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乌龟》 第一章 蓝色鳞片 今天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日子，晚上我激动得有些睡不着。原因很简单，我的主人明天要上科学课，他在课上将学习“怎样自制龟粮”，我一定又会得到一顿丰盛的晚餐。 主人是一名叫做阿臻的初中生。在阿臻的家乡鱼市上，我被他在一家卖泥鳅的大水盆里发现。回忆起那时候的事，已经很久了，我刚从妈妈的蛋里被剖开，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提起来，连同一堆海产品被抓到了海鲜市场里，又因为长得特别小，因为营养不良，壳软软的，所以和鱼儿们在一起呆着，一直不曾分离。但我从小的自我意识就特别强，所以最后，一只中华鲟答应让我呆在她的肚子里，因为它被小镇海鲜集市的人批发走了，这才在人挑选她时受了惊吓。 可当我从她的肚子里排泄出来，我滑落到一片强光底下，我的眼睛被太阳光刺醒了，后来发现许多人对着我的上方又是拍照又采访，我慢慢睁开眼睛，原来他们的目标是这只中华鲟，对，还有这只中华鲟的主人，饭店老板进行访谈。原因是老板贩卖野生动物——国家重点保护动物中华鲟。可是，谁让这只中华鲟很漂亮，身上甚至长出了蓝色的鳞片，在人类的摄像机底下熠熠生辉，因此，从此以后，我连同这只美丽的鱼一起，变成了一只上过报纸的明星乌龟，版面的介绍是：明星中华鲟与它的“命运共同体”小乌龟。 后来，我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中华鲟因为长得过于出众而得救，而我呢，新闻价值被利用完毕后，就被丢掉了一只红色的水桶里。一位商人大叔就顺便把我捡了起来，扔到他的鱼市的随便一只大盆里。我可能和盛水的容器有缘，但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幸运，我的身边是一群人云亦云的泥鳅，他们在等，讨论看看何时能被买走，何时又能钻到盆地旁边田野的湿润泥土里……他们甚至商量，请求我用尖牙利齿在塑料上弄出一个洞，然后帮助他们逃出去。 泥鳅们蠕动着身体，我却在其中像个异类。因为语言有些不通，所以，只好乖乖等待着，为他们随时的蠕动让着路，当然，在这个“让路”的过程中，我也不断练习着游泳的本领，我争取让自己浮在水面上不下沉，最终，期望有一个人来将我捞走。 等了三天，大叔的鱼市仿佛是那么的冷清，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这是一个天朗气清的中午，大叔正在我身边抽烟，一双声音清脆的“蓝色球鞋”停在了盆的前面，听到响声我赶快擦了擦惺忪的睡眼，浮了上来不停在水面游泳，这双球鞋的主人是个男孩，他怜爱地躲在盆前，问了问正在抽烟的大叔三条泥鳅怎么卖，然后连同三个朋友，我被他抓住壳提了起来，我四个脚都不敢动，就这样我们被抓进了一个有水的黑色大袋子，然后来到了现在的这个家。 我不知道是不是阿臻看了那张印着我的报纸，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吃泥鳅，总而言之，我的命运从此发生了第二次转折。 这就是我遇到主人阿臻的前前后后了。 第二章 特种龟粮 在回忆的夜晚，通常我会想到那个“蓝色鳞片”。它有时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那天主人去上学了，而我自己在他自制的万能缸里，很是寂寞难耐。因为没有其他的小伙伴，所以我的记忆只能停留在以前。 我的日子似乎每天都是一样，醒来、吃食，睡觉休息，然后再醒来，在缸里游泳。晚上，主人带回来一包好吃的，他坐在我的缸前，煞有介事地像念咒语似的对我说了一通，虽然我没听懂，但是我能感受到他那份期待我吃东西的心。 他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一点的黑色的丸子，掰了一点放到水中。看到他的示意，我就冲上去把丸子吃了。今天主人上了科学课，所以这个丸子一定是最新研制的，怪不得尝起来很好吃。 主人看见我吃了他给的东西，就心满意足地走了，今天的作业也不少，每天主人都忙于做自己的功课。但是我却有一点不舒服，我感到肚子胀胀的。就在我打嗝的时候，有一个水泡冒了上来，我仿佛看见它在对我说：“嘿！你想不想和我一样飘到空气中去？” 就在我正准备回答它的时候，泡泡破了。我又开始打嗝了，这次，水里没有出现泡泡。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就在我不安的时候，旁边的水缸一角隐隐约约闪现了一个化学方程式，还没等我看清，等号的两道横线就熄灭了，继而所有化学价都消失……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些异样，某种听觉和视觉的感官有了些变化，似乎我看世界的方式发生了某种改变。 就在这时，我感到水缸在微微颤动，水底泛起了一些小小的泡泡，但这次我的耳边没有听到声音，只有抬头的时候，肚子里还是胀得有些难受。我的龟甲逐渐开始变得透明，刚才的化学方程式和水泡的“语言”似乎在提醒我，这次我食用的科学课自制龟粮并不是普通的东西。 水缸底端的小水泡冒出得越来越多，我感觉这个水缸像马上就要爆炸掉似的，它仿佛生气了，带来的水流快要形成漩涡，把我卷在中间，我不敢确定下一秒会怎么样，会不会把我像刚才那个气泡一样抛上水缸上空。 整个诺大的房间里，只有我的水缸在发出声响，我四个爪子紧紧巴住水缸的底面，一点也不敢离开。一声巨响，我使劲仰头向上看，水面上的微型增氧泵和过滤器已经被水“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脑袋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是水会吃东西了？这是什么龟粮——一定是特殊的化学成分让它和水发生了反应，让水的本质内部架构发生了变化，然后才会有这些意想不到的事。而这种反应发生的媒介，就是自己！ 我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接下来，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不仅如此，它还在隐约闪烁着一些蓝色的光。 夜晚，星星在天空闪耀着，夜空是那么美，而我不断感受着水缸的震动，心底的恐惧是那样明显。我忽然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我生活了二百四十三天的水缸。这个念头产生了，我的身体于是也开始持续发出蓝色光芒，不再闪烁。我身边的水路被照亮了，我看到顺着造景台，有一路水里的泡泡不断变大、再变大，它又开始说话。 “跟我来吧......” 这声音有些奇怪，也有些苍老。于是我的内心有一个什么东西被打动了，我拼命向着造物观景台游去，手脚并用不断地扒水，疯了一样地向那个泡泡追去。眼看它马上就要破了，我更着急了，身旁的水泡泡越来越多，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钻到那个泡泡里，然后让它把我带出去…… “嘭！”泡泡破了。而我，也失去了知觉。 第三章 平稳着陆 当我醒过来时，我通过月亮判断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我发现我站在水缸的外面。用爪子擦了擦眼睛，我开始听见了门外阿臻一家人的鼾声。后来，我渐渐明白，是奇特的龟粮导致了我“乘坐”水里的泡泡浮出了水面，摔在地板上，只不过是没人知道罢了。 我抖抖身上的水珠，月亮此时又大又亮，正透过落地窗照过来，我看见地上自己的影子——壳扁扁的，脑袋为了不自卑而高高扬起，中间的脊柱凸起成一条好看的曲线。我不得不说，这是有些威风的造型！我知道，再回到缸里是不太可能，但我是一只半水龟，谁也不能判断我在陆地上的生活，到底能成什么样？一切都由我自己决定了，自己主宰自我命运的感觉是那样好！ 我向前爬去，虽然鳞片的那抹蓝，有时还会出现在我梦里，但是我已经渐渐忘了它，我向前爬行时，地板发出了“咯咯”的响声。如果我一直匍匐在地上，不敢发出声音，我想，不仅我的主人会因找不到我而愁坏，而且我也会迟早被饿死。 还好，主人投的特种龟粮还能维持很久很久。我的肚子很饱，但是，我发现自从自己吃了它之后，具备了两种功能。第一，我能看得到每种物品的组成成分，我如果盯着它们看，还可以注视到里面的分子化学式；第二，我的“时间”好像缩短了，我的眼睛因为能看到的东西比一般的乌龟细微，所以我行走的距离比实际的要长，如果我看到远处不足十米的地板上有一道月光，那我将会用正常两倍的才能时间爬过去。一切的一切，只因自己能看得到这些微观世界。 根据相对论我们可以推论，如果小的东西在你眼里变大了，那么说明你相对于这个世界，其实在缩小……难道还不够吗？我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从寄生在中华鲟肚子里到被养着，我从来没有想过关心自己的身体。但是现在，其实是我的视野在放大，而自己在缩小！ 不，我想到了这些，突然感到有些恐怖。刚才我居然能够缩在一个泡泡里，怎么会这样，过几天就缩小一点点！我要长大，我不能让这个神奇的丸子控制我的一生，我还能活好久，我最终的梦想是——活进一条河流，或者一片大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玻璃钢又亮起了蓝色，上面闪现了中华鲟的形状，一串只有海洋生物能看得懂的符号在下面依次排开：我是淡水鱼。 天呐！水缸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于是，没想到我又有了第三种功能，我的想法会随时投射到家里的物品上，物品表面只要一闪烁蓝光，就证明我的问题会凭空出现答案！多么神奇，我现在知道了我的归宿——我要回到的地方，是某一条河。 我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不过几分钟，我就感觉睡着朦胧，这之间，地板隐隐约约好像又从蓝光里浮现出一幅画，这幅画卷特别奇怪，有方形，还有圆形，以及一些不规则形状的图片。我摇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后来我渐渐从原有的我刚进这个家里的唯一回忆里打捞起一个事实。 这是阿臻家的平面图。 第四章 杀出重围 在这个岌岌可危的夜里，我在地板上看见了我以前从来未曾见到的东西——是的，一个标满符号的正方形。 这个正方形让我一下子意识到，原来主人阿臻的家是如此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通过家里的干燥的风及风向、搭配和物件的设置看来，我这是身在一个不沿海的国家。 于是，结合刚才在万能缸中我领会到的信息。如果我想找到我的母亲——带着蓝色鳞片的中华鲟，那么我只有一条途径，它就是阿臻家厕所连通下水管道的地方。 我忽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我知道，这将是一条漫长而富有挑战性的路，可是，为了梦中那个时时刻刻不在困扰着我的蓝色鳞片，我向我的最初想法妥协了。 由于站在地板上的时间太长了，我的壳有些缺水。从地形图上我得知，如果想通过洗手池的地漏钻进下水道，还必须通过客厅干净得一尘不染的走廊而不被任何人发现。 为了蒙混过关，我想出一个方法。第一步，我必须接受月光的洗礼，让月亮在最暗的时刻，那时也正巧人类睡得最熟——变成我穿越走廊的时候。 我的脑中产生这个想法之后，就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月亮，此时的月亮圆圆的，应该在窗户的东面，我一点也无法推断它何时能 “亏”成一条线，但是由于我的眼睛长时间盯着月亮，所以我逐渐感觉有些疲惫了。 窗帘上在迷迷蒙蒙中出现了一个n和一个s，最后闪现的 “十字”告诉我，那是指南针！我有些兴奋，一切睡意都一扫而光。我的大脑迅速开始判断起来：我很快就意识到我的猜测是对的，如果月亮现在是在东边，那么它一定在向西移动，在移动的同时，星球的阴影会越来越大……想着想着，我的头脑中出现了地球自转和公转的公式，因为月亮是卫星，所以，经过推算，它将会在太阳和地球成36度锐角的时候，变为一条最细的弧线，人类的睡眠质量将在这时达到最高……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作响，我的灵感随着钟表的声音不断迸发出来，最后，一个声音从迸发出来，就像水缸中的泡泡，那就是 “4：39”！ “啪！”的一声，脑海中的泡泡伴随着钟表的声音一同破碎，它提醒我，要开始行动了。 我看了一眼钟表，现在是凌晨三点五十二，还有四十多分钟的时间，我不断让自己安静下来，虽然这个屋子是没人的，但是，三间房屋都没有关门，而都相互通达。 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我之所以想逃出这里，一方面是想跳出原有的生活。 虽然阿臻和我是好朋友，每次他喂我的时候，我都会特别享受，也会想着要做一个好宠物，乖乖和他永远呆在一起，但是，自从那个蓝色鳞片出现在梦中，我就总是会想起自己儿时的那些时光。 是的，回忆是永恒的，但我却永远都不知道那三条泥鳅的下落、那个卖鱼的老爷爷怎样了，以及中华鲟身上的蓝色鳞片启示着我，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 这么一想，还是挺感谢阿臻的科学老师，不知我吃了这种特质龟粮后，身体的哪一部分能量被唤醒了，因此才能发生这一系列的神奇的事，也让我更加有信心——我想，我最终一定能探知到中华鲟的下落。 我边想着，边睡着了……让我想不到的是，吃了龟粮后，我的生物钟也变得清楚了起来，脑中的想法随着深浅不一的潜意识，逐渐让自己在四点四十左右醒了过来。 我用爪子揉揉眼，此刻，就是冒险的第一步。 第五章 最难一步 我抬起了我的左前爪，我的耳边此时恰恰传来阿臻的鼾声，在鼾声最响亮的时候，我用壳擦着地面，爪子迅速移动，缓缓地爬出了我的屋子，又一步一步穿越了客厅的连廊。在爬的过程中，我的脑海中依然是一小时前在屋内地板上看到的地形图，我凭借着我超凡的记忆能力，不断指引着我自己的爬行方向，最终，我在一个充满着潮湿的氤氲水汽的门口停了下来，此起彼伏的鼾声此时此刻已经被我甩到了很远的后面。 看水汽充足的样子，可能主人刚洗过澡。我稍做了判断，然后就抬头望去——的确，这是一个洗手间，门虚掩着，我又大致判断了一下，我的壳的直径可以穿过这个缝隙，于是我小心翼翼侧着身子，钻进了洗手间，里面的地板有些湿滑，我先低头舔了舔地上的水，解解渴，然后就安下心来，努力思考自己怎样才能找到房间里的地漏阀门。 此刻，一只蚊子飞过来，它问我：“你好，哥们！在想什么，我挺欢迎新朋友的。”这个嗡嗡你声音中含混不清的语言让我吓了一跳。我知道自己现在又具备了听觉的神奇功能，我能听懂所有有生命和非生命的语言。 我没办法和蚊子沟通，我知道我不能发出声音，这种“超能力“，我是永远不会获得的。于是我换了一种方式，我聚焦头脑中的问题想法，然后定睛看着飞舞的蚊子身后那道墙，渐渐的，墙上竟然真的开始显现了一串符号。是这四个字：地漏在哪。 蚊子在蓝色符号面前飞舞了一通，然后叫声好像增加了频率，过了几秒又减少了频率，最后它飞到了我的壳上，趴在我的耳朵那里对我说：”现在开始，我说让你走几步，你就走几步！“蓝色光熄灭了，四下忽然一片漆黑，我的心在这黑夜里更加激荡。 蚊子落在我的背上，有点痒，但是我坚持按照它说的方向和步数，一步一步忍受着向前爬动，一步、两步、转向，一步、两步、三步……就这样，在蚊子的”指挥“下，我爬过艰难的几米，最终来到了一个地面上的缺口。这是一个外面原形，里面方形的棋盘式地漏装置，蚊子看到我停了下来，就越过我的头顶，飞走了。于是，此时此刻我才我深知，到达这里不难，要通过这个来到管道里才是今天最不易的一件事。 但是，我知道我的目标，我回去一点一点地实现和履行它。月亮此时此刻在照耀着我，我知道我刚才移动的大方向是西面，月亮此时也跟随我来到了西边，它又大又圆，此时的灿烂也预示着它在苟延残喘，太阳很快就会替代它成为天空的主角。 我这样想着，刚才的从门口跟着蚊子走过来的时间也是如此漫长。我的背部忽然有些痒痒，就在我抬起右爪想要挠挠的时候，我的左脚一滑，背部偏离了重心，使自己脱离了地面。 是的，我再一次不小心掉进地漏里了。身体本身的重量让我自由落体似的下降、再下降，在坠落的过程中，加速的忽然让我明白，正是刚才走过的”漫长的“时间，又让我的体型缩小了一些。我又想到了我的特异功能，因为能看到细微事物，所以行走的实际距离，比我能感受到的时间要长，之后就莫名缩小自身占地体型。 这就是我能如愿进入下水管道的原因了。 第六章 冒险开始 在我接触到下水道中的坚硬的钢铁墙壁和带着点污垢的脏水时，我恍然大悟，我太过于乐观了。我如果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寻求出口，既黑暗又封闭，我不知道何时才能成功。 我的身体飘飘荡荡在黑色水面游走，有些无力。此刻的我又能如何呢？为了吃好吃的东西而意外获得了超能力、又因为一直淡忘不了自己的出生地而想要找到最初的地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一定就是要把它走完的，即使路的终点是如此艰难的未知结果，也要走下去。这样想着，我继续向一片茫茫未知的前方游去。看来，这里是一片巨大的水面。漆黑的水面让我继续思考。由于刚才坠落的加速过程，补充了一部分体重，于是我的半个身子倾斜着泡在脏脏的冷水里。我现在急需要的是一盏灯，有了亮光，就能知道我能向哪里游，哪条管道能带我找到出口。 忽然，我想到了刚才的那只蚊子。我从它说话和思考时发出频率的变化那件事，逐渐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我在水面扑腾发出声音，我应该能通过回声从而判断附近的物体，这类似于蝙蝠原理。 想着想着，我利用我”庞大“了一点的体积用爪子击打了一下水面，然后就洗耳恭听。”哗哗“的水声从左耳一直传接到右耳，经历的空间发出巨大的回响——或许正如我的判断，这里是一大片水域，而我必须拼命游，才能走出它。 在这个时候，我准确的生物钟又告诉我，太阳可能出来了。因为我听到了上方有人正在行走，地面正在震动，我虽静止，但水面却泛起一圈圈的波纹。就这样，我随着波纹扩散的方向，努力向前游动，我不断游的同时，波纹就在我的前方。好像我越追赶，它向前扩散得越快，于是我又悲哀地想起来自己的命运——我的身体大小随着速度的增加而减小，所以我游得越快，波纹在前方好似离我越远。 这也太荒谬了！一阵悲伤随我的想法扩散了我的全身，在这黑暗又潮湿的空间里，在这冰凉的水中，像是被封印的我气喘吁吁地向前追赶，拼尽全力。慢慢地，我看到前方有一丝光亮，于是我加快脚步，更加拼尽全力疯了似的向前游动。我审视着这朵微光，眼睛在黑暗里呆久了，不能辨别它的颜色。随后随着我的思考、眯着眼睛对微光的审视，微光好像逐渐靠近，它”张开嘴巴“，像是拥抱我似的，将我吞噬了…… 一阵眩晕之后，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垃圾箱里。 第7章 新的朋友 是的，当我睁开眼睛后，发现太阳出现在我的头顶，我的周围躺着几只类似于搁浅似的小青虾，偶尔还会一跃而起，吐着泡泡，很有意思。强烈的太阳光，使我的思绪再一次回到了我童年刚从中华鲟肚子里二次降生出来的那阵强光，此种自然光不同于彼时的人工光芒，那只我只是觉得很舒服，另外，我居然还有一种经历了千辛万苦后，梦想终于实现的”错觉“——我知道，我虽然再一次看到了这样的光，但是，我的身边再也没有了带着蓝色鳞片的中华鲟，我不再是报纸上的陪衬和别人的配角，而是，这一次我成为了自己的主角。我因为游了很长时间的泳，所以浑身有点酸痛，但是我看到离我最近的是一只小的寄居蟹。 从激动和疑惑中缓过神来，我又开始分析我周围的环境，也很想知道只有在暗处才能实现的超能力，在经过强光的照射之后还能否延续下去。于是，我盯着身边的小小的绿颜色贝壳的寄居蟹。一秒、两秒……时间逐渐流逝，我忽然发现我的眼前再没有出现蓝色光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惶恐不安的我，想朝寄居蟹爬过去，可是没想到自己刚伸出前爪，就感到无比的沉重，我的爪子上的大拇指被磨损了，脚趾也十分疼痛。我的壳如此沉重——不对，之前我的壳是软软的，可现在变得坚硬无比，我看了一下自己在太阳底下的影子，天哪！我居然比寄居蟹大出这么多，再看看身旁的参照物——这显然是一个废弃的水族乐园的员工后台，人来人往的穿着蓝色制服的服务人员穿梭在我的头顶，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根据以前的经验，我可以判断，经历了刚才的微光隧道，我的体型又变大了很多。那是对我的奖赏，也是我面临的第二个困境。我正在想自己应该如何克服重力，以及摆平和寄居蟹交流的障碍的时候（我也想有个朋友），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我缩进了壳里。 ”你好，大乌龟，我们的新朋友。这里是水产乐园的废弃场，你应该能看到，我们都是被淘汰的水族系列产品。有一些人喜欢买一些动物回去养，但是他们因为不懂他们的习性，所以有时候会让灾难降临。而这里是一个水族动物们自己跑出来，或因为生病等被水族乐园的服务人员暂时扔在这里的地方。我们很好奇，我们没有见过你，所以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啊哈哈哈！“。 这个声音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然后我随着他的话的内容慢慢探出脑袋，因为看不到他，我自言自语般的说：“我叫阿探，是因为获得了超能力，所以才从家里跑出来，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太阳了，我……”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声音就离我越来越近，然后我感觉我的背部有什么东西被粘住了。 什么东西？我想到了在阿臻家洗手间趴在我背上的那只对我有恩情的蚊子。当时，它的话语我是根本听不懂的，但是现在这种语言却被我听得越来越真切。 我感到背上湿乎乎的，比之前洗手间的水汽还要让人难受。 “你是谁？”我试探着问了一句。我对面的几只青虾蹦跳着，嘴里哈哈笑着，他们的触须朝前，不断摇摆着说：“看！蜗牛在乌龟背上趴着晒太阳了！” 我于是明白了，同我说话介绍的，是一只蜗牛，然而，我却从未想到，我的背现在宽广得能容纳一只底气如此充足的大蜗牛——虽然我看不见他，但这是完全可以被想象的。 感受着他粘在我背上没有下来的意思，我把头扭过去，冲他笑了，仿佛在说：“你好啊！我的好朋友。” 经过了这一回合，我明白了：原来，我的听觉、对语言的感受更灵敏了，而其他的特异功能，不知道是否已经退化。我要尽快和这只大蜗牛一起开始我新的探险！ 第8章 语言天赋 是的，自从被主人阿臻饲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就感觉有些时候我比其他动物更加敏感，尤其是经历了被人类包围、贩卖的童年，我比其他海类产品更加能体会到人类的小心思。但是，我始终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有关于我的身世。 至于我原来的母亲，我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只不过我记得很清楚的是我的第二位“母亲”中华鲟罢了。她的那枚蓝色鳞片和在被她排出体内时在她的肚子里的记忆，都让我时常发呆和出神，我的性格温和，又因为曾经用超能力穿梭在微光中而增大了体积，所以很多的小小的海产品都愿意爬到我的爪子和脖子附近躲避和乘凉。但有时这件事却让我在垃圾桶附近前进着，走了几步就停下来。在知晓很多事情的大蜗牛爬上我的背之后的这几天，我随着听觉的灵敏以及蜗牛爬行造成的龟壳上的触觉突触的增多，在偶然一天也被打开了“语言”的开关，从而获取了我的第三个超能力——和海产品交谈的说话功能。 于是，我也曾经与大蜗牛一起交谈、提及过我的事情。 “你能确定你是一只从海里出生的乌龟吗？这是一个确凿的事实吗？”大蜗牛看到我又停下来了，于是知晓我的心事的他这样问道。 我仔细想了想：“如果说捕捞我的是一个渔民，那么，应该不是。” “为什么？” “因为我曾经听主人阿甄和他的家人对话，中华鲟生活在长江里，那算是淡水河。” 大蜗牛仔细想了想，片刻之后，它对我说了一个故事。 他们这种生物能活很久，也能见证很多东西。曾经它的祖父也是生活在海中的，是螺的一种。后来，随着沧海桑田的变化，海洋消失，就让螺变成了它的父亲——两栖蜗牛，后来水域越来越少，慢慢地，父亲只能吸附在下过雨后的田野里，后来，父亲爬上了一个雨后的滴着水的屋檐下，大蜗牛出世。 大蜗牛还对我说了一句话：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剩下的，都交给人类和他们的活动。 这句话让我记了很长时间，我开始慢慢怀疑我的中华鲟身上的那枚蓝色鳞片，那会不会是由于我的寄生，而后天生长出来的，毕竟我被排泄之后才能在强光中看得到蓝色。而且，会不会是中华鲟的进化因为我的到来，从而破坏了它自身的免疫而诞生出了这片海洋的象征？ 是的，我依然固执地认为，我是海里出生的，我渐渐开始这样想，中华鲟是淡水生物，而我的原生母亲是经历了重重困境，把我生在了长江一样的淡水中。恰恰因为如此，中华鲟最终才在打捞它的渔民那里被发现了蓝色鳞片，而我们一同被摄像机按下快门、拍的那张照片，就是我和我亲生母亲身份的最真实的象征。 想通了这些之后，我越来越能理解，为什么阿臻家的水缸上会出现“水”的分解方程，而又是为什么我能够凭借惊人的毅力走到了这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证明大蜗牛为我描述的那个“万物之源”的秘密，以及我有一个游泳能力极强的、力图把我生在长江中的母亲。只是那困境到底是什么？ 母亲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得而知，可是隐隐间我忽然感到了一种被命运选中的错觉。 这里没有大海，而我却在开始努力地寻找海洋…… 第九章 变故发生 就这样，当偶然间我的语言天赋被打开后，我和大蜗牛就无话不谈，变成了再也分不开的好朋友。 事情发生的那一天，大蜗牛正在我的背上散步。忽然间，我们两个都听见了隐隐的机器的轰鸣从远方传来。原来，是一辆车。因为我的体型大，所以我带着大蜗牛藏到了一个台阶的后面，我们静静地观看着车上的人下来，我偷偷地听他们交谈时说话的口音，与本地一般的人有些不一样。 我们的视线正好可以看到垃圾箱那里，于是，我看见一个从车上下来的人拿着一个紫色的袋子，袋子展开后有着宽宽的面积和一个窄窄的口。我看到他快步走到垃圾桶旁边，回头朝车那边的人笑了笑，我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那人的背影遮挡了垃圾桶。然后，他转过身来，袋子已经变得鼓鼓囊囊的。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然而此时，我们却是离他不到一英尺了。我的身后一阵跑步声夹杂着兴奋的叫喊，我没来得及反应，但是应激和直觉让我在那声音离得最近前，迅速将四肢和脑袋缩进了壳里。 但是很不幸的是，我的背上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取走了，负重变得轻轻的，让我瞬间不太适应。我意识到，不好，应该是另一个人过来，因为旁边有一块石头，因此没有发现我——他们发现了大蜗牛，把他也一同捉走了。 此时此刻的我缩在壳里，却一点也不能动，也发不出动静。别提我心里有多难过了，我唯一的朋友，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大概呆了五分钟，我感到这群人离去了。随着汽车的汽笛远走，我的心里像是被割了一块去似的难受，却无法表达，这个蜗牛朋友和我朝夕相处，我们早已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有时想起来，一天之中我会流泪，那时候我第一次尝到了流泪的滋味，不同于传说中人类的眼泪，我的眼泪是酸的。 眼泪很充足，滴在了土地上，也滴在了我从台阶到垃圾桶的路途中。走到了垃圾桶，我发现那里只有几只残疾的小虾以及缺氧的小鱼了，我开始明白，那群人是饭店商人，只是为了从废弃的水族产品中，捞取酒店里做饭的食材…… 眼泪哭干了，回头一看，一条泥土中的黑色弧线格外显眼。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条线一直没有消散，一直到我在垃圾桶中和那群残疾的鱼虾“浑浑恶恶”地度过了三天之后，我实在是很难受，没有了友情，只剩生存欲求的我感到了可怕的饥饿。 然而此时此刻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死去的鱼虾了。按理说作为一只“正常”的乌龟，那些是都可以作为我的食物的。 然而我并没有那样做。 一天晚上，我又偶然间发现了我的眼泪留下的痕迹线，他们居然在夜里闪闪发光，像天际线。我抬起脖子看看天，想起来我从主人阿臻家离开时自己期盼和计算的那轮月亮，与现在的月亮，是那样不同。我想大蜗牛了，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还活不活着，我的鼻子一酸，又要流下眼泪来。此时我看到一只寄居蟹蹒跚地冲我爬过来，那就是当时我遇到大蜗牛时的老寄居蟹。他拖着沉沉的壳，沿着那道眼泪的弧线一步又一步地走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我说：“孩子，我见证过你俩的友谊。那天被捉走的事我这几十年可见怪不怪了，你的判断是准确的，他们面临着危险。” 我点点头，随后他又说：“以前这儿有一只乌龟也被捉走过，后来人类把它的背壳上涂了颜料，想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卖给小孩儿。只不过，没过几天，那乌龟就死了，他受不了那玩意儿刺鼻的味道。” 我听了后，脑海中浮现的是大蜗牛的壳被用刻刀进行各种加工，然后软体失去生命后被端上了人类的餐桌和艺术品交流的展览中心。我忽然愤怒起来，我的眼睛盯着那道月光下的弧线痕迹，它们居然渐渐软软的飘上了天空，变成了纱一样的东西，然后在我的两侧化作了透明翅膀。 我正在纳闷，老寄居蟹说：“去吧，孩子。祝福你！” 第十章 “世界”出现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当那条银线飘到我身边，就像是会自己变形状，它折叠、再折叠，这时候我的四肢也慢慢腾空。我感到我离老寄居蟹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的看不见的圆形物体，而他说的话却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像是循环播放一般声声不息。 我没空去想，而是慢慢被眼前的所有景象惊呆了。虽然是夜晚，但是当我的身体被“银色翅膀”托上天空，我看到的是垃圾桶在视线里小得根本看不见，而水族生活市场——那块我原来以为就是所有天地的世界，被幻化成一个长方形的小小地界，在我的视线中连百分之三十都不到。等等，我曾经何时也有过同样的奇妙感受？那是在阿臻的家里，同样是夜晚，地面出现的那张小小的地形图。我的“世界”再一次被扩展了。 我任由银线做成的翅膀带着自己向上飞着，我不知道自己何时会降落，但是我也不担心，我知道，冥冥中可能有了它的保护，我也不会跌落或者有别的，毕竟老几巨蟹不是说过嘛……可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老寄居蟹的话在耳边静止了，而黑暗的视线中一处灯火璀璨的琳琅状况令我唏嘘万分。 那是一处有点点星光摇曳的地界，亮得有点刺眼，好像与我所看到的整个世界格格不入。而此时，“银色翅膀”也停止了挥舞，它慢慢从两边向我的身体两侧下降并包裹进来，我感到我处于一个透明的、充满弹性的球体中。 我忽然自言自语起来。我对着我身边的保护球说：“我要到那里去，请帮帮我。” 说完，我用眼睛死死地盯住那簇人类的像是狂欢般的灯火。对，那不是万家灯火，是派对般的狂欢。我甚至怀疑，那是水族市场所在而不同的，另一个国度。 在我的心里，老寄居蟹的声音悄然停止了，涌上来的是另一个声音，对，是我自己的，我对自己说，我的朋友大蜗牛可能就在那儿！ “隐形弹力球”开始膨胀，发出了“啾啾”的声音，我身体当中的重力开始复苏。开始朝着那个方向下降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自己的一个特异功能，那就是会随着速度的加快和时间的缩短，增大体积。 可是来不及了，我的身体已经开始下降，重力的复苏、体积的增大、风力的阻碍让我的降落变得困难重重，我喊着：“拜托慢一点！”可是弹力球也仿佛根本听不懂，它只能是把我裹紧，让风带来的寒冷降到最低。 我闭着眼睛，忍受着这一切，随后就睡着了。我有这个毛病，在无法忍受的当口，我通常会睡着。不过这个梦，满载了我和大蜗牛的重逢。我在内心里清楚，它的命运未卜，然而我的信念支撑着我，让我相信它一定是活着的。 增加的速度，甜美的梦乡，穿梭的时空，提前的日出，摇摆不定的航向……有的一切，都让自己来到了1980年夏的这一天早晨，只是到最后会是如何，梦里的自己还不知道。 第十一章 我的烦恼 没错，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了。可能只是短短的一觉，但是自己已经来到了上午，我这次降落的地点很奇怪，是在一艘废弃的大船上。这艘船旁边有一群人在吆五喝六，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毕竟这是另一个国度了。 看着没有人注意到，我悄悄伸出四肢。我的特异功能生发出的潜意识告诉我，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不是判断我从哪儿来，身在何处，而是判定自己该去哪儿、怎样做。我最初的目标是寻找我的朋友大蜗牛，然后凭借直觉，我一步步来到这艘看似有名的古船上，我到底是要顺着自己一路走来的超能力感知走下去，还是停下来等等自己的内心呢？这个问题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毕竟，我的内心里充满着复仇的欲望和拯救世界的英雄气概……最后，我终于确定了，我要在拯救大蜗牛的路上，对这个世界做点什么、改变些什么。 就在我想通的一瞬间，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出现在我的上空，我赶紧缩起了四肢，可是那个声音却越来越近，我听懂了一个单词：“爸爸……乌龟” 糟糕！这两个单词听懂就够我焦虑的了，我忽然被这个小男孩用稚嫩的小手抓住壳提起来，他一路狂奔，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然后转身上了楼梯，又上了一个阁楼。 我一路上很疲惫又很警醒地睁着眼睛望着，在古沉船的高处，我瞧见的是一群工人，塔恩在奋力地企图将这艘老古董打捞出来，有的在拉绳子，有的在敲钢钉，但是这个浩大的工程丝毫当仁不让。 小男孩把我拿到一个会议厅的大桌子上，上方有一个强光灯把我照得眼睛疼，耀得自己动也不敢动。这就让我想起自己出生后和中华鲟合影瞬间的那道强光，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梦到那块蓝色鳞片了。 想到这里，这个时候，一群人围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我，又说又笑。我听着氛围还算和谐，往旁边的桌子一看，是一张世界平面图。而我，就在上面画着的比例尺的顶端，我的身体竟然遮盖住了整个的亚洲，壳的边缘还蹭到了南美洲的一个小岛。 这时候，一种意识又在我的大脑中生发出来，那就是——我的身体可能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想象的体积，这都是降落时的距离与速度造成的。最后，那个小男孩摸了摸我下意识伸出来的脑袋，然后咯咯咯笑了起来。 我闻到了这些人嘴里发出的烟味，然后我确定，他们是一群普通的再不过的工人。既然不是厨师或者贪婪的富商大贾，因此我感到了一阵放松，伸出了四肢和他们互动着。几分钟内，我成为了他们在劳累的打捞工作背后的一种消遣。 最后，他们把我还给了小男孩，我被小男放到了一个蓝色的桶里，里面海水，以及几条早就在里面的小鱼。 夜深了，我看着海上的几颗星星。我想起来自己被阿臻买回家时的情景，也是一只大桶和几条水生物，我不能确定，我的命运就是始终被捉来捉去，然后服务于人类，做一个被养起来的宠物或者消遣。 “你是我们的新朋友吗？”一只鱼儿还未睡着，它先开了口。 于是，我把我来这里的此行目的，我的“超能力”、大蜗牛的事迹、包括神奇的寄居蟹，以及蓝色鳞片给自己的带来的启发通通告诉它们了。说完以后，我如释重负，而且我知道，我已经找到了大海。我也弄清了我目前亟待解决的两个难题，或者两件事：找到大蜗牛，然后带着它去寻找中华鲟，弄清楚她是否还活着。 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天来，从阿臻家逃走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我能确定，那就是我得知道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以及我能为它做什么、改变些什么。 “我认为它（中华鲟）很有可能活着。”其中一条鱼说，“不，人类这么贪婪，抓住之后一定卖了换金钱。大蜗牛也一样，没有人保护这些东西，这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好的”我说，“你们一个乐观一个悲观，现在我们讨论点别的，你们说我们现在的这片海洋，能通向哪里？我已经出来了，还能找到他们吗？这才是关键！” “这片海洋离着你来的那个国家听上去倒是不远，你可以用你的分析一下海里的水因子的化合价，然后根据公示和方程游过去，毕竟，你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陆地龟。”一只鱼说。 “而且，呆在这里是不会有出路的，古船被捞出来，最终也是放到世界博物馆里展览，你总不能去博物馆里寻找你和中华鲟的照片吧！”另一只鱼说。 说完以后，两条鱼面面相觑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的心态很好，很安于现状，着实很让我羡慕。但是，我不能这样下去，即使我生命最终几年后，可能会在世界博物馆遇到那张照片，抑或在旁边遇到中华鲟的尸体躯干展览品（毕竟中华鲟远没有我活的时间长），可是我也会在这之前，尽最大可能找到我的朋友大蜗牛，以及探听“蓝色鳞片”的下落。 只因我是神龟阿探。 第十二章 机会偶然 说着说着，我们就睡着了。在梦里，我看见鱼儿睁着眼睛，梦里的那个自己，挣扎着不肯妥协，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命运此刻不属于自己，却还在死死坚持着…… 第二天早晨，我被一道刺眼得太阳光照醒了，我扬起头看看天空，我从未见到过如此好看的、如同蓝丝绒一样得海上之天。正沉浸在此番美景中，企图忘记一切的我，忽然之间被一阵桶的震荡而摇醒，而后我听见了来自小男孩的哭喊，他的爸爸正威胁他不要养这些海里来的生物，而是叫他好好学习。男孩不肯，将蓝色的小桶紧紧抱在怀里，他说长大后要成为一个海洋生物学家，如此生僻的词汇我反应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当我再试图看清桶的上方男孩的脸时，两滴泪水迎着海风而下，我尝到水像加了盐一样变咸了。男孩用最后的倔强把桶抱得咯吱作响，他始终也要拼了命地保卫我和两条漂亮小鱼的安全。 争吵声越来越大，男孩的父亲越来越生气了，“嘭！”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小男孩连同这只桶一同跌入水中，我看见他用娴熟的泳技，抓住桶的金属边缘向远方游去。我不知道这是去哪儿，只是呆在原地不敢动弹，只因为我还没有遇到过如此勇敢的主人，我感到自己和两只鱼在桶里向海的中央走去，虽然小鱼们也都很害怕，而他们地思维也没有想我一样发展到这么高得层次，但我看得出来，此时在小男孩的善意下，他们两个也没有了丁点儿想逃跑的欲望…… 就这样过了好久，我们一直调整姿势在桶里呆着，但男孩游累了，虽然是水手的儿子。 我们找到了一个靠近海边的小岛，男孩小心地把我和两条鱼放出来，他把桶里装满了水，然后把桶丢进了大海，鱼儿恋恋不舍地向他道别，之后就不见了踪迹，然后男孩用双手把我捧起来，此时的我因为历经沧桑，壳上有一点凸起，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的背甲，眼中充满着怜爱。我好像读懂了他的眼神。他随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愿意陪我去冒险么？” 这时候，我的内心闪过了大蜗牛，我开口了，我尽量用通俗易动的语言对他说：“我需要去拯救我的朋友，他可能在被人类食用的路上。”男孩听懂了，他的眼中忽然闪烁出了什么，这种突然懂得什么的光芒让我害怕和敬仰。他说：“我知道你说的地方在哪，我爸爸在帮一些富商打捞沉船，很可能大蜗牛就在他们明晚的庆功宴上！” 我听了之后陷入了沉思，我知道要救大蜗牛，我的超能力已经帮我到这里。而此时此刻，语言作为我最后的超能力，变得如此重要。我听懂了男孩的话，此时一种巨大的责任感在我的身心蔓延开来。我的内心有一张地图开始延展——就从最初我被男孩放到工人们桌上的地图开始，我就有了一种感觉，我会在餐桌上和大蜗牛相逢。而当时它是死是活，全靠我在那之前所做的努力。 “快，帮帮我，把我装到你的口袋里，我们回到那艘沉船上，我需要你对你的爸爸道个歉，然后和厨师撒个谎，能不能见到我的朋友成败取决于我，也取决于你，谢谢了！” 最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男孩听了我的话，他把我放到口袋里，然后我们搭了最近的一艘汽艇回到古沉船那里。到时，已接近黄昏，没人发现我们，我们偷偷溜进了后厨，许多厨师正在为了明天的庆功宴而忙碌着。我不住地在口袋里为男孩描述着大蜗牛的样子，男孩在用眼睛仔细寻找着每一个海鲜档口，因为蜗牛很小，所以他只能留意每一个海螺类海产品的烹饪窗口。 没想到的事，也可能是最坏的事，我们遇到了他的父亲，父亲赶过来指责，男孩忍气吞声地捏了捏口袋中的我，我用爪子掠过他的手指，他一边忍耐，一边用大拇指背拍拍我的脑袋，安慰自己和我的情绪。就在这时，他的手忽然停下来，摸了摸我的背甲上的凸起，这是我俩在返回时的汽艇上定下的暗号，代表他发现了目标。 此时我的心里既兴奋又激动，我又感到自己在他的裤兜里振颤，他在跑，几步之后，好像是停在一个水缸前面，因为我感受到了水汽。他对爸爸说：“我要这只蜗牛，我要好好养着它，这是陆地上的蜗牛，我再也不当什么海洋学家了，我要跟着你学考古。”随后，经过父亲的一阵劝说，男孩执意用梦想换回了大蜗牛的性命。 说来也奇怪，我和昏迷不醒的大蜗牛，最终在男孩的口袋里相遇了。 第十三章 重逢初遇 看到了我时，睁开迷茫的双眼之前，大蜗牛已经是昏迷不醒。我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大蜗牛的嘴。同时，两颗眼泪从我的双眼中滴落，我知道自己的朋友受了太多的苦楚，可是此时不是叙旧的时间和地点，我得快点儿让男孩让他们放回大海。就在我正想着主意，看着干涸的大蜗牛心疼和发呆的当儿，我们所在的口袋像是地震了一般，发生了剧烈的摇晃。我屏气凝神地聆听，好像是男孩与父亲发生了争吵，他脱下了大衣。我安慰了一下大蜗牛，自己一步又一步小心翼翼地爬出了口袋。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甲板上没有人，二人还是在自己逃脱的那个大桶的旁边。阿探忽然间明白，男孩再一次挣脱父亲的束缚，已经逃跑了，而自己也应该学习他的这种反叛，从而武装梦想。大蜗牛在这段没有自己的旅程里，一定受尽了痛苦和煎熬。我立即决定，带大蜗牛离开这个令人悲伤地方。钻进口袋里的我，在黑暗里先是把自己的口水涂了一点在手臂上，然后抹在大蜗牛的足底。 “来，上来，还是站在我的背上……”我使劲背对着大蜗牛，让大蜗牛用一丝残存的力气跑到了自己的壳上，在确定黏住它了之后，我举步维艰地向前爬去。没走几步，我们俩便一同跌进了辰辰无尽的大海。 “这是……哪里，阿探”大蜗牛过了几分钟后感到自己还在往下沉，于是开口说话了。我说：“你被我救出来了，知道吗老兄，你差点被做成红烧肉！”在海底的气泡中，我过头去对大蜗牛喊着。大蜗牛嘿嘿一声，苦笑着把自己的经历说给了阿探： “我确实差一点，人类真的很馋，他们不是个东西。”我觉得大蜗牛在我的悲伤微微活动了一下。 我接着说：“没事，拯救你是我的义务。如果我比你晚进化几百年，说不定也被送上餐桌了。” 说完，我突然凑近了大蜗牛，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秘密计划： “大蜗牛，你已经知道了人类的残酷，我们作为动物，活在金字塔的底端，你是因为还有点实用价值，而我则是对人类一点好作用都没有，一开始被当成宠物，后来跑出来以后，一点用没有！我渐渐知道了世界的残酷。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的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上。这次我心中的的执念又加强了几分，蓝色鳞片可能是海洋的一某个时期让我们进化出来的标志，但是那一个时期或阶段，应该已经消失了……” 大蜗牛点点头，继续听我说： “我仍然觉得，我的母亲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蓝色不明物，我在脑中为她画像，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大蜗牛，世界太大了，我们也该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我初步有了和人类斗智斗勇的经验，现在我们要继续先扎在人群之中，静观其变。” 看着大蜗牛听呆了，随后，我继续说道：“直到最后知道问题的答案。” 我知道自己的心中目的地是桶里的小鱼谈论的历史博物馆。这是一个如此渺茫的目标，却让我无比神往。 我也知道，我终究会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