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锦绣》 第001章 什么都没有了吗 沿着斜坡往下,拐过一道弯,猛然看见道路被水淹没,邢毅赶紧踩下刹车。 一路过来,天空雨势并不大,心?下悄悄在祈祷,希望去马鞍山顺利见过父母,安全返回县城,与妻儿团聚,一起共进晚餐,不消说,肯定到晚上十点多了,名副其实的“晚餐”。 那样他就不后悔作出饶行十公里的决定。 母亲股骨头坏死,已经好多年了。治疗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进行置换。换一个股骨头的费用少不了数万元。前两天与妻子商量了一下,这些年一家子省吃俭用,努力积攒了一部分钱,找时间问一下父母,看他们手里能有多少,加起来够不够,如果差额为数不大,那就抢时间再加把劲。 母亲年轻时身体很好,在盐业公司搞搬运,抽空回家洗米捡菜,等上班的父亲和读书的他回来,一家三口围着小方桌吃饭,那是一段平静无忧的日子。 自他初中毕业那一年,父亲被遣送下放农村之后,城里剩下母子俩,日子发生了变化,母亲除了去搬运盐麻袋之外,还到医院打扫病房卫生,以此增加一份收入弥补父亲工资停发后的亏空。 日子艰苦了很多,但母亲默默坚持,不光养活了他,供他上学,还帮他成了家。 母亲的身体就是那时开始出问题的,干不了搬运了,也不能再去医院打扫卫生,却跛着脚来帮他们带孩子。 奶奶领孙子的功夫真是一流,邻居街坊没有哪个不伸大拇指的。孙子也离不开奶奶,一天不见,就要找奶奶,奶奶来了,紧紧抱着奶奶的脖子,掰也掰不开,然后在奶奶怀里香甜地睡着。 等到孙子一天天长大,读完了高中,参加了高考,奶奶又匆匆赶去乡下陪伴爷爷。 临走时找出来孙子小时的照片,看了又看,然后珍藏在身上。不久传来消息,母亲行动不便了。 母亲这一辈子过得太苦,伤病原因完全是因为付出太多劳累过度。想到这些邢毅就陷入深深的内疚,双手蒙住脑门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妻子很理解他,他要多找些事做,加班加点,回来陪伴她和孩子时间很少,也毫无一句怨言。 邢毅怎么也想不到,送孙总的亲戚回乡下的好事会落到他头上。 莫同福找他说话时,眼睛瞪圆,盯住他的脸:“并不是因为在这里碰上你才想起来要你做这件事,其实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只是你自己愚笨感觉不出来。” 莫同福缓缓摇头:“你呀,在公司干了二十多年,也算是老职工了。可是,你就愿意就这样悄无声息,在钢筋班和混泥土搅拌站混一辈子?难道你自己就不感到窝囊,悲催?为什么就不能在技术能力上来点突破,让大家看到你,感觉到你的存在呢?” 莫同福深深叹息:“你实际年龄五十岁,对不对,可是你这幅容貌,任何人看上去都会说不止七十。你为什么活成这样?我仔细观察了,没有办法展示自己,机会也看不上你,今生今世,也就这样了,来世吧,可是投胎也是件技术活呢,就算倒了那边,继续这样呆头呆脑,还是会找错方向。” 原以为莫同福骂一顿之后,会扬长而去,没想到他却高高举起车钥匙:“呃,谁让我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呢?拿着,替我出一趟差,送领导亲戚回乡下。别以为我是要把包袱栽给你,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会顿悟道这就是一次难逢的好机会。” 可不是吗?邢毅的脑子现在开了窍,他马上想好了,等回来交了车,就鼓起勇气求莫同福出个面,带着去见老同学谭志达,从中说几句好话,和缓一下关系,拉近一点距离。 莫师傅可以这样给老同学说:“这次能帮孙总经理送亲戚回去,是孙总同意的,孙总知道你老同学的驾龄长,比较熟练,开车把稳,而且对人真诚,得到关照后懂得报恩。” 看在孙总和莫师傅的面上,老同学态度转变,大发慈悲,同意把那看库房的工作给他,那样的话,两份工作加一起,白天黑夜轮连着干,给母亲治病凑足医疗费的希望就更大。 老同学完全可以不用担心他的时间安排,儿子高中毕业了,参加了中专考试,已经托人找了门路,入去的希望很大。儿子的事情解决了,也就一身轻松了,别说看守仓库,再增加一份工作,那怕是少睡几个小时,半夜起来去做,也毫不含糊。 儿子入学需要花一大笔钱,他妈的好朋友答应借,她们平时相处就像姐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希望增加工作量就是想早点还钱。有关学费医药费的事决不能有半点透露,老同学知道了会产生新的误解。 在公司这么些年,曾经有过好几次,想亲自去见一下老同学的。 外面见到其他同学,他们都这样说了:“怎么,有老同学在公司管事,处处都可以有这把大红伞罩着……邢毅你真是拽呀。” 他当时苦笑,说不出口。 他们不了解实情,虽然同在一个单位,但基本上见不了面。他常年在工地,一年之内去不了公司一次,就是去了,匆匆办完事,又匆匆离开。而老同学坐在办公室里,研究人事调动,看文件,开会,讨论调整工资……有一次,就是为了工资问题,他下了好大决心,去见老同学。 那时正在开会,老同学正在台上讲话,见他站在门口,朝他挥了挥手,心中一喜,以为是召唤他,就躬着腰从过道上走过去,走到一半,一声喝令,震得他慌忙站住,小腿索索发抖。 老同学手指着他:“让你进来了吗?” 四周都是火辣辣的目光,他不敢看,心脏跳得不行,头上直冒汗。 老同学又来一句:“怎么,还要赖着不走?你想要干啥?” 旁边有人接茬:“人家想上zhuxi台呢。” “哈哈哈哈!”四面爆发了一阵大笑。 “快滚,不要影响我们开会。” 他就像过街老鼠一样逃了出来,工资问题不要说再提,连想都没敢。 莫同福满心都是同情,知道他的想法之后,豪不迟疑表态:“等你回来交了车,我就亲自带你过去见领导。” 邢毅要送的是孙总的侄女章思怡和她母亲,按照莫同福的指点,他在去医院的路口边接到了她们。 见面那一瞬间邢毅心子猛跳了几下,赶紧找出抹布来擦玻璃,勾下身子去检查电路,以此控制自己的紧张情绪。 两分钟后也就释然了,毕竟那件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而且当初章思怡本人一点也不知情,她心里本来就没想过那件事,所以他没有必要紧张。 上车来的章思怡把雨伞折叠,放在脚边,给他介绍了自己母亲,也给母亲说了这是舅舅公司里的师傅。母亲双手合十,对着邢毅连连点头,并要求女儿和她一起说感谢的话。 章思怡和母亲坐在后排,邢毅从后视镜看到,她正小心地给母亲梳理头发,把干净纸巾塞进母亲手里。母女俩很多地方十分相像,眉目清秀,身材纤巧,举止温文尔雅,开口说话轻言细语,小心下意,总好像欠着别个什么大人情似的。 第002章 菩萨身上出现划痕 开车前邢毅看了一下油表,指针快进红线了,莫同福没有提醒他要加油。 章思怡打开挂包要从里面掏钱,邢毅忙说:“你不用拿,我这里有。” 她无论如何要给,说不交汽油钱的话,那就不坐这个车了,就走路去车站坐农公车。 邢毅没法,只能用她的钱,开车去加油站加了二十升汽油,应该差不多够了。等回来找莫同福报了账,再把钱想办法退还给她,总经理的亲属,偶尔用一趟车,没必要这么认真。 他不止一次偷看后视镜,那段尘封许久的往事,这时却偏偏要在脑子里浮现出来。 年轻时候,工地上一个熟人,要给他介绍一个女友,各方面都不错,长得好看,性格温柔,有知识,有工作,家务活样样精,住在乡下。熟人说:“你要是能想办法把她调进城,绝对就会答应嫁给你。” 当时还不知道她就是章思怡,孙总的侄女,人也没有见过,情况一概不清楚,只一样很明白,自己没那个能力,根本办不了那样的事,所以他连想都没想,摆手拒绝,摇头走开了。 十多年后有一天,在街上碰到了那介绍人,当着路人数落了他一顿,说给你介绍是第一个,这个头开得不好,导致后来一败涂地。 他说:“那次被你拒绝后不久,又帮她介绍了另一位,小伙听了就特别满意,马上表态说调进城里工作的事情一点也不难,叫老妈出个面,一句话就搞定。” 介绍人满以为这回一定成功,心想事成,等着喝喜酒了。没想到章思怡却说:“我从来没有对谁说过想要调进城去,我就永远住在乡下,谁想调进城工作,那你就去找谁吧,对不起,我要上课去了。” 介绍人遗憾地直摇头:“调她进城,都是为了她的前程着想,我完全是一片好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 也就是说,章思怡根本就没有提过所谓调动的要求,而是介绍人凭空一句话就自作主张,把事情本质弄得面目全非。 时光推移,二十多年一晃就过,她后来生活过得怎么样,因为隔得远,不得而知。 而他则与在邮局上班的倪淑贞认识了,恋爱半年后两人结了婚,生了孩子,小小家庭充满了温馨。 因为一直都在下雨,所以车开得不快,雨水敲打车棚的声音压过了发动机声响,邢毅比较纷乱的心情也被压下了。 送她们到家,邢毅掉头就要走。 章母挽留他吃晚饭。邢毅说一点不饿。看看天边黑云密布,天黑了雨可能会更大,他已经决定要饶道去看父母,抓紧时间赶路,就不能再耽搁。 按照计划,饶道行驶了差不多十公里,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时,坏运气落到了他头上。 他下车检查,低洼路段已经被水淹没了三四十米长,最深处恐怕已经超过五十公分了,虽说方向上他有把握,分分钟内冲得过去,发动机不至于进水,但要是碰上石头枯树等杂物呢?那绝对会硌坏了车胎。他不敢冒这个险,把车停在斜坡上,先打个电话通知家里,等水退一点再开回去。 但是电话无法打通,这段地带信号显然不好。眼看着雨势不减,天色又将晚,听着山谷中水流的轰鸣,担忧有山洪爆发,就把车往后面高处倒开了几米。还是不放心,冒着雨,在附近路边挑选尽他力气能抱起来的石头,堆砌在小车前面和左右两面,形成半腰高的石墙,再怎么大的洪水也不会将车冲翻了,他稍微放下点心来,这时已经浑身湿透,精疲力尽。 石头堵住车门,人进不去,感觉自己是真是傻,难怪经常被人瞧不起。又得搬开几块石头了,可手臂像软面条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腿脚更是酸胀麻,想要绷直都困难,浑身上下触碰哪里,都感觉像棉花。 洪水突然就下来了,毫不留情地把他掀翻,推着他在斜坡上滚动,泥沙糊住脸面,眼睛睁不开,邢毅拼命想,自己现在危险了,去不了马鞍山,回家也难了,儿子和他妈在等着,桌上的饭菜冷了。 最后的一个念想,是莫同福给的这个机会呀…… 他被冲进了一个黑暗的洞穴,脑袋朝下,撞上了岩石,一阵巨痛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快看,他眼皮在跳动,脑子里有活动了。” “嗯,是有动静呢,看上去倒像是在做梦。” 做梦?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哪来的声音? 似乎只是一瞬间,就有了新感觉,眼皮随之慢慢睁开,他看到了两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马上记起来了,是原来他工作过的化工厂原材料车间一班郭耀光班长,和来接他班的好朋友冯刚。 “下了一整天雨,我就来迟了一点,不见人,衣服裤子搭在井边,原来你在下面修潜水泵呢。泵井里的水涨得太快了,不见你露出脑袋来,我心想坏了,出事了,一时不知咋办?紧关节要的时候,郭班长来了,毫不犹豫地就跳下去救你了。” 说话的是冯刚,口吐唾沫,挥舞手臂,衣袖撸得老高,露出馒头似的肌肉。 邢毅掐一下大腿,扯两下耳朵,有痛感,自然就明白,自己这是重生了。 他穿上干工作服,挺胸站起来,机房里灯光明亮,窗玻璃上映照出一个腰杆笔直,目光炯亮,鬓发乌黑,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那五十岁出头,两鬓斑白,面皮打皱,眼珠发黄,背脊弯曲的样子不复存在! “发生这样的情况,是我对不起你,因为下雨我来迟了,我平时都是很准时的,我要是按时来接了班,那在泵井里面操作的就应该是我而不是你了。” 冯刚摸着自己的脸,继续道:“你没有把安全隐患往后推,而是要自己处理好了才交给下一班的人,对这个大公无私的举动,我要感谢你,同时更要感谢郭班长,因为我是旱鸭子,不敢下水,我只能在井口边伸手去接应。” 冯刚因为喜欢摔跤,所以他的臂力超强,为人也慷慨,毫不吝啬传授给大家一些动作技巧,就希望在车间组成一个团队去参赛拿奖。 邢毅看着他俩,心底涌起一股热流,由不得感叹道:“今生今世能够碰上你们两个,与你们同为战友,真是我的……”说不下去了,一下子涌到喉咙口的话太多了。 “别说那话,听起来就像要永别了似的,我看你一点问题也没有,在水里折腾一下子,好像比昨天更有精神头呢。” 冯刚拿手指他的脸。 “没事了就好,一切重新开始,没什么了不起,我之所以急匆匆跑来,就是想尽快告诉你,我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有没有这个预感,但我希望你不要灰心丧气,按冯刚说的,把精神头提起来,好好想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办。” 郭班长握着他的手,大拇指在手心里有力地按压。 郭班长语音低沉,告诉说:“你的调动手续,在人事劳资科被卡下了。” 第003章 这叫金燕撞门 邢毅记得清楚,前世上就有过一次申请调动。郭班长很理解他,支持他,在他申请上签字,按了手印,带他去找车间主任,把情况汇报清楚,获得车间主任签字同意。 之所以他要申请调回家乡,主要还是因为母亲。 厂里一年一次探亲假,十二天假期来回路途四天,在家时间就很短,每次回去,母亲尽管行动不方便,每顿饭都要给他做好吃的,将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换洗干净,反复叮嘱他在外面对人要客气,做事情要认真,多听老师傅的话……走的时候,不管他身上还剩多少钱,都要再塞给他十块…… 邢毅想好了,要回报母亲,最恰当的方式,就是回到母亲身边,尽快想办法,早日把母亲的病医治好。 调动申请送到人事劳资科,就等夏科长做最后审查,然后就正式行文,办理工资关系转移,粮户关系转移手续,时间大概三天左右。 郭班长与夏科长熟悉,从他那里问明了办事程序,郭班长主动为他奔走,按程序进展,第四天,郭班长去帮邢毅领取最后通知。 见面后夏科长问:“是你一直在帮他跑,他自己人呢?” 郭班长说:“有好几件事要办,我就替他来拿手续。” “你让他自己来吧,我有话要对他说。” “怎么回事,难道有问题吗?我们是战友加弟兄的关系,有什么话讲给我听吧。” 夏科长还是坚持:“还是让他自己来吧。” 郭班长回来见了邢毅。邢毅说:“夏科长要走了。” 郭班长惊问:“他要走了?为什么?” “要来一位新科长。” “新科长?你怎么知道的?” “别人告诉的。” 邢毅前世调动,就是这样的一次经历,夏科长调离了,所有人员进出手续停办。 等新科长上任,熟悉了情况之后,整整一个月,才派人通知他去见面。 见面了并没有马上给他办,而是让他带几个人去帮忙搬家。 郭班长冯刚也都去了,搬了一天,第二天上午盖煤棚,三人干了一天半,一杯水没得喝,一碗饭没得吃。 新科长是铁公鸡。 他一毛不拔,还有一个缘由,那就是他家里有座石膏观音坐像被损伤了。 石膏观音坐像一尺多高,用一块红绸缎包裹着,外面又有三层白棉纸,胶带缠绕,装在一个纸箱里。纸箱上毛笔字写着:轻拿轻放,不可倒置。 纸箱经过了谁的手,三个人都想不起来。 “知道这座石膏像从哪里来的吗?”新科长问他们三人,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出,呆站着听他训话,“来路可远了,千多公里呐,船,飞机,火车都坐过了,平稳安全,没有丝毫损伤,却毁在你们手里。” 当时郭班长弱弱地问了一下:“值多少钱?” “这不是值多少钱的问题,是一个人对一件珍贵文物的爱护和崇敬的问题,从内心深处崇拜,信任,这方面金钱没办法衡量。” 新科长叹息两次,摇头三次。 “那要怎么办?”三个人几乎同时一口问。 “你们走吧。”新科长朝郭班长和冯刚挥手。 没他俩的事,新科长要让邢毅一人兜着,为什么?因为只有他要办调动。 留下来单独见面,新科长改换了犀利的语气,变得十分和软:“我会让你调回去的,我查访了一下,锦绣县有森林,森林里肯定也有比较好的梓木,你回去给我想办法弄点来,你也看见了,这家里太简陋了,我打一个组合柜用用,就算是你留下的一点成绩吧。” “那这观音菩萨呢?” “这个嘛,怎么说呢?要你去找一个来赔,你肯定找不着,也买不起,所以姑且不用再提,我自己想办法让她复原,希望我的诚心,能够得到菩萨的谅解。你有所不知,这尊观音请来我家已经好几年了,你就算换一座新的来,也难续我与她的这段情愫,呃,算了。” 责任不再追究,三战友庆幸不已。邢毅抓紧时间,赶回家乡一趟,在县里跑了几天,在全部积蓄拿出来,找人帮忙,买到了两个立方的梓木,又找车运过来。 新科长看着木材还是摇头,是梓木不假,但不适合做组合柜,只能做成床,组合柜的材料还得另外想办法。 邢毅心里打鼓,再去找,已经没有钱了,怎么办? 新科长好像很理解他,说:“好了,你事情干了,力也出了,我也不好再找你了,我找其他人去跑,不过他的费用用得由你出一部分,就扣你一个月的工资,之后我把你调去了县里,安排好了,自己想办法弥补吧。” 新科长就这样给他办了手续。 邢毅心里说,今次如果还是这样,那就不是这个模板了,搬家,盖煤棚,观音菩萨受损,还有那两立方梓木,嘿嘿,滚拓麻的蛋! 郭班长听他笑声有点怪,忙问:“你怎么想?有办法啦?” 邢毅说:“陪我再去看一看夏科长?” 郭班长说:“已经不能帮你办事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去看他,你还想干什么?” 邢毅真诚地说:“前期工作他帮了不少忙,这个人情我得要感谢。” 郭班长点头,好战友,有情有义,不枉交往这几年。 夏科长正在清理物品,不大的外屋,被几个大纸箱子占满。 三个人就坐在纸箱空隙处。 “消息来得太快。”夏科长说,“我刚打开抽屉,手还没有接触你的申请,电话就来了,要我放下手里的工作,马上,立即,到政工部接受谈话。我去了,谈完话就告诉我,不准再回人事劳资科去了。” 郭班长说:“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邢毅说:“我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离开的。” 夏科长不以为然:“你这是开玩笑,你还知道?我自己都不晓得。” 邢毅道:“你肯定不晓得,因为有新人要来,要安排科长职务,厂里十来个科室,位置上都有人,必须有人离开。” 郭班长说:“可是再怎么说也轮不到老夏离开呀,他干得这么好,年龄也不算大。” 邢毅由衷道:“是呀,站在我们的角度感受,夏科长是很称职的,对每个来办事的人都客客气气,热情服务,你把人事劳资科打造成真正的员工之家。” 郭班长情绪有点激昂:“夏科长你别着急走,等我们去反应一下,把你留住,人事劳资科离不开你,你干这个才是最合适的。” 夏科长坦诚说:“没用的,也没必要去,干部调转很正常,任何人都得无条件服从。” 夏科长保持微笑,又一次向邢毅表示了遗憾。同时也希望他相信新科长,会按政策规定办的,只不过可能要多等几天。 第004章 法力不够 告别夏科长,出来走了一段路,邢毅想起了什么,先是哼鼻音,接着狠狠地甩一下手臂。 郭班长纳闷:“你怎么啦?” “不该我们干的事,绝不去。” “你说什么,不该我们干的,什么事呀?” “啊,没什么,我是说,要好好想想。” “先给家里写封信吧。”郭班长看着远处。 “信,不用写。” “要不就请几天假,回去一趟?” “也不用,我想……” “你一个人想不完的,还是我们一起来想,要怎样去会会新来的科长一面?” “这个更不用,你们不要管,我自己会处理。” “你咋处理?” “我要先去场坝街一趟。” “你要买啥?我陪你去。” “不用,你们该上班上班,该休息休息,相信我,这次我自己能行。” 他去场坝街,不逛商店,不买东西,专门去会见一个人,一个不怎么知名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住在场坝西北角,房子不当街,转连个弯才到,门口挂着二尺见方的纸板,上面八个字:摸骨修身,看相养性。 算命先生又休闲了大半日,路人来去匆匆,无人停顿三秒,傍晚时分,有人来找,要有钱进账了。 算命先生细看小伙子,动作稳重,一脸严肃,心想估计是遇到了难题了,于是坐稳了,轻轻耸一下肩头,手臂抬升,摊开手掌,翘起兰花指,等待顾客伸手给他看。 邢毅坐下后并没有伸手给他,而是一字一顿说:“我是受人之托,请先生出马,为朋友解除面临的困境。” 邢毅告诉先生:“我的好朋友,我们是拜把兄弟,他的事我理当出面,钱不会给少,只希望你发挥能量,真心相助。 “我也了解了,你一般办事,每次收费三十到五十不等。而我要请你出山,不是五十,也不是一百,我总的给你三百。” 算名先生麻脸皮跳动了两下。 邢毅先掏出五十块,放在先生跟前小桌上:“这是前款,供你出门坐车,你记好了,时间明天一天足够,后天我再来,到时候你手上出示朋友家里的一个物件,我验证了,马上补足那二百五十块。” 需要算命先生怎么去,在什么地方,去了以后干什么,一五一十都给他作了详细交代。 算命先生感觉一点不难,小伙子对朋友这般忠诚,出手这么大方,令人钦佩,二话不说,即刻答应。 次日中午,算命先生按照邢毅指给的路线,找到那新科长的家,敲开了门。 他先作了自我介绍,新科长眉头微皱:“你叫麻神?我怎么不知道,我也没有请你来呀。” 算命先生脸上的麻窝里都含笑:“你是没有请我,我也刚好路过,看见你家门头上忽然飞起一只燕雀,就想找地方钻进家去,金燕撞门,难逢的好事呀,何不趁机助力一下呢,没想到一敲门,它却飞走了,都怪我,动作大了点。” 新科长伸出脑袋朝天空看了看,没看到飞去的什么金燕银燕。 正要侧身退回去,只见麻神神色顿变,砸吧嘴唇,口中念叨:“观音菩萨恕罪,小人不知娘娘在前,多有得罪。” 双手合十,靠在胸前,一副十分虔诚的样子。 “你说什么?” “敢问科长,你家正墙背后可是供奉着观音菩萨?” “哪里?”跟着回头看,可不是么?为了不被别人看见,他把观音石膏像供奉在后面,平时都用一块红绸缎盖着,外人谁也不知。 这麻神才在门边站一分钟不到,就看穿了墙壁,是凭眼睛看还是事先就有所调查? “进来吧,麻神。”新科长退开一步,让先生进去,布沙发上就坐,倒了一杯茶。 “你说你是叫麻神,这场坝街上算名先生好几个,我都认识,就没见过你呀。” “是呀,我平时深居家中,偶然应远方客人邀请,出去云游一回。” “哦,你刚才说什么金燕撞门,那是怎么回事,有什么意思吗?” “我路过你家,仔细观看,金燕先欲撞门,忽而却又离开,感觉有些蹊跷,可能近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再一看你后墙有观音娘娘搞搞在上,我就更清楚了,你今天非得遇到我不可,错不开的,不然的话……你不要紧张,好事变坏,坏事变好,不成定律,就看时运天支地干如何运行。我的本分是为人消灾除怯祸端,指点迷津,你见了并不忌讳,而是大方让我进来,合该你我有缘。” “消除祸端,指点迷津?你大概说错了,我好端端的,哪里来的祸端?需要你来指点?” “敢问科长,最近是不是要转移岗位?” “等等,你喊我科长,你怎么知道我是科长?你还能够说出我是那个单位的科长来吗?” “你是科长无疑,我可以断言,单位呢就不必说了,有些事属于隐私,不小心点穿了,会带来不利影响。” “那你说我要转移岗位,是咋回事?” “既然你诚心要问到底,按我就多少再透露一点,你要准备去的新单位,不是别处,正是人事劳资科。” “啊!这是谁告诉你的?” “被你追问急了,我会说穿,那就不好了。” “嗯,是的,我这就要去上任了,麻神,你有什么见教?” “别着急,听我一一给你分解。” “你要去人事劳资科,单位是挺不错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那道门的位置不恰当,或者说,不合适你从那里进出。” “那道门,有那点不合适?” “不说也罢,我怕你不想听。” 算命先生缓缓点头,慢慢喝茶,细细观察,那墙边上果然挂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同心结。 新科长见他东看西看,言辞迟缓,知道是怎么回事,嘴角翘了翘,从身上掏出十元票子,递给他。 “怎么?见面有喜?”算命先生毫不犹豫地收下装好了,放低了声音,“你爱人不在家吧。” “今天她不在家,怎么啦?” 算命先生手指那墙上:“不为难的话,请把它摘下,给我看看?” 新科长起身摘下同心结,算命先生双手接过,端详一阵,凑近鼻尖闻闻,轻言道:“你爱人已经身怀六甲了,我可说对了吗?” 新科长被吓了一跳,有点坐不住,这先生虽然面相丑陋,却是有点本事,不可小觑。 “钱不能白给你,你的展示一下呀,”新科长把茶几上的物件挪开,腾空位置,伸出手,袖口撸高,手腕摆上,“来,既然是麻神,那我就让你先摸一把,再听你往下说。” 第005章 经历了一场斗争 算命先生摸过新科长的手腕,慢条斯理问:“你近期还要准备搬家,是不是?” 新科长快速缩回手,回头看自己家里,有什么迹象让他看见啦?这搬家之事,还在脑子里策划,那边的房子地点是看过了,难道那时他也在那里? “新房也去看过了,就在三合口,位置不错,房子也新,朝向也好。”算命先生继续道。 新科长再也坐不住了,摇动手掌:“不说搬家的事,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刚才什么话?” “就是,你说人事劳资科那道门,是哪里不对劲?” “这就对了,不要因小失大。你们单位那栋楼,总体靠左边的门基本上无问题,右边的门,两头的也还可以,就是中间那三道,不晓得对不对,你要去的这个科,是不是就在其中。” “在其中会怎么样?” “我还不要说穿为好,你信就信,不信也罢。主要的,你现在面临孩子降生,还想要离开金燕撞门之地,呃,可千万、千万不要因为你一时贪念,铸成大错。刚才我也说了,一切都靠你自己的字运。今天不好,说不定明天又转好了,这一点,我自持法力不够,不能为你探讨。” 走的时候,把那十块钱还给科长:“我和你见面是缘分,钱就不要了,你把这同心结送给我,我带着它,也好为你祝福。” 新科长答应,还找了个纸袋,把同心结装好,同时收回那张小钱。 算命先生直立了,抬头盯住那道墙,双手合十,默念几句,又作交代:“观音菩萨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到,请到了也不是一般人能敬得到位,诚心唯一,要敬就得到底,半点都偏移不得。我观看你供奉观音菩萨的位置相当好,半年内不要轻易搬动,每天晚上十点,作揖三个,燃香六柱,再作揖三个。” “嗯,我知道。”科长点头。 第二天算命先生在家等候了大半天,下午四时邢毅来了,看到了同心结,微笑着给了他五十块钱。 算命先生翻转着票子:“怎么回事?不是二百五吗?” 邢毅说:“我正要给你解释,确实是准备了二百五十块钱,不过路上遇到一位朋友,送他父亲去住院,因住院费差两百块,就给他了。” 麻神脸上的麻窝抖动:“小伙子,做人可不能这样呀。” 邢毅嘻嘻一笑:“怎么这样说呢?难道是我说话不算话?我说了要送钱来给你,这不就来了吗?我们是好朋友,总不能见死不救,这不也是你搞这一行提倡的吗?要常怀替人消灾解难之心呀。” “你是来了,给了个零头,这就算打发我啦?你委托我办的事,我没有按要求圆满完成吗?” “事情办得好,圆满完成,我和我的朋友都满意,之所以满意,才赶着要来送钱,并且要当面感谢,我还准备进一步扩大对你的宣传面,说你是真正的麻神,让你的名气更大,有更多的顾客来求你呢。” 算命先生憋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小伙子,我也不逼你,你就直打直告诉我,这两百块钱,什么时候给。” “先生宽限我十来天,我这几天手头确实紧,我要去挨个找朋友们,借到了一定马上送来给你。我先写个欠条?你看好不好?” “好不好,你都说完了,嗯哼。” “那请先生拿纸笔来,我马上就给你写。” 纸笔拿来了,算命先生道:“不要写成是算命的费用。” “当然,我就写买东西给你借的。” 欠条写了,算命先生收起,说:“且慢,先说清楚,过了十天是我来找你,还是你主动……” 邢毅道:“先生好好在家呆着,不要离开你的岗位,我已经开始宣传了,不要让来找你的顾客失望。” “那你长时间不来会面,我怎么办,去找谁?” “你要是等不及,忙用钱了,那你就再去见新科长,你知道他住哪里,不会搬家的,是吧。” “我去见他,给他说你欠我的钱,让他还给我?” “随你怎样说都可以,我们是拜把兄弟,不要说钱,割身上的肉都不在话下。” 邢毅笑嘻嘻,双手抱拳与算命先生道了再见。 只隔一日,郭班长接到夏科长通知,让他陪着小邢过来拿手续。 见面后郭班长与夏科长握了手,开玩笑道:“离开了又回来?” 夏科长说:“可不是么?办公室箱子柜子我都锁好,拿着钥匙要去政治部,那边电话就打过来,说暂时不动了。” “一定是那当头的想通了,觉得这人事劳资科还得我们的夏科长来合适。” “也有可能是那新科长遇到什么事,需要延缓点时间,这只是暂时的,说不定哪天突然又变化了,所以我还得时刻准备着呢。” 邢毅说:“夏科长就安心上班,继续为广大职工服务吧,这事就这样了,过去了。” “小伙子你说得这样轻巧,你是不是在那里听到什么啦?” “没有听到什么,你们两个的说法都有道理,我也是顺着你们的思路这样分析的,你的接班人一定是有事,来不了了,这个岗位还得你干,非你莫属。” 夏科长递给邢毅一张表格,让他把相关内容填上,说:“填好后签字压手印,拿着有关文件档案,就可以放心大胆走了。我预祝你顺利登车,平安回乡,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取得新成绩。” 邢毅坐下来认真填写。 郭班长则去了一趟厕所,不过进去才一分多钟就出来了。 有个人紧跟在后面,边走边系着裤带,嘴里吐出粗话:“拉稀摆带啦,跑那么快干啥?老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郭班长没有理睬他,从人事劳资科门口快速走过,从走廊另一头下去了。 那家伙没追上,站在楼里口哼哼道:“好嘛,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给老子等着。” 过后邢毅问郭班长:“那不是赖三毛吗?你什么时候惹上了他?” 郭班长摇头不说,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邢毅将此事告诉了冯刚。冯刚说:“那家伙就是要和郭班长过不去,怕的是不见面,一见面就会揪住死缠烂打。” “他是为了什么呀?” “还能是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上了唐春娇了呗。” 唐春娇是郭班长的女友,长相好看,身材也美,走在路上回头率 很高。 两人是在先进分子表彰会上认识的,交往有一年多了,唐春娇还来过车间探望郭班长,这事全班都知道。 那赖三毛身体像一截枯木,就用花花绿绿的颜色遮丑,打扮得男 不男女不女的,与那场坝上的混混无二样,进厂才三个月,还在试用期内呢。 “不是因为姐夫当后勤供应科长,他哪里会这样招摇撞骗,见别人有什么好事,就不舒服,要插一杠子?” 那后勤供应科长手中握有全厂两个职工食堂油盐柴米肉禽蛋菜的采购分配权,可不得了,走路时衣角都带风。 知道郭班长为了不影响邢毅办事,有意避开了那间办公室,好把那无赖引开,冯刚就竖大拇指,称赞郭班长讲义气。 同时他也不客气地说邢毅:“当时你要是站出来,不用伸手,就在那里吼一声,那狗东西见你们是两个人,他还敢那么猖狂?” 邢毅试着解释:“我当时并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只听见赖三毛声音很大,我放下笔起身出去看,郭班长已经下楼去了。” 冯刚仍然不理解:“我问你,郭班长平时对你如何?” 邢毅由衷道:“那还用说,对待我们,就像是亲兄弟呀。” 冯刚叹息:“你不承认也不行。他要是对你不好,会一路飞跑到那泵井边来,救你?” 邢毅低头略作沉默。 冯刚挥挥手:“算了,我说什么也没用,反正这边也没你什么事了,你安心回家去吧,离开厂子远远的。” 邢毅眼睛一亮:“不用你说,我知道要怎么办。” 冯刚手指收拢成拳:“怎么办?去揍那混混一顿?” 邢毅轻轻摇头。 冯刚追问:“那要怎样?” 他微微一笑:“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006章 你们不要逼我了 这句老话脱口而出,邢毅自己都感到意外,冯刚就更是闻所未闻。 看见冯刚困惑的表情,邢毅换了个说法:“意思就是不打架,但要解决问题。” “怎么解决?” “我先问你一句话?” “你问。” “这个赖三毛,你和他打过交道没有?” “还打交道?避都避不赢呢。” “嗯,他也不认识我。” “赖三毛和我没打过什么交道,你也不认识他,那就……你什么意思哟,与我们无关,是不是这个问题就不好解决?” 邢毅嘿嘿微笑:“他不认识我们两个,那这个解决办法就有了基本条件,可以考虑实施了。” “你想了办法?就是你说的,什么除别人的兵?” “委屈的屈,屈人之兵。”邢毅要冯刚与他一同去距工厂三公里的场坝街上。 几十家旧货摊摆成两排,中间是过道。邢毅逐摊查看,询问摊主,并与他们讨价还价。 冯刚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要在这些破烂货里找出对付那家伙的办法?武器?” 邢毅不吭声,转了一圈,挑了两套制服,两个蓝色大檐帽,一副塑料玩具手铐,还找到两颗回收金属铸造的带有复杂图案的证章。 冯刚惊异:“穿上这套什么单位也不是的制服,佩戴这莫名其妙的徽章,拿着这娃娃玩的塑料手铐,就这样冒充办案人员?你觉得这,能管用?” 邢毅搓手:“试试看?” 冯刚闭眼摇头:“老弟,你这个办法,我看不行,那赖三毛不是三岁娃娃,凭这几样东西就能把他唬住?我劝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有你在,你的义气感召,你的力量支撑,我就有信心,这事就可以办成。” “假扮成办案人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万一被他发现了破绽,不但没有教训着他,反而还会被他抓住把柄,弄得不好那一切都玩完。” “他发现不了,发现了也没什么了不起,那就变下脸来,挥舞你的铁拳,狠揍他一顿,把他打服气,让他闭嘴。” “你不是要文明行动吗?曲人的兵吗?怎么?现在改变了,还是想动手啦?” “这叫预案,多有一手准备好一点,确保万无一失。” 邢毅带着冯刚来到四车间。那里有一间空库房,邢毅找到管理员,说要借用半天,在里面背诵功课准备考试。说着递过去一瓶酒一包香烟。 拿到钥匙后,在里面布置一番,就给赖三毛打电话:“从外面进来了一批货,卸下来了放在四车间的库房里,与窦科长联系过了,他现在出差在外,身子不空,指明了要你马上过来取走,你快点,一会儿这里就没人了。” 赖三毛急匆匆赶来了,他办这类事已经若干次,次次都有好处,吃拿顺了,丝毫也不会怀疑。 等赖三毛推门进来,在旁边等候的冯刚随手就把门关好,上了插销。 库房内光线昏暗,就桌子上一盏台灯照明,赖三毛眼见桌子后面一个人,大檐帽,大墨镜,正襟危坐。 回头看一眼身边这位,同样装扮,身形异常粗壮高大。 一阵东张西望后,赖三毛轻声问:“我来拿窦科长的东西,在哪里啊?” “过来一点,坐下。”桌子后面人发话,声音严厉,手指木凳。 他摸着木凳的边沿,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凑近一点,想看清楚桌子后面的人。 “叫你坐下,没听见?” 冯刚过来,压他肩膀,他回头去看,被一个手巴掌挡住视线。 他坐下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你不要紧张。” “紧张?我凭啥要紧张?” 邢毅移动台灯,把灯光转向他,调大亮度,直射他的眼睛。 赖三毛眼睛眯成一条线,连忙举手遮挡。 “首先要告诉你,我们是办案人员。” “啊?办案人员?办什么案?你们哪个单位的?” “这不该你问,现在是我们问你。你老老实实听好了,现在找你来,是想通过找你谈话,了解相关问题。” “你们在这里,四车间的大库房里,找人来谈话?” “不要多问,老实回答问题。”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代表什么单位,要问什么问题?” 冯刚捅了他一下:“叫你不要说话,好好听着。” 他昂起头斜眼看冯刚,大巴掌还举着呢。 邢毅将一张纸摆上台子,慢慢推到他面前。 “是什么?” “你仔细看好了,上面一共三个问题,看完了好好想一想,然后明确回答。” 那三个问题写得明白:今年元旦节购进十对灯笼只挂了十六个,为什么?春节前后勤供应科进来的五十条火腿少了十条,被谁拿走啦?3月20号政工科长孩子满月酒席上的十瓶好酒,谁给他送来的? 他低头看了,眉毛微微皱了一下,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 未等他说话,邢毅先开口:“说吧,这几个问题,是怎么回事?” 赖三毛手指头搓揉了几下眼睛,东张西望想看清四周境况。 邢毅敲响桌子:“说呀,就是找你核对这几件事,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谈完了就让你走。” “走哪里?” “回家呀。” “哦,但这个,问题好像是,应该是监察室管的事呀。” “对呀,现在就是做的监察工作呀。” “你们是监察室的?那我怎么不认识?” “你知道监察室几个人?” “不知道。” “那你还说认识,那么多人,你能都认识过来?” “我是说,监察室的主任副主任我都……对啰,要谈什么问题,应该到监察室去呀。” “有道理,你说的对,选择这里四车间空库房,是不得已的事,因为那边办公室没空,也正在监察人呢。” “是谁?” “想知道是谁吗?对不起,这不是我们要谈的内容,我们还是回到正题,说吧,说清楚了,你就走,不清楚,就得留下继续,肚子饿了,会有人送饭来吃,瞌睡来了,就在这里打地铺。” 又看了一下纸条,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写的是啥?” “真不知道?你做的事呀。” “我是一个普通员工,怎么会去做这些事?” “想抵赖?或者,让我们告诉你?” “可以呀,你们说呀,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倒是很想听一下呢。” 邢毅停顿了一下,略做思考,然后说:“那你稍等,会告诉你的。” 邢毅抬头问冯刚,“王干事呀,不如你来打个电话问一声,冷主任他们那边与窦科长谈得怎样?” 赖三毛没看见什么电话机,东张西望,起来,想看王干事要怎么打这个电话。 忽然“砰,”一声响,脑袋一阵嗡嗡响,是王干事的大巴掌。 “哎哟!”他双手蒙住脑袋,大叫起来。 叫声有点大,已经传出去了,冯刚顿时性起,一把抓了他的肩头,厉声道:“先把这小子制服了,什么瓜科长豆科长,老子一概不论了。” 就像被钳子夹住,赖三毛龇牙咧嘴。 “你叫啊!”冯刚抡起拳头。 他连连摇头,离眼睛不到一尺,悬吊着两个圆环,接着是半截链子。 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套在手腕上,冰凉冰凉的,心里有点吃不住了,喃喃地道:“你们不要逼我了,我这就给你们都说了,这些事我都知道,都由我经手……” 第007章 保卫科的人上来了 把人放走,换了衣服,离开库房,邢毅抹了一把额头,对冯刚说:“要不是你弄他那一下子,他还要硬下去呢。” “关键时刻就举起你的拳头,你说的这话我记得牢,我是及时把它化成了行动。嘿嘿,不过我就不明白,那三件事,准确无误,件件击中要害,你是怎么知道的?”冯刚盯住他问。 邢毅面露微笑,心里说,全都是你告诉我的呀。 前世上,他回老家后,过几年冯刚去找他,见面后除了叙说友情,还说了赖三毛与他姐夫的事,多行不义嘛,结果真的犯事了,出问题了,被查了。记得冯刚当时说得绘声绘色,内容还有很多,不过现在好多内容一时想不起来,就这三条比较清晰。 邢毅怕说出真相来惊吓了冯刚,临时编造了一段:“其实也是凑巧,在人事劳动科,不是要我写一份自我鉴定么?给我准备了一间空房子,我进去了,没想到,那里面还有一个套间,有人在里面说话,我都听见了,谈的就是这些内容。” 冯刚眨动眼睛:“这样,你就定下这个计策来?” “你觉得怎样?” “嘿嘿,我还当了一回王干事呢,这干事有多大呀,竟然把那家伙给镇住了,平时那么遭凶的人,就那么一下子就吓坏了。” “你看,对他这种人,根本不要考虑其胆量的问题,不过要是换成他姐夫,那这一套就不一定行了。” “你这样说就提醒了我,这赖三毛回去想不通,找他姐夫一说,那会怎样?” 邢毅分析:“赖三毛不争气,经不住考验,这是其一,四车间空旷,灯光强烈,没看清审问他的人,不知道是谁,这是其二,所以,必然遭到他姐夫一阵痛骂。” 冯刚若有所思:“那他就有可能跑去四车间,查找审问他的人的蛛丝马迹?” “那就凑汤下面,再给他送一招。” 邢毅说的再送一招,就是把有赖三毛签字的记录抄写一张,寄给那后勤科长,让他认识一下小舅子的真面目,在两郎舅之间制造点小插曲。 冯刚忍不住拍巴掌:“好啊,我知道你的意思,内部矛盾一起来,要想生气也不是,又害怕闹腾大了风声敞出去,几头都顾不着。” 邢毅警告冯刚,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暴露这件事,对郭班长,也不要走漏半点消息。 隔了两天,冯刚找个借口,领着郭班长去了赖三毛上班的地方,想亲眼看看那家伙有啥变化。 没见着人,一打听,得知他请探亲假回来老家去了,理由是父亲病危。 邢毅则带回来一个消息,后勤供应科长身体突然不适,住进了医院,检查下来,高压一百六,低压一百。 这就是结果?当然,最理想的愿望,是郭班长不再受到纠缠,可以无忧无虑与唐春娇同享美好时光。 冯刚展开信签纸,让邢毅写下他们两个还有郭班长三个人的名字。 邢毅不知他啥意思,但还是按要求写了。 “你想干什么?” 冯刚捉住他的手指头,摸指肚,捏关节:“那天你抄写三个问题,我当时就小小地吃了一惊,但因为顾着看内容,也就没十分在意写字的问题,今天再来看你写这七个字,刷刷刷,一气呵成,流云淌水一般,而且跟机器印刷出来的毫无二样,我真的就奇了怪了,我们天天见面,怎么就没有发现你会写这么标准好看的字?你是怎样练出来的?” 邢毅在人事劳动科填写表格的时候,工作人员拿着表格,眼睛也是睁得大大的,低头看表又抬头看人,邢毅当时只感觉他有点怪,今天冯刚再这么一说,他自己就顿悟了。 也就是说,他自己的今生,字写得太好了,这是一则,还有办事情,思考问题,都不再等同于前世了,变了! 邢毅轻轻拧紧钢笔壳,插进胸带,不以为然地说:“没啥,我只不过每天比大家早起一个小时,晚睡一个小时,就这样坚持练了三年。” 冯刚还在惊异:“我也睡得晚呀,怎么就没有发现?” “你虽然睡得晚,但你是在外面沙地上练功,也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们两个是同步,所以我们一个看不到一个。” 冯刚目不转睛,盯住他,足有半分钟,然后叹了一口气,说:“赖三毛和他姐夫干的坏事,阴差阳错,被你发现了,一个小纸条,就把他收拾了,他姐夫血压也被吓得升了上去,真是活该。不过那科长有钱住医院,有人还会去讨好卖乖,送好吃的营养品,所以他血压下来也快,想想这个就来气。” 邢毅道:“是呀,这还不算是对他最终的惩罚,我还在想,要是我们再往前跨一步,再给他加点料,趁热打铁,一鼓作气,那会怎么样?” “是呀,要让他天天时时都不得好日子过才行。” “不让他过好日子那是小事,要搞,就彻底把他搞臭,让他从科长位置上滚下来。” “那样就太好了,大快人心。” 郭班长推门进来,很庄重地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事情我也都知道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那样做,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冯刚嚷道:“赖三毛那样胡作非为,完全就是仗着他姐夫的势力,把他姐夫搞垮台了,那他还能蹦跶?” 郭班长说:“对他已经实施了教训,这就够了,我不想把事情扩大,那样对大家都不好。赖三毛和他姐夫的所作所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郭班长看着邢毅,轻言细语道:“你明天就要走了,现在应该开始思考回到家乡之后应该做的事,家乡比之工厂,范围更大,接触面更宽,需要你去做的事会更多。” 郭班长的话不多,但很有份量,邢毅和冯刚都沉默了。 郭班长接着拿出了火车票,他白天就专门去了一趟车站。 两位战友坚持一起送邢毅到候车室。 得到消息,火车要晚点一个小时,邢毅就催他俩先回去,明天要上早班。 郭班长默不作声。冯刚说:“你这一去,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见,我三弟兄就多聊一会吧,我去搞瓶酒来。” 邢毅阻止了他:“还是我去买吧。” 邢毅走出候车室,到马路对面小卖部买了一瓶酒,小卖部没有酒杯,就穿过一个胡同,到街上去找。 第008章 还有一套制服哪里去啦 他拎着酒瓶回来的时候,有两个人站在郭班长和冯刚跟前,态度严肃,正在询问什么,他疾步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那两个人盯住他看,其中一个指了郭班长和冯刚问:“你们一起的?” 郭班长斜眼看他,说:“他是乘客,马上就要上火车走了,我们只是在这里碰上。” 冯刚偏脑袋不看他,只跟着点头。 为什么要这样说?不是一起的?这两人对郭班长和冯刚说了什么?邢毅一阵疑惑,同时注意到,不光这两人,几步以外还有人,朝着这边张望,还不止一个。 这些人连同这两个人一点都不熟悉,他们要干什么?打群架吗? 那人下巴朝酒瓶一呶:“不是一起的,能买酒来喝吗?” 郭班长说:“那他自己想喝酒,我们并不想喝。” “他一个人,拿来三个杯子?” “等等。”邢毅举起手,做了一个要说话的动作:“请问,你们是哪里的?要找谁?有什么事?” 冯刚说:“他们是保卫科的,说要找我们问点事。” 邢毅微微一怔:“哦,保卫科的?那能不能告诉一声,你们要问什么事吗?” 那人冷笑:“怎么样?还不承认是一起的吗?起来吧,跟我们走啦。” 这时站内广播响起,通知说火车很快进站,请乘客排队检票,准备上车。 郭班长站起来说:“我们跟你们走,但是他不可能,他正好要坐这趟火车。” 冯刚也说:“要不是车晚点,人家早就走了。” 火车呼哧呼哧响着进站来了,检票员大声喊道:“还有没有没检票的乘客?” 冯刚答应道:“这边还有一个。” 一边抓起漆皮箱,推着邢毅:“走,快点呀。” 郭班长也喊道:“跑啊。没时间了。” 邢毅被推着移动几步,一转身,躲开冯刚的手,回来了。 冯刚傻了,郭班长呆了,保卫科的人也怔住了。 邢毅挥手道:“不走了,回去,一起去保卫科。” 进了保卫科,知道了和他们说话的人姓詹,是副科长。 科长生病住院,他临时主持工作。 詹副科长采取单刀直入的方式,要亲自一个一个询问。 他叉着腰:“你们谁先来?” 邢毅两手伸出,挡住郭班长和冯刚,自己上前一步:“我先来。” 趁詹副科长转身,他细声告诉他俩:“不要说话,等我回来。” 进了办公室,詹副科长先在老板桌后面坐下,指着前面一把木椅子,让他坐,旁边横着一张写字台,进来一个女的,坐下后翻起笔记本,拿好了笔。 问过姓名年龄民族婚否这些基本问题之后,詹副科长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直接问他三天前干了什么。 邢毅心里一动,三天前就干了一件事,与冯刚将赖三毛薅来收拾了一场,怎么?这事暴露啦?除了冯刚,他绝对不会,那就是什么地方漏出破绽被赖三毛给抓住了。 于是那后勤供应科长肯定吞不下这口气,这就动用专权啦? 前世上,冯刚后来告诉他赖三毛姐夫的事项还有更多,但不知为什么,现在竟然除了那三条十分鲜明外,其它的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若干问题隐隐约约,那是绝对有的,但现在它们就是不凸显。 “想好啦吗?说吧。” 詹副科长点燃香烟吸着,朝空中吐烟圈,总是不成型,就挥手将烟雾打乱,眼睛透过烟雾朝邢毅逼视。 邢毅耸两下眉毛,淡淡地说:“早上起来,做操锻炼,吃早餐,然后上班,午餐在车间食堂就餐,土豆丝,木须肉,黄花菜,下午六点半,下班,洗澡,回到宿舍,换衣服,看电视,晚上十点,熄灯休息。” “就这些?” “嗯。” “好,说得清楚,有头有尾,我们会进一步核实,有出入的话,你可知道,会怎样?” “知道,要追究的。” “现在第二个问题,那黑大个,姓冯的,和那姓郭的,他是班长?” “嗯。” “他们两个那天是不是在一起?” “不清楚。” “他们两个要不在一起的话,那就是说,至少其中一个和你在一起了,是不是?” “也不是,我们不但不住在一起,连班次也不同。” “这就对了,那天你在上班,反过来那就证明他们没有上班啦。” “大概是吧。” 詹副科长与记录员对视一下,微微点头,露出微笑,感觉询问有进展了。 邢毅心里也明白了,怀疑上郭班长与冯刚了呢。 现在,詹副科长言语缓和了许多:“看来,这件事确实与你无关,我们可以让你走了。你是已经调走的人,他们送你上车,临走要喝点小酒,这可以理解,酒虽然没有喝成,但不影响你的行程……” 那记录员吭了一声,用嘴角朝桌子后面呶了一下,詹副科长会意了,说:“等等,让你看一下这些东西,确定没有见过,再让你走。” 弯腰从台子下面拉出一个纸箱,从里面取出一套衣服来,还有那大檐帽,胸前佩戴的徽章。 邢毅暗暗吃惊,那几样东西,在归还库房钥匙的的时候,一起都送给了管理员,现在被他们拿过来了。 只把那三件东西堆放台子边上,纸箱里就没啥东西了,空了。 怎么回事?邢毅想,或许那管理员只交出来一套衣服,另一套藏起来啦? 真希望就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办了。 詹副科长嘴角挂笑,指着衣服:“见过这些东西吗?” 邢毅不容置疑点头:“见过。” “啥?你见过这些物品?”詹副科长身子往前移了一点,手肘放到台面上,“你再仔细看看?” 邢毅看了说:“是的。” 记录员晃动腰杆,抠着腮帮子,忍不住说话了:“你这个人,真不老实。” 邢毅一愣:“我哪里不老实啦?” 记录员问:“你在哪个车间上班?” 邢毅回答:“一车间呀。” 记录员把笔往桌上一砸:“对呀,你在一车间上班,这些东西却是在四车间拿出来,而你又说认识这些东西,这怎么解释?” “这很好解释呀,我去过四车间呀。” “你根本不认识这些东西,你完全是在冒充。” “你们既然这样认定了,那还拿出来让我看,岂不是多此一举?” 记录员还想说什么,被詹副科长摇手阻止了。 詹副科长抿嘴微笑:“能够坦白说出认识这些衣服,从这一点,还算诚实,不错,继续发扬。不过,据我们调查,这衣服应该是两套,那么你说一下,还有一套,哪儿去啦?” 邢毅轻轻摆手:“不用问了。” “怎么?是你藏起来啦?” “我藏这东西干啥,它是宝物啊?” “那你把它烧掉啦?” “你真会假设,好好的衣服,我烧它干啥呀。” “没有藏起来,也没有烧掉,那,到哪里去啦?” 第009章 还有更猛的料呢 几番问答下来,邢毅心里更有数了,他们掌握到是所谓两人作案的线索,现在是三个人,于是就采用排除法,去掉其中一个。 詹副科长还算有耐心,等着他的回答。 邢毅挠挠后脑勺,顺手捋一下衣领:“那一套吧,被另外一个人穿走了。” “另外一个人?是你们郭班长,还是那黑脸,姓冯的?” 邢毅浅笑,摇头。 “都不是?” “都不是,我说了,另有其人。” “那是谁?” “啧,这个,我不能说。” 记录员道:“不用他说,明摆着就是那两个。” 看来是要盯住郭班长和冯刚不放了,那怎么行,他两个暴露了,那就是我的失败,那策划这一场戏还有什么实际意义? 决不能把这事推给他们,邢毅改口:“好吧,既然这样了,那我就只好透露一点真实情况给你们,他是一个搞电视剧制作的,还兼当演员。”转过脸,对着空中道,“对不住了,我在这里透露你的信息,完全是被迫无奈,处理不当希望多多谅解。” 记录员大张嘴,忍不住要喷了:“再怎么表演,也不真实呀。” 邢毅没理睬她,继续说:“有演员,有制片人,就应该想到是怎么回事了,不错,是一场戏,短剧目,所以我说,没姓郭的和姓冯的什么事,都是我一个人去参加的。” 詹副科长似乎感兴趣:“一场很短的剧目?” “是的,虽然很短,但情节不乏精彩。” 记录员哼哼:“确实精彩,东扯西扯,找不到别的,竟然扯到了演戏上。” “怎么?我这样实打实说了,你们都还不相信?” 记录员摇动笔头:“简直就是瞎扯,根本就是在为那两个开脱。” 邢毅认真道:“不是开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知道了会把我的好事给搅坏的。” 记录员哼哼:“真不知害臊,越说越离谱了。” 邢毅道:“我知道,怎么说你们都不会相信,那你们拿衣服去给他们看,问他们是干什么用的,他们能答上来,就算是我说假话。” 詹副科长耸动肩头:“哼,好吧,那你来说说这位电视剧制作人,他姓什么,住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拍完这场戏,带着机器胶片就消失了,神秘兮兮的,说需要我的时候会来找我。”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查找不到他?” “你们要是把他查找到,就请赶快通知我一下,我要来当面问他,说话为啥不算数?” “他说的什么话不算数?” “我现在不能说,等我见到他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詹副科长一脸严肃:“你最好给我们说真话,不然你真的就回不了家了。我们可以通知人事劳资科,收回你的调动手续,宣布作废。” 邢毅马上摇起手来:“别这样好不好?我真不知道他的底细,只晓得他找我参加演戏,要给我丰厚的报酬,他说要把戏里面的剧情拍成片子,送到有关部门去审查,我不晓得为啥要这样做,有问题直接报告不就行啦?他一直警告我,不要把已经演过的,以及让我知道了但是还没有演的那些细节告诉任何人,让我演完戏后抓紧时间办理手续走人。” 詹副科长欠欠身子:“没有演出过的细节?能说出来听听吗?” “我不能说,正因为这样,他说他们才挑选一个马上调走的人,说我走远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当这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记录员讥笑:“你演得越像,我就越不信。” “反正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们了。” 詹副科长说:“不要紧,我们有办法要进来的人说真话的。” 邢毅咬了下唇道:“我知道你们挺厉害的,进来过的人都知道,出去后都变老实了一个个的。好吧,我就再透露一小点东西给你。” 詹副科长道:“什么一小点,要说就说大一点的事。” 邢毅看着女记录员:“我不想被记下来,也不想让别人听见,请你让她回避一下。” 詹副科长示意,记录员恶狠狠瞪他一眼,合上笔记本,起身出去了。 詹副科长身子往后仰:“说吧,可不要再耍什么花招哟。” 邢毅表情严肃:“你先答应我,无论如何要保密。” 詹副科长瞪眼:“得寸进尺?” 邢毅看看门口,噘一下嘴巴:“好吧,我说,那就是这场戏的下一段,展现的是六月里一个周末,一个副科长,邀请厂长到观山亭游玩,当面送一沓钱给厂长的场景。” “一个副科长?送一沓钱?展现这个场景?” “是的,因为副科长很想要转正。这段戏正在准备安排,要物色新的人来参演,可能要把这副科长亲自请到场。” “哪个科的?” “没说,但我猜不是政工科就是后勤科的。” “拍出来的片子要送到有关部门?” “他是这么说的,还亮出了有关证件,那上面有五六个单位的章。” “你都看清啦?” “就让我晃一眼,没看清楚。” “嗯嗯。”詹副科长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眉头紧皱,凝神看看他,又看眼前的台面,似乎在想,信不信呢? 邢毅喃喃说:“我只能说到这里,再多的真不敢说了。” 詹副科长伸手摸一下电话,又缩回来,抹平台面上打皱的纸,抬头看了一眼顶棚,想了想,深吸一口气,细细吐出来,说:“好吧,今天就到此,你先回去吧。” “我回去等着?意思是……” “就等明天一天,哪里也不要走,不要出门,中午前没有人来找你,那就算你过关,你就赶紧买车票走人。” 邢毅出来,冯刚和郭班长还在侯着,他低声提醒他们:“记住,无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就没事。”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先后出来了。 冯刚告诉邢毅:“那姓詹的副科长逼问我这两天干了什么,是不是与你或者和郭班长在一起,我全部都否定了,那女的很凶,说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话,要进一步调查我和你们这段时间的行踪。” 邢毅道:“不管,也不论什么人,再找你去问,就死死咬紧牙关,说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承认和我在一起。” “你说,是不是那赖三毛的姐夫作怪?” “多行不义必自毙。” “什么意思?” “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一句我懂。只不过我想,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冯刚进一步分析说,“他们这些当科长的经常在一起,穿一条连裆裤,有什么事互相都要想办法互相遮挡,所以我想事情不会这样就轻易结束。” 冯刚脸色一直阴沉着,晚饭也只吃了半碗。 邢毅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沉甸甸的,这事情一时半会是不会完结的,自己就要离开,也不知过后还会发生什么。 晚上躺下,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眼前出现了前世上数年后与冯刚再见的场景,冯刚讲述了赖三毛的姐夫,拿着公家的金钱物资铺路,一路风光,当了副厂长,对不喜欢的人展开打击报复……邢毅愤怒得挥舞拳头,擂响床板,把自己给震醒了,几天来怎么都记不起来的那些细节,梦境里竟然十分清晰。 清早见了冯刚,交给他一封信,说:“他们再来找,再不放过你们,就把这封信送到监察室去。” 冯刚接过信封,在手里掂掂,问:“是不是写的那三件事?” 邢毅说:“不止这些,还有猛料,我相信到时候一定会够他们喝一壶的。” 中午过去了,没有人来找。 邢毅重新买了车票,但不让郭班长和冯刚再去送。 冯刚说:“就凭你没有丢下我们独自跑路,而是主动站出来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要送你这一程。” 而郭班长早已扛起了他的漆皮箱。 这回火车很准点,他上了车,往外伸头与他们道别,看到了郭班长眼里的泪花,他大声叮嘱冯刚:“一定记好了,这边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要通知我,我就会马上赶过来。” 第010章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四小时火车,两个半小时汽车,中午三点,邢毅到达家乡锦绣县汽车站。 没错,老车站年轻时就是这幅场景,两层房子,青砖黑瓦,售票口顶上是大挂钟,钟摆摇动,发出的滴答声,站在院子里都听得见。 天气很不好,之前下过大雨,地面湿漉漉的,坑洼里装满了水,头顶悬垂着厚厚的云层,这让邢毅很担心。 前世上,他回来的当天,就因为大雨,突发洪水,通往马鞍山路途中的湾河石桥被冲毁,农公车停开,半月之后,他才得以乘船过河去看望父母。 而那橱窗里好像就有报纸,刊发了相关报道。具体内容他没有记起来,留意观察整块橱窗,并没看到那张有灾情的报纸,眼角扫一下大挂钟旁边的日历牌:1997年6月11日,原来是他比前世早回来了一天。 首先看到的是高考倒计时的画报,近处是数十张满怀激情的学子笑脸,远景是无边无际绽开的向日葵,计数框位于画面上方,蓝天当中。 今天是倒计时第二十八天。 他盯住画报多看了一会,他对这个情有独钟。 前世上,他就收集有二十多年的高考题集,装满了一只大木箱子。 他经常晚上睡不好觉,后来去医院检查了一次,也没查出什么问题,医生建议每晚睡前计数,解解数学题。也好,收集的高考题有了用途。 晚上睡前,就拿出题集来,先把答案遮盖了,再去做题,反复多次,题目答案记了不少,但睡眠问题没有解决。 记得清楚的是,收集高考题的爱好从今年开始。 紧靠画报有一张大红纸,是关于售卖彩票的海报,再过两周,有关单位将在西门广场公开售卖刮刮奖彩票。 城里公开售卖彩票,可是有史以来第一回。 那彩票每张面值贰元,每盒里面有一百张,中奖面大,奖品丰富,分别为毛巾,水杯,电饭锅,收录机,电视机,洗衣机,冰箱,摩托车。 那场面确实壮观,一大早就有百十人入场,朝着自己认识的,熟悉的小组那里靠拢,举着拾圆,贰拾圆钞票争相购买,一般每次都买五张,也有买十张的。 彩民们拿到彩票,转身就开始刮号,整个过程五花八门,相当精彩,有毫不顾忌当众就刮的,有几个人围拢一起观看刮的,有单独找个背静地方躲着刮的,当然多半都是空号,什么都没有,拾圆,贰拾圆就打了水漂。 有人叹息,有人扼腕,有人甩手,彩票丢地下,脚后跟踩踏。刮出毛巾,水杯之类的,就拿去兑奖,稍作犹豫,掏钱再买。刮出电饭锅,收录机,自然高兴一阵。 第一天上午,彩票开售后不久,有一个人花五百块钱,拿到了四分之一盒彩票,从中刮出来了电视机,电冰箱,摩托车三个大奖,一时间引起了轰动。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极大的诱惑力让他跟着人流去了一次。虽然去了,却站在三十米开外,观看一阵,就离开了,人刚到新单位,上班为主,别的事不便多想,看看热闹,了解一下情况就行。 过后听人讲,公司驾驶员杨林翔,那三天里都没空过,每天都去买,也不知花了多少钱,刮出最大的奖品是玻璃水杯。他是驾驶员,在外时间多,刚好有用处。 杨林翔平时不怎么说话,人比较憨直,对彩票的追求也很执着,街面上有了彩票站之后,每天下班后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去买彩票。 根据杨林翔经济实力和胆量分析,他不可能一次性买一盒,只是几张几张地买,碰下运气而已,那大奖离他距离还是远了。 要是他预先知道大奖要出在哪一组的第几号盒子里,还费什么大劲?直接去到那个小组跟前,等着排队到名下,掏出两千块钱,高喊我就要那一盒,拿到手后找个地方躲着刮开那几张彩票,那就是大奖,喝哟,不发疯才怪。 可惜杨林翔不是先知,没有这样的幸运。 邢毅低头想,自己身上的钱数远远不够,真要想不失去这个机会,那就要想办法,在彩票开售之前筹齐两千块钱。 在普通上班族月工资水平三四百块的当下,这似乎有点困难。 想着止不住抬高头朝四处张望。 四周除了偶尔一两个路人,再也没什么能引起注意,只得回头去看橱窗。 紧挨着刮刮奖海报,有一张不大的寻人启事。 一个小孩随奶奶出了家门,在场上丢失,小孩三岁半,穿短裤,塑料凉鞋,手工编织的包纱布背心。 这事情邢毅同样记得清楚。 那是某天,他一个人在家看电视,频道调到《宝贝回家》栏目,屏幕下方显示了锦绣县的名字,就吸引了他的眼球。 说的是乡下,一个偏远的村子,有一个孩子,随奶奶到乡场上,不知怎么回事就突然丢失了,家人四处寻找,张贴启事,毫无任何消息,奶奶差不多发疯了,坐在地面上失声痛哭。 二十三年以后,他回来了。 从孙子走丢那天起,奶奶就病倒了,躺了三年,奄奄一息,水米不进,仍念念不忘孙子,不停地捶打自己的心口,最终含恨去世。 孩子的父亲在外奔走了十多年,无论哪里一有消息,动静,立即赶出去,十多个春夏秋冬,跑遍了十多个省上百个县,直到精疲力尽,也不停歇,因劳累过度,精神打击过大,慢慢地,精神失常了,一个寒冷的冬天,人们在一个遥远的乡镇街头发现了他…… 电视台记者专访了连说话都困难的母亲,母亲在老旧柜子里寻找东西,一只手也要紧紧拽住儿子,她颤巍巍拿出来的,是当年那张寻人启事。母亲的泪水流干了,干巴巴的眼睛使劲盯住这个人,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面对摄像机的镜头,那派出所长介绍了他们延续不断的努力,还有好几处地方爱心人士组织的团队,开展了极其有效的工作,二十三年后亲人得以相聚,真要感谢他们。 面对这一家人的境况,年轻所长也是含着眼泪,声音哽咽……这一天确实来得太迟了。 邢毅靠近一点,仔细看时间,启事张贴出来,半个月了。 要是早点让他一家人知道孩子还活着,那情况就会变得不一样,奶奶就会心存希望,从病床上站立起来,父亲精神支柱就会坚强无比,寻找儿子的信心就会更足。 启事上标明了,联系地点牛家营乡驻马台村,联系人赵福民,赵新珍。 得要尽快找到这两个人,要让他们一家人知道,孩子一定会找得到,希望还在,树立信心,坚强起来。 等工作安排的事定了,想办法到驻马台村走一趟。 第011章 看上游的天空 邢毅不止一次举头观天,怀揣忐忑,来到售票口,就担心大雨要下农公车会停开。 售票员接了钱,把车票和零钱一起给他,说:“你要是还买得到这张票,就说明这条线的路况还算可以。” 也就是说,他要去的方向,跟县城这边一样,眼下天气还行,虽浓云悬垂,但大雨还在酝酿之中,所以必须抓紧点,与老天抢速度。 拿到车票,疾步走到寄存室,办理行李和漆皮箱存放手续,等去看望父母回来,找住处安排好了,再来取。 寄存费是按天计算,一天三块,须预交三天,就是九块。 行李和漆皮箱交托了,盘点一下,现在身上还有三百一十七块五。 见了父母,就把三百块交给他们,剩下十七块五,节省点,可以对付两天的简单生活,至于下一步怎么办,回城后再想办法。 他登上了农公车,希望汽车即刻出发出城,平安驶过湾河石桥,傍晚之前赶到马鞍山。 司机上来了,把驾驶室收拾了一下,凝目看着时间表,嘴里念叨,核对售票窗口报过来的数据。 还有一个人迟迟不来,这是很恼火的事,司机看看天,摇两下头,告诉大家,稍等几分钟,这位乘客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耽搁了,大家都通融一下,再等几分钟。 过了十分钟,还不见这个乘客,不能再等了,再等大雨就要淋头,路上就不安全了。司机给售票处送出信号,关门,发动了车子。 刚到大门口,一个人迎着车头跑来,司机猛踩刹车,车上的乘客猝不及防,个个往前倒,有碰了头的,有扭了手腕子的,“哎哟!”“妈吔!”的喊叫声一片。 那人跳上车来,恶狠狠地对司机说:“你要碾死我呀。” 司机也不示弱说:“你厉害呀,敢跑到车头前面来,还要硬往前闯,出了事,是你自找的。” “你以为我是故意的呀,我去买票,你们那售票员忙着打电话,是她耽搁了我。” 听说话声音尖细就像女人,再看那一身装扮,邢毅就认出来了,这个人叫杭世凯,宏达道桥公司的材料采购员。 杭世凯喜欢留长发,时不时还晃动一下腰臀,后面看,与女人无异。黑布一样的整块头发披在头上,靠近前额地方,总有一绺要故意染成鲜亮的颜色。 杭世凯走过邢毅跟前时,朝他眨巴两下眼皮,白眼仁翻动,似乎在想,这人哪里见过? 邢毅没理他,没什么真才实学,靠拉关系傍大款,员工面前耀武扬威,权势下面摇尾乞怜,这种人不认识也罢。 农公车在雨中行驶,车窗全部关紧,前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拼命摇摆着,刮得玻璃“哗——哗——”响。 邢毅计算一下时间,现在是中午两点半,路上车速保持四十码,那么下午四点左右,可以到达湾河石桥边,那时距离发生危险时间还有半天,赶过河去马鞍山看望父母应该来得及。 天空浓云悬垂,车上闷热无比,车窗是固定的,开不了,司机解释,怕大雨冲进来,只好这样。 车子摇晃,邢毅迷糊起来,车站橱窗又在眼前出现,现在他看到那张报纸了,报道内容赫然在前:因连日大雨甚至暴雨,县境内多处地方发生了险情,湾河石桥以及附近小河湾村一民房因紧靠河岸,均被上游下来之洪峰冲垮……车轮陷进坑洼,司机使劲踩油门,轰响声把他震醒,真的是路途劳顿,竟然这样凑合睡了一会。 而短暂的梦境里报纸上有关小河湾村民房被毁的内容,在这个时候清晰出现,难道是在进行某种暗示? 转了两道湾,汽车来到大石桥桥头,停下了,邢毅忙着睁大眼睛看,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河水差不多与河岸一样平了,浑浊的波浪滚动着,裹挟着漂浮物,杂树的枝丫,来到桥洞跟前就被挂住了,漂浮物和杂树混合堆积起来,阻挡了水流的速度。 再看上游的天空,积蓄了大量雨水的云团快速聚集,又一场大暴雨正在酝酿,暴雨之下,洪峰必然形成,朝下游呼啸而来,那整座桥将不堪重负,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且随时都有被冲垮的危险。 司机和大多数乘客都被眼前的场面吓住了,议论纷纷,几分钟大家就统一了意志,再有什么着急的事,也不办了,就算现在强行过桥,还回得来吗?掉头回去,安全第一。 邢毅没想到水涨得这么快,好在那桥还算安稳,一个人的重量不会造成多大影响,下了车,快速过桥,之后继续走三个小时,天黑之前到马鞍山,应该没问题。 农公车掉头走了,邢毅小跑过桥,停下来松了口气,偶然回头,看见了杭世凯,撑着红伞,在河岸边的房子前站下来,与站在门口的房主说了句话,进村去了。 邢毅的心猛然提到喉咙口,这不正是小湾河村紧靠河岸的民房么? 如果房主继续呆在家里,不考虑做些应急打算的话,那后果就不知道有多可怕了。 容不得多想,邢毅毫不犹豫掉转身子,疾步跑过桥,奔向河边的房子。 那房子的一部分基础就立在水中,现在被河水浸了大半,房子的主人半截身子探出窗户,弯腰朝底下基础张望着。 邢毅朝他挥手,大声喊:“你看到了吗?河水是不是涨得很快?” 房主笑笑说:“我们这边的雨不是还没有下来么?” 邢毅着急道:“你没看见乌云正在朝这边移动么?你再注意看河水的涨势,就应该知道,上游那边的雨大得很,已经下一天一夜了,今天接着又是一天,洪峰很快就要下来呢。” 怕说得不明白,双手高举,比划着,“一来就是一丈高的波浪,力量大得很,石桥都会被冲垮,房子再坚固,也…难以支撑。” “噢噢,谢谢你了,我知道了。” 邢毅见他态度不明,上前一步,准备再做工作。 身后响起一阵脚踏泥水的噼啪声,转头看是杭世凯。 杭世凯走不多远,看见同车来的那个人,不是要过河吗?怎么饶回到这边来啦?想干啥?这段时间乡村常有妇女儿童被拐骗呐,就急转身回来。 房主见了他,说:“世凯兄弟,你还没有走到舅舅家吧,怎么又回来啦?” 杭世凯道:“我走着走着,就听有人说话声音大,就担心这边会出什么事,就转回来看看,哎,没什么事吧。” 房主朝邢毅瞅了瞅,微笑说:“也没什么事,就是这位不知哪里来的先生,突然说要我们撤离这房子。” “嗯,是吗?”杭世凯站在邢毅跟前,明显要矮大半个脑袋,但一点也不胆怯,反倒挺直了胸脯,高昂着头,朝邢毅瞪眼,“你要他们一家老小都撤出来,你什么意思?” 第012章 敢和我打赌么 邢毅不想理睬杭世凯,一心想继续让房主明白眼前的情况,指着房子的基础告诉房主:“你好好注意看,这房子那半边基础已经被水淹了大半,而且上涨速度很快,要不了多久,水就会漫进家,之后危险就来了,千万不能等到那时候,所以撤出必须要抢早。” 杭世凯也偏了脑袋朝河水那边看一眼,鼻子里哼了一下:“要不了多久,水就会漫进家?你说说看,这个多久是多久呢?” 邢毅想嘲笑他不懂,但因为生气,仍旧紧绷着脸:“要问这个呀,我告诉你吧,上游的雨水在继续加大,那这个多久就很短,也许一个小时,也许几个小时。” 邢毅不笑,杭世凯反而冷笑了:“嘿嘿,听你这样说,你很懂是不是?可惜我们对这个不感兴趣,我现在就只想问你,你到底是谁,你来自哪里?你对他们一家人有多少了解?” 不感兴趣?那就偏偏给你灌输一点相关知识,邢毅这样想,就说:“我和你一同乘车过来的嘛,你应该看见我了,我还知道你的名字,你叫杭世凯不是么?” 杭世凯哼了鼻音:“你还知道我的名字?嗯哼,知道我的名字的人多了去了,对不起,虽然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是我对你没有任何印象,所以很遗憾,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赶紧离开吧。” 房子的主人说:“是呀,你说我家房子处在危险之中,你从哪儿看出来?你家在城里,不知道我们这河边的情况,所以突然看见河里涨水了,就觉得紧张?我在河边长大,几十年了,也没见河水涨起来会出现什么问题,你说得那种洪峰,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杭世凯正色道:“天顺哥,别听他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关好你家的大门,我看大雨倒不用怕,但要提防有盗贼进家。要特别注意好你家孩子,别让他们离开大人的视线。” 这话刺耳,但邢毅提醒自己,在宏达公司,杭世凯算不了什么,成天跟在谭远达后面张牙舞爪,狐假虎威,就这么点能耐,注定长不大,我现在生气与他计较,降低了人格。 邢毅无需在这里耽误时间,他转身朝村里走去。 杭世凯紧跟在后面:“哎哎,你要去哪里呀?” 邢毅不回头说:“找村长。” 杭世凯抓紧走几步:“我告诉你吧,小河湾就是个自然村,只有组长没有村长。” 邢毅稍作停顿,又迈开步:“那就找组长。” 杭世凯摇晃脑袋:“嘿嘿,闲事真要管到底呀。” 走了一段,看见一排瓦房,估计组长就住这儿,邢毅停了下来。杭世凯微微一笑,说:“组长家还没到呢,还得继续往前走呀。” 邢毅相信了他,一起往前走,差不多走完整个村子。 眼前两条小路,杭世凯指了左边这条说:“去吧,最后一间房子就是组长家了。” 他摇晃着红色的雨伞,往右面走了。 邢毅走上左边的路,不知不觉竟然来到村外,敲开最后一家的门,人家却告诉他:“你走太远了,还得转回去,田组长家就在村中间,一排漂亮瓦房就是。” 转回到那排瓦房跟前,敲开门,见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壮汉,核实他就是田印江组长。 邢毅就转过脸,朝杭世凯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邢毅告诉田组长,他是过路的人,乘车过桥去马鞍山看父母,农公车掉头回去了,正准备徒步前行,可是看见了河边边上的房子,处于危险之中,人绝不能继续呆在里面,就过来给那家人做工作,效果不好,所以来找田组长出面,动员他家赶紧安排撤离。 田组长一脸疑惑,走出来看看天,略微思忖一下,穿戴了雨衣,说:“走,我与你一起去看看。” 来到尹天顺家门口,不用转到房子后面,听声音就可以判断,河水又上涨了,站在高处远看那石桥,堆积的杂物太多,挡住了桥洞,似乎形成了一道拦河坝。 田组长声音微微颤抖:“我在河边长这么大,倒是还没有看到涨这么大的水呢。” 尹天顺出来了,后面跟着他女人,与田组长打个招呼,腼腆着说:“听着河水的声音,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怒吼,娃娃些就害怕。” 她身后腰间冒出一个小脑袋,四五岁样子,被一只手快速伸出来按了回去。从衣袖颜色判断,那是小男孩的姐姐。 见到孩子,邢毅情绪一下子起来了:“是不是呀,河水越来越上涨,呜呜声就越来越大,大人听了都感觉紧张袭人,不要说是孩子了,心灵幼小,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一定很害怕的,为了他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不被这呜呜声一直惊扰。” 女人轻轻推了一把男人,小声说了句什么,邢毅没听清楚。 只见尹天顺喘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孩子,对田组长说:“可是,我们一家子四口,要是离开这房子,能够到哪儿去呢?” 邢毅说:“田组长就在这里,请他想想办法,找个稍微远一点,听不到呜呜声的地方,把孩子们的紧张情绪先稳定下来。” 田组长舔舔嘴唇,朝附近的人家户看了看,说:“我是觉得近一点的地方看看还有哪家,这样搬起东西来方便点。” 邢毅说:“那就抓紧时间呀。” 还没动手,就听一个声音高喊:“哎嗨!你们干啥呀,天顺哥,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又是杭世凯。 看着杭世凯,邢毅记着刚才指路的事,被他小小的谝了一回,忍不住火气就要上来。 杭世凯手里的红伞全打开,不停地旋转着,到跟前朝邢毅瞪了一眼,告诉田组长:“他这个人,和我一路坐车过来,在桥头前面下了车,他本来是要过河往前走的,都走好远了,突然跑回来,对天顺哥家的房子指指点点,我怀疑他是假借房子的问题,想要打他们家里东西的主意。” 转到邢毅跟前来,昂起头,努力瞪大眼睛,声音嘎嘎的:“现在,我也不和你多说,你也不要再演戏了,说什么房子危险,要被冲垮,就不要说这些鬼话了,你就直接说明,想干什么吧。” 邢毅的拳头已经扬起来,就要当头给他一下子,半空中停住,心想现在打了他,事态难免扩大,对这家人的安全撤离可能会起反作用。于是拳头打开,挥向河边,大声道:“你听到呜呜声了吗?这是洪水要来了的前兆,洪水来了,不要说这间房子,就是好几层大楼也经不住冲击。” 杭世凯一直盯着他的手,说句话动作也这么夸张,有啥子了不起?哼哼道:“你自己的事不抓紧时间去办,不怕自己过不了河,不怕回不了家,冒着大雨,跑到村子里边边上来胡说八道,说什么大桥保不住,房子要垮,简直一派胡言,你敢和我打赌么?” 第013章 后果不堪设想 杭世凯冷不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倒让邢毅猛然记起来,这家伙就这样一副德行,无论遇见什么事,三句话并没说完就要提出来打赌。 好啊,那就来吧,顺着他的思路走,先把这家人撤离的事情顺利解决掉。 邢毅斜着眼看杭世凯:“你想怎么赌?” “你不是说大桥要垮,房子要被冲掉吗,我就和你赌这个,大桥垮了,房子被冲了,说明你说的就是真的,算你赢。” “嗨,杭老弟,说着玩可以,来真的就没必要的,要分场合呢。” 随着声音走来两个人,说话的四十岁出头,皮肤黝黑,黑色短袖衬衣,络腮胡;另一个十七八岁,只穿背心,咯吱窝夹了两把伞。 田组长道:“老谷,你来啦?” 杭世凯说:“谷老哥呀,来得正好,来当见证人。” 老谷说:“怎么回事?组长就在这里,不让组长当见证人,找我来当,见证什么事?得让我先搞清楚呀。” 田组长把事情经过给老谷说了。 老谷点着头,倒背着手,走到房子侧面,朝那基础很认真地看了,回头问田组长:“你怎么看?” 田组长说:“我是感觉有些危险。” 老谷摆摆手:“你是感觉有些危险,我是感觉很危险呢。” 听到他这样说,邢毅心里一块石头放下,主动解释:“我因为知道气象预报,这一块我是比较关注的,我搞的工作需要对天气有研究,有准确把握,从城里过来这一片区域雨势不算大,但这条河的上游那一带就不一样了,雨下了两天了,还在下,而且下得更大,河水暴涨,就形成洪峰,洪峰的力量可以说排山倒海,一路下来,那石桥都撑不住,不要说紧靠河边的房子。” 邢毅基本上是看着老谷说的,看得出来这人比较有威信,年纪大一点,看问题就深刻一些,只要他明白理解了,事情也就解决了。 不过接下来老谷说的话,就像兜头浇了一瓢凉水。 老谷说:“形成洪峰?话说过了吧,你见过大海吗?海洋上的洪峰,那才叫奇观,一条十丈长汽车那么高大的船,两买卖就被掀翻,变成底朝天。而我们这条湾河上呢,我倒是见过两尺多高的波浪,那算啥呀,不能叫洪峰。” 他接着道:“房子紧靠河边,眼看着河水涨了上来,水位线快到窗台下了,看起来是很猛,确实很危险,不过呢,你们也不要紧张。为啥呀,因为我对这条河比较了解呀。而最主要的,是要看大林家房子的根基是不是牢固,这恰好对造房建屋的人是个考验。对了,修建房子的时候,我们都在场,我还参加了这基础的安装,大林呀,是不是?你自己难道记不得了?这可都是从青石铺运过来的方墩石,每块都有两三百斤重,那水泥砂浆标号,更没的说的。所以呀,我是自信得很,要说这房子会被冲垮,鬼才相信。” 杭世凯说:“岂止房子,连那大石桥,也说要被冲垮呢。” 老谷摇头:“啧啧,那就更不可能了,那大石桥早就有百年历史了,据老辈人说,他们也见过好几场大水,但那石桥安然立在那里,滔滔无事。” 邢毅道:“你们不知道,今年这场大暴雨,百年难遇。” 老谷笑了:“嘿嘿,一百年的事你都知道?” 杭世凯道:“把一切都说的神乎其神,无知的傻瓜蛋才会相信。” 这老谷看去老成持重,却不想是个半壶子水,海洋上居然有洪峰,亏他说得出口。邢毅很是失望,只得转回头来继续做组长的工作。 “你要相信我,我不是随便说的,对这方面的知识,我有些了解。我知道这房子真的要出问题,那石桥也是……你是组长,一村子的人生命财产安全都扛在你的肩膀上,对此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不能这样犹豫不决,得赶快做出决定。” 老谷上前一步,盯住邢毅看:“咋个?你这人,居然用这种口气说话,你是在威胁我们队长?” 邢毅表情严肃说:“我没有威胁谁,我是在提醒告诫你们,问题确实很严重,再不作出决定,后果不堪设想。” 老谷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和你说大实话吧,像你这样的外来人,说这种让我们不顺畅的语言,这是在消减我们的自信心呢,应该不是你告诫我们,而是我们告诫你,警告你,若要继续这样,你就是不受欢迎的人了。” 杭世凯也说:“是不欢迎,任何一个来到小河湾村的人,都会说小河湾村是个美丽的地方,偏偏你来了,就说房子要倒,石桥要垮的话,你是大大的乌鸦嘴呢。” 邢毅一直盯住田组长:“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绝不会乱说,你们可以把我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 杭世凯突然呼叫起来:“哎嘿,你还要说呢,你看吧,你一直要我们注意观察天气,你自己呢,是不是脖颈有问题抬不起头来,你自己先抬起头来看看吧,这是怎么回事呀,这天气怎么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好像是反着来呢。” 大家都抬起头,就看见天空中的乌云正往四边拥挤,中间绽开一个空隙,一片阳光照射下来。 没想到短时间小小的一点天气变化,竟被杭世凯抓住了,兴奋不已,整个身体都在摇晃,还大幅度耸着肩膀。 邢毅看着天说:“这是暂时现象,乌云很快就会重新聚集,大雨一定要来的。” 大家都注意观察天色,几分钟过去,那空隙并没有缩小。 田组长摇起头来,长叹一口气,转身准备走开了。 邢毅慌忙扯住他的衣袖:“你不能走,你得赶快拿出态度,你要对这事负责……” 老谷过来拽开他,轻蔑地说:“别再费口舌了,走吧。” 邢毅挡开他的手,大声喊道:“组长一定要相信我,不要被短时的天气现象给迷惑了,特别要注意看河里面的情况,那河水一直都在上涨,我没有说错呀。” 老谷又拽住他:“不要说了,没有用的,你还是赶紧走吧。” 老谷的手劲固然大,但邢毅一用力就挣脱了,一直跟在老谷身边的小伙子冲上来,双手箍住他的腰,老谷再次伸手,不是单手是双手,不是轻拽而是狠抓,两人合力,将他控制住。 第014章 我还有问题呢 一人难逃二手,无论邢毅怎样使力,都挣脱不了,只好大声喊叫:“我也不是一定要赖在你们这里,我把要说的话都说了,这房子确实存在危险,你们千万要听我的,赶紧让他们一家人先撤出来,等洪水过去之后,你们就知道我说的绝不是假话,我对天发誓,我可以和你们任何人打赌,赌什么都行。” 说什么都没用,他被推搡着走了几十公尺。 那一时刻,邢毅就想大声告诉老谷,我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我对这里发生的事全都知道。 可是话就偏偏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他意识到,一旦说出来了,会出现什么情况?他们绝不会相信的,反而会认为是他的问题,他是精神病。 那样的话,不但无济于事,事情会更加糟糕。 邢毅几乎陷入绝望,这时后面响起杭世凯的声音。 “等一下。”他来到跟前,盯住邢毅问,“刚才你说可以和我们任何人打赌,赌什么都行?” 邢毅点头:“嗯,对呀,我说啦。” “好,那现在就让我来成全你的心愿。” 杭世凯把老谷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 邢毅被放了回来。 杭世凯让邢毅当着大家的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邢毅说:“答应先把那一家人搬出来,我就和你赌。” 田组长与老谷对视,老谷说:“好,答应下来,就搬去我家,我家宽敞。” 不到半个小时,尹天顺一家四口,还有一些贵重物品,都搬到了老谷家里。 同时也搬来了米,油盐和蔬菜,两家女人在后厨忙碌,做了一顿晚饭。 吃完收拾干净,腾空了桌子,老谷道:“怎么样?现在办正事?杭老弟,你们怎么个赌法?” 杭世凯抠着牙齿:“当然是用钱。” 摇晃着脑袋,眯眼盯住邢毅。 邢毅躲故意避他的眼光。 “哎,我等你说话呢。” 邢毅轻轻摇头:“对不起,我要让你失望啰。” 杭世凯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邢毅捂了嘴:“我出门急了,没带多少钱。” “有多少?” “也就三百来块。” 老谷道:“三百块,是有点少。” 杭世凯眨巴眼:“啊,你说他有块表?你看见了,什么表?是不是进口的?” 邢毅下意识捂住手腕:“不是的,一般的国产货。” 杭世凯问:“值多少?” “二百多。” “那就算成两百。” “也就是说,钱和手表加起来有五百。” “够不够?” 老谷惊诧:“这还不够,买成粮食,够我一家吃半年。” 杭世凯道:“不行,五百少了,达不到今天这个场合的要求标准。” 老谷问:“五百嫌少?那你的意思,要多少才够标准,一千?” “对,就是一千!” 老谷田组长都睁大眼睛,杭世凯则晃着脑袋,挽起袖子高高举起了手。 邢毅却摇着手说:“不行不行,这样的赌法,我来不了,三百块钱是我两个月的生活费和住宿费,手表要留着掌握时间。要不这样,我们今天口头约定,改个时间,我把一千块钱找来了,我们再来?” 杭世凯眼珠子一瞪:“我早就知道你要来这一套,你是在耍赖,你哄我们把尹天顺家搬出来了,你就变卦了?不行,不能让你的阴谋得逞,今天你赌也得赌,不赌也得赌。” 老谷道:“嘿嘿,几十岁了,说话要算数哟。” 尹天顺说:“都因为我家的事,我真过意不去,算了世凯兄弟,给我个面子行不行?” 田组长道:“小杭呀,差不多可以了,就是有这么个意思就可以了,太认真了,会伤了和气。” 杭世凯问:“那你们的意思,我让他五百,还是七百?” 田组长道:“我的意思是,实在要赌的话,不如你也只拿三百出来,大家都一样,不就可以啦。” 杭世凯摇手:“我不会这样的,我才不拉稀摆带,被人家说不仗义,一千就一千。” 老谷搓着手说:“既然决定了,那就开始实施,钱拿出来,就交给组长保管。” 田组长忙站起躲到一边:“我不行,还是老谷你来,大家相信你,你就代表公正公道。” 老谷笑眯乐呵:“好啊,你这样说,我乐意。” 邢毅先抹下手表,正要掏钱,杭世凯伸手拦住。 “等等,我总感觉这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大家都装聋作哑,故意看不出,明明你占便宜了,我的一千,你的钱加手表也才五百,二比一,这算啥呀,中间差距这么大,无论不如何是说不过去的,明赢暗输,不公平,大大的不公平。” 田组长老谷都眨巴眼,不知该说什么。 邢毅道:“那又怎么办呢?还是等着我去找一千来?” 杭世凯斜眼看远处:“我不要你去找,我要给你追加条件,你现在拿不出钱,凑不足一千块钱,那也无所谓,不用追加,三百就三百,加上手表,不够的部分怎么办?改成别的方式。” “什么方式?” “这个方式简单,也不费多大力,就是说,等一会儿,你输了,就在尹天顺一家人面前下跪,磕头谢罪。” 听了杭世凯的话,老谷惊诧:“嘿,杭老弟,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磕头换钱?脑筋真够用哈。” 尹天顺连连摆手:“杭老弟,不带这样的,让一个外地人给我们磕头,这也太那个,我们也受不起。” 杭世凯晃动脑袋:“就得这样,否则的话,我答应让他了,人家不说我仗义,反而会说我是大傻子。” 在场的人都转脸看着邢毅,一个外来人,因为爱管闲事,要出风头,这下好了,尊严就要被赌丢在这里了。 尹天顺慌忙走到邢毅跟前,双手抱拳紧紧贴在胸口说:“这位好兄弟,你看,我们是听你的话,都搬出来了,我晓得你是好心,搬出来总是要安全放心一些,不管事情结果咋样,我们也不会责怪你,不会让你做那样的事……” 邢毅捧了尹天顺的手,摇了两下说:“你们一家安全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压住尹天顺的肩膀让他坐下,转脸朝向杭世凯,“我输了我给他们磕头,这没问题,我心甘情愿,村里人都不认识我,坏名声也传不到哪里去,可是你呢,杭世凯呀,看样子村里认识你的人不少,你要是输了呢?那……” 杭世凯摇晃脑袋:“我要是输了的话,那又有什么?全村都是我的父老乡亲,不要说尹天顺一家,就是全村人,我给他们下下跪,那就更所谓了。” 老谷大出了一口气,吆喝起来:“这才叫杭世凯风格,敢说敢做敢承担,姿态高,值得表扬学习。” 杭世凯嘿嘿笑,眉毛一耸,说,“别着急,我还有问题呢!” 第015章 换个方式再来 老谷叫起来:“嘿哟,杭老弟呀,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 杭世凯挥手:“谷老哥你稍安勿躁,我要说的是时限问题,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是看得十分清楚,你呀,你在想怎样拖延时间,等到大家迷糊打盹,精神不振的时候,那是就好打其他的主意,对不起,请你打消念头,必须有一个时间限定。” 老谷说:“嗯,杭老弟你说的也是有道理,凡事时间地点都得有个眉目,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对不对。” 田组长说:“就不要为难人家了,老天爷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邢毅缓缓摇头:“你真是步步紧逼,寸步不让啊,你让我怎么说呢?我要是能够说出准确时间,那我不就成了神仙了吗,那我和你赌起来,你还会有胜算?” 杭世凯捏鼻子擤了两下:“没有时间限定,到天亮不见动静,你又要说到中午,中午还是没有动静,那你又要说等到晚上,这样由你来做主,我们都按照你的指挥棒转,那叫什么事?谷老哥家能有多少粮食供大家享用?” 老谷笑道:“没关系,多吃几顿饭不碍事的。” “那要是折腾几天呢?” 邢毅说:“不可能的,天一亮我就要走,有好多事要去办。” 老谷说:“那就定在天亮之前?” 杭世凯摇头:“天亮之前,还有七八个小时,谁能等得了?” 老谷说:“这样好了,就按下半夜两点的时间可能都能接受。” 杭世凯说:“两点太晚了,提前一个小时,就定下半夜一点,到那个时候一过,那石桥和房子还在那儿坚强地挺立,那你就算输定。” 邢毅眼睛思考着,这家伙步步紧逼,我呢就步步退让,两点钟定了,你还有什么花样呢?因他思考时间过长,表情呆板,一言不发,被杭世凯认为是默许,就往外一挥手,说:“搞定。” 老谷没有忘记钱和手表,就伸手给邢毅要。 看着老谷的手掌,邢毅却摇起头来。 老谷道:“咋个啦?” 杭世凯问:“你又要变卦啦?” 邢毅道:“我不是变卦,现在你们几个人态度一致了,目标也十分明确,这样旁边人不是就觉得,你们是在合伙针对一个外地人呢。” “呃嘿,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怪念头来?” “我们可没有逼你呀。” “难道你们真的没感觉到,你们看啊,这是我的钱,我的手表,全都拿出来,在这儿了,可是他的呢?在哪里?” 邢毅并没有将钱和手表还回原位,就在掌心里躺着,说:“是不是,应该都把钱拿来了,一起交给见证人,这才公平呀。” 老谷叹气:“杭老弟,怎么办?人家说得很在理呀,你的一千块呢?是不是,也应该拿出来?” 杭世凯不但没有伸手摸口袋,反而手指了老谷:“来,你先借我。” 老谷慌忙摆手:“哎呀,我家里的全部搜出来只不过几十块,没有这么多借你呀。” 目标转向田组长。 田组长坦白道:“我家的钱也没多少,最多就一百来块,可全都在我老婆手里,她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到地上都要含一口泥起来,有名的铁核桃,借不了呢。” 不等他再转头,尹天顺就抢先说了:“我家里的境况你们刚才都看清楚了,房子款都还没有还人家。哎,杭老弟,你不是来找你舅舅拿钱吗?” 杭世凯高兴起来:“是呀,明白告诉你们,我有钱,钱就在舅舅家里,我就是来找舅舅拿钱的。” 老谷笑道:“我还以为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呢,现在好了,杭老弟,我们等着,你现在就去舅舅家拿钱过来?” 杭世凯摇晃脑袋:“我刚才去过了,我舅舅手里也没有闲钱,他现在正在找人,要收回借出去的钱。” “不会吧,你舅舅借钱给别个?” “这天气,出去找钱,恐怕也难。” “现在我就请你们作担保,明天我保证拿钱过来。” 老谷说:“担保的事问题不大,我看,有田组长就可以了。” 田组长说:“我这身份,不合适做这样的事,老谷,还是你来。“ 老谷说:“不是我要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谁都不合适。” 韩世凯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你看见了,他们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 邢毅微笑着,慢慢把钱装好,手表重新戴上,说:“你有钱拿不出来,我理解你,你的激情也值得我效仿,今天的事,虽然这样,但我还是记得住你,以后我们还会打交道的。” 杭世凯急躁起来,大声说:“说句话,就这么艰难吗?我这是白要你们的不是?”趁邢毅不防,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行,你想要开溜,没门。” 感觉这家伙手心好烫,真迷了心窍了,邢毅不打算挣脱,让那继续捏着,说:“不要为难他们,我们两个的事,我们自己解决。既然你坚持要赌,那我也只好奉陪到底,我不逼你现在去找钱,也不用你这样低三下四找人担保,我们换一个方式。” 杭世凯松开手,瞪眼睛:“换方式?什么方式?” 邢毅活动着手指头:“很简单,那就是,你去那河边尹天顺家房子里呆一晚上,天亮回来,三百块钱,还有手表,都归你。” 老谷抽抽鼻翼:“这倒是个好方式,天顺呀,你家钥匙呢?快点拿出来,有人替你看家,一举几得呢。” 田组长盯着邢毅看,想出这么个方式,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邢毅对着田组长说:“我就只有这么个想法了,总得要体现公平呀。我错了吗?” 老谷道:“城里人就是聪明,转脸就是一个新招。” 邢毅转脸看着杭世凯,等他的回应。 杭世凯先是鼻孔里哼哼,似笑非笑,然后嘿嘿出了声。 “你以为我傻呀,我是一条狗,要被你牵着走,完全听你的安排呀,别给我来这一套。” “意思就是,不同意?” 杭世凯一字一顿:“我呀,一眼就看穿你的险恶用心了,我不是不同意,同意得很,要我去那房子里可以,但我不这样轻易中你的圈套,因为我也有条件。” “你有什么条件?” 回头朝里屋张望:“我要尹天顺他一家人跟我一起去。” 邢毅心头一紧,这家伙那里是傻也,聪明得很呢,关键时刻急中生智,竟然提这个条件来。 怎么办?那一家人好不容易搬出来了,现在又要搬回去,要重新陷入极度危险之中,这还了得? 邢毅表情严肃:“那怎么行?又不是他们一家人要和我赌。” 杭世凯摇晃脑袋:“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抵赖的,我来问你,这场赌博,是因什么而起?不要你回答,我来说,是因为你说他们家的房子要被冲垮,对,就是这个原因,那是他们家的房子,可不是我家的房子,为什么要指明我,而不是其他人?这还不明白?现在你要我一个人进去,你认为那房子要垮,就让我和那房子一起同归于尽?这就是你的心机,对不对?” 邢毅想好了退路,实在不行就放弃不跟他赌了,哼道:“是你自己要这样想,你不去就算了,我没有逼你。” 杭世凯尖声叫道:“什么叫你没有逼我?我自己愿意,是的,我愿意,现在就按照你说的,尹老哥,去把嫂子和孩子带出来,我们一起回去。田组长,谷老哥,你们可要当好这个事情的见证人。” 邢毅坚持说:“你不答应,你胆小不敢去,这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和你赌了。” 田组长也说:“算了,小杭,听我劝一句,不能这样赌气。” 田组长巴不得事情朝这个方向走,这样的话,这场赌博基本上算结束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求之不得。 老谷却不想这样,他看到了事态变化带来的某个契机,这个机会得要抓住,他起身招呼杭世凯:“杭老弟,你来,我先和你通融通融。” 第016章 就这么输不起 老谷把杭世凯拉进里屋去,关好了门,小声说:“杭老弟,我晓得你的意思,但你继续和他这样说话就不对路,肯定就干不成。” “我没有错,我就要抠死他的喉咙,让他出丑,在小河湾村完蛋。” “我们要把钱和手表拿过来,这是不是目标?如果你坚持到底,这个目的就达不到。” “那你说怎么办?” “我有个想法,我们连诳带逼,先答应他的条件,然后提我们的条件,要他答应我们换人。” “换人?换谁?” “我。” “你?” “对,我胆子比你大,我替你去,一晚上你是熬不出来,我呢,家常便饭。你不要见怪,为了你我可以两肋插刀,我的要求不高,就是这钱平分,手表归你。” 杭世凯死死盯住他看。 “别这样看我,你在怀疑我,随便你怎么想,我都只是一个心意,就是为了帮你,不输这口气。” 杭世凯看着天花板:“你说的,那房子坚固得很,再大的水也冲不动?” “那房子我亲自参加修建的,基础很坚固,我相信冲不垮。” “你见过比今年还要大的洪水么?” “当然见过,大洪水还把好多鱼冲到路面上来。村里好多人都去抓。” “洪水过后,那桥呢,稳如泰山?” “一点事都没有。” “我就听你这话。” “你答应啦?” “没问题,走。” “说好啦?” “答应他就是。” 两人出来。老谷抢先问:“我们答应你的方式,但是要换人。” 邢毅吃惊:“换人?谁?” 老谷昂头说:“我。” 害怕杭世凯抢答,大巴掌把他肩膀按住。 这个变化邢毅没有料到,心想这老谷也是见钱眼开了,不顾颜面要和杭世凯争夺呢。指着杭世凯说:“你们两个商量好了,要换你去也不是不是可以,不过我要听杭世凯自己说话,要有明确的表态,承认他自己胆小不敢去,怕小命被大河水吞掉才同意换你去。” 老谷道:“不要为难人。你不是要赌那房子的基础不牢固么,是我亲自参加修建的,我就要亲眼看看,它是怎么被冲垮的。” 田组长对这个变化也想不透,而邢毅的答复更让他不懂了,只拿疑惑的眼光看着邢毅。 邢毅搔了两下头发,说:“就请他说这句话,这屋子里才几个人呀,面子真的就丢不下,真的就这么输不起?” 老谷要说什么,杭世凯按奈不住了,抢步上前,大声道:“你呀,你就要看我的笑话,偏要和我过不去,要逼我往绝路上走么?来吧,老子成全你。” 老谷再要阻挡,被他推开:“给我找电筒来,找雨衣来。” 老谷一边摇头,一边拿电筒给他,又帮他穿上雨衣。 尹天顺跟着忙活,找了那把红伞:“还有你的伞,也要带上。” 门打开,杭世凯立在门口,看看天,看看远处,转身狠狠盯了邢毅一下:“你可不要再玩花招。” 又朝向老谷和田组长他们:“你们都给我盯好了,不要让他给跑掉。” 老谷扬扬手:“钱和手表都在我这里,还怕他跑?” 他朝老谷的手死盯了一下,裹紧了雨衣,转身钻进雨幕。 雨越下越大,屋檐水哗哗响。 老谷爱人和女儿,尹天顺的妻子儿女进去睡了,外屋就剩下四个男人。 邢毅表面上若无其事,内心却多少有点紧张,那杭世凯真的赌气犯傻,呆在房子里不出来,那下一步可怎么办? 邢毅靠近田组长,以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赌归赌,但我还是很不放心,你是组长,这里所有人的安全你都要关心过问,你最好还是想办法知会他一下,一旦发现有危险,就赶紧跑出来,不要呆在屋里。” 田组长说:“那他就算是输掉了。” 邢毅说:“不算输,那房子周边十公尺之内,都属于尹天顺家。都在有效范围内。我和他都是一路坐车过来的,在小河湾真的出了三差两错,那我也不好做交代。” 田组长点头,穿戴好雨衣跑去了,十多分钟后回来,脱下雨衣,找干毛巾抹头发脖子,什么也没说,只是朝邢毅诡秘地笑笑。 时间过得很快,限定的时间这就到眼前了。 大家仄耳细听,除了哗哗的雨声之外,还听到了一阵呜呜声,迅速地由远而近,就像千百头牛拥挤着一路奔跑,擦着村子边上呼啸而过。 屋里人个个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个个呆若木鸡。几分钟过去,田组长和老谷带上雨具和手电筒一起出去,片刻时间就回来了,田组长抢在前头,看着邢毅,眼珠子闪着光,声音颤抖:“桥,没了,房子,也垮了……” 邢毅忙问:“杭世凯呢?他在哪里?” 田组长说:“已经离开那房子了,他没事。” 等到天蒙蒙亮,雨势变小,人都跑去河边看,两间房子剩下一半,那一半被水冲走了,再去看那大石桥,也没了踪影,只剩下两头半截露出水面的桥墩,差不多与地面平齐的河面上,浑浊的波浪裹挟着不少杂物,翻滚着,咆哮着,朝下游奔涌而去,一路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雨停了,到老谷家的人多了起来。 尹天顺夫妇俩也来了,女人脸青面黑,双膝弯曲,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男人脚步重重来到邢毅跟前,不开口,扑通一声跪下,磕起头来。 邢毅赶紧弯腰双手用力把他扶起。 尹天顺带着哭腔道:“真不知该要怎么感谢你,大恩人,是你救了我一家人的命呀。” 邢毅说:“快别说这些了,房子垮了可以重建,人的生命只有一回,只要一家人都没事就好了。” 老谷带着几位村民来了,围住邢毅,拉住他的手使劲摇晃。 “你太神了,你太了不起了……” “是哟,要不是你,我们小河湾村今天可就要出大事了……” 老谷想起打赌的事,喊道:“杭世凯,这回轮到你了,你输了,快来磕头呀,从我们这里开始。” “杭老弟!” “小杭!” 没有答应。 尹天顺说:“会不会去找他舅舅啦?” 老谷说:“有可能,我去看看。” 老谷去了一阵,急匆匆回来了。 田组长忙问:“见到人啦?” 老谷回答:“见到他舅舅了,说杭世凯刚才还在,一下子不知去了哪里。” “说没说他外甥与人家打赌输的一千块钱,要先从他这里拿出来?” “说了,人家态度很明,没钱,还说了,你们在那边开玩笑,我又不在场,我咋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这回好了,人家要骂我们小河湾村的人说话不算,不叫人。” “什么小河湾村的人,他本来就不是,冒牌货。” 第017章 档案成了纸饼 老谷拿出钱和手表,交还给邢毅。 邢毅收了手表,挡住了钱,转脸告诉田组长:“给尹天顺家吧,先买点生活用品。” 田组长紧紧握住邢毅的手,说:“你是个大好人,请把你的大名说给我们,我们要制一面锦旗,敲锣打鼓送到你们单位去。” 邢毅说:“我叫邢毅,我刚从外地调回来,还没安排单位呢。” 老谷说:“那我们等着,等你有了单位,你一定要抓紧时间通知我们。” 又提及杭世凯,说:“我们一定找到他,要回一千块钱。” 邢毅道:“你们要是能拿到钱,就一并给尹天顺家吧。” 邢毅知道,那大石桥因为涉及东西交通,半年以后就启动了修复,但眼前是尹天顺家要有住处。 田组长由衷地说:“我向你郑重表态,你放心吧,你一个外地人,这样关怀我们,救援我们,我们同村人,又怎么能不主动上前呢?生活上的事有我们你就放心,住处问题我们现在就动手,就算一户人家一包水泥一百块砖头,也要尽快集中凑拢来,把尹天顺家房子的事解决好。” 雨势稍小一点,邢毅准备离开,众多村民依依不舍,送他到大路上,走好远,都还在朝他挥手。 邢毅确实没有想到,刚回锦绣老家,一天之内的几件事,其发生发展到结局,都在自己眼皮子下,而且还要牵连自己去参与其中,这算不算是一种预示呀,是不是要告诉他,重生之后每一天,日子都不会过得简简单单,会具有不同的形式和内涵,这就对了,如果只是前世上那些平淡日子的简单重复,那就真的没啥意义了。 回到县城,接下来该办的,去人事劳动局部门把手续办了,再来想办法过河,去马鞍山,见面之后,给父母亲说清楚路途上耽搁了的原因,相信会得到认同和理解。 随身带来的档案和调转手续都在挂包里,他打开里面一看,顿时就傻眼了,档案袋和介绍信全都被水浸透,变成一团湿漉漉的纸饼。 发呆片刻后就是一阵后悔,为什么没有将挂包与漆皮箱一起寄存在车站……当时就想着挂包里面的档案很珍贵,人到哪带着到哪,这下好了,越小心越要出问题。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捧着纸饼,朝人事劳动局奔去。 跟他年纪相当,头发上打蜡,以便造型长久保持的余泽波股长接待了他。 看到那纸饼,余股长先是懵圈了一阵,然后才想起来把纸饼小心放到玻璃板上,拿起两支铅笔,慢慢拨弄,看看能不能抢救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 经过一番努力,基本成型,能够看清楚的只有两三张纸,大部分都彻底损坏了。 余股长取来照相机,让邢毅靠桌边站定,抬起手臂,伸一个手指,指着那纸饼,眼睛也要盯住,摆好姿势,连照了三张,等洗出来了,从中掏出最清晰一张,作为证据。 又找来信签纸和钢笔,要邢毅写下:97年6月12日14时40分,本人亲手交到锦绣县人事劳动局的个人档案,相关情况另具笔录材料。落下日脚,又让他签了名。 余股长又掏出专用记录簿,记录下了邢毅的口述。 记完了,手肘压在玻璃板上,盯住邢毅,小胡子翘着,很严肃地问:“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吗?” 邢毅摇头,档案受损,自己一手造成,事实摆在这里,笔录也完成了,也拍照了,还有什么要说的?该谈谈具体的安排了吧。 余股长胡萝卜般胖胖的手拉开右下角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口子朝下,抖出里面一张纸,把口子对着邢毅,让他看里面,空空如也。 一个档案袋里就只装一张纸,为什么会这样,邢毅当然不知,也不清楚这个胖股长想干啥。 余股长说:“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邢毅点头,双手放膝头上,做出了要仔细听的样子。 余股长表情严峻,犹如小河湾村头上天空那黑压压一大堆乌云,这说明接下来的话题不可能轻松。 余股长把档案袋里只有一张纸的来历说了一遍。 事情虽然是发生在今年,前不久,上月的事,但发生的缘由却要从三年前开始。 那时,县中学一位老师,毕业班的班主任,好好的教学着,突然有一天,在校长桌子上丢下一张假条,走了。几个月后,才知道他去了海滨新城,受聘在当地一家公司做内务管理。 他一年后当领班,两年当主任,这也没什么,至少证明我们这边去的人有才。 突然间有一天,对方人事部门来人了,不是来函,直接来人,提出来了,这个人在他们那边发展很好,准备正式启用,要调走他的档案材料。 这边人事劳动部门不敢擅自做主,上报到县里,事情传出去,引起不小反响。 有人说,他当初他请长假,欺骗单位,给工作造成很大影响,对照相关规定,早就该开除了。 有人说,他这几年在那边,那单位也是,难道不查看他的档案材料,什么都没带,就凭一张嘴,就这样相信他? 有人说,据他亲戚透露,他在那边成就不小,当了大领班,还准备提拔当主任,前途大得很呢。 县里考虑到个人前途,不管怎样,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同意把他个人档案调出来带走。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的个人档案一时竟找不到。 来人跟着一起找,档案室都翻遍了,还是找不到,来人空手而归。 余股长说完,眼珠一动不动地瞪着邢毅,希望他明白这番讲解。 邢毅下意识地耸耸肩,噘噘嘴皮,心想和我说这个事,与我相关么? 余股长考虑是不是太专业了,邢毅听不明白,只得变换口气,就事论事。 “你回来第一天要先去看望父母,这无可非议,只是你想没想过,把档案先交到我们这边,然后才去看父母,这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呀。” 邢毅有机会作解释:“我当时注意看天气,担心晚上下大雨,就在车站买好车票上了车,只想抢时间先去马鞍山,报告爸爸妈妈我回来了这个消息,等他们高兴,然后再回来交档案和办理相关手续。” 余股长道:“抢时间?你怕把档案和调转手续交给我们之后不让你走?” “不是这个意思,还是因为老天的问题,接连下大雨,湾河大石桥要被冲垮,那时就过不去了。” “这一点不假,那座湾河大石桥真的被洪水冲垮了,今天早上我已经听到消息了,你呢,也是早上才听说的吧。” “嘿,当时我就在那里呢。” 邢毅现在很想把小河湾村那紧危急的场面给余股长好好描述介绍介绍一番。 知道了这一段事迹,余股长说不定受到感动,眼前困境就会有所舒缓。 要是让他们把锦旗送到这里来,余股长又会作何感想? 第018章 一个小小报复 可是余股长并不理会他,不想这样无意思掰扯下去,收拾着桌面:“说吧,有什么想法?” 邢毅显然看到了余股长的不耐烦,但还是希望得到他的帮助,把情绪先压一压,他试探性地问:“就我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才好?” “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之前你有联系单位吗?” “没有。一切都依靠你们。” 余股长轻轻摇头说:“恐怕你的依靠要落空了。” “为啥?” “回来了,本来可以根据自身条件,考虑一下向什么样的单位推荐。可是现在,你叫我拿什么推荐给单位?没有招工招干审批表,没有转正定级表,没有工资等级表,什么都没有,就这两半张字迹模糊的纸片,一个这样的纸粑粑,这能说明什么?” “那请你们出面,把具体情况说明一下?” “看样子你还是不明白,我给你打个比方,就算有单位需要人,找上门来,要查看材料,见到你了,觉得还可以,答应接收,但是涉及到具体问题了,就一个问题,工资标准要给你定多高呢?这可是切身利益呀,我们该怎么办?” “那没什么问题,之前我在原单位工资几级几档,现在都可以不计了,从头开始,从最低标准开始。” “你把玩笑开大了,你都干了五年多,按正常进展,也该调升两到三级工资了,现在却说从最低级别开始。” “这有啥?一切从零开始。” “尽管你是自愿要求,但对不起,我办不到。” “必须有档案,才能推荐单位?” “还用问吗?” “那就让我拿回去。” “干嘛?” “我再回厂去一趟,看看有没有办法恢复。” “那怎么行?你来告诉我了,情况我都知道了,这时你拿回去,出了事算谁的?” “会出什么事?” “造假呀,有这个机会,你还不想办法把工资调升两级?” 邢毅哈哈笑道:“有这种好事么?我咋就没想到?” “现在想到就晚了,后悔吧。” 一边把纸饼集拢起来,不再让邢毅接触。 无奈加上气恼,邢毅赌气说了一句:“随便你怎么办吧。”起身离开,径直下楼走出来了。 下楼穿过走廊来到门口,突然犹豫起来,心想我这不是冲动了吗?这就算离开了,不再来啦?档案是没有了,工作呢?就没商量余地啦? 想着扭头回看走廊,却没见任何人影,看来余股长生气了。 也就这么几秒钟,转回头时,眼前站着一位中年妇女,不问三不问四,一把抓住他挂包带,叫道:”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可把你给逮着了。” 妇女脸色红胀,嘴里喷出酒气,是故意喝了酒来找人的,酒精作用,把人认错了。 邢毅忙摆手:“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妇女推搡他一下:“我火眼金睛才不会认错,找的就是你,你把我的事给耽搁了,你还想逃之夭夭。” “我是来这里办事的,不是这里的人,你真的搞错了,快放开我。” “你休想,我才不吃你这一套,你骗我好多回了,今天你再不给我一个准确答复,我就对不起你了。” 妇女的手抓得紧,邢毅挣脱不了,索性把挂包脱下来给他。没想到她另一只手更快,一把锁住了他的衣领。 这一下邢毅就有点发慌,被一个女人这么抓着,算是这么回事呀?要让她松开,却无从下手。 不可开交之时,外面来了一人,邢毅赶忙指了他道:“好好,来人了,他是这里面的人,你找他吧,” 那人站住,双手叉腰,问:“你们在这里吵吵,搞啥名堂?” 邢毅连忙解释:“我来办事,走到这里被她拦住了,我又不认识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男人转问妇女:“人家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抓他?” 妇女道:“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我要找的人,煅成灰,我也认识。” 这句话听了让人不舒服,邢毅一时脸红筋胀,急得说不出话来。 男人挥挥手:“这里是政府部门办公地方,需要安静,你们这样吵闹,影响不好,有什么事,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说着打开附近一间办公室的门,“你们先进来坐好了,好好的把要表达的意愿都说一下。” 邢毅被妇女纠缠着进去,在靠墙的长椅子上坐下,一使劲,先把被锁的衣领挣脱,认真告诉那工作人员:“我刚才与余股长见面了,你完全可以找他核对一下,我真的是来办事,这位大嫂还是大婶的喝过酒了,一定是酒精作用让她迷糊了,你好好问问她。” 工作员咪细眼睛说:“好啊,既然提到余股长,那我这就去叫他来,给你们解决问题。” 说着走出去,随手把门关上,接下来就听到锁芯转动的声音。 邢毅感觉不对劲,跑过去拉门,已经锁上了,使劲敲打起来,并大声喊:“开门,开门,为什么要把我们锁上?” 妇女摇摆着脑袋:“这样好,好得很,看你还跑不跑。” 妇女真的是被酒精搞昏了头了。工作员也是,去叫人也不必锁门呀,就这样将一男一女关在一间房里,算啥子事情? 十分钟之内他连续敲了三次门,可就是没有回应。 妇女继续道:“使劲点,让更多的人过来,开门把你抓住,看你还跑。” 敲不开门,邢毅转身来到窗前,看那铁条不是很粗,一看就知是十四号钢条,挂包带有用了。 他把挂包带拴住铁条,在长凳下面掰下一根木条,采用绑扎钢筋的方式插进袋子合节,顺时针方向使劲扭动。 妇女大喊起来:“快来人呀,他要翘窗子逃跑啦。” 邢毅将那木条指了她的脸,恶狠狠道:“你再叫,我插死你!” 妇女见他眼露凶光,缩了脖子,眨巴眼皮,不敢出声。 铁条弯曲收缩,出现了一个稍大一点的缝隙,脑袋可以伸出去,这就够了。 邢毅回头盯住妇女:“我出去,转过来为你开门,然后我们一起去见他们的人,我会用事实证明,是你认错了人。” 妇女红着眼:“你在骗我,你不得好死。” 邢毅心里一阵刺痒,这女人真是蛇蝎心肠,一点也值不得怜悯,你发酒疯,抓住黄牛就是马,无缘无故冤枉我,那就让你在里面多待一阵,这小小的报复,也够了。 出来以后,没有绕到前面来找人开门,而是沿着围墙走了把百把米,跳过一道旧屋基,进了一条小巷子,走五六分钟,来到大街上,整理一下衣着,作出逛街的样子。 综合商店就在不远处,它的前身是公私合营,与斜对面的百货大楼,成为现成两家最大的商店。好日子没过几年,最终两家公司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散布于每条街每个小区附近的门店,专卖店,乃至以物资大类划分的专业市场,行业一条街。 最为耀眼的是位于县城东西两头的超市,这种形式的发展特别飞快,就西边富悦超市来说,也就是公私合营一个老员工的女儿,顶替父亲上班几年,承包部分柜台,小本经营,不知不觉中,后来租赁了撤销的粮油门市门店,改装成杂货店,三年扩充一倍,五年后,买下这块地建房,打五层基础,先建一层,装成超市,不提架上的货品有多少,只说用工,就超过十名。 现在综合商店门口台阶上,坐了不少人,这是劳动力市场雏形,也就三五年之后,劳动力市场宣告成立。这些劳动者来自四面八方,有乡下农民,农活做完了,或者田地种出来的粮食不够吃,也有城里考不上学校的,进不了单位的干居民,陆陆续续都到这里来集中,没人找做事就坐着闲聊,打扑克,走十字棋,有人来找,就争着去做,做完了又回来等着。 邢毅摇晃身子,哼哼道,这些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问,肯定就没有个人档案! 档案是文字上的东西,它没了,复不了原了,这也好,一切的一切,都统统抹掉,什么负担都没有,一身轻松,就当多读了几年书,刚从学校毕业,职业选择方向就自己作主。 想着,走着,来到丁字路口,该是吃饭时间了,肚子也在咕咕叫,提意见了。 第019章 伪造一个堂叔 丁字路口地因两条街交汇而得名,这里两家餐馆,这边柳青饭店,斜对面锦城餐厅,经营管理收银坐堂都是女主。 目前的情景,锦绣餐厅女老板年轻一些,二十七八岁,柳青饭店这位大一些,已三十多了。 邢毅要想解决中午饭,不能去综合商店门口,那里需要有时间等待,他现在要搞短平快,于是选定柳青饭店去洗碗。 邢毅给老板娘简单介绍自己,刚从外地调回来,还没有安排单位,身上只有几块零钱了,想来帮饭店洗碗,赚点旅馆费。 如他所愿,老板娘见他容貌端正,说话中肯,不像是动歪脑筋的人,就答应了。 墙上有价目表,肠旺粉面三块五一碗。他掏出一张五块,被水浸湿后体温烘干,变得皱皱巴巴,递给老板娘。 “麻烦,给我来一碗。” 老板娘不收他的钱,说:“留着去付住宿费吧。我既然答应你做事,那第一碗粉算是见面礼,免费品尝。” 老板娘说得在理,他收回钱,自己去端了,站着吃。 老板娘说:“你怎么回事?随便坐呀。” 他想说不花钱就不该坐,见老板娘那样吃惊的表情,觉得是有点难为情,抿嘴笑笑,坐下来了。 说心里话,邢毅并不担心老板娘不接纳他,因为他知道,老板娘是个热心人。 曾有这样一件事,有次早起,她们家炉灶出灰口旁边蜷缩着一个人,一个年龄超过五十岁的老者,生病了,身体虚弱,站立不稳,柳湘君赶紧叫人送去医院,给他办了入院手续,每天叫人送去汤汁饭菜。 老者治愈了,了解了老者来自外省,家里有老婆和一个女儿,因为穷,老婆受不了,带着孩子跟人私奔了。他四处寻找,流落至此,病倒了。见他无依无靠,老板娘就暂时收留了他,让他帮助看后院。 几年后他女儿找来了,她嫁了人,生养了孩子,男人支持他来接岳父,给老板娘磕过头,把父亲接走了。 好几年时间,常有人在街头提及这事。 老板娘拿给邢毅一块蓝?小白花围裙,一双深灰色袖套,带他到后厨。 这时进来一个妇女,约四十二三岁,老板娘称呼她顾阿姨,招呼坐下来,问她想吃点什么。 顾阿姨说:“你家的肠旺面我吃顺了,别人家的再好都不想。” 老板娘亲自给顾阿姨端来面条,因见她布包口露出半截纸角,关切地问她打官司的事。 顾阿姨拿筷子拌几下,夹起面条放进嘴里,咀嚼两下,美滋滋吞了,说:“找过葛大律师了,答应帮忙,但是他太忙了,要排队,这事情还有点着急,我说我急,人家比我急的还有。没办法。” 老板娘问:“排队?要几天?” “他说至少三天以后。” “三天时间也不算长。” “长呢,我这边可等不及呢,一天都紧张。” “那怎么办?多给他点钱?” “不是钱的问题,葛大律师对任何人都一样。” “哦,写你的这一份诉状要收多少钱。” “三百块。” “哟,不少呢。” “听起来是不少,但是转过头来想,房子收回来了,值好几万呢,比这点钱又算什么?” “这样想就对了。” “你不是还有个弟弟么,他要回来参与吗?” “我给他写了信,他来忙得很,来不了,他说了,姐姐有这个能力,姐就去办吧,办好了房子判回来了,也不来和姐争了。” “你弟弟这样想也是可以理解,也合道理。” “关心的人也多,知道内情的人呢,就说了,这老祖业是不能让外人那么强占下去,这场官司也是一定会打赢的,用就用点钱吧。” 老板娘热心,顾阿姨也希望有人听她说,愿意把积攒心底的想头与喜欢听的人分享。 她们讨论的内容,被邢毅听见了,心里琢磨,纸张笔墨就两三角钱,写一份诉状,几百上千字,三百块,天价呀,就因为顶着律师招牌,获取就这么容易? 邢毅出来往阴沟里倒泔水,上前与顾阿姨搭讪:“这位阿姨,你说的那份主业应该是老房子吧。有多少平方面积呀。” “是呀,是老房子,有很多年了。” “还在住吗?有多大一片?” 笑嘻嘻问,表现出对老房子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顾阿姨看见他的装束,袖套和围腰,知道他在这里打工,微笑点头作答:“上下两层,四间房,主要还有院坝,院坝上有鸡圈,厕所,中间一棵紫荆树,有年纪了,相当于七八十岁的老人。” “那是在哪里,哪条街呀。” “建国路,以前叫县衙街。” “中间还是靠两头呀?” “中间一点,旁边就有水井。” “那,是不是四眼井呀。” “是呀,那井口就在我们家窗子边呀。” 邢毅呵呵笑了起来,他知道再过二十年,那条街就要改造成一个历史文化旅游街区,那街两旁的房屋门面一律按照几百年前的款式重修,一层作商铺,二楼作旅馆,街面铺石板,有戏楼,广场,茶室,还修一条小河,从城外引来清水,特别是中间四眼井附近,更属于一方热土…… 而对于这条街上的原住业主怎样补偿,采取两种办法,任其选择,一种是继续留住,但要按照统一的规划,修葺好了之后,主要开展迎接游客的活动,搞小吃,搞文艺活动,剪纸画作等等,收入归自己;第二种就是自己搬出去住,留下空屋交给文化艺术公司托管,房舍折价入股,年终分红。 “既然是自己家的祖业,那一定要拿回来,以后大有好处。”邢毅这样说。 顾阿姨瞪大眼睛看他,“也不知有多大的益处,值得值不得。” “值得值得,你家这房子的地段,未来这一带发展的前景,以后啊,增值的可能性大,而且会成倍增加。” 邢毅说得胸有成竹。 “那就要借你的吉言了。” 这就算正式与顾阿姨搭上话。 就着刚才的话题,邢毅道:“不过阿姨呀,我好像听你说是什么问题有点着急,什么时间来不及?” “可不是么?找人写书状,人家忙得很,要喊排队等候,等多少天都说不定,可是我这头时间紧张得很。小伙子,听你这么一说,你好像懂这个事?” “我有个堂叔,他就是一个律师,我们就住在一起,忙的时候,我就帮着做些抄写誊印的事,接触多了,虽不敢说很懂,但也算是较为熟知吧。” 忍不住摸了一下心口,感觉里面的蹦跳有点加速,我哪里来的堂叔哟,这随口而出的速度也太快了,想都没有想,为什么会这样,自己都暗暗惊奇。 邢毅凭空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堂叔,也因此而导致心跳加快,但面部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控制得恰到好处,微笑依然挂在脸上,这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 顾阿姨果然看到了希望,伸出两手在脸上揉搓两下,急切说:“小伙子,能不能帮阿姨一个大忙,告诉我你堂叔他在哪里呀。” “不好意思,阿姨,我堂叔不在本县,在外地呢。” “哎哟,”顾阿姨摇头说,“那你还不是等于白说?” 老板娘插话道:“小成呀,你堂叔他在外地,远不远呀,要是不远的话,可以请他过来的呀。” 邢毅解释说:“不是远不远的问题,主要是他经常在外面跑,不着家,难得联系上。不过,我说阿姨你放心的话,先让我看看有关材料。为啥呢,我堂叔打的官司不少,我参与抄抄写写的,至少二三十桩了,很多内容都记得,模板基本上都大同小异,都有印象的。” 顾阿姨说:“就算你参加了抄抄写写,那你也不一定搞得清楚里面的道道,那魏大律师给人写诉状,都是一边还要翻看一大本书呢。” “阿姨你是说的大本书是法律文本,我堂叔也有,但他都是背熟了,不用翻找的。” 老板娘说:“就算你跟你堂叔抄写,你又不是学这个的,你能记得到多少呢?” 顾阿姨说:“小伙子,你的心意我领了,问题我这不是小学生做题目,做错了可以请老师改正。我这是要交到法院去的诉状,要求正规得很呢。” 第020章 你要帮这个忙 看来顾阿姨还是不太放心。 邢毅笑道:“是的,我其实是看阿姨着急,就想帮你缓解一下,我也不敢打包票我写的就一定可以,我的意思是你交给我写,你今天就可以送去法院,万一过不了关,明天还有时间,我无论如何与堂叔联系上,听听他的意见,再来修改,前后也就两天时间,比你去等那大律师的时间起码还能节省一天。当然,这还是要看你阿姨愿不愿意。” 他这么一说,顾阿姨就转脸看老板娘,想征求她的意见。老板娘有心要做顺水人情,就说:“小邢他有这个想法,有他堂叔做后盾,问题不会太大,我看也是可以的。总体是不用等那么多天,诉状写好了能送交进去,就不一定非要指定哪个来写呀。” 顾阿姨犹豫不决一阵,最终还是听老板娘的,把材料拿了出来。 邢毅看着材料,同时说:“阿姨你还有个弟弟,同样是房产的继承人。你们两姐弟是共同拥有者。” “可是我弟弟他来不了呀。” “这不怕,以你弟弟的名义,写一个委托书委托给你全权负责,就可以了。” “哟,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道程序呢。” 老板娘说:“小邢呀,那你就帮忙帮到底呀,委托书就一并请你了。” “嗯,好的。”邢毅点头。 刚拿起笔,顾阿姨又伸出手来按住纸:“等一下,老板娘呀,既然是借你家风水宝地做这件事,那我就请你帮忙做主,由你来定夺,你看这……要给这小邢多少报酬才是?” 老板娘反过来笑嘻嘻问邢毅:“这要看小邢这边怎么考虑了。嘿嘿。” 邢毅心里活动开了,心想要是先拿一点,或者一百块钱,那我可以客气两句再收下,但我得表现出不看重这个才行,就说:“我觉得现在还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等我写好了,阿姨你送去法院,他们说可以了,回头再商量这个事,好不好?” 老板娘拍掌道:“说得好,顾阿姨,你也听见了,我也觉得这样最好,避免到时候有些话不好讲,所以今天就先不忙确定吧。” 邢毅心冷了半截,后悔刚才的话没说透。不过也觉得人家这样也是对的,你写得再好,要看法院受不受理,打回来了,不要说钱的问题,时间耽搁了算在谁的身上? 当下就在餐桌上展开纸张,半小时就写好了。 顾阿姨有点文化的,拿起写好的诉状来一看,啧啧称赞:“嗯,真看不出来,你小伙写的字这么干净整洁,就跟打印出来的一样。” 邢毅眨动眼睫毛:“真的,阿姨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真心话,老板娘你来看嘛。” 老板娘先看诉状,然后转脸盯住邢毅看,眼神里流露出惊异和疑惑。 “这手字确实写得好,少见。只是还不知道这内容能不能过关。” 邢毅抿嘴笑说:“当然,这还只是草稿,这样送去是过不了关的,法律文书按要求一定要正规打印,a4纸,仿宋体,四号字。” 老板娘说:“这我就不懂了,顾阿姨呀,那就先送打印店去吧。” “好,好。”顾阿姨收拾好纸笔,告别老板娘,转身急急上街,奔打印店去了。 干了几个小时,邢毅坐下来小憩,忽地记起来上午的事,那妇女现在不知咋样了,感觉当时自己也是一时气愤,翻窗出来自顾自就走了,没有兑现诺言,都怪她那张嘴,不那样恶毒诅咒,当时就去找人开门。 转念又想,她就算喝了酒,也不至于这样荒唐,为什么那样死死盯住他,非要说就是她要找的人,该说骗了她,害了他一家人,是什么事,这样刻骨仇恨? 好奇心起来,就有点心痒痒,给老板娘说声,去买点物品,得到同意,就离开饭店,顺大街,走过综合商店,进了那条小巷,沿着围墙,回到他翻出来的那道窗子下,朝上看,那窗条已经恢复原状了,拴在上面的挂包带不见了,弯腰捡块小石子,丢了进去,也没有任何回响,这么说,那门是打开了,那酒醉妇女是被放出去了。 要不要绕到前面,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心里反问,有这个必要么?要是被拦住了,要追究破坏公物的责任,岂不是自找麻烦? 于是原路退了回来,不过又想,那妇女把他错认成另一个人,是不是长的与他相像?他是谁?此生能遇到吗? 下午六点半,饭店打样,邢毅收拾完毕,准备离开。 老板娘问他准备去住哪里。 他略显犹豫,说:“现在时间有点晚了,可能城里面的旅店都住满了,那就只好去看看城郊的那些小旅社,还有没有空床位。” “我看就不用去了,”老板娘看看墙上的时钟,说,“不如在这里随便住一夜,明天早点安排,等会值班的老钟伯要来,与你作伴。” 邢毅就说:“那就太感谢了。” 晚上十点,老钟伯来了,身材十分粗壮,头发眉毛胡须都有部分灰白,手里提一根三尺长的烟杆,烟斗是红铜的,大得出奇。 老钟伯话不多,一手握着烟杆,一手举着手电筒,听到那里动静,电筒光就指向那里,步履轻快,快速赶过去,要看个究竟。 每隔半小时,他都要围着饭店四周游动一圈,十分尽责。 邢毅和他搭讪,问一句回一声,最多时也只有“嗯”、“呃”两个字。 两人睡一个屋子,也许是老钟伯怕影响他,出去转悠就一直没有回来。 邢毅在床上辗转,思考自己此番再生第一天,救助了一家人,教训了一个人,帮一个人写点东西,这是应该,只要遇着,还须继续行动。不过像代写诉状这类做的同时又有收益的事,最好是多多益善,而那动不动就赌的勾当,最好不要再有了。 总感觉床垫子下面有硬东西,梗得背脊生痛,起来翻找,原来床垫下有一本书,足有一寸厚,拿起来看,书名是:道路桥梁与渡河工程。 想必之前这里也睡过一个搞工程的技术人员或者一个大学生,走的时候匆忙,把书本落下了。 邢毅并不认床,浑身上下也有疲乏,但却不知为啥睡不着,强行闭上眼皮,脑子里也还是胡思乱想。 开了灯,找张报纸遮挡,把那本书拿起来,翻看几页,里面的内容竟然全都明白,感觉有点奇怪,努力回想,是在什么时段,什么地方,与什么人一起,接受过或者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 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 次日早起,忙碌一个上午。 快吃中午饭时,邢毅指着后面一个长满青草的角落问老板娘:“那块地属不属于你家呀?” 老板娘说:“本来不属于,但因为甩在后面,左右都不巴边,那家人就说,要种点什么也为难,挑粪经过你家也不合适,算了,巴掌大这么一点,你们拿去吧,堆放点杂物,或者人客多的时候,也可以临时安个灶。我们也知道他们家日子并不好,千万不能白要,就找人写了纸,五千块钱买过来了。” 那角落并不大,也就五十来坪。不看在青草悠悠下面有名堂的话,五千块钱是贵了点。 老板娘说:“过一段时间,找人来看看,建一间简单的库房,堆放点杂物。” 邢毅说:“不行哟,搭建房子可要不得,那下面有水呢。” 老板娘说:“下面有水无水我倒没在意,只晓得那一片草头天被鸡吃得乱七八糟的,隔不了几天又疯长起来,恢复如初。” “饭店现在用的是自来水吧?” “是自来水。” “现在多少钱一吨?” “一块二,我们一天要用两吨多水。” “两吨水就是二块四钱,一个月六十吨,要用一百多块。” “一般人家一个月还用不了一吨水,所以我们是大户呢,问题是它还不正常,一到逢年过节,紧关节要的时候,就喜欢停水,真的特别恼火。” “就在那儿打一口井,搞一个五吨的储水罐,整个饭店用水就不愁了。” “你是说安装一个机器,把地底下的水提上来,真的可以呀?” “当然可以。” “你能做吗?” “你看呢?” “我相信,凭你一眼就看出来那里有地下水,我就相信你。你要是能帮我们这个忙,那就太好了。” 第021章 好家伙你等着 吃午饭时,老板娘给邢毅换了大碗,邢毅很不好意思,老板娘说:“你年轻,干这么多活,给你加点料,完全应该,快吃,不够再添。” 邢毅连声说:“够了够了。” 谢过之后,脑袋低着,挥动筷子,连汤带水,稀里哗啦吞下肚,抬起头来,额头上布满毛毛汗。 老板娘递过毛巾来,他不好意思接过,举起来把额头,还有后颈的汗都揩干净。 这时只见顾阿姨急急走来,在门口就大声说:“法院受理了,我说话算话,来给小青年送钱来了。” 顾阿姨双手捧了六张五十元大票子,交给邢毅。 邢毅接了说:“真不好意思,写几个字,就收顾阿姨你的钱。” 顾阿姨喜笑颜开:“嘿嘿,真是的,你看我运气有多好,要不是昨天来这里吃面,碰上你,这事还不知要耽搁到多久。哎,和你说叶君柳呀,我也得谢谢你呀。” 老板娘露出一口白牙,笑吟吟说:“不用谢不用谢,你在这里遇到小成兄弟,他肯帮你的忙,那是你顾阿姨有人缘。你和小邢都是我们店难得的贵客,能够获得你们的支持,每天都来店头坐坐,关照我的生意,我应该感谢才对呢。” 忍不住多看邢毅几眼,朝他投去赞许的羡慕的目光,心里说,这小伙子肚子里有东西,手指头又灵活,半小时,划拉几张纸出来,就是三百块,这还要干什么?有这等能耐,还需要在后厨干那又脏又累的活路? 邢毅谢过顾阿姨,又回到后厨,灶台上不少油垢,要用钢丝刷沾洗衣粉,才能擦去,而且需要点时间。 “老板娘,在家啊。”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啊,这位客人,你请坐,想吃点什么?”老板娘的声音。 “什么都不吃,给你家送大生意来了。” 邢毅听这话有点意思,朝外探头一看,这个人他认得,县邮电局办公室的,名字叫左立夫,按时间推算,他现在是驾驶员,两年以后兼职当上副主任。 那左立夫大剌剌地坐在正中间桌子上,盯着顾阿姨,说:“你看我干啥?” 顾阿姨笑道:“嘿,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和你啰嗦?我的时间比黄金还宝贵。” 左立夫拿眼角瞥了一下顾阿姨,掉转脸,伸出手指头指点老板娘:“我来通知你,准备好三斤加工好的肠旺,多放点红油,要体现出轰轰烈烈。” 老板娘问他:“要这么多肠旺去干啥用呀?” “不要问这么多,叫你准备,你去做就是了,钱不会少你一分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这样,我们家的这个肠旺,是专门用来做粉面佐料,不单独卖的。” 顾阿姨说:“所谓肠旺粉肠旺面,吃的就是这佐料味,你一个人买了去,大家来了吃什么呀。” 左立夫朝顾阿姨瞪眼:“我和你说话啦吗?你谁呀。” 顾阿姨道:“嘿,小伙子,口气这么粗?你不和我说话,我怎么又和你说呢?” 老板娘道:“这位小哥,你不要生气,阿姨好歹几十岁,一直都是我们店里的常客,无论对谁,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大家都是客人,有缘分才来遇到,和气生财。” 左立夫烟卷在嘴皮间滚动:“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老大明天满五十岁,要庆贺一下,请了不少客人,那席面上就要摆上一大碗肠旺,明白了吧。” “你们老大?他是谁呀。” 顾阿姨道:“单位上的领导,都被这样喊来喊去,变味了。” 左立夫吐掉烟头:“是呀,你们听不惯是吧。” 老板娘道:“既然是生日宴,那就安排做一碗长寿面,订做蛋糕才是呀。” 左立夫掏出烟盒来:“对不起,我们老大偏偏就喜欢吃肠旺。” 老板娘道:“我们家肠旺每天的用量也就是这么点,一下子要这么多,我恐怕无法满足你的要求,要不去问问别人家?” 他咬住一支烟,扯出来:“来到你家,你就这样对待客人?对不住了,偏偏就要你家的,并且要你亲自做的,不是你亲自做的还不要。” 老板娘正感到为难,突然看见邢毅出现在面前。 邢毅开口道:“老板娘,我来想请你帮个忙。” 老板娘一脸诧异:“你是,怎么回事呀。” “是这样的。”邢毅瞥了一眼左立夫,在另外一张桌边坐下,“我来请老板娘帮我加工一点肠旺,明天下午三点来拿。” 老板娘慌张地朝旁边那位看一眼:“你说什么?你也要买肠旺?” 邢毅笑道:“是这样的,我父亲今年刚好满五十周岁,后天就是生日。都说肠旺肠旺,就是长久兴旺的意思,我们一家人就为了讨个吉利,买五斤肠旺,过五十岁生日。父亲他累了半辈子,就让他高兴高兴,所以,我专门来请你帮忙,来,这是一百块定钱,你先收下。” 从顾阿姨给的六张钱中拿两张,放在桌上。 老板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说:“怕无法保证呢……” 邢毅说:“我知道,无法保证,就是因为食材缺少,人工不足,那好办,老板娘多派些人到各地屠宰场收集食材,厨房清洗的人,也可以临时聘请,增加的运费,人工费,单独列出来,统一由我来支付。” 带着微笑朝那边看了那边一眼。 那左立夫咋会受得了这个?火机往桌上一砸,喝道:“嘚,你这个人,不讲礼貌,井边打水也要分个前来后到。怎么一来就掏定钱?你家的钱要大个点呀。” 邢毅道:“我是不懂礼貌,我也不管什么先来后来,什么我都不管,我只知道孝敬父亲,我父亲要过生日,请了好多客人,有地位很高的,也有很有钱的。叶青饭店的肠旺是桌面上的主打,少不得。” 左立夫道:“真是遇到横的,不讲理了。老板娘,无论如何,我是先来的,三斤肠旺,必须要给我留着,我也给你一百块钱。” 只是嘴上这么一说,却没有什么动作。谁都看得出来,那时他身上没带钱,要出丑了。 邢毅笑道:“老板娘,你记好了,五斤加工好的肠旺,我现在就先给你三百块钱。”又把那四张五十元票子拿出来。 左立夫眼睛都绿了,没吸过的那支烟狠狠往地上一甩,说:“算你狠,以为我出不起这三百块钱?好家伙,你等着。” 腮帮子咬紧,身子摇晃得厉害,走了。 第022章 遇到了烦心事 老板娘镇静下来:“小邢,你都把我搞糊涂了,我也不知道你要干啥,” 顾阿姨也很奇怪:“你这闹的是哪一出?” 邢毅嘿嘿笑:“其实我父亲已经过了五十岁了,无需过生日,这肠旺我是并不要买的,老板娘你也不想卖,是不是?” “原来你是要帮我解围?那真的是谢谢你了。” “小伙子脑筋够用,我简直就像在看戏。” 老板娘把桌上的钱交还给邢毅。 邢毅说:“不过,我感觉他一定还要回来。” “还回来买肠旺?” “因为他说是他们老大过生日,偏偏喜欢你家的肠旺,那他肯定怎么也要买回去孝敬他们老大。” 顾阿姨说:“那他刚才并不是说算你狠,不和你斗嘛。” “他是不和我斗,那他回去要和他们老大斗,他能斗得过老大么?” 老板娘道:“他真的要来买,我怎么办?” 邢毅说:“那你就准备好,卖给他,不过你一定要坚持,就说是留给我的,我的钱多,等他也拿出三百块钱,那时你就改变,说既然都出一样的价,那先到先得啰。” 顾阿姨道:“这话怕老板娘说不出口,钱就更不好收了。” 邢毅道:“没什么不好收的,他们有钱,随便乱花,有些钱来路也不正,不收白不收。” “就算是来路不正,我也不敢。” “一定要收,你不收,那我这场戏就白演了。” “可是……” “不要紧,你觉得这钱不好收,那你收下后留着,遇到需要帮忙的,吃不上穿不上的,就送给他们。” 顾阿姨拍巴掌:“说得对,这样好。” 老板娘还是摇头。 邢毅说:“这事就算你帮我的一个忙,主要原因是我和他还有他们老大都有过节,只要遇到,都要针锋相对来两下,这才算是开始,是怎么回事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我们就请顾阿姨在这里作证。” 老板娘看顾阿姨。 顾阿姨说:“我看小成这样的人不会说假话,说出来的事一定有他的道道,你就听他的,照做就是,前后有我在场,一定证明你没有昧这笔钱。” 说着话晃眼看见了门口走过一熟人,就大声喊:“小老安,干啥去呀。” 被顾阿姨喊住的人叫苏怀安,宏达公司工程科主任,立住了一看,是同住一条街的顾阿姨,应答之后倒背着的手放下,甩动着走了进来。 老板娘也张罗了茶水,端到桌子上请他落坐。 苏怀安靠桌子边坐下,说了声:“谢谢。”接过茶杯,对顾阿姨说,“你喊我小,又喊我老,到底我是老还是小哟。” “我不喊你小老安,那喊你老小安?老小安,先来碗肠旺面?” 他轻轻摆了摆手:“胸腹饱胀得很,吃不下。” 顾阿姨挤眉弄眼:“怎么啦,黑皮黑脸的,是哪个得罪你啦。” 导致苏怀安情绪不好,是遇到的事太不顺心。 昨天早上,他去公司办事,走到二楼转拐处,差点与匆匆下楼的谭永利撞个满怀。 细想起来,真不该那个时候去找孙国玺,那样的话,就不会与谭永利相撞,事情也就朝其它的方向发展了。 县里众鑫生产资料供应公司发来了一个函件,意思是今年是他们公司挂牌五周年庆,准备搞系列活动,希望得到使用他们原材料的各单位大力支持,邀请去一位负责人,开个座谈会,共同研究一下,同时对过去几年经销数据进行一次汇统。 这事当时定了由副经理谭永利去参加,这也正好属于他分管的范围。 两天后,孙国玺接到众鑫公司总经理齐绍全的电话。 “孙经理啊,我们可是正式发函邀请了你们的,邀请函你们也是有人签收了的,可是你们的人却一个都没有来。是不是生意做大了,要改行了,不要我们啦?是不是嫌我们不好,要甩开我们,自己去开拓新路子啦……” 孙国玺一听感觉不妙,赶紧说:“孙总呀,不是的了,我们宏达公司组建以来,都是在你们的大力支持下,才能正常运转到今天。我们很重视的了。接到你们邀请函,我们专门研究,安排了永利副经理去参加,并由他与你们联系,我回头马上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这事非同小可,宏达公司要想存活发展,就要有工程做,有了工程就得需要大量原材料,虽然他们价格年年都在上涨,但作为建设单位,除了有一家砂石场之外,水泥,钢筋,油毛毡,木材架料,哪一样都少不了要由他们提供,众鑫公司简直就是再生父母,谁愿意得罪? 放下话筒,孙国玺直接来到副经理办公室。 “永利呀,众鑫公司的齐绍全总经理打电话来了,说我们没有人去参加会议,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谭永利双手捂着个玻璃杯,紧皱眉头想,总算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哦,当时打电话来,我正在医院做检查,正要进去做b超,就打电话给了志达,要他代替我去开那个会的。” 孙国玺疑惑地问:“谭志达管理的是人事劳动科,这项工作怎么会交到他那里去了呢?” 谭永利撒谎说:“我一时忙碌,抽不出时间,就这样安排了。远达这小家伙,工作是他主动要求的,他想要多锻炼,多干点事,多负些责任,也算是一片好心。” “可是孙总说没看到我们的人呀。” “他肯定去了的,是不是齐总还不熟悉他?我这就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孙国玺离开,谭永利就打电话给谭志达,询问那天干啥去了,为什么没有去开会。 他不但没有得到合理解释,反而被侄儿子怼了一通。 谭永利气恼不已,就要回家找酒瓶灌酒,下楼梯转弯时,与正往上走的苏怀安撞上,盯了一眼之后,心里一动,立即就把这个任务砸给了他。 没想到谭永利会这么乱来,苏怀安内心一阵烦躁,着急去见孙国玺。 孙国玺也感到奇怪,这谭永利怎么搞的,不是说已经交给谭志达去做了,还说他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吗?这才多少时间呀,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孙国玺对苏怀安一直都很信任,任何事交给他都能圆满完成,转念一想,阴差阳错,这样安排反而不错,稳靠呢,也就顺水推舟,要苏怀安接手。 苏怀安很不乐意,这事不光是谭永利乱来,而且就算交给他,也是要啥没啥,怎么干? 主要是人手的问题,工程科全都是搞施工的,没人懂数据。 孙国玺想了想说:“没有人手你就去找,工资费用由公司发放。” 苏怀安垂头丧气,心里头骂了好多次,都怪这谭永利,一个办事这么不牢靠的人,当初孙国玺是怎么和他搞在一起,想不明白。 无事找事,不该我管的数据汇统,他莫名其妙交给我,我这是怎么啦?稀里糊涂接下来了,唉! 第023章 有了一番交谈 把情况简单说了,为了不让顾阿姨跟着气恼,坏心情暂时放在一边,喝了两口茶,然后听顾阿姨讲她的事,请人代写诉状递交法院,获得顺利受理。 顾阿姨还把那草稿从布袋子里掏出来,摆在桌面让他观赏。 苏怀安看着看着眼睛一亮,忙问这个人是谁,他在哪里? 老板娘说:“一个刚从外地调回来的小伙子,在后厨帮我们家洗碗呢。” 邢毅在后面,外面的对话全都听到了。 前世上,经县人事劳动局介绍,他进了宏达公司,先当水泥搅拌工,后来又绑钢筋,都是最底层的岗位,与车间主任中间还隔着组长班长两层天,二十多年里头,集中开大会,来工地检查,集体的,例行公事的与大家说话场面是有,单独见面的机会却没有过。 邢毅脑海里的印象,就是苏怀安五十多岁时的样子,清癯的身子,宽松的工作服,一头短发,当时叫板刷头。 顾阿姨说苏主任他黑皮黑脸,是有依据的,他因为常在工地奔波,日嗮雨淋,才三十几,与同龄人相比,要出老六七岁,像四十出头的样子。 许主任要找人搞数据,邢毅听了就有上前去接手的冲动。 不过突然想到双方都还不认识,这一刻什么也不顾地站出去,是不是太突兀呢?一个冲动的小伙子,能办成什么事?为了不被逼人这样误判,他克制住了自己。 直到听到老板娘呼唤,邢毅才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出来,直立身子,恭敬地道:“苏主任好。” 苏怀安打量一下小伙子,一表人才,明目皓齿,浓眉大眼,反问:“咋个?你认识我?” “您是宏达公司工程部主任呢。” 小伙子说话语气坦然,体现坦诚,苏怀安并不感觉刺耳,心里过了一下,就没事了,微笑一下:“这么说,你对我以及我们公司的情况都有了解?” 邢毅微微颔首:“有一点。” 宏达公司在县里是几家像样的企业之一,要说城里人没有不知道的。小伙子耳聪目明,活动面宽,这县城也没多大,他出口就说得出公司的一二三,也不足为怪。 接下来苏怀安与邢毅就有了一番交谈。 “你应该是本地人吧。” “我们家之前在城里住过,现在搬到乡下去了,在马鞍山。” “你刚从外面调回来?” “是的。” “怎么要调回来呢?是原来的地方不好吗?” 邢毅如实回答:“我之所以要调转家乡,就是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她患有股骨头坏死的伤病,饮食起居都有不便,我就想调过来,尽量靠近家里,多有点时间帮助一下母亲。” “好小伙子,这样孝敬老娘。” 又问了几个问题,虽然与想知道的内容无关,但苏怀安心里有数了。 “我看你字写得不错,不如去帮我们搞一下数据汇统,时间也不长,也就两三天左右。” 邢毅问:“数据汇统?是不是你们公司生产经营的情况和进度要进行统计汇总?” “是的是的,大概也就是这些,因为大家都很忙,也都在一线上,这是一项临时性的工作,所以才从外面临时聘请人来做,当然是要花点人工费的……” “可以呀,苏主任点我的名,那我就去做,没问题。” 老板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过来加水,小声问邢毅:“等等,小邢老弟,你想离开?那帮我们家打井的事……” 邢毅回看老板娘一眼,说:“你放心,我记着的,忙的话,我可以先搞一个初步设计,你们看过后没有问题,就可以考虑动工了。” “要我们做哪些准备工作?” “材料设备人工我会给你们安排,你们只要筹备好资金就行。” “好啊好啊,那要多少资金才够?” “打井提升,电机,水泵,储水池,管子,管件,总的大概要三万左右吧。” 一旁细听的苏怀安插话:“小伙子,这方面你也懂?” 邢毅微笑说:“在厂里支农服务队,我就负责工程技术这一块,帮当地农户搞这个,前后搞了七八台了。” “哦哦,那真是……”苏怀安有点激动,一口唾沫没咽下,呛了喉咙,忍不住咳嗽起来。 老板娘赶紧倒杯水递给他。 苏怀安接过,喝下一口,说声:“谢谢。” 苏怀安着急,就因为心里也装着一个提灌站的事。 那是宏达公司的一道难题。 难题就是答应给上堰村修建一个提灌站,迟迟没有落实。 半年前,村里提出来这个要求之后,孙国玺爽快答应,并告诉了谭永利,意思就是让他着手安排,他却说财务上没钱。 村里催促,说季节不等人,眼下雨季来了,这时候现场勘查是好时机。孙国玺给村里回话,说正在与水利局磋商,主要是他们抽不出专人,我们还在努力想办法。 这本来不关他什么事,可是孙国玺与他无话不说,这一周内就说了两次。 苏怀安喝下两口水,压住了咳嗽,但是脸色还是有点红胀,这都是脑子快速运转所造成的。 苏怀安急于思考的是,请小伙子去搞数据汇统,又加上搞提灌站,两件事一起,都交给一个人,行不行,可不可以呢? 如果两件事都做好了,皆大欢喜,我今天就算没有被白跑。要是做得不好,甚至于出了问题,那,结果会怎样,要怎么办呢? 提灌站搞不好,影响的只是内部,内部问题经过弥补,可以解决,可是数据汇统牵连着外部,要是搞不好,那样对公司的负面影响就大。 这都怪谁呢? 苏怀安坚定地认为,公司的事办不好,全都怪谭永利。现在就去找孙国玺,丑话先说,人我是找到了,但我没有绝对把握,但以我的水平来看,够意思了。再说了,换着是谁,又能在这短短半天时间内落实这两件事? 虽然我是临时被派工,但我真心为公司办事,才寻找到这个小伙子的,我的责任尽到了,任务完成了,余下的事,结果如何,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这也是针对谭永利那样的人,他要是多少有点责任心的话,我也不会这样回报他。 第024章 不小心踩了人 想好了,苏怀安对邢毅说:“刚好我们公司要帮上堰村搞一座提灌站,这叫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搞完数据汇统,接着请你搞提灌站。” 转头又给柳湘君说:“老板娘呀,这小邢呢,是先到你家,后才遇到我,按说做事,应该先帮你家再去帮我们,可是我们公司现在遇到了大难题,如果现在不安排,就有可能影响整个发展,所以就想和你商量一下,通融通融,让他先去帮帮我们?” 老板娘笑道:“没问题呀,许伯,你们公司是大单位呀,你们办的是大事呀,一定要让你们先做,我们家的事可以往后一点,这样我们也有点时间去筹钱。” “好,谢谢你了,那我们一起给小邢说说?然后请他表个态?” 邢毅还能有什么说的呢?当下就爽快答应,告别老板娘和顾阿姨,跟着许主任走了。 一路上苏怀安把大致情况给邢毅说了一下。 邢毅只听不说,许主任的真心实意他体会得到,宏达公司现阶段在干哪些事,情况怎么样,他也清楚。 谈到报酬,苏怀安道:“我们公司工程项目都是进行分包制,一项一包,一段一包,我看这数据汇统就算一项,提灌站是一个工程,就按一段一包制,你看行不?” 邢毅说:“怎么都行。” “数据汇统这一项,给的时间是三天,一天二十块,按时完成,就领六十块,提前完成有奖,延迟也要相应扣罚,你看怎样?” “没问题。” “提灌站是一个单独项目,预计时间一个月左右,由你统一拿出设计方案,可行性预算,经费报酬按预算方案执行,同意吗?” “同意。” 邢毅口头答应,心里还是有盘算,眼前的情况,数据汇统报酬少,忽略不计,主要是提灌站,资金投入五六万只有多,一个月干完,设计费安装费间接费管理费等,不会低于五千,若果定下来作为项目负责人,至少可以支配一半,这就有二千五左右。 再接着转头来帮柳青饭店打这口井,半月完成,私人项目,不计间接费管理费,取两千就可以了。 总的四十五天时间,连不好的天气也算在内,两个不大的工程,总收入可以达到四千多,看上去是在做临时工,但与固定工作相比,还是有可取之处。 有了单位成为固定工,名誉上好听,旱涝保收,固定工资按月领薪,那是多少?像我这样二十五岁,工作五年的普通员工,月工资每月二百多不到三百。 前世上,他回来,经人事劳动局介绍,进了宏达公司,开始几年,按月领固定工资,二百二十五,此后每两年调升一级,十年后,升到一千二百五,后来改为底薪一千五,按工程进度提成,最多的一个月,拿到了三千,熬到那个时候,人已经五十岁了。 提到工资收入,自然联想起档案,它现在没了,介绍进单位就难了,余泽波也无能为力。 现在这个阶段,人就算处在一种自由的空间里,想干啥就干啥,揽工程找项目,只消忙碌两个月,可以拿到五千,而固定工要达到这个数,则需要不间断干一年零三个月。 这自由的空间,是一直保持下去,还是先维持一段时间,过后再作考虑? 邢毅继续盘算着。 苏怀安的意思,让邢毅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八点到科里开始工作,再忙也不缺这几个小时。 与苏怀安分别,邢毅也不耽搁,沿着北大街,朝庙儿湾走去。 他喜欢庙儿湾,这里有一家光明旅社,一栋砖木结构的两层楼老房子,房前有一个不大的院子,花木不少,还有鱼池。 在前世上,他每次从工厂里回家探亲,都喜欢去住那里,第二天才离开去乘车。 光明旅社原来是公私合营,由一个叫魏正海的职工承包,经过改制,核价六万公开拍卖,他卖掉另外一条街的私宅,六万八中标,办手续领了证照,仍使用原来的名字,开展自主经营。 旅社隔壁是块菜园,有一亩多,没有起房子,后来有一段时间,里面养起了梅花鹿。 那鹿身上的气味传到楼上,并不好闻,不过,旅客能靠在挡山的窗口上观看,也算是一道景观。 一天夜里,梅花鹿出逃了,有人半夜打开了栅栏门,天亮才发现,已经迟了,找回来几只,却有两只找不到,到处张贴寻鹿启事,毫无音信。 报案后经过调查,发现魏正海的大儿子有重大嫌疑,就传唤他,却不见人,通知魏正海,尽快把儿子叫回来接受调查,否则,将以畏罪潜逃定性,惩罚加倍。 魏正海的大儿子叫魏俊龙,前世上,邢毅从工厂回来住旅社时见过他,假期回来帮帮助打理旅社,看上去跟他爹一样,长得粗壮结实,大嘴宽脸,这样的人不像是做坏事的人。 若干年后,高速公路修到锦绣,进出站口就对着北门,北街改造升格形成了城市主干道,标准是双向六车道,中间隔离带,种不少树木花草,两边人行道也宽,铺上彩色地砖,十分现代化。 主干道竣工之后,不出三年,沿大道两侧,高层建筑如雨后春笋般长起来,机关,部门,幼儿园,医院搬来了;超市,餐厅,小吃,彩色打印店,美容美发厅等陆续开业。 光明旅社处于最热的路段,自然而然有了很大变化,旧房拆掉,立起了一幢崭新的高楼。 城市建设变化大,但城里的项目宏达公司却很少参与,所获得的工程项目规模小且都在乡下,北大街那边就去得少了,魏俊龙摊上的那件事,是怎样的处理结果,也不得而知。 看见光明旅社了,邢毅耸耸肩,摸了一下裤袋里的钱,工作未落实之前,可能会在旅店多住些日子,就喜欢住楼上挡头那个房间,行的话,从顾阿姨给的三百块,拿出一部分,先包租半个月再说。 靠近门边柜台前有两个人,邢毅走得有点急,眼睛直朝楼梯道口看,没注意脚下,感觉踩着了什么,下意识赶紧挪开,低头一看,是一个人的脚。 那人一边扭头,一边吼叫:“你瞎了眼啦?” 邢毅听着刺耳,但因为是自己的错,也不好怎样,便朝他拱手说:“不好意思,对不起。” 那人身子翻转,两肘靠在柜台上,斜眼看他:“对不起就完了?你把你的脚伸出来,让我也踩一下,我也说声对不起。行不行?” 第025章 恕我得罪你了 邢毅站住,看清了这人长相,一张马脸,蒜头鼻,鼻头上长满雀斑,遂皱一下眉头:“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 马脸霍地站直了身子,但一看对方个头有点压人,赶紧回头朝旁边的伙伴张望,那伙伴有了响应,哼一声道:“踩了人还嘴硬?” 邢毅正言道:“我都赔礼道歉啦,还不行?” 有了伙伴的加入,马脸来劲了:“你不服气是不是?” 邢毅转脸看别处:“那你想要干啥?” “我刚才已经说了,让我踩你一下。” “踩一下,然后说声对不起,就两清啦?” “咋个,不行?” “好啊,来呀。” 他伸出脚去。马脸毫不客气,抬脚就要踩,却看见地面的脚快速缩回去了,人还嘻嘻笑呢。 马脸感觉受了侮辱,一气之下,起脚就朝他胯下蹬来。 邢毅后退一步闪开,喊一声:“慢!” 他举起一个巴掌,在空中挥动,说:“这里面狭窄,不便施展,走,外面见教。” 大踏步走出去,院子中间选个点站住,转过身来蹲个马步,力量聚在腰上,双手半握拳,横在胸前,眼睛盯住里面,聚精会神等着。 马脸跟着来到门边,凝神一看,对方姿势已摆好,准备很充分,自己徒手冲过去,说不定要吃亏,回身在房门后面找到拖把,手里有了武器,胆子大了许多,高高举起拖把头,冲了出去。 魏正海从后面飞奔出来,抱住了他的腰,说:“有啥事好好说,不要冲动,千万不要这样。” 马脸怒气冲冲,说:“放开手,看我把他脑袋打开花。” 邢毅在那边用手指勾他,说:“来呀,来呀,不来不是人养的。” 魏正海哪里肯松手,使劲先夺下拖把。 马脸气急,又要抢拖把。那同伙站在门口,抱着手观看,魏正海叫道:“非要等见血了,你才上前?” 那同伴耸耸肩,上前配合魏正海把马脸推了回去。 魏正海还拿着拖把,急速来到邢毅跟前,说:“这位兄弟,大家都是客人,来自五湖四海,何必这样?” 邢毅说:“你都看见的,我赔礼道歉了,还不行,那就只有来硬的啰。” 魏正海说:“打起来,不是他伤着你,就是你伤了他,与双方都不好,在我这里发生的事,我就吃不了兜着走。” “不关你的事,出了什么问题我会兜着。” “不妥,小兄弟,真对不起你,听我一言,现在我想麻烦你先离开一下,随便在街上转一圈,半小时后你再回来,好不好?” “咋个?你不欢迎我来住?” “不是不欢迎,我巴不得你天天来,只不过要容留我一点时间,他们正在查数据,不多一会就要走,你先要硬闯进去,都在气头上,必然又要冲撞。” “你放他出来,我们在外面过招就是。” “不要这样,冤家宜家不宜结。” “是啊,说不定打一架我跟他就成了朋友呢。” “你开玩笑,我看你是个斯文人,不像他那样是个好事之徒,你听我的劝,先去转转,回头你来,我加倍给你补偿。” 见魏正海如此真诚,邢毅情绪也逐步稳定下来,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在街上转了一阵,黄昏时分回到旅店,马脸与同伴已经走了,魏正海正等着他。 他指了楼上,要住挡头那间房。 魏正海说:“真的对不住,你要求去住的那间房,之前住了人,还没有来退房。今晚上你就先委屈一下,靠大门这边一个三人间,刚好还空一间床位。” “住了两位?” “是的,两位外省旅客,已经住了两天了。” 说着见门外有人,就指了道:“他们来了。” 那两位外省旅客买了不少东西,又到房间里把之前准备的货品也搬出来,一并放进院子里小车后备箱,他们跨省行动,一路开车,自由自在。 闲下来他们告诉魏正海:“今天的饭菜还是老样子,无论是份量上,还是味道上,都很难令人满意。” 魏正海说:“看来你们还是不太适应这边的口味。” “有这个原因,除了我们两个之外,这一桌还有五个客人,虽然互不相识,但是针对饭菜,都有这个共同的感受。” “今天去了七个人?” “是呀,看来魏老板今天又要被罚三个人的钱了。” 邢毅在旁边听着,感到奇怪,插言道:“你们去哪里吃饭?” “魏老板介绍我们去的锦绣餐厅。” “那里太远了,为什么不介绍近一点的地方?” “魏老板与那边有协议呢。” “协议?”邢毅不解,望着魏正海。 魏正海也不隐晦,就把光明旅社与锦绣餐厅有协议的事说了。 “哦,介绍人去那边吃饭,为什么还要被罚钱,怎么回事?” “规定每顿饭要有十人以上过去,少了的,都要算在我的头上,到时候,就按人头处罚。客人来自四面八方,吃米饭吃面食的都有,口味各不不同,尽管每个客人跟前我都建议过了,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总有人不去,最后总难达到要求。” “那下一顿饭增加我一个,就可以少罚你一点了。” “你就不用过去了,我另外给你安排。” “为啥?” “我怕你去了,又要遇到那两个。” “那两个查数据的?他们是锦绣餐厅的人?” “嗯嗯。” “那就好,那我就在那边会会他们。” “千万不要这样,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好不好呀。” “你放心,我办事情不会连累别人的。” “我真心不希望你去,如果你真的要去,那去了就最好不要回来了,就去找一家比我这边高档的地方住吧,对不起,恕我得罪你了。” 魏正海说着还朝他抱拳表示,话是这样说着,但脸上一直是笑眯眯的。 邢毅心里是有点不爽,但想了想,还是以理解魏正海的难处为重,改口道:“我就喜欢你这里楼上那间房,这是没办法的事。好吧,我答应你,不去找他们的麻烦,但你也要答应我,明天想办法把房子腾让出来。” 魏正海宽松地吐了一口气,笑道:“这样就好,我答应,就当着两位远客的面郑重表态,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第026章 戴眼镜搞跟踪 下午四点,宏达公司人事劳动科办事员胡彦丽来到了工程技术科,手上一个蓝色布面夹子,腰间皮带上有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大的盒子装着傻瓜相机,这是她的爱好,无论走到哪里,见到新奇的物体,就要拿出来闪两下。小盒子里面是刚拿到手的新款翻盖手机。 每个季度,各科室都要报送劳保用品计划书,这项工作原来是谭志达管着,最近他经常外出,一些工作总是被耽误,导致几个部门提了意见。 针对这一问题,谭志达召开科室会,当面宣布,劳保用品审定发放这项工作分给胡彦丽,又作出交代,填报好的表要送他审阅签字后,才能通知各单位到材料供应科去领取。 很简单的事,也被他弄得这样复杂,胡彦丽觉得这是个问题,她决定下来调研一下,完善数据,然后提一条利于公司管理的建议,把中间的层序减掉一些,特别是工程上,他们的工作很辛苦,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上门服务一下,把东西给送上门去? 见到苏怀安,胡彦丽把来意说了:“我们工作有做得不周到地方,还望许主任多多指出。” 苏怀安很高兴,说:“哪里哪里,难得有你们管理层的人下来,对我们基层进行面对面指导,我们十分高兴,我代表工程科全体员工表示欢迎。” 胡彦丽问他要具体意见。苏怀安就说:“刚才你说的我们都赞成,而且你现在已经亲自在动手操作了,对此我们没什么意见。” 接着就把编制员小宁叫来,在胡彦丽的指导下,编制劳保用品使用计划。 小宁谦恭地问:“主任,新来的人要不要一并报上去呀?” 苏怀安激奋道:“报啊,这不正好吗?你问这一句太关键了,要是不小心给漏掉了,那,我们就对不住人家了。” 胡彦丽有点诧异,工程科新来了人,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赶忙问:“你们进人啦?什么时候的事?” 苏怀安朗声道:“今天,刚刚来。” “今天?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人呗。” “一个普通人?进来干啥?” 看到胡彦丽脸上挂了疑惑,苏怀安知道自己话没说好,人家可是人事劳动科的,管着这事呢,笑嘻嘻说:“小胡呀,忘了告诉你了。事情是这样的,谭永利副经理,大忙人呀,忙中出了问题,不该发生的事,张冠李戴,把数据汇统的任务稀里糊涂就交给了我们工程上。我怎么办?公开顶回去?我们不是那样的人,都是公司的事嘛,我就接了,接了咋办?没有人手呀,找饶经理说了,饶经理爽快,马上就表态了,叫我去找人,到哪儿去找?去县人事劳动局啊,在那里找啊,说没有呀,哪里找得到?我就不死心,找不到人,工作就没法子完成,我就继续找,最终可能是我们的诚意感动老天吧,这个人突然就在我面前出现了。” “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他叫邢毅,年轻,也就二十五六岁吧,小伙子很有精气神。” “邢毅?” 重复问过之后,胡彦丽脑海里浮现了一幅画面,半个月前,她与好朋友倪淑贞一起去大地化工厂,去考察一个人,有人给倪淑贞介绍的对象。 工厂大门边有一道宣传橱窗,很凑巧这个人的照片就在里面。 车间里的燃气管爆裂起火,他奋不顾身冲上去,脱下自己的衣服紧紧包裹管道裂缝,阻止了一场事故,因此受到厂部表彰。 他的名字就叫邢毅。 光看名字,倒是完全配得上应得的荣誉。 看那照片上的相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是因为看到事迹介绍后,才想起再看他一眼,才发现那张脸还算端正。 会不会是一个人哟,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还少? 胡彦丽决定考察一下,就算是为了倪淑贞,对这个人的真实情况,作出进一步的准确的判断。 她问:“这个人在哪里?” 苏怀安说:“材料库楼上,那边清静一点。” 小宁扬起一张表说:“还不知道工作服要多大号呢。” 苏怀安看着小曹:“你有多高?” 小宁举手摸头顶,说:“我有一米七五。” 苏怀安说:“他比你高一点,应该有一米七八以上。” 小宁说:“还是问他自己吧,我就怕出误差。” “那行啊,你亲自跑一趟吧。” 小宁正要动身,胡彦丽拦下了他,说:“我替你去。” 小宁后退半步说:“你是上边来来指导工作的领导,这怎么可以?” 胡彦丽上前一步说:“什么领导,我是办具体事的,工作服的尺寸,我看得比你准。” “这一点我相信。”苏怀安点头,“人家小肖这是要深入实际呢,好啊,小宁啊,你让她去吧。” 胡彦丽来到材料库楼下值班室,值班员老钱认识她,十分热情地给她指了上楼的方向。 胡彦丽看到桌面上有副平光眼镜,就说要借用一下。 眼镜是上一班的人留下的,老钱顺手拿递给她,说:“不要给人家弄坏啰哟。” “谁稀罕,我有三副好眼镜呢,今天没带来而已。” 她看见窗台上一瓶蓝墨水,取下来,发现瓶盖很紧,她拧不开,就交给老钱来拧。 老钱轻轻就拧开了,看着她拿纸巾蘸了墨水,往眼镜片上涂抹,很是疑惑,问:“你这是干啥?” 她说:“不要紧张,我在搞跟踪侦查,弄坏了照价赔偿就是。” “跟踪侦查?楼上这位新来的?” “别多问。” 戴上自制墨镜,对着玻璃窗瞧,感觉还不严实,又找到卷筒纸,扯了一米还多,折叠成三角形,两边粘上胶布,做成一个口罩,到了楼梯口,戴上了,这才上去。 她用脚尖走路,差不多是无声,这时候里面的人走出来,定然会被吓一大跳,大男人兴许无事,小女人就不一定了,不当场吓倒地才怪。 走到门边,发现门开着,就慢慢探头往里面瞧。房间里光线有些暗淡,不得不迈进去一点。 但因为这里太清净,即便再小心迈步,还是被听见了,坐着的人扭过头来了,并快速地站了起来。 胡彦丽看到了那个人的个头,迅速作出判断,其身高接近一米八,还没看他面容,只见到身材,就感觉到不是一般的挺拔俊秀。 第027章 要见一位大叔 胡彦丽刚站稳脚步,就被邢毅认出来了,装模作样,以为戴个古怪墨镜就能把真面目遮挡啦?光看那走路姿势,就知道是你,胡彦丽,宏达公司人力资源部的人。 邢毅清楚记得,前世上的初次见面,是他去当时的人事劳动科办手续,胡彦丽就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板着脸孔,目不转睛,一本正经介绍公司概况,管理结构,工作岗位,待遇标准…… 如今的场景变了,不是他去人事劳动科,而是她来工程技术科,那时是她坐,他站着,这次变成她站,他坐了。 这样的安排很有不同的意义,也是一种提示,人生重来一次就会有新的不同,因此得尽快掌握相适应的方法技巧,什么方法最好?随机应变? 邢毅心里说好吧,我也不拆穿你了,我就装着不认识,就配合你,任由你怎样表演都行。 等胡彦丽靠近一点,邢毅抬起头来,轻声问:“这位大姐,有事吗?” 一声大姐,将胡彦丽心思打乱了,我的形象真的是这样,看上去很老吗?心里一阵不痛快,生气得就想吐口水怼人,不过记着上楼来的意图,搞清楚了就有的好看,使劲压抑了内心的冲动,尽可能不让情绪流露,抿紧着嘴唇,用小幅度点头摇头作为表示,为了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真面目,就半侧着身子走过去,还用一只手护着纸口罩。 靠近桌边,她把表格往桌上一放,嘴唇开个缝,含混不清地喔喔着,用手指头给他指点。 邢毅忍不住想笑,但还要继续装下去,低头看了那表格,明白是怎么回事,拿起笔划拉了几下,填好了,递给她,意味深长地瞅着她的眼镜。 胡彦丽保护着眼镜,一把抓了表格,也不再喔喔了,迅速转身走出来。 胡彦丽下楼梯时还崴了脚踝,嘴边的纸口罩也掉落地下,痛得直咧嘴吸冷气,又不敢哼叫,憋了一股劲,一口气走出来好远。 岔路口边找块干净的道牙,扯纸巾揩擦两下,坐下来喘息,抚摸脚踝,哎哟哎哟叫了几下,缓过气来,开始厘清思路。 是的,她看得很清楚,这个邢毅,室内光线不强,但也看得清楚那张脸,五官清晰,轮郭分明,那双眼睛分外有神,满含英气。 大地工厂橱窗里照片上的那位,不知是时间长模糊了,还是其他原因吧,总感觉两者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就算某个部位看去近似,甚至于相同,但无论如何,照片上的呆板这与站立在眼前的活人相比,还是存在不少差异。 肯定是搞错了。 她努力回想与倪淑贞一起去工厂的经过。 大地工厂远在三百公里外,两人先坐火车,再乘汽车,下车后又走了七八公里路,这才见到了厂房,厂房前面一道大门,大门后面一大排宣传橱窗,装饰得花花绿绿。 一路上倪淑贞保持沉默,走到大门口,胡彦丽实在忍不住,揪住她的衣袖:“我真有点怀疑你,倪淑贞,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但是无论你怎么做作,你的表情在变化,把你内心的某种情绪给暴露了,这一切根本瞒不过我的法眼,别装正经了,你老实交代,你要见的人是谁?” 倪淑贞轻轻咬咬下唇说:“我们要见一位大叔。” “一位,大叔?这个一位大叔,他在这边上班,他是你爸爸的弟弟?是不是你爸爸想来看他来不了让你来代替?” “什么呀。”好像感觉这个玩笑开得不合适,一点也不幽默,可能还会伤了朋友的感情,倪淑贞就改了口,“不是这样的了,这样叫不合适,还是改回来吧,叫做……” 胡彦丽提高音量道:“倪淑贞,你搞什么名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我不点穿你就算了,你还得寸进尺,把我当大傻瓜。” 在胡彦丽的追逼下,倪淑贞这才红着脸坦白了:“是的,没有见过面的男朋友,与母亲要好的全阿姨给介绍的。” 据全阿姨说,因为去乡下走亲戚认识了聂嫂,原本是城里人,不知何故去了乡下居住,为人很好,与她亲戚如同是姨妈姊妹的关系。 那聂嫂近年身体不是很好,行动不便。儿子在外地,挂念母亲的身体,但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匆匆地来,匆匆地又走了。 儿子这样跑来跑去,两头都顾不上,母亲很是忧虑,儿子在外面上班好几年了,因为忙工作,一直没有找对象,这又增添了心思,就希望他在锦绣城里找一个,成家以后想办法调来在一起,对老对小都有好处。 天下唯有父母的心,为了儿女,费尽心思想得周到。 那全阿姨十分用心,很快就物色到了人选,找机会告诉倪淑贞的母亲,女儿大了,该找对象了,我已经为你家淑贞妹儿物色好人选了,就在大地工厂上班,年龄长两岁多,大小正合适,长相也不差,主要是人规矩,勤奋,任劳任怨,诚实可靠。 全阿姨进一步,说要领人来家见面,她告诉倪淑贞,她这一辈给人做媒,这是第一次,不管成不成,不会再做第二个。 全阿姨的诚心让倪淑贞感动,但她还是请全阿姨先不要声张,也别让父母知道,等她从侧面作些了解之后,再确定是否正式见面。 她们就这样来到大地工厂。 胡彦丽记得清楚,倪淑贞在橱窗面前站立的时间约有三分钟。 胡彦丽当然也看到了照片上的人,还跟她开了玩笑:“怎么,这就是你的大叔?” 倪淑贞没有理睬她,转过身走出工厂大门。 胡彦丽自然猜得出她的心思。 胡彦丽回头望了照片,心里对那人说:对不起了,好像你落选了呢。 不过胡彦丽自己倒是记住了照片下的名字。 后来,她反复问倪淑贞:“你们之间有多大进展,背地里是不是单独又去了一趟?” 倪淑贞总是支支吾吾,期期艾艾,答非所问。 看到邢毅真身之后,现在胡彦丽不止一次在心里喊道:“倪淑贞!我的小贞贞,你耳朵热不热?我要让你打喷嚏了,最好连打三个,阿嚏阿嚏阿嚏。” 第028章 手势加上唇语 胡彦丽又想起来,从大地工厂回来,第二天见面,倪淑贞假装生气,责怪她,带了相机去,却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 她当时拍打相机壳子:“都怪你,也不知道你当时是打什么鬼主意,连我都被你耍昏了头,还好意思提照片。你当时怎么说的?” 倪淑贞假装糊涂:“我当时说什么啦?” 胡彦丽跺脚:“你拦住我,说,假若现在我是你,你想没想过他的身份?我就觉得你呀,变啦,普通劳动者怎么啦?一个多么正当的,朴素的成份呀,难道你不也是劳动者吗?” “哎哎,当时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哦,我是说普通劳动者中间的先进份子。” 胡彦丽当时就狠狠怼了一下:“我还不知道你呀,你那根花花肠子有几尺几寸我都给你量过了,倪淑贞呀倪淑贞,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市侩,会是这样的庸俗,你真值得好好接受一次再教育,要知道工作岗位是普通,但是普普通通的岗位,可是能干出大事业来呢。” “哎哎,胡彦丽呀,朋友们谁不知道你呀,刀子嘴豆腐心,是个善良的女人,不过善良人呀,往往会被表面的现象迷惑了,然后对很多事物作出不怎么准确的判断哦。” 胡彦丽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我想马上转身回去,到车间去,到澡堂去,到寝室里面去,亲自好好地目测一下。” 倪淑贞讥笑:“好你个胡彦丽,你看你,心机不正,还要到澡堂去?害羞不害羞哟,你脑子里哪根筋搭铁了呀。” 胡彦丽正经说:“我没有啊,只不过是打个比喻嘛,我去了吗?跟着你稀里糊涂回来了。” 那倪淑贞前面后悔,后面还是后悔,她幽幽地说:“虽然过去那么久了,但我还在想,那些字,当时为什么不仔细看看。” 胡彦丽当时没有注意,问:“什么字?” “没上心?都是表扬的内容呀。” “表扬什么?” “工作表现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怎么?听起来有点假是不是?” “我才没有这样说呢。我是说,像我这样,也是一天到晚埋头做事,像头牛一样干,可是从来都没人说你好,还是厂里,不管你干什么只要事干了,都会受到这样的表扬。” “你看见他干了什么事呀?” “好像说哪里的煤气管发生了意外,就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脱下衣服去包裹那煤气管……” “明明都看了,却偏要说没怎么注意,倪淑贞,我真的服了你了。” 好了算了,看在闺蜜的份上,不和她计较了,不管怎样,都要及时通知她,管他是谁,反正用了这个名字,那就要受到关注。 隔天,胡彦丽去到邮电局营业室,不见人,上楼找寻,在一间被玻璃墙拦住的厅室里面,倪淑贞和十几个员工正被集中,大腹便便的局长,唬着脸正对她们训话。 里面的倪淑贞回头,看见了胡彦丽,但是她不能动,只可以轻轻摇头,用口形作表示,意思是领导在讲话。 胡彦丽手势加上唇语,告诉倪淑贞:“那个人,他、来、了。” 倪淑贞睁大眼睛还是看不明白,只能耸鼻子,皱眉头。 胡彦丽继续表达:“就是,与你的大叔同名同姓的人,他、来、啦!” 倪淑贞的唇语则是:“你、要、去、哪、里?” 胡彦丽跺脚,举手指外面,又在头上比划高度,最后又用两个拇指对碰了两下,挤眉弄眼笑。这回该明白了吧。 倪淑贞也许是懂了,会心一笑,正要说什么,可是局长在点她的名,她走上前去,俯身在台子上签字,签完字就走进另一道门去了,头都没有回一下。 有人过来告诉胡彦丽:“这里不许停留,有事情到楼下接待室等 待。” 胡彦丽瞪了对方一眼,什么鬼地方,不许停留?人指她看头顶的牌子:机房重地,严禁偷窥。 “我没有偷窥。” “偷没偷不知道,请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她再次来到营业室,等到下班,不见倪淑贞出现。 胡彦丽想,倪淑贞正忙工作,接受检查,一时没空,那怎么办? 倪淑贞没时间,那作为闺蜜好友,我该不该主动出个面,代替她,再去一次,与那大叔进行二次会面呢? 忍不住又想笑,计划更坚定,只有这样直接面对面的方式,才能节省时间,尽快查清真假,迅速作出判断。 一定要去见这个人,站近一点,直接盯住他看,用眼力先审视他,令他胆怯,把照片上的那副老实巴交的状态给逼出来。 他要不退却,脸不红心不跳,泰然自若,那就说明他是他,而不是橱窗里的那个他,此邢毅不是彼邢毅。 如果这样的话,那也不必慌张,就直接给他说,算是一段奇遇,必要的话,你两人见见面,交谈几句,看看眉眼对得上对不上…… 她站起来提提脚,感觉那个部位腾痛不厉害了,影响不了走路,走了出来,边走边构思,要不要来个三句话直入主题。 第一句,你之前是在工厂上班吧,请问是哪个工厂? 答对了就紧跟着问第二句:你的照片就在橱窗里,是不是呀,为保卫国家财产,赴汤蹈火,得了奖励…… 如果都有了,那第三句就该这样问了:调回家乡,是因为啥?照顾父母亲,还是夫妻两地…… 胡彦丽摇晃着头,将三句问词反复锤炼,还没结婚呢,说出夫妻两字来,好别扭。 第三天上午,她先去了工程技术科,给小宁说忘记填一个栏了,要找邢毅自己来补上。 人没在,小宁告诉她,邢毅去了众鑫公司,所有单位部门的数据,都要拿去那边集中进行汇统。 现在要怎么办呢?她站着想了想,好,我追到众鑫公司去?计划既然已经开始了,就不要停下来,按步骤发展下去。 她在心里叫道:“倪淑贞,我这就去给你弄个准确的消息,完整的形象,不管是好是坏,你就乖乖等着吧。” 胡彦丽先回来办公室,得要先用一下化妆盒,行动以后,找机会对邢毅来个镜头快闪,过一个小时给倪淑贞打电话,把感觉给她描绘一番,问她有什么想法或者要求。 刚走到门边,靠窗坐着的洪敏婕就抬起头来,朝她招手:“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到哪里去啦?打手机也不回。” 洪敏婕对面的桑倩神情也有点异样,眼镜片对着她闪着光。 “我在朋友那边,那里没有信号。什么事呀,看你们一个个神经兮兮的。” 桑倩说:“嘿,可惜你晚来了几分钟,错过了一段好戏。” 第029章 科长能耐很大 从洪敏婕和桑倩的动作表情上,胡彦丽就知道谁在演戏了。 “谭志达?他又怎么啦?” 洪敏婕说:“我们可是第一次见到科长发飙,看见那张劳保品发放名册了,大巴掌在名册上一砸,恶狠狠地吼,这是谁干的?咹。” 桑倩说:“真的是,从来没有看见过有谁像他这样凶过。” 洪敏婕站起来,学着那些动作,一会儿手指天,一会儿脚跺地,又狠狠朝桌面拍了一掌,不慎把自己的手掌拍痛了,赶紧举起来让嘴巴对着吹。 “他看见那张表格,就发火啦?是因为里面的内容?” “是呀,还不就是因为你那个什么朋友的男友?他举着那张表格,怒冲冲问我们,谁干的,对着我们连问三遍,我们都不回答,各人埋头做自己的事,他就大怒了,把桑倩都吓得,像缩头乌龟,脑袋都快缩到肚子里去了。” “你说谁呀,有那么严重吗?我只是不想看见他而已,那对眼光好怕人哟,完全是两股火,我怕被烧着了。”桑倩嘟嘴道。 胡彦丽哼道:“这么说,因为上面填写了一个新来的人,是不是这个人没经过他同意?” 桑倩说:“百分之百是这样,这个人要进公司了,事先没有谁告诉他,这样一来,他定下的规矩就被人为破坏了,权威就遭遇了动摇,不火冒三丈才怪。” 洪敏婕说:“我看你还是把情况快点告诉你这个朋友吧,冯科长那架势,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洪敏婕还没有说完,胡彦丽就已经拿起话筒拨号码了。 谭志达语气平和:“胡彦丽呀,回来啦?去哪里啦?” 胡彦丽朝桑倩挤眼:“忘记给科长报告了,我刚才去了一趟别的部门。” 谭志达声音稍微提高一点:“她们都告诉你了吧,我刚才在科里发火了,知道为什么吗?” “他们说你朝着那张表格发火,是不是有哪里填错啦?” “错不错的,你自己不清楚?” “我不清楚呀,还望科长你指正呢。” “难道你忘啦,上月我主持科里开会,大家一起怎么定的规章制度?” “我没有忘,怎么会忘呢,订那些东西时你那么认真。” 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召开会议,所以那天的情景,大家都有印象。他来了,站在门口,吭吭了两声,没有响应,片刻之后,又敲了敲门板,又一次吭吭了两下。 科里三个女生都在埋头工作,没有谁抬头。 公司副经理谭永利从他后面站上前,说:“哎,你们几小个,注意啦,这是你们的新领导。” 洪敏婕和桑倩这才抬起头来:“哦哦,欢迎新领导。” 胡彦丽说:“原来是新科长呀,老科长你也是,你怎么忙也得先给我们说一声呀,新科长在门口站着,一伸一缩,又不开口,我们还产生了疑惑,还以为……” 谭永利说:“就你的名堂多,还以为,以为他是谁?” 谭永利是新科长的老叔,此前他还兼任人事劳动科科长,一直说自己精力不够,抓不过来,要找人来接班。 念叨一个多月了,没有进一步明确,原来是等着侄儿上任呢。 那科长办公室一直空着,洪敏婕朝桑倩呶嘴,小声说:“昨天差点就进去了。” 胡彦丽听着呢,朝她两个瞪眼:“说啥呢?” 几天前,谭永利因为要出去很长时间,就给大家说:“科里的事,由胡彦丽负责着,你们有问题找她商量。” 桑倩就鼓动胡彦丽,这下代理科长职权了,那应该进那间科长办公室去,那样才名正言顺。 胡彦丽平淡地说:“就负责几天,没那个必要。” 洪敏婕煞有其事说:“管它几天呀,就是一天也要去那个位置上坐坐,过个瘾呀。” 胡彦丽动心了,不就进去坐坐嘛,有啥了不起?就去推那门。 桑倩赶紧说:“开玩笑啦,就算你不去那个位置上,我们也听你的呀。” 洪敏婕尖酸地说:“哎呀,一定要进去了呀,要知道里面和外面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推了几下门没开,胡彦丽一股劲头上来,转身就去找谭永利要钥匙。 经理室副经理室都找过,不在,有人说谭经理喜欢待在财务室,就又去那里。 只有伍继美一个人。三言两语,伍继美就知道了她的想法,咯咯笑了几声,说:“进去两天就要搬出来,何苦?” 她问:“为啥?” 伍继美告诉她,新科长马上要到了。 新科长就是谭副经理的侄儿。伍继美讥笑:“嘿嘿,妹儿,可惜,被当成备胎用了。” 她气咻咻回来,抓住桑倩的肩头,使劲掐,桑倩痛得哎哟哎哟叫唤。还要去掐洪敏婕,洪敏婕一闪腰跳开了。 “没拿到钥匙,就拿我们出气?” “你们都知道有人要来,就合起伙来整我。” “我们都知道什么呀?” “你们不光知道人马上来,而且还知道他是谁?” 洪敏婕举起拳头发誓,打死她也不知道。桑倩也一脸茫然,没听到过什么消息。 胡彦丽气不过,跳起来,朝那道门接连踢了两下。奶黄色的门板上留下两个鞋印,桑倩拿拖把去擦,被她阻挡。 “不准动,永久保持。” 见面过程结束,谭志达接过老叔手里的钥匙,打开了科长办公室,开灯,回头招呼大家,“请进来,我们开个短会。” 他在里面等了几分钟,听不到动静,只好把椅子搬出来,靠门坐着,不露声色,轻言道:“好吧,就在这里开。” 会议时间很短,就只是强调一下制度建设,之前科里没有任何文字上的东西,他来了,就要订立出来,并且张贴在墙上,分发到各科室去。他郑重表态,愿意与大家一起共同遵守。 会散之后,三人走在一起,自然谈论起新任科长。 洪敏婕回头看后面无人,说:“长得倒是一表人才,鼻梁骨高,头发也茂盛。” 桑倩说:“头发是直立的,如果剪成平头,就没那么高了。” “看样子低不下一米七五。” 胡彦丽说:“只会看身高有何用?要看肚子里有没有货。” 两人点头认同。洪敏婕继续道:“你们大概注意到了吧,那双眼睛转得快,感觉贼溜溜的。” 桑倩说:“是啰,他站在门口张望,他不是在看东西,在看人。” 胡彦丽道:“贼眉鼠眼的,谁愿意让他看。” 洪敏婕警告胡彦丽:“小心一点,新科长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你。” 胡彦丽说:“你错了,我看他盯你的时间最长,盯的部位也最多,你才是他的目标呢。” 洪敏婕生气起来:“你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第030章 有意思的会面 现在谭志达语气开始变化了:“工程科是你自己要去,还是他们叫你去的?” 胡彦丽道:“怎么,不能去吗?” 谭志达语气严厉起来:“要去哪里都可以,但遇事得要自己作主,要坚持我们的原则。” 胡彦丽敏感起来:“什么原则我没坚持啦?” “我说你没坚持原则了吗?” “那你说谁?” “你告诉工程科,临时叫来干两天活的人,不配发放劳保。” “大科长,一双袖套而已,没必要这么认真呀。” “违反原则的问题,那怕是一颗针也不行,马上通知他们收回。” 胡彦丽忍不住哼了一声。 话筒里问:“怎么啦?” “没什么……仔细听着呢。” 重重放下话筒,又哼了一声。 洪敏婕道:“科长耳朵尖得很呢。” 桑倩说:“肖姐小心点哟。” “我才不在乎他,小题大作!哼。” 她出了办公室。眼前要办的,是想办法让倪淑贞知道,我们一起去大地厂,只看了照片就打道回府的那个人,人家现在赶来,落脚锦绣城了。 来了以后因为没有走人事劳动这边,而是直接与工程科接洽,导致现在谭大科长很不高兴。 他自己要是能够明白过来,主动与科里面勾兑一下,也许会有改变。 电话说不清楚,直接去了邮电局营业室,还是没见着人,问她搭档许露,说淑贞姐跟着检查组走了,到外地参加交叉检查,去几天不清楚。 她看时间,上午九点半,现在转向,去众鑫公司找邢毅,时间正好,交谈中把谭志达不高兴的消息透露给他,看他如何反应。 来到大楼前,两名保安直挺挺杵在那里,胡彦丽怕被纠缠,就绕开正门,从侧门钻进去,上楼,左拐右拐,来到一个大玻璃房前,有几个人在里面忙碌着,她好像看见了邢毅的身影,在工程科见那一面之后,印象已经留下,让她不忘的是那一头浓密的乌发,颜色的纯正令人怀疑,相信使用了染发剂,或者天天早上都用老姜涂抹。 胡彦丽准备推门进去,一名保安已经来到她身后,问:“哎,你干什么?在这里随便乱撞?” 她回头一看,保安神情严肃,往腰间皮带里插一根黑棍子,她认识那是电棍,嘿嘿笑道:“对不起,我找个人。” “对不起,我们公司有规定,你来找谁,先要登记。” “登啥记呀,说几句话就走。” “说一句话也要登记。麻烦你去一下。” “去哪里?” “去门卫室。” “门卫室在哪里呀。” “就在门卫室那里。” “你这是什么话?” “请不要胡搅蛮缠。” “谁胡搅蛮缠啦?” 保安有些无奈,就拿起对讲机呼叫组长。 保安组长疾步走来,看到是个美女,脸上挂了笑容:“对不起,请问你什么事?” 保安组长态度端正,胡彦丽也和气:“我来找个人,进来的时候没有人管,上楼来了才跑来阻挡。” “这是我们的失误,请你谅解,你稍等,我们去拿本本来,请你 补登一下。” “那就快点。” 保安组长指令那保安快去。 回头对胡彦丽讨好说:“我们也是没办法,公司规定严格,被查着了要扣钱。请问,你要找谁?我这就给你联系。” “我找的这个人他叫邢毅,就在那玻璃房里面,你喊一声,他就会答应。” “没看见墙上的警示牌?这里不能高声喧哗,你指给我看,我进去叫。” 胡彦丽踮起脚,隔了玻璃门,看到的是栽了藤蔓的架子,那里面就有人,但被藤蔓遮挡了,看不清楚。 “你帮我叫一声?” 保安组长推开玻璃门一道缝,伸头进去问:“里面有没有叫邢毅的?” “有啊,是谁要找我呀?” 很有磁性的声音,胡彦丽听得很准,不错,就是他,他在这里。 保安组长走过去说:“这边有个女的,要找你。” 邢毅转身,从透过藤蔓空隙看见了胡彦丽,怎么?找到这边来啦?昨天还有话没有说完? 走出来微笑着打个招呼:“是你呀,有什么问题吗?” 胡彦丽面颊微红:“问题?是有一点,专门来找你,有话要说。” 邢毅心想这就对了,昨天的匆匆一见,什么话都没有说,我还在想,怎样才能再见一次呢。 邢毅给保安组长说:“这里还有人在工作,你看,麻烦你给安排个地方?” “跟我来吧。”保安组长把他们带到会客室。 那保安拿来了登记本,组长摇手说:“都是熟人,不登了。”与保安一起下去了。 靠墙边茶具柜上有开水瓶,胡彦丽抢先倒了一杯水,坐上一个单人沙发。 邢毅坐胡彦丽斜对面,微笑着看她,昨天乔装打扮,不让人看到尊容,今天改变了,恢复原貌,何必呢?这个样子多好。 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皮肤白,左眼单眼皮,右眼双眼皮,坐着也要挺起胸脯,喜欢穿宽肩衣服,迈方步走路,大幅度甩动肩膀,凡事都要抢在前面,咋个?该不会是受命于闺蜜,运作起计划来啦? 前世上,邢毅与胡彦丽虽同在公司,开始阶段,因工作岗位差异,见面极少,后来因为要见倪淑贞,而她则时常在倪淑贞身边出现,日渐混熟,最后这边连打带骂,她都不肯离开。 胡彦丽性情耿直,肯帮人,打抱不平,心里装不住任何事,什么消息到了她的耳里,不超过十分钟,就会向倪淑贞转达。 此生回来,两天当中她接连两次出现,最初装扮,现在归真,邢毅有点忍俊不禁。感觉一定与倪淑贞相关,她一定告诉过倪淑贞了,大地工厂的那位回来了,就要来找你了。倪淑贞处事很谨慎,一定要她再来一次,作进一步确认。这样的话,他也没必要隐瞒什么,就让胡彦丽好好了解一番,回去给倪淑贞做精确描述。 想到这样有意思的安排,心情一阵愉悦,身子十分轻松。 而胡彦丽也在调整思路,对方举止大方得体,她受的感染不少,加上内心对自己的提醒,替人来搞调查,不是自己要谈情说爱,不要慌张,要端庄认真,要表现得自然,注意举止。 做足了准备,胡彦丽端起杯子细细抿了一口茶水,挑一挑眉毛,说:“哎,到现在你都还不问一下我的名字?” 邢毅看着她:“还用问呀,你是宏达公司人力资源部主任助理胡彦丽啊。” 第031章 声音有点颤抖 胡彦丽差点没有呛出来,大惊失色:“什么?人力资源部?对不起,宏达公司你是说对了,但我们公司没有这样的单位。我们的单位是人事劳动科。” “人事劳动科啊,这是最初和现在的名字,以后要改成人力资源部的。” “以后?谁知道以后的事?你知道?” “这是发展的需要,你会知道的。” “我管不着,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助理,所以,请你别来这一套,这种恭维只会让人感到可笑。” “哟,我这样说,惹你不高兴啦,那好吧,我们换个说法,你好,我叫邢毅,你呢?请问尊姓大名?” “你都知道的,不要故意了好不好?我们进入正题吧。”胡彦丽摇摇脑袋,“你知不知道,我们,去过大地,去过你们厂?” “哦,你们?除了你,还有谁?” “一个朋友,今天她有点忙,不过迟早你们会认识的。” “哦哦,那我就好好等待与她认识吧,你说你们去过我们大地厂?什么时候?” “前不久,春天的时候吧。” “哦,那么你们去干什么?是要找谁吗?” “是呀,找一个人。” “那是谁呢?” “一位大叔。” 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邢毅保持着正经:“哦,你的叔叔,还是朋友的叔叔?他在厂里?干什么的?说来我听听,说不定还认识呢。” 胡彦丽见他当真,怕误解加大,忙把话头收回来:“只可惜。” “可惜什么?” “出现了特殊情况,中途而返了。” “哦。” “可是我看见了一样东西。” “一样东西?是什么呀?” “看见了橱窗里面的你。” “哦,不过没什么,一张照片,叫东西也可以的。” “我们看到内容了,你毫不犹豫,脱下衣服去扑救燃气管。” “是燃气罐,不是管,是管那还了得。” “反正就那么一回事?对吗?” “对,其实那是一件小事。” “小事?置生命于不顾,还是小事。” “也没那么严重,值不得那样宣扬。” “还真谦虚。” “怎么,你来见我,就只说这点小事?” 胡彦丽眼皮眨巴了两下,举起手腕看了看表,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想着接下来的第二,第三,说:“这只是开头,你别着急,还有话要问你。” 胡彦丽的视线不断在邢毅身上游移,昨天因为戴了涂墨眼镜,也有些慌张,没有看透彻,今天就不同了,光线充足,人的面容也十分清晰,轮廓鲜明,骨骼清奇。 想起工厂橱窗里那张照片,表面看是找不出毛病来的,但与真人相比,就有差距了,简直判若两人。 在她的感觉里,眼前这个人,身上发出来的,一般人少有的某样气质,是什么呢?嗯,一句话是描述不清楚的。 胡彦丽想着谭远达发飙的事,作为开场白:“是苏怀安介绍你来的吗?” “是呀,苏主任只要我帮助公司完成数据汇统,搞一个提灌站。” “第一次找你,就要你干这么多活?苏主任对你就这么了解?我看他这次,是有点考虑不周了。” “有什么不周?” “他介绍你来帮公司干活,没有经过人事劳动科。” “人事劳动科呀?” “是啊,你是不是不懂,进我们宏达公司,必须要经过人事劳动科的。” “没你们这个人事劳动科的同意,就进不来,是不是?” “苏主任去找你,要你来干什么,之前没有向科里面报告,我们科长大人的权威受到了侵犯了呀。” 邢毅自然知道宏达公司人事劳动科科长是谁,却故意问:“你们的科长大人,谁呀?” “你不认识的,谭志达。” “哦,是不是喜欢在这里别一颗胸花?蜻蜓的,或者蝴蝶的。”手指左胸示意。 “对呀,就是他,听口气,你们认识?” “岂止认识,我们还是同学呢。” “你们是同学?” “是呀,初中高中都一个班。”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想到公司上班,为啥不主动先去找他呢?” 邢毅嘴角翘起来:“哦,这么说,我要来宏达公司,没有先找他,而是找了苏主任,这就惹老同学不开心了?” 胡彦丽说:“你意识到这一点很好,我就告诉你这个事,你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被他知道了,会大发雷霆的,你们不是同学吗,那就应该补救一下,去找他,你就说,早就知道同学在这边,是个当头的,所以,这次就投奔来了。” “嗯,这个主意不错,我是投奔老同学来了,要在他手里讨口饭吃了。” 考虑到胡彦丽的出发点是在关心人,为了不让她失望,邢毅没有继续调侃,而是转过弯子,迎合她,略含幽默地说:“不好意思,这样随便去找老同学,给他添麻烦不太好。” 养尊处优的谭志达见了他,一定拿腔拿调,趾高气扬,那不消说,言辞上就不会客气了。 所以,他现在没有必要去会谭志达,以后要不要见,看看再说。 胡彦丽继续介绍,谭志达的叔叔是公司二把手,是原来锦绣县公路局副局长,下海去了两年,又回来了,副局长不当,当了宏达公司副经理,不过也算是平级。 公司共有三个创始人,除了谭德利之外,还有一个叫孙国玺,原来锦绣道桥公司的留守副经理,现在是他为主,管理着宏达公司全部的工程项目和生产经营。 还有一个是褚良臣,公司投资的大部分钱都是他拿的,有个舅舅在新加坡,留下了一大笔遗产,他要留在那边掌控,一般不过来,两三年的时间就只见过他一次。 胡彦丽以为邢毅新来,情况不明,其实有些事呀,邢毅比她更清楚呢。 邢毅装作不知,听完胡彦丽的介绍,真诚地说:“好好好,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情况,让我对宏达公司的情况就有所了解了。” “你今年多大?”她突然问。 “二十五。你呢?” “反正比你小一点,小也不多。”心里说,这话估计不假,真是二十五岁的话,就比我大三岁。 “你比我小,那我就叫你小胡妹妹好了,答应吗?” “随你的便。”胡彦丽嘴上回答,心里却想着倪淑贞,她们是同龄人,倪淑贞大两个月,女大三抱金砖,男大三呢,怎么说? “你答应就好,小胡妹妹呀,现在当大哥的想要问你点问题,你愿意回答吗?” 胡彦丽噘起了嘴唇,下意识地举手撸袖子,看了看时间。 “我不会多耽搁你的,嗯?” 邢毅声音轻柔,自己听着都觉得有点颤抖,此刻,他最想知道的,是关于倪淑贞的近况了。 第032章 大步跨了进去 胡彦丽的粉红色坤包里面音乐响,就掏出手机来,按键看了,是科里面桑倩打来的,她朝邢毅点个头,说:“你稍等。”就扭头接听。 桑倩告诉她:“你还在外面呀,赶紧回来吧,那位姓代的老人来找你了,着急得不得了,又哭又闹,你再不来见她,就要出事了。” “我的天!”胡彦丽一下子跳起来。 那姓代的老年妇女,原属于综合贸易公司,因身体不好长期在家养病,等到退休年龄到了去单位办手续时,单位已经撤销,一时找不到人,着急起来,孙国玺好心肠,同意将她手续转移到宏达公司,由公司盖章代办……具体手续交给胡彦丽办理。 原来与她约好今天来办,就因为在工程处看见了邢毅,精力全都放到这边来了,就把整件事情给忘了。 而办理的时限就只有今天一天,下午两点半前不把手续交去县人事劳动局社会保险科,不再受理。 谈话无法进行了,胡彦丽回来就问邢毅:“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 邢毅道:“手机我还没有呢。” “你怎么会没有呢?赶快去买一个,买了就通知我,你先记着我的号码,快点呀。” 等他记完了,她道:“今天我们的见面就到此,你记住,赶紧想办法给谭志达打招呼,你们既然是老同学,那一切的一切,就省事多了,你可以从他那里着手,他那样的人好对付,这一点不用我多说,你懂的。就这样,你和他讲好了,抓紧时间告诉我,我暂时就不勾掉你的名字,赶紧去买手机,买了第一时间就叩我,我等你的消息。” 走到门外,回头补了一句:“还有,我告诉你,我只是人事劳动科一普通工作员,不是什么助理,再提醒你一次,你若再乱叫,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不等邢毅回话,急匆匆走了。 邢毅盯着胡彦丽的背影,心里想着手机,想着倪淑贞和胡彦丽,二人是闺蜜,生活习性有很多共同点,对一些事物的观点看法,也大同小异,只是对颜色却各有喜爱,胡彦丽的手机外壳是粉红色,专卖店里经常有摆放,而倪淑贞却喜欢淡蓝色,近似于蓝天却又没那么深色,她对这种颜色到达近乎痴迷的程度,家里大多数物件色调构成,都有这个元素。只可惜配有这样色调的手机,好几年都没有买到。 倪淑贞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命运会发生什么,未来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生活。一切的一切,所有的事,发生过的,即将发生的,未来还没发生的,都有可能而且来得及调整改变,甚至于包括颜色。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做好了准备,决心要让她幸福一辈子的男人,已经来到身边,近日将站立在她眼前。 从这时开始,他就要有所行动,要走近她,与她结合,爱护她,让她幸福,共同担负起建立一个温馨小家庭的责任,悉心孕育一个健康优秀的孩子,精心抚育孩子长大。 孩子的天赋,有一半是靠开发出来的,孩子脸上绽放的,是他们二人的心血浇灌的鲜花。前世上两人共同养育的男孩,名字叫远驰,这个名字是倪淑贞取的,为此她花了两天翻字典,五天看了十多本书。 为了这门亲事,那全阿姨不少用力,那时,母亲就不止一次写信,还打长途电话,反复说全阿姨来问过多次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及时安排去和人家见个面。 他完全顺从母亲,专门请了探亲假,选了一个晴朗的天气,拎了礼品,在全阿姨的带领下,要跨进那陌生家庭的门槛……那个家庭里的主人脾气很不好,哪怕就是母女俩都中意的女婿,也难以看到他脸上有一丝笑意。 岳父的问题出在他性格倔强,遇事想不开,因为由他独自经营的门面遭遇突然盘点,过后要他在物资清单上签字,他拒绝不签,让事情扩大,闹到上面。 他占据充分的理由,在没有通知他本人到场的情况下,搞突然袭击,分明是整人。我不在场,物资商品盘下来出现短缺,是谁的责任? 他以为拒不签字,就拿他没办法。殊不知人家才不撂他,两张封条,盖上大公章,把门面查封了,通知他回家等待处理通知。 那一时期供销系统面临改制,而且发展速度很快,他回家闷了半月,闷出病来,去医院里呆了半个月,回家休息调养两个月,就这么点时间内,他所在的农资公司就退出历史舞台了。 他的结局是,自行联系单位办理调转,未到新单位上班之前,去人事劳动局社会保险科每月领取生活补助费一百二十五元。 对于一个年近半百的人,有哪个单位还会接收? 邢毅就是这个时候进那个家的…… 那是前世上的事,就让它在记忆中慢慢飘吧。现如今一切都改变了,包括见面时间地点方式,都要变了。 他决定现在就动身,不再等胡彦丽了,校正目标,邮电局营业室,朝那里迈开正步走去。 胡彦丽说了,她们去过厂里了,橱窗里有他的照片,所以见了他,应该并不陌生。 回到锦绣都三天了,隔近了,想见面的念头越发浓烈,心情越加难以抑制。 不过依着倪淑贞的性格,(什么都可以变,但她那腼腆容忍温柔的性格不能变)见面之后,在还不认识的情况下,会像对待任何顾客一样对他,礼节性问:“有事吗?” 那也没关系,就从陌生开始,主动接上话,说:“有啊,打个电话呀。” 接下来,有的是话题,可以问一下邮票的事啦,今年的年册什么时候到? 邮票年册对倪淑贞来说,有特定的意义,她从1992年前就开始收藏,含有十二生肖邮票的年册,是她的最爱。 也就是说,根据时间推算,现在她手里的年册已经接近半数,至少五册了。 邮电局青灰色大楼,他太熟悉不过,踏上营业室门口台阶,他脚步轻轻,害怕惊吓了里面的人。 那营业室里动静不小,有人大声说话,也有人轻言细语,在给顾客作解释,但是顾客音量不减,怒气冲冲。 顾客蛮横,倪淑贞受到欺侮了,邢毅由不得多考虑,大步跨了进去。 第033章 没有注意细节 柜台前面一个汉子,身形粗壮,面对着柜台,张牙舞爪,高声吼叫着。 柜台后面只有一个姑娘,她是营业员徐露,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在一个彪悍的大男子面前,显得十分的娇弱,但她依然面带笑容,双手并举,手心对着他,轻轻地往下压,希望缓解这位男顾客暴涨的脾气。 汉子面前一堆东西,刚从黑布袋子里翻出来的,他摊开双手:“喏,在哪里,都看过了,哪来的身份证?” “您不要急,我们帮你慢慢找。”徐露在帮他一件一件翻看。 邢毅刚走近的时候,徐露看见他,朝他投过来一个笑靥,说了声:“对不起请稍等。” 邢毅没看到倪淑贞,营业室里就只有徐露一个人,面对气粗的顾客,她有点招架不住,这时候倪淑贞在就好了,她去哪里啦? 徐露还在忙碌着,那汉子却嚷嚷:“你翻来翻去,把我的东西弄的乱七八糟。” 徐露停下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粉红的脸上尽可能报以微笑。 邢毅有点失望,想要问一下,可是徐露现在的处境很难,要集中精力应付那汉子,没有时间顾及他,可以谅解。 邢毅就勾身倚靠柜台,不动声色地往下观察。 那汉子的妻子,出外旅游,把他身份证也带了去,而他这边急着要办什么手续,就让她从那边把身份证寄过来,拿回去后翻遍包里包外,除了一些吃的,用的,根本没有什么证件。 那汉子发现袋子角上有个洞,就断定那身份证从这里掉出去了,是邮寄途中掉的,所以跑来要找邮电局负责。 徐露尽可能给他作解释,有针对性地说:“邮局就有相关规定,一般包裹内,不能夹带有效证件,这样寄东西很不安全。” 汉子说:“我从来没有听说有这些规定,都是些霸王条款,我不管,现在就要找你们,你们必须要负责,你作不了主,那就请你们当头的出来。” 徐露道:“谁来了都一样,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主动去发证机关反映一下,作个挂失,然后申请补发,我们可以协助你。” “你到现在还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真急死人了,找不到身份证那协议书就签不成,我要受到多大经济损失,你知不知道啊?” “再急也没用,又不能确定是我们给你弄丢的。” “不是你们弄丢的,那是我自己故意拿躲了,藏起来了,然后来找你们扯皮?你们这样推卸责任,我要投诉你们。” 徐露的脸涨红起来:“你这人,怎么一点话都不会听。” 一边认真解释和想办法,另一边就这样蛮横不讲理。 旁边的邢毅不但听清楚了,还通过细致观察,发现了端倪。 这时又来了两位顾客,都好奇地聚过来观看热闹,邢毅举了举手,把大家注意力吸引过来。 “这位老兄,听我说两句好不好。我看着人家小徐工作很细心的,已经反复作了解释,做到仁至义尽了。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想自己有没有过错?包裹不能夹带邮寄重要证件,我相信这一条应该都知道,说不知道那是不讲道理。” 在场几个人都转脸朝邢毅看过来,注意地听讲。 汉子显然很不高兴了,说:“关你屁事呀。” 邢毅并不生气,和蔼地说:“你这样这样就更不对了,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事情其实很好解决的。” 汉子瞪大眼睛道:“你怎么解决,想替她打抱不平?你给我靠边站,不要在这里多嘴多舌。” 邢毅并不生气,和颜悦色说道:“别急嘛,你把那袋子给我,我给你找。” “你给我找?你是魔术师,你还能把身份证给我变出来不成?” 见邢毅一直笑眯眯说话,那汉子心头也考虑了,这小伙子也是高高大大,粗壮结实,年纪轻轻,真要惹火了论起真来,谁吃亏还说不定呢,吐了一口气,递过袋子。 邢毅把袋子拿到手里,举起来凑近了灯光瞅了瞅,又,伸手进去,鼓弄了几下,两手指头夹着身份证出来,轻轻放在柜台上。 那汉子顿时怔住了,拿了身份证在灯下反复看,又到窗前就着阳光看,确认之后,回来站在邢毅跟前,瞪大眼睛看他。 “怎么?是不是假的?” “一点不假,上面的血印子都还在。” “是你的血印?” “不是怎的,得罪了老婆,被她朝这里咬一口。”朝胸部指了指。 小徐和两位顾客都笑起来。 小徐忙拿起袋子,伸手进去摸索,说:“真神了,我们刚才怎么就没有发现里面有夹层?” 邢毅对那汉子说:“怎么样,是不是这就算没事了。” “找到东西就好了,没事了。嘿嘿。” “你是没事了,我看啊,人家刚才给你说得明白,包裹夹带有价证件不安全,你就听不进,蛮横不讲理。你是不是该给人家认个错啊?” 汉子眼见邢毅朝他瞪眼,一个劲埋怨起妻子来,说:“臭老婆搞事就这样,喜欢莫名其妙,偷偷摸摸,寄个袋子回来也要搞个夹层,又不吭一声,提醒一下,真是。”见邢毅还盯住他不松手,面红耳赤地给小胡鞠一个躬,朝邢毅挤挤眼,竖了一下大拇指,转身急急忙忙走了。 小徐眼里放光,激动不已,对邢毅说:“你太厉害了,真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清楚里面有个夹袋?” 邢毅说:“他翻看袋子的时候,由于角度不同加上灯光是从上面照射,他看不到,忙着翻找那些东西,也没有注意细节,这与他的急性子有关系。” “可是我也没有注意到。” “你也是因为着急,人在着急的时候,往往就是这样。” “你说得太对了,人一急起来,脑子基本上是糊涂的,嘿嘿,谢谢你帮我解围,吓死我了。不过,你开口就叫我小徐,你认识我吗?” “你在这里上班,每天要接待这么多人,谁不认识你呀,”邢毅问转话头:“怎么,今天你一个人上班?” “是呀,这两天就我一个人。” “我就说了,那还有一个呢?” “你是说淑贞姐?她被抽调参加交叉检查去了。” “交叉检查,县与县之间?” “应该是吧。” “那要去几天?你知道吗?” “不清楚,只知道她们是昨天去的。” “等她回来了,两个人一起上班,就轻松了。” “是的,有淑贞姐在,那今天的事情不一定会发生。” “不过,对于那种人来说,总会随时找岔子的。” “淑贞姐脾气好,总能妥善处理好任何事情。” “嗯哼,你也不错呀,是吗?你很了解她吗?” “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你要找淑贞姐?” “我就随便问问,你忙吧,走啦。” 第034章 保持距离观察 这个时机没选好,事先也不知道倪淑贞她不在,不过帮助小徐解了围,下回再来,遇到她就会比较愉悦,不至于尴尬。 邢毅归拢心思,回到众鑫公司,继续搞数据汇统,完成那最后的几页。 工作台侧面,藤蔓架子档头,有两个人在轻声说话,邢毅尽量使自己专心致志,不受影响,但因为女人的声音邢毅有点熟悉,这就不得不注意了, 他从藤蔓缝里看过去,看清楚了是宏达公司财务部主办会计吕秀珍。 再看男的,似曾认识,但一时想不起名字。这人身材一般,但颜面上有特征,隔好远,都会看见右边眉毛角上一个豆大的黑痣。 之前他们说了很多,邢毅没在意,现在他们谈到了上堰村砂石场。 这个上堰村应该就是他要去搞提灌站的地方。 吕秀珍说:“你和村里的人见过啦?” 男的说:“见过了。” “他们答应啦?” “狡猾得很,不轻易吞钩。” “那你怎么对付?” “不就一个钱字么?” “怎么说?” “狮子大开口,要两万。” “要得太多了,我看还是算了。” “不能就这样算,我要和他慢慢磨,磨到一万以内,五千左右,才能答应,不能让他逮住就是一大口。” “那要磨到什么时候呀。” “做生意就不要想着一口吃个大胖子,得慢慢来,积少成多。” 女的叹了一口气:“我脑子比较笨拙,就只知道做账,生意上的计划安排我是没有研究。” 男的鼓劲道:“没必要呀,你掌握的是命脉,把握好印鉴,对账上的资金有数,这就足够了。其它的事,你不用动脑筋。” “真是,为了钱什么都不顾了。” “你说我?” “我哪里是说你呀,我是说上堰的人,你要是松了口,就太便宜他们了。” “我有办法对付,我现在想的是接下来两个月,工程上进入了旺季,你就抓紧时间,与建设单位联系,催他们赶紧来结算。” “不好整,现在到处都有三角债……昨天,就由谭永利带着人到交通局去,酒倒是喝了几瓶,可是账却没有结成。这样空跑的情况经常有。” “没带你去呀?” “说了,我推说感冒要输液。” “你的酒量我知道,不喝就不喝,一旦喝起来了,好些男人都不是对手。” “不行,最近感觉身体上……难以适应,我都想改行不干了。” “不行,不能打退堂鼓,想想今后,我们的计划实现了,保证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开玩笑吧。” “那有啥?砂石场到手,那就是我们自己的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购买高档衣服,出去旅游,一切都由在你自己。” “对半开哟,可是你亲口说的,金口玉牙。” “只要拿过来了,都好说,我季得万从来不哄人。” 原来他就是季得万,前世就知道此人,在锦绣城里他大小算是个名人,只不过眼下还只是众鑫公司下属一个分公司的普通员工。 找时间推算,季得万的发迹史,可能就是从现在开始起步。 不过季得万什么时候与吕秀珍走这么近,开始打上堰砂石的主意,邢毅无从了解。 有关这笔买卖的交谈继续。 吕秀珍干笑了两声,说:“老季,从来不哄人,这句话你敢对我发誓么?” “在你面前我就敢发誓,你想听吗?来。” 女的好像动了一下,进行了阻挡。 男的道:“怎么?到今天,你都还在怀疑我,不相信我?” “我哪里是不相信你哟,我是在想,要怎样才能保证长期稳定不会发生意外。” “长期稳定问题不大,那砂石场的新协议要签就签二十年。” “你要和他签二十年合同,超出规定时间那么多年,你就不怕工商管理局来查?” “不怕,合同签成两份,一份对付工商,就十年,另外一份管用的,签二十年。” “人家说你点子多,狡兔三窟,我还不信呢。” “现在信啦?” “我说的意思你还没有了解。” “你是想说怕我们之间的合作会有变化?” “我是不会有变化的,就怕……” “就怕我变化是不是,那我现在真要就对你发誓了。” “不是现在,现在发什么誓都没有实际意义。” “看不出来,年纪轻轻,就这么老辣。” “你说我吗?” “我是得向你多学点。” “开玩笑,你季得万是谁呀。我只不过提醒你,上堰村与宏达公司的协议不到一个月就到期了,你要快马加鞭哟。” “你提醒得对,我已经想好了,这就去找他们交谈,要他们提前解除与宏达公司的合同。” “提前解除,就面对着要付违约金的问题。” “违约金算啥,那姓董的见钱眼开,拿到了好处,他还不赶快办?” 越听邢毅心里月明白。 上堰村砂石场是宏达公司帮助下搞起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确保公司承揽的建设项目用砂,公司投了钱,上堰村提供砂石山头和场地,三年前双方签订了首期协议。 现在首期协议就要到期,该是作手进行续签的时候了,季得万就选择这个时候下手,要横插一杠子,把宏达公司踢开,由他去与上堰村签协议,把砂石场经营权拿过来。 后来,宏达公司也就是因为失去了沙石场,没有了原材料基地,发展受到制约,经济损失不消说,公司经营方向一度偏离,孙国玺胡良凯等人创业时的初衷差点毁于一旦。 砂石场的事与提灌项目有着直接联系,这要由着他们乱来,项目还没起步就受到影响。 邢毅思考着,他意外得知这场秘密交易,不能坐视不管,就给苏怀安打了个电话。 “你在上堰村有熟人?这个熟人知道这个情况?”苏怀安听过了忙问。 “好几年不见了,在街上碰到了,在一起聊了一阵,听说我在为宏达公司做事,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我。” 邢毅没有说出吕秀珍和季得万的名字,吕秀珍的弟媳姜梦馨是邢毅中学同学,只因为嫁错了人,男人好赌,全部家当都赌光,生活陷入困境,吕秀珍对弟弟的行为阻止不了,但生活上却一直在照管,弟媳感恩不尽,在人前不时称赞她大姑的善举,同学圈里就有传播,所以邢毅的印象比较深刻。 而在公司里,吕秀珍的人缘关系也处得很好,无论任何人去找她报销单据,签字领钱,都客气接待,言辞委婉。 那季得万折腾了几年,以后在锦绣县城开始小有名气。 这人有个特点,胆儿肥,什么都敢干,搞走私,搞建筑,搞煤矿,聚敛一定数量的金钱之后,带着小三出国,跑到境外尽情挥霍…… 他的发迹史在城里经常被人提及,身上总有一层神秘色彩,正因为如此,邢毅倒想先不要惊动他,静静在旁边观察,保持距离就行。 第035章 遇到这样的事 苏怀安进一步了解道:“那你这个熟人,他认不认识进行秘密交易的人?” “他说不认识。” “你这熟人还在村里吗?” “他要出去打工,可能已经动身了。” “之前他一直就在村里?” “看样子好像发展不怎么样,他自己不主动说,我也不好多问。” “他留下联系方式了吗?” “他说等到找到工作了,稳定下来,会和我联系。” “你要保持与他联系,有什么消息,随时告诉我。” 接着问数据汇统工作怎样。邢毅说已经完成了。 苏怀安就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邢毅说:“不用,明天我就动身去上堰村。一天之内完成实地勘测,三天之内完成设计方案。” “这么快?好啊,我联系一下,派车送你。” “不用,我坐农公车去,就想请苏主任帮我准备点原材料。” “原材料?” “绘图纸,绘图笔,专用缩放尺这一类的东西。不过算了,还是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你帮我们干活,哪能由你自己去想办法?这样,我给孙经理说说,先拨点经费给你。” “事情还没有干,就先要钱,这有点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呢,应该的呀。” “那就麻烦苏主任了。” 数据汇统完成,最后的程序,是送去给齐总经理审阅。 总经理齐绍全与客人正谈话,还是站起来接了材料,还亲自给他倒茶水。 与齐绍全谈话的是谭永利,因为谈话被打断,哼了一声,浮肿的眼皮下滚动的眼球凸了出来,冷冷地盯住邢毅。 邢毅自然认得他,是宏达公司副经理,老同学谭志达的亲叔叔,本来想主动喊他一声,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但见他冷冰冰的样子,不给情面,那就算了。 谭永利还是宏达公司发起人之一,当初他们几个人共同制定的目标,就是打造一家具有一定实力的道桥工程公司,立足锦绣,面向全省,创造些像样的业绩。 公司干了几年,起色不大,进入艰难时期,这时候谭永利节外生枝,嫌道桥工程赚不了大钱,而那房地产是朝阳产业,他就鼓捣要成立房地产公司,搞楼台馆所。 众鑫公司是县里最大的建筑材料供应商,房地产行业的依靠,自然把这事抓得很紧,与齐经理的谈话八成与这个有关联。 不过他这个人思路和行动都不长久,房地产没干几年,又转移方向,看好煤炭开采……但愿齐总经理多一个心眼,他干企业有经验,不至于随意决断,一定会考察清楚后再深入洽谈。 齐绍全接过数据汇统材料去看了一下,眼睛里放出光来, “嘿嘿,真不错,真不错,就像是打字机打印出来的一样。”把茶杯往他跟前推一下,给谭永利也打个招呼,“你先坐,我打个电话。” 电话打给财务室,齐绍全说:“赶紧安排备用金,这边要用,给来帮助我们搞数据汇统的小邢报酬,这是一件全脑力劳动的事,连轴干了三天,一天给五十。” 随即拿了本子和笔,招呼邢毅说:“你写个领条吧。” 邢毅说:“不用不用,苏主任给我说过的,这边不用管,那边会负责。” “怎么不用管?要管,帮我们办事,怎么会由那边拿钱?派人帮我们办事还要负责工资,这说不过去呀。谭经理,你看……” 谭永利冷眼看邢毅,说:“我不知道。” 齐绍全并不理会他的情绪,“是的是的,这事老孙亲自管了,肯定你就不知道了,不行,我们一定要给钱,哪有干了活空着手的事?谭经理,回去的时候麻烦给孙经理说一声,我这边管了。” “我有事,今天不去公司。” “我知道,你就喜欢在外面跑。不用你说了,你先喝茶,我送小邢走几步。” 出来站在台阶上,弯下腰来抓住邢毅的手,紧紧握着:“再次谢谢你,也请你转告苏主任孙经理,真心谢谢他们,再见。” 站在那里看着邢毅走远了,才转回身去。 齐绍全话语真诚,动作行为干练快当,一点也不清高孤傲,到让邢毅感觉有点意外。 前世上,他家里发生了一起悲剧,他的独生女齐环与高中同班同学季星谈恋爱,遭到母亲强烈反对,并采取了强硬措施,女孩被逼不过,最终选择了服毒…… 当时城内大街小巷,一时间都在议论这件事,有人说了一句话,刺激了若干父母的心:“悲剧发生自始至终,不见那父亲说一句话,他少一点仁慈和软弱,刚强一点的话,妻子的骄横就可能减少一分了。” 邢毅默算着,要是时间出入不大的话,他女儿今年上初中,而那姓男同学随父母从外地转来,他们之间的往来还没有开始。 这次与齐绍全总经理算是认识了,年龄差距大一点,但这不是问题,继续来往,多有些了解了,找个机会,善意地给他提点建议,希望他关注一下自己的女儿。 邢毅边走边想,也不知苏主任找了孙经理没有,提灌站的前期费用准备给多少,现在身上有齐总经理给的一百五,顾阿姨给的三百,买绘图笔绘图纸,个把月的生活费住宿费足够。 预拨的经费最好动工时候就给,需要找人开挖沟渠,清理基槽,请的农民工干了活就要算钱,他们讲究吹糠见米,我这边不能失去信用。 此时,在宏达公司经理室,苏怀安与孙国玺正交谈有外人要插手上堰村砂石场的事。 孙国玺问:“这个小邢,他没说具体的人来?” 苏怀安说:“没说,估计那熟人不认识那些人。” “他怎么会知道这事与我们公司有关?” “他听到里面内容,提到我们公司,再说,那砂石场就是与我们公司签的合同。而那小邢呢,来公司搞数据汇统,也只认识我一个人,他听到有人提到宏达公司,他又在帮我们做事情,理所应当关心公司,这就要及时告诉我们了。” 孙国玺叹气:“说起来,提灌站这件事,也怪我。” 说差不多了,苏怀安提了启动经费的问题。 “要多少呢?” “给两千吧。” “多不多呀?” “我看不多,除了绘图纸,笔墨,在现场勘测需要找人帮忙,要开工资。” “好吧,我这就给永利经理说一声,请他安排。” “你不能直接通知财务上?” “我们有分工的。” “那,我先回去等着。” 苏怀安前脚离开经理办公室,谭永利后脚就进来了,铁青着脸。 “怎么啦,这么不高兴?”孙国玺问。 “高兴得起来吗我?遇到这样的事。”椅子拖得嘎嘎响。 第036章 有哪里不对劲 孙国玺被谭永利的话吓得不轻,慌忙站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谭永利鼓着眼珠子:“我们送去的数据资料根本用不成,别的地方搞得好好的,整整齐齐,我们的呢,乱七八糟,不成样子,内容看不清楚,字又写得不好,一个个像鸡脚叉似的。” 孙国玺满脸狐疑:“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听错了?” 谭永利摇晃脑袋,鼻子里哼哼:“你就相信苏怀安,什么事情都交给他,把他当成知己,你的智囊,现在怎么样,打脸了吧。” “不不,你再重复说一遍,怎么回事,我们数据资料汇总好了, 人也跟着过去了。” “我们过去的人算什么呀,什么都不会干,搞得一塌糊涂,人家很不满意。” “你亲自去啦?你看啦?情况怎么样?那你怎么给人家作说明的?齐总他怎么说?” “很不舒服,不愿意见我,叫人传话,如此不配合,不把众鑫公司当回事,以后还要不要我们供货呀。” 孙国玺紧皱眉毛:“诶,怎么搞的嘛,这个老苏,说那小伙很可以呢,字写得好,工作认真负责,这到底怎么回事哟。” 谭永利又说了:“苏怀安这件事办得太差劲,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调查一下,随便随便就喊进来,一进来就要发劳保品,规矩都给破坏了,这怎么行?而且事实证明这个人用不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赶紧把他轰走,不要留在公司了。” 孙国玺无论如何对苏怀安是很信任的,这事要怎样和他说,才能不至于伤及情感呢? “我还是要问问老苏。” “不要问了,你就是喜欢迁就他,这有啥问的,不行就是不行。” “事情搞砸了,到底是能力不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个总是要搞清楚的嘛。” “只要你有这个态度,就可以了,不要找他来了,大家都几十岁,好歹也处了这几年,话说不好听了也伤情感。” “那要怎么办?” “简单,叫人事劳动科他们直接处理得了。” “就算这样才符合程序,那也得给苏怀安说一声呀。” “他大还是你大?就这样怕他?” “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不信任我。” “你看,你又来了。行吧,就按你说的,通知人事劳动科。” “我已经给他们说了。” “你说过啦?” “怎么?我说了不算数?” “我没说你说的不算数呀,既然已经通知了,那就行了。” “好啦,没啥事我走了。” “可是齐总那头,怎么解释?” “这你也不用多虑了,我会安排,找人给他说说就是。” “找谁?能和他解释得清楚?” “你就不用担心了,有人会摆平,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记着早点把那小子撵走就得。” 看着谭永利摇晃的背影,孙国玺心里七上八下,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主动给齐绍全解释,这个人不行,我们换一个? 紧接着问自己,齐总不生气了,答应换人,那换谁? 那苏怀安很有信心的样子,怎么会被蒙混住?他一向认真,严谨,很少犯错。 孙国玺觉得自己想太多,还是要把苏怀安叫来,简单两句问明白了……抓过电话机就拨号。 电话里听到孙国玺口气,苏怀安就感觉出了什么事,也不敢耽搁,三步并着两步,气喘吁吁跑来。 “才到科里,板凳都还没有坐热,你就急霍霍地喊,是什么急事?” 孙国玺则不住地摇头,举着双手,像是给谁投降的样子,说:“怀安啊,我就是特别相信你,才让你去找人,干好数据资料汇统的工作,我和你,心里有话,都要第一时间说出来,要是不说,哏在心口上,难受的要命,是不是?” “什么话非要让它哏在心口上?快点说出来,还这么啰啰嗦嗦,干啥哟。” “刚才谭永利来过了,他从众鑫公司那边过来,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事情搞砸锅了,呃。” “什么消息?什么砸锅?是数据汇统的事吗?怎么?小邢他没有做好?” “你是一点也不知道吧,他搞的数据汇统资料,过不了关,被否定了。我就想不通,你不是说他字写得很好吗?其实好啥呀,一点也不好,就像鸡脚叉,乱七八糟,这下恼火了,我们这边办的事,和别的地方一比,差劲,完蛋了。” 苏怀安脑子有点乱,搞资料汇总,他真的是看清楚了的,那个小伙子,一举一动,都体现出成熟老练,从容不迫,怎么会……? “等等,我听不懂,老孙你说得不对,那些数据资料我都看了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你现在却说什么乱七八糟,像鸡脚叉?不对头呀。” “谭永利在众鑫公司坐冷板凳,为了公司被别个当矮人,出丑的是他,打脸的是我啊。当初我信誓旦旦,说我们保证圆满完成任务,这下好了,我怎么给齐总交代,因为我们的数据影响到整个系统工作,造成的损失,谁来,也承担不起呀。”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我就是对谭永利的话有怀疑。你看他这个人呀,你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他平时怎样,你应该清楚呀,这事,可能不是他说的那样。” “他平时是有点严厉,不太注意方式方法,在大家心目中,就是这样的印象。” “不行,我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苏怀安拿起话筒,又问齐绍权的号码。 “你想干嘛?” “不问清楚,我这心里哏得慌。” 逼着孙国玺翻看号码本。 电话接通了,苏怀安拿着话筒凑在孙国玺耳边,让他接听。 “喂,请问是齐总吗?” “我是,你谁呀?” “是我,孙国玺呀。” “孙经理呀,你好你好,我齐绍全呢,多巧啊,几分钟之前我正在想,孙经理这两天有空没有啊,我门该聚一聚了。” 齐绍全的口吻欢快而且带着激动,听不出有不爽的口气,孙国玺大惑不解。 孙国玺给苏怀安打个手势,要他不要作声,他自己压低声音,小心翼翼说:“是这样的,齐总啊,我们不是承担了那个数据汇统的事吗?这阵呀,我们正在……” 齐绍全呵呵笑:“是呀是呀,就是这个事呀,我想着要和你相聚,说的就是这个呀。” “真对不起,齐总,我们不该……” “哎哎,你这个孙经理,今天说话怎么回事,什么你不该,是我不该啊,我这不刚刚在想吗?只是想而还没有付诸行动,是我对不起你。” “这样,齐总,我请你……” “什么你请我呀,是我请你,定了,就在我们总公司斜对面的那家餐厅,今天晚餐,由我来安排,你们在家班子成员都来,还有你那个下属,一定要请,这么棒的小伙子,要好好犒劳犒劳他。” 听到齐绍全说小伙子棒,孙国玺顿时愣住。 第037章 做人不能这样 孙国玺小心问:“齐总,你说犒劳?我的下属?谁呀?” “你们派来的小邢呀,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呀。” “齐总,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呢。” “听不懂,我来告诉你。那小邢呀,搞的数据汇统资料,检查组几个人都看了,被这份材料质量,文字组织,给镇住了。都说,不得了,宏达公司有这样的高手,人才战略搞得好啊,这材料搞得规范整齐,十几家单位,就你们宏达公司这一份水平最高,简直是样板,亮瞎眼睛了呀。” 孙国玺拿着话筒的手有点颤抖,掌握不住,另一只手赶紧上去,两手捂住话筒,被齐绍全的话给吓坏了。 “齐总,你千万不要能开玩笑,你说的事,是真的吗?” 苏怀安脑袋靠得近,也听明白了,抬起下巴,仰望顶棚,长出了一大口气。 “伙计,说定了,等会儿见,我等着你们,快点啊。” 那边先挂了,孙国玺慢慢放下话筒,脸红脸白的,使劲盯住苏怀安看。 苏怀安坐下来,端起水杯咕噜咕噜喝下大半杯,杯子朝桌面上一顿,哼了鼻音:“谭永利这是故意的。” 孙国玺赶紧拎了温瓶给他加水。 苏怀安喘着粗气问:“现在怎么办?提灌站还搞不搞?” 孙国玺挺干脆说:“搞,咋不搞?” “要把人撵走吗?” “不撵,不能这样,要留住,请他帮忙把提灌站搞出来。” 孙国玺找毛巾擦脖子上的汗:“好家伙,这个谭永利,怎么搞的,来这一手,一件大好事被他那么一折腾,我这精神上就跟着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松弛,这谁还受得了?” 苏怀安气愤不已:“他来这一手,这样下去,叫我们怎么干?公司还怎么发展啦?” 孙国玺搓着手:“算了算了,不和他计较了,不管怎样,齐总高兴了,这就成了,这小邢,差点让我们误会他了。” 拍一下苏怀安的肩膀:“好啦好啦,不要生气了,先喝口茶,等一会儿一起去赴宴。” 苏怀安的气一时难消,粗声粗气说:“我又不是班子成员,我才不去瞎掺和呢。我现在想的是,小邢要知道了,心里不知该有多憋屈呢。换成是我,坚决不去。” 梗在心里的石头还在,无法放下来,苏怀安于是又去抓话筒。 “你又要打?” “我找谭永利,得和他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 “怀安呀,算了吧,电话里说不好听,就要闹起来。” “我才不怕他闹?我要问他,凭什么要胡编乱造?诬陷他人,哼哼,这样对公司,对个人都好?搞这样的动作,有本事,朝我来呀。” 眼见苏怀安不饶,心里的气愤一时消停不了,孙国玺只好说:“既然这样,那我来打吧。” “你心慈手软,说了也不起作用。” “哎呀,我有我的方式,不会让你失望的。” 电话打通,孙国玺说:“永利呀,我刚刚接到齐总的电话了,他说下午请客,叫我们都去呢。” 谭永利说:“我去不了,还有事。” 苏怀安说:“你咋不说数据汇统的事?快说呀。” 谭永利道:“还有事?” 孙国玺嗯道:“齐总又说了,我们的数据搞得好,比较满意,也不知道他这样说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安慰我?” “他这样说了吗?” “嗯,说等一会见面了,还要当面表示感谢。” 谭永利这下就不舒服了:“他齐绍全这么说啦?和我说的那些话不算数啦?他这人怎么回事?我要去找他,做人不能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哪有这样的道理?” “等见了面,就知道具体情况了。” “不去不去,齐绍全说两口话,那是他的为人,我管不着,但这个人被稀里糊涂叫来公司,这算啥事?人事劳动科的人不知道,具体办事的人很有意见,这样随意,以后叫他们怎么办事?” “永利呀,这样好不好……”孙国玺要往下说,苏怀安手指着话筒道:“你告诉他,这个人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谭永利问:“旁边说话的是谁?是苏怀安呀,他说你知道,那好啊,那我还能说什么呢?你是一把手,你说什么都算数,那请你从上面赶快给人事劳动科打招呼吧,是猫是狗都让进来。” 苏怀安气呼呼道:“说的什么话?” 孙国玺说:“你手边的事不大的话,还是争取去。” 谭永利说:“你给齐绍全说一声,我不在家,我去地区办事……已经出城二十公里了。” 谭永利其实说了谎,他那里是去地区呀,还在锦绣城里,杭世凯开着一辆借来的车,把他接去了大后街季得万家。 季得万是杭世凯的表哥,表哥表弟保持着密切来往,这两天他有了新想法,要表哥替他出个面,给谭永利和谭志达打个招呼,给他调整一下岗位,他想去搞物资采购。 话才说出口,就招致季得万一顿训斥:“闲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早的时候干啥去啦?” 他脑袋一偏,哼道:“我又不是他们身边的人,怎么能随时接近他们呀,再说我又不是白要他们出力,该花费多少,说一声不就行啦?” 季得万口气软一点:“求人的事,是要花钱的,你知道就好,等着吧,有机会我先打招呼,然后再说。” 季得万与谭氏叔侄认识,但来往不多,但是考虑到将来,不光是上堰村砂石场,还有众鑫这边以后的发展,需要与他们进行全方位合作,就得做些铺垫。 他提前告诉了吕秀珍:“众鑫公司建材分公司二轮承包要开始搞了,你不会怀疑吧,下一轮承包人,非我莫属呢。” “是吗?那我现在就先祝贺你了。” “知道我想怎样干吗?我要进一步扩大经营规模,打造锦绣县第一大的生产资料供应总公司。” “胃口太大了,不怕被撑坏?” “我要让你知道,谁才是锦绣最大的企业家。” “我知道,我想问一句,你搞公司搞那么大,你的资金够吗?” “资金不是问题,我需要的是人才,到时候我想要你去那边,你愿意吗?” “那不一定,” “工资比这边高得多,你也不动心?” “我要到时候再看。” “你想留点余地,好啊,我也不勉强你,但我要先通知你,想办法把账上的资金多留一点,起码要二十万。” 吕秀珍说:“这么一大笔钱,可开不来玩笑,你不知道,谭永利这一关是不好过的。” 吕秀珍说:“他对财务的管理可不一般,隔三差五的他要来,查看每一张发票,看经过他审核签字没有,要是发现没有经过他签字的,那就……” “会怎样?” “被炒鱿鱼,一家人就靠我这点工资生活呢。” “不会让你为难,我想办法让他签字就是。” “你能想什么办法?” “我要请他的客,他这人我了解,喜欢玩牌,还好酒,灌几杯迷魂汤,不怕搞他不定。” 第038章 各打各的算盘 决定了,但这顿饭不能安排在吕秀珍家,因她丈夫心眼小,会产生这样那样的怀疑,不利于行动。 也不用考虑外面,就在自己家里,老婆出去旅游了,房子宽敞,家里陈设档次也不低,再叫两三个人来陪着,就不怕有闲话。 临到坎上,季得万又告诉吕秀珍,原定计划做一点调整,除了谭永利,连他侄儿谭志达也一并约来。 “他侄儿比较有头脑,不怕被他觉察你的动机?” “我有我的策略,你来了只管喝酒,看着我怎样运作就是了。” 杭世凯先接了谭志达和吕秀珍。 命运不可违背,机会定要抓住。杭世凯记着这句名言,等谭志达坐好了,拿两包香烟塞过去。 “今天我表哥请客,他就要当众鑫总公司销售分公司的经理了。” 谭志达道:“不要说得那么容易,你表哥现在也只是候选人之一,还有其他人呢,都要通过竞选才算数。竞选和竞聘性质一样,到时候啊,谁上谁下还不知道呢,不要高兴过早。” 杭世凯提高嗓门:“我表哥说了,没有人能争得过他,他赢定了的。那竞选大会就是一个过场,这个经理他是当定了。” “你表哥自信过头了。” “你不信?不是你谭科长,换成别个,我就和他打赌了。” 坐后面的吕秀珍忍不住插话了:“真的别小看季得万,本事大得很,想办的事没有不成功的。” 谭志达道:“本事能有多大?能把众鑫公司搞成集团吗?” 把他们送到,杭世凯回头去接谭永利。 谭永利下车进门见了吕秀珍,一脸惊异,假装生气说:“你先来啦?你咋不提前说一声,等我一下下?” 吕秀珍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也要来呀,要是知道了故意不等你,那我不是要等着回去挨骂,这顿饭会吃得香?” “那就怪季得万,他有意错开时间分别打电话,故意让我们两个分开。” 季得万插话:“谭经理不要胡打乱说,我这个人做人做事有准则,从来不会坏人家的好事,我先拨你的电话,后拨吕姐的,你们不是大半夜的,经常在一起打双升么,见面的机会还会少吗?” 每逢周五,只要谭永利没有出去,还在公司,吃过晚饭,他就会召集人来办公室打牌,有杭世凯,谭志达,自然少不了吕秀珍,一般来说,吕秀珍不是每次都来,时间上要隔两周,给家人说要加班搞报表,晚来一点。 谭永利朝后面张望:“季得万你故意把老婆送去外面,是不是要做一回真正意义上的家主呀。” “都说谭经理心机厉害,果然如此,我这点小动作都被你看得一清二楚。” 说着把烟递给谭永利,烟盒移到吕秀珍眼前,吕秀珍摇头不接。谭永利说:“整一支嘛,是好烟呢。” “是呀,经理要和你整,你还不想整?是要扫经理的雅兴?” 吕秀珍瞪了他一眼,就接了烟点燃狠狠抽了一口,把一团浓烟吐到季得万脸上。 “喝的什么酒?” 谭永利先问,他喝酒是有讲究的,不要本地酒,要酱香型的,满足这两条,其它的不选择。 季得万说:“早就知道你的脾气了,吕秀珍早就告诉我你的最爱了。” 季得万经常在外面跑,才一两年时间,全国各大中城市,有一半以上都留下他的足迹了,谭永利想到这个,心里就痒痒,这家伙搞采购,方便,想去哪里,拔脚就走,宏达公司一年也没几次外出的机会,孙国玺魄力太小,放不开手脚,自己不出远门,也不让别人去,想办的事办不了。 谭永利在来路上就揣度,季得万这家伙是个怪,今天请我来吃饭,不会只是因为想要套近乎,拉个关系那么简单吧,一定有什么别的盘算。 谭志达从后面进来,站在谭永利跟前说:“叔,坐错位置了,你应该坐这边。” “这里一样。” “那里有点偏,正位在这头呢。” 谭永利两头看了看,确信侄儿说得对,就调换了位置,做到那正位上去。 等谭志达这边也坐下,他说:“我给孙国玺编了个故事。” 谭志达问:“你和他还兴讲故事?啥故事哟。” “我在齐绍全那里面遇到了你说的那个人,拿着他搞的数据给齐绍权看,邀功拿钱。” “随便写几个阿拉伯数字,还想邀功?真特么不知廉耻。你给孙国玺怎么说?” “就编了几句,说你们看错认了,不负责任地随便派个人去,把人家的数据搞得一塌糊涂。” “嘿嘿,这下孙国玺就难堪了。” “是让他难堪了一下,不过……” “不过什么?” “有人在旁边多嘴。” “谁?” “苏怀安嘛。” “他又说啥啦?” “我听到他的声音了,不相信我说的,要找我对证。哼哼,他两个一碰面,就要生事。” “别睬他,他算个啥?” “孙国玺就喜欢听他讲,关系好得简直一个妈养的。” “哼,有朝一日,把他扫地出门。” 季得万走过来插嘴说:“叔侄俩说得好热闹,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你们这么费心。” 谭志达说:“日常事务,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好从外面点的菜肴送来了,吕秀珍就主动伸手,把菜盘子往桌上摆排,又给大家分发碗筷。 谭永利说:“你拿碗就行,筷子你不要分。” “为啥?” “分筷子就只能生姑娘,生不出儿子来。” “你就叫我生我也不敢呀。” “这话可不是我逼你说的,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大家嘻哈笑起来。 有手机铃响,是一首抒情歌曲,谭永利道:“吕秀珍,你的手机响了。” 吕秀珍站起来,从包里面掏出手机来,瞥一眼:“是我老公。” 老公语气有点急:“我有急事马上要走,车子都来了,不好请假的,娃娃你去接一下。” “嗯,你去,我去接。”吕秀珍装好了手机,给大家解释,“本来讲好,他把娃娃送去拉丁舞班,陪着她跳完。现在没法了,娃娃小,不放心,我要赶去。” 谭永利哼哼:“有啥事嘛,娃娃都不管啦。” 吕秀珍说:“他那工作性质就是这样,无法掌控。” 坐下来随便扒拉几口,喝下半碗汤,就与大家告别。 季得万跟在后面,说:“你把娃娃接了再回来。” 吕秀珍说:“娃娃碍事,就不来了,你把那小的招呼好,让老的少喝点,喝多了说话不算数。” 季得万扭脸朝后看,说:“放心吧,在我家里,就得由我作主了。” 第039章 住进这个房间的目的 数据汇统圆满完成,报酬意外增加,邢毅决定慰劳自己一下。 北门上有家羊肉粉馆,店家一个人操作,他额头上冒汗,两手不闲,动作麻利,先烫了粉,漏勺捞起来,放到碗里,三个手指捉了羊肉片,排放在封面上,浇上一瓢热汤,放万台面上一搁,招呼吃客自己去端。 钱箱就在旁边,吃客端粉的时候,先把钱丢进去,需要找零就在里面翻,拿了零钱,不忘记举起来让他看一眼。 两张小方桌,八个座位,有十来个吃客,就有两个没座位,只好走出去,蹲在路边道牙上吃。 道地家常味,油盐酱醋都不少,香菜放得多,压下了膻味,感觉不错,就是数量稍嫌少了点。 来了一位吃客,面皮蜡黄,动作迟缓,一看就是个病人, 没有座位,他就站着说:“老板,给我来半碗。” 店家摇头说:“半碗不好整,要就是一碗,吃多少算多少。” 病人说:“主要是刚刚做了胃切除手术,不能吃多,只吃得下半碗。” “剩下的倒掉就是。” 好几个吃客都抬起头来,有朝店家看的,有朝病人看的。 病人缓缓转过身,眼巴巴看着大家的碗里,准备走开。 邢毅说话了:“等一等。” 他站起来,让那病人坐下,说:“我给你想办法。” 走过去再付了一碗的钱,对店家说:“一碗不够我吃,再来半碗。” “半碗?”店家发呆。 他解释道:“你给我来一整碗,我和他分就是。” 说着跨步过去,取了一副碗筷,放在病人面前,把那一碗粉端过来,分了一半给病人,说:“这一半不用倒掉,我吃就可以了。” 羊肉分开一边就只剩三四片,他干脆全部都给了病人。 病人那半碗的钱给了他,他犹豫一下,收了。 病人直点头:“你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旁边的吃客都看见了,有点头的,有竖拇指的。 邢毅只是微笑。 店家是有点难为情,说:“你这样做,活生生是教育了我,我先说声对不起,不过你是看见的,我确实忙不过来,是得考虑请个帮手了。” 邢毅道:“羊肉粉味道不错,要是能够满足不同人的不同需要,可以加粉,可以加肉,可以双加,那就更好了。” “我现在是明码标价,一碗就是一碗,这一碗少那一碗多,大家在一起吃,看见你的多他的少,不就感觉不公平了吗?” “公平不是你这样的解释,看来你是国营饭店出来的,习惯大锅饭平均分配了。” “是呀,你们不知道吗?这姚二哥就是国营二店出来的嘛。” “嘿嘿。” “呵呵。” 吃客们嘻哈起来。 店家脸红起来,背过身去了。 他那里知道,随着历史推进,经济越加发展,人们收入逐年增加,出来吃东西的人就越来越多,生意就红火起来。那时,吃客想要添加肉一点也不费劲,不光肉,肚、肠、心、肾、肺、脚样样有,还可以来个全家福。 啥叫全家福现在店家此时可能还不清楚。而这小店所在位置,几年后就会被安排作教师小区建设用地,也就要搬到别处去,不知还有没有参与竞争的机会。 眼见店家忙碌着,没心思听他讲,给他说未来的事,他也未必相信,也就罢了,如果还这样坚持下去,你会撑不了多久。 离了小店,沿着熟悉的路径溜达一阵,眼见天色已晚,转向到庙儿湾,回到光明旅社。 柜台后面的墙上,有几幅画,画的都是大型动物,虎,狮子,还有马,那虎突出的是身上的斑纹,狮子的钢牙白里透黄,马的鬃毛就像一排直立的钢针。 他还注意到落款,几幅画都是:魏俊龙,十三岁画。 魏正海走过来,欣赏着画作,说:“画得不好,请多多指教。” “你儿子今年多大?” “十六岁了。” “念高中?” “要到明年。” “现在还画吗?” “这一段突然爱上了写生,几乎天天都在外面。” “写生,很重要的一步呢。” “也不知能够坚持到好久,长远的话,让他报考美术学院。” “你可以督促他,不要轻易放弃,基本功还是很不错的,持之以恒,这是最重要的,很多本来可以成为画家的,都因为没有很好坚持,中途荒废了。” “感谢你的夸奖,我一定坚持,但愿如你所说,将来就算称不了画家,但也可以在家举办美术培训班,解决就业问题。” 他点头:“这个想法是很贴近实际的。” 回想自己读中学时,就有过报考美术系的念想,就希望自己将来成为画家。 后来怎么发生的变化,为什么没有报考美术系,初衷发生改变,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隐隐约约感觉得到是有些不寻常,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就像电影里面常有的桥段,间歇性或选择性失忆。 信手捉了画笔,来了两下,魏正海在一旁看了,直接惊呆,道:“哟,你才是大画家,画得这么好。我要让我儿子拜你为师呢。” 他自己退后一步看,坐看又看,习习如生,连自己都不相信,完全可以以笔力挥洒自如,力透纸背来形容。 被洪水冲进山洞,又从泵井里出来,一进一出,人生获得一次颠覆性的转变,连同自己喜爱的技能,也有了质的飞跃,真的非比寻常。 “可以呀,哪天他回来,就带来见我。” 魏老板和他儿子决然想不到几年后,会有梅花鹿来到这里,更不会想到它会给这边安详平和的福利旅社带来什么影响。 梅花鹿丢失的时间,是在北大街绿化工程动工之前一年,那一年他儿子远驰上一年级,这样推算,从现在到那时,至少七八年,届时这老大就是二十出头,个顶个的小伙子了。 现在,早早地给魏老板透露,他会怎样?根本不信?不知所云?大惊失色? 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找一个小本本,把这些将来要发生的事先记下来,不光旅社,还有其它,大凡是想得起来的,统统记上,然后推算时日,适时安排,到时候该出手就出手。 上楼之前,伸头看一眼那三人间,两位外省客人外出还没回来。 魏正海告诉他:“他们明天起早就要走了。” 想等他们回来,再交谈几句。不管怎样,在一间房住过,好歹算是室友。 魏正海拧开水壶,上楼给他开门, “我之所以要住这间房,我有我的道理。” 魏正海知道他的心思似的:“住这里好,抬眼就看见远处的城门洞垭口。” “对呀,这就是我要住进这个房间的目的,每天都能都看见那垭口。” 第040章 小鸽子的命运很悲惨 垭口是很久以前的城门所在,那些旧时的建筑物十多年前就被拆除了,所谓城门的石头砖块也散去了四面八方,那里就只剩下十来米长的台基,也被撬得七零八落,成了孩子们周末寻求刺激的去处。 紧靠台基建起了一排砖木结构的房子,那是县种子公司仓库。旁边紧挨着三间老房,也是砖木结构,只不过是小青砖,与仓库的红砖形成对比,老房是前世上他们家曾经的住处。 邢毅清晰记得,老房的主人姓蔡,是个老师,一个人独居,没有结婚,什么原因不知道。 接纳他们家住进去的那一年,蔡老师从外地接来一个孩子同住,后来知道,是蔡老师堂哥的儿子。 蔡老师身体不好,腿部问题严重,经常生病住院,邢毅的父亲就经常前去看望,情况紧急的时候就揹着去医院,出院了又去揹他回来。 蔡老师个头不小,邢毅的父亲每次揹他回来都是满头大汗。 种子仓库的工作比较特殊,并不强调每天的八小时,而是等到天气晴朗的时候,父亲和另外两个保管员就会抓紧时间,把种子装袋,一袋一袋揹出来在石院坝上晾晒,傍晚等热气散了,种子凉透,就凑着月光,把种子收拢装进麻袋揹回去。 那石院坝的边角上或多或少会遗留几粒种子,聪明的雀鸟就会飞来寻食,其间就有好看的鸽子。 有一天来了两只鸽子,不知从哪里飞来,停歇在蔡老师家屋顶上,然后降落到石院坝上来,给它们几颗米饭,一小碗水,胆儿就大了很多,不走了。邢毅就找一个纸箱,用铁丝悬挂在屋檐下,让它们住了进去。 鸽子一雌一雄,雄鸽羽毛像雨点,时常鼓起圆溜溜闪着紫蓝光的胸脯,围着美丽银灰的雌鸽打转,被人为安排住在一起,产生了情愫,不久就下了蛋,共同哺育出了一对幼崽。 他做小工积攒了一点钱,就去买苞谷豌豆来喂给鸽子。每次按时撒给它们,就十几粒,无需吃饱,半饱即可,必须节约。吃的时候,幼鸽占先,老鸽吃下五六粒,就会让开,四处转转,啄点沙子草籽补充。 那石院坝是由石板铺设而成,除了边角,石板拼接处还有缝隙,偶尔会有细小的种子掉落下去,人的手指不可以把它取出来,只能任凭它发芽,却又长不大,缺水,没土,最后只能蔫巴死掉。 鸽子的喙尖细,这就刚好代替了人的手指头,一举两得,解决了饥饿,杜绝了浪费。 这本是好事,可是仓库负责人连主任上门来打了招呼,说这样可不行,那石缝里的种子宁可烂掉,也不能让鸽子吃,必须要进行处理,否则后果自负。 父亲答复说:“好吧,我会让孩子关好鸽子,不让它们到院坝上去。” 连主任说:“那也不行,一根皮毛也不能留下,留下来根本就是隐患,谁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溜过去?” 父亲坚持了两天,第三天就扛不住了,坚持下去的结果两条,一条是搬离仓库,至少两公里远。另一条不搬离,但就得走人。 在远离仓库三公里的山腰上,邢毅跟在父亲后面,躬腰往顶部攀爬,父亲端着装有鸽子的纸箱,父子俩花了一个多小时,爬到了山顶。 山顶上冷风阵阵,稍不注意,人就会被风刮倒,而鸽子就要在这里被放掉。 父亲的意思,这里放开它们,飞得高看得远,可以找到能容纳它们的并且有粮食可吃的地方。 鸽子像是舍不得他们,在他们头顶上环绕着,迟迟不肯离开,谁也没想到,山岩背后就暗藏着危险,两只鹞鹰从耸入云天的山岩背后杀将出来。 当时的感觉,那鹞鹰的利爪,就要伸进胸膛似的,邢毅赶紧捡了石头,狠狠地朝鹞鹰扔去,并且声嘶力竭地朝天空高喊。但是距离太远,在鹞鹰眼里,他就像一个小丑,张牙舞爪,但毫无一点作用。 凶猛的鹞鹰一前一后,居高临下一阵俯冲,把鸽子先冲散,然后各个击破…… 前世发生的这件事,到今生也不能忘记,一闭上眼,就看见飘散在空中的鸽子羽毛,和鹞鹰那血淋淋的爪子。 要是时光允许,再往前倒十年,让他回转成少年,那会怎样?肯定要去找那连主任说理,告诉他鸽子是和平的象征,鸽子有灵性,与人心灵相通,战争年代,曾经迷路在深山,峡谷陷入绝境的人,就是靠着鸽子传递信息,得到有效救援…… 天意如此,人生重来了,但是并没有让他回到那懵懂的,充满幻想的少年,而让他回到充满青春活力的青年,选择新工作,开始谈恋爱,学会思考问题,懂得珍惜过去…… 他收起回忆,下楼来到院子,院子里有台小汽车,是那两个外省旅客开来的,白天开出去办事,晚上开回来停放。 昏暗中看不清楚颜色,猜测是月灰色的那种,因为是侧身,看不见车牌号。 那墙根有一排花池,被车身挡住一半,花池里胭脂花,指甲花,鸢尾花等好几种花草,刚被雨水浸透了根系,香味满含着水分子的气息。 靠墙有几张木椅子,给旅客提供小憩的地方,他在木椅一头坐下,这里正好对着大门,可以看见外面大路一段。 路灯亮着,大路上走过一对年轻人,肩靠肩,手牵手,正是约会的好时节。 邢毅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很想见到倪淑贞,但时间不凑巧,她参加交叉检查去了。 全地区十一个县,分为东五县西六县,锦绣属于东边,东边检查西边,多一个县,要多两天时间。 也就是说,要十二天。 连昨天今天算在内,还有十天。 决定是这样,先帮助宏达公司把提灌站搞好,不管下一步往哪里走,就在这期间,交代给胡彦丽,让她发挥她的长项,十天之后,安排与倪淑贞正式见面。 有客人进来了,带着收录机,一路放响,正在播报的是足球比赛。估计是特别喜爱,把声音调得很大,震荡着楼层。 那体育解说员中气十足,吐字清楚,抑扬顿挫,在当下他就很有名,深受球迷欢迎。 听着解说员的声音,体育场里卖彩票的画面就在眼前浮现出来。 第041章 你给老子等着 邢毅默算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安排,明天先去上堰村,在那里工作两三天,认识接触一下村里的相关人员,实地考察,初步掌握土地,水资源情况,然后回来搞初步设计。 这样就有时间考虑想办法筹集那两千块钱。 苏主任说先拨一点工作经费,最好也是两千,能在彩票开卖的前一天拿到,就可以先拿去使用,打个时间差。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提前两天,先找人借,这不失为稳妥的办法。 找谁?魏老板,或者柳情饭店老板娘? 无论找谁,都要考虑编一个借口,那就说找到房子了,要先交租金,借的时间不长,一个月以内,等回到马鞍山,从家里拿钱来了就能还上。 父母亲手里是不会有钱的,说都不用说,更不可能真要去拿。 但因为有提灌站作保证,绝对把握,才会这样撒谎。 中奖号码当场公布,有三个人举着彩票上前,分别领取了电视机,电冰箱和摩托车。 令人惊奇的是三个中奖号码都集中在一个盒子里面,主办方负责人大惊失色,不过彩票是在绝对保密情况下从厂家运出来的,一路都有武装押,绝对不会泄密,也没法泄密。 公证词铿锵有力,谁也不敢说这里面有猫儿腻。 想到要去排队,还要巧妙地排在那一组,与很多怀揣梦想的人挤在一堆,拿到彩票刮开后怎样去兑奖,邢毅竟然觉得有些为难。 他想起一个人来,宁愿平分奖品,也要由这个人出面,一大早就去排队。 这个人就是杨林翔。 杨林翔因为头发枯黄,眼珠子也含有褐黄色成分,所以就有个绰号叫黄毛。 杨林翔购买彩票痴迷到废寝忘食,一辈子都在买,一辈子都在做发财美梦,命运偏偏不眷顾他,往往让他美梦失真。 给他说明大奖就在那里,伸手即获,他激动都来不及。 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不够就再找家里人伸手,别再搞那小打小闹了,两块两块拿出去,也不见泛起几个泡泡,要玩就玩个痛快。 当然不是你一个人玩,有我陪你,我们两个,一人负责筹一千块钱,这两千块拿出去,分分钟之后就能换回来五倍! 这个账要好好算给他听,怕他太憨直脑筋转不过弯来。 大门边两个人晃动,一前一后进了院子,都戴白口罩,黑遮阳帽,帽檐压得很低,也不进里面来办理住房手续,而是围住那辆车转悠。 邢毅坐在阴影里,静静地等待,眼前有事要发生了。 两人走到车后约米远,一个站住四面张望,一个从身上掏出工具,弯腰在车身上找寻下手点。 邢毅咳嗽了两下。这两个人好不顾忌干坏事,他看不下去。 摸索的人停手,伸直腰杆,与那张望的人一起回头,看到了椅子上一个人,正慢慢站立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修修车。” 天黑,互相之间看不清楚面容,但还是心虚,声音颤抖。 “修车呀,哦,钥匙掉了吧,需要撬锁吗?” “不,是。” “那是干啥?白天为什么不做,非要晚上才来?” “这个……” “小伙子们,别做傻事了。”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旅客呀。” “隔我们远一点,小心钳子伤着你。” “收手了,赶紧走吧。” “不要多管闲事。” “问题你们不是做闲事呀。” 两三句话说过,邢毅就听出来其中一个声音很熟,再看他那细条身板,乖乖,不是倪继勇,还能是谁?倪淑贞的亲弟弟呢。 倪继勇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去读了职校汽车驾驶班,回家后一时没车开,赋闲在家两年,最后还是通过胡彦丽找了岳辛,答应去他那里开大货车。 他接触的人复杂,总是时不时给家里带些麻烦来,提到他,倪淑贞就来气,一度发誓不认这个不良弟弟。 按时间推算,这阵他应该在读初三,此刻应该在家里做作业,爹妈看管不好,跑出来了,就干这些鸡零狗碎的勾当,这下好了,撞到未来姐夫哥的枪口上了。 邢毅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干坏事,制止他们别把人家车门撬坏了,这件事不做,对不起他亲姐姐。 考虑到以后在家里或什么地方遇着小舅子见面,场面会让他十分尴尬,邢毅尽可能侧面,且努力压低下巴,把声音憋得更粗一些。 训斥的话还没说上两句,倪继勇就忍受不住,抢先动手了。 他摇晃着手里的起子,对准邢毅的胸膛就刺,邢毅赶忙侧身躲过,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好家伙,耍横起来真的是六亲不认。 倪继勇第一下没有刺中,又要来第二下,而且比第一下更为狠劲。 邢毅急急后退躲闪,心里想,不就训斥你几句,就丝毫不计后果,下手如此狠毒? 倪继勇又来一下,眼睛冒出凶光,握着起子的手高高举起,一次又一次猛刺。 邢毅忍不可忍,瞅准了一次机会,闪身的同时,双手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加把力往前一带,后面再来一个兜脚,未来的小舅子顿时失去了平衡,身子冲出几步,扑倒在地。 另一个小伙从后面扑上来,双臂箍住了邢毅的脖子,向后用力,想把他搬倒。 邢毅站稳了,左手插进那胳膊空隙,确保出气通畅,双膝微弯,身子后缩,臀部顶起,右手从肩头上伸出,抓住了他锁骨,上下同时用力,把小伙掼翻。 小伙子腿骨头被挫了,瘫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邢毅用这两招,这都是他在厂里跟冯刚学的,就只在摔跤场上使用,没想到今天,意外遇上这两小个张牙舞爪,一点章法不懂的小青年,还真的管用。 只不过分寸没有掌握好,让他们摔得不轻,看这回教训够不够。邢毅拍拍手,憋了嗓门,粗声喝令道:“还不赶快滚。” 倪继勇捏着浸出血迹的口罩,恶狠狠地说:“算你狠,你给老子等着。”搀扶起那伙伴,跌跌撞撞走了。 第042章 我们带去研究 那两位外地旅客忙到深夜才回来,邢毅等着他们,提醒还是先把车上的贵重物品拿进来,近期这边治安环境不太好,车子被砸坏玻璃窗的就有好几桩。 两人互看了一下,选择了相信,穿好衣服,去车上把一只铁皮箱拎了进来。 邢毅在床上辗转反则,那倪智勇记仇心很重,吃了亏不会轻易罢休,今晚天黑,看不清面孔,不会认出他来,话说得得也不多。 半夜里,外面突然响起人声,急促的脚步声,直觉告诉他出事了。披了衣服跑下楼,看到魏老板急跑出去的身影,他紧跟着出来,门外一片火光,是那一辆汽车,引擎盖被点燃了。 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旁边有灭火器,抓起来就冲了出去,与熊老板一起,几分钟时间就把火扑灭了。 点了灯检查,只是引擎盖略微变形,面漆脱落,下面的发动机电瓶,以及电路油路等均没事。 邢毅心里有了数,必定是那两人所为,偷盗不成被打,就来烧车报仇,简直是坏透了,出了这样的败类,真是祝门不幸。 幸而一直没有睡着,要是迷糊睡去,这个不算大的行动就赶不上。 邢毅现在就想马上去倪家,先抓住倪继勇狠揍一顿,然后直接送交派出所。 想到倪淑贞的父亲护犊子,这事情处理不当就会对与倪淑贞的交往带来不利,邢毅摇头,改变了主意。 两个乘客惊魂不定,连声感谢邢毅:“幸好有你,你没有睡好,坏事变成好事,我们感谢你,不是你及时提醒,把那箱子拿进来,今晚上的事情就大了。” 因为紧张了这一回,躺回床上,困倦就上来,一会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大亮,下楼看见魏杰虎一人趴在柜台上,手里摆弄一个物件,旁边放着空盒子。 邢毅问:“你在玩什么东东?” 魏杰虎举起来朝他晃了晃。 他接过来看了看,不是塑料制品,也不是玩具,是一部真正的手机。 这一时期市面上多见的是洛基亚,摩托罗拉翻盖手机已经有了,但只在少数人手里,不过很快,一年之后,街上专卖店里就有出售了。 光明旅社老板的小孩玩这个,他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魏杰虎的书包里有个电动玩具盒子,也是扁扁的,长方体,两个盒子摆在一起,差不多一般大小。 魏老板从楼上下来,看到儿子手里的东西,大惊失色。 “你怎么乱动人家东西?” 魏正海忙对邢毅说:“对不起,儿子缺教养,他打开了你的盒子。” 邢毅不解:“我的,盒子?” “是的,这是那两个客人留下的,你还在睡,他们怕吵醒你,就把东西放这儿了,要我转交给你,表示感谢。” 魏杰虎听明白了,忙把手机往背后躲。 魏正海伸手过去:“赶快拿过来还给叔叔。” 邢毅笑道:“让他玩一下嘛。” 魏正海道:“这怎么可以?万一给弄坏了,怎么办?” “他有多大点力气呀,弄不坏的。” “这家伙手痒得很,见什么都感兴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上手。虽然他是不会带走,只是一玩起来就着迷得很,连饭都不想吃。” “那是好事呀,对开发大脑有好处呢。” 魏杰虎受了夸奖,胆子也大了,从旁边拿了自己的魔术盒子,递给邢毅。 邢毅接过来打开,拿出机子来看,真的和手机一般大小,可以教学拼音字母,教乘法九九表,既是玩具,又可以学知识,里面还存有几首通俗歌曲。 “嗯,是个很不错的东西呢。” 魏杰虎很大方地挥手说:“给你了。” “是吗?”小孩子这样大方,到让邢毅很不好意思,说:“我可不能随便要你的东西呀。” 魏正海看出儿子的心思:“休想动歪主意,把你的东西收回去,把叔叔的还给他。” 原来他是要搞交换呢。 邢毅忍不住笑了,好聪明的孩子。 正说着,门口来了两个人,魏正海认出来是派出所的人,赶紧上前招呼:“啊,你们来了。”探头朝后面看。 “别看了,没有人了,就我们两个。” 魏正海招呼他俩进来,轻声告诉邢毅:“派出所的。” 邢毅说:“他们怎么来啦?” “我报了案。”魏正海接着说,“不报不行,我左思右想,不这样不行,这次不说,再发生二次,就谁也不会管了。” 两个人挺直了胸脯站在跟前,表情很严肃。 “魏正海是你吧。” 魏正海应答:“啊啊,是我,我就是。” 两位身着便衣,一个夹克一个t恤,口头亮明身份之后,就开始到处查看。 魏杰虎趁机上楼去了,还拿着手机。 魏正海就要追上去夺,被邢毅拦住了:“让他玩一下吧,弄不坏的。” 两便衣警察从楼上看到楼下,差不多每个房间都查看了,又去院子里看停车的地方。 他们看完了,过来询问:“那房间还有谁住过?” 魏正海指了邢毅:“这位顾客与他们同住过一夜,就是他先发现火情的,而且他毫不犹豫地参加了救火。” 穿夹克的走到邢毅跟前:“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邢毅一一作了回答。 穿t恤的道:“跟那两个一起来的?” “不,我单独来的。” 穿夹克的靠在柜台上,肘部与那手机盒子很近。 邢毅下意识拿了起来。 穿夹克的挺直腰杆:“什么呀?” “没什么,一个盒子。” “盒子?里面装了什么?” “空的呀,啥都没有。”邢毅举起盒子摇了摇。 穿夹克的靠得近,动作快,凌空抓住了盒子,说:“看看嘛。” 邢毅松开手。 他看盒子上的数字,还有字母,凑近鼻子闻了闻。 “很新呢,电子产品?” 邢毅点头。 “动作快嘛,见我们来了,就要藏起来?” “没有,孩子刚才还在玩,拿上楼去了。” “谁的?你的?” 魏正海如实说:“那两位客人相送,由我转交的。” 穿t恤的摇晃脑壳说:“好吧,既然是那两人的东西,那我们就要带去研究一下了。” 第043章 这样替人着想 一听说要带走机子,魏正海急了:“你们要带走?凭啥呀。” 穿夹克的冷冷地说:“纠正一下,不是带走,叫查扣,要进一步调查。” 邢毅往前一步,道:“不太理解,这东西与你们调查的内容有关吗?” 穿t恤的说:“不是这样理解的,以我们查案的角度,办案时进入我们视野范围,听觉范围,思考范围内的物品,都要重视的,都要进行调查。” 穿夹克的说:“这东西之前是在车上,从车上拿下来的,对不对?” “一点不假,两位顾客拿出来的。” “这不就与那小车有关了吗?”穿夹克的摇摆着手指头,“直接说吧,我们带走它并不是我们要拿到那里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随便就揣进私人腰包,办完案子,与案子无关,一定会发还的。这一点请放心。” 穿t血的说:“我们这是在依法办案,所以请配合。” 邢毅微微点了头:“好吧,既然是这样,我去拿来给你们就是了。” 魏正海说:“我去拿。” 邢毅拉住他:“还是我去吧,他的心思我懂,我会给他说清楚道理。”邢毅就上楼去,几分钟后下楼来,当着大家的面,把那机器装进盒子里,找到粘胶,把盒子封好了,说:“写个收条吧。” 穿t血的写了收条,签了名。 邢毅转向穿夹克的:“还有你呐。” 穿t恤的说:“用不着,有一个就行了。” “你们不是有个精神,无论到哪里,都要求双人到场吗?那不是确保万无一失吗?” “这个规定你怎么知道的?” 穿t血的不耐烦了:“伙计,你过份了!” 邢毅换上笑脸,说:“不要生气,我为什么知道?我在那边的时候,参加过平安建设培训课,来上课的都是大队长,副处级侦查员。” 两人对望了一下,穿夹克的紧绷着脸,拿起笔签了字。 送他们走了,魏正海摇着头说:“早知道是这么回事,我就不打那个电话报案了。” “我就说他们怎么知道的?你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起早就打的,打给我的表弟,我以为他要亲自来,没想到他还是安排给别个了。” “你表弟是……” “他是派出所长。” 正说到这里,只见魏正海的小儿子津津有味玩着手机下楼,魏正海跳上去一把抢过,厉声道:“怎么回事?你刚才没有还给叔叔?” 邢毅说:“他还了呀?” “还个啥呀,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不是你的东西么?” 邢毅从魏正海手里拿过手机,说:“不,这是他的东西。” “你把玩具装进那盒子,给他们啦?” “谁说那是玩具呀?那是与火烧小车关联的电子产品。这个才是他的玩具。” 笑眯眯把手机还给魏杰虎,被魏正海拦住了。 “不能这样,他们还小,不是玩这个的时候,迷住了,就会影响学业。” 魏正海瞪着小儿子,伸手又要准备去夺,被邢毅拦住了。 “东西现在是他的,请你不要干预好不好啊。” 魏正海揉搓双手:“不行不行,他们会发现的。” 邢毅道:“发现了也不用害怕,万一他们来了,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们到乡下来找就是。” 两人还在争执,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人来了。 邢毅扭头看见来人,禁不住一喜,喊道:“杨林翔!” “咹!”杨林翔站在门口,直勾勾看他,“你是?” “我叫邢毅,我正想要找你呢,你怎么找到这里来啦?” 杨林翔两手拍了一下:“你就是邢老师?是我来找你才对呢。” 他比邢毅稍矮那么一点,只不过长得精廋,视觉上就没了差异,看上去差不多一般高。 杨林翔说话很急切。 “我昨天下班收车的时候,苏主任找我了,要我今天早起到光明旅社来找你,送你去上堰村搞一个提灌站。” 邢毅朝门外看了看:“哦,苏怀安主任他要你来送我,你开车?” “车我没开来,还在车库里头,为啥呢?今天一上班,我又接到一个通知,十点钟准时送谭科长去地区。这我就为难了,昨天通知是一样,今天通知又另外是一样,我就不知道该怎办了,只有先跑过来给你说一声。因为我还不认识你,我就怕你会说,杨林翔这个人,不行,不讲信用。” “我这就要去车站,用不着安排车的,苏主任想太周到,你替我我感谢他一声,好不好?” “我送不了你,还好意思去见苏主任?” “这不怪你呀,你不好意思去说,那就不用了。” “我遇着这样的事,这个时候,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 “没什么,好大一点事呀,不要往心里去就行了,咹?” “不是得,也不完全是为了你,我还有……我主要是……” “你主要?你怎么啦?” 杨林翔眼圈红红的:“诶——我今天真是不凑巧,事情都挤在一起,前几天,我舅舅就压我,逼迫我,说我要再不那个……他说了,今天要去提亲。” “今天你要去提亲呀,那是好事呀,那你还这样,是不是心情激动?嗯,这我完全理解,祝贺你呀。” “你这样好说话,体谅我的难处,知情达理。可是,那个,谭科长那边,我就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是不是谭志达呀。” “就是他,我也打听了,他其实不是去办公司的事,是要回家办私事。他家在地区,飞天路,那里正在搞修建,车又进不去,真恼火。” “你还没有告诉他,说你要提亲,日子是订好了的?” “我不好说。” “为啥?” “谭科长那个人厉害得很,不讲情面的,我怕还没有说完,他就开口大骂,这种事有人遇到过的。” “你不好说,那就推给我好了,我来帮你解决。” “你去找他?” “不用去找,我和你一起过去,我就坐在车上,你大张旗鼓地把车开出来,做一段路,找个地方让我下车,你就去定亲。” “这怕不好。” “好,好得很,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听我的,就这样办。” 邢毅给杨林翔如此这般交代一番,推着他就朝公司走。 杨林翔一激动,就揉起眼睛来。 他原本想着把话说完,还不知道人家会生多大的气,没曾想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令人不可思议。 这个邢老师真好,才第一次认识,就这样替人着想。 第044章 你这是要劫车呀 路过体育场大门,邢毅不失时机,说了彩票的事。 “下星期体育场里面要卖彩票,你知不知道?” “知道。” “你买不买?” “多少要买点,也不知道有没有好运。” “只要想买,总会有机会,不买,机会就不在。” “我想好了,就拿十块钱来买五张试试。” “买五张太少了,中奖率低,要买就多买点。” “我晓得,只不过……” “买上一盒,中奖几率大得多。” “哇,一盒?一百张,要两千块呢。” “要是连续中几个大奖,赚回来的更多。” “一盒里面中几个大奖?有这个可能吗?” “有啊。” “哪里有?” “这里面就有。” “不可能,就算有,你怎么可能知道?” “有一种几率计算方法,通过它可以计算出来。” “什么是几率计算?” “说来你也不明白,反正把握很大就是。” “你会算,别人也会的呀。” “不,这是高科技,知道的人不多。” 杨林翔略作沉思,笑笑说:“好啊,那我和你一起去买呀。” “我不一定亲自去,你答应就好,到时候我把钱给你,你就替我去买,我们两个共同买一盒。” “怕不行哟。” “怎么不行?我看行。” “我替你去你买,我自己也在买,彩票就和在一起,中奖了,怎么说?是你的还是我的?不中奖的话,又会……” “不要说不中奖的话。” “嗯……要不这样,我第一天帮你买,第二天我自己买,避免搞错。” “不行,就买一次,而且只买一组,也就是一盒。” “怎么?那几率不能多算几组吗?” “是的,只能是一组。” 杨林翔咬了一下嘴唇,不好再说什么。这种情况他第一次遇到,竟然有比他还想要中大奖的人,自己不亲自进场,两千块钱委托给别人,而且还相信会中大奖,那大奖这么好得?一辆摩托车,五六千呢! 到了车库,杨林翔把车开出来,邢毅开门坐进去,把车窗玻璃摇下来,还故意伸出手肘,轻轻拍打车壳。 门口的值班人员和他打招呼。 他按邢毅的安排说:“公司请来的工程师,要去乡下搞提灌项目,我负责送他去。” 值班人员抬起花杆,笑嘻嘻目送他们出去。 车开到一半,邢毅下来说:“婚姻大事,耽搁不得的,快去。” 杨林翔说了感谢的话,开车走了。 出去好远了,又倒回来。 邢毅站住:“怎么啦?” 他伸出脑袋:“你真的有把握?” 邢毅笑了:“不中我负责赔你就是。” 他拍打着车门:“你说的话我信,我把提亲的事办了,就来找你,我在哪里和你接洽?” “你有手机吗?” “我有科机。” “那把号码给我。” 目送双排座车走远,邢毅抄近路到了车站,赶上了农公车。 他的前排是两个看样子少不下六十岁的妇女,带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从亲密程度看,坐靠外面这位,是男孩的奶奶。 交谈中邢毅听得出来,她们是亲戚关系,并不住一处,偶然同乘了这一趟车,亲热得什么话都赶在一起说了。 那小孙子玩着一只风车,举得很高,碰着了邢毅的鼻头。 奶奶责备他好几次,回头对邢毅说:“对不起这位叔叔,小孙孙他不懂事。” “没事的,他玩得开心就行。” 想起那被拐卖的孩子,就主动问她们:“你们知道驻马台村吗?” 带孙子的奶奶摇头。 另一个就说:“你这小同事如果是要去驻马台村,那就走错路了。” “那应该怎么走呢?” “那你得回到县城去,重新买明天的票,嗯,现在要转回去,来不及了。” 邢毅说:“我今天不是去驻马台村,我是去上堰村,驻马台村我改天再去。” 带孙子的奶奶说:“你去上堰村呀,我晓得,我以前就去过。” 就把上堰村的大致方向说了,邢毅马上说太谢谢啦。 她们交谈的内容大多围绕孩子。 坐里面那位说:“你看你,孙孙都这么大了。”。 带孙子这位道:“可不是?第二个孙孙就又要生了。” “噢哟,那就够得你忙了。” “忙呗,反正,一颗秧苗一颗露水,拖着拖着就长大了。你不是有外孙吗?” “外孙呀,虽然天天都见得到,喊外公外婆也是甜丝丝的,但再怎样也没有喊爷爷奶奶好听入耳呀。” “那你就快点给老四找个媳妇吧。” “找啥媳妇哟,人家要读书呢。” “要读书?那就更好了,不读书,他就出不去,见不到外面的景象。他的书读得好不好啊?” “读得好不好,只有他自己晓得,我们是两眼一抹黑,又看不懂,反正就听他说,顺着他的指挥棒转。” “只要读得出去,就好好地供他。” “诶,前年去年考过两回了,没考起,都说不考了,找个地方打工,攒点钱,找个媳妇就好了,可是他不干,今年还要考。” 邢毅对考试很感兴趣,就注意听了事情的始末。 本来就想劝他算了,安下心来在农村呆着,反正农村里要干的事也多,还可以就近早点找个媳妇……可人家就是有志气,一定要读书,实现自己的梦想。 那老四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关门在家复习,十分辛苦,当母亲的忧心忡忡,这是第三年,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时间越逼近,心里就越急。 突然从隔壁的婶娘那里得到一个消息,说县里有个规定,为了帮助边缘贫困地区的考生实现梦想,考试成绩可以加分,就打听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只要带农村户口,村和乡两级的两级证明,到县招办报名登记就可以了。 但却是空欢喜一场,因为老四的户口不在村头,却是在城里。 事情是这样,因为那年夫妇俩在外打工,算了预产期,要赶回老家来坐月子,那回来的第一晚上就住在城里的旅店,也许是白天车坐多了,累着了,到晚上肚痛就发作了。旅社老板心好,热心帮忙,找车把人送到县医院,帮忙办了入院手续,孩子就生在县城里了。 听到这里邢毅就有点不明白了,就算孩子生在县城里,但他父母是农村的,他跟着父母也属于农村户口呀,怎么变成了城镇的户口了呢? 第045章 司机躺那儿一动不动 前行了差不多三十公里了,来到一片黄土坡地段。 这一带遭受冒风雨程度算小的,但还是看得出风雨破坏的痕迹。被雨水冲刷过的田块里,庄稼的生命力极强,阳光下挺起了躯干,经受了一场大雨洗礼,休整被毁坏的田埂,扶起弯倒在水里的禾苗……农业农村农民靠天吃饭,要怎样付出,才能让粮食颗粒归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辛苦程度不言而喻, 乘坐外面座位的奶奶想起什么来,问靠里坐的那位:“这是哪里?” 坐里面的奶奶摇头,转问司机:“师傅,这是哪点?” 司机没好气反问:“你们要到哪点嘛。” 坐外面的奶奶说:“三个小坡。” 司机说:“都过去好远了。” 奶奶慌忙招手,喊道:“师傅师傅,快停车,快停车,拐啰拐啰。” 车没有停,只是放缓了速度,司机扭头问:“怎么回事?” 奶奶说:“我要在三个小坡下车。” “你们早干啥去了,都过来五公里了,你叫我怎么办?” 司机很不高兴,奶奶见他凶巴巴的样子,反倒说不上话来了。 邢毅认为司机不应该这样,一个乡下老人,可以说很少出远门,这样的误差就在所难免,不能责怪她,就主动说了话:“她们两个老人,走五公里不容易,还是倒回去吧。” 司机转过脸来:“你是他家哪个?坐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这一去一来,要折腾多长时间?” “我只是个乘客而已,与这老人家并不认识,我只是想,要是工作细致一点,能够及时提醒她一下,也不至于这么耽搁。” “你的意思是我们做错啦?” “我知道你的工作很辛苦,来回开四五个小时的车,这确实很不容易,不过这也是特殊情况,就特殊处理吧。” “那就问问车上的人,你们是不是都不着急赶路,有时间陪着在这里折腾?” 邢毅站起来,面朝大家,说:“我相信大家家里都有老人,有句话说,人老腿先老,一般情况下,我们谁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老人多走走这五公里的路,我们大家都有一个同情的心,时间也不会耽搁太久,就是师傅辛苦一点。我这样说,相信大家都会同意赞成的。” 没有人说话,司机要大家支持他的目的没有达到,一股子气难消,赌气说:“还有人要在三个小坡下车的没有?” 邢毅问:“这么说?一定要多有一个人下车,你才倒回这五公里?” “随你咋说吧。”司机重重地坐下。 “那好,我也在那儿下,你倒车吧。” 司机哼个鼻音,开始倒车,路面并不宽,路边上砂石疏松,汽车就有较大颠簸,他一边换排档,一边骂骂咧咧。 看到三个小坡了,司机说:“下吧,快点。” 坐外面的老奶奶要坐里面的老奶奶跟他一起下车。里面的那位说:“今天不行,老四的事还等着去商量,要等到下一个场天,我就过来。” 司机催促说:“快点快点,不要啰嗦了。” 两位作道别,奶奶推推搡着小孙子,跌跌撞撞奔向门边,拉着孙子的手就一直不放松,那小孙子则挣脱她的手,自己就跳下去了。 那双瘦骨嶙峋颤抖着的手,胡乱地抓挠着,好一阵都找不到把扶的地方。 邢毅坐着没动。 司机回头看他,道:“怎么?你为什么不下车?” 邢毅面无表情,冷冷地说:“我买的是全程票,如果在这里下,你就要退钱呢。” 司机感觉受了欺骗,铁青着脸,回头看一下所有的旅客,见大家都不吭声,他狠劲拨动那排挡。 朝前行驶一公里左右,邢毅突然喊叫:“停车停车。” 司机刹住车,恶狠狠回头:“你到底要……”见他高高举起一根拐杖,怔住了:“你开什么玩笑?” 留下的这位说,“是我三姨妈的棒棒,她下车时着急,忘记拿了。” “那要我怎么办?还倒车回去?” 邢毅说:“这回不用倒车了,你开门,我跑着给她送过去。” 司机愣他一眼,打开了门,让他下去,他跑了几步,听到发动机轰鸣声,回头看,车身剧烈摆动两下,快速开走了。 只看见那位奶奶的手把在窗玻璃上。 司机抓住了报复的机会。 看来,我要开动双腿了。邢毅摇头,不过倒是快速记住了车牌号。 他小跑步赶上了这位奶奶。 “你的拐杖掉了呢。” 奶奶并没有接拐棍,而是抓住他的手,两腿颤巍巍地弯下去,差不多要跪下了,他赶紧扶起她,把拐杖交到她手里。 奶奶嘴唇抖动着:“谢谢你了,我下车走几步,手里面空空的,才晓得杵棍落掉了,是落在车上还是哪个地方,一点也想不起来。” 奶奶又推一把孙子:“你看的是哪点呀,快看这边,我们遇到好人了呢。” 小孙子一双眼珠子亮晶晶的,邢毅忍不住轻轻抚摸一下他的额头,浓密的头发就像刺一般扎手。 农村的孩子,吃野果,太阳底下玩耍,泥水里跳跃,看上去都很精神。 奶奶问:“那敢问这位大叔,你要去哪里?” “我听你说过,这边有路可以去到上堰村。” “我去过的,我们小屯村后面就有条路走得过去。” “你说小屯后面有条路去上堰村,那有多远呢?” “年轻时候我去过,要走小半天。” 小半天,那就是说,三几个小时。 抬头看看天,说:“那我就走这边了。” 他蹲在小男孩前面,说:“小朋友,来我揹你。” 老奶奶说:“要不得要不得,他会走,不用揹。” “来吧,你看,大叔的腿杆,这么粗,是不是?”。 小男孩有点害羞,但确实小腿很酸了,轻轻一拉,就乖顺地爬在他背上。 奶奶说:“不好意思,累了大叔了。” 邢毅说:“没关系的,我年轻,有的是力气。” 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快步赶上来。 走近之后,他自我介绍,在乡里企业站工作,单名叫岳辛。 “我向你学习,下车以后也跟那司机开玩笑,说,你要退我车票钱哟。” 接着夸赞邢毅的行为:“车上不少本乡本土人,别看他们一个个都不说话,实际上就是无声的支持。” 邢毅善意地说:“我估计那司机很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岳辛说:“应该说他开车走这条路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半路上有人下车是很正常的。不过今天的表现确实有点反常。” 第046章 把大叔的背给屙湿了 邢毅注意到岳辛左臂上佩戴着青纱,意识到他有亲属去世了。 岳辛也观察到邢毅的眼神,主动说:“我伯父,被车撞伤,在医院抢救四天,没有好转,走了,昨天刚过头七。” 邢毅安慰道:“亲人去世,要节哀顺变。” 岳辛说着话,忍不住伸手摸一下邢毅背上的小孩:“之前,我伯父虽然六十岁,仍然气饱力壮,一个人打拼,撑起这个家。突然间天就变了,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倒了。伯父是去了,剩下可怜的伯母呀,家里还有个十多岁的呆痴儿子,还有瘫痪在床上的母亲,日子真不知要怎样过。” 奶奶也是摇晃着身子,诶声叹气,扯了袖口擦拭眼睛。 邢毅问道:“那肇事方呢?难道就没有进行赔偿?” 岳辛的脑袋摇晃得就像拨浪鼓:“哪里来的赔偿哟,从撞到人到安葬到今天,不要说给一分钱,面都没有现过一次。” “怎么会这样?那事故责任是怎么判定的?” “那就更不用说了,出事的地方我们都没去看,一家人都跑去医院去了,现场都由交警负责,得出的结论就是司机负全责。” “这么说责任人躲了?车呢?” “现在是他弟弟在开着。” “弟弟开着?车是他弟弟的?” “不清楚,也许是两兄弟合伙买的。” “除了车,他家还有啥?” “不知道。谁管他呀,现在就需要他站出来,拿钱先把医院的欠账给付了。” “他不出面,想了其它办法没有?” “没有,伯母现在就像个木头人,六神无主,别的亲属都忙着,就只有我,几乎是我一个人在拿主意。” “你怎么打算?” “脑子里空荡荡的,有时装满了,也是一锅子浆糊。” “找个朋友同事商量一下也好。” “我今天刚回来,还没到乡里。” “跟着我就下车啦?” “可不是?不瞒你说,我刚才还担心这两奶孙。” “担心啥?” “嘿嘿,不说了,我现在已经把你当成一个好朋友了。” “想听我的意见?” “肯定啰,这半天下来,看出你是个大好人。” “好啊,我想问,那肇事者是本地人的话,一定有房产。” “有的,房子还好得很,建好还不到三年。” “有房有车,事故责任是明确的,那赔偿就没问题。” “你是说找法院是吧,有人也建议过了,准备先找个律师问问。这法律方面的东西,我们都不太懂。” 背上的孩子扭动着身子。 邢毅停住,问:“怎么啦?是不是天很热?” “他这么舒服,还会热?热的是大叔。” 热乎乎的感觉加重了,他把手收回兜住孩子的屁屁,轻轻耸他一下,老奶奶却在后面喊到:“不得了,不得了,好家伙,你这个大呆包,怎么,把大叔的背给屙湿了。” 可不是,岳辛伸手把孩子抱开了,一看邢毅背上画了地图,还冒汽,是这小家伙的杰作!岳辛笑说:“童子尿浇背,你要行好运了。” 奶奶气得就要打孩子,被邢毅拦住了,哈哈一笑说:“嘿嘿,不要打他,他不懂是嘛,他在我背上扭动,我还以为他在学我的动作呢。” 奶奶恨恨地道:“他就不吭一声,这大呆包,这可怎么是好,这荒天野坝的,到哪里去找衣服来换?” 邢毅说:“不用,太阳一会儿就晒干了,别责怪他,不要再说了,他还小,不懂事。” 老奶奶双手撑住竹竿,跺起脚来:“大呆包,不会说,也听不见,就是会呜呜叫。你看你,这样糟蹋大叔。” 原来小孩子不会说话,也听不见。 邢毅把孩子重新揹好了,小男孩犯了错误,悄悄趴在背上。 走着,邢毅问:“那老奶奶您是带他进城去看病?” 奶奶接着说:“可不是咋的,听说城里有个医生有药,我就领他去找。” 岳辛说:“找到了吗?” 老奶奶说:“找到了,看了,药也拿出来了。” “有效果吗?” “有什么效果哟,差一点人都回不来了呢。” 奶奶诉说起来。 原来是一个过路人,见她带孙子在村道上行走,主动上前探听,见那孙子不说话,老奶奶又着急打听医治方法,路人停下脚步,介绍就说城里有个医生,专治儿童身上各种疑难杂症,治疗聋哑类有特效药。 奶奶回家就暗暗做准备,等到那一天,偷偷带上孙子,到村外树林与那路人会合,已经聚集另外两家人,都带着孩子,一个要治豁豁嘴的,另一个要治结巴的。从小树林后面绕道去大马路,乘上路人叫来的马车,天黑进了城。 那路人带来了一位医生,挨个给小孩检查,先看了孙子,拿一根耳勺,从孩子耳朵里掏出十几条沙虫,说这就是祸根,小时候在河沟边玩耍,被传染上了,已经进入大脑,影响说话听声音,不赶紧医疗,会往心里面去,那时候连饭都不会吃了。 那医生说要安排住院,先交三百块,然后去安排床位。 奶奶掏出小布包来,把里面的钱数清楚了,真真实实就正好有三百块,这点钱她存了半辈子,原来准备等到归天时儿子媳妇为她办后事有得用,现在为了孙子,毫不犹豫就都交了去。 那两家人也都把荷包掏空,然后就等医生通知。等了一天,路人让他们等着,他去联系一下,结果一去不返。 到晚上突然来了警察,说你们都被骗了,那不是医生,是骗子。已经抓进去关起来了。 奶奶吓坏了,这可怎么办?回去见了儿媳妇怎么说? 那几家人也都十分惊慌失措,警察安抚大家,带他们去吃饭,安排在旅社住了一夜,天亮送她们到车站上了车。 邢毅问:“他爸爸妈妈呢?” 奶奶说:“他爸爸出去了,打工去了,家里就奶孙俩还有儿媳妇。儿媳妇啥都好,就是话多,心眼小。她总是说,不要随便去打听这样打听那样,小心被人家给骗了。隔两三天就要问我,妈呀,我听到有耗子叫,快去看看你那小布包,该不会被咬坏哟。” 邢毅说:“给孩子治疗,还是要靠儿子儿媳,你老千万不要这样出门了,那些骗子就专门针对老年人和孩子,因为你们太善良,太容易相信人。” “这回,教乖我一辈子咯。” 邢毅又问:“车上你们坐在一起,说很多话的那位老伯娘,你们是亲戚呀。” “她的婆婆和我的婆婆是表姊妹,我们还亲得很呢。” “她说她家老四的户口在城里,要去办回到村里来,考试好获得加分,可是那老四不干,说要是他们去办那个事,他就出走,是怎么一回事呀。” “可不是咋的,这件事情,本来是一件好事,城里头这边也讲好了,老四他不干,说要是谁去办这事,他就马上出走。他妈知道他的脾气,不敢倒毛,只好又跑一趟,亲自去城里给人家说明,赔小心。” “那一家人是干什么的?” “开旅社的。” “哪个旅社?” “是明光,还是光明,我记不住。” “城里只有一家光明旅社,老板姓魏。” “那就不是。” 第047章 大屋压倒了全村 眼前一个村子,村口站了几个人,见了他们,有人跑家去通知,一会就见那儿媳妇急忙走来,一把抱住儿子,前后上下查看。 奶奶说:“好好的,身上一寸纱子都没有少。” 儿媳妇说:“你脚神不好,说了好多回,少走点路,保护好腿,多活几年,就是不听。” 奶奶说:“全靠人家帮忙,我没走好多路,都有好人帮忙,又做拐棍又帮揹娃的。” 儿媳妇知道缘由,赶紧对他二人说谢谢。 旁人说:“回来就好。” 那两家人还没有见到,家人就围住老奶奶着急询问。 奶奶说:“进派出所时都还在一起的,登记问话的时间不一样,有的快,有的慢,出来的时候一家都没见着,我俩奶孙就各走各的了。” 既然知道了下落,也就安心了,有人安慰道:“她俩奶孙回得来,那两家也不会有问题的,难得进城,说不准还要逛一圈呢。” 那奶奶念念不忘一路得到的帮助,吩咐儿媳妇快回去造饭,让两个叔叔吃了再走。 邢毅说不用管,时间不早,要赶路。岳辛也说我和邢老师一起走。 那哑巴小孙孙认过来牵了邢毅的手,往后拉。 奶奶翻译:“他是要把大叔拉回家去吃饭呢。” 邢毅蹲下,抚摸他的脸,说:“谢谢了,我忘记问你了,你多大?” 孩子伸出指头比划。 奶奶说:“五岁。” 岳辛说:“他好像听得见呢。” 邢毅说:“他是在看我的嘴型,这样聪明的孩子,要送去读书呢。” 儿媳妇道:“听不见,讲不来,怎么读呀。” 邢毅说:“有特殊教育学校。” 奶奶问:“你说的那个特受学校,哪个地方有?” “有,在地区就有,不过现在年龄小了点,过两三年才送去就好了。” 奶奶又说话了:“那学校有没有安排给大人住的地方?” 邢毅没听明白,问:“您说什么?” 奶奶说:“有大人住的地方,我就跟着他去。” 儿媳妇着急起来:“怎么?你还不想消停,还想要再出去不是?” 邢毅说:“特殊学校有特殊的教育管理方式,住宿生活等一定都会考虑周到的,这个,您老就放心好了。” 奶奶追着问:“那大叔你帮忙问一下?” 邢毅说:“好的,我记住了,过一段时间吧,有机会去地区,我一定去问。” 奶奶说:“那就谢谢大叔了。” 邢毅准备迈步,想了想,请岳辛稍等,掏出纸笔,就着路边矮墙,刷刷刷写了一张纸,翻过背面又写了两行。 折叠好了,交给奶奶,说:“我当过老师,假期帮助考生补习功课,这事我划定的一部分复习范围,你想办法转去给那位老四。就让他照这个范围复习,就可以了。” 岳辛好奇,接过去看了,说:“考试题不会只有这么一小点呀。” 邢毅说:“这是最拿分的部分,他只要盯住这几点复习,效果一定很好。” 那奶奶伸手要接,却被儿媳妇从后面扯了衣服,降低声音说:“不要什么东西都接,什么话都听,忘记这回的教训啦?自己要有点主见。” 邢毅笑道:“放心吧,两位老人的眼睛是明亮的,一定要相信我的。这样,我把我的名字写上,还有联系地点,我这位姓辛的朋友,他也可以作证。” 老奶奶把孙子拉住,要他与邢毅招手再见。 出了小屯村,两人继续搭伴前行, 邢毅想起刚才说的事:“你伯父家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我建议你,这件事请一定要有个结果,肇事方不露面,那也不用担心,搞清楚他的真实姓名,家庭住址,财产,就到法院起诉他,同时诉请财产保全。” “财产保全?” 岳辛好像听不懂。 邢毅解释:“向法院申请,将肇事方的财产进行查封,然后进行公开拍卖,拍卖所得赔偿给受害方,这是运用法律武器,争取受害者赢得的补偿的有效方法。” “听你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律师,要不就是在法院工作?还会到乡下来提灌站,水利设施,难得……” 前行五六里,眼前一条岔路,路分左右,高埂子上有块石碑,刻有字和箭头,那些字随着箭头方向,邢毅念出声来:上走元山,下走三所屯,前走小屯,后走下堰。十分清楚。 岳辛走近看了,再次叹气,说:“真佩服你的眼力,那么远,竟然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分手,岳辛挥手说:“今天我们两个真是幸会,等我那边的事情办完,明后天你还在上堰村里的话,我争取过来看你。” 邢毅也挥手说:“刚才说的事一定要抓紧,因为,肇事者也有好朋友,也会给他出主意。” 岳辛庄重点头。 中午时分,邢毅进了村子,找人问了路,来到管委会主任家,是一栋三层小楼,每一层都是混泥土浇筑,窗框纯铝材,茶色玻璃,还有围墙,铁门,与那些木质门窗直接对着街面的普通瓦房,在村里算是最大最新的房子了。 全村一半以上的房子都是半边瓦半边草,那混泥土浇灌这一点,大屋看上去就很气派,压倒全村。 有门铃,摁了几下,里面的门开了,有人走出来,随及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哪个?” “我是从锦绣来的,找管委会的董华山主任。” “他不在家。” “他去哪里啦?” “不知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能想办法与他联系吗?” “没办法。” 脚步声变小,里面的门轻轻地关了。 邢毅沿着田埂路走里把路,到了山前,看到了小河沟,沿着山脚绕了半圈,然后伸向田坝,河沟很深,沟两边是长满藤草的高埂。 他找个合适的地点,观察周围地形环境,对那河沟进行目测。河沟底部最高的田埂比较,垂直高度十米可能还要多。 邢毅暗自高兴,这样的条件最适合修建提灌站,一级两级都行。只要选好坚硬的比较宽展的地方,能够开辟出平台就行。 水从山脚一个洞里流出来,靠近洞口,并不是圆形洞口,而是偏斜的,要走到跟前了,才看清一个约十米高,两米宽的狭长洞口,洞口后面十来米长一段,水流较为平缓,探头往里看,光线暗下来,看不清楚,仔细听,是汨汨的水流声,水从高处下掉的滴答声。 他还想再进去一点,背后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去不得去不得。” 第048章 发生什么情况 喊话的人个儿瘦小,穿着发白的军便装,看上去不下四十岁,朝邢毅摆手又摇头。 邢毅退回来,问:“里面很深吗?” 那人点头:“深得很。” “有人进去过吗?” “我年轻时候进去过。” 邢毅特别想进去,但考虑到他年龄偏大,恐有不便之处,想想说:“我想麻烦你,帮我找一个年轻人来带带路,行吗?” 邢毅接着解释,要在下面一段河沟边上修一座提灌站,保证村里面水田可以灌溉。 他听懂了,说:“你先别忙,等我一下。” 转身急忙跑去,十多分钟,他回来了,带了一捆亮槁,两捆麻绳。 “你还是没帮我找人?” “年轻人找不到,也不会来。” 邢毅还犹豫着,朝村子那头观望。 “别看了,再看太阳就偏过去了。” 邢毅只好同意,说:“好吧,我们两个进去,那你要小心点哦。” 蒲明发将一根麻绳一头拴住邢毅的腰,另一头拴在洞口的树上,他自己也这样。 蒲明发是本村人,很清楚里面的危险。洞里有什么对于邢毅还是未知数,所以他一言不发,任由蒲明发摆布。 亮槁打捆成手腕子粗。一人拿两捆,蒲明发说:“先点燃一捆,快烧完的时候,第二接着点。” 亮槁怎么制成,邢毅知道,是把向日葵的秆砍去两头,打捆,石头压在河沟里浸泡,待表皮腐烂掉下,剩下的筋条捞起来,太阳底下晒干了,根据需要打成捆,做成火把。 他在前,邢毅在后,点着亮槁火把,往里面行进了二十米,不让再往里走了,说再走就会掉下深坑,爬不上来的。把火把亮槁往前伸,仔细观察里面。 眼前是一个大坑,里面积满了水,不断地往外涌流,他说年轻时候,他们几个人用绳子拴了石头往下面试探过,二十丈的绳子用完了,石头还没有触到底。他们推测了,应该是个深水潭,基本为圆形,边缘浅中间深,就像一口特别大的锅。 邢毅想起来问他:“哎,没有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呀,叫蒲明发。” 火把烧掉一半,他们朝左朝右两边都走,最远有百把米,差不多了,蒲明发拽住邢毅,不让往前走了。 蒲明发仿佛有点紧张,声音微微颤抖:“从来没有人去过对面,也去不了。”而邢毅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只晓得这洞穴里深奥莫测,无数未知,令人向往。 回到刚才立足的点上,再反复目测了,邢毅心里计算,所谓特别大的锅口直径在七十米至八十米之间。再按他说的斜面二十丈长也就是六十来米,据此来粗略推算,这口大锅的总容积真是不小呢,蓄满了水,差不多是一个小型水库了。 走出洞来,邢毅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就在洞口内面筑一道十米高的水坝,把水拦在山肚子里,坝的左右都设置闸口,与外面两边沟渠连通,洞里的水蓄满了,经过沟渠,用作灌溉。在沟渠上修建提灌站,扬程就更高,除了浇灌农田,还可以安装自来水。 离开河沟,浦明发说:“你一定饿了,走,去我家吃饭。” 邢毅说:“不用麻烦,我自己会想办法。” “那你要去哪里弄吃的?” “小卖部有方便面。” “那哪成,你是来帮村里搞提灌站,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你在外面吃东西的,一定要去,我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随便点。” 手上用劲,是真心的,邢毅不再推辞。 蒲明发家在半山上。两间房屋,一间盖瓦,一间盖草,回身往下看,整个村百十间屋子,像他家这样半瓦半草的约有一半,另一半盖的事瓦,最新的,现代式样的,如同那董主任家的混泥土浇筑的,不过三五家。 外屋有张白木桌子,上面有个编织袋,里面像是被褥,一个塑料袋,里面有脸盆,漱口缸和饭盒, 蒲明发的女人在灶边蹲着,从灶口边从里面往外扒拉烤洋芋。用小竹簸簸端出来烤好的洋芋,女人同样矮小,三十多岁,面容和善。 屋里弥漫烤洋芋的香气,邢毅忍不住耸动鼻翼。 蒲明发从簸簸簸里拿了两个烤洋芋递给邢毅,给女人介绍:“这是邢叔,来帮村里搞提灌站的。” 邢毅客气一回,双手接着,凑到鼻子边闻,连吃了两个,说,“在城里头就吃不出这个味来。” 蒲明发吩咐女人:“去把那块腊肉拿下来洗了。” 一进家就看出来家境不太好,进来之后,外屋里就看到那张桌子,两个长条凳,里屋的门半开,隐约看见有张床,有蚊帐罩着。 听他说去把那一块腊肉洗了,也就是说没有第二块了,怎么忍心吃? 可是那女人动作麻利,已经把腊肉放在锅里了。 眼看阻挡不住,邢毅只好说:“我答应在你家吃饭,但我先要把话说清楚,吃饭要付钱。” “不必这样。我们家还不算吃不上,供你一月半载不行,三顿两顿还是可以的。” 一个小时,饭菜做好了,一阵腊肉熏香扑鼻而来。 蒲明发把那堆行李移放到墙角,要邢毅坐到桌子边,给他添了满满一碗饭,在米饭面上压上三片腊肉,那腊肉片足有一厘米厚,手掌心一般大。 女人给自己男人的碗里也放了两片腊肉。蒲明发自己咬了一口,筷子指向邢毅:“吃呀,这盐味不重,好吃的。” 邢毅吃了,满嘴的腊肉脂肪香,这是他一辈子也难忘的滋味。 吃完收拾好,又泡茶水喝,门外来了两个人,都是三十来岁,一个光头,一个蓄长发,进门也不客气,挪动了长凳,肩并肩坐下。 蒲明发身子不动,冷冷说话:“有事?” 蓄长发的指了行李:“真的是要出门?走得脱么,老蒲?” 蒲明发闷声道:“脚生在我肚子上,我走哪里谁还能管得着?” 光头道:“老蒲你要走哪里,与我们无关,那是你自己的自由,但不过,村里有要求,你是知道的呀。” “哪样要求?我不知道。” “走之前要去报告一声呢。” “我没那工夫。”蒲明发端了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茶水,将空碗狠狠搁下,那碗在桌子边上滚动,直接掉地下,哐当一声破成两半。 女人过来打扫,被他一脚踢飞,半边碗落在蓄长发的脚边,距那脚尖仅仅半寸。 蓄长发的颜面顿时变红,几步冲上前来,伸手抓住蒲明发的领子,瞪圆眼珠:“蒲明发,你要干啥?” 蒲明发要拽开那只手,个头不对称,力量不成正比,怎么也拽不动,就拼命跳起脚,挥起拳头朝那脸面打。 女人和那光头同时上前,邢毅也出手,把他们分开。 女人知道自家男人不是对手,赶紧把他推回到里屋去。 蓄长发的太阳穴着了一下,眼泪淌了出来,而他还击的手被三个人给挡住了,气愤不已,紧跟在后面,双拳在女人头上挥舞。 邢毅脚尖朝他踝关节一点,他身子踉跄时,伸出手臂拦住了他,顺势把他推动按坐在凳子上,说:“有话好说,不必这样。” 蓄长发气得直哼哼,他头发太长了,挥手时带动长发滑下来遮挡了眼睛,影响了出手,往后掠头发的时候用力抓打,生自己的气。他晃动身子,瞅机会还要蹦起来。 这时门口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发生什么情况啊?” 第049章 你是来错地方了 听见光头喊:“戚会计你快来看,打起来了呢。”邢毅就知道来者是村委会会计,即是村管理层的人了。 戚会计进来了,人长得精瘦,嘴唇上下都是杂乱的胡须。 他一进来,所有人的手都垂下了,只是喘息声依然大。 会计发现多了个陌生人,就微微皱眉,审视起来,他鼻子凹处有个黄豆大的肉瘤,配合着目光走向,肉瘤也跟着耸动。 “你是……” “我叫邢毅,城里来的,你是村委会会计,负责人是吧。” 他频频点头:“怎么说呢,应该,也算是吧。” 邢毅道:“那就好,既然是负责人,那我就给你说了,我来呢,是受宏达公司委派,来帮你们村里搞一个提灌站。” “搞提灌站?好事呀,欢迎呀,吃饭了吗?” “吃过了。” “就在老蒲家吃的?” “是呀。” “老蒲家的情况比较那个,还算满意吧。” “满意满意。” “嗯,这就好。我们借一步说话?” 回身朝蒲明发点个头,带着邢毅出来,走到房子挡头,先观看一下四周,靠近一点,小声说话。 “你来帮村里做事,为什么不找村委会,要来这里?” 邢毅回答:“我找不到村里的人,一个人去现场勘查,就碰上老蒲,在他的帮助下进行勘查,还进了那个洞子。” “哦,你得到他的帮助,对他产生了好感,这就跟他来家,端了他家的碗?” “是啊。” 转脸朝后看了看:“那我要告诉你,你是来错地方了。” “为什么?” “你还不知道,姓蒲的他可是嫌疑人呢。” “嫌疑人?他犯了什么事?” “沙溪乡林场发生了盗伐树木的案件,烧掉了半片山头,盗走了几十棵好树。查下来,现场找到了两节烧过的亮槁头,那东西现在没哪家再用,几乎绝迹了,就只有蒲明发的家里还有。” 戚贵生指了房子:“你再看,他家的房子。”邢毅顺他手指看,那房子不光破旧,果然有点倾斜。 “这房子四五十年了,从来没修过。你应该看到他家里的情况,条件很差,就是说,他根本没有钱买木料。” “他家里有亮槁,这我已经看见了,因为要修房子没钱买木料,所以就把目标对准林场?” “是的,都是这样分析的。” “只凭两个亮槁头,是说明了问题的,分析和怀疑也不能作数,必须要有硬证据呢。” “派出所正在深入调查,很快就能找到证据了。” “派出所出面啦?” “是呀,说他是嫌疑人也是那边定的。” 邢毅叹息:“真没想到。” 在前世上,这火烧林场的事没少发生,盗伐之后纵火的案例也有过几起,有侦破了的,有不了了之的,邢毅也有记忆,但都支离破碎,印象模糊,具体案情捋不清楚。 戚会计说:“所以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在这里了。” “那我要去哪儿呢,要不,你家?” “我家不行,村里有接待室,你来帮助村里工作,住进去天经地义。” 邢毅回到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蒲明发:“这是这一顿饭钱,麻烦你们家大半天,真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村里,那边也好和他们对接。谢谢了。” 蒲明发双手推挡:“不要,我说过的,三顿两顿我家还管得起。” 转身给他爱人,她连连摆手,后退几步,转进厨房去了。 邢毅只好把钱放在桌子上,又一次说了感谢的话,跟着戚贵生走出来。 那两人也跟着下来,半路上分手各自走开。 来到村道上,戚贵生问:“你说你们进那洞子里去了,进去走了多远?” “应该有四五十米了。” “蒲明发没告诉你,里面有蟒蛇?” “蟒蛇?没有见到呀。” “那是你八字大,你没听说,早先时候,有人就进去,被蟒蛇咬了,回来半个月就死了。” “有多大?” “我不敢进去,没见过,不过据说那身子比人的腿还粗,嘴巴张开可以吞下一头小牛。” 邢毅站住,抽了一口气,洞里面蓄水的坑很深的,又那么黑暗,那样的地方生长蟒蛇,完全有可能。 村接待室与办公室一排,分成男室和女室,戚贵生取钥匙开了男室的门,让他进去。 一边说:“后面老郭家有水,你告诉他是来帮村里做事的就行。无聊的话,那床头有报纸,你可以随便看。” “好的,麻烦你通知一下董主任。” “也不知他在哪里,明天我帮你找找看。” 安顿好邢毅,戚贵生去找吴兴友,说:“给你的新摩托车加点油,明天起早点,送我进城,有急事。”讲好了来回八块钱。 戚贵生进城,在街上转了几圈,最后在四零八号茶室找到董华山。 戚贵生还饿着肚子,说:“还没有吃早饭呢,山哥先拿点零钱?” 董华山说:“你呀,办不成大事,往往就输在这一点上,爱打小算盘。” 掏出五块钱给他:“今天,你没有选好时间,现在来,运气差了点,我就剩这么点钱了,都给你吧。你要知道,我这两天在城里找人,用钱就像淌水。” 戚贵生捧了钱拱手:“谢谢山哥,我就知道山哥对我好。” 吃饱了回来,把那搞提灌站的人进村,在蒲明发家吃饭,被他带下山来,住进接待室的经过说了。 董华山道:“搞提灌站?没听说谁来报告一声啊?” “山哥你也是,你不在村里,人家找不到你呀,那还能怎么办?就自己去了河沟边呗。” “那两个呢,你怎么交代他们的?” “在蒲明发家,差点打起来呢。” “你回去,再强调一下,要他们盯紧点。” “我还有点怕见他们呢,一见面就抓住不放,伸手要钱。” “几个值班费,也值得这样叽叽歪歪。” “可不是,人又懒,私心又重,一个个大嘴乌鸦。” “再遇到了,给他们说再腾几天。” “他们哪会信我哟。” “我写个条子你带去就是了,找纸来。” 条子写好,戚贵生嬉皮笑脸说:“不用签字,压上指纹就行。” “有啥?压就压嘛。” 两人四处翻找,茶室柜台上问,都没有印泥。 董华山说:“只有去街上买。” 戚贵生说:“也不知哪条街哪个店铺里有卖。” 董华山说:“问题是你提出来的,那你得找到解决办法呀。” 戚贵生四处张望,突然董华山说:“不要动。”抬手就一巴掌,打在戚贵生脖子上。 戚贵生无缘无故被打一巴掌,眼前直冒金星,抚摸着脖子,说:“山哥你干嘛呀?我哪点错啦?” 董华山说:“不是你错,是蚊子。”看看自己手掌心,有一滴血。 “哎哟,你下手这么重!”戚贵生大叫一声,眼泪挤出来了。 “对不住啊,我见那蚊子正吸血,就出手了。”董华山两指头摩挲着指环,说:“你的面皮也太脆薄了,嘿,这不是印泥吗?还到处去找呢。” 第050章 姨妹的事要办 打发走戚贵生,董华山就去找季得万。 季得万正为讲话稿的事发愁。 接到总公司通知,金属建材分公司承包会上要有两次讲话,开始时要有表态性发言,竞选成功后的发言,也叫施政演讲,必须有书面材料。 之前请人写了草稿,看了总觉得过于高调,特别是成功之后的讲话,开创什么打造什么……这不符合真实想法。 一个人在家构思讲稿,冲了杯咖啡放在旁边。 这时董华山来了,坐下端起杯子就喝,只听他喉咙里面咕隆咕隆响,一秒钟时间,一大杯全都灌了下去。 眼看用来提神的饮料被喝掉,季得万一个劲晃脑壳,眉角边那可黑痣鼓挺得像颗眼珠子:“不在村里组织搞生产,成天就在城里东跑西跑,都在忙啥呢,还有时间跑来这边,有啥事,说吧。” 董华山道:“这事有点急,我是有点拿不定主意,赶紧来找你老弟,宏达公司的人进村了,要搞提灌站了。之前说这样说那样,推来推去,现在突然要搞了,来了这么一手,我就忍不住,打电话找那一把手孙经理,问了一下,那孙经理不直接回答我的问话,却说要约我见个面,吃个饭,好好交谈一下。我分析除了砂石场绝不会是另外的事。” 季得万说:“你别信,那宏达公司的情况,我清楚得很,他们人心不齐,各打各的算盘,公司发展不起来,再下去工资都发不起了,嘿嘿,你说的这个,是笑话吧。” “你不相信?那就好了,我就担心你知道了会不舒服,想要办的事办不成了,不放过我,找我的麻烦,看到老弟你这样,我这心里头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什么叫没什么担忧的了?有,我就要再次问你,你董华山算不算汉子人,算的话,你说的话还当不当数。” “我当然很想说话算数。好歹我还是村管委会的负责人嘛。” “但我听你的话,总感觉有别的含义。这么说吧,我也想过了,你肯定有底线,我现在就想听听你的底线是什么。” “什么底线面线,没的事,你一百二十个放心。我今天来呢,只是有一件小事,想求你帮个忙。” “别吞吞吐吐的,难道是钱的问题?这么难开口?” “不是钱的问题。” “那就好,你先说出来,看看事情有多大。” “对于你是小事,小菜一碟,对于我,可算是有点大。” 有点期期艾艾,不过还是说了出来,是姨妹的事。 董华山就一个姨妹,二十三了,一直在家里闲着,无所事事,在县城读了个高中,什么也没有学着,要用钱,就朝母亲伸手,母亲不给,就来找姐夫。 趁他低头做事的时候,她从背后悄声无息过来,突然蒙住董华山眼睛。 脖子上有热气,董华山当然知道是谁,董华山心痒痒,故意问:“是哪个,搞什么名堂。”准备伸手从后面挠她一把。 姨妹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他的手还没有伸出来,她就快速跳开了,嘻嘻笑,然后在他眼前伸出手掌心:“姐夫呀,财政困难,揭不开锅了,援助一下吧。” 他马下脸说:“你一天到处蹭吃蹭喝,从不跨进厨房一步,知道什么叫揭不开锅呀。” 她扭捏着腰臀说:“哎呀,姐夫呀,……不想给就算了,还这样说人家,你道我不会做呀,我是不愿意而已,姐夫既然想吃,哪天有空,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什么时候说想吃你做的啦?” “没有说吗?是我听错啦?” 每次都是这样,几十不嫌多,几块不嫌少,钱要不到,就会一直纠缠不休。 与她姐相比较,她自然长得要出色一些。 因为年轻爱煽情,不知轻重,随时都会伸手,薅头发,踩脚趾。他忍不住了,也会回击,伸开手指,在她身上薅几下,不同时间会寻找不同的部位。 董华山对自己有把控,就因为她姐多好一个人,从不埋怨,从早到晚忙忙碌碌,把家里收拾得像模像样,给他织毛衣,穿出去人人见了都伸拇指。两个孩子管理得也很像样子。 动作快速,绝不会越雷池一步,只在脑子里过过,调解一下当时的情趣。 偶尔间会过头一点,马上就有警惕,任其继续下去,迟早要出事,会因小失大。 所以董华山就注意着分寸,保持不冷不热,正言道:“你这样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让你妈省心呀。” 她说:“那姐夫你给我找个好人家,有钱的,不光你丈母娘,连你也省心了。” “我咋帮你找呀,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呀。” “我是个睁眼瞎,认不得路,要靠姐夫你指点呢。” “我也只是个干农活的,什么都不是。” “谁不知道姐夫是管委会主任呀。” “管委会主任是要管大家,不是只管你一个人。” “反正我不管,我也是你要管的人之一,我就粘上你了,你给我找工作。” 老婆很担心妹妹,给他提出来了,找找关系,把她弄走。 董华山想了,说:“让她去考一个幼师资格证,乡里要办幼儿园,这是个机会。” 老婆说:“不好,成天和小娃娃打交道,给人家跌倒了,吃坏了,搞感冒了,要负责。” 董华山又说:“那就去考个导游。” “那也不行,成天在人群面前吼吼,喉咙都会喊哑,再说她腿杆细,走不了长路。” “那就没办法啦。” 妹妹知道了姐姐的心思,直接说了:“啥都不想,就想要坐办公室。” “想坐办公室?你没那个条件呀。” “没让我去,就知道我坐不下来?这是瞧不起我,哼!” 董华山想到季得万,他要办公司,公司就有办公室,无论如何,就借助砂石场这一场交易的机会,把小姨妹塞给他了。 季得万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想,一个乡下女娃娃,想要进城来搞物资商贸,地里割筐菜,路边捡块石头?这么容易? 他摇了头,说:“众鑫公司可不是一般单位,我也不是负责人,真不好安排。” 董华山说明了,不是去众鑫公司,而是房地产公司,这是一个标准的建筑行业,几乎所有的工作岗位都是妥妥的专业对口。 季得万眼睛红红的,盯住董华山:“我要开办房地产公司?这事你也知道?谁给你说的?” 第051章 都想搞房地产 董华山抹着嘴皮说:“别以为我是乡下人,一年到头都在那山里头,不知道城里的事,已经不是过去交通闭塞的年代了,现在乡下人城里人都一样,好多事情,只不过是个时间差的问题。有了手机,站在基站附近,一拨号码,分分钟就传过去,谁还不知道呀。” 真是半夜想起歌来唱,竟然打起这个主意来了,房地产是朝阳产业,谁都想抢抓这个机遇,都要来插一杠子,抢夺盘中餐?你算老几呀,想干啥就要干啥?季得万就想张大嘴巴对准他的脸呸一口。 季得万说:“我给你说实话吧,那房地产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好几个合伙人。眼下大家都还在讨论当中,意见都还没有统一。” 稍停片刻,季得万出口长气,略作改口:“你小姨子虽然高中毕业,但要是按那几个合伙人而标准,可能是低了点,要是考个大专,或者什么电大二本,那都好了一点,你实在要想让她进来,那就得等一段时间,公司成立,正常运转以后,我给他们说说,看看能否让她进来搞个小职员,只能是这样。” 董华山晃动脑袋:“那样也可以,边上班边读书,花点时间,拿个大专文凭,谢谢你的建议,我回去就交代家里,那我这边的事,也需要安排点时间,慢慢地考虑一下了。” “我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各样归各样,不能将你小姨子的事扯进来。” 董华山说:“我也这么给你说吧,因为砂石场是我们村里的资产,也是大家的呀,要想都同意,就得一个人一个人去做工作,难啦。” “你之前不是说没问题吗?” “是呀,之前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对于我来说,当然是没问题啦。” “没听你说要去一个一个做工作,没想到你还留这么一手,哎,你什么意思哟?”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对你说话办事,从来都是实打实,而且都是基本按照你的要求来办,好像我就是你们的下属机构。既然是这样,现在下属人员遇到点小小困难,有个小小的请求,都不给以关心考虑,你叫这个下属以后还怎么有信心去努力搞好服务?” 董华山的语气还算诚恳,季得万有点受不了,说:“把小姨子的名字先挂上,等公司正式注册时,就来上班。” “要等多久呢?” “快了。” “好吧,我这就通知她做好准备,同时要报名读书。” “读不读书的事,自己看着办吧。” 董华山一离开,季得万马上就打电话给吕秀珍,埋怨说:“宏达公司派人下去搞提灌是怎么回事?知道了也不及时通个气。” 吕秀珍说:“工程上的事,一般不会告诉我的,我也不方便过问。” 季得万说:“事情很清楚,提灌站一旦搞起来,宏达公司要续签合同就有了条件,那董华山再耍赖就说不过去了,这样一来,我们原计划就要受到影响了。” 吕秀珍说:“你早先不做好准备,不抓紧时间勾兑,不把人盯紧,那怪谁?” 季得万说:“就不要说多余的话了,快去,把情况搞清楚,想办法阻止。” 吕秀珍就找谭永利,问他知不知道派人去上堰村的事。 谭永利说:“派什么人呀,你这么会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吕秀珍说:“你不想回答我,那就算了。” 谭永利说:“你怎么回事?开玩笑都不允许,和你说话真费劲,行了,我这就去问,给我半个小时。” 谭永利去问孙国玺。孙国玺说:“我正好也想和你说这个事。上堰村的提灌问题,拖了近半年了,过去是因为找不到人,现在有人了,不能再拖了,就先派下去抵挡一下子,稳住村里的情绪,我这头也在想办法,正准备与你商量,从账上先考虑划出一笔经费。” “账上没有多少钱了。” “五六万总是有的吧。” “没有这么多,可能只有一两万吧。” “环城河四标段项工程结束了几天了,结算也该差不多了吧。” “差得远,我腿杆都跑断了,可是就是没钱,去了几次,就哭丧着脸,只会说拨不下来,你说我怎么办?” “这提灌站的事,牵涉到公司的大局……” “拿不出钱,什么局都牵涉不上。” “那怎么办?” “把人撤回来。” “那可不行,你知道的,有人已经打入上堰村,在与他们进行交易,要把大砂石场转让……” “依我看,随便哪个想要,就让出去好了。” “不行,砂石场无论如何不能让出去,我们搞道桥建设的,靠的是原材料保障,和源源不断的工程项目,这是我们的两条生命线……” “生命线这话是苏怀安提出来的,我看你真的是被苏怀安牵着鼻子转了。” “不管谁提的,符合我们公司发展,对我们发展有利,就要采纳加以推广应用。永利呀,还是让财务上想办法挤一挤,挤出五六万来搞这个事。” “我分管这一块,我把我的意思和想法都说了,你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你是法人嘛,你说了算,以后这事成了包袱,甩不掉了,可别说我没有提醒过。” “你的意见我咋不听?一定要听,但眼目前也只能这样做,就算帮我个忙,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谭永利回办公室给吕秀珍回电话,说了是有这么回事,派去的人不是公司的,在外面临时找的,姓邢,是让他先搞数据汇统,接着又去搞提灌。这都是苏怀安的点子,他提出来要培养原材料供应基地,孙国玺很感兴趣,中了苏怀安的毒了。 吕秀珍也不耽误,马上转告了季得万。季得万说:“你别把事情看简单了,什么临时人员,只要是孙国玺亲自安排,就有问题。” “你要怎么办?”吕秀珍有些担忧。 “好了,查明了就行了,你就不要过问了,我会想办法,你就装什么也不知道,确保与谭永利保持良好关系。” 季得万思考一番,找来杭世凯,仔细给他交代,马上去上堰村,找到董华山,要他想办法阻止提灌站建设。 “那宏达公司搞提灌站,关众鑫公司什么事呀,花这个脑筋?” “不要多问了,我自有安排,你只要照着去办就是了。你告诉董华山,要是办不到,以后就没必要见面了,说过的话全都是作废。” 第052章 母亲为儿费尽心思 杭世凯最不愿意走山沟沟,一心向往坐火车乘飞机周游全国各地,振振有词说:“用得着搞这么复杂?直接打电话给谭志达,叫他把人调回来不就行啦。” 季得万说:“你不懂,提灌工程是孙国玺一手安排的,不要说谭志达,就是他叔谭永利也改变不了。只有村里阻挡,不同意建,事情才有可能解决。” 杭世凯又想到别的问题:“你不知道内幕,谭永利早有预谋,要让公司这条船转向。” “他转什么向?” “他要改行,不想再往道桥建设这条路上跑了,他想去搞房地产,或者煤炭。” 这个消息让季得万吃惊,着急问:“他也要搞房地产?” 杭世凯把消息来源说了。 “几天前,我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吃酒的时候,谭永利与吕秀珍坐一起,说有一个煤矿老板,因为家里出了事,想把矿转让出来,谭永利问吕秀珍账上有多钱,吕秀珍没说,蘸水写在桌布上,谭永利就皱眉头,问,要多久才能凑齐,举起三个手指头,不可能是三千,应该是三万。吕秀珍问谭永利,房地产不干啦?谭永利说,需要建筑设计师两名,一时难找……吕秀珍却说,房地产是曙光产业……我刚好坐在另一座,与他们背靠背。我当时戴着鸭舌帽子,还有墨镜,他们没有察觉。我还听到了他们商量如何对付孙国玺的话。” 季得万说:“这个消息对我有利,好得很。就这样,你还要找机会继续刺探,搞到更多的消息。不过现在你先不管这个,还是一心一意去办我交给你的事办好。” “我不想管,我要求搞采购的事他们一直不答应,不舒服。” “这你就错了,难道你不明白我的意图?现在是要掐他们的脖子,等到他们求救于我的时候,那时候就有好看,到那时,你想干什么,还不是我一句话?” “我等不及,等你的二轮承包搞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要有事发生还不得看我怎样操作?不论怎样,你只管照我说的话去做就是,到时候我会给你安排妥当的,如果你觉得我现在承包还没有成功,什么也不是,不想跟着我,那也行,那你想干什么自己作主就是。” “你不是说那副总经理的位置在向你招手吗?” “到时候你看吧,要不了三年。” “三年?太遥远了。” “呃!你呀……”季得万最看不起杭世凯的,就是只顾眼前,目光短浅,这样能办什么大事? 季得万沉下脸:“你难道自己就不做些努力,什么都不做,坐享其成?不要说那么多了,赶紧想办法去转达,透露给他们,阻止他们搞那个提灌站。” 杭世凯虽不再推辞,但没有去找谭永利,而是直接找谭志达,都在一个年龄段上,没有代沟,容易沟通,最主要,谭志达迟早要替换他叔,他野心大,手段毒,这在公司里谁都看得清楚。 谭志达不在单位,往地区他家里打电话,接了,说:“你小杂毛不要不知天高地厚,随便这样打电话。” 杭小凯说:“你又乱喊我的绰号,我要生气罗哟。” “别人不喊我会知道?快说,有啥事。” “你喊你喊,没有人答应你。” “说不说?” “我说我说,没有急事我是不会打搅你的,现在到处找你,确实是有事。” “有屁就快放。” “这事电话里说不清楚,得当面谈,今晚要不要去打双升?” “我没得时间听你啰嗦,我现在要去见人。” “你要见谁?是不是准丈母娘?” “再说,老子揍你!”挂断了电话。 谭志达是中午吃饭时接到电话的,母亲告诉他,崔莺莺(崔云英)的母亲来了家里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说女儿情绪不好,身体状况也不行,准备送她去医院。她却不要任何人送,只说一定要等你回来。 谭志达的母亲受不了这个,未来的儿媳身体出状况,百分之百与那个方面有关,就打电话催儿子,赶紧回来,自己干下的事自己来收场。 谭志达当然心里有数,崔云英怀上了。 谭志达和崔云英初中时认识,到高中时感情上升,招致家庭反对,两人山盟海誓,永不分离,偷了家里的钱,在外面租房子住了一个多月。 她母亲为此气病,西街老中医那里去了十次有余,开了十数个方子,调整了大半年,不见效果。 后来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崔云英有个表舅公在海外,她母亲获准出了国并且多住了些日子,接受了部分遗产之后才回来。 也不知那遗产有多少,这边母亲坐立不安,计划着适当时间过去一趟。 有天,来了一位客人,是那女孩母亲的好友,说话很不奉情,大言不惭。 “你们家住大院,崔家住小巷,差距大呀。” 谭母淡淡一笑:“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存在差距,就像我和莺莺的妈妈,相同年纪,我长得高她长得稍微矮点,我头发黑莺莺她妈头发稍微白了点,那有什么呢?对我们两个之间的情意,根本就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是不是?” 不久之后,在商店里碰上了,那女孩正与母亲一起,购买裘皮大衣。 见面还算热情,问什么话都回答,裘皮也让这边的手摸来摸去,丝毫没有表现出有钱人的那种高傲。 谭母思忖,姑娘看上去长相也还是不错的,配上那皮毛,看上去就特高贵,算了吧,不要再反对了,等他们玩到一定时候,我就出面去定亲。 笑嘻嘻给儿子一说,没想到他脖子一扭,说:“我在和别人交往呢,崔家这头就先放一放吧。” 谭母大惊,亲自去学校查看,很快搞清楚了,儿子爱上了班花,正在展开猛追呢。 那班花名字好听,姜梦馨,长得确实漂亮,一打听,家庭却是一般般,父亲当工人,母亲教书,就靠工资养活一家人,这条件相比崔莺莺家就不行了,那笔遗产存在银行,光利息就用不完,差距实在太大。 母亲着急,儿子要是为此迷了心窍,那将来就恼火了,她动员了一起玩的姨妈姊妹,轮番上前做思想工作。 “长的漂亮算啥呀,好看不好吃,今后过日子,要有基础条件。” “崔莺莺长得多乖巧,家庭教育有方,温文尔雅,礼貌大方,十分难得。” “两个打小就在一起,青梅竹马,情深意笃,老辈姨妈们都羡慕要死。” 不久出现了奇迹,儿子转弯了,回头了,姨妈姊妹又看见他与那崔莺莺在一起了,纷纷上前来邀功。 母亲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这天,崔云英母亲来了,进门就说:“我们家云英有了,管不住自己,做下了傻事,这可怎么办?都还没有正式到你家……” 谭母安顿她坐下,泡上好茶,轻言细语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也不能全怪你们家女儿,我儿子也有责任。放心,事情一定会解决的,我这就打电话去,叫他马上回来商量。” 第053章 菜刀代表我的心 谭志达回到地区,先办其他的事,进家前一个小时,给母亲打了电话。 母亲说:“这孩子,你也是,搞得我们这样被动,早一点告诉我就好了。” 他道:“好吧,我告诉你,是她引诱我。” 母亲信他:“真没想到莺莺儿还会有这一手,儿呀,她是怎么引诱的你呀?” 他道:“没什么大本事,就是酒。” 母亲尖叫起来:“哟,我的儿子,亏你是谭家的种,连这点小动作都看不出来?她让你喝酒啦,喝了多少?喝酒以后……那很不健康的呀,你们采取了什么措施没有?” “有措施还能到今天?” “喔唷,瞧瞧我儿子怎么说……” 谭志达平静地说:“你让他老妈先回去,留她在那里,等我回来,会和她说的。” 崔云英等到晚上十点钟,才见到谭志达。 他把母亲支开,与崔云英面对面:“是真的?” 崔云英点头,脸色煞白,一半生气一半撒娇说:“这都怪你。” 他道:“怎么会怪我一个人?” 崔云英说:“不怪你怪谁?每次你都不用那个……”撒娇一回,说,“我什么心也不安,就想要这个孩子,我要把他生下来。” 他道:“可以,你只要问明了你母亲,她答应拿过去带娃,你就生。” “我妈说了,奶粉,尿布,小床她负责买,吃的穿的,用的,都负责。” “你那是不孝,你不知道她们已经劳累一辈子了,还要替你带孩子。” “那就请保姆。” “保姆也不保险,还会偷吃奶粉,让孩子挨饿。” “我没想到你会说这样的没良心的话。谭志达,孩子是你的,你现在做决定,要,还是不要。” “我没说不要。我现在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相当重要的问题,涉及到你的前途和命运。” 崔云英不说话,听他往下讲。 地区行政学院组织一个班,公共关系专业,半年时间,发本科文凭,学完后就安排在机关,搞外事接待。名额很少,要去的人更多,为了拿到这个名额,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我完全是为你着想,我不想让你一辈子呆在计量所,那里根本就看不到前途。好好想想,这是对你个人前途命运,是个大转折,千载难逢的机会。” 崔云英心动了。 他继续道:“快毕业的那段时间,有一个月的考察游览。到那个时候,我就过来,陪你游览参观考察,我们一起去买东西,免税的,特别是金银首饰,比这边便宜很多,而且纯度高,都有质量保证卡,那边不叫商店叫超市,进去了,一天时间还不够逛呢。” 学习考察都不算,这个才最有吸引力。 他盯住崔云英的眼睛,慢慢地,瞳孔中心的那颗针鼻子那么大的亮点出现了,谭志达半闭眼睛,缓缓地舒出一口气,然后淡淡地道:“明天,就叫我妈陪你去医院。” “你呢?” “我还有重要工作。” “我去做掉孩子,你却要工作?” “你担心什么,是不是担心我会变化?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你能当着父母亲发誓吗?” “发誓?那叫什么,儿戏是吗?你还是不相信我?” 他去了厨房,随即出来了,手里一把亮晃晃的菜刀。 崔云英脸色煞白,大声尖叫起来:“妈呀,你要自杀呀!?” 他并没有把菜刀搁自己脖子上,而是抓过崔云英的手,塞给她。 “来,你拿着,就用这把菜刀砍开我的胸口,然后把我的心取出来,好好看看是红是白。” 崔云英彻底吓坏了,也臣服了,慌忙抱住他,恐怖的眼神盯住菜刀。 “不要,你不要这样,我答应你好不好?” 他放下菜刀,把她抱紧了,用肢体语言安慰她,鼓励她,给她力量,去迎接挑战和成功。 晚上十点,杭小凯又一次打电话:“与丈母娘搞定了没有?” “怎么说话?是你家丈母娘,你也敢搞?” “不是这个意思,我说错了,我是问你得空了没有,得空了听我说事。” 谭志达说:“明天再说。” “明天,我还不被急死?” 抢着就把季得万交代的事说了。 谭志达哼哼道:“一个临时人员,他懂什么提灌站建设?” “懂不懂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不要留他。” “这样,你去上堰村,告诉他们,这个提灌不是公司要搞,是那个临时人员,自己要出风头,要表现,他的行为与公司无关。” 杭小凯道:“这事恐怕这样不行。” “你是不想去,还是……”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代表不了你的这种口气,还是你自己亲自去说。” “怎么?我问你,你是还想继续呆在……不想从事高档一点的工作是吧。” 这句话点中了杭世凯的痛处。 那天在季得万家吃过饭,开车送谭志达回家,谈到季得万,止不住满嘴艳羡,万哥不光有能力,机会好。马上就要承包金属建材公司了。我们宏达公司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一个部门来搞承包呀。 当时谭志达就说了:“机会总是有的,但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你想要发展,更上一层楼,那就好好准备吧。” “怎么样?想好了吗?” 杭世凯有点始料不及,眨巴嘴皮子说:“我想好了啊,改变命运的事,大凡是有志气的人,谁不想?可是…如果…” 谭志达硬声硬气:“没什么可是如果的,你去还是不去?” “我要是去来了,你就给我提供机会?” “只要你准备好,没问题。” “你说话算话?”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那,你先透露一点,想拿哪个部门出来?” “完成任务回来就告诉你。” “那好吧,我马上就动身。” 第054章 笑声犹如银铃 中午,他在河沟边继续工作,岳辛来了,他今天无事,要兑现之前的承诺,来看邢毅怎样开展工作。 “我今天专门来你说一个事。明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小组的人要去爬凤凰大屯,邀请你参加。” 邢毅知道凤凰大屯,县境东北部一片较高的山坡,因坡顶比较平坦,并且覆盖着厚厚的茅草而得名。 “你们什么小组?” “大自然观测小组。大自然充满了神秘和深奥,不是我们普通人可以研究清楚地,我们就通过采集,观测,给专家们提供我们的感官认识。” “这是一件多好的事情,谁发起的,是你吗?” “大家共同发起,我们去的时候要经过上堰村,一群人嘻嘻哈哈走过去,你不会不知道,而且有我在里面,不邀请你是个大遗憾。” 邢毅思考着,原计划是明天下午回城,后天花一天时间,想办法找一千块钱,晚上约杨林翔会面,杨林翔也那一千块,合在一起,大后天要起很早,提前赶到体育场。 要是明天去了大屯,下午回来没有车了,那就要后天才能回县城,赶在中午之前到家,倒还来得及,但与杨林翔见面时间就要推辞,但愿他能够筹到钱。 于是就爽快答应了岳辛。 “你什么都不用带。我们小组有女生,吃的煎粉,喝的凉茶,都交给她们去安排了。” 次日上午十点,邢毅在村边等待,一群人逶迤走来,百多米开外,邢毅就看到了里面两个女老师,都长得很不错,姿态优雅,气质不俗。其中一个,更要秀丽一些,走近了看,感到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既然是岳辛邀请,那就只能先与他打招呼,通过他认识其他人,这才合乎情理,应该如此。 岳辛老远就指点着,给老师们说他的情况,走近了,将同伴们一一给他介绍。 男老师叫唐保良和张连喜,女老师是周月仙和章思怡。 “哦哦,你们好。”邢毅大方与他们打过招呼,“能够加入你们的队伍,一起去爬凤凰大屯,十分高兴,谢谢你们了。” 打过招呼,大家走在一起,邢毅悄悄拉岳辛靠后,轻声问他:“这章老师在城里有亲戚吗?” 岳辛说:“有啊,那个宏达道桥公司的孙总,就是他亲舅舅。” “哦,难怪。”邢毅长舒一口气。 “怎么啦?”岳辛问,“你认识她舅舅?” “认识,我就觉得很像,果然……” 岳辛还想说什么,邢毅好像看见路边草丛中有什么,就蹲下去寻找,前面的唐老师喊道:“岳辛,你快来,这里有蝴蝶。” 岳辛就跑去了。 邢毅掐下一根草,咀嚼着。 第一眼看见章老师,他内心就震动了一下。 应该见过面,在哪儿呢?几秒钟之后,他记起来了,前世上,开 车送孙总的亲戚回乡下的时候。 他从莫同福手里接过车钥匙,将车开到到南街口,一个妇女站在跟前问:“请问你是莫师傅吗?” 他说:“不是,我叫邢毅,莫师傅他有事,叫我来送你们。” 妇女自我介绍:“我叫章思怡,这是我妈。” 路上很少说话,只是时不时有一两句简短的问答,邢毅知道了她母亲是孙总的姐姐,听闻弟弟生病住院,就赶来看望。 她母亲年龄接近七十,头发全白,因为很少坐车,很难受,章思怡就关照邢毅尽量开慢一点。 那时章思怡看不出多大年纪,只是按照他母亲年龄推算,也有四十多,但看不出来,以为只有三十多点。 他那时近五十岁了,儿子邢远驰也都过二十,考大学了。 那是与她们母女俩第一次见面,也是前世上唯一的一次。 时序变换到今生,自己刚回家乡,因苏主任找到,帮宏达公司搞数据搞提灌,与公司缘分开始,来上堰村路上认识岳辛,邀约去风光无限的凤凰大屯路上,阴差阳错,与章思怡就此相遇。 天道轮回,一切都有改变,眼前是一个二十来岁年轻貌美的姑娘。从形貌轮廓上就能认出来,就算是到了那个年纪,俊秀优雅依旧。 她在乡下的学校当老师,与母亲一起在乡下生活,为农村孩子服务,不为城里的繁华所迷惑,这可不是一般的信念和坚守。 邢毅进一步想,搞完提灌站之后,他要进入宏达公司,这完全有可能,苏主任不用说,完全可以把自己视为引荐人,为此兴高采烈,而那孙总经理,提灌站建成了,解决了久悬未决的问题,还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么? 那样的话,以后他就有机会在孙经理跟前提起章思怡,要让孙经理出面,给侄女的未来安排一点小小的改变,那又未尝不可? 舅舅在公司当老总,之前还是养护工区负责人,或多或少会认识几个朋友,给他们所说,大家完全互相帮忙一下,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所以他从后面多看了章思怡几眼,心里暗暗说了,章思怡你应该早有思想准备,像你这样美丽善良,有知识的人,就应该到县城,去那县一中县二中任教,那里才是你展露才华,作出更大贡献的地方。 村子在背后远去,阳光在头顶照耀,白云在天空中漂浮,昨晚下过雨,空气中有一种干燥,凉爽的气味,让人心旷神怡。 岳辛在前面招呼,他在大自然小组里还担任摄影师,他有一台照相机,而且技术不错,拍了很多照片,被选到学校橱窗里展览。 眼前这群人,因为志趣相同,研究自然,亲近自然,研究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做的是大好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说法在这里得到充分证明。 上了山梁子,开始单人单线,都拉开了距离,岳辛与邢毅近,开始打听私秘:“邢老师还没有结婚,是不是?” 邢毅笑道:“怎么?你能看得出来?” 岳辛说:“你到村里,一呆就是两天,一心一意埋头干工作,这种状况就很能说明问题。我再冒昧问一句,那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邢毅笑了笑,挤弄眼睛,做了一个岳辛猜不透的动作。 “看你这么一笑,我就知道了,还没有。这就奇怪了,像你这样形象俊逸,才华横溢的人,怎么会没女朋友?哦,我知道了,眼光高了。” “你说错了,我刚从厂里调过来,这边落地手续还没有办好,精力还不能分散,所以呀,还没来得及。” “那说明你在厂里,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厂里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有一个女生出现,大家就蜂拥上前去追,场面壮观得很哟。”邢毅嘿嘿笑。 “你现在调过来了,在这边来找就对了,这边的姑娘好的多呢。” “是呀,看来真要这样了。” “一定要在城里找吗?” “这个不存在,要看有没有缘份啰,城里乡下都一样。” “那,刚才你问我的,章老师有没有亲戚在城里,你的意思……” “啊,那我是随便问问。” “嘿嘿,我们的地理老师,怎么样?她可是我们这一方万里挑一的,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华有才华,若干人都想打主意呢。” 邢毅抬头看过去,两位女老师正在说着什么,刺激了笑点,两人都低头弯腰,咕咕笑,笑声犹如银铃。 岳辛杵他一下:“怎么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不要我牵一下红线?” 第055章 金黄色的果实 邢毅的心底有些不平静,就像一块石头击中湖面,起了一阵阵涟漪。 他想起前世上那位介绍人,他是说了章思怡漂亮,什么都会做,为人处世最好,但他还强调了只要答应帮她调进城去,这就让人不难想到是一场交易。 介绍人鼠目寸光,没有深刻了解她是个不仅容貌出众,而且内心强大,意志坚定的人。 介绍人最后被打脸,那是他活该。 在这个风光无限的凤凰大屯上,在这个时间点上,老天爷安排了他们的相遇。 章思怡是个美丽动人的姑娘,这个词肯定都还不能完全表达,人心是肉长的,不是泥捏的,见到这样美丽动人的姑娘,谁会不动心? 但是,什么东西突然在他的背面敲击了一下,像是要提警他注意什么。 不消说,又一个姑娘立目在眼前。 那还是倪淑贞,是的,还没有见到倪淑贞, 他们两在前世上是一家人, 现在一切重新开始,爱情要不要也冲她那里起步?回答是肯定的。不然他会那么迫不及待去邮电局营业室找她? 第一次没有见着,他去的突然,她没有准备,还有主要原因,是她被抽调参加交叉检查。 他不希望倪淑贞那边有什么变化,万一要有…… 他下意识朝两位女老师的背影看去,接着想,倪淑贞真要变心了,不愿意了,拒绝见面……这事会发生吗? 真要那样的话,那时候,就通知岳辛……他倒希望今天的际遇是是对他感情上的一次考验。 他朝岳辛摇手,轻轻说:“先别忙,我现在工作还没有安排,各方面还不稳定,暂时……”后面的话不用说,岳辛应该懂。 岳辛是很懂的,他说:“这不受影响,你们先认识,这也算是为下一步发展打好基础。” 邢毅微笑:“现在大家走在一起,事实上互相都已经认识了,你要再去专门作介绍,那就是别有用心了,我不想那样。” 岳辛说:“我懂你的意思,你办事讲究分寸,留有余地,尤其是对待感情,应该如此慎重,我向你学习,尊重你的选择,我要做声明的事,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挚友,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的。” 他推动岳辛加快脚步,一边说:“今天是一个好的开始,希望一帆风顺。不过岳辛呀,我倒觉得,你这么热心帮别个,那你自己呢?有没有?” “早就有了,我们生活在乡下的人,这样的事都抓得早,忙得很呢。我们交往已经两年了,准备订婚了……” 邢毅说:“那好啊,祝贺你呀。结婚大喜时,要请我吃喜酒哟。” 岳辛却叹口气,说:“我还没有说完呢,真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订婚的事,总是有些支支吾吾的。” “哦,那是你的努力还不够哦。” “大概是吧。” 岳辛的女友也是老师,只不过在另外一个乡,两个人周一到周五各自在一边,周六才能见一面,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对年轻人来说,是一场不大不小的考验。 云里雾里爬了半个多小时,能见度只有几十米,一些山岩,树木,也只有大致轮廓,在云雾中时隐时现……这期间谁要是掉了队,离开大家远了,一阵心紧,就大声喊:“你们在哪里,快答应一声!”循着声音,看见人了,才宽下心来。 快到山顶了,大家感觉很难再往前的时候,前面的人在喊:“快看呀,那是什么……,哎哟,多好看的一道风景线……” 大家抬头,一道亮光,从头顶上的雾缝中射出来,仿佛穹窿里有只神秘的手,将雾帐分开,大家的视线延长了,呈现在眼帘的不再是山岩,树木,而是渐渐扩展延伸的平川,忍不住大家都惊叫起来:“哦哟!哦哟!不得了,我们就生活在这一片地区,为什么不早早地发现这里?太神奇了!真是惊艳到我了。” 将雾帐分开的神秘之手其实就是风,风原本就住在草坝子里,睡了一觉醒了,就起身来,晃晃肩头,扭扭腰肢,搅动了半天云。 大风呼呼地吹来来,大家互相靠近,手牵手,组成人墙。邢毅旁边是章思怡,她的手冰凉而且颤抖着,邢毅仔细看了看她,嘴皮有些许乌青,眼睛被山风吹得异常透亮。 之前没有预料到山顶会这么冷,邢毅心里有股冲动,想脱下外衣给她,穿得也太单薄了,常年生活在乡下,对这边的气候认知就这么缺少?但后来理智占了上风,他的手没有动,只是转过来,用自己的身子为她挡住风。 大风一波连着一波,翻动的茅草像大海的波浪。岳辛发现站在草丛里,可以避风,就招呼大家都钻进去,但不能走远,离开三五米就互相看不见了。谁知道草丛后面会不会藏有什么神奇古怪的生物呀。 邢毅侧过身子走两步,有意与章思怡保持一定距离,既可以看见身影,但不能靠太近,尤其这个时候,他不想被大家误解。 半个小时后,雾气全部散尽,阳光灿烂,这时风势略小一点,气温也上来了,抓住这短暂的时光,大家赶紧站到高处,尽情欣赏眼前的景致。 整个草坝呈现在眼前,平平整整,十来个足球场那么宽大,蓝天白云恍惚就在头顶,伸手就能抓住。 邢毅惊叹,这么宽广的坡顶,放眼望不到边,真是个大型风电场的绝佳选址。 周月仙老师问:“嘿,你们闻到了吗?” 章思怡点头说:“我闻到了蜂蜜的味道。” 老师们循着香味,开始分头去找,有人大叫找到了,其他人就都靠过去看。 在一个凸起的岩石尖上,铺盖了一片藤蔓,圆圆的巴掌那么大的叶片,互生的叶梗上,挂着一颗颗小鸡蛋大小的金黄色的果子,蜜糖的香味就从果子里沁出来,越靠近香味越浓。 眼前看不到路径,只有成片的刺棘,蒿草,随地势省生长,忽高忽低,这种地形少不了坑洼,所以见章思怡要一步步靠过去,邢毅就赶紧喊道:“章思怡老师,你不能去,危险呢。” 章思怡站住了,腼腆地看着邢毅。男老师们也都停住,小伙子们一个都不动,都是城镇上长大的,没有章思怡那个胆量。 章思怡被几个男老师的动作逗笑了,略微站了一下,就又动起来。并且大声喊:“快跟上来呀,嘴馋就快点呀。” 这样的场景真让大家感到害羞,男老师们还不如一个女老师?就都快步跟了上去。 邢毅也不好再喊,就希望女老师要走的地方平顺一点,不要出意外。 前面的章思怡胆子更大,她已经靠近了山岩,岩石上的藤蔓在空中摇摆,她就展开双手去抓,指头已经接触到藤蔓尖了,那儿就挂着两颗嫩黄色的果实。 后面的老师们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躁动不得的,却雀跃着欢呼起来,老天爷要凑热闹,突然又刮来一阵风,而这时候,章思怡应该先稳住不要动,等风吹过以后再动手,就稳靠的多。 也许是欢呼声激励了她,她刚摘下了一个果子,把果子朝小伙子们这边扔过来,转身再摘第二颗果实的时候,脚背就被草叶或者其它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她的身体踉跄着,站立不稳,只好提起一只脚来,寻找另一个地方,踩下去。这一下出问题了,她踩空了,哎呀一声,整个人倒在刺蓬上。 谁能知道,那刺蓬下面竟然是个坑呢,刺蓬根本支撑不了一个人的体重,尽管她还抓了一根藤蔓,但还是连同藤蔓杂草一起滑下去了,瞬间,连她的头都看不到了。 第056章 女老师伤了脚踝 所有人都吓呆了,脸色白纸一样,都害怕自己脚下突然出现深坑,一动也不敢动。 岳辛距离章思怡最近,章思怡是抓着一根藤蔓掉下去的,牵动了岳辛脚下的藤蔓,他得了个仰八叉。 邢毅在岳辛侧后,喊道:“岳辛你抓紧藤子,不要动,让我来。” 邢毅试探着靠近,站稳了,抓住岳辛身下的藤蔓,把他拖拽到安全地带。 岳辛安全了,就说:“快救章老师。” 邢毅探头往坑里看,确定看到章思怡的头了,呼喊她:“章老师千万不要动。” 找了两根藤蔓,一根拴在自己腰上,一根缠在手腕上。 他让三个男老师稳住脚下,一起抓牢藤蔓那一头,一把一把松动藤蔓,将他的身子贴着坑边沿往下放。 他下来到章思怡跟前,把身上的藤蔓解下,拴住她的腰,然后呼喊上面慢慢拉,他轻轻握了她的臂膀,护住她的腰部,最后用手背托住她的臀部,把她送了上去。 随后藤蔓再次放下,邢毅抓住了,借助难拿老师们的力气,蹬着坑壁上来。 查看了一下,章思怡头部面部完好,手肘被剐了一下,严重的是右脚踝关节崴了,痛得直咧嘴,她尽量控制自己,从掉下去到被救上来,都没有哼出一声。 因为有人受伤,下山时间提前了,大家轮流搀扶着,来到最近的上堰村。 回去的路途还远,因担心章老师走不了,岳辛建议,留下周老师在村里陪着章老师,这边有邢毅老师在,他住在村接待室里,隔壁还有女室,他可以帮助照顾一下,其余男生走路回去,时间来得及,就找摩托车过来接。 章思怡同意,周月仙老师也愿意,她也太累了。 在村接待室门口待了片刻,就看见戚贵生走来了。 戚贵生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回头,他要回避刚才在小卖部遇到的人,怕被他纠缠。 他去小卖部,听到有人尖声尖气说话,很生疏,不是村里的妇女,一定有什么事要与小老毛过不去,就上前过问。 尖声说话的是杭世凯,进村后直接找到小卖部,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后迟迟不付钱,问价钱为什么比城里的还高。 小卖部主人见了他,就喊:“老戚老戚,快来快来,你帮我证明一下,看我是不是故意抬价。” 戚贵生帮店主说话:“进城出货,来回要花车费,运费,所以自然要贵一点。再说了,也没贵多少,才两毛钱。” 看见这人头上一小撮染色头发,十分显眼,看上去像猪圈里的黄毛猪,他忍不住想笑。 杭世凯一本正经问:“你叫老戚,你不姓董?” 他一愣眼:“我干嘛要姓董?我姓戚。” 杭世凯捋一下那一撮杂色头发,晃动脑袋:“那我要找姓董的,他在哪儿?” 店主就抬手万远处一指:“那不就是?” 董华山正走过来,出门忘了带火机,到小卖部拿一只,点燃吸一口,吐出烟团,问:“啥事呀?” 杭世凯朝他点个头:“你就是董主任呀,我是宏达公司的业务经理,负责对外业务。我来呢,就是有件事,你们那个提灌站,在搞了是不是?” 董华山透过烟雾看这人,有些疑惑,宏达公司孙经理,谭副经理他都见过,这个倒还不认识。 他干咳了一声:“你贵姓?” “哦,忘记告诉你了,我叫杭世凯。” “我去过你们公司,没见过你,不认识,你说了提灌站的事,你不知道,这是公司早就答应好了的,拖到现在才动手吗?” 杭小凯急忙说:“你弄反了,我还是给你把话直说了吧。我来呢,就是给你们提出来,要求你们马上把提灌站项目停下来,不要再搞了。” 戚贵生插嘴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个,公司现在在其它地方有大项目,忙得很,没精力来管这头,所以,先把它撂下。” 戚贵生说:“果然是大公司,要搞大活路了,看不上我们的小项目了,想干就干,不想干一句话就打发了我们,随便吧,我们也不想干了。” 董华山说:“管他公司是大是小,在我们的地盘上,还要看我们高兴不高兴呢,不搞那就最好不过。” “我再进一步说明吧,那个来搞提灌站的人,他不是我们公司的,所作所为代表不了公司,只能代表他自己,现在要他马上走人,把提灌站停下来。” 戚贵生说:“那是你自己通知他呢,还是要我们代为转达?” 董华山说:“你没事找事呀,他都说不是他们公司的人,那谁管他是哪里的人呢?谁找他来做的谁去通知他就是啦。” 董华山转身走开,杭世凯喊道:“哎哎,你这就走啦?” 董华山走着回头告诉戚贵生:“问他还需要什么,你就安排看着办。” 董华山走远了,杭世凯问戚贵生:“你们办公室在哪里?一会带我过去。” 戚贵生说:“你还想干什么?” 杭世凯道:“还能干什么?我要玩半天,等你们安排晚饭呢。” 戚贵生呆了一下:“晚饭?好说。但我现在有事要去这边,暂时不回办公室。” “你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呀。” “不如你就在这里玩玩,等我去那边把事情办完,回来再带你去办公室。” “还有,这东西,你给我报销了。” “我给你报销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我身上分文不巴呀。” “我不管,这事你得处理好,不然我这就追上姓董的,说你拿他说的话不作数。” “不要啦,这样吧,你站在这里等着,我去办事,找他们先借点钱给我,回来帮你报销,还要割肉买菜做给你吃呢。” 有了这样的安排,杭世凯没意见,就让他走了。 戚贵生来到村办公室,见到两个女老师和邢毅,打过招呼后,告诉邢毅,董华山主任回来了,提灌站的事可以直接跟他汇报了。 邢毅说:“等一会儿。” 先让戚贵生赶快打开女室的门,让两位女老师进去休息,并请他帮忙赶紧烧点开水。 把在半山采来的草药放到桌面上,请周老师看管好,他去一下就来。 周月仙问:“你去哪里?” “去看看小卖部有没有热水袋。” 章思怡忙说:“我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呀,没必要这样的。” 邢毅用手指了她踝关节,说:“不要随便动好不好?” 邢毅走远了,周月仙说:“看看吧章老师,这个人是多么会体贴人呀,下山时就已经为你采集了草药,一到下就想着去买热水袋,这是要给你的脚搞热敷呢。” 邢毅多走了一个转角,与从小卖部赶过来的杭世凯错过了。 第057章 应该来看望一下 杭世凯等不及,向小卖部主人问了路,就往这边赶。 看到村接待室的牌子,他放慢了脚步,听见女室有声音,伸头从窗口往里看,由不得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的天,这么美丽的人,在城里怎么就从来没见过。 戚贵生看到了他,起身过来站在门口,解释说:“我才要准备过去找你,她们就来了,拦住了我,就只好先安顿她们。” 他拍了拍戚贵生肩膀,问:“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 “有两个女的,你说的是哪一个呀。” “最漂亮的那一个。” “我看两个都很漂亮。” 他眨巴眼睛,伸出拇指:“就是这,靠左边的这个。” “哦,她姓周,周老师,你想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进去打个招呼呀。” “你不认识人家呀?” “你替我作介绍呀,你就说,宏达公司杭经理来办事,听说有位老师伤了,要来看望一下,你开了头,这样我就可以说话了。” 一个拳头抵住戚贵生的腰窝,推着进去。 戚贵生只好硬了头皮:“老师们,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县里宏达公司的杭,杭,杭个啥?” 杭世凯走进去,双手抱拳:“杭世凯,老师们,你们好,我是宏达公司的,杭是杭州的杭,这个姓很少,县城里也就两三家。世界的世,这就很大了,凯是凯旋归来的凯,航行世界,凯旋归来,有意思吧。” 嬉笑着到窗子边坐了:“我来村里办点事,听说有老师受伤了,就觉得不看望一下,请问是哪位老师呀?” 那章老师的腿脚横放在凳子上,这谁都看见了,杭世凯为了引起关注,就想到那么一句话来说,自己也感觉无味道,自我解嘲嘿嘿笑起来。 “你看,我差不多是睁眼瞎了,这不明明摆着吗?周老师,你这是怎么弄的呀?” 周月仙在旁边冷冷道:“周老师是我。” “周老师是你?那她是……”扭头看戚贵生。 戚贵生道:“这位是章老师,你搞错了。” “哎呀,搞错了也是你的责任,你是故意的哟,想让我出洋相?你看你,我今天不和你计较了,张老师你好,张老师你哪儿受伤啦,我来给你看看?” 章思怡不吭不哈说:“没有受伤,我是好的,谢谢了。” “不用谢不用谢,”说得口沫乱飞,无名指和小指一次又一次梳理那一绺杂色头发。 周月仙老师附在章思怡耳边,细声说:“真是搞笑。” 章思怡说:“还无聊。” 杭世凯很想听她们说话,就问:“你们说什么呀,能不能大声点?” 周月仙说:“没说什么,就是想笑。” 戚贵生一旁讥笑,想着要安排两位女老师的生活,先行离开。 面对两个女老师的讥笑,杭世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十分开心。“能在这里遇到你们,我真高兴,其实,我想要说的话,你们肯 定想要问我,是从城里来的吗?不错不错,我就是从城里来的,但是我很喜欢这里,这里有好风景,有长得像你们一样美丽的人。说真的,我都不想回到城里去了。” 两个女老师互相对视了一下,周月仙细声道:“确实俗呀。” 他道:“确实,什么叔?” 章思怡说:“没什么,我们叫你叔叔。” “不不,不要这样喊,这样喊就乱了辈分了,我是哥,喊哥,那样亲切一些,我的感觉,在这里认识你们,特别的高兴,很荣幸,是的……” 两位女老师根本无心听他啰嗦,注意力转移,一起朝外张望,杭世凯也扭头,看见邢毅正走朝这里走来,慌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来,伸开双手阻拦。 “你要干啥?”邢毅举胳膊挡了一下。 杭世凯的手腕就像被榔头击打,哎哟叫了一声,道:“你搞哪样嘛,我是有话要和你说,你却来这一下子,好痛哟。” 邢毅举着手,说:“没看见我手上的东西呀?你有什么事,先在外面等着,我放下东西就来。” 邢毅进去把热水袋交给周老师,说:“轻轻覆盖在红肿处,这样会缓解疼痛。” 他拿起草药,转身快速走出来,纱布包了草药,用石头捣碎。 杭世凯问:“你拿这个去糊张老师的脚?” 邢毅道:“先说说,那天是怎么回事?” 草药味散发,杭世凯捂住鼻子:“那天怎么回事?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那天根本是你设了一个局,要我去尹天顺家房子里,你分明是要陷害我,要我与那房子同归于尽。” “你亲眼看到那房子被冲垮啦?” “还问我,要不是我跑得快,就……” “别来这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在房子里面,你早就躲得远远的,在一边看热闹呢。” “怎么?你看见啦?” 邢毅哼了一声,转身要去给章老师敷药,衣襟却被杭世凯扯住。 “干啥?” 杭世凯说:“这药有问题不得哟?” “这药消炎去肿,特效。” “黑糊糊的,把张老师的脚弄脏了。” 邢毅白了他一眼,不理。 章思怡见邢毅捧了药饼过来,主动配合,挪动小腿,让红肿面朝上。杭世凯抢步上前,摸出一张纸巾,轻轻放在她的踝关节上,说:“这样干净卫生。” 周月仙伸手要拿开纸巾,邢毅说:“不碍事,这样也好,避免皮肤受刺激。” 药敷上,包好了,周月仙轻轻把裤管放下盖住。 戚贵生进来说:“已经安排晚饭,请两位女老师稍等。” 周老师忙说:“不用不用,一会儿就有车来接,我们回去吃。” “已经定了,董主任还要来见面呢。” 杭世凯说:“还要来点酒,舒筋活血,对张老师的伤有好处。” 饭菜上来,董主任也到了。 进门就拱手:“周老师章老师你们来了,我刚才有事,有失远迎呀。” 见邢毅也在,就说:“怎样?陪老师们去爬山,风景好吗?” 邢毅说:“风景特好,大开眼界。” 董华山坐下,举了筷子:“都饿够了,大家请,来来来,贵生,倒酒。” 杭世凯等不及,把杯子攥在手里接酒。 戚贵生先给女老师倒酒,两位都伸手拦住,不要。 杭世凯说:“一定要来点,舒筋活血。” 女老师们坚决不要。 戚贵生按董华山,自己,邢毅,杭世凯的顺序倒酒,都是满杯,到杭世凯面前,戚贵生说:“给你倒满?” 他看邢毅的酒杯一眼,指了自己的杯子,说:“当然要倒满,酒满敬人,茶满欺人。” “你手在摇动着我不好倒。” 杭世凯就放开手,却碰了戚贵生的手,酒瓶偏倒,酒流了出来,杭世凯就弯腰低头,想用嘴去允,斜眼看女老师,感觉不文明,回头找汤匙,把酒一点点刮起来,滴进杯子,说:“粮食烤的呀,农民伯伯辛苦呢。” 两个女老师对视一下,抬头看天,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杭世凯酒量并不大,二两酒就面红耳赤,兴致却一直居高不降,眼看一瓶酒很快就喝完了,他举起酒瓶摇晃:“平时我一个人就半瓶,今天,我们五个人才喝半瓶,还差得远呢,再去拿两瓶来呀。” 第058章 你们给我下药 董华山让戚贵生再去拿酒。 邢毅就利用这个时候,给他说了岳辛转交来的砂石场申报进行年审的事。 董华山问:“怎么?你和县里面矿管办的人有来往?” “不是的,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就负责这项具体工作,听说我要来这里,他也想来,后面家里有事来不了,就委托我过来给你们说一声。早一点去办就好。” 董华山心生想法,这企业年审年年搞,年年要钱,一千多,村里容易吗? 端起酒杯闷了一口:“你这朋友家里有事不来,也说不定是要故意回避,不想来攀扯这些事。怎么说呢?你是不知道,这农村工作,不好搞呢,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无论哪一方面的人来了都要接待安排,忙得恼火呀,所以,临时打急抓,就只得要来办事的人搭把手,所以现在就请你顺便拿着,回去的时候帮忙去一趟县矿管办,把这事给办了,我就代表全体村民先感谢你了。” 邢毅说:“我虽然有这么个朋友,但那矿管办我没去过,不熟悉里面的人呀。” “你回去就去找你这位朋友,交给他不就行啦?” “可是他不在县里,他有事回家去了,两三天之内不回来,这事耽搁不得。” 董华山:“怎么,你这位朋友不是本地人?” “对啰,是外县人,中专毕业分到这边来的。” “不找他也不要紧,还得请你出马,你是懂得文化的人,挂在门上的那些牌牌一眼就看得出来,我们这些文盲半文盲的,站在牌子面前半天也琢磨不透是什么东西,人家就拿你不当数,办起事来就很难。” “可是……” “别再推托了,像你这样相貌堂堂的人才,气宇轩扬,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人家也会高看一眼的,把门的不晓得还以为你是哪一级上司来了,就会翘起屁股来迎接。你还是伸出手来,拉我们一把。” 话说到这个份上,邢毅也不好再推辞。 两瓶酒差不多要完了,杭世凯的眼睛开始发红,脑袋连着肩膀也是开始摇晃,看人的眼神渐渐迷糊了。 游移的眼光不时偷看章老师,章老师并不理睬他,她先搁碗,等周老师吃好了,两人一起离席,回了女室。 杭世凯的目光追着她们,张口要说什么,没说出来,腹部闷胀厉害,就咬牙坚持,过了三四分钟,身子忽然一挺,慌忙站起来,说去洗个手,他摇摇晃晃去了,十几分钟过后回来,扶着门框,痛苦地说:“你们给我下,下了什么药哟?” 董华山道:“谁会下啥药呢?我们也都一样吃喝,都没事,就你的肠胃腐朽。” “我的肠胃是不太好,吃了辛辣的,生冷的,煎炸的,都要出问题。” 戚贵生说:“那花生米你吃多了,忘记告诉你,花生米不是新鲜的,炸了好几天了。” “哎哟,你可害死人了。” “我哪里知道你的肠胃不好啊,我经常都是这样隔了几十天的花生米,吃了一点事都没有。” 接连去了后面两次,勾腰驼背,面色惨白,哼哼着,也没精神说话了。 邢毅见他状况不太好,给董华山说想办法找点药来:“土霉素,氯霉素都行。” 董华山摇头说:“这接待室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药。” “那去别人家找找吧。” 董华山吩咐戚贵生去找。 去了一圈,回来时两手空空。 这期间,半个小时之内,他又去了三次厕所,出来脸色更加难看,额头上湿漉漉的,活像刚淋了雨,朝沙发迈步,艰难得就像扛了百多斤重物,半步半步过去,倒在沙发上,不想起来了。 邢毅招呼戚贵生,要把他扶去男招待室床上。 他却不去,说:“床留给你睡,我就在这里。” “这沙发不好睡呀。” “好睡,我习惯了。” 戚贵生说:“随便他了,这面墙靠近女室,热闹。” 邢毅把被条拿来给他盖上,他却不停地哼哼着,情况不太好,不及时送医院,恐怕后果就会更严重。 邢毅问戚贵生:“村里谁家有车?” 戚贵生说:“只有摩托车,吴兴友就刚买了一部。” “摩托车也行呀,快请他来帮忙一下。” 戚贵生去叫来了吴兴友。 吴兴友说他刚学的车,恐技术不过关。 戚贵生说带个把人总可以。 吴兴友说那他自己要坐得稳。 杭世凯拼命摇头,腰都直不起来,怎么谈稳? 咬着牙说:“动不了,邢兄,看在第二次见面的份上,伸出手来,帮我一把,去给我买点药来。” 戚贵生摇头:“上堰村的人肠胃都坚挺,很少有人拉肚子。要买药,就得去乡里卫生院。” 董华山就指派吴兴友赶快动身。 吴兴友扭捏身子:“我开摩托是可以,但我不会买药,因为我不识字。” 戚贵生说:“不识字不打紧,给医生说清楚情况,医生会开。” “我说不清楚,要不你和我去。” 戚贵生往后缩:“我眼目不好,好像是青光眼,见不得车灯。车灯一照,我就瞎眉瞌眼的,一步路都看不见。” 杭世凯朝邢毅哀求道:“邢兄,邢老师,你就出马吧,你什么都懂,看我的情况,给医生说透,要他对症下药。哎哟,我现在好冷呢。” 周老师闻讯,把热水袋拿过来了。 杭世凯双手推挡:“不行,留给张老师,她的脚,比我的肚子还重要。” “章老师的脚好些了,是她叫送来给你的。” “那我就接受她的好意,谢谢了。”杭世凯抱起热水瓶凑近了鼻子,深深闻了一下,然后放到腹部,紧紧捂着。 这时候还这样惦记别人,看不清的还认为他很仗义呢。鬼才知道。 邢毅眉头微皱,说道:“行吧,那就这样,只好我去一趟,戚会计你再辛苦一点,烧点开水,给他多热敷一阵。” 摩托车半小时赶到乡卫生院,大门紧闭,里面没人。 他们去了派出所,叫醒了值班民警,把情况说了。 “只希望你跟着我们去,看我从气窗爬进去开门拿药,作个证明就行。” 警察有点不情愿地跟着他们。 那窗子只是吴兴友的小个儿才进得去,就翻进去了,先去开门,门是反锁的。 要去找值班医生,没有人知道他住哪里。 没办法,邢毅指导着吴兴友去开了药柜,告诉他:“那绿色的,黄色的,还有白色的,一样捡十来颗……还有那白色小袋子。” 吴兴友翻窗出来,邢毅把药摊开,让警察清点了,拿出十块钱交给他,请他代转。 和警察分手,摩托车一路疾驰,赶回来时,只见杭世凯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像一张白纸。 第059章 只是作个笔录 戚贵生坐在旁边,一脸疲惫说:“这段时间他又去了无数次厕所,连提裤子的劲都没有了,都是我在帮他,你们再不来,我可就要跟他一起躺下了。” 邢毅马上倒了水,招呼杭世凯服了止泻药,又冲了一袋口服补液盐,让他喝下。 “先休息,等天亮,还得送去乡卫生院,肯定有点脱水了,一定要抓紧时间输液才行。” 杭世凯眨巴嘴皮,声音几乎听不见:“我不去乡里,我要去县医院。” “好,那你要坚持住,要等到天亮。” 情况渐渐稳定,戚贵生回家休息去了,隔壁女接待室静静的,两位女老师也睡着了。 看看也是下半夜了,邢毅伸个懒腰,过去整理床铺。 杭世凯出声:“你要睡啦?” 邢毅回头问:“还有事?” “呃,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才好。” “什么不要说,休息最重要。” “知道我思考什么吗?这一下午。” “喝酒多了,吃花生米多了,还能思考什么?” “你不知道,是吧,我现在就想告诉你,让你明白。” “没必要,闭嘴休息,我也累了。” “别慌,听我说完,我问你,你怎么认识她们的?” “他们?谁?” 杭世凯朝隔壁努嘴。 邢毅微笑:“早就认识了,怎么啦?” “那张老师,她怎么受伤的?” “不小心掉坑里了。” “掉进坑里?你设的陷阱吧,咹?” 邢毅一怔:“哦!?这就是你思考的事?” “张老师掉进坑里了,然后,第一个要下去救她的也是你,对吧。” 邢毅点头:“嗯,不错,你蒙对了。” “不是蒙,是分析,你想啊,你们五六个人一起去上山,为什么别个不掉坑里,偏偏是她掉进坑里,别个不去救,偏偏是你去救,有这么巧?” “嗯哼?” “别嗯哼,下山来了,你又采草药,又弄热水袋,忙个不亦乐乎,一系列行为,这说明了什么?” 这家伙痛成这样了,还念念不忘这个,邢毅叹口气:“嗯嗯,分析得头头世是道,还有吗?” “哼!我真后悔,没有早一天下来,那样的话,就可以一起上山,及时提醒张老师,对你早有提防。” “就算你提前到来,人家也不一定邀请你呀。” “你是她们邀请的吗?” “我呀,你看呢?” “我看没有,是你主动跟去的,你一见到张老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所以,你主动,我也会主动。” “别主动了,没用。”邢毅轻轻讥笑。 “你说没用?你错了。”杭世凯举起热水袋,“看看,这是什么?你去搞来的热水袋呀,为什么会在我这里,这还看不出来吗,她要心里没有我,会把热水袋贡献给我?” “原来是怎样,尽想好事。”邢毅躺下,扯被子盖住身子,“别在这里胡思乱想了,想想回去怎么给四妹交代吧。” “四妹?哪个四妹?” 装糊涂不是?前世上杭世凯与那龚四妹之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公司里无人不知,时常被人拿来笑谈。 真要我说出名字来吗?算了,还是给你留点情面吧,邢毅揉着太阳穴:“那四妹姓氏名谁就不说了,就说一下她家的住址吧,文昌阁旁边大梨树后面,那里倒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呢。” “你喜欢那里,那你自己去好了。”杭世凯突然问,“你知道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邢毅喃喃道:“那地方我倒是常去,四妹就从那里经过,说不定碰巧……” 杭世凯道:“哎,你没听到我说的话?我来这里是关于你的事。” 杭世凯决定现在把来的目的说出来,看你慌不慌张,还提不提龚四妹的事。 “房子垮了,石桥也不在了,那边算你赢了,但来到这边,情况有变了,这边是我要赢了,你要搞的提灌站问题,要由我来做决定了……” 他想看看邢毅是什么反应,停下稍等,抬头张望。 邢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杭世凯探身喊道:“喂喂,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回答他的只是一阵鼾声。 装得倒像。他把沙发巾揉成团,扔过去,邢毅还是一动不动。 “邢老师,邢老师,你快起来,出事了。” 邢毅被人大声叫醒了。 吴兴友站在眼前,他身后还有两个人。 吴兴友哭丧着说:“他们说要带我走。” 他翻身起来,看着那两人:“你们是谁,要带他去哪里?” “我们是砂岩乡派出所的。” 没有着装,这就让人怀疑。 “你们有证件吗?” 两个人一个看一个,证件在警察服口袋里呢。 “你往外面看,那是我们的车。” 邢毅看到了警车,说:“确定是你们开来的?” “怎么?你是想说开警车的不一定都是警察?” “你们想象的,我可没这么说。” 杭世凯不在沙发上,什么时候走啦? 吴兴友告诉他,有车子开来到门边,把章老师和周老师接走了,肚子痛的那个也挤上了车。 她们都说不要惊动他,让他多睡一会。 邢毅朝路头张望,希望岳辛现在出现,开着摩托车。 路头上空荡荡的。 警察敲打着车壳敲得嘭嘭响,说:“好好看看,这警车都有假,那市面上就没有真东西了。” 一边催促吴兴友上车,吴兴友却缩着脖颈,不肯上车,哀求道:“邢老师,我不去,你救我呀。” 邢毅说:“你不要怕,不会有事的。”问警察,“是关于翻窗进药房的事吧,我可以给你们做一下解释。” “好啊,那你就一起去吧。” “对不起,我还有急事等着去办,容我在这里给你们作解释。” “不行呀,这里什么都没有。” “是说笔墨纸张吗?我有。” “你太外行了,我们那是专用笔录本。” “那你们回去可以誊一遍呀。” “你在教我们?” “没有,我不敢,小吴,不要紧,跟他们去一趟,不会有事的。”吴兴友蹲地下了,眼泪流了出来。 警察转移了目标,对邢毅说:“还是你跟我们去吧。” 邢毅道:“不去不行吗?其实你们可以现场办公,就在这里审问吧。” “纠正你一下,不是审问,去了只是作个笔录。” “警车接送,这待遇够好的吧。” “不要耽误时间了,赶紧上车,我们还有案子要办呢。” 邢毅拉吴兴友,他却腿软站不起来。 邢毅只好说:“我跟你们去,但请你们抓紧时间,因为我还有急事要办。” 警察说:“不啰嗦的话,已经到乡场口了。” 车开动了,吴兴友跟在后面紧走了几步,喊道:“邢老师,你要回来呀。” 警察说:“嘿,个儿小小,土头土脑的,还会耍滑头。” 第060章 得为他做点什么 到了所里,按照他们指定的位置坐了。 警察与他面对面,拿出笔记本。 “说吧,你的姓名……” 邢毅却严肃地说:“好吧,我叫邢毅。问下一个问题之前,我要提点意见,你们这样,有点不符合程序呢。” “程序?你知道什么程序?” “比如你们没有着装,要不是有警车在,谁会相信你们是警察?”“进了派出所了,你还想要耍嘴皮?” “好了,满足他,让他看,什么是真家伙。” 两个警察到衣帽架旁边,脱下便装,换上正装,回来坐下,慢慢从衣兜里取出证件,给他看了。 他嬉笑:“你们平时也是这样办案的吗?” “怎么?你不服是不是?” “我平时听人说,进来以后如果不听话会受到你们的惩戒,有这回事吗?” “看来你确实是很懂法的,放心,我们不会收拾你。” 他的手在裤袋里鼓弄着。警察警觉地指着那里:“不要动。里面是什么?” 他缩了一下脖子,把手机慢慢掏出来。 “偷偷摸摸,你给谁打电话?” “我没有打电话,我只是按了一下录音键。”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他们所长有手机,他们还没有手机,报告打上去了,还没有批,全所就所长教导员两个人有。 他们腰里只有bb机,为了不露馅,隔着衣服朝后腰推。 其中一个的bb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说:“是康副所长。” 马上就拿电话打过去。 话筒里声音清晰:“你们回来啦?带来了上堰村的人?” “回来了,带来一个,叫什么邢老师。” “什么都不要问,你们先稳住他,我这就过来。” 康副所长要亲自动手,好嘛,他们就收起了记录本。 邢毅无所事事,就浏览墙上的两排照片,十多个警察的正装照,这个所好像没有副所长,所长位置上是空白,第二个就是副所长,五官端正,棱角分明,浓眉大眼,嘴唇厚实,名字叫康恩培。 看清楚了名字,邢毅的脑子动了一下,不由得收索一阵,关于这个人的相关信息就浮现出来了。 邢毅的心止不住一阵抖动。 难道他就是那个全县组织学习的榜样,一等功荣立者? 那一等功奖章是在县里的大会上颁发的,接受这个荣誉称号的,是装在镜框里的遗像。那奖章是所教导员上台去代领。 全体参会人员在他的遗像前静默了三分钟。 邢毅的脑海翻滚起来,一个县里,不可能有同名同姓同级同职的这种情况,不容置疑,应该就是他。 脚步声重重地响,他来了。 两个干警站起来,齐声道:“康所长!” 那所长朝他们挥挥手,径直来到邢毅跟前,立正给他敬礼。 那两位见状,一脸懵逼。 所长说:“对不起呀,邢老师,我们的人不知情,就去把你带来了,给你添了麻烦,让你受了委屈,在这里,我就先给你赔礼道歉啦。” 所长进一步道:“我刚才就从学校过来,我遇到章老师和周老师,从她们嘴里得知了具体内容,证明了你们没有违法,相反,你们的行为给我们的人树立了一个榜样。今天的事,多有冒犯,希望你要加以谅解。” 副所长又对那两位说:“你们快去过山寨,那里发生了偷牛盗马案件,你们快去,开车注意,路况不太好。” 邢毅内心啵啵啵地敲打胸壁,盯住他看,忍不住问:“你就是康恩陪所长?” “是啊,我就是康恩陪,是副所长。”回头指了墙上自己的正装照。 “哦哦。”邢毅鼻子感觉一下不通畅起来。 “邢老师,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 “邢老师,乡里面有熟人没有。” 邢毅缓过神来:“有啊,有个叫岳辛的,认识吧。” “当然认识,熟悉的很。” “昨天我们还在一起,他还讲了,要找摩托车送我回去。” “可是,刚才我在学校,要找他了解情况,他们却说他半夜就离开学校的。” “半夜离开?他去哪儿?” “回老家了。” “那一定有急事了,他留下什么话没有?” “没有,那时大家都睡觉了,是传达室的人说的。没关系呀,岳老师不在,还有我,我陪你呀。” 邢毅说:“不用了,我要回上堰村去。” 又看表,差十分钟十点,再不走,要错过班车了。 他站起来与康恩陪握手,康恩陪手微微颤抖,热乎乎的,一股不一样的情绪传递过来。 邢毅怕按捺不住情绪,赶紧告辞,离开派出所,来到场坝上。 他在路边站定,让心境沉静下来,好好地想想,康恩陪现在是副所长,一个体魄强健的人,办事沉稳老练,拥有别人不及的工作历程,就这样一个近似完美的人,偏偏是在六年后的一个冬天,在外出追逃中,与贩毒份子搏斗,身中数刀,到在血泊里,战友赶到后,紧急送往医院,终因流血过多,不幸以身殉职。县里电视中心播放了追掉会实况…… 出事的时候他在所长任上已经三年了。 战友们清理他的遗物,在抽屉里,看到了还没有报销的几千块医药费…… 六年,两千一百多天,这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得为他做点什么事,到时候帮助他避开那个案子,往往很多遭遇,都会因为提前或者延后一段时间,哪怕是一天半天,几个小时,甚至于几分钟,那一刻都会错过。 这件事,一定要记在小本子上,画上两条重点线。 思路清晰了,人也轻松了许多。 扭头朝派出所方向看,现在就希望能再见到康副所长,今天就算了,等一段时间,想办法过来和他见面,深入交谈。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班车没来,找人打听,说这趟班车不正常,经常都是晚来,有事甚至不来,就多等一会看看吧。 有个人推着摩托车从他跟前走过,看样子是没油了,只好推着走。很费力,摩托车本身不算笨重,是因为后座上捆绑了一个大铁箱子,完全可以藏进一个人。 邢毅揣度着那铁箱子里是何物。 突然口袋里噗噗地震动,有人打电话过来了,掏出手机来看,是个陌生号码,谁呢? 信号不好,手机嘁嘁喳喳,听不清楚。 好在斜对面是想邮电支局,有公用电话,就过去,播了这个号码。 是杨林翔,解释一通是在丁字路口打的公用电话。 杨林翔问:“你回来了吗?” 他说:“没有呢,我还在乡里,没有车呀。” “那你今天回不来啦?” “怎么?着急啦?不是说好后天见面吗?” “我一直没有想通,睡不好,也吃不香,现在就想和你见面,好好合计合计。” “要不,你今晚开车过来接一趟?” “不行呀,车出去了,送货到工地去了。” “你的车怎么可以交给别人开?” “谭科长要用车,驾驶员他自己找,不要我开,我倒希望他多用几天。” “好嘛,那你就有时间了。” “嗯,还有我就想问你,你真的不愿意自己去买彩票?” “我有我的想法,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你的意思我想过了,是不是这样,一盒彩票两千块,那样的话,你我各出出一千块,合起来去买,中了的话,两个平分。” “这样当然是最好啦。” “那就可以。我答应参加,我们各自把先把一千块钱准备好,然后就按你说的,后天见个面?” “行,一言为定。” “关键是你,你的时间来得及不?” “不要紧,我会想办法,到时候不见不散。” 第061章 母亲的心醉了 打完电话回头,康副所长刚好来到支局门口。 见面就说:“邢老师你别着急,等所里的吉普车从过山寨回来,送你一趟。” 邢毅很不好意思:“那不太好吧。” 康副所长说:“乡里到上堰不远,没事的。再说了,是我们的人去把你接来的,按理也应该你送回去呀。” “那就谢谢了。” “走,吃饭时间到了,我们一起去吃个便饭。” “我还不饿。” “走吧,你我今天算是有缘分……” 上前伸手,邢毅也不再推辞,两人来到一个叫“山里人家”的小餐馆。 邢毅看见刚才那个推摩托车的人,炒了个饭装在布袋子里,出去挂在车把上,推着走了。 邢毅说:“摩托车大概没有油了。” 康副所长说:“应该是,他去加油站还得推着走两公里。” 餐馆老板给他们摆放碗筷,搭话道:“不是本地人,来这边转了三天了,刚才还说加了油就走了。” 康所长问:“那么一个大铁箱子,装的什么宝贝哟。” 餐馆老板说:“什么宝贝哟,就几块石头。” “石头?搞勘探的?” “不是,我听他问本地年纪大的一些人,问这附近哪里有河沟,河滩,他要找的是被水浸泡冲刷的带颜色,有形状的石头。” “那是奇石,”邢毅道,“河沟边,河滩上,被水冲刷数万年,形成各种形状,不同质地的石头。” 康所长道:“哦,我知道,有钱人玩的,这几年兴起来的,有钱人才玩得起的新行当。他找错地方了,我们这边哪里会有?” “有啊,”邢毅道,“这个外地人跑到我们锦绣县来寻找奇石,说明他是专门研究了我们锦绣县的地质特点,只要经历过几十万年变迁的地方,都有那样的石头。” 厨师在后面呼叫,餐馆老板跑去,把炒菜端出来,摆好了,问:“所长要不要来点酒?” 康恩培说:“给向老师来点,我因为在岗,就不陪了。” 邢毅说:“不用,我今天还要赶路。” 吃着,却见那退摩托车的跑回来,原来把眼睛落下了,它还在椅子背上挂着。 餐馆老板道歉说:“我也没有注意看,没有及时送过去,真不好意思,让你跑一趟。” 他把眼镜戴上,目光从镜片后面扫视过来,邢毅快速低头,没让他看清自己颜面。 等他跑远了, 邢毅问餐馆老板:“知道他的名字吗?” 餐馆老板想了想:“好像是姓黄还是洪……” 邢毅道:“姓洪的话,那就是他了。” 康副所长道:“你知道他?” 邢毅说:“听说过,原来是搞地质的,后来下海了,玩起了奇石。” 因担心康副所长追问,有关奇石的事也不便多说,邢毅就主动转过话头,问及光明旅社魏正海打电话的事。 康恩培说:“是的,正海哥和我是表亲。” 邢毅说:“那天他打了个电话给你,我当时也在那里呢。” “那天我正在忙一个案子,他打电话给我报案,那天我因为有案子要办,有家人孩子走丢了,我忙着去帮找,就给城关所打电话,请他们出面帮忙。” “这边也有孩子丢失?后来怎样,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是跟着奶奶去地里,奶奶摘了菜就直接回家,把他给忘记了。” 邢毅就说了赵家岩那个孩子的事。 邢毅道:“我在县城车站看到一寻人启事。是个小孩,他的家在一个叫赵家岩的村子,离这里不会太远吧。” “属于马场坡乡,远呢,我们在县的东南,他们在西北,相距七十多公里。” “那就是说,这个案子就不归你们所管辖?” “是不属于我们管辖,不过,后天局里开所长会,到时候鄢立新所长肯定过来,我可以问问他,他应该是知道的,或许已经立案了。” “那就好,问完以后麻烦给我回个信。” “是不是你们的亲戚?” “咋个说呢?反正,你一定要过问就是了。” “好的。” 吃完饭,邢毅随着康副所长回到所里等车。 那两个警察也刚赶到,汇报了他们调查的对象去了马鞍山,要不要马上跟去。 康副所长回头看邢毅,一时为难。 邢毅十分惊奇,忙问:“这边有路通马鞍山吗?” 康副所长说:“有哇。” “那有多远?” “三十二公里。” “是不是毛栗坝乡的马鞍山?” “对呀,你有亲戚?” “我父母就住在那里呀,早就想去看他们了。” “那就调整一下你的计划?” “那还用说?我就先谢谢了。” 邢毅搭乘了所里的吉普车,朝马鞍山赶去。 马鞍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并知道,记忆中一点印象都没有,来没来过,是跟随父母一起来的,还是过后来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父母亲离开县城的时候,他十三岁,小学六年级毕业,刚刚参加了升初中考试。 母亲带着他住在城里,母亲一心挂两头,但主要精力还是在儿子和孙子身上……孙子参加高考之后,她赶紧去到了马鞍山…… 在村民的帮助下,邢毅很顺利地找到家,是两间低矮的草屋,他进去了就需要勾头,不小心顶了屋顶,受到震动,就有些草叶跟着飘落下来。 母亲坐在床边,正做着手工。听到他喊妈,母亲吃了一惊,手被针刺了一下。 他快步走去,蹲在母亲跟前,抓住母亲的手,看到了一颗血珠珠,赶紧用嘴巴去吸允。 想到回来的当天,就要老看望父母的,却因为这样事那样事,一耽搁一折腾,就拖到今天。 想起自己的行为,心里就难受得不行,他蹲在母亲身边,双手扶住扶住母亲,一只膝头先触到地面,然后另一只也跟着下去,没有让母亲发现这是在跪地,默默坚持了较长时间。 母亲见儿子到来,眼睛顿时就潮湿了,这么大一个人蹲在跟前,母亲的手指头在儿子嘴边,她感觉到儿子嘴里的炙热。 母亲咬住嘴唇,另一只手抬起来,放到儿子的头上,轻轻薅弄他的头发,那头发又粗又扎手,母亲的心都醉了。 他放下母亲的手,拿过簸簸里面的手工来看,是一双白毛底布鞋。 母亲说:“儿子,这是给你做的。今天就要做好了。” 第062章 就不要多问了 邢毅现在想的是母亲的病,按前世的时间推算,发现母亲腿脚不利索,站立不稳,是十多年之后,到医院检查了,医生说不能再耽搁了,要尽快更换。但当时家里条件不好,一时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就又耽搁了几年,直到有一天接到父亲的信,说母亲起不了床了,他才慌了神,那时已经晚了。 让母亲长时间承受煎熬,任何一个有良知有道德的儿子,都不该这样做。 所以他没有踏进家门时就决定,今世来了,不管怎样一定要送母亲去检查,提前发现病灶,抓紧时间治疗,这应该是首当其冲的事,越早越好。 母亲跟前,怎样从工厂回来,怎样到上堰村搞工程,当儿子的如实相告。 听到苏主任找他搞数据汇统和提灌站,母亲就问:“这个苏主任是哪里的人?” “锦绣城里的,在宏达公司管理工程。” “这么说,他们这个单位要接收你?” “暂时还没有,不过给他们干完这两件事,应该没问题。” “要是他们接收你了,一定要好好干,给他们留下好的印象。不出差错,对上对下都要客气,这就够了,当妈的也就放心了,你爸爸也是这样要求的。” “放心吧妈妈。”心里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没事的,这几个月,我想先做几件事,多赚点钱。 提灌站建设,设计方案一天就够,三天后可以动工,天气好的话,十天半月就可以初见成果,有了可看的东西后,请苏主任孙经理到现场看,一定会让他们满意,进公司的事,到时候见机行事,巧妙开口。 “毅呀,不要嫌妈妈多嘴噢,妈妈还想和你说你的事呢,就是邱阿姨,好热心的人呢,从县城坐车来,还要十多里山路,就是为了我们,要做好事,邱阿姨是好心人,她就担心有好的姑娘,会被更好的人家挑走了……” “哦,妈妈既然问这个事,那我就坦白说了,其实我也有安排的。” “你怎么安排的呀?” “我想,工作的事安排好了,就找机会去见面。” “那妈就放心了。” 母亲点着头,眼角的鱼尾纹都笑了。 邢毅和母亲说了一阵,转过话头问:“妈,爸爸现在在哪儿?” “一定是去山上了,村里头房主任来找过他几次,真不好意思再推迟,就去了。” “那我去看看?” “去呀,掌握好时间,跟你爸爸一起回来吃饭哦。” “好的妈妈,不过妈妈,我想问一句,爸爸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爸爸什么事呀?” “之前在城里上班好好的,突然就被通知下乡来了,总是有什么原因吧。” “嗯,你听到谁说什么啦?” “没有,我只是前几天路过城里种子仓库旁边,就想起来小的时候我们家就住那里……妈妈,把你知道的都给我说说吧。” 母亲说:“毅呀,你现在成大人了,爸爸和妈妈的事不着急,还是先把你的事安顿好才是。” “妈妈,我不知道你和爸爸现在怎么打算,但我想,我回来了,家里的事,有我来管,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你们也不用担心,以后呀,有什么事都给我说,我一定会做好的。” 母亲陪他出门,把着门框,又叮嘱道:“毅呀,要记住哟,你爸爸的事,就不要多问了,更不要在他跟前提起,那是他心口的痛……” 村委副主任房克华招集了几个年长的村民,围坐在村委会门口,讨论乡里交办下来的一件事。 乡里面开了个会,征询了一下各村各组的意见,县里提出来了,下一步要在全县事实荒山治理,现阶段,要求各村将农业生产发展的想法归纳一下,提出自己的可行性意见,上面根据情况,选择分批次实施推进。 这是个好机会,马鞍山村不能落后,一定要在规定期限内,搞一个文字的东西出来。 不同渠道得来的消息,有的村是拿钱去请乡里,县里的技术人员来搞,动不动就花几百元上千块。 而马鞍山村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是个空壳村,没有钱,但这个任务要完成,怎么办? 主任外出半年多没有回来,家里的事房克华就担了起来。 房克华想到了邢松青,城里下来的,有见识,考虑问题周到,请他来一起商量,看看我们村要怎么搞。 邢松青也没有说什么,就掏出小本本,记下房克华带来的乡里的要求,现场与那几个村民交谈了村里面各方面的具体情况。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房克华准备最后说几句,这时邢毅来了。 邢毅靠近他们,恭敬地给几位长辈打了招呼,在父亲身边坐了下来。 父亲一脸惊喜:“去见你妈啦?” 儿子回答:“见了,妈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看到一个长相标致,干净利索,文质彬彬的小伙子,长辈们七嘴八舌,都是一边倒的夸赞。 “老邢,你儿子呀,长得这样高大。” “好有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哦。” “还用说?虎父无犬子嘛。” 房克华告诉邢毅:“正在做你爸爸的工作,请他帮助搞一个规划,可是你看,他一直说能力有限,怕做不好。你来了就好了,帮我们一下?” 作为儿子,不能让父亲的颜面受影响,邢毅爽朗道:“大家放心,我会尽力帮助爸爸的。” 这样一来,房克华更加兴奋了,激动说:“你看看,邢老哥儿子看样子就是读过很多书,有水平的人,我们这件事不愁了,有你两父子出手,搞出来的东西肯定就很好的,定会超过别的村。” 几位也跟着恭维,说马鞍山村有了邢老哥,要搞什么有文化的东西,一点也不用愁了。 话说完,房克华看手表,吃饭时间也到了,正要起身,一个人匆匆跑来,大声说:“不好了,你们都快去看看吧。” 房克华忙问:“什么事。” 来人气喘吁吁:“那伍唐贵不知为了什么,拆了老房,在树底下造了一间草屋,在里面安床了。” “还能是为了什么?要砍那三棵树,简直就要他的命了。” 大家站着议论起来。 “这伍唐贵,不要眼睛啦?差不多要瞎了,不砍树哪来的钱去医治呀。” “他以为别个要打那树的主意吗?谁会那样想呀,完全都是为了他。” “简直,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倔强之人。” 房克华顿脚说:“走,看看去。” 回头对邢毅父亲说:“邢老哥你陪儿子先回吧。” 带着两个人匆匆走了。 邢毅跟在父亲后面,站在街中间,扭头看,那三棵杉树直直地立在那里。 第063章 三棵树有故事 三棵树的事父亲比较清楚,就给儿子讲述了一下。 算下来,那三棵树种下也有三十年了。 种下它们那一年,伍唐贵的儿子刚生下地。 那时的日子根本无法提起,就说他家吧,看得到的东西就是一只木桶,一口破铁锅,一张树杈床,半截树墩子。 没有电,没有路,没钱买煤炭,买了也运不进来,做饭取暖,只有朝山上伸手。 人口增多,土地减少,几年下来,村前村后十几个坡头,原本被树木覆盖找的坡头,几年下来,就都砍光了。 有天,门口走过来一个人,半道上脚踩滑,滚了一跤,腰杆被石笋杵了一下,受了伤走不动了。 伍唐贵刚要下山沟去背水,见状放下木桶,把他扶起。 路人口干舌渴,眼巴巴看着水桶。家里还有两碗水,伍唐贵端来给他喝,路人喝了大半碗,留念地看那一碗水半。 他坐在石蛋上,听到了草屋里的娃儿哭声,就像小猫叫,有气无力。 他翻遍自己的衣裤口袋,找到七斤粮票,三块五角钱,全部给了伍唐贵。 “先拿着吧,给她母子俩买点营养品补补吧。” 伍唐贵嘴皮抖动,说不上话来,家里唯一的下蛋鸡宰杀了,积攒的七个鸡蛋吃光了,再也找不到什么好一点的东西了。 伍唐贵又端了半碗水给他,他抬手挡住了。 他知道这里水太干贵了,每天早晨,就揹木桶翻两座山,到河沟里去取水,来回要两个小时。 村里人从来不用变来的水洗澡,等到六七月间,天上下雨了,就脱光了站在雨水里,这样冲洗。 他到处查看一阵,一眼望到头,都是光秃秃的坡,光秃秃的地。 他踉跄着下山去了。 过了一周,这个人又来了,带来了四两红糖,三斤糯米,十个鸡蛋。 他坐在土墩上,让伍唐贵抱娃来看,一尺长,猴儿般大小,再看伍唐贵的婆娘,浑身上下没有三斤肉,苞谷兜一样干巴。 他止不住叹息,眼眶湿润,摇头,摇着摇着,竟然举手给自己一个巴掌。 伍唐贵莫名其妙,他这是干什么? 那人指着不远处几棵树,说:“那是你栽的?” 伍唐贵回答:“是。” 那人说:“多栽,少砍,每年都有增加,过了十年八年,你就会知道它们的好处了。” 他要走了,伍唐贵想要感谢,可是家里有什么呢?什么也拿不出来。 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指着那几棵树说:“你要看管好那几棵小树,等你的孩子长大了,树也跟着长大,那就好了。” 以后,伍唐贵开始管理那三棵树,每天的洗脸水都拿去浇灌……每天给树浇水,给苞谷施用的那几泡粪也分一点给小树。 转眼过了三年,小树有碗口大了,树干杪直,小孩会坐在树荫下搓泥球了。 伍唐贵在树贵(孩子的名字)腰上拴棵布带,捆褙在自己背上,下了山,穿过村子,去毛栗坝,准备用一块钱,买点什么去拜见恩人。 他表达不了更多的心意,但他绝不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伍唐贵听人家喊那恩人叫社长,吓呆了。 拿钱拿粮票拿红糖拿鸡蛋救他儿子救他婆娘的人是社长! 他拿一块钱买一斤杂糖回报社长! 伍唐贵带着儿子悄悄回来,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婆娘,婆娘双腿跪在鹅卵石地上,杵着门槛连磕三个头。 几年后他们又去了一次,想告诉社长,那三棵树长很大,高过房子了,希望他有空去看看。 人家告诉他们,社长调走了,调到县上去了。 俩爷崽呆呆站在门口,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也不去看看自家的树?这么走了,树怎么办?伍唐贵很想追到县里去,那百十里大路倒不怕,只是县城那么大,朝哪儿进去都不晓得。 伍唐贵想清楚了,唯一的办法,招呼好三棵树,等待社长来看他的树。 社长走好远了都要回头看树,那么用心抚摸树叶子,社长丢不开树的,社长一定会来的。 伍唐贵更加勤勉地浇水,看护。 时光如梭,一眨眼,儿子长大成人,出门打工去了,儿子他妈早年落下病根,儿子十五岁那年生病不治,走了。 伍唐贵六十岁了,这时候他的腿不灵便了,最要命的是眼睛也坏了。 他跛着脚去乡卫生院看了一下,医生说是白内障,乡里治不了,要到县医院去才有治。 他没有通知儿子,一个人下外面,能够照顾好自己,已经够意思了,不想给儿子增加负担。 房克华为他张罗,想来想去,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卖树。 房克华找人来测量了一下,折了方量计算,每棵能卖上三百块多一点,三棵树都卖掉,就有了差不多一千块,还差的部分,再想想其他办法。 房克华邀约了几个长者,一起来做工作,同意把树砍了,就可以卖出钱来,治眼病。 他不干:“那是社长的树,砍不得。” 房克华说:“那社长已经不在人世了。” 长者甲说:“就算他还在,你算算,也有八九十岁了,还能来看树么?” 他说:“我要等他,他说好一定要来看树的。” 长者乙给房克华建议,找个机会,想办法把他转移开,这边一两个小时小时,速战速决就好。 事情就这样商定了。 “一定是他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邢毅的父亲说:“那三棵树,不容易长这么大,砍了倒是挺可惜的。” 邢毅说:“从远处走来,首先进入眼帘的,就是那三棵树,可以说,是马鞍山村的标志呢。” 邢毅每半小时,就出去看一眼,看看那树是不是还立在那里。 天黑了,看不见树影了。 父亲出去了,邢毅就在家里写报告,可是想着三棵树的事情,就像在心里装着一块石头。 一个小时,父亲回来了,告诉邢毅:“伍唐贵用石头切了一堵围墙,他就住在里面,铁锹,锄头,镰刀都在手边。没办法,组长他们只得罢手。” 吃过晚饭,邢毅安下心来写方案。 父亲的小本本里,他看到村里的所有基本情况,人户,劳动力,天地,山坡,沟渠,水源,等等,历史沿革,人口结构,文化层次,有了这些数据,报告就好写多了。 父亲的字是写得很好的,凭那一手漂亮的字,就不会怀疑他的水平。但是父亲离开县城下乡来这些年,这里偏僻且消息闭塞,很多新事物,新信息就不一定知晓。 父亲怎么会来到这里,就想和父亲开诚布公谈一下。 在母亲跟前,他没有多说,父亲的事情,他是略知一二的。 上一世,青少年时代的他,对这个事并不怎么在意。 但事情终归还是让他知道了。 第064章 留了一张纸条 那是邢远驰小学毕业升初中一年级的前夕。 孩子成绩很不错的,在班上排名前十五。 升学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分班。 儿子的成绩在全年级四十名内,尖子班名额四十五,儿子却进不了。 进不去就读普通班,这也没什么,孩子懂事,也不会吵闹的。 报名手续办完,他与孩子一起往回走,却被教导主任喊下。 教导主任说:“你们跟我来。” 进了他办公室,让他父子俩坐下。抽贴里取出一摞表格,从中挑出一张,递给他。 那是尖子班安排推荐表,姓名栏里是他儿子的名字。 他有点奇怪。 教导主任示意他往下看。 他低头去看了,在审查意见栏里,里面请清楚写着:该生祖父犯过严重错误,按规定不能安排快班。 他把表格交还教导主任,没让儿子看见。 教导主任的意思很明白,把关作主的不是他,他只能表示同情。邢毅拉着儿子默默起身走了,当时能说什么呢?公布名单贴在那 里,学生和家长都在看。 有关祖父犯严重错误的那些字不光刺眼,还扎心。 他有好长时间一直想不通,更想不明白。 都什么年代了,父亲有问题,儿孙还会受株连。 他当时注意到,除了那一行字,还有一个什么专案小组的公章。 好几次想直接与父亲谈,还没开始,看见父亲铁青的脸色,就把话吞回去了。 一段时间以后,他忍不住与母亲说了:“爸爸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误?……” 母亲说:“毅呀,不论你爸爸做了什么事,作对做错,我都无怨言,你真的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去问他吧,那但不是现在。” 他记下母亲的话,直到孩子都念完高中,考大学了,他也没有去直面父亲。 今生今世了,无须唯唯诺诺了,没什么可害怕的,我就要知道真相,是什么事都请要告诉我,我是你的儿子,我有必要知道一切。 换句话说,我不在乎你干了什么事,你有问题,我都会正确对待,没什么了不起。 可能父亲还是不会说,那就想点别的方式。 夜里一点,九头坡治理方案写完,送去给父亲。 父亲已经睡了,睡得很沉,连呼噜声也没有。 邢毅脚步轻轻,爬上阁楼,摸索着铺好毯子,脱衣躺下。 从圆形窗口望出去,有几颗明亮的星星,星光下的山野里,虫孑声此起彼伏。 邢毅闭上眼睛,渐渐进入梦境。 他接到通知,去公司财务室领钱,心想一定是提灌站的预拨经费定下来了。 那财务室很熟悉的,发工资的是主办会计郑继红,要他在册上签字,看到了是工资表,不是经费预拨单,就感到蹊跷,一阵激动,这么快,就让他成了公司正式员工? 郑继红把册子合拢,说:“你帮我一下。” 递给他一双白手套,指着墙角的铁炉子火管。 真奇了怪,离开雨季才几天呀,一眨眼就到了冬天? 也许气候有时候会出现反常,但这次也太意外了。 火管用报纸包裹,安装完毕,他把报纸揉成团,往废旧篓子里丢,报纸团掉地上,再捡起来,就看见了一个大标题:“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盗伐纵火束手被擒。” 他就想看内容,就地摊开报纸,仔细看下去。 文章写的很细,锦绣水电站大坝建成了,要封堵导流洞准备蓄水,有一位施工人员不经意间,意外发现了不远处一个山洞,里面竟然藏着木材,羊皮袋子…… 派出所干警接到电话,火速赶赴现场,经详尽勘查,找到大量木材,羊皮袋口子扎紧,灌了气体,显然就是漂浮工具。 他们顺腾摸瓜,找到了羊皮的出处,追踪到盗伐树木纵火毁林的犯罪团伙出没时间地点,集中了精兵强将,一鼓作气,抓获了嫌疑人犯,一众共九人。 他知道,这就是那林场盗伐暨纵火毁林案,上堰村的蒲明发还是嫌疑人。 他仔细往下看,九人名单十分醒目,他一个一个读了一遍,并没有蒲明发。 这么说,蒲明发真的被冤枉了。 想到吃过他家腊肉,最后硬生生把钱塞给他,一副要与他断绝往来的架势,是他绝情了,就为了撇清与一个盗伐林木纵火犯的联系? 邢毅决定马上去上堰村,先去蒲明发家,拿着这份报纸,大声读给他听,宣布他完全是被冤枉,他不是嫌疑犯,是一个好人。 还要把董华山和戚贵生他们都叫上场。 他要迈步,腿被绊了,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衣内裤,人还在床上呢。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他想起那句老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在心里计算日子,那水电站大坝全部建成,导流洞封堵,至少还有半年。 他进一步设想,应该先安排时间,在导流洞封堵之前,先去那实地查看一下,找到那个洞子。 他相信那些树木就在里面,还有羊皮口袋,盗窃犯未能及时运走,为啥呢?因为要等到来年汛期,河水涨上来了,才能将木材顺水漂流出去。 他决定走原路回去,在沙溪乡场上乘车,路过乡派出所,先让康恩培知道这事。 远处有鸡鸣声,这边的公鸡拍打翅膀,也应和着叫起来,它的声音比远处那只还要响亮,尾音拖得时间也长。 再也睡不着了,起来了,要帮母亲做点家务事。 父亲更早,已经出去转了一圈,带回来一篮子给鸡吃的野菜。 看着父亲忙前忙后,没有时间停下来,这个时候与父亲交谈那件事,大清早的,还真有点难以启齿。 还是听从母亲,再等一小段时间吧。 吃过午饭,邢毅告别父母,说要先回城里,提灌站要绘图,绘图纸在城里才有卖。 他穿上白毛底鞋,特别合脚,母亲心里有尺码,掌握着儿子脚的长宽。 走好远,回头看那三棵树,还在那里高高的挺立着。 他傍晚到了沙溪乡,赶紧按计划去了派出所。 值班干警和蔼地说:“康所长昨天出差去了后屯村,还没有回来。” 康恩培带着对讲机,但是走远了,没有信号。 再过一两年,各地基站建设跟上,手机就普及了,随便在哪里,无论树林多密集,山坡多险峻,都不影响对外联络。 希望那一天早一点到来。 他问值班干警:“那我就给康所长写个条,他来了请你给他,行不?” “好的,我给你找纸笔。” 写了两次,撕掉两张函头纸,第三次想好了,以防万一梦境是假,康恩培他们跑冤枉路,还是留点余地,不要太肯定。 那就这样写: 在马鞍山遇到一个朋友,在一起吃饭,天南海北闲谈,涉及了盗伐树木和纵火案时,竟然说他知道一点点线索。也不知是不是酒后胡言,但不管怎样,案件发生在你们所管辖的地盘上,是朋友,关心一下这事也不为过。今天回上堰村路过所门口,找你不在,就给你留个条,提醒一下,如有需要及时联系。 此致敬礼,你的好友邢毅。1997年6月22日 第065章 漆皮箱被调换了 邢毅在上堰村停留片刻,马不停蹄赶回城里,到文具店买了作图用的纸张,笔墨和折尺,回到旅社,与魏老板打过招呼,借用他的柜台,展开绘图纸,描绘起来。 魏正海给他倒水,也不打搅他,转身自去忙碌。 干了两个小时,伸展臂膀,休息片刻,看看时间,记着彩票的事,就用旅社电话,传呼杨林翔。 不多一会有了回电,杨林翔一开口就说:“对不起,真不好意思,本来是我要主动先联系你,变成你先联系我了,让你着急了。” 邢毅说:“一样的,无所谓,我回到旅社来了,你现在有空吗?” “我现在没有空,我不在县里,我在地区医院里面呢。” “地区医院?怎么?是……”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亲戚病了。” “那……你今天还回来不?” “真不好意思,我就想和你说,今天可能回不来了。” 杨林翔顿了一下,说:“彩票我就不参加买了,你自己一个人去买吧。” “怎么会这样呢?” 原以为杨林翔已经准备好一千块钱了,他这边也考虑过,等会儿就给熊老板开口,给他借一千块钱借,两天时间,估计不会太难的。 今天合拢了两千块钱,明天杨林翔去体育场,他就在旅社搞方案等着。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你来不了,我也就只好放弃了。” “你不是说有把握吗?为啥要放弃?” “那把握是要看在什么前提下。” “前提?” “是呀,你亲自出面,这就是前提。” “真的没办法,还要望你多多谅解。” 杨林翔的叹息声他听见了。 “算了,你去忙吧。” 挂了电话,他也是长长出了口气。 一副情景在脑海里浮现:有一个陌生人,大大方方拿出两千块钱,买走了那一盒彩票,然后躲在墙角开刮,突然发疯一样跑出来,蹦跳着大声呐喊,中大奖了!中大奖了! 于是他身旁立马围上来数十人。 想也是白想,没办法,现在就集中精力搞提灌站,确保这一头不要出现什么问题。看来要达成什么事,实打实靠自己的实力,智慧和劳动付出,所得才会稳妥。 魏正海过来说:“小邢,我看你一直在忙,你忙得很,你放在车站的行李物品,我去帮你拿过来?” “啊,亏你提醒,我居然把这事给忘记了呢,你忙你的,我这就去拿来,可要在你这里放很久时间哩。” “你继续忙着,把小票给我,我这就去帮你取。” “那就谢谢啦。” 魏老板蹬了三轮车去了。半小时回来,把行李和漆皮箱搬下来。 邢毅就想开箱子取出衣服,把身上这套换来洗一下。 打开漆皮箱,他愣了一下,合上盖子再看表面,这箱子与他的是同款,但这个好像要新一些。 魏老板也看出问题来了,连连责怪自己粗心。 邢毅与他一起回到车站,找到业务员:“弄错了,这不是我的箱子。” 业务员说:“这怎么可能?登记的是你的名字呀。” “真不是我的,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我没有动,请你核实一下,是不是有一模一样的箱子,被拿错了?” 另外一个业务员过来,翻开登记簿看了一下,回忆了说:“是的,还有一个漆皮箱,应该是昨天取走的。” “什么人取走的?” 保管员摇头,登记簿上只写了单号,时间,其他内容没有。 寄存处负责人闻讯来了,给他们道歉,说:“我们尽快想办法,联系始发车站,看能不能找到那位乘客,也希望这个旅客及早发现拿错了箱子,主动与我们联系。” 邢毅也不好说什么,就说:“好吧,那这个箱子就请你们先收下,等到联系上了,也好进行交换。” 魏正海安慰道:“他们答应帮忙找,那就有希望,你现在需要换洗衣服,我找一套给你,虽然穿过洗了一两次,但还是很新的。” 邢毅说:“不要紧,我身上这套,晚上洗洗,晾干,白天就可以穿。” 吃过饭洗了衣服,继续搞提灌站设计施工方案,第二天继续,到下午三点,任务就都完成了。 这就与苏主任联系,把方案给他送过去。 那边回电:苏主任不舒服,没来单位,在家输液。 苏主任病了?那就应该去看看,带上方案,好让他一边输液一边过目。 他知道苏怀安家的住址,走过上北街,从一个小街口进去,拐个弯,一栋旧式瓦房就是。 在北街上走不远,路过理发店,玻璃窗上有贴花,邢毅停一步,注意看了那贴花,苏主任家门前的小院子里,就有这样品种的花,还有他熟悉的指甲花,鸢尾花…… 对面一个水果摊,就走过去挑了一些,等店家过秤,付钱。 “嗨!”理发店里响起一个声音,邢毅就往里面观看,是胡彦丽,刚把头上一个大罩子拿下,朝他招手,整张脸都被熏蒸的红彤彤的。 他拎了塑料袋,走过去问:“在美容啊?” “说哪样呀,理个发呢,进来呀。” 邢毅说:“我要去看苏主任,他病了。” “苏怀安呀,他哪里不好?” 职工生病住院,公司要派人去看望的,管理人员由人事劳动科负责,而一般员工则由工会安排。 “苏主任是公司的中层干部,正好归我们人事这一块负责呢。你稍等,我和你一起去。” “头发做好啦?” “就几分钟。” 她出来了,短发齐整,刚好盖过耳朵,刚刚蒸烫了,蓬松而沁润,覆盖前额是很薄的一层,打了发胶,凝作一片树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邢毅忍不住张开鼻翼,朝她头上多看了几眼。 前两次见面,都是坐着,站着也是基本上也没有怎么动,今天是动态,用肩头的高度,衡量了一下她的个头,有一米六五左右,这在锦绣城内,也算是偏高的了,不过还是比倪淑贞要矮那么一小点。 有行人注意了他们,因为走得很近,还以为是一对恋人。嘿嘿,假若现在伸手过去,做出要揽她腰的样子,她会不会受到惊吓? “你看哪里哟?”她偏了脑袋问。 他指了一下她的肩头,衣服上沾着一根长头发。 她歪了头,说:“你帮我拿下来呀。” 他高高地伸出两个手指,轻轻下去,捉了头发,递给她。 她啜着嘴,一口气,把头发吹飞,说:“这不是我的,一定是旁边那位的,烫个发都不清净,全身都在扭动,疯摆柳一个。” “嘿嘿。” “你笑我?” “我哪会笑你哟,我想说你是对的,你的头发没那么长。” “我是不喜欢长发,长发容易掉落,走到哪里都掉,被人家捡起来臭骂,我就不留长发。” “长发短发无所谓,就看长在什么人的头上,不光长短,颜色深浅,造型选择,卷曲程度等等,都有考究呢。” “看不出来,你对这块还有研究。” “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很多人都不注意的。” “是什么?” “自身气质的养成。” “气质与头发?怎么讲?” “很好解释的,这就好比……” “不要比了,你先看我,这发型,这气质,怎么样?配不配?” “还消说?你是谁呀。宏达公司里,你要是数第二,就没有人敢数第一了。” “你说我的气质吗?” “我说了别的东西了吗?” “嘻,没想到你这张嘴,还真的厉害,令人佩服,佩服。” 胡彦丽开心一笑,可马上就抿住嘴巴,她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好还是坏,因为见到邢毅,就想起前日办公室里与谭志达的一番对话。 第066章 我是欢迎他的 下午上班,胡彦丽先到,戴了袖套坐下拿出表格准备制作新表,谭志达来了,并不进他的办公室,而是拖过季美芳的椅子,摆放在她桌子跟前,坐下来,与她面对面,然后,那样神秘兮兮地盯着她看。 她被看得心里发毛。 而蓝文燕季美芳迟迟还不进来。 谭志达突然伸出手指头,指着她的眼睛:“别动,让我好好研究一下,你的眼睛为什么是这样?你家里用的是铜锅铜壶铜碗铜筷子?” 胡彦丽说:“铜锅铜碗铜筷子?没有,我家倒是新买了电饭锅。你问这话,什么意思呀?” 他眨眼道:“我看见你的眼睛,我就想,你家里有很多铜制的东西吧,要不,那两颗瞳孔怎么会黑里面透着铜红色?是铜元素摄入太多了吧,会不会是病哟。” 胡彦丽哼一下鼻音,说:“那我看你那双大白眼,又是摄入什么太多了呢?石灰石?鸡蛋壳?妈呀,那都是钙质呀,摄多了可不得了呢,要得癌症的。” 谭志达生气起来:“你说话怎么这样狠毒?你心眼太坏了,动不动就这样诅咒人,你这个小……” 胡彦丽手指着他:“你受不了那你为什么要说?我是针锋相对以毒攻毒。还有更难听更生猛更让你受不了的呢,再来?” 谭志达张开手掌,掌心对着她:“别别,我投降,怕你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难道你就看不出来?我是在试探你,你就不想问问,我找你要谈什么?” 胡彦丽眼珠子转动,又盯住他:“你找我谈什么?” 谭志达仰头靠上椅子背,举手薅理两下头发,说:“我问你,你们经常在一起,在邮电局上班的,被你说得神乎其神的那个,是你好朋友么?她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你可别胡思乱想。” “是男人见到心仪的女人,免不了就要胡思乱想,很正常呀。” “你去见过她啦?” 谭志达翘着二郎腿,洋洋得意:“是啊,我去看来了,近距离查看一番,确实不错,很有气质,我再问你一句,她有男朋友吗?” “有啊,想知道是谁吗?” “你不说,我咋会知道?” “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你的老同学呢。” “我同学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一个?” 胡彦丽蘸水在玻璃板上写了两个字。 谭志达看见那两字,嘴角翘了起来。 胡彦丽把拿纸巾把水吸了,道:“是不是老同学?初中,高中都是。”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该我问你了,你要不是装模作样,其实你早就了解了,你不光知道他有女朋友,你可能还知道更多的信息。” “我向你发誓,我真的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上次为什么会发火?” “什么时候,我发什么火?” “他要来公司,可是你不欢迎,拍桌子打板凳,红眉毛绿眼睛的。” “哪有这回事呀?” “不承认是吧,人家只不过来为公司做点临时工作,帮助我们乡下的提灌站建设,又不碍着你哪点,何必那样呢?” 胡彦丽一直板着脸孔,谭志达噘嘴笑起来:“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其实,我是欢迎他的。” “你欢迎人家,那你见了我填写的劳保登记表,就那样不高兴,大发雷霆?我的大科长,不要这样的啦,这有点妒贤嫉能呢。” “我的小丽丽呀,你好好听我说行不行?” “请你把我的名字说完整。” “好好,胡彦丽,胡彦丽,胡彦丽,我连说三遍,够了吧。我说的是实话,我们欢迎愿意来公司服务公司为公司效力的任何人。” “那你联系一下这位同学。” “我联系他干啥?” “你想要他主动联系你也可以,我去和他说一声就是。” “等等,他给你说了,想进宏达公司?” “没有说,但我觉得肯定是这样,要不,帮助公司搞了数据汇统,又继续搞提灌站建设,人家图啥呀。” “嗯,可惜我这位老同学啦,他因为选择的方式不对,就很难实现自己的美好愿望了。” “哪里不对?” “公司进人首先应该到人事劳动科报名,投递自己的相关材料,经过初步考查符合条件以后,进入考核审查程序,这你懂的呀。” “不是老同学嘛,搞这么复杂干啥?” “不行呀,越是有某种关系,越要严格执行规定呀。” “那过两天他来了,请你按照程序要求接待一下,可以吗?” “没问题的,你让他来就是了。现在正式回答我,他们两个,真的在谈恋爱?到什么程度啦?” “怎么说呢?应该算是才刚刚开始。” “真的吗?你咋知道?” “你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经常在一起吗?” “哦,对对。” “再次提醒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们是老同学呀,我会做那样的事吗?” “就是,凭这一点,你也不敢。” 蓝文燕季美芳来了,多了四只耳朵两双眼睛,谭志达闭了嘴,进了科长办公室。 是男人见到心仪的女人,就要胡思乱想。这话是谭志达说的,嘴巴上说了,会不会有所动作,这很难说。不过站在邢毅面前,他的自然条件明显掉一个档次,只要邢毅与倪淑贞双方作出决定,就一定不会被动摇的。 胡彦丽继续分析谭志达的话意,说明邢毅与他还未见面,是不是搞数据汇统和提灌站很忙,没有时间? 转过一个街口,胡彦丽站住了,问邢毅:“还记得那天在众鑫公司,我给你提到的一个人吗?” “一个人?谁呀。” “你的老同学呀。” “哦,你说谭志达呀,他怎么啦?” “不是他怎么了,是你要怎么啦。你当时说,嗨,早就知道老同学在这边,是个当头的,我就要去会会他,亲口对他说一声,哎,老同学,你好啊,看看我是谁,这次就投奔你来了。” “那天我是这样说的?” “瞧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健忘,这还事关你的前途呢,就这样大而化之,一点也不在意?这么说,你真的还没有去见他?” “我这几天事情多,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去会见人哟。” 看见苏主任家房子了,邢毅把水果篮递给胡彦丽,胡彦丽说:“我还以为你要一直拎到底呢。” 邢毅道:“我拎了这么长一段路,该换你了。” 胡彦丽说:“水果是你买的,还是你继续拎吧。” 邢毅将水果篮硬塞给她:“这时候还分你我?” 胡彦丽接过果篮,跳跃着走在前面。 第067章 我等你的消息 苏怀安斜靠在沙发上,输液瓶悬挂在头顶旁边,一上一下两个瓶子,下面的快输完了,胡彦丽眼尖,一进去就看见,赶紧上前调节上面的卡子。 苏怀安说:“你就像个护士,做得像模像样的。” 胡彦丽说:“我姨妈开诊所,我常去那里,跟她学过,” 邢毅放下水果,坐下问:“苏主任是哪里不舒服?” “诶,我胃痛。” 胡彦丽说:“怎么得的?是不是饱一顿饿一顿来的?” “干这一行,饱一顿饿一顿算啥呀,习惯了,这次主要是心情不好。” “为工程上的事?不是一直都正常推进的么,那你还能是为了什么生气?” “这宏达公司呀,要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整垮了呀。”苏怀安叹息。 苏怀安生气的原因,要从预拨工作经费的事说起。 之前说好预拨两千块钱,三天了还没落实。 孙国玺给苏怀安说:“再跑一趟吧,找郑继红,催催。” 苏怀安再去财务部,没见着郑继红,说是去了某公司了。出纳员给他倒水,问是不是要钱? 他说:“孙经理定的,钱也不多,就两千块,拖了好几天。是不是账上没钱?” 出纳员说:“好像昨天刚刚进账三万快。” “那就好。”他就坐着等郑继红。等一会不来,就让出纳员给郑继红打电话。 郑继红并不知道苏怀安在旁边,说:“你回个电话,就说钱还没进账。” 出纳员说:“昨天不是进了一笔吗?” “哪里来的一笔,可别乱说。” “我都看到单子了。” “那不是我们的钱,那是借我们的账户过一下,马上就要转走。” 苏怀安忍不住,接过电话说,“先拨出来用,我给孙经理说过了,他已经同意,让我过来和你们说一声,你可以打他电话核准了,再划拨。” 郑继红说:“是苏主任呀,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是这样的,你别听小凌她乱说,有一笔钱进账,那确实不是我们的,是洪阳公司的,借我们账户过一下,马上就要转走。我们账上确实没得钱,就请你多等两三天,钱可能就有了。” 账上明明有钱,可是郑继红却要说谎话,郑继红不敢说真话,这还不明白?谭永利在后面指使嘛。 苏怀安气冲冲去见孙国玺。 孙国玺说:“肯定是这样的,他还是要坚持去搞房地产,要把钱留着去注册。” “为什么不制止?”苏怀安急问。 “制止得了么?”孙国玺直摇头。 谭永利要干的事孙国玺早知道,试着阻挡过几次,没有用,摇头叹气:“没办法。” 谭永利坚持要搞房地产,理由是公司不景气,大项目没有,小项目没多少利润,公司要想走出困境,只有抽出部分资金,去搞房地产。 放着自己熟悉的行业,现成的公司不走心,而是想入非非,要去搞房地产。 苏怀安心里憋闷得慌,回家喝了两杯酒,就感觉胃里面硬邦邦的, 属于急火攻心,疼痛加剧,支持不住,通知了在县医院上班的本家侄女,让她开了药品来家里输液。 邢毅道:“先注意休息养病,身体恢复是大事,这设计施工方案也才刚搞好,不着急的。”回头望着胡彦丽,“我没有记错的话,县开发办有你一位同学,姓秦,你们关系很不错。” “是的,她叫秦晓瑧,高中同学,我们很要好,你咋知道?” 邢毅微笑:“我还知道她有个雅号,人称小秦怡,她走到街上,总有一定回头率的。” “你才回来几天呀,就知道这么多,难道你见过她啦?” 邢毅轻耸肩头,微笑但不作答。 实际上关于这位同学的好些事,都是从胡彦丽嘴里知道的,胡彦丽与倪淑贞之间无话不说,岂止秦晓瑧一个人的事,她见过的,经历了的,听别人说的,多了去了。 秦晓瑧因为错误的时间认识了错误的男人,感情冲动,未婚先孕,匆匆结婚,半年后生了双胞胎姐妹,男方家就作怪,采取各种办法,逼她离了婚。 那前夫迅速结婚,让女方怀上,可惜生下来又是个女孩,于是一气之下出走他乡,一时成为人们闲暇时的谈资。 邢毅接着说提灌站:“怎么样?如不感觉为难的话,去找她一下?据我所知,他们那里有数额可观的专项资金,针对边缘山区农村农田水利基础建设进行扶持。” 苏怀安听到这话就直起腰来问:“真有这样的事?那上堰村算不算边远山区?” 邢毅赶忙扶他躺回去:“这样不行,液体会有影响。上堰村算不算边远山区,这就要看胡彦丽这位高中同学了,她要愿意帮忙的话,就会有办法调整。” 苏怀安转脸看胡彦丽:“那就辛苦小胡你了。” 胡彦丽说:“这个没问题,但不过邢毅要陪我去。” 邢毅说:“我也没问题。” 走出苏主任家门,下到第一道台阶,胡彦丽问邢毅:“刚才走到这里,我们说的什么?” 邢毅笑了说:“我忘记了呢。” “我想起来了,我在问你为什么不去见老同学,你说你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 “这是前面的话,还有后面……” “后面?让我想想,没有哇。” “有,你想给我说的事多了去了。” “我看得出来,你是在耍我呢。” “别乱说,你和我才认识几天呀。” “我绝不是那种人,你对我还不太了解,以后你进到公司,多找几个人问问,就知道了,想我这样讲情讲义的人,排我为第二的话,就没有第一了。” “这一点我承认,从倪淑贞让你陪她去厂里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 “我们去厂里找你这事,倪淑贞告诉你的?” “啊哟,我陪好朋友去了大地工厂,对一个人进行全方位考察呢,这话是谁说的呀,才二十来岁,不可能这么健忘吧。” “错!” “哪里错啦?” “说我才二十来岁?大错而特错。” “说你小,是从你的貌相上看,是称赞,是褒扬,这都不明白。你还说,小心,这只是开头,别着急,接下来还有话要问。好了,这就是我的提示,什么话,现在就问吧。” “我说过有话要问你吗?我怎么就一时想不起来,真的,小狗才骗你。” “好了好了,我开你的玩笑,吓唬你一下,你就这样认真啦?其实那天是我有话要问你。” “看不出来,你可是有点坏。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我真的有话要问了,听清了,我问你,你和倪淑贞见过面啦?” “还没有呢。” “是还没有去,还是去了没见着?” “真没有去。” “为啥?” “等你呀。” “等我?” “是的,你们是好朋友,倪淑贞对你是百分之百相信,我不想这件事遭遇波折曲绕,我希望一开始就顺利,所以我就想好了,要请你出面,帮我们牵线搭桥,当红娘呢。” “你就这样相信我?不怕我耍你?” “我不会看错人。” “就冲你这句话,我愿意。” “那我就谢谢啦,我想请你今天就开始进入角色。” “你想今天去见她,恐怕不行。” “为什么不行?” “她被抽调参加交叉检查,不知回来没有,我要先侦查清楚。” “好,我就等你的消息。” 第068章 请你当红娘呢 邢毅问胡彦丽:“怎么样?如不感觉为难的话,去找她一下?据我所知,他们那里有数额可观的专项资金,针对边缘山区农村农田水利基础建设进行扶持。” 苏怀安听到这话就直起腰来问:“真有这样的事?那上堰村算不算边远山区?” 邢毅赶忙扶他躺回去:“这样不行,液体会有影响。上堰村算不算边远山区,这就要看胡彦丽这位高中同学了,她要愿意帮忙的话,就会有办法调整。” 苏怀安转脸看胡彦丽:“那就辛苦小胡你了。” 胡彦丽说:“这个没问题,但不过邢毅要陪我去。” 邢毅说:“我也没问题。” 走出苏主任家门,下到第一道台阶,胡彦丽问邢毅:“刚才走到这里,我们说的什么?” 邢毅笑了说:“我忘记了呢。” “我想起来了,我在问你为什么不去见老同学,你说你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 “这是前面的话,还有后面……” “后面?让我想想,没有哇。” “有,你想给我说的事多了去了。” “我看得出来,你是在耍我呢。” “别乱说,你和我才认识几天呀。” “我绝不是那种人,你对我还不太了解,以后你进到公司,多找几个人问问,就知道了,像我这样讲情讲义的人,排我为第二的话,就没有第一了。” “这一点我承认,从倪淑贞让你陪她去厂里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 “我们去厂里找你这事,倪淑贞告诉你的?” “啊哟,我陪好朋友去了大地工厂,对一个人进行全方位考察呢,这话是谁说的呀,才二十来岁,不可能这么健忘吧。” “错!” “哪里错啦?” “说我才二十来岁?大错而特错。” “说你小,是从你的貌相上看,是称赞,是褒扬,这都不明白。你还说,小心,这只是开头,别着急,接下来还有话要问。好了,这就是我的提示,什么话,现在就问吧。” “我说过有话要问你吗?我怎么就一时想不起来,真的,小狗才骗你。” “好了好了,我开你的玩笑,吓唬你一下,你就这样认真啦?其实那天是我有话要问你。” “看不出来,你可是有点坏。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我真的有话要问了,听清了,我问你,你和倪淑贞见过面啦?” “还没有呢。” “是还没有去,还是去了没见着?” “真没有去。” “为啥?” “等你呀。” “等我?” “是的,你们是好朋友,倪淑贞对你是百分之百相信,我不想这件事遭遇波折曲绕,我希望一开始就顺利,所以我就想好了,要请你出面,帮我们牵线搭桥,当红娘呢。” “你就这样相信我?不怕我耍你?” “我不会看错人。” “就冲你这句话,我愿意。” “那我就谢谢啦,我想请你今天就开始进入角色。” “你想今天去见她,恐怕不行。” “为什么不行?” “她被抽调参加交叉检查,不知回来没有,我要先侦查清楚。” “好,我就等你的消息。” 次日上午八点半,按照约定,胡彦丽与邢毅在开发办门口汇合,一起去见秦晓瑧。 秦晓瑧把他们引进接待室,倒了茶水,坐下来陪他们说话。 胡彦丽给秦晓瑧介绍邢毅:“刚从外面调回来,正在帮宏达宏达办事,办完事后续随即办理调转手续。” 秦晓瑧盯住邢毅,眼里透露出惊羡的亮光:“难怪在城里从没见到过。” 邢毅说:“是的,回来以后应宏达公司的要求,给沙溪乡的上堰村搞了一个提灌站的设计方案,也不知是不是在你们扶持的范围,特地送来给你看看,请多多关照。” 双手把材料递过去。 秦晓瑧眼睛一直不离开他,接了材料,手指头在上面抚摸,说:“这个嘛,应该问题不大。” 胡彦丽说:“我就说嘛,肯定问题不大,谁叫我们是老同学呢。” “不过要经过几道关口,审查程序也比较复杂。但请放心,我会给他们说清楚的,毕竟你是第一次来找呀。” 邢毅双手合十:“谢谢你。” 秦晓瑧频频点头:“我会尽力而为,等两三天,结果就会出来,到时候我直接通知你就是。” “注意方向,应该先通知我,而不是他。” “哎呀,他是你带来的,能把你的情给淡薄了不成?” 胡彦丽说:“不是那个意思,是他要去乡下,来不了,所以就由我来替。” “可惜你越想这样,越不可能。” “为啥?你说清楚。” “他要来,要签字的。” 邢毅说:“没问题,提前通知我,我一定来。” 把材料放进铁皮柜,锁好了,秦晓瑧看了看时间,对胡彦丽说:“我们两同学快半年没见面了,今天聚一下?出门转弯不远,有家小茶馆,味道不错。” 胡彦丽道:“我知道那里。不过我要问你,不见你回去,你家那位不会着急?” “他自己都不带回家的,天天都是晚上十一点以后。” 回头看着邢毅:“你不会拒绝我们吧,邀请你陪我们吃顿饭?” “好啊。十分荣幸呢。” 秦晓瑧摘下袖套,三人一起走,来到小街上一个家常小茶馆。 老板娘认识胡彦丽,看着邢毅说:“怎么?今天换频道啦?” “换啥频道?” “前几天的那位呢?” 说的是陈志宇,前几天两人来这里吃饭,吃着争吵起来,老板娘还出面说了好话呢。 没好气说:“那位呀,出门了。” 老板娘看一眼邢毅:“嗯,一个超过一个,有眼力。” 胡彦丽手拍桌面:“乱说啥呀。” 老板娘拍巴掌:“哦哦,惹不高兴啦,不说啦不说啦。” 邢毅咬了下唇,抑制着笑意,让她二位先在靠窗的桌子边坐下,自己走去柜台,要先付款。 秦晓瑧也站起来掏钱包。 胡彦丽按住了她:“就不要动啦。” 秦晓瑧说:“这怎么行?是我带你们来的,怎么要他破费?” “都一样,他那样主动,看得出来是真心的,你我就领他这个人情,就不要管了。” 秦晓瑧接着问:“你说你家那位要出门,是要去哪里呀。” “没问。” “你不去?” “不去。” “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应该去呀。” “精彩不精彩的,与我无关。” “怎么啦,听你口气,是不是又扯皮啦?” “没有啊。” 邢毅过来了,秦晓瑧眼睛看着他,嘴巴对着胡彦丽:“可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啊。” 第069章 人家是双胞胎 邢毅听出秦晓瑧的意思,为不让她疑惑,接着话头,有意提到胡艳丽的事:“胡彦丽的男朋友陈志宇,小秦你们该认识呀。” 秦晓瑧说:“我咋不知道,人长得不错,理工科大学生,毕业到我们县工作,在众鑫公司上班嘛。” 邢毅说:“是呀,不过呢,正在准备调动呢。” 胡彦丽吃惊道:“你说什么呀,调动?我都不知道,你哪来的消息?” 邢毅说:“我没有说错的话,应该是去水电厂。” 胡彦丽说:“邢毅同志,你该不是信口雌黄吧。” 秦晓瑧说:“水电厂呀,真是个好单位呢。” 邢毅继续道:“不过他现在遇到了难题,众鑫公司下属金属建材分公司要搞二轮承包,他被提名推荐为承包候选人呢。” 秦晓瑧咂嘴:“哟,好运全都聚到一个人头顶上啦?胡彦丽,这样的好事你咋不早点说?” 胡彦丽好不憋气,邢毅居然这样信口开河,这两件事,他从哪里得来的,瞎编也的分一下场合呀,诶唷,我是哪里得罪了你呀。 她拿话岔开:“邢毅先生,请你不要转移目标,尽扯些乱七八糟的。还是说说你自己的吧,还要不要我当红娘啦?” 秦晓瑧对这个更感兴趣,忙问是谁? “倪淑贞呀。” “哦,我认识的。” “是不是大美人?” “是呀,锦绣城内数一数二。” 秦晓瑧紧抿嘴巴,轻轻摇头,让自己进入想象,那倪淑贞不光长相好,举止文雅有气质,工作单位也不错,不少男人都一见倾心呢。 服务员拎热水壶过来,邢毅伸手接了,说:“我们自己来。” 胡彦丽说:“这应该是服务员干的事,你倒挺主动。” 邢毅道:“能给你们服务,我荣幸呀。” 他端杯给秦晓瑧,她却不忙接,而是问:“你们两个,谁追的谁呀?” 邢毅朝胡彦丽努嘴:“还在等她消息呢。” “哦,原来,她在当你们的红娘,是这个意思哟。”嘴巴这样说着,神情依然迷惑,下意识双手接了茶杯。 服务员过来奉上菜单。 邢毅说:“女士做主。” 秦晓瑧推给胡彦丽:“你来点。” 胡彦丽说:“晓瑧,给你来一份乳鸽炖竹荪?” 秦晓瑧说:“不要不要,跟你们一起,你们吃啥我吃啥。” 胡彦丽说:“你咋能和我们一样?要为肚子里的宝宝着想呢。嗳,先说好,无论是男是女,我都要当干妈。” 秦晓瑧说:“你连婚都没有结,怎么当干妈?要当也只能当小姨。” 胡彦丽说:“不行,我就要当,你不能答应别人。” 邢毅插话:“你怎么只说一个胖小子呀,人家可是双胞胎呢。” 胡彦丽叫起来:“双胞胎?你怎么看的?怎么会?你就这样信口开河?” 邢毅嘿嘿嘿笑。 邢毅的话倒是让秦晓瑧开心,隔着衣服,她把手放在腹部,轻轻腹部摩挲了几下,说:“你还别说,有时候会感觉有好几条腿在蹦跶呢。” 胡彦丽偏斜脑袋去看那不算鼓胀的的腹部,不太相信,指了邢毅:“瞎蒙也不能这样来呀。” 邢毅说:“我是认真的。” 胡彦丽说:“你们男人就喜欢想入非非,凭空臆想,到时候要不是双胞胎呢?那你怎么办?请客!” 秦晓瑧说:“人家今天都请了。” “不,今天不算,到时候搞一桌,我把几个好朋友喊来,秦晓瑧你自己作证,带上孩子,双胞胎。” 三人正吃着,门口有响声,进来一位妇女,穿着时尚,形象儒雅,戴着眼睛,表情凝重。 妇女低头检查看一下裙摆,又看一眼柜台面,站在距离柜台一尺多远,等老板娘走到跟前,问老板娘有没有新鲜的鸡苦胆。 老板娘说:“对不起,你来迟了,被别人拿走了,明天你来,我给你留着?” 她问:“多少钱一个? 老板娘说:“五角。” 她说:“这么贵?” 老板娘说:“本来都是丢进阴沟的东西,只因有人需要,才知道它可以卖钱。” 她不再说什么,举起一个手指头摇两下,转身走了。 秦晓瑧告诉胡彦丽和邢毅,她叫乔晓兰,在县石油公司上班。 胡彦丽说:“打扮得像个少妇,其实我看呀,少说也有四十岁。” 邢毅道:“谁也看不出来,这样和善的外表下面竟然有一颗冰冷的心。” 邢毅的话让两个女士吃惊,不约而同都转脸看他。 邢毅问秦晓瑧:“她有女儿么?” 秦晓怡说:“有一个,在读初中,十四五岁,长得比母亲还漂亮。” “是呀,女儿漂亮,母亲就会紧张过度,听风就是雨……” 秦晓瑧似乎没有听清楚,一脸疑惑。 胡彦丽也是:“你说什么呀?” 邢毅道:“鸡苦胆是作为药引,不需要时它一钱不值,只能丢阴沟,需要的话,自然就贵了,这是市场规律。” 两个女士面面相觑。 邢毅继续说:“五毛钱一个鸡苦胆就嫌贵,你看她表面上这样道貌岸然,其实内心有多狭仄,不太光亮的地方。” 开始上菜,乳鸽竹荪汤也跟着上来了。 胡彦丽喊服务员上红酒,这是她的最爱,一斤半的瓶装,她与邢毅平分。 秦晓瑧为了孩子健康,滴酒不沾,美美地喝了一碗乳鸽汤,又吃了几块肉。 剩下的胡彦丽全包了。 吃好,一起走出店门,胡彦丽身轻如燕,几步就跳到街中央,阳光映照她的脸,红得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她还展开双臂,做出要飞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来了一辆板车。 邢毅动作快,飞奔过去,捉住她的手膀,把她拉扯回来。 她要甩脱,他先放开,她眨巴眼道:“你要干啥?” 秦晓瑧说:“人家救你呢,没看见板车来了。” 拉板车小伙子抬起头来,朝邢毅点头示意,露出整齐的白牙。 后面推车的是他父亲,这个两父子邢毅再熟悉不过,不仅因为他们时常在街上露面,而几年以后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才更加引人关注。 邢毅转脸朝街那头看,那乔晓兰要是走得慢,或者在哪里停留一下,就与这小伙子碰面了。 小伙子不顾世俗观念,不惧阻挠破坏,勇敢爱上她家千金小姐。 那一时期,街头巷尾议论中,赞扬其勇敢无畏的精神占了一定的成分。 邢毅心里装满了激动和感慨。 板车远去,他回头对两位说:“别小看这个行当,大有可为呢。” 他一会说这个,一会说那个,两个女生跟不上节奏,一时语塞。 秦晓瑧要回单位,胡彦丽问邢毅准备去哪里,邢毅摇头说没有考虑。 胡彦丽就说:“天气这么好,不如现在就去见一下老同学?” 第070章 柔弱无比的人 胡彦丽突然这么一说,让还没有这方面准备的邢毅愣了一下。 胡彦丽继续道:“平时可能顾虑这顾虑那,今天刚好喝了点,那就把脸面给遮挡了不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邢毅搓着手:“现在,这个时候,合适?” “咋不合适?去了当面把话挑明,就说老同学要来公司上班,这个忙不帮,还待何时?” “算了,还是等苏主任这头有计划了,由苏主任给孙经理想打了招呼,那时我再考虑具体行动吧。” “夜长梦多,你那老同学生性多疑,长时间不见你的动静,会生出不良想法来的。” 秦晓瑧也说:“这种情况是有的,县官不如现管,不管什么关系,亲戚也好,同学也罢,能够上前关心的,毕竟是少数,很多时候,还是自己主动一点好。” 邢毅看着胡彦丽:“那好吧,我答应去,但是我不熟悉路径,你陪我去?” 胡彦丽说:“我请假了,要办一件大事,现在时间只剩一天了,我得去办完呀。你一个人去吧,没什么了不起,去了不要直接问他为啥要那样,转变方式,委婉一点,表明要请老同学帮忙,那种所谓的矜持,我觉得这时候还是少一点好。” 为了表示对女同胞的尊重,邢毅点了头,与她们分手,走向他十分熟悉的路径。 宏达公司一栋三层小楼,红砖青瓦,三开木窗,海蓝色玻璃,大门外四方院子,水泥地坪,中间旗台,每月一号都要升旗,在楼里的所有人员都要参加。 邢毅在旗台旁边站定,四处观看,主要注意大门里出来的人。 前世上他第一次来,拿着调动手续,面对陌生环境,正想找人打听,恰巧谭志达出来了,手里高举翻盖手机,大声喊:“杨疙瘩!杨疙瘩!死哪里去啦!” “来啦来啦。”杨林翔从侧面房背后跑出来,还在栓裤带,苦丧着脸,“科长,我肚子不舒服。” “赶紧开车,我忙去开会,迟到了责任你负不起。” 谭志达回头,朝这边瞥了一眼,没见有人似的,钻进车子,扭转头,关上车门,走了。 丢下邢毅在那里呆站了足足三分钟。 此时此刻,谭志达会不会出来,还那么“杨疙瘩杨疙瘩”地大呼小叫? 要是还那样大声吆喝,那这里就豪不犹豫站上前,制止他:“不要这样,人家有名字。” 他要装糊涂,不认识,那就直接告诉他:“我是邢毅,你的初高中同学,现在,我来了。” 他或许表示奇怪,甚至于不相信:“怎么回事?老同学,才几年不见面,就变啦?” “是的,没看出来?变了。” 他会改变傲慢的姿态,和颜悦色问:“老同学来找我,有事吗?” 此时邢毅很清醒,要想谭志达有多大变化,那一定是不可能的。 大门口静静的,没有任何动静。 邢毅轻车熟路,径直来到人事劳动科。 办公室里面只有桑倩一个人。 桑倩站起来迎接他:“你好,请问有事吗?” 他说:“我想找你们谭科长。” “对不起,他不在。” “他去哪里啦?” “不清楚,你请坐,稍等一会儿,看他会不会回来。” 桑倩很轻快地倒了一杯水,放在两个单人沙发中间的小茶几上,指了椅子让他坐。 桑倩长相一般,打扮也很朴素,眼睛不大,不从正面看人,而是拿眼角偷偷观望。 觉察到桑倩在观察他,欠欠身子,说:“不好意思,到人事劳动科来办事,应该先自报家门吧。” 他接着说:“我叫邢毅。” “你就是邢毅?” 桑倩眼睛睁的大大的,这个名字她这几天听了几次,就在今天上午,谭志达就接到孙经理的电话,说了他的事呢。 “听说,你在乡下做那个……今天有空过来?” “是的,在搞提灌站,前天就回来搞方案,刚好今天有点时间,就过来看看。” 听着她说话细声细气,话语含在喉咙口,随时准备吞回去似的,这与她的性格很相符。是个小心谨慎的人,默默默无闻,在人事劳动科干了一辈子。 邢毅自然就想起她那可以说很悲惨的人生经历。 她生孩子不多久,父亲就出了事,他上山砍柴不幸掉下深洞,十几天之后才被人发现。 下葬那天,公司去了不少人,棺木抬上山,按习俗女儿不能跟去,她两膝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栓棺木的抬杠,跟着拖行了几十米。 她已经哭了大半天了,不少阿姨去安抚她,听到她的哭诉,都跟着哭成泪人。 她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拉扯她长大,之后就一个人住在乡下。 她太伤心了,哭声撕心裂肺,人昏厥了,村里姨妈姐妹赶忙把她架离,围着她忙乎一阵,又掐人中,又找尿罐来熏蒸,好不容易把她弄醒过来。 她坐起来,继续拉着姨妈姐妹哭诉,早就想要接老父亲进城,城里的房子窄小,找很多人帮忙,在老房旁边搭建一间六平方的油毛毡房,小房子刚刚建好,正在请人装门窗,两天内就可以搞好,第三天就可以来接父亲,然而……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就应该提前一个月前就来接去,让爷爷与孙子先挤在一起…… 她悔青了肠子,诉说为啥只在心头想,没有行动,她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母亲……那哭声撕心裂肺,在场人无不掉泪叹息。 不仅如此,隔了几年,他爱人因为与朋友聚聚喝酒过量酒精中毒,送去医院时间过晚抢救不及去世。 厄运还没有到头,她儿子十六岁时患上白血病…… 宏达公司上百名员工,就她命运最凄惨。 这样一个心地善良,柔弱无比的女人,怎能经受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想起来就一阵心堵。 邢毅缓缓地咽下一口茶。 还有一件事,是邢毅最不能忘怀的,前世上桑倩曾经出手,帮助过他。 那一年,公司要搞裁员,人事劳动提交第一批名单五个人,排第一的就是他,还有黄继兴,廖福林等。桑倩在公司专题会议前一天告诉了他,他回家来给倪淑贞说了。 倪淑贞想出一个主意,让他赶紧去通知黄继兴,黄继兴是从边境线复原的退伍军人,他父亲是西进干部。 黄继兴父亲要做的事很简单,马上去见他战友,他们一个连下来的,他是连长,那老战友是排长,那老战友现在是县政府顾问。当天晚上孙国玺就接到电话,第二天上午会议正常召开,轮到这个议题时,孙经理就宣布取消这个议题,并告知人事劳动这边以后不要再提起。 这个小女子的身世值得同情,再凭着后面传递消息帮助他人的这件事,更应该被人记住,记住她的人必须要找机会出手帮助。 第071章 不想见的面见 邢毅告诉桑倩:“我去过你老家,在那里碰见了你的父亲。” 桑倩惊喜道:“真的吗?你去过干坝村?你是怎么碰见我老爹的?” “我去搞水资源调查,你父亲砍柴回来,好大一捆柴哟,七八十斤呢。” “哎哟,是啰,我们老家那边没有煤炭,只要农闲,大家都要去砍柴,存放起来冬天用。” 因为提到老家和父亲,桑倩就觉得像老朋友一样,话语也多了起来,也敢正面朝向他了。 “我听胡姐说你要进宏达公司,真的吗?我们都欢迎你来。” “胡姐?” “胡彦丽呀,他对你好关心哟,说了好几回了。” “是呀,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我就当她是一个好妹子,她工作表现怎样?” “好啊,她干起事来风风火火的,我们科没有科长的时候,她还代理了一段时间呢。” “是吗?干得好也要靠你们的大力支持。” “我们关系也出得很好的,就像姐妹。” “那就好,小桑,你在科里负责管福利呀?” “是呀,这你也知道?” “你桌面上玻璃板下面不是有福利系统表吗?” “看得好仔细哟,那你知道另外两个人,她们管什么吗?” “坐这个位置的人,肯定就是你说的胡姐,她负责劳保,那个位置上的呢,负责工资。” “你真厉害,来了才几分钟,对我们的工作内容看得一清二楚,你要是进了我们公司啊……对不起,我是听胡姐说的,不晓得说对了没有。” “咋说呢,我倒是很想了解一下公司进人都有些什么样的要求和规定呢。” “要求和规定呀……”桑倩伸出舌头尖舔了舔嘴唇。 “怎么?是不是不方便说?” “不是的,因为这几天我们科长都在忙这件事,制定了招聘人员的新规定,不过还没有最后开会决定,所以……” “我不会勉强你的,不好说,就算了。” 略微思索一下,说:“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了不起,反正都要公布出去的,我就先给你透露一下吧。”认真看了他一下,接着说,“这个新规定的第一条就是凡进必考。” “哦,那都要考些什么科目呀?” “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历史,地理,时事,这些必考,只有外语不考,还要进行现场实际操作。” “哦哦,内容不少呢。” “考试过后还要综合考察。” “干啥?” “要查一下报考人员的品德,表现。” “这是应该的。” “必须是本地户口,还有学历。” “学历?高中吗?” “大专以上。” “哟,标准还不低呢。” “还有性别年龄爱好特长这些也要考核。” “哦哦,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谢不谢,只不过你先不要说给别人听,等到正式公布了才可以。”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小时,邢毅起身告辞了,再找机会交流其他内容吧。 桑倩也站起来:“你不在意的话,可以留下联系方式,谭科长回来了我及时报告,然后你改天再来见他?或者方案公布了,我帮你先报上名?” “就不用费心了。” “是不是不想报?” “我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扬了扬手,微笑着说再见。 信步走到街上,看到了体育场大门,那里边现在可能正热火朝天呢。 大奖没机会拿了,还看什么热闹呢?没再往前走,退了回来。 不知不觉来到邮电局营业室门口。 透过玻璃大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手上是抹布,正在打理柜台面。 是倪淑贞!心里一阵激动,交叉检查回来啦!? 邢毅赶紧疾步走进去。 那小徐正面对他,看见是三天前来过,帮她解围的人,欣喜地叫起来:“哎,你来啦?欢迎。” 声音惊动了倪淑贞,停下动作,转回头,“啊!”半张嘴,怔住了。 他轻摇脑袋,笑嘻嘻道:“怎么啦?把你吓着啦?” “你?”嘴巴合上,正一下脖子。 “我呀,我是邢毅呢。” 他看见她明澈的眼睛,现在亮晶晶的,犹如两颗钻石。 她微微喘息着,下意识抓了一下抹布:“你,不是还在工厂吗?这就回来啦?” “不是这就?是真的回来了。” 她双手把抹布摊开:“听说是准备调回来……” “可不?人已经来到眼前了,手续也都……”想到档案,不便往下说了。 抹布被卷成筒状:“那,就不……回去啦?” “不回去啦,永远留在锦绣了。” 手离开抹布,拿过印泥盒:“啊,那回来几天啦?” “算下来,连今天在内,回来都十二天了,去了乡下。” “下乡?一来就去了乡下?” “是呀,在上堰村呆了一天,与朋友们爬一趟山,又去马鞍山看父母,昨天回来……”说到这里停住了,伸出一个手指头,指着她的前面。 前面有什么? 顺着他的指尖,看见了戳在印泥盒里的两个手指,下意识缩回手,举起来看,是两颗红红的小球。 小徐尖声起来:“淑贞姐,你的手在冒血?” 邢毅左手指点的时候,右手就从衣袋里取出了纸巾。 倪淑贞赶紧抓过纸巾,把手指头包住旋转几下,搓干净手指。 小徐赶紧过来要看,她指了印泥盒:“是这个呢。” 小徐看见乱七八糟的印泥盒,失声笑起来:“哎哟,淑贞姐,你怎么啦?走神到这个程度?” 倪淑贞咬住了嘴唇,脸色就跟那印泥一样,想笑笑不出来,不知道这一瞬间是怎么回事,是脑筋搭铁了还是神思恍惚啦? 还好有人在门口喊话:“倪淑贞,请马上到办公室。” “啊?什么事?” “交叉检查组集中汇报。” 她嘟了嘴,检查手指头,瞥一眼邢毅,他的视线一直紧随她呢,她将手举到胸前,手心朝他摇摆两下,说:“我去啦,你……” 邢毅道:“没事,你块去。” 她转向小徐:“替我安排一下?” 小徐点头。 她出了门,双手捂住了脸。 汇报会肯定一时班会不会结束,邢毅也没有必要在营业室等待,给小徐打个招呼,走了出来。 他展开双臂,学老鹰盘旋,在街中央旋了几圈,路人停下来看他,有点不好意思停下。 这第一次见面,既意外又短暂,但感觉特好。 这第一关就算过了,万事开头难,接下来的见面,就不在营业室了,锦绣城幽静的地方有的是,都备选了,轮流着去,那样就有新鲜感。千万不能复制前世上的模板,总是固定一个地方。 他一路哼着歌曲,走回旅社,门口遇见魏正海,说:“你快去吧,有个人在等你呢。” “有人等我?” “是呀,揹一个挂包,他说要准备等到天黑呢。” 他一进去,杨林翔就从沙发上站起来。 “嗨,我以为是谁呢,你要等我到天黑?” “肯定要等,等不到,我就哪里也不走。” “昨天你在电话里说,你在地区有事,是什么事,办好了吗?” “我当时在电话里不好说,其实是我老妈突然病了,送去地区医院,一家人都在那里守候。” “原来是这样,那她好点了吗?” “好多了,现在是我老爸和妹妹在那里守护,我的任务是负责跑腿,所以我就有时间出来了。” 说着把挂包移到前面,从里面掏出一沓钱来。 第072章 外省的投资商 看到钱,邢毅很是惊异:“拿这么多钱出来,你是怎么回事?” 科米的杨林翔道:“嘿嘿,说起来完全是你的功劳,简直料事如神,而且我呢,也是命中注定,就差一,这些钱就不是我们的了。” 接过茶杯,痛快喝一大口,咂砸嘴巴,开始说话,眼里闪着光。 “昨天赶早把我老妈送去地区医院,经过半天的检查,先输了两瓶液体,老妈的情况就开始好转了。医生交代病人需要安静,在病房里的人不能多,同时请我们及时准备三千块钱,作为预交费。商量了一下之后,决定我老爸和妹妹留在医院,我回家来取钱,第二天大早送过去。 “我回来从箱子底找到老妈积攒的三千块钱,整个晚上,我心里就开始折腾了,左思右想,明天一早彩票开卖,我要是从中拿出两千,按你说的,买上一盒彩票,中了大奖,那不光老妈的医疗费,还可以买营养品,开一瓶氧气来放在病床边,还可以借这个机会给老爸做一下体检。 “可是万一买不中,那老妈这回的医药费就要泡汤,医药费交不上,那我这个儿子才真的是大不孝。整整一夜,我顶多睡了两个钟头,天亮了,整个人都是迷迷瞪瞪的,脑子里就像一盆浆糊。 “本来是要直达车站,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脚下偏就是不听招呼,不知不觉就去到了体育场门口,那里面台子已经摆好了,工作人员也进来了,送彩票的车正在进场,好多人紧跟在后面。 “那一刻我是六神无主,是被人推攮着,还是我自己走,都记不得了,反正我是进去了,三千块钱也分成两组,身上揣一千,手里攥着两千。 “我想好了,万一买不中,回去就给老爸老妈解释,钱被我一个好朋友借去了,好朋友的母亲也有病,急需用钱做手术……” 邢毅插话:“你还有个好朋友?” “没有,我说的就是你。” “我可没有说我母亲要做手术呀,你可真会编。” “是呀,我要是这样骗了我爸我妈,证明我的良心大大地坏了,但说老实话,我对彩票的事,实在是太痴迷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在这个时候遇到你,认识你。怎么说呢,其实我一直都是在怀疑你,不相信你说的话。 “怀疑归怀疑,但我还是被你的有一句话鼓动,你说的,不去就不会有机会,敢想敢试敢为人先。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相信你一回,就用这件事来赌一把,就算不成,也叫我认识了一个人。” “认识了一个会欺骗你的人?”邢毅道。 杨林翔摆手微笑:“邢老师你别开这样的玩笑,你听我说完就好了。我开始去排在第一组,站了几分钟,看到来这一组的人很多,想到你的话,也分析人太多了几率就小了,我就改过来排七组。来到七组,已经有六个人排着,我就排第七,这正如你说的,我还在想,你要是蒙对了,你这个人就神了。” 杨林翔满脸喜气,端起茶杯喝一大口水,舔舔嘴唇,说道:“我的前面是一位阿姨,她是第六,我第七,一点问题也没有。 “工作人员来了,抱着很重的木箱子,当着大家的面,用起子撬开,取出装彩票的盒子来。那时候我的心跳得厉害。 “快要开卖的时候,又来了一个阿姨,有点胖,一来就往我前面挤。我说你怎么能这样?早的时候你不来,现在你来了,就要插到我前面来,为什么你不去插第一,不插第二,偏偏要来插这第七呢? “她指着排在第六位的阿姨说,我不管是第七第八,我只是要和她在一起,我们是好姊妹,有福同享有祸同担。 “和她们争执了几下,我就来不起气了,因为排队的人都看我,都在笑我,有人说,小伙子,后退一步自然宽,眼看人家是老几十岁,也不容易,就让一下吧。又有人说,她们要愿意,我让他们都行,没有谁敢保证那奖品在哪一组那一个箱子里头,你们说是不是呀。 “队伍有点乱,工作人员站上凳子喊起来,大家又重新站队,那一下我的脑子有点懵圈了,是让还是不让,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被她们推搡着退了一步,也没有勇气和她们再争执,随着当的一声锣响,彩票开卖了。” “等等。”邢毅举起一个手指,“你是说,你后退了一个位次,本来你排第七,被她们推搡几下之后,变成了第八?” “是啰,就是这样子。” “不对不对,我怎么听着就糊涂了呢?”邢毅抠着脑袋,皱眉头使劲动脑,又看了下杨林翔手上的钱,感觉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说你糊涂,我当时是一直迷迷糊糊的,怎么拿钱出去,怎么接到一盒彩票都记不得了,只是下意识地拿着那盒彩票,离开队伍,走了出来。” “你拿的到底是几号盒子?” “哎呀,我说你不要抢着说,你这样随便插话,我都被你搞蒙了,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了。” 邢毅用点头表示,不再出声。 “邢老师你真的别着急,好好听我讲,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还有跌宕起伏……” 杨林翔洋洋得意,继续道:“我走到一个人流稀少的地方,本来应该激动,但我却感到茫然,我的身后拥挤的地方,不断有人刮出奖来,有电饭锅,收录机,我侧耳细听,大奖迟迟没有出现。但不管怎样,还是先刮开一张看看吧。” “我正要打开盒子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小伙子别慌。我回头一看是刚才插队的胖阿姨,她气喘吁吁,对我说,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小伙子,快告诉我,你的彩票开始刮了没有?” “我不想理她,把还没有开包的彩票盒捏紧了,扭开身子,准备走开,她却抓住我说,来来来,好小伙子,我看见了,你还没有开动呢,这太好了,我和你商量一下,你看,我也是买了一盒,跟你的数量一样,现在我想我们两个进行调换一下。 “我使劲盯了她一眼,说,有什么好换的?难道我的这盒要多一张两张?她说,不是的,是这样的,我呢倒没啥,但我老头子,他迷信得很,问我为什么不买带三个8的号码,赶快去找人换回来,那找谁呢?只有排在我后面的人了,这就是你了。 “你排在我后面,我买到的是701~800,你拿到的一定是801~900,里面肯定就有888这个号,小伙子,帮帮忙,我们家那老头子,他年龄大,固执,口口声声说要图个吉利,他身体又不好,很多病,无论如何,替我着想一下,和我调换吧,我要给你补偿,你开个口,要多少。 “我不想给他,我老妈现在就在病床上躺着,我更需要这个号码。” 看见邢毅突然没有呼吸,眼珠子定住不动,杨林翔停住了,抓住他的肩膀,摇了两下:“邢老师你怎么啦?” 邢毅揉着眼睛说:“我眼皮很酸,额头这一块难受,但我就不明白了,那阿姨说要和你交换,给你补偿,你就为啥不答应呢?” “我是没有答应他,可是接下来她一个动作,把我吓坏了。” 第073章 好熟悉的身姿 杨林翔故作神秘问邢毅:“想知道那胖阿姨做了什么动作吗?” “加倍补偿。” “不对。” “伸手来抢。” “也不是。” “那,就只能给你下跪了。” “啊不……你看见啦?” “我看见啥呀,我根本就没有去那里。” “那你怎么知道是这样?” “真的给你下跪啦?” “是呀,我万万想不到,胖阿姨直接就给我下跪了,不停地给我作揖,她说,这个号码对他的老头子来说,含义太深刻了。” “我当时被吓慌了,发现有人朝这边走来,我害怕被他们看见,咒骂我,说我不会尊老,为了买点彩票,连做人的根本都丢掉了。 “紧接着她又抱住我的腿说,小伙子,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了。我彻底慌了,赶紧把手上这一盒彩票含有888的彩票给了他,拿了她的那一盒,也就是701到800的那一盒。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斗争很激烈,要是给了她,奖品又在那里面,那我不后悔死了,后来又想起你的一句话,要的是参与,要的是那份快感,至于中不中奖,都在其中了。” 邢毅疑问道:“怎么?这句话是我说的吗?” “记不清是不是了,反正不管了,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过程,享受那个过程,你说是不是?” “嗯哼。” “我对胖阿姨说,算你运气好,再晚来半分钟,我就已经开刮了。她说那也不怕,就算你已经刮出奖品来了,我们也不计较。只要保住那张888,就行了,我们家不是没钱,要的是图个吉利,奖不奖的不在乎,这些东西家里都是有的。 “她拿到那一盒彩票后,抓住我不放手,说小伙子,我给你一百块钱,作为感谢费。我怎么能要他的钱,是不是,我不是那种人,我推开她的钱,可是她一定要给,我不接,她就不起来,她年纪比我大,继续那样绝对要折杀我的寿命,我就赶紧说您别这样,我接受就是。 邢毅缓缓摇头,现在突然觉得,杨林翔嘴巴并不笨,讲述起来可以说声情并茂,滔滔不绝,而且富有故事性,很吸引人,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但还是想要听他讲下去。 杨林翔不停地喝水,邢毅干脆把温瓶拎过来放在旁边,随时给他添加。 “事情就这样,一切的一切,阴差阳错,戏剧性地出现这样的逆转。哎嘿,我就纳了闷了,你咋会知道这一盒里有三个大奖?” 邢毅笑道:“别再追问了,我哪里会知道呀,这全是你的运气好而已。” “这确实是运气,而且只属于我们两个。” 杨林翔再次拿出了那一大沓钱:“我当场就将奖品兑换成现金了,除了上税,拿出母亲的两千块,剩下的全在这里,七千。” “你这是要干什么?” “分一半给你呀。” “这是你自己买的,我没有参加,不能要。” “怎么这样说呢?你是没有参加,是的,但是好好想想吧,没有你的热心鼓励,我会有这样的胆识?没有你的安排指点,我会直奔那个台子?那里面有十几张台子呢。” “嘴巴说也干了,这茶热乎,快喝两口吧。”邢毅端水杯给杨林翔,说道:“你得要感谢是那位胖阿姨呢。” “我怎么感谢她?我们又不认识。” “这就是了,你要认识她,得知你中了大奖,这会可能就来找你了。” “不会,那胖阿姨拿了三个8的彩票,高兴地不得了,走路都在跳舞。” “所以说,你完全可以放心收下这些钱,这是你自己的。” “告诉你吧,我可不能独吞,这样的话,我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你还拿了你妈的医药费,我要是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同意你去买了。” “医药费一分不少,我等会就去地区医院付账,你怎么骂我都行,我都接受,以后再也不干这种缺德事了。” “钱你拿全部留着,我真的不要。” “我一定要和你平分,不然的话,人家会怎样说我。” “我谁也不告诉,没有人知道。” “我问你一句话,我要你坦白说。” “你问。” “想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想啊。” “那就好,我认你是我的好朋友,前提是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这不是一码子事。” “怎么不是一码事?我就看作是一码事。我要说句心里话,通过这次买彩票的经过,你这个人不作假,对人真诚,讲信誉,和你交往放心。” 杨林翔把钱一分为二,要给邢毅三千五。杨林翔态度坚决,邢毅一时为难,想了想,说:“你先拿着,去医院,全部用作你妈的医药费,剩下了,再来分。” 杨林翔说:“原本属于我老妈的三千块钱一分不少,加上我分得的三千五,医药费足够了。” “你非要给,那就给五百,我领你的情。” “好朋友需要讨价还价吗?” “反正三千五我是坚决不要。” “好吧,我让一步,减掉五百。” “不行,我只要五百。” “三千你不要,那就两千五。” “加五百,一千。” “我灾减五百,”杨林翔突然变脸,口吐粗气:“好了,既然这样,我全部拿走,去找那位大婶,全部给他,我和你一分都不要了。” 魏正海正好走过,大概听到了什么,又看见了钱,双手抱拳道:“影响你们了,不好意思。” 邢毅道:“没事的,魏老板,这是我好朋友,我们买一件东西, 我朋友要争着多出钱呢。” 魏正海看了杨林翔,点头说:“是啰,这才是真朋友。” 赶紧走开了。 杨林翔大声道:“我最后问你,一口价,两千,行不行!” 邢毅摇头,把两千块钱收下了。 杨林翔欢快地笑起来,说:“我忙去地区医院付账,等我母亲出院后,找时间我们再聚会,再把心里话说个透彻。” 挥着手走了。 电话铃声响起,魏正海接了:“喂,这里是光明旅社,哦哦,是你呀,恩培,你找邢老师?他在,我们还说了话呢,好好。”回头朝邢毅喊,“邢老师,快点,我表弟打过来的,要找你呢。” 第074章 你彩票刮了没 邢毅展开双臂,学老鹰盘旋,在街中央旋了几圈,路人停下来看他,有点不好意思停下。 这第一次见面,既意外又短暂,但感觉特好。 这第一关就算过了,万事开头难,接下来的见面,就不在营业室了,锦绣城幽静的地方有的是,都备选了,轮流着去,那样就有新鲜感。千万不能复制前世上的模板,总是固定一个地方。 他一路哼着歌曲,走回旅社,门口遇见魏正海,说:“你快去吧,有个人在等你呢。” “有人等我?” “是呀,揹一个挂包,他说要准备等到天黑呢。” 他一进去,杨林翔就从沙发上站起来。 “嗨,我以为是谁呢,你要等我到天黑?” “肯定要等,等不到,我就哪里也不走。” “昨天你在电话里说,你在地区有事,是什么事,办好了吗?” “我当时在电话里不好说,其实是我老妈突然病了,送去地区医院,一家人都在那里守候。” “原来是这样,那她好点了吗?” “好多了,现在是我老爸和妹妹在那里守着,我的任务是负责跑腿,所以我就有时间出来了。” 说着把挂包移到前面,从里面掏出一沓钱来。 看到钱,邢毅很是惊异:“拿这么多钱出来,你是怎么回事?” 杨林翔道:“嘿嘿,说起来完全是你的功劳,简直料事如神,而且我呢,也是命中注定,就差一颗米,这些钱就不是我们的了。” 接过茶杯,痛快喝一大口,咂咂嘴巴,开始说话,眼里闪着光。 “昨天赶早把我老妈送去地区医院,经过半天的检查,输了两瓶液体,老妈的情况就开始好转了。医生交代病人需要安静,在病房里的人不能多,同时请我们及时准备三千块钱,作为预交。商量了一下之后,决定我老爸和妹妹留在医院,我回家来取钱,第二天大早送过去。 “我回来从箱子底找到老妈积攒的三千块钱,整个晚上,我心里就开始折腾了,左思右想,明天一早彩票开卖,我要是从中拿出两千,按你说的,买上一盒彩票,中了大奖,那不光老妈的医疗费,还可以买营养品,开一瓶氧气来放在病床边,还可以借这个机会给老爸做一下体检。 “可是万一买不中,那老妈这回的医药费就要泡汤,医药费交不上,那我这个儿子才真的是大不孝。整整一夜,我顶多睡了两个钟头,天亮了,整个人都是迷迷瞪瞪的,脑子里就像一盆浆糊。 “本来是要直达车站,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脚下偏就是不听招呼,不知不觉就去到了体育场门口,那里面台子已经摆好了,工作人员也进来了,送彩票的车正在进场,好多人紧跟在后面。 “那一刻我是六神无主,是被人推攮着,还是我自己走,都记不得了,反正我是进去了,三千块钱也分成两组,身上揣一千,手里攥着两千。 “我想好了,万一买不中,回去就给老爸老妈解释,钱被我一个好朋友借去了两千,好朋友的母亲也有病,急需用钱做手术……” 邢毅插话:“你还有个好朋友?” “没有,我说的就是你。” “我可没有说我母亲要做手术呀,你可真会编。” “是呀,我要是这样骗了我老爸老妈,证明我的良心大大地坏了, 但说老实话,我对彩票的事,实在是太痴迷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在这个时候遇到你,认识你,怎么说呢,其实我一直都是在怀疑你,不相信你说的话。 “怀疑归怀疑,但我还是被你的有一句话鼓动,你说的,不去就不会有机会,要去拼才会赢。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相信你一回,就用这件事来赌一把,就算不成,也叫我认识了一个人。” “认识了一个会欺骗你的人?”邢毅道。 杨林翔摆手微笑:“邢老师你别开这样的玩笑,你听我说完就好了。我开始去排在第一组,站了几分钟,看到来这一组的人很多,想到你的话,也分析人太多了概率就小了,我就改过来排七组。来到七组,已经有六个人排着,我就排第七,这正如你说的,我还在想,你要是蒙对了,你这个人就神了。” 杨林翔满脸喜气,端起茶杯喝一大口水,舔舔嘴唇,说道:“我的前面是一位阿姨,她是第六,我第七,一点问题也没有。 “工作人员来了,抱着很重的木箱子,当着大家的面,用起子撬开,取出装彩票的盒子来。那时候我的心跳得厉害。 “快要开卖的时候,又来了一个阿姨,有点胖,一来就往我前面挤。我说你怎么能这样?早的时候你不来,现在你来了,就要插到我前面来,为什么你不去插第一,不插第二,偏偏要来插这第七呢? “她指着排在第六位的阿姨说,我不管是第七第八,我只是要和她在一起,我们是好姊妹,有福同享有祸同担。 “和她们争执了几下,我就来不起气了,因为排队的人都看我,都在笑我,有人说,小伙子,后退一步自然宽,眼看人家是老几十岁,也不容易,就让一下吧。又有人说,她们要愿意,我让他们都行,没有谁敢保证那奖品在哪一组那一个盒子里头,你们说是不是呀。 “队伍有点乱,工作人员站上凳子喊起来,大家又重新站队,那一下我的脑子有点懵圈了,是让还是不让,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被她们推搡着退了一步,也没有勇气和她们再争执,随着当的一声锣响,彩票开卖了。” “等等。”邢毅举起一个手指,“你是说,你后退了一个位次,本来你排第七,被她们推搡几下之后,变成了第八?” “是啰,就是这样子。” “不对不对,我怎么听着就糊涂了呢?”邢毅抠着脑袋,皱眉头使劲动脑,又看了下摆在面前这一沓钱,感觉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说你糊涂,我当时是一直迷迷糊糊的,怎么拿钱出去,怎么接到一盒彩票都记不得了,只是下意识地拿着那盒彩票,离开队伍,走了出来。” “你拿的到底是几号盒子?” “哎呀,我说你不要抢着说,你这样随便插话,我都被你搞懵了,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了。” 邢毅用点头表示,不再出声。 “我走到一个人流稀少的地方,本来应该激动,但我却感到茫然,我的身后拥挤的地方,不断有人刮出奖来,有电饭锅,收录机,我侧耳细听,大奖迟迟没有出现。但不管怎样,还是先刮开一张看看吧。 “我正要打开盒子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小伙子你别慌。我回头一看是刚才插队的胖阿姨,她气喘吁吁,对我说,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小伙子,快告诉我,你的彩票开始刮了没有?” “等等,你说什么?”邢毅又举起手来。 “邢老师你真的别着急,好好听我讲就是了,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还有曲折和起伏呢。” 第075章 福同享祸同当 杨林翔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继续道:“我不想理这个胖阿姨,把还没有开包的彩票盒捏紧了,扭开身子,准备走开,她却抓住我说,来来来,好小伙子,我看见了,你的彩票还没有开刮,这真是太好了,我和你商量一下,你看,我也是买了一盒,跟你的数量一样多,现在我想我们两个进行调换一下。 “我使劲盯了她一眼,说,有什么好换的?难道我的这盒要多一张两张?她说,不是的,是这样的,我呢倒没啥,但我老头子,他迷信得很,问我为什么不买带三个八的号码,赶快去找人换回来,那找谁呢?只有排在我后面的人了,这就是你了。 “你排在我后面,我买到的是701~800,你拿到的一定是801~900,里面肯定就有三个八这个号,小伙子,帮帮忙,我们家那老头子,他年龄大,身体又不好,无论如何,替我着想一下,我和你调换,我要给你补偿,你开个口,要多少。 “我不想给他,我老妈现在就在病床上躺着,我更需要这个号码。” 看见邢毅突然没有呼吸,眼珠子定住不动,杨林翔停住了,抓住他的肩膀,摇了两下:“邢老师你怎么啦?” 邢毅揉着眼睛说:“我眼皮很酸,两边太阳穴都难受,我要揉一下,但我就不明白了,那阿姨说要和你交换,给你补偿,你为啥不答应呢?” “我是没有答应他,可是接下来她一个动作,把我吓坏了。” “一个动作?”邢毅停下手。 杨林翔偏了脑袋:“想知道那胖阿姨做了什么动作吗?” “加倍补偿?” “不对。” “伸手来抢。” “也不是。” “那,就只能给你下跪了。” “啊不……你看见啦?” “我看见啥呀,我根本就没有去那里。” “那你怎么知道是这样?” “真的给你下跪啦?” “是呀,我万万想不到,胖阿姨直接就给我下跪了,不停地给我作揖,她说,这个号码对他的老头子来说,含义太深刻了。 “我当时被吓慌了,发现有人朝这边走来,我害怕被他们看见,咒骂我,说我不会尊老,为了买点彩票,连做人的根本都丢掉了。 “紧接着她又抱住我的腿说,小伙子,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了。我彻底慌了,赶紧把手上这一盒含有三个八的彩票给了他,拿了她的那一盒。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斗争很激烈,要是给了她,奖品又在那一盒里面,那我不后悔死了,后来又想起你的一句话,要的是参与,要的是那份快感,至于中不中奖,都在其中了。” 邢毅疑问道:“怎么?这句话是我说的吗?” “记不清是不是了,反正不管了,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过程,享受那个过程,你说是不是?” “嗯哼。”邢毅长声叹息。 “我对胖阿姨说,算你运气好,再晚来半分钟,我就已经开始刮彩票了。她说那也不怕,就算你已经刮出奖品来了,我们也不计较。只要保住三个八就ok了,我们家不是没钱,要的是图个吉利,奖不奖的不在乎,这些东西家里都是有的。 “她拿到那一盒彩票后,抓住我不放手,说小伙子,我给你一百块钱,作为感谢费。我怎么能要他的钱,我不是那种人,我推开她的钱,可是她一定要给,我不接,她就不起来,她年纪比我大,继续那样绝对要折杀我的寿命,再说附近的人还在看,我就赶紧说您别这样,我接受就是。 邢毅缓缓摇头,现在突然觉得,杨林翔嘴巴并不笨,讲述起来可以说声情并茂,滔滔不绝,而且富有故事性,很吸引人,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但还是想要听他讲下去。 杨林翔不停地喝水,邢毅干脆把保温瓶拎过来放在旁边,随时给他添加。 “事情就这样,一切的一切,阴差阳错,戏剧性地出现这样的逆转。哎嘿,我就纳了闷了,你咋会知道这一盒里有三个大奖?” 邢毅笑道:“别再追问了,我哪里会知道呀,这全是你的运气好而已。” “这确实是运气,而且只属于我们两个。” “我当场就将奖品兑换成现金了,除了上税,拿出母亲的两千块,剩下的全在这里,七千。”说着,把钱分成两坨。 “你这是要干什么?” “分一半给你呀。” “这是你自己买的,我没有参加,不能要。” “怎么这样说呢?你是没有亲自去,是的,但是好好想想吧,没有你的热心鼓励,我会有那样的胆识?没有你的安排指点,我会直奔那个台子?那里面有十好几张台子呢。” “嘴巴说也干了,这茶热乎,快喝两口吧。”邢毅端水杯给杨林翔,说道:“你得要感谢是那位胖阿姨呢。” “我怎么感谢她?我们也不认识。” “这就是了,你要认识她,得知你中了大奖,这会可能就来找你了。” “不会,那胖阿姨拿了三个八的彩票,高兴地不得了,走路都在跳舞。” “所以说,你完全可以放心收下这些钱,这是你自己的。” “告诉你吧,我可不能独吞,这样的话,我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你还拿了你妈的医药费,我要是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同意你去买了。” “医药费一分不少,我等会就去地区医院付账,你怎么骂我都行,我都接受,以后再也不干这种缺德事了。” “钱你拿全部留着,我真的不要。” “我一定要和你平分,不然的话,人家会怎样说我。” “我谁也不告诉,没有人知道。” “我问你一句话,我要你坦白说。” “你问。” “想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想啊。” “那就好,我认为你是我的好朋友,前提是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这不是一码子事。” “怎么不是一码事?我就看作是一码事。我要说句心里话,通过这次买彩票的经过,你这个人对人真诚,讲信誉,和你交往放心。” 杨林翔态度坚决,邢毅一时为难,想了想,说:“你先拿着,去医院,全部用作你妈的医药费,剩下了,再来分。” 杨林翔说:“原本属于我老妈的三千块钱一分不少,加上我分得的三千五,医药费足够了。” “你非要给,那就给五百,我领你的情。” “好朋友需要讨价还价吗?” “反正三千五我是不会要的。” “好吧,我让一步,减掉五百,三千。” “不行,我只要五百。” “三千你不要,那就两千五。” “没办法了,我退一步,加五百,一千。” “我也再退一步,减五百,二千五。” “嗯……” 杨林翔突然变脸,口吐粗气:“我们在做生意呀,好了,既然这样,我全部拿走,去找那位胖阿姨,全部还给她,我和你一分都不要了。” 魏正海正好走过,大概听到了什么,又看见了钱,双手抱拳道:“影响你们了,不好意思。” 邢毅道:“没事的,魏老板,这是我好朋友,我们买一件东西, 我朋友要争着多出钱呢。” 魏正海看了杨林翔,点头说:“是啰,这才是真朋友。” 赶紧走开了。 杨林翔大声道:“我最后问你,一口价,两千,行不行!” 邢毅摇头又点头,把两千块钱收下了。 杨林翔欢快地笑起来,说:“我忙去地区医院付账,等我母亲出院后,找时间我们再聚会,再把心里话说个透彻。” 挥着手走了。 电话铃声响起,魏正海接了:“喂,这里是光明旅社,哦,是你呀,恩培,你找邢老师?他在,我们还说了话呢,好好。”回头朝邢毅喊,“邢老师,快点,我表弟打过来的,要找你呢。” 第076章 情况有点异常 话筒里康恩培的声音昂昂的:“邢老师呀,我今天中午才回到所里,看到了你写的条子,马上就给你打这个电话,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你那个朋友说他知道盗伐林木和纵火案件的线索,这位朋友他现在在哪里呀。” 邢毅想了想,还是继续原来的计划,就说:“这个朋友啊,他的行踪总是漂浮不定,我回来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他呢。” “那你想办法帮我们联系一下,我们约个时间见面。” “应该没问题,不过我倒是对这个案子感兴趣,我先问一句,你们查过了,一共被砍了多少树木?” “我们查看过树桩了,大概有一百三十多棵。” “那些树木有多大呀?” “不小,根部直径都超过二十厘米。” “那每根树木得有一百多斤重呢。” “不止,应该两百多斤。” “一个人能扛起来吗?” “够呛。肯定不止一个人。” “那纵火面积有多大?” “整半片坡,足有四五十亩。” “起火点有几个?” “这个,这个事情被忽略了,谢谢你的提醒,回头再去查看。” “看下来没有运走的树木有多少?” “现场一棵不剩,都运走了。” “没有守林人吗?” “有,他请假了。” “为什么请假?” “家里有人生病。” “林场靠近河流吗?” “木弓河的上游就在附近。这一点,我们也想到了,木材极有可能是从水上运走的。” “要是顺河流运走了,那下游沿途总会有发现呀。”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到什么相关的消息。” “那是不是可以这样想,那些树在半道上被藏起来啦?” “怎么藏?那么多树木,随便堆在那里都很显眼呀。” “康所长呀,就不多说了,我的朋友说这个事的时候,我还和他讨论过,问的这几个问题,有他的看法,也有我的看法,供你参考。” “真谢谢你和你的朋友了,麻烦你抓紧一点时间好不好?” “恐怕要等两三天,我这个朋友是做生意的,总是在外面跑,买了手机也不喜欢带。” “不要紧,我等你的消息就是。” 吃过晚饭,在附近转悠一阵,一边继续思索,在脑子里完善着下一步与康所长对接的方式,在见不着那位所谓朋友的情况下,又不要不让康所长起疑心,在他手里顺利推进,成功破获。 天黑尽,方式有了,回到房间,掏出小本子,把这件事记下了。 小本子有一个角褶皱了,就摊平来把它抹一下,顺便看一眼第一件事记的内容,是那被拐卖的孩子。 他吐出一口气,原来计划过,只要工作安排好了就去一趟驻马台村,看在这计划要调整,不如就趁开发办审查提灌站待批准还有两天时间这个空档,走一趟?孩子的父母爷爷奶奶正在受煎熬,想着脊背上灼热起来,决定次日赶早动身。 早晨从县城到乘坐农公车到牛家营乡,花了三个小时,在乡里逗留一下,吃了中饭,搭乘蹦蹦车,颠簸两个小时,下午三点到达木弓河下游白石岩渡口。 河面并不宽,目测也就五六十米,但河水十分浑浊,波浪翻滚,船老大却双脚打开,叉子一样立在船头,左边一嵩右边一嵩。船不是直行,而是顺水流斜行,从嵩杆的长度可以计算出水深,五公尺都有多,水底下该不会是泥沙,鹅卵石吧。这样的石头经过千万年冲刷,剩下核心部位,那就人们追崇的奇石。 河流就在船边哗哗响,谁也说不清楚水底下有什么,河水深奥诡异,船翻了,人掉下去,就没有活的,生命的那一刻,就像一滴水,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船老大常年在水上,与河水建立了很深的交情,河水在他脚下,十分温顺,船到了河中央,船老大啜起嘴巴,让呼哨声追逐水面上掠过的小鸟。直到船靠岸,两个人才大胆地伸长脖子出气,在水里洗一把汗津津的手臂。 下了船,沿着一条支流,走三十分钟,就看见村子了。 三四十间石板房,高高低低立在河沟边上,房子周边种的全是玉米,因土地肥沃,玉米苗都长得粗壮,叶片绿油油的,快有人头高了,有一两棵的头顶,冒出嫩黄色的花穗。 太阳偏斜,快要从斜坡上滑下去了,邢毅心里想,今晚看来是要住在村里了,这样也好,多和赵家人待一会,当一回心理医生,给他们提供很好的心理抚慰。那石板房透气,晚上抬头,可以从缝隙里看到星星,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嘿!站住。”一声吼叫,震飞了他的思绪。 从斜刺里跳出来的人手举镰刀,眼睛盯着邢毅。 邢毅被吓了一跳,仔细看,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伙,穿一件蓝背心,中间印了青春两字,看样子不是那种拦路干坏事的歹人,是在地里干活的年轻人。 邢毅把挂包从后面移到面前,拍拍挂包,让他听见纸张的响声,表示里面没有危险品,还主动向他靠近。 小伙子虽然举着镰刀,身子却在后退,突然扭头大声喊:“这点有个特务!” “特务?” 邢毅吃了一惊,下意识朝左右观看,怎么回事?怎么说起?把过路的人当成特务啦? 难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邢毅连忙双手展开,手心朝着他摇晃说:“不要紧张,我是县里来的,刚从河边过来,来你们村找个人。” “到我们村里面来找人?好啊。” 另外一个粗浑的声音响起,后面玉米地里跳出三个人来,手上都有家伙,不是镰刀就是锄头,与刚才叫喊的人一起,将邢毅团团围住。 领头的这个三十出头,个头部高,但很壮实,光着膀子,圆鼓鼓的肌肉黑红色,绷得紧紧的,一双眼睛鼓挺挺第盯着他。 这个情况来的太突然,邢毅还没有经历过呢。为什么会这样呢?邢毅赶紧主动说明:“你们这里是不是叫驻马台?” 壮汉道:“什么牛台马台,先说说,你是来刺探情报的吧。” 对生人这么紧张,一定是村里出什么事了,邢毅镇静下来,一定要和他们慢慢沟通,了解一下是个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意思,我真的是来找人,要找一个叫赵福明的人,还有一个叫赵新珍,请问他们家住哪里,麻烦哪一位给我指一下路,好不好?” 几个人面面相视,然后都看着说话的壮汉。 壮汉斩钉截铁说:“不行,任何人不准进村。” 有两个人朝邢毅迈步,举起手,做出要赶他走的动作。 第077章 你们不要乱来 邢毅后退一步,双手摇动,沉稳地问:“告诉我,你们当中有哪个是村干部?” 四人都不吭声。 “那你们派个人去通报一下,就说有个乡里来的人要进村,着赵福明和赵新珍。” 壮汉说:“你不要装,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们都明白,你说你想要见村干部,那你就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他们两个在前两个在后,把邢毅夹在中间,走在前面的还不时回头观望。 到村中间一间房子前,打开门,让他进去。 这是一间空屋子,除了中间挂一盏电灯,几条木板凳,其他什么都没有。 壮汉去找村干部,另外两人都陆续出去,屋里就只剩一个,刚才就是他说邢毅是特务,十七八岁,矮矮的个儿,隔两三分钟眼珠子斜看一下邢毅。 邢毅并不生气,还想接近他,主动问:“哎,小老弟,你贵姓?”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回话了:“我姓穆。” 邢毅接着说:“哦,穆桂英的穆,你们家和穆桂英是不是一家子呀?” 他摇摇头:“不是。” 邢毅继续问:“小穆兄弟,能不能告诉我们,村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穆斜眼看了他几次,每次他都笑眯眯的,诚恳地看过去,还是受了感动,伸出舌头舔舔嘴皮说:“主要是你们要修水电厂,水涨起来,要淹我们的村子。” 原来这里属于水电厂移民村,移民搬迁安置工作县里是做了部署的呀,这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造成他们这么紧张? 邢毅道:“修水电厂,修筑水库,要搞移民搬迁,县里面专门开了会议的呀,你们村里面应该有代表去参加的嘛,怎么,他们回来没有传达?” “这不关你的事。”随着一个沙哑的声音,进来一个高个子,高举着一只手,袖口高高挽起。那壮汉紧随其后,后面还有两人,抬着两条长条凳,把一条放在邢毅后面,就让他坐下。 邢毅挺起身子,扒开他们的手说:“你们要干啥?” 壮汉走过来,六只手臂一齐伸过来压他。邢毅被压坐下了,忍不住扬了脖子高声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不要乱来呀,我来这里找赵福民和赵新珍,是关于他们的孩子被拐卖的事。” 有了反应,他们都收回手,朝高个子看。 高个子嘴角翘了,说:“找人?我看你是找死。”一努嘴,三个人又伸出手。 邢毅急了:“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了,你们害怕水电厂建好了,水库蓄水淹没你们的房屋,不想搬迁,你们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你们有什么想法意见,可以通过合法渠道反映,我都愿意帮你们联系上头,坐下来好好商量,你们不能干违法的事呀。” 高个子哼哼着:“你什么都知道,看来你进来的时间长了,对不起,来了就别想再走了,”招呼众人道,“动手呀,听他胡说一通,你们就缩手缩脚啦?” 高个亲自动手,上来了五个人。在十只手的抓扯下,邢毅挣扎不脱,就只能大叫:“你们这样做要后悔的,等到你们一个个被抓被关,后悔都来不及。” 高个子喊道:“堵他嘴。” 有一只手上来,手掌的粗糙刺痛邢毅的嘴唇,难闻的气味冲进鼻翼,喷嚏打不出来,憋得难受,忍不住就咬了一口。 被咬的人嗷嗷叫。高个说:“你是狗啊,还敢咬人?麻他。” 邢毅听不懂嘛他是什么意思,直到看见被咬的人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把花椒,味道袭来,邢毅顿时就来火了,两腿收回,朝两边猛蹬出去,两个人就松了手,他一只手臂挣脱,一反手击打那人的手,花椒散落一地。 随即又来一个缩头,侧身,伸手去抓高个的双眼,高个忙着摆头退让,他就全身挣脱,趁机朝门口奔去,心想先跳出去再说。 没想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重心前移,一个踉跄,身子扑倒在门槛上。 后面的人都扑上来,有压腿的,有压背的,有压手臂的,胸口又被门槛抵着,疼痛加上无法呼吸,有人又朝他嘴里塞花椒,一下把他麻得昏昏戳戳,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天完全黑了。 他看清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试着动了一下,臂膀一阵疼痛,但是能坐起来,还可以走几步。 门打不开,从外面锁上了。 他张嘴,没喊出声,嘴巴舌头不听指挥,还是麻木的。 他使劲吐口水,想把花椒的余味吐掉。 有一个人影在门边,听见里面有响动,就靠近门板,低声问:“你好点了吗?” “你,是,谁?” “我是小穆呀。” 门开一道缝,递进来一个杯子。 他接了,接连漱了几口,感觉好些,可以说话了。 又低递了两次水。 “你还痛不痛?” “痛的,下手真狠,他们人呢?” 又递来一包药末。 “你吞了它,跌打损伤特效。” “不要。” “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我不会害你,你试一试嘛。” 邢毅接了,没有喝,问:“他们这样对我,已经犯法了,你知道吗?” “……” “这里就你一个人?” “嗯,半个小时后有人来换。” “你先开门,放我出去。” “我不敢。” “他们人呢?” “开会去了。” “开什么会?” “要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到底要干什么?” “统一决定不搬迁。” “政府为你们找更好的地方,怎么不搬呢,新地点你们去看了吗?” “他们不准去。” “那地方好得很,都是上等水田。” “他们说我们河岸上的田,旱涝保收,修了水电厂,好田好土全都被淹了。” “新村那边的田土更好更宽呢,村里用电,磨面,大米,点灯,看电视,都方便。这是为了全县人民呀,知道你们舍不得,但是想想看,电厂建好了,家家户户有电,建设新农村,是大好事呀。小穆,你开门,我出去和他们讲。” 小穆说:“我不敢,我怕他们收拾我家,我老娘有风湿,走不动。” “要和他们说明白,这样闹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已经定了,还要集中周边三个村的人,一起去城里。每家还要出三十块钱,那几个领头的人说,他们要是为了这件事坐牢,他们的家属子女,就由大家共同抚养,都发了毒誓呢。” “几百人一下子跑到大街上去,会出大事的,到时候伤了人,有坏人趁机跑出来捣乱,问题就大了。你快开门让我出去,要想办法制止他们呀。” 第078章 这份情谊要记 听了他的话,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样子,加上本来就胆小,小穆就有了要帮他的主意,到处看了看,想了想,就朝顶棚上指。 那顶棚是三合板钉的,邢毅一看就明白了,门开不开,就撬开顶棚出去。刚好墙角有个布袋,里面有钳子和起子,小穆在外面看着,他在里面动手,撬开一块三合板,爬上横梁,再挪开石板,爬了出来。 小穆说:“我进去,你把我关起来,把钥匙丢在院子里,这样他们来了我就好说了,你走山垭口,从那里去河边近一点。” “谢谢你,小穆,后会有期。” 等他走了二十分钟,来换班的人刚走到,小穆就举起手锤,噼噼啪啪敲打门板,在里面大声叫嚷起来。 邢毅心急,过了木弓河,请岸边住户帮忙,在附近村里找来一个骑摩托车的,说好到下给他一百块,加大马力,一路飞奔,傍晚时分回到县城,拿了一百块,有多给十块,说,你先吃点东西再走,回去路上慢点。 顾不得洗去灰尘,马上打110电话,把驻马台村的移民准备进城的事报告了,希望赶紧想办法安抚劝阻。 接线员记下了电话内容,也不忘记下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随后又康恩培打电话,不巧,又出去办案了。邢毅只好让那个接电话的干警记下内容: 我是邢毅,有关被拐买孩子的的事,情况紧急,需要见面交谈,定了时间回电话,我在旅社等。 一个小时没有回电,两个小时也没有,再问,回答说还在那边,今晚估计回不来了。 只好等到明天了。天刚亮,康恩培来电了。 “这几天发生几起偷牛盗马案件,一天到晚都在外面,所以之前说过的事,可能暂缓几天。” “别的事可以暂缓,但这个事却不行,越早越好,晚了孩子的父母爷爷奶奶可能要出事。” “我知道,我不是说好了吗?等到局里开会时一定和鄢所长对接。” “驻马台村我去来了。” “你去哪?什么时候?” “昨天,这一趟很不容易,差点就回不来了。” 简单把进村被扣,在小穆的帮助下逃出来的经过说了。 虽然嘴里还有花椒的余味,但这一段掐了没说。 康恩培着急问:“把你扣起来的人长什么样,你记下来了吗?” “好几个,胖瘦高矮不一,记不住。但是出手帮助我的人倒是记得清楚。” “这算一条线索,只要能找到他就行。” “小伙子是好人,我不想要惊动他。” “还有别的线索吗?” “我的事就算了,我不想再提,更不需要追究,你不要挂在心上,你只要关注孩子的事就行。” “好的,局里的会要是不延期的话,可能明天就可以见面了。” “总之,越快越好。” 电话打完,事情有了安排,稍微松了口气。 走出旅社,去医院门诊部检查一下,放射科照个片,确定骨头损伤不厉害,开了些药回来,好好睡了一觉。 次日起床,打开房门,魏正海打扫楼道,关切地问:“下乡工作很累是吧,你睡得这么香。” 他回身拿了衣服出来:“是呀,这房间很合我的心意呢,我现在正式提出来,我想包月。” “好啊,你能够常住这里,是光明旅社的光荣呢。” “这样,平时你一天八角,那我一个月,给你二十四块。”说着伸手从口袋里掏钱包。 “我可不能那样收,根据平时入住率,只能按七成计算,七三二十一,一八得八,二十八十六,我就收你个整数,十六块。”魏正海连忙摇手。 他取出三张十块票子:“我说了多少就是多少,来,给你。” 魏正海不收,他一定要给,说:“要让我睡得好,就得把钱收了。” “你硬要这样给,我也不勉为其难,讲好了,我一周给你换洗一次铺盖。” “不用一周,半月就行。” “我在旅社工作这么些年,你这样的顾客是第一个。” 老二魏杰虎今天也起得早,扒在窗口看外面景色,突然喊起来:“红旗,红旗。” 邢毅移步到窗口,顺魏杰虎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尽处,升起来一个架子,顶上有一面小红旗。 魏正海也过来看,说:“这么快,昨天看才升了一半,今天就全都升好啦?” 邢毅问:“那是哪里?” 魏正海道:“柳青饭店呀,不知升起这么一个三脚架子,想干什么。” 邢毅暗自吃惊,他看得清楚,分明就是一个打井用支撑架。 柳老板不是说,暂时筹不齐三万块钱,还说就等他把上堰村的提灌站搞好了,回头再来搞,怎么办?这才几天呀? 邢毅说:“那是在打井。” 魏正海道:“要取地下水?那就厉害了,锦上添花了。”以为邢毅不明白,补了一句,“她家的肠旺面远近闻名呢。” 他应道:“嗯,是的。” 老二魏杰虎转身给他爸爸要钱:“我要吃肠旺面。” 魏正海说:“你这娃娃真是馋,大人说什么,你就要什么。” 邢毅说:“走,我带你去吃。” 魏杰虎说:“我不用你的钱。” 魏正海给了十块:“去,记着连邢叔叔的一起开。” 魏杰虎屁颠屁颠下楼,走在前面。 到了柳青饭店,老板娘见了满脸堆笑,迎上前来:“小邢来啦,快请坐,这小朋友是……” “旅社老板的二儿子,魏杰虎。” “哦,好好,魏老板的儿子,欢迎欢迎。” 老板娘亲自动手,端来面条,还特意给他们加了双倍肠旺。 因见他朝后面观望,老板娘也不隐讳,直言相告:“小邢呀,你恐怕在远处就已经看见那架子了,是的,我们家的井,已经开始打了。” “是呀,老远就看见小红旗在架子上飘呢。” “我给你说大实话,他们要价很低,才一万五。一方面是他们出的价低,我们也心动,二方面是顾阿姨的面子,我们也不好推诿,就答应下来了,不过想起当时你说的话,我们也不敢随便就表态,把情况也给他们说了,等几天见到你,先给你说一声,打个招呼,再动工,谁知他们等不及,前天半夜就来了,他们速度快得不得了,一天一夜,就把架子给立起来了。好兄弟,你不会见怪吧,这个工程不管是不是你来做,你的这份情谊我们都要牢记。” 邢毅说:“你家的水井,想给谁打,是你们家的权利。” 老板娘说:“真不好意思,吃好了,过去看看,作些指导?” 吃好了,并没有移动,只说了一句:“我倒是想看看你们签下的合同。” 老板娘解释道:“他们说工程量也不大,也就几天时间就完工了,所以我们没有签合同呢。” 工程量不大就不用签合同,这也说不过去呀。 邢毅掏钱付账,老板娘说:“请你们吃的。” 魏杰虎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把十块钱放在桌面上,拉了邢毅就走。 老板娘追出来,把零钱给了魏杰虎。 走好远,邢毅还回头看小红旗,心里想着,老板娘没有错,谁的价位低找谁做,这放到谁的面前都会这样选择。 走了一段,自言自语道:“一万五,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呀,谁会这样傻,连成本都不够,却要来承接这个工程,还那么急切?” 魏杰虎说:“你在和我说话吗?” 他咧嘴笑了:“是呀,你请我吃肠旺面,我还没有感谢你呢。” 第079章 你第一次来办 早上七点半,邢毅起床之后,拿出上堰村委托他代办的砂石场年审申请表看了看,今天就去矿管办,把这事给办了。 他在脑子里勾勒了一下矿管办的位置,这地方他没印象,前世活了五十年,从未到过这地方。 于是就先去到陡陡坡吃玩牛肉面,顺便找店家打听一下。 走到摊位前,巧遇苏怀安,赶紧抢步上前,掏钱付账。 服务员端面来了,邢毅让她先给苏怀安。 苏怀安说:“你先吃呀,我还有时间,后面一点都可以。” “苏主任还是你先来。”接过来,放到苏怀安面前。 苏怀安递钱给服务员,服务员说:“这位已经付过了,连你的一起。” 苏怀安只好把钱揣回去,他吃了两口,却感觉不到面条应有的香味。 看着邢毅吃得香,心想,公司搞新的招聘制度的事,他显然一点也不知情。 那制度是怎么运作的,苏怀安也不清楚,他昨天去与孙国玺说事,看见了它就放在桌面上,孙国玺顺手推过来让他看。 等他看完,孙国玺就问有什么看法。 “什么叫凡进必考?” 他进来公司这些年,每年都有人进来,只要看中,或者有人推荐,见面后询问几句,然后就进入现场,挑选自己的强项,干起来看,不要多说,半小时功夫,就可以确定是否留下,连工资待遇标准都可以现场确定,然后人事劳动科就办理手续。 现在看到这四个字,眼睛就像被麦芒刺了一下。 这个制度一旦执行,首先遇到的第一个,极有可能就是小邢。 小邢之前干好了数据汇统,那项工作让众鑫公司齐绍全对孙国玺称赞有加,增强了他心目中宏达公司的地位, 紧接着又下乡去搞提灌站,一分钱都没有拿到的情况下,把设计施工方案搞好了。 因为钱的问题,他找孙国玺嚷了,与谭永利斗气了,没解决,小邢一个主意,并亲力亲为,把资料送去开发办,十多万经费就有了指望。 就凭这两点,让邢毅进宏达公司,可以说完全应该,毫无悬念。 邢毅至今没有提出来,换到是我,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会轻易流露出来,你们想要,你们提出来,我可以考虑考虑。 有句老话,皇帝的女儿,老子愁嫁么? 过去进人,哪来的考试,早不做晚不做,偏偏这个时候这样做,这样一来,小邢他要是想留在公司继续干,那就得走这个程序。 再吞一口面,还是淡而无味。 忍不住了,苏怀安小声问:“小邢,有个小事情,我想了解一下,可以不?” 邢毅把口里的面咽下,抿着嘴:“苏主任,你说。” “你说过……你在工厂的时候,下村去帮农民搞提灌站七八台。那提灌站的台子,是需要混凝土浇灌的,那么其他的类似工程,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基础,桥墩,桥梁,房屋基础,这些你也干过?” “有的,提灌站需要浇筑台子,电机房也是需要浇筑基础台子的。还有我们住的宿舍,也是自己搞。” “我们搞道桥的,钢筋混凝土浇筑这一块,是很重要的,基础必须要打牢。” “哦,那天,在柳青饭店,我看见了你为顾阿姨写的诉状,还记得吧,当时我还怀疑那字不是你写的呢,嘿嘿,你读的是文科吗?” “我读书的时候,文科理科几乎是混在一起的,并不像现在分得清楚。” “是的是的,过去哪有文科理科之分呀,能考上就很了不起了。不过专业倒是一直都有分类的,你当时读的什么专业?” 高中毕业报考学校,在一个人的一生中,这一段经历是最重要的一段,然而不知为什么,邢毅无论如何记不起来。 “我本来选学文科的,后来对理科感兴趣,就又增加了理科部分。两方面都涉及,有汉语言文学,有哲学社会科学,历史和地理也都涉及。” 他只能这样解释了。 “这么说爱好很广泛?” “他们都这样说,但我自己清楚,各方面都存在差距。” “你在厂里的时间是多久,五年?” “刚好五年。” “厂里平常搞不搞考试考核?” “搞啊,每年都有。” “那都考些什么内容呢?” “基础知识,安全生产,工艺流程,岗位责任制,还有企业前景……” “厂里进新人,需不需要考试?” “考啊,面向社会公开招收,全面考核择优录用啊。” “你考过了吗?” “我呀,没有。” “学校毕业分去的不用考,对么?” 邢毅感觉到苏怀安似乎在怀疑什么,是不是担忧他考试不行? 吃完起身,苏怀安说:“今天你去矿管办办事,明天干什么呢?” “提灌站批准手续差不多了,可能要去上堰做些准备。” “那你去忙,我抽时间到上堰来看看。” 邢毅看着苏怀安走远,心想今天有点怪,苏主任心里一定还有什么事。 他走路思考问题,就会这样倒背着手。 把提灌站的事安排好了,抽时间好好与他聊聊,看来是有这个必要。 邢毅来到矿管办,在值班室问了办年审手续找谁,值班人员回答:“你上楼找矿管科管科长就是。” 邢毅上到楼梯口,听到有人在打电话,声音洪亮,但却不文雅,骂骂咧咧,情绪很重,还带脏话。 “……哪样?跑毬啦?你们没得追上?你们狗日的脚杆断啦?四个轮子跑不赢两条腿?哪样?追到家了?人不在?他是土逊孙?钻地下去啦?没出息,家头有哪样人?婆娘?男人不在就找他婆娘嘛,还要老子教你?咋个?大声点,怀身大肚的?狗日的,你们眼睛瞎啦?问我?放你们在那点吃毬呀。” 邢毅到门口,看到一个人背着门,臀部挂在桌子边上,歪着脑袋在打电话,是个大背头。 邢毅等他答完,邢毅开口道:“请问是管科长吗?” 那人转过脸来,问:“你干啥?” 邢毅说:“我来办砂石厂年审手续。” 一边把那填好的表格轻轻放在他面前。 他就偏脑袋瞥一眼,伸出两个手指头,勾动着:“拿来。” 邢毅问:“还要什么?” 辟谷从写字台上磨蹭着滑下来,移去椅子上坐定,愣眼道:“你是第一次来办事?” 邢毅回答:“是的,我确实是第一次来,还是帮人家办的。” “帮哪里?” “上堰村。” “他们没有人?” “他们很忙,我正在那里帮他们搞项目,就顺便带来了。” “他们没告诉你要收费吗?” “乡村企业年审也要收费?” “不收费,谁给你提供服务?咹?!” 第080章 功勋山的故事 邢毅仔细看这个人,是个国字脸,红铜色,眼睛不大,皮肤粗糙,鼻梁根部有颗痣,要是往上长一点,正一点,那这面相就了不得了。 邢毅解释:“这也怪我,没有多问一句,拿了这张表就过来了。” “嗯,既然不知,那就算,表格丢在这里,你回去告诉他们,来把费交了,马上就过。” 听他说话还不算生硬,跟刚才打电话还不一样,邢毅感觉还能解释一下,就说:“这村里面呢,也不容易,现在也还是忙季,不如就麻烦科长你先办了,我拿回去交给他们,交代了赶紧来补缴费就是。” “你这是为难我了,工作做了,报表上要体现数据,没有那个,我算是违规。”点烟吸了,朝邢毅吐一个圆圈,“小老弟,还是先回去,让他们自己来一趟吧。回去好好说他们两句,欺负你不懂业务,让你白跑,让他们赔你脚步钱。” 邢毅叹了口气,还想说点什么,电话铃响了,管科长拿起话筒:“咋个?要我美言几句?我咋个来帮你美言,你教我哈?你们几个办这点事,就这么出息?这点小事都办不了,还要我美言?我不去,不好意思,没脸去见人。好了,这事不要说了,你去找?你多毬事,他会买你的账?你算哪皮菜?就这样,不说了。” 见邢毅还在站着,就朝他挥手,意思是还不快走!邢毅就只好出来了。 一路寻思,事情没办,听科长训人,还真有点晦气呢,接着想,既然是岳辛带去的手续,那他肯定知道一些情况。就在路边电话亭打了电话给岳辛,把经过简单说了。 岳辛说:“那董华山明知道要缴费,却不给你说,这就是他玩滑头,一定要找他要,或者干脆就不要管。” 邢毅说:“回去说了我也不会再来,来听那管科长训话,感觉不安逸。” “训话?他训你啦?” “没有,是打电话讯那头的人,我看他这科长,职务不高,脾气还不小。” 岳辛说:“你是哪里听到他是科长?” “我问值班室的,说上楼找管科长。” “他哪里是科长呀,他是后台硬,人家就高抬他,他也心安理得。” “他什么后台?” “之前不清楚,最近才有人暴露,说他伯父资格老得很,住在省里头,给县里打招呼了,县里又给局里打招呼了,要关照他呢。” 住在省头,老资格,管姓,这几个词一关联,邢毅脑海里就有了记忆,前世上确真有这么一个很有名的人,叫管大刀,抗战期间的敢死队长,可惜后来被揭穿了,是冒牌货。 老资格风光了几年,时间不长,分散在各地的亲属后辈儿孙,也都沾了一段时间的光。 邢毅告诉岳辛,回到村子,还得给董主任扯个回销,起码得告诉他,姓管的科长硬得很,不见钱不办事。 岳辛也说:“随便你怎么说吧。” 不过在旅社睡了一晚,第二天他就改主意了,还来乡企局,还上楼去见那假的管科长。 “是你?钱拿来啦?” 邢毅说:“钱倒是没拿来,不过没问题的,已经通知了,他们自然会拿来。我来呢,是想和你再见一面,印证一个事实。” “什么事?” “我从楼下值班员那里打听到了,你不是锦绣的的人,你是从省里来的,对不对?” “你就印证这个,有意思么?” “可是我听你的口音,又与锦绣本地人的差不离。” “你无聊不无聊?我有事呢。” “别着急,你或许是在省里呆过,功勋山,有没有这回事?” “什么龚新山呀,别在这里瞎胡闹了,耽误我的时间,老郭,老郭。”朝楼下喊。 邢毅举手在嘴边,嘘了一声:“你不想听,我这就走,算我找错了人。” 刚走到门口,背后急切地说:“等等。” 邢毅站住,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却并没转身。 “哎,你先转来,你说功勋山,什么意思?” “你敢说,没去过那里,不认识那里的一个人?” “你吓我,那是什么地方呀,干休所!” “里面一个与你同姓的人,你敢说不知道,不认识?” “与我同姓?那姓管的不止我一个,你是想来冒充我?” 邢毅缓缓转过身来:“先声明,我和你说这些,与我要找你办的事无关,只是做个印证,看我是不是认错了人,考考我自己的眼力。现在任务完成了,走了。” 邢毅刚迈开腿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椅子脚嘎嘎响。 “不要慌走。”姓管的掀开皮椅,霍地站了起来,“我还要问你呢,这住在功勋山,与我同姓的人他是谁?他是干什么的?你咋不说清楚一点?” 嘴里说着话,身子离了写字台边,追了过来。 姓管的一靠近,邢毅赶紧退开半步,举起手掌搧开烟的臭味,扯开脸说:“好,我再多说一句,那地方就只有一个跟你一样姓管的,七十岁,是个老资格,行了吧。” 拔脚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扯住衣襟。 “慢,你等一分钟。” 跑到写字台边,拿起笔,把那张表扒到眼前,哗哗几下签了字,拉开抽屉,取出公章在嘴边哈一下,盖了,拿过来递给邢毅。 邢毅接了看一眼,道:“怎么?这就办啦?那收费呢?” “收费的事以后再说。” “你不怕违规?” “这你就不用多管了。” 想想又把表抢回去,问:“你在功勋山住过?为什么会认识我的本家伯父?” “怎么样?我就说嘛,我观察,你和他不光相貌差不多,连说话口音都一致,还要假装谦虚,这么低调?” “是我在问你呢,你们怎么认识的?” “好了,实话说了,你伯父和我父亲,不,我岳父,他们就住在一起。” “你岳父?他也是老资格?” “敢死队的。”把表格轻轻拿回来,真的要走了。 “哎哎,还有,你快告诉我你的真姓大名,工作地方,住哪儿?” “你想干啥?” “不干啥,方便找你。” “找我干啥?”邢毅跨出了门。 “嘿嘿,还能干啥,喝酒,侃功勋山。” “好的,你等着吧,后会有期。” 第081章 友谊值得珍惜 回到旅社,秦晓瑧的电话就打来了,告诉邢毅,提灌站项目进入审批程序,应该没问题了,明天下午就可以拿到批复了。 “主要是你的材料写得好,负责审查的科长说,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规范的而材料。我也觉得,就好心思打字机打印出来的那样,你是怎么练出来的功夫呀。” “其实,就是那一句老话,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科长说他此前他已经打回了好几份材料,那些人就是找不着要领,其中有两份都打回去两次了。就担心第三次送来还不行。科长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出手帮他们一下。” “不要说是科长的意思,就听你的,你说叫我出手我就出手。” “那就先感谢你了,等你来拿批复的时候,我一并交给你,有报酬的哟。” “我能帮你办事,是我的荣幸,报酬就免了。” “这么想到你会这样慷慨大气,哎,难怪胡彦丽会那么妒忌。” “她妒忌啥呀。” “就说倪淑贞是上辈子善事做得多,修来的福气,遇到了你这么个好男人。妒忌的要死。” “她开玩笑的了。小秦呀,我还想问你个事。” “你问。” “我说的是,如果还有第二个工程,可不可以申报?” “什么工程呀。” “我在搞提灌站勘查的时候,因为要追寻一下河水源头,就发现一座山里面全是空的,体积也不小,完全可以修建一座地下水库。” “地下水库?这完全是新名词,可以呀,你有材料吗?” “还没有着手,全都装在脑子里,还没有着手形成文字,先咨询一下,有可能的话,我就着手。” “你先告诉我,总投资大概要多少。” “大概五十万左右。” “这个数字比较大,我要先给主任说一声。” “可以的,谢谢你。” “你可以先动手搞起来。我这边问好了,及时送材料过来就是。” “好的。再次感谢。” 董华山接到开发办通知来拿批复。 董华山告诉了戚贵生。戚贵生说:“想不到,这个邢毅一副书生像,还真能办大事呢。” 董华山哼哼:“有这么能办事的?之前他告诉你啦?” 戚贵生说:“之前?我什么都不清楚,是你现在告诉我,我才知道的呀。” 董华山叫上夏纯生,开摩托车送他进了城,直接到开发办门口。 秦晓瑧接待了他。 董华山说:“这事情有点怪,我们虽然是农民出生,但也是多少懂点法规的,这个提灌站我先请问一下,是不是属于我们上堰村的?” “就是你门上堰村的项目呀。” “但不过千千有头万万有尾,我是作为村里的管委会负责人,我对着个事情竟然都不知道,你们通知我来,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你是说这个项目没有经过是不是?” “那也是尼恩的搓牙,怎么怪盗我们这边来啦,那既然这样,你这样说的话,那你表明一个态度,到底是想不想要,不要的话我们马上哈另外安排,等着要项目的村好几十个呢。” “科长,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请不要叫我科长,我不是什么科长。” “那是主任,对不起,我刚才有冲动的地方。大人不记小人过。” 秦晓瑧哭笑不得,叫得更不着边际了,瘪嘴道:“你不要着急,你反应的这个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都过去了,现在项目到你的手里了,干不干取决于你。你说没有经过你,项目可以不要,那我就收回,然后按程序销账就是。” “销什么账?是我们村的项目,那谁也拿不走。” “所以呀,有人出面帮你们搞了方案,不用动脑筋,花功夫,轻而易举就拿到十几万的项目,这在其他村简直是做梦,我就不懂,这个人是不是脑筋搭铁了,全县几百个村都不帮,偏偏要帮上堰村,他是你们村的亲戚?” “嘿嘿,我们无论投资到哪里帮助搞发展,都是很受欢迎的,从来没有听说有什么不好听的意见。你们内部有分歧意见,统一不了,那也好办,那我们就通知方案和设计制定人过来,你们当面核实一下,若果是真的意见统一不了,那项目就只能暂缓实施,或者我们撤回批复。这个答复你还满意吗?” 董华山摸着嘴巴,皱眉想了想,说:“不用这样,不用暂缓,也不用撤回,这是我们村里的项目,请你们就先把款打进我们村里账户,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秦晓瑧轻轻摇头:“有规定的,我们要监督施工进度,做多少打多少,要对照工程进度,要有检查人员与施工负责人签字负责,一旦出问题好有人出面承担责任。” 董华山说:“不能变通吗?” “规定就像铁板,摆在那儿,谁也不敢变通。” “那好,就按你们的通知办。” 秦晓瑧送他出来,指着来往的人说:“想要得到项目的地方多得很,不是因为没有设计师,就是因为找不到施工单位。而你们村,两样都不缺,可以呀。” 董华山来到旅社。 他要等邢毅先说,以印证自己的分析。 邢毅并没有说提灌站,而是把砂石场年审手续交给他。 董华山瞪大眼睛:“这么快?往年去办,少说半个月,多的时候四五十天。你是怎么办到的?” 邢毅噘一下嘴巴:“花钱呗。” “花钱?多少?” “你们往年去办,费用多少?” “第一年八百,以后每年涨一点。去年一千二。” “今年涨得多,一千五。” “妈嘢,活抢人啰。” “你着啥急?我又没有找你要。” “你是说,不忙要这笔钱是吗?” 拍了拍胸袋:“我现在有钱用,不着急找村里要,我知道村里暂时困难,也不着急找你要,稍微好一点再给我吧。” “其实这笔钱很快就会有的。要不了几天,村里就来钱了。” “咋个,宏达公司开始使用砂石啦?” 第082章 不是我要耍你 董华山忙给邢毅解释:“不是沙石场这边的钱,是你帮忙搞的提灌站,开发办批复下来了。” 邢毅明知故问:“哦,开发办啊,他们的办事效率,还真是快。” 共华山有点奇怪:“咋个?这事他们没通知你?” “我只是接到宏达公司的委派,完成以后把方案交给他们,就没我的事了,通知我干啥呀。” “肯定是宏达公司送去的。” “管他是谁送去的呢?我做的设计,我要求什么了吗?项目最终在你们村里落地,为村里群众受用,这不正是你这个负责人要奉行的宗旨吗?” “嗯嗯,你批评得对。现在的问题不是你没事做,而且是必须要你来做呢。” “不关我的事了,做好做坏是你这个管委会主任的职责。” “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好,你说。” “我在开发办,是一位女的接待我,怀身大肚的,还在辛苦工作,看来拿工资上班也不不容易。” “你观察也太仔细了。” “怎么不仔细,是她接待我呢。她告诉我说,你们这个项目送来较晚,本来是上不了的,因为她按照程序嘛,应该登记一下,填写一下相关的数字,她说她看见设计方案的时候,就有点激动,忍不住推荐给大家看,结果大家都很欣赏,决定破例,把这个项目插进去上会研究,很快就通过了,一切都是看在设计方案上,她的原话啊,说搞这个设计方案的人很了不起,因此组长他们还说了,今后县里的许多项目工程设计方案,都可以请他来参加。真没想到,这说的是你呢。” 邢毅会心一笑,并不作任何回答,暗暗思忖,这个秦晓瑧是个真性子的人,要好好珍惜与她的友谊。 “所以我先要说句道歉的话,算是我真是有眼无珠,”董华山又说,“那个女士交代了,这个提灌站虽然不大,但它是一个先导工程,因此必须要有设计师的签字才会拨款,施工单位也要请设计师去联系寻找。” “这个提灌站多大点工程,不一定要这样呀。” “一定要的,因为她说动工前工程进展中后收尾阶段都要检查,不论那一条哪一个环节出问题,整个项目程都会被叫停。” “那你就按他们说的去办就是呀。” “倒是有个新成立的公司,老板和我大家都是好朋友嘛,平时就都说过,有好事要互相照顾。我就请你出面与那老板见个面,谈一下,看看符不符合这个提灌站设计方面的的要求,符合的话,就交给他们搞好了。” “行啊,”邢毅说,“但因为我有我的原则,一般情况不出面,就做些幕后工作,只参与施工过程,所以还是你亲自去,你去找他们,把开发办制定的合同书拿给他们看,签字盖章,然后你们商量订一个日子,组织动工好了。” 董华山说:“好,这就是我们两个商量的意见。我负责去安排执行就是。” 董华山抓紧时间去见季得万。 还记着那提神的咖啡,这回要问清楚是在哪里买的。 季得万什么都没有做,桌面上摆着几张纸,董华山看见感觉是在算账。 季得万把表格收拢,叠好了,装进了黑皮包。 “我先现在有事,也就是房地产公司的事,已经注好册了,今天要去选办公地点,做好第一个工程动工的准备,所以很忙,你有事你先说,我只能给你五分钟。” “万老板,你是大忙人,我也不耽误你,你给我五分钟,虽然短但我也觉得够了。你们进度很快,确实是办企业的角色,我们这边也是总算跟得上进度,村里通过关系,除了砂石场正常经营确保无忧,现在又来了个项目,不算大,全部搞完投资也就三四十万,我们也商量了,就想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有没有这意愿。” “什么项目?” “提灌站,不大不小的提灌站,提上来的水足够全村上千亩水田,还有小河两岸也要搞配套的输水渠,农田水利改造提高,项目都是连成片的,已经敲定了,包含提灌站,输水沟渠,总的投资要超过百万。” “你们有钱吗?这么多钱从哪里来?” “村里是没钱,但银行里有的是,项目年年上,就看谁的手快。” “你们拿到了项目?通过什么渠道?” “当然拿到了,不拿到了我是不会来这样和你说话的,农田水利开发资金,我们已经抢先,第一期项目,也就是提灌站,钱已经到账了。” “嗯,真看不出来,你们还能办到这种事。” “怎么样?我现在就问你,想不想搞?” “想呀,我们合作一直都很愉快呢,听你的口气,是不是想要表达点邢的想法?” “有新想法那还不是很正常的吗?不过你看,你规定的五分钟……” “别慌,再加两分钟,让你把话说完。” “真的,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吧。” “我说出来,你不要嫌我嘴巴张得大哟。” “你嘴巴打算张多大?” “也不大,就加两万块钱,一个小意思。” “之前不是已经讲好了吗?” “那只是砂石场的事,现在谈的是提灌站。” “那我就只办砂石场,提灌站不管。”“这两样东西扯生得紧密,扯不开呢。” 季得万心里着急,房地产的事暂缓,那两个外商去了邻县,要继续考察,投资意向尚未决定;不仅如此,他另一头通过关系采购的汽车配件到岸了,等着筹集资金付款,这事要赶紧办妥,腾出精力来全力以赴参与二轮承包,这个时候不希望出岔子。 “好吧,就看在我们合作的基础比较牢固,我就答应你。” “之前两万,加今天两万?” “嗯。” “一共四万,说定啦?” “定了。” 五分钟哪够,乘以三,两人在家里签下协议书。 季得万起身,公文包放咯吱窝夹紧了:“改日我专门安排在锦绣餐厅聚会,还要请几个有头面的人来作陪。” 董华山拿了协议书,次日就直接去送开发办。秦晓瑧接了,说:“董主任,两天后出结果,所以大后天你还要再来一趟。” 回去等了两天,到时候,还是夏纯生开摩托车送,来开发办与秦晓瑧又一次见面。 秦晓瑧神色凝重:“董主任呀,我们判断,这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也看不出来,所以你们村里包括你个人,是不应该负一点责任的。” 董华山有点懵,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接过茶杯,先喝了口,舌头尖就像被刺了,哇——吐回了杯子。 “烫!”秦晓瑧叫了一声,已经晚了。 第083章 又有一番运作 秦晓瑧摇着头,拿个凳子,高高坐在他跟前:“协议书是你和对方签的?” 董华山吐出舌尖,点头。 “那对方盖章的时候,你是不是亲眼看见的?” 赶紧缩回舌头:“是的,我在,怎么?公章不对头?” “是的,公章出了问题。” “出了啥问题?” “公章是伪造的。” “伪造的?怎么会?” “压根就没有这么一家公司,你是怎么签来的这份合同?” “都是走正常程序呀,双方先是了解,然后交谈,最后形成统一意见。” “之前你对对方有过很好的了解吗?” “当然,公司正在开办,他很忙,这样就没有来得及去搞那些……” “开办公司有程序,我们已经核实了,没有这家公司,申请备案都没有,公章也是私刻的。” “私刻的?” “是呀,公章管理更严格,没有经过审批私刻乱用,要被追查的。” 董华三脸色发青,怎么会这样呢? “那现在……” “私刻公章假冒公司的事已经上报了,就等调查结果吧。” “那我们……” “我们研究过了,相信你们是受骗,追查到我这里,我会为你们说话的。” “那这提灌站还……” “提灌站不能停,还得加快,这还是支农项目。要争取时间,现在时间很宝贵,就看你的行动了,你赶紧去找设计师商量,想办法先找一个现成的有工程开着工的各方面信誉程度较高的施工单位先动工起来,调查组下来之后,你们最好已经动工了,那样的话,我们这边也好有个借口说,为了不造成浪费,在加强监督的情况下,允许你们施工,这样可能会好一点,不致于下令收回项目。 董华山慌忙跑去锦后街,就想找到季得万,问个究竟,公司还没有开办,就这样打起牌子到处联系谈生意,这叫什么?大骗子? 季得万家大门紧闭,敲门没有回应。 一转身,差点撞了一个人,是杭世凯,上前敲了一下门,又去扒着窗子往里面瞅,敲打玻璃窗,还是没有应声。 眼角布满血丝,抓挠着鸡窝似的头发。 此前季得万从他手里拿走了三千块钱。 那是从舅舅那里拿回来的,给他准备去女友家订日子的礼金,母亲着急,托介绍人去问了一下,对方说,要提亲可以,得准备见面礼,三千是最低限度。 母亲吩咐去找红纸,把钱包好了,明天介绍人来了,一齐送过去。 买红纸的时候遇到了季得万。 季得万说:“你那点钱先别包起来,借我用一下。” “不能借,这是给人家的见面礼。” “见面礼?那女的你不是不喜欢吗?” “我是不喜欢,我有我的打算,可是我妈偏要这样。” “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你要是这样顺从你妈,勉强下去,将来受害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女方一家人。” “不道德的事咱们不做,早点提出来断绝关系,不要影响人家。也给自己留点空间。”季得万的话切中要害,“自己喜欢的,就勇往直前,一追到底,乡下那个美丽姑娘,不去追啦?” “可是。” “别可是,大丈夫当断则断,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等我忙完这几天,过一阵,我来出面,把那姑娘的父母先搞定。” “但我又怕这边退不了。” “不要再犹豫,就这样,看准了的事,就要义无反顾去做。今天我有急事,忙拿几千块钱去交,我们的公司已经有谱了,马上就吹糠见米,项目落实,钱就有百多万,你手里是三千块,回头我给你五千,这样赚大钱的事不做,你是真傻呀。” “我妈要问起来,怎么回答?” “你怎么要让你妈知道?你这样,先跑出去躲两天,第三天来了,我也在场,我会给你妈说。” 今天就是第三天,他已经来过一次了,敲不开门,以为还在睡,就过去吃了东西又过来。 有一个亲戚匆匆走来,也要找季得万。 亲戚知道的情况更加令人沮丧。 亲戚说:“他给我说,要做一笔大买卖,利润高得吓人,好事要先照顾亲戚,钱凑齐了,马上下单,不出一个星期,连本带利拿回来。” “是哪天的事?” “前天呀。” “那,不到一个星期嘛。” “我今天遇到华寿章,他问我见没见季得万,我说没见,他说季得万拿了他五千块钱,说是搞一笔大生意,他搞清楚了,什么大生意呀,是去买汽车配件。我一听就晓得,我也着了。” 亲戚问杭世凯:“你天天和他在一起,他没和你说?” 杭世凯说:“没有说呀,他也从我这拿走了三千呀。” 亲戚顿脚:“挨千刀的,自己没钱,也不要骗人家的呀,不是亲戚不害人,就到处借贷,要干一笔大买卖,做大买卖的人会这样吗?到处找都不见,钻地下去了?” 杭世凯看见了董华山,眼里闪出一道光,说:“董主任你有钱,你先借我三千块。” 董华山说:“我那有钱呀。” 杭世凯说:“村子里就你家的房子最大最高最豪华,你吃的烟都是高档的,天天喝好酒。” “谁给你这样说的呀。” “借给我吧。” “真的没有,就几个零钱。” “我跟你回家去拿,我找车。” “我真的没有,对不起,我有急事。” 杭世凯还不放手:“董主任,这样,你借我三千,我还你三千二。” 董华山挣脱他的手,赶紧往外走:“对不起,我真没有钱。” 杭世凯紧跟着:“三千三。” 他走得更快。 “三千四。” 他变成小跑,赶紧脱逃。 董华山又来旅社找邢毅,把情况给邢毅说了。 邢毅摇头叹气:“都怪我,我要是答应和你一起去见这个老板,多一双眼睛,就有可能及时发现问题。”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是要抓紧想办法找新的施工单位,还要信誉很好的。” 邢毅问:“你手边还有没有其他单位?” 董华山说:“哪里还有,就这一个都折腾到我够呛。” 邢毅就说:“那这项目就算泡汤了,就对不住你们村了,我个人损失就算了,我也不要了。可惜你们村,这一耽搁不说,揹上不好的名声后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董华山说:“你不是在宏达公司办事吗?不妨帮我们问问他们?” 邢毅说:“我虽然在帮他们干提灌的事,但我的手续还没有办好,还不算是公司的人。” 董华山:“这就更好,你就代表上堰村出面得了。” 邢毅说:“我先打探一下。” 让董华山先在旅社住下,不要忙回去。 第二天董华山催逼着打电话,邢毅说:“打电话不礼貌,得亲自去,你既然都来了,就去一趟吧。” 董华山说:“我还是不露面,全权委托你。” 邢毅只好去了。 两小时后回来:“谈过了,好像还因为什么事,需要内部统一一下。” 董华山:“我知道是什么事,你就再跑一趟,告诉他们,砂石场我们不外转了,还与他们续签合同。” “你不早点说,我白走了这么多路。” “你辛苦,帮我们村办这么多好事,我们村忘不了你,我代表村管委会,聘你为荣誉村民。” 手续办了下来,提灌站动工,施工负责人苏怀安,技术监督邢毅,民工组织戚贵生,总协调董华山。 砂石场也顺利投产,宏达公司工程用砂石有了可靠保障。 第084章 她被蒙在鼓里 邢毅心里计数时间,倪淑贞参加交叉检查,足足十二天,也该回来了。中午十一点二十五分,急急来到邮电局门口,心里挂牵,就想赶紧见到她。 “你好,要办什么事吗?”忙碌着的徐露直起腰来。 “噫?你搞哪样?不认识我啦?” “咋会不认识呀,你还帮过我的大忙呢。” “记着就好,”里外看了看,没见着倪淑贞,“她呢?” “谁呀?” “嗨,你喊的淑贞姐呀。” “哦哦,真不巧,淑贞姐她先走了。” “先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啦?” “刚走五分钟,没说去哪里,走的时候是有点仓促。” “有点仓促?” “嗯,也许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吧。” 记得上次她说过父亲不舒服,会不会毛病又犯啦?那要不随后赶去看一下? 走到街上,犹豫起来,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出现,难免突兀,也不礼貌,而最主要的是她父亲,依着他那个脾气,这时候是不会有好脸嘴的。 他早就想好,与倪淑贞先见几次面,把要说的话都说透了,对他了解差不多了,然后寻找机会进她家,切记前世上的鲁莽行为,一开始就把关系搞僵,那不是他今生的做法。 邢毅掏出手机联系胡彦丽,说:“倪淑贞今天下班很早,家里可能有什么事发生,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她回来啦?” “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去找她啦?” “我不是在等你的消息么?” “那你为啥这样问话?” “你看你,就是这样多疑,我告诉你吧,我这不是遇到邮电局的人嘛,是来旅社看亲戚的,那亲戚刚好与我同住一间,碰上了就介绍了一下,我就问,知不知道有倪淑贞这么个人,人家就告诉我说,她今天上班不到时间就走了,我就想一定是家里有什么事,我就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还不是先给你打电话,还得要先通过你呀。” “你说什么话?再说一遍?” “哎呀,想多了,快点取过问一下,我等你的消息。” 胡彦丽却说:“我看呀,现在该要抓紧的,是你要进公司的事。”“这个你不用担心,提灌站进展顺利,砂石场协议签订,基础已 经打好,应该没问题。” “什么叫没问题,我看是有大问题。” “什么意思?” “招聘方案已经出来了,我们还参加了讨论,我认为考试怎么考,考什么,可能对你来说没有多大问题,但有一条规定,必需的前置条件,对于你来说,恐怕是道难过的槛呢。” “什么规定?” “年龄规定。” “这个我懂,单位公司招考人员,首先第一条就是年龄规定。天经地义,有啥问题?” “你听好了,规定是这样的,凡报考人员,均须满足18周岁以上25周岁以下的条件,你今年多大?”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62年生的,今年刚好25岁。” “什么月份?” “月份我记不住,要看身份证。” “带没带?” “啥?” “身份证,应该带在身上的。” “不好意思,没带。” “方案里面规定明确7月1日以后出生的,就是在范围内。” 邢毅感觉有点问题,“是谁在运作?” “还能是谁?你的老同学嘛。” 没听见声音,胡彦丽道:“倪淑贞这边的事我负责,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要上心……” 手机“嘟、嘟、嘟、”响起来,她按重拨键,这回变成了“嘟——嘟——”的长音。 信号太差了,她想,等见了倪淑贞,要给她们提个意见。 上班之后,她进了邮电局营业室。 倪淑贞也正好来到门口,迎着了一阵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胡彦丽喝了一声:“嘿,小狗打喷嚏,天要晴了。” 倪淑贞转身跑进去从柜台上扯几张抽纸,揉捏着鼻子。 胡彦丽跟进说:“知道吗,有人在念叨咱们呢。” 倪淑贞揉捏着鼻梁,推着她又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胡彦丽问。 倪淑贞不回答,出了营业室大门,撇下她,转身穿过巷道,走向后面综合楼。 胡彦丽跟不上倪淑贞,跑了两步,与她并肩,急忙道:“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回来第一时间为啥不通知我?” 倪淑贞道:“事情多,忘记了。” 胡彦丽不满意:“说得多轻巧,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说我是太监?” “那是啥?” “太监有女的吗?” “怎么没有?” “没有。” “就有。” “强词夺理,你这人不讲情义,人家天天想你,你却没有一点心思。” 到了分拣室门口,站住了。 倪淑贞返身推胡彦丽:“你不能进去。” “为啥?” “他们和你都不熟。” 胡彦丽伸头往里看,好几个人都在忙碌着。 “好吧,那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了。” “什么不用啦?” “不用费心啦?”再次推她走开。 她感觉有问题,抓住倪淑贞的手:“等等,我问你两句话,你们,见过面啦?” “谁呀?” “哼,装得像,他呀。” “他是谁?” “嘻嘻,你的大叔呀。” “你说谁?我不认识。” “你怎么啦?” “你快走吧。” “你现在忙,那我晚上来你家。” “别来,我不在。” “倪淑贞,你不拿我当朋友,算了,现在我就走,明天起,就不要再见面了。” “你生啥气?” “那你告诉我,你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都不为。” “我知道,一定是邢毅,他找过你了,一定做了什么事了。” 倪淑贞道:“不要东拉西扯的,快回去了。” 猛推她一下,转身进了分拣室,迅速把门关上。 胡彦丽不甘心,转身来到营业室。 逮住徐露就问:“倪淑贞怎么回事?今天和以往怎么不一样?” 徐露低声说:“感情上的事……” “什么?感情上的事?说说是怎么回事?” 胡彦丽上半身趴在柜台上,听徐露讲。 “昨天表姐来我家,她来去照相馆取照片,展开来让我一起欣赏。说了她们去游览凤凰大屯的经过,有个同事叫章思怡,长得美丽极了。因为要去采野果,掉进了深坑,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救了她,嘿嘿,真是一段美丽奇缘,心高气傲的小美女,遇到心仪的白马王子了。” 胡彦丽目不转睛听着,不想漏掉一个字。 “那些风光照确实美,每张照片上都有人,我看见一个人有点眼熟,反复看过之后,确定了,就是那天来营业室找淑贞姐的那位美男。我很奇怪,他才来见了淑贞姐,转身去了大屯,怎么又成了表姐的同事小美女的白马王子呢?人因为长得帅,就可以这样心猿意马,脚踏两只船?我想不通,幸好这件事被我及时知道,不然的话,淑贞姐就被蒙在鼓里,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我没有看错,要不,我给表姐挂通电话,你亲自问他?” 第085章 就冲动这一回 胡彦丽抓住台面上的电话就拨邢毅的手机,电话铃声一响,她马上拿起话筒:“喂,邢毅呀,我问你,你是哪天去爬了一个叫什么大屯的山?” 邢毅正在,回道:“凤凰大屯呀,那是沙溪乡南面的……” 她打断他:“去的都是些啥人呀。” “有乡里的同事,有学校的老师,怎么啦?” “女老师是吧。” “是呀,男男女女的好几个呢?” “有一个老师很美丽,很迷人,把你给迷住啦?” 邢毅笑了:“胡彦丽呀,你在哪里听到什么啦?” “是呀,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孩,真的美丽得不得了,但凡是男人,看见了没有个一个不会动心的。” “真见鬼,你一定遇到什么人,给你乱说了什么了。” “谁也没有乱说,亲眼所见,有照片作证。” “事情的经过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 “那你就把经过说来给我听。” “电话费很贵的,先到此吧,回头我找你,会让你知道的。” 胡彦丽心急说:“我要下去找那所谓的小美女,问她是不是对你动心了。” “去不得,你千万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你知道吗?” “我就要冲动这一回。” “求你啦,千万不能这样,这样会把事情弄坏,会干扰人家平静安然的生活。” “嘿嘿,那她搅乱别人的内心又如何?” 邢毅警告:“你要是不小心把事情弄坏了,你要承担后果的哟。” “你威胁我?” “我不是威胁你,我是提醒你。” “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那倪淑贞这边呢?” “噢,对啦,你见过她啦,我请你帮忙的事,进行得怎样啦?” “你好好意思说,我觉得,你们男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说什么,不要动不动就贬低男人,男人千千万,不是个个都想你所想的。” “你就是一个。” “哐当!”放下话筒。 徐露说:“这是公用电话,要交费的呢。” “多少钱,我交给你。” 掏出一张十元排在桌面上。 “要不了这么多。” “那你给我找零呀。” 徐露摇头,拉开抽屉让她看。 “拿你身上的零钱来用。” “那不行的,公私不分,以后说不清楚。” “真是死脑筋,那你先收着,改天找了再给我,我不在,就给你倪姐。” 也不再去看倪淑贞了,去了谈起来更生气,会闹出大事情。 一下午都在想这事,晚上陈宏宇来了,见她情绪不好,就问出了什么事。 她噼里啪啦都说了,还骂起来:“男人都是茄子五花心,朝三暮四。” 陈宏宇问了:“是个什么样的人呀,竟然这样抢手?” 看了看陈宏宇,心里哼,那五官身材与你与他倒是不在一个档次上。 “我明天要去沙溪乡,我倒要亲自看看,是只什么样的小妖精。”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干预,男欢女爱,那是人家的事,还是管好自己就行了。” 胡彦丽敏感:“我自己怎样啦,我虽然喜欢交友,但你看我和哪个男生来往啦?” 陈宏宇不好说你对这个邢毅就很关心嘛,只说:“反正我觉得你去了可能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你不放心你就和我一起去。” “公司里事情多了,无法分身。” “哼,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想……” “好好,那我去请假,安排一下,跟你去。” 早上离开县城,中午到了乡里,也不停留,找人问了路,直奔学校。 周月仙刚好下课,值班室的人喊她:“周老师,你不是大自然小组成员吗?有人找。” 周月仙来到值班室,因为没见过两位,很是诧异。 胡彦丽主动与她握手,说:“我叫胡彦丽,在宏达公司上班,他叫陈宏宇,众鑫公司的。今天我们来找你们大自然小组的人,想打听点事。” “什么事呀?” “等等,”朝外张望,“你们还有一个女老师,叫章什么?” “章思怡呀,你要找她?” “是呀,等她来了,我们一起聊。”回头告诉值班员,“麻烦通知一下章老师。” 值班员说:“章老师不在。” 她转脸问:“她去哪里啦?” “她早上来打过考勤,给校长请假走了,假条在这里。” 宏志宇接了假条,展开让胡彦丽看。 假条上的字体娟秀:家里有急事,请假一天,语文,历史,地理三节课都与几位老师沟通过了,请他们代劳,在此一并致谢! 陈宏宇说:“人不在,白跑啦。” 胡彦丽说:“不白跑,她不在,有关她的事更好调查。” 因不便于请值班员离开,同时有些话不便让男人听,就留下陈宏宇在这边,她们多走几步,到操场边树下面的长凳上谈。 要问的内容就是那天去凤凰大屯的情况,是哪些人,走了多少路,遇到什么事,发生什么情况没有。 周月仙一边回答,抽空摸出纸条,写了几个字给岳辛,要他快来学校,有急事。把纸条交给在旁边树背后默读的学生,交代几句,学生拿了纸条走开了。 十多分钟后,岳辛来了。 周月仙就给胡彦丽介绍:“他叫岳辛,是我们大自然小组的牵头人之一。” 等岳辛坐好了,周月仙说:“她们还想见一下章思怡老师,可惜今天她有事请假了。” 岳辛问:“她家里有事吗?” “写了假条,说家里有急事,我猜会不会是她母亲生病。” “她母亲身体不太好,恐怕是吧,明天回来,问问她就好了。” 胡彦丽觉得与周月仙要谈的都已经谈过了,眼下这个男人不知他还了解些什么。 与男生说话,可以无需委婉,直接了当应该好些。 她问岳辛:“那天除了几个老师,还有另外一个人参加了,他叫邢毅,他是怎么会来参加你们的活动?” “哦,这你就问对人了,是我邀请他来参加的。” “他并没有在乡里,而是在一个村里,你怎么专门跑去叫他,你们是好朋友吗?” “是好朋友,咋啦?” “他刚从外面回来,在外面好多年,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得纠正一下,之前我们互不相识,是在来乡下的农公车上,因为他的细心,发现并制止了一场潜在的危险。随后有一位带着小孙子的老奶奶下车,拐杖忘记在车上,他毫不犹豫就下车把拐杖给老奶奶送去。他的举动感动了我,我也跟着下了车,我们一起送老奶奶和她孙子回家,机缘凑巧,就认识了。” “你没编故事吧。” “我是这样说了,信不信那是你的事。” “你们怎么认识的与我无关,我想要问你的是,你可能还不知道,他与你们中间的一个女生有那个,联系……那个,你们就没看出点什么来吗?” 岳辛有点明白了,这位一定是来搞外调来了,调查邢毅与大自然小组某女生的关系,谁?章思怡! 第086章 闺蜜干着急了 提到章思怡,岳辛内心感慨不已,那章思怡好比玫瑰花一朵,至今还没有哪个男生敢上前采摘呢。 那天,看到邢毅与她走到一起,心里一动,这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当下就要运作牵线搭桥的美事,却没想到那邢毅却说先不忙,他要把工作的事落实了,才考虑个人问题。 此前还以为他是眼光高,现在看来,是目标已经确立了,眼前这位,看上去是有让人迷恋的地方,拿她与章思怡相比,章思怡属内敛型,与生俱来的那种温婉,而眼前这位是外向型,情感真挚,热烈奔放。如果说邢毅的老成持重,需要某种互补的话,眼前这位倒还合适,章思怡可能就弱了一点。 岳辛本想开个小玩笑,刺激她一下,让其内心更复杂一点,情感更激越一些,这个念头闪了一下就过去了,真的刺伤了她,那邢毅知道了会好过么? 交往不多又被视为好朋友,他的女朋友需要尊重,不应该这样恶作剧,至少现在还不可。 岳辛认真作了解释:“那天是我主动给邢毅提起的话头,问他对章老师印象如何,我可以全力帮忙牵线搭桥,专门介绍一下,但不过……” 胡彦丽着急问:“怎么样?” 岳辛道:“什么怎么样?” “他上了吗?” “他上啥呀?” “唉呀,就是说,他答应要你帮忙啦?” “你吓我一大跳,我说但不过……” “什么但不过?” “你别这么急,等我好好说完一句,你再插话好吗?” “……” “其实,邢毅他当时无动于衷啊。” “无……?” “是的,他当时就表明了态度,说大家走在一起来爬山,互相刚刚认识,如果这时候你作专门介绍,那就是别有用心了,这样的小动作我可不干。” “他的原话?” “你不信?” “也就是说,他当时没有答应你,没有往前走一步?”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在怀疑他,可是他呀,我认为一个品行端正的男人,就是这个样子。” “你敢不敢当着我们的面发誓,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当着你的面不够,当着他的面说才有价值。” “好啊,那你马上和我一起进城去,当着他的面说。” “见鬼啰,我在乡里还有很多具体事情要做,根本就没有时间呀。” 胡彦丽盯着他:“去不了,那就在这里发誓吧。” 岳辛摇晃脑袋:“邢老兄啊,我知道你是个真男人,你的名节比什么都宝贵,现在有人要我在这里发誓,我怎么办?对不起你了,我只好悉听遵命了,希望你能听到我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会被拉下,今后有时间,我好和你对证,避免产生误会影响我们的友谊。” “你说的是什么呀?我没有听明白,你再来一遍。” “我说了,我内心倒是希望他们成一对,但是事情不是这样的呀,哎,周老师,你也在场,你是有目共睹,你说吧,看我说的有没有假。” 岳辛言语真诚,举止行为看上去也还规矩稳当,虽然喜欢玩弄词语,但看不出有什么虚假,他不会为邢毅开脱遮掩。 胡彦丽转头盯住周月仙:“刚才有个问题没有问你,现在要追加补上,县邮电局那位徐露是你表妹吧。” “徐露,是我表妹,她怎么啦?” “你给她看了照片,你们在大屯上拍的,有风景有人物,你给徐露看照片的时候,还说了什么话?” “没有说什么呀?” “没有吗?” “你同事小美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这句话,是你说的吗?”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徐露这样说了。” “徐露她怎么说的?” “她指我看了照片上的那个人,说这就是我表姐同事心中的白马王子。” “哎哟,这个徐露,我只给他看照片,什么话也没说呀,她怎么会这样,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现在事情被你们弄成这样,我闺蜜已经误会了,生气了,躲着不见他了,都因为你带去的照片。” “什么?你闺蜜?”岳辛问。 “是呀,我闺蜜就是这个人的女朋友,她们的事被人为破坏了,我不能袖手旁观,我今天就要找人问罪。” 周月仙被吓坏,脸和脖子都红了。 岳辛眨动眼皮:“这事还真有点那个……” “什么那个这个,今天必须得有个说法。” 周月仙眼巴巴看着岳辛。 岳辛明白自己刚才也误会了,邢毅的女朋友不是这个,原来另有其人,不够话说回来,眼前这个都这么亮眼,那他女朋友肯定就更有起色了。 他看着周月仙,嘟了嘟嘴。 周月仙苦丧着脸:“这都怪我,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就只是想让她欣赏风景。” 岳辛说:“找你表妹问清楚,看她是怎么说出去的。” 周月仙说:“那我现在就去打个电话喽。” 胡彦丽说:“打电话不行,说完了谁也记不住,要有真凭实据,你写个信,交给我,我带回去,要让徐露当着我闺蜜的面说清楚。” 岳辛点头:“这样好,有依有据。” 周月仙赶紧找纸笔低头赶紧写。 拿了证据,胡彦丽叫上陈宏宇立即往回赶,陈宏宇说肚子饿着呢,不买点东西吃? 她说要赶车,再说这里有啥好吃的?回去见了倪淑贞,要她请客就是。 下午四点回城,让陈宏宇去找吃处,最好要个麻辣火锅,先准备好。 去分拣室见了倪淑贞,还没开口,先把信塞了过去。 倪淑贞看了说:“这不是写给我的嘛。” “信不是写给你的,但内容完全是你的。” 张嘴哗啦哗啦,把这一趟乡下调查有声有色地描述了一遍。 倪淑贞反问:“咋个?这算啥?旅游了一趟?累不累?” “累啥,不累,我们谁跟谁,关键时刻,我不出头谁出头?” “我是问你,花这么多的精力,费这么多的心机,值不值!” “倪淑贞小姐,你这是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 “我们辛辛苦苦,跑去了这一趟,我是为了谁?为解除你两个的误会,我辛辛苦苦去了一趟,你反而是这个态度。” “你说什么,误会?谁跟谁?” “你跟邢毅,你们两个。” “我们没有什么呀。” “没有?那前天,我来找你,你却是那副倒张不睬的样子!” “哦,前天呀,我被调动工作,心里不愉快,说话就少了。” “你的意思是说,没有对邢毅产生误解?” “什么误解呀,哪里来的误解呀。” “真的吗?再说一遍,没有误解?” “我们不是才刚刚认识不久,交往也才开始吗?这才第一步,哪里来的什么误会呀。” “那你今天就愉快啦。” “没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调整一下工作岗位嘛,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嘿嘿,我真是,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我没这样说你呀。” “我说了,我好人当到底,今天我就正式通知你,邢毅他,要我安排你们正式见面一次呢。” “是吗?他有说过这话?他什么时候说的?” “十天以前就说过了,前天又催了一次。” “嘿嘿。” “我要咋回复人家,说你这几天忙工作?” “不用说了,谢谢你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他和我说得真真切切,你现在呼叫他,他十分钟内回电话,我就相信。” 倪淑贞说:“不必要了,开什么玩笑,现在人家在忙呢。” “你不好意思,我来帮你。” 墙上有壁挂式电话,她跑过去取下话筒,就给邢毅发传呼,倪淑贞也不争抢,任由她操作。 不到十分钟,电话铃声响了。 倪淑贞笑说:“怎样?” 胡彦丽说:“我信,你来接呀。” 倪淑贞扭开身子不过来。 胡彦丽只好对着受话器大声说:“邢毅好好听着,倪淑贞我已经给你约好了。” 话筒里传来爽朗笑声:“好啊好啊,那我先谢谢你,麻烦你你告诉见面时间地点?” 胡彦丽转脸问倪淑贞:“见面时间地点,快点定。” 倪淑贞摇头,只是抿嘴笑。 邢毅等不及,说道:“请师师做主,你帮我们定好了。” “那好,我定了,体委大操场。” “好的,那时间?” “现在就过来。” “现在呀?不巧啊。” “什么不巧?现在你不来,那就算了,以后也不要……” 话筒里嘁嘁喳喳,没有回音了,她敲了两下,变成了“嘟——” 等一分钟,再拨,还是“嘟——”,十分钟之内拨了三次,都一样。 胡彦丽急了眼。 倪淑贞咯咯笑:“着急也没用,没信号呢。” 确实信号消失了,因为邢毅此时正在远离县城四十五公里的一个山坡上,为了回这个电话,踩断了树丫杈,重新支起一个架子站上去,就再也捕捉不到了。 第087章 鸡血石不露脸 邢毅站在远离县城的山坡上,原因是头天一个梦境。 他在旅社刚起床,派出所的小车就来接他,说那位洪先生在沙河坝搞拍照,窃取了很多机密,请他协助去进行抓捕。 他豪不犹豫就跟着去了。河边有一片沙滩,姓洪的趴在沙滩上,正在起劲地刨什么,凭直觉就知道那是在挖掘鸡血石呢。 姓洪的看见他来了,说,来的太及时了,快看呀,鸡血石露头了,他弯腰去看,可不是么,像一只鸟嘴,染上鲜红的颜色,十分刺眼,姓洪的说,这东西一旦露头,得在五分钟之内挖出来,它不能见光,会快速往下缩。 邢毅赶紧出手,四只手一并用力,把那块石头刨了出来,装进麻袋,扎紧了麻袋口子,抬进了大铁箱。 邢毅在后面推,姓洪的在前面开,摩托车到大路上,姓洪的坐上去要开走,邢毅早就防着他这一手,早用铁丝缠住了轮子。 摩托车翻了,大铁箱倒向一边,鸡血石滚了出来,一直滚到沟里,两人一起去抢,石头竟然破成两半。 姓洪的说这下完了,邢毅说,这还不好?每人一半,不用争抢了。 他拿了那半块石头,送去参加博览会,主持人看了以后,告诉他,好好一块石头,本来可以卖十万八万,破成这个样子,一文不值了。 那主持人举起大锤,几下就把鸡血石敲碎了,邢毅就惊醒过来。 他再也无法入睡,这个梦的意义何在?是不是在暗示他,鸡血石就在那河滩下面埋藏着? 要是他提前一点赶到河滩,在姓洪的到达之前,先下手,挖出鸡血石,确保石头完整,那…… 凌晨起来看天,星光闪烁,绝对是一个好晴天,没再倒回去睡,简单梳洗了,赶去车站,坐上了七点的第一班车…… 未到河滩之前,先进了靠半山一个村子,找到八个人,都是气饱力壮的青壮年,和他们说好,带上工具,在山背后河滩里劳动,挖掘寻找带颜色的石头,干一个小时五块钱。 翻山垭口时,来了电话,一看是胡彦丽的,知道她下乡调查有了结果了,赶忙朝山上跑,找到一棵树,站到树桠杈上去接,说着信号就断了。 听胡彦丽说了几句,知道她去乡下回来了,事情出现了转机,什么事都没有了,倪淑贞已经约好了,地点是体委大操场,真会选,胡彦丽太了解他了。 现在怎么办?既然来了,就先顾眼前,把鸡血石找到了,带回去让倪淑贞看,让她受到前所未有的惊艳,再好不过! 这八个青壮年中有个领头的,姓宝,都叫他老四。 他一报出姓氏,邢毅就很兴奋,姓宝的人带着人帮他挖宝,这不只是一种巧合,也是暗合了他的心愿。 他又安排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到距离差不多两公里的两头守候,任务是,发现有骑摩托车过来,车屁股上绑着个大铁箱子的人,马上发信号,就是将小山头上一棵树放倒。 他不希望姓洪的这时候到来。 六个人在河滩上忙碌了大半天,找到了几块有颜色的石头,有白点的,有纹路的,近似鹅蛋的,像人头像鸟儿的,是有些好看,但不是终极目标。 他没有见过鸡血石,前世今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鸡血石的真面目。他相信,只要有红色,就都收走,带回去进一步研究。 可是不知为什么,那鸡血颜色的石头,就是迟迟不露脸。干了三个多小时,这帮人停下来了,互相递过眼色,宝老四就放下镐头,过来找他了。 他说:“太饿了,又没有一口水喝。” 邢毅说:“是呀,我也跟你们一样呀。要不,你们派个人做代表,回村去带吃的来,还有水。” “那我们得预支一点钱呢。” “还没干完呀,干到最后一并付款,这可是先讲好了才来的呀。先言后不乱是不是?” 宝老四要找头回去了,又干了一个小时,六个人都停了,宝老四慢悠悠走来。 “干不动了,只有你先借点钱给我们,搞点吃的才做得动,最后结账时你扣除就是。” 邢毅下意识摸一下身上的口袋,一阵心慌,表面上沉着,没有让宝老四看出来,说:“这不可能,不到最后不付款,我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宝老四摊牌了:“我看你是没有带钱。” “谁说我没有带钱?” “我们也不逼你,你只要把钱掏出来让我们看一眼,就可以了。” “不放心不是?”摇晃着手机,“看见了吧,这款手提电话本身就值五千,够你们八个人干多少天?算算吧。” “你那机器再贵我们也不要,我们的劳力钱再少,也要现金。” 又过来几个人,邢毅包不住了,微笑说:“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已经联系后山寨的亲戚了,我们本来在一起的,他临时有事要去。钱都在他那里,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拿。” “我们前寨后寨同属一个行政村,你亲戚叫什么名字,说出来我们听听。” 邢毅真的无法应付了,都怪自己来的时候急了,身上就只带了二十块钱,只够一个人开销,就没有想到要找人干活。 “这样吧,你们先干着,选一个人和我去,把钱拿来。” 宝老四说:“一个人不行,要不就是去两个。” 主动权不在手里,邢毅只好让步:“好吧,来两个人,其他的继续干哟。” 选出来两个人,是八人里面长得最粗壮的,看得出来,他们的疑心加重了。 邢毅也不想再折腾了,大半天那两边的消息树也不见倒下,也就是说,听不到摩托车声音,也不见那姓洪的踪影,说不定到其他地方去了。看起来这块河滩并不是出鸡血石的地方,干下去也是白费功夫,而最主要的,现在要考虑自己怎样脱身的事了。 两个粗壮小伙一前一后紧跟着。 过了前寨,走向后寨,他告诉两小伙,亲戚家在村子最高点。 “看见了吧,那几间房子,有一间是草房,草房紧靠的那间瓦房,就是我亲戚家。” “快走吧。” 邢毅说:“我要撒尿呢。” “口干成这个样子,你还有尿?” “你们出力了,水分都变成汗,我一直闲着,也就说说话,水分没有怎么挥发出去,尿是存在的。” “还是憋着,到你亲戚家去吧。” “那怎么成,你们这边老辈人不是有个说法,带千带万,不能带尿进家,不干净呢。” 两人对望,老辈人有过这样的说法,怎么没听说过? 他坚持要在外面撒。 指着不远处露天厕所:“你们不相信我,拿一个跟我过去。” 他们说:“不用,你个子高,脑袋我们看得见。” 邢毅就摇晃脑袋,走进露天厕所去了。 那露天厕所后墙不算高,他缩了脖子,轻轻一跳就翻了过去,顺手捡块臭石头朝反方向扔去,石头落地的声音吸引他们转脸去看,他趁机就开溜,像兔子一样窜进那一片杉树林。 他在杉树林里窜了一阵,翻过另一道山垭口,窜进又一片树林,疾走十多里,出树林,看到一个村子,绕后面进去,找到有蹦蹦车的人家,出一百块的高价,开蹦蹦车送他回城,到旅社拿钱给了人家,才到街上吃晚饭。 回来洗漱完了躺上床,想着那帮人现在的样子,心里也难过,对不住了,让你们烦躁生气愤恨了,你们就坚持几天,再怎么我都要把工钱你们送去的,没找到石头也不能白干,一个人给五十块,这么大一笔钱,应该会让你们马上恢复心态,变恨为爱的。那几块花石头你们就留下吧,也许将来有一天会有人看上,出钱给你们买。 这一觉睡得透彻,直到上午十点,魏老板在耳边喊叫:“小邢,小邢,快起,我表弟的电话呢。”才睁开眼睛。 第088章 做了一些安排 魏老板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上前把他摇醒的。 康恩培昨天在局里开一天会,今天一大早就来找他,说:“你那位知道关于盗伐树木林场纵火的案件线索的朋友他在哪里?我今天有时间了,就想要见到他。” 邢毅轻轻摇头:“我一直都在等他消息,怎么办呢,走吧,去看看吧,能不能见到,就看运气了。” 邢毅带康恩培一起走向东门坡种子公司仓库。 路上再次谈起了被拐卖儿童案的事。 邢毅问:“你们的会议开过了吗?你与那鄢所长见面了没有?” 康恩培说:“会开过了,鄢所长也见过了,你提供的有关情况我也给他说了。” “那他们立案了没有?” “鄢所长介绍了,家属并没有报案。” “你没给他说,请他去联系家属,主动立案的吗?” “我是说了我的建议,希望他去赵家岩了解一下,能够立案的话,我想他会的。” “家属光是张贴寻人启事,恐怕力度不够,家属不主动报案,可以分析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难度,村子里当时我也有这方面的疑惑,家属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是不是怕报案了,坏分子就会狗急跳墙,采取极端手段,把孩子……” “不会,这种人目的是钱,把孩子卖给缺儿少女的人家。近几年,拐卖儿童的事件偶有发生,我们也接到上面的命令,要加大对这类案件的关注力度,可惜一点,很多受害者家属,都是未能第一时间报案,自己找一段时间无果,才想起来来找,这时候嫌疑人已经藏匿,孩子也不知被送去了多远,破案难度增加了不少。” 邢毅叹息:“这也不能责怪他们,人贩子就是钻了这个空子,认定他们不会主动报案,就有了时间,他们对法律常识,要是当天就报案,人都还在附近,没有走远。” “你这样分析是一种侥幸,嫌疑人怎么还会在附近转悠?应该当时就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了。” “嫌疑人不会马上就到车站的,他害怕家人到车站寻找,所以嫌疑人选择了想躲避,几天以后才离开的。” “说得这么逼真,好像你看见了似的。” “我是这样分析。” “听你这么一分析,就让人感觉到你什么都知道,很容易会把你当成嫌疑人。” “可能吗,这个案件发生的时候,我还在几百公里以外的厂里呢。” “你是侦探小说读多了。” “你与你们局里面头儿的关系如何?” “指挥下达命令与执行完成任务的关系。” “我是说私交方面。” “可以的呀。” “那你可以找他商量,把你调到马场坡乡,我知道那边条件比这边差。但我觉得,你应该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嘿嘿,我只有服从,不管让我去哪里,坚决服从,不过要自己去提出来想去哪里,这样的事我不做。” 邢毅换了一个口气:“你要相信我,我是希望你接手这个案子,是有一定道理的,我特别想知道案子的进度,因为就算不是亲属,但心里头总是挂牵,也不知那个小男孩,现在如何,有没有受到惊吓,遭受虐待,会不会生病发高烧……” 想着自己孩子就曾经高烧三天不退,三天三夜都守护着,工资被扣,还有人说请事假超过三天要作辞退处理的往事,胸口里面就隐隐作痛。 “我为什么要这样说话,我有我的道理,终归是对你好,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相信这一点,你会的。” “这件事,我想请你放心,尽管属地管理原则不能破坏,但我会尽其所能,主动参与进去,我会经常给你通报情况的。” 隔着马路,是种子公司仓库,还有紧挨着的三间老房,砖木结构,房子老旧一些,但十分坚实,屋子前后都是木窗,采光相当好。 三间房有两间空着,蔡老师自己住一间,邢毅记得,他上小学一年级那年,一家人搬来这里。 那蔡老师患有严重的肺气肿,天气一变化,病就容易发作,他身边没有亲人,有个堂兄的儿子来住过一段时间,考取学校走了。 每次都是父亲上前,蔡老师身形瘦小,父亲那时气饱力壮,背着蔡老师并不费很大劲,回来的时候,母亲就会喊:“小毅,快点,放下笔,去帮一下。” 也记不清第几次从医院回来了,蔡老师脑袋靠在父亲的肩头上,进门之后,有气无力举手指了老房说:“我没有什么了,就只有这老房了……” 父亲明白他的意思,很快喂水给他喝,阻止他,不让他再说下去。 那时父亲的日子不好过,上班极不正常,不在库房这边,而是被叫去城里,就在那一个多月里,好几次都是半夜才回来,已经十年精疲力竭,腰也直不起。 父亲回来哪怕再晚,也要过去看蔡老师,替蔡老师煨热了汤药,服侍他喝下。 蔡老师久病不治,弥留之际,只能拉着父亲的手,颤巍巍指着房子,说:“谁也不要让进,就你们自己住……” 父亲打电话给他堂侄子,他是老人在世上最后的亲戚,希望他来看一看,见上最后一面,很遗憾,等了三天,那个堂侄子始终没来。 第四天,挺了大半天,黄昏时,咽下最后一口气,撒手走了。 守灵,入殓,安埋,一切事宜都是邢毅的父亲安排的,为此卖掉了手腕上的表和每天都聆听的收音机。 蔡老师去逝后不久,那堂侄子来了,他责怪邢毅的父亲在电话里没有说叔叔不行了,还以为他好好的。 “我要知道叔叔这个样子,无论天涯海角,都会跑来看他一眼的。” 母亲当时在场,弱弱地问了一句:“一定要得到他的消息吗?没有消息,就不能来看一下吗?” 那堂侄子狠狠地朝母亲瞪眼,一副凶相很可怕,母亲赶紧低下头。 他说过一久要搬来住,要先腾出一间房给他,而且指明了要邢毅父母住的那一间。 父亲去转了几天,回来说杜家湾油榨公司有间空工坊,答应我们去租住几个月,之后再想办法。 那堂侄一直没来,一月之后,父母就离开县城,去了很远的马鞍山,邢毅一个人继续住着老房,继续学习,几年后他也离开了。 到达地点,邢毅走向最靠里的那一道门,先敲了几下,没有动静,就伸手在窗棂上摸索,拿到了钥匙。 康恩培诧异:“你怎么知道钥匙在那里?” 邢毅解释:“我这位朋友经常不在家,担心老鼠进家捣乱,告诉我放钥匙的部位,要我抽时间过来给他打理一下。” 康副所长自然不知道,两天前他就单独来这边,做了一些安排,打扫一下卫生,收拾一下房屋,钥匙问题也解决好了。 第089章 解释需要巧妙 邢毅来到老房子时,遇到了临时租户,给他介绍房子三间,每间月租二十五块。 租户说房主不在县里,租金是每年年初给他汇去。 “我们也是从别人手里转租过来的,没有见过房主的面,下个月租期时间就满了,不再继续租住,要搬走了。” 邢毅没有暴露身份,用电话方式与房主,也就是蔡老师堂侄子联系一次,说想租用三个月,租金还按原来的标准。 那个侄子声音沙哑,直接说这房子出售,想要的话,低价处理。 邢毅问:“有没有相关手续?” 对方说:“房子是我叔的,他死了,手续不知道他放到哪儿了。不过你放心,没关系的,绝对没有任何人来找你扯皮的。” 停了一下接着说:“正因为缺手续,所以才廉价处理。” 邢毅说:“我先租住,缓一段时间,感觉适应了,再回答你。” “就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 所以有关朋友一说,其实是虚构的,案子破掉以后,这虚构的朋友自然也就消失,所长接手的案件多,渐渐地,就会淡忘。 就算知道了是一场骗局,那因为对破案有利,骗一下又何妨。 他表情保持平静,走在前面,开了门,与所长一起进屋,屋子虽然还算干净,灰尘很少,但一眼看去,却是空空的,除了中间一个大茶几,靠墙一张方桌,两个木方凳,再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邢毅领了所长,挨着将三间屋子看了个遍。让所长继续查看,自己出门,走到院子里,转过身,观看外部。 所长见他状态,问:“邢老师,你在看什么?” “所长哎,你没发现这里环境特别地好哎。” “嗯,是不错,只是房屋陈旧一点,花点钱翻修一下的话,就是别墅了。” 所长检查完了,回来坐在木沙发上,木沙发吱吱响,承受不住所长的重量。邢毅找来一把斧子,敲打几下,稳了。 所长坐下,要抽烟,递烟给他,他摇头:“我不会。” 所长吸了一大口,扭脸对着门口吐了一团烟雾,用手掌往外面搧,回头来问:“你这朋友什么时候回来?” 邢毅坐对面靠墙的木椅子,这是他的课桌,坐了就很惬意。 看了看康恩培面前的小桌面,所长还没有注意到上面的东西,还得进一步引导,他说:“他没说,我也没有问他,不知道啊,是不是觉得空跑一趟?” “今天我时间有点紧,另外找时间再来,来之前还是要先问一声,一定要和他联系好。” “我给他写个纸条?” “嗯,可以。” 邢毅走过来蹲下,伸手拿桌面上几张纸,找一张空白的来写,手重了点,纸被推掉到了地下。所长弯腰捡起来,看到一张纸上有图案,就拿起对着门口的光线看。 “那是什么?”邢毅问。 “没什么,就一张草图而已。”所长说。 “是呀,我这朋友还喜欢绘画,铅笔画水粉画之类的。” “这张纸画的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看看?” 所长把图给了他。 “这画的是哪里呀,有河流,有山坡,还有等高线,这是不是某个地方的地形图吧。” 所长把草图对折了,往自己口袋里装。 “你要带回去研究?” “我感觉画面上有一部分,与我们乡的地图比较相似,有点意思,我拿回去对比一下,等再来见面时,还给他。” “随意画的草图,他不会再要的,随便丢了就算了。” “那不行,老百姓一根针我们也不能随便拿。” 草图引起所长注意,邢毅暗喜,这是第一步,接下来,所长会发现草图里面的蛛丝马迹吗?是不是高估了他?这就像是电视剧里的情节,所长守在一片惨淡的灯光下,冥思苦想,一夜过去,天亮了,打开窗户,看到初升的太阳,顿时醒悟…… 要是等几天不见动静,就只能和所长摊牌了,就给他说朋友来电话了,他要我们去一趟水电厂大坝附近,导流洞周围,在那一带寻找,会找到盗窃树木嫌疑的蛛丝马迹的…… 两人出来,邢毅锁好门,把钥匙放回原处。 走了好远,他又回头,朝那房子观望一阵。 送走康恩培后,邢毅再次去了营业室,没看见倪淑贞,问了徐露,才知道调整工作岗位了。 徐露怀着要看热闹的心情,带他去了邮件分拣中心。 正好下班,倪淑贞出来了,两人相隔三尺,面对面站着,高矮合适,身形般配,女的面颊微红,男的露齿微笑。 这情景就在眼前,不看白不看,分拣室的同事拥挤着,疾步从身旁走过,离不远处停下,驻足偷听。 “下班啦?”男生问。 “啊,下班。”女生回答。 “这么巧。” “嗯,有点巧。” 同事身体互相碰撞,发出会心的笑声。 徐露觉得不好意思,跑开了。 两人一起走到街上。 稳定情绪了,交谈进入正常,该从哪里说起呢?说凤凰大屯上的事吗?那也太直接了,但又不能绕远呀,是得巧妙一点,先问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这样看来是要稳妥一些。 倪淑贞说:“也没啥了不起的事,就是,父亲肚子痛又发作了。” “还说没啥了不起呢,是很重要的事呀,去医院看过了吗?之前有没有发作过?” “这是第二次,和上次一模一样,发作了的时候痛得恼火,站都站不起来,赶紧送他去医院,量过体温,测过血压,看上去却又不那么严重了,医生要求住院观察,他却嚷着要回家,死活不在里面。” “那也不能大意呀。” 这事邢毅有印象,他发病得时候,医疗条件不太好,量血压,听腹部,敲打膝盖,也没看出什么来。几年以后,再次发作,有了b超,反复检查两次,确诊了是肾结石,还有积水。再后来打听到有个老中医的家传秘方,倪淑贞去找了,请人带着,送了礼品,老中医给开了四剂,熬汤汁,连喝了二十天,好了,再没有复发过。 现在不能等,要早点找到老中医,开药方抓药,早点煎药汁给他服下。 却一时想不起那老中医住哪条街哪条巷,模样也记不住,不过反正就在城里,就一条街一条街去找,一定找得到。 邢毅说:“我根据你说的情况,很可能与我一个师傅得的是同一种病,但也不确定,我师傅他后来治好了,是一个老中医开的药方治好了,我稍等一会就联系他,要他把药方抄给我,先抓几副来熬了吃。” 接着表明昨天确实有事去了乡下,接到胡彦丽的电话,说着说着就没信号了,晚上才回来。今天一大早,又遇到了康所长,为了他们乡林场树木被盗和发生火灾的案件,那么远,专门跑来找,真不好推辞。 “是派出所的所长吗?”倪淑贞似乎对这个感兴趣。 “是呀,是沙溪乡派出所的所长,一个很负责任,能力很强的人,我和他就是从凤凰大屯上下来后认识的,凤凰大屯在沙溪乡东北面,其实就是一个山头,上面很宽广,风力很大,平时都是五六级,经常是七八级,很适合搞风电场。” 倪淑贞一副很注意听的样子。 “是一个新朋友邀请去爬凤凰大屯的,他是沙溪乡的岳辛,和我同龄,我们在农公车上认识,他人很不错,知道我在上堰村搞提灌站,就跑来找我玩,正式代表他们大自然活动小组约请我,和他们一起去爬凤凰大屯,亲近大自然,了解大自然,这很有意思的活动。” 邢毅说完一段,停下来,留下五秒钟的间歇,以观察倪淑贞的表情变化。 倪淑贞静静地听他讲,目光盯住远处。 第090章 要掌握好时间 邢毅掌握好时间,用很轻的语调接着说:“我们一起去的五个人,三个男的两个女的,出了岳辛,那几个都是学校的老师。男老师一个姓唐,一个姓张,女老师一个姓周,一个姓……” 没等他说完,倪淑贞突然伸出巴掌,竖在他眼前:“哎,还是说说这位康所长吧,他来找你要办的是什么案件呀。” “哦,是乡林场树木被盗,同时盗伐者又纵火烧林场的案件。” 邢毅思忖,有关章思怡的事,她不想听还是不愿听? “案情很严重吗?”倪淑贞问。 邢毅眨两下眼:“是,是很严重。” 想听案子的事,不想听大屯的事? 那凤凰大屯上的事,或多或少,也是与案子相关的呀,因为章思怡脚踝受伤,回到上堰村,遇到杭世凯,他不忌嘴吃坏了肚子,我们才去为他取药,才会发生翻窗子的事,才有人举报到派出所……案子和大屯关联性很强的呀。 “康所长很能干吗?” “是呀,这个康所长很能干,办事能力很强,而且是非分明。我和他认识也是极富有戏剧性的呢,当时,因为我们从凤凰大屯下来到村里,一个女老师的脚踝歪了……” “那林场隔你搞提灌站的地方很近吗?” 看来她真不想听章思怡的事呢。 “隔得远,至少还有二十公里。” “那,康所长为什么会找到你,是因为你掌握线索?” “是呀,那天我准备去找他,告诉他我有个朋友掌握着重要线索,我想去当面给他说一下,没有遇到他,就留下一个条子,他回来捡了条子,就进城来找我了。” “你们就去一起去见你的朋友?” “哈哈,哪有什么朋友呀,其实就是我自己。” “是你?一个人扮演两个角色?” “我掌握了案件的线索,为了及早破案,抓获嫌疑人,找到被盗的树木,解除背在蒲明发身上的黑锅,所以我就给他说一个朋友,要他来见这个朋友。” “没有这个人,那你怎么给他解释?” “我没有解释,我说来得不是时候,朋友虽然没有见面,但是留下了一张草图。那草图上就有破案的线索,我相信他能够看出来。” “他以后知道你骗了他,会怎样?” “怎样都可以,就是为了及早破案,为他多出成绩,创造条件,早日离开那里。” “离开?为什么?” “也不为什么,就替他的前途着想。” 倪淑贞不解,你为他的前途着想,你是谁?你能干什么?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邢毅内心早就明白,不提大屯上的事,顾左右而言其他,这就是倪淑贞,心里有想法,表面却这样平静,这样毫无痕迹,这事换成胡彦丽,早闹得不可开交了。 走着,侧面一位妇女站下来:“哎,小邢,是你吗?” 是顾阿姨,拎了一个竹篮子。 邢毅站下打招呼:“啊,顾阿姨,你去买菜?” 顾阿姨摇动篮子:“是呀,我买菜,你们这是,”看一眼倪淑贞,“噢哟,我这个时候喊你,搅乱你们了,不好意思,我赶紧走啦。” “她是谁?”倪淑贞问。 “顾阿姨,我刚来的那天,在柳青饭店洗碗,她来了,找人诉说了写诉状打官司遇到困难的事,我就主动上前帮她一下。” “写诉状?什么事情?” “她家老房子的事情,在建国街四眼井那块,老房子一直被别人占据着,要通过法院判定才能收回来,我替她写好了诉状,还不错,她拿去法院就受理了,回来给我三百块钱。” “这么多钱?你怎么好意思给人家接?” “瞧你说的,我可不是那种人,完全是她自愿的,她请律师也是三百块,但需要等几天,时间的价值就无法计算了。” 倪淑贞站下了,说:“我到了,你回去吧,改天再见。” 邢毅也停下脚步,再走几步,就会碰到她父亲,怎么见面,还没准备好呢。 他悄悄搓两下手心,想在这时候握住她的手,互相温暖一下,传递内心热切的信息,相信她也一样。 而血液热度在加强,引起一阵冲动,还是被压抑住了,理智警告自己,不能那样,还不是时候,来日方长。 还没伸手,一个人突然站在跟前,仰着脑袋,盯住他看。 邢毅当然认得出来,是倪继勇,未来的小舅子,这可是第二次见面呢。 邢毅微笑起来,正想开口问话,被倪淑贞抢先了:“回来啦?快去做作业。” 倪继勇似乎没有听见姐姐的话,还那样盯着邢毅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倪淑贞不高兴了,抬手就推了他一下,呵斥道:“你干啥?还不赶快回家!” 未来的小舅子朝姐姐龇牙咧嘴,姐姐见他无礼貌,再上前一步,手掌高高扬起来。 倪继勇张大嘴巴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气,拉下肩膀上的书包,甩着拍打自己的大胯,气咻咻进家去了。 可以说,完全没来得及看清邢毅的颜面。 “就这副德行,不成器的家伙。”倪淑贞胸脯剧烈起伏着。 邢毅轻轻说了一句:“自己弟弟,没必要较真。好了,你进去吧,我走了,我明天去抓药。” “嗯,你尽可能去办就是。” 转角处回头,倪淑贞还在那儿,他就朝她挥了挥手。 走到街上,想着,现在就去找老中医,说了就要尽快办。 “嗨?”又是顾阿姨的声音,“真是太巧了,去也碰上你,来也碰上你。” “真是太巧了,顾阿姨呀,你家老房的事办得怎样啦?” “第二次去见过法官了,说没有问题,已经进入程序了,就等开庭了。小邢呀,真的是要感谢你呀,我跟好多熟人说了,无论哪一家如果遇到打官司要写诉状,给我说一声,我就带她们来找你。我现在就想要你一个地址。” “我现在还住在光明旅社。” “哦,房子还没有找到?那你要慢慢找,找好一点的,热闹一点的地方。走,到我家去吃饭。” “不了,谢谢,哎,顾阿姨,问你个事?” “好啊,小邢老师,你问吧。” “我今天去柳青饭店吃肠旺面了。” “真的?她家肠旺面吃顺口啦?” “是呀,老板娘忙得很,后面有人在帮她家打井。” “对头,那打井的人还是我帮她介绍的呢。” “顾阿姨还真是个热心人。” “也不是我主动想这个事,是几个不认识的人,他们主动上门找我来的。” “不认识的人?又怎么会找到顾阿姨你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天他们路过我家门口,要讨口水喝,我就给他们喝了,喝了以后就坐了一会,问我,这水味道不错,是不是地下水。我说我不知道,他们就说,这城里头不少地方就有地下水。他们拿出一张图,指给我看,说他们就是专门打地下水的哦。要是有哪家开饭馆的,开旅社的,需要打井,他们都可以去干。我就说好啊,那边柳青饭店我很熟,你们能不能去看看?他们就说可以呀,让我帮忙介绍,还要给我报酬。什么报酬不报酬的无所谓,我就愿意帮人。就带他们去了,他们说要祝贺老板娘,地下水很丰富,他们乐意帮她打井,老板娘就问要多少钱,他们就说一万五就够了。老板娘说,之前有人说要三万,他们说那是骗子,不要上当。” 邢毅的身子抖动了一下,说:“原来是这样啊,希望她家的井快点打好,我们去尝一下那水的味道。” “一定要去,我们还会在那里见面的。” “嗯,好的,再见,顾阿姨。” “你走哪边?” “我要去中医馆,开点中药。” “开中药?你身体好好的,一定是你家哪个身体不好啊?” “我岳父。” “哦,我知道,嗯,你对象长得好看哟,好像在邮电局上班。” “是的。” “不错不错,跟你就很般配的。那你快去忙吧,好好服侍一下岳父喽。” 走好远,顾阿姨还回头来,朝他挥手。 第091章 吃了一只苍蝇 邢毅想不起老中医的形象,也不知道姓名,不过他知道县城里有三家中医馆,一家一家去拜访,应该就会有结果。 两个小时,三家中医馆都进去来了,拿到了三个方子,分别抓了三副药。他的计划是,三个方子按一二三编号,先一号,没有效果,改用二号,再不行,启用三号。这样做比较把稳,只不过需要多花点时间,让准岳父多吃几天苦头。 在第三家中医馆门口,遇到了桑倩。 桑倩先看见他,“哎!”叫了一声,摇摇手,“你也来抓药?那天你去过之后,还以为过两天你会再来,结果没见,你是不是很忙?” 邢毅点头:“是有点忙。” “公司招聘人的事定了,招聘简章已经打印好了,可能两三天后就要张贴出去了。” “哦,是吗?” “简章贴出来后,你有时间可以亲自去看一下,没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先给你介绍。” “好啊,说来我听听。” “简章规定要坚持面向社会,公开招收,全面考核,择优录聘的原则,具体条款中有两条比较硬,一条是年龄要求,限于1960年7月1日以后出生的男性,要查验身份证和户口;二条是必须具备三年以上道桥工作资历,相关证明必须由当地人事劳动部门提供。” 介绍到这里,桑倩问:“你今年几岁?” 邢毅说:“我就是62年生的,二十五岁了。” “7月1号前还是后?” 邢毅没有回答,之前胡彦丽也问了这个问题,当时的回答是记不住,哪有记不住的道理,只不过不想说罢了,桑倩问这个也是体现关心,她们两都一样,只是站在对照简章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事,至于深层次的问题,招聘简章出台的背景,她们想不到,也不会去想。 邢毅用微笑作回答,然后指了柜台里面,说:“快去吧,老医生正好有空呢。” 桑倩还想说什么,他已经快步走开了。 当晚休息很早,第二天上班直接去了邮电局分拣中心,把一号药三剂交给倪淑贞,简单作了交代。 “老医生很谦逊,建议先服用三剂,如结石不下,再作调整。” 倪淑贞要掏药钱,他笑道:“我好意思伸手接吗?” 倪淑贞也抿嘴笑了。 走出分拣中心,在街口站着想了想,给杨林翔发传呼。 不一会杨林翔回电话:“有事吗?” “几天不见了,想和你聊聊,我在柳青饭店门口等你,吃肠旺面。”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一定要吃,早餐的好处多多,你来了我给你介绍,” 杨林翔来了,两人走进柳青饭店。 老板娘迎接他们,说:“你提的允许客人加哨的建议,赞成的人不少,我就想什么时候开始,你来了,就从现在开始好不好?” “好,那就从我们这两碗开始,你就一碗多收五角钱。” “你是提建议第一人,不能收。” “一定要收,收了就会越来越兴旺。” “好,就冲你这句吉言,我这就开始了。” 杨林翔看着碗迟迟不下手。 邢毅道:“你是不是有时会感觉胸腹发闷?” 杨林翔说:“是呀,腹部一天到晚都饱胀得很,所以不想吃东西。” “别掉以轻心呀,你的胆已经在发信号了。” “什么信号?” “你长期这样,一天只吃两顿,而且晚饭也吃不多,到第二天中午,差不多十几个小时都是空腹,胃肠里面没有食物,胆就不工作,胆汁分泌不出来,胆汁里面的胆固醇就只好沉淀,久而久之,就会变成结石,你不怕胆结石,不怕在肚皮上开口子,就继续不吃吧。” “你别吓唬我哟。” “我不是吓唬你,像你这种一天到晚都感觉饱胀的情况,说不定结石已经形成了。” “不会不会,我这么年轻。” “胆结石不分对象的,十多岁的少年都有。” “嘿嘿,越说越玄。”杨林翔虽然这么说,还是抓起了筷子。 吃着,邢毅用筷子头指了后院的井架,让杨林翔看。 杨林翔问:“那是要干什么?” 邢毅说:“打井取水,这下面有很好的地下水。” “她自家搞的?” “打井这件事,也是我的提议,也准备好了,我要来做这件事,还造了预算。” “你要来做?你有哪些材料,设备?” “我会采用租借的办法,而且我都与人家讲好了。” “没让你来?” “你都看见了,这是另外一伙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抢了你的生意?” “也可以这样说。你知道这里面的猫儿腻吗?” “猫儿利?” “一些行业里的行话,就是躲在背底下搞名堂。” 见老板娘走近,不说了。 吃完了,谢过老板娘,走出来到街上,邢毅接着说:“这口井,按我造的预算,无论如何再怎么省,都少不了三万,可是这一伙人只要一万五,而且不签合同,动工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这就是你说的猫儿利?” “对,一万五,材料费都不够,那人工工资,水电消耗,还有要交税,哪里来的钱?所以我一定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想请你帮一下。” 杨林翔道:“怎么帮?” “你到某某地方,去见一位姓顾的阿姨,她是介绍人,我帮她写过诉状,法院受理了,认为是最符合要求的范本,我不是要她感谢我,是要以你的角度去找她,对她说你们家乡也想要打井,因为你在柳青饭店肠旺面看到了,找老板娘打听了,才知道是你这个热心人介绍来的施工队,所以要请她帮忙联系一下。” 杨林翔说:“可是我家乡那一片水源丰富,不需要打井呀。” 邢毅说:“我只要你提出来,并不一定要真正去打,目的就一个,让他们拿出预算,交给你就算完事,到时候在来问,就说对不起了,预算过高,所以另外找人了。” “多少为太高?” “估计他会搞一个三万五左右的预算。” “相差这么大?” “相差不大,我也不会这样做了。” “他要是搞出来的预算很低呢?” “真万一搞得很低,那就算我是我多余,那也不会让你背锅的,损失由我来付。” “你怎么负?” “没什么,我赔他全款就是。” 杨林翔说:“好,我今天就去办。” 邢毅道:“不着急,两天三天都可以,顾阿姨家在建国街四眼井附近,找不到的话,就到柳青饭店问老板娘。这件事我为什么不放过,事不大,但心里很不舒服,就像吃了一只苍蝇。” 杨林翔“嗯”了一声,他知道邢毅心高气傲,是个有本事的人,被人家撬了墙角,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与杨林翔分手,邢毅回到旅社休息。 晚上有客人来访,是胡彦丽,还带了男朋友。 第092章 相信你说的话 胡彦丽给陈宏宇介绍:“邢毅,倪淑贞男朋友。你是谁,自己介绍吧。” 陈宏宇说:“我叫陈宏宇,耳东陈,宽宏大量的宏,宇宙的宇。” 路上,胡彦丽给陈宏宇说过,这个邢毅有点不寻常,人在外面工作,很少回来,但是县里面好些事情他都说得出一二三,有些事连我们都不清楚,他回来才几天呀。 胡彦丽几天时间,就提到邢毅数次,陈宏宇就纳闷了,我倒要看看,这人是个什么样子,有多大的魅力。 陈宏宇盯住邢毅上下看,看得邢毅还有点不好意思。 “是不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没有。你刚刚调回来不是?”陈宏宇抬抬眼镜。 “是呀,但我感觉我们很熟悉呢,你是锦阳人,来锦绣应该有三年了吧。” 陈宏宇点头:“你说得对,我从锦阳过来,到这个月就整三年了。” 胡彦丽不想让这样的寒暄过多,浪费时间,手肘拐了一下陈宏宇。 陈宏宇问:“你拐我干啥?我说错话了吗?” 胡彦丽道:“我没有说你说错,我是提醒你,该说的说,该问的问,口水话不要太多了。” “我和邢毅是初次见面,总要有几句问候的言语呀,像老熟人那样无需客套,直奔主题,对我来说,还有点难度呢,是不是?”陈宏宇看着邢毅道。 邢毅笑了:“我们一见如故,感觉就是老朋友一样,所以胡彦丽说得对,无须客套,想到哪里就随便说,随心所欲。” “你看,我没有说错吧,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说话直来直去,不用转弯抹角,好吧,我来说。”胡彦丽又推了陈宏宇一下,转脸看着邢毅,“我们今天专门来找你,之前说过的话,当着陈宏宇的面,请你再说一遍。” 邢毅疑惑道:“我吗?之前说过的?什么话呀?” “你是故意,还是真的健忘?我来替你说,你说陈宏宇正在准备调动,去的是水电厂;又说众鑫公司金属建材分公司要搞二轮承包,陈宏宇被提名推荐参与竞争。现在要问你了,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如果你说不出所以然,那就是纯粹编造出来的了。” “哦哦,原来是这个呀,我怎么会编造呢?是我搞数据汇统的结果出来了,要送去给众鑫公司老总看,在那里听到他们谈论。” “总经理他们谈论陈宏宇的调动,还有二轮承包有人推荐他,这两件事都放在一起讨论,并且都被你听见啦?” “是呀,总经理他们不讨论,我咋会知道?” 胡彦丽猛推陈宏宇两下:“我没有说假话吧,咹,好了,你该告诉我了,到底怎么回事?一会说这样,一会说那样!” 陈宏宇的眼镜歪了,伸手扶正,回答道:“调动的问题,我说实话,是我回家探亲,遇到了水电厂何睿厂长,几个人在一起吃饭,交谈中他说想要找一位文职人员,我喝了点酒,就大胆开玩笑说我来呀。他竟然当真了,回来后打电话催了几次,我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给他推荐人,他就说好嘛你就推荐吧,如果推荐的人比不上你,那就你自己来顶。” 胡彦丽望着邢毅:“我们来找你印证你说的话,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那你帮着分析一下,我们怎么样选择?” 胡彦丽态度诚恳,且头脑清醒,而陈宏宇则相反,可以说他一直到都是糊涂的。 邢毅想了想,先谈金属建材分公司二轮承包经营这一块。 要研究市场,要懂经营管理,还要会当家理财,做生意嘛,有盈有亏,因此要有相对较为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承包后成为企业法人,管理人财物,干得好,得心应手的话,吃喝玩乐不愁。 再谈水电厂,可以掌握电力方面的相关技术和知识,这对年轻人就好处很大,并且工资高,待遇好。电厂发电并网后,将会安排电力基金发行,有钱买进的话,将来的回报特别可观。 邢毅知道这个基金发行后十年时间本金涨了五倍以上,还不算利息,水电厂一个中层干部就因为缺钱花刚刚让出去二十万,半个月时间被人家转手赚了六十万而后悔怄气跳楼。 两者相比,各有千秋,最大的不同点,就是一个在城里,好处是离家近,方便;一个在删下里,距离县城远,不方便。 胡彦丽要听邢毅建议。邢毅说:“我只分析利弊,不提任何建议。你们自己考虑选择。” 胡彦丽说:“要依我的话,就参加二轮承包。” 陈宏宇说:“二轮承包过程复杂,要通过竞争。” 邢毅说:“对于你来说,这样的竞争虽并不算艰难。你是大学生,学的是工商管理,而且已经在公司干了三年,业绩不说,但就承包候选人的条件要求,这两条就没人能比。” 陈宏宇嘟哝道:“承包的事,你们不知道,内部已经有人了,而且人家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板上钉钉了,所以没必要去趟浑水。” 邢毅说:“那不一定,承包大会是公开投票,要相信绝大多数任命,他们是希望有才干的人,能办事的人来承包,靠背后搞小动作拉的人,大家不一定会投票。” 胡彦丽说:“有人能有几回搏,有这个机会为啥不去拼一下?” 邢毅和胡彦丽两个人轮番说,陈宏宇开始争辩,后来干脆沉默不语。 一场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次日一早胡彦丽从科里打来电话,告诉邢毅:“陈宏宇回家睡一觉起来,说感觉突然清醒了不少,昨天晚上那样固执,好像被什么给迷惑了。” “怎么说?” “你的分析他开始感兴趣,对你的认识进了一步,承认你是高人。” “他能这样转变,我当然很高兴,那他的选择是不是也转变了?” “应该说有希望了,不过对你听到总经理与别个谈话这一点他还没有完全转过弯来,说按常理来说,总经理不可能这样没水平,当着外人讨论人事。” “还是不相信?” “不要说他,连我也有点那个了,感觉你好像是在开一个大玩笑。” “拿你们两个来开一个大玩笑?好了,既然这样,你们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了,不过我要告诉你,昨晚上送你们走以后,那姓季的来找我了。” “姓季的,是谁?” “昨晚陈宏宇说了,二轮承包的竞争对手呀,你就不认真听。” “我认真得很,你说的什么我都记好好的,就相信你说的话,快给我说说,姓季的为什么找你?” 第093章 淬炼优秀男人 等邢毅分析完毕,胡彦丽接着就提出来,“多说两句,谈一下你的建议意见。” 邢毅噘噘嘴巴,说:“我只分析利弊,不提任何建议,如何选择,你们自己考虑。” 胡彦丽说:“要依我的话,就参加二轮承包。” 陈宏宇却说:“我不想。” 胡彦丽朝他瞪眼:“为什么?” “事情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 “那又有多复杂?不就是竞争吗,人生难得几回搏,有这机会,为什么不去展示一下?” “内部已经定了,有人了,而且人家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板上钉钉了,我再去趟这浑水,有必要么?” “真的吗?有人告诉你的?那个人是谁,他的情况怎样?” “我不想参加,就没必要去打听这些。” 邢毅说:“那不一定,承包要召开职工大会,由大家来投票,要相信绝大多数人,他们是希望有才干的人,能办事的人来领头,让公司发展,给大家带来好处,而对于你来说,这样的竞争虽并不算艰难。你是大学生,学的是工商管理,而且已经在公司干了三年,业绩不说,但就承包候选人的条件要求,这两条就没人能比。” “是呀,人生能有几回拨?有这样的机会,为啥不去拼一下呢?” 陈宏宇不说话了,就用沉默来表示态度。 当晚的谈话就这样结束。 次日邢毅才起床,胡艳丽的电话就来了。 语气十分柔和:“昨天晚上你是看到的,我很生气,甩手就走,我走到街上,就想转身回去,可是想到陈宏宇还在那里,我不想和他说话,就回家了,今天特意打电话,就算是给你道歉吧,怎么样,你还好吗?” 邢毅道:“我很好,就担心陈宏宇,这可怜的人,昨晚上一定睡不好觉了。” 胡彦丽问:“你怎么知道?他给你打电话啦?” 邢毅说:“你这样怀疑一切不行,这坏习气一定要改。要相信自己的人,我观察陈宏宇,心底善良,对人诚恳,做事实在,这样的男人到哪里去找。” “你太高抬他了,只见他的好处,忽视了他的问题。” “遇事小心谨慎,这是好事啊。” “哪里好啊,婆婆妈妈,优柔寡断。” “遇事三思而后行,这不能看成是短板,恰好与你相得益彰。” “什么意思?” “这是他的福分,有你的催逼和鞭笞,长短互补,事情就好办。” “什么事情好办?” “二轮承包的事呀,其实,你应该很好做工作的。” “怎么做?高高手,你帮想个办法?” “办法有一个,就不知道你采纳不采纳。” “你还没有说,怎么知道我不采纳?” “昨晚上送你们走以后,那姓季的来找我了。” “姓季的,是谁?” “昨晚陈宏宇说了,二轮承包的竞争对手呀,你就不认真听。” “我认真得很,你说的什么我都记好好的,就相信你说的话,快给我说说,姓季的为什么找你?” “觉得我对他太理解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消息,以为我和你们走得很近,担心他的情况被我透露给你们知道,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你怎么说?” “我当然要敷衍他,但这事要怎样才行,主要还是取决于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就是,他要调去水电厂我是不同意的,就算水电厂的钱堆到眼前,我也不动心,他要是强行要走,我就亲自去找那个姓何的厂长,要调就连我一起。” “你就这么做得出来?” “我不在乎,我想得最多的是承包竞争问题,要他上,他是品牌大学毕业生,就做这样什么也不成的角色,碌碌无为一辈子,那不行。我要逼他站出去,对他来说,是一次真金见烈火的考验,无论成不成,我都不想放过。” “陈宏宇会转变吗?” “会的,他的脾气被我拿捏死了。” “你过分了,这样压迫我的同胞。” “我是在淬炼他,让他变成优秀男人。” “但如果我要给你泼一瓢冷水,说那姓季的在公司有五年了,中专文凭,这还不算啥,他的能力体现在人际关系上,这一点把陈宏宇甩几条街,你会怎样想?” “人际关系?这一条很关键吗?” “当然不是,最主要的是能力,是……” “你承认这点就行,其他我才不管,我相信你说的话。” “什么话?” “很多,我都相信,现在我就想问一下,你实话告诉我,你对那姓季的有多了解?” “不是全面了解,但可以说是很了解。” “好,你先把它写字在纸上,我这就过来拿。” “你旁边有人?” “没人,是话筒被捂热了,我怕烧了零件,赔不起。” 邢毅刚还在思索与季得万相关的内容,胡彦丽就赶来了。 她告诉邢毅,陈宏宇得知竞争对手是姓季的,以及你地我们的真心实意之后,态度就发生了转变,催我快点来见你。 胡彦丽睁大眼睛守在邢毅旁边,看着邢毅思索,落笔…… 众鑫公司金属建材分公司二轮承包工作紧锣密鼓开展。 为了确保竞选成功,季得万的功课可谓做得够足了。 他首先要牢牢抓住的人,是即将卸任的老经理。 第一轮承包时,没有考虑竞争,是让在职的经理履行一个手续,对外公布一下就算完事。 到第二轮,这样干就不行了,规则变了,必须有两人以上参与竞争,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承包。 老经理年龄偏大,换个地方保持待遇,不过还没有离开,等新的承包人产生,办了交接就走人。 老经理是季得万要重点招呼的人,除了包下锦绣餐厅666包房,让两个涂脂抹粉带假睫毛的小女生陪他喝酒,还塞给老经理一个大红包。 老经理分别给相关人员打了招呼,又通知陈宏宇来办公室见面。 老经理很严肃第给陈宏宇说:“我们这次承包实行公开竞选,其实就是个形式,内涵却要体现总公司的意图。如果因为一个人的感情冲动,想出人头地,给总公司的整体安排上添了麻烦,后果就会很严重。这样的人,将来出路怎样,结局如何,就很难说,把事情弄坏了,影响生产业务了,稳定局面破坏了,那样的话,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广大职工,收入受了影响,他们会把积怨都堆积在一个人身上。” 停顿一下,老经理换了说辞:“有群众推荐你了,按照规则,推荐的人超过三分之一就算有效。对于你来说,算是符合基本条件的,我们对你也有进一步的了解,这就差不多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不做什么,自己该好好思考,谨慎行事。” 第094章 演讲过后提问 陈宏宇早有思想准备,漫不经意告诉老经理:“我也不是非要争这个经理来当,我干我的业务工作,量又不大,休闲自在。你们也知道的,我本人并没有表态要参加。” 老经理对他的情况也有了解,确实没有积心处虑要参与这事,只不过有人怂恿,不好推辞。 老经理点点头说:“你自己不用表态了,你还能干什么呢?除了尊重大家的推荐意见,还能干什么呢?什么也不要干,到时候参加大会,象征性地表个态就行了。” “不,我还是不参加大会为好。” “什么叫为好?你把大家对你的信赖当成开玩笑?” “那要我怎么办?” “就因为你一个人不到场,让大家的热情遭遇泼冷水?你如此不尊重大家,那以后你怎样和大家一起工作?再说了,这次承包人竞争的规则,是经过几上几下讨论通过的,一定要体现有人参与,否则竞争就失败了,你能这样干吗?所以你必须参加大会。” 老经理进一步强调:“在大会上,你当着大家的面演讲,讲什么都可以,最好扯远一点,不要涉及竞聘的事,也就是说,不要讲你怎么干,怎样确保效益。讲什么呢?随便编一些无关的内容,敷衍性地说一两句,让大家觉得你是无聊,什么也不懂,就行了,就算你完成使命了。” 陈宏宇听着脸色变得很难看,太阳穴上的两条大筋青乎乎地鼓了起来。 竞争大会如期召开。总公司指派人力资源部主任来主持会议,他受齐总经理委托,作动员讲话,然后宣读了此次承包竞争规则。 一共有两个承包候选人,都要进行竞争前的演讲。就按照推荐报名先后顺序进行。 季得万首先站上台,他笑吟吟给主持人鞠躬,转身,又给全体职工鞠躬。 他一改平时的口气,轻言细语地给大家叙说了自己过去几年的成绩。介绍具备的参加竞争的条件,重点就当选之后分公司如何发展,进行了蓝图式的描绘,说了一大些承诺的话,保证工资待遇不减,保证企业效益增长,保证服从总公司大局,等等。他用时不短,超过三十分钟。 季得万说了以后轮到了陈宏宇。 陈宏宇紧抿嘴唇,缓步走上去,面朝台下,给大家鞠躬,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就说了一句话:“今天是星期六,大家本该在家做家务,陪父母亲和儿女,却因为我们要参加竞争,把你们的时间都占用了,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大家。我是被推荐上来参加竞争的,我自己没有什么思想准备,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我只说无论结果怎样,我都完全服从,没有任何意见。” 走下讲台,坐到后面去了。 接下来是提问,下面的群众举手,经主持人同意,就可以上来,进行提问,竞选人必须作答。也可以不用上来讲,把要说的话写到纸条上,递上来,主持人照着念就行。 大家提出的所有问题,竞争者都要如实回答。 主持人接到了一张条子,等了一下,举起来让大家看,说:“问陈宏宇一个人呢。” “不管了,有几张算几张。快点问吧。”下面有人等不及,站起来呼叫。 主持人说:“好吧,我尊重大家的意见。” “陈宏宇,请你站起来,正面回答。” 陈宏宇站起来。 有人说:“这样不行,我们要扭脖子,很酸,还是要他到前面来。” 主持人采纳了,呼叫陈宏宇上去,面对大家站立。 主持人问:“这纸条上面问你,你在下面搞了小动作没有?” 陈宏宇的脸有点红:“我没有。” 有人道:“你没有做小动作,那你脸红什么?” 他抹一把脸,好像这样可以抹去颜色。 一阵笑声。 主持人道:“请大家严肃点。” “条子上接着问,如果别人做了小动作,你怎么办?” 他这样回答:“别人做的?我不知道啊?” 有人道:“那你太老实了。” 陈宏宇脸上的红色没退,傻笑了一下。 主持人看着纸条念:“比如买烟买酒送人,动员到时候投他的票这样的小动作,你知道了,该怎么办?” 陈宏宇说:“那不可能,人心是不可以收买的。” 这话引起了一阵小声议论。 主持人提高音量道:“有没有提前给谁打过招呼?比如说公司领导。” 陈宏宇坚定地摇头。 “不能只是动作,要回答有,或者没有。” 陈宏宇稍作犹豫,看了一下会场,百十双的眼睛都盯住他。 “找人的事我们有,有人找我的事怎么说?” “不是你去找人,是人来找你?这样的事,有吗?” 他平静地说:“有。” 下面议论声大起来。 主持人请大家安静,追问:“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让我来参加大会,讲什么都可以,不要涉及竞争的事,随便编一些无关的内容,敷衍性地说一句,让大家觉得我无聊,什么也不懂,就行了,就算完成使命。” “哇,咦,真的假的哟。” “这是谁呀?” 议论声此起彼伏。 主持人敲打台面:“好了,是真是假,留着以后我们会调查。” 陈宏宇的问题问完了,轮到季得万。 也只是一张纸条。 主持人看了,眨巴一下眼睛,问:“季得万,请如实回答,今年三月,你在外面购买机电设备了吗?” 季得万摇头:“什么呀?我在采购部工作这么多年,采购过多少物资呀,机电设备?这是指的什么呀?” “汽车配件。” “汽车……?”季得万一下子蒙了。 这件事,只有他和中介,完全是在极度保密的情况进行的,怎么回事,风声从哪里走漏的? 他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有人大声道:“汽车配件?这不是控购物资吗?” “厉害呀,得万哥厉害呀,控购物资都搞得到!” “经过批准了吗?” “控购手续有没有?” “花了多少钱?” 季得万转头,看到了许多怀疑的眼神,他有点慌乱,为什么会这样。 有人问话:“得万哥,问题出来了,必须回答呀。” 有人大声喊:“财务上的人在吗,请帮他回答一下。” 财务部主任站了起来,大家的目光转向他。 主持人说:“主任请配合一下,回答这个提问,有没有支出这一笔钱?数额是多少?” 主任努力想着:“我记不住……等我去把账本抱来吧。” 财务部就在隔壁,两分钟时间,主任就来了,三月的进销存账都查看了,结果就是:没有购买汽车配件这一笔支出。 “哎,主任,属于控购物资,不好做账是不是?” 财务部主任摇着头说:“你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 “你不敢,人家季得万就敢。” 坐席上的人头摇晃着,大家议论纷纷。 主持人看着纸条念:“三月这一批汽车配件,总价值五十万人民币。” “我的妈,他哪来这么多钱?” “季得万,你胆子也太肥了。” “噢哟,事情搞大了。” 整个会场一下子炸锅了。 第095章 什么叫管不着 主持人挥舞双手,大声呼喊:“请安静!请大家安静,我们继续。” 根本就压不住,声音还是不断。 “小万哥,一个人闷着发大财,不管我们大家?” “这么大一笔钱,我的天!得万哥,你从哪儿拿的呀。” “季得万,你打着公司的旗号,做自己发大财的事呀。” “是不是拆东墙补西墙?有空教我们一招?” 有人看出了问题:“季得万呀,你准备工作没做好,失算了呀。” 旁边的也跟着:“得万哥,你不是准备很充分吗?怎么没有防着有这一招?” “没办法,这门槛太高了,得万老弟你危险了。” 季得万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 他挺直了胸膛,声音嘶哑,但很有力度:“写这张条子的人别有用心。我要求查明是谁。” “有这个必要吗?” “看看规则是怎样说的?” “季得万说得有道理,真相不明,事情未了。” “找出写条子的人,要他当面来回答问题。” “好好,有大戏看了。” 哗然声,骂声,拍打身体各部位声音混杂响成一片。 场面有点难以收拾,主持人声音嘶哑了,喊不住。 总经理齐绍全来了。场面稍微稳定下来,但还是不断地有人窃窃私语。 齐绍全召集几个决策人聚了一下,主持人郑重宣布:“规则是经过全体职工反复讨论过的,不容任何改变,现在,会议按规则推进,提问这一环节结束,进行下一个程序,投票。” 由工作组专门人员发选票给大家,票面上工整印了两个人的名字。要求写得清楚,可以投给候选人,也可以另选他人;每张票只能投一人,多投或不投视为无效票;赞成画圈,不赞成打叉,弃权的什么也不写。 投票程序顺利进行,恢复了正常,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投票结束,工作组的人进行汇总。结果出来了,主持人当众宣布:获得赞成票过半的候选人是陈宏宇。 会议议程是经过工作组审查的,投票办法是全体与会人员举手通过的,选举结果具有权威性,谁也不敢推翻的,这样陈宏宇竞聘成功,成为众鑫公司金属建材分公司经理。 会场里除了少量几个人和陈宏宇自己,大多数人都鼓起掌来。许多人转脸朝向陈宏宇,赞赏地看着他。 主持人请他上台说几句感言。 他被几个人推了上去,站在那里像个红脸大关公,不知所措。 大家都热烈鼓掌,连声喊:“陈经理、陈经理、陈经理。” 季得万跳起来,掀翻座椅,冲过去把门拉开,用力过猛,门碰了墙壁反弹,撞他后背,得了一个踉跄,差点扑倒。 后面一阵笑声。 半小时后,胡彦丽给邢毅发传呼,接连三个惊叹号。 而此时,邢毅正与魏正海的大儿子魏俊龙商量,准备出城到乡下去写生。 魏俊龙暑假回来,听他爹介绍了邢叔叔也懂这方面的知识,交流几句后,找到了知音。 邢毅看着惊叹号,推算时间,大概是陈宏宇参加承包成功了。 魏俊龙先收拾做好准备,他给胡彦丽回电话。 胡彦丽声音清脆,边说边笑,描述了承包会上的精彩过程。 邢毅问:“你一直在现场?中途没有离开过?” 胡彦丽说:“我遥控指挥,之前在家里做过演练,所以我是导演,而你就是编剧。” “我编什么剧呀。” “你忘啦,你写的纸条,你提供的线索,一切都围绕你的脚本内容展开。” “你高抬我了,不就是几句话嘛,算啥子脚本哟。” “别谦虚了,那就是浓缩的剧本,简直可以说是精妙无比。一个回合,就把对手打下去了,你真神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你说,他搞汽车配件,跟搞整车性质同等,这个政策你也知道?你是从什么渠道上搞来的消息呀,难道那天你又做梦了,梦中发现的?是不是?咹咹?!” “这回不是梦,是现实,陈宏宇的短板被你补上了,长处得以发扬,都是你的功劳啊。” “这也少不了你的一半。陈宏宇现在完全佩服,真想马上和你见面,可是公司孙总经理却要他马上随他去省里谈一笔业务,要给他一份像样的见面礼。所以不去不行呀,他委托我先对你表示感谢。等他回来,再请你喝酒。” 邢毅说:“好啊,新官上任酒,一定要喝。” 胡彦丽轻声咳了一下:“不过有件事,要先和你说,你得有充分思想准备。” “什么事?” “还记得吧,那天在光明旅社,陈宏宇不是说了,水电厂的何厂长要他推荐人,还说推荐不出来,那就他自己去。现在这个问题来了,他承包了金属建材公司,当上经理了,何厂长这个任务就成问题了,你说怎样办?” 邢毅哼唧着:“这件事我可管不着啊。” 胡彦丽尖声道:“什么叫管不着?你要管,管到底。”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你叫我怎样管?” “陈宏宇说了,想来想去,你最合适,他就推荐你了。” “可不能开这个玩笑。” “这不是开玩笑,是真的,那天听你分析问题,讲得头头是道,我注意了,谈到水电厂情况的时候,你嘴角上带着笑意呢。” “你怎么看的呀,我说到金属建材公司的时候还大笑呢。胡彦丽,你告诉陈宏宇,这不可能。” “水电厂待遇好,还有电力基金,你不是对电力基金很感兴趣么?” “这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那可怎么办?你让陈宏宇怎么去向何厂长交代?” “很好办,直接去给何厂长解释,不是陈宏宇他要毁约,是公司挽留不放人,大家投票的结果,他也没办法。” “大家投票也是在个人主动参与的基础上才会有的事,他因为主动参与了,就没脸去见何厂长。” “你代表他去,你能解释清楚。” “你倒是会说,随口就出了这样的主意,好啊,要这样的话,那我就非要你陪我一起去。” “可以呀,我倒想去水电厂参观考察一番呢。” “那你等着,我这就过来,我们马上就过去。” “哎哎,开玩笑的了,我有事,这就要出去了。” “你别耍赖,完全都是因为你,你不作分析,你不写纸条,你不出点子,我们根本就不会去参加。现在好了,你把我们推到悬崖边上,你就抛开我们不管不问了,你到底算不算男子汉,你到?还讲不讲信用?” “好啦好啦,胡彦丽,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这就要出门了,信用不信用的话先留着,等陈宏宇回来,一起见面再讨论吧。” 第096章 丛林紧急解救 魏俊龙选择的地方离县城十五公里,寒假来画过雪景,眼见山坡起伏绵延,树木灌丛形态各异,想着夏秋时节一定是别样风景。 到山下之后,果然大饱眼福,到处是五颜六色的植物,鸟鹊欢快地鸣叫。 魏俊龙四周观察好几遍,能进入画框的景物够多了,眼里闪放出满意兴奋的光芒,三脚架支好,调好颜料,即迅速进入状态。 邢毅伸手帮忙,找了一根树枝插在画板旁边,笔袋挂就挂树杈上,方便他使用。 魏俊龙不但要完成作业,而且还与同学约定,回去后要拿出二十幅素描作品进行交流。 他建议邢叔四周走走,按照自己的喜好,尽情欣赏自然美景,采摘香甜的野果,但不要走太远,以免呼唤时听不见。 魏俊龙作画速度相当快,邢毅走三十米,采摘了一株粉红色玉米穗形状的植物,拿回来给他观赏,一副创意十足的作品就出现在纸上:蓝天白云,一片树林,掩藏一半的草屋,草屋是想象出来的,半方半圆,一道柴扉半开,窜出来一条立耳长毛狗。 想象力是很丰富的,至于与生活实际符不符合,就不管了。 邢毅走近观看,并不吭声,魏俊龙还是感到有压力,停下笔,问:“是不是不好玩?” 邢毅道:“好玩,很好玩,我走那边去,你继续画。” 信步游动,不知不觉,爬上一个偏坡,看到了更大一片树林,感觉这边的景致更有特色。 回头却看不见魏俊龙,他选择登高一点,调整一下方位,这下互相可以看见了。 魏俊龙刚好抬头,也看见了他,朝他挥手喊话,声音听不清楚,应该是逆风所致,目测一下距离,不会超过三百米,如果没有风,应该听得见。 他转回身子,发觉那大片树林边上好像有点变化,树林边上渐次变矮向灌木丛过渡那一片,刚才看去的时候,基本上同为绿色,因为层次关系,存在浓淡的差别,并没有掺杂其他颜色,就转身寻看魏俊龙的短暂几分钟里,竟然出现了异样的变化,树丛中漂浮着一族蓝色,是深蓝色,那是一只大鸟吗? 一只蓝颜色的大鸟飘飞过来,没抓住树枝,落到树桠上,挂住啦?它从哪里飞来?那翅膀怎么会这样无力,撑也撑不开似的。 这只从来没见过的大鸟,不是被人抓获,一定出了什么意外。 再仔细看,仔细想想,感觉不对劲,应该不是什么大鸟,是一件衣服!对的,挂在树枝上的衣服,还在随树枝一起摆动呢。 这地方周围十多个山头,不见村落,除了他和魏俊龙,不见他人,谁会拿一件衣服挂在树上? 而且衣服在摇晃着,是向外发出信号吗? 有了这个意识之后,他快速下了刚才站立的山头,沿着山凹,朝那个方向快步走近,想要看个究竟。 可是走到矮处,却看不到那衣服了。 附近没有岩石可供站立,但有大树,他找到一棵丫杈较多的大树,爬上去,这下看清楚了,确实是一件蓝色衣服,一直在摇晃,隐隐约约听到喊声。 容不得多想,跳下树就朝那里奔跑。 距离只有五十米左右的时候,看见摇动树枝的人,见有人来了,停止了摇树,挥动双手,喊道:“快来快来,帮一下帮一下。” 走近了,邢毅看到了第二个人,半躺在树根上,身子蜷缩着,估计是受伤了。 邢毅忙问:“他怎么啦?” “他吃了野果,把肚子吃坏了。” 声音沙哑,显然呼喊的时间不短了。 介绍情况的人身形瘦小,四十多岁,而吃坏肚子的人二十多岁,身形硕大,邢毅去扶他,都有点吃力。 他肚子痛得厉害,根本就直不起身,只见额头上的汗珠成串滚下。 邢毅问:“那野果呢?” “都吃下去了,不知是在哪里采摘的,我都没看见。” 年轻人忍住剧痛,说:“就在那边,黄黄的,这么大。”比了个乒乓球的样子。 邢毅让他先别动,他钻进树林,很快采来一把草药,在石头上捶打,用唾沫掺和,唾沫不够,让中年人也一起吐,将草药捶成糊,捏成核桃大小,把他裤子解开,糊在肚脐眼上,压上两张桐子树叶,然后帮他拉上裤子,皮带系紧了,扶他坐起来,双手再压紧肚子。 邢毅告诉他:“这方法只是缓解疼痛,因为不知道你吃的是什么野果,还要去医院做检查,必要时可能要洗胃。” 大约十分钟,疼痛感松一点,但因为痛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人虽然能站起来,却走不了几步。 邢毅就砍树枝,用青藤绑扎,做了一副担架,把蓝色衣服取下,让中年人穿上了,两人一起将病人抬着,一直走到大路边。 在那里找人打听到乡镇卫生院相对近一点,就到附近村子找来拖拉机驾驶员,在车厢里垫上厚厚的稻草,三个人上去坐好,扶住病人,开着送去卫生院。 安排妥当,医生开始检查用药,邢毅才离开。 回到魏俊龙作画的地方,已是下午三点,魏俊龙刚好收拢画具。 魏俊龙说:“你走多远啦,我都喊不应。” 邢毅说:“绕了几个山头,发现那边风景更好。” 魏俊龙说:“那我们下周再来。” 吃过晚饭,魏俊龙把地图摆在台面上,标注白天的行踪。 邢毅在地图上找到那条大路,就在送病人到大路边,找人打听方向时,也问了那一带的地名,当地人称之为十八罗汉山。 知道地名,地图上就好找,找到之后,邢毅脑子里就有了印象,水电厂大坝筑成水库蓄水后,那一片地区因为靠近水库尾部,县里就有规划,要开发那里,搞成水库边一个旅游景点。 看完地图,梳洗完毕,进了寝室,脱衣上床,电话铃突然响了,一看是倪淑贞来的,赶紧穿上衣服,关好门,声音放轻。 “哎,淑贞呀,是我呢。” “你激动个啥,嗲兮兮的,好恶心。先听明白我是谁,再说话。” 是胡彦丽的声音。 “你?你怎么拿了倪淑贞电话?” “我是拿了她的电话,我要说她不在我身边,你信吗?” “你呀,你什么事做不出来呀。” “知道这一点,还算你明智,我就想试你一下,看你敏感不敏感。” “快把电话给淑贞她,我有话要说。” “着急啥?倪淑贞他出去了,电话就放在茶几上,我就抢先打给你了,我们两个先谈谈?” “胡彦丽,别开玩笑了,把电话给淑贞。” “喂哟,左一个淑贞右一个淑贞,为啥这样复杂,有本事再精简一点,直接叫贞。” “胡彦丽,小心我叫人收拾你。” “你叫人收拾我?不用叫人,你自己来,想怎么收拾都可以,我就喜欢乐意,来呀。” “哎,你这家伙……” 第097章 三个人动静大 电话里声音变成了倪淑贞的,邢毅心里明白,胡彦丽说服不了他,把倪淑贞找来了。 倪淑贞说:“出来一趟吧,我们在姚家拐拐的清雅茶室里。” “好,马上来。” 赶紧换了衣服,出门,在路口买了个果篮。 见了面,把果篮递给倪淑贞,说:“给,你喜欢的蜂窝苹果。” 倪淑贞的手还没触到果篮,被胡彦丽抢上一步,抓过去:“我看看还有什么品种?” 她动作猛了,邢毅下意识避让,苹果掉了一个。 倪淑贞赶忙弯腰去捡,邢毅也勾下身子去捡,两颗头“咚!”地相碰了。 这一下让胡彦丽呆着了,嚷起来:“慌啥嘛,我都还在,你们就这样忍不住啦?好啦好啦,我出去,不妨碍你们啦。” 倪淑贞不顾脑袋痛,一把抓住她,拽回来。 她又叫起来:“你掐我干啥,难道我又错啦?” 倪淑贞说:“你瞎叫唤,我掐你了吗?” 胡彦丽挣脱她,叫服务员拿来水果刀和盘子,呼喊邢毅:“劳动。” 邢毅削了一个苹果,先递给她,她才不客气,接过去就啃了两口,咀嚼着说:“邢毅,我说话算话,今天你们两个正式见面了,我任务完成了。” 邢毅笑道:“怎么,是你安排的吗?这就算交差啦?” 看着邢毅手上那一个,把自己吃了部分拿去相比:“呃!你不公平,咋给我这个要小这么多?” 邢毅说:“你把嘴里那一块吐出来合拢,复原了,看是不是一样大?” 她道:“我都吞下去了,怎么吐?” 倪淑贞指点她:“你呀,得寸进尺,人心不足。” “我不管,你再给我削一个。” “这个也给你好了。” “这还差不多,我为你家两口的事,可以说是全力以赴,殚精竭力。” “这么说,是得要好好感谢你啦?” “我不用你怎么感谢,今天反正都在这儿了,倪淑贞,该你发言表态了。” 倪淑贞接过第三个水果,往胡彦丽跟前送:“再来一个?” 她推开:“够了够了,不要了,现在言归正传。” 倪淑贞轻轻咬了一小口。 胡彦丽道:“哎呀,害怕被邢毅看出你的真面目来?不要作秀了,快点吃,吃了快点说话。” 她着急的是邢毅去水电站的事,打电话之前给倪淑贞交代好了,就让邢毅答应去水电厂,帮陈宏宇先过这一关,去了以后如觉得不好,再想办法调回来,她和陈宏宇一定会全力以赴。 倪淑贞没有马上就点头,迟疑和犹豫都是应该的。 胡彦丽也知道,要让倪淑贞出面做邢毅的工作,也绝非易事。 因此也就实打实,将陈宏宇开始对邢毅不了解,有点瞧不起,后来去见了面,邢毅的举止和谈吐让他看法有了改变,邢毅点出二轮承包的事和他准备调水电厂的事之后,陈宏宇都还将信将疑。陈宏宇就是这么一个人,固执倔强,自我感觉良好,等到他按照我写的纸条去参加二轮承包大会,两个回合就打败对手,获得了成功,根本就想不到,我告诉他纸条上写的内容,全部来自邢毅的指点策划,陈宏宇他就被震惊到了,彻底佩服。于是这才又将邢毅推荐给了水电厂何厂长的这件事。 倪淑贞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在她第二次打电话过去,倪淑贞才说:“好吧,我们约她出来,当面说吧。” 倪淑贞就是这样,话语不多,心里那事情想好了,付诸行动就是。 此刻胡彦丽按奈不住,抢先说了:“哎,邢毅,之前我说的话可以不算数,我也承认了,你心里是不会拿我的话当数的,现在我把倪淑贞请来了,她来告诉你怎么办。” 说完转脸看倪淑贞,等她嚼碎并吞下最后一块苹果。 倪淑贞喝口水漱口,不紧不慢说:“等一下,胡彦丽,你把话说清楚点,我还感到有点模糊,这到底是你,还是陈宏宇的意思?” 胡彦丽看着倪淑贞:“倪淑贞,你是怎么啦?见到你家的人,你就神思恍惚啦?你问我这个,是我或者是陈宏宇,这有区别吗?啊咹?” 倪淑贞问:“好像这水电厂,不是你推荐的嘛。” “我都说了,是他,是他,他他他。” “那他说了去水电厂的好处,都是哪些呢?” 胡彦丽眼珠鼓起来:“怎么?倪淑贞,你这回是什么意思,我就看不懂你了,来这里之前你是怎么说的?” 倪淑贞笑了笑:“我这不是希望你多说两句内心话嘛,这也困难?” 胡彦丽拿了一个水果玩味着:“环境好,工作好,待遇好。” 倪淑贞说:“还有呢?” 胡彦丽有点气粗了:“是的,我还要强调一点,在那里可以学到真技术。” “现在如果还有想法,可不可以允许问一下?” “怎么不可以?可以得很。” “如果认为路太远,不能每天都回来,怎么办?” “哪有天天见面的,一个星期见一次,感情那才浓烈呢。” “感觉水电厂在山沟里,一点都不热闹。” “冷清好啊,最能锻炼一个人的意志和体魄。” 倪淑贞张口还要问。 胡彦丽忙着道:“哎哎,倪淑贞,你不要再问了,人家邢毅一句话不说,就是你一个人呱啦呱啦,什么都叫你说了,你还有完没完?” 邢毅在旁边嘿嘿来了两声,他就像在看戏,到了精彩片段,忍不住就这样发声。 倪淑贞似乎还要演:“你说有三好,我却认为有三不好。” 胡彦丽已经受不了了,忽地站起来,把手上的苹果往地上一砸,果子顿时稀碎,她怒吼道:“倪淑贞,你重色轻友。你忘记你说的话啦?为了友谊,为了帮助陈宏宇圆了事业梦,我们就是作些牺牲也无所谓,你还说,去水电厂也不见得不是一件好事,虽然不能天天在城里,但在群山环抱之中,也能够找到自己的人生新坐标。我真后悔,为什么不带个录音机,把你的原话给录下来。” 她的声音很大,惊动了隔壁的客人呢,就轻轻敲击板壁。 倪淑贞看着她,使劲眨眼,是在暗示她不要急,可是她要不急,她就不是胡彦丽了,她甚至站起身,身子某个部位把果篮碰开,做出要走的样子。 第098章 河沟来了波浪 邢毅与胡彦丽同步站起来,伸开臂膀,挡住了她的去路,满面笑容:“哎哟,小胡啊,别这样呀,坐下坐下,我来告诉你,你放心告诉陈宏宇吧,我答应了。” 听到这话,胡彦丽缓缓扭过脸来,盯住邢毅看,确定他不是开玩笑,就猛然伸出手,指尖对着他的鼻子,转九十度,指乡倪淑贞:“你两个唱双簧,搞恶作剧,欺负人,哼哼,你们记好了,我要报仇。” 说完坐回来,抓了一个果子就啃。 邢毅赶紧去抢:“我给你削皮,这样不卫生。” 已经咬下一大口,嘁嘁喳喳咀嚼起来。 邢毅道:“你呀,胡彦丽,这回你的本来面目彻底暴露了。” “今天还不算,哪天你两个再惹我试试。” “不惹了,不惹了,快找纸笔来,我这就把我的基本情况写给你。” 服务员送来纸笔。邢毅写好了,胡彦丽拿过去,看也不看,折好揣进衣袋。 回头见倪淑贞还板着脸,“嘿!”叫一声,随即把手就伸向她腰间。 倪淑贞早有防备,腰肢一扭,纵步跳开,躲到邢毅侧后。 胡彦丽推了邢毅一下,没推动,就高举双手,在空中抓挠着,喊道:“有本事就别躲,我今天不挠死你,我不姓胡。” 邢毅继续阻拦说:“好了好了,我来代替,你挠我吧。” 她指着后面的倪淑贞:“你听好了,你再躲,我就挠他。” 张牙舞爪朝邢毅胸口就按,倪淑贞赶紧窜出来,挡在邢毅面前。 胡彦丽收住了手,哼哼道:“我就说嘛,你不护紧点,小心我把他弄走,让你后悔莫及。” …… 隔一天,倪淑贞来电话告诉邢毅,水电厂那边回话了,同意接收,何厂长在省里学习,三天后才回来,让你先休息两天,到时候他们派车来接。 是胡彦丽转来的通知。 闺蜜还是闺蜜,性情互相都有了解,生气发火动怒也就那一瞬间,过后什么事都没有。 两天时间的安排干点什么,首先想到的是那孩子,这事一直放不下,不行,还得最紧点,就给康恩培打电话。 接通电话之后,他问了办案进度。 康恩培说:“我和鄢所长达成共识了,每隔一周,互相就联系一次,通报进展情况。过去的一周,鄢所长他们已经与家属联系上了,答应到所里面作笔录,同时鄢所长也安排了专人,进村入户进行走访,现在应该正在进行中。” 邢毅道:“我当时提出来,这个案子你要直接参与,我是这样想的,我还问你与局里面领导的关系如何,有可能的话,申请调去那边,直接办理这个案子。” “你应该相信鄢所长他们,一定会尽力办理这个案件的,也是他们理所应当分内的事。至于申请调动的事,我也给你解释过了,不知你是不是没听明白。” “我知道人事问题上,个人是不能提要求的。我迫切要求你参与这个案件,是有原因的,可以说与你有很大的关联,请你原谅现在我还不能说,除非你按照我说的,主动与局领导申请,调到那边去,亲自办理这个案子,把孩子找回来,那时候我就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如果我再要求你,给领导提出申请的时候,表明一个态度,就是你到那边去,可以不当副所长,就当普通民警,这样就不会被认为你在提非分要求,这种自愿到边远艰苦的地方去工作,为那里的老百姓办实事的行为,是不是理当得到表彰,鼓励和支持呢?” 话筒里传来轻微的喘息声。 邢毅不再多说,要康恩培这时表态答应,似乎有点强人所难。他不吭声,说明已经听进去了,留点时间想一想。 约莫两分钟的沉默之后,康恩培突然说了那个姓洪的人的事。 “他现在又转到沙溪乡和水塘乡交界处的猴子箐,在那里雇了十多个人在河沟里挖掘石头,那些人里面有我们的卧底,刚刚传回来的消息,他就是找石头,除此之外,还没有其它的发现。” 说完这个事,就说还要下村了解案情,改日再联系。挂了电话。 邢毅想,刚才一番话似乎起作用了,康副所长一定要细细体会的。而我这边也要有所准备,以防他在下决心之前,来追问所说的那个很大的关联是什么,那时候得有贴切的说辞,就算是编一个故事,也要让他觉得合情合理,为了办这个案件,放弃这边的副所长职务,自愿到那边当一个普通民警,所作所为是值得的,因此心甘情愿。 想了一阵没有眉目,那就先做点别的事,让脑子适当休息,或者等到晚上睡着了,说不定智慧的火花会在梦境里绽放。 一夜没做梦,睡得香甜,清晨起来,天气晴朗,突然心血来潮,特别想去那个什么猴子箐地方,这回去了,碰上姓洪的希望极大。 乘农公车到水塘乡,在乡场上加油吃饭,吃完饭再上车往前开,下午一点半到了猴子箐。 一条狭窄的河流,两岸全是悬崖,悬崖上挂着藤蔓,崖缝中长出葛藤,互相环绕,看上去好似蟒蛇缠绕。 因为山势险峻,乔灌藤草茂密,人烟稀少,倒是适合猴子这一类动物生存。 不过却没有看见猴子,只有小河水哗哗流谈的声音,偶尔几声鸟叫。 邢毅下到河沟里,朝两头张望,姓洪的带领十多个人,会在哪一段呢? 河岸上有人路过,身穿着工作服,扛着鱼竿。 他问邢毅在干什么? 邢毅回答:“在找人,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七八个人,在附近河沟里挖石头?” 那人摇头说:“没看见。” 他不在河沟里钓,一直往上游走,邢毅就问:“这河沟里没有鱼吗?” 他说:“河沟里的鱼太小,没意思,要钓大鱼,就去水库。” “这附近有水库?” “有个窄口水库,不远,十分钟就到。” 往上走是水库,那就只能掉头往下走。 一边走一边想,遇到姓洪的,就告诉他,你这样毫无目的第到处寻找,效果不会很好,你的要研究地质条件,地型地貌,猴子箐这样的地质条件,不可能会生成所谓的奇石。 来到一段峡谷地带,距离不长,也就百多米,仰头看,两边的山崖就像要碰撞似的,十分吓人。他想赶紧走出去,走到开阔一点的地带。 他听到一阵呼呼声响,好像是刮风,但一看山崖上的藤蔓,静静地悬垂着,没有被吹动,有几只鸟快速从头上飞过,呼呼声越来越大,他感觉不太妙,回头看,河沟上游突然来了大水,下意识感觉到,这不是山洪爆发,就是水库开闸。 水库开闸放水,为什么不预先通知一下呢? 才想到这个问题,那两尺多高的水头就来到跟前,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河沟边,刚刚伸手抓住一根藤蔓,波浪就打到背上了。 第099章 绝境来了救援 水流来势凶猛,冲击的力量很大,邢毅双手抓紧了藤蔓,借助水流,把他送到岸边,就可以爬上河沟。 计划是对的,但藤蔓嵌入了一道石缝,卡住了,他被滞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下面,半截身子在水里,要想爬上去比登天还难,而低矮可以爬上去的河岸,离他还有十多公尺,想要靠过去,势必要放弃藤蔓,因为手里攥着的藤蔓头只剩不到一尺了。他知道现在松手意味着什么,没有藤蔓的牵引,他恐怕早被激流冲走了。 继续停留在这里,等待水势减弱,水流平缓一点,再奋力游过去,理论上是可行的,但需要时间检验,谁知道这水库开闸时间有多久呢,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可以坚持,但如果是一整天二十四小时呢? 再不敢往下想,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昂起脑袋,伸长脖子:“救命!救命!”大声呼叫了两次。 尽管他使出最大的劲,但声音还是被河水的哗哗声盖住,听起来就像蚊子在耳朵边飞过一样,所以虽然第三次张了嘴,但没有发出声音来。 真的是陷入绝境了吗? 他开始胡思乱想了,此生才开始,所有的梦想所有的计划安排都还没有施展,难道这就算完啦? 一个浪头忽然扑面而来,裹挟的泥沙冲到他脖子上,脸上,他腾出一只手,要把脸上的泥沙抹去,为防止泥沙入眼,就闭住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眨动眼皮,朝远处看的时候,由不得浑身一震,努力使自己跃出水面,才跃了一尺,脑袋就碰到了岩石上,幸好岩石是光滑的,没有多大的伤害,不过就算冒血了,也值。 原来是他看到离他相距三十公尺远的河沟对岸,有两个人正朝着他挥舞双臂,又喊又叫呢。 他太兴奋了,可以动的一只手尽可能伸长,五个手指举在空中使劲张开,捏紧,又张开。 声音还是听不清楚,不过他们的一系列动作,邢毅看得比较清楚。 他们找了两根树木,用藤蔓绑扎了,跑到下游河口小一点的地方,把树木伸到河水里,抓住树木一头,把另一头伸出去,搭在河沟中的岩石上,形成一道栏杆。 他们近乎于趴在岸边,双手稳稳地把住树木,发出信号,邢毅放手,顺水漂流过去,趁势抓住树木,得以获救。 上岸后邢毅连声感谢。两人说这没什么,见人有难不可袖手旁观。 两人找来干木材,架起篝火,让他烘烤湿衣服,他们随身还带了烧酒,玉米饼。 喝下了两口酒,吃掉半块玉米饼,体能恢复了许多。 这两人都带着镐头,绳索,麻袋,麻袋里鼓鼓囊囊,邢毅一看就知道是石头,心里一动,主动问话:“你们是住这附近吗?” 他们回答:“不是,我们住处离这边有三十多公里呢。” “那你们来走亲戚?” “也不是,我们是来这边找石头。” “石头哪里都有,为什么要到这边来找,是什么石头呀。” “带颜色的石头。” “带颜色的石头,拿去干啥?” “也不知道,有人要,出了钱,我们就出来找。” “有人出钱请你们找石头?真奇怪,是什么样的人呀?” “也不知道,我们是将石头送去乡场上的饭店,饭店老板收下石头,再等那个人来看了,确定是他需要的,才会给我们钱。” “有意思,那你们找到多少石头送去啦?” “找了不少,都送去饭店了。” “你们送石头给老板,老板当下就给你们钱吗?还是要等那个人来看了才给?” “石头送去,不会马上就拿到钱的,估计是要等两三天的。” “你们有没有感觉,会不会到时候赖账?” “到时候看吧,饭店老板倒是做了担保,如果是那个人真喜欢的石头,一定会给大价钱。” “哦哦,是这样的呀,那么这个需要石头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不知道,从没见过。” 衣服烤干,时间也差不多了。 邢毅道:“真对不起,你们因为救我,把找石头的时间都耽搁了。告诉我你们的姓名住址,找个时间我好登门拜谢。” 两人通报了姓名,一个叫罗焕,一个叫彭应能,都是沙溪乡杨柳村的。 邢毅也通报了自己的名字,住址和工作单位。 很晚了才回到县城。 第二天中午呼叫了杨林翔,见面后告诉他,自己的父亲得了一种怪病,找到老中医了,开了一个药方,十七八味药材,最不好找的,是要一种具有鸡血红颜色的石头作药引子。 那老中医交待,这种石头十分稀少,可以说比较难寻,只有河沟沙滩地方才会有。 有一个又快又好的办法,就是发广告,扩大知晓面,这样就有可能尽快找到石头,让父亲的病就能早日得到有效医治。 “我因为马上要去水电厂上班,不方便。所以这件事情就委托你了,石头送来就交给你,你先看一下,觉得是真的,就通知我来付钱。” 杨林翔当即表示:“是叔叔的事,当得就是我父亲的事,我一定要办好。” 两人一起来到综合商店门口,找到了喜欢开摩托车,经常在这里露脸的齐老五,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把缘由先给齐老五说了:家人急需干净无污染的鸡血红石头做药引子,也不知道哪里有,现在就想面向全县乡村发广告,如有发现发掘者,将石头送到城关镇文明路xxx号xxx处,定有高额回报。 “答应去办,先拿三百块,打印一千张,半个月时间,张贴到村寨人群集中的地方,办完后再给七百块。” 齐老五满口答应,一起玩的伙伴有十来个,一人领一百张,一个星期保证完成。 把这事安排完毕,杨林祥提出开车送他去水电厂报到。 他说:“不用,你去干你的事,我坐农公车去就行。” 水电厂行政办工作员文启义,细高个,皮肤黝黑,眼目虽细小却很敏锐,他因为忙着进城去与干亲家会面,与邢毅简单说了几句,就开了个票,让他先去招待室住下,至于具体分配到什么工作岗位,要他等一两天。 邢毅说没问题,拿着住宿票下楼去了。 第100章 饭桌上好谈事 文启义进城要见的是锦喜煤矿老板刘义寿和银行信贷部主任孟锦云。 锦喜煤矿运煤车来水电厂,驾驶员与门卫发生纠纷,双方动起手来,煤老板刘义寿闻信赶来,给门卫赔礼道歉。 文启义代表厂里出面协调,因此认识,以后来往几次,刘义寿问他,投资公司里面要有关系的话,帮忙出一下面,贷些款以便扩大再生产。 文启义就上了心。 孟锦云住处不远,经常可以遇到,只是打打招呼,没机会进一步发展,搞人事行政工作也不需要用钱,所以没怎么往那方面去想。 有天到小卖部给儿子买奶粉,碰上孟锦云来买烟。他所要的那种烟没有,三天之后才进来,孟锦云直摇头,他非那种烟不抽,说早知道,就先买十条八条搁着。 文启义家里刚好还有几包,就说不嫌少的话就先拿去抽着。孟锦云跟他进门,拿了三包烟,说我给钱。 他哪里肯收,他爱人抱了孩子过来,那孩子一直哭,文启义也不好受,两人只好出来。 孟锦云说:“你找个人,写张纸,上面就写,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仁人君子来念过,一夜睡到大天光,贴在街口。” 他说:“做过了,照哭不误,不管用。” 过了一天,文启义与孟锦云又遇上了,他主动搭话:“三包烟抽完啦?” 孟锦云说:“不敢多抽,省着的,还有一包半。” 他说:“今早我舅子送来两条,给你一条好了。” 孟锦云说:“谢谢你了,我得先给你钱。” 他说:“你这样做,就显得我太小气了,你说一条烟,多大点事呀。” 孟锦云说:“你这么大气,真让我自愧不如,不是因为这烟,我还没有机会认识你呢。” 他说:“来吧,我拿给你就是,其他什么也不要说了。” 孟锦云跟着他进家拿了烟,又客套了一回,高高兴兴转身就走。 他在后面喊道:“孟主任,等等。” “啊!”孟锦云赶紧停住,转过身来。 “你看,有个事,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孟锦云举了举香烟。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你我这样的身份,还真不好说。” 孟锦云当下就笑道:“有啥不好说的?说就是,不怕。” “也不知道你肯不肯,这小儿一直哭,我老婆找人问过,说了,今天第一个到你家里来的,不管是谁,不要问身份,年龄,是女的,就拜祭为干妈,是男的,就拜祭为干爹。认定了,就不会哭了。你说这种说法,本身就可笑……” “我就是这第一个?” “哎,真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没问题,我答应就是了。” 第二天就买了镀金碗筷,玻璃奶瓶,两罐奶粉,两套衣服一并送来了。 干亲家关系建立,来往就多,有些事就不必避讳了,该说就说。 文启义就给孟锦云灌输了刘义寿的意思,要他帮忙贷点款,扩大煤矿生产。 孟锦云问:“要贷多少,没有说?” “先来个五十万吧。” 孟锦云说:“风险很大,不过,你我不是外人,得把话先说明了,办这样的事,风险大家都来担点,不能稀里糊涂,他赚大钱,我们白费力气,那是不行的。” 文启义说:“这方面该怎么做,我不太明白,反正手板手心都是肉,你是行家,你懂的,我们两个配合好,主意你拿,出面的事算我的。” 孟锦云说:“煤矿上要给我们干股,少不了十分之一份额,同时每年给我们每家送一车煤炭,问他干不干。” 文启义问过,刘义寿思考了半个月,答应了。 文启义就与他约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下午四点,锦绣餐厅666包房见面,届时把持股证书带来,举杯搞个小仪式之后,现场敲定。 进了包房,看到还有一个人,刘义寿介绍:这是我在这边最早认识的,最好的朋友,宏达公司谭志达经理。 文启义知道宏达公司两个经理,经理孙国玺,副经理谭永利,这第三位,还没听说过。 刘义寿说:“我当初来到这里,两眼不认人,就是他给我指的路。” 刘义寿在县城租房,与小秘住一起,小秘洁癖,随车带了洗衣机,路途上抖坏了零件,开不动了,小秘就催他,出去找个人来修理。 他站在街头,东张西望,不知哪里有修理部。 他看见一个人走近,感觉很熟悉,一时又叫不出名字,盯住看了一下。 这人是谭志达,吃完饭出来遛弯,见陌生人盯住他看,问:“我认识你吗?” 刘义寿摇头。 “那你朝我看啥,我头上长出角来啦?” “啊!”刘义寿突然叫了一声,“听你这么一说话,我想起来了。” “我们原来是在那锦阳大饭店,那八角楼里。” 凭他怎么说,谭志达就是想不起来。 但还是有礼节地问了一声:“哦哦,那你在这里东看西看,是等人呀,还是有什么事?” 刘义寿当下就说:“我这不是来办矿吗?刚把家属搬来,衣服脏了要洗,没想到洗衣机却转不起来,只会嗡嗡叫,轮子一动不动。这不,出来找个人去休整一下。这附近哪里有修理店呢。” 谭志达也转头四处看了看,记起来应该是那边转角处有。 就这样就有了来往。 刘义寿有个绰号,就是他名字谐音,留一手,说明办事精明,滴水不漏。 他深知干煤炭开采这一行,投资大回报率很高,但风险同样大,得在本地发展几个人,一旦有什么事,好有人出面。 刘义寿说:“是真的的好朋友,我来锦绣能够认识他,是一大幸运。” 文启义说:“其实我们很熟,只不过没有正式打过招呼而已。” 他们过去同在一个中学初中部读书,一个比一个高一级,学校后面有片小树林,两人都喜欢去那里,持弹弓弹射小石子打麻雀。 “是呀,那今天就算正式打招呼了。” 谈到共同的爱好,谭志达说:“现在不打麻雀了,打斑鸠,鸽子。” 文启义点头:“是呀,麻雀太小了,不过瘾。” “要玩就是小口径步枪,”谭志达比划着,举枪瞄准,“砰!一声响,斑鸠应声落下,好刺激哟!” “是刺激,但小口径步枪,不好买。” “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这样吧,我联系一下,有效果了就告诉你。” 说话的时候文启义的干亲家孟锦云进来,与谭志达也好像在不同的场合有见过,这里就无需客套,随便围了桌子坐下。。 第101章 新环境新感受 酒菜上来了,刘义寿给他们倒上酒,举起杯子,说:“几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来锦绣县发展就全靠你们的鼎力支持,来,我先敬你们,干。” 喝下,倒第二杯,接着说:“本来早就应该安排,过了这么几天,会不会以为我在放你们的鸽子吧。” 文启义舔舔嘴皮,笑了笑:“没啥,就算我不信你,却要信我干亲家呀。” 孟锦云问:“刘老板把手续都带来了吗?” “当然带来了。” 打开提包,把干股认证表拿了出来,分发给两位。 “都仔细查看一下相关内容,没啥问题的话,我们马上就签字。” 文启义看了问:“没有填数额?” 刘义寿说:“你们自己填写,感觉舒服呀。” 孟锦云道:“你不怕我们填多了?” 刘义寿说:“填多填少,都是你们说了算,只要我企业不垮台,发展了,有钱,还担心你们多拿了不是?” 文启义说:“讲了多少就是多少,都是汉子人,说话算数。” 只有一支笔,文启义拿了过去,准备要写,被孟锦云拦住了。 “还是刘老板亲自填,那样才合规。” “主任真不愧是行家,办事情滴水不漏。”刘义寿接过笔,低头填写。 签字的证明书收好了,又干了一杯。 吃喝的时候,文启义提到了水电厂新进的人。 “来了一个叫邢毅的,比我要高一点,长相很不错,相貌堂堂。” 谭志达笑起来:“怎么?这个人被你们水电厂接收啦?” 文启义说:“我们水电厂是新单位,进个把人比较正常。” “嘿嘿,你们水电厂在收破烂呢。” “怎么这样说?” “这个人呀,我不说你当然不知道,他之前是准备去我们公司的。为了确保质量,我亲自去了人事劳动局,把他的情况都给摸了个透。” “那你摸到了什么情况呢?” 谭志达淡淡一笑:“可以说什么也没摸到,一片白纸。” 他是在孙国玺的催促下,才去人事劳动局的。 见了余泽波,就问有没有叫邢毅的。 余泽波回答说:“有,你们是不是想要他?” 当时回答说:“不时我们想要,是他想进,但我们有规定,要先看看相关材料,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再说。” 余泽波说:“这事有困难,文字材料提供不了。” “怎么讲?” “这个人回来的当天,去乡下看父母,在半路上遭遇了洪水,在小河湾村参与救援一户人家,随身带的档案材料就被水浸坏,成了一团纸粑粑。” 余泽波还指给他看玻璃板下面的两张纸,是当时抢救下来的。 什么都没有了解到,也值不得给孙国玺报告,宏达公司进人的原则,以及配套的招聘简章已经制定出来,马上就要公布实施,他这种情况,还有可能参加么? 真不知他还是采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混到水电厂来了。 谭志达这样告诉文启义:“为什么说是一张白纸?是这样的,按规定程序,应该是档案材料先到,让准备接收的单位审查达到要求条件后,发出正式商调函,那边才能办手续,人最后才过来。可是这位先生倒好,档案没有到,人先来了。没有办法,我们采取了主动,联系了那边,人家咋说?对不起,现在人找不着了,想要调看他档案?慢慢等着吧。我们说他人已经过来了。对方说,那好啊,你们就听他怎样说,就怎样办吧。与我们这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所以,你们宏达公司就没有接收他?” “断然拒绝。”谭志达嘿嘿一笑,“没想到他转个身,就跑到你们这边来了,是不是给你好处啦?” 文启义赶忙摇头。 “那是给谁好处啦?是不是厂长?” 文启义不好说是何厂长,平心而论,那个人不会干这种事的,副厂长童景江会不会干,不好说。 但不管怎样,这个情况算是已经掌握了。 第二天上早班,文启义就去见了童景江:“你说的那个人他来报到了,要怎么安排?” 童景江游览着报纸说:“随便你呀。” 文启义说:“你不明示,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呀。” 童景江说:“人也不是我要调来的,是何睿调来的,你等他回来问他好了。” 童景江说话的口气就说明他没有得到好处。 这一下,何睿在文启义心目中的形象就苍白起来了。 文启义有了一个主意,就先安排你去守水塔,何睿回来态度不好,要求给他调整岗位,那就不用分析,事实证明一切。 中午,文启义起草安排通知,交给邢毅。 通知上写的工作岗位是水塔看护。 水电厂现在是建设初期,大坝虽然起来了,但发电机组也还没有进厂安装,新到的人,干一些辅助性的工作,这没什么不正常。 不过要他去看水塔,这还是有点意外。 也许辅助性的岗位不多,这也算是一个吧,不过也没啥要紧,迟早是要走近那发电机组的,也没多想,问清了方向,就过去了。 一高一矮两个山头,水塔就在矮山头上,两根水管并行约百米,穿提灌站而过,进水管伸到河里去,水从河里抽上来,灌入水塔里,经过沉淀,杀毒,净化了,进入出水管,送到厂区去,是为生产生活用水。 他朝远处看,那是上堰村的大致方向,因为作出了到水电厂的决定,就不能参与提灌站建设了,好在有苏主任,完全可以做到无缝衔接,没必要担心。 现在材料大概已经进场了。 邢毅轻轻舒出一口气,视线回转。 水塔旁边一座小木房,里面安放一张床,一张桌子。输水阀门就在木房里面,大管子上接一个小龙头,拧开就出水,用水不愁,却没电。 水塔斜对面百米远,是一座被茂密树林覆盖的小山头,朝阳的那一面,有几间房屋,被树木掩映着,炊烟在林稍上空缭绕,前面一片高榜田,高高低低,庄稼长得正茂盛。 邢毅沿着逼仄的山路,走去小村。 小村有狗,一只轻轻叫了一声,引来另外两只,昂着脑袋使劲叫,叫声提醒村民,很快就有人出来。 邢毅见有人出现,就主动打招呼:“你好,我是水电厂看水塔的人。” “进来家坐会儿。”那人朝狗扬一下手,三只狗轻摇尾巴散开了。 第102章 管好自己的事 房屋一半盖瓦,一半盖草,盖草的一半的是卧室,盖瓦这一半是厨房客房混杂。屋里面家具简单,两条长凳,一个方桌,门边折角里面,有镰刀锄头等农具。 抢眼的是紧靠卧室这边的墙上,挂着一个木头雕刻的面具,刷过桐油漆,散发细微的气味,还有一个楠竹根雕刻的狮子头,狮子头因为毛刺多,不好刷漆,就保持原样。 一个普通农户家,有这样的艺术品,令人感到惊讶。 邢毅问房主:“你会做木工活?” 房主说:“我别的不会,就会做这个。” 邢毅指了桌凳问:“都是你做的?” “嗯,做得不好。” “真不错,全榫头卯固,没有钉子,老传统,不好做呢,你做这一行,时间长了吧。” “快三十年了。” “墙上那张木雕面具和竹根刻的狮子头,也是你做的?” “是呀。” “这就更厉害了。” 邢毅记得,大约十几年以后,新世纪初,文化馆的杜江山就在县城主办了一次面具展览,杜江山特意布置了一间房子,面具一一挂在墙上,供人观赏,有人喜欢的话,现场进行交易。他就曾经进去过,准备给三岁的儿子远驰也买一件,不过感觉有点贵,没有买成。 邢毅问:“雕刻这样一个面具,要多少时间?” “十多天。” 取下面具递给他看,邢毅只想着一句话:高手在民间。 面具后面的空洞里有张纸,打开看是十几幅面具草图。 这更让邢毅心动,五官各部位线条的勾勒,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工笔画样板,手指头忍不住就在自己身上描绘起来。 交谈几句,邢毅就猜到他不是本地人。 “你年轻时候,是在外地吧。” “我搬到这边来了十二年了。” “之前在哪里?” “在四川那边。” “怎么过来啦?” “我是上门来的。” 除了这家人,这小村还有九户人家,有四户都是外来的。 那面具不光雕刻艺术好看,材质也非同一般,一定要不易开裂变形的桦槁或者梧桐老树。 再过几年,到本世纪末,旅游事业开始发达,外地来客增多,喜欢收藏面具的客人不少,价格不低,而且长时间高位运行,不少人参与这个行业,从中获取了巨大的财富。 “看样子,你超过四十了吧。” “快五十了。” “那,你是长辈呢。我得称呼你叔呢。” “你就跟他们一样,叫我老木匠就是了。” 邢毅在心里念叨一下,觉得叫老木匠是有一股亲切味。 一股烤苞谷的香味传来,老木匠的爱人随后端了一个簸簸从后面出来。 老木匠拿了烤好的嫩苞谷递给邢毅,真香,一边吃,一边想起在上堰,蒲明发爱人端出来的烤洋芋,烤洋芋和烤苞谷的味道各不相同,但都特别香,居住在城里的人很难吃到。 让他心情激动的,两家人用来烤苞谷和烤洋芋的,都是竹篾条编织的簸簸,形状大小完全一致,简直就出自一个人的手。 邢毅还注意到,小村没有电,自来水也没有。 老木匠告诉他,后山岩缝里流出一股水,十户人家二十七口人,百十只鸡,十来头猪牛,怎样都用不完。 看老木匠的牙齿,就知道,这水质很好。 水塔边风光旖旎,小小村掩映在树林里,中午炊烟袅袅,邢毅心里痒痒,请老木匠帮忙制作了画夹,抽空进城购置纸笔,颜料,起大早就在外面作画。 他发觉自己手法一点也不生疏,且满脑子都是画面,他随心所欲,勾勒几下,轮廓就出现了,再细描几笔,一幅画就出来了。 退后几步看,再凑近半尺,怎么瞅都觉得应该很好,拿到县里去参展,应该一点阻力也不会有。 他什么时候学,在什么地方学,跟随学,从而成就这么多技艺,无论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样的片段性失忆,大概是被水冲进山洞时,脑袋上哪个部位被撞坏而造成的吧。 没有破坏的部位,反而超常发挥,这应该是另一种说法,是什么呢? 不管了,既然会这个,也喜欢,那就发挥好了,他在画作前摇头晃脑,似乎有些失控。 当然,也有感觉某个部位不顺畅的时候,就搁下笔,就去老木匠家,在那面具和狮子头跟前逗留一阵,定会有所收获。 星期一,文启义过来检查工作,看见了画,十分震惊,画面有远有近,有高有低,远处是电站大坝的泄洪闸门,上半部是瓦蓝的天空,一只苍鹰立在电站大坝泄洪闸门顶上,朝着天空展翅就要腾飞。 文启义问:“知道这属于哪一种类型吗?” 邢毅回答:“好像,应该是属于国画大类吧,怎么?文主任也喜欢?” “我再问你,各式各样的画,你知道一共有多少类吗?” “我不知道,应该很多很多。” “油画,你懂吗?” “不懂。” 文启义冷笑:“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怎么想?” 邢毅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文启义指了水电站的画面:“不是你画的,是你从外面带来放这里摆设的,我说我的心里这样想,你信吗?” 说着凑近画夹闻闻,这是新鲜杉木的气味。 邢毅皱眉,眨眼,没话可说。 文启义看着远处:“你到小小村去啦?” 邢毅回答:“去啦,请老木匠作了这个画架。” “那,你给人家多少钱?” “他不要。” “材料费也没给?” “他说就是自家后园里长的树。” “你瞧瞧,这就是朴实农民的性格。” 文启义的话牵动了邢毅的心思,想到了小小村急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他们小小村十户人家,紧挨着水电厂,却没有电,要是从厂子里拉一根电线过来,就好了。” 文启义说:“你以为就你想得周到?我们早就考虑过了。” “考虑过了,那怎么还不给他们拉?” “你以为拉电容易吗?电杆磁珠线子加上人工费,好几万呢。还有,以后管理呢?谁去找他们收费?不给怎么办?还有啊,他们对电的知识一点不知,用出问题来怎么办?触电伤人了,谁负责?” 邢毅说:“多指点他们几下,就都会了,富兰克林发明电之前,也没想那么多。” 文启义说:“富兰克林?你为啥不说爱因斯坦?管好你自己,别人的事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邢毅说:“你说得对,现在我就管自己的事,好啊,水塔也没有拉电呢,是不是解决一下呢?” 文启义说:“一般看守的人都不在这里住,吃在食堂,所以也就没有考虑拉线。” “那冬天怎么办?” “冬天就不用天天过来,反正那阀门都在小屋子里,也冻不坏。委托小小村的人代看着,没啥事的。” “委托人来看,开钱不?” “不开,他们就是出入的时候,带个眼睛看一眼。” “看来,看水塔这个岗位,是可设可不设的啰。” “你来了不就可以设了嘛。” 第103章 感觉不太合适 水塔边小屋的门窗也修好了,不用问,文启义就知道又是老木匠的杰作。 这才来几天呀,就让人来给他做事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文启义很严肃地告诉邢毅,不能随便与小小村的人来往,水电厂属于高技术单位,厂子里物资设备有很多都还堆放在露天坝里,附近的村民就想找机会认识厂里的人,以后他们进出就方便,物资设备就存在丢失的风险。 “我这样说是比较客气,你要是遇到厂长副厂长,知道你和他们有来往,那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邢毅说:“谢谢你的关照,我以后不敢了。” 文启义说:“明天我带你去附近走走,先熟悉库区的情况。” 邢毅说:“那太好了。” 第二天上午他来了,头上多了一顶棒球帽,肩头挂了一支鸟枪。 离开水塔,沿着山脚的小路往前走,文启义问邢毅怎么来的水电厂。 邢毅说是朋友推荐来的。 “啥朋友,这么用心?” “一个公司老板。” “很有钱是不是?” “有钱无钱我不过问的,但不过他说了,要给我买一辆摩托车,上下班方便。” “你告诉这个老板,你在干什么工作了吗?” “这几天一直没有回去,还没见着他。” 文启义试探着问:“你要是不小心把你现在的情况说出去,那老板知道你被安排看水塔,而不是去更好的地方,他会怎么想?” 邢毅笑了笑:“这有什么呢?老板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很有钱,就掌管公司的一切,他是从打工开始起步的,通过十多年的努力才一步一步走上这个位置的。” “不会啊,一个打工的,后来成了公司大老板,有点天方夜谭呢。” “当然,主要是他抓住了一个很好的机遇。” “什么机遇呀。” “算了,他对我这么好,我可不能干损害他名誉的事,不说也罢了。” 文启义心想,连档案都不看,就直接安排进来,一般的关系会这样做吗。这个老板很有钱,还与何睿厂长关系很好,情况应该就是这样。 真希望邢毅的话有假,要不然,何睿厂长回来,见到他要来的人被安排去看水塔,就等于给他颜色看,没有领会他的意图,那可就真的太不合适了。 为了留有余地,不让邢毅产生歧义,文启义进一步解释:“你现在看水塔,是临时的,短期行为,因为厂长还没有作出具体的安排,所以这只是临时的,过渡性的,所以,过后还会有新的调整的。所以你也不必着急。” “我不着急,这几天过得还不错,挺舒服的。” “电的问题我马上就安排。” 邢毅心里有数,他不想找任何人,来到水电厂后,对自己的人生要有一个新的设想,这个设想就是一步步接近主机房,接触发电机组方面的相关知识。 时间过得快,一个半小时了,一只鸟也没有打下。 文启义为不让邢毅轻视自己的技术,解释说:“这枪被童副厂长拿去玩了几天,回来就成这个样子,打不准了。” 邢毅说:“你把枪管抬高这么一点试试。” 文启义冷眼看他:“怎么?你眼睛就这么好使,能看见铅弹飞过去?” 邢毅手指头在脖子边比划:“我看见铅弹都是从鸟雀的这个部位飞过去,有点偏低。” “呿!”文启义笑道,“我两眼左右都是一点五,你呢,难道你是一点八?” “不一定是眼力问题,你不是说让副厂长拿去玩了几天吗,回来你没有检查一下?” “我怎么检查?他是副厂长,拿你的枪去玩几天回来,给你了,你就当面要检查?就这样不信任?真是。” “等他不在的时候检查呀。” “那又有什么意义?” “那这枪打不准,也没有意义呀。” 虽说这样说,但还是被提醒了,就把枪塞给邢毅:“你替我检查,看你能查出什么毛病来。” 邢毅接过枪,看了看标尺,准星,枪管,又端起来朝远处瞄了一下。 “嘿,像模像样的,好像你真的懂。”文启义嘀咕。 邢毅选了一棵树干,在齐眉高的地方用小刀刮下一块树皮,中间做个记号,划了一个碗大的圈,退到五十步远的地方,让文启义装弹射击,接连三次,一起过去查看,铅弹全都打飞,只在偏右下的树皮上留有擦伤痕迹。 邢毅用小刀背压住标尺,使劲按了几下。 文启义喊道:“你别真把它弄坏哟。” 让文启义再射三枪,这回铅弹都打在圈内的树皮里了。 文启义不以为然:“其实我不是不知道,是故意要考验自己的眼力。” 邢毅伸手拿枪,说:“那我把它扭回来。” 文启义不给,说:“扭来扭去的,很容易断,就这样吧。” 内心却在想,等一会我把标尺还原,童景江再来拿去玩,总是打不准,就会认为枪不好,以后就不会再来拿了。每次都是,还要附带一盒铅弹,五块钱呢。 看到水塔和小小村了,文启义看看手表,时间还充裕,就指着小小村侧后的树林:“走,我们去那边,我听到鸟叫声了。” 邢毅看了说:“要经过小小村呢。” “我们绕开走,不进去就是。” 走到村外的小路上,文启义就把鸟枪交给邢毅,说:“你拿着,小心点,有狗。” 他让邢毅走前面,他紧跟在后。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狗,这是有缘由的,小时候一个玩伴就因为被狗咬了,几年以后狂犬病发作,抢救不了,一命呜呼。因为他乱咬乱啃,医生护士都不敢靠近,家人更是害怕,雇请不要命的人用绳子把他拴了,眼睁睁看着他在那里挣扎,口吐白沫,白眼仁上翻……。 走着,他从后面推邢毅,示意他把枪端平,低声告诉邢毅:“注意,有狗。” 话音刚落,狗叫声就起来了,邢毅转向,看见两条狗扑了过来。 而文启义在一阵慌乱之中,竟然忽地一下子跳到邢毅背上,这个动作倒让邢毅吃了一惊,难道就这么怕狗? 邢毅站着不动,他有经验,只要他站着不动,狗感觉不到威胁。 就不会靠近。再说身上负有一百三十斤重量,也跑不动呀。 老木匠握着一根棍子跑出来,看见了邢毅,使劲喝退了狗,把它们撵回家去。 文启义从邢毅身上跳下来。 老木匠问:“你们这还是要去哪里?” 邢毅说:“我和文主任在这附近走走看看。” 老木匠道:“那你们来家坐一哈呀。” 第104章 差距真有点大 邢毅站住不动,文启义却推了他一下:“走,去看看。” 邢毅说:“这样随便进去,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人家一片美意嘛。” 推着邢毅走前头,他在后面伸头说:“你把狗关好了。” 老木匠把狗关进侧房,搭上铁扣,用一根树枝插了。 白木桌上正好摆了一锅老南瓜玉米稀饭,老木匠拿来碗筷,一人给他们舀了一碗,就着一碟干炒黄豆,请他们吃。 文启义呼呼喝下一碗,说:“再来一碗。” 砸吧着嘴,回头瞥了一眼墙上。 邢毅注意到,他这样看墙上的东西,好几次了。 征得老木匠同意,邢毅取下面具,递给文启义看。 文启义说:“这原本是一根老树根,看起来年龄少说也有一百年。” “你怎么知道?” “看年轮呀,一圈就是一年。” “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楚呀。” “有个简便方法,超过一百岁,年轮就转变成头发辫子的样子,头发辫子有两根,我说它一百岁都少了。” 邢毅问老木匠:“为啥要用这么老的树根来雕刻呢?” 老木匠好像没听明白。 文启义就开始卖弄了:“这你就不懂了,树根老,说明生命力强,用它雕琢成艺术品,就暗合了绵延长久的意思。” 看着邢毅一脸惊愕的神情,文启义洋洋得意。 “不过,这刀工很一般,油漆的颜色也没调好,白瞎了一块老木头。 老木匠不吭声,默默把面具挂回去。 因为喝过稀饭,小便来得快,邢毅要到房后面方便,文启义跟着出来。 文启义打一个寒噤,拎着裤头,说:“等一会我先离开,你晚一点走。” 邢毅问:“为啥?” “我要你办件事。” “办什么事?” “你问老木匠,那竹根和树根,想不想让我拿走?” “你拿走,那两件工艺品?” “什么工艺品,他要有那手艺,不早就出去开店了,还悄悄呆在这小小村里混日子?” “恐怕不行。” “有啥不行?我给他钱就是。” “那你直接给他说呀。” “我的身份,在他家里开口谈钱,不合适。” “那我去说就合适?” “应该可以的。” “你要我这样接触小小村的人?” “没跟你说过吗,这是特殊情况,我派你去办的,就可以,你自己去的,就不行。” “那你想给他多少钱呀。” “刚才说了,我不能提钱的事,安排给你了,你去说,问他想要多少。” “那好吧。” 文启义拿了鸟枪,走到村外,回头看了看,估计狗不会看见他,就站下来等。 邢毅在屋里,指了面具和狮子头问:“想不想卖?” 老木匠朝外面看了一眼:“那个姓文的人想要买?” 邢毅没有直接回答,他不知道老木匠怎样想。 老木匠说:“如果是他来买,我不卖。” 邢毅说:“那如果是我呢?” “是你的话,你随便给点就行。” 邢毅没说是我要,也没说给多少,看了看那两件工艺品,和老木匠作别。 文启义迎着他:“怎么说?” “有点意思,应该会出手。” “你直接给他说了吗?” “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实意图呢。” “两样东西,我出二百块。” “二百块?”邢毅咧开嘴笑了,“搞不成呢。” “怎么搞不成?” “我问过他了,差距真的有点大。” “他要多少?” 邢毅回头看了看:“三千。” “三千?就那烂木头和老竹根?” “只是一件。” “那就是说,两件东西六千?” “嗯。” “哼,简直是,想钱想疯了。” 文启义举枪朝那边瞄了一下:“那他就留下永远挂在那里吧。” 星期六,邢毅放假,回到光明旅社,魏老板说:“那姓杨的小伙又来找你了。” 邢毅说,是杨林翔,他怎么不打电话? “打了,打不通。” “是啰,水电厂没有信号。” 马上就打过去。 杨林祥说:“我就估计你今天要回来,我要告诉你好消息,鸡血石有了。” “鸡血石有啦?” “对头,前天一个人送来的。” “好,我马上过来。” 杨林翔故意换了个大灯泡,将石头取出来摆在桌上,果然颜色红得耀眼,形状很像一只鸡,跟普通家养的差不多大,这头部上要是长了冠子,那就是一只公鸡,可以取名“雄鸡报晓”了。 那姓洪的送展的石头取名“搏击云天”,是因为像一只鹰。 这只鸡经过修饰,也可以让它向鹰靠拢,不管它,至少,拥有这积雪一样的红色内在,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杨林翔把经过说了一遍。那人是乘坐三轮车来的,石头用麻袋包裹,不要别人帮忙,自己一个人抱进来。 “他进来以后,先问了姓名,又要我复述一遍那启示的内容,对暗号一样,没问题了,这才放心解开麻袋让我看,我一看到这颜色,就激动起来,邢毅老兄的心愿解决了。 “我问他石头来历,他说是在锦绣县与盛景县交界处的一个村子里买来的,因为很喜欢这红色,所以花了五百块钱。石头买回来后就一直放在家里自己欣赏,直到看见了启示后,知道有人为了给父亲找药引子这样费心,有心要做好事,就送过来了。 “不过我问他要多少钱的时候,他一开价把我吓了一跳,他要一万块,说这块石头要是遇到行家,会舍得出两万甚至三万,他这事为了助人为乐,所以才要这么点。 “我不会听他忽悠,就说太高了,我们买石头不是为了观赏,是做药引子,要不了多少,花这么多钱买一大块石头,又用不完,值不得,可不可以敲下一个角来卖。” 邢毅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他肯定不会同意,敲下一块,那整块石头也就废了,一文不值了。” 杨林翔说:“是的,听我这样一说,他就有点那个了,有点不情愿地问我,舍得出多少。我就说一千。” 邢毅仰头大笑:“那你也太小气了,这块石头一千块钱,谁会卖给你呀。” 杨林翔摇晃着脑袋说:“是的,他听我说一千块钱,把石头包起来,起身就要走了。” 邢毅睁大眼睛:“那,你后来是怎样和他达成交易的呢?” 第105章 药引子鸡血石 杨林翔嘿嘿笑:“其实我心里很有数的,他要不想卖,专程跑这么远送来,这样就回去,那是不可能的。等他慢慢站起身来,我就说,你这一趟也不容易,石头没卖成,沉甸甸地抱回去,家里人看见了,说不定会以为你不会做生意,一块石头,要不是因为人家需要做药引子,谁还会舍得花几千块钱买它呀。他就停下来了,你既然真心要买,那你就还个价。 “我略做思考,就回了他的话说,我给你一千五。他也想了一下,说一万我不要了,八千。我摇头,又说,钱是花在老父亲身上,再多也应该,关键是我确实没有这么多钱。他说,就看你是个大孝子,我再降一千,不能再让了。我说还不行,拿不出这么多。他问,总不能我一再退让,你总得还个价呀。我已经猜透他的心理了,我还是摇头。最后他说,算了,五千,不能再降了。” 邢毅忍不住了,打断他的话说道:“杨林翔你也太会砍价了,人家话也说到这个份上,钱也让了一半,你还要怎么的?还不答应下来?” “你说对了,到了这个时候,再逼他退让,不合道理了。我就这样定下来了,也不知道贵不贵。” “不贵,一点不贵,这石头值这个价。” “你说这话我就放心了。” “可是……” “你别慌,我知道你想要问我什么话,我这就告诉你,我并没有一次给他五千。” “你又怎样诓人家的?” “我身上就两千,买彩票的奖,还留着。” “那是你的钱,怎么能乱动呢,你给我打电话呀。” “打得通电话,我就不会这样主观武断替你做主了。我当时只给他两千,另外三千,我说了,我还有一笔收入,半个月后才拿得到,到时候会给他。他又皱眉毛,又叹息,说要不是因为给你老父亲治病,我真不想卖了。我就说,你做了一件大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宝塔。” “不是宝塔,这句话要读成这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是的,救了人家的命,无须要计较和要求人家来报答,就是这个意思。” “那就更错了,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先看清楚字面,是浮屠,漂浮的浮,屠宰场的屠。浮屠就是塔,七级浮屠就是七级塔,这个你该懂。” “嘿,你有知识,随便你怎样编故事,说得越玄乎越好。” “不是,这是一句汉语成语,意思就是为死去的人造塔,毕竟不如救人一命的功德更大,更有意义。” “好吧好吧,你这样说我就懂了,他说,我这一步让得够大了,希望你要守诚信,你说半个月之内,那到时候就一定把钱准备好,送来给我。就这样,他留了一个地址,放下石头,接了两千块钱走了。” 说着掏出一张纸来,上面就有地址和电话,交给了邢毅,说:“三千块钱的事,你自己去想办法了。” 邢毅道:“你忙用钱不?” “不忙,我晓得你的意思,那两千块钱我不着急要,就当存在你那里,三月五月过后,可能我有用,那时再找你拿。” 邢毅把石头带回旅社,仍用麻袋片包裹好了,放在床底下,晚上见了魏正海,提出要向他借三千块,有急用,为了留有余地,说明要三个月后才归还。 魏正海说:“合该你的运气好,我有五千块钱,明天就准备存银行,你需要,就先给你了。” 邢毅说:“到时候我按银行利息算,加本金一起还给你。” 魏正海道:“怪我不会说话,干嘛要说银行,你要给我利息,我这不就成了搞盘剥的资本家了吗。” 邢毅就说:“利息不要,那我就只能给两个字,谢谢。” 一阵呵呵笑声。 次日邢毅与杨林翔一起乘农公车去了某乡某村,路上告诉杨林翔,你知道吗,这石头做药引子只是我原作的一个噱头,我现在要实话告诉你,其实它还有大用处。” 杨林翔说:“是呀,你不说,我都在想,药引子哪里会需要这么多呀,顶多也就一两汤匙,话几千块钱买几十斤重的石头,一定有别的用途。” 邢毅进一步告诉杨林翔:“在奇石界,这鸡血石的名声不小,欣赏的人不少,一旦看中,舍得出高价,就这块石头,送去省里面参加展会,一旦被评上奖,有人出十万二十万都说不定。” 杨林翔认真听,仔细想,接触邢毅以来,从说话,办事,处理问题,他和别人就是不一样。买彩票的事这一辈子都忘不掉,整个过程神乎其神。而这次买石头,花大钱请人去张贴小广告,同样让人感到蹊跷,现在说了要送去参展,有人要出十万二十万。那就等于这块石头摇身一变就成了金块,真是这样,那以后……杨林翔真不敢继续往下想,那以后就没有他想办办不成的事了。 进了村子,找好几个人打听,开始都摇头,将这人鼻子旁边有颗痣的面部特征告诉他们之后,有人想起来了,说这人不是本村的,不过与北头上薛元春家是亲戚。 来到村子北头,找到了薛元春,问及这位亲戚,他说:“是的,亲堂叔伯家的姑爷,好多年都没有来往了,前几天突然来了,住了一夜,第二天就走了,只说乡上还有人等着,要去交界处考察什么重要项目。” “他还会回来吗?” “不清楚,好像身上负有重大责任,神秘兮兮的。” 邢毅只好给那亲戚留下话:“你家这亲戚要是再来,就请告诉他,城里姓杨的人来找过了,赶紧想办法联系,最好是到锦绣城里,有事要见面。” 第106章 水电厂的地盘 走出来好远,邢毅对杨林翔说:“幸好你速度快,及时阻止了我,没让我把那五千块钱拿出来。” “你是想着那块石头有人出大价钱购买,这点小钱算不了什么,就表现得很大方了。” “我只是想石头都拿到手了,钱应该及时给人家,这是讲诚信。” “我们已经亲自来到了,这就是诚信,本人不在,这不怪我们。你把钱交给别人,到时候他本人不一定拿到,那怎么说?” “这个亲戚看上去还是……” “光凭面貌看不出人的内心,钱一定要交给本人,本人来了,一分不少给他,还要招呼他吃顿饭,喝两杯酒,从此交个朋友,那才是最大的诚信。” 邢毅道:“对对对,杨林翔还真有你的,你这话提醒了我,一定要他再来见面,我要和他继续探讨有关鸡血石的事,不妨来个与石会友,嘿嘿嘿。” 回到旅社,想着送石头参加博览会的事,要抓住这个机会,在那块搏击云天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把这一块推出去,抢占先机,争取拿个奖,相信一定会有人上前,合适的时候就出手,十万不行,八万也可。这么一大笔钱,可以做多少事呀。 脑子里记得,这二届博览会,具体时间应该好像是在国庆节前后,让淑珍明天上班,查一下报纸。 想好了就给倪淑贞打电话:“昨天与杨林翔去了一趟乡下,刚回到旅社。” 倪淑贞问:“工作安排了吗?” 他没说安排去看水塔,而是说:“还没有呢,这段时间是围着库区大坝四处转,参观学习,熟悉情况。” “那见着了何厂长了吗?” “也没有,他还在外地订购设备,要等着出厂前的验收,打听了一下,恐怕还要十天半月才回来。” “胡彦丽这边吼着,要请客,要我你回来就通知她。” “先不忙说,就说我还没有过来,在厂里很忙,没见过何厂长。” “可以。” “老爹的结石怎样啦?” “效果很好,石头已经下来了。” “下来啦?” “喝过药之后几天,他自己听到痰盂里叮当一声,一看是不规则的小石头,米粒一般大小。” “已经不小了,下来的时候会痛的。” “可不是,一身毛毛汗,过后把石头用一个小瓶子装了,要留作纪念。” “嘿,还真有意思,这样就好,老中医说了,过一段时间,再喝一次,就彻底解决了。” “嗯。” “明天上班,你帮我查一个时间。” “什么时间?” “省里举行奇石博览会的具体时间。” “奇石博览会?” “是的,我拿到一块石头,想送去参加这个会。” “什么样的石头?” “锦绣鸡血石。” “哦,奇石呀。” 倪淑贞知道这个,她收藏有中华奇石的邮票。那版面上海附带有几行说明。 “是不是奇石,要找专家鉴定一下呀。” “嗯,到了展会上,就有专门的人员负责做这个工作。” “我上班就去发行部查。那你,明天要回水电厂吗?” “要回,我出来这一天,走得急,没有请假。” “那你回去怎么解释?” “我有办法解释的,没事。” 第二天一大早,进了文启义办公室,解释了说耽误一天的原因,是因为回去正好遇到未来的岳父生病,送去医院检查是肾结石。说着递过去三盒铅弹。 文启义正考虑找时间进城去买,这下高兴了,一月一盒,够玩到年底了。 “那你好好服侍一下未来的岳父,你还有时间专门去买这个?” “怎么说呢,想到跟你一起去打鸟是多么高兴的事,就记着去买来了。” “多少钱?我得给你呀。” “不要谈钱的事好不好,出去打鸟,你休息的时候,我还不是可以玩几下,打几发铅弹过过瘾?我都还想,哪里有气枪,去买一支来陪你玩呢。” “我有个朋友,他在联系搞小口径气枪的地方,你先别买,等他联系好了,我们一起。” “那种枪肯定很贵的。” “喜欢玩,贵一点怕啥。” 等不到周末,星期五,文启义就来水塔催促邢毅出发去打鸟。 走出门来,朝小小村那边张望一阵,文启义又说起那面具的事。 邢毅说:“哦,忘记告诉你,这件事你就不要想了。” 文启义望着他:“什么叫不要想?” “因为来不及了,已经有人定下了。” “有人定下啦?谁呀?他怎么来的?” “县里城建局的一个工程师。” “姓啥叫啥?” “高高的,瘦瘦的,眉毛很浓,四十五六岁,专门搞质量监督的。” “他怎么知道这事?” “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不过也不奇怪,他本身就很喜欢嘛。说起来呢这事也怪我一部分,我住在光明旅社,他也在那儿,他不是驱逐,而是去检查房子。一伙人在接待室闲坐的时候,就拿出一个面具来展示。 “我听他说的天虎乱坠,我就觉得他那块不如这一块,我就冷笑摇头。他感觉扫了面子,一定要我说点什么,我就忍不住告诉他了。” “你告诉他小小村老木匠家里有面具?” “他当着那一伙人的面说要亲自来看,如果我说的真实,这一块比他那一块漂亮,他就毁掉他那一块,买下这一块,还要给我五百块钱作酬谢费。但如果这一块不如他那一块,那我就要赔他五百块钱,还要公开道歉。” “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站起来比肩,他没我高,比骨骼也不如我,我凭啥要输这口气?!” “他真的要来?” “肯定,那种人心高气傲,对看不起他的人是不服气的。” “你傻呀,他看了以后,肯定会说不及他那一个,这样你就白丢五百块钱。” “这个人有名气,不会随便欺诈人的。” “他说他要买,有说过要出多少钱吗?” “看没有看到东西,也就没有出价,不过他手里那一块,说是三千块钱买来的。” “也就是说,这一块如果被他看上了,肯定三千以上?” “我没这么想。” “他是想用钱来打架,这不行,这不是在城里,由他怎么说怎么算,这是在水电厂的地盘上,我们说了算。” “怎么办?不要他来?” “肯定要这样,我在这里等你,你赶紧过去,告诉老木匠,任何人也不要卖。” “那是他的东西,他想怎么处理是他的事。” “你听不懂呀,是我要买。” “他要三千,你不是觉得他想钱想疯了吗?” “他要多少就给多少,我傻呀,你在五百的基础上慢慢加,顶齐天两千。” 第107章 事情不能这样 邢毅犹豫着:“你真的改变主意啦,确定要这个面具?” 文启义说:“我给你讲真话吧,其实不是我想要,是我一个朋友。我这朋友可是一个标准的“大款”,对这一类东西很着迷,他也是听我介绍,说了一句高手在民间,非要让我替他买下来不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事我就不做。” “你什么意思?” “你的朋友与我没有啥关系呀。” “我朋友要你不做,是我自己要你才肯去做?” “对呀,我只认你呀。” “那就这样,我改过说法,是我要,你去吧。” “还有,那城建局的工程师来了没见着面具,会说我玩他,不依我怎么办?” “你不会躲吗?” “我咋躲?” “我批给你几天假,你出去玩,走远远的。” “这也不合适。” “我问你,你觉得我对你如何?” “你对我好啊,安排我来看水塔。” “我说过了,这只是暂时的,我给你保证,等何厂长回来了,我与他商量一下,很快给你调整。” 文启义进一步告诉邢毅,何锐厂长与童景江副厂长关系紧张,所以要小心,谁也不要招惹,有什么想法事,先和我通气,我会照顾你。 那何睿是技术型人才,一心只顾抓生产技术上的事,行政管理后勤事务等等却爱理不理,这下就趁了童景江的意,就把这些事揽到自己手里。 童景江这个人有野心,在省里有人,一定会把何睿挤走,然后独揽大权,他知道现在下手不现实,还得等一段时间,现在需要隐忍。 文启义问邢毅:“你告诉我,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既然你说你会照顾,那就听你的了。” “我的意思,就安排在行政办。” “我想去机房。” “那也可以,到时候我会帮你说话。” “好的,我这就去问老木匠。” “你今天先给他一百块钱,晚上回来把面具想拿过来,后天,我去银行取一千九百块来给补足他。” 掏出一百块,在角上撕了一个小口。 “这是干什么,打记号?” “做个证据,避免他耍赖。” 邢毅去了十多分钟,回来了,面带笑意。 他告诉文启义:“我是这样给他说的,我说我的一个朋友,愿意出两千块钱买这块面具,这是个好机会,赶紧出手,卖了钱给老婆治病。” “他怎么说?” “我说的话句句都打动他,想想看,是人重要还是面具重要,面具卖了还可以再做,人要是出了问题没了,那就后悔不及。” “看不出来,语言上你还真会拿捏,说到痛处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又强调一句,说你接着继续雕面具,我负责给你找人来买,你这老房子也该翻修一下了。” 这句话,邢毅确实给老木匠说了,老木匠有感于邢毅是真心帮他。确实,一是爱人的病需要尽快医治,二是房子漏得不行,早就该修整了。 见面几次之后,他认定邢毅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从内心就相信他。 邢毅给文启义说:“我让他把面具收好了,晚上送到你办公室来。” “好的好的,你办了一件大好事,我要请你喝酒。” 邢毅看着文启义的笑脸,心想,这个人在利益面前,会失去方寸,蝇头小利都会让他失去理智,还缺乏比较坚强的心理支柱,所以出了问题时候受不了,精神就往往崩溃,才会出现跳楼的事。 他的心眼其实也不是很坏,今生自己改变了方向,进了这水电厂,有关电力基金的事,顺理成章就会知道有机会参与,那到时候出手帮他一把,给他出出主意,想办法限制他手里掌握的数额,额度不大的话,跳楼也就不一定成立了。 邢毅还在思考,文启义就把鸟枪塞到他手里,说:“你拿着,去的路上先让你痛快一阵。”又从盒子里倒出十来颗铅弹给两人他。 翻了一座小山,钻进林子,打下一只黑毛小雀,却惊动了几只个头大一点的鸟,扑棱棱飞过山坳去了。 “别动!”文启义跑上前,从邢毅手里抢过鸟枪,“你太没经验了,你把红肚皮鸟给惊飞了。” 邢毅当然看得清楚,不是他打不准,他也是有意要放它们飞走的,那可不是一般的鸟,是国家二级保护鸟类:红腹角雉。 文启义按照羽毛颜色,把它们称作红肚皮鸟,听起来倒还很贴切。 这种鸟不能打,不知文启义是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他装好铅弹,压足了气,弯下腰,就要追过去,还不忘回头交代邢毅:“你隔远点,不要讲话。” 接连跟了两个小山头,那红肚皮鸟十分机灵,等文启义靠近了,举起枪来,还没有瞄准,它们就起飞了。 一心要追踪到底的文启义也跟着跑远。邢毅不想紧跟,来到一个树木稀疏,长满青草的斜坡上,仰面朝天躺了下来。 树叶摇晃,眼睛发花,就闭上眼睛小憩一下。 闭上眼不久,那鼻子旁边有颗痣的人出现了,后面还跟了一个彪悍的男子,穿短袖,胳膊上的肉疙瘩鼓挺挺的。 他们径直来到光明旅社,找到邢毅,鼻子边有颗痣的人说:“那块石头不卖了,我们现在要拿回去,两千块钱还给你们。” 把钱拿出来放在邢毅面前。 邢毅说:“你是不是有误会了,我们亲自去了凹厂村找你,你不在,我们给你亲戚讲好了,你来了以后就来城里,三千块钱都是准备好的,一分不少,马上给你就是。” 那人连连摇头:“请把你的钱收下,石头我们真的不卖了,请马上拿出来,我们这就要带走。” “你见了我们的启示,亲自把石头送来,我们当时经过了反复磋商,最后达成协议,怎么才隔这点时间,你就这样变化,事情不能这样做呀。” “随你怎么说都行,我们真的不卖了,赶快把石头拿出来。” “你先不要这样,冷静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给的钱少了?” “不全是这样,主要这是两个人的事,”看了一眼旁边的汉子,“是的,石头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两人一起凑的钱,委托我送来给你们看,你们出的价,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要他同意。现在他不干了,我也没办法。” 剽悍的人点头说:“他送石头来之前,我们事先讲好了的,五千块钱一分不少。” “对呀,我们给的就是五千,先拿两千,三千随后,现在马上就补足。” “你听错了,我们讲的是一人五千。” “一人五千?意思就是你们两人要一万?” “这是当时的意见,现在一万我们也不卖了。” 第108章 鸡血石获入围 一阵山风,把邢毅吹醒,文启义也回来了。 没有追上红肚皮鸟,文启义并不懊恼,心里记着面具的事,时间差不多,该回去办了。 他顺利拿到面具,一千九百块钱也经由邢毅带给了老木匠。 老木匠带妻子去地区医院,做了一番检查后,医生决定要给她切除脖子上的肉瘤,但因为手术费用不够,商定一个月后再去。 老木匠得到邢毅帮助找买家的承诺,振作精神,重新拿起了雕刀。 倪淑贞也查到了博览会的启事,离开幕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即日开始报名,参展者需提前送作品参加初评,入围后进场选择展位,根据展位等次缴纳展位费即是参赛费。 邢毅给杨林翔说了做梦的事。 杨林翔说:“这很合情理,我们去山厂回来也这么些天了,那个人可能也回来了。” 邢毅说:“三千块钱我带来了,放你这儿,他来了你就给他。” 杨林翔把钱装好了,这才问道:“要是发生你梦里的那种情况,那可怎么办?” 邢毅的回答很干脆:“那也不怕,他提出来一万块钱,那你就答应。” “答应?钱呢?” “先答应了,再作解释,说明不是你的事,买这块石头完全是受人之托,所以还得和他联系一下。你就打电话给我,让他和我通话,我来给他进一步解释。” “你要怎么说?” “我当然说钱没问题,我的好朋友既然说了,他的态度就代表我的态度,钱我是有的,只不过因为我出差在外,不可能马上回来,需要稍等几天,我回来了一定给你。” “我知道你想用这个法子来拖延时间,但这么多钱,你到哪里去找??” 邢毅就告诉他倪淑贞已经查明了,奇石博览会再有一个月就开幕。 “这块鸡血石差点在博览会上露面,我不敢说会引起轰动,但起码关注度会很高,获奖的概率可以说百分之百,一旦获得了奖项,参加拍卖,钱就来了,我的预测,五万元起拍的话,不说二十万三十万成交,至少十万八万不成问题。” 杨林翔喜不自胜:“那现在你就得做准备了,得找个车送去呀,你怎么考虑的?” “这就要看你的有没有时间了。” “只能是周末。” “时间上我也是这么想,但不过还有找车的事……” “也交给我吧。” “好的,有你出这么大的力,石头到了省里,一定会大放异彩。”杨林翔借来了一辆皮卡车,两人就把石头用新麻袋包装好,装进木箱,皮卡车厢?垫上旧棉被,起个大早,一起去了省城。 报名处就在博览会展厅前面,大门口立着提示牌,一位中年女性在里面接待,登完记后就通知了初评小组的人。 初评小组成员有三位,都是四十多岁,胸前都挂着博览会评审委员的牌子,来了打个招呼,就提出来要看实物。 邢毅依次解了箱盖,解开麻袋扣,让石头慢慢呈现,三评委围了上来,手上都有放大镜和聚光手电筒。 观察一阵之后,三个人进行了讨论,意见很快统一,这确实是很罕见的鸡血石,就问邢毅怎么获得的。 邢毅搔搔头皮,说是去外省一个叫黄蜡的地方学习考察,参观一个山庄人家,在他家院子里发现,几经商量后,花不少钱买来的。 评委甲说:“你去过的黄蜡,就是有名的奇石之乡,出差去带回那里奇石回来,看来你很懂行,而且有远见。” 评委乙说:“但有一点,黄腊这个地方的奇石比较有名的就是黄蜡石,还没听说有这红颜色的石头出现。” 邢毅道:“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确实只在那里看见的,反正我不懂,只是对这个颜色很喜欢,赏心悦目。” 评委丙说:“没有别的理由,因为喜欢,就舍得花钱,花多少钱我们不会问的,这是你的商业秘密,大家都要学会保守好,下一步对奇石增值空间就好掌控。” 杨林翔不开口,在一旁静静观察,看着三位的表情,听了他们的说辞,心头琢磨,邢毅老弟运作的这一块石头,怕真的要砸出一个大金蛋哦。 三位评委看完,填写了初评审查合格证,签了名,与邢毅握手,说了祝贺他参展成功,吩咐由那女子带他们进展厅选择展位。 展厅里早有十几个工人在工作,展台的骨架已经完成,开始装订面板。 展厅布置极具特点,观展通道设为s形,这头进那头出,展台分在两边,左右均可观看,左边单号,右边双号。 观者看完作品,需要与参展者进一步商谈的,移步至侧后面小包间里继续,小包间不少于十五个,里面都配置沙发,茶几,写字台。 走完一圈,两人讨论起来,杨林翔认为在前面好,进来就能很快看见。 邢毅则摇头说:“一进来先看了,感觉不错,但逐渐往里面走,看见的东西就多了,先头看见的,会因为后面看得多了,渐渐淡忘,所以前面不好,中间稍微靠后一点的好,良好印象能保持到最后。” 杨林翔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说了一句:“好酒不怕巷子深。” 跟着的女子道:“这才是至理名言。” 邢毅点头称赞:“好啊,一鸣惊人。” 走着,女子接到一个电话,说了几句,回头问邢毅:“你们待会要去哪里休息?” 邢毅道:“我们来路远,人生地不熟,麻烦你帮助安排一下吧。” 女子想了想,说:“那就去山水居,就在附近,路不远。” 她给来电话的人通报了。 带他们到“山水居”宾馆住下,女子接待下一拨人去了。 不一会,就听宾馆服务员来喊:“谁叫邢毅呀,前厅有人找。” 出来一看,是之前初评小组那位说“黄腊这个地方的奇石比较有名的就是黄蜡石,还没听说有这红颜色的石头出现。”的评委。 坐下等服务员上了茶水,评委就说:“我来找你们,是有点放心不下,我看你们的作品是不错,但你们是用麻袋片包装来的,这很要不得,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不可能就这样将石头随便放那展台上,那是不允许的,也不雅观,对下一步给作品定评很不利。这一点你们是怎样考虑的呀?” 邢毅说:“我们刚才看了展台了,我们知道是不能这样就摆上去的,谢谢老师的提醒,我们回去就找人加工一个基座。” 评委一脸狐疑:“回去找人加工一个基座?你们那里有这会做这种工艺的人么?” 第109章 参展要配基座 评委的疑惑并没有让邢毅停止思考,他想到的是老木匠,那雕刻技艺精湛的程度少有,只不过藏在深山人未识,缺少的是向外推荐力度。 评委接着说:“回去找人做不是不可以,但可能艺术性,观赏性,就不一定达到博览会要求,再说,来回折腾,一路颠簸,可能会对奇石带来意想不到的损坏。奇石这类艺术品,最讲究的就是完整性,原生态,千万不要打磨,雕琢,出现人工的痕迹,否则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这番话倒是很有道理,评委态度的诚恳也是少见,邢毅的想法有所调整。 而杨林翔也在思考,不仅仅是皮卡车的问题,还有来路上就发现有座桥要动工,两头都新立了提示牌,惊奇就要动工,来往车走便道,那边道简陋坑洼不平,下去了少不了剧烈颠簸,这评委说得一点不差。 评委见他们都在思考,进一步说:“不如这样,我在这边给你们推荐一个专门做这个的师傅,他做了十多年,很有经验,技术水平是业内大家都公认的,让他来看一看,他对这个作品有眼缘的话,请他做一下,我是不想让你个好的作品没有一个好的基础而失去应有的价值。” 且不管评委的真实意图如何,仅凭这一番诚恳,也看得出包含有一种对艺术品的尊重。 邢毅收回思考,说:“那太好了,就请老师帮忙。” 评委就打了个电话,十多分钟过后,一个肩挎帆布包,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就来了,戴一顶蓝白颜色相间的瓜皮帽,帽子顶部一个棕色小球。 打过招呼,把帆布包搁桌面上。 在评委的推荐下,他先看了石头,接着提了建议:“石头还没取名是吧,那就正好,如果有了名字,就只得按照其意思来制作,想象力就会受到极大限制,没有,那就可以从头开始构思,展开想象的翅膀,给它冠以一个让人震惊的名字。” 这块石头,从拿到手那天,当时依照其外形意欲取名为“雄鸡报晓”,现在好了,有懂行的人在场,且先想听他怎样构想。 邢毅说:“请师师做主。” 雕刻师摇晃脑袋,从不同的角度再次观察,坐下来咪细眼睛思索一番,问道:“这块红石头,主人家心里有没有一个预期……?” “预期的名字?”邢毅不解。 评委低声解释:“说的不是名字,是你的心里价位,因为避讳,一般不直说。” 邢毅点头:“对不住了,我因为不懂这一行,只知道好看,就把它整来了,也不知到底能值多少钱,这都是小事,我是因为特别喜爱这样的颜色,加上这模样,就像……” 看一眼杨林翔,杨林翔会意,说:“大公鸡,像不像?” “哦!我明白了,”雕刻师小心把麻袋扣系好了,把石头往桌子地下推进去,他是向下用力,石头不动。邢毅说:“不动它了,就这样,还想再看的时候方便。” 雕刻师道:“对对,主人家考虑问题周到。依我看,有识宝的人,对这块石头肯定爱不释手,一旦开口,这个数应该是底线。” 在大家眼前竖起两个手指。 杨林翔闯口而出:“二十万?!” 话一说出来,评委马上就举手压住:“不说了不说了,不要再声张。” 邢毅想,真要值这个价,那这一次,我就真的大发了。那急需要解决的好几桩事,不会因为钱的问题而被延迟耽误了。 脑海里随即浮现了之前考虑过的事,给母亲换股骨头,帮老木匠修整房子,还有他妻子手术费…… 雕刻师转脸对着评委:“对不起,我因为激动,犯了这一行的忌讳了,我错了,我向评委会道歉。” 评委说:“问题也没那么严重,我们也理解主人家现在的心情,自己拥有这样的好东西,急切希望知道它的真实价值,心情自然流露,不足为怪,我们不要再提就是了。” 雕刻师说:“我的本意是一般情况下,我们替人雕刻基座,原材料,图样制作,雕工,油漆上色,一系列工艺,这些费用占作品总价的百分之二十,是这个意思。” “双关二意呀?” “当然,根据我的经验,这块石头也该拥有这个价位。” 邢毅还没说话,杨林抢了先:“那就是说,这块石头能卖二十万的话,基座就值四万?” 雕刻师说:“当然这只是一般的情况,也有特例。” 邢毅问:“什么情况叫做特例?” 雕刻师还没说,评委也抢先了:“按行规确实是这样,这个比例业内也都是认可了的,所谓特例,就是不受这个行规限制,随行就市,根据需要而定,也有比这更高的,基座做得够好,会发生价值高过石头本身的情况,不足为奇。但我的建议是,没必要搞按比例,你们双方是第一次合作,没要搞比例分成,还是一次性商定为好,供你们参考。” 雕刻师说:“既然老师这样建议,那我没意见。” 邢毅也说:“我也同意。” “那就来吧,谁先开个口?” 憋了两分钟,雕刻师开口了:“这样吧,我就按最低价给你做,我的希望是今后还有合作的机会,你再有好的石头,不要忘记我就行。你就给一万吧。” 邢毅也早有打算,随即应道:“我原本想三千请你帮忙,现在既然你说了,我表个态,五千。” 雕刻师求救似的看着评委,评委轻轻摇头,出了一口气,说:“一万说高也不高,五千也不低,不过还是存在距离,这样,我就来做个折中吧,你们互相都再让一步,六千八,讨个吉利数。” 邢毅想了想,说:“可以。” 雕刻师也说:“老师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样呢?亏本不能亏了情感。” “那就这样敲定,今天办交割,明天就动工,工期十天,如何?” “十天呀,恼火呢。” “我知道,你不分白天夜晚多加班几天,不能马虎,一定要精细施工,要让这块石头的艺术光芒闪现出来。” 邢毅问:“动工前有个草图吗?” 评委道:“这个要求不过分,完全应该。” “好啊,我这就有。” 雕刻家就在桌上打开帆布包,在里面翻找图案,往外掏一摞图纸,不小心把钉锤给带出来,眼看钉锤要掉地下,邢毅就赶忙伸手去抓,同时那雕刻家也伸手,两只手相碰了,因此也就没抓住钉锤,那钉锤就直接掉下去,先落在麻袋上,再落到地上。 钉锤落在麻袋上时,大家都听到了与麻袋里面的东西相碰的声音。 声音不很响亮,但是所有人都呆了一下,都意识到这一下子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雕刻师,脸色顿时白得像地板,生意还没有谈成,钉锤就肇事,砸在二十万价值的奇石身上,这可怎么得了? 第110章 石头露出原形 邢毅的反应也特快,马上蹲下去解开麻袋口检查。 评委忙问:“怎样?碰到了吗?” 邢毅说:“没事。” 评委喘一口大气:“没事就好。” 雕刻师不放心,要看一下。 邢毅说:“真的没事,不用看了,还是看你的草图吧。” 评委伸手拦了雕刻师一下:“主人家看过,你就放心吧。” 接下来一起看草图。 看过七八张,邢毅挑出其中一张:“这张我觉得还不错。”递给杨林翔看。 杨林翔看了说:“我不懂,你喜欢就定。” 评委接过去看了,说:“不错,既然主人家选中,那你就按这个图施工就是了,注意一定要精细,很多收藏家能够看中石头,有很大程度都是基座在起烘托助推作用。” 雕刻师在草图上做了记号,然后说:“不好意思,你得给点定钱。” 评委接着说:“对的,这也是行规,交了定钱,约定就算成立。数额可以浮动,我看为了顺利,就先拿666元,也讨个好彩头。” 邢毅满面带笑:“不瞒评委和师傅,我们因为是第一次出远门,不方便带现金,要到银行去取。不如这样,你们先到餐厅等候,我去取钱。” 评委说:“怎么?莫非你要请客?” “是呀,大家能在这里见面,暨是缘分,也是机会,以后还要继续往来,希望给我这个机会,允许我敬备两杯薄酒,敬师傅,更要敬评委老师。” 见他说得诚恳,评委就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你们先去餐厅,我把石头送回寝室,就去取钱。” 雕刻师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来了再一起去餐厅。” 雕刻师坚持着,邢毅只好依他,弯腰去抱石头,起来的时候突然“哎哟!”叫了一声,躬着的腰杆一时直不起来。 杨林翔赶忙伸手扶住他:“怎么啦?” 邢毅摇摇手:“没事没事。”继续用力,又叫一声,“这腰杆好像闪着了。” 杨林翔把石头接过来:“你别动,我去。” 杨林翔背了石头去乘电梯。 评委见他的腰还那么躬着,问:“有问题没有?” 他双手叉腰,试着缓慢扭动腰杆,旋转四十五度,九十度,眉头微皱:“没事,一会儿就好。” 摸了一下胸袋,面带歉意,说:“不好意思,银行卡在另一条内裤袋里,我还得上楼去取,你们先去把包房定了,到时候我一并付账。” 评委说:“好,你快去。” 杨林翔把石头放好,正退出房门,被邢毅一把推了进去,返身关门,反锁了。 “你怎么啦?” 见他急匆匆朝石头走去,杨林翔吃惊道:“腰杆就好啦?” 他没有说话,打开灯,把石头拖到灯光下,解开麻袋,指给杨林翔看。 灯光下,那块鸡血石头顶,出现了一块一分硬币大小的伤疤。 不用说,这是雕刻师钉锤的杰作。 “子细看,看到什么啦?” “什么也没有啊。” “看颜色。” 杨林翔看了,被钉锤打下一块带色的表层之后,里面的颜色变白了。 杨林翔一脸狐疑。 邢毅道:“把你钥匙链上的小刀给我。” 杨林翔摘下小刀给他,他选了石头下部不太起眼的地方,刮下一小块,再看,鸡血红颜色被刮掉了。他一时一时性急,连着刮了几处,鸡血的颜色不见了,一块普通的褐色石头就现了原形。 杨林翔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是怎么回事呀。” 邢毅道:“鸡血石不会是这样,真正的鸡血石,从内到外都是红透了的。” “那这是什么石头?” “一块外面染上鸡血颜色的普通石头。” “这么会这样呢?那个人拿这一块假石头骗了我们?” “那个人的事先不谈,现在需要考虑怎么应付餐厅这两位。” “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来看这块石头?” “当然不行,那就等于宣布我们自己是大骗子。” “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若无其事地去餐厅,装模作样花冤枉钱请人吃饭,我们不成了大傻子啦?” “那要怎么办?”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怎么走?” “我们先把石头收拾好。” “还要啊?” “带回到凹厂,找到那个人,要让他好看。” 可是这样带着石头从前厅穿过,评委和雕刻师就在那里等着呢。 两人在房间里打转转,一时想不出设么好办法。 门外响起声音,邢毅从锁眼观看,是一个男服务员在整理过道对面的房间。 顿时有了主意。 他开门把服务员请进来,告诉他:“我们是拍电视剧组的,现在有个片段,我们正好有一段宾馆服务场景,要用你们这里现成的工具服装做道具,现在就和你商量,就借你的工作服,帽子,工具小车,拖把,毛巾,换洗的床单,等等,帮助完成这一段演出任务,十分钟后,麻烦你到停车场来取回。给你五十块酬谢费。” 清洁员接了钱,爽快脱下工作服,帽子,把小车,拖把,床单,但凡拍剧需要的,都给了他们。 评委和雕刻师还坐在那里,交谈着,不时朝电梯门口观看。 邢毅和杨林翔假扮的清洁工出来了,推着小车,抗着拖把,大大方方从他们眼前走过。 评委和雕刻师的注意力仍旧是电梯门口。 离开餐馆,二人一刻也不停留,连夜赶回锦绣。 第二天早上又上路,要去凹厂,找那人算账。 一边走,一边又谈论这件事。 杨林翔要承担责任,说:“第一责任人应该是我,想到当时他送石头来,我一看是红色,马上就被迷惑住了,被他活活骗去了两千块钱,我真是瞎了眼。” 邢毅道:“不能怪你,你对鸡血石不了解,而我有所知晓,真正的鸡血石,必然是里外红透,颜色越鲜艳越好。” “当时你不在场嘛。”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原因,我不在场,为什么就不提醒你一下。” “那两千块钱,你不用还我了。” “为啥?” “都别骗走了,还还啥?” “不能这样讲,更不能这样想。” 出城行了五公里,邢毅突然喊停车。 “怎么啦?”杨林翔不解。 邢毅下车,把石头搬下来,往路边草丛里掀。 杨林翔拉住他:“你什么意思呀?” 邢毅闭眼,摇头,坐在那石头上:“不用再白费劲了。” “怎么叫白费劲?那两千块钱就这样被他骗了不成?” “我们不去找他,他把那两千块钱用完了,就会来找我们,到那时再和他理论。” “他会再来吗?” “能够想出这种可耻的手段,足见是个见义忘利之人,为了钱不择手段,心里一定还惦记着我们为他准备好的三千块钱呢。” 邢毅又把石头抱上车。 “还要啊。” “要,等骗子来了好与它会面。” 第111章 漆皮箱不见了 邢毅安慰他说:“你也别太着急,你这小阁楼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上来的,想想看,有没有熟悉的人进来。” 魏正海回忆,这段时间倒有熟人来访,但都是正经人,不会干这种事,会不会是它的主人,通过车站车了解了漆皮箱被我们带走,跟踪到这里,等我们差不多忘掉了,就悄悄来取走呢? 他这样说了,邢毅使劲摇头:“又不是写侦探小说,这样牵强附会,绝不可能的事。” “那它这么就平白无故失踪了呢?”魏正海急得直抠脑壳,头发抓成了乱鸡窝。 两人下了阁楼,来到接待室,面对面坐着,你看我我看你。 邢毅心里也烦躁,假石头的事还没完,这漆皮箱又不见了,到底是谁干的?魏老板的怀疑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漆皮箱丢失这么长的时间,他的原主不可能无动于衷,车站那里有登记的信息,找到这里来也不是很难,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不明打亮开来见面询问,而要采取这种偷盗的手段?除非漆皮箱里面有什么重要物品,见不得人? 邢毅还在沉思,魏正海就有了主意,说:“不如现在给我表弟打个电话?” 邢毅知道他说的是康恩培,也就是说要报案。 邢毅赶忙摇头:“先不要慌,你忘记那次小车被烧的事啦,因为这边不属于你表弟管辖范围,他是来不了的,最后还是要转交给别人来侦办,那整个过程就可能不太那个……,我想还是我们自己先查一查。” 魏正海说:“怎么查?” 邢毅盯住空中:“你刚才的分析很对,车站这边才是怀疑的重点方向,应该从这边着手。” “你的意思,去车站查找线索?” “谁会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来把箱子拿走呢?这个箱子来龙去脉,只有车站上的人知道,他们的登记薄上也有我们的信息。” “你这样说我的脑子里就清晰了,那好,就决定先去车站,但我们是不是要想好了,到下后怎么开口。” “不能直接说箱子不在了,找他们要,要有策略,我们去了就只需询问一下,他们联系那边的人怎么样,有没有回复,我们的箱子找不到,倒无所谓,但对方的箱子找不到,一定会着急,主动联系他们。” “对,还是你考虑周到,就这样询问,不要露出任何有关箱子失踪的消息。” 邢毅因为与杨林翔约定了明天一早要去凹厂,去车站就得另选时间。 有了方案,魏正海情绪也稳定下来:“好的,那我明天就在家里等着你。” 第二日上午八点半,杨林翔还没有来,邢毅估计倪淑贞也到单位上班了,就先给她打电话,说了石头的事。 倪淑贞有些意外,问:“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邢毅说:“因为缺乏这方面的经验,石头买来以后马上包装好,根本没有想到要拿出来仔细检查一下,要不是那一锤子,假石头还不知道什时候才会被暴露。” “是在宾馆的前厅,雕刻师的锤子滑落出来敲到了石头,你就发现了是假的,赶紧就掩藏起来,没有再让别人看见,连那雕刻师也不知道?” “这石头完全是以假乱真了,不要说我们,连那评委和雕刻师都没发现,他们反复看了好几次呢。” “嗯,幸好暴露得早,要是等到开展后才暴露,那你们这个殠就出大了。” “可不是?想起来身上就冒冷汗。这个造假的人,那样若无其事,拿钱的手都不会抖一下,简直太令人气愤了。” “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 “要去凹厂找那个造假的人。” “杨林翔和你?” “对呀,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和我在跑,为了送我,他找朋友借来一辆皮卡车。” “那边路况不好,又气又急,很容易分心噢。” “不让他去他更不会心安,因为石头是他先接手,他比我更急,再说只有他能开车去。” “你们是好朋友,就要互相鼓励,不要互相责怪。” “杨林翔自尊心很强,我是不责怪他,但他自己内心就觉得很不是滋味,简直就要搧自己的耳光。” “我听胡彦丽说,你会开车,也不知她说的真假。” “我有一次跟杨林翔去办事,在路上他指点我一下,让我开了一段路。” “你没有学过呀。” “好像不需要学,上手就会。那胡彦丽她怎么会知道,我没有给她说过呀。” “你是无师自通,既然这样,那你就要多留心,时刻提醒杨林翔,一路上小心。” “我会的,你放心就是。” “嗯……” “还有要说的?” “一定要去找那个人吗?” “一定要把造假的事实搞清楚。不搞清楚,我们就要背黑锅。” “可是,我觉得,要是那个人规规矩矩在那里等你们,或者按照你们说的主动来找你们,那就不可能是他的错,也许他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就是假石头呢。” “有这个可能,但不管他是主动来见我们,还是规规矩矩在那里等,都逃脱不了要面对真相责任,一定要让干这种事的人深刻知道,这样做归根结底是要被揭露的,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一定要去,我也就……好吧,我再说最后一句。” “好,你说。” “我想手你们不要太着急,钱丢了可以再找,人急出毛病来就不好了。” “我懂,我知道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 话筒继续贴近耳朵,等那边先挂,话筒里一直无声,那边也在听,他咬了下唇,挂了。 接着等杨林翔,等了一个小时,不见人来,就发传呼,发出去半小时,没有回电。 是怎么回事呢? 邢毅哪里知道,这会儿杨林翔正开车在去地区的路上,谭志达清晨六点到家门口堵住了他,让他马上开车上路。 到公司门口,杨林翔要打个电话他都不准。 杨林翔哭笑不得,送他到了目的地,已经八点四十分,等他离开了,赶紧去给邢毅回电话,而这时邢毅正来到锦绣汽车站大门口。 因等不来杨林翔,电话也连不上,就调整了计划。 他没让魏正海跟来,说一个人就行,他会见机行事。 进了大门,一抬头,看见之前在人事劳动局遇到的曾被关在一起的那位妇女,她正在那里东张西望,邢毅害怕被她看见,当着候车室数十个人面,过来找他麻烦,就赶紧退出去,侧身躲进了两栋楼之间的狭缝。 没想到狭缝那么憋仄,转身都不可能,掏手机也很费劲,掏出来了又不敢大声说话,而信号又时有时无。 杨林翔在那边听了觉得古怪,声音时大时小,断断续续,他这边大声干吼,都无济于事,只能干瞪眼。 第112章 不用再白费劲 那妇女早就看见了邢毅,追了出来,四处找不见,但她耳朵尖,听到了狭缝里的声音,就来到狭缝口,朝里面观望,昏暗中看到了邢毅,说:“出来吧,里面这么大的尿骚味,你也受得了?” 邢毅不出来,还在里面,对她说:“大姐,你真的找错人了,” “你不要叫我大姐,我做你妈都够资格了,叫我大婶还差不多。” 听她口气温和,邢毅稍感放心,说:“那天我真的是去办事,我的工作单位不是人事劳动局,是水电厂。” “你说的不错,小伙子,我确实是认错人了,你出来吧,我和你好好说几句话。” 邢毅慢慢退了出来,杨林翔还在电话那头喊叫:“喂喂。” 邢毅回话,说:“我到车站来了,你在哪里呀。” 杨林翔说:“我今早一起来,就被安排开车到地区来了,电话都来不及打,现在还在等人,到下午也不一定回来,去那边凹厂的事,看来得改个时间了。” “好的好的,等你回来,我们再联系。” 装好手机,很客气地看着那大婶,既然承认是认错人了,那就应该没什么事了。 大婶却突然变了脸,语气生硬说:“小伙子,你要不得呢,你的行为举止,可以说是有点不道德呢,世界上哪有你这样的男人呀,咹,你爬窗子跑了,把一个女人丢在那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的嗓门高,引起了别人注意,候车室里涌出来四五个人。 邢毅最担心的就是不明真相的人起哄,扫他的面子,赶紧向大婶告饶:“我回到住处以后,很快就觉得有不妥,马上就跑回去,准备帮你出来,去了一看你已经不在里面了,我想一定是他们来开门了。” “你真的跑去看啦?” “真的,我要是说假话,天打五雷轰。” “你这话说得直,我信你。”转头看那几个人,指点道,“你们看热闹是吧,他是我老弟呢,我们好多时间没有见面了,今天在这里遇到,一高兴,声音就大了,是不是妨碍你们啦?” 那几个人不便站下来,一个个耸肩摇头,走开了。 大婶接着说:“我当时也是很着急,很气愤,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见你穿的衣服,你的个儿,和那个人十分相像,就认为是他了,情急之中一时眼花,分不清楚真假。” 邢毅说:“当时你的动作举止有点大,让我害怕,也没有多想,离开了,就赶紧跑远,怕被你抓住了不松手。” 大婶嘿嘿笑:“看来是我把你吓住了,对不起你呀小老弟,人事劳动局的人给我讲了你的情况,你呀,也是遇到难题了。大家都是误解,现在说清楚了,没事了。” “这么说大婶你最终找到了那个人啦?” “找到了,他跑不脱的,见了他以后,我仔细看了,才知确实是认错人了。所以大婶我也有错,按说我也要给你赔个小心。” “没事没事,那么大婶你找那个人要办什么事呢?” “那还是我妹子的事,那个人他说他能办,我妹子也没说什么,就答应了……呃,怎么说呢?今天大家都还有事,你也在忙,就不说了,等哪天有机会,坐下来,大婶和你细细摆谈一番,好不好?小老弟!” 邢毅说:“好的好的,大婶你先忙,后会有期。” 大婶走远,邢毅也赶紧去寄存处,打听漆皮箱的事。 寄存处的工作人员又换了,这回是个老头,听了情况,拿出登记本来查看。 他说:“这上面注明了,漆皮箱两个被互换了,在都在对方手里,等待双方会面,进行认领,是这样的吗?” 邢毅说:“对呀,等了这么久,也没听到什么消息,所以特来打听一下。” “你看,我这不是才接手么?好多事情都不太了解,我无法告诉你更多的情况。” “那我只好继续等待,你们帮忙联系了吗。” “这么说,对方的漆皮箱还在你手里?” “在的在的,保管得好好的。” “那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不如把它送来我们这里保管,那样的话,对方要是来了也好……” “不要紧,我那里很好的,很安全的。” “好吧,那你就继续保管吧,留个联系地址。” “前次留下了呀。” “这本子上没有,再留个嘛,有消息立马通知你。” 邢毅接过本本,留下了电话号码。 回到旅社,把情况一说,魏正海直摇头:“不行,这样一拖时间,这漆皮箱就可能找不回来了,得要抓紧。” 邢毅说:“那就给康所长打电话吧。要给他说明,请他亲自过问。” 康恩培依然很忙,不在所里,魏正海就请接电话的民警把内容记录下来。民警说:“对不起,你这是在城里发生的案件,我们管不着。” 魏正海急了说:“他是我表弟,我就只给他说,你不要管这么多,等他回来,你只管告诉他就是,他会安排。” 民警说:“可以的,我记下了,一定转告,但希望你还是主动给城关所报一下。” 下午四点,杨林翔来了,说明了缘由,是谭志达跟那边的人约好了,要赶去见面,催命鬼一样,想下车打电话都不准。 邢毅也不责怪他,只注意看天色,说:“我们如果现在去,到了凹厂肯定天就黑了。” 杨林祥说:“再晚也不怕,就在那边找地方睡觉,事情必须要抓紧,耽搁不得。” 邢毅问汽油够不够,杨林翔说:“加满了的。” 邢毅要掏钱,手被杨林翔按住:“不要你的钱,我在为自己办事。” 邢毅叹口气,缩回手。 杨林翔打开车灯,不少虫子迎着光影飞来,碰撞在玻璃上。 邢毅想着倪淑贞的话,说:“夜间和你一起行车,这是第一回。” 杨林翔领会着他的意思,说:“操练一下,怎样?” “要得。” 两人交换位置,邢毅开车,杨林翔指导,行了大约五公里,邢毅踩下刹车。 “怎么啦?”杨林翔不解。 邢毅跳下车,把石头搬下来,往路边草丛里掀。 杨林翔拉住他:“你什么意思呀?” 邢毅闭眼,摇头,坐在那石头上:“我们回去,不用再白费劲了。” “怎么叫白费劲?那两千块钱就这样被他骗了不成?” “等他把那两千块钱用完了,就会来找我们,到那时再和他理论。” “他会再来吗?” “能够想出这种可耻的手段,足见是个见义忘利之人,为了钱不择手段,心里一定还惦记着我们为他准备好的三千块钱呢。” 掉好车头,邢毅还要开一段路,行了五分钟,再次刹车。 “又怎么啦?” “你来,”让杨林翔回了驾驶座,说,“我们回去。” 杨林翔发愣,他道:“把石头找回来。” “还要啊?” “还要,我想通了,那是铁证呢,带回去,等着与那骗子会面。” 第113章 被人搬倒在地 一晃时间过去二十天,卖假石头的骗子一直没有露面。 那漆皮箱也是下落不明,派出所及时派人过来,进行了现场勘设,小阁楼里外看得很仔细,过道,楼梯,有怀疑的地方都看过。 魏正海等不及,打电话催问,回答:还在侦破中。 这期间何睿厂长回了水电厂,召集开了个会,隔一天就又走了,邢毅没能参加会议,是与文启义谈话中得知消息的,有关工作岗位调整的事,文启义没提,邢毅也没问,感觉不好,情绪本来就低落,再听到不好消息,会更难受。 陈宏宇要请客,邢毅推挡了两次,最后胡彦丽逼着倪淑贞出面,只好硬着头皮赴宴。 见面后陈宏宇先说了一件事。 那季得万与他人合伙搞汽车配件,被查扣了,被判交十万罚款补办控购手续,允许运回,按零部件进行销售。 那合伙人利用人脉关系,打通了有关部门,达成了这个愿望,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因此十万块钱该由季得万来出。 季得万参与进去,使用的是公司的函头纸,落款盖有公司的章。 拿到函头纸不难,但大印是怎么该上去的,谁也不清楚,他本人也不明说,故弄玄虚,反正已经这样了,单位就得出面承担相应责任。 他没有钱,为公司卖命,创造的财富都进了公司户头,罚款十万元不交,到时候他被追究,公司也跑不脱。 季得万找到齐绍全,转达了合伙人的意见,他有朋友答应负责另找买家,罚款交上去,手续补齐了,配件运回来,一个月内出手,还能有点钱赚,公司信用度会得到相应保护,今后再有机会合作,不会再受到质疑。 季得万在齐绍全面前流眼抹泪,说之前办这件事没有汇报,是因为人在外面,赶回来时间不允许,采取了先斩后奏的方式,又因为那合伙人背景很强大,办事能力超强,大家斗争着和他打交道,为了抢抓机遇,也是为了公司,可以说已经做到殚精竭力了。 为了公司的利益,他本人付出太多,公司一直都很鼓励员工积极展开公关,拓宽经销渠道,相关费用都可以拿来报销,他恳求齐绍全亲自查看,这些年他到底报销了多少费用,可以说几乎为零。 齐绍全心软,转天就来见陈宏宇,告诉他不管怎样,还是支持他一下,十万块钱作为特别支出,给他去完善相关手续,把这批设备拿回来,销售之后估计也有十五六万的利润,把这件事了结了,就公司经营要求来说,只要不亏损,也可以了,只要物资进出顺当,经营链不断,资金周转快,薄利也可以多销。 陈宏宇告诉邢毅:“季得万拿了十万块钱走了,已经整十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电话打不通,你帮分析一下,会不会一去不回,搞人间蒸发?” 邢毅摇头说:“不会,他要回来的,他要做的事很多,汽车配件只是其中很少的部分。” 菜品端上桌子,酒水也上来了,胡彦丽给大家倒酒,说:“先说明一下,这顿饭早就该请了,之所以迟迟没有安排,不是陈宏宇抠门,责任完全在邢毅身上。” 倪淑贞接了话茬:“一顿饭而已,不能这样计较。邢毅按照你们的计划,去了电厂,你们的心愿已经达到,是好朋友的话,就没必要这样认真,吃吃喝喝的,意思不大。” 胡彦丽说:“你这话我不愿听,吃喝怎么啦?陈宏宇承包获得了成功,值得庆贺,当了经理,他当初说了要感谢,不兑现承诺,他算哪门子男子汉?” 不等倪淑贞回话,接着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心里怎么想,之前邢毅一心一意要进宏达公司,后来转了弯子去了水电厂,成全了陈宏宇,就凭这一点,我们就要好好敬你一杯。你是个真正的伟男。 倪淑贞很懂邢毅,她说:“是的,当初帮公司搞数据汇统,搞提灌站,我们都很主动,确实就是冲着这个意愿而去的。” 胡彦丽说:“提到这个事,我就不理解,你那个老同学在公司,把握着人事大权,你进不进完全由他说了算,合适突然间,他定了什么凡进必考,什么具备三年从事道桥工作的资质,什么要1972年7与1日以后出生的人,哐哐哐三道门槛,高高立在那里,我是看得清清楚楚,摆明了就是要对准了你。” 胡彦丽的话敲击着邢毅的心。 是的,原本想着进了公司,创造一种全新的氛围,两同学并肩战斗,共同为公示发展出谋划策,共同贡献力量。 没想到,那被妒忌心充塞了五脏六腑的本性竟然一点都没有改变! 胡彦丽给邢毅倒满,邢毅端起来一饮而尽。 胡彦丽盯住他:“邢毅你现在回答我,你们之间到底是为什么,读高中时候,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有。”他端着杯子,眉头皱起,试着回忆,可是偏就一点印象也没有。 胡彦丽与他碰过,一杯酒分三次喝下,邢毅学她,喝下一口,她不依,指着邢毅鼻子,“快点,一口闷。” 邢毅喝了,她又给他倒满,“两个字,你就想打发我啦?高中三年,那么浪漫的时代,居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谁会相信?倪淑贞,你,凭着女人细腻的内心分析,你信吗?” 倪淑贞还没说,陈宏宇抢着说了:“高中的事,太遥远了,回忆不起来,我就是这样的。” 胡彦丽转过脸,朝陈宏宇瞪眼:“你回忆不起来?那个姓什么吉,叫什么芮曦的班花,她倒追你,是怎么回事?” 陈宏宇说:“哪来的班花,你听谁说的?” 她指了他鼻子:“你说的,你不承认啦?” 陈宏宇说:“我除非是喝昏头了,被你诱导,才会那样说。” “我什么时候诱导你啦?你清醒的时候,你会看得请自己的真面目?会说得明白自己的过去事?咹咹?!” 陈宏宇不和她争嘴,转移目标,给邢毅倒酒,要和他喝三杯。 喝了一杯,第二杯被倪淑贞抢了过去,二话不说,与陈宏宇碰过,一饮而尽。 记得前世上,倪淑贞是不喝酒的,可以说点滴不沾,而这次,竟然分别与陈宏宇和胡彦丽干了三杯。邢毅惊异无比,今生的变化也太大了。 胡彦丽被灌倒了,她先醉了,保住倪淑贞不放手,倪淑贞示意陈宏宇,让她伸出双臂,把胡彦丽抱起来,送到沙发上去。 倪淑贞拉着邢毅赶快出来。 邢毅送倪淑贞回家,转过毕家房拐角,倪淑贞停步,就这个位置,该是转身告别的时刻。 倪淑贞还没开口,邢毅却指了房顶某个部位问:“你看,那是什么呀?” 倪淑贞扭头去看,什么也没有,转回头来,正与他的下巴相撞,他就势低头,给她一个吻。 她被设了套,有点生气,扬手就要捶过去,他已经跑走了。 超过房角好几步了,他悄悄退回两步,扭脸探看,她低着头,抚摸面颊,掏钥匙开门。 他问自己,借着酒兴偷袭,是不是很虚伪?正经八儿面对着面,说:“嗳,作好准备,我要吻你啦。”那会怎样? 摇摇头转过身来,面前突然两个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上下同时出手,把他搬倒在地。 第114章 这应该就是鸡血石了 邢毅仰面朝天,身上是两百多斤的重量,手脚也被困住,胸口上,下腹部都被膝头抵死,一动就痛。 他愤怒地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活抢人啊?” 箍住他双腿的人一边猛击他的胯部,一边呼叫:“快堵嘴,不要让他说话。”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竟如此嚣张,邀约了同伙,家门口行凶来了。 “倪继……”邢毅才叫出一半,嘴把就被一只肥腻的满是臭味的手掌捂住了。 “他喊你的名字呢。”那同伙道。 “搧他大嘴巴,不要他喊。”膝头往他下腹部使力。 邢毅忍不住大叫:“哎哟,特么的倪继勇,你要搞死老子……” “还敢称老子,你算老几?”倪继勇呼叫同伙,“用力,把狗日的滚丢下去。” 两人掉转方向,一阵猛推,把邢毅推滚进墙脚的阴沟里,借助阴沟困住他的手脚,两人就挥拳抬脚,要来一阵痛快。 这时那边门开了,一个声音喝叫:“谁!干什么的?” 手电筒的光晃动,有人走出来了。 倪继勇小声呼叫一下,两人松了手,弓腰撒腿就跑了。 有人疾步走过来,站在拐角处,看到街口有人影闪动,继续喝令:“站住。” 人影消失了。他没再往前走,扬起电筒晃了几下,骂骂咧咧走回去了。 听到了关门的声音,邢毅这才爬出阴沟,移步到街口,借着路灯查看自己湿淋淋的身子,真正的落汤鸡,浑身腥臭不说,小腹还一阵疼痛。 他沿着街边的房檐,借助阴影遮挡,一路踉跄回到旅社。魏正海见了吓得不轻:“你怎么啦?” 他轻轻摇头:“喝酒多了,倒在路边阴沟里。” “哎哟,弄成这幅样子。” 魏正海赶紧为他准备热水,他问魏正海要了正红花油,爬进浴缸里躺下,双手按揉着小腹部,心里恨恨着,这家伙是往死里整呀,臭小子,今天算是与你结仇了,好啊,回头找你算账,有的是时间。 感觉浑身软弱,一点力气都没有,喝酒多副作用大,这亏吃大了,活该成为砧板上的肉,任凭两个狗东西随意处置了。 那开门出来呵斥的声音力度,那走路的频率,那手电筒光不定点 x来x去的,不肖怀疑,就是倪苏青大人无疑。 他要是好奇心重一点,责任心强一点,再往前走几步,那就必然 看见阴沟里的人,以为是一条死猪,一阵狂呼乱叫,把老婆和女儿都引出来……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那一瞬间。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迷迷糊糊在浴缸里睡着了。 又是一个星期六,文启义来找邢毅,喜滋滋地说,他发现红肚皮鸟的巢穴了,这回带足了铅弹,带上了网兜,还有干粮、茶水,野猫拉牛,要大干一场了。 邢毅本不想去,在山林里行走一个多小时,到达了目的地。 文启义眼尖,早就看见了鸟儿的踪影,不错,不少于三只,就在那里,悠闲地在林地里觅食,根本没有察觉危险已经来临。 文启义在一棵树后面悄悄蹲下。回头给邢毅作交代,也要跟他一样,赶紧找地方藏好,不要弄出声响。 说着话就瞪圆了眼睛,看见邢毅抓住一根树枝正要搣。 他接连嘘嘘几声,示意邢毅不要动。 邢毅背朝他,没听到,他于是在脚边摸索,摸到一块石子,就要朝他扔去。 石子没有扔出,那树枝就断了,清脆的断裂声在林子里回响。 文启义再回头,哪里还有鸟的影子! 他气得真想踢邢毅两脚,邢毅屈人讨好地说:“我怕你走累了,给你弄一根拐棍呢。” 他要处罚邢毅,布置他从这边山脚绕过去,二十分钟一定要感到山那边,看到红肚皮鸟,就哄它们飞回来。 邢毅答应了,心里琢磨,我不但不赶它们回来,我还要赶他们飞得更远。 分手后,邢毅基本上是一直小跑,要抢在文启义到达之前,成为先头部队,把所有的鸟儿都赶开,给他留下一片空旷的野地,让铅弹不受阻挡自由乱飞。 穿过树林,翻过山岗,前面出现一条溪谷,水很浅,谷底显露,一根老树干,自然地横搭成独木桥。 溪谷对面的林子里,聚集了不少鸟儿,鸣叫声此起彼伏,扔石头过去,砸响树枝,鸟声暂停,不一会又叫起来,要想赶走它们,还得要到溪谷那边去。 他走上树干,鞋底粘上青苔,不太把稳,身子开始摇晃,进退两难,终究站立不稳,跌了下去。 他的膝盖,手肘都受伤了,伤口浸泡了冷水,辣痛的他直咧嘴。 他在溪谷里滚爬了好长一段,才找到一个豁口爬上来。 他认识一种长着细碎叶子开小红花的植物,溪谷边就有生长,它的根是很好的清淤止血药。 植物的根在石头下面,他翻动石头,由于站的位置处于下方,石头还原时没归位,一松手就滚下来,又砸了一个脚指头。 他连声叹息,这身上旧创还没好,新伤又来了,这段时间是怎么啦? 他坐下来,捂着脚指头,等待痛感消失,再挖药根,由不得看了那石头一眼。 那石头形状丑陋无比,像只巨型蛤蟆,这还不算,那些鼓凸的皮子上,竟然呈现红色,犹如蛤蟆皮上的出血点。 他低头检查自己的脚,疑心是脚上的血滴在那上面。 他的脚趾并没有破皮,身上也没有任何地方受伤,那石头的颜色是它自身存在。 他下意识把石头搬过来,就近薅了一把野草,擦掉那表皮上的泥土,大片的红颜色就呈现出来。 他把石头搬到溪水里,用力擦洗,我的天,乖乖,整块石头都是血红颜色。 他不放心,把石头举起来,又轻轻放下,从旁边捡一块顽石,用尖利的头在这块红石头上刮,砸,钻…… 他抱起石头在手里掂掂,摇晃几下脑袋,凑近了,仔细闻这石头的气味,石头无声无息,但石头身上的红色照射着他的眼睛。 他承认了,被这块蛤蟆形状的石头折服了,血红颜色不是人为的,是天然形成的,这应该就是鸡血石了。 好长一段时间一来,他对鸡血石的最终,研究,梦想,已经很了解,很懂它了。 他顺着河沟一路翻找,发现了第二块,第三块……他停住行动,迅速把已经找到的石头藏好,不再弄出动静,就怕文启义这时候从哪里钻出来。 第115章 借钱的技巧 邢毅快步离开溪谷。隔远了才回头看刚才的位置。 这应该是水库中上游左侧一个河叉中段,电厂建设水库蓄水之后,河叉连同溪谷就沉到库底了,以后寻找石头,就只有等到旱季,水库缩水,溪谷显露,才有机会。 邢毅紧接着想,省里面的奇石博览会开幕时间,应该就在五天之后。 那姓洪的先生送去“搏击云天”参加的是第二届。 也就是说,姓洪的至今还没有与鸡血石见面,还在山沟里奔波劳碌……而我这边,机缘凑巧,在这幽深的不为人知的溪谷里,与它幸运相会了。 邢毅离开溪谷,原路返回,在文启义发现红肚皮鸟巢穴的地方,与他汇合了,注意看文启义,依旧两手空空…… 回到水电厂,邢毅当夜就找请老木匠出面,动员小小村能动的跟他下到溪谷,从天黑干到半夜,凭借手电筒的光亮,一共搬回来百余块石头,大的犹如斗,最小也跟吃饭碗一般。 石头都放在老木匠屋后的岩洞里,那是他们家存放洋芋的地方。 岩洞差不多有间屋子大,堆了石头,还有空穴下脚,老木匠又在洞口堆放些苞谷杆高粱杆,一般人发现不了。 邢毅蹲在里面,手电筒拴挂在胸前,把那些石头一块一块检查,从不同的角度观看,希望找到那令人震惊的搏击云天。 忙碌了三个小时,没有找到。 老木匠站在他后面,静静地看他摆弄石头。 他问老木匠,那溪谷叫什么名字? 老木匠摇头,他也不知道。 溪谷在还没有名字,姓洪的接受记者采访,说他那块石头出自于了一个叫红石沟的地方,那应该是后来人因石而起,现在石头还没有问世,所以溪谷河叉还只能默默无闻。 他选好那块蛤蟆形状的石头,先用水洗去泥土,擦干。 “像不像蛤蟆?”他问老木匠。 “像是像,但它尾巴根这块,小点点太多了。” 红色的哈模石头上半身没问题,尾巴上部,却多余了一些东西,用牙刷清洗,呈现一堆油菜籽般大小的点子。 用竹签挑,用铁丝撬,拿不下来,小点子原生在蛤蟆身上,是它身体的一个部分,清洗过后,小点子的色素更显深层。 没办法,强行取下这些小点子,必然造成这蛤蟆尾部有伤疤,影响整体,只得作罢。 “洗干净就像是蛤蟆下的蛋。”老木匠道。 他告诉老木匠,这块石头要送去省里面,那里正在开奇石博览会,他要送去请那边的专家评定一下。 他从老木匠捡来的木头堆里扒拉出一块树根,把石头放上去,摆了个姿势,说:“我要请你帮忙雕琢一个基座,把它这样放。” 老木匠想着,问:“那你要我雕刻什么样式?” 邢毅说:“任凭你想象就是。” “啥时候要?” “越快愈好,后天我就带去省里。” 老木匠盯着那石头看了一阵,就有了想法,埋头动起手来。 为不妨碍老木匠,邢毅回到小屋,他要思考一下,到哪里找谁借钱来支付搬石头的工资。 累了一天,困劲很快上来,还没想好要找谁,眼睛就闭上了。 蛤蟆石从溪谷里跳出来,蹲在跟前哇哇鸣叫,成排的小蝌蚪从它背上爬下来,溜到溪水里,大蛤蟆在前面游泳,小蝌蚪列队紧跟,一眼望不到尾。 这是半个月来最香甜的一觉,醒来以后浑身轻松,去看老木匠工作进度,那基座在老木匠手里,已经成型了。 老木匠的构思是一条小溪,微波荡漾,红石头嵌进去,宛如蛤蟆在溪水里游动,它背上那些小点子有了水的浸润,活起来了。 邢毅眼睛一亮,梦里的情景熠熠闪现,随即弹出一道幕,有四个字渐次推出:生生不息。 嗯,这就是这块石头的名字了。 他喃喃地说:“嗯,这下,不管三万,也值两万了。” “你说什么?”老木匠问。 他说:“配上你这个基座,这块石头肯定有人要出价了。” “你是说有人出钱来买?” “是的,我有这个把握。” 老木匠连连摇头:“花那么多钱买块石头,作什么用?他吃错药了吧。” 邢毅微笑,让老木匠将基座再刻深一点,以便石头嵌进去更加稳固。 他现在要去见文启义。 他先告诉文启义,有一个地方,红肚皮鸟的真正巢穴,他看得清楚,里面有五颗带斑点的鸟蛋,是上上次去打鸟时发现的,推算时间,应该已经出壳了,把小鸟拿回来饲养长大,那会很有趣。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文启义说:“我办公室那只鸟笼,就是专门拿来饲养小鸟儿的,它一直空着,一年多了。这窝鸟儿在哪里,你赶紧带我去。” 邢毅说:“现在去早了点,会惊动成鸟,它们很敏感的,依照这种鸟的习性,受到惊动就会远离鸟巢,不再回来,幼鸟太小了,就算带回来人工饲养,也成活不了。所以需要忍耐,再等几天。” 文启义说:“你别哄骗人哟。” 邢毅说:“我要等你给我安排新的工作岗位,这时候我能做对不起你的的事吗?” “好,我相信你,我们等一个星期再去,如何?” “一言为定。” 接着说:“不好意思,我遇到难事了,急需要用钱,想想办法,帮我借点。” 文启义眼珠子转动,耸耸肩,拍拍自己屁包,说:“我身上不带钱的,家里也没有。” “我不是找你借,是请你帮忙,找其他人借,我不会让借钱的人吃亏,我付利息并且就高不就低。” “你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比银行利息高出很多。” “很多是多少?” “具体说吧,现在借我一千,一个月期限,我还一千二。” “我听不懂。” “听不懂是吧,这样说吧,比如是你借给我一千,给我八百就行,当场扣下二百,就是利息。” “那借的钱还是一千吗?” “当然,一千块一分不少。” “如果到时候还不了,那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按行规,利息就得加倍。” “你懂的哟。” “这不是懂不懂的问题,是起码的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 “行不行嘛。” “当然,谁叫我急需用钱呢?” “那你要写借据哟。” “写呀。” “好,我去问问,看人家愿不愿意借。” 第116章 她产生误会了 一天之后文启义回话了:“我朋友答应了,但他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要你在字据上压下手印。” “写字据压手印,天经地义呀。” “五个手指头都压。” “嘿,有这样不放心?没问题。” “他还要问你,只借一千,还是可以多借一点?” “当然多一点更好。” “那要多少?” “我想想,五千差不多了。” “嘿哟。” “怎么啦?” “刚好,我这个朋友说,他就有五千,再多就没有了。” “行,这事就拜托你了。” 邢毅写了五千块钱的借据,五个指头都沾了印泥,压了上去,拿到了四千块钱。 小小村男人妇女小孩共有十个人参加翻找搬运石头,邢毅按大人两百块,妇女一百五,孩子一百发放。 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数钱的时候手止不住颤抖。 邢毅告他们,那些石头现在一钱不值,他要拿去加工,将它们碾成粉末,要用在作画上颜料上,都是画家才用得上,也不是一下子就有那么多画家来购买,得慢慢加工,慢慢销售。 给老木匠的除了搬运费两百块,再给五百块,基座制作费。 老木匠说:“就一块烤火用的老树根,不值钱。” 邢毅说:“经过你的精雕制作,老树根变成了工艺品。” 老木匠说:“我这点手艺,也值不了这么多。” 邢毅称赞:“有句行话说,三分石头,七分基座。石头配上了像样的基座,它才有了名字,价值才会产生,你应该拿大头才是。” 老木匠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先拿着,这只是点零头,石头出手卖了钱,到时候我们两个分。” 两天时间,基座就雕刻好了,石头嵌进去,稳稳当当,那红色的蛤蟆正将尾部伸到溪水里,噼哩噗噜产卵,繁衍后代。 老木匠钉了一个木箱,邢毅将石头基座装进去,空隙处塞满干草,外面加固,做好准备,明天就出发。 给文启义借钱的时候,同时也请好了假,离开一两天。 此时接到岳辛传呼:今日在县城,明天去电厂。 邢毅计算一下时间,明日上午岳辛上午动身,十来点钟就应该到达,来了就留他住一夜,去省城就往后顺延一天。 次日上午他在大路边等待,半个多小时,过来一辆吉普,到他跟前停下,岳辛的手在车窗外摇摆。 车停稳了,他跳下来,对司机说了谢谢,与副驾驶上的人挥手,等吉普车开走了,疾步走过来,说:“我老远看到你,就对他们说,你是最讲信誉的人。” 邢毅问:“那是朋友?” “文友,喜欢写诗,刚被提为工商局企业管理股的股长,他姓孟,吉普车就是他们单位的,我正好遇上就搭车过来了。” 邢毅领他直接去水塔,两百公尺的路段,岳辛就先说了财产保全的事。 邢毅饶有兴致听他讲述。 他说自从上堰村分别以后,回到忙着乡里一系列事情,把伯父家的事搁到一边, 直到一天,接到家里打了电话,说伯父家里生活现在很艰难,这才想起来,好朋友邢毅提的建议忘到九霄云外。 “伯父一家人的生死存亡,我都给忘掉了,我的心呀,又急又痛。恨不得拿脑袋朝石头上撞。赶紧请三天假,去办这件事。 “开始是自己写了诉状交到法院,一时想不清楚那个词,只说是什么全保全的问题,法官反问,是不是说的财产保全。赶紧说对对,法官批回,说拿回去找律师写正规的来。 “去找律师就要花钱,没办法,伯父家的生存是大事。就花了三百块钱找律师写好诉状。送去给法官,当天就立了案,第五天头上就通知过去,说肇事者的汽车已经卖了,现在只有你们派人来跟我们一起去城建局,查看那住房是不是还在他的名下。 “见到法官,建设局的人不敢怠慢,调出房产证一看,房子名字没有改,法官说这就有希望了。房管办的人问这房子是不是要准备查封?法官点头,说我们这就办理手续,就通知庭里的人把送通知书过去。 “法院的通知书还没有送到,又来了两个人,说这房子他们正准备买,合同都打印好了。法官正言回复,对不起,房子暂时不能动。那两个人说我们已经看好了房子,价格也讲好了的。法官就说,把钱准备好,我们拍卖房子时通知你,你们来参加就行了。 “现在正在进行评估,估计一个星期以后就可以进入拍卖程序,拍卖收入先偿还我们的医疗费和诉讼费用,剩余部分才交给肇事方。 “要不是你出的主意,我们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我要代表伯父一家先感谢你。” 邢毅听了十分宽心,说:“不必客气,小事一桩。” 在小屋里,岳辛一边说财产保全的事,一边左右前后看看,看到了邢毅的画作,欣赏了一番,说:“这样的环境里可以有时间做这个,还算不错。” 邢毅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水电厂?” 岳辛说:“是胡彦丽告诉我的。” “胡彦丽?你也认识她?” 岳辛说:“开始并不认识,不过那天她去了乡里找我们,这样就认识了。我今天来找你,除了要代表伯父一家感谢你,还有就是这件事情,就想早一点告诉你。” “什么事呀?” “这件事情就是因为胡彦丽而引起的,那天她去了乡里面,不光找我,还找了周月仙,提出来还要见章思怡,而章思怡刚好请假陪母亲去看病了,就没有见着。她的意图很明显,当着我和周月仙的面直接就问你是怎么认识章思怡的。” 邢毅呵呵笑:“那你们是怎么说呢?” “可以说是一场不大不小的误会。那天要是我不在,胡彦丽听凭周月仙那样随意分析,她有那么轻信的话,那误会就更深了。” “怎么讲?” “还不是因为周月仙吗?从上山到下山去上堰村,周月仙一直都在怀疑我给你们牵线搭桥,而且她分析章思怡的心理活动,认为就是这么一回事。” “嘿嘿,那周老师给胡彦丽这样说啦?” “胡彦丽到下后,先找的周月仙,再找我,我去见面之前她们已经谈过话了,具体说的什么我不清楚,但从胡彦丽对着我怒气冲冲的样子,我就知道她产生误会了。” 第117章 岳辛喜欢王母娘娘的仙桃 岳辛告诉邢毅,见到胡彦丽之前,他一直认为,那章思怡自然条件很不错,在乡里没有与她合适的对象,她的爱情应该越过山川田野,到城里去才能获得,因此想过一段时间,要再与邢毅联系一下,问一声现在事业发展怎样啦,可否有时间回想一下凤凰大屯的邂逅。 见到胡彦丽之后,感觉原来是邢毅之所以推辞,是因为目标已经确立了,这位胡彦丽看上去果然出众,身上有让人迷恋的地方,拿她与章思怡相比,有很大的不同,两个都很漂亮,但不过一个内向,小巧一点,一个开朗,丰满得多。对比邢毅的老成持重温文尔雅,确实需要一个外向一点的来互补。 “那天我是实事求是,把你的原话和盘脱出,告诉她你婉拒了我的建议,表明你要以事业为重,个人问题暂不考虑。” 邢毅只是笑,胡彦丽跑去乡下搞调查,为了朋友这样尽心尽责,这一点邢毅是很欣赏的,也很感激她。 岳辛与胡彦丽接触,回答她的询问之后,知道了胡彦丽是邢毅女友的闺蜜,岳辛才恍然大悟。他们在乡下的谈话过程,胡彦丽并没有给他介绍过,岳辛是当事人之一,现在听他讲,活灵活现地演示,邢毅就很感兴趣。 “我当时就像告诉她,你那可奔放热烈的心大可不必慌乱蹦跳,你的邢毅实在太稳重太矜持了,章思怡老师在我们心目中如此……他都没有动心,这样的男人没理由不相信。” 岳辛绘声绘色,说自己当时十分惊诧,那胡彦丽已经相当出众了,但一番交谈之后,才知道她并不是邢毅的女友呢,那是谁呢,谁才能够获得那矜持美男的爱意呢?她该是如何地出类拔萃啊。 后来他知道了,是邮电局营业室的倪淑贞。 岳辛说:“之前我是去过营业室,里面确有一个长相端庄,举止文雅很大气的女生,进去办事的人免不了都想多停留一阵,找借口多停留一会,我也一样。嘿嘿,现在一切都清楚了,等哪天你回去,一定要带我去见一面,正经八二介绍我们认识。那以后我去寄稿子,就不用转弯抹角了。” 邢毅点头:“没问题,你准备好,下个星期,我带你去见面。” “还有,也不知道胡彦丽回来给她怎么说那天的经过的,胡彦丽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她会不会添油加醋,把我的诚实守信当成幼稚可笑加以宣扬,所以你看,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你安排一下,给我一个机会,当着她们两个的面做些解释,要让那胡彦丽重新认识我。” “没问题,过一段时间一定满足你这个愿望。” 中午饭是在水电厂食堂吃的,四菜一汤,米饭,馒头管够,食堂备有草莓酒,邢毅给岳辛拿来半杯,岳辛喝了咂嘴说:“好甜。” 一边吃,一边敞开心扉,把他与女友共同遇到的事,也都在邢毅跟前和盘托出。 岳辛的女友也是老师,但与他不在一个乡,在某某乡,两个人一个星期见一次面,开始的时候还觉得这样好,每次见面情感都有加深。 但是随着时光的推移,开始考虑将来,渐渐地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一旦结婚了,难道还要再这样两地分居么?有了孩子怎么办? 邢毅安慰他:“结婚后,可以依照相关规定,提出来要求调动,把你调过去,或者把她调过来。” 岳辛说:“不容易呢,打听过了,调动很麻烦的,要找熟人,要花很多钱。” “不要紧的,慢慢来,办法总会有的。”邢毅说。 岳辛就提到了上堰村提灌站建设的事,他去看来了,基础打好了,安装架子也升起来了,机器设备已经运到位了,每天都有十几个工人在施工。 邢毅感到欣慰,说:“过两天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有本丛书收入岳辛写的两篇小散文,书店有卖,岳辛也不忘要让邢毅知道, 他告诉邢毅:“过两天就上架了,到时候我要买一本来送你。” 邢毅问:“当初给了多少稿费?” “在报上发表的时候,编辑部汇来了三十六块钱。” “现在呢。” “现在哪有啊。” “出书之前有没有联系过你?” “只有一个通知,说,你的散文被收入了。” “没谈版税的事?” “版税?” “结集出书,书店销售,收入归谁?” “这我哪知道?” “作者有份呀。” “不是给了稿费了吗?那三十六块。” “你以为这就算完事啦?所以呀……” 岳辛看着他发呆。 “出版社把好看的文章汇集起来,结集出书,书籍通过书店出售,出版社就有收入,买书的人多,就会有再版,继续销售,继续有收入。这就不是三十六块钱的事了。” “没听说过。” “以后你会知道的。如果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不妨联系一下其他作者,联合起来一起去找出版社,讨个说法。” “你说的有道理。我看看要怎样与他们联系,嗯嗯,一定要有个说法,是的。” 因为之前说好的中午要去看老木匠雕刻基座进度,所以吃完饭邢毅就带着岳辛去了小小村。 邢毅让岳辛看了蛤蟆石和仙桃石。 岳辛对形状像桃子的这块石头很是喜欢,拿在手里反复摩挲着。 得知邢毅要把蛤蟆石送去参加博览会,他摇了头说:“那你不如送这块去,完全可以取一个王母仙桃的名字,历史文化的品味都含得有。” 邢毅说:“桃子石稍嫌小了点,那博览会场子宽大,石头太小不容易看见,相比之下蛤蟆石要大许多。” “我是觉得这蛤蟆石不好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它很丑,但这样才容易吸引人的目光。而我这次去,主要目的就是找懂行的人来看看,评价一下这类石头到底存在多大价值。” 岳辛却对桃子石评价起来,他看到西游记连环画里,玉皇大帝送给王母娘娘的仙桃就是这个样子,颜色半红半白,不是很圆,略微有点歪,画家这样处理是花费了心思的。 邢毅说:“喜欢这颗歪桃,那就送给你好了。” “你一定要送这块蛤蟆石去?” “请老师傅花了两天时间雕琢了基座,能不去么?” 岳辛说:“既然你这样定了,那这块王母娘娘的仙桃就归我啦。” “那是当然。” 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岳辛要回去了,邢毅送他到大路边,看着他上了农公车,把那“王母娘娘的仙桃”抱在怀里。 第118章 评委老师你误解了 岳辛走后不久,邢毅就接到了康恩培的传呼,过了五分钟,又传来一次。 他有预感,一定是案子有了进展,案子破了,蒲明发的黑锅不用背了,赶紧想办法通知本人,那才是王道啊。 他去文启义办公室借电话,文启义说,私人电话,打一次交两毛钱。 邢毅说没问题,掏出一块钱交了,说不用找零。 文启义瞅着他嘿嘿笑。 康恩陪接了电话,喜滋滋告诉他:“盗伐林场树木纵火烧深林的案子破获了,你朋友提供的线索,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康恩陪回到所里,拿出那张草图,研究了一个星期,拿放大镜看,发现图中有人为标注的记号,一串虚点子连接的黑线。 虚点子沿着河流,指向一个叫砂岩的地方,相比别的标识,这个地名字体明显粗实,有人为故意加重的痕迹。 这又不是村名,是什么呢? 康恩培决定到现场一探虚实,第二天就带人乘车,三个小时到达那里,那是一座山,山下一条小河,地名与实景不相符,整片山上全是灌木。他们在半山上转了半天,差不多失去信心的时候,发现了山洞。 洞口有被践踏的痕迹,往里面去,手电光照射下,看到了树木,数过三遍,一百五十三棵,一棵不少,往里找,找到了运送树木的竹筏,竹筏上拴着一个羊皮做的气囊。 回来通过内部查询,在鸡场坝乡的街上找到了会做羊皮囊的人,让他看了皮囊,承认是自己做的,卖给乡场上一个姓安的。 找到这个姓安的,把皮囊拿给他看,脑袋马桑就耷拉下来了。不到半日,将所有参与者全都供出,一共十一名,两天之内到案,个个供认不讳。 这个案子本来没有任何头路,是邢毅的朋友,从透露线索,到留下图纸,安排了好几处玄机。所长就要给邢毅说好,及时把消息告诉那朋友,之后找机会见个面,好好聊聊。 康所长专门跑到上堰提灌站工地,工地上十几个人在忙碌着,不见邢毅,一打听,说动工之时,苏怀安主任陪着邢技术员来了,以后就只见苏主任,没有再见邢技术员的面。 康恩培所长没忘记邢毅的交待,抓紧时间去了蒲明发家。 可是蒲明发已经出门了。 他妻子流泪告诉康所长,村里人都来糟蹋他,看不起他们一家,见面就吐唾沫,丢石头打他家房子。 康所长马上就到村委会,召集了不少人,当场宣布蒲明发受冤枉,要村里抓紧时间亲自给蒲明发写信,让他回来。 康恩培赶回所里就给邢毅发了短信,哪里也不走,坐等他回电话。 康恩培告诉他:“案件侦破后,县里十分满意,已经说要给我们记功。这个功劳也有你朋友的一份,所以要及时转告你的朋友,我想和他见个面。” 邢毅说:“实不相瞒,并没有什么朋友。” “那是怎么回事?” “案情分析都是我一个人进行的。” “你一个人?提供线索,草图,都是你推演出来的?你在哪里得到的消息来源?” “是的,消息来源,怎么推演,你就原谅我吧,不要再追问了。” “那我就更要来找你了,我明天要去报名,然后我想办法过来。” “你报什么名?” “我要读在职本科。” “那好啊,那是在哪里报名呀。” “地区成招办呀。” “哦哦,那我也想参加。” “好啊,那我们一起?” “一起不可能,你先去,我随后。” 他想,先携带石头参加展览,回来在地区停顿,就去报名。 “希望我们成为同学,那见面机会就多了。” “一言为定,希望成真。” 天一亮,邢毅就带着“生生不息”赶到省城。 走到大门口,还没把木箱放下来,之前见过面的评委突然就来到眼前,黑了脸给打招呼:“你好啊,还以为你们跑远了呢,怎么?今天还有脸敢来这里现面?” 邢毅满脸带笑说:“真对不起,那天的事我先给你赔礼道歉,你听我给你解释一下好不好?” “有什么可解释的?不喜欢那雕刻师,那也应该站出来说句话呀,要上楼拿卡去取钱,还搞什么腰杆被闪着了,最后呢?照面不打一个就悄悄溜走了,这算哪门子事情呀。” 邢毅两手合拢在胸口,言语和软,说:“评委老师你误解了,我们没有悄悄溜走,我们一直在房间里的。事情是这样,那块石头还有一个主,之前商量好的,他有事来不了,委托我们两个送来,我确实是上楼去卡,我的腰杆确实闪了,回去后抓了几服泡酒,每天揉擦,现在都还在做。我刚把卡拿到手,他就打电话来了,说马上就到宾馆,已经联系好主办方的领导了,答应把石头直接送去参展,不用初评。我们说要请人搞基座,他说不用,有领导手里有现成的,一分钱不要。这样我们就在房间里等着。” 评委说:“哪里呀,是我们在打听傻等,等了很久,后来上楼去找,根本就找不见你们,我们当时很气愤,没想到你们会是这样,不做基座无所谓,但要出来见个面,说一声也好,就这样悄悄走了,这行为实在要不得,分明就在欺骗。” 邢毅连连拱手,点头哈腰:“真的对不起,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我今天带来的这块石头,就不存在与别人扯皮的事了,我拥有绝对的主权。” 边说边把石头取出来,摆在地上让评委看。 评委蹲下,取出单柄放大镜,仔细查看,暗暗吃惊,倒退几步再看,就有点吃不住劲,问邢毅:“你要坦白说,是你自己去山里发现的,还是从别个手里转过来的?” “当然是别人手里转过来的。” “这个人告诉你他怎么发现的?” “在河滩里找到的。” “找到多久了?” “不算久,也就半个月前。” “他还有第二块吗?” “我没问。” 评委摇头:“我告诉你吧,你这块石头,与那天那块不同,远远赶不上那块,无论心态,大小,远远赶不上那块。可惜展厅里根本就没有看见那块石头,一定是被人下了套,给弄走了。” “难道是那领导?” “不好乱说,现在呢,送展通道已经封堵了,石头是进不去了。怎么办?参展不了,但也不是说就找不到出路,我先给你拍个照,然后你先不忙回去,找个地方先住下,我看斜对过那家棕榈泉宾馆,不算高档,你可以先去住下,我再进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对这款石头感兴趣的,介绍给你,你们自己商谈。当然,出不出手就看你自己的意愿。” 邢毅再三表示感谢。 “可别再像那天那样,又突然冒出另外一个人,节外生枝哟。” “不会不会,老师你要不放心,派个人和我过去办理住宿。” 评委点头,掏出小相机,给石头照了相。 第119章 石头遇到了有缘人 第二天下午,评委带来了一个人,三十五十六岁,操外地口音。见了邢毅开口就说:“能让我看看你的石头吗?” 邢毅就打开箱子,搬出石头来摆好了,让他看。 他伸手按住石头,似乎在测量它的体温,轻轻抚摸几下,又掏出纸巾,在石头头部轻轻擦拭,将纸巾凑到鼻孔边闻闻,掏火机点燃纸巾,仔细观察火焰,然后又掏出小手电筒和放大镜,身子几近于匍匐在地,一寸一寸认真观看。 看完以后,眼睛盯了邢毅:“讲一下石头的来源?” “也没什么可说的,发现石头的人说,他就是在河滩边玩耍,不小心跌一跤,蹬开了几块小石子,这块石头就出来了,感觉颜色好看,就带回家来了,然后就碰到了我。” “花了多少钱?” 邢毅伸出五个指头。 “五万?” 邢毅怔了一下,说:“哪里哟,不是的。” 评委插言道:“我们这边奇石收藏才开始起步,行情上与你们那边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你说的意思我懂。” 转过脸来问邢毅:“你这块石头卖不卖?” “想卖。” “那,你就开个价。” 邢毅想了想没开口,只是朝评委看。 评委微微一笑,说:“我走开一点,你们谈。” 评委走开了,买家略显情急:“说吧,要多少钱?” 邢毅咬着嘴唇,心里活动开来,石头装进基座的时候,他问老木匠,信不信这块石头可以卖两万块。那一瞬间,老木匠傻眼的样令人忍俊不禁。 现在我稳当一点,给他要三万,如何? 三万块钱给老木匠一半,还文启义五千,我还有一万。前几天打听过,换一个股骨头的费用是两万,这石头一旦出手,就有了一半了。 他心里想得多,脸色就微微发红,说:“你是行家,你说。” 买主嘟噜着嘴巴,做了个鬼脸,朝他伸出五个手指。 邢毅首先感觉是五千,这距离他的预想就有点远。 买主见他皱眉,以为他不理解,就说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五万块少了点?” 邢毅抬头看天花板,他怕跳起来会碰怀脑袋。 他努力控制内心的激荡,假装犹豫不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目不转睛盯着石头。 这人第一次见到石头,就那么仔细一寸一寸看过,比那评委都还要认真,他看见了什么? 买主搓着手:“怎么样?是不是嫌我出价低,那你自己心里总有个低价呀,你说吧,少了多少不出手?” 邢毅脑子里飞快计算,他出五万,那我就改变原计划,在他出价的基础上增加,看加多少他能接受? 他有点迟疑地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八的动作。 买家不露声色说:“我出了五万,你要八万,中间有个不大不小的差距,这笔生意达的成达不成,就看我们双方的诚意,你呢,真心想卖,我呢,真心想买,这就是诚意,在这个基础上,各自让一步,如何?” 他同样小声道:“嗯,可以。” “你说可以啦,那我就加一万,你看我这一步,不小的啦,你那一步呢,可不能少于……” “行,我也让一万。” “那就是说,七万你答应卖给我啦?” “嗯,我答应。” 买家抓住他的手,把手心翻转,让另一只手来拍了一下。 “成交啦!” 拿了钱,要办的第一件事,给老木匠存三万五,两个人平均分,当面说的话,必须兑现。 请评委和买主吃饭,给了评委一千块,表示感谢。 到绒线专卖店,给倪淑贞母亲买两斤上等绒线,给杨林翔母亲买了一条围巾,去电信产品专营店,挑选了一款蓝色手机,要送倪淑贞,又到琴行给倪父买了一把崭新的二胡。 办完上面的事,还剩三万两千块,给母亲两万,余下的自己留下。 回到锦绣,看看时间还够,马上赶去湾河边上船,傍晚十分到马鞍山,见到了父母。 父亲在门口打扫院子,老远就看见了他,放下扫帚,拍打身上的灰尘,等着他走过去。 母亲在家里做手工,已经做成两双,等他进门,就招呼他坐下,脱下鞋,把鞋垫放进去,再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邢毅感觉脚上一片温暖,捧起母亲的手,深情地说:“我们现在有钱了,妈妈的腿病要早点去医院检查,早点治疗。” 母亲说:“我的腿问题不大,还能走,不用去医院检查的。” 他说:“我找专门的医生问过了,早点检查,病情初期的时候做手术,效果就特别好,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说着,把两万块钱拿出来。交给父亲。 父亲没有马上接,而是问:“你哪里来的钱?” 他把钱放到母亲做手工的簸簸里,说:“你们放心好了,钱是通过正当渠道获得的,你们商量好确定去检查的时间后,通知我,我请假来陪送。” 父亲说:“有我就行了,你安心工作,刚到新单位,一定要表现好,不要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村副主任房克华来了,说:“有人跑去告诉我说好像看见邢叔家大儿子来了。我赶紧放下活路过来,果然是你,这回来了就多住几天。” 邢毅说:“不了,明天回去。” 房克华道:“山坡上的事,你说了吗?” 邢父说:“还没有呢,你来了,你说吧。” 房克话道:“是这样的,你帮我们搞的报告,让大家都知道,讨论了,积极性一时起不来。” 邢毅说:“我把果树苗运进来,我要你带个头先种下去。” 房克华说:“我可以试试。” 邢毅说:“我就问你,如果我说,挖一个坑我给一块钱,树苗成活了我再给两块钱,干不干?” “你说啥?你不光出钱去买果树苗,挖坑还要给钱?” “对呀。” “你凭啥呀?” 父亲也愣眼看着儿子,一脸惊异。 邢毅解释:“我在那份报告里,就有这样的表述,开始实施的时候,也就是初期,村民的积极性并不是很高,这是预料中的事,所以就有这样的安排,算作一项鼓励措施吧。” “在自己荒坡上种果树,还要白拿钱,这是哪里来的规定哟?” 邢毅说:“树坑挖好了,就由我爸爸现场去点数付钱。”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要是不豁出去,就算副主任不当了,也要拼命办好这件事,不然的话真的就对不住你们父子俩了。” “我父母亲来到马鞍山,你们收留了他,他们过得宽心,安稳,这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应该感谢的,是我,我这样做,就算是给乡亲们的报答吧。” 第120章 我今天就要去你家了 邢毅在马鞍山呆了一天,次日中午回到县城,刚好下班时间到,来不及把东西放回旅社,先去邮电局分拣中心接倪淑贞。 “回来啦?”倪淑贞一脸欢悦。 “回来了。”他笑吟吟地说,“昨天中午回来的,先去了马鞍山。” “去看了伯父伯母?他们可都好?” “我妈妈股骨头有问题,我放心不下,去商量送她去检查。” “股骨头?” “现在就有感觉疼痛,走路没劲,发展下去就是坏死,行动不便。” “那要怎么办?” “动手术,将股骨头进行置换。” “那要去大医院?” “省医最好。” “这手术很大吗?” “是有点大。” “那要多少医疗费?” “我找医院咨询过了,两万多。” “这么多呀。” “没事,钱已经有了。” “你哪里来的钱?” “我带去的石头,卖了。” 倪淑贞注意看了他的身边,一个长方形的缎面盒子,一个帆布背包。没有见石头。就问:“你不是带石头去参加博览会了吗?石头呢?” 他说:“遇到了有缘人,出价七万,就卖给他了。” “七万?”倪淑贞目瞪口呆。 “真的。”邢毅微笑。 她想问,拿了七万,你怎么处理?话在喉咙口打个转,退回去了,不小心问了,他就会产生于误解,此人是个财迷,那就不好了。 邢毅并未注意倪淑贞的表情,按照自己的想法往下说:“小小村的木匠师傅做的基座,可以说没有他的技艺,这石头也卖不出价,之前我就和他商量好的,有了收入两个平均分,所以要给他三万五。昨天给妈妈送去了两万。” 倪淑贞咬了下唇,掉头看别处,心里说,你想做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我问了吗? 邢毅说完,以极慢的动作,把一个盒子拿出来,打开,掏出新手机,在倪淑贞眼前一晃。 “啊,蓝色手机?” 这种巴掌大的手机,省局领导专用,县里面的人,顶配也只是大哥大,那斐局长就拥有一台,大会上,就抱出来,卫兵似的立在旁边。 倪淑贞抬头朝天空张望。 邢毅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用担心,我知道,县城第一座基站立项报告批了。” “就算第一座建好了,那也不够用呀?” “是呀,要实现全县城乡全覆盖,至少五十座。” “你知道要多少时间才建好一座吗?” “放心,通讯设施建设快得很呢,一年一个样。” “但愿如此。” 接下来,他告诉倪淑贞:“我今天就要去你家。” 倪淑贞说:“你准备好啦?” 他打开那盒子,让倪淑贞看里面的崭新乐器二胡。 “这是?” “给你爸爸买的。” 又从帆布包里取出两斤上档次的绒线。 倪淑贞感到很意外:“你是怎么知道我父亲爱玩什么乐器,我母亲爱织毛衣?” 邢毅笑了:“这你就不用查询了。想想看,我要跟你进家,能不提前对你的父母作些了解吗?” 还有一双皮鞋,邢毅说:“这是给你弟弟买的。” 倪淑贞不屑地说:“不要给他买东西,他不配。” “不买不行,我要与他正面交流,确保今后进出你们家方便呢。” “一天到晚就与那个叫什么的小混混在一起,不干好事……” “如果那家伙真是个混混,那也不能怪他,交友不慎,遇上了品行不好的人,把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带歪了,慢慢来,想办法隔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会转变的。” “自己不学好,乱结交人,是非好坏不分,像条狗,被人家唆使,叫干啥就干啥,四处惹祸。” “怎么这样比喻呢?你是姐姐呀,总是厌恶不行的呢,你有责任要帮助他,把他从危险边缘拉回来呢,以后千万不要这样啦。” 晚上八点,邢毅跟在倪淑贞后面,进了她们家。 倪父在看电视,与邢毅预想的情景一模一样。 邢毅很有礼节地挨个进行了问候。 倪淑贞把礼物从他手里接过来,一一转递给父母,说:“二胡是给老爹,绒线是给老妈的。” 皮鞋给谁的不说,只把盒子随意地往放下。 倪父迫不及待就打开盒只取出二胡,认真审看那蛇皮,弓子,马尾,旋钮。龙头,处处都看过,擦了松香,叽叽嘎嘎拉响几下,自己竖起大拇指说:“好东西,一定很贵吧。” 邢毅忙说:“不贵不贵,我专门找了师傅检查过,确保音质音色都好。” “我问的目的,是要拿钱给你。” 倪淑贞道:“老爸,你这样问合适吗?” 父亲说:“咋不合适,亲兄弟明算账。” 邢毅说:“叔叔,这是我真心送你的。只要你觉得音质音色可以,我就放心了。” 母亲拿着羊绒线,爱不释手。 “瞧这这绒线,质量太好了,颜色也舒服,你这姑娘,爹妈喜欢什么,一点都不晓得保密,就随便都透露给人家啦。” “我哪点说呀,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清楚的。” “什么呀,有心人办事,还怕找不到路子?” 倪淑贞与母亲抱着绒线进了里屋。 客房就剩两个男人。 倪父朝茶杯努嘴;“喝茶,吸烟不?” “不吸。” “嗯,这样就好。你在哪里工作?” “在水电厂上班。” “干啥?” “搞维护。” “电工还是钳工?” “都是。” “工资很高?” “不算高,过得去。” “那你生活上很节约?” 邢毅没有说话,买这几样东西,花了近千元,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可想象的。他用微笑作了回答。 倪父微微皱眉,女儿谈朋友,是家里的大事,女儿是个聪明人,但也有被迷糊的时候,所以作为家长,有义务有责任帮助女儿搞清楚状况,问话还需继续。 “你父母亲呢,在哪里,干什么?” 邢毅说父亲在乡下干农活,母亲什么也没做,在家闲着给父亲做饭吃。 “他们一直都在乡下?” “我很小的时候,他们是住在城里,后来下去的。” “你呢?也是跟着一起?” “我在城里读书,断断续续下去。” 眼角瞥视一下。 “城里有亲戚?” “没有。” “那,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放学回来自己做饭吃。” 说着,全阿姨进来了,看见邢毅,忍不住就咧咧起来:“好啊,我说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与我们那时候大不同了,大方的很,你看,一定是双方都满意,约在一起回家来了,先来看父母,这就对了,懂得礼节。不是空手来的吧,空手进门,猪狗不闻呢。” 第121章 画作的落款被抹掉了 倪母在里屋听到声音,也赶忙出来,拉了她的手,嗔怪道:“全阿姨你误会了,你看,给淑贞的爹买了二胡,那是他的最爱了。老的那把,修了好多次,都说要甩到大海里去了。” “光给他爹买?还有你呢?” “你进来。”拉着全阿姨进了房间。 只听得全阿姨“哎哟哎哟”大叫,嚷嚷说:“我说什么啦,我说的话你们还记得吗?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事实是这么一回事,你们该看到了吧,你们要怎样感谢我呀,咹咹!” 倪淑贞快步走出来,抓住邢毅的手,轻轻拽了两下。 邢毅噘噘嘴,点点头,从胸袋里摸出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倪淑贞。 随着倪淑贞走进母亲房间,那全阿姨像是踩着了什么的,“哎哟!哎哟!”叫声再次响起。 中午饭就在倪淑贞家吃,倪母专门做了青椒肉片,香芋粉蒸火腿,因为是第一顿饭,不便多吃,七分饱就停住,说了叔婶慢用,搁下碗筷离席。 中午倪淑贞上班,邢毅送她道单位,自己赶回水电厂,先去了小小村,见老木匠,把存折给他。 老木匠一看上面的钱,怔住了。 “这么多?就那块石头卖的?” “那块石头我一共卖了七万块,我说过的,我两个平均分,给你三万五。存折上是你的名字,原始密码是123456,明天你自己去银行申请更改,换成你自己想要的号码。” “石头是你花钱请人拿回来的,是你发现的,也只有你才看到它的价值,才送去参加展览,我给你雕琢基座,我是收了钱的。” “你一定要收下,你收下了我们好继续合作,你不收,以后我就不好意思找你了。” “我答应,只要你用得着我的手艺,喊一声就是。” “洞里面那一百多块石头,我都要请你给它们配上基座。” “这个更没有问题。” “但前提是必须我们二人合作。具体的分工是,你就按照你的想法,把它们都雕刻出不同的形状,将这些石头都配上基座,我就负责作推销,有人喜欢,就卖出去,收入我两个平分。” 老木匠有些难为情,说:“怎么会这样呢?没有你找来的石头,这些木头只能当柴烧。” “木头和石头原本都不值钱,那石头虽然本质很好,没有陪村装表,价值也不会有这么高,拿开底座,石头的价值就会大幅度下降。是你祖传的技艺,在你手上发挥,让石头和木头都活了起来,这才是根本。所以就这样定了。” 老木匠十分动情说:“我干这个几十年,从来没有得到哪个承认,只有你,因为你来了,才让我的手艺重新活起来。” 邢毅回到小屋,发现那副水电厂的画不见了,感到奇怪,其他任何东西都未有变化,门锁也是好好的,什么都不拿,就拿那一幅画,是谁呢? 去食堂吃晚饭饭,听到有人议论,前厅多了一幅画,比过去敞亮多了。 他端着饭盒过去看了,画作已被放大挂在正墙上,止不住一阵激动,浑身燥热,激动不已,他出去这短短三天,就发生这么大的事,谁去小屋发现了画,又是谁把它拿去放大来挂在这里呢? 就在他带找石头离开过后一个小时,声能源投资公司白总到水电厂来了,白总的风格,就是喜欢到处走,到处看,看水塔的小屋也不放过。 小屋的门虚掩着,他弯腰钻了进去。 白总问:“人呢?” 陪同的文启义回答:“今天是水槽维护日,应该在下面。” 白总在那幅画跟前站了一阵。 “这不就是水电厂未来的全景图吗?这个人画的?” 文启义摇头:“应该不是。” 白总指着画架子:“毛笔在这里,原料也有,宣纸都在,这不都在说明就是他自己画的吗?” “我三天两头下来检查,对这个人太了解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他没这水平,绝不是他画的。” “那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作摆设?” “就是摆设,年轻人有虚荣心,喜欢把一些色彩浓厚的东西,拿来装点,是自己看上去像个有文化的人,这一点也不奇怪。” “说到底,这幅画还真是经得看,尤其这大坝,就算真的立在那里了,你去看,都不一定有这股神韵。” “这作者也是,大坝才开始浇筑,他就构思出来了,这也太超前了。” “是呀,有超前意识的作品不多呢。” 走好远,白总回头,再次作交代:“查清楚作者是谁,征得本人同意后,把它放大,挂到指挥部大楼前厅。你们天天经过那里,没有感觉那里一片空白,死气沉沉的?” 文启义本想就让邢毅来完成这件事,转念一想,不能这样随便,交给他,他会贪天功为己,到时候硬说是自己画的。 当下就把画作拿出来,亲自送到城里装潢店,扫描扩大了,挂上了前厅正面墙上,果然如白总所说,有了这幅作品,大厅一改之前死气沉沉的感觉,顿时气象万千。 这一切邢毅自然不知道,但是当他注意看画作落款位置,发现什么也没有,一定是在扫描时抹掉乐。 那里是他的名字,他还想着就选用鸡血石,请老木匠雕刻。 可现在作者成了无名氏。 他转回食堂,见到文启义,把五千块钱拿出来还给他。 文启义十分惊异:“你出去三天,就把钱拿来啦,怎么搞来的?” “我抢了银行。” “啊,你干了坏事?”文启义连连倒退,手指了他,厉声道,“你别动。” 邢毅哈哈大笑。 “文大主任,这么不禁吓呀,我哄你的啦。” 文启义脸面紫胀:“不行,赶紧说清楚,钱从哪里来的。” “好吧,我说实话,我去省里看望我的一个幺舅公,钱是他给的。” “你一个幺舅公?他是干什么的?” “我父亲的表舅,他们是同龄人,关系非常好,他是大老板,无儿无女,就把我们视为亲人,把老房子卖了,钱分给我们。” “你分了多少?” “不多,两万。” “两万还不多?当我五年工资。” 文启义把钱装好了,说:“我早就等不及了,手痒痒的,明天一大早,我们的车要去水库尾巴,就是你说的那一片地,我做梦都在想,明天安顿好,我们一起去。” 邢毅想着画作,问他怎么回事? “你说大厅里面,正墙上,那副水电厂远景图是吗?” “我问你那画的原作,你放哪里啦?” “原作?”连连摇头,“什么原作,我不知道啊。” “你操作的,竟然不知道?” “谁说是我操作的呀?这幅画是白总从省里搞来的呀。” “哪个白总?”邢毅简直震惊,这家伙别的假话不说,竟敢编出这一套? 文启义十分镇定:“省能源投资公司的总工程师,水电厂就是他的杰作,明白了吧。” “他从省里带来的?他这样说啦?” “是呀,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前几天才派人送来,还专门交代来人,挂好了,照个效果图寄给他看。” 第122章 接受了新的任务 文启义说谎话竟然这样面不改色,言之凿凿,让邢毅无比震惊,十分愤怒。 事实上,文启义一开始就这样认为,你可以剽窃别人的作品,我们按过来放大,抹掉你的名字,我们在做纠正甄别的事,他当然感觉不到自己有错。 邢毅压抑自己的情绪,心里说,好吧,演戏吧,我陪你,我就不相信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在大画的右下角找到装潢门店的标识,等到周末回城,找到了那家门店。 店主问他有啥帮忙的? 他说:“不久前请你们做的那幅画,需要报账,可是我们的人不小心把收据弄丢了,真不好意思,想请你们给补开一张。” “那是税务发票呢。” “该付多少税费,我们负责就是,不会让你们承担的。”边说边往外掏钱。 店主翻出收据存根给他看,经手人正是文启义,叹口气,摇头说:“这个老文,工作一直都是比较小心的呢,这回一定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店主说:“是呀,把那幅画的原作也忘了拿回去了。也不知道还想不想要。” 邢毅说:“你拿给我看看,东西要是不大的话,我就顺便带回去。” 原作拿到手,看了看,掂了掂:“不大不小,带回去,要找他要点运费呢。” 邢毅把原作拿回来,放在床上,转身快步向办公室走去,要质问文启义,收据上有签名,原作在这里,还有什么话说? 偷拿我的画去放大,却又不承认,端出白总来抵挡,这是为什么? 走到厂门口时站住了,这时进去办公室里有旁人,那隔墙也不隔音,声音大了隔壁的人也会听见,他不想让更多与的人知道,就想单独找文启义谈谈。 那就改时间换个地方。 他转身回到水塔,用报纸包好原作,藏在床底下。 他在路上迟疑思考转身,所有动作都被站在办公室窗前的厂长何睿看见了。 何睿心里是记着这个人的,众鑫公司的小陈推荐这个人的时候,倒是说了他的长处,字写得好,懂设计,我照顾父母家庭关系,刚从外地化工厂调回来。 当时答应接收,那时发电机组等着验收,给童景江电话里简单说了一下,就出差去了,回来时问过文启义对他的安排,文启义说当时就给童副厂长汇报,是按照他的意思安排的。 文启义还小心问:“是不是觉得这个安排不妥,需不需要给童副厂长说一下?” 何睿说:“既然童厂长这样安排了,那我还去问什么呢?” 白总这次来考察了一天,生成了一个想法,大坝基础挖完,就要开始浇筑了,大坝矗立起来,就有一个水域面积约四十平方公里,蓄水量六忆立方的水库,库区范围内的沟谷河岔,地图上虽然有标明,但具体的情况并没有会很好了解,水库蓄水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应该趁现在派人下去,搞一个粗线条的情况调查,这样,水电厂的大报告里也就多一些可供以后研究的资料。 接到这个任务,他就想,找谁去完成这项工作呢?看到邢毅之后,何睿就想,交给他行不行呀,小陈陈宏宇说文字功力强,但不知进行细线条的调查,他能不能承担? 何睿与还在思考,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是省公司来的,分管副省长点了他的命,今晚乘飞机赶往长三角考察。 一看时间太紧,现在动身,都得要加快速度,刚才思考的事来不及面谈,呼叫文启义,人不在,就只好写了纸条,交给值班室,转给文起义,要他按纸条上写的内容去安排落实。 那时文启义刚离开童景江办公室,急匆匆来到门边,值班员就叫住他,把何厂长的条子给了他。 文启义一看,眉头走皱了起来。 他手里还有另一张条子,那是白总写给童景江的。 童景江把文启义叫过去,把纸条扔给他:“好好看看吧,你是怎么搞的哟。” 这段时间厂长何睿不在家,厂里有童景江负责,白总给他写纸条是没错。 白总的纸条上写了:水电厂整体工作室基本满意,有关大坝施工,机房建设,安全生产,人员技术素质等内容,已经在现场讲过,这里不再啰嗦,只提一条,你们行政办公署区域的环境卫生管理是个薄弱环节,大楼外墙装饰起壳脱落,台阶长满野草,院子沙土堆积…… 童景江哼哼着,责怪文启义当着行政负责人,却不办正事。白总的语气就像绵里藏针,纸条写给他,就是不点名的批评。 童景江责令文启义马上安排人,按白总纸条上写的,抓紧一件件给抓落实了。 文启义汇报说人手太少。 童景江就说:“那个看水塔的,我看根本就没啥事,就交给他来干。” 文启义这就通知邢毅过来。 邢毅还未到,他就接到谭志达的电话,告诉他,新鸟枪已经来了。 他欣喜地说:“好,我马上过来。” 好像新枪在手似的,举起来,瞄准了窗外远处的水塔,肩胛抵紧了,屏住呼吸,当当当,连抠三次枪机,假想着目标已经命中,一阵手舞足蹈。 谭志达真特么还是太爱打鸟了,不知找了多少关系,最后还是通过网上买到了。 等不及邢毅,他下楼骑了摩托,开到路口,邢毅刚走到,他把纸条纸条塞过去,说:“我有急事忙走,你先看,看完以后先动手,回头给我说一声就行。” 加大油门,一溜烟走了。 邢毅看了纸条,分析了一下,何厂长交代的开展粗线条调查,这项工作肯定是交给他的,也很合他的意,他就喜欢沿着水库周边转,要加深对这一区域自然环境的熟悉。 而白总提出来对办公区域的整治,那正是文启义分内的事,他遇到急事,给错了,这张纸条得还给他,仍交给值班员,请他们转交,免得他回来忘记。 拿着这张纸条,再看白总写的字,很有特点,特别是大楼,墙壁,野草这些字,仔细看了,就会发现是练过的。 第123章 哪里飞来半张报纸 十五天时间里,库区周边所有村寨,河汊沟谷,邢毅基本上都踏勘过了。 这天,他来到了小河湾村前面的老石桥旧址。 老石桥没了,河岸的这头和那头,半截破败的桥墩,犹如两头僵卧在两岸,奄奄一息的狮子,隔着河水痴痴相望。 人们从河岸两头来了一根纤绳,一条民间征集来的木船,一次可上十来个人,两岸间来回摆渡。 邢毅脑海里不停地浮现此前石桥的情景。 那石桥历史不短,距今已经百年了,过去人挑马驮,行走桥面,绰绰有余。 桥栏虽然牢固,雕琢的图案古色古香,但久经风雨,已经剥落了好几层,缝子里的石灰浆也掉了。 桥没了,记录了建桥过程的石碑却还在那里挺立着。 石碑的位置高一些。 刻在碑上的隶体字,说的是早年一位县长,为地方老百姓办了不少好事,桥是他走之前牵头并动员中乡绅集资修造的,刚修好不久,人就调走了。 老百姓想念他做的好事,挑选上好青石,打磨雕琢好了,立于桥头,上面刻了三个字:去思碑 人走以后还被大家这样记住,这是难得。而在位时趾高气扬,不办实事,中饱私囊,搞得前呼后拥,走后无人再提起,才是悲哀。 前世上,那场洪水,把桥冲毁了,石碑也坠入水中,被往下冲了百余米,也就是那间冲垮的民房附近水里找到。 而那碑座十分蹊跷,被城里一大户人家拿去大户人家无视碑座上面承载的文化,只喜欢三面雕刻的花纹,有些别致,赏心悦目,就将其安放于盆景之下,作为盆景的脚,留下来。 这事是后来听人说的,邢毅想,动工的时候,就应该动员力量,把石碑捞上来,先找个稳妥的地方安放,大桥重修后还让它继续立在桥头。 要是有人觉得不合适,那就送去文物馆,毕竟百多年前的物品,镌刻的字,还有那内容,对于后世人的启迪都是很有意义的。 时间不超过半年,新桥就要动工重建了。 石桥重建,照理说与他也没啥关系,心里也就只是想了一下石碑和碑座的事,石碑上的字倒是还能记着,毕竟算得上本地的一段文史,一个不可多得的文物。关注它的去向,尽其所能让它完好,保存下去,作为本乡本土的人,完全是应该的。 迎面吹来一阵风,不知从哪里飞来半张报纸,直接扑在他脸上,他在拿下报纸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排黑体字:“湾河大桥设计方案征集启事。” 邢毅细看报纸上的日期,看清了连截止日在内,还有五天,也不知又征集了几个方案。 记忆中,湾河桥是交给外县的一家建设单位,施工到一半却不知何故停工,原单位撤走了,同时带走了图纸。 拖了两个月后,县里把孙国玺请去开了一天会,回来了,对内宣布接手湾河大桥项目建设,事实上是接下了一副烂摊子,宏达公司几乎耗尽财力物力才完成任务。 前世上没有看见征集启事,有没有这回事邢毅不了解,没有见过通知启事,也没有人给他说起,但不了解不等于没有。 而今,扑到脸上的半张报纸,以这种方式来通知他。 脑子里有神经敏感抽动揉捏挤压几下,弹出来一个概念,这种改变说不定就是为他而做的。 那石桥被水冲塌的那一瞬间,自己就在附近小河湾村里,一想起当时的情况,石桥垮塌时发出的轰鸣声,就会在耳边回响。 时间过去不少了,早就盼望大桥重建,能够为玉河桥重修出一点力,那就太好不过,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毕竟自己对这一行并不陌生。 小河湾村的那一夜,注定成为终身记忆,那尹天顺家的新房建设如何,始终放不下。 步伐随着心思前行,来到小河湾村,村子现在十分宁静,河水缓缓地流淌,颜色不再那么浑浊,有鸟儿翅膀平抬,从水面轻轻掠过。 听村民指点,他来到村里划给尹天顺的宅基地上,眼前堆了不少砂石,木料以及砖块,却没见人动工。 尹天顺一家人还暂住在村委会腾出来的库房里。 田组长被人从后山上叫来,与他见了面。 邢毅问:“尹天顺家房子怎么还不动呢?都过去这么多时间了。” 田组长说:“要等秋粮进家,小麦种下过后就动工。” 农村讲究季节,等活路基本没了,大家都闲下来,那才是建房修屋的时候。 邢毅在厂里参加过建房,常言道,石头怕上房,看上去建筑材料一大堆,但一到往上垒的时候,根本就不够。 田组长看出来他的担心,扳起指头算账,上面的补助款加上大家的资助,量体裁衣,能修多大就修多大,不要勉强。 “上面补助了多少?” “四万。” 这要放到往后十多年,可能上面出的钱就会更多,现在情况还不太好,这也算是差不多了。还得要提倡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尹天顺也从山上下来了,交谈一下,邢毅就听得出来,他有些心不肯,仅有现在的材料,建设出来的规模上赶不到那被冲垮的房子。 邢毅对尹天顺说:“建房造屋是百年大计,你们家四口人,儿子长大了要单独住,饲养圈也该有,不能搞得太小,一定要满足需要,这样,建新房的水泥钢筋这一块,我给你负责了。” 田组长怔怔地望着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 直到他再说一遍,田组长眼睛发光,说:“我活了一辈子,第一次听一个外人来说这样的话。” 田组长推尹天顺:“你还不赶快说谢谢,站在那里发呆,你没有听清楚吗,你的计划安排没有问题了。” 那尹天顺喃喃地说:“我也不想要好大,就只想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邢毅说:“比原来的大一点也没问题,我答应帮你的事,一定做到。” 聚过来了好几个人,知道了这件事,议论纷纷。 “尹天顺这回梦里要笑醒了。” “遇到贵人了。” “好人有好报。” “天顺哥,去打一瓶酒来呀。” 第124章 心里很不是滋味 离开村子,尹天顺送他到路口,小儿子也跟在后面,手里一根线,拴了半张报纸,当风筝牵着跑。 跑过邢毅跟前时线头脱了,那半张报纸突然旋转着,朝邢毅头顶扑下来,他偏脑袋躲过,伸手抓住了,以为是石桥边看到的那半张,仔细看了不是。不过却有一个标题,吸住他的眼球。 那标题是:大开发来了,我们怎么办? 内容说的是大开发,占了大半个版面。 先前看到的半张报纸,显现的是大桥征集启事,出村来看到这半张报纸,写的是机遇来了,这两组词好像没什么关联,可是要硬性连起来想,不得不思考一下,是不是一种巧合呢? 回到旅社,洗个澡,休整了半日,晚上给倪淑贞打个电话,说了这一段时间的情况,第二天接着下去,继续库区调查之旅,此后一周都没联系。 调查任务完成,形成文字材料,交给了文启义。 文启义拿过材料翻看,说:“我要花点时间,仔细看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补充完善,这余下的工作,我来替你干了,接下来呢,给你三天时间,好好休整一下。” 文启义把材料打印装订了,没有署名,专程送去省能源投资公司。 当天下午,白总在接待室接见了他。 白总开门见山,问:“工作是怎么开展的?” 文启义说:“接到白总您的部署之后,马不停蹄,在下面跑了二十多天。不知章总看了报告,是否觉得满意。” 白总说:“你们这份材料呀,我是不经常见到的,层次,逻辑,道理分析,对库区自然条件,水文,气候,土壤,介绍层次明朗。难得看到这样好的材料。我问你,小文呀,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文启义很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说来白总可能不信,我没上过大学。” 白总睁大眼睛:“不会吧,自学成材?” 文启义依旧低着头说:“是自学了,但是还没有……” 白总叹道:“真是难得。为什么不让你搞文化宣传呢?我记得你是在那个综合行政办。” “除了厂里的行政事务,还有工会一大堆杂事。” “那就屈才了,不要搞这个行政,就看你的材料,你就适合搞文化宣传,那样才能发挥你的专长,为水电厂建设多做贡献。” “我闲不下来,越忙越感到充实。” “想做事,能做事,做成事,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会受欢迎。” 白总安排他去食堂一起吃饭,有人送来水电厂区域地形图,白总打算将它与小文搞的调查材料合订成册。 就在餐厅打开地形图来,与文启义一起观看,谈了大坝浇筑进度,关闸蓄水后水域范围。白总指点水库尾部一个地方,问文启义:“这附近有一家卫生院,你知道吗?” 文启义说:“没听说过。” “我去过那里,但因为遇到了特殊情况,没有多停留一下就离开了,后来是我助手打听了,卫生院的名字是拿到了,但需要寻找的人却没有任何下落。” 文启义问:“白总要寻找的什么人呀。” 白总摇头:“这都怪我,当时竟然忘记问他姓名单位了。你先帮我把这个卫生院的情况搞准,我要亲自去查问,一定要找到他。” “好,一定完成任务。” 文启义回到水电厂,首先想到的就是重新安排邢毅的工作,不能继续看水塔了,得让他去一个看不到风景,不会想入非非的地方。 趁着天还有点亮光,他朝水塔走过去,小屋子门关得紧紧的,里面漆黑一片,忍不住拍自己脑袋,忘记了给邢毅三天时间休整。 邢毅的三天时间,计划是一天去上堰,一天陪倪淑贞,一天去马鞍山。 到上堰的目的是看看提灌站进度,这边差不多了,就去见秦晓瑧,正式提交地下水库方案。 因为有苏怀安督促检查,提灌站已经完全建好了,水泵房外墙刷了石灰浆,地面水泥清光,机器设备,配电箱,全都安装完毕,苏怀安主动联系了秦晓瑧,她没有时间,让公司拍照后把照片送去存档就行。 邢毅在现场转了一圈再进村,没有见着董华山,戚贵生也不在,只见到与骑摩托带他到乡卫生院,翻窗进去取药的吴兴友。 吴兴友走上前来,神情有点扭捏:“邢老师,有点想你呢。” 邢毅拍拍他的肩膀:“想我,那来找我就是呀,你现在怎样?还跑摩托车吗?” “车坏了。” “修不好?” “修得好,就是没零件。” “那准备干啥?” “这就要出去打工。” “一定要出去吗?” “村里也没啥干的呀。” “砂石场呢?” “那是董主任家的。” “为什么这样说?” “看机子的是他姨姥,管账收钱的是他姨妹。连戚贵生跟那么紧,也都只是跑点腿,办些点杂事。” “提灌站呢,有人了吗?” “这个还没有听说。” “既然你会修摩托车,那提灌站维护管理,应该学得会。” “我呀。” “你要想学的话,我给你找资料,一个月时间就够。学会了你就在村里干,这提灌站需要有人看管。” “怕董主任不同意。” “我给他说。你现在有空不,陪我去看看蒲明发的家。” 吴兴友说:“他家一个人也没有。” “他爱人也不在家?” “前几天把最后一只鸡卖了,也走了。” “知道是去哪里吗?” “不晓得。” “有人知道吗?” “怕是没有,被冤枉那一回,一家人灰心透了,就走了。” 案子破了之后,他一直就想过来,给蒲明发一个正式的道歉,蒲明发不在,就给他爱人说。 那次在他家,把那十块钱扔给他,无异于在他头上泼了一盆冷水,当时自己竟然是那样的糊涂,轻易就听信了戚贵生的话。 邢毅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人叫唤吴兴友,走近来,也是个年轻人,吴兴友给他介绍了这是邢老师。 年轻人双手握住邢毅:“邢老师你好,我叫郎自建。” 郎自建比吴兴友善谈,一开始就表示对邢毅很敬佩,搓着手说:“吴兴友都告诉我们了,派出所要抓他进去,是邢老师你站出来代替了他,你真是一条好汉。” 邢毅心里还有点酸楚,面带惭愧说:“好汉谈不上,吴兴友他做的是好事,做了好事得不到表扬,还要背黑锅,这怎么能行呢?” 第125章 问及大河石桥的事 谈话中就可以看出来,郎自建知道乡里很多事,本村村情比较了解,对发展态势也有见地,针对性较强。 “上堰村提灌站和地下水库,全靠你邢老师,从来没有人想到的事,你一来考察,他一个外地人,都敢钻蟒蛇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亲自进洞了,就发现那里面是空的,可以建设地下水库,就给主动提出来要搞,设计,项目报告,还帮着跑县里有关部门,给村里做了怎么大的贡献。想想我们只是羡慕嫉妒,还有惭愧。 “上堰的水,下堰的山,我们下堰大大小小十多个坡头,全都是砂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是要靠这砂石来赚钱发家致富,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郎自建表明了一个意思,上堰村有水,搞提灌站地下水库,无可非议,但是搞砂石,就不对路,不是他们的强项,而下堰村砂石山那么多,该搞砂石场,那才叫扬长避短。 但是他又说:“可惜搞砂石费力不讨好,所以我们下堰村呀,瞎子养儿——无望。” 郎自建为了证明他说的不假,拿上堰村的砂石场来打比方:“三年了,搞搞停停,停停搞搞,如果不是宏达公司在那里撑着,我看呀,早就垮台了。” 邢毅心里清楚,基本建设事业大规模发展,还有七八年,现在还是准备阶段,郎自建再有头脑,目前也不可能看到未来,他们需要的是吹糠就见米。 说着话听见村头有汽车喇叭响,吴兴友说:“这个汽车喇叭声我熟悉,是宏达公司的车。” 吴兴友没有说错,宏达公司的汽车送材料下来了,让邢毅惊喜的是,苏主任也在车上,亲自押送这批设备下来了。 邢毅参与搬运,但很少说话,心里面都有事。 邢毅到水电厂报到前,专门安排时间去了一趟苏怀安家。 苏怀安爱人谢巧云从外面溜达回来,苏怀安就给邢毅介绍:“这是我爱人。” 邢毅笑脸相迎:“嫂子好。” 年轻人长相端正,有礼有节,谢巧云看了就心动,问邢毅多大。 邢毅回说:“二十六。” 谢巧云在学校当总务主任,又兼妇女组长,好几位女老师还是单身,她就很留意每一个初认识的小伙子。 苏怀安说:“就惦记你那几个小朋友。” 谢巧云说:“那有什么?光明正大,我是看见小邢一表人才,就觉的应该找一个各方面都相当好的女朋友。我们学校女老师多,可以好中挑好。” 邢毅腼腆地笑了:“不好意思,我已经有了女朋友了。” “已经有啦?她是干啥的?” “她叫倪淑贞,在邮电局上班。” “哟,听名字就雅致,人一定各方面都很不错的了。”谢巧云笑道,“真可惜我们这边的女老师就没这个福分,都因为工作条件,出来的机会少,白天上课,晚上准备教案,就没时间出来,遇不到你这样的标致的小伙子。” 苏怀安有不同看法:“你这样说就不对头了,就每年暑假寒假两个假期,两个多月时间,还不够出来到处转?” “那假期是个名,只能是身心方面得到休整,累坏了身体稍微恢复一下,有点时间,也还是家务活,照顾父母子女,哪有什么时间呀。” 一边说着,一边就给邢毅泡茶。 苏怀安说:“人家送我的好茶叶,觉得好喝的话,一会分点给你带走。” 邢毅忙说:“谢谢苏主任,我很少喝茶,就不用了,你留着自己慢慢喝吧。” 说到去水电厂的事,家里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 苏怀安心情复杂,眼前这小伙子,非常好的一个人才,宏达公司就特别需要,这个事他与孙国玺讨论几次了,孙国玺也同意了的,还当着他的面给人事劳动科打电话……想不到最后的结果是那谭志达居心叵测,搞了个公司进人规定,提高了进人门槛。 就这个事他与孙国玺展开讨论,可以说是争论,就公司的整体发展需求,这个方案无疑是对的,但针对邢毅的情况,已经帮公司做了两件事,都很圆满,还得到众鑫公司齐总的赞赏,而且这两件事都是在所谓进人规定还没有制定,甚至可以说谭志达还没有考虑起草的时候就办起来了的,欢迎邢毅进公司的愿望也是早就有了的,所以应该网开一面,不被列入规定条款的范围。 孙国玺也认可他的意见,令人进一步商量,看以什么样的方式与谭志达磋商。 而就在这个时候,得知邢毅已经答应进水电厂的消息。 消息是胡彦丽来说的。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胡彦丽最后转达了这两句话。 苏怀安反复追问胡彦丽,这话是不是邢毅亲口说的。 胡彦丽说:“事实摆在这里了,人家水电厂大门敞开,一寸门槛都不设置。宏达公司自以为了不起,是锦绣县最好的单位,连国营单位水电厂都赶不上,那好,人家就不信这个邪,你说不如,我就偏要去,怎么啦?” 孙国玺听了沉默好一阵,他的解释是:“怀安呀,你是知道的,这件事从头至尾,我的态度都是不变的,我希望小邢他能够理解我。” 邢毅专门到家里来告别,对这事不主动提,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苏怀安硬是无话可说,只能是叹息,一杯又一杯喝闷头茶。 尽管如此,人在水电厂上班,心里面还记挂提灌站,亲自过来查看,可见年轻人很走心。 离开提灌站又去看那山洞,现在是冬季,水流小了许多,可以往里面多走几步。 抬头看不清穹顶,丢石头可以听见响亮的声音…… 邢毅把他建设地下水库的计划给苏怀安做了介绍。想着要依靠开发办胡彦丽那位女同学的关系,把地下水库项目争取到,继续希望宏达公司来施工。 苏怀安只是点头说:“好,好。”找不到更多的话来说,心里一阵阵发紧,这么好一个人才,不能成为在一起合作共事的好伙伴,还能恨谁?恨自己无能。 苏怀安要邢毅一同乘车回城,邢毅自然乐意。 邢毅就与吴兴友郎自建告别,答应郎自建尽快找时间过来到下堰看看。 车行到一处邢毅回县城,路上经过小河,司机停下来,拎了水桶下去,要给水箱加水。 小河里有几个石墩,来往的人就踩了石墩过河。 看着石墩,邢毅立即就想起大河石桥的事,问苏怀安,知不知道湾河大桥公开对外招标的事。 没想到苏怀安“唉——”地长叹一声,说:“别提了。” 第126章 原来你是学过的呀 叹一口冷气之后,苏怀安说道:“事情早就知道了,为这个事,公司上下都动起来了,孙国玺还亲自抓投标方案制定,多方面进行了调查研究,做了好多准备工作。” 他还知道,由于县里财政并不富裕,大桥重建的经费几经申报,最后省地答应支持,由省地县三级各投资三分之一,这样项目才得以纳入计划,并按程序进入了招投标的准备。 获得准确消息后,应该说,公司的准备工作还是很充分的,内部开了两次会,上上下下都统一了思想,无论招投标书,建设队伍,都想要举全公司之力,争取拿到这个项目,目标实现的话那么今年公司产值能与去年持平,日子还能平稳度过。 谁也没有想到,这时候半路杀出了程咬金。 外地有一家公司要进军锦绣,参与地方基本建设,承揽石桥重建项目工程,被视为公司进军锦绣的见面礼。 这家公司一来就提出一个口号,自带设计方案。这样一来,县里就减少了一个设计环节,而且设计费用这一笔钱,自然使整个项目经费节省了不少。 对于埋头制作标书的宏达公司,简直就是当头一棒。 县里对这个工程相当重视,欢迎任何一家公司来投标,经过反复研究,为了不打击外来公司的积极性,提出了如有自带设计方案,方案获得通过选用的,予以适当加分的条款。 宏达公司没有自己的设计师,只能花钱去请人来设计,但到哪儿去请,要花多少钱,谁也不知道,时间也成问题,公司内部现在陷入了困境,孙国玺为此事深感忧虑。 所以,这个项目要想拿到手,感觉希望渺茫。 邢毅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苏怀安的情绪影响着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晚上,在旅社的床上,他就做起梦来,梦见自己去了石桥上,随身携带了摄像设备。 那石桥还在,强风吹来,人与桥一起摇晃。 他庆幸还来得及,再晚一点,大桥可能就被摧垮了。 他抓紧时间,把石栏上的图案,和石碑上的字句都抢救拓下来。 他的行为引来了不少人,他们摸他的设备,主动和他交谈,问这问那,喜欢他拓下来的图画,他兴致极高,把图画分发给他们,给他们解释石碑上字面的意思。 风力增大,发出哐哐的巨响,人们纷纷出手,帮他搬动设备,退让到河岸。 桥边一群人,个个穿长袍,梳长辫子,中有一人,挺身上前,这人骨骼清奇,目光迥异,头顶花翎,辫子盘在肩头上。 他想起石碑上的人名,就照着喊,那人竟答应了他,然后指点着石桥,对他说了一段话:“这石桥虽坚固,但终有一日要被损毁,后人想要重建,实为大好事,但好事要做好,其稳固是第一,造型也要讲究,若要另行款式,需问大家,可以不可。” 一群人虽然七嘴八舌,但最后通过举手,一致认为这样就好,无须改变…… 邢毅惊醒,满脑子都是桥边情景,头顶无数张画面,翩翩起舞,找来纸笔,按照梦中画面画出来,竟然就是设计图纸。 一下子醒悟过来,虽然是个梦,但情景真切,内容丰富,含义明显。 胸腔里涌动一股热流,鼓动情绪一时难以平静下来。 那老石桥的总体样式,各个部位,图案,花色全都浮现在眼前,就是梦境里的样子,古色古香,魅力无限。 原计划的三日安排,临时做了调整,聚齐了工具,集中精力,两天半,按照脑子里的画面一张张画出来,合在一起,竟然就是完整的石桥设计方案。 他急急赶去见倪淑贞,把方案拿给她看。 “你搞的?”倪淑贞一脸惊异。 “怎么样?” “真看不出来,原来你是学过的呀,是在哪个学校?” “土木工程系。”他随口说出来。 倪淑贞细问:“工学院?” 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说,只能是嘿嘿地笑,真要认真起来,不过就是一本书,柳青饭店一夜,压在床垫下面的《道路桥梁与渡河工程》,老板娘以为是他的,要他带走,因为对书的内容感兴趣,也就带上了。设计绘图的时候,书就摆在旁边,对其中要点随时进行检校,一次成功。 就这一套设计图纸,进行自我评价,豪不夸张地说,与那些专业学院的毕业生相比,一点也不差。 设计方案搞好了,邢毅的意思,还要送去给苏主任孙经理他们看,如果他们愿意,就以他们的名义送去。 可是一看挂历,就惊慌不已。 设计方案征集规定的截止时间,就是今天晚上八点。而且还有要求,必须通过邮局,以邮戳时间为准。 现在是六点半,只有一个半小时。 再拿给苏主任孙经理看,邮局这边就下班了,根本来不及了。 晚饭也不吃了,倪淑贞拉上他就往外跑。 先去找徐露,由她带领邢毅,去开门开柜,注明特挂,取出邮戳加盖;倪淑贞去找投递组长,请他来投递室,填表签名,按照路段再去找投递员,给他摩托车加油。 截止时间最后半小时,邮递员踏进了评审小组办公室。 评审组由地县两级相关专家人员组成,共有七名成员,一辆面包车把他们送到一个幽静的与外面隔绝的小天地里,集中三天时间进行评审。 评审组初评一天,确定留下两个方案,进一步比对,充分讨论之后,做出最后的决定。 邢毅的修旧如旧的方案作为其中之一,选留下来了。 评委中有一位刚好是洪敏婕的远房表哥,中午休息时一起来家里看望表舅表舅母,洪敏婕知道他在搞什么,就问进展怎样,表兄告诉她留下了两个方案,从中选一就好了,他还表明自己对那个修旧如旧的方案很感兴趣,那是县里宏达公司自带的。 洪敏婕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谭志达。 谭志达听她口气,怼道:“这也值得你高兴?” “咋不高兴?这毕竟是代表我们公司搞的方案呀。” 洪敏婕走后,谭志达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圆珠笔在手指尖转动,眼睛盯住某处,心里哏得厉害。 这段时间,每每要办公司的事,邢毅这个名字就会跳出来,干扰他的思绪,反复了几次。 随之一个轮郭分明的面容就在脑海里浮现。 第127章 愤恨的起源 谭志达当然忘记不了七八年前学校里发生的那些事。 隔学校两公里的胡家湾,有块菜地,那是班上的劳动课堂,星期六下午三节劳动课连着上,一个学期也就那么两三天,那就是邢毅展示本领的时候。双脚半蹲,腰杆半弯,双臂高高举起,挥舞大锄头,翻起大块黄泥。他在前面挖坑,女同学就跟在后面播种,苞谷种也是他从家里带来的,每个坑里限放三粒,多了一颗,他回头就要捡起来。他手心长了一样东西,别人生不出来,就是圆圆的茧子。所以老师举起他的手掌,挨个让同学们观看。 谭志达也喜欢蹲在地里,他会找到一条蚯蚓,冷不防放在女同学手心里,引发她们一阵尖叫,接着是红着脸追逐和逃跑,那是他比较惬意的时候。 就在这一惊一吓的日子里,谭志达发现喜欢上了副班长姜梦馨。 高一时,上面有高年级的大姐大压着,姜梦馨的美丽没有机会展示,到了高二,转眼间,这朵花就开放了,一下子就亮瞎了他的眼睛。 那时谭志达还不是班长,只是班委,姜梦馨心高气傲,班委进不了她的眼睛。 不过这不是什么天大的难题,对于谭志达来说,怕的是自己不想干的事,要想当上班长,付出的只不过一点手腕,加上些许小恩小惠,然后就是一个学期的时间,这倒还是有点难熬。 一切如愿以偿,自认为条件已经达到,谭志达展开了追求,写信,写情诗,叫人送去,或者悄悄放在她书桌里。 观察一段时间,发现姜梦馨并无任何表情,仍然将他如同别的同学以同样对待,但他早已按奈不住,迫不及待要表白。 在一个月色晴朗,春意盎然的傍晚,他做好了准备,这天晚自习正好是姜梦馨值日,七点三十分钟,她会准时来开门。 谭志达选定今晚,要以一种特别的突然的罗曼蒂克的方式,与姜梦馨在这里碰面。 他提前十分钟,悄悄来到大槐树旁边,这里有一排齐腰高的女贞树,他就藏在后面,白天已经来这里测试过,进行了演练,想好了要说的话,要做的事。 姜梦馨一直守时,起点二十五分必定从这里走过,那时,四周一片静寂,没有任何干扰,他就那样走到姜梦馨跟前,把鲜花给她,她不会欣然接受,会向后退,能退到哪里去?只能退到那两边都是女贞树的夹角里,那样的话……。 七点二十五分,姜梦馨果然来了,再走三步,就是他的行动范围了,他从地上捡起花束,弓起了腰,这时大槐树后面突然一声咳嗽。 姜梦馨停在三步之外,很警惕地问了一声:“谁?谁在那儿?” 老槐树后面移步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书,躲在女贞树后面的谭志达看清楚了,是邢毅。 邢毅对姜梦馨说:“我来早了,门还没有开。” 姜梦馨说:“你真准时。” 就掏出钥匙,走在前头去开门,她们一前一后进去了。 谭志达把鲜花扔在树丛里,第三个走进去,姜梦馨和邢毅已经坐在自己位置上,开始在看书了,谭志达恶狠狠地朝邢毅瞪眼,对方低着头,没有注意。 一想起这个事,谭志达心里就火冒,以后一有机会,就对他发起致命性的打击,不这样不足以发泄内心的愤恨。 若干年过去了,山不转水转,在这个节点上,这家伙又转到眼前来了。这回是要来抢夺今天就要到手的果实了,哼!门都没有。 谭志达把杭小凯叫来,说了上堰村那砂石场的事,因为没有把邢毅弄走,让其钻空子,导致如今,提灌站停不下来不说,还搞成了。这个后果,杭世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杭世凯满肚子委屈,连忙解释:“我回来住院,五天后办理出院手续,主动要求让我回去,可是当时,你说算了,会有制裁他的办法,要我不要管了……” “我不是揪住这事不放,我是要提醒你,对这种人要时刻提防,因为他居心不良,时刻惦记着宏达公司,有机会就会横插一杠子,搞破坏,这不,他又来搅事了。” “他想要干什么?” “你知道的,湾河大桥项目要搞了,我看啊,这也是你一个好机会呢。” “什么好机会,你想让我去湾河大桥工地呀。” “干这个事,不一定要到工地上去,在家里就可以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好,那我就进一步说。湾河大桥搞设计方案征集,我们拿出了一个标准的高档次的方案,毫无疑问,这座桥从设计到施工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杭世凯睁大眼睛,等着听下文。 “我现在要告诉你,这个人跳出来了,不知道他是站在哪一家的立场上,要和我们宏达公司争一个高下,他以个人的名义,报了一个所谓的设计方案,这样,审查小组手里就拿着两个方案了。” “多了一个方案?那就是说,要从两个方案中选一个?” “什么叫选呀,审查组要搞所谓公平竞争,这是他们的规则,我们没办法阻挡,但是,我有办法让他们把那个方案废掉。” “你有什么方法?” “很简单,我们举报他,就说他方案造假,剽窃,就这么简单。” “有证据吗?” “那个方案的情况,我全部掌握了,只要评审小组认真对待,一查就会有证据。” “怎么举报?打电话?” “不行,要给他们制造一点麻烦,知道事情的真相要搞清楚,也不是轻而易举,得要有点付出。寄一封信去,” “那也太简单了,一张邮票,八分钱。” “是呀,别小看这八分钱,却要让他们付出成百上千倍的代价。” 杭世凯频频点头,表示认同。 谭志达说:“言归正传,这个时候,要你出马了。” “我?我不会写呀。” “刚才我不都说了吗?需要的话,我再给你复述一遍好了。” “可是,我……” “不想做?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希望到最合适的岗位去,为公司发展效力吗?这个时候,正是公司需要你助力的时候,你不想上前啦?” “让我好好想想。” 想到一个方法,主动说出来:“我觉得这事,可以不这样复杂,直接去找小组的人,就说对方的方案是剽窃,不就得啦。” “你觉得这样好,那你去呀。” “不不,他们不会相信我的。” “这就是你的自信心不强的表现了。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做的,这样有一点不好,他们一定会让你坐下来,给你做笔录,要问你很多事,问多了你会脸红心慌,所以没必要亲自去,还是隐晦一点,想想别的方式。” 第128章 关于举报信的核查 杭世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嘿嘿笑了两下,说:“谭哥,我开个玩笑,你不要当真,我说那天我病的很严重的时候,是他主动出来跑几十里路去帮我找药,所以我要记这个情,这你听了会怎么想?” “嗯嗯,看起来,他在做好事,见人有难出手相助。” “谭哥是这样看?” “这样才叫比较公平,是吧。” “嗯哼?” “可是我又要说,那是一种假象,收买人心,他要叫你失去戒备,不再怀疑他,你又怎么看?” “谭哥说得很有道理。” “你这样说我还是能够理解你,我相信你这句话是出自内心的,所以我才和你说这件事,我是看得出来的,你还是心存上进,很想改变自己现在的现状,不愿意继续碌碌无为一辈子。” “谭哥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你再给我复述一遍,我今天就写这封举报信,写好了马上寄出去。” “嗯好,我提醒你要注意两点。” “我听着的。” “第一,要简单明了,不要啰嗦,点明有这么回事就行,第二、不要留名,连日期也不要留。” “我知道了。” 杭世凯急急而去。 评审小组很快就接到举报信,十分重视,认真研究,举报信信签纸函头是宏达公司,不消说,是宏达公司内部出了问题。 小组成员统一了意见,通知了孙国玺,告诉他,必须尽快查明真相,拿出真凭实据。 孙国玺赶紧叫来苏怀安,商量对策。 看着设计方案上邢毅的签名,苏怀安神情凝重。 孙国玺问:“这段时间你们见过没有?” 苏怀安说:“见过,前天送材料去上堰村,就见过。” “你们谈过设计方案的事没有?” “石桥的事有谈过,但设计方案,没有。” “你觉得他对这方面……” “我觉得我们还不要这样,坐在办公室分析,是得不到结论的。” “不行的话,找他本人来吗,当面询问。” “不行,不能让本人知道。” 电话铃响起来。 是谢巧云的声音:“好久回来?饭菜都凉了。” “马上,这就回来。” 叫孙国玺:“走,到我家去。” “干啥?” “我想到办法了。” 一进家门,苏怀安喊道:“老谢。你不是有个教室宿舍的设计图需要修改吗?” 昨天谢巧云给他说了单位一个事,妻子今天还在忙碌,正巧,就让她配合一下。 苏怀安把想法安排步骤说了,孙国玺觉得可行。 苏怀安给邢毅打了个电话,说:“谢老师问一下,你今天在不在城里,在的话就过来一趟。” 邢毅也不用问干什么,不仅是苏怀安叫,还加上方谢老师请,怎会推辞?他如约而至。 邢毅进门就喊谢老师好。 谢巧云说:“叫你过来吃饭,我刚买来了一块三线肉,就给你炒个青椒肉片。” 邢毅说:“吃饭呀,这你们就不用管了,我还是回去吃。” “快坐下了,一个单身,长期在外面吃,那潲水油吃多了,对身体很不好。” 邢毅说:“谢谢老师,不要紧,我身体好,吃什么都能消化。” “可我就不行,稍微带点年纪,就不能随便乱吃乱喝。” 苏怀安上前收拾餐桌,指着桌面上有几张图纸,“老谢呀,这些东西放哪里?” “好好,先帮我收一下。” 邢毅就起身帮忙。 苏怀安一边收拾,一边说:“这是谢老师搞的草图,她不是搞这行的,画的一样不像一样。” 谢巧云赶忙过来收拾。说:“没办法,赶鸭子上架,学着画,只有我看得懂。” 苏怀安给她使了个眼神。 她就说:“小邢,我听你苏哥说,你帮他画图画得很好,是行家,你帮我看看?” 邢毅就靠近来看了说:“哦,是教师安居工程设计草图。” 谢巧云说:“是呀,县里面采取集资办法,给老师建宿舍,对购买的老师给予补助,由建设局办理房产证,期限七十年不变,这是房改政策执行以来县里的一件大事呢。” 锦绣县城内安居工程用了一年时间,共修建了一百八十套房,老师们欢天喜地搬进去,几年以后出现了裂缝,地基下沉等问题,检查下来,水泥标号不够,承包单位搞二级分包,分包人又将土建,门窗,油漆等分项又在下包,这样的做法必然导致偷工减料。 她因为部门工作责任,就被安排参与规划设计,动工以后她就回原单位了,后来得知质量出问题,很是懊悔,说过要知道以后会有这样的事,那她就坚持不离开,盯住那些包工头,防止他们乱搞。苏怀安妻子是个正派人,敢于坚持原则,不怕得罪人,有这样的人把关,项目质量就有保证。 邢毅现在才知道这工程的早期,是嫂子参与的,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他想好了,从现在起就帮住嫂子,保证工程质量,促成她继续留在工程上。 邢毅二话不说,埋下身子,拿起描图笔,打开折尺,圆规,很快就动起手来。 饭前干了一阵,饭后也不休息接着干,晚十点不到,就搞完了。 苏怀安敞开嗓门喊:“你们可以出来了。” 孙国玺从书房里出来。 邢毅先吃了一惊,随即赶忙喊孙经理好。 苏怀安说:“他们早就来了,为了不影响你,就躲在书房里看电视呢。” 孙国玺拿起图纸来看,一句话也没说,表情完全可以说是目瞪口呆。 孙国玺朝谢巧云递眼色,谢巧云对邢毅说:“还得要你签个名呢。” 邢毅说:“我不是你们学校的人,签了怕不好。” “一定要签,我要实事求是告诉校长,是我爱人的一个小老弟的杰作。” 苏怀安说:“你就签个名,我们都看见的,你修改好的,检查校对修改都是你,你不签,你嫂子心里不肯呀。” 孙国玺说:“我看呀,你可以这样签,复核人某某某。” 苏怀安说:“还是你懂行。” 邢毅就签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评审小组就接到宏达公司专项调查报告,准确说明:剽窃问题查无证据。 拿着公司结论,小组长组织大家讨论一阵,最后实行无记名投票,不消说,邢毅代表宏达公司搞的设计方案获全票通过。 苏怀安激动不已,敦促孙国玺赶快下令立即组建工程队,他愿意出任项目工程队长,只要孙国玺一声令下,立即带队开赴现场。 孙国玺就给在外出差的谭永利打电话,问他多久回来,告诉了大桥的事。 谭永利发了一顿牢骚。 第129章 初心是这样形成的 早晨,邢毅整理了一下地下水库方案,准备近日就送去给秦晓瑧。 秦晓瑧两天前打电话来,告知他与分管主任汇报,开发办有一个比较重要的方案在邢毅手里修改,恰好这个方案也是分管主任经手,她也争取了一下,分管主任答应了,让邢毅把地下水库设计可行性建设方案抓紧完善报来。 又说要与邢毅一同到上堰村提灌站实地查看,说是要现场查验。 邢毅不忍心让她身体受累,说:“要不,等你生了孩子,身体复原了,我们再下去查验?” 秦晓瑧说:“你是在关心我,我从心里感谢你,可是,项目上报如不及时,就会影响年度款项指标的下达。上报材料上还得要村委会盖章责任人签字。” “那也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放到下一个年度去办也是可以的,对于村里的发展来说,只不过延后一点时间而已,影响不会很大。” “等到我生完孩子,那时候这项工作可能不再是我来干了,别人来了,要和你怎么说,给你提这样那样的问题,想到这个,我就不安心。” “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想其他办法。” “嗯不,这次我一定要经手办理这个项目,错过这一次,我会后悔的。” “你自己非要到现场去不可吗?” “要不这样,你把我得摄像机带上,把现场几个重要的点拍照了,记好时间。我可以不去,但我要看照片,看图像,我要心中有数,还有,有人要问,你要帮我说话。” 邢毅答应她,请她放心,一定尽力办好。 资料准备好,但还不能马上就出门,因为与康恩培说好了,那被拐卖孩子的亲属今天要来旅社。 有关孩子的事,一直都牵扯着精力,只要看见孩子,看见老奶奶,被拐卖孩子的事就会弹幕一样在脑海里出现。 翻看本子,时间过去很快,从在车站看到启事到现在,已经近百日了,一百天的日子,对于家属来说,每一天都在煎熬。 就所以就给康恩培打电话,继续问孩子的事进展到哪一步。 康恩培回答说:“已经给鄢所长打电话了,催促他们,让他们去一个或者两个人到地区提取血清。甚至我还提出来,他们人手不够的话,我们这边支持。” “是呀是呀,你这个说法太好,关键性的一环,必须抓紧再抓紧。” “鄢所长转告说,亲属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他们要和你见个面,不知你……” “要和我见面?” “鄢所长说,之前给他们家属做工作的时候,无意之中把你的名字给说出去了。鄢所长感到很尴尬,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 亲属提出见面,这是好事,可以进一步要求他们,多做老奶奶的工作,告诉她希望有的,好好活着,等着与小孙子见面。 邢毅不含糊,说:“可以啊,你给鄢所长说,安排好,在哪里见?” “这就要听你的意见。” “那好,后天星期六,就请他们上午来,我在旅社等他们,记住哦,庙儿湾光明旅社。” 十一点刚过,他们就来了,听到在门口打听的声音,邢毅就迎了出去。 “是我,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邢毅。” 来者是被拐孩子的亲属,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和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汉子的脸宽宽的,鼻头红红的,与人见面眼睛睁得大大的,大概这种人性子急躁,所以那女子不放心,先上前做介绍:“我是小男孩的姑姑,他是我大哥,也是小男孩的伯父。” 她胸前佩戴校徽,看清楚了是牛家营中心学校,原来她是位教师。 女教师道:“我小侄子丢失已经这么久了,关心我们家这件事的人很多,每天都会带来一些消息。但是最后都不准确,我相信你给康所长说的话。但我父亲他们不这样,无论如何要与你见个面,有些话,要问清楚。所以请你原谅,耽搁你的时间,也请你多多担待。” 当老师的说话流利,是职业需要,邢毅乐意与她交谈。 女教师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邢毅道:“我在车站橱窗里看见了寻人启事。” 女教师说:“是的,事情发生以后,我们打印了一百张启事,到处张贴,看见的人肯定很多。鄢所长给我们说,我们家奶奶的情况,我哥我嫂,还有我小侄子的特点,你都清楚。” 汉子移动一下身子,从他们眼神看得出来,怀疑,不相信都有,邢毅淡淡一笑:“对,是这样。” “有人这样分析,先说明,不是我们家的本意,就说,你关心我们家的人这件事,到了这样的程度,肯定有你的打算,和目的。” 邢毅道:“我是仔细看了那张寻人启事。” 汉子想要说什么,被女教师抢先了:“那启事上,我们只是登出来孩子的年龄,身上穿的衣服,联系人和地点,最后是重金酬谢。据此我们分析,一个外人,对这件事这么关心,了解这么多情况,说明你是有心的,你是不是还知道更多的事情?能告诉我们吗?” “更多的情况?哪里还有更多的情况?” “你还建议我们寻找孩子的方向,这就让人更惊奇更怀疑了。” 汉子忍不住了,央求道:“我们现在就请问你,你说过这样的话没有?” “是的,我说过,我给康所长鄢所长他们提出的建议。” “为什么要提这样的建议?” “请不要误会,这也是我的分析,我是看了内部资料,资料显示,那一带地区去年一年就收养了四五十个小男孩,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多。” 汉子追问:“你反复提到孩子的奶奶,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我们为了不让奶奶难受,启事上都不提小侄子是怎么丢的,就连村子里任何人都没有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去过我们驻马台?” “我因为接触农村不少,看到这样的现象,农村孩子绝大多数都是交给奶奶带,所以就这样分析,难道不是吗?你们也没必要这样,孩子丢了,她比任何人都心痛,要直接告诉她,一定要坚强起来,相信孩子一定找得到。” “你说要我们亲属抽血搞血清检验,要我们不要灰心,一定要抓紧时间,听你的说法,感觉你很有把握,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你们要相信我,我为啥知道这么多,因为我的一个战友,他也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也是他哥哥的孩子就是被拐卖到那一带,他又刚好在那边做生意,有不少熟人,打听到了线索,赶紧就报告了公安。” “然后呢?” “很快就找到了孩子,因为报案早,公安行动快,找到孩子,把孩子抱起来了,那家人当时都还没有醒悟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知道了,我们不是要来讹诈你,我们的心情请你理解,如果你真的还知道什么,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说了要给酬谢,我们说到做到。” “你们放心,我主动关心这件事,不是为了钱,为了营救这个孩子,为了早日解除那老奶奶的痛苦,还有,也为了一个公安战线上的好人,支持他,维护他,让他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为老百姓多办点事。” “我们这就赶回去,按鄢所长他们的要求办。” “这就对了,抓紧时间吧。” 第130章 随时可以为公司效力 送走他们,邢毅长出了一口气,给康恩培打电话说了经过。 康恩培说:“我也听鄢所长说了,那些亲属人多嘴杂,说这样说那样的。由你亲自给他们解释过,他们也就应该意见统一了。” “现在应该清楚了,就告诉鄢所长,抓紧做,这件事,我还是那句话,你一定要参与。” “嗯,我会,这就主动与鄢所长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步骤。” “那就好,祝你们办案顺利,早日把孩子解救回来。” 吃过午饭,去了一趟开发办,从秦晓瑧手里拿到了摄像机,抓紧时间就去了上堰。 还是不见董华山。 戚贵生在家,邢毅倒下不几分钟,他就露面了。 “啊,小邢啊,你来啦?要来看看提灌站?” “是呀,怎么样啦?” “经过宏达公司的人在我们村的全力配合下,差不多要完工了。 “那就好?董主任去哪儿啦?” “不清楚,大概去乡里面了。” “陪我转转?” 为了资料齐全,秦晓瑧给了他两盒录像带,一盒录提灌站,一盒录蟒蛇洞,顺便也把周边村容村貌地理环境,洞口附近地形地貌景物等等,都录下来了。 戚贵生对地下水库的事表明了不同的态度:“在山肚子里面修水库,危险性大,水蓄多了,会把山体胀开,引发大水,冲坏农田房屋那可怎么办?” “不会的,”邢毅解释,“我经过测试计算,也对石质和结构进行了分析,不会出现那种情况,为了以防万一,考虑搞左右两条溢洪道,水势增涨过快,可以通过溢洪道进行泄洪。” 戚贵生说:“我说的话不算数,还得董主任来了,他说的才算。” “董主任如果是为全村人作想,那他就会赞成的,这地下水库建好后,前面整个大田坝的水田水源保证不说,还可以建设自来水,保证全村人畜饮用。” 戚贵生不再多说,陪他看完,送他出了村。 回到旅社,就接到苏怀安转来的通知,去交通局领取湾河石桥设计补助费。 电话先打到宏达公司,吕秀珍报告孙国玺,孙国玺给苏怀安说,请他通知邢毅,如果他来不了,就替他领了想办法送去。 湾河石桥重建工程总投资二十八万,设计费按照相关定额设计费率1%计算,应该是二千八百元。 邢毅去道交通局财务室,结果单子来看,说:“二千呀。” 会计从他眼神里读懂含义,说:“应该是二千八,那八百块给了校对员,打字员,油印员还有装订员,一个人不到三百。” “那也该由我发给他们呀?” “害怕他们遇到你,开口都要,所以就替你发给他们了。” 他抿嘴一笑:“知道了。” 是呀,该想一想,这世上有什么事,在任何时候,可以谁都不要,一个人独自能够办得好? 会计的话有提示作用,他想,没有苏怀安那样直接,那样真诚的鼓励,还有为了证明是他的原创,两夫妇还那样走心,没有这些过程,这件事不可能去做,这两千八百块钱也不会拿到。 他想要给苏怀安分一点,又想起苏怀安的性格,给他钱可能会生气,换个方法,他喜欢喝茶,那就弄几斤好茶叶送去。 锦绣县有个地名叫多贝,那里当地人祖辈传下来的手工茶,农户都是半斤八两地拿出来卖,逢场天集上才有,他想就去集市上买几斤茶叶。 设计补助不是一去就顺利领到手,按财务要求写了领条,压了指纹,最后还得找局长签字。 财务制度这样规定,任何人都要执行。 他去找局长,不巧,局长刚出门,去城建局开会去了,他随后跟去,想在会议开始前找到局长。 是锦绣县城规划会议,参会的人很多,有各部门负责人,工程技术人员,还有居民代表,守门的人见他形貌端正,以为他不是部门负责人就是代表,很恭敬带他进去,安顿了座位,备了茶水。 会议室两边墙上挂满了地图,按照不同的功能区分成不同的图斑,靠他最近的一张上面标明了建国路(原县衙街),顾阿姨的老房子就在这个图斑里面。 这个图斑标明为商业功能区,邢毅自然知道,就这片土地上,将形成宾馆,餐饮,娱乐,购物等为主的区域,将会有工行、农行、建行、人保、财保等金融单位先后在这里建大楼,能够这些单位媲美的,是锦绣壹号宾馆,县里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星级宾馆。 这座宾馆的早期施工单位是万利达房地产开发公司,这个公司法定代表人是谭永利,他还是宏达公司副经理,他提出的口号,是不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宏达公司开辟新的领域,据说强行从宏达公司划拨了三十万去注册,公司内部传得沸沸扬扬。 公司成立之初,不见季得万和谭志达两人露面,一年以后,房地产发展势头起来,他们就公开露面了,他们在公司里有股份的消息也传开来。 这事孙国玺苏怀安他们后来才知晓,那时木已成舟,后悔莫及。 邢毅想,我虽没有进入宏达公司,但对谭永利叔侄挪用资金开办房地产公司的行为极不赞成,所以这段时间利用设计方案通过,宏达公司将成为施工单位,他就有与孙国玺他们见面的机会,提前给他们打招呼,敲响警钟,最好在谭永利他们计划初期就及时阻止。 趁交通局长还没上台就座,就拦住请他签了字,回交通局来领了钱。 回旅社路上,他故意转了个弯,来到图斑所在地,依据记忆,找到规划图里锦绣一号宾馆位置,目测一下,大概距离顾阿姨家两百米。 抬头看见顾阿姨,正在门口晾晒萝卜干。 他走过去打招呼。顾阿姨看见他,很高兴请他进家去坐。 他进去,四周看了看:“这就是你们的老房子?” 顾阿姨忙给他倒茶,说:“多亏你,现在已经进入了执行程序了,法官说,要不了半个月,产权证就下来了。” “办完就好,这房子呀,越来越值钱了。” 他问:“还去吃肠旺面吗?” “去呀,我是一个星期一次,不是星期五就是星期二,星期六星期天不去,人都,碗筷不一定洗得干净。” “你太爱干净了,其实,柳青的老板娘是个很讲究的人。” “是呀是呀,我是很放心的,要不会经常去?” “我看她家在打井,以后水足够用,餐具会洗得更干净。” “对对,她家的水呀,用不完了。” “那打井的人不知从哪里请来,好快哟。” “噫,你是不知道,那都是我出面请来的呢。” 邢毅心里说,沾沾自喜,还以为你做了一件好事呢,你惹麻烦了。 第131章 求你去睡觉好不好 邢毅笑道:“顾阿姨果然有本事,能帮人的大忙。” “吔,开始那老板娘说了,之前还不知道后院子有地下水,后来有人指点了,才知道,那就是她家的滚滚财源呢。” “哦哦,是吗?” “他家地下有水,这事就被我知道了,我不是喜欢她家的肠旺面吗?和那老板娘也很熟悉,关心她家的事我就很乐意的,有一天,就有一个人路过我家,说要讨口水喝,喝了就问我这水味道不错,是不是地下水,说这城里头就有地下水。 “然后他拿出一张图让我看,给我指点,那图上就有柳青饭店,我当时就重视了,问他那边柳青饭店有地下水,能不能帮个忙。 “他就说可以呀,让我帮忙介绍一下,还要给我报酬。报酬不报酬的无所谓。就带他们去见了柳青饭店老板娘,看了以后,就在餐桌边讨论起来,他说只要一万五就可以打出水来。 “那柳青老板娘开始不相信,说一万五不够吧,好像要三万多呢。那个人就认真起来,说那是给你要三万多,那还是在骗人,你家钱多找不到地方花是不是?” 顾阿姨还要往下说,邢毅却站起来道:“顾阿姨你忙,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走啊,有空来玩。” “好的。” 回到旅社,就给杨林翔发传呼,约他第二天见个面。 早上八点半,杨林翔开着车来了,说我估计你今天要回水电厂,就开车来送你一趟。 “公司没安排你出车?” “今天没有。” 接着说围巾给妈妈送去了,看着围巾妈妈就动情,说我是一个独儿子,要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就好了。 邢毅问:“你多大?” 杨林祥说:“我是年三十夜生的,到那个时候就满二十四岁。” 邢毅道:“那我比你大,我是哥。” 杨林翔欢喜道:“好得很,回家就给妈妈说,我结交了一个好哥哥。” “走,我们先去吃早餐。” “我没有吃早餐习惯。” 邢毅说:“一定要吃,经过前一天晚上的消化,体内血糖指数消耗差不多了,需要及时补充,不然的话上班注意力不集中;还有,不吃早餐腹中空落落的,肠胃蠕动起来时空空的,容易引发肠炎;再说了,有专家已经研究出来,不吃早餐人容易衰老,过去的人平均寿命为什么很低,就是那时候的条件差,都没有早餐吃,现在条件逐渐好转,有早餐吃了,人的预期寿命就相应延长了。” 杨林翔说:“没听说过。” 邢毅也不再多做解释,说:“走吧,有事还要请你帮忙呢。” 两人来到柳青饭店。 老板娘热情迎接他们,说:“你提的允许客人加哨子的建议,赞成的人不少,我就想什么时候开始,你来了,不如就从现在开始好不好?” “好,那就从我们这两碗开始,你就一碗要多收三角钱。” “你是提建议第一人,不能收。” “一定要收,收了就会越来越兴旺。” “好,就冲你这句吉言,我这就开始了。” 两人吃着,邢毅就指杨林翔看后院的架子。 杨林翔问:“那是要干什么?” 邢毅说:“打井取水,这下面有地下水。” “她自家搞的?” “打井这件事,也是我的提议,我都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这还是你来搞的?” “哪里呀,你都看见了,这是另外一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抢了你的生意?” “也可以这样说。你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吗?” “猫利?” “行话,就是躲在背底下搞名堂。” “搞什么名堂?” “我造的预算,无论如何再怎么打紧,少不了三万。可是这一伙人来给她家说,只要一万五。还不到一半,材料费都不够,那人工工资,水电消耗,还有要交税,哪里来的钱?而且话才说住口,材料就进场,稀里哗啦就动工,种种行为,让人想不明白。” 老板娘走过来了,问:“味道怎么样?” 邢毅说:“满意极了。” 老板娘看着外面的车:“这是要去哪里?” “我朋友送我去水电厂上班。” “你到水电厂去啦?” “是的,我去那里了。” “那里好啊,工资高,待遇也不低,好单位呀。” “老板娘对那里熟悉?” “我有个堂兄弟就在那里面上班,他叫文启义,你去就会见到他的,他和我说过,过一段时间有基金要发行,利息很高,要我到时候帮她买一点。” 邢毅心里说,那电力基金只对内部职工发行,实名制,你堂兄弟这样说是他还不知道具体规定,到时候看吧,怕是盲目乐观呢。 吃好了,付过了钱,两人开车出了城,直奔水电厂。 半路上邢毅对杨林祥说:“今天你回城后帮我做件事。” 杨林翔道:“可以。” “你到建国路四眼井附近,去见一位姓顾的阿姨,柳青饭店打井那帮人,是她介绍过来的,我帮她写过诉状,法院认为是最符合要求的范本,她家的老房子纠纷案得以顺利进行。我不是要她感谢我,我是要你从另外一个陌生人的角度去找她。就说你们家也要打井,因为在柳青饭店吃东西找老板娘打听了,知道是你这个热心人介绍来的,所以请你帮忙联系一下。” 杨林翔说:“可是我家乡那一片水源丰富,不需要打井呀。” 邢毅说:“我只要你提出来,并不一定要真正去打,目的就一个,让他们拿出预算,交给你就算完事,到时候就说对不起了,预算过高,所以另外找人了。” “多少为太高?” “估计他会搞一个三万五左右的预算。” “相差这么大?” “相差不大,我也不会这样做了。” “他要是搞出来的预算很低呢?” “真万一搞得很低,那就算我是我多疑,那也不会让你背锅的,损失由我来付。” “你怎么负?” “没什么,我陪他全款就是。” “事情没做,却要赔款,这从哪里说起?” 邢毅道:“这件事我为什么不放过,事不大,但心里很不舒服,就像吃了一只苍蝇。” 杨林翔“嗯”了一声,他知道邢毅是个有本事的人,被人家撬了墙角,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抓紧时间去办。” 第132章 关心这事不是为钱 上了一周的班,接了岳辛两个电话,都是同一内容。 邢毅知道了岳辛女朋友的名字,叫刘玉莲。两人都是地区师专的校友,他毕业那年她入校,两人在校期间相识。当时就约定的,等她毕业回来再一起工作。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毕业后分到另一个乡,没能在一起。 约定产生了变化,但感情依旧,两人每周见一次,平时一有机会就电话联系。 打电话的时候,他在这边,她在那头,问及身体,刘玉莲在电话里哽咽,岳辛浑身就一阵阵寒噤。 岳辛说他真的忍受不了,就提出来了,要刘玉莲再熬两个月,刘玉莲转正定级,两人就领证结婚。 可是刘玉莲说:“领证后又不能天天在一起,有什么用?” 岳辛说他也在想,七天才能见一次面,这样的时光什么时候到头? 得想办法调在一起。 我们两边一起讨论,来个双保险,万一他这头调不动,那头把她调到这边学校来,也是可以的。 商量以后,两人分别给区里和学校递交了请调报告,两边领导要是都重视的话,调动就会加快。 报告交上去,一等就是三个月,不见任何回复。 爱情有力量,鼓起了他的勇气,去找校长。 校长其实很好说话的,一点架子都没有,告诉他在校内安排岗位调整,可以商量,问题不大,这跨校调动,他就没权利了。 校长带他去找乡教办主任,教办主任又推荐他去找县局。 局里面接待他的是廖股长。 听完他的要求,廖股长松了口,说你们想调在一起,这个要求并不为过,但不能急,要慢慢来,等学期结束,看看有没有调整意向,到时候联系。 他主动联系了几次,约廖股长吃饭,去他家拜访。 有一次去见廖股长,在茶几上看见一本画册《奇石名品》。 画册里面有上百幅奇石图片,其中有一幅让他感到惊奇。 岳辛告诉邢毅,应该就是他去小小村看到的那块石头。 邢毅说:“你看错了,那块石头没有参评,没有获奖,谁会给它拍照啊。” “我看的很准,绝对就是那一块。” “这就奇怪啰。” 那块石头卖给姓石的,难道是他拿去拍照,这极有可能,因为石头的价值就摆在那里。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这样给廖股长说了。而且我看见廖股长眼里闪动着光芒,我就问他是不是对奇石收藏有兴趣。” “他怎么说?” “他是话中有话呀,说他才没心思玩这些东西呢,是因为要找人办事,人家别的不要,什么烟呀,酒啦,都免谈,偏偏就喜欢这一口。” “他也要找人办事?” “可不是么?但我有我的打算,并没有马上告诉他我有石头,我要留点余地,说我回去找我的朋友问一下。” “你应该告诉他,没问题。” “他比我还急,没等两天就又给我打电话,问我找了朋友没有。我说找了,石头也有了,这就给你送来,不过,我求你帮忙办的事,要费你的心了。他格噔都不打,说你把石头带来,我就给你办。” “好啊,这么爽快,那你就抓紧过来呀,我给你找。” “我过来干啥呀,舍近求远不是?我不是有一块放在舅舅家吗?马上送去就是呀。” 结果,邢毅以为他把那块石头送去,刘玉莲的事就办好了。没想到岳辛变了腔调,差不多是哭着说:“可是坏了,那块石头没了。” “没啦?” “没了。”岳辛到舅舅家取石头,舅舅却说:“石头被一个人买走了,他给了一千块钱。” 这个人就住在街头,都认识的,搞建筑设计的阳洪熙。 舅舅说:“这都怪你舅妈,你舅妈不知道石头值钱,外面的煤坑有个豁口,一下雨,房檐水就灌进去,你舅妈见床底下就有块石头,就搬去堵煤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阳主任看见了,昨天就来纠缠半天,就给他了。” “那不行,”邢毅的态度很明朗,“你忙的话,可以先来找一块送去,但这一块,必须要拿回来。” 邢毅知道这个阳洪熙,中专毕业,肯钻好学,金钩考试考核,拿到了建筑工程师证书,毕业,目前在建设局设计室上班,房改开始,他兼任房改办专职副主任,后来出了事被处分,不是因为捞钱,是好上了赌博,迷恋麻将。 有次春节假期中,纠集了五个人,搞五抽一,连轴作战,两天三夜,除了上厕所,就在桌子边吃喝,结果弄出问题来了,一个得了肠梗阻,一个得了尿道炎,还有一个是视网膜脱落……他是领头人,全县通报,还被撤了房改办的职务。 不过现在,麻将风还没有起来,他的五人组合还没有形成,岳辛什么都还不知道。 那阳洪熙拿了石头回去,放在地上,正思谋着用脸盆装水来洗还是用脚盆,电话铃响起,是谭志达,就把石头先搁在一边,先与谭志达谈事。 谭志达开门见山,说:“你要的相机已经买来了,我先学一两天,再给你送过来。” 问阳洪因为答应要出任他们创办的房地产公司设计师,职责范围相关报酬谈妥之后,额外提了一个要求,给他配置一台专用相机,主要要在现场进行拍摄,以便制作优质的具有立体感觉的图纸。 谭志达买回相机的当天,在寝室里把玩,打开门要利用室外的光线。 他把相机对准室外,却有了意外发现。 他住的这一排房子,对面还有一排,有一道窗子与他的门斜对,窗子大开着,屋子里有两人,白亮的身子在运动着,是在干嘛? 他想起来,那里面原本住着一个四十来岁,从地区来的一位挂职副局长,因为单位无房,跟他一样,住招待所。 一个女的不知从何来,进了那个房间,不是他爱人,他来报到的那天,爱人就跟在身边,谭志达看得清楚。 现在这两个人做着不光彩的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连门也不关。 谭志达的视力特好,视觉神经受了刺激,影响到身体一些部位,跟着也就热血愤张。 第133章 你惹下麻烦了 谭志达实在难以忍受这种行为,电话一丢,端起桌上一杯水,怒气冲冲朝门外地上倾倒,不过一杯水泼在地上,只不过“噗,”地一声,未能引起那一对人的注意,根本不在乎似的,运动的幅度更大,还发出了吭哧吭哧的声音。 他要冲过去,找一件什么东西,在不脏手的情况下,给那一对人应有的教训,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妥。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处理这一类事情,需要的冷静,一点技巧。他转回来,蹲在门边,端起相机,调好了焦距,对准那门里头,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然后按下连拍快门。 把门关上,在被子下面把那胶卷卸下藏好。他不想阳洪熙来拿相机时,不小心弄曝光了。 再次给阳洪熙打电话,请他原谅,刚才是突发事件,他去处理了。 阳洪熙问他:“是什么事呀?” 他说:“回头再和你讲。” 接着言归正传,就有关聘书,报酬,干股等问题进行了确认。 阳洪熙心有疑虑的,是谭永利的态度,毕竟他是管财务的副经理。谭志达明确告诉阳洪熙:“他是我叔,你放心,不只是这一桩事,他身上几乎所有的事,我都能作主。” 话说到这个地步,阳洪熙就放心了。 打完电话,阳洪熙回头思考着给石头洗个澡,准备好要动手,岳辛舅舅带着邢毅推门进来了。 阳洪熙与岳辛的舅舅是很熟,今天带来一个陌生人,一定是有什么事相求,阳洪熙是个随和的人,扬手让他们坐下稍等。 邢毅进门就看见那块石头,放在一个木盆里,点个头说:“嗯,就是这块。” 阳洪熙斜眼看他,问:“你说什么?” 邢毅说:“我说嗯,就是这块。” 邢毅回望岳辛舅舅,示意他说话。 岳辛舅舅欠欠身子:“阳主任,我们来呢,就是为了印证一句话,你应该还记得,那天你在我家门口,说你要这块石头,我是不是这样说,是我外甥放这儿的。” “是呀,但是你是这么说的,但这个人他不是你外甥嘛。” “他不是我外甥,他从别处知道有这块石头,问上门来了。” 转身对邢毅说:“好了,现在我带你来认识阳主任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谈吧,我就走啦。”朝阳洪熙拱拱手,出门去了。 阳洪熙观察邢毅,邢毅点头微笑:“阳主任,这就打搅了。” “你也是玩石头的呀,贵姓?” “免贵姓邢,邢毅。” 阳洪熙点头说:“他说你从别处知道这块石头,这个别处是哪里?” 邢毅说:“恕我冒昧,先问一下,阳主任,买这块石头,你花了多少钱?” 阳洪熙嘴角一撇:“你猜猜看吧。” 邢毅摇头:“我猜不着。” “你随便估计一下吧。” “我说呀,两百块钱?” 阳洪熙叫起来:“什么?才两百块钱?你什么眼力哟。” 邢毅冷笑:“那是多少呢?” 阳洪熙竖了一个巴掌。 “五百?”邢毅很是吃惊,啧啧道:“不该这样的呀。” “你什么意思?” “为了进一步确证真假,我想请你把石头搬转,把背面对着亮处,仔细看看。” “这背面有什么不同?” “仔细看,是不是有个槽点?” “什么槽点呀,一个小凹凹。” “那就对啦,不错,就是它了,一般情况下,就认为是个小凹点,不足为奇。” “那,你为什么要说是个槽点?” “这也不是我说的。” “谁说的?” “这块石头呀,之前经过了两个人的手,到你这里,是第三个人了。” “那又怎样?” “不怎样,还是那句话,不该……” 阳洪熙扬手:“我知道了,你看上这块石头啦,要打它的主意了,是不是?” 内屋出来一位长者,看相貌就知道是他父亲,邢毅就主动打招呼:“老伯您好。” 长者面无表情,下巴微微动一下作了表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盆里的石头,走出去了。 邢毅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阳洪熙。 照片是来之前专门准备的,画册上翻拍下来的,一块比较有名的石头,石头名称和收藏者都被他抹去了。 阳洪熙看了,止不住两眼放光:“这块石头,不会在你手上吧。” 邢毅搧动照片说:“这块石头在一个长辈手里。” “他在哪里?” “他不在城里,住在乡下。阳主任你真对这块石头有意,那就说好,哪天得空,通知我一声,我带你去看。” 阳洪熙说:“我不去,要不这样,你明天把那长辈带来,连那石头一起。” “这做不到,那长辈脾气怪得很,他知道石头价值高,担心被磕碰损伤,所以寸步不离,更不让动一下。而且,他要在家等着,有人要去看石头。” “有吗?” “前天就来过两人,拿相机把石头先给拍了,说回去洗出照片来,拿到图片社去,两个人说了一大筐子好话,好不容易讲好先拿了三千块定钱,石头就不准给别人看,结果运气不好,掏遍身上的钱只有两千,就说下个星期他们来拿石头时一起补上。” “这生意就做成啦?” 邢毅摇头:“他们不了解乡下人的脾气,说一不二的,后来又提出拿手表来作抵,也不行。最后的结果,两个人一个责怪一个,你说我带少了,我说你抠门。” 阳洪熙问:“那两人愿出多少钱买?” 邢毅竖起一个巴掌。 “五千?” 邢毅摇头。 “五万?” “嗯啊。” 阳洪熙的父亲走进家来,对儿子说:“他这么说,你就信?五万块钱买一块石头,金子是吧。” 邢毅说:“听起来这个价是很高,只不过,那是还没有遇到有眼力的人,遇到了,不要说五万,就是再高一点,他都会在出手的。” 阳洪熙说:“你先回去,给他打招呼,说任何人也不要给他们看了,我明天,明天你陪我去。” 他父亲又道:“我告诉你好多次了,你不要随便就相信人,现在这社会上没事到处招摇撞骗的人还少啊。” 邢毅笑道:“老伯说太对了,阳主任需要认真考虑一下,再说明天我没时间。” “那你哪天有时间?” 他父亲直摇头:“我是你爹,我怎样劝告你都无用吗?” 邢毅赶忙起身,对阳洪熙说:“对不住阳主任,我得赶快走开,再拖几分钟,我真就成了招摇撞骗的人了。” 说着就起身迈步,走过木盆,弯腰伸手轻轻拍一下那块圆石头。 阳洪熙伸手从后面拉住他:“你话还没有说完呢。你说后面这个槽点,有什么问题?” 邢毅回头看他父亲一眼,小声道:“改时间给你破解吧,今天看来是……” 第134章 事不大 不舒服 阳洪熙紧跟在邢毅后面,转过房拐角,拉他站住,说:“我父亲是离休干部,思想纯正,说话耿直,这一点请你不要见怪,我们谈话内容不让他听见就行,你先不忙走,你把刚才那句话说完,让我听明白了好不好?” 邢毅说:“这是他们那一代人的风格,眼里揉不进沙子,是很值得我们尊敬的,况且他完全是为你好,害怕你走上邪路。” “我怎么会走邪路?我好歹也是国家工作人员,办什么事堂堂正正。” “走歪门邪道的人,最初往往都是上当受骗了,然后自己想不通,别人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别人做了安然无恙,我做了又能有什么,如此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最后走上不归路的。” “哼哼,看来你很懂这个门道,但不管怎样,你我今天算是认识了,我就当你是朋友,你不能留下半截话就走了呀。” 邢毅回头看了看,拐角处没有人,就说:“我有个要求,你出多少钱给他买的,我同样数额给你,你把石头让我带回去。” “怎么?你也看上这块石头啦?” “不是我看上,我对这个不感兴趣,要把石头拿回去,完全是为了我父亲。” “你父亲?他喜欢这个?” “不是我父亲现在工资都没有了,饭都快吃不上了,怎么会有心思来玩这个?” “哦,你父亲落难了?违法了还是犯错?”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 “我要是说了,我不答应呢?” “你一定要答应我,我可以给你加钱,你要多少,你说个数。” “那好啊,我要一万,你给吗?” “一万啊,太多了,少点行不行?” “我不和你开玩笑了,你说清楚,为什么要加钱买回去,你要是说得好听,我就按你的意愿,把石头让给你。” “如果你不愿意给我,那你要答应我,把这块石头与煤炭放在一起,保证时间达到一年,我给你一笔钱,好不好?” “嘿,有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要这样,把石头与煤炭放在一起,我倒想要听听。” 邢毅说:“我告诉你,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再给别人说了。不知道我父亲从哪里请来的一位老先生,拿出这一块石头,要我们想办法把石头放到岳辛舅舅家的煤坑里,保证时间超过七七四十九天。现在一半时间都没有到,你就把它买过来了。” 阳洪熙问:“为什么要放他家?” “岳辛舅舅和我父亲是同事呀。”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我听不明白。” 阳洪熙不相信这一套。 “一块石头,编出这么离奇的故事,谁信呀。” “你不答应呀。我加钱你也不答应?” “我就要一万,少一个子都不行。” “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呀。” “回去与你父亲商量,想办法把钱拿来,我就把石头给你。” “那你答应,先不要用水洗石头哟。” “好啊,就给你们保留这脏兮兮的样子。” 邢毅回来了,岳辛迎了他:“怎么样?” 邢毅说:“拿回来的把握不大,等一两天,要是他不来找你们,那就算了,哪天你到水电厂来,另外选一块吧。” 岳辛说:“那就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第二天杨阳洪熙就来了,带着石头,说:“你这块石头我不要了,为什么呢?因为这块石头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我找人研究过了,原来以为要的就是这种石头,后来看清楚了,不是,搞错了,现在我拿石头还给你们,把我的两百块钱还给我吧。” 真实过程是阳洪熙的父亲听说了,仔细看了石头,分析道:“把一块红石头特意放在煤坑里七七四十九天,只有一种可能,排除人身上的某种霉气。” 阳洪熙顿时惊醒,那伙子愿意加钱买回去,还要求不要用水洗,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我脑筋搭铁了,吃错药了,才会留下石头,替别人去触这个霉头呢。” 一刻也不耽搁,找纸箱装了石头就送回来了。 岳辛很快就接到了舅舅的电话,吩咐舅舅找牛皮纸把石头包好了,找个安全地方放好,再也不要让人看见。 随及就给邢毅打电话。 邢毅说:“那你现在去联系那个廖股长吧,也许他已经等不及了。” 岳辛抓紧时间去了教育局。 廖股长的位置空着,斜对过的女办事员看见了他,眉毛向上提了一下,嘴巴噘了起来,脸上似笑非笑,举起一个手指,指着旁边一个凳子,示意他坐下。 他坐下了,女办事员低头忙碌,那电脑大概刚买来,只见她笨手笨脚的,敲一下又低头看一下。 “那东西不好学呢。”他主动插话。 女办事员看看他,想起来问:“你要找廖股?” “嗯啊。”他点头。 “哦,那就不用等了。” “什么不用等啦?” “他已经调走了,到地区去了。” 就像头顶上一声雷鸣,把他震懵了。 “前天还和他打电话,今天就,调啦?” “很快是吧。” “麻烦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够联系上他。” “今天他刚好来电话,要我们给他寄补助过去。” 得到号码,就在这里给他打过去。 廖股长马上就接听了。 “喂。廖股长,我是岳辛。” “哦,小梁呀,你来啦?” “我在你的办公室,说你调啦?” “怎么说呢?连我自己事先一点都不知道,调令来得太快了,而且命令当天就得办移交。” “你走了,那……” “哎,我问你,石头你带来了吗?” “石头,在的。” “你带着的?” “啊。”看看自己的手。 “那你……你把话筒交给小腾,就是那女的。” 小腾给他说了几句,按住话筒一头:“我看你是空着手的呀,东西呢?” 岳辛努嘴:“带了,在门口呢。” “那好,廖股长说了,让我先替他收下,你去拿来吧。” “廖股长,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了,你们的事,继续办。” “他说要帮我们继续完成?” “也没多大点事。” “是呀,我们这点小事,麻烦他了。” “去拿吧,没问题的。” 希望还在,岳辛回来把经过告诉邢毅,邢毅说:“好,希望还在,继续努力,现在我有件事要你出马。” 邢毅拿出一叠名片来,取一张递给岳辛看。 上面写,邢毅,某某实业开发集团公司特派员,业务范围,提供各类产业开发咨询,各项投资意向资格审查,各方信息框架构建…… 岳辛看着有些迷惑。 邢毅告诉岳辛,他刚接受了一个重要的委托,担任外地一家集团公司投资考察特派员,要在锦绣考察选点,投资搞新产业,想岳辛参与做一件事,完成后彩礼钱可得。 前段时间又来了两个人,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现在县里现在还很穷,要是过来投资的话,就得有接待条件,不如先修建一座宾馆。 为公司的人来去吃住提供方便。去了就打电话来说,这件事要抓紧。 “给的时间就是五天,时间很紧迫,这件事只有请你出马,工商局那股长只有你认识。” “我说过我们是文友。” “文友办事就更需要坦诚,你放心,你和他帮助公司办这件事,都是有报酬的,我可以给公司提出报告是你的主要功劳,为你争取的报酬应该不少,足够你的彩礼钱。” “就做这么一点事,能给那么多报酬?” “我说这个你不相信?” “信,这事我负责出面就是。” 当天晚上,两人就去了孟股长家。 孟科长见手上拎着东西,就开门进去。 “你们这是干啥?” “来看看你,聊点小事。” “这……” “小意思,不必客气,快收下,你要不收我就扔到街上去了。” 孟股长接了袋子,推开房间门,放到内墙角边,关门,回身来,面对邢毅,皱眉头想了想:“我们好像见过面。” 邢毅点头:“是呀,在水电厂大门口。” 岳辛赶紧介绍:“他叫邢毅,那天我就是去水电厂找他玩,他是外省一个集团公司的特派员,”看了看邢毅,挤了一下眼睛,接着说,“这段时间过来为水电厂帮忙,做经济技术咨询。” 第135章 室外一道风景 邢毅回来,轻松地耸耸肩,孟股长示意他回坐,说道:“刚才特派员所说,我听得明白,也就是说,要搞个注册,是吧。” 邢毅点头:“对啰,对啰,科长就是厉害,能够洞察一切。” 孟股长关切地问:“你们建这座宾馆准备投资多少?” 邢毅道:“大概一千万。” 股长摇头:“我们县财政一年的总收入才多少,不到八百万,乖乖,要是等县里有钱了再建,那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哟。” 岳辛说:“所以才要提后发赶超的口号。” 股长说:“光喊口号无用,得干实事,这样,你们现在就干两件事,首先在银行立户,存进去三十万元。确定法定代表人,把他的户口身份证带上,到时候到股里面来,我给你们办就是。” 邢毅说:“立户存款这并不是难事,五十万一百万都可以,不过现在遇到一个现实问题,外省一个地级市不知从得到消息,派了一个行动小组赶去集团公司,在作老总的工作,接他去那边去考察,我的内部关系向我透露,他们就想先搞一座宾馆,提高接待水平。而集团公司确定了只能投资一个地方。所以如果那帮人工作力度够大,那这座宾馆的投资就可能掉转方向。” “我们这边大家共同努力一下,加快速度不就行啦?” “为了达成目的,这就要抢在那边动手之前先注册,把营业执照副本寄过去,集团公司老总见木已成舟,就不会再动其他地方的心思,所以孟股长你看。” “所以这件事就不能按本来很正常的按程序走,是这样吗?” “对呀,现在唯一要办的,就是三天之内办好这事,第一时间让那边知道,那就不会再身节外生枝了。” 岳辛湊汤下面:“所以你看呀,今天这才专门来找老朋友帮忙的。” 孟科长搓着手,看着眼前思索了一阵,说:“我把这个情况给局长先汇报一下,看能不能特事特办。” 岳辛说:“一定要说好话,争取到这个宾馆,这事关锦绣县未来的发展大局。” 邢毅说:“不管这事成不成,我代表集团公司先表示谢意。” 孟股长说:“我也可以代表锦绣县人民的哦。” 谈了一个小时,差不多就起身告辞出来了。 第二天晚上,岳辛打电话来,说:“有谱了,询问了公司名称,还有法定代表人的名字。” “你告诉他,确定了,公司法定代表人万利达,他是集团公司老总的儿子,公司名称可以用他的名字为基础,公司名称就叫万利达房地产公司,记住前面加上锦绣县三个字。” “记下来了。” “特别要告诉他,咨询费一定少不了。” “好的。” 三天时间,事情办妥,邢毅岳辛接通知去了,拿到了崭新的营业执照,当场递给孟客长一个信封,孟股长拿在手里捏一捏,就知道眼前这人说话办事的分量和魄力了。 与此同时,谭永利谭志达两叔侄的策划也顺次展开。 早的时候,谭德利与孙国玺就相关问题正面交谈了两次,谈的并不是很融洽,甚至还充斥有火药味。 第一次是关于湾河大桥施工队伍问题。 他知道设计方案的事,与侄子的想法一样,很抵触。 “这个方案不行,所谓修旧如旧,那不等于退步吗?不创新,怎么能发展呢?所以老孙呀,你的观念要改呀,公司的前途命运都系在你身上,你要是思想陈旧,没有新意,谁还会跟着你往前赶呀。” 孙国玺说:“这是审查小组的结论,我们也没权利抵制。” 他说:“你这么情愿,那就你搞你的,我搞我的。” “德利呀,你忘了我们当初是怎么商量的?” “国玺呀,事业在发展,一棵树上吊死,那不是出路,多种经营,全方位发展,这可是大趋势,当初,我们几个,都没这个眼光,现在呀,要补课呢。” “德利呀,先别这样,你听我说,事情要分轻重缓急,这施工队伍的事,可等不得。” “那还找我说啥,你们就搞呀。” “我打算让苏怀安做好准备。” “苏怀安?他在吗?” “不在,在他们科里。” “我知道你对他好,随时随地都想着要重用他。” “没其他人可用呀,你叫我怎么办?我可是眼巴巴等着你给我提供人才储备呢。” “我还是要表明我的态度。你要自己做主,你就不要和我说,和。 我说又不听我的意见。” “德利你不要这样,我现在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我是真心诚意的,我希望你也这样,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我就觉得他这个人不好用。你接连三次去找他,求他,就他给他下跪了,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 “我是从工程技术的角度去看待他,觉得他在这一方面确实是拿得起放得下。” “你就只盯着他,别人你就不留意。” “你是说还有人吗,那是谁呀?” “谭志达。” “谭志达?人事劳动工资不是管得好好的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要说他不懂行,你没给他机会,他怎么表现出来?好了,工程技术上的事,你做主好了,想叫谁去就叫谁去,以后你就不要征求我的意见。 再说下去,句句话都不投机,他扭头就走。 孙国玺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胡良凯是谭永利介绍给孙国玺认识的。 谭永利带着胡良凯来找他,开口就说老胡从外面带来很大一笔资金,想来锦绣投资搞点事业。 胡良凯原在地区养路段工作,他母亲唯一的弟弟在海外,有很大一片橡胶园,事业做得很大,突然间遭遇了车祸,母子俩赶去,在那边耽搁了三个月,这边就把他除名了,他也无所谓,因为他继承了舅舅的全部遗产。 之前孙国玺与胡良凯并不熟悉,是谭德利介绍认识的。见面后直接说,胡老板要找合伙人在家乡办实业,你是学这个的,很合适,就推荐给他了。 那胡良凯倒是很直率,说钱也不多,先拿五十万出来,就想找个能够把这些钱都派上用场的项目。 谭永利介绍说:“之前已经给老胡推荐几个项目了,都不满意。他的意思,不要求多大利益,只要是给家乡老百姓造福,永久性的事业,我说那就只有教育和卫生,但那些行业我们都不懂,实话说,我和你懂得的,只有造桥铺路。他听说你就是道桥公司的工程师,就觉得有戏。” 那时孙国玺到任不久,之前他在公路养护段当段长,不知是哪一位领导了解他,看中了他,推荐他到公司来。 当时道桥公司按要求进行改制,这是大趋势,不这样走企业无出路,那原任经理担忧自己的身份,提前就找单位调走了。 孙国玺被安排临时主持工作,参与并推动公司改制。 第136章 一个离奇的故事 当时面临着的困难,只要是急缺资金,找银行贷款,却没有更多可抵押的资产,找实体帮忙,县里也没几家有能力的企业。 胡良凯问他道桥公司的状况,孙国玺实打实说了:“就是缺乏资金,银行贷款办不了,再有,中层管理人员思想波动,一线工人需要有稳定的工作挣钱养家糊口。” “你多大岁数?” “三十八。” 胡良凯回头问谭永利:“你要小点?” 谭永利说:“我小他三岁,三十五。” “你两都是中专毕业?” “是呀,别小看,我们那个时候的中专,比现在大学生差不到哪里去。” “那你们所学的专业都一样?” 谭永利说:“不,我学的是行政管理,我毕业后分到交通局。” 谭永利先当材料员,然后是工程管理,后来提拔当交通局副局长。 胡良凯见他年纪并不大,不属于退休退职,就问他:“怎么不当了呢?” “嘿嘿,不就想下海,去展示一下能力呗。” “下海,什么下海?” “就是不要职务了,到社会上去闯一下,体验体验,为将来发展打下基础。” 经过几轮谈判,最终达成一致意见,上报有关部门同意,国有资产全部退出,改制为民营公司,正式更名:锦绣县宏达道桥建设有限责任公司。 胡良凯注入资金五十万,折股占公司总股份比例30%;孙国玺和谭永利各投入十五万,加上以技术管理折股各占总股份15%;剩余50%分给员工,员工不投入资金,以原先的固定职工身份和工龄合并计算折股,各占总股份1%~3%不等;以后调入人员,按这一条件折算股权。因工程需要的短期临时人员不在此列。 谭志达属于以后调入人员,调入时母亲替他入股了五万,原职级加工龄折算,他个人持股按员工最高等级计算,为3%。 胡良凯坚持的原则,他不干预公司运行,只是年终分红,个人所得部分钱划入他账户就行。公司事务实行分工负责,遇大事三人讨论,只要有两个人意见相同即通过,第三人必须服从。 公司经营管理原则分成两大块,一块工程技术业务,一块后勤服务保障,孙国玺自然负责工程技术这一块;后勤服务保障都交给谭永利。 按照企业管理相关条例规定,管理人员要明确主次,也就是说,一个经理,一个副经理。 谭永利说:“经理还是我来吧,我年轻几岁,就多干点事。” 胡良凯道:“你当经理,孙国玺当副经理?” 谭永利自信满满:“这样多好,国玺他可以不用花费多少精力,一心一意管好工程,确保质量和进度就行。” 胡良凯问孙国玺:“怎么样?” 孙国玺说:“没意见。” 就这样启动了办手续程序,可是不几天就出了问题。 按照工商行政管理有关规定,工程项目标书,工程质量认证书上,要具有工程技术资质的人并且是第一责任人,发包方才认可。 换句话说,就是经理必须是工程技术方面的负责人。 谭永利碰了钉子,拿着三人协议去找相关部门,答复是法规不能违背。 没办法,当初就是因为看上孙国玺的资质,才拉他来入伙。 而他这个资质竟然在关键问题上产生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如意打算遭遇了迎头打击,但他有什么办法?资金已经注入,开弓没有回头箭,谭永利无回天之力。 申报表另行填写,孙国玺任经理,谭永利任副经理。 孙国玺最终做了让步,给谭永利打了电话。 “德利呀,一夜都没睡好啊,我想过了,房地产的事,你就去干吧。” “没给老胡说吧。” “你不相信,去电话问他。” “你两个怎样商量,我不管,只要答应我就行。” 谭永利随即转告谭志达,谭志达直言告诉叔叔:“不要宏达的牌子,不用宏达的人,就要宏达的钱,我们干。” 说好了,孙国玺就打电话问吕秀珍,账上资金还有三十万。 刚好够办理注册。当下就写了借条,压了指纹,看着孙国玺在借条上签了字。 谭永利又打电话过去:“小吕呀,这就说好了,你赶紧把这三十万准备好,不几天我就来了。” 吕秀珍本来是等着季得万消息。 那季得万刚好从外面回来。 汽车配件被罚,罚款交了,配件拿出来了,原先预定的买家却变卦了,说你违约在先。 没办法,只能赶紧处理,仓储费,罚款,各项费用,必须得付的钱,所剩无几了。 听吕秀珍这么一说,立即精神起来,感觉又是一次机会。 当晚就约见了谭永利。 “两叔侄背着我做大事,不够意思呢。” 谭永利说:“我俩什么关系?我办什么事都不会瞒你,不但如此,我还会主动商量,你是谁,小诸葛呀。” 季得万说:“当着老虎你都敢剥老虎皮,忘记啦,当初是谁介绍你去那里……那老板拿你当贵客,这都是谁在后面使力?现在过河就要拆桥啦?” 谭永利赶忙说:“得万你是误会了,我说奥是我的事,不会不让你知道的额,这事是我侄儿他为主要办,天天纠缠我,我咋个说呀……?” 季得万说:“那好,我去找小志达,看看他有多大本事。” 谭志达见了季得万,一口一个大哥。 季得万说:“我和你老叔平辈,我可在一边称兄道弟的,到你这边我就降啦?不行,你该我喊万叔。” “好好,我错我错,季叔,您批评。” 说到要开办公司的事,谭志达就说:“我以为我老叔和你商量好了的,” 季得万说:“你两叔侄可不要小瞧我的能力,工商局上下我可是打点好了的,有关申报注册的事,我的能力不大也不小,批不批,办不办的,我倒还是不敢说了,不过,拖延点时间,扯扯皮,大家玩玩,这一点问题还是不大的。 回头两叔侄嘀咕一阵,不答应他,就会搞名堂,答应了,也就挂个名,跑关系弄消息,倒是有一套,这也是办企业所需要的。 磋商了几天,同意了,三人一起搞,一起发财。 第137章 大公司大手笔 既然是一起发财,那三个人就一起去县城后街求见有名的算命先生史赢才史瞎子。 那史瞎子接了钱,拇指摁了一下,揣好了,问过姓名年龄,家庭婚姻个人事业状况,摸过手心手背,从桌子下拿出一本盲文书,四个指头在纸上抚摸着说:“你们三人合伙办房地产公司,根据你们的情况,取季得万的万,谭永利的利,谭志达的大,合成公司名称:万利达房地产开发股份公司。怎么样?” “好好好。”三人拍手叫绝。 谭永利提出在股份后面加上有限责任四个字。 谭志达认为没必要:“那只有字面意义,没有什么价值。” 史瞎子提醒他们:“真正有价值的是三人都签名压指纹的协议书,这才具有法律约束能力。” 季得万说:“有协议不执行或者指向歪了就是一张废纸。” 谭志达说:“不要紧,到时候再考虑聘请法律顾问。” 史瞎子说:“还是这位说的在理。” 离开史瞎子,三人又讨论一下分工,敲定了,季得万为公司董事长,法定代表人,主管对外交往和公共关系事务;谭永利为总经理,主管生产和经营;谭志达为监事长,主管内部事务和人事工资。 第二天让吕秀珍填好表格送去工商局,三天后却被告知,公司需要改名。去问为什么,说这个公司已经存在了,不能批两家同名同姓的公司。 三人都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听仔细了,万利达这个名称几天前就已经被别个登记注册了。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埋怨,好端端一件事,因为迟迟不定,犹豫不决,被别人抢先了。 又去找史瞎子,要他想想办法。 史瞎子说:“对与你们三人要办的事业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了。” 季得万说:“就是来问你怎样想办法夺过来。” “夺?你们凭什么?” “来问你呀?” “先说清楚,名称是给你们定好了的,被人家先使用了,那不能赖在我身上。” “我们不赖你,但我们就要这个名字,就请问你要怎样办才能拿回这个名称。” “两个字,花钱。” “花钱管用?” “有钱能使鬼挑担,这句话没听说过?” “怎么花,花多少?” “请师师做主。”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摸摸情况。” 等了一天,三人又赶去了。 史瞎子说:“丑话先说,我为你们跑路,找人,花钱,你们理应支付,我说的对不对。” “你花了多少钱?” “花多少钱也不找你们要了。” “这就算完啦?” “你说的什么话,就拿着两句话打发我们啦?” “别着急,小年轻人,稳一点好,想要办大事,那就需要涵养,沉着,懂不懂?” “好的,我们听你讲。” “公司被人家已经注册了,不久就要挂牌营业了,看起来呢?” “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们这个忙。” “我给它们灌了些迷魂汤,找些理由证明他们用这个名字不妥。蛊惑他们把名字转让出来。” “怎么说?” “经过我的点拨,初步答应可以转让。” “听不出来,就是要转让费。” “转让费?要我们再花钱?稀奇啰。” “不想听我说完,那就算了。” “听听,快说。好家伙,和我你都要耍脾气呀。” “我不知道你的合伙人是这样,我都劝你……” “打住,我们的事你别管,就说这件事。” “转让费按年头计算,先办三年,三年后效果不佳,人家要拿回去。” “有这种说法吗?” “三年?不管,先拿过来再说,我知道他的意思,多少钱?” “十万。” “也就是说,要定三十年的话就是一百万。” “还是小万哥聪明。” “对方是谁?外地人还是本地人?” “这属于隐私,我不会去问人家,也不能随便乱说。据我所知,不只是干我这一行,好多行业都有这个规矩。是不是?” 季得万问:“你们叔侄俩表个态,要不要?” 谭志达说:“哼,三年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谭永利说:“三年后想干什么都可以,可不能坏了这个美好的事业。” 季得万说:“不要扯远了,就一个字,或者两个字。” 谭永利坚定说:“干。” 季得万拍了桌子:“干。” “你呢?”两双眼睛一齐盯住谭永利。 谭永利深吸一口气:“我还能说什么呢?” 紧接着商讨十万元怎么划分。 季得万说:“一人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 谭永利说:“那还差一块呀?” 谭志达说:“不要吵,三个人都拿整数。” “整数?” “就是三万三千三百?” “不是,只是三万三千。” “那一千块怎么办?” 谭志达说:“叫吕秀珍拿。” 季得万问:“为什么?” 谭志达说:“吸取经验教训,整个过程她都知道,把那三十万打进银行,她动作快一点,就不会出问题。” 谭永利说:“那就先给她多借点,以后多还一点给她。” 吕秀珍得知,说了:“一千块钱我垫,也不要你们还了,就算是我加入你们公司,当一个小股东。” 谭志达说:“可以。” 季得万也说:“同意。” 谭永利不哼声,不吭声就是默许。 三人分头去找钱,时间三天。 三万多块钱对于谭永利,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倒有些担心侄儿,不知他从哪里去弄,就看看那女朋友家怎么样了。 两叔侄想到了一处去了。 谭志达打电话给崔云英。把要成立公司需要注册资金的事说了。 “你给你妈说,这只是给她借,一定会还的。我用我的人格,和职务担保。” 崔云英说:“不知道你们要借多少。” “不多,五万就够。” “我先问一下,看有没有这么多。” 他在电话边守着。 一会儿打来了:“你在吗?” “我不在还能去哪里呀。” “妈说了没有那么多。” “没有五万?那能有多少?” “两三万。” “行吧,那就三万,另外两万,我去找朋友借。” “那,明天你不要走那点,我给你送来。” 谭志达思考着,崔云英挺起个大肚子,不好好待在家里,这个时候跑来公司,有意要让大家看见她,肯定是就是这个用心。 为了三万块钱,自己就要妥协,就要接受崔云英的唧唧我我,闭上眼睛也就没什么,偏偏就闭不上眼睛……想到她的模样,粗脖子短腿,眼珠子要鼓出来,眼眶阵阵作痛。 第138章 目标一致发大财 睁着眼到半夜,就决定别开蹊径,去找刘一手,他不想一棵树上吊死。 第二天,崔云英来了,并没有带钱,母亲告诉他,先来调查一番,急用钱是一回事,看看他现在的情况是另外一回事,搞准了,我随后就送过来。 三个月前,按照事先的约定,母女俩去了医院,谭志达看着母女俩进了医院,医生关了门,他就放心地离开,回来锦绣,安心上班,等待消息。 下午三点,崔云英打电话来了,说:“没做成。” “为啥?”他问。 “你回来看吧。” 他当晚回去,她就让他看了医生出具的检查报告单。 报告单称崔云英患有过敏性花粉症,罗列了一大些分析,都是字母居多,看不明白,最后结论是:不建议堕胎。 鉴定报告盖有公章,有医生和产科主任的签名,谭志达没法不相信。 母亲得知,没有高兴,也没有气愤,反倒显现出了少有的慌张,因为他们还没有正式结婚,婚宴也没有作好安排呀。 难道要等孩子出生了才进行? 女方更着急,亲家母三天两头过来,追问这边考虑好了没有。 母亲说:“这可不是小事,得要一项一项考虑。” 亲家母等不及了,让女儿挺个大肚子参加婚礼,被人指指点点,那她的脸往哪儿搁呀。 实在等不及了,就说了:“你们考虑不成,那就不用花脑筋了。什么也不要准备了,统一由我们那边负责吧。我们那边什么都有,家具,铺盖被褥,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甚至于年酒席也都包办了,你们这边只要把客人名单报一个,需要增加安排几桌就行了。” 母亲假装不好意思,推辞了几下,就不再吭气了。 两个亲家一起来征求儿子的意见。 他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我要是说不同意,就会伤你们的心,这样好了,你们购置的家具,电器,还有房屋等等,我先写个借条,算我谭志达暂借,今后我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挣钱,照价归还就是。” 崔云英父母见他态度坚决,妥协了,不过又说了,两个人白头到老,就不用归还。当然了,如果出现意外,那就另当别论。 他想了一天,答应了这个附加条件。 他不是不想结婚,而是觉得青春的美好一晃而过,要趁着美好,要抓紧时机,多玩一段时间。 结了婚,身上就多了一条绳索。他不想让不自由的生活这么快就来临。 所以这场婚姻基本上就没有怎么在意,也就是满足一下双方父母的欲望,给他们一个面子,再没有其他任何内容。 新婚夜,他搬过被褥在沙发上睡,很诚恳地对崔云英说:“肚里孩子无辜,我们不要放肆,以免伤害孩子。” 崔云英觉得有理,也没提过分要求。 三天回门之后,他就上班了。告诉崔云英,单位事情很多,都是他一定到场才能办理的事。 谭志达与刘义寿在煤矿交谈着,杭世凯就打电话来了,沙哑着声音喊道:“谭哥,你在哪里?” “你啥事?” “崔姐,她来了。” “来了好,你主动去见她,你给她说,我到省里面办事去了。” 杭世凯不解:“一定要这样说吗?” “说错了小心我收拾你。” 杭世凯按照谭志达的吩咐,主动走到崔云英跟前,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杭世凯,谭哥的小兄弟,谭哥出差到省里去了,我问了,大后天才回来,有小弟我,嫂子放心,我会安排让你吃好玩好。” 带着崔云英在锦绣城里逛了一天,吃过晚饭,杭小凯问晚上怎么安排。 她说:“去招待所呀。” 到了招待所,她让打开谭志达的住处,说不用再开房,没必要浪费。 杭世凯找来服务员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安排崔云英住下,杭小凯说:“我明天一早就来接你出去吃早餐。然后再安排活动。” 第二天,换了一个人,是杨林翔,说是谭科长安排开车来接送。 崔云英问:“你们谭科长在省里,没有要你去接他?” 杨林翔说:“谭科长没有去省里呀,他在煤矿上啊。” “是吗?那怪我听错了,也没有让你去接?” “没有。” “你先去忙你的,有事我会叫你。” 杨林翔走了,崔云英在床上躺一会,起来坐一会,在室内走几步,坐到床上,顺手拉开床头柜,看到一本相册,拿出来打开欣赏。 里面的照片上年轻女性不少,却没有见到自己的照片。 第二天早上,她没有再叫谁,自己步行到车站,乘班车回去了。 谭志达从煤矿回来,喜气洋洋,从刘义寿那里借来了六万。 崔云英这边五万要是拿来的话,先存进银行,留作他用。 回来没见人,呼叫杭世凯,他答:“崔姐我都安排好了的,叫杨林翔把车开去等着。” 隔一天,就打电话回家去,崔云英接了。 不等他解释,崔云英说:“对不起了,我把钱送去了,你没在,我又回来了。” “我去了省里,为公司的事找有关部门,忙了两天,我安排有人接待你的呀?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客气?” “很客气的,一个个都像老鼠见了猫儿,躲都躲不及。” “我这就找他们算账。” “算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要的钱,你自己回来取吧。” “五万块钱都在你手里吗?” “妈妈要回去了。” “为什么?” “她说不是我借钱,是你借钱,所以要亲自给你。” 谭志达闷了两天,还是没有回去。发现了房间里有被翻找的痕迹,找服务员发了一顿脾气。 季得万找钱方式,与他叔侄俩完全不同,他走的对外开放路线。 他有的是计谋,找锦绣餐厅老板,找亲戚朋友,有的是办法,你们的钱聚拢来,我给你们找了投资的地方,利息搞过银行若干倍,他能讲会说,见过世面,都信任他,上堰村的董华山,杭世凯,都掏出钱了。 第139章 把公司名称拿回来 既然是一起发财,那三个人就一起去县城后街求见有名的算命先生史赢才史瞎子。 那史瞎子接了钱,拇指摁了一下,揣好了,问过姓名年龄,家庭婚姻个人事业状况,摸过手心手背,从桌子下拿出一本盲文书,四个指头在纸上抚摸着说:“你们三人合伙办房地产公司,根据你们的情况,取季得万的万,谭永利的利,谭志达的达,合成公司名称:万利达房地产开发股份公司。怎么样?” “好好好。”三人拍手叫绝。 谭永利提出在股份后面加上有限责任四个字。 谭志达认为没必要:“那只有字面意义,没有什么价值。” 史瞎子提醒他们:“真正有价值的是三人都签名压指纹的协议书,这才具有法律约束能力。” 季得万说:“有协议不执行或者指向歪了就是一张废纸。” 谭志达说:“不要紧,到时候后考虑聘请法律顾问。” 史瞎子说:“还是这位说的在理。” 离开史瞎子,三人又讨论一下分工,敲定了,季得万为公司董事长,法定代表人,主管对外交往和公共关系事务;谭永利为总经理,主管生产和经营;谭志达为监事长,主管内部事务和人事工资。 第二天让吕秀珍填好表格送去工商局,三天后却被告知,公司需要改名。去问为什么,说这个公司已经存在了,不能批两家同名同姓的公司。 三人都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听仔细了,万利达这个名称几天前就已经被别个登记注册了。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埋怨,好端端一件事,因为迟迟不定,犹豫不决,被别人抢先了。 又去找史瞎子,要他想想办法。 史瞎子说:“对与你们三人要办的事业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了。” 季得万说:“就是来问你怎样想办法夺过来。” “夺?你们凭什么?” “来问你呀?” “先说清楚,名称是给你们定好了的,被人家先使用了,那不能赖在我身上。” “我们不赖你,但我们就要这个名字,就请问你要怎样办才能拿回这个名称。” “两个字,花钱。” “花钱管用?” “有钱能使鬼挑担,这句话没听说过?” “怎么花,花多少?” “请师师做主。”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摸摸情况。” 等了一天,三人又赶去了。 史瞎子说:“丑话先说,我为你们跑路,找人,花钱,你们理应支付,我说的对不对。” “你花了多少钱?” “花多少钱也不找你们要了。” “这就算完啦?” “你说的什么话,就拿着两句话打发我们啦?” “别着急,小年轻人,稳一点好,想要办大事,那就需要涵养,沉着,懂不懂?” “好的,我们听你讲。” “公司被人家已经注册了,不久就要挂牌营业了,看起来呢?” “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们这个忙。” “我给它们灌了些迷魂汤,找些理由证明他们用这个名字不妥。蛊惑他们把名字转让出来。” “怎么说?” “经过我的点拨,初步答应可以转让。” “听不出来,就是要转让费。” “转让费?要我们再花钱?稀奇啰。” “不想听我说完,那就算了。” “听听,快说。好家伙,和我你都要耍脾气呀。” “我不知道你的合伙人是这样,我都劝你……” “打住,我们的事你别管,就说这件事。” “转让费按年头计算,先办三年,三年后效果不佳,人家要拿回去。” “有这种说法吗?” “三年?不管,先拿过来再说,我知道他的意思,多少钱?” “十万。” “也就是说,要定三十年的话就是一百万。” “还是小万哥聪明。” “对方是谁?外地人还是本地人?” “这属于隐私,我不会去问人家,也不能谁便乱说。据我所知,不只是干我这一行,好多行业都有这个规矩。是不是?” 季得万问:“你们叔侄俩表个态,要不要?” 谭志达说:“哼,三年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谭永利说:“三年后想干什么都可以,可不能坏了这个美好的事业。” 季得万说:“不要扯远了,就一个字,或者两个字。” 谭永利坚定说:“干。” 季得万拍了桌子:“干。” “你呢?”两双眼睛一起盯住谭永利。 谭永利深吸一口气:“我还能说什么呢?” 紧接着商讨十万元怎么划分。 季得万说:“一人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 谭永利说:“那还差一块呀?” 谭志达说:“不要吵,三个人都拿整数。” “整数?” “就是三万三千三百?” “不是,只是三万三千。” “那一千块怎么办?” 谭志达说:“叫吕秀珍拿。” 季得万问:“为什么?” 谭志达说:“吸取经验教训,整个过程她都知道,把那三十万打进银行,她动作快一点,就不会出问题。” 谭永利说:“那就先给她多借点,以后多还一点给她。” 吕秀珍得知,说了:“一千块钱我垫,也不要你们还了,就算是我加入你们公司,当一个小股东。” 谭志达说:“可以。” 季得万也说:“同意。” 谭永利不哼声。不吭声就是默许。 三人分头去找钱,时间三天。 三万多块钱对于谭永利,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到有些担心侄儿,不知他从哪里去弄,就看看那女朋友家怎么样了。 两叔侄想到了一处去了。 谭志达打电话给崔云英。把要成立公司需要注册资金的事说了。 “你给你妈说,这只是给她借,一定会还的。我用我的人格,和职务担保。” 崔云英说:“不知道你们要借多少。” “不多,五万就够。” “我先问一下,看有没有这么多。” 他在电话便守着。 一会儿打来了:“你在吗?” “我不在还能去哪里呀。” “妈说了没有那么多。” “没有五万?那能有多少?” “两三万。” “行吧,那就三万,另外两万,我去找朋友借。” “那,明天你不要走哪点,我给你送来。” 谭志达思考着,崔云英挺起个大肚子,不好好待在家里,这个时候跑来公司,有意要让大家看见她,肯定是就是这个用心。 为了三万块钱,自己就要妥协,就要接受崔云英的唧唧我我,闭上眼睛也就没什么,偏偏就闭不上眼睛……想到她的模样,粗脖子短腿,眼珠子要鼓出来,眼眶阵阵作痛。 第140章 美好一晃而过 睁着眼到半夜,就决定别开蹊径,去找刘一手,他不想一棵树上吊死。 第二天,崔云英来了,并没有带钱,母亲告诉他,先来调查一番,急用钱是一回事,看看他现在的情况是另外一回事,搞准了,我随后就送过来。 三个月前,按照事先的约定,母女俩去了医院,谭志达看着母女俩进了医院,医生关了门,他就放心地离开,回来锦绣,安心上班,等待消息。 下午三点,崔云英打电话来了,说:“没做成。” “为啥?”他问。 “你回来看吧。” 他当晚回去,她就让他看了医生出具的检查报告单。 报告单称崔云英患有过敏性花粉症,罗列了一大些分析,都是字母居多,看不明白,最后结论是:不建议堕胎。 鉴定报告盖有公章,有医生和产科主任的签名,谭志达没法不相信。 母亲得知,没有高兴,也没有气愤,反倒显现出了少有的慌张,因为他们还没有正式结婚,婚宴也没有做好安排呀。 难道要等孩子出生了才进行? 女方更着急,亲家母三天两头过来,追问这边考虑好了没有。 母亲说:“这可不是小事,得要一项一项考虑。” 亲家母等不及了,让女儿挺个大肚子参加婚礼,被人指指点点,那她的脸往哪儿搁呀。 实在等不及了,就说了:“你们考虑不成,那就不用花脑筋了。什么也不要准备了,统一由我们那边负责吧。我们那边什么都有,家具,铺盖被褥,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甚至于年酒席也都包办了,你们这边只要把客人名单报一个,需要增加安排几桌就行了。” 母亲假装不好意思,推辞了几下,就不再吭气了。 两个亲家一起来征求儿子的意见。 他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我要是说不同意,就会伤你们的心,这样好了,你们购置的家具,电器,还有房屋等等,我先写个借条,算我谭志达暂借,今后我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挣钱,照价归还就是。” 崔云英父母见他态度坚决,妥协了,不过又说了,两个人白头到老,就不用归还。当然了,如果出现意外,那就另当别论。 他想了一天,答应了这个附加条件。 他不是不想结婚,而是觉得青春的美好一晃而过,要趁着美好,要抓紧时机,多玩一段时间。 结了婚,身上就多了一条绳索。他不想让不自由的生活这么快就来临。 所以这场婚姻基本上就没有怎么在意,也就是满足一下双方父母的欲望,给他们一个面子,再没有其他任何内容。 新婚夜,他搬过被褥在沙发上睡,很诚恳地对崔云英说:“肚里孩子无辜,我们不要放肆,以免伤害孩子。” 崔云英觉得有理,也没再提过分要求。 三天回门之后,他就上班了。告诉崔云英,单位事情很多,都是他一定到场才能办理的事。 谭志达与刘义寿在煤矿交谈着,杭世凯就打电话来了,沙哑着声音喊道:“谭哥,你在哪里?” “你啥事?” “崔姐,她来了。” “来了好,你主动去见她,你给她说,我到省里面办事去了。” 杭世凯不解:“一定要这样说吗?” “说错了小心我收拾你。” 杭世凯按照谭志达的吩咐,主动走到崔云英跟前,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杭世凯,谭哥的小兄弟,谭哥出差到省里去了,我问了,大后天才回来,有小弟我,嫂子放心,我会安排让你吃好玩好。” 带着崔云英在锦绣城里逛了一天,吃过晚饭,杭小凯问晚上怎么安排。 她说:“去招待所呀。” 到了招待所,她让打开谭志达的住处,说不用再开房,没必要浪费。 杭世凯找来服务员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安排崔云英住下,杭小凯说:“我明天一早就来接你出去吃早餐。然后再安排活动。” 第二天,换了一个人,是杨林翔,说是谭科长安排开车来接送。 崔云英问:“你们谭科长在省里,没有要你去接他?” 杨林翔说:“谭科长没有去省里呀,他在煤矿上啊。” “是吗?那怪我听错了,也没有让你去接?” “没有。” “你先去忙你的,有事我会叫你。” 杨林翔走了,崔云英在床上躺一会,起来坐一会,在室内走几步,坐到床上,顺手拉开床头柜,看到一本相册,拿出来打开欣赏。 里面的照片上年轻女性不少,却没有见到自己的照片。 第二天早上,她没有再叫谁,自己步行到车站,乘班车回去了。 谭志达从煤矿回来,喜气洋洋,从刘义寿那里借来了六万。 崔云英这边五万要是拿来的话,先存进银行,留作他用。 回来没见人,呼叫杭世凯,他答:“崔姐我都安排好了的,叫杨林翔把车开去等着。” 隔一天,就打电话回家去,崔云英接了。 不等他解释,崔云英说:“对不起了,我把钱送去了,你没在,我又回来了。” “我去了省里,为公司的事找有关部门,忙了两天,我安排有人接待你的呀?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客气?” “很客气的,一个个都像老鼠见了猫儿,躲都躲不及。” “我这就找他们算账。” “算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要的钱,你自己回来取吧。” “五万块钱都在你手里吗?” “妈妈要回去了。” “为什么?” “她说不是我借钱,是你借钱,所以要亲自给你。” 谭志达闷了两天,还是没有回去。发现了房间里有被翻找的痕迹,找服务员发了一顿脾气。 季得万找钱方式,与他叔侄俩完全不同,他走的对外开放路线。 他有的是计谋,找锦绣餐厅老板,找亲戚朋友,有的是办法,你们的钱聚拢来,我给你们找了投资的地方,利息搞过银行若干倍,他能讲会说,见过世面,都信任他,上堰村的董华山,杭世凯,都掏出钱了。 十万元凑齐,就到工商局去,让他们通知对方。 岳辛掉膘集团公司出面,发了名片,上面注明了他还是集团公司驻锦绣特派员助理,有出具了全权委托书,代表集团公司签字,转让了万利达这个公司名称,拿到了十万元支票,写了收据。 邢毅往银行存了八万,给了岳辛两万元。岳辛说:“这就是姬屯公司给的那个佣金?” 邢毅说:“什么都在内,出差,生活补助,提成,都算,统称为佣金。怎么样?彩礼钱够了吧。” “够了,还多了呢。” “多啦?多少,退回来呀。”邢毅笑着伸出手。 岳辛脸红了,说:“我不……” 邢毅道:“吓你的,快揣进挂包去吧,别让小偷给看见了。” 岳辛随身有一个挂包,里面除了信签纸,还有就是一串钥匙。 听了邢毅的话,岳辛把钱装进挂包,这以后,一只手就牢牢地压在挂包上面,不肯挪开了。 第141章 周末也消停不下来 星期五,邢毅接到了秦晓瑧的电话,秦晓瑧问他:“你帮忙做的,夹山大沟的方案怎么样啦?” 他回答:“已经搞完了,前段时间有点忙没来得及联系,明天星期六我给你送来。” “不用你送来,你交给胡彦丽,她会转给我的。” “我休息,没事。” “没事你也不要来。” “哦哦,”他有点醒悟,“是不是那个……在医院了。” “还没有,预产期倒是临近了,入院手续已经办好,明后天吧,我想在家多呆一天。” “早点进去,有医生护士在,安全放心。” “谢谢啦。” “不谢,都这样了还要记着工作?没有人接替你?” “我经手的事,交给别人不合适。还是善始善终做好。” “问一句,你对这方案具体情况知道多少?” “咋这样问?有啥问题吗?” “我感觉是有些不对劲,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哪里不对劲?” “计算工程方量,工程造价,施工中的不良气候影响因素,这几组数据与工程实际出入过大。”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有五万分之一地图,进行了测量。” “地图与实际肯定有出入。” “别的方案就看不出有这个问题。” “那也没啥,你送来我复查一下就行了。” “可是你现在……” “你别管了,我自己把握得住。” 星期六上午他把方案带回,没有交给胡彦丽,而是去家里给了倪淑贞,数额过大的情况不小心让胡彦丽知道了,咋咋呜呜嚷出去不好。 他对倪淑贞说:“我们现在就去,要是碰上她去医院,那你就正好看望一下。” “要生了吗?” “她说就是这两天。” 两人走到街口,迎面碰到杨林翔。 “真是巧呀,我问胡彦丽,她说你不一定在这里。” “那你怎么又来啦?”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还是来一趟好一点。” 倪淑贞让他留下:“你们去做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那也好,是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 倪淑贞走远,杨林翔就给邢毅说了去见顾阿姨的经过。 “我也是买了点礼品带去,作出真的要请她帮忙做事的样子。我说我在柳青饭店吃饭,看见了有人在后面打井,就想起我们家乡也想打个井,问了柳青饭店的老板娘,老板娘说是顾阿姨介绍来的施工队伍,我就来找你了。 “正如你说的,她是个热心人,马上答应,就带我去见了那小包工头。当面讲好了,第二天和我去了我老家,查看了一下,说没问题,回来搞个预算给我。我就等了一天,今天就送来了,三万五的造价,真的被你说中了。” 把造价单递给邢毅看。 邢毅看着。杨林翔接着说:“小包工头很积极,一个星期,柳青饭店这个就可以完工,就马上安排人过去。” “你咋说?” “我说,回来考虑一下。” “这样说也可以。等几天他再问你,就说钱不够,暂时不搞。” “他会不会说只要一万五呢?” “不会,你放心。” 邢毅拿了那造价单,决定马上去柳青饭店。 杨林翔就不用再露面了。 老板娘见到他,十分惊喜,赶忙招呼他坐下,沏了一杯热茶。 他的目光直接投向后院,施工人员没在。 老板娘说,“昨天来了,今天到现在还没有见面。” 邢毅问:“为啥?” “他们去乡下看一个井,帮那边搞了一个预算,价格是我们的两倍还多,回来还一点也不遮挡地给我说了,意思就是让我知道他们搞我家这个井亏得很厉害。我就有些想不通,问他这是为了什么,他回答说是人情各有所归。 “我想是不是他们欠了顾阿姨的人情,来我这里还,这说不过去呀。” 邢毅说:“问过顾阿姨了吗?” “还没有。老项伯说,这不合道理。我就担心,如果给我们家要价低了,工程做不出来会怎么办?” 邢毅说:“这也不要紧,真有问题了,到时候把造价单拿出来,就有道理和他讲。” “什么造价单呀,没有呢,是口头说的呢,当时他们来了,当着项伯的面说的。” 邢毅皱了眉头:“口头协议不可靠,工程无论大小,都要有文字的书面协议,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任何一方毁约。” “那我现在要他们写一个可不可以呢?” 邢毅说:“现在要他们写,肯定是有难处的,还是我来帮你们写一个吧,你们拿去找他们签下字来就行。” 老板娘说:“那真是又要让你费心,实在不好意思。” 当下拿了纸笔,不到十分钟就把协议书写好。 老板娘要留邢毅吃饭,邢毅说吃饭还早,我要到街上买点东西。 与柳老板告辞,走出来转过街口,看到了郎自建。 郎自建老远看到他,一边扬手,一边小跑步过来,说:“我昨天我去上堰村,以为你也在那里,没看见,今天中午进城来,准备过几分钟就去光明旅社,那次你给我说过,要找你就去那里。嘿,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邢毅忙问:“你去上堰,看见地下水库动工没有?” “动了动了,洞口就有十好几个人,场面不小呢,你帮上堰的这个忙比天还大。上堰村真的是遇到贵人了。” “主要是那山生得奇巧,山肚子是空的,而且下面还是个锅底形,那水也好,常年不断,所以说一方水养一方人,就是这个道理。” 郎自建情绪上来,拉住他的手就说:“我今天来,就要找你帮忙。你不能只帮上堰不管下堰。” 邢毅说:“说吧,说只要是我能办的,一定做。” 一边走郎自建一边就把要请他帮忙的事情说了。 自从那次在村里见面之后,郎自建回村就和几个主要人联系,把遇到邢毅老师的经过说了,介绍说是个多面人才,什么都懂,帮助上堰搞提灌站,搞砂石场,上堰村就要发财了。 几个人都被鼓动起来,都说我们下堰村应该先把砂石场搞起来,这本来是下堰村最大的特产。 大家又都统一了意见,说郎自建,你不是认得邢老师吗?既然他是个多面手,什么都懂,那不如去找他,请他帮忙,城里的方方面面他肯定熟悉得很。 邢毅点头:“是的,你们下堰村办砂石场是最合适不过,但有一点,你们怎么考虑,那就是砂山开采了,白花花的一片,你们想过要怎么处理?” “你想的和我们想的碰到一起了,我们都策划好了,边开采边种树,一定要把开采过后出现的空白地段补栽树木,一定不能给子孙后代留下白花花的荒凉环境。” “有这个意识就对了,我答应帮你跑这个事,好在矿管办有个人可以利用。” “那就感激不尽,只不过目前村里头穷得很,拿不出很多钱,所以,就想请你从各方面帮助一下,尽量减少开销。” “钱的事先不提,我去会会这位老兄,看看他身上有多少资源可以开发。” 邢毅邀约郎自建:“我们再逛一下,然后一起吃个饭。” “不吃了,我是赶拖拉机来的,说好要赶回去,他们在南门口等。” 郎自建急匆匆走了。 吃过午饭,简单休息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先向矿管办打电话。 “啊咹,谁呀。”话筒里响起粗鲁的声音。 “贵人忘事呀,这才多少时间不见面呀。”邢毅嬉笑一下。 “唔~哦,是你呀,我就算忘记别个,也不会忘记你的,你呀,给我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早就想找你谈谈了,你这会在哪里呀?快点过来,我在办公室。” 第142章 这里就有这个规矩 十分钟后,邢毅进了那间办公室。 见他进来了,姓管的移动身子,将屁股从写字台角上挪下来。 “坐。”手臂伸得长长的,指着茶几,“看,茶水早给你泡好了。” 不等邢毅落座,就问:“最近都在干啥嘛。” 邢毅就说:“到处跑,帮人排忧解难,现在又揽了一件事,这事又要来求你了。” “说吧,啥事?” “有一个村子想办砂石场,还没办开采证,知道我认识你,就交给我了。” “你为啥总认识一些乡下的人?” “我不是给你说过的嘛,我的工作就是在下面跑,全凭脚杆劲好,哪有你这样舒服哟,办公室里优哉游哉。” “这办公室不好坐呀,腰椎间盘都要突出了。” “那就要注意点,好日子还长的很呢。” “不过要办开采证,程序可复杂呢,要到现场去检查,要带相机去拍照,还要土管,农林水几家一起坐下来会商,才能最后确定。” “程序再复杂,只要有你出面,没有搞不定的道理。” “哪样道理?没有道理,那帮人个个都是特么的科长股长主任实在货,只有我一个是虚的。” “虚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货真价实了。” “听你说得,好好听哟,拿钱买,那点有卖呀?” “我说的是真话。” “我偏就见不得那些人,不分对象,随时都在摆臭架子,算老几呀。” “很快你就要与他们平起平坐,也该要摆架子了。” “我才不会。” “是的啰,那些人目光短浅,哪里看得出你管科长的前程。” “你倒是会说,那现在我就想听你来说说我管恩超的前程。” “你呀,人生三大步,一步一个台阶。”邢毅道。 “别说什么三大步,第一步都成问题。”管恩超甩动脑袋。 “第一步,时间三个月内,目标,科长成为事实。” “哼,三个月?你咋不说一百天呢。” 管恩超自己心里也有数,凭着省里老辈子的影响,他这个科长职务迟早是要解决的,但说是三个月内,这就有点急迫,主观臆断了。 决定趁机会敲邢毅的竹杠,说:“要真的正如你所说,三个月内实现,那今天晚饭,就由我来请。” 邢毅说:“讨论的是你的事,这顿饭当然该由你来请。” 管恩超道:“你想好事,要我请的,是三个月后,等你说的话兑现了,那时我绝不会拉稀摆带。” “你先请了,到时候不兑现,我翻倍赔你就是。” “你我两个人一顿饭才多少钱,翻倍成两番?哼,我还敢说,成了事实我连请你吃三天。” “不要说连吃三天,吃一天我肠胃都受不了。” “你不是肠胃承受不了,是你胆儿小。” “胆儿再小,翻两倍吃两顿饭还是不在乎的。” “话说回来,连吃三天,这我也不赞成,吃坏肚子,伤害感情,所以我不喜欢,我要改变方式,变现。” “变现?” “变现你不懂?就是换算成钱,三天六顿饭,不,还要加上早餐,一共九顿饭,一顿饭一百,乘以九,就是九百。” “哎哟,事情玩大了,你搞牛打滚?到时候兑不了现,就得赔你九百块钱?” “就是这个意思。” “你这样就过分了,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呀。” “那就算球了,你今天白跑。” “请你帮忙,你怎么会这样?” “翻倍不是刚才你说的吗?你算不算男子汉?” “诶,我这是背鼓上门求锤打,惹了谁啦?” 管恩超见邢毅服软了,就给农林水和土管几家具体经办人打电话,说了是自家亲戚,要走脱贫奔富之路,申请办个小小沙石场,众弟兄帮忙,加快进度,那些烦琐程序减免,办好了大家聚一聚,喝顿小酒。 打完电话,对邢毅说:“你看见的,也听清楚了,回去告诉他们,三天之内办好。” 邢毅朝他拱手:“谢过了。” “走,出去找个馆子吃饭,慢慢聊。” “不吃了,还有事。” “咋个?今天是哪个先打的电话?” “是我先打。” “你先打,你就要请客。” “哪里有这个规矩?” “这里就有这个规矩。” “可是,刚才咋说的?” “刚才的话,我记不住。” “刚才说了,这顿饭你先请,三个月后,科长当不上,我翻倍赔你。” “不是翻倍,是九倍。” “还说你记不住。” “好,出门一百步就有一家新开的馆子,走,去照顾他生意。” 进馆子,吃好了,老板来算账,两人吃掉四十五块。 管恩超朝玻璃柜上看了看,说:“你再拿两条好烟来。” 邢毅以为他会分一条过来,没想到两条都塞进自己的咯吱窝。 真贪心呀,一条烟七十块,足够半月生活费。 “算算,一共多少。” “连吃的带拿走的,一共一百八十五块。” “好,当着这位,你把它记下来,一百天后我们一起来大吃一顿,到时候一并结账。” 老板说:“我是小本生意呢。” 管恩成瞪眼:“你是不想做大?” 邢毅说:“还是我来付好了。” 被他挡住:“你说话不算话?” 对老板说:“饭我们吃进去了,吐不出来了,这烟我也拿了,沾了我的手汗了,怎么办?我就在对面矿管办,天天上下班,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我的意思,把今天的账结了。” “主要的我和这位兄弟有个说法,这个说法关联到我的前途命运,我就要借助你开饭馆的财气,来衬托我的事业成功。这个忙你都不帮?” “好好,我帮我帮。”老板连连点头,吩咐帮手来收捡碗筷。 两人出了饭馆,管恩超说:“我晚饭后有三个小时牌局,雷打不动,就此分手,后会有期。” 邢毅说:“下堰村砂石场的手续,你要上心。” “三天给你办好,我说话算数,但我还是担心你会变卦。” “我要是变卦,你把手续收回就是。” 邢毅转告郎自建,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机器设备选好,人员也组织起来等着,开采证一拿到手就生产。 管恩超果然说话算话,第三天手续就下来了。让邢毅通知村里派人来领取,对两人约定的事又强调一遍,到时候不兑现的话,小心,有人会收拾他。 邢毅故意逗他:“怎样收拾?” 管恩超恶狠狠说:“收回手续是轻的,重的是什么,到时候会让你有深刻体验。” 邢毅一怂鼻子:“哦哟,不得了,我好怕怕。” 第143章 顺理成章的安排 邢毅择机去了一趟老年活动中心。 之前他见过一位老师,在老年活动中心音乐班,老师喜欢教体育,可是体育班一直不能招生,中心虽然有个操场,但县财政一直没有批钱,篮球板,乒乓球台都没安装,其他设施也没有,体育课一直开展不起来。 老师透露,想要报名参加体育班的人不少,中心主任干着急。 邢毅说:“是不是安装了篮球板,乒乓球台,就能开课?” 老师说:“肯定啦,报名到体育班的人,主要就是打篮球乒乓球啦,不然的话,还能学什么呢?” “那你去告诉中心主任,由我来想办法。” 那老师先去告诉了中心主任,中心主任就反问这个人是谁,怎么有钱来支持中心? 老师问了,给中心主任汇说:“在水电厂上班,之前在外地一家大工厂,懂很多技术,去农村安装农机具,找了点钱。” 中心主任就说:“好,我们活动中心要发展,就希望多有几个这样的有识之士来支持帮助。” 老师说:“那你得亲自去见他,或者亲自请他来?” 中心主任亲自来见,这正是邢毅所希望的。 见面后中心主任说:“我们老年活动中心基础条件比较差,但我们有信心,而且报名的的人也多,都想要锻炼身体,提高素质,为儿女减轻负担。 “听说邢老师有意伸出援手,帮助中心解决篮球板和乒乓球台的问题,我们十分感谢。一定办好中心各项事业,让邢老师满意。” 邢毅说:“篮球板,乒乓球台我都安排去采购了,不几天就可以到达。” 中心主任感激不尽,问邢毅有什么要求或者希望我们做的,一定全力以赴。 邢毅说:“我也不避讳了,直言给中心主任说了吧。有个长辈,音乐造诣不低,音乐班缺老师的话,能否让他来试一试。” 中心主任说:“那不如直接就来体育班多好。” 邢毅说:“他搞音乐可以,搞体育不行,如果安排不了,也不勉强,希望中心主任记在心头,以后有机会,考虑一下,不为难不违反你们规定的情况下,酌情考虑一下就是。” 中心主任点头应允。 那音乐老师等着中心主任:“我听说体育器材来啦?真的吗?那样的话,就请你认真考虑到我的岗位调整问题。” 中心主任眼睛一瞪:“你有这个想法为啥不早说?害我刚才差点得罪了一个人。” “什么人呀。” “你介绍的人呀,了不起,出手极其大方,篮球板,乒乓球台都买好了。” “那太好了,我强烈要求到体育班,发挥我的专长。” “看来我的脑袋还是不好使,早先竟没想到这一着。” 中心主任马上又去见邢毅,说:“我安排调整好了,现在音乐老师的位置空出来了,你的那位长辈明天就请来吧。” 倪淑贞给父亲一张条子,说:“老年活动中心请你去一趟。” “老年活动中心找我,什么事呀。” 女儿说:“去了你就知道啦。” 倪有才来到活动中心,音乐班的十多个学员就在等着,有两个学员说:“我们认得你,你就是在水库旁边拉二胡的,拉得很不错的。” “是吗?你们听我拉的什么曲目?” “听得出来,是二泉映月。” “对头,我们这里距离太远,要不我就要去西湖上拉呢。” 中心主任来了,就把他介绍给大家,说:“这是我们刚刚请来的音乐老师,姓倪,大家热烈欢迎。” 倪有才兴奋的压抑不住,跳起来转了半圈。他早就有到这边来当老师的心愿,没想到这么一下就实现了。 中午回家来,眼睛闪亮。爱人问他:“你去哪里来?” 他反问:“小淑贞没给你说?” “她忙得很呢,一天到晚未归家。” 爱人反复追问,就是担心他无事满街瞎逛,遇到无良之人。 他欢天喜地,把住爱人的肩膀:“我还以为我被人家整,这辈子再没有人理睬了,我这一手绝活就将荒废了,嘿嘿,想不到吧,我要去当音乐老师了。” 爱人与他一样,高兴的跳起来,这样就好,在家里闷坐,脾气逐渐变坏,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憋出什么毛病来。 爱人说:“拿出新的那一把来,去老年活动中心教学,怎么可以用旧的,不相称呢。” 他拿出新二胡,痛痛快快演奏了两个小时。 几天以后,中心主任告诉他,是一位叫邢毅的推荐他来的,还说你的音乐造诣很深,在锦绣县里很难找,十分难得。 倪有才又惊又喜,公开了那就是未婚女婿。 中心主任称赞道:“那难怪你日子过得这样鲜活,女儿一定也很棒,给你找了这个好女婿,有钱又有能力,让人羡慕呀。” 倪有才欢喜不已,说:“等他们结婚那天,一定来请中心主任坐上席吃喜酒。” 中心主任说:“我一定要去。” 回来告诉爱人,这一切都是邢毅他给安排的。 “啧啧,他怎么知道我的想法?我谁也没有告诉过呀,嘿嘿,这家伙懂心理学。要让女儿小心点,不要被他给算计了。” 爱人也有同感:“刚见面就买这样买那样,一点也不顾及我们有什么样的想法,难道他真的会看出来,我们家的人就是这样的贪财?” “要是他进家来好多天了,还是抠兮兮的一毛不拔?那样的人我们也不喜欢。” “时间还长,是不是先给淑贞打个招呼,注意保持距离,不要天天想着见面……” “你说什么呀,现在而今环境变了,年轻人都有自己的见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做不得,他们都明白得很,不要提醒的,相信我们淑贞,她会把握,我们就不要干涉好了。” “我是接了你的话说的。” “我的话?” “是你说的让女儿小心点。” “我那是反话,养了她几十年了都不懂,我的意思,是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小伙子很有头脑,很会来事。管他呢,只要女儿高兴,只要他两个能够一辈子和和美美幸幸福福,我们还能要求啥呢?” 倪淑贞父母的态度明朗,邢毅就放心了。 他在水电厂上班,星期一赶早去,星期五下午下班,黄昏前一定要赶回来,打开窗户,把那钵秋海棠放在窗台上。 她老远看到海棠花,就知道他在,来了以后站在小院里,弯下腰,伸手在花池边摸索,里面准有几粒小指尖大的石头,只要一两颗,连续往窗户上扔,就两声响。 他在里面看书写材料,石子敲响了窗户,他就开窗,露出身子。 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不让旅社的人看见,而是要体现一种朦胧神秘的感觉。 恋爱中必不可少的小品味。 两人密会的地点,就在东山的老房子附近,有草坪,有长满青苔的岩石,还有一棵老槐树,老槐树根部有一处凸起,刚好被用作凳子,一人坐稍宽,两人坐又窄了点。邢毅让倪淑贞坐,自己站着,倪淑贞把握时间,差不多了就起来让位。 邢毅压住倪淑贞肩头不让她动,倪淑贞偏要挣扎起来,邢毅的手就加力,不小心加过火了,从她肩头前面滑了下去,倪淑贞下意识紧缩了身子,邢毅想着要撤出,可是手好像被黏住了似的,扯不开…… 第144章 三棵树成了显著标志 邢毅记挂着母亲的情况,一忙起来,这就又过去一个多月,眼下正是植树的日子,于是安排了时间,去了马鞍山。 万万没想到,母亲的手术已经做过了,而且很成功,疼痛感完全消失,能够正常起坐躺卧,保持正常活动。 按照医生的说法,回家来好好保养半年,基本上功能可以完全恢复了。 邢毅既高兴又难受。 母亲还欣慰地告诉他,伍唐贵的眼睛也治好了,医院一年只安排一次集中治疗,每次一百人,你们这个时候来,机会刚好。 机会是父亲抓住的,那几天天气好,气温不高不低,就敦促着,带上伍唐贵一道去了。 伍唐贵一直不想去,是组长房克华来当着他的面,说:“老邢说得对,医好了眼睛,好好看着那三棵树,等着贵人来。你放心去,三棵树我负责看管好,你回来眼睛好了,看不到三个树,你要我的脑袋。” 副主任发了毒誓,邢松青再三催促,伍唐贵再不好意思拖延,摸索着收拾两件换洗衣服,跟着去了。 在医院里,父亲一个人跑上跑下,一会儿骨科,一会儿眼科,办入院手续,查血液,量血压,做ct检查。 想到父亲从四楼到一楼,上上下下不知跑了好多遍,邢毅就很难受,惭愧地说:“我真不该,啥也不知道,竟然不管不问。” 母亲说:“你事情多,哪有空闲。你爹是闲人,在家就做做饭,洗洗衣服,过几天我好了,就不要他做了。” 父亲说:“你还别说,我在医院里,十多天跑下来,这膝关节竟然不像以往那样痛了,逐渐轻松了,看来,一定的走路锻炼是有好处的。” 母亲说:“回来就去围着那山坡转,说高度与医院的五楼差不多高,每天尽可能去爬两趟,这就算有事做了。” 邢毅说:“掌握好缓坡慢上,每天走八千到一万步,这样就能起锻炼作用。” 父亲说:“我围那山坡转两圈,差不多用两个小时,这算多少步呀。” “多了不行,医学上有研究,走多了膝关节磨损增大,不利于锻炼。” 母亲接话:“是呀,就是机器,转了几十年也会报损,你是人,骨头关节磨损大了,以后还怎么走路?” 伍唐贵得到邢毅到来的消息,杀鸡宰鹅,炖好了,过来请他父子俩过去吃。 邢毅仔细看伍唐贵的眼睛,果然亮堂,眼珠子转动自如。 “这手术做得好,恢复和常人一样了。” 父亲介绍,在医院十几天,就像变傻了一样,回来的路上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路边山坡,庄稼,房子一个劲看。 到了村口猛然抬头,看见三棵树的上半部脑袋那一段,在向他招手似的,发疯一样跑过去,展开双臂,一棵一棵环抱,拿脸去贴树皮,以前只是用手摸,侧耳听树叶的声音,那树懂他,他一靠近,就哗哗响,他忍不住,哎哟,眼泪鼻涕一齐下。 第二天,也不按医生交代的多休息几天,借来板车拉石头,围着三棵修建一公尺堡坎,里面添满了细土,撒了紫云英种子,还有别的花草,给树枝搞装扮。 偷着观察自己父母亲的眼睛,看上去还算正常,母亲针线活做得多,穿针引线还能行,父亲喜欢在野外转悠,长看远处青绿色,是有好处。 这马鞍山虽然离县城远一点,但环境好,空气清新,将来高速公路要经过,来去就方便,只希望他们能健健康康生活,顺利迎着那个好时代,多过几年好日子。 最主要的,伍唐贵知道了挖树坑的事,跟在组长后面就上了九头坡,现在他挖的坑比组长的还多。 邢毅给父亲说:“我回去就把钱准备好,找时间送来,到时候去把房主任请来,你们一起去点数,就按之前说好的,把第一笔款发给大家。” 父亲点头,他知道儿子的用意,可是,挖一万个树坑要支付一万块钱,种树成活后还要付两万块钱,一共三万,这可不是小数。 邢毅知道父亲想什么,说道:“爸爸不用担心,钱我是有准备的。现在投资三万五万,七八年后,就会有数十万的回报。” 父亲抬头望着远处,轻声问:“真的有那么一天么?” 邢毅说:“有,而且很快,有的果树属于早熟大苗,成活率高,两年见花三年挂果。” 阳光强烈,父亲把手掌举上额头,遮挡阳光。 邢毅看到父亲的嘴角微微上翘,他的心也舒坦多了。 树苗种下去之后,还要请人参与维护,只要父亲喜欢,请来的人就由他领着做,保持在绿色环境里,对他的身体会有很大的好处。 伍堂贵还等着呢。 父亲说:“这边已经做好了,不如你也在这里一起吃吧。” 伍唐贵说:“你们一家人天天都在一起,我呢,几十年了也没轮着一回。” 母亲说:“去吧,人家伍叔一片好心。” 伍唐贵说:“你只要他们去,你呢,我是连你还一起喊,这样你们一家人好接着说话。” 母亲说:“他父子俩就代表我了,我还要招呼这一群呢。” 说的是院子里两只红公鸡,七八只母鸡,一只灰母鸡带着十几只小鸡崽,就在门槛前转悠,咯咯咯叫,等待撒食。 房副主任也过来了,说:“伍唐贵说我帮他守树有功,要请我吃饭,我到楼下,只有小老林守着鼎罐,说邢叔家儿子来了,伍唐贵去请去了,我就赶过来,怕邢毅叔害羞,帮着拉一下。伍唐贵真心实意请客,我们都不要推辞,一起走,了却他的心愿。” 留下母亲招呼鸡鸭,父子俩随着组长就去了。 伍堂贵家住房就在那三棵树旁边。 邢毅走过去,伸展双臂抱住一棵树,说:“不小呢。” 房副主任抱了另一棵,说:“你手臂长,抱住了手指头可以交叉,我就不行,手指头只能相对。” 伍堂贵说:“已经有一尺五过径了。” 邢毅父亲怕邢毅不懂,解释说:“他说的就是直径的意思。” 邢毅点头:“哦。” 三棵树一样高,一样粗壮,相互间的间隙也差不多,齐整整的,犹如仪仗队员。 在村子外面,无论站在那个方向,一抬头就看见这三棵树,被它们的风姿所吸引,被它们的阵势所震慑。 三棵树真成了马鞍山的一个显著标志。 第145章 请你陪她一晚上 邢毅离开马鞍山,大半天时间,下午回到县城。 魏正海告诉他,那柳青饭店老板娘来找你两次了。 邢毅心想,协议书送去签字,一定是遇到阻拦了。 不管你是谁,只要是做了不一样的事,我都要管,这事也要管到底,想着就去了柳青饭店。 老板娘看见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路,让他坐下了,赶紧倒茶水。 一边说了事情的经过。 协议写好后第二天,就通知那包工头来签协议,可他就是不见面。老项伯担心被拖延,就主动去找他们。项伯用他的方式,说了这边还有合伙人,来电话问了,打井的事他不知道,要把协议书复印件拿给他看。说协议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你看看,没有问题,就签字吧。 那包工头就支支吾吾,推诿起来,项伯唬起脸来说:“你不签协议,那就先把工程停下来。” 包工头说:“电机已经运来,怎么可以停?” 项伯说:“我不管,你们不签,明天就停工,电机出了问题与我们无关。” 包工头见老项伯态度坚决,只好接过协议去看,说:“价钱这里先空着。” 项伯说:“别欺负我不识字,你们之前说多少就写多少,是汉子人就得说话算话。” 因为老项伯一直唬着脸,寸步不让,包工头也没办法,犹豫片刻,写下了一万五。磨磨蹭蹭签了名字。 签了协议之后,事情就开始有了变化,开始三天打鱼两天嗮网,一个星期内只来一天,敲敲打打混混时间就走了,电机就一直停放在那里不安装。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想了想,就联系了顾阿姨。 那顾阿姨去没找着人,最后从锦绣餐厅老板娘嘴里掏出话来了,她说听见他们边吃饭边议论着,柳青饭店那边因为资金不足,工人工资发不下来,有人就不干了,正在考虑怎么想什么办法。 “顾阿姨回来一说,要我们考虑一下是不是想办法补点钱。” 邢毅说:“工人领不到工资,这不关饭店的事,工程是经费包干,有协议书的,既然讲好一万五千,那做下来是亏是赢都得自己扛着。” 老板娘说:“我现在也明白过来,当初为了抢到工程,就使劲压单价,现在做不下去了,又想要拖时间。” 邢毅说:“时间拖得越久,他们的损失就会越重,所以不用害怕,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找上门逼我加钱,那还是不可能的。” “加不了钱,很有可能会告上法院。” “告到法院,打官司这样的事,我们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呢。” “那没什么,法院讲究的是证据,协议书就是最好的证据,把它妥善保管好。到时候拿出来就是,不用怕。” “你这样说我们心中就有数了。” “对方有什么行动,随时告诉我,我会来帮你们想办法应付的。” “那就太感谢了。” 老板娘无论如何不让走,一定要帮他弄一碗肠旺面。 吃过肠旺面,离开柳青饭店,散着步往回走。 来到邮电局门口,停住了脚步,天气还早,太阳还没有下山,天气尚早,橱窗里一排图片明亮亮的,他信步走过去,是地区举办邮展的启示,这事他知道,倪淑贞就被局里抽调,去参加展会服务,时间两天,中午就已经过去了。 邮展启示还配发一组照片,对外推介地区集邮协会成员,协会会长、副会长、理事等等一大批。 有一张照片上是斐昌盛,介绍了是锦绣县邮电局局长,集邮协会常务理事。这人眼睛突出,面皮浮肿,脖子与脸面一样粗,看得出来照片上作了修饰,但无论怎样处理,都无法出彩。 锦绣县还有一位理事,一看照片就很熟,介绍了是锦绣县宏达公司副经理兼人事劳动科科长。 看到这里邢毅撅了一下嘴皮,老同学,无孔不入,地区集邮协会关你啥事呀。 邮展开展程序有人员分工,邢毅想看看展会布置这一块,里面有没有倪淑贞的名字。 没有看到,倒是看到了展会布置小组组长是谭志达。 而倪淑贞就在这个布置小组里,也就是说,是在谭志达的领导下,要听他的呼唤。 倪淑贞中午到楼下后打来电话,说参加布置的人手不多,而要做的事不少,估计白天搞不完,晚上很有可能还要加班。 邢毅走回旅社时脚步很快,心里好像有点慌乱,看见旅社了,就呼叫胡彦丽。 回到旅社就接到回电,他问:“今天你们谭大科长没去那里吧。” 胡彦丽说:“谁说的呀,去了,地区邮电局招待所,搞邮展呢,喜欢得很,屁颠屁颠的。” 邢毅下意识看看天,晚霞已经退尽了,夜幕下垂,夜班工作,现在应该开始了,那么加完夜班后,依照谭志达的性格,还会安排做些什么呢? 胡彦丽问:“说话呀。” “嗯,”他先应了一声,吞咽一下咽喉,给胡彦丽说。“倪淑贞打电话来了,说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感冒,昨天换衣服不小心着凉了。” “倪淑贞在地区干啥?” “我也不知道她去干啥。” “是不是回不来?那就去附近找医院呀。” “她不去,说是不碍事。” “不碍事给你打电话干啥呀?” “她说……” “我知道了,想你啦。” “就算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呀。” “你去不了?” “我有事离不开呀。” “想让我去?” “就请你陪她一晚上。” “为什么是我?” “哎呀,明知故问,我不找你找谁呀,换成别个,放心吗?” “这话我爱听,我答应你,我绝不会让她吃苦的。” “所以,拜托了。” “怎么回报?” “你还要谈回报?谁跟谁呀。” “那好,我这就动身。” “你在家门口等着,我找车来送你。” 综合贸易公司门口有私家车,见美男送靓女上车,年轻司机知会,丢掉烟头,收了钱,说声:“保证平安送达。” 四十分钟就到了地区邮电大楼门口。下车后胡彦丽对司机说声谢谢。司机笑逐颜开,目送她进了大门。 敲开房间门,胡彦丽拍打一下倪淑贞的肩膀,蹦跳着进去。 “你怎么来啦?”倪淑贞一脸惊异。 “专门来看你呀,你不是不舒服嘛。”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换衣服不小心着凉了,不是吗?” 第146章 轻轻的敲门声 倪淑贞白天确实很累,洗漱完毕就上床,却因为认生,床单气味很浓,睡不着,就打开电视,躺着看电视节目。 有人敲门,她踮起脚跟走到门后,轻声问:“谁呀。” 外面的人像捏着鼻子说话:“是我呢。” “你是谁?服务员吗?” “是啊。” “有事吗?” “给你送温暖来了。” 大概是保温瓶之类的东西吧。 她慢慢把门打开,一只手突然伸进来,吓得她倒退一步,胡彦丽随即闯进来,张开双臂,直往她身上扑。 “是你呀,你怎么回事呀,装神弄鬼,把人都吓死了。” 倪淑贞惊魂未定。 “嘻嘻,我来保护你呀。” “这里是地区邮电局招待所,凭身份证登记住宿,门外站着保安,很安全呀。” “我进来的时候,那保安看都不看我一眼。” “不会吧,这么漂亮风骚的女人,都不看一眼?” “无情无义的倪淑贞,人家来陪你,你反倒说风凉话,你这样,我就走啰哦。” “你要叫我这么说,说你很丑,那保安一点也看不上?” “你再乱说,我要掐嘴啰。” 嬉闹一阵,两人并肩躺在床上。 胡彦丽告诉倪淑贞,她在地区劳动局招待所,那边条件不好,住处一点也不舒服,吃得也不好,就起来到街上转,找点好吃的。 走到这边,看到了搞邮展的消息,进来一打听,嘿,有搞头。 “这不,我就上来了,你看,这边房间就是不一样,比劳动局那边高档多了。好了,我不过去了,今晚要和你挤了。” “不行,人家要查夜呢。” “查夜怕啥,说我们两个搞同性恋?” “就爱说不正经的。” “正经?你敢说你和邢毅玩了这么久,就一直保持着所谓的距离?还没有那个?” “你说什么呀?” “难道那浑身散发的荷尔蒙都熏不倒你?” “越说越不像话了。”倪淑贞就要抓她,她把一个手指伸到嘴边。 “嘘!” 有人敲门。 倪淑贞起身,胡彦丽压住了她:“等等。” 她要倪淑贞别动,她踮起脚跟走过去,站在门后,耳朵贴近门板,没听到什么动静,踮起脚跟走回来,刚要躺下,敲门声又响了,她又踮起脚跟走过去,这回多站了一下,十秒钟左右,门又响了一次。 敲门声响过三次之后,就没再响。 倪淑贞说:“不像是服务员。” 胡彦丽说:“也不是敲错门。” “故意的?” “一定想干什么。” 一阵窃语,两人的感觉统一,任何人来敲,都不吭声。 为了保险,除了把门反锁,又将椅子,茶几都搬来堵住门,把窗子也检查一遍,窗帘拉紧。 “不会再来了吧。”倪淑贞说。 “再来骚扰,就打开门,冲出去和他拼。”胡彦丽狠狠地说。 话音刚落,门上就有了动静,先是轻轻的敲门声,接着是钥匙伸进锁孔转动的声音。 四只手抓在一起,分不出谁抖得猛烈,谁只是微微抖动。 白忙活了一阵,大概是怕在外面呆久了引来麻烦,十来分钟后,就撤退了,门口恢复平静。 天亮了,有人在走廊上呼喊:“吃早餐了!” 胡彦丽把门开个缝,伸头左右看看,没有人了,赶紧出去溜走了,这边再有多好吃的都不考虑了。 倪淑贞的工作一天完成,去劳动局找胡彦丽,两人一道回锦绣。 到家以后,打电话给邢毅:“你的人完好无损,已经回到家了。” “谢谢你了啊。” “你是神仙?知道昨晚上有事要发生?”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你通了,痛快了,别人呢?” “不是都感谢你了吗,还要什么?” “反正我的付出很大。” “那,改天请你吃饭,可以了吧。” 放下电话,自言自语,真特么的料事如神。 晚上七点半,谭志达晚饭没吃好,到夜市喝啤酒,吃烧烤。 旁边有几个年轻人,来晚了,要了一整箱啤酒,看样子要喝到天明。 他们就属于街头的混混,三句话不离打架。 他们提到了另一个人倪继勇。 有人呼叫道:“骑摩托车去把他带来,今天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说的是斗酒,这帮小青年,成天无所事事,拿着父母的钱到处挥霍。 有人回话:“你放心,没人和你争夺酒魁,今晚你是第一名。”那人问:“他怎么啦,不敢来与我们见教?” 回答:“进笼子了。”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被一个女生迷住,追到家门口,进不去,把人家门给踢坏了。” “嘿,这回水泥地板有得坐了。” “叫他父亲拿钱,就可以保释出来。” “他爹是个铁公鸡,不过他姐夫哥有钱,那会给他买双网鞋,大牌子,三百多块。” “嚯哟,姐夫哥干啥的?” “在水电厂上班。” “就凭领工资,会那么有钱?” “进水电厂之前,继承了叔叔的遗产。” 谭志达这边听得清楚,这不是说的邢毅么? 谭志达忍不住哼哼。 有人扭头看他:“你是谁?为什么要哼?” “我肚子痛。”起身离开了。 那倪继勇自然不知道,夜市上的几个朋友,正因为少了他而感觉不热闹不带劲。 他进去一个多小时,他爸爸就接到电话,说你儿子倪继勇违反治安管理条例,将被行政拘留三天,三天之后来领人,同时带上三千元罚款。 接到电话,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倪母心疼儿子,哼唧起来,“我的天啦,这到底是惹了谁呀,你赶快去呀,想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呀?” 倪父道:“这就要怪你,平时就会给钱,不会教育。” “快给淑贞说一声。” “给她说有啥用?” “那,你要亲自跑去?” “要不就给小邢说,叫他出面,看看他有多大能耐。” 倪母直接给邢毅打了电话。 邢毅说:“你们先别急,我去看看是啥情况。” “那你要先来家拿钱呀。” “我这里有。” “那你先垫着,回来还给你。” 邢毅去了,见了派出所的人,问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倪继勇不知道是在哪里喝了酒,在街头遇上一个女孩,就跟踪到人家,敲门要进去,人家不理,就踢门,把门板给踢坏了。 按规定拘留三天,七十二小时,要让他在里面学习,接受教育,进行反省。 邢毅按要求把罚款交了,把情况反馈回去。 第147章 被人冒名打电话 等到第三天晚上,倪父去接人,去了却没接着,不让出来,被告知,拘押时间延长了。 他问:“为什么?” 人家回答:“不为什么,这是你们家的态度,你们家人要求的,要我们给说法,说不清楚,就呆在里面不出来。” “我们家谁这样要求呀?” “姓邢的。” 倪父回家来就坐不住了,黑着脸大骂一阵。把二胡拿出来,告诉倪淑贞母亲:“那些毛线,你也给我收好了,这就还给他。” “你听清楚了没有呀。” “我耳朵好得很。” “给淑贞打个电话吧。” “不打,不要让她知道,你去,把东西还给他。从今以后,永远别再进这个门。” 倪母没听他的,还是赶紧把事情给和倪淑贞说了。 倪淑贞吃惊:“邢毅给派出所打电话?要他们说清楚?不说清楚就不行?为什么?” “你弟弟平时不怎么讨人喜欢,那小邢可能就……” “本来就是。” “你是姐姐,你可以这样说,可他还没有进这个家门。” “他和我一样。” 倪淑贞马上打电话给邢毅。 邢毅说:“你相信吗?” 倪淑贞说:“我不信。” “这就好,我马上回来。” “不着急,下班以后再说。” “叔叔婶婶肯定着急,想着宝贝儿子,在里面多呆一天都是受罪。” “活该,他要不吸取教训,以后在里面的时间有的是。” “这事本不该这样的,但我现在是需要搞清楚,有人假冒我的名字打电话进去,胡乱说一通,结果,伤害了办案民警的心了。” “再伤心也不能乱来呀。” “会弄清楚的。” 邢毅想到了康所长,一个系统的,请他查询一下应该是可以的。 他给康所长打了电话,说了这个事。 “我那未来的舅子本身就是个不安分守纪之人,他在里面多呆点时间,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 “可是对于你,女朋友加上她爹妈都对你产生了误会,那事情就闹大了。” “所以呀,我找你,就是想请你帮忙查清,是谁搞的名堂,帮我澄清这个不实罪名。” “你要我怎么办?” “不为难你,看看能不能动用你们的内部权限,想办法查一下,那个电话来自哪里,如果碍难就算。” 康恩培说:“我先联系一下陈所长。” 内部电话打过去,那陈所长刚好在。 两个所长对上话,互相问候一下,康所长就说了请他办的事。 陈所长就问:“怎么?他们家人找到你了?” 康所长说:“我告诉你吧,他未来的姐夫,和我是好朋友,碰到这种事,就找我咨询了,希望有办法证明那不是他所为,而是被人冒名顶替,作为他要自证清白,而我是好朋友,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陈所长说:“遇到这种情况,对我们来说,也是个问题,起码干扰了我们办案方向。” “那就麻烦一下。” “你等着,我这就查登记。” 几分钟,就有了结果。 “查到了,来电号码是280452,打电话的人叫邢毅。” “知道了,麻烦你了。” 康恩培把号码转告了邢毅,说找出电话来自哪里应该不难,邮电大黄页就应该查得到。 大黄页旅店就有。很快拿到大黄页,一查,是宏达公司人事劳动科办公电话。 马上告诉了倪淑贞,倪淑贞请胡彦丽一起进家,告诉她母亲这个电话号码是他们科里的办公电话。 有人冒名顶替邢毅,从那里打到了派出所。 倪母忙问:“这么说,不是邢毅,我们冤枉他啦?” 胡彦丽说:“一定有人,你们放心,我会查清楚的。” 倪淑贞对母亲说:“导致今天这也一个样子,发生这一切,都是你们平时娇生惯养的结果。” 倪母赶紧说:“快别说了,你别让你爸爸听见,他这几天难过死了,我们有错,你赶紧通知小邢,直接告诉他,我们错了,请他回来,我代替你爸爸先给他赔礼。” 第二天中午下班,胡彦丽朝桑倩和洪敏婕说:“你们先走,我要与科长单独谈一下。” 两位面面相觑,有点莫名其妙…… “没事的,你们放心,我不会吃了他。” 桑倩嘀咕:“这是说的什么话哟。” 洪敏婕哼道:“什么话?反话。” 谭志达锁好柜子,关好门,走出来坐在她跟前。 “怎么,想请我吃饭?” “问你一件事。” “问吧。” “前天从我们这里打出去一个电话,打到城关镇派出所去了,倪淑贞的弟弟因为犯事被拘留,接通知去交罚款领人。去了却被告知有人打电话去所里面,侮辱挑衅,谩骂,惹火了里面的人,拘留时间延长了。” “你说这个干啥,与我们相关吗?” “我说了,那个电话是从我们这里打出去的。” “哦,有这样的事。派出所的人告诉你啦,他们为什么不来和我说呢?” “没有,我和倪淑贞是好朋友,我当然就有先知道的权利。我现在就直接要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科里人所为?那你应该留下她们两个好查问呀。” “女生会做这样的事吗?” “怎么不会?最可能引起怀疑的,恐怕只有你胡彦丽呢。” “你说我在贼喊捉贼?” “贼喊捉贼不贴切,可以用掩耳盗铃恰当点。” “我可能吗?是我的话,我还能在这里问你吗?” “我说了你别生气哟,你要是对那邢毅产生好感,而他又不理你,想制造点什么故事,那就可能是你。” “谭志达你血口喷人。” “你看嘛,一说就要生气,话是你先说出来的,要我帮你分析也是你的意思。” “我可以发誓,如果是我胡彦丽所为,那我出门将被……” 谭志达赶紧举手制止:“得了,不要再说了,我怕听。” “不让我发誓?那就是……” “我晓得你的意思,科里就我一个男人,要说的话,我就有这个可能性。” “不是的话,你也可以发誓。” “不用发誓,好好想想,这也经不住分析呀,无缘无故,无瓜无葛,我凭啥要去办这样的事?” 胡彦丽说:“邢毅比你有本事,很多地方都超过你,你就产生羡慕嫉妒恨。” “这从何说起哟。” “我就说搞进人方案,又是三年时间,又是大专学历,又是从事专业资格……这些条款,都是针对人家来的。” “这你就冤枉我了,那一堆方案,是孙经理交办的,还不停打电话催办,单独找我谈话无数次,要说阻挡,设门槛,也应该是孙经理呀。再说那些条款都是县人事劳动局拿来的政策汇编上摘下来的,不是我个人杜撰的。方案还经过群众,科室,公司三个层面反复讨论,几上几下,反复征求了意见,决策过程严密完整合法。而且大家都认为这完全是在为公司发展作出的决策,我,你只不过是执行人,操作者。哦,因为他不来了,另行高就去了水电厂,我就心生羡慕嫉妒恨?这样的分析经不住推敲呢,应该说他不进公司了,我应该高兴才是啊。” “反正,说是我们三个女生那鬼也不会相信。”胡彦丽进一步想,如果不是谭志达,那是谁呢?谁那么费尽心思,别处不去选,就选了人事劳动科来打这个冒名电话?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邢毅或者倪淑贞,他们在什么场合下干了什么事,或者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报复来了。 第148章 我负责采访你 胡彦丽先来见倪淑贞,在门口就表明了自己的观点:“现在分析,极有可能是另外的人,进了我们科办公室,拿起电话就打,刚好那时我们都不在里面,被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倪淑贞说:“我根本就想不管这事,我那死舅子,我才巴不得他一直关在里面呢,吃两年牢饭,看他会不会有悔改之意。” “你什么意思呀,你知道吗,我最不喜欢你这种说话的方式,人家在帮你,真心实意,可是你却指东打西,不着边际,你继续这样下去,小心我……” “你要怎样?与我决裂?” “我要告诉邢毅,让他来收拾你。” 还没转身,邢毅来了,打过招呼后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用再管了,胡彦丽,进家呀。” 胡彦丽瞪眼:“你算老几呀,就这样大言不惭?这是你家吗?” 现在她才不想当壁灯呢,狠狠戳了一下倪淑贞的胸口,跳着走了。 倪淑贞的父母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拿着鞭炮。见了邢毅,倪父吩咐倪母赶紧倒茶。 邢毅问家里接到通知没有。 倪母抢着说:“接到了,这就准备去接人呢。” 倪父说:“小邢你先喝着茶,我这就去。” 邢毅说:“我在家里等着,他们要是再有话说,马上打电话回来,我立马就到。” 看着倪父手里的鞭炮,邢毅问:“这还是要干什么?” 倪淑贞狠狠地说:“要给宝贝儿子除邪气。” 邢毅道:“要放鞭炮,的离开派出所远点。” 倪母说:“都交代过了,来到家门口再点火。” 倪淑贞咬牙切齿,还要说什么,被邢毅轻轻拉一下,压住了。 倪淑贞说:“走。” 倪母说:“要吃晚饭了,还去哪里呀。” 倪淑贞道:“我加班。” 两人在外面随便吃点,倪淑贞真的要加班,晚报改为早报后,都是晚上开机,印好后送来分拣中心,他们连夜分拣,天亮前报贩来取。 分手后邢毅回到旅社,给康恩培打电话,被拐卖孩子的事,装在心里沉甸甸的,忍不住要追问。 康恩培说:“我们所和牛家营乡所都正在做准备。” 准备工作除了行装,主要的就是车船费和餐饮补助,会不会有困难? 他直接问:“财政上有困难的话,你一定要讲实话。” 连问两次,康恩培终于吐露真言:“是的,有一点困难,主要是经费还没有下来。” 邢毅道:“咋不早说?” 第二天上午,去水厂之前,先去邮局,给沙溪乡派出所汇去一万元,点名康恩培亲收。他问徐露:“用电汇什么时候到。” 徐露说:“本县内汇款,第二天到。” 康恩培接到钱,看到了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备忘录上作好记录,表明了先用这笔钱办案,等经费下来了,及时冲转,如数退还汇款人。 随即与牛鄢立新联系,告诉他:“经费有了,马上安排行动。” 鄢立新问:“你从哪里搞到的?” “你不要管,有钱就是,马上把你的人派好。” “我的人派好了,你的呢?” “也派好了。” “哪个带队?” “我。” “你怎么能去,你去了所里的事咋办?” “不要紧,我都安顿好了。” “这个人是谁呀,只得你这样认真?” “我要向他负责,你不知道这个人,等办完案子,我一定介绍你和她认识,他不是一般的人,很有头脑,知道很多事,分析问题独到,对这种有气质有水平的人负责,我感觉很神圣。” 在省城上火车去之前,康恩培给邢毅发了短信:已经出发,预计五日后到目的地。 邢毅在挂历上标明,等到第六日,就特别留意电话。 过了第七日,第八日,第九日,都没有消息,他有点不安,该不会是会遇到阻碍了吧。 直至第十二日,电话突然来了。 “邢毅呀,我要告诉你,你是对的,要是不听你的建议,一切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邢毅的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嘴巴抿紧,鼻孔出气,不敢打断他,注意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我们是第十天到达这个县城,与县局联系办了手续后,马不停蹄去了区所,在区所交换意见,他们也说要怎么怎么,我们还是坚持我们的路线,当天就直接到去了村,我们是便衣,以卖农用产品的名义进村,四个人分两组,东西对进。一切正如你的分析。因为是突然出现,孩子未被转移,买家正在带他洗澡。刚换上干衣服,我们就进去了。一家人顿时都呆住了。” 抿紧的嘴巴猛然张开,大出一口气:“好啊。” “他们花了八千元买下这个孩子,做好吃的,买新衣服,三天洗一个澡。孩子状态可以,开口说话,问了几个问题都能答复,知道爸爸妈妈的名字,知道自己的名字,这就准确无疑了。孩子很聪明,难怪你把人贩子开那么高的价,真是蛇蝎心肠。才几个月,孩子有时候说话声音都变调了,可想而知,再过一段时间,乡音都没有了。” “……”邢毅的心一阵紧搐。 “现在已经回到县城,不能继续呆在原地,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当地派出所已经传唤了买家,做了笔录,正在追查人贩子线索,买家是人财两空。这还是他们该受的惩罚。” 邢毅伸直脖子,张开嘴,出了一大口气。。 “我们明天离开县里,要带孩子去省里面做血清鉴定,等血清鉴定结果出来就通知家属。大概还要三几天,才能踏上归途。赶回家过春节。一切都好,你放心。” 邢毅大声说:“太好了,兵贵神速,你做到了。感谢你们。” “全靠你呀,方案制定,时间安排,还有经费,全都是你在运作,应该感谢的人是你。” “没有你们出马,我再怎么起劲也是不行的。” “好了,回来再见。” 隔一天,地区报社来了位女记者,找到了邢毅,递给他一张名片。 女记者三十来岁,成熟的女性,个头中等,身材微胖,有一口洁净的白牙,戴一副镶着银色边框的深度眼镜,也许是起早不注意边幅的缘故,头发有些蓬乱。皮肤保养欠缺,稍显发黄。不过眼睛却由于很专注,眼睛有神。 “被拐卖孩子被找到,这事引发了广泛关注,你是第一个发现孩子线索的人呢,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下,事情的始末,我要写一篇报道,希望你大力支持。” “我虽然传递了一些线索消息,但工作是民警他们在第一线,辗转数千公里,辛苦了半个月,应该去采访他们,报道他们,他们才是应该报道的英雄。” “采访从第一线归来的干警,我的同事已经去了,我们有一套人马,内部有明确分工,我负责采访你。” 第149章 给女记者透露了计划 女记者胸前挂着一块工作牌,工作牌正面被翻过去了,一直没有看到她的名字。 一直到采访结束,她与邢毅握手的时候,工作牌转了过来,邢毅这才看清她的名字:卿媛 卿记者问邢毅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到什么人,知道了孩子丢失的消息? 邢毅回答:“我调回来的第一天,在车站的橱窗里,看到了寻人启事。” 卿记者仔细记下来,用小拇指推一下眼镜框,接着问:“当时就意识到孩子是被拐卖了?” “不是意识到,而是肯定。” “说得这样肯定?孩子被人拐走的时候,被你看见啦?” “孩子的亲属来找我,他们开始怀疑我,就像你现在一样。” “我没怀疑你。” “你的问话明显就有这个意思。我告诉他们,我在厂里的同事,他她家孙子也是这样,开始以为是走丢了,后来下很大功夫,找到了,把人贩子给抓住了,三岁的孩子,跟奶奶上街,容易被人贩子跟踪,下手。” “根据同类事情作出的推断?”眼睛在镜片后面眨动。 “嘿嘿,你现在的问话,不像是采访,倒像是在搞侦探似的。” “问话的口吻各不相同,动机也不一样。” “刨根问底,把一切都搞清楚,这是你们的职业习惯,但其实你用不着这样费劲的,他的而同事们,只要他们把一线干警从出发道找到孩子解救出来那这文章就已经很感人了,再去找孩子的亲属了解一下他们的心情,当初怎样无望,中间怎样焦急,后来怎样期盼,都写出来了,就够打动人了。至于我这里,只拿到消息来源这一点内容,太单调了,没太大意思的。其实,你应该去那边,不必要在这里耗时。” “其实我也不想在这里耽搁你的时间,主要是那康所长,他提出来,要我们安排的力干将来采访你,他觉得,你提供的消息,你的想法,你的分析和帮助,是这次行动得以成功的基本保证。” “他是少有的警察,他就是这样,荣誉推给别人,问题和困难留给自己,他才是你们应该大力宣传的对象,像你这样的大手笔,应该去采访他,然后仔细地描述他。我积极想你推荐并建议你去找他,去了先查看他的出差记录,查看他出差费报销的情况。” “报销情况?” “是的,你只要看到他出差的频率和回来报销的额度,你就知道我这个建议的实际意义有多大。” “嗯,我会去的。” 卿记者放下笔,摘下眼镜,用指关节揉一下眼窝,搔搔头发,把前额的乱发往后捋了捋,看着邢毅,感觉任务还是没完成,戴上眼镜,还是希望邢毅再谈谈自己。 邢毅想了想,真诚地说:“我当然想上报纸了,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那样的光荣,谁不希望获得?但我想告诉你,有关我的故事,可以说现在才开始,我有很多构思,这样说你会认为我狂妄,换句话来说,就是有梦想,梦想有了,接着就是计划,按照计划一步步往前走,把梦想变为现实。我倒是希望你到那个时候来采访我,我一定会热情接待,主动介绍。” “能不能提前透露一点你的计划内容?” “计划没有实施,还不见成果,就开始炫耀,那算什么?真是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了。请你等着,时间不会太久的,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时间真快,吃饭时间到了。卿记者合上笔记本,举头朝窗外远处张望。 邢毅主动笑道:“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卿记者合上笔记本,说:“什么事,你说。” 邢毅真诚地说:“能不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经常在农村跑,会有很多新闻线索,我希望能够提供给你。” 卿记者抿嘴了:“可以呀。” 随即拿出笔记本,撕下一张,写下电话号码,bb机号码,姓名。递给他。 “我也有个小小的要求。” “没问题。” “我听说锦绣城有一家肠旺面好吃,就想去尝尝。” “柳青饭店,名气很大呢,我本来今天就想去那里,正好,我这就带你去。” 来到柳青饭店,老板娘慌忙上前来:“小邢老师来啦,快请。” 邢毅介绍:“这还是报社的卿记者。知道你们家肠旺面好吃,特意要来尝尝。” 老板娘赶忙安排座位,说:“欢迎欢迎。”把邢毅拉到一边,悄悄说:“正想着要去找你,你来了,太好了。” 邢毅说:“怎么啦?” “等会给你说。” 老板娘端来了肠旺面,笑嘻嘻看着记者说:“请慢用,吃完以后给个点评。” 卿记者真饿了,筷子在碗里胡乱拌了两下,就大口吃起来。 邢毅有吃肠旺面的经验,不能快,快了就感觉不出味道。 见老板娘表情急迫,稍微加快了点,搁下碗筷,让老板娘给卿记者泡一杯茶,她吃完面后喝茶休憩,他与老板娘说句话。 来到后院,老板娘诉说了店里昨晚出了一件大事。 老项伯下半夜起夜,拉开后门,打开电筒,发现一个黑影,操起门后的木棍就冲过去,一边大声呵斥:“是谁,干啥的?” 那黑影就翻墙逃走了。老项伯也没追出去,守住店里要紧,外面很可能还有同伙,追出去危险。 “老项伯呢?”邢毅张望着,就想问一下情况。 “追小偷的时候脚踝被割了一道口子,今天让他休息一天。” 邢毅随即看了一下后墙,再看一下那些堆放在墙角的设备,心里有数了。 出来他要付账,老板娘说:“记者第一次来,免费,也不知吃得怎么样?” 卿记者说:“还没感觉出味道来。” 老板娘忙问:“是不是……” “过几天,我带他们来吃,然后再给你综合评价。” 老板娘有些愕然。 邢毅说:“还有几位,都要来尝,那老板娘可就更要认真啰。” 老板娘跟在后面,热情满满说:“欢迎多来。” 邢毅问卿记者:“要不要到街上逛逛?” 卿记者说:“我想去见康所长。” “他工作的地方在沙溪乡,五十公里远呢。” “再远也要去。” “那我陪你去车站?” “不用,我去公安局,请他们安排。” “那好,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那边有出租车。” 卿记者走远了,邢毅目送她,卿记者迈着猫步,感觉后面的眼光,又回到正常姿势,邢毅就想提醒她,还是走猫步好,腰部随之小幅度扭动,受看。 第150章 我忍你做干兄弟 老项伯来了,腿走得还有点瘸。 老板娘说:“多休息一下嘛。” 老项伯说:“不放心。” 他想着墙上有块石头好像被撬动了,要想办法把它堵好。 邢毅阻止了他。 “留着,等小偷再来。” “昨晚上被发现,差点被我抓住,今晚他还回来?” “不一定是今晚,但我想,他既然已经看准了东西,那就一定会再来。” “再来,那我就打断他的腿。” “抓住他,送到派出所,搞清楚他的真实目的。” 老板娘说:“除了偷东西,他还能干哪样?” 邢毅问:“每天的经营收入现金都会存银行,对不对?” “对的。” “那他进来偷锅碗瓢盆,就没多大意思了。” “那他要干什么呢?”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搞破坏。” “我们做生意,对任何客人都一样,从来都没有和哪个翻过脸,吵过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把人抓到了,就知道为什么了。” 给老板娘和老项伯详细说了他的计划。 就分头做准备去了。 邢毅会电厂上班,两天没有消息,第三天,老板娘的电话来了,前两晚上,没事,昨晚上半夜些,盗贼撬开墙砖进来了,没有经点,在后院摸索一阵,找到那台电机,掏出起子卸螺丝,老项伯突然出现,手电筒一照射,把他吓瘫了。 等到天亮通知派出所,警察来了,带去了派出所,经过审讯,他交代了,是拿了人家的钱,进来要把电机偷走。 没想到指使他来盗窃电机的,竟然是那打井负责的小包工头。 周末邢毅回城,到饭店去,更为新出的消息传来了,派出所传讯那包工头,他坦白交代,原因就是那井的预算低了,吃亏太大,无法做下去,老板娘也不松口,不追加预算,就只好这样,那电机是拿不走的,但是要给老板娘提个醒。 这样的方式真叫人哭笑不得。 那个盗贼属于受人指使,盗窃未遂,被罚款三百元,拘留一周;而对那包工头则进行训诫教育,罚款一百元完事。 老项伯不服气,对包工头的处罚太轻,要找派出所问个清楚。 老板娘不想事件扩大,东西没有被偷走,就不要追究了,已经做完的项目,搞清楚结算,让他们走人,也就算了。 邢毅接手,找了几个架子工帮忙,他亲自动手安装机器,工程结束,给老板娘一本明细账。老板娘二话不说,付清了所有的款项。 水抽上来了,哗哗流淌,隔壁邻居闻信都过来观看,和老板娘签订供水协议,自行购买水管,把水引过去。算下来有七家,二十六口人受益。 又过了两天,街上传来新闻,大清早,路人就发现锦绣餐厅大门口贴了大字报,说锦绣餐厅答应给柳青饭店打井低预算造成的亏损由锦绣餐厅弥补,中间又部署人去偷盗设备,意欲制造设备损失,然后提出要柳青饭店巨额赔偿,柳青饭店一旦赔偿不起就只能变卖房地产,那时锦绣餐厅就可以出手接盘。 现在事情败露,接盘柳青饭店的策划失败,老板娘变脸拒不认账,把一切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老板娘得知惊叹不已,锦绣餐厅想要掌控县城餐饮业,竟然采取这种下三滥动作,实在令人不齿。 要不是邢毅及时出手,柳青饭店真的要改名换姓了。 又一个礼拜六,老板娘操办一桌席,把邢毅请来,七家邻居也都到场。老板娘当着大家的面,说:“就是这个小邢,后院的地下水是他查出来的,设计也是他搞的,它还亲自安装机器,水出来了,又亲自送去检验,所以说,大家现在喝到的水,完全合格。所以我们都要感谢小邢他。当初只怪我贪小利,被外人蒙蔽,因小失大。要不是小邢他一心来帮我,这井不但打不成,恐怕还会惹下大麻烦。今天借这个机会,当着大家的面,我提出一个要求,小邢,我想要认你做个干兄弟,我当你的干姐姐,从今后柳青饭店的门你随便进出。我是真心诚意,今天专门请众邻居来作见证。好兄弟,你千万不要不答应呀。” 邻居们都赞成,邢毅连话都来不及说,个个要站起来,与他两姐弟干杯祝贺。 喝了一圈之后,才找到说话的机会,他说:“我要感谢老板娘对我的信任……” 被邻居打断:“不对,不能喊老板娘,改过来,喊姐。” 邢毅看着老板娘,脸红脖子粗,一时语塞。 “一二三,快喊姐。” 十几张口一齐嚷嚷起来,饭厅里震得嗡嗡响,邢毅声音再大也被淹没。 又一轮干杯,邢毅最后被灌倒了,被送回旅社,昏昏乎乎睡了一整天。 第二天中午起来,还有点昏沉。正想着白天先干点什么事,精神恢复过来,晚上再去倪淑贞家。就听见胡彦丽在外面问魏老板:“邢毅昨天回来没有?” 魏老板说:“应该是回来了,在房间里。” 邢毅猛然想起来,上星期倪淑贞就说过,她与胡彦丽约好了,要大家一起去看秦晓瑧,胡彦丽是不是就为这个来的。 他跑出来一看,果然倪淑贞也来了。 也不安排休息了,这就动身,站在门边,邢毅稍有迟疑,说:“就这样空手去?” 胡彦丽说:“这不用你操心,我和倪淑贞都商量好了,倪淑贞手巧,买毛线织两套小衣服,我呢,负责买婴儿车。” “婴儿车呀,那就是两台哟。” “什么两台,一台,双座的。” “双座的爱吵架哟。” “秦晓瑧一个人怎么推两台车呀,他男人常年出差,很少在家的。你晓得啥,累的都是女人。” 邢毅被呛得无语。 走着,倪淑贞见邢毅眼皮浮肿,问有哪里不舒服。 邢毅回答:“昨晚在柳青饭店喝多了。” 倪淑贞还是一脸疑问。 邢毅就把帮柳青饭店打井,老板娘请邻居来喝酒,要认他做干弟弟的事都说了。 胡彦丽道:“把饭店老板娘认作干姐,你打的什么主意哟。” 邢毅说:“人家要感谢,觉得我这个人好,是她的想法,我哪有这个意思哟。” 倪淑贞说:“那老板娘很精明的,不会看错人,更不会随便认这个人那个,一定是想周到了的。” 邢毅知道倪淑贞想什么,说:“我喝昏了不知道当时是答应了还是没有。” 胡彦丽说:“不管这么多,就算是答应了。嘿嘿,成了饭店老板娘的弟弟,陈宏宇就想吃肠旺,你打个招呼,我去拿点。” 倪淑贞说:“这话让陈宏宇听了可不好,他可不是这种抠门的人,一碗肠旺面钱都付不起。” 胡彦丽愣眼:“人家干姐的饭店,关你什么事呀。” 邢毅赶紧说:“别说了,我答应你,那天想吃,打电话,我给你们送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