最极端的利己主义者,他的价值观充斥着“绝对自我”,视所有人为工具、为棋子、为敝履、为草芥。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黄半仙什么都不敢做,因此他希望侯贵生的到来,能够从外部毁掉顾行简的“局”。 可接下来还要看,顾行简要如何应对了。 侯贵生的一切做法,自然也落在了顾行简的眼底,他的脸色丝毫不改,对那红衣女鬼视若无睹。 如波的双眸平静地看着侯贵生那张窒息的面庞,作沉思状,自语道: “可惜了,你这样的人物竟出现的这么晚,对我的用处不大……” 说罢,他还真的叹了口气,语气遗憾地看着侯贵生,说道: “那就杀了吧。”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姓徐名南 北部悬崖,未知地点。 黄半仙拉住徐南的两条腿,将其从顾行简的袍子下给了出来。 此刻徐南早已面目全非,整个人瘦的跟一根竹竿也相差无几,尤其是那张脸几乎就是一张皮裹在骨头上。 如果不是那双灰暗的眼睛里,还闪耀着炙热的愤怒,想必他连撑到现在的唯一念想都没有了。 但毕竟徐南已经快成了废人,他的一切都要被顾行简的黑袍榨干。 如今身上只剩下徐茶的鬼魂,其余罪物尽数被摧毁,至于徐茶……本就是一个最有可能要他命的东西。 黄半仙将半死的徐南架了起来,望着顾行简低声问道: “店长,真的要把他丢出去吗? 难道你不怕他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侯贵生?” 就在方才,黄半仙等到了顾行简来应对侯贵生的方法,可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把徐南丢给他”。 黑色的袍子,看起来深邃而又神秘。 而与其说,是顾行简穿着这件袍子,还不如说是袍子压在了顾行简的身上。 徐南如今一撤,现在黑袍之下压着的人,就只剩下了顾行简一个。 黄半仙能够明显察觉到,顾行简此刻的呼吸频率要比之前快上了几分。尽管他双眼已经闭合,隐藏着情绪,可却仍然能够看出就算是顾行简,也有一种硬抗压力的表现。 黑袍,在某种程度上等于“红禁”,是顾行简一个人将这个红色禁地扛在了肩头。 自从来到这个红禁后,黄半仙除了算了一卦外,并没有参与到“破解禁地”“收服鬼物”“使用鬼牌”这些环节中。 顾行简一个人就完成了这些,也不许他参与其中,黄半仙更像是一个观众。 而现在,丢出徐南的决策下达后,他也没有得到解释的机会。 顾行简的表情很严肃,甚至说是严峻,这是一向云淡风轻的他,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模样。 黄半仙犹豫了片刻,又看了看外面侯贵生及已经破体而出的红衣女鬼,最终咬了咬牙后,将徐南随意地往边上丢去。 这一幕,看起来很是神奇。 黄半仙、顾行简所处的位置,其实与侯贵生完全一致,都是北部悬崖。 但他们却像是处于平行时空一般,且视角和行动的优势在第九分店。 侯贵生看不到他们,他们却能看见侯贵生,并且做出一些改变对方时空的举动。 明明是随意的一丢,徐南就从第九分店的时空,来到了侯贵生的时空。 黄半仙看着突然凭空出现在侯贵生身旁的徐南,表情复杂地又悄悄看了一眼闭目的顾行简。 顾行简要独自硬抗红禁,可能是因为无法分神,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认定侯贵生不会再构成威胁,所以一直没有睁眼。 黄半仙又陷入缄默,看着侯、徐二人,默默祈祷。 “侯贵生,你敢一个人来,如果就这点本事还不如早点走; 季礼,这次你真的是凶多吉少,到底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你的命运了; 至于徐南,我刚才偷塞给你的符箓,可千万藏好,别被顾行简看见……” …… 上吊绳罪物。 使用方法:通过“勒颈自杀”的方式,将绳中怨鬼唤醒。 效果:在使用者“自杀期间”,怨鬼将现身,自动寻找活人作为攻击对象,使用者除外。 使用者需掌控“自杀进程”,死亡气息越浓烈,怨鬼的能力就越强,但当死亡味道达到“一定程度”,怨鬼有几率会将攻击目标对准使用者。 代价:使用者“自杀期间”无法行动。 而现在,侯贵生身上的死亡气息已经浓郁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程度。 他的脸色呈现一片黑紫,大量的血液冲上颅内,令其眼珠凸起,遍布血丝。 上吊的死法,最恐怖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这个持续性的死亡过程。 它会将人求生的希望,一点、一点地消耗、磨损,让你亲眼目睹自己的扭曲与死亡。 然而,按照罪物信息来看,侯贵生已将自身逼到了这种程度,甚至红衣女鬼随时有几率“叛变”。 可红衣女鬼在北部悬崖,四处游走竟然根本没有找到攻击的对象。 尽管侯贵生也不清楚女鬼的能力究竟是什么,但这是一件堪比四星等级的罪物,包括其效果,在理论上来讲都没有上限。 就算顾行简通过未知手段隐藏起来,以此刻的死亡加持,红衣女鬼也不该一无所获。 除非,顾行简根本不在这里。 正当侯贵生准备动用这根上吊绳的第二阶段时,一个身影突然凭空出现砸在了他的身上。 但此人的出现,立马引起了红衣女鬼的注意。 侯贵生的眼前只闪现过一抹红色,紧接着就是大量的鲜血飚飞。 那人没有惨叫,只是抬起了冷冰冰的眼眸,让侯贵生看清了他这张形如枯槁的脸,以及这张脸上逐渐升起的一片白。 侯贵生的呼吸一凝,赶紧用手扯住上吊绳将其拽了下来,及时切断罪物的使用。 红衣女鬼消失不见,只是留下了一行血脚印。 侯贵生将压在身上的徐南推开,深呼吸了几次后,才逐渐清醒,再一次仔细打量起了眼前男人。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四楼与之碰过面。 对于这位第一分店的副店长,他当然是有所耳闻,且对方与顾行简的恩怨也是众所周知。 徐南会变成这幅模样,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对于他而言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 窒息的后果逐渐散清后,他也才看到徐南的背部正在向下淌血,上面的道道抓痕已经把皮肉完全扯开,这是红衣女鬼的杰作。 而徐南那张干瘦的脸上,涌现的一片白色也不是幻觉。 一只像是被井水浸泡出恐怖惨白的女鬼,正在占据徐南的另一半身体,或许这也是他能够从红衣女鬼手下活下来的原因。 对于徐南,侯贵生有诸多事情想要询问。 但还没等他开口,徐南却眼中流露精芒,声音极度沙哑地抢先说道: “最后一个红禁,在顾行简手里。” 而这句话,更是令侯贵生陷入了错愕与困惑之中。 徐南已沦落到如今模样,他的话不可能作假,必然是非常确凿。 可最后一个红禁,如果在顾行简手中,那么此刻季礼又身处何地? 他侯贵生现在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意义? “但也可以说,最后一个红禁也在季礼手中。 你是来帮季礼的,我是来杀顾行简的,如果你有这个胆子,敢不敢跟我去拼一把?” 这一刻,徐南的气息与在顾行简手下的瘫软,完全不同。 他说这话时,表情非常镇定,语气中尽管蕴含愤怒可却并没有那么极端。 这不禁让人怀疑,如果他真的如此冷静,为何还会落到如此地步。 还是说,这位第一分店的副店长,有自己的打算……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六大分店 崖边的风很大,吹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侯贵生揉着胀痛的脖颈,认真地望着眼前这个有些像人,更多像鬼的男人。 眼前的徐南与耳闻的徐南,似乎有着很大的不同。 十大分店,人才辈出,就算他是第一分店的副店长,倒也没什么出奇。 徐南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那孤注一掷、不管一切与顾行简为敌的事迹。 这在天海酒店,属于独一份。 也正是这种表现,让徐南在人们的视野中,更偏向于一个无甚头脑,只顾着同归于尽的莽夫。 不过,在今天见面后,侯贵生却从徐南的话语中读出了些许弦外之音。 徐南,疑似有着某种自信。 尽管他口口声声说是“拼一把”,但实际上若没有相当程度的自信,绝对不可能是这幅态度。 徐南可以孤注一掷,但侯贵生要考虑的事情就太多了。 首先,徐南从哪来的? 侯贵生的目光如炬,佯装思考状,实则不留痕迹地检视了一圈悬崖。 “徐南掌握了顾行简的诸多情报,此前应该与之处于同一位置。 他是凭空出现,那就等于顾行简其实就藏在此处,只是我没办法看见。” 这种空间上的遮蔽令侯贵生颇感棘手,因为他虽然罪物众多,却唯独缺少强有力的空间罪物。 更何况,罪物不能常用,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那么照此来看,他除了逼顾行简主动出手,基本没什么机会与之碰面了。 侯贵生将目光最终又落回了徐南身上,既然参透了第一条,那么就可以推出第二条。 其次,徐南的出现预示着什么? 侯贵生对现时代的店长们并不了解,但由于陈汉升的关系,他对顾行简的大名如雷贯耳。 凭徐南的能力,不可能从顾行简手中逃脱,并且堂而皇之地站在自己面前。 那么,很大一种可能是——徐南是被顾行简故意丢给他的! 顾行简,想要通过徐南,杀他或逼他…… 但徐南的脸上充斥着坚定,眼眸里闪耀着蛰伏许久的自信,却又让他产生了怀疑。 现在摆在侯贵生面前的,是两个结果截然不同的选择—— 第一,徐南真的有自己的计划,且非常自信,他可以反制顾行简。 第二,顾行简明知道徐南有算计,却也非常自信,能够担保徐南无法翻出掌心。 到底是信顾行简的可怕,还是信徐南的蛰伏? 理智告诉侯贵生,他不应该卷入这场风暴,因为无论是怎样的结果,于他而言收益都太低太低。 但另一边,一个可怕的现实也摆在他的面前。 第六次店长任务,如今已经分裂成了东西两个战局。 李观棋所在的西侧战局,他们面对的是第四块拼图归属; 顾行简所在的东侧战局,争的是季礼的生死、徐南的生死,顾行简的图谋。 从表面来看,这个东侧战局,就算侯贵生获胜,他也没有多少收获。 但目光要放长远些…… 顾行简已得到一块拼图,这证明他必将是走在最后的那批人之一。 在后续的店长任务中,他越谋越大、越谋越神秘,这会让他在最终的逃生之战中,抢占越来越多的先机。 侯贵生不同于其他店长,他是真真正正格局宏大,目光长远的店长,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走到最后。 因此他肯帮季礼,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制衡”。 李一已消极,他不会让顾行简一家独大。 天海酒店的资源就这么多,最终的逃生之战中天海已经抢占了大部分优势,留给店员们的生存空间非常低。 如果让本就极低的生存空间,再分出一多半给顾行简…… 侯贵生,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局面,因此他才会站在北部悬崖。 现在,侯贵生把目光聚焦在半人半鬼的徐南身上,微微昂首,即将启唇给出自己的答案。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清脆、俏皮的声音。 “去吧,侯店长,答应他。”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语气有些怪,明明态度很认真,却在结尾又“咯咯”笑了一声。 侯贵生知道自己附近没有生人出现,这个女孩的声音是凭空出现。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四处去看,因为顾行简大概率也在一个他看不见的位置目睹一切。 “我是第五分店的鹿采薇,侯店长放心,我是来帮你们对付顾行简的。 顾行简还有那个假道士,现在正在一个平行空间里看着你们。” 鹿采薇,拥有一件十大分店都极为罕见的空间类罪物。 从这番话来看,她似乎也位于北部悬崖,且站在了一个上帝视角。 既能看到侯贵生这一位面,又能看清顾行简那一平行位面。 她的出现,无疑是为侯贵生、徐南、季礼一方带来了绝对的助力。 如果,她的表态并非虚假。 但仅仅只是一个表态自然不够,鹿采薇虽然性情喜动,可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给出了一个极有说服力的理由。 “李大哥他们正在进行红禁行动,他担心顾行简会生事,因此派我来控制这一边的情况。 不过从目前来看,顾行简的目标在于季礼,徐南是他的棋子,你是主动卷入其中。 比起我们西边对抗灵异,你们东边的情况非常混乱。 我的作用就是,把顾行简盯死在东边,不可以影响李大哥的计划。” 鹿采薇难得用十分严肃的语气来说话,这代表她对于东侧战局的难缠程度,有着一定的恐惧。 李观棋,作为执棋手,已经将视野拉到了全局的程度。 他用两个分店共四人去执行红禁行动,却将最强大的空间罪物拥有者,鹿采薇放到了行动之外。 唯一目的,就是盯死顾行简。 而鹿采薇在这段时间的行动,一直借助罗盘手表藏匿在北部悬崖,窥视着顾行简的一切。 由于双方位置上的差异,鹿采薇拥有了绝对的决策权,她在见到侯贵生到来、徐南被丢出之际,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东侧战局已经非常混乱,涉及了第九、第七、第六、第一、第三,整整五个分店。 而她如果想让第五分店的目标达成,就需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本就浑浊的局势,搅得更浑。 她绝对不能让季、顾两方阵营中的任何一个,出现压倒性的优势。 只有东侧战局拖得时间越久,李观棋的西侧战局才能有更大机会去完成行动。 鹿采薇绝对不是一个疯疯闹闹,只知道靠罗盘手表求生的小女孩,她的个人能力也是顶级。 “侯店长,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最后一个红禁就在顾行简手里。 季礼生还的希望已经非常非常低,你必须出手。 还有,绝对不要全盘相信徐南,这个男人把顾行简都给算计了。” 没有选择的权利。 鹿采薇决定加入东侧战局,这里将凝聚整整六大分店的顶尖人物,带着各不相同的目的。 但细细想来,其实这六大分店之五,竟然都是要对抗顾行简一人。 “李大哥,我逼不得已要去得罪顾行简了,你那边一定要抗住。”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眼中遗憾 “李店长。” “李店长?” “李店长!” 最轰轰烈烈的谋算,需要最大代价的心血。 李观棋猛烈的一声剧烈咳嗽,一大口鲜红的血迹喷溅到了身下棋盘之上,也让一袭白衣变了色。 探出袖口的右手不住发抖,可指尖捏住了那颗黑棋却落地生根,落在了棋盘之上。 他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平复胸中激荡,仰头看天时面色苍白如纸。 迷雾在如今的视角里已经不再成为阻碍,他看到的是一块巨型棋盘,横在上空,更有数种颜色在彼此交织。 红禁之红,正裹挟着棋盘上的黑龙,大有鲸吞之势,疯狂压榨“白、灰、紫”三个红禁。 四方棋盘,有半数以上全部被红色所侵占,这导致整块棋盘都发出了耀眼的红色,甚至盖过棋盘罪物本身的淡蓝。 皇甫佳佳、王大炊、李莫愁,分别各自携带四颗白子,位于白、灰、紫,三个红禁之中。 这是棋盘罪物的终极用法——以身入局。 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就是用店员融入禁地,再用白子将其圈住,锁在棋盘之中。 李观棋的红禁行动,就是用白棋代表“白、灰、紫”三个禁地,再用黑棋疯狂打压这三个禁地的灵异力量。 直到打压到极限程度,最后交给“红禁之红”去自主吞噬,最终崩溃屏风。 李观棋仰望天空棋局片刻,又低下头俯看身下棋盘,慢慢七窍往出流了血。 实体的棋盘罪物,在正中央位置,已经有了些许裂痕。 在棋盘的边缘处,更是有十几颗黑棋化作了粉末,迎风吹散。 如此庞大的灵异力量,已经令这件来自店长任务的强大罪物,有了崩溃的迹象。 同样,李观棋此时此刻隐隐有一种强弩之末的状态,他在风中的身影开始了摇晃,口鼻不住滴血。 一方面,有罪物代价的影响,但另一方面,他的精神力严重透支。 布局,需要的是体力、脑力、算力。 李观棋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棋手,可就算如此,他毕竟要对抗的不是活人,而是灵异。 他知道红禁行动会很难,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却仍然没有想过,会这么难! 红禁行动的难点,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皇甫佳佳等四人要守住四个红禁,保证不死; 第二,棋盘开启后,李观棋一个人要用棋子,对抗“白、灰、紫”三大红禁; 第三,“红禁之红”这个最强大的禁地,要留到最后吞噬,因此需时刻分出精力去牵制。 这三个方面,一环失误则全局崩溃。 李观棋一直做到了完美,保持了对“白、灰、紫”的打压,同时牢牢锁住“红”。 但现在出现的最大问题是——“红禁之红”开始移动了。 从现在天空的棋盘局势来看,红色尽管只抢占一半的棋盘区域,可它释放的红光,却要盖住棋盘本身之蓝色。 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讯号。 因为这预示着,“红禁之红”已经被牵制到了极限,面对其余三个红禁,它忍不住要动手! 而“红禁之红”,一旦失控,不仅仅是吞掉“白、灰、紫”,更是会直接崩溃棋盘罪物。 棋盘罪物,是李观棋控制所有红禁唯一的手段,也是此次行动的基础。 一旦被毁,李观棋功亏一篑,万劫不复。 “观棋,不能再这么硬抗了,得转变策略。” 苏城河的声音在李观棋的身旁响起,同时他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棋盘附近。 自从上次店长任务后,苏城河的罪物实力得到了极大提升,他的右脚赋予他可以自由出入灵异地点的能力。 由于苏城河所处的“红禁之红”,一直处于被牵制状态,不允许其扩张。 因此也不需要如皇甫佳佳等人一样,时刻“以身入局”,锁死在禁地之中。 苏城河能够看出局势的紧张,他在“红禁之红”中,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整个禁地都在沸腾。 “红禁之红”,是屏风世界中力量最强、最为活跃的禁地,它的侵略性极强,是因为它疑似富有生命力。 当“白、灰、紫”三禁地被棋盘罪物不断削弱之际,它开始躁动与狂暴,不可控制。 李观棋又一次使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血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棋盘,最后捏起一颗黑棋,说道: “堵不如疏,我放一条路,让‘红禁之红’先去吞噬‘红禁之白’。” 苏城河的脸色很差,他出来一趟也需要花费不小的代价。 如果不是他感受到“红禁之红”濒临失控,他绝对舍不得动用一次罪物使用权。 棋盘中,黑棋锁住的不仅仅是“白、灰、紫”,同时也将“红”隔绝开。 但现在李观棋落下的这颗黑棋,却给白棋留下了一道破绽,给予了其余三个禁地反扑的机会。 苏城河不算很懂棋,正当他在琢磨李观棋这一手的用处之际,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 天空的颜色,一瞬间变得异常绚烂。 棋盘的淡蓝色本就不够明显,如今被多重颜色的反复闪烁,完全盖过光芒去。 白、灰、紫,这三色代表的白棋,抓住了李观棋故意放出的破绽,立马反扑,竟在一瞬间成为天空的主色。 但下一秒钟,红色却又重新盛放,并且迸发了远远超过之前的光芒。 莫说那斑驳的三色,棋盘的蓝色,就连整个屏风世界也尽数染成红色。 那弥漫了整个世界的土黄色迷雾,甚至带着它的独到之红也被染了色。 李观棋抬头时,一粒粒红色的雪花状物正顺风飘下,打在脸上迅速融化,有一种灼烧的刺痛。 红禁之红的力量,太过恐怖。 棋盘罪物,原本放在地上的石块上极为牢固,可现在出现了明显的震颤。 先前那道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在眨眼间几乎要把整个棋盘一分为二。 而李观棋在其崩溃之前,猛地伸出手压在了棋盘一角,一缕乳白色的光芒从掌心向棋盘流动,暂时遏制住了棋盘的裂痕。 苏城河没有参与决策,他来到这已经默认了全部听从李观棋的号令。 只是在离去前,他还是出于忧虑,免不了多嘴问道: “堵不如疏,可你现在等于放弃了棋盘罪物的主动权。 接下来,红禁之红会代替你,无休无止地吞噬,直至毁掉你的棋盘,直到杀了我们所有人。” 苏城河不会多说,他说完这番话就已经抽身离去,返回“红禁之红”,尽可能限制它的吞噬。 李观棋的脸色奇差无比,因为情况比苏城河说的还要糟糕。 红禁之红不仅反客为主,还会带着这种崩溃的力量,除掉其余红禁,其余禁地,整个屏风,包括屏风在内的所有人。 但他还有一个备用方案,只是…… 李观棋用力地抚摸着即将破碎的棋盘,这件罪物已经毁了,今后再也无法使用。 这是李从戎送给他最后一件东西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疯子?莽夫? 没时间犹豫了。 徐南,或是鹿采薇已经给予了足够漫长的思考时间。 侯贵生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后,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到了一个未知号码后,对着徐南说道: “徐副店长,我选择跟顾行简正面碰一碰。” 这句话是当着徐南说的,一样也是当着顾行简说的。 侯贵生自然也明白,此话一出今后就再也没有退路,他已经登上了季礼的战车。 徐南左脸的干瘪,右脸的水肿,在同时挤出了一个恐怖的笑容,眼中光芒闪烁,声音怪异道: “就算要死,也是我先死,侯店长放心。” “徐南我不管,但你不会死、季礼不会死,侯店长放心。” 鹿采薇如是说道。 侯贵生面不改色,随意地将外套丢弃在地上,朝徐南走去。 红光漫天,遮蔽日月,李观棋的大手笔已经展露锋芒。 可与此同时,这满是红色的天空中似乎又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紧接着,尚未走到一起的侯贵生、徐南一齐消失在了北部悬崖。 风萧萧时,悬崖上是一片枯寂,只余下侯贵生那件黑色外套。 …… 北部悬崖,平行位面。 黄半仙眉宇间添了一道忧虑,在见到二人均消失后一闪而过,继而转头说道: “店长,徐南和侯贵生选了死路。” 局面,完全掌控在顾行简手中,这里是他的主场,季礼十死无生。 这是一个事实。 顾行简肯把知晓不少内幕的徐南丢给侯贵生,其实就是给出了两种选择: 第一,侯贵生在知晓这些后,放弃退走,那还可保命; 第二,侯贵生不计后果代价,相信徐南,去合作对抗。 徐南或许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算计,可这些顾行简不在乎,他的优势实在太大了。 顾行简听后,慢慢撑起帽檐,露出了那张平凡至极的面孔。 黄半仙与之对望心头一惊,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察到,顾行简这张脸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但过了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为什么。 顾行简拥有一张平凡的脸,可他的眼睛狭长有神,笑容亲和无害,总是给人一种虚假的迷惑性。 这是黄半仙首次在顾行简的身上,见到“阴沉”“侵略”的神色。 他的心头咯噔一下,不禁忐忑腹诽: “难道我给徐南那张符时,被他看见了?” 顾行简就这么望着他,不发一言,空气中的气氛随着眼神的压迫,变得愈发微妙和瘆人。 黄半仙汗流浃背,宽大袖袍里的手掌出现细汗,一张紫符即将从袖子里滑到手心。 正当这时,顾行简突然变了神色,刚才的侵略性全无,又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浅笑,语气淡淡地调笑道: “老黄,接下来半小时我要专注于红禁。 帮我警惕下四周,你小心一点,麻烦了……” 说完这话,顾行简就又一次低下头,整个人气息内敛,像是陷入了沉睡中。 “客气了…店长。” 黄半仙长舒了一口气,将紫符又藏回袖子里,往远处挪了几步。 可慢慢的,他越寻思这番话越不对劲,越想越不舒服。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 未知时间,未知地点。 一个十平米左右的灰暗房间,侯贵生警惕地在四周望了一圈后,沉声说道: “这就是最后一个红禁之中?” 徐南的生命力已经基本抽干,现在全靠徐茶在身保持不死,可看他这幅模样,估计出了任务就登时暴毙。 只是他自己似乎也不太在意,借用徐茶的力量,他在四处走了走,同时说道: “最后一个红色禁地,到底是什么样的灵异事件,我也不清楚。 但我知道的是,季礼他们正位于这个灵异事件之中。 而这个灵异事件,被顾行简掌握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复杂,但侯贵生一听就懂,当即说道: “你的意思是,顾行简是红禁的掌控者,现在季礼其实在他的掌心?” “可以这么理解吧。” 侯贵生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没有想到季礼的劣势竟如此之大,这几乎是不可能翻盘的恶劣程度。 尤其是,季礼本人现在根本就不知情! 徐南是来杀人的,但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其实也需要季礼的帮助。 “红色禁地,灵异事件,其实是表里的概念。 你可以理解为,禁地就是盛放灵异事件的盒子,原本这个盒子在鬼物手里,但那个鬼物原主人此刻被顾行简收入鬼牌。 理论上来讲,顾行简就成了该禁地,包括灵异事件的实际掌权者。” 这番话很明白,侯贵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斩钉截铁说道: “但原主人是红禁的主人,凭顾行简、凭单鬼牌,他根本不可能牢牢控制住。” 昏暗里,徐南蓦然回头时,半张脸的惨白水肿显得愈发瘆人,语气更是森然道: “没错,所以他用我的生命力,用阿茶的灵异力量,去帮他压制原主人。 但这个过程是非常艰难的,尤其是他被逼无奈,抽走了阿茶的一部分。 这就给了我去杀掉他的契机!” 顾行简,是一个曾经抵达过第四层的店长。 当初,他带着目标直奔北部悬崖,就是为了寻找这个红色禁地,并将其掌控,以此来困住季礼。 但毕竟红禁鬼物太过强大,没想到一张鬼牌都困不住,他才不得不用徐南、徐茶来帮助他控制。 可这也给了徐南可乘之机,就算徐茶是被人造的鬼,甚至是顾行简一手促成的。 但它毕竟是一只鬼,且是徐南的“半鬼半罪物”。 顾行简用了它,就等于也给了徐南一半的控制权——控制该红禁的权限! 侯贵生听得皱眉,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恍惚间又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女鬼身影,质问道: “徐茶能够成鬼都是顾行简的杰作,难道他会想不到这一点?” 徐南的阴阳面孔,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的有一部分收敛。 尤其是右脸被徐茶占据的部分,似乎水肿一瞬间消退了大半。 这也让徐南的表情更加生动起来,尤其是那张脸上迸发出的,压抑了不知多久的仇恨,屈辱,在此刻全部化作疯狂。 “我忍! 从阿茶死后,我忍了那么久! 我疯,我蠢,我带着一只鬼横冲直撞,去与顾行简同归于尽! 如果我不装成这样,顾行简怎么会放心地利用我? 如果我装成这样,顾行简岂不是早就会杀了我? 我忍了这么久,就是等待这个聪明绝顶的人去熟悉、去默认,去认为我真的失去理智。 我要让他对我不屑一顾,这样才能隐瞒下来一个可以绝地翻盘的机会……” 徐南说的目眦俱裂,钢牙咬碎,恨不得将所有的屈辱,在此时都化作利刃,一片一片去将顾行简凌迟而死。 “在农悦可任务后,阿茶早就与我融为一体。 我现在还不死,不是开启了罪物使用权,是因为我早就成了半人、半鬼、半罪物的东西。 阿茶就是我,我就是阿茶。 顾行简敢抽走阿茶的力量压制红禁,就是把我融入进红禁之中,我现在也是这个红禁的主人之一。 只要季礼能够抓住这个灵异事件的根源,我就可以利用主人身份,崩溃整个禁地,去拉着顾行简一起死!” 徐南,不是一个疯子,不是一个莽夫。 他是一个步步为营、卧薪尝胆、受尽凌辱却执念不改的,复仇者。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邪灵出手 第三幕故事,来的怎么如此之慢…… 提着电灯的小禾总是沉默,灯光葳蕤中,背影绰绰。 从第二幕故事,也是目前最可怕的一次灵异袭击中挣脱后,“三人”已经游走在这个禁地很久很久。 小千在这段时间里忧心忡忡,疑心越来越重。 她早就预言,第二幕后的团灭结局仍然没有离去,并一直在持续、蔓延。 原以为经过小禾的带领,为大家开辟第三幕故事,这会让那个预言成为眼睛看得见的事实。 可缺失的方向感,漫长的时间,让她愈发感到恐惧。 只有题目出现,众人才可解决,如此刻的未知,才最折磨人。 白怀光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尽可能地将注意力留在地点、方向上面,这也让他意识到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小禾一直在带着他们兜圈子”。 仅仅如此自然不是恐怖,真正让他心惊的是,既然是兜圈子,那他们就应该必不可免地回到原地。 最起码,会有一些熟悉的位置能够被感应到。 可现在已经差不多二十分钟,以白怀光加洛仙的能力,竟然没有发现熟悉地点。 这就意味着,二十分钟兜圈子的环形行走,众人抵达的位置,竟全都是崭新、陌生的。 “违反现实规律……” 白怀光明白,这种现象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们的身边有鬼。 那么这只鬼,会是小禾吗? “季,不能继续这么走了,我觉得有事要发生了。” 小千心跳的很快,她抬手抓住了季礼的胳膊,低声说道。 这话中的语气,还带着一丝祈求。 “季……” “找……” “别……” “他……” 过了二十分钟,季礼的表情仍是那么冷漠与平静,仿佛这么久的无目的性的诡异前行,对他而言毫无影响。 当小千抓住他胳膊祈求之际,他的脑海中却浮现了几个突然出现的声音,那是一个人在对他说着什么。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四句话他只能听清每句的首字,完全无法分辨究竟是什么内容。 至于那个说话的人,音色更是模糊不清,根本不知出自何人。 季礼的眼神冷冷扫过身旁的小千,将对方的手抽掉后,陷入沉思。 以当前十大分店的人手来看,能够在这个时候与他扯上关系的,要么是顾行简,要么是侯贵生。 尽管四句话只能听见首字,可季礼仍然能够判断出,这是一个类似“救援性质”的内容,这就否定了顾行简。 但如果给他传信之人,真的是侯贵生,那么就说明情况到了非常、非常危急的情况。 季礼的脚步顿住了,他停在了一处从来没有涉足过的黑色区域。 前方是提灯的小禾,身旁是心慌的小千,背后是白怀光。 侯贵生,也来了禁地吗? 可为什么季礼感应不到,小禾也没有异常,若此地多了另外的闯入者,以他们这批人的手段,再加上禁地的诡异,不可能毫无动静。 侯贵生来没来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通过此事,季礼得出了一个灾难性的情报——他的处境,极差! 侯贵生是不会轻身涉险的,除非事情已经艰难到了近乎绝望的程度,逼得他不得不进场。 甚至仅仅只是进场还不够,他都必须要使用某种手段,强行给他提示。 这是一个信号。 提示的内容不再重要,季礼已经收到了侯贵生给予的最大提醒,他不能再拖了。 “怎么了?” 由于季礼的突然停住,导致队伍的进度陷入暂停,白怀光在后方压低声音询问。 小千也带着一种茫然的神色望向季礼,但紧接着她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慌张地往后倒退。 白怀光正欲上前查看,但洛仙及时制止,急声道: “快退!” 正当此时,短暂的停滞让带路的小禾也心生疑虑,因此慢慢转回头来。 昏黄的电灯提到胸口处,小禾转过了正脸,却仍然处于黑暗之中,模糊不清。 直到一抹猩红的颜色落在她的面容上,黑暗的空间内竟有一个赤裸的少女虚影在空中显现。 邪典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走廊,交织在人的心头。 陌生而纯粹的灵异力量,在那猩红少女出现的一刻,全部笼罩在了小禾那娇小的身影上。 “砰!” 那盏被她提了一整晚的电灯,第一次因为外界的力量炸裂,黄光消失了,可红芒却越来越甚。 走廊之中,可怕的灵异力量逼得小千与白怀光步步倒退,根本不敢直视那少女虚影。 白怀光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捂住双目,内心惊愕不已,震撼道: “传言是真的,季礼真的将邪灵装进了眼睛,这力量比大部分罪物都要可怕!” 几秒钟,少女虚影消失,走廊重归黑暗。 破碎的电灯如一堆垃圾般丢在地上,一件染血的连衣裙静静地躺在了正前方,但小禾却不见了。 幽暗中,噤若寒蝉的二人看着一缕红光慢悠悠地转了过来。 季礼那张惨白的面容上,流着两行血泪,冰冷而恐怖的红色,成为照亮此地唯一的光源。 白怀光暗叫一声糟糕,转头就要逃跑,但却被身旁的小千一把拽住,只听得流着血泪的季礼,传来疲惫的声音。 “我没疯,杀了她第三幕才会开启。” 白怀光回头时,正看到小千的面部表情,在震惊中带着些许忧虑。 转瞬间,他也意识到了季礼此举的用意。 小禾,是一只鬼,她是唯一一个无外力干扰、无灵异作祟,死后成鬼的“鬼”。 但她一直以来的表现,都与活人无疑。 第一幕故事,对应阿春; 第二幕故事,对应坤生。 那么这迟迟无法开启的第三幕,自然而然就该轮到了了小禾。 导致第三幕无法开启的原因,在明白这一点后也昭然若揭——因为小禾认为自己还没死。 第三幕,缺乏一个足够开启它的灵异力量,而季礼动用邪灵将其“杀死”,就是让小禾认清一个事实,她已经是一只鬼。 只有如此,第三幕才会启动,这个禁地中最后一个内幕,将就此揭开。 季礼擦了一把脸颊的血泪,在大脑一片混乱中,强撑着那一丝镇定,用以控制邪灵、控制精神分裂。 他不能疯,他还有最要紧的事,他要赌小禾就是这个禁地的根源!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与鬼一起 曾经小禾在季礼的设想中,存在着两种可能:要么是线索、要么是根源。 而在遇到“医生”后,季礼已将无限的可能推到了第一种猜测。 毕竟,从阿春鬼化,坤生寄生思想,这两件事来看,医生最有可能成为这个灵异事件的根源。 但这第三幕故事迟迟无法开启的过程中,季礼忽然察觉出了不对劲。 “如果小禾仅仅是一个线索人物,那为什么非要她唤醒灵异力量,才可以开启故事?” 有了这个开始,季礼提出两个假设,重新将之前的一切进行了反向推理,他竟能够得出了一个近乎完整的故事线! 假设1:“医生”的角色本就不存在; 假设2:小禾才是一切的根源,所有恐怖都是由她创造出来。 带着这两个假设,重新来回顾整个故事。 第一幕,母亲阿春,无故鬼化。 在这个故事中,小禾是一个懵懂的女孩,坤生是疲惫的丈夫,主角是重病的阿春。 这位母亲身患怪病,时而疯狂时而昏厥,这种病症在小小少女的小禾看来,就是会有一种突兀、抽象、扭曲的既视感。 在小禾幼小的心灵中,她无法理解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变得狂暴、冷漠与恐怖。 她需要一个理由。 于是,小禾用不多的认知去创造了一个“恐怖医生”的角色。 恐怖的医生为母亲打了一管未知的药物,将母亲变成了一个杀人的怪物。 这个剧情,是否才更加符合逻辑? 所以,在第一幕故事中,季礼没办法去看到阿春究竟杀了谁。 因为,小禾这个创造剧情的人,正在被阿春残杀。 第二幕,父亲坤生,思想寄生。 自母亲鬼化后,小禾自己死亡。 小禾虽然死了,成了鬼物,可她自己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件事。 对于死亡、鬼物、灵异……等一切事情,她始终保持着“鸵鸟”心态。 因此这第二幕故事,其实就是小禾站在一个“鬼物”的视角去创造的。 对于坤生来讲,妻子变成了鬼,杀死了自己的女儿,他作为一家之主,该怎么办? 阿春成了鬼,但在坤生的意识里,是没有“鬼”这个概念的。 他不能让外人知道,阿春鬼化,小禾被杀,因此这个被恐惧压倒的男人,需要亲自去处理女儿的尸体。 剁肉者,自此出现。 可这对于“虽然死亡,却故作不知”的小禾而言,根本无法理解。 在她的心中,只能认为母亲变异,父亲也扭曲了。 但父亲的扭曲,同样需要一个理由。 因此,那个“医生”又一次出现了,它的头寄生在了坤生的脖子上,它的思想让小禾心中那个“和蔼可亲”的父亲,变得凶残与可怕。 对此,季礼也有佐证。 因为在第二幕故事中,小禾并不参与。 原因为此刻她是一只鬼。 这就是完整的故事线。 如果季礼的猜测没有错误的,那么第三幕的故事,其实他大致能够猜到一些…… 也许,第三幕就是在讲解,小禾为何会成为根源。 甚至,也许这个禁地就是一个闭环逻辑。 因为小禾被阿春杀死成为了鬼,所以她创造了阿春的鬼化。 也正因为阿春的鬼化,才导致了小禾成为鬼,继续又循环着一切…… 这就是,季礼猜测的这个灵异事件的全貌。 但是,有一个如鲠在喉的疑问,却是这个猜想的漏洞——小千为什么会经历过“医生”单独杀人? 在季礼的设想中,医生这只鬼根本就是小禾的想象,它就不应该具备单独杀人的能力。 这像是一个小插曲,可也有可能成为颠覆一切的伏笔。 季礼想不到原因,但他没有时间再去观察和分析了。 侯贵生费尽全力给他发来严重警告,也许再拖下去,他将彻底错失毁掉此禁地的机会。 还有,他始终放心不下的顾行简。 他能够察觉到,顾行简的目标在他这里,可进入红禁已经超过三小时,顾行简到底又扮演了什么身份? 可惜,身在局中,难有上帝视角。 季礼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现,这个红禁的主人就是顾行简,更不可能意识到对方的目的。 小禾是一只鬼。 不管她自己是否这样认为,这就是事实,因此她不会被杀死,这不是毁掉禁地的方法。 季礼孤注一掷,被逼无奈只能选择动用邪灵,强制开启第三幕,从中找出那个正确的方法。 当染血的连衣裙落在地上时,小千眼中的世界出现了一抹崭新的变化。 正前方,长发吹动的季礼在她眼中,开始变得生动起来。 从进入禁地前,第一、第二幕中的被黑气吞噬,转变为有了一个模糊的黑影轮廓。 这依旧是必死之象,可最起码代表着危机比先前要削减几分。 “这一步是对的!” 小千赶紧开口进行印证,她又看了看白怀光,急声说道: “季,机会来了,我们的灾祸程度在削减,也许找到第三幕会是生机所在!” 但回应她的,是更加粗重的喘息声,还有时而滴血的眼睛。 季礼用脑过度了。 自从鬼童任务后,他的身体状况就越来越差,时常有一种力不从心之感。 而余郭死后,他的精神也就此崩溃,邪灵趁虚而入,将他的主人格再度分裂。 第二、第三人格的出现,其实不算是真正的精神疾病,那是体质的特殊。 成仙任务后,他已经真真正正地成为了一个随时会爆发的分裂体。 因此在来到禁地后,季礼其实已经时刻留意了,他尽量不会让自己产生太大情绪波动,就连思考问题也不会耗尽心力。 但为了“杀死”小禾,他被迫借用邪灵,再加上长时间的精神、体力消耗,他有些控制不住了。 现在,季礼只觉得思维开始混乱,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已经拉到最满,且随时会断。 他拿到了开启第三幕,也是禁地最终章的钥匙,但却也因此陷入了疯癫的前兆灾难。 借着眼中邪灵的红光,季礼的视角在对准白怀光、小千的时候,开始了红白交错。 他们那并排而立的身影,开始错乱。 时而换做余郭与阿怜、李一与洛仙、顾行简与苗疆……最终竟然变成了潼恩与阿静。 而这个时候,白怀光的眼神越过季礼,看向了小禾留下的连衣裙,以及在裙子上的那串钥匙。 那串钥匙,数量为四。 一号房间,是店员们初来时的避难所; 二号房间,是女鬼阿春的卧室,第一幕地点; 三号房间,是剁肉坤生的屠宰房,第二幕地点; 那么最后一把钥匙,就应该对应了“四号房间”,即第三幕地点。 “该死,季礼要疯了,我们必须快去找到第三幕!” 白怀光暗叫糟糕,他的身体已经在季礼时而扫过的目光间略微发抖,邪灵是他不可对抗的力量。 与此同时,一道七彩的光芒凭空出现,照亮了整个走廊,也拦住了季礼的目光。 白怀光抓紧时机,拉着不吭声的小千,朝着季礼冲去,并选择性绕开,捡起了地上的那串钥匙,夺路狂奔。 洛仙在他的脑海中一声长叹,语气复杂地说道: “季礼疯了,我可以对邪灵施展部分罪物力量帮你拖一会,也就一会儿了……” 她的叹息,或许并不是惋惜,也许只是一种无奈。 因为季礼果真如她想象的一般,站在了店员的对立面。 只是小千却还是安静,她总觉得季礼这一次疯的有些蹊跷……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红禁无解 道路,又重归了熟悉。 曾经丢失的方向感,不知为何在此刻却又重新找回,仿佛笼罩在人心上的迷雾正揭开。 白怀光拎着钥匙串一路奔逃,在漆黑的空间中,捕捉着记忆中的线路。 也许是因为季礼的邪灵,又也许是洛仙的梦魇,双重的灵异力量导致禁地的规则,有了一份松懈。 他的大脑中通过先前的不断游走,逐渐完善出了一张禁地地图。 清空一号、二号、三号房间的区域后,余下的位置大概率就是四号房间所在。 白怀光手握开启第三幕的钥匙,直扑四号房间的大致区域。 同一时间,洛仙的声音也在脑海中响起,为他分析当前局势: “所有外界因素都丢下不管,你的时间也非常有限。 第三幕故事一旦开启就是最终幕,最大的死路也将到来,你必须在极限时间内找出根源。” 白怀光有那根羽毛笔,可以清除灵异力量,只要对准根源,就有一定可能令该禁地在短时间内无效化。 这是一条捷径,一个可以一锤定音的方法。 根源是什么,这个问题季礼的做法已经给出了答案,就是小禾。 但问题在于,将根源无效后,禁地就算是被毁吗? 理论上来讲,只要羽毛笔罪物足够强大,能够令禁地短暂无效,也可以达到令屏风失衡的效果。 毕竟,季礼想要的长久崩溃,根本目的也是令屏风失衡。 洛仙知道这种做法是为下下策,但她却也是无奈之举,对于季礼的邪灵,她充斥着忌惮。 如果季礼真的疯了,以他对店员们的了解,其危险程度未必就比红禁要低。 梦魇罪物拖不了太长时间,一旦短时间内无法解决红禁问题,那么众人将面临双重追杀,这就真的无解了。 “小千,你我的灾祸情况如何?” 白怀光没有回头,继续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四处试探有无房间。 小千的身子又开始了发抖,且这一次的恐惧比每一次都要严重,她的腿都在发软。 她不是一个新人了,因为这双眼睛的原因,她直接参与或间接参与的任务,都是难度极高。 但没有任何一次,竟然会令她产生如此强烈的生理恐惧,甚至到了严重影响行动的程度。 白怀光的话语,让她勉强恢复了一丝清醒,她打起精神仔细看向白怀光。 而这一眼,却令她心神俱震。 “你……你怎么……” 她的脚步停住,猛地抽手甩开白怀光,神色大变。 在灾祸之眼的映衬下,白怀光、洛仙,这对人根本就不存在,更别说代表灾祸的黑气。 没有灾祸,自然是好事,但这有一个前提,她得看得见人。 为什么,白怀光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她眼中? “你看到了什么?” 白怀光还在发问,语气中充满了茫然,似乎对小千的反应很是惊疑。 “你已经死了?!” 小千最终说出了她所见到的景象,没有灾祸、没有身影,就意味着白怀光根本就不存在! 一瞬间,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砰砰砰!” 在极致的沉寂中,又响起了极致的震耳声。 无数个灯泡在这一秒钟接连亮起,好似炸开的一声声爆竹,碾碎了死寂,也冲破了黑暗。 刺眼、凄惨的冷白光自棚顶、墙壁亮起,让小千看清了目前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比一、二、三号都要大的房间,但这里却极为空旷,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人为活动的痕迹。 这里只有一样东西,灵堂。 白色的花铺满了墙面,黑色的挽布从棚顶垂在两边,两块狭长的黑色木板该是刻着字的挽联,但上面却一片空白。 一个巨大的相框挂在灵堂的正中央,镜面非常干净,被冷光灯照着还在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但遗像,也是一片空白。 这个灵堂充斥着怪异和虚无,没有遗像、没有挽联、没有尸体。 只有堂前的火盆里正在燃烧着什么,火苗还没有达到汹涌的程度,倒是阵阵青烟从内飘出。 小千被这一幕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直至被那青烟呛住口鼻,方才惊醒。 她猛地侧过头,就见到白怀光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身旁,脸上也流露出与她相仿的惊讶表情。 白怀光在扫了一圈灵堂过后,将目光对准小千,急声道: “你确定我已经死了吗?” 平常人听到这种话多是不信,毕竟自身是否已死,本就不是一个需要验证的问题。 但这里是天海任务,更是诡异的红禁,一切皆有可能。 这一次光源充足,小千又重新地审视了一番后,得到的结论没有任何差别。 “你在灾祸之眼中仍然不存在。” 小千已经没有了常规意义上的眼睛,她只能依靠灾祸之眼去保证视觉。 但其实如今来看,白怀光根本就没有身影,他可以说话,但却无法被看见。 而小千自己,她却能够看见实体。 “别管,我还在就说明你没死,快去灵堂把那张遗像拿下来。” 灵堂,自然有主。 这里是第三幕,那个主人只会是小禾,因为在这个灵异事件中,其实就只有小禾一个死人。 白怀光闻言后,也没有再理会小千,他抓紧冲刺到灵堂处,迈过火盆。 在越过时,他留意了一下盆中燃烧之物,那里不是黄纸,而是一张照片。 在见到这张照片时,白怀光忽然明白了。 照片上,是一个三口之家的合影。 平凡却正直的父亲坤生,虚弱却温柔的母亲阿春,还有那个长着一张有点婴儿肥,眼睛大大的小女孩。 小禾的正脸,终于出现了。 白怀光懂了,一切的根源就是出自这间灵堂,还有死后成鬼的小禾。 小禾作为这个事件中的唯一死者,她以一个幼稚、天真的孩童视角,讲述了这个恐怖的故事。 尽管她让这个故事变得支离破碎,许多细节难以理解,但这却又完全符合一个不成熟孩子的认知。 这是一个因鬼成鬼,继而闭环的恐怖事件。 白怀光看着灵堂上那张空空一片的遗像,心头已经有了让故事线完整的方案。 直到最终幕才告知小禾相貌,就是为了让他们将灵堂完整,让小禾意识到自己真的死亡。 让小禾知道自己已死,知道自己才是一切悲剧的根源,她才会作为“根源”现身。 小禾这个根源出现,白怀光就可以动用羽毛笔,去达到自己的究极目标。 但是当白怀光将遗像摘下,取出镜框,正要动手绘制小禾遗像时,洛仙却骤然开口,将其打断。 “不对!我们的想法错了!” 洛仙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实,这一次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了一丝凌乱。 “对鬼的认知,小禾与我们都不一样。 小禾一直认为自己是人,所以她始终没有表现出鬼性,也没有灵异力量。 可一旦我们画下了她的遗像,就等于亲手激发了她的鬼性。 这岂不是等于,小禾这只鬼是你创造出来的?” 不画遗像,小禾这个根源就不会出现,这个禁地无休无止,永不结束; 画上遗像,店员亲手促成小禾成鬼,反而店员才是灵异事件的“根源”。 白怀光愣住了,洛仙也愣住了。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他们才震撼的意识到为何李从戎说“红禁无解”!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小说作家 若是由店员来担任禁地根源,那么他就成了禁地成立的“因”。 接下来,只要在禁地之中,店员们的生命安全将得到完美保障——“果”杀不了“因”。 但永远不要忘记,他们一行人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是,“毁掉禁地”。 如果店员成了根源,那这个禁地就根本不存在毁灭的可能。 因为店员这个根源,并不直接影响禁地本身。 只有小禾这只鬼担任根源,才能真正地左右禁地,影响灵异事件。 这是一个“根源”悖论。 僵局,一个根本解决不了的僵局。 白怀光彻底束手无策,他回头看了看眉头紧锁的小千,试探性问道: “你有什么看法?” 小千的脸上充斥着无限困惑,她慢慢抬起手指着白怀光,沉声说道: “你明明已经死了,我的眼睛不会错。” 白怀光心头浮现了一股怒意,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好端端地站在这,小千却一口咬定他已经死亡。 正当他正欲开口,洛仙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打断道: “你问她,我是否还活着?” 白怀光闻言一愣,沉吟片刻没有询问缘由,但却如实地向小千提问。 而小千给出的答案是,“不知道”。 灾祸之眼中,白怀光不存在,洛仙情况不明。 这是一个合理的现象,因为白怀光是实体,洛仙如同一道寄生的思想,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但这一条,却为洛仙赋予了一个重大提示,当即开口道: “不对劲,这个禁地有问题。” “什么意思?” 白怀光低头看了看空白遗像,又在这个灵堂扫视了一圈,同时发问。 洛仙重新整理思路,将禁地后的一切进行梳理,捕捉每一个细节。 终于让她抓住了一个极为隐晦的逻辑漏洞。 “这个禁地的逻辑,出问题了。 按照现在的出场人鬼,小禾是最佳,也是唯一的‘根源人选’。 只有她做根源,这次灵异事件才最完整,也最完美。 但你不觉得,一个禁地的‘根源’,本就不该由我们来选择吗?” 洛仙说这话时并没有使用太强烈的语气,可话语中透露的信息,却是如此令人细思极恐。 红色禁地,灵异事件,在店员闯入前,就应该是完成的,成立的。 怎么可能要靠店员们的行动,来进行完善和补充? 饶是白怀光经验丰富,却也被这个极难察觉的逻辑bug搞得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说道: “你是说,这个红禁出问题了?” 洛仙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她的语气真正开始压抑下来,说出了那个震撼的真相: “我怀疑,这个禁地被修改了……” 事到如今,该灵异事件已经完整展现了出来,却在最终得到一个“悖论式的”结局。 这对于一个存在许久的红色禁地来说,根本就不应该发生。 那么它现在却出现了,唯一的解释——人为篡改! 白怀光吞咽了一下口水,粉红色的瞳孔略有收缩,他不禁抬头看了看刺眼的灯光。 “难怪小千说我已经死了,原来是……” …… 一个恐怖的事实,终于揭开。 小千还活着,季礼还活着,白怀光死了。 这三个信息,是什么意思? 如果站在一个上帝视角,把顾行简的经历拉进来,就可以推出一个极为可怕、极为绝望的真相。 顾行简比季礼提前半小时,进入了屏风世界,目标明确地“夺下”某个红色禁地。 那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个红禁有什么效果,有什么事件。 与此同时,李观棋也动手困住了其余四大红禁。 那么当半小时后,季礼、洛仙五人进入屏风后,能够选择的红禁,还剩下了什么? 答案就是,顾行简掌握的最后一个红禁。 但这个红禁,却是他一手创造出的“楚门的世界”,一个为季礼等人量身定做的“虚假红禁”。 当季礼五人自以为进入“红禁”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把五条命,交到了顾行简这个“上帝”的手心。 由此,就不得不涉及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这个真实的红禁,到底是什么?” …… 幽暗房间中,徐南扯碎了一块女人的头皮,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而在门后,却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 徐、侯二人抵达后,就见到这房间的地上,躺着三具尸体。 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长发女人、一个手握屠刀的精瘦男人、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可爱女孩。 当二人闯入后,地上那三具尸体就有了异变,像是吸血蚂蟥嗅到新鲜血液般,开始了蠕动。 徐南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尸体们”,先靠近女孩,将其提在手心,左右用力。 女孩看起来是一个尸体的重量,但却如一张纸般轻飘飘地被拿在手里,一用力就被撕成了碎片。 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侯贵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一切,这一幕已经出现过很多次,现在是第七次,也是第七个房间。 每一次,都是徐南打头,像是撕纸片一般,除掉房间内的这些“东西”。 这七个房间的情况相差无几,区别就在于每一个房间中的三具尸体,都会有或多或少的不同。 比如第一个房间中,女人的尸体上,并没有缠绕绷带; 第二个房间中,女孩的尸体是长在了女人尸体的腹部之中; 第三个房间中,男人的尸体手上没有刀,而是一把巨型斧头…… 徐南又要去开门,侯贵生于是被身后幽幽说道: “所以,其实这个红禁的真实事件,其实是撰写一篇恐怖小说。” 徐南没有转头,径直地推开了第八扇房门,同时回应道: “这个红禁的形象,不是区域,而是一个穿黑袍,拿小说的‘人’。 它拿着一本书,把顾行简、黄半仙和我拉进了书中,本该是由我们来经历书中的灵异事件。 但不知道顾行简做了什么,他在五分钟之内就跳过灵异事件,直接成为了书的主人。 甚至他反而穿上了黑袍,拿上了那本书,于是编纂了一个自己的灵异事件。” 这个红禁的真实力量,在此刻得到了解释——编造。 穿黑袍,拿小说,是一名作家。 作家可以自行撰写小说,来让笔下的灵异事件成真,实现在红色禁地之中。 故事的内容,可以没有逻辑,可以没有生路,因为它写成的那一刻,就已经是真实的。 对于季礼、洛仙、小千度叶、白怀光、程铭来讲,他们就是顾行简笔下的“角色”罢了。 按照常理,他拥有对这些角色的“随意处置权”。 但之所以他现在都没有达到目的,原因只有一个——合格的小说,需要精彩的剧情。 鬼牌让顾行简拥有了成为作家的权利,可他却仍然不能随心所欲。 他想要小千度叶的眼睛,只能通过剧情的推进,合理化地创造机会,却不能强行夺取。 至于,为什么白怀光是一个死人,其他人却不是,原因很简单。 因为顾行简所设计的剧情中,白怀光会将自己的脸画在遗像上。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话语权重 “怀光,用你的脸来做遗像。” 短暂的沉吟后,洛仙艰难地给出了这样的决断。 白怀光闻言大惊失色,他向来是多做少说,可这次却不得不追问一句: “姐,我做遗像,的确可以解决根源问题,但我会死的。 如果我死了,那你……” “你在我梦中化鬼,我在梦中保你一条命。” 洛仙的语气很重,她做出这个决定显然也是花费了一定的勇气。 如果白怀光让自己成为遗像,就让“作画者”与“被画者”身份统一,由此避免了根源混乱问题。 而小禾的身份也就彻底被挤掉,沦为了如阿春、坤生一般的配角。 该禁地成立的基础,或是灵异力量,将由“白怀光这个根源”来提供。 但白怀光一个店员,该怎么提供足以支撑整个禁地的灵异力量? 答案只有——化鬼。 白怀光的呼吸变得愈发局促,那张白脸朝着遗像白纸,沉声说道: “你现在的状态只能用梦魇罪物,且是最后一次使用权限。 我一旦化鬼,也等于丧失了接下来的所有机会。 如果你为我保命,那你我二人加在一起,再不能解决任何事情,情况又这么复杂在……” “交给季礼吧。” 洛仙透着浓浓的疲倦感,长叹一声,无奈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禁地一开始,无解的死法就对准了我,直接令我丧失大部分手段。 让你成为根源,然后由小千使用羽毛笔,对你我共同施展灵异清除。” 洛仙不是一个傻子,她知道这种做法等于背水一战,一旦后续再有意外情况,第六分店将无应对之策。 但这已经是天然劣势的她,能够想到唯一的解法。 如果,如果这次一击必中,那么自然是皆大欢喜,不过以洛仙的经验来看……很难。 如果只是单纯面对灵异事件,她有足够的自信可以成事,但现在还有一个虎视眈眈,如鲠在喉的“神秘人”操控。 洛仙深知自己的计划,成功几率不会太高,可她必须这么做。 总要有人做到“掌控禁地”这一步,才能引出背后的神秘人,最终达到“毁掉禁地”的目标。 这个必要的环节,只能由第六分店来完成,至于后续的话…… 如洛仙所言“交给季礼”。 …… 白怀光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已经没有太多选择。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心坦荡地面对“死亡”,于是对着小千招了招手。 小千在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参与决策,因为以她的能力,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 “这件罪物你拿着,待会儿我会把自己的脸画在遗像上,成为根源。 届时,你就用这杆笔将禁地范围,进行灵异清除……” 小千接过羽毛笔,目光其实始终定格在诉说这些的白怀光身上,其实她什么也看不到。 但却依旧能够察觉到一阵不自然的紧张与胆怯,尽管藏的很深。 没有谁能够坦荡面对死亡,哪怕这个死亡,有着一定程度的“虚假成分”。 可谁又能知晓,在化鬼与梦魇之间,是否会存在第三方力量进行拦截,从而导致死亡变为真实。 小千看不见,但听得清楚,在听完整个计划过后,她沉默不语。 在经历一番思索和犹豫后,方才沉声说道: “我建议,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季的身上,他可能不会管你们……” 白怀光眼皮跳了一下,一样陷入了沉默之中,气氛在此刻凝结。 直到洛仙轻飘飘地说: “他一定会来。” …… 计划,照常开始。 白怀光捧着空白遗像,端坐在灵堂之前,眼帘低垂。 冷冷的白光,照在更白更冷的皮肤上,让他整个人有一种怪异的惊悚感。 而他要做的事,也同样诡异。 羽毛笔送走后,他蘸着黑色的墨水瓶,在一张空白的遗像上画着自己的面容。 浓稠的墨水,会让肖像显得凌乱,可黑白的配色,反倒为之增添了一分神秘感。 白怀光的脸很有特点,因为他的脸是白的,眼睛却是粉红色。 最醒目的特征,为这幅遗像提供了最具辨识度的身份。 短短几分钟,原本那张空白遗像上就多出了一个粉红眼睛的面庞。 当它被挂上灵堂墙壁的那一刻,白怀光的心头拂过一阵异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似不仅仅只有自己了。 并且,整个禁地的全貌也凭空出现在脑海,原本被动遗忘的路线与方向,在现在的他看来,已经格外清晰和深刻。 就仿佛,他成为了这个禁地的一部分。 同一时间,白怀光也有了一个惊疑的发现,他冥冥中有一种感觉—— 这个禁地,好像缺了什么。 如今整个禁地都与白怀光产生了扯不断的关联,作为他脑中寄生的思想,洛仙也同样可以覆盖禁地的每个角落。 借着这个媒介,洛仙施展的梦境一路蔓延。 绝大部分的禁地都可以覆盖,但却存在着几个特殊的位置,对梦魇罪物产生了强烈抗拒。 第一个,是在东侧的某片区域; 第二个,是在东南的某块区域。 第三个,则是东南区域中的一条长廊。 这条长廊最是特别,上面的两个都是直接进行了屏蔽,无法深入,但第三个却是带着一种可怕的侵略性。 当梦魇罪物的效果试探长廊时,里面发散出一抹浓浓的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十分强烈,让洛仙有一种再敢试探,就必然会被其反噬的恐怖。 而紧接着,洛仙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她赶紧开口说道: “快化鬼,东南长廊有东西正在朝你我方向移动!” 那个长廊中的恐怖之物,竟然在接触到梦魇效果后,反向追踪,直扑四号房间。 话音刚落,白怀光就拿出一把装潢刀,连续四次割破掌心。 潺潺鲜血,自那四条伤口中喷涌而出,并迅速染红白怀光的全身,在顷刻间他成为了一个血人。 作为根源的他化鬼之际,整个禁地的光源也借此成为了猩红之色。 棚顶的那一排排冷光灯,在闪烁几次后也沦为了红色,照耀在白色灵堂上,使之成为地狱颜色。 而白怀光在化鬼的前一秒,忍受着剧烈的心理恐慌,喊出了一个名字: “小千度叶!” 一股炙热而陌生的灵异力量,像是光柱般从天而降,乳白色的光柱半径极长,可以笼罩整个禁地。 小千度叶使用了羽毛笔罪物,将禁地中的灵异力量全部清除,同样也包括她自己。 双目在一个瞬间陷入漆黑,那原本就是借助灵异的眼睛,自此将无光明可用。 这一秒钟,发生了很多事。 化鬼、梦境、根源……禁地里的一切仿佛沸腾了一般,那些人人鬼鬼的事情,到此就应该完结。 如果,洛仙的计划可以成功的话。 但可惜的是,这出戏该怎么演,演员说了不算,编剧才有真正的话语权。 红禁的剧本,演绎到了最高潮阶段。 而身为作者的顾行简,在看到这出精妙绝伦的好戏过后,满意地笑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灵异清除 一间密闭的小房间,书桌前后各坐着一个黑袍之人,他们对面而坐,手中均拿着一支钢笔。 一本黑皮书摆放在二人的中间,上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黑字,视角微微扫过,这一页的第一行字是: “小千使用了羽毛笔,可她却没能真正认识到红禁的内核……” 书桌前的黑袍人轻轻转动笔帽,将黑皮书拽到面前,低声说道: “终于中计了,接下来就是逼她挖掉这双眼睛了。” 沉吟片刻后,他缓缓抬头摘掉兜帽,露出那张平凡又平静的面容,朝对面黑袍人说道: “看你的了。” 随着顾行简摘掉兜帽,房间里只剩下一个黑袍人。 滋滋滋…… 黑袍人的袖口是一个细嫩的白手,它捏着钢笔在桌面上悬空书写,九个字就出现在了顾行简的面前。 “四小时一到,顾行简死。” 这不像是一种对话,反而更像是一种小说中的预言剧情。 顾行简微微耸肩,面带笑容似乎毫不在意,他把身子向后一靠,语气放松说道: “如果不是想留季礼一命,三分钟之内我就可以达到目的,从而撤走。 但既然你想除掉天海,将赌注压在我身上,你就得帮我。” 顾行简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身体猛地前倾,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黑袍人,一字一顿道: “现在去把小千度叶的眼睛,挖出来给我。” 砰! 整个空间不知为什么突然产生强烈的震颤,连带着二者所处房间也出现了晃动。 这一异常,好似也带来了一股入侵的凉风,将黑袍人的兜帽向后吹了吹,露出了它一半的侧脸。 只一瞬间,它就十分敏感地立马将黑袍盖住,使自己的面容完全遮蔽。 但虽然仅仅只有半秒钟,却依然能够从那半张侧脸上,看到一些特征。 黑袍人露出的半张侧脸,竟与潼关有着五到七分相似! …… 空间震荡,好似这是一个由纸张叠成的房子,一旦被撼动根基就会整体摇晃。 原本,徐南仍然位于那一排排房间之中,撕毁一具又一具尸体,毫无意义地向前推进。 按照徐南的所见所闻,他大致清楚这个红禁的形式。 黑袍、小说,得到这二者的人,可以创作灵异事件。 但作家虽然位于灵异事件之外,却也在禁地之中。 现在成为作家的人是顾行简,那么他的本体将会留在北部悬崖,思想却进入了禁地内部,进行创作。 至于季礼等五人,则是要在禁地的灵异事件中,那是一个更深层的位置。 顾行简本体、顾行简思想、季礼等五人,其实就像是一个套娃程序,一层套着一层。 顾行简本体、黄半仙在第一层; 顾行简思想,位于第二层; 季礼等五人,则是在最深的第三层。 而现在徐南和侯贵生,正位于第二层之中,也是最接近禁地核心的位置。 就在方才,第二层禁地内产生了异变。 当徐、侯二人来到第十六个房间时,这里的尸体忽然多出了一个陌生的形象。 这具尸体,皮肤雪白,眼眸分红,穿着一件牛仔外套,容貌年轻且栩栩如生。 与此同时,当这具尸体出现后,小禾、阿春、坤生那原本的三具尸体,变淡了不止一倍。 就仿佛,在它出现后,剩余的三个角色就要随之黯淡。 而这具尸体的身份,二人也非常熟悉,正是第六分店的白怀光! 徐南当即意识到,根源已被第三层禁地中的几人找到,可他却并没有动手。 他的想法一直很明确,因为徐茶的力量已经遍布禁地第二层。 只要第三层禁地中的季礼等人,找出灵异事件的根源,那么在第二层也会有所体现。 徐南抓住根源,就可以紧急抽调第二层中徐茶的力量,从而锁定“作家”,也即是顾行简撰写剧情的位置。 这是非常有效和高效的方案,毕竟毫无顾忌地同归于尽,就是要简单粗暴。 但当白怀光成为根源这个形象现身之际,他却生生遏制住了想要动手的冲动。 因为无论如何,白怀光都不该成为根源,顾行简的剧情不可能这样安排。 除非,白怀光中计了。 由于第一、第二、第三层的信息差距。 徐南认为现在第三层主导决策的人是季礼,现在的错误,也是季礼的错误。 他暗叫一声糟糕,正要与侯贵生商议,看能否再给季礼传信,告知他思考方向已经错误。 但还没等说明,一道七彩光束骤然亮起,宛如在他的近前炸开一朵烟花,耀眼到令人短暂失明。 随后,一阵令其心生恐惧的力量,竟也霎时间袭来,范围直至整个房间。 至于力量来源的位置,正是白怀光的“尸体”。 徐南距离太近,又被七彩光束刺眼,没来得及有所察觉,幸好在紧急时刻,侯贵生眼疾手快,拉着他的胳膊,撞开了冲向下一个房间的大门。 二人才刚刚抵达第十七个房间,就听到一声极为低频、格外沉闷的“爆破声”。 这声音并不震耳,可却能够令人心脏震颤,呼吸停滞。 接着整个第二层禁地都仿佛被撼动一般,开始了剧烈晃动,疑似严重影响根基。 同时,这第十七个房间中,刚刚还存在的四具尸体全部消失。 以第十六房间为中心,那里仿佛是一片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引得阵阵涟漪不断向外扩散。 而被这涟漪击中的侯贵生,只觉得身体里的某些东西被抽离,可没有不适,反而更加放松。 可紧接着,他就发现一旁的徐南,原本半边脸上的水肿已经完全消失。 徐南原本是半人半鬼,可这一秒过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干瘪、枯萎,整个人不停呕血,发丝迅速变白。 侯贵生倒吸一口凉气,他正要上前试探鼻息,但却被激动中的徐南一把反抓手腕。 徐南的整张脸已经成为皮包骨,且还在不停干瘪,他张口说话时牙齿在脱落,混着粘稠的血液往外吐着。 “灵异清除!白怀光在清除第二层禁地的所有灵异力量! 我……我的命是阿茶续的,它被遏制了,我…… 我最多还能再活三分钟……” 侯贵生对白怀光不熟,但徐南却一眼认出,这正是来自于白怀光那可怕的羽毛笔罪物。 徐南的惨状,没有令侯贵生有太大起伏,他只是认真地看着身下垂死之人,轻轻地推掉对方的手掌。 侯贵生慢慢直起身来,看着下一个房间的大门,脸上竟露出一抹怪异的冷笑: “第二层禁地被灵异清除。 那岂不是说,现在的顾行简就是一个普通人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一件事的发生,永远伴随着好与坏两面。 侯贵生蛰伏了如此之久,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顾行简露出破绽的机会。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剜眼之痛 禁地,分三层。 季礼等人所在的第三层、徐南所在的第二层,全部区域进入灵异清除状态。 但有一个东西,却从第二层走入了第三层之中。 这二层,曾经被灵异力量加持的黑暗同样被清除,尽管还很晦暗,却不再如先前那般不见五指。 黑袍人行走于幽暗之中,时而闪现时而隐匿,它的身旁漂浮着一圈又一圈、细小的黑色纹路。 如果光源充足的情况下,可以看清那些连成圈的黑纹,实则是一个个黑色小字,好似漂浮的颗粒环绕着它。 黑袍人,这个红禁真正的原主人,能力为“作家”。 尽管它的一大半能力,已经被顾行简篡夺,可却仍然可以作为禁地主人,深入灵异事件之中。 羽毛笔的灵异清除,似乎对它并没有造成很大影响,这一点从它能够在第二层潜入第三层,窥探一二。 至于,黑袍人为何没有被灵异清除,原因尚未可知。 但它前行的方向却可以看得出来,它的目标地是四号房间。 顾行简与黑袍人的关系,并不似徐南猜测的一样那般对立。 黑袍人想要将赌注压在顾行简身上,从而对抗天海; 顾行简则需要它的能力去得到小千度叶的双眼。 这是一个各取所需的关系。 但同样,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两个重磅消息—— 顾行简的身上,有一种类似季礼般令鬼物着迷的特质,所以有鬼也在他的身上下注; 黑袍人既然是红禁主人,理应是鬼,但它竟带着某种“人类”的博弈性,尤其是那与潼关的相似容貌…… 也许,黑袍人没有被灵异清除影响的原因也就在此,它的身份或许并不是一只鬼,那么简单。 瞬息间。 黑袍人身边的字符开始了自动排列,在身前凝聚出了第一句话: “根源认定失败,灵异清除作茧自缚,新一轮灵异事件出现。” …… 四号房间。 梦魇罪物,失效; 羽毛笔罪物,失效; 灾祸之眼,失效; 小禾、阿春、坤生……这一被顾行简创造的灵异事件,失效; 禁地第三层,也就是最深的这一层,无论是店员还是鬼物,全都进入了短暂的沉默状态。 白怀光从恍惚的状态中缓慢苏醒,头痛欲裂,里面有一万只苍蝇在嗡鸣。 灵堂在倾塌,白色的花瓣随风飘散,落下一片惨淡的花雨,遗像上的人脸正在模糊。 黑色的墨汁自白色的纸张,化作浓墨往下流淌,人脸已经扭曲和变形,看起来狰狞可怖。 洛仙作为梦境的塑造者,她醒的比白怀光要早,对局势的判定也更清晰。 她震怒,也惶恐,开口时的语气带着难得一见的恐惧: “我们,全都错了……” 原计划,白怀光成为灵异事件根源,洛仙创造梦境令其化鬼,再用羽毛笔清除灵异,导致禁地短暂失效。 这个计划的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 但纰漏就在于信息差,实在太大太大。 这里是作家的主场,顾行简设计的“小禾一家灵异事件”,仅仅只是一个灵异事件,根本不是这个红禁的主体。 也就是说,洛仙做到了清除灵异事件,但她没能瓦解红禁的核心杀人能力——“作家创作”这个杀人能力。 当白怀光苏醒之际,他已经看到四号房间的灵堂,陷入了破败与腐烂。 浓郁的腐烂味道,正在整个房间内弥漫,这代表一个灵异事件的衰败。 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腹部猛然传来剧烈的痛感,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涌现,正在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白怀光大惊失色,赶紧掀开衣服一看,只见一个手掌的印记正要撑开他的肚皮,以五指做刀,似乎破膛而出。 强烈的痛苦,令他原本的昏沉立马清醒,他还没等有所动作,就听到不远处也传来一声惨叫。 小千度叶倒在了地上,原本蒙在双眼的白布已经丢失,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鲜血正顺着指缝向外流淌。 白怀光强忍着疼痛,跌跌撞撞起身,用手抓紧了腹部的衣服,对小千喊道: “你的眼睛!” “我……” 小千自灵异清除后已经双目失明,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方才,她却又突然恢复了视力。 只不过,这一次她看到的东西,却是一片暗红。 并且,在她眼中的白怀光,已经成为了一具惨死的尸体。 白怀光躺在地上,衣服被撕碎,肚皮向外翻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正蹲伏在他的尸体旁,进食着他的五脏。 而那个孩子虽然浑身粘血,可通过样貌来看,正是小禾。 小千单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艰难举起指向白怀光,嘶吼道: “小禾!在你的身体里!” 白怀光倒吸一口凉气,他赶紧低头查看腹部,却见到了令他脊背发凉的一幕。 原本皮肤下仅有一只手,但短短两秒钟过去,它已经有了一个上半身的雏形。 很难想象,小禾这样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是如何装进他的腹部之中。 如今,仅仅只有上半身,就已经令白怀光痛苦万分,可以想象的是,一旦小禾完全成型,就是开膛破肚的那一刻。 然而,对于白怀光而言,他能够做的事情却等同于无。 因为他失去了对抗灵异的资格,同时更无法将小禾挖出来,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新一轮的灵异事件,到来了。 根源的对象是错误的,那么解决了小禾一家三口的事件,就没有任何意义。 只要作家还在,那么灵异事件就会层出不穷。 但小禾的再一次出现,却给了洛仙一些灵感——两次雷同的灵异事件,是否蕴含了红禁真正的特性? 可这些对于现有危机,并无任何指导意义。 白怀光若死,洛仙必然也会死。 而与此同时,从进入禁地后就没有太大作为的小千,在这一刻下了一个决断。 小千放下了捂住双眼的手,她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似乎具备了某种看见未来死亡场景的“能力”,这与灾祸之眼有着类似的效果,只不过似乎效果更强大。 有东西,正在利用她灾祸之眼的预见性,进行杀人。 白怀光不可以,他死了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于是,小千度叶慢慢举起右手,竖起了两根手指并前端弯曲,对准了自己的双目。 她必须要挖去这一对灾祸之眼了。 痛。 痛是两根手指插进脆弱眼球,带来的身体折磨。 红。 红是视野被铺天盖地鲜血浸染,带来的视觉感受。 疯。 疯是鼓足勇气完成双目自毁时,造成的心理恐惧。 双目已瞎,眼球被废。 小千度叶那张白皙的面容上,充斥着破碎与污浊,心灵、身体的双重重担快要将其击碎。 但她还不能倒下,因为毁掉双目还不够,她下一步必须要把它们硬生生地,挖出来。 白怀光在惨叫,他的命运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 洛仙还在沉默,她深知现有能力很难保住白怀光了。 小千度叶在抖,她的手里是三条人命,挖去灾祸之眼是万般无奈,可她已没得选择。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从店长任务一开始,他们五个人就坠入了一场无解的陷阱之中,一切都是注定。 但就在小千即将挖出左眼之际,一声突如其来,震耳欲聋的声响,打破了原有僵局。 剁肉声! 熟悉的剁肉声,竟然再度传来。 原有灵异事件已被清除,可这剁肉声却如同一道惊雷般,震碎了死亡带来的寂灭。 “踏…踏……” 小千听到了一个独特又神秘的细微声响,好似雨滴落在屋檐的脆响,那是拐杖点在地面的声音。 她蓦然回首,长发在空中画出一道剪影,面颊滴血时,一只冰凉的手掌轻轻拂过她头顶。 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嗓音,带着平淡与笃定,对她说了六个字。 “剩下的,交给我。”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顾行简,滚出来见我! 季礼回来了,回来的时候非常平静与清醒。 那头及腰的长发甚至早早就被束在身后,以红绳绑了一个松散的结。 双手交叠拄在握柄上,伫立在小千的身前,修长的身影面朝着房门口的位置。 唯一的不同是,他少了一颗眼睛。 而那仅剩的左眼中带着一份浓郁的红色,但其内却蕴含着与疯狂截然相反的睿智。 小千看不见季礼,但白怀光看得到,他非常惊诧于季礼为何会如此冷静。 更令他意外的是,坤生明明就死在他的手里,剁肉声怎会又重新响起? 灵异清除,造成了小禾一家三口的灵异事件被迫终结。 新一轮灵异事件,是小禾借助小千的灾祸之眼,对众人完成杀戮。 然而,随着季礼的到来,那曾令人绝望的剁肉声,竟再度出现,且这一次对于店员们而言,是绝对的利好。 白怀光体内即将破膛而出的小禾,在剁肉声响起的那一刻,立即消失。 它消失的速度之快,仿佛是从来都没有出现一样。 季礼左手拄着手杖,右手轻轻一握,沉重的青铜古棺轰然落地。 棺盖被轻轻拉开一道缝隙,他目视房门处,冷声说道: “小千、白怀光,进入棺中避难。” 白怀光自是求之不得,灵异清除阶段导致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对局势毫无帮助。 他赶紧道谢,率先钻进了棺材之中。 而小千则是在摸索中也找到了棺身,她在离去的前一刻,用瞎掉的双眼轻声道: “有一件事,当我第一次使用灾祸之眼时,透过小禾的灵异事件背后,看到一个黑影在对我微笑。” 季礼没有回话,眼中也毫无波澜,仿佛对此早已知情。 小千也离去了,四号房间就此变得空旷而寂静。 这里仅有一个背靠灵堂,身傍古棺的长发男人,他目视前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一片白色的花瓣从眼前飞过时,邪灵的红光照在它洁白的“外衣”上,像是将其变成了红花。 同时,四号房间的门口,缓缓出现了一个黑袍人影。 它通身黑色,已经与门外的黑暗融为一体。 宽大的兜帽将整张脸全部遮住,只露一个光滑的下颚,难辨人鬼。 但身旁不断环绕的一圈圈黑色小字,却预示了它的身份。 季礼等待的人来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预警,直接右手一拽。 硕大而沉重的青铜古棺直接飞旋而出,带着呼啸的狂风,狠狠砸向了门口。 “青铜古棺锁链折断,飞出四号房间,融入黑暗。” 此地的灵异力量已经被清除,黑袍人是外来者不受影响,一行小字凝聚成一句话。 这里是禁地第三层,仍在剧情之内,作家的能力依旧可以施展。 青铜古棺与剧情的发展一模一样,在即将砸向黑袍人之际,与季礼相连的铁链无故折断。 在空中突然转变方向,那庞大的体量奔向右墙,直接撞塌大量的碎石,消失在了外界的黑暗中。 季礼皱了皱眉头,似乎对黑袍人的能力略感意外,但眼神中却也露出了一抹明悟之色。 青铜古棺的遗失,出乎预料,但他仍有后招。 只见他左手按住杖身,右手抓紧握柄,横向一拉。 一把如手指大小的细长剑身就亮了出来,在灵堂的冷光下闪烁着逼人的寒气。 戏剑与青铜古棺不同,它是一件罪物,但却不能为季礼施展。 唯一的效果就是,它本身蕴含着与“天海”截然不同的灵异力量,且也极为强大。 拿上这柄剑,季礼丢弃掉手杖,终于从原位离去,朝着黑袍人的位置走去。 他走的速度很慢,因为有一条腿是瘸的,可从用“走”不用“跑”来看,他似乎也并没有想过要尽快接近黑袍人。 “戏剑折断。” 这一次,由于距离的缩短,季礼看清了黑袍人的完整杀人手法。 黑袍人身边缭绕的黑字,就是它杀人的道具,只要这些字汇聚成一句话,那么这句话就可以成真。 这是一种类似“剧本罪物”的能力,但显然要比剧本还要可怕,因为它在创造。 但显然这一次,黑袍人的目标并没有轻易达成。 当季礼距离它还有七步之时,戏剑被一抹黑色纹路缠绕,剑身不断颤抖,发出了金属的嗡鸣。 乍一听去,好似戏剑正在悲鸣。 但它尽管强烈挣扎,却并没有真的折断,可见戏剑自带的灵异力量有多么强大。 可不管怎样,戏剑的异状令所持者,已经不能再前行寸步。 因此,季礼又再一次丢掉了他的依仗,这一次他是直接朝着黑袍人走去,不带任何道具。 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黑袍人,像是要将它的身影完全镌刻进内心一般。 而黑袍人,似乎对季礼并没有非常大的敌意,隐隐还带着一份畏惧,竟随着向后倒退。 但正当它要即将回归黑暗,消失不见之际。 一把黑伞,不知道何时竟然突然出现在了它的头顶,一个高高瘦瘦的怪人穿着通身黑色西装,正一脸漠然地俯视。 黑伞一经出现,黑袍人的身影当即一顿,四字凝聚: “黑伞破碎。” 字迹出现后,笼罩在头顶的黑伞就随之崩溃,但接着第二个黑衣人出现,第二把黑伞却又挡住了它的退路。 黑袍人动也不能动,作家的弊端就在于此,它并没有直接出手的能力,这需要一个短暂的书写时间。 而仅仅只是字迹凝聚,就足够产生纰漏。 季礼的脚步慢了下来,因为他正在从下至上,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黑袍人的样貌。 直至…… 两人,真正地进行了碰面。 季礼独眼中的红芒闪过,抬手摘掉了黑袍人的兜帽,见到了一张极为细嫩,却又极为平凡的面容。 它长得非常奇怪。 就好像是一个女人的脸上,长了男人的五官,看起来格外违和。 “嗡嗡嗡!” 面面相对,黑袍人的脸僵硬,毫无表情,可四周的黑字却开始剧烈颤动。 它们不断凝聚成三个字: “季礼死!”“季礼死!”“季礼死!”“季礼死!”“季礼死!”“季礼死!”…… 但季礼没死。 他仅剩的那只眼里,红色几乎要完全占据瞳孔,邪灵的力量正在抢占主导权。 可怕的邪灵,原是疯癫的引子,可这一次,季礼却没有疯。 尽管他整个人也在不断发抖,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争取他的身体,面部表情时而凶狠,时而狰狞,时而痛苦…… 但他,终究是与“疯癫”保持了一线距离。 这一次,季礼的种种底牌,应该是出尽了。 青铜古棺、戏剑、天南戏剧学院黑衣人调配、邪灵…… 他的所有手段,全都为了这一刻,这也是他自信来此的原因。 压抑的疯狂令季礼身形晃动,可他眼睛却死死地将黑袍人的样子,烙印在了心头。 他抓着黑袍人的双肩,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 “除掉他!” 与此同时,遥远的三号房间——坤生的屠夫房内。 一颗闪耀着红光的右眼,镶嵌在了程铭的眼眶内,让他看到了季礼的所见,还有黑袍人的那张脸。 程铭的右眼也在滴血,流进了他微笑的嘴角中,看起来诡异而惊悚。 他脚踩着一具断头的尸体,戴着坤生曾经的皮围裙,手握屠刀,狠狠斩下。 一个替身黑袍人的头,就这样一分为二…… 程铭手起刀落,仰起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呢喃道: “小禾一家的灵异事件远远没有结束,因为在故事里,我也是另一个坤生。” …… 第二道剁肉声响起,这一次却是炸响在了黑袍人的耳边。 “砰!” 黑袍人,自此消失在了季礼的掌中。 灵堂倾倒,花瓣凋零,灯光闪烁…… 季礼“除掉了”禁地原主人,整个禁地第三层,在这一刻出现崩塌的迹象。 他的背后,隔着风衣有一道符箓正在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如此耀眼也如此璀璨。 那是成仙任务中,张怀仁为他纹下的“反精神分裂符”。 之前它无效,但在张怀仁的肺金成仙后,这道符却有效了,且是一个“炼药成仙”后的特殊灵异力量。 也正因此,让季礼终于有了一个对抗邪灵的力量,甚至可以反向压制! 金色符箓压制红色邪灵,精神尚未失常的季礼,仰头看着崩塌的世界,昂首高喝: “顾行简,滚出来见我!”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红禁之红 禁地第二层,即设计灵异事件的地点。 侯贵生面冷如霜,身姿昂然,四周荡漾着灵异清除的涟漪,于他却片叶不沾身一般。 他步履坚定地视若无睹,快步朝前方前行,同时摘下肩上背包。 手掌伸入包内,抓住了一把糖果,一颗接着一颗地往地上洒落。 这一路上,脚步不停,顺着那一串前行的脚印,连串的糖果也就蔓延成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 地面上,恍惚有一个不存在的矮小身影,探出手掌将沿路的糖果,一颗一颗地拾起。 “顾行简。” “顾行简。” “顾行简……” 随着糖果越丢越多,侯贵生的口中也接连念出了“顾行简”这个名字。 当这名字已经被念过十八次时,那个捡糖果的身影,也就不复存在。 侯贵生同时也停住了脚步,将手从背包中抽出后,站定在一个房门之前。 他似乎感应到了门内有另外一人的呼吸,面色阴鸷,嘴角挂着一记冷笑,对着空气淡淡说道: “杀了他。” …… 门内,桌前。 顾行简两只手均摆放在桌面上,左手按在一页白纸,右手转动着钢笔,像是进入思考中。 他眉宇间难得出现一抹忧虑,低声呢喃道: “最后的三分钟了,你怎么主动取死呢?” 那张平凡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太多意外,好像季礼有多少手段,他心知肚明。 从这句话来看,他真正的忧虑,并不在季礼,反而是——“如何在不杀季礼的前提下,得到小千的双眼”。 忽然,顾行简的头朝右侧转了过去,目光扫向房间的一个死角位。 在这一眼中,一个约三四岁的男孩,蹲在了墙角正剥开糖果的包装纸。 但再定睛一看,这个身影却又消失在了视野之内。 顾行简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眼中带着一丝恼怒地瞥了一眼门口。 他抬起右手的钢笔,在黑皮本的空白处,写下了两个字: “称量。” …… 禁地第一层,即北部悬崖的禁地范围。 黄半仙盘膝坐在西侧的角落,正对着地上的几根木棍抓耳挠腮,试图从中得到此次任务的命运。 而就在这个时候,被黑袍笼罩的顾行简,突然闪过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这光来的极快,去的也极快。 黄半仙只察觉到身侧亮起一道光,可当他转过头看去时,就已然消失,仿若幻觉般。 黑袍的顾行简,仍闭目低头,安安稳稳地坐在原地,不曾有所动作。 黄半仙挠了挠分叉的鬓发,“啧”了一下后,又回到原位,继续准备解卦。 但就在这个时候,屏风内的北部悬崖,忽然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到访。 那人衣着破烂不堪,有一半的头发也被剃光,半边身子染着血,像是历尽艰辛方才到此。 一来就看着空无一人的悬崖,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顾行简,为了你可真是折腾死老子,我准备的这份大礼不送到你手上,这口气我是绝对咽不下来!” 黄半仙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解挂,同时自语道: “你这老小子还在那大礼呢,估计连顾行简人在哪,你都找不着……” 不过,先是顾行简亮起光芒,后是中年人突然到访,他在经过打岔后,再度分析卦象,竟有一道灵光闪过。 他面色僵硬地伸出手,将其中一根木棍移到了乾位后,顿时豁然开朗。 可得到的卦象,却令其目瞪口呆,他怔怔地看着那个中年人,又看了看顾行简,喃喃道: “顾…顾行简,要死在这儿?” …… “称量”。 禁地第二层房间里,顾行简靠在椅背,一边转笔一边望着白纸沉思,似乎是在思考刚才的那道难题。 而他的眼前,一个巨大的白色天平,横在了房内的空中。 刚刚出现的拆糖男孩,竟突然出现在了天平的右侧托盘之内。 这男孩似乎对于自己出现在这里,也非常意外,表现得极为暴躁与凶残。 原本脸上细嫩的皮肤,在这一刻像是破碎的瓷器一般,开始向下脱落,里面是一些黑色的扭曲物质。 那扭曲物带着极为恐怖的灵异力量,不断与天平托盘进行对抗,更是从固态化作液态,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 黑色的扭曲物与白色的天平,形成了两种极恶与极净的两种对立,一时分不出胜负。 但随着男孩被盛放在盘中,天平的重量开始了失衡,顺着右侧开始倾斜。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淡青色的人影则出现在了左侧的托盘之上。 这青色人影略带虚幻,可从身形与相貌来看,正是放出男孩的侯贵生。 侯贵生突然出现在一尊天平之上,脸上立马露出了一丝意外。 他仔细看了一眼自身,又看了看顾行简,当即明悟过来。 “第二层被灵异清除,可你的本体在第一层,还可施展罪物。” “受审人:侯贵生。 罪名如下: 2005年3月16日,坑杀李知梅、程络新等四条人命; 2005年4月1日,因完成任务,放火焚烧中心医院,导致现实世界13死46伤; 2005年4月7日,联合前第四分店佟熹,残杀…… …… 2005年11月11日,四星晋升任务,杀死同队执行者14人,用以饲鬼。 并于2015年12月5日,将饲鬼带回第三分店…… 灵魂污浊程度已达“泯灭”,现宣判侯贵生,施以‘凌迟灵魂之刑’。” 天平罪物。 效果:审罪——可对人鬼施展,进行自动审判,根据其灵魂污浊程度,施展刑罚。 代价:当该罪物施展次数抵达十次之际,该罪物将对所持者进行“审罪”。(现用次数为四) 被抽出灵魂的侯贵生,正用那双灵魂之眼冷冷地注视着下方顾行简,望着望着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灵魂凌迟?你既然可以使用罪物,为何不给我一种更直接的死法?” 顾行简低着头,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或许也是为了隐藏听到这话时的微微蹙眉细节。 可侯贵生的冷笑也再度传来。 “看来,你在第二层是灵魂,所以也只能用灵魂这一种罪物,现在你把它用给了我。 那第一层禁地里的你,就真的再没有反制的手段了。” 顾行简慢慢抬眸,第一次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十年前的老店长,轻轻地笑了。 “那你就让常晟试试看。” 砝码,加在了男孩鬼物的托盘,侯贵生的瞳孔开始颤抖,一片虚无的薄肉脱落而下。 灵魂的痛苦令其眼神更加疯狂,脸上的冷笑更是狰狞,语出惊人。 “你猜错了,不是常晟。” 话音刚落,整个禁地都出现了剧烈的震颤,宛如世界末日般天旋地转。 不仅仅是第二层,包括第三层,甚至是第一层,竟然都传来了末世的征兆。 一股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带着炙热而凌厉的红光,泰山压顶般硬生生撞上了这个红禁之地。 顾行简猛地仰头,目光似乎透过禁地第二层、禁地第一层,直接望向屏风世界的天空。 那里是一片暗红的天空,血云大有鲸吞之势,盖过所有光芒,扑向北部悬崖。 红禁之红,在吞噬了其余三个红禁后,终于带着恐怖的气息,直奔这最后一个红禁。 李观棋,他真的做到了。 从来荣辱不惊的顾行简,在这一刻终于脸色大变,脸色阴郁宛如深渊之底。 “李观棋,我真小看了你!”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李之变量 季礼的第七分店; 程铭所在的第十分店; 洛仙的第六分店; 侯贵生的第三分店; 徐南位于的第一分店。 五大分店的唯一对手,是手握最后一个红禁的顾行简。 天生好动的鹿采薇,在这一刻也终于代表第五分店,为这场戏推向了最终的高潮。 藏匿在空间之中的鹿采薇,是唯一的暗棋,也是唯一的变量,这是一个就连顾行简都无法预料的最大变数。 也许在顾行简一开始的设计中,就没有去算上第五分店,毕竟敢去困住四大红禁,理论上就足够牵扯所有人的全力。 但此次店长任务的基调从一开始就不同——每个人、每间分店都在反常规。 性格保守的李观棋、苏城河、皇甫佳佳,冒天下之大不韪,硬抗四大红禁; 沉寂阴沉的侯贵生,胆敢在季、顾之争中,不求实质回报,偏要横插一脚; 甚至那个最是懦弱、最是不成器的薛听涛,竟也突破自己,深入屏风世界…… 或许,天海变弱的契机、外鬼势力浮出水面,把这些店长们推到了悬崖边上,让他们统统化作赌徒。 人性,永远是最难琢磨的。 顾行简不认为李观棋能够真正掌控四大红禁,他没错,但他却当真小看了李观棋这个人。 李观棋最初的策略,是准备以三大红禁“喂养”红禁之红,从而导致它一方独大,撑破屏风。 但掌控四大红禁的难度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为此只能“堵不如疏”,释放红禁之红。 这是一个最下下策,因为红禁之红将就此失去掌控,甚至对李观棋进行反噬。 而事情的发展也正如所料一般。 红禁之红刚被释放一个小小的口子,就宛如水银泻地般倾泻而出,令本就被棋盘打压的另外三个禁地分崩离析。 吞噬,就发生在一个瞬息间。 “白、灰、紫”以奇快的速度收缩,被消灭只在旦夕间。 然而,一个恐怖的真相也随之揭示——李观棋发现就算白、灰、紫全部被吞,红禁之红的力量仍然不够! 并且,尽管力量不足以崩溃屏风,可也达到了他一个活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所以李观棋,在四大红禁失控之际,选择了另一种极为天才的手法。 在红禁之“白、灰、紫”与红禁之红,发生激烈碰撞之后,他用鹿采薇的罗盘手表,将自己、苏城河、皇甫佳佳等一众人,传送到了北部悬崖。 此举,看似平常,实则绝妙! 由于在棋盘罪物的加持下,皇甫佳佳、王大炊、李莫愁各代表一处红禁,苏城河则代表红禁之红。 鹿采薇的罗盘手表,是传送活人,当她对以上几人施展罪物时,就自然而然地将四大红禁移到了北部悬崖。 就此,屏风世界五个强大的红色禁地,终于聚集在一处。 而已经具备了绝对强势的红禁之红,将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吞噬契机,它可以吞掉剩余所有红禁。 如果三个红禁无法满足它,那么四个红禁一起来,就一定足够! 李观棋仅仅只用一个“转移”,既可扭转失控的局面,同时也能达到究极目标。 而现在,他一袭白衣站在悬崖之巅,掌心捏着碎成两半的棋盘,久久凝望。 眼睛里的痛楚与酸苦一时袭来,叔叔送他的最后一件东西,彻底碎裂,再无修复可能。 他慢慢仰头,迎着山风望向布满血云的天空,那张清秀的面庞此刻尽是最后的疯狂。 李观棋尽了一个人能够做到的极限,剩下的事情将全部交给灵异。 这埋葬了无数顶尖店长、店员的屏风之地,是时候被颠覆了,该消失在悠悠天海历史之中! …… 风暴的中心,终于波及到了每个人、每间分店。 禁地第二层,侯贵生在灵魂凌迟下的阵阵冷笑,一句一句刺激着顾行简的神经。 顾行简从来没有过如此失态,他再也无法安坐在书桌前,抓着钢笔与黑皮书,目光向上空凝望,脸色格外凝重。 如果再给他三分钟,只要三分钟…… 他就可以拿到小千度叶的灾祸之眼,令他完整,令他有了与天海正面对赌的机会,但偏偏! 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从来没有被他放在眼中的李观棋,一反常态、超乎预料地将他所有计划打乱。 而就在这时,黑皮本上,突然出现了一行小字,上面只有五个字: “季礼来找你了。” 顾行简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眸微垂,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拧开笔帽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接着,顾行简最后看了一眼天平罪物中的侯贵生,抬手又重新将兜帽戴上,自此消失在了房间内。 奇怪的是,当他离去后,横在空中的天平竟也消失不见。 托盘两侧的灵魂,侯贵生与男孩同时落地,并同时也逐渐淡化,直至消无。 下一秒钟,形容憔悴的侯贵生单手推开了房门,真正地以实体走进了这个房间之内。 那双阴鸷的眼睛扫视了一圈空空如也的房间,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书桌之上,桌面上刻着四个字: “故事结束”。 侯贵生见到这四个字后眉头紧蹙,回过头时又往地上丢下一把糖果。 一个精致可爱的男孩身影出现,低头捡起那把糖果,同时他撑开背包将其笼罩,收入包中。 他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看向门后的幽暗,喃喃道: “顾行简放弃了,这次季礼和他没有分出胜负,但对我而言,是好是坏?” …… 禁地第三层,正在融化。 羽毛笔的灵异清除还没有结束,除极个别的存在,这里是一片灵异的禁区。 季礼站在原地没有动,却眼睁睁地看着四号房间中灵堂渐渐消失,可灯光却并未关闭。 但整个房间的布局却出现了巨大转变,最明显的就是空间越来越小。 空间出现了诡异的虚影和闪动,仿佛是两个不同的房间正在进行交替与重叠。 灵异清除对他、对程铭无效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们二人都曾扮演过故事中的角色。 而被清除的根源是白怀光,这只是第三层的根源,只要第一层的顾行简不死,这个故事就都在成立。 同时,这也是顾行简也可以施展罪物的原因。 当然侯贵生是一个最特别的存在,他其实没有施展罪物,他只是释放了一只鬼。 至于这只鬼为什么没被灵异清除,原因就更简单,因为它是四星晋升任务中的根源性鬼魂。 它太强大了,羽毛笔罪物不够级别。 尽管,灵异清除对顾行简无效,可却给了季礼一个彻底反击的机会。 他利用邪灵,利用程铭的剁肉身份,拥有了反杀作家的能力。 只要让季礼能够与顾行简见上一面,就可以将他拉入故事中,由程铭操刀,将其杀死! 而季礼也已经参悟到了这个禁地的本质,他也想到了为什么顾行简能够在五分钟内抢夺到禁地的掌控权。 这个禁地唯一的生路就是——把作家拉进故事,书内角色完成对作家的反杀。 现在,内有灵异清除,外有红禁之红,季礼借助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契机,从第三层走到了第二层,且马上要从第二层前往第一层。 这个禁地,快完了,顾行简要放弃了。 季礼双手拄杖,闭目冥想,隐藏着独眼中的邪灵光芒,他口中一直在默念着一句话: “顾行简,不许走、顾行简,不许走……” 而当他念出这句话的时候,恍惚间他的头就开始了分裂,并且长在了另一个人的脖子上。 这是医生的思想力量,是顾行简赋予他的力量,如今却又作用于作家身上。 屏风世界马上沦为地狱,而季礼就是要拉顾行简一起下地狱。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道德标准 李观棋站在悬崖顶端,凝望五色天空——红、白、灰、紫、黑。 白色长褂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最是璀璨的红光将夜空完全照亮,令这世界沦为一片红色的地狱。 恐怖的灵异气息疯狂外泄,红禁之红对余下几个红禁进行着癫狂般的入侵,它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四大禁地只能逃窜。 但四个禁地一旦分离就更加速了各个击破的绝境,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李观棋七窍流血,他的大脑已经陷入完全空白阶段,喘息愈发沉重,随时都将昏厥过去。 山风呼啸而过,这单薄的身子飘然倾倒,但在倒下的前一刻,一个扎着脏辫的女孩凭空出现,扶住他的身子。 鹿采薇的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精彩,狡黠灵动的眼睛里闪耀着过度兴奋的精芒,激动不已地说道: “这次的大场面,简直顶得上五次普通接引任务。” 李观棋没有多少力气再去回应她,在用脑过度之下,他只是沉沉说道: “所有人,撤出红禁。” 紧接着,他的双眼无力地合上,倒在了鹿采薇的怀中丧失意识。 凭一己之力敢斗五大禁地,李观棋已经创造了绝对奇迹。 …… 红禁之白。 皇甫佳佳摊开掌心的四颗白子,凝视许久过后,扫视了一圈禁地内部,最后飘然抽身。 红禁之灰。 王大炊一手拿锤子一手拿凿子,大汗淋漓,浑身染血,两眼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个瘦小的鬼影。 他的气息格外粗重,两眼也已经发直,可以想象在计划的时间内,他已经累的疲于奔命,五劳七伤。 而正当他陷入绝境之际,整个禁地开始闪耀起了恐怖的红色光芒。 那原本堵死他的瘦小鬼影,在红光下发出瘆人的惨叫,令其双耳涌出鲜血来。 但这声尖啸却也令他清醒过来,当即意识到计划成功,选择撤出。 红禁之紫。 李莫愁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气息奄奄。 她的身体已经被完全破开,五脏六腑被丢的到处都是,脸色惨白无比,甚至开始酿起尸斑。 从身体的特征来看,她恐怕早已死亡多时,但诡异的是她那青紫色的双唇,竟还微微张开,带着微弱的喘息。 造成这种生死矛盾感的,只有罪物。 同样,当红光闪烁后,李莫愁也自动被赶出了禁地之中。 红禁之白、灰、紫,这三处禁地已经被红禁之红完全入侵,根本没能力再去处理其中活人。 因此皇甫佳佳、王大炊、李莫愁三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撤出。 但有一个人,想撤出来,很难。 红禁之红。 这是一片宛如人体内部放大了无数倍的地点。 正在喘息的肉块、交错密集的血管、自管中流动的血液、还有那踩在脚底,质地怪异的柔软地面。 天空在红禁之红中已经被完全隔绝,围绕在苏城河耳边的是这个“鲜活禁地”的喘息声。 苏城河听到了李观棋的撤退信号,他也想走,但当他迈出右腿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一个恐怖的情况——罪物失效。 此刻他是如何的脸色根本看不清,因为禁地内的红色已经把他的面容所遮盖。 红禁之红,已然吞掉其余三个红禁,它恐怖的力量已经仅次于屏风本身。 可就算如此,苏城河也绝对没有想过,这个禁地竟然在他施展过一次“跨越空间”能力后,进行了学习与进化! 红禁之红,在根据活人的表现,进行更正,从而一次次将生路堵死。 苏城河那张精致的脸上此刻写满惊恐,他慌张地看着附近那一沉不变、无休无止的“血肉世界”,只觉得窒息感扑面而来。 红禁之红,是一个最特别的禁地。 它的灵异事件,可说有,也可说无。 因为从他抵达此处到现在,根本没有见到任何鬼物,也没有遭遇到袭击,甚至没有灵异现象,除了会活动的血肉。 这里就像是一个牢笼,仅仅是一个牢笼。 但它那绝对的牢笼属性,足以困死所有人,只要没有空间罪物。 它唯一的灵异能力,或许就是“所有罪物只可施展一次”,第二次就将无效。 “观棋,你还可以听到吗?” 他捂着而终通讯器,语气带着压制不住的紧张,试探性询问。 但回应他的只是无尽的寂静,还有禁地内那令人恐惧的血肉蠕动声。 不过…… 约过了半分钟左右,鹿采薇的声音却从通讯器内传来: “李大哥昏过去了,苏店长还没在里面玩够?怎么还不出来呢?” 苏城河在听到终于有人应答后,尤其此人是具备空间罪物的鹿采薇,当即开口道: “鹿小姐你……” 然而刚刚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整个人的面部表情一僵,宛如呆滞一般。 片刻后,他又僵硬地拽掉通讯器,主动关闭了通讯。 苏城河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状态,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禁地内壁,面容忽明忽暗,眼神逐渐扑朔。 就在刚刚。 有一个声音没来由地、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那是一个想法,一个念头…… “苏城河,你真的要离开红禁之红吗?” 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苏城河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他的手都在下意识地颤抖,脸色多变到宛如分裂一般。 有两个声音,正在他的脑海中吵得不可开交。 “红禁之红,是注定崩溃屏风的禁地,那么待在其中,就最有可能取得拼图。” “但计划是观棋想的,棋局也是由他主导,达到现在局面,他功高至伟,拼图理应归他。” “归他?难道最恐怖的红禁之红,不是由你一直引导的吗? 没有你,他凭什么操控四大红禁,乃至五大红禁?” “……” 苏城河,曾经的三绝,如今仅剩下一绝,他是一个相貌极为出众的人。 作为这样的一个人,他也一直以来试图令自己的各个方面也达到绝对的优秀。 所以,他明明达不到君子的道德品质,却仍然愿意与李观棋这样的人交往。 苏城河有一套自己的道德标准,他希望在与李观棋的接触中,慢慢也让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各方面均为上乘的人物。 但是…… 拼图碎片,拼图碎片……这是足以决定一个人生死的东西。 苏城河望着手臂上那越来越长的黑线,他已经死过两次了,急需拼图碎片来解决阴体,他也急需这个东西来令他走到最后。 这已经是第六次店长任务了,理论上就还剩最后一次而已。 而前三块拼图碎片已经落在李一、顾行简、季礼的手中,他根本没能力去夺。 拼图碎片,那个能救他体内“慢性毒药”的解药,越来越稀少。 但现在,一个最大的契机就摆在眼前! 大部分事情已经结束,只需等待红禁之红,吞掉其余禁地,就将自动崩溃屏风。 李观棋已经晕了,这个操控五大禁地的人暂时不在。 那么他这个最大禁地中的引导者,岂不是最有资格以鬼牌封锁白发老鬼的人? 拼图的诱惑,就像是这红禁血肉之地中稀少的氧气,对于苏城河这个即将窒息的人来讲,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此刻的挣扎,显得苍白又无力。 所谓的“道德标准”,在生与死、利与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你反不反? 北部悬崖。 这里已是血海的中心旋涡。 天空完全沦为一片血红,仅有零星的一道白点,那是红禁之白,正在做着最后抗争。 但从局面上来看,一眼就能分析出当前局势—— 红禁之红早就成为屏风最大禁地,它独特的“鲜活”属性,注定了一旦它强大,就会吞噬其余禁地。 当红禁之白覆灭后,就将轮到红禁之黑,即顾行简所在红禁。 这个速度,将会很快。 在鹿采薇搀扶昏迷过去的李观棋时,皇甫佳佳、王大炊与李莫愁三人,也登上了北部悬崖。 此时此刻,这个本就面积不大的区域,涌上了六个人。 而这其中,唯一一个不属于红禁行动之内的人,是第三分店的常晟。 常晟也没有与这群年轻人聚在一起,尽管他也在关注红禁行动,可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顾行简身上。 他双手插进袖子里像是在隐藏着什么,双目中流转着蛰伏的光芒,好似随时准备有所动作。 在山风吹过时,他听到了崖上那批人的对话。 皇甫佳佳:“计划在照常进行,仅剩收尾阶段,苏店长去了哪里?” 鹿采薇:“上次通讯时他好像被困在红禁之红,但通讯中断却是他主动关闭,我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李莫愁:“店长,你说苏店长的异常会不会与拼图碎片有关……” 皇甫佳佳:“这块拼图没有任何理由不给李观棋,苏店长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常晟听后嗤之以鼻,目光冷冷地看了一眼王大炊。 这位苏城河手下的副店长,在这段对话中,一言,不发。 …… 北部悬崖边缘,无人角落。 薛听涛面色异常红润,在原地不断绕圈,不时抬头看向天空,而后脸色一变说道: “卫大哥,紫色消失了!” 卫光双手也在攥拳,面色凝重地盯着天空处,沉声道: “那接下来,红禁之红将把目标对准最后一处红禁了,那里……” 季礼与顾行简一事牵扯诸多分店,但除了鹿采薇,其余人并不知晓内情。 对于卫光所在的第四分店而言,季、顾不重要,他们看重的是,红禁之红吞掉这最后一个红禁。 随着局势的剧变,最后的高潮即将到来之前,卫光再一次对薛听涛发出了灵魂拷问。 他极为认真地盯着眼前这个庸懦的年轻人,一字一顿道: “店长,你是不是真想拿这块拼图?” 这个问题,卫光在此之前就已经问过,上一次薛听涛没有给出答案。 但现在,已经没有了逃避的可能,他想要设计,就必须要得到一个确凿的回应。 薛听涛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哪怕天空的血云都无法映红,双腿忍不住开始打颤。 一个简单的问题,他竟足足用了半分钟时间思考,最后用力地深呼吸一口气,方才说道: “我不想拿拼图,我也不想和他们去争。 但……没有它,咱们怎么活到最后?” …… 红禁之红对准了红禁之黑。 姑且,将这最后一个禁地,称之为红禁之黑吧。 黄半仙站在北部悬崖的平行空间,即禁地第一层之中,也在仰头看天。 在他的视线中,能够看到皇甫佳佳、鹿采薇等人,还有虎视眈眈的常晟,更有那滔天的血云与恐怖的气势。 血色天空正在逼近,天越来越低,这不是错觉。 而是红禁之红,带着可怕的力量威逼红禁之黑,从而传达到禁地内部每个活人心头的压迫感。 黄半仙愤愤地回头看着仍穿黑袍,盘膝而坐的顾行简,自知对方还没有回到禁地第一层。 现在这种时刻,谁还留在禁地之中,谁就无疑于等死。 他要受不了了,他不可能殉葬在这里,无论是为了谁。 “呼……”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突然他的耳旁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呼吸声。 黄半仙猛地一转头,却发现这声音是来自于四面八方,好像是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困进了某个布满音响的房间。 而紧接着,就好似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 这一次,不用去思考他也清楚,红禁之黑要碎了。 原有禁地内的灵异力量,在被红禁之红剧烈碰撞,原有的法则将彻底改写,陷入混乱。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盘坐的顾行简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正用那双深邃而又恐怖的双眼,凝望着他。 这一幕,让黄半仙头皮发麻,但紧接着,另一个恐怖的事情再度发生。 裹着黑袍的顾行简,突然头颅侧歪,脖子上的皮肉翻起,从中钻出了一个只有一张嘴的人头。 那人头开口时,只在重复六个字: “顾行简,不许走!” 黄半仙泛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再不管那些,抬起一脚就踹在了顾行简的身上,双指夹符就要离去。 然而,下一秒钟他的耳边竟又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黄凤娇……反了,反了……”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恨和久久的愤怒,说话时也很怪,好似非男非女,又像是男女音叠在一起。 黄半仙夹符的手霎时停住,试探性地问道: “徐南?你竟还没死?” 羽毛笔罪物效果,原有四小时灵异清除,但这里是更强大的红禁,时间缩短到了四分钟。 可徐南也已是奄奄一息,他根本等不到红禁之红完全将该禁地摧毁,从而离去。 因为那可怕的灵异清除,就足以在徐茶失效的时间内,让徐南伤重而死。 但他此刻还能传信,一切的源头却要倒回在黄半仙将其丢给侯贵生时,送出的那张符。 那是一张紫符,效果也只有一个——可令所持罪物效果翻倍。 原本,这是黄半仙为徐南留下的一道生机,用以尽可能地解救季礼。 但没想到这张符,被徐南用作激活徐茶的能力,使其在灵异清除的最后时间里,恢复了大部分的灵异力量。 “徐南…徐南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半仙发觉不对,赶紧掐手印撤离,但却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出这禁地之中。 耳旁那若有若无的血肉跳动声,令其头皮发麻。 顾行简在刚刚起身被他踢倒后,却又没再动弹,仿佛灵魂又再度返回第二层。 突然。 地上的顾行简颤动了一下,袍子里的手猛地外翻,掀开了头顶的兜帽。 他趴在地上的脸抬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重新生动,灵魂好像又从第二层归来。 “老黄,你先走……” 但这句话还没等说完,顾行简脖子上的无脸人头轰然碎裂,大量的血肉四溅。 红色一经出现就立马占满了活人的视野,红禁之黑在一个呼吸间,就转为了完全的红色。 红禁之红,全面入侵。 黄半仙眼睁睁看着,一只手从地上钻了出来,一把抓住顾行简的脚踝,往下一托。 话还没说完的顾行简,自此被那只手拉到了下方空间。 红光在闪,代表红禁之红笼罩在整个禁地上空,而徐南的声音也适时传来: “这个禁地还没有被完全入侵,我具备一半的操控权。 现在这里已经被我锁住,黄凤娇,我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反了顾行简,与我、与季礼一起把他杀掉; 要么,我把你永远困在禁地中,大家一起等着被红禁之红吞灭。 我问你,你到底反不反?”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杀死自己 红禁之黑,已经没有什么第一、第二、第三层之分。 它现在就像一个分层的蛋糕,在炙热的火焰下早已融化,所有层次都融合在了一起,很难分清彼此。 但是,它在融化之前却有一道力量,起到了隔热与封锁的作用。 那就是徐南。 当徐南用黄半仙送出的那张符后,他又强行从濒死之境拉了回来,并以徐茶的力量重新掌控一半的禁地。 作为禁地的主人之一,他用最后的力量,来将禁地一分为二。 如今,红禁之黑分成了两部分。 第一部分,即原有的禁地第一层,只有黄半仙一人。 但第二部分,则是季礼、侯贵生、白怀光、洛仙、小千度叶与程铭。 如今,顾行简也被某个人强行拉进了第二部分之中。 而这里,成了一片死地。 徐南用尽全力,创造了一个绝对的封闭空间,拉顾行简下水。 外部的红禁之红,正在强行进行吞噬与入侵,此地动荡不安,可却仍可坚持片刻。 在这片刻之际,就是留给顾行简的死期。 禁地某处,徐南靠在一处幽暗墙角,呆呆地望着前方。 那里仿若有一个衣袂翩翩的年轻女孩,正对他展颜而笑。 “哥快来陪你了,很快。” …… 禁地在融化。 所谓的剧本正陷入错乱状态,漆黑的长廊上,不时有红光在闪耀,倒映出三个人影。 通身被黑袍遮掩的顾行简,独自一人站在东侧,沉默不语。 拄杖而立的季礼,仅存的一颗眼珠闪耀着与周遭灯光相同的光芒,面色冰冷,没有丝毫疯癫之意。 单手拎包的侯贵生,嘴角叼着一根燃烧至半的香烟,眯着双眼,似乎想从幽暗中窥见对面之人的具体容貌。 “看来,我不该把你放进来。” 率先开口的人是顾行简,他口中的“你”也不是季礼,反而是侯贵生。 在三分钟前,灵异清除的那一刻,当时禁地的第二、第三层,出现了暗中的波动。 那时正值季礼被邪灵上身,一切陷入混乱中,侯贵生当初传出的那四句话,终于被完整暴露。 “季礼你现在位于顾行简设计的禁地之内。” “找出根源不可能做到,你只能去杀顾行简。” “别将注意力放在灵异事件上。” “他就藏在灵异事件之外。” 这四句话,是侯贵生刚刚进入禁地时,用传音罪物送达季礼耳中的情报。 只不过当时禁地的力量还很强大,只能给出几个首字。 但灵异清除加邪灵上身,却给了季礼完整掌握情报的契机,因此他才会做出后续的部署。 而后续所见,也一层一层地将真相揭示,几乎与他预想的没有什么两样。 第一次出现的黑袍人,是该禁地的根源性鬼物。 顾行简一直躲在暗处,操纵着一切,甚至连根源性鬼物都成为了他杀人的刀。 不过现在,局势逆转了。 李观棋的红禁行动步入收尾阶段,也同时开启了屏风世界的最大高潮。 红禁之黑,作为最后一个红禁,也在碎裂的边缘。 而在这风起云涌之际,季礼终于与该禁地的根源见面了,正是顾行简。 这个禁地,就算再危急,再面临破碎,但它终究是没有被完全毁灭。 因此,季、顾此次任务的正面对抗,仍要以原有禁地为背景。 顾行简是一个很少使用罪物的人,他从来都能够为自己创造出规则优势。 如今,顾行简作为禁地一半主人,更兼有“作家”能力,这是他最大的资本。 季礼最大的优势就是——程铭在他的手中。 灵异清除的时间大概率与红禁之红吞噬的时间重合,最多也就只有一分钟而已。 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阿春、小禾两只鬼无法露面,顾行简的创作会得到极大限制。 而程铭已经是该禁地灵异事件中唯一一个具备灵异的力量,他代表了坤生,可施展剁肉杀人。 一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在这段时间之内,季礼必须要与顾行简分出胜负。 谁输谁死! …… 季礼已经懒得与顾行简废话,他面对此人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即、马上施展全部能力,将至置之死地。 多次的算计,早已令他厌烦头顶,上一次顾行简逃了,这一次季礼已做好最坏的准备。 哪怕,他不要一条命,也要拉顾行简一起死。 毕竟,这次店长任务虽说“死亡为真”,但并没有标注“不可复活”。 季礼那只独眼闪耀着与周遭灯光相同的猩红,倒映着对面黑袍的顾行简。 不知为何顾行简的那身装扮令他极为不适,胸中烦躁愈发强烈,同时眼中的红色也更加血腥。 随着闪烁的红光中,一个少女的虚影在空中一闪一闪,顺着他的目光直奔顾行简。 他一句废话都没讲,直接使用邪灵的力量,一行血泪也随之落下。 季礼长发向后倒吹,手中拄杖向前迈进,身体有细微的颤抖,邪灵力量正在卷土重来,试图将其逼疯。 但他背后的大衣下,却有一道金色符箓在血色中闪闪发光。 每当他的精神达到崩溃边缘时,都会有一股暖流拂过心头,令其急速冷静下来。 与此同时,没有能力施展任何罪物的侯贵生,也将口中的烟头丢掉,一把拉开背包的拉锁。 他从中一抓,甩出了一大把糖果,丢向顾行简。 在少女的红,入侵的红,两种类似色调之中,一个表面看起来精致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朝顾行简位置闪现而去。 而它一边跑,身上的皮肤也一边脱落,当它捡起第一颗糖后,咧嘴一笑,脸上的人皮掉落,露出其内粘稠的黑色液体。 这黑色液体以奇快的速度朝顾行简流去,尽管不起眼,可却带着不输红禁、邪灵的危险气息。 它是十年前四星晋升任务的根源性鬼魂,其可怕程度不言而喻。 邪灵、男孩,两只极特别、极恐怖的鬼物,全部将矛头对准顾行简。 但他依然低垂着头颅,像是视而不见,手中钢笔在黑皮本上奋笔疾书,一股奇异的力量自笔下复苏。 “在这段小说的结尾,故事里的医生暴露了真实身份。 他是一个眼底寄生了诅咒的活人,那诅咒赋予他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让他能够具备操控人之生死的权利。 可当他最后一次释放诅咒时却发现一个真理—— ‘这世间所有事都有代价,杀死旁人的东西,也会杀死自己’。” 小说的结尾第一段写成,顾行简的兜帽向后翻了半寸,露出了下半张脸,那上面挂着一抹淡笑。 而紧接着…… 季礼的独眼泛起难以忍受的剧痛,模糊的视野中少女由背对自己,竟变为面朝自己。 那赤裸的少女身上的血红逐渐褪去,露出原有的白皙表皮,本是早已死亡从而闭眼的少女,此刻竟睁开了双眼,凝望着季礼。 恍惚中,季礼突然脑海中多出了一个想法—— 邪灵自从上身后,使用过三次,而这是第四次。 冥冥中,恍如对应了罪物四次化鬼。 “次数”成为了顾行简反击的手段,创造剧情的源泉,一个绝佳的反制策略。 季礼这一次要疯了,连“反精神分裂符”都无法挽回。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他的选择? 剧本,是需要逻辑的,尤其是撰写一个恐怖类型的剧本。 那些超自然力量,不可能凭空捏造,一定要有内在的规则进行支撑。 “所有事都有代价”,这就是顾行简塑造的剧本规则,可它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借鉴了“罪物四次化鬼”。 从理论上来说,季礼不可使用罪物,也不可被罪物影响。 但邪灵,不是罪物。 在顾行简塑造的剧本规则之中,这邪灵在使用了一定次数(三次)后,就是会产生如罪物一般的反噬。 邪灵在一瞬间就立马调转身位,最可怕的是一向不曾睁眼的“赤裸少女”,在这一刻却睁开了那没有瞳孔的眼睛。 对于邪灵,季礼没有丝毫反制手段,除了那张“反精神分裂符”。 但在剧本之中,“四次使用的代价”令邪灵不再仅仅是一道诅咒,而是短暂成为了一只无比可怕的鬼魂。 这只鬼的目标只有一个——分裂季礼。 季礼在见势不妙的那一刻,当即有所部署,右手抬起二指,狠狠捅进了他的左眼。 在满手鲜血,剧痛之际,将最后一颗眼珠挖了出来。 眼睛是邪灵的载体,没了它,邪灵的力量会大打折扣,最起码它不会将目标指向性地对准季礼。 因为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邪灵的“主人”。 而失去了目标的邪灵,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在了男孩身上。 这个来自四星晋升任务的鬼物,原本直扑顾行简而去,只差半米。 它通身的皮肤已经掉光,身上是一片由沥青般的黑色粘稠物所组成,且这种物体带着一种极强的腐蚀性。 率先抵达顾行简身边的那一缕物体,已经爬上了顾行简的鞋尖。 当二者接触之际,原本普通的一双运动鞋也开始流淌起黑色粘稠物,并逐渐脱离顾行简,化作了一片淤泥。 这淤泥在阵阵蠕动,液体内部好似有什么东西,正欲钻出。 四星晋升任务根源性鬼物——黑泥鬼,能力是粘稠物只要触碰过沾染活人气息的东西,就可将其短暂转变为鬼魂。 这个能力,听起来平凡,但实际上夸张到了极点。 每个人的身上都存在最少十几种物体,而它们每一个都可在黑泥鬼的手下,变为一个带有特殊能力的鬼物。 那就是说,与它对抗的人越多,它的实力就越强。 理论上来讲,黑泥鬼是一只拥有团灭任何一间分店的恐怖鬼魂。 但可惜的是,它还没有真正对顾行简出手,邪灵反而率先成了鬼。 这只来自店长任务第十层,隐藏剧情中的鬼物,其可怕程度丝毫不逊于黑泥鬼。 两只鬼原本各属于季礼、侯贵生,但在邪灵失控之际,它们的内斗却抢先一步发生了。 黑泥鬼根本没机会去触碰到顾行简,邪灵那可怕的凝视诅咒就已经落在它的鬼影之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季礼、侯贵生的手段,就全都相互抵消。 夸张的剧本,创造的规则……一切的上风全占据在顾行简的手中,哪怕他已经完全暴露。 可他仍然是如此难缠与可怕,一句话同时粉碎两人的底牌,一箭双雕。 这一招,精妙如斯。 侯贵生的脸色阴沉如水,他的内心一片无奈的暗叹。 黑泥鬼,是他从四星晋升任务带出来的,也是他最大的底牌。 那次任务,一共去了15个人,最后只活下来他自己。 他能够活下来,不是因为他找到了任务生路,而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将根源性鬼物“解决”了——通过喂养。 侯贵生将他的14名店员,每隔一年的时间就献祭给黑泥鬼,以任务中的某个特定规则,与之产生了相应的联系。 直到近一个月前,他彻底与黑泥鬼达成绑定关系,才从任务状态撤出。 但就是这么一只鬼,曾经将他逼得上天入地都逃不开的鬼物,在面对顾行简前后两次时,却是那般无力。 作家的能力,太强大了。 规则由他制定,现实由他掌控……这种优势绝对不能再给到顾行简手中,否则所有人都没可能活着走出这个红禁。 侯贵生看着前方红光之邪灵,黑光之黑泥,以及那裹在黑袍下的顾行简,又回过头看向了季礼。 季礼此时的状态比他预想的还要差,背后虽然偶尔有金光闪过,可却无力阻止他疯癫的进程。 挖出最后一只,只是转移了邪灵的目标,但对于他的精神创伤,仍是无穷无尽。 侯贵生只看到季礼不断流出血泪,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一句话,可他却听不清晰。 他明白,接下来的事需要他来做出决定了。 侯贵生面色变得凝重,将手伸进背包中抓住了一把糖果,盯着黑泥鬼的方向,将那把糖抛向了空中。 糖果,像是控制黑泥鬼的一种道具。 当大片的糖果升空之际,黑泥鬼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禁地内部。 侯贵生默念一句:“把他带进来。” …… 北部悬崖。 血红乌云下,等待结果的是皇甫佳佳一众人,红禁行动濒临结束,剩余事件走向不再是人为能操控的。 而不参与红禁行动的常晟,却在等候许久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行动,也是他唯一一次。 一些细微的响声,自另一个空间荡漾而来,仿佛专门送到常晟的耳中。 他敏锐地转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某一方向,表情虽略有凝重,可嘴角却慢慢勾起笑容。 “好好好,终于要我活动活动了。” 那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被他脱掉丢在了地上,反手捡起先前侯贵生所仍夹克披在身上。 与此同时,一只黑手从地面突然冒了出来,抓住他的脚踝将其拖入地下。 常晟消失在了北部悬崖,当着皇甫佳佳等人的面前,凭空失踪。 只是刚才所处地面留下了一滴漆黑又粘稠的“墨汁”。 …… 禁地第一层。 黄半仙面色铁青,气息粗重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常晟自他面前出现,却又消失。 他知道对方是进了禁地内部,这场战局又加入了另一个巨大变量。 如今的情形,已经十分清晰。 即将破碎的禁地,红禁之黑濒临崩溃,可在崩溃前,顾行简仍然具有绝对的优势。 作家的能力掌握在他的手中,这才是他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人的资本。 但是,常晟现在也被拉了进来。 这绝对不是多一个敌人那么简单,常晟敢来就说明他手上有一张,足以摧毁顾行简优势的底牌。 而这张牌就是鬼牌——常晟要带着一个崭新的灵异事件,搅乱红禁之黑。 顾行简在原禁地中的绝对优势,不说清零,最少也会压缩到半数以下。 黄半仙的脸色越来越复杂,那双干瘪的脸上眼珠转动得越来越快。 “常晟有鬼牌、侯贵生底牌更多、季礼更非凡人、何况还有洛仙、白怀光、小千度叶……” 最重要的是,红禁之黑的另一半主人,还有一个徐南! 联想起先前卜算的那一卦…… 黄半仙不得不再一次思考起了徐南给他的那道选择题。 他的脸色也从铁青逐渐变为了痛苦,似乎正在下定某种决心。 而这个决定将关乎他的未来、第九分店的未来、乃至十大分店的未来!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对赌游戏 常晟很久没有见过顾行简了。 上一次与之见面,还要追溯到陈汉升时期。 当时的第三分店与第九分店关系还算密切,主要是顾行简较为认可陈汉升的能力,与之有不少的合作。 彼时的常晟并非副店长,却也是分店中的重要人物,与顾行简也曾有过短暂的交流。 在常晟的心中,顾行简是一个很有思想的阴谋家,此人身上带着一股他很是不喜的邪气。 也许是因为陈汉升在这一代的第三分店影响力很重,他的一些特质也深深影响了分店的氛围。 如常晟等人身上基本都带着一份近乎莽撞的直率,于是就更加看不上顾行简。 尤其是此次店长任务,常晟因顾行简之事,寻找禁地,吃了不少苦头,现在终于有了正面对抗的机会,他自然是心潮澎湃。 “闯入者,直死。” 徐南又放进来一个人,顾行简很清楚常晟的到来预示着什么,因此毫不犹豫,直接写下五个字。 常晟几乎是刚刚落地,就突然开始七窍流血,大量的血液像是决堤的水流,自体内向外倾泻。 一眼之下,他看到了诡异的红光,那其中有两种力量正在闪耀。 但第二眼,在因死亡剧情而剧痛的视线里,他却精准捕捉到了一袭黑袍的顾行简。 “哈哈哈哈,顾店长现在杀我可是来不及了。” 说罢,常晟从指尖夹出一张如扑克牌大小的黑色塑料牌,那其中一个半边人脸,半边骷髅的图案,非常醒目。 在鬼牌亮出那一刻,大量的黑烟自人脸与骷髅之上释放而出,刹那间笼罩在整片区域。 同时,在区域内的顾行简、常晟、侯贵生、包括痛苦中挣扎的季礼,一齐被包裹其中。 顾行简的死亡剧情给的很快,可这里无论怎样自主的编撰,都需要底层逻辑支撑。 常晟作为闯入者,自然可以该死,可死亡的方式却并非固定。 他既然来了,那么谁都无法再阻止鬼牌的生效。 第六次店长任务,第一张鬼牌,终于要登场。 …… 红禁之黑,崩溃的最后时限来到短短的一分钟,60秒。 当60秒钟一到,该禁地将会被彻底吞噬,禁地内的所有人鬼,也都将随之殉葬。 同时,羽毛笔作用下的灵异清除,恰好也卡在了相同的时间点,60秒。 这一次的店长任务,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整个禁地空间本就混乱不堪,外部红禁之红带来的碾碎感,本就令原禁地有了五成左右的失效。 如今鬼牌中的灵异事件又被释放,原禁地又被削弱至少三成。 可以看到的是,这个原本黑色的空间中,红光闪耀的频率越来越高,诸多原有布局正在毁灭。 天花板上开始掉落的墙皮与石块,代表着原有规则的崩塌。 在这种格局下,顾行简、常晟、侯贵生、季礼,四个人站在了一起,两两一排,对面而立。 顾行简、常晟一排、侯贵生、季礼一排。 在两方中间,站着一个披着人皮的鬼物,正带着一脸狞笑地从四人面前扫过。 这四人中,顾行简藏在黑袍内,隐约有些晃动,袖口一抖一抖。 看样子是在试图重新撰写剧情,但目前来看收效甚微,根本没能阻止新一轮灵异事件的进程。 而季礼则是双目流血之余,背后闪动着金光,时而口出乱语,时而冷漠僵硬。 至于常晟和侯贵生,倒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位,四目相对下,这个同店之人生出一些默契感。 “嘶……” 人皮鬼物在扫视一圈后,突然右手搭在左手上,将左手的皮肤扯下一大块,露出了内部的森森白骨。 皮肤在它看来像是一件衣服般轻易被撕碎,用少了三分之二皮肤的左手亮了亮人皮,丢在脚下。 它将目光对准在了顾行简的身上,凝望以待。 顾行简的头颅微微后仰,露出了小半张脸,似乎正在与之对视。 这新一轮的灵异事件由常晟带来,除了他一人外,这只鬼是什么能力,又怎样杀人,根本就是零情报。 尤其是,这只人皮鬼的举动又如此怪异,令人完全摸不清头脑。 不过顾行简毕竟非凡人,他眼力独到地通过“撕毁人皮”“常晟严严实实的着装”,揣摩到了一部分的内幕。 “这只鬼强行要在场之人落位,并大有一种‘一鬼对局四人’的态势。 既然是对局,那就必有规则。 它的人皮表象,撕毁人皮的东西,还有常晟那明显不合身的外套披在身上。 难道,这个灵异事件,是要比拼人皮?” 就在他思考期间,人皮鬼突然亮出了那被撕掉皮肤的左手,竖起五根骷髅手指。 起初,顾行简不明其意,而紧接着五根手指,又变为四根、三根、两根…… “倒计时!” 顾行简的眉头一皱,规则时间的短暂令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根本没有足够的思考时间。 他只能依靠过往任务经验,去赌一把规则的对错。 时间到了最后一秒,他直接写下“八个字”——左手皮肤全部脱落。 皮肤对于一个活人而言,绝不仅仅是一个保护组织那么简单,它更是行动能力的前提之一。 左手皮肤掉落后,顾行简的手掌血肉模糊,顺着黑袍向下淌血。 就连兜帽下露出的一角面容上,都带着罕见的痛苦之色。 不知多久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让顾行简有过如此艰难的处境。 哪怕是上一次店长任务,季礼连杀他两条命时,他也从未展现得如此狼狈。 人皮落地,与鬼皮一左一右。 人皮鬼捡起了顾行简的皮肤,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后,又对比了一下刚才自己撕落的皮肤,满意地点了点头。 顾行简见状已经心中有数。 人皮鬼的杀人手法,是通过一场对赌游戏。 四人轮流与鬼物对赌,比赛的方式也很简单——鬼先仍皮,只要活人比它扔的皮面积更大,就可算赢。 这种完全自残自戕的方式,简直成不上“游戏”,因为它根本就不合理。 而顾行简隐隐猜测到,这个游戏不会那么简单。 现在才是第一轮,人皮鬼是明面撕出人皮,这给了店员们明确的胜利方式。 而下一轮,也是就是人鬼暗中撕皮,采取正式的“赌徒”对赌。 那才是它真正的杀人手段。 紧接着,人皮鬼慢慢转过身,同时抬手竟直接撕开了自头部至腹部,整整上半身的所有皮肤。 而它拎着大片的人皮,将目光对准了双目已瞎、精神涣散的季礼,随之残忍一笑。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剁肉索命 第一轮游戏,第一圈才刚到次位,人皮鬼就撤下了近半张人皮。 这是常晟不曾料到之事,见状眉头猛地皱起与侯贵生对视了一眼。 侯贵生面色虽还寻常,可瞳孔也微微收缩,稍稍眯了一下眼睛,对着季礼耳旁说道: “鬼和你赌狠,它撕下近乎半张人皮,你必须撕下比它面积更大的皮肤,否则将死。” 灵异清除之中,目前唯一生效者只有侯贵生,他也仅有一只黑泥鬼,关键时刻进行使用。 现在的对赌游戏,是崭新的灵异力量,在这个破碎的禁地、灵异的清除、店员们力竭之际,几乎占据了至高无上的压制力。 走则死,输则死,犹豫则死,人皮鬼将在场的活人牢牢掌控在局中,随意对赌。 侯贵生没办法去思考下一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季礼该如何去应对这次几乎必死的杀局。 季礼,很乱。 他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双目滴血没有令其痛苦,甚至就连视野都没有被剥夺。 因为现在他的眼前,存在着另一个令其恍惚的场景。 这么两排人,身边、身前、身侧站着三个无法看清的模糊黑影,局中者反而具备了一个真实的样貌。 那是余郭。 余郭撕掉了身上的皮肤,一片血肉与猩红之间,拎着那张人皮对他释放了瘆人的冷笑。 季礼的恍惚表现,并非来自于他已经陷入幻觉,正相反,他太清楚眼前场景的真与假了。 在他的视野里,余郭依然的那个模样,只是细看又有些模糊。 他仿佛真实存在的,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活人独有的温度。 他又仿佛是虚假的,尤其是那张温和脸上挂着格格不入的邪恶笑容。 季礼冷静至极,尽管他根本没有听到侯贵生的那句话,他连目前发生了什么都不知情。 但他只知道,邪灵创造了一个他很不喜欢的幻觉。 “咚!” 一个游戏之外的剧烈声音响起,在混乱的禁地里本不起眼,可却在众人心头造成了不小的动荡。 侯贵生眉头紧蹙,猛地转头,却见一个身材高高瘦瘦的青年,拖着一件十足的重物,缓慢而来。 一身皮围裙的程铭就这样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手上拖着的那件重物,竟是一个沉甸甸的案台。 四个案腿在水泥地面划出一道道白印,刺耳的声音被第一声剁肉给掩盖,可视线中那台子上丢下的血迹,足以映红所有人的目光。 第十分店,一名并不起眼的店员,首次参加店长任务的青年,在这时突兀地到来。 原禁地的灵异事件,程铭的“坤生”身份没有被剥夺,且他比季礼的“医生”还要正规。 因为原本的坤生被白怀光杀死了,程铭成为了唯一的坤生。 也正因此,灵异清除可以令他罪物无效,可这个身份却没办法无效化。 程铭到来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侯、常、顾三人纷纷将目光对准了陷入倒计时中的季礼。 而季礼对此丝毫不知,他连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都不知情。 “嘶……” 程铭作为第五人的到来,他扫了一圈局势后,将案台上的一具身下淌血的尸体,以尖刀剥皮。 半张完整的人皮,轻松地被扯下,丢弃在了游戏之中。 而侯贵生站在原位,探头望去,只见一个与季礼一模一样的人,正躺在案台上,失去了一半皮肤。 他并不清楚原灵异事件中是怎样的形式,但通过这一幕他大致猜到了二三。 程铭大概是一个拥有远程杀人的身份,他能够创造替身。 现在季礼的替身倒在案台上,他剥下了替身的皮肤,用以代替季礼本人,完成游戏。 而同一时间,季礼本人也正在陷入剥皮的痛苦之中。 剁肉者切开的替身,会将所有伤势完全转移至本人,他自然无法例外。 因此,程铭此举并不是帮他解除了危机,仅仅是帮他这个瞎了双眼、陷入幻觉之人,完成赌局。 至于季礼,剁肉一到他就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全身心地对抗邪灵。 剁肉声传来后,“余郭”的脸更加模糊,这是灵异力量波动所产生的现象。 同时,他身旁的三个人影却显得更加清晰起来,自身形来判断能够勉强辨认身份。 右手边是侯贵生,右前方是常晟,而正前方则是一袭黑袍的顾行简。 季礼没有从邪灵的影响下走出来,他也依旧听不到旁人言语,更见不到人皮鬼的游戏。 但他借着邪灵释放的幻觉中,却发觉眼前这个顾行简,令他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异常。 …… 季礼陷入了邪灵的幻觉内,他虽身在人皮鬼的赌局之中,但帮他完成者却是程铭。 游戏照常进行中。 侯贵生凝望着人皮鬼身上那已经缺失了近半数的皮肤,心中开始估算起来。 人皮鬼,也就是一个活人皮肤的存量。 它在前二人身上用掉了一半,那么后一半就也是对应后二人,即他自己与常晟。 对上顾行简那次,它更像是试探,只用了一只左手; 可对上季礼时,它直接扯掉半数人皮,这显然是带着致人死地的心态对赌。 至于季礼失去近半皮肤没死,那是因为他尚处于邪灵的复苏的往返状态中。 换句话说,他说到底仍然是邪灵的主人,具备了一定程度地抵抗力量,包括灵异,包括死亡。 从这一点来看,人皮鬼每次对赌,似乎掺杂着针对性。 顾行简有原禁地作家身份,因为它仅仅是试探对方的灵异规则,是否还在; 季礼已经没有多少自顾能力,因此它直接下了死手。 如此来看…… 侯贵生察觉到自己的处境非常糟糕,因为后一半的对赌中,他几乎没有抵挡能力。 唯一的黑泥鬼,是最终保障,但绝不能第一轮游戏就使用。 常晟掌握了人皮鬼的生路,这只鬼一定会把最大的人皮量,用在侯贵生的身上,只求杀死他一人! 侯贵生的眼眸低垂,脑海中疯狂翻涌着对策,始终没有抬起头。 而这个时候,人皮鬼的第三次对赌也开始了。 几乎与侯贵生预料得完全一致,它在眨眼间就把小腹至双腿的皮肤,全部扯下,仅剩下一对脚掌。 第二次,它没能杀死缺少保护能力的季礼。 这第三次,它一定要索侯贵生的命。 而当侯贵生面临重大生死抉择之际,同一时间的程铭,也有了自己的动作。 他用那双黑白红三色的眼睛,已经完成了对顾行简的打量,继季礼之后,第二具店长替身也躺在了案台之上。 程铭来这里,绝对不是来帮季礼这么简单。 他的最终目的是,找到顾行简、观察顾行简、最后使用顾行简赋予他的剁肉能力,杀死顾行简。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毫无纰漏 程铭的眼中显露着疯狂,他左手按在了案台上,右手的屠刀高高举起。 一具穿着黑袍的男尸,静静地躺在案台,左手无皮,唯有一片模糊血肉。 顾行简的替身已经落在掌心,程铭怀揣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兴奋感,没有给所有人反应的时间,手起刀落。 “砰!” 故事中的配角,竟拥有了杀死作者的权利,尤其是那作者还是顾行简,程铭没道理不激动。 那把无往不利的屠刀,劈在替身脖颈上时,身首分离发生在一瞬间。 然而,程铭在期盼的目光中,望向了顾行简那张被黑袍遮住一半的面容,那张脸上波澜不惊,眼眸平静如湖。 顾行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无甚波动,片刻后收回了目光,望向侯贵生。 平淡的忽视。 就仿佛,程铭的所作所为在他眼中,根本掀不起丝毫风浪。 程铭不理解,他从震惊到困惑,再到不甘,操刀又一次劈砍,直至将替身完全砍成碎末。 但顾行简就好好地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怎么可能……” 程铭无法理解,以他的头脑,以现有的情报,他自认此举就算杀不死顾行简,也能令其重伤。 怎么可能会是如今毫无影响,就仿佛他眼前站着的顾行简,是假的一样。 …… 半张人皮,可以致死吗? 理论上来说,在极短时间内不会令人死亡。 灵异清除眨眼即逝,届时侯贵生有无数的手段来保障自身存活,但为难的事,不在人皮,而在剥皮。 每一次对赌开始,无非仅有五秒钟左右。 这对于一个没有特殊手段用以剥皮的人来说,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规则的单一,导致完全没有漏洞可钻。 短暂的期限,令侯贵生没机会去思考破解之法,反而只能沉浸在“如何在规定时间内剥皮”这个唯一的困境。 倒计时开始。 侯贵生的右手已经捏着一把糖果,他被逼无奈地将目光对准了常晟,这种情况下对方是怎么找出的生路? 然而常晟却对他悄悄眨了一下眼睛,看着人皮鬼手里的半张人皮,缓慢地点了点头。 侯贵生顿时领会其意,当即将手中的糖果丢下,黑泥鬼以男孩的形象再度出现。 但它再出场,并不是对抗,而是剥皮。 倒计时最后一秒钟,侯贵生下半身皮肤被完全剥离,难以为继的气力使其摇摇欲坠。 与季礼的情况类似,这二人一上一下,都损失了近半皮肤。 可因游戏仍在继续,他们都被死死限制在局内,不死不能倒下。 第一轮,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位。 常晟作为已经完成了对人皮鬼的胜利,是唯一一个知晓生路者,脸上并无多少畏惧,眼底的放松做不得假。 人皮鬼也提前知晓这一点,因此它大半的杀意在前三位已经释放过,轮到常晟时仅有一对脚掌。 而常晟也驾轻就熟,用小刀刺破皮肤后,完成了切割。 第一轮就此结束,人皮鬼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皮,它现在更像是一个血肉模糊的鬼影。 但在第二轮开始时,它却又将地上的皮肤捡了起来,披在身上。 它没有多捡,只捡起了地上自己上一轮丢下的人皮,搭在身上后,彼此自动贴合,缝隙慢慢地凝聚,最终回归到了一张完整人皮。 第二轮,开始。 第一位,仍是顾行简。 “簌!” 光源在第二轮开始后突然熄灭,暗红色的光芒是来自于外界的力量,但顾行简却再也看不清人皮鬼的动作。 他就连听觉都丧失了,完全不知晓人皮鬼这一次撕下了多大的皮肤。 倒计时的方式,也由手势,转变为了无声。 没有明确的时间提示,但它不可能不存在,而是作用于人心中。 真正的对赌出现了。 五秒钟,转眼即逝,但顾行简仍然没有明显面色变化。 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人皮鬼撕皮重组、常晟与侯贵生的眼神交互…… “这第二轮,藏着生路。” 这一点,其实很好推测出来。 如果生路在第一轮,那么常晟不会闷头对赌,他会直接使用。 当然,也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常晟手握生路却不使用,就是为了拖死顾行简。 但以顾行简的嗅觉,他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这第二轮,是双方盲赌,不知人皮的面积,统一拿出来分出胜负。 那么在这个过程之中,就暗藏玄机了。 尤其是第一轮、第二轮之间,人皮鬼做出的那个不起眼动作。 它竟然将地上的人皮全都又捡了回去,且只捡自己的皮…… 生路,是否与这个举动有关? 顾行简眼睛里慢慢闪过一丝明了,一个生路的猜想浮现在脑海。 同时他的面前,慢慢凝聚出了一句话: “右腿皮肤脱落。” 落字生效,顾行简的右腿皮肤随着这句话的出现,随之掉落于地。 这一幕,令始终观战的常晟眼神猛地一变,暗叫一声糟糕。 他赶紧望向侯贵生,用唇语无声说道: “顾行简看破了人皮鬼的用心!” 单对单,与顾行简对赌的结果摊牌。 这一次,人皮鬼竟然是选择剥离自己的单只左手皮肤,与上一次一模一样。 而顾行简,如此大胆地竟只用了一条腿,将其险胜。 侯贵生的脸色阴沉如水,他冷冷地注视着黑袍之下的顾行简,腹诽道: “顾行简最起码拥有部分作家权利,是此地除了常晟外,最具优势之人。 常晟知晓生路,这第二轮鬼物必须要杀人,否则很难再有机会。 那么他就是在赌人皮鬼的想法。 季礼和我,才是人皮鬼完成目标最大的机会,所以这回合鬼不可能用大片人皮来直接压倒性对赌。” 曾经侯贵生认为,常晟带着新一轮灵异事件的到来,可以冲散顾行简的地利优势。 这的确也做到了。 但可惜的是,也仅仅只是冲散,顾行简仍然保留了一部分作家规则能力。 这就给了人皮鬼主动选择的空子,导致这个局面陷入了完全的僵局。 同一时间,侯贵生也随之看出了一些关于这只鬼物的端倪。 人皮鬼的第一轮对赌,是完全的斗狠,谁撕皮更多,谁就能存活。 这第二轮对赌,就有了心理战的加持,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而生路,其实却不在对赌的过程中,反而是在“休息时间”——鬼物捡回人皮。 作为一只鬼,用人皮杀人的鬼,皮肤对其来讲非常宝贵,那是它对赌的道具。 所以理论上来讲,“皮”不该是越多越好? 第一轮丢在地上的,属于店员们的人皮,真的就毫无作用了? 侯贵生回想起了鬼物的一个细节——它从来不会触碰外人的皮。 哪怕是对比面积,它都会贴到近前去观察,连碰都不会碰。 那么生路,在这一刻也就基本浮出水面了。 只要让人皮鬼沾染店员皮肤,就可毁掉它杀人的媒介——皮肤。 侯贵生想到这里,不禁长叹一声,看向顾行简的目光颇感无力。 他不信以顾行简的头脑想不到这条生路。 顾行简一定是想到了,但他却仍然陪着鬼进行这场游戏,甚至不惜放弃右手之皮。 原因很简单…… 一旦顾行简使用生路,就等于将“人皮鬼”这一灵异事件,纳入鬼牌的替换项中。 而这一事件,将与现有的“红禁之黑”造成冲突,从而彻底剥夺他现有的地利优势。 侯贵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能够把事情想到这么深,那一丝一毫的纰漏都不曾暴露。 他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该怎么杀…… “季礼,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拉顾行简来到这儿,你就是要寻死不成。”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掌控邪灵 邪灵,它说不清是鬼,还是诅咒。 按照常态表现来看,它更像是一个施加在季礼身上的诅咒。 给予了他一定对抗灵异的能力,同时也一次次割裂与撕扯他的精神状态。 但现在的情况略有不同,在顾行简的“创作”下,邪灵在这条长廊中成了“鬼”。 诚然,到目前为止季礼深受其害…… 可他也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契机——一个真正摆脱、乃至掌控邪灵的重大机遇! 因为现在邪灵这只鬼,来自于季礼。 换句话说,季礼才是邪灵的根源。 于是,一个极为冒险,但收货奇高的想法,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如果,他可以用鬼牌将邪灵收入其中,是不是自此就能将这只折磨了他许久的诅咒,彻底掌控! 季礼是这么想的,却也是这么做的。 为此,他甚至放弃了执行人皮鬼的灵异事件,将自身生死抛诸脑后,全力对抗邪灵。 他之所以如此有底气,最重要的原因则是——程铭快到了。 程铭,这个故事里的“坤生”,现已成为禁地内的唯一坤生,他拥有了剁肉杀人的能力。 “游戏”“对赌”……那些事情,他全都不管不顾,因为他掌握了到了事情的本质—— 顾行简,在红禁之黑毁灭前,根本不可能被杀死。 而季礼就需要在“红禁之黑毁灭”、“红禁之红吞噬”,这两者发生途中,找到一个能够真正威胁顾行简的“武器”。 这个武器,就是被鬼牌收入的邪灵。 一个来自于店长任务第十层隐藏剧情中,最特殊、最神秘的鬼物或是诅咒。 而现在,时候差不多了。 人皮鬼的倒计时,开始响起。 对于季礼,它撕下了全身所有尚存的人皮,没有皮的面部挂着瘆人而残忍的冷笑。 它仿佛是胜券在握,以十足的信心去拿到季礼的性命。 同时,灵异清除的倒计时,也在暗中读秒。 远远的,不知何处的白怀光,缩在青铜古棺之中,听着耳旁小千度叶的喘息声,默念道: “羽毛笔罪物,快失效了。” 再同时,原有禁地的崩溃已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空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两个红禁的碰撞,并非势均力敌,而是单方面碾压。 红禁之黑,以极快的溃败之势,代表的黑色正在急速消无,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红。 砰砰砰的心跳声,血液的沸腾声,正在此起彼伏的响起。 最后的炼狱,才刚刚到来。 而这个时候,季礼眼前的世界也终于得到了清醒的改变。 第一声剁肉,震碎了余郭的脸; 第二声剁肉,赋予了季礼的清明,让他终于看清了邪灵创造的幻象,拥有着怎样的内核。 此刻在季礼眼前浮现的,是一片空白,好像是一张静态的老照片,灰色是主色调。 季礼明白了,他是邪灵的根源,所以邪灵的能力是出自他的内心。 这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 因为他拥有着许许多多的秘密,他的内心、精神、灵魂,本该涉及到天海隐秘、自身记忆、岁月痕迹…… 但这些都没有,全都没有。 借着邪灵的幻象,季礼茫然而震撼地发现,他的心里其实什么都没有,除了余郭短暂存在过。 季礼现在不懂,也许他以后会懂,但并不妨碍他的计划。 …… 同一时间,三重倒计时,伴随着红禁之红的跳动声,好似地狱的丧钟开始敲响。 庞大而驳杂的灵异力量,让身处原禁地的几人,都发现人皮鬼的控制略有松动,纷纷错愕抬头,一张张脸被光芒映红。 最终时刻,已经到来。 侯贵生、常晟二人的脸色被红光照耀下,已经变得扑朔而恐怖,眼中充斥着种种不甘。 没时间了。 他们根本杀不死顾行简,也再没机会了,现在必须要撤走。 常晟低声暗骂一句,愤愤地瞥了一眼顾行简后,对侯贵生说道: “老侯,走?” 走与不走,仅在一念之间。 别说现在已经灵异崩溃,就算还是照常进行,侯贵生也随时能够用生路解决人皮鬼。 但他心中郁闷。 侯贵生是一个十年前的店长,他从来没有遭遇过这么强悍的对手,竟能让他束手无策。 虽说现在撤离,他最初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他原本的打算,也就是帮季礼拖延顾行简的脚步,现在已经做到了。 可他…… 所谓的对赌游戏还在继续,人皮鬼依旧在等待着最终结果,它的对家是季礼。 正当常晟见侯贵生犹豫,准备率先一步出手,解决人皮鬼之际。 一直陷入涣散状态的季礼,突然整个人气息一变,低下的头猛地抬起,脸上的挣扎顿时消散。 双目已瞎,血泪成行,可他的脸上挂着一片清净,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干干净净,极为纯粹。 这是季礼一段时间以来,从未有过的表现。 他的右手一翻,一张半透明的“空白牌”就亮在了掌心。 紧接着,在禁地崩塌的前一刻,自他的手掌处泛起了璀璨而炙热的红光。 这红色与周遭的禁地红色有着明显差别,最突出的就是季礼手中的“红”是死亡血液的暗红。 仿佛是拥有着被死亡浸泡过许久许久,已然沁色的红色。 恍惚间,一个白眼少女的虚影闪过,膨胀到了整个天花板,撑起了即将倒塌的天花板。 人皮鬼的时间已到,可它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去与邪灵对抗,在这一刻直接被碾压到了极限,瞬间消无。 它不会死,但终究逃不过被吞噬的命运。 最后的丧钟已经敲响,所有人人鬼鬼,都难逃一死,只要他们还待在这个禁地中。 常晟已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连抬头看一眼棚顶的少女都没有这个勇气。 那是一种足够无解,甚至能够与红禁之禁相匹敌的灵异力量,他有一种预感——触之必死!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侯贵生抓着他的手臂,使用黑泥鬼,原地传送。 “带走程铭。” 在侯贵生即将离去前,季礼交代了这样一句话。 接着,一切才陷入安静之中。 外人们,都走了。 现在留在禁地中的人,还有五个,准确来说还有七个。 季礼、顾行简、白怀光、洛仙、小千度叶。 再加上禁地外围的黄半仙,禁地内部的徐南。 而白、洛、小千藏在青铜古棺中,现在具体在哪里已经无从得知。 季礼两眼漆黑,手握鬼牌,他能感应到此地第二个人那急促的呼吸声,平心说道: “顾行简,第四块拼图碎片就给李观棋,我什么都不要了,但这一次你必须要死。” 邪灵,随着禁地之泯灭,被完全释放。 两种根本不容人存活,也不具备生路的恐怖力量,碾碎了顾行简。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自以为是 末日的丧钟,化作血肉跳动声,密集敲响在季礼的耳畔。 一头长发在随风吹动,单薄如纸的面容上挂着难得的平静,就连那两行血泪看起来都不再狰狞。 四周场景在破碎,唯有他岿然不动,静听风声。 “解决了吗……” 音色怪异的男人,踉跄着身子慢慢挪到了季礼的身边,带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冷意。 一开口的话,除了血腥气味,就是那压抑不住的激动与亢奋。 季礼没了眼睛,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聆听。 而刚刚来此的徐南,却终于见到了那个令他永世难忘,永世追寻的一幕。 走廊的空间在闪烁,不时有红雾升起,而在雾气深处,他看到了一件布满污泥与脏血的黑袍。 黑袍瘫软于地,其内没有任何人影,有的仅是一滩不断扩散的血泊。 顾行简,最终的下场就是如此了吗? 徐南是这样的想,眼前场景,他在午夜梦回之际不知想了有百遍、千遍、亦或是万遍…… 自从阿茶遇难后,这个曾经阳光开朗的青年,黑暗的憎恶、歹毒的怨恨早就把他吞噬的一干二净,余下的仅是一幅只知复仇的皮囊。 然而,当他真正见到顾行简身死场景时,短暂的亢奋过后却是长久的迷茫。 这个早就人非人、鬼非鬼的青年,眼睛里流淌的是滚烫的热泪,他哭的是谁? 也许是曾经那么爱笑,如今早已死亡的妹妹; 也许是曾经风华正茂、阳光自信的自己; 又也许,是他早就丢失掉的那颗心…… 徐南一遍一遍地注视着黑袍上的那滩血,可想而知的是最终杀死顾行简的力量,是来自于邪灵。 从这一点或许也可看出,邪灵究竟有多么可怕,竟能快过红禁之红。 “他死了。” 徐南也是禁地的另一半主人,尤其是在灵异清除结束后,他基本拥有了与顾行简旗鼓相当的权限。 对于那一滩脓血,他不需近距离观察,灵异会给出比肉眼更加真实的答案。 季礼捏着掌心那张鬼牌,最后将其丢在了脚下。 如今的邪灵,已经被作为灵异事件完全释放,从今天起再与他没有任何关联。 至于邪灵的事、禁地的事,那就全都交给红禁之红,这个漫长而又艰难的店长任务,也是时候来到结尾。 如今,第二、第三人格陷入沉睡,虽然暂时失去双目,可季礼仍然能够感受到一片清明的平静。 那折磨他许久的邪灵,利用顾行简的谋算,却帮他解决掉了这个“疯病”的源头,也可称之为幸事。 听着禁地的崩溃声音,季礼有一种颇为享受之感。 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清醒过了。 “走吧,禁地要没了。” 顾行简一死,徐南的气势反而一落千丈,他的面容不仅早没了先前的活力,就连语气都像是一位老者般枯萎。 季礼将先前挖去的两个眼球放进口袋之中,慢慢点了点头。 青铜古棺就在原禁地中的某处,他如今的状态已没办法去寻找。 不过最终原禁地会被红禁之红吞掉,李观棋作为拿到最终拼图碎片之人,棺材自然也会落在他的手中。 如今那口棺材里,装着小千度叶,更装着白怀光和洛仙。 李观棋的性格如此暂且不提,单是第六分店店长在那里面,他就没办法不归还。 红禁之黑在旦夕崩溃,事情结束离开保命,是唯一的行动。 季礼手拄藏着戏剑的手杖,最后听着死亡的风声,着手离开。 离开的方法,并不艰难,因为原禁地尚存一线,徐南作为半个主人,自然想走就走。 然而,正当徐南拉着季礼的手腕,准备二人共同离去之际。 有些东西,开始涌现。 徐南只觉得自己的行动被放慢了无数倍,抓着季礼手腕的动作,变得如同龟速…… 不对。 这已经不仅是龟速,是一种肉眼都看不出移动的缓慢,简直堪比静止。 “咚……” 而不止是活人,就连红禁之红,这个摧毁禁地的恐怖力量竟也在缓慢之中。 那环绕在二人周遭的血肉跳动声,一样在放慢,声线拉的很长很长,近乎持续。 徐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股厄运登时笼罩在心头。 放慢了,整个世界都在变慢,红禁之红竟也是如此。 那么一个十分可怕的结果就将出现——红禁之红的吞噬被无限放慢,那么他们两个该怎么走? 同样,另一个随之而来的问题是——谁有这样的能力,能够连人带红禁,全都放慢到如此程度? “黄凤娇……” 季礼亦是当事人,他双目已瞎却依旧感受到了世界变慢的事实,并立即得出一个答案。 黄半仙有一件保命罪物——倏忽之玉。 此玉来历神秘,格外罕见,乃时间系罪物,且是最可怕的那种“操控时间”。 当初黄半仙在鬼童任务施展过一次,对季礼留下了磨灭不去的深刻印象。 倏忽之玉罪物,效果展现,这绝不仅仅意味着红禁之红的吞噬减慢,身处禁地中二人无法离去。 还有一个更加震撼的真相…… 季礼的脸被慢速定格,神情凝重且坚毅,似乎笃定了某个决定。 …… 北部悬崖,红禁之红。 苏城河是那里唯一的活人,他以活人之躯踏入禁地内部,在某种程度上已成禁地的一部分。 红禁行动,来到最终收尾阶段。 作为禁地的一部分,他没有任何身份,可却能够真实地感应到该禁地力量之膨胀、吞噬之进程。 苏城河提早就做出了决断,他不离开红禁,就是为了拿到最终的胜利。 眼看着,最后一个红禁即将被完全泯灭,他的内心也逐渐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是要准备应对一场恶仗。 然而,就在红禁之黑即将彻底崩溃之际,他忽然察觉到所处红禁,有了一份停滞。 这个停滞是指吞噬进度。 先前还极为顺畅的吞噬,红禁之黑绝大部分已经完全消无,但就在最后一步,吞噬停了。 苏城河站在一片血肉组成的禁地之中,用心去体会禁地的生命力。 他发现红禁之红本身没有问题,现在的问题显然是出自于被吞者——红禁之黑。 “季礼、顾行简在那,难道是他们的争斗到现在都没有结束?” …… 北部悬崖,平行空间,“红禁之黑”。 其实,这里还哪有什么红禁之黑,它基本已经等同于消无。 黄半仙先前的落脚点,早就从一片区域,缩窄到了两脚之地。 而他此时此刻,在那狭小的空间中汗如雨下,苍老不堪。 枯手干瘪的两只手,死死地攥着一枚白色玉佩,淡淡的荧光代表着恐怖的灵异力量,正在影响禁地内外。 “老黄,接下来半小时我要专注于红禁。 帮我警惕下四周,你小心一点,麻烦了……” 而此刻,他的脑海中回荡着顾行简在进入禁地前,给他交代的一番话。 当时听之,黄半仙就一直觉得这些话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几分钟前徐南威胁他做出抉择,在某一个刹那他忽然想通了。 如果在这番话中挑出那些无用的语气词,可以归结出三个核心—— “半小时”“警惕四周”“你小心一点” 单看这三个词,语境语气语义,将大换血! 这哪里是顾行简对他的客套,这分明是对他的警告! 作为禁地内外,目前唯一一个保持顶尖战力的人,黄半仙是足以改变事件走向的巨大力量。 他面对徐南的选择,挣扎了太久太久,但最终的选择是—— 黄半仙,不反…… 因为顾行简已经告诉了他一切的真相——“警惕四周”。 在一切被放慢无数倍的世界里,一个穿着黑袍,手拿纸笔的男人,在虚无中渐渐显露身形。 真正的顾行简,就在黄半仙四周,一直都在。 而如果将视角移到那翻看的黑皮书上时,会看到这样一段话—— “季礼、徐南、侯贵生……多么聪明绝顶的人。 剧情中的角色利用规则反杀作家,多么富有创造力的构思。 但在这个故事里,作家从来没有露出过真正的自己。 他始终站在一个最高纬度的位置,俯瞰着角色们那动人的演绎。 他去看着他们,反杀了‘作家’,自以为跳出剧情掌控,却不知这本就是剧情的一部分……”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高潮才到? “起变故了。” 皇甫佳佳面色凝重地盯着天空血云,过于阴郁的红光让她的脸看起来颇为怪异。 李莫愁倒在地上靠着背包也在望着天空,瞪着眼睛震惊道: “红禁之红的吞噬竟被中断?” 这虽是疑问的语气,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事实。 鹿采薇搀扶着昏迷的李观棋,一双好看的眼眸里充斥着怀疑,突然扭过头,彩色的小辫子一甩,用一种质问的眼神打量着一路沉寂的王大炊。 或许在她的认知中,没有任何人可以拥有中断红禁的能力。 “是季、顾还在斗法……” 一袭黑衣的侯贵生隔着几米,负手望天,脸色难看。 如果这个屏风世界里,还有一方具备干扰红禁的能力,他只能将怀疑落在季礼或顾行简的身上,尤其是是顾行简。 “绝不可能。” 对此鹿采薇却给出了坚定的反驳,她摇着头亮出白皙的手腕,语气笃定道: “我有罗盘手表,空间对于我没有任何藏匿。 自三秒钟前,我可清晰、明确地感应到红禁之黑不复存在,它已彻底破碎。” 侯贵生默不作声,他连看都没有看鹿采薇一眼,表情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不会是店长的……” 从来没有说话的王大炊,在这个时候用独特嗓音,瓮声瓮气说了这么一句话,只是音量不大,或许也是没有底气。 作为第二分店的副店长,王大炊自知有多大本事,因此总是常常听命而已。 这让他很清楚苏城河的为人、作风与性格…… 苏城河,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甚至可以用正直来形容。 在遇到李观棋之前,王大炊认为自己的店长是天海里最善良的“君子”。 苏城河,以店员为本,以分店利益为主。 主持事宜、闯荡任务,总是公平公正,人道情怀,从没做过任何一件损害他人利益之事,他对店内的每个人都非常友善,竭尽所能地帮助。 但是…… 苏城河与李观棋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前者的底线,只怕会更低。 虽说王大炊认为苏城河的底线虽比李观棋低,可却不会做出害人取利的事来。 但如果鹿采薇所言非虚,红禁之黑已经破碎,但红禁之红却突然停止吞噬,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或许真的只有身在其中的苏城河。 “我去把他带出来!” 利益在前,鹿采薇根本不相信人性,说着她把手伸向发上的彩绳,正要将其解下来。 但一只无力的手搭在了她的腕上,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中: “采薇,别冲动。松开它,你会立马被罪物的代价淹没。” 彩绳也是一件罪物,它唯一的效果就是可拖延其他罪物的代价时间。 先前,她已经使用过一次罗盘手表,如果解开彩绳,就是释放第一次使用的代价,如果在此基础上再用第二次,那她将再没有任何使用罪物的机会。 李观棋醒了,四周几人全都围了上来询问伤情,只有王大炊默默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众人关心他却只朝着王大炊摆了摆手,将其唤到近前,看着那张憨厚的面容微微一笑,柔声道: “我们是他的朋友,现在更是战友,那就都该相信苏兄弟,不是吗?” 此话一出,王大炊猛地抬起头,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挂着善意微笑的青年,久久不敢言语。 鹿采薇急了,她摇晃着李观棋的手臂,赶紧说道: “苏城河自己在红禁之内,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都不重要,但他身在其中,就比你更容易拿到拼图碎片啊。” 李莫愁对此不敢插眼,但相比于苏城河,她显然更希望为人君子的李观棋得到拼图。 皇甫佳佳自从鲍安死后,性情已经成熟很多,她在斟酌片刻后也劝说道: “观棋,你不能和要求别人都与你一样,苏城河怎么样……” 李观棋在这个时候一抬手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语,挣扎着摆脱了鹿采薇的搀扶,拖着虚弱的身体,缓慢走向悬崖边缘。 迎面吹来的是刺痛脸颊的山风,遮天蔽日的是心神颤栗的血云,那一袭白衣不染尘埃,傲然于世。 清秀青年转回头时,带着一个温煦的笑容,音量虽不高,却具备震耳欲聋的力量。 “鬼物凶狠、天海强大……如果在这个地狱中,连最后一点信任都抛弃、最后一点底线都舍掉,那我们这批‘人’就真的完了。” …… “顾行简,我终究是不如你。” 世界在近乎静止的慢速中缓缓流逝,季礼闭着双眼,脸上却带着一份无奈的惨笑,最终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徐南在见到这一幕时,瞳孔猛地收缩,他震惊地看着季礼的动作,却做不出任何表情。 虽然季礼的笑容,他的动作非常缓慢,但慢归慢却比他不知快了多少倍。 这说明在季礼的身上有一种他远远不及的力量,竟能支撑他做出忤逆“世界慢速”的举动。 而且,要知道现在的徐南其实是半人半鬼半罪物! “斗智,我从没输过任何人,但唯独对你,输了一次又一次……” 归根结底,季礼亦是是一个骄傲的人,他从不愿意向谁低头,可却不得不承认,他在谋略、布局等方面,真的不如顾行简。 这一次的禁地事件,就算顾行简具备了些许优势,可他却一直没能猜中根源,这就已经是败了。 但是,谋略败了,不代表季礼就没有获得最终胜利的可能。 他在倏忽之玉的影响下,缓慢而艰难地将右手伸进了衣领之中。 十根指甲化作刀刃,一点一点地去挖开了皮肤、血管…在骨骼缝隙中抓住了一颗心。 季礼的呼吸凝滞,他被定格的五官上带着慢慢改变的痛苦之色,同时神态略有复杂。 如今攥在手上的那颗心,没有跳动、没有颜色、没有柔软,它像是一颗石头,冰冰凉凉,质地坚硬——鬼心。 青铜古棺、戏剑、黑衣人、医生、剁肉、邪灵……这些都是季礼的手段,绝对称不上底牌。 底牌,顾名思义——一个能在最绝望的绝境下能够力挽狂澜的那个东西。 从前季礼没有,但成仙任务后他有了。 一颗来自于最特殊、最罕见,十大分店从未出现过的鬼魂之心脏,季礼名义上的“未婚妻”,为他亲手送来的那颗心。 鬼心一出,红花就落满禁地。 这颗心不代表灵异力量,没有类似罪物的效果,但它的附加意义很重——来自鬼新娘的“祝福”。 当挖出这颗心后,那个神秘的鬼新娘就会来救她的未婚夫。 红花,从禁地内落到了禁地外。 这个从没有出现在顾行简计划中的“底牌”彻底将剧情打乱,甚至在花雨中,黄半仙的倏忽之玉也不敢再施展。 黄半仙在短短时间内已经苍老了近十岁,他此刻看起来就如同一位九旬老者,满面皱纹被红花遮蔽,心惊胆战。 顾行简手捧的那本黑皮书,翻开的白纸上字迹在层层消无,大片的花瓣将纸张覆盖,取代了“小说剧情”。 真正的顾行简抬起头时,黑袍下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迎着花雨念出了一个名字: “李婳祎!” 几乎同一时间,红禁之黑中又亮起了一抹七彩颜色的光束,直接照亮了半边天空,带着那“如梦如幻”的朦胧感,宛如在禁地内绽放了一道耀眼烟花。 当“李婳祎”三字刚出口时,顾行简面前的花雨内却又落下了一片黑色的“花瓣”,但它格格不入的模样,却令其一眼看出其身份。 乌鸦羽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鬼新娘的花雨中,黑色的鸦羽带来了一个黑色的男人,他开口就是冷漠与霸道。 “顾行简,三秒内,把洛仙交出来,我走; 三秒后不见洛仙,谁的面子都不给,你要死在这。 3……”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季、李、顾 沉默、压抑、无声…… 顾行简半身花雨半身虚无,仅露的下半张脸读不出表情,没去看李一,只道: “我的事,你别管。最迟三个月,我替天海还你自由。” 一个天大的诱惑,伴随着一个巨大的内幕,短短一句话,背后隐藏着无数的重磅信息。 李一却眼皮不抬,漫天花雨躲着他走,肩头乌鸦焦躁地叫了一声,他便僵硬地念了一个数字: “2。” 压迫一层一层地袭来,化作一种实质性的窒息感。 黑袍下,顾行简深吸一口气,半张脸似乎有些表情变换,却还是没有抬头,再次“让步”。 “我手上握有足以影响五十年赌局的关键筹码,你不需要洛仙的梦,我可以帮你梦想成真!” 黄半仙心底发颤,沟壑纵横的脸上表情疯狂变换,在恐怖的花雨里身形模糊。 他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 “五十年赌局”“替天海还你自由”“梦想成真”…… 黄半仙颤颤巍巍地将手藏进袖子里,视线不断在黑衣李一、黑袍顾行简身上变换,眼皮狂跳。 李一的性格与季礼截然相反,他是最纯粹的人,只会凭借喜好做事,从来听不进去任何话。 他才是那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喜怒随心,偏偏又具备着“随心”的资本。 “1。” 可惜了。 李一最终还是念出了最后倒计时,肩头乌鸦扑扇起了翅膀,圆润的眼珠凌厉扫过,在空中划出一道瘆人的红线。 顾行简左手的纸笔放入口袋,右手慢慢掀开了头上兜帽,露出那张平凡之至的面孔。 那泯于众人的相貌上,狭长丹凤眼充斥着前所未有的阴鸷,直视着眼前的李一。 不满、烦躁、恼怒…… 一向风轻云淡的顾行简,从来没有表露过如此复杂且众多的表情,这是第一次。 “李一,你真当那只鬼可保你一辈子?” …… 眼前所见,黄半仙只觉得头皮发麻,尤其是在听到顾行简这句话后,心头一沉。 第一分店李一vs第九分店顾行简! 天海公认最强悍的两位店长,终于要撕破脸皮。 这史无前例的一幕,将永久载入天海历史的一幕,他没资格去看了。 “簌!” 一张深紫符箓捏在黄半仙掌心,突然无火自燃,明火越烧越旺,眨眼间火焰将他整个人吞噬。 短短一秒钟后,黄半仙消失在了虚无之地,只留下一道淡淡青烟。 …… 倏忽之玉效果刚停,北部悬崖上的一行人只见天空血云,掀起了比之前还要恐怖的云浪。 天空与大地的距离愈发压缩,以王大炊的身高,竟然有一种倾塌之感。 在漫天的血云中,李观棋隐约见到一个英俊到近乎俊美的面庞,他在血云中若隐若现。 李观棋见状脸上涌现了一抹苍白的微笑,眼中蕴藏着不加掩饰的欣赏,轻声呢喃道: “苏兄弟,拿下红禁之红吧,就用鬼牌,让你们融为一体……” 红禁之红扩张到极限之际,同时也是它将与屏风世界正面对抗之时。 而在这个关键的节点,将会给予苏城河一个天赐的良机——用鬼牌收纳红禁之红! 这是规则,是屏风世界破碎前最后一道规则之力。 屏风会帮苏城河大范围稀释红禁之红,红禁之红会帮苏城河最大程度缓冲屏风崩溃的冲击…… 天赐良机,给到苏城河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他究竟能否把握住,就看个人。 黄半仙出现在北部悬崖之际,已然苍老不堪,接二连三地使用罪物,几乎将其变为废人。 他一经出现,就跪倒在地不住咳血,身子单薄到道袍披在身上像是盖着一张宽大的被单。 “李一!咳咳咳……顾行简与他第一次交手……” 这个消息,不仅彻底打碎了先前鹿采薇的猜测,更是令所有人心神震荡。 然而,天空的血云不断翻涌,整个屏风世界的撼动,又重新将众人拉回到了上方。 人与人的争斗,灵异与灵异的对抗,这第六次店长任务当真是空前绝后。 皇甫佳佳被映红了脸,她默默地注视着天空的方位,也免不了心胸澎湃,声音不自觉提高: “红禁之红已吞掉最后一个红禁,开始全方位入侵整个屏风世界!” 屏风世界,不再黑天黑地、遍布黄沙,遮天蔽日的血云成为唯一色调。 红禁之红的可怕,重新上了一个更高的高度,它蔓延的速度代表了吞噬的速度。 几乎是一眨眼,整个北部就被完全占领,接着就是东部、西部…… 整个屏风世界原有32个大小禁地,除去红禁之红本身,常晟所有禁地外,目前仅剩下了最后十处。 而在吞掉20个禁地后,屏风世界已经可以更名为“血云世界”。 一股躁动不安的力量疯狂席卷大地,北部悬崖是旋涡的中心,李观棋、皇甫佳佳、侯贵生等八人,彻底被血云盖住。 七人逼不得已必须要紧成一团,用全部的力量去抵挡血云中蕴藏的恐怖力量。 这种血云不具备实际攻击性,可却隐隐带着一股末世般的压迫感,神经稍有松懈就会迷失在云中。 而唯一一个远离七人者,是一身白衣长褂的李观棋,他已是强弩之末,可却独立于崖上,眼眸明亮。 李观棋静静地看着血云,静心聆听着风声,那遥远处似乎夹杂着活人的嘶吼、鬼物的哭嚎…… 他在寻找苏城河。 以活人之力,鬼牌之效,想要尽可能地收纳红禁之红,尤其是如今的情况,凭单人之力绝不可能。 于是,在捕捉风声中的嘶吼之际,李观棋似乎确定了某个信息,利落地拿刀割破手掌。 手上的伤口没有一滴血得以浪费,被他一把按在胸口,长褂上的那道白色长龙,开始泛起淡淡荧光。 而李观棋眼中的光芒也随之不断萎靡,本就不多的血色更显惨白,身躯也在风中摇晃起来。 “呼……” 在喂养到一定程度后,长褂上的龙纹自此消失不见,但血云中却亮起了一道白色龙状物体,携风而走。 白龙像是一道光点,自血云内穿梭,寻找着什么。 李观棋浑身脱力,瘫倒在地,看着那道白光,轻声念叨着: “苏兄弟,跟着它,它可以帮你找到哪里是红禁之红的薄弱点,为你指引生路的方向……” 屏风世界的大局,凭人力能够做到的事,李观棋已经做到了极限。 他最后一个手段,没有为自己,反而是去帮了苏城河,他这个底线模糊的“朋友”。 …… 虚无之地。 红禁之黑已经没有了,这里只能称之为虚无。 准确来讲,此处是鬼新娘的花雨、李一的鸦羽、顾行简黑袍遮掩,三方力量开辟出来的不存在的一个地方。 而接下来的事情,与第六次店长任务、第四块拼图碎片,全都没有关系。 当外界的其余店长、店员们在为了拼图做最后努力之时,虚无之地内也终于迎来了最终时刻。 鸦羽下的李一,黑袍中的顾行简,两两对峙,孰生孰死。 同一时间,拄着手杖的季礼,踩着花瓣组成的“地毯”,也迟迟到场。 鬼心在掌中捧着,颜色由花雨的洗礼,逐渐从灰色转为鲜红,失去的活力也在慢慢跳动。 高瘦如杆的黑衣人,手撑黑伞为其遮住花雨、鸦羽,宛若仆从。 乌鸦长长嘶鸣,眼中红线回收,李一停手; 天平虚影定格,灵魂审罪暂停,顾行简回首。 季礼、李一、顾行简,三方遥遥对视,无一人开口,气氛僵硬而诡异。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可怕的人 到了这一步,谁又能真正杀得死谁? 李一的身上有一只鬼,那是无解杀人的媒介,这赋予了他无视罪物代价,堪比鬼神般的灵异力量。 但这个手段,落在顾行简身上却是无效。 具体的因为什么,李一自己也不明白。 他只知道当自身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时,灵异力量如泥牛入海。 当然,以李一的罪物储备,加上自身体质原因,所有手段全部施展的话,也可杀死顾行简。 可一旦没了那只鬼的霸道,转而使用罪物,那就给了顾行简反抗的余地。 就比如这尊天平罪物,顾行简可以将李一的灵魂进行称量,这个称量的过程中他很难施展罪物强硬破解。 李一当然具备杀死顾行简的能力,但需要时间,一个漫长的、没有干扰的时间。 但现在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因为第六次店长任务步入了最终阶段,随时可能结束。 同样,顾行简的目的也十分清晰,他就是要告诉李一一个事实—— 那只鬼对他无效,因此想要杀他,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所以,当季礼出现之时,斗法的双方都随之停手,将目光对准了他。 李一的想法最简单,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要动用全部能力,不顾一切杀死顾行简。 顾行简的态度还不明朗,但他面向季礼问了一句话: “到此结束,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顾行简这次店长任务过得很糟糕,他的布局可谓天衣无缝,一步步都在计算之内。 但有些东西,当真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先是鬼新娘的出面,再是李一为了洛仙动手,这些都在他的计划之外,导致如今的僵局。 他已经三番两次的示弱,之前是对李一,现在是对季礼。 季礼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别看他亲手引来了鬼新娘,但如今却也是骑虎难下。 他真的很想杀掉顾行简,但今天不是时候。 作为一个没有罪物的店长,季礼能够施展的所有手段全都是借来的,可现在也用了七七八八,只剩下虽已然到来,却不露面的鬼新娘。 真正能够对顾行简造成威胁的人,只有李一。 但他却很清楚,李一在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拿下顾行简。 屏风世界破碎在即,顾行简今天无论如何都死不掉。 其实顾行简想要传达给二人的信息也是这个,因此局面僵住后莫不如各行其是,从长计议。 然而,季礼却认为,顾行简的示弱,或许就是包藏祸心。 因为他在先前的种种经历中,意识到了一个关键情报——顾行简不想杀他。 这一点可以从黑袍人第一次出现时,不曾主动杀人可以看得出来。 “黑袍人?” 忽的,季礼突然眉头一皱,他好像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就从这个“黑袍人”开始。 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经明了,黑袍人的真实身份就是“红禁之黑”的根源鬼物。 当初,黑袍人入局却被程铭扮演的坤生,以剁肉杀人“清除”。 那时的它绝对没有死,而现在原禁地被吞噬消无,在理论上它应该是也随之覆灭…… 但是,季礼在刚刚的提示下,意识到了一个颠覆性的情况——黑袍人与顾行简绝非对立关系。 按照徐南的描述,他之所以可入侵禁地,就是因为顾行简要对抗黑袍人的力量,从而对他进行抽血。 然而,通过后续发生的事件来看,顾行简不仅完全执掌红禁之黑,更是可指派黑袍人入禁地杀人。 事情太多太乱,导致这个关键情报被遗忘在了脑后。 那么季礼得出了一个突破性的结论——顾行简应该是用鬼牌,完全执掌了红禁之黑,且现在黑袍人这只鬼,还在他的鬼牌之中! 想到这一点,季礼的眼皮一跳,连带着双目伤口传来剧痛,可却不及面前局势的大变。 他猛地抬起手杖对准顾行简的位置,低喝道: “红禁之黑覆灭,但根源性鬼物还在他手中!” 一次次的示弱,并不是顾行简的退缩,相反这也是他算计中的一环! 或许李一、鬼新娘的出现搅乱了他原有的安排,但他调整的策略也极为天才。 通过一系列表现,误导季、李二人,他已经无计可施。 但实际上,只要黑袍人没死,就算原禁地覆灭,他却仍然具备了重塑灵异事件的能力! 季礼的警告刚刚出口,李一已经提早一步迈出,两只手戴着黑皮手套,无视天平掐住顾行简的脖子。 然而,可惜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伪装”“示弱”,顾行简已经撰写出了一条崭新的灵异事件。 当李一掐住顾行简脖子时,他却对其轻声一笑,面容恢复了原有的平静与淡然。 那张标志性的笑脸,带着一种不掺杂质的眼神,望着李一的双眼。 隐约中,他好像在李一的瞳孔中看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脸,于是当他开口时,又像是对李一诉说,又像是与那个男人对话: “五十年前你们七个人,现在我已经得到了四个,你小心点。” 说完后,顾行简的黑袍变得若隐若现,最终直至消无。 而他那张脸却逐渐定格为黑白,挂着淡淡的浅笑,凝聚成了一幅遗像。 四周的黑暗也化作实质,漫天的花雨、鸦羽在这一刻也失去了颜色,转为白色。 黑与白的对色,让原本的虚无之地在一瞬间化作了灵堂…… 顾行简是灵堂中悬挂在正中央的遗像,他离去前对李一说了这样一句话,却没有再给季礼说些什么。 今天,顾行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特别,信息量都很大。 同样,今天也是独属于他的胜利之夜。 因为在多方势力的纠缠、多次意外的发生下,他依旧凭借着自身的智慧与谋略,不断绝处逢生。 甚至到目前为止,他仅仅只使用了一件罪物,且仅用于拖延时间。 与这样的人,共存于天海之下,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一个在不到半分钟内编纂的灵异事件,对李一、对季礼而言又有多大的威胁,破除它易如反掌。 但其实,对季、李二人而言,他们却已经明白了顾行简的意图——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与人纠缠,他有着一个极为明确、直接的目标。 而这个目标,季礼永远都不会知道。 顾行简的目标,是已经被吞入红禁之红中的“青铜古棺”,或者说是棺中的小千度叶! 北部悬崖上。 休养生息,等待结局的李观棋,却在漫天的血云中看到了除苏城河以外的另一张脸。 而这张脸的主人,他很熟悉却很久没见,正是顾行简。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画地,为牢 遗像事件,不难。 季礼站在原地甚至都没有动作,他只是静静地聆听花雨落下的声音,将一切都交付给了李一。 到了这个时候,做什么与不做什么,其实都没有了意义,因为胜负已分。 李一在破解新一轮的灵异事件,动作犀利干脆,并无太大声响传出。 尽管此次灵异事件亦是出自顾行简之手,但毕竟是在短暂推敲下进行创作,对于旁人而言或许会制造不小的阻碍。 但李一是何种人,他引以为傲的绝不仅仅是那只鬼带来的硬实力,还有一个并不输于季礼的头脑。 对于现今的灵异事件,季礼没有参与,他思考的是自身。 顾行简,为何这么难杀…… 究其根源,依旧是头脑上的差距。 除去其余因素,只看脑力与智慧,季礼与李一可达到同一水准,但依旧与顾行简存在一线之差。 一线差异罢了,但有些时候却会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季礼自认已经做到了极限,甚至李一都入场了,但终究是让顾行简轻身而逃。 甚至从头到尾,他也就仅仅使用了“天平审罪”这一件罪物而已。 “先用红禁之黑困住我等人,以一层又一层的灵异事件进行遮掩,他的目的……” 在放弃杀死顾行简之后,他只能从头去思考对方的真实意图。 在最开始,季礼原以为顾行简的目标是他,但通过一系列的表现来看,显然不是。 而从这次的布局来入手,也能够得到“顾行简的目标并非拼图碎片”的信息。 那么现在顾行简走了,他会去哪? 季礼只能认为,他去往了红禁之红,但目的绝对不是红禁、亦不是屏风、更不是拼图碎片。 如果真的要他猜测,或许是……洛仙? 之所以会得出这个结论,也是通过本次任务的一次次事件来推断—— 首先,洛仙作为他们几人中综合实力最强者,却被顾行简安排为了第一个无解之死对象。 这一手,显然是逼迫洛仙进入梦境状态,从而无法发挥。 其次,在灵堂事件确定根源一事中,洛仙身为该事件的主导者,选择了以白怀光为根源,从而使用灵异清除。 这一步,是为了让洛仙丧失最后的梦魇使用权,从而黑袍人介入,达到目的。 最后,李一信誓旦旦要洛仙其人,可顾行简宁可与之正面交手,却始终不愿妥协。 要知道,李一向来霸道,顾行简对其从来都是无有不从,除非“洛仙”对他过于重要,实在无法舍弃。 至于顾行简究竟要洛仙做什么? 也许就是朱小凝生前,洛仙曾与之提起过的“那道底牌”…… 洛仙的底牌、李一的鬼物、季礼的身份、顾行简的秘密,这四者构成了最终之战的固定基础。 那么照此推论的话,顾行简是否有“抢夺底牌”的打算? 如今,当红禁之黑被完全吞噬,青铜古棺装着洛仙、白怀光、小千度叶三人,流落到了红禁之红深处。 顾行简急于离去,果真是准备将洛仙带走吗…… 无怪季礼会如此猜测,因为这条逻辑链太过顺理成章了,顾行简的一步步安排也太过顺滑,将一切都对准了洛仙。 “小千……” 季礼惦念此人,因为她的双眼过于重要。 尽管此次店长任务她发挥不多,但灾祸之眼主动释放的那一次,才是为季礼拨开迷雾的关键之举。 周遭安静如初,遗像的诡谲似乎已经陷入停滞。 于是季礼开口说道: “他的目标是红禁之红的青铜古棺,洛仙就在那里。” 乌鸦泣血般嘶鸣一声,李一顺势离去,但在走之前,他对季礼留下了一句话。 “最迟三个月,天海倾覆。” 季礼两眼空空,心如平湖,花香取代着血腥,四周宛如一片美丽的花海。 他的脸颊似被某只冰凉的手指温柔拂过,一滴咸湿的泪水打在了他攥在拐杖的手背之上。 与此同时,那颗死去的鬼心,开始泛起鲜活的悦动…… …… 红禁之红,屏风血云。 苏城河五官扭曲,身姿颤抖,他的掌心攥着一把剔骨尖刀,刀刃不时滴血。 同时,他的手腕处滴滴答答地正不断向下方淌血。 在脑海中充斥着各种消极、负面、狂躁的情绪下,他狠狠地将那把尖刀刺入了脚下的“地面”。 当刀身完全没入那宛如肉块般的松软地面之际,整个红禁之禁的内部响起了一股十分激烈的惨痛叫声。 这声音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就像是无数个不同身份的活人,在一同发出的嘶吼声。 苏城河的耳膜都被震碎,不由得半跪于地,陷入了漫长而恐怖的痛苦之中。 但他的右手死死按住左腕伤口,两眼紧闭口中默念着: “狂躁吧…激荡吧……快将屏风内所有禁地吞噬,成为这里的唯一……” 苏城河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店长,他的个人能力就算达不到李、顾一般,却也是人中龙凤。 留在红禁之红内,他也在等待一个时机。 给他一个屏风与红禁碰撞的机会,借用双方磅礴而恐怖的灵异力量,在红禁与屏风同时破灭的那一瞬间,他完成鬼牌收服。 他要收服这个红禁之红! “快了…快了……” 当自身痛苦与禁地狂暴产生共振之际,淡淡的一抹白光缭绕在苏城河的四周,仿佛带来了一条崭新的指引之路。 苏城河看着那条精致的白龙光芒,喜上眉梢的同时面露心痛。 他很清楚,这是李观棋带来的最后一道帮扶。 否则,单凭他一人之力,基本不可能在屏风与红禁的对冲下得以存活。 白龙环绕着苏城河治愈着他的伤势,缓解着他的痛苦,并且引领着他朝红禁某个最薄弱处进发。 白色长褂,辅助性罪物,效果:治愈活人病体、挖掘灵异缺陷、引领求生方向。 “27、28……” 苏城河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同时感知着红禁吞噬的进程。 数字,代表着红禁已经吞掉的禁地数量,如今屏风内原本的32处禁地,已经被它消灭掉了28个。 除了常晟的禁地,仅剩下最后两处。 而在苏城河默念之际,第29个禁地也随之覆灭,只差最后一处禁地,红禁就将彻底成为唯一。 到那个时候,李观棋的红禁行动才算真正获胜,同时对于苏城河最大的考验也将来临——红禁、屏风对冲的巨型灾难! 然而,就在第30处禁地,即将被红禁完全吞没之际。 变故,竟又一次发生。 一个陌生的、沙哑的男人,以低沉的语气,说出了四个字。 而这四个字,不仅让苏城河本人陷入沉寂,更是令红禁吞噬、屏风颤抖同时定格,原本最终的末世高潮,卡在最后一步竟被强行叫停! 那四个字是为——“画地,为牢!”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命运编织 震惊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皇甫佳佳夹在鹿采薇与李莫愁之间,望着四周浮动的血雾颗粒,心中错愕不已。 任谁也想不到,第四分店的那位,何时生的出如此胆识与魄力,竟蛰伏到了最终时刻,骇然出手? 侯、李、皇甫、黄、常、王、李、鹿、程,九人聚集了本次任务所有分店的力量。 然而游离在外的薛听涛,却成为了最后一只奇兵,成为红禁行动最后的阻碍,甚至有一种一锤定音的效果。 侯贵生与常晟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出对方眼中的复杂神情,但这种复杂多是嘲弄、调笑与惊喜。 作为不参加拼图碎片争夺的一方,这二人站在一个看戏者的角度,当真是对一次次的反转,感到精妙绝伦。 至于黄半仙则是无暇看戏,他的身体快要撑不住了,对突来之意外,只觉得天旋地转。 现如今,什么画地为牢、什么季、顾之争,他都不想再管,只祈祷快些结束任务,回归修养。 鹿采薇这一次又急了,她将手搭在发间的彩绳上,又要作势解开,口中怒骂: “躲在阴沟里的臭老鼠!到现在了还想分一杯羹,我非得整死姓薛的!” 她性情如此,李观棋却看的非常清晰,他赶紧阻拦,并将目光对准了皇甫佳佳说道: “薛听涛没有这么大的胆,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画地为牢也是来自店长任务的罪物,不逊于我的棋盘,且封锁效果涉及人、鬼、灵异,极为复杂。 皇甫,你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如今所有人皆是强弩之末,李观棋尤其最甚,他已经到了一边说话一边吐血的程度。 事情进展到现在这一步,他的心血都已被熬干,此刻全凭一口气。 但正是此番模样,他那双目充血,坚定不移的眼神,反而在这一刻更有力量。 画地,为牢。 以活人手臂、五脏为献祭,强行封控一片区域内的各种灵异,将场地化作困兽场。 第四分店的这一招,不仅会干扰红禁的最后吞噬,更是会阻挠屏风与红禁后续的对冲。 最致命的是,一旦在画地为牢阶段,红禁并未吞掉最后一个禁地,那么屏风对其的压制性将占据上风。 李观棋可以预见,不出一分钟,白发老鬼就将操控屏风世界,直接摧毁红禁。 红禁若无,李观棋、苏城河等人将彻底丧失对抗屏风的能力,前功尽弃之余,并成为待宰之羔羊。 而到了那个时候,屏风在受到重创时,第四分店却能够渔翁得利,一举收服屏风,从而取得最终胜利! 事态之严重,前所未有…… 面临这种绝境,在场九人中李观棋能够仰仗的,唯有皇甫佳佳。 皇甫佳佳对这一点极为清楚,那张尚显稚嫩的脸上,眼眸里凝聚着重担的压力还有深思。 她是目前屏风世界内部,唯一一个从来没有施展任何罪物者,是当之无愧的现有实力最强之人。 为今之计,只能是她出手,杀死“画地为牢者”。 但现在的皇甫,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皇甫,她要做的事不能再那么单纯。 李观棋又呕出一大口血,两只眼睛里的光芒都在黯淡,面色如鬼,牙缝中哼出: “拼图,你、我、苏兄弟,三人共有……” 血雾中,皇甫佳佳猛地抬眸,脸上涌现着一种振奋,两手摊开,亮出双手中指上的一双银色戒指,对着血雾攥拳拍去。 浓郁的血雾,在两拳碰撞出的空气波纹中,逐渐散开,涌现了一条干净的通道。 皇甫佳佳捏紧双拳,深深地望了李观棋一眼,她等的就是这句承诺。 观棋一诺,千金不易。 王大炊左手凿子右手锤子,同样对着血雾一钉,将本来模糊的视野全面清除。 鹿采薇抬起左腕,将目光对准罗盘手表,扫视了一圈附近区域,最终指向某一方位: “那里,有异常的空间波动!” …… 屏风北部,杏花林中。 红禁之红的血云降临到了地面,已经成为了遮住人眼的血雾,那些漂浮的颗粒物触碰到人体时,带来的是富有极强灵异力量的精神衰退。 红禁之红,本身并不具备攻击性,它最大的能力就是活性、吞噬性与腐蚀性。 而此时此刻,整个屏风世界已经完全被它所占领,吸进肺里的每一道空气,都充斥着浓郁的灵异气息。 这种气息,究竟是否对人体有害,又是否为一种特质的慢性毒药,无人知晓。 但总之,血雾第一遮蔽视野,第二干扰精神,第三容易造成迷失。 薛听涛身处血雾之中,两手冰凉地一边发抖一边扎着一个稻草人,一直听话的圆环却死活无法穿过稻草身影。 他的鼻梁上顶着一个黑框眼镜,赋予了他视野的清晰,同时却没能拦住他内心强烈的恐惧。 从来不曾经历过如此大场面的他,对眼下的局势、对正在做的事,都惶恐到了极点。 大口大口的粗气喘着,手头的圆环拼了命地往稻草人身上扎去,口中嘟嘟囔囔道: “卫大哥,皇甫佳佳来了,她奔着我们来的!怎么办?怎么办?” 而在他身后,杏花掩埋的土坑里,有一张苍白的人脸在花里、土里慢慢显露。 红色的血殷红了地面,却又被杏花与血雾所同化,让人看不出这个宛如尸坑般的地里,埋葬着一个名叫卫光的男人。 “快…快把圆环稻草做好,然后你就可以走了,剩下交给我……” 卫光的声音虚弱至极,甚至给人一种弥留之际的感觉。 而事实也当真如此,画地为牢是由他亲自施展,封锁的是红禁之红。 如此巨大的面积,几乎堪比整个屏风世界,罪物代价燃烧掉的绝不仅仅是他的手臂,更有五脏六腑的所有! 因此,他需要圆环稻草为其强行续命,来确保画地为牢的强制延续。 卫光,是这次事件的策划者、主导者与操作者。 如李观棋所料的一般无二,卫光以第三方介入的时机分外巧妙,捕捉到了红禁未成、屏风为碎的前一刻,强行叫停。 同时,他封锁的仅仅只是红禁之红,并没有对屏风也施加封闭效果。 这样的做法,就是为了给白发老鬼表明态度——红禁之红被困,作为屏风的主人,你必须趁此机会消灭红禁。 此举,可以这样来解读: “李观棋,给红禁之红提供了一个吞噬的平台,给了它崩溃屏风的天赐良机; 而卫光则是为绝对劣势的白发老鬼,制造一个反击的契机,来扭转一切。” 这两者,李将赌注压在了红禁之上,卫光则是助了白发老鬼一臂之力,但双方最终目标,却是完全一致——拼图碎片。 区别仅在于,拼图碎片的归属。 红禁之红,是李观棋的刀; 白发老鬼,却是卫光的刀。 谁能先一步折断对方的刀,谁就能成为最终的赢家,从而夺得第四块拼图碎片的奖励。 事到如今,局面又一次发生天翻地覆的变换,对弈者自此变为了“李、卫”。 但李、卫之争,却在冥冥中对某个第三人,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重大影响。 躺在土坑中,垂死却不死的卫光,在血雾与杏花中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带着杀意,狂奔而来。 与此同时,他却也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凌厉的黑色力量,竟然撕开了画地为牢的某个口子,以闯入者的姿态冲入了红禁之红。 年轻女孩,卫光认识,叫做皇甫佳佳。 黑色力量,卫光陌生,但那里传出的一声乌鸦嘶鸣,却让他判断出了闯入者的身份——第一分店,李一! 画地为牢,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不由得脸色巨变。 世间事,往往一人的举动却能够牵连到第二人,并且影响到了第三人,最终改变第四人。 在这个故事中,第一人是卫光、第二人是李观棋、苏城河等、第三人是李一、而那第四人则是顾行简。 这就是“命运”。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人力极限 “听涛,这副眼镜并没有多么强大的效果,但如果在合适时机使用,或许能够帮你在必死之境,逃过一劫。” “哥,合适时机…是指什么时候?” “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 薛听涛夺路狂奔,头都不敢回,沿着杏花与血雾手脚并用,以一种十分狼狈的姿势慌张逃窜。 原本那张细嫩的脸上已经被树杈割出数道血痕,双手按在泥土里又接着用来调整眼镜位置,污泥与鲜血让他看起来活像个丧家之犬。 不过,姿势虽是狼狈,但他前行的这条路倒是颇为精妙。 血雾遮蔽的屏风世界,方向与路径早已不存,寻常人在雾中行走,别说前进,只怕短时间落单就会精神迷失。 但薛听涛在这副眼镜的加持下,却能够捕捉到一条隐晦而细微的路线。 方框眼镜罪物,效果:佩戴者将拥有可视化、自动寻路能力,五分钟内最大程度避开灵异威胁。 至于代价,则是五分钟后,错过的灵异将密集出现在眼前。 仅看这罪物的效果与代价,有着极强的对应性,且颇有一种“饮鸩止渴”的既视感。 且在某种程度上与“灾祸之眼”还有些许类似,只不过名义上的代价要更加严重。 此物,薛听海当初赠与薛听涛时也犹豫许久。 作为兄长,尤其是作为一个资深店长,他当然清楚这件罪物的独特,“短时间内趋利避害”,随后是“长时间的灵异掩埋”。 以薛听涛的实力,当真能够驾驭吗? 但最终,薛听海依旧是将它留了下来,他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也许仅仅只是想着“我的弟弟能多活五分钟也是好的”。 也许他自己也想不到,所留的“画地为牢”“圆环稻草”“方框眼镜”,这三件罪物在有一天会齐出。 尤其是,它们的使用竟会被用来夺取那个就连薛听海自己都不曾染指的拼图碎片! 薛听涛又陷进了一处污泥里,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泥泞的双腿搬了出来,没时间多做思考,只能继续向前逃。 “我有五分钟的时间,卫大哥说这点时间足够任务结束了。 我把圆环稻草给他用了保命,他应该是很难死了。 可是…可我现在一个人……” 血雾瘆人、寂静无声……诡异的屏风世界,正在瓦解他本就不多的勇气。 若平心而论,薛听涛不是一个争抢之人,若非形势所逼,他根本就不想去抢什么拼图,更何况要因为这个举动得罪那么多人。 但现实就是残酷的,永远都是那么残酷。 这个世界上的资源就一点点,求生的夹缝非常窄小,不争、不抢就是在走当初朱小凝的老路,尽管他现在根本不记得朱小凝。 可不代表他就不可以怕,毕竟他本来就胆小。 每次面临着艰难抉择、恐惧情形时,薛听涛总是不免自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眼前的血红,周遭的死寂,让他感到陌生,就像…就好像是在此之前的那些任务里,他从来没有决策过、没有面对过、没有见识过这些艰难…… 类似的情绪,在成仙任务中已经出现过数次,这一次更多。 然而,这里是店长任务,是第四层的屏风,强大的灵异力量带来了窒息,但也为他带来了一抹记忆封闭的“喘息”。 仓皇出逃里,血雾模糊中,他仿佛见到了一个高大宽厚的背影挡在身前,为他遮蔽了那些恐怖至极的景象。 那个背影抵挡着落单的恐惧,驱散着心头的无措,充满了浓浓的善意和温情。 “他”在转身,尽力地转动身子,露出一个坚毅的侧脸,格外用力。 但最终,薛听涛却仍然没能看清这个背影的面容…… …… 这是卫光第一次参加店长任务,也是第一次与这么多顶尖的人物对抗。 皇甫佳佳长着一张少女的脸,气质也很像一名未毕业的大学生,就连其余人身上带着的血腥味,在这个少女的身上都没有。 只不过卫光却在她的脸上,读出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忧伤,永远无法消散。 “第四分店的人?” 皇甫佳佳也是首次面对着卫光,她对于这个中年男人的出场方式略有惊讶。 因为卫光此时此刻,是躺在了一个土坑中,仅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四周松软的泥土还在向外渗着血。 如果不是他还在眨眼,估计任谁看到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埋葬着新尸的尸坑。 “我叫做卫光。” 皇甫佳佳皱了皱眉,她将目光从地上的一串脚印转移到了远方,似乎能透过浓浓血雾捕捉到一个奔跑的青年。 她脸色有点差,下意识捏紧了拳头,中指上的银戒闪着光,低声质问道: “薛听涛跑了?” “店长走了,但他只是避难,画地为牢是我使用的,现在也在生效。” 卫光既然敢用就自然是有恃无恐,因为他能够确定自己死不了。 “画地为牢我只锁住红禁之红,不涉及诸位,我的目标也只是拼图碎片,无意与你们为敌。” 皇甫佳佳没有说话,她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首次相见的陌生男人,心知此人能够抓住如此良机,应该也是一位翘楚之辈。 但她并不是来称赞的,她听后就将双拳对撞,银戒效果直奔尸坑中的卫光。 然而,她这一次的攻击却并没有给卫光造成任何影响,只是坑中的泥土略微颤动了一下。 卫光看着眼前心急的少女,惨笑一声说道: “皇甫店长,我不走就是断定现有人物中,没人能够真正杀死我。 但你也不用着急,因为画地为牢已经被人破坏了,出现了罕见裂缝,我无法确定是否还奏效。 你我双方,李观棋的红禁,我的白发老鬼,究竟它们的对抗胜负,我们的成败结局,就交给命运吧。 毕竟我们都做到了能做的极限。” 人算不如天算。 李观棋自认算中整个红禁、乃至三十二禁地,但他没算中第四分店最终时刻的介入。 卫光确信画地为牢能够反转局面,在浑浊的态势中取得收官胜利,但他没算到顾行简、李一、季礼三人的恩怨,竟蔓延到了红禁之内。 现在,白发老鬼的屏风膨胀在即,它必须要出手;画地为牢中的红禁之红出现漏洞,吞噬暂缓但却有复苏迹象。 正如卫光所说的,这两方谁能胜出,已经不再是人力所能干预的了。 不过…… 如果说还有什么人可以影响到这微妙的平衡,卫光猜测或许要看顾行简与李一了。 这二人,在红禁之红中究竟要做些什么?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冤魂索命 红禁之红,内部什么都没有,这里是一片生命的绝对禁地,所有手段只可施展一次,因此被困基本只剩等死。 此时此刻,当苏城河竭力刺激红禁、卫光与皇甫对峙之际,顾行简正站在一口硕大的棺材前。 这棺通体由青铜打造,游龙般的暗纹遍布棺身,少许红锈穿插增加了一定的神秘色彩,整体棺材充斥着古朴与诡异的气息。 顾行简站在青铜古棺之前,将右手按在了棺盖之上,面色困苦,眉宇忧虑。 他身上的黑袍在血色中隐隐发抖,随风飘散,慢慢的一个身影逐渐从袍子下显露了身形。 黑袍人再一次以自由的方式来到顾行简身边,面容被黑暗笼罩,不可辨认。 通过这一幕,再度可以确认,顾行简与黑袍人之间的关系,绝对非同寻常。 黑袍人明显是一只鬼,但它的身上却带着十分像人的气质,平常与无害,说话也与活人无疑,只不过语气夹杂着浓郁的悲哀和沧桑。 “第三次店长任务我就提醒过你,当你再来找我时,你应该已经计划好了后续的一切。 现在你要的就在手里,为什么还不敢开棺?还是说,你仍然没做好准备?” 顾行简没有转头看它,手掌慢慢摩擦在棺盖,那里隐约有一个模糊的掌纹,透着一份炙热的暗红。 这个掌纹,是在第四次店长任务中,季礼、李一初次见面交手时,他出手制止按在了棺盖上的手印。 在那个时候,顾行简就已经做了手脚,他将通过特别手段将掌纹留在棺盖,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掀开这口棺材。 毕竟,青铜古棺乃是阴曹地府转轮王之物,目前除了季礼无人可随意开启。 但正如黑袍人所言,顾行简现在棺材到手,又具备掀开权力,却迟迟没有动手,显然是并没有做好准备。 顾行简的表情复杂,他并非困惑只是有些犹豫,轻声说道: “我如果开了棺,小千度叶就会用灾祸之眼攻击我。 虽然我不会死,但李一已经闯进红禁之红,会通过灵异力量锁定我的位置。” 黑袍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半晌后发出一声冷笑: “你是想让我拖住它?” 这个它,显然不是李一,而是李一背后的那只鬼。 顾行简这个时候终于转头看向了这个说不清像人还是像鬼的黑袍人,眼中带着某种神秘的光芒,低声道: “有没有可能争取到它?” 黑袍人一抬手,亮出那个细嫩的手掌表示否认。 “五十年前我们七个人‘死’了,却又通过这种方式‘活了’。 在漫长的岁月里,七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五个半’。” 黑袍人说到这,将食指对准了自己胸口,点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算上我们,你才勉强凑了四个,你想创造属于你的赌局,这还远远不够。 李一身上那个你不用想了,它已经迷失在岁月中,成了一只真正的鬼。 第七分店里那个也没有指望,它本就算半个。 寻找五十年前的七个筹码不可能成功,有我们四个,你只能再创造‘三个’。” 顾行简听到这眉头一挑,不知为何活动了一下手腕,仿佛浑身都变得轻松起来,愁绪瞬间扫空。 黑袍人的一席话,似乎解开了某个他一直所担忧的疑惑,而他先前的迟疑,也许就是为了逼它出来解惑。 于是,顾行简将手掌拍在棺盖上,语气寻常问道: “那你能杀了它吗?” 对于李一,顾行简的确有些棘手,因为他的个人实力太过强大了。 身为一个善于谋划、布局的人来讲,他最忌惮的人只有两个。 其一是李一、其二是方慎言。 因为这两人都具备足够的实力来“掀桌子”,且性情过于随心所欲,毫无弱点可限制,令他颇为烦恼。 “我现在连人都杀不死,更别提杀它,但帮你拖延片刻,倒是可以。” 黑袍人见顾行简有意开棺,随之慢慢转过身,掌心多出了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开始撰写着某个新事件。 顾行简看着眼前崩缺了一角棺盖,张开五指与先前的掌纹产生呼应,大量的水蒸气就从烙印出升腾而起。 整个棺盖好似一块通红的烙铁,发出了剧烈的颤动,棺身的红锈更是层层脱落,无数的青铜暗纹如细蛇般开始扭动。 这一幕,像极了当初季礼使用此棺欲将李一锁住的场景。 当初,顾行简用一掌将青铜古棺中断,现在他却又重启了这阶段,就仿佛他只是将那时中断的仪式继续进行一样。 开棺! 青铜古棺在弥漫的水汽与血雾中发出了悲鸣之声,棺盖跃跃欲试即将掀飞,一个长发端坐的女子已然悄悄露出身形。 顾行简的面色平静如初,眼神中却难掩欣喜之色,他苦等了许久的灾祸之眼,近在咫尺! …… 虚无之地。 这个不存在的空间,随着顾行简、李一的相继离开,陷入了快速的消无状态。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时间一到,空间内的人将立刻回到北部悬崖之中。 季礼,就在等待着那一刻。 对于他个人而言,此次店长任务虽没得到拼图碎片,但解决了邪灵这一大隐患,并且令顾行简的计划落空,已经足够。 如今他依旧认为,顾行简的目标是洛仙,而李一已经足够应对,剩下的事其余与他无关。 更何况,青铜古棺是他的,他很清楚这口棺材的特性。 只要他不愿意,谁也不可能打开这口棺材,顾行简从未与之有过接触,更不会具备这个能力。 也就是说,季礼现在认为此行他不仅解决了邪灵问题,更是让宿敌顾行简一无所获,这就足够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脸色一变,将头望向了某一方位。 在遥远的位置,青铜古棺正传递出一个猛烈的讯号——棺盖被掀开了! 季礼不解之余更是一阵心寒,他不知道顾行简是如何做到这一点,但一种不祥的噩耗正在扩散。 他猛然记起了一个早被遗忘的事情。 顾行简,并不是从未接触过青铜古棺。 在第四次店长任务,也即是季礼首次参与的那一次中,顾行简曾单手拍过棺盖。 季礼突然浑身像过了电流一般,身躯一震之际,重新梳理了一番。 如果在那个时候起,顾行简就对青铜古棺留下过后手,那他的真正目标还会是洛仙? 这绝不可能! 因为这口棺材里最容易躲进去的不可能是第六分店的店长,更应该是第七分店的成员! 季礼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立马想到了小千度叶。 这个女孩在此次任务前中后,不止一次对他提到的那句预言: “我们所有人都死了,我也必死无疑,哪怕有灾祸之眼。” 季礼、程铭、白怀光、洛仙,他们的确死过了,在顾行简设计的剧本第二幕里,剁肉坤生拥有了他们所有人的死亡替身。 但小千度叶不是! 她在这个剧本里,不是替身,而是真人躺在了屠刀之下…… 顾行简,真正的目标是小千度叶! 虚无之地,消无在即。 一股先前隐匿,此刻唤醒的灵异力量又一次卷土重来,带着强悍无匹的精神力量,直插季礼心头。 那是被一次次灵异事件遮蔽住的邪灵。 此刻在一切消无之际,这只先前收入鬼牌,又被全面释放的邪灵,终究是带着恐怖的力量对准了季礼。 季礼心神震荡,隔着红禁之红他根本无力操控青铜古棺,但小千度叶不能死,顾行简更不能在他手里拿到任何东西。 想到这里,他手上捏着鬼牌,正要攥住刚刚才被安放的鬼心,一个饱含痛苦与怨恨的声音自耳旁响起。 “季礼,我用命带你去找顾行简,但你必须向我承诺,一定要杀了他! 如果你做不到,徐南与徐茶的诅咒,会缠你终生!”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命中注定 命运的手披着黑袍掀开了青铜古棺的棺盖,寄予厚望的那双眼睛近在咫尺,袖手可得。 顾行简在这一刻似乎成为了命运的一部分,层层布局、次次谋划,就是为了此刻。 为了这双眼他付出了一切,甚至不惜与李一撕破脸面,他势在必得。 只要有这双眼,他的大计就将完整,他的反抗自此开始,他的胜算可达六成! 灾祸之眼寄生于那个来自京都的女孩…… 不是的。 曾经那个女孩,已经彻底成长为了资深店员。 她不再畏惧黑暗、畏惧恐怖,勇气自心底已然生长为参天大树。 掀棺而起,灾祸之眼,天平审罪,放逐灵魂! 一场发生在红禁之红,屏风世界最恐怖的禁地里,灾祸之眼与天平审罪、顾行简与小千度叶的首次碰面。 灾祸,在红色的血肉里弥漫着瘆人的黑气,流血的眼里小千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同样也看到了顾行简的结局。 灵魂,被抽离出体外,进行单方面的审讯。 可主动释放的灾祸,堪比最强悍的对抗性罪物,只可惜这样一双眼竟没有对鬼,反而对人。 “受审…受审…受审……” 天平虚影,横于上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愈发沉重,较先前更甚,宛如敲响了战鼓之声。 周遭的血肉来自红禁,它像是被突然的高潮对抗也被激活,“生命力”越发磅礴。 天平中的宣判迟迟等不来,灾祸之眼的灵异力量摧枯拉朽般对其进行破坏,损毁,直至泯灭。 这双眼不足以杀鬼,但对人、对罪物有着极为强悍的毁灭性,甚至当初连红禁之黑都可以短暂看透,目光直至幕后的黑袍顾行简。 天平罪物,好似一个被针戳破的氢气球,在不断慢放的镜头下,表皮被一点点撕裂,在空中化作琐碎的颗粒,最终消散。 小千度叶眼前的光源瞬间熄灭,脸上一片血热,双目处犹如被针扎般剧痛。 她的身躯不断颤抖,两手死死撑在棺身强保直立。 “簌……” 空气中响起了毁灭的声音,淡淡的破灭气味迎面吹来,小千散落的发丝被吹开,露出那张惨白的面孔,以及那纤细白皙的脖颈。 同时,一只手穿破毁灭与破灭,如一把铁钳精准、牢固地锁死了她的脖颈。 小千最终仍是没能扭转那则预言,“必死无疑”的厄运降临头顶,她却无力反抗,就连呼吸都没有了权利。 双目、喉咙的剧痛,让她开始恍惚,脑海中过去了一幅幅场景,虚幻却又真实。 接到大学录取通知邮件的那一天,18岁的她缠着妈妈笑了一整天; 第一次随前辈外出工作的那一天,21岁的她说错话得罪了嘉宾,哭了一整天; 京都任务开始的前一天,22岁的她藏在被子里,想家、想父母、想自己,一夜未眠; 穆念梅任务开始的第三天,22岁的她看着方慎言决绝离去的背影,两眼通红却并未流泪。 一切的一切,已经分不清真与假。 小千度叶回顾着自己的一生,甚至忘却了按住脖子的那只手,也忘却了插进眼珠的手指。 她只觉得那些遗憾,那句没能说出口的道别,应该再不会有机会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凉风自她的后脑飞过,似有什么重物贴着她的耳朵呼啸而过,前方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插进眼中的手指抽离,只是掐住她脖子的那只手却未拿走。 小千度叶在这一刻从过去返回了现实,痛苦快要将其淹没,生命力在降到谷底之际,略有升起。 她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听到了来自白怀光的呻吟,还有些不全的对话。 “姐,没用,没用……他那件黑袍无视对抗罪物……” “我要用灵异清除,我只能用它,但……” “但来不及了……” 白怀光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像他已经死了,但小千却明显感觉到顾行简的一只手,还如钳子般钉在她的脖子上。 没了第六分店,她已经是待宰羔羊,而在这段时间里,面前的顾行简却一言未发。 小千的左眼已被剜除,血筋被指甲刮过随之折断,她听到了来自顾行简的呼吸声。 这一次,顾行简的呼吸变得与周遭血肉一样沉重,或许这就是得偿夙愿的激动。 人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往往也最接近失败。 自从“杀死”兄长、拿到那颗头骨后,顾行简得知到关于天海的那则大秘密,就一直在谋划、布局。 直到这次店长任务之前,他只差一颗左眼,且现在这颗眼球就在他的掌心。 按照顾行简的说法,他即将拥有登上赌局的资格,并有自信与天海掰一掰手腕。 也正因这一路的艰难与谋划,在最后的这一刻,他有了一丝松懈。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以顾行简的能力,他就应该能够听到四周擂鼓般的心跳声中夹杂着一道异常的喘息,他就应该能见到这红禁之红的血肉颜色,比之前暗红了整整一倍! “唰!” 顾行简捏着左眼的右手,在一道银色光芒亮起后,轰然掉落…… 整齐的伤口里是断裂的骨髓,猩红的鲜血顺流而下,落进血肉里被大口吞掉。 事情发生的巨快,就连顾行简也没能立即反应过来,他在第一时间没有感受到疼痛,却下意识地松开了攥着小千的另外一只手。 小千也因重度缺氧,自此昏死于青铜古棺之中,她的身下是同样昏迷未死的白怀光。 而属于小千的那颗左眼,也随着断手掉落于地,在断手被红禁的血肉吞掉后,他眼疾手快立马将眼球重新接住。 在这个时候,顾行简慢慢地转过身子,用半掩的黑袍挡住了右手的左眼,凝视殷红。 红禁之红,又更红一倍。 迎面而来的是人与鬼,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席卷而来。 邪灵,那个赤裸的少女已经睁眼,成为红禁之内最为瞩目的存在。 季礼笼罩在它的红影之下,黑衣长发,衣袂翩飞,狂奔而来。 “原来,你也是一个人而已。” 邪灵的璀璨光芒,照在了所有人的身上,那不逊于红禁之红的可怕力量,正在以碾压之势吞掉每一个活人的生命。 顾行简的瞳孔里是季礼,他丢掉了拐杖越跑越近,像是要挤进眼睛之中。 红色的世界,代表着一片杀戮的寂灭,那种力量就连他也不可能抵抗。 上一次,这只鬼一出场就直接碾碎了他,但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接受相同的结局。 顾行简仅存的右手捏住左眼,就要伸手入袍,取出一样可保他离去的空间性罪物。 但可惜的是,季礼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的是两只鬼。 第一只鬼,是邪灵,第二只鬼,是徐南。 这位第一分店的知名副店长,在此刻不知何时趴在了顾行简的背身,用一双惨白纤瘦的手臂将其牢牢锁死。 顾行简心惊转头,看到的是一张像是徐南、又像是徐茶的鬼脸。 徐南,化鬼了…… 他完成了对妹妹的许诺,用自己的命为其复仇,哪怕带着顾行简同归于尽。 也许,徐南或徐茶这只鬼并不可怕,但它现在出现的时机,太重了。 邪灵的力量已经逼近,顾行简只差半秒就可抽身离去,可它却在这最关键的半秒钟,以性命为代价困死了他。 顾行简的眼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与失策,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在红光漫天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季礼从身边跑过,飞身进入了青铜古棺之中。 棺盖扣上的那一声脆响,像是引发了末世的天灾,更大的一道“爆破声”与邪灵一同冲到了顾行简的眼前。 在同一刹那,红禁之红与屏风世界完成了命中注定的对撞。 双重毁灭性的末世攻击,对准的人是顾行简,这一次他没道理不死!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最大败笔 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波及了所有人。 红禁之红那铺天盖地的血雾、血云早已遍布整个屏风世界,就仿佛这是一个装满了火药的爆炸桶。 一旦被引爆,那就是一个巨型的灾难,且足以磨灭一切。 白发老鬼最终还是决定孤注一掷,在红禁即将撑破屏风之际,率先出手。 抢先在其并未达到与其匹敌的程度,按下了“引爆器”。 而原本它是不具备这个机会的,这一切都要源自于卫光所施展的那个“画地为牢”。 末世,一旦到来,要么跳出世界,要么与世界一齐毁灭。 此间活人,十数个。 李观棋、鹿采薇、侯贵生、常晟、黄半仙、王大炊、李莫愁,七人在血雾爆破一瞬,就自动撤出屏风。 而在杏林之内,皇甫佳佳最后望了一眼尸坑中的男人,长叹一声这才离开。 能走的,都走了。 或许他们的离去,也意味着一个注定的结局。 本次规则:当未处于禁地状态中,可随时撤离屏风。 但同样,撤离就代表没有机会再去争夺拼图碎片的归属权。 当李观棋等人回到第四层走廊之时,只一瞬间竟觉得此地的阴冷黑暗,竟比之血雾屏风,有着难以言说的舒适感。 惯于行走在恐怖阴暗环境中的他们,其实在不自觉中,已经丧失了普通人的正常观感。 “终于出来了,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鹿采薇第一时间深呼吸了几口走廊里浑浊的空气,但即便如此,她也有一种甘之如饴的滋味。 李莫愁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在手心一看就如一滩稀稀拉拉的血水一般。 血雾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可想而知这里面的诡异物质到底有多大的污染性。 皇甫佳佳捏紧拳头,却无处施展,她为难地说道: “我们撤了,就等于把机会让给了第四分店,红禁行动距离失败仅有一线之遥。” 这是一个很难接受的现实。 红禁之红没能膨胀到最极限,甚至还有两处禁地没能完整吞噬,它的力量绝对抵不过屏风本身。 白发老鬼的背后是第四分店,它在毁掉红禁之后,必然是等同于崩溃,而这就给了卫光可乘之机。 屏风之内,唯有苏城河或可改写局面,不过想来收效很低。 他自己能否存活下来都成问题,更别说再去争夺拼图碎片。 李观棋的一身白衣也快与血衣相差无几,但他没时间去管这些,强打着精神说道: “苏兄弟个人为战,不是办法。 佳佳,你在卫光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这个年轻女孩的身上,让她有些许的不适,却仍然冷静后说道: “薛听涛背后的人叫做卫光,想来是副店长那种角色。 虽说我从未听过此人,但通过一系列的表现,这个男人很是不凡。 他孤身一人留在屏风之中,薛听涛应该是跑了,但在跑走之前,开启了圆环稻草罪物。” 李观棋暗叫一声棘手。 圆环稻草,是第一分店副店长古青云的罪物,上一次店长任务中送给了第四分店。 虽然他不清楚其中缘由,但这件罪物可是十分强大的保命道具。 只要稻草不毁,施主亦不灭。 皇甫佳佳在这个时候转头看向了李观棋,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也带着一丝试探,低声道: “我没能力杀死用圆环稻草护身的卫光,想必就算红禁爆炸也未必能彻底杀死他。 但在结果之前,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是的。 红禁行动,还有最后一道机会。 现在卫光操纵画地为牢锁死了红禁,导致屏风牢牢占据上风,现在想要破局,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他。 但为难的则是,他现在有圆环稻草保命,红禁或许会毁灭他,或许又不能。 那么,想要除掉卫光,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破了圆环稻草! 至于方法,当然要落在薛听涛这个人的身上。 通过种种迹象来看,卫光作为行动的主导者,他已经提早为薛听涛布置了后续路线。 鹿采薇眼神微冷地扫视了一圈寂静的第四层走廊,这里安静得好像除了他们之外,并不存在任何人。 李观棋的沉默,不是来自困惑,而是斟酌。 圆环稻草在薛听涛手中,那他就不可能留在屏风世界,现在的他一定位于这里…… 只要杀死了这位第四分店店长,圆环稻草破解、画地为牢破解、卫光惨死、红禁行动百般曲折,最终却仍有概率成功。 大志者,不可拘泥小难。 李观棋生性良善,从不做龌龊之事,但不代表他真的迂腐到了如此程度。 事关者大,大到足以影响很多很多的未来,他必须要点这个头! 皇甫佳佳、鹿采薇二人当即心领神会,毫不犹豫直接分兵两路,摸排搜索,带着凌厉的杀意。 似乎,她们自心底里就没瞧得起这位第四分店的店长。 …… “店长,你去的位置谁也找不到的,只要给我片刻,是成是败就都有了结果。” 卫光躺在尸坑里,忍受着潮湿、阴冷与残废。 他的皮肉已经不复,森森的白骨上点缀着破碎的红色颗粒,且还在腐蚀着他的骨头。 但即便如此,他却仍然没有死,只是死亡的过程却在不断重复,肉体折磨光了,开始对精神施展着酷刑。 画地为牢,还在持续。 这意味着,当一切尘埃落地后,茹茹妈会自动步入“画地区域”,他自然而然会是拼图碎片的主人。 …… 红禁之红,几乎是在眨眼间化作了碎片。 这个以困局封锁活人的禁地,曾霸占了整个世界,但最终却烟消云散。 而其中的一些人们,不管带着怎样的目的来此,最后的道路往往都将汇聚——毁灭与彷徨。 红禁里,死了一个人,逃了一个人,藏了四个人。 那六个人的结局,对于本次店长任务其实并无太大意义,但这里面还有第七个人。 破灭的禁地里,苏城河一身无伤。 他似乎并不是一个在红禁之内的人,因为周遭的崩溃、爆破对他个人而言,竟无半点影响。 所有的痛苦,实际上是来自于先前使用的剔骨尖刀。 但这种痛苦,对于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而言,却足以被完全抵消,甚至激动与兴奋,要远超痛苦。 或许,卫光当真不凡,他介入的时机,掐住的时间都非常精准,就连白发老鬼也不得不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红禁的破灭在他预料之中,然而他却有一个天大的败笔。 那就是,他根本不知道红禁若在,苏城河根本无法使用右脚的穿梭空间,这是对苏城河最大的限制。 然而,就是卫光的布局,导致苏城河彻底解封。 不仅如此,他的设计将那人人求索、却始终不得见面的白发老鬼,这次任务最重量级的鬼物,给引了出来! 在这个天才云集的酒店,苏城河身上的标签,往往仅是相貌,更无人谈起他的智慧、魄力。 但他毕竟是一店之长,他也是一位天才。 红禁没了,白发老鬼出现了,苏城河得以从禁地的困局中解脱,但他从来没有想过逃走。 因为,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摆在眼前。 用右脚穿梭空间,逃出困局,然后以鬼牌拿下白发老鬼。 他要执掌本次店长任务的根源性鬼物!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相视一笑 黑白大楼第四层。 这个曾经仅有五人有能力涉足的楼层,面对那恐怖至极的镇楼鬼,没谁具备招架之力。 白发老鬼的首次露面,开启了第六次店长任务序幕,它的第二次露面,则代表着任务的终结。 鬼牌,是一件罪物,也是一件道具。 它赋予了店员们收服鬼物的能力,但其本质实为收获单一灵异事件。 这次店长任务,最天才的一点就是整个任务场地,本就是一个巨型灵异事件,也在鬼牌规则之内。 屏风世界,众人算尽机关终不得见白发老鬼一面,而这件事被苏城河做到了。 他是踩着无数人的肩膀,经过一次次的铺垫,达到的这种高度。 屏风世界,是最大的灵异事件; 白发老鬼,是这个事件的鬼物。 原本这禁地该是无解,但当红禁行动成功、卫光倒逼的操作后,它已经被完美破解。 原因就是,此地再无任何一种小禁地、红禁地,它成了一个空白灵异事件。 胜利的果实充斥着扑鼻的清香,带着极致的诱惑性,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却被苏城河一人攥在手中。 踏破空间壁垒,白板鬼牌亮相。 苏城河孤身一人伫立在红色尘埃的世界里,仰头望着一片幽暗的天空,依稀与那只苍发白骨的鬼物对视着。 倏忽,空白了数个小时的鬼牌迎来了第一次使用。 “您是否选择将屏风禁地纳入牌中?” 苏城河默默回头,在一个遥远的位置,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个不甘又无奈的眼神,渴望着也在看着他。 又在某个方位,他看到了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黑衣男人,落寞而走,肩头乌鸦眼中的红光化作一条醒目的红线。 还有某个方位,泯灭的骨架带着死意的味道,自空气中弥漫而来,破损的黑袍碎片迎风吹走,直至目不可及。 更有某个方位,那负棺而走的背影,若有所感地蓦然转身,黑衣长发下那张沥血的面庞上挂着久久不可平复的疲态。 无数人的努力,最终成为苏城河的垫脚石,让他得到了最后的胜利。 苏城河平复的内心的悸动,首次、唯一一次、最后一次确认了鬼牌的使用权。 …… 黑白大楼,第十层。 这里是没有镇楼鬼,胡家老太也不在这里,或许是由于本次任务的基调在于屏风,所以楼内每层都很安静。 独坐在1001号房间,此处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空荡荡的房子里,地面铺满了灰尘,零星有部分脚印,却也被薄薄一层灰所遮掩,说明上次有人涉足已经过了好久。 薛听涛端坐在沙发上,两手捏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稻草人,双腿牢牢并拢,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在其对面,一个老式电视机上正闪耀着白色雪花,屏幕的惨白光亮一闪一闪,照亮了他恐惧的面庞。 此处,在第五次店长任务中曾担任“隐藏剧情”地点,但那是在游戏世界之内。 因此,在目前现实世界的第十层1001号房间,这也仅仅是一个平凡房间。 只不过此“平凡”,仅为没有危险,不代表没有灵异,因为这个电视机是自动开启,自动播放的。 如果不是薛听涛此刻还戴着那副眼镜,明确告知了他此地没有危险,只怕他会当场逃走。 作为隐藏剧情地点,1001号房间不仅是一个播放录像的地方,更是一个鲜有人知的独特地点。 这也是卫光为他寻找的,最佳的躲藏之地。 安静的黑暗,会给人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一步步蚕食心理防线。 薛听涛坐在这里,满脑子都是杂七杂八的幻象,对现今的困惑,对未来的恐慌…… “沙沙”作响的电视机,代表了无用的灵异,可也是他杂乱内心的一种反映。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电视屏幕在经过长时间的“雪花”后,突然异常闪烁了起来。 不仅是画面有异,就连声音也变得尖涩与诡异。 这一变故自此将薛听涛的“镇定”击碎,他浑身像过电一般,在两次重喘后把腿就要跑。 然而,就在他刚刚将手握在房门把手上时,电视里传出的一个声音,却硬生生将其定格。 “李店长,我这么做是为了听涛,你权当帮我演一场戏给古青云看……” 薛听涛被电视中突如其来的一个人声,硬控在了门口。 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简直要印刻在灵魂里,可他怎么就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离开的路近在咫尺,轻轻拧动他就能逃。 但在这一刻,懦弱无刚的薛听涛,逃了一辈子的薛听涛,却做出了一个他自己也不曾想象的动作。 他回来了,回到了沙发上,准备看这一场诡异又惊悚的电视录像。 画面里。 两个男人在第十层的走廊外,产生了争执与纠缠。 李观棋正对着镜头,脸上多是不耐与厌烦,他似乎对眼前的那个男人非常无奈。 薛听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黑色的背影,久久不敢眨眼,汗珠在脸颊慢慢滑落。 这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背影,究竟是谁他不知道,可他却永远不敢遗忘。 李观棋甩袖而走,显然这次的交谈并没有取得成效。 薛听涛看着那个背影,眼眶中的泪水在凝聚,可他却根本分不清缘由。 他在梦中看到了相同的背影,一直是挺拔如山,为他遮风挡雨,好像无所不能。 但录像里,他的身子弯曲着……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弓着腰,有几分卑躬屈膝,对着一个新任店长不停地乞求着、讨好着…… 梦碎了,现实的残酷才是真相。 最终,录像里的那个背影终究是转过了头。 薛听涛在见到那张疲倦至深的脸时,眼泪夺眶而出,浓浓的悲哀淹没了所有,也驱散了恐惧。 他怎么敢忘了这张脸? 这份来之不易的视频,来自黑白大楼第十层1001号房间——一个第五次店长任务播放录像的隐藏地点。 …… 黑白大楼第四层与第三层的楼道。 李观棋看着眼前向下延伸的楼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彷徨。 第六次店长任务,没有镇楼鬼,这是一个非常纯净的大楼。 那么是不是说,如果他能够找遍整栋大楼,理论上就可以找到第一次店长任务中死去的李从戎…… 首次店长任务,所有店长身死,且在楼内留下了属于他们的鬼物替身。 这也许是李观棋再次见到他叔叔的唯一机会…… 可是见到一个如鬼的亲人,真的有意义吗? “观棋,我回来了。” 就在他迟疑之际,背后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不带任何杂质。 李观棋转过头,见到的是一群熟悉的面孔,踏碎了黑暗迎面走来。 皇甫佳佳、鹿采薇、李莫愁、王大炊…… 走在最前的是苏城河。 李观棋看到他的手在身前,摊开的掌心上躺着一片并不奇特的碎片,以灰黑为主,像纸片又像塑料。 它很普通,但意义重大,因为这是现世的第四块拼图碎片。 “这个东西,我替你拿回来了。” 苏城河笑容耀眼,他说出的话在预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也许在这一刻,送出拼图的艰难,远不如挚友间的相视一笑。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面对命运 2016年1月3日,多云,气温03c,微冷。 季礼站在护城河的岸上,点燃了一根香烟,凝望着鳞状的河水。 徐徐而来的凉风,吹动着鬓角散落的发丝,让他那张冷漠的脸看起来也沾染了更深的冷意。 方慎言背靠在围栏上,目光远眺着注视阴云遍布,笔挺的中山装不染尘埃,与季礼站成了一个相对面。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在天南看到了一座无名坟,有只女鬼在守着,我和它斗了一场。” 季礼吐出一口圆润的烟圈,将眼睛透过圈中望着河水,自顾自说道: “邪灵被我从眼睛里拔出去了,成了我鬼牌里的一部分,第四块拼图碎片却没拿。” 方慎言仰头看天,一只黑色的鸟自云端掠过,裹挟着风自由翱翔着,眯了眯眼: “余郭是谁我倒不记得了,但我很熟,应该是在天南任务里死去的故人。 看来是天南的那只鬼抹去了我的记忆,可惜了这个能被我记住的人。” 季礼低头望河,阴沉水面下隐约藏着什么,暗潮涌动中,他又吸了口烟: “我杀了顾行简,亲眼看到了他的尸体,什么都没剩下。 他要小千的灾祸之眼,失败了,也死了。 这是事实。” 天空中,那只黑色的鸟不知为何摇摇欲坠,在忽然间匆匆滑落,化作一具坠落的尸体,跌入阴冷的河水中,被淹没到消失不见。 方慎言皱了皱眉,将两手放入口袋中,对此地失去了兴趣,抽身而走。 季礼吐出的烟雾随着他在背后的离去,一阵风将烟雾吹乱,呛进了眼睛里,让他很是不适。 两个人自说自话,没有言语交流,明明站得很近,却又像是离得很远,分离开的样子也没有任何牵连。 或许,就在余郭死后,季礼和方慎言那个无形的纽带也随之折断。 “先生,第九分店的新店长是米尔顿·克莱德。” 女声在方慎言离去后悄然出现,穿着那身淡青花的旗袍,一如初次相见,撑伞挡住了季礼的头顶,言语间蓦然回头,凝视着他的侧脸,接着道: “您现在的佣金排名上升一位,成为总佣金排名第五。 还有…… 佣金任务将于12小时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季礼最后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长长的烟雾,将烟蒂丢在脚下,轻描淡写道: “好。” …… 手中捏笔,苏城河却迟迟无法下笔,只能眼睁睁看着浓稠的墨水滴在宣纸上,氤氲了一大片。 王大炊手里捧着一个笔记本,翻来覆去地看着,最终抬头,闷声说道: “店长,咱们店离四星还有不小距离,要是真去拼五星,几乎不可能。 拼图,可能是我们最接近天海核心的捷径了……” 苏城河长叹一口气,终究是将那杆笔放了下来,瘫坐在椅子上,两眼空空无神。 “大锤啊,你真以为我想送出那块拼图吗?” “不、不、不……” “我比谁都想要,但我不得不送出去。” 王大炊向前迈了一步,宽厚的身形都快挡住了整张书案,沉声道: “店长,屏风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城河靠在椅背,抬头望着天花板,眼神中似乎掺进了一些杂质,语气落寞地说道: “我看到了顾行简之死……” “顾行简死了?!”王大炊震惊不已,他完全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甚至历来,他都认为如顾行简一般的人物,除了天海没谁能够将其杀死。 “是的,他死了,死的轻描淡写,成了一抔黄土。 我还看到了断掉一臂的李一……” 苏城河说起这些时,声线有轻微颤抖,这两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带着如此震撼的结局离开,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王大炊已经不敢说话了,他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些消息,同时也有些懂了苏城河话语背后的含义。 “上次见时,季礼也瘸了一条腿。 李从戎、陈汉升,也早就死在了过去,这些在天海留下过轰轰烈烈故事的人物,都在以各自方式离场。 你知道我捏着拼图碎片,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是…是什么?” 苏城河从椅子上站起身,转头隔着窗户望着人潮涌动的街道,久久出神后才回应着: “恐慌,绝望的恐慌。 就连顾行简、李从戎、陈汉升都活不下来,我怎么活? 如果我私吞了这块拼图,割袍断义,与李观棋、皇甫佳佳的合作解体,咱们第二分店就真的从势单力薄变为众叛亲离了……” 到手的拼图碎片是一颗烫手山芋,送出去反而成为拉拢李、皇甫报团取暖的好礼,且这个东西本就不该属于他,只是短暂地过一遍手罢了。 千万! 千万不要在过手的时候,萌生起它就属于你的错觉,因为你没有这个资格。 也许,三个人共同保管,共同所有,这才是抗住其余分店觊觎的窥伺的最佳方案。 苏城河其实很聪明。 王大炊懂了。 他憨直的脸上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将毛笔又捏了起来,递给苏城河说道: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第二分店店长苏城河,佣金排名第7位,现有佣金任务将于12小时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 天明山墓地。 薛听涛看着面前的两截石碑,上面的慈父慈母相片已经有了被风雨侵蚀的痕迹,而在陵墓前两束早已凋谢的花束,却让他陷入漫长沉思。 他从来不是一个爱思考的人,因为已经习惯了依赖旁人,可不代表他真的就是白长了一颗脑袋。 对于第六次店长任务,薛听涛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但也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因为他终于见到了常常在梦中出现的背影,究竟长着一张怎样的面孔。 一个与他长得不太相似,却又有着难以割舍的契合感的脸…… 事情到了这一步,薛听涛的头脑也能想明白了。 有一只鬼,施展了一个能力,抹除了那张脸、那个人,而此人对薛听涛极为重要,疑似血亲! “你到底是谁?” 有一个人,能够给予他真相。 成仙任务中他曾告知过薛听涛会给他一个答案,只不过一直没能约见,现在也许是时候了。 薛听涛将新花替旧花,为父母扫了扫墓后,决定去找那个人。 口袋中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来电人是卫光。 薛听涛拿着手机看了一会,脸上的愁容随着几次深呼吸驱散后,方才接起来,平静地问道: “卫大哥,怎么了?” “店长,新任务来了预告,12小时后一个名为‘佣金任务’将到来。” 薛听涛闻言心头微沉,那张清秀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低声道: “我知道了……” “可惜了店长,咱们最终还是没能拿到拼图碎片,还与几个分店产生了摩擦。” 卫光对于初次登场即失败,还略有芥蒂,有些懊恼是否操之过急。 薛听涛在冷风中拿着手机,眼神定格在了那两束枯萎的花束上,一反常态地冷静说道: “没关系的,这样的结果也好。 这个世界,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现在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了,第四分店并非是躲在阴沟的老鼠,我们的实力也可以影响到许多人的命运。” 电话那头的卫光沉默了。 他不是否认,而是忽然觉得这番话,不像是从薛听涛的口中说出来的…… 一次店长任务,似乎令这个曾经懦弱逃避的店长,变了。 但薛听涛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抢先一步挂断了电话,他转过身看着阴沉的天空,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是时候要面对自己的命运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第九困境 “20、21、22……” 米尔顿·克莱德,第九分店店长。 他手里捧着一个笔记本,行走在二楼的长廊间,一边看着房间号,一边对照着本上的信息。 第九分店已经接引了二十二只鬼住户,下一个就将是第23只,也就是说再来一次任务,就将是独属于第九分店的四星晋升。 数量庞大的鬼住户,对克莱德而言并非好事,而是一种反向的压迫。 他看着笔记上的数字,内心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慌感,因为他根本不能确定后续的任务,凭自己的能力又可以活下来几次。 魏建德一言不发地跟在其身后,约莫50左右的年纪,与克莱德有着迥异的成熟气质。 只是黝黑的脸上没有表情,向下的嘴角也赋予了他生人勿进的冷漠面孔。 第九分店,曾几次出现过的“老魏”,魏建德自克莱德担任店长后,被追加为了“副店长”一职。 “顾行简死了,老黄一蹶不振,咱们的处境不妙,你既然当了店长,就得扛起大梁来。” 魏建德说这话时声音很冷,这是他的性格所致,倒不是对克莱德有什么敌意。 这个现实,克莱德又怎会不知,但对此他也唯有内心苦笑。 现在,顾行简的遗像就挂在一楼的入口大厅,与前七位店长遗像并排悬在一块。 就算克莱德内心也不敢相信,他的确是死了,第九分店也换了主人,这就是现实。 在第六次店长任务后,黄半仙好像苍老了十岁不止,回归后对所见所闻一字不提,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任何人。 顾行简之死,还是由分店意志通报的,任务内的情况更是克莱德联系了苏城河等人才得到的确切信息。 第九分店于2016年1月3日凌晨,召开了紧急会议。 分店除黄半仙一人外,剩余31名店员全数参加,最终敲定了新店长人选——米尔顿·克莱德。 为什么选了他? 因为好像顾行简一死,第九分店的整体形式出现了巨大落差,所有人在这一刻才认识到一个事实——其实他们分店并没有那么强大。 黄半仙、克莱德、魏建德、白狼,这四个人是仅存的顶尖级别店员。 当然,剩余的数十名店员中也有闻永新一类的后起之秀,但还远没到扛起大旗的时候。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明白一个道理——第九分店为什么强大?是因为顾行简。 顾行简本人的能力,属十大分店天花板。 因此他的出现会倒逼分店内所有店员,不懈地奋起、斗争,所以他们的单个店员都是极强的人才。 但当少了顾行简的独断独行,这些人反倒失去了规划的能力…… 顶尖店员:黄半仙、克莱德、魏建德、白狼。 黄半仙善算善谋,却没有决策力; 克莱德宽厚善心,却没有威慑力; 魏建德冷静严谨,却没有大局观; 白狼善于突破创新,却没有明断力…… 简而言之,他们四个人在某些方面都堪称顶级,可只能为“将”,不可做“帅”。 也许…… 也许在第九分店顶尖店员里,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兼具个人实力与团队协作的领导能力——她就是宋依彤。 但遗憾的是依彤被顾行简当做“弃子”丢进了天南学院,甚至死后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因此,第九分店的新店长,最终敲定在人缘、人脉都相对广泛的克莱德。 从目前的四人中来看,他人缘最好、有店长任务经验、做事方面更显公平公正,已经是唯一人选。 至于克莱德本人,是否愿意担任新店长,实际上内心是不愿的,但他也没有办法。 因为这个位子,已经没人能做…… 克莱德长叹一口气,合上本子敲了敲“221”的房门,对门内轻声说道: “今晚,201-210陪你玩。” “……”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上缓缓走来了一个啤酒肚男人,脚步沉重,像是带着某种急切的事情。 这男人四肢短小,身材矮胖,光秃秃的脑袋下长相十分凶恶,让人一眼看去有一种天生的畏惧。 他的名字也透着凶狠——“白狼”。 “克莱德、老魏,紧急消息,佣金任务将于12小时后开启,6小时后通报进一步确切内容!” 克莱德闻言心头一沉,下意识地与魏建德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忧虑。 佣金任务,一个铺垫了近一年的大型任务。 据克莱德所知,关于“佣金”一直穿插在十大分店的各类任务之中,时有出现,众多店员积累了不少的数量,但始终没有透露最终用途。 今天,佣金的用途到了用武之地,这个席卷十大分店,无一可免的特大型任务即将亮相。 而最恐怖的一个事情,竟然也“巧合”的发生了。 第九分店的四星晋升任务,与十大分店联合佣金任务,撞上了…… 克莱德单单是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他赶紧询问道: “老魏、老狼,你们那有多少佣金?” 既然是佣金任务,那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佣金数量问题,他有种预感,一个分店的佣金总量或许会对最终结局,有着比例极重的影响! 白狼当即说道:“我10枚。” 魏建德点了点头,也回应道:“我多一点点,15枚。” 佣金任务,穿插在每个分店的接引任务之中,可遇不可求,只有较幸运,或存活时间较长的店员才可获得。 就比如克莱德,只经历过一次,那就是鬼童任务,获得了佣金10枚。 他们三人加一起也就35枚佣金,这远远不够。 魏建德将手搭在楼梯边上,看着一楼的店长遗像,沉思片刻后说道: “如果顾行简还活着,那他的佣金数量只怕是一个恐怖数字,但可惜……” 顾行简死的,实在不是时候! 克莱德的脸色奇差无比,顾行简之死对于第九分店的撼动,仍然不断加剧。 谁也想不到,堂堂第九分店竟然凑不齐“40枚”佣金! “找老黄,他在店里活了近一年的时间,手里的佣金只怕比我们加在一起都要多。” 白狼斜着眼睛作思考状,用肥胖的手掌摸了摸布满横肉的下巴,看起来无比奸诈,但说出的话却是有理有据。 克莱德不禁将目光对准了三楼的某一个房间。 第六次店长任务,黄半仙究竟看到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竟会遭受如此打击…… 但现在这些打击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一次的佣金任务,非他不可!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一杯凉茶 “咚咚咚!” 302房门口,三人试探性地开始敲击着房门,期待着门内的应答。 克莱德的心头百感交集,自来到第九分店后,他与黄半仙的关系可成亲近,但却从未见到这个一向没脸没皮的神棍,有如此懈怠、消极的表现。 他不能确定以黄半仙如今的状态,是否还可以去参加佣金任务,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不做。 哪怕黄半仙真的不能去,此次也权当谈心与疏解。 然而,敲门声持续了半分钟,里面却无人应答,一片寂静。 魏建德见状推开克莱德,攥拳用力敲击了数次,但却依旧如石块丢入湖中,毫无动静。 他拧紧了眉头与克莱德对视一眼,悄悄说道: “不会出事了吧?” 与此同时,白狼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推开二人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屏住呼吸静静聆听。 片刻后,他猛地抬头,奋力地抬起右脚狠狠撞在了房门上,同时喊道: “不对,里面有低声嘶吼!” 任一酒店内,非店长不可强行破门,白狼这一脚自然无效。 克莱德湛蓝色的眼眸闪过一抹急色,赶紧推开碍事的白狼和魏建德,直接转动把手,将房门强开。 房门一开,三人鱼贯而入。 302号,这个距离顾行简最近的房间里,此刻是一片昏暗,窗帘将所有阳光全部遮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气味。 好像是什么东西焚烧的气味,但却又有些不像。 克莱德站在客厅中央几次扫视后,最终确定了卧室。 此刻卧室的房门未锁,还留有一道细缝,而在那里有刺眼的光芒在高频闪动。 魏建德见状心中打起了一份警惕,下意识地将手放进了衣兜里。 白狼嘴角一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轻松说道: “紧张什么,店长还在这呢。” 魏建德一抖手将其甩掉,斜视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克莱德没空理会这二人,因有店长权限他无所顾忌地往卧室走去,推门而入。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令其震撼的一幕。 只见黄半仙正盘膝坐在床头,面前摆着一炉香灰,徐徐的青烟正不断升空,且盘旋在天花板久久不散。 至于黄半仙其人,他的相貌正在发生极具的变化,时而白发苍苍,无比老态,时而皱纹全消,仿若青年…… 那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正是香炉中正在燃烧的一缕长香。 此刻它已经烧到了末尾,可顶部的火星却无比璀璨,好似在房间内亮起了一盏明灯,只是还具备了长香燃烧的特征,随着火星不断闪烁。 “何必问蓍龟,行藏自可期……” “何必问蓍龟,行藏自可期……” “何必问蓍龟,行藏自可期……” 黄半仙紧闭双眼,五官扭曲,仿佛陷入某种极为痛苦的状态,口中不住念念有词。 克莱德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在香炉的背面,还有着一个刻满密文的龟甲,正对着黄半仙的脸。 他一眼就认出,这就是黄半仙最核心的罪物——卜算龟甲。 这罪物他以前就见过多次,不过今天再一看,他却惊疑地发现这龟壳上的裂纹,由先前的短小变为了粗长。 尤其是在正中心的裂纹,几乎将整个龟甲一分为二,像是随时要崩溃一般。 克莱德是个外国人,对黄半仙念叨的东西不甚了解,但他从目前的场景仍然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黄半仙似乎正在主动做出某种改变,至于要改变什么,他猜测是龟甲或长香的其中一个。 “嘎吱!” 就在这个时候,龟甲的裂纹又延长了一寸,这一寸之差好似马上要将这件罪物摧毁。 但就在这个时候,强忍痛苦的黄半仙,正以耄耋老人的状态,脸色煞白之下急速转为铁青,黑中透着红。 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正巧打在了那燃烧的长香之上,将本来还在燃烧的火星以血浇灭。 断香随之掉入香炉之中,天花板上的烟云也随之立马消散,无影无踪。 黄半仙苦痛之中,睁开了双眼,眼中全是血丝,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垮了下来。 悲愤之余,他艰难地两手前伸抓紧那已经无用的香炉,痛哭流涕。 在场三人不明所以,可却无人敢上前劝导。 半晌过后黄半仙慢慢抬起头,浑浊的双目盯着克莱德,一字一顿说道: “我的命,仅剩三天了。 佣金任务,我帮不了你了。” 克莱德听后呆愣在原地,吞咽了下口水后,缓慢转身望向背后,那里是301号房间,曾经顾行简的屋子。 他忽然联想到了一件事。 龟甲,是顾行简送给黄半仙的罪物。 而现在顾行简死了,黄半仙说他的命还剩最后三天,这句话的含义是…… …… 铁拐胡同,便民超市。 李观棋与鹿采薇一人捧着一杯凉茶,并排坐在超市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来往的行人。 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因为有乌云遮蔽。 称不上寒冷的气温里却也不是喝着凉茶的季节,但超市的王叔仍然会每天为李观棋准备上两杯,这已经成了传统。 王叔六十多岁却无儿无女,开了这么一家便利超市用来糊口,但更多的是可以与来往客人聊聊天、说说话。 在这家胡同里,他最好的朋友应该就是李从戎了。 记得以前,李从戎总是从超市前门进入,拿上两杯清凉解渴的凉茶,自己一杯,侄子一杯。 今天夏天时,王叔还与李从戎在超市门口的大柳树下,一边摇着扇子一边下着象棋。 眨眼间,物是人非。 如今坐在超市门口的,已经从老一辈人换做了新一辈人。 也许在春夏秋冬的四季里,为李观棋准备一杯凉茶,成了王叔对李从戎这位故友最大的缅怀了。 人与人的世界,总是不相交。 王叔在超市内看着武侠剧时,李观棋与鹿采薇所料的却是生死路上收获的一些草蛇灰线。 “第四块拼图碎片由你保管,却为苏城河、皇甫佳佳共有,这个自主权我还是觉得有点少。” 鹿采薇不爱喝茶,她总是喝上一口后就将吸管拔出来,在手中折来折去。 李观棋喜欢安静,也喜欢喝茶,他时常会一小口一小口的来喝。 虽然王叔做的凉茶没有什么不同,可他总觉得那每一口最后的甘甜,带着一丝回忆的香甜。 “第四块拼图碎片已经尘埃落定,但我心里想的是,既然顾行简死了,那他手中的拼图,去了哪里?” “据苏城河描述,当时在场的人有,李一、季礼两个人。 我想有能力在顾行简尸体上拿走拼图碎片的,应该是季礼,毕竟他离得最近。” 鹿采薇这个时候已经将吸管折成了一个小马驹的形状,她把玩在手中,盈盈一笑,接着说道: “而且李一的状态有目共睹,他估计连拿都不会拿,应该只能是季礼了。” 李观棋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小口地喝着凉茶,眼神落在那颗光秃秃的柳树上,好似在追忆着曾经它是如何翠绿与鲜活。 直到半晌后,他将最后一口喝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淡说道: “据苏城河描述,在场有两个人…… 那么实际上就应该是三个,他下意识地把自己给忽略了……” 我家猫病了 昨天半夜一点时我突然醒了,空调调再低都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我家小猫有点焦躁,一会爬我头上,一会躺我身上,一会躺我床尾,但每次都是躺一会就跳下床,一会就跳上来,我心里还骂了它。 然后一点半左右,我起来去卫生间,开了灯。就看见它吐了一下,接着整个右前肢悬在空中,在那里看着我。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眼神,又有什么意思,然后它就倒在了我眼前。整个右边身子不能动。 我就看着它挪动着能动的左半身子,右手像骨折一样。它在地上一边用半个身子挪,一边嚎叫,一边紧盯着我,然后一边很努力地往我的方向爬。 它生病了,肥厚性心肌病,右前肢瘫痪了,每次呼吸都很难,治不好,等于人类的癌症。 一直看我书的读者都知道,它陪了我很久很久,在那些很艰难的时候。 我尽量会更,但这两天不更了,我也要缓缓神。 抱歉大家,我也知道我的更新让很多人都不满意,可现实总是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一件一件催着逼着,对不起大家了,我又得休息一到两天,然后会尽量保证更新,然后让它尽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第十天灾 自余郭死后,季礼已经很久没有守夜了,现在也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 冬风萧瑟,他常常独自一人站在岸边,倚着栏杆对着冰凉的河水吸烟。 每一口的吸气都变得异常缓慢,烟草对喉舌、胸腔与肺部的刺激需慢慢体会,肺部微弱的痛感逐渐让他产生一种依赖和迷恋。 邪灵不在了,可也没有完全离去,幻觉与幻听偶尔亦会不自然发生。 它从诅咒变为了鬼魂,不寄生在季礼的眼中,却已经入得骨髓,终究无法摆脱那潜移默化的影响。 又或许是季礼本就有精神疾病,以往还可将一切罪责推到邪灵身上,但现在它就是鬼牌的一部分,病情稍有衰减却无法根除,那就只能说明这是人的问题。 自第六次店长任务归来后,仅有一上午的时间。 席卷十大分店的佣金任务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这似乎符合情理,可背后也预示着些什么。 天海,似乎在赶任务。 它发布任务的频率愈发加快,自从回门任务之后,一次又一次任务的间隔被拉得极短极短。 天南学院任务是一个例外,因为它需要一个十分漫长的时间来协调与构建。 但除了那一个,其余任务的发布时间,早已违背了曾经半个月一次的频率。 天海,有些急躁,它正在不遗余力地追赶着某个未知进度。 这背后隐藏的信息,即是——它疑似有着某种计划。 季礼大部分时间都有了自我意识,精神疾病的发作没有那么频繁,这也给了他更多思考的时间。 也许是余郭之死对他的感触颇多,他正在逐渐地找回自己。 什么才是初心? 真相与记忆。 这条路上出现了更多的曲折与坎坷,其间有不少都让他偏离了主路,余郭一事他痛,可这痛苦也令其清醒,并从歧路将他拉了回来。 第七、第十分店之事;顾行简、苗疆之事;拼图碎片之事……林林总总,不过尔尔。 天海,才是季礼的初心。 既然如今已经意识到,天海在变弱,且它疑似在谋划着什么……那么这就有了机会。 只是季礼不懂的是,天海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它是鬼吗? 不恰当,因为它比鬼要强大得多。 它是人? 不可能,因为人不具备这种能力。 天海,到底是什么…… 风更冷了,乌云倒卷时,今夜注定不安。 面朝河水,季礼吸完了一盒香烟,暂时失去了吸烟的想法,双手插进口袋,凝望着天际。 缺失了一颗左眼,却仍裹着白布的小千度叶,拎着两个购物袋从桥上缓缓走来。 灾祸之眼,不属天海酒店产物,亦不属原生肉眼,因此无法补救。 但这对于小千而言,似乎也没有造成多少影响,毕竟在这种地方,残疾本就是一件常见,甚至必然的产物。 “给你。” 在路过季礼时,小千从购物袋中拿出了一个冰淇淋。 雪一样的冻奶上点缀着半个草莓,周边撒上了一圈浅粉色的类似花粉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很漂亮,也应该很可口。 季礼转过头时,正看到小千有些发红的手指捏着冰淇淋的甜筒,指尖还稍微带着些冰碴。 小千自任务归来后,没多久就外出了,没想到是去买了两大袋的冰淇淋。 季礼看了看,并没有选择接过。 于是小千又把冰淇淋放了回去,在袋子底部摸了摸,拿出了一个很朴素的小冰棍。 这一次季礼没有再拒绝,他捏着冰棍的包装纸,道了句谢,就继续望着河水。 可能是抽了太多烟,他说话时的嗓音很沙哑,也很沉重。 小千悄悄地从身后离去,只留下一道可称纤细,又可称消瘦的背影。 一人走后,第二人又来。 这一次来的人,是薛听涛。 …… 沪海市,13号别墅,第十分店。 权梁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小口品茶,聆听着程铭讲述起店长任务的经过,不时微微点头。 他的做派看起来有些倨傲,但不知为何,落在他这张脸,这个形象上反而十分自然。 大约用了半小时的时间,程铭才终于将一切全部说完。 会议室内三人中的,另外一人,胡莉在这时托着下巴,叹气说道: “咱们这位季店长是厉害,但还是不如顾行简啊,说起来他还真是倒霉,最后算是霉死的。” 程铭眨了眨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权梁所打断。 权梁将茶杯放下,指了指胡莉,语气颇为老练地说道: “小莉啊,我没记错,你今年才25岁吧? 虽然你执行了两次任务,且都表现不错,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你反过来想想,顾行简为什么会被逼到一人对抗九大分店的地步? 说到底,不还是季店长一次次识破了他的剧情,最终将他逼到所有人的对立面。 要我说啊,咱们就跟着季店长的脚步去走,绝对没错。” 对此,程铭思考片刻后,也略微点头,表示认同。 可以说权梁是一个左右逢源的圆滑之人,但他绝对不是两面三刀,表里不一。 相反,这样的人拥有着极高的洞察力和极强的坚定力,他深知有些决定就是要一条道走到黑。 季礼已经担任了第十分店店长,那他要做的,就是不遗余力地支持。 顾行简对第十分店的诸多人,影响颇大。 这些影响有好,也有坏。 但总而言之,他们之中有不少数量的罪物,都来自顾行简的支持。 因此哪怕是上次发生了顾行简残杀十四位店员亲人事件,他们也将怒火转嫁到了朱小凝的身上。 谁能给好处,谁就是恩人; 谁拦住好处,谁就是仇人。 杀人的顾行简是恩人,人们对他的死会感到惋惜; 救人的朱小凝是仇人,人们对他的死会千痛万快。 只可惜,新上任的店长是季礼,一个与顾行简势如水火,却更加强势更加霸道。 “恩人”死在了季礼手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像对待朱小凝一样对待他,甚至还要夸上一句“季店长您果然高明”。 胡莉撇了撇嘴,低头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惹得程铭瞪了她一眼。 权梁端着茶杯挡住了大半张脸,精明的眼珠悄咪咪地在胡莉身上转动了几下,内心暗自想道: “这个胡莉做任务尚可,但眼光和心性都差太多,日后必惹季礼不喜。 这等蠢货,迟早要死。 莫不如这次佣金任务就派她去,以便让她早点死在季礼手中,为新店长立威所用……” 聪明的权梁,已经敲定了本次佣金任务的大体人选,只待两小时后,进一步任务要求推出。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拿杯的手猛然一抖,大量滚烫的茶水洒在胸口,立马烫红了一大片皮肤。 但他没时间去管自己,因为他赫然察觉到整个会议室…… 不对! 是整个第十分店,正在剧烈的摇晃与震颤,好似地震一般,有一种楼座坍塌的迹象。 与此同时,一个慌张的青年冲进会议室内,语气急促地喊道: “权老,酒店第二层塌了!” 程铭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再说一遍?” “第二层,装着十七只鬼住户的第二层,突然塌了!” 权梁头发都要立起来,站在桌前身抖如筛糠,话都说不利索,磕磕巴巴道: “快…快去请季店长!” 第一千二百章 怪事频出 2016年1月3日的下午一点,仍无太阳,阴云密布。 河岸上的气温更低,吸进肺里的空气像是凝结着冰霜,这里的温度远比天气预报中的还要刺人。 季礼双手插进口袋顺势将大衣掖紧,目光出神地望着水与天的连接处,轻声说道: “最后,他死在了e-2楼的电梯里,阴体爆发。” 一则关于某人的故事讲完,他的收尾与开始都没有投入多少情绪,只作为一个说书人。 讲者无心,听者有情。 薛听涛已是泪流满面,清瘦的脸上挂着一双红肿的眼睛,靠在栏杆处哽咽无语。 季礼的讲述与店长任务的所见,终于让他拼凑齐了那个人的全貌,丢失的记忆没有找回,却以这种方式重回脑海。 过了良久,他擦掉脸上的泪水,沉声询问: “我哥…死之前有没有留话?” “没有。” 季礼迎着冷风,又点上了一根烟,最后慢慢转过身,看着薛听涛缓缓说道: “要说的、要做的,他在死之前都已经做到了。” 薛听涛闻之一愣,随后恸哭。 …… “店长,店里出现大事,第二层突然坍塌,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都看不见鬼物散逃!” 程铭的一通电话,将季礼从回忆中拉入现实。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眉头紧皱,迟疑片刻后只说“立马到”。 季礼转身就走了,留薛听涛一人站在桥头,沉浸在各自情绪中无法自拔。 推开第七分店的大门,女声随门侧步履趋之,同时道: “两小时后佣金任务进一步内容通报,先生早去早回。” 一楼楼梯口,潼关、常念分别站在道路两侧,同声说道: “我们回一趟沪海市办些户口的事情,争取会在佣金任务正式发布前回来。” 季礼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而走。 二楼楼梯口,梅声、解正并排而立,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在争辩着什么。 见季礼上来,梅声对其说道: “我的纸笔墨罪物出现了些小问题,待会儿我俩去一趟松山大街的那栋凶宅。” 解正新换了一个更短的寸头,抹了一把头上的发茬,犹豫后说道: “我和梅声各有佣金10枚,会争取在两个小时内解决问题,及时回店。” 季礼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也没有说话,快步从二人身边走过。 三楼楼梯口,方慎言孑然一身地守在栏杆处,凝视着季礼一步步向上而来,脸上挂着一片事不关己的冷漠。 没有佣金的他,接下来的任务大概率与之无关,只是在季礼即将掠过时,他突然开口问道: “顾行简,当真死了吗?” 季礼脚步微顿,但仍是没有开口,旋即推开了301号房门。 从门外进入门内,没有丝毫停顿,立马转动了对应第十分店的另外一扇门,径直走出。 场景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从第七到第十,仅用了半秒钟不到的时间。 如今第十分店内,应有十七只鬼,十八名店员。 此刻,18名店员包括副店长权梁,都齐聚在一楼大厅内,局促不安地看着二楼处,喧哗不堪。 权梁、程铭与胡莉三人,正加紧指挥,不时有几名店员咬牙使用了罪物,朝二楼处倾泻。 胡暖暖,那个在成仙任务中生还下来的“熟人”,却站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 同样,当季礼来到第十分店后,见到了二楼的情况,又看到店员们的表现,竟也露出了同样复杂的眼神。 “停!” 权梁眼尖,第一时间就见到了三楼处季礼的身影,当即高喝一声,让场面肃静了下来。 他一路小跑朝楼梯奔去,在路经二楼时还刻意躲避了一下身子。 所有人的目光也跟随他的身影,最后定格在了季礼的身上。 至于季礼则是用一种更加扑朔的目光,打量着权梁,也打量着下方的一众店员。 “店长您来的太是时候了,半分钟前二楼突然塌了,但并没有殃及一楼和三楼。 可我们这边动用罪物力量却也没办法修复,不知是酒店出了问题,还是怎么回事?” 权梁急的脑门上全是汗,就连鬓角的头发都打湿了,言语间更是急切不已,显然是乱了心神。 他一向认为季礼担任店长是莫大好事,或许是第十分店摆脱困境的重大机遇。 可若真的整个酒店自规则上就垮掉,那还谈论什么机遇不机遇,更何况现在预兆已经发生在了眼前。 不过季礼对此事,却并未表露看法,神情更谈不上紧迫,反而带着一种权梁无法理解的“困惑”。 “在你眼里,二楼垮掉了,那你能看到鬼住户外出吗?” 权梁一愣,下意识转头看了看下方二楼。 在他的视角下,整个二楼所有的房间均已消失,墙壁、间隔、挡板全都化作一片钢筋水泥的废墟。 只不过鬼住户们仍待在原有的位置上,一切如常。 只是没有了空间上的阻隔,鬼物们的一举一动,一览无余。 “没有,它们还在……” 权梁品出了季礼言语中的意思,他震惊地回过头,不确定地问道: “您刚才说‘在我眼里’,难道您的视角下?” 没错。 季礼越过权梁,站到了三楼的栏杆处,用手指着二楼,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在我的视角里,二楼一切如常,鬼物循规守矩,第十分店无事发生。” 他的目光顺着手指方向移动,201、202、203…… 二楼的十七个房间,走廊、墙壁,没有丝毫破损,更没有出现权梁口中的坍塌及废墟。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在权梁及第十分店一众店员的视角下,事实却截然相反。 “这……” 权梁难以置信,他语塞了不知多久,仰头对着广播喊道: “酒店意志,你为什么不说话?” 自第二层坍塌事件后,权梁几次三番地寻找酒店意志,但那个男声却始终没有出现。 包括此刻季礼这位店长赶到,它竟然依旧没有露面,这实属诡异至极。 第十分店,天憎地厌,已被抛弃。 季礼在一楼的茫茫黑点中看到了胡暖暖,正以一种别样的眼神与之对视。 胡暖暖从角落中缓缓走出,逐步来到店员们的前方,迎着目光说道: “店长,我看到的景象与你,一模一样。” 怪事。 诡异至极的怪事。 这一次,该轮到季礼展现出惊疑之色,因为事情好似变得更要复杂。 如果仅有季礼一人,视角不同,那么可以解释为—— “季礼的身份是第七分店,目前是‘兼任’第十分店店长,因此他看到的事物不同。” 这样的说法,可说明是第十分店内部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 然而,偏偏第十分店中还有一个店员胡暖暖,竟然也保持了与季礼相同的视角。 如此一来,事情就开始扑朔迷离起来。 到底是季礼、胡暖暖特殊,还是第十分店二楼坍塌一事,另有隐情……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日薄西山 不解与困惑交织在每个人的心头,权梁最甚。 他的目光流连在季礼与胡暖暖的身上透着深深的怀疑,尤其是对后者。 季礼,到底算第七还是第十,这在规则上的确很模糊,因此可能会有视觉歧义。 但胡暖暖可不是,她是地地道道的第十分店店员,从来如此,她看到的景象为何会不同? 权梁自问也是一店的副店长,季礼绝大多数时间均不在,他就是实际上的店长。 有什么情况,是他都无法窥探的? 酒店意志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他再一次对前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权梁心头所想,抬起头望向了遥远的棚顶,酒店的金光照不到那里,只有一片晦暗。 如果第十分店,当真天憎地厌,他一个困在此地的蝼蚁,该怎么求生? …… “你们先散了吧,胡暖暖留下。” 季礼注视着宁静的二楼,慢慢走下楼梯,同时挥手驱散众人。 十几位店员带着不可言说的情绪,挂着不同表情的面容,在迟疑中两三而散。 至于程铭,在路经季礼之际,悄悄地说了一句话: “店长,这次的佣金任务我想去。” 季礼给了他一个眼神,没有明确表态,也没有什么表情,径直走向胡暖暖。 权梁站在三楼与程铭、胡莉说着困惑,声音却传不到一楼,这里是一片安静。 红色褪去后,季礼的瞳孔仅剩灰黑,他就用这样一双眼睛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年轻女孩,没有明显的用意。 胡暖暖,一个拥有着超强记忆力、视觉捕捉力的人。 若非具备这一特质,成仙任务她不可能活下来,甚至可以说那次任务都很难完成。 “店长……” 胡暖暖的心理素质不算极强,对于季礼不知所谓的眼神有些局促。 “描述下你眼中的第十分店。”季礼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有些笼统和歧义,让人不知是说酒店的现实,还是酒店的现状。 此前有过任务接触,胡暖暖对这位季店长,畏惧远大于崇敬,同时也倒逼着她更加听命。 在犹豫了许久之后,她得到了一个答案: “第十分店,就和我看到的第二层一样,虽然一切如常,实则已经腐烂到了骨髓里。 权老和他们的视角,得到了坍塌的征兆,这或许是一种命运的必然吧。 但如果仅有店长和我所见不同,我猜测这是不是也预示着什么……” 季礼听到了最满意的回答,不由得也对这个年轻女孩有了一份刮目相看。 第十分店,远离核心,任务稀少,店员不多。 但在这种恶劣的天然条件下,也不乏出色之人,程铭是最耀眼的那个。 而胡暖暖,则是隐藏在阴暗角落里不引人瞩目的那个。 有一件事,季礼苦思许久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执行,现在似乎有人选了。 胡暖暖,洞察力、记忆力可称天才水准,任务经验也算丰富,在非极端情况下的应变能力在水准线之上。 那件事没有太大的危险性,只是需要一个人时刻盯守,同时进行细致入微的搜寻。 这些条件,眼前的女孩明显都符合。 季礼将手杖放在身前拄着,以一种平静又放松的语气,轻声说道: “第十分店,日薄西山,早晚倒闭。 据我所知,这里已经有近两个月不曾补充新人,加之大型任务接踵而至。 我料想佣金任务席卷十大分店,参与者多半为店内精英。 所以,你不能去。” 胡暖暖闻言一愣,只听前半段她还以为季礼要点名要求她前往,但没想到结尾话锋一转。 但心明眼亮的她当即领悟到了关键之处,犹豫不定地猜测道: “店长的意思是,佣金任务集合十大分店众多精英,但最后的结局只怕,不好?” 历来,三分店联合任务已属罕见,四分店联合任务仅有两次。 第一次,十日逃亡任务,十八名成员仅活陈汉升; 第二次,天南学院任务,二十名成员只剩下季礼。 参与分店越多,人数越多,难度就越高,四大分店已是如此结局,尤其十大分店? 季礼已经能够预料,此次佣金任务最少会有二三十人参加,那么最终能够存活的,只怕寥寥无几,甚至…… 甚至是,会有分店自此灭亡! 季礼对胡暖暖点了点头,他正是如此想法,也许这还是理想中的结局。 胡暖暖不知该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 她进入了第十分店,被打上了永不磨灭的标签,终生无法摆脱。 最终某天,她也会随着第十分店的灭亡,从而步入绝境。 然而此时此刻,季礼如一道黑暗中的曙光般照亮了她灰暗的前路,抛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从今天开始,你搬出第十分店,住进13号别墅,帮我在那里找一样东西。 报酬是:最迟一个月,我帮你转店。” “什…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想必若你能见到它,会一眼就发现它的特别。” …… 第九分店,301号房间。 三楼的第一间,从来都是店长房,十大分店皆是如此。 当克莱德推开这扇门,缓步走入之际,他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场景与布置。 店长易位,房间易位,但里面的一切都与他原有房间一模一样。 每名店员都有独自房间,可随心变化,随意更改,大多数店员都会设计成自己喜欢的样式。 克莱德的房间,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一室一厅。 他不习惯住很大的空间,那样会显得空旷和冷清,狭小的布局能够让他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卸下身上的负担,摆脱黄半仙一事的纠葛,他瘫坐在懒人沙发上,闭目养神。 但闭上眼睛,许许多多的杂事乱事烦事就都用上了心头。 成为第九分店店长后,似乎一切都与先前没差,又似乎一切都变了,尤其是心态。 克莱德曾经是一个很积极乐观的人,“师承”姜惜导致他也是一个话痨,但现在已经没有能陪他说“胡话”了。 姜惜死了,克莱德也忘了这个人。 但他很清楚天南学院的蹊跷,因此他能够猜到自己应该是有一个朋友,死在了那里。 因为他记不起自己中文是和谁学习的…… “唉。” 叹口气后缓缓神,克莱德还是拖着沉重的身躯从沙发起身,他要去冲一个热水澡,调整好更佳的状态去面对接下来的佣金任务。 浴室的门,是一面磨砂玻璃。 水蒸气氤氲而上,让整个卫生间变得更加朦胧与模糊。 克莱德的身影穿插其中,被热水浇灌着,试图将心事一并冲刷。 然而,一个恍惚间,他的余光瞥向了充满水汽的玻璃上,登时心头一紧,瞳孔微缩。 好像…… 刚才好像有一个黑色人影,就直挺挺地站在玻璃的另一面,死死地盯着他。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困而不杀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七分店。 请于2016年1月3日傍晚6点钟整,准时抵达山明市橙湖欢乐世界购票处。 第七分店店长季礼先生,请自主选择三名店员,共赴澄湖。 注1:本次任务,罪物禁用; 注2:本次任务,详细内容将由购票处工作人员进行讲解; 注3:本次任务,囊括天海共十间分店共同执行;(选取条件:具备佣金的分店) 注4:本次任务,佣金总量以分店为单位,不归个人所有,上交店长后,进行统一支配; 注5:本次任务,除分店店长必须参加外,剩余三名店员可自由指派,此前是否拥有佣金不影响执行人选; 注6:本次任务,第十分店纳入第七分店,以季礼先生为唯一店长。 寄件人:天海。” …… 2016年1月3日,下午三点半,第七分店。 除潼关、常念二人外,共24名店员齐聚会议室内,屋内烟雾缭绕,咳嗽不断,却没有人敢多言。 佣金奖励,自一年前就已经出现,但始终没有给出任何相关用途、提示和说明。 佣金任务,酝酿太久,也蛰伏太久,久到甚至大部分人对此都渐渐遗忘,只是部分有心人可以感应到那风雨欲来的压力。 实际上,第七分店崛起时间本就很晚,在季礼醒来之前,这间分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更别谈佣金。 因此,店中除了季礼一人提前有所预警外,其余众人根本毫不知情。 直到这一刻,佣金任务终于浮出水面,以这种呼啸而来,逃无可逃的可怕方式。 十大分店,无一可免,难度究竟要高到什么程度? 会议室里,会抽烟的人在抽烟,不会抽烟的人捂嘴低咳,但都下意识地不敢发出声音。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恐惧。 佣金任务的邮件,是发送到了第七分店每个人的手机上,所有细则均已公布。 除季礼外,还要去三人,由店长指派,或主动申请。 大部分人的心理,自然是能躲就躲,因此就更不敢言语。 季礼闭着双眼,不时夹起香烟吸上一口,对现在的局势不做评价,实则内心已经想好了人选。 这一次,他想要潼关参加。 一则,潼关本人有着丰富的任务经验,且行事极有规矩和秩序。 这个“规矩”“秩序”,是指他对任务的主线脉络有着独到的窥探性。 往往潼关执行的任务,所有人都会围绕主线开展,一步一步挖掘出最正确的解决路线。 二则,潼关曾任店长,他的指挥、决策绝对不低于季礼,甚至还要领先一筹。 此次第十分店也有三人参加,人数更多也需要有人分担指挥位置。 三位之中的第一,选择了潼关,那么接下来的人选,就不能再是核心店员。 在季礼的预想中,他认为此次任务就是一个来自天海的绞肉机行动。 十大分店,各出四人,近四十人的庞大任务,死伤绝对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 他绝对不能再选梅声、小千这一类角色,就连解正、靳希最好也不要用。 第十分店那边有程铭、胡莉坐镇,加上季礼与潼关,顶级店员数量已经过半,不可再多送性命填入这个绞肉机了。 那么剩下的两个人选,那就也无所谓了,随便抓两个就是。 至于为何在确定人选的情况下,还要召开这次的会议,主要是因为等待潼关的归来,剩下两人最好由他来挑选,毕竟季礼对自己的店员很陌生。 等的时间已经有点长了,会议室内的空气格外浑浊,人们也开始焦躁不安。 其中有部分人就某些问题发生了争执,致命的屠刀悬挂在头顶,不安的恐惧挤压着脆弱的内心,有人出现了精神崩溃。 两名店员因言语的差错,在会议室内争吵不断,甚至有人踩在了椅子上破口大骂,浑然不管季礼是否在场。 两个人的事殃及了第三个人,第三个人牵扯到了第四个人……直到会议室内一片混乱。 洪福、靳希等人纷纷上前劝阻,但却无计可施。 季礼眼皮都没抬,在混乱中保持安静的坐姿,酒店内禁止打斗,一切都无伤大雅,他也漠不关心。 直到放置在桌上的手机,终于作响,且上面浮现的名字也令他安心。 “潼关,你什么时候到?” “季礼我回不去了,我父母的墓出现了问题,疑似有灵异残留的痕迹,而且我和常念好像被困在了这片墓地。” 潼关又遭难了。 但这一次,他说话的语气并不急切,好像情况并非很糟糕。 然而季礼听后却是心底一沉,潼关显然是回不来了。 这不是他阴沉的原因,潼关回不来没关系,还有其他人选可以顶上。 最主要的是,季礼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将一些线索串联起来后,得到一个令他很不舒服的猜测。 佣金任务前夕,潼关、常念因户口原因离开第七分店,去了沪海。 以他的性格,既然来了沪海就必然会去墓地前祭拜父母。 然而却因此,被莫名其妙地困在了沪海市,赶不回来参加任务。 这一系列事件,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精心设计过一样,而且关键就在这一个“困”字。 潼关涉及五十年前,潼恩夫妇一事,牵扯极深。 知晓他事的人少之又少,利用潼恩夫妇算计了潼关,且令他无法参与佣金任务。 “困而不杀,谋算布局”,这八个字让季礼想到了一个人…… 但这个人,本该死了! 黑袍骨灰、店长易主,怎么可能会是他? 困而不杀,谋算布局,怎么会如此像他? 电话因潼关那边失去信号而自动挂断,季礼却举着手机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心神因这件事有了起伏。 恰是此事,一直沉默,也看到季礼沉默的方慎言,在杂乱的环境中从椅子上站起,缓缓来到季礼身边。 他来到季礼的背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声说道: “既然找不到人,那就让我去。” 说罢,方慎言自季礼身后飘然走过,再无其他接触。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又会奇效? 这会开到这,还有什么意思。 季礼终于在沉默半小时后缓缓站起身,随着他的起立,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完成聚焦,混乱戛然而止。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店长一起,就代表他已经做下决定。 紧张的吞咽声暗戳戳响起,一双双眼睛悄咪咪打量,每个人聆听着自己过快的心跳,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宣判。 季礼的眼神没有过多变化,他的目标很明确,也很随意,对准了两个人淡淡说道: “吵架那两个,随我去任务。” 高明杰与吴庆同第一时间对视了一瞬,接着就是难掩的恐惧与慌乱,他们早忘了先前的失态,并且以一种更加失态的表现来央求与哭诉。 但这些早已无用,季礼对此充耳不闻,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今晚六点钟,橙湖欢乐世界,第七分店四名参与者,自此确定: 季礼、方慎言、高明杰、吴庆同。 最后的两位个人素养奇差无比,这种角色只怕去了就死。 当然,季礼选他们就是摆明了去充当炮灰罢了。 选人一事结束,接下来的时间似乎反而没了可忧心之事,只不过静待任务开始。 按照常理,一次任务发布,会有一个分析会议。 虽然此次佣金任务内容不详,但注释太多,其中不乏一些可猜出端倪的线索透露。 不过也没什么必要了。 无非是一些摆在明面上的难度、设定与背后含义,可分析、也可不分析,反正到了购票处,会有工作人员进行详解。 季礼拄着手杖缓步向外走着,内心对此次任务的参与者,并不觉得尽善尽美。 又到了与方慎言搭档的时候,可他这次却不能使用面具,那实际上有他无他,倒也没有太多影响了。 之所以选潼关,就是因为季礼认为此次佣金任务,大概率是以分店佣金总量为标准。 潼关的行事作风,更偏向于团队作战,在此次任务更加有利。 但他回不来了,方慎言替上。 方慎言的各个方面皆不逊于季礼,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强过,可他天性薄凉,我行我素。 各自为战是完美搭配,团队合作只怕会有属性重合。 不过凡事就看如何使用,方慎言那强悍的个人实力,或许能够一对一撕开任务的一大口子,以这种方式取胜也未尝不可。 但总之,季礼已经预见到,此次任务只怕会存在竞争,且是比拼图碎片更加激烈的竞争。 …… 黄半仙孤独地站在天明山顶,寒风鼓动着他的宽大道袍,将鬓发胡须吹乱。 这张脸上褶皱变得多了,原本精明有神的一双眼也多了些许浑浊,短短一天他似乎从一个五十出头的小老头,变成了七十岁的沧桑老人。 他微微抖袖,袍里藏着的右手捏起一个裂纹的龟甲。 这龟甲上写满了不知何意的象形文字,当这些裂纹蔓延开来之际,与这些文字却有一种诡异的呼应,宛如由线条、文字构成了一幅抽象图。 黄半仙两眼失神,望着龟甲久久不能自已,直到语气中充满了悲哀,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低诉道: “怪不得啊…… 当初你把这件罪物送我时曾说,此物前面两位所有者,均被其克死,叫我小心使用。 这话我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想来这可能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也许你早就笃定,我就是那第三任喂养此物的祭品。 我非它之主,它是我之命……” 龟甲,功能性罪物,效果即占卜,代价是败掉人的运气。 运气,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可能有也可能无,但在灵异的加持下,它是真实存在的。 与运气相关的产物,几乎没有。 这类扑朔迷离的东西太过抽象,很难具体呈现。 据说只有第一分店的某个人,曾获得过一件关于“运气”的罪物,但此人最终也脱离了大众视野,想必是好运到头,厄运到来,造成了最终的毁灭。 至于第二件关于运气的罪物,或许就是这个龟甲了。 黄半仙,半生修道半生哄骗,没有道缘,偏求道缘。 他一身罪物或多或少皆与“道”相关,卜算、掐诀、符箓…… 当初顾行简送他这件罪物时,黄半仙也曾犹豫过,但终究是没能抵挡住“窥探未来”的诱惑。 截至第六次店长任务,黄半仙已经使用此物达到三次,且并非是在同一任务中重复使用。 但它的代价,已经开始展现了。 顾行简死后,黄半仙明显察觉到龟甲罪物产生了格外强烈的异动,上面的象形文字开始增多。 在此之前,龟甲的文字仅有三个,但当任务结束后,新一天到来之际,它变成了六个,翻了一倍。 可以预见的是,明天的这个时间,文字数将达到九。 “九”在道中乃最大数,代表着极限。 同时,龟甲的变化也在黄半仙的身上产生了类似的关联性。 文字增多,他明显察觉到自己苍老的速度变得飞快,最直接的是他的相貌变化。 但内核是,他的命正在破败。 龟甲的代价,以一种不讲道理,不明所以的方式,不停反噬着他这位“主人”。 可以预见的是,明天此时龟甲文字数量为“九”,那就等于到了黄半仙的命运极限。 如果再往后推一天,在“九”之上继续增加,那么他的命运就将涨破,从而身死道消。 这就是黄半仙所说的,命数倒计时。 龟甲、命数,绑定在一起,这是顾行简当初送来的阳谋。 但从这一步来看,顾行简的目的绝不是要杀死黄半仙,而是要用他来喂养龟甲罪物。 或许,这也是黄半仙知晓那么多秘密,却仍然能存活至今的原因。 只不过顾行简可能也没有想过,他根本就没有等到“龟甲成型”的那一天,就惨死屏风。 而龟甲也因他之死,自主开始收割黄半仙的命运。 当时克莱德等人撞见的场景,其实就是黄半仙试图用焚香罪物来强行剥离,自己与龟甲的绑定关系。 但没有想到,那口因罪物代价吐出的鲜血,却直接浇灭了焚香,同时也浇灭了他所有的希望。 等待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黄半仙还没活够。 他今年只有五十三岁,前半生穷困潦倒,后半生颠沛流离,明明是一个精明似鬼的人,老天却给了他一个坎坷波折的命。 “顺其自然不是顺其等死,你只顾着自怨自艾,可对不起这身道袍。” 风正紧时,克莱德不知何时从背后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着。 黄半仙皱了皱眉头,转过头看着那张金发碧眼,问道: “你想说什么?” 克莱德将胳膊搭在黄半仙的肩上,却又觉得骨头硌手,抽回手臂,认真的说道: “我想说,如果你真不认命,不如用这最后三天去闯一闯佣金任务,也许会有奇效。”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一个人走 王叔坐在藤椅上,拉着李观棋的手将一罐凉茶拍在掌心,却没有立刻拉开,反而语重心长地说道: “孩子,天气越来越凉了,这茶还是少喝,明天开始我就不给你做了,对身体不好。” 他年级很大了,对很多事只是看破不说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把那些不该说的话表达出来。 李观棋捏着手中的凉茶,脸上的表情微有变色,最终还是归于平静,反手拉过王叔粗糙的大手,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王叔,这张卡是我叔叔留下的,他交代这是给您应急用的。” 王叔没太听懂,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推开了那张卡,反问道: “你这是干什么……” 李观棋没有再拘礼,他强行把银行卡塞到了王叔的口袋里,稳了稳心神重复道:“王叔,卡里的钱应该足以改善您的生活了,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就听我的,这也是我叔叔生前交代过的一个遗愿了。” 王叔捏着银行卡呆呆地看着,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李观棋将李从戎之死挑明,尽管他也早就想到了。 良久,李观棋已经饮着茶移步超市门口,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直起身注视着那个背影问道: “孩子,那你要干什么去?” 这一次,李观棋没有再慢品细品,而是望着李从戎与王叔曾经下棋的那棵老柳树,轻轻一笑后,一饮而尽。 “我可能也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 橙湖欢乐世界。 山明市最大的主题游乐园区,这里囊括了六大主题乐园、度假区、文旅小镇等等,占地面积极大,在沪江乃至全国都享有一定的知名度。 日日夜夜,每天接踵而来的游客们更是络绎不绝,哪怕在闭园时间到来后,通常都要拖延一小时左右,才能全部将游客清出去。 佣金任务,以这样一个“阳气浓郁”的乐园为地点,有些意外。 但同样可以想象的是,由于场地面积太广,所需时间应该也要花费不短时间,哪怕参与任务的人数,达到了夸张的39个人。 1月3日,仍属假日期间。 晚高峰与节假日的重合,导致前往橙湖欢乐世界的路程变得格外拥堵。 十大分店已于今日下午的四点钟从各个位置纷纷出发,但截止目前的5点27分,只有一家分店抵达了目的地——第十分店。 由于橙湖在山明市远离市区的位置,分布在市内的其余分店或多或少都会遭遇堵车。 反而是第十分店不在山明,乘坐高铁后打车,避免了大半段拥堵的行程,因此首先赶到。 第十分店,这一次来了三个人,分别为程铭、胡莉与张小平。 在他们那,能够活过两次任务的都算精英,胡莉、张小平就是此列,至于程铭能自店长任务生还,已然成为众店员崇拜的偶像。 程铭的能力在第十分店的确也是独一档的存在,他性情坚韧、眼光非凡,一抵达就环视了一圈四周。 橙湖的东门售票处规模最大,足有六个窗口,此时距离闭园其实仅剩四个多小时,但六窗口的排队长龙,还是快延伸到了停车场。 程铭一眼就到这些人只觉得头疼,做任务怕没人又怕人多,尤其是现实与任务叠加,这样会必不可免地对任务造成干扰。 顺着售票处的长龙向园内望去,一座凸起的城堡足有山高,是橙湖欢乐世界最醒目的标志。 那里是“橙湖堡”,每晚八点乐园内所有游乐设施暂停,城堡外围将带来别开盛宴的烟火表演。 程铭不是山明人,但他上学时来过,也亲自看过一次,当时感觉震撼,但此刻却是两样心情。 张小平是一个很普通的店员,哪怕在第十分店也是一样,对此番人山人海的场景,颇感茫然,一时间来到后不知所措。 于是只能向观察四周的程铭问道: “程哥,咱们来早了,是等季店长来,还是附近逛逛?” 胡莉相貌一般,性情一般,却长着一张刻薄的嘴,当即翻了个白眼,怼道: “逛出事了谁负责?老老实实等着算了,反正挑头的人也不是咱们。” 她不是对张小平有意见,而是对这次任务的安排心中不满。 按照要求,本次任务将以整个分店为基准,团队协作为主要,但最终一切的决定权,甚至是佣金处理权都归店长一人。 季礼是新店长,且是兼任,他不可能会有太多的精力处理第十分店,但却可以执掌该分店的所有佣金。 胡莉最不满的就是这一条,因为她对这个“凶名赫赫”,同时也可以说“臭名昭着”的季礼,缺乏十足的安全感。 “佣金佣金,第十分店费劲力气得来了二十枚佣金,还要去送到他的手上。 没有佣金,咱们算什么,最后的结算又算什么?” 胡莉说的有理,她气愤的点也合理,两人知道她的心思,也没有制止。 程铭对此人颇为不喜,因为他很清楚喜怒形于色的人,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也不多言,只是指了指售票窗口,对张小平说道: “小平,你去把那边的分管领导叫来,详细了解下橙湖的乐园分布及相关情况。 咱们既然来得早,就先把事情做了。” …… 下午5点53分,夕阳西下。 十大分店,共39人终于齐齐聚集在了售票区域外围。 如此众多的执行店员在整个天海历史上或许都是首例,但混在太多的游客之中反倒显得不太起眼了。 十个分店,各自分成十组,以各店为单位划分区域,极少有相互攀谈者。 只不过大家在相顾而望之际,却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第五分店好像来了五个人。 鹿采薇两手拉着李观棋的袖子,佯作可怜模样,眼角甚至挤出两滴虚假的眼泪,低声哀求道: “观棋,哥,我的亲哥,你就让我参加吧,我求你了。 上次店长任务根本没怎么用得上我,这次是游乐园这么好玩的任务,你再不让我参与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李观棋的态度很明确,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看得出来此前鹿采薇已经用光了花样,但均没有得到同意,这一次也是一样。 “现在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我作为店长不得不参加,你留下来还能照看店里。 听话,回去。” “我不!李观棋,你到底让不让去!” 鹿采薇似乎对执行任务有一种极端的变态需求,旁人避之不及的事,她偏偏逆流而上,撒泼打滚地要赶上。 另一边,第五分店的一个青年面露苦相,试探性地低声说道: “要不然让她替我?” 李观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其余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这边,面色铁青地甩开鹿采薇的手,冷声说道: “我是店长,我不让你去,你就去不得,现在给我回去!” 这一次,鹿采薇是真的掉下了眼泪来,她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呆愣愣地看着李观棋,不再发一言。 “行了,去进售票处。” 李一发了话,无人敢不遵从。 所有人陆续地朝着售票处前行,一路上推开了很多排队的游客,惹得一阵阵怒骂。 但现实世界的一切,对这群早就不再适用的店员,根本没有意义,甚至有一些店员还将即将执行任务的恐惧化作无能狂怒,撒在了这些无辜的游客身上。 季礼是夹在中游位置走的,不快不慢、不疾不徐,在临行前他留意到皇甫佳佳的目光在鹿采薇身上停留了好一阵,不知何意。 有些许插曲的第五分店自然是店员队伍的最后,李观棋自甩开鹿采薇后就再也没有回头去看她,带着另外三名店员朝着售票处,大步流星而去。 都走了,外围还有很多人。 但鹿采薇却像是那个多余的人,她怔怔地看着李观棋的背影,眼神从呆愣变得清澈,最终成为笃定。 “观棋,拼图在你身上,罪物也被禁用,咱们店的佣金也才刚过五十。 你不让我去,我明白; 我为什么去,你也明白。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临阵换人 人潮涌动,生机勃勃……让季礼想起许久前的真净道院。 区别在于,上次是寻人,此次是寻鬼。 季礼的腿脚不便,拄着手杖行走速度不快,一直保持店员队伍的中游位置,用双眼不断观察着售票区后方的橙湖乐园。 这一望去,实际上只有一条向上的长道,两侧绿植还是葱葱,挂着些许彩灯尚未点亮,能捕捉到的信息极少,且都是关于现实,无关灵异。 期间,高明杰、吴庆同二人,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地跟在身后,不断往人流中挤,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高、吴二人皆是新人,没有丝毫任务经验,其中吴庆同在潼关的模拟任务中,完成过两次,是一个头脑相对活泛的店员,但显然他的心性太差。 高明杰一米八五的个头,看起来人高马大,但他挤在人流中,缩的比吴庆同还矮,可见更是一无是处。 此二人来的意义就是充当炮灰,自然可以不提。 倒是第十分店的程铭活跃太多了,这会儿一直跟在季礼身边,为他讲解先前从分管领导口中得来的一些乐园信息。 “橙湖的面积很大,但许多地点尚未对外开放,我猜测虽说任务地点开阔,但实际上只有这片区域。” 说罢,他拿出一张地图,推给了季礼。 季礼简单看了一下,上面已经提前用红笔圈出了七处地点,分别是六大主题乐园,以及橙湖堡。 至于度假区等其他地点,虽也在欢乐世界之内,但相对独立,缺乏可做任务的可行性,因此程铭暂且将其忽略。 程铭做事的确很有方法和眼光,季礼点了点头后,悄声说道: “这次任务是以整店为单位,必定存在竞争关系,且大概率与佣金数有关。 你们那边做好准备,或许我们待会儿要化整为零,各行其是。” 其实这个任务一出,不需要多么详细的内容,一些基调就已经能够预料了。 以分店为单位,佣金数做参考,到最后很可能会比拼单个分店的佣金数目,从而获得奖励或惩罚。 然而,第十分店的独特却使其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最大劣势位。 程铭懂季礼说这番话的含义,他的脸色一沉,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些话,胡莉听得真真切切,注视季礼的背影也愈发阴沉。 但她并不是单纯针对季礼一人,她的目光也一直在其他分店身上扫过,透着更加浓烈的愤恨。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先天的不公。 程铭可以,胡莉不行。 来到第十分店这个偏僻的分店,就等于投胎没有投好,一步慢步步慢。 这本是无可改变之事,有的人愿意认命,有的人却将不甘转为了愤怒。 胡莉显然就是后者,她公平地恨着所有人。 恨他们能够接触到更好的资源,可自己却连一件强有力的对抗性罪物都遇不到; 恨他们分店规格齐整,人数更多,可自己的分店却面临随时倒闭,连新人都不补充。 张小平与之相比要平和许多,他从小到大都很佛系,或许也与成长环境相关。 他的家境不太好,父亲早亡,由母亲带大,生活的重担将母亲压得喘不过气来,年方四十五岁就一身伤病。 之所以张小平对待第十分店没有太多的厌恶,原因只有一个——他来了之后,拥有了现实无法企及的财富。 带着这笔钱,他将母亲送到了南方疗养,请了七个护工,已无后顾之忧。 这就心态上的差异,也必然会在后续影响到他们的人生轨迹。 “你说,咱们这次能活着回去吗?” “我…我不知道……” “我猜这次任务有竞争关系,咱们什么都不做的话,交给店长和方慎言,是不是有机会保命?” “别…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高、吴二人的对话还在持续,主动搭话的是吴庆同,不敢回应的人是高明杰。 虽然起先他们二人产生了争执,但在这个时候却也只有对方可抱团取暖。 这些话全都被季礼听得一清二楚,与此同时他看着程铭送来的地图,心中在思考着一件事。 直到,在看见六大主题乐园中的某一个后,他的脚步忽然一顿。 “怎么了?”程铭问道。 季礼没有回应他,而是转过身看向了高、吴二人,直截了当地说道: “吴庆同不用参与这次任务了,高明杰继续跟我走。” 此话一出,当即引起轩然大波。 吴庆同直接呆愣到原地,只觉得比中彩票还要兴奋,甚至已经被雷晕。 高明杰从愣到怒,只用了一秒钟,他先是看了一眼吴庆同,随后对着季礼咆哮道: “季礼!你这是什么意思?偏偏要搞死我?” 这边的情况,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所有人都颇感兴趣地看着第七分店,似乎也在困惑,为什么季礼临阵撤人? 撤人,自然是为了换人。 季礼没有理会高明杰的无能狂怒,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片刻后就被接通。 “洪福,你现在走出第七分店,我要把你接来橙湖。” 临阵换人,吴庆同换成了洪福。 第十分店及其他人自然不知道洪福其人,但高明杰却一清二楚,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季礼,心同死灰。 他明白季礼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细节,认为洪福对此次任务有着更大的帮助,因此才会换人。 现在他开始了懊悔,如果他能够表现得比吴庆同更加镇定,或许被换掉的人就是他。 程铭不知道洪福,但他看到了季礼手捏在了地图上的一块区域。 那是一个游戏区域,里面有很多娱乐性质的小游戏,如桌牌、轮盘、抓娃娃机等。 这样一想,或许洪福此人更适合这类游戏? 第七分店没有空间类罪物,但季礼是天南学院的院长,他拥有了极高的操纵权,尤其是对黑衣人。 当然,黑衣人在现实世界自然可以对他提供所有使用权限,但进了任务就不会再进行帮助。 此前店长任务之所以黑衣人会出现,那是因为季礼提前藏进了两个黑衣人在青铜古棺中,用来关键时刻备用。 那两个黑衣人已经消失在屏风之中,现在的黑衣人都需从天南学院借调。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黑衣人可以等同于无所不能的罪物,只是仅可在现实使用,颇为鸡肋。 不过此刻,却可当做一个空间罪物,将洪福传送到橙湖。 …… 售票区。 在许多插曲过后,在六点钟整,十大分店汇聚此地。 一路上未提及的方慎言,不知在何时竟然从园区内部走了出来,站在季礼的身边。 旁人没听过洪福,但方慎言的大名倒是如雷贯耳。 当季礼、方慎言站在一起时,所有分店的店员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二人。 方慎言早早就进入了橙湖,进入内部园区进行提前搜寻。 这是一个所有店员都不敢尝试的举动,因为任务尚未开始前鬼物无解,也只有艺高人胆大的他才敢做这种事情。 同时,方慎言的回归也带来了一个重磅情报。 “橙湖里有鬼,只有一只,但它不敢露面见我。”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男人,从售票区走了出来,挂着礼貌的笑容,扫视了一圈店员们,笑呵呵地说道: “大家辛苦了,接下来由我讲解此次任务的详细内容。 小张把特殊通道打开,他们的事比较急,需要优先购票。”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金币规则 随着一个穿着橙色工服的年轻女孩开启了特殊通道,39名店员依次列队而入。 西装男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笑着说道: “往前走有个休息室,跟我先去那里,我再给你们详细解释下这次任务要做什么。” 39人自觉排成两队,队伍不长,他说的话每个人都能听清。 从特殊通道涌入,摒弃最前方通往乐园的长道,众人跟随着西装男拐进了左侧的一条石板路。 这里虽是由石板铺成的路面,但道路也很宽,不时还有来往车辆,是一个长长的下坡。 其实进了此处,就已经位于澄湖欢乐世界内部,任务也已经开启,时值下午的6点03分。 季礼的目光对准了前面的西装男,又看了看队尾跟随的小张,没有言语。 他只是觉得这次的模式与刚刚结束的第六次店长任务有些类似,只不过白发老鬼换成了西装男的形象。 “店长,你觉得他是鬼吗?” 程铭的任务经验虽有4次,但毕竟还是不够,这种类型的任务也属第二次,而第一次则是白发老鬼,一只明牌的鬼物。 “一口一个任务挂嘴边,不是鬼也是天海的狗腿子。” 胡莉两手叉在胸前,插话吐槽了一下。 季礼还没等说话,侧方的洪福就开始捏着一截树枝,左瞧右看,说道: “看不出来,这可真是看不出来。” 洪福的脾气和余郭多少有些相似,他从进入任务后就一直觉得所见所闻,可能都是灵异塑造的。 手上拿着的树枝也是刚刚走路时折断,刚还用树枝捅了一下队尾的小张,惹得那女孩一阵窘迫。 “你为什么不和我们站在一起,去跟第六分店排队了?” 张小平对洪福很费解,因为此人来后就表现得很活跃,时常做出一些跳脱的举动。 “这不是没和这么多人一起执行过任务嘛,趁机认识认识。” 洪福自来熟地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凑过去问道: “老哥,你是第几次任务了?” 邵永安擦着厚厚的镜片,耷拉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应付道: “反正是不多。” 不得不说,邵永安自农悦可任务后心性转变了不少,毕竟他在那次任务的作用也很大,这也让一贯自卑的他有了一定的底气。 只是他也预料到此次任务的难度,因此对此番前来有着诸多避讳,甚至有些后悔。 如果他当初在农悦可任务中表现不那么突出,或许洛仙一直都不会留意到他,更不会被选来参加佣金任务。 话说着,第九分店的闻永新也从队列脱离出来,找到了邵永安与洪福。 那时候,闻、邵二人有过诸多交集,最后还合力执行过生路,因此更加相熟。 加上闻永新本就是性格外向的人,邵永安疲于应付后,反倒是与洪福打成了一片,两人勾肩搭背,好似一对相识已久的好友。 许是此次任务人数太多,诸如此类情况,在前往休息室的途中时有发生。 不同分店的熟人两两对话、三四成群,现在还是一团和气,彼此叙着旧情,队列自然也就没了。 至于店长之间,也是彼此搭话,讨论之事基本都与此次任务相关。 只有第一、第三、第七,这三位店长周边皆是自家分店之人,各自向前走,也没人去搭话。 大约行进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店员们相谈甚欢,但有些店长坐不住了。 侯贵生率先走到西装男的附近,搭住他的肩膀,进行询问。 此次任务禁用罪物,但他有一件不是罪物,却胜似罪物的东西,因此也不惧怕。 直接上手,也是他的一种试探。 但西装男就与普通人无疑,甚至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肩膀,笑呵呵用手一指前路。 “侯店长不是性急的人,别着急,前面拐角就到。” 侯贵生听得别扭,回头看向常晟,两个年过五十的人对视一眼,常晟耸了耸肩。 时间,其实很重要。 他不是性急,是因为澄湖的闭园时间在晚间十点,多拖一分钟,就少一分钟任务时间。 但随着侯贵生这一拍,西装男也终于说起了第二句有关任务内容的话语。 “待会儿,到了休息室后,各位店长将自己所在分店的佣金总数报给我。 我让小张给大家准备了特质的金币,你有多少佣金,就兑换多少金币。 当然,兑换完了你们得给我补门票。 一人,一枚金币。” 西装男竖起食指,在眼前晃了晃露出一抹礼貌中透着狡黠的笑容,自拐角消失。 …… 休息室,并不是一个房间,它是一个外部装修成奶茶杯一样的建筑。 入内后是一大片的空闲场地,有长椅、按摩椅、还有咖啡桌,一些贩卖饮品的店铺藏匿其中。 此时里面只有两三人,随着大量的店员涌入,方才显得拥挤。 西装男坐在长椅上,扫视了一圈众人,抬手比划了一下说道: “小张,去3号储物柜把里面的金色袋子拿出来十个。” 一路跟随而来的年轻女孩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从队尾离去。 西装男清了清嗓子,也没有去管旁边桌子上的一对情侣,自顾自说道: “现在记账,一个个地来吧。 第一分店共有多少枚佣金?” 李一现在的情绪非常低,他好像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自打进了休息室就站到了窗户前发呆。 只能由现在店内唯一的副店长古青云代劳,他不假思索地说道: “215枚。” 这个数字一出,当即让后面的店员们惊呼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都汇聚在了一起。 一个非常夸张的数量。 甚至季礼在听到这个数字后都不免有些震惊,因为他们第七分店,满打满算也就正好一百枚。 西装男也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嘴型,目露钦佩地看向了李一的背影,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小张这时正好提来两个金色袋子,放到了西装男的脚下,就又回去搬金币。 西装男将第一包金袋丢给古青云,随后又从第二包里选出了61枚,说道: “一包金袋有150枚金币,扣除你们四人的门票,给你211枚。” 古青云顺手拿出了一枚金币捏在手心打量了起来,后方的一些店员也都伸长了脖子张望。 这金币看起来很是精致,把玩起来颇有质感和重量,但它们装在袋子里却轻飘飘的,丝毫不重。 估计这也是为了方便携带,天海做出的一些改变。 西装男脸上的笑容,在送出金币后转瞬即逝,一板一眼地对古青云说道: “既然金币送了,我就正好给你们讲讲规则。 其实本次任务的内容根本不复杂,几句话就可以讲完,你们仔细听好。 在整个澄湖园区内,通过游玩、体验各类项目,赚取对应的奖励。 每个项目都会有对应的奖励金币,或多或少。 低级、简单的项目,奖励金币少; 高级、困难的项目,奖励金币多。 而且园内还有一些特殊项目,如若完成也会有特殊奖励。 但记得,我这不是套票,你们参与的每个项目都要单独买票,收费也不一样。 所有的细则,在具体项目区域都会有提示牌,你们自行阅读即可。 截至今晚十点钟闭园,将重新上报各自分店金币数量。 注意:最终结算时,金币最少的分店,会有惩罚!”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第一目标 “211枚……” 不许说,仅仅只是开局的金币数量,就足以宣告此次第一分店的庞大优势。 古青云的面色也有喜色,拎着两大袋金币,金发散下一缕,追问道: “规则就这些吗?” 西装男见他急色,笑呵呵地说道: “任务规则大体也就这些了,但有一条附加要求。 此次任务,不得以任何暴力手段巧取豪夺他人佣金。” 这个要求一出,有一部分人就皱了皱眉头。 皱眉的这些人基本都是所在分店佣金不足,且本领不高的底层店员。 在他们看来,有些时候通关项目的危险,甚至还远不及与旁人争抢。 没想到西装男的一句话,却直接堵死了这条能够令众人失去理智的方法。 古青云眼神闪烁,在确定西装男没有后话,直接扛着两袋金币朝门外走去。 第一分店的另外二人,也是快步跟随。 本次任务有竞争性,有时间限制,在规定时间内赚取更多金币,才是生存的唯一策略。 第一分店,金币第一,排名第一,现在又是第一个走,可谓是占尽天时。 只是李一并没有着急,或许是因为他胸有成竹,又或许是对这些满不在乎。 他没有与古青云一同离去,反而是前往了饮品区,点上了一杯冰咖啡。 但李一如何,对这些店员们已经无关打紧。 第三分店,常晟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一位精瘦青年,示意他上前。 精瘦青年相貌平凡,眉宇间带着一抹急切,张口说道: “第三分店,佣金三百!” 众人一听,第一反应是一愣,但有些人却立马品出味来。 第三分店现在由侯贵生做主,他才从十年前那任务归来多久,陈汉升一死,绝对带走了大半的佣金存量,怎么可能是三百? 只怕现在的第三分店,能凑出五十都不易。 西装男听之与旁人的表现无异,也是一愣,但片刻后露出一抹阴笑: “侯店长,你的店员比你还急啊……” 侯贵生的脸色阴沉,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精瘦青年,又不满地看向常晟。 “啊!!!!” 但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精瘦青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个人开始冒起了白烟,身上有火焰的红光闪烁,瞬息间成了一撮骨灰。 这是本次任务,第一名死者,且是死在了第一步上。 “有奖就有罚,这是今天的规则。 侯店长,现在还没轮到你们第三分店,我说过要一个一个来。” 西装男杀了人,但却看不出身上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也不知是如何出手,但精瘦青年之死,却是已成事实。 “第二分店,佣金80。” 王大炊如一座黑塔般,两双大手拨开人群,轻而易举走到正前,领取金币。 同时,侯贵生对着脸色难看的常晟埋怨道: “他连我的名字都一清二楚,怎么会不知道佣金数量,你哄蔡卓撒谎,实在太草率了。” 常晟阴恻恻地望着西装男,一言不发。 后方,季礼静静地看着前方的一幕幕,将头转向了休息室内的一对情侣。 精瘦青年就在死在当场,但那对情侣却置若罔闻,像是连看都没看见一样,仍在自顾自调笑。 这似乎预示了些什么。 方慎言单手插兜,右手夹着香烟,目光牢牢锁定在发放金币的西装男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三分店,佣金45。” “第四分店,佣金30。” “第五分店,佣金60。” “第六分店,佣金80。” 值得一提的是,自第一分店的二百多开始,后面的分店根本就没有超过整百的数量。 这些倒是出乎了季礼的预料,毕竟他这里都有整整一百五十枚,但想了想后也合情合理。 之所以其他分店的佣金数量会如此之少,是因为他们死了很多重要的人。 第二分店不需多说,苏城河能有80都算不易; 第三分店的陈汉升死在了第五次店长任务,他若活着只怕单人佣金就不少于一百; 第四分店亦是同理,薛听海一死,整个分店没垮,都要幸亏卫光补上; 还有第五分店的李从戎…… 倒是洛仙那边才佣金80枚,有些意外。 不过附加佣金的任务本就稀少,这里面也涉及一个运气的事情。 终于轮到第七分店,方慎言没有打招呼,直接叼着烟朝西装男走去。 前面六家分店换完金币,已经加紧离去寻找合适的项目,休息室内人数已经不多。 方慎言一走,克莱德、黄半仙及白狼就朝着季礼这边走来。 两方趁机闲聊几句,只是话题基本就定格在了顾行简死亡一事上,以及黄半仙只剩三天命的消息。 倒是黄半仙在末尾打听了顾行简那块拼图碎片的归属问题,只是季礼闭口不谈。 “第七分店,佣金150。” 方慎言主动前去领取金币,只有一个用意。 在他俯身捡起金袋的时候,毫无预兆,突然动手,对着西装男的脖子捅了一刀。 这一刀快准狠,别说西装男没有察觉,就连最近的两位店员都没看清方慎言的出手。 这是一个谁也没有设想过的举动。 西装男在众人心中基本与鬼画等号,在任务开始状态下,尤其在禁用罪物的前提下,他竟敢对鬼捅刀子。 这一刀,自然无用。 哪怕整个刀身已经贯穿了西装男的脖子,只留下个刀柄,但却没有半点鲜血流出。 趁着西装男愣神之际,方慎言已经抽回刀子,拎着一个完整的金袋调头回走,其余十几位纷纷自发让路,不敢言语。 当方慎言将金袋放在季礼脚下时,冷面冷声说道: “他不是我说的那只鬼。” 方慎言做事,无论多出奇都在情理之中,季礼无需多言。 他很清楚,方慎言之所以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其实就是想找出橙湖之中隐藏的那唯一一只鬼。 且西装男基本不可能是它,所以即便是有风险,但这风险也不大。 别看第三分店那个精瘦青年死于西装男之手,但其实是因为他自己违反了规则,谎报佣金数量。 就算真的有什么隐藏规则,但方慎言也能笃定,他的那一刀绝对不会违背。 事实,也果真如此。 西装男对方慎言深深地看了一眼,但却没有丝毫言语,对此事连提都不提,继续进行了分发金币的举动。 “第八分店,佣金40。” “第九分店,佣金80。” “第十分店,佣金20。” 发放金币环节,持续了近二十分钟才宣告结束,大部分的分店都已经离去了。 留在休息室的也仅剩下第三分店、第六分店、第七分店与第十分店。 西装男在看了看剩余几人后,翘着二郎腿说道: “闭园前我都在这,你们还有什么不懂的、疑问的地方随时找我就行。” 说罢,他还非常拟人地拿出二十块钱递给小张,让她去买一盒软荷花的香烟。 在确定不会再有后续规则后,几个分店就开始了各行其是。 除了李一留在休息室外,所有人都重新走入了外部园区。 季礼带着洪福、程铭等人,一边拿着地图一边朝来时那条大道走去,同时商议着任务正式的行动。 而方慎言最终却停留在了集合时的售票区,他贴近季礼,低声说道: “这次任务,我不过多参与项目,这个西装男的身上藏有秘密。” 季礼默然地点了点头,放任他离去后转过头亮起了地图上的一片区域,对着洪福说道: “咱们第一站先去这里,你的任务是在一小时内,将现有两分店,共164枚金币,翻个倍。” 地图区域标注为:澄湖南部,室内游戏区。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杀死恶魔 澄湖实在太大,说是东西南北区域,但实则也是人为划分,园区本身并没有这个称呼。 一路向南,路经众多娱乐项目,人潮涌动间可见跳楼机、海盗船等大型娱乐设施上形形色色男女,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再往南走,宽阔的湖面上夹起长长的拱桥,些许观光船闪烁着彩灯,桥上打卡拍照人群络绎不绝。 横亘在大半个园区的过山车轨道,压的异常之低,仿佛一抬头就能聆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 朱红色的轨道油漆,在阴暗的天空中显得分外诡异,风中摇晃的轨道是感受到车辆飞跃而来的剧烈震颤。 一个个打扮奇异的玩偶人穿插在人流中,小丑鼻子上的红点远远盖过脸上惨白的妆容,格外乍眼。 季礼一行人足有六位,在游客之中属于很突出的一类,因为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轻松和愉悦,满是即将奔赴刑场般的紧张与压力。 季礼的眼睛一直在四处观察,多次的任务经验让他淬炼出了超强的第六感。 前往室内游戏区的路上,他看到了游客、项目以及其他分店的熟人。 在表面平和如水的现实世界里,隐藏着他们这样一群格格不入的灵异执行者,这本就是一种格外诡异的氛围。 而那些人偶,多是分为三类:小丑、动漫与角色扮演。 售票区位于北部,室内游戏区位于南部,横穿澄湖可得到诸多更细致的情报。 这一路上走了约十几分钟,他见到的这三类人偶,都表现出一种隐藏在正常之下的异常状态。 动漫人偶,多是一些卡通角色,外表可爱亲民,喜好与人互动,时常突然拉过游客与之玩闹。 但季礼却观察到,动漫人偶与游客的互动前,必须要与之拍照。 而这个拍照,究竟算不算一种规律,还需后续观察。 角色扮演,严格来说他们不算人偶,而是乐园组织的一些coser,用来活跃气氛,拉拢相同ip粉丝的气氛组。 至于这一类人偶,表现得非常自由和散漫,不会在特定区域限制不动,他们会出现在随机位置,一直被动地迎接游客。 他们是最正常的,好似没有规律可寻,但没有规律,似乎也是一种规律。 最后一种,即小丑人偶,他们最神秘。 季礼虽然对小丑这一角色了解不多,但他对恐怖片非常精通,影史上关于小丑的恐怖形象比比皆是。 尽管澄湖中的小丑人偶,也是浓妆艳抹,但他们的妆容更多是一种偏柔和的版本,甚至带着一点卡通风格的低龄化。 但季礼留意到,小丑人偶从来不与人互动,甚至表现得非常冷漠,并且非常专注。 最关键的是,小丑专注的中心,只在店员身上! 从售票区开始,季礼等人在前十分钟,一只小丑都没见到。 但自从见到了第一只后,他越往南走,见到的小丑就越多,现在已经出现过了五只,且无法分辨是否为同一个小丑。 季礼总觉得这些小丑在跟随着他,关注着他,却避免与之对视。 小丑人偶,渗透着一种神秘且危险的讯号,危险程度莫名之高。 他不禁联想到了西装男提到的一则内容——“乐园内存在特殊项目”。 三种人偶,是否也是一个特殊项目? 还是说这一切,其实是来自于季礼身处现实与灵异交织状态下的敏感与多疑? 佣金任务,最大的难点其实已经出现了——店员无法在现实、灵异之间判断出危险来源……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彼此交织,难以分辨。 “到了。” 程铭的一句话,将季礼的思绪拉回到了如今最紧迫一事上来。 季礼抬眸向正前方望去,正见到自己身处一个陡直的下坡,最底层是一个地下建筑。 这个建筑的棚顶与地面平齐,上面的装饰是经典游戏马里奥与路易吉,两个特大号的手办。 最边上,一个巨型的像素宝剑插在地面,卡通化的剑身上写着五个字:“室内游戏区”。 但其中的“戏”字好像出现了异样,整体呈现灰暗状,与其他四字的闪光造成强烈反差。 洪福正在做着热身运动,哼哧哼哧的喘气,像是准备大展拳脚。 程铭则一脸凝重地望着标志牌,心中惴惴不安,低声问道: “店长,‘戏’字没了,是不是一种生路提示?” “室内游区?这像话吗?单拿个‘戏’字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胡莉像是有一点反驳型人格,见谁怼谁。 但这一次,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拿走一个“戏”字,不成句、不成意,可能当真说明不了什么。 季礼用手指了指地图上室内游戏区的图标,又对比了一下眼前的建筑,确认无误。 索性也不做更多思考,一马当先朝着入口走去,但没过一会儿就被洪福超过。 地下游戏区,比所有人想象得还要巨大。 虽然入口仅有小小的一条道,但进了正门后,里面简直是别有洞天,各种娱乐设施应有尽有,霓虹彩灯甚至到了光污染的程度。 游戏噪音密密麻麻袭来连躲都没处躲,男男女女的调笑、孩童稚子的哭闹,气急败坏的打砸,种种传来。 真实,到了极点。 当季礼六人从正门进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则是一面阻隔墙与一左一右两个入口。 阻隔墙涂着鲜艳的红色,卡通人物阿凡提用手指着墙上的一块板子,上面有几行金字: “室内游戏区,投币进门,一人一枚金币,不可反悔。” “这什么意思?” 入内说明简单易懂,但张小平问的是那最后四个字。 什么叫做不可反悔? 季礼明白这个区域只怕有自己的规则,这四个字在说明进去之后,如果没有达到一定条件,就不能再出来。 他转头看了看一脸自信的洪福,确认后从袋子里抓出了一把金币,递给程铭,并交代道: “你带着第十分店去其他区域,这里交给我,下次见面前,一切事自行决断。” 胡莉见到了这一把金币,眼睛亮了一下,这一把绝对不止二十枚,最少也有三十枚以上。 显然,这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程铭拿出背包将金币收好,对着季礼点了点头,带着胡、张二人撤走。 季礼、洪福、高明杰交付三枚金币,自此进入了室内游戏区。 而一开始的目标,季礼选择非常明确,他们穿过电玩区、娃娃机、舞乐区等一众,直奔最里面的区域。 掀开一道帘子,这里是一排一排的昏暗房间,像是监狱那种小隔间一样,每一个都相对封闭。 从这里,季礼听到了零星的呼喊,伴随着暴怒与苦笑,各种复杂的声音传出。 高明杰路过一个小隔间,偷偷掀开帘子一角朝里面看去。 里面是一张桌子,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正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枪,对准了前方的屏幕。 而屏幕之内,有着一张骷髅鬼脸,正带着瘆人的笑容。 枪响后,骷髅鬼脸叼着射出的钢制子弹一口吞下,在屏幕里急速扩张,尖牙利嘴张到最大,猛地向前一吞。 屏幕外的男人,把玩具枪狠狠摔在桌上,抓起金袋愤愤而走,撩开帘子时恶狠狠地瞪了偷窥的高明杰一眼。 而高明杰看着屏幕里大快朵颐的骷髅鬼脸,汗毛直立。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鬼脸上的眼睛,正以一种打量猎物般的眼神,盯上了他。 屏幕缓缓熄灭成为了一片漆黑,白骨的鬼脸化作颗粒,最终凝聚成了四个惨白的游戏名——“杀死恶魔”。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淹死、勒死 季礼一路向里走,同时他虽然没有如高明杰一样直接掀帘偷看,却也在一一聆听每个隔间内的游戏音和玩家的表现。 之所以来到此地后就目标明确地来到这里,是因为先前程铭与之提起过这款游戏——“杀死恶魔”。 前些年,程铭来到此地旅游时就曾玩过这款游戏。 简单来说,“杀死恶魔”就是一个闯关式游戏。 一张桌子前后,坐着电子恶魔与游戏玩家,玩家闯关的道具就是一把玩具霰弹枪。 在每一关,玩家将面对不同的恶魔,去通过它的表现来找出它的弱点,从而购买对应属性的子弹,将其杀死即可通往下一关,以此类推。 刷新现有记录的玩家、或直接通关的玩家,将获得这款游戏的最终奖励。 而据程铭所说,他当初首次游玩就只打过4只恶魔。 哪怕是一晚上时间,他也最终止步于第六关,最高记录保持者也仅达到了第八关。 游戏之所以会如此之难,除了越往后的关卡,恶魔弱点越难寻找之外,还有一个购买子弹的金币难题。 每一关开始,系统会自动赠予1枚游戏内的金币,杀死恶魔的奖励是2枚。 这是属于玩家的固定金币收入,但需要购买的子弹,却价格不一,有些甚至需要四金币。 因此,这款游戏的难点之一,就是需要合理运营金币存量,一关的金币浪费或许会导致后续关卡的败北。 高明杰看的心惊,他听到了许多来自于电子屏幕内的鬼叫,也听到了来自玩家们的谩骂或低吼。 但他却非常清楚,这款游戏如果让他上手,就绝对不是一个游戏那么简单。 恶魔即是真恶魔,死亡即是真死亡。 “店…店长,咱们都要玩这游戏吗?”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最终还是不得已问出了这个问题。 但显然高明杰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季礼似乎是观察得差不多了,于是掀开了一个空房间,进入其中自己坐在了桌前。 “你就站在我身边看着,有需要我会叫你。” 这款游戏,几乎是完全的脑力计算,这对店员来说简直是天选项目。 季礼不会浪费洪福的运气,更不会让高明杰浪费金币,他会自己来。 至于,为什么会如此急切地赶赴这里,就另有原因了。 “洪福,给你三十枚金币够吗?” 游戏开始前,季礼从金袋中查出了三十枚金币,递给了洪福并询问道。 洪福大嘴一咧,当即打了包票,自信道: “说是室内游戏区,其实就跟我小时候玩的游戏厅没什么差别。 一路上我已经扫到了几款当初熟悉的老游戏,那可都是‘赚钱’的好路子。” 洪福齐天的洪福,来到此处才算是如鱼得水,第七分店总量佣金排名第二,仅次于第一分店。 但这种优势转瞬即逝,季礼可以想象到,那些前往户外项目、大型项目的分店,一旦获胜,必将取得更加丰厚的报酬。 因此,洪福的运气,必须要尽快折现。 再晚一点,只怕此处要被某些人盯上了。 季礼心中暗自腹诽:“室内游戏区,一个存在巨大漏洞的折现地,时间必须要快。” 洪福离去,游戏开场。 …… 隔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两道似有似无的喘息声,像是一对在黑暗中搜寻的猎人,试图在茫茫无踪里抓住恶魔的弱点。 但不知从何时起,黑暗里仿佛多出了一份不该存在的气息。 那气息阴冷潮湿,让干燥的环境里多出了一股湿气,令两个喘气活人的脸上不自觉浮现一抹水珠儿。 突然! 某个人的口鼻被一对湿漉漉、黏糊糊的手掌死死按住,遏制住呼吸的同时,也在加速心脏的跳动。 这种极度压抑的环境,视觉压制的场景,但对此人的效果却大打折扣,因为他的心并不是他的心。 相反,他用脸上的皮肤也在反向感应那两只手,光滑无比,像是被水泡过许久许久…… “滋滋滋!” 半分钟的黑暗,即将把房间内的另外一人折磨到精神崩溃,但前方的电子屏幕,却开始发出了格外刺耳的噪音。 这是游戏即将正式开启的预兆。 “唰!” 屏幕完全亮起,上面是惨白的四个字——“杀死恶魔”,右上角红色标注:“第一关”。 同时,被堵住口鼻的那人只觉得脸上被什么很粗糙的东西刮了一下,略有刺痛。 光源,来自正前。 一颗浮肿到变异的人头,盯着发涨,惨白的鬼脸,出现在了屏幕正中央,以一双布满血丝、凸起的眼珠,紧盯面前人。 …… 五枚金币,顺着桌上的开关匣子滚入机器。 鬼脸下方,出现了一行白框,写明:“玩家,开始闯关”。 季礼以一个很放松的姿势坐在桌前,反盯着屏幕上的鬼脸,那也是屏幕内的唯一,慢慢地点上了一根烟。 经过方才之事,高明杰已经略有崩溃,但他也还算镇定,没有大喊大叫。 用了一分钟左右时间,他以一个非玩家的视角,开始观看着屏幕上的信息。 水肿鬼脸占据屏幕四分之三,眨眼、呼吸一应俱全,只是面向格外恐怖,似乎在等待着玩家的失败。 同时,右上角有一个金币的图案,后缀为“1”。 这就是第一关,为季礼这个新玩家准备的基础金币,用来购买子弹。 高明杰虽然没玩,但他表现得更急切,将目光对准桌面。 一把劣质的塑料玩具枪放在左边,右边则是两排按钮。 其中,第一排按钮亮起了三个,分别注明: “打火机”“剪刀”“打捞筒”。 除了这三个,后面的一些按钮道具则是灰色,这说明以现有金币,还无法购买。 “线索、提示……” 高明杰回想起了刚才半分钟,鬼脸的表现试图以自己的脑子来思考出对方的弱点,从而购买对应子弹,将其杀死。 这三个道具,其实就是为子弹赋能所用,只要选择对应的克制道具,就可直接用枪将其杀死。 这一点高明杰能想到,但他却实在想不到这只鬼的弱点是什么。 而季礼的内心也在思考,只不过要考虑的角度却有点多。 因为这第一关与程铭当初给他描述的并不一样。 在之前旅游时,程铭的第一关是一个非常简单,且没有实体交互的滴血鬼。 但显然,由于季礼店员的身份导致游戏产生了不小的变化,不仅多了灵异实体交互,更是连鬼物都更改了。 不过,鬼物虽然顺序变了,但这只鬼并不是陌生的,据程铭所说,它在此前应该是第七关的鬼。 也就是程铭见到的最后一只鬼,却没有将其通关的最终阻碍。 这第七关的鬼,被移到了第一关,这说明对店员们来说,游戏难度已经与现实割裂。 季礼只有一枚金币,他要在三种道具中选择其一。 这个情况显然也在加深难度,因为程铭所说,当时他可解锁的道具,其实已达8种。 这一会儿,高明杰在一旁的思考也得出了一个想法,他见季礼犹豫不决,于是试探性说道:“店长,刚才黑暗里我感受到了湿气,它又是一张浮肿的脸,那有没有可能它是一只淹死鬼?” 一个非常简单的想法,但极其合理,就连当初的程铭也是这样想的。 确实。 通过种种表现,它是一只淹死鬼的证据非常充分。 那么如果基于这一点来看,它的弱点就应该与“淹死”这个概念相反。 高明杰态度明确,如果是他选,该是“打火机”。 这个选择与当初程铭选择类似,当时他选的是2枚金币购买的“喷火器”。 但结局是失败。 当然,这并不能成为不选打火机的理由。 季礼在思考片刻后,将捏着香烟的那只手慢慢移动到了“打捞筒”的按钮上。 而高明杰在呼吸紧促中发现屏幕上的鬼脸,似乎也露出了一抹紧急的表情,他大惊失色。 “难道说……” 但紧接着,季礼却突然下手,拍下按钮,可他最终按下的是“剪刀”。 还没等高明杰有所反应,季礼直接拿起玩具霰弹枪,对着屏幕就是一枪。 出人意料的是,屏幕上的鬼脸犹如真的遭受枪击一般,整张脸剧烈地震颤开来,一片片碎肉自面部脱落。 鬼脸也在遭受枪击时缓慢倒退,最终露出了它完整的鬼身。 赤裸光滑的一具女尸,膨胀又发白的皮肤,活像是个淹死鬼。 但高明杰却惊异发现,在这女鬼的手腕、脚腕处捆着粗粗的麻绳,包括它的脖颈处,也有一道拇指粗的麻绳,紧紧勒住脖颈。 自此,高明杰才反应过来,这只女鬼并不是淹死,而是一个先勒死后沉江的勒死鬼! 他震撼地看着季礼,以一种看怪物一样的复杂眼神,因为他根本想不到为何季礼能够想到这一点。 包括,剪刀怎么会克制这个勒死鬼? 但紧接着,季礼做的事却更让他震撼到了极点。 只见他在第一关结算页面中,季礼先是看了看玩家的排名列表,在第一名纪录保持者名字上看了一会儿后,从怀中拿出了一把手枪。 这把枪,可不是玩具枪。 季礼拎着枪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高明杰,冷声说道: “这是一个局域网游戏,玩家排名可自行调配。 去把游戏管理找来,我要他把除我以外的所有记录删除。” 高明杰,呆若木鸡,大脑嗡嗡作响。 “删掉所有记录……只留季礼一个……那他只用第一关就成为最高记录……” 这一刻,他才终于认识到,什么才叫天才。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强制执行 人最爱犯的一个毛病,就是总依赖眼见为实。 殊不知,人眼会有极强的欺骗性。 尤其是在灵异事件中,鬼物往往也会利用人的这一毛病,从而设放陷阱。 比如这第一关的勒死鬼,它通过浮肿、水渍、潮湿等感官刺激,来让店员产生误判。 最终以因浸水而肿胀的鬼脸形象出现,几乎让其“淹死”的属性板上钉钉。 但是,如果它真的是淹死的,那为什么当初扼住季礼的手,是一双,而不是单只? 一个泡水太久而肿胀的手掌,单个就足以遮住大半张脸,足以起到窒息效果,但它偏偏用了两只手,以一种更加别扭的方式进行试探性攻击。 同时,在试探撤走的那一刻,季礼明显感受到了一个十分粗糙之物,在脸上一划而过。 这个粗糙物与鬼物双手靠的很近,又联系到对方两只手齐用的举动,只有一种解释——那是一根捆住双手的绳索。 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说明它为何不用单只,而是一双,因为它做不到。 捆住双手的一只鬼,也有可能是死于淹死,但它接下来在屏幕中又仅露出了一张脸。 这说明它不敢将完整样貌展现出来,否则就将暴露一些关键信息,就更加深了他的想法。 当然,最重要的情报还是来源自程铭当初的误判。 这就直接给了季礼一个明确信息——它的弱点绝对不是与水对立。 它是一只被捆住手脚丢进水中,但并非是淹死之鬼,隐藏的信息又是绳索,那就只能是勒死的了。 至于,为什么排除打火机后,没有选择打捞筒。 原因在于,打捞筒的基础逻辑,仍然是与水相关。 通过勒死鬼不避讳水,反而制造水的陷阱来看,打捞筒也是一个迷惑选项。 那么其实也就只剩下了唯一一种选择——剪刀。 起初季礼也曾预想过,如果用剪刀,是不是就等于剪断了勒死鬼身上的绳索,从而将其释放。 这样做法,似乎与最初的目标相违背。 但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那种无论多不可思议,那就是真相。 这款游戏,不一般。 也许这款游戏通关,未必非要杀死鬼,解救鬼也是一种赢法。 这个情况,如果往深处思考,恐怕会得出一个震撼的猜想——也许澄湖以前就有鬼,这个乐园本就是一个大型灵异监狱。 以“杀死恶魔”这款游戏为例,这里每一关的鬼,都是真实的,是被关押进游戏的“囚徒”,任人游玩杀戮。 澄湖在规则上定义了“弱点与杀戮”,促使人的欲望进行闯关,但或许“死法与释放”,同样也是赢法之一。 很多人不曾想到过这一层,导致最高记录保持者也停在了第八关,因为他们的思路不对。 一场小小的游戏,令季礼从侧面窥探到了一些“关于澄湖的隐秘”,不知这是否会对后续任务进程,有所影响。 他用枪口抵在桌上,敲击着思考的节奏,慢慢的他已经找到了下一步要去做的项目。 同时,高明杰带着一位穿着工作服装的中年女人来到了房门前。 “店长,这就是本区的经理。” 女经理听着高明杰的介绍,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季礼,她似乎对“店长”这个称谓有些不解。 但旋即,她就看到了季礼袖子里露出的半只枪管,眉头一皱说道: “这位先生,乐园里其他的项目枪械,不能在我们区使用,您还是要用桌上我们准备的……” 显然,她将季礼手中的枪,当做了另外一把玩具枪。 但紧接着,季礼单手缓缓伸向经理,随后突然加速抓住她的脖子,一脚踢开椅子,把她的头按在了桌子上。 女经理惊恐万分,不停挣扎,却挣不脱那铁钳一般的手臂,眼睁睁看着那把冰凉的枪口抵在了太阳穴。 这一刻,她有一种不妙的猜想——这把枪,似乎不是玩具。 “王蓉……”季礼看了看经理的胸牌,念出了她的名字,声音低得如同恶魔。 “王经理,这款游戏可以后台调配对局记录对吧。 麻烦你把之前所有玩家记录删除,只留玩家,可以做到吗?” 王经理冷汗直流,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双腿不断打着哆嗦,支支吾吾说道: “可…可以的……但您得先让我回办公室啊……” 季礼慢慢松开了王经理,眼神如常,但却毫无预兆地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硝烟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甚至盖过了先前似有似无的潮湿味道。 不过这片游戏区里,枪声是最寻常的声音,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只是王经理直接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王经理惊恐万分转过头看着季礼那双宁静如水的眼睛,恶魔的声音再度响起。 “澄湖欢乐世界,室内游戏分区经理,王蓉,我记得你的名字……” 高明杰在一边看的都傻了,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通过这种方式来执行任务。 但在他愣神之际,季礼的话锋对准了他,并且抛给了他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金灿灿的金币。 “知道游戏该怎么玩了吗? 接下来半小时,你和洪福留在这里,尽可能将项目玩够,赚取更多金币。 记住,当你们玩完之后,毁了这里。” 季礼的声音冷漠至极,仿佛说着与他毫无关系的一件事,但高明杰听得心上越来越寒。 “你是真狠啊,我们玩完了不给别家分店留活路……” 但这句话当然不能说,因为季礼留下这句话后,就从二人身边走过。 高明杰带着与王经理类似的眼神,注视着他的离开,大脑一片空白。 …… 十分钟而已,季礼又来到了原点。 他站在阿凡提的牌子下,注视着那里的四个字:“不可反悔”。 这四个字,似乎仅仅只是一句恐吓,又似乎有着另类的含义。 当季礼的手杖率先离开正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外面的天空余晖尚在,游玩声离老远,都能听得真切,这一切像是个团建的黄昏。 恍惚间,季礼好像看到了一粒红点,凭空出现在视野里。 红点开始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逐渐占满了所有的视野。 季礼想动可身子却不听使唤,一种诡异的危机感从心头浮现,他看到了一个红鼻子,还有金色的头发。 但这是昏倒前唯一的场景,而他在意识消失前,听到了一个捏着嗓子的怪人,对他说着: “特殊项目,强制执行人:第七分店店长。 游戏目标:努力成为七名玩家中唯一的幸存者。 游戏奖励:暂时保密。”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活着的人 “什么情况?这是哪儿?” “你是谁?!为什么靠在我身上!” “都闭嘴别吵,大家都是店员。” “……” 阴暗、吵闹、混沌…… 季礼从昏迷中醒来,手杖就被丢在一旁,压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那中年男人还在睡着,沟壑纵横的脸上略有抽动,眉宇间流露着一种悲痛感,好似正在历经一场噩梦。 季礼幽幽转醒时听到了一些对话,他半撑起身子,将头转向对话来源。 是几个多是陌生,少有眼熟的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一眼就能认出,这种状态正是天海店员。 没有成名人物,皆是普通店员。 季礼抓着手杖的底部,闷哼一声将其从中年男人的身下抽了出来,这才有空审视着眼前的世界。 如醒来的第一感受,这是一个阴暗非常的空间。 没有风声,好像是密闭之地。 它是一个五十平米左右的扇形区域,眼前是一片黑地,什么都不存在。 七位店员身处扇面边缘,至于夹角那里,却是什么都看不见,疑似阴暗的来源。 “季礼?季店长吗?是你吗?” 中年男人因手杖抽离也被惊醒,他那张沧桑的脸上先是恍惚,后是见到季礼的欣喜。 他一开口,顿时也将另一边吵闹的几人吸引过来,那边的五个人纷纷到此,来到季礼身边。 脸色各样、心情各样的人们都带着一种遇见救星般的眼神,干巴巴地望着季礼,想说话又不敢,杵在那浪费时间。 倒是此前说话态度较为恶劣的一个短发女人,在见到季礼时没有失态,很有张弛地说道: “季店长也来咱们就多了很大胜算,我是来自第六分店的田甜。” 田甜有着与名字截然不同的性格,会让人生出很多割裂感。 季礼扫视了几人一圈后,没有太多心思去认识他们,眼神牢牢锁定在区域夹角的纯黑之处,那里有一道让他都隐隐畏惧的气息。 仿佛在人眼触碰不到的位置,隐藏着一个伺机而动,无比恐怖之物。 他从地上缓缓爬起来,阴冷的环境让右腿隐隐作痛,他大半的身子撑在拐杖上,目不斜视地问道: “第六分店田甜,你为何会来此?” 七个人的特殊项目,除了这个田甜,只怕是一群废物。 第七分店直奔了较远的室内游戏区,与店员大队伍脱离,对其他分店的情况了解太少。 但通过昏迷前见到的小丑人偶,季礼大致也猜到了一些内幕。 此前,他留意过的三种人偶,最神秘的小丑人偶,负责盯人、选人。 小丑为特殊项目选择合适的参与者,并以一种无法抵抗的形式,强行拉人执行。 怪不得季礼在之前会有一种,不断被小丑跟随、监视的感觉,那不是多疑,而是敏锐。 因为小丑,就是在监视、审视,从而进行评判拉人。 但季礼需要知道,它凭什么拉了这七个人来执行所谓的“特殊项目”。 田甜连思考都没思考,言简意赅,转述了情况: “我们店与第五分店,共同参与了摩天轮项目,我是在下方留守者,但突然见到一个小丑人偶,就陷入昏迷了。” 季礼身边的中年男人正要开口说话,田甜却没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抢先道: “所有人的情况相仿,都是当前并未参与项目的店员。” 小丑拉人,也有这么一条潜规则。 季礼撇过头看了一眼身旁表面镇定的田甜,心头却浮现了一抹冷笑,因为他清晰地记得,昏迷前的最后一条游戏规则: “游戏目标:努力成为七名玩家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们七个人里,只能活一个。 但通过其他人的表现来看,似乎他们并没有得到这一消息。 当然,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也许存在没听清的可能性。 毕竟当时小丑拉人属于一种无解手法,强制陷入昏迷,且游戏规则与昏迷是同时进行。 似季礼这般心智早已锻炼到极致的顶级店长,听清并记住很轻易,但一般的新人,其实未必能够做到。 就比如先前对话的那两个人,显然就是当真没听见或没记住。 但这个田甜,一定听清了。 不过季礼不在乎这些,他用手指了指前方扇形夹角处,对着众人说道: “密闭空间,广角对死角,逃生之路就在那里,我去试试看。” 说罢,季礼抬腿就要朝着夹角处走去,但刚要走出广角处,后面的几人就亦步亦趋。 只有田甜没动,她刚要开口,就听到整个空间产生了不自然的异动,好似有什么东西垮掉一样。 滴滴答答的水流声响起,夹角处的纯黑在顷刻间化作一道亮着荧光的瀑布,同时一个冷漠机械的倒计时响起: “5、4、3……” 倒数五秒钟,异变突起,这一次就连季礼也没敢再动。 尽管眼前所见,所有人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个扇形空间,每隔一段会有5秒钟的逃生之门,即夹角处”。 季礼点着手杖,眼神闪烁了一下,第一个迈出脚步。 这一步,无事发生。 同时,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开动全部速度,朝前方疯跑,只一刹那就越过了瘸腿的季礼。 唯有两个人,没有疯跑:一是田甜,二是中年男人。 田甜心头冷笑,她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季礼的身上,似乎是以一种审视的态度。 中年男人则是满面慌张,甚至带着一种莫名奇妙的悲戚,单纯地模仿季礼,始终保持跟在其身后的距离,同时念叨着: “小楚、小楚,等着爸爸,我一定能活着回去,等着爸爸等着爸爸……” 而前面的四个人,第一个触碰到瀑布的是一个健壮青年。 他的手长长伸进瀑布里,一半手臂已经消失在扇形空间,同时眉飞色舞地喊道: “是传送门!我肯定摸到的是传送门,我先逃了!” 说罢,他整个人窜进了瀑布,自此消失在众人眼中。 五秒钟时间已到,瀑布消失,重新化作一块纯黑的死地。 第二个冲到近前的人,撕心裂肺地拍打着岩石,但已是徒劳无功。 季礼慢慢皱起了眉,他没有再向前而是往后慢慢后撤,一路回到苏醒点,审视着整个空间。 除了刚刚“传送”的那个青年,另外三个店员已经等在夹角处,随时等待下一次瀑布开启。 田甜留在了季礼左侧,中年男人留在右侧,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前者警惕,后者恐惧。 “不能急,不能急,我得跟着他,他是任务的高手,我模仿就行,可是真的能行吗……” 时间,一秒两秒、半分一分……直到第五分钟。 夹角处等待的三人已经非常焦躁,不甘心在原地困守,开始沿着扇形区域不断寻找起来。 而季礼的眉头却在这一刻慢慢舒展开了,他终于弄懂了这个特殊项目的玩法。 眼睛,又被骗了。 这一次是眼见为虚,耳听为实。 这个游戏的获胜方式,其实早在游戏没开始就已经提前透露了——“七人活一人而已”。 尤其是经过先前的等待,他就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什么游戏只有奖励没有惩罚?这不可能。 青年从瀑布“传送”走了,这如果是奖励的话,那么没有离开的他们几个,就应该受到惩罚,但却并没有。 这说明,惩罚已经结束了。 如何结束?只有一个答案——青年并不是被传送,他是已经死了。 季礼慢慢点了点头,他在确认这一点后,从袖子里拿出了手枪,对着左侧的田甜就是一枪,接着是右边的中年男人。 一个一个的杀,一枪一枪的开,直到这片区域里仅剩下季礼一个活人。 他在短短十秒钟内,就取得了游戏目标——“成为七名玩家中唯一的幸存者”。 小丑拉人,扇形空间,特殊项目,死亡之地。 残酷又反常规游戏,谜题在谜面上的急智,促成了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精彩,急促而短暂的特殊项目。 季礼用了最短的时间,结束了这个项目,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田甜死不瞑目,因为她还是嫩了,不敢去赌杀死所有人后,还可能面临失败的苦果,所以她死了。 中年男人死不瞑目,因为他没有多大的本领,却进了一个残酷的恐怖游戏,所以他死了。 季礼又昏迷了,他又看到了一个红鼻子的小丑,只是换做从黑暗拉回到光明。 这一次,临走前他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不再是鬼,而是来自于人。 “小楚…爸爸没勇气做唯一活下来的人…… 爸爸没用,不能看你长大成人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十四木马 不许暴力夺佣金,但没说不许使用暴力。 一个来时匆匆,去时匆匆的特殊项目,并没有对季礼造成太大进程上的影响。 重新沐浴着冰冷的余晖,黄昏也就到了残喘的极限,汹涌的长夜呼之欲出。 再睁眼时,季礼指尖夹着的不是香烟,而是一张质地柔软的票劵。 它像是一个入场券,澄湖二字是金灿灿的颜色,照亮着一方乐园及一众标志性建筑。 但这张券上的所有图案均是灰色,唯有中心靠上的位置,有一点细长圆状的红色图案。 说是图案,可其实极为隐晦,不含任何信息提示,它就像是一个被拉长版的西瓜籽。 没有信息,但一定有其用意。 图案找不出内容,季礼将重心落在这张券的本身,显然这是一个入场券。 季礼的眼神上挑,仰望着偌大的澄湖乐园,却不知此券该入哪个场,又何时入。 但有一点是明了的——这张券是特殊项目的奖励。 也许做够一定数量的特殊项目,就将开启一个特殊场地,凭券可入场。 而那里,也必将是这次佣金任务的终点。 …… 澄湖乐园东部,旋转木马项目。 皇甫佳佳那张还显稚嫩的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寒风不断吹着鬓角却泛起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旋转木马的标志牌,上面的字迹犹如蚂蚁般在蠕动,拥挤之后在片刻进行了某种修改。 “旋转卡通木马,单人单次金币为2,可乘坐5分钟。 坐满全程者,单人可获取10枚金币奖励,此奖励可随失败次数累积。(现累积30枚)” 皇甫佳佳的眼睛一直关注着括号里面的数字,见到“30”后,面色立马阴沉,连青筋都蹦了起来。 李莫愁在一旁见状,也是悲痛地砸了下手心,眼巴巴地看着项目区域入口开放,里面却无一人走出。 同时,一头卷发散在胸前的陈洁,抱着双肩面色凝重地看着又一批游客,进了入口,冷声说道: “在我们来这里前,已经有两批店员失败,累积了20金币,可想而知难度有多高。 我早说过让小高单人尝试,根本没可能获胜。” 陈洁向来不服皇甫,尤其是在鲍安死后,她对这个年轻女孩有了更大怨气,更何况第八分店的40枚佣金,有一半本是她赚的。 皇甫佳佳不回应陈洁的冷嘲,因为她也很清楚,是自己太过谨小慎微了,不敢投入李、陈的任何一人。 或许,让李莫愁或陈洁也前往一人,结局会有不同。 但陈洁嘲讽后哼了一声,用皮筋将卷发绑了起来,拉上外套的拉链,往入口方向缓慢走去,同时说道: “但他死了,也为我们积累了奖池。 皇甫,如果我也死在里面,你就放弃这次任务吧。” 能从农悦可任务活下来的人,足可担任任何一间分店的店长。 一个挣扎在底层的倒数分店,到了故事的后半段,已经力不从心。 所以,与其说陈洁孤傲性冷,还不如说她是看的太清了。 有些事看的太透,免不了对一个人的性格也有所改变,因此陈姐总是摆出一副冷漠、刻薄的模样。 实则,这是来自于对现实的无奈与悲哀。 归根到底,陈洁不带着一丝留恋地进了这个吞人不吐骨的木马项目。 但在走之前,她还是对那个向来看不上的小女孩,说了一句表面刻薄,实则共情的劝阻之言。 “呦?奖励30枚?简直堪比过山车项目了,那我也参与参与吧。” 伴随着轻佻的语气,又一个农悦可任务的熟人,闻永新攥着手心的金币,朝皇甫笑了笑,向前招手赶上。 “陈姐,等我跟你一块儿。” 皇甫佳佳的眼神复杂,看着陈姐、闻永新的身影走进了入口,一道光拦住了进一步的视线。 李莫愁悄悄拉住了她冰凉的手掌,柔声说道: “佳佳,我们等陈姐回来吧。” 而就在光幕即将完全把木马场地遮住之际,一个长发风衣的瘸腿男人自皇甫身边悄然经过,在项目关闭的最后一刻走进其中。 这个身影,也终于让心情沉重的皇甫佳佳升起了一抹难得的希望。 或许有他在,陈洁还能走出来。 …… “请各位做好准备,情侣们握紧彼此的手,父母抱紧自己的孩子,游戏将在十秒钟后开启。” 光幕亮起,一阵轻缓动人的钢琴曲如流水般潺潺环绕。 暖色的彩灯一盏一盏地亮起,照应出一个巨大的环形场地,机关的扭动在钢琴曲中已不再明显,耀眼的顶棚那金灿灿的油画,成为了游客世界里唯一的标志物。 高头骏马抬蹄昂首,漆黑的马眼流露着浓郁的金色,马身披上鲜艳的色彩,带着神圣的金光,沐浴在钢琴曲中蓄势待发。 八名游客,或情侣、或亲子,有双人同乘,有单人张望,在温馨的木马场地上谱写着美好的一幕。 三名店员却在温馨的场景里带着冰冷的一颗心,坐上了木马。 木马场地,共有十四匹马,坐上了十一个人。 陈洁、闻永新、季礼三人在轻柔的音乐,紧迫的倒计时中一眼看到了对方的位置,他们彼此不远,但没有比邻。 季礼的腿脚不便,他选择的是一匹乳白色的小矮马,手杖已经提前摆放在了场地之外。 在倒计时在第四秒时,他完成了对场地的扫视。 如果将他的小矮马乘坐1号马,那么一直到最后一位有人的位置,即闻永新是12号马。 1到14号马,季礼在1号,陈洁在7号,闻永新在12号,这或许是出自对店员的警惕。 但更多的原因,是每个人都希望彼此挨着普通游客,也许在后续危机中,能够有替死的操作空间。 其中,8号、10号与14号,这三个木马是空的,无人乘坐。 也就是说,除了闻永新,陈洁与季礼都选择了前后存有一个空位的木马。 “3、2、1……” 倒计时已到,钢琴曲起伏,木马机关缓慢运行,场地顶棚开始旋转起来。 季礼看着头顶的油画,随着身子与顶棚的双向旋转,那幅画也变得模糊,在环形转动下,宛如成为了一只单眼。 这只眼,在僵硬地盯着下方与之对视的人,也在注视着这场木马游戏。 五分钟的木马游戏,预示着节奏必然快速。 刚刚第3秒,尚处于观察阶段的季礼,突然嗅到了强烈的死亡危机,后脖颈霎时传来无法忽视的凉意,一腔热血陡然浇在了背上。 他猛地转过头,正见到13号木马上,原本的一对恩爱情侣,此刻化作一双黏合在一起的骨架。 肋骨、肢体、骨骼,宛如被液压机砸在一处,彼此粘连、穿插,硬生生把两个人挤成了一个整体。 喷溅型血迹从13号马,飞过14号马,甚至溅到了1号马的季礼。 剩余那些粘稠、殷红的血液顺着漆黑的马眼,流进了张开的马嘴里,温馨的彩灯见证这残忍一幕。 第一名…… 不对,第一对死者出现了,是季礼视角盲区的路人。 隔着两匹血马,他看到了本该亲眼目睹死亡现场的闻永新,竟也以一种震惊和茫然的眼神与之对视。 12号的闻永新,竟然也没看到13号木马是如何惨死。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零帧杀人 音阶、流水、金光; 骨肉、裂隙、血浆。 13号木马,撕开了温馨画卷背后潜藏的残忍,以一种直逼人心的粗暴方式展现在眼前。 季礼隔着14、13,深深看了一眼闻永新,从这双眼睛上没有找到任何答案,继而转向7号陈洁。 陈洁竟然也以一种充满困惑的眼神回敬,且率先撕破旋转木马的伪装,张开喊道: “我什么都没看到,一眨眼他们已经被捏碎!” “零帧起手!艹!” 闻永新破口大骂,后知后觉中,还从嘴里还吐出一颗染血的牙齿,不住干呕起来。 方才3秒,第一次杀人已出现,且是将十一名活人直接除掉其二。 季礼转头看向其余乘坐木马的游客,发觉这些人还如以往一般模样,对于13号木马的惨剧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是橙湖的潜规则——路人不见生死。 此前流水潺潺的钢琴曲,在这一秒钟开始变得不再如往常舒缓,背后酝酿着浓浓的杀意。 旋转的13号木马,悄咪咪地滴着血,那对情侣挤压在一起的骨架在吱吱作响,发出令人牙酸的恐怖声音。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也是留给这三名店员窥探死路、挖掘生路的宝贵机遇。 但诡异的是,他们三个竟然根本看不到死亡场景。 “到底哪里不对?” 季礼心头震颤,那股浓烈的危机感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他开始急速调转目光,不停审视着死亡的来源。 目光环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前方,正前! 那2号木马是一只独角兽,一个留着长长辫子的小姑娘,正两手抓着彩虹兽角,对着3号的中年女人开怀笑着。 她们仿佛是一对母女,彼此温馨,沉浸此刻。 然而下一秒,在季礼的亲眼目睹下,美好就此定格。 年轻的身体是如此脆弱,就如同一张薄薄的白纸,霎时间被一股无法闪躲的恐怖力量捏成了一团,血污成了染红白纸的惨烈色调。 那女孩连一声惨叫都不曾发出,眨眼间化作一个轻薄的人皮,道道折断的骨刺自表皮刺穿,滴答着鲜血的场景,活像一只畸形刺猬。 游戏开始的第8秒,第三位死者出现,来自2号木马,又是零帧起手! 这一次,季礼是提前做好准备,视野一片干净的前提下,全程目睹,连眼睛都没敢眨。 然而,从生到死,还是那一刹那,像是没有过程的结果凭空出现在眼前。 女孩就这样干干脆脆地死了。 杀人手法,完全隐藏,零帧起手,无法闪躲! 季礼的脸色也有些异样惨白,一贯冷静不迫的他,在面对这种宛如催命般的死亡游戏,也或多或少升起些许不适应。 闻永新身处季礼后方,看的不够真切,尽力在旋转的木马上艰难站起,喊叫道: “2号死了?季店长什么情况,你看清了没?” 陈洁已经代替季礼回答了这个问题,身处7号的她,正好能够完全捕捉2号的方位,也在一个更宏观的视角目睹了死亡画面。 而她也得到了更直接、精准的答案。 “这是无解杀人,没有开始、没有过程,死亡结果直接展现。” 陈洁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想死,但她太清楚这个结论带来的可怕现实了。 死亡结果直接呈现,意味着不会留给人反应时间,无法躲避,一旦轮到必死无疑。 这仅仅只是一个旋转木马的项目,如果不是积累了奖池,才区区10枚金币的奖励。 但难度,已经高到令人无力承受。 闻永新没办法久站,已经坐回到了冰凉的木马之上,聆听着还算轻柔的钢琴曲,收起所有轻佻,沉声道: “死法不可解,我们不能从杀人手法上破局,那就只有预测轮次。” 预测轮次,即提前猜中杀戮目标的选择对象。 从当前那稀少的线索来推测,这个项目的杀人规则,应该是以木马编号有关,以一个未知的规律选中某一木马,从而对木马上的游客进行无解杀戮。 闻永新的方向非常正确,这个项目无法实时躲避,只能先预测,后躲避。 至于躲避的方法……或许是逃到其他木马之上。 “杀人规律也许只有一个……” 这是季礼首次开口说话,说的正是最关键的一点,如何预测。 他向前方一指2号木马的残肢断臂,冷声说道: “杀人鬼跳过我的1号,把前后13号、2号全部杀死,我猜测它的规律是先不杀店员。” 先不杀店员? 闻永新的眉头皱了皱,他不是否认季礼的猜测,而是心头隐隐有些不适。 他先是看了看前方的13号染血木马,又看了看背后11号那个好似还未成年的男孩,摇头苦笑: “季店长,你是想说我们在这剩余时间里,只要保住一个路人,就能活命吗……” 3名店员,8名游客,这是初始构成,现在却已经死了3名游客。 季礼的想法一点问题都没有,跳过1号,先杀13、后杀2号,摆明了是一种跳跃性的异常选择。 如果这个项目,鬼会在杀死所有路人后再对店员出手,那么只要不让路人死绝,就足以拖过5分钟,撑到游戏结束。 但问题在于,季礼口中的游客,闻永新口中的路人,他们拿什么去保? 季礼的心中有一个模糊的想法,或许有用,但或许也没用,他尚在斟酌。 7号的陈洁在听了这么多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从木马上站起身说道: “两位,如果你们认为这就是鬼杀人的规律,那我就替你们试一试,看是否真的如此。” 二人闻言猛地回头,只见陈洁已经从7号木马,踩着马头,对准6号马尾,骤然跃去。 木马的质地坚硬,表面光滑,两只脚踩住尚且不稳,更不用说是跃下,好在她刚到6号马就抓住了那名女游客的肩膀,强行让自己固定下来。 女游客的年龄不算小,举着一个自拍杆,像是前来游玩的外地阿姨,对陈洁突然到来,她十分惊慌。 “侬是干嘛,这里不好两个人呦……” 陈洁哪管这些,对季礼和闻永新甩了一个眼色,沉声说道: “如果你们的规律正确,杀人是以‘马’而非人,且游客死光才杀店员。 那我和她共乘一匹,鬼就不应该再对6号马动手,我们拭目以待!” 新章被封了 不确定今天能不能放出来了,可能是尺度有些问题,虽然也不知道哪里有问题,无奈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走时如来 闻永新,这名字颇有神韵。 还记得当初农悦可任务过后,邵永安等人还询问过他到底写的是什么悬疑小说,是否大卖过。 这个表面轻佻、内心细腻的青年,也只是拨动刘海,一笑而过。 诸如此类店员,十大分店里有很多。 为何说天海酒店是一个“天才还不如狗”的世界,因为它当真是残酷到了极点。 天才在这里仅仅只是生存的门槛,活过一次、两次任务不代表你就真的可以一直活下去。 对每一个人来说,时也命也,并不是失败后的借口,也不是成功后的谦卑,而是真实、残酷的底层逻辑。 曾经的展勋如是,如今的闻永新亦如是。 离去的人有离去的悲愁,活着的人有生存的艰难。 木马停了,5号马还有一位游客,但闻永新“出局”了。 这对于此前的一众猜测,所有努力的前提都被狠狠击碎,陈洁目眦尽裂。 因为平心而论,陈洁不认为闻永新比她差,之前的想法也没有错误,可造成如今这种惨状的原因是什么…… 陈洁坐在潮湿粘稠的6号马上,半身沥血,大脑飞速运转,在空荡荡的木马场地上找寻着缘由。 “他提出的,鬼是对木马不对人,后来错了; 他也提出,鬼先对游客后对店员,后来也错了; 现在确认,鬼的位置不明、鬼的出手没有过程、鬼的手法无解……” 陈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禁重新环视起了这个木马项目,尤其是在顶棚的定格图案上盯了一会儿。 如果木马没有旋转,那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油画,描绘着一幅可爱温馨的卡通人物。 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种浓浓的无力感,好像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从这木马上取胜离开。 但是…… “陈小姐,如果所有都错了,那或许只能试试这最后的一个办法了。” 就在陈洁好像要得出什么结论之时,季礼突然开了口,似乎要带来一个酝酿许久的计划。 陈洁的表情忽的一怔,这是思路被打断的表现,她看着从头到尾,从没动作的季礼,下意识问道: “什么办法?” 季礼活动了一下略有僵硬的身子,将两条胳膊架在马首之上,目视前方轻飘飘说道: “什么都别做,等着游戏结束吧。” 陈洁眉头一皱,撑在6号马的手一抖,眼珠不停转动。 起初,她的脸色略带困惑,接着是一抹释然,但立马换成了阴郁与愤恨。 三个阶段,代表了三重心境。 困惑,是她第一时间没能明白季礼这个所谓的“计划”为什么是等待结束。 释然,是她灵光乍现,领悟了对方的用意; 愤恨,是她在领悟后才幡然想到,她已经来不及了。 在历经漫长而短暂的四分多钟后,临近游戏末尾,季礼一语道破生路——“什么都别做,等着游戏结束”。 其实就在刚才,陈洁距离这个生路已经非常接近了。 她意识到了之前所有猜想的颠覆,一切思考逻辑全错…… 在鬼物无解、死亡不显的前提下,这场游戏活人该以何种方式获胜? 最终的答案,就是藏在了游戏的规则里——“坐满5分钟”。 这个曾经在他们看来,是含糊不清、是语意不明的游戏概括,竟然是早早告知给所有人的唯一生路。 鬼是无解的,游戏是无解的,那么生路就不可能从“鬼”和“游戏”两方面去找。 此刻回想,季礼自打游戏开始后,就从来没有主动做出任何改变游戏的举动。 12号马、2号马、3号马,这些离他最近的路人,接连出局,可他却成为了完美跳过的那一位。 季礼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一直没有遇袭? 答案就只能是“什么都没做”。 同理,闻永新为何会出局,正是因为他异常活跃,不断干预木马项目的运转。 直到这一刻,陈洁才终于抓住了木马游戏的核心玩法。 3名店员、8名游客,其中8名游客会遇难,完全是起到一个震慑、恐吓的作用。 鬼物用他们的死亡刺激,来不断激怒、倒逼店员们产生自我危机,从而生出抗拒、反抗的行为。 而只要反抗,那就是死路。 陈洁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季礼的身上移到了闻永新那边,心头涌现出一片悲凉。 在这短短的四分多钟里,她与他绞尽脑汁地计算、拼尽全力地试探,最终的结果是一败涂地。 谁能够想到,在如此紧张、凶险的游戏里,保持自我、岿然不动才是唯一生路? 谁又能想到,曾经被他们视为含糊不清、用意不明的“坐满5分钟”,竟然是反套路的明牌生路? 最起码,她和闻永新都没有想到。 陈洁的目光又落回到了季礼的身上,这一眼中包含了敬佩与恨念。 她敬的是季礼能够从一开始稳到现在,从来不漏声色。 她恨的是季礼明明意识到这条生路后,还在用她与闻永新去试探其余生路猜想,从而导致无力回天的局面。 陈洁死定了。 她的动作不比闻永新少,甚至还要更多、更激烈,现在没有结束,或许仅仅只是时间上的幸运。 钢琴曲又从四面八方袭来,温柔平和的音乐不是抚平临死前疯狂的良药,它们只是催化物。 五分钟的时间,终于要到了。 这块场地的布置,还是那么美好与温馨,却与那些遍地不堪入目的污浊之物,形成了更加刺眼的荒诞场景。 陈洁瞥了一眼5号马上不自知的青年,一眼望去像是在看着一个白痴,但接着她又自嘲一笑。 “他是,我也是。” 想罢,她脱掉了污浊的外套,穿着单薄的红裙,跳下马去。 末尾的钢琴曲,悠扬而又暖心,如那山间的黄昏,抚照人心。 季礼艰难地从1号马跃下,俯身捡起了场边放置的拐杖,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朝着出口走去。 背靠一片余晖与长夜交织的璀璨,和那七七八八的残肢断臂。 耳旁好似又回荡起了陈洁与闻永新的死前说的每一句不甘,他的心头却没有半分波澜。 季礼走时,一如来时。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交易赌注 方慎言斜靠在休息室外围的石柱旁,单手插在兜里,嘴边叼着一根烟。 一尘不染的眼镜反射着余晖的最后一点光,沉稳如水的一双明眸闪耀着天边渐渐亮起的星点。 两个无知少女自身旁而过,其中一位鼓足勇气走上前,扭捏地低声说着什么。 方慎言低头瞥了她一眼,夹着香烟的手挥了挥,将那女孩打发走后,依旧望着天边。 在这里,他已经站了很久,久到39名店员已经死了七八位。 没有携带任何金币的他,有着自己的目的和打算,至于目标是谁,自然就在休息室之内的那位穿西装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捏着空纸杯的李一从里走出,在路过方慎言身边时,去而复返。 李一看着方慎言指尖的香烟,纯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种不易察觉的情绪,伸出手索要道: “给我一根。” 但方慎言对他的态度比那女孩还要冷淡,只是扫了一眼对方,冷声道: “我也不多。” 李一目光清澈地看着他,沉思了一会儿后,没有再索要,捏着纸杯又离去了。 方慎言将烟的最后一口吸掉,回头看了一眼休息室内的西装男。 此时,西装男正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与一位年轻女游客聊得火热,二人似极为熟络的友人,时而放声大笑。 自从店员大部队走后,西装男就一直停留在休息室没有再动过。 他说的话就是规矩,所以说不会离开就不会离开。 而方慎言也留意到,尽管他一直局限在这片区域里,但做的事情并不少。 比如,他一直指派小张为他买烟、买零食,不时还会叫一些其他人来训话; 又比如,他会搭讪不同的游客,通过身份来制造话题; 当然,西装男所做的一切非常普通,他就与活人无异,且还是一个外向油滑的中年人。 至于为何方慎言对季礼说自己有事要做,但却一直在此处吸烟,则是另外的原因——一个赌局。 就在这根烟熄灭不久后,街对面的树丛里,钻出来一个脚步沉重,踩踏一片草地的男人,缓缓显露了身形。 那男人皮肤暗红、棱角硬朗,看起来颇为精壮,只是鬓边的白色,宣告着他的年纪并不小了。 “呸!这破草也硌脚,什么鬼地方!” 他人未至,骂声先到,可见其性格有多暴躁如火。 方慎言目光平静地自他身上扫过,尤其是那空空的双手,随意地说道: “常晟,你输了。” 常晟抬手摘掉了头上的一道草根,脸色更暗红了,低头暗骂道: “嗯,我输了。 休息室后面的储物柜里没有金币袋,连tm柜子都没了。” 二十分钟前,当所有店员全部撤离,前往园区内赚取金币时,有三个人留在了休息室区域。 第一位,当然是从来没有走过的李一。 那第二、第三位,就是方慎言与常晟。 这两个人都是去而复返,显然是意识到了一些情况,与各自店长商议后,决定在西装男身上下手。 不过这两位撞在一起,倒是有些“渊源”。 众所周知,方慎言真正在十大分店成名的事迹,正是杀死了原第三分店店长,陈汉升。 而常晟是陈汉升的“老伙计”,两人有着不小的情谊。 于是,两个生死大仇的敌人,在一个小小的休息室前碰面了,且是怀揣着颇为相似的目标。 但互殴,在他们之间就显得太幼稚了。 在简单交流后,双方决心依照目前的情况,赌上一把。 准确来说,常、方二人的大致目标都在西装男,但细节上有所区别。 常晟的目标,是休息室后面的储物柜。 发放佣金时,西装男曾对小张说过这样一句话:“去3号储物柜把里面的金色袋子拿出来十个”。 这让有心人常晟得到了一个秘密情报,休息室的储物柜,存放着金币袋。 因此,他的目标就是想去储物柜中,“偷”来剩余金币。 而方慎言的目标,则是西装男本人。 他通过不断观察西装男的举动,发现了一些极为隐晦的提示。 西装男的劣根性自然不言而喻,他搞职场霸凌、滥用特权、虚荣心极强……等特点极为明显。 并且在所有人离开前,他留下了一句令人生疑的话——“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我一直在休息室”。 这让方慎言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西装男作为规则讲述人,是否存在贿赂的可能性。 利用西装男虚荣的性格,用金币进行贿赂,从而得到一些隐藏规则,甚至是隐藏奖励! 这就是常、方二人留在这里的原因。 于是,在本就不对付的二人产生纠缠之际,他们基于各自的想法,制定了一个赌局。 如果常晟的目标成功,则方慎言去执行一个目前尚未有人通关的恐怖项目; 如果方慎言成功,则常晟前去执行。 换了第三个人,绝对不可能来进行这么一场对赌,但他们两个却可以。 因为方慎言本就喜爱执行任务,常晟又是性格倔强偏激,二人都不会背约食言。 于是,常晟恼羞成怒的原因也就明了,他的想法落了空。 没有装着金币袋子的储物柜,休息室后面连柜子都没有。 见方慎言云淡风轻的模样,常晟气急败坏,面色憋愤道: “你也不用得意,想贿赂鬼? 做大梦去吧,我就在这等你,咱俩一起去那个项目。” 方慎言冷笑一声,没有再与这个小老头纠缠,转身走进了休息室内。 休息室里,西装男还与那个年轻女游客聊得火热。 方慎言一路向前,直接拉了一把椅子放在二人桌对面,不顾女游客震惊的眼神,盯着西装男问道: “你有规则没说全,我现在想知道,你隐藏的东西是什么?” 西装男将胳膊从女游客的椅背上拿下来,抓起桌上小张买来的香烟,似笑非笑地回应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进来了呢,怎么来的这么晚啊。” “条件是什么,直说吧。” 方慎言不愿看他那张油腻的面孔,不耐烦说道。 西装男吸了一口烟,浓郁的烟雾让身旁的女游客一阵厌烦,起身而走。 他也不在意,身子往后一靠,嘿嘿一笑说道: “我的确有一个隐藏消息,可说可不说。 如果方副店长能够帮我拿回一样东西的话,那我可以将这个消息卖给你。” 西装男放荡不羁地叼着烟,一粒粒揭开了外衣的扣子,将衬衫领子向下拉了拉。 至此,方慎言看到了他那藏在外衣之下的身躯…… 这是一个没有半点骨肉组成的臃肿身躯,藤条是他的骨架、稻草是他的血肉,强撑起了一张人皮。 西装男收起了衣着,将香烟夹在指尖,凑到桌前,一字一顿说道: “我是一个假人,真实的我藏在澄湖东区的‘恐怖屋’项目里。 你把它找回来,交到我这里,换那个隐藏消息。” 方慎言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心中掀起涟漪,得到这个交易内容后,他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带着浓浓的不安感。 因为太巧了。 西装男口中的“恐怖屋”,竟然正是与常晟打赌时,那个尚未有人通关的恐怖项目……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最难项目? “恐怖屋项目,购票10金币,奖励50金币。 此项目场地为延伸项,进入后实体与表面并不相符,以实际场地为准。 恐怖主题为校园类,掺杂解密、密室、逃脱与追逐等刺激元素,如有心脏或相关疾病,切勿入内。 获胜条件:取得特定‘书签’,并找到出口。 由于此项目常年未有人通关,为降低难度,每名玩家可通过对讲机与工作人员联系,可随时在半途退出。 注明:与工作人员联系,仅可用于‘放弃退出’,且仅有一次。 (某些特殊环境下,不可退出)” 方慎言看着眼前的标识牌,逐字逐句地反复阅读,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与西装男的交易,让他不得以必须来到恐怖屋项目,捏着掌心那10枚金币,他的注意力落在了眼前的建筑上。 这座恐怖屋的外形,其实太过普通和随意。 不外乎就是一些游乐场里的“鬼屋”造型,并且在入口处放置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魔雕塑,用以震慑。 一块随风飘摇的黑幕,挡住了更里面的通道,自外部看去是一个长条形状的建筑,直通地下。 它的确不大,如果单论游程估计最多二十分钟。 但标识牌上已经明确写过,这里面别有洞天。 方慎言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恐怖屋的外形,常晟则是左右环顾,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游客。 他惊疑地发现,在恐怖屋项目上,竟然没有游客对其偷来好奇的目光。 甚至一位游客还刚刚从恶魔雕塑下走过,头都快触碰到雕塑掌中的锥子,但却没有躲避,仿佛就跟视而不见一般。 恐怖屋,一个只有店员才能见到、参与的极特别项目。 常晟来到方慎言的身边,暗红色的脸上也弥漫着浓郁的重视,沉声说道: “姓方的,你贿赂穿西装那家伙失败,咱俩就得一起进这恐怖屋。 无论能不能从这里走出来,你我都恩怨两清。” 方慎言默默低下头,看着掌心的金币,没有回应。 当交易达成之时,他就做好了与常晟一同进入恐怖屋的准备,只不过二人的目标不再一致。 他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拿书签找出口,更要找到西装男藏在这里的真身。 但这些话自然不会对常晟去说,总之两个人怀揣着各自不同的目的,站到了恐怖屋的门前。 与此同时,背后却响起了一些嘈杂。 “你们第七分店吃饱了就砸锅,室内游戏区的机器大半都损坏了,是不是你们干的?” “放你娘的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了?”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第六分店亲眼看到,任务刚开始就只有你们直奔那边!” “砸了又怎地,你想动手啊?” 争吵来自于洪福与某个第五分店成员。 恐怖屋外围,并不仅仅只有方、常两个人,还有十名其他分店的成员。 第七分店的洪福、高明杰; 第五分店的李观棋、肖晨、陈汤; 第二分店的王大炊、阮紫; 第九分店的克莱德、黄半仙、白狼。 小打小闹,小争小吵并不重要,将这么多人吸引而来的,就是这个恐怖屋项目。 按理说,恐怖屋项目并不如何出名,因为对现实路人而言,它本就不存在,能够发现此地的,都是通过特殊途径得到的消息。 李观棋将与洪福正在争吵的肖晨打断,走到标识牌前又阅读了一遍后,回头说道: “有一件事我想和大家确认一下,恐怖屋项目我是从一群coser口中得知。 他们主动找上我,推荐了这个项目,你们也是吗?” 此话一出,引得常晟回头,点头说道: “你也是!那群穿的花花绿绿的人告诉我有一个从未有人通关的项目,想让我来试一试。” 而诡异的是,此地的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声称全都是从coser口中得来的消息。 在场众人,只有方慎言暗自皱了皱眉,因为他可不是。 “看来,coser是一个类似推荐官的角色,他们口中会有一些特殊项目的内幕……” 自小丑人偶是强制拉人进入特殊项目后,第二种coser的作用也被挖掘出来。 只不过他们究竟是如何进行挑选的,却是不得而知。 “李店长,你要参与这个项目吗?” 王大炊站在人群里,却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既视感,嗓音更是厚重,说起来话像是鼓风机。 李观棋面露难色,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重新审视起了标识牌上的规则。 耳旁来自白狼的嘀咕声,细细传来: “这项目,不太对…… 既然只有我们店员才能看到这个恐怖屋,为什么他们都说从未有人通关?” 不止白狼,洪福也悄咪咪地念叨着: “没这么巧的事,拉这么多人前来,八成是有陷阱。” “店长,那咱们去吗?”肖晨看出了李观棋的犹豫,凑到近前小声问道。 李观棋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陷入沉思之中。 平心而论,他不想去。 这个恐怖屋项目的疑点太多,有心人基本都能看出一些问题,尤其是难度将会极高,否则也不至于会给出一次“放弃”机会。 但他舍不下的就是那整整50枚金币的获胜奖励。 第五分店,根基尚浅,整个分店的初始金币也就只有60枚,现在又仅仅只剩下了51枚。 四人进入,第一个项目就折了一名店员搭进去3枚金币,第二个项目由他亲自操刀,虽然侥幸逃生,却差在临门一脚。 两次项目的败北,让一贯以稳健着称的李观棋,也逼不得已生出一份焦急。 那可是整整50枚金币的诱惑,甚至与他现有的金币存量几乎持平,这个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何况还有一次容错的机会。 李观棋看着肖晨与陈汤那渴求的目光,在几次斟酌后,最终决定: “去!咱们三个都去。” 王大炊一听点到自己,宽厚的手掌挠了挠那颗大脑袋,憨憨一笑道: “那李店长去的话,我也跟你去。 我们店长进项目前交代过,让我事事听你安排,并且能帮就帮你一把。” 李观棋看着眼前高高大大,往那一站如同黑塔一样的憨厚男人,眼底闪过一道忧思。 苏城河正带领另外一位第二分店的成员执行过山车项目,也是九死一生。 在临行前,他曾拉着李观棋的手,对其嘱咐道: “大锤这人老实厚道,没什么心眼儿,他跟着你我才放心,麻烦你多照看照看。” 没想到,苏城河让李观棋照顾王大炊的同时,也对王大炊说过类似的话。 李观棋稳了稳心神,丢弃掉那些令其心乱的杂念,转过头去望着恐怖屋入口,内心暗想: “最起码,我们还有一次容错,没事的……” 洪福在这个时候拉着一脸谨慎的高明杰来到方慎言的身边,低声说道: “方副店长,我和老高就不去了,店长之前通知我们送来金币后就回去,应该是另有安排。” “嗯。” 方慎言自是不太在乎这些,他环视一圈后,基本也就确定了此次进入恐怖屋的成员。 第九分店的三个人,一直位于最外围,显然是没有进入的打算。 “姓方的,你先请还是我先请?” 常晟双手交叉活动了一下筋骨,跃跃欲试的模样,带着些许挑衅。 方慎言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还这么不成熟,只是冷着脸第一个朝入口走去。 继而,常晟、李观棋五人。 克莱德、黄半仙与白狼,看着共七人执行此项目,站在原地依然没动。 片刻后,等七人消失不见,黄半仙慢慢从袖袍中拽出一根竹签,上面有两个血字批注: “大凶!”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低级游戏 遍布着破败与腐烂的气味,朝着更深更深的地方走去,干燥到令人皮肤发紧的空气就更让他不适。 在视力被挤压到差不多的前提下,方慎言只能看到一点点模糊的虚影。 他仿佛置身在一个深夜的学校长廊,坚硬的地砖踏在脚底,胳膊好像被什么东西擦了一下。 一阵破碎的声音细细传来,那是一盆已经枯死的花。 比之腐烂味道更浓郁的,是干燥到极致的空气,好像是一种无形的冥火焚烧过一样,将环境变得不再宜居。 “咚…咚……” 遥远处,传来并不清晰的古怪敲击声。 不像是学校铃声奏响,反倒有一种寺庙内敲着木鱼的净化与沉寂感。 只不过它在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带来的就不可能是净化,只有违和下的诡异。 从交出那10枚金币,步入恐怖屋入口开始,方慎言就一直在观察。 视力压缩太过严重,他就用嗅觉与听觉,但这里的环境比他预想得还要复杂。 最诡异的是,他虽是第一个进入恐怖屋的,但常晟、李观棋等人就一直跟在身后。 自从半分钟前开始,后面凌乱的脚步声就越来越稀少,直到现在,他只能听到一个脚步声,那就是自己。 独自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长廊中,他的心头没有畏惧,但也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无比丰富的任务经验,超出常人的五感,让他能够精准地捕捉到这个恐怖屋项目的不同寻常。 没有白面鬼面具的加持,他也仅仅是一个普通人。 在这样的前提下,方慎言不具备任何容错,能做的必须是步步如履薄冰。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上来就蒙住了他的双眼,接着就是猛力地拖拽。 方慎言的大脑中一瞬间闪过多重想法,以他的能力竟然根本没有预料到这只手的出现。 这说明来者,大概率是鬼。 但是,他在被拖拽之时,却有另外一种矛盾性的发现。 这个拖拽的力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悍,无非是一个力气稍大点,只要他奋力挣扎就可以挣脱。 不过方慎言并没有选择挣扎,因为他意识到这只手是从左侧伸来,且向更左侧拖拽。 在前期模糊不清的视野中,他能够辨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教学楼的走廊,右侧是摆放花盆的窗台,左侧则是一扇扇关闭的教室门。 方慎言不知道拽自己的“人”是谁,但他能通过这个动作,得知此“人”没有恶意。 “飒!飒!飒!” 就在他整个人即将没入教室之中时,耳旁突然传来了不远处,一串怪异的脚步声。 那脚步绝非活人,极为沉闷与厚重,仿佛每落脚一次都会对地板造成严重的挤压,但这只是一种对压迫感的具体形容。 外面的脚步,绝对属于鬼,不是单只,最少一对。 而且,以方慎言的阅历,他明显能够察觉到,仅仅只是听到脚步,且是隔着不近的距离,他整个人的骨头都有些发软。 这是极端恐怖才会有的生理特征。 方慎言近乎遗忘了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畏惧过什么东西,哪怕是人人鬼鬼,但这一次他没来由、突然间竟在听到脚步后,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恐惧感。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保持了绝对的克制和思想的纯净。 在即将完全进入未知教室前,他将自己的右手拇指,牢牢按进了门框上的木刺之上,并狠力按压,将指肚刺穿。 一抹血,自此留在了这间教室的门框之上。 寂静…… 良久的寂静,令人心跳加速。 方慎言被按到冰凉的地砖上,头部好像撞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传来阵阵剧痛。 但同时,单手拉着他手臂的人,又抬起另外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眉头紧锁,放弃挣扎,任由那只手死死地捂着他的心脏。 教室外,“飒飒飒”的沉重脚步声,好似每一下都落在他的心头,鼓动着它异常跳动。 某一个瞬间,那股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和恐慌感,竟在这一刻统统降临在了这个十大分店也位于第一梯队的顶级店员。 甚至方慎言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联想—— 外面那些脚步宛如来自于地狱中正在的凶猛鬼差,他反而成了飘荡不定的孤魂游鬼,一旦撞到就注定魂飞魄散的天然恐慌。 当方慎言心中默数到了“4分14秒”时,走廊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包括那些恐惧心理,及引发的生理异常,也一瞬间全部消失无踪。 光源,仿佛也在此刻到来,赋予了难得的平静一刻。 方慎言借着教室窗户透进来的灰蒙蒙月光,确定了恐怖屋内场景为黑夜。 同时他也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将他拉进来的“人”,长着什么模样。 这是一个便装打扮的青年,看起来年龄不大,也就18岁上下。 眉清目秀的长相显得人畜无害,只是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 方慎言通过青年的细节表现,能够看到对方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教室外,那种恐惧甚至要远远胜过自己。 趁着青年还未开口说话,他借机打量了一番目前所在位置。 这是一间很普通,也很干净的教室。 显然这里是有人为清理的痕迹,黑板乍一看很干净,但仔细辨认的话,会看到某些地方存在着抹布与粉笔灰的擦痕。 包括门后的水桶里,在打扫过后,拖布并没有进行拧干,桶里装满了污水。 显然,今天的值日生并不那么“守规矩”,在打扫了七七八八后就着急离去了。 椅子都整齐地摆放到了课桌的上面,这样利于打扫,整个教师的过道没有杂物,所有学生的物品都收在桌子里。 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教室。 而这个时候,青年终于说话了。 “哎呀,幸好你挣扎得不太强烈,要不然就被它们给撞上了。” 方慎言看着擦拭虚汗的青年,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声问道: “它们,是谁?” 青年心有余悸地来到门口,趴在门上的玻璃朝外警惕着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它们是谁,但我只知道它们一出现我就连腿都软了,只想着逃,根本不敢去偷瞧一眼。” 一个很合理也很烂俗的桥段。 方慎言在许多低级别任务中都听说过,于是没再多做纠结,问起: “你是谁?” 青年回过头看着从容不迫的他,苦笑一声说道: “我叫高志华,是这所学校的学生,现在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学生了吧……” 方慎言眼睛微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颇为神秘地问道: “你是说,这里除了你以外,再没有其他学生了?” “不止是学生,什么人都没了,一夜之间,整所学校只剩下我自己。 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想要逃出去,但不知道怎么,每次跳出墙后就又回到了a楼的高三一班。” 高志华又悻悻地补充了一句: “高三一班就是我的班级。” 方慎言在整个教室中逛了起来,用手摸了摸课桌,并无灰尘,随意问道: “他们都是被外面那东西杀了吗?” 高志华拿下一个课桌上的椅子放下,瘫坐在其上,摇头道: “我都说了一直没敢看,我怎么会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学生,不太对。 方慎言能够感觉到高志华的言语中存在很大的漏洞,包括他的出现也十分突兀,就像是被突然安插在此处的一样。 既然作为线索人物,他按理说应该有一套属于自我的逻辑才对。 “他们没了,你怎么还在?” 咄咄逼人的方慎言只是问了三个问题,哪知高志华突然两手一摊,说了一句表面看去有些啼笑皆非的话来。 “大哥,你是没玩过鬼屋吗? 我是带你走进剧情的npc啊,我要是不在,怎么给你推进下一步?”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坐立难安 方慎言盯着高志华那张年轻的脸许久,没有再多纠结于其身份,转而问道: “既然如此,我希望降低些难度,你能否给我点提示?” 他且不说这个高志华究竟是不是该项目工作人员,只谈论实际,他迫切地希望对方能够给出一些提示或线索。 也许是表明了身份后,高志华显得有些随意了一些,他坐在椅子上一边抖腿一边说道: “大叔,这才刚进来就降低难度啊,我不是都把一些信息告诉你了,你可以从我这边查起啊。” 高志华所说的信息,不外乎两方面。 第一,整所学校是于昨夜突然人口消失,出现未知鬼物; 第二,高志华所在的高三一班,疑似有特别属性。 按照正常的行动逻辑,方慎言当然会先行前往高三一班进行调查,这过程中会遭遇到不小的阻碍,面对人人鬼鬼,这就是该项目的初始流程。 但既然高志华已经打破了次元壁,就一定可以从另外一方面入手,探知些许另类情报。 “别废话,我时间有限,把你能说的说给我听。” 方慎言单手扶在课桌上,目光望向窗外的灰蒙蒙夜空,那里纯净得像一张纸。 随着进入此地的时间越长,他的心头越升起一种别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那是对死亡的预知。 高志华似乎也在思考,他的眼睛一直在方慎言与走廊的方向来回移动,最终沉寂片刻后说道:“刚才脚步的主人,背后代表了更深层的东西,你要是能把它挖出来,就算抓住通关的秘诀了。” 说罢。 高志华从椅子上站起,趴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随后拉开门最后叮嘱道: “记住,别被它们看到你。” 高志华走了。 教室内只剩下了方慎言一人,他凝视着对方离去的方向,脸上却浮现一抹冷笑。 “低级手段。” …… 同一时间,c楼二层的高一四班,这里一片狼藉。 所有的课桌板凳都被掀翻在地,大量散落的书籍与纸片铺满地面,甚至就连讲桌都被从中间劈开。 一个无比魁梧,在夜色里好似小山一般的黑影,正弓着腰不停在教室内找寻着什么,一边找一边还嘟囔着: “李店长说的那小姑娘到底在哪张桌子呢……” 不知找了多久,直到他来到了最后一排,靠着后门的一个位子上,终于在成堆的书本中,看到了一个粉红色的密码本。 而在这个密码本的封皮正贴着一个小姑娘的大头贴纸。 王大炊如获至宝般将其抓起来,仔细辨认了下大头贴纸上的女孩,憨笑一声,捏着笔记本拨通了一个电话。 不多时,手机另一头传来了李观棋那独树一帜的温柔嗓音。 “大炊兄弟,你找到陈萍的笔记本了?” 王大炊大手一捏笔记本,发出吱扭一声,点头道: “应该没错,陈萍的大头贴在本子上,一眼就能认出来。” 电话那头,李观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语气凝重地说道: “大炊兄弟,你就留在高一四班,等我和肖晨从高三二班去找你。 这期间什么都不要做,躲藏好就行。 你切记保存好陈萍的笔记本,但绝对不要打开它。 我们在郝志的笔记本里发现,这个陈萍可能有大问题!” 王大炊闻言魁梧的身子轻微一颤,再看掌心的笔记本,那粉红的颜色好似比之前浓郁了半分,透着异化的诡异感。 同时,封皮上来自陈萍的大头自拍照,少女身材娇瘦,皮肤白皙,巴掌大的脸上眯着眼睛,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 王大炊赶紧将笔记本收入怀中,身体靠近后门蹲了下来,声音自觉放低: “好的李店长,我就在高一四班的后门处等你们。” 电话挂断,高一四班陷入了宁静的黑暗中。 王大炊人高马大,呼吸也重,喘息声在这个压抑的夜晚,会给他带来更严重的心理压迫。 他不断审视着这间凌乱的教室,头枕着冰冷门板,暗中观察着一切。 “要是店长在就好了,这个项目把人分开,我还真有点发懵。” 比起方慎言那边的“跳戏”,王大炊这边则是完全的沉浸式体验。 相仿的经历在发生,只是少了许多要素。 比如高志华与走廊外的脚步声,对他而言都不存在,他是在走着走着,突然发觉四周的同队之人全部消失。 王大炊自此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走廊内行走,印象中约走了五六分钟的模样,一通电话将其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这通电话来自于李观棋。 经过短暂的对话,王大炊得到了进入项目后的第一个“任务”。 据李观棋讲述,他在行走四分钟左右时,被一个名叫“高志华”的学生,拉进了高三二班。 高志华讲述了一个短小的事件概括:这家学校在昨夜出现了一种长满眼睛的怪物。 这个怪物疑似有一种传播诅咒的能力,会在触碰其他人时对其造成感染。 目前,除了高志华外的所有师生,已经全都被感染成了眼睛怪物。 而李观棋在高三二班的搜索中,在一位名叫“郝志”学生那里,找到了一个橙黄色的笔记本。 这个本子是专用来写情话的,每天一句,已经记录了四十多页。 但最近的一篇,引起了李观棋的注意—— “如果你的眼中有我,那就让我融进你的眼里,彼此交织。” 这句话表面看去没什么,但联系到他写下的时间,及“眼睛”这个敏感词,李观棋决定从郝志入手。 在细致的搜索下,他找到了郝志的恋人,即高一四班的陈萍。 于是李观棋就给王大炊打去了第一通电话,让他先行前往高一四班,寻找陈萍的相关线索,看是否也有类似的笔记本。 果不其然,王大炊经过大面积的翻找,最终确定了陈萍,并找到对应物品,粉色笔记本。 李观棋的目标很明确,他从“这对恋人”入手,试图探查“眼睛怪物”的起源。 也许通关的方式,就是挖掘出“第一只眼睛怪物”的来历或身份。 但令王大炊紧张的是,第二通电话里,李观棋为什么要在末尾加了一句“陈萍有大问题”…… 或许正是因为这句没来得及解释的话,让本来心态沉稳的他,也升起了一部分的多疑。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粉红笔记本上来自陈萍的大头贴纸。 “那张照片里,陈萍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的来着?” 原本,这不应该成为一个至关重要的疑问。 但由于场面太过安静,诡异的氛围令人想法混乱,李观棋最后的话语也是用意不明,尤其是“眼睛”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是重要要素。 王大炊对陈萍这个关键角色的眼睛,突然产生了异样的偏执感,且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根除。 他的手不自觉地开始了移动,朝那装着笔记本的怀中探去。 睁眼还是闭眼,这个问题竟到了让他不查明就坐立难安的程度,然而这种异样的表现,他自己都根本没有察觉。 手终于还是抓在了那笔记本上,在往外拿出的过程中,王大炊想着一句话: “李店长只说不让翻开,但没说不让看看封皮,应该没事吧……”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烧焦之魂 李观棋与肖晨风尘仆仆,一路不敢停顿,朝着面前的铁门冲刺而去。 自高三的a楼前往高一的c楼,有多种走法。 最基础的就是走楼外操场,但由于外界情况不明,二人没有采取这种方式,转而走楼内连接通道。 a到b楼,两人直接从二层径直穿过连接门抵达,此时距离达到c楼二楼,也仅隔着面前这道铁门。 晦暗的走廊里,粗重的喘息声,让宁静的夜色显得有些焦躁起来。 肖晨翻开掌心的笔记本,简单看了一眼后脸色剧变,对着前方的背影急声道: “坏了店长,笔记消失到了第7页!” 李观棋闻言脸色也变得更加凝重,迎着幽暗没有转头,心头也开始不安起来。 在两分钟前,他们拿到这个郝志的笔记本后,发觉写给陈萍的情话,共有41句,即41页。 最后一页,即昨天撰写那句“眼睛”。 而当他们拿到笔记之后,这本笔记竟就开始了销毁,且是倒着毁灭。 从40页开始,情话开始匀速消失,短短两分钟已经消失了大半。 可想而知,在不久将来郝志的情话本将仅剩下一页,那原本的最后一页将成为第一页,也是唯一一页。 李观棋并不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但他能够预料到,这绝非好兆头。 什么都不剩,只剩“眼睛”。 郝志,陈萍,这对分别来自高三与高一的小情侣,究竟谁是灵异的起源,谁又在影响着谁? 李观棋恐惧的这点,因此他叮嘱王大炊绝对不要翻动陈萍的笔记,以免造成更加神秘且不可控的后果。 但他绝对想象不到,或许正是因为这句“嘱托”,导致王大炊的心头种下了多疑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疑似被某些东西所利用了…… “砰!” 终于抵达b、c连接门,李观棋并未减速径直撞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但没有a、b连接门那么轻松撞开,这一次他的肩膀阵痛,胳膊发麻,铁门却纹丝不动。 李观棋赶紧拿出手电筒,将光亮对准门锁位置,通过铁门缝隙,他只看到了漆黑。 他晃了晃神,片刻后明白过来,c楼的门后有什么东西把门缝完全堵死了。 肖晨也加入撞击,但几次试探后皆是无用,他的脸色已经极为阴沉。 “店长,我绝对有些事已经发生,现在我的心跳的非常快。” 他亮出捏着笔记本的手,惊觉两手竟然在不自觉地颤抖,好似某种神经疾病,完全无法控制。 李观棋的袖子挡住了半个手掌,但从他紧攥拳的姿势来看,这种异常并不只是发生在肖晨一人身上。 “换路!” 肖晨的感觉没错,李观棋也觉得有事情发生了改变,且是越靠近c楼,这种情况就越明显。 有没有可能是王大炊? 李观棋不敢再赌楼内通道,他怕浪费掉更多的时间,于是带着肖晨直奔最近的一间教室。 高二七班。 教室内什么情况,二人完全来不及细看,随着李观棋打头,他们直奔窗户。 肖晨不再关注笔记本的变化,他开始拨打王大炊的手机,但迟迟无人接听。 与此同时,李观棋已经将教室窗户拉开,站在窗台上,冷风吹动着他的头发。 在这一刻,李观棋的汗毛突然颤栗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感席卷全身。 他猛地回过头,正见肖晨的背后,站着一团乌漆嘛黑的人形之物,对着他张开了狰狞的双臂。 李观棋脸色剧变,一把朝着茫然无知的肖晨抓去。 但如此同时,肖晨的视角下,站在窗台上的李观棋,背后竟也出现了一个通身漆黑,仿佛焦炭一般的人形黑影。 那黑影四肢堵在窗口,即将贴在李观棋的背部,好似要将其牢牢裹住。 于是,当李观棋抓向肖晨之时,肖晨也拉住了李观棋的脚踝。 双方作用之下,两个人全部失衡撞在了一起,栽进了高二七班的教室之中。 “店长,有鬼!” 倒地期间,肖晨大声喊了四个字。 而李观棋却在翻滚之余,目光扫视了一圈教室,当即如坠深渊。 这高二七班方才还一片安静,此刻那四十余个课桌前竟坐满了烧焦的人形。 算上刚才窗口处的两个漆黑人形,这间教室几乎可以称作鬼物的大集会,而他们两个就是闯入此地的唯一口粮。 随着二人倒地,撞到了第一张课桌。 李观棋当即察觉到,这一声响引起了所有鬼物的注意,那些烧焦鬼纷纷转过头,用没有脸皮的脸朝向他们二人。 肖晨见到这一幕更觉魂飞魄散,他从来没有面临过鬼潮,此时身子犹如筛糠般颤抖不已,连站都站不起来。 要说肖晨并非是多么不堪的新人,他也有过三次任务经验,且不是惯于平庸。 李观棋的情况比之稍强,但竟然也没有强过多少,只能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拉着肖晨却无论如何都用不上力气。 这是恐慌到了极致的表现。 “肖晨先别慌,它们不重要……” 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李观棋吓成这样,哪怕是鬼潮也不可能。 李观棋自知身体的异常,绝对是来自于另类的什么东西作祟,且这个东西的恐怖要远远超过眼前烧焦鬼。 “c楼……” 他联想到了之前在面对b、c楼连接门时的异常,当即猜中了一些。 “c楼里藏着某个极为恐怖的东西,它只怕在这个项目中的优先级非常之高,我们的主要危机其实是来自于它!” 李观棋一眼看中利害,脑海中也有了部分的想法。 他用尽全力将肖晨从地上拉了起来,步步后退,警惕着四周的烧焦鬼。 这些烧焦鬼可能就是最低级的那种鬼魂,因为从跌倒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八秒钟,它们却刚刚形成合围的势头。 七八秒看似短暂,实际在任务中已经极为漫长。 李观棋用丰富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烧焦鬼不难应对,精心躲避应该问题不大。 但逃也要有个方向。 他已经不可能再去跳窗,因为第一波出现的烧焦鬼就拦在楼外,也许“出楼”正是引发鬼潮的一大因素。 李观棋拉着六神无主的肖晨,一边往后退,一边暗中朝着后门处移动。 四十多只烧焦鬼,有大半已经融于漆黑教室的背景之中,无法辨认身形。 连成片的黑暗造不成太大的威胁,只是透着一种别样的神秘恐怖。 李观棋觉得这些鬼的攻击方式,可能存在两种。 单只鬼的攻击非常单一,即接触活人,进行裹挟; 鬼潮的攻击就有些另类,这些鬼似乎具有交互性,可利用“黑暗”的方式,侵占空间,从而施展未知的手段。 李观棋绝对不能再拖,他拉着肖晨一脚踹开了后门,但一出门右侧就传来一阵阴冷刺骨的寒风。 去而复返的走廊里,右侧的通道已成完全的黑暗。 那地面、墙壁与顶棚,所有空间完全被黑暗所侵蚀,带着无比纯粹的邪恶感。 李观棋开门时右臂剐蹭到了一部分黑色,他的大脑瞬间仿佛被一根钢针刺穿一般。 刹那间,一些支离破碎的场景,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自颅内扎根。 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人葬身火海,所有痛苦与不甘全部转嫁到了他的身上,宛如亲历。 而在璀璨至极的火焰中,还有一阵阵乐器敲击的声响,以及某种无法识别的乳白色光束,在其内穿梭。 凌乱的要素,痛苦的思想,让李观棋汗流浃背,天旋地转,只能用尽全部力气对肖晨大喊道: “破开连接门,c楼是生路!快去!”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走时如来 闻永新,这名字颇有神韵。 还记得当初农悦可任务过后,邵永安等人还询问过他到底写的是什么悬疑,是否大卖过。 这个表面轻佻、内心细腻的青年,也只是拨动刘海,一笑而过。 诸如此类店员,十大分店里有很多。 为何说天海酒店是一个“天才还不如狗”的世界,因为它当真是残酷到了极点。 天才在这里仅仅只是生存的门槛,活过一次、两次任务不代表你就真的可以一直活下去。 对每一个人来说,时也命也,并不是失败后的借口,也不是成功后的谦卑,而是真实、残酷的底层逻辑。 曾经的展勋如是,如今的闻永新亦如是。 离去的人有离去的悲愁,活着的人有生存的艰难。 木马停了,5号马还有一位游客,但闻永新“出局”了。 这对于此前的一众猜测,所有努力的前提都被狠狠击碎,陈洁目眦尽裂。 因为平心而论,陈洁不认为闻永新比她差,之前的想法也没有错误,可造成如今这种惨状的原因是什么…… 陈洁坐在潮湿粘稠的6号马上,半身沥血,大脑飞速运转,在空荡荡的木马场地上找寻着缘由。 “他提出的,鬼是对木马不对人,后来错了; 他也提出,鬼先对游客后对店员,后来也错了; 现在确认,鬼的位置不明、鬼的出手没有过程、鬼的手法无解……” 陈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禁重新环视起了这个木马项目,尤其是在顶棚的定格图案上盯了一会儿。 如果木马没有旋转,那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油画,描绘着一幅可爱温馨的卡通人物。 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种浓浓的无力感,好像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从这木马上取胜离开。 但是…… “陈小姐,如果所有都错了,那或许只能试试这最后的一个办法了。” 就在陈洁好像要得出什么结论之时,季礼突然开了口,似乎要带来一个酝酿许久的计划。 陈洁的表情忽的一怔,这是思路被打断的表现,她看着从头到尾,从没动作的季礼,下意识问道: “什么办法?” 季礼活动了一下略有僵硬的身子,将两条胳膊架在马首之上,目视前方轻飘飘说道: “什么都别做,等着游戏结束吧。” 陈洁眉头一皱,撑在6号马的手一抖,眼珠不停转动。 起初,她的脸色略带困惑,接着是一抹释然,但立马换成了阴郁与愤恨。 三个阶段,代表了三重心境。 困惑,是她第一时间没能明白季礼这个所谓的“计划”为什么是等待结束。 释然,是她灵光乍现,领悟了对方的用意; 愤恨,是她在领悟后才幡然想到,她已经来不及了。 在历经漫长而短暂的四分多钟后,临近游戏末尾,季礼一语道破生路——“什么都别做,等着游戏结束”。 其实就在刚才,陈洁距离这个生路已经非常接近了。 她意识到了之前所有猜想的颠覆,一切思考逻辑全错…… 在鬼物无解、死亡不显的前提下,这场游戏活人该以何种方式获胜? 最终的答案,就是藏在了游戏的规则里——“坐满5分钟”。 这个曾经在他们看来,是含糊不清、是语意不明的游戏概括,竟然是早早告知给所有人的唯一生路。 鬼是无解的,游戏是无解的,那么生路就不可能从“鬼”和“游戏”两方面去找。 此刻回想,季礼自打游戏开始后,就从来没有主动做出任何改变游戏的举动。 12号马、2号马、3号马,这些离他最近的路人,接连出局,可他却成为了完美跳过的那一位。 季礼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一直没有遇袭? 答案就只能是“什么都没做”。 同理,闻永新为何会出局,正是因为他异常活跃,不断干预木马项目的运转。 直到这一刻,陈洁才终于抓住了木马游戏的核心玩法。 3名店员、8名游客,其中8名游客会遇难,完全是起到一个震慑、恐吓的作用。 鬼物用他们的死亡刺激,来不断激怒、倒逼店员们产生自我危机,从而生出抗拒、反抗的行为。 而只要反抗,那就是死路。 陈洁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季礼的身上移到了闻永新那边,心头涌现出一片悲凉。 在这短短的四分多钟里,她与他绞尽脑汁地计算、拼尽全力地试探,最终的结果是一败涂地。 谁能够想到,在如此紧张、凶险的游戏里,保持自我、岿然不动才是唯一生路? 谁又能想到,曾经被他们视为含糊不清、用意不明的“坐满5分钟”,竟然是反套路的明牌生路? 最起码,她和闻永新都没有想到。 陈洁的目光又落回到了季礼的身上,这一眼中包含了敬佩与恨念。 她敬的是季礼能够从一开始稳到现在,从来不漏声色。 她恨的是季礼明明意识到这条生路后,还在用她与闻永新去试探其余生路猜想,从而导致无力回天的局面。 陈洁死定了。 她的动作不比闻永新少,甚至还要更多、更激烈,现在没有结束,或许仅仅只是时间上的幸运。 钢琴曲又从四面八方袭来,温柔平和的音乐不是抚平临死前疯狂的良药,它们只是催化物。 五分钟的时间,终于要到了。 这块场地的布置,还是那么美好与温馨,却与那些遍地不堪入目的污浊之物,形成了更加刺眼的荒诞场景。 陈洁瞥了一眼5号马上不自知的青年,一眼望去像是在看着一个白痴,但接着她又自嘲一笑。 “他是,我也是。” 想罢,她脱掉了污浊的外套,穿着单薄的红裙,跳下马去。 末尾的钢琴曲,悠扬而又暖心,如那山间的黄昏,抚照人心。 季礼艰难地从1号马跃下,俯身捡起了场边放置的拐杖,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朝着出口走去。 背靠一片余晖与长夜交织的璀璨,和那七七八八的残肢断臂。 耳旁好似又回荡起了陈洁与闻永新的死前说的每一句不甘,他的心头却没有半分波澜。 季礼走时,一如来时。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交易赌注 方慎言斜靠在休息室外围的石柱旁,单手插在兜里,嘴边叼着一根烟。 一尘不染的眼镜反射着余晖的最后一点光,沉稳如水的一双明眸闪耀着天边渐渐亮起的星点。 两个无知少女自身旁而过,其中一位鼓足勇气走上前,扭捏地低声说着什么。 方慎言低头瞥了她一眼,夹着香烟的手挥了挥,将那女孩打发走后,依旧望着天边。 在这里,他已经站了很久,久到39名店员已经死了七八位。 没有携带任何金币的他,有着自己的目的和打算,至于目标是谁,自然就在休息室之内的那位穿西装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捏着空纸杯的李一从里走出,在路过方慎言身边时,去而复返。 李一看着方慎言指尖的香烟,纯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种不易察觉的情绪,伸出手索要道: “给我一根。” 但方慎言对他的态度比那女孩还要冷淡,只是扫了一眼对方,冷声道: “我也不多。” 李一目光清澈地看着他,沉思了一会儿后,没有再索要,捏着纸杯又离去了。 方慎言将烟的最后一口吸掉,回头看了一眼休息室内的西装男。 此时,西装男正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与一位年轻女游客聊得火热,二人似极为熟络的友人,时而放声大笑。 自从店员大部队走后,西装男就一直停留在休息室没有再动过。 他说的话就是规矩,所以说不会离开就不会离开。 而方慎言也留意到,尽管他一直局限在这片区域里,但做的事情并不少。 比如,他一直指派小张为他买烟、买零食,不时还会叫一些其他人来训话; 又比如,他会搭讪不同的游客,通过身份来制造话题; 当然,西装男所做的一切非常普通,他就与活人无异,且还是一个外向油滑的中年人。 至于为何方慎言对季礼说自己有事要做,但却一直在此处吸烟,则是另外的原因——一个赌局。 就在这根烟熄灭不久后,街对面的树丛里,钻出来一个脚步沉重,踩踏一片草地的男人,缓缓显露了身形。 那男人皮肤暗红、棱角硬朗,看起来颇为精壮,只是鬓边的白色,宣告着他的年纪并不小了。 “呸!这破草也硌脚,什么鬼地方!” 他人未至,骂声先到,可见其性格有多暴躁如火。 方慎言目光平静地自他身上扫过,尤其是那空空的双手,随意地说道: “常晟,你输了。” 常晟抬手摘掉了头上的一道草根,脸色更暗红了,低头暗骂道: “嗯,我输了。 休息室后面的储物柜里没有金币袋,连tm柜子都没了。” 二十分钟前,当所有店员全部撤离,前往园区内赚取金币时,有三个人留在了休息室区域。 第一位,当然是从来没有走过的李一。 那第二、第三位,就是方慎言与常晟。 这两个人都是去而复返,显然是意识到了一些情况,与各自店长商议后,决定在西装男身上下手。 不过这两位撞在一起,倒是有些“渊源”。 众所周知,方慎言真正在十大分店成名的事迹,正是杀死了原第三分店店长,陈汉升。 而常晟是陈汉升的“老伙计”,两人有着不小的情谊。 于是,两个生死大仇的敌人,在一个小小的休息室前碰面了,且是怀揣着颇为相似的目标。 但互殴,在他们之间就显得太幼稚了。 在简单交流后,双方决心依照目前的情况,赌上一把。 准确来说,常、方二人的大致目标都在西装男,但细节上有所区别。 常晟的目标,是休息室后面的储物柜。 发放佣金时,西装男曾对小张说过这样一句话:“去3号储物柜把里面的金色袋子拿出来十个”。 这让有心人常晟得到了一个秘密情报,休息室的储物柜,存放着金币袋。 因此,他的目标就是想去储物柜中,“偷”来剩余金币。 而方慎言的目标,则是西装男本人。 他通过不断观察西装男的举动,发现了一些极为隐晦的提示。 西装男的劣根性自然不言而喻,他搞职场霸凌、滥用特权、虚荣心极强……等特点极为明显。 并且在所有人离开前,他留下了一句令人生疑的话——“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我一直在休息室”。 这让方慎言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西装男作为规则讲述人,是否存在贿赂的可能性。 利用西装男虚荣的性格,用金币进行贿赂,从而得到一些隐藏规则,甚至是隐藏奖励! 这就是常、方二人留在这里的原因。 于是,在本就不对付的二人产生纠缠之际,他们基于各自的想法,制定了一个赌局。 如果常晟的目标成功,则方慎言去执行一个目前尚未有人通关的恐怖项目; 如果方慎言成功,则常晟前去执行。 换了第三个人,绝对不可能来进行这么一场对赌,但他们两个却可以。 因为方慎言本就喜爱执行任务,常晟又是性格倔强偏激,二人都不会背约食言。 于是,常晟恼羞成怒的原因也就明了,他的想法落了空。 没有装着金币袋子的储物柜,休息室后面连柜子都没有。 见方慎言云淡风轻的模样,常晟气急败坏,面色憋愤道: “你也不用得意,想贿赂鬼? 做大梦去吧,我就在这等你,咱俩一起去那个项目。” 方慎言冷笑一声,没有再与这个小老头纠缠,转身走进了休息室内。 休息室里,西装男还与那个年轻女游客聊得火热。 方慎言一路向前,直接拉了一把椅子放在二人桌对面,不顾女游客震惊的眼神,盯着西装男问道: “你有规则没说全,我现在想知道,你隐藏的东西是什么?” 西装男将胳膊从女游客的椅背上拿下来,抓起桌上小张买来的香烟,似笑非笑地回应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进来了呢,怎么来的这么晚啊。” “条件是什么,直说吧。” 方慎言不愿看他那张油腻的面孔,不耐烦说道。 西装男吸了一口烟,浓郁的烟雾让身旁的女游客一阵厌烦,起身而走。 他也不在意,身子往后一靠,嘿嘿一笑说道: “我的确有一个隐藏消息,可说可不说。 如果方副店长能够帮我拿回一样东西的话,那我可以将这个消息卖给你。” 西装男放荡不羁地叼着烟,一粒粒揭开了外衣的扣子,将衬衫领子向下拉了拉。 至此,方慎言看到了他那藏在外衣之下的身躯…… 这是一个没有半点骨肉组成的臃肿身躯,藤条是他的骨架、稻草是他的血肉,强撑起了一张人皮。 西装男收起了衣着,将香烟夹在指尖,凑到桌前,一字一顿说道: “我是一个假人,真实的我藏在澄湖东区的‘恐怖屋’项目里。 你把它找回来,交到我这里,换那个隐藏消息。” 方慎言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心中掀起涟漪,得到这个交易内容后,他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带着浓浓的不安感。 因为太巧了。 西装男口中的“恐怖屋”,竟然正是与常晟打赌时,那个尚未有人通关的恐怖项目……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最难项目? 「恐怖屋项目,购票10金币,奖励50金币。 此项目场地为延伸项,进入后实体与表面并不相符,以实际场地为准。 恐怖主题为校园类,掺杂解密、密室、逃脱与追逐等刺激元素,如有心脏或相关疾病,切勿入内。 获胜条件:取得特定"书签",并找到出口。 由于此项目常年未有人通关,为降低难度,每名玩家可通过对讲机与工作人员联系,可随时在半途退出。 注明:与工作人员联系,仅可用于"放弃退出",且仅有一次。 (某些特殊环境下,不可退出)」 方慎言看着眼前的标识牌,逐字逐句地反复阅读,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与西装男的交易,让他不得以必须来到恐怖屋项目,捏着掌心那10枚金币,他的注意力落在了眼前的建筑上。 这座恐怖屋的外形,其实太过普通和随意。 不外乎就是一些游乐场里的「鬼屋」造型,并且在入口处放置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魔雕塑,用以震慑。 一块随风飘摇的黑幕,挡住了更里面的通道,自外部看去是一个长条形状的建筑,直通地下。 它的确不大,如果单论游程估计最多二十分钟。 但标识牌上已经明确写过,这里面别有洞天。 方慎言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恐怖屋的外形,常晟则是左右环顾,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游客。 他惊疑地发现,在恐怖屋项目上,竟然没有游客对其偷来好奇的目光。 甚至一位游客还刚刚从恶魔雕塑下走过,头都快触碰到雕塑掌中的锥子,但却没有躲避,仿佛就跟视而不见一般。 恐怖屋,一个只有店员才能见到、参与的极特别项目。 常晟来到方慎言的身边,暗红色的脸上也弥漫着浓郁的重视,沉声说道: 「姓方的,你贿赂穿西装那家伙失败,咱俩就得一起进这恐怖屋。 无论能不能从这里走出来,你我都恩怨两清。」 方慎言默默低下头,看着掌心的金币,没有回应。 当交易达成之时,他就做好了与常晟一同进入恐怖屋的准备,只不过二人的目标不再一致。 他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拿书签找出口,更要找到西装男藏在这里的真身。 但这些话自然不会对常晟去说,总之两个人怀揣着各自不同的目的,站到了恐怖屋的门前。 与此同时,背后却响起了一些嘈杂。 「你们第七分店吃饱了就砸锅,室内游戏区的机器大半都损坏了,是不是你们干的?」 「放你娘的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了?」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第六分店亲眼看到,任务刚开始就只有你们直奔那边!」 「砸了又怎地,你想动手啊?」 争吵来自于洪福与某个第五分店成员。 恐怖屋外围,并不仅仅只有方、常两个人,还有十名其他分店的成员。 第七分店的洪福、高明杰; 第五分店的李观棋、肖晨、陈汤; 第二分店的王大炊、阮紫; 第九分店的克莱德、黄半仙、白狼。 小打小闹,小争小吵并不重要,将这么多人吸引而来的,就是这个恐怖屋项目。 按理说,恐怖屋项目并不如何出名,因为对现实路人而言,它本就不存在,能够发现此地的,都是通过特殊途径得到的消息。 李观棋将与洪福正在争吵的肖晨打断,走到标识牌前又阅读了 一遍后,回头说道: 「有一件事我想和大家确认一下,恐怖屋项目我是从一群ser口中得知。 他们主动找上我,推荐了这个项目,你们也是吗?」 此话一出,引得常晟回头,点头说道: 「你也是!那群穿的花花绿绿的人告诉我有一个从未有人通关的项目,想让我来试一试。」 而诡异的是,此地的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声称全都是从ser口中得来的消息。 在场众人,只有方慎言暗自皱了皱眉,因为他可不是。 「看来,ser是一个类似推荐官的角色,他们口中会有一些特殊项目的内幕……」 自小丑人偶是强制拉人进入特殊项目后,第二种ser的作用也被挖掘出来。 只不过他们究竟是如何进行挑选的,却是不得而知。 「李店长,你要参与这个项目吗?」 王大炊站在人群里,却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既视感,嗓音更是厚重,说起来话像是鼓风机。 李观棋面露难色,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重新审视起了标识牌上的规则。 耳旁来自白狼的嘀咕声,细细传来: 「这项目,不太对…… 既然只有我们店员才能看到这个恐怖屋,为什么他们都说从未有人通关?」 不止白狼,洪福也悄***地念叨着: 「没这么巧的事,拉这么多人前来,八成是有陷阱。」 「店长,那咱们去吗?」肖晨看出了李观棋的犹豫,凑到近前小声问道。 李观棋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陷入沉思之中。 平心而论,他不想去。 这个恐怖屋项目的疑点太多,有心人基本都能看出一些问题,尤其是难度将会极高,否则也不至于会给出一次「放弃」机会。 但他舍不下的就是那整整50枚金币的获胜奖励。 第五分店,根基尚浅,整个分店的初始金币也就只有60枚,现在又仅仅只剩下了51枚。 四人进入,第一个项目就折了一名店员搭进去3枚金币,第二个项目由他亲自操刀,虽然侥幸逃生,却差在临门一脚。 两次项目的败北,让一贯以稳健著称的李观棋,也逼不得已生出一份焦急。 那可是整整50枚金币的诱惑,甚至与他现有的金币存量几乎持平,这个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何况还有一次容错的机会。 李观棋看着肖晨与陈汤那渴求的目光,在几次斟酌后,最终决定: 「去!咱们三个都去。」 王大炊一听点到自己,宽厚的手掌挠了挠那颗大脑袋,憨憨一笑道: 「那李店长去的话,我也跟你去。 我们店长进项目前交代过,让我事事听你安排,并且能帮就帮你一把。」 李观棋看着眼前高高大大,往那一站如同黑塔一样的憨厚男人,眼底闪过一道忧思。 苏城河正带领另外一位第二分店的成员执行过山车项目,也是九死一生。 在临行前,他曾拉着李观棋的手,对其嘱咐道: 「大锤这人老实厚道,没什么心眼儿,他跟着你我才放心,麻烦你多照看照看。」 没想到,苏城河让李观棋照顾王大炊的同时,也对王大炊说过类似的话。 李观棋稳了稳心神,丢弃掉那些令其心乱的杂念,转过头去望着恐怖屋入口,内心暗想: 「最起码,我们还有一次容错,没事的……」 洪福在这个时候拉着一脸谨慎的高明杰来到方慎言的身边,低声说道 : 「方副店长,我和老高就不去了,店长之前通知我们送来金币后就回去,应该是另有安排。」 「嗯。」 方慎言自是不太在乎这些,他环视一圈后,基本也就确定了此次进入恐怖屋的成员。 第九分店的三个人,一直位于最外围,显然是没有进入的打算。 「姓方的,你先请还是我先请?」 常晟双手交叉活动了一下筋骨,跃跃欲试的模样,带着些许挑衅。 方慎言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还这么不成熟,只是冷着脸第一个朝入口走去。 继而,常晟、李观棋五人。 克莱德、黄半仙与白狼,看着共七人执行此项目,站在原地依然没动。 片刻后,等七人消失不见,黄半仙慢慢从袖袍中拽出一根竹签,上面有两个血字批注: 「大凶!」 免费阅读.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低级游戏 遍布着破败与腐烂的气味,朝着更深更深的地方走去,干燥到令人皮肤发紧的空气就更让他不适。 在视力被挤压到差不多的前提下,方慎言只能看到一点点模糊的虚影。 他仿佛置身在一个深夜的学校长廊,坚硬的地砖踏在脚底,胳膊好像被什么东西擦了一下。 一阵破碎的声音细细传来,那是一盆已经枯死的花。 比之腐烂味道更浓郁的,是干燥到极致的空气,好像是一种无形的冥火焚烧过一样,将环境变得不再宜居。 「咚…咚……」 遥远处,传来并不清晰的古怪敲击声。 不像是学校铃声奏响,反倒有一种寺庙内敲着木鱼的净化与沉寂感。 只不过它在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带来的就不可能是净化,只有违和下的诡异。 从交出那10枚金币,步入恐怖屋入口开始,方慎言就一直在观察。 视力压缩太过严重,他就用嗅觉与听觉,但这里的环境比他预想得还要复杂。 最诡异的是,他虽是第一个进入恐怖屋的,但常晟、李观棋等人就一直跟在身后。 自从半分钟前开始,后面凌乱的脚步声就越来越稀少,直到现在,他只能听到一个脚步声,那就是自己。 独自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长廊中,他的心头没有畏惧,但也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无比丰富的任务经验,超出常人的五感,让他能够精准地捕捉到这个恐怖屋项目的不同寻常。 没有白面鬼面具的加持,他也仅仅是一个普通人。 在这样的前提下,方慎言不具备任何容错,能做的必须是步步如履薄冰。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上来就蒙住了他的双眼,接着就是猛力地拖拽。 方慎言的大脑中一瞬间闪过多重想法,以他的能力竟然根本没有预料到这只手的出现。 这说明来者,大概率是鬼。 但是,他在被拖拽之时,却有另外一种矛盾性的发现。 这个拖拽的力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悍,无非是一个力气稍大点,只要他奋力挣扎就可以挣脱。 不过方慎言并没有选择挣扎,因为他意识到这只手是从左侧伸来,且向更左侧拖拽。 在前期模糊不清的视野中,他能够辨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教学楼的走廊,右侧是摆放花盆的窗台,左侧则是一扇扇关闭的教室门。 方慎言不知道拽自己的「人」是谁,但他能通过这个动作,得知此「人」没有恶意。 「飒!飒!飒!」 就在他整个人即将没入教室之中时,耳旁突然传来了不远处,一串怪异的脚步声。 那脚步绝非活人,极为沉闷与厚重,仿佛每落脚一次都会对地板造成严重的挤压,但这只是一种对压迫感的具体形容。 外面的脚步,绝对属于鬼,不是单只,最少一对。 而且,以方慎言的阅历,他明显能够察觉到,仅仅只是听到脚步,且是隔着不近的距离,他整个人的骨头都有些发软。 这是极端恐怖才会有的生理特征。 方慎言近乎遗忘了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畏惧过什么东西,哪怕是人人鬼鬼,但这一次他没来由、突然间竟在听到脚步后,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恐惧感。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保持了绝对的克制和思想的纯净。 在即将完全进入未知教室前,他将自己的右手拇指,牢牢按进了门框上的木刺之上,并狠力按压,将指肚刺穿。 一抹血,自此留在了这间教室的门框之上。 寂静…… 良久的寂静,令人心跳加速。 方慎言被按到冰凉的地砖上,头部好像撞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传来阵阵剧痛。 但同时,单手拉着他手臂的人,又抬起另外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眉头紧锁,放弃挣扎,任由那只手死死地捂着他的心脏。 教室外,「飒飒飒」的沉重脚步声,好似每一下都落在他的心头,鼓动着它异常跳动。 某一个瞬间,那股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和恐慌感,竟在这一刻统统降临在了这个十大分店也位于第一梯队的顶级店员。 甚至方慎言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联想—— 外面那些脚步宛如来自于地狱中正在的凶猛鬼差,他反而成了飘荡不定的孤魂游鬼,一旦撞到就注定魂飞魄散的天然恐慌。 当方慎言心中默数到了「4分14秒」时,走廊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包括那些恐惧心理,及引发的生理异常,也一瞬间全部消失无踪。 光源,仿佛也在此刻到来,赋予了难得的平静一刻。 方慎言借着教室窗户透进来的灰蒙蒙月光,确定了恐怖屋内场景为黑夜。 同时他也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将他拉进来的「人」,长着什么模样。 这是一个便装打扮的青年,看起来年龄不大,也就18岁上下。 眉清目秀的长相显得人畜无害,只是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 方慎言通过青年的细节表现,能够看到对方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教室外,那种恐惧甚至要远远胜过自己。 趁着青年还未开口说话,他借机打量了一番目前所在位置。 这是一间很普通,也很干净的教室。 显然这里是有人为清理的痕迹,黑板乍一看很干净,但仔细辨认的话,会看到某些地方存在着抹布与粉笔灰的擦痕。 包括门后的水桶里,在打扫过后,拖布并没有进行拧干,桶里装满了污水。 显然,今天的值日生并不那么「守规矩」,在打扫了七七八八后就着急离去了。 椅子都整齐地摆放到了课桌的上面,这样利于打扫,整个教师的过道没有杂物,所有学生的物品都收在桌子里。 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教室。 而这个时候,青年终于说话了。 「哎呀,幸好你挣扎得不太强烈,要不然就被它们给撞上了。」 方慎言看着擦拭虚汗的青年,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声问道: 「它们,是谁?」 青年心有余悸地来到门口,趴在门上的玻璃朝外警惕着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它们是谁,但我只知道它们一出现我就连腿都软了,只想着逃,根本不敢去偷瞧一眼。」 一个很合理也很烂俗的桥段。 方慎言在许多低级别任务中都听说过,于是没再多做纠结,问起: 「你是谁?」 青年回过头看着从容不迫的他,苦笑一声说道: 「我叫高志华,是这所学校的学生,现在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学生了吧……」 方慎言眼睛微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颇为神秘地问道: 「你是说,这里除了你以外,再没有其他学生了?」 「不止是学生,什么人都没了,一夜之间,整所学校只剩下我自己。 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想要逃出去,但不知道怎么,每次跳出墙后就又回到了a楼的高三一班。」 高志华又悻悻地补充了一 句: 「高三一班就是我的班级。」 方慎言在整个教室中逛了起来,用手摸了摸课桌,并无灰尘,随意问道: 「他们都是被外面那东西杀了吗?」 高志华拿下一个课桌上的椅子放下,瘫坐在其上,摇头道: 「我都说了一直没敢看,我怎么会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学生,不太对。 方慎言能够感觉到高志华的言语中存在很大的漏洞,包括他的出现也十分突兀,就像是被突然安插在此处的一样。 既然作为线索人物,他按理说应该有一套属于自我的逻辑才对。 「他们没了,你怎么还在?」 咄咄逼人的方慎言只是问了三个问题,哪知高志华突然两手一摊,说了一句表面看去有些啼笑皆非的话来。 「大哥,你是没玩过鬼屋吗? 我是带你走进剧情的npc啊,我要是不在,怎么给你推进下一步?」 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