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从江湖混起》 第一章 你的障眼法太拙劣了 一夜之间,所有熟悉之人突然人间蒸发,会是什么体验? 疑惑?恐惧?悲伤? 青林站在自家门口,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觉得心口处有些空落。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原本住着二十三户人家,共一百零六口人。 今天一早起来,青林发现所有人消失无踪。 其中有他最亲最近的爷爷和三位师傅。 寻遍了村落,田野,山头,依旧没见到半个人影,青林回到自家门口,眺望远方,怔怔出神。 他们去了哪里? 这里与世隔绝,十八年来,青林从未见过有人下山。 他们不可能一夜之间全部离开而独留下自己。 难道妖邪作祟,掳走了所有人?亦或是被人杀害? 那尸体呢? 为何自己没事? 想到此处,青林自嘲一笑:以三位师傅的修为,世上有何人何妖能奈何得了? 青林在村落转了很多遍,发觉事情愈显诡异。 村子里房屋向来夜不闭户,里面摆设如故,东西没少,整整齐齐。 看样子他们没遇上什么危险的事,更像是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 散养在屋外的鸡鸭,和不时传来的几声狗吠一如往常,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或许,他们只是有事出去了,过几天就会回来,青林这样想着。 站在自家门口,日升月落,院内的梧桐树由绿泛黄,一阵微风吹过,树叶片片飘落。 不知不觉已从盛夏等到了初秋,天气微微泛凉,村子里依旧不见人影。 青林的身影在这与世隔绝的僻静村落里分外孤单。 他们不会回来了… 青林默默转身进入屋内。 一定发生了非比寻常的事,爷爷,三位师傅和村里的所有人不会无故消失,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要下山找他们… 从屋内寻出了一些碎银,取下挂在墙壁的木刀和竹剑,这是小时候爷爷给他做的玩具,也是他从小到大跟三位师傅修行所用的兵器。 木刀挎在腰间,竹剑背在身后,衣着朴素的青林关好屋门,站在梧桐树下,一张脸俊逸出尘,此刻却有些迷茫。 大地苍茫,前途漫漫。 该上哪找他们? 眺望远方天际,青天白云间,一行大雁向南而去。 青林嘴角噙着笑意,天气渐凉,雁儿也要往更温暖的地方安家了么。 他迈开腿,大步向前。 向南而行… … 青林从未下过山,但从爷爷和三位师傅口中,对外界有一个模糊的了解。 大师傅说:世道险,人心恶,行走世间,福祸难测。 二师傅说:人间仁义礼智信,不值世人一两金,这世道,难、 三师傅说:就你那点修为,出山后别人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你。 青林都信了,毕竟他没见过世面。 爷爷自小教他三要三不要的道理,现如今也依旧在耳边絮绕。 “要温良恭谦,要心存善念,要不忘初心。 不奸淫掳掠,不滥杀无辜,不贪得无厌。” 青林记忆极好,这些话烙刻在心底,如今出山,须得小心翼翼。 因为依照几位师傅的说法,外面的世界,很复杂,很危险… … 一直向南前行,走过熟悉的村庄,穿过熟悉的田野,翻过熟悉的山头,然后只身没入完全陌生的大山。 一路穿林过涧,翻山越岭,也不知走了多远,此刻日落西山,前方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密林。 “今天可能要露宿在这荒野山林了…” 以他的修为,大可以御空飞行,只是青林不愿这么做。 第一次走出与世隔绝的小山村,他想脚踏实地,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是否真如师傅们所说的那样… 当天色完全昏暗,一名身背竹剑,腰挎木刀的少年,披星戴月,一个人行走在浩瀚无垠的荒野密林间。 青林并不怕黑,黑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的目光依旧能看清很远的地方。 再次翻过一道山岭,远处的半山腰处,突然出现了一丝朦胧的灯火,飘飘渺渺,又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那里可能有人居住,可以借宿一晚。” 离那道光亮越来越近,周围却开始泛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遮挡住天上星月,不远处那道灯火却越来越清晰。 临近了才发现,好大一间庄子,庄子有块牌匾,被迷雾笼罩,看不真切,牌匾两头分挂两个大红灯笼,分外醒目,青林先前在山头,看到的灯火,是这灯笼被风吹动,摇摆不定,显得缥缈。 并未叩门,这荒山野岭,罕无人迹,有人家已极不寻常,怎么会有这样大一庄子? 更诡异的是,透过窗户纸,屋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事出寻常必有妖。 青林虽未见过世面,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正思量间,庄子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口两边各站一个看上去很喜庆的白胖娃娃,带一顶乌黑小帽,冲青林露出笑意。 “公子一路风尘,不如进庄内歇歇脚,饮一杯热茶,休息好了,明早才好赶路。” 透过屋门,青林见庄内大堂摆着数张桌子,人影耸动,有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与寂寂无声的荒山野岭相比,面前喧哗吵闹的庄内好似另一个世界。 “这些都是庄内客人,今晚正好摆宴设席,款待大家,公子来的正巧,如不嫌弃,可以与大伙一起薄饮几杯,吃些东西。” 两个白胖娃娃年纪虽然小,说话却一套接一套,脸上笑容可掬,看起来很和善,让人不忍拒绝。 “好。” 认真想了想,青林点了点头。 进入庄内,目光不停在四周和那些在不同桌上把酒言欢的人身上扫视。 庄内摆有八张四角桌,每张桌坐落几人,男女皆有,桌上摆着各色佳肴美酒,那些人见青林进来,置若罔闻,自顾谈笑饮酒。 门口,白胖娃娃望着青林的背影笑的很开心,嘴角咧开,伸出猩红长舌,黏黏的绕着整张脸舔了一圈。 “这道点心真嫩。” “这人背着兵刃,可能是修行中人,暂时看不出深浅,要小心一些。”另一名娃娃开口。 “木刀和竹剑,就这?也算是兵刃?” “别掉以轻心,莫忘了十年前白老大的下场,我们的宗旨一向是,宁放过,不吃错。” “说的也是,那先探探他的底…” 有位丫鬟装扮的人引导青林至一张无人桌前落座,随即端上来色香味俱的酒水佳肴。 青林并未动桌上的美味,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往四周扫视,很奇怪,其余那些宾客对他的存在置若罔闻,就好像他不存在一般。 庄内宽敞,但摆设极为简单,连里屋都没有,看上去极其古怪。 四周窗户糊着花白纸,唯一引起青林注意的,是顶梁上挂着的那把红色油纸伞,颜色鲜红,孤零零坠在上方,略显孤单。 除此之外,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就像河里死掉后漂在水面被太阳暴晒后的臭鱼,若有若无,着实让人难受的紧。 “这道点心我们怎么分?” “四肢归我,内脏给你,脑浆一人一半。” “屁股呢?” “屁股不要,给你了。” “呸…我也不要…” 听着两个胖娃娃在身后不远处窃窃私语,青林不由侧头问了一句:“请问,你们刚才有在说屁股吗?” “是的,辟谷,听说修行之人,修为高到一定境界,能不吃不喝,达到辟谷之境,我看公子背剑挎刀,气势不凡,想必也是那修行中人,修为肯定不浅吧?” 青林想起爷爷说在外要温良恭谦,谦虚低调,微笑着摆摆手:“在下修为浅薄,并未入流…” “哦,那我们就放心了。” “什么?” 胖娃娃打了个哈哈:“我是说,公子可以放心用膳了,吃饱喝足,好上路。” “好-上-路。” 这三个字说的很慢,似乎另有深意。 青林发现,两个白胖娃娃说完这话后,正一起盯着自己,咧嘴笑着,那眼神,似曾相识。 对了,嗜酒如命的三师父点典看到酒是这样的目光。 大师傅杨凡看到隔壁林二嫂在小溪俯身洗衣时,也是这种目光。 兴奋,渴望… 只是他们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多久,便移开了,随后两人退到青林身后,稍远一些的地方。 “我就说吧,这人看起来普普通通,年纪又轻,怎么可能是修为高深的修炼之人。” “小心使得万年船,你忘记十年前白老大的下场了。” 想起十年前那一幕,两个胖娃娃心中至今有些发寒。 白老大是一条修炼数百年的白蟒,是此间庄子原先的主人,在这片山岭叱咤了几百年,其间,不知有多少路过,或误入此地的人被它吞了,吸取精血。 直到那一天,一个少年牵着一个几岁的小女孩路过此地。 见有点心上门,白老大当场露出原型,对他们张开血盆大口,然后…然后它就被那看起来很弱小的少年活生生扒了皮,剜了胆… 这一幕让当时还很弱小的它们吓破了胆,也幸亏它们当时太过弱小,又隐藏的极好,并未引起那少年注意。 少年领着小女孩走后,它们既惊又喜,吞掉了白老大的血肉后,修为突飞猛进,成了这间庄子的新主人。 这十年有不少人路过此地,被它们吃了,炼化其气血,修为一直在增进。 只是当初白老大的下场给它们提了一个醒,这些年它们一直坚持一个原则:宁放过,不杀错,稳健至上,从无披露。 “我们现在就把他分了吧,他看起来很嫩,我实在有点忍不住了。” 其中一名胖娃娃流着哈喇,长长的舌头一直在舔着嘴角。 “再等等…总感觉今晚有点不太对劲…你看见顶梁那把异常鲜艳的红色油纸伞没? 最近听到一个秘闻,龍殷有个洛娘娘,修为恐怖,行踪诡秘,最喜欢去崇山峻岭,险恶荒凉之处,收服那些山精鬼魅,纳为已用,顺者昌,逆者亡,无数比白老大还厉害的家伙都死在她手中。 听说她每每现身,必会撑一把颜色艳丽好似鲜血一般的红油纸伞…” 胖娃娃有些惴惴不安。 另一名娃娃嗤之以鼻:“你想多了,半年前屋顶漏水,那伞是我挂上去的。” “可我记得,你挂上去的是一把绿伞。” “唉,这么久了,褪色了很正常,你管那伞是红的绿的白的,反正我饿了,要吃点心。” 正说话的胖娃娃望着青林背影两眼放光,哈喇流了一地。 另一名娃娃无可奈何,只得点了点头。 得到示意,流哈喇子的胖娃娃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獠牙,又长又黏的舌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住数丈开外的少年脖颈,猛地一扯。 “咔” 想象中的脖子断裂声并未出现,反而出现了另一种奇怪的声音。 “咦?” 胖娃娃将舌头缩了回来,发出一声惊疑,前方那个少年,不见了… 正当他侧头想询问自己的伙伴时,一柄竹剑,将他伙伴的脖颈,刺了个通透。 竹剑散发白色寒气,小伙伴表情惊恐却已凝固,被剑身寒气所侵,化作一座冰雕,那道诡异的“咔”声,就是从小伙伴身上发出的。 随即咔咔声不绝于耳,它眼睁睁看着小伙伴如碎裂的瓷器一般,散落在地,化作冰屑。 那个少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它身后。 “你们的障眼法,太拙劣了。” 前所未有的恐慌出现在心头,它仿佛体会到了十年前白老大被剥皮剜胆时的心情,这一次,它们看走眼了… “说好的的修为浅薄,并未入流… 呵--呵!” 胖娃娃毫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闪电,想要逃离,却被一道青光以更快的速度透体而过,然后栽倒在地。 青光回归青林体内,庄内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原本灯火通明的内堂立陷黑暗,一股股腐败难闻的气息直扑面门。 障眼法一破,庄子立刻露出本来面目。 只见这里十分破败,蛛网遍地,积了厚厚一层灰,房梁上方破了几个大洞,月光照进屋内,满天繁星一眼可见。 先前那些宾客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满地的干尸枯骨,枯骨身上的破烂衣服,与那些谈笑饮酒的宾客倒有几分相似,应该是枉死在这里的倒霉鬼。 死了还被利用,着实可怜。 四角桌变了东倒西歪的烂棺材,原本的美味佳肴则成了臭泥,蛆虫和烂骨头。 栽倒在地的白胖娃娃也露出真身,是一只大如磨盘的三脚白蟾蜍,头顶长着一个大黑疙瘩,极其丑陋。 散落一地的尸骨,有些还残缺不全,看来这两只白色三脚蟾蜍,没少祸害人。 青林默默出了庄子,原本笼罩在四周的迷雾消失不见,整座庄子在皎洁月光下露出真容。 门口上方挂着红灯笼成了惨白色,正中间的牌匾塌了一半,上面赫然书写两个大字: 义--庄! 这义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建的,破败成这样,肯定荒废了许久,没想到成了这些妖邪之物的福地。 仔细看了看周遭地势,义庄选址很讲究,这是个藏风聚气的聚阴之地,周围山岭间的源气源源不断向此汇聚,这原本是好事,源气可以使停留在义庄的尸体保存得更久,没那么快腐烂。 但同样吸引了山间那些妖魅鬼怪,将此当作老巢,兴风作浪,祸害路人。 既然义庄已经荒废,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青林握紧竹剑轻轻一挥,白色剑芒冲天而起,一剑把本就破败的义庄劈做两半,随即坍塌,变成一片废墟。 这一剑,不仅毁了义庄,也将此处藏风聚气的地势破坏殆尽,相信以后不会有什么妖邪再来此地祸害他人。 月光下,青林的目光忽地一凝,废墟中,那把鲜艳夺目的红色油纸伞,静静的躺在其中,纤尘不染… 视线在红纸伞上停留了许久,眼中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但终究未上前,反而将竹剑重新背在身后,一转身,继续往南,潇洒而去。 青林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下,嘴里轻轻哼着一句话: “红纸伞,窗花花,庄内两个胖娃娃,一个两个还有它…” 僻静无人的荒野山林,青林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了这片山岭之间。 已成一片废墟的义庄之上,却不知何时立着一个身段妖娆,身着一袭碧绿长裙,纱巾罩面的阿挪女子,左手撑一把鲜红欲滴的红色油纸伞,身形飘渺,望着渐行渐远的竹剑少年,若有所思… 第二章 良心,值几两银子【新书求推荐】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青林背着竹剑,腰挎木刀出了荒山。 阳光挥洒在他脸庞,分外出尘。 龍殷,清廷城,青阳镇。 师傅说世道艰险,人性凉薄,青林却觉得,这世道和他们说的并不完全一样… 就如这飘香院的姑娘,可是热情的很,不仅一口一句公子小哥的叫着,还一个劲往他身上贴靠,厚重的脂粉气和女人独有的香味让青林有些脸红。 他第一次下山,没见过什么世面。 以至于在青阳镇经过这家飘香院的牌楼时,因为好奇,驻足多看了几眼,立马就被眼尖的姑娘瞧见,媚笑着把他生拉硬拽,拖了进去。 飘香院是一家青楼。 像这种勾栏之地,一般是白天闭门,晚间迎客。 只是八月刚过,今天恰逢初一,青阳镇有逢集的习俗,初一十五更是难得的大集。 无数人从乡村各地蜂拥而至,青阳镇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副热闹景象。 这是镇上商铺最喜欢的日子,就连一向只做晚间生意的青楼,也会在这一日特例开门待客。 青林被这名体态丰腴,容貌只算一般的女子拽进一间小楼。 将门销倒插,为青林倒上一杯薄酒,肩上的披肩顺势落地,露出晶莹肌肤,酥胸半露。 “嗖” 还不等女子的手搭在肩头,青林瞬间退到墙角,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心跳的厉害:“姑娘,请自重。” “噗嗤…” 丰腴女子掩嘴娇笑,忍不住仔细打量起眼前少年。 穿着朴素,不像富贵人家出身。 身材高挑,身后背着把竹剑,腰挎木刀…扮相十分古怪… 只是他的容颜,实在太招人喜欢了,特别是那双眼睛,她一生识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眼眸。 “进这楼的,叫奴家请主动的不少,说自重的…你倒是第一个。 不会是个雏儿吧?” 见对方脸有不解,丰腴女子啧啧称奇:“公子莫非第一次进青楼?” “我第一次来青阳镇,只是路过看了一眼,就被…被你拽了进去。” 又是一阵轻笑,女子用手轻卷耳机发丝,微微笑:“只要进了这个门,无论做没做,都得给银子的公子。” “银子,我有的。” 青林拿出身上仅有的几两碎银。 “世间居然有这般傻的人,白白把银子送出去的吗?” 女子怔怔地看着青林,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我可以走了吗?” 青林小声问着,神色真诚。 丰腴女子盯着他看了许久,眼前少年和以往见过的所有人不太一样。 沦落风尘,她这辈子见过的丑恶多如牛毛。 世道险,人心恶。 年幼被人拐入青楼的她,把这世道看得透了。 这些年来这青楼之人,不是好色之徒之辈,就是好勇斗狠之徒,好一些的,也是那道貌岸然之流,没一个好人。 只是眼前少年,如滚滚红尘中一朵纤尘不染的莲花,让她另眼相看。 这样的男子,就算倒贴陪他一次,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可是,怎配啊… 女子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捡起落地的披肩,小心系好。 “你走吧。” “这银子…” “不要了,你走吧。” 青林对她抱了抱拳,正欲离开,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他娘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向最爱财的晴姐,居然连这到手的银子都不要?” 青林和被称作晴姐的女子同一时间往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床底下突然钻出来一个衣裳补着补丁,看起来十分落魄,长相一般,却透着不怎么正经的年轻男子,痞里痞气地用手挖着鼻孔。 晴姐脸色一变,看起来有些恼怒:“江三,你这个臭无赖不去跑堂,躲在我床底下做什么。 难不成又想偷我银子?” “哪能呢,我江三他娘的是那种人嘛,我就是路过。” 江三嬉皮笑脸,丝毫不顾及晴姐的羞恼,径直走到青林身前,上下打量一眼。 “小子,第一次出来混吧,身上连把真家伙都不带,居然背着竹剑和木刀,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青林静静地听他说着,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了藏于床底的江三,并未道破而已。 “看你也是老实憨厚之人,这样吧,你把银子都给我,我吃点亏,教你几招自创的绝学,怎么样?” “去去去,你一个地痞无赖,除了会扒寡妇墙头,耍嘴皮子,有个屁的本事。” 晴姐没好气瞪了江三一眼,又对青林道:“别理会这个无赖,公子请便吧。” 青林一笑置之,脚步刚抬,外面突然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带着阵阵哭腔,听声音是个女子。 青林脸色微变,晴姐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看向下方堂院,忽地叹了口气。 “直娘贼,又一个小姑娘要被霍霍了。”江三在一旁咬牙切齿。 青林在两人身侧,隔着窗缝,把下方堂院内的情形看了个明白。 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花一般的年纪,却被两名恶仆架着,拽向院内一栋小楼。 一名着锦缎华服,方脸阔耳,脖子上挂着金项圈,长着一双倒三角眼的男子在后,目光落在小姑娘略显青涩的身段上,露出一丝玩味。 “这是怎么了?” “这都看不出来?” 面对青林的疑问,江三没好气道:“青阳镇的土皇帝,王家家主王鑫,正在强抢民女。” “那还是个小姑娘。” “不小,那个狗娘养的也不抢啊… 这个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就喜欢糟蹋这种还未长开的姑娘,青阳镇不知有多少小女孩就这样毁在他手上。” “镇上知根知底的,一般都不让这般年纪的姑娘出门,也就今天初一,许多周边村民不知其中底细,带着自家姑娘赶大集,被这禽兽瞧见,那还能有个好。” 江三呸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却很小,刻意压低,似乎怕下方那家伙听见了去。 “就没人管么。” “管?怎么管?青阳镇偏居一隅,清廷城的甲士与王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王家几乎只手遮天,只要被他看上,要么带回王家府邸,要么就近找个地方剥光衣服祸害了,心情好或许会留下几两银子,心情不好,事后免不了宰了弃尸荒野,这样的事那个杂碎可没少干!” 江三显得愤愤不平,但又无可奈何。 大师傅总说:世道艰险,人心险恶,人于世间,福祸难测。 世间险恶之事,在青林看来,莫过于眼前这位王家家主所行所径。 往旁踏出一步,径直走向门边。 心存善念,不忘初心。 这是爷爷自小教他的道理,无论世道恶是不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初心。 有些事,总得有人做。 “你想干嘛!” 门刚被推开一条缝,察觉出不对劲的江三一把拽住青林,没好气道:“他娘的,真以为背了把竹剑和木刀,就可以学别人行侠仗义了。 就你这样的,毛都没长齐,一时热血上涌自己丢了性命不打紧,连累我们那可就惨了。” “视若无睹,你们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一声耻笑。 “良心?值几两银子,能换酒喝吗?” 眼前少年当真是个不谐世事的愣头青,如今这世道,居然跟人讲良心,这家伙是存心逗自己笑嘛? 江三的话,和二师傅曾说过的如出一撤。 人间仁义礼智信,不值世人一两金。 这世道,真就如此不堪? 青林手指轻轻一动,拉扯住他的江三忽然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哎呦,他娘的,见鬼了不成! 江三四下张望,方才那股如遭电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错觉? 旋即望向已经打开屋门的青林,会是他搞得鬼? 这小子难道深藏不露,是个高手? 摇了摇头,兀自否认。 毛都没长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要是高手,那他江三就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刚推开门,青林却停下脚步,与此同时,江三发出了惊奇声。 “他娘咧!这年头还真有人不要命,做行侠仗义的蠢事…” 外面,一名身高七尺的男子,纱巾罩面,提一把三尺长剑,剑柄坠一块虎佩,从外跃入堂院,对着拖拽小姑娘的恶仆挥剑便砍,身手极为伶俐! 第三章 真正的高手 纱巾罩面的男子看样子身手不错,那两名恶仆纵然有些底子,也经不住他三两下挥砍。 只眨眼间,恶仆倒在血泊中,提剑男子一把抓住受惊的小姑娘,就要跃上墙头。 “想逃?” 一声冷哼,出自那其貌不扬的王家家主王鑫,身子一动,速度出奇的快。 “完了完了,青阳镇谁不知王鑫是七品炼气境高手,就连骑尉洪赤羽,都要稍逊一筹,这家伙吃错药了,居然跟他作对。” 江三嘬着牙花子,很不看好这名行侠仗义的憨货。 果然。 王鑫赤手空拳,直取提剑男子胸膛,速度之迅猛,让后者再没时间做其它决策,只得横剑挡在身前。 “當!” 巨大的力道将剑身击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提剑男子身子猛震,如断了线的风筝,后背撞击在堂院墙壁。 “咳…” 纱巾上溢出丝丝鲜血,提剑男子大口喘息,身后的墙壁出现几道裂痕。 王鑫神色冷淡,朝提剑男子缓缓走去。 提剑男子眼色更冷,王家之所以能在青阳镇作威作福,实力果然强硬的很。 王鑫虽是个禽兽不如的杂碎,但修为在青阳镇一骑绝尘,今日怕是要折在这了。 只是,心有不甘啊… 提剑男子看了看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体内源气拼命凝聚,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握紧了手中剑。 “宰了你!” 一声断喝,提剑男子脚蹬墙壁,借力往上一跃,挥剑直攻王鑫面门。 这一击,竭尽全力,看样子是准备玉石俱焚。 微一侧身,避开这雷霆一击,王鑫顺势往后退让一步,这样可以让他从容应对提剑男子接下来不死不休的攻势。 谁知提剑男子一击不中,再次借力掠向小姑娘身旁,一把搂住她,径直跳上高墙。 “贼他娘机灵!” 江三心中忍不住为其喝彩,这家伙拼命是假,救人是真,狡诈的一批。 感觉被摆了一道,王鑫怒从心起,眼见那家伙已经跃上高墙,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森森寒意。 “砰!” 堂院内重达数百斤的石桌被王鑫硬生生搬起,用力掷了出去,带着刚猛劲风,砸向提剑男子后背。 “干你娘!”江三差点惊掉下巴。 晴姐捂住眼睛,不忍再看。 青林静静看着场中,狭长眼眸轻轻眯了一下。 “轰!” 一抹青光悄然闪过。 石桌在半空轰然炸裂,碎屑翻飞,提剑男子裹挟小姑娘跳出墙外,毫发无损,消失在众人视线。 突如其来的一幕极其诡异。 “谁!” 王鑫脸色骤变,如临大敌,浑身气机再无丝毫保留,汹涌宣泄而出,锐利目光不断往四周扫视。 江三和晴姐错愕不已。 眼看那提剑男子要被砸成肉饼,却来了个惊天反转,任谁都看出其中有问题。 有人在暗中搞事… 而且是个高手! 江三上瞅瞅,下瞅瞅,毫无收获。 而在他的身侧,一抹细微青光回归青林体内,消失不见。 堂院内动静闹得很大,许多在阁楼内翻云覆雨,纵酒声色的男女或推窗,或开门,看着下方津津有味,这热闹可比看戏有趣多了。 王鑫目光扫视过来,这些人下意识闪避退让,不敢直视。 环视四周无果,王鑫沉声喝道:“既然出了手,何不现身一叙!” 青林刚想踏前一步,被江三再次拉住。 “又没说你,去凑什么热闹,想做出头鸟,找死啊! 那你最好死远一点,等我离开这间屋,你想怎么作就怎么作。” 青林默默地看着他,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着想,这没有错。 对方话虽然说的难听,但他拦住自己,似乎反倒是出于好意。 王鑫脸色阴沉的可怕,暗中出手之人并没有要露面的意思。 方才那短暂交接,能隐隐感觉到对方实力不弱于他,甚至在他之上。 可那又如何。 这里是青阳镇,他是王家家主。 强龙不压地头蛇。 就算是龍殷江湖中登堂入室的中三品高手,在青阳镇一样得向他低头。 可对方不打算露面,就算把整座飘香院翻过来,以那人的实力,要存心躲藏,自己很难找出来。 若此刻回去带人来围剿,那人闻讯肯定会逃之夭夭。 可恨! 他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 王鑫余怒未消,把院内石凳,一脚一个,踢向四周。 “砰!” 数十斤重的石凳激射在墙壁,楼阁上,立马出现破洞和裂缝,把那些看热闹的吓得不轻,一个个关门关窗,缩进屋内,再不敢探头探脑,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霉头。 这可把飘香院的老鸨心疼坏了,急忙叫了楼内姿色一流,最能袖善舞的几位姑娘一起上前,好话说尽,把王鑫领入一间别致小楼,这才给安抚住。 将这一切尽入眼底的晴姐也松了口气,王鑫的阴狠恶毒,心狠手辣,在青阳镇名声在外,要是发起疯来,鬼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 她的目光又落在少年身上。 这是个善良的人,但好像并不聪明的样子。 明知到有危险,还想着为所谓的正义出头,这个世道就算要讲良心,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博。 要不是江三把他强行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终究还是太年轻,涉世未深啊。 越是如此,她越是对眼前少年刮目相看。 “公子是第一次出远门?” “是。” “我有一些话,不知公子愿不愿听。” “请讲。” 晴姐眼神有些复杂,许久才道:“世上不平事古来皆有,我知公子一片好心,但有些事要量力而行,过犹不及,反倒会误了自己。” 想了想,青林点了点头:“受教了。” 知她一片好心,是在提点自己,青林当下露出感激之色。 “公子珍重。” 临走前,晴姐为青林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青林含笑抱拳作别。 “他娘的,有没有搞错,这可是青楼,你们这样含情脉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娘子在跟即将出远门的相公依依惜别呢。” “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晴姐罕见的有些脸红,瞪了眼江三,青林则一笑置之,出了门,下了楼。 望了望提剑男子先前消失的方向,略一沉吟,身子一飘,如风中柳絮,轻飘上高墙,再眨眼间,已然消失不见。 “你说这小子像不像一条…我的娘咧!” 话说到一半的江三仿佛不可置信,那个背着竹剑挎木刀,看起来又傻又憨的少年,居然飘上了三四丈高的大墙,然后无声无息消失在原地。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娘的!原来他才是真正的高手!” 第四章 我替你杀了 青阳镇大街热闹非凡,青林缓步在人群当中。 那些叫买的,叫卖的,挑担的,跨篮的,卖糖葫芦的,煎油饼子的吆喝声不绝。 有孩童顶着那俩缕小辫,在人群中追逐打闹,欢声笑语不断,引来身后大人一个劲的说慢点,别摔着。 嘴角间扬起一抹笑意。 自己住的那个小山村,可看不见这样的热闹景象。 要不是爷爷和三位师傅离奇失踪,青林或许一辈子都不会下山。 也看不见世间这大好风光和人间烟火。 如师傅所言,这个世间有些人心恶是恶了些,可并非所有人都如此,远没师傅说的那么夸张。 如那飘香院的晴姐,和救人的提剑男子,都很好的。 而且别人一根手指根本摁不死他,如果可以,他反而能一根手指轻易把别人摁死… 青林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可能是料定他有一天会下山,故意告诫自己,要温良恭谦些吧。 从青阳镇往北出了镇,来到一处山坳。 这里地处偏僻,背靠大山,周围有密林围绕,却坐落着几栋简易茅草屋,有些破败,不似人住的地方。 青林驻足看了看,随即往最左边那栋屋子走去,刚想推开屋门,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剑透过木门直刺他的咽喉。 噌。 青林双指夹住剑身,剑尖在咽喉寸许处停住,再不能前进分毫。 “王家的走狗,嗅觉倒是灵敏的紧。” 屋子内传来冷冽的男子声音。 “你弄错了,我不是王家的人。” 青林松开双指,任由对方抽回剑身。 屋门打开,一名纱巾蒙面的男子横剑身前,目光中满是戒备。 当看见门外出现的是一名扮相古怪的少年,立刻发问:“你是谁?” 提剑男子不敢大意,先前以为来人是王家走狗,以有心算无意,待他靠近门边,蓄力已久一剑刺出,却被对方轻易化解,这份修为,他远远不及。 “那名小姑娘呢?” 没能见到被他救走的小姑娘,青林有些奇怪。 “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对他了如指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提剑男子戒备心更强,做好殊死一搏。 “飘香院内,你用剑身挡住拳头,但劲力依旧伤了肺腑,乱了气机,现在所能催动的源气,不过全盛时期五层。 何况你后背撞击墙壁,断了三根肋骨,现在不宜调动气机,需静养月余,恢复身体。” 提剑男子心中一沉,自身情况他再清楚不过,却被对方一一料中。 就这份眼力和手段,他恐怕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青林拿出一只小瓶,递给提剑男子:“这是我自己调配的药膏,可外敷内用,对你的伤,应该有用。” 提剑男子并未去接,他心中纳闷,有些想不通这名少年为何要无缘无故帮助自己。 其中是否有诈? 对方究竟在图谋什么? 财?色?呸… 不是他太过小心警慎,是这世间君子好人太少,坏人小人太多,不得不防。 青林笑了笑,将小瓶轻轻丢了过去,提剑男子一把抓在手中,却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 “你是在飘香院出手拦下王鑫之人?” 除了这个可能,他再也找不到自己与眼前少年有何关联。 青林并未承认,也未否认,只是笑了笑。 十有八九可以确定,眼前少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当时情况危急,命悬一线,他是知道的。 若没有这少年相助,他与那小姑娘早已命丧多时。 以示敬意,提剑男子扯下脸上面纱,恭敬道:“在下木离,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 青林示意他不要客气,对方露出真容,竟是个五官端正,颇为俊秀的男子,年龄应该还不到而立之年。 接着又问那小姑娘怎样了。 原来木离从飘香院脱身后,便让那小姑娘自己回了家,自己身上有伤,又恐王鑫带人追击,自顾寻了个偏僻处,栖身于此。 “那小姑娘是你亲朋好友?” “不是。” “那你为何甘冒奇险救她?那王鑫的实力可远胜于你。” 木离自嘲一笑:“我本意是想宰了王鑫,小姑娘只是顺带救了而已。 我孤家寡人一个,烂命一条,大不了人死鸟朝天,有什么好在乎的。” 青林看出他眼睛深处光芒闪烁,似乎另有隐情。 他不想追问,因为木离要是想说,自然会说的。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木离还是开了口,声音有些涩: “我是青阳镇东边木家村人,有个哥哥,已经成家,两口子在家垦地,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子虽苦,却也憨实。 我不想种一辈子地,觉得那没出息,六年前不辞而别,一个人游荡在清廷十八郡,终于学了些修行法门,有了立足之力。 前不久,我回到青阳镇,想让哥嫂过上好一些的生活,却没想当初的不辞而别,竟是天人永隔。” 木离的话很轻,却在微微发颤,青林似乎预想到了接下来的事情,神色间有些黯然。 “三个月前,也是初一,嫂嫂带着十二岁的侄女儿赶集,遇上了王鑫,他们要当街抢我侄女儿,嫂嫂哪肯,被他们当街杀了,当着我侄女儿面杀的。 尖刀透过胸膛,鲜血洒的满大街都是。 侄女儿拼命反抗,咬了王鑫的手,抱着嫂嫂哭的撕心裂肺,而后誓死不从,同样遭了毒手。” 青林发现这一刻的木离双拳紧握,指甲刺进肉里,竟流出了丝丝血迹。 “可这件事根本没完,王鑫那个杂碎为了羞辱她们母女俩,竟命人把她们的衣服扒了,丢在青阳镇的大街中央…” 青林第一次觉得蓝天不是那么明媚,有些暗。 “我哥哥得知此事,收了尸,把家里砍竹的蔑刀拿出来,磨了又磨,藏于身上,一个人走到王家府邸,在门口守到了王鑫,向他挥出了刀…” “他是个干苦力活的,是有把子力气,可面对王鑫这样的修行人物,结果可想而知…” 木离深吸一口气。 “王鑫让人把我哥哥的双腿双手打断,扔在王家门口,日晒,雨淋,放恶狗啃咬他的身子,就这样折磨了三四日,才断的气…” “我得知此事是一个月前,那时哥哥的尸体被狗啃鸟啄,虫咬蚁噬,只剩下一堆枯骨,趁夜半无人把我哥枯骨收拢,与嫂嫂侄女儿安葬在一处。 那时起,我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宰了王鑫!” “咳…” 木离说到此处,心中恨意滔天,身心太过激荡,牵扯到伤势,嘴角咳出了一丝鲜血。 “可惜我修为低微,王鑫那个杂碎每次出行必有护卫随从,一直没法下手,今日好不容易遇上他落单,只带了两个并无修为的仆人,本想杀他个出其不意,没想到一交手,才知道我修为低他太多。” 木离脸有凄然:“我是一定要去杀他的,就算是死,也一定要去,不然没脸去见我哥嫂,和那可怜的侄女儿…” 青林抬头看了看蓝天,初秋的阳光并没有让他觉得暖,反而有些冷。 以往和爷爷还有三位师傅一直住在小山村,过着安逸平和的日子,那里的人都很好,与世无争,青林很满足。 他觉得外面的人和小山村的人都一样是人,应该坏不到哪去,哪知人心竟可以不堪到如此地步。 大师傅说的没错,世道险,人心恶,恶得让人心寒。 心情逐渐平复的木离突然发现周围静的可怕。 原本林子里不时传来的鸟叫虫鸣居然在同一时刻消失无踪。 他全身上下被一股异样笼罩,肌肤如若针毡。 而促成这一切的来源,好像是眼前少年…腰间的那柄木刀… 不知什么时候,青林脸色变得很冷,心中很不平静,就像腰间那柄木刀,一直颤动个不停。 一丝若有若无的刀意弥漫开来,木离连大气的不敢喘。 这让他惊骇欲绝! 这丝刀意不仅压的他喘不过气,让方圆几里内寂寂无声,甚至惊走了数里外栖居在半山腰的一群飞鸟。 该是何等恐怖的刀意啊! 木离内心翻江倒海,极其震撼。 这六年在清廷十八郡游历,吃了不少苦,也见到了一些龍殷江湖中真正的高手。 如那清水郡的断水剑蓝淼。 登峰造极的上三品高手,传闻他曾一剑劈开宋胤城天山瀑布,使其断流十息,因此名震龍殷。 一身剑意力压清廷城,无人能出其左右,木离有幸见过他出剑,那绝世风采和剑意至今令他记忆犹新,断水剑之名实至名归。 可眼前少年突然弥漫出来的刀意,比起那人,竟好像不遑多让… 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可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青林平复心中思绪,轻抚过腰间木刀,颤动立止,那股让木离如若针毡的感觉立当即消失,周围林子内的虫鸣鸟语也重新出现在耳畔。 接着少年说出了那句话: “王鑫,我替你杀了。” 第五章 来者,不善?【新书求推荐】 “啷个哩个啷啷啷个哩个啷,俏寡妇,莫哀愁,今夜哥哥翻墙头,俏寡妇,留道口,哥哥要从后门走…” 临近黄昏,青阳镇北边山坳,几栋破败茅屋前,木离盘膝而坐,似在调养身心。 不远处用枯枝架起了一堆小火,青林背靠一颗大槐树,正烤着一只林间捉来的野兔,咬了一口林子里摘来的野浆果。 两人在这呆了一个下午,交浅言深,木离知道救了他,修为深不可测的少年叫青林。 青山绿水的青,木秀于林的林。 人如其名。 之所以还在这,是因为木离受了伤,为了避免日后留下隐疾,先在此调身养息,等隔日日头一亮,青林会让木离领他去王家府邸--杀王鑫。 青林从未杀过人,也未想过将来要杀人,但王鑫,必须死。 火焰跳动,兔子被烤的金黄,油渍滴进火里,噼啪作响。 然后青林就听见了有人哼着那稀奇古怪的小调。 又来了。 “啷个哩个啷啷啷个哩个啷,俏寡妇,莫哀愁,今夜哥哥翻墙头,俏寡妇,留道口,哥哥要从后门走…” 这回听得清了,青林一脸古怪,能哼出这种词句的人,怕是也不怎么正经吧… 夕阳下,一个人的身影被拉的老长,左手拎一壶酒,右手拿一只烧鸡,走路姿势有些吊儿郎当,一路哼着小调,看上去极其得意。 当那人临近茅草屋,青林,木离与之视线交接,三个人同时愣住。 青林和来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是你!”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衣服补着补丁,身材面貌并不出众,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全身上下,由内而外流露出的一股痞气。 青林认识他,是飘香院躲在晴姐床底下的男子江三。 木离原本凝神戒备,见青林与来人似乎相识,立刻安下心,自顾打坐入定。 “你怎么会来这?” “你问我?他娘的我还想问你们怎么会在我家?” 江三很错愕,极其错愕。 他孤家寡人一个,穷得就剩下这几间破屋子,离小镇极远,地处偏僻,平常连个鬼影都见不到,要不是他胆大,一般人都不敢在这住。 现在居然见到了活人,还是熟人,如何不让他惊讶。 他的目光在青林和木离身上扫视,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狗,跳起脚指着木离:“他娘的!你是在飘香院与王鑫厮杀之人!” 木离纱巾上的血迹和佩剑,让江三记忆深刻,一眼看穿了他的身份。 他现在有点慌,敢与王鑫搏命的肯定是个不怎么怕死的,要是让王鑫知道与他作对的人出现在自己家,那后果… 江三有些头皮发麻。 “这里是你家?” 青林指着身后的几间茅草屋,破败的很,根本不似人住的地方。 “不是我家,难道是你家?” 江三没好气,突然出现的两人让他原本愉悦的心情一扫而空,有些不知所措。 有心想赶两人走,不惹是非,又一想肯定打不过他们,要是惹恼对方,发起狠来,来个杀人灭口,毁尸灭迹,那就完犊子了。 他娘的,这事可真棘手… 似乎看出他的顾虑,青林缓缓道:“我们过会儿就走,不会叨扰你太久。” 没想到对方这么''善解人意'',江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假装客气道:“没事儿,要不要吃完再走,正好有酒有菜,不过最好天黑前离开,林子里以前闹过邪祟,专啃夜半赶路人的脑髓,不能掉以轻心啊…” “那就吃完再走。” 青林的回答让江三一阵无语,他娘的我只是假装客气好不好?这都看不出来? 这小子不厚道。 看起来一脸实诚,也不知是不是装的。 话既出口,江三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不情不愿把青林和木离请进屋子。 这是几间茅屋中相对完好的一间,门口连把锁都没有,里面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毫不为过。 除了一张破桌,一张床,以及床上显旧的被褥,其余空空如也。 这房子有一个优点,采光很好,夕阳透过屋檐,斑斑点点的阳光照进屋内,看起来另有一番滋味。 不过若是下雨时节,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屋内并无椅凳,江三索性把破桌搬上床,将酒和烧鸡以及青林烤好的兔子放好,三人在床上盘膝而坐。 并无碗筷,几人用手撕着烤肉,江三突然一拍脑袋:“我娘咧,差点给忘了。” 他盯着青林,目光灼灼,一脸兴奋:“你是不是高手?” 青林:“?” “别装了,我都看见了,在飘香院那会儿,我一眨眼你飘上墙头,再眨眼消失无踪,他娘的你要不是高手,天底下就没高手了。” 青林嚼着兔肉,并未回答。 这就默认了,江三兴奋地搓着手,笑嘻嘻道:“那王鑫砸向半空的石桌突然炸裂,想必是你干的了?” 青林轻轻恩了一声。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可记得清楚,那时你在我身侧,手被我抓着,动都没动,是怎么把那么大一块石桌给轰飞的?” 江三不懂修行,但一直对龍殷江湖中的高手很向往。 听说那些人会飞檐走壁,踏雪无痕,更有甚者,传说中的龍殷十三魁,有断江,摧城,开山之能,乖乖,谁不向往? 青林并未言语,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三也不在意,沉默不就是高手该有的风范嘛,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打开了话匣,那还能收得住? “飘香院内,你能轻易拦下王鑫,修为肯定要比他高的多得多,是不是?” “嘿,你不用回答,我他娘的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比王鑫要厉害。” 江三自顾自说着。 “天下武学共分九品,从九至一,越小越厉害。 其中凝气,入气,炼气为下三品,炼气。 归元,体玄,天魄为中三品,炼体。 幻灵,极意,天人为上三品,炼意。 王鑫是七品炼气境高手,就已经那么能耐,在青阳镇横着走,说一不二。 你比他要厉害,修为肯定不弱于他,七品实力是肯定的,说不定还得往上… 乖乖,不得了!那可是修为登堂入室的中三品高手了!” 江三满脸期待。 青林这时倒有些纳闷,道:“你不是修行中人,怎的了解这般清楚?”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呃…抱歉,我没有骂你的意思。 我一直对修行很感兴趣,只是不得其法,对这方面有专门研究过,所以略懂,略懂一二…” 青林点了点头,他说得很对,说略懂是自谦了。 “那你真是中三品高手?”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嘿…” 木离在一旁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江三不解。 木离是在笑江三无知,青林的修为…他虽然也不知具体是几品,但绝对深不可测。 修行之人,一般是不会把具体修为透露给别人的。 他这样缠着不放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倒像那些无赖缠着良家妇女非要用手量量人家胸脯有多大。 都很无礼。 木离没有回答他,但神情溢于言表,是没打算跟他言语。 江三喝了不少酒,酒一上头,就认为木离是看不起他。 “他娘的,飘香院内你敢拿剑砍王鑫,行为虽然蠢,但我是很佩服的。 王鑫那个臭鸟蛋,我早看他不顺眼了,要不是打不过他,早干他了,还轮得上你? 咱也不是怕死,主要是不想白白送死。 但王鑫那个杂碎天天在青阳镇作威作福,我也不能让他惯着他,你们看。” 江三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金项圈,拍在桌面。 青林记忆极好,这金项圈是王鑫带在脖子上的,不知怎么,竟落到他手里? 江三得意洋洋,又灌了口酒:“王鑫那个狗娘养的,在飘香院软倒在女人肚皮上,我趁他没注意,将之顺了出来… 嘿嘿…大家见者有份,赶明儿去平水郡换成现银,一定请你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江三这话说得颇为豪爽,木离对他另眼相待。 青林看江三,这人骂人都不带重复的,脏字随口就来,还干一些不怎么正大光明的勾当,但不知怎么,就是对他讨厌不起来。 “但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江三看向宁天,目光火热。 “你说。” “我想跟你修炼。” 屋子内,气氛突然冷却下来,江三满脸紧张,以为对方不答应。 青林却把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目光望向门口,轻声道:“有人来了。” 此刻,夕阳将坠,在这了无人烟的偏僻山坳中,又有谁吃饱了撑的,会来这里。 江三和木离神色顿时一肃,木离更是一把抓住剑柄,屏息凝神,看向门口处。 难道, 来者,不善? 第六章 我就站在你面前 脚步声临近,江三和木离神色凝重,紧盯门口。 青林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已从来人气息中辨认出了她是谁。 “砰” 屋门直接被推开,江三慌忙把金项圈塞进怀中,木离握住剑柄,已然站在地面,严阵以待。 青林伸手拦住了他们,轻声道:“没事的。” 门口处,落日余晖照耀在一个窈窕身影上,她身着颜色艳丽的裙子,不似寻常良家装扮,容貌并不惊艳,木离不识得她。 江三却极其错愕道:“晴姐?” 晴姐显然没想到江三家里除了他,还有两个外人,本就不轻松的神色,显得更加凝重。 当她看见身背竹剑,腰胯木刀的熟悉少年时,又从心底升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愉悦。 “你怎么会来这里?” 晴姐和江三的关系很铁,记得她刚被拐卖进飘香院时,年纪还不大,老是让人欺负,跑堂的江三看不过去,时常为她出头,却总被人揍的鼻青脸肿。 江三又好耍钱,经常输的身无分文,时常找晴姐''接济'',有时甚至不打招呼,直接偷摸进人家房内''借银子'',因此常被晴姐奚落,江三也是嘴硬之人,谁也不服谁,两人经常嘴皮子打架,相互不让,关系却极其要好。 天都快黑了,晴姐特意赶了好几里山路,来这偏僻山坳下,肯定是有事。 屋子内几人都看出来了,晴姐的神情很凝重。 “江三,你惹大事了。” 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时间紧迫,晴姐把来意一股脑吐露出。 “王鑫的传家宝丢了,飘香院被他闹了个天翻地覆,与他侍寝的几个姐妹被他当场杀了。 有人告密说,除了被杀的几个姐妹,只有你一人端酒进入过这间屋子。 王鑫已派人去通知镇上甲士,骑尉洪赤羽要亲手来拿你,你得快些离开这,再晚可来不及了。” 江三目瞪口呆,酒意瞬间醒了一半。 这消息对他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这事儿明明办的那么隐蔽,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王鑫那个杂碎,不就是一个金项圈么,他王家家大业大,为了一点黄白之物居然杀了那么多人,把飘香院搅得天翻地覆,简直丧心病狂! 见江三神情有异,晴姐有些恨铁不成钢,恼道:“你呀你,平时不务正业,总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这回倒好,居然偷到那要命的阎罗身上,你也不用脑子想想,有命拿,哪有命花啊…” 晴姐恨不得把江三按在地上揍一顿,但随即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一个香囊,这里面是她沦落风尘这些年,积攒的大部分积蓄。 “拿着这个,快点滚出青阳镇,越远越好,以后别再回来了。” 将香囊塞进江三手里,晴姐背过身,眼角已微微泛红。 “我走了,你怎么办?”江三急了,事情不该这样的。 “东西是你拿的,又不是我,他们还能拿我怎么样?你休要磨叽,快点儿走。” 青林这时走向前,目光透过屋门,看向远处山林之间,轻轻摇了摇头:“晚了。” 桌上的酒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微微颤动,刚开始还微不可察,随着时间流逝,那股颤动感越来越剧烈,随即''咔嚓''一声,掉落在地。 除了青林,其余人脸色大变,是有什么东西正往这里而来,竟让得这片土地轻轻颤动。 随着夕阳最后一丝余晖落下,一匹高头大马裹挟奔雷之势,从密林中疾驰而出。 紧接着,两匹,三匹,四匹… 当那几十匹载着轻盔轻甲,腰佩长刀的甲士整齐有序出现在前面,把茅草屋围了个水泄不通时,江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苦涩: “洪赤羽…” 甲士中为首一人骑乘一匹枣红大马,腰间并无佩刀,马鞍桥上挂着一杆红缨枪,整个人看起来颇为不凡。 屋子内,晴姐头晕目眩,感觉天已经塌下来了。 江三有些恍惚,刚还在把酒言欢,一转眼,就遭遇这般局面,他无论如何都有些想不通。 木离神秘肃穆,严阵以待。 只有青林,依旧平静如水。 “江三,给我出来!” 洪赤羽开口,这时日落西山,屋子内有些昏暗,他并不能看清里面状况。 “糟了糟了,他娘的,怎么办怎么办…” 江三用手狂抓头皮,要是让洪赤羽抓住,交给王鑫,依那个王八蛋的暴虐性子,他肯定生不如死。 “对了,高手!” 江三突然抓住青林臂膀,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央求道:“高手,救救我,以后给你做牛做马,也定当回报。” 青林示意他安心,道:“没事的。” “你确定应付得过来?” 江三对此抱有一丝怀疑,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对方这么多人,就算青林是中三品的高手,可以护着自己不受伤害,可万一打急眼了,哪还有功夫顾及他们呀。 “应该行吧,谁让我是高手呢。” 说实话,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特别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江三都快哭了,哪还有闲心逸志与人说笑。 但看青林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应该是有把握的。 他咬咬牙,心中恶狠狠道:事到如今,已经无可挽回,死就死吧!人死棍儿朝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三,把王鑫的家传宝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个痛快儿,不然落到王鑫手里,你也知道后果。” 洪赤羽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这山坳回荡。 “他娘的!喊什么喊! 小爷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几分…你能拿我怎么滴!” 江三叉着腰,点指洪赤羽,气宇轩昂。 他是真豁出去了,横竖是个死,不如挺起胸膛硬气一回。 江三站在屋门口,距洪赤羽十步之遥,这般强硬的回答倒让对方有些意想不到。 洪赤羽看了看前方吊儿郎当的江三,对方只是飘香院一个跑堂,是个小痞子,居然胆大包天敢去动王鑫的东西,此刻在他面前,不乖乖就范也就罢了,还敢露出这般强硬姿态,他哪来的底气? 谁借给他的胆子? “找死!” 洪赤羽再不言语,策马向前,提起红缨枪直挑江三胸膛。 “高手,救我!” 江三抱头转身钻入屋内,口中大声呼救。 噌! 一柄竹剑横空而来,挡住那势不可挡的枪锋。 洪赤羽全身大震,坐下枣红马被这股巨力震得高高扬起马蹄,眼看就要人仰马翻。 洪赤羽经验十分老道,拼命将马头按了下去,马儿一连退了四五步,这才把这股力卸去。 洪赤羽心中惊骇,脸色阴沉,右臂又麻又痛,虎口已震裂,丝丝鲜血从手掌滴落在地。 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一个腰挎木刀,手握竹剑的少年,静静伫立。 第七章 妖邪之说【新书求推荐收藏】 “你是什么人!” 一交手,洪赤羽震惊于前方少年的修为。 绝对的中三品高手,两人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同时有些纳闷儿… 青阳镇隶属于平水郡,平水郡又是清廷城辖下十八郡之一,是个芝麻点儿大的小地方。 王鑫凭借七品炼气境的实力,在青阳镇横行无阻,他自己八品入气境的修为,统领麾下甲士,也能震慑住青阳镇各方宵小。 可眼前横空出世的少年,年纪轻轻,就已有这般深不可测的修为,打哪冒出来的? 要不弄清他的身份来历,洪赤羽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想伤人,你回去告诉王鑫,世间因果轮回,善恶有报,明日清晨,我会取他性命。” 青林语出惊人。 除了木离,所有人都盯着那少年,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狂妄至极。 这是所有甲士的同一想法。 纵使这少年修为高深,一击击退了骑尉洪赤羽,使其吃了暗亏。 但那王鑫贵为王家家主,自身修为不低,府内更有一二百奴仆,十数名好手。 相传王家还隐藏着一个大人物,修为之高,就算拎到高手如云的清廷城,也能算个人物。 这才是王家在青阳镇横行霸道,无所顾忌的根本。 否则就凭王鑫七品炼气境的实力,还真使唤不动洪赤羽,让他言听计从。 躲在屋门口的江三连连咋舌,他娘的,他要去杀王鑫,还让骑尉洪赤羽带话,让王鑫第二天洗干净脖子等着。 乖乖,这小子看起来温良恭谦,实则狂妄的很呐,比自己喝醉酒那会儿还要狂。 不过…我喜欢… 晴姐望着前方少年,眉目中异彩连连,着实没想到,这手握竹剑的少年竟如此出彩。 别人都觉得他说的话很狂,她却觉得,少年说的是真的,他有这个实力。 他的眼睛…不会骗人。 话说到如此地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这少年是厉害,可洪赤羽要是就这么灰溜溜走了,那还有何颜面在青阳镇统领这数十甲士? 事到如今,只有合围把这少年拖住,趁机将江三抓着,拿回王家的家传宝,这事才算有个交代。 他不信竹剑少年敢对他大开杀戒,世上无人敢在清廷十八郡屠杀驻守地方的甲士。 因为他们隶属于清廷城城主府,城主府有个盖世无双的蜻蜓先生,世间第一流人物,鼎鼎大名的龍殷十三魁之一,号“棋魁”。 棋魁蜻蜓先生之名,名震龍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清廷十八郡数千小镇近十万甲士,都是他麾下,听他号令。 如若有人胆敢屠杀驻守地方的甲士,必会遭遇清廷城的怒火,那样的后果…没人承受得住。 洪赤羽一声号令,十数名甲士同一时刻抽出腰间长刀,深冷的刀芒不停流转,平地里多了一股肃杀之气。 “这事与你无关,我只想拿江三,你识相些退到一旁,方才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这话绝对给足了青林脸面,只要是个聪明人,都会借坡下驴,置身事外。 青林却摇了摇头:“他是我朋友。” “那你是铁了心要跟清廷城作对了?” 洪赤羽故意把清廷城三字说得极重,想藉此对眼前少年施压,让他知难而退。 “无意作对,只是我答应过护他周全。” “好,好,好!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列阵! 将竹剑少年困住,分两人去后方,捉拿贼人江三!” 趴在屋门口的江三此时正静静地望着那个少年,心中某个最柔暖的地方被深深触动了一下,嘴里喃喃自语:“朋友么…” 木离见机不对,提剑纵身向前,与青林并肩而立。 “小兄弟,我来助你。” “冲!” 一声大喝,数十名甲士挥刀向前,马蹄声震得这片土地簌簌作响。 青林轻吸了一口气。 竹剑斜刺里指向天空,左手双指并拢掐一个剑诀,轻喝一声:“御!” 霎时间,几十骑甲士手中战刀脱手而出,齐刷刷飞往上空。 一马当先的洪赤羽,红缨枪同样失去控制,向上掠去,洪赤羽下意识握紧枪身,却依旧抵挡不住那道牵引力,手掌被擦拭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在场众人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呆了,数十甲士大多不知所措,只有洪赤羽,死死地盯着掐剑诀的青林,失声道:“御剑术!” 青林收了竹剑,手往下一挥,轻喝道:“赦!” 数十把寒光闪闪的战刀夹带着红缨枪在半空绕了几圈,最后钉在各自主人面前,颤颤作响! 暮色中,所有人都看着手握竹剑的少年,心中震撼,惊奇,恐惧皆有。 青林将竹剑重新放回身后,对骑尉洪赤羽道:“我并不想与你们为难。” 红缨枪还在身前兀自颤颤巍巍,洪赤羽深吸了口气,再没有之前的镇定。 为什么不早说? 你会这一手,你倒是早说啊! 巨龙跟蝼蚁之间还有架可打么? 王鑫那个王八蛋,这是把自己往死里坑啊! 犹豫再三,最终苦涩开口:“多谢手下留情。” … 洪赤羽带领甲士灰溜溜离开山坳,路上,甲士李威海问道:“骑尉大人,这事如此了事,王家那边…” 洪赤羽摆摆手:“这已经不是我们可以掌控得了,那少年,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今天要不是他手下留情,你我早死了,这个烂摊子,就交还给王家好了,他那些好处,可使不得让我们弟兄去送死。” 李威海咂了咂嘴:“那少年,有这么恐怖吗?” 洪赤羽认真点了点头:“比你想的还要恐怖,要是我没猜错,那少年恐怕是上…算了,跟你说也没用,青阳镇出现了如此人物,此事不容小觑,你快马加鞭,速速向清廷城禀告,不然出了事情,我们可担待不起。” … 茅屋前,江三俩眼放光,脑海里全是方才刀枪齐飞的场面,一路小跑到青林身边,学着青林刚刚的样子,一手指天,一手掐决,兴奋道:“兄弟,你那一手叫什么名堂,贼他娘帅!” 青林一笑置之,此时天已昏暗,洪赤羽麾下数十甲士早已消失在林子内。 青林远眺那连绵起伏的密林,突然皱了了眉。 “你先前说,这林子里晚间会闹邪祟,专啃路人脑髓?” 江三不明白青林为何突然有此问,他没好意思说先前是为了吓他,让他早点离开这,故意夸大其词在瞎掰。 想了想,如实相告:“那其实是十年前的事儿,那会儿这林子里确实闹过妖邪,听别人说是一只成了精的花白老狸,擅迷惑心神,凡走夜路经过这片山林之人,无一列外,都成了它的腹中点心,死状极惨,第二天或者数天后被人发现时,必是开膛破肚,脑袋开瓢,五脏脑浆不翼而飞。 那事儿当时闹得人心惶惶,青阳镇人尽皆知。 后来据说被一名领着小女孩途径青阳镇的少年遇上,将之除去,所以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不然我哪敢一个人住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木离也在一旁点头附和:“确实如此。” 青林眉头并未舒展,对几人道:“这地儿小,晴姐又是女子,与我们一起过夜有些不方便,不如把她送回青阳镇,找个落脚地,明日在再去王家府邸,可好?” 江三本想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和晴姐一起过夜的男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们三个。 但这话也就能和晴姐斗嘴时说说,这会儿有外人在场,这话说出口,晴姐很可能会撕烂他的嘴,只得和他们一起点头,表示赞同。 … 密林中,洪赤羽率领数十甲士缓缓前行,当先两骑点亮了火把,在前方引路。 山坳距青阳镇不过七里余地,若是在平坦路上,这些轻甲骑兵不消半刻,就能到达。 但密林树木丛生,根本没有道,原本以速度见长的轻骑兵反而没有人的双脚灵活,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洪赤羽此刻心事重重,还在揣测那少年的真实身份。 绞尽脑汁想了又想,还是没能猜出那少年是何方神圣。 按理说清廷城有名的人物他都听说过,但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位腰挎木刀,身背竹剑,年纪轻轻修为却出类拔萃的小小少年。 “桀桀…桀…” 正当他冥思苦想之际,一道诡异至极的怪笑在整片林子内回荡不止。 “什么人!” 刚发出一声大喝,就见一道白色身影如鬼魅,从前方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前方照明的两只火把突然熄灭,四周顿时陷入黑暗。 凭借敏锐直觉和过人目力,洪赤羽看见一道白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飘落在前方树冠。 握紧了红缨枪,刚想喝令麾下甲士迎敌,就看见树冠上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望了下来。 黑夜中,那双眼睛发着绿光,极其诡异。 绝不是人类能有的眼睛。 “妖邪!” 洪赤羽念头刚生,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竟动弹不得,身子一头从马儿背上栽倒在地。 心中大感不妙,想调动体内源气,冲破束缚,却发现除了一双眼珠能够转动,身子根本不听使唤,毫无所觉。 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更让他胆战心惊的是,他麾下甲士无一幸免,全都“噗通”“噗通”栽落一地。 “这下糟了…” 第八章 怀疑狸生 黑暗中,所有马匹似乎受到惊吓,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树冠上的诡异白影发出一阵阵怪笑,声音刺耳,洪赤羽只觉心间泛起一阵阵涟漪,心神差点崩溃失守。 白影飘落在地,洪赤羽拼命转动眼珠,斜刺里看去,终于看清了白影真容。 一只比人还大的白色老狸。 全身毛发洁白如雪,嘴角的一抹诡异微笑极人性化,眼中闪烁的幽深绿光,让人不寒而栗。 洪赤羽脑海千思百转,十年前的青阳镇,也闹过老狸子成精,吸人脑髓的事件。 可十年前有个少年牵着小女孩路过此地,顺手将它给灭了,这些年也再无狸子精害人的事情,今儿个怎么让自己遇上了? 十年前狸子精害人,还只挑落单的路人,行脚的商客,今天竟敢正大光明,将他们一行人给迷惑住,可怕的是他们无丝毫还手之力。 由此可见,这只花白老狸的修为,深不可测啊! 洪赤羽心中十分郁闷。 这只老狸子和十年前那只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按理来说不可能,当初那牵着小女孩路过青阳镇的少年,可是现如今的棋魁蜻蜓先生! 即使是十年前尚年幼的蜻蜓先生,实力肯定也无与伦比,一只成了精的老狸子,能逃出他的手掌心?打死他都不信。 可要不是那只,眼前出现的这只花白老狸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青阳镇就这么芝麻点大的地方,不可能藏着狸子精窝吧,而且实力还那么恐怖。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别说他一个八品入气境的小人物,就是修为登堂入室的中三品高手来这也不够看啊。 思量间,不远处的花白老狸眼中绿芒大盛,洪赤羽身体不受控制,自己站了起来,然后开始撕扯身上衣物。 当上衣剥的精光,开始解裤腰带时,洪赤羽不由得暗暗叫苦。 这只狡猾的老狸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悄无声息控制了他们的心神,居然还要自己脱了衣物,自动送上门,让它吸了精血和脑髓。 可恨啊! 脱衣解裤的不止他一个,与他同行的数十名甲士全都呆愣愣的,任由那只老狸摆布。 像洪赤羽这样心神坚定,内心在剧烈挣扎的,动作还稍慢一些。 有些心神崩溃早已失守的,早已脱了个精光,抽出腰刀,锋芒毕露的刀尖正自己往自己的腹部切去。 这一幕看得洪赤羽热血上涌,青筋直暴,这些甲士跟他时间不短,现在却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而且很快就轮到自己,这种痛苦的感觉,简直无比煎熬! “唔…几十个大老爷们在荒郊野外跳脱衣舞,这场面,何其壮观!”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洪赤羽既惊又喜,随即他见到一道白色剑芒在地面划出一道沟壑,直奔花白老狸面门。 老狸子反应极快,但剑势来的太快,它虽险险避开,但还是被擦中身子,右腿处顿时鲜血淋漓,惊得它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瞬间蹿上不远处的树冠之上。 这一刻,洪赤羽发现自己的身体又能动了。 几道人影,出现在他身侧。 正是青林几人。 江三看着洪赤羽的狼狈模样,啧啧称奇道:“诸位好雅兴,黑灯瞎火的,居然在这里跳舞。” 洪赤羽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当下迅速拿起衣物,把最最重要的地方给裹住,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青林竹剑握在手中,剑身黑夜中泛起淡淡白光,与不远处树冠上的花白老狸遥遥相对。 晴姐在一旁早已红了脸,尽管在风月场所历经过大风大浪,什么玩意儿都见识过,但一下看到这么多赤身裸体的大老爷们,没立刻转身逃跑,已经算很镇定了。 “他们这是怎么了?” 木离看了看树冠上的白色老狸,又看了看一群正在手忙脚乱捡衣服穿的甲士,相当不解。 “他们中了老狸子的圆光术。” “圆光术?” 青林点了点头:“一种可以摄人心神的术法,中此术者,全身不能动弹,犹如傀儡,任由施术者摆布,但自身意识却无比清明。” “还有这么古怪的事?” 江三不信,下意识去看树冠上的白色老狸。 青林用竹剑挡住他视线:“别和它对视,修为低的人,很容易中招,被它蛊惑心神。” “这他娘!“江三急忙错开视线,他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跳脱衣舞… 树冠上的花白老狸右腿处鲜血一滴接一滴落在地面,它的嘴角露出獠牙,眼神直勾勾望着青林,充满了怨毒,却又带着几分忌惮。 十年前,它唯一的伴侣在这被一个牵着小女孩的少年以雷霆手段镇杀。 为此它战战兢兢,潜匿行踪,苦修十年,直至修为大涨,这才敢露面再次入世。 没曾想同样的地方,又遇上一个厉害至极的古怪少年。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它的修为早已今非昔比,下方少年是个厉害角色,但自己这十年苦修也不是吃素的。 只要将那少年杀了,吸取其气血精华,修为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它舔了舔右腿上的伤口,舌尖滴着鲜血在嘴唇缓缓舔过,又露出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微笑。 “不要看它的眼睛。” 青林提醒众人,自己则不闪不避,与花白老狸遥遥对视。 花白老狸眼中绿光幽幽,犹如两团鬼火,夹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看向下方那个少年。 圆光术,自它灵智初开,就会的本命法术。 十几年前凭借此术迷惑路人,商客,让他们自己洗干净身子,开膛破肚,让自己享用,无往不利。 十年后它修为大涨,此术也愈加强横,方才一个照面,就能控制住洪赤羽在内的数十名甲士,让他们跳脱衣舞,由此可见一斑。 下方少年一动不动,花白老狸喜上眉梢,你在厉害又能如何,还不是逃不出我的本命法术,任我摆布。 它舔了舔嘴角,眼中绿光闪动,得意的用法术控制那少年,让他把竹剑刺进自己的脖颈。 然而…下方的少年还是一动不动。 蒽哼? 它的眼睛眨了眨,绿光又闪动,还是不动。 它的眼睛又眨了眨,绿光又又闪动,可恶,还是不动。 它的眼睛拼命眨了又眨,绿光不停闪烁,直到眼睛发干,有些怀疑狸生的时候,下方少年终于动了… 并说了一句让他立即崩溃的话。 “你的修为太弱,圆光术对我无效…” 第九章 你在教我做事啊 花白老狸:“…” 它很想破口大骂! 对你无效就无效,你在下面一动不动是几个意思,装着很好玩吗? 气归气,它的理智还是很清醒的。 自己全力施为的圆光术对他不起作用,这少年的修为… 想到这,它毫不犹豫,掉头就跑,身形穿梭在树林之间,眨眼已去的极远。 心中暗自侥幸:想不到吧,我跑了!厉害又能如何,有本事来追我啊,等我逃离此处,找个地方在潜心修行几十年,出来找你们报仇! 到时扒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拍烂你的脑袋,把烂骨头丢到茅坑里喂屎,方解今日之恨! 念头刚起,它的全身皮毛突然炸了起来,敏锐的直觉告诉它,一股巨大的危险正在临近。 它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一抹青光已然到了它的眉心之间。 “砰!” 身在半空的花白老狸身子一颤,直直摔落地面。 临死前的那刻,它似乎看清了那抹速度快到极致的青光是什么东西。 一只三寸枪尖。 黑夜中,那道青光穿过疯狂逃窜的花白老狸身子,瞬间又回归青林体内。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看得呆了。 许久之后,洪赤羽率先反应过来,震惊之余,还觉得此刻气氛有些尴尬。 不久前还扬言要将对方捉拿,双方还动了手,现在自己险些被团灭,关键时刻被人家给救了,这恩情,不可谓不大… 洪赤羽也算是个真男人,拿得起放得下,是非恩怨也拎的清,当即抱拳感激道:“多…多谢救命之恩!” 只是他心怀感激下意识抱拳的时候,忘记手里还捂住那个地方,不该出现的东西立刻抛头露了面。 晴姐噌一下别过脸去。 嘿… 江三正想要调笑几句,却发现洪赤羽全身线条精壮,目光下移,看了看某个地方,立刻有些自惭形愧,更觉得裆下很忧郁,于是便识趣的闭上了嘴。 洪赤羽反应极快,刹那间已重新拾起衣物挡在身下,即使在青阳镇历经风浪多年,如今也不经老脸一红,羞愧的低下了头。 青林只是轻轻一笑:“我们只是正巧路过,顺手为之,你不用放在心上。” “看看,什么叫风度翩翩,什么叫人中龙凤,只有我兄弟这样的当世奇男子,才配这样叫,你们可都学着点。” 江三在一旁不留余力的与青林拍马屁,拉关系。 他从小有个闯荡江湖的梦想,也曾幻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繁华。 这辈子能不能把夙愿实现,就看能不能抱紧青林这条大腿了。 青林一笑置之,不准备在此停留,对几人招呼一声:“我们走吧。” 四人的身影向前方树林中去,身后却传来洪赤羽的喊声:“请留步…” 青林回头,见洪赤羽已穿好衣物,走上前来。 “还有事吗?” 洪赤羽看着面前古井无波,相貌出尘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你一定要去杀王鑫?” 青林点了点头:“一定。” “那容我多嘴说一句,王家扎根青阳镇数百年,底蕴深厚,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据我所知,王家有位老祖,十年前已是五品体玄境,实实在在的中三品高手,这些年虽然销声匿迹,但一定蛰伏在王家某个地方,你要小心。”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洪赤羽只能以这种方式,略做报答。 他知道眼前少年厉害,很厉害,甚至可能是传说中登峰造极的上三品绝顶人物,王家那位老祖人家未必放在眼里。 但自己做了应该做的,算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虽然无关痛痒,但实实在在,是自己想要报答对方的一份心意。 青林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他,笑道:“多谢。” 江三这时候却跑到远处,把那只大得出奇的花白老狸尸身给拖了回来,直累得气喘吁吁。 众人不解,晴姐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江三没好气道:“你们这些败家玩意儿,这成了精的花白狸子毛皮一看就是极品,少说也能值个百八十两银子,就这样扔下不管?” 几人这才恍然,只是江三背着尸身没走几步,就已汗流浃背,走不动路了。 “他娘的,累死老子了。” 江三坐在地面呼呼直喘,这只老狸比人还大,份量自然不轻,这可把江三给累坏了。 青林见状,刚想搭把手,木离抢先一步道:“我来吧。” 说着一只手提起死沉的老狸子尸身,扛在肩头,信步往前走,看起来很轻松。 江三不禁对他竖起大拇指:“真不愧是练过的。” 路上,江三问青林,是不是早就知道这片林子有妖邪,所以故意跟在洪赤羽这些人身后,在间不容发之际,救他们于水火之间。 这一切是不是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青林并未回答,早在落日余晖消失的那一刻,他就发现山中密林有些异常,那股若有若无隐匿极好的妖邪特有气息,逃不过他的感知。 这只花白老狸的修为,可比昨晚那两只三脚白蟾蜍要深厚许多,且猫,狐,狸这类成了精的妖类,最是精明,极不好对付。 青林刚开始没想过要杀它。 天地分阴阳,人分善恶,妖也分好坏。 花白老狸若是不生害人之心,就算站在青林面前,青林也只会笑着对它挥挥手,算是一场偶遇。 可它入了歪道,竟想吸人精血,吞人脑髓,来达到快速增进修为的目的,那青林只能依照爷爷对他的教诲,将它给除了,以免祸害他人。 四下里有些寂静,只有几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这片林子,前方不远处有若隐若现的灯火,看起来离青阳镇不远了。 江三在心里犹豫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再次说出了那句话: “青林兄弟,我想跟你学剑,能不能教我?” 木离:“?” 晴姐:“??” 青林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学剑?” 江三腰杆一挺,豪迈道:“仗剑走江湖,只要是龍殷大好男儿,谁不向往?” “江湖?” 这是青林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是啊,江湖,我若学剑有成,定要去江湖中一展身手,闯个偌大名堂,把以往那些欺辱我,看不起我的人,打的他满地找牙。” 青林摇了摇头:“我不能教你。” “为什么?”江三急了。 青林再不说话,只是往前走。 木离瞟了江三一眼,目光中暗含深意,似乎再说:你这头蠢驴,就这智商还想跟别人练剑,洗洗睡吧… 晴姐也对江三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江三这话一说出口,青林能教他才怪呢,看他平时挺精明一人,今儿个怎么还犯起傻来了? 江三心中本就难受,看他两这样,气更不打一处来。 他娘的,你们一个个的,露出这副看到二傻子一样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你们是在教我做事么? 我只不过是说了心里话而已,这年头,难道说真话也错了? 真他娘太难了! 第十章 知恩图报的无赖【新书求推荐收藏】 入了镇,萧条的大街远没白天繁华,因为没有宵禁,此刻又未到深夜,大街上依然有稀稀落落的身影走动来往。 青林几人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去向。 晴姐坚决要回飘香院,青林则和江三一起,先去把花白老狸的皮毛给处理换成现银,然后在镇上找个客栈安身,等明早起来,由江三和木离一起,领着青林,去王家府邸。 一想到明天要干的大事,江三就有些兴奋难耐。 先后几次见识过青林身手,纵使他这个不懂修行的门外汉,也知道这家伙厉害的狠。 如果说江湖上最厉害的高手有一百层楼那么高,那青林至少是五六十层那么高的高手,甚至可能还要高。 对付王鑫这样二三十层的低手,还不是手到擒来,分分钟碾压。 王鑫这个王八蛋小娘养的杂碎,做了那么多人神共愤的坏事,现在报应来了吧… 江三握紧了拳头,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 好东西要想快速出手套现,最好的方法是去当铺。 不过在此之前,青林要两人先去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一条幽静小道,青林手握竹剑,对着已经死透的花白老狸尸身腹部,划了下去。 竹剑并不锋利,但在青林手中犹如神兵利器,像划豆腐般给狸子开了道口子,这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让江三眼皮直跳,心疼道:“这是干什么?皮毛破了,可就值不了那么多银子了。” 青林并未理会,竹剑往里一挑,一个散发淡淡绿芒鸡蛋大小的珠子落在手中。 “这是…妖丹”木离忍不住讶道。 众所周知,人修炼至六品归元境,可在体内开辟出气海,用来容纳更多的天地源气,进而让人拥有搬山倒海之力。 而气海的作用,并不仅仅是容纳天地源气那么简单,它还可以容纳刻上自己源气印记的任何实质性物品。 简单来说,每个六品归元境及以上的高手,都是移动的仓库。 而那些妖邪,鬼怪,灵兽之流,修炼体系跟人虽然不同,但天地大道,同根同源,不管任何种族,修炼至一定境界后,必定与人殊途同归。 这花白老狸的妖丹,就如六品归元境高手的气海,里面不仅聚集了海量精纯的天地源气,说不定还会有一些宝贝藏匿其中。 青林手掌微微用力,强横气机蛮横冲破花白老狸生前布下的妖丹印记,里面藏着的东西顿时一股脑掉落在地面。 东西不少,有些杂乱,江三眼睛瞪得老大,显得不可思议。 花白老狸的妖丹中竟然有不少黄灿灿白闪闪的金银,粗略一看,不下五六十两,他急忙蹲下将这些金银归拢到自己怀里,顺手拿出一块在嘴里咬了咬,惊道:“我以为只有我是个贪财好色的俗人,没想到这些妖邪一样逃不过这个真理。” 除了金银,还有少量珠玉宝器,首饰等,这些应该是老狸子害人后,顺手给留下的物件。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老山参,灵芝,何首乌,七叶花之类的药草,香味浓郁,看起来年份都不小。 木离拿起一块手臂粗的何首乌看了看,啧啧称赞,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不同于市面上那些普通草药,这是货真价实数百年份的稀罕物。 寻常人吃了可延年益寿,修行者吃了可以增进修为,还可以用作药引,炼制各色丹药。 不得不说,这花白老狸有几分手段,竟然能在山间找这么些好东西,倒让他们这些人捡了个漏。 最后一个东西是一块看起来黑乎乎,似石非石,似木非木,脑袋大小的硬疙瘩。 青林单手抓在手中,入手极为沉重,用手摩挲反复观看后,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居然是一块极好的玄铁。 玄铁,别称天外陨铁,不是凡间之物,是无尽苍穹掉落人间的异宝,是锻造兵刃的极品材料。 江三抱着那一堆金银乐不可支,木离则把数百年份的何首乌放回原地,这狸子精是青林杀的,这些东西,理所应当,都该是他的。 青林将木离举动看在眼里,笑了笑:“江三有句话说的很对,见者有份,我只要这块玄铁,其余东西,你们分了吧。” 说着,又把抹除了印记的妖丹扔给木离:“这里面蕴含不少精纯源气,吸收后对伤势有好处,修为也能精进一些。” 木离有些受宠诺惊,他知这东西的珍贵,也不矫情,只是紧咬下唇,对着青林郑重抱了抱拳,什么话也没说。 江三见状,笑嘻嘻道:“既然你得了这枚妖丹,剩下的东西,可就由我先挑了啊。” 然后,他就把剩下的金银首饰,珠玉宝器全都拣到自己怀里,剩下一堆草药全都推给木离。 心中暗道:他娘的这下赚大发了! 木离不屑撇嘴,默默将那些极其珍贵的草药打包放好。 要是让江三得知,这些他看不上眼的花花草草,随便拿出一颗,都比他那堆金银玉器要值钱许多,不知他会不会立马顿足捶胸,用头撞墙。 各有所获,江三依旧坚持要去当铺,把花白老狸的皮毛给处理换成现银。 “你小子是不是掉钱眼里了,刚得了一大把金银,还总想着银子,除了银子,你就没别的追求吗!” 木离的话不禁让江三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除了银子,美女,美酒,我也喜欢啊,你有吗?我倒是也想跟你们一样修行练剑,可人家他看不上,不教啊。” 江三话里有话,青林当然听得懂,只不过他不吱声,就当做没听见,这让江三有些无可奈何。 将金银玉器捆好,他叹了口气:“狸子皮出不出手也无所谓,反正这么晚当铺也关了门,我手上这些银子,用来给晴姐赎身,应该也够了。” 江三一番话,倒让木离沉默下来,感情这家伙这么贪财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先前那个姑娘。 几人继续往前走,江三继续说着话: “我虽然是一个无赖,但也懂知恩图报,晴姐向来待我不薄,她这些年在飘香院受了很多苦,唯一的愿望,是得个自由身,能有属于自己的一栋小屋,一片良田,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我是她在这里唯一的朋友,要是连这么一个平凡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她,那我江三还他娘算个爷们儿么!” 黑夜中,青林看向身边这个无赖,不知怎么,好像有点喜欢上这个家伙了。 … 飘香院,晴姐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想了许久,剧烈起伏的心境这才有所缓和。 今日发生的事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本以为江三必死无疑,没想到那名叫青林的少年,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或许等黑夜过去,下一个黎明来临时,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她闭上了眼睛,静下心,想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紧闭的屋门突然被人推开,巨大的声响把她吓了一跳,起身时,正看见老鸨刘妈脸色铁青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飘香院的打手和龟公。 “你先前上哪去了,是不是给江三那小子通风报信!”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晴姐手足无措,嘴唇轻轻动了几下,没能说出一个字。 老鸨的神色变得愈加难看,声色俱厉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千人骑万人跨的烂货,飘香院待你不薄,竟做出这样的下作事。 也罢,你无情,也休怪我无义,王家老爷,人我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老鸨话音刚落,晴姐突然全身一震,身子开始轻轻颤抖。 门外,一个方脸阔耳,长一双倒三角眼的男子走了进来,盯着晴姐,脸色阴沉。 王--鑫。 晴姐双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江三在哪。” 王鑫开口,语气听不出悲喜。 晴姐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道:“我…我不知道…” “很好…” 王鑫眼皮跳了跳,嘴角扬起,向身后挥了挥手:“把她的手脚筋挑了,带回府邸,等我抓住那个叫江三的小崽子,再一起把他们的手脚剁了,扔到后花园做肥料。 到那时让他们见识见识,用自己手脚做肥料长起来的花,会开出什么颜色。” 第十一章 世事往往身不由己 青林几人终究没去当铺,把狸子皮小心翼翼扒了下来,处理尸身后,找了个小客栈安身。 这一夜,江三睡的很不踏实,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有些心绪不宁。 第二天早上江三顶着黑眼圈打哈欠的样子被木离瞧见,立马笑话了他一顿。 “你小子是不是昨晚一夜没睡,光顾数银子了?” “去去去,老子像是那种死财迷吗。” 木离认真点了点头:“像。” 江三没心情跟他开玩笑,转而对青林道:“昨晚一直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我们能不能先去飘香院,给晴姐赎了身,再去王家那边。” 木离拍了拍他肩头:“你小子倒是挺重情义。” 青林则笑了笑:“可以。” 飘香院离这间小客栈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并不算远,以三人脚力,很快到了飘香院门口。 熟悉的牌楼下,他们被挡住了去路。 看院的护卫看见江三,那神情就跟见鬼一般,大呼小叫着把老鸨刘妈给喊了出来。 “大早上的,鬼叫个什么,一个个跟遇见鬼似的,不让人安生。” 刘妈心里很不痛快,昨晚她几乎一夜没睡,幸幸苦苦经营飘香院十几年,没想到因为江三那个挨千刀的臭跑堂,偷了王鑫的传家宝,惹得王鑫迁怒于她,当场杀了侍寝的几个头牌。 后来又迫不得已,把徐晴那个丫头交给王鑫处置。 这可都是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是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打了水漂。 如此一来,飘香院算是遭受重创,以后生意,怕是要一落千丈。 气的她一夜之间多出好几条鱼尾纹,早上正想补个觉,又被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叫声惊醒,这让她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当她看见江三的身影站在飘香院门口时,刚开始还以为没睡好看花了眼。 揉了揉眼睛确定是江三那个挨千刀的后,立刻咬牙切齿痛恨道:“你这个下三滥的臭无赖,居然还敢回飘香院,来人,给我拿下,把他的狗爪打断。” 飘香院内,护卫龟公应声而动。 江三急忙摆了摆手:“慢着,我不是来找事的,今儿个我是来做生意的。” 刘妈气笑了:“你这个王八蛋,是不是偷了王鑫的家传宝,换成现银,想到飘香院做一回大爷。 我呸! 无赖一辈子都是无赖,永远都不会有出息! 实话告诉你吧,王鑫昨晚派了无数人去青阳镇各处寻你,没想到你居然出现在这里。 这样也好,让我把你拿住,打断你那只不干净的狗爪,在送到王家,方解我心头之恨。” 有护卫上前想要按住江三,木离闪身出手。 “砰砰”两声,两名护卫倒飞出去,这一幕看得刘妈眼皮直跳,一时间,竟无人再敢上前动手。 江三撇了撇嘴:“就算他不找我,我今天也要去找他,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王鑫的忌日。” 刘妈突然有些想笑,这江三一定是疯了,不然能说出这种不经脑子的狂妄话语? 是被吓傻了吗? 可以她这些年见风使舵的经验,发现江三好像不是在说笑,也不是大祸来临时那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他说的很认真。 而且异常的镇定。 她突然就笑不出来了,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倚仗? 她的目光落在木离和始终默默无言的青林身上,这两人站在江三身侧,镇定自若。 这难道就是江三的倚仗? “不跟你废话,我今天来是给晴姐赎身的,你快些叫她出来。” 刘妈先是一愣,随即冷笑出声:“晚了,昨天她被挑了手脚筋,被王鑫给带走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三咆哮出声,心中隐隐不安的事似乎成了现实,这让他全身血液在瞬间沸腾。 “徐晴这个吃里扒外的贱货,昨晚给你通风报信,被王鑫发现,挑了手脚筋,带回王家去了,不过她一时半会死不了,王鑫说要把你和那个贱货的四肢砍了,做成花肥,你就等死吧…” “她不是贱货!” 江三把昨晚收集来的金银狠狠砸向老鸨刘妈。 “这是她的赎金,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是你们飘香院的人。” “哎呦!” 刘妈被银子砸中面门,哀嚎一声摔倒在地,起身时,已鼻青脸肿。 她扯开尖利的嗓子,指着江三鼻子大骂:“她就是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烂货!就算你为了赎了身,她也一辈子是个臭婊子!永远都翻不了身!” “她不是婊子!她是我朋友!” 江三怒吼一声,掐住刘妈脖子,将她扑倒在地,宛如一只兽性大发的野兽。 有护卫龟公想要上前,被木离一脚一个踢飞出去。 青林这时缓步上前,抓住了江三的手,缓缓松开了脸色已憋的红紫的刘妈,轻声说了一句:“我们去带她回家。” 江三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青林面前,泪流满面: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 木离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地震颤了一下,不忍再看眼前这个情深义重的无赖,别过头去。 青林轻轻将他扶起,只说了一句话:“我会的。” 几人刚想离开,刘妈这时候已缓过神来,在龟公的搀扶下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混蛋,就想这么一走了之,我…” 接下来的话未说出口,一股寒意袭来,让她彻底闭上了嘴。 只见前方那个身背竹剑,腰挎木刀的少年停住脚步,微微侧头,看了他们一眼。 就这一眼,一股寒风铺面而来,刘妈从头凉到脚,竟没一个人敢与那少年有视线交接。 “这世上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你可以不理解她们,但请不要落井下石。” 少年留下了这句话,消失在了街头。 许久过后,刘妈才颤抖着身子缓过了神。 方才那少年侧头的瞬间,一股极其骇人的寒意让她瞬间失去行动甚至说话的能力。 她想起了江三说的大话:就算他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他,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王鑫的忌日… 她忽然明白过来,江山为何敢大摇大摆出现在飘香院,或许这少年,就是他的倚仗。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 青阳镇以东,一座恢弘大气的高大府邸坐落于此,匾额上抒写四个大字: 王家大院 这里是青阳镇总所周知的禁地,一向没有闲人敢在王家门口溜达。 今天却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三人迎着朝阳,径直向王家大门而去,直到近了,给王家看门的护卫才看清这三人的样子。 一个衣衫褴褛,补着补丁的落魄男子。 一个握长剑,剑柄吊一块虎佩的俊朗男人。 以及一位身背竹剑,腰挎木刀,模样出尘的俊秀少年。 “王家府邸,闲人免入,几位这是有事儿?” 看门的护卫拦住了几人,挑了挑眉。 对方要是回答“没事儿”,他一定会从院内叫几个护卫把他们痛扁一顿。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寻常人随意瞎逛晃荡的么。 王家府邸墙边,曾是木离亲哥哥的遗尸地,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他的神色有些冷冽。 “叫王鑫滚出来!” 呦呵! 听到这话,看门的护卫神色同样变得很冷,感情这几位不是瞎逛,是故意找茬来了。 只是在他印象当中,上一次像他们这样不长眼的家伙,坟头草都已经两米高了。 他对另一名护卫使了个眼色,让他进院叫人,好把这几个上门找死的人给处理了。 但他随即看到年纪最轻的那个少年,身子一动,犹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然后将手轻轻按了上去。 下一刻,原本恢弘大气花费重金打造的精铜大门,瞬间灰飞烟灭… 第十二章 没人能救你,我说的【小伙伴,求推荐】 都是一群废物!” 王家府邸,一座大气的大堂内,王鑫坐在一张檀木椅上,看着下方众人,心情很不爽。 这些都是昨晚派出去寻找江三的手下,好几十号人,将青阳镇周边搜了个遍,连根毛都没找到,一无所获。 昨晚洪赤羽那边倒是传来消息,他们似乎找到了江三,不过没能抓住他,还给他带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说是要他今天在家里好好等着,有人会上门找他。 王鑫心里很窝火,要不是洪赤羽是清廷城的甲士,不好给他脸色看,他一定会指着他鼻子骂。 平时没少给他们使银子,关键时刻就是这样给自己办事的? 这是人干的事吗? 还不如自家养的一条狗。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江三昨晚就在青阳镇上,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他派出去的人在青阳镇周边搜了一整夜,唯独忽略了青阳镇大街。 没人会想到江三还敢回青阳镇上,除非他脑袋让门给夹了。 更让王鑫始料不及的是,江三现在就在他家门口。 “轰!” 外面突然传来的巨响,使王鑫脸色一变,噌地起身。 “怎么回事!” 很快有人连滚带爬,冲入大堂,脸上带着说不尽恐慌:“老…老爷…有三个人出言不逊,指名道姓要找你,还把大门给拍碎了。” 王鑫一巴掌震碎座下檀木椅,震怒起身。 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找他的麻烦。 但随即冷静下来… 一巴掌把大门给拍碎,换做是他,也未必做的到,来人的修为,不可小觑… 身为王家家主,自然不是愚钝鲁莽之辈,细一思量,他一挥手:“通知府内所有护卫家丁,我倒要会一会那几个家伙。” 王家府邸门口,大门破碎,尘土飞扬,看门的护卫一个吓傻,一个飞也似的跑入院内,应该是去报信。 江三有些焦躁不安,他现在很担心晴姐的处境。 木离神色冷峻,王鑫杀他哥嫂一家,此仇不共戴天,他满腔杀意蓄势待发,忍得很辛苦。 青林这时候反倒闭上了眼睛,心随意动,整个王家府邸的情形尽在脑海中显现。 他看见王家的人正在聚集,由王鑫领头,正往这边走来。 意识继续向前,然后锁定那道熟悉的气息,是晴姐,她被扔在一间柴房内,手脚处有干涸的血迹,整个人奄奄一息。 除此之外,青林的神识发现王家府邸的更深处,一道强大的气息蛰伏在那,那人似乎察觉到了青林的探查,冷哼一声,散发出一股无形力量,抵挡住青林的神识。 “找到她了。” 青林睁开眼眸,看向王家府邸深处,洪赤羽说的没错,那里还躲着一只老乌龟。 青林几人往里走了没几步,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什么人敢在我王家撒野!” 只见王鑫带领一二百护卫仆从,浩浩荡荡而来,正与他们照面。 青林三人的身影,与那气势汹汹的百人相比,显得有些单薄。 三人没有退却半步,江三开门见山,指着王鑫鼻子向他要人:“狗娘养的王八蛋,你把晴姐怎样了,快把她给我交出来。” 王鑫认出了江三,很是讶异。 到处寻他无果,没想到这个偷他东西的小贼自己送上门来了,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随即他又认出了木离,这不是昨天在飘香院内破坏他好事的蒙面人么,这会儿木离虽未蒙面,但王鑫修行多年,眼力绝非常人可及。 从身形到佩剑,他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身份。 然后目光落在青林身上。 这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少年,面对他带领的数百人,能镇定自若,无所畏惧,看来不是简单人物。 目光移到后方不复存在的精铜大门上,王鑫心中已有分寸。 江三是个普通人,木离与他交过手,身手虽然不错,但绝无一掌拍碎精铜大门的修为。 那么这少年,就是他们三人中最厉害的人物。 可他年纪轻轻,就算天赋在好,修为再高,撑死了不过中三品境界,或许是比自己要强上那么一些。 可若以此作为倚仗,来王家挑衅,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的东西你没弄丢吧,把它交出来,你要的人,我送到你面前。” 被江三顺走的金项圈是王家的家传宝,并非普通物件,这里面藏着一个天大秘密,事关重大,他一定要设法把金项圈弄回来,以免万无一失。 若是普通的黄白之物,丢了也就丢了,他根本用不着动用关系,去找洪赤羽帮忙,昨晚更不用大张旗鼓,动用所有人力,全力去青阳镇各处搜捕江三。 江三从怀里掏出金项圈,道:“东西在这,你把人带过来,东西自会还你。” 江三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晴姐没事,叫他做什么都可以,反正接下来的事,有青林在。 看见金项圈在他手中,王鑫立马露出残忍笑意,先前说的话,只不过是试探东西是不是在他们身上,现在既然确认了,那就没必要再假装客气。 “杀了他们。” 王鑫一挥手,身后护卫应身而动。 哧! 一道白色剑气如长虹贯日,在地面划出一道长长沟壑,挡住所有人的脚步。 这一幕让人尽皆骇然,随即有人发现了比这更可怕的事情。 那个身背竹剑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手,身形犹如鬼魅,神不知鬼不觉间,已将竹剑剑尖抵在王鑫喉间。 凛冽的剑气让王鑫冷汗直冒,同时有些懊恼,他严重低估了眼前少年的修为。 这少年简直强的有些离谱,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的手,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等他反应过来,已是这般局面。 这下他彻底慌了。 “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们都得死!” “我知道,你说这话的底气,是因为在暗处盯着这里的那个人,他救不了你的。 你说我不能杀你,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死在你手中的可怜人,你可曾怜悯过他们,想过他们的感受。 世事有因皆有果,善恶到头终有报。 你今天必须死,谁来了都救不了你,我说的。” 青林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轰!” 王家府邸深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颤动,一道须发皆白的苍老身影从远处刹那而至。 “小友,可否给老朽一个薄面,放了我这不孝儿孙,万事皆好商量。” 青林无视来人,轻轻摇了摇头:“没得商量。” 话落,竹剑往前一递,就要洞穿王鑫的咽喉。 老人没想到青林如此果绝,冷哼一声,以手成爪,抓向青林手中的竹剑。 老人速度奇快,举手投足间带着常人无可比拟的强横力量。 当他的手抓住剑身,还未来得及欣喜,就发现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气从手掌侵入他体内,整条手臂,顿时冰霜弥漫,不能动弹。 大惊之下,老人急忙抽回手,驱动体内源气,拼命驱赶那股可怕的寒气。 下一刻,青林的竹剑,在众目睽睽下,将王鑫的喉咙,刺了个通透。 第十三章 真风流 青林抽回竹剑,剑身滴血不沾,任由王鑫的尸身倒在地面。 他对身后的江三和木离道:“晴姐在后院左边一间柴房,还有气息,你们去救她出来,这里有我。” 江三被青林的举动折服得五体投地,江湖上所谓的前辈高人,风流剑客,在他看来,都不及青林一半潇洒。 什么是江湖,什么叫风流? 只有青林这样的人,才是这偌大江湖中的真风流,其他人那算个屁! 【今天你必须死,谁来了都没用,我说的。】 就冲这句话,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江三差点当场给青林跪了,不是阿谀奉承,而是发自内心的顶礼膜拜。 没人阻挡江三和木离的脚步,因为有那个手握竹剑的少年挡在身前。 少年的手段有目共睹。 王鑫修为深厚,在青阳镇横行了十几年,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转眼之间就给杀了。 就连隐世多年的王家老祖出手,一样没能改变这个结局。 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做出头鸟,用自己的命,去试少年手中竹剑的锋芒。 王家老祖将体内寒气驱散,看向倒在地面的王鑫,脸色异常难看。 被人杀入府邸,当着自己的面,把晚辈一剑格杀,这是何等的耻辱? 王家屹立青阳镇数百年,这还是头一次。 这事当然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而且那件东西也落在他们手中。 方才的短暂交接,王家老祖虽然吃了个暗亏,但不认为青林的修为就在自己之上。 刚才出手仓促,他未使全力,那少年的剑气之中又夹带着一股诡异寒气,他没防备,弄了个措不及防。 但也决不敢小瞧了这少年。 他在思量,怎样将眼前这个少年拿下,而又不付出让他心痛的代价。 要是拼个两败俱伤,那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青林横剑站在原地,双方就这么对峙,谁也没有率先说话。 很快,江三和木离扶着奄奄一息的晴姐回到这里。 青林看见伤痕累累的晴姐,嘴角紧抿,为她查看伤势,发现她的手脚筋全被挑断,体内失血过多,整个人都呈现一种苍白之色。 “我将一块何首乌磨成粉喂她吃了,她的性命应该无碍,只是…”木离的话未说完,青林却知道他的意思。 只是从今往后,晴姐就成了一个废人,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不能活动,需要人伺候的废人。 最伤心的是江三,看到晴姐惨不忍睹的第一眼,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他一个劲的骂娘,并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这件事究根溯源,都是他惹的祸。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老子都不会丢下她,她为我变成废人,老子就当一回父母,余生喂她一日三餐,伺候她吃喝拉撒!” 青林轻拍他的肩头,劝他不要那么悲观,并告诉他,这世上有一些灵丹妙药,可活死人,肉白骨,晴姐虽然筋脉被挑,但只要寻到丹药,喂她吃下,一样可以恢复如初。 “有这种事?”江三惊喜万分。 木离在一旁说道:“世上的确有这种丹药不假,可那种宝贝,屈数可指,肯定掌握在龍殷那些大人物手中,想要找到,谈何容易。” 江三抹了把眼眶,倔强道:“我不管,只要有这种丹药,就算死,我也要找来,你只管告诉我哪里有。” 木离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清廷城,城主府。” 这下,江三也沉默了。 清廷城是龍殷十大城池之一。 辖下有清廷十八郡,近千镇,十万甲士,都由城主府调度管理。 所有人都知道,清廷城城主府是龍殷的超一流势力,府内高手如云。 三大统领,孟获,伊正清,苏楷都是货真价实的上三品高手,修为登峰造极,享誉龍殷。 并且有一只另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青羽卫”。 城主上官清清虽是未及冠的少女,但无论修为才智,在同龄人中都是绝对的佼佼者。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清廷城真正的话事人,是蜻蜓先生。 那个名震龍殷,修为盖世,才智无双的奇男子,龍殷十三魁排名第七的“棋魁”蜻蜓。 如果清廷城真有这种丹药的话,那一定只会出现在城主府。 江三不由得有些绝望。 清廷城城主府离青阳镇数千里之遥,不说能不能顺利到达,就算到了,他怎么进城主府? 退一万步讲,算他顺利进了城主府,他怎么向人开口讨要丹药? 城主府跟他很熟么? 他江三的面子很大么? 像他这种小人物,人家压根就不会搭理吧… 明偷…暗抢? 以江三的身手,偷看王寡妇洗澡时,翻个墙头都费劲… 难不成去找蜻蜓先生打一架?强取豪夺? 算了吧…一万条命也不够死。 江三越想越绝望,他从这里去清廷城,再从清廷城混入城主府,再从城主府中顺利拿回丹药,怎么想,希望都无限接近于零。 就是没有希望。 “我去清廷城求药。” 青林的话让江三和木离同时一愣。 “你!” 青林点点头:“是。” 江三怔住了,他实在想不出眼前少年究竟是为哪般。 青林看穿了他的心思,并回答了他。 “你们都是我朋友啊,况且晴姐人很好的,能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觉得可以。” 听到“朋友”两个字,江三又一次红了眼眶,他是别人眼中的地痞无赖,是飘香院一个小跑堂,除了晴姐,从来没有人看的起他。 世事冷暖,和人性凉薄,他这辈子算是尝了个够。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愿意把他当朋友。 木离心中同样五味杂陈,像青林这样的惊才绝艳之辈,和他这种小人物本该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奈何世事无常,青林不仅救了他,杀了花白老狸后又送给他一番造化,还帮他杀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如此恩德,本无以为报。 只是听到那少年那句作朋友后,木离又释然了。 他心中笑了笑:朋友的话,那我留着这条命,以后为朋友两肋插刀,不过分吧。 … 几人无视王家老祖,在那里肆意交谈,商量着先找个地方安身,然后再琢磨去清廷城的事儿。 商量完了几人抬步就走。 须发皆白的王家老祖气的七窍生烟,喝道:“我让你们走了吗?你当王家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堂堂王家老祖,货真价实的四品天魄境高手,难道就这么没存在感? 青林停住脚步,认真道:“我爷爷不让我滥杀无辜,我也不喜欢杀人。” 王家老祖当即气炸。 这话是几个意思? 视我于无物? 除了那个人,这些年还未见过有人在他面前这么狂。 “狂妄的小子,你杀我后辈,夺我传家宝,就这么一走了之,若传出去,我还怎么在这个世上立足。” “那你想怎么样?” 王家老祖眼睛微眯,冷声道:“我们再伸伸手,你赢了,今日这一切就当没发生过,我王某人画地为牢,此生再不踏出家门半步,若输了…哼哼…” 青林毫不犹豫点头:“好。” 见计得逞,王家老祖心中冷笑。 姜还是老的辣,对方终究还是太嫩。 他并没有十分把握留下青林,才故意有这番说辞。 赢了,他一定乘胜追击,将这些小辈除之而后快,夺回宝物。 输了,只不过是画地为牢一个承若而已,算个球… 第十四章 没什么值不值得 王家大院内,几棵杏树枝桠悄然伸出墙外。 秋意正浓,杏叶有些泛黄,一阵清风拂过,几片落叶翩然起舞,其中一片,落在青林的竹剑之上,立刻一分为二。 随即如那寒冬腊月中,被酷寒所侵,瞬间覆盖一层冰霜。 此时秋风正好,江三却感受到一股莫名寒意,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暗骂一句,他娘的,是不是要变天了。 王家老祖看向青林手中竹剑,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青林横剑轻移,在那落叶飘落剑身之际,身形随之而动,轻飘飘如秋叶洒落,动作说不出的飘逸。 王家老祖瞳孔瞬间收缩,青林身形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他来不及多想,向旁一侧身,想要暂避锋芒,可无论他怎么闪避,那竹剑依旧直直向他刺来,避无可避。 老人一声冷哼,站定身形,体内气海涌出无尽气机,絮绕在手,一把向竹剑抓去,竟想徒手夺兵刃。 刚触碰剑身,一股凛冽气机,瞬间将老人手掌割出一道伤口,一道冰霜,自掌心蔓延而上。 老人大吃一惊,这剑气果然诡异霸道,非同小可,自己这回已做好了防范,使劲全力,没想到依然抵御不住这道古怪寒气。 他急忙撤回手掌,用体内气机抵挡手上寒霜,同时,另一只手去抓青林握剑的手腕。 青林手腕轻轻一转,竹剑在身前横扫而过,老人被迫往后一退,下巴胡须被竹剑剑气扫中,立刻覆盖一层寒霜。 青林毫不迟疑,手中竹剑对着往后倒退的老人紧随而上。 一连后退七八步后,老人退无可退,只得将全身气机汇聚未受伤的左手,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抓向青林喉咙,作殊死一搏。 老人手法极巧,可青林的竹剑更快,顺着老人手臂,竹剑贴身而上,微一侧头,老人手爪落空,青林手中竹剑却笔直抵在老人喉咙之上,只要向前寸余,就能一击毙命。 青林身后,先前被竹剑一分为二的杏叶,此刻正悄然落地。 竹剑的凛冽剑意使老人心凉如水,额头却滚落下一颗颗汗珠。 “你输了。” 青林放下竹剑,轻轻一踩地面,整个人倒掠回江三身旁,只留下惊魂未定的老人。 江三忍不住对他伸出了大拇指。 他没读什么书,此刻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青林。 盖世无双? 举世无敌? 气势磅礴? 不不…这些都太肤浅,不足以形容出青林的厉害。 想来想去,江三只想到了一个词… 牛逼! 这是青阳镇地痞无赖之间流传极广的口头语,类似的还有“卧槽”“尼玛”之类… 方才那场战斗,江三只看见青林递出一剑后飘然落回自己身边,要不是那句“你输了”,都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一切实在发生的太快,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江三心中满是欢喜,看老人右手在滴血,满脸震惊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更是洋洋得意。 “喂,老家伙,人说话得算数,刚才是我兄弟赢了吧,不是我说你,要不是咱兄弟看你年纪大了,没出全力,你现在,早嗝屁了。 做错要认,挨打站稳。 记住你说过的话,从今往后,就呆在家里哪也别去,要是再敢出去祸祸人,我兄弟绝对不会放过你。” 王家老祖有些走神。 他是谁?他可是王家真正的掌控人,实力达到了四品天魄境的第一等高手,怎会败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 可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老人只觉体内气机翻涌,一口鲜血涌上心头,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他看着青林,那背着竹剑意气风发的少年,与十年前那个人,何其相似? 记忆深处的十年前。 那时的青阳镇,来了俩个奇怪的人。 一个少年带着个女童游历,被镇上一些泼皮欺负,却反被那少年一顿惨打,被打的泼皮当中,有几个是他王家的狗腿子,于是到王家找人求助。 恰巧那一天他闲来无事,想出去散个心,顺便教训下那个外地少年,却不曾想,动手后凭他当时五品体玄境的实力反被那少年单手镇压! 这件事让他丢尽了脸,且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直至三年前,他才知道,当初那个单手镇压他的少年,竟是如今号称龍殷十三魁之一的“棋魁”清蜓先生,更是清廷城真正的话事人。 他虽败犹荣,心结解开,顿悟之下,竟让他一举突破到四品天魄境,这让他欣喜若狂。 现如今,实力大涨后的他,竟又被一少年击败,这一幕,恍若隔世。 本以为,如那棋魁清蜓这样的变态,世上能有几人? 没想到时隔十年,又遇到这样一个怪胎,这让他心中有口气难平,心境受损,要是没有机缘,恐怕一辈子都别想在向前踏出半步。 青林没在再理会这个失魂落魄的老人,自顾和江三几人去的远了。 待几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有个王家小辈战战兢兢走到自家老祖面前,低声道: “老祖,就这样让他们带着金项圈大摇大摆离开,往后要是有什么差池,暴露其间秘密,那可就不妙了。” 老人冷冷的盯着他:“那你有本事抢回来么?” 那人急忙垂下头,开什么玩笑,自己老祖那么高的修为,都过不了三招,他上去有个毛用。 良久的沉默过后,本就须发皆白的老人看起来更加苍老几分,悲叹一声,眼里满是疲惫:“看来我王家气数已尽,真是天意。” 话语之中的苍凉,就像院里的几颗杏树,被秋风一吹,落叶凋零,有些萧瑟。 王家老祖却突然冷笑一声,眼中闪现一抹决绝。 “既然我王家过的不好,又怎能让他们顺心如意。” 垂头不语的后辈闻言立即试探道:“老祖,是否找人去报复他们?” 老人摇头:“那少年深不可测,我们绝非敌手,否则王家会招来灭顶之灾。” “那依老祖的意思…” 老人思索许久,一字一句道:“一个上古秘境的存在,恐怕会惊动整个龍殷吧!” 那人大惊:“您这是要把金项圈的秘密公之于世?” 老人漠然,这股天大的气运,既然他们王家攥不紧,就不能让它轻易落入别人手中。 … 青阳镇一间小客栈内,晴姐已经醒了,她现在的身子很弱,不能动弹,意识却很清醒。 木离又拿出了一根数百年份的老山参,江三把它碾碎了,青林正给她煎药。 然后她听见三个大男人商量着怎么去清廷城,为她寻找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药。 自从被拐卖进飘香院后,她就再也没享受过别人的体贴和温柔,江三倒是跟她关系很好,可时不时冒出的话能让她气个半死。 现在居然还有人为了她,一个肮脏的风尘女子,远赴千里,去清廷城为她寻药。 她的心里觉得很暖,但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几位公子不必如此,我只是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命比蚁贱,你们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感激不尽了,哪能让你们为我远赴千里之外,那样不值得…” 青林将煎好的药放在床头用扇子扇凉,摇了摇头: “你昨晚甘冒大险,一人远赴七里多地的镇北,为江三通风报信,给了他所有积蓄,可曾想过值不值得? 我想你当时肯定连想都没想。 因为如今落得这般境遇,你都未曾抱怨过一句。 所以,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觉得你人很好,我想把你当朋友,你是不是风尘女子和这没关系,我去清廷城求药,是我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值不值得…” 晴姐眼眶红了,还想再说什么。 江三把凉了后的药,用勺子喂入她的嘴中,堵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大夫说了,你现在要多喝药,少说话。” “啪嗒…”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晴姐眼角滴落在床头… 第十五章 人还是善良些好 隔日。 青林本想一个人去清廷城求药,但江三不肯,一定要跟着。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江三发现了青林的一些问题。 他修为很高,三观很正,但没什么心眼儿。 当然,没心眼儿是好听点的说法,正确说话应该是,缺心眼儿… 怎么说呢? 就拿他们上街来说吧… 青林好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看见什么东西都要问上一问,整的很稀奇的样子。 买东西从来不还价,被宰了还乐呵呵。 遇见有人乞讨,直接把身上所有银子掏光,施舍给别人。 这样的青林整的江三有些脑瓜疼…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看起来好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一句话总结:空有一身修为,毫无江湖经验。 要让他一个人去清廷城,江三还真不放心。 所以,经过从长计议,青林和江三两人一起去清廷城,木离则留下照顾晴姐。 … 王家发生的事很快在青阳镇传开,得知王鑫的死讯,很多人都关起门在家里偷着乐。 曾经被他欺压过的那些人到处奔走相告,笑开了花,就差没敲锣打鼓放爆竹庆祝一番。 当然,他们只知道王鑫死了,连家里大门都让人打碎了,听说是一个少年做的,但具体怎么回事,就说不上来了。 知道具体情况的只有少数人。 比如,洪赤羽和飘香院的老鸨刘妈。 洪赤羽还好,他见识过青林的实力,也知道他要去杀王鑫。 只是他没想到,即使是王家那位老祖出手,依然没能改变这个结局。 那么,之前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个身背竹剑,年纪轻轻的少年,真的是传说中登峰造极的上三品高手… 上三品啊… 整个龍殷又有几人有此境界? 清廷城名震龍殷的三位统领,也才三品幻灵境的实力吧。 这少年…何其了得… 少年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得知他们的落脚点后,洪赤羽上门拜访了一番,态度之恭敬,让江三有些怀疑人生。 老鸨刘妈就不一样了。 昨日江三上门找她赎人,两人发生冲突,她被那个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少年吓得不轻。 江三说的那句“明年的今天,就是王鑫的忌日”,更让她心中长了根刺,隐隐难安。 她本来是想着江三那个无赖平时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准在说大话。 没想到王鑫昨天真的死了,连家里大门都给打烂了。 刘妈心里惶恐不已。 很明显,这就是江三那伙人干的。 刘妈又想起了那个身背竹剑的少年眼神,真的很骇人! 更让她害怕的是,那几个人会不会来飘香院找她,把她给宰了? 毕竟徐晴那丫头是自己亲手交给王鑫的。 他们连王鑫都敢杀,她一个青楼老板娘算个屁! “都怪自己这张破嘴…” 刘妈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要是当时态度好一些,嘴巴善良一些,对那几人恭敬一些,哪有这么些事。 可世上从无后悔药可吃,她现在是心绪不安,坐卧不宁,吃不饱,睡不好,就怕对方随时上门,将她给宰了。 好在过了那么久,对方依然没上门找她麻烦,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心中在暗暗祈祷:如果这次逃过一劫,她一定洗心革面从此做个好人,再也不嘴欠骂人了。 人呀,还是善良一些好… … 小客栈内,青林和江三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往清廷城。 临走时,江三嘱咐木离:“我不在的日子,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可不能兔子吃窝边草…”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三打了个哈哈:“没别的意思,晴姐虽然身姿一般,但俗话说的好,日久生情…” “滚!” “好嘞…” 江三走出门外,很快又折返回来:“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要真日久生情,可千万控制着点,晴姐这身子骨,可经受不住摧残…” 木离径直转身:“我的剑呢!” 江三指了指柜子底:“我知道我说这话你一定会拿剑砍我,所以事先藏起来了,不过就算你拿剑砍我我也要说。 千万控制点…” “卧槽!” 木离直接操起了凳子,江三却溜得比狗还快,早已不见踪影。 这让一旁的青林有些哭笑不得。 木离放下凳子,从柜子底拿回自己的佩剑,站在窗口对大街上撒足狂奔的江三喊道:“小子,你给我记住。” 临别时,青林拿出一本线缝的小册,递给木离:“这是我练剑时的一些感悟和心得,希望对你有用。” 木离郑重地接过,如获至宝。 之所以这样做,是爷爷教过他,要做人以善,待人以诚,遇事以真,交友以心。 如果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事能够帮助自己身边的人,青林很乐意这样做。 这就是他为人处事的道理… … 青阳镇以南,一条树荫间的小道上,青林和江三并肩而行。 他们选择让木离留下,照看晴姐,是有理由的。 一来木离和江三不同,他是有八品修为的修行者,实力虽一般,但在小小的青阳镇,应该还够用。 再者,洪赤羽为了报答青林的救命之恩,派了十几名甲士,日夜护在小客栈周边,随时供木离差遣。 有这双重保险,晴姐的安全应该万无一失。 毕竟有清廷城的甲士护卫,就是王家老祖这样的人物,也得掂量掂量… 二来木离这家伙还受着伤,虽然无大碍,但能不到处跑,就尽量别到处乱跑,留下来既能照看晴姐,又能安静疗伤,没事参悟参悟青林给他的练剑心得,吸收吸收花白老狸的妖丹源气,多好。 荫间小道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落叶,青林的脚步踩上去,发出轻轻的沙沙声,感受着指隙间流淌过的秋风,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小林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事儿?” 身旁的江三开口,称呼在不知不觉间又拉近了几分。 “你说。” “经过我的深思熟虑后,我还是想跟你练剑,你能不能教我? 当然,不白教,学成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短暂的沉默后,青林又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学剑?” 得,又来了… 这回江三可做好了准备,为了应对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很久。 “惩恶除奸,行侠仗义,仗剑走江湖,做一个人人瞻仰的英雄。” 青林仔细盯着江三的眼睛,见他有些闪烁,摇头道:“我不能教你。” 江三气道:“为什么,就连惩恶除奸,惩恶扬善,做一个好人都不能让你教吗?” 青林摇头:“偷别人东西,连累无辜人受伤害,可不是好人做的事。” 江三一窒,有些悻悻然:“王鑫那么坏,我拿他的东西,不是理所应当…谁知道那个王八蛋会迁怒别人,做出这样的事… 你不教就不教呗,找那么多借口干嘛…我还不学了呢…” 江三有些赌气,于是不在说话了。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萧瑟的小道上,出现了另外的身影。 一个老人,背着个小女孩,有些吃力的往前走着,看那费劲的模样,似乎秋风在大一些,就能把他吹倒。 江三突然讶异道:“魏先生?” 第十六章 就是吃了没读书的亏 这位魏先生其实并不老,只是看起来很沧桑,同样是人,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明显要比寻常人浓重一些。 他身穿一件洗的发白的青色长衫,从骨子里透露出一丝儒雅之气。 听得有人叫他,魏先生回头,见到青林和江三,并不识得。 “二位是?” 江三却认识他,不应该说江三,应该是整个青阳镇的人,都认识这位魏先生。 与王鑫的臭名昭著不同,这位魏先生是出了名的大好人。 江三在青阳镇虽没什么大本事,又是个小跑堂,但眼界却极高,向来谁也不服。 王鑫他不服,洪赤羽他不服,每月给他发月列的老鸨刘妈他也不服,尿尿时墙他都不扶,就服眼前这位魏先生。 魏先生是位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十年前来青阳镇教书,不过他与别的教书先生不一样,他不收学费。 这让青阳镇那些读不起书的孩子有了一丝希望。 魏先生教书很有一套,教出的孩子往往更有智慧,很懂事。 镇上曾有几个大户开高价想要聘他到府上任教,被他给婉拒,因此被别人笑话他迂腐,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魏先生只是一笑置之,并说:如果我任私教,让许多孩子没地方读书,那才是真正的蠢事,银子与孩子们的知识相比,简直轻如鸿毛。 这样的魏先生,青阳镇谁能不敬服? 江三就说过:他娘的他要是早生几年,遇上魏先生,哪会混到在飘香院当小厮那么惨的境地? 他早该是一个衣衫长袖,风度翩翩,饱读诗书,受人敬仰的读书人了。 然后在清廷十八郡混个文差,拿着最高的俸禄,干着最悠闲的差事,它不香嘛? 说来说去,还是吃了没读书的亏呀! 听江三小声介绍完这位魏先生的事迹,青林对他肃然起敬。 他的二师傅亦冰也是位读书人,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仁义礼智…他向来是很敬重的。 眼前这位魏先生是位心地善良,拥有大智慧的读书人,青林同样对他带着一丝敬意。 听到魏先生问话,吊儿郎当如江三,也正了正脸色,认真回答:“我叫江三,见先生背着孩童十分吃力,不知您这是要去哪,如果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先生尽管开口。” 青林惊讶地盯着江三,这是他第一次看江三如此正色跟人讲话,而且还没骂娘。 看来江三没说谎,他是真的很敬佩这位魏先生。 “哦,那到不必。” 魏先生冲两人和善地笑了笑,几人在小道同行,开始攀谈起来。 青林这才知道,原来是魏先生背上的小妮子在家受了风寒,还跑来读书,结果上课时发作,晕了过去。 魏先生带她去看了大夫,抓了药,这又亲自背着她,送她回家。 江三在一旁连连感慨:当年要是有这样的好先生教自己,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青林看魏先生背上的小妮子脸色潮红,神色迷糊,魏先生额间也隐隐冒着汗水,看来走了那么远的路,他已经有些力竭了。 于是开口道:“我会一些粗浅的医术,先生如若信得过,可否让我为这小女孩把把脉,或许会有帮助。” “你?” 魏先生有些迟疑,但见到青林那如山泉般纯净的眼眸,又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一点都不麻烦。” 青林答了一句,在路边找了颗大树,让魏先生把小妮子放下,身子小心依靠在树干上,自己则为她把脉。 手指扣在脉门,青林闭上了眼睛,一丝气机从他的手指间涌入小妮子体内。 只见小妮子血脉不畅,脉络不顺,在其肺腑处,果然有一丝寒气侵入。 发现了病症,青林手指间涌出更多的气机,进入小妮子体内,很快,那道寒气被祛除,逼出了体外。 青林不能用源气替晴姐修筋续骨,但对付这小小寒气,还是很容易的。 青林收回手的同时,小妮子睁开了灵动的眼眸。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潮红,气色却与之前有天壤之别。 她站起身,四下看了看,然后轻轻唤了一句:“魏先生…” “在的。”魏先生应了一声,用手背在小妮子额头探了探,已经没那么烫了。 当下露出惊疑之色,看向青林:“公子能以体内气机祛除小倩体内寒气,一身修为当真了不起。” 这回轮到青林惊讶了,魏先生明明是一个普通人,就是木离洪赤羽在旁,也未必能看穿他的手段,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似乎知晓青林的疑惑,魏先生笑了笑:“年轻时去过清廷城,见过一些世面,也和不少修行中人打过交道,所以懂一些皮毛,倒让公子见笑了。” 青林豁然,魏先生却轻轻拍了拍小妮子的脑袋:“还不快谢谢这位公子。” 小妮子刚清醒,可能还有些迷糊,但很快反应过来,方才一直昏昏沉沉的,很难受呢,现在舒服多了,全是眼前这位好看大哥哥的功劳吧? 当下想起魏先生的教诲,双手作揖,对青林拜了一拜:“谢谢大哥哥。” 才五六岁的孩童,能这么知礼,实属不易,可见魏先生教育孩童,有其独到之处。 几人又往前走,叫小倩的妮子大病初愈,有些无力,魏先生便又背着她。 青林看得出来,魏先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背着小女孩明显有些吃力。 知道他们要去小镇以南的李家村后,江三向青林使了个眼色,就说他们也要去李家村,正好顺路。 然后名正言顺的替魏先生分担压力,把小倩背在身上。 然后向前走了没多久,小丫头在江三背上不老实,老是动来动去,江三吃不消,就轮到青林来背了。 用手轻轻搂住青林的脖颈,小丫头这回显得异常安静。 江三不由的对她竖起大拇指:这丫头以后绝对有大出息,年纪轻轻就学会看长相挑人,不服不行… 李家村,这是个风景宜人的小村落。 村前,一条小河缓缓流淌而过,河对岸,是个小山坡,坡上栖息着牛马,山坡上有黄色的野菊花,花开正好,引来几只蝴蝶围绕。 小河中的葫芦草中,有野鸭嬉戏打闹,这一幕似曾相识,让青林想起了生活十几年的那个小山村。 那里的景色,比这里更美。 只是景色依旧,人却不知到哪去了… 青林心中万分惆怅,爷爷,三位师傅,和村里的各位,你们究竟去了哪里… “魏先生,我从小有个遗憾,就是没怎么读过书,今日面对此情此景,突然诗兴大发,想要赋诗一首,还请魏先生点评点评,我是不是读书那块料…” 在即将踏入村庄之际,江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魏先生闻言来了兴致,笑着点点头:“洗耳恭听。” 青林和背上小小倩这时也翘起了耳朵。 江三还会作诗? 他看上去不像是这方面的人才啊… 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咳咳…”江三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看了眼风景宜人的景色,忽的有感而发: “水里一只鸭,山坡一只马,花丛一只蝶…” 顿了顿,看了看青林: “我们兄弟两,共赏鸭马蝶…” “噗!” 魏先生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青林满脸古怪,这诗听起来朴实无华,但不知怎么,就是透着一股子…淫荡…之气… 嗯…的确是那样…无法理解… 真邪性… 第十七章 霸刀 把名叫李小倩的小丫头送到家,魏先生又一头扎进充满秋意的景致当中,回书院去了,显得火急火燎。 魏先生真的是个好人,不仅带小丫头去看大夫,还亲自把她送回家,为人师表做到这样,实在无法挑剔。 可…她家里没有人啊,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真的好嘛? 青林和江三面面相觑。 魏先生临走时说:既然二位在这走亲戚,那就烦扰二位费心,照看李小倩一会儿,她父母外出秋收,稍晚应该会回。 这个魏先生,也不怕青林两人居心叵测,对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妮子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反过来一想,魏先生既知道青林修为高深,要做坏事早就做了,哪会等到现在… 不得不说,读书人就是比一般人要聪明,有远见… … 小倩家是典型的木质结构小平房,从里面的家具摆设来看,是个穷苦人家无疑。 为了避嫌,青林和江三坐在他家门口,并没有进屋,小丫头乖巧地用竹杯端水,小心翼翼递给两人,并说:大哥哥若是有事可以先忙,她一个人在家等爹娘也是可以的。 这小丫头生得明眸皓齿,还乖巧懂事,特别合眼缘,青林打心眼里中意她。 江三更是忍不住夸赞道:“这丫头长的又好看,说话又好听,将来绝对有出息。”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青林既答应魏先生照看小丫头,直至她父母回家,那就一定会照看到位。 江三这时又提起了那首诗,还问青林怎么样,为什么魏先生听完后脸都黑了,一句话都不说。 难道是嫉妒他的才华? 不过以魏先生的人品,这不应该啊… 青林憋了好久,给出很中肯的评价:“你这诗听起来朴实无华,谈不上惊艳,但总给人一种特殊的感觉…” “什么感觉?” “下作…” 江三:“…” 两人等了个把时辰,眼见日落西山,小倩的父母这才迟迟归来。 知道青林和江三的来意后,朴实巴交的小两口十分感谢,做了一顿丰盛晚餐,款待两人。 吃饱喝足,临别之际,小丫头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只冰糖葫芦,偷偷塞给青林。 “大哥哥,这是我最爱吃的糖葫芦,给你啦。” 青林笑了笑:“既然是你最爱吃的,为何要送给我?” 小丫头闪动着明亮的大眼睛,稚声稚气的回答:“因为先生教过我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哥哥为我治病,背我回家,我就把最爱吃的糖葫芦给你啦,你吃吧,可好吃啦。” 青林无法拒绝小姑娘的善意和纯真,郑重收下糖葫芦,放入怀中。 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一枚晶莹剔透的蓝色小石头,给小女孩道:“你先生有没有教过你礼尚往来?喏,这个,送你了。” 小丫头盯着蓝光耀耀的小石子,觉得很好看,接在手中,一股清凉之意袭遍全身,感觉全身沐浴在春风中,很是舒服:“那到没有,不过我记下了,谢谢大哥哥。” 小丫头想了想,用大眼睛看着青林:“我们这样,算是朋友了吗?” 青林拍着她的小脑袋:“是啊,当然是朋友。” 小丫头立刻欢呼雀跃,道:“先生说,朋友之间,要坦诚相待,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李小倩,大小的小,倩丽的倩,最爱吃糖葫芦。” 青林指着自己:“我叫青林,青山绿水的青,木秀于林的林,也爱吃糖葫芦。” “喂喂喂,打住…打住!” 江三在旁插了一嘴:“我之前也背了你呀,你为什么只送冰糖葫芦给他,不送给我?” 李小倩闻言有些脸红,低下头去:“我…我…” “我什么我,你就是看他比我长的帅!” 江三有些愤愤不平:“这世道没法混了,屁大的孩子都学会看脸了,唉,像我这种靠才华的,以后还怎么活…” 青林在一旁忍俊不禁,道:“别逗她了,还是个孩子。” “嘿嘿…”江三不再假装生气,冲着小丫头做了个鬼脸。 李小倩立刻笑了,青林也笑了,俩人挥手作别,小丫头在门口,目送青林和江三,消失在暮色中,手中紧紧的攥着那颗蓝色小石头。 … 青阳镇以南,月上中天。 荒无人烟的寂静小道上,缓缓走来两道人影。 江三刚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思来想去,他还是按捺不住,对身边的青林开口道:“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青林:“?” “从你在飘香院救下木离和那个小姑娘起,又在密林间救下洪赤羽和那些甲士,杀王鑫,现在又为晴姐远赴千里寻药,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他们跟你没多大关系。 从一开始,你大可以放手不管,那样没人会说你什么。 可你偏偏去做了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青林轻轻一笑:“我爷爷说过,人要心存善念,不忘初心,既然遇上了,我觉得这些事该管,那便管了,有何不妥?” “…” 江三竟无言以对。 “倒是你…”青林话锋一转:“先前在飘香院为了晴姐,居然当众下跪,不怕丢脸么…” 江三老脸一红:“我一个臭无赖,脸面值几两银子,跟晴姐的命比起来,那就是个屁。” “那你在晴姐房里,拼命拉住我不让我出去,是不想我去送死?” 江三声音细不可闻:“主要还是我怕死…” “你人其实挺好的。” 第一次听人说他好,江三破天荒有些窘迫,随即想到什么,满脸惊喜:“既然我这么好,那你是不是可以教我练剑了?” 青林认真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练剑?” 这是青林第三次问他。 江三认真想了一会,不在像以往那般满口胡诌: “我想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想练剑有成后,去闯荡江湖,去整个龍殷看看,途中遇不平之事,或许也会拔刀相助,但会量力而行,更想如那天人一般,朝夕间,神游万里,起始间,遨游太虚。” 江三眼中,充满了向往。 青林轻轻摇了摇头。 向往很快变成失望,刚刚那种期盼消失贻尽,随即又是一张笑嘻嘻的脸庞:“我就知道你不会教我,不过我也说过,你他娘的就是教我我也不学,剑,那是娘们儿练的,老子才不稀罕…” 青林继续摇头,随即笑道:“剑,我是决计不会教你的,不过,我有一刀,你学不学?” 江三愣住了,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他眼眶微红,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你真的…愿意…教我?” 青林点头:“其实我并不是不想教你练剑,只是你的性子,只适合大开大合的刀法,只要肯用心,坚守本心,将来成就不会低的。” 江三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只要你肯教我修炼,别说用心了,掏心都行!” 两人在黑夜中继续前行,江三不断咧嘴傻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他忽然想到什么,问:“你如果教我练刀,是不是就是我师傅了?” 青林摇头:“我只教你入门的修炼方法和刀法,算是指点,不必那么隆重,叫我青林就好。” 江三断然拒绝:“那怎么行,既然不能叫师傅,那就叫青兄,不,青哥,青哥哥…不知您教我那套刀法厉不厉害,有什么名堂,叫什么名字?” “霸-刀” 第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骚【新书求推荐收藏】 决定了要教江三练刀,江三这才发现自己连把刀都没有,练个毛! 青林早有准备,拿出得自花白老狸的那块玄铁。 三师父点典是个铁匠,会铸万千兵刃,虽然他不知道铸造那些兵刃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有什么用,但这些年耳濡目染,他对铸造一道,也有几分造诣。 玄铁是打造兵刃的极品材质,没有相应的工具和时间,无法在短时间内铸造成趁手的兵刃。 而且用玄铁打造兵刃,肯定不能用寻常火焰。 以前师傅打造兵刃,有时会引天上雷火淬之。 青林当然也能这样做,但得等下雨天,而且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所以要将这块极品玄铁打造成无双兵刃,给江三用,目前来说有些不现实。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把玄铁打造成像刀的样子就好了。 锋不锋利,好不好看无所谓,只要能用就行。 反正江三刚入门,应该不会挑剔。 两人寻了个去处,在一颗大树底下,升起一堆火焰,青林手中光芒闪烁,拿出那块玄铁。 江三知道,青林这是要给自己打造一把刀,他撑着下巴,满脸期待的看着。 没有趁手的工具,青林只能徒手将玄铁打造成刀的模样。 这其实很难,玄铁是天外陨铁,是不可多得的宝物,锻造兵器的极品材料,其坚硬度可想而知。 没有工具,没有锻造的特殊火焰,想要徒手将玄铁打造成刀的模样,一般人肯定不会干,也干不来。 但青林没得选择。 “轰!” 一拳砸在黑乎乎的玄铁之上,江三突然觉得整个耳膜要炸裂一般,人都被这股冲击力震飞出去,摔了个狗啃泥。 燃好的篝火被掀飞,黑暗的密林中惊起一大片飞鸟。 青林看了看稍微瘪下去一点点的玄铁对江三道:“抱歉,这玄铁太硬,有些没控制好力道。” 江三狼狈起身,擦掉嘴边的烂叶,摆摆手:“没事,你继续,我顶得住。” 青林刚想继续,江三连忙喊停:“等等…我突然觉得还是不打扰你,离你远一些好,那样你也许能更专心一些,加油…” 江三拍拍屁股,在百丈开外的地方,重新燃起了一堆篝火… “砰!” 砰!” 砰!”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一声又一声巨响震得这片林子簌簌作响,落叶飘落无数。 离着百丈开外,前半夜江三仍被这股巨响震的脑袋嗡嗡作响,到后来逐渐适应,熬不住,躺在火堆旁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惊奇的发现,整片林子的树叶似乎受到某种力量摧残,一夜之间掉了个精光。 青林原先呆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数十丈的大坑。 江三急忙小跑过去,发现青林正左手伫着木刀,盘膝而坐,似在闭目养神。 他的身前,插着一把黑刀。 黑刀很长,并未开刃,看起来有些钝,刀身还不平整,有些地方凹凸不平,简直丑出天际… 十分辣眼睛… 说实话,江三有些嫌弃,但一想这可是青林亲手为他打造,耗费了一夜心血,又立刻觉得它不那么难看了。 听小林子说,这黑刀是玄铁打造,虽然不知道所谓的玄铁是什么吧,但肯定是好东西无疑。 那就要好好珍惜了。 江三一只手握住刀柄,想要将它拔出来,却尴尬的发现,拔不动… 卧草! 江三双手握住剑柄,使出吃奶的劲,缓缓将黑刀从地面拔出。 一拔出,他就虚脱了,累的不行… 这刀很重,特别重,保底估计六十斤打底。 江三双手才能勉强挥动一下,单手只能拖着走,更别说耍了。 他娘的,这是给人用的嘛… 这时青林睁开了眼,他看上去很疲惫,脸色有些白。 江三从未见过这样的小林子,可想而知他昨天真的很不轻松。 江三心中的牢骚顿时消失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心疼,他看着青林,关心道:“没事吧?你要不再休息休息,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这山里有许多果子,我这就给你摘来。” 青林摆手制止:“无妨,昨晚锤炼玄铁耗费我大半气机,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刀你试了,可还行?” 江三有些犹豫:“行是行,可就是有些…太重了…” “这是玄铁,重一些在情理之中,你习惯就好。” 既然青林都这么说了,江三也不好再说什么,吃力地抱起黑刀,继续赶路。 两人都不知道清廷城的具体方位,在路上逢人问路,路人也只是指了个大概方位,往南。 两人便一直往南走,一头扎进了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 然后迷失了方向。 很明显,他们走错道了。 眼见日落西山,江三一路背着黑刀,走走停停,累的够呛,他苦着脸,对青林道:“说好的往南走十里,就能有一条大道,直通烟阁郡,路上还有人家,晚上可以投宿,说好的人家呢?” 眼前是一片山岭,灌木丛生,杂草没过膝盖,走路都费劲,要是走这样的路去数千里之遥的清廷城,那迟早得凉凉… 青林也有些疑惑:“那人帮我们指的路,又没走错方向,怎么没路了?” 江三用刀驻地,翻了个白眼:“那家伙不厚道啊,给我们胡乱指条道,一条路走到黑,下次别让再让我遇上他…不然非得让他尝尝小爷我的绝学不可…” 江三双手握拳,手指节捏的噼啪作响。 “不至于吧,可能是我们自己走岔了道。” 青林觉得别人不应该无缘无故骗自己,那样对他又没有好处。 “那是你以为…” 江三瞥了他一眼,道:“以往在飘香院跑堂的时候,就有那么些地痞无赖,没事就爱戏弄人,抛开那些惹不起的权贵,上至青楼名妓,下至贩夫走卒,只要能坑的,他们都坑… 把别人坑的越惨,他们越开心,没办法,这些人的幸福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人心隔肚皮,坏着呢… 所以小林子,你以后别那么轻易相信别人,凡事最好留个心眼,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江三的话像是给青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明白自己对这个世道,对人心,还是了解得太少…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江三干咳一声:“我那是故意磨练你,让你吸取点教训。”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天色已完全昏暗。 看着夜色,青林轻声道:“我们寻个地方休息一会儿,顺便教你凝气的法门,路上你也好一路修行。” “哈!” 江三神色一震,盼爷爷盼奶奶,他娘的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 心中喜滋滋的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中冒了出来。 他娘的等我学有所成,再去翻镇上王寡妇家的墙头,肯定不会闪到腰了吧… 第十九章 这一幕,很熟悉啊 两人来到一条淳淳小溪旁。 江三累的满头大汗,一把扔下黑刀,扯开补满补丁的衣裳,露出胸脯,从小溪中掬了一捧水,捧在脸上,抱怨道:“他娘的,累死老子了。” 青林在小溪旁一颗大树底盘膝而坐,取下腰间木刀,单手伫立在身前,缓缓平定自身气息。 江三看得出奇:“你这是干什么?” 青林轻轻道:“练刀。” 江三笑了:“坐着也能练刀?那你快些教我练刀法门吧,我现在就能想象到,以后威武霸气,睥睨天下的英姿了。” 青林摇了摇头:“没你想的那般容易,我教你的刀法,是大开大合的路数,讲究的是快、稳、刚、猛、霸。 你现在的身躯太弱,即使练了,也不堪大用。” 江三急了:“他娘的…那怎么办?” “练刀,讲究循循渐进,从现在起,你拿起地下那把黑刀,出刀十万次后,我再教你刀法。” 江三咂舌:“出刀十万次?怎么个出法?等做完这十万次,黄花菜都凉了。” 青林起身,伸出木刀横在身前:“看好了,只有这样,才算出刀一次。” 说罢,将木刀往下一劈,向上一挑,向左一拨,向前一刺。 江三一翻白眼:“这样重复做十万次,就能成? 这样岂不是那些整日砍柴的樵夫,杀猪的屠夫不都是那刀神刀仙了?” 青林一笑,走到江三近前,捡起那把黑刀,横在身前。 微稀的月光下,一股肃杀之气,平地而起。 黑刀挥舞… 横刀、下劈、上挑、左拨、前刺… 只不过,这次速度快到极致,等青林收刀在手,江三才后知后觉,依稀只看到残留的刀影。 江三奇道:“你这是…” 话未说完,只见青林身前那颗大树,怦然碎裂,化作无数小木屑,散落一地。 青林看江三吃惊不轻的样子,解释道:“那些樵夫和屠夫纵然整日握刀,但没有凝气的法门,打开自身气穴,难以驾驭天地间的气机,是无法与修炼之人相比的。” 将刀递还给江三,青林继续道: “修炼共分九品,分别是…境界划分你应该比我清楚。 那我就把我师傅对我说的话,跟你再说一遍。 修行如同修心,向来不是一帆风顺的事,它是对人的一种磨砺。 修为越高,承受的,将会越多。 除此之外,修行还讲究天赋,机缘,心性… 其中心性最重要,天赋,机缘次之。 一颗百折不饶,无所畏惧的恒心,才是修行之根本。” 青林盯着江三,目光灼灼:“最后跟你说一句,修行路必定一路坎坷,其中艰辛无法想象,你若是觉得坚持不了,现在还可以放弃。” 江三凝视碎裂一地的木屑,默默无言,当他抬头的那刻,目光坚定,接过那把黑刀,在手上轻抚: “心性坚定的人不就是在说我么…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一个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侠客…一个人的初心,哪能那么轻易…放弃啊。” 江三其实人真的不错,就是脸皮有点厚。 青林这样想着,将凝气的法门授于江三,详细概述其中要害,等确定他完全理解后,才道: “你每日空暇之余,可以出刀修炼,等用尽全身气力,筋疲力尽之时,静下心来,用我教你的凝气之法,感悟天地之间的气机流转,会事半功倍。” 江三拿起刀,迫不及待模仿青林刚才那些动作,无奈刀身太重,一刀挥出,人险些向前倾倒。 青林用木刀又示范了一次:“不能心急,身体要稳,出刀要准,速度慢些不打紧,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江三铭记在心,开始笨拙的横刀、下劈、上挑、左拨、前刺… 没做几次,已累的汗流浃背。 然后盘膝坐地,运用刚学的凝气之法,探索天地间的气机,却一无所获,但平息静气,全身舒畅,满身劳碌一扫而空,让人清爽无比。 不知什么时候,青林架起了一处篝火。 静静地盘膝坐地,伫刀闭目。 林子间有不知名虫儿叫声,青林心随意动,意到之处,能看到一只蝉,在后方柳树上欢快鸣叫,一只飞蛾,正从不远处振翅而来,扑向那道篝火,小溪间有鱼儿跃出水面,似乎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林子内,周身百步之内,一切细微事物,尽在脑海中刻下清晰画面。 当江三吐出一口浊气慢慢睁眼时,青林早已收刀睁眼,笑吟吟的看着他。 江三有些心虚道:“他娘的是不是我天赋不行啊,你说的那种天地气机流转,我依法感悟凝聚,却连根毛都没有,是不是哪练错了?” 青林摇头:“哪有那么容易,一般人从修炼到凝聚气机,都需要一定的时间,等你能察觉到天地气机与体内气穴产生共鸣时,才算刚刚踏入修行。” 江三有些欣欣然:“要那么久?有没有什么捷径可走,比如那种一吃就可以成为绝世高手的天材地宝什么的?” 青林语气加重:“天材地宝吃不出绝世高手,想要境界攀升更快,除了机缘,就得付出努力和汗水,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得更远。” “我就随便说说…” 看到小林子脸色不好,江三有些心虚,随即起身,又开始横刀、下劈、上挑… 直到再次筋疲力尽,打坐平稳心境… 青林看向江三,篝火将他的脸映的有些发红,但很安详,欣慰道:“我们今天就在此休息,明天在赶路不迟,路途遥远,也不争这一日之功。” 长夜漫漫,青林就这样盘膝坐地,单手伫刀,闭目而休,江三打坐完又继续出刀,然后打坐,再出刀,直到最后实在支撑不住,打坐时直接抱着黑刀睡了过去。 …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枝桠,星星点点洒在俩人身上。 青林早已起身,埋好篝火,从小溪中捧了把水,清了清脸,背上竹剑,挎好木刀,一缕微风拂过,吹起头上青丝带翩翩起舞。 他拍了拍抱着黑刀流口水的江三,道:“我们走了。” 江三揉了揉睡眼稀松的眼睛,一把抱起黑刀,跟青林踏向远方。 … 路上,江三边走边练刀,筋疲力尽之际,就会要求青林歇一会,原地打坐,呼吸吐纳。 一连三日,都是如此,渴了,饮山中泉水,饿了,抓山中小兽,有时也会采些林间野果,捉几只水中鱼儿充饥。 一直到第四日傍晚,天空闪过一道霹雳,突然下起了大雨,俩人行至荒无人烟的密林深处,在一颗大树底下避雨。 江三拧了拧湿透的衣裳,只觉一股寒意透体。 俗话说,九月的风,吹倒老翁,在这样淋下去,经秋风一吹,寻常人的身子骨可吃不消。 青林衣裳虽也湿透,但显得悠然自在,江三没好气道:“你修为高,你厉害,我可就惨了,想个办法啊,再这样淋下去,我就要归位了!” 青林抬头看天,雨越下越大,身边的江三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看样子是真吃不消了,于是点头道: “我看看这林子周围有没有人家,有的话,就去讨扰借宿一晚。” 说着,轻轻一纵,轻飘飘落在一颗大树顶梢,巡视一圈后落回原地,对江三道:“右前方有点光亮,离着不算远,不过这四周渺无人烟,孤零零一户人家坐落在那,有些古怪。” 江三受不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兴许是山下的猎户也说不定,秋分时节,总要打些猎物过冬的嘛。” 青林也不多疑,和江三往光亮的地方走去,大雨倾盆,俩人冒雨前行。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那点光亮看着近,却走了好一段路程。 就当江三埋怨青林是不是看花眼的时候,黑夜前方突然出现一座宅子,宅子上方,挂着俩个大红灯笼,在狂风骤雨的黑夜里,格外显眼。 青林神色古怪,这一幕,很熟悉啊… 第二十章 这小子脑袋肯定让门夹过 “他娘的,还真有人家,风吹雨打这么些天,终于能正儿八经睡回觉了,嘿嘿…要是再有一壶热酒…” 江三迫不及待,一路小跑到宅子门前,敲响了大门。 孤零零伫立在荒山野岭的大宅,俩个大红灯笼上似乎迷漫着一层薄雾,有些诡异。 很快,一名婀娜多姿,容貌秀丽的端庄妇人,撑着一把青色油纸伞,来到门前,诧异地看着门外俩人。 江三急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道:“这位夫人,我们途径此地,无奈突遇大雨,还请行个方便,借地避下风雨,天亮就走。 当然,肯定不白住,给银子。” 妇人打量俩人几眼,点了点头,声音婉转道:“你们进来吧。” 两人入了宅子,在一处偏房坐下,妇人端来一盆炉火,拿了些许吃食,对俩人道:“俩位公子暖下身子,吃些东西,宅内并无好酒美食,只能胡乱拿些吃食,还请见谅。” 火光映照下,美貌妇人的身形有些飘忽不定,青林有些歉然:“深夜造访,有些冒昧,是我们打搅了夫人清修,倒要陪个不是。” 见青林如此客气,妇人浅然一笑:“不碍事的,公子言重了。时间已晚,两位公子早些休息吧…” 青林笑着抱拳:“既然如此,外面雨大风寒,夫人也早些回去休息,我们自行方便,就不叨扰您了。” 妇人点了点头,走了。 江三看着妇人身姿妙曼的背影,瞪大了眼睛,低低对青林道:“真俊呐,不光人长的漂亮,心也好,关键还是单身一人,啧啧…” 青林待那妇人完全消失后,轻声道:“这荒野密林深处,渺无人烟,一个弱女子,又怎能独自生存。” “卧槽!” 小林子话中有话啊! 想到某些传闻,江三心中打了个激灵,脸色都变了,小声道: “我常听闻,在某些孤坟野冢,人迹罕至的地方,有一些狐魅鬼怪,专门勾引男人,它们看起来像是纯纯可人的柔弱女子,等把你迷得七荤八素之际,就会现出原形,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挖出你的心肝脾肺肾,吸掉你的脑髓…” 江三小心翼翼看一眼美貌妇人消失的方向,大气都敢出。 “听说它们还会抓山上的蛤蟆青蛙蝎子蜈蚣,和乱葬岗的死人骨头,用障眼法迷惑别人,给人吃…” 说到这,江三惊恐的看着手中食物:“这他娘不会是死人骨头吧!” 青林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不管她是什么,反正对我们并无恶意,反而以礼相待,我们自当以礼相还,不可胡乱言语。” 青林越这样说,江三就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不由双手合十低喃:“仙子大姐,我们并无恶意,刚刚就是看你长的漂亮,多看了几眼,流了点口水,并无非分之想,你可千万别半夜出来吓人啊!”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身上暖和些后,江三实在忍不住好奇,偷偷问青林:“我越想越瘆得慌,这荒郊野岭的,哪会有妇人,这绝对是个啥东西变的,我们晚上可得堤防着点,万一她垂涎我的美色,那怎么办?” 青林伫刀打坐,正色道:“背后不要嚼人舌根,那妇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安心便是,等天一亮,我们就离开此处,井水不犯河水。” 江三只得闭口无言,正想着要不要练刀壮壮胆,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江三脸色一变:“他娘的这么晚了!还有人登门?” 青林睁开眼,示意江三不要出声,随即屏息凝神,注意外边的动静。 静寂了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子声音:“这位姑娘,小生途径此地,突遇大雨,想借宿一晚,还望行个方便。” 江三此时脸都绿了,方才全神贯注,竖起耳朵,注意外面的动静,可光听见门开的声响,却没听到半点妇人的脚步声。 要知道,他耳朵一向很尖,细听之下,外面滴滴雨声细微入耳,可唯独听不见那妇人的脚步声,那可不是活见鬼! 很快,妇人领着一名年轻公子进来。 他一袭白衣,身材修长,五官端正,眉宇间有一股书卷气,只是头发衣裳被雨淋湿,显得有些狼狈。 白衣男子见有火炉,也不客气,跟青林俩人微微点头致意后,脱下湿透的衣裳,在旁烤着火。 妇人又去拿了些吃食,递给白衣男子,对三人道:“宅子地小,就委屈三位公子拥挤着对付一晚了。” 青林和江三点头致谢,那白衣公子忽然道:“这荒郊野岭的,只有姑娘你一人住吗?” 那妇人皱了皱眉,显然对白衣公子称她“姑娘”,有些不喜,但还是答道:“家中父母早亡,我孤身一人而已,公子要是无其它事,就请早些休息吧。” 白衣公子连忙欠身道:“失礼失礼,提起姑娘的伤心事,不过,小生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接着,他说出了那句让青林江三目瞪口呆的话。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年龄几许,可曾婚配啊?” 火盆里的火焰在跳动,江三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妇人停下脚步,转头盯着白衣公子,冷笑道:“我原以为是个避雨的客人,却不曾想,是个登徒子。” 白衣公子连连摆手,不知从哪摸出把折扇摇了摇,故作风流:“不不不,小生是个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可不是什么登徒子。” 这大冷天,衣裳都湿透了,还拿出折扇装! 脸皮厚如江三都不禁甘拜下风。 妇人听到“读书人”三个字,脸色刷的一变,阴沉无比,原本端庄的面貌有些狰狞,她讥笑道:“读书人?你是哪门子读书人? 调戏妇女的读书人? 道貌岸然的读书人? 还是那狼心狗肺的读书人…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读书人!” 话到最后,妇人的声音竟已逐渐凄厉。 白衣公子诧异道:“姑娘是不是对读书人有什么成见?我见姑娘生的美丽,如那出水芙蓉,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生一见倾心,下意识说出心中所想,实是诚心诚意。” 这小子脑袋一定让门夹过。 江三下了一个定论。 这妇人明显看起来不是正常人,这小子色胆包天,还偏偏去调戏人家。 江三有心劝阻,一眼瞄到妇人逐渐冰冷的神色,不由缩了缩脖子,握紧手中黑刀,往青林身旁又靠紧了一分。 白衣公子的话让妇人气极反笑。 “好一个心中所想,诚心诚意。也罢,你这种无耻之徒留在世上,也是无用,今日,我就杀了你。” 第二十一章 负心皆是读书人 白衣公子郁闷道:“为何我诚心诚意,你却要杀我。 姑娘莫要说笑,我一个大男人,你一个弱女子,又怎能打的过我,你若不喜我,我不说出口,只是心里想着便是。” 白衣公子看起来似乎真的缺根筋。 江三忍不住压着声音在青林耳畔道:“这家伙是不是很厉害,故意装成这样来调戏那个妇人?” 青林神色凝重,紧盯前方:“那妇人有杀气,那人危险了。” 江三撇了撇嘴:“该!谁叫那家伙嘴欠,调戏良家妇女,不揍他揍谁?” 妇人脸色阴沉似水,她伸出一只手,指甲立刻暴涨,尖锐如那野兽利爪,对着白衣公子凌空一抓。 白衣公子惊呼出声:“咦,怎么回事,鬼,有鬼啊!” 妇人隔空抓住白衣公子脖颈,将他提起,冷声道:“读书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是如此,你也是如此,既然你们读书人如此负心,我就将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否同那狼心狗肺一般!” 白衣公子在半空手舞足蹈,一张脸憋的通红,眼睁睁看着妇人尖锐的指甲即将触碰到身子,急的呜呜直叫,再没之前的风度翩翩。 青林坐不住,背后竹剑掠向身前,一道剑气挥出,斩断妇人对白衣公子的束缚,后者一下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妇人仔细打量青林,厉声道:“没想到还有深藏不露的高人,别妨碍我,不然连你一起杀。” 青林摇头:“你本是阴灵,最是知道身死道消之苦,怎可随意夺人性命。” 妇人凄声尖叫,声音震动四野:“你也看到了,我好心留他避雨,他却一在轻薄于我,这等下流无耻之人,留着何用!” 青林不再说话,只是站着未动,白衣公子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下从地上咕噜起身,站在青林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心有余悸道:“高人,高人救我。” 妇人盯着青林道:“你是一定要庇护他了。” 青林摇头:“只是不想让你伤他性命。” 妇人冷笑,五指抓向白衣公子:“我偏要伤他,你又能如何?” 青林挡住妇人身形,妇人却如同那清风一般,透体而过。 不禁皱眉,这阴灵无形无质,乃是一缕残魂所化,寻常手段对它无用。 青林轻吸口气,手中竹剑飞向窗外,轻喝一声:“御!” 只见窗外万千雨滴,悬停半空,跟着竹剑一起飞向屋内,如千万把细小飞剑,将妇人团团围困。 “御剑术!” 阴灵妇人惊呼出声! 神奇一幕让江三满是艳羡,要是哪天他会这一手,在青阳镇那些温柔小娘子面前一耍,那佳人还不得主动投怀送抱? 白衣公子喃喃道:“厉害,真厉害!“ 妇人被雨幕重重围困,稍一动弹,雨滴落在轻莹莹的身上,就会泛起一股白烟,令她痛苦不堪。 她此时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如纸,恨恨地看着青林,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白衣公子,忽然咬了咬牙,一狠心,对着白衣公子径直冲去,再不管万千雨滴落在身上的刺骨之痛。 一阵阵白烟在妇人身上泛起,令她发出凄厉的叫声,全身千疮百孔,可依然咬着牙拼命冲向白衣公子,似乎即使灰飞烟灭,也一定要杀掉那个白衣登徒子。 青林轻叹一声,撤去雨幕,眨眼间来到妇人身前,挡住妇人去路,道:“你又是何苦?” 妇人此时神色萎靡,身形飘忽不定,再也没有之前的气势,她知道,只要这个背竹剑的少年挡住去路,即使是十个她,也决计闯不过去。 她忽然撕心裂肺道:“你杀了我吧!” 妇人泪流满面,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那痛彻心扉的哭泣,令青林心中泛起一股悲凉,柔声道:“你心中有苦,不妨说出来。” 妇人盯着那白衣公子,眼睛中淌出俩行血泪,把那白衣公子吓得够呛,妇人声音有些惨然:“自古负心皆是读书人!” 青林默默无言,妇人悲声哭泣许久后,道出了她埋藏许久的往事,有些凄凉。 “我原本是清廷城渭郡人,家里是做买卖的商客,家境倒也殷实。那一年,我爹遇见一名饿倒在路边的流浪汉,看其可怜,就将他带回了家,好生招待。” 说到这,妇人望向窗外,眼神忽然变的迷离恍惚: “那一年,我还小。 那天夜里,我见那人一手捧书,一手负后,在月光下苦读圣贤书,才知道,原来爹爹带回的流浪汉,竟是一位眉清目秀的读书人,我当时,看的有些痴了,原来这天底下,还有如他这般的读书人。” “主要还是眉清目秀,要是那个读书人长得丑,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江三趁青林和白衣公子把注意力全放在妇人身上之际,偷偷掏裆抓了抓痒,心中发着牢骚,随即就看到妇人凄惨的露出一抹苦笑。 “自此以后,我每日都偷偷看那人读书,觉得天下君子,莫过于此了。 直到有一天,被他撞见,他放下书对我施礼一笑,我登时就慌了手脚,忙不迭躲开了去,却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失态,甚是懊恼。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那读书人接触渐渐多了,才知道他名叫魏正卿。 从那以后,我们关系越来越好,整日待在一起,他教我书上道理,我抚琴刺绣给他看,爹娘看在眼里,却也不说破,因为那姓魏的读书人,真是一个翩翩君子,不仅容貌周正,还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我爹娘不仅不反对,反而极力凑合我们,直到我和他在一起,身怀六甲,那时的我,是极幸福的… 直到有一天…” 青林发现,妇人双目开始血泪涌动,紧咬着嘴唇,一身气息摇摆,起伏不定。 “直到有一天,他对我说,他读了那么多书,学了那么多道理,应该学有所用,说眼下清廷城那边时局混乱,他虽不学武,但文有所成,必有他用武之地。 只待他在清廷城扎稳脚跟,就回来接我们一家老小,去那边享福清净,不必再做那起早贪黑的买卖经营。 他有如此抱负,我虽不舍,但很欣慰,我爹娘拿出家中大半积蓄,让他带去清廷城,希望藉此让他少吃苦头,快些出人头地。” “他果真没让我们失望,凭他的才华很快在清廷城崭露头角,站稳脚跟,只是…” 妇人声音开始有些沙哑,压的很低,似乎被谁掐住了喉咙,几乎是低吼出声: “他负了我! 他居然在清廷城攀上了一家有权有势的人家,还与那家人的长女定下婚约! 我得知消息后,肝肠寸断,天天以泪洗面,却还是坚持把腹中孩子生了下来,好生养育,相依为命,自己也打算就此孤独此生,也就算了。 可随着那负心人在清廷城名声渐显,怕我坏他名声,居然联同他妻,派下杀手,将我温家上下一十八口斩尽杀绝,就连…就连我那俩岁的孩子也未放过,你们说,那样薄情寡义的负心之人,该不该杀!” 妇人声音有些凄厉,瞪着白衣公子,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白衣公子被妇人看得心里直发毛,连忙摆手道:“这位姑娘,他是他,我是我,你可不要把我当成那负心汉,我龙一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决计做不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妇人惨然一笑:“天底下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读书人,个个狼心狗肺,最会蛊惑他人!” 青林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受,轻声道:“所以你心中怨念极大,才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是啊,我死之时,家中如同人间炼狱,一丝残魂,久久不散,变成了你们修炼者口中所说的阴灵! 其实我早该消散在天地间的,只是有一口气,始终咽不下,最后飘飘荡荡,来到这里,我为何如此苟延残喘,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再见到那负心人,一定要将他剥皮抽筋,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是否还有良心!” 第二十二章 天地之晶 妇人趴在地上,头发散乱,全身萎靡,样子有些癫狂,看来以往的伤心事,至今刻骨铭心。 青林蹲下身,轻轻低语:“世间已然对你这般苦,换常人历其十之一二,也是万万坚持不住的,你先前还能以礼相待,我…” 夫人一阵冷笑:“别在此惺惺作态,你既庇护于那书生,定是一丘之貉,我用不着你可怜,你还是快些出剑,将我斩个形神俱灭,也好让我早些去九幽之下,见我爹娘和那可怜的孩儿。 只恨这上天不公,好人命不长久,坏人得享百年,可悲!可叹!” 江三在一旁打断妇人的话:“这位大姐,哦不,夫人… 你要说我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点,我虽然…也不怎么承认,但你要说我兄弟惺惺作态,那可真是看错他了。” 江三走到妇人身前,指着青林,缓缓道:“一个路见不平不出手就会良心难安,杀掉当地恶霸不求一分回报,为救一名认识不久的红尘女子,不辞辛苦,远赴千里,去清廷主城,找城主求一份救命药的人。 你说,他会不会对你惺惺作态?” 妇人愣住了,一眼望去,对面那背着竹剑的清秀少年,眼神清澈,眉宇间似乎有些哀伤,正看着自己,默默无言。 她心中触动了一丝涟漪,又仿若回到二十年前的夜下,那个一手捧书,一手负后的读书人,第一次望她的时候,也是这般干净,纯澈的眼神。 一行泪水再忍不住,从她眼中流出。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她再不敢看那少年,只是低着头,回首往事。 青林忽然从袖中拿出一枚紫气霭霭的小石子,递给妇人道:“这个给你,对你有用处的。” 妇人猛地抬头,望着那蕴含强大气息的小石子,一时间怔怔无言,另一边的白衣公子突然失声道:“天地之晶!” 青林和江三同时望向白衣公子,江三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是天地之晶? 青林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妇人并未接过青林所赠,她看向少年,少年也在看她,他的眼睛,眼角狭长,眼眸明亮,不参一丝杂质,有的,只是真诚, 她忽然笑了,或许这世上,还是有一些人,是那真正的好人,就如眼前这少年。 妇人笑容苦涩,带着倦意:“公子好意,我心领了,我只不过是一小小阴灵,得了这莫大福气,也是消受不起,不能向阳而生,只能在这荒山野岭中,惶惶度日。” 江三的好奇心又犯了,小声问道:“阴灵是什么?” 白衣公子靠上前,小声答道:“阴灵是人死之后,魂魄不散,凝聚的一股残余气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孤魂野鬼,为世间所不容,拥有死者生前的意识,无形无质。 只是常人魂魄弱小,身死后就会烟消云散,只有一些强大的修炼者,死后才有机会变成阴灵,姑娘虽是普通人,可能是因为怨念极深,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白衣公子看向青林手中紫色小石头,有些挪不开眼,惊叹道:“这位小兄弟,你这天地之晶何等珍贵,就这般送与她了?” “就算你送给这姑娘,可以让她淬炼魂魄,壮大修为,可她毕竟是阴物,只要现世,就会被龍殷的修炼者群起而攻之,你要知道,一个阴灵,吞之可以壮大神魄,对修炼者的诱惑,不亚于一件上等宝物。” 青林与之相视:“你不是读书人吗,怎的知道这么多?” 白衣公子手中折扇一摇,笑道:“我遍览群书,那些孤本残篇,手本札记,山海异兽,神仙志怪等书皆有涉略,所以对这天下万物,都知晓一二。” 妇人对白衣公子极为厌恶,忍不住反驳:“哼,就算是那负心人,读书万卷,出口成章,也未必敢说遍览群书,知晓世间万物,你只不过一道貌岸然的弱书生,就敢出言不逊,真是好大的口气!” 白衣公子收起纸扇,语气幽幽:“姑娘可否不将我与他人作比较? 天下读书人千千万,又不是每个人都是负心汉,就像我,还是挺翩翩君子的。 这位小兄弟手笔如此之大,随手赠出,就是那夺天地造化的天地之晶,姑娘阴灵之体,若是汲取其中源气,可就得了莫大的机缘,再行走世间,一般人可奈何不得姑娘你了,要珍惜才是。” 江三看白衣公子说的条条是道,确实有点风度翩翩的意思,若不是先前看他被妇人吓到抱头鼠窜,还真就信了他的话。 青林收回目光,对妇人道:“夫人暂且收下这枚晶石,待日后修为精进,达到天魄境,可将受损魂魄修复完善。 我知道这世间有一种傀儡术,精于此道之人,可以制出与人无异的傀儡,到时再以傀儡一脉的秘法相助,强大后的魂魄与傀儡合二为一,那时就与常人无异,行走世间,可光明正大,不受人讨扰。” 妇人全身颤抖,有些不可置信:“世上竟有如此神通广大之人?” 一丝曙光,在妇人眼前冉冉升起,如果能够再世为人,谁又肯苟延残喘? 何况,她有太多的不甘和疑问,一定要寻到那负心人,哪怕是天涯海角。 白衣公子有些诧异,道:“龍殷有个叫盱淄的家伙,傀儡术天下无双,要是他肯出手,这点小事,定是手到擒来。” 妇人一窒:“你莫不是说那龍殷十三魁排名第三,号称鬼魁的盱淄?” 白衣公子点头:“正是。” 妇人冷笑:“试问世人谁不知龍殷十三魁之赫赫威名,就连我这孤魂野鬼,深居不出,那鬼魁盱淄的威名也是如雷贯耳,他那等人物,岂是我等小小阴灵,能够攀附的起。” 白衣公子露出笑意,折扇轻摇:“不巧,小生正好认识他,要他帮忙也并非不可,不过这人一向独来独往,不善言辞,极少与人交好,行踪很是诡秘,难寻的很。” 妇人不屑道:“大言不惭! 江三在也听不下去了,对白衣公子道:“这位兄台,他娘的在青阳镇,我脸皮之厚,自问第二,谁都不敢称第一,可与你相比,那就捉襟见肘了,惭愧惭愧!” 白衣公子笑了笑:“我向来不说大话的。” 青林依然拿着那枚紫气霭霭的天地之晶,对妇人道:“这枚紫晶,是我三师傅在一雷雨交加夜,从一道紫色闪电中汲取而来,内含气机甚是狂暴,夫人放在身边,即可汲取其中气机,又可借此淬炼神魂,如此相得益彰,再好不过。” 妇人眼眶有些微红:“我知晓这天地之晶的种种妙处,可我无以为报,又何以受公子如此恩惠。” 江三一把夺过紫晶石,塞给妇人道:“你就听他的话,收下吧,你要不收,他反而良心不安,就是难为他,你过意的去嘛?” 妇人思量再三,最后慎重地收起天地之晶,感受到其中狂暴雄浑的气机,不免手心冒汗,这奇宝,若是流传出去,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妇人对青林心怀感激,一番心声吐露之后,连带着对江三也是好感俱增,只是对那白衣公子,依旧横眉冷目,却也不在要他的命,只是不再搭理。 在房内添了盏灯,加了些炉火,心境平复了些,妇人对青林请辞而去。 第二十三章 你我皆江湖儿郎 屋内剩下三个大男人,江三此时彻底放开心扉,衣服也已烤干,在一旁随意练了几趟刀,看得白衣公子连连摇头。 “想那龍殷以北,宋胤城的晨轩,一柄惊雷刀,平地起惊雷,那是何等意气,哪像你,连刀都握不稳。” 江三气的牙痒痒:“这用你告诉我?那些大人物若是知晓你整日拿他们来吹牛皮,非揍你不可。 照你如此说,我还说那天王城城主是我兄弟,天胜男是我媳妇呢,吹牛皮谁不会?怪不得夫人说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是在理。” 江三话语有些刺耳,白衣公子却不以为意,只是一笑:“我们三人在这雨夜相逢,又在同一屋檐下,也算相识一场,我叫龙一,还没请教俩位尊姓大名?” 江三本不想理他,但青林对他极为客气:“在下青林,这荒郊野岭,深山古宅能够相遇,却是缘份。” 江三一指自己,道:“老子叫江三,不过你听好了,将来江湖上会出现一个姓江的绝顶刀客,你丝毫不用怀疑,那便是我。” 龙一挑了挑眉:“将来?” 江三很精明,见龙一眼中似有讥笑,自己也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信,心里甚至还在看不起我。 不过没关系,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江湖有句话,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江湖辈有人才出,英雄豪杰层更迭。 如今龍殷十三魁那些大人物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视常人如刍狗? 我偏不服,大家都是在这个江湖混的,都是江湖儿郎,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我江三也不比他么差。 总有一天,我会追上那些人,然后超越他们。 他们一个个如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我就不一样了,身为江湖儿郎,我以后定当锄强扶弱,行侠仗义。” 说着,江三把又长又重的黑刀横在身前,神色坚定。 “我练刀,虽说是不想被人欺负,但更想一朝重刀握在手,斩尽江湖不平事。” 龙一肃然起敬:“好大的志向,我先前倒是小看你了。” 随即他又喃喃自语:“一朝重刀握在手,斩尽江湖不平事,你我皆江湖儿郎…” 青林也未料到江三有如此志向,之所以会教江三练刀,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叫江三的家伙,看起来浑,满口脏话,心地,却是极为善良的呀… 不过…江三不是没读过书么,怎么说出的话,这么有水平? 雨夜里,深宅内。 摇曳的烛火,将几人的身影倒映在墙,江三一趟一趟,不知疲倦练着刀。 青林伫刀而坐,闭目养神,龙一饶有兴致,看看江三,又看看青林,目光最后落在青林手中木刀上,眼神中熠熠生辉。 人生百态,各有千秋,挥汗如雨的江三,气定神闲的青林,不知思量的龙一,此时就像人生的种种缩影,虽在同一屋檐下,心中所想,却如那繁花落叶,色彩缤纷。 次日清晨,温夫人将早已做好的精致糕点,轻悄悄端入几人屋内,又悄悄退去,糕点香味扑鼻,也不知是哪种食材制成。 几人很快被香味吸引,江三伸着懒腰一骨碌起身,忙不迭抓了一把绿色小糕点,塞入嘴中。 “他娘的,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香甜可口的食物令江三食指大动,开始狼吞虎咽。 龙一见江三吃相难看,忍不住道:“君子有言,坐有坐相,吃有吃相,你这样,一点都不雅观。” 青林也拿了块糕点放入嘴中,入口即溶,一股清香,的确香甜。 龙一见没人搭理自己,十分无奈,眼看糕点所剩不多,随意尝了尝,立刻眼前一亮,一把将所有糕点护住,喊道:“别抢别抢,剩下的都是我的…” 江三可不吃这一套,愣是虎口夺食,又抢了一大半,分给了青林,对龙一呸了一声:“就你这德行,和我们小镇那些无赖也差不离,以后不准在我们面前装君子,真他娘不嫌丢人。” 龙一也不恼,只是忽然想到什么,道:“昨晚听你们所言,要去清廷城办事,在下正好顺路,不如携手同行,路上也好多个伴。” 江三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你这身子骨,怎么禁得起千里之遥的路程,更何况还是这种荒无人烟的密林,我们可不带拖油瓶。” 龙一笑道:“此言差矣,我常年游历四方,身子强健得很,再说,此去清廷城,可以去那渭郡,雇一船家,沿渭水河一路行到清廷城的清廷湖畔,可比步行快上不少,沿途可将一路美景尽收眼底,岂不美哉。” 龙一一言点醒俩人,这倒是一个省时省力的法子,奈何俩人壤中羞涩,青林如实相告,引得龙一哈哈大笑。 “没想到随手将天地之晶赠予他人的人,也会壤中羞涩,可不知那送出的…唉…罢了罢了,谁叫我们有缘,有同住屋檐,避风雨之情,路上一切费用我出,就当和你们交个朋友,不知意下如何?” 青林思量一会,觉得并无不可,随即抱拳答谢:“多谢龙大哥盛情,路上可就多多讨扰了。” 江三更是窃喜,有便宜不占是笨蛋! 古宅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屋檐滴落的水珠滴答作响。 青林忙着赶路,就去对温夫人告了声别。 临行前,温夫人拿了两把青色油纸伞,一把给青林,一把给江三,临行前叮嘱道:“公子路上小心,定要好生珍重。” 被晾在一旁龙一很是尴尬,江三还故意撑开手中油纸伞,在雨中转了个圈,对龙一眨了眨眼…显摆个不停。 青林将手中纸伞递给龙一,和江三共撑一伞,回头对妇人道:“夫人也自珍重,待日后寻到傀儡之法,定来此与夫人再见,保重!” 三人身影,渐行渐远,温夫人站在屋檐下,望着那个身穿朴素青衣,身背竹剑,腰挎木刀的少年,忽然泪眼朦胧,抬头一看,原来是檐下水滴湿了眼睛… 她笑着抿起嘴,一如二十年前,初见那人时的翩翩少女,只是,时光流转,一晃而过,早已物是人非,她再不是那青葱少女,这一刻,屋檐滴下的水,似乎有些咸了,咸中带苦。 少年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温夫人心中怅然若失,心间却有一抹隐隐的温暖。 这世上不光有负心人,还有如竹剑少年那般,心地极善的好心人。 希望世间美善赋予他身,归来仍是少年…夫人心中默念。 三人在密林中行了小半天路,终于走到一条羊肠小道,又碾转反侧行了小半天路,才一路下山,来到渭郡。 渭郡是清廷城附属十八郡之一,因气候湿润,物产丰富,又被称作“鱼米之郡”。 渭郡幅员辽阔,人杰地灵,人口过百万,作为渭郡主城,自然是恢宏大气,比之青阳镇那是天壤之别。 下着小雨缘故,郡内大街人流不多,更没有往日车水马龙的景象,三人寻了一处小客栈,安下身,胡乱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龙一便去着手雇船。 龙一刚走,江三揉着握剑发酸的手腕问青林:“我们真要跟他一起?一想到这家伙昨晚开口就问人家姑娘家住何处,年龄几许,可曾婚配,就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是个正经人。” 青林不语,江三贼兮兮道:“你不会和我一样,就是打算乘机蹭吃蹭喝,一路行到清廷城吧,你看着可不像这种人啊。” 青林摇头:“昨夜狂风骤雨,我俩先到那宅内,不过片刻,他便紧随而来,想那等恶劣天气,我们前后而来,定然相聚不远,可我在密林深处时,却没发现他半点踪迹… 而且,他来时衣裳虽然湿透,可全身上下,一尘不染,完全不像我们,全身泥泞不堪,怎都不像一个游山玩水的弱书生。” 第二十四章 一刀断江 江三这才后知后觉,猛地一拍大腿:“对,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他娘的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 往深处再思,江三忽然有些惊惧:“他不会也是那些山魈鬼怪幻化的吧,不然三更半夜,会突然出现在荒郊野岭?他跟我们一起,会不会居心不良?” 江三赶紧从环中摸出那个金项圈,一看安然无恙,顿时心安。 “他娘的身上最值钱的玩意儿就是这个了,王鑫当初对它那么重视,肯定不是俗物,他要是敢打我这宝贝的主意,我一刀削死他。” 青林摇头:“他要么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寻常人,要么是隐藏极深的高人,绝非什么山魈鬼魅,只是从他身上,觉察不到丝毫恶意,想来昨晚的相遇,定然也只是缘份。” 江三此刻望向青林,就像发现什么了新鲜事,打趣道:“你其实也不傻嘛,这叫什么来着,对,大智若愚。” 青林一笑置之,白衣公子很快返回,结账后带领俩人到渭水河畔,那里停着不少船只。 白衣公子踏入一只稍大的乌篷船上,对俩人招手:“青兄,江兄,这边。” 俩人先后上船,进得船内,才发现乌篷船里头,别有风景。 椭圆乌篷下,建有一所简陋木屋,木屋不大,但桌椅床柜,样样俱全,木屋俩边,还有俩个可闭开合的小窗,可一路欣赏沿途美景。 撑船的是一豆蔻年华的少女,姓叶名枝,约莫十三四的年纪,脸庞有些稚嫩,但身材高挑,已初现风采,少女五官端正,一身健康的古铜色,显然是常年在外,被阳光所浸的缘故。 少女性格开朗,对白衣公子道:“公子,人到齐了,那我可撑船咧。” 说着,她一跃上岸,解开挂靠在码头的铁钩,一把扔回船头,又矫捷的跳上船,拿起船桨,一抵岸边,用力一推,喊了句:“走咯!” 船儿在渭水河上,如一悠然自得的鱼儿,飘然而去。 此时,小雨渐歇,厚厚的云层中一抹阳光,悄然而出,远处的江面上,有一道斑斓彩虹,映照在远处。 青林几人站在船头,看着逐渐远去的渭郡,在彩虹下,显得格外出彩。 江三看了眼独自撑船的少女,不由问白衣公子:“此去清廷城千里之遥,你不雇那些经验丰富的老艄公,怎的雇一小丫头,路上要是出了差池,可怎么办。” 白衣公子还未答,小姑娘叶枝不乐意了,一手叉腰,单手撑桨,道: “公子切莫小看我,我年龄不大,但自幼跟父母撑船渡客,早已识得一身水中本领,撑船本事,不敢与前辈们如何比较,但也极为熟通,公子莫要说是去那清廷城,就是你想去那最西边的天王城,我也能带你去了。” 呦呵,江三看着小丫头能说会道,也是个性情刚直的直爽性子,就想逗逗她:“这一路上,要是遇到歹人,那可咋办?” 小姑娘叶枝道:“要是那些御剑凌空的修炼中人,我自是毫无办法,要是一般的小蟊贼,只要是在船上,在这水中,我定然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姑娘说到这,昂首挺胸,手中船桨一拨水面,小船前进速度立马快上几分,似有一股不屈的势头。 江三当然知道小姑娘所言非虚,不然一个花季少女,怎敢一人出船,这年头,谁还没点压箱底的绝活伴生? 想到这,江三暗自得意,他的绝学,不用则已,用则“惊天动地”。 可看到少女已初显风采的妙曼身姿,还是忍不住心中腹诽: 那个叫龙一的家伙,果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主,他雇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行,路上可得好生注意,不能让他祸祸了这小姑娘。 小船在渭水河上,一路顺流往南而去。 江三在船尾,挥汗如雨,一遍一遍练着刀,待力竭时,便原地打坐,用青林教他的凝气之法,怡然自得。 青林与白衣公子坐在船头,小船在山水间穿梭而过,不时有小船从对面行来,也有那站船头看风景的客人,俩船交错而过之际,向他们点头示意,青林都会一一回礼。 从渭水河去往清廷城,向前顺流一百八十里后,转到平安郡城,再转向进入龍殷第一大江--天长江,然后经由清廷城时,由护城河驶入清廷湖畔。 一夜无话,到得第二日,水流忽然有些湍急,整个船身都在摇摇晃晃。 小姑娘叶枝安慰几人道:“这是快到了渭水河与天长江的交界处,过会就好了,不碍事的。” 果然,没过一会,船身渐渐平缓,几人站在船头,眼前的景象令青林叹为观止。 小船所在江面,风平浪静,向前看去,一眼望不到边,左右一看,以青林的目力,居然也只是勉强看清俩边的青山翠影,不由暗叹,这天长江,不愧为龍殷第一江! 波澜壮阔的江面上,无数船只来往穿梭,各有所异,有船大如宫殿,隐隐可见上面的亭台楼阁,青林所乘这只乌篷船与之相比,如萤火与皓月之别,他们这一叶扁舟,当真如那叶子一般,在这波澜壮阔的天长江毫不起眼。 江三看得眼都直了,这时有一艘大船从旁经过,上面所乘之人大多衣着华丽,看向他们时,多数人视若无物,也有少数露出鄙夷不屑之色的。 看到这些目光,江三拿起重剑挥了挥,趾高气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如此风度翩翩的小爷么,在看打爆你的狗眼,别以为船大就了不起。” 小姑娘叶枝笑的花枝乱颤,道:“其实他们这船不算大,我见过有大船建造在一只大乌龟上,那才叫气派呢。” 江三不信:“你唬我?乌龟王八,那龟壳得多大?上面怎么载人,一个不小心,不得把人摔河里去?” 小姑娘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可大可大了,这天长江够宽了吧,那大乌龟往水里一游,就得占去一半。 刚刚那条大船很大吧?在大乌龟面前,就如芝麻和西瓜,你说有多大? 还有,我听老一辈的人讲,这些是别人收服的异兽,温顺的很,不会摔人。” 江三从小窝在青阳镇,哪见过这等奇人异事,心中忍不住惊叹,倒是龙一微微笑道: “那乌龟是驼山龟,体内流淌着上古异兽霸下的一丝稀薄血脉,不是什么罕见物种,楚汉城李家就有一只,倒是清廷城的年轻城主上官清清身边,有一只幼年金凰,那才是真正的稀罕物。” 小姑娘点头附和:“那大乌龟却实不咋地,就是大了些,并没有什么本事。 想前些年,我跟爹娘一起在这天长江渡客,看到有俩人如那天外仙人,飘落在水面打架。 好家伙,一刀下去,整条天长江被拦腰截断,再一刀,整个江面向天空倒流,往另一人奔腾而去,当时我都看呆啦,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么厉害的人,实在太了不起啦。” 小姑娘想起那一幕,至今记忆犹新,她想了想,道:“后来我听别人说,其中有一人,叫什么晨轩,在龍殷可了不起啦。” 龙一折扇一摇,笑道:“刀魁晨轩,龍殷十三魁排名第五,龍殷以北,宋胤城人士。” 第二十五章 做无赖他不香嘛? 小姑娘一拍手:“对对对,就是这刀…什么,哎呀,我没读书,这字念起来太拗口了,我又不认得,反正他很厉害就是了。” 龙一笑笑并未说话,江三则望向天长江,一脸向往。 他抚摸手中黑刀,试想一刀挥出,将整条天长江拦腰截断,该是何等波澜壮阔的场面啊! 只是自己每天出刀数百次,就会累的气喘吁吁,一刀断江,想都不敢想。 青林看出他心中所想,轻声道:“你已经很不错了,凡事讲究循序渐进,刀自然越练越纯熟,只要你自强不息,一刀断江,裂山,甚至开天,都未尝不可。” 江三握紧了刀柄,他亲眼见过青林出剑,御漫天雨幕为己所用,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那绝世高手,还是一百层楼那么高的高手。 心中有了努力的方向,江三又去船尾乐此不疲的横刀、下劈、上挑、左拨、前刺,这几天熟练了几千次的动作,第一次觉得,似乎有些得心应手。 广阔江面风平浪静,青林只觉神清气爽,一个人立于乌篷顶稍,张开双手,轻风从指尖徐徐飘过,心中一片空灵,心神如那清风,在江面随波逐流。 心中忽然有所感悟,左手握住腰间木刀,顿时江面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巨浪从船底涌起,带着它极速漂向远方。 小姑娘叶枝吓了一跳,连忙划桨,想要稳固船身,却惊讶发现,波浪虽然骇人,却只是带着小船一直向前,船身四平八稳,连轻微的摇晃都没有,小姑娘啧啧称奇:“怪了怪了。” 只有龙一,目光落在乌篷船顶的青林身上,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傍晚时分,小姑娘叶枝将船划到天长江岸边,固定船只,生火做饭。 青林几人站在河边,微微舒展筋骨,这时有俩名衣衫褴褛,看起来很可怜的男子走前。 “公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们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见两人模样惨淡,青林道:“我们船上正在做饭,你们可以去船上坐会儿,等饭一好,我们一起吃。” 两名男子并未动身,只是祈求道:“不必如此麻烦,还请公子施舍点铜钱碎银,我们另行他处果腹。” 青林看着他们的装束,沉思了会,还是说了声:“好。” 随即望向一旁看热闹的龙一:“龙大哥可否借我一些碎银,他日有再见之时,必当奉还。” 龙一随手从怀中摸出一粒银子,少说也有四五两,扔给青林,笑道:“给你,不用还。” 青林点头致谢,将银子递给可怜兮兮的俩人,俩人大喜,刚要接过,被江三一把夺走。 江山把玩手中银子,对两人道:“看你们挺年轻的,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偏要干这种勾当,也不嫌丢人?” 眼看到手的银子飞了,两人顿时有些恼,其中稍高一人盯着江三道:“把银子给我。” 江三将黑刀杵在地上,瞥了他一眼:“我就不给,你能怎么滴!” 那人冷笑一声,对远处吹了声口哨,很快,十几个同样装束的男子走了过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江三一看这阵仗,顿时有些虚,但一想身后站着青林,腰杆子立马挺得笔直,理直气壮道:“怎么?讨要不成改明抢了?” 青林虽然觉得这些人这么做有些不对,但看他们装束,应该过得挺不容易,就劝江三,把银子给他们吧。 江三没好气道:“他娘的,这哪是什么正经人家,你看他们眼睛,滴溜溜乱转,分明是不怀好意的地痞无赖。 想当年,在青阳镇的赌坊青楼,我们见着有钱的大爷,好歹是满脸堆笑,讨要彩头,他们高兴就给,不给我们也只会在背后骂上一声,哪像他们,讨要不成就想靠人多势众来强取豪夺,呸!” 先前那高个,像是为首之人,一改先前的可怜模样,露出真实面目,神色不善道: “拿出的银子哪有收回的道理,不怕告诉你们,哥几个在这天长江畔,一直干这营生,过往船客没有不给钱的,先前你那银子给了还自罢了,可你如今这般不识趣,那就怨不得我们。” 他一挥手:“哥几个,去他身上搜银子,若是反抗,往死里揍!” 这些人要动手,龙一立刻满脸堆笑:“各位且慢,你们无非求财,何必大动干戈,这样有辱斯文,银子我有,给你们就是了,切莫动手,切莫动手。” 他从怀中随手摸出一大块银子,少说也有十两,随即双手奉上。 江三呲牙道:“你这个大棒槌,真是个怂包,你越如此,他们就越猖狂,到时还不得把我们抢个精光。” 那些人一见大银子,立刻双眼放光,心道今日遇到胆小怕事又有钱的主,非得捞一笔大的,狞笑着就要上前。 江三不乐意了,怒道:“他娘的地痞无赖做到你们这份上,也真够丢人的。 做无赖做的好好的它不香嘛,非要改行当强盗,也罢!今天江爷就教你们无赖到底是怎么做的,做无赖就得有个无赖样,哪像你们,一点都不敬业!” 江三握紧黑刀,横在身前,下劈、上挑、左拨、前刺,一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顿时把四五个地痞撩翻在地。 高个儿一看是个刺头,还有两下子,顿时招呼一声,一群人全都扑向江三。 眼看四面八方都是人影,江三手中刀顿时跟不上节奏。 这时,有人下阴手,就听江三怒吼一声,满脸通红:“他娘的,谁掏我裆!” 裆下突然受袭,疼的江三脸都紫了,手中黑刀挥舞起来再无章法可言。 他发起狠来,黑刀用力拍向后侧阴险的“掏裆人”,立刻把那人拍了个七荤八素。 这还不解气,一把黑刀此刻在江三手中,就像那苍蝇拍,一下一下往人身上招呼,每拍一下,立刻有一人闷哼倒地,眼看又拍倒四五人。 剩下的六七人一看,呦呵!这小子看来没少打架,立刻机灵起来。 其中一个猴尖的趁江三一个不留神,抱着他的手臂咬了一口。 江三“哎呦”一声,掉了黑刀,登时又被另一人的扫堂腿攻入下盘,又“嘭”的一声,摔倒在地。 为首那人,见江三打倒那么多人,登时有些恼怒。 他在河畔捡了块石头,就往江三脑袋砸去,想要出口恶气。 第二十六章 绝学撩阴腿 青林身后竹剑,轻轻颤动。 江三虽被人撂倒,但用手护住了要害,以他多年在青阳镇摸爬滚打的经验,料定会有人下黑手,眼睛四处乱转,一眼就见到拿石块靠近的高个男子。 男子临近,刚要有所动作,江三顿时一骨碌身,也不管别人的拳打脚踢,以一极其刁钻的角度,一脚踢向高个男子裤裆。 “他娘的,出来混,谁还没几招绝学!” “撩阴腿!” 砰! 这一脚踢了个结实,高个男子“嗷”一声,声音响彻四野。 面容极度扭曲,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手中石块掉落在地,捂着裤裆,躺地上满地打滚,鬼哭狼嚎。 高个男子的惨样,登时把其余几人给震住了,退到一边,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面面相觑。 龙一看的裆下一紧,不由自主夹紧双腿,拿出折扇一摇,惊叹不已:“这绝学,真心厉害!” 江三捡起黑刀,弯腰捂着裤裆,踉踉跄跄走到高个男子身前,揪住他的衣领,呲牙咧嘴道:“他娘的,你服不服!” 高个男子受此重击,魂都没了,冷汗直冒,疼的根本说不出话。 江三见他不说话,立刻恶狠狠道:“老子的撩阴腿难道撩不到你?我绝学一共有三,是不是想我一一展示,快说,服不服!” 那人艰难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服…服了…” “这还差不多。” 放开他的衣领,江三从他衣裳中摸出十几两碎银,立刻揣在自己怀里,又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道:“还不快滚,以后别在你江爷面前瞎晃悠,不然见你一次,揍你一次,滚!” 高个男子倒也服气,一声不吭叫上其余人便走,这些地痞无赖就是如此,若是他人多势众,定将你欺压的翻不了身,倘若你将他治的服服帖帖,他倒也识时务。 “慢着!” 江三突然出声,高个男子顿时苦起脸:“大哥,你气也出了,银子也拿了,还有什么指教?” 江三用大拇指指向自己,趾高气昂道:“记住了,揍你的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江名三,江湖人称江爷,还有,你要是狗改不了吃屎,以后向人讨要钱财得给笑脸,人家不给也别强求,无赖总比强盗好,听清楚了没?” 高个男子连连点头:“记下了,记下了。” 这边动静闹得很大,惊动了船上生火做饭的小姑娘叶枝,小姑娘跳下船,刚好见到江三趾高气昂的一幕,奇道:“你们这是咋咧?” 龙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小姑娘说了一遍。 小姑娘连连点头,对青林道:“公子心好,可以后不能这样咧。 这些都是天长江畔的地痞无赖,平日好吃懒做,聚伙成堆,整日向过往停靠的船只收取钱财,一般不用理会,他们也拿你没得法子。 遇到脾气差身手敏捷的客人,反会将他们胖揍一顿,想来今日是公子太好说话,出手又大方,露了钱财,才使得他们暴起行凶,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被江公子修理了一顿,真是解气。” 江三把银子扔回给龙一,对青林语重心长道:“兄弟,不是我说你,知道你人好心善,可如你这般做滥好人,迟早会吃亏的。 你不要看他们穿的破烂,就可怜他们,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有手有脚,不自立根生,根本不值得同情,你的善心,是要给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才好。” 龙一合扇一拍道:对,江兄说的极是,那些人着实可恶,我明明都说了要给他们银子,他们居然还要大打出手,真是一点都不斯文。” 青林听得很认真,仔细思量其中道理后点了点头:“受教了。” 江三冲龙一道:“你还有脸说,一看人家要动手,就立马掏银子认怂,还敢自称读书人,还君子,要是天下读书人都如你这般,还要不要脸了?” 龙一嘿嘿一笑:“君子不吃眼前亏嘛!” 江三眼珠一转:“你看,要不是我大发神威,你今天非得被胖揍,身上银子也肯定保不住,你请我们坐船这事,那可就俩清了啊!” 龙一很识趣地点头,:“那是自然,必须的!” 小姑娘叶枝打断道:“好啦好啦,饭做好了,我们上船去吧。” 天长江面,微风拂起,几人将饭菜端到船头,吹着晚风,看河面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来回的各类船只。 菜是河里的鱼虾和一些瓜果,是小姑娘用船上捕鱼的工具所获,小姑娘心灵手巧,做出的菜肴,也是一绝。 几人对着清风,望向明月,江三忽然感叹一句:“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小姑娘思量一会儿,说了句:“有的。” 没一会儿,小姑娘从乌篷里搬出一个小坛,揭了封盖,顿时一股酒香扑鼻。 江三眼前一亮,接过酒坛就往几人碗里倒,有些埋怨道:“有好酒怎的不早拿出来,怎么,怕我们不给钱啊。” 小姑娘解释道:“不是的,这酒是我爹的珍藏,平常也就自己解馋时偶尔喝喝,是不卖的,可如今,怕是再也喝不了了。” 小姑娘话中带着几分失落,几人瞧的一清二楚,龙一问道:“你爹怎么了?” 小姑娘叹一口气:“爹爹长久以往在江河渡客,寒气入体,伤了身子,现在正躺在床上休养,以后就算病好了,那也不能继续做这风吹雨打的活计,这酒,就更喝不得了,所以,给你们喝啦。” 龙一似想到什么,道:“所以你就一个人出来开船渡客,就不怕家里人担心么?” 小姑娘一笑:“其实我这也是第一次出船,以往都是跟爹爹一起的,但没法子,爹爹有病在身,娘亲既要照顾爹爹,还要照顾懵懂的弟弟,我已经长大了,自然要挑起这个担子。” 江三笑道:“小丫头片子,还挺能耐嘛。” 小姑娘道:“什么?” 江三学着先前小姑娘的神态语气,一手叉腰,趾高气昂道:“公子莫要说去那清廷城,就是去那龍殷最西边的天王城,我也能带你去了,原来是吹牛呢。” 江三学小姑娘学的惟妙惟肖,青林和龙一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姑娘脸一红,道:“先前不是怕你们嫌我年纪小,不雇我的船么。” 江三嘿嘿一笑:“那现在不用担心了,既然已经上了你的贼船,那就很难下去了,来,喝酒喝酒。” 江三给青林和龙一一人倒了一碗,三人一饮而尽。 小姑娘看的有些眼馋:“我也要喝。” 江三一摆手,“去去去,小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喝水去。” 小姑娘立刻不干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一口。 “咳咳…”小姑娘被呛的满脸通红,捂着喉咙道:“难喝死了,辣死了…” 看着小姑娘囧样,三人又是一阵大笑,几人在这天长江上,乌篷船头,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畅快至极。 一坛子酒很快见底,青林脸色微红,有了几分酒意,江三和龙一更是不堪,一个大放厥词,侃侃而谈,一个把酒对月,吟诗作对,看的小姑娘咯咯直笑。 当最后一滴酒倒完,江三突然搂着青林,晕乎乎道:“兄弟,你不知道,自那日青阳镇上,你说我是你朋友,要护我周全,我今生,便认定了你这个兄弟。” 江三拍着胸膛:“青阳镇上,我江三就他娘是个地痞无赖,他们有些人表面上假装跟我客气,实则人人看不起我,甚至都不正眼瞧我。 除了晴姐,哪还有人肯与我这种人做朋友。 只有你…那天你说要帮晴姐去清廷城走一趟,我以为是开玩笑,可你眼里只有真诚… 那时我就认定,我江三他娘的一定要认你这个兄弟!” 江三指了指自己的心:“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江三情同手足的兄弟,若他日手足有难,我江三愿以手足…换手足…” 青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看着已经伶仃大醉的江三,轻轻扶住了他的身子。 第二十七章 风云渐起《求推荐收藏》 江三靠在青林身上,打了个酒隔:“小林子,咱俩相处时间不短,我也看出了一些问题。 你修为虽然高,但不通人情世故,为人处事更像个孩子,没什么心眼儿,人却好的一塌糊涂。 所以我猜,你应该没见过什么世面,或者说,是从没出过远门。 但你一个人时常遥望远方,眼里有说不出的落寞,你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心里一定装着事儿。 现在,你就给哥说说,能让你念念不忘的,究竟是什么… 要是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尽管开口,现在的我虽然没多大本事儿,但我会尽全力去做的。” 江三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比寻常人更细心通透,见微知著,要不然晴姐总说他精明。 青林沉思良久,徐徐道出了自己的过往,以及一直不曾对别人吐露的事儿。 “我从小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山村,有三个师傅和一个爷爷。 大师傅是个放羊的牧人,教我练刀。 二师傅是个读书的先生,教我练剑。 三师傅是个打铁的匠人,教我练枪。 我爷爷则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他教我为人处事的道理。 教我心怀善念,不忘初心。 我身上的竹剑,腰间的木刀都是爷爷在我小时候做的,他和三个师傅,对我极好。” 青林的目光看向远方。 “只是有一天,他们都失踪了,与他们一起失踪的,还有村里的一百多口人。 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这个世界仿佛再也没有他们的痕迹… 我找不到他们…” 听出青林语气落寞,江三安慰他:“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青林没继续说话,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村子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发生的事肯定超乎寻常,爷爷和三位师傅选择留下他一个人。 那么很可能…是自己目前的修为,对那件事,帮不上忙… 青林想要再喝一口酒,端起碗才发现酒早已见底。 龙一忍不住感慨:“你这淳厚的本质,是极为难得的赤子之心。 要知道天下诸多烦恼,随心易,顺心难,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与人言不过一之二三,你若能一直谨守本心,那便是这天下人的福气。” 江三搂着青林肩膀咧嘴一笑:“小林子,从今往后,我陪你去找爷爷,你陪我闯江湖,我们专做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善举,也好让这天下人知晓,江湖儿郎,皆是有情有义的真男儿。” 龙一举起手中大碗,道:“好一个江湖儿郎,那我提前祝你们一路顺风。” 江三推开龙一的手:“顺个屁,你还没坦白呢,快,跟我们说说你的事儿。” 龙一一摊手:“我一介书生,游历四方,并无出彩之处,何足道哉。” 江三“切”了一声:“少装模作样,还记得相遇那晚,你全身湿透,身上衣裳都脱下放在炉火上烤,除了那把折扇,全身上下并无他物。 可如今见你从身上一次次掏出那么大块银子,难不成你当日都把银子藏在裤裆里不成? 我们又不傻,可想可知,你绝对不只是个读书人那么简单,其中定有玄机。” 龙一哑然失笑,摇着折扇,面向清风,竟有一股出尘的意境。 “你我人海茫茫,难得相逢,又何必在意过往身份,你只需知我叫龙一,是个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那便是了。” 江三白了他一眼,不满道:“装神弄鬼,像个娘们,一点也不爽快。” 随即四仰八叉,倒在船头,呼噜声渐起。 小姑娘叶枝,因为先前那碗酒呛得脸色微红,此时脚步有些踉跄,她上来收拾碗筷,见几人囧样,忍不住掩嘴而笑,又见江三瘫倒在地,忍不住提醒: “江大哥喝醉了,莫要让他睡在船头,不然吹了江风,难免受寒,伤了身子。” 青林应了一声,把江三扶如乌篷内床榻,随后一人站到那乌篷船顶,看着广阔的天长江某处,手握木刀,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先前见青兄御剑,飘逸出尘,剑有寒芒,想来造诣已是极深,可当你握住手中木刀时,就是这天长江也随你心境涌起阵阵波涛,看来你这刀意,已至臻境,很了不起啊。” 白衣公子龙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青林身旁,随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江面。 “龙大哥才厉害,一身修为通玄,你我咫尺之遥,却察觉不到丝毫气机游走。” 青林没有回头,看着江面某处,那里波涛汹涌。 龙一轻笑一声,手中折扇一指前方:“那里的家伙,好像有点意思,一起去看看?” 青林点头:“正有此意。” 岸边,一个隐蔽的草丛间,高个地痞刘小云和俩个手下正盯着青林所乘的那座乌篷船,其中一人道:“大哥,今天这个亏吃大了,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小云一拍他脑袋:“我知道,他娘的用不着你提醒,没看见他们都喝醉了吗,等他们睡死过去,把他们银子全顺回来,他娘的敢揍老子,等下把揍老子那人丢河里去,给他长长记性。” 话音未落,他突然惊的张大了嘴,只见乌篷船顶,俩道身影化作一道长虹,极速掠向远方。 其中那个白天看起来很怂的白衣公子,还对他笑着眨了眨眼睛。 叫刘小云的高个地痞,一下子瘫倒在地,眼睛死死地瞪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忽然“哇”一声,抱头鼠窜。 我滴个娘咧! 这哪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那等神仙中人,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感情这俩人先前一直在逗他们玩来着… 青林与龙一向西南方一掠十数里,停在半空,看江面波涛滚滚,发出轰隆之声,波涛之中,有俩人正打的难解难分。 一人是个壮汉,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衣襟敞开,露出一身铜皮铁骨,赤手空拳,每一拳挥出,都会激起阵阵涟漪。 一人手握金色长枪,身穿黑色长衫,面容端正,一股儒雅之气,他手中长枪挥出,与对方拳意相碰,顿时激起惊涛骇浪。 再一次交手错开后,络腮壮汉哈哈大笑:“伊正清,你何必跟我过不去。” 儒雅男子金色长枪一指:“贝锋,你不好好在你的平安郡呆着,去清廷城做什么,城主大人可没召见你。” 叫贝锋的大汉双手抱胸:“过几日就是城主的及冠之日,清廷城如今那么多人杰,我自然要去凑凑热闹,见见世面。” 伊正清冷哼一声:“我看你是没安好心。”他长枪一挥,对着贝锋直刺而去。 贝锋掠向一旁,笑道:“伊正清,你今天拦得住我,可拦不住十八郡其余人,你有这时间挡我,却不知清廷城如今可是热闹的紧!” 伊正清冷声道:“你这是要造反!” 贝锋哈哈大笑:“我可不敢,虽说咱城主年幼,可有清蜓先生一旁辅佐,清廷城内,谁敢造次,我只不过受人之邀,去清廷城露个面而已。” 伊正清还欲出手,贝锋脸色渐冷:“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你我再斗下去,一时之间,难分胜负,清廷城那边,可没时间了,你自己思量着办。” 伊正清微微犹豫,最后还是收起金色长枪,化作一道虹光,往清廷城方向极速掠去。 龙一看向伊正清消失的方向,轻声道:“看来清廷城要变天了。” 青林默不作声,先前交手的俩人,他在十几里外的小船上,都能感觉到那磅礴气机,修为之深,绝非等闲。 “你们俩个,戏看够了吧!” 贝锋待伊正清身影消失,冷冷望向青林和龙一。 龙一笑道:“你是平安郡鼎鼎大名的贝锋吧,听说你一身拳意刚猛强大,有开山裂海之力,在整个龍殷,也是数得上的拳法宗师。” 贝锋抱臂胸前,冷冷道:“你们俩个修为看起来不错,清廷城何时冒出来如此陌生高手,说吧,你们来此,究竟是何居心。” 龙一轻摇折扇,笑言道:“和你一样,去这清廷城凑凑热闹,不过,人人都说你贝锋拳头厉害,可我先前一看,却是软弱无力,像个娘们。” “什么!” 堂堂上三品高手,被人当众打脸,贝锋当即双目圆睁,扭了扭头,忽地一拳挥出,俩道刚猛拳罡直扑俩人。 龙一谈笑间屈指一弹,拳罡瞬间湮灭。 青林背后竹剑飞掠而出,剑尖直指罡风,一道寒气拂过,无形拳罡瞬间冻住在半空,行成一道色彩斑斓的冰霜,掉落在天长江。 贝锋吃了一惊! 他这七层力道的一拳,虽说距离俩人颇远,但绝不容小觑,却不曾想弹指间被人破灭。 这两人的修为,比清廷城三大统领之一的伊正清,要更强! 当即脸色凝重,知道遇上前所未有之大敌。 他有要事在身,在这节骨眼并不想节外生枝,也不多想,转瞬掉头往前方江面一掠而去。 青林并未放在心上,由他而去,龙一则看向江面远处,一艘大如宫殿的豪华大船上,那里似乎有琴声幽幽。 青林顺着他的目光道:“怎么了?” “那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家伙,不过想必她可能不怎么欢迎我们,我们回去吧。” 青林点头,与龙一一同掠回小船。 远处江面,一艘巍峨的大船如一座移动的巨山,大船上高处最豪华的一栋小阁楼内,一扇小窗正对青林先前所在之地。 一道风华绝代的妙曼身影,正在窗前抚琴而坐,她一袭紫衣,如那九天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弹指间,幽幽琴声悠扬,婉转动听,让闻听之人都会忍不住惊叹。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第二十八章 清廷湖 紫衣少女旁,站着一个绝美的丫鬟,她道:“小姐,先前那黑色长衫手拿长枪的男子,可是那清廷城三大统领之一的伊正清?” 紫衣少女抚琴停指,美妙琴音戛然而止,轻轻回了一句:“是的。” 丫鬟叹道:“座下统领,就有如此修为,想必那清蜓先生,身为龍殷十三魁之一,看来并非浪得虚名。” 紫衣少女敲了敲她额头,笑道:“清蜓先生十年前就能凭一己之力,力排众议,将清廷城老城主遗孀推上城主之位。 想那时的清廷城,暗流涌动,势力繁杂,他能力压群雄,让一个懵懂孩童坐上万众瞩目的位子,自然不可小觑。 如今的他,未到而立之年,修为必定更上一层楼,跟随他的人,又岂是池中物。” 丫鬟摸着脑袋嘟嘴道:“我这不是担心小姐您嘛,此去清廷城,一旦和他交上手,那我心里可没底,原以为他就是个会下棋的书生,哪能想到竟如此出彩,怪不得排名还在小姐您之上呢。” 紫衣少女笑而不语,丫鬟又道:“这几日,我见不少人往清廷城匆匆而去,其中不乏一些修为深厚的高手。 如那叫贝锋的家伙,还有跟贝锋交手的白衣男子和那背竹剑的少年,更是看不出深浅,是清廷城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紫衣少女轻轻摇头:“或许吧。” 她望向窗外,看向白衣公子和竹剑少年消失的地方,心神有些起伏。 之前,那白衣男子似乎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竟让她心神有些恍惚,很奇怪的感觉… 可知道,以她的身份,这天下间,没几人可与之比较,更别说一个眼神就让她心神泛起涟漪… 白衣男子身边的竹剑少年,也不简单,一身剑意,已至化境,清廷城突然出现这么多神秘人物,真是多事之秋… … 七日后,乌篷船驶离天长江,转入清廷主城的运河。 船尾,江三出刀的速度越来越快。 烈日下,汗水从江三脸颊滑落,落在他愈发健硕的身躯上,他一遍一遍,出刀向前。 现如今,六十几斤的黑刀在他手中,可以连续出刀数百次,才会渐感力竭,进步明显很大。 小姑娘叶枝边摇船边道:“公子,到了这运河,可就离清廷湖不远了,你们可收拾好东西,准备下船咯。” 龙一道:“我们走后,你要一个人回渭郡吗?” 小姑娘点点头:“是呀,爹爹卧病在床,我回去还得给他抓药煎药呢,家里好多事,娘亲忙里忙外,还要照顾我那懵懂的弟弟,肯定忙不过来的。” 龙一微微皱眉:“你一个人,我倒有些不放心。” 小姑娘道:“没事,我机灵着呢。” 青林这时说道:“不知龙大哥去清廷城后,有何打算?” 龙一折扇一摇:“我这人喜欢四处闲逛,在这肯定呆不久,至于要去哪,暂时还没想到,就先和你们一起,看看清廷城的风土人情,当然,你们办你们的事,我跟着就行。” 青林点点头,想了会儿对小姑娘道:“你可不可以在城内等我们几天,待此间事了,我们还坐你的船回去,路上也好有个伴,当然,也会另付盘缠给你。” 小姑娘思考了一会,觉得等几天也没什么,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龙一的风度,青林的善心,江三的风趣,是打心眼里喜欢,欣然同意。 乌篷船从运河缓缓驶入,一直到龍殷久负盛名的美景之一。 清廷湖畔… 小姑娘将船停靠好,又将船上铁锁绑在岸边一颗老树上,才同几人一同登岸。 站在湖畔一座石板断桥上,几人忍不住惊叹,这清廷湖的景色之秀美,果真名不虚传! 如那断桥上,有前人题诗所说: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又有: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各种抒写清廷湖景色诗词数不胜数。 小姑娘乐呵道:“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要是早两个月,待到那夏日荷花盛开时,那才叫漂亮呢,我记得以前和爹爹在这湖畔看荷花时,有一句话就是说这荷花的,怎么说来着?嗯…让我想想…” 龙一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小姑娘一拍手:“对对对,哎呀公子你知道的可真多,读书多的人,就是了不起。” 龙一呵呵一笑:“这话中听。” 几人在湖畔不远处找了间中等客栈住下,一问房钱,价格死贵,不过龙一并不在乎这些,要了四间客房。 小姑娘不想让他破费,说去船上住,等他们就好。 龙一打趣道:“听说这清廷城的纨绔子弟,最喜欢晚间寻那落单的妙龄女子,抢回家当那暖床丫鬟,你那么聪慧,要是不小心被人掳了去,我们几人势单力薄,打又打不过,那可如何是好?” 小姑娘有些虚了,明知道龙大哥多半是在吓人,可还是不敢冒险一个人呆在船上,就住在了客店内。 几个人舒舒服服各自洗了个澡,吃过晌午饭,又休息了一会,便提议,去那清廷城内走走。 作为龍殷十大城池之一,清廷城享誉已久,既然好不容易来到这,不好好享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怎么对得起那千里跋涉。 清廷城大街,人流涌动,几人走马观花,尽看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街头,有胸口碎大石的壮汉,耍猴的高瘦枯干老者,做糖人的年轻俊姑娘,各种好玩有趣的事与物,让人目不暇接。 江三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只满口獠牙的斑斓大虎,上面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满脸傲气,后面跟着一群仆从,行走之处,行人自动避让,很是威风。 江三惊叹不已:“青阳镇那边,哪见过这等稀罕事物,真是大开眼界。” 龙一道:“不过是只寻常的刀齿虎,灵智都未开化,也就和寻常人家的小猫小狗一般,就是身子大了些,没什么好稀奇的。” 江三瞥了他一眼,这家伙,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有本事你骑一个我看看? 你不装他娘的会死啊! 几人沿着街闲逛,途中经过一家青楼时,江三差点摞不动步。 楼上有佳丽对他抛了个媚眼,顿时心都化了。 他娘的,真不愧是清廷城的青楼,里头姑娘个个水灵,身段妖娆,那一双双眼睛,就仿佛会勾人魂魄似的,比青阳镇那些庸脂俗粉,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与江三不同,青林一路走来,发现城内各处都有不弱的气机流转,更有几道很隐晦的气息,看来这清廷城内,果真藏龙卧虎。 这地方不宜久留。 青林打算过完今晚,就去向那客栈老板,打听城主府所在,明天前去拜会时,向那城主讨要一颗灵药。 至于城主府会不会给,青林倒没深思,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顺其自然,实在不行,也总有别的办法。 街边,有人围成一团,在那议论纷纷,说着“这小女孩真可怜”之类的话语。 青林随即驻足望向那边,只见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拽着一个赤着脚丫,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一个劲往前拽,小女孩拼了命往后躲,满脸惊恐。 青林皱了皱眉,上前点指在中年男子手上,道:“放开她。” 中年男子像是触电一般,急忙收回手,打量着青林道:“你是谁,我看这娃儿可怜,想要带回去好生收养,给她一份安宁,你管什么闲事?” 小女孩就躲在青林身后,攥着他的衣襟,摇了摇头。 青林道:“她反抗,想必是不想跟你走,就别强迫她了。” 中年男子看青林衣着朴素,不似权贵,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要你多管闲事,快点滚开了去。” 这时江三抱着黑刀走向前,长刀杵地,歪着头盯着中年男子道:“你他娘又算什么东西,敢对我兄弟大呼小叫,找削呢?” 第二十九章 萍水相逢 龙一和小姑娘叶枝也走了到青林身边。 中年男子一看对方人多,顿时有些心虚,便打了退堂鼓,可嘴上仍道:“哼,不识好人心,好心好意想要收留她,却不识抬举,枉费我一片好意,真是晦气!” 中年人走后,青林将这十几岁出头的小女孩拉到身前,关心道:“你没事吧?” 小女孩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憔悴,但一双眼睛,却显得格外明亮。 青林问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小女孩低头沉默不语。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小女孩只是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江三奇道:“怕不是个哑巴吧,可惜了。” 小女孩不说话,也不敢看他们,青林以为小女孩怕生,替她小心理了理有些脏乱的丝发后,跟小女孩道了声别,几人继续往前。 四人向前走了十数步后,青林回头看着紧紧跟着她的小女孩,轻声道:“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吗?” 小女孩不敢与之对视,看着脚下,一只小手紧紧攥着衣摆,肚子却极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几声。 小女孩将头埋得更低了。 青林愣了一下,用手捂着额头,失笑道:“我正好有些饿了,一起去吃东西好不好?” 小女孩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要不是青林耳力惊人,换旁人不一定听得出来。 江三最清楚青林的性子,从怀中摸出那日从地痞身上搜刮的十几两银子,塞给他: “这小丫头看起来怪可怜的,待会带她去换身干净衣裳,买双厚实些的鞋子,眼看秋去冬来,赤着脚丫怎么行。” 青林也未客气,收下银子后与几人商议,先将她带回客栈,让叶枝带她洗漱一番,换上小姑娘叶枝的衣裳,填饱肚子后,再去买身干净衣裳。 几人并无异议,路上,小女孩的肚子咕咕直叫,显然是饿极了。 青林这时想起,身上还有当初青阳镇小倩那丫头送的冰糖葫芦,于是拿出来,递给小女孩:“虽然有段时间了,但我保存的很好,可以吃的。” 小女孩接过那串冰糖葫芦,低低说了声:“谢谢…” 青林一笑,龙一突然问小女孩:“先前那人不是要收养你吗,你怎么不跟他走,要知道,即使是去当一个富贵人家的丫鬟,也总比在外面流浪,忍饥受冻的强。” 小女孩拼命摇头。 龙一奇道:“为什么?” 小女孩用亮晶晶的大眼睛仔细盯着几人,眼角忽然流出一丝鲜血。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青林几人心中一惊,以为小女孩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小女孩却兀自擦掉眼角的鲜血,声音有些低哑,开口道:“他只是想将我带回去,再卖给别人。” 龙一不解:“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用眼睛看到的。” 龙一更奇怪了,上下打量小女孩,见她不像说谎的样子,试探着问道:“你的眼睛,难道可以看到别人的想法不成?” 小女孩点点头。 江三心中“嘿”了一声,不信这个邪道:“那你看看我在想什么?” 小女孩指了指远处的一座青楼。 “卧槽!” 江三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一脸不可思议道:“真能看的出来?” 龙一顿时来了兴致,眼中有异样之色,笑问道:“除了能看见别人心中所想,你还能看到见什么?” 小女孩看向他,犹豫些许道:“那人做了许多坏事,最后被人钉死在墙上。” 龙一心中一紧:“你还能看到别人未来?” 小女孩不说话了,龙一却又笑道:“你先前是不是看出我这位朋友是个好人,所以才跟着他的?” 小女孩点点头。 “你在他身上还看到了什么?” 小女孩看向青林,眼角忽的又流出鲜血:“大哥哥站在天空,左手握刀,右手拿剑,身前有一支青色枪尖环绕…” 忽然,小女孩痛苦的捂着眼睛,蹲在地上。 青林心中震撼,这小女孩一双眼眸非凡,竟能洞察一切事物。 赶紧扶起小女孩,道:“你没事吧?” 小女孩摇了摇头:“我只能看到大哥哥这些了,再看下去,眼睛会很疼,疼的脑袋一片空白。” 龙一道:“那你先前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一口气,你站在云霄之上,负手而立,身后许多人离你很远,心头上有一口虚无缥缈的气。” 龙一沉思良久,终于叹了一句:“了不起!” 江三道:“我呢我呢,除了青楼,还看到了什么?” 小女孩揉了揉疼的发胀的脑袋,细声道:“一只手拿着把刀,前面倒下一大片人。” 江三得意洋洋:“是不是我把那些人都揍趴下了,我那时是不是很厉害,等等…为什么是一只手?你能不能看仔细些?” 小女孩又用眼睛仔细盯着江三,明亮的眼眸中闪耀神秘且奇异的光芒。 突然间,她的眼睛源源不断涌出鲜血,俨然就像一个血人,在她即将晕过去的刹那,大惊失色,喃喃道:“无边无际的…尸体…血染红了…大地…” 青林急忙查看小女孩的身体,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小女孩身体无恙,只是有些营养不良,只是她的精神气,突然变得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消散。 手掌落在她的额头,青林用气机护住她的灵台,温养她的精气神。 见小女孩性命无碍,龙一仔细思量她先前说的奇怪言语。 无边无际的尸体,血染红了…大地? 是未来发生这个世界的一角么? 那该是何等惨烈的战斗? 这奇怪的小女孩,今天给他的震惊之大,前所未有。 青林将小女孩背回客栈,安置在叶枝房内,几人在一旁照看,龙一叹道:“这小女孩若能妥善运用这种能力,加以修炼,事事料得先机,十数年后,恐人间无敌。” 青林道:“她是能看到别人身上还未发生的事,但极其损耗精气神,这对她很危险,而且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片段,并不能洞察别人的全部轨迹。” 龙一却不认同:“先前她说,想收养她那人会被人钉死在墙上,这不是洞悉了那人的整个一生?” 青林点头,小女孩的确曾这般说过。 龙一猜测道:“或许我们相较于普通人,一生变数太多,所以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情景。 只是我很好奇,她究竟是从江兄身上看见了什么,才会大惊失色之下,连全身的精气神都差点崩的支离破碎,难道她看到的一幕,仅仅只是未来的一角,就这般恐怖?” 江三扛刀在肩头,昂首道:“那还用问,那时我肯定成了一个绝世高手,仅仅是身上散发的一丝气势,就把小女孩吓个够呛,其实这也不能怪她,谁叫我这么厉害。” 龙一轻轻一笑,并不在这话题上深究。 小女孩一直躺到黄昏,才幽幽转醒,青林见她疲惫,请小姑娘叶枝帮小女孩取了套干净衣裳和鞋子,又让她帮着小女孩洗漱穿衣。 青林三人在房内早已备好饭菜,待叶枝和小女孩走进时,不由的眼前一亮。 小女孩个头比叶枝要矮上一些,但在同龄人中,也算高挑出众,虽然身穿粗布衣裳,但怎么也掩饰不住她那出尘的脸庞,特别是那双眼睛,就像天下间最漂亮的宝石,黑耀耀的,仿佛会说话。 她的神情,似乎很疲惫。 龙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人呢?” 小姑娘脸色黯然:“我叫小蝶,自我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八岁时,哥哥也死了…” 龙一见小女孩说她哥哥之时,脸庞明显颤动了下,于是轻声问道:“你哥哥,是怎么走的?” 小女孩低下头,低低道:“哥哥走在大街上,被骑一只怪兽的人给踩死的,说挡了他的路。” 龙一默默无言,青林心中叹息,这世上不平之事何其多,他能遇上几件,又能帮助几人,当下一片黯然。 突然-- 一阵悦耳笛音,飘飘悠悠,回荡在整个客栈四周。 青林听见了,龙一也听见了,江三和俩位小姑娘却恍若未闻,丝毫没有察觉。 龙一脸色一变,肃穆道:“一个了不得的家伙来了,我去见见他。” 说罢,从窗口一掠而去,化作一道白虹,速度快如闪电。 江三指着那道白虹,目瞪口呆:“这家伙…” “他很厉害的。” 青林的话,发自肺腑。 … 窗外,淅淅沥沥又开始下起小雨。 夜晚的街道,人迹寥寥,青林撑着温妇人送他的油纸伞,独自前行在黑夜的街道。 江三这时也从客栈走出,追上前来,躲在油纸伞下,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做什么?” 青林指了指小女孩所在的方向:“她的精气神很弱,我去抓些药材,给她补补气血。” “那我跟你一起去,一个大老爷们,跟俩个小姑娘在一起,尴尬又无趣。” 俩人在清廷城的街道走了很远,因为下雨人稀,许多店铺早已关门,最后终于在一家名叫“金家药堂”的药铺内,买了几贴草药,却花光了所有银子。 江三心疼的牙痒痒:“他娘的几颗草和一些药粉就这么费银子,这银子都够普通人家过活一年的了,这药铺真他娘的黑!” 江三在药堂试着讨价还价,那伙计根本不吃这一套,爱搭不理说了一句:“要买买,不买哪凉快哪呆着去。” 要不是青林拦着,江三差点把那伙计按在地下揍一顿。 长这么大,没见过做生意这么嚣张的人。 青林也觉得这药似乎是有些贵,但没办法,叫小蝶的小女孩急需,就算再多银子,青林也会想法子买的。 临近客栈时,一阵幽幽琴音从清廷湖方向传来,悠悠荡荡,极为悦耳,让人闻听耳目一新,心灵之间,涌起一股舒畅之意。 青林回首望去,遥望到清廷湖的断桥之上,一道紫色身影,抚琴盘膝,手指间奏出一曲美妙悦耳的空灵之曲。 夜幕中,下着小雨,远处那道紫色身影早已湿透,一滴滴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流淌到脸颊又顺流而下,构成了一副极美的画面。 青林犹豫了一会,叫江三稍等片刻,随即一个人往清廷湖断桥走去。 清廷湖畔,满岸杨柳,在那满是文人铭刻的断桥中间,紫衣少女盘膝而坐,她那让人不敢直视的绝世容颜上,一双眼眸轻闭,纤纤细指在一盏古香古色的七弦琴上轻轻拨动,仿佛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突然-- 一柄青色油纸伞,出现在她头上,为她挡住这漫天细雨。 琴声戛然而止,紫衣少女抚琴不动,美目缓缓睁开,配上那绝美脸庞,果真绝世无双。 一个腰胯木刀,身背竹剑的少年露出歉意之色:“无意打扰姑娘,只是雨夜风寒,湖畔风大,只为姑娘送上这把伞,也好遮挡风雨,并无他意,这便走了。” 少年走出十数步后,身后传来紫衣少女清脆悦耳之声:“谢谢公子好意,不知公子尊姓?” 少年回头一笑:“萍水相逢,有缘再见。” 紫衣少女拿起青色油纸伞,站起身,望向远去的背剑少年,清瘦的身影,似乎与这尘世,格格不入。 一个调皮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小姐是不是对那位公子动心了?” 紫衣少女用手指轻点在刚来的丫鬟额前,道:“你呀,就知道胡言乱语。” 丫鬟委屈道:“明明就是嘛,谁不知道,名动天下的龍殷十三魁,号称琴魁的无双城少主,对哪个男人不是冷若冰霜,不管你是豪门俊彦还是绝世天才,一概置之不理,可如今却对一个少年公子另眼相待,还拿了别人的伞,岂不是春心萌动,又是何解呢?” 紫衣少女捏住她的俏鼻,没好气道:“再胡说,我可要把你嫁人啦,到时哭鼻子,我可不管。” 丫鬟挣脱紫衣少女的手指,揉着鼻端,讪道:“正中下怀了吧,还威胁我,我可告诉老爷去,到时先把你嫁了才好。” 紫衣少女还想捏她的鼻子,丫鬟却逃脱了去,咯咯直笑道:“女大不中留,有人动春心咯。” “死丫头,还说…” 第三十章 棋与琴 回去路上,青林正遇上用手遮雨,一路小跑而来的江三,露出讶异之色:“你的伞呢?” 青林一指断桥那边:“送人了,我们回吧。”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江三见那里有俩道纤细身影,其中,一抹紫衣拿着一柄油纸伞,好似正望着这边。 江三立刻露出贼兮兮的眼神:“宁愿让兄弟淋雨,也要把伞送给别人,小林子,这事做的真他娘…妙啊! 以前没发现,原来你泡妞挺有一套啊,嗯…有我当年的风范。” 青林苦笑,这都哪跟哪,他只是不忍心看那女子淋雨,仅此而已。 两人往客栈方向走,天上细雨连绵不绝,江三身上早已湿透,他双手抱紧自身,无意间看见青林身上居然毫无雨渍。 当即一愣。 再定眼一瞧,惊讶发现,漫天雨幕落在青林身上几寸之际,都会绕开他的身子,从旁落下,不由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林伸出手,只见天上雨滴飘落,绕着他的指尖环绕,并不沾身,笑道:“只要你努力练刀,这些都不算什么。” 江三不禁感叹这世间的种种奇妙,只恨自己没能早点遇上青林,才会像现在这样。 如一只笼中雀,井底蛙,不知天地之宽广。 一路上,江三不停跟青林讨教修炼时的心得感悟,用心铭记。 “哎呦!” 因太过专注,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的身上,顿时仰倒在地,那人却纹丝未动。 青林将之扶起,江三揉了揉屁股蛋,暗骂:“他娘的谁这么不长眼,撞的老子差点屁股开花。” 对面,一个青衣长袖,头绑丝巾的儒雅男子,静静伫立,在这黑夜里,无声无息,一双眼睛显得格外锐利。 青林拉了一下江三,小声道:“是你撞人家身上的。” 江三脸一红:“老子屁股都开花了,他又没什么事儿。” 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的错,于是对那人道:“对不住了啊,刚一心跟我兄弟说话,没怎么留神。” 那人点了点头,微微侧身,让出一条道路。 青林报以微笑,和江三与那人擦肩而过。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裹挟着冷风,让人全身冰凉刺骨,江三一路小跑,只想早些回到客栈,练刀后舒舒服服睡他娘一觉。 青林突然一把攥住他,道:“想不想看真正的高手对决?” 江三一愣:“高手?在哪?” 青林一指清廷湖畔… 清廷湖,断桥上,头绑丝巾的儒雅男子,一步一步走向那道紫色身影,他脚步很缓且轻,几乎悄不可闻。 紫衣少女盘膝坐地,一手撑伞,一手抚琴,身旁的俏丫鬟早已退到几里之外,静静地看着这边。 “你来了。” 少女的声音平淡又轻,听不出喜怒哀乐。 头绑丝巾的儒雅男子离紫衣少女八丈开外,驻足而立。 他看向紫衣少女,声音同样平淡道:“素闻无双城少主不仅容颜绝世无双,琴更是如此,今日有幸领教,也算三生有幸。” 紫衣少女收起油纸伞,轻放一旁,双手抚在琴弦上,嘴角含笑: “听闻清蜓先生一身棋艺,冠绝龍殷,一身本事,更是了得,与人对战,可以天地作棋盘,山水作棋子,人入其内,如入棋局,就像你与人对弈,无一不败于你手。” 不远处,湖畔一颗巨大垂柳树下,俩道身影隐匿其中。 江三呆呆的望着桥上俩人,从他们的对话中推断出俩人身份后,他的思维,陷入了一片空白。 抚琴的紫衣,拥有绝世容颜的少女,居然是无双城少主! 龍殷十三魁之一! 琴魁--单无双! 而那名青衣长袖,与他撞了个满怀的男子,居然是清廷城鼎鼎大名的清蜓先生,同是龍殷十三魁之一的棋魁。 我滴个乖乖! 这俩人身份何等了得! 随便拎出一人都是冠绝天下的存在,今天竟会在此相遇,看样子似乎要交手? 江三整个人瞬间沸腾,能亲眼目睹俩人尊容,已极为难得,如今还能看他们一战,何其有幸啊! 青林安静地看着前方,眼神古井无波。 清蜓先生双手负后,整个人似与天地融为一体,道:“姑娘的五音六律十三缠,专破人神魂,伤人于无形,我已久仰许久。” 紫衣少女笑而不语,手指间轻弹琴弦,整片天地似乎都为之一颤。 清蜓先生脸色肃穆,双手不在负于身后,他的身上,一股气机涌现,强横到远处的江三只是看上一眼,都觉得快要窒息。 这他娘…才是真正的高手啊! 紫衣少女再拨琴弦,天上雨幕戛然而止,就这般停止在空中,三拨琴弦,漫天雨幕倒流而上,竟往天空落去,实在惊世骇俗! 清蜓先生定眼观瞧,忍不住叹道:“你这极意之境已炉火纯青,实在厉害。” 话音刚落,倒流半空的漫天雨帘如洪流大江,咆哮着奔腾直下,直扑清蜓先生。 清蜓先生脸色平静,望着惊人一幕,只是往前轻轻一步踏出。 这一步踏出,斗转星移,这片天地似乎倒转过来,地在上,天在下,漫天雨幕在他面前急转直下,回归原地。 法天象地! 江三有些头昏脑涨,觉得浑身上下翻了个个,有些头重脚轻,青林用手按住他的肩头,一双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任他山河颠倒,斗转星移,他自巍然不动。 琴音越来越急,紫衣少女手指在琴弦上轻抚而过,顿时,清廷湖湖水涌起三百丈,与天齐的波涛,裹挟奔雷之势,铺天盖地,压向清蜓先生。 清蜓先生手指一点,湖水立刻趋于平静,又一点,一颗巨大翠柳,拔地而起,飞向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轻一拨弦,一道无形气机如利刃般飞出,将巨大翠柳一分为二,从她两侧飞奔而过。 清蜓先生手指连连点点,如在这天地间与人对弈,那些巨树,湖水,青山,雨幕,仿佛都成了他的棋子,呼啸着围住紫衣少女,将她围了个通透。 紫衣少女四面皆敌,八方受堵,她蓦地站起身,身前古琴悬空而立,她手指微张,一阵琴音寥寥,周身一切事物,顿时化为齑粉。 一道音气,穿透重重障碍,直射清蜓先生。 清蜓先生面如止水,那道有迹可循的音波在他额前戛然而止,如那上了年纪的老农,艰难前行。 紫衣少女此时古琴竖放,七根琴弦在她手中绷得笔直,那道无形之气以极缓的速度压向对面。 清蜓先生额角已然感受到丝丝寒意,无形气机如洪流不断向他压来。 脚下地面已尽数龟裂,蜻蜓先生轻吸口气,抬起了一直未动的另一只手。 只是,他忽然看见紫衣少女嘴角的倔强,忽的一声轻叹,整个人向后倒掠。 那道气机紧随而上,清蜓一退再退,直至退出断桥之外,那道始于琴音的恐怖气机才消散于天地之间,紫衣少女的手指,也在这一刻放松下来。 清蜓先生对着断桥上的紫衣一拱手,道:“姑娘果真名不虚传,琴音已与天地气机融为一体,实在难防的紧,佩服!” 紫衣少女神色复杂:“你我未分胜负,何必如此。” 清蜓先生一笑:“已然是你赢了,像我如你这般年纪时,可没你厉害,姑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城内事务繁多,你我就此别过。” 清蜓先生转身而去,那单薄的身影,怎么也让人联想不到,在前一刻,抬脚间-- 天地为之颠倒! 紫衣少女目光盯着那道背影,忽地开口:“先生,承蒙于情,铭记在心,近日我看你这清廷城或许不太平静,若要我出手,先生只管开口。” 清蜓先生停止脚步,深深望了紫衣少女一眼,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前行。 途径垂柳,见到一直在树下观看的青林和江三,忽的驻足:“你们是从青阳镇来的?” 江三:“??” 他在跟我说话吗? 清蜓先生难道在跟我说话?? 江三有点儿飘,不是自大那种飘,是脚底板不稳,心里发虚那种飘。 清蜓先生居然在问他话,号称龍殷十三魁的清蜓先生居然跟他在说话… “嘿…嘿嘿…” 江三想开口,却忽然发现,自己嘴角哆哆嗦嗦,到嘴的话硬是说不出来。 青林迎着他的目光,平静道:“是。” 清蜓点了点头,目光中有异样的神采,但并未多说什么,转身走了,正如他先前来时一般,走的悄无声息。 “喂!别走啊… 喂!喂!” 江三心中在呐喊,他有很多话想说,可一双腿在原地打颤,舌头也似打了结,直到清蜓先生走后,才慢慢恢复。 “槽!” 江三用力捶自己的腿,又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懊恼道:“那么大名鼎鼎的人物跟我说话,我他娘的居然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山村二傻子似的,紧张的腿打颤,舌打结,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青林一笑:“我可没这样说。” 江三仰天长叹:“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本来打算回到青阳镇,跟人吹嘘吹嘘,老子好歹也是跟清蜓先生说过话的人,那多有面,唉!” 看着清蜓先生已模糊的背影,江三喃喃自语:“将来的我,若及他一半风采就好了。” 清廷城,城门口。 一条满是青苔的青石板路旁。 一颗千年古槐高数十丈,其躯干之宽,让人叹为观止,在它旁边,同样高耸的城墙之巅,有俩人静静伫立,望向清廷湖畔。 一人面如冠玉,身穿白衣,手拿纸扇轻摇,飘逸至极。 正是与青林同来清廷城的白衣公子龙一。 在他身旁,站着位身着紧身黑衣,蒙着黑丝巾的高挑男子,手拿一只玉笛,俩人一黑一白,形成鲜明对比。 龙一轻摇手中折扇笑道:“看他们俩人交手,是谁赢了?” 黑衣男子声音低沉:“清蜓看似被逼退,实则更胜一筹。” 第三十一章 你,必须死《求推荐收藏》 龙一静静地听着,他知道,黑衣男子的眼光一向很准。 “单无双的五音六律十三缠固然十分厉害,却奈何不得清蜓分毫,反观他,闲情逸致的避让中,可以轻松反击。 要知道,那家伙号称先手无敌,无论博弈还是搏命,要是他先动手,单无双不会这么轻松。” 龙一点头认同:“的确如此,不过我很好奇,为何你会出现在这,又偏偏是这时候,难道你也…” 黑衣男子打断他的话:“清廷城的事我没兴趣,只是恰巧路过,倒是你…让人捉摸不透。” 龙一哈哈一笑:“如果我说我也是恰巧路过,你信吗?” 黑衣男子盯着他的眼睛,并未说话,显然是不信。 龙一被盯的很不自在,摆了摆手,道:“好吧,我承认,在路上遇到了俩个很有趣的家伙,才跟着他们,来到这的。” 说到这,龙一脸上很是精彩,笑道:“你知道吗,他们自称江湖儿郎,其中一个修为不行,刀法更是差劲,口气却大的要命,说总有一天要把龍殷十三魁挨个揍一顿。 还有一名背着竹剑,腰挎木刀的少年,是个极善良的家伙,来历有些神秘,修为…唔…有点儿厉害…” 黑衣男子这时有些惊异:“龍殷能入你眼的人屈数可指,他们的名字?” 龙一笑着看向清廷湖畔:“青林,江三。” 黑衣男子也望向湖畔,能让龙一称赞的人,世间真没几人,那个青林和江三,勾起了他的兴趣。 收回目光,龙一对身旁的黑衣男子道:“到时他们可能会找你帮个忙,你可以答应,我也可以欠你一个人情。” 他的人情,就算黄金万两,也换不来的,黑衣男子沉吟半响,道:“什么忙?” “给一个阴灵重塑身躯…” … 清廷湖,断桥上。 俏丫鬟早已来到紫衣少女旁,笑吟吟道:“小姐可真厉害,连清蜓先生都愿甘拜下风,今日这一战若传出去,小姐定可名扬龍殷,声望名气更上一层楼。” 紫衣少女摇了摇头:“你错了。” 俏丫鬟道:“什么?” 紫衣少女左手放开拨弦的手指,一根断弦,惨然落下,左手食指更是滴下几滴鲜红的血珠。 俏丫鬟惊呼出声:“小姐,你…” 紫衣少女摇头轻叹:“要是他再坚持一时半会,我可不止受这点小伤,当然,他也不会太好过,但总的来说,是我输了…” 丫鬟有些黯然,自家小姐没赢,有些惋惜。 但很快又开心起来,那人可是龍殷十三魁排名第七的清蜓先生啊,小姐和他打了个平手,已经很厉害了,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湖畔柳树下,青林和江三转身欲回客栈。 这时紫衣少女抱着古琴,和丫鬟撑着青林送的那把青色油纸伞缓缓前来,道:“今日多谢公子赠伞,他日若有相逢,定当回报。” 她盈盈一笑,如十里春风,飘过青林心间,那俏丫鬟也调皮着对俩人摇手道:“俩位公子,再见咯。” 望向俩位佳人远去的背影,青林默然无语,要是早知那紫衣少女如此了得,他又怎会画蛇添足,去送那把伞。 江三在一旁顿足捶胸,仰天长叹! “怎么了?”青林有些奇怪。 江三痛不欲生道:“早知道,我也带把伞出来了。” 青林一怔,有些不知所谓。 江三却自顾自走在前头,不断喃喃自语:“一把伞,就勾搭上了琴魁…一把伞…琴魁…一把伞…他娘的…那好像是我的伞…” 青林在他身后,听的莫名其妙,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三不会被刚才那一战,震撼的心神有些错乱了吧? 事实上,江三心中真的很不平静。 回到客房,抚摸手上黑刀,江三眼神逐渐坚毅。 先前那一战,给他的震撼太大,感触良多。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跟他们一样!” 江三挥手出刀,一如往常。 只是在某个瞬间,手中那把黑刀,似乎与他的心神共鸣了一下,这天地之间,也似乎隐藏着许多有迹可循的气在周身围绕。 九品凝气境,每个修炼者入门的必经之路,感悟并凝聚天地间的气机,江三在不知不觉,似乎已初窥门禁。 这一切,归功于先前那场惊世之战! 要知道,无论是清蜓先生还是单无双,都是这天地间最拔尖的人物,世上有几人能有此机会,如此近距离观他们一战? 江三所见气象万千,心中震撼之余,更有所悟。 只是他连自己都不太清楚,感悟到了什么。 只知道,修行之路,离他不远,但修行顶峰,却离他万里之遥,遥不可及,至少现在是这样。 所以,他要努力,他不仅仅想出刀十万次,更想出刀百万次,千万次。 终有一日,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不甘心只躲在角落里看着,更想挥刀直上,在那些绝顶人物面前,展现独属于自己的意气。 我辈江湖儿郎,岂肯屈居人下! 次日清晨,久违的阳光洒落清廷城,青林与江三领着俩位小姑娘在街道上走马观花。 青林江三在前,小姑娘叶枝挽着小蝶在后。 小蝶经过青林的调理,又喝了那些补气回神的药,精神显然好多了。 清廷城大街,人群依旧熙熙攘攘,热闹的紧。 不时有五六人一小队的甲士,身配战刀,在人群中整齐穿插而过。 青林并未在意,他早已打听到城主府所在,此刻正往那边走,准备登门求药。 小姑娘叶枝则是耐不住寂寞,拉着小蝶来清廷城大街凑看看热闹。 “啊…” 身后的小蝶忽然发出一声低呼,青林回头,见小蝶目光惊恐,正望着某处。 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一个少年,骑着一头威风凛凛的斑斓大虎,虎躯约莫三四丈,虎头上俩两颗巨大獠牙露出唇外,很是可怖。 少年身后跟着十几个仆从,过往之人见他们纷纷避让,一看就是清廷城家世显赫的主。 江三小声嘀咕道:“他娘的有没有公德心啊,当街道是他家的啊?骑只病猫整天出来瞎晃,臭显摆!” 青林心细如发,发现小蝶的不安,轻轻问道:“怎么了?” 小蝶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她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内心的惊恐与愤怒让她表情极不自然。 很多东西,即使不说,青林也能从她眼神中看出端倪,他试探着询问:“你哥哥,是它伤的?” 一句话触到心坎,小蝶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青林替她搽掉眼泪,转身向刀齿虎走去。 小蝶一把拉住他,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祈求,低低道:“不要去。” 青林直视她的眼睛,认真道:“人做错事,一定要给个交代,我会为你哥哥讨个公道。” 小蝶缓缓放下了手,她看出了青林的想法有多坚决,可她也知晓那骑虎少年的来历。 她不想青林这么做,怕他受伤,可怎么也阻挡不住他的脚步。 骑在刀齿虎身上的少年今天很高兴。 因为清廷城即将发生一件大事,一件足可改变清廷城当下格局的大事儿。 而他,将会是这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之一。 正当他想入非非,志得意满之际… 一个挎着木刀,身背竹剑的少年,挡住了他的去路。 竹剑少年的目光仿佛有一股直视人心的魔力,让他极不舒服。 他眼色瞬间变得冷淡,身后奴仆早已向前,喊话让他滚开,同时有人动手,准备把他丢到一旁。 可无论他们怎么做,青林都纹丝未动,连衣角都不曾让那些人摸到。 骑虎少年喝止那些奴仆,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他一拍胯下刀齿虎脑袋,驱使它一脚往青林身上踩去。 “唉,又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没了,造孽呀!” 大街上有人暗地感叹,不忍再看,有些胆小的,甚至捂上了眼睛,不敢看那血腥一幕。 小姑娘叶枝神色紧张,几乎快要惊呼出声,小蝶脸色煞白,但一双眼睛,却囧囧有神,似乎看到了什么,她的眼角,又流出了鲜血… 江三优哉游哉,趁别人没注意,顺手在摊位上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自家兄弟几斤几两江三再清楚不过,对面那几个臭番茄烂鸟蛋算个屁! 青林直视那畜生的眼睛,只一瞬间,它立即全身颤栗,匍匐在地,连动也不敢动! 刀齿虎身上的少年一阵摇晃,很快又站稳身形,轻盈一跃,落在地面,稳如磐石,看样子也是修炼中人。 少年神色不善,盯着青林,道:“你是什么人!” 青林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了一句:“你这只刀齿虎,是不是踩死过一个男孩,一个不大的…男孩。” 少年冷笑:“死在我这头虎下的人多了去了,我怎知你说的是哪一个。” 青林眼眉一立,语气已逐渐冰冷:“他们都该死么!” 少年撇嘴:“挡住我路的人,都该死,我看不惯的人,也得死。” 说到这,他冷冷的盯着青林,道:“你,必须要死!” 第三十二章 往事 青林腰间的木刀在微微颤动,围观之人均感一阵寒意铺面。 有道身影从暗处一掠而至,伸手挡在少年身前,脸色极其凝重道:“少爷快走。” 少年神色不善:“走?给我杀了他。” 那人并未动,而是看着慢慢走近的竹剑少年额角开始冒出冷汗。 青林动了杀机。 上一次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是青阳镇镇北山坳下,听了木离哥嫂的遭遇,想要杀人的念头便突然从脑海中钻出。 每当这个时候,数十年如一日温养刀灵的木刀之中,会升腾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遍袭体内。 青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以另类方法凝练的刀灵出了岔子… 就像现在,腰间木刀不受控制,再一次轻轻颤动。 而他,想杀人。 就在这时,一队五六人的甲士从人群中奔出,挡在双方身前,有甲士道:“今天是城主及冠之日,清廷城内禁止打斗。” 青林止住脚步,骑虎少年却冷冷道:“你可知我是谁?” 甲士一看到这少年,顿时冒出一股冷汗,答道:“小的自然认识金少爷。” 少年冷哼一声:“识相的快点滚开。” 那甲士汗如雨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清蜓先生亲自传的命令,小的不敢违抗。” 少年戾气陡生:“要是我违抗呢!” “那也不行!” 说话间,又有一人来到几人之间,身穿玄青甲胄,腰佩战刀,手上拿着一杆大烟,腰间还挂着一个葫芦,样子看上去,是个上了些岁数的老卒。 清廷城的人或许不认识这老卒,但都认识他身上那副颜色特殊的甲胄。 青羽卫! 清廷城三百青羽卫,个个骁勇善战,名震龍殷。 三百青羽卫齐聚,可斩上三品高手,是蜻蜓先生这些年一手培养起来一只王牌,只听令于他和城主上官清清。 冒冷汗的甲士一见老卒,顿感心安,恭敬道:“陈大哥。” 老卒点头回应,向前对刀齿虎旁边的少年道:“今日禁止争斗,是清蜓先生亲自下的命令,金少爷若不服气,尽管去找他老人家便是,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小的。” 听到清蜓先生,姓金的少年脸色阴晴不定,最后盯着青林,狠狠道:“记住,你的命,我要定了!” 挡在少年前面那人,见青林并未有所动作,心中松了口气。 他是金少爷的贴身护从,平常隐匿在暗处,负责他的安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现身。 但他现在心里忐忑,那竹剑少年,先前散发的气势,着实令人心惊胆颤。 这种气势,他只在屈指可数的几人身上感受过,其中就有清蜓先生。 少年带着奴仆走了,期间那名护卫一直紧盯着青林,生怕这个少年突然发难。 青林并未阻拦,他看出那些甲士很畏惧那个少年,他不愿意做让别人太过为难的事。 今天又是城主的及冠日,他有求于城主府,不能把事情做的太过。 所以,任那少年走了。 但这事不代表就这样结束… 爷爷曾对自己说过一句话,惩恶即是扬善… 刀齿虎和那个少年… 都会死… 那个老兵看了青林一眼,沉吟道:“你跟我来,有话跟你说。” 江三挤上前道:“去哪,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老卒瞪了他一眼:“废什么话,你们跟我来便是。” “他娘的…” 江三还欲反驳,青林阻止他,跟着老卒一路走去,他倒想知道,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要对他说些什么。 江三和俩位小姑娘自然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老卒闭口无言,只是抽着手中的旱烟,不时拿起腰间葫芦,灌一口酒。 江三闻着酒香用力嗅了嗅,突然开口道:“你这是陈年的桂子酿。” 老卒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这瓜娃,年纪不大,鼻子倒灵的很,不错,这正是十年份的桂子酿,是寻常人家的自酿,淳的很。” 老卒又仰头喝了一大口,抽口烟,样子十分享受。 江三感觉舌头有些发干,咽了口口水,强忍着把老卒按到在地,夺过他酒壶猛灌一口的念头。 老卒领着几人一路前行,穿过热闹的大街,来到清廷城的巨大城门口,站在那颗同样巨大的老槐树下,看了看城内,叹息一声: “你们几人,已经惹下杀身之祸,还不自知。” 青林道:“是先前那个骑虎少年?” 老卒点点头,吐了口烟圈,缓缓道:“那少年叫金闵杰,是清廷城四大家族之首,金家的嫡长孙。 仗着自家势力,为人一向跋扈,睚眦必报,凡得罪他的人,下场往往很凄惨。 今天若非是我们城主大人的及冠日,清蜓先生下了命令,城内不准争斗,你们可能早已没了性命。” 青林沉吟道:“所以您领我们来这,是想要我们离开清廷城?” 老人磕了嗑烟杆:“不错,我看你们不像是坏人,趁此机会,赶紧逃命去吧。” 江三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老爷子,不是我给你吹,就我这兄弟,别的本事没有,就他娘能打。 刚才要不是你拦着,那小崽子早他娘挂了,说起来,他还得感谢你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老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这瓜娃,净说大话。 不说金闵杰自身修为不低,他身前站着那人,可是金家数一数二的高手,是金闵杰的贴身护卫,就算在这高手如云的清廷城,也算是一流人物,还想杀他? 得亏遇见了我,不然你们哪有机会站在这里说大话。 快点离开这,逃命去吧。” 老卒抽着烟,眼神中满是忧郁,忽的叹了一声:“十年了,好不容易过几年平静日子,又要乱了。” 青林听老卒话中有话,不由问道:“今天不是城主及冠之日吗,按理说,该高兴庆祝才对,怎么反观您老一脸愁容?” 老卒皱眉道:“你们怎么还不走,真嫌命太长?我可一点没跟你们开玩笑,金家那小子言出必行又心狠手辣,真的会杀人。” 青林点了点头:“您的好意我心领,可我实在好奇,烦请老人家为我解惑后,再走不迟。” 老卒长叹一声:“你们这些个瓜娃儿… 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非要听,我就跟你讲讲其中的是非曲折,这话说来可就长了…” 原来,十年前… 龍殷发生了一件举世皆惊却又扑朔迷离的大事。 三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清廷城城主上官云,楚汉城城主柳元相,宋胤城城主萧仲殇,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三位雄才大略的一城之主就这样消失在了龍殷,从此再没出现… 一时间无数流言四起。 有传言是现如今的龍殷十三魁之首,那位神秘莫测,修为通玄的魁首,暗下杀手。 因为除此人外,龍殷再无一人可一夜之间,让三位修为同样不俗的城主,杳无音讯。 也有传言称,三位城主曾向西去,是去追什么人,后来一去不返,是遭了毒手。 更有人言,三位城主私下暗斗,结果三败俱伤,死在龍殷某个角落。 各种流言蜚语皆有,只是至今为止,都没能得到证实。 三位城主的行踪,则成了整个龍殷的未解之谜。 老城主上官云突然失踪后,只留下一个八岁小女孩,上官清清。 清廷城以金家为首的四大家族立刻伺机而动,想要图谋不轨,取而代之。 老城主麾下三位统领竭力阻拦,却无力回天。 就当四大家族胜利在望之际,一个被老城主收养,常年捧书下棋的少年,横空出世,以一人之力,将四大家族所有强者,杀的面无人色! 十年前那场战斗,所有人都以为金家会取缔老城主上位,没人能想到,关键时刻,那个少年会横空出世,以一人之力,强行扭转整个局势! 那个少年,便是如今的清蜓先生! 即使过了十年,老卒说起那段往事,依然心潮澎拜,显然是对那位清蜓先生,向往,敬仰的很。 青林感概:“清蜓先生,的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老卒叹道:“谁说不是呢,可现如今,唉…” 青林沉思,想起在天长江,叫贝锋的拳法宗师与统领伊正清的对话,问老人道:“清廷城,又要不太平了?” 老卒长叹一声,攥紧大烟杆,显得愤愤不平。 “这十年来,少城主在清蜓先生辅佐下,励精图治,整个清廷城十八郡的百姓,过的幸福安康,比之老城主在时,也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可有些举措触及到了那些人的利益,利字当头,那些家族势力,一直在背地里怨声载道。 暗中更是联合起来,对少城主和蜻蜓先生的话阳奉阴违,倒行逆施,暗地里没少使绊子。 如今十年已过,没曾想他们依旧贼心不改,以金家为首的四大家族,借着我们城主及冠之日,广邀十八郡各路高手齐聚清廷城。 他们亦带领麾下高手悉数到场,嘴上说是祝贺,可背地里的狼子野心,谁人不知? 四大家族挑了这么个特殊日子,想来蓄谋已久,也不知蜻蜓先生这次能不能…” 老人止住了话语,抽了最后一口烟,将烟杆挂好在身上,神色复杂对青林几人道:“清廷城或许要乱了,你们尽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青林问道:“那你呢?” “我?” 老人摩挲着腰间那柄战刀,轻声道:“我十三岁就跟了老城主,在这清廷城的城门口守了四十年,城里就是我的家,如今家里遭了贼,是离不开的了。” 老卒走时,手里握着的不再是那烟杆,而是腰间的战刀,背影在那槐树下的青石路上,显得有些萧瑟… 江三看向青林:“我们…” 青林道:“你带叶枝和小蝶回客栈收拾东西,回船上去,要是有什么不对,先回青阳镇。” 江三摇头拒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让她们回船上,我跟你一起,你人太好,我不在你身边,始终不放心。” 青林沉吟一会,说了句:“好。” 随即又走到小蝶身前,替她擦干净眼角的血迹,轻声道:“你那能力,能不用尽量别用,很伤心神的,若多用几次,身子可就要伤了。” 青林的轻声细语,让小蝶心中莫名触动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哥哥的身影似乎和青林重叠在了一起,是那么相似。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青林揉着她的额头,轻笑道:“你跟叶枝姐姐回船上,你没亲人,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你跟我回青阳镇,好不好?” 她又点了点头。 青林笑着和俩个小姑娘挥手作别,同江三走向了城主府。 今天是城主上官清清的及冠之日。 城主府内高手如云,四大家族和十八郡各路高手齐聚一堂。 这些人居心叵测,局势势必会针锋相对。 现在的城主府就是龙潭虎穴。 但青林有两件事必须要做。 为晴姐讨要一份断筋续骨的丹药。 然后…杀那个骑虎少年! 第三十三章 粉墨登场 清廷城,城主府。 各方势力云集的校武场,中央筑有一座五丈高台。 一个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的少女,手抱一只金凰,立于其上。 今天是她的及冠之日,底下人影纷纷,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庆之意,有的只是暗流涌动和不怀好意。 在她身后,站着名震龍殷的清蜓先生和清廷城三位统领。 她心中忽然有些不安,扭头看向身旁沉静似水的男子。 十年前是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救清廷城和她于水火之间。 可如今,四大家族卷土重来,看样子拼上了所有家底,准备破釜沉舟。 今日这情形,可比十年前还要凶险… 这次,还能化险为夷么… 辰时刚过,有司仪领着下人端上玉芨,凤冠和披风。 宣读了及冠的各项事宜,最后由清蜓先生给城主上官清清插上玉芨,带上凤冠,披上红色披风。 上官清清闭着眼,任由那男子做完这一切。 清蜓先生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女孩,小时候可是牵着她的手,走遍了清廷城。 年幼丧母的她,那时对他可黏糊的紧,时间过的真快,小时候的懵懂孩童,已然亭亭玉立了。 “你长大了,许多事,终究是要自己面对的。” 上官清清睫毛微动,轻轻应了声:“我会的,清叔…” 清蜓先生眼里满是温柔:“你是清廷城城主,有些事,尽管去做,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上官清清微微垂下头,在抬头时,已然一脸坚毅。 “我明白的,清叔。 你为我,为清廷城,做了这么多,从今日起,清清要为你分忧解难,不想再让清叔日夜操劳。” 清蜓先生一笑,笑容可掬。 台下前方,四张豪华楠木太师椅上,端坐四人,是清廷城四大家族金、钱、余、魏,的家主。 他们身后,家族中出类拔萃的高手今日尽皆到场。 与青林发生碰撞的骑虎公子哥金闵杰也在其中,正盯着台上的上官清清,暗自冷笑。 及冠之礼完毕,上官清清双手负于身后,目光锐利。 “各位能来参加我的及冠之礼,实感荣幸,不过我及冠之日,并未邀请众人,有许多人不请自来,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一双眼眸扫视下方,凡被她看去之人,无一不低头暂避锋芒。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金家家主,金无命身上,缓缓道:“金家带了这么多人,今日想必是有话要与我说了?” 年过半百的金无命,一袭黄袍,自带几分威严,他直视上官清清的目光,淡淡道:“有些话,是站在这里大多数人的心里话,我本不愿说的,可不得不讲。” “哦,你不妨说说看。” 金无命抿了口茶,站起身环视四周,朗声道:“以往的清廷城,上官老城主功参造化,雄才大略,我们自当以其为尊。 可他老人家一走就是十年,杳无音讯,我们心里痛惜的很,好在清蜓先生横空出世,带领清廷城蒸蒸日上,这本是好事。 可他却让你当了这清廷十八郡之主,要知道,龍殷十城当今哪位城主不是天下第一流人物? 只有你,不仅年幼,又是女流,不足以服众,这件事早已在龍殷其它九座大城沦为笑柄,所以我觉得不妥!” 上官清清眉毛一挑:“不妥又当如何。” “如果清蜓先生肯做这城主,我们定然俯首称臣,可要是他不愿意,那没法子,清廷城决不能再沦为别人眼中的笑柄,我们自当推选出德高望重的新城主。” 上官清清心中冷笑,他明知道清叔绝不会当这城主,故意有此言论,实则包藏祸心。 “那你觉得该让谁来当这新城主呢?”上官清清抚摸怀中金凰,嘴角玩味。 “金某不才,承蒙清廷十八郡各位英豪厚爱,让我暂摄城主之位,待日后找到合适人选,我自当退位让贤。” “对,说得对。” “金老德高望重,肯做这城主,最合适不过。” “赞成…” “我也赞成…” 台下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清廷城三大统领,孟获脾气最爆,他手中忽现一杆方天画戟,指着金无命怒道: “老崽子,我已经忍你很久了,金家在清廷城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已经引起民怨,你这种老东西也想当城主,没门!” 一句“老崽子”让金无命眼皮直跳。 他身份何等尊贵,何时又受过这等言语,当下便有众多高手向前,不怀好意盯着孟获,只要金无命一声令下,一场大战,无可避免。 三大统领和身后数百名威震清廷的青羽卫“唰”的向前,孟获方天画戟指着金无命众人,浑身气机节节攀升。 钱、余、魏三大家族麾下高手也同时起身,与三位统领,数百青羽卫针锋相对。 针尖对麦芒,战斗一触即发! 青羽卫中,有位老卒,身前挂着烟杆和酒壶,望着四大家族那些人,手中紧握战刀… 金无命深陷风尖浪口,此刻却异常平静。 他看了一眼同样平静的蜻蜓先生,要是没他,三位统领与三百青羽卫虽然厉害,但绝对拦不住四大家族联手。 要是没他,他或许早在十年就坐上了清廷之主这个位置。 为了今天,他联合其余三大家族,谋划数年,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会冒着个险! 可清蜓先生的平静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十年了,似乎从没见他慌张局促过。 也对,毕竟是大名鼎鼎的龍殷十三魁之一,又岂是池中物。 不过,希望他等下还能这么镇定自若… 想到这…金无命突然一声大喝:“几位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洪亮的声音从校武场传向远方。 只见,四道流光,从远处极速而来,眨眼间落在金无命身前左右。 突然现身的三男一女,使上官清清当即沉下了脸。 四人分别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虬髯大汉。 一位脸色雪白的动人女子。 一位眉清目秀的俊逸男子。 一位身材矮小如孩童的侏儒。 几人周身上下,都有极强的气机缭绕,一看就是不同寻常之辈。 “贝锋、淋洁羽、蓝淼、欢乐童子…” 上官清清念出他们的名字,每一个都是清廷城近几年,声名鹊起的人物。 肤白貌美的淋洁羽看向上官清清,笑吟吟道:“能让上官城主挂念在心,奴家心里可要乐开了花。” 她嘴上说话,一双眼睛却落在上官清清身后,自始自终都未曾开口的清蜓先生身上。 这个男人,才是当今天下,最具风采的人物之一。 一想到站在他的对立面,女子既兴奋又忐忑,她今天就是要试试,她与那个男人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远! 四人一现身,三位统领脸色都不好看。 伊正清曾和贝锋交过手,知道他的底。 其余三人比起他只强不弱,特别是那蓝淼,一身剑意浑然天成,有向剑魁白敬亭追赶的趋势,最是难缠。 他们一对一,都未必有把握全胜,如今来了四位,加上本就不弱于他们的四大家族首领,和麾下诸多强者,城主府今日,免不了腥风血雨。 上官清清神色冷冽,该来的迟早要来,如今剑拔弩张的场面,她早有预料。 清廷城四大家族蠢蠢欲动不是一天两天,清叔不是没想过除去他们,无奈四大家族相互勾结,底下势力遍布十八郡,错综复杂,难以清剿,于是才有如今这般局面。 她盯着金无命,冷声道:“看这情形,是要逼我让出城主之位了?” 金无命道:“不敢,只是请少城主三思,今天是你及冠之日,大好的日子,我们也不想动手。” 上官清清冷笑:“动手又何妨,你真以为这样,就能拿下城主府?” 金无命不再说话,一挥手,麾下高手战意汹涌。 场中,一直未曾说话的清蜓先生突然向前一步,站在上官清清身前,轻声道:“看来十年前那一战,并未让你们长些记性。”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步,躁动的人群立刻偃旗息鼓,面面相觑。 有人手心在冒汗,毕竟前方那人,是清蜓先生,传说中的龍殷十三魁之一。 站在他的对立面,即使这边人手再多,心中也难免有些不安。 金无命面色冷清,缓缓道:“就是因为太长记性,这次才会倾尽我们四家的举族之力,再加上那四位,为的就是拦住你。” 清蜓先生看都没看那四人一眼,淡淡道:“你认为他们拦得住我?” 金无命冷笑:“他们都是享誉一方的绝顶人物,我想,拦下你,不难!” 身材矮小如孩童的欢乐童子笑了笑,声音稚嫩: “我们本不该以多欺少,但清蜓先生大名,实在如雷贯耳。 在场之人自问谁都不是您的对手,我等对先生钦慕已久,只好出此下策,才能领教先生高招,传出去也好叫人知晓,我可是跟棋魁清蜓交过手的,即使败了,也虽败犹荣。” 上官清清神色冷冽,事情已然到了这种地步,再没有多余的话可讲。 忽然… 一阵琴音,飘飘渺渺,从数百青羽卫身后传来,突兀且美妙的音律,备受所有人瞩目。 只见一个紫衣少女,在府内桂花树下,抚琴而坐。 手指拨动琴弦,琴音嘤嘤切切,引人神伤,竟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一股悲凉之意,可见抚琴之人的琴技,是有多么深入人心。 紫衣少女身后,有个俏丫鬟,在九月仍飘香的桂枝上折了一把桂花,一支插在紫衣少女头上,一支插在自己头上,很是俏皮。 金无命旁,叫蓝淼的俊逸男子眼睛精光四射,望着那绝世无双的紫衣,惊叹了一声: “这位姑娘,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琴魁!” 第三十四章 战斗,一触即发【求推荐收藏】 曲终,空灵的琴音始终在众人心间缭绕。 金无命脸色难看至极,盯着紫衣少女,尽量客气道:“不知无双少主驾临此地,所为何事,难道是要插手此间事不成?” 紫衣少女轻轻一笑:“我本在清蜓先生府内做客,如今主家有难,我这做客人的,怎能袖手旁观。” 金无命脸色铁青,沉声道:“这是我们清廷城的事,外人怎好插手。” 紫衣少女无动于衷,身后俏丫鬟开口:“我家小姐既然在清蜓先生这做客,那就不算外人啦。 你们识相的快些离开,我家小姐一向对清蜓先生的棋艺向往的很,正要请教一二,可没那么多闲功夫搭理你们。” 金无命看了看心如止水的清蜓先生,又看了看宛如仙子的紫衣少女。 三位统领在虎视眈眈,数百青羽卫严阵以待。 他的目光和其他三位家主相视交接,都有凝重之色。 琴魁的出现让他们措手不及。 说不忌惮那是假的。 只是当前形势迫在眉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算他们此刻选择退却,日后清蜓先生腾出手来,必定会把他们逐个击破,连根拔起。 事到如今,早已没了退路,只好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金无命与几人神色交换,思量着身后四大家族的顶尖战力,最后一咬牙。 对贝锋、蓝淼、淋洁羽、欢乐童子四人道:“你们缠住清蜓那家伙,我和其他三位家主对付单无双,剩余人对付三位统领和青羽卫。 三位统领再强,断然敌不过众多高手合围,等他们收拾了三位统领,腾出手来,到时所有人一起围攻清蜓和单无双。 就算他们神通广大,修为通天,也绝敌不住那么多人的围杀,等事成之后,除了事先答应你们的,另有补偿。” 淋洁羽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有些跃跃欲试:“对手可是龍殷十三魁哦,一不小心,可是会死的,你们…准备好了吗…” 三人并未说话,只是将全身气机攀至巅峰,紧紧锁住那道闻名天下的身影,不敢松懈半分。 城主府内,顿时无数道强横气息绽放。 周围屋顶被这股气势掀翻,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扭曲起来。 一场惊天之战,就要拉开序幕… 城主府外,一座高楼之巅,一黑一白,俩道身影,负手而立,城主府内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白衣公子龙一折扇一摇,笑道:“昨晚一战,那俩人不但没有交恶,反倒成了朋友,真有意思。” 黑纱罩面的男子淡然道:“这两人何等孤傲,一战后惺惺相惜,成为朋友也在情理之中。” 龙一道:“那丫头站在清蜓这一边,跟他们对立的那些废物,可就有的受了。 龍殷十三魁个个非比寻常,如今一下子出现俩位… 啧啧…他们不仅不赶紧求饶逃跑,还异想天开想要放手一搏,真当龍殷数万万人口中,最有潜力的翘楚,是浪得虚名么。” 黑纱罩面的男子对这话极为苟同。 龍殷十三魁个个都是世间的绝顶人物,按修为、潜力、天赋、心性、年龄综合来排名。 这十三人,被誉为龍殷近千年来,最出类拔萃的一代。 修为之高,天赋之好,心性之稳,足以让先辈和后来者难以望其项背,他们这一辈,有独属于自身的辉煌。 龙一突然收起折扇,目光落在城主府的正门口。 在这个已成龙潭虎穴的是非之地,竟然见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个,身背竹剑,腰跨木刀。 “又来了两个有意思的家伙,那个青林,可不是等闲之辈,要是他们再掺合进去,可就更热闹了。” 龙一折扇再次摇开,饶有兴致。 黑纱男子默默无言,能被他视若等闲,那叫青林的家伙,越来越让他好奇了。 要知道,如那声名鹊起的贝锋、欢乐童子等人,在他眼中,也只是废物… … 城主府门口。 青林和江三被看门的护卫拦住了去路,他们既没有请柬,又不是清廷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守卫自然不会让他们进去。 站在门口,青林已感受无数道强横气息扑面而来,城主府内的情形,肯定不容乐观。 来的路上,江三给他出了个主意。 城主府与四大家族一战无法避免,他们可以借机助城主府一臂之力,将四大家族那些杂碎给揍扁。 反正那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只要帮清蜓先生把他们揍趴下,这样一来,城主府就欠了他们一个人情。 到时在去求药,还不是小事一桩? 利人利已,何乐不为? 青林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没想到在城主府大门口碰壁,别人不肯让他进去。 正要向看门的护卫解释,江三忽然指了指门口的不远处:“嘿…小林子…看那…” 青林一眼望去,看见先前见到的那头刀齿虎,懒洋洋地趴在地面,打盹儿。 江三眼珠一转,在青林耳边悄声低语了几句,随即嘿嘿一笑。 青林点了点头,径直朝那头模样凶恶的刀齿虎走去。 “吼”! 察觉有人靠近,出于本能,刀齿虎竖起尾巴,露出獠牙低吼一声。 看门的护卫吃了一惊,正要出声提醒,那头刀齿虎凶悍无比,在清廷城伤了很多人。 可话到嘴边,突然又咽了回去。 只见那个看起来清秀出尘的少年,拔出了身后竹剑,刀齿虎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嗯?” 护卫以为自己看错了,眯了眯眼睛再仔细看,却发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得他张大了嘴。 那名少年手握竹剑轻轻挥了挥,那只巨大的刀齿虎瞬间化作冰雕。 “怎么可能!” 护卫这回真的以为是自己眼神出了问题,使劲揉了揉,然后看见冰雕咔嚓一声,化作无数冰屑。 先前还威风凛凛的刀齿虎,现在连根毛都没剩下。 这只刀齿虎可是金家少爷的坐骑,是难得的异兽,一身蛮力常人不可及,没想到被一少年轻易给… 当那个少年再次向自己走来,他立刻有些头皮发麻。 “请你向里面转告一声,就说青阳镇青林,前来求药。” 护卫这回可不敢怠慢,作为城主府的看门人,眼力自然非比寻常。 这少年所展露出的手段,足以证明他一身修为非同小可。 这样的人物,不得不让他谨慎对待。 深思过后,护卫还是决定进去禀告一声,于是对青林道:“两位请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有劳了。“ 见目的达成,江三给青林眨了眨眼。 杀掉那只刀齿虎的目的,就是想给这几个没眼力劲的护卫一个下马威。 引起他们的重视,让他们进去通报,好让他们进去。 而且江三早就看那只病猫不顺眼了,一只喜欢伤人的畜生,不宰了怎么对得起他们行侠仗义的初心? … 城主府内的情形,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境地。 清廷城三位统领率领三百青羽卫绽放出的气势直冲云霄。 以金家为首的四大家族众多高手也不甘示弱,气势上不输分毫。 蓝淼,林洁羽,贝锋,欢乐童子分开站立,暗地里摆出合围之势,目标是一直云淡风轻的清蜓先生。 之所以还没动手,是因为清蜓先生和琴魁实在太过平静,仿佛根本没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所有人都有一股莫名的压力。 在金无命还没确切喊出那声“动手”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啪嗒…“ 场地里有人受不住这种摄人气势,有汗珠从脸颊滴落在地。 就当气氛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之际… 看守城主府大门的护卫突然闯了进来。 “报! 禀城主,青阳镇青林,前来求药!” 第三十五章 请赐教 “青阳镇…青林…” 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名字,将场中躁动的气息稍微压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通报的守卫身上,他才察觉到不对。 气氛好像非比寻常。 两拨人似乎在对峙。 所有高手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如刀如剑,他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 豆大的汗珠顿时沿着脸颊流淌滴落。 早就听说四大家族图谋不轨,没想到在城主及冠这一天,他们真敢动手。 而就在双方即将大战的紧要关头,自己就这么一头栽了进来。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 场中人神情各有所异,谁都不知道那个叫青林的家伙是什么来历。 只有清蜓先生,深邃眼眸中闪过一丝一样神采,沉吟片刻,对前来通报的护卫道:“请他进来。” 护卫如遇大赦,在待下去,他心神迟早要崩溃。 … 校武场,迎着众多人的目光,青林坦然而至。 江三心中则怦怦直跳。 这他娘的! 从小到大,哪见过这样的场面? 这里面随便拎出一人,都足以横扫青阳镇,可都是真正的高手。 更有清蜓先生和单无双,这种起码有一百层楼那么高的高手,如今汇聚一堂,要是打起来,还不得打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啊。 江三紧紧的握着那把黑刀,目光偷偷往清蜓先生和单无双身上瞧了瞧。 昨晚两人清廷湖一战,点到即止,就有那般骇人景象。 如今若放开手脚,江三无法想象,那该是怎样壮观的场面! 人群中… 虬髯大汉贝锋一眼认出了青林,神色一凝:“是他…” 清蜓先生古井无波,上官清清则有些奇怪。 在这危急时刻,清叔怎么会让让这两人趟这蹚浑水? 他们看起来年纪轻轻…清叔难道别有用意? 应该是这样… 清叔号称棋魁,与人对弈至今未尝一败,布局先手无敌,其心思缜密,举世皆知。 紫衣少女遥望青林,笑容和煦,暗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那么快,又见面了。” 数百青羽甲中,有位挂着酒壶和烟杆的老兵,则目睹口呆,这俩个家伙,明明叫他们离开了,又怎会出现在这! 四大家族那边。 金闵杰望着青林和江三,心中笑颜如花。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先前顾全大局,没有收拾这俩人,却不曾想他们自己跑来送死。 金无命心中起伏不定,有些吃不准他们的身份,如今这城主府已是龙潭虎穴,寻常人哪会出现在这? 本以为今天这事全都在他谋划之中,可事实发展随着琴魁的出现开始有了变数。 现在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两个奇怪的家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青林径直走到清蜓先生近前,对他抱了抱拳:“见过先生。” 清蜓先生用平静的目光打量两人,道:“你们从青阳镇千里迢迢而来,是为了求药?” 青林目光清澈,坦诚道:“我有一个朋友,手脚筋被人挑断,听说城主府有断筋续骨的丹药,我想为她求一枚,还望先生成全。” 江三急忙在一旁插口:“不白拿,我这兄弟有本事,能打。 听人说了,有些王八羔子特意在城主大人及冠这天搞事。 这谁能忍啊!只要肯给药,我兄弟马上帮您搞定他。” 当着清廷城这么多顶尖人物的面,江三说出这话,似乎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上官清清心里是觉得这两人有些狂妄了。 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年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也想凭借一己之力,改变清廷城当前局势? 真以为自己是清叔这样的人物了不成? 上官清清本想一口拒绝,将两人随意打发,这种形势下,可没功夫再搭理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 只是清蜓先生闻言后居然在沉思,似乎在考虑。 上官清清不由一惊! 那少年居然能引起清叔重视,那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 江三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俱是非凡之辈,哪能没听清? 金无命眉头紧锁,金闵杰嘿嘿冷笑一声,向前小声说了一句:“爷爷,这两小子先前与我有些冲突,看他们的模样,就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用不着放在心上,待会儿杀了便是!” 江三修为不高,耳朵却很尖,听到这话,立刻吼道:“他娘的,你说杀就杀,你当杀鸡杀鸭呢? 王八羔子,先前要不是有人拦着,老子非得打断你三条腿,让你嘚瑟,天天骑只病猫装模作样,我呸!” 江三说完,向地上吐出一口口水,极其嫌弃的样子。 这模样顿时让三位统领和身后甲士忍不住哈哈大笑,看向江三的眼神,顿时顺眼多了。 金闵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差点七窍生烟,当即就要出手。 金无命将他拦下,以他的见识,一眼看出江三根基,只是个刚刚触及凝气境的地痞无赖,尚未入流。 只是那背着竹剑的少年,一落一站,举手投足间,与天地气机契合的完美无缺,倒是个难缠的角色。 看其年龄,跟刚刚及冠的上官清清相差不大,如此年轻有为的少年,真要如十年前清蜓那样的天纵奇才,跟他们站在对立面,可是不小的麻烦。 这时,虬髯大汉贝锋靠近金无命,低声道:“天长江上,我与那少年交过手,修为绝不在我之下,他手中竹剑出剑时,自带一股冷冽之意,剑意之盛,恐怕跟蓝淼断水剑有的一比。” 清朗俊逸的蓝淼闻听此言,一双眼眸盯着青林,目光似有火花闪动。 金无命为了今日,费尽心机,谋划了整整数年。 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失败那方,将会遭受灭顶之灾,清廷城也不会再有容身之地。 这一切本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随着单无双的出现,彻底打乱他的计划。 但他这边高手如云,集合了四大家族的顶尖战力,又有蓝淼,林洁羽,贝锋,欢乐童子这样的强力外援,只要拼上性命,还是有机会博上一搏。 可如今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个野小子,偏偏是个难缠的角色,如何不让他心中大恨。 只是恨归恨,为了顾全大局,还是强装笑脸对青林道:“小兄弟,此间事望你不要插手,只要你答应,我不仅给你断筋续骨的丹药,还会让我那不孝孙儿向你赔礼道歉,事后,再为你备上一份薄礼,你觉得如何?” 金无命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心中却不以为然,只要先稳住他,待此间事了,他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不管金无命心中如何作想,他嘴上说出来的条件却相当诱人,只要是聪明人,都会选同一种答案。 青林摇了摇头:“我爷爷说过,无功不受禄。” 金无命怔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金闵杰忍不住破口大骂:“小兔崽子,给脸不要脸,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这里诸多高手,随便哪一位,都能轻松捏死你,就跟捏只蚂蚁似的,现在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打口水仗,江三从来没怕过谁。 在青阳镇飘香院隔壁胡同口的三姑六婆七姨奶八大姥姥加起来捆一捆都不是他的对手。 一个仗着家世作威作福的小崽子算个毛! 江三摆好架势,伫刀叉腰,指着金闵杰的脑门大骂: “龟儿子是不是小娘养的?这满堂的豪杰都不说话,就你事多,跟个娘们儿一样… 有本事你站出来,来…我保证我兄弟不一下捏死你,得先把你捏出屎来,在让你自己闻闻臭不臭。 你他娘的,这一天天的,嘴巴就跟吃了屎似的,臭气熏天。 啊呸!” 说罢,又吐了口口水,还装模作样捏了捏鼻子。 贵为金家的嫡长孙,未来的领头人,金闵杰向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小养成了桀骜不驯的性子。 如今有人对他如此辱骂,而且是接二连三,如何能忍受的了? 他气急败坏,怒吼一声,全身气机外放,拳带罡风,狠狠向江三砸去。 看修为,竟已是登堂入室的六品归元境高手。 “哧” 一支竹剑,破空而来,挡住他的去路,带着刺骨的寒意。 在这瞬间… 金无命死死握住金闵杰猛力挥出的拳头。 “爷爷,你!” 金闵杰恼羞成怒,可无论他怎么使劲,都动弹不得。 金无命看着悬空停留的竹剑,间隔五尺,寒气逼人。 对金闵杰冷冷道:“别在这献丑,退下!” 说着,扣住他的脉门,一把丢向身后众多高手之间。 金无命脸色阴沉可怕,盯着青林,正要有所动作。 突然-- 一柄冒着霭霭绿光的剑一闪而来,悬停在半空,跟那柄竹剑,争锋相对。 有一身材修长的清秀男子,走到青林身前,轻声道:“清水郡蓝淼,今日,想请小兄弟赐教。” 第三十六章 剑意真谛 目光落在那把绽放碧绿光芒的细长剑身,上面波纹荡漾,竟是以水凝练而成,很是不凡。 蓝淼也在打量青林的竹剑,却发现,那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竹剑,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只是竹剑散发的剑意,让他心神激荡。 蓝淼自问,在“剑”之一道上,已然登峰造极,一身剑术与剑意,在整个龍殷,能胜过他的,寥寥无几。 今日这竹剑一出,竟让他气海中的断水剑,一阵颤动,如何不让他惊奇? 他一向自视甚高,清廷城用剑之人,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他的眼界,早已不再局限于一城,而是奔着那“剑魁”的名头去的。 如今难得有用剑之人,引起他的兴趣,怎可错过交手的机会。 至于金无命的谋划,蓝淼本就不放在心上,之所以答应金无命前来,为的可不是那点看不上眼的蝇头小利。 更多的只想一睹清蜓先生之风姿,若能交上手,那就更妙了。 蓝淼看着青林,笑道:“我这剑是天山寒池里的幽冥碧水所铸,擅以柔克刚,小兄弟拿一把竹剑,不如换把好剑?与人问剑,我可不想占便宜。” 金无命喝道:“蓝淼,当下最要紧是对付清蜓,不要节外生枝。” 蓝淼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在命令我么?” 金无命一窒,随即想到这四位虽是他请来的,但个个自视甚高,并不听命于他,于是压住心境,尽量平和道:“当下大局要紧,等收拾了清蜓,你想怎样我都不拦你。” 没想到蓝淼根本不理会,只是对着青林做了个出剑的手势:“请赐教。” 江三在青林耳畔轻轻低语道:“这家伙看起来有两下子,你要是有把握打败他,就跟他比试,赢了他,到时再向人开口求药,就方便多啦。” 青林会意,向前踏出一步,道:“我可以与你比试,但我有个条件。” “请讲。” “我要是赢了,想请你离开这里,不要伤人。” 蓝淼点头:“那是自然。” 接着话锋一转:“要是我赢了呢,你当如何?” 青林想了想认真道:“我应该不会输。”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禁对他暗暗嘲讽。 这小子,狂妄至极,在堂堂断水剑蓝淼面前,敢如此大言不惭,当自己是那剑魁白敬亭么? 只有江三知道,小林子说话一直都这么实诚,也不怎么懂变通,跟他在一起,以后得罪人的日子还长着哩。 不过江三不在乎,人嘛,总得活出一个自己的样子,要是人人能说会道,个个老奸巨猾,还混个屁的江湖! 蓝淼轻声失笑,浑身碧绿霞光的断水剑已然握在手中。 剑一入手,全身气势陡然一变,锐不可挡的剑意让在场之人无不侧目。 青林握着竹剑,处之坦然。 蓝淼神色渐渐凝重。 很多人都认为眼前少年狂妄,可他与少年视线交接,看到的是一双清澈见底,真诚至极的眼眸。 他修炼二十余载,行走大半个龍殷,经历过数百场大小战斗,阅人无数,一双眼睛早已深谙人心。 他知道,少年说的不会输,是真话… 所以,他更想出剑一试! 两人视线交错而过,蓝淼先发制人,动如脱兔,快如箭矢,瞬间挥剑贴身靠向青林。 青林浑身气机围绕竹剑,一记斩击,迎向断水剑。 并没有想象中的兵刃碰撞声。 手中竹剑与断水剑第一次交锋,就像斩在一道水帘上,一扫而过,落了个空。 蓝淼脸带笑意,断水剑余势不减,扫向青林胸口。 哧! 青林微微侧身闪过,断水剑剑气扫到衣襟,顿时划了道口子。 这才知晓,蓝淼这断水亦柔亦刚,柔时如那清风浮萍,无质无形,刚时如神兵利器,杀力巨大,一不小心,就可能伤在其剑下,实在诡异难防的紧。 与人交锋,对方的剑,可不容青林多想。 蓝淼一剑接一剑,接连递出,青林迎上剑锋,抵挡几次,都是一扫而空,反倒是那把断水剑,次次不留余力,以极强的姿态,斩向青林。 青林闪避腾挪间,一道道碧绿剑气,在他身前身后,大地高台,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沟壑。 青林像是被蓝淼压制的再无还手之力。 江三看的暗暗着急。 他娘的,小白脸使得剑太诡异了,让人防不胜防,换谁都要吃亏。 金无命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蓝淼最好能一剑斩了这少年,达到敲山震虎的效用,气势上先胜人一筹。 他的目光,一直在注意清蜓先生和紫衣少女的动静,一有不对,先发制人。 紫衣少女看向场中少年。 第一次见他,是在天长江上,与一位白衣公子,一剑破去贝锋的绝妙拳法。 第二次见他,是昨夜清廷湖畔,青石桥上,他以为她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忍她淋雨,于是,送了她一把油纸伞。 而如今,又在这城主府遇见他,短短几日,已是第三次了。 古人有言,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今生的一次相遇,他们这该是多大的缘分? 俏丫鬟看紫衣少女的神色,嘴角露出笑意,不由打趣道:“哟,小姐怕不是喜欢上那公子了吧? 嗯…也对,那名竹剑公子,不仅修为不错,容貌更是出尘,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清澈有神,看人的时候,仿佛会说话似的,怪不得会勾走你的魂。” 紫衣少女在俏丫鬟纤细的腰肢上掐了一下,道:“别胡说。” 俏丫鬟哎呦一声,嘴上仍不饶人:“戳中下怀了吧,有人可要急眼咯。 不过,那公子虽然不错,可比不过那蓝淼啊,被人一直压着,在这样下去,可撑不了多久就要败了。” 紫衣少女何等眼力,竹剑少年虽一直闪避,却明显游刃有余。 蓝淼剑气汹涌如潮,是很厉害。 竹剑少年也一直在闪避退乱,看起来没有还手之力。 若仔细打量,会发现并不是竹剑少年一直在躲避蓝淼,而是蓝淼的剑,跟随他的身形在动,这其中的讲究,别人或许不知,她心里一清二楚。 蓝淼虽然厉害,却奈何不了竹剑少年,而后者,至今没显露真实实力… 高台上,身披红霞凤冠,抱着一只小金凰的上官清清看台下两人只交手十余回合,那竹剑少年就已无招架之力,不由叹道:“本以为是个厉害人物,看这情形,他快要败了。” 清蜓先生点头轻声道:“是蓝淼快要败了” 上官清清讶道:“什么?” 只见场中,蓝淼已觉察到青林的闪避,似有意似无意在引导他的剑气所指。 他看似主动,实则被动,心中不免泛起一丝难言的意味。 他在宋胤城天山瀑布一朝悟剑,取了天山寒潭底的幽冥碧水,以自身气机为引,凝练成这把断水剑。 一刀斩断天山瀑布,让奔腾如龙的巨大瀑布停流十息之久,一举成名。 之后在他手上铩羽而归的剑道高手数不胜数,却无一人如青林这般,如此闲情逸致。 蓝淼轻吸了一口气,断水剑蓦地发出轰隆之声,如一挂九天之上的瀑布倾泄而下,裹挟雷霆万钧之势! “我这一剑,名断水,就是宋胤城的天山瀑布也要退避三舍,你今日若能接下,便算我输。” 这一剑剑意澎拜,由下往上,奔腾而去。 校武场内,瞬间飞沙走石,卷起一股风暴。 站在最前面的贝锋、淋洁羽、欢乐童子三人,用自身气机拼命压制出外泄的剑意,才不至于掀飞整个校武场。 青林被这浩大剑意从地面逼到半空,看着宛若如龙连绵不绝的剑意,眼神中有异样的光彩。 “我有一剑,可使万物凋零,剑出时,即是六月酷暑,也要冰冻三尺。” 凛剑-- 师承他的二师傅,一个读书人。 青林身在半空,全身气机绽放,这一刻,所展现出来的雄浑气机,不经让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清蜓先生和紫衣少女同时目光一凝,心中钦叹:二品--极意境! 青林身在半空,全身气机裹挟竹剑,由上往下,一股极寒之气,自半空弥漫开来。 九月的天,突然飘起漫天大雪。 蓝淼那势不可挡的汹涌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层冰霜覆盖,然后沿着断水剑蔓延到他手掌,寒冰怦然炸碎,蓝淼往后倒飞出去,手中剑落地,脸色苍白如纸。 天下万物,逃不过冰冻三尺… 凛剑剑意真谛。 第三十七章 真的有点毒 江三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对青林竖起大拇指,眨了眨眼。 青林一笑,捡起地上那把绿莹莹的断水,还给蓝淼。 蓝淼神色黯然,接过断水,凄然一笑:“我以为在龍殷,使剑之人,除了剑魁和蜀山剑主,再无人是我对手。 今日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蓝淼脸色苍白,默默走向城主府门口。 金无命急忙喝道:“蓝淼,你这是何意?” 蓝淼止住脚:“我既答应他败了便离开,就得履行诺言。” 金无命急道:“你难道就因为这点小事,置大局于不顾?这事若成,你需要的报酬,我可以再加。” 在这紧要关头,金无命真怕蓝淼一走了之。 像他这样的上三品高手,到哪都是巨大战力,有他在,动起手来就会多一分胜算。 蓝淼对金无命的话恍若未闻,径直出了城主府,背影有些落寞。 遥想三年前,他取天山碧水寒潭里的精气,融入自身气机,锻造出这把断水。 剑一握在手,仿佛和他融为一体。 那一天,他一剑斩断天山瀑布,在龍殷声名鹊起,是多么意气风发。 那时他御剑在天,一掠千里,誓与剑魁争高低。 只是如今… 居然被一个少年完败,这让他剑心受创,暗讥自己这剑道其实也不过尔尔。 既然做不了那剑道魁首,那他蓝淼,甘愿平凡… … 这一战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断水剑蓝淼的实力毋庸置疑,可竹剑少年更加出彩。 几家欢喜几家愁,金无命脸色早已铁青。 清蜓先生则望向青林,轻声道:“好一个少年。” 上官清清心中一跳,与清叔朝夕相处十余载,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称赞一个人。 紫衣少女也忍不住轻叹:“好厉害的剑…” 远处遥望此地的高楼上,白衣公子龙一和蒙面男子目光灼灼。 蒙面男子道:“看出什么了?” 龙一露出少有的凝重之色:“如此年轻的二品极意境,实在罕见。 而他一身剑意,据我所知,整个龍殷也就百年前的酒剑神李屹白和现如今的剑魁--白敬亭用剑能有此造诣。” “我看不止如此。” 龙一点头又道:“他与蓝淼对战,一剑挥出,城主府雪花纷飞,隔着数里,都能感受到那股寒气。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是数千年前,一位绝顶人物创的无双剑法--凛剑!” “凛剑亦冰,传说中的三人之一?” “我也不敢断定,毕竟没见识过,只是感觉像罢了。” 黑纱罩面的男子沉默,若真是凛剑,那传说中的几个人,或许还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 … 走了一大助力,让金无命很不爽,连带着青林也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今日势在必行,谋划依然要继续。 虬髯大汉贝锋,欢乐童子和淋洁羽三人对视一眼,贝锋突袭发难,一拳直奔青林后背。 淋洁羽身姿摇曳,和欢乐童子紧随其后,三人将青林困在当中。 所有人不明就里,不明白他们为何突然对竹剑少年发难。 只听淋洁羽清脆的声音传开:“我们三人先对付这少年,金老尽管办正事,待我们收拾了他,腾出手来,定来相助。” 事到如今,金无命也没心思深究话中深浅,猛力一挥手,喝道:“拿下城主府,事成后人人皆有重赏。 此言一出,四大家族所有高手倾巢而出,气势如虹。 “杀!” 喊声震天,四位家主带领举族之力,背水一战。 清蜓先生冷哼一声,脚尖轻点地面,城主府立刻日月颠倒。 法天象地! 这一刻,地在上,天在下,江三又一次体会到了头晕目眩的感觉,只觉心神间一阵摇晃,晕头转向。 青林被三人缠住,见江三境况,却一时脱不开身。 一道琴音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江三轻轻托住,飘向紫衣少女身边。 在那柔和的气机上,江三顿感舒心,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紫衣少女身旁的俏丫鬟调笑道:“胆小鬼…” “你他娘…” 江三回头一看,取笑他的竟是一位无论身段还是脸蛋,都是一等一的调皮少女,后面骂娘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却又不甘示弱:“你才胆小鬼,你全家都是胆小鬼…” 俏皮少女哼了一声,飘身向前,将一位四大家族的高手一掌拍飞,对着江三挑了挑眉,有些耀武扬威。 江三立刻噤若寒蝉,自己的斤两自己再清楚不过。 好汉可不吃眼前亏。 他立刻换上笑脸,一脸谄媚道:“姑娘威武霸气,不光人长的俊,手段也高明,揍他狗娘养的。” 俏丫鬟脸一红,啐一口道:“你这人没皮没脸,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也不知羞…” 场中双方已厮杀在一起,无数道强横气机差点把城主府掀翻。 龍殷曾有传言,号称先手无敌的清蜓先生,若是率先出手,实力不输排名第五六的刀魁和剑魁,却从来没人见识过。 只知落入清蜓先生的法天象地中,人人如他棋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任你有天大神通,也不得不俯首。 此刻以金无命为首的数十高手,在法天象地内,犹如蝗虫过境,个个展露狰狞,飞奔清蜓先生。 清蜓先生手指连点,虚空中炸起阵阵涟漪,有建筑楼阁化整为零,各个部件向涟漪处激射而去,不少身影被射中,顿时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金无命人在半空,随手拨开一扇激射而来的木门,只觉手臂一震,整个人倒掠三丈。 他脸色阴沉,以他的修为抵挡一片木门就已如此吃力,其他人更不必说。 这个家伙的修为,比十年前,又精进了许多! 四大家族更多的人,如那迷失方向的飞鸟,腾转翻飞,拼命闪躲那些障碍,有闪避不急者,立即闷哼一声,身体下坠。 清蜓先生一人之力,使四大家族众多高手狼狈不堪,这份修为,实在惊世骇俗! 就在这时。 一道袅袅琴声扬起,只听紫衣少女道:“先生,我来助你。” 琴音骤然加快,动人心弦,一道道无形气机在那些竭力闪躲的人影身上炸裂。 五音六律十三缠,扣指弹弦破心环。 本就狼狈不堪的众多高手,此刻有一小半坠落下方,生死不明。 围剿青林的贝锋、淋洁羽和欢乐童子,见这一幕,心中俱是惊骇! 这校武场所站之人,无一不是清廷城内的顶尖高手,却不料几息之间,就被清蜓先生和单无双灭了小半。 换做他们任何一人,决计是做不到的。 之所以对青林突起发难,是他们三人不愿与清蜓先生陷入死局。 但四大家族倾力要求,他们也不敢怠慢,俩俩相难之下,只好对青林这个看似不弱的阻碍下手,到时无论是哪方胜出,他们都能明哲保身。 只是在三大高手的夹击下,青林居然毫发无损。 这让三人暗暗吃惊,这少年实在太强! 要是拼命,肯定会付出不小代价,但要敷衍了事,金无命那边追究起来,也让人头疼。 三人相互间交流神色,气机骤然一变,再无保留,对青林的攻击如****,越来越急。 青林一直冷静应对,在他们眼神交错之际,手中竹剑迸发凛冽寒气,气海之中,更有一抹青光,一闪而出。 贝锋拳带罡风,轰向青林面门,被他一闪而过,猛烈的拳风震得青林衣襟咧咧作响。 淋洁羽始终脸带笑意,这女子看似柔弱可人,出手却极为刁钻,毫不留情。 她每次出手,食指处皆有寒芒闪动。 青林看得分明,她手指间有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专攻自己身上各处气穴,不易察觉,却最是危险,防不胜防。 欢乐童子使一把金丝大环刀,他人矮身微,刀芒纵横,专攻青林下盘。 这三人配合不说天衣无缝,但也攻防兼备,如此上中下三路合围青林,让不远处的江三心中捏了把汗。 他紧盯青林所在战团,紧握手中黑刀,直到刀柄嵌入肉里也不为所动。 “小林子,打不过可以风紧扯呼,这他娘可不丢人啊… 老子可把你当做亲兄弟,发过誓要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可不能坑我啊… 虽然以前我也发过很多誓,可这次不一样… 这个誓言…真的有点毒啊…” 第三十八章 清算 贝锋三人联手,攻势变得愈加凌厉。 林洁羽携针突袭,贝锋双拳直取青林面门,都被青林一一躲过。 随后瞅准贝锋收拳的刹那,身形飞掠而至,一剑抵在贝锋胸口。 贝锋拼命后退,青林欺身而上,凛冽剑意已在他胸口结出寒霜。 淋洁羽趁此机会,突袭背后门户大开的青林,双手携四针,刺向青林各处要穴。 青林全然不顾,淋洁羽嘴角露出得意之色,这专断人气机的破气针一旦刺上,这少年,可就得听她摆布。 正当破气针触及青林后背之际,一道青光,刹那而至,瞬间抵在她眉心,令她手上动作戛然而止。 林洁羽瞳孔瞬间收缩,冷汗流淌而下。 远处,白衣公子龙一握紧折扇拍在手中,低语道:“刹那枪!” 欢乐童子见青林压制住两人,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手中金丝大环刀一横,直攻他下盘。 他眼光何等独到,眼前少年修为再高又如何? 只要他抽身应对自己,被他压制的两人必会反扑,趁机要他的命。 若不抽身而出,那么自己的刀,一定会砍断他的双腿。 这几乎是一个必死之局。 青林剑压贝锋,刹那枪制住淋洁羽,面对欢乐童子的汹涌刀意,却毫不慌张。 就当欢乐童子胜券在握之际,青林腰间木刀,突然迸发出一股让所有人心惊胆颤的霸道刀意。 欢乐童子力劈华山之势硬生生止住,突然迸发的刀意,如洪荒猛兽,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他脸色瞬间剧变,竟再无出刀的勇气。 欢乐童子是使刀的大行家,刀法刀意皆不俗。 这一刹那,眼前少年腰间木刀所散发的刀意,让他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恐慌感,一时之间,竟不敢动弹分毫。 清蜓先生,法天象地内。 金无命带领剩下高手已跟三位统领交上手,清蜓先生,上官清清夹杂其中,场面混乱至极。 紫衣少女在一旁掠阵,琴声散发的无形气机让四大家族的高手防不胜防。 局势几乎向一边倾倒。 混战中,金、钱、余、魏四大家主想要围攻清蜓先生,从他身上破局。 却根本无法近身,反倒在清蜓先生手指虚空连点之下,身旁处处炸裂,泛起涟漪,险象环生,狼狈不堪。 四大家族很快便捉襟见肘,只是在勉力支撑。 战至最后,有人作殊死一搏,上前突袭上官清清,想要制服她,以此要挟清蜓先生。 却不料一直安静在她手中的金凰突然散发出耀眼霞光,将上官清清笼罩其中,那人被反震出去,吐血倒地。 事到如今,败局已定。 清蜓先生撤去法天象地,一切恢复平静。 四大家族除了四位家主和少数几位高手苟延残喘,其余皆倒在地下,生死不明。 金无命一脸苦涩,见到不远处的竹剑少年以一人之力压制三大高手时,更是心如死灰。 清蜓先生,上官清清,三位统领和数百青羽卫,将金无命等人围困,虎视眈眈。 四大家族首领脸色皆黯然,知道再无翻身之地。 金无命心中大恨,今日这一战,汇聚了四大家族的举族之力,又有四位强力外援,却不料出了个琴魁单无双,还杀出一个奇怪少年,彻底打乱他谋划多年的计划。 人算不如天算,时不待我! 清蜓先生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金无命直视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突然有种感觉,今日就算没有琴魁和那竹剑少年搅局,只眼前男子一人,就能让他们铩羽而归。 贝锋只觉胸前寒意阵阵,不断涌入体内,全身血液仿佛快要被冻僵,有苦难言。 就当他再也忍受不住之际,青林收回竹剑,同时有青色光芒一闪,刹那间没入体内气海。 他身形往后飘出三丈,缓缓道:“我来这,不是打架的。” 贝锋、淋洁羽、欢乐童子终于体会到蓝淼方才的心情。 这少年还是人吗? 他是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么? 在他们三人合力夹击下,居然被他反制于人。 淋洁羽不留痕迹地拭去额角冷汗,此刻心有余悸。 刚刚那青色枪尖,只要在往前一寸,她的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可是那少年并未对她下毒手,这让她心存感激。 贝锋见另一个战圈早已尘埃落定,以金无命为首的四大家族几乎全军覆没,心中失落的同时,又大感庆幸,幸亏没跟清蜓先生彻底撕破脸皮,现在还有些许缓和的余地。 最悲哀的莫过于欢乐童子。 在那瞬间,他被青林腰间木刀散发的刀意,吓得不敢出刀,这要传扬出去,绝对是奇耻大辱。 欢乐童子脸色难堪,在思索着什么。 青林突然迸发的强烈刀意,他以前见识过。 五年前,天长江,有两人御刀相向,一刀下去,波澜壮阔的天长江被拦腰截断。 更有那身穿蓝衣的男子,一出刀,平地起惊雷,整条天长江逆流而上,那等声势,凡龍殷用刀之人,无不向往。 那时即使隔着老远,可那种惊世骇俗的刀意,至今让他叹为观止。 心中更是有感,要是自己面对那人,在那平地起惊雷的惊天气势下,肯定连出刀的勇气都没有。 今日,他居然被一个少年迸发的刀意惊退,仅仅是刀意,却和五年前的蓝衣男子,有一样的气势! 那人可是传说中的龍殷十三魁--惊雷刀晨轩啊! 欢乐童子心中苦涩。 这少年与刀魁晨轩的刀意,一样一往无前,不可一世。 他差的很远。 孟获手拿方天画戟,想要将气势颓然的金无命等人除掉,图个清静。 清蜓先生挥手制止:“他活着比死有用。” 随即看向上官清清,道:“清儿,你是清廷城主,以前你年幼,许多事有不明处,多是我加以决断,如今你已及冠,那这清廷城大小事务,当由你决策,我等当竭力普佐,侍奉左右。” 上官清清点头会意,她当然知道清叔的良苦用心,这位清廷城绝无仅有的奇男子,明明可以把清廷城当做囊中之物,却一心只为自己铺垫,为的就是让她坐稳这个城主之位。 幼年时曾听人提起,清叔是爹爹从穷山恶水中带出来的,一直视同己出,教他读书写字,作画下棋,教他文韬武略,计谋才能,才有了后来的清蜓先生。 上官清清娘走的早,爹爹上官云又突然失踪,留下她孤苦伶仃,独自一人,要不是清叔舍生忘死护她,早在十年前,就死在了四大家族手上。 每当看见百般疼爱她的清叔,上官清清心中总会有一股暖流涌入心扉… 思索了一会儿,上官清清对心如死灰的金无命道:“想死还是想活?” 金无命自然想活,可他知道,若双方换位思考,他巴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哪有活路可言。 上官清清也不绕弯,直白道:“清廷城相较于龍殷其余九大城,底子尚薄。 如果灭了你们,我心中自然畅快,可对清廷城长久看来,并不是个好主意,毕竟清廷城若有意外,你们也算是一股不容忽视的中坚力量。” 金无命若有所思,心中渐渐平缓,只要逃过灭族之灾,留得青山在下,不怕没柴烧,其它事,未必不能卷土重来。 上官清清将他神色尽收眼底,冷笑道:“当然,就这样任你们离去,是不可能的。 你们以下犯上,闹出这么大乱子,要是不付出一些代价,又怎能让你们铭记在心。” 金无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问道:“不知城主想要我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上官清清斟酌了一会,徐徐道: “第一,四大家族各拿出一半财物,我需要在十八郡广设私塾,让那些读不起书的孩子,人人有书读。” “第二,四大家族的产业,全由城主府接手,利润和你们五五对分。” “第三,四大家族从今往后,不得仗势欺人,不许滥杀无辜,杀人者,人命偿!” 此言一出,青林忍不住仔细打量着年轻的清廷城主,能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姑娘,是个好姑娘。 金无命咬牙道:“四大家族表面风光,家底能有多厚,十八郡地广无限,要想各地建设私塾,简直异想天开。 再说那些产业我们经营数十年,换人接管,定然处处会有披露,最重要的是,难道要我们对那些平民一视同仁,根本做不到。” 上官清清冷笑:“我不是在跟你做买卖,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 金无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几个要求,足以将四大家族的底蕴耗尽,这样一来,势必会日益衰弱,处处受限制。 上官清清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上官清清脸色渐冷,缓缓道:“这些年,以你金家为首,小半个清廷城的产业,都被你们四大家族牢牢握在手心。 金家客栈,分店三百余家,日进斗金。 金家药铺几乎垄断清廷城的药材,价格昂贵,想来收益更是在客栈之上。 还有那些染坊,钱庄,青楼,赌坊,都是由你们幕后控制,还敢说家底薄弱? 莫说在十八郡建私塾,就是再加十八郡,也绰绰有余。” “至于那些产业,你们垄断市场,提高物价,天怒人怨,清叔早已看不过去。 不过为了清廷城的安稳才一直拖着没能动手,如今交由我们接管,是为了让清廷城平稳安定,别无他想。” 说到最后,上官清清神色如剑,盯着金无命身后,一个脸色略有些苍白的公子哥,道: “至于最后一条,你们这些年犯下的滔天罪行,真当我们不知道? 以前,是碍于清廷城整体安危,对你们留着情面,可你们不加收敛,反而肆意妄为,如今,该到算总账的时候了!” 第三十九章 落幕 “金无命,你有个好孙子。 这些年,金闵杰在城内肆意妄为,伤人无数。 死在他和那只畜生手中共十数人。 其中有一家三口,一对夫妇,甚至还有两个懵懂孩童,只因好奇摸了那畜生一下,便被它一口吞下。 更有甚者,一个男孩,在大街行走,只因多瞧了一眼,被他教唆那头畜生一脚踩死。” 上官清清说完望向另一人,继续冷冷出声。 “钱家印,前年你家二房长子,为夺清廷城西一块宅地,不惜杀人一家六口,如此心狠手辣,不愧你钱家威名。” 叫钱家印的不惑男子,低低垂头,不愿直视她的眼睛。 上官清清又一转,目光落在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身上,老人皮肤褶皱,但一身精气神极佳,要不是受了伤有些狼狈,就有些长者大家的风范。 “余味郎,你余家的十三座青楼,生意蒸蒸日上,挣得,可都是那些被你们坑蒙拐骗,威逼利诱无辜少女的血和泪换来的,你花那银子时,当真不会寝食难安么…” 上官清清继续道出四大家族的种种恶行… 有的甚至连江三这个从小混迹街头牌坊的无赖都忍不住愤愤难,握紧了手中黑刀,恨不得将那些人渣剁碎了喂狗。 青林面沉似水。 世道险,人心恶,师傅的话是对的。 原来有的人心,比那蛇蝎还要毒上万分,为了自身利益,竟可以不择手段到如此境地。 可上官清清接下来的话,瞬间让他瞪大了眼睛。 “二十年前,有个叫魏正卿的读书人,才华出众,备受我爹青睐。 当时金家与我爹交好,金家长女金碧如在城主府见那书生一见倾心,却不料魏正卿已有妻儿。 为了得到他,金家威逼利诱不成,最后竟假传魏正卿休书一封,休了那可怜女子。 这还不肯罢休,最后更是派下杀手,暗中将渭郡温家十一八口,斩尽杀绝,就连那襁褓中的婴儿也未放过,如此令人发指的行径,当真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上官清清说到最后,几乎是厉喝出声。 江三此时惊的目瞪口呆,他走到青林身旁,有些不可置信道:“这个故事…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青林脸色如霜,他想起雨夜荒宅,那身世凄惨的温夫人,临行前送了他一把青色油纸伞。 还不忘小心叮嘱他,公子珍重… 多么心地善良的人,本该一家合欢,其乐融融,却被金家迫害到如此境地,沦落为天地所摒弃的孤寂阴灵,怎一个惨字了得! 青林身上气机突然涌动,气海内青光一闪,刹那间奔向金闵杰。 金无命暗道不好,可眼睁睁看着青光透过孙子腹部,却无能为力,修为深厚如他,只能勉强看到青光一闪,却全然阻止不了。 刹那枪! 哧! 金闵杰额角被青色枪尖穿了个通透,向后仰倒在地。 金无命赶紧扣住他的手臂,一触之下,脸色难看至极。 青林缓缓道:“他杀人,我杀他,世事皆有因果轮回,你也可以来杀我。” 金无命在身后怒吼:“你以为我不敢!” 青林并未转身,冷冷道:“你尽管来。” 金无命血气上涌,几乎将牙咬碎,但理智告诉他,没用的,他不是这少年的对手。 他看向清蜓先生,后者只是驻足观望,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金无命心中了然,更有一股悲愤。 金闵杰已经死了,他若是纠缠不休,倒霉的还是他金家。 “我有个朋友,也姓温,总有一天,我会带她来,讨个公道!” 青林留下这句话,回到江三身侧。 金无命一愣,有些不知所云,青林这没头没脑的言语,他有些难以理解。 青林所作所为,上官清清,清蜓先生,紫衣少女都看在眼里,但谁都没有阻止。 他方才以一敌三,反制于人的强横实力,已然是龍殷第一流人物,任谁都得另眼相看。 金无命叫人把金闵杰的尸体处理好,上官清清接着道:“我说的三个要求,你们可答应。” 金无命面无表情,看了看其它三位家主,都有些垂头丧气,道:“形式如此,恐怕也由不得我们不答应。” 上官清清一拍手:“好,以表你们忠心,四位家主每人剥离一道生魂,暂摄于城主府,以后你们谁再敢造次,先灭你们一道生魂。” 金无命本就阴沉的脸更沉下几分:“如此一来,我们魂魄不全,实力大打折扣,要是家族有难,岂不是坐着等死。” “只要不是你们主动惹出来的麻烦,城主府必会保你们一条生路。” 金无命别无选择,只得和其他三位家主从三魂七魄中硬生生逼出一魂一魄,交由上官清清。 随即灰溜溜的走了,和来时的趾高气昂,形成鲜明对比。 上官清清不是没想过将四大家族的人斩尽杀绝。 但一来牵扯太深,二来清廷城自从他爹爹失踪后,分崩离析,逐渐衰弱。 这几年虽在清叔的帮寸下,渐有起色,但相较龍殷其余九座大城,整体实力仍然靠后,不得不留着他们,当做有备无患的中坚力量。 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清廷城如若有事,四大家族家底老小都在城内,不信他们不出手。 四大家族的人尽数离开后,上官清清来到清蜓先生近前,低声道:“清叔,我这样做,可好?” 清蜓先生将她一丝被风吹乱的秀发,拢于耳畔,欣慰道:“极好的。” 上官清清吐了吐舌头,笑道:“我早就知道清叔想让清廷城人人有书读,知礼节,明是非,所以就想顺了清叔的意呀。” 清蜓先生笑意盎然,眼里满是温柔。 手拿方天画戟的孟获上前,指了指贝锋几人,对上官清清道:“城主,那些人如何处置?” 上官清清瞥了他们一眼,这可都是清廷十八郡鼎鼎有名的一流高手,年纪轻轻,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可都是难得的人才。 上官清清对几人道:“金无命承若你们什么好处,能让你们冒死前来?” 欢乐童子默不作声,虬髯大汉贝锋刚要说话,被淋洁羽抢先道: “他承若的,我们并不感兴趣。 主要是我们四人,早已听闻棋魁清蜓先生威名,想一睹风采,要是能领教一二,也不枉此生!” 上官清清“哦”了一声:“那现在呢。” 淋洁羽对她和清蜓先生行了一礼,叹道:清蜓先生的修为,我等遥不可及,自愧不如。” 淋洁羽对清蜓先生的确心悦诚服。 方才在那法天象地内,他们若进去,一样不够看。 上官清清点了点头,道:也罢,你们都是清廷十八郡本土人士,更是一等一的高手,即使在龍殷,也有不小的名头,我并不想为难你们。 但你们擅闯城主府,犯下滔天罪,就这样走了,城府以后再没规矩可言。 这样,我给你们一人一道令牌,以后若有用的着你们的地方,你们必须前来听令。” 淋洁羽与贝锋面面相觑,这样一来,岂不是成为城主府的走狗,限制了自由。 上官清清知他们所想,笑道:“无需多想,城主府只有必要时,才会召集你们,并不约束你们的自由。 而且,这道令牌可号令十八郡各地甲士,唯令侍从!” 说到这,上官清清语气加重:“当然,各位都是聪明人,如果你们用这道令牌做那些见不得人肮脏事,龍殷虽大,却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淋洁羽松了一口气,不惊反喜,这样一来,等于跟城主府攀上了交情,虽说有些寄人篱下,但利大于弊,还是很不错的。 上官清清手一抖,三道令牌分别被几人接在手中,淋洁羽再次表达谢意后,便和贝锋,欢乐童子,一同退却。 贝锋一马当先,掠向半空。 淋洁羽扭着妖娆的身姿走到青林近前,对他施了一个大家闺秀特有的礼仪,施施然道:“方才多谢公子手下留情,先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恕罪。” 青林抱拳回礼:“我并未放在心上,有缘再见。” 淋洁羽咬着嘴唇,对他招了招手,心中却依旧眷恋青林那眼角狭长的清澈眸子,好一个出尘的少年郎! 最后离开的是身高不足三尺的欢乐童子,他经过青林身旁之际,抬头盯着青林看了好一会,缓缓道:“下次再见,希望能见你出刀。” 他手指紧握金丝大环刀,一字一句道:“下次,我一定会出刀!” 江三看着这尚不及青林大腿的小矮子,握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大刀,样子有些滑稽。 当这小矮子说出“出刀”那一刻,江三吓了一跳。 小矮子刀身散发的气势,让他如坐针毡,浑身难受。 第四十章 收官 上官清清的及冠之礼到此算是收官。 清蜓先生看向青林和江三,缓缓道:“你们不远千里从青阳镇来到清廷城,费尽周折,只是为了求药?” 青林点头,神色真诚:“请先生舍药救我朋友。” 清蜓先生思索一会儿,点头应允。 很快有人端上来一枚用小盒装好的丹药。 青林接过,打开小盒,一颗拇指大小的黑白色药丸,散发出淡淡香味,闻之令人精神一振,当即合上木盒,抱拳对清蜓先生和上官清清道了一声谢。 这时,紫衣少女上前,嫣然一笑道:“公子曾说,有缘再会,今日再见可否有幸得知公子大名?” 青林淡然一笑:“我叫青林。” 江三在一边插口道:青山绿水的青,木秀于林的林。” 紫衣少女点头轻笑:“我姓单,名无双,家住无双城,可惜今天没带那把油纸伞,不然就可以还给公子了。” 青林还未说话,江三又抢着开口:“知道知道,姑娘的大名龍殷十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鼎鼎大名的琴魁,无双城少主,我们一直仰慕的很,今天能和你说上话,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江三激动的差点语无伦次。 眼前这位少女,不只修为高,家世好,容貌更是倾国倾城,龍殷唯一能与之相媲美的也只有天王城的天胜男。 这样的人物,能与她多说上几句话,江三觉得大有脸面。 他娘的!以后行走江湖,跟别人胡侃时,也好拿这事来长脸。 老子跟琴魁很熟,就问你怕不怕! 俏丫鬟在一旁看不惯,对江三道:“胆小鬼,又没跟你说话,你老是搭话干嘛,不知羞…” “小丫头片子…我他…” 话未说完,江三忽然想起这小丫头片子看着可爱,可将别人拍飞时,样子是真凶残,于是剩下的话,全吞回到肚子里。 单无双责怪道:“小花…” 叫小花的俏丫鬟立刻嘟起嘴,不再说话,只是有些恼怒的盯着江三,这家伙,脸皮也太厚了。 青林道:“那把伞,就送与姑娘了。” 单无双道:“那怎么行。” 江三强势加入两人对话,道:“一把伞算什么,我这兄弟,连那什么天地之晶都可以随便送给别人,更何况是一把伞呢。” 小花又忍不住在一旁反驳:“天地之晶几乎可以换一座郡城,整个龍殷都没有几块,你们居然拿去送人?” 她满脸的不信,认定江三是在胡说。 江三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回头,盯着青林,那神色,让青林感觉浑身不自在。 小花有些得意,认为江三是被自己戳破了谎言,无地自容,所以才露出这副有些呆傻的表情。 其实她哪知道,江三此时心如刀绞,他原先不知道那天地之晶有多珍贵。 怪不得龙一那厮当时露出那副神情,感情小林子竟把整整一个郡城给送给了别人。 败家玩意儿… 这要是换成银子,可以喝多少酒,睡多少花魁啊? 青林被江三的眼神看的有些毛骨悚然,只好跟单无双告辞一声,离开了城主府。 既然药已到手,晴姐有救,青林并不想在此多呆,那清廷湖的乌篷船上,小蝶和叶枝还在等着他们。 小花低声对单无双道:“小姐,那伞明明就被你收在气海内,为何要骗他呢?” 单无双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只是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 … 遥望城主府的高楼处,白衣公子龙一和黑纱男子看着故事落幕,俩人皆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最后还是龙一先开口:“清蜓那家伙下得一手好棋啊。 明明可以在数年前将四大家族彻底铲除,为了不消耗清廷城内在实力,故意布了一手请君入瓮的好戏。 蓝淼四人的出现,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要是他愿意,那几人根本没机会踏入清廷城的城门。 清廷湖一战,向单无双那丫头示弱,博琴魁一个脸面,换她出手一次。 又有青林这样的人物横空出世,为他造就声势。 结果没费吹灰之力,将原本暗流涌动的清廷城尽数整合,又收了贝锋,林洁羽,欢乐童子,那样的杰出高手。 原本积弱的清廷城,在他运筹帷幄之下,不久的将来,再不会弱后于人。” 龙一啧啧称赞,清蜓那家伙不愧为棋魁,其心思缜密,别人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棋局当中。 只不过相对于清蜓先生的运筹帷幄,他现在更在意另一些事… 他看向一旁的黑衣男子:“冰冻万物的凛剑,诡异莫测的刹那枪,要是我没猜错,方才他惊退欢乐童子的刀意,正是那霸道绝伦的霸刀。” 说到这…龙一想起了一件事… 这时才恍然。 怪不得眼睛能看到一角未来的小姑娘说青林左手刀,右手剑,身前身后有枪尖环绕,原来如此… 黑纱男子轻轻道:“凛剑亦冰、刹那枪点典、霸刀杨凡,三千年前的绝顶人物,早该销声匿迹才对。 时隔三千年,他们的绝学突然再现于世,被一个少年集于一身。 这说明,那几个人绝世人物很可能还在这个世间的某个地方。 只是…” 他的话被龙一接过:“只是这世间人物,任你天资卓绝,修为再高,不过一品天人境。 寿命再长,不过数百年时光。 要是那几个人真的从三千年前一直活到现在,那就说明了一件事… 他们…很能能达到了传说中的那个境界… 仙…” 两人沉默不语。 仙的传说在龍殷广为流传,成仙证道得长生,是每个修炼者的终极目标,古往今来,却没人成功过。 仙道因此显得虚无缥缈,人们也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念想… 可随着青林的出现,牵扯出数千年前的绝顶人物,让一切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或许…已经有人踏入了那个传说中的境界… 青林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见证。 … 清廷湖,乌篷船上,一道白色身影一闪而来,轻飘飘落在船头,当小姑娘叶枝发现他时,很是惊喜:“龙大哥,你可回来啦。” 龙一笑着点头,转头对小蝶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小蝶愣愣的看着他,龙一用手挡住她的双眼,道:“你身子太弱,不能在用那种能力,想必你也知道我对你并无恶意。” 小蝶退后几步,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龙一又道:“青林人很好,对你更好是不是?” 小蝶点头。 “那你喜不喜欢他?” 小蝶沉默不语。 “我说的那种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是另一种喜欢。” 小蝶又点了点头。 “那就好了,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教你驾驭那种能力,并教你修炼。 像青林那样的人,注定不会平凡,不甘平凡的人一般前路都很坎坷,到时他有难,而你修为有成,就可以帮上他的忙,而不是整天在他身边给他添麻烦,你觉得这样可好?” 小蝶沉默良久,手指触摸怀里那串一直舍不得吃的冰糖葫芦,那是她从小到大,除哥哥外,别人第一次送给她的东西。 小蝶终究点了点头。 当青林和江三回到船上时,就只看到叶枝一人坐在船头,不由问道:“小蝶呢?” 小姑娘叶枝惊奇道:“被龙大哥带走了,你们不知道,龙大哥可厉害了,他带小蝶走时,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说,龙大哥是不是传说中的天人啊?不然怎会如此神出鬼没。” 青林一笑,叫她不要多想,准备起身回渭郡。 既然龙一将小蝶带走,肯定有他的理由,只要小蝶过得好,在哪不是一样? “对了。” 叶枝从船内捧出好些银子,对青林道:“青大哥,这是龙大哥临走时留下的,说是来回的路费,这太多了,我只拿路费,剩下的,就给你了。” 好实在的丫头。 青林笑着摇头:“本想回到青阳镇再给你盘缠的,这样一来,到不必如此麻烦了,这银子,你都收着吧,你爹不是病了吗,看病抓药可得好些银子,就不要推辞了。” 叶枝倔强道:“不行,我已经长大了,能自己赚钱给爹爹看病,哪能不劳而获用青大哥您的银子。” 青林叹了口气,江三知道他心思,眼睛一转,笑道:“这银子也不是我们的,要还也得还给龙一才对,给我们,像什么话。” 叶枝急道:“可龙大哥都已经走了,我上哪找他去?” “那就对咯,既然找不到,那就别找嘛,反正银子给你了,你收下就是了。 他娘的你一个小姑娘照顾我们三个大老爷们那么久,收这些银子,一点都不过分,要我说,姓龙的那家伙还是太小气了,要是我,肯定比他给的多。” 江三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他口袋空空,可一分钱也没有。 “好吧…” 小姑娘无可奈何,随即想起什么,道:“我给忘了,船上没多少干粮了,得去买一些必需品,和一些肉干,不然回去的路上,只能天天吃河里的鱼虾了。” 江三这下来了精神:“酒,在船上多备些好酒,路上也好一路畅饮。” 青林道:“既然这样,我们再去清廷城大街走一趟,看看有什么要用的,都备好。” 小姑娘道:“那位老爷爷不是说街上很危险吗,我们还要去?” 江三和青林相似一笑,江三道:“放心大胆的去吧,这清廷城,很快就会传遍我们的大名!” 第四十一章 女儿红 三人折返到清廷城大街。 街道依旧人来人往,似乎城主府所发生的事,他们并不知情。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用不了几日,整个清廷城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一如十年前。 叶枝买了些船上必要的东西,又挑了一些碎嘴吃食和地方特产,说是要带给爹娘尝尝。 江三则到酒铺,拿了一坛上好的陈酿梅子酒,当三人买好妥当,准备回船时,被一个人叫住了。 “小兄弟请留步。” 一个身穿青色甲胄,腰悬酒壶,手拿烟杆的老人脸带笑意,向几人走来,是先前遇见的老卒。 青林一见是他,脸有笑意:“老人家有事?” 老卒上下打量青林几眼,叹了口气:“先前是我有眼无珠,不知小兄弟如此了得,真是惭愧。 这次你帮了城主府大忙,这份恩情,殊为不易啊。” 青林摇头:“老人家过奖了,就算我不出手,有清蜓先生和三位统领,便足以应付自如,莫说还有那紫衣姑娘,我只是画蛇添足而已。” “你太自谦了,想那断水剑蓝淼、贝锋、淋洁羽、欢乐童子等人,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之辈! 却尽皆败于你手,若这只是画蛇添足,那世上就再无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的事了。” 老兵抽了口烟,看着几人道:“你们是要走?” 青林点了点头:“回青阳镇。” 老卒吐出口烟圈道:“如果不嫌弃,让老陈我尽一回地主之宜怎么样,我家可有上等的好酒。” 江三闻言立刻来了兴致:“你那葫芦里的陈年桂子酿还有没有,给我尝一口,好喝我就去。” 老卒取下酒壶,调笑道:“你这瓜娃,早知道你惦记上了…” 江三接过葫芦,喝上一口,顿时一股醇香从牙齿到咽喉再到腹部,当真酒香四溢,回味无穷,温淳好喝的紧。 江三仰头大灌,老卒急忙用烟杆敲着江三手臂,急道:“你这瓜娃,给我留点,留点…” 当最后一滴酒滴入口中,江三打了个酒嗝,将葫芦还给老卒,拍着肚子道:“酒真不错!” 他转头面向青林:“俗话说恭敬不如从命,不如我们顺了老人家的意,人家一把年纪的,提个要求也不容易。” 青林哭笑不得:“好吧…” 老卒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壶,哀叹道:“如此酒量,看来我家里的好酒可剩不了多少了。” 江三一把搭住他的肩头,道:“哎哎,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得算数,你可不能反悔。” 老卒哈哈一笑:“你这瓜娃,就你心眼多,老陈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酒没了就没了,最要紧的是清廷城现在安然无恙,其它的算个屁! 走,喝酒去。” 三人跟着老兵一路行去,路上闲聊得知,老兵姓陈,名往,认识他的人都叫他老陈,无妻无子,家里就他独自一人。 老陈少年时,就在这清廷城当差,做了个看守城门的杂役小兵,如今混了四十年,总算在城门口当了个小领头,平常没事,就常在城门口转悠,就是防止其它城池甲士或匪徒来犯。 其实这四十年,除了抓到几个小蟊贼,城门口并没其它大事发生,要真有事,也不是他们几个守门人能挡的住的。 他们的存在,更多的还是维持城内秩序,震慑宵小之辈。 从大街一直来到城门口,途径城门口那颗巨大的老槐,槐树下,有一条青石板路,径直通往他家。 几人走在这落满槐叶的幽静小路上,江三眼角一瞥,发现有个人仰靠在老槐树根下,怔怔出神。 他立刻停住脚步,指着那人道:“你们快看,这不是那什么断水剑蓝淼么?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在这?” 几人同时看向那边,老陈冷哼一声,这些家伙,狼子野心,竟敢将算盘打到城主府头上,要不是清蜓先生和少城主宅心仁厚,哪能放任他如此逍遥自在。 老陈也只是在心里抱怨两句,对他其实并没什么偏见。 毕竟那人可是蓝淼,清廷十八郡第一流的人物,连一向眼光独到的清蜓先生,以前也说过,清水郡出了个断水剑,是个人才。 叶枝不知其中缘由,也不认得他,奇怪道:那人怎么啦?是个傻子吗,怎会在树底下发呆?” 江三低声笑道:“以前不是,现在就不知道了,受了点刺激,可能真的会变傻。” 叶枝担忧道:“那也太可怜了,我们过去看看他吧。” 江三有些无语,要让小姑娘知道,正是受了青林的刺激,才会变得如此,不知她会做何感想? 青林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在这做什么?” 清朗俊逸的蓝淼此时精神萎靡,见是青林,答道:“在想一些事。” “剑的事?” 蓝淼点头,随即又沉默下去。 江三走了过来:“想个鸟,不就是败在我兄弟剑下,想不开嘛。 要我说,你一个大男人也太小肚鸡肠了,要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败了哭丧个脸,跟死了婆娘似的,那天下用剑之人,岂不个个非得独孤不败? 天下第一永远只有一个,又该谁去做? 你就是太矫情,输一次两次有什么大不了? 想我江三从小到大与人打架被揍过一百多次,我炫耀过吗? 我服输过吗? 挺直腰板,又是男儿本色。 哪像你,受了委屈就躲在角落里闷声不吭的,像个娘们。” 江三话糙理却不糙,蓝淼腾地站起身,紧紧的盯着他:“那你教我该怎样做。” 江三吓了一跳,没好气道:“我教个屁,老子现在要去喝酒,有什么事,能比喝酒更重要? 你要是愿意,就一起去,俗话说一醉解千愁,或许等你喝醉了,也就想开了。” 老陈的住所,是一栋木屋,木屋外围着篱笆,算是个小院,院内有一颗大桂树,此时正值花开,花香四溢,好闻的很。 当几人走入院落,江三回头看着跟来的蓝淼,有些无语,自己也就随便说说,他还当真了。 老陈也未说什么,他对蓝淼,并不厌恶,既然他想跟过来喝酒,那就喝,也不差他那点酒。 老陈叫几人在院内稍等,从屋子里搬出木桌和几把椅子,让几人坐在桂花树下休息。 自己则又去生火做饭,托邻居去大街买了些熟食小吃和甜点瓜果。 很快,木桌上就呈上了满目琳琅的佳肴,菜不珍贵,但样样具到,别有滋味。 期间,江三也去帮老陈打打下手,要知道,他下厨的功夫可不赖。 等菜全上好,唯独没见到酒,江三急道:“他娘的老陈,说好的美酒呢?” 老陈没好气道:“你个瓜娃,就你猴急,你们可是我的贵客,一般的酒可不好拿来丢人现眼。” 说着,他脱下甲胄,身穿素衣,拿起一把锄头,走到桂花树下,使劲刨着。 江三有些纳闷:“老陈,叫你上酒,你跑去挖坑,难道地下还能长出酒来不成?” 这还真被江三给蒙对了。 老陈果真从桂花树下,刨出几个满是泥土的小坛子,坛子密封极好,老陈赶紧拿出,洗净坛身的泥土,最后端上桌面,道:“好酒来咯。” 青林也很奇怪,问道:“这酒为什么要埋在地下?” 老陈解释道:“我们这有个习俗,每当自家有女娃降生时,都会特制几坛子好酒,埋在地下。 等女儿长大成人,出嫁那天,再从地底刨出,所以这酒又叫''女儿红''。 意喻女儿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也要嫁人了…” 江三调笑道:“你又没有女儿,一个孤家寡人的老光棍,怎的也埋下这许多酒。” 老陈闻言有些出神,忽然长叹一声,语带落寞:“我年轻时,有个媳妇,这酒,就媳妇身怀六甲时埋下的,当时我们说好,不管生男生女,只要等那孩长大成人,及冠那一天,我们就挖出这些酒,拿来庆祝。” 江三怀顾四周,道:“那你媳妇和孩子呢?我怎么没瞧见,不会是你他娘的不争气,媳妇跟人跑了吧?” 老人神色出奇的平静,他揭开一坛女儿红,院子里顿时酒香四溢。 他自斟自饮了一杯,酒是香甜的,可心却是苦的。 “媳妇分娩时难产,大人孩子都没能保住,就都走了。” 老人这话说的平淡,可谁都可以察觉到他眼中的落寞,想来这些年,这位老人,一个人过的并不容易。 青林叹了一声,爷爷总说,人生在世当苦,难得几回香甜,看来是极有道理的,只是不知道自己,往后又会遇到什么磨难… 江三也替老陈有些伤感,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那这些年,就没想再找一个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无聊啊。” 老陈摇了摇头:“有些人走了,但一直会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一个人也挺好,想喝酒就喝酒,想抽大烟就抽,偶尔寂寞了,就去坟头看望她娘俩,说说话,挺好的。” 一直不曾说话的蓝淼,此时都忍不住望向老人,一个人这些年,该有多寂寞? 江三忽然开口道:“老陈,一个人过这么些年,你有没有上过青楼啊?” 第四十二章 刀灵 这话一说出口,小姑娘叶枝脸颊绯红,看向江三的眼神里,写满了“不正经”。 老陈正喝着,被江三的骚话给呛个正着,怒道:“你个瓜娃,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看老陈反应如此激烈,江三嘿嘿一笑。 为了掩饰尴尬,老陈给几人各自倒了杯酒,当轮到小姑娘叶枝时,叶枝赶紧挡住碗:“酒不好喝,呛人…” 老陈一笑,并未勉强,他先干一晚,示意几人一饮而尽。 青林闻着浓厚的酒香,酒一入喉,顿时醇香四溢,齿留芬芳。 江三啧啧了几声,舔了舔嘴,拿了块鸡腿塞在嘴里,嘟嚷道:“他娘的老陈,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到底有没有上过青楼?” 老陈一瞪眼:“我像是那种人吗!” 江三舔了舔手指上的油:“那你太可怜了,婆娘走的早不说,连青楼都没去过。 啧啧,小爷我虽然穷,但窑子可没少逛,要说我们青阳镇的姑娘,那可水灵,光是看着,就能勾你的魂,到床上,那就更了不得啦,简直让人欲仙欲死。” 老陈不服气道:“放你瓜娃的狗屁,青阳镇多大点的地方?那里的姑娘能有多俊? 要比姑娘,还得是我们清廷城内青楼里的更甚一筹。 那脸蛋,那身段,光是在你面前一坐,就能让你血脉喷张,还懂得琴棋书画,附庸风雅,你那青阳镇芝麻大点的地方能比么!” 江三立刻贼笑道:“狗日的老陈,还他娘的不承认逛过青楼,不然哪知道这么清楚,给你个机会,自罚三杯,不然可饶不了你。” 老陈哑口无言,想要辩解,但看江三一脸坏笑,知道怎么说都没用,就自己倒了三杯。 小姑娘听到如此糙心的言语,早已羞的满脸通红,不敢多说一句,生怕闹出笑话。 青林被江三的情绪所浸染,嘴角带着笑意。 只有蓝淼,一个人默不作声,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在他面前,只有酒。 院子外的篱笆上,围绕几朵红色小花,含苞待放,一阵轻风吹过,吹落桂树上的些许桂花,落在已经酩酊大醉的几人身上。 小姑娘叶枝看着桌子旁东倒西歪的几个男人,不由摇了摇头。 老陈挖出的六坛女儿红,已然喝光大半。 江三和老陈,边喝边扯皮,越喝越有劲,喝到最后,俩人开始勾肩搭背。 江三说要带老陈闯荡江湖,老陈则说要带江三去清廷城逛最好的青楼,睡最美的姑娘。 青林也有些喝多了,他并没有刻意用修为压住酒意,所以有些头重脚轻,迷糊中感觉江三拉过他,与老陈三人一起勾肩搭背,有说有笑,但具体说了些什么,却不记得了。 只有蓝淼,一杯接一杯,直到把自己灌到晕乎乎的,还不停的用手拍着桌子,喊着“酒,给我酒。” 小姑娘费了好大劲,才把四人拖进屋子里,替他们盖好遮寒的衣物,再收拾完桌上的满目狼籍,早已累的满头大汗。 当小姑娘做完这一切,靠在桂花树下,闻着芳香,心道,这样平淡的生活,其实挺不错的,要是可以,她愿意天天这样过,要是爹爹的病能好起来,那就更好了。 最先醒酒的是青林。 一觉醒来,已是大半夜,黑暗的夜幕中,他的眼睛能清楚的看到一切。 他拿下身上盖着的衣物,见不远处的江三把一条腿搁在老陈鼻子上,打着呼噜。 蓝淼昏沉沉的,显然还是烂醉,他们身上也盖着衣物,肯定是小姑娘叶枝做的,真是难为她了。 青林走出屋门,小院里静悄悄的,天上月光照耀,小姑娘叶枝躺在桂树下,蜷缩着身子,似已睡着了。 入秋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青林拿出衣物,轻轻披在小姑娘单薄的身子上,觉得还不够,又脱下青色外衣,给小姑娘取暖。 当天上月光照耀在小姑娘嘴角时,她似乎在笑,笑容很开心,或许是做什么美梦了吧。 青林倚靠在桂树的另一边,发现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浑然惊觉,过完中秋又整整一月了。 以往,都是和爷爷还有三个师傅一起过的,如今,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皎洁的月光下,突然飘来一朵乌云。 青林紧缩眉头,凝聚气机。 乌云飘到近前,露出真身,那是一道黑衣黑裤,黑纱罩面的黑影。 他从半空而来,如飞鸿踏雪,手中一点寒光射向桂树下的青林。 青林竹剑早已在手,白色剑芒闪过,挡住那道寒芒,竟是一片树叶。 那人轻飘飘落在地面,对青林说了句:“跟我来。” 青林不明就里,看那人已飞身而去,也未多想,飞身一掠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城门口,大槐树下。 那人跃上城头,青林紧随而上。 黑纱男子忽然一挥手,数百道绿光迎面疾驰而来。 青林手中剑向前一挥,剑气扫过,数百道绿光化作寻常槐叶,掉落地下,铺着一层寒霜。 这等摘叶伤人的本事,让青林不敢小觑。 那人同样赞了一声:“凛剑,果真可以冰冻万物… 你试试这个…” 黑纱男子双手十指微张,无数道无形气机立刻对着青林铺天盖地而来。 青林无处闪避,被黑纱男子如丝线般的气机笼罩身形,立刻动弹不得。 “我看你的刀不错,拔出来试试?” 黑纱男子话落,青林发现,自己身体居然不受控制,左手不由自主,握住刀柄,缓缓往外拔。 青林一惊,这黑纱男子的气机既诡异又蛮横,束缚在人身上,可将人如人偶般操控。 不敢怠慢,脑海中心念一闪,气海内一道青色光芒刹那而来,将束缚他的气机尽数破开,当身体重归自由,他握住木剑,往后倒掠一丈。 “刹那枪!” 黑纱男子眼中精光一闪,负手而立。 在这几十丈高的城头,黑纱男子衣服被风吹的咧咧作响,充满了神秘。 青林警惕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黑纱男子只是淡漠道:“我想看看你的刀,你不妨出刀试试。” 青林摇头:“我的刀,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是不会出的。” “哦?” 黑纱男子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这一刀就先留着,当你以后有求于我时,再见识不迟。” 他话说完,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已然去远了。 这个神秘男子,来的快,去的也快。 青林实在不知道那人的目的,只好低语了一句,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回到院落,青林盘膝坐在桂花树下。 左手伫刀,吐纳呼吸,天地间气机如若游丝,一丝丝钻入体内,最后从他左手气穴涌入木刀之中。 自修炼那一刻起,他一直坚持,以自身气机温养刀意,十余载从未间断。 大师傅说过,以自身气机温养木刀,在刀未生出灵智之前,绝对不可出刀,否则前功尽弃。 如若生死攸关之际,不得不出刀,另当别论。 如今青林温养木刀十余载,始终不得其法。 只是感觉与手中木刀几乎融为一体,心神念之,便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但离那木刀生出与人一般,有独立意志的刀灵,还差得很远。 白天与人对战,青林仅散发些许刀意,就能将欢乐童子惊退。 可想而知,这些年凝聚的刀意,尽数释放那天,该是何等气吞山河! 青林的呼吸,节奏有序,天地间流淌的气机在周身环绕,整个人心神恍若清明,思绪飘荡在四周。 桂花树在微风中摇摆,小姑娘叶枝在树下睡的很香甜。 屋内蓝淼酒气沉沉,老陈抱着江三的大腿打呼噜。 江三在睡梦中喃喃自语,老子终有一天,要成为一百层楼那么高的高手,与小林子并肩战斗… 感知到江三一呼一吸之间,井然有序,似乎暗藏玄机。 青林有些欣然,原来他已经摸着凝气境的门槛了,这些天江三扛着那把黑刀,可一刻都不曾松懈,或许等他出完那十万次刀,就可以踏入正儿八经的九品凝气境,到时的他,会很开心吧。 当阳光照耀大地,意味着清晨到了,也意味着,该分别了。 青林三人要赶回青阳镇,因为晴姐还在等他的药,不容懈怠。 老陈有些恋恋不舍,这些年他一个人孤独惯了,难得有和他喝酒尽兴的人,这么快就要走了,心里很舍不得。 跟青林江三俩个后辈喝酒,宛如多年的朋友,无所顾忌,什么话都能说,老陈不在乎他们的身份修为,也不在乎年龄大小,就算江三老是一口一句“他娘的”,他也从不觉得刺耳,反而异常亲切。 或许真正的朋友,无关身份,年龄,只要是对眼的人,即使相处的时间短暂,那也难不可忘吧。 分别时,老陈说:“我送送你们。” 于是,他送几人出门,送到城门口,送到清廷湖畔,送到乌篷船上,还站在岸边,抽着旱烟,望着他们的身影,久久不愿离去。 几人登上船,对着老人招了招手。 “后会有期。” 第四十三章 风起云涌 小姑娘叶枝解开铁锁,船桨抵住岸边,用力一拨,借力往清廷湖中荡去。 “瓜娃儿,路上小心,好酒没喝完,我给你们留着…” 老人在岸边连连挥手,人影在清廷湖畔,略显寂寞。 … 江三用手拢在嘴边,用力喊道:“他娘的老陈,你答应过我,下次来带我去清廷城逛最大的青楼,睡最美的花魁,男人说话得算数,不然是乌龟王八蛋…” 遥远的岸边传来一声大笑:“瓜皮…” 青林见江三嘴上大大咧咧,眼眶却已微微泛红,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江三用手揉了揉眼睛:“他娘的风太大,眼里进沙子了。” 清廷湖上,此时风和日丽,水光潋滟,却是哪来的沙子。 … 当乌篷船从清廷湖划入护城河,又从护城河重新驶入那广阔无际的天长江,已是月上中天。 船尾坐着一言不发的蓝淼,自老陈家出来,他就一直跟着几人。 上船后也不言语,就那么呆呆的坐在那,看着江面。 江三在船尾练了一天刀,也忍了他一天,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回青阳镇,难道你也要跟着?” 蓝淼看了他一眼,随即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道:“有没有酒。” 江三被他气笑了,用刀杵着下巴,笑嘻嘻道:“要不要在给爷整点下酒菜,叫个姑娘给你陪酒啊?” 蓝淼语气轻淡:“那到不必。” 江三气呼呼道:“你还当真了啊,告诉你,要酒,没有,水倒多得是,要喝你跳河里去,管饱。” 蓝淼看都不看他一眼,又盯着江面发呆。 江三拿他没辙,打又打不过,只好低声道:“大哥,你死皮赖脸跟着我们,既不说话,也不下船,摆明了是想蹭吃蹭喝啊。 明人不说暗话,养不起。” 蓝淼突然手上光芒一闪,扔出一小堆金银在船尾,看的江三目瞪口呆。 “可不可以帮我拿点酒。” 江三一把捧住那些金银,留了个心眼,用嘴咬了一口,差点没把牙齿崩坏,乐得合不扰嘴:“大爷您稍等,酒马上就来。” 江三跑进船舱,很快搬着一坛清廷城买的好酒,屁颠屁颠放到蓝淼身侧,还准备了一只大碗。 蓝淼也不说话,拿起酒坛仰头就灌。 青林到船尾时,正看到蓝淼喝酒,江三则眉开眼笑的数着船上金银。 见青林来了,一把将金银推到他面前,乐不可支:“看,这家伙给的,看不出来,这人酒量不咋地,银子挺多啊,我开始有点喜欢他了。” 青林摇了摇头,看着酗酒的蓝淼,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江三这时想起一件事,道:“那天地之晶真有那丫头说的那么珍贵,能值一坐郡城?” 青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蓝淼在一旁开口:“天地之晶夺天地造化所生,诞生于各种极险之地,极为罕见,又因其蕴含特殊的气机能量,对人修炼极为裨益,可遇而不可求,虽说值一座郡城有些言过其实,但也差不多了。” 江三哑口无言,想当初青林随手就将那价值连城的天地之晶送与那温夫人,再看这手中金银时,已经兴趣寥寥了。 这时,他又想起什么,悄声对青林问道:“那日在青阳镇,在铁匠铺临别时,你送给小姑娘那蓝色小石子,不会也是…” 青林点了点头。 那是西方无尽海域某处凝聚的碧水之晶,放在人身上,能纯净心灵,洗涤体质。 江三叹了口气,他娘的最有钱的还是青林啊。 青林拍了拍他肩膀:“等你修为有成,用的着的时候,我也会给你的。” 江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嘿嘿一笑,摸着那些银子,道:“这一小堆金银,少说也有百十来俩,也不知那家伙是怎么藏在身上的。” 青林一笑:“你刚修行不久,可能有些不清楚,当一个人修炼到归元境,可以在体内开辟出一个容纳天地气机的气海。” 青林拿起一只银锭,心念一动,银锭消失不见,再一动,银锭又出现在手中,令江三啧啧称奇。 “气海不仅可以容纳气机,还可以容纳各种没有精气神的物品。” 江三一脸神往,他娘的以后有钱了,可以天天带在身上,睡觉就拿出来,往钱堆里一躺,多舒坦呐。 青林突然问他:“你的刀,练多少次了?” 江三挠了挠头:“具体也没数过,一天好几千次,怎么着也够六七万次了吧。” 青林盯着他目不转睛,正看的江三有些不知所措之际,突然笑道:“恭喜你,踏入九品凝气境,从今天开始,你也是一个真正的修炼者了。” 江三愣住了,彻底愣住了。 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喃喃道:“这样?我就是九品高手了?我怎么没感觉啊…” “你用我教你的呼吸吐纳法试试,看看有什么不同。” 江三照做:“也没什么不同啊,就是周围好像有一丝一丝的气流,到处飘动。” “那就是气机,天地间的源气,等你能够捕捉这些源气纳为己用,可就踏入另一个境界了。” 江三迟疑道:“八品…入气境?” “是,不过你现在最主要的是继续加强对气机的感应,凝聚,为己所用。” 江三恍然:“你不是说平常人修炼至凝气境,需要费一些时日吗,我这才几天?” 青林笑而不语。 能这么快达到九品凝气境,说明他自身的天赋极佳。 也与他观看清蜓先生和单无双的绝世之战密不可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江三夜以继日的出刀,那六万多次的汗水,可不会白费。 蓝淼看了沾沾自喜的江三一眼,二十出头,才勉强踏入凝气境,不知道他哪来的荣誉感,要知道,他在八岁时,就已到了江三如今的境界。 江三很开心,连看向蓝淼的眼神也倍感顺眼,他道:“看什么看,你也觉得我很厉害?” 蓝淼低下头去,只顾喝酒。 “怎么?自惭形愧了?” 江三志得意满,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他更是想通了一个问题,幽幽叹道:我江三他娘的其实是一个天才!” 江三端起船尾那只碗,从蓝淼手中拿过酒坛,倒了一碗酒水,随口问道:“对了,你如今是什么境界啊。” 蓝淼不理他,拿回酒坛。 “不说就不说嘛,装什么高冷。” 他转头问青林:“你能看出这家伙是什么境界吗?” 青林点头:“三品…幻灵境吧。” “噗…” 江三手中碗掉在地上,指着蓝淼道:“这家伙,有这么厉害?还能一下被你打败?” 他转头有些不服道:“你真的是三品高手?” 蓝淼这回终于点了点头。 江三心中不岔,暗自安慰道:“要是自己从小修炼,说不定现在也是三品高手,或许比他还厉害,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有些不甘心,小心问蓝淼:“你修炼至凝气境时,是什么年龄? 蓝淼看都没看他:“八岁。” 江三拿起黑刀扭头就走,他娘的这天没法聊了。 一夜无话。 小船在天长江行了七天,临近渭郡,期间停船靠岸歇息之际,他们听到了一些震动龍殷的消息。 一,江湖传言,龍殷雄踞东方的无双城少主,琴魁单无双与清蜓先生在清廷湖畔一战,曾引湖水翻涌三百丈,俩人皆惊才艳艳,平分秋色。 二,清廷城自十年前又发生内乱。 在城主上官清清及冠之日,清廷城金、钱、余、魏四大家族多年谋划浮出水面。 四位名声鹊起的年轻一辈高手断水剑蓝淼、平安郡贝锋、淋洁羽、欢乐童子助阵,四大家族如虎添翼,却被清蜓先生联手单无双轻松镇压,清廷城内乱平息,四大家族受创。 三,清廷城内乱,来了一位身背竹剑,腰胯木刀的神秘少年。 以一人之力,先败断水剑蓝淼,令他心境大乱。 后以一敌三,将贝锋、淋洁羽、欢乐童子镇压,欢乐童子更是吓得不敢出刀。 竹剑少年,自此一战,名扬天下! 第四件事,也是龍殷闹的最沸沸扬扬的一件。 清廷城平水郡青阳镇王家,宣城有一上古秘境的地图,是仙人遗迹,被人夺走。 那人是一位身背竹剑,腰胯木刀的少年。 于是有人把这少年与城主府出尽风头的少年相结合,猜测是同一人,竹剑少年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龍殷诸多强者,暗地里蠢蠢欲动,都想会一会那神秘少年,目的直指上古秘境地图。 当江三得知这一切,不由目瞪口呆,他从怀里拿出那个金项圈,再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份地图。 青林拿过金项圈,仔细观瞧,心念一动,用手将之掰开,里面掉出一份羊皮小卷。 江三惊喜交加,怪不得王家那么在意这个金项圈,拼尽全力也要夺回去,原来暗藏玄机。 可是他心里又有些担忧,如今青林的名声人尽皆知。 地图在他们手上,肯定会引来许多人的觊觎,其中,不乏那些真正的顶尖高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麻烦了… 江三轻叹一声。 从此起,整个龍殷江湖,都将风起云涌… 第四十四章 治病 第八日,乌篷船回到渭郡码头。 小姑娘叶枝邀请几人去她家做客,经过大半月的朝夕相处,几人极为熟络。 虽然江三有时话不着调,人还不正经,但那些不着调的话常引得小姑娘开怀大笑,青林就更好了,处处为别人着想,是个极好的大哥哥。 青林也喜欢这个活泼开朗,又懂事孝顺的丫头,年纪轻轻,只身一人担起重任,殊为不易,也没拒绝,跟着小姑娘回了家。 小姑娘自然很开心,在街上买了好些并不便宜的菜品,说要好好款待两人。 当青林跟小姑娘踏入一座极为简陋的房屋时,有一妇人,背上用红丝巾绑着一个幼儿,正洗着衣服,不时用手擦着脸颊的汗水。 “娘…” 一声轻唤。 妇人猛地抬头,看到是离家十余天的女儿,一下红了眼睛。 本想斥责的话语到了嘴边,也硬生生塞了回去,哽咽道:“你这丫头,去那么远的地方渡客,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可担心死我了。” 小姑娘有些忐忑,走到娘亲面前,替她擦去眼泪,弱弱道:“娘,我只是不想你那么累,我知道告诉你渡客去清廷城,你保准不让我去,所以才托别人转告你,就是想多赚些银子,治好爹爹的病。” 看着如此乖巧懂事的女儿,妇人再不忍心,一把将她拥入怀内,哽咽道:“以后可不准这么任性了,那些银子我们不赚,万一你要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还怎么活?” 妇人身后,尚不会走路,但已逐渐懵懂的幼童咧嘴一笑,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姐…姐姐…” 小姑娘叶枝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痕,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指着身后道:“娘,我带客人来啦,他们就是雇我船的客人,人可好啦。” 妇人也拭去泪水,微笑着急忙招呼几人,去屋内坐。 屋子里,狭小的空间内杂乱不堪,到处充斥一股子药味。 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正躺在床上睡着。 小姑娘低语道:“爹怎么样了?” 妇人叹气一声:“还能怎么样,家里的积蓄都看病抓药用完了,也不见好转,郎中说,你爹这是常年渡船,日晒雨淋,积劳成疾,受风寒这一倒下,想要再站起来,可就难了…” 小姑娘脸色黯然,拿出龙一给她的一小包银子,递给娘亲:“就算再难,也要把爹爹的病治好。 以前爹是家里的顶梁柱,养活了我们一家,如今女儿长大了,也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不能让爹爹被病痛折磨倒下。” 妇人低声惊呼:“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这都是客人给的,娘你放心,女儿是不会去做那些坑蒙拐骗,来路不正的事。” 妇人这才安心,自己这女儿,从小乖巧懂事,从不会说谎。 青林看着那熟睡中已有老态的男子,忽道:“我能不能去看看你爹的病?” 小姑娘有些惊疑:“当然可以了,不过,青大哥还会看病?” 青林只是一笑,走过去用手搭住中年男子脉门,体内一缕气机涌入后者体内,探查他的身子。 原来,叶枝他爹常年在江面受的风寒积劳成疾,这时病入骨髓,寻常药材很难治理好。 青林微微闭目,小心翼翼的分出千万缕极微极细的气机到叶枝他爹体内,替他驱散骨子里的暗疾。 但他爹的身子实在太弱,如即将枯朽的老树,一溃即散,青林不敢太冒进,以免伤害到他。 一刻钟过后,青林轻轻呼气,站起身,脸有笑意。 小姑娘见到爹爹的脸色变得红润,似乎精神了不少。 这时,躺在床上的男子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 然后呆立在原地。 随即讶异道:“我怎么感觉年轻了许多,身体也舒服多了。” 他试探着坐起身,迈开腿,居然可以行动,虽然有些踉跄,但那是卧床太久的缘故。 没一会儿,就见他在屋子里来去自如,不时还蹦跶两下,把叶枝和她娘看的目瞪口呆。 男子喃喃道:“我好像做了个梦,病就全好了,我现在不会还在做梦吧?” 妇人喜极而泣,今天是她第二次掉泪,可她很幸福,不仅女儿安然无恙回了家,丈夫也大病痊愈,怎能不让她开心。 小姑娘叶枝俩眼朦胧,她知这全是青林的功劳,小姑娘走到青林身边,呜咽道:“青大哥…” 青林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照顾了我们那么久,我做这么一点事,算的了什么。” 妇人下厨,使出浑身解数,将自认为最美味的佳肴全都端上饭桌,男子也去地窖,拿了几坛他不舍得喝的好酒,给青林几人满满的倒上一大碗。 女儿带回家的客人,可是他们家的贵人。 酒桌上,叶枝一家人的热情和客气自不必说,男子更是千恩万谢。 酒足饭饱后,青林谢绝了小姑娘他爹的好意挽留,与江三一起回青阳镇。 小姑娘叶枝将他们送出老远,才红着眼跟他们告别,有些依依不舍。 来到城外,江三在路边折了根狗尾巴草剔牙,看了看仍旧跟着他们混吃混喝,不曾离开的蓝淼,有些想不透,这家伙究竟要干什么,为何偏要跟着他们不放? 青林突然对江三道:“临走时,你把不少银子偷偷塞到桌子下,这是为何?” “被你发现了?” 江三一笑,将牙缝中的肉丝挑出,道:“你也说了,叶枝那小丫头照顾我们几个大男人那么久,要是不做点什么,我良心难安,我江三虽说没大出息,但有恩必报还是懂的。” 青林也一笑,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前方那片荒山野岭中的古宅,善良的阴灵温夫人可还在那? 想着要不要过去见她一面,告诉她清廷城知道的真相。 那位叫魏正卿的读书人并没有负她,一切全是金家嫡长女的阴谋,杀她一家十八口也与那书生无关,全是金家暗下毒手。 只是,不知当初那书生如今又想在何处? 思来想去,还是想着先不去打扰为好,就让温夫人静静的在那修炼,早日到天魄境,到时为她寻到鬼魁盱淄,为她重塑身躯。 解铃还须系铃人,到时陪她走一趟清廷城金家又如何。 几人在山岭间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快到青阳镇的时候,蓝淼忍不住问青林:“你为何不御剑而行,那样明明可以更快的。” 青林摇头:“第一次从家里出来,我想脚踏实地,走好自己的每一段路。” 江三刚出完一整趟刀,有些气喘道:“小林子,你会御剑飞行?就是站在剑上,飞向万里高空,想去哪就去哪?” “是!” 江三满脸崇拜,眼里几乎要冒星星,感叹道:“扶摇直上九万里,与青天同行,与白云相伴,该是何等意气?” 青林有些迟疑:“我带你…上天试试?” 江三费劲好大力气,才压住这股念头,笑道:“不了,总有一天,我要自已御刀向天,遨游万里,坐在别人身上看的风景,哪有自已看的风景好。” 当三人站在青阳镇的街口,江三一阵感概,他娘的终于又回来了。 几人来到客栈,进入房内,晴姐依旧躺在床上,木离则坐在一旁翻着青林临走时留给他的心得,看得很认真。 见青林几人回来,两人都很欣喜。 青林来到床边,拿出那颗丹药,小心喂晴姐吃了下去。 她这些天,身不能动,手脚又痛又麻,简直生不如死。 要不是木离在一旁悉心照料,她很难挺过这段时日。 而且对青林去清廷城的行动,晴姐没抱太大的希望。 她知道青林很厉害,可清廷城是什么地方? 龍殷十大城池之一,鱼龙混杂,藏龙卧虎。 到了清廷城,青林恐怕连城主府的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见城主大人,再从那求得丹药,根本是无稽之谈。 可就在昨日,木离从外面回来时忽然激动不已。 他得知一个震惊龍殷的消息。 一个背着竹剑,腰胯木刀的少年,在清廷城城主府连败四位上三品高手,一鸣惊人。 木离和晴姐知道那肯定是青林,不由得喜极而泣,或许,这个神秘善良的少年,真能带回那颗药… 晴姐把药吞下,身体内立刻涌起一股暖流,袭遍全身,青林用自身气机将她体丹药加已催化,能更快的治愈她的伤势。 江三看到这一幕,笑的很欣慰。 很快,晴姐颤颤巍巍站起身,抬了抬麻痒的手腕,感觉正在慢慢恢复,眼眶立马又红了。 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哽咽着对青林道:“我这条命,是公子给的,往后给公子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青林忙将之扶起,江三在一旁打趣道:“哎哎哎,少他娘的套近乎,小林子现在可是江湖的风云人物,多少人想跟在他身边做牛做马,哪轮得到你啊。” 这时,木离发现跟着青林回来的,还有一个人,先前没在意,现在看清了那人的脸,当即一愣,随即失声道: “清水郡断水剑,蓝淼!” 第四十五章 王家变故 “他娘的喊那么大声干嘛!” 江三捂着耳朵,对木离突然的惊呼很不满。 木离有些诚惶诚恐,对蓝淼抱拳:“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蓝淼的名头,在清廷城十八郡,可谓如雷贯耳。 木离曾有幸远远见过一面,被他的剑意给折服,一直对他很是仰慕。 相传在三年前,蓝淼在宋胤城一朝悟剑,铸剑断水,一剑劈断那汹涌的天山瀑布,使其断流十息,一举成名,名震龍殷。 有人曾传言,蓝淼若干年后,剑术精进,可与“剑魁白敬亭”有一战之力。 同为用剑之人,怎能不让木离心中敬服。 蓝淼闻言只是苦笑… 蓝淼心中了然。 清廷城前些时日发生的事,几乎震惊了整个龍殷。 相传同为龍殷十三魁的无双城少主,琴魁单无双与清蜓先生清廷湖一战,引得湖水倒灌天空,惊起波涛三百丈,最后两人平分秋色,为人津津乐道。 清廷城城主府时隔十年,再次发生内乱,以金家为首的四大家族联合清廷城最近声名鹊起的蓝淼,林洁羽,贝锋,欢乐童子等人。 在城主上官清清及冠之日,突然发难。 却被清蜓先生率领三大统领,数百青羽卫轻松镇压。 期间,琴魁单无双一旁掠阵,助阵清廷城。 又有神秘竹剑少年突然现身,以一人之力,大败四大高手,为城主府造就声势。 蓝淼知道竹剑少年就是青林,而败在他手下的四位高手,其中就有蓝淼。 那么…蓝淼现在这种颓废的样子,他就能理解了。 不过… 蓝淼看向江三。 相较于这些,他更惊讶另一件事。 没想到小小的青阳镇王家,竟有上古秘境地图。 这可是传说中的仙迹… 就算是当今龍殷最有实力的天王城城主府,都未必有这种东西。 王家隐藏的真深啊… 可这份地图,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落在江三这个二流子手中。 这… 木离这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因为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上古秘境地图无疑是件好东西,说它是人间至宝豪不为过。 既然是好东西,那么惦记它的肯定大有人在。 以后的处境,可想而知啊… 这时,江三正在研究那张古朴的地图。 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心中有些不屑。 “什么狗屁上古秘境,那虚头巴脑的玩意谁信呐。 王家既然这么在意这份地图,我等下就拿去跟他换个十几万俩白银,到时大家一块分了,晚上勾栏听曲,喝花酒走着。” 蓝淼冷不防冒出一句:“龍殷无数强者,无一不想得到这份地图,进入那上古秘境,独享其气运,你们倒好,区区十几万俩银子,就把它卖了,要让旁人得知,非得吐血不可。” 江三冷眼看他:“什么叫区区十几万两? 那是银子,不是萝卜白菜,还区区十几万两… 来…有本事你掏出个区区十几万两来,这地图我双手奉上,都不带眨眼的,我江三要是反悔,生孩子肯定没眼!” 蓝淼没搭理他。 这让江三恨的牙痒痒,这家伙,和那个可恶的龙一越来越像了。 都他娘一样爱装! … 青阳镇,王家。 大门被轰然踏碎,一个黑衣蒙面的神秘人,负手而立,迈过破碎的大门。 王家老祖刹那而至,出现在黑衣人身前,神色极其凝重,紧盯着不速之客。 很快,院内护卫和仆役纷纷而至,齐聚老祖身后。 实力是四品天魄境的王家老祖质问道:“阁下是何人,如此行事,未免没将我王家放在眼里!” 黑衣人淡淡道:“五百年前,你王家初代先祖王谦,本是一挑担卖货的行脚商人,却突然在短短二十年间,成为当世一等一的风云人物,睥睨天下。 我原本有些奇怪,现在想来,他肯定是因为某种机缘巧合,进入了那上古秘境,才能脱胎换骨,修为突飞猛进。” 王家老祖眼色一凝,冷冷道:“你是为了地图而来!” 黑衣人点点头:“不错。” 他盯着王家老祖,笑容有些不屑:“想那王谦五百年前,可是一只脚临近天人境的二品大极意高手,在龍殷独霸一方。 王家那时更是风光无比,没想到时过境迁,王家如今却龟缩在这弹丸之地,家族中更是只有你一个四品天魄境废物坐镇,其它的,连只像样些的蝼蚁都看不见,真是可悲。” 王家老祖心中泛起怒意,这人好大的口气。 只是以他的修为,居然看不清此人深浅,料定此人修为非凡,只好一忍再忍,道:“阁下来的不巧,上古秘境地图确有,却被一背竹剑的少年夺了去,阁下要地图,找那少年便是,何必在此为难我等。” 黑衣人摇摇头:“既然地图出自王家,你们定然知道那地方在哪,说出来,免你们一死!” 手下人早已按捺不住,怒道:“老祖,让我们一起上去,剁了那狂妄的家伙。” 王家老祖用眼神制止,示意不要轻举妄动,旋即对黑衣人道: “实不相瞒,老祖留下遗训,不到三品幻灵境,决不可去上古秘境。 这些年王家日渐没落,也就老朽我,勉强达到天魄境。 所以没人知道那地方在哪,那份地图,虽然一直珍藏在王家,但前些天也让人给夺了去,是在愧对老祖!” 黑衣人脸色渐冷:“既然如此,留着你们这些废物何用?” 大地突然开始颤动,一股恐怖的气息弥漫在王家所有人心头。 王家大院四周,四道坚硬土墙拔地而起,厚如城墙的墙壁瞬间把整个王家包裹进去,如一个牢笼… 王家老祖大惊,催动体内气机拼命抵抗… 可一切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墙壁牢笼将王家包裹,缩收,挤压。 王家府邸楼阁瞬间破裂,大地出现裂缝,哀嚎声四起… … 青阳镇大街,客栈内。 青林与蓝淼同时一震,目光不约而同看向王家府邸那边。 这一刻,他们都察觉到那里有一股极其强横的气息。 是什么人,在王家那边? 实力竟如此强横! 青林没做过多犹豫,身形化作一道虹光,从窗口一掠而去。 当他赶到王家宅邸时,这里只剩下一片废墟… 王家几十栋红砖绿瓦的屋舍,化作无数碎片,在那些残砖破瓦下,躺着几百具血淋淋的尸身,有的甚至破败不堪,难以辨其全貌。 第四十六章 尸山血海中,青林掀开一面破墙,有个人奄奄一息。 青林将他扶在手中,体内气机源源不断,涌入后者体内,企图为他修复那破败的身子。 王家老祖气若游丝,摇了摇头:“没用的…” 手中的老人已然油尽灯枯,无力回天,青林问道:“是谁做的?” 老人没回答,而是费尽全力,问了青林一个问题,“你已拿到…地图…” 青林点了点头。 “这次回来,也是来灭口的吧…”老人的气息越来越弱 青林摇头。 老人怔了半响,惨然道:“一切都是我王家错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老人情绪激昂,显然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青林急道:“是谁下的毒手?” “黑…黑衣…” 老人断了最后一口气,瘫软在青林手中,死不瞑目。 黑衣人? 青林想到那日清廷城老槐树下的神秘蒙面男子,一袭黑衣,黑纱罩面,会不会是他? 能一口气灭掉王家连带着四品天魄境老祖在内的俩百多口人,除了那厉害非凡的神秘男子,青林很难再想到别人。 青林缓缓抚平老人的眼睛,看着这人间炼狱,心中一片黯然… 随即手掌紧握,指甲入肉,指缝中,有血缓缓流下。 他心中堵着一口气,那可是两百多条人命! 下手的人一定冷酷无情! 没过一会儿,蓝淼和江三也来到这里。 见到这一幕。 蓝淼紧锁眉头,江三则惊得目瞪口呆,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叹了口气。 相处了这么久,他知道小林子的为人,他是在为这些人感到难过。 江三拍了拍青林肩头:“这世界本来就很残酷,我们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青林默然无语,他现在越来越相信几位师傅曾经说过的话了。 这个世道,险恶才是本质。 蓝淼经多历广,远比江三镇定,也看出了更多东西,他对青林道: “这些人的死,与那份地图脱不开关系。 如今王家人死了个干净,龍殷各方人物都围绕上古秘境蠢蠢欲动,你们的处境,恐怕不太妙。” 青林一脸淡然:“我知道,就算现在把那份地图丢弃,破坏,别人依然会认定地图还在我手上,我的下场或许不比王家人要好。” 江三顿时苦着脸,他娘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而且还是无数个隐藏在暗处的强贼,往后的日子,那可怎么过… 刚开始得到地图的喜悦立刻消失殆尽,这哪里是宝贝,这根本就是一张催命符,这下好了,想甩都甩不掉。 王家的下场映入眼帘,江三面无血色,心里一个劲的安慰自己不用怕,嘴里仍止不住的骂娘。 青林开始将那些断壁残垣中的尸身,一具具寻出,小心摆放到平整的地面上,有些残缺不全的,也尽量找回残肢,拼凑在一起。 爷爷说过,死者为大,世上没什么事是比死无全尸,更惨的了。 江三对青林的行为有些不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要将他们安葬,便和青林一起,翻找那些尸体。 当青林寻出一大半尸身时,有一队甲士纵马而来,为首的正是青阳镇的骑尉,洪赤羽。 当他看见这一幕,脸色再三变幻。 青林双手血淋淋,正搬动着尸体,洪赤羽心中一寒,仍鼓起勇气道:“人都是你杀的!” 近些天的传闻,作为青阳镇的骑尉头领,他知道的,自然比一般人要多。 清廷城变故和竹剑少年的传闻,他都一清二楚。 更清楚在清廷城一鸣惊人的少年就是有恩于他的青林。 只是他不相信,以青林的为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们以前有过节,可当自己遇危险时,青林既往不咎,出手救了他们,一笑泯恩仇。 这样的人,会如此丧心病狂么? 洪赤羽心中没底。 他知道王家上古秘境地图的事,也知道那份地图如今就在青林几人身上。 如果是为了杀人灭口,那么他们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足为奇… 青林摇了摇头。 洪赤羽松了口气,又道:“是什么人下的手?” “别问了,我们知道的不比你多。” 江三指了指摆放整齐的尸体:“有那个闲工夫先帮忙把尸体拼凑好,尽量让死者体面一些,也好安心入土。” 洪赤羽这时才发现,青林之所以全身血污,是搬那些尸体的缘故,心中不免叹了口气。 先前误会他了,这少年是个心怀善意的人。 洪赤羽招呼手下,收集那些尸身,沉吟一会儿,又招过来一名得力助手,叫他去清廷城走一趟。 王家两百多口被灭门,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关乎到上古秘境地图,那牵扯就深了。 这事发生在清廷城辖下,上面不可能坐视不管,说不定城主府久负盛名的三位统领之一,会亲自前来调查。 这件事早晚会传开,但洪赤羽职责所在,必须得差人上报。 忙乎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血淋淋的尸身收拾了七七八八。 有些尸身实在面目全非,残肢断骸到处都是,他们也只能尽量将之堆放在一次,一块安葬下去。 善后的事,自然是由洪赤羽去做,这是他的职责。 整个过程,青林沉默不语。 蓝淼见青林似有哀伤,缓缓道:“王家公开上古秘境的事,其实是想祸水东引,陷你们于危难之中,却没想,先给自身带来灭底之灾。” 青林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人都死了,还能说什么?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好了。 江三却暗自腹诽:王家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这就叫自食恶果,自作孽不可活… … 接下来的两天,江三发现小林子情绪一直不怎么好,也不怎么说话。 他劝了几次,青林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这两天,青林一直在想王家老祖口中的黑衣人身份,会是那名在清廷城有过一面之缘的蒙面男子么? 那个人修为绝不在他之下。 要灭王家,应该易如反掌。 只是,他若要地图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找自己? 他是在忌惮我么… 青林轻晃脑袋,这几日思绪如潮,想要追查那名凶手的身份,却无迹可寻,不知从何查起。 过了几日。 清廷城突然来了一个人,一个谁也没料到,会出现在青阳镇的人。 那人一袭青衣长衫,头系丝巾,儒雅风流。 清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