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愿缘》 引子 忘川 彼岸地府,奈何桥坐落在流淌着猩浊血水的忘川河之上。 此地为阴阳两界的分割线之一,是人间通往地府最为热闹的地方,漫长的黄泉之路上魂来魂往,彼岸花海错落盛开一望无际,将这条通往异世的路途染没成一片血色。 少年半立在人间黄泉之路的尽头,靠坐在奈何桥顶层的破碎边栏之上,目光落于灰蒙而无波澜的忘川之上眺望,手指轻轻拨弄着手中摘采而下的血色彼岸花。 忘川河之上远处载引着生者走向黄泉之路的摆渡船在来回忙碌,摆渡船载来的人愈来愈多,渡船靠岸之后,人就一批一批地踏上黄泉之路,漫目无神地走过彼岸花盛开的花田,踏上那座古老陈旧的奈何桥,一个又一个与靠在桥端尽头的少年擦肩而过,走向兜挽着能够遗忘记忆之汤的孟婆。 两界的黄泉之路数千年以来就是此般光景,从未发生改变过,无数人和魂从这座古老的桥上走过,或是坠入忘川河恶鬼满布的深渊,或是走向地府转世投胎,这是此处存在的意义,也是亘古不变的规矩与法则。 大部分属于此处轮回规管之人,死后都会来到这里,少年因此也常来此处,总会在这片阴阳交界之处驻足,近百年间他看过很多经过此处的灵魂和面容,却也未曾在这里见到过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在这里经过无数形形色色的灵魂于他而言都陌生无比,长达百年的等待直至赎罪的尽头,他都未曾见过一抹自己熟悉的影子。 留于此处的等待就要结束了。 他在心底那么轻声自语,从那片自己无比熟悉的黄泉路和彼岸花海之上收回目光,垂眸落在了自己手中已经变得有些枯萎的彼岸花,抬手撕下彼岸花鲜红的花瓣,任其飘落到如死水一般从未流动的忘川河之中,看着花瓣落入那样的血河里没有激起一丝水花,就连涟漪也顷刻即逝。 “一百年...对她来说太漫长了。”他那么低声自语,看着手中的彼岸花被自己折下了最后一片花瓣,空落的花心倒影在他赤红的眸光里,他望着那朵破碎的花朵片刻,随后将其整朵扔到了忘川河之中,又从半靠坐着的破旧边栏上支撑身子起来。 奈何桥的破旧边栏响起了令人厌烦的吱呀声。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那么在心里轻念着,缓缓转身越过了奈何桥的通道边界,迈开步子逆道踏上了那条尽头通向人间的黄泉路,而他还未走出几步,步子就忽然被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四号,你要去什么地方?” 他闻声回头,看见了一个不知何时起就站在孟婆桥上的短发女孩。 女孩望着他的目光里带着疑虑和担忧,她似乎是猜到了他将要离开,所以她此刻才出现在了这里。 女孩是他在此处所熟悉的旧知,也是他在这片被他视作囚笼的地府之中为数不多的关联者,在这样的地方,会对他的行为和举动有些许在乎的,或许也只有她了。 他停步在原地,望向她那张总是能让他找到几分熟悉感觉的脸沉默片刻,随后眼帘轻垂几分,淡声开口道: “不过只是走走而已...柒,你不用管太多。和你的搭档做你们的任务去吧。” 他出口的话语带着几分疏离的气息,赤红的眼眸中流露出了几分不以为然的情绪。 “去此岸走走?”被称作柒的女孩皱起眉,望着他的眼睛摇头,“你在撒谎,四号。我知道你和地府的契约要结束了,他们说你在此停留百年的期限已经走到终结了。” “这一次你去,就不会再回来了,不是么?” 她望着他那么出口,却还未等到他的回答,就已经在他那双总是带着淡漠的眼里找到了答案。 她心里一颤,看着少年的身影轻声又问: “不能带我一起走么?” 少年闻声摇头,出口回应她: “普通鬼魂是不能离开彼岸的,这是地府的规矩。如果你想要成为能够跨界的亡魂,就得等到你成为黑白无常之后。你不是正在为此努力吗?” “不,那不一样,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想要成为黑白无常的不是么?”女孩打断了他口中的话,迈步追着他的方向向那条黄泉之路走“我只是想追上你....想要能够帮上你的忙...仅此而已...” “你不是能够通过代价换取愿望的还愿人么?这种所谓的规矩你可以轻易打破,只要你愿意带我走,那么无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支付...” “洛染柒。我是此岸的还愿人。”少年也出言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会也不能为彼岸的逝者实现愿望,我也不打算带你离开。” “你应该留在这里完成你当初的承诺和愿望,在这里生活下去,而不是总来追着我。我对这里没有留恋,对介入本该属于你的未来也不感兴趣。” 女孩听着他口中的话神色一僵,停下了原本前进的步子,站在奈何桥的尽头皱着眉头神色复杂的注视少年的背影。 她没有再情绪激动的提声反驳他的话,而是忽而轻声问了一个问题。 “既然是这样,二十年前,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出手帮我?” 少年看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低声说: “因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有一瞬间,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我一直在寻找的人。” 他和女孩的相识仅仅只是因为对方与那个“她”的几分相似。 但相似永远只是相似,仅此而已。 “我明白了。”洛染柒看着他的眼睛摇头又点头,接着又垂眼下望没有再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喃喃自语般低声说: “我知道是这样,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在这里停留的百年是为了她,你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寻找她,即使她现在是一个根本就不知道存在于何处的影子。” “我不会再要求你带我离开,我会在这里等到我能够追上你脚步的一天” 少年看着她低垂下的头没有说话,只是无言的摇头,接着他忽而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身后那团永远会在他身边跳动的幽蓝色火焰应召而前,从他的手心燃冒浮现,火焰中央缓缓冒出了一个模糊的血色“愿”字。 接着他才又一度对洛染柒开口:“你不需要为了我而去做什么。” “你知道我并不是属于地府的鬼怪吧?但有些事情,我没有告诉过你。” “我本来就是不会和任何存在产生关联和‘缘’线的孤立者,我不属于三界中的任何一处,所以也没有什么地方是我的归所。” “如今你还能如此知晓记住我的存在,是因为我与地府的契约还未结束,而一但我还愿人的工作走到尽头,这份我与地府的关联不再维系之时,你就会和其他存在一样逐渐将我遗忘。” “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不管与谁的关系都无论如何会走回的原点。” 少年话说至此收了声色,也收回了自己那只握着幽蓝火焰的手。 洛染柒听着他的话一怔,没有意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令自己难以置信的秘密。 她支吾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一度被他的声音打断。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想寻找那个人吗?”他说,“因为于我而言,她是个跳出了我宿命之外的存在。” “她是我的恩人,也是我在漫长而又没有目的地岁月里遇到的第一个能让我短暂停歇的灯塔,所以不管她是否还存在于世,又或者是在百年的时日里变成了什么模样,我都不会停止寻找她。” “这地府间那么多魂灵,都只知道我将我称为四号,但这其实并不是我的名字,这只不过是还愿人身份的代牌。” “彼岸的亡魂很多都没有名字,只用魂灵代号相称,可我不一样。” 少年那么说着带着几分倦意闭上了双眼,随后又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 “我一直很想...再次到她笑着叫我名字的模样。” 他这句无人听到的自言自语音落,他忽而又转回了身重新面向那大片盛开的彼岸花海,接着忽然又翻身一跃,落过了黄泉路外的边岸,踩落到忘川河血色无澜的河水之中。 “等等!...”洛染柒看着他的举动出于本能想要再做挽留和阻拦,但她迈不过奈何桥,也入不了忘川河,只能看着他在血色的河水里步步前进,他每往深处走一步,上涌的血水就会更快没过他的躯体。 他总是从此处往返人间。 忘川河的血水之下是无数虫蛇恶鬼组聚的劫难,也是钻心刻骨的磨练,每次他沉没在这条望不到边际的血水长河里,他都会在此处回忆起那些被不断磨损消耗的过往。 这是他给自己的警示,也是他给自己的惩罚。 不过这一次,他希望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再如此趟过这片血河。 洛染柒仍旧站在奈何桥的边缘下望他的背影,他却没有再回头,只是低声自言自语般为身后的女孩送上了祝愿。 “如果还有下一次再见,我希望能看到你已经成为黑白无常了。” 他说着那样的话最后转身没入忘川河面血水与灰慕会聚的浓雾里,身影消失在了忘川河那片望不见尽头的远方中。 第一缘 初遇 阳光明媚的秋日早晨天气凉爽,此时正是学校学生随着上课铃响走进课堂的时点,但是在一所再普通不过的中学校园里,有人逆着稀散的人群在教室走廊之上一前一后的奔跑追逐。 追逐的两人是学校里高一四班的两个女孩,跑在前面的女孩阴沉着脸频频撞人直冲往前,追在她身后的女孩则一边大口喘着气说着对不起一边在身后穷追不舍,四周来往的人面面相觑,目光片刻在两人身上扫过驻足,又收折回来匆匆赶路。 这样的事似乎并不稀奇,也许是两个女生吵了架,又或者是什么地方上演了什么狗血戏码,此刻来往的行人即使有心也无意追更前往,心里只是感慨如今总有总有那么些胆大之人对校规视若无睹,便各自又回归自己的安分的生活轨迹里。 而一路上人越发稀少,对唐缘缘来说就越有利。 她是两人之中追赶在后的女孩,跟在前面一人之后步子跑得有些跌跌撞撞,似乎是因为不怎么锻炼身体的缘故,远远跟不上前面女孩的步子。 但即使如此她仍旧在那个女孩之后穷追不舍,不过这并不是她和前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前去寻仇,她们之间也并未发生什么他人猜测之中的狗血情节,她这般穷追不舍,是为了救人。 唐缘缘今年十五岁,是普通却不平凡的高中一年级生,而这所谓的不平凡,很大原因是因为她那双能看见鬼怪的异色瞳阴阳眼。 这双左眼淡蓝右眼淡红的古怪异色瞳大有来头,也为她带来了不少苦头。 唐缘缘小时候唐家人就一直纳闷为何她有一只眼眸会是红色,因为唐家虽然因为历史血统原因所以有些后人有淡色或蓝色的眼睛,可是红色的眼睛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小时候家里人总担心她是什么奇怪病变,抱着年幼的唐缘缘来来回回跑了几次医院做了几次检查,鉴定结果都是毫无问题的唐爸唐妈无话可说,又曾商量着要不要给自己女儿做个换眼手术。多亏是被护孙心切的唐老爷子拦下了,不然唐缘缘估摸着要因此自闭一辈子。 当然,这样的过往问题不过只是她无数苦头之中的小事,真正给她带来了诸多烦恼的,还是她那双眼睛能看见各种妖魔鬼怪的能力,这样的能力给她带来了与常人全然不同的世界,也给她带来了不少难以回避的麻烦。 与鬼怪纠缠,和妖灵打交道,被卷入各种奇怪的灵异事件,这对唐缘缘来说是家常便饭。 而正是因为“能看到”,所以正义感泛滥的唐缘缘常会想方设法帮助那些还有救的人,她自己翻阅过很多相关书籍,也曾从了解这一方面事情的奶奶那里学会了不少东西,所以多多少少知晓通识一些驱鬼方法。 不过,她并非什么通熟灵法的厉害道士,也不是什么以拯救人类为主职的救护员,所以也总有面对突发状况没有准备的时候。 比如今天,她看见自己同班同学被鬼怪缠身时,就无比懊悔自己出门忘记带了平日里都有带的家中的纸符,但是出于她不见死不救的本能,于是选择求之其次抄起学校实验室里实验备用的实验碘盐就追了上去。 不过只靠她自己,显然还是不太能如愿轻松做这些救人的工作,因为从她发现同学异样追赶到现在,她还没有一次能接近对方的身边。 此时也是如此,经历了一场你追我赶的长跑,她的体力已经临近枯竭,而她一直追赶的那个女孩,却在鬼怪的引诱下沿着楼道上跑奔向了天台。 唐缘缘跟着她的步子迈过转角,一手握着装有实验盐的玻璃瓶,一手搭撑在楼道扶手之上竭力地向上追赶前人的步子。 “言舒雅!!快下来!!!” 她那么一边气喘吁吁地开口有气无力地喊,一边疲惫而又心急地盯着跑在自己前方的言舒雅,而此时的言舒雅却一言不发垂头在以比唐缘缘更快的速度向着天台冲去,好似是听不见她的话,全然没有回头的意思。 看起来确实像是两人吵架其中一人闹脾气,犯错了的女孩穷追不舍万般安抚似乎是为了道歉,可是只有唐缘缘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自己没有做什么惹怒言舒雅的事,对方这样跑也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发泄脾气,而言舒雅这一上天台,反倒可能就是要从十层高的教学楼顶直接摔下去。 不过这确实并非因为是她知道言舒雅经历了什么悲伤的事情所做出的判断,而是因为她清楚看见了攀附在言舒雅肩上长相畸形的恶鬼正在将言舒雅拼命往天台上拽。 看来今天属实运气不好,本来最开始她以为碰上的不过是些常见教唆动摇人心的小鬼,用不了多久就能找机会处理完事,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追逐她才发现自己是碰上了一个棘手的家伙,中途屡屡几次直接影响了言舒雅的行为神智伤害自己不说,现在居然还有了要诱导操纵附身者自杀的举动。 涉及到更为严重的人命问题,情况一下子又变得紧急了几分,唐缘缘心想如果真的让言舒雅上了天台那就更难处理了,追在后面卯足了劲追,但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对方的步子。 她随着言舒雅一路上楼,却一时找不到阻止对方继续前进的办法,在这正好上课的时点,也没人能冲出来拦住言舒雅啊?她有些想大声呼救叫喊有人要自杀,但是却也没把握谁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然后从楼道里冲出来拦住言舒雅。 况且,她实在是追得有些口干舌燥,此时此刻没有大声呼喊的气力,于是只能有些无力的接着追赶,心态则随着楼层越高变得愈发紧张。 而这样在无人楼道之上的奔跑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临近顶楼天台的时候,唐缘缘忽然在抬头上望的一刹那瞥见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那人似乎正从顶楼而下,正好与她们两人行进相反,唐缘缘脑中灵光一闪,也没顾得及多想此时此刻从天台而下的会是什么人,就抬头用不多的气力喊了一声:“快帮我拦住冲上去的那个女孩!” 但是她喊出这句话的下一秒,言舒雅就已经从那个少年身边奔身穿过,而被她喊话的少年却不知是否是因为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未能来得及伸出手,总之没能阻止继续上行的言舒雅,只是停在了原地。 唐缘缘见状心说不好,觉得自己喊晚了一步,真是倒霉倒到家了,怎么自己这么孤立无援。 很快她也追到了少年所站的阶层,但却实在没有心思再去和他多说些什么,只是目光在对方身上粗略扫了一眼,然后唉声叹气的也从他旁边穿过又奋力去追言舒雅的步子。 因为她此刻的焦虑得不敢分神多虑半分,所以一时也没有注意到自己与那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少年擦身而过之时的异样。 她从他身侧经过的时候,并不是从他身边刚好擦身而过,而是有一部分身体穿透了他的身体。 她急匆匆地追上去了,没有在意他,反倒是那少年停步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抬头盯着唐缘缘的背影好一会,然后勾起唇角,重新调转了自己的方向,跟上了匆匆离去的唐缘缘。 而等唐缘缘气喘吁吁追到屋顶的时候,动作快上很多的言舒雅已经站在天台高高围栏的边缘手攀撑着准备翻越过去了。 “等一下!!!”唐缘缘情急之下大喊出声,慌张地靠近她,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实验盐瓶,目光盯在了绕缠在言舒雅脖颈之上裂扯着一张畸形鬼脸的鬼怪之上。 “跳下去吧。” 刺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唐缘缘听见了那恶心的恶鬼在言舒雅耳边低声嘶吼的话语,深皱起眉踏步靠近她,脑子里快速盘算着要如何解决眼前的僵局。 她一边靠近言舒雅,一边心里却又担心言舒雅受到自己的刺激突然就被拽下边栏从高楼坠下。 言舒雅双眸无神,她听不见唐缘缘的话,此刻的言舒雅就是人偶一般的傀儡。 唐缘缘不是没见过鬼上身,也不是没出手帮过鬼上身的人,但是她过去很少碰见这么棘手的情况,言舒雅的意识和行为此时几乎已经完全被缠绕她的厉鬼侵蚀取代,能够做到这样程度的鬼怪并不多。 她很怀疑自己带来的实验盐对处理这样级别的鬼怪是否有效果,但是此时她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先做做尝试。 她硬着头皮靠近被鬼怪操纵的言舒雅,忽然又开口喊到: “害人命可是要遭报应的!你想过你不能投胎转世么!” 既然言舒雅听不进她口中的话,那么她就只能从恶鬼身上做思想工作了。 果不其然听到她这样的话语,一直盘踞在言舒雅脖颈之上的那只丑恶鬼脸扭过了残破的头,裂开延伸到分割了整张鬼脸的血口冲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接着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刺耳低语道: “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一直穷追不舍,原来你能看到我。” 唐缘缘看着那张鬼脸有些头皮发麻,但是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强扯出了一个笑容来: “没错,我一直都能看到你,不仅如此,我也知道你想干什么。” 劝慰自杀者最重要的就是谈心拖延时间,和鬼怪谈心也不失为一种拖延时间的方法。 “我干什么你管得着么?不过是有一双空无作用的阴阳眼,看你的样子估计并不是道家人,既然如此你也救不了这个女孩。” 盘踞在言舒雅脖间的恶鬼如此嬉笑,那两颗外凸到几乎要落出眼眶的充血眼球四下转动在她身上打量。 唐缘缘对那样的目光视若无睹,脸上仍旧挂着有些强撑的笑意,她看着恶鬼带着言舒雅退一步,自己则又前进了一步,看着那张畸形可怖的鬼脸又开了口: “那可不一定。我知道你这种诱人自杀的恶鬼不过是想从死魂灵里找粮食喂饱自己,那么其实谁都可以吧?” “比起普通人,拥有灵力和阴阳眼的魂是不是会更加有价值一点?如果你放过那个女孩,我可以和你做一个交易,我把自己的灵力换给你。” 那张鬼脸听着唐缘缘的话微微抽动:“你身上的气味似乎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地方,看起来也不算是灵力很多的人类,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值得交换?” 它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却没有再操纵言舒雅的身体后退,缠绕在言舒雅脖颈上的身子也不由往前探了几分。 唐缘缘知道对方上钩了,心一横下了血本。 “我当然有你会感兴趣的东西。” 她那么笃定地说着,抬起自己一只手放到嘴边咬破了自己的拇指。 几滴血珠迅速从她的指尖渗出,而就在她的血滴被挤压滴流在地的一刹那,盘踞在言舒雅脖颈上的恶鬼猛然缩紧了身子,那张畸变的鬼脸刹那变得扭曲起来,充血外凸的眼中流露出了无尽的贪婪。 “好香的气味....是浓郁灵力的香气....” 这样的话语从鬼脸之中带着嘈杂的叠音冒出,这一次那张鬼脸再也没有犹豫,拽带着言舒雅的身体转身冲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唐缘缘。 近了! 唐缘缘看着恶鬼和言舒雅一同逼近,在对方进入她计算好的距离之内时,她忽然抬手猛地把手中那瓶实验盐泼到了言舒雅身上,那缠绕着言舒雅脖颈的鬼本就畸形的脸突然更加扭曲起来。 但是仅仅短暂的几秒钟,唐缘缘就看见那恶鬼恢复了原状,而且将言舒雅的脖颈缠勒得更紧,言舒雅的脸上渗出一丝苍白的神色。 “果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东西啊...”唐缘缘见状立刻反应过来,心里苦笑一声然后立刻准备抽身后撤,反正不管怎样把对方暂时带离天台边缘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稍微有点修为和能力的鬼怪就不会对食盐有很大反应了,你带着那种只对鬼魂残念有用的东西是来玩的吗?” 猛然有男生的声音响起,唐缘缘本能地循着声源回头望去,看见了之前那个在楼梯间擦身而过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双手枕在脑后悠哉地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 “等等,你是谁?!怎么……”唐缘缘还没说完,就发觉面前猛然传透过一股凉意,她高估了自己运动能力能拉开的距离,在她分神的一刹,原本附在言舒雅身上的恶鬼就已又一度猛地冲她而来,眼看就要咬上她的脖颈。 “别发愣啊。” 没等到唐缘缘身体先反应,她的身子就突然一后倾,她被那个少年抓住了手向后一扯,她踉跄地换到了他身后,而他则冲到了那恶鬼面前,手中握着的短刀一挥,直直划劈上恶鬼那张扭曲的脸。 唐缘缘听见那恶鬼痛苦的嘶吼声,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看着眼前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少年,心里觉得他有些眼熟。 “四号大人,平日里您可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呀。” 唐缘缘闻言一惊,盯着那张鬼脸用带着令人不适的尖锐刺的声音开口说话。 四号是谁?是眼前这个家伙的名字吗? 她刚猜想着,面前的少年就应了话: “我确实不爱管你们这些小鬼的闲事……我做事都只看心情。刚刚你准备下口的这个女孩在楼梯上撞到我了,跟上来看看而已…” 唐缘缘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撞到他了?!她怎么一点感觉也没…… 她想到一半就猛然回忆起来,自己似乎的确在跑上楼梯的时候确实离他恰好特别近,本来她也以为要撞上的,但肩膀却只有一股凉意…… 有凉意...那眼前这个四号也是鬼嘛! 她反应过来,有点头痛。 “您这可不是只跟上看看做的事。”鬼脸在四号的面前扭曲变换了一阵,似乎才终于是从对方挥砍的那一击里恢复过来。 被称作四号大人的少年却不以为然,只是拉着唐缘缘的手后退了一步,轻笑着说:“我不是说了吗,我做事只看心情。” “既然我都出现在了这里,那么刚刚那股香气我也不会当做没有闻到。” “你们的规矩向来都是能力强的才能拥有讲条件的权利,现在我也看上了这个女孩,她现在是我的猎物。我的能力远比你强,那么即使是我抢了你的猎物,你也不会有怨言吧?” 第二缘 后会有期 唐缘缘听得大受震撼,她垂头望向自己那只被四号死死抓着的手臂,想抽手却抽不出来,她心里大喊我有怨言!我又不真的是食物怎么在这里被你们抢来抢去的! 但是谁又会听她心里的话呢?没有人会在乎猎物想什么。 她几次抽手无果后心里一咯噔,目光落在自己身前的少年身上,刚刚在对方击打恶鬼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恐怖的杀气和威压,对方身上的灵力似乎也深不可测。 本来她还以为他是来帮忙的,结果对方出口就说自己是被他盯上的猎物。 她皱起眉头心说今天恐怕是栽了不知道怎么会遇到这么厉害的角色,一个麻烦的恶鬼她还能想点办法解决,眼前这个实力不知多深的少年如果真的想要把她吃干抹净她估计一点办法也没有。 毕竟她其实不会直接使用灵力,既然连这种基本的战斗能力都没有要怎么和他抗衡? 就在她脑海里错综复杂的思绪不断冒出之际,她忽而又听到了附着在言舒雅身上那只恶鬼的声音。 “确实是我们的规矩,既然四号大人您亲自这么说,我自然也不敢对您的决定有意见。” “但既然您只是想要你身后那个猎物,那么这个女孩的闲事您就不会管了吧?” 恶鬼那么说着缩回了身子,重新缠绕盘踞在了言舒雅的身上。 “确实,我没有妨碍你的兴趣。” 四号闻言低笑一声,转手旋转手里的短刀片刻,接着将其插回了腰间的短鞘里,拉着唐缘缘的手转身后走,看起来像是准备离去。 唐缘缘心一惊,看着重新被厉鬼操纵的言舒雅似乎又往踩落的边缘踏了一步,她又一度焦虑起来,使出了全身的气力拖住了拉着自己手走的少年。 “等一等!!!”她抱着他的手臂出声大喊,“不要急着带走我!我还有一个提议!!” 少年闻言回头望了她一眼,停下了脚底的步子,冲她冷笑一声: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反正你也闲来无事,做事只看心情也不在乎什么规矩,如果说我的提议是对你有用的好事,为什么不能听我说完?” 唐缘缘抬眼对上他那双带着冷意的赤红色眸子,赫然从那双有些浑浊的眸底看见了一丝杀意,她心里略微一哆嗦,但是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动摇,仍旧望着他的眼睛没有移开视线。 她现在根本束手无策,她一个人也救不了言舒雅,而且既然不管怎样她都会被眼前的人带走,不如在此再借住他的力量一把,这样不仅可能可以救下言舒雅,还有可能为自己拖延时间创造机会。 她没有选择,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不知道她望着他那双眼睛对视了多久,她忽然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动容。 她看见那短暂一刻的情绪变化心说有戏,立刻又搂紧了他的手臂几分,接着开口道: “如果你是为了我的灵力而来,我还有更多能够给你提供丰厚灵力的办法,如果你帮我一把,我就自愿跟你走,不仅如此,我还可以把那些办法和灵力都提供给你,怎么样?” 他望着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脑中思索着什么,随后出声问: “条件呢?” “救下那个女孩!” 唐缘缘就等他这句问题,毫不犹豫的出口就回答,还伸手指向了又一度被恶鬼操作逼近了天台的言舒雅。 “这是你的愿望么?” 名为四号的少年喃喃低语了这么一句话,从她身上移开了目光,没有对她的话做出应答,却又一次转回了身,调转了前进的方向。 唐缘缘识时务的放开了自己一直紧抱着的那只手臂,有些疑虑他口中那句寓意奇怪的话,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在问自己,本能的点头应到:“是……” “向我许愿可是要支付代价的。”他轻声说了那么一句话,再度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一步一步逼近走向了已经站在天台边缘的言舒雅和恶鬼。 “只要能救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支付。” 唐缘缘看着他的背影笃定的回应着,心里焦虑的催促他动作快一点,她很担心等他这么慢悠悠的走过去后,言舒雅都已经跳下去了。 “成交。” 他在她看不见的视野里微微勾起了唇角,一边靠近恶鬼之际一边抬起了手,随后一团跳动的幽蓝色鬼火蓦然从他身侧出现,随着他挥抬起的手臂飞涌而出冲向了站在天台边缘的女孩。 没有等到恶鬼反应过来,那团飞冲向了它的不大火苗就已经出现在了它的面前,而就在那样的火苗即将触碰到恶鬼的一刹,突然就化作了巨大的火幕,整个将其翻涌包裹。 “抱歉了,我临时改变主意了,那个女孩的事我也得插手。” 他那么淡声说着忽然一收拳,那些铺围的火幕骤然开始收紧,眼看就要吞噬女孩的整个身体。 鬼魂被那样的灵火触碰到只有灰飞湮灭的结果,恶鬼深知这点,关键时刻不得不舍弃言舒雅的身体抽身逃离,它飘荡在半空的半透明身躯一溜烟后缩,迅速逃离了幽兰灵火的包裹范围,而失去了操纵和意识的女孩身体站在天台边缘前倾下坠。 “喂!人——”唐缘缘看着这一幕不由惊呼,但下一秒的景象又令她目瞪口呆。 本来眼看就要前倾掉下高楼的言舒雅被那团灵火化形一把叼扯住了衣物,接着她整个被提起拉回了天台的护栏内,随后又被那团灵火扔到了远离边缘的地面上。 唐缘缘看着言舒雅摔落在地发出闷响心惊肉跳了一刹,觉得自己有点头皮发麻,眼前这家伙也太不温柔了吧!知不知道对待人类要轻拿轻放啊!这样救人就算没死在高点可能也会被摔坏啊!! 虽然言舒雅眼看是没事了,但是她一想到自己将要落到他的手里,她就更加头皮发麻了。 被打扰了好事的恶鬼虽然脱离了火海的吞噬,但是仍旧停留在这片天台上没有远去,而是终于有了被抢夺猎物的怒意,只有半截的透明身体伏趴在地怒视眼前的少年。 “四号!你不要得寸进尺!!!”那恶鬼整个身子扭曲起来,发出嘶哑刺耳的低语声“不要以为你是什么还愿人就了不起!!到头来其实也不过只是个被地府束缚的罪人而已!我就不信...” 恶鬼愤怒而嚣张的话还没持续多久,就嘶吼声就被其痛苦的惨叫打断。 一柄锋利的短刀不知何时被飞掷而出刺入了它畸变的面孔里,那把带着锋利杀意的刀具刺破了恶鬼浑浊半透明的躯体,但其上似乎还沾带着什么特殊的灵力,刺入的伤口在不断扩散侵蚀它的躯体,恶鬼开始痛苦的扭曲起来。 “听起来你好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到了不少东西嘛。”四号站在原地垂眼望向它,眼底流露出了暴戾的杀意,他短暂停声片刻后又冷笑道: “不过告诉你这些琐事的家伙一定没有告诉过你,我很讨厌听到这些东西。” 他那么说着迈步又上前,接近在地面上匍匐扭动的恶鬼,甩手在自己的指尖又用蓝色火苗化形成一把刀刃。 他似乎已经烦厌了和眼前恶鬼的纠葛,本来他只打算遂唐缘缘的愿救那个女孩,对做多余的工作没有兴趣,但是此时此刻眼前恶鬼的话语已经触动了他的逆鳞。 于是他停步在与恶鬼近在咫尺的地方,垂眼看着面容扭曲的恶鬼抬手握刀俯身,准备下一秒就将那把火刀刺进它的核心。 而就在这一刹那,原本一副还在挣扎模样的恶鬼却忽然窜起,立刻将黑雾般的身体缠绕上他的区域将其包裹,猛然勒住他的脖子,又扣住他的右手把短刀抵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不要以为你可以这么轻易的...” 恶鬼的嘶吼声又起,觉得自己钳制住了他的行动,而它刚准备下一步收紧身体,就忽而听到了少年的一声冷笑。 “看来你对送死很积极。”他轻声说,下一刻握刀的右手上又突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恶鬼刹那间弹散开来,他刚从黑雾包围中脱身,就用刀柄猛嵌刺进恶鬼狰狞的脸里,然后行动迅速的转动短刀,轻而易举的撕裂了恶鬼的躯体。 随后他看着被幽蓝灵火燃烧崩裂的恶鬼残骸开口笑道:“刚刚你似乎……对我还愿人的工作能力有质疑啊——?” “嘶——” 唐缘缘看着自己追了一路的恶鬼被惩戒,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感,因为她看着对方悲惨的结局很担心下一个被这么撕裂的就是自己。 没有了退路即将消散的恶鬼终于开始后悔求饶,扭曲着破碎的一张嘴脸开始又一度发出低语: “等一下...四号大人!给我个机会!!!请手下留情啊…我还想…再投胎转世……” 但是没有等到它这句话说完,它那残破的躯体就随之消散了,没能再发出任何求饶的声响。 而四号则站在原地看着消散的恶鬼,缓缓收起了自己掌心那一小团跳动着的幽蓝色灵火,那团灵火在他面前消散,随之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你的灵魂本来就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四号淡淡开口,看着那些黑雾般的身躯彻底消散后留下的一团如火焰般跳动燃烧着的黑色魂魄球。 “这本来该是黑白无常做的事...不过你这种魂似乎也没有回收的必要,直接飞灰湮灭似乎也很好。” 他看着那团魂魄球轻笑一声,接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唐缘缘。 “你过来。”四号开口叫她,轻转头示意唐缘缘靠近自己。 什么什么,分解恶鬼结束了轮到我了吗?! 唐缘缘被突然叫到,吓了一跳。 但她犹豫了会还是点了点头,浑身警惕的硬着头皮走近了他。 因为她没有选择,本来她在言舒雅被救后,趁着对方处理恶鬼的功夫就想赶紧带着言舒雅跑路的,但是她却发觉自己站在原地全身难以动弹,因为眼前的少年为了防止她中途逃跑释放了灵压。 既然连行动都在对方的限制下,她还有什么资格选择不走过去? 她一边在心里悲痛的想着自己的最后一天真倒霉,一边磨磨蹭蹭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在他身边停步地时候,她抬眼望了他一眼,心想如果他还想要自己所谓更多的灵力的话应该不会这么急着吞掉自己吧?那么这是要干什么? 就在她如此胡思乱想之际,她忽而听到他的身边从自己耳侧响起。 “把手放到我的手上来。” 他那么说着伸出手那只抓住那颗跳动的魂魄球,望向了身边的唐缘缘。 唐缘缘一边心想着这是要玩哪一出,一边抬手放到了四号的手掌之上。 他们的手掌交汇时,她忽然感到指尖传来了一阵冰冷的触感。 “咦……”唐缘缘还没来得及觉得触感奇怪,魂魄球就在她把手附上去的一刹猛烈跳动起来。 随后那颗跳动的魂魄球周遭突然冒出了猛烈的强风,那股翻卷起的强风冲唐缘缘迎面冲来,她眯起眼,发觉四号手中漂浮着的魂魄渐渐瓦解,在释放出大量灵力的同时化成银白色的碎片飘散。 唐缘缘这才发现自己无法移开手,手像是被什么千斤重的东西所压迫着,直到那颗魂魄消失殆尽,她才能从四号手上移开手来。 “刚刚那是……” “果然。”没等她开口问些什么,她身边的四号就率先开了口,“你的气息和灵力都很特别。” 听闻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在耳边响起,唐缘缘一脸狐疑的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少年,后者的眸中似乎又多了几分微妙的情绪,接着他收回了那只搭放的手。 他沉默片刻之后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忽然又转回头来,目光重新落回了唐缘缘的身上,缓缓地将她浑身上下打量。 唐缘缘望着他那复杂的目光心里突突跳,心说这是想好了要怎么开始吃我了吗,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挣扎地时间和逃跑的机会? 她那么紧张的看着他良久,忽然发觉对方开始有了动静,接着在对方靠近自己之前不由自主地差点想要闭上眼睛。 而他却只是突然俯下身子,撩起唐缘缘的刘海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 意料之外有些湿热温暖的触感从额间传来,做好了复杂心里准备唯独没有预料到这样发展的唐缘缘原地宕机。 她那双没有完全闭上的眼睛在对方的吻落下一刹忽然睁大,震惊得好像瞳孔都略微震了震。 明明眼前的少年也是鬼才对,可是额头传来的感觉却意外的温暖。 这...这是什么发展?! 唐缘缘后知后觉后撤一步,才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地捂住额头,望着眼前的少年耳根有些发烫,想说点什么却只能支吾。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下一次我会来取回这次愿望的代价。” 他望着她这副模样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接着直起身子来,随后没有再在她身边停留,而是转身走向了天台围栏的方向跃下天台,身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第三缘 重逢 风和日丽的平静早晨。 唐缘缘和无数个平淡的日子一样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口中百般无聊的课程,偷偷在自己的位置上出神摸鱼。 她一手侧撑着自己的脸,另一手提笔在草稿本上熟练的写写画画,铅笔线条在她的笔下勾勒出了一个又一个人型。 这样的纸张画了一页又一页,直到唐缘缘再下笔时觉得实在想不到画些什么角度时,她才悄然停了笔,托着下巴翻动纸页,目光来回扫过纸上绘成的人。 “我记得他是长这个样子....不过好像再怎么尝试画些别的角度,也找不到什么特别明显的特征了。” 她笔下所绘的是一段日子前曾在天台上遇到过的少年,对方性情有些古怪,不仅危险行事摸还不着逻辑,但那时她为了能救下自己的同学并拖延时间,没有选择的和他定下了某个约定,承诺自己会支付实现愿望相应的代价... 她不清楚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所以她为此一直提心吊胆到了今天,但其实自从那天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的影子。 她记得他说他很快就会来取代价的,可是到了今天也未再见到他。 难道那天的发生的一切其实只不过是我的梦境或者幻想吗?唐缘缘看着纸上自己绘出的那无数清晰无比的少年模样,不由第十来次在心里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但其实真的是一场梦反倒是好事,因为这样她也就不用担心那个自己未完成的约定。 她那么想着抬眼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两排前的言舒雅,神情略微有微妙,恍惚间她似乎还能看见那恶鬼的影子仍然缠绕在对方的身上,那天的记忆总是如此不断地刺激着她的思绪。 无论是与恶鬼的对峙,还是与那个少年的约定,以及...那个落在她额间的轻吻。 唐缘缘无声轻叹转头望向窗外,垂下眼帘,抬手轻抚上自己的额头。 明明那个时候的触感那么清楚....那应该不是什么梦吧? 唐缘缘那么心想,略微感到有些无奈,时至今日她也没有想明白对方最后为何会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 她一开始很担心这是不是什么特别的咒法,所以回去后她试过很多方式检查过,但发觉自己好像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影响,于是她渐渐的也就放下了心来。 不过与之相对的,亲额头这个举动本身就更加令她有些匪夷所思了。 她总会莫名其妙的想起那样的感觉,也总会莫名其妙回忆起那时微妙的画面,这样的种种感受难免会让她多想。 唐缘缘也还是充满了幻想的年轻少女,被异性亲吻哪怕是额头其实也是她十五年来头一次,即使对方并不是人类她有时也觉得莫名浪漫。 所以她有时也难得会想入非非,心里偷偷觉得这样其实很像是什么常见的少女漫开局,少年和少女在充满青春气息的校园初遇,在紧要的关头少年出手帮助了少女,短暂的相处中一方对一方一见钟情,于是留下一吻作为再会的约定,开始一场跨越了生死的虐心爱恋..... 太完美了,完美到唐缘缘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动笔以此为蓝本画出一本优秀的言情玛丽苏恋爱漫画。 但是她准备动笔的这个念头才刚一起,就忽而在教室里听到了老师忽而提高音量的叫唤。 “唐缘缘同学,请起来回答一下这个句子要如何翻译。” “是!”唐缘缘本能应声弹起,随后才后知后觉回神一脸尴尬地望着台上黑着脸的英语老师。 “你是在做什么白日梦吗?”英语老师冷笑着推一把眼镜猛地一拍击电子显示板,吓了唐缘缘一大跳,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老师已经说到了哪,也没法出口翻译,只能望了显示板一眼,接着尴尬地干站着。 “wheniwasyoung,iwantedtobeanybodybutmyself.iwouldhavetoeptmyself,mywartsandall.” 所幸她没有站几秒,就听见了自己同桌亲切富有人性的救援声,她闻声没过脑就迅速复述答了出来,英语老师听到正确答案,怒视她和她的同桌顾源一眼,接着甩了个白眼挥手示意她坐下。 “感谢同志救命之恩!”唐缘缘坐下的一刹那就在顾源耳边小声嘀咕,顾源带着几分无奈的瞟了她一眼,没多答话,只是目光在转回来的时候无意间落到了她的画纸之上。 陌生少年的面容映入眼帘,他一愣,收回目光微皱起眉头。 那是谁?他心里有些疑虑的猜测,他总觉得自己这几天不是第一次看到那张脸,唐缘缘最近似乎总在画那个少年。 本来他觉得唐缘缘应该是和以往一样入了什么动漫新坑,只是单纯的在画新推,但是不知为何他现在忽然又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的感觉。 因为一般情况来说,她若真的是看了什么新感兴趣的东西,应该会疯狂给他安利念叨的啊?他们青梅竹马十五年,唐缘缘什么性格他最清楚。 于是顾源在桌面上伸手指了指唐缘缘的草稿本之上描画的少年,示意发问那是谁。 唐缘缘见他对自己的草稿有兴趣,先是一愣,然后又笑嘻嘻地开口问:“怎么,你对他很感兴趣?不是平日里不是我给你安利什么你都兴致缺缺的吗?原来你喜欢这款啊。” “……”顾源闻言给了她一个关爱智力障碍儿童的眼神,明显对她的反应充满嫌弃。 “哎呀,好了,不逗你了,你就是这点不好,开玩笑总接不上话...”她收回嬉皮笑脸的表情,耸了耸肩应着顾源,“不过是前几天见到的一个人有点纠葛罢了……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家伙。” 她那么说着又埋头在纸上写画起来,嘴里还碎碎念叨着: “主要是见面时请他帮了一点小忙...所以欠了人家一点东西,不过这与顾大少爷你没有太大关系……” “只是欠了对方一点人情?值得你这接连几天在草稿上画满他?你不是对他有意思吧?” 唐缘缘一边心说我欠的可不是人情这么简单的事,一边一脸残念的看向顾源颇为遗憾的开口道: “虽然我承认我喜欢帅哥,但是我也还没有肤浅到一见钟情这种地步...那都是见色起意!” 玩笑可以开,白日梦可以瞎做,但事实上,她唐缘缘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死外边,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对鬼怪产生那种感情...嗯,何况她与他的相遇并算不上什么特别浪漫的回忆。 而且,和那些存在打交道,她心里常也是会有些复杂的。 唐缘缘其实曾被鬼怪所夺走过很多东西,她六岁那年与她最亲近的奶奶因为一场鬼怪事件失踪,从此杳无音讯,她七岁那年母亲又因卷入了一场受到鬼怪的影响人造成的事故而出事,从此父亲常年在首都忙碌,爷爷则返回了最初的老宅一直等待奶奶的音讯。 唐缘缘和爷爷在一起生活了几年之后,出于各种各样的考量,她又独自一人在十二岁那年从老宅回到了闹市区,自那以后她便独自一人生活。 在没有家人庇护的生活很难说一帆风顺,虽然经济不用她忧虑,但唐缘缘常会遇上大大小小和鬼怪有关的麻烦,而且她时常也会因为一些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有些古怪的行为而被当成怪胎。 所以从小她也常被人排挤或者有意远离,很多时候她也常能从其他人都背后听到不少针对她的闲言碎语...这些倒还都只是鬼怪带给她生活影响里最琐碎的小事。 虽然她没有因此对所有鬼怪“一视同仁”的都恨之入骨,但很多时候其实也会尽可能的想要远离那些存在。 所以虽然她平日里偶尔会开点什么“干脆和鬼去共度一生”的玩笑,但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念头。 “虽然我总是喜欢看这种题材的禁忌之恋吧....但是真的放到了自己身上,我也很难想象和鬼怪在一起的场景…嗯...”她那么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两句,垂眸望着画纸上的人,手里缓摇着自动铅笔。 唐缘缘低声的嘀咕声被顾源听到了,他叹气:“你还在相信那些东西啊。” 唐缘缘闻言笑笑没应声,在心里暗自叹息。 顾源一直以来对唐缘缘口中的“能看到鬼”将信将疑,不过过了多少年,他都还是更加愿意相信那些东西只是唐缘缘的胡言乱语。 “哎呀…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相信啊…” 她那么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低声念了一句,刚想像平日里那样就此放过这个话题,却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真可惜你没有这样的选择。” 唐缘缘闻声猛地抬起头,下一刻就对上了一双带着几分戏谑之意的赤红色眼睛。 前些日子见过的少年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的课桌之上,侧身回头过来冲她轻笑,幽蓝色的火焰在他身后悬飞跳动着。 “啊…冤魂出现了...”唐缘缘本能的出口这么一句话,说完了却又立刻感到有些后悔,担心惹怒对方,可后者却意外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转过身来,似乎对她刚刚那句话不甚在意。 “你对契约者可真不友善。不对,你面对债主胆子还挺大的。” 唐缘缘看着他那双眼睛眸光一动,笑了笑轻声说:“嗯...因为我觉得这场交易大概没那么危险吧?” 她接着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却被顾源按住了额头。 “你没事吧。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一个人表情丰富地喃喃自语。” 此刻正逢下课铃响,熟悉的乐声传入耳中,教室里悉悉索索声又起。 “唔...”唐缘缘这才回神,反应过来自己还坐在教室里,一时半会儿四周同学的目光全都聚集到唐缘缘身上来。 四号还是坐在她的课桌之上,望着她一言不发。 “呃。”她后知后觉有些尴尬,连忙出口解释道,“我刚刚有点头晕…大概是感冒了出现幻觉了!” 唐缘缘抓住顾源的手将其放下,又扑回桌上,听着耳边一时传起的嘈杂议论声。 “那家伙是不是又看见什么了吧?” “她每次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交谈就没有好事发生啊。” “她上次不是一叮嘱别人然后就出事了吗。” “我听说之前和她走得近的言舒雅不是也着了魔一般要自杀嘛。” “太可怕了,她还说是她只是想帮人...说不定那些鬼怪就是她招来的。” “嘘,快小点声……” 诸如此类听过千遍的话语又一次在耳侧回响,唐缘缘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挪了挪身子继续趴在桌上故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耳边的闲言碎语没那么容易停下,她趴了片刻之后终于觉得有些无奈心烦,突然又站起了身来。 唐缘缘转头向顾源说了一句“我不太舒服去趟医务室,麻烦帮我转告老师”,接着又无视仍旧坐在课桌上的四号,独自一人走出了闲言碎语仍在继续回响的教室。 不过她其实并没有去医务室的打算,只不过是想独自一人去透透气。 除此之外既然债主已经上门,她就得想办法解决代价的问题,比起一直在教室里和鬼怪交谈干扰他人然后被当成神经病,她更愿意把对方引出去。 至于那快要敲响的上课铃声,则根本不是她需要考虑的,反正她遇上这种突发事件旷课也不是一次两次,总会被她以各种理由来解决,看在她成绩还算不错排名前几又还有点小关系的份上,老师也只能大部分时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嘴上念叨她事多。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唐缘缘一边走在教室间的长廊上一边思考要去什么地方比较好,校园里的僻静之地说不上多也算不上少,但是她希望找一个在和四号谈话时有意外状况也能自救的地方.... 她那么心不在焉的走,没怎么注意周围人的动向,也不在乎四号是否有在后面跟上来,只是凭着本能避开那些在走廊上穿行的来人,直到她如此走到接近楼道之际,忽而在转角的刹那撞到了某个抱着大叠书本的来人。 她本能的在察觉到后想要侧身避躲,却因为躲开那些下砸的书本撤身的片刻一个踉跄,刮撞到了身后有些老旧破损的墙角上。 痛感豁然袭来,她却没多去留意,等到她回身站稳的第一件事,就是略有几分慌张尴尬的对抱着书本的来人道歉,蹲身下来帮他捡起那些散落的书本。 而就在唐缘缘抱起一叠书放回对方手边的一刹,她忽然留意到自己的指尖上出现了一个被刮擦出的伤口。 第四缘 护符 唐缘缘看着那个伤口一怔,立刻轻啧了一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踉踉跄跄的后退两步,又向被自己撞到的来人说了两句对不起,接着转身又与他擦身而过焦急的选择了奔上楼梯。 被擦破的伤口开始渗血,她知道自己一旦暴露自己的伤口和血液会是什么后果。 “麻烦了……又会引来一大批奇怪的家伙的……”唐缘缘一边咬着牙望楼道上奔走,一边在每逢经过楼道转角时四下张望,发觉自己身周的环境确实在随之变得阴凉,视野里有些角落也渐渐腾升起了黑色的雾气。 本来她以为今天只是个风和日丽的平淡日子,没想到原来其实是她的倒霉日。 唐缘缘在心里连连叫苦,最终却还是经过思虑后没给自己喘息抱怨的机会选择率先跑路,她得先把那些引来的东西带去人少的地方,这样她才能有施展解决的空间。 而此时对她而言,比起拉长距离跑到教学楼下随时可能有人经过或出现的操场去,更好的选择是再一次去离自己更近的天台。 教学楼内的天台很宽敞,却意外很少有学生喜欢往上跑,尤其是上课时间,所以天台理所应当的变成了唐缘缘的校园据点之一,她这种有点自己小秘密又不怎么合群的人是那里的常客。 既然已经决定了目的地,她就只能如上次一样,卯足了劲往天台冲,只不过这一次的身份从追赶者变成了逃亡者。 而其实她缘缘所做的一切都映入了四号的眼帘,他一直默不作声的保持距离跟在唐缘缘的身后,目睹了对方的一系列行动之后他意外觉得得有些好笑,没想到她虽然看起来精明却有点冒失和笨手笨脚。 他也看见了唐缘缘不小心撞到来人的一幕,本来一开始他对此并没有怎么在意,但很快,他就闻到了什么熟悉无比的香气。 从唐缘缘血液里散发出的香气。 “明明平常状态下感受不到这么浓厚的灵力...但是血液却能有这种香气…奇怪...难道她身上有什么在刻意压制她的气息吗?那女孩究竟是什么人…” 他看着那片已经没有了她身影的空荡楼道低声自语,接着望着唐缘缘消失的方向忽而又轻笑起来:“倒是很好奇她能够吸引到多少东西...反正有我留给她的那个印记她应该也暂且死不了吧?最多吃点苦头...” 也许能从她身上看到一些有意思的景象也说不定... 他那么心想打算就此等待一会再慢慢跟上去,可是这样的念头刚刚一出,脑海里却没有理由的忽而出浮现出了那天在天台上女孩紧紧搂抱住自己手臂时的模样。 他回想起脑海里的画面略微一怔,接着眸光微闪,赤红的眸底骤然泛起血光,忽而改变了自己的注意,加快了脚步走向唐缘缘消失的方向。 .......... 唐缘缘终于气喘嘘嘘的冲进了无人的天台,并且本能的反手猛一压堵住了天台与楼道间相通门。 虽然她知道这样的行为可能毫无意义,但关门能够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和安全感,因为有些形体的鬼怪穿过建筑也需要时间。 她在门前停下脚步的一刹那疲倦感就铺涌了上来,好不容易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她不得不有些脱力的停靠在门上打算借机恢复些体力。 但唐缘缘才刚刚撑在门上喘息没有几秒,那扇被关合上的铁门就开始猛烈颤动,很快也随之发出了有些诡异的哐啷声响,她猛然一惊垂眼去望铁门的门缝,恰好看见有黑色雾气从门缝溢过,带着阴冷的气息侵靠向她的方向。 这次那些东西的侵蚀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远要快! 就在唐缘缘片刻震惊之际,还没有等到她重新提起气力操纵身体远离门边,那些黑色雾气般的东西就已经缠绕上了她的脚踝。 “嘶——退开!!” 她情急抬腿想要甩开那如黑手般缠绕而上的黑雾,撤身踉跄两步后转手将手中的符咒向着面前的黑雾一甩,黑雾在触碰到符咒的一刹被符咒燃放出的金光燃烧吞噬,但却只烧去了小块黑雾。 唐缘缘没有犹豫乘机立刻脱身,接着毫不心疼的甩出了一把符文化作临时的灵线驱散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片黑雾,迅速与它们拉开了距离。 但出乎她意料的,那些雾气没有退散几分便很快就在一刹那间便再度聚起,而且变得更加浓厚大片,阴冷的气息很快就压到了她的面前。 “奇怪...这次怎么这么...” 唐缘缘额头冒出冷汗赖下意识向后退步,手里却没有停下利用符咒阻止那些怨灵和死魂云集汇聚而成的黑雾靠近自己的动作,她知道此时再扔符咒的作用也只有拖延时间,而她手里的符咒和时间都已经不多了。 必须要尽快想出办法解决掉这些东西或者脱身! 汗珠从她额头渗出,她心里清楚这些看上去无形的鬼魂的杀伤力,它们能扑过来轻松将她的身体撕得粉碎。 她有些心悸的回头,看见身后不远就是天台的边缘,如果她再如此不突破包围后退下去,她只有被撕碎和掉下去两个选择。 那些追随她而来的黑雾在逼近她之时还在不断变化,慢慢逐渐形组成了固定的形状,黑雾凝聚的正中央睁开了巨大猩红令人恶心的眼睛。 远离本体周边的黑雾也铺散开来向着唐缘缘漫进,一下拦住了她除了身后几乎所有的去路,唐缘缘一边侧身躲开那些时不时散开后又会聚冲过来的少量黑雾,一边脑子里飞快转动着思索这是否有什么可以自救的方法。 逃跑不是优选,因为她现在的状态无路可退,她叶没法再像从前一样用自己的血包将鬼怪调虎离山调开了,因为眼前的家伙似乎和原来那些低等的弱智妖怪不是一个性质的东西。 而解决鬼怪需要更加强力的灵力压制,单凭自己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以前她常会选择利用提前塑造的结界或者借住特殊的灵力用具来处理这种情况,但是现在她身上什么也没有,这里也没有她能够利用的物品和结界。 她脑飞快一一排除了不少想法,最后绕过一圈变回了没有退路的死线。 当然,她脑子里有一些需要自己承受一部分风险然后脱身的办法,如果实在没有选择她就得做好牺牲部分东西和承担失败后果的准备... 如果还有更好的机会...唐缘缘脑子里正想着这句话,忽而灵光一闪。 等等…有个家伙一定能解决这些东西。 脑中蓦然闪过一个少年的身影,唐缘缘猛回过神,自己现在还有一个可以求助的对象,眼前这些鬼怪对没有准备的自己来说棘手,但对他一定不在话下。 问题就在于要怎么能够迅速呼唤对方来... 而她还未来得及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她走神的一瞬,黑雾凝成的巨大利爪,就轰然落下了。 唐缘缘几乎是本能的闭上了眼,没敢面对那些拍下来的黑雾,但短暂一瞬后她很快察觉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不对。 痛觉迟迟未有传来,她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 她的身躯没有如她所想象的被拍得粉身碎骨,也没有如猜测那般变得血肉模糊。 唐缘缘眼看着那些凝成黑爪的鬼怪被幽蓝色的半圆形光罩拦下,那些留散着她眼熟火焰纹路的灵火在自己面前抵住了黑爪的冲击,她则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 不仅如此,那触碰到光罩的黑爪猛的被幽蓝色火焰燃烧起来,她听见黑雾中传来刺耳的嘶吼声,望着火焰迅速蔓延,即使黑爪又一度消散开,火仍是极快的蔓延到全部黑雾之上。 唐缘缘终于发觉自己额头上有什么光点在发光,她突然回想起几天前自己曾被四号亲过的额头,瞬间明白了他当时的用意。 正当她想要感慨什么之时,她望着额头上的光点浮起,然后尽散开来。 “想不到这个保护咒这么快就被用掉了……” 少年的声音蓦然在身后响起,她回头,望着站在天台边缘的四号,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质问什么事情,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反倒是四号从边缘上跳下来,走近唐缘缘,他扫了她一眼,轻笑道: “本来只是以防万一想要轻松找到你才给你留下那个保护咒的,没想到还真碰巧救了你一命……这可得算我救了你两次啊。啧啧,要算双份代价的。” 我又没有拜托你!!?原来那只是方便他像个变态一样跟踪自己的吗? 唐缘缘闻言愤愤不平,看着对方这幅模样不由全然忘了自己其实本身也打算向他求助这回事,心里觉得莫名不爽。 欸!本该是浪漫故事发展的初次吻额头其实是给了一个欠揍的混蛋!唐缘缘心觉自己脑海里脑补的爱情故事迅速的破灭了。 “喂……”她伸手想要拍他的肩膀,却发觉手直接穿了过去,四号回过头来,淡淡开口:“我不叫‘喂’。” 此时眼前的那团黑雾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十多个形状不大相似的魂魄球。 “十三…十六…十九……”四号眯着眼数着魂魄球的数量,感叹起来,“那么细微的出血量也能吸引到那么多修为至少九十年以上的鬼怪啊…你还真是厉害,要真的被拍扁岂不是是要上演一场大型鬼怪间的争夺战…” 唐缘缘闻言也一惊:“怎么这次的数量这么恐怖?不对...这太反常了...这些级别的鬼怪和之前根本就没法比...到底是为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我血的味道变得更香了吧?” 四号看了她一眼,随后伸出手将她被割伤的手抓起,他望着伤口还在渗出的血液,略有几分玩意地笑道: “确实……我也嗅到了那无比熟悉的香气……别说他们…我都想把你给吃干抹净呢……” 他那么说着眼帘轻垂,轻笑着对上唐缘缘的眸子,赤红色的眸底泛起血光。 唐缘缘猛一惊,立刻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发觉眼前的家伙力气大得很,她的手被僵硬的死扣着,根本就无法动弹。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下手的,至少现在不会。”他说着,对着她的手指被划开了的伤口轻吹了一口气,她手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只留下一点血渍便完好如初。 “毕竟我还要从你这里收取代价。”他轻声说。 他没有一口气把话说完,而是突然停顿了一下,这搞得唐缘缘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他难道是打算现在就在这里把我干掉了吗? 第五缘 名字 虽然心里忐忑得不行,但是唐缘缘还是摆出了一副没有畏惧的神色,强扯出了一个笑意,抬眼看着眼前的少年出口问道: “哈...你这么急着要收取代价了吗?我之前说的能够提升更多灵力的方法还没做准备呢...如果你现在就下手或许会很亏不是吗?” 四号闻言扫了她一眼,淡然应答道:“没有关系。” 唐缘缘心里又一咯噔,心说有关系,你不介意我介意,我还想想办法多活一会呢! 但四号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念头,只是接着说:“我不在乎那么一点多出的灵力,那对我其实也没有太大帮助。” “因为我需要的其实并不是你身上的那些灵力...而是...” 他说到这里又一次意味深长的停顿,唐缘缘随着他的话语情绪起伏不由屏息了一瞬。 而是什么?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一个做鬼的又没有呼吸系统问题搞什么大喘气? 唐缘缘心里焦虑而又紧张的如此吐槽,而她心里的嘀咕还没结束,就在下一秒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你的身体。” 此话一出一人一鬼之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唐缘缘抬眼望着对方的眼眸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如果不是他不久几分钟前就说过也想把自己物理上吃干抹净,她还以为自己碰上了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 她后退了一步,脸色很不好,生怕下一秒他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把她撕成碎片。 怎么感觉反倒变成了她预想的最糟糕情况,如果对方只是想要自己的灵力她还可以想办法剥离一部分规避最糟糕的结局,但此刻这话不是已经变成想把自己生吞了吗?! 对面的少年没有错过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模样忽而突兀的轻笑了一声,接着又出口补充道: “别紧张,我没有打算在这里把你生吞。” “我只不过是想借用你的人类身体办一件事……拥有阴阳眼还有这么特殊灵力气息的人类并不好找,所以我希望借用一下你的特殊之处。” “借用我的特殊之处?”唐缘缘重复了一遍对方这种有些奇怪的说辞,“你是希望我替你去做什么吗?” “没错。”他没有否认她的提问,“我需要你去地府翻开生死簿。” “哈?”唐缘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发问:“去地府翻开生死簿?” 前往地府相当于越过了生与死的界限,也就是迈入黄泉...那是人类去了还能够返回的地方吗? “你不用担心其它的问题,只要你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我会带你从那里回到人世。”四号出言打消她的顾虑,“毕竟你阳寿未尽,也不会从黄泉路前往地府,所以我有办法规避一些规则把你带会此岸。” 准备挺齐全嘛....唐缘缘听到对方这样的回答心里一直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至少她确定了自己此刻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因为对方的出言并不像假话,以四号的性子如果他真的想害自己,他也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至于去了地府还能不能真如他所言顺利返回...那不是她现在要考虑的事,毕竟从他的话里听来应该是有从黄泉返回之人的先例的,既然是有先例那么就会有办法。 一旦自己一直忧虑的事情消失,唐缘缘的好奇心就不由很快涌了上来,她又回想起四号的要求,虽然没觉得对方一定会回答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 “你为什么需要我去翻开那本生死簿?” 出乎她意料的,对方望了她一眼后居然开口做了回答: “地府人类的生死簿只有拥有特殊力量灵和活人能翻开。地府的生死簿上记录了这片地域所有活人的名字,我需要从那本生死簿上找到一个人类的线索。” “如果我自己出手的话,我只能把那本生死簿撕毁,这样无法达到我想要的目的,所以我才会需要你去做这件事。” 他说到这里短暂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在完成这个任务之前我会保证你的性命安全,并且这件事情能够抵消你向我许愿的代价...此后我们便两清。” 唐缘缘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忽然一下子觉得自己和四号变成了合作关系,心里不由舒坦了几分,只是心里有些好奇为何四号要找一个人类。 不过这种事情好奇归好奇,她虽然一时半会又在脑中产生了很多丰富的联想,却没有再出口问对方这件事的缘由,毕竟这其实算她不需要了解的私人八卦....嗯,而且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可能对她也没有好处。 毕竟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某个不幸身陨的恶鬼死前最后一作死就是提起了有关他的一些过往...呵呵。 一想到这里她背脊忽而又凉了凉,万一自己在途中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会不会被四号灭口? 不过她不敢细想,只是眉头一皱很快甩掉了这个念头,接着转移话题道: “不过随便做这种事没有关系的吗?翻看生死簿……我相信你要是找到了你要找的人的话绝对不会什么也不做的,对吧?” 她抬眼看着他的脸,“额...如果你打算划去名字让亡者复苏的话搞不好遭天谴……”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 四号淡声吐出这么一句话,唐缘缘赶紧露出一副是我多言了的表情移开了目光。 “我从来都不在乎天谴……”他冷笑,“只要能找到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哇!什么为了你一人我可以反叛全世界的深情虐恋啊!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痴情人啊! 唐缘缘听到他这句话语不由又在脑中浮现连篇,心里的八卦和好奇一下子连翻了几倍,但她还是没敢再过问他与他口中的那个人类是什么关系,只是按耐不住的小声问了一句: “嗯...冒昧问一下,你找的那位是男是女?” 四号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好像在质疑唐缘缘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但他还是出声做了回答: “女。” 唐缘缘立刻露出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连连点头,神色里透露出了几分高兴满足之意,好像这样一个简单的字就给了她很重要的信息。 事实也确实如此,四号这一言肯定让她把在脑海里浮现的深情虐恋的戏码彻底圆完,末尾她还要说一句:好戏,磕了! 等到性命之忧也解除,八卦之心也圆满,唐缘缘终于后知后觉听到了在耳边回荡起的下课铃声,她重新被拉回现实开始思考自己之后的打算。 她侧身望了一眼天台之下的校园,看着下课时间又一次热闹起来的操场和教学楼,心里盘算着此刻的时间点,接着又说: “嗯…现在的情况我彻底明白了…我会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的,不过我们的目的地是地府吧?这可不是一般的远门...总之我先回去上课,然后回家之后做点出行的准备,过几天等一切就绪我们就动身……” 她一边那么说着一边想要从他身侧开溜。 但还没等到她开始溜,四号就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 “用不着这么麻烦。” “我们现在就出发。” “哈?”唐缘缘又一次如临大敌,“不,等一下,不用这么急吧!?真的不需要再准备一下?” 她苦苦挣扎了几番想挣脱对方的手却毫无效果,又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对方则望着她不为所动,只是淡声道: “反正我给你的保护咒也因为你冒失而用掉了,为了避免成天在你身边打转给你当保镖,我们不如早办事撇清关系,我可不想给一个人类当什么保镖。” “而且就算你回去准备又能准备什么?你的那些东西人间零散的厉鬼和散魂都对付不了,你还指望能在地府发挥作用吗?我说过在交易期间我会负责你的安全。” 他那么说着抬手轻打响指,身后的灵火跃跳到他的面前,其中有什么符纸般的东西刹那闪现而过,随即又被焚毁得一干二净,紧随其后的是他面前的空间徒然扭曲,以那团灵火为中心开始如塌陷一般形聚成巨大的黑色洞口。 “就算效果不大没准还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呢....”唐缘缘看着那个入口缓缓打开,心里有些凉飕飕的低声喃喃。 虽然对方说了会保证她的安全,但她也知道他实在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在她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自己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有性命之忧.... 四号似乎是听到了她这句充满幽怨的喃喃,目光扫了她一眼轻笑一声: “你身上的灵力其实很强。与其用你之前那些只存储了一点灵力的符文,你不如试着学会利用你自己本身的那些灵力,效果肯定会比那些东西好上千百倍。” 说得很好,如果我会用你觉得我还会依赖符文吗? 唐缘缘闻言又撇嘴幽怨的望了他一眼,但没有出口说出这句抱怨,而是又一次望向了那片黑色的洞口,不知为何觉得那片洞口里传出的气息有些许熟悉。 不过还未等到她细想些什么,四号就又一次出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之前没有来得及问你。” 唐缘缘闻言有些疑惑,自己有什么能回答他的? “什么问题?” 他看着她疑惑的目光短暂思考了一会,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缘缘闻言嘴角一抽,心说感情好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怎么感觉你在我教室里坐那一会就能从别人口中知道我的名字呢?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见她半天没有回答,四号又打破沉默补上了一段话: “在地府里名字是人类最好身份牌,绝大部分已死之人不知道那生前的事情,因为若是了解自己死因的话变成恶鬼的几率很高,所以他们没有名字,多以代号或职位相称,若是你有名字,在地府里面的话,无论多远,我都能找到你。” “这是招魂的一种运用吗?” 唐缘缘心情不太好的努了努嘴,刚想再说些什么,又突然看着他转回头,将抓住她的手的那只轻抬起。 唐缘缘本能的抬眼望去,忽而瞥见自己的手腕和他的手腕之间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绳。 “当然,那只是以防万一,只要不出意外,你和我一直被这根红绳系在一起的话,你就不会被发现是活人,也不会迷路……所以你想不想告诉我都可以。” 不过是名字而已,也不用藏着掖着,而且万一他想喊我也总不能听一直他“喂”“你”的叫吧? 唐缘缘那么心想着,决定回答他的问题,心想多一重保护总是好的。 “缘缘。”她望着他的眼睛开口说,“我的名字叫唐缘缘。” 第六缘 洛染柒的思念 “缘缘…缘缘…果然...”他听到她的回答后望着她的眸子忽而轻念了两声,眸中有一刹的失神。 唐缘缘看他反应不对,差点以为他犯了什么病。 谁没事会把别人的名字莫名其妙的念两遍啊?难道她的名字很奇怪吗?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声嘀咕了两句:“我名字有这么难记吗…还要念两遍....我一直觉得我名字很顺口应该属于听一遍就不会忘的类型来着...”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嘀咕四号有没有听到,只是看着他短暂沉默后又回过神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迈步走向了那个被他打开的黑色洞口。 唐缘缘看着他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那个黑色洞口里,回头有些不太情愿的又望了空无一人的天台一眼,接着叹息般的摇了摇头,一咬牙迈步跟上前者的脚步也走入了那个黑色的洞口。 ............. 阴界地府,灵域内中心众鬼聚居地带。 洛染七和自己的搭档黑无常116坐在地府中心阎罗大殿下抓魂所内的休息区里,等候他们接下来将要接手的收魂任务指令。 116闭眼坐靠在休息厅中的长椅上闭目养神,而洛染七则站在休息区的厅外边缘,靠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上侧望楼外的地府城景。 阴界的地府是一片永远也见不到自然光亮的域界,在这里能够被称之为“天空”的地方永远都无法见到漆黑以外的颜色,所以被笼罩在黑暗中的这片众鬼聚集所一直处在无法见到天日的“永夜”里,正因为如此,地府的城市光景一直与人间的夜色很是相似。 对于洛染柒这种见过人间和地府两界模样的白无常来说,她时常会觉得其实地府就是人间的一片倒影。 能够照亮地府城景的永远是那些被特殊材质化制的灯盏,漫长年岁以来地府的模样其实一直在随着人类的历史和发展而变化,无论是城市模样还是城市气息,地府与人间其实都是相似的。 洛染柒曾经其实常会想为什么明明隔着此岸彼岸生与死的距离,地府的模样却能和人间那般相近,她设想过很多不同的答案,最终觉得最正确的一个答案,是因为这两个地方都聚集着相似的灵魂。 但是地府和人间再是相似,终究也是有别的。 因为地府的地域远远没有人间那般广阔,聚集在此处生活停留的魂灵也远远不及人间繁多,毕竟地府这样的地方对于很多普通的灵魂而言,只不过是转世投胎重返人间的中转站。 所以地府的景象,是永远也不会如人间那般繁华鲜活的。 想到这里洛染柒就略微晃神,忽然想起了一个自己过去很在意的存在。 他总是会望着地府的景象露出略微显得疲惫烦闷的神色,似乎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太喜欢这个地方,她过去时常因此会问他类似“为什么你这般烦厌地府的”问题,不过她得到过答案的次数寥寥无几。 不过他口中说出的那些寥寥无几的答案,却几乎都是让洛染柒永远无法忘怀也总在思考的话语。 他曾说地府这样的地方太过刻板无趣,一切建立在所谓虚假秩序和牢笼之下的平和与繁荣不过只是早晚会破裂的泡影,他说他不喜欢地府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它是“天”的投影。 不过对于洛染柒而言不管过了多少年她都未曾真正理解过他口中那些话,因为他从来不会将他的过去诉之于她,既然不知道他的过往,那么他口中的很多话语其实就无从理解。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在那个存在的眼里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他们之间觉得对方特殊的只有自己。 所以一直都是她努力的想追上他的脚步,只是可惜自从上一次他消失之后,她就再也未能见到他的身影。 时间久了,她也渐渐放弃了那无果的追逐,只是身上仍旧会留有一些因他而出现的习惯...比如此般在高处眺望地府的模样冥想。 只是果然地府的景象不管看多少次,都确实与这里的住民一样有些死气沉沉。 想到这里洛染柒不由轻声叹气,收回思索有关地府的思绪,回到自己的工作上来。 她其实刚刚成为正式的黑白无常还不算太久,也还未完全适应这种总在不同两界之间来回穿梭的生活,所以时不时联想感慨一些事情也还是常态。 此时她在此等候的任务正好是她第十次准备前往人间出任务抓魂。 每一次前往人间其实对她而言都是一个机会,因为对于她这种所属地府之魂而言,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随意前往生者的世界人间久待的。 而她所思念的对象却在那片属于生者的人间。 即使当初他离去之时其实就已经拒绝了与她再多做关联的请求,但其实时至今日,她也仍旧在尽力尝试去寻找他。 洛染柒其实也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很想能够再见他一面。 人间和地府之间时间的流逝并不相同,洛染柒不知道她见他最后一面的那一天对对方而言过去了多久,但她清楚对于她自己而言,那最后一面在她的认知里已经度过了地府年历的三年。 而实际上这样的时间落在她的感知之上,却其实好像还要更为漫长。 漫长到她曾与对方一起经历过的一些过去,或是对方的声音和容貌好像都快要模糊不清。 洛染柒并不健忘,她其实也知道自己这种并不正常的遗忘来源于何。 他离去的那一天曾告诉过她有关自己的秘密,他是与任何魂灵似乎都无法建立稳固关系的孤缘者,也是存在本身就不属于任何一处的无归人。 所以她终有一天会将他彻底遗忘。 他说出这样话语的时候风轻云淡,似乎对此并没有任何在意,也听不出情绪波澜,好像在诉说与自己无关的一件小事。 但洛染柒惧怕这种遗忘。 她不希望自己将他遗忘,但她不是特殊的存在,改变不了对方的命格,也无法衔接上原本就不存在的缘分,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让自己记住自己要寻找他。 因为即使没有了地府的约束,只要她能够多见他几面,她或许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将他遗忘。 可惜即使是寻找对方的踪迹对她而言也不过是难以实现的愿望,毕竟以她的能力完全无法在人间捕捉到他的气息,所以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同样的,她也不并不对这次的出行抱太大的希望,反倒心里觉得比起自己去找他,还是期待他能再度回到地府更有可行性。 洛染柒那么心想着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又开始漫无目的的发散思绪。 收魂的任务指派还未下来,反倒是领任区又无端掀起了那么一阵喧哗声。 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洛染柒被那些夹杂着各种情绪的喧闹打断思绪,才忽而转回头去望那些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边怎么了……” 洛染七皱起眉刚要自言自语开口,就忽然望见有什么影子从那边喧闹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来者是和她同一岗位的鬼差白无常符殒,他们之间打过几次交道,她知道对方是个性情温柔的热心肠。 于是她出于好奇伸手挡下,开口发问道:“符殒,你知道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符殒抬头望她一眼,看样子也匆忙,不过他还是简短回答了洛染柒的问题。 “听说是上头接到了一个报告,有一个奇怪的灵力波动气息从非常规的入口进入了地府。” “听他们说那股短暂出现的灵力气息好像唤醒了某个被压封在中央鬼帝府底塔里的封印物,造成了一定的封印异动....上面下达了命令说现在开始要多注意加强各岗位的看守。” “大家都在讨论到底是什么存在能够撼动地府底塔的封印物...那可是几百年间都没有任何异动的危险物啊...听他们猜测说,或许是有什么有大人物回到地府来了。” “唔,我好像也只听到了这点事,小柒你如果很好奇的话可以去问问上管外事的那几个鬼王,我和搭档拿到了新的任务,要去人间一趟,比较急,就先走了。” 符殒说到这里冲洛染七无奈笑了笑,随后又转步走向了另一个出口快步离去。 “大人物?” 而留在原地等洛染七嚼这几个字,脑中闪过什么熟悉的影子。 地府的封印物会因为外来者出现异动,这确实是很罕见的事...难道说那些所谓封印在地府的重要危险品其实过去是属于什么特定存在的吗? 但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会离开地府几百年才返回?地府的上层又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提高警惕?难道那位所谓的大人物此次来到地府是为了寻找曾遗失的东西的吗? 这些问题不由自主的在洛染柒脑中冒出,但她很快又摇了摇头,告诫自己这不是她改关心的事情。 她猜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能又一次皱起眉眼回头,望着窗外幽幽亮堂的城市出神。 第七缘 初入地府 唐缘缘再度意识回笼睁开眼的时候,她正在空中做自由落体运动。 不久之前在她迈进那片通往地府黑洞的一刹那,她忽而不知何由突然感到头晕目眩,随后脑海里有一阵光怪陆离的画面忽闪而过。 接着略微刺感的头疼袭来之后,她就短暂失去了感知和意识,只觉得脑中一片模糊,甚至都错乱对时间的感知。 而她再次清醒之际,就感受到了那股迎面上吹巨大的气流。 除了那股冲压得她浑身生疼的上升气流以外,她随后感知到的便忽而从度过漫长的黑暗后忽然又再度出现的光源。 接着她终于回神,努力睁开眼望见下方渺小而遥远的带着光亮的城镇的时候,那股浮空的心慌感才猛蹿上来。 卧槽!!为什么我进入地府的方式这么离奇啊!!!你的洞难道是开在空中的吗?! 在空中下落的唐缘缘冷汗直冒,本能的拼命转头想在空中周围寻找一个身影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望了一圈却猛然发觉四号并不在她身边。 在这片除了黑暗以外没有任何东西的空中下落的只有她独自一人。 意识到这样的事实之后她愈发觉得心里发凉,还未来得及多想到底是出现了什么样的变故,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上了一条不归路了。 如果早知道帮这个忙是这么痛苦的过程,她肯定死活不会答应四号的请求...这还不如和他在人间拉锯博弈,没准还有一条活路.... 她脑中正翻腾着这样悲观的念头,忽而又在再一次转头之间望见了自己手腕上一条忽然开始显现的红绳,那条一段扎在自己手腕的红绳牵引着一根无比漫长的红线,向着下面的城镇延伸而去。 这根红绳是自己和他的缘... 唐缘缘忽而回忆起了四号口中曾说过的话,眸光随着那条衍伸向下的红线一闪,心里不由得又一次开始数落起红线那头的对象。 原来是他已经先到了地府里了么...怎么能这么毫不留情的抛下同行的合作者啊!?他的代价还在空中直线下落生死未卜呢!!混蛋!! 唐缘缘不知道这片所谓的“地府”遵不遵循她熟知的物理法则,但是她知道如果保留着人类身体状态,这么直线落下去她百分之百会得摔成血肉模糊。 然后有条线牵着自己手腕而且又知道名字的他就可以把她直接啃得渣都不剩...啧啧,没准什么要她帮忙都是借口,只是想把她拖到地府来吃掉罢了,这里她根本无处可逃… 她心里不断涌现着这些念头,不由觉得越想越悲观,中途几番想在空中转动身躯想办法自救,可是几番挣扎未果,因为她的力气完全不足以抵挡那可怕的风力自由行动。 她可不想自己人生的结局以摔成肉饼画上句号啊... 而就在她胡思乱想了一通之际,她离地面的距离也在越变越近,原本渺小的城镇在她的视野里越变越大,这片广阔黑暗里唯一的一点星火般城光落入她的眼里,却温暖不了半分她发凉的心。 难道真的要这样被摔死? 唐缘缘心里苦涩的那么想着,并不抱希望的在那片名为地府的城镇试图寻找一个着落点,可惜映入她眼帘的大部分都是尖锐的高楼和一看就很危险的砖瓦... 她的目光四扫一圈无果,心里又悲凉了几分,而就在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下落到快要着陆之际,忽而感觉自己的灵感被略微一触动,她本能的又抬头,有些诧异的望向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的远处矗立着一座高入其上无尽黑暗之中的楼塔,不知为何在一刹那间,她从那座高塔里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熟悉气息。 那股气息和感觉转瞬即逝,快到她以为那是自己危急关头产生的错觉。 当然,此时的唐缘缘也根本无暇去回味那是不是错觉,因为等到她那诧异的目光从远处收回重新落到垂直距离地面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已经只需几秒就会彻底摔成肉饼了。 正想有些悲壮的闭上眼睛之际,唐缘缘忽然又在离自己最近的地面上看见了站在离自己估计下落点不远的四号,她心里有些发凉,难不成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眼看就要撞到地面上了,唐缘缘最终还是出于畏惧的闭上了眼。 哈哈...也不知道我的肉生吃味道好不好... 唐缘缘本来以为这会是自己心想的最后一句话,但在她闭眼做好准备即将成为肉饼的前一刹,却意外发觉自己似乎落入了什么人都怀抱里。 没有粉身碎骨的刹那痛感,也没有冰冷地面的刹那触感,对方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她下落的身体,甚至完美的缓冲了本该因下落带来的巨大冲击,那个怀抱不仅稳当结实甚至还出乎意料有些温暖。 她蜷缩在那个怀抱里一阵恍惚,接着后知后觉回神听到了近在咫尺的熟悉声音。 “...唐缘缘,真有你的,从这么远的地方落下来居然能咬牙一声都不呼救,你是想被摔死吗?” 唐缘缘闻声抬眼,目光撞进了那双带着几分怒意的赤红色眼睛。 她心觉莫名其妙,不清楚眼前的人怒意从何而来,于是蹙眉反问道: “难道不是你把我一个人留在后面才造成这样的局面吗?”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的怒意涌上心头来:“再说了我从天而降大吼大叫又有什么用处?招摇的宣告我一个外来的活人驾临地府了吗?” 四号闻言看着她那双眼睛,忽而止了本想接着数落的后话,眉间却也不可避免的皱起,沉默了一刹才又开口: “并不是我有意要把你独自一人甩在后面。” 他说着一顿,抱着她又忽而抬头望向她下落而来的上空。 “等我穿过那个入口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踪迹了,按照常理来说,你不该是从上空落下来的才对。” 唐缘缘听着他口中的话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诧异的发问道:“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打开的那个洞口根本就不通向空中?那为什么我会从那里进入地府?” 他却仍旧凝望着她下落而来的上空,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就如此沉默了片刻后,他又突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重新与她对视,接着开口在她耳边低语道: “...人类的身体很脆弱的,随随便便就会死掉…你可要小心啊…” 这算是在关心自己吗? 听到他那么轻叹,唐缘缘心里原本的委屈和怒意忽然消了大半。 因为除了那句话以外,她无意从他的眸中捕捉到了一丝落寞的情绪,眼前的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会令他自己一瞬陷入沉默的往事。 兴许是同情心泛滥,唐缘缘在望见那熟悉的落寞眼神之时心里略微有些痛心,她刚想要开口打算问些什么,但是却被四号又一次却打断: “如何?体验自由蹦极刺不刺激啊?小汤圆?” 他忽然那么勾起唇冲她笑,换上了一副略微玩意的模样,刚刚眼底的情绪也不知何时被一扫而空。 小汤圆?! 唐缘缘闻言脸黑了一半,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有些冒头的趋势,她头一次听见有什么家伙用那么恶心的称呼叫她。 看不出来这家伙居然还有这种恶趣味!! 原本心里为他涌起的那几分心疼瞬间瞬间消了大半,干嘛要给这种家伙浪费同情心?唐缘缘突然又回神过来自己还仍旧被他打横抱着,心里忽然又涌起了一种微妙的尴尬感。 她觉得自己如果在眼前这个男人的再多待一会鸡皮疙瘩一定会起得更多.... 于是唐缘缘作势轻咳了两声,忽然开口到: “额...谢谢你接住了我,总之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 她那么说着稍微动了动身子准备撑身从他的怀里坐起,但是还未等她调整好状态,她就忽而听到自己耳边响起了一声冷笑。 “好啊。” 下一秒她猛然发觉自己视线又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找到新支点的身体因为对方突如其来的一个转身失去了支撑点,接着她感到对方忽然一松手,身体蓦然失重。 唐缘缘结结实实的摔落在地,疼得她差点呲牙咧嘴。 这一摔差点名没给她魂摔出来,恍惚中好像都听到了虚幻的骨骼撞裂声。 这下她算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眼前的家伙到底有多不怜香惜玉。 “你!!” 唐缘缘在地上倒吸一口凉气回神过来后又抬眼,心里亲切的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刚气不打一出来准备出声怼上四号两句之际,却忽然看清了对方手里似乎掐攒着什么东西。 四号冷哼一声猛抬起手收紧手指,接着他手中掐住的虚幻影子渐渐显形。 那是一个瘦长畸形的鬼影。 接着四号掐着那个挣扎扭动的青白色鬼影再度冷笑一声,开口嘲讽道: “没什么本事胆子倒挺大,我的人也敢动?” 唐缘缘眉间又一挑动,总感觉这幅情景有些眼熟。 我怎么又成你的人了? 第八缘 威胁 唐缘缘经常会觉得四号口中的某些发言实在是微妙,有时她会怀疑对方是不是从烂俗言情小说里魂穿过来的霸道总裁。 当然,唐缘缘一向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并且不会随意无端联想的人,心里清楚对方这样的话语不过只是目前还把自己当成他的所有物...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物品。 不过即使她心里对此有万般不快,她也懒得此时在这件事情之上计较,于是只能有些悲哀的一边感慨自己怎么碰上了这么不怜香惜玉的交易对象,一边揉了揉自己摔疼的屁股,随后自己站起身来。 等到她起身才回神有余力目光落在四号手上提抓的那只鬼影身上,看清楚了那道酷似人形脸色青白的瘦长鬼影。 那个鬼影长着一张少年模样的脸庞,瘦长单薄得看起来即将就要魂飞魄散,他在四号的手中苦苦挣扎,一副想要用手把掐住了自己脖颈四号的手撇开来的模样,只可惜几番尝试无济于事。 唐缘缘望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摔落在地的罪魁祸首皱了皱眉头,看着这场实力悬殊的单方面施虐有些欲言又止。 为什么你一定要招惹这种看起来就不好对付的对象呢?不是羊入虎口吗? 毕竟你看起来就弱不禁风得好像马上就要消散了...唐缘缘在心里这般吐槽着,完全没有眼前这场闹剧与自己相关的自觉。 她这样的事不关己直到那个少年般身形模样的瘦长鬼影带着略微扭曲的表情开口,断断续续说出一段求饶的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您的食物…我只是寻着本能感受到了她身上那股强大的灵力…对不起……我太久没有补充过灵力了...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本性…” 原白脸色就青白的那道鬼影此刻愈发惨白,说到一半忽而又猛烈咳嗽起来: “我...我只是逃难到这里...我们生活的那片区域灵气尽散...很多亡魂和鬼怪都因为灵魄流失而快魂飞魄散了...我好不容易离开那里...但是也耗费了很多灵气...只是在此恰好遇到你们失了理智...” “我只是想从这个女孩身上窃取一点灵力维持灵魄而已...没有想要独吞或者害她的意思...她的气息很特别...”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原来还真的是冲我来的...唐缘缘心觉有些不可思议。 听着瘦长鬼影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唐缘缘不由在脑海里产生了一些奇怪的联想,因为眼前鬼怪的状态和地府的模样与她过去的一些想象截然不同。 什么叫“逃难”而来?需要吸收灵气维持灵魄的本性又是什么?难道即使是在地府,那些明明本身就是鬼怪和亡者的他们难道也需要定期吸收什么来维系存在吗? 而且他口中的自己的气息很特别又是怎么回事?有着四号这个特殊的存在的掩盖,她活人的身份应该也没那么容易察觉,那么他口中的特别又是哪种特别? 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在唐缘缘的脑海里面冒出,她不由目光多在那道鬼影上打量了几眼。 虽然不知道眼前鬼影口中的话有几分真假,但这些话语确实成功的挑起了唐缘缘的思考和兴趣。 但正当她原本思量着问些什么的时候,掐着那道鬼影的四号开口了。 “我不关心你的故事。先不说她是不是我的食物,你觊觎我的东西就是活腻了,灵魄消散到连灵识都模糊的亡魂也活不了多久,我可以直接给你个痛快。” 他那么说着眸底蒙上一层寒意,手又一度收紧,身后悬飘的蓝色火苗随之如同兴奋一般剧烈跳动起来。 “不,不要……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没有犯过什么大错...求您...” “本来就只是亡魂,还说什么想活下去?” 四号冷笑一声,眉间微微皱起准备又一度发力。 唐缘缘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怔,在心里纠结了片刻,最终出于本能做出了一个选择。 “放手吧。”唐缘缘抬手搭上了四号的手臂,似乎是想阻止他一般摇头道,“放了他吧。他不是也没有得逞吗?” 唐缘缘这一令他出乎意料的举动成功让对方一迟疑,停下了自己下一秒就想将眼前的鬼影烧个精光的行动。 但他很快回神,转头去看出言阻止自己的唐缘缘,勾起唇有些讽刺地笑起来。 “凭什么啊?唐缘缘?你以为现在欠债的一方是谁啊,你说什么我有理由听你的吗?” 唐缘缘对于四号的反应毫不意外,于是叹息般的深吸了一口气挑了挑眉头,把心底里那最后一点侥幸彻底抹去。 虽然她心里很清楚四号现在保护她是因为自己还未达成代价,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心里仍存有一点点,他保护自己不是只因为“代价未达成”的期愿。 毕竟他在面对她时身上偶尔流露出的那几分异样情绪和一些微妙场合的关心她都看在眼里。 不过现在她无比清楚,他们之间就是押注筹码的赌博与交易。 但既然是赌博和交易,那么就不存在一方可以永远用筹码压制对方的局面。 唐缘缘垂眼眸光微闪,脑中开始迅速思索之前对方的种种行为和决策,试图从中寻找到一种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的方法。 无意间她低头瞥见了自己手上的红绳,望见那根有着特殊意义的红绳的一刹,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中骤然成形。 “等等。” 她忽而松手后退了几步,与四号一下拉开了一段距离,伸手扯了扯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发现如料想中一般可以轻易拆开。 接着她再度抬眼,在确定自己能够立刻转身跑路和四号拉开距离后想着他开口: “若是不放了他,我就直接扯断这绳子跑掉了。以我的体质是不是就算找到我你也需要应付一大群恶鬼?我再选择放点血的话也是…既然地府里有那这么多鬼怪和亡灵,那么他们一定会都对我很感兴趣吧?” “既然你的目的是需要我去翻开生死簿…那么至少我的意识和身体都要完好无损不是么?若是我死了…又或是身体出了什么大碍,想必你又得去麻烦地找我一样的人了吧?怎么样…放了他?” 四号眼中出现一丝意外的神色,他开口:“你是在威胁我?” 唐缘缘听到对方的话里展露寒意,心里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硬着头皮应到:“是。” 空气沉默了半刻,然后唐缘缘听到四号手里抓的那家伙沉闷的落地声。 “威胁成立。”他拍拍手,脸上意外无什么不满的情绪,“想不到你能胆大到以自己性命相逼的地步,算你赢了,我不想给自己多添麻烦。” 这其实也只是赌博...唐缘缘在心里那么轻声说,松了一口气。 “……当你夸奖我吧。”她那么说着放开了抓着红绳的手,却仍旧和他保持着距离,她看着四号沉默了一会,目光又扫落在那条被称为缘的红绳上,忽然又开口问: “等我完成了代价我们就毫无关系了吧?” 明明是自己的猜想全然得到证实,她觉得没什么好起来,反倒是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当然,纵使你灵力再强我也不好向老熟人下手吧?这点恩情我还是讲究的。” 他那么笃定的应答,唐缘缘没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什么情绪。 “我确实因为一些原因现在得罪了天界不方便,所以只能拜托你去做这件事。虽说你死了也得还清代价,但那应该对我而言你就没有多大用处了,所以……在完成代价前,给我好好活下去,我会听你的,也会保护你,明白了吗?” 他盯着她的眼睛那么接上后话,虽然摆在面前的是冰冷的现实,但唐缘缘却因为这样的回答稍稍放下了心。 目前来看四号还算是守信的,那么只要完成他的嘱托,她就不会再有性命之忧,这在当前的情况下确实算是最好的结局。 虽然不知为何这样的结局总让她有些不快... 唐缘缘想到这里又轻摇了摇头,抛开了心底那几分有些觉得不快的情绪,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又转移到了那个摔落在地的鬼影身上。 那个有着一副少年模样的鬼魂看起来似乎真的已经奄奄一息了,即使是面对这样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也没有气力立刻逃命,那本身就已经有些半透明的身躯匍匐在地在以有些诡异的节奏起伏喘息。 唐缘缘望着那个少年鬼魂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看看四号又看看倒地的他,随后迈步靠近了那个奄奄一息的魂灵。 直至她停步在少年身侧,确定四号也保持着距离没有出尔反尔的行动之际,才蹲下了身子垂眼向少年发问到: “有什么办法可以给你供给一点灵力?” 她这话一出四号和少年脸上都明显流露出了一副诧异的神色,似乎是觉得她这样的举动有些匪夷所思。 “唐缘缘,你....” 四号率先反应过来想要出言阻止,但话还未说到一半就被唐缘缘蓦然打断,她的目光仍旧落在少年身上,接着说: “这是一场交易,我会给你一点灵力维持你的残魂,确保你能够活下去,但是相应的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你觉得怎么样?” 少年听着唐缘缘的话看着她的脸庞发愣,似乎一时半会没能消化她给出的信息,直到好几秒后他才猛然回神,频频点头道: “我...我愿意!只需要一点灵力就好...无论您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你!” “只要您愿意的话,获取灵力其实很简单,只要您伸出手来就好....” 唐缘缘闻言也点了点头,接着毫不犹豫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停在了少年的面前。 虚弱的少年鬼魂脸上流露出感激的神色,很快就伸出了自己的手靠近了她的手掌间,少年的手最终停在了她手边不远处,似乎是在忌惮什么没有完全触碰到她。 不过似乎这样就已经足够了,短暂的停顿后唐缘缘很快就从指尖感受到了一股很微妙的气息流动,这样的感觉与上一次四号驱动她的灵力净化魂魄时有几分相似。 好像似乎有点明白灵力是什么样的东西了... 唐缘缘一边在心里对比感受着,一边思考这样的力量要如何运用。 这也是她愿意给出部分灵力原因之一,在这样全然陌生的环镜里不知何时就会有突发事故,她必须尽可能的多做尝试增加自己能够利用的筹码,不然一旦遇到什么意外,她就只能做待宰的羔羊。 不过轻而易举掌握灵力的运用似乎也并不是什么易事,她才刚刚在这样的灵力传输中摸索到一点感觉,这场灵力传输就已经中断了。 接着那个少年模样不再那么透明的鬼魂从地上动了动身体,最后改变了一番姿势匍匐贴跪在了唐缘缘的面前,带着哽咽的声音开口道: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救了我...我会永远记得您的恩德...” “不管您要问些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唐缘缘被眼前如此大礼吓了一跳,赶紧罢手说:“额...你先抬起头来吧,不必如此拘谨...?” 少年闻声抬头,但却还是跪在她面前一副等待发候的模样,那副褪去了憔悴的面容之上还留存有几分激动,看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唐缘缘实在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待遇,但是她也知道四号的耐心并不会预支给她太多用来浪费时间,所以她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轻咳了两声,正色开口问到: “那么第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地府的生死簿看守所有什么特殊之处?” 第九缘 提问 “地府生死簿看守所....?” 少年有些意外的重复了一遍唐缘缘的问题,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多打量了几眼,似乎是有了什么猜测,但是他没表现出别的动作,只是很快又接话到: “我记得...我听说过生死薄看守所对于亡魂来说是禁地,能够接近那里的只有天生的鬼怪,因为生死薄上记录的很多东西,都是已逝之灵不能知晓的禁忌。” “但是据说其实即使是天生的鬼魂...其实也是无法进入生死薄看守所内部的...不知道为何它明明是留存在地府的东西,能够进入那里的存在却只有活人...所以所有那里的守卫都只会存在于外围。” 这倒是和四号给出的情报如初一撤... 她第一个问题会选择询问这件事原因,是因为她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实在是有些没底。 虽然四号把要她去闯生死薄看守所说得风轻云淡,但她心里清楚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而四号似乎又没有给她太多情报的打算,无可奈何她只能自己再单独收集一点情报。 而且她之前还无法对四号给出的那些情报完全信任,毕竟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她不能只听一个对象说什么是什么。 此时她听着少年的话在心中默默和之前得到的消息做了对比,确认四号之前所言并非片面之词,心里稍稍又放心了几分。 于是她在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又问道:“也就是说在生死薄看守所内部不会有其他存在是吗?” “应该...是这样的。”少年有些迟疑的回答道,“毕竟在这地府没有谁能进入那片看守所。” 唐缘缘点了点头,很快又问出了一个自己很关心的问题: “那你知不知道过去进去过的活人都是什么下场?” 既然地府的鬼魂都知道能进入生死薄看守所只有活人,那么就意味着过去肯定是有先行者前辈的,唐缘缘很希望能够听到一点前辈的经验。 可是她没能从少年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而是望见眼前的少年脸色又一次变得很不好,她心里刚一咯噔,就听见对方回答道: “下场...没有谁知道他们的下场...因为据说曾经进过生死薄看守所的活人...只有一个人从中出来过!其他的人全都有去无回,全都被关在了生死薄看守所里再无音讯!!” 这...他之前完全没有和我说过这种事... 唐缘缘闻言心里凉了半截,感觉自己走上了一条没有回头选择的不归路,她强忍住自己回头冲着四号质问一顿的冲动,神色也不太好的皱了皱眉头,再次问到: “那你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出来的吗...” 唐缘缘这句话还没有问完,就出乎意料的被四号出声打断了。 “那种事情没必要问他,他不会知道。”他说,“你也不用担心这件事,因为他口中那个所谓唯一从生死薄看守所里走出来的人类,就是我在寻找的那个人。” “她是如何从生死薄看守所里回返的,只有我知道那个秘密,你再想从别的地方打听也是徒劳。” 四号说到这里略微一停顿,赤红的眸光里带上了几分寒意扫过了那个鬼魂少年,接着又落到了唐缘缘身上。 “警惕对你这种人来说是件好事,但是你除了信任我以外也别无选择。唐缘缘,你要明白一件事情,害你对我并没有好处。” “当然。”唐缘缘听出了四号话里的警告,但是却没有流露出半分惧色,而是一本正经的说到,“我当然相信你,毕竟如果你的目的只是为了害我还用不着给自己添这么多麻烦事。” “不过谁都有信息盲区吧?我只不过是想多了解一点我要面对的事罢了,而且万一有什么你也不知道的情报呢?”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了这句应付的话,接着明智的选择跳过了之后一些原本还想问的后话,迅速向少年转移了话题。 “那么下一个问题,你所说的不吸收灵气就会丧失理智...是所有鬼魂的通性吗?” 少年见唐缘缘转移了话题,也不敢怠慢,立刻摇了摇头: “不...一般会如此的只有亡魂...因为我们亡魂和天生的鬼怪不同,我们的魂体其实是不属于地府的,想要久留于此需要一定的代价...所以其实很多亡魂也会选择急于投胎...” 看来所谓的“亡魂”和地府“天生鬼怪”真的有很大的区别啊...他似乎总是提起这样的区别...而且从感觉上来说天生鬼怪的地位在地府应该是要高上一等的... 可是什么又叫魂体不属于地府?难道不同的灵魂对于此岸和彼岸的适应性也不同吗? 唐缘缘听着少年的话不由如此产生了几分联想,但是这样的联想却只让问题变得越来越多。 本来她是想借此了解一下地府的现状或是在这里生活的鬼魂的,毕竟在陌生环境里想要先多做了解是一种本能,但是果然这些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事。 于是唐缘缘就只能在心底默默消化这些令她有些意外的知识,一边偷偷又打量了不远处的四号一眼,眼看对方的耐心似乎临近尽头,她赶忙又长叹了一口气,抛去脑中那些复杂的思绪,打算赶快结束掉自己的询问。 当然,她也并不会因此浪费这个机会。 于是她轻咳一声后问出了一早想好的最在意的问题: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之前说我的气息很特别,在你的感知里,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特别?” 似乎是没有料到唐缘缘会问这样的话,跪在地上的少年明显一愣,这一次出现了比之前都要长久的沉默,最后他似乎几经思考之后皱着眉头吐出了一番话: “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您...您身上的气息很诱人...是那种对鬼怪来说无法抗拒的诱人...但这似乎又不仅仅是因为您的灵力很多...好像您的灵魂本身就对灵体带着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虽然其实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但是我曾也有过一些不太一样的经历...嗯...我其实感受过和您身上的气息很相似的吸引力...而那种吸引力,来自...” “够了。” 四号忽而冷声出言打断了少年鬼魂的后话。 他这一声打断后少年忽而就止了声不再开口,而原本正认真听着的唐缘缘不由莫名其妙的转回了头去看四号。 你干嘛啊!正说到关键之处呢! 她在心底此般焦急呐喊,回头却只能用一副委屈的神情看向不知为何刻意打断了少年后话的四号,但后者目光似乎都没有落在她身上,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我准许你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唐缘缘。” “不用去了解那些和你不该知道的事,我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了。如果你再不让他离开,我一定会了解了他的命。” “这...” 唐缘缘闻言一怔,她从四号的话里听出了怒意,于是也没再敢多问什么,目光落回少年的身上赶紧对对方使眼色。 “我的问题结束了...!你赶快离开吧!” 她压低声音冲少年那么说了一句,后者连连点头从地上站起,又慎重的向她鞠了一躬: “我会记得您的恩情的!我的名字叫慕凐,如果您以后还有什么帮助,我一定会鼎力相助...” 唐缘缘带着几分焦急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一边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一边心说自己应该用不上你的帮忙了,毕竟哪个大活人没有事会经常来地府? 她正那么在心底吐槽着,忽而又从少年的话语里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说他叫慕凐...可是他不是亡魂吗?四号之前好像说亡魂一般没有名字来着....” 唐缘缘微皱起眉头那么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很快又被四号的声音拉回了注意力。 “鬼都走了,怎么,还盯着他离去的地方念念不忘?”他出口嘲讽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微妙不耐烦,“你很关心那个亡魂的事情吗?” 唐缘缘闻言转回身,看着四号摇了摇头。 “也不是很关心,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话说到一半又忽而打止,因为她不知为何出于一种直觉认为四号应该不会再想听自己念叨那个少年的事。 而且其实奇怪的也不仅仅是那个少年...因为她意识到了她问少年最后一个问题时,他没能说出来的那个答案似乎是被四号刻意打断的。 她不清楚对方这么做的缘由是出何,但她也不敢多问。 “不管奇不奇怪其实很多事情都和你没关系不是么?”四号说,“对你而言完成我的任务脱离这里才是重要的。毕竟人类可不适宜在地方这样的地方待上太久,所以你应该抓紧时间。” 他说到这里忽而又顿了顿,望着唐缘缘的脸沉默片刻,忽而又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唐缘缘,不要去了解太多你不该知道的事情,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多,你会被影响牵扯的概率就越大,明白么?” 她看着四号的眼睛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开口争辩什么。 “那么,向着地王府中心走吧,我想你也很急着摆脱我这个烦人的家伙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唐缘缘的反应感到满意,他这句话的语气与之前相比终于缓和了很多,接着他抬手挥了挥手,招呼唐缘缘跟上自己的步子。 唐缘缘安静的迈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四号的脚步,接着又无声的轻叹了一口气,抬眼望向了远处那栋地府之中最为高耸的宫殿式建筑层楼。 第十缘 他与缘 生死薄看守所坐落在地府地界城市之内最为繁华的中心地带。 这样的事实很出乎唐缘缘的意料,因为无论是从少年那得到的信息来想,还是从她的习惯来看,看守什么具有一定特殊性的重要之物的场所似乎该设立在一些偏僻的地方。 不过其实出乎她意料的事情也不止这一星半点,其实光是她一路走来所见的地府景象都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刚刚抵达地府的时候她性命难保,自然没有太大的心情去观察吐槽这片所谓与“人间”不处一界的世界的本身模样,而在一切事情解决有了喘息之机之后,唐缘缘观察环境的本能和好奇心就难以遏制的又开始复苏了。 所以她跟着四号前往目的地的过程中一路都在四下张望,一边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他们所经过的地府街巷,一边用意外的目光扫过那些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鬼怪。 来到此处之前,唐缘缘其实完全没有想过地府这样完全是鬼怪生活的世界居然会有些酷似人间。 她过去曾以为“地府”“地界”“地狱”之类的地方,会像各样小说漫画里一般是一副原始无比又脏又乱,在她预想之中其实应该是不大的石制山洞洞窟或者一片荒凉的荒原。 但是事实完全相反,地府的模样是一座规模巨大的城市,虽然很多街巷和标志建筑还留存着中式古代建筑风格,但是也有部分楼房很偏向于现代人间的高楼大厦,甚至居住游荡在这样城市里的鬼怪很多也都是以一副酷似人型的模样穿着现代的服装穿行。 这样的景色时常会让唐缘缘恍惚觉得自己并不是来到了地府,而只是一个天色有些昏暗的奇妙国度。 这样意料之外的场景总给她一种微妙的“不合理感”,她总觉得地府似乎有些太过贴“人性化”,甚至还怀疑这样的地方是刻意仿照人间制造的倒影。 不过不管她如何对地府抱有好奇和发散思想,那些好奇心在此时都是无法得到满足的,毕竟此时她还是某种意义上的“人质”,无法离开四号的身边。 所以唐缘缘只能一边看着身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无数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一边随意的猜测思考着各种事物打发时间。 四号在有关那个少年出现的小小插曲之后就没怎么再开口说话,甚至似乎有些刻意的与她拉远了一些距离,摆出了一副打算“速战速决不浪费时间”的模样。 不过唐缘缘觉得他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不想听自己问东问西.... 这样无法与对方搭话的同行对于唐缘缘这种有些话痨又好奇心很重的人来说属实有些折磨,所以即使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她中途也好几次差点按耐不住想要开口和对方聊天或者问点什么。 不过一想到要问对方问题,她就会想起对方那句“不要去了解太多你不该知道的事情”的话语,这听起来就好像他好像在有意避免她接触到一些东西,无论如何都令她很在意... 当然,在意也只能她一个人在心里在意。 唐缘缘略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目光从周边的街区上收回,片刻后跟在四号身后悄悄加快了几步步子和他拉进距离。 越是靠近生死薄看守所所在处的繁华地带,地府的鬼城街区也就越发热闹,能够在城中看到来往穿行的鬼怪也就越变越多,再怎么见过世面的唐缘缘身为那么多鬼怪中的异类也难免有些心虚。 虽然之前在威胁四号的时候她说得好像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但事实上她还是很惜命的,而正因为她深知人类身份在鬼怪群中的风险,所以她不由自主的就想和自己唯一熟悉的存在靠近一点。 所幸四号虽然之前刻意和她拉开了距离,现在却没有阻止她主动靠近,反而也随之略微放缓了一些脚步。 唐缘缘一边在心里吐槽四号说还算你有点良心,一边紧跟他的把孩子让自己和他的距离保持在几米之内。 果然感觉身边有个靠山底气都要多不少,唐缘缘忽而又有了悠闲打量周围环境的心情。 在这段比之前热闹的多的街区里能看到比之前更多的形形色色的鬼怪穿行,甚至还能看到小孩模样的鬼魂在街区上嬉戏打闹,与刚刚四处都有朦胧的雾气的街道相比,这里宽敞而视野清晰,灯火通明,有较高的楼层和数不胜数的购物所,真正如同人界一般繁华。 “哇…”心情一放松,唐缘缘走在这样的街巷中就不由发出了感慨,“没有想到地府也有这么繁华的地方…简直和人间一模一样...” “因为这片中心区域附近大部分居住的都是天生的鬼怪。” 出乎她意料的,那句本是自言自语的感慨得到了四号的回应,他头也没回的说: “其实现在的地府确实和人间没有太大的区别,对不是亡魂的天生鬼怪来说更是如此,而且就算是亡魂,能够居住在这里的差不多也相当于人类中的富有的那部分吧。” 他那么说着微抬了抬头,扫过一眼地府之上漆黑一片的上空:“你们人类不是有祭祀的习俗吗?被铭记的魂灵在这里也是有特权的,有人记住的鬼总是能住在好地方。” 唐缘缘点头,望着来往的行者,有一刹那愰神回想起了自己已故的母亲。 但她很快就晃了晃脑袋抽回了思绪,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不远的四号身上。 有人记住的鬼总能住在好地方...他的话语如此在脑里回响。 他也是如此吗?四号看起来似乎就很像是很有能力地位的存在,或许应该在地府这种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吧? 唐缘缘刚这么在心里无声吐槽,却忽而不知为何又回想起了一句他们初见时曾在恶鬼口里听到的话。 他是还愿人,但却也不过是被地府束缚的罪人... 看之前四号的反应,那个恶鬼给出的信息估计并不是假话...难怪他看起来并不在乎地府的规矩和这里的事物。 四号看起来明明有可以碾压大部分鬼怪的可怕实力,但是他本身最大的执念却只是寻找一个人类...那个人类特殊到了他可以为此背叛地府这种程度吗? 她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却不由皱了皱眉头,心觉四号这个存在身上的矛盾和谜团真的不是一般的多。 “哎呀...值得你做这种看起来就会遭天谴的事情的女孩一定很特别吧?”她垂眸看手上牵着的红绳如此自言自语,”不过这样就相当于放弃了自己和地府的一切联系了吧?那么在这里记得你的那些鬼怪或许也会难过的...” “不用担心那种事情,反正没有谁会记得我。” 她闻言又猛一抬头,看见四号头也没回的回应了自己那句自言自语的消遣话语。 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所以我是没有归所的...因为我本身就无法和任何存在结缘...如果不靠特殊的手段和契约,即使是与我相识的存在也会轻易将我遗忘...不过曾经也有例外...是有人记得我的,只是她……” 他说到这里忽而又停声,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于是又为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话锋一转: ”不过也无所谓,我并不是那些需要执念延续灵气的亡魂,不会因为这点事而消失。我也是因为赎罪和一些目的才会成为为这些家伙工作的还愿人的,不过哪怕因为工作会去实现人类的愿望,在愿望交易结束以后他们也会忘记我。” 四号的语气轻描淡写,唐缘缘心里却有点同情他。 无人记得,无人在意,无处可去。 也难怪他在人间玩失踪而又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唐缘缘听到那句“会忘记”心里有点不舒服,开口问:“我也会忘掉吗?” 四号一顿,这次转了头看她,冲她轻笑:“当然会。” ”先不说这是天界的家伙的意思,让许愿者忘掉还愿人…再者,忘了我对你我都好,按照灵态的分类来说,人类与我的缘是最脆弱的。” ”其实我没有出现在你面前的那几天应该也有遗忘有关我的事情吧?只是因为那个简单的契约还隐约记得我的存在吧。不过你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就是了。所以后面我还特意唤起了你的记忆。” 唐缘缘闻言一怔,神色有些微妙的张了张嘴,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本来她是本能就想说“我一直就没忘记过你”的,因为她从来就没有什么记忆被唤起的感觉,从头至尾她都记得很清楚一切有关于他的事。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这样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或许这是记忆被唤醒之后大脑欺骗自己的合理化呢?所以她选择什么也没说。 四号也没有太注意她那副有些奇怪的反应,只是接着说: “不过不用担心,这既不影响你,也不影响我。我认识的人还挺多的,只是没人认识我。不过也挺好,你天生就能看见我,以后你就算忘了我我也还能冲你挥挥手打招呼。” 他那么说着忽然停下了脚步,侧身伸手拍了拍还在若有所思的唐缘缘的肩,直到她也停下步子来。 “我们快到了。”他扫了一眼不远之处一片相对空旷地域的大门式建筑,抬手指了指那道有几层楼高的巨大门框。 “生死薄看守所就在那道门内的特殊空间内,从这里再过去我们会穿过没什么守卫势力的护卫区,那些家伙都由我来解决,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唐缘缘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我已经完全明白了那就抓紧时间行动吧”的表情又迈步,却忽而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唐缘缘。”他望着她的眼睛,抬起了他们连绑有红绳的手,“去到那里之前,我要和你说清楚一件事。” “这条红绳是我们现在的‘缘’,一旦代价完成,它便会自己断开,然后你会忘记有关我的事情,到时候,我会送你回到人界,当做一切也没发生,明白吗?” 他沉默了一瞬,又接着道:“你千万别对我疑心太重让我送走你变得麻烦,或者是又同情心泛滥来搅合有关我的事情,那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唐缘缘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片刻,轻点点头。 他那么望着她的眼睛好一会,最后在得到她的许诺后却反倒带着自嘲的语气轻叹:“...算了,说什么呢我。反正缘断开之后你都不一定会记得我...又怎么可能会记得我的话?” 他如此说着又自嘲的笑笑:“是我多言了,总之你只要保持你自己那一贯的警惕和想要自保的心就好。这样就足够了。” 他随之放开了她的手,忽然像对一切都失了兴致一样再度转身迈开了步子。 唐缘缘也拔腿去追,这次她却没有再怪罪对方态度转变太奇怪。 似乎是因为听过了他口中描述的关于他的特殊之处,她已经对四号那种忽冷忽热的行为有了心里准备,也多少理解了他那种时不时流露出的漠然和犹豫是出自于何。 如果自己和任何存在相处所做的一切最后都只能被自己独自铭记,那无疑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 她又能要求对方改变什么呢?她什么也做不到,那是于她而言光是想象就足以觉得可怖的苦痛。 唐缘缘追望着他的背影,垂眼之际目光又扫落过自己手上和对方牵连的红绳,不由仿佛在自问一般喃喃自语到: “说什么‘缘’……真是那么容易断开的东西吗?” 第十一缘 寻找生死薄 阴界地府中心地段,抓魂所休息场内。 经历了有些漫长的等待,洛染七终于从阴司府分发所里拿到了自己和搭档全新的任务单据,她一边垂眼扫落手中那卷卷宗班长长的名单一边不紧不慢的行走在此时显得有些寂静的大厅里。 不久之前那场短暂的动静和喧闹之后,阴司府的上级从不少黑白无常和阴兵里抽调了一部分鬼怪去处理看守那突发的异动,所以此时的抓魂所似乎比起往日显得要更为寂静。 当然,洛染七和她的搭档116并没有被分配到这样的任务里,因为他们都还是新晋上任算不上久的黑白无常,除非遇到真正需要整个地府都为止警惕焦虑起来的的大事,不然像他们这样的新人一般都只能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虽然也不是说本职工作不好...只是偶尔也会好奇别的事情...毕竟在地府这种长久死气沉沉的地方有点变故其实不算太容易...洛染七怀抱着这样的心思轻叹了一口气,带着有些惋惜的心情停在了自己搭档的身边。 “这是新的一批需要捉魂的名单,壹陆你核对一下……” 洛染七那么说着将手里的书单递给了自己的搭档116,坐在休息座椅之上的116闻言睁开眼,伸出手接过了那批书单,开口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句: “不要用那种你擅自取出的称呼叫我,我们是工作搭档,不是在玩过家家的小孩。” 116说着这样的话,面无表情的望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扫视和对你那些书页之上的名单。 又是这幅冷漠模样...为什么明明长相那么可爱却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代号名为116的黑无常是与她同届毕业的阴差精英,拥有着天生的强大灵力,曾夺得过实习阴差黑白无常的抓魂头筹,是近几代新晋黑白无常里最有实力的一个。 但这样被誉为实力派的天才,外表却是一副有着不过150出头的身高且长着张秀气娃娃脸的正太少年,不过他的性格也和他的实力一样与可爱的外表相反...因为116不仅有些面瘫还沉默寡言。 洛染七有些头痛的揉揉太阳穴,有些遗憾的心说和搭档拉进关系的计划再度失败。 两人成为黑白无常的搭档关系有些时日了,从实习期到现在一同出任务的次数并不算少,但平日里也没有却没什么交集,所以到现在为止都称不上熟人...即使分配后的黑白无常搭档会住在一起。 不过洛染七还是很希望能够和116这样的搭档搞好关系的,无论是出于对未来工作的希望还是人情上的相处,她都觉得和116拉进距离会更来得明智,所以她一直在做诸如此类的尝试。 当然,想要和116拉进关系并不是易事,今天这样的失败也不是第一次。 有时候洛染七也会怀疑,是不是对方其实讨厌自己? 洛染七刚这么想着,回神注意到116已经垂眼扫完了手上全部的捉魂名单,接着她望见他直接站起转身迈开步子,一声不吭的绕过了自己直接往出所口走。 不会真的是讨厌我吧? 洛染七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走了好远才反应过来若不追上去他便真的会撇下她。 ”等等...你还真是没有人情味啊!…哪怕我们已经死了。” 她望着116的背影如此嘟囔了一句,却又习惯性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长叹一口气。 其实这样冷淡的鬼怪116也不是唯一一个,从她在地府有记忆开始,她所遇到的周边这样的鬼怪就数不胜数,而曾经唯一让她能感到有趣和温暖的他已经不在地府了。 “等等我。” 她出声那么说了一句拔腿去追,所幸小个子的116走路并不算快,所以她没费力气就赶到了本超出她老远的116身边。 她看着走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搭档,本来想问问对方是不是真的讨厌自己,但张口却没能将那问题出口,只好随口敷衍的问了另一个问题。 “虽然我们没有被分配到特别的任务,但是现在应该也算是地府的特殊时期吧?这种情况下我们就这么随意的走掉没关系吗?” 她问出这句话的一刹自己都觉得好像有些太过多嘴,心觉就算是要转移话题这种话似乎也太不合适了一点。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116却因为这种本来以为不会有回应话语停下了脚步。 他转回过身来,平常那双常被压藏在帽檐之下的眼睛随着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接着他嘶哑的声音随之响起。 “877,不要去管与我们无关的闲事,既然是地王府都需要特别响应的特殊情况,那我们即使是留下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116眸光里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看着后者有些发愣神情收回了与她对视的目光,又补上一句:“这是警告。” 洛染柒好一会才从对方那突然带着点威胁意味的话语里回神,她似乎很少见到116如此较真一件工作以外的事。 不过好在她那些话本身也只是玩笑... “是是是尊敬的黑无常大人……”她无奈的举起双手答应了116的话,表示不打算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二者之间又重新变回了沉默,按照原本既定的打算走向离开抓魂所的方向。 而就在他们即将即将彻底迈出这所大厅的下一秒,抓魂所内却突然响起了响彻整片区域的刺耳警报。 “生死簿监护所已被入侵,全体职员原地待命。” ............. 而此时另一边所谓“神秘而又可怖”的生死薄看守所内,唐缘缘此刻正好荣幸升格为全地府各级阴差鬼怪的通缉对象。 进入生死薄看守所的过程比她想象之中的要顺利很多,那些驻扎在这片区域附近的鬼怪几乎都是被四号三两下轻松解决,甚至可以算得上一路几乎通畅无阻。 而正是因为这个进入生死薄看守所的过程太过顺利,所以到唐缘缘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就被他推进了那扇看起来无比诡异的生死薄看守所的大门。 而等到她后知后觉发觉自己已经进入了生死薄看守所之内时,她回头再去望身后的道路,却再也看不见那扇长得像是出口一般的大门了。 生死薄看守所的构造形似一座巨大而望不到边界的图书馆,四下都堆砌着各种形状不规则的书柜和满当的书籍,这里的空间似乎天然有一种违背了物理常理的交错,这座巨大图书馆的道路构造似乎随时随地都在不断变化。 唐缘缘行走在这样不断交错变化的巨大书柜中央,时不时会抬手回看一看圈挂在自己手腕之上的红绳。 据根本没有真正进入过这座生死薄看守所内的“半经验人员”四号所说,这条红绳是她在这片不规则的空间之中唯一能够寻找到返回出路的方法。 所以现在不管他的说法靠不靠谱,唐缘缘都格外宝贝这条救命的红绳,生怕它在自己走着走着的时候就自己消失。 除此之外她在这趟漫长的旅途之中还会时不时扫视一眼周围那些巨大的书柜和自己悬浮在空中的书籍,因为她需要时刻关注着这片空间的变化。 这里所有的书籍都是记录着每一个人一生所有事情的“阅历书”,生死薄看守所就是由这些记录着无数过去的信息对切而成的特殊空间,这里的一切本身就是历史的记录和承载,而记录着“生死”与“存在”生死簿,则可能藏匿在这望片不到尽头的书柜中的任何一处。 她不知道自己需要在这片特殊的空间里走上多久,因为四号告诉她想要见到生死簿很看机缘,所幸的是她在这里如何走也不会疲劳。 其实最开始唐缘缘听说找生死薄还要看机缘这种事的时候,她曾一脸绝望的看向四号问自己会不会一辈子出不来,又或者在里面耗费太多时间出来直接濒死。当时他很肯定的打消了她这样的担忧。 据四号所说,她的“生命”在她所处于生死薄看守所中的时间里是静止的,不管在里面待上多久都不会影响她生命的流逝,而至于所谓的机缘问题,更不需要她来担心。 因为他在送她进入生死薄看守所之前曾经有交给她过一些有关于他所在寻找之人的东西,他说他所寻找的旧人曾是对生死薄有着奇妙吸引力的特殊存在,只要她手上持有“她”的东西,那么花不了多少时间她就能见到生死薄的存在。 但即便是四号这么打包票,唐缘缘也独自在这片场景总是很相似的生死薄看守所里走了很久,至少以她自己的感官判断,她觉得这样的时间格外漫长。 “我这辈子再也不接这种苦差了……” 她一边如此嘟嚷一边又一次转头张望,却无论如何都只能看到那些千篇一律的四下飘浮翻转的书轴。 唐缘缘一边心里感叹着“世界上的人还真是多啊”,然后一边又有些漫无目的地转向前看。 她在这片图书馆之中所走的道路看不见尽头,不知起前后的模样,但是神奇的是只要她迈步往前走,她的面前就一定会出现一条延伸到黑暗之中的通路。 不过事实上这里的一切都是漆黑一片,这片生死薄看守所里本身是没有光源的,满布这里的只有不断向她靠拢蔓延着的黑暗,而唐缘缘之所以看见四周和来时的道路的理由,则是因为她手上系着的那根红绳在发着光。 她还记得他说“一定要在缘完全断掉之前顺着走回来”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皱起眉来,不由又伸手轻轻撩拨了一下那根意外有实体的红绳,心里有些好奇它到底能够延伸至多长。 不过令她觉得神奇的是,她在这片空寂而又诡异的生死薄看守所中的感觉并不令她觉得不舒适,反倒相比在这之外有些阴冷的地府,她觉得这样的空间对她而言更有一种微妙熟悉的感觉。 第十二缘 预见错误的未来 虽然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独自走在这种空间里自我心里安慰的错觉... 唐缘缘心里几番自嘲的笑笑,随着道路的行径一段又一度抬起了头,但除了被照亮的区域里四周的景色变了一番外,前路还是一模一样的黑暗,她有些觉得疲倦了,但又只能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走。 “说起来,这里好像很熟悉....总觉得应该是我来过的地方,可是这里是地府的生死簿监护所…我又怎么可能来过这种地方……” 她叹了一口气如此自言自语,轻晃了晃脑袋想要剔除自己那越是在这里行走,就越觉得微妙的诡异违和感。 但是这样觉得一切很熟悉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因此散去,反而愈发强烈。 她发觉自己在这片特殊空间里行走的道路越往前进,她就觉得越熟悉,甚至好几次,她都能猜到下一段路的周围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让唐缘缘心里很不舒服,也让她不由觉得这里变得更加诡异起来了。 这里本来不该是面对不同的来者和不同的情况会产生不同道路变化的特殊空间吗?那为何她会有如此强烈的“既视感”? 就好像她曾经来过此处,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记忆一样。 唐缘缘却不敢多去猜测,因为这样强烈到让她觉得有些可怕的违和感无论怎么去联想似乎都不会是什么好事,要么意味着她落入了自己无法发现的循环,要么意味着她正在这片异常的空间中迷失。 而在这种本来就变幻莫则且有只有她孤身一人的地方,胡思乱想给自己增加额外的恐惧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所以她只能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不断调整自己的心态和思绪,迫使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寻找生死薄这件事之上。 “我想什么呢真是……嗯?” 她本来想以自嘲的形式驱散几分自己脑子里那些令她不快的情绪,但这自言自语的话刚说到一半,她的右眼就忽而没有任何征兆的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随后紧接着,她双眼的视野里出现了画面不一致的诡异景象。 唐缘缘略微一怔,随后很快就从这样的异象里冷静了下来。 这是她那双平日里除了看起来引人注目以外就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异色瞳双眼所拥有的奇怪特质,偶尔她的双眼能够看到不太一样的景色,而大部分时候那只红色的右眼能够比蓝色的左眼看到更多的东西。 而这些特殊视野里所见到的事物常常超出了一般的常理,除了普通阴阳眼所能见的非现世之物,唐缘缘甚至还从自己的右眼视野里看到过过去和预见过未来。 但每一次这种能力一出现,她都会摊上一堆麻烦事,毕竟这种特殊的能力并不是随时都会发动,而既然出现了异样,那么自然意味着有其特殊的因果缘由。 不过此时在这样的空间里,这未尝不是一个打破拖延时间僵局的契机... 唐缘缘如此想着,专心琢磨起了自己两眼视野所见的差别景象。 她那双红色右眼中的景象起初和左眼所见的环境差别并不算大,周围的景象大部分都还算相似,其中的景象似乎也在循着一定的方向前行。 而这样双眸所见景象出现差别的情况,随着唐缘缘越往前进,双眼视野中所见的景象差别就愈发变大。 在她的右眼视野里,不知何时起其中的“第一视角”就开始和左眼乃至唐缘缘本人变得完全不同步,即使她刻意的放慢了步子,右眼视野里周围景象变化的模样也没有丝毫减缓,而是保持着较快的速度不断变化。 这意味着右眼所见视野里,那个真正的“视野主人”没有放缓步子,一直在有些急切的前行。 而视野中的“她”没走多远,就在原本看起来总是变化不大的周围景象里发现了一个诡异的,除了放有一本书以外完全空着的书架。 那本孤零的书册在书架之中散发着淡金色的微光,很快,一直前进的视野迅速靠近了那本孤立的书本,在走到那本书不远处时忽而停了下来。 唐缘缘从自己右眼的视野里隐隐望见那本书的侧页,那本看上去就与周围书册有着明显区别的书侧边缘写着三个字,而最下面两个字是“缘缘”。 可惜最上面的字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涂抹了一半看不清楚,那本书侧名字的下放还印着有些新鲜的血手印,指纹轮路清晰可见。 “什么缘缘……是我的书吗?” 唐缘缘心觉有些诡异,不由皱起眉头嘀咕了那么一句,但她一开口,眼中的景象就蓦然一变,像是准备伸手拿书的刹那,整个空间之中的情况就突然骤变,周围一切全然陷入了一片漆黑。 在她右眼的视野里,这片宛若巨大图书馆般的空间中那些琳琅满目书架和书籍没有征兆的都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接着那片视野却又似乎转过了头一般一变动。 在那片一切都消失了的黑暗里,一本一人高的厚重大书缓缓从黑暗里凭空浮现,它陈旧而又布满灰尘,泛着暗淡的金色荧光,像是记载了成千上万年所有被遗忘的历史,而那张看起来无比古老的皮卷纸封面之上用血字书写着“生死簿”。 右眼视野里的景象戛然而止,恍然间又转回到了和左眼无异的模样,唐缘缘这才终于从那段景象中回神,却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向前走了多远。 “刚刚那是……未来吗?” 她如此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自言自语嘀咕出口做了猜测,目光又一度再周围扫视一圈,大约辨认出了不少自己在刚刚所见景象中的相似点后,姑且先相信了自己的猜测。 毕竟刚刚那种情况很显然是预见了一段特殊情况下的视野,而按照她的预见来看,她在不久之后应该就会见到生死簿。 这对此时此刻的唐缘缘来说姑且算是个好消息,因为如此她就不用担心会再出现那种自己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找不到回去道路的情况。 不过从那样预见的场景来看似乎也有可惜之处,因为她相当在意在预见里看见的那本名写着“缘缘”的书,但照刚刚来看,她是没法拿到那本书的。 于是她就如此怀着略微些失望的心情继续前走,目光和注意都不断留意着身边景象那些她有印象的熟悉之处。 她就这么如此一边前进一边回忆,很快就走到了临近她所见视野里那片会有特殊书架的区域。 近了,近了,很快,她就已经隐隐看到了前方已经出现了一半的空空如也的书架。 唐缘缘心里略有一喜,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但走近了她才发觉,那个空荡的书架与之前特殊视野里看到的不太一样。 此时真正在她面前的书架上满是抓痕,还不乏被什么火焰烧过的痕迹,原本一层又一层的板格现在已经破得七零八落,在原本应该放着一本书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滩刺眼的鲜红血迹。 “奇怪...怎么会……” 她走到这个书架面前之前,所预见所有一样的场景都完好无损没有差别的呈现了,却唯独这个书架发生了变化,好像是被什么刻意破坏过了一般。 看到这样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景象令她感到诧异,甚至不知不觉间没注意自己停下了步子。 “我预见的未来居然出错了?” 她哑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那发生了改变的未来会不会结果也不一样?她还能不能见到生死薄? 唐缘缘怀着这样的疑问皱起了眉,看着那片原本该放有一本书籍现在却是一滩血迹的位置,犹豫了一刹后还是抬起了手,想要模仿自己所预见的未来去触碰那原本该放有书的位置。 而她的手指还未碰到那片空档,身后便轰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她闻声猛然回头,发现四周的景象在崩塌,这也是在预见里没有出现的。 脑海里忽而又一顿天旋地转,剧烈的疼痛感没有征兆的从唐缘缘的脑海里传来,好像刹那间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脑海深处涌出,她本能的为了压制痛苦重寻感官闭上了双眼,差点以为自己要陷入昏迷。 可是那样的感觉只持续了一刹,片刻后又回归了普通的昏沉感,缓神几秒后唐缘缘重新找回了感官,于是她再度睁开了眼来。 下一秒,她站在了空无一物的黑暗里,这一次所有宛若图书馆一般巨大的书架和书册都消失了。她左右探望一眼,接着忽然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循着本能又一次转身。 果不其然,出现在她身后的,就是她曾在预见里见过的巨大灵书生死簿。 但眼前的生死簿看上去更为陈旧,似乎还是和预见里略有差别,唐缘缘看着它沉默了一会,随后深吸了一口气,走近了那本陈旧而又厚重的生死簿。 多想无益,她现在只想早早的从这片难以预料的地方离开。 第十三缘 迷失的出路 唐缘缘看着眼前那本巨大的陈旧生死薄,脑中迅速回忆了一遍来到这里之前四号曾叮嘱她的话语。 在她进入这片诡异的空间之前,四号曾告诉过她向生死薄寻求答案的方法,据说生死薄记载着一切人间生灵的新生与死亡,也铭记着无数被称为“历史”的时间。 对于大部分生灵而言,生死薄本身就是“时间”和“存在”的见证者,所以从它之上可以找到任何有关于被记录者的答案,只要能够从历史里抓住被记录者与时间的丝缘,就能够探寻到对方的踪迹。 而要做到这件事,必须得满足一些特殊的条件,那就是翻开生死薄的必须还是“历史还在流动”的“生”灵,并且翻阅者还得拥有强大的灵力,如此才能承载时间的反噬。 所以她才会被选中来做这件事...不过至于做完这些事会有什么后果,没有谁能得知... 唐缘缘思绪至此又无声叹了口气,心说下次一定不做这种辛苦跑腿还有风险的苦差。 这么想来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亏了? 她刚这么觉得,忽而又转念一想,四号帮了自己一次之外还救过自己一命,似乎勉强能算得上是平等交易。 罢了,多想无意,唐缘缘轻摇了摇头站在生死薄面前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衣兜里,接着她从兜中把四号给她的一小瓶的淡金色的半透明物质拿了出来。 她又一次捏攥着手中的小瓶简短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转头望向了那本厚重的生死簿,伸手轻拍了拍它的封面。 生死簿的封面被她拍动的一刹那整个书体忽而没有任何征兆的猛然轻颤了下,吓得唐缘缘以为突发了什么变故,可是生死薄很快又回归了平静。 再次端详了那本厚重的书籍片刻后,她才终于放心的打开了瓶塞,将淡金色的半透明气体倾到在生死簿之上。 那些原本还有半透明实形的奇怪物质从瓶中抖落,而落到书身之上时却不知不觉间消匿了踪迹。 又是一阵短暂的等待之后,厚重的生死薄书身忽而又猛一抖,唐缘缘本能的察觉到了什么皱眉向前走了两步,下一秒她望间面前那本原来一直关闭着的厚重生死簿开始自动翻页,宛若有生命一般在她的面前自己缓缓打开。 生死薄刚打开之际翻动书页的速度很快,但这样的速度很快随着被翻去的页码越变越多而迅速的慢了下来,书页没过多久就彻底停在了一面空白的卷纸之上。 唐缘缘瞥见了那页停在自己面前的白色卷纸不由又皱眉头,有些意外地低声喃喃了一句: “奇怪...关于‘她’的记录是...空白?” 这样的情况和四号所告诉她的情况截然不同,她无法从这张干净得没有任何内容的纸面读出任何信息来。 “如果说生死薄是记录历史的仪器...那这样的情况难道是四号要寻找的人并不存在或是被什么东西抹去了吗?” 唐缘缘盯着那张百页又望了一会,看着生死簿本身似乎没有了再动的意思,于是有些犹豫的伸出了手去触碰那张干净得违背常理的白色卷纸。 而就在她的指尖刚刚触及生死薄表面的一刹,那本原本已经安定下来的生死薄突然又猛然一抖动,那些原本被安分压制在其中的书页忽然开始自己不规则的翻动了起来,整本厚重的生死薄徒然之间像是陷入了什么混乱,发出了有些刺耳的纸页刮擦声响。 但意料之外的是,无论生死薄中其他的书页如何躁动,那张看起来轻薄得不堪一击的白色卷纸仍旧纹丝不动地覆压在整本生死薄最中间的上层,平展安寂得无比反常。 唐缘缘还没有来得及想办法弄清生死薄是为何发生异动,就望见了那张原本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白色卷纸上逐渐浮现出了暗红色的奇怪纹路。 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如同在纸面上自由流淌的墨汁一样将纸面浸染又凝聚,但却在聚集之时刚刚凝起一个缘字就转瞬即逝。 仅仅只是刹那的功夫,那个好不容易出现的血字就无故散开,红色的纹路很快也再度浸染了整页卷纸。 唐缘缘有些不明所以,她对于这一系列完全在计划之外的变故完全没有心里准备。 本来她都已经来到生死薄面前准备完成自己的交易了,结果没有从生死薄上看到四号嘱咐中提到的那个“她”的名字,也没有看到她的灵魂所在之处。 生死薄中什么也没有,异变的卷纸已经迅速恢复了原样,而直到她看着生死簿在她面前关合而上消失前,她都没能再找到任何有意义的信息。 也就是说这根本就是一场无用的旅途,她没有找到关于那个“她”的下落。 她在无尽的黑暗里本能的想要拔腿去追那本向后隐匿消散的厚重生死薄,但却无论怎么奔跑都没能在无尽的虚空里抓住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反倒是之前积攒了许久的疲惫好像突然一下压上了她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哪里出了错...” 她口中这句话音还未落,就发觉自己的手腕传来了一种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刹的感觉。 她猛然转头去看原本系在自己手上的红绳,不知何时她手腕间的那端红绳已经悄然解开,接着整条断掉的红绳忽而在黑暗里发出微光,指明了出口的方向,而红绳的末端却迅速的向来时的方向不断如丝缕般消散。 “等等...” 唐缘缘有些无力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扭头又看了一眼生死薄消失的方向,最后却没有选择的向着红绳追去。 她觉得很古怪,明明她在那本生死薄上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是她与四号的“缘”却断开了,这意味着有什么规则认为她的“代价”已经完成了。 这样真的就足够了吗? 唐缘缘在心里这么问自己,却不管怎么想似乎都不太舒服。 除了那份所谓平等交易的良心在作痛以外,她总觉得这件事里似乎有什么奇怪的隐情,因为自从她来到这片生死薄看守所开始,她就觉得一切事情完全都乱了套.... 混乱的空间,熟悉的感觉,错误的预判,失踪的存在,不明的异动....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此次寻找生死薄的旅途冥冥之中好像被什么安排好了,甚至就连最后生死薄消失在黑暗中的那个瞬间,她仿佛都好像从本该是没有尽头的黑暗深渊里感受到了一道远远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可是在那样的关头她也没有时间犹豫,只能跟着那根黑暗里唯一能见的红绳回头,因为这曾是四号再三嘱咐的事情,一旦代表缘分的红绳断开,它就会迅速消散,如果不追上它的踪迹,她可能就会永远被困在这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 唐缘缘只能追着那条发着光的红绳在空无一物的黑暗里奔跑,因为无法通过视觉判断距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黑暗中跑了多远,而在追逐之中,她却发现那根象征着救命稻草的红绳在消失得越来越快。 似乎一点也马虎不得,她不由加快了步子,目光紧盯着红绳没命地跑。 “慢一点……等等……” 回去的道路似乎与她来事不太消耗体力截然不同,她很快发觉自己就在追逐中感到了疲惫,不由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但脚下的步子却不敢半分放缓。 她害怕红绳离自己越来越远,于是在靠近之际想要重新伸手抓住它,但几次伸手去抓却没能抓到任何东西。 不过不知是太多错觉还是她跑得确实很卖力,一段追逐之后红绳似乎确实离她近了点,她不由略微面露喜色,心说离追上只差一点点了,只要跑入距离红绳的安全范围内,她就不用再那么担心追丢。 但是在她刚刚有些舒心的一刹那,却忽而发觉自己的右腿被什么东西抓扯住了。 本就有些乏力的身体一刹那因为惯性而无法停下,整个身体本能向前倾倒,唐缘缘狠狠的一摔倒地,疼得她吸气都觉得内脏在被挤压。 她却顾不上喊疼,回神又立刻抬眼去看那条正在迅速消失的红绳,随即想要撑身站起,却发觉那至抓绊住了自己脚踝的东西仍旧纹丝不动。 她这下不得不回头去看自己那只被什么东西抓住了的脚踝,而她刚转头,就在自己的腿上看见了一只泛着青白色的枯瘦手臂。 那只手臂发着忽闪的幽幽荧光,手掌以一种骨骼扭曲的姿态死死囚固在她的脚腕间。 唐缘缘没有因为眼前的一幕惊吓到,也没有那种被吓的闲心,她看着那泛着青白得渗人荧光的手臂咬牙甩了甩腿,又蹬了几下,却没能把手甩掉。 甩不掉这只手她根本就无法行动,而迅速消失的红绳早已离她越来越远。 原本还能被那根红绳照亮的周遭迅速变得越来越暗,在唐缘缘几次奋力尝试挣脱那只手臂之中,她的周围渐渐重新回到了一片空荡的黑暗。 无力感和绝望感渐渐涌上心头,她再回头去看红绳消失的方向,这次却只看到了远远将要隐入黑暗之中的微光。 而下一秒她的视野里甚至连那点微光都彻底消匿,她彻底失去了追寻红绳的机会。 第十四缘 狐狸 “消失了……” 唐缘缘此刻真的彻底陷入了黑暗的四周,心里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凝望着代表那条红绳光点的消失方向好一会,直到她忽而觉得自己脸颊便好像无意间划过什么湿热的液体才蓦然回神。 她略微一愣,下意识的伸手一抹自己的脸颊,然后把手抬到自己面前,却在这片没有光亮的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 “...我出不去了吗?” 短暂的失意过后,她又如此自嘲笑笑开口自言自语,这才回头看重新去看那只抓住了自己脚的手臂,那只此刻在黑暗里手发着幽幽旳荧光,居然成了这片黑暗里唯一有些许光亮的东西。 但唐缘缘不喜欢那蓝得渗人旳荧光,她蹙起眉甩了甩腿,却没能把手甩掉。 “你也要留下来了...留下来和我一起玩游戏吧...” 忽而有孩童的清脆笑声在耳畔响起,她不由本能的又抬眼想要去寻找黑暗里那渗人的童声,但很快她又回神发觉自己现在看不到任何东西,于是索性又垂眼落回了那只手臂上。 这一次那只干枯的幽蓝色手臂松开了她的脚踝,突然开始行动了起来,唐缘缘条件反射的想再一次尝试把它甩出去,可惜她的所有尝试都是徒劳,于是她只能看着那只手顺着她的腿一路上爬,然后爬到她的腹部停下。 那孩童般的嬉笑声在手臂行动期间似乎没有再回响,唐缘缘似乎也没有在身侧感受到有其他东西存在的感觉,于是她看着那只停下来的手臂有了猜想。 事已至此,她反倒不那么害怕了,而是叹了一口气撑着手转身半坐了起来,盯着那只看起来干枯可怖的手开口问:“好啊,玩些什么呢?” 她此话一出那只手半天没点反应,好一会才突然变成一缕青烟散开。 “等等...怎么消散了?不是要我陪你玩吗?我反正也出不去了,一个人闷着也挺没意思…死前做场游戏也不错。” 唐缘缘一边说着一边发觉那团青烟没有完全消失,于是冲它挥了挥手,没想到青烟居然应声在她的腿上再度凝成形,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只体型不大的狐狸,踩着小步子在她的腿上来回转。 “很痒哎。”唐缘缘轻笑,她现在感到有些诡异的轻松。 “奇怪,你是人类吗?居然不怕我?” 与之前的童声截然不同的成年男声从狐狸身上传出,那只狐狸看上去有些意外,站靠在她的腿上转了几圈后停了下来,用爪子按了按她的腿。 “毕竟已经死到临头了嘛…没什么好怕的,况且作为鬼怪来说,你长得还挺可爱……”唐缘缘无奈笑笑,“我因为某个家伙的嘱托来到这里,结果现在没能出去,我很快也要是个鬼怪了……和你无异。” 狐狸站在她腿上一抬身,嗤笑道:“鬼怎么能和妖比?况且,你没死。” 唐缘缘叹气:“马上要死了,没有了与他的缘的保护,我怎么可能在地府以活人的身份久留……” 狐狸出声打断她:“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里可不是地府,这里的时间和规则可不归那里那一套管。” “而且你能在地府这种地方一直保持活人的身份,是你自己做到的,缘只能起到牵引作用而已,根本就无法保护你身为人类的身体...而且你好像和普通人类还不同,灵力很强,血液的气味也很香……” “这么说来,你的气息似乎有点特别...即使是在这片空间里也没有受到那些影响...” 唐缘缘看它话说至此忽然一顿,心里升起了些许这家伙会不会在打什么鬼算盘的猜测。 “这样吧,你和我立个契约,带我出去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狐狸的声音就又响起,它跃落而至她身边的地面上,抬起爪子在她身上挠了挠,抬眼望她。 唐缘缘听到它这话先是一怔,然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唐缘缘现在是闻“契约”色变,她之前如果不是因为什么类似于契约的东西,她也绝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她无奈罢手:“我刚刚不是说了我自己也出不去吗…为什么你说得这地方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能随便捎带东西一样?” 而狐狸却一跃,跳到了她的头顶开口说: “如果是你是话或许说不定。” “我没有害你的想法,我说要签的这个契约对你相当有利…只要你把我带出这片空间,根据契约你就是我的主人,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也可以教你很多东西。” “我们可以一起生活,我还能保护你...我只是想离开这片空间出去,但只靠我的力量做不到。” 不要说得好像我就能做得到一样,知不知道0+0还是等于0? “花言巧语…”唐缘缘叹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出去的方法,我无法在这片黑暗里找到出路。” “你之前不是做得很好吗?只要跟着连接外界的‘缘’走就可以了。” 狐狸似乎对于唐缘缘的“不知道”不顾一屑。 “可是我们之间的缘已经断了...我哪还有红线可以跟?”唐缘缘哭笑不得,“我现在连看清自己都做不到,别说在黑暗里寻路了。” 狐狸听到这话望着她的脸看了一会,接着忽然又说: “不,你身上的缘还没有消失。” “我能感受到你身上还有一份宛若死结般牢固的‘缘’,还仍旧牵连在这片空间之外的某个存在之上,只要你找到那根红绳,你就有了能够离开的路标。” 唐缘缘听完简直傻眼,什么叫做自己找到那根红绳?它当她是月老吗?能够看见人身上的红绳随便捋随便牵?而且实际上她长这么大以来除了家人以外,几乎就没有什么能够称得上有着“紧密”关联的人,又哪来的和死结一般牢固的缘? 总不可能是和鬼吧?比如委托她来跑这趟腿的家伙... “不要把这件事说得好像呼吸一样简单...” 她忍不住想开口吐槽,伸手想狠狠的提溜起那只狐狸的耳朵让它别说胡话,但她的手还未触碰到狐狸的身体,就忽然发觉自己的手上又有什么地方突然又泛起了淡金色的亮光。 她一愣神,接着垂眼一望,发现有一根不知何时出现的红线,缠绕在了她的小指尖。 唐缘缘望着自己的小指尖有些许发愣。 那只狐狸见此状况似乎也有一刹那怔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指尖,然后纵身一跃转,再一次跳到了她的头顶。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下你有出去的手段了,签不签契约?” “不要。” 唐缘缘因为它这句话从震惊中回神,站起了来,伸手想把头顶的狐狸抓下来,但是狐狸身材娇小灵活,很快就滑蹿到了她的身侧,停在肩头望她。 “狐仙大人你饶了我吧,我现在也只不过是不再想乱签契约而已,按照您所说和我签订契约你也很亏不是吗?要不这样,我直接带你出去,就当是你为我提示出路的报酬怎么样?” 唐缘缘略有些无奈的又开口,本来伸手又想去抓停在她肩头弄得她脖子发痒的孤立,但却因为狐狸的一句话而停下了动作。 “那样我没法出去。” 它说:“就如同你需要寻缘离开这里一样,已经失去了一切与外界关联的我没有资格离开这里,所以我也需要一份与外界的缘和媒介,现在唯一能成为这个对象的就是你,而在契约里这就是你所需要付出的全部代价。” “这...”唐缘缘被它这话堵得一时语塞,虽然不知这话的真假,但心里还是不由对眼前这只狐狸泛起了几分同情。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不愿意帮这只狐狸,因为从气息来看对方似乎也不是什么极其凶恶的恶妖,如果只是带它出这片空间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毕竟她觉得即使是再有什么意外情况那也会有四号或者地府的家伙能处理。 可是如果签订契约与对方扯上因果关联那就截然不同了,如果对方口中有一句假话,只不过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去做恶事,那么她将要背负的后果不可估量。 那狐狸见她良久沉默,又一次主动开了口,这一次却说出了与之前没有太大关联的话。 “你的这只右眼……并不是现在我看到的颜色的模样对吧?” 唐缘缘闻声一怔,险些立刻皱眉,因为她戴了隐形眼镜,两只蓝色的隐形眼镜是没有色差的,一般的人都看不出来,平常为了避免自己那双太过显眼的异色瞳引人议论她常会如此,所以现在身边知道她两边瞳色不一样的人其实并不算多。 “...突然问这个问题,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她并不爱听有什么家伙突兀的提起自己的异色瞳,因为过去她曾因为这双特别的异色瞳眸经历过不少不那么愉快的事,年幼时因为她这双眼睛嘲笑她怪胎的人不少,甚至她还曾因为这样的不合群受过一定程度的霸凌。 而即使是在家中,她这双与众不同的眸子也曾是让父母感到困惑的,若不是因为考虑到如果动手术出现意外情况可能会影响她的人生,她可能很早就会被父母送去做眼科手术,而她现已失踪多年奶奶也曾在她出生时,因为这双特殊的眼睛而想要把她带回道家本家去做什么法阵。 唐缘缘的奶奶冉琳是某个大道世家嫡系长女,据说曾经是道家里难得一见的天才,通晓很多事情也懂得很多高深的法术,不过在过去全家最相信她那些奇奇怪怪法术的,估计也就是唐老爷子和唐缘缘。 而她那位通晓很多事情的奶奶曾在她儿时就说过,她的异色瞳眸并不是生理上的病变,而是一种特殊的‘印记’的显象,这样的印记昭示了她的某些命运,那时她的奶奶就曾预言她的未来不会平凡。 不过小时候的唐缘缘并不懂奶奶的那些话语,她只是自记事时开始就知道自己与普通的孩子并不相同。 在她还因为年纪太年幼无法戴隐形眼镜的那些岁月里,身边同龄的小孩总会指着她的眼睛嬉笑推攘的叫她怪物,而每当她看到一些人类以外奇形怪状的鬼怪回避或与之交谈之时,人们又总会嫌恶的嘲讽她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傻子。 这双与常人截然不同的特殊眼睛给她的人生曾带来过太多恶意,也让她陷入了不少危险,而年幼时每每有不怀好意的鬼怪靠近她的时候,只有她的奶奶会挡在她面前将其赶跑,然后揉着她的头告诉她都没事。 而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她六岁那年,那年她发了一场古怪的高烧,那段时间她那只红色的右眼一直模糊的看到各种奇怪的东西和场景,而受到她身上气味吸引而来的鬼怪也头一次发了疯似的大量聚集。 那次她奶奶耗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消除驱散了那些鬼怪,而在那场高烧结束之时她奶奶又想尽办法给她施了特别的封印阵法,此后她的奶奶就在留下一大堆书页纸符和一句“我必须走了”之后消失在人世了整整九年。 所以对唐缘缘而言,她的这双异色瞳眸,那只特别而又古怪的右眼,乃至这些不同常人的能力,其实很多都并不是给她带来幸福东西,她本人其实不愿特意提起,也并不那么喜欢其他存在的非议。 第十五缘 咒文与契约 “不能说是和我有关系。”狐狸说,“但是或许我能够提供一些关于你那份‘特别’由来的线索。” 狐狸说到这里又一顿,接着意味深长的压低声音问到: “想不想知道……你的过去,你的秘密,还有你的眼睛和能力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一下子没了那份玩味的缘故,狐狸从唐缘缘的身上跳了下来,落到地上,压低了身子来回踱步,目光落在了她的眼睛眼睛之上。 这一次唐缘缘没有那么毫不犹豫的拒绝,而是陷入了沉默。 它的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唐缘缘确实对于自己这版”特殊”的因果很在意。 但她也没有急着应答狐狸的问题,而是微微挑了挑眉头实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狐狸似乎是明白自己成功提起了对方的兴趣,于是甩了甩尾巴接着说: “从你进入这片空间开始,我就一直在关注你的动向。” “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之前有在一个空柜子前停下吧?那个似乎和这片空间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空柜子....” “那个柜子来头可不小,那整个柜子都属于一个人,而即使是在整个生死簿看守所这样记载了无数时间和历史的地方,也只有‘她’一个人的书,是单独放在一个柜中的。而如今,那本书不在,它便是个空柜子。” 狐狸的声线压得很低,听得唐缘缘眉头皱在了一起。 这似乎意味着自己在预知里看到的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的记录书,而在那样的预知里,她甚至是曾看见过那本书的原貌的。 可是为何偏偏是如此特殊的一本呢?这又是否意味着那本书的主人和她有什么关联呢? “你对那个柜子感兴趣?或者是说你对那个柜子以及那本书的主人感兴趣?” 狐狸察觉到了唐缘缘的神色变化,语气上挑了几分,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唐缘缘心虚的努了努嘴,不是很愿意暴露自己的想法,于是说道: “走在这片空间里看见那么古怪的柜子谁都会更在意的吧?毕竟在千篇一律的世界里出现了截然不同的东西...任谁看都会觉得好奇的。” “那可不是谁都能找到的柜子。”狐狸嗤笑一声,“这么多年来,除了‘她’本人以外,没有谁能够在这片空间中走到那个柜子的面前。” “那本属于她的书是她亲自拿走的,此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历史的归所。” “但身为后来者你又为什么会单单在那个柜前停下,而又准确无误地伸手到了那本书原来摆放的位置呢?” 唐缘缘被狐狸这犀利的问题堵得一时语塞,毕竟她当时确实本能的向着自己所见的那本书的位置伸出了手,这可不是能随便搪塞过去的事情。 于是在短暂的挣扎后,她选择放弃坦白,毕竟她承认眼前的狐狸确实有一定神通。 “因为我看见了。”她说,“我的眼睛有些时候能够看见一些不一样的景象,而走到那架柜前,我就已经看见了那个只有一本书的空柜,而我所看见的画面里,有那本书停留的位置。” “用你的右眼?”狐狸饶有兴致地眯起眼反问,“那你有没有看到书上所写的字?” “在停留在这片空间里千千万的书中,只有你真正知晓,或者是与你有着无比复杂的缘分纠缠的存在,你才能看见属于对方那本的书书上的字,说说你看见什么字了?” 唐缘缘猛觉有一股寒意爬上背脊,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认识什么名字叫做“缘缘”的人。 除了她自己。 “不,我没看见任何字。”她直接了当的回应了狐狸的话,脸上没流露出任何一丝多余的神色波动来,“但我确实好奇。” “哦?”狐狸扬起了音调,“那罢了,那回到刚刚那个问题,你想知道有关于你自己的事吗?” “正如我所说,我知道一些特殊的契机,也能感受到你身上那股特殊的气息,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可以为你提供不少帮助。” 有关自己的事?她当然想知道,哪怕无人谈起,无人知晓,无人在乎,但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能力,她在意儿时奶奶口中的“魂契”,她在意自己奇怪的能力。她是一个因果论者,她相信这些人类不该有的能力落在她身上是有原因的。 唐缘缘沉思良久,最后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反问道: “我只需要把你带出去吗?” “对。”狐狸说,“唯一的条件就是用你和我的契约,把我从这里带出去。” “可是我并不清楚任何契约的流程和效力,我要如何相信你把自己搭进去做这种危险的交易呢?”唐缘缘说,“虽然如果你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的话,对我而言确实是只赚不亏的买卖,但如果想要获取我的信任,我也需要一些实质性的证明。” “比如说我先用一个有束缚性的咒法和你做约定,要求你答应我的三个条件,倘若你违背这个条件就会受到反噬,你愿意付出这样的诚意和代价吗?” 狐狸听到她这话又眯了眯眼,看着唐缘缘又笑了一声: “想不到你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小女孩脑子还挺灵光的。不过这种谨慎对于你们人类而言确实是好事。” 狐狸说着沉默了一会,接着兀自摇了摇头,说: “罢了,我也没有选择,何况我还挺中意你的,那么说说你口中的三个条件吧?” 唐缘缘见狐狸一副要应答自己的模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认真开口道: “第一,即使是我带你离开了这片空间,你出去后不管是否有真的额外目的,你都不能随意伤害其他生灵死灵。” “第二,不管我们是否签订契约,你都要按照你口中的条件,你不能做伤害我的举动。” “第三,如果契约成立,那么你要如实履行你之前所说的承诺,如果你的话里有谎言,你就会遭到反噬。” 狐狸听完唐缘缘这段话眨了眨眼,问:“嗯?结束了,这就是全部了?” 唐缘缘点头:“是的,对我而言这已经足够了。如果你接受这样的条款,那么就再靠近我一点,我会给你写上具有言灵束缚效力的咒法。” 狐狸听完毫不犹豫的就上前,不以为然的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提什么一切事情都必须听我指令的霸道要求呢。” 唐缘缘一边抬手在距离狐狸额间不到一厘的位置悬画符文,一边有些哭笑不得的在心里吐槽,它当自己是什么,即将打算剥削打工仔的资本家吗? 而等到她按照自己记忆里奶奶交给她的束缚咒法写完之后,她放下了自己的手,望见狐狸的额头似乎有什么淡淡的金色光纹暗闪而过后,她确定自己的咒文束缚已起作用,于是才长舒了一口气,开口道: “那么,签吧,契约。” 狐狸闻言终于满意地一跃而起,一举落在唐缘缘的肩头,闭上眼。 唐缘缘只感觉身体在一片黑暗里忽然一轻,紧接着,她的脚底涌走泛着幽蓝色的阵法,有风力不断从阵法之中涌起。 接着狐狸抬起爪尖在爪上轻咬,涌出蓝色的血滴,悬浮着到唐缘缘的面前,唐缘缘望着它投来的目光点头,随后效仿它抬手咬破拇指,渗出的红色血滴一样浮起,然后法阵发出轰鸣声。 狐狸再度抬爪,操控促使那两滴悬浮的血液逐渐靠近,最后碰到一起融合起来。 刹那间,一人一狐脚底的法阵泛起刺眼的红光来,唐缘缘眯起眼看两滴血液融在一起的后变成的圆形血滴表层泛起刺面,就如同有什么东西在液滴里挣扎,但很快,这种挣扎就结束了,血滴整个返还成唐缘缘的血色,法阵的光也刹那反转,泛起柔和的淡淡金光。 “啧啧。”狐狸见状感慨了两声,紧接着唐缘缘发觉肩头突然一轻,转头发觉是狐狸的身影一跃而过,它猛跃起一口咬下那颗浮着的球状血滴。 狐狸的身上的变化随之而起,就在它吞下血滴的那一刻它身上那副幽暗的荧蓝色光芒彻底褪去,全身燃起了金色的光团。 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唐缘缘睁不开眼,好半天等到她感觉强光减弱后,才微微眯开眼来。 但她再度睁眼去看眼前的那只狐狸的时候,却不由得为之一愣。 刚刚还只有唐缘缘两只手掌大小的狐狸此刻有好几个她高,原来泛着荧蓝的毛色现在全部焕然一新,雪白的毛色覆盖全身,只有头顶,爪尖和九条轻晃着的尾巴尖端处如同被温暖的橘色火焰包围一般,像是在燃烧跳动着的真火。 接着它俯下头,将下巴放在地上,看着唐缘缘。 “你…你…你是九尾狐啊……”唐缘缘一时有一些语无伦次,好像没能从这样巨大的转变里缓过神来。 大抵上是因为漫画看太多的缘故,她老觉得九尾狐是很大很厉害的角色,而前几分钟还在她身上蹦跶的小狐狸一下子变成了面前这只庞然大物的九尾狐,她一下子有点震撼。 “契约已成,愿听悉便,主人。” 确实是熟悉低沉的声线,在小狐狸身上格格不搭,而在前面的九尾狐身上就显得威风凛凛。 唐缘缘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深吸一口气,即使是看着对方已经低头凑到了自己眼前,她也生怕它个子太大听不见不由提高了些许音量: “额...也不用叫我主人,叫我缘缘吧,我的名字叫唐缘缘!!” 她总觉得自己一介人类被这种看起来就像大妖怪的怪物叫主人会折寿。 而大喊后喘息之余,她注意到它听见自己的名字之时也有一瞬发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第十六缘 归途与等候 当然,狐狸很快就当做无事发生一般,压低了整个身子后又开了口: “那么缘缘...上来吧,我带着你跑,我们一起出去。” 唐缘缘望着在自己面前俯下身的巨大狐狸打量了一翻,找到了一个看起来似乎很适合攀爬上去的地方,但是她刚走近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侧头出声道: “对了...我其实没有骑过什么大型动物的经验,所以待会可能会扯到你的毛发...” 狐狸闻言沉默一刹,接着很快又回应道:“...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攀着我的后颈爬上来就好。” “那好吧...”唐缘缘见对方确实不怎么在意的模样,硬着头皮攀上了狐狸的后颈,而等到她好不容易稳当坐上了狐狸的后背时,突然又问了狐狸一个问题。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唐缘缘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似乎又没有询问对方叫什么,之前的情况另当别论,但现在她和狐狸既然已是契约关系,那么自然也是需要有个名字相称的。 “我没有名字。”狐狸很快回答了她这个问题,但是却没能给出她想听到的答案,“地府没有谁给我取名字,其实在这片地方没有名字也是很正常的事吧?但从过去被禁锢的‘职位’上来说,我是冥狐。” 唐缘缘闻言皱起了眉头:“唔...可是没有名字不好称呼你啊?” 接着她短暂沉默了一会,随后若有所思的开口:“这样...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唐缘缘摆出了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伸手揉了一把狐狸松软的毛发。 “...随你喜欢。”狐狸在短暂的安寂后如此应答。 其实即使就算是唐缘缘不提,它也会告诉唐缘缘需要她给自己赐名的,因为名字本身,也是契约的一部分。 而狐狸之所以会短暂沉默的原因,则是因为听到这段对话它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它忽然回想起一百多年前也曾有人对它说过类似的话语,说是要给它赐名还它自由,只是可惜后来它还没有得到她的赐名,那个女孩就消失不见了。 如今的唐缘缘和那时的她太过相似,尤其是那般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语气,可惜它已经不再能记起那个女孩的面容。 而靠在它背后的唐缘缘则心里没有此般复杂的心思,只是认真的在脑海里搜寻合适的名字。而直到过了好一会,她才突然一探脑袋,拍着它的脖颈冲它笑道:“那么叫‘洬’如何?” “洬?”狐狸重复了一遍这个发音,似乎有些许疑虑。 “对,就是那个意味雨声的洬...我觉得这个字很帅而且顺口!”唐缘缘兴高采烈的说,却好一会没等到对方的回应,这又才犹豫着再问:“怎么...你不喜欢吗?那我重新想?额...虽然好像是没有文学水平了一点但我这不是看你像火狐五行缺水...” “不,不用了。”她说到一半被狐狸出声打断,“这个名字挺好,我很喜欢。” “你接受就好...” 唐缘缘舒下心来,伸手抱紧了洬的后颈,接着做出了一副蓄势待发的表情,又说: “我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从这里离开。” 听见了她的话,洬点了点头:“那么抓紧了,我们走。” 唐缘缘还没来得及反应点头,就觉得一阵猛风向着自己冲来,洬已经迅速的打转了头,沿着唐缘缘手指连接着的红线方向狂奔。 而等到唐缘缘从一时的眩晕里回过神来抬头再望四周时,发觉她和洬的四周不知何时浮现而出了几缕温暖而明亮的火苗。那些火苗似乎是洬特意点亮的灯盏一般,带着温暖的橘色光芒紧随它们身周。 此时此刻唐缘缘才终于有那种从无尽黑暗的恐惧里脱离而出的感触,她无声垂眼望向了自己紧抱着的洬的后颈,此时的洬身体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凉,而是像从那份契约里得到了生命的活物一般无比温暖。 等到心情终于舒缓了些许,唐缘缘才再度把目光投向了那根牵引他们前路的红线,然后在低头的瞬间注意到了自己的手指,望着系在小指上的红线发着光向着远处延伸。 她垂眸看着那根细小的红线,红线发出的光芒倒映在她的眼里。 之前被无数问题驱散的疑问又一次重回脑海。 缘为什么没有完全断掉呢?再系起来......也不是在手腕上,而是在指尖上。 不对,也许指尖上的红线一开始就一直在,从来没有断掉过?可为什么偏偏是小指呢? 唐缘缘似乎隐约记得自己在何处看见过一种说法……系在小指上的红线所代表的缘分是特殊的,而它代表的是... 她思索了好一会,最终却只能轻声叹气,因为她想不起来系在小指上的缘是什么缘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她如此心说,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能够彻底结束这次地府之旅。 于是抱着这般念想的她又一次抬头又抬起头看向前方那一片广阔的黑暗,好像遥遥没有尽头。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样了呢....? ............ 地府生死薄看守所外。 这片原本鲜少有鬼怪会靠近的地域里,此刻意外的来得非凡喧闹 不久之前因为鬼王府的一道紧急命令,被留在这片区域的不少鬼怪全都陆陆续续赶来了此处,奉命前来捉拿擅闯生死薄看守所的罪者。 广阔的看守所前门广场之上几乎是挤满了各样的身影,形态各异的鬼怪聚集于此处,它们密密麻麻的围堵在生死薄看守所大门外围,目光都汇聚落在一个身影之上。 而那个与所有鬼怪相离甚远,孤身站在看守所前门长阶之上的身影,则是在生死薄看守所前等待归者的四号。 他驱动一直跟在自己身周的灵火形变烈焰,铸造了一面包围了看守所大门的幽蓝色火墙。 即使是如此密集的鬼怪汇聚于此,停留在此处的众鬼也无一个敢靠近那些火墙一步,更不用说捉拿那触犯了禁令的反叛者。 因为没有任何鬼怪敢靠近他那能够将灵魂燃烧殆尽的灵火,那道火墙阻隔了鬼怪们前进的步伐。 众鬼们遥望着四号独立于看守所门前长阶上的身影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吵得这片原本寂静的地域无比喧嚷。 而与身后那些多话喧嚷的众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停在生死薄看守所门前一言不发的四号。 他安静的凝望着那扇仿若深渊又仿若旋涡一般的巨大门扉,不管身后的众鬼如何喧嚷,他也未多落任何一眼在那些汇聚而起的鬼怪之上,好像此刻对他而言除了他面前这扇门外的一切,不过都是不真实的暗影。 他从唐缘缘进入生死薄看守所的那一刻起,他就立身于此处未曾离开。 他在等待,既是在等待那份可能给自己带来希望的消息,也是在等待那个答应了他会回到自己身边的女孩。 所有鬼怪目光落在他身上都觉得他似乎泰然自若,但其实孤身站在巨大门扉前的他心里并不如他表面沉默那般安定,而是早就在这样还并不算长的等待里衍生出了万般复杂的情绪。 而那些复杂的情绪,比如莫名其妙的不快和焦躁居然是在他亲手将唐缘缘推入门扉之时就出现的,在跟随了他一路的女孩真的消失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诡异的落空感闪瞬而过。 甚至在他现在立足于门前的这此时此刻,他心里都有一种名为后悔和惧怕的不明情绪在悄然蔓延。 因为即使是他本身,也根本不知道唐缘缘进入生死薄看守所是否真的能够顺利回来。 在这扇通往未知空间的大门之后,他所知晓的归返者只有一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先例。 其实这次行动,也是他在漫长的百年来第一次的尝试,因为此前从未有任何一个人类能够如此特殊到能走到这里。 他之选择唐缘缘,是因为她与他模糊记忆里的那个“她”充满相似之处,她这份特殊与相似,让他觉得她或许与他的所寻之人有着微妙的联系或缘分。 所以他才会像百年前为了寻求答案一样将唐缘缘送进“记录”的归所,因为他在心底希望她能够如同过去的“她”一样得到答案。 而在他心底蔓延的恐惧和焦虑,则是因为他知道到底要如何离开那片空间,其实并没有真正正确的方法和答案。 他系在唐缘缘手上的那根红绳,其实也只是在效仿过去“她”留给自己的承诺而已,他自己都并不确信那条脆弱不堪的“缘分”的功效。 而且他其实也不知道唐缘缘此行一去到底会在那片空间之中徘徊多久,因为据过去“她”的描述,那片空间里的时间其实是无序的。 也就是说就算对处在那片空间里的存在而言,即使是真正的时间和寿命并不流逝,他们对时间的感知和外面时间的分差也并不同步。 无法感知到正确的时间变动对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人类女孩来说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所以最坏的情况,除了唐缘缘真的无法再从那片空间里出来之外,还有她返回之际,已经再也无法适应时间的回返,陷入无法挽回的疯狂。 当然,除了对这些他早已明白的风险可能导致计划失败而产生的烦躁以外,更让他焦躁不解的居然是唐缘缘本身。 四号烦躁的凝望着那扇巨大的门扉一直沉默,实在不解自己为何此刻心里会久违的再被那些铺天盖地席卷的复杂情绪笼罩。 他站在这扇门前屡次回想起女孩的身影和面容,不明白自己为何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不下。 明明对他而言这本该只是一次尝试的计划,为何此时此刻他却会如此后悔呢? 第十七缘 门外 他无法得到解决自己困惑的答案,所以他便只能更加寄希望于看到女孩归来。 因为似乎只有看到女孩平安归来能够驱散他此时心底那些令他不快的阴霾,而在唐缘缘返回这扇大门之前,他并不打算离开。 即使是要独自面对前来围堵阻拦他的众鬼他也不以为意,因为他其实并不担心这些聚居于此的鬼怪会对他构成威胁。 大部分鬼怪都难以与他为敌,在场的一群鬼怪对他而言不过只是乌合之众,他们大多连他构筑的火墙无法靠近,所以根本不需要他操半分心。 地府会出动鬼怪应对他这场宛若偷袭一般的计划是处于他意料之中的,所以他更加不会有半分慌乱。 如果就这样保持这个情况下去,最好的结果就是他能等到唐缘缘一出来就安全护送对方离开,只要唐缘缘顺利离开了地府,那么接下来面对追缉他的鬼怪便是他只需要简单考虑自己的事了。 他其实也是不得已出此下策,因为留给他“记忆”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只要这次冒险能够成功,只他要能够从生死薄那里拿到关于她的消息...能够与她再见上一面,不管承受什么样的风险对他而言都是值得的。 四号望着那扇巨大的门扉深吸一口气,心底终于靠着转移注意力泯盖了几分不快和焦虑,把自己的情绪重新调回到期待之上来。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似乎都只能相信唐缘缘。 相信她会成功,相信她会回返,期望她能赶在一切走到无法挽回之前离开那片地方。 他直至现在都还仍旧相信着唐缘缘一定在那片空间里前进,也是因为他清楚的注意到了生死薄看守所的大门并未从激活状态里闭合。 这种情况其实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因为生死薄看守所的大门是通向那片特殊空间的裂缝,而事实上这道裂缝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一直敞开的,只有特定的媒介能够将其开启,而被打开的裂缝也需要特殊的力量来维持。 所以一般的普通人进入那片空间会再也无法离开,除了迷失出路以外,他们同时也会被那片抵触他们的空间所吞噬。 但唐缘缘身上却似乎真的有些不可思议的特殊之处,生死薄看守所的空间裂痕居然直到现在都因她还未闭合。 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好在唐缘缘能够回返的概率很高,坏在生死薄看守所空间裂痕长时间开放会对地府造成影响,这也就意味着时间越长,地方的顶层派遣更多鬼怪乃至鬼王前来的概率更高。 众多实力不强的小鬼怪聚集于此他确实不怕,但是如果生死薄看守所被入侵惊动的时间太长,若有几个鬼王级别以上的厉鬼或千年修为之上的大妖出现于此,他也不见得能够和对方硬碰硬。 毕竟他的实力落到如今可能只剩下不到一成,地府于他还有他自己无法冲破的契约枷锁,在那样的情况压制下,他也并不确信自己能够顺利的完成预料中的计划。 而他思绪刚刚至此一皱眉头,忽而就听到了自己身后长阶之下似乎传来了他此刻最不愿听到的熟悉声响。 “四号,看来你终究是没有等到契约结束的那一天。” 来者话语声音临近,与话声一同回响的是其脚步声步步靠近紧逼。 四号终于从一直目视的巨大门扉面前收回目光回头,转身望向了那道独身劈而迈过他所构火墙的身影。 他蹙眉微眯起眼,赤红色的眸子与对方对上目光,瞥见对方脸上那副看似满是无奈的情绪,却不由暗中凝聚灵力随时准备蓄势一击。 来者便是掌管中央地府地脉的鬼王之一,职名阎罗,他独身撇下身后沉默聚集的众鬼闯入了四号的火墙,望着站在所门之前目光阴沉的少年频频摇头,不断逼近对方警戒的方向。 最终他在彻底迈入对方所划的危险区前,于长阶之下停下了脚步。 “其实很多年前我就猜到你终有一天会来这里,为什么你一定要做这个选择呢?” “你知道擅闯生死薄看守所是禁忌,那里的领域是我们都无法触及的东西,如果违背了法则遭到反噬,即使是天界也无法逆转那样的后果。” “百年前你尚且懂得妥协成全宿命,为何百年后反而还如此执迷不悟?” “到底是什么值得你不顾一切...” 阎罗望着少年声声质问,语气却并不像是面对罪犯和反叛者,而像是充满无奈的问候不知悔改的老熟人。 而少年听闻他的声音轻笑,似乎是对对方口中那些问题嗤之以鼻。 “懂得妥协...执迷不悟。”他冷笑,“亏你们也能够说得出这些字眼。” “但事实上就是因为百年前的妥协,我才会落到如今这幅田地。” “我的力量随着关于‘她’的记忆一并被封印遗忘,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留在此处成为为地府做事的走狗,而你们不过也只是天界的走狗。” “事实上我想要做什么有义务按照你们的安排吗?你们给我带上的这柄无比刺眼的项圈我早已看腻,百年来我安分守己是为了偿还’她’的因果,如今这份因果已到尽头,既然如此我又凭什么任由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将‘她’遗忘?” “你问我什么值得我不顾一切...”他摇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反问道: “而我这种存在,现在又真的有一切吗?” 他话说至此便不再开口,只是冷眼望着阎罗的眼睛,后者对他这番话语似乎也找不到反驳之处,便片刻也陷入了沉默。 而四号对于阎罗究竟在想些什么并不在意,他只在乎对方是否真的是来阻拦他的计划的。 其实阎罗算是地府里少数和他有点交情的旧识,也是知道部分当年有关他的往事的存在之一,所以地府派出的鬼王是阎罗这点,他并没有那么意外。 但有些交情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立场,毕竟他很清楚阎罗与自己不同,对方是真正属于地府掌控之下的鬼王。 麻烦的事如同他所预料一般出现在眼前,他也不会就此坐以待毙,不过此时对他而言,拖延时间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为了提前试探好对方是否有动手的打算和额外的底牌,他慢慢扫视了阎罗一眼,摆出一副闲聊的玩笑语气轻笑到: “如果你真的想要阻止我而不仅仅是劝说,即使是现在的我,只靠你一个恐怕也不一定能敌过。” 四号并不知道阎罗独自靠近自己心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但也并未表露出任何觉得棘手的情绪来。阎罗身后那些形形色色的鬼怪看起来声势浩大,却仍旧是一副不敢靠近的模样,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自己有胜算。 来到这里之前他早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结果的准备,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谁也无法再阻止他。 思绪至此,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对阶下围堵而至的百鬼冷眼扫视一片后,又一次拉高了火墙,这次他重新阻断了阎罗硬闯而入的来路,等到他们周围完全被燃烧跳动的灵火所覆盖之际,他才再度抬眼和阎罗对视,开口道: “要想阻止我的计划实施你们那所谓的天罚,就先从我这一关过去吧。” 阎罗望着四号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片刻,就回避开了目光,但他却停立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目光转落向了对方身后的那扇巨大门扉,摇了摇头道: “没想到事到如今你还是执着执念,居然真的把活人带到生死薄看守所前来...” “并不是所有人类都能想过去的那个她一样的...” 阎罗知道四号这家伙自从“她”不见后其实一百多年里都一直耿耿于怀,即使是契约磨损封印了他的记忆与力量,似乎也无法磨损压制他的执念。 可是有些时候太有执念并不是一件好事,对人是如此,对鬼而说亦然,执念意味着极致的情感,而大多数时候情感会在漫长的岁月里磨损,直至记不清它原本的模样,这样遗留下来的执念是可怖而疯狂的。 其实四号与那个“她”也是...这一切何尝又不是一场执念而起的闹剧? 阎罗因某些被勾起的回忆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看向四号那副毫不后悔的模样,发问道: “你以为你是还愿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四号冷笑:“别误会,我可从来没觉得这个身份是什么好东西,还愿人不过是你们留下的枷锁之一,而如今它已结束。” “不过你说得没错,身为还愿人的我难道不就更应该为所欲为一点吗?我有权利实现自己的愿望。” 阎罗眉头一皱,说:“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就能实现的,还愿人可以实现人的愿望,却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 “即使你去生死簿上找她,其实也得不到任何结果,只会给你自己和无辜的人徒加罪罚...当年你犯下的罪不够多吗?” “你找不到她的,她不在了。”阎罗似乎真的没有要开打的意思,只是仍旧站在原地摆出一副悲悯的姿态,“你只是在断送另一个孩子的命。” 阎罗说到这里忽而又望向了四号的手腕,宛若轻叹一般接着说:“看样子,她出不来了,你们的缘已经断了。” 四号闻言一怔,猛然回神去看自己那只系着红绳的手臂。 他看见本延伸进旋涡内的红绳,此时已经从另一端逐渐消散了出来,那根原本长长延伸的红绳越缩越短,兀自返回了他手臂上圈捆的尽头,而就在红绳的那端短到触及他的手臂那一刻,他手腕上的红绳整个好像玻璃般碎开,变成了无数细小的红色菱块飞散消匿。 他看着那根消散的红绳愣神了一瞬,紧接着下一刻觉得心脏猛一收紧,慌张感从心底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这一次他没在站在原地,而是他转身上前去触及那片蓝色漩涡,但却被无形的屏障拦住,漩涡近在面前,她却没有踪影。 “缘断了……她没有追出来?” 他低声呢喃,抬手用力敲击拦在面前的那道屏障。 “我说过不是所有效仿都会成功,”阎罗说,“过去的‘她’能从那片空间回返真的只是个例,因为她足够特殊,其实即使是缘也无法真正阻止人类在那片空间里迷失。” 而四号却没听进去他的话语半分,只是停在生死薄看守所大门那道无形的屏障前,愤怒的捶击那面他无法突破的墙。 空间的裂痕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无法迈进任何一步。 而在他几番敲击尝试无果后,他终于放下了手,望着那道他触不可及的裂痕,口中无意识的念出了女孩的名字。 “唐缘缘.....” 第十八缘 归返 四号停靠在生死薄看守所那道他无法进入的门前,女孩的名字在他不断的重复呼唤下喃喃回响,好像如此他便能唤回那个女孩一样。 缘缘,缘缘。 仅仅只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他对她狠不下心来毫不关心。 这个名字承载着他唯一没有被模糊抹去的记忆,在他的心中念了一百多年,这个名字他太过熟悉,好像早已刻进了他的身体里。 这个名字曾经象征着一个对他而言很特别的女孩,而如今遇到与她名字相同的唐缘缘,他又怎么可能会不为止多留意动容? 这也是为何在听到唐缘缘报出她名字之时他会那么迟疑。 而他最开始会选择唐缘缘,其实也是因为唐缘缘与那个“她”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他不止一次的好像从唐缘缘身上看到过自己熟悉的影子,从她身上感受到了那份令他无比怀念的气息。 所以在带着唐缘缘来到地府之前,他也曾犹豫思考过,其实如果可以,他是不是也能选择不就这么断开这份缘分,用另一个契约或许诺留住他们之间的关联,留在人间久待一点似乎也不错。 可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生死薄看守所难得一遇的开放机会,做了一场失败的赌注。 他是这场赌注里彻彻底底的败者,最终除了悔恨什么也没能得到。 为什么同样的方法,唐缘缘却没能返回呢?难道当初真的只是因为“她”足够特殊?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次尝试真的会搭上一个女孩的性命,他是因为自己的太过急躁一意孤行落得这样的下场,但比起唐缘缘所付出的代价,他心里弥漫而起的失望与悔恨不值一提。 这是一场并不公平的契约和交易..... 四号狠狠一拳锤打在了那道裂缝面前无形的墙面上,咬牙轻啧了一声,不甘心的又抬眼死死盯着那道大门,却仍旧没有看到任何存在会从中出现的迹象。 反倒是一直站在他不远处的阎罗,在他的一声声自言自语其中,听着他口中喊的名字脸色微变。 “缘缘...?你所叫的到底是谁的名字?找到‘她’了?” 四号没心情搭理阎罗的问话,只是后退一步低咒了一声“该死”,接着抬手手上燃起幽蓝的火光,挥拳在那道无形屏障之上重重砸下。 可是无论他用上多少灵力与气力,那道他本就无法触摸到的墙壁也不会损耗分毫。 “别白费力气了。”阎罗说,“我们鬼怪没有涉足那片空间的资格,别说无论你怎么敲打也不会起作用。” “你这样不过是无济于事的挣扎,而且如果你真的影响破坏到了入口,那进入里面的人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四号本来准备再度下砸去的拳头因为阎罗这话突然停住了,他沉默了几秒后放下了手,拳上的火焰也随之消失殆尽。 他低咒一声扭过头,又一度后退了几步,目光却仍旧不愿从那扇蓝色的漩涡门上离开,他凝望着那道裂痕,眸光里闪过一丝落寞。 漩涡的中心发着幽蓝的光,是个没有尽头的无底洞,而巨大的漩涡整个仍在旋转着,它的颜色看起来就像平日里他看到的唐缘缘那双干净漂亮的眸子。 女孩因为他的话走了进去,却没见她如他所愿返回。 “……唐缘缘……”他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凝望那片空洞的深渊良久,最后兀自慢慢低下头闭上了眼睛,低声向着那扇门扉摇头出言。 “......对不起。” 空气短暂沉寂了那么好一会,连站在一边神色复杂的阎罗此时也只望着他并未出手做任何事。 而不知道这样死寂一样的沉默过了多久,就在四号准备在此抬头睁开双眼之际,他忽而有了什么特殊的预感一般,没来的理由的心尖一颤。 “我还活着呢,不要摆出那么一副我壮烈牺牲了的模样啊!” 女孩熟悉的声音清晰地在耳畔响起,他猛然睁眼,目光又一次投向了那扇巨大的门扉,却仍旧没看见唐缘缘的影子。 “幻觉?”他开口问自己,但下一秒又觉得好笑,自己怎么可能因为唐缘缘出现如此的幻觉? “喂...你们看生死薄看守所的大门....” “大门的漩涡和裂痕好像在发生异变!” “我已经几百年没见过生死薄看守所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过了...!” “那扇门里...是不是有东西要出来了…?!”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骤然开始从身后聚集的众鬼之中回响,那些惊呼声一来应和声也随之而起抬高了音量。 四号听着身后鬼怪们的呼声也不由为止一愣,他也看见了那扇巨大门扉之中蓝色漩涡的波动突然变得极其混乱了起来。 这是过去的生死薄看守所从未有过的异变,那扇一向只按照自己的规律开合封锁的门扉此时却好像被什么力量所强行控制冲破了一样,由一道漩涡裂痕变成了一片巨大空洞。 一片似乎即将要有人夺门而出的巨大空洞。 是她吗? 四号看着那片空洞心里一紧,脑海中最先冒出的就是这样的疑问。 而出乎所有鬼怪包括他在内都意外的,下一秒是什么东西的雪白色前爪率先从巨大的蓝色漩涡门中冲碰而出。 那只巨大爪踝间燃烧着鲜艳明亮的橘色火焰,紧接着那只前爪的主人也紧随其后跃出了空洞的门扉,那是指身形巨大的白色妖狐,那具身体几乎占据了十来米高的巨大蓝色漩涡门的三分之二的高度。 等到所有在场的鬼怪刚从震惊里略有回神时,那只狐狸晃动着的九条尾巴也恰好完全从门中冲撞而出,它此刻恰好前爪稳落在地,整个身躯约过了那道并不算高的火墙,轰然落到散开的鬼群之前所在的巨大空地上。 别说阎罗,四号也看呆了。 “你们还放了只狐狸进生死薄看守所?” “你带来的女孩是只狐狸?” 两人同时发问,这才意识到不是一回事,他们不得不又一同望向巨大的九尾妖狐,却摸不着任何头绪。 而女孩的声音再度从狐身上响起,一时让四周的鬼怪彻底陷入了死寂。 “洬……我今天才发现我不只晕船,我还有点晕狐……” 唐缘缘一边如此念叨着一边有点找不着北地从蓬松的雪白狐毛中抬起头来,为了保证自己回到清醒的状态,她坐在洬的身上晃了晃脑袋。 等到思绪和视野都重回清晰,她才抬眼打量起这片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不仔细打量不要紧,这仔细一看,看得唐缘缘浑身冒冷汗。 她进入生死薄看守所大门时外面还空空一片的宽阔广场,此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聚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各样鬼怪,放眼望过去聚集在此的众鬼黑压压一片,根本就无法从中找到出路。 而洬越出门扉落足之地正好约过了大半台阶,停驻在了众鬼围堵的鬼群面前,虽然此时此刻大部分鬼怪似乎也被这完全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吓得连连后退没敢靠近,但除去她坐在高大的狐身上以外,它们对唐缘缘而言可以算得上是近在咫尺。 万一那些家伙反应过来后一窝蜂的扑上来,她可就凶多吉少了。 正如此想着,周围部分鬼怪反应过来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来了。 “妖狐...那只狐狸是有千年修为以上的九尾妖狐!!” “有人类的气息...生死薄看守所里真的有活人走出来了!!” “把活人带进地府擅闯生死薄看守所,这可是重罪!” 唐缘缘一看这阵仗就知道肯定是自己和四号被当成违反地府规定的通缉犯了,她知道这些鬼怪可不是来和睦相处迎接她归来的,所以她回神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不要现在拉着四号骑着洬快点跑。 但等她想要去找四号的身影在何处时,却才发现众鬼之中没有她熟识的面孔,于是她反应迅速的寻着自己手上那根牵系的红线回头去望,这才发现了仍旧停留在生死薄看守所大门边不远处的四号。 “糟糕...跳过头了...”唐缘缘回头望着那扇自己好不容易离开的大门,脑中飞速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返回四号身边去,于是她没有急着从洬身上下来,而是继续趴在它的肩头小声嘱咐道: “洬,我们回到门边去,还需要捎一个人。” 洬听到她这话不由眯眼四扫了一眼,低声道:“这里有一个是人吗?” 唐缘缘被它这句反问堵得一时语塞,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说:“哎呀是不是人不重要,总之就是我还有一个需要一起带走的对象。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如果想要轻易离开地府,也还得靠他。” 她说到这里一顿,又说:“而且我和他有个约定,我还有要告诉他的事。” “好吧,你是主人,听你的安排。”洬如此说着再度在众鬼群中横扫转身,调转回了生死薄看守所大门的方向。 周围的众鬼它有立刻又要逃脱的趋势,零零散散的有几个胆大的围了上来,但洬紧随着也在压身的一刹吐出了一口灼热的火气,热浪顷刻间逼退了周围的鬼怪,而它则发力一跃,又一度冲跳回了四号所围划的那个火圈。 唐缘缘趴在它的肩头在跃起的空中盯望幽蓝色火圈里的两个身影,大喊了一声: “停插到他们中间去!我们要找的是靠左边那个!” “明白。” 洬在空中跃身轻而易举的改变了方向,直冲四号与阎罗之间那段空隙,而被它锁定的两者见这只来势汹汹的巨大狐妖扑腾而来,立刻明智的全都后退拉开了距离。 扑冲只需一刹,洬随着唐缘缘的指令稳落两者之间,接着转身拦护在四号的身前,向着呲牙阎罗吐息出了一片带着热浪的火雾。 第十九缘 下落 那道热浪威力不大,但因为目标明确的紧逼,所以让本就与他们拉开了距离的阎罗不得不再后退了一段距离,而等到阎罗站稳身再抬头的时候,恰好看到唐缘缘从洬的身上一路下滑稳当落地。 唐缘缘落稳在地的第一件事,就是拍了拍洬的腿,接着向已经把头凑到了她身边的洬小声叮嘱了一句。 “洬,你先变回去。如果待会情况有变,可能还会需要你变身带我们逃离,所以先保存部分灵力吧,我们还需要底牌。” 洬听着她的话略微点了点头,接着巨大的狐身瞬间开始收缩,不过须臾的功夫就随着呼带的风流变回了最初的狐狸大小,它在地上转了一圈后,又立刻翻跃上了唐缘缘的肩头。 在从生死薄看守所出来之前洬曾和她提起过因为被封闭在那片空间里太久的缘故,所以它的灵力一直在被压制吞噬越变越少,本来其实已经所剩无几了。 它能够突破束缚离开那片空间完全是出于与唐缘缘的契约和吞下的那滴灵血,血契之间的契约者可以从对方身上共享部分灵力和精气,所以可以说几乎是借助唐缘缘的力量它才变回了原貌。 但是因为契约才刚刚成立不久的缘故,他们之间的联系还不够稳定,所以此时能够支持它那个真身形态的灵力也并不算多。 唐缘缘认为它那些灵力不能用来造势浪费,毕竟从刚才最外围堆集的那一圈鬼怪来看,如果他们想要离开或者突出重围,有洬那种大体型的妖怪出手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她觉得现在需要保存实力留一条后路。 当然,她没有立刻招呼洬现在就直接开打对面的鬼怪和外面的众鬼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她从出来观察周围环境的那一刹那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虽然他们好像面临围捕,但事情还没走到非打不可的那一步。 毕竟四号能够和一个鬼怪单独站在一个火圈里,而且一开始还是比较近距离站位没有大打出手,或许就意味着他们还有话可谈...至少四号没有动手有自己的缘由。 所以她的选择是重新拉开两者的距离制造缓冲,给自己了解情况制造一个机会。 确认对面的阎罗一时忌惮什么没有立刻靠近的意图后,唐缘缘才回头看向了似乎也还在缓冲状态的四号,开口到: “现在你有良心知道说对不起了?之前把我推进去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可差点在里面找不到路出来...你那根红绳也太不靠谱了,我见到生死薄还没多久就自己断掉了...下次使唤人之前能不能做点靠谱的准备?” “你真的见到生死薄了?” 四号闻言一怔,唐缘缘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意外的语气,不由皱眉道:“什么意思?不是你要我去找生死薄的吗?难道你自己也不确定你告诉我的方法能不能见到生死薄,那只是个实验吗?” 四号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一边望着她的脸庞一边是慢慢走近了她的身边,最后在距离她不过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本能的抬手似乎想触碰她,最后却伸手伸到一半停下了动作。 接着他猛然吸了一口气收回了手,避开了她疑虑的目光低头道:“...已经不重要了,你能回来就好。” 他原本躁动不安的心情居然在看到唐缘缘的脸那刹那重归了平静,此时看着女孩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居然产生了百年以来从未再有过的心安感。 而唐缘缘则看着对方这番举动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莫名其妙的?不是你叫我进去查人信息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又来了句“已经不重要了”...难道她真的跑白工了? 虽然其实她真的得到的那些信息也不好说是不是真的有用...唐缘缘想到这里不由心虚了一刹,她短暂目光偷瞟一眼看守所大门后,正好又对上了四号的眼睛。 “你……”四号望着她犹豫了一刹,目光看了一眼自己原本系有红绳的那只手,随后发问到:“是怎么出来的……?” 他们之间作为引路的缘不是断了吗?那么身为人类的唐缘缘是如何在那片空间里找到回来的路的?那片空间又为何会放她出来?那只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狐妖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他都想问唐缘缘,可惜此时此刻并不方便开口。 而唐缘缘则对他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会,然后才回答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具体的等之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总之其实最后还是老方法,跟着缘走回来的。” “提起这个,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看样子你还没发现。” 她说着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向四号展示了自己小指上系着的那根红线。 “我们之间的缘似乎没有完全断开,但我不知道这根红线是在红绳断开后再接上的,还是一开始其实就存在的。” 四号望着她手指上那根红线瞳孔地震了一刹,随后立刻抬起手来验证唐缘缘的话,他发现自己的小指尖确实缠绕着红线,而红线一路延伸,另一端系在唐缘缘的小指尖。 看见小指尖上的红线的一刹,四号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缘没有完全断开,我就跟着出来了。” 唐缘缘说着又补充了两句,但注意到四号脸上也有意外的神色,所以马上意识到了他也不清楚缘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也没多问。 四号则沉默了一会,暂时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再度开口时他直接发问道:“那么你见到生死薄后发生了什么?我要你查的信息如何?‘她’的下落在哪?你在生死簿上又看到了什么?” “现在就直接说吗?我们要不要先考虑脱身?” 唐缘缘说着往阎罗的方向望了一眼,却发现后者居然还没有靠近的意思,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四号则以为是她担心把事情都告诉他后无法脱身,于是他率先承诺道: “放心,无论如何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唐缘缘倒也觉得不开口似乎不好,于是皱了皱眉头,决定长话短说。 “生死薄上没有看到她的名字,也没有她灵魂所在处,我所看到的只有一个血色的‘缘’字浸染了整面卷纸……然后缘就断开了,你说过那是代价完成的象征……” “扉卷无名,血字染章,这是此魂者不在应在之处的象征...什么意思,难道她没有进入生死轮回?” “但你仍旧能够查到她的信息...生死薄上凝成了‘缘’字说明她魂亦未消散,可能只是现在不在她应在之处,她若已经死了…那现在的魂魄最可能的就是在人间?” 四号皱起眉头,蓦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才把目光落到了远处的阎罗身上,重新把唐缘缘拉到了身后,接着从她身边前进了几步,去质问对面的阎罗。 “是你们把她送到人间去的?” “她自那以后便无影无踪,除了生死簿没有谁知道她的选择。”阎罗称述着回应了他这句话,语气听起来似乎没有半点谎言,“她本就是与众不同的灵魂,也绝非是普通人类,有的时候甚至好像都并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这样的人类,你又哪有什么确切办法查到她的下落?” 阎罗说完这番话后便只摇头,四号也随之陷入了沉默。 唐缘缘看着僵持着的两人,隐约意识到四号在找的这个人可能是个什么很有名的人物,总之很多人都知晓她的存在,还有多次的“那之后”这种说法,并且她察觉到了可能在“她”消失之前,什么地方应该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变故。 而她刚要细想,却忽然听见了原本一直安静的洬在她耳边传来了低语。 “缘缘,你说要捎带走的‘人’,就是你旁边这个家伙吗?” “嗯?”她听到洬的问题脑袋飞速反应了一下,接着低声道:“其实按道理来说应该会是他送我们走,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我看估计不太好说。” 洬站在她肩头嗤笑一声:“确实不太好说,我能感受到他身上被灵力大部分似乎也都在被压制,如果所有事情都指望他的话,恐怕也没那么有用。” “而且对面的那个家伙我认识,他在一百多年就是地府的鬼王阎罗,鬼王和那么多阴兵都出动的缉拿,我们想轻而易举一走了之恐怕没那么容易。” “倒也不是全都指望他的意思...只是我是因为他才来的地府,也是因为他才闯入的生死薄看守所。”唐缘缘说,“所以我们目前仍旧还是同一阵营的合作关系。”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不管怎么样估计也有连带责任,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都能够从这里离开。” “所以如果出现紧急情况或变故,我还需要你来帮忙,把他一并带走,如果他无法送我们回人间去,那我们就先躲避追捕再一起去找出路。” 唐缘缘颇为无奈的笑了笑,抬手冲洬晃了晃:“而且他...怎么说现在或许也算我的有缘‘人’吧?” 洬看着她手指上那根红线眯了眯眼,接着短暂沉默了一怔,才又问: “那你会什么契约法阵吗?” 怎么又是契约? 听着洬有些前后不相搭的发问,唐缘缘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很快如实回答道:“不会。” “那待会我教你个。”洬狐耳轻动,压低了声音道,“简单又好用的……永远无法解开的死契。” “为什么?”唐缘缘意识到洬别有用意,反问了一句“我学死契有什么用?” 她已经和洬结下契约了,这些契约对她带来的风险和收益其实都是未知,所以一时半会她不太想再和什么奇怪的家伙立契约了。 “别这么说嘛。”洬抬起前爪舔了舔,“总会用到的,契约其实在有些时候比你想象中的有更多用途。” “我要交给你的那种契约牢固好用……可以约束双方,也可以凭借契的力量冲破些规矩,关键时刻还能救人一命……” 接着洬在她耳边轻语念下一串话,唐缘缘嘴上虽然说着不学,但还是留意了皱眉记下,心里却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但是这个契约啊,使用有个很苛刻的条件。” “那就是契约者双方,必须有着坚固的‘缘’。” 唐缘缘刚听到这句话音落,她就措不及防的被不知什么时候回身的四号猛然抱住跃起,身体随之失重的那一刹那,耳边响起了一阵不小的轰鸣。 而再次回头去望时,她目光停留在他们此前所驻之处,已被猛然轰炸出了一个不小的深坑。 第二十缘 弥留者 原本一直在唐缘缘和四号他们对面的阎罗似乎终于有了行动的打算,但显然这样的打算并非什么友好的谈判。 唐缘缘望着地面之上的那圈凹陷有些心神不宁的深吸了一口气,心说自己刚刚也太大意了,居然因为四号在和阎罗对峙,就完全没留意阎罗的动作。 等到四号松开抱着她的手把她再度拉到身后拦住时,她才彻底回过神来,同时也清醒的发觉了对方的目标并非挡在她面前的四号,而是自己。 “阎罗...你想对她做什么?” 四号抬手拦在她的面前出言质问对面突然出手的阎罗,唐缘缘虽然在他身后没能看清他的表情,却意外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怒意。 “做什么?”阎罗反问,“闯地府生死看守所这种罪名,你以为我能让那女孩轻易离开?” “这不是你对她出手的理由。”四号说,“按照地府的规矩,她阳寿未尽可不该留在这种地方,但你刚刚那一击似乎真的想要她的命。” “而且关于她的所谓罪责,会由我来承受接手。你们不是最希望我背负那些因果吗?” “这是你敢肆意带着人类擅闯地府的理由吗?”阎罗笑起来,“按照常理来说确实如此,你可以代替这个女孩承受因果...但规矩是可以改变的...那个女孩足够特别,对地府来说,把她留下来或许会是更好的选择。” 唐缘缘一听阎罗这话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纵使是她再听不懂四号和阎罗口中的什么规矩和因果,她明白了对面阎罗此时已完全转变的意图。 其实来到生死薄看守所前她也曾问过四号关于她做这种坏规矩的事情会不会被地府盯上,当时四号信誓旦旦承诺自己能够解决...可如果他所谓的解决办法就是把罪责嫁接到他自己的身上,那么显然此时此刻地府的那一方已经有些不太吃这套了。 对方似乎想要优先留下自己。 为什么?什么叫她足够特殊?难道就因为她成为了第二个能够从生死薄看守所里回返的活人?就不能是她足够谨慎而且恰好踩了狗屎运吗? 当然,这样的吐槽她只敢在心里想,而且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愿就这么在地府留下,虽然她以前也一直能看见妖鬼,本身对于生死的界限也相对常人看得更为平淡模糊,但这不代表她现在就急着在地府做鬼。 “原来帮忙跑个腿还带附送背锅服务?!”唐缘缘站在四号身后嘟嘟嚷嚷:“给不给五星好评啊?”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四号轻啧了一声,“看来你的心态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心态不好我敢跟着你进地府吗?”唐缘缘对他那句阴阳怪气不以为意,反倒是抬手抓住了他拦在面前的手腕,小声道: “我们要不要还是想办法先从这片包围里离开?” “怎么,你是害怕了还是觉得我实力不足?”四号轻笑了一声,“放心,我承诺过会护你周全。” 她点头轻应声,说:“我相信你。” 但很快她又出声反问道:“护我周全,那你自己呢?” 她这话一出发觉面前的四号似乎表现出了一刹明显的迟疑,接着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唐缘缘其实并不知道四号真正的实力和底细,虽然她之前有从对方面对其他鬼怪时表现的游刃有余推断出他实力算强,但是根据洬所说,此时的四号显然也不是什么全盛状态。 如果那些鬼怪一拥而上,又或是用了什么别的伎俩,那越是在这里拖延时间,他们逃脱的概率就会变得越低。 唐缘缘自然是觉得没有在这些事上做赌博的,所以她坦然的又继续说: “不管你实力强不强,你都不见得能够在应对那么多鬼怪的情况下还保护好我,我也不是很愿意成为坐以待毙的包袱。”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总觉得这周围似乎不太像是抓捕通缉犯的气氛...那些鬼怪似乎好像在故意等待着什么拖延时间...” 她口中猜测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对面迈着步子靠近他们的阎罗出声打断了。 “看来你比四号要更敏锐。” 阎罗的话语里多出了几分笑意:“四号,你以为我是无备而来吗?”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比谁都清楚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你最开始说得没错,即使是现在的你,只有我一个我也未必能敌过。” “可是想要阻止你有很多种方式,我们自然也有对付你的办法。” 阎罗说着手中浮现起幽蓝的光球,水珠一般悬空的液滴翻转凝固而起,而那道翻转的光球里,似乎飘荡着无数的黑白色交错球体在撞击滚动。 耳边有悉悉索索的金属锁链碰撞声响起,生死薄看守所周遭的气温忽而在刹那间变得比之前更加阴冷,刮转的风呼声隐隐响起了什么哀怨的哭号声。 唐缘缘只感到一阵强风迎面扑来,巨大的气流吹起她的头发和衣物互风作响。 一时间他们的身周似乎筑起了什么无形的巨大屏障,而在这道如囚笼般阴冷的屏障里,有什么说不出的压抑感爬满了唐缘缘的心头。 “...尸鬼卦?” 四号终于变了脸色,目光一扫自己身周那些原本围阻台阶下众鬼的幽蓝色火墙渐渐熄灭,他的灵力在这道针对他的结界里快速流逝,那些无法再维持原样的火墙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站在他身边的唐缘缘也发现了他的异样,唐缘缘乍一听那个卦法的名字莫名觉得耳熟,但还未来得及联想,就突然被后退一步的四号抓起了右手。 四号眉头紧皱,什么也没说,而是迅速开始在她的手心上划写起了什么。 唐缘缘本来因为四号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略微吓了一跳,但看到对方那一副有些焦躁的样子,最后还是决定相信他,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四号在她手心里所划写的东西没有痕迹,但是他的指尖所附过之处,唐缘缘都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凉意。 “确实是尸鬼卦。”另一边的阎罗望见他这副终于有些焦躁起来的了模样,一副很有耐心的开口回应道,“这是用来镇压穷凶急恶的厉鬼的咒法,过去这样的咒法或许对你不值一提...” “但如今没有‘她’在身边的百年,你的灵力早就流失得飞快,未必能够撑得过这一劫。” 四号没有因为这话搭理他,但他还是继续说: “如果你无法撑过那道封印,那么那个女孩的‘罪’就无人释免,如此她便也得留下,现在她对我们而言,不过只是囚笼里被折断了羽翼的雏鸟。” 阎罗说到这里又一次轻顿摇头,随后看着四号道: “其实你还有另一种选择。如你所说,灵魂的罪责可以随着缘分嫁接,其实你也可以选择让这个女孩来替你背负你的错误,毕竟比起真的擅闯了生死薄看守所的她来说,你不过只是唆使者。如果你愿意这么做,身为老友的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一把。” “而你若是真的强行送她回去,你的灵魂就连带她的罪行在地府受刑百年...四号,现在的你不一定能撑得过尸鬼卦啃食的百年,而且再过百年,她就又不一定在人间了...不是吗?” “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四号冷笑着打断了阎罗的话,“我可没有把自己的罪责嫁祸到别人身上的习惯,她没有任何理由成为我的替死鬼。” “而且那些本来就是我自己的计划和打算,我不打算牵扯任何人。” “所以我会送她走。当然我自己也不会受困于地府,再来几百年我等不起。” “每一年我都会遗忘更多关于‘她’的事情,似乎‘她’的痕迹本身也在变得越来越模糊...好像‘她’的存在渐渐的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 他说出那么一番话,像是在和阎罗交谈,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叫她的存在都好像渐渐的在消失一样...? 唐缘缘听着四号这话不由对他这种说法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一回想起在生死薄看守所里遇到的种种异状,她忽然又觉得好像这样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至少能确定一点的是,他在寻找的那个女孩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类,而且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似乎都很不简单... 而正在唐缘缘出神思考有关于四号的话和他口中的女孩之际,她忽然察觉到四号松开了她的手。 她本能的回神去望四号,对上了他那双带着几分焦虑的赤红色眼睛。 “这个咒待会就会启动,它回护你回到人间。我封了一层灵力进去,可以保你不在回到人间的过程里受到伤害....你待会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乖乖等着咒文为你打开通道送你回去,明白吗?” 他话语声刚落,唐缘缘就察觉到手上那些一开始只是空无写划的符文咒印变了触感,那些咒文刹那间开始从她的手心中发散着淡蓝色荧光浮现,接着咒文开始沿着她的手心延伸,整个手上都蒙上一层微弱的淡蓝光圈。 唐缘缘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在他转身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你呢?” 他估计是清楚阎罗要是真的用了尸鬼卦,那么他也不知道能不能保证自己撑过,所以才会突然匆忙的想要把她送走。 可是要是他真的撑不过怎么办,那不就真的又要留停在地府几百年了吗? 可是他来到这里本就是托自己来有关于“她”的消息的啊,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点消息,又要被独自封锁几百年,功亏一篑如此,不久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他只是想找到那个很重要的“她”而已,唐缘缘清楚,若是再过几百年,游荡的灵魂又不知归于何处,那样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连她都替他觉得惋惜。 而且这也不是她做了这一切后,想要看到的结局。 可四号却只是在听到唐缘缘的话后停在原处那刹一怔,接着望着她的眼睛短短凝望了片刻,随后就冷声开了口。 “与你无关。” 他这句话音一落,随即便甩开了她的手。 第二十一缘 灵契 唐缘缘震惊片刻之后刹那回神,望着眼前这一幕后站在原处犹豫了额两秒,随后一咬牙迈开了脚步。 在她迈步的那一刻她就低喊了一声洬的名字,觉得这是底牌必须用上的时候。 “洬!准备好转换形态!” 她没有后退远离那被宛若可怕荆棘一般疯狂生长的锁链,反倒是选择跑近了那片针对他的包围圈。 可惜却没能得到洬期望中的回答: “不行,尸鬼卦对鬼怪都有很强的压制作用,我现在根本无法恢复真身!” 洬趴靠在她的肩头低喊到:“缘缘!不要冲动冒险!他给你写的符咒足以送我们离开!他是法阵吸附的中心,不能靠近他!” 唐缘缘却没有因为洬这话停下脚步,只是一边迎着那在附近翻腾的巨大风流,一边说: “...不行,都走到这一步了...我要试一试带他走!” 她察觉到自己本人似乎没有受到尸鬼卦的太多影响,所以觉得或许如果自己出手,或许能够帮被锁链束缚的四号一把,赢取不一样的转机。 “如果担心被卷进去,洬你可以先从我身上离开。” 唐缘缘如此又叮嘱了洬一句话,刻意放缓脚步甚至短暂停了一刹,可是后者听到她这句话却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离开,只是更加用力的攀趴在了她的肩头。 唐缘缘看着它这幅反应也就明白了它的答案,于是轻笑了笑,不再有任何顾虑,加快了脚步追靠向被锁链包围的四号。 等到她终于赶到四号身边时,后者已经完全被那些疯狂生长的冰凉锁链伏压跪地了,无端可怖的血色开始在他的脚下蔓延伸展,开始如同有生命一般以他为中心向各个方向沿爬,好像要自己绘出一张恶鬼的图案。 她毫不犹豫的伸手,想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可是她的双手触碰到他手臂的时候却只觉指尖一凉,随后就轻松穿透而过,毫无触碰的实感,只像在触碰空气。 “等等...怎么回事...” 唐缘缘因为一手落空而诧异。 与此同时,她手背的咒文开始发动,被他刻写下的咒文蓦然发亮,紧接着她发觉在自己不远的上空出现了与她来到地府时如出一辙的黑色洞口。 下一秒她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透明。 那个洞口从出现的一刹那,就发散出了巨大的吸引力,她的身体如同浸泡在水中一般开始渐渐不由自主的向上浮。 她心里一颤,目光还是落在被铁链压固在地的四号身上,他的目光也在望着自己,却不知为何能从中望出几分带着无奈的笑意,她更加用力想要去抓住他的手,但是手里却仍旧抓不到任何东西。 如此尝试了好几次之后,她终于明白了这是对方不愿改变的选择,甚至到了她都走到了这里,他也不愿让她触碰自己的实体。 察觉到这个事实后她难以置信的站在原地收回了手,紧接着却被阵法里忽然卷起的狂风吹得步步后退,踉跄了片刻才在离他好些距离地方站稳。 “那你要在地府留下了吗?” 她发声那般询问,却好像被淹没在了铁链涌动的金属撞击声和回旋的和风声里。 唐缘缘心里虽然还是有点和他过不去,可是在时间不长的相处里,她似乎开始有点在意他会如何,也许是因为他举动里那些有些微妙的温柔,又也许是因为他带给自己的那几分莫名的熟悉感,于是她不由会产生一些可笑的想法,就好像现在....她希望能够和他一起返回人间。 也许是因为她身为人类可笑的同理心还是别的什么。 她还是多少有点在意那个在危险的时候会出面护着自己的他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 唐缘缘的熟识对象并不多并不多,能够愿意靠近她的人很少,能久留于她身边的鬼怪也不多,因此她其实格外珍惜每一个认识的灵魂,尤其是这种对于帮过她对付那些特殊东西的人她格外会难以忘怀。 况且,她和他之间的缘还未断呢。 “对了,缘。”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洬告诉自己的一个契约。 洬的话中所描述的那种契约能够冲破一些规矩,而无论是谁都常提起她是个灵力很强的人,若是照阎罗的说法,四号是因为灵力消退脱不了尸鬼卦的封印,躺若是使用契约,也许会有扳回一成的机会。 唐缘缘如此想着,立刻俯身以压制住自己越变越轻的身体,弯身艰难的迈步又一次靠近四号,出乎她意料的,那些地下所涌起的铁链没有对她的身体伤害分毫。 两人愈发靠近,牵连在他们手上的红线就愈发明显,唐缘缘的目光在那焕发着淡淡荧光的红线上扫过,又落回四号身上。 近了,近了,只要能接触到他的身体,按照洬的话做的话.... 很快她就到了能够触及他身体的范围,这次她却没急着先用手去抓他的手臂,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小指尖与他牵连有红线的右手,闭上了眼睛开始轻念不久之前洬教给她的话。 “此生缘起,落入天道轮回,反转终世...以缘为结,以魂成契,灵契魂结,誓成.....” 本来因为被锁链封锁而盖没在嘈杂声响中的四号忽然间因为听到了唐缘缘口中的话语而猛然抬起头,望着唐缘缘的脸发怔,突然就明白了她口中所念的是什么,惊慌失措的冲她吼道: “唐缘缘!不要念下去了!!!” “契约立成....”她却没有理会他制止的话,只是自顾把洬所教的话全部念完,随后伸出涣散着淡淡金色光芒的右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这次她的手没有穿透过去,而是牢牢的抓住了他,她望着他眸光一闪,垂头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这是唯一的机会,答应灵契你就能脱身,我们都已经走到了这里,你都已经选择迈出了那么多步,那么就不要轻易放弃自己本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未来。” 她望见他赤红色的眸中片刻像是有流光反转,不知是自己的话触动了他的心弦,还是她突然这番近距离的接触导致了他的迟疑,所以他没能甩开她的手,反倒是悄然无意识的回握。 可与此同时他却又垂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随后唐缘缘突然间轻嘶一声,原本就半弯垂下来的身体顷刻间又因什么更加压低。四号清楚的感知到铁链的力道加重了,唐缘缘念完了灵契的束法规则,自是与自己的灵魂有了链接,所以此刻的尸鬼卦封印对她也开始产生了效果。 他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改变流露出几分痛苦的模样突然心里觉得慌闷,再这样下去唐缘缘也会被牵扯进尸鬼卦的封印里面来。他执意不愿和她缔结灵契,因为那样两人的灵魂将会永远相连直至双方灵魂都完全消散,灵契是解不开的死契,一旦誓成便终成定局。 而且本来他就是不该和任何人产生紧密关联的,可是为何唐缘缘却选择向他伸出手呢? 他清楚这样本该是两人世世相伴的契约自己根本不配和任何人定下,他没有这么做的资格,因为这本就是他欠别人的不公平交易,这本就是在绑定其他人的未来和自己一同磨损。 更何况此时的灵契是为了救他,他不愿意因为这种事拖累眼前的女孩。像他这种人,唐缘缘没有救他的义务和理由,而且指不准她现在一时冲动,之后便会后悔。 可他也不能把唐缘缘牵扯进尸鬼卦。 “唐缘缘!不要犯傻了!你该挣开这个封印头也不回的跑!你还来得及离开....以你的灵力...还能挣脱未完全的契约束缚...” 他咬牙开口想要吼她几句把她逼退,也想要甩开她的手,但是被无数铁链和藏在尸鬼卦中的冤魂撕咬灵魂的他却也没有那般的气力,反倒是唐缘缘扣紧了他的手不放,另一只本放在他脸边的手忽而用力,转过了他刻意避开她的脸来。 “到这种时候还说什么跑!我向你伸出手的那一刻我就没想一个人走,少在这里有气无力的想着推开我!”唐缘缘皱着眉头和他对视,费劲的紧握着他的手气不打一处来,“有那样的执念找到我来到这里,难道你还没有继续完成自己心愿的勇气吗?” “这与你无关....” “你把我牵扯进这件事的那一刻起就和我有关了!”她驳回他的话,“既然是你的执念,就不要在关键时候逃避,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明白吗?” 话语至此,她的声音又忽然放轻,咬咬牙居然冲他露出了笑容来: “别放弃啊,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想再错过这个机会把重要的人忘得一干二净。” 随着她这声话语音落,她握着他手掌的手心里缓缓亮起了淡金色的光芒。 温暖而又强大的灵力顺延着两人相触的手心传来,他望着女孩的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眸光一闪,似乎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放弃了自己的全部抵抗,接着慢慢转手,回扣住了她那只不愿放开自己的手掌。 随后他望着她的眼睛,轻声做出了她那些话语的回答。 “嗯。” 他的承诺出口的那一刹那,两人相交织的双手掌心骤然发出了刺眼的金色光芒,随后金色的方卦法阵突如其来的在两人身下顷刻旋转而开,四周原本密密麻麻的幽蓝色铁链则如同被金色光芒熔断一般迅速开始消散。 巨大沉重的重力消失不复,什么东西宛若玻璃碎裂的东西从两人耳边响起,尸鬼卦在金色法阵光芒之下被彻底打破驱散。 唐缘缘在感到身体一轻的同时心觉意外,没有料到自己那串咒语居然有如此巨大的力量,更让她诧异的是构成眼前这片金色法阵的力量全然来自于自己。 但是她没有来得及多想的机会,铺天盖地的疲倦感就迅速向她袭来了,接着她就被身前的少年一把拉入怀中抱紧,随后巨大的风声在四周响起,成型的风屏围绕着他们身下的金色法阵形成了包围的风场。 少年将女孩抱在怀中,回头望了一眼站在原处没有动弹却眉头紧锁的阎罗,接着强光从法阵中和烈风共起,两人一狐的身影全然被包裹其中,最后却随着光芒和法阵的消散一同消失。 生死簿看守所的巨大门前再度回归平静,相随鬼王阎罗而来的鬼怪却乱作一团。 部分辅助阎罗启动尸鬼卦的鬼怪因为阵法破裂而受到了不小伤害,而即使其它围堵的鬼怪也因为最后那道不知何来灵力冲击而受到了影响。 他们在此处布罗了那么久的地网,居然还是被挣脱了。众鬼怪不得不再次陷入撞上意外的的慌乱局面。 而阎罗却只看着看着两人消失之处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痕迹的地面长叹一口气,又仰头望向了上空那个原本该由四号让唐缘缘离开的洞口。 “唐缘缘.....那个人类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这种和她相似的力量.....难道是‘她’的后代吗?....” 阎罗驻足于原地低声自语,良久又忽而苦笑起来。 “果然和您当初的预言一模一样.....居然真的会出现那样的特殊之人...” “孤缘者的唯一一根红线....甚至还签下了灵契.....” “这一次,你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吧?你说对吧....四号....” 他低头翻开了不知何时揣在了右手手心之中的旧怀表盖,轻轻摩挲着压着泛黄旧照片的铜镜表面。 “啊,不对。应该叫你....易淮。” 第二十二缘 会话天台 地府法阵的传送让唐缘缘觉得一整天旋地转当场昏迷,而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伴响已经不是地府众鬼的喧闹声响,而是她亲切无比的下课铃响。 当她睁眼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熟悉的校园天台楼顶景象时,她才终于确认自己终于已从地府返回了人间,不由在心里心说了一声谢天谢地。 接着她本能一手撑起了半边身体,一手揉了揉自己还有些发昏的脑袋,想起了苏醒之前部分片片段段的记忆,然后突然开始好奇自己为何明明感觉自己是从空中摔下来,身上却没有一点摔疼摔伤的感觉,直到身下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还要在我身上坐多久啊唐缘缘....” 她回过神来,猛然低头下望,看见了被自己当做人肉坐垫压在身下的四号。 空气如此沉寂了几秒,唐缘缘一时望着他那张写满了“无语”两字的脸没反应过来。 我说怎么今天天台的地面好像格外软和... 她刚在心里那么吐槽了一句,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和他这样的姿势似乎太过奇怪,于是她蓦然从他身上翻下,然后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又拍拍了衣服站了起来。 “看来我成功把你带回来了...”她看着四号的那张脸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目光无意识的从躺靠在地的他身上下扫,本想是看看对方身上有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结果却只瞥见了他身上那有些凌乱的衣物和露出来的一小片腰... 她条件反射的倒吸了一口气,故作正经的收回了目光,再度对上对方那双神色有些古怪的赤红色眸子时转移话题道: “哎奇怪....你居然没变透明让我自己摔....”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还是说你很想摔下来?”四号反问了一句,接着轻笑了一声,又说,“真可惜,早知道该满足你的愿望的,不过灵契关系下你无论如何都能碰到我的真身没法隐藏,不然我其实也可以让你试试。” “那倒不必了...我只是觉得奇怪...”唐缘缘摇了摇头,“嗯,总之谢谢你在下落的时候保护了我。” 人类的身体肯定不如他经摔,就冲他愿意在她昏迷时把她护在怀里这一点,唐缘缘就觉得救他救得还算值。 四号则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坐起身来,目光却暗里从上之下扫了唐缘缘一眼,确认她毫发无伤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本来他们几乎是从半空中下坠的,要是唐缘缘那副人类身体摔下来估计能摔个粉身碎骨,他因此一直死死把她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和灵力承受了全部的冲击力,现在见到唐缘缘安然无恙,看来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说起来洬呢?它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来吗?” 唐缘缘见四号没有大碍,转头又在四下望了一圈,寻找另一只狐狸的影子。 “我在这呢。” 浑身白毛的狐狸忽然从天台的角落里蹿出,一路小跑冲到了唐缘缘的脚边,走来走去蹭了蹭她的脚踝,接着又道: “我去周围看了看这附近的环境,确认了一下有没有其他妖鬼和人类靠近,毕竟缘缘你刚刚还在昏迷,所以我没有叫醒你。”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都没有受到那个传送法阵的影响...总之大家都没事就好。”唐缘缘心想洬的巡逻很有价值,毕竟虽然这里是人烟稀少的天台,但万一真的碰上几个逃课的学生跑上来,看见她独自一人在天台上昏迷,那可就尴尬了。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浮现了出来,唐缘缘就有点头皮发麻,于是她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副尴尬的景象甩了出去,接着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看向四号和洬问道: “不过我们就这么离开了地府...真的没有关系吗?” “按照那个什么阎罗的说法,我们似乎是非法闯入又是非法逃离吧?虽然最后确实是逃了出来...但我们会不会在人间也受到地府的追捕?” 听到她这番问题,四号和洬对视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我想地府是不会因为那些事来人间追查我们的。”四号说,“地府的鬼怪并不能自由出入地府,只有少数的特例和黑白无常能够开那里,这是它们身上的规则也是诅咒。” “而且其实对地府那群家伙来说,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规则与罪罚,但是在他们面前其实只有实力才是最绝对的规法。” “你打破了尸鬼卦就是打破了原本属于他们的法则,所以他们口中那些罪责也会变为需要重新书写的规则...而且拥有这样能力的你他们应该不会敢轻易派黑白无常来找你麻烦。” “确实如此,地府那群家伙的规矩我也很清楚...”洬接话道,“不过他们确实是盯上了你的特殊,所以如果之后还要前往地府的话需要务必小心....但人间不是他们的地盘,而且有我们在这里,地府能够派上来的鬼怪还动不了你分毫。” “是这样啊...”唐缘缘听着一人一狐的回答略微舒心了几分,终于觉得自己好像逃脱了被通缉的状态。 至于洬后面说的“再去地府”,她也没多放心上,毕竟她没事为什么还要再跑去地府? “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虽然我不会被盯上...那四号你呢?你不是还和地府有着特殊的联系吗?” 四号听到她这句熟悉的问题望了她一眼,这次终于好好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和地府的联系已经断开,因为当初的赎罪和契约已经完成。” 他说着抬起了手招呼过来自己身边那团漂浮的蓝色灵火,火苗在他手掌间轻轻跳动,其中却没有浮现任何东西。 “我已不是还愿人,所以地府的印记也已因为我们的契约被彻底冲破消除....所以你不用额外担心。” 唐缘缘闻言点了点头,这次终于真的彻底放下了心来。 “托了缘缘你的福,所以我们安然无恙。现在我的愿望也达成的差不多了,终于离开那个压抑的鬼地方了。” 一旁的洬甩了甩尾巴又开口,似乎对于离开地府这件事实很是高兴。 不过它在原地转了一圈后又眯了眯眼,目光落到了四号声上嗤笑了一声: “哎呀,其实某位似乎更该谢谢你,可惜你一醒,有些家伙就在那里嘴硬。” 在他们从地府脱离回到人间的过程中,洬一直藏在唐缘缘的衣帽里,四号刚刚死命护着唐缘缘的一幕唐缘缘因为昏迷了不知道,但是它可看得一清二楚。 说到底在地府也是,嘴上说着要唐缘缘离开最终却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洬抬眼和他对视,后者眉头一皱就要反驳“谁在嘴硬....”,下一秒洬却灵巧的窜到了他的肩头附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我想你不会不清楚小指尖的红线是什么缘吧?” 它一开口,他就止了声,洬的声音压得很低,恰好只有他们两能够听到,他神色复杂的垂眼看向自己的双手,除了在自己的掌心看见了淡淡隐匿的金色光阵以外,他还瞥见了自己左手指尖缠绕的那根红色缘线。 他当然知道牵连在小指尖的红线是什么缘。 可是怎么会呢?他明明是不会和任何存在有坚固长久的缘分的...更何况还是这种...情缘。 他不由又抬起头,看向了已经放松了下来走到了天台边缘眺望学校的唐缘缘轻声自言自语。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和她之间....不可能是情缘...” 他望着她的背影眸光闪烁片刻,随即又回归暗淡。 而另一边站在天台围栏边上的唐缘缘仍旧沉浸在重回人间的喜悦当中,并未在意他和洬说了些什么,只是隐隐察觉到他在神情复杂的自言自语。 唐缘缘心说神色复杂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毕竟他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自己强拉出地府的,也许还在埋怨自己多管闲事呢...可是那种情况她做不到袖手旁观,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想到这里不由偷偷侧头望了他一眼,心里盘算着现在要怎么和他搭话呢?要不要先向他道个歉? 唐缘缘一边那么想着,一边转回了头开口:“那个....四号....” 没有想到他立刻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别再叫我四号了。” 她一愣,难道因为自己强行把他带出地府的事连叫他都不让自己叫了吗? “......不是不准你叫我的意思....我有名字。” 片刻他看着唐缘缘一副有点委屈的眼神叹了口气,继续说:“四号不过是工作时的代号,真名我并不怎么告诉别人,因为他们也没有知道那个名字的必要。” 他撑身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物,又说:“但是我和你已经签订了灵契,这就是灵魂之间断不了的死缘,不管多久我都会和你待在一起....哪怕是你轮回转世...总之我不希望总听到你四号四号的叫。” “原来有名字啊....”唐缘缘小声嘀咕,她确实也觉得四号并不像名字,本来她还想着是不是能像洬一样给他取一个呢。 “易淮。”他向她伸出手来,又抬起另一只手提溜起在他肩上的,白毛狐狸,“我的名字是易淮。” 伸手算是要好好认识的意思吗? “啊。”唐缘缘从天台的围栏边上跳下来,走到易淮面前小心翼翼的搭上他的手,“那就多多指教啦?易淮....易生淮礼....这个名字比四号可好听多啦。” 她冲他笑笑,发自内心的发出感慨,下一秒却又因为易淮的举动一怔。 她本来以为他伸出左手来只是要象征性的和她握个手,但是没想到她把自己的右手搭上去之后却并不是象征性的摇两下,反倒是紧紧的握住了。 易淮的手掌比她大上很多,稍稍一握她的手就能完全把她的手掌包裹住,他垂眼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指。女孩的手娇小而白皙细嫩,好像只要稍微用些力道就能把她拧伤,过去他很少会触及这般看起来柔软弱小的东西。 两人的手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小指尖的红线会在灵视之中明显的显形,那确实是一根看上去细小但是极为坚韧的缘线,这条红线不知何时所缠,却似乎从一开始便存在于此。 明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根相连的红线啊....那时只是觉得她让我觉得很熟悉罢了.....情缘么.... 他那般轻声在心里感慨,垂眼望着女孩的手出神。 唐缘缘这边见易淮没有放手的意思,心里五味杂陈,他把自己的手紧握着翻来覆去的看是要看那根血管比较好下手吗?还是在考虑怎么拧能迅速把我的手拧断? 她被易淮抓握着手掌一边心惊胆战又一边略感尴尬,心里无数次碎碎念叨这样是不是太开放了才认识不久男女授受不亲,想抽回手去却又不敢动弹。 不过令有些她意料之外的是,易淮的实体手掌居然是温暖的,如同人类一样有着相同的皮肤触感和温度,这真的是鬼怪该有的身体吗? 两人各怀心思的握着双手良久,直到易淮终于放开了唐缘缘的手。他抬眼看着她的脸,对上那双明亮的异色瞳眸,片刻眸光一闪,忽而又轻声说:“请多指教。” 原来你有好好在听我说话啊!唐缘缘感动之心油然而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的问候还能得到回答,忽然又对眼前的“人”又有些许改观,他也不是那么蛮不讲理嘛。 第二十三缘 青梅竹马 但是感慨刚完,唐缘缘又忽而想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那接下来你在人间要呆在哪呢?” “你家。” 这次易淮倒是没有丝毫迟疑的回应了,连同口气都带着理所当然。 “哈?”唐缘缘却如同听到了玩笑话一般怔住。 “理所应当啊,在你还没有熟练维系持魂灵契的能力之前,我们之间分开时间太长的话会对双方的灵魂造成磨损。你是立契者,保护你是我的义务,而且你身上灵力充沛,待在你身边有利于我的力量恢复.....再说了,以你现在的情况,就是一个暴露在无数鬼怪眼皮底下的巨大灵力源补品,一个人待着太过危险了....” 易淮话说至此一顿,又说: “你要是死的太早不停的投胎转世很折魂寿的,我可不想跟着你一起早早的魂飞魄散....” 唐缘缘听到最后一句话脸上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心说我可真谢谢你这么咒我勒。 她此刻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给自己找事做。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她轻叹了一口气应声,一边在心里对自己的冲动行为产生了果然还是要三思而后行的感慨,一边在心里对洬一阵拳打脚踢,心说果然还是上了贼船。 易淮则望着她这副叹气的模样勾起唇角来笑道:“怎么,后悔了?后悔救了我?” 他说着伸出手来,垂眼望着自己手心浮起的金色光芒小球,那是唐缘缘的灵力魂结,片刻他又罢手,小球从他手中消散。 “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救我。” 他转身走向天台的边栏,靠在边栏上眺望远处的城市高楼,又轻声说:“我不值得。” “明明是我把你牵扯这些事情的,你本来可以抽身脱离,你没有理由救我,也不需要来淌这趟浑水。” “到了关键时候哪来这么多理由纠结。”唐缘缘挠了挠头发,走到了他旁边,也趴靠上了边栏,“你可以觉得我是一时兴起,我只是觉得你在那里再被锁上几百年不值得...就算你给我机会再选一次,我也还是会出手救你,所以我不会后悔。” 她转头,冲他笑起来:“而且不要这么看低自己嘛,你怎么不值得了?每个人都有实现自己愿望的资格,你也一样。” “所以你当然值得。” 易淮望着她笑脸的瞳孔忽而因为这句话微微一收缩,没来的理由的因为唐缘缘的话心跳加速了几分,片刻他回神,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轻声低语: “你可真蠢啊...唐缘缘。” 唐缘缘装作没有听到他这句低语,懒得和他理论反驳,准备转移话题换到把他带回自己家考虑约法三章的事上,但是她还未开口,就突然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思绪。 “唐缘缘!” 熟悉的人呼声和脚步声同时临近,唐缘缘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来者抓住了手臂,接着又是带着几分焦虑的话语响了起来: “你去哪了?” 她这才来得及回头,对上来人的眼睛。 来人是她的青梅竹马顾源,此刻他的深棕色的眸子里透露着平日里少见的复杂情绪,满溢着担忧和焦虑。 “我...”她酝酿了一下情绪,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把自己去了趟地府的事情告诉他? 顾源不信妖魔神鬼,过去他是唐缘缘唯一的朋友,虽然她说什么话他都会听她说,但是过去几乎都是把唐缘缘的话当做幻想或是故事淡然而过。这么一想说了似乎也没用,于是她笑笑: “我哪也没去....” 她这么说的时候心里觉得自己应该也没消失很久,从太阳的方位判断也许就只有那么几个小时。 但顾源皱起眉头,低声说:“你失踪三天了。” 他见她不愿再详细回答,也没再多问,只是放开了抓住她手里的手,长舒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三天?”唐缘缘讶异的重复自语了一句,目光不由自主的去偷瞟站在自己后面的易淮,后者却当做无事发生般无视了她的目光,一言不发。 但是好像地府和人界时间流速不一样很合理....她在心里这么槽了一句,目光又落回顾源身上,后者又好气又好笑的开口说: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这三天干了什么。” “不不不...是我家里的事,我爷爷临时把我带去处理一些家事了...” 她干笑两声胡乱扯了个借口,顾源却对此话心存疑虑,他抓着她的手臂和她对视了一会,似乎是想开口说点什么。 但是他最终没有开口戳穿她的谎言,只是心里轻叹,心觉或许早有一日她会说。 不过既然唐缘缘现在不愿开口,他也不会追问。 于是他松开了她的手轻摇了摇头,接着又从上至下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确实毫发无损后,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地。 可是两人之间却就此陷入了沉默,好像一时双方似乎都不知如何开口,唐缘缘似乎更是一副既不愿解释,也不愿提谈点别的什么的模样,所以顾源在原地站了那么一会后又转身,重新面向了来时的楼梯口,似乎是略有失望打算离去。 毕竟唐缘缘也找到了,而她似乎此刻不太想和自己谈话,那么离开让她独自在此再待会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唐缘缘望着顾源迈动脚步的背影心里一团乱麻,她知道对方很担心自己,她也清楚自己胡编乱造的借口骗不了他,但也有些意外他没有拆穿自己。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天台?” 她终于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顾源,想转移话题缓解尴尬,没想到下一秒却听到了更让她无话可答的回答。 “因为你喜欢来这里,而你失踪前最后一次的踪迹就是出现在学校,所以我每天都会上来看看。你的习惯我都知道。” 唐缘缘有些发愣,不知道如何对他这话做出回答。 因为在她记忆里顾源总是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少有走动,她总见他那副模样,也就不会在休息之余叫他出来。 可是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就算这样他也知道她在校园里的行动轨迹,知道她会去哪里,爱干什么,就算是他去学校商店都会捎上她爱吃的小零食。 一想到有这么关心自己的青梅竹马在,她却悄无声息的失踪了几天让对方担心,她难免会觉得有些理亏又难以心安。 而她越是想说话转移话题或者辩解什么,这种感觉就会愈发严重。 所以她望着已经离自己走出了一段距离的顾源又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什么话说出口。 而因为得不到唐缘缘的应答,所以顾源在原地短暂停步望了她一会后又继续回走,直到他又一次停在天台的楼梯口门前时才又转身,对唐缘缘说到: “如果你不想现在就回教室,那么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我待会会来接你。” “老师那边你不用担心,我替你编了个理由请了三天假,所以你待会可以回家去休息,不过等我一下,我去和老师说一声,待会我送你回去。” 顾源说完这番话后看到唐缘缘轻点了点头,随后才迈步身影消失在了楼梯间。 而莫名其妙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唐缘缘则站在原地,看着顾源背影消失的方向,一边不由心说自己的青梅竹马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会照顾人,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话说回来他请假...这么准的吗?” 唐缘缘会想起顾源叮嘱自己的话,心觉自己现在或许不是适合突然出现在学校里的人,可是真的要一直在天台等他吗?这里虽然人少,但也不是碰不到人上来,而且似乎过不久后就是学校下午的饭点...那个点其实有部分校园小情侣喜欢跑到天台这种人少的地方来。 唐缘缘正思索着学校是不是会有更加好躲的地方,或者能不能直接溜出校园在校外找个奶茶店等他,就突然听到耳边冷不丁又有声音响了起来。 “请假不是准,只是恰好吧。” 之前一直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易淮突然那么说,唐缘缘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在自己身后。 刚刚顾源在的时候他站在原处一言不发,好像就是个透明人,整得唐缘缘差点忘记了这号存在。 不过或许对顾源来说易淮确实就是透明人?毕竟好像他属于那种只要不是自愿现形,普通人类就无法直接看到他的鬼怪类型... 她如此在心底吐槽着随后转身,却发现易淮根本就没有像之前那样靠在栏杆上,而是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眯了一下眼睛,这才发现易淮靠近站着居然比自己高这么多,她的个子只到后者的胸口左右,平视只能望见他的白色衬衫。于是她不得不抬起头,开口问: “这话什么意思?” “大概是三天以后,他自己也会请掉假四处找你吧?” 易淮俯下身子来凑到她的耳边开口低声道: “我记得他是你的青梅竹马吧?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嘛。” 第二十四缘 破损的符咒 易淮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唐缘缘听了就来气,她瞥了易淮一眼:“怎么,很喜欢八卦啊?与你无关懂不懂?” 唐缘缘没想到易淮居然也喜欢开这种类型的玩笑...这可是她本人头疼的事情之一! 她突然就不想单独和易淮呆在天台上了,还是觉得找个人不多但有人的奶茶小店比较实在...毕竟在那种场合里易淮或许不会那么热衷于调侃她。 至少她可以以不希望被外人当成神经病自言自语的理由不回他话... 于是她撇了撇嘴转身就走,一路小跑向天台向下的楼梯口,身影也消失在楼梯间里,很快楼梯间中回响起了脚步声。 易淮却还留在天台原地望着女孩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接着看见蹦跳的白色狐狸又出现在了楼梯间门口,语气里半是戏虐半是惋惜的说: “她跑掉了啊,你可真不会和女孩子交流。” 洬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气味,后者却没有搭理它,迈开步子就向着楼梯口走,洬见他走过来,跳上了楼梯的扶手拦跟上了他的步子。 “怎么样?现在察觉到对手的强大了?缘缘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的话,估计对手会不少吧?” “你一只狐狸怎么这么多嘴....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操心....” 他懒得搭理洬那般带着恶趣味的玩笑,反倒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 “那个人身上有点奇怪...” “那个你情敌的小鬼吗?” 洬幸灾乐祸的不理会易淮的话,只是自顾自的享受着自己的玩笑。 易淮却懒得再听它说任何一句话,只是把手搭上后颈轻揉,自言自语道: “他的阳寿...流逝得有些不对劲....” .......... 唐缘缘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那么尴尬的一天。 本应该是由顾源送她回家,两人成对行走在无人相识的喧闹大街上,少男少女,正是适合年轻人发展美好情节奇妙境遇的时候,充满了年轻浪漫青春氛围。 多好的气氛啊,本来平日里就算是唐缘缘对于顾源没有那样的念想,在这种美好的氛围下和帅气的青梅竹马同走她也可以在脑中脑补一些经典恋爱小说的幻想场景,自顾自冒点粉红泡泡...... 但是今日她没能有那个雅兴,因为易淮一直以灵体状态一声不吭的跟在两人后面,用唐缘缘的话说,那叫阴魂不散。 易淮似乎是故意没让其他人类能够看到自己,只是以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们后面,目光一直落在唐缘缘身上。 唐缘缘因为这样的目光浑身不自在,所以老是不由自主的回头去望身后的易淮,每次和他对视片刻后者就会识趣的收回目光片刻,但是她一回头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会涌上来。 于是顾源就总是问她在看什么,她就干笑两声然后说自己在看一只从一开始就跟在他们身后的猫。 顾源却淡淡的说今天一直觉得背后有股凉意。 唐缘缘这时就只能尴尬陪笑说是错觉,然后心里祈祷千万遍赶紧到家不要再折磨她了。 两人一“鬼”就这么一直沿路往回走,今日情况特殊连唐缘缘和顾源之间都没啥可说的话,于是就是一路沉默,这让唐缘缘的尴尬症越犯越严重。 “你以前失踪都发生什么了?” 顾源突然挑起话题,唐缘缘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一下问得发懵,因为他不是问这次失踪,而是问以前失踪。 她原来老会被一些小妖小鬼捉弄或是盯上,有时会出现难以处理的麻烦事或是被无意识间带到奇怪的地方,她常常要花些时间才能解决那些事情或是从那些地方逃出来,所以她失踪确实是常态。 她无人能帮,只能靠自己,所幸至今还未出现过什么很大的事。 唐缘缘知道她一鬼扯他又不会信,但还是开口道:“之前是被鬼怪带走了或者掺和了鬼怪间的麻烦...我这么说你会信吗?” 顾源转头看她,唐缘缘一下子又闭了嘴,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对他说的话。 她低头没看他想缓解尴尬,空气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 本以为又会这样一直尴尬到直到回家,可没过几秒唐缘缘就发觉自己的手肘被什么人轻推,她抬头,望见顾源伸手过来,手里有一个不大的红色祈福药包。 “我去了一趟郊区的寺院里要来的。” 他说着把她的手拉起来摊开,将那个红色药包放进她的手心里。 “虽然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但是姑且还是希望能避一避那些东西。” “....你相信有哪些东西了?” 唐缘缘觉得不可思议,顾源不是不迷信不入教崇尚科学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三好青年吗? “我本来是不信的。”他垂眼望着她的手心。“但是如果信这些东西能够让你减少危险或者是帮到你的话,我愿意相信它们存在。” 就好像顾源本对动漫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但是他能为了帮唐缘缘买对东西而去把她喜欢东西全都去了解一边一样。 唐缘缘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什么也没说。 于是两人之间就如此又陷入了沉默,不知接下来到底走了多久,两人终于穿过了热闹的街道市区抵达了小区住宅,唐缘缘一直闷头看着自己的步子走,也没再回头看易淮的行踪,直到最后走到身边的顾源停下了步子,她才回神发觉已经走到了自家的单元楼下。 “回去吧。” 顾源冲她点头,“我今天也不回学校了,直接回家去,要是你有什么需要就直接从阳台叫我。” 唐缘缘点头表示答应,她和顾源住在正对着的单元楼,两人的房间阳台只相隔一道低矮的墙,轻轻一跃便能翻过。 于是唐缘缘挥手冲他道了别,没有去乘坐直达的电梯,而是踏着步子上了楼,却时不时回头看自己身后两眼,像是有什么人在她旁边。 顾源却没有马上从楼梯口离去,而是站在原地直至看着唐缘缘的背影消失,半晌,他从衣服口袋中掏出手机重新翻阅,手机闪烁的界面之上,写着五花八门“看见鬼的方法” 翻了半天,他觉得没有什么靠谱。叹了口气皱起眉又一次抬眼望了一眼一楼楼梯口的转角,然后没多久就转身离去。 而实际上另一边,易淮一直驻足于一楼楼梯口的转角,垂眼目视着顾源的一切反应,因为他对于顾源一直久驻于单元门口不离去的行为怀有几分警惕,但是最终却只看到顾源低头看了看手机便遗憾离去。 但是在最后顾源再抬头那一下,还是令易淮猛然一怔,虽然顾源应该是看不见灵体状态的他的,但是那一瞬的抬头顾源的目光却准确无误的与他相交汇了...而那双棕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 等到顾源的身影彻底离开,易淮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片刻,才终于随着回头交唤了好几次的唐缘缘一同上楼去。 “顾源吗...有意思...” 易淮勾起唇角轻声自语,手心反转出跳动的幽蓝火苗,随后他忽然收手,火星从他的指尖飞溅而出,散落下来,向着身后的方向飞散而开。 .......... 终于回到家中的唐缘缘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然后以葛优躺的姿势骤然长叹。 “原来已经过去三天了啊....难怪我这么累....” 她话还没说完,就发觉屋中有什么不对劲,整个房子都透着一种浓厚的阴气,已经发展到了令她觉得发指的地步。 “奇怪...怎么阴气那么重...不应该啊...” 她碎念着四下打量着房内,接着就听见易淮用手轻敲墙壁的声音,她闻声抬头,看见易淮冷笑开口: “待在这里的家伙们听好了,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这个人也是我的人,不想魂飞魄散的马上给我从里打包滚出去,我只数十秒。” 唐缘缘闻言感到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又变成他的人了? 但是她来不及多想,房屋内就忽而刮起了一阵阴风,甚至直接凝成了可见的风璇雏形,她看着黑色的风在客厅顶上盘旋,吹得四下阴冷无比家具晃动,她赶忙跳下沙发,转身奔向有阳台的门窗边。 “唐缘缘,打开窗户。” “不用你说这种废话我也知道啊!!!” 她迅速伸手拉开花玻璃制的推拉门,她可不想自家的玻璃门扇被撞得破破烂烂。几乎是她开敞阳台玻璃门的那一刹那,那些黑色的风卷就卷席着冲出阳台,消失在窗外。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唐缘缘才探头望了望阳台外神色复杂的关上推拉门,自言自语起来: “奇怪...以前没有这么重的阴气...也没有藏着这么多家伙...” 她离开不过短短三天,就集聚了这么多不干净的东西,就常理来说有些太违和了,而且她的房子是布下过道家符咒的灵力结界的,平常的小妖小怪不会拥有能够破除的能力才对。 难道是结界破了...唐缘缘心说真奇怪,明明几年来那些符咒结界从未出过问题。 第二十五缘 新住户 “因为你以前身上的灵力并未被完全开发...甚至像是蒙上了一层封印。所以你之前能看到的东西有限,对这些东西的吸引力也有限...而且你过去不会感受‘气’,你家周围之前就有这些藏得很好的恶鬼,只是你没发现。” 易淮那么说着,回应唐缘缘的疑问,随后慢慢迈步在她客厅四下巡视,确认这间房子没有剩下的东西了,才悄然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家周围之前有恶鬼?你之前就在观察我? 唐缘缘对于易淮无意中暴露的某些话语一阵疑惑,张口想问想了想却也没有拆穿,只是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天台上遇到易淮的时候,心说看来那并不是意外邂逅而是某些人的预谋已久。 易淮心里却思索着另外的事情,因为他察觉到了那些恶鬼几乎都是刚刚才进入这栋房子里,气都还未安置完善,他之前来她家附近的时候这栋房子是有结界的,现在那些结界的气息已经没了。 “你家的结界破了?” 他转头回看唐缘缘,后者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于是他叹气走到她身边:“走,我们去检查结界。” 虽然有他在这栋房子里基本不会有不识好歹的家伙敢靠近这个地方,但是结界保留着多一层保障总是好的。 “我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贴了符纸。” 唐缘缘点点头,指了指房间的角落:“我们分头检查吧,符纸挺多的,这样比较快....如果洬能帮忙就更好了,但是它好像一直在我书包里睡觉。” “用不着它那只没用的狐狸。” 易淮那么说着就已经动身,从客厅开始检查这栋房子里所布落的符文,他直接采用灵力关注的方式对符咒进行检查,但凡是还有用处并未失效的符咒会在充注了灵力的时候发出光亮。 这样的检查方法就比唐缘缘快上了不少,于是他行动迅速的从厅室到每一个房间都检查了一边,心里默念着这些地方的符咒都尚未失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唐缘缘房间。 他走到房间门口刚想进去,却又犹豫了一会停在了原地。 易淮心说进女生房间也许还是先问问的好...于是他转头望向唐缘缘,这才发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这让他莫名有些心虚。 “我能进你房间吗?还是你自己来检查自己房间?” 他那么询问开口,却发现自己提问后后者明显一愣,随后才迟迟点头:“没事没事,你随意,反正以后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用不着这么拘谨。” 她可一直以为他是自我中心的剥削主义啊,强打强权的那种,原来还会有绅士风度的问自己能不能进房间的吗? 唐缘缘在心里嘀嘀咕咕的心思里,易淮已经得到了允许走进了唐缘缘的卧室。 易淮步入唐缘缘卧室的第一步,还是忍不住打量唐缘缘生活的房间,发现她的房间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拥挤一点。 当然,这个拥挤不是指房间小,而是指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堆放的东西却足够多。 满是海报和挂画的墙壁上还有她自己的涂鸦,房间里四处都是堆放的大型娃娃,她有个专门的玻璃柜放满手办和画片,还有一个塞满了漫画书和一堆小说的书架。 除此之外,唐缘缘的房间地面上有毛茸茸的地毯,完全能容纳三四个人的大床上也挤着不少娃娃,她的衣柜半开敞着,其中的衣物却大多没有折叠,里面还塞满了不少衣服之外的抱枕,堆积在一起满满当当。 靠房间窗台的地方还有散落的画板和画具堆放着,但是显然有些颜料有些积了灰尘,还有些翻了半开散落的书就扔在地毯上,似乎是她没什么事就会随地一坐抓起来看的模样。 易淮看着这样的房间有些恍惚,缓步沿着墙边行走,目光却是在四扫出神。 他意外的觉得这个房间很有生活气息的影子,说不上乱但是很是给人一种满足感,而且整个暖洋洋的色调让人莫名的觉得很温暖。 这点倒是和房间的主人很像....他不由在心中这么评价,下一秒又突然神色有些微妙的轻摇头,觉得自己的联想有些荒唐。 所幸唐缘缘此时并未在看着他,不然就会发现他奇怪的红了耳根。 易淮为了缓解自己的心境下意识靠近了阳台边,伸手拉开了那道隔着窗帘的落地玻璃门,迈出阳台就发现顾源的房间就在对面。 他心说这也隔得太近了吧,望着对面半开的玻璃窗门片刻,退回房内又重新关锁好了玻璃窗门,接着又把窗帘给拉得严严实实。 他这才转头下望唐缘缘房间的墙角,看见那张贴在角落的灵符,他迈前几步蹲下身来,再次重复之前的步骤将灵力灌注进那道符咒里,但是等待了片刻却没有等到那枚符咒亮起。 “坏的是这枚...为什么刚好是在她房间的位置?” 易淮下意识地皱起眉来轻声嘀咕,抬头准备叫唐缘缘过来修复,谁知刚转头就看见了唐缘缘站在自己旁边,他心悸片刻,一边心说你一个人类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啊一边故作镇定的指了指面前的符咒。 “是这个出了问题。” “坏的恰好是这个地方吗。”唐缘缘也第一反应是说出了这句话,她抬眼看了一眼墙侧那扇玻璃门和被拉严实的窗帘,若有所思的又把目光落回了易淮身上,最后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道另一边墙角弯身从角落捡起了一本有些老旧的书。 “你会修补符咒吗?” 易淮看着她的举动不由问了一句,心想要是她补不好就直接由自己重造一个结界也行,唐缘缘看起来也不像是道家人的样子,这一小姑娘很可能不会修符咒。 “我会。”唐缘缘笃定的回答,走到桌台边又从抽屉里拿出了墨瓶和毛笔,她将手中的东西都端到了那枚符咒的附近,随后翻动书页,提笔染墨在那张符上画下了和之前不同的符咒。 “我奶奶是道家人,她告诉过我很多事,也留给我了很多东西。” 似乎是察觉到了易淮的目光一直落到自己身上,眸光里还有几分未经掩饰的诧异,唐缘缘主动开口解释,易淮听此点点头,收起了那有几分诧异的目光。 但是他所疑虑的并非是这一件事,他注意到了唐缘缘提笔书写的符文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功效,也就是说那枚符文在被书写的过程之中就已经注入了灵力。 可唐缘缘明明一副并不懂得如何使用灵力的模样,按理来说这枚符文是不会立刻产生效果的,平常不会运用自己的灵力,但是借助工具就能自然使用了?是因为过去教她这些事情的人就是这么教的吗? 他不由在心中又多生了几分疑虑,但也没有开口问,只是目光还落在女孩身上。 唐缘缘认真书写符咒的侧脸映在他眼里,莫名让易淮觉得眼前的女孩很吸引人,他神色怔了片刻,不知为何回想起在地府里时,他在尸鬼卦中看到她伸出来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和那张笑脸,他心中又一颤,不由悄然握紧了自己的手心。 他脑中回荡起她在天台上说的那句“再选一次,我也不会后悔”,心中泛起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真的不会后悔吗?唐缘缘。 他在心里那般轻声低语,侧过身去垂眸看着自己手心里淡淡的白金色光点,最后闭上了眼睛。 ........... 修复灵符重构结界的程序终于结束后,唐缘缘才终于觉得自己有了劳累已久的好好休息机会。 而她刚刚有这样的想法冒出,却又被易淮所抛出的一个新问题所难住了。 当易淮真正提问出“我住哪”的时候唐缘缘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领了个男人回来与自己同住一屋檐之下。 她起初的回答是“啊原来你要睡觉的吗”但看见易淮瞬间黑了一半的脸马上闭了嘴,转身一路小跑进房间走廊,她挑了间自己隔壁的空房开始整理堆放的杂物,一边腾屋子还一边嘀咕到:“鬼也用睡觉的吗……” 易淮跟在她身后走,停在那间房间的房门口,似乎是听到了她那完全没有收敛音量的“小声嘀咕”,发笑到:“我不是鬼,我以前没和你说过吗?” “啊?”唐缘缘听到这句话,她才想起来之前在地府他有提过“我不是那些鬼”之类的话。 她停下手中推动杂物收纳箱的动作,回头看易淮眉头皱成一团望着他发问:“所以你是什么?” “定义很模糊。”易淮耸肩,“可以说我的魂很特别,是不局限于三界的,我的联系最深的是地府和人界,但我又与天界的一些重要的事有联系……现在这么解释你可能很难听懂。” 他顿了一会,突然坏笑道: “但是你要明白一点,我在人间也是有实体的。像这样……” 他迈步向前突然伸手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温热一下子从指尖传来,唐缘缘一个激灵,想马上把他的手甩开。 “你占我便宜?!!” 因为这次接触太过突然,她一下子觉得脑袋里充血脸颊发烫,接着甩手想要甩开易淮,可他的手比她大上很多,完全把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原来房间里堆那么多小黄本的人握个手都会害羞啊?”他弯腰凑近她的耳边,“啧啧啧,你可要小心点啊。” 第二十六缘 他与“她” “你一个在地府生活的家伙怎么对人间的事这么了解啊混蛋?!”唐缘缘很诧异他只是去她房间逛了一圈就望见了那些东西,这个家伙的关注重点,根本就不对吧?! 见自己的捉弄达到了目的,他才很是满意的松开了手,叹气说着“算了不玩了不玩了”然后迈开步子走向洗浴间。 “你要干什么?”唐缘缘看见他走向卫生间就没来得理由的心慌。 “当然是洗澡。”他理所应当地应答,“我有实体就是和你们人类一模一样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如现在,要睡觉了,我要洗澡。” “你……还真不见外。”唐缘缘咬牙切齿,她就是带了个不会交房租的臭男人回来同居了。 听见他关上洗浴间的门,唐缘缘无奈地靠在房间门口向洗浴室的门张望了一眼,自言自语一句:“呵,男人。” 她轻晃了晃脑袋,又叹了口气转回身接着处理房间中的物品,这间她房间旁边的空房堆放的东西本就不多,以前是给偶尔来这边看望她的父亲住的,除了基本的大床桌椅和沙发柜子以外没有多余的东西,唯一需要清理的只有唐缘缘懒得收拾东西时扔进去的杂物箱。 平日里叫来的钟点工打扫卫生也很是负责,所以这间房子里虽然没有住人但是很干净,房里没有灰尘和垃圾,她只需要把那些自己扔在一边的收纳箱堆进柜子,就能把这间房整理出来。 唐缘缘收拾东西简单粗暴而且迅速,很快她就把东西堆进了房间阳台单侧的柜子里,只要她看不见东西那就是干净了。 清理出了那间房间,她才心满意足的走出走道回到客厅里,一把后到缩靠在了沙发上。 “缘缘。” 她还没有躺下多喘几口气,洬就从房间走道里跳了出来,从刚刚易淮进她房间去检查符开始,它就跟进了走到里面的房间四转了半天就现在才出来。 它身体灵活的蹿过客厅里的大地毯,跃上茶几,然后纵身一跃落到沙发上,停在唐缘缘的身边。 唐缘缘转头看着洬那一声雪白的毛,看见那只狐狸似乎是有几分警惕的看了洗浴室一眼。然后凑近了自己压低声音问: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唐缘缘闻言有些迟疑地回答:“怎么办?和以前一样过日子呗,多了一个人而已。” 她心里知道肯定不可能和以前一样过安稳日子了,但她还是就那么回答。 “不一样……”“我知道不一样。”她打断它,苦笑着开口,“就算不一样又能怎么样呢?” “就像之前易淮所说的一样,”她说着坐起身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水杯,“哪怕再给一次机会我也会那么选,既然结果都是要与他扯上关系那就没办法避免.只是我也不清楚我现在要做什么,能做什么罢了。” “缘缘。”它走到她面前蹲坐下,“记得我之前在那里和你说过的话吗?” “那里?什么话……”唐缘缘脑中灵光一闪,回忆起在与洬签下血契之前它说的话。 想不想知道你的过去,你的秘密,还有你的眼睛和能力是怎么一回事? “有关于我的……”她突然提起兴致,洬点头,接话到:“我认识易淮那个小鬼在找的人,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想起那个人来了。但你又和她又好像不太一样,不过身上似乎总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比如说很令我熟悉的那种与她相似极高的灵力……” “你的意思是我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强大的灵力来源这些很有可能与她紧密相关对吗?”她马上反应过来,“比如说如果我的灵力是遗传的话,她也有可能与我有血缘关系?或者是因为什么别的方式我得到了这种灵力……” “是的。”洬点头,“你很聪明。” “只要找到她……我为什么会有这些能力的原因,我能做些什么…就清楚了,对吗?” 唐缘缘下了定论,想着待会等易淮出来和他询问有关于那个“她”的事情,她喝了口水,目光却又悄然又落到洬的身上,眉微微皱起,暗自在心里轻叹。 它还有什么没说出来。 唐缘缘清楚记得洬的话中提到过“她的过去”,它第一次说的时候,她没来得及多想,可她刚刚回忆起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她的过去”是什么呢?唐缘缘确信自己有从小到大的全部记忆,那么这个过去理应不是指她儿时的事。它是冥狐,出现在生死簿看守所,还有那本书……名题“缘缘”的书… 它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事情,什么额外的有关她的事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它没有告诉唐缘缘。 算了。 唐缘缘觉得自己还不了解的东西太多,凡事都得慢慢来,一口气也吃不成胖子,她也不愿急于这一时去纠结。 易淮占了家中唯一的洗浴室洗澡,唐缘缘此时除了想询问易淮更多事以外也无事可做,于是她无聊的在沙发上刷手机刷了好一会,直到她听见浴室门孔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她下意识就抬头。 这一抬头可谓是一片好春光,易淮那个家伙似乎是因为进去之前并没有准备什么衣物,所以只用她本放在浴室准备给客人的浴巾随意地裹住了腰身以下那块,其他的地方没有什么遮掩,还有水珠顺着他的头发下滴。 唐缘缘低声“嗷”了一声,心里叫着易淮身材真不错,但马上回过神轻咳故作正经道:“别耍流氓了。” 易淮轻笑,没应声,唐缘缘见他一副要往他自己房间里走的样子,突然从刚刚所目睹的美色里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和要事,她心里担心易淮回房间倒头就睡,连忙叫住他。 “易淮!!”她顿了片刻,“你……在找的那个女孩子……可以和我说说吗?” 他回头,似乎是有些以外她会说这样的话,但片刻后望着她的眸里目光暗淡下来,轻应了一声“嗯”然后迈步又走进房间走道。 唐缘缘听见房间走道里响起的吹风机的声响,知道他在干什么,她没多问,只是沉默着垂眸望着茶几,刚刚他的眼神又一次出现在脑海里。 那样的眼神她在哪里见过,是烙印在记忆深处一般的眼神。唐缘缘总觉得她看着他那双赤红色的眼眸像能想起什么东西,可她又不清楚自己究竟能想起什么,她又究竟忘了什么。 ........ 一番折腾以后易淮终于在唐缘缘身边坐下,他身上套着唐缘缘放在客房的白色衬衫。 白色衬衫的扣子没有扣严,他似乎是一副随时打算把那件衣服脱下来的模样,唐缘缘看得出来他很不自在。 最开始他还好奇她家为何会有男生的衣服,后来唐缘缘说那是顾源原来在她生病的时候来她家照顾她时留下来的换洗衣物,当时他很官方的嫌弃了一会,说着要脱下来却被唐缘缘制止了。 “你再光着身子就从我家出去——” 于是易淮很乖巧地停止了自己的行为,不情不愿的把那件白衬衫套到了身上,他可不愿坐在唐缘缘家门前楼梯口上过一晚上。 结束了小小的插曲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很多,终于决定坐下来一起商谈正事。 因为洬和易淮似乎很不对付的模样,唐缘缘担心洬也在这里会让易淮的讲述出现岔子,所以她提前让洬待在了房间里,此时客厅里就他们两人独处。 坐在沙发上的唐缘缘给易淮也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易淮望着水杯中还在微荡的水,缓缓开口。 “我和她是因为一场意外认识的。她也是个人类,很多年以前,我因为一些原因与天庭起了冲突,在和天庭那些家伙的对峙中受了很重的伤,那次对峙里因为一场意外我伤得很重,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天庭的眼皮子地下逃走,独自一人流落到了人间,” “那时候因为是和天界冲突,所以一时间几乎没有哪界人敢来帮我,即使是与我有所关系的人也避而远之。我带着重伤在人间漫无目的地走,没有处理和治疗的伤变得越来越重,渐渐威胁到了我的生命。” “我素来是孤身一人,没有去处也没有归所,那时候我真的以为那可能就是我生命里最后的日子,也是到那时我才发现我的生命是多么的可悲....回想起来好像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我那时候拼命思考自己到底是为了谁,但是我连为了谁都不知道。 “我想活下去,但是我也不知道该为谁而活。”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我用自己最后的气力在人间不断徘徊,那时只是想多看一些这个世界的景象,我见过很多人类的悲欢离合,可我看得越多,就越是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当年的我在那段时光里耗尽了所有的气力,最后我倒在了散去人群的街道之中,本来是打算就此等待死亡消散的结局,但就是这种时候,她出现了。” 第二十七缘 回忆 “她出现在那个雨夜的街角把我救起,带回了她的住所给我治疗养伤,她拥有很强的灵力,似乎也懂得很多东西,和天庭作战中留下的重伤她都找到了办法处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身上的伤渐渐的开始康复。” “在治疗养伤的那段日子里,我和她在一起生活,那时候我常觉得奇怪,她似乎很了解我的很多喜好,我们就像相识多年的人一般。” 他谈到“她”的时候,唐缘缘发觉他脸上的表情都会不由自主地柔和起来,女孩子的直觉告诉唐缘缘,那个“她”对易淮的意义肯定不止是简单的救命恩人。如同她之前所猜,易淮很在乎那个女孩子。 “你真的……很喜欢她呢。” 唐缘缘轻声开口感叹,语气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失落和羡慕。 易淮讲的故事不算动人,但是却莫名触动了唐缘缘的心,恍惚间她好像都能见到浑身是伤无处归所的他独自一人徘徊在雨中的模样。 唐缘缘有些羡慕,羡慕他能够在那样的绝境里遇到拯救他的人,也羡慕那个能让他如此想要找到,想要护着的人,那个让他仅提起都藏不住从心里流露出的柔和的人。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易淮那样最深的绝望和无助,但是她却有些能够理解觉得没有归处和依靠的感觉。 唐缘缘拥有阴阳眼,这样的特殊注定了她天生的不合群,她没有真正能够完全依靠和相信的朋友,因为没有人能够触及到和她一样的世界,年幼的她还有奶奶的庇护,可在她奶奶失踪后关于那个不同世界的一切都得由她自己来面对。 她过去也曾无数次感到过自己才是被世界抛弃的那一个,即使她从险境中顺利活下来,她也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再度跌入黑暗,没有人能救她,甚至没有谁愿意相信她。 正是因为她清楚那种忽而回首觉得自己没有归所和依靠的感觉,所以她才更加羡慕易淮遇到了那个女孩,也羡慕那个女孩能够被易淮这样记挂。 越是有触动,她就越觉得需要找到那个女孩。 毕竟她也说了,自己帮他也是希望他别放弃去找自己所爱之人的机会。 易淮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话所以停下了讲述,短暂沉默后他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正面回答唐缘缘的话,只是轻声应了一声:“她对我很重要……” 然后他又接着说到: “其实最开始我被她救的时候,我曾告诉过她我并不想接着再活下去了。我说我即使继续活着也没有意义,不如就这样就此消亡。我试图阻止过她告诉她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但是她却没有同意我的寻死。” “那时候她说,现在找不到意义那就更需要活下去,活到寻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为止。” “她说也许在未来有人正等待着和我相遇,有一天我也能遇到自己的救赎和意义。”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放得很轻,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感觉。 “那时的我只是觉得她是在安慰我,像我这样的存在怎么会有人在等着和我相遇?我虽然没有相信她的话,但是我却真的因为那些话安宁下来了,没有再一味寻死。或许是我本身也有不甘心,想要在这世上找到什么我存在的意义再消失。” “我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大概有半年,半年来她从她的视角带我了解了人间的很多事情。我也是头一次发现人类是那么有趣的生物,人类生而有魂,但能开发自己灵力的人少之又少,但人类发明了很多有意思的适于他们使用的器物。” “她那个时候有的东西自己也像不会用一样,我常说她是不是这里的人啊怎么人间的东西自个也不会用,她就一边嘀咕着“真不是啊”然后又开始自己捣鼓,有时似乎还能弄出与这个年代很相似的东西……” 他最后这段话引起了唐缘缘的注意,心里觉得奇怪,但是她没有对此多问,反倒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另外的问题上。 “后来呢?她为什么会离开你?”唐缘缘发问,却猛然发觉易淮的脸似乎在一刹那间阴沉下来了。 “当初……天界在我身上所留下的伤中有堕印……那是一种天界对罪人治罪的灵力刑法,那种印被刻印上之后每半年刑期,开始会奇痛无比,到第四次刑期会魂飞魄散,也就是说那年我仅剩下两年的寿命。” “本来我是不愿告诉她的,只想着能再活多久,就珍惜多久的时间……但是不知为何她似乎对此有所察觉,然后独自去找解决的办法。” “后来她从太上老君那里得知灵力牵魂可以破除堕印,然后动用了自己三分之二的灵力来为我牵魂…元气大伤…” 唐缘缘听着心里一动,心想那个女孩子也很在乎他吧,不然不会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元气大伤后她却根本来不及调养身体,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说要回到自己原来居住的地方,我问她在哪,她却没透露给我过。再后来我陪她去了一趟地府,也像不久前你进入生死簿看守所一样,说她要找什么东西……” “但后来在地府……她被天界的人扣下,我就再没见过她。因为太上老君给我的辩诉,我因得以做还愿人……连同她的罪过一同赎去,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都在找她,但毫无音讯和希望,直到遇见你……” 他抬头看唐缘缘,眸光里带上一丝企盼。 唐缘缘心一沉,她不清楚自己能否回应他的期盼,心里自言自语着所以找到那个她就是他现在活着的目标和意义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抬起头对上易淮的双眸,说: “我不能保证我们的寻找一定有结果,我也有想要找到那个‘她’的理由,不管怎么样,我会尽力去帮你,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她’的踪迹的。” 易淮看着她那双干净漂亮的异色瞳眸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低声开了口: “其实你也不用太有压力...毕竟这主要是我的事情,即使是找不到‘她’也不会怎么样...毕竟我其实也不知道她是否还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想找到她其实也只是我的一个念想,只是觉得好像不把自己的执念放在这件事上我又会觉得自己活得没有意义...我只是想有个机会...哪怕只是答谢她。” “有这样的念想就够了。”唐缘缘轻笑起来,“有想做的事情是好事,想报答她也是常理,我们现在某种意义上可是命运共同体了,也不用把所有的事情揽到你自己身上。” 她话此停顿了一会,突然又伸出一只手放到了他的手背上,指尖微微发力,握住了他的手。 “易淮。”她轻声叫他的名字,似乎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讲述完故事情绪就有些低落的他带来一些安抚。 “我虽然不能完全帮到你,为你找到你存活下去的意义,但是从在地府里向你伸出手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决定要和你的未来牵扯上关系。”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从今以后你可以把我这里当作你在人间可以回来的一个归处或者港湾。” “只要我还在这里,那么你就永远拥有归所,而不用再像很多年前一样漫无目的的徘徊。” 唐缘缘句句话发自内心,易淮所讲述的过去打动了她,她觉得自己和易淮是能接触到同一个世界的人,这样的他们或许可以相互帮助,抱团取暖成为家人。 她想要帮他,这是她现在力所能及的承诺。 易淮听着她的话语眸中闪过意外之色,但很快那抹意外又被无数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他一时似乎是忘了应答她的话,甚至连呼吸都片刻变得小心翼翼,只有心脏在狂跳不止。 唐缘缘没能理解清楚他那过于复杂的情绪变化,看着易淮久久没有回应偷偷转过了头去,担心自己出言太过突然,她回头一想觉得自己的发言好像确实有些会吓到对方,乍一听还会觉得她图谋不轨,但是她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此时再觉得尴尬好像已经没用了。 两人间的空气似乎沉默了很久,终于等到唐缘缘尴尬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想要悄悄收回搭在易淮手上的手的时候,易淮却突然动了起来,翻手握住了她那只想要收回的手。 唐缘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微微一惊,她再度转回头偷看易淮的反应,却只是看见后者微垂着头似乎在注视自己的手,她的手心里传来了熟悉的温热和指腹轻轻摩挲的触感,接着,她听见易淮用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轻应了一声“嗯”。 唐缘缘一边心说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一边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不用担心因为被拒绝而尴尬了。 她看着此刻注意力似乎全在自己手上,紧紧抓着自己手不放的易淮略微有些无奈,转眸又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她又小心翼翼的开口发问: “那……最后一个问题…她…叫什么名字?” “缘缘。”易淮还是没有抬头,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回应道。 “她叫缘缘。” 第一卷缘起 第二十八缘 不同以往的早晨 即使是昨日刚从地府折返,又花了一定的时间和易淮夜谈,百般疲倦的唐缘缘还是决定第二天就返回学校上课。 这是因为她本就莫名失踪三天不去学校上课,如果现在还厚着脸皮说要请假休息的话,实在是有些太过嚣张了。 因为总是时不时会被牵扯进大大小小的鬼怪事故里,以前这种莫名缺席课堂的事情她也常干,所以她在老师主任眼里一直没什么太好的形象,若不是因为这所学校的校长与她父亲和爷爷是老熟识,她早就被开除学校了。 她没法根本解决自己遇到事故失踪这件事,于是只能尽可能地不要多花时间休息请假,她常常会在处理完那些麻烦事后立刻就返回学校,这也是为了防止消失时间太久惊动了她爹和唐老爷子。 只要还能正常出现在外人的视野里,说明她就没什么大事,这种情况下她的父亲和爷爷就不会连夜赶往她的住所,这是过去唐缘缘和他们的约定。 她还想好好过正常人该有的校园生活,并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一时懒惰丢了这个机会。 至于休息,去学校里休息也可以,虽然这样也会让老师觉得不快,但是显然上课睡觉要比直接旷课强上很多。 于是第二天清晨唐缘缘准点猛从床上坐起,她听见了悦耳的闹钟铃响,不用看钟也知道已经到了快要迟到的点了。 坐起还没来得及打个哈欠,她就又听见有人敲玻璃的声音,循声望去看见顾源在她家的阳台之上轻敲玻璃门,他的影子打印在门帘上,敲击玻璃门的手一闪一动。 唐缘缘揉了揉眼睛,应了一声:“我起床了。” 门外的顾源叹气,用熟悉的口气无奈开口:“你快点,又要迟到了。” 顾源见叫起了唐缘缘,便折身返回自己房间,唐缘缘跌撞着套好衣服,打着哈欠拉开房间的门。 这是无数个早晨里她都熟悉的景象,一切都那么平静美好,睡了一晚后她起床觉得自己像做了一个长梦,似乎又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早啊小汤圆。” 唐缘缘闭着眼睛盲走撞进正好准备开门来叫她的易淮怀中,她懊恼着撞到啥了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同时温热感扑面而来,她猛睁开眼,抬头看易淮。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领了个男人回来“同居”啊啊啊?!! “早…”她本想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着回应他,本准备侧身从他身边躲串过去,但出乎意料的被易淮的手抚上了脸。 “你要干什么……”她惶恐起来,生怕易淮大清早的会做些什么,她又一次回眸望着他的时候,发现易淮在盯着自己的眼睛看。 “你的眼睛……”他低喃,似乎想透过她的眼睛看见什么东西。 易淮不是头一次见到唐缘缘隐形眼镜下的那双异色瞳,但很少离这么近看到,之前似乎总因情况紧急或者气氛尴尬让他来不及去观察那双眼睛。 与平日里的隐形眼镜下的眼睛似乎更加不太一样,她的眼睛远比平日里更水灵,蓝色的眸因为她的情绪而涌起微微波澜,像水波灵动的清溪折映着亮光;红色的眸比易淮的赤红色眸子更加明亮,并且相对蓝色更深的红色倒映出了易淮的影子,如同亮丽的红宝石般闪烁着。 他感叹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那样的眸子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缘缘……”他似乎是无意识的开口轻叫,唐缘缘起初还发愣,然后发觉他透过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和她真的很像……她也有你这样一双一样的异色瞳眸…你和她的眼睛,都很漂亮。” 他伸手想要去撩开唐缘缘耳边的头发,却突然被唐缘缘一把拦下。 “等等,不要冲动。”她望着他,“易淮,你听好了,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可以把我当成家人,也可以把我当成契约者,但你不能把我当成她。” 她说着后撤了一步和易淮保持了一点距离,又说: “我不希望因为你们一个两个说我和她这里像那里像,所以把我当成她的替代品。我是唐缘缘,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是我自己,而不是她,所以你没有资格因为你把我当成她了就做出那些举动,你明白了吗?” 她虽然想帮易淮,但是她很烦厌被当成另一个人,她不是替代品,她为自己不值。 易淮从她的话中回过神,顿悟她似乎是误解了自己的什么意思,他其实只是单纯的被那双眸子吸引真心觉得她的眼睛很漂亮,他知道唐缘缘和自己模糊记忆里的那个人很像,但他并没有把她当成另一个人。 喉结滑动,他想开口解释,但是看着唐缘缘那张带上了几分警惕的脸,忽而觉得心里闷得慌,于是想解释的话没有出口,只是低下头,应了一声“嗯”。 唐缘缘绕开他向着洗漱间走,不再说什么。 唐缘缘离开了之后易淮却仍旧站在她的房门口,洬却突然从旁边的窝里一下子突然蹿出来出来,落到易淮的肩上。 “被她讨厌了吧。”它似乎有点幸灾乐祸,“谁叫你老把她当成另一个人看,女孩子最讨厌被当成代替品了。” 易淮懒得搭理这只幸灾乐祸的狐狸,更不想和它解释,只是冷笑:“我就不信。你当初缠上唐缘缘不是因为你从唐缘缘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你不是也认识‘她’吗?而且你似乎也与‘她’有些奇怪的联系和纠葛。你甚至似乎都没有向唐缘缘提起这件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吗?” 洬听到这话突然安静了下来,它抬头眯眼凝望了易淮一会,脸色似乎是有什么不快的情绪浮现,但没过多久,它就又如同什么都没发生的开口回应到: “我和你不一样……‘她’是你珍视的人,可不是我的。当年也许从死职中解救我的是‘她’,可给我命名带我出来的是唐缘缘,用灵力给我续命的是唐缘缘,和我签订契约的也是唐缘缘。我的主人是唐缘缘,而不是‘她’。” 洬从他的肩头跳下来,转头又冲易淮说:“对我而言,唐缘缘是独一无二的。” 洬说完这话就消失在了易淮眼前,而后者站立在原地一皱眉,在心底反驳对方。 难道对他而言唐缘缘就不是独一无二了?不会所有人都觉得他把唐缘缘当成“她”的替代品吧?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唐缘缘和“缘缘”只是相似,但并不相同。 可是这样的话在唐缘缘面前他却没法开口...脑海里忽而又闪现出了刚刚唐缘缘从自己面前退开的那副画面,他心里闪过一刹痛楚感,说不上来的有点难过。 让他更觉得说不清楚的,是这份感觉来自于唐缘缘的拒绝,这种感觉是在过去面对任何人时都从未有过的,让他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他本是希望能把自己和唐缘缘的关系再拉近一点的,毕竟昨晚她对他做了那样的许诺,在他的心里激起了万丈波澜。 他心里羡慕洬的坦然,但是刚刚自己在唐缘缘面前却连出口说什么的勇气都没有。 易淮从何来谈唐缘缘对他不是特别的?他不会也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是唐缘缘把他从尸鬼卦拉出来,给了他新的希望和机会,可以说以他身上残余的灵力,在尸鬼卦中绝对撑不到尸鬼卦自动开启放他出来的那一刻,他若真的被关进去,也早晚是要魂飞魄散的。 唐缘缘救了他一命,也是除了“她”之外唯一一个愿意主动与他牵扯上关系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说她会成为自己的归处和港湾,愿意对他做出这样承诺的人世界上也许不会再有第二个。 虽然唐缘缘本身是个聪明人,但易淮有时候会觉得她像同情心泛滥的傻瓜,他觉得唐缘缘这种人没人护着她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心没理由的开始乱起来,他抬手间又无意睹到那条若隐若现的缠绕在小指的红线。 “情缘....” 他看着那根红线晃神,低声喃喃自语,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又转向了唐缘缘去到的洗浴室方向,他一想到唐缘缘心就不由猛烈一跳,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事情,很快握紧拳头闭眼轻摇了摇头,让那缕红线又隐匿在了小指间。 他深吸一口气,离开了她的房门前,快步走入了厨房。 ........ 唐缘缘洗漱完后,走到餐厅却发现桌上摆有三份热腾的做好了的早餐。 上学期间她从来没机会吃到自家香喷热腾的早餐,原因是因为她独自一人生活,自身情况又特殊,不放心也不方便大早叫保姆和厨师待在家里做早餐。 而她自己则成日早上还需要顾源叫才能勉强不迟到,根本没有机会自个爬起来做早餐,可如今卧着鲜嫩煎鸡蛋和火腿的热乎面条与冒着热气的鲜牛奶放在桌上,唐缘缘两眼发光。 “是热腾腾的早餐啊—”她的语调突然就欢快了起来,对吃货来说,没有什么是一份食物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用两份食物解决。 “我给你和洬做的。”易淮从餐厅门口走进来,“因为你上学我担心你没时间做早餐...还有...唐缘缘,对不起...早上惹你生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我没有把你当成其他人,只是真的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 她抬起头,看了易淮一眼,有些意外他会来道歉,但她也没多计较,冲他笑道:“没事啦,就算真的是当成了我也就当你太想你小女朋友了嘛,啧啧男人啊真是……早餐态度良好,我原谅你了,下次别再对着我那么做就好了。” 她笑嘻嘻的,易淮听着她的话又不太舒服,觉得她似乎完全没有相信自己的话,有那么一刹那想再多解释什么,可又不知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又从何解释,只能看着唐缘缘心满意足的在桌前坐下来狼吞虎咽。 然后他有些无奈的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但他这句话没传到唐缘缘耳朵里,唐缘缘只是在专心对付盘中的美食。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你要是不够连我那份也吃了。”易淮生怕她被噎着,带着无奈的出口提醒,但唐缘缘只边吃边叽咕叽咕地应:“唔介慢就次到了(我再慢就迟到了)。” 易淮知道劝不住她了,在她旁边坐下来一边慢条斯理吃自己那份,不时抬头看唐缘缘,觉得看她吃饭比自己吃饭本身令他心情愉快多了。 似乎很多年来他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过了,好像只要看着一个人的影子在自己身边...他就能够足够心安。 第一卷缘起 第二十九缘 返校的消息 令人心满意足的早餐时间过得很快,唐缘缘很遗憾自己没有时间细细品尝,决意下次一定早起,哪怕就为了能好好享受早餐。 终于在唐缘缘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再磨蹭下去的时候,她套上校服拎起书包准备冲出大门,但在她打开门前却忽而想到了什么一般,站在了大门口回头。 她笑着冲易淮厨房里的易淮挥挥手:“我出门了。” 易淮擦着碗看着她站在门口推开门,脑子里反应了半天然后应了一句:“路上小心点。”唐缘缘开门的动作一顿,然后她笑嘻嘻地站到门外,快要关上门的时候,她冲门缝里笑道: “想不到你是个居家好男人嘛~易淮~” 接着她“哐—”地关上门,飞快地冲下楼梯,还没跑多远,就听见易淮又好气又好笑地叫她的名字,那声音带着几分无奈,让唐缘缘觉得很有趣。 她没有去等总是有人上下的电梯,像往常一样从楼梯上小跑下行,心情不错的哼起了小曲。 似乎是她不错的心情气氛让洬好奇的从书包里探出了头来,它靠在她的后肩上听唐缘缘哼着的小调,开口问她:“学校是什么地方啊。” “学校是一群祖国的花儿被园丁浇灌的地方…有的人会茁壮成长,有的人会脑子进水……”她边念着边顺着楼梯下跑,“啊,快到一楼了,你先藏回去,别让顾源看到你……” 洬缩回书包,认真的开始考虑她的话,开始纠结为什么唐缘缘要去一个满是花的地方…… 而顾源,已站在唐缘缘家楼下等候多时了。 他看着唐缘缘从楼梯下来,觉得她今早似乎心情不错。 他轻笑,看着停在他面前还在微微喘气的唐缘缘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唐缘缘说着“没什么”,然后率先迈开了步子,走出小区转角,唐家的司机就会在小区口不远处等着唐缘缘送她去上学。 顾源觉得早起一向是折磨的唐缘缘今早这么高兴肯定有什么特殊原因的。 他喜欢她脸上的笑容,唐缘缘笑起来很好看,在自带滤镜的顾源这里更是像冬日暖阳般的存在。 不过他看不出来唐缘缘今早脸上的笑容是捉弄了什么人得逞了后,带着有几分小得意的笑容。 他虽然觉得这几天唐缘缘的状态和行为都有些奇怪,但是唐缘缘本身很少有不奇怪的时候,于是他也没有多过问,心说只要不是她遇上危险就好。 他跟在唐缘缘身后,望着唐缘缘的背影有些微微出神。 要是能这样一直守在她身边就好了,顾源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唐缘缘是他的青梅竹马,也曾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他不希望任何人从他身边带走她。 其实这样的念头他过去也常有,但没有征兆下忽而出现这样的念头很少见,隐约间他似乎有些特别的预感,但是说不清道不明。 思绪至此他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唐缘缘家所在的方向,但很快他又回了神,轻摇了摇头加快了步子跟上已经走到了唐家轿车面前的唐缘缘。 “小姐,顾少爷,早上好。” 唐家司机拉开车门,冲两人打招呼。 唐缘缘笑道:“早啊老陈,今天可要开快点哦我离迟到不远了。”老陈点头,看着唐缘缘坐进车里,又看着走在后面的顾源冲他点点头也坐进车内,才关上车门,走到驾驶座上。 车子发动声响起,唐缘缘望着窗外的景物不断后移。 “前几天小姐您不在,老爷很是担心,小姐您去哪了?”老陈开口问唐缘缘,自家小姐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不是头一回的事了,可他总没能从她口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唐缘缘在司机这里总是敷衍敷衍便过去,她可不希望自家司机因她的话吓到而辞职。 “没去哪……老爸那边我已经昨晚告诉他我安然无恙了,老陈你也就不用操心了。” 老陈是个尽职尽责的人,他总担心唐缘缘是被什么小混混们骗去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但是他终究只是个司机,也不好对自家小姐说教,于是只是连连叹气,每次都语重心长的说一堆话,似乎是想要劝说她: “唉,我也是希望小姐少失点踪,至少要告诉我们啊?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老爷那里我们不好交代啊,老爷和唐老爷子都失去了夫人,现在您就是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也是唯一的心肝啊。” 唐缘缘心想我也不想失踪啊,她根本没得选好吧。 “万一有什么危险…” 唐缘缘望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老陈的话,看着街道上不断变换的景象出神。 她嘴里轻声呢喃着那句话,脑海里却渐渐出现了易淮和洬的影子,窗外的城市在天微亮的朦胧雾气里灯光闪烁着,她勾起唇角,闭上眼,在心里轻声说: 大概从今往后…我也不用那么害怕危险了…因为现在,不再是只有我一个人了… ....... 返校的第一个早晨顺风顺水的度过,唐缘缘也如自己所料一般从早自习后双眼再也没有睁开过,在课桌上靠睡得很是香甜。 知道第五课下课铃响,唐缘缘才从课堂的美梦中惊醒,她扯了扯自己上课睡着时顾源给她披上的衣服,环顾四周一圈,然后睡眼朦胧地开口问正在做题的顾源: “第几节课了?” 顾源手中笔尖一顿,转眸望了她一眼:“该吃中饭了。” 她打了个哈欠,心里打着中饭不吃也罢的算盘,换了个姿势活动活动了有些枕麻的手臂,然后轻声自言自语道: “哦…那继续睡……” “唐缘缘!!” 几乎是下一秒就有什么人的声音打破了唐缘缘的美好幻想,她猛地又惊醒,一下子像被泼了盆冷水,她浑浑噩噩的起身,发觉已经有人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抬头望站在了她桌前的来人,正是唐缘缘之前的“好友”言舒雅。 “……?言舒雅?”她略有些疑虑的叫出对方的名字,皱眉望着言舒雅,不知言舒雅出现在此有何用意。 明明在“天台事件”之后,言舒雅就以害怕再招致厄运的理由再也没接近过唐缘缘,如今她又看见言舒雅靠近自己,难免觉得有些奇怪。 言舒雅此刻满脸笑容,望着她的眉眼里满是亲切,倒好像是两个人不曾有过短暂的隔阂一样,唐缘缘一刹甚至产生了言舒雅叫自己比以前还叫得热情似的错觉。 唐缘缘不是傻白甜,她理解前段时间言舒雅因为流言和自身的遭遇而疏远她这种做法,毕竟这种人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懒得计较,不过这次言舒雅又如此凑回来,她也不会觉得言舒雅是真心释怀改过想再理解她和她做好朋友。 毕竟唐缘缘从别人口里听到过那段日子言舒雅是如何说自己的,夸大其词地说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和空气说话,总做些奇怪举动,还常给别人带来什么不好运气。 她起初心里还存有一份期冀希望言舒雅不会又是那样的人,但后来被周围的人逐渐验证了,她也只能感到无奈。 唐缘缘早就习惯了,像她这样的人,从来都没碰上什么真正的朋友,除了顾源以外,其他的所有人最后都离开了她。 过去的那些“朋友”,有的因为发觉她家庭条件不错而为钱接近她,有的因为好奇她古怪的行为举止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接近她,这些人基本到最后不管自己出了什么事,都把厄运全怪在唐缘缘头上。 事实却是有的人因为自己的心魔惹上了恶鬼,有的人因为自己的恶行引来了横祸。 唐缘缘对每一个人,都尽力的,去帮去救了,只是可惜得不到任何回报,除了越来越离谱的流言和骂名。 不过如今活了十五年,唐缘缘早就已经看开毫不在乎了,她也不再去总像儿时一样追求所谓更多的,真心的朋友。 她只要不是一个人就可以,或者即使只有她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 尽管如此,她也并没有不和言舒雅搭话。 “有什么事吗……?”唐缘缘语气不冷不热,心想言舒雅来找自己可能没什么好事,也许是新的甩锅或者需要帮忙。 得到唐缘缘回应的言舒雅却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舒了一口气,她望着唐缘缘的脸斟酌了一会,低声开口道: “缘缘…你是不是真的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 言舒雅在她前桌的位置上坐下来,望着唐缘缘,唐缘缘听见她的话,有些神色古怪的打量了她一眼,心说你不都大肆对外宣扬过了吗?这个时候还来问我这个干什么? 唐缘缘没应话,言舒雅自觉尴尬,又接着往下说:“最近学校里……有那么一个流言,说是有怨灵在学校内徘徊…” 唐缘缘拧开水杯淡定的喝了一口水,学校里哪天没有怨灵徘徊了啊? 她心说这些人就是爱大惊小怪,一个两个和没见过鬼似的,但回过神来确实鲜有人见过鬼,而且除了特殊情况以外,鬼常是你想看也看不见的东西。 第一卷缘起 第三十缘 校园里的新怪谈 唐缘缘小时后听奶奶说过人类能看见鬼的几种情况,要么是天生的阴阳眼,要么是后天开拓出灵力以得见,还有几种特殊的开眼方法,不过维持时间不久只能短暂见效,另一种是等到人类的阳寿将尽,阴气极重之人能见到另一个世界的事物..... 最后一种,就是与恶鬼有了牵扯。 “你见到了?”她挑眉望言舒雅,瞥见言舒雅脸色憋白了一刹。 “我……”言舒雅舔了舔上唇,“这么说吧.....前一段时间我在食堂吃夜宵的时候……偶然看见有个认识的人往高三楼走.....我当时没多想跟上去了,谁知跟着她一路上了楼顶,后面我觉得不对劲先走了,结果却在楼下看见她从楼顶跳了下来.....摔得血肉模糊.....” “跳楼?”唐缘缘皱眉,“你是还有阴影吧…” “不,不是阴影...她后来老是出现在我身边!!!她总在不远处站着,头上全是血直勾勾地盯着我!!!”言舒雅激动起来,“她在离我越来越近,已经有两三天了!!!我害怕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走到我身边来!!!!” “两三天?”唐缘缘心想怎么那么巧,她不在的几天甚至学校里的恶灵都开始主动招惹人了。 平常校园里的鬼怪也到处都是,学校这种地方绝对少不了怪谈,白天人气越旺的地方晚上就越是厉鬼的狂欢场,但是一般来说普通人不作死主动招惹厉鬼的话,那些鬼怪也不会主动出手,就算是再渴望人死后化成的阴气,大部分时间大部分鬼怪也是守着规矩和人类井水不犯河水的。 “你说的是三天前的那起事故吧。” 一直在一旁安静旁听的顾源此时突然放了笔,出声抬眼看向了言舒雅。 “是学校里发生的真事?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唐缘缘闻言撇了一眼突然开口的顾源,不由皱了皱眉头。 顾源并不是喜欢道听途说就随便乱开口的性子,既然是他都会开口提起的,那么大概率就是确实发生的事.... 不过奇怪,发生了这种很容易被学生们当成怪谈消遣吃瓜的大事,她怎么好像完全没听到一点消息? 顾源说:“你都昨天才回学校,那件事出事后学校很快就封锁清理了现场和消息,也私下压了压学校的舆论,你不知道是正常的。” “确实是...好像这几天我连学校的贴吧和群聊也没怎么看...”唐缘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方面表现出了对顾源这话的认可,一方面却不由在心底觉得奇怪。 真的就有这么巧?恰好她刚离开两三天的功夫就闹出了人命,如果言舒雅说的也是真话,那是不是证明学校里的鬼怪行动最近确实很不正常? 毕竟有些事情表面上是自杀....实际上或许也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唐缘缘不由抬手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副似乎在思虑什么的表情。 而站在他们旁边的言舒雅见唐缘缘的因为顾源的话有些动摇,连忙又开口: “缘缘!我真的没有骗你,那件事故是真事,我说的也是真事...你不是也能看到那些东西吗?你应该是最了解的不是吗?” “就算你这么说....”唐缘缘对言舒雅这幅态度很不适应,刚在考虑要回复什么,顾源就又出口了。 “别拿那些东西去道德绑架她。”顾源说,“你们不是还拿这些事情开过玩笑吗?比起撒谎找缘缘,你或许更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或许只是你的精神出了问题。” “这....”言舒雅被顾源这话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拼命摇头道:“我没有撒谎!我真的遇见了怪事!” “好了顾源....也别难为她了,她前些日子也差点出事,或许确实是受了些影响...想要找人来帮忙是正常的。”唐缘缘叹了口气冲顾源摇了摇头,她知道言舒雅的性子并不适合刺激。 “对...对!我真的只是想找人帮忙!”言舒雅趁着唐缘缘分神和顾源交谈的机会抓了她的手,紧张兮兮的说道,“缘缘,我们可是朋友啊,你一定要帮帮我,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心眼这么好,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唐缘缘回头望着自己那只被言舒雅握得有些生疼的手笔略微嫌恶了一刹,却出于礼貌犹豫了一会没有立刻把言舒雅的手甩开。 这个时候说是朋友了,之前她帮了对方结果对方还散播谣言诋毁她的时候呢?她听着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我……” 唐缘缘犹豫着开口,正思考到底要如何处理言舒雅的请求,顾源就毫不犹豫的抢在她的面前制止了。 “我劝你别帮她。” 唐缘缘闻言望向他,眸光里流露出一丝疑惑。 顾源却毫不动摇的接着说:“我不希望你再把自己卷进什么里面了。如果有些事情做了也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反而会更受到伤害,那么还不如不做为好。” 唐缘缘一刹那看着顾源认真的神情,心中微微动容。 他那么说着站起身来,目光扫过言舒雅一眼,又补上一句。 “而且据说自杀的那个人和言舒雅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所以我不希望你参和这件事情,或许有些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无辜。” 唐缘缘转眼看到言舒雅的脸一阵苍白,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微微用了些力道挣开了言舒雅抓着自己的那只手。 她思索了片刻,开口对言舒雅说到: “帮不帮你……我再想一会吧。” 顾源看着唐缘缘挣开了言舒雅的手,舒了口气,原本有些严肃的表情这才舒缓下来,对她说:“我们去吃饭吧。” 唐缘缘点头,心想反正自己的瞌睡已经被言舒雅这一搅和所剩无几了,很干脆的跟上了顾源迈开的步子,唐缘缘和顾源一前一后走出教室门,独留言舒雅一人在教室里。 “别走…啊……”言舒雅看着他们从窗边走过的身影,背脊涌上寒意。 言舒雅好像又听见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痛苦的低泣了。 ........... 言舒雅一事自午饭结束后唐缘缘也没再听到她找自己念叨,于是唐缘缘又久违的度过了一个安然平淡的下午。 这样与过往安然平淡日子里无异的时间一直持续到晚餐饭点结束,她顺着自己的习惯在饭点后来到学校天台,享受过去她很少喜欢的独处时光。 唐缘缘靠在学校天台的围栏上,眺望远处耸立的高楼。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刻,太阳早已消失在天空里,天边只剩晚霞的红光了。从遥远城市尽头的地平线里散落出的夕阳光芒逐渐暗淡,身后已经变得深邃了的黑夜正在在不断铺延过来,11月的深秋已过,立冬的日子也到了,天黑的时刻来临得愈发的早。 天空暗了,城市里边便亮起灯火,从城市的中心向四周一路亮起,发散着温暖的橘红色光芒。高大的楼屋上有的闪烁着灯光组构而成的汉字,有的安固着的广告牌画面闪动着,远远似乎还能听见嘈杂的人声,她能想象出人潮涌动车辆穿流的场景,喧闹的城市却与她没有关联。 她喜欢在高高的地方眺望喧闹的城市,她喜欢那种喧闹,哪怕她自己是孤身一个人。 唐缘缘总会很醉心于这样繁华热闹的景象,似乎觉得自己看到这样温暖的一切好像自己也可以变得温暖一点,过去这个时段是她用来放松自己的心情寻求慰藉的。 按理说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心里不会有太多的压抑和烦恼,但唐缘缘因为自己的特殊接触到了世界的更多面,这让她的生活更加复杂危险,也让她平日里藏匿在心底的压抑和烦恼格外的多。 在面对那些关于鬼怪常人无法触及的事情上,这么多年来她都是孤立无援的,她不能把任何人牵扯进这些本不属于他们的不幸里,也不能独自一人就此放弃,所以她总是在那些事情里苦苦挣扎。 即使她解决了一件事,下一个麻烦又会很快接踵而至,鬼怪们对拥有阴阳眼的特殊人类本就格外“关照”,他们希望借此完成自己生前的遗愿,或是希望让这样的存在承受自己的恨意和苦痛,更有甚者会想要将能够接触到他们的人类当做替死鬼。 故此缠上唐缘缘的鬼怪相关事情与麻烦,大多都是会让她有性命之忧的坏事。 时间过得太久她也会觉得疲惫,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有气力再在这些事情里挣扎,她也曾或多或少的产生过就此放弃了却这个不幸人生的想法,希望下辈子能做个什么也不牵扯到的普通人。 但她时至今日也未曾放弃活着这件事情,她过去每每像这样独自一人看着那些温暖繁华景象的时候都在思考,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不幸的事,但也有无法磨灭去的美好和暖意,自己也许也并不是最特殊的一个,也并不是最不幸的一个。 她看着那些温暖明亮的灯火,总会想世界这么大,也许世界里温暖的明灯里也有属于自己的一盏,又或者自己也许也能成为别人的一盏明灯。 她温暖不了自己,但是可以拼命去温暖别人,这样也许她的生命也很有意义。 所以她一直带着笑容活到今天,虽然疲惫,但没有憎恶不幸的自己,只是不断的寻找能够活下去做自己想做之事的机会,甚至她还常会恪守自己的良知和善意,用自己的不幸帮助他人。 眺望热闹的景象过去总能让她心情安定下来,然后重新拾起自己的活力与勇气,今日也是如此,她看着远方的景象出神,就在这无人之地安静的等待着时间的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天空中再也望不见任何一丝夕阳的余光,夜幕完全笼罩了这片大地之际,学校的晚修铃声忽而敲响,从楼层之下传来和旋的乐铃。 唐缘缘这才回神,收回自己远眺的目光轻叹了一口气,一手放开了搭靠的天台边栏,准备转身跳下矮墙下楼回到教室里。 可就在她准备转身的下一秒,她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什么东西的嘶吼声,条件反射鸡皮疙瘩一起,冷汗从背上渗出,她猛回头,本都已经做好准备侧身避躲,却发现想象中被恶鬼扑重袭击的景象并未出现。 她只望见了被熟悉的蓝色火焰燃烧着的几个长相各异的人性恶鬼,那些恶鬼匍匐在地扭曲着黑影一样却又血迹斑斑的影子发出哀凌的嘶吼,除此之外她却没看到其他的影子。 “易…易淮?你在的对不对?” 第一卷缘起 第三十一缘 星空之城 唐缘缘很快就认出了那燃烧的蓝色火焰是谁的杰作,于是她四处张望想要寻找那个人的身影,可她望了半天,眼前有的还是只有那几个哀嚎的恶鬼。 她看着那些恶鬼的躯体几乎都快被烧成灰烬了,自己在找的人却没有出现,于是长叹了一口气。 她又转回头去望天台外,然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什么人吓了一跳。 “我在这里。” 他单手撑坐在她旁边的天台围栏上,翘着二郎腿冲她笑,他身上还是那身干净的白衬衫,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 “什么嘛。”唐缘缘上下打量他一番嘴上嫌弃了一句,“还想吓我,真差劲。” 她这么说着脸上却也露出了笑意,又重新靠向围栏,抬头望着身边的易淮。 “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他笑着,从围栏上跳下来,落到她身边。 唐缘缘看他一副很是悠闲的样子,不由问他:“你怎么来了?” 她知道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易淮想要找到自己不是难事,所以也就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这类话,而是单纯的好奇他为什么大晚上会跑到这里来。 “因为想你了....?” “少贫。” 她白了他一眼,并不相信他这个完全没有说服力的理由。 易淮只有又笑了笑无奈道:“不是说过我们两个少隔太远比较好嘛。既然你在学校,我当然也不会走远,一早我就跟过来了,一直在校园里溜达呢。我也是关心你的安危,毕竟你现在刚刚彻底觉醒灵力和气,会比以前更加吸引带有恶意的鬼怪...” 他扫了她一眼,微微一顿,又说: “你又还没有学什么反击的方法,现在就是行走的活靶子...不过话说回来,洬那个守护兽也真不负责啊,明知你的体质有多吸引那些东西……” 唐缘缘闻言又叹了一口气,轻声说: “它在教室呢…好像是在书包里睡着了,今天确实是有过不少东西怀着恶意想靠近我过,洬今天赶走了很多东西,我觉得它可能也累坏了,我也就没叫醒它。反正我平常也是喜欢一个人来天台看夜景的……最开始觉得待的时间也不错,以为不会有什么.....” “是么……”他望着她的侧脸沉默片刻,随后不再纠结刚刚的问题,而是转回去靠在围栏上,眺望刚刚唐缘缘独自一直在眺望的远处城市,他的目光只落了一会,便轻笑起来,开口说到: “你在看什么呢?城市多没意思啊,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想看热闹的东西,希望从此来温暖自己。” 唐缘缘皱皱眉头:“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啊…想温暖温暖自己怎么了嘛...” 易淮一句话就有点说到了她心坎里,她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失落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唐缘缘的低落情绪,易淮收敛起了自己的玩意,他看着唐缘缘垂眸下望学校里的楼房,眸光微闪,忽而轻声开口道: “没有关系,现在就是两个人了。” 他突然伸手轻捏她的脸,唐缘缘抬起头来看他,眸里似乎想要抗议什么的神情流露出来,他又开口:“我没把你当成‘她’,你就是你,笨手笨脚的小汤圆。” 他放下手来,抬头望了一眼黑夜里的星幕,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轻拍了两下掌,他身后一直跟着他的蓝色火苗刹那燃起分出一部分来,火焰扑涌在地上汇形成一座沙发的形状。 “请坐吧。”他半弯下腰,伸手挥向“沙发”上,颇有似外国绅士般的行了个礼。 “原来你还有这种能力啊。”唐缘缘看易淮像变魔术一样使唤他那团灵火,不由觉得稀奇的感叹,然后好奇的走到沙发上坐下来。 沙发的触感还挺舒服,完全不会觉得它是火焰构成的,唐缘缘心里赞叹了一句真是居家旅行必备好易淮。 “我能做到的事情很多的。毕竟我是还愿人嘛。收取代价实现人类的愿望是我的工作啊。”易淮也走到她旁边坐下来,双手交叉在脑后半躺靠在沙发上。 “一个人看城市没什么意思,不如我陪你看星星吧。” 唐缘缘听着他的话抬头看,才发觉天早已全黑,夜空中星星密布了。 今天的夜空格外明朗,似乎在示意着明天是个大好天气,漫天的繁星清晰无比,夜空中还有淡淡的紫色霞光,唐缘缘一愣神,今天她直接看到的星空居然还有几分天文望远镜里才能看到的效果。 她不由偷偷瞄了易淮一眼,心想他是不是偷偷动了什么手脚。 当然,她没有把他是不是对星空或者自己做了什么的话询问出口,只是决定好好享受这样从前得不到的高品质观星机会,她靠在灵火凝成的沙发后背上,目光在星空里停留。 空中有些星星更为明亮,有些星星稍微暗淡,但正是光流不同的繁星交错在一起,编织成的星网才格外富有多样的活力和生机,璀璨星芒倒映在唐缘缘的眼里,闪烁着别样的浪漫。 她盯着星空望了许久,忽而间轻扯了扯易淮的衣角,小声说:“你看那边有几颗星星连在一起像不像兔子?” 易淮闻声顺着她指向的地方望,笑道:“是挺像。” “那边的几颗像不像猫?”唐缘缘转手又挥指,脸上露出感到新奇的笑容来,“那两颗星星看久了感觉他们在相互追着跑,一边跑还一边闪....” 她像个没有见过星空的孩子般略有些兴奋的小声分享着自己的发现,她说到那里易淮就看到那里,颇有耐心的陪着她观测眼前这片星幕。 不过比起大部分时间注意力都在星星身上的唐缘缘,易淮反倒是总会在她出神看星星的时候目光落在她身上,看见她那张觉得新奇满足的笑脸,他似乎就会觉得心情很好,好像这才是他今晚来这里的目的。 唐缘缘望着天空久看不腻,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的小孩,分享完大部分她觉得很有意思的星星们后,她望着那漫天的繁星忽而又伸手。 她指尖轻动,似乎是想要去把自己视角里对应的星星练成图画,她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去连,来来回回,却好像总是在空中连了又断,断了又连。 易淮看着她的举动轻笑,嘴里突然轻念了什么,接着就听了耳边见唐缘缘的惊呼。 这一次她手中在划的星星路线之上真的成了星点之间的连线,发散着金色光芒投印在遥远的夜空里,她马上就明白了这又是谁的杰作,于是她转头望着易淮,脸上几分惊喜之色还未散去。 易淮冲她笑:“画吧。我记得你擅长这种事的不是吗?” 唐缘缘点头,脸上又露出满怀期待的笑容来。 于是天空变成了她的巨大画板,她手指所绘过的路线一路闪烁起淡金色光芒,连接上的星点也愈发闪耀,她在星空里渐渐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图案,易淮最开始以为她会画小猫小兔,但是事情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从她描绘的图案中,看到了闪烁着的巨大城市的影子。 不同于她在这片天台上所见的,那座拥挤喧闹却似乎和她没有什么关联的城市,她手中所绘制的城市是完全由自己所想的,所希望的模样来构画的。 那是一座巨大的空城,建筑精美多样,高楼林立充满独特的设计艺术,但唐缘缘却没有在那座城里画下任何的人物或者车辆,直到繁星闪烁的画面在即将完成之际,易淮看着她在最前方,画上了两个人影模样的星点。 “这就是你和我。”唐缘缘侧头看向易淮,笑着轻声说,笑脸被星光照亮,印在易淮的眸里。 “嗯。那这就是属于你的,温暖的星空之城。” 他转头望向天空,也在灿烂的星光里勾起唇角,轻声呢喃。 ............. 有机会观赏特别的星空固然是难得一遇的好事,唐缘缘在几天前的夜晚和易淮同坐一星空下的时光里过得很是开心,但凡事总是有得必有失。 于是短暂结束周末后返校,全新一天的早晨她得到了班主任老师特批的优待,那就是站在空气流通光线极好的教室外走廊度过一个美好的上午。 那晚她看星星看得实在是兴致大起,顺理成章的遗忘掉了本该去上的本周最后一次晚自习,在接连三天失踪,又在回来第一天就翘课的壮举之下,她成功的又一次激起了班主任的怒火。 而且她全新一周返校第一天就和顾源一同迟到了,不过最后被罚了的却只有她一个人——因为她这样的不知悔改让班主任忍无可忍。 不过唐缘缘挺看得开,她本身也不是热爱学习的料,来学校也不过是想让自己有个机会能和人群多有些交集,至少让自己看上去合群,所以她也并不在意自己被老师轰出教室这件事,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竟然都被赶出教室了嘛,本来就学习有一搭没一搭的唐缘缘也索性完全不打算听课了,她便一边罚站一边看着走廊上来往的人,还小声地哼点小曲。 她倒是今早听到有人在讨论前几夜星空异象,说是有人在晚自习的时候看到星点和星路连成了一座城,就出现在他们的学校上空。 这件事情被大部分学生讨论得很是激烈,有人说那是异常天文现象,有人说那是外星人打出的特殊信号,还有人说那是个事物预兆,或许过不久学校会发生大事。 传说的话语什么都有,有人试图猜测那片星空异象的成因,有人夸赞这是百年难得一见到艺术创作,一时间星空异象竟然成为了校园里的热门话题,甚至能和跳楼女生的怪谈事件平分秋色。 唐缘缘被罚站在走廊外,听见走过的人讨论的声音,心里其实挺想说那是她自己的杰作的,可她说了又有谁会信呢?除了易淮谁都不会信的。 于是她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些人下课的时候出来打闹谈论,上课的时候靠在教室窗边七嘴八舌地说小话,她孤零零的站在走廊上甚至都没有谁会多看她几眼,好像她是个不存在的透明人,只有顾源偶尔会在下课来和她搭话几句。 第一卷缘起 第三十二缘 罚站走廊 这样有些无聊的时间度过得很慢,唐缘缘只能不停的转移注意力发散思维打发时间。 大概是在第三节课左右的时候,她四处张望时看见易淮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他一路走到唐缘缘面前时,唐缘缘冲他做了个鬼脸。 易淮看着她无奈地叹口气,靠在她旁边的墙上停下来,似乎是要陪她罚站。 “你还站着啊。” 他记得她是从早读开始站着的了,今早她起太晚了,早餐都只闷了几口,马不停蹄的向外跑结果还是迟到了。 他向教室里张望了一眼:“就你一个人迟到?” “顾源也迟到了,但他没被罚……老师说是罚我翘课。” 唐缘缘冲教室里正站在讲台上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班主任努了努嘴。 事实上这是早就有的老传统了,唐缘缘所在的班级永远不可能只有一个人迟到,因为顾源永远会等会她,和她一同迟到。最开始老师还会两人一起罚,但是次数多了知道顾源就是因为等唐缘缘才迟到后,干脆连顾源都懒得罚了,于是每次都只剩唐缘缘一个人领罚,说是要让她长长记性。 平日里抄写加题什么的顾源还能偷偷帮她做点,像这种罚站是真的没辙,她也不希望连累顾源,觉得只罚自己更好,所以每次接受惩罚都格外自然。 “啊,你那晚在画星星……”易淮听到她的话笑起来,“你当时看起来可像完全没有想起晚自习啊。” “我又不后悔……”她撅起嘴,“话说你真的是没有别的事做吗?怎么老看你在学校里晃荡又还有空过来嘲讽我?” “我没嘲讽你……”他叹气,不清楚唐缘缘怎么老猜测他不怀好意,“我本来确实也是没什么事做的,毕竟现在我已不是还愿人,没什么需要我自己完成的职责和契约。” “而且像你这种人,我不守着你我不放心,自然我也就缩小了自己活动范围。现在我的活动区域也就和你差不多,白天在学校里晚上在你家附近的城区,我哪来那么多事做?” “不用上班不用上学的家伙可真好...”唐缘缘看着易淮嘀嘀咕咕,开玩笑道,“或许你也可以试着融入人类社会找点乐子。” “还找乐子...人类社会麻烦着呢,我才不想多去牵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随时随地看到我的,我虽然并非鬼怪或妖魔,但平日里我常会以幽灵的形态来出现,这种情况只有通过特殊方法或有阴阳眼的人在能见…当然,还有将死之人……” “那……这和你的实体态有什么区别呢?”唐缘缘打量他,没看出什么区别。 他推开手无奈道:“我们现在是魂契关系了,你只会随时都触摸到我的实体…不过我可以给你模拟一下……” 他说着伸出手,身后的幽蓝火苗迅速分割出一团更小的火苗来飞到他手里,化成一只圆滑的果冻状的小妖,唐缘缘看他一眼,易淮点头,示意她可以摸。 唐缘缘伸手,却什么也没摸到,只有透进了小妖身体的部分传来冰凉的触感。 “啊…这种感觉……”唐缘缘突然想起和易淮第一次见面那天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刹。 “常人触摸我的感觉就这样的啊。为了避免麻烦我很少会在其他人面前显出实体的…还需要一大堆说法来解释证明自己是谁……” “那倒是。”她点头,有时候人类确实很麻烦。 “对了,我还要教你件事…”他指指她的手,“试着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这只手上,然后感受体内的灵力一口气运出来吧。” “哈?”唐缘缘黑着脸:“你敢不敢形容得再抽象一点?” “很简单的,你试试看。”他没理会她的抗议,唐缘缘只得照做,她望着手心,集中精神,突然就感受到了身体中清晰流动着的,一股温暖的力量。 调动……聚集在一起…唐缘缘在心里默念着,右手心逐渐凝泛起金色的光芒来。 易淮看着她学习的成果满意的点点头,不过他的目光落向她手心的金色光芒那一刹那又忽而失神,一瞬间脑海里涌现出了很多东西,心里觉得那种力量实在是熟悉。 易淮清楚能感受到她身体中流动着的巨大灵力,他发觉这种灵力真的太与“她”相似了。易淮总觉得与唐缘缘相处越久,就越能从她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可两人又不太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哪不一样,因为那个“她”在他的记忆中也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那个“她”消失开始,他的记忆就在不对劲的快速流逝,就像在被刻意抹掉一样。 易淮的记忆是很长久的,倒不如说神鬼也是如此,不同于寿命短暂的人类,他们往往记住了一件事,一个人便会很久很久都不忘记,因为他们的寿命很长,待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太久太久,他们不需要如人类一般快速的遗忘伤痛遗忘过去继续短暂的人生生活。 可他却记不住那个“她”了。 忘了“她”的容貌,忘了“她”的声音,甚至都记不清当时自己为了找“她”给“她”留下了什么东西了。 他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是害怕自己会忘记“她”的,因为那时候的他觉得好像忘了“她”以后,自己的世界就什么也不剩了一样。后来他才发觉自己并不是真正害怕忘记“她”的存在本身,而是害怕忘记了那个唯一知晓他的过去,能给他带来一点点希望的和意义的存在。 现在对于“她”的记忆仍在不断消逝,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那么慌张了。 也许是因为有了唐缘缘就有了什么找到“她”的希望,又也许…仅仅只是有唐缘缘在身边他就能够安心。 “喂?喂?”不知道易淮脑中复杂思绪的唐缘缘见他发愣半天,不由狐疑的开口低声叫唤他,不明白眼前的人怎么突然就愣住了,她还等着对方教自己下一步行动呢。 “易淮??你灵魂出窍了?”她出于习惯的伸手想去拍打他的肩头或者脸颊让他清醒一点,可她才伸出手靠近他,手腕就猛被易淮抓住了,然后还未等她有机会和气力反抗就迅速被反扣了回来,死按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之上。 唐缘缘本就比他矮一大截,此刻更是被他完全禁锢在他所围定的范围里,她在仰头看着易淮那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有些冰冷的神色略有惊余,甚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她总觉得这种姿势似曾相识,回忆起却是像极了各大言情漫画小说电视剧中的壁咚,只是很不浪漫力道也很重。 唐缘缘在这样特殊的视角下看见了易淮刹那充满寒意的目光,在心里略微打了一个寒颤,但他那充满寒意的目光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你……”她开口欲言又止,易淮则突然一下回过了神来,红色的眸光里闪过复杂别样的情绪,随后他迅速收回手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轻咳了一声:“抱歉。” 那句抱歉里带着歉意和莫名的悔意,似乎他在刻意压抑着什么情绪,这些细节没有逃过唐缘缘的眼睛,但是她很知趣的没有多问。 “这只是一些条件反射。”他说着小心翼翼的转回目光落到她手上,低声开口问:“没弄疼你吧?” 说一点不痛是假的,唐缘缘却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冲他笑了笑吐吐舌头:“不过再激烈一点的条件反射我可受不住。” 她这话一出易淮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本来看到易淮吃瘪她该高兴的,但是现在她却在心里高兴不起来。 她虽因为刚刚的一切只是意外舒了一口气,但是心底却已经冒出了更多的疑问和猜测。 易淮口中的“条件反射”和他那套确实是出于本能的动作,以及那也是流露于本能的冰冷目光引起了她的注意和思考。 易淮曾告诉她说自己是“还愿人”,说自己是收取代价为别人实现愿望的存在,但是“还愿人”这个身份其实对他而言也只是短时间内的工作而已,至于更早之前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他所言及却很少。 比起实现愿望,易淮其实更善于打斗,这是他给她留下的印象,他似乎身体里有一种钻刻的本能,而这样的就是有关于打斗的。 而且虽然认识他不久,但有时她望向他的眸子时,恍惚间会从那双红色的眸底看见倒映的血色和被藏匿掩盖的漠然杀意,易淮也许自己都没有察觉这些事情,但是这一切都被唐缘缘尽收眼底。 不过她也并没有因为那些暂时的未知就去惧怕躲避他,反倒是每每他们对上双眸她都会冲他笑,最后每次都是易淮先带着几分特别的情绪移开目光。 唐缘缘很敏锐,她没放过身边的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过,她隐约察觉到了易淮身上还有很多的秘密。这么一想来自己对易淮的了解太少太少,不过她也并不心急,因为在她看来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还长,有些事情现在不愿说,之后会有了解的机会,又或者总会让其永远成为过去。 易淮似乎还在因为自己刚刚突然的条件反射而感到心烦意乱,他的目光不时就落在唐缘缘那只被自己攥红了的手腕上,唐缘缘实在是看不下去,于是决定主动转移注意,又把自己的右手伸到他面前,示意他告诉自己下一步怎么做。 “继续刚刚你要教我的东西吧?” 第一卷缘起 第三十三缘 走廊里的哭声 “啊…”易淮回神后想起来,把自己手上的小妖又送到唐缘缘的面前。 “你再摸摸看。” 她伸手又去摸,心里本在纳闷为何又做一遍同样的事,可这次她清楚地摸到了小妖冰凉润滑的身体,小妖一跃,跳上了她的手背,她惊叹,两手一转把它接捧起来。 小妖身体透着与幽蓝火焰相似的蓝色,一双黑色小豆般的眸盯着她看,像只果冻一样在她的手中左右来回滚动。 “太可爱了吧!”唐缘缘低声惊呼,她转头看易淮,她本来想问能不能养,可转念一想妖怪又不是宠物,也就没问出口来。 “喜欢你可以养着。”易淮望着她笑道,“这种小妖没什么危险,还乖巧听话。只要给它喂饱了水,它还能帮你做什么端东西的活。而且它很好隐藏,又是从我的灵火里分魂出来的,带在身上只不准能派上用场。” “那它就叫小q。”唐缘缘想把它放到脸边去蹭,却还是只有一种冰凉感,它又穿透她的身体了。 “小妖在人间修出实体很不容易的。不过在人间和你待久了,有你灵力的滋养,它应该很快就会修成实体了。而且以你的实力和天赋,之后想在人间能直接触及阴魂也不是不可能....”易淮望了望她手中的小q,忽而吐槽了一句: “你取名真随意……” 唐缘缘闻言嘴角微微一抽搐,抬头假笑着的冲易淮呵呵道: “那之后等你找到‘她’之后…万一你以后和‘她’走了,我就养只叫狗叫易淮来表达我的思念之情.....你来看我就能听到我老叫这个名字,你还不知道我在叫谁……这名字多好听啊,你说是吧?谁不会取名啊……” “唐缘缘……”易淮气得牙痒,这丫头怎么老这么不给面子? “咳咳咳…”她见他脸色不好,深忧小命,连忙摆手连说了两句“玩笑而已”随后飞快转移话题道:“反正闲着,不如和我说说‘彼岸’,妖啊,鬼啊什么的吧。” 易淮见她悔改真诚,至少没继续皮,也就不再追究:“确实……你虽然从小能看到,有关这种事能给你系统的普及的也没有谁,就算是人类的道家知道的也是‘人’的部分居多,既然你问,我就给你讲点吧……以后你也得和‘彼岸’这些家伙长期打交道了…” “‘彼岸’是与‘此岸’相对的地方。此岸只有一界,便是人类常言的人间,也被称为人界。人界是万物灵气汇集重生之处,新的生灵在人间滋养,魂,就是在人界产生的,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之处。” “彼岸有天界和地界,而我们之前所去的地府,就是地界的中心,地府很大,就像人间的巨大都市;而相似的,天庭则是天界的中心。地界负责魂的循环三界过程,投胎转世,魂的重生都由地府负责的。” “天界负责维护三界秩序,但是那里的家伙魂是不完整的,神没有七情六欲,几乎都是一群冷血的家伙。妖是比鬼的魂更深一级的,妖在三界都有实体。而鬼和妖也如人一样有各种各样的分类,就好像有好人恶人一样,平常总会盯上你的常是恶鬼,大多是垂涎你那份甘甜的灵力和身体,还有一部分是希望通过你的阴阳眼为他们伸冤报仇....” 唐缘缘听着,她倒是头一次知道这些东西,虽然总感觉带了点易淮的个人感情色彩,但对她来说几乎都是有用的信息。 世有此彼两岸在她年幼时从奶奶口中有所耳闻,但除此之外她的奶奶冉琳交给她的更多是自保的方法,这些东西无论是在过去听到的故事里,还是在她奶奶的笔记之上都未曾了解到过的。 重新架构新的世界观对于她开始之后的“新人生”很重要,过去她的人生是躲避鬼怪的追袭努力活下去,而如今她打算要深入另一个世界寻找自己特殊的缘由和意义了。 易淮似乎对天界有很大意见…她听着他说话时悄然又把这样的细节记了下来,脑子里不由开始幻想天界都居住着一些什么样的存在,天界里住的真的会是神吗?可如果天界和地界其实都属于彼岸,那神和鬼怪又有什么区别? 她低下头去看手里的小q,思考了半天全是猜测却没有可以求证的线索,于是叹了口气没多想,觉得重要的还是过好当下,于是她把小q放到自己的肩头,又一次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易淮,用手肘偷偷戳了戳他的手臂。 “罚站可无聊了,不如你……”她本来想说“偷偷带我转转”,但下一刻她的话语就被楼层尽头传来的尖叫声和玻璃破碎声打断。 “!!怎么了?!”她一怔,马上转头望向走廊尽头,不少教室里似乎都有人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甚至有坐在窗边的学生胆大的偷偷探出头来张望,但因为是上课时间,没人敢出来,无论是出来看热闹还是去帮忙。 而骚乱的动静却没有停止,尖叫声之后这条走廊的尽头便传来女孩的哭声,在走廊那端回荡。 易淮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眸中泛起冷意。 唐缘缘班上的人也被惊动了,不少也在往外望,他们在望走廊上是不是有什么热闹,只有顾源望唐缘缘,看见她没有什么事长舒了口气,但接着又如看见了什么一般神色一变。 唐缘缘看着被建筑楼道阴影笼罩的走廊尽头似乎踌躇了一会,但接着她还是向着走廊那头走去了。 这节课似乎恰巧没有无事可做的老师在办公室,而在教室里的老师有总以为会有人出来解决事情,于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教室里的人出来,偶尔会有一两个班的老师狐疑的出来看走廊两眼,猜测这是不是学生的恶作剧,没有轻举妄动。 而女孩的哭声还在继续,源源不断的夹杂着求饶声从走廊尽头传来,那哭喊求饶声渐渐变得凄厉,但是却好像气息在越来越微弱。 走廊上除了罚站的唐缘缘空无一人,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人管顾,因为所有人都想着总会有人处理的,便相互推卸责任。 唐缘缘小跑起来,身影从自己班的教室门口闪过。远远跑出了一段后,听见自己班主任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叫她的名字。 她也没理,反正在她班主任那她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这层教学楼的走廊的尽头是这界美术生临时利用的堆物间,那间房间修在背光朝阴的楼梯口,平日里去的人不多也很是潮湿黑暗,唐缘缘不知道为什么那里忽然会有女生发出惊叫,但是下意识就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唐缘缘跑到那间堆物间的门口时,注意到门口已经出现了有有什么血液流漫出来的痕迹。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短暂的犹豫之后伸手推开了储物间的房门,房中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个女孩半垂倒在地上抱着不断渗血的膝盖脸上满是惊恐,她拼了命的伸手想要靠向门边,而她的身后站着另一个披头散发挺着肥大肚子的影子,那个影子苍白染血的双手上紧紧抓住着一把刀刃,而此刻,那把刀刃抵着女孩的脖颈泛着刺眼的寒光。 见到眼前这一幕,唐缘缘立刻就幡然醒悟,这是有人撞了鬼。 垂坐在地的女孩身后的女鬼披散着黑长的头发,那张苍白而又半透明的脸上双眼外凸,开裂挤胀的眼眶里眼白外翻,她的头顶似乎不知何处在涌冒黑红色的血液,不断从她的脸上滑落,沿着苍白骇人的脸颊滴落下来,女鬼那只血肉模糊的苍白手臂握着尖锐的刀刃,抵扼着女孩的脖颈微微颤动着。 一人一鬼在阴暗的储物室里纠缠,她们身后房间的阴影里开始有大片大片暗色开始像被什么血红的东西沾染,这件储物室里唯一的窗户被撞破,玻璃的碎片散落了一地,空荡的洞口吹灌进窗外的冷风,却没能吹动周边的窗帘,建筑楼死角的这间房间里透不进任何外来的光亮。 空气中除了令人不适的血腥味以外似乎总还有什么东西的腐臭味弥漫,被一人一鬼缠打挣扎过的储物间里遍地狼藉,画架画框被撞倒四散,放置笔物和颜料的工具盒也被翻盖掀飞,两人四周的地上散落满美工刀,从颜料盒中倒流而出的粘稠颜料在地面上慢慢蔓延扩展,融进暗处却莫名统一都慢慢变成了一种血色。 一人一鬼的纠缠争执因为唐缘缘的突然出现而短暂终止,她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这种时刻忽而撞开大门的来人。 女孩看着出现的唐缘缘脸色变得更加惨白,眼睛里却蓦然有了一丝光亮,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和脚无力地弹动挣扎着,接着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 “救命!!!” 此声一出惊到了唐缘缘,却没能吓到身后的那个女鬼,女鬼反而收手将她的脖颈扼得更紧,尖锐的刀锋已经落于颈上,冰凉的触感和一刹的窒息感卷涌而上,女孩生吸一口气却因恐惧而呛塞住了气管,猛烈咳嗽起来。 第一卷缘起 第三十四缘 怀孕的女鬼 抵在女孩脖颈间的刀具因她的喉颈抽动而在其上擦刮出了丝丝血痕,唐缘缘没来得及愣神,立刻伸手去找翻找自己的校服衣兜里有没有灵符。 摸了片刻她没能摸到想要的东西,情急之下她只能先从兜里摸出仅有的一支笔,抬手对准女鬼的眼睛飞掷出那只钢笔,吸引了女鬼的注意。 “放开她!” 女鬼面对迎面而来的钢笔神色一怔,刹那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但很快她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去侧躲那只飞过来的钢笔,毕竟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触及到鬼怪的身体的。 不过,出乎女鬼意外的是,那只被眼前女孩掷出的钢笔居然在触及自己的那一刹那带来了真实的触击感,那只钢笔从她模糊的身形里颤动穿过,却带来了电击般的刺痛感。 这是唐缘缘刚刚学会的附着灵力的替身攻击,虽然没有完全熟练效果欠佳,但也算是现学现用。 女鬼本能的发出一声低吼松开了夹在女孩脖子上的手,抬手拼命去抓挠刚刚那只明明只是穿透过她眼眶的钢笔所击中的地方,本就苍白外凸的眼珠被女鬼这么一拼命抓挠变得鲜血淋漓,她的动作越变越激烈,简直好像想要把自己的眼珠从眼眶里扣出。 唐缘缘见女鬼分了神智,却还是没有放开手中捥扼住的女孩,不由心里又泛起焦急的情绪来,她现在手里一无所有,直接冲上去也并不会改变这样的局面,反倒有可能让自己也成为女鬼手中的猎物。 她本能的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些什么能够利用的东西,却在目光落在那些散落四处的美术用具上后在心里一一否决,那些美术用具根本无法对鬼造成太大的实质伤害,很多使用起来还是需要近身肉搏才能发挥威力的道具,很不合适她这种人。 她这细胳膊细腿的靠近女鬼别说肉搏了,那个身体比普通女孩大上一圈,看起来就很有气力的女鬼估计随便掀一掀就能把她撞飞,没准还能顺手给她的手腿骨变个形折骨折。 所以她的目光四扫的最后,是落到了靠在自己身后门框上的易淮身上,不过后者背靠于门框之上两手交叉置于胸前,望着门内已经快要休克昏迷的女孩和面状瘆人的女鬼眸光里透着冷意,似乎全然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见她的目光投来,易淮低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看起来并不希望她插手与这个女鬼的纠葛。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摆在面前,唐缘缘原本想要开口的求助没能出口,她抓挠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忽然回神想起来了什么。 “还有一个....洬!!能听到吗…?来救人…” 唐缘缘心急地如此念着,但这时的洬还在教室的书包里,她常听说有缘契者是能相互感应的,如果易淮不愿出手,那么她就只能找洬的帮助了。 “没有血引为介的召唤,在你的灵力掌握不够熟练的情况下,是做不到呼唤契约守护兽的。” 易淮听见了唐缘缘口中的低语,出声打消了她的念头,他确实不在乎那个女孩的死活,也不希望唐缘缘掺和这种事情,所以他不打算动手,如此一来唐缘缘就会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能力。 能够在白日就如此猖狂出现的厉鬼并不多,那个女鬼的出现很古怪,不去牵扯才是更好的选择。 而就在他们短暂的对峙期间,被女鬼扼住颈部的那个女孩似乎终于是因为窒息感涌上太久了,逐渐没了挣扎动弹的声响,看起来似乎是垂到在地昏了过去。 而那个披散着黑色长发的女鬼也终于从刚刚短暂的失控狂暴中回过了神来,不再去纠结自己被唐缘缘掷出的那只钢笔伤到的眼睛,反倒是又一度收紧了握着美工刀的手逼近女孩脆弱的脖颈。 这一次女鬼一边行动,一边目光死死盯着唐缘缘,充满怨毒恶意的双眸好像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唐缘缘神经紧绷,腿脚不自觉向前迈了两步,想要通过自己的靠近给女鬼造成一点压迫感,以此延缓对方的行动,她怕女孩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她却无能为力。 脑中各样的念头办法飞转,她实在是找不到任何能够光靠自己救下眼前女孩并制服女鬼的办法,也无法集中起精神会聚灵力——何况即使是她凝聚了灵力,她也不会任何利用灵力的攻击。 突然,她脑子灵光一闪,悄然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决意做一个赌注。 易淮并不会保护别人,他不爱多管闲事,是因为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而若是他为了履行契约而保护她,就可以逼他出手。 这样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飞逝而过,她的目光迅速在女鬼周围寻找好了自己行动的轨迹,接着没再犹豫,一举加速冲进了储物间内。 握着刀刃的女鬼看着唐缘缘直冲冲的接近自己显然一惊,她虽然一直警惕的盯着对方,却也没有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反应来,毕竟哪个正常人在发觉对方是鬼的时候还会不要命的横冲直撞过来? 因为见识过一次唐缘缘能够攻击到自己的手段,所以女鬼也不敢贸然对她这么直冲过来的行为硬碰硬,而是本能的想要拖着自己抓住的女孩后撤,可是女鬼拖着活人后撤的速度明显不如直冲过来的唐缘缘快。 下一刻,唐缘缘背身侧撞向女鬼扼住的女孩,手中闪过金色的淡光,在身体与女孩撞击连带冲力都一刹那间,反手猛然抓拉拿刀女鬼的那只血手,女鬼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被狠狠扯动,而且还带着一股和刚刚一样如同电击般的酥麻感,血手猛然一抖,远离了女孩的脖颈,锋利的刀刃也随之掉落在地。 接着唐缘缘顺着力道转手抱住昏过去女孩的身体,用力转身换位反压撞向披散头发的女鬼,身后实实在在的撞击感和什么液体沾染上肩头的粘稠感让她心里有了底,回头目光往地上一瞟,心一横,弯身垂抓起散落在地的美工刀往散发女鬼肚子上狠狠一划。 身体很本能的就给手中的那把美工刀附上了灵力,她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挥刀的手感,并不是划开空气的感觉,切实地切到了什么。 女鬼愤怒的嘶吼声在耳侧响起,本就狰狞的面部变得更加骇人,但唐缘缘拖抱着女生后撤一段看着女鬼的脸不惊反笑。 这一顿操作和那一刀让那个“女鬼”暂时远离了她和她怀中女孩的身体,可女鬼马上就愤怒的再度逼近,关节扭曲的血手捡起了地上那把掉落的刀,怒吼着冲向着她们而来。 女鬼的腹部那道被划开的口子得鲜血淋漓,没了女孩遮挡住女鬼的下半身,唐缘缘这次看清了女鬼下身的全貌,眼前的女鬼挺着一个明显很大的肚子,肚皮却呈现着诡异的荧蓝色。 此时被唐缘缘划开的那道口子皮肉外翻,里面却显现出的不是正常人类的腑脏,而是像又在其中包裹了一层厚厚的肉球,投过那道划出的伤痕能够清晰的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如心脏般,在女鬼的腹中有节律的跳动着。 孕妇鬼...?唐缘缘脑子刚出现这样的念头,下一秒眨眼间就看到了女鬼逼近眼前。 女鬼再次抬起血手挥刀,可这次刀对向着的不是一开始受害的女生,而是护着她的唐缘缘,唐缘缘见女鬼前来没有任何闪躲,反倒是伸手更加护住了怀中昏迷的女孩。 那刀刃几乎是正对着她的头直劈而下,根本来不及躲闪,唐缘缘目光坚定的盯望着女鬼屏息凝神。 耳边猛然响起刀刃的碰撞声,两把反射着寒光的刀刃在她面前交汇,接着那把本该挥砍到她身上的刀停滞在了面前。 易淮挡在她面前用短刀轻而易举地接下女鬼的刀,他冷哼一声,望着面前的女鬼发力抬手弹起刀刃,巨大的作用力将女鬼的刀弹飞,女鬼也为之连连后退。 “别碰她。” 易淮冷声开口,目光却没有看向面前的女鬼,他前迈一步将唐缘缘彻底挡在身后,垂眼看着自己刀上的银光反转。 “不然你连留个魂的机会都没有,死过一次了,就别再让自己死得很难看。” 易淮冷声开口,目光却没有看向面前的女鬼,他前迈一步将唐缘缘彻底挡在身后,垂眼看着自己刀上的银光反转。 “别妨碍我……”女鬼见突然又有人拦挡她都道,不由又一次低吼起来,她此刻看上去情绪很不稳定,垂手在开了口的小腹上轻刮,好似那其中跳动的东西在瘙痒,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停顿片刻之后她忽然又抬头,接着出其不意的快速冲向了易淮,伸出苍白的血手直冲他的脖颈,似乎是想要抓住他的脖子。 “正好,初来乍到的恶鬼…也该懂点规矩。” 易淮一步未移,反倒是说着转手收起刀刃,似乎对付眼前的女鬼连这个也用不到。 第一卷缘起 第三十五缘 唯一 女鬼冲扑而来的血手很快就到了他的眼前,但易淮的反应和动作比她更快,他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单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随后便是面不改色反转手腕,房间里响奏起什么东西被扭折绷断的声响,唐缘缘不清楚女鬼这种灵体有没有所谓的骨骼,只是那一刹从女鬼的脸色看到了表情痛苦的扭曲。 女鬼被折断的手臂延缓封锁了行动,易淮却没有停下。 他很快抬起了另一只手反掐住女鬼的脖子,接着狠狠又给了她本就被划开下坠的肚子一脚。 女鬼因为疼痛本能上身向前倾倒,易淮则顺势掐着她的脖子向下发力,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将其狠狠按撞在了地上,紧接着他弯身垂眼看着被压制在地的女鬼,又抬起脚踩踹上了女鬼破开口子的腹部。 “灵力不强,力气不大,实体半成,有三魂七魄还保留痛感,刚刚成型的恶鬼除了恨意什么也没有,也亏你这么嚣张,虽然感觉你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太对劲....但就凭那点不知从何处借来的力量还不足以在我面前嚣张。” 易淮冲女鬼露出一个笑容来,唐缘缘在一侧看着头皮发麻,她最怕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老让人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把你烧成亮晶晶的骨灰。 被易淮压制的女鬼还在挣扎,嘴中发出呜咽的嘶吼,她强撑着在易淮的禁锢之下扭曲了自己本就有些残破畸形的脖颈,女鬼侧起头,望了易淮一眼,另一只在地上不断扑腾的手则伸手握住了地上散落的美工刀。 而这一次女鬼没有那般鲁莽的再和易淮硬碰硬,而是调转了自己的攻击对象,她趁着易淮没注意自己手臂动作的刹那,握紧美工刀的挥手猛然划掷出锋利刀刃,直直飞向还拖抱着女孩行动不便的唐缘缘。 “!!!”易淮瞬间反应过来,他转手挥刀去拦击那把飞向唐缘缘的刀刃,却正好放开了掐住女鬼脖颈的手。 这样的情形正是女鬼想要看到的,揪住了这样的机会她奋力后翻从易淮身边挣脱,接着她立刻宛若野兽一般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明明是魂体的她却踩落到玻璃碎片发出脆响,接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贪恋和犹豫,女鬼避开了易淮和唐缘缘所在的一侧,撞开冲向了储物室的大门。 与此同时走廊上的脚步声和人声响起来了,其中还混杂着有人气急败坏叫着唐缘缘名字的声音,唐缘缘知道这里的动静终于引起了那些老师的注意,很快就会有人围拢过来了。 女鬼看起来很明智,并不打算在这样的情况下硬碰硬,但是唐缘缘也没有打算就此放那个女鬼逃走。 她目光追着仓皇跌撞冲出储物室大门的女鬼,一瞥间又望见门口闪过一抹熟悉的白色影子,她本能的开口大喊道: “洬!!拖住她!!” 那抹白色影子闻令而动,立刻调转了方向冲蹿上身侧的女鬼,张口狠狠咬住了女鬼的大腿,但没有来得及化形的洬作为一只小型狐狸威力有限,在女鬼反应迅速的粗暴挣扎之下它很快就被女鬼推出身侧,只生生撕咬下了一块鲜血淋漓的惨白血肉。 女鬼失去了大腿的血肉却连哀嚎一声都没有,不敢做半分停留,头也不会的跃下了旋转的折梯,消失在了楼梯中间的洞口。 “让她跑了....”唐缘缘皱起眉头望着女鬼消失都身影刚刚感慨片刻,下一秒就看见了自家班主任站到了储物室的门前。 她的班主任望着唐缘缘和她怀着抱着的女生,止步于大门入口,望着满地狼藉和两个女孩身上的伤口面露恐惧之色。 他在走进这间储物室之前目睹了楼梯口处女鬼被撕碎血肉的恐怖一幕,忘不了那个浑身是血皮肤呈现着古怪惨白颜色的女孩身影,而此后他站在在那个女鬼消失的回旋梯洞口间下望了片刻,却没有看到任何影子。 因为他心里有数是撞见了诡异邪门的东西,所以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这次没有再先出口怒骂数落唐缘缘,反倒是神色紧张的开口: “快,把两人送去医务室。” 他那么说着,招呼跟过来的顾源,接着又走进了那件储物室自己先背起了唐缘缘护着的那个女孩。 紧随其后的顾源走入房间之内,望见唐缘缘跌坐在满是美工刀和玻璃碎片的地面之上脸色一黑,接着立刻带着几分焦虑和怒意走到唐缘缘身边蹲下身来。 唐缘缘看着那个昏迷的女孩被班主任背起带走,心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回神过来和顾源对视,勾了勾唇角对他扯出一个笑容来。 顾源抬起她的手,眸中闪过一丝心痛:“痛吗?” “还好。”唐缘缘舔了舔嘴唇说着,扫了一眼自己满是刮伤血口子的手,她刚刚为了护住那个女孩是用自己的身体当了缓冲,正因如此她的手上扎进了不少散落在地的玻璃渣,现在除了红印还有血渗流出来。 唐缘缘长舒了口气,自己刚刚那副救人的勇气劲过去了,缺少了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此刻手真的开始发痛。 痛啊,当然痛啊,我就差呲牙咧嘴嗷嗷叫了。 她心里如此想,却嘴上一声没吭,只在顾源的扶撑下站起来,随后冲他笑说“走吧”,出门之际目光还不忘扫过才刚开始就站在房角暗处的易淮。 她本来还想和易淮说点什么的,只是没机会走过去了。 易淮也站在原地就那么望着唐缘缘被顾源搀护着走出去,一时半会没有要动的意思。 直到他看见两人消失在门口,他才从房角的阴暗处走出来,望了一眼周围地上的血迹和玻璃碎屑,又抬起头轻叹。 “倒是知道我会保护你便不怕死的拿命上去冲啊臭丫头…还非逼我出手了——真有一套啊唐缘缘…” 他那么感叹着,又垂眼去看自己的掌心,他望着唐缘缘冲进去的时候心里真的很慌,生怕她又出个什么三长两短。 其实他刚刚也本该跟着唐缘缘一起走的,一路陪着她在他身边到医务室去,可是他不知为何刚刚他望着那一步有些迈不动步子。 他看见顾源看着唐缘缘那副宝贝什么似的眼神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心里闷得慌,就好像平常看着顾源在唐缘缘一同放学走回家有说有笑时自己插不上任何话的心情一样,只是刚刚又一度强烈了不少,好像自己无论做什么自己都与她毫不相干,是多余的一个。 他恍神间才幡然醒悟,唐缘缘对于自己的重要是那么特别,从她对他做出那些承诺的那一刻开始,她对他而言是唯一的不可取代。 可唐缘缘不一样,他不是她的唯一,似乎永远也不会是。 相较之下他是真正的孤魂野鬼,他不属于三界的任何一界,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魂,在这本来无他容身之地的世界,唐缘缘许诺他归所,那么他就至此一处有人可依,可唐缘缘是活生生的人,她有家人,有朋友,有那么多处于此岸的联系与交集。 那些他无法去触碰影响的联系在他心里有时会变得无比刺眼。 就好像在刚刚那一刹那,她与顾源之间那样和睦的景象,像是无形的沉重巨墙,压得他迈不开步子。 ............ 被顾源匆匆带到医务室的唐缘缘在此处理伤口折腾了许久,直到她的双手全部被包裹上一层白纱不见任何一寸皮肉的时候,她才被宣告能离开医务室获得自由。 唐缘缘身上的伤口大多并不算严重,但是麻烦在细碎伤口极多,不少口子里还扎进了微小的玻璃碎屑,医护人员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给她处理清楚了残留下的玻璃渣。 等到她终于在顾源的陪同之下走出医务室大门时,她才有些心痛地吹吹被白纱布包得粽子一样的手,感慨了一句“这估计得有几天拿不了笔”,接着又与顾源短暂交流嘱托了几句候,她说要去看看那个自己救下的女孩。 被唐缘缘救下来的女孩早些时候被他们的班主任送到了这里,经过了紧急处理发觉并没有大碍之后被安置在校医务区的备用病房里休息,两人循着走廊一路走到那间处于尽头的备用病房面前,顾源伸手替她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两人在门口停步,唐缘缘忽然转头冲顾源轻笑。 “陪我到这里就好,接下来我想和那个女孩单独聊聊,顾源,你能去帮我向老师那里请掉今天的假吗?说辞就用我刚刚和你说的那套就好。“ 顾源看着唐缘缘的笑脸微怔片刻,目光又扫过了她包缠满纱布都双手,犹豫一刹那点了点头。 “那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就好。“ 顾源看着她那么说,接着没再多做停留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折返,他大概能猜到唐缘缘要和那个女孩聊些什么,而他也明白那些内容并不是唐缘缘想要自己听到的。 除此之外他也知道刚刚自己在储物室门口撞见的那诡异一幕不是幻觉,那个从楼梯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人影子和这件看似意外的受伤事件有太多诡异的地方,他还未来得及多问,但是他相信能够在之后从唐缘缘那里得到答案。 唐缘缘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顾源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走道的转角,她才收回目光回到面前的病房里,她看着病房里蓝绿色屏风之后倒映出的影子暂停了片刻,随后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了那件安寂的病房。 第一卷缘起 第三十六缘 奇怪的女孩 没有开灯有些昏暗的病房里只有侧收的半边窗帘透过几分光亮洒进室内,不知为何这样的病房总让人觉得有些阴森,唐缘缘走进这里之际感受到了一股独特的阴凉气息,绕过屏风之后她看见了被自己救下来的那个女孩,女孩似乎早已苏醒,脖颈间缠着渗血的绷带,穿着仍有污渍的初中部校服坐在病床上发呆。 见有来人走近,她那双似乎有些无神的眸子才忽而抬起,落到唐缘缘的身上,眸光微微闪了闪。 “学妹……你没什么大碍吧…?” 唐缘缘停在了距离她病床约莫有两米处的地方开口问候,脸上带着几分灿烂的笑意,看起来全然不知自己也是个病号的模样。 来到这里之前唐缘缘在治疗自己手伤的过程中其实就向医务室的医生打探过了关于这个女孩的事,因此知晓了对方是比自己小上一届的初三学妹,也知晓了其大概的伤势,这次她来病房则是另有别的话想要发问。 学校里出现恶鬼主动袭击活人的情况很是少见,除此之外最近校园里四下潜伏的脏东西似乎也来得格外活跃,唐缘缘需要知道这样变故发生的缘由,眼前的女孩会被那个女鬼作为攻击对象应该不是没有缘由的,所以此刻她会是最好的信息来源。 坐在病床之上的女孩虽然已经苏醒了一段时间,但似乎并未完全从那样受袭的惊余里回神过来,看上去神色里还透着些许的恍惚与迟钝,所以她对唐缘缘的到来和问候花了些时候反应。 直到女孩神色恍惚的望着唐缘缘的笑脸望了好一会,她才唇间轻动,有些费力的从口中发出几个低声干涩的音节来。 “是你…” 女孩像是回想起来了什么,望着唐缘缘的眼睛轻声说:“是你救了我......我记得你…你好像叫唐缘缘…” “你认得我?” 唐缘缘闻言有些诧异,女孩能记住自己的脸她并不奇怪,但是出乎她意料的对方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她没有和这个女孩相识的记忆,但是女孩的话却像是认识了自己好久,不由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就算对方是因为听过那些关于她的古早“灵异”流言,对唐缘缘这个名字有印象,也不可能对得上她的脸才对。 似乎是看出了唐缘缘心中的疑虑,女孩轻咳了两声,接着又开口: “我认得你是因为你是美术社每年奖项的获得者,每年学校的校板报里也有你的名字,还常能从表彰栏或发明栏看见你的照片。” 唐缘缘听着点了点头,表面上做出了几分释怀的表情,女孩这样的回答似乎没有什么逻辑问题,但是不知为何她心里还是决定有些莫名的古怪。 女生将唐缘缘的反应尽收眼底,短暂停顿片刻又接着说:“当然,除此之外我也还听过你能看见鬼怪的传言,在传言的故事里,他们都说你会吸引鬼怪带来厄运。” 唐缘缘闻言眉头一跳,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真没想到她的流言居然还传到了年级以外,如果可以她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大名响彻校园,唐缘缘的名字都快要变成校园另类怪谈了。 “那你相信那些传言吗?”唐缘缘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意着着女孩,女孩则望着她眨了眨眼。 “我原来不相信。”女孩说,“但现在我相信了。” 这样的前奏似乎很是耳熟,唐缘缘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不由心中低声感慨原来流言的力量可以那么强大。 本来以为这次的谈话会就此不欢而散,可没想到下一秒女孩的话锋突然又一转。 “我相信你能看到鬼了,但我觉得你不会带来厄运。”女孩偏头看向唐缘缘,顿了顿又说,“你救了我。” 接着女孩勾了勾自己的唇角,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意来: “谢谢,如果当时你不出手,我可能就会死在那个女鬼的手下了。” 唐缘缘听着那句谢谢心中一动,她很少从别人口里听到这样的话,她难得觉得这人没白救。 不过除了心里片刻翻起的短暂感动之外,她也未曾错过眼前女孩话语里的细节,眼前的女孩不仅清楚知晓攻击她的是女鬼而非别的东西,而且对此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如果是放在常人身上突然遭遇这样的事,哪怕是回忆起来就会有后怕恐惧的情绪,可她从眼前的女孩身上完全看不到这样的情绪,好像那些事情眼前的女孩已经经历很多次早已习惯。 “道谢就不用了,我不过是做些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不过我倒是想问问....”唐缘缘顺着她的话就此发问,“你叫什么名字?又为什么会肯定那个家伙一定是鬼?” 她想知晓为何那个女鬼会盯上眼前的女孩,除了少数极其凶恶的无差别狩猎的特殊厉鬼以外,大部分的鬼怪袭击人类都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多半是有人在他们生前做了什么招致他们的仇恨,可眼前的女孩看起来性格乖张,并不像会招惹恶鬼的人。 “....我知道她是鬼,是因为她出现的时候是从五楼的窗户突然穿透进来的,在没有助物和情况下这并非人类能办到的事情,而且在我和她缠斗的模糊记忆里看到了她泛着苍白色的皮肤和面孔,甚至碰触到了她那冰凉得骇人的死皮,那些都不会是活人该有的东西。” 唐缘缘听着女孩的话眼帘轻垂,开口说: “这恐怕也不是你第一次见到厉鬼吧?从未见过这些也不相信他们存在的人,第一次看见这些东西时大脑总会产生保护机制认为那是臆想出的幻觉,可是你记得清一切细节也完全不怀疑自己的记忆。” 女孩听着唐缘缘的话点头,轻叹了一口气: “确实如此,我也因为一些原因能看到这些东西,所以这不是我见到鬼怪的第一次....对了,你问我的名字....我姓江,名叫江怡。” 女孩一提起自己的名字,唐缘缘脑中就闪过什么略感熟悉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名字在自己认识的什么人口里听到过。 但她也没多想,毕竟江怡这个名字并不算很少见,所以她只是开口又问:“那你知道为什么那个女鬼要攻击你吗?又或者你能不能认出那个女鬼是谁?” 江怡摇头:“为什么会攻击我这件事我并没有头绪…不过我认识她。” “谁?” “那个女鬼。” 唐缘缘看着江怡有些淡若自然的神情心里有些意外,她头一次见有人认识伤害自己的恶鬼人还那么平静,甚至完全没有那种受到威胁的压迫感,好像在说什么事不关己的事情。 但是她还未来得及多想就听到了江怡的后话。 “那个女鬼,是几天前在学校里跳楼自杀的高三八班杨淇萱,我认识她,虽然并不算熟,其实在她死前她也曾和我短暂交流过,但不清楚她为什么找我麻烦....甚至想要我死。” 江怡诉说这段话的语气很平淡,完全不像刚从生死攸关的关头捡回一条命的人,唐缘缘一边注意着她话中的信息一边在心里愈发觉得古怪。 江怡太冷静了,冷静得她觉得江怡根本不是之前自己救下的那个女孩,那个在储物室求救的女孩没这么冷淡,流露出的神色和目光似乎也和眼前的江怡判若两人,那个女孩会尖叫会害怕会哭泣。 “还有一件事....”江怡似乎很在意什么,开口却欲言又止。 短暂沉默后,她又开口道:“在我模糊的记忆力....那间储物室似乎并不止我们两个人在....我记得我看见了一个救下了我们两个人的男人…” 唐缘缘听到这话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望向江怡,心说你不是昏迷了吗,为什么会对那样的事情有记忆?是昏迷是演出来的,还是最开始这一切就另有目的? 脑中出现这样的问题同时,她终于确信了眼前的女孩有问题。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几经犹豫江怡最终还是问出口来,她那双眸子又撞进了唐缘缘的视野里。 不知为何和眼前女孩的这次对视令她格外不舒适,唐缘缘望见江怡的目光似乎又和之前不同,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唐缘缘说不上那个影子是谁,可就是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他叫……四号。”唐缘缘犹豫半天那么说。 她最终没有直接说出易淮的名字。 “他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江怡见唐缘缘的模样没再追问,只是轻叹着宛若自言自语般开口,“只是年日有些久远了。我也记不清了。” 什么故人会像活了几百上千年的“人”?唐缘缘听着她的感慨只轻点头,没再接江怡的话。 就在两人陷入了奇怪气氛的沉寂之际,医务室备用病房的大门却再度被人推开,又有人背着呻吟啜泣的女生闯进来,病房里的沉寂骤然被打破。 唐缘缘的注意力从江怡身上收回,皱起眉头,目光落到了带着伤口新进病房的女生身上。 第一卷缘起 第三十七缘 心情不好的易淮 唐缘缘没能顺利过上几天的平静校园生活因为突发事故的受伤被打断,早早请了伤病假返回家中的唐缘缘却也没能放下心来静心休息。 放在平日有这样的机会休憩放个小假她早就洗漱干净上床睡觉了,但是今天直至傍晚时分她都还仍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两只因为受伤而并不太灵巧的手捧着平板,盯着聊天框中滚动的消息眉头紧皱。 因为她从今日从医务室与江怡交谈结束离开之际,她就已经意识到了这次学校中发生的事情或许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江怡或许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除了江怡和她临走前见到的那个被送进医务室的女孩之外,今日内一些古怪的“意外”在哪之后也在接连不断的在学校里出现,直到今天下午五时已有四起发生,已经严重到了临时放假封锁学校围查安全隐患的地步。 当然,学校对外封锁了消息和场地,却封不住在校的学生们在网络之上讨论的热情,今日里所有学校之中的相关群聊所谈论的话题无一不是这些邪门的意外报道,唐缘缘即使是坐在家里,也从校园的论坛和群聊里宛若看直播实况一般将后续的事物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就好像此时此刻此时她正好从群聊里看到了今日校园封锁前最后一个意外涉事者的名字,她抱着手中的平板用包裹着纱布的手背缓缓划屏,自言自语般低声嘟嚷: “我们同年级三班的谢霞...这是今天第四个受害者。” 似乎是带着有些头疼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后,唐缘缘窝在沙发里用包着纱布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随后她抬起目光偷偷瞟向了有人在其中忙碌的厨房。 唐缘缘是个很爱品鉴美食总是停不下嘴的人,除了正常的三餐和零食以外,她时常还会有吃夜宵的习惯,过去她独自生活的这些年头里她总会在晚上点上点外卖或是提前叫来家里雇佣的厨师。 而自从易淮住进她家中之后,这个时点里在厨房里为她准备夜宵的就不再是请来的临时工厨师,而是不知为何在家务方面很有造诣的易淮。 易淮的手艺很不错,而且不知为何他所有拿手好菜基本都是唐缘缘爱吃的东西,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唐缘缘总是会以各种理由悠着他做饭,甚至连点外卖或者订餐的频率都少了不少。 虽然她家请的厨师可能会感到为了工作被抢感到悲愤,但在唐缘缘这里她只会觉得自己血赚不亏,易淮虽然没付房租但是能给她做半个保姆,省钱省事甚至还能兼保镖。 今晚唐缘缘说想吃的夜宵只是普通的炒饭,而距离她看着易淮走进厨房,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了,远远超出了做炒饭需要的时限,如果不是唐缘缘总还能听到厨房里有声响传来,她估计都要以为易淮已经在里面凭空消失了。 其实从今天她处理完学校事务请假回家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今天的易淮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了。 应该说今天似乎从她冲进去救人之后,她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易淮的影子,甚至连后面她去医务室易淮都没跟上来,那段时间里一路被她的血吸引过来的小妖小怪都是洬偷偷去解决的。 易淮的消失一直持续到了她被顾源送回家,最后还是在下午回到家中之后她才看到了易淮又一次出现,但从那时到现在他们今天也没能说上几句话。 唐缘缘能看出易淮心情不好,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在闹什么别扭。 她中途好几次都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易淮这么情绪不对,但思来想去好像今日不同以往的也就是发生在自己校园里那些变故,可惜她好几次试图在他面前提起什么,对方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感觉都有些不太愿和自己说话。 可是这样奇怪的气氛总不能一直维持下去吧? 唐缘缘心里这么想着,出了问题总得解决,不能两个人都一直闷着。 于是她偷望着厨房好一会,轻咳了两声,又一次开始了想要用学校事件话题引起对方注意的尝试,她状似望着平板实则不停偷瞄厨房,刻意提高了几分音量道: “哎...今天学校这些发生的事件里,听她们四个受害者的描述,似乎全是由同一个女鬼下手的。江怡被刀砍,吴霖被从二楼推下,范月被绳子勒住脖子挂在阳台……几乎每个人都想要下死手,谢霞也是被按头进游泳池…但是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们攻击呢……” 她说出那么一段话后停顿片刻,又把目光投到了厨房的方向。 但是厨房还是只有锅碗厨具的碰撞声,易淮还是没应她话。 唐缘缘不由有些挫败的努了努嘴,轻叹一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心里纳闷道: 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觉得自己被我利用了很不甘情愿吗? 唐缘缘那么心想着又不由感叹,虽然对易淮而言是有那么一点被绑架帮忙的意味....但是又不会少块肉,不会真的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在生气吧? 那也太小气了…唐缘缘这个念头一出又晃了晃脑袋打住自己的想法,心觉这么猜测别人并不好,何况如果没有易淮帮自己,自己可能就已经又回黄泉路了。 毕竟在那时,就是因为有易淮在,唐缘缘才敢肆无忌惮。 可是除此之外唐缘缘实在想不道任何足以让易淮如此闷闷不乐的理由,最后她思索一番后决定不管怎么样可以先出口道歉,然后再问问他到底怎么了… 这是唐缘缘式服软外交,要先摆出诚恳的态度,然后再谈后话。 她很清楚自己在易淮心里只有几斤几两,要她觉得,今天的举动就已经远算在麻烦他的范围内了。 正巧在她心里下定决心之际,易淮终于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唐缘缘转头去望,看见他手里端着色泽甚好弥漫香气的炒饭,而她喜欢吃的配料其上一个不少,唐缘缘心里一阵感动。 看来心情不好归心情不好,易淮做饭并不会偷工减料。 易淮端着那碗金灿灿的炒饭走到唐缘缘面前,看了她一眼放在了她身前的茶几上,随后又起身一副转身就要走的模样。 唐缘缘本还在等他每晚都在端夜宵时照例有的嘲讽“这么胖了,还吃夜宵”,可她没等到。 眼看易淮就又要走,谈话机会马上就又会化为泡影,唐缘缘本能的向前一扑,伸手抓住了易淮的衣角。 不知道是不是唐缘缘的错觉,她觉得自己抓住易淮衣角的那一刹那对方似乎猛然一怔。 不过她没有因此收回手,因为在某些方面上唐缘缘的做人准则是“不要脸”“坚持不要脸”以及“绝对不能要脸”。 “别急着走嘛。”唐缘缘抓着易淮的衣角做出那么几分楚楚可怜的表情开口,全然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不陪我坐会吗?” 她看他回过头来望自己,立刻又伸出被纱布缠着的两只手可怜巴巴道:“而且你看我我这样,怎么吃夜宵啊?” “或许可以埋头啃。”他淡笑,当做没看到她的眼神。 眼看易淮一副似乎毫不吃这一套转身又要走的模样,唐缘缘最终还是耸了耸鼻子,看着他迈出几步了的背影开口说出了自己憋了一天的话: “对不起,易淮,你是不是生气了?” 此时此刻她和易淮再这么气氛僵持下去关乎到的已经不仅仅是他们的关系了,还关乎她今晚能不能顺利吃到夜宵,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她的手受伤确实不太方便,今天一天还没吃过什么像样的正餐,但抱着碗啃饭这事一时她还做不出来。 反正总有一方要先低头开口解决问题,不低头没饭吃,那她就先低头。 易淮听她一声对不起有点发愣,但看她真的一副狼狈可怜又态度诚恳的样子也没再走,而是回头看着她的眼睛,发问道: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唐缘缘眼睛一转,把早早在脑中已经思量好的话开口应道:“我不该冒然冲进去,我不该利用你因为契约对我的保护而救人,我不该总那么念叨闲事……” 易淮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的点头,觉得唐缘缘好像反省得有道理,可他又觉得她没说清自己在烦躁的真正原因。 唐缘缘似乎是希望能够让他的心情缓和一点所以主动认错,他看得出来,但是他其实并不是在因为她口中这些事而心情不好,不怎么搭理唐缘缘的原因也纯粹只是为自己的产生的奇怪想法而感到烦闷纠结。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感到心情不好他其实自己很清楚,但是他说不出口来。 但既然唐缘缘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再以心里过不去作为不搭理她的理由,只是就此当做烦恼是因为如此,抬起手来轻揉她的脑袋说真乖。 接着他长叹了一口气,在她旁边坐下来,端起碗用勺子捣鼓了几下,然后舀起了一勺炒饭送到了唐缘缘的嘴边。 第一卷缘起 第三十八缘 说服 唐缘缘望着送到嘴边的炒饭满眼放光,好像香气已经弥漫扑鼻,张嘴就要下咽,但舌尖触及热乎的炒饭时传来了滚烫的刺痛感,一时间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神色微妙的含着那口饭咀嚼好一会才下咽。 待到那口热乎的炒饭下咽以后她吐了吐被烫得失去知觉了的舌头,神色苦闷的皱起眉头来。 “得意忘形了吧?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易淮看着她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嘴角的笑意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每次看你吃饭都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明明你应该也没饿着什么过啊?亏你还是唐家大小姐,你身上可没一处能看出你是富家千金。” 唐缘缘闻言有些委屈的瞥了易淮一眼,心觉他是不是故意看自己笑话,轻哼了一声反驳道: “吃饭积极这种事情和饿没被饿到过没关系吧?再说了我家奉行的可是平民教育....不像千金小姐自由一点有什么不好?我从小就不喜欢上流社会那花里胡哨却又实而不华的那一套....” “而且那些越是展露虚伪人性和积攒负面情绪的地方...鬼怪也总会堆积不少,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吧?所以我从小基本都不怎么会出席那些上流交际的宴会,不过礼仪倒是学过一点...可是在我自己家需要这么多讲究干嘛?“ 易淮看着唐缘缘颇为无奈的摇头。 “还真是说一句能顶十句....不过你说得对,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最后那句话声音放得很轻,但还是落到了唐缘缘耳里,她心里品着这样的话总觉得还另有其意,不过她一时没去多想,只是心里觉得既然易淮这样的话都出口了,刚刚脸色也好了不少,或许此刻他的心情已经好转很多了。 于是她脸上又露出了几分笑意,目光再次落到了易淮手里端着的炒饭上,刚想开口说要不先接着吃饭,易淮就又先于她一步开口了。 “礼不礼仪不重要,炒饭很烫,还是得慢点吃。” 他说着这样的话再度从炒饭里舀起了一勺,却没像上次一样急着喂到唐缘缘的面前,而是似乎是出于习惯性动作的放到嘴边轻吹了吹。 唐缘缘望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略有些意外,易淮居然看起来很有照顾人的经验。 第二口炒饭送到唐缘缘的嘴边时她没立刻张口,易淮注意到了她略有迟疑,回神才发觉自己习惯性的做了似乎有些没有必要的亲密举动,他很快皱了皱眉头,低声开口: “抱歉...习惯做了多余的事,不想吃的话我换一勺...” 眼看着易淮就要收手,唐缘缘连忙抬起来两只包着纱布的手握住了易淮的手臂,接着她一口吞下了那勺炒饭,一脸满足的咀嚼下咽之后笑着冲易淮眨了眨眼睛。 “我可不随便拒绝别人的好意。” 易淮望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的笑意再度出现,似乎还坦然了几分。 “那么早些吃完吧,我还要去收拾东西。” 他那么说着接着一勺一勺地喂唐缘缘吃饭,一顿饭下来唐缘缘都要震惊易淮居然那么有耐心,他喂她吃饭没有半分急躁,似乎比她还要享受这样的过程,几乎每次都等她差不多把上一口饭吃完,才舀下一勺,还不时问她吃炒饭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喝汤。 虽然唐缘缘恍惚间会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像在看自家讨饭的哈巴狗,但她实在也是受到了请保姆都没能享受到的舒服待遇,于是她也懒得计较了。 等唐缘缘吃饱喝足,就满意的又一次靠窝在沙发里。 易淮喂完了唐缘缘之后就顺手收拾掉了茶几上的碗筷,在厨房短暂忙活了一阵之后就再度回到了客厅里,他回来的时候唐缘缘还卧在沙发之中像是闭目养神,于是他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找了个空余位置坐到了她的身边。 感觉到易淮坐下沙发一动,唐缘缘睁开了闭目养神的眼睛,手里抱着平板又被她打开,她“嘿咻”一声坐起身子,望着他盯了一会,正打算怎么开口和易淮谈谈学校的事,易淮就先开口了。 “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直说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易淮,你对我们学校发生的这些怪事怎么看?” 得到了易淮的肯定回复,唐缘缘毫不犹豫的就直奔正题,她比谁都清楚现在的自己面对这样的问题不过是门外汉,参考易淮和洬的意见才是最有效的。 “能怎么看?因为怨气而生的女鬼为恨复仇,在厉鬼里这再常见不过。” “普通的厉鬼能有这样的怨气?要是早这样人类估计就不会活那么自在了....”她撇了撇嘴,“你不觉得那个女鬼出现的时机很巧合吗?我在那个学校里待了几年,初中部也是在那读的,学生自杀事件不算是第一次,但是之前学校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具有实体威胁会直接找上活人的厉鬼。” 易淮闻言看了唐缘缘一眼,眼帘轻垂了几分,语气却没了平常和她说话的味道,而是带上了几分冷意: “你很聪明,不愧是能独自在鬼怪的骚扰下活这么多年的人,可是越是这样你就越该清楚不去招惹鬼怪才是最好的选择,你很想处理掉你学校的事情吗?” “为了谁?为了和你一起上学的青梅竹马?还是为了那些你根本就不认识的女孩?也许那个女鬼在发泄了所有的仇怨之后就会自己消失,不是吗?” 唐缘缘闻言皱眉,摇了摇头。 “不要骗我,易淮。” “虽然和你相比我确实不那么了解有关鬼怪的事,但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有自己的经验,我知道厉鬼一旦出现没有那么容易消失,他们并不是小说故事里所谓消除了执念就会自己消散的存在。” “就好像你曾提到过所有生灵死灵的存在都有三魂七魄,那些东西是不会自己消亡的。” 她话语至此微微一顿,又接着说: “而且放任那个女鬼杀了那些女孩又能怎么样?能让她复活重获新生吗?答案是不会,结果只是她承载了更多的仇恨与怨念,制造更多的怨魂厉鬼,况且我相信其中有些女孩是无辜的。” “错的不是她们,死亡也不该是她们应该受到的惩罚,我想出手解决这件事情或许并不为了任何人,是为了自己,我不愿看到任何人因为这种扭曲的仇恨死去,所以我想做自己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唐缘缘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眸与易淮对视,即使是望见了他眸底那几分冷意也没有半分躲闪。 易淮看得出她眼里的坚定和澄澈,那双漂亮而又灵动的异色双眸最终令他心头一动,在这样的对视里是他败下阵来。 他没有那么在乎其他人类的死活,对他而言唐缘缘想要把自己卷入危险是件很愚蠢的事,可是她出口的每一句话他都没有反驳的余地。 唐缘缘虽然生为生命脆弱的人类,但对于生命的觉悟比他高上太多,也可能正是因为知晓生命的脆弱宝贵才懂得去维护珍贵的事物,哪怕就如她所说只是为了自己的想法和底线想要帮助他人,在他眼里她都活得那么耀眼。 她不是一无所有毫不在乎一切的自己,她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就好像在储物室里面对危险之际,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可以毫不犹豫的以身涉险一样,在面对学校里女鬼四处作乱的威胁之时,她又怎么可能止步? 易淮早能猜到这样的结局,他不愿如此,但是他也无法制止。 “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也会决定涉险这件事吗?” 他忽而开口问了一个有些可笑的问题,但出口便觉得有些后悔,可惜没能再有返回的余地。 唐缘缘会选择做这件事与自己没有关系,她这样聪明的人即使没有他的帮助也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处理办法,他的存在其实也是可有可无的。 “我会。”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听到了唐缘缘的应答声,霎时间他眼底的眸光暗淡了两息,可是很快他耳边又响起了唐缘缘的后话。 “但是如果有你在的话,你就会成为我最大依仗和底牌。” 她冲他笑笑,又说: “所有我想和你一同谈谈这件事,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 “因为涉险这件事我固执己见的决定,所以我会尊重你的意愿,如果你不愿帮我耶无所谓,我会寻找自己的办法试着去处理这件事。” “如果你愿意帮我,我可以许诺你一个你想要的酬劳...唔,虽然我并不觉得你会缺什东西,但是我的承诺放在这里。” 唐缘缘说到这里宛若自言自语般点了点头,又抬眼去打量眼前易淮的神色,她虽然表面上一副不那么在乎的样子,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她本意是希望易淮能够帮助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能道德绑架易淮,但是又害怕听到他拒绝的回答。 第一卷缘起 第三十九缘 行动计划 不过事实却证明她的担心有些多余,因为易淮其实从最开始就没有对唐缘缘的事插手不管的打算。 所以其实就算唐缘缘不说,闷头去涉险,他其实也会跟在她后面帮她处理那些棘手的事,因为如果唐缘缘真的出了事对他而言也是巨大的损伤。 毕竟两人的魂魄相连,她受到了什么威胁的话,他也一样不会好过。 不过唐缘缘的一番话多少还是让他心里有些触动的,尤其是那句“如果有你在的话,你就是我最大的底牌和依仗”,甚至令他心里翻腾起了他自己都不明白何来的几分雀跃。 所以最后易淮对于唐缘缘那番询问的话语点了点头,出口没有犹豫的说“我会帮你”,言出片刻,他又开口道: “不过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打算,你过去应该也有处理鬼怪事件的经验吧?” 唐缘缘见易淮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放下了悬提的心来,听着他的提问思考了片刻,接着用包着绷带的手蹭了蹭自己下巴说: “说起处理鬼怪事件的经验,我确实是有不少,但其实我是头一次碰上这样怨气很重的厉鬼。” 易淮听得眉头一跳:“第一次碰上也有那么大的胆子打算自己处理?唐缘缘你是不是其实也没有那么想活?” “不不不,我虽然活得艰辛了一点,但是我还蛮享受人间生活,并不打算去送死。” 唐缘缘连连摇头,摊手又摆出了几分委屈的神色,她看着易淮有些黑下来了的脸色轻咳一声,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直压着的平板来。 “咳...虽然是头一次碰上,但是之前的经验还是有些可以借鉴之处的....比如说鬼怪并非完全不能沟通,解决一些他们本身的执念或者知晓他们死亡的真相都会对对付鬼怪有帮助....” 她那么说着瞟了易淮一眼,看着对方的眉头又皱了几分,后知后觉才觉得自己在说多余的话。 易淮本身就是经常处理此彼岸之间事情的人,自己说的这些大概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吧? 唐缘缘心觉有些尴尬的话语一顿,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心想或许应该直接跳到下一步。 可是没想到易淮的声音先在耳边响了起来: “处理那些事还需要这么麻烦?” 唐缘缘闻言神色诧异的抬头又看他:“难道对你而言唯一的处理方法就是把对方打得魂飞魄散吗?” 他点头,神色淡然的回了一句:“简单有效。” 短暂失声后唐缘缘嘴角抽搐,又回头去看手中捧着的平板电脑,仔细一想易淮会采用这种处理办法并不奇怪,毕竟和自己需要周旋相比,易淮拥有绝对的力量可以碾压大多数鬼怪,从效率来看这样解决鬼怪事件确实会更好。 “好吧,但是我想我们这次可能不能用这种简单有效的方法解决学校里的女鬼。”她耸了耸肩膀开口说,“这个女鬼的出现很突然也很反常,你应该也清楚这点,只有弄清源头才能避免更严重的事态恶化,所以我们在解决她之前,最好先弄清楚她出现的缘由。” 她那么说着将手中的平板电脑举起,放到了易淮的面前,打开了自己整理的备忘录页面。 “你想怎么做你决定就好。” 易淮那么说着目光扫落到唐缘缘手里的平板电脑上,对于她要绕圈子解决厉鬼的打算并没有异议。 “我整理了一些从学校的人口中得到的资料,也想办法从在警局工作的舅舅那里问到了一点关于那个女鬼的信息....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跳楼死去的女生应该是高三八班的杨琪萱。” “从警方的调查来看,杨琪萱确实是死于自杀。在她跳楼的那一天警方彻查了学校里所有的监控,她是独自一人离开教室上的天台,在此之前没有特别明显的征兆她要自杀,也就是说没有人在她自杀的前几个小时和她争吵或是胁迫她。” 易淮听着唐缘缘的话开口: “....所以是无征兆自杀?我向来不懂你们人类这点,明明生命对你们而言那么短暂又难能可贵,却还是有人会因为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轻易去死。” “你会那么说是因为你还不了解人心和人类社会,对于很多人来说无数鸡皮蒜毛的小事堆积在一起可以成为压得一个人喘不过气的巨山,或许在此之前她就已经经历过很多事,其中一件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唐缘缘轻声说着,缠着绷带的手在平板电脑之上轻划而过,口中的话又突然一转。 “当然,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如此,我却在他们从学校里截取到的一小段视频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将相册之中的存储视频打开,动作熟练度拉动了那段拍得有些模糊的视频,这段视频取自他们学校教学楼里连接天台和顶楼的楼道监控,监控画面里拍到一个状态有些浑浑噩噩的女生独自一人沿着扶梯向上,走过了这个转角迈向天台。 这段视频乍看之下似乎只会让人注意到画面中央独自一人行走的女生,可唐缘缘在放这段视频的时候把速度拉得很慢很慢,她将视频放在易淮面前,等到这段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视频放完,她才出口发问: “有没有从视频里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易淮看着视频的进度条走到尽头,在最后的关头忽而瞳孔微缩,直到那段视频重回截止播放界面,他才低声开口: “最后一段,天台门口的转角处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孩。” “没错。”唐缘缘见易淮回答出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这段视频我要求我舅舅反复检查过,但是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也就是说只有我能够在这段视频里看到那个男孩.....” 说着她又划回视频最后的片段,指了指天台大门边侧的玻璃窗:“而且从这个视角来看,如果那个男孩是活人,玻璃之上应该会倒印出他的影子,可是玻璃里除了杨琪萱的影子以外什么也没有。” “所以站在那里的男孩应该不是人,是鬼。” 唐缘缘此话一出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易淮的神色不由凝重了几分。 不知为何他在那段视频里看到那个身穿黑色的男孩一刹那开始心里就莫名的有些不适,明明在这个视频的角度里根本就看不见那个身体有些透明的男孩的正脸,但仅仅是那个背影就让他心里升起了莫名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是他..... 易淮脑中徒然心底回响起了这样的低语,却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决,唐缘缘注意到了他短暂的失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难道你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 易淮回声应答得斩钉截铁,唐缘缘觉得有些古怪的皱了皱眉头却也没再多问,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又继续之前的话茬。 “因为发现了这样的一段视频,所以我才觉得这次厉鬼的出现更有蹊跷。能够蛊惑人心的鬼怪不在少数,其实从前段日子开始我就总能从学校里看到类似的存在,就好像我们相遇那天附在言舒雅身上的那只一样。” “你觉得是那个男孩害死的杨琪萱?” “只是有这样一种可能,至少杨琪萱会变成戾气这么重的厉鬼我觉得或许会和他有些关联。” “过去我遇到的那些鬼怪大部分其实对普通人其实没有那么强的蛊惑力,但是近期学校里频繁出现过很多类似受到影响的人,言舒雅不是第一个,杨琪萱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唐缘缘话说到这里又忽而一顿,目光扫回了画面里那个模糊的男孩身影上。 “而且我没有提过的是...其实在之前我好像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男孩的影子。” “你见过他?” “没有看清过正脸,但是我确实见过他的身影。但是说起来很奇怪....我在看到这个视频之前感觉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从见到这个模糊的身影那一刻开始,我的脑子里好像就突然出现了很多之前没有的模糊记忆....很邪门,但是我能确定的是我一定见过他。” 易淮听着她的话又把目光落回了她手中的平板,沉默了一会。 “因为你察觉到了这样的异常,所以才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要查清是么?” 唐缘缘点头:“为了别人,也为了我自己。” 易淮盯着那张被暂停的视频画面好一会,最后无声的轻叹了一口气,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解决这个问题?” 唐缘缘听着他的提问操作平板退出了视频页面,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说: “我从学生们八卦的口里知道了一件事情,目前为止所有受到了袭击的女孩都有同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她们曾都和同一个名为余浩渊的高三男生交往过,受到袭击的顺序则是他们交往的顺序。” “也就是说这个袭击顺序很有可能能够推测,杨琪萱自己是他的第五任女友,而他交往的最后一个人,则是言舒雅。” “换而言之女鬼的报复还未结束,她还有下一个动手的目标,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她是否会离开学校,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在学校封锁期间将她解决。” “所以,我的计划是明晚,我们一起回到学校里去,寻找那个女鬼把所有的事情挖清,然后解决掉这个隐患。” 第一卷缘起 第四十缘 夜间的校园 在与易淮沟通后的次日夜晚,唐缘缘和易淮如计划般回到了被警方封闭的校园。 返回被警方封锁的校园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许多,唐缘缘似乎很有逃课的经验,知晓不少学校与外面市区相通的小道,她带着易淮从校区内的城中山小路成功返回了夜晚空无一人的校园。 虽然偷偷在深夜潜入学校这件事情对于正常人来说有些奇怪,但是对于总是夜间行动蹿来蹿去的的唐缘缘来说这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回到夜晚学校的她明显看起来比白天来学校还要自在。 “看来你过去没有少在夜晚的校园里瞎蹿。” 跟着唐缘缘从校内山中的小路一路走到学校操场的易淮不由如此感慨她的轻车熟路,突然又开始怀疑对方每天到学校来到底是为了干什么,因为好像从他认识唐缘缘以来,似乎就没有看见对方在学校里做过什么正事,感觉好像是来这里干什么都可以,但是就是不会学习。 “学校里的晚自习很无聊啦,翘掉的人不少,不缺我一个,而且我坐在教室里也学不进去,也就不影响别人了...嗯,我也不太喜欢那种压抑的气氛。” 唐缘缘口中应着这样的话走在他前面,对于易淮的话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接着她背在身后的背包忽而一动,一只浑身毛皮雪白的狐狸从中探出了头来。 “看了几天感觉学校很像很多年前我见过的书院和私塾,不过感觉氛围不太一样。” 白色的狐狸书包之中灵活的蹿出趴上了唐缘缘的肩头,音色老成的那么开口,唐缘缘闻言一笑: “那大概是因为你总跟着我吧?从我的角度来看校园生活可是很松散的。不过你既然会说这种话....洬过去也到过人间吗?” 唐缘缘很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洬话语里透露的信息,又回想起了当初在生死簿看守所里见到它的时候,洬曾说过它与她签订契约的目的是要离开那片走不出去的地方,本来她以为洬自存在以来便一直待在那片黑暗里,但是现在听来却并非如此。 她话尾的最后一句提问让本来似乎想多说点什么的洬沉默了一会,但是很快它又趴在她的肩头轻晃了晃脑袋,低声说: “托一个人的福,不过是见过一些事情罢了。” “这只狐狸活过的年岁比我还要长,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唐缘缘,我奉劝你它有些话你可别太轻信的好。” 易淮跟在一人一狐身后目光落在洬的身上,似乎是对于对方肆无忌惮的趴在唐缘缘肩头一事心中略有不快,可是他这话一出就看见了唐缘缘转过了头来,带着笑意戳了戳他的手臂。 “哎呀,哪有当着对方的面挑拨离间的啊。” 洬也抬头眯眼盯着易淮那张脸,嗤笑一声开口道: “你也知道我比你活得还长?在我眼里你不过也只是个小鬼而已,刚刚你口里的话我还要再复述一遍给缘缘呢,你以为你能轻信吗?某些小鬼没准还图谋不轨。” 易淮听到洬最后一句话神色本能的不自然了一刹,但却恰好没有被已经回过头去了的唐缘缘察觉,他的目光悄然又落到了唐缘缘身上,看见后者似乎没怎么在意的拍了拍洬后背,接着轻叹了一口气开口: “好了,相互挖苦这种事你们还是回家再吵,现在我们可是已经算步入敌阵了,内讧可不是好事。” 她微微顿了顿,停下了前进的步子,又说: “而且我既然愿意和你们一起生活行动就代表我愿意相信你们,即使是你们过去的事情我还不太了解,我也相信在今后的相处中终会有你们都敞开心扉告诉我的一天。” “相不相信别人这种事情选择权在我的手里,放心吧,我从不轻信任何事情,而当我选择相信什么的时候,也就已经做好了自己的决定和承担后果的准备。” 她说着冲易淮和洬笑了笑,随后又回头迈开了之前因为说话而停下的的步子,洬趴在她的肩头回望了易淮一眼,抖了抖身子什么也没说,易淮则停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了几分。 唐缘缘有时候说出的话会让他觉得对方根本就不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好像平常看起来爱笑又总是有些冒失的她在关键时候会有完全不一样的一面,她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活得坚强通透。 像唐缘缘这种本该被娇生惯养的女孩能有那样的感悟和观点,绝对不是一朝一日就能够轻松学来的,他无法想象对方过去自己独自一人经历过多少只能自己一人面对的困境,也无法知晓对方曾做出过多少令她后悔的选择。 因为易淮的脑海里一直都有着这样的思考和想法,所以每次当他听到唐缘缘口里那些不该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说出的话语时,都会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刺痛。 其实易淮很多次想要问过唐缘缘独自一人面对那些鬼怪的过去,可是就如同他自己也仍有保留的秘密还不愿对她言说一样,他也无法对她的过去刨根问底。 即使如此他每次望见那双令他熟悉而心颤的漂亮异色双瞳时,他还是会想要去了解那些被唐缘缘掩埋在笑意之下的情绪,可是他从来等不到合适的时机,也觉得自己没有开口询问的余地。 此时此刻也是这样,在这所深秋夜晚里静谧的校园之中,他站在两人刚刚驻足的原处望着昏暗路灯之下唐缘缘前行的身影,神色复杂而又欲言又止。 等到唐缘缘带着洬走远了一段距离后,她似乎是发觉到了身后易淮没有跟上来,才又回头去看,发现易淮还停在原地,于是也又一度停了下来: “怎么了,易淮,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易淮因为她这一句呼唤回神,目光和她短暂交接一刹,先是条件反射的摇头,迈步走向她的方向,但是他走到一半忽而又一怔,抬头望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教学大楼。 他的目光从面前的教学楼顶端一扫而下,接着目光又落到了四周快速扫荡了一圈,迅速环视四周之后他皱起眉头,快步走到了唐缘缘身边低声开口: “不...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这所学校太安静了。” “夜晚空无一人的学校当然安静...”唐缘缘下意识的回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却立刻从易淮那句话里反应了过来。 “不,不对,你刚刚说的安静难道是指校园里没有任何一个鬼怪吗?” “小鬼你也察觉了啊...起初我还以为只有我觉得古怪。” 洬忽而从唐缘缘的肩头直起了身子,动作轻盈的跳到了地上,灵活的转了一圈又停下来仰头眯眼看向易淮: “我不是那种感知灵感很强的类型,对鬼魂也没那么敏感,只能感受到小范围的妖气。但既然你都说有问题,说明这所学校里的鬼气确实很弱。” “不是很弱,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易淮说,“这在这种平日里有很多人气的聚集地几乎是不可能的。” “确实,学校里的鬼怪数量不少种类也很多,以前我常会看见,近期尤其是如此,但是今晚我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唐缘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本来还以为只是时机对或是那些鬼怪躲藏起来了,但是听你们的意思看来不是。” “进入校园时我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因为我的感知范围也有限,但一路走来真的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实在是太过奇怪了,就好像....” “就好像校园里的鬼怪已经被什么东西清理掉了一样。” 唐缘缘抬眼和易淮对上目光:“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易淮望着她的眼睛轻点头,唐缘缘向来脑子转得很快,一句话就能听出很多信息来,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再因为这种事情感到讶异了。 “会不会是你们说的那个年幼的小鬼?”洬说,“你们之前说那个在视频里看到的家伙不是有促成这些怪事的很大嫌疑吗?会不会是他吞噬掉了校园里所有的其他鬼怪?” “如果他要这么做,那么感觉就没有让杨琪萱变成那种厉鬼的意义了,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唐缘缘摇了摇头,“鬼怪相互吞噬能够获得其他鬼怪的力量...杨琪萱是不是这是这样喂养起来的?不然她没道理会在短时间里变得那么强....” “在校园里豢养厉鬼么...用鬼怪喂养鬼怪其实是一件成本很高而且容易失控的事,毕竟并不是所有厉鬼都有能力可以消化吞噬下去的鬼魂,如果真的是那个男孩策划的这一切,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易淮皱起眉头低声说着,脑中又浮现起储物室里那个女鬼的面容来,女鬼的身上实在看不出什么特殊,好像只是被随机选中的存在,为什么值得花费这么大的成本去豢养? “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这个答案,也是为了印证我们的猜想。” 唐缘缘说着也望向了面前的大楼,目光扫向了楼顶的天台处,轻声说:“这里就是她跳楼的那栋高三楼,我们可以先上去找找还有没有关于这场事故的线索,如果没有我们可以再前去一趟女生寝室。” “这些地方除了可能能够找到她生前的线索意外,也可能会是她出现的地点,既然在这么偌大的校园里你们都感受不到任何鬼怪气息,我们就只能一处一处的排查了。” 唐缘缘说到这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此时正是晚上十一点十分,搜索整个校园可能会比她最开始预计的要多费些时间。 她希望能够在今晚就解决这件事情,最好不要留下太多的隐患,如果真的是如他们所猜测女鬼在被刻意喂养,那么时间拖延越久对方就会变得越危险,再次出人命的概率也就会变得越大。 希望她没有逃出校园也没有拖更多的人下水才好。 唐缘缘握着手机在心里那么低声叹息,长呼了一口气重新把手机揣回了衣兜里,顺便检查了一把压塞在衣服里的符咒,接着她又一次迈步,带着洬和易淮步入了空无一人高三楼底层大厅。 夜晚空荡宽阔的校园一片安寂,远处城区的嘈杂传不进这座被绿化带和小山阻隔了的校园里,这里除了深秋常有的晚风卷带飘零的落叶下落声和细微风呼以外好像听不到其他的声响,没有一盏明灯被点亮的楼层中却有无数模糊的黑影在摇晃。 而在唐缘缘他们迈入的那栋高三楼对面的楼层顶上,有一个身穿黑色衣袍的男孩身影站在楼层顶端的边缘,从他们步入校园开始,就从头至尾一直目视着两人一狐的行动。 此时此刻直到女孩的身影进入了那栋教学楼内,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才忽而从远处抽回目光,抬头望向了今晚没有星光只有模糊月色的漆黑天空。 男孩那双赤红色的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下忽闪,将那片昏暗夜空里缓慢翻动的黑色云层尽收眼底,看着那些黑云不断在夜空里平移翻动,逐渐遮掩了今晚本就不算明亮的月色。 直到那片天空里裸露在外的最后一点模糊的月光也彻底被黑云遮掩,他那双赤红的眼眸里再也看不到任何光亮的时候,他忽而唇间轻动,低声念出了一个被他复诵过无数遍的名字。 “缘缘....” 而这句声音轻得仿若叹息一般的呼唤却很快就泯灭在了风声里,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悄无声息的消匿在了原处。 大楼的顶端又一次变回了一片空荡的景象,那个男孩未曾在他停留的地方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他本就从未出现于任何地方。 第一卷缘起 第四十一缘 哭声传来的方向 行走在夜间空荡无比而又有些萧瑟的教学楼道里,唐缘缘不知是因为楼道通灌的凉风,还是因为不知在何处被人背后挂念,很不争气的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这让本来不想在空荡的教学楼里发出太多声响的一行人差点前功尽弃,所幸她捂嘴比较及时,还没有落到喷嚏声回荡在楼道的无比尴尬境界。 即使如此唐缘缘也还是在几个喷嚏结束之后有些尴尬的用食指轻擦了擦鼻子,然后停步回头偷偷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易淮,却恰好对上后者脸上挂着的那副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 “你刚刚在偷笑吧?” “我可没有,只是感慨一下人类果然身体比较弱而已,吹点小风也会感冒。” 易淮带着笑意那么说着也停了脚步,俯下身子凑近了唐缘缘,顺手一把脱下了身上的外套递到了她的面前:“给你穿吧,反正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感冒。” “怎么感觉你在阴阳怪气我?”唐缘缘看着易淮递来的衣服皱了皱眉头,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反倒是撅嘴低声又哼哼,“还有一种可能是背后有人在念叨我...” “没想到你还信这套话术...得了吧,谁会在背后念叨你?”他说,“你的人际关系网可干净简单得一两天都能摸清楚,和你在一起生活了半个多月基本都是那几个固定的人在转悠...嗯,大多还是你家请的管家和各样钟点工。” 易淮看着她挑了挑眉头,又说: “你身边的同龄朋友也基本可以说是没有,嗯...你不会以为会有什么青春期小男孩在背后偷偷念叨你吧?” 他这话一出唐缘缘脸上立刻露出了一副“你没事吧”的表情,抬手一个手刀不轻不重的敲在了他肩头,然后吐了吐舌头: “真是没见识,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念叨有很多种吗?怎么就得一定是有人暗恋我才能行?没准是我爸爸或者爷爷思念他亲爱的女儿或孙女偷偷一个人在背后念我名字呢?” 两人这般凑在一起压低声音吵嚷,结果趴在唐缘缘肩头的洬却最先看不下去了这没有营养的闹嘴,从她肩头跳起落到易淮手臂上,接着转身用尾巴扫打了一下易淮的手,又一把咬住抢过了他手里的外套落回唐缘缘的肩上。 易淮神色有些错愕的看着洬哼声将那件外套给唐缘缘披上,似乎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唐缘缘噗嗤一声笑出声。 “老狐狸,你....” “你什么你,我没兴趣看臭小鬼和缘缘吵嘴。”洬见外套好好披在了唐缘缘的身上,眯眼回头重新又在她的肩头趴了下来,都没多看易淮一眼。 “知道缘缘身体弱还磨磨蹭蹭的不早点给她披上,怎么,要我等着你手里的衣服掉到地上吗?” 易淮被它一句话堵得有些无语,他也不是不想给唐缘缘披衣服,只是在他递给她外套的时候她没有立刻去接,所以他心觉有些忐忑犹豫了,没有主动给对方披上。 他担心自己自顾自给唐缘缘披衣服这件事会做得太过令对方反感,他做不到洬那样毫不在意的把自己的衣服披到对方身上。 此刻他手里空空荡荡,于是不得不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垂眼又扫了一眼披好了自己衣物的唐缘缘,心说这样也好至少自己的目的拐了个弯角也达到了。 易淮那么想着又直起身子来,目光落向了唐缘缘身后漫长的教学走道回廊。 走廊尽头的窗户不知什么原因似乎一直开敞着,走在这样的长廊里似乎难以避免的会被顺着走道流动的风流吹拂,深秋的夜风可并不像夏季那般令人惬意。 易淮心觉也许自己走唐缘缘前面会更好,不仅不用看到对他意见很大的洬,还能为唐缘缘挡上那么一点流通的寒冷夜风。 于是他侧身绕过唐缘缘身侧,打算走到她的前面去,却在两人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忽而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什么力道扯住了。 他有些意外的回头看向了拉住了自己衣角的唐缘缘,后者却在与他对上目光的一刹那收回了手,接着看着他忽而露出了有几分尴尬的神色。 “额..那个...不知不觉手就自己动了...”她那么说着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嗯...谢谢你的外套?也谢谢洬帮我披衣服...不过,你穿的可是单衣,你不会冷么?” 易淮闻言一怔,看着唐缘缘的眼睛沉默片刻然后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我又不是人类,你怎么会想到问我这种问题?” “不要偷换概念,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病和不会觉得冷完全是两码事吧?”她那么说着,目光慢慢下移,落在了他的手上,“因为你和其他那些鬼怪不太一样...你有自己的体温,我也感受过你的身体温度变化....” “你也有属于自己的感官,比起鬼魂在这点上其实你更像人类不是么?那么没理由不会感到冷吧?” 她的话那么轻声音落,却没能立刻听到易淮的回答,片刻这条漫长的走道里忽然间又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易淮才忽而抬起了手,他微微曲起食指,轻轻贴到了唐缘缘的额头上,随后又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从她身侧走过,低声笑道: “不用担心,我不冷。”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恰好与唐缘缘背对擦身而过,唐缘缘没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本能有些不明所以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轻触而上的指尖确实传来了暖意,可是用这种方式回答自己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总觉得刚刚有一刹那氛围很微妙....唐缘缘那么心说着偷看易淮的背影,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似乎并不愿让自己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她又觉得自己没能看清易淮的表情很可惜。 洬则一直沉默的趴在她的肩头目睹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又一溜烟钻到了那件外套的后兜帽里,换了个方向盯着两人身后的走廊。 而早已转过身去的易淮却迈着有些缓慢的步子,垂眼落在自己的左手小指之上赤红的眸光忽闪,看着那若隐若现的红色丝线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几分无奈的苦笑。 “真不知道是说她太过直率还是毫无戒心好....明明可以不那么关心那些事情...或许她要是只把我当做保护她的工具会不会更好...?” “不用那么在意我也可以的,唐缘缘....你越是这样我就越会变得不正常....” 他那么轻声自言自语着,在本就已经被莫名扰得有些心烦意乱的心里叹气,触及女孩额头的那只指尖此刻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度,被他紧紧握拳攥在了自己的手心。 等到他步子已经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后,身后属于唐缘缘的脚步声终于响起,她似乎是终于开始追赶自己的脚步,但是不知为何听起来脚步有些许急促。 易淮不由皱起眉头回头,却刚好在回头的一瞬间恰好碰上唐缘缘抓住了他的手臂,有些神色紧张的冲他低声开口: “易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他闻言本能抬头提高警惕的看向了仍旧空荡的走廊两端,却没有看到任何闪过的影子和出现的异变,耳边似乎也一时除了一直存在的走道风呼一般没有任何声响。 他甚至还刻意扩大了自己的感知灵感,也没能察觉周围有什么危险的鬼怪动向。 正当他准备低头低声去问唐缘缘听到了什么时候,后者就先将食指放到了唇间示意他不要说话,接着她安静的侧耳倾听了一会,忽而抬头看向了他们头顶的天花板。 “是婴儿的哭声...从我们楼上传来的声音!”她那么低声说,伸手指向了走廊尽头的楼梯,“好像是从楼上卫生间方向传来的哭声。” “学校里为什么会有婴儿哭声?” 易淮皱起眉头,他没能听到任何声音,不由有些怀疑自己,目光落到了唐缘缘后肩立起耳朵的洬身上,后者却也只是摇头。 “我也听不到那个声音,而且在这附近我也还没察觉到鬼气。” “那么那个只有我能听到的哭声就有可能是引诱我的诱饵或者是陷阱。” 唐缘缘见到易淮和洬的反应之后没有一丝慌乱,而是眨了眨眼睛反应很快的继续说:“不过有这样的引导很可能也会是我们寻找鬼怪的突破口。” “记得吗,在储物室和我们对峙的那个女鬼肚子里是有什么东西在的。有婴儿的哭声也有可能是她肚子里的什么东西降生了。” 她那么说着轻咽了一口唾沫,又说: “我决定去那个有哭声传来的地方看看,你们怎么想?” “自然是你去哪里我去哪里。”洬出声抖了抖身子,“我可是为了保护你才来的。” “听你的决定。”易淮也那么说,目光也上望落向了与唐缘缘同样的方向,“我倒是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片校园里横行装神弄鬼,但是你要注意不要离我们太远。” “好。” 唐缘缘点头答应易淮的话,但是心里却忐忑的抱着另一个想法。 她知道自己如果离易淮和洬太远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但是如果在有必要的时候她会决定把自己当做诱饵引出对方来 因为对方既然如此刻意的隐藏气息,又多做掩饰的只发出引诱自己的声音,那么毋容置疑它们是绝对不愿意和易淮与洬对上手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想要彻底解决它们,她可能必须得做出一些危险的选择。 当然这样的话她此时不能开口向易淮和洬说,因为她清楚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打算绝对就不会让她涉及任何危险的区域了。 所以一切都只能由她自己把控好时机,就好像过去无数次她独自一人面对那些麻烦事一样.... 不过如今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至少她可以选择更好的时机,把自己的安危交给可以信任的人手上。 心里怀着这样的念头,唐缘缘深吸了一口气与易淮对视示意,接着他们一同迈出了脚步,走向了教学楼中哭声传来的方向。 第一卷缘起 第四十二缘 厕所中的秘密 唐缘缘一行谨慎的沿着楼道上行,寻找那个在她一人耳中不断回荡的哭声。 夜间校园空荡的教学楼楼道里回声格外刺耳,即使是她尽可能的放轻了脚步,她的脚步声似乎也在这一片的寂静中无限的放大。 而每一次脚步声落到墙壁再折返,回到她耳中就好似有无数影子紧追在她身后一样发出杂乱的脚步声,每一次回声在她耳畔响起就好像在敲击她本就有些紧绷的神经。 可不管唐缘缘怎么回头,她也看不见到底是什么东西追在自己身后,而易淮和洬也表示他们的附近没有任何鬼怪的气息,这样的开端不由让她心觉低估了这次对手的诡异。 直到他们穿过了楼道来到下一层的长廊中,一直追在她身后的杂乱脚步声才悄然消失。 但等她走出几步本能的再去回头确认身后没有任何东西时,却看见自己身后跟着一排血色的脚印。 那排脚印很小,宛若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但是每一个血印却都在手电的灯光下泛着鲜艳的血色,好像是小孩在血水里踩踏沾染满了整个脚底,然后又用力的在地上烙印下来的痕迹。 而那些血色脚印几乎都出现在唐缘缘落足的脚后跟后方,也就是说对方如果真的在她身后,那么几乎是贴着她的腿在前进。 见到这样景象的唐缘缘不由皱眉脸色微变,但她的目光没多在那些脚印上停留,而是又一度转回身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回卫生间的方向。 “刚刚一路走来身体没有凉意,应该是小鬼吸引注意的恶作剧,至少能够大概确定这些手笔出自于鬼婴。” 易淮听到她的低语有点意外,他站在她身侧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没料到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静。 正常情况下像她这个年纪的人类基本遇到一点怪事就疑神疑鬼,别说吓个半死基本也会自乱阵脚,而唐缘缘即使是鬼怪找到了自己头上也能这般淡然分析,不得不说不愧是能在这么多年鬼怪骚扰中活下来的人。 “我们靠近了卫生间哭声却在变小...可能是它埋伏的陷阱,也可能是它在引路...” 唐缘缘那么轻声说着又一次迈动了前进的脚步,打照着手中的手电筒转角走进了公共卫生间,她身后跟着的血色脚印还在一路出现,但她没有回头再看,而是循着哭声的方向同易淮和洬一起走进了女厕所。 她耳中原本一直在回响指引方向的婴儿哭声在她迈步进入了女厕的一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冲击她感官的是厕所里不知何来的浓重腥味。 那股刺鼻的腥味一闻似乎就能明晰是血液的味道,浓郁得似乎都有些发臭,可她打着手电环绕了厕所一圈都未能找到足以发出那么浓郁气味的血迹。 女厕所的一切看起来都毫无异状,四下灰白色的瓷砖在手电灯光的打照下反射着亮光,学校的厕所是一直有人每天定期打扫的,没有任何多余物资的地板证明了这里也是如此。 唐缘缘扫荡一圈后确认外围没有异常,于是又把手电光照向了厕所虚掩的隔间门。 “我最不喜欢这种开盲盒撞鬼怪的感觉了....” 她轻叹了一声,站在第一扇虚掩的门前犹豫了片刻,而正当她做好了心理建设打算推门之时,易淮却忽然说: “我来吧。” 他那么说着上前推开了第一扇虚掩的隔间门,厕所隔间之中一片正常,没有预料之中的多余血迹。 他望了一眼没有异样之后很快又转身,接着推开了隔壁的下一间。 女厕之中的隔间门就那么一扇一扇的被推开,而弥漫厕所的血腥味源头却一直没有出现,直到易淮走过一圈最后在进门处角落的最后一间厕所停下。 这间角落里的隔间门上被白纸贴了“已坏禁使用”的字样,门也不似其他的隔间那般虚掩而是紧闭着,但它的大门是所有隔间中最干净的一个,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污渍的迹象,所以最开始易淮没有率先去推这扇门。 因为这间厕所里的一切可能似乎都已经被排除,此时只剩下这一扇未能打开的门了,如果说这间厕所里有什么秘密,那么只有可能藏在这里。 所以他们面对这扇门时不由自主进入了警惕的最高峰,易淮回头示意唐缘缘后退,而一直在趴她肩头的洬此时也弓起了背脊做出了准备进攻的姿态。 随后易淮如之前那般伸手,却没能把那扇门推开。 他见状眉头一皱,又尝试了一次使力,但是厕所里却也只有隔间门晃动的声响。 最后一个隔间打不开。 唐缘缘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见到骇人场景的心理准备,这样的情况反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奇怪...学校里这间隔间的设计一般是给残障人士使用的坐式厕所....很少有人会使用这间...所以大部分时候它被当成堆放清理工具的杂物间使用...为什么会打不开?” 她这么低声说着,望着那间隔间门心中有一个猜测成型,随后上前了几步对易淮开口: “让我试试吧。” 她这句话音落伸手触及到了隔间的大门,却还未使出任何气力,异动就突然发生了。 那扇隔间的大门忽然开始剧烈的晃动,不断发出奇怪的声响,似乎有无数双手在那扇门的背后疯狂的拍打这扇打不开的隔间门,密集的拍打声接连不断,好像垂死之人竭尽全力想要拍开即将杀死自己的囚笼。 纵使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唐缘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动下了一大跳,她本能后退想要远离那扇隔间大门却慌忙之中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所幸易淮及时从后接住了她。 “谢...”她抬头谢字还没说完,就看见易淮神色阴沉的盯望着那扇隔间门,赤红的眸底涌现出了杀意的光,与此同时洬也一下子开始发出愤怒的呲牙吼声,面对那扇门做好了随时进攻的状态。 在那扇厕所隔间门发出异动的那一刻,整片空间里的气温随之骤降,刺骨的凉意霎时充盈满了整个厕所,而最开始就存在的那股血腥味则越变越浓,好像这间厕所都是泡在血水之中的囚笼。 “好重的鬼气...” 易淮一边扶正了重心不稳的唐缘缘一边如此低声开口,身后一直跟随在他身侧的幽蓝灵火也开始剧烈的跳动。 那扇一直在剧烈晃动的门仍旧拍击声接连不断,甚至声响愈发密集,好似有令它们无比垂涎的食物就在眼前,像是随时都会突破那扇门扉从里面冲击而出。 他将唐缘缘拉到自己身后,阴沉着脸抬手操纵自己身侧的那团灵火分裂开来,随后又压掌挥指向那间晃动的隔间门,分裂而出的灵火骤然如同火球一般旋转着冲撞向那扇门,一时在表面炸裂开幽蓝四溅的火花! 紧接着那些炸裂的灵火又重新汇聚起,附着上整扇隔间门开始剧烈燃烧,那扇不断被拍击的门忽然开始剧烈抽动,除了撞击声以外又发出了哭鸣一般的哀嚎。 而直到灵火在门上持续燃烧了一会,那扇门后传来的拍击声和哭鸣才逐渐减小直至消失,而厕所之中的阴冷气息也开始随之迅速消退。 唐缘缘看着那扇门上的火焰渐渐消退,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种什么东西从这间厕所中逃离了的感觉,她皱眉回头后看了身后一眼,想要驱散自己那种奇怪的感觉,可是目光在落在身后入口处时却骤然一怔。 她本是无意间的回头一瞥,却恰好看见了厕所的入口外的走道里站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站在走道暗处的阴影里,唐缘缘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她却能清晰的认出对方就是那个在视频里出现的男孩! 而且在她双眼的视野里真正能够看到那个男孩的只有她异色双瞳中的那只红色右眼,左眼的视野之中走道的阴影里空无一物。 她从短暂的震惊中回神,刚想开口通知前面的易淮说“他出现了”,却就看见了那个男孩站在原地举起食指放在了嘴边。 男孩这样的举动好像就在对她说不要开口,不知为何唐缘缘明明无法在黑暗中看清对方的脸,却觉得他在对自己笑。 因为对方这样的反应,她本来想要出声的话语也就这般卡在了喉中,直到那个男孩冲她挥了挥手消失在了原处,她才紧皱着眉头将目光落回自己的手心。 “他是不是认识我....?” 她心里没来得理由的有这种感觉,不由自主的低声喃喃自语,这话没能逃过趴在她肩头的洬的耳朵,它眯眼问: “谁?” “....我刚刚在走到外面看到了那个视频里的男孩。” 唐缘缘如实回答,轻晃了晃脑袋:“他给我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站在她身前的易淮也听到了她和洬的对话,回头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反倒是被洬抢了先: “可不要相信鬼怪给你的感觉,我刚刚没在外面感受到什么气息,你却看见他了,那小子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邪门。” “鬼怪很多都是会蛊惑人心的,所谓的熟悉感可能是他刻意给你造成的错觉....幸好你没有单独跑出去。” 唐缘缘听着它的话笑起来: “...我不会做那种分散送人头的事啦...洬你说的道理我也明白....不过他给我的感觉真的不是那种简单的蛊惑...我说不明白,之前在回忆里我也有这种熟悉感,但是没有这次见到他的时候强烈...” “还有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话说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想了想还是没把“我觉得他的气息和易淮有几分相似”以及“我觉得他或许不会伤害我”的下文说出来。 洬看出她有话没说完,不由问道:“不知道什么?” 唐缘缘却只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不,没什么,不重要。比起那个,这间厕所里的厉鬼被消灭了吗?” 她那么说着目光落回了那扇隔间门上,恰好望见能够燃烧魂魄的灵火最后一丝消散,而下一刻本来已经重回安静的厕所里突然又出现了一声突兀的声响,听起来像是隔间的门锁突然被从内部打开。 接着那扇隔间门嘎吱一声赫然自己缓缓打开,露出了那间隔间里诡异的全貌。 第一卷缘起 第四十三缘 又遇言舒雅 只需目光在那间隔间停留一刹,就能够明白这间厕所里如此浓郁的腥臭味从何而来。 这间一直封闭的门被打开的一刹那,难以被人忽视的血色就闯入了在场者的视野,而那些超乎他们想象的血色痕迹会让人不由瞳孔皱缩,难以将视线从上移开。 因为隔间之中的血色,并非是残留的零星飞溅血迹,而是铺满在隔间四壁之上好似被什么力道用力涂抹过的厚重血浆,那些一眼能见还残带着粘稠流动感的血浆在四壁上缓缓下滑,汇落入一片血红的地面,接着那些落地仍旧在流动的血浆则缓缓地涌向了隔间之外的开口。 而那些墙面上血浆涂抹出的诡异血色痕迹,宛若是被刻意抹绘过的诡异图腾一般无比狰狞,正朝大门中央的墙壁上留下的图案甚至形似一个扭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望着打开了这扇隔间的来人。 那每一处,每一道痕迹都刻印掺杂着无比的愤怒与恨意,好像不久之前刚刚有人在这里被处以极刑,这些看起来甚至有些新鲜的血浆与可怖的图腾就是对方对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痕迹。 这哪里是学校的厕所隔间,明明更像是刚刚夺取了活物性命的巨大骇人刑具。 唐缘缘几乎是在目睹这间隔间全貌的一刹脑中就涌现了这样的念头,凉意从她背脊一路上爬,直至最终令她因为恐惧狠狠打了一个寒颤,而这时那股恶心之极的反胃感才猛然上涌。 她后退两步捂住自己的口鼻干呕了两声,竭力忍住了自己翻腾而来的恶心感,再度抬头之际她眉头紧皱,猛咳两声松开了自己的手,望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神色阴沉的易淮。 “这已经...不是普通鬼怪能做到的事情了吧?” 纵使是再有过和鬼怪打交道经历的唐缘缘也没有见过这番冲击的场景,她见过很多因为惨死而长得畸形扭曲的鬼魂,也见过不少本身就长得骇人诡异的怪物,但大部分时候那些会让人觉得恐惧的点似乎都在鬼怪本身身上。 很少会有鬼怪能够制造出这样的一个诡异场景或者是空间,因为不管是鬼魂还是妖怪,它们其实都是“彼岸”之物,对“此岸”能够做到的影响是有限的,即使是足够强的鬼怪想要影响现实也不是易事。 不然大部分普通的鬼怪想要捉弄人类或者复仇就不会优先选择影响人类本身了,世上的那么多灵异诡事也不会仅仅只停留在“中邪”和“离奇死亡”这种程度。 一般的鬼怪左右一点现实中的小事物其实都是难事,更不用说一整个隔间。 而眼前的隔间就是如此不合常理的存在。 “我们来时这里应该是没有人的吧?既然你们说最开始这里没有人气也没有鬼气,那么意味着这些新鲜的血液不是来自于活物。” “而且比起人世...这间隔间所有的气息给我的感觉更像另一个世界....” “如果这里不是真正的屠杀现场...那么这些不属于现世之物是从何而来的?” 她那么出声询问易淮和洬,易淮闻言却脸色一变,第一反应不是回答她的话,而是脱口而出了另一个问题: “等等...什么叫‘更像另一个世界’?唐缘缘,你难道见过真正的彼岸....” 但是他的话也很快就被一声刺耳的惨叫声打断了。 厕所中的一切声音一刹都因为那一声刺耳的惨叫陷入了沉默,不管是唐缘缘还是易淮和洬都条件反射的将注意转移向了厕所之外。 “刚刚那声女生的惨叫...是从教学楼里传来的吧?” “这所学校里除了我们以外还有谁在?是女鬼还是另一个活人?” 易淮和唐缘缘同时开了口,随后相互对望了一眼。 而正在易淮准备再出声问接下来怎么办的下一秒,唐缘缘就抬手一把拉住了易淮的手,拖扯着他冲出了厕所,重新回到了那条教学楼中的长廊。 “等等...唐缘缘....” “关于隔间的事情待会再回来调查,我们先去尖叫声传来的地方!” 她那么说着拉着他的手往前跑,此时她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慢悠悠的前进:“虽然也有可能是女鬼的陷阱,但是也不排除是活人的可能性!” “活人等不起我们浪费机会!如果在这里有人被女鬼杀了,那么我们今晚来这里就失去意义了!” 一直安分待在她身后的衣物兜帽里的洬听到她这样的话轻啧一声,一举从她的肩头跃下,落地跑在了她的前面。 此时洬的行动速度比拖着还有些迟疑易淮的唐缘缘快上很多,它一落地就蹿出老远,直奔向了那个尖叫声传出的教室。 “洬!先去看看情况!拜托了!” 她出声那么叮嘱,脚上的步子不由也因为焦虑而加快了几步,结果却差点因为身后拉着易淮受到的拉力而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易淮关键时刻紧紧回握住了她那只手一把把她拉住了,接着连迈两步追跃过了她的步子带着她往前走。 “明明自己没什么运动神经笨手笨脚的,要救人就不怕死的往前冲得这么积极,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头也没回的给她扔下那么一句话,握着她的那只手力道却不明所以的微微收紧些许。 唐缘缘看着他的背影刚有些尴尬地想反驳,但是下一秒又给憋了回去,现在不是和他争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他们就那么一路赶到了传出尖叫声的教室面前,没有比洬迟上太多就闯进了那间大门开敞的教室。 而他们刚走进教室的那一刹那迎面而来的就又是一声尖锐的尖叫声,紧随其后响起的则是桌椅被猛然踹动撞击的声响,声音传来的源头和教室里唯一躁动的发生处都在教室靠里窗的角落里。 接着,他们看见一身白毛的狐狸从地面跃上了那些被踹乱的课桌其中一个,转了个身开口:“是活人。” 还能叫这么大声生龙活虎的踹桌子那人应该是没事。 唐缘缘如此想着长呼出了一口气,收力松开了易淮的手本来想向前走,先去大致看看那个缩在角落里的活人的状态,没想到易淮却没有随之放手。 她回头望他,后者低声开口说:“不要一个人过去...” “狐狸.....狐狸开口说话了!啊啊啊啊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那个女声打断,这回轮到听到那个声音响起的唐缘缘猛然一怔,接着她也没顾得上再和易淮说什么,直接又拉着他的手直奔向了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唐缘缘走近那个角落,推绕开那些杂乱的桌椅,终于看清了蜷缩在那个暗角里,此时正在紧闭着眼睛不断摇头的女孩面容。 接着她本能的错愕开口:“言舒雅....怎么是你....” 而听到她声音的言舒雅却在一刹那间就睁开了眼睛,满是血丝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盯落在她身上死死打量。 “唐缘缘....唐缘缘....是你吗?!!这不是幻觉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一边那么说着一边面色变得有些可怖,露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来,随后她不再蜷缩成一团,身体猛然前扑了一段,向着唐缘缘伸出了一只手。 “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你是来这里找我的对不对?我就知道....” 言舒雅宛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疯狂之人,情绪激动的扑向唐缘缘想要去抓扯对方的衣角,可是她这副可怖的面貌让唐缘缘都不由吓了一跳。 出于不愿被那只手抓住的念头她后退了一步,但是显然这样的举动刺激了还在地上扑爬想要接近她的言舒雅。 “为什么要躲!?你不是来救我的吗?!你不是....” 言舒雅那么出声低吼质问后退的唐缘缘,与此同时又将手前伸了一点,但是她却没能如愿抓住唐缘缘的衣服,反倒是伸出的那只手腕被另一只突然出现的手猛然抓住了。 “离她远点。” 冰冷的声音在她上方如此响起,寒凉刺骨的触感同时从手腕传遍了她的全身,她瞳孔猛然一皱缩,接着浑身颤栗起来整个后倒,竭力抽甩那只被易淮抓住了的手。 易淮望着言舒雅挣扎的模样徒然松手,后者因为挣扎后退的反冲力重重摔倒在地,但是她却没有因此出现一丝停顿,而是立刻在地上以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模样后缩,本来想接近唐缘缘的她此刻恨不得离对方八百米远。 “鬼...!!!鬼!!!浑身冰凉的都是鬼!!!!” 她面露惧色的望着眼前站在唐缘缘身边的易淮,又一次重新将自己的全身缩在一起靠在角落里抽动。 “不...你先冷静一点...”唐缘缘有些头痛的看着精神状态临近崩溃的言舒雅,不知道眼下的状况要如何处理。 本来出现在这里的是其他人还好,起初她还以为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没能离开校园的无辜者,可没有想到出现的是本身就是目标的言舒雅,一时她也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对方刻意为之的诡计还是单纯的意外。 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好事,因为这样一来他们本就有些被动的立场就会变得更加麻烦,在探查事情的真相之际他们还不得不保护言舒雅的安全。 不过话虽如此,言舒雅的出现对他们而言也很有可能是一个全新的情报源。 因为她本人对于一些关系细节的了解肯定会比流传的谣言来得多,在她之前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之际没准也收集到过一些其他人不曾知道的情报。 而且她刚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透露着一些独特的信息...在关键时刻没准言舒雅也能派上用场。 看来此时唯一的选择就是先把言舒雅拉入队伍,然后继续进行校园之中的探索了。 唐缘缘在心里连连叹气,对于会走到这一步实在是充满了无奈,但是眼下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又一次走近了瑟瑟发抖的言舒雅,开口道: “别紧张,我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我会帮你的。” “别自己吓自己,先冷静下来,听我说话,好不好?” 第一卷缘起 第四十四缘 唐缘缘与言舒雅 言舒雅因为唐缘缘的话和平和的态度略微平静了几分,但她这一次已经不敢再贸然靠近唐缘缘,只是仍旧独自一人发抖着缩在躲藏的教室角落里。 唐缘缘见她这幅状态,也没有急着离她太近,而是取好距离在她面前约莫一两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她见言舒雅对跟在她身后的易淮充满了惧色,又回头冲易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用不着靠得太近,等到言舒雅终于从一惊一乍的状态里恢复了几分理智,她才蹲下了身,又一次说: “放宽心,他们都没有恶意,而且他们也不是那些厉鬼,而是我的同伴...并不是所有的鬼怪都会伤害你。” 言舒雅紧张兮兮的看了一眼唐缘缘的脸,听着对方的话又一次想要伸手去触碰唐缘缘,但她抬眼又望见了唐缘缘身后不远处此时正冷眼盯着自己的易淮,不由得又一哆嗦,把手缩了回来。 言舒雅没敢再去看易淮的表情,吸了吸鼻子,有些结巴的开口说: “你,你真的在和鬼打交道...那你是不是能驱使鬼怪?你能不能叫那个女鬼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有害死她,不是我的错...” 唐缘缘却听着言舒雅的话摇头: “如果真的有只用三言两语就能够驱使鬼怪不伤人这种好事,你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吧?” 她那么说着侧头望了教室外空荡的走廊一眼,接着说: “厉鬼的怨念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东西,而会被它们选中成为目标也并非是无缘无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劝你还是不要抱开脱一切的侥幸心理比较好。” 言舒雅闻言脸色一变:“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害死了她吗?可是我那天真的没有料到她会跳楼,我没有推过她,连碰都没有碰到她!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唐缘缘似乎对于言舒雅又一次激动起来的反应毫不意外,但她只是平静的望着对方的眼睛,轻声说: “能够伤害一个人令其置于死地的可不仅有肢体上的接触,言语和行为也是能够杀死他人的利器,你不知道么?” “唐缘缘...你不会是觉得我是杀人凶手吧?!我没有害死任何人!你为什么会帮鬼说话?不...不对,你能够驱使这样的鬼怪为你做事的话,会不会就是你让女鬼来找我麻烦的?!一定是你对我之前做的事情怀恨在心对不对!所以你才...” 言舒雅这番话还没说话,就忽而听到了自己的身侧传来了什么猛兽低沉的哈气声,她猛然转头去看,望见洬弓起背脊露出獠牙,面色阴沉的压低前身靠在了最近一张椅的边缘,好像已经把目光瞄准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只要她继续再说下去,或许它随时都有可能会冲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凉意又一度从背脊窜上蔓延全身,言舒雅立刻就又闭上了自己的嘴,神色惊恐的又看向了那只白色皮毛的狐狸,忽然觉得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要杀了自己。 很快唐缘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没想到开口打破这样僵局的反倒是她。 “洬,够了,我没事的。她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稳定,用不着再这么恐吓她。” 唐缘缘安抚了洬的情绪后又转回头看向言舒雅,接着说:“我知道你从来就不信任我,对不信任的人保持警惕算不上坏事,但是在自己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因为冲动随便激怒别人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不管你对我有多少牢骚和抱怨要说,最好都不要现在开口,因为我或许也有无法阻拦他们怒火的时候,如果你还想从这件事里脱身或者活下去,不管相不相信我你现在唯一的选择都只有与我合作。” 言舒雅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处事冷静思维清晰的唐缘缘,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完全不了解眼前的女孩。 她因为唐缘缘这样的话又缩了缩身子,忽然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此时的她已经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对对方口无遮拦的出言不逊了。 过去她还和唐缘缘在一起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她总是一不高兴就会对唐缘缘开一些恶劣的玩笑,又或是肆意的说一些可能会伤到对方的话语,甚至还会利用对方的性子找麻烦事。 那时的她不管怎么任性或是自以为是都没有关系,因为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只要不是太过分,唐缘缘就很少会出言反抗。 不仅如此,不管到底是对她说了怎么样的话,如果没有对她造成实质的伤害,事后只要装作一脸悔恨的样子回去道歉,唐缘缘都不会多做计较。 唐缘缘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经历过太多人的恶言相向,所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那些萦绕在身边的恶言,那些只要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和原则的话语都会被她自然略过,这也成为了很多人能放心的对她窃窃私语或者开她玩笑的原因。 言舒雅没真的把唐缘缘当朋友,也知道唐缘缘没把自己当真正的朋友,所以她过去反倒是仗着与对方走得比较近嘲讽对方得最肆无忌惮的一个,有时她甚至以此为乐。 但现在的状况却完全不同了,唐缘缘不再是能够任由她冷嘲热讽的独自一人了,自己根本没有可能和唐缘缘及她身边的家伙们抗衡。 言舒雅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表现出怎么样的情绪,心底里觉得又恐惧又愤怒又有些五味杂陈。 她不喜欢这样与对方相处中地位完全转为被动的感觉,但是又明白唐缘缘的话句句都是事实,自己独自一人再自以为是下去只会等来被女鬼或者她身周鬼怪杀死的结局,她自己一个人什么也无法改变,唯一的出路其实只有唐缘缘。 言舒雅颤抖着身体咬牙将指甲扣嵌进了自己皮肉里,垂眼看着自己从未停下过寒颤的双腿在心里挣扎,忽然间,她的眼角余光里看见了一只向自己伸来的手。 她目光循着那只熟悉的手臂上望,看见了唐缘缘那张带着几分笑意的脸。 “我记得你拜托过我帮帮你对吧?就算你不是真的相信我,也该给自己一个自救的机会不是么?” 言舒雅看着唐缘缘的脸心中一动,犹豫片刻之后伸出了自己手。 唐缘缘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是珍视生命的烂好人,几乎不会对人见死不救,唯独这一点,她是比谁都清楚而且那么相信着的。 在她那只有些冰凉的手搭上唐缘缘那只手的一刹那,指尖忽而传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唐缘缘轻轻回握住了那只手,随后起身站起,并且使了几分力道将言舒雅拉了起来。 对一直都被困在这座深秋夜晚可怖校园里的言舒雅来说,这是她今晚所触及的最温暖的东西,在与躯体冰冷刺骨的鬼怪打过交道,并且独自一人缩在寒冷的角落里哆嗦了那么久后,她几乎都快忘记了活人的身体是怎样的温暖。 那样的温暖甚至让她产生了一丝留恋,以至于等到唐缘缘松手的时候,她都本能的不想放开那只手又抬手想去抓,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对劲尴尬的又收回了手。 所幸唐缘缘没有注意这样的细节,她转回头去和易淮比了个“ok”的手势,后者这才又一次走近她的身边,目光带着浓烈不满的在言舒雅身上扫了一眼,冷笑了一声: “现在看来当初这个女孩你就不该救,如果早在那一次让她因为恶鬼的影响从楼顶跳下去,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事了吧?那个契约也并不值得...” 言舒雅听着易淮口中带着烦躁的话语,脸色一下又变得很难看,但她咬紧了下唇没敢出声,只是向唐缘缘身后缩了缩。 “不要说这种话,易淮,性命不该是那么轻贱的东西。”唐缘缘低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当时那么做就是为了不让之后的自己后悔,能够因为我自己付出行动而拯救一条生命,这中事情我从来就不会觉得不值得。” 她说到这里忽而停顿了一刹,又抬眼望向易淮的眼睛: “况且对我而言,处理这些选择后续的麻烦事,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事情也并非只给我带来了麻烦...” “你和我就是因此才相遇的,不是吗?” 唐缘缘这么一句话就堵住了易淮的后话,他望着她的眼睛沉默良久轻叹了一口气,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 洬则从教室里的课桌上一路回跳,跃回了唐缘缘的肩头,它也眯眼在言舒雅身上扫了一眼,但是没有做任何评价,而是低头轻蹭了蹭唐缘缘的肩头发问: “那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回到那间厕所里去调查,还是去你之前说过的学生寝室?” “嗯...那些暂且也延后吧,我们有了新的情报源,离开这间教室之前,我还有点问题要问出现在这里的言舒雅。” “比如她是如何出现在这里,她知晓的关于杨琪萱的一切,以及这件事里所有人更详细的关系和内幕...” 唐缘缘说着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言舒雅,又说:“为了我们能够达成各自的目的平安的度过这个夜晚,我想你应该会愿意提供一些你知道的情报的吧?” 言舒雅这次没有一丝迟疑,看着她连连点头开口应答道: “我会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第一卷缘起 第四十五缘 杨琪萱的秘密 言舒雅在实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终究是顺应了唐缘缘的提议,回想了片刻自己的记忆后,带着几分不太确定的语气开了口。 “其实虽然说我应该算是涉事人...但其实我没有那么了解杨琪萱。更多的时候我只是从余浩渊口中听到的这个人...” “这名字就是那个祸害好几个人的小鬼吗?我听缘缘说过他和所有的受害者都有关联,说到底他找了这么多女人,对待感情和玩乐一样,不知道对你们这些小姑娘到底有什么魅力,其实仔细一想,他才是罪魁祸首吧?” 洬趴在唐缘缘的肩头甩着尾巴淡然出声,言舒雅闻言脸色又变得尴尬难看了起来,唐缘缘赶忙转头冲洬“嘘”了一声:“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打断言舒雅的话比较好。” 洬听着唐缘缘的话瞄了言舒雅一眼,晃晃脑袋双爪搭铺在唐缘缘的肩头没再出声,唐缘缘则抬眼冲言舒雅笑了笑,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言舒雅不得不有些不情愿的接上之前自己的话: “要说起杨琪萱...我听到得最多的,就是余浩渊常说她是个沉闷无趣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就是他上一任女友,所以需要讨好现任的我的缘故,关于那个学姐,我从他口里听到得最多的,基本都是些嫌弃嘲讽的话。” “杨琪萱是他的同班同学,最开始她在班上似乎是一个并不怎么起眼,总是不爱说话又有点胆小怕事的女生。” “余浩渊告诉过我,杨琪萱这个人成绩不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为人又很敏感,更不擅长和别人交流,所以她几乎没什么朋友,即使是偶尔有人想要和她打打交道,她也会因为自己的原因和别人闹得很僵。” “听说,她的家庭情况也很不好,她的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再婚,就再也没有管顾过她,之后她就被寄养在亲戚家,但是因为没有谁喜欢养不懂得讨人喜欢的别人家小孩,所以她和家里人关系也不怎么样,不管走到那里都很被人冷落。”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加重了她那副沉闷又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性子,本来就敏感脆弱的她又还喜欢一惊一乍,所以其实原本愿意靠近她的人也很少...” 唐缘缘听着言舒雅口中的描述,不由心里对杨琪萱泛起了几分同情,或许那个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女孩,她的心其实离死亡早就已经很近了,即使没有那个男孩的影响,她也早晚会败给自己的心魔招来别的鬼怪。 这样的人其实在生活之中很多,他们往往都独自一人站在人群里最不起眼的角落,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会成为他们生命的枷锁,那一道又一道的沉重锁链随时都会把他们推下万丈深渊。 有着悲惨糟糕的家庭状况和沉闷懦弱的性格,难以与人相处又活得盲目,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帮一把的话,那么就会慢慢被人群孤立起来,甚至成为欺凌的对象。 相反的,如果这种一直得不到关注的人要是忽然和某个人有了联系,他们心底的自卑往往会让他们无比在意这段关系,因为对他们而言不管那段关系是真是假,都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如果说,杨琪萱找到的那段关系就是余浩渊给予的所谓“感情”,那么此后的一切是怎样走到结局的,唐缘缘心里已经有所预料了。 不过从言舒雅的话里,她有几个感到奇怪的地方。 包括言舒雅在内,她见过余浩渊过去曾交往过的所有女孩的脸,也了解过她们的大致特点,她们身上要么比较优秀的地方,要么就属于长得比较出众的类型。 相较之下,杨琪萱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不觉得余浩渊那时是突然找到真爱幡然醒悟,因为他口中的话语和下一个对象言舒雅就证明了这个事实。 于是她看着短暂停下了讲述的言舒雅,问道: “像杨琪萱那样的人,她应该不会主动去找余浩渊这种焦点人物的吧?他们又是怎么在一起的?” 言舒雅眉头一皱,接着说: “余浩渊说,他之前会和杨琪萱在一起,纯粹是因为他在与兄弟们的打赌里输掉了。所以,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是余浩渊追的杨琪萱。” “这对没有什么朋友,也没人搭理的杨琪萱来说几乎是难以置信的事情,却同时也好像天上掉馅饼...她当时很快就答应了余浩渊的追求,并且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积极对待这段关系。” “我现在能想起的关于她的事情好像就这些....” 言舒雅说到这里止了声,看着唐缘缘等待她的反应。 “...这也太过分了吧....退一万步说你都知道这些事情,居然还敢和余浩渊继续谈...也是另一个意义上的不可思议。” 唐缘缘这回也听得皱起了眉头,虽然料到了一二,但是真的听到确认完全是另一个感觉。 在她看来这完全就是在拿活人当玩乐消耗品,欺骗感情这种不道德的事情,碰上心理承受能力强的,可能也就是表面上不欢而散,碰上心理成熟能力差的,可是会出大事的。 言舒雅听到唐缘缘那句感慨不由又别开了目光,眼神有些躲闪的忽而又说出了一句话: “额...其实....我和余浩渊在一起的时候...他甚至还没和杨琪萱分手。” “嗯?” 这一次唐缘缘和易淮同时发出了疑惑声,接着他们转头对视了一眼,完全没有料到这场伦理大戏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精彩。 唐缘缘从震惊中回神,随后故作一脸正经的说: “真是做得很出色的火上加油....” “我当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啊!不然我不会答应余浩渊的!!我也是之后才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分手!” 言舒雅看着她的吐槽半分笑不出来,焦虑的提高了音量:“我也是无辜的啊!要是早知道会因为这种事被记恨上,要是早知道他们还有这种关系,我宁愿根本就不认识他.....” “唔....我记得那段时间是你先去结识的高三学长,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唐缘缘略微回忆了一会,又摇了摇头,“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毕竟没有重来的机会。” 她那么说着垂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确认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后,突然又说:“嗯,那么这算大概知道了她的死前状态和动机,接下来的细节你想起来了行动时再说...我还有别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过,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昨天出了那几件恶鬼伤人事件后,学校就已经封锁了吧?你作为在学校里早就心惊胆颤了很久的人,不可能会想留在这里吧?早该离开这座校园的你,为什么会晚上出现在这种地方?” 言舒雅听到这个问题脸色变得煞白,她咬着下唇说:“我根本无法离开这所学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是早该离开这里了...本来该是这样的...学校封锁的那天下午我最快冲出了校园,搭乘我一直坐的那一路公交车,但是等我怀着紧张的心情好不容易等到车开到我家的那个站点,结果走下车的时候我却还停在学校的站台!” “地铁也一样,出租车也一样,我试了所有方法想要回家去,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一离开那些交通工具,我就会重新站在学校的起点站台。” “我曾也在这个过程中想过要问其他的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和我搭话,好像他们都看不见我一样,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人对我的行为有反应....” “我也试图打过电话或者用发信息的方式向别人求助,可是不管我和谁打电话,他们的号码都永远在占线中,无论我怎么发消息,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复我,即使在群聊里好像也没有人看得见我的存在!” “我也试着走回去过...但是我在回家路上走了很久,很久,但是不管那条路走多少遍,我都会回到这所学校!” 言舒雅的情绪越说越激动,似乎是因为这样的问题又重新激起了她之前所感受到的恐惧,她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头,脸上神色惊恐的继续说: “我逃不掉!我离不开这里!我眼睁睁看着这所学校里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没有选择...只能又返回了学校找地方躲起来...” 唐缘缘无声叹气,拍了拍言舒雅的肩膀示意她收敛些情绪,随后她看着言舒雅又一度满是惊恐的神色微微垂眼,轻声问: “然后,在回到学校里时,你碰到了变成女鬼的杨琪萱,并且和她起过冲突,之后才来到这里,对吗?” 因为一时受到了刺激而变得喃喃自语的言舒雅听到她这句话忽然抬起了头:“你怎么...” “因为你之前说过‘浑身冰凉的都是鬼’,所以你应该触碰过真正的鬼怪。而且我们发现你的地方在高三楼,但是如果是你自己选择躲藏的地点,应该不会愚蠢到跑到你不熟悉但是对方无比熟悉的高三楼来,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被她逼到这里的。” 唐缘缘略微停顿了一会,又说: “而且我们会来这间教室,是因为听到了你的惨叫声。但是我们来时没有在走廊里听到脚步声,你也是一副藏匿在角落的样子不像是刚被追逐的模样,易淮他们也没有感受到鬼气....” “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在你发出惨叫的瞬间,你碰到的恐怕也并不是那个女鬼吧?” 言舒雅猛然一怔,接着面色苍白的点头:“这所学校里的鬼不止一个!我发出惨叫是因为一个男孩,他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用力得好像要把我的脚拧断一样....直到现在都有痕迹!” 言舒雅说着附身拉起了自己的长裤,露出了脚踝上乌紫泛红的印记,唐缘缘打照着灯光望了一眼,一刹那间不知为何,她觉得言舒雅脚踝上的印记连圈起来,有些像在厕所里看到的血手印。 “脸...”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易淮此时突然出了声,冷声问言舒雅,“你有没有看见那个男孩的脸?” 言舒雅因他的语气一怔,本能抬眼去望易淮那双赤红色的眼睛,但很快她又狠狠打了个寒颤,低下了头不愿再与他对视任何一眼,接着支支吾吾的挤出了一句话: “我....没能看清他的脸....但是我好像...记得他的眼睛也是红色的....他...和你有点像。” 唐缘缘闻言一惊,原来自己觉得他们有相似之处并不是错觉。 但是此时她没有急着纠结这样的问题,而是皱眉思考起另一件事。 “言舒雅,目前为止所有的受害者都遭到了女鬼很明显的报复,但是你虽然和女鬼碰面过,到现在却只被那个男孩伤到了腿...”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在那时没有就此对你下手,而是要把你逼来这里?” 第一卷缘起 第四十六缘 另一人 言舒雅听着唐缘缘的话一怔,随之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我不知道...我之前也只是被她追赶来这里的...说起来她确实好像有几次明明能抓到我...但是....” “不对,可是这里又有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这么恨我吗?我明明也没有害过她!!!为什么我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她对那些女生也没有手下留情吧?虽然所幸其实她们之中还未出现人命,但是其实从她们受到的袭击来看,她的手段确实是足以令人毙命的。”唐缘缘摇头,“就算你觉得你是无辜的,但从受害人的视角来看,所有人都可以是加害者。” “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办?”言舒雅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抓住了唐缘缘的手臂,“你的这些同伴应该很厉害吧?!那即使是把女鬼消灭也是有可能的吧?鬼应该也有办法杀死对不对?” “对了...对了,缘缘你之前不是曾经把我从天台上带下来过吗?虽然我已经模模糊糊记不清那段记忆了,但是那一次我应该也是受到了鬼怪影响吧?那一次的鬼怪应该是被消灭了吧?” “只要再这样做不就好了?!只要把女鬼杀掉.....” “你觉得这样就能一笔勾销一切了吗?”唐缘缘打断了言舒雅颤抖的话,皱了皱眉头,“厉鬼是因怨念而生的,有些厉鬼如果怨念太重,即使是把它们打得魂飞魄散也不一定能够彻底解决问题,你以为这可以一劳永逸吗?”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停顿,垂眼声音低沉了几分: “而且厉鬼之所以成为厉鬼,就是因为他们本就在生前受尽了不公,如果就此简单的把它们从世上抹去,不觉得对他们而言太残酷了吗?” 她这话一出教室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除了言舒雅以外,就连之前不怎么对她们对话做出反应的易淮和洬都因为她这话而略感震惊。 “啊....”言舒雅被她这句话堵得不知如何开口说下一句话,因为唐缘缘和她想象的反应截然不同,这甚至让她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接着言舒雅紧拧着眉摇头放开了唐缘缘的手,低声说: “受不了了...你果然是说不通的疯子...你居然会去同情厉鬼那种东西...唐缘缘,你到底是不是人类?你不觉得说这种故作圣母的话很奇怪吗?” 接着言舒雅提高了音量:“我才不管他对们残不残忍,难道在你眼里人命还没有鬼重要么?” 唐缘缘却没有因为言舒雅这样反应而改变半分冷静平淡的态度,反倒是冲她笑了笑: “啊,别误会,我对厉鬼不是同情,只是在我的处事准则里,不管是人还是鬼做了什么都要付出平等的代价。 “我并不会因为杨琪萱的可怜就否认她伤害他人的事实,只不过是对于直接抹去她这种看似轻松却失去了很多线索的做法并不赞同。” “不过有一件事你说得没有错,我是从小和鬼怪一起长大的疯子,在我的世界里,人命并不一定比鬼命高贵。” 言舒雅看着唐缘缘的笑脸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反倒是一旁的洬和易淮都没能忍住轻笑出了声,接着靠在一旁桌椅上的易淮轻叹了一口气站直身子,瞥了唐缘缘一眼道: “你还真敢说啊,难怪你在人类里难找到朋友。” “不过是陈述一种我的价值观罢了,我们接下来要带着言舒雅一起行动,我只是不希望她对我的选择和立场产生什么误会,所以打算说清楚而已。” 唐缘缘那么应着易淮的话,耸了耸肩,又转回头面向了言舒雅:“这是我的合作诚意,当然了,有言在先,虽然我刚刚说了并不觉得人命比鬼命高贵的话,但是在这场和女鬼的博弈里,我并不觉得你们中的任何人罪该至死,所以,我们会优先保护你的性命。” 她又一次向言舒雅伸出了手,接着说:“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选择直接消灭对方的时候,我会选择救你的,这点我可以承诺,放心吧。” 言舒雅看着唐缘缘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心里五味杂陈,她此刻也完全看不懂唐缘缘到底是冷静还是疯狂了,对方的每一句话明明都说得很平和,也挑不出任何刻意和错误,但是她就是从中感到了一种难以反驳的气息。 可是不管她心里再怎么不舒服,她还是没有选择的握住了唐缘缘的手,毕竟唐缘缘现在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么,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该离开了。” 唐缘缘那么说着看向易淮冲他点头示意,后者明白了她的用意,转过身走在两人前面,几人沿着那堆被撞乱的桌椅之中开出的通路走,重新走出那间教室回到了开始的走廊。 “这里还是没有别的动静。”唐缘缘拉着言舒雅的手走出教室后就松了手,她在教室门口停步看向了两侧空荡的走廊,“一切还是来时的样子....易淮,洬,你们在我们刚刚谈话的期间有感受到女鬼的气息吗?” “没有。” 易淮的洬的声音同时响起,他们各自望向走廊的一侧,接着又分别开口说: “这座校园里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鬼气。” “不仅如此,之前厕所里本来还残留的丝丝鬼气似乎也消失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的模样,在这片找不到特殊的气息和地点可以锁定的校园还是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 “我们在教室里停留了有一会,即使是救下了言舒雅,女鬼和那个男孩也没有做出任何行动......我不觉得他们会是在等待我们悠闲地聊完天,那么他们是为了什么一直藏匿在暗处?” 唐缘缘又翻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她确实也是为了刻意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等待什么这点才选择在教室里和言舒雅聊那些话的,最后得到的结果如她所料,但是也仍有很多她还没能想明白的地方。 那就是他们在与言舒雅谈话之时他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和骚扰。 与他们他们刚走进高三楼时不同,刚来此时他们很快就在楼内遇到了充满引导意味的哭声,因此才去到了间诡异的厕所,而几乎是在他们刚打开那个奇怪的隔间的同时,言舒雅的叫声就响起了,所以他们才来到了这里。 这一切就好像是被谁决定好了的事情,通过一些特殊的引导让他们去特定的地方。 而且也确实是有那么一个存在...在这两处之间。 虽然回到这个夜晚的校园里到现在,她还没有见到过杨琪萱,但是她没有忘记这两个地方都曾出现过那个男孩。 唐缘缘曾在厕所之外见到过他,言舒雅也曾说是因为那个男孩抓住了她的腿她才会尖叫。 但越是对方这么做,她越是无法理解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因为先不说那间古怪的隔间,将她引来言舒雅这里的这种行为,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利于女鬼而是利于她的。 因为这样的话,唐缘缘至少不用等到最后需要和女鬼正面对峙的关头,才发现对方手里有活人的人质。 活人的人质....唐缘缘在心里低念出这句话,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她猛然转回头,开口问言舒雅: “对了,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和余浩渊联系过?” 言舒雅被她突然转头问的这个问题问得一愣,接着又摇头:“不....自从杨琪萱跳楼之后我就没有再和他联系了,想必他估计也会良心不安吧?” “尤其是其实那段时间里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杨琪萱的死就是因为感情....那种情况下他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我自然不可能若无其事的和他联系...而且我总能看到女鬼的幻影,光是那件事就已经足够把我吓得没有别的精力了。” “也就是说,余浩渊现在是什么状态,没人知道是么?”唐缘缘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那么余浩渊会不会也有可能被女鬼缠上了...甚至一样就在这片校园里?” “啊?” “杨琪萱连几任前女友都不放过,你觉得她会放过伤害她最深的余浩渊吗?会不会余浩渊其实也在这所校园里的某个地方,或者就在女鬼的身边?” 唐缘缘的话一语点醒了言舒雅,她不由又面色难堪了起来:“确实有可能...但是你打算干什么?难道你要浪费时间去找他吗?” “喂...我们更应该干的不是应该解决掉女鬼找到出去的方法吗?他明明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吗?万一他真的也被留在了这里,说不定只要让女鬼从他身上复仇成功,杨琪萱的怨念就消散了....” “她不是很喜欢他吗?她甚至为他跳楼了,那么一命偿一命也很正常吧?如果你救了他岂不是还有可能会激怒杨琪萱....” “住嘴吧,你还真是能够毫不负担的说出这种放弃别人的话啊。” 趴在唐缘缘肩头的洬出口了,打断了言舒雅那一段焦急的话。 “用着这种言论来自我安慰放弃别人也是理所应当...明明自己也是同样处境下被救的一个,你还真是能够将利己主义发挥到极致啊。” 第一卷缘起 第四十七缘 教室 言舒雅被洬堵得哑口无言,没能找到反驳它的话,但她的性子又无法让她就此接受一只狐狸的嘲讽和数落,只能神色尴尬的瞪着对方。 唐缘缘见状也只能叹气,抬手挡在它们之中挥了挥,摇头道:“不要说了,现在数落任何人都没有用,在危机面前有优先自保的心是常态。” “言舒雅,我能理解你,但是既然你希望得救也决定了和我们合作,就最好和我们一起行动,因为只有这样你的安全才可能有保证。” “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寻找余浩渊的踪迹这件事,我也希望你可以理解。” 言舒雅看着唐缘缘咬着下唇轻啧了一声,迈步前走到了她的前面。 “我不理解,我才不想理解你们,但是我有得选吗?” 言舒雅走了两步又回头,脸色不太好看的又说:“走吧,不是要去找余浩渊和那个女鬼的线索吗?反正我说不过你们也拗不过你,再在这里待下去我真的会疯掉,既然这样还不如速战速决。” “我带你们去余浩渊和杨琪萱的教室...还有那个杨琪萱的寝室,我也知道在哪。” “帮大忙了,本来我还打算排查寝室的。”唐缘缘笑起来,跟上了言舒雅的脚步,并且挥手招呼易淮也跟了上来,“不过先去教室看看吧,那里比较近。现在我们在学校里也找不到杨琪萱的踪迹,只能按顺序排查可能性了。” “要动就走快点,不过我不觉得这些事能够如你所愿就是了,我还是觉得你就是在多管闲事。” 言舒雅又补上一句话,停在唐缘缘肩头的洬不由又呲了一下牙,看着言舒雅走在前面的背影低声不满道:“没礼貌的小鬼....” 唐缘缘听到了它这句话,但最后却只是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演变成眼下这种令她自己都略有头疼的局面,言舒雅口中的某些话也未必是没道理,比如说要是她真的不多管闲事,她也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不管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因为在唐缘缘的眼里,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就算不上闲事。 于是一行人就转变了阵容跟在言舒雅身后走,但说是言舒雅走在前面带路,唐缘缘也并没有离她太远,毕竟在这片安静得可怖却又随时可能会变得危机四伏的校园里,她也无法预料到会出现什么意外。 言舒雅带着他们又上了一层楼,迈过走廊走向了尽头的教室,这一路上没有再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但是途中易淮和洬却说感受到了周围突然出现的若有若无的鬼气。 这让唐缘缘产生了几分危机感,不知为何听到他们口中所说的异变她就总会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隐约有些担心在片宛若这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之后接踵而至的会是无比可怕的事情。 女鬼的目的真的只有报仇这么简单吗?那那个男孩呢?出现在那间厕所隔间中的景象又真的只是简单的意外而已吗? 除了眼前的状况之外,她的脑中还思考担忧着这些问题,毕竟正是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次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才会执意要来学校调查的,但调查的结果没有抚平一丝她担忧的心,只是验证了她不好的预感并且抛出了更多的谜团。 但唐缘缘却没有把自己这些担忧和思考表现出来,只是跟着言舒雅一同走进了余浩渊和杨琪萱的教室。 走进教室时言舒雅在教室里扫视了一眼,她很快就指出了杨琪萱过去的座位位置,但是与之相反的,她来回看了几处才指出了余浩渊的座位。 “我记得杨琪萱永远都坐在教室后门的角落。”她说,“不过她的桌椅似乎已经被搬走了,现在什么也没剩下。余浩渊的位置里倒是还有点东西,看来学校没有打算因为这件事给高三放长假,所以他们的很多书都还放在这里。” “毕竟距离跳楼的事情有段时间了...一般来说会觉得忌讳吧,把她的课桌搬走也很正常。”唐缘缘望了言舒雅指出的那个角落一眼,发觉那片角落真的空空荡荡后选择走向了余浩渊的位置。 跟在她身后的易淮则停在了距离后门不远的位置,望着那片空荡的位置皱了皱眉头。 “易淮,怎么了吗?” 唐缘缘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一边拿起了余浩渊放在桌中的书本一边随口发问。 “奇怪...我在这里能够感受到那片区域残留的怨气...”他看着那片空荡的地盘那么说着,忽而微微抬手唤动身后的灵火,分离了一团冲向那片空荡的区域,那团小小的幽蓝色火焰飞跃至那块区域之上,接着又随着易淮的指尖轻动猛然一跳动。 下一刻,那团小小的灵火骤然扩大,宛若遇到了什么易燃物一般蓦然将那整片区域包裹,而那团变大的同时也变得半透明的灵火之中出现了红黑色交杂着若隐若现的丝线,那些丝线被灵火映照出的一刹那,宛若无数细长的爬虫感受到了什么威胁一般交织扭动起来,想要脱离那团灵火包裹的茧,但最后所有的丝线却都只因为易淮的一个握拳,就被他所操纵的灵火所压散吞灭。 “那是什么东西...” 目睹了这样一幕的言舒雅和唐缘缘都感有些错愕,言舒雅更是本能的都后退远离了几步那片后门,因为那样看起来有些恶心的线虫般的黑红交杂物论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是适宜靠近的事物。 “那难道是所谓的...怨气?”唐缘缘拿着手中的课本皱着眉做出了猜测,“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还会有留存...不过...怨气是能这么容易处理的东西吗?” “错了,根本就不是处不处理的问题。”洬突然发出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这种形式的怨气是不会真正的出现在人世的。” “这种由灵而生的负面情绪聚合体应该是彼岸的倒影才对。” “这话是什么意思?”言舒雅转头看向了从唐缘缘肩头蹿出落到了桌面上的洬,虽然她听不懂这种完全陌生的词汇构成的谜语,但是她却能从洬的反应里看出这不是什么好事。 唐缘缘却一听就明白了洬话中的深意,神色也许些凝重起来。 “这里也好,那个隔间也罢...不会出现在现世的东西出现在了这里,那么是它们被以特殊的手段转移到了现世,还是这片区域已经成为了异化的‘岸界’?” “原来你还知道‘岸界’。”洬似乎对此感到有些意外,转了个身仰头目光落在唐缘缘身上,唐缘缘也没有隐瞒什么,看着它出声回应道:“我的奶奶曾经和我说过有关于‘岸界’的故事。” “那我就不用做多余解释了。”洬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了易淮,“看来缘缘你的预感是对的,这里在发生的事远远没有我们表面所见的简单,这也绝不是一个刚出现不久的厉鬼能做到的事。” “因为其实世界上根本还没有绝对成型的‘岸界’吧?奶奶说过融化此岸与彼岸的界限是违反了‘规则’的...”她那么低声说着,回忆起自己年幼时段的记忆,本来她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却又忽而止了声。 唐缘缘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微愣片刻后又一次试着去回忆过去的记忆。 她觉得这段话应该还有后续,但是当她试着去回想时脑中却一片空白,好像之后的记忆被什么东西截断断片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她奶奶冉琳口中的后话。 而且这句话...是奶奶在什么情况下告诉自己的来着? 大脑开始隐隐作痛,唐缘缘有些头晕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没再试着奋力去回忆那段记忆,而是见好就收的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自己即使努力去回想也是徒劳。 等到头痛迅速缓解,她垂眼目光落在了洬的身上。 这是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记忆有异样,自己好像有什么没能记起来的东西,而那些东西不像是被“忘记”,而像是被“屏蔽”了。 自己过去被这样“遗忘”的记忆有多少?恐怕不止一段吧?为什么自己一直毫无察觉,直到此刻才想起来呢? 唐缘缘心里忽而生出一种陌生的恐惧感,之前为什么自己会认为自己的过去是“完整”的?洬曾问过她想不想知道“她的过去”,那么洬是否是知道这件事的? “唐缘缘,你不舒服吗?” 唐缘缘混乱的思绪忽而被易淮的声音打断,她立刻回神抬起头,目光恰好撞上了不知何时已回到自己身边的易淮那双赤红色的眼睛。 “我没事。”唐缘缘从易淮那双眸子里看出了几分担忧,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笑了笑,“哎呀,可能真的是吹冷风感冒了,觉得忽而头有点痛而已。” “不用担心,人类就是体弱而已...但是感冒也只是小事...” 她那么说着还真的咳嗽了两声,接着又晃了晃脑袋把手中拿出的课本放在了桌面之上,又说:“不浪费时间了,先看看余浩渊留下的东西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吧。” “如果他也像言舒雅一样被困在了这里,或者曾经在有一段时间里能够看见变成了女鬼的杨琪萱,那么出于害怕的心理,也许会留有什么发泄情绪或者想要求助的痕迹....” 唐缘缘说着这样的话在所有在场者面前翻开了被她随手拿出来的那几本书,而那几本课本被翻开的一刹那,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密密麻麻黑色涂鸦就冲入了他们的眼帘。 第一卷缘起 第四十八缘 看不见的笔记 被刻写在余浩渊课本之上的文字和涂鸦并非是学习的笔迹,而是数不清的求救信号。 “救救我”“我回不去”“她一直在我附近”“为什么没有人能够听到我的求救”诸如此类的话语被红黑色的笔迹交错留写在了那些课本上大部分的空白处,而这样求助般的笔迹也并非只出现在几处,而是那些课本的每一页几乎都有类似的痕迹。 那每一本课本之上所留下来的笔迹扭曲潦草而又带着几分疯狂,还有不少仿若连纸页都要划通了的地方,好像留下他们的主人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光是写下这样的东西就已经快要竭力。 言舒雅和唐缘缘站在一起看着那些课本上笔迹,这次两人都露出了一副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言舒雅好不容易压下去几分的恐惧又涌上了心头,她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被诅咒的不详之物般后退了几步不愿靠近,唐缘缘则紧皱着眉头快速翻动手中那本课本后又抓起了另一本,目光在其上留下的讯息里迅速扫过后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不对...很奇怪...余浩渊写下的这些信息这么明显,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发现?”唐缘缘那么说着又将自己拿出来的那些课本全都快速翻阅了一边,“这种东西哪怕只是摊开放在桌上也绝对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才对...”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课本,似乎是想要从那些诡异的求助文字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就算是普通的同学不想惹祸上身装作没有看到他的求助,这种留下如此疯狂诡异讯息的行为本身只要被看到了,应该也会被人在背后偷偷谈论起....” “但是我问过的那些人和他们提聊的八卦里都没有有关于余浩渊有这般异常的事...我记得学校里都在流传说的说法是出事后余浩渊也每天都像个没事人一样,除了几乎不再和同学搭话以外看不出什么异样的地方....这样的反应还受到了很多人的嘲讽...” 唐缘缘那么低声自言自语回忆着自己得到的信息,伸手轻轻摩挲过那些课本上留下的笔迹,而在她的指尖在手中课本上翻过几页后,忽而停在了某个地方。 她微微一怔,接着很快又往后翻手中的书本,一次又一次的确认自己所见的感觉和手中的触感,并在中途几次调用了灵力附着到自己的指尖。 “等等...”她做完这一切在言舒雅眼里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行动之时,忽然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了言舒雅身上,然后开口道: “言舒雅,你去余浩渊的抽屉里拿几本书出来。” “哈?为什么突然要我...你不是拿过书出来了吗?那上面的内容肯定也差不多,我就不用拿了吧?”言舒雅看着余浩渊的位置不情愿的摇头,原本有几分好看的五官此时却快要拧成一团,她才不想去碰那些看着就不吉利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被诅咒? “不,内容不是重点,总之你先拿几本出来然后翻开。”唐缘缘却很坚持她做这件事,出声又催促了一声,“你快点,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我...”言舒雅本想拒绝,却话还没出口就忽然被易淮冷声打断。 “按她说的做。” 言舒雅闻声一激灵,轻啧两声硬着头皮走上了前,从余浩渊的课桌里抽出了两本别的本子,然后用自己的手打开了那两本书。 这一次由言舒雅翻开的课本之上干干净净,其上没有唐缘缘手中课本的那般狰狞扭曲的笔迹,看起来和平日里正常的高中生课本别无二致。 “咦...什么也没有...”垂眼看到自己手中书本内容的模样后言舒雅心里舒了一口气,但同时也不由疑问出了声。“难道是我运气很好?还是说有信息的刚好都被唐缘缘拿到了?” 唐缘缘看到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印证了什么猜想一般,向言舒雅伸出了手: “把你手中那两本书递给我吧,然后你把课桌中的东西都拿出来。” “真是奇怪...”言舒雅抬手把自己翻开的那两本书递给了唐缘缘,没有选择的继续从余浩渊的课桌中拿出东西来,但是不管她拿出了多少,她拿出的书页和文具上都很正常,甚至干净得没有任何多余的字迹,跟别说之前那样看着可怖无比的求救信号。 等到言舒雅把余浩渊位置之中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完毕,确认没有一件物品还留有可怕字迹之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去看站在一边一直在接过自己所递之物的唐缘缘。 “看来留有信息的真的只有你最开始抽出来的那几本,不得不说你的运气...” 言舒雅这话说到一般就戛然而止,因为她还未说完后话,就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唐缘缘拿着自己刚刚递过去的最后一本课本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她递过去的那本书似乎在触及唐缘缘的双手那一刻开始,原本白净的书页上就开始宛若凭空生长出了诡异诅咒一般出现了与之前那些疯狂的笔迹完全一致的痕迹,那些黑红色交汇的笔迹密密麻麻的覆盖了原本看起来干净的课本,很快唐缘缘手中的那本书就变得和之前最开始抽出的那几本书一般如初一辙。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言舒雅难以置信的望着唐缘缘手中的课本,声音颤抖的说,“它是不是自己凭空生长出来的?难道说它真的是一种诅咒....?” 唐缘缘却轻摇了摇头,侧身给言舒雅展示了一眼被自己堆在身后课桌上的东西,那些器物都是从余浩渊的课桌中抽出来的东西,那些东西其实每一件上布满了可怖的笔迹,而言舒雅一开始认为的“没有笔迹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并不是它凭空生长出来了,它一直都被刻写在这些东西上。”唐缘缘看着言舒雅那么说,“只不过一开始它们是‘看不见的笔迹’罢了。” “其实不只是那些东西...我怀疑这张桌子本身或许也有。” 她说着又一次走到了言舒雅的旁边,停在了余浩渊的课桌面前,接着她指尖灵力调转,伸手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了那张课桌之上。 下一刻骇人的一幕就出现了,随着唐缘缘的灵力调动,那张原本看起来和周围无异干净空荡的课桌之上忽然仿若蜕去了一层看不见的皮,密密麻麻而又可怖的文字笔迹又一次慢慢的在课桌之上浮现,黑红色交汇扭曲的字体刻印在那张课桌之上,比起之前所有的物体都更加来得密集恐怖,甚至很多地方的文字都早已拧成一团凑成了看起来十分古怪的涂鸦。 “果不其然...”唐缘缘看到这一幕出现没有半分意外,只是叹了口气继续说:“难怪他的讯息里总是说自己写下的东西没有人能看见,也总说自己不管说什么也无法向人求救。” “怎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言舒雅面色凝重的看着唐缘缘出口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缘缘听着她的问题抬起头和她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刹后出口回答: “余浩渊的情况应该比你还要糟上许多...他不单单是作为人类被女鬼缠上了这么简单,很可能他现在...甚至更久之前的状态,就已经不能被称其为‘人类’了。” “这些笔迹应该是身为‘灵’的余浩渊留下的痕迹,他在写下这些东西的一开始,估计也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因为普通的鬼怪对现实的影响程度有限,所以他的言语和行动是很难被普通活人察觉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说没有人能够听到或者发现他求救的原因,这些他所刻写留下的痕迹也是在接触到我的灵力之后一段时间才开始渐渐复原。” “他的灵魂应该早就不知道被谁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抽离出来了,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禁锢在这个地方,从他留下的讯息里可以看到这点,所以他才会在自己座位的所有位置都写上求救的讯号,只是可惜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身为鬼怪的他。” “而现在,他的灵魂似乎已经被带离这里了...” 唐缘缘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又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回望站在不远处的易淮,出声问道: “易淮,你能够将元魂离体的魂魄送回本来的身体吗?” 易淮对于唐缘缘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意外,但片刻沉默后却摇了摇头。 “那只能看他丢失的三魂七魄和自身的身体吸引力了。说实话这种救人的招数多是你们人类道士做的事,我很少会做救人的工作,如果是清扫一类的工作我还比较擅长。” 唐缘缘听到他的答案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但是却也没有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而是看着他的眼睛安静了一会,又突然笑到: “但你曾是还愿人吧?如果我许愿,你能不能做到那种事?” “我是不会再实现你那种愿望的。”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我答应陪你来这里只是为了保护你和调查清楚这里发生的事情,至于其他人我根本就不在乎也没有救的义务,更别说是救那种家伙。” “我知道啦。”她笑了笑,“放心吧,我只是问一问而已,没有打算让你救余浩渊。” “我曾经在奶奶留下的书上看到过引魂离体的方法,魂魄离体不超七日的人回魂概率还很高,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自己来的。” “走吧,这里的线索到此为止,也没能发现杨琪萱的踪迹,节约时间,我们下一个目的地去女生寝室。” 在和易淮交流无果后,唐缘缘立刻决定转变执行下一步的计划,率先走向了离开教室的大门,言舒雅四下望了一眼,最后不敢怠慢的紧随其后。 “如果今晚能够结束这一切的话一切都还会来得及。” 走在前面的唐缘缘没有走出几步就忽然低声自言自语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落到了言舒雅的耳朵里,后者不由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又冲她发问到: “为什么一定得是今晚?” 唐缘缘闻声注意力落回言舒雅身上,听着她的问题思量片刻,给出了回答。 “因为今天的日子很特殊。”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选择今夜返回学校解决调查这些事情吗?”她轻声说,“因为今天....” “正好是女鬼杨琪萱跳楼死去的头七。” 第一卷缘起 第四十九章 前往寝室 唐缘缘一行从高三楼离开之后,没有在校园里别的地方多做徘徊,而是迅速前往了校园中的女生宿舍,并在言舒雅的带领下很顺利的就抵达了杨琪萱所曾住过的寝室楼下。 他们在校园里行走的这一路都十分顺利,顺利得有些令人感到反常,因为这所校园似乎除了他们以外好像真的空空如也,既没有多余的人影,也没有多余的鬼影。 “这也实在是太安静了....”直到唐缘缘走到女生宿舍的寝室楼下,她也仍旧不由发出如此的感慨。 因为今夜的校园实在是静谧得可怕,而这样空无一物的静谧环境待得越久,她就越发的觉得不太舒适,好像这整座校园都受到了什么特殊的影响,被笼罩在一片看不见的浓雾里。 这样的感觉是她以前在处理那些鬼怪事件时从未有过的,毕竟过去她所碰见的鬼怪对现实的印象力大多十分有限,而越是对比,她就越觉得这件事可能远比自己一开始想象得要更为危险。 所以唐缘缘越是在校园里深入,就越发庆幸自己说服了易淮和洬陪同自己一起前来,不然如果真的只剩她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局面,光是想象都难免会令她有些发怵。 唐缘缘尚且如此,此时这座突然好像变得无比陌生了的校园在言舒雅的眼里就更不用说了。 自从出了高三楼的教学楼后,她便不再敢像之前那样大摇大摆的走在唐缘缘一行之前,而是越走越贴向了唐缘缘的身边,直到后面甚至巴不得与唐缘缘寸步不离。 因为即使是言舒雅,也能很明显感受到学校里这反常的死寂得可怕的现状,而这样的死寂并不意味着安全,相反代表着藏匿在暗处的危险无处不在,可以说这所不对劲的校园里危机四伏。 之前言舒雅在被女鬼追逐逃窜时根本无心关注校园里此番异样的景色,之后躲藏在教室时她也因为恐惧没能注意学校里的现状,直到此刻真的走出了那栋高三楼,一路望见现在的校园里这副模样,她心底才攀升起了无法磨灭的恐惧感。 言舒雅大概在此之前从未想象过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会变成这般如此可怕的模样,夜色之下的校园里每一栋楼房的黑色窗户都好似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没有人知道那些角落和那些楼栋里藏匿着什么,但是无论是谁都觉得在这样表面一片死寂的校园里,实际上暗中有无数可怖的黑影在涌动。 言舒雅紧紧挨靠着唐缘缘的身侧走,甚至在最开始离开教学楼之后就选择老老实实的一路低着头只看前路,不敢再向多余的地方张望,似乎生怕自己下一个瞬间就从某个角落里突然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唐缘缘一行人因为言舒雅的加入,在行进的路上变得相对寡言少语了起来,因为言舒雅的存在本身十分尴尬,她不敢向除了唐缘缘以外的洬和易淮搭话,唐缘缘也碍于言舒雅的存在不方便和易淮与洬进行一些言舒雅不该了解的对话,所以他们就如此一路大部分时候保持沉默,直到终于抵达杨琪萱所曾居住过的宿舍大楼楼下。 他们抵达女生宿舍楼楼下后并没有急着立刻进入大楼,而是先停在宿舍楼外观望了一翻,直到易淮和洬都确认暂时没有在楼栋中感受到什么危险气息时,他们才打开了尚未完全上锁的宿舍门,走进那栋有些凉飕飕的女生寝室。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走进我们学校的学生宿舍...” 唐缘缘走进宿舍大楼时在一楼那说不上宽敞的大厅里张望了一圈,大概熟悉了一下宿舍楼内的布局,轻声说道:“感觉这栋女生宿舍楼似乎比想象中还要阴冷一点...不过好像这几栋楼本身就是背光而建的,或许阴气也会因此重一些吧?” “搞不好就是因为这样才总是出现不吉利的事。”言舒雅拧着眉头小声那么说了一句,“我记得被袭击的那几个女孩有一半都是住学校的女生寝室。” 唐缘缘她们的学校属于半封闭制,所以并没有强制要求所有学生的都在学校住校,相对来说走读生的占比会比住宿的学生更多,但是即使如此在较为庞大的学生基数之下,校园中的住宿生也并不少。 而在学校里会住在学生寝室的学生们,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为了节约时间方便学习而选择住宿的,其他大部分都是属于家里离这片城区较远,又或是从外地考来的孩子。在这其中还有一部分人是属于家庭关系并不和睦,或者不被家长重视只能选择独自一人在外生活的学生...比如在家庭支离破碎后本就只是被寄养的杨琪萱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信息和故事都是唐缘缘从言舒雅那听来的,起初唐缘缘还很好奇为什么言舒雅会对杨琪萱甚至余浩渊其他几位女友都那么了解,后来言舒雅很不情愿的说自己最开始出于一种好胜心,追问过不少关于余浩渊前女友的事情。 当时言舒雅的目的是从中找到一些优越感,如果她知道有一天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她一定打死都不会愿意和余浩渊扯上联系,更别说再掺和这些事了。 “余浩渊说杨琪萱住在四楼的414,之前我趁着陪班上同学来拿过东西的时候也恰巧碰到过她。”言舒雅一边跟在唐缘缘的身边一起走上楼梯,一边回忆道,“她看起来似乎确实是那种比较阴沉内向独来独往的人...似乎和室友关系也不怎么样,因为上次来的时候,我恰好看到她在和室友吵架。” “吵架?”唐缘缘闻言皱眉,“她不会还被校园霸凌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言舒雅摇了摇头,“我没有细听,但是那次应该只是因为她放置东西的生活习惯在吵架,好像是她室友说她有什么怪癖...” “看起来这个名叫杨琪萱的家伙会被选中...也许也不全是巧合。” 和易淮一样跟在两人身后的洬突然也开口接了话:“生前越是不合群受到欺辱的人,死后的怨气往往会越重,她能够成为厉鬼,甚至可能是较为特殊的厉鬼,或许就是因为有什么东西背后看中了她的这个特性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什么东西会一直惦记着人希望把人变成厉鬼不成?”言舒雅狠狠打了一个寒颤,脸色又变得不好起来,“你这样说得好像这些鬼怪无处不在...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些东西...而且还会离现实这么近。” “它们本来就无处不在。”唐缘缘不以为意地说,“某种意义上来说鬼怪虽然不属于现世...但是由人而生的厉鬼却是某种程度的人间原住民。” 言舒雅脸色又白了一茬,她回头偷偷又看了一直跟在她们之后的易淮和洬,凑到了唐缘缘耳边小声问道:“说起来缘缘你真的是生来就能看到这些东西的吗?你难道都不会觉得这些东西恶心可怕吗?” “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这是传言和玩笑不成?”唐缘缘笑了笑,“这些东西本来就一直存在在我们身边,因为我一直能看到,所以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有些东西你习惯了之后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一顿,又接着说,“毕竟鬼怪也并非全是蛮不讲理的疯子,有时候它们的恶可能还比不上复杂的人性,所以虽然会有些主动找麻烦,但问题也不是很大。” “当然,只要你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她又道,“就好像那句老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是吗?” 唐缘缘说这话的时候又望向了言舒雅的眼睛,但后者则很快就心虚的回避她的视线,唐缘缘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无声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言舒雅虽然表现出了一副被迫积极合作的样子,但是估计仍旧还隐藏了有些没说出来的关键信息,比如她最开始向自己求助时所说的与杨琪萱生前所见的那最后一面的细节...当然她不愿说,唐缘缘也没打算现在逼她开口。 在唐缘缘和言舒雅的小声谈话中,他们不知不觉已经从一楼大厅走到了四楼的楼道间,唐缘缘在迈入四楼的走廊之前缓慢停步,回头与易淮和洬各对视了一眼,然后轻声说: “易淮你断后吧,洬和我们一起走在前面开路。” “虽然你们说在这栋楼里感受不到鬼气,但是寝室毕竟是杨琪萱过去一直生活的地方,教室里尚且留有怨气,那么寝室也还有不安因素存在的可能性。” 易淮眸光落在唐缘缘的身上微微一闪,闻言无声点头,而洬则立刻从她们身后一路蹿到了唐缘缘的面前,率先迈进了四楼的走廊,然后才半转回身冲唐缘缘点头:“我们走吧。” 确定前后的安全都有了一定的保障后,唐缘缘才终于迈进了四楼的寝室的走廊。 学校的寝室构造是面对面的房间模式,所以这一层条长廊只有走道两侧接对楼道的尽头处有设有墙窗,而走廊之中除了两侧窗户之外透进的轻弱月色以外,就是一片可怕的漆黑,中途无法看见任何光亮。 而从走廊的这一端望,即使是同样有洒入几分月色的另一端窗户所洒落的亮光也微乎其微,甚至照亮不了一片小小的角落。 黑暗而又阴冷的走道里会藏匿着什么东西无人知晓,唐缘缘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手机手电,听到身后响起了言舒雅的低语。 “杨琪萱的寝室就在这条走道的最中间。” 第一卷缘起 第五十章 寝室门 惨白的手电灯光打照在寝室走道灰暗的地砖与墙面上,印出了几分万般瘆人的反光。 唐缘缘握着手机迈步紧跟在开路的洬身后,听着这条空旷的走廊之中自己一行的脚步声有些杂乱的回荡。 她手中的手电光亮总是会不停的在身侧转动,扫过自己所走过的走道身侧两旁的寝室门牌,默数着再前进多少扇房门就是自己需要抵达的地方。 杨琪萱的寝室恰好在这条走廊常年不见光亮的最深处,这似乎一听就是容易积攒阴气的地方,唐缘缘不知道这是单纯的巧合,还是本就是事情会走到这一步的缘由之一。 言舒雅似乎很不喜欢这条阴冷的走道,即使她被夹在一行之中最为安全位置,她也仍旧一副充满了不安的模样,甚至表现出了某些异样,因为她似乎在紧张张望黑暗前路的时候,本能有好几次似乎想要停步或是去拉住唐缘缘的手阻止她前进,可是最后却都没付诸行动,只是硬着头皮向前。 而走在前面的唐缘缘也能够察觉到她们每前进一步,言舒雅的不安和抵触似乎就会更加多上几分,好像靠近杨琪萱的寝室本身对她来说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似乎与言舒雅之前的描述不太相符。 如果说言舒雅完全不知晓杨琪萱的寝室到底有什么,那么她应该不会出现这么抵触的情绪。 但考虑到也不知道言舒雅到底是真的没有合作诚意还是不敢开口,唐缘缘也没有选择在这个关头刻意叫住她,毕竟此时无论做些什么似乎都会让言舒雅再度应激。 于是她们就这般一直前行,直到唐缘缘手中手电的灯光终于照亮了414的寝室门牌号。 唐缘缘在414寝室门口停步,低头和在门口转圈的洬对望了一眼,然后伸手试着推了推寝室的房门。 出乎她意料的,杨琪萱的这扇寝室房门是虚掩的,她只是轻轻伸手一推吱呀的房门声响就在空寂的走道里回响了起来,那扇寝室房门也随之被她推出了一小道门缝。 出于警惕心唐缘缘立刻收回了手,没有一次将那扇不知背后藏有什么东西的门推开。 “这扇门居然没有锁...”唐缘缘看到被自己推开的门缝后有些诧异,因为来时她也曾试着推过其他房间的大门,而那些寝室的大门大多都是上锁的,并无法被轻易推开。 毕竟这段时间学校里出了这么多起意外,校方为了查清真相和避嫌早早的就安排了学校里的学生放假回家,这点上自然也是包括常住学校的住宿生的。 而住宿的学生们虽然返回了家,但也仍旧需要返校,所以他们都会把很多生活用品留在寝室里。既然留了东西在寝室,那么自然很多人自然都会选择将其上锁,所以一般的寝室门推不开才是正常的。 当然,杨琪萱的寝室没有上锁这件事本身很快就在唐缘缘眼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她没有推开那扇门多久,就从那道仅开了小小一道的门缝里发现了这扇寝室门的异样。 在这片大部分寝室门都是老式门锁的宿舍楼里,寝室的宿舍门都是可以从里外两边分别反锁的,当初唐缘缘还曾听过住宿的学生抱怨这样的设计有多不方便。 当然,既然本身是适用于多人群居生活的宿舍楼,那么学校的的门锁就并不会设计得很精细,大部分利用一些简单粗暴的方法就能打开,甚至门锁本身也很容易被破坏。 而唐缘缘就从杨琪萱的寝室大门内侧的门锁上瞥见了被砸得面目全非得痕迹。 杨琪萱的寝室门并不是没有上锁,而是被彻底破坏了。最奇怪的是,门锁是从寝室的内部被破坏的,那么也就意味着这间寝室内曾经有什么东西存在甚至逃出来过! 这难道才是女鬼杨琪萱真正的苏醒地?还是说杨琪萱曾经回到过这里? 不管事实到底是如何,这里有异样至少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女生宿舍确实应该有些有价值的线索...至少曾经有过。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唐缘缘决定对这间寝室一探究竟,确认洬还未发出危险预警之后,她再度伸手,决定这次彻底推开这间寝室的房门。 而就在她抬手要推门的前一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言舒雅却忽然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臂,随后声音颤抖的小声惊叫道: “等,等一下!” 言舒雅这一举动不由让唐缘缘错愕的回头,而她一回头就撞上了对方那张堆砌满不安的脸。 “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我曾经听到传闻说过也看到过...杨琪萱在寝室养了小鬼!” 养小鬼...怎么越变越邪乎了? 唐缘缘闻言皱起眉头正要回话,下一秒却被突如起来的变故给打断了。 就在她们之间这短暂停顿的片刻,那扇没有人去推动的寝室大门却蓦然自己打开了,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影子从寝室之内拉开了那扇门,倒灌的凉风豁然从走道的另一边尽头袭来,像是有什么逃窜的风流一般涌进了那间自己开敞了的寝室。 洬见状立刻俯身对转寝室的大门呲牙,浑身的白毛随之竖起,提竖的尾尖冒出了一撮略微的火焰。 “喂...怎么回事...”言舒雅目睹眼前这副古怪的景象浑身一激灵,原本拉着唐缘缘的那两只手立刻就换成了紧紧抱着对方的手臂。 而从很早开始就一直走在队伍最末尾的易淮此刻却终于走上了前来,他一把拨开了挤靠在唐缘缘身边堵住了进门处的言舒雅,独自迈进了那间洞开的寝室。 易淮抬手呼唤自己身后那团跳动的灵火,灵火随之分割成两半,一半悄无声息的在两人一狐之后形成了包围的火墙,堵住了左右贯通的走廊,另一团灵火则随着他的抬手冲入了那间诡异的寝室之内,四下在寝室之中环动飞舞了一圈,随后落在了一面墙柜之前。 蓝色跳动的灵火在墙柜面前跳动了片刻后撞入了其中一个上锁的柜子,下一秒又从中迅速钻出,而那面柜门也被随之撞开。 寝室之中忽而有悉悉索索的恶魂叫唤声响起,接着不少模糊的人形或动物影子从寝室的各个角落钻冒出,一股脑的飘涌向了那扇柜门之中。 “鬼....全是鬼...”靠在唐缘缘身后的言舒雅见到这一幕觉得自己腿都在发软,“她的寝室怎么会有这么多鬼?” “那些影子大部分似乎都是残魂.....”唐缘缘没有被那一幕极具冲击性的画面吓到,反倒注意到了那些看起来可怕的鬼影的不对,“学校里应该不会出现这么多残魂才对....” “这些东西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易淮望见那些残魂全都钻入柜中后放下了手,“它们应该是被刻意收集来的,大部分比一般的残魂还要残破...甚至有些还有拼凑的痕迹。” “怎...怎么回事!!不是说这附近没有鬼气吗?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鬼?” 言舒雅脸色苍白的望了望洬又望了望易淮,最后小声的在唐缘缘身边耳语问道: “缘缘,你的这些帮手到底靠不靠谱啊?” 当然她的问题并没有躲过洬的耳朵,后者回头眯眼冲她呲了呲牙,出声道: “这间学校的很多地方现在估计已经不能用原来的手段判断危险了。这里的一切因为部分‘岸界’的出现似乎已经变得不太对劲...部分鬼气好像也被什么东西吞噬屏蔽了。” “所以即使是出现这种情况也不能算是意料之外。”唐缘缘接上了洬的后话,她早就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会刻意在每一步前进里都保持警惕,“而且从目前我们进入校园起遇到的情况来看,很多地方的异状似乎都需要我们特殊接触才会显现。” “我一直觉得有种有谁刻意引导我们的感觉...希望这只是我的错觉。”唐缘缘那么说着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了站在几人最前方的易淮,出声问: “说起这点....易淮,你还有什么额外的发现吗?” 易淮闻声回头,与她短暂对视了一眼,接着点了点头,抬眼目光又落向了她们身后的火墙之外。 “从我们走进这条寝室走道开始,走道的两头似乎就有股令我很不舒服的气息在徘徊。”他说,“不是妖气也不是鬼气,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总之我们或许该更小心些。” “所以这是你特意用火墙包围走道的原因吗?”唐缘缘说着也不自觉向幽蓝色火墙外张望了片刻,可惜她的目光越不过那道高墙。 易淮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接着侧了侧身,向房间内偏了偏头。 “这间寝室里大概的东西应该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进来吧,如果要调查现在就是好时机。” “好。”唐缘缘应声迈步走进了寝室之内,言舒雅则出于不愿进入这间房子放开了她的手留在了门口,她走进寝室的屋子先是环视了一圈,确认了自己没有再感受到那股阴凉气,然后走到了易淮的身边冲他笑了笑。 “辛苦啦!”她那么说着拍了拍易淮的手臂,“看来你确实很适合做清理工作....” 易淮闻言眉头一挑,也不知道唐缘缘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但他没出言反驳,只是看着她那张笑脸,心里本来因为那股气息而涌起的烦闷心情不自觉消散了一点。 唐缘缘则没有把注意力多在他身上停留,而是夸赞“犒劳”了易淮一下之后就又绕过了他的身边往前走,直步走向了那面靠墙的床柜。 第一卷缘起 第五十一缘 柜中物 唐缘缘将手中的手电灯光打向那面本该是放置个人储物的床柜,照亮了那扇被易淮打开的柜门。 杨琪萱寝室之中那扇被灵火打开的柜门之内,是一个被布置得与小型祠堂无比相似的供奉台。 那间小小的方形储物柜内,最靠外显眼的部分放置着两柄烧至一半的白烛,白烛中间则摆放着一个用半透明罐子封闭着的黄黑色硬质物品,那形状呈半球形的骨片般造物呈现着暗血色的光泽,在手电的白光下与半透明的罐子一起反射着奇怪的暗光。 唐缘缘望见这片小小供奉台的第一眼就觉得它无比邪门,即使她没有易淮和洬那般对鬼怪的感知能力,她天生的灵感也在告诉她那道小小的供奉台上沾染了不少的污秽之物。 “她真的在养小鬼...”唐缘缘一边走向那扇开敞的柜门一边皱着眉头轻声自言自语,“而且似乎不是一般的小鬼....” 她这般轻声感慨着打算靠近那面柜门,本来是想再靠近些观察那扇柜门中放置的东西,但是却在临近那扇柜门前不到两米之处被易淮伸手拦住了。 “别独自靠的太近,那个寄托物之上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脏东西。” 易淮望着柜门里的东西低声开口,接着迈步走到了唐缘缘的前面,“如果要仔细查看还是我来吧,至少你最好不要亲手碰这些东西。” “那些东西连你也清理不干净吗?”唐缘缘有些意外易淮的反应,他之前不是连教室里的怨气也能轻易清除的吗?明明刚刚灵火都撞开了这扇柜门,怎么会没有一并吞噬那些脏东西? “...我只能说附着在那些东西之上的力量有些特殊...”他回应到,最后又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和我极其相似的特殊...” 唐缘缘没有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只是忽然又回神,想起柜门敞开的时候还有不少残魂钻进了这间柜子里,但是此时她却从柜子里看不到任何残魂留下的痕迹...就好像那些残魂被柜中的东西吞噬了一样。 能够吞噬魂灵的东西多少都有些危险,因为对大部分鬼怪而言,都是只有实力更强的才能吞噬更弱的,所以能够一口气吞噬这么多魂灵的东西自然值得警惕,即使被吞噬的魂灵只是残魂,也意味着它有不小的危险性。 “那就拜托你了。”唐缘缘思考了好一会才如此开口,安分的跟在了易淮的后面。 虽然她总觉得什么事情都麻烦易淮并不好,毕竟其实严格来说对方是自己硬拖着来的,但既然此时此刻他都那么主动开口说要帮她了,她自然也不会拒绝对方的好意。 而且她总感觉似乎随着在校园里事件调查的推进....易淮似乎也没那么轻视这件事了,毕竟这里确实发现了远超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 唐缘缘如此想着深吸了一口气,与易淮一同走到了那间说不上大的储物柜面前,在后者的拦护下仔细观察起了放置在储物柜里的东西。 “这个罐子里装的确实很像是婴儿的头骨....看来杨琪萱被盯上确实也没那么简单...养小鬼确实是很容易被反噬的。” 因为能够更加清晰的观测到了罐中物品的形状,所以走近了储物柜唐缘缘更加肯定了自己判断。 她曾听说过有关养小鬼的民间迷信,也在过去见过不少类似的小鬼,所以对此还算熟悉。 养小鬼是一种民间利用早夭的小孩骸骨召唤小鬼灵魂,然后再用食物甚至血液作为祭品,驱使小鬼替自己做事或是带来好运的迷信做法,这样的做法虽然确实是能招来一些鬼怪或者改变部分运势,但基本到最后尝试者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有些人还真会给自己找事做。”易淮闻言冷笑一声,“驱使鬼做事可是要看自己的命数和阴德够不够用的,而且养小鬼是最容易招来其他阴晦之物的事情之一。” “那些连投胎都没有权利的早夭小鬼其实很容易变成其他厉鬼的食物,长期养着这东西就相当于在吸引厉鬼吞噬,很多时候供奉的东西养着养着已经易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他那么说着伸手取出了那个装着骨头碎片的罐子,垂眼端详了一会,又说:“现在附在这块头骨之上的早就不是最开始的小鬼了...不,应该说它上面没有任何灵魂,但是它变成了一个吸附灵气的链接物....连接着它真正的主人。” “它的主人会不会就是这一切的背后操纵者?” 唐缘缘盯着那块头骨如此喃喃了一句,看着易淮做出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举动。 易淮将那罐装有头骨的罐子扔进了他身后跳动的幽蓝色灵火里,而那罐头骨则在落到那蹿火苗中后很快就凭空消失没了踪迹,唐缘缘一脸错愕的望着他发问到: “额,你把它烧了?” “不,我只是用了一些手段把它保存了起来。”易淮轻轻摇了摇头,“它带着的气息有值得我带走的价值...除了那些气息和堆存的灵力以外,那罐头骨上也没有什么别的秘密了,所以我把它收了起来。” “哦...原来如此...”唐缘缘听完舒了一口气,早说你还有这便利功能嘛,吓得她以为他一个心情不好就把线索烧了呢。 至于带着那个可能与幕后黑手有联系的东西会不会对他们的行动有影响,唐缘缘反倒并不担心,毕竟她觉得此刻他们的行动其实也就是在对方的眼皮底下转,也没有什么隐蔽可言。 而且她能察觉到易淮似乎确实不太愿意她多接触那罐东西... 既然东西已经被易淮收起,唐缘缘自然也没有再多惦记,而是重新把目光转回了柜子里,仔细打量了柜中乍一看变得有些空荡的空间一会,随后又探头看了看这面储物柜的侧面,接着开口。 “这个柜子从侧面看似乎没有这么窄....这间储物柜里会不会还有东西?”她那么说着伸手指了指柜中那面似乎和周围有些些许色差的后壁,“易淮,你试着敲一敲那块最里面的柜板,看看是不是空的。” “嗯。” 易淮应声又一次伸手,取出了柜中碍事的白烛,接着如唐缘缘所说敲了敲最靠里的柜壁。 如唐缘缘所料的中空敲击声响了起来,她望着易淮敲击了几下里壁之后又将手移到了其他的柜壁上,做出了同样的敲击动作。 “似乎材质也不一样。” 易淮轻声说着,没有等到唐缘缘再开口,主动伸手推了推里壁的四角,最后发力推动了那面里壁的左下角,那面看起来像柜壁的遮挡物随之倾倒,变成了一块有点重量的栏板到在了易淮的手上。 “居然真的是隔层...为什么杨琪萱会在自己的储物柜里加这些隔层?”唐缘缘看着易淮顺手将那块栏板也拿出了柜子,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而且明明特意做了隔板,却把养小鬼的供奉物放在这么显眼的外侧...” 她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奇怪行为,还是隔板后藏着比养小鬼更重要的秘密? 唐缘缘一时实在是无法理解杨琪萱的想法,只能如此大致猜测,但当她看清隔板之后存放的物品是什么的时候,很快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放在柜中隔板之后的东西,不过是一小瓶早已分层的血液和一些杂乱的纸张本子。 没有看到预想之中更为可怕的“收藏品”让唐缘缘松了一口气,但是她却怎么也想不通除了那瓶血以外的东西有什么价值被藏在隔板之后,总不能那只是杨琪萱随意堆放杂物的地方吧? “要不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看看吧?”唐缘缘松了一口气后和易淮对望了一眼,“虽然不知道那些纸张上写了什么...嗯...应该不可能那么巧是日记吧?”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唐缘缘说着耸了耸肩膀笑了笑,但是很快她又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得为时过早,毕竟像杨琪萱这种内向又没有什么朋友的人,如果平常她也需要一些情绪开导,即使是写日记似乎也不奇怪。 易淮似乎已经习惯了唐缘缘什么都会保持一定好奇心调查的性子,于是没有多说什么将隔板之后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他将那瓶已经分层的血液晃了晃确定没什么特殊之处后放到了一边,接着又把其中的纸张和本子递到了唐缘缘的手中。 “这些东西应该没有什么特别,你直接翻开看也可以。” 唐缘缘接过那些叠纸制品,粗略的翻了半天,最后从中挑出了一本说不上厚的陈旧本子。 那本陈旧本子上似乎很多页数都沾带着零零散散的血渍,而且其上带着密密麻麻的折痕,一看就是被经常翻动曲折带在身边的模样,当然,她挑中那本本子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在快速翻阅的时候瞥见了其上几篇的文字记录。 她手里拿到的东西居然真的是日记,而且还并不是平常那种用于记录生活和抒发感情的零散日记,而是杨琪萱专门用于记录各种召唤灵异事物的尝试的日记。 甚至其上还记录了部分她刚刚开始养小鬼时的经历... 唐缘缘神色复杂的翻了翻手中的本子,一边感慨着没想到居然还能再碰上这种疯狂的灵异爱好者,一边又觉得无比讽刺。 她曾经那么努力的找寻过见到鬼怪的方法,如今却因为错误的死亡变成了包含怨念与不甘的厉鬼...这怎么又不是一种世事弄人呢? 第一卷缘起 第五十二缘 日记 唐缘缘在最初的感慨结束之后,认真的翻阅起了那本杨琪萱留下的诡异日记。 而她越是仔细阅读那本日记里记录下的内容,就越对这本日记的存在感到震惊。 因为这本可以算得上是杨琪萱“灵异作死记录”的日记里,实在是记载了太多令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作死方式,而且从笔记里的记录来看,杨琪萱对于见到鬼怪这件事情似乎出乎意料的执着。 独自玩笔仙,请筷鬼,找镜仙,玩浴缸游戏...杨琪萱的记载里她几乎将所有能够独自一人完成的,可以招来鬼怪的通灵游戏都尝试了一个遍。 日记里似乎还提到了不少她独自去到人烟稀少的公墓或坟地去寻找鬼怪的事情,这些记录看得唐缘缘匪夷所思。 她能够从日记中看出杨琪萱想要寻找到鬼怪存在的意图,看上去杨琪萱似乎对一项不知何来的理念深信不疑,那就是“真正见到鬼怪就能够改变自己这种命运”这样的无稽之谈。 因为杨琪萱的日记里多次提到了她想向鬼怪询问自己的命运,想要提前知晓自己的未来,也很明确的表示出了希望用一些代价甚至包括部分寿命改变自己的命格的想法。 唐缘缘不知道杨琪萱这样的疯狂是从何而来的,同时她也实在是无法理解杨琪萱那么好端端一个人为何对鬼怪如此执着。 因为她身为从出生开始就能够见到与常人不同世界的人类,所以并不觉得能够见鬼是什么值得追崇的稀奇事,而且她对鬼怪颇有了解,知晓其实并不是所有鬼怪都有什么民间传闻里能够预测未来又或是改变命运的能力,那些事情不过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无稽之谈。 事实上大部分人间存在的鬼怪与人类这些想象恰好相反,灵力不够的鬼怪对现实中小事物的影响都十分有限,更别说观测未来和影响活人的气运了。 虽然被讨欢心的鬼怪确实可能会愿意为人类做些小事,但是于此相对的其实召唤鬼魂的人常常会付出比他们所想象的更多的代价。 而且部分不怀好意的鬼怪甚至可能会引诱活人当替死鬼...无论怎么想这似乎都是一笔并不划算的买卖。 当然,唐缘缘在杨琪萱这本“灵异探索日记”所记载的内容里,也能看出杨琪萱的各类探灵通灵游戏其实也并未怎么成功,至少在日记记录上,杨琪萱说自己有见到或者感受到鬼怪气息的次数寥寥无几。 而真正有了进展的,也就是杨琪萱真正意义上成功召唤出了的鬼怪,就是在寝室豢养的这只小鬼。 而她记录在本子之上的日记也是从那里开始变得详细了不少,同时也变得尤为古怪.... 唐缘缘在终于将前面的内容大致浏览完后,翻到了记载着杨琪萱开始在寝室养小鬼的那一篇章的第一页。 “10月27日。在尝试了不少没能得到预期中效果的通灵游戏后,我不得不从网上搜索更多传闻里能见到鬼怪的方案。” “我从网络上的一则怪谈文贴里,翻阅到了一个关于养小鬼的故事。据说自己饲养的小鬼可以改变自身的气运,比起之前那些号称能够让我看到未来或者知晓命运的游戏,这对我而言或许才是最合适的一种召唤鬼怪的方式。” “这让我看到了全新的希望,因为很多人都说出于准备材料特殊的原因,养小鬼的成功率很高。” “当然,就算失败也并不会怎样,毕竟我尝试过的东西已经那么多,似乎接受失败也早已变成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又或者是说其实我这种人,连这样的事情也做不到才是应该的呢?” “尝试了那么多次别人口里据说能够见到鬼怪的方法,有时我也会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可笑,我常常会忘记了自己为何一直这般执着,但是事实上或许我只是没有选择。” “我一直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段改变自己原本的命运,或许是难以存活下去的。毕竟我没有任何优点,我自卑,懦弱,无法和人交流,无论是学习还是爱好,我都找不出能够有一点可看的长处。” “从年幼时开始几乎所有人都说我命格不好。所有人都认为是我的存在让我的家庭变得破碎,也是因为我的命格所以我一直孤身一人。其实我也曾总是思考这样的自己是否有活下去的必要,但是实际上直到今天我也没能真正有勇气死去。” “所以我一直活得很痛苦,我也一直未能遇到能够与我交流的人...既然如此,我是否只能依靠一些不是人类的东西缓解我的孤独满足我的愿望?” “又或者我能够通过献祭或祈求什么,来换取我能够被他人喜爱吗?” “我希望这一次的尝试能够满足我这样的愿望。” “如果能够真正改变我那令我自己都憎恨无比的命运,献祭一些东西又如何呢?无论是我的血液,肉体,还是生命...这一切与之相比都太值得了。毕竟对一个本身活得就像行尸走肉的人来说,这些东西似乎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我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去得到我无法靠自己其他努力得到的幸福。” 唐缘缘读完这页纸上所写下内容的第一反应是抬起了头,神色复杂的望了站在门口的言舒雅一眼,出口问:“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杨琪萱其实还信了某种邪教?” 站在门口本来就一直忐忑不安的言舒雅被她这句话又吓了一跳,拧着那对好看的眉毛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反问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杨琪萱肚子里的蛔虫。 “我除了知道之前我说的那几点之外我对她一无所知...但是现在看来她确实相当不正常。” “她似乎在此之前就对各类灵异相关的东西特别感兴趣...但不是出于好奇,而是货真价实的想改命...”唐缘缘一边自言自语着摇了摇头,一边又翻到了日记的下一页,“可是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鬼怪又不是神仙...她怎么如此笃定这些东西能够改命...” 她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接着抬起头望向了就站在自己面前的易淮。 说起寻找鬼怪就能实现愿望或者改命,她眼前不就有一个曾经的“还愿人”,这难道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吗? 她在阅读言舒雅的日记的时候易淮就站在她身边一句话没说,不知道是否也看到了这张信上的内容.... 接着,她眨了眨眼向他问到: “易淮,你们...额,还愿人是不是会有在人间的业务宣传或者拓展?又或者你们鬼怪里都有什么能够许愿的机制么?” 听到她这些问题,后者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有些古怪的神情,似乎是想要把那份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压下去。 “唐缘缘,你当还愿人是需要上门求人许愿的许愿机么?” “我这不是完全不了解嘛!事实上直到今天你也没和我好好讲过还愿人到底是什么又是为什么存在的不是么?”唐缘缘努了努嘴一脸无辜,“而且其实在你之前我还从未真正遇到过所谓‘可以实现人类愿望’的鬼怪...看到杨琪萱的日记我不由这么联想怀疑起来了....” “她那么如此笃定寻找到鬼怪就能实现部分愿望或者等价交换到什么...是否是因为她接受过某种隐情或者得到过某些暗示?” “我也只是想问问你嘛....我觉得这方面你比较有经验...” 她那么说着又轻叹了口气,故意摆出一副十分惋惜但是算了我也不强求的表情,易淮望着她一边如此一边还偷看自己的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出口道: “鬼怪里确实会有能够实现人类愿望的存在。” “但是事实上比起实现愿望,大部分的鬼怪其实只是利用自己与人类不太相同的存在形式与特点,去用扭曲的方法做一些事情,以趋近达成许愿者的目的。” “这并不是真正能够实现愿望,仅仅只是受到驱使做了一件如许愿者所想的事情。” “而大部分鬼怪伪造自己能够实现愿望的原因,确实是为了从活人身上得到好处,甚至吞食他们的灵魂。”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鬼怪也需要通过这种形式得到一种人类情感的信仰,这会为他们本身带来好处...其实某种意义上这种模式就近似于你们人类口中的神仙。” “所以鬼怪之间明里暗里采用一些手段,去影响吸引活人,告知他们自己的存在和能够实现某些愿望是很常见的事情。” “事实上‘还愿人’本来也应当是这样的的一个利用愿望和代价....为天界收集‘契约’和‘信仰’的职务。” “而无论是哪一种...鬼怪能够实现人类愿望这样的事情,都是有灵智的鬼怪间会默认向活人传播影响的一种信息....你的猜测或许并没有错,因为有一部分被鬼怪盯上的人,他们本身就更容易接到一些强烈的暗示。” 第一卷缘起 第五十三缘 “指引者” 唐缘缘着易淮的解释到这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了一句: “原来鬼怪实现愿望什么的还有这么多讲究...不过确实这样的逻辑才符合我的认知。” 她那么喃喃说了一句后又低头,接着看手中杨琪萱所留下的日记。 刚刚她阅读的那一篇章不过是养小鬼的初始,大部分是在诉说杨琪萱豢养小鬼前的心境,仅能刚刚从中窥见女鬼自杀之前有些偏执病态的心态,如果就只是到此为止,唐缘缘并不认为此后会有这么多麻烦事接踵而至。 而且这本所谓的探灵日记里,只有养小鬼的那部分记录是单独与前面那些零散的篇幅分开的,它独立的被写在了本子靠后的几面,而且中间似乎还有被撕掉过部分纸张的痕迹,这样的特别区分好像本身就在意味着这一篇幅的特殊。 至少对于日记的主人而言,养小鬼对她而言或许是某种真正改变的开端.... 所以唐缘缘出手又翻开了那一篇幅的后传,再次仔细阅读起来。 “10月30日。” “就在我准备尝试养小鬼并搜索方法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在梦里我见到了一个穿着传统老式汉服的男孩,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也听不清他的声音,但是我却知道他在梦中为我指路,带我去到了城南旧城区的一个废弃公园。” “在梦中的那片城南旧城区的公园里,他带着我从一颗老树之下挖出了一具不完整的孩童尸骨,并在我挖出了那具尸骨之后,站在我的面前用手指了指那具似乎被掩埋了有些时日的骸骨,接着消失在了我的梦境里。” “梦中指引我的那个男孩是不是就是被埋葬在那里的那具骸骨?他是希望我能够挖出他的尸体然后好好供奉,了却他的心愿吗?” “这或许就是一场我需要的交易,如果那个梦境是真实的,那么就意味着我豢养小鬼所需要的用品和对象都将得到解决。” “这对我而言是一次无比奇妙的体验。我从未做过如此清晰得仿若身临其境的梦境,我甚至记得在梦里通往那片我未曾去的角落的每一条道路。” “我认为这是那些特殊存在对我的指引,在无数次尝试之后,我的心意终于打动了愿意实现我愿望的鬼怪,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我决定要向梦里一样前往那片公园。” “我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请了一天假,循着自己的记忆去到了那片梦中的公园,而在那一路上我越是靠近目的地,就越是会感受到那个梦境的神奇,因为一切事情都和梦中如出一辙。” “而那片被废弃的公园里,我也真的挖出了孩童的骸骨。” “我将其小心翼翼地带回了寝室,并按照网上说流传的方法将其供奉了起来。” “我用自己的鲜血滋养供奉拥有如此伟大神威的他,希望我的诚心如此能够取悦他的心,让他愿意为我改变命运。” 第二篇关于养小鬼的记录到此为止,而这片日记的结尾还留下了部分被黑色炭笔彻底涂黑了的部分,似乎是还隐藏了一部分什么信息。 唐缘缘试着反转角度想要阅读那块被涂黑部分的划痕,最后却因那本日记本太过陈旧褶皱而以失败告终。 但是即使是只有上面那些日记的内容信息量似乎也已足够大...杨琪萱供奉的尸骸不是刻意买来的早夭孩童骸骨,而是自己亲手挖出来的,并且是一开始就有鬼怪指引她去挖出来的! 这一记录立刻就推翻了最开始他们以为的小鬼易主的猜测...事实上从头至尾这对杨琪萱而言都是一场刻意引导的骗局! 其实杨琪萱最后变成了厉鬼可能也是出于这种因素,比如说因为她所豢养的那只神秘鬼怪引诱她最后走向了自杀的结局... 至于杨琪萱日记里说的那个男孩是否真的就是自己所看到的那个男孩,唐缘缘并不对此有怀疑,因为她清楚的记得那个男孩确实是身穿一身黑色的旧款式汉服,好像他根本不是这个年代的存在一般... 可是如果那个幕后黑手真的就是曾在视频里和走道上的那个男孩,他看起来似乎也完全不像是需要替死鬼的样子,那么他在此布置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匪夷所思.... 唐缘缘越想越觉得奇怪,得不到答案只能接着将手里的日记又往下翻。 “11月3日。” “我所供奉的神灵其效果了!!” “他似乎确实有着能够为我转运的能力,最近这段时间,我很明显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运气在变得越来越好。” “过去那些我总是提不起精神应对的琐事,最近似乎都并不让我烦心了。” “近段时日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上我似乎都过得比较顺利,在近段时间的考试里我似乎能遇上的大部分都是我会做的考题,因此成绩好运的上升到了班里的中上游水平,老师看我的眼神似乎也没那么烦厌了,这都是好运的效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灵显现了他的威能的缘故,过去那几个总是会对我冷嘲热讽甚至指示我做事的家伙最近也完全不再来找我的麻烦了。” “现在他们看到我都在刻意避开我,好像在惧怕着我身上的什么...这一定是祂带给我的力量...我终于有了敢和他们那些生来就比我起点高上太多的人平等对视的勇气...至少现在我在神明的帮助下,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抬不起头了...” “对了,今天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它或许也会成为我人生里重要的转折之一...余浩渊向我告白了!!他身为班里成绩优秀又是最帅的男生,居然向我这种不起眼的存在告白了!!!” “他说他喜欢我,希望能和我在一起...曾经只有权力偷看他的背影的我原来也会有这么一天...曾经即使只是多看了他一眼也会被其他女生嘲笑瘌蛤蟆也想吃天鹅肉的我也会有这么一天...这也是神灵的恩赐!” “他过去的那么多前女友曾靠美貌和努力才能够与他有一丝缘分,想必她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吧?我什么都不需要做...他也可以爱我...他甚至可以只爱我,因为我才是被神明选中眷顾的那一个...” “这是身为人类的我无论怎么努力都不会得到的幸福,如今我却可以轻易拥有了...” 第三篇关于养小鬼的日记记载中杨琪萱已经将他的称呼改为了“祂”,看到这里唐缘缘就知道杨琪萱已经彻底走火入魔了。 “都已经开始把小鬼称作神灵了...她好像那什么不带脑子思考问题的狂信徒...”唐缘缘看着这面日记低叹着吐槽了一句,这一面日记记录的可以说是此后悲剧真正的开端。 唐缘缘不知道杨琪萱日记里那些所谓的转运到底有几分真假...可是不管怎么想都知道,世界上有哪里真的有这种突然就可以改变命运将一切都变得一帆风顺的好事? 所有的馈赠都是需要支付价格的...杨琪萱以为自己支付的价格不过是那点所谓血液和信仰,可事实上她所支付或许远比她得到的要更多。 再往后翻,唐缘缘发现从此处开始的日记便不再连续,而是缺失了被撕去的几页,接着才接到了后面的内容。 “11月12日。” “我又于寝室里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们吵了一架。” “最近这样的事情似乎发生得比较频繁,让我心情很糟。” “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之前她们还不属于会刻意和我过不去的那部分人,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但是不知是否是因为她们嫉妒我最近过得一帆风顺,又或者是看不惯我和浩渊能够在一起过得甜甜蜜蜜,最近她们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找我的茬。” “如果只是点言语上的小事,我也就当没听到去了,但是她们居然胆大妄为的在肆意散播谣言以外还试图动我的柜子。” “她们知道我的柜子里供奉的是怎样的伟大存在吗?平日里我在供奉祂的时候都没有逼她们与我一同诚心向祂进贡,容忍了她们的无礼和自大,没想到她们居然还敢偷拍神灵的圣物甚至试图偷我的东西!!” “她们想做什么?居然敢骂我说不能在寝室里养这么恶心的东西,到底谁才是恶心的东西?一群没有眼力见的家伙...如果她们敢破坏我最重要的东西,那么我也应该要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 “动我的东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说起来如果能够供奉更多人的鲜血,会不会更加能够取悦神明呢?” 割裂的第四篇日记到此截至,这篇日记意犹未尽的结尾让看到这里的唐缘缘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因为很明显这时写下日记的杨琪萱已经开始精神不太正常,并且有了想要打他人注意的冲动。 其实从这本日记的开篇看到现在,唐缘缘也早就发现了最后这几篇日记里杨琪萱展现的人格与最开始日记里的区别。 日记的最开始杨琪萱确实无论是记录风格还是说话模式,都符合大家印象中那个自卑又有些自闭得甚至有点文艺的女孩,而从养小鬼这几篇的日记开始,她所留下的语句就已经开始渐渐变得简单粗暴而充满疯狂,甚至连说话和使用标点符号的习惯都变得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因为这本日记的笔迹从头至尾都确实只出自一个人的手笔,唐缘缘差点都要以为杨琪萱后期已经被陌生的灵魂夺舍了。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唐缘缘又往后翻了几页,发现之后几篇也几乎保留着一致被撕毁几张留下一张的模式,遗漏了很多重要的转变和信息。 而被留下的那些日记里,大部分没有记录什么太多关于杨琪萱自杀的真正缘由的,她只能从中看出日记主人越来越暴躁厌世的心境。 因为被撕毁的日记实在是太多,所以唐缘缘也实在没能拼凑出更多的线索,她甚至没有从那些日记里发现杨琪萱记录余浩渊出轨或是分手一事的记录。 而这本日记的截至日期似乎是在杨琪萱自杀三天前没有再往下写的...至少她一路翻过去看到的最后一个日期是在她刚好跟着易淮一起去地府的日子。 唐缘缘在最后一篇日记里也未发现太多的端倪,仍旧是那些对于周围人和事的牢骚和抱怨,所以最后她只能有些失望的合上了日记,又抬头望向一直在她身边等她看完日记的易淮。 “有点有用的信息,但是算不上太多...” 她那么说着扬起那本日记轻摇了摇头,准备递回易淮的手里,而就在这一茬,她忽然觉得自己手中握着的这本日记本手感忽而变得有些奇怪。 她触碰日记末页的手指不约而同的忽然都多出了一种触碰到了什么粘稠液体般事物的感觉,这样的触感传来的那一刹她原本日记递到一半的手一停顿,接着马上又收回,没有吓一跳的选择丢弃了那本日记,而是条件反射的重新将其翻面了过来。 而被她翻过的页末,原本没有任何东西的白页之上,突然开始冒出了宛若由粘稠血液书写而出的文字。 “12月18日” “有客人,来参观了我的寝室。” 第一卷缘起 第五十四缘 鬼婴 12月18号...这是今天的日期!! 这本主人早已死去的日记本上,重新出现了主人的笔记,并且记录下了有人闯入她寝室的这件事实! 如果说刚刚发觉日记本的触感不对时唐缘缘只是有些被惊到,那么现在她的感觉就只剩下了毛骨悚然! 明明日记的主人并不在这间房间里,这本日记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阴气,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就在她因为这样“惊喜感”十足的欢迎仪式中感觉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的时候,她却忽然又发现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本来不知如何凭空出现在日记本末页的血色笔迹忽然像活过来了一般,迅速的从纸页上宛若血丝一样爬起,缠绕上了拿着日记本的唐缘缘的手指。 被血丝缠绕覆盖上的指腹刹那间就传来了仿若被什么东西灼烧一般的痛意,唐缘缘脸色一变,正要本能的四下张望想办法用什么剥离手上那些血丝,就一把被易淮抓住了手臂拉靠进了怀里。 接着易淮另一只手立刻抽出了那本还连带着几根血丝粘粘在唐缘缘的手上的日记本,在同时使用了幽蓝色的灵火将其点燃。 期间他反应迅速的握着唐缘缘的手,将缠绕在她手上的血丝一一剥离。 那本沾带着诡异血丝的日记本在幽蓝色的灵火里快速消逝,到最后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终于摆脱了那些可怕血丝的唐缘缘望着自己的手指,那种灼烧般的刺痛感似乎还停留于上,但她在确认没有多出奇怪的伤口来,也没有什么东西钻进去后立刻松了一口气,随后抬头向易淮道: “谢谢...要不是易淮你反应迅速处理正确可能就麻烦了...” 说完这句话她望着易淮那张似乎突然离自己近了不少的脸一愣,然后才后知后觉发觉自己现在几乎是贴在易淮身上,她反应过来略微有些尴尬的后退了两步,稍微拉开了几分距离。 易淮望着她却皱起了眉头: “...是我疏忽大意了,本来我以为这本日记没有什么异常才递给你的,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不,其实也是我的问题。”唐缘缘没有浪费时间去纠结刚刚那短暂的尴尬,而是立刻转移了注意飞速反思起来。 “是我低估了这件事的邪门和危险性...也高估了自己的危险承受能力,似乎是因为觉得自己和以往一样不是一个人行动有了帮手稍微有点大意了,其实在发现异常的时候我就该扔掉那本本子。” “虽然现在那本本子已经连灰烬都不剩了...但是从上面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来看,杨琪萱确实有刻意回到过这里,甚至她在死后也在自己这些东西上动过手脚...”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现在的校园里很多东西确实都不能按一开始的感觉来简单衡量...不能简单的判断危险程度,需要更加谨慎。” “说起来易淮你似乎对于处理那种血丝的手法很熟练,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她话说至此又不由去望最开始易淮用于剥离那些血丝的那只手,却也没有在他手里发现那些东西的痕迹。 易淮则听到她这个问题眸光一沉,赤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份冷意。 “那是一种寄托着恶念的诅咒。”他说,“实在是太超出意料了,这根本不该是刚死去不久的厉鬼能够使用的东西,更别说还是突然激发活化这种用法。” “那只厉鬼背后的到底是谁...” “从日记里的到的信息来看,幕后黑手应该就是那个我们曾在监控里看到的男孩没跑了。”唐缘缘接上了他的话茬,“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动机...因为他有这样的实力,按理来说完全也不需要利用杨琪萱...” “动机或许也没那么重要。”易淮冷笑一声,“其实你也不用以人类的思维模式来揣测鬼怪,毕竟其实很多时候鬼怪的行动很可能只是纯粹的出于本能。” 可这次的事件可不像是只靠本能就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事件...至少对方一定另有布置。 唐缘缘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而是轻叹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把注意里重新放回眼前。 “那么到此为止这间寝室里应该也没有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了...事实上这间寝室里目前位置唯一还没有被清理的东西似乎也只有杨琪萱这个柜子,属于她的床榻什么的好像也早就已经被校方拆去了。” 一直站在门外等待不时偷看的言舒雅听到了她这句话,终于又一次拧着眉头望里探了探头,开口问: “说到这个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之前笃定来她寝室能找到东西?按理来说人出了事校方应该会急着清理东西压消息,早该把东西清理了...而且其实这个柜子和柜子里的东西还留在这里就很诡异...唐缘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点什么?” “不不不,我只是来前做了点功课而已。”唐缘缘听着言舒雅的发问摇头,“这种事件在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之中可是最容易发酵为怪谈的,其实之前在学校的群聊里有不少人说起有关这件事相关的邪门事,所以我留意了一部分很多人都附和的说法。” “我记得当初来前在群聊里看到的说法是,在杨琪萱自杀之后,她所在的那间寝室里就有一扇再也打不开的柜子了,听说她的室友里最开始有人还出于想把邪门的东西处理掉尝试过,最后发现实在撬不动柜子放弃了,只能远远的尽量远离那个柜子。” “当然来前其实我也没有指望真的有这种收获...最开始我只是把它当成杨琪萱可能出现的地点之一考虑的。” “现在看来她并不在这里。”言舒雅好像有些失望又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接话到。 “但是她应该回来过这里。”唐缘缘说,“而且应该就在我们来到这里不久以前,从我们刚进来的状态就能感觉到...而且我总觉得似乎不仅仅是杨琪萱...” 她话说到一半又一顿,目光望向了那进来时她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寝室门锁。 “她寝室里的门锁有被内部破坏的痕迹,我觉得那应该不是杨琪萱做的...” “门锁有问题?”留在门外望风的洬见调查已经结束没有望风的必要了,闻言也蹿了进来,毕竟比起和言舒雅待在一起,它还是更乐意靠近唐缘缘。 它在门口转了一圈,随后找到周围堆砌的行李箱跳了上去,也打量了寝室门的锁孔一会。 “好像确实感觉像是被暴力破坏的感觉...” “是的。感觉好像是有谁把什么东西锁在了这间寝室里面,结果后者想要跑出去结果把门锁破坏了...” 唐缘缘这话还没音落,就被又一声熟悉又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 停在寝室之中的唐缘缘一行猛然回神将目光投向了寝室门口,因为这就在耳边的尖叫声来源于谁他们都清楚,那就是站在门外的言舒雅! “怎么回事!” 唐缘缘比易淮和洬先一步做出反应冲出了寝室门,而刚回到那条阴冷的走廊她就看见了正好倒下的言舒雅,此时对方的半边身体已经被拉到了火墙的结界之外,后者神色恐惧的在倒下的刹那抬仰头,看见了冲出寝室的唐缘缘就向她伸手,再度尖叫起来: “唐缘缘!救我!救我!有东西在拉我的腿!!” 唐缘缘此时也顾不得再管有没有陷阱,秉着救人要紧的想法没有犹豫的冲上前一把拉住了言舒雅的手,随后使足气力将言舒雅往后拽。 言舒雅确实好像在被什么东西拖拽着,而且拖拽她的存在力气很大!即使是唐缘缘使足力气也无法将其从对方的手里拉回来,只能勉强维持她不被拖出火墙保护的结界。 即使是有着易淮那能够焚烧大部分鬼怪的灵火结界存在,仍旧有东西能够袭击处在其中的言舒雅,唐缘缘根本就不敢想象如果言舒雅真的被拖出了结界会变成什么样! 因为犹豫和迟疑所以行动比唐缘缘慢上了几步的易淮和洬也终于从寝室内冲出赶到了她的身边,易淮一把接手了唐缘缘拉住了被拖拽的言舒雅,洬则迅速蹿跳冲向了火墙临近之处。 “小鬼,散掉灵火!” 洬出言的同时易淮控制作为结界的灵火散去,被遮掩了部分的视野瞬间变得清晰,洬随之越过了原本的结界之处快速冲撞向了趴在言舒雅腿上一团散发着诡异灰蓝色荧光的怪物。 那只看起来并不算大的怪物被洬那样冲撞的一击撞开,从言舒雅的腿上剥离,接着仿若富有弹性的肉球一般在地上弹动了几下,随后由缩成的一团展开来,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那是一个长相略有些畸形的婴儿,婴儿的全身都泛着仿若带着死亡之气的灰蓝色,皮肤之下则有线虫一般发着荧光的东西在身体的表面四下移动,构成了他身上宛若纹身图腾一般不断变化的诡异线条。 它虽然有着健康富有肉质感的四肢,但是五官显然还未发育完全,脸上的眼睛与鼻孔是一连几个流着鲜血的黑洞,五官里唯有那张嘴似乎发育完好,面朝唐缘缘他们不停的一张一合,很快就发出了婴儿特有的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刺耳鸣声。 唐缘缘看清在地上蜷缩爬动的婴儿那一刹那,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储物室里与女鬼近距离接触时有注意到对方的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当时她还很奇怪女鬼的肚子里到底是什么,而现在当时那个疑问的答案不言而喻了,女鬼杨琪萱肚中孕育的怪物,就是当时那还未出生成型的婴儿所化作的鬼婴。 第一卷缘起 第五十五缘 目标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又从危险中脱离的言舒雅回头望了那抓拽自己腿部长相骇人的“罪魁祸首”一眼,又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叫。 “看起来很明显应该是鬼婴...”唐缘缘伸手拉了一把在地上划靠后推的言舒雅,将她扶起来后说道:“你还是站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吧,小心为妙。” 唐缘缘没有把那句“这里的鬼怪比起我似乎更喜欢折腾你”说出口,只是安抚似的拍了拍言舒雅的肩膀,接着又将目光放回了那个此刻正在地上爬行的鬼婴之上。 “咿呀,咿呀...” 此时此刻鬼婴已经停下了最开始那似哭似笑的刺耳鸣声,似乎是回归了什么意识一般在地上徘徊一样爬动,它缓缓转动着脑袋一一面向唐缘缘一行,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可是它那根本就没有眼睑和眼珠的空空眼洞让人根本无法判断出它在看向什么,又或者是否真的拥有视觉能力,但是无论如何那样的黑色眼洞都能看得人毛骨悚然。 “它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么或许这间寝室里最开始想要关住的就是这个鬼婴...” 唐缘缘强迫自己不去和那个空洞的眼眶对视,换转了思路思考为何眼前的鬼婴会突然出现。 “可是如果它真的就是杨琪萱死前的那个孩子...才是不到两个月左右的胚胎能够发育成这样吗?”她自言自语着回忆了一会生物课上的知识,“或者说是在它死后才被刻意喂成这样成型的?” “现在是值得关心这些事情的时候吗?!”言舒雅站在唐缘缘身后紧张的低喊了一声,表情苦涩的不停附身抓挠着自己刚刚被鬼婴抱住的小腿,好像那种寒冷刺骨又湿滑的触感仍旧残留在她的腿上,令她站立难安。 她哭着脸接着道:“难道不应该赶快把这只鬼婴解决掉....” 而言舒雅这话还没说完,她就望见了那只在地上原地爬动的鬼婴突然像是找到了什么目标一般把空洞的眼眶对向了她,接着咧开了嘴又咿呀了两声,突然发出了一声口齿不清的“妈妈”。 鬼婴这一声“妈妈”似乎天生带着令人类不适的寒意,叫得言舒雅和唐缘缘都觉得毛骨悚然,言舒雅更是一把紧张的抓住了唐缘缘的手臂,声音颤抖的发问: “它刚刚....是在叫谁?” “叫你吧?它看起来似乎在看着的人是你。” 站在两人身后的易淮冷不防开口嘲讽了言舒雅一句,吓得她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青白。 “叫我?叫我干什么?!它的妈妈不是杨琪萱吗?!这所学校里唯一能生出这种东西的只有她才对吧?!”言舒雅咬牙又低吼起来,“我不认识这种东西!我才不认识!!” “冷静一点,言舒雅。”唐缘缘被她抓握着自己手臂的手劲捏得生疼,“在不久前你被女鬼杨琪萱追赶过,可能身上留下了什么她的气息,鬼婴可能是因此才盯上你的。” “不要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被这种鬼东西叫妈妈让人浑身发毛!还是快点把它解决!”言舒雅拼命摇头道,“杨琪萱不行,一直鬼婴你的那些帮手总能解决吧?!快点杀了它!!!” 两人说话期间鬼婴嘴里仍旧重复着那句“妈妈”,也不断的爬行慢慢开始重新逼近拦在最前方的洬,它那张满是血洞的脸上几个洞口同他的嘴角一起有规律的一张一合,让它看起来确实是有几番找到了什么东西的喜悦。 洬则紧盯着逼近的鬼婴等待着唐缘缘的旨意,所以没有立刻出手,直到鬼婴再度逼近了危险的范围线,它才弓起了背做好了随时要扑击对方的准备。 唐缘缘则处在言舒雅出于恐惧而生的疯狂逼迫里有些为难,她本意是不想立刻杀死这只鬼婴的,因为她很奇怪为什么这只鬼婴能够以这种形态出生,以及为什么杨琪萱要特意将这只鬼婴锁起来。 在弄清楚这些缘由之前她其实一时半会暂时还没有解决这只鬼婴的想法,因为在这背后更重要的是,她清楚如果现在就解决掉了这只鬼婴,很有可能会立刻引来甚至激怒女鬼杨琪萱。 而那个一直藏在背后的幕后黑手,又是否会随着杨琪萱的爆发一同出手布局,也是未知数。 此时此刻她与来前那种觉得有易淮和洬能够作为底牌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了,因为在校园里这一路走来的经历,让她很快察觉到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轻松处理的范围。 校园里的异象和那个幕后黑手似乎都有不少能够针对干扰他们的能力,而她这边不说还未能熟练使用灵力和道术的自己,即使是最大的依仗易淮其实也还是仍旧处于恢复期的状态,并不能应付太多超出现在能力范围外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己都并不一定能在处理这件事的同时全身而退,更别说还要保护一个完全是普通人的言舒雅。 这让她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发生在这片她曾熟悉的校园里的事情确实棘手,而且比她最开始所预想的还要棘手很多,此时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钓起这条大鱼,甚至怀疑稍有不慎自己就有可能被拖入水中。 这是唐缘缘不敢轻易点燃杨琪萱怒火的原因,因为她也不清楚此刻这种他们在明对手在暗的情况,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猎物。 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鬼婴,又究竟只是单纯的意外,还是对方放置的饵? 如此的思绪在唐缘缘的脑海里快速闪过,不得不让她头疼的轻摇了摇头,接着在短暂的犹豫后她最后还是做出了决定。 “洬,帮我们和鬼婴拉开距离,但是不要下死手。”她说着立刻转身拉了一把抓着自己手臂的言舒雅,示意对方换方向离开,“拉开一段距离就跟上来!” “先不要轻举妄动为好...我们从走道另一边离开寝室楼吧。” 唐缘缘那么说着的同时加快了步子,挣脱了言舒雅的手靠近了换方向后便走在最前面的易淮,一边前进一边低声开口。 “这件事似乎比预想中要棘手太多了...易淮,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为什么在这片区域的大多数东西都能干扰你们的判断?” 易淮闻言短暂沉默了一瞬,随后回应到: “....因为这里岸界化了。这一切确实很诡异也很危险,现在我和那只狐狸都无法准确判断这片区域不断变化的灵气,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入陷阱。” “这确实是一点...”唐缘缘那么说着却轻摇了摇头,又接着说:“还有一件事...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这里似乎有力量对你的能力有一定针对性了吧?” 她这句话让一旁的易淮明显一怔,后者沉默好几秒后才又出声。 “....原来你察觉到了。”他忽然有些无奈的低笑了一声,“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唐缘缘你是不是太敏锐了?” “现在可不是嘲讽我的时候。”她听到对方的感慨撇了撇嘴,但没去纠结这句感慨到底是真心还是假话,只是接着说,“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你的灵火几乎能够无差别的焚烧大部分灵吗?所以普通鬼怪才基本会对你的灵火敬而远之,你也总有用火墙划分结界的习惯...” “看洬的态度似乎就连妖身也要避讳几分你的灵火,但是那只鬼婴却若无其事的钻过了你的灵火...这种能够免疫你能力的鬼怪不该是这么容易见到的吧?” “...确实如此,应该说这么多年来除了我自己有意为之,我见过能够免疫我的灵火的存在屈指可数。” “果然...”唐缘缘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垂下了眼,似乎是在心里已经对什么有了定论。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判断错了...这次在学校里发生的事件,还有那么多巧合...也许最开始就不是与我们无关的...” 她这句话还未说完,身后就又响起了言舒雅的惊呼声。 “唐缘缘!!!你前面!!!” 唐缘缘闻声立刻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抬起头,而这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扑面而来无比狰狞的脸。 那是女鬼杨琪萱!! 他们没有谁察觉到女鬼杨琪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条寝室走道另一端的楼梯转角处,也没有谁知道她是何时从蛰伏的阴影里冲出,等到唐缘缘看清对方那张扭曲苍白而又狰狞破碎的出现之时,女鬼向她伸来的那缠满血丝的手已经近在咫尺! 她的目标是自己! 这样的念头在知道来不及回避,都已经打算动用灵力强当这一击的唐缘缘脑海里一闪而过,而下一秒她的视野又重新被熟悉的身影遮挡,灵火燃蹿而起的火光恍然片闪,接着她就被易淮一把拦护在了怀里。 “易淮!!...” 再度被拉入熟悉的怀抱,她不由自主地叫出了易淮的名字,抓着对方的衣服手略微有些颤抖。 她当然知道关键时刻是易淮反应迅速的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和女鬼之间的距离,并且用灵火一把点燃了后者的整个身体,但是她仍旧听到了有什么东西被刮擦到的声响,如果他的灵火对鬼婴无效,那么对杨琪萱又是否真的有效用? 在刚刚那一个几乎她无法躲避的瞬间,易淮从意识到对方来袭到做出反应,但凡有一点犹豫都来不及拦在她的面前。 即使知道自己的灵火可能也无法阻止杨琪萱前进,他也真的能这么毫不犹豫拦在自己面前? 第一卷缘起 第五十六缘 诱饵 杨琪萱突然出现的那一击被易淮出手拦下,确实如唐缘缘所料,灵火没能逼退对方的来袭,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起到效果,仍旧阻止了对方的下一步再度前进的行动,所以易淮在被杨琪萱被灵火拖延的短暂片刻里,又一次迅速的与其拉远了距离。 但是这一次他们不再能轻而易举的彻底撤到安全之地了,因为在这一条只有两头能够离开此处的走道之上,他们的后面是鬼婴,前面则是女鬼杨琪萱,不经意中落入了被包夹之势。 等到唐缘缘被易淮带着后撤到安全距离并再次挡在身后时,第一反应是确认了对方背上有没有出现什么可怖的伤口。 “易淮?你没受什么很严重的伤吧?” 她能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紧张的如此发问,在注意杨琪萱的动作之余还不自觉的伸手,触了触易淮背上有些许破损的衣物和擦伤痕迹边缘。 “不是什么大碍。”易淮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自己的状态,“关键时刻她只刺穿了一部分灵火的防护,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这些小伤只要灵力充足就能够快速恢复。” “意思是她虽然对你的灵火有一定的抵抗效果,但也没有完全免疫是吗?” 确认对方的身上似乎没有出现洞口之类可怕的痕迹之后她才放下了几分心来,接着主要注意力才重新落回了停在原地似乎暂时没有追击过来的杨琪萱身上。 “可以这么理解。”易淮说,“而且通过刚刚的交手我还明白了另一件事。” “现在我能确定了,她的这种对灵火具有抵抗力的特殊是后天有谁有意培养出来的。刚刚在利用灵火交锋的时候她似乎有一个习惯性的回避动作...而且我在她身上也感受到了那种不该出现在普通鬼怪身上的气息。” “能够培育出对你灵火有抵抗的存在...是你相识的仇敌吗?” 唐缘缘脑中不知为何突然又浮现起了那个男孩的身形,他看起来确实和易淮有几分相似,如果说过去曾是有特殊关联的存在似乎也不奇怪,这样似乎也能解释这种基础处处对他们能力针对的问题。 如果对方很了解易淮,那么能够做出这么多针对他的设计就完全不奇怪了。 易淮闻言短暂沉默了几秒,随后脸色不太好的低声回应到:“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个家伙的话...或许确实算是和我有一定关联...” “或许你说对了,这件事最开始或许就是针对我们的陷阱...” 所以幕后黑手真正的目的是寻仇吗?唐缘缘不由在心里这么猜测,他与易淮有什么瓜葛或者过节? 可是这似乎还有一点说不通....那就是刚刚杨琪萱袭击的那个细节,在那时她的目标是自己。 刚刚她和言舒雅的距离很近,如果刚刚是出于杨琪萱本人的执念和意志,对方定然会选择率先攻击言舒雅才对,而杨琪萱没有这么做,这就意味着刚刚那一次突袭很有可能她是在履行什么存在的指令。 可如果幕后黑手的目标是易淮,为什么她袭击的又是自己呢?是单纯的觉得自己的存在碍眼吗? 毕竟对方应该无法笃定易淮会愿意舍身救自己才对,她也算不上易淮的软肋....至少在刚刚那件事情发生之前,她自己都完全没有想过易淮会为了保护自己毫不犹豫的做到这种地步。 那么究竟又是为什么会把自己选作目标...?如果这真的是那个男孩的意思,那么之前她总觉得他在有意引导自己,做有利于她的事情,又或是在走廊之外对她的那个笑容又是为了什么? 唐缘缘一回想起那个男孩的事情脑中似乎就隐隐作痛,好像思绪变成了一团乱麻,除此之外心底还有一种不知何来的落空感。 她不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调整自己的状态,因为她知道现在并不是适合纠结这种难以得到答案的事情的时候。 “喂,你们俩现在怎么还有心情聊天?”在女鬼来袭之际就撤得飞快回到了洬殿后的安全范围内的言舒雅突然出言打断了他们的话,焦急的在原地跺了跺脚,“我们现在可是被夹击包围啊?!应该赶紧跑啊!有什么要紧事先离开这里再聊行不行?” 唐缘缘闻言撇了身后焦虑的言舒雅一眼,随后神色复杂的出口说: “事实上我们真正的目的就是找到女鬼杨琪萱....虽然与预想的碰面情况有差异,但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其实就是留在这里,而并非离开。” “既然一直躲藏在暗处的她主动出现,那么就说明现在的状况已经是对对方而言应该是更有利了,很大概率他们一直在拖延时间准备的东西或者事情已经趋近完成,所以才会选择出现袭击我们。” 言舒雅闻言一愣:“准备的东西?她都死了还能准备什么东西?” 言舒雅显然跟不上唐缘缘的思绪和节奏,她身为一个被卷进这样事情的普通人,是根本无法理解发生在这所校园里事情的异常的。 事实上因为唐缘缘与易淮和洬之间交流的有意回避,她直到现在也还一直以为在这里最危险的存在不过就是女鬼杨琪萱,觉得只要解决了杨琪萱似乎就能一切变得顺利。 当然,唐缘缘也是实在没有机会和足够的时间和言舒雅解释这些东西,因为想要把这次事件的整件事情包括猜测部分都全盘托出实在太费口舌,而且告诉她背后的一些真相也不会有实质性的作用。 唐缘缘清楚言舒雅和自己不同,她本就不该和这些东西有太多的牵扯,知道得越多反而只会让对方变得越危险不幸,所以她最终只能选择将重要的部分保密。 所以此时面对言舒雅的问题她也只是摇头,简单回应了几句:“我没有时间解释太多东西。你只需要知道杨琪萱变成厉鬼这件事情存在一个幕后黑手,而他从她生前就已经开始布局,利用了她的私心和情绪,直到她死后都将她当成一颗棋子来使用。” “所以我们现在真正需要面对的不止有女鬼杨琪萱,还有一个真正的始作俑者,如果你真的想安全从这所已经异变的校园离开,那么从现在开始还是少问多行动的好,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唐缘缘说完这段话长呼出一口气,没去管顾言舒雅那难以置信的表情,而是重新面向了似乎已经完全恢复甚至已经在操纵灵火的易淮,出声问到: “易淮,从刚刚你们的交手来看,如果与女鬼和鬼婴正面交锋,我们有胜算解决或者困住它们吗?” “完全没有问题。”易淮眯了眯眼出声回应,“虽然我现在受到灵力影响,能够使用的手段并不多,但是对付这种被速成喂养起来的鬼怪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个女鬼对灵火的免疫并不完全,而且即使不用灵火我也有办法对付她。” 得到了易淮肯定的答复,唐缘缘原本有些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几分来,耳畔就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不要大意。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那只鬼婴似乎身上的怨气和灵力要强于那个女鬼。” 一直殿后于鬼婴所在方向的洬也跟上了行动,重新汇合靠拢退回了唐缘缘一行的身边。 唐缘缘看到洬跟了上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因为它的话抬起手中的手机向洬身后打光望了一眼,可是这一次手机电筒的灯光能照亮的并不远处的走廊里看不见其他东西的影子。 这让唐缘缘心里一咯噔: “鬼婴呢?” 洬甩了甩尾巴摇头:“消失了。” “就在刚刚我们选择和它保持距离慢慢远离它的过程中,它似乎是突然一下就消失了。” “我有着比你们人类更加优秀的夜视能力,所以当时我一直在殿后撤退时注意着它的动向,它本来一直在原地漫无目的的爬,似乎对我们的离开也没有太大反应...” “而就在我们离开它距离一段距离了以后,它突然就在走道里彻底消失了,我没能看见它是如何不见的,这里紊乱的气息也让我无法判断它到底是离开了此处还是只是躲进了某间房子。” 言舒雅闻言一喜:“这算不算好事?如果它真的是走了,那么意味着我们可以先处理一只鬼了是不是?” 唐缘缘却听着洬的描述脸色一变,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在脑海里蹦了出来,她神色不太好的说: “杨琪萱不会是为了寻找鬼婴才回到这里....然后看到我们恰好和鬼婴碰上才突然冲出来吸引我们注意的诱饵吧?” “她的目的是为了掩护鬼婴?难道鬼婴才是他们计划里的关键?” “会不会是单纯的因为女鬼袒护自己的孩子...”言舒雅完全没有理解唐缘缘的话下意识接了一句,可下一秒易淮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女鬼要挣脱灵火束缚跑了。”易淮出声那么提醒了唐缘缘一句,间接验证了她的猜想,接着他一边换用灵力操控不一样的灵火改变形态拖延杨琪萱,一边向唐缘缘发问: “杀还是不杀?” 第一卷缘起 第五十七缘 重返 杀还是不杀? 唐缘缘听到易淮这个问题为之一怔,下意识就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麻烦不要问得好像她是黑帮老大等着小弟处理小喽啰一样好吗? 当然这样的吐槽她也只能留在心里,因为此刻显然也不是有这样的功夫和闲情雅致的时候,所以她只能在脑海里快速思考起一个问题。 杨琪萱究竟是留着对他们而言更有价值还是现在灭绝隐患更有利? 事实上这两种选择弊利都很明显,只不过需要承担的风险不一样。 她最开始不想直截了当的解决杨琪萱,是怀着通过某些方法让对方付出自己伤害他人应有代价的念头的,但是显然对面对一只理智似乎所存不多的厉鬼的她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 而初次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她是想靠对方挖出背后线索以外。 现在杨琪萱的秘密大多已经揭开,她也已经看到了些许这件事情背后起由的眉目,所以最重要的一点目的其实已算达成,彻底解决杨琪萱也不算太过损失。 但是不知道出于何由,她总是觉得或许留着女鬼一口气还有几分用处。 考虑到那个鬼婴是她诞下的孩子,也许他们母子之间会有一定特殊的联系和影响也说不定。 所以思绪在脑中几番迅速回转后,唐缘缘做出了决定。 “不杀!想办法困住她带走,哪怕只是保留几分形魄....” 她这话一出,易淮也随之行动,加大了力度操作围困想要挣扎脱出的女鬼的灵火,并且目光随之一沉,接着扭转手腕唤起了另一层灵力的力量。 原本幽蓝色的灵火其间刹那闪过淡金色的流光,原本还能免疫几分灼烧的女鬼突然因此彻底失去了抵抗之力,接着像其他鬼怪那般被尽数点燃,发出刺耳尖锐的嘶吼声。 带着金色流光的灵火包裹燃烧成为一人高的火幕,但这样的火幕并没有持续多久,而是很快随着女鬼的躯体一同消失,最后收缩变成了一小团暗蓝色跳动的火球。 “额。”唐缘缘见状迟疑了一刹,指了指那团缓缓靠近了易淮的暗色火球问,“你这是没杀把她封印起来了吗?” “可以这么理解。”易淮长呼了一口气,“但是其实我本身没有太多封印的能力,所以它的本质是一个保管魂魄的火牢。” 唐缘缘闻言会意,问: “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们拖得太久,她也可能会在里面魂飞魄散是吗?” “没错。”易淮说,“我想这是对你而言最好的选择。如果需要将她放出来,那么在她被彻底灼烧完灭之前就能放出,如果不需要再用到,那么她就可以在其中忍受焚烤直至消亡。” 站在他们一旁的言舒雅闻言打了个寒颤,唐缘缘则撇了撇嘴感慨了一句: “原来你还有这么方便的能力...怎么不早说?” 易淮看着唐缘缘的模样顿了顿,随后说: “....事实上这是借用了你的灵力才有的效果,在这次尝试之前我也不确定能成功。” “借用我的灵力?”唐缘缘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但是很快又想起自己和易淮身上有着能够联通灵力乃至灵魂的灵契。 “原来如此....这么一想我们的赢面或许会大上很多....” 虽然自己没理解怎么借用对方的力量,但是对方显然是知晓的,至于借用灵力这一点她也并不在乎,反正最后能派上用场,都不失为一种优点。 而且或许这能成为对付对易淮灵火有针对免疫的鬼婴的突破口..... 所以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多问,然后很快提出了下一步行动计划。 “好了,现在我们也不用小心翼翼了,因为既然女鬼身上的那些不寻常力量都转移到了鬼婴身上,说明鬼婴很可能变成了对方的计划核心。那么剩下的一部分谜团应该就落在鬼婴的身上。” “我们去找那只逃掉的鬼婴吧...这样或许能引出幕后黑手,至少将鬼婴那种本来就不该诞生于世又被刻意喂养了的存在解决,应该能够打破一部分这片区域异化的现状。” 唐缘缘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剩下的问题就是我们要如何在这么大的校园里找到那只不知逃向了何处的鬼婴....”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看见洬抬起了自己的前爪。 “刚刚从小鬼那里我得到了某种灵感,或许值得一试。” 洬跃上了唐缘缘的肩头:“我们之间的血契关系也可以借用力量,缘缘你的灵力很特殊,或许有一定概率可以强化我的感官突破异界化的影响,这样我就能找到鬼婴的去向。” “那就试一试。” 唐缘缘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接着问到:“我该怎么做?” “本来共享灵力是要由血契的主契方来控制的,但是你还没有彻底熟悉掌握灵力使用的方法,所以眼下最快的是另一个方法。” 洬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有些担忧的望了唐缘缘一眼。 “那就是再给我几滴你的鲜血,血液是很富有灵力的媒介,你的血液尤为如此。” 要血...唐缘缘恍然大悟,但却没有因为听到这样的答案产生任何犹豫和为难,似乎这是件情理之中的事情,她隐约也有些预感。 看来下次我可以考虑定期抽取保存一点自己的血液了.... 唐缘缘在心里这么略微无奈的吐槽了两句,接着抬起了自己的手,重新学着之前缔结血契时那样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就按这种模式来吧,我们得抓紧。” 她那么说着擦了擦伤口后在指尖挤出了几滴活血,伸手落到洬的爪心,后者得到那几滴泛着鲜红血色的血液后操纵灵力将其溶解,接着融变成了淡红色丝雾版的存在钻绕进了它自己的耳鼻间。 唐缘缘则撇了一眼没那么快止住的伤口,从自己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了一张绵纸,吸附了一部分血液在其上后将其折好。 她一遍给自己贴上创口贴一边自言自语嘀咕了两句。 “能成功就最好...可惜的就是我们似乎也还没有在校园里别的地方或者杨琪萱这里得到余浩渊的线索...但现在似乎也不能再悠闲寻找了。” 洬的尝试很快就有了结果,它在短暂几分沉默之后跳下了唐缘缘的肩头,微微仰头在空气中似乎嗅到了什么,接着立起了尾巴。 “找到了!” 它此话一出就立刻从原地蹿了出去,一路跑向寝室走廊另一端的楼梯口,唐缘缘和易淮紧随其后追走,言舒雅则慢了半拍跟跑在他们身后。 唐缘缘一行重新走下寝室的楼梯,跟在洬的后面出了宿舍楼,洬一路沿着他们有几分熟悉的道路小跑,慢慢的唐缘缘似乎能猜到鬼婴去了什么地方。 “它这是回了高三楼?” “女鬼杨琪萱就算了,那里有什么鬼婴值得惦记的地方吗?” 唐缘缘一边追在洬身后一边感慨,同时悬着的一颗心略微有些放了下来。 因为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她本来很担心连女鬼都要特意上锁关住的鬼婴不受控制跑出这所学校,毕竟它不像杨琪萱那样对这里有执念。 如果鬼婴真的跑出了学校这一切会变成更大的麻烦,毕竟城市的范围要比学校大上很多,再去寻找几乎大海捞针。 而一个不受地缚和寄宿物限制的厉鬼如果四处游荡将会是很可怕的,普通的厉鬼都有概率伤人或者造成事故,更别说这个鬼婴还可能吞食了这个学校里原本几乎所有的鬼怪... 不过唐缘缘并不知道它留在这所学校里是单纯出于巧合,还是实际上它根本不能离开。 但和解决鬼婴本身比起来现在这件事也没那么重要。 如唐缘缘所料,洬一直领着他们跑回了高三楼的教学楼内,不过它说到此除它就无法更精确的追踪了,但是能够肯定的是它的气息就在这栋大楼的楼上。 鬼婴确实是回到了高三楼内,而且还自己爬上了楼。 “它...它这是又要跑回它混蛋爹妈的教室吗?”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言舒雅气喘吁吁的一边追一边问,她对于鬼婴还会往这边跑这件事情感到匪夷所思。 唐缘缘摇了摇头: “按理来说它应该不会对那里有兴趣吧...鬼婴会对什么感兴趣?我以前见过的死胎残魂一般都是对自己诞生之处和母亲感兴趣....除非它是在那里诞生的...” “你刚刚是不是若无其事的说了很可怕的话?!”言舒雅嘴角抽搐了一下,“它都没有被生下来!哪来的诞生?除非....呸!学校里除了厕所大部分地方可都是有监控的!” “至少它死后被生出来了。”唐缘缘说,“你说得对,厕所或许确实是一个很有可能的地方....”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他们刚来到学校里调查时走进的那间厕所。 那间看起来与岸界似乎息息相关,并且最开始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的厕所。 “我知道它可能在哪了...!” 她那么说着与易淮和洬对望了一眼,看来他们都想到了同样的答案。 这一次没再多言,易淮加快了步子走到了唐缘缘的前面警戒,随后他们按照第一次来时的那条路又一次爬上了高三楼,重新走回了那间唐缘缘说曾有婴儿啼哭声响起的厕所。 熟悉的道路又一次折转,而这一次在走上楼梯靠近那间厕所之前,他们都听到了在走廊里回荡响起的,震声到有些骇人的婴儿啼哭。 第一卷缘起 第五十八缘 相信 唐缘缘听到那震声到骇人的啼哭声时不由为之一怔,感觉好像自己的耳膜有些发疼,这一次的哭声与上次完全不同,响亮得就像在整个高三楼里回荡。 这可不该是那么点大的婴儿能发出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在前进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而就在他们一行走上楼梯转角,真正望见了声音来源的鬼婴之时,却全都震惊的停在了原地。 那确实不该是一个婴儿能发出的声音,而此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声源也并非是那个瘦小的婴儿,而是一个高达近三米,浑身的皮肤鼓胀下坠的幽蓝色巨婴! 这个巨婴并非常见网络里的形容词,而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巨婴,它的身躯站在教学楼的走道之中直抵走道的天花板,几乎要塞满了整个走道,它迈着肉质紧实的两条腿颤颤巍巍的在走道上缓缓前进,那震声又刺耳的哭声连带着在走道里回荡。 “那是....什么怪物.....” 因为远远就望见了巨婴而停滞在楼梯口转角的唐缘缘一行里被言舒雅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但没有人接上她的话,因为谁也回答不上这个问题,即使是易淮和洬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唐缘缘则观察了一会鬼婴的动向,发现它并未注意到他们的方向后压低了声音嘀咕道: “它到底是怎么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变得那么大的?” “是因为它吞噬的力量被彻底激发了吗?难道就在我们从寝室楼赶回高三楼的期间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转变吗?” 或者幕后黑手出手推动了什么...恰好是时机到了,还是说因为失去了一枚棋子所以选择加快了进度? 唐缘缘飞速思考着鬼婴突然变化的原因,同时不忘还低声问易淮和洬道:“你们现在能够大概感受到鬼婴身上的鬼气和灵力程度吗?这种情况下我们想要消灭鬼婴有几成把握?” “硬碰硬无法确定。”洬如实回答,“这只鬼婴现在身上散发的鬼气和灵力并不比现在的我弱多少,至于小鬼那边应该还好,但是它应该免疫他的灵火。” “而且我们并不清楚鬼婴的能力,我也无法放心你们就此去硬碰硬。”唐缘缘听着洬的回答摸了摸下巴,本来她还觉得找到鬼婴就该是最后一步了,看来现实并不会如她所料想得那么好。 虽然她很想说让易淮和洬一起行动对付鬼婴,这样应该确实能够将对方消灭,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她和言舒雅肯定会成为团队里失去庇护很容易被针对的弱点。 让易淮和洬分心兼顾消灭鬼婴和保护自己并没有那么容易,因为她没有忘记在这所看起来很干净的校园里并不只存在着女鬼和鬼婴两个鬼怪。 还有一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在他们看不到的暗处窥伺全局,如果按照之前的推测,他的目的真的是易淮或者自己,那么在把鬼婴推出来作为最大诱饵的现在就是他真正行动的最好时机。 想到这里唐缘缘不由有些略微不甘的咬了咬牙,垂眼望向了自己的手心低声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明明是我拖着你们一起来处理这里的事情,结果到头来我本身却真的帮不上任何忙,甚至还成为了你们的后顾之忧...” 她那么说着低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手心试图凝聚灵力做些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合适的感觉,她也并不知晓自己凝聚出的灵力能够有什么用途。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能力不够,明明来之前她就已经意识到了这起事件背后可能涉及的层次远超过自己的能力,但是那时候的她天真的以为只要有易淮和洬作为帮手就能顺利解决,所以才莽撞的选择入了局。 可是如今遇到的种种状况她却无法自己解决,甚至自己本身可能会变为行动计划中最大的薄弱点,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事实证明她过去处理了解的事情还太少太少,在她的奶奶冉琳还在身边的时候,她一直受到奶奶的保护很少亲自直面鬼怪和另一个世界之物,而即使是冉琳失去踪迹,她其实在心底也一直没能坦然接受自己必须独自面对这一切的事实。 而就是因为她过去对于自己所能看到的另一面世界总是心存逃避之心,所以她一直就那么带着被动的心态不愿去深入探索有关彼岸之事,所以在真正开始遇到棘手的存在时,她才会如此的被动无助。 如果自己能够了解更多关于彼岸之事,如果自己能够知晓更多驱灵的方法,如果自己能够更加自如的使用灵力....倘若她能做到其中任何一点,或许他们就不会陷入现在这种有些无助的局面。 自己能力不足却还想要把所有的事情做到如己所愿,保护所有人,这样的好事在世上是并不存在的。 唐缘缘从未在处理这种事情上与其他人有过合作,自然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自己拖下了团队后腿的感觉,而就在她一边考虑着行动对策,一边垂眼略微有些心情低落的自我埋怨期间,她忽然从自己低垂的视野里望见了一只伸过来的手。 那只手轻轻抓住了她掌心摊开试图凝聚灵力的手腕,暖意从手腕处赫然传来,唐缘缘本能的抬眼望向手的主人,和垂眼望着她的易淮对上了目光。 “你不用顾虑这么多事情。”他说,“我们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里的,你不必把自己当成我们的累赘。相反,你应该是决定我们该做什么的那一个。” 他那么说着抓握着她手腕的手缓缓松开,又慢慢反转至她的手下托起了她的手掌。 “你也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危,唐缘缘。” “鬼怪之间的争斗远要比你想象的更要疯狂,在鬼怪间的厮杀里大多的结局都是一方魂飞魄散,我有过很多和鬼怪争斗的经历,即使是我现在的状态它也绝对无法胜过我。” 易淮声音沉稳的如此向唐缘缘诉说,似乎是想要以此安抚她变得有些焦虑自责的情绪,他能从托握着的她的手掌里感受到女孩的几分慌乱,于是又动了动食指轻轻摩挲她的指腹,接着说: “不稳定的情绪并不利于现在的你调用灵力,静下心来再去尝试。” 唐缘缘听着他的话语没有回话,只是望着他眸光微闪,随后默默的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接着重新望向自己的手掌,在他托握着的那只手掌上尝试凝聚灵力。 这一次摈弃了那些杂乱的思绪之后,她再度找到了那种灵力汇聚成某种自己可以操纵成型之物的感觉。 易淮则从灵力流动感受到唐缘缘平复了心境,于是缓缓收了手,心里那股看见她焦躁自己也随之心闷的感觉得到了缓和,他再度转眸目光从女孩的指尖落到她的脸上,又一次和她对上了目光。 这一次唐缘缘的眼里没有了刚刚那些复杂的情绪,她那双漂亮的异色瞳眸重新变回了那副干净而灵动的模样,她望着他的眼睛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谢谢你,易淮。”她笑着那么开口,眼里不再有半分犹豫和迷茫,“果然你是我最大的依仗和底牌。” 她话语落进易淮耳中的同时,他心跳猛然漏跳了一拍,他看着她那副笑脸一时居然心里泛起了一股不知如何描述的冲动情绪,好像刹那心脏被无形的手拿捏了一下。 他看着唐缘缘重振士气将目光投向转角之外的鬼婴,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口有些干涩没能说出口,最终只能垂眼望着女孩目光已不在自己身上的侧脸作罢。 而唐缘缘则再又一次将目光投向行动得似乎有些漫无目的鬼婴之际,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易淮的提点点醒了她,她确实顾虑的事情有些太多了,所以才在选择上止步不前,此时此刻或许他们真正需要的,是愿意去下一个赌注。 越是在这种局势,畏首畏尾反而会越发不利,她从易淮的那一番话里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既然作为行动发起者和决定者,那么除了顾虑以外,还必须要相信自己的同伴。 她相信易淮和洬。 于是她立刻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易淮和洬,并且信誓旦旦的做了关于自身安全的保证。 随后她拉起了一直站在旁边作为旁观者言舒雅的手,向对方袒露了自己的计划。 “言舒雅。我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所以接下来的行动里你一定要按照我的指示去做,无论我叫你做什么,你一定要毫不犹豫的行动。” “我们坐等在暗处并不一定安全,而且正面对抗我们对鬼婴也没有绝对优势,所以我决定主动出击发挥我们另外的价值。” “我们去作为诱饵将鬼婴引进陷阱,用合适的手段困住解决它。” 言舒雅闻言脸色煞白:“等等?!你疯了吧!为什么要我们去作为诱饵??就算你有病要去冒这个险,我也没有必要...” “在行动开始时你待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唐缘缘摇头说,“因为如果你一个人落单,他们并不一定会保护你。” “至于之后的情况你也不必担心,在关键的时候,我会让你远离危险。” 她说着笑了笑,仍旧在和言舒雅说话,目光却无声落向了一旁的易淮和洬:“哪怕只是这一会也好,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就好像我相信他们一样。” 第一卷缘起 第五十九缘 肚中人 行动计划讨论完毕后唐缘缘一行便立即行动,最终他们将围困消灭鬼婴的地点选在了那件诡异的厕所之内。 之所以做出这种选择,是因为此时那间厕所是最符合他们要求的地方。 它是个封闭的落点,同时与岸界有着强烈的关联,据易淮和洬所说,因为接近岸界效果的地域弱化了此彼岸的界限的缘故,在那里他们的能力也会得到部分增强。 虽然按照道理来说对于鬼婴也是同理,但是易淮推测或许他们会更占优势,毕竟他们都有契约在身,还能借用身为“此岸”之人唐缘缘身上的灵力,这会让他们的优势更明显。 而且似乎他们来到这个校园里遇到的第一件怪事就是由此处起,此时在此处画上句号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之后,趁着鬼婴在走廊上行进相离厕所有段距离的功夫,唐缘缘和易淮先一步又一次回到了那件特殊的厕所。 在易淮巡视检查厕所里没有其他威胁,唐缘缘提前在厕所内的四角布好结界符咒后,他们又返回了楼梯的转角口。 “那么这样准备工作就大概差不多了。”唐缘缘站在楼梯转角远远眺望走廊之上一边不时发出咿呀哭声一边迈着沉重步子行走的鬼婴,并且粗略看了一眼他们与鬼婴的距离间有多少间能够进入的教室,在脑中拟定了几条备用引诱鬼婴的路线。 “剩下的事情估计只能靠随机应变了,希望我们的计划能成功。” 她那么说着回头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身边落地随时待命的洬和脸色发白的言舒雅,后者见她一副似乎真的是要出击的样子,苦着脸问道: “万一我们出了意外被鬼婴追上了怎么办?” “那就只能任由对方处置了呗。”唐缘缘望着她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所以你一定要跑快一点,我记得言舒雅你之前在班上的体测里一直是前三,我相信你。” “这不是体测不体测的问题!这是和鬼赛跑!” 言舒雅惊呼出声。 “没关系,和鬼赛跑的时候不一定要跑得比鬼快。一般只需要跑得比和你一起被追的人快就行了。”唐缘缘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体测成绩可是班里中末,放心吧。” 那有人这么安慰人的?言舒雅被唐缘缘这句话赌得说不出话来,唐缘缘自己都已经把自己当成做垫底先牺牲的那一个了,她还能说什么话反驳? 而唐缘缘在说完这番话后拍了拍洬的后背,接着同它一起走出了拐角,靠近了走廊之上行进的鬼婴。 即使是唐缘缘已经先行离开,言舒雅也仍旧不是很愿意去冒这个险,她心想或许就算自己不去应该也不会影响什么,但是心里又止不住忐忑,于是下意识的想去看看身边还在的“人”给自己壮壮胆。 而等她回头去看唯一还停在原地的易淮的时候,却又撞上了那双满是冷意的赤红色眼睛。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唐缘缘一离开之后,眼前这个之前一直看着与常人无异的少年身上突然就散发出了浓厚的冷意,似乎刻意在向她昭示自己也是鬼怪这个事实。 仅仅只是对视一眼,言舒雅就豁然回忆起了自己手上那曾一闪而过的冰冷触感,不由自主的猛一哆嗦。 而就在她觉得背脊发凉的时候,易淮突然开了口。 “跟上去。”他说,“别想着停在这里我会保护你,我没有给自己增加麻烦事的义务。” “如果你不愿意配合她的行动,那么当你成为足够麻烦的因素的时候我出手解决你也不是不可能。” 他这一番话听得言舒雅的心如坠冰酒,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只有唐缘缘在的时候才会有人的影子,而眼前这幅冷漠而又骇人的模样才是他身为鬼怪的真实模样。 她现在彻底明白只有唐缘缘是她的救命稻草这个事实了。 于是她只能在易淮的冷眼下咬牙去追已经迈出楼梯转角走出了一段距离的唐缘缘和洬,一边忐忑不安的望着远处那只巨大鬼婴的身影身体发抖,一边在心底谩骂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到这些鬼事。 而那只巨大的鬼婴在高三楼的走廊上漫无目的的缓慢前行,似乎是一副对大部分东西都没有兴致的模样。 它早已由最开始还是真正婴儿模样时的爬行转变为了用双腿摇摇晃晃的行走,浑身肉感十足的灰蓝色肌肤之下还是有不少黑色的线虫在爬动,它一直背对着唐缘缘他们所在的方向前进,所以他们无法看清它现在的样貌。 鬼婴似乎对于周围环境的变化也并不敏感,就好像真正的婴儿那样好像对什么都好奇,却也对什么都不甚在意,所以即使是唐缘缘和洬已经到了很接近它的距离范围,它也仍旧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 一步,两步,唐缘缘望着越来越近却没有丝毫反应的鬼婴不由开始自我怀疑,这究竟是她主动走进了对方的圈套还是鬼婴真的太过迟疑。 直到最后她离鬼婴不过剩下十来步的距离,她才停步并伸手示意洬和言舒雅一同停下,但是即使是她们几乎就是站在鬼婴的身后,对方也没有回头察觉到什么的迹象。 我还以为只要我们一靠近对方就会开始猛扑...唐缘缘抬头望着时不时还会发出哭声前进两步的鬼婴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虽然她还没学会明确感知灵力和鬼气,但是她已经从隔着好几米远都能感受到的寒意感受到了鬼婴的恐怖,当然,此时让她觉得最瘆人的还是鬼婴一反常态的好像根本没发现她们一样的状态。 从回到高三楼开始,她们到现在为止都还未曾看到鬼婴的正面,她心里有些忐忑鬼婴万一突然转面过来露出更恐怖的模样或者发动攻击会让自己乱了阵脚。 唐缘缘努力克服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在她们又随着鬼婴的前进跟了两步之后,她垂眼和洬对视了一眼。 她眼神交流向它示意打算主动给鬼婴一点刺激,并且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接着回头对言舒雅也偏头低声做口型告知使了使眼色。 可言舒雅见她这幅模样却不知是因为在气头上,还是焦虑犯了急出来的,居然啧了一声开口说了一句: “哎呀!这个时候了你还使什么眼色啊!有事直接说啊!!” 言舒雅这声不大不响,甚至盖不过一点几乎同时又响起的鬼婴哭声,可是那原本刺耳的哭声却又恰好在她这句话音落的一瞬戛然而止。 接着出人意料的,那原本一直没什么反应鬼婴居然忽然有了不同的反应和举动,它彻底停下了颤颤巍巍前进的步子,然后几乎能够塞满整个走廊的巨大身躯开始转动。 下一秒唐缘缘和言舒雅都听到了同一个有些尖锐却又口齿不清的声音在她们面前响起。 “言....舒雅。” “言....舒雅.....言.....舒.....” 那仿若混杂着两层重音的呼唤声从鬼婴身上穿出,断断续续的叫着言舒雅的名字,并在同时它彻底将它的巨大身躯转了过来。 而唐缘缘和言舒雅看清鬼婴正面的那一瞬间,两人都面色凝重的将视线定格在了鬼婴的身上。 因为这只身形巨大的鬼婴肚子里还有一个人。 它半透明的皮肤之下那鼓胀的肚囊里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在浮动,偶尔还能随着鬼婴呼吸般的胸腔一起一落从中看见其中那个人影被包裹在灰蓝色皮肤之下的脸。 那是灵魂被囚禁在学校里她们一直没能找到踪迹的余浩渊。 唐缘缘和言舒雅都认得那张脸,而那张原本偶尔还会引起女生们尖叫讨论的脸庞,此时被包裹在鬼婴的肚子里却显得有些可怖由恶心。 言舒雅面对眼前的情况被冲击太大,先是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鬼婴口中传出浑身冷汗直冒浑身僵硬,接着很快又没控制住的干呕了两声,随后把自己的五官挤成了一团克制住了自己尖叫的冲动。 如此突然的情况好像对谁来说都太突然,而本来行动算不上迅敏甚至有些呆滞的鬼婴却忽然一下子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转身过来后很快加快了颤颤巍巍的脚步,发出了似笑似哭的啼鸣,伸出自己那两只肉乎乎的手向两人冲来。 言舒雅因为受到的冲击过大双腿发软一时在原地没能动弹,而唐缘缘则看着本就相离不远的鬼婴终于被她们吸引,一把手抓住了言舒雅的手腕拉着她跑了起来。 “好像引诱效果有点太好了,赶紧跑啊!” 她抓着言舒雅跑了一小段,接着转头就拐弯蹿进了走道之上大门并未锁闭的教室。 紧随其后的鬼婴很快追上了她们的脚步,将巨大的身躯赌在了教室的门前,巨型的鬼婴因为身形太大无法进入教室内部,于是只能停在她们进入的教室门口哭喊。 鬼婴不断重复着言舒雅的名字,并且蹲在教室的门口伸出肉手向其中抓攮。 唐缘缘拉着言舒雅跑到了教室内部最远离走道的位置,途中不忘扰乱了一下来处课桌的位置,她望着那只鬼婴的手臂不断将靠近班门的课桌抓出,松开了言舒雅的手。 第一卷缘起 第六十缘 追击者 唐缘缘松开了言舒雅的手后望了有些被吓得魂不守舍的言舒雅一眼,随后低头低声松了口气。 如她所想的鬼婴似乎因为吞噬太多魂灵,在这片本就有些岸界化的空间里几乎都是实体,所以会受到不少现世之物“物理意义”上的阻碍,所以和它那庞大身躯相比起来较为娇小的她们可以利用地形与其周旋。 “不过它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更灵活一点...” 唐缘缘望着仍旧趴在教室前门门口的鬼婴如此自言自语了一句,回想着刚刚她们蹿入教室前在走廊上被追赶的那会,其实她们转身逃跑的速度比鬼婴的反应快不少,但是最后在逃入这里之前却并没有和鬼婴拉开很大距离。 这意味着这只巨型鬼婴并不如最开始它在走廊上游荡时看起来那么笨重,相反它行动很灵活,速度也并不慢。如果她们一直只跑直线,那么被鬼婴直接追上的概率很高。 而这条走道一路过去也不过只有两间教室的前后门都能够打开,所以能够再借给她们利用的地形也只有一个。 最开始按照预想直接将它引至厕所的话,其实这是够用的,但是现在她已经看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那就是鬼婴的肚子里,还有一个似乎魂灵还没完全散去的活人余浩渊。 身为孩子父亲的他最后却被装在从未出世过的孩子肚子里,这也是一种无比诡异的讽刺了吧。 唐缘缘如此想着轻晃了晃脑袋,抱着侥幸心理问了一句跟在她们旁边的洬: “洬,如果我们之间把鬼婴消灭,那它肚子里的魂灵会怎么样?” “已经被消化掉的早就变成了它的一部分,自然会和鬼婴一起魂飞魄散,至于那个看起来至少被吞下去还未消化的,我们在处理鬼婴时也不可能单独剥离他的。”洬甩了甩自己尾巴,继续说,“所以如果缘缘你想要救那个还没有被消化的魂,得先想办法让鬼婴把他吐出来。” “果然啊....”唐缘缘对洬给出的回答并不意外,但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门口的鬼婴哭喊声还在响,那只伸探的肉手已经将它所能触及的那些桌椅掀拍得乱七八糟,站在唐缘缘旁边的言舒雅此时甚至都没有心思去顾及唐缘缘和洬的谈话,一直死死盯着鬼婴的动作,生怕下一刻它硬闯进来。 直到唐缘缘戳了戳她的手臂她才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回神,好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唐缘缘看见言舒雅这幅模样有点担心她是不是接受刺激太多应激了,但是此时却也没时间再安慰她,只能伸手又拍拍她的手臂安抚一下,对她直说接下来的安排计划。 “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我会去前门吸引鬼婴的注意力,你待会就从后门跑出去,记得不要在走廊上直奔,去刚刚我踩过点的那间前后门都能打开的教室。” “我在那件教室里布了结界灵符,应该能抵御一定的意外,出了什么事我也会有感知。那是离厕所最近的教室,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你就先待在那里,但是如果一旦出现别的鬼怪闯了进去,你就从最靠近走道拐角的那一侧向厕所跑。” 唐缘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用暗红色液体写画有咒文的纸符递到了言舒雅手里,接着又说: “如果实在是跑不掉就用这个,这个应该对大多数鬼怪都有压制效果。” 言舒雅咬着牙接过唐缘缘递来的符纸微微点头,意外的没再多话,接着她有些动作僵硬的又开始行动起来,听着唐缘缘的话在靠近教室最里侧的墙边向着教室后门前进。 “别太紧张,这个时候害怕也没有用,冷静才能有转机。” 唐缘缘看她那一副样子忍不住又多嘴补充了一句,接着轻叹了一口气准备和洬一起重新回到离近教室前门的位置吸引鬼婴的注意。 而出乎她意外的,本来还一直在教室门外哭喊着伸手瞎摸的鬼婴却就在这会停止了哭喊,接着它那只肉手又从教室门口缩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出现在她们视野里的,是一只被它俯身贴到了教室窗户之外巨大血洞般的眼睛。 那只明明就没有眼球的眼眶中黑虫般蠕动的肌肉组织轮转,不知为何却隐约中做出了一种好似有眼球在其中转动的感觉,唐缘缘和言舒雅都看到了那个血洞般的巨大眼睛,它透过教室里的边窗将其中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最后却好像把目光锁定在了言舒雅的身上。 接着教室之外沉闷重物的移动声又与婴儿的咿呀话语声一同响起,鬼婴不再停留在前门的位置,而是开始向后门移动。 此时已经了后门门口的言舒雅也发现了鬼婴似乎仍旧死盯着自己,她终于忍不住又一次尖叫了一声,转身就退回了教室之内。 鬼婴这一次守在了教室的后门,看见言舒雅又回到了教室里也不恼,只是又一次把眼睛贴上了教室的窗户,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好像它在逗弄属于自己的玩具。 言舒雅再也不敢动弹一步,转过头来哭丧着脸一副绝望的模样望向唐缘缘。 唐缘缘看到这样的场景心说自己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来了,鬼婴似乎对言舒雅真的很执着,那么想要让言舒雅独自跑掉自己就必须拿出更有吸引力的东西来吸引鬼婴。 唐缘缘从来没觉得有人比自己更吸引鬼怪是一件这么头疼的事过,言舒雅的阴缘似乎特别好,至少在涉及这次事件的鬼怪里,即使什么都不做,她的对那些鬼怪的“魅力”也远要大于唐缘缘。 眼下情况似乎实在是没得选,她只能采用她不太愿意的办法了。 “明明不想做到这一步的...哎呀。”唐缘缘有些失望的咂咂嘴,肉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接着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了一把美工小刀。 “我豁出去了...” 她这么说着闭眼力道不轻不重的在自己左手的手指之上划了一道口子,刺痛感很快传来,接着她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左手伤口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做完这一切后她径直走向了教室的前门,任由自己伤口上的血沿着指尖一路滴落。 这个做法的效果立竿见影,本来停在后门观察言舒雅的鬼婴好像突然闻到了什么无比具有吸引力的香气,猛然抬起了头将目光转向了教室的前门,望向了此时已经和洬一同走出了前门的唐缘缘。 唐缘缘一走出前门就毫不犹豫的开始向着反方向跑,而原本一直盯着言舒雅的鬼婴此时也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她,好像发现了最想得到的猎物一般立刻哭喊着追上了唐缘缘的脚步。 鬼婴沉闷的移动声又一次在教学楼的走道之上响起,不知是否是因为对待玩具和猎物的区别,这一次追击唐缘缘它的兴致远比最开始要来的高涨,速度也比之前又快了不少。 唐缘缘感受到鬼婴追在自己的身后越靠越近,却没敢再贸然闯进任何一间教室,只能卯足劲向前跑。 洬同样跟在她的身后飞奔,它明明可以跑得比她更快,却一直跑在她之后随时准备在鬼婴突击时为她殿后,洬知道唐缘缘在等待一个机会。 唐缘缘一路狂奔冲向走廊的另一个楼道,她打算利用楼道的狭窄地形和转折甩开鬼婴,并且从下一层回绕到另一边和易淮汇合。 这是她的目的地,也是她当下被动状态的唯一转机。 很快她就带着鬼婴临近了另一侧的走廊楼道,此时她的体力也快到了极限,毕竟这条走道说长不长,说短也是至少有两百来米的连栋教学楼,对于平常基本不怎么运动的唐缘缘来说,这已经是超负荷运动量了。 终于她全力跑到了走廊的楼道转角,而此时鬼婴也几乎就要到了伸手就能触碰到她的距离。 鬼婴似乎也有了一种猎物将要逃脱的预感,所以在最后这个关头扑伸出了双手。 唐缘缘感受到刺骨的凉意临近,关键时刻没来得及多想,她一把抓住了走道楼梯的扶手从楼梯一侧翻身一跳。 “洬!” 与她这声呼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狐狸的嘶吼声,接着一直追在她身后的洬体型豁然变大,拦堵住了整片楼道,它嘶吼的着扑向鬼婴,又一次靠着沉重的冲撞将对方重重击倒。 而翻身跃过了一侧楼梯的唐缘缘被洬彻底隔绝阻拦在后,她翻越过那道楼道扶杆,落地却没能稳步站立,松手之际因为落足之处一个踩空在楼梯上向前倾倒。 所幸,在她从楼梯上一路栽倒下去之前,她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易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边楼层的楼道里,在千钧一发之际冲上来接住了即将从楼梯上滚落的唐缘缘。 唐缘缘落趴在他的怀里,看到他那张熟悉的脸,不知为何鼻子一酸,接着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一副如释负重的笑容。 “你来了....” 第一卷缘起 第六十一缘 黏液 易淮接撑住了怀里似乎已经彻底乏力的唐缘缘,望着她的模样眸光微闪,随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把将其抱起放回了安全平稳的地面。 其实在赶到这片楼梯间,他心里都已经做好了在见到唐缘缘时要骂她一句“你是不是疯了”的准备的。 毕竟从他在另一边楼道注意到唐缘缘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闻到那股熟悉又无比具有诱惑力的血液和灵力气息出现之时,他就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所以他立刻离开了自己本来留守的原处,从下一层的楼道赶过来接应很可能会被逼到楼道无路可走的唐缘缘。 即使是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也要把自己当做诱饵引走鬼婴,就为了保护另一个不知好歹的人类,这在易淮看来无疑是疯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唐缘缘确实是在这种事上太过于敢做,但是把危险引到她自己身上这样的行为太过冒险,万一有什么闪失没有谁能承担后果。 就好像刚刚如果自己没能及时赶到这里,那么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会怎样他不敢想象。 人类有多么脆弱他是最清楚的,这样的脆弱让他感到害怕。 正因如此他无比想要制止呵斥唐缘缘这样危险的做法,可是当他真正接住她的那一刻,看着她面朝自己露出的那副笑容,听着她口中那句似乎是终于等到了可以依靠的对象的话语,最终没能将自己想责备对方的话说出口。 她口中那句带着喜悦和舒了一口气的“你来了”,听起来好像是一直期待着他会出现,同时也笃定他会出现。 她这个疯狂赌注是下在自己身上的。 想到这里易淮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自己那原本有些后怕的心态,接着目光从还在缓劲的唐缘缘身上移开,向前迈步走上了她险些摔下的楼梯。 楼梯走道的转角之上鬼婴还在和巨大化了洬撕咬对撞,这只拦住了它寻觅“美味”的碍事狐狸似乎成功激怒了它,但是在同样巨大身体却更为灵活的洬面前它占不到半分便宜。 相较刚出生不久连自己四肢都还不太能熟练操纵的婴儿,有着用不少身体战斗经验的洬可有优势多了。 不过洬此时能做的也仅仅只有拖住鬼婴的行动和其暂时周旋,它现在的状态并不是真身,也无法调用太多的灵力,甚至巨大化都持续不了多久,所以无法彻底制服或者杀死对方。 毕竟即使这所学校受到不少扭曲的影响变得接近“岸界”,它也终究不是真正的岸界和彼岸,在现世的此岸里,像它这般来自彼岸的鬼怪力量本就会被大大压制削弱,而鬼婴却似乎有着截然不同的特点。 不知是否是被幕后黑手以特殊的手段做了什么手脚,此彼分岸之间“束缚”似乎无论是对女鬼杨琪萱还是鬼婴都没有什么效用,所以它们在这里几乎可以说是拥有主场优势,能够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最大。 洬在如此状况之下以巨大化的形态堵住了鬼婴追抓唐缘缘的路,并与之周旋了一会,奈何受到压制的它身上本就不多的灵力在支撑它体型变化的同时无法支撑它使用灵力做其他的事情,所以它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撕咬方案。 在这期间洬没有忘记刻意的去冲撞过几次鬼婴的肚子,因为唐缘缘似乎希望在消灭鬼婴前先让对方把肚子里那个活人的灵魂吐出来。 不过这点尝试也不太顺利,因为鬼婴看上去和婴儿一样全身肉感柔软,但是事实上却有些意外的身体结实,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皮糙肉厚,这点与其有过多次身体接触的洬很有感触。 而在鬼婴肚子里的那只魂灵气息其实在越变越弱...洬在又一次撕咬向鬼婴的胳膊之时接触感知了一瞬被囚困的余浩渊的气息,从它的判断来看,估计再过不到半小时,他就会彻底成为鬼婴的养料。 但是别说想办法把那个活人挤出来了,自己其实都没法和鬼婴在这里拼搏半小时...改变身体在此处消耗的灵力比它预想得还要更多,在和鬼婴几番拉扯下来,能够维系它身体变化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老狐狸,换手。” 就在洬正在思考是否要变回原样换一种灵力使用方法的时候,它的身后突然响起了易淮的声音,这是洬少有的没有对听到他的声音感到嫌弃。 “臭小鬼还是有几分靠谱的嘛。” 洬压低声音轻哼一声,翻转身体狠狠的用带着火尖的九条尾巴向鬼婴抽甩了一下,随后立刻在鬼婴被击退的刹那后跳一步与鬼婴拉开距离,接着立刻消散灵力变回了小巧灵活的狐狸原型。 而易淮则在它后撤的同时与它擦身而过冲向鬼婴,操作灵火幻形成巨大的刀刃挥砍向鬼婴的躯体。 出乎意料的,灵火幻化的锋利刀刃没能彻底切开鬼婴的皮肤,反而是在触及其表面时如同擦刮在硬物之上一般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鬼婴被灵火刀刃的力道后退击倒,但是其身上却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它翻滚在地摸着自己的肚皮发出愤怒刺耳的哭喊声。 “这到底是什么构造...” 撤到后方的洬望着这一幕也不由为之一怔,没想到易淮的那一击居然几乎没什么效果。 就算鬼婴对灵火本身附有的灵力属性有抗性,灵火在幻形后所变成的刀刃也是具有幻形之物的特征的,而既然连锋利的刀刃都砍不穿鬼婴的皮肤,这就已经不是能用皮糙肉厚来形容的程度了。 “啧。比想象中要棘手...”易淮则望着倒地哭喊着又一次爬起的鬼婴轻啧了一声,操纵手边的灵火形态再度变换。 “等一下!易淮!” 原本在一层楼梯间道歇息回复体力的唐缘缘终于重新爬上了楼梯回到了易淮和洬的身边,她站靠在楼梯口的转角望着尝试操纵灵火变成更尖锐形状的易淮背影,连忙补充上了现在突发的状况。 “不要立刻解决鬼婴!得先让它把肚子里余浩渊的魂魄吐出来!” “原来它肚子里那个恶心东西就是那家伙。”易淮闻言冷笑了一声,“你们人类还真是会添麻烦。” “...没办法,其实我们在学校里别的地方没有发现余浩渊踪迹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这种心理准备了。”唐缘缘撑着楼梯扶手深吸了一口气,转眼立刻注意到了再度爬起来的鬼婴肚子上的划痕。 “至少现在遇到了还能救一救....易淮,你能直接切开它的肚子将余浩渊放出来吗?” “....它也没那么好解决。”易淮看着再度扑爬过来的鬼婴抬手操纵灵火围堵上前,“而且即使真的能切开它的肚子,估计那个人类的魂魄也会一起被砍成两半。” 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本能的有一种危险预感冒出,不由警惕的将手一挥,拦在了唐缘缘的身前。 “唐缘缘,后退。” 唐缘缘立刻闻言照做后退了好几米,而就在她后退的同时,那原本被易淮构筑的灵火墙和灵火尖刺拦阻在后的鬼婴突然冲出了火面,与此同时它张开了那张黑洞一般血肉黏糊的嘴,从口中吐出了一团红色粘稠的半胶体黏液。 那些红色粘稠的黏液落在了灵火墙和地面上,立刻如如同一团长了无数红色血丝的活物一般缠绕上了灵火表面将其消灭吞食,落在地面上的黏液则仿若带有腐蚀性一般冒出了丝丝白烟。 易淮见状也立刻退后,收回了那些还没有被黏液包裹吞食的灵火,紧锁着眉头与鬼婴拉远了距离。 鬼婴则看着自己吐出来的那些东西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好像它制造出了一个满意的新玩具。 不知是否是因为感受到了自己对唐缘缘一行有了压制,鬼婴在吐出了黏液之后突然变得不再那么焦急,而是开始嬉笑着慢慢逼近。 望见眼前这一幕的唐缘缘胃有些后怕又恶心的不由又一阵翻腾,但是她很快忍住了不适,看着时不时就张张嘴发出刺耳声响的鬼婴,又望了望它那膨胀的肚子。 “见鬼,这只鬼婴吐出来的东西好像可以吞食灵力,而且对实体物有腐蚀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洬停站在唐缘缘的旁边压身竖起了尾巴,一边随时准备抵御攻击一边说:“缘缘,要不放弃它肚子里的东西吧,现在我们之间把它带到厕所隔间解决比较好,不然再拖下去我们可能会更被动。” “...鬼婴的灵力和鬼气还在不断增强。” 易淮出声附和了洬的话,示意他也赞成放弃鬼婴肚子里的人类,毕竟现在其实他们想要消灭掉鬼婴都略微棘手,再拖下去可能就需要额外助力。 唐缘缘闻言一咬牙,没有说出什么“但是”之类犹豫不决的话,只是目光落在靠近的鬼婴身上脑子里飞速旋转,在自己的衣兜里摸了一会,随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给出了回答。 “做一个尝试。”她说着从自己的衣带里取出了几张符纸揉搓成一团,并在其中压上了一些小体积的加重物,“如果这一次没有成功,我们就立刻放弃救人,把它引去卫生间彻底解决。” 第一卷缘起 第六十二缘 回归正轨 易淮和洬听着她的话对视一眼,没有对她的话提出异议,都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需要为这个尝试创造一个机会。”唐缘缘压低声音说,“我想试着引诱它张嘴吐出那种黏液...” “刚刚洬你是不是说那种黏液能够吞食灵力来着?” “确实如此,那些黏液之上本身好像也带着灵力的气息。应该是鬼婴对自己灵力使用的一种方式,可以看做一种灵力化形。” 洬如实回答了唐缘缘的提问,随后它就看见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怀揣着自己手里那团符纸拧成的纸球转步又一次走向楼梯。 洬担心出什么意外也没敢留在原地,紧随其后跟上了唐缘缘的脚步。 唐缘缘则在走向楼梯之际转头和易淮对视了一眼,低声快速的交代完了自己的打算:“易淮你就在这里和鬼婴正面对峙,待会等我们到了楼道之上,你就用点直接的灵力化形攻击它试试看。” 易淮闻言点头没有多言,只是微微一侧身面对鬼婴,在唐缘缘即将擦身离开他身后的范围之时操纵灵火分离火球冲向鬼婴吸引其注意力,拦护着她从自己身边冲上了向上的楼梯。 鬼婴本见散发吸引自己气味的源头突然从麻烦的家伙身后跑了出来,正是嬉笑着一喜立刻也想冲向楼梯,但却被迎面袭来的灵火火球击中,原本糙厚的皮肤传来了被灼烧的刺痛感。 这样的刺痛感让它愤怒的发出了喊叫声,它伸手抓挠自己身上被火球击中之处的皮肤,摆出了一副愤怒又迷茫的模样,似乎是想不通为什么眼前的灵火忽然就对自己能够造成伤害了。 易淮则望着这次发出火球显著的效果微微眯了眯眼,暗中又一次收了收自己的掌心,融合起唐缘缘的灵力。 融合了她力量的攻击确实有效...而且效果比想象中更好。 易淮如此在心底自言自语了一句,对如何彻底抹除鬼婴有了思路。 而另一边终于趁着这个鬼婴被分散注意的机会爬上了楼道口向上楼梯顶端的唐缘缘转身回头,出声喊了一句: “易淮!” 易淮抬头望了她一眼,看她似乎已经做好准备后抬起了手,接着凝聚纯粹的灵力制造了新的火光,冲向已经有变得有几分警惕了的鬼婴。 有了上一次被灵火击伤的明显痛感,鬼婴终于不再对攻击视若无睹,面对易淮那道由纯粹灵力化形而来的火光,它选择毫不犹豫的张开了嘴巴。 鬼婴的喉间很快就有那种黏液翻涌而起,它微微仰脖对准了袭来的火光和站在不远处的易淮。 而唐缘缘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在鬼婴张口的那一刹立刻冲靠到了楼梯扶手的边缘,找准了一个正对着鬼婴那张血口不远处的斜上方,看准了位置将手中的东西用力一抛。 被她揉搓成一团的纸球准确无误的落入了鬼婴的嘴里,而几乎就在那些符纸落进它口中的同一瞬间,唐缘缘就抬手挥指向了它的喉口,出声低念了一句话。 “散!” 她此话一出,鬼婴的喉口中立刻以纸团为中心延伸出了网状的金色符文,那些符文封罩住了鬼婴整张嘴,并且带着灵压迅速坍塌收缩。 因为灵符的压制,鬼婴那口中原本已经酝酿好的黏液被硬生生的卡回了鬼婴自己的喉口中,而那些收缩的符文则不断的压缩灵力,将那些原本就带着腐蚀和吞食灵力性质的黏液变成了反噬鬼婴的利刃。 被封住了喉口的符文刺伤,又被自己制造出的黏液反噬的鬼婴立刻痛苦的抓住了自己的脖子,弯身试图干呕将自己喉中的东西吐出来,它开始在原地踉跄的踱步,冲撞向身侧的墙壁。 很快本就不熟练掌控四肢的它就在这无头苍蝇一般的乱窜中摔倒在地,但它却仍旧抓着自己的脖子干呕翻身扑腾,它喉口之中的刺痛感和恶心感却越来越重。 鬼婴一边发出尖锐奇怪的咳嗽声,一边黑洞般的眼中流涌出了血泪,它似乎无比愤怒又委屈,却连哭喊都哭喊不出声来。 鬼婴甚至从开始抓住自己的脖子转变成了伸手放进自己的嘴里,它拼命的想要抓拿自己喉口里的东西,但无论怎样都无能为力。 而唐缘缘看见鬼婴这幅痛苦挣扎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尝试或许有希望。 “易淮,洬,攻击它的肚子!” 她那么出声一喊,易淮和洬同时行动起来,为自己身上附着灵力后从两个方向同时冲撞向了鬼婴的腹部。 唐缘缘则在目睹他们击中鬼婴腹部的那一瞬间,收手猛然握拳,轻吐出了一个字: “解。” 她这句声音不大的话语音落,下一秒在走道间就响起了鬼婴剧烈的呕吐声,鬼婴翻趴在地面容扭曲的从自己的口中吐出了好几滩滩血色的黏液,并吐出了不少似乎是被它意外吞食进其中的奇怪的小物件。 而它的呕吐甚至没能停止,反而随着最开始的呕吐更进一步越吐越多,唐缘缘压制着恶心感望着那些鬼婴的呕吐物,看着鬼婴呕吐了好一会,终于在最后看到鬼婴将余浩渊的魂魄吐出。 “成功了...”唐缘缘心中一喜,立刻趁着鬼婴还痛苦翻趴在地的空档从楼梯上跑回了走道间,返回了易淮和洬的身边。 余浩渊的魂魄重获自由后似乎是出于求生本能,即使是虚弱到快要消散也立刻爬离了鬼婴的周围,靠近了唐缘缘一行,唐缘缘则望了他狼狈的模样一眼,出声问: “你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肉体?你先远离这里自己去找肉身,你已经脱离肉身太久了,再不回身可就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余浩渊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指着自己摇了摇头。 “额...”唐缘缘没能看懂他的意思,但试着猜测道:“你是担心没办法自己回身吗?没关系,等解决了这边的事情之后我们会去找你的肉身,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她那么说着又递给了余浩渊一张子母对符:“带着它我就能找到你,现在离开这里。” 余浩渊这一次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向着楼道之下离去,唐缘缘见打发走了余浩渊终于松了一口气,重新将注意放回了躺在走道上哭喊的鬼婴身上。 鬼婴似乎对于自己吐出的那些东西念念不舍,在它终于停止了呕吐之后,它居然又趴在地上伸手想把那些吐出来的东西抓回自己的嘴里。 似乎是因为觉得自己受了欺负,这一次它也没再敢管顾或者挑衅唐缘缘一行,反而只是抽泣着不停抓挠地上的那些呕吐物。 唐缘缘看到这一幕又犯恶心又微妙的觉得好笑,因为这鬼婴似乎确实是大脑还未发育完全,基本都靠本能行动,却还喜欢欺软怕硬。 当然,她不会觉得鬼婴这幅模样就能逃脱该被消灭的命运,因为它或许并不无辜,也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了。”她扯了扯易淮的衣角,转头和他对视一眼,说:“我们需要一些新的能引起它兴趣的东西...易淮,把女鬼杨琪萱放出来吧。” “但是最好是能够让我们左右她的行动,让她领着鬼婴去卫生间....能做到吗?” 易淮听着唐缘缘的话抬手唤出了那团暗色火球,短暂观望了一会,似乎是在对自己做什么能力预估,接着他很快给出了答案。 “诱饵只需要能够吸引它的气味和化形就够了,被囚困的她做到这种事很简单。 他说完这句话就将手中的暗色火球扔了出去,那道暗色的火球从鬼婴身侧穿飞过落到了走道的另一端。 做完这件事后他转头看了洬一眼,开口到: “老狐狸,你带着唐缘缘从下面一层绕回去,我用诱饵把它引回走道的另一头,待会在卫生间汇合,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没问题。”洬转身甩尾跃下台阶,向唐缘缘扬了扬下巴:“缘缘,我们从下面走。” “好。”唐缘缘点了点头跟上洬的脚步,但很快又停在了楼梯上,回头对易淮道:“要小心,我感觉鬼婴的鬼气似乎没怎么减弱,尽快汇合。” 易淮闻言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眯眼,远望着被扔至鬼婴之后的暗色火球,挥手解开了囚笼禁制。 女鬼的身躯立刻在走道之上浮现,她身姿器械的转身,看向了伏趴在地的鬼婴。 鬼婴也立刻宛若有感应一般,不再去纠结地上那些脏乱的呕吐物,注意力转落到了女鬼杨琪萱的身上。 “妈妈.....妈妈......” 沉闷带着杂音的呼唤声从鬼婴口中传出,婴儿似乎终究是依恋着自己的母亲的,即使是鬼婴的它也是如此,它终于又一次欣喜的从地上爬起,这一次它跟着女鬼的影子重新返回它的出生之处。 而操纵着这一切的易淮紧跟其后,追着在走道上跌跌撞撞追跑着女鬼的鬼婴。 在这里折腾了这么漫长的时间也终于该收尾了....虽然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见到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 能够针对他做到这种地步,幕后黑手的身份或许真的是“那种”存在.... 躲在暗处算什么?有种像影子一般仿制针对他的能力,做这一切莫名其妙的事情,却从来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布局这种事情? “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易淮如此冷笑了一声,脑子回忆起某个男孩的影子,自言自语着握紧了拳头。 第一卷缘起 第六十三缘 幕后黑手的问候 唐缘缘同洬一起从鬼婴所在低一层的走道上跑向约定汇合的地点,而即使是隔了一层楼道建筑,他们也仍旧听得见鬼婴在走道上移动发出的巨大声响。 易淮使用女鬼引诱鬼婴的计划似乎很顺利,因为巨大的行进声响声源一直在沿着目的汇合点的地点移动,甚至速度不比在通畅无阻的下层奔跑的他们慢上多少。 “还真是可怕的动静...”唐缘缘一边和洬赶路,一边抬眼望向只隔一层墙壁的天花板喘着气如此感慨了一句,却被跟在她旁边的洬吐槽道: “你在自己做诱饵被鬼婴追赶的时候似乎没有这种感觉。” “哎呀,逃命的时候反而容不得杂念,那个时候可不能多想。”唐缘缘笑了笑,“正真自己要面对危机的时候反而得最冷静才行,稍有不慎可是会把命搭进去的。” “但是缘缘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敢干呢...”洬抬头望着她眯了眯眼睛,“过去你在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做法也像现在这样冒险吗?你刚刚做的那些选择很多可都是小概率成功的事件,似乎还是有些太乱来了。” “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其实我不会那么冒险啦...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这么惊险的直面这种事情。”唐缘缘摇了摇头,“事实上这似乎也是我那么久以来第一次碰到那么棘手的鬼怪...而且即使是碰到了稍微有些麻烦的,似乎我也能得到一些特别的眷顾...” 她说到这里忽然把话锋一转,又说: “说起来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遇到这样的事情是在和你们结识之后,如果还是以前我一个人来处理,或许我可能就已经没法还在这里说话了。” 她那么说着轻叹了一口气,洬望着她的模样沉默了片刻,又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但缘缘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会遇到这种事情正是因为和我们相遇了缘故呢?” 它这话一出唐缘缘脚下的步子都不由为之放慢了一刹,但很快一切又恢复如初,她眯眼有些无奈的冲它笑了笑: “那大概面对这些就是我的命运吧?” “既然是命运,那么我早晚都要面对的。”她说,“我拥有的这份不同寻常的能力,拥有的这些不同寻常的缘分,都有着属于它们自己的因果,即使我逃避这一切不去面对,它们也终有一日会降临,所以我只能选择以最好的状态去接受面对它。” “其实这次的事情,可能本身就是因我们而起的也说不定,在对付鬼婴和女鬼的过程里这并不难察觉...不过为什么要针对我们这种背后更深的原因,似乎就需要进一步的考量了。” “等到这次事件结束以后,或许有些事情我需要向易淮问清楚...” 她话语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了喃喃自语的两句,而一人一狐也在此时恰好抵达了最开始他们所在的楼道转角口。 走到了这里他们便已离汇合的地点很近,鬼婴的动静似乎也离他们越来越近,这意味着最后的收尾工作近在咫尺,于是唐缘缘便收了心绪重新集中注意力,做好了随时再次面对鬼婴的准备。 而就在她和洬一同赶到了走道尽头转身即将准备迈上楼梯之时,她却在抬眼上望的一刹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因为本该没有任何人在的楼道之上站着一个男孩。 一个自从来到了这里以来她最为提防男孩。 男孩身穿一身上衣下裳灰黑色旧式汉服,双手背立在身后站于此层楼梯的最高阶上,他望着她出现流露出了一副等候已久的情绪,垂眼望着她的脸轻笑。 而唐缘缘却看着他的那副脸庞几乎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一刹。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的看清男孩的面容,她终于知道在之前那么多次和男孩错过正面相对的瞬间,她从他的身上看到的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来自于何处了。 因为男孩的那张面孔对她来说不止是一般的熟悉,除了容貌还带着些稚气,他的五官与面容都几乎和易淮一模一样! 而在她和他短暂的对视之后,他忽然笑着开了口。 “缘缘。” “好久不见。” 他那还带着些许童音般稚嫩的声音如此在她的耳边回响,那双赤红色的眼睛凝望着她干净得好像能倒映出她的面容。 他笑着对她说好久不见,可是唐缘缘无法在记忆里找到男孩的影子。 但有什么问题的答案却在这一刻在唐缘缘的心底悄然浮出。 他似乎认识自己,既然能够如此和她问候,说出“好久不见”这样笃定的话语,意味着他的目标很明确的就是自己。 自己认识他吗?唐缘缘望着男孩的面容在心底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可是自己却也没法给出答案。 男孩确实给她一种不知何来的熟悉感,在看清他脸庞的那一刹她以为这样的熟悉感来自她认识的和他十分相像的易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开口,她却又看着那张与易淮无比相似忽然觉得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存在。 不过他们似乎对自己都并未抱有太大恶意。 这是唐缘缘的直觉,因为她望着男孩的模样能够感受到对方似乎没有任何攻击她的想法,甚至站在那里摆出的确实是一副问候故人的姿态。 眼前这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男孩每一分神色与举动都透露着与孩童格格不入的成熟,不难感受到这副模样只是他的一种伪装。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短暂沉默了片刻后唐缘缘如此开口,却在原地没有做出其他举动,并未贸然靠近或者转身逃离只是有些神色紧张的望着他。 因为即使是恍然大悟清楚了对方的目标就是自己,她也并不知晓男孩在此时出现在此处的目的,所以她觉得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但他该不会是真的只和她打个招呼吧? 如果他真的是这一切事件的幕后黑手,又真的此时出现只是为了和她打个招呼,那么他的行为动机就值得揣测了。 随着洬冲着男孩呲牙哈气的声音在她的耳后响起,男孩又一次开口给出了她问题的回答。 “你认识我的,缘缘,我的名字需要你自己想起。”他如此说着偏了偏头,仍旧带着那副笑意道,“至于我想做什么,此时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我知道你已经察觉了这些都是我的手笔,不过这也只是一次尝试而已,我并未对它的结果抱有期待,也不在乎它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对我而言能够这样见到你才是我最大的收获。” 唐缘缘听到这话眉头为之一挑,问道: “这里的岸界化真的是你造成的?” “是这样,不过并不成功,它距离我想要的效果很远,那两个被豢养出来的鬼怪也是。”他冲她露出了几分略有些无奈的表情,接着说,“接下来我很快就会解开灵力影响恢复这里,所以在你们解决掉那个失败品后也不用担心这里无法复原。” 这是你良心发现了? 唐缘缘对于这种自己跳出来承认自己所作所为的“反派”感到匪夷所思,可是男孩似乎确实对这一切的结果都并不在乎,好像这一切真的只是他口中的一个尝试,而这里只是被他选中的实验场。 “你用这些东西做实验...”唐缘缘话说到一半却咬了咬牙,没有说出带着自己主观情绪的后话。 对男孩而言做这些催化鬼怪,制造岸界的事情好像只是能够无数次重复的小事,甚至做完实验还原“实验场”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并非人类,不会具有人类的价值观,所以她没法开口说那些发泄情绪的无用数落。 那样没有意义,除了可能会激怒男孩意外毫无价值。 男孩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让唐缘缘觉得略微有些恼怒的同时又感到后怕。 一场所谓的测试就能轻而易举影响到这么大的环境,制造出那两个麻烦的鬼怪,眼前男孩的实力似乎深不可测,如果此时他对自己一行表现出敌意,真的要亲自和他们交手,她并不觉得现在正处于虚弱期的洬和易淮再加上自己能够与之为敌。 所以唐缘缘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在男孩说完了那些话后望着他陷入了沉默。 而后者似乎也并不介意她这样的反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而鬼婴在走道上行进的动静在他们之间那么几句话语短暂的交流间已经变得近在咫尺,男孩站在台阶之上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走教学楼道,看着已经逼近的鬼婴无声叹了口气。 接着他迈开了脚步走下台阶,靠近了唐缘缘的方向。 唐缘缘和洬都因他这样突然的举动紧张得浑身紧绷,做好了随时远离他的准备。 但男孩却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只是缓步走下阶梯,直到他与唐缘缘擦肩并行在楼梯之上相隔不到一米距离时,他才一停顿脚步微微侧了侧头又冲她笑道: “我不想看见的家伙要出现了,所以我就先行一步了。”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来解决了,缘缘,和他们一起处理掉那个失败品吧,辛苦你了。” 他这几句话声音很轻,恰好只落到了唐缘缘的耳里,随后他又再度下走与她擦身而过。 感受到他从自己身边走过散发的寒意,唐缘缘下意识回头去看那个与自己擦身而过男孩,但他的身影却在落步于下一层的楼道之前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身后。 而下一秒,楼梯之上从走道那端扑冲而来的鬼婴却恰好撞在了走道这头的墙壁之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第一卷缘起 第六十四缘 异变 唐缘缘不得不因那道震耳欲聋的响声吓了一跳后回神,重新把目光转向了楼梯上方,鬼婴那道巨大身影又一次映入她的眼帘。 “唐缘缘!老狐狸!别站在那里发愣!” 易淮的声音紧随其后的响起,他操纵着的女鬼如计划般钻入了走道尽头的卫生间之中,鬼婴也一口气向着卫生间扑撞了进去。 其实高三楼的卫生间大门相较与鬼婴原本庞大的身躯对比来说算得上狭小,但是此时在经历过一场被迫的“呕吐”工序之后,鬼婴的躯体居然也在慢慢缩小了不少,此时居然恰好能够钻入女厕的外门。 其实鬼婴一进入厕所之内,在原来他们计划里最麻烦的部分理论上来说就结束了。 但是回想起那个男孩奇怪的行为,唐缘缘实在不敢松懈半分,在她确认那个男孩似乎确实已经消失了之后,按照原计划和洬一起冲上了楼梯,与另一端赶来的易淮一起追进了卫生间之内。 而他们刚刚追着鬼婴到女厕所的门口,就看见鬼婴终于伸手抓住了它追逐一路的女鬼杨琪萱的残魂,而它下一秒的举动却不是拥抱它口中一直念叨着的“妈妈”,而是一口将其吞下了肚中。 见到这样的意外场景,无论是还未来得及回收或焚毁女鬼残魂的易淮还是追在他身后的唐缘缘都为之一愣。 “它怎么什么都吃?自己妈妈也吃?” 唐缘缘实在是错愕到忍不住冒出了这么一句吐槽,但是她很快就没了这样吐槽的心情,因为她回想起了鬼婴似乎在肚子里还包着余浩渊的时候,看起来要强上不少。 那时候还是吞的活灵,这次是吞了个厉鬼,它不会变得更难对付吧? 而她心里刚刚有这么不好的预感升起,想法就很快应验了。 鬼婴在吞食女鬼之后很快就开始又一次身体极速膨胀,它的每一处肌肉都好像被一下子打了气的气球一般鼓胀起,迅速的让原本还是婴儿模样的鬼婴渐渐失去了人形。 它浑身的皮肤之下本就存在着的无数蠕动黑色曲线此时也如同发了疯一般快速在它的表皮之下流窜起来,而它原本带着幽蓝色的皮肤也开始迅速由内而外的变换了颜色,刺眼的血红色从它的肌肤深处涌起,随后如同什么东西爆发一般将鬼婴那原本皮肤就半透明的躯体染得血红。 而它的本体也从婴儿的模样变成了一团蜷缩的肉球,只留下了露出在外的一张面孔。 它在这片接近岸界化了的厕所之中居然仿佛回到了母亲子宫的温床,摆出了一副蜷缩在肉体之中即将休眠的姿态,但它全身那血红与黑色交织的每一块肌肤却都在有节律的张缩,并且速度越来越快,让它看起来像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血肉炸弹。 在鬼婴吞食了女鬼外形发生这些变化的同时,这间厕所之中的温度也随之又一次开始迅速下降,此时无论是易淮和洬,还是本来不太会感应其他灵力的唐缘缘,都感受到了那从鬼婴身上释放出来的强大鬼气和灵压。 这一次这间厕所里的阴冷感比上一次打开那间隔间更要强烈,让唐缘缘狠狠打了一个寒颤,而她曾在最开始贴缚在厕所的角落用于张布结界的灵符似乎也因为这样的鬼气和灵压开始松动。 而在鬼婴吞下女鬼发生如此变化的全过程中,他们其实也并非没有出手尝试或逆转阻止鬼婴这样恐怖的变化,但是无论是易淮还是洬动用灵力远远造成的攻击似乎都被鬼婴变化中的躯体一并吞食。 易淮和洬当然也做了不止一种尝试,易淮在其间有试过灵火幻化成刀刃砍向鬼婴,洬测尝试了用利爪向其挥抓,可是他们身上无论是看起来有多么锋利的东西,现在都没法伤到鬼婴的一层皮,变化后的鬼婴似乎比之前的形态更加要皮糙肉厚。 甚至于这一次即使他们是调用上唐缘缘的灵力,也只能在攻击时给予对方微不足道的一点伤害,而且被这样造成的伤口也很快就会张合复原。 所以他们在一翻尝试后没能阻止鬼婴的变化,最后甚至只能选择先退回了唐缘缘的身边。 “它似乎真的什么都能吃...包括灵力。” 而一直站在易淮和洬的之后的唐缘缘,则一直在远处观望鬼婴的变成一团蜷缩肉球的全过程,她目光在其变化之后的躯体之上快速扫荡,试图从中找到鬼婴如此状态之下的弱点和破绽。 “失误了...果然我们来这里之前还是应该准备一些特别的武器才对。” 而在目睹了易淮和洬的攻击尝试之后,她此刻最后悔的就是来到这里之前并未携带什么趁手的武器来,因为无论是从鬼婴之前表现出来的特性,还是现在它的状态,似乎都在印证鬼婴对于普通鬼怪的灵力类攻击抵抗性很强,甚至还能吞食灵力作为己用。 因为对易淮灵火那种能变幻成各种形态的能力略有了解,所以最开始来前她觉得即使不用携带什么大型武器也能够解决大部分情况,因为灵火幻化的武器一般来说会更甚一筹,因为不仅有物伤还有魔伤... 最重要的是她一个单独生活又没什么武术爱好的柔弱女孩子家里根本找不到什么能用于战斗的趁手武器! 她过去面对大部分这类的事情都是靠智取逃脱或解决问题,需要如此正面的面对和鬼怪间的战斗厮杀还是头一次。 这是唐缘缘第一次感觉到学会一些对付鬼怪的战斗技巧或者是方法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老宅里倒是有一把她奶奶曾留下的破魔刀...但是现在他们手里空无一物! 现在从鬼婴对于灵火的免疫能力来看,使用由易淮灵火幻化的武器反而变成了劣势,而她的身上只携带了一些备用的灵符和布置部分阵法可能会用到的材料,初次之外唯一能够算得上有点可伤性的物品就是一把美工刀。 可是在鬼婴这种有她两三个人高的血色肉团面前,一把还没她巴掌大的美工刀有什么用?给鬼婴去死皮吗? 唐缘缘如此想着皱着眉头掏出了那把美工刀,又抬眼望了望鬼婴那巨大血色肉团的模样,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了一个做一个尝试的念头。 如果想要彻底解决掉这样看起来完全是进入了自我防卫状态的鬼婴,他们无疑需要一个突破口,在找到鬼婴弱点之前他们除了需要周旋和刺探以外,也必须要确认什么手段能够对鬼婴打出致命一击。 易淮和洬的一部分攻击似乎能够对鬼婴造成伤害,在那种情况下她有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和他们产生的部分共鸣,这或许意味着与自己的灵力有关的攻击能对鬼婴造成伤害。 鬼婴似乎对于易淮和洬本身的灵力免疫力更强,那么如果不经由易淮和洬的媒介和融合,纯粹只是自己的灵力去攻击鬼婴会怎么样呢? 唐缘缘觉得这值得一试。 虽然她对灵力的具体使用还并不熟练,也还无法做到将灵力幻化实体成型攻击,但是最简单的调用和依附物体她却是能够使用的。 回想起她自己在来到这里之后,一些由她接触的东西所发生的特殊变化,她觉得也许自己的力量能够一点用处。 如此想着她握紧了自己手中的美工刀,深吸了一口气凝神将自己的灵力附着注入其上,接着迈了几步上前,抬手对准了鬼婴那张唯一袒露在“肉球”之外的面孔。 接着她对准鬼婴的额间猛然发力将手中的美工刀抛掷,那把早就被她推出了刀鞘并固定的刀具飞出,随着她拟定的大致抛物曲线正中鬼婴的额心。 附着着她灵力的刀尖如她所愿的割刺插陷进了鬼婴的额心,没有被回弹吸收,而是在鬼婴的额间留下了一个没有自己愈合的血口。 鬼婴那原本看起来似乎无法割裂的皮肤居然被这么一把不起眼的小刀刺破了皮肉,甚至嵌入了深处。 狰狞的血色纹路沿着鬼婴的那道插着美工刀的伤口爆裂起,它那道伤口的内部似乎闪裂过了几道淡金色的光,接着散发着腥臭气味的红黑色液体从那个无法愈合的血口出流淌而出,从额心顺延着鬼婴的脸庞低落在了厕所的地板上。 易淮和洬见到这样的情况都不由回头望了唐缘缘一眼,流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色。 “虽然美工刀的威力太小了....但是这么看我的灵力确实有用!” 唐缘缘见状略微有些欣喜的低呼了一句,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某种突破口,但是她这种高兴的心情还没能持续半分钟,就很快被鬼婴的又一次变化打断了。 进入了自我防卫状态还被伤害到的鬼婴再一次发出了刺耳的啼哭声,它蜷缩成一团的躯体突然开始更加猛烈的律动,并且更为诡异的,是它的皮肤之下突然出现了很多张密密麻麻的人脸。 那些人脸在半透明鬼婴的皮肤之下大多模糊不清,可是却在它的躯体里不停的拥挤移动,并且发出阵阵和鬼婴的哭声一样刺耳的哀嚎,一时间本来安静的厕所里好像响起了丧乐与哀声的合鸣。 那似乎是男孩在豢养这个怪物之时所喂养过的一些残魂,它们并未完全被半成品的鬼婴消化,在此刻这种情况之下,它们居然又一次浮现出了原本的面貌。 而随着这些残魂一同出现的是,这间本来就已经足够阴冷的厕所突然四面八方的墙角都开始渗出黑红色的血液,那些不知从何处渗透出来的液体慢慢的沿着墙壁延伸流淌,似乎是要将这片空间彻底包围。 第一卷缘起 第六十五缘 特殊的方法 见到眼前这般情况愈发糟糕的异变,唐缘缘算是清醒的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别高兴得太早。 不知到底是因为自己那尝试的一刀还是鬼婴本就不断剧变,但此刻它似乎切实进入了最终的变化形态,那些在巨大血色肉球之中蠕动的人脸不断围绕着鬼婴那张五官空洞的面容移动,不时还在其中扭曲着相互推挤,浮现又消散。 而整间厕所之中开始弥漫的黑红色血液带着腥臭对墙壁四下侵袭,速度快得好似这间卫生间的顶端有什么可怖的血肉工厂在即时压榨鲜血,而被那些黑红色的液体侵蚀的墙壁同样散发着与鬼婴身上相似的冷意和鬼气,仿佛如果让它们将这里彻底吞没,这片空间都会彻底变成一个特殊的鬼怪一样。 那样唐缘缘一行就等于被瓮中捉鳖了。 周围愈发变冷变腥的空气难免让唐缘缘感到有些焦虑又无奈,因为此时落到真的只需要解决鬼怪这步,他们却缺乏最合适的制敌手段。 她不由转头偷望了易淮一眼,心里回想起自己之前询问他是否真的能有解决鬼婴的把握,那时他给出的是肯定答复,但是此刻或许是因为并未料到鬼婴的能力能够针对他们到这种地步,所以他也并未拿出手什么杀招。 她并不知晓易淮是在顾忌什么不愿出手,还是切实还未能够找到行之有效的攻击方法,所以她也只能开始思考先只靠自己的灵力能够做到什么地步或者拖延多少时间。 即使是最后变成了最坏的结果,她也会选择接受,那就是他们并没能如愿解决鬼婴这个怪物,而是让它脱逃或者半成的岸界扩散,包括他们自己的安危也受到威胁...甚至丧命。 好吧,毕竟其实人总在悬崖上走,不是每一次都能安然无恙化险为夷才是真理.... 唐缘缘如此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她看了看因为知晓一般攻击没有效果所以并未浪费灵力乱来的易淮和洬,又看了一眼那颗可怖的肉球和鬼婴的面容,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异变更快的墙壁。 那些在卫生间的墙壁之上渗透延伸的黑红色液体在整个空间里快速蔓延,很快就从天花板顶端滑落到了靠近墙角底部的角根,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原本在这片空间里快速蔓延的液体却在逼近墙角角根之时速度变得缓慢。 这样的阻碍让那些血液和鬼气彻底吞噬这片空间的速度放慢了不少,好像为他们多留下了一丝犹豫喘息之机。 唐缘缘留意到这个细节不由一怔,随后多留意了一刹那些速度变缓之处,很快回想起来自己曾在那些角落里布贴了符文! 那些液体蔓延变缓可能也是因为符文里封印的是她的灵力...她的灵力确实对眼前的鬼婴变成的怪物乃至这片异变的空间都有特殊的克制力! 可是只有自己的灵力有用途这个事实让此时的唐缘缘感到很是头疼无助,因为她现在有一种游戏副本二带一组团打boss,两个高练角色boss属性免疫,唯一有属性克制作用的那个角色练度为零的抽象感。 要怎么利用自己的灵力...只是让易淮和洬利用契约借用似乎也不太够。 于是她开口向着他们发问道: “易淮,洬,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你们进一步利用我的灵力么?” 易淮和洬闻言同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都很快移开了目光,随后才不约而同的做出了摇头的举动。 他们面对如此情况一反常态的保持沉默,除了无声又靠近了一点将她护在中间以外再无其他举动,唐缘缘却敏锐的注意到了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共同想要隐瞒的事情。 那就是说明其实有方法。 可是为什么不愿意使用呢?难道那些方法需要特别的条件和代价吗? 具有一定道家基础学识并且广看各种灵异幻想小说的唐缘缘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些可能存在的可怕设想。 但短暂犹豫了一瞬后,她搓了搓自己的手心,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抓住了易淮的衣角。 “你们其实知道该怎么做,对么?” 易淮闻声回头,面对她的问题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眉头紧皱的开口说:“有些方法存在但不能用。” “既然存在,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有什么能不能用?”唐缘缘没有让步。 “因为那些方法无一不会伤害到你。”一旁的洬也在片刻沉默后开口,“无论是我还是小鬼,和你之间的契约连结时间都还不算太长,体器与魂魄之间的影响都还不够深,所以我们能够交融的力量仍旧有限。” “想要除掉鬼婴需要足够的器法和灵力,而我们的契约深度还无法从你身上调用那么多超出份额的灵力。” “而且如果超过了那个界限,我们再深入利用你的灵力,就会影响到你的身体乃至寿数。” 洬说到这里略微一顿,接着又说: “所以我的提议是,我们放弃解决鬼婴离开这里。虽然我们现在没有把握能解决掉它,但是护着你撕裂这片不完整的岸界安全离开还是没有问题的....这样至少我们可以全身而退,还来得及。” 洬的这番话让他们之间又一度沉默了下来,易淮深吸了一口气咬牙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啧声,垂眼去看唐缘缘那张有些面露难色的脸。 他当然知道唐缘缘自然是不愿意走到这一步还要脱逃的,她不可能会想放跑危害极大的鬼婴。而且这片区域已经异化到了这种地步,也不知他们离开之后到底会受到何种影响,这种处于人群密集的地方汇聚如此之多的鬼气,未来很有可能会有不少诡异的意外发生。 可是真的要去处理掉鬼婴所需支付的代价对于唐缘缘来说并不值当,毕竟消灭鬼怪并不是她的义务,即使她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任何人对她表示感谢,甚至一切都不会被人所知晓。 其实就算是他们此时就此离开,鬼婴造成的一切或许都影响不到她,毕竟她知晓这里的不详不会无意靠近,也有他们能够帮忙规避风险。 所以无论是易淮还是洬都认为唐缘缘选择什么也不做是最好的,他们此刻最希望从她口中听到的回答,就是她说想要离开。 可是就在他们都如此期望着的时候,唐缘缘却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摇了摇头,接着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望着他们轻笑了起来,轻声开口说: “我还是愿意尝试你们所说的方法。” 她向易淮和洬伸出了手:“我从来没有想过像过家家一样就能轻松解决这些事情,所以我决定涉事之前就早有自己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查清事情内幕和解决问题的,那么我就不会在最大的问题面前退缩。” “所以我选择尝试你们所说的方法,至于结果无论是伤害身体还是折损寿数,我都会自己承担后果。” “即使其实你知道你所付出的代价其实不会被任何人知晓?”易淮望着她伸出的手似乎还想做最后的劝说,“唐缘缘,我奉劝你一句,做暗地里的善人你得不到任何好处,没有必要掺和这种浑水,即使是你什么也不做,此后因此发生的事故也不会与你有任何关联。” “但其实那个男孩的存在,就已经证明了这一切发生的缘由与我或是与你有关。”她说,“放心吧,我不是觉得自己可以又或者是应该拯救所有与我无关的人,我只是觉得有些因果是我应该面对的,而与我自己有关的事,我不想以逃避收场。” 易淮垂眼凝望她那双目光坚定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的眸子,终是在此番的说服里败下阵来,接着他转头和洬对望了一眼,后者也轻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果这是你的意愿...” 见易淮和洬似乎终于妥协,唐缘缘不由心中一喜,但是很快略微有些不安的忐忑感又涌上了心头,于是为了缓解自己心里的不安情绪,她主动发问道: “所以,到底要怎么做?” 易淮和洬面对她这个问题又一度对视了一眼,接着是易淮伸手握住了唐缘缘原本向他们伸出的手。 “小鬼和缘缘你缔结的是缘结更深的魂契,让他来对你的影响更小。”没有靠近她的洬和易淮换位绕到了面对鬼婴的前端,用安抚的语气对唐缘缘进行了简单的说明和预警,“不过他的方法会稍微有些皮肉之苦和身体损伤,缘缘你稍微注意些许就是了。” “好...”唐缘缘面对洬的提醒吞咽了一口唾沫,心里还在想着是什么程度的皮肉之苦和身体损伤,下一秒就忽而感受到了握住了自己手臂的易淮有了动作。 他从伸手握住她的两只手掌姿势一转,变成了单手擒固住她的两只手腕,接着他抬起另一只手食指中指相并,垂眼在她的手臂之上以冰凉的灵流化作细小的刀刃划开了两道细长的口子。 伤口裂开的刺痛感瞬间从唐缘缘的手臂之上传来,她看着自己被划开的伤口流淌出鲜血,很快却又以以一种奇怪的速度停止了渗血,那些从伤口里流淌而出的血液奇迹般的仿若被什么力量凝结汇聚,没有延滑落地而是于空中慢慢升起。 虽然流淌出血液的速度被控制,但是这两道口子所流出的出血量却并不算少,唐缘缘看着那些远比之前运用之时要多上太多的鲜血,不由有些觉得心里发毛。 她切实从这些被易淮以这种形式取出的鲜血里感受到了相当浓郁的灵力,但是没见过自己有这么大出血量的她心里也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好像自己的生命里在流失的微妙错觉。 而直到那些仿佛被控制了流速的外渗鲜血慢慢悬浮于她的身侧环绕成几团浮动的血球,她才感觉到自己伤口之中渗涌出的血液在慢慢变少。 随后易淮再度抬起了双指,这一次却是利用灵力在阻止血液继续外渗的同时促使她的伤口快速愈合,他的指尖隔着灵力层轻轻在她的手臂之上轻抚而过。 而就在唐缘缘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越变越小,血液渗出量也越变越少,正要松上一口气的时候,易淮却毫无征兆的突然俯下了身来。 而比他这突然的一俯身更让唐缘缘惊愕乃至大脑当机的是,他俯下身子,拉抬起她的手臂的同时,他的双唇也落到了她的手臂上。 第一卷缘起 第六十六缘 血刃 手臂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和伤口刺痛感交织在一起,让唐缘缘产生了一股不知如何描述的酥麻感。 其实就在易淮双唇落到她手臂上的那一刹,她是打算出于本能都顾不上伤口的惊吓收缩回手的,可是易淮单手钳住了她的两只手腕,而他的力气远远大过于她受惊想回缩的那一下力道,所以结果就是她有尝试挣扎但是毫无效果。 后者似乎也意识到了她想做什么,但是他却并未给她机会,反倒是刻意抬眼与她对视了一眼,将她那副震惊的神色尽收眼底后接着自己的举动。 只是双唇落到她的手臂上还是次要的,唐缘缘很快就发现了易淮接下来做的事更在她的意料之外。 易淮居然伸出了舌头舔舐她那手臂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自然而然的吞食了那些渗留的血液。 湿热的触感带着略微的痒意,唐缘缘仿若能够从自己的手臂间感受到对方每一分温热的吐息,她满脸通红的站在原地觉得自己无比窘迫,此时此刻脑中思绪奔腾万千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虽然她竭力在心里说服自己易淮的举动可能只是出于当下的某种需要,没有任何特殊的寓意,甚至在心底暗自催眠自己就当是被动物舔了舔,但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自己面前的这一整个切实存在的“人”。 好吧,即使唐缘缘平常也没太正儿八经把易淮当成与自己同一物种的“人类”看,此时她也难以避免的感受到了一种无比强烈的冲击感。 不是,这对一个恋爱都没谈过也没有和家人以外的异性有过过度亲密接触的女孩子来说,一上来的展开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刺激到她脑子里都已经冒出“如果这算非礼那她是否可以申请针对易淮的法律援助”的思考了。 而就在她的脑子里冒出复杂混乱的思绪之间,她手臂上那本身就是用灵力撕划而开的特殊伤口早已随着易淮的动作慢慢愈合,而易淮也终于在彻底结束了伤口复原的治疗之后,伸手轻抹了一把那消失的伤口处后抬起了头。 这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唐缘缘觉得无比漫长,但她在易淮抬起头时和他短暂的对上了一下目光,她发觉后者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感情你是故意的是吧? 唐缘缘微张了张嘴一时半会有点想吐槽点什么,但突然又想到了自己没多久前那番“自己承担后果”的言论,结果最后只能自认理亏的哀怨瞪了他两眼,收回了终于被易淮松开的手臂。 她收回手臂之后不由得还摸了摸自己刚刚被灵力切割开过的手臂,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这让她恍惚间觉得有些不真实,可是即使视觉上察觉不出任何东西,她却仍旧觉得自己有一种被抽了血后的疲惫....以及自己的手臂上好像还残留着许些酥麻的触感。 一回忆起刚刚画面她的脸颊又一阵止不住的发烫,但是她很快又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把注意力放回到和鬼婴的对峙之上来。 易淮从她的手臂中取血的速度其实并不算慢,所以在这一段短短的时间里鬼婴并未有出现其他更为诡异的异动,只是那些在它已经变成了近乎球状的身体中不断冲挤的模糊面孔在其表皮下不断幻变。 鬼婴似乎到底还是如同那个男孩所说的失败品,它似乎确实无法消化那些被短期快速吞蚀的魂灵,所以此刻在它发生了异变的此刻,那些本该成为它养料的残魂全部变成了鬼婴进一步变强大的阻碍。 鬼婴外表上看起来似乎无处可功坚不可摧,可是它的内部却宛若在进行一场内斗的浩劫,而这片空间中蔓延的黑血出于被唐缘缘所留下的灵符压制扩散的速度也大大减缓,这才给了他们足够的喘息时间。 而现在他们将要开始反击了。 想到这点唐缘缘不由心情振作了一点,连带着自己一口气被抽去不少血液的虚脱感都减弱了不少。 “说起来,这些血液你到底怎么用?” 唐缘缘彻底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后向易淮开口发问,目光落到了那些被从她体内抽出,此刻却以一种极为反重力的形态成不少大大小小的球状在空中漂浮的血液之上。 “它们现在就可以变成我趁手的武器。”易淮轻声回答道,抬手操纵起那些悬浮的血液在他的面前汇聚,很快那些聚合成一团的血液又带着极强的流动性开始形变,快速变成了一把形似于唐刀的刀刃形状。 唐缘缘看着易淮这出神入化的捏物本领,一时不由感慨或许易淮很有艺术素养。 无论是控火还是控水他好像都比较在行....虽然那也不是一般概念的火和水。 她在心里那么默默吐槽了两句又看向那把凝聚成型后落到了易淮手中,被他用合并的两指从头到尾化擦而过的血色刀刃一下子宛若被精细打磨抛了个光一般,表面闪烁而过了一丝带着寒光的色泽。 可是那把由她的血液凝聚而成的刀刃即使是变成了看上去斩物无碍的冷兵器,却也意外带着一股特有的微微暖意——这便是对鬼怪孽物而言最好的武器。 手握刀柄的易淮在将那把血刃打磨成型后单手坠拿那把血刃,可就在刀柄垂地的刹那他却突然如同习惯一般甩了甩手中的刀刃,好像是要甩去那把血刃上本不存在的什么东西。 唐缘缘注意到了他这个微小的动作细节,心说易淮过去是有什么使用过这种长刀的特殊习惯么?但她也并未多想,只是看着易淮似乎摆出了一副终于准备就绪了的架势悄悄后退了一步。 因为易淮手中刀刃反转,似乎就是在昭示他下一刻就要出击了。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秒,易淮一个跨步迈到了原本在最前方警惕的洬之前,并且丝毫没有放缓前进的脚步,他注视着鬼婴那宛如球状般几乎和这片空间粘合在一起了的躯体,在稳步逼近的过程之中抬起了侧握着血刃的手臂。 脚步临近,易淮很快就靠近了鬼婴所化成的血色肉团附近,而他靠近的这一路鬼婴似乎都在试图用从躯体中涌冒出的蠕动血丝来阻止他前行,可是那些原本看上去活性极强的蠕动血丝却在触及血刃的一刹就如同薄纸一般被轻易斩断,并且从此落地再也无法动弹。 行云流水的转刀,起步,发力横切挥砍,易淮无比流畅的做出了一套仿佛他早已重复过无数遍的挥砍动作,带着特殊光泽的血色刀刃挥砍在鬼婴异变的躯体之上,这一次没有再出现任何意外的反弹。 那把由唐缘缘的鲜血所凝聚而成的血色刀刃对鬼婴而言似乎无比锋利尖锐,轻而易举的刺破划开了它原本厚实坚固的皮肉,将那个巨大的肉团撕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无数原本在其皮肤表皮之下翻腾游动的残魂与人脸,此刻如同被泄气皮球中的气流一般倾巢而出,密密麻麻的向着半空冲起汇聚,接着又会很快似乎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锁定了一个目标。 那就是对准了站在厕所门口边的唐缘缘。 见冲出的密密麻麻残魂似乎对自己有意而来,唐缘缘头皮发霉了一瞬之后很快本能的想抽身离开厕所,以物理手段稍微规避一下这些东西的迎面袭击,可是她身后的出口早已在鬼婴异变的过程之中被沿着墙壁错综生长的巨大诡异血丝阻拦住了。 而就在那些汇集于半空中的残魂刚准备向着她俯冲而来之际,站在鬼婴面前的易淮却突然转身回头,向着半空中挥砍了一刀。 原本已经凝聚成型了的血刃在此刻突然又溢散了开来,变成了具有液体特质的飞溅几层的血流,那些飞溅出的部分血液宛若剑气一般在半空中斩过,一式泯灭了大多数残魂的影子。 而剩下仍旧铺下来的零星几只残魂则被她面前的洬化形成一人高的狐妖甩尾轻易挡下,直到眼睁睁目睹眼前那些原本密密麻麻的威胁在短短的一瞬之间消失,唐缘缘才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易淮和洬还是挺靠谱,不然刚才那种情况她无处可逃... 心里刚闪过这样的感慨,她的耳边就又一次响起了熟悉的啼哭声。 她不由立刻又被转移注意将目光投向了易淮所切割开的那个肉球,除去了那些魂灵之外,存留在那个结构诡异的肉球之中的居然不是应有的器官和血肉,而是形似另外半个鬼婴的本体。 那张原本长在肉球之外的脸重新回到了鬼婴本体模样的半边躯体之上,不过它的下半身仍旧被固定在血刃切割开的另一半肉球里,所以它此时约莫有两个正常人类大小的上半身躯体裸露在外,紧靠蜷缩在另一半的肉球之上瑟瑟发抖。 此时此刻那个原本由它身体幻化的肉球看起来就很像一个被切开了的卵,尚未发育完全的胚胎蜷缩在卵中,因为营养的流失似乎渐渐失去了生气。 鬼婴似乎不再有主动攻击他们的气力,也没有再一次异变任何幻形,它只是蜷缩在那里发出熟悉的啼哭声,听不出愤怒,似乎只遗留了害怕和悲伤。 易淮站在蜷缩啜泣的鬼婴面前抬手,垂眼毫无感情的凝望它那张空洞的五官面容,向它的头颅挥下了刀刃。 第一卷缘起 第六十七缘 过往的印记 即使是鬼婴并没有再表现出什么主动攻击他们的意愿,它似乎也并不愿就此放弃挣扎。 易淮手中的血刃挥砍下的那一刻,鬼婴的头颅之下忽然伸出了数十双密密麻麻的肉手,抬抵住了那把下砍的刀刃。 一次的挥刀并未达到想要的目的,反倒是鬼婴凄厉的嚎哭声又大了几分,易淮却仍旧握着手中的血刃没有收手回缩的意思,而是保持自己原本想要下砍的方向继续施加力道。 他那双赤红色的眼眸里闪过嗜血的神色,在面不改色的状态下不断的施加刀刃的重量。 鬼婴那些看上去密密麻麻的手数量虽多,但似乎在眼下的情况里它也完全无法和易淮角逐气力,所以那把血刃距离它头颅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就变得越来越近。 而在那些鬼婴的手臂空接易淮手中的血刃的过程中,鬼婴也不断面露痛苦的神色,因为那把下砍的血刃不仅仅只是保持原本的刀型,在与它的手臂接触的表层似乎还在变动,仿若刀刃的表面之下有滚烫的鲜血在翻涌。 而构成那把血刃的鲜血似乎对它而言是难以容忍的剧毒,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所以每一双与其接触的手臂都很快就会融化,变为浑浊的黑色血水消匿流下,所以鬼婴能够阻挡刀刃落下的手臂很快就越变越少。 终于这场无意义的角逐等到了易淮似乎都已经没有任何耐性的时候,在鬼婴只剩下最后三双手阻拦时,他重新抬起了自己手中的血刃,接着这一次猛然发力,没再给鬼婴任何机会斩断了它的手臂,并砍向了它的脖颈。 由唐缘缘的鲜血所凝聚的那把血刃似乎对鬼怪有着超乎想象的天生克制力,随着易淮手起刀落,那把血刃斩下了鬼婴的头颅。 鬼婴那颗几乎有两个篮球大小的脑袋落地,从那团肉球之中滚落出来一路翻滚了两圈才缓缓停下。 它那原本连接着脖颈之处的头颅颈间里蔓延出带着浊黑色的液体,随后整个头颅化为了一抹模糊的黑色魂魄,却又迅速消散无踪。 它剩余的身体部分也在它的头颅落地之后由脖颈中冒出了缕缕黑烟,但接下来很快整个异变的身体又宛如被什么东西侵蚀了一半开始快速融化,那被斩开的茧一般的后半段随着融化的血水褪去,变成了带着腥臭味的黑红色液体后又变为黑烟蒸发。 而就在鬼婴的躯体发生这样变化的同时,这所卫生间中墙壁之上渗透的黑血在随之消退。 与此同时这片空间里还能感受到明显变化的,则是那股原本有些刺骨的寒意与鬼气,这片原本已经临近岸界化的空间似乎已经开始随着鬼婴的消散开始复原。 “看来鬼婴造成的问题基本解决了。”洬围在她的旁边观察四周如此说了一句,接着又如同汇报一般说,“这片空间的鬼气和异化已经在迅速恢复正常,很快就会回归到此岸该有的正常状态,缘缘你可以放心了。” “那就好....折腾了那么久总算是解决了,虽然和预料中的各种情况都不太一样,但是也算是有了个还算圆满的结果。” 直到这时唐缘缘才真正的意识到麻烦的事情大多解决了,心里终于有了一种巨石落地的舒畅感,她环顾了周围异常在迅速褪去,不断转变为“此岸”的环境一圈,最后的目光却落回了斩杀掉鬼婴后仍旧停留在远处的易淮身上。 他仍旧握着手中的血刃,没有转身,也并未回头,似乎并没有唐缘缘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毫无解决了麻烦的快感。 唐缘缘望着易淮正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忽而被身边洬压低了的话语声打断了。 “缘缘,稍微再等待一下吧。”洬变回了原本的样貌,也望向了易淮的方向,可它却望着他轻摇了摇头,接着说:“他刚刚使用的一些力量并非全无反噬,现在并不适合打扰他,他恢复正常也需要时间。” “借用契约者的力量这种手段对对方也有反噬?”唐缘缘皱起了眉头,忽然有些心慌,她还以为只需要自己承担代价,所以她当时才如此坚持... “一般来说其实对受契者没有坏处。”洬说,“不过小鬼的情况有些特殊。他身上的有些东西是真正的阴魂不散,实际上或许他现在遭到反噬的状态本身和你也没太大关系,只是某些条件就会触发他受到那些东西的影响。” “但是不管如何,在他陷入这种状态的时候,你不要靠近他为好。” 唐缘缘听着洬的话思考了一会,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又一次把目光投到了易淮身上。 她凝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望见他略微偏垂了几分头,好像目光落在了他自己那把握着血刃的手臂上。 她看着这样的一幕恍惚间不知为何突然心里微微一怔,莫名觉得自己从易淮的神色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迷茫和悲伤。 于是她犹豫了刹那,在目光再一次确认这片空间里似乎不再有潜在的危险之后,迈步走向了停留在原地的易淮。 而停留在原处的洬看到她迈步,本想出声阻止她,但却望见她回头冲它摇了摇头,最后便也作罢。 其实不用洬明说,她也能隐约从易淮身上感受到那些所谓真正“阴魂不散”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感知到的那股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此时确实好像久违的又在这一刻从易淮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他在与她相处了那么一段时间后不再那么频繁出现,但是曾在与他初见时她感受过的味道。 唐缘缘不知道如何去描述那种感觉,那似乎曾是笼罩在他身上的某种名为“绝望感”和“死意”的东西,当易淮身上开始散发出这种气息的时候,她偶尔会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仿若被无数罪业与死亡缠绕的味道。 那样的气息或许与易淮的过去有关... 唐缘缘曾如此猜测过,但是她却从未向他询问起他的那些更为隐晦的过去,因为她觉得能够让他身上缠绕上这种气息的过往,无疑本身就是一种伤痛。 她无法改变任何过去,她能做的只有在现在尽可能的试着驱散那些他似乎永远摆脱不掉的影子。 她一路上前靠近易淮,最后停步于他的身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可是后者却并没有立刻做出任何反应,而是仍旧沉默着背对着她,甚至于她抓扯他衣袖的那一下都并未扯动他的手臂。 唐缘缘见状眸光一微微闪,却没有面对他这副反应退缩。 “易淮。” 她叫他的名字,手中的力道不自主的略微加重了几分,这一次终于轻轻动摇了他握着血刃的那只手臂,她瞥见了他握着刀柄的手指微微一动。 唐缘缘深吸了一口气,脑中一时闪过了很多话,却没有觉得有合适的能说出来,最后她犹豫了片刻后说了一句: “已经结束了。” 她这句话音落,终于望见他回头,但那双她在这段时日里对视过无数次的赤红色眼眸里,似乎又重新出现了他们初见时那带着几分戾气的冷漠杀意。 而且似乎那双赤红色的眸里倒映出的她的面容似乎变得无比浑浊,还有一股诡异的陌生感。 唐缘缘望见他眸中那抹她仍有记忆的杀意刹那一心悸,但这一次却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心底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难过。 她仍旧没有回避易淮的目光,只是原本拉扯他衣袖的手下滑落到了他握着血刃的手上。 冰凉到有些刺骨的触感从她的指尖传来,她似乎好久没有从易淮身上感受到这样近似鬼怪的温度了,但她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仍旧落在他紧握着刀柄的手背上。 “松手吧,易淮。” 她轻声那么说着,覆在他手背上那只手握住了她根本无法完全覆盖的那只手背。 不知是否是易淮自己渐渐从那些东西的影响里抽回了神,还是唐缘缘的劝阻有了作用,在她的手扣握住了他的手背后没多久,他忽而放松了自己握着刀柄的力道,那把冰凉的血刃哐当垂落到地,随后在地上溶解化作了一摊已经失去了温度和鲜艳色泽的血迹。 而他那只松开了血刃的手似乎也终于开始从冰凉的体温回升,手指略微动弹了几分之后彻底放松,接着他转头,眼帘轻垂将身边的女孩容貌映入眼帘。 “缘缘.....” 他似乎是沉默了良久,才声音嘶哑的开口挤出了两个字来,唐缘缘望着他那双冷意和杀意又被重新藏回了眸底的眼睛,这才感觉到平常的易淮好像回来了,于是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她发出这样尝尝一声感慨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意,接着垂眼落到了他的手上忽而好像有些鼻酸,于是她兀自摇了摇头止住那股眼眶里泛起湿热液体的冲动,用略微有些哽咽的声音接着说: “对不起....” 第一卷缘起 第六十八缘 收场 易淮似乎没有想到唐缘缘会挤出这么一句话,于是他在短暂的沉默了两秒之后发问道: “为什么道歉?” 唐缘缘吸了吸鼻子又抬眼,望着他的眼睛回答道: “为了我一无所知所做出的自以为是的选择道歉,也为了你道歉。” 易淮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又沉默了两秒,接着说:“你没有做错什么。” 他的声音仍旧有些嘶哑,似乎还并未完全恢复原来的状态,不过他却做出了一副似乎什么都未发生的模样。 唐缘缘不想和他争执所谓的对错,出口道歉也不是需要对方原谅什么,所以她没有再去纠结易淮那句像是安慰又像是掩盖什么的话,只是摇了摇头,又接着说: “其实我并不希望我的选择会为你带来痛苦...虽然走到这一步才说这种话似乎有些迟...但我不希望一直这么忽视这个错误下去。” 她说到这里略微一停顿,又一次把手搭上了易淮的手背。 “所以易淮,如果我提出的有些请求真的会对你不利,我希望你能直接了当的点明并拒绝它。” 易淮听着她这番话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那双赤红色的眸子里一连闪过了好几分复杂的情绪,接着微微动了动嘴唇,被她搭上了的那只手也指尖轻动,似乎原本是想做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做。 唐缘缘则在望着他好一会没能得到回应后,略微有些失落的移开目光收回了自己的手,接着闭眼深吸一口气,轻拍了拍脸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挤出一个笑容道: “好吧!有些事情如果你暂时不想回答我,那么我们就回去再详细聊,现在我们还是先处理最后的收尾工作吧。” 她那么说着笑着转了身,重新走向了洬所在的大门方向,所以她没有看到转身后易淮那只刹那间伸出却很快又收回了的手。 唐缘缘只是返回洬的身边时无奈笑着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好像没那么顺利”,后者则无奈摇了摇头,没对她不听劝阻靠近易淮的事情做点评,而是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现在这里的气息和灵力波动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了,我们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吧?” 确实如此,不管怎样至少现在达成了一个不错的结果。 唐缘缘如此想着精神一振,笑着点了点头道: “想得到答案的迷题差不多已解开,学校里的危险源也算解决了,不管怎么说都算是有意义的一趟,不枉我们忙活到了半夜...辛苦你们了。” 虽然其实也多了更多的谜团...唐缘缘在心里小声那么叹了一口气,毕竟无论是关于那个和易淮容貌一模一样的男孩的事情,还是易淮身上那些不知到底隐瞒了什么的特殊,都是她想得知答案也很难忽视的问题。 不过她心知这些事情急不来,易淮身上的秘密暂且不提,那个神秘的男孩似乎来历也相当不简单,对方行踪不明来去无影,此次似乎是因为对这次事件失了兴致才会就此消失,也不知何时又会再度出现。 而且他对自己的态度就更加让她觉得值得揣摩了,他似乎不仅认识自己,而且似乎对自己还格外的有兴趣。 乃至于他说出了“能够这样见到你才是最大的收获”这样的话... 唐缘缘不管怎么细想都觉得这句话有些毛骨悚然,毕竟这句话可以联想的信息量实在太多。 比如说他似乎对于和自己“见面”这件事情充满期待甚至很是执着,又比如“能够这样见到”似乎可以理解为他曾以别的方式见到过她,甚至有可能过去他曾就潜藏在她身边的某处注视过她。 唐缘缘实在是无法理解一个本事大到能够影响此岸与彼岸边界的存在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关注。 她也不敢幻想自己是什么少女漫或者言情小说的女主角,这样的神秘男孩如此行为是对她一见衷心什么的,毕竟对方做的事情对她而言可没一件好事,光是女鬼和鬼婴这两个麻烦的出现就已足以让她头皮发麻.... 而比起这些大大小小的疑团,他那张和易淮极其相似的脸反倒变成最没让她感到冲击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唐缘缘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精神似乎又低落了几分....她总觉得自己摊上了一个很大的大麻烦。 而且这个麻烦似乎并不是她想逃就能逃掉的存在。 不过既然逃脱不掉那似乎苦恼也无济于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她只能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又一次向洬开口,将下一步的打算说了出来。 “现在学校里的灵力气息已经恢复正常,也没有什么比较重的鬼气弥漫,那么应该不会再有灵异事件出现了吧?” “既然如此回去之前我们去看一眼言舒雅和余浩渊的状况吧,如果他们没有大碍,我们就可以提前回去了。” “差点忘了还有这两个麻烦的人类小鬼...”洬听着唐缘缘的话轻啧了一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那么就依照缘缘你的意思去看看吧,只要不需要还负责他们之后的互送就好。” “倒也不需要做到那种地步啦...”唐缘缘笑着摆了摆手,“倒不如说我一个和他们根本就不算太熟的人突然半夜从学校送他们回家,才不好和别人解释我为什么半夜跑到学校里来呢....” “只是去确认一眼他们在我们离开之后有没有再受到那个男孩的袭击和能不能自理....如果没事就让他们自己回去就好了!” 唐缘缘如此说着信誓旦旦的冲洬点了点头,后者则也摆出了一副“都听你的”的姿态与她一同走出了卫生间的外门。 而等到一人一狐走出了卫生间回到了走廊之上,发觉易淮似乎还没动停步回头去望时,才看见易淮走了出来跟上了他们的步子。 易淮虽然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但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却仍旧一言不发,看得唐缘缘不由有些担忧他是不是仍旧在感到不适。 于是她提议到: “易淮,如果你觉得还是不太舒服或者很累的话,要不留在这里等我们,我和洬去去就回...” “不用。”易淮却很快回绝了她的提议,“我跟着你们就好。” 见对方似乎并不乐意独自留下,唐缘缘只得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吧”,然后便同洬一起并排走向了那间最开始他们在处理鬼婴前让言舒雅躲藏的教室。 唐缘缘拉开了那间教室虚掩的大门,还未走进去,就听见其中传来了略微有些发抖的喘息声,不过一眼却未能望见言舒雅的身影。 为了让教室中躲藏起来的言舒雅安心,她率先出了声。 “言舒雅?你在吗?事情已经解决了,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教室里的一个角落处就传来了动响,很快她就听见了激动的声音响起,接着言舒雅从一堆遮掩的桌椅和书堆中站了起来。 “唐缘缘?真的是你吗缘缘?事情真的都解决了?!” 言舒雅激动的情绪似乎溢于言表,当她确切看清打开教室门的是唐缘缘的时候,她高兴得一路小跑绕过了那些遮拦的桌椅靠近对方,但正走到唐缘缘面前原本激动得要想要和对方拥抱的时候,她却忽然又瞥见了对方身后的那双赤红色眸子。 于是她吓得一哆嗦,原本都要张开了的手臂骤然收了回去,最后她停在了唐缘缘面前不到两米处,略微哽咽的说到: “你可算回来了...” “解决鬼婴比我们想象中要更多花了一点时间...”唐缘缘干笑了两声,“但是没关系,现在隐患都已经解决了,学校里应该已经恢复了正常,暂时也不会再有灵异事件发生了。” 她说到这里略微一停顿,上下打量了一眼言舒雅的状况,确认对方似乎毫发无损而且精神也还算正常后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你没有再受到鬼怪的袭击,那就好。” 她正如此感慨着,言舒雅却令她意外的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不....其实在你们走之后我又遇到了另一个鬼怪。”言舒雅说,“那是个看不清脸的大概只有小孩一般高的黑色影子...他出现在了这间教室里。” 唐缘缘闻言心里一紧,脑海中立刻浮现了那个男孩的模样。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言舒雅见到唐缘缘一下子似乎紧张了起来,表情也略微有了些后怕,不过她摇了摇头又说:“不...虽然他出现在了这里,但是他却没有对我做什么。” “看到他出现的时候,我一开始很紧张,本来想逃出这间教室,但是后面又想起你给了我一张符纸...” “我不知道那种东西到底该怎么用,于是我情急之下把它扔了出去....结果那个小孩模样的影子看了我一眼,接着捡起那张符纸就离开了,没有再靠近我...” 唐缘缘心里咯噔一声。 言舒雅的话语属实的话,那么应该就是那个男孩捡走了那张符纸。 这对她来说属于不是什么好事。 她当时之所以对言舒雅说那张符纸应该对大部分鬼怪都有作用,是因为她绘制那张符纸时所使用的,是她自己的血。 第一卷缘起 第六十九缘 归魂 正是因为唐缘缘所留下的那些特殊的符纸使用自己的鲜血书写的,所以它们才会有更为强大的功效。 通灵御气的纸符是道家常用的祛除邪祟的武器,它在接触鬼怪一事的特殊之人们手里有着漫长的使用历史,所以如今传下来的符纸才种类繁多并各有用处。 不过不管符纸的种类再怎么多,其实它的本质都未曾变化,那就是用于储存写符人的部分灵力或气,然后再以被符咒转固的特定形式释放出来,它作为一种“物”的媒介起到了联通彼岸之物的效果。 而正是因为符纸的本质是“记录与存储”,所以几乎大部分由人亲自书写的符纸之上都带着特殊的气息和信息,并且书写符纸的材料也是略有讲究的,越是具有灵性的材料书写出的符纸效果就越好,而活物血液就是本身极具灵性的材料之一。 唐缘缘的血液更甚如此,她的血液似乎天然具有一些对鬼怪们而言独特对属性,比如说单独出现时似乎会弥漫一种她自己无法感受到却会让鬼怪们无比垂涎诱人的香气,又比如说在用其书写符咒时灵力会得到好几倍的释放效果.... 但让唐缘缘担心的却并不是那个男孩拿到的那张符咒威力不小这件事,而是担心他会对这张符咒进行解析...那张符咒本身就是一个包含了她灵力甚至血液等信息的载体。 从那个男孩此次惹出的麻烦能够造出那么多让易淮的能力都几乎无用化的怪物来看,她很担心下一次会不会连自己的灵力都失去用途。 如此一来他们就真的就只能在困境中坐以待毙了。 一想到存在这样的可能性,唐缘缘就不由得觉得背脊冒出了冷汗,可是此时她也无法再去追踪到男孩的行踪,也无法确定能夺回那张符纸,所以干着急也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她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轻咳了一声后出声先回应了言舒雅的话。 “总之你没有出事就算好事...” 言舒雅却没放过她那不对劲的脸色,心虚的问到: “那你刚刚为什么感觉脸色不太好...等等,难道是我刚刚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唐缘缘摇了摇头,心说就算有问题应该也不会在和言舒雅有关联了,于是就没有把自己的刚刚的忧虑说出来,“我只是对你刚刚那番惊险的描述捏了一把汗。” “所幸那个男孩和杨琪萱鬼婴它们不一样,似乎对你的兴趣并不高。” 言舒雅闻言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最后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 唐缘缘见她这幅也不想再惹事追究的样子很是满意,于是也点了点头接着说: “好了,你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再担心任何事离开这里了,我想这片被特殊化的空间已经恢复正常,你也不会再遇到鬼打墙了,可以直接回家路上。” 言舒雅听着她这话先是下意识的点头应和,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等等?你们不和我一起出去吗?我要一个人走出这片夜校?” “我们还得再去确认一眼余浩渊的情况。”唐缘缘摸了摸下巴,“学校里应该已经不会再有其他怪东西出现了,毕竟为了豢养那个女鬼和鬼婴,这四周的那些运气不好的鬼怪都被喂作粮食了,解放后它们基本飞散了短时内不会回来,所以校园里现在很清静。” “所以你直接回去就好,不用担心。” “这不是担不担心的问题....”言舒雅的眸光里流露出惧色,无论是谁经历了一晚上那么多颠覆认知的事情后都不会愿意在晚上独自一人待着,此刻在她眼里从教学楼出到校门口都是一段无比漫长的距离。 虽然唐缘缘打着包票说不会再出事,她也没有任何胆量敢一个人离开。 不过唐缘缘既然会说这话,那么估计就是对之后的事情还另有安排,又或者根本没有把自己送出学校的计划,唐缘缘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现在起她不会再对自己负责。 言舒雅不傻,当然能听出唐缘缘的言外之意,她也知道唐缘缘没有把时间都花在自己身上的理由,可是她实在是后怕,几番心里挣扎后还是决定死皮赖脸的跟在对方身边。 “不行,缘缘你也总要离开学校的吧?在这之前我就跟着你...”她话说到一半看到唐缘缘露出了略微头疼的神情,于是结巴了一下,却还是说,“我只要跟着你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也不用多管我。” 唐缘缘看着言舒雅那副确实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回头望了洬和易淮一眼,而后两位则带着不太好看的脸色目光落在言舒雅的身上,好像要把她身上盯出窟窿。 “好吧,如果你不觉得跟着我们走会更加浑身发麻的话...” 唐缘缘罢了罢手,没再纠结言舒雅的请求。 此时此刻校园里确实是没有别的鬼怪威胁了,不过唐缘缘很想说其实易淮和洬对言舒雅而言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威胁,虽然自己在这里他们还不至于会出手害她性命,但也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毕竟言舒雅对自己的态度和她过去做过的某些事情在易淮和洬眼里怎么看都是刺眼的...那两个家伙意外的很是护短。 唐缘缘其实对于易淮和洬这样的护短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此次事件下来她更是深有感触,无论是易淮还是洬确实都相当关心自己的安慰甚至感受,对她好得她想起来甚至会有点鼻酸。 毕竟被护着的感觉说不好是不可能的,况且对唐缘缘而言除了亲人以外,她其实很少碰到那种真正无条件袒护自己的存在,这对她而言难能可贵。 越是如此想,唐缘缘就会偶尔产生一种自己和易淮与洬的相遇也许是一种注定的不错的缘分的感觉。 想到这里唐缘缘露出了几分笑意转向了教室的出口,接着又看向洬问道:“洬,你应该还能追踪到余浩渊飘走的魂灵的气味吧?” “嗯,没有问题,他的魂灵似乎现在已经停留不动了,应该是已经回到了肉身之上了。” 洬闻言应声,先她一步跳下了课桌走到她前面带路。 “气味所传来的位置正好是这栋大楼的底层,去确认他无碍后应该就可以顺道离开了。” “好,我们走吧。” 唐缘缘点了点头跟上了洬的步子先一步走出了教室,她身后的易淮则在离开前冷声冲言舒雅嗤笑了一声,似乎是有意提醒对方自己保持距离不要靠近唐缘缘,随后才追上了一人一狐的脚步。 言舒雅被易淮的那声冷笑吓得浑身汗毛直立,愣在原地好半天,这下她才明白唐缘缘那句话的含义,此刻这所学校里最恐怖的鬼怪大概就是唐缘缘身边那两个家伙了,而且他们对自己似乎本身就不怀好意。 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她也确实不敢一个人走,于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按照易淮的意思和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追上了唐缘缘一行的脚步。 ............. 唐缘缘同一路追踪着魂灵气息的洬先一步走到了高三教学楼的一楼,这栋大楼还是同他们来时那般空旷,没有任何人气。 来这里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对高三楼其他的地方进行搜索,所以也没有发现余浩渊的肉身到底被关在这所学校里的什么地方,没想到最后就连他也被困在这栋楼里。 不过出乎唐缘缘意料的是,余浩渊的身体却并不是在一楼教学楼的某个教室中,而是在一间早就被学校废弃用来堆放旧桌椅的杂物间里。 唐缘缘跟着洬的足迹一路走到了一楼走廊临近后山的那一间狭小的杂物室门前,想要打开那间门却发现那扇门被从外反锁了。 所幸这样老旧到已经腐化的门锁对于洬而言小菜一碟,它很快便为唐缘缘打开了门锁,随后站在她的面前随时做好面对意外状况的准备。 而唐缘缘带着手机手电推开大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刚刚苏醒不久,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余浩渊。 一个近有一米八左右的大男人脏兮兮的蜷缩在昏暗的角落里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见到大门被打开后刺眼的手电光柱和来人余浩渊第一反应是脸皱成了一团,随后情绪激动的流出了眼泪来。 不过他此刻的状态似乎并不是特别正常,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了之后却仍旧蜷缩在原地,略微有些痴傻模样的望着唐缘缘。 唐缘缘则对对方那副说得上凄惨的模样毫无动容,只是在打着手电全身上下确定了对方身体上并无什么明显伤口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开了口: “看来还活着也没什么大碍,不过三魂七魄好像还没完全归位,唉,想想元魂离体了这么久也正常...” “虽然我对你这种没有顶点责任感以玩弄别人的感情为乐的人渣没有半点同情之心,但是我都来到这里了还是决定帮你一把,你这种人还是更适合活着接受恐惧和罪恶感的责罚。” 她那么说着从自己带来的小包里取出了一对红烛和打火机,走近了余浩渊的身边,点燃红烛后俯身垂手落下流动的蜡滴将红烛固定在了余浩渊的身前左右两处。 接着她又从包里取出了一只水墨笔,招呼而后赶来的易淮帮她打着手电照亮了余浩渊周边的地面,蹲身而下在两只红烛之间写下了一串符文。 如同她平日在书写符咒那般,她写下的符文在落笔之刻就已迅速将灵力凝聚成型,随后那两支插于符咒旁边的红烛火光微闪,接着很快以不寻常的燃烧速度开始迅速减短。 唐缘缘见状终于站起了身,抬手伸出双指对准了蜷缩在一团的余浩渊眉心之处,轻声诵念起了一句话。 “三魂游体,七魄归位,烛引魂形,咒指魄路,落投肉身,灵立....” 第一卷缘起 第七十缘 忠告 唐缘缘口中那句话语诵念完毕音落的那一刹那,昏暗的储物室里旋刮起了一阵冷冽的风,随后那两只燃烧的红烛在风中开始火光摇曳,跳动的火光影子打照在昏暗的房间墙面上,却像是模糊的人影在舞动。 唐缘缘望着那晃动的火光微微眯眼,深吸了半口气调整自己略有些紧张的呼吸,感受着自己手中灵力的牵引。 好一会之后房中终于不再有那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流,摇曳的火光也不再跳动,也未曾熄灭,而一切平静下来之后,原本神色异常的余浩渊也终于在发出一声低嘶声后如大梦初醒,带着浑身的冷汗抬眼看向了唐缘缘。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如刚刚那般丢神般痴傻了,虽然仍旧带着惧意,但显然已回归正常。 随后他很快又打量了一遍四周,声音颤抖的发问。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唐缘缘望着他这幅样子松了口气。 “看样子神智是正常恢复了,也回魂成功了。” 她那么说着俯下了身去吹灭收捡那两根蜡烛,接着又抬脚抹掉了地上用水墨笔所写很容易晕开的字迹,把所有东西收起后拍了拍手,这才回答了余浩渊的问题。 “自然是还在学校里。” 她那么说着又把目光扫落回余浩渊身上,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认识我吗?” 余浩渊听到她这个问题愣了一秒,接着带着几分惧意的老实回答道:“我记得...你是和言舒雅一个班的同学,你是叫唐缘缘对吧?” 接着他又顿了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讨好对方的心态还是喜欢撩拨他人的本性,又补上了一句话道:“虽然我们说不上认识,但是因为你长得很可爱....嗯,所以我对你印象很深刻。” 不过余浩渊在说出这句话后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在他这句话出口后,他不仅看见了唐缘缘那嫌弃的神色,还瞥见了她身后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男人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瞬间无比阴冷的盯在了他身上。 那似乎能够让人产生本能惧意的赤红色眼睛让他心底又爬起了巨大的恐惧感,即使是立刻低头回避了那样的视线也未能消退半点。 而唐缘缘则在短暂被恶心到自我调理好后又开了口。 “嗯,看来虽然没和你打过招呼,但言舒雅提起过我。”唐缘缘对余浩渊能记住自己的名字没太意外,“至于她和你说过些什么我也就不多问了。不过我有另一个问题想问你,关于你灵魂出窍期间的事情,我想知道你还记得多少?” 余浩渊闻言面色变了一刹,随后不知是因为迫于她身后易淮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还是出于对她帮了自己一把的感激,他极不情愿的回忆起了自己混乱的思绪,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记得的东西不多,而且大部分都不太清晰很混乱,我只记得我见到了杨琪萱的厉鬼...她死后来找过我,然后我就被困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看着我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是谁在操控,无意识的来去,我却怎么都回不到身体里,看着两个自己面对面,没有人能听见我的求救.....然后我又看见了一只婴儿般的怪物一口将我吞下,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迷糊不清,接着我就在这里苏醒...” 居然记得还挺多的,看来差点就千钧一发了....唐缘缘有些讶异,没忍住又回想起了自己曾在奶奶留下的笔记上看到过的话。 其实大部分情况下不严重的魂体出窍灵魂在出窍期间的记忆是不会太清晰的,甚至很容易被当做梦和幻觉,因为肉身和魂体的联系越强,魂体的记忆就会被肉身影响弱化,也可以理解为所谓的大脑保护你忘记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而如果魂体和肉身的联系变弱,那么魂体的记忆就会变得清晰,也就是说其实非主动灵魂出窍的状态下能够记得的事情越清楚就越证明魂体可能已经和肉身要脱离联系了...没准再迟一会余浩渊的魂就回不了体要过走马灯渡奈何桥了。 这么想来她也真不知道余浩渊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是唐缘缘第一次使用回魂的术法,事实上她也拿不准到底能不能成功,但是像余浩渊这种魂体脱离情况如此严重的状态她居然就一次完成了引魂入体...这让她都略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因为运气不错成功了?还是其实自己在这方面意外还蛮有天赋的? 唐缘缘忍不住如此多想了几分。 不过她其实一直没太多机会接触到一些正儿八经的道法,过去她那据说曾是某个道家出身的奶奶也从未教过她除了基础自保道法以外的东西。 如今她现在会的一些东西还是靠她的奶奶留下的笔记自学尝试而来的,事实上从小时候开始她对这件事就一直抱有疑虑。 因为偶尔唐缘缘也会觉得奶奶是在刻意回避自己接触那些道家下传的法术,这曾是让她觉得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毕竟道家出生的奶奶是最清楚她的体质和特殊的人,按理来说应该更会选择将道法教授给她以便她此后面对各种劫难,可是她奶奶的选择却是回避和忽视,似乎并不愿意教授她半点相关。 即使是她主动提出想要学点什么,冉琳大多数情况下也只会摇着头拒绝,这大概是疼爱她的奶奶唯一会对她总是给出拒绝答案的事情。 年幼时的缘缘曾怀疑过是否是因为自己没有学习这些东西的天赋,所以奶奶才不愿意教自己去使用那些道法,为此她还偷偷抱着从奶奶冉琳那里摸来的笔记独自一人藏在老宅的仓库里哭过。 不过后因为知晓了家里其实除了奶奶以外其实也并无人通晓此事,她就心想或许奶奶只是不想将那些道法告诉别人,所以久而久之她也不再对此执着。 而过去她的奶奶冉琳还在她身边的日子里,她确实即使什么也不会也受到了很好的保护,无论有什么样的鬼怪靠近都有奶奶替她驱赶,所以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这一切直到冉琳的突然失踪才发生了改变。 而如今的她早已不是过去那个能够无忧无虑生活在家人庇护的小女孩,她遇见的事情和被牵扯的命运似乎在变得愈发棘手,于是她不得不再度拾起那曾经有过的学习一些道法的念头。 想到这里唐缘缘不由在心底告诉自己等到这件事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一定要尽快回一次唐家的老宅,在老宅里她能够找到更多她所需要的东西...因为奶奶留下的大部分事物都如同她存在过的痕迹一般在老宅里陪伴着她的爷爷唐远。 不管她的家人多么希望她能远离那个对普通人而言陌生的世界,她似乎最终都无法逃离和其牵扯的命运。 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去了解它接受它。 唐缘缘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收敛起思绪,目光又从抱着自己的脑袋余浩渊身上扫落,心说至少这次的结局还算是好的。 这算是好的开端。 而此刻既然已经确认了余浩渊也并没有生命危险,那么她要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所以她转头望了一眼易淮和洬,冲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准备离开后转身走出了这间杂物室,走到门口时和停在门前的言舒雅对视一眼,接着停步对两人说: “那么我想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离开学校的事情就请你们自便。” “余浩渊已经恢复神智,言舒雅你也算有个人作伴离开了吧?所以接下来你也不用再跟着我们了。” 唐缘缘说到这里一停顿,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来,随后轻拍了拍手补上了一句事后提醒。 “对了,就当是我帮了你们两个人的代价,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无论你们回去之后还记得多少,都希望你们之后能对此保持沉默不要宣扬,不然之后如果再牵扯进什么麻烦事里可要后果自负。” 两人望着她点了点头,不过他们似乎对唐缘缘这样的要求并不太上心,反倒是同样怀着厌恶的神色望了两人间的对方一眼,对于唐缘缘那所谓“结伴离开”的提议感到烦躁。 毕竟在他们眼里都是因为对方的错才害得自己变成如此下场,相互厌恶在此时看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唐缘缘装作没看见他们之间的这种敌意气息,只是接着又补上了后一段话。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关于我所调查到的杨琪萱的过往和自杀真相,我会向我身为警察的舅舅全盘托出。” “虽然你们觉得自己没有亲手杀死她,但无疑也是她死亡背后的推手,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会接受什么样的舆论评价,我希望你们都记住这是‘因果’的报偿。” 她这话一出两人望着她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可置信,看起来瞬间脸色刷白,可是两人看着她谁都没敢开口哀求,因为站在她身后的易淮与洬用冰冷的眼神告诉了他们没有权利反驳。 唐缘缘对两人没有异议感到并不意外,毕竟她此时有底气向他们放这样的警告和狠话也是因为知道易淮和洬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压力。 虽然借助他们的恐怖来推涨自己的魄力似乎并不好,但是这些话唐缘缘觉得一定要告诉这俩人,毕竟做了什么事情就该付出什么代价,这是她所相信的规则,所以她才会做出自己所说的选择。 至于是否会被余浩渊和言舒雅记恨她也并不在乎,反正她也从未想过得到他们的感激,更加不在乎他们会不会把自己的苦难归结她的错误。 唐缘缘只做自己觉得“正确”的。 “那么我的忠告就到此为止了,希望你们今后不要再因为自己的错误招惹到鬼怪,毕竟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好运从噩梦里逃脱。” 她说到这里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就转身走向了站在离去路上前方的易淮,洬则跟着她轻盈的脚步跃身同行。 而言舒雅和余浩渊只能咬牙停留在原地,看着唐缘缘在说完了这番话后同易淮和洬一起转身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黑暗的走道里。 第一卷缘起 第七十一缘 “怪人” 离开高三教学楼后,唐缘缘一行并未立刻离开学校。 虽然事情看上去好像已经告一段落,但唐缘缘还是不太放心的和易淮他们一起又简单的在校园里巡视了一圈,确认确实没再有什么异常情况后,她才终于找了个歇息处坐下,拨通了自家司机的电话,通知他到校外的地点接他们回家。 这漫长的一夜里解决完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时,居然已至凌晨四点左右,这远比唐缘缘原先的计划多耗费了不少时间,当然,最开始她也没有预想到这一切会这么棘手。 “虽然提前和老陈说过今晚可能会有突发情况加夜班了,但真的到了这四点多去扰人清梦还是觉得有点尴尬....唉....真是辛苦老陈这把年纪还陪我胡闹了....我这个月要不要和老爸说给他长点工资?” 唐缘缘坐在操场边缘的校内绿化带休息椅上,一边等待着自家司机驱车赶来,一边碎碎念叨着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洬最终还是被唐缘缘安排去暗中观察那两人有没有顺利离开学校了,所以此刻只剩下了她和易淮在这片学校角落的休息处里等候洬回来和唐家司机的到来,这是今晚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时刻,不过唐缘缘却没能立刻闲下来。 刚給自家司机打完电话,她便接着向自己舅舅的聊天框里编辑起了信息。 虽然忙碌了一整晚,此次事件里最棘手的“超自然”部分已经解决,但是她却还没到能够安心休息的时候,毕竟她还需要在其他人面前为这次事件编造一套能被接受的故事。 毕竟她大晚上的独自一“人”闯进被封锁的学校,为了解决女鬼和鬼婴把学校里一些地方搞得乱七八糟。 虽然被岸界交融影响的一些破坏在岸界扭曲消失后得到了复原,但还是有一部分如被撞得散乱的桌椅之类的“人为”痕迹留了下来,此时的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将那些无关紧要的的痕迹一一复原。 所以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万一她被查到了今晚有出入学校的痕迹,那么她怎么看都像是来搞破坏的。 虽然在她进入教学楼前她有确认过学校里大部分楼栋的内部电闸已被关闭,教室内的监控应该不会记录下任何事情,但是一些教学楼外散落在学校里的外置监控摄像头采用的线路不太一样,为了排除自己可能会被拍下的这个隐患,她需要此时在警方掌握他们学校所有监控记录的舅舅帮忙。 如果没有记录下她的出现就最好,如果拍下了那么她就还得处理一下被录下来的视频,她可不想成为校园怪谈的一部分。 唐缘缘在编辑完给舅舅的消息发出后,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她又后靠到了椅背上,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 易淮坐在她身侧靠在椅背望着她这副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头,发问道: “你很累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一夜没睡...”唐缘缘有气无力的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撇了看上去几乎没什么疲惫感甚至不知为何还有点精神焕发的易淮一眼,砸了咂嘴露出了一副颇为感慨的表情。 “哇...不是人类真好啊,易淮你看起来完全没有疲倦的神色...但对我这种平常不怎么爱运动的人来说,今天一晚上又是跑又是跳的有点过载了....” 她撅了噘嘴靠在有些硌人的硬木椅上,半仰头望向了校园围墙外看得到光亮的城市高楼。 “是你自己要那么拼命的。”易淮看着靠在木椅上的唐缘缘轻声说,“如果你能多考虑自己一点,比如对那两个人类视而不见,或许今晚你也没那么辛苦。” “骗谁也骗不过自己的良心啦....”唐缘缘懒洋洋的说,“虽然现在很累,但是我倒是不怎么后悔救了他们,如果说他们今晚死在了这所学校里,我才真的会后悔。” “你还真是个怪人。”易淮说。 “这么说也没错啦,毕竟像我这样有着特殊经历的家伙不是怪人才奇怪。”唐缘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再听你这么说一次,还是觉得被鬼怪评价为怪人挺微妙的。” 她忽然又眨了眨眼,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问到: “说起来易淮你很了解人类吗?一般来说只有对比才会做出这种评价吧?在你眼里怪的标准是什么呀,我还以为在你眼里人类应该是一种不值一提的生物....” 易淮听着她的问题迟疑了片刻,思索了一会才回答道: “如果你是说人类这个群体,确实对我来说是不值一提的生物。” “毕竟人类的存在很脆弱,个体很渺小,寿命也很短暂。对我而言人类的存在其实并不起眼....不过大部分存在的事物对我来说也没太大差别就是了。” “我其实也并不算了解人类。毕竟我也不是人类,无法从他们的生命尺度去理解他们,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确实见过很多人,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很多有的自私自利,有的愚蠢狂妄,人类拥有强烈的感情,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极易滋生出恶意与恶灵,大部分人类很短视,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自食恶果。” “哇。”唐缘缘故作惊讶的感慨了一下,接着又笑了一声道,“你这可不是不了解的程度啊,根本就是看得很通透而且很讨厌人类吧?” “没有。” “可是你说的每一句明明都像是挖苦的坏话嘛。” 唐缘缘嘟了嘟嘴,不过并没因易淮的那些话生气,虽然她也是他口中“人类”的一员,但她却对易淮刚刚做的那些评价有一部分认可,毕竟很多人确实如此,他称述的也是事实。 “不过倒也是,如果只是以长生种旁观者的态度来观测,人类大概就是这样的生物吧?”她说,“你说无法以人类的生命尺度去理解他们的行为,这也很正常,毕竟因为寿数短暂,人类会在为了努力存活下去这件事上做不少蠢事呢。” “不过易淮你说你不了解人类这种话我倒也觉得确实事实....我也觉得了解人类需要切实的和人相处,大到群体小到个体,虽然即使相处之后或许也无法互相理解,但如果真的去做这件事,会发现人类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的。” “这是你救人的理由之一吗?”易淮问。 “外在因素之一!我不是说过至少我觉得生命是很有价值得东西嘛。”唐缘缘笑着回答,“当然,在我的价值观里,我会选择人际交往的原因也是因为人类很有趣。对我来说即使很多时候得到的结果不太如意,这个过程本身也是有意义或者有意思的事情。” “听你的口气总觉得你不太把自己当成人类。”易淮觉得唐缘缘的口气有点不太像十五六岁的女孩。 “不不不,我当然是把自己当人类看的,我只是不把自己和普通人放在同一个世界的框架里。”她说,“因为人类都是这样啊,我们都是很受环境影响的生物。” “看到的世界和接触到的事物不同,就会产生截然不同的习惯,思想,行为,聚集起来就会形成完全不同的圈层,所以人类明明都是同一种物种,却也还能分得这么千奇百怪。” “而我因为能看到大多数人都看不到的世界,所以对同一种事物都会有与他们不同的认知和看法,能理解我的人很少,所以从年幼时我就明白了,其实我和大家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时候我经常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感到害怕难过,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大家抛弃的那一个,所以我过去曾试过伪装自己融入人群,去做‘假装自己看不见’的人,去放弃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而这样的做法,让我有了一些后悔的经历。” “所以后面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明白了即使无法被人理解,我也应该去做自己想做的选择,我身上的特殊或许也不仅仅是一种诅咒,至少有的时候它也能成为我达成自己想法的助力。” “不过很可惜我和自己和解后倒是让更多人无法理解我啦....不过我并不后悔,至少现在我觉得自己活得很舒服。” 唐缘缘说到这里又一停顿,侧头看向了陷入沉默的易淮露出了半开玩笑的一个笑容来: “怎么样?我说我确实是个怪人吧?而且还是个很任性的怪人。” 易淮望着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没做言语,虽然唐缘缘嘴上说着的是带着几分自嘲意味的话,但他却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了几分真心的笑意和坦荡。 能够坚持自己的想法尊重自己的命运其实也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何况唐缘缘身上的特殊给她带来的命运并不轻松。 正是因为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类,所以他对唐缘缘这明明只有十五六岁却无比通透的观念很是意外。 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唐缘缘虽然面对很多事情都还有无力的地方,但却从未停止过她前进的脚步,因为她从不对自己的选择产生迷茫,她相信着自己的理念和自己本身。 她相信着自己努力去做能够带来好的结果,至少她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所以在面对一个又一个选择的时候她才会毫不犹豫的向前。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他们相遇之时拉住他的手臂,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尸鬼卦里紧握住他的手,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面对鬼婴时选择自己承担后果。 这一切事情都是因为她相信自己而做出的选择,这种看似有些自我的自信却是她最大的原动力。 如此相信着自己也相信着他人的她可以给其他存在带来力量。 易淮恍然,他忽然好像清楚了自己为何当初会没舍得放开她那只手。 因为唐缘缘本身似乎就同她那幅总是明媚的笑意一样像是耀眼的光,哪怕只是看着她的身影追着她的影子,他好像就能感觉到光的温暖,看得到让他也能够得以前进的希望。 或许正是因为被她那样耀眼的光吸引了,他才会仍旧留在此处吧。 而此时此刻即使只是坐在她身边,他的心底却也觉得无比庆幸,庆幸自己抓住了那只手,庆幸自己能够如此留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里他微微垂眼,望着女孩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轻笑来,低声回应了她那句半开玩笑的反问。 “确实...如你所说你是个奇怪的人类...” “而且还不止一点任性,完全就是我行我素。” 他话到此处又陷入短暂的沉默,看着她的面庞却听见自己心跳漏跳了一拍。 下一刹他才又慢慢无意识间开口,轻声说出了一句本来该在心底自言自语的后话。 “但这样的你却也无比耀眼....。” 第一卷缘起 第七十二缘 想做的事 易淮那句无意间出口的话被唐缘缘听得一清二楚。 沉默。 无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虽然听到这话的唐缘缘在短短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变化很是精彩,但是她却愣是好一会一个字没能说出口来。 因为这话不管怎么听...在什么场合下理解,似乎都有些奇怪吧?! 耀眼这个词为什么会被用来形容人啊?而且还当着面说出来...不管怎么想似乎都有点羞耻,可是易淮的表情却不太像是在开玩笑。 唐缘缘思绪一下子变得有些莫名的混乱,这大抵是她今晚脑子最混乱的时候,因为易淮那句话实在可以做很多奇怪的联想。 对于经常看漫画小说还涉猎同人圈的她来说,这种话过渡解读的话听着甚至可以理解为告白...那是不可能会发生的少女漫情节的展开吧?! 毕竟自己又不是活在什么小说漫画里,也不可能是什么少女漫女主,像她这种人,最多只可能是什么灵异片里的倒霉主角。 想到这里唐缘缘突然一下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瞬间本来有些要发烫的脸蛋和加快的心跳就降温镇静下来了。 易淮那句话大概只是一种修辞过渡的感慨...毕竟虽然他活了很多年,但是其实也没正儿八经的上过学吧?嗯,他也不怎么和人类有太多交流,这么一想其实能够好好说话就已经是奇迹了!突然有些话语出惊人说得太夸张也是可以理解的.... 唐缘缘就这么想着得出了结论,接着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随后才又重新换上了一副坦荡的笑容开了口。 “哎呀,看来你对我太我行我素的行动很有意见...这次算是特例啦!就当你帮我一个忙。” 易淮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眸光微闪,沉默之后等到她这样的回话似乎有些意外,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他最终没有出口。 而唐缘缘自然觉得这是好事,因为即使她在心里已经为易淮刚刚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做了一个完美的解释,她此时也绝对不愿揪着那句话多聊。 因为那种话题聊下去不管怎么样似乎都会聊到一些很微妙羞耻的话题...嗯,她觉得自己和易淮应该不会是那种很适合聊恋爱话题的关系。 所以她就如此顺理成章的转移了话题,就假装自己好像没听到那句话或者并没有太在意一样。 “不过这次这个忙我不会让你白帮的!嗯,因为最开始卷进这件事你是非自愿的嘛...所以我们等价交换一下,我帮你实现一件愿望如何?”唐缘缘接上自己转移的话题那么问道。 “你要帮还愿人实现愿望?”易淮似乎听到了一个很新颖的说法。 “对啊!你不觉得你总是实现别人愿望的那一方,偶尔换个身份会很有意思吗?”她笑嘻嘻地道,“所以这次我可以来实现你的愿望哦!” 易淮看着她那副饶有兴致的表情轻笑了一声,他盯着唐缘缘上下打量了一下,又问:“你靠什么实现我的愿望?” “干嘛,只准你们鬼怪实现愿望啦?”唐缘缘撅了噘嘴,“我们人类也是有一些能够实现愿望的方法的,不然怎么会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说法?” “当然,时光倒流啊一秒寻人啊什么的我是做不到的,你可以许一点现实的愿望,嗯...不过你大概会比较难理解现实这个概念...总之就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我会去做!” 易淮听着她这句话摇了摇头。 “我并不觉得人类能实现我的什么愿望。” 唐缘缘见易淮一副兴致不太高的样子,想了想又换了个说辞。 “那就姑且不提愿望一说,易淮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她问。 “想做的事?”易淮听到她的提问一愣,接着真的开始思考起来。 突然问起想做的事情,易淮其实觉得自己应该是回答不出来的,毕竟他不是有过多欲望和渴求的人类,大多数时候可以说都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 如果他能够算得上是“活着”,那么他大概就是那种活得毫无意义的存在,他没有特别想做的事,也没有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他的“生命”就是如此枯燥而乏味。 而在最近的这百年多的时间里,他都在为了赎罪和寻找那个女孩的痕迹而奔波,这勉强能算得上他想做的事,但实际上也只是一个有些时候让他自己也会觉得恍惚的执念。 自己找寻她的痕迹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报恩吗?自己又能替她做些什么?而在报完恩以后呢? 易淮其实从未细想过这些问题,他也不敢细想这些问题。 因为他越是思考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他就越是会感受到一种可怕的空虚。 因为是和任何存在的缘分都会被轻易折断的孤缘者,也是不属于三界任何一处的异类,他真正一无所有,所有的事情和存在对他来说似乎都像与他无关的平行线。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因为他漫长的生命里有着大片的空白。 易淮曾试着去回忆过自己的过去找寻自己存活至今的意义,但是越是回忆他就越是迷茫,不知是出于何种缘由,他发现自己总是在遗忘一些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就好像他曾和唐缘缘提起过的那个“缘缘”和那些事情,他对她的记忆模糊,其实对与她相遇之前的记忆更模糊,甚至于他都想不起自己当初为何会和天界彻底大闹一场的缘由。 或许其实在那更早之前,自己其实也是有什么在追寻的东西的才对... 易淮如此思考着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继续窥探过去的记忆,他皱了皱眉头也没多做纠结。 反正回想太久远的事情也得不到唐缘缘所问问题的答案,而且那些太过久远的事情提起来不管说出什么也不可能是唐缘缘能做到的事,他并不想为难她。 事实上他对唐缘缘所说的“等价交换”也并没那么在意,毕竟他也不是非要她回报自己的帮助,他做的事情都是他自愿的,保护唐缘缘就是他本身的目的,事实上经过今晚的经历他发觉自己意外还很喜欢这种被她需要的感觉..... 不过他也不想扫了唐缘缘的兴,因为她看起来像一个小孩等待糖果一样兴奋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所以易淮决定思考一些更普通的事,比如和唐缘缘一起生活的这段日子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琐事,他试着从唐缘缘的生活去思考普通的人类会想做什么,唐缘缘又会想做什么。 一回想起这段时日的生活,易淮忽然又有点恍然,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唐缘缘平日里那些模样,她的行为她的笑脸她的话语,一下子在他的脑海里居然如流水一样全都涌了出来。 原来自己有这么关注唐缘缘吗?易淮察觉到这点的刹那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像他把女孩的存在烙印在了自己脑海里,本来只是平淡的日常却在他的回忆中每一个瞬间都变得格外生动,好像只要想起来就会让他心里泛起暖意。 一切似乎都只是因为唐缘缘在那里。 他这么想着无意识间又转头望向了唐缘缘,目光对上了她那双还带着几分期待的眼眸。 其实只要这样的日子能持续下去就足够好...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其实做什么都很有意思。 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易淮猛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随后他吞咽下一口唾沫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悄然红了耳根。 而唐缘缘则看着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很是不解,自己刚刚难道问了个什么哲学级难题吗? “额...很难回答吗?”唐缘缘见易淮半天没有说话,决定先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其实如果一下子是在想不出来也不用着急...毕竟时间还很充裕嘛,你可以当我先欠着....” 她话说到一半,易淮却忽然开口了。 “要不,你带我去一个别的地方旅行怎么样。” “嗯?” 唐缘缘似乎很意外从易淮口中听到这个答案。 “不能满足吗?”易淮问。 “不不不,当然可以!”唐缘缘连连点头说,“只是你说出来一个好普通好正常的答案!我在为此感到震惊!” 接着她又笑起来:“原来易淮你还有旅行这个概念啊!我还以为以你的能力到处跑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完全不会有这种地域限制...” “就算用灵体也不可能无止境的四处飘,受限很多,而实体在此岸移动就更麻烦了,如果不走特殊的通道,鬼怪的活动范围其实也是受限的。”易淮说。 “涨知识了...”唐缘缘认真点头道,接着很快又说:“那你想去什么样的地方?如果想去人多的大城市可以去一趟沪都,有名的商业都市,想去人少的地方可以去一些小镇古城....啊,说起来寒假我打算带你们回一趟老家来着,那边有些地方也很适合旅游哦!” “去什么地方你挑就可以。”易淮又说。 毕竟所谓旅游只是他所想的临时说辞...他觉得这应该也会是让唐缘缘觉得高兴的答案,毕竟她平日里在家里就老是一边刷视频一边念叨着“啊好想去xx地方玩啊”之类的话,看上去对出远门兴致勃勃。 至于他本身觉得只要和她待在一起似乎就不错...所以他说出的答案如果能让她高兴自然是最好的。 “哇,那就这么说定啦!”唐缘缘笑着拍了拍易淮的肩膀,“我对旅游还挺有经验的哦!出门玩什么的完全可以包在我身上...全当放松心情!” “嗯。” 易淮望着她轻声回应着。 而时机恰好,他们这个话题刚刚结束,唐缘缘的手机就响起了通话的提示音。 第一卷缘起 第七十三缘 谈话的女孩 解决学校异常闹鬼事件的那晚,唐缘缘在一夜奔波后顺利乘着家里司机的车和易淮与洬一起返回了家中。 而就在他们回到家中休整后不久,警方那边也传来了本来家属以为失踪了准备报案,却突然在凌晨发现了他们已自己返回家中的余浩渊和言舒雅的消息。 虽然那两人看上去精神都受到了重创的,身上也有些不大的伤口,但也算是活着回到了家里。 不过对于他们为何会在学校封禁后一直待在学校,凌晨才精神恍惚的迟迟返回,没有人能对此做出解释,因为那两个人似乎对学校里发生的事有难言之隐,无法拼凑出一个具体的答案。 而唐缘缘这边则在与警局工作的舅舅通信时,如实描述了关于杨琪萱和余浩渊,以及言舒雅的一些复杂关系,并且用自己编造好的另一套能被大众接受的适用说辞,述明了关于这次学校怪事发生的缘由。 大致内容就是因为杨琪萱过去和他们有着复杂的关系,所以她的去世给和他们有关联的人造成了一些压力所以产生了一些幻觉,然后他们因为这些幻觉觉得自己被困在了学校里.... 总之唐缘缘把这件事描述成了一个因为心理压力和愧疚感造成的大乌龙,并且说这一切怪事不过是巧合和意外,她保证近期学校里不会再发生怪事了。 虽然她不知道她编的这些合理说辞她舅舅许贺会信多少,但是她相信舅舅一定会相信她最后那句保证,因为许贺多少知道一点她身上的特殊。 过去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她曾在一些案件侦破里帮上过忙,所以许贺相信她的能力也相信她不会随意说谎。 她话说到这份上是为了通知他们这件事情已经结束,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至于警局和学校那边的沟通自然会由许贺来解决。 当然,除了提及这件事的收尾以外,唐缘缘在和许贺沟通时,特意确认了没有什么东西能成为那晚自己出现在学校里的证据,如此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于是,这件本来可以称之为校园怪谈传说的重大事件终于告一段落,那些受伤的学生们在得到赔偿后,这件事在校方的说辞里变成了一串偶发的意外。 不过关于这场事件背后的某些真相也确实如唐缘缘当初所说的那样,得到了公开。 无论是当初余浩渊玩弄他人感情的那些黑料,还是言舒雅曾说过的一些伤人话语,最终都以校园八卦的形式散播了出来。 当然,唐缘缘并不是这些八卦的发起者,她只对舅舅说过那些真相,至于之后的八卦发酵,则是全由那些爱探听是非的学生们“自己找关系发掘的”。 余浩渊自食恶果背负了最多的骂名,从原来所有人眼中意气风发的好学生变成了人品恶劣的小人,言舒雅也为自己曾经的恶言付出了代价,再也没法回到过去在班里作为女生小群体中呼风唤雨的大姐大模样。 他们两人的生活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不过唐缘缘却也没对此产生什么同情。 承认自己所做之事并接受它们带来的舆论惩罚,这在唐缘缘眼里不过是最低等级的赎罪。 只有被言语的刀刃刺痛过,或许才会明白自己当初对别人造成了什么伤害。 但唐缘缘能做为那个失去的生命做到的也仅此而已,她也没有再多介入与他们有关之事,毕竟她认为自己没有审判他们的资格,她不是那种能以正义之名却觉得他人结局的人,因为她不能代表正义,所以她只能选择让时间和命运给他们答案。 当然,在所有其他人眼里,唐缘缘完全是这件事情的局外人,毕竟那晚她提前警告过言舒雅和余浩渊不要声张任何事,不知是出于那晚吃的亏确实够多,还是仍旧忌惮易淮的存在,两人确实对此口守如瓶,她对这点很是满意。 虽然其实就算他们说了什么大概率也只会被当成出现了幻觉的胡言乱语,她也有办法摆平,最坏的情况只不过是关于她身上的怪谈内容又增多一点... 这对她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于是唐缘缘很快就顺利回归了自己那平淡而又悠闲的日常,和青梅竹马顾源一起上学放学,在学校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上着无聊的学科课,抓紧享受自己来之不易的双休日... 她确实舒舒坦坦的过了一段时间格外轻松的日子,因为自从和易淮与洬相识后,她甚至连以前偶尔需要应付的小妖小怪或者灵异麻烦事都大大减少了,这让她着实体验到了一把更为悠闲无聊的普通人生活。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来到冬日,在漫长的一个学期过去,临近期末考来临的时候,唐缘缘的普通悠闲生活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那是一天很平常的晚修放学,顾源恰好因为社团的事情被叫去开会,所以让她独自一个人先走,于是她习惯性的磨磨蹭蹭等到了全班走光,直到最后才关灯独自一人走出了教室。 而在这天她难得独自一人的时候,除了顾源以外基本上没什么朋友的她,却意外在自己教室外面发现了一个站在门口等待自己的人。 即使所有人都已经走光教室灯已熄灭,对方仍旧靠站在他们教室的门外,她出门抬眼时恰好和那个不知何时开始就已在此处等待的女孩对上了目光。 她对那张脸有些印象,那是在前段时日她在储物室救下过的名叫江怡的女孩。 唐缘缘见到她出现在这里略微有些诧异,因为她记得眼前这个名为江怡的女孩是初中部的学妹,初中部在他们教学楼隔壁那栋楼,而且初中的晚修比他们少上一节,所以显然对方不该出现在这里。 而她刚想问江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就看见对面的江怡率先笑了起来,开口道: “好久不见了唐缘缘学姐。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唐缘缘虽然感到有些疑惑微皱起了眉头,但还是礼貌的应和了她这句话问到:“嗯....久等了?不知道学妹找我什么事?” 江怡闻言笑笑:“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只是前段时日我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了一段时间,最近才回到学校里来。之前还没来得及好好和学姐您道谢,也还有一些话没来得及和你聊一聊,所以才想着来找您。” 谁大晚上的下了晚修还不急着回家跑来找人聊天?唐缘缘一听愣了一刹,寻思我们其实也就见过一面好像没那么熟...难道江怡是学生会新成员有工作找她沟通吗?似乎也不太可能,毕竟学生会最近也没有在招新... 唐缘缘脑子里冒出了几个莫名奇妙的猜测,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不过她望着江怡那张脸却突然回忆起了一件事。 江怡似乎和自己说过,她也是能够看见一些不属于此岸之物的人,而且似乎她看见过易淮的存在...还对他很感兴趣。 一想到可能牵扯到有关“那个世界”的事,唐缘缘忽然一下就变得没那么轻松了,眼前的江怡脸上的笑意给她的感觉似乎也变得莫名有些诡异。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当初刚认识江怡时,在病房里的那场谈话,她当时也是因为觉得江怡身上似乎给她一种奇怪的违和感,所以才对对方多留意了几分,不过后来她的注意很快就被女鬼的事情吸引,此后也没什么机会和江怡产生交集,所以她自然而然的将其抛诸脑后了。 没想到江怡反而会主动来找自己.... 不过唐缘缘并不想在大晚上的时候和江怡独自聊天,放学的时点过去之后教学楼很快就会变得一片寂静,江怡特意挑在这种时候来找自己是否是别有用心? 就算她本身不想擅自揣度他人,往一些不太好的方向联想,她也控制不住自己,毕竟她的生活已经让她习惯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大部分时候还是警惕一些对她来说更有好处。 而且易淮应该还在教学楼门口等她...她家司机老陈应该也还在等她,她可不愿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挠了挠头,接着笑着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露出了一副歉意的表情道: “哎呀...有点抱歉啊江怡学妹,我今晚回家去还有点没做完的事情要处理,最近临近期末考了明天也还得早点来学校复习...而且我家司机也还在等着送我回家呢!让他久等似乎并不太好.....” 她说到这里略微一停顿,打量了一眼江怡的神色,又接着说: “所以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的话,之后有时间再聊好吗?” 江怡听着她这话没有立刻应答,而是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这样的沉默让唐缘缘莫名觉得有些发毛。 她心说千万不要真的遇上她的那些恐怖构想啊,好不容易舒坦了一些日子.... 好在江怡在一阵沉默后又露出了笑意,说: “当然。是我唐突打扰了,没考虑到学姐您会没时间,还希望您原谅我的无礼。” 她那么说着摆了摆手,刻意侧过了半边身子,似乎寓意着给唐缘缘让了条路。 唐缘缘此时也不想再多和她客套扯谈,于是见她让步便立刻迈动了步子,一边说着“真是不好意思啊下次再找我吧”一边和江怡擦肩而过。 即使是被唐缘缘拒绝了谈话,江怡似乎也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注意力仍旧落在她的身上,以一种意义不明的目光将她打量。 这种目光即使唐缘缘已经转过身去并未对视,也让她觉得有些无法忽视,甚至让她感到有些寒凉。 于是唐缘缘只能希望自己尽快离开江怡的视线范围,并且祈祷她不要突然诡异的追上自己的步子。 而就在她走离江怡十来米远,即将要迈入转角的楼梯之时,她却又一次听见了江怡的声音在这条教学走廊上响了起来。 “还真是可惜啊,学姐。” “虽然你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太愿意和我聊天,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想主动来找到我的。” 江怡忽然说出了这样莫名奇妙的话,走廊的另一侧传来了她的低笑声。 唐缘缘没有回头,但脚步却不由为之一停顿。 “在病房里的那天,你撒谎了吧?” “你口中的那个四号,其实应该是四号还愿人易淮吧?为什么当时你不愿告诉我他的名字呢?是因为在害怕着什么吗?” “你早就看出了我的特殊了不是么?也不用刻意隐瞒什么。” 江怡的低笑声越来越大,笑得唐缘缘头皮发麻,她很想逃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觉得自己应该听完江怡要说的话。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想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江怡说,“那就是我其实并非‘江怡’,而是一个你和他都会很感兴趣的人...” “你一定会主动来找我的。”“江怡”那么说,“我等着那一天到来。” “江怡”说完最后这句话,终于停止了她那诡异的笑声,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 而唐缘缘最终也只敢回头瞄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江怡”,但在对上对方那副直勾勾的目光,看到那张笑得有些狰狞的面容后,她就没再多想,选择一鼓作气地冲下了楼梯,离开了这栋令她毛骨悚然的教学楼。 第一卷缘起 第七十四缘 难懂的男人心 唐缘缘一路冲下楼梯,在跑出教学楼大厅门口时直接撞到了易淮的身上。 倒也不是她不看路,只是因为跑得太急差点摔倒,而易淮看她那么着急的冲下楼也察觉了异常,下意识就往前走了几步想要问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唐缘缘一个没刹住车直接撞到了他胸口上。 不过以她的身板撞易淮一下没法撼动对方,只是撞得她自己额头生疼,不过她嘶着声揉自己额头抬眼起来看易淮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抱怨喊疼,而是:“有意外情况!“ 她那么说着回头望了一眼自己一路跑下来的楼梯,确认了一眼江怡没有跟着自己。 虽然她在一路下跑的时候没有听见处自己以外的脚步声,按理来说江怡应该没有追上来,但是那是对人判断的常识,对鬼应该没有用,而她此时此刻不太确信江怡是人还是鬼。 “什么情况?”易淮对她这幅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的模样感到很是意外。 唐缘缘看着易淮那副脸上写着困惑的模样,心说现在解释起来似乎很麻烦,于是她决定先扭头去看自己背在身后的书包,开口问: “洬,刚刚我在和江怡谈话的时候你有感受到什么鬼怪的气息吗?” 她这么一问,她的书包里就自己鼓动了一会钻出了一个脑袋来,洬其实一直待在她旁边,这也是她刚刚还敢多停留几步听完江怡要说的话的原因。 但是探出身来的洬却眯着眼摇了摇头,说: “不,我刚刚没有从那个女孩子的身上感受到鬼怪的气息...甚至这栋教学楼里都没有那种味道。” 易淮听到这么一番对话,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明细,但却也大概猜到了什么,皱起眉头来也说: “....我也没有感受到任何鬼怪气息。怎么了?你遇到什么家伙了?江怡又是谁?” “江怡就是那个前段时间我在储物室里救下的第一个被女鬼袭击的女孩。我之前和她在病房里说过几句话,所以算是认识。” “但是她刚才突然莫名出现在了我的教室门外说要和我聊天,我总觉得她似乎别有用心,于是拒绝了她说我要先走,可是接着她又突然接着说了一堆有点诡异的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唐缘缘听闻易淮和洬都说没有感受到鬼气的结论,轮到她纳了闷。 “奇怪,她身上没有鬼气,不是鬼上身的话怎么会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她本来以为江怡是因为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又出了什么事,所以变成了鬼或者被鬼附身了来找她,所以才会摆出那一副诡异的样子... 刚刚和她说话的江怡似乎又和之前在病房里谈话的完全不是一个人,如此割裂的行事和说话风格放在一个人身上既违和又诡异,这让唐缘缘很不舒服。 “难道她只是单纯的有精神分裂症?” 唐缘缘觉得很匪夷所思,精神分裂症需要跑到自己面前来犯病吗?自己和她的交集明明少得可怜吧? 易淮则对唐缘缘口中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显得更感兴趣: “她说了什么?让你都觉得莫名其妙。” 唐缘缘又抬头望了易淮一眼,突然想起来江怡似乎也一直对易淮很感兴趣。可是按理来说如果不是有特殊的关系或诅咒,易淮应该是一个很容易被遗忘的存在不是么?那为什么只是身为普通人类的江怡会说他像自己的故人? 之前因为女鬼一事而被她遗忘了的记忆此时一下似乎想起来了,于是她伸手指了指易淮,说: “说起来你可能也会觉得奇怪。” “她似乎记得你,而且说你很像她的一个故人。” 她说到这里看着易淮果然变化了的表情略微顿了顿,又接着说:“而且她甚至知道你的真名。” 话说到这里,易淮眉头紧皱,短暂沉思了一会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不应该有她这种存在。”他说,“我不可能对知晓我真名的人毫无印象,在那间储物室里见到她的时候,我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任何熟悉的气息。” “那么,她应该不会是那位‘缘缘’吧?” 唐缘缘眨了眨眼睛,看见易淮迟疑了一刹,随后听见他回复道:“我觉得应该不是她。” “确实和我想象中有偏差...不过考虑到她的身份疑点我有过这个猜测,既然易淮你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不是吧。”唐缘缘松了口气,“虽然她知晓你的身份这点疑点很多,似乎怎么看都不会是普通的人类,本来也应该是我们去查明缘由的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是很想现在就去找她...”她那么说着撇了撇嘴,回头看了一眼空荡的教学楼梯,又想起自己跑下楼之前江怡那带着阴冷笑意说出的话。 江怡故意跑到她面前透露自己的异常还说“你一定会主动来找我的”这种话,唐缘缘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是陷阱也是挑衅,对方的背后好像有一个早就为她准备好了的套。 但是这个圈套她还不得不踩,因为江怡既然能知道关于易淮的事情,就证明对方绝对来历不简单,这很可能是一条和易淮的过去或者是那个“缘缘”有关的线索。 只是偏偏挑在这种时候...她才结束校园女鬼事件不久,还没多久安稳的好日子,最重要的是在这段时间里她还没有机会让自己本身独当一面的能力有明显提升,经历了上一次那件事,她已经不想再面对那种只凭自己的任性把易淮和洬拖进局中,最后却只能靠他们保护自己没法单独迎敌的局面了。 虽然也不是说自己一定要练得有多能打,但是总得确定有几个靠谱的自保能力才行... 毕竟现在她面对的鬼怪和意外事件似乎远比以前凶险了,那晚她准备充足来到学校都免不了一场恶战,更别说现在她毫无准备的去踩进对方似乎已经张罗好了网...她对做那种自投罗网的事情没兴趣。 想到这里唐缘缘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转回头来,说: “好,我决定今晚的事情我就暂且当没遇到,江怡的事,容我先调查调查,等过段时间我们再来解决。” 她那么说着,又问站在身侧似乎若有所思的易淮: “易淮没有什么意见吧?” 易淮闻声回神,看着唐缘缘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点了点头,轻声道:“听你安排。” 唐缘缘见他似乎没什么情绪波澜,觉得他好像不情愿,于是又说: “唔...如果你实在很在意,那我们现在追上去调查也可以...” 但易淮却很快打断了她这句似乎是给他台阶下的话,说: “不用多想,我也没那么在意,那个人类的存在这么诡异,相比背后也挖不出什么太多好事。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稍微再多等一会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毕竟对我而言时间从来都是足够的。” 他说到这里微微愣了愣,看着唐缘缘的脸又补充道: “不用觉得我是在妥协,我说了我会遵循你的意志行事,也答应了你如果是不合理的要求我会拒绝。” “所以放心,你的选择没有让我觉得不妥,所以也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他那么说着率先迈开了脚步往教学楼的出口走,唐缘缘迟疑了片刻后转头和从自己书包里探着头的洬对视了一眼,接着又立刻跟上了易淮的脚步。 不过这一次唐缘缘没有像往常一样并排走在易淮身旁,而是留了两三步的距离跟在他的身后,她隔着这样的偷偷抬眼看易淮的脸,观察着对方的神态。 他似乎并未说谎...好像真的没有特别在意这回事。 唐缘缘看着易淮那副似乎真的与平日无异的模样,感到略微有些意外。 毕竟虽然江怡疑点重重,但确实应该是第一个他们遇到的可能和他的过去有着特殊联系,甚至是有关那个“缘缘”的踪迹的线索,她还以为易淮会显得更激动一点... 但是他却坦然的接受了自己再稍等时日的建议...真的只是单纯的因为对他而言时间并不值钱吗?这样似乎当初他也不必急于找到她去闯生死薄看守所了... 总觉得最近易淮对于他原本目标的行动力有点低啊...这是她的错觉么? 明明最开始他们刚从地府离开的时候,虽说也是过着现在这样大差不差的日常生活,但是那段时间易淮其实还是总会独自外出,去寻找是否有他所熟悉的气息和线索的,那时他偶尔也会和她提起一些对于那个女孩去向的可能构想,他甚至还问过唐缘缘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些人类的寻人方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却很少提起这件事了,也很少再独自一个人离开她身边,大部分时候都陪着她在学校里——甚至有些时候还会去到教室里陪她上课。 该不会是那次事件里他从针对我们的幕后黑手那里看出了什么端倪?所以突然明白了什么事情只是没告诉她,所以最近一直那么没有干劲.... 毕竟她在那晚事件结束后,曾向易淮提起过自己见到的那个与他有着几乎一样面孔的男孩,那时她问易淮是否知道对方的存在,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是易淮在听到这一切后却只是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接着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摇头说自己也不了解,之后再也没有说过其他事。 她知道易淮对此还有隐瞒自己的事,不过她也没特意追问,因为易淮听到关于那个男孩的描述之时表现出的震惊甚并不是演戏,他似乎也没有理由欺骗自己,大概他知道的事情也多不到哪去... 也许真想要知道什么,得亲自去问那个男孩。 如此她又不由回想起那天自己与男孩见面时,他望着自己那副带着笑意的稚气面容,脸上好像写满了“我等你很久了”这般重逢的喜悦,他眼里的喜悦那么真挚,真挚到如果他们不是站在对立面上,好像那个男孩下一秒就会冲上来和她拥抱。 他似乎真的对她没有恶意,但却在背后一手操持了用鬼怪做实验异化岸界那样可怕的事情... 这种在那个男孩身上巨大的矛盾感和易淮的转变一样让唐缘缘觉得无比费解... 想到这里她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幽幽地冒出了一句话来。 “男人心还真是难懂啊....” 她那么低声自言自语,但仍旧追上了易淮的步子走出校门,走向了自家接送车停靠的方向。 第一卷缘起 第七十五缘 寒假 新年的正月中旬,南城步入深冬。 唐缘缘的高中生活第一学期终于迎来了尾声,在经历了一场临时抱佛脚顺利应付结束的期末考试之后,她迎来了自己高中以来的第一个寒假。 今年过年时间较早,所以学校很宽宏大量的调整了寒假的放假时间,虽然这并不意味着寒假的时间会得到延长,但对于大部分还处在心智未成熟年龄段的中学生来说,提前放假就是一件喜事,至于之后要还的债,就留给之后要面对的自己再苦恼。 放假对学生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对唐缘缘来说尤其是如此,熬过了煎熬的期末考试迎来漫长的假期,意味着她可以不用再天天早起来学校,也不用上自习上到很晚才回家,她能够有大把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虽然唐缘缘其实平常也不是那种特别死板读书呆在学校里就要认真学习的主,甚至是属于上课比较吊儿郎当的那一类人,按理来说其实在学校里应该也没太大压力,但果然对她而言待在学校里本身就是一种束缚——对她自由散漫天性的束缚。 毕竟学校本身就是一个规矩很多的地方,而她又不是很喜欢守规矩的人,可太不守学校规矩怎么说都是会惹麻烦的,而她本来就因为各种特殊原因,在各科老师眼里已经是很能惹麻烦的问题学生了,如果不是她的成绩还不错,估计是那种三天两头都被老师请进办公室喝茶的主。 但放了假就不同了,至少对唐缘缘来说,放假这事就像把鸟儿放归山林,鱼儿放归大海一样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所以放假这天她从早上考完最后一门学科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一种自己已经是被放生了的麻雀的自在感。 而寒假正式放学这天学校里也格外热闹,中午正式放假的时点学生们都已陆陆续续的从教学楼中走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学生们藏不住高兴的笑脸,男孩女孩们三两成群围聚在一起成群结队的走出校门,走读生叽叽喳喳的讨论假期的第一场聚餐和第一场开黑的地点,住宿生们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笑着脸挥手相互告别说明年再见,每个校门的出入口几乎都人流不断。 唐缘缘趴在教室的窗边,看着窗外校园里那些早早结束了班会放学的班级流露出艳羡之情,而时间就这么如此流逝,终于在听完班主任讲过无数遍,耳朵都要起茧的注意事项后,她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正式放学。 她背着书包几乎是一路哼着小曲和顾源一起走出的校门。 寒假第一日放学的时间刚刚到中午,唐缘缘并没有那么急着回家,因为昨天她就已经计划好了今天放假第一天绝对要在外面转悠转悠再回家,提前通知过老陈不要来接自己。 所以她拽着顾源一起去了学校不远处商业街区,说着“放假第一天先喝杯热奶茶高兴高兴”这样的话走进了过去他们常去的一家奶茶店。 顾源虽然其实并不算是很喜欢热闹和在街上闲逛逗留的人,但既然是陪着唐缘缘,他倒也没有任何异议。 于是放学后的第一站两人坐进了奶茶店里,唐缘缘点了一杯带奶的鲜果茶,顾源则点了一杯热咖啡,两人一并坐在店里临靠落地玻璃的窗边,一边望着店门外从街道上走过的人群一边闲聊。 在他们话题跳跃的聊七聊八扯了不少东西后,在一次陷入短暂沉默后,顾源坐在她身边突然发出了一句感慨。 “还真是有阵子没那么一起在这间店坐过了。” 他那么说着,目光落在来往的行人身上,唐缘缘听到他这话应声点头,附和了一句: “毕竟高中生活比以前更紧张了嘛...现在我们能出校门的时间都变少了不少。” 顾源听到她这话微转头,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说: “是啊,而且你最近似乎也忙了不少。” 听到他这话一出,唐缘缘不知为何没来由的有点心虚,她干笑了一声问到:“啊?哪有啊,我又没有给自己找什么新事做...最近忙也不过只是为了期末的事啦。” “你可不是那种会这么花心思在学习上的类型,如果真这么上心,那么这次你的排名就会在前三而不是前十了。” 顾源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戳穿了她那拙劣的借口。 唐缘缘又略微尴尬的一笑,摆着手道: “哎呀,顾少爷太看得起我啦。” 她那么说着也端杯喝了一口饮料,垂眼目光落在自己的杯中,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顾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她最近和顾源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不少,所以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和顾源的青梅竹马,同时顾源也几乎是她唯一能够信赖的真心朋友,过去大部分时间她在闲暇的时候,干什么事情需要人陪都会问上顾源一嘴,而顾源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也很少拒绝她的提议,所以其实假期之类的时间他们都常会见面或者待在一起。 不过自从前段时间,甚至可以说是自从认识易淮和洬以来,她和顾源在闲暇时日里的相处时间几乎可以说是在锐减。 因为他们在学校里分别加入了不同的部门,所以除了上课以外活动时间也很少待在一起,能够相处的时间就只有下课偶尔的聊天和早晚上下学,而假期就更不用说了,高中以后顾源需要学习更多的特长,也要处理不少事情,而且他也有别的朋友,唐缘缘总觉得自己不能一直因为自己的那些小事打扰他,所以很少再会像以前那样总是去找他。 而且确实因为有了易淮和洬的陪伴,唐缘缘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觉得自己独自一人待着无聊孤单,所以除了出门以外她也减少了过去偶尔会叫顾源来自己家里玩的频率——一方面是为了防止他发现自己家里还住了个易淮,一方面也是为了尽可能的不再过多牵涉打扰对方的生活。 毕竟自从经历了学校女鬼那件事,唐缘缘就已经明确的知道了自己已经被什么危险的家伙盯上了,而且对方似乎明显属于那种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类型,此后她可能会遇到的鬼怪相关事件会更加凶险,也可能会让亲近之人受到牵连。 所以她觉得或许趁这个机会稍微和顾源保持一点距离会更好... 她一边那么想一边感慨着顾源还是敏锐,他会那么说就是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刻意疏远,她虽然知道对方可能会因此感到不适,但却又一时没什么更好的选择。 不过稍微保持一些距离,不代表她希望和顾源变成彻底形同陌路的人,所以她今天才会特意拉着他出来。 只是没想到顾源是先问话的那一个... “对不起啦...只是这段时间确实有点忙。”唐缘缘说着,把双手放在桌台上撑着自己的脸蛋,“我也不是故意要疏远你...只是有些关于我自己的问题我还没找到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很想影响你...” “我们可是青梅竹马。”顾源说,“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你都不该把我排除在外不是么?” “话是这么说,我也不可能把我的问题全部变成别人的问题吧?”她说,“有些问题是只能靠我自己解决的...” 顾源沉默了两秒,问:“所以,是我帮不上忙,是么?” 唐缘缘闻言一愣,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可没说这种话。”她否认道,“而且我也并没有完全不打算和你商量啦,所以今天才会拉你出来在这里坐坐啊。” 顾源听到这话,沉默了几秒之后,才露出了一个带着淡淡无奈的苦笑,接着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又问: “那么,你是又有什么计划和打算,对么?” 唐缘缘没有错过那道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苦笑,但她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是因为自己还在相信纠结那些不存在的事而感到无奈吗?还是因为他无法帮上自己而感到无助呢? 她不知道答案,所以也短暂沉默了一会,然后说: “今年寒假,我应该会回老宅住。” “一整个寒假么?”顾源问。 “应该是这样。”她说,“因为最近遇到的麻烦似乎开始越变越棘手了,所以我想回老宅去找找更多我奶奶留下的东西。” “而且有些东西学起来或许在老宅那边会比城市里更合适...我是这么觉得的,我也好久没回去常住了,所以也想着回去陪陪爷爷。” 顾源听她这么说完好一会没回话,唐缘缘偷瞄了他一眼,把本来想问的话噎了回去。 本来她是想问顾源会不会一起回老宅那边度过寒假,因为唐家老宅和顾家祖宅相隔并不太远,但是她知道顾源其实和自己的家里人关系并算不上亲近,所以她也没问出这话。 毕竟过往的年头,他可是宁可独自待在这里或者去她家过年,也不会怎么愿意回顾家久待的。 顾源和自己的家人没什么仇恨,但也绝对说不上亲密,因为他家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备受宠爱的弟弟顾满,比起他,他的父母和顾满更像一家人。 过去他每次回去,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打扰了他们幸福一家的局外人,所以久而久之他也变得不太爱回到那个所谓的家中。于是不管是逢年还是过节他都总是一人独自待在南城的房子里,他独自搬出来住,对他而言除了可以陪着唐缘缘以外,也是一个可以逃避那个家庭的方法。 又过了好一会,顾源才缓缓开口说: “今年寒假我在这边报了一个寒假训练班,可能不会回去住一整个寒假。” 唐缘缘眨了眨眼睛,知道这就是他的答复,于是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边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哦,要不把你家管家叫过来也可以?不过你这么能干的人,其实我不留在这边没准算是给你减少麻烦啦。” 她那么说着笑起来,侧头又单手撑脸坐在长椅凳上晃了晃双脚,她看着顾源垂眼望着他自己的咖啡,片刻后又补上了一句: “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年还是可以回来来我家一起过年哦。” “嗯。”顾源轻声应答。 话题至此两人又一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窗外又迎来一波晚点放学的人流经过,望着那些穿着不同校服的同龄人,唐缘缘又一次像往常那般开始兴致勃勃的聊起别的话题,而顾源坐在她的身边就那么听她说,偶尔出声应和她的话。 离开奶茶店后她又拉着他出门去周围的商圈逛街,像过去那样有笑有闹的玩了一路,两人就如此一直逛到了傍晚的时点,才一同走上了回家的路。 最终他们又一次在回家的楼梯转角分道扬镳,可这一次他们挥手说着下次见时,顾源望着自己无比熟悉的女孩那张笑脸,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次分别以后,他们之间会越来越远.... 可是他没能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因为他看不到唐缘缘所能看到的世界,所以他没能把那句想陪着她一起解决问题的话说出口。 他知道那只不过是他的任性和一厢情愿,即使唐缘缘否认,他也清楚事实就如他自己所说,他帮不上她任何忙。 本来他只是觉得唐缘缘相信什么,自己也去相信,那么就足够了。可是只是相信其实做不到任何事,他后来才明白这点,可是却仍旧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独自前行的背影。 如果有一个能让自己也能追上她的机会该多好。 顾源远远望着唐缘缘的家门合上,却久久没有转身,只是又一次,回想起了一个前些日子开始,他偶尔能够在她的身边看到,却不知是否是幻觉的影子。 第一卷缘起 第七十六缘 失去的希望 傍晚临近八点,唐缘缘推门回到家中。 她脱掉校服和外穿的冬靴,走出被柜子遮拦的玄关,而她刚把自己的书包放在沙发上,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之上面无表情削着苹果的易淮。 水果刀在他的手中熟练的削掉了苹果的表皮,那些皮肉卷成了轮转的圈一并落下,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唐缘缘就是莫名的觉得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于是她打着马虎眼哈哈了两声,放轻了自己从门口走进通往厨房的动作,声音不大的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这句本来只应该是自言自语般音量的话却被易淮清晰的听到了,后者“呵”了一声,说: “能看到你活蹦乱跳的回来还真是幸运。” “都说了只是偶尔一天不看着也没问题的啦。” 你身上的怨念气息是不是有点太溢出了? 唐缘缘在心里如此腹诽道,走到厨房的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水。 好吧!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易淮心情不佳,毕竟今早她出门的时候就多次强调他和洬今天不用跟着自己,甚至还说不希望自己今天在什么地方回头发现他们的踪迹。 即使他和洬搬出可能会出现什么危险状况这种借口也不管用,无论说了什么都被她严词拒绝。这种话在易淮眼里大概就像是充满了嫌弃的禁止靠近令吧? 虽然她本人没那个意思... 只是就如她今天下午和顾源聊天时所想的那样,她觉得自己有些话需要单独和顾源聊聊,虽然其实就算易淮和洬在也不会影响什么,但她一想到她和别人单独聊天的时候还有另外两个默不作声的对象在附近她就难以遏制的觉得尴尬。 毕竟易淮和洬不是那种对除了进食骗人以外的事毫不关心的低等鬼怪,恰恰相反他们的情感和思考太像人类了,即使唐缘缘不把他们当成人类来看,也很难把他们真的当做空气对待。 更别说过去经常在她和顾源聊天聊久了的时候易淮总会以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她...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假装没有看见,但是这种假装没看见太多了也是会累的! 所以趁着今天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一天放寒假的空闲机会,她美其名曰给你们放个假,单独拽着顾源像过去那样私下逛了一圈聊了聊天。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单独和顾源在一起聊过天了,唐缘缘难得觉得今天格外轻松。 不过她本来以为只要不让易淮跟着自己,他就不会像之前那样面对顾源散发莫名其妙的敌意气息,但现在看来即使是把他留在家里他的怨念也不会减弱... 不过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易淮会有这么强的怨念,明明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会威胁到自己生命让他有损失的事。 或许自己也该就这件事和他聊一聊... 唐缘缘这么想着,端着自己的那杯热水走到了客厅里,在他身侧的沙发上坐下,而等到她坐下时再望面前的茶几,却发现茶几上已经放了五个被削好的苹果,但易淮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 “哎呀够了,你削这么多苹果干什么啊,心情不好也不该拿粮食撒气吧?” 唐缘缘实在看不下去他这种默不作声的怪异举动了,后者则手里动作一顿,抬起头来那双没什么光亮的赤红色眸子望向她,问: “那难不成拿你撒气?” 唐缘缘语塞,伸手夺过了他手里的水果刀,一脸无语的说:“撒什么气?难道最大的问题不是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吗?” 易淮望着她眸光闪了闪,放下了手中那个削了一半的苹果,皱了皱眉头道: “我只是莫名其妙心情不好。” “那还确实是够莫名其妙的。”唐缘缘说着,擦拭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水果刀,接着将其合上放在了茶几的另一侧。 “说起来前段时间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易淮,趁着现在闲下来了,我们来聊聊吧?” 易淮听到她这话不知为何眼皮一跳,好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一般,下意识的居然想回避她的问话,可是他却也没离开,只是移开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有什么不对劲的需要特别聊?我们又不是每天没有在说话。” 唐缘缘看出了他的有意逃避,但见他坐在原地没走,于是还是开门见山的问: “我说易淮,你最近是不是对我的保护欲有点太过剩了?” 易淮闻言陷入了将近半分钟的沉默,好一会他才反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唐缘缘心说难道还不明显吗,一边对易淮这副想装作没有这回事的模样忍不住扶额一边说: “你不觉得自从解决了鬼婴那件事后,你基本都在我身边晃荡吗?以前你还经常会独自去寻找一些线索,但自从那件事以后,你好像对那些事情完全失去了兴趣。” “不能是因为我太累了想歇息一下又或者是我很闲么?”易淮面不改色,“还是说你很讨厌我出现在你的身边转悠?” “停,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总是在太多人面前出现容易被发现。”唐缘缘摇头,“还有你给出的借口我要驳回,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单纯的想歇息。” 她略微一顿,又问: “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在解决了那件事情以后,你意识了什么重要的事没有说,所以才让你像现在这样变得缺乏动力....对不久前的你而言,找到''她''似乎应该是一件紧迫的事情。” 易淮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终于在唐缘缘的那副坚持要得到答案的态度下,他轻声叹了一口气。 “我经常会觉得你别那么敏锐会比较好...” 这句话几乎是肯定了她的某种猜测,她心里一惊,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淮坐在沙发上往后靠,似乎是有些许疲惫般闭上了眼睛开口到: “在那个晚上,你不是说,你见过那个幕后黑手男孩的模样么?你说他长着一张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之前你问过我,他到底是谁,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有着和我一样的面容,又为什么能够克制我的能力,当时我的回答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但从你之前的反应来看,你明显是早就知道有他这个存在的。”唐缘缘说。 “没错。”易淮忽而又睁开了眼,说,“关于那件事,我并没有说谎。我确实不知道任何关于那个男孩的详细信息,也更无法称得上是和他相识。” “但我唯独向你隐瞒了一件事。” 他轻声说:“很多年前,在‘她’彻底离开之前,她曾亲口告诉过我一件事。” “如果未来有一天我看到了和自己有着一样面容的男孩出现,那么就意味着她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无论在此之前我想做什么,都不要再试图去寻找她。” “所以其实我早就知道有一天他或许会出现,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唐缘缘闻言一怔,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如果易淮在她提起那个男孩模样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么他当时乃至这段时间都是以什么心情过来的? 寻找那个“她”本来已经成为他身上的一种执念了,甚至可以说是维持他做现在一切事情的执念,但这种执念的最后一抹希望却其实早已断绝...易淮还能像现在一样如此平静就已经让唐缘缘觉得很是意外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告诉我?” 她皱起眉头问易淮,后者却望着她轻摇了摇头:“只是这种事情说不说对你而言其实没那么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我不是答应了要帮你找到她吗?”听到这里她终于觉得有些生气了,明明是他说要借助自己的力量寻找“她”,可事到如今却又说对她不重要?这不就好像在说自己与此无关一样么? 易淮却似乎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不太高兴,只是说:“因为这件事情并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事到如今也不会再改变什么。对我而言,即使我不再寻找她,如今我也不会再离开你的身边,所以我认为即使提起,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唐缘缘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易淮,看着我的眼睛。”她说,“重要的不是那些事情对我是否有意义,而是对你有什么影响。” “对你而言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明明找到她一直是你的愿望...”她咬了咬牙,“但是它现在却变成了无法实现的事情...你不可能觉得无所谓吧?” 她那么说着手中的力道略微收紧了几分,易淮却在听见她的问题后凝望了她好一会,然后才低声说: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这是最后的结局。一直以来不过是我不愿接受,但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我似乎除了接受也没有选择。” “我一直在追寻她的影子,只是我似乎一直都晚了一步。” 第一卷缘起 第七十七缘 承诺(第一卷尾声) 他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唐缘缘则望着他那副带着苦涩意味的笑容有些担忧的发问: “虽然这么问似乎有些晚了...你真的没有关系吗?” 她仍未忘记最开始和易淮相识时,他对自己提起的那些过去,那时易淮对寻人这件事的执念还很是明显,从他那时的言语里,好像那就是唯一能够支撑他仍旧存在的执念,所以过去她一直还在担心万一有一天这个执念失去了,易淮是否有可能会表现出强烈的自毁倾向... 而如今这个不好的未来似乎提前到来了,所幸对方似乎没有陷入什么失控之类她所构想的最坏局面。 甚至表面上看起来易淮也比她想象中要平静不少,只是她也无法知晓在这副平静之下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易淮对她的提问似乎并不意外,但他面对这个问题却仍旧斟酌了一会,望着她的眼睛几番犹豫,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回答,但最后他还是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开了口。 “说来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他自嘲的笑了一声,“虽然当时在你提起那个男孩的事情,我知道这些事情已经成为定局的时候,确实有感到过一阵无力感,但却出乎我意料的...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绝望。” “实话实说...在某一个刹那我产生了一种一切尘埃落定的感觉。好像终于见证了一件事情的结束...以及新的开始。” “虽然我确实在失去寻找她这个目标之后感到了迷茫,觉得自己之前好像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但我现在却也觉得失去这个目标好像也没有过去想象的那么可怕。” “你能这么想是好事。”唐缘缘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觉得易淮似乎终于是自己想通了学会放下了,至少没有过去那样失去一个目标就失去存在的意义那么极端。 既然他自己心里已经想开放下了不少,那么似乎她也不用太过忧虑了,因为只要能够放下过去,就意味着可以向前看,至少不会把自己困死在名为过往的囚笼里。 想到这里,唐缘缘轻叹了口气后松开了握着易淮手腕的手,正准备再顺势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告诉他就算无法再找到那个“她”本人,也许也可以再等待新的邂逅,又或是通过别的方法找寻当年的真相,再为“她”做些什么。 可是她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她正准备抽回的手就忽而被易淮抓住了,她为之一怔又抬头,看着易淮那双凝望着自己的眼睛心头一颤。 “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最近总是喜欢在你身边转悠吗?”他握着她的手又开口,垂眼落在她的手上,用自己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掌心,“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待在你身边,和你离得近一点,会让我觉得很安心。” “至少待在你旁边的时候,我不会去多想那些让自己心烦意乱的事情...所以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你。” 这是什么情况? 唐缘缘听着易淮的话有些大脑当机。 易淮握着自己的那双手有些太过温暖了,他凝望自己的眼神似乎也太过炙热,倘若他是一个人类男性,唐缘缘绝对会觉得这番言论是在告白。 可易淮不是人类,即使他和人类再为相像,唐缘缘也不觉得他会拥有人类那些过于复杂的情感,就算他有那么强烈的情绪,也只会是更为纯粹的东西,人类的情绪表述或许对他而言并不适用。 但不管易淮说出这番话究竟是出于什么感情,她确实从他的身上感到了一种近似于依恋和祈求的情绪...他望着自己的目光里甚至带着几分虔诚,不管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情感,唐缘缘都无法质疑它的真实。 总不能是他把自己当成了新的情感寄托吧?为什么?自己做了什么会对他产生很大影响的事情吗? 她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没有找寻到答案,却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因为她仍旧记得自己过去做出的承诺,她说要帮他,而如果自己能够暂时成为他转变心境的情感寄托,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在短暂犹豫后她也轻轻回握了他的双手,这也算是她所给出的安慰和回答。 而易淮则在得到她的回应后微微一怔,接着又一度抬眼,望着她的眼睛问: “唐缘缘,你之前说过,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永远拥有归所,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独自漫无目的徘徊,那不是谎话,对吧?” “当然。” 唐缘缘应声点头,她不会背弃自己的承诺,也从来没想过放弃易淮。 而就在她出声应答的下一秒,易淮又做出了另一个令她意外的举动。 他忽然间俯靠身子过来,伸手一把把毫无防备的她揽入了怀中,接着将头垂靠在了她的肩上。 唐缘缘本来一惊下意识地想躲开这种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可是她很快发觉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拥抱,易淮将双手环靠在她的后背,甚至没敢使太大力气,他只是轻轻将她搂靠在怀里,趴在她的身上似乎只是想更亲近她的气息感受她身上的温暖。 好像什么大型犬...唐缘缘如此联想的时候没忍住轻笑出了声,于是她同样没有推开易淮,而是伸手也环抱住了他,将自己头微微仰靠在他的肩上笑着轻拍他的后背。 “不用担心,我承诺你的事情不会改变。” “只要我还存在,你就一定有处可去,我也不会独自一人离开。” “还有关于‘她’的事,我们或许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做的事情,比如我们还可以从那个男孩入手,查清关于过去关于‘她’的真相。” “也许在那些你缺失的记忆被补全,一切真相都揭晓的时候,你还能再为‘她’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至少这样,你能够明白当初她为什么会选择离开。” 她那么笑着和他说话,靠在他的怀里听见他轻声应允,没有主动结束这个拥抱,只是慢慢将自己的脸转向了面对客厅的落地窗外,看着窗外的夜色里城市灯火闪烁,夜幕的空中有鹅毛般的雪花飘落,南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她看着那些在夜空中飘落的雪花慢慢闭上了眼。 “我们的未来还很长很长。” 听到她最后这句轻语,易淮抱着她没说任何话。 他的寿命很长很长,时间和未来对他而言本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存在,可是这句话从唐缘缘的口中说出,他忽而就觉得自己的时间好像开始随着她的生命一起流动。 但这样的流动似乎并不可怕,因为时间有了意义,所以就有了过去与未来,而她口中所说的未来很好,因为有唐缘缘在,一点也不孤独。 (缚愿缘第一卷完) 第二卷旧线 第七十八缘 返乡 南城东郊,是南城一带开发较早的老城区。 老城发展得早,保留了不少旧建筑,但如今高楼林立的年代到来,这里早已不是南城的城市中心,即使如此它也仍是一片充满了历史文化底蕴的宝地——据说在很早之前的朝代里,南城东郊这片区域便已是繁华的都市。 就算时代变迁不再是繁华中心,东郊也早已成为了南城人眼里人尽皆知的宝地,有传言说这片地聚财,也汇集着不少漫长岁月沉积下来的气运。 所以很多在南城世代久居的家族,几乎都都在南城东郊有那么一些房产或地盘,即使是而后才融入这座城市的一些有名有望的人,也常会喜欢在南城东郊置下一套房产。 东郊除了普通的旧城区和老城景区以外,还有一块整个南城规模最大的别墅区,不少在南城待了有些年头的家族或是有钱人都爱在那里建立别墅,即使不常来住,也总会留着一栋楼在那里。 而唐家老宅,就立在那片别墅区的边缘,与老城景区的地盘相近的地带。 说是老宅,但其实唐家现在的那栋别墅宅邸也没有建太多年头,不过只是从唐缘缘的爷爷那辈竖起的楼房。唐家其实过去并不是什么特别声名显赫的世家,或者说唐缘缘的爷爷并不是继承了老唐家的那个人,他父亲是旧时代老唐家的私生子,并不受原来所谓的世家待见,所以他年幼时也没过过什么声名显赫的少爷生活,但是后来他和唐缘缘的奶奶冉琳相遇,两人一同自立门户相互扶持,在商界打拼走到现在,才有了如今的唐家。 据说如今的唐家老宅那块地,过去是冉琳亲自筛选选,宅子也是她指挥着建成的,这一过就是几十年。 所以唐缘缘其实更喜欢把自家老宅称作爷爷奶奶家,又或者就是自己的老家,因为她小时候常在老宅里住,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其乐融融,直到改变一切的变故发生。 如今她独自搬出来生活,除了长假会回家看看以外,过往一年不过寒暑假回去一趟,一般也不会太过久待。 因为只要她回到那座老宅,就会想起过去自己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光,想起去世的母亲和失踪的奶奶,这对她来说很痛苦,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心智慢慢成熟,也无法轻易掩埋那些伤疤。 不过有些东西似乎总得去面对...悲伤是这样,命运也是这样。 所以在寒假正式放假的近一周后,唐缘缘如计划一样,带着易淮和洬一同出发乘车前往唐家老宅。 开车的人是他们家的司机老陈,听闻小姐要回老宅久住,兴高采烈的带着她一路驱车回家。 其实唐缘缘的老家距离她现在上学居住的地方也没有太远,毕竟再怎么说也还是同一个城市,南城虽大,但也没差十万八千里,就算老宅座落城郊,车程也不过两小时左右就能抵达。 唐缘缘常坐这两三小时的车程,对一路上的风景没什么兴致,但没出过远门的易淮和洬不太一样。 他们都是头一次正儿八经的乘坐人类的交通工具,以前只是从外面看见这种铁壳子在路上跑,自己坐进来倒是格外稀奇,这种不用自己行动一路风景就会自动变化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也少见,易淮的评价是虽然没有彼岸的一些魂移手法移动效率,但却格外有趣。 他还算好,就算觉得有趣也只是靠坐在车窗边偶尔外看一眼,洬则是全程趴在了车窗上,唐缘缘坐在副驾驶回头望他们咯咯笑,说汽车算什么下次带你们去坐高铁飞机。 唐缘缘心说只是高铁飞机会比私家车难办,毕竟那玩意还得办证件,洬八成会被归为宠物送进货运舱,易淮则显然不可能会有身份证,除非他一直以鬼的形态跟着自己坐全程。 而就在唐缘缘轻松的偶尔和易淮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的老陈却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事实上从他去接唐缘缘,看见易淮和洬这两凭空多出来的一人一狐时,就已经大受震撼被吓到了,唐缘缘当时给的解释是那是她的朋友,之前在她家暂住,然后这次也要和她一起回老家。 狐狸也就算了,无非就是小姐心血来潮养的特别的宠物,他之前也见过两次,可是另一个“大活人”可没那么简单。 老陈心惶惶的大喊不好,心说“什么!小姐家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陌生男人他毫不知情,也没和老爷他们汇报,这下居然还要直接带回老家,这关系也太复杂了”。 主要是这个凭空多出来的男人虽然长了一张十八九岁年轻人的脸,但是身上的气质却莫名让老陈这个中年人都觉得犯怵,尤其是那双红色眼睛让人生畏,别说和对方对视了,他连被注视都觉得背后发凉。 所以他作为一介家臣也没敢去询问小姐朋友的来历,只是默默的给远在唐家老宅的唐老爷子发去了消息,让对方做好心里准备,对老陈来说,他希望这场汇报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汽车在环城国道上行驶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在进入南城的东郊地界时重新驶入了城区之内,又开了好一段路,在快要驶入别墅区地带时,老陈接到了唐老爷子打来的电话。 老陈看了唐缘缘一眼,将架在驾驶座前的手机打开免提。 电话那头的老爷子声音听起来精神抖擞,中气十足的开口到: “小陈啊,你开车到哪了?我家宝贝孙女到了没有?” “太老爷,我们在路上了,刚进别墅区呢,马上就到,您别急哈。”老陈连连应声,知道对面的唐老爷子盼孙女心切,于是出声安抚了两句,向唐缘缘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唐缘缘立刻会意,冲着手机开口叫道:“爷爷,我们快到了!再开几步都要能看见宅子了!” 电话那头的老爷子听到了唐缘缘的声音,语气里立刻带上了喜悦的情绪来:“哎哟,缘缘啊!快到了好快到了好,爷爷在家等你啊,叫你梅姨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就等着你回来呢!” 唐缘缘冲着电话笑:“好好好,我们马上到。” 正当唐缘缘以为唐老爷子会像以前那样再叮嘱两句就挂断电话的时候,对面居然又问出了让她有点意外的话。 “缘缘啊,听说你这次还带了朋友回家来玩是么?怎么没早点和我说啊,这都没来得及准备,我待会就叫小生他们去收拾客房,你难得带朋友来家里一次,可别怠慢了客人。” 唐缘缘听到这话转头,看向了开车没敢和她对上视线的老陈,后者似乎想装作无事发生。 见老陈没说什么,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先是应答了爷爷说没问题,自己回去问问朋友意见再安排也可以,然后等到电话挂断后,她才又问了一句:“老陈,你提前和爷爷说了?” “小姐...我只是觉得带朋友回家确实得提前和他们说一声...”老陈讪笑道,见唐缘缘只是无奈也没生气,也没那么紧张了,“毕竟您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老爷和太老爷都没见过您的朋友,不提前说点什么家里人也总会担心。” “好啦,我知道你是好意,我没有自己提前和爷爷说只是有点别的小原因而已,但其实说了也没关系。” 唐缘缘其实知道老陈心里一直对易淮很是戒备,毕竟作为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家司机,一直把她当成自己家的小女儿关心,基本也算得上是她的半个长辈了,想想无论是那个长辈看见自己当女儿看的女孩身边冒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都会抱有几分戒心吧? 老陈估计只是碍于身份和不想和易淮搭话不好多问,不然他估计早就要刨根问底了。 虽然每次看到这种局面唐缘缘心里就很想吐槽,心说其实老陈啊易淮也不是第一次坐你的车了,你之前不是说有两次开车背后凉飕飕的么,那就是易淮以鬼魂形态在后边坐着呢... 当然,她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因为易淮的身份本来也就没那么好解释,他可是真正意义上没有身份的透明人,如果真的有谁要问起他的个人背景,那真的是一句都答不上来。 总不能说他是无归属无身份无学历,地府下岗肆业,现在在她家给她当全职保镖保姆吧? 洬可以伪装成一般的狐狸很好蒙混过关,一个能看见的“人”可不行,可是如果易淮一直要跟在她身边行动,一直只以鬼魂状态示人于她而言并不方便,所以她本来的打算是给他编造一个人世身份的。 只不过她现在还未想好,于是就暂且和老陈称他是自己的朋友...至于爷爷和老爸那边,唐缘缘倒是打算说出部分实情。 虽然她父亲没有阴阳眼也没有什么灵力,只是偶尔能够感受到一点点不太干净的东西,但是她爷爷却不一样,老爷子天生体质特殊,有点招阴,对这些东西很敏感,易淮不是人类这点基本瞒不住他。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隐瞒易淮的存在,只是因为无论是他的来历还是身份都有点复杂,需要一个更好的解释机会。 最开始她是打算到了家里再和爷爷详细解释的,不过现在提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可惜朋友这个借口从老陈这里传过去,估计会让爷爷有点失望...嗯,毕竟爷爷过往也总说让她带点朋友回老家里来玩,可是她真的除了顾源以外没有一个真正走得近的朋友,连在学校那边的家都只有顾源去过,更别说回老家了... 想到这里唐缘缘又无奈的轻摇了摇头,看向车窗外此时真正能看见了的唐家老宅,回头又看了坐在后座的易淮一眼,后者见她的目光投了过来立刻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接着看着她笑着伸手朝窗外的建筑指了指。 “看,那就是我家老宅啦。” 易淮循声望去,看见车窗外远处一栋古色古香的中式大宅楼,轻点了点头,说: “很漂亮。” 老陈见车里的气氛十分缓和,也终于过了心里那道坎,笑着开口道:“哎呀,唐家老宅可是漂亮又气派,据说所有的建构都是太夫人当初亲自过手的,这唐家和这老宅啊,真正是他们的宅子。” “以前那个时候很多人都爱修各种各样的小洋楼,但太夫人却挑中了这块地的风水说建中式宅邸,老唐家的这栋宅子在附近可是相当闻名呢。这附近不少人家都想学当年太夫人的设计,可惜都没学出味来,唐家啊,地是好地,宅是好宅,人也都是好人....” 老陈这么絮絮叨叨地念着,无意间回忆起了过去年轻时刚跟着唐启和冉琳做事的那段时日,一晃居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如今家宅还在那里,可是却也有些物是人非了...想到这里老陈忽然又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开了一路也还没来得及和小姐的客人打个招呼,于是他又笑了笑,终于看了那个坐在后座老是会把目光落在小姐身上的年轻人一眼,问道: “哎呀,不了过去的事了,这里可鲜少会来新客人。说起来您是小姐的朋友,这一路我也还没来得及问您怎么称呼,还请多担待。” 易淮闻言微微一愣,习惯了被当作透明人的他很少会被问起名字,他也不太喜欢将自己的真名告诉给那些不太熟络的对象,他本出于习惯想再报四号那个代号,可是后知后觉又想起了一个名字。 “淮易生。”他说,“你可以叫我淮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