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基地兵》 001 发生车祸 “老子绝不吊死在你的石榴裙下！”看着女友渐行渐远的背影，贺厉害阿q式地骂了一句。可骂完之后，他又自惭起来。除了一百二十多斤的体重，其它啥也没有的落魄男人，哪个姑娘愿意和他谈婚论嫁？ 是啊，我给不了她未来，她有百分之百的理由离开！过小年前的那一天，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三，贺厉害失恋了。毕竟有两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他带着伤心，拖着沉重的步子，艰难地爬上停在不远处的小车驾驶室。 小车是辆奇瑞，五六成新，是贺厉害买的二手车，用来送客的。他这种小车也叫的士，只是得加一个“黑”字。也就是说，这种送客形式是违法违规的，属于不正当营运。不过，因为黑的士服务到位，价格合理，还是很受乘客欢迎。只是不能抛头露面公开揽客，生意受到了限制。 “6468，南门桥区法院附近超市有个客人，手机号码为136…9927，听到请回答！”黑的士公司总台传来呼叫。 “收到，我马上联系！”贺厉害抹干眼泪，急忙根据总台提供的手机号码，一边和对方联系，一边驱车前往南门桥区法院。 在省城开的士，得有一手绝活，那就是善于在车流中寻空隙穿梭。否则，你甭想挣这口饭吃。开了一年多的黑的士，贺厉害基本上练就了这手绝活。只要前面有空隙，他把方向盘一打，油门一封，小车就如泥鳅般钻了过去。 经过手机联系，贺厉害得知客人是位女同志，穿红色羽绒服，提红色袋子，想单独包车去省城下辖的宁县。像他这样的黑的士，一般是拼客，凑满四个人或者三个人就可以走，比正规的的士车便宜。单独包车，也就是说不要再凑客人就可以收到正常价格的钱，又免了等人凑客的辛苦，这是黑的士司机最高兴的事。 快到南门桥了，见前面没车，贺厉害狠踩油门，让小车疾驰。突然，一个老太婆从右边小巷闪出，径直朝马路对面走去。贺厉害忙松开油门，使劲地摁喇叭。老太婆似乎没有听见，继续横穿马路。 贺厉害只得减档，放慢车速，右打方向盘，想从马路右侧也就是老太婆后方过去。为了不惊吓老太婆，贺厉害干脆没按喇叭。老太婆靠近了中央横线，右侧已经有足够的距离通车。贺厉害封了封油门，加快了车速。突然，老太婆猛地转过身子，斜刺地朝马路右侧走去。 “遭了！”贺厉害急忙松开油门，狠踩刹车。同时，他把方向盘死命往左打。但还是晚了，老太婆被车刮到，重重地摔在地上。贺厉害只觉头脑一片空白，脚一使劲，居然加快了车速。 “9q125撞人了，9q125撞人了！”一个身着红色羽绒服拎着红色袋子的姑娘站在马路旁边，大声喊叫。 完了，我的车牌号码被红色姑娘记住！要是肇事逃逸，被警察逮住，那可是罪加一等，说不定还要坐牢！贺厉害清醒过来，急忙狠踩刹车。“嘎”地一声，小车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滑行了十多米，才硬生生地停住。然后，他拉开车门，飞奔过去。 老太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头部有血流出。顾不得多想，贺厉害伸出手，想抱起老太婆，把她送到医院抢救。 “快放下！”那个红衣姑娘居然跑了过来，大声喝止。 贺厉害惊了一下，说：“我、我送她去医院。” 红衣姑娘冷笑一声，说：“刚才你想逃逸，现在又想借口送她去医院，好在半路上把她丢掉。” 贺厉害一阵难受，说：“我怎么会干这样昧良心的事，你要是不相信，同我一起去医院。” “你不要动，就在这里等交警！”说完，姑娘掏出手机，先拨打120，然后拨打110。 很快，救护车来了。在姑娘的监督下，贺厉害随救护车去了市中心医院。贺厉害身上只有几百块钱，根本办不了住院手续。他央求医生说：“能不能先救人，我现在就去筹集医药费。”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院方只得暂时接受这个请求。医生登记好相关信息，把老太太送到重症监护室，进行抢救。贺厉害正要离开，红衣姑娘叫住他，说：“你不能走！” 贺厉害没好气地说：“为什么？” 红衣姑娘说：“要是你不回了，到时候到哪问你要医药费？” 这个担忧不是多余的，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例子太多了！贺厉害说：“医院急着要医药费，我手头没有，你又不让我走，你说我该怎么办？” 红衣姑娘说：“我已经报警，警察很快就会来的，等警察来了，你才能走。”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贺厉害没理由反对，只得等待。大约半个小时后，两个交警找到了贺厉害，做了笔录，收走了他的驾驶证和行驶证。走的时候，他们警告说：“贺厉害，如果你半路跑了，罪加一等。好好照顾伤者，直到她找到亲人！” 等交警走了，贺厉害说：“美女，这下我可以去筹钱了吗？” 红衣姑娘板着脸说：“可是可以，不过，我得提醒你，做人要讲良心，过些时候我会来医院看的。” 这个闲事也管得太宽了吧！贺厉害一火，没好气地说：“美女，你是观音菩萨，你来出钱你来陪护，怎么样？” “你撞的人，要别人来负责，你甭想！”说完，红衣姑娘气呼呼地走了。 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这样爱管闲事的女人？看着红衣姑娘远去的背影，贺厉害居然恨不起来，感觉还有种别样情感。具体是什么情感，他说不清楚，反正很复杂。 老太婆的肋骨被撞断了两根，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颅内出血，得马上进行开颅手术。三天后，老太婆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转到外科的普通病房412房。这三天，花光了贺厉害辛辛苦苦积攥下来的两万四千块钱，还欠亲朋戚友近两万块钱。 黑的士是贺厉害买的二手车，为了省钱，他只买了交强险。根据保险法，在伤残方面的赔偿，限额一万块钱，而且得伤者康复之后才能去报销。 老太婆头裹着纱布，手上插着针管，下身插着导尿管，一脸痛苦地躺在3号病床上。看着她，贺厉害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医生告诉贺厉害，伤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现在主要是康复治疗。如果康复得好，不出一个月就可以出院，只是还得预交两万块钱，才能继续治疗。 看着费用单上密密麻麻的项目，贺厉害就是一阵目眩，模糊了双眼。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钱？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老太婆的家人，请他们先垫付，治好再说。等日后赚到钱了，连本带息付给他们。 然而，让贺厉害失望的是，老太婆还不能说话，好像也不识字。不管他使什么法子，就是弄不清楚老太婆的家在哪，她的亲人电话号码是什么。很明显，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他这个肇事司机！ 贺厉害陷入了泥潭，进退不得。而且，他的车还扣在交警大队事故处理中心，放一天就是少赚一天的钱。 死皮赖脸地求院方宽限几天交钱，信誓旦旦地向院方保证过几天交钱，可院方还是不同意，说他们医院不是红十字会，当不了救世主。见软的不行，贺厉害一狠，跟医院来硬的，说他现在除了一百二十多斤肉，什么都没有，要是宽限三天，说不定能弄到医药费。这样软磨硬泡之后，院方才勉强同意再宽限三天。 “算你们明智，要是再逼，老子一走了之，看你们找谁要去？”看着医生离去的背影，贺厉害悻悻地说。 412病房的另外两张病床也有病人，一个是高血压中风患者，做了开颅手术，能吃能喝能睡，应该快痊愈了，他的老伴在照料；一个是小孩，也是因车祸被撞断了两根肋骨，全身帮着绷带，因为难受不时哭叫。照顾小孩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应该是他的爸爸妈妈。 为了省钱，所有的护理贺厉害自己去弄，洗脸，倒屎倒尿，擦洗身子，喂饭……由于太累，到了半夜，不管病房里怎么吵闹，他坐在凳子上，靠着墙壁，一睡能睡好几个小时。 002 发生车祸 两天后，老太婆的情况有了明显好转。贺厉害找来一张白纸一支笔，想让她画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比如她住的地方的标志性建筑，或者亲人的电话号码。但是，这招没有。老太婆虽然醒了，但脑子好像还迷糊着，只有送吃的东西，她才会显出活力。 贺厉害很绝望，不知道自己还要陷在医院多久。当然，就算她的亲人真来了，对他来说也不是好消息。因为，他们势必会揪住他，把他弄得倾家荡产为止。那样的结果，贺厉害并不害怕，他早就倾家荡产了。现在盼望的，不过是速战速决，来个一痛了之。 当天晚上，在医院漆黑的走廊尽头，贺厉害昏昏沉沉地坐了大半夜。天，渐渐地亮堂起来。楼下，开始传来有人走动的声响。医院的外面，不时传来尖利的车辆喇叭声。 老太婆没人认领，我偷偷地带走她，把她丢到远地方，神不知鬼不觉，世风日下的现在不会有人管闲事的。想到这，贺厉害猛地爬起来，朝412病房走去。走到病房门前，他又停住了脚步，心想：都六天了，老太婆家人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找上门来，可见，她也是个苦命人，这样把她丢掉，是不是太残忍了？ 想到这，贺厉害又转过身子，慢慢地离开病房，朝走廊尽头走去。 不行，要是我不把她尽快处理掉，这辈子算是完了！于是，贺厉害又急转身子，快步进了病房。病床上，老太婆睡得正香，脸上浮着幸福的笑意。另外两个病人和病人的家属，也都睡着了。 管不得那么多了！走到病床前，贺厉害伸出手，探到老太婆的背下，试图去搬她。 老太婆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呓语，说：“哎哟，疼！” 贺厉害惊了一下，急忙收回手说：“你现在能说话了？” 老太婆怔了好一会，看清楚是贺厉害，才点了点头，说：“好人，你是好人，这么多天，你都没跑！”老太婆的声音很苍老，又哑又涩。 她是不是看出了我的意图？贺厉害尴尬地笑了笑，说：“交警收了我的证件，我敢跑哪去？” 老太婆的脸上浮出感激，她还是不停地说：“好人，好人，真是好人！” 贺厉害说：“快过年了，你的家在哪里？我好通知你的家人，陪你在医院过年。如果他们愿意照顾你，到时候我付工钱给他们。” 老太婆费力地摇了摇头，说：“我没家！”说完，泪水从她的眼角渗出，顺着皱纹，流到惨白的枕头上。那眼里，分明是无助和哀怜！看来，她是个孤寡老人，没有任何亲人。 想到这，贺厉害自然而然生出同情。他狠狠地想，如果命运一定要为难我，那就尽管为难我吧，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不再害怕失去什么。他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说：“老太婆，和你讲实话，我早就没钱给你缴住院费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老太婆很平静，坦然说：“那就赖到他们赶咱走的那天。” 她说的是“咱”，而不是“我”，她把我当作了亲人。贺厉害听了，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酸楚。今天是约定交医药费的最后一天，明天院方肯定会派人催交的。想到这，贺厉害有些忐忑。毕竟，这是耍赖皮，他有些不习惯。 果然，次日早上，查房的医生说：“老人家，如果你再不交医药费，我们就只能停止治疗了。”他们知道贺厉害是肇事司机，再逼他肯定很难逼到钱了。所以，换了方式，以停止治疗去威胁老太婆，要她去逼肇事司机想办法。拖欠医药费的病人各式各样，他们得采取不同的方法，才有可能得到拖欠的医药费。 没想到，老太婆并不买账，说：“医生啊，这位小哥是个好人，要是有钱，他肯定交了。现在欠着，他也是没办法，你们就行行好，先治着，等我好了，我来帮你们医院免费打扫卫生，成吗？” 医生愣了一下，说：“老人家，我是在帮你，你怎么倒替他说话了？他撞了你，就得负责。要是都像他这样赖账，我们医院早就垮了。” 贺厉害正想耍赖，但又担心激化矛盾，只得忍着。忽地，他想到了一个法子，便说：“医生，我的车还扣在交警手中，你做个证人，就说我和伤者私下里协商好了，让他们把车还给我。这样的话，我可以拉客挣钱，帮她交医药费。” 老太婆连连点头，说：“这个主意可以，你是好人，我相信你。医生，你就帮他证明一下，好让他挣钱交医药费。” 这个法子不是很好，可总比没法子要好。见老太婆认可，医生只得答应下来。 腊月二十九日那天上午，经过艰难交涉，贺厉害终于从交警手中拿到了证件，开回了车子。不过，他没回医院，而是找了一个二手车市场，以二万二千块的跳楼价贱卖了小车。然后，他揣着这些钱，去了火车站，想买张去广州的票。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有个远房亲戚在那边打工，到那里过完年再说。 火车站人声鼎沸，购票大厅更是人山人海，每个购票窗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站在队伍中，贺厉害的头中不时跳出老太婆的可怜模样。她还不能下床走动，因为欠医药费，院方已经停了一些贵重的药。每天夜里，因为担心影响别人休息，她的呻吟都极力压着，压得很低很低…… 拿着票，贺厉害在候车室坐了两三个个小时。当广播通知火车即将到站请乘客检票时，他却挪不动脚步。暮色中，他彷佛看到那个可怜的老太婆，正冲他说着：“好人，你是好人！” 老太婆说得对，我是个好人，不管当好人有没有用，我就是想做一个好人！想到这，贺厉害飞快地跑到窗口，把票给退了。然后，他匆匆忙忙赶回了市中心医院，进了亮着灯光的412病房。可是，3号病床上空荡荡的：没人！ 1号病床上的老人提前出院，回家过年去了。2号病床上，小孩躺在那里，年轻夫妇正在喂他的饭。贺厉害慌了，急忙问孩子的爸爸，说：“老兄，知不知道3号床的老太婆哪去了？” 孩子的爸爸听了，看了看病床，说：“怎么，你没把你娘接回家过年？” 贺厉害说：“她不是我娘，我也不是她儿子，我能接她去哪？” 孩子的爸爸细细打量了一会，不住的点头说说：“你不是她儿子啊？啧啧，真了不起。”他的赞叹是真诚的，老太婆住院六天，贺厉害基本上一步未离，就是亲生儿子，也不会这么尽心尽力！ 终于，在医院昏暗的开水房里，贺厉害找到了老太婆。她缩在锅炉后面，见到贺厉害，可怜兮兮地说：“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躲去了吗？我也趁没人的时候偷跑了出来。这样，医院就找不到咱们了，是吧？” 天真的老太婆，她以为我一定是躲在哪个地方等着和她会合。贺厉害一阵心酸，走过去把她抱起来，一边往病房里走，一边说：“老太婆，不用躲了，回去好好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