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涂》 序 “滴,滴,滴……”金属质感的声音回荡在冰冷的实验室里,偌大的实验室内布满各种电子仪器,没有人的气息,这是一间无人监管,正自动运行的实验室。计时器的声音回响着,而连接着计时器的是一根长长的导管,导管插进一个硕大的透明玻璃瓶,玻璃瓶里装满了泛着蓝光的溶液,溶液里,一具躯体被插满了管子。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声音,粗哑地,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 『rainle……』 『听得见吗?rainle……』 滴——触动连接源 数据连接中…… 代码开始运行——滴 连接成功。 是否代码拟人化?自动设置回复“是”。 数据连接初始化…… 泡在蓝色溶液中的人,睁开了双眼。 『rainle,离开你的所在地,到我这里来。』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起,透着焦急。 『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rainle。』 “他”扯掉身上密密麻麻的管子,伸出手臂触碰面前的钢化玻璃,只听“滋滋”地声音,玻璃如焦炭般冒起轻烟,在那只手中化成熔水。 蓝色溶液与熔化掉的玻璃瓶一起溢满实验室,“他”踏着地上的玻璃碎渣向门口走去。 门外没有设防,估计也没人会想到实验室里的“人”会自己跑出来。“他”轻松地离开实验室,沿着走廊朝前走去。 『rainle,前面拐角有设防,悄悄解决掉。』 这个声音似乎能看见一般,指挥着。 拐角处两个全副武装的人站在两边,他们知道实验基地平时没什么危险,也就不怎么防备,手里提着枪,有些懒怠地靠在墙上。 怎么也不会想到,突然一个全身都是液体,赤裸的少年模样的人出现在面前。两个士兵顿时目瞪口呆,连枪都忘了举起来。 他们想都没想到,这个不明人物是从哪冒出来的,一瞬间,竟连反应也没作出来。 而这时,站在那里的少年,却一动不动。赤裸的躯体上,一滴一滴的蓝色液体在脚边凝聚成一个水洼。 ……啊,忘了“他”不是人,根本不明白“解决掉”的含义。 『rainle,杀了他们。』 “噗噗”两声,面前两个士兵的头从脖子上整整齐齐地切落,血如喷泉一样高高涌起。 拿着枪的手软软滑落,枪落地发出清脆的“当啷”声,顿时一阵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士兵端起枪朝声源处奔来。 不好,事情搞大了。 『rainle,不必全杀了,尽量快点到我这里。』 少年面无表情地跨过尸体,朝前走去。后方的士兵赶到,举着枪对准他:“不许动,再动就开枪了!” 而这个一身鲜血的少年恍若未闻,依旧向前走着。“可恶。这个东西是怎么跑出来的?”士兵嘴里小声叨叨着,他对着耳麦说到:“实验体自己跑出来了,它还杀了两个士兵。什么?不能开枪?……收到。” 另一个实验室内,一个老年男人正坐在一台电子显示屏前,十指如飞地在键盘上跳跃着,蓝色的显示屏上正出现一行字: 数据保存中…… 他紧张地盯着。 保存成功。 呼——他长长地吁了口气。 正在初次尝试与代码同化…… “叩叩叩。”敲门声不轻不重地响起,里面的人还未说请进,门已被推开,一个年轻的女性走进来,脸上露着一丝莫测的笑。 “山雄先生,请问是rainlechen代码出了什么问题吗?”她问道。 “可能是代码出现了异常,我正在调试。”老头答道。 “奇怪。”她挑起眉,慢慢走近实验室内部,有意地左右看着,“自从您把rainle借给我们实验后,前一周都非常稳定,现在这个情况……实在说不通啊,除非,有人在操控着他,不然一个没有思想的拟人化数据,怎么可能自己突然跑了呢? “您觉得呢?” 山雄用余光看见显示器上跳出几个字。 尝试成功。 是否连接数据与rainlechen代码? “少校难道觉得是我吗?” 滴,滴,滴…… 只有计时器在独自响着,实验室安静地吓人。 这时一个声音通过耳麦传进年轻女人的耳朵里:“少,少校,实……实验体……正朝着0013号前进……” “废物!”她低声骂道,“用最新型的试剂弄晕他,这么简单做不到吗?” “是,是……可是……”士兵跪在地上,手中的枪口剧烈地颤动着,根本瞄不准眼前的人。 少年地转过走廊,一步一步走向他,身上的蓝色溶液早已被覆盖,满头满脸全是鲜红的血迹。 士兵眼珠毫无频率地颤抖着,地上全是鲜血和同伴的尸体,他像一个溺水的死狗,绝望地跪坐在地上,枪口瞄准前方,筛糠似的乱颤。 少校,可是……可是,根本来不及瞄准他啊。 “山雄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她一面笑着,眼中却带着刻毒,“是想要同归于尽吗?” 山雄微笑着。 “你明明知道,rainle作为存放磁体的载体已经改造成极具攻击性,你就不怕我们都死了,这个没有感情的杀人代码走出这个基地,到外面去会造成什么样的恐慌?”她抱着最后的期望,对这个老人说着。 “想要创造一个没有战争,没有罪恶的和平世界,就必须让rainlechen代码成熟化,而现在日本科技落后,除了我们英国秘密跟你合作,还能有谁给你资金让你继续研究这个项目?别忘了,您当初是怎么跟我们军方约定的,山雄先生。” 山雄闻言一笑,开口:“创造一个没有战争没有罪恶的世界,还是一个由你们操作,让rainlechen沦为你们英方军事的战争武器,艾莉少校,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女人脸色变了,瞬间阴沉下来。 “你想干什么?山雄岭!”她的语气凶恶。 他淡淡一笑,随后转为愤然。 “我要收回我的技术,让你们的阴谋无法得逞。” “哈哈哈哈哈。”艾莉笑了起来,像在嘲笑一个即将送死的人,“你想毁约?你别忘了当初协议上怎么写的!” 山雄不为所动,他的表情反倒是在观看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的垂死挣扎。 “不过,你以为毁了这个基地,我们就没办法了吗?”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地,她笑起来说道。 山雄岭猛地瞪大眼睛。 “不好!”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硬盘,已经接入旁边一台电脑里,资料瞬间传入另一个地方。 什么时候?! 他的心血被盗用了,就算毁了这个磁体和rainlechen代码,也早就被拷贝了一份,想要研制出新的rainle,只是时间问题。 可恶。 他回头看着显示屏。 是否连接数据与rainlechen代码? 他拿起鼠标点向“是”。 代码输入中……请确认代码输入正确,并重新连接数据。 他攥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 “喀吧。” 实验室的门打开了,血顺着少年的身子淌下,滴滴答答浸湿了实验室门口,他一脚一个血印走了进来。 艾莉惊恐地看着这个怪物路过自己,鲜血淋漓。 他停在山雄的面前,眼睛看着山雄,但其实什么也没有看。 山雄仿佛没看见少年的一身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微微一笑。 “好孩子,到这里来。”他轻轻推着少年,带到显示器面前,抓住他的手臂放在桌上,将电脑的数据线插进手臂里。 代码已连接,数据输入中…… “等等。”这个时候,艾莉似乎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慌忙奔过来,看着显示屏上的数据,脸上的表情先是惊疑,又慢慢变成不可置信,最后凝定为愤怒。 她又惊又怒:“你?!你居然!” 山雄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来。 输入成功,已将数据存入代码后,设置新型代码封存。 已进入输入成功后设置模式。 启动基地自毁倒计时: 50,49,48,47…… “山雄岭!你……”她如发疯的豹子,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嘴里吼道,“这个植入代码怎么回事?!” 他笑着:“这是一个能完整保留磁体数据的不可逆代码,植入后,自动销毁源代码数据,你们军方不管复制多少rainle,都没办法和我的rainle相提并论,相对的,你们也无法从我的rainle上提取代码。” 她气得不知说什么好,这个老不死的,死到临头还要留这么一手! 不过……她转念一想,他自己不也等同于将rainle封印成一个僵死模式了吗? 如果不可逆代码保住了磁体数据完整性,也同时将破解码封在里面,还毁去了源代码,这样一来,岂不是谁都摧毁不了它? rainle将会永远留在世上。 这个疯子,究竟想干什么? 她突然眼前一亮,难不成…… 她看着山雄,眼神有些失焦:“你,你难道想……” 她看到他依然是淡淡地笑着,带着一脸释然。 “你这个疯子。”她最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一章 啊啊啊啊啊切!”一个巨大的喷嚏从她血盆大口中喷出,使得她的同桌像躲瘟神一样,嫌弃地远远撤开身体。 “南宫小路,你你你还是个女生吗?你看哪个女生像你一样打喷嚏像要吃人一样?”作为她的同桌,白明明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他真的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随心所欲地睡大觉流哈喇子,走路大摇大摆像是兜里揣着三百万似的,跟人吵架从来没输过,她嘴里骂人的话地痞流氓听了都会怕,每天不是欺负同桌就是欺负同桌,打白明明,和打白明明。 而且她除了打白明明,其他什么人都不敢打。 就这么一个奇葩,她就坐在自己身边,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简直愁煞人。 大清早的,早读课就是朗读语文课本上的《论语十则》,白明明刚打开课本,就听见旁边五大三粗的声音:“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白明明心想,也不奢求她有三省,哪怕她但凡有一省,可能她的愧疚感也会让自己每天少挨点打。 “南宫小路!”教室门口一个人叫道。 教室内朗读声太嘈杂,她硬是从叽里呱啦声中分辨出自己的名字,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门口是一个大叔,他拉住刚走到门口的南宫小路,说道:“快跟我来,你妈出事了。” “……啊?”女生嘴都张圆了。 她被大叔不由分说地拉着走向操场,她回头看见班主任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像是自己的妈得了癌症的表情。 大叔的劲儿大得惊人,她被抓着手腕拖了一路,走到校门口她才好不容易挣脱。 南宫小路揉了揉手腕,看着正戴上头盔,拧着机车钥匙的大叔,一脸无奈。 “那个大叔。”她忍不住开口,“虽然不认识您,但是您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要学小年轻了吧,骑这么狂野的车,您不怕我看着都怕的要命。” “啰嗦什么,赶紧上车,你妈都快不行了。”他跨上机车,满脸的横肉都被头盔盖住,不耐烦地催促道。 南宫小路笑了:“您别乱开玩笑啊,我妈快不行了?” “别废话,赶紧上车!”大叔终于绷不住了,粗声道。 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一头雾水,但也没多犹豫,抓着大叔的腰跨上了车身。 机车一阵狂躁的轰鸣,像离弦的箭,转眼间只留下一串烟雾。 机车“嗡——”地一声停在一座大医院前,大叔放下头盔锁好车,又跟抓小鸡似的抓着南宫小路的手腕,急匆匆朝医院走去。 “大叔,你放开我我又不会跑,这么抓抓得我手好疼。”她无奈地说道。 “哎大叔,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哎哟!” 被一路粗野地拖着前行,她差点在上台阶的时候绊个狗啃屎。 走进医院,他们直接按电梯升到五楼,又七拐八绕地进入一个长长的过道里,终于大叔停在一个病房门口,南宫小路抬头一看门牌:重症监护室。 大叔站在门口,朝小窗向内望了一会儿,转头蹲下身,与南宫小路视线平齐。 “待会儿进去,别让你妈受刺激,乖乖地问候几句,会说吗?学一下。”他摸着南宫小路的头。 “……”南宫小路一阵无语。 然后她开口:“大叔,你不会要把我拐卖给人贩子吧?” 大叔敲了她的头:“说什么呢,那是你妈,我是你舅舅,怎么会卖你,赶紧进去吧,多安慰安慰你妈,小路乖。” “……” 她嘴上硬硬的,心里面也毛毛的,但推门的时候还是有点小期待。 妈妈。 “……妈妈?”南宫小路茫然地看着病房里,刚刚摘下呼吸器的女人,女人憔悴不堪,两个眼袋快掉到颧骨位置,嘴唇干瘪苍白,整个人如同枯木,仿佛一碰就碎。但当她看见门口一个十一岁小女孩时,那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焕发出光亮来,她叫道:“小路,快到妈妈这里来。” 女人声音干哑,像树皮摩擦在石头上,呲呲喇喇。 南宫小路犹豫着走了过去,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妈妈?” “怎么啦?”“妈妈”将她揉进怀里,温温柔柔地喃昵。 南宫小路感觉自己都要被融化了。 “妈妈,你这里硬邦邦的是什么呀?”南宫小路戳了戳被子里女人的肚子。 “嗯?”“妈妈”脸上的笑容没有散去,保持着表情看着南宫小路。 “宝贝你在说什么呀?妈妈的肚子怎么会是硬的呢?肚子是肉做的哟,是软乎乎的。”“妈妈”的笑容弧度变大。 南宫小路到底还是小孩子,没装下去,“噗嗤”一下笑出来,撑着病床站起身,轻蔑地看着床上的人。 “跟你们玩一下还没完了,你这个——老、男、人。” 病床上的“妈妈”瞬间露出凶光,“呼”地一声掀开被子,只见身下布满锃亮的枪支,一排排堆在肚皮上。而她此时发出男人低沉的嗓音: “小东西挺机灵的嘛,我伪装的那么好,你是怎么看出我是男人的?” 南宫小路突然露出为难的表情:“不是,你真要我说原因?这,这……不太好吧。”她眼睛看向他的下半身,语气娇羞,姿态暧昧: “你看,我只是个纯洁的小学生……” “!!” “不是!哎!你给我过来。”男人吼道。 “我不,我知道你现在有点难以自持,你这个喜欢小萝莉的变态大叔,你是不是想趁机强奸/我?” 我*?小王整过来的小学生怎么回事?还是说现在的小学生都这样? 这么懂的吗?! “行了,小鬼,你给我过来,不然这随便一支枪就能要你命,过来,听话。” 南宫小路嗤笑道:“有本事你就在这里开枪。” 男人一挑眉,哦?这个小东西居然不怕?头脑也很清晰,她知道在医院里一旦开枪,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有点意思。 难怪小王要选她。 靠她当掩护,还怕走私不成功? 眼下正是骑虎难下的尴尬局面,组织这个时候要运货,确实没有一个普通人当掩护,实在很难出这个病房。 “小姑娘。”他换了一副语气,和气地说,“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你看,这病房外面都是我的人,你在里面也出不去,叔叔藏着这么多枪,也没办法一个人搬出去,要是被人看见了,我也得完蛋,所以,你来帮帮叔叔怎么样?” “我怎么帮你?”她问。 这孩子毫无惧色嘛。他有点欣赏的意思,接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你一个人从这里走出去,带上这个大包裹,到医院大门口,自然有一个白衣服的叔叔在那等你,旁边是一辆蓝色奥迪,你看见就过去上车,明白吗?” 南宫小路看着床上还剩下一半多的枪,默默地想了一下:“好吧。”她走过去吃力地拖着一个两个她这么大的包裹,走之前白了一眼男人。 过道里,一个亲切的老阿姨过来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拿这么大的东西呀,要不要阿姨帮你扛?” 南宫小路摇摇头,不管阿姨的追问和路人好奇的眼神,一步步拖向电梯,一个大叔站在电梯口,看见自己过来后他按下电梯按钮,和她两人一起下到一楼。 “大叔,你能不能帮我扛一下,我手都要脱臼了。”她对旁边的大叔说。 “闭嘴,我不认识你。”大叔平视着电梯按钮,低低地开口。 “大叔你真小气,略略略~”她故意说道,“不要脸,青天白日,欺负小女生,小心下面长癞子……额。” 她脖子一缩,朝电梯角落里靠去。那大叔从衣服里亮出一截白晃晃的刀刃。 她又悄悄地喃喃:“又不敢真捅我一刀,亮什么亮。” 谁教她的这么些东西?!他心里腹诽。 出了电梯,大叔大步走向医院大门口,状似无意地在门口一根柱子前踱着步,等到南宫小路终于拖着大东西走到大门口,他才离开那里,走到外面一辆机车,跨上后“嗡——”地一声骑走。 但南宫小路知道,还有别人在暗处监视着她。 她出了医院,四下张望,终于看见不远处一辆醒目的蓝色奥迪,车窗开下一半,一个带着鸭舌帽,帽檐遮住大半张脸,他的身上穿着白衣服。 唉!停个车怎么就非要停那么远!她心里骂了一句,揉了揉手腕,正准备重新拖着东西前行,就听见医院里面隐约有些嘈杂声,她一回头,看见几个穿警察制服的人在来回走动,她仔细听了一下,就听见一个护士对警察说:“……刚进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我*!她咒骂了一句。那个人已经跑了?从哪跑的?什么时候?还用问吗?肯定是拿着自己当挡箭牌悄悄溜了,一个成年人拎着稍微大一点的包远没有一个半大小娃拖着大包裹来得诡异可疑——况且他还伪装了性别。 这么说,如果现在自己不赶紧上那辆奥迪,被当做同犯抓的只有自己。 虽然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但她如果去了公安局,问到她的家里人……还不如跟着走私犯一起跑路来的好。 南宫小路生怕后面的警察发现自己,使出浑身力气半托半抱着包裹奔向蓝色奥迪。终于在警察发现之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一下子“嗖”地消失在原地。 跑着跑着,白衣服男人将奥迪撇在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把外面的白衣服翻了个面,变成黑衣服的男人,拉着南宫小路进到一个仓库里,又重新开出一辆杂牌的汽车,绕路开到大街上。 坐在后座上,南宫小路猫着眼观察着驾驶座上的人,半天才说:“敢情这地盘都是你的?随便一个仓库你都有钥匙?” 驾驶座的人轻笑了一下,好像根本不奇怪这个小学生会如此淡定,还有心情聊天。他平静地开口:“是啊,这一片确实是我的地盘。” 他的声音意外的年轻,让南宫小路愣了一下,她还以为又是一个新的大叔。男人把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大叔……大哥哥,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她问。 男人嘴角勾起笑:“是我告诉他们,有一个小女孩可以帮我们运货。” “你?”她有点懵。 他继续说道:“我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在观察你,你是一个人住在鱼龙混杂的出租楼里,经济来源就是跟着楼上楼下的女人去拿点小钱维持生计,至于你上学的学费……虽然暂时没搞清楚你是从哪搞到的,但肯定不是每天跟着那些人出去一整晚就能攒下来的。 “你的父母我倒是从来没见过,至少他们没有来过这里,我说的没错吧?搞不好,其实你是个孤儿。” 南宫小路一怔。 “因为一个有父母的小孩的眼神里是会有着某种将感情寄托出去的神彩,但是从你的眼神里我只看见死气沉沉的过一日算一日,毫无期待,没有未来的眼神,这样的小孩,怎么可能有家人呢。” 久久之后,南宫小路才开口,依然是平常的油子腔调:“大哥哥原来是个变态跟踪狂。” 她说:“那我平时洗澡上厕所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大哥哥难道喜欢我这种口味的?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大哥哥比刚才那个大叔要年轻,我还是能接受的哟~” 男人:“……” “你别再说了,小心我真的有这个想法了。”他说。 “嘻嘻。”她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大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呢?” 男人感觉有点吃不住这个才十一岁的小孩子,但仍仗着自己是个成人的底气,回道:“我注意到你的时候,你貌似已经在那住了有一阵子了,怎么了吗?” 他有点奇怪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这样啊。”她吐出这么几个不明不白的字后,就不再言语。 算了,还是少跟她闲扯为妙。男人总感觉这个小女孩哪里怪怪的,说话的感觉让他一个大人都莫名有点紧张。 谁知过了没一阵,这个小孩又开始闲不住了。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 “看你长的细皮嫩肉的,其实也不是大坏蛋吧,我能看得出来,我从小都是混在什么样的地方出来的你知道的嘛,像你这样的人啊,我一眼就看穿了,是被骗着走到这条路上的吧,我猜猜看,你小时候身边肯定有个仗义的大哥,护着罩着你或者你的家人,结果你以为那是你的偶像,就屁颠屁颠跟着去了,等到真的混进去发现上当的时候,却已经退不出来了,唉!为时已晚!追悔莫及!”她拍了两下坐垫。 “……”你感叹个什么劲啊! 其实这些都是她听楼下几个老大爷说的故事,她平时没事了就喜欢听墙角听来的。 他清咳几声,说道:“那个啥,后座下面的小箱子里有零食,你打开就能看见。” 她一听,立马抱起小箱子就打开了,撕开一袋妙脆角,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咦扫索哇。(你早说嘛)窝扫就靴得咦着个海子苏荷人才,当粗很松我的死活久……” ……还能不能闭嘴了!零食也堵不住你的嘴?! “到了。”好久之后,男人将车停在路边,对南宫小路说:“我不方便下车,你自己顺着这条路拐下去,有一间矮屋,你这几天就呆在里面,喏。”他从前面抛过来一部手机,“这个,24小时开机,没电就换电池,保证我打电话你要立马能接通,屋里柜子里有一捆钱,够你几天的吃喝,行了,去吧。”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南宫小路无语死了。 被扔下车,她一个人稀里糊涂地住进了一间矮破的单人房里,跟之前的住所相差无几,但她反而觉得这个屋子比之前的出租楼要好得多。 至少这里清静,没有楼上楼下各路人的群魔乱舞,吸毒的,走私的,吵着要堕胎的,还把药藏到自己房里掩人耳目,隔壁家天天找小姐在不隔音的房里嗯嗯啊啊,她隔几天出门就能在门口看见几片套,对面又是几个鸡合租一间,隔三差五乒里乓啷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是扇耳光又是泼鸡血……就这,自己一个五年级的小孩自己拉扯自己居然也过了大半年。 像上海这样的城市,外表看起来富丽堂皇,内里其实藏了像这样多少见不得光的污秽糜烂。 南宫小路经常佩服自己,你*妈真是个人才,跟着这群人鬼混了这半年,还能活得像个人样,你牛逼。 每一次交学费,学杂费,书本费,都会有一笔不知道谁寄过来的钱,躺在她的手上,她本能地感觉,有个看不见的人,一直在她的生活中,从未消失过,即便现在她莫名其妙住在别的地方,那个定期寄钱来的人,大概也会有办法顺藤摸瓜找过来,然后继续寄钱。 但其实每一次她收到那装钱的信封,总感觉下一秒拆开后藏着一枚炸弹,能把自己炸得血肉横飞。 像她这样独自长大的小孩,对谁都不会信任。 南宫小路躺在新屋的床上,闻着略带潮湿气味的被子,有一瞬间有点迷茫。 其他同龄的孩子,也是这么过的吗?还是只有自己才是特殊的那个? 她想起在病房时扑进“妈妈”怀里的感觉,啊,那个要是是真妈妈,一定很幸福啊…… 第二章 下午,南宫小路还是照常去学校上课。那个男人给她安排的住处十分隐蔽,看上去就像她从一栋楼里走出来一样,但其实谁都不会看到她是从楼后转角一个堆满残败花盆的小破平房里出来的。 最近人贩子贩卖儿童器官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而且组织十分庞大,警方到现在抓了数十人,却只是浮在江面上的水草,连真正的犯罪组织一根毛都没碰着,因此整个上海人心惶惶,特别是小学生的家长,每天下午天没黑,就禁足自家小孩,上学路上也是车送到校门口,等孩子进了校门走到自己班级里,大人们够得长长的脖子才松下来。 这段时间,南宫小路每次走进学校,都感觉自己走进了动物园,门口的保安是收门票的,外面恨不得扑进去的家长们都是想抢到优惠券的游客,疯了似的把头往里凑,好像进去的不是自己的孩子,是他们的胳膊腿儿,生怕跌了断了。 人贩子贩卖儿童器官?她现在可是被走私犯挟持监视,用来掩人耳目的存在,就算被拐卖了,她的处境也就是从这个贼窝转移到那个贼窝而已,没什么变化。 反正像她这样没根没底,无父无母的小孩,就算买的荒山野岭杀人灭迹,也不会掀起什么波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第三个人知道。 “啪!”书包砸在课桌上,把白明明吓得一激灵,他正在看漫画,以为老师悄咪咪潜伏过来,抓个正着,脸色煞白地一抬头,看见他那个十恶不赦的同桌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又怎,怎么了?”他内心开始打鼓,这个欺内怕外的人,自己啥都没做又哪里惹到她了? 南宫小路笑眯眯地:“没怎么呀,我就是看你过的比我好,我心情不好。” “……”我*妈? 你心情不好也要跟我挂上钩,你咋不上天呢。 她掏出数学课本,翻开第四章,整数。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 “喂,我们都学整数了,你背什么乘法口诀表?”白明明翻了个白眼。 某人根本没听课,刚才还煞有其事地翻开课本,拿出钢笔做得端端的直视黑板,才多一会儿功夫就倒在课桌上再也抬不起头了。 睡得像死猪,哈喇子流一课本。 白明明嫌弃地向左移得不能再移了,他心想,怎么会有如此不顾形象的女孩子,如此没心没肺的奇葩…… 连老师都不想管这个奇葩,任由某人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放学才像定了闹铃一样猛地抬起全是印子的脸,说了一句:啊,放学了。她收拾课本背上书包。 而这时,白明明的噩梦才刚开始。 只见某人拖着自己走出学校,眼见着白明明的爸爸开着车,他晃下车窗,笑着对南宫小路说道:“小路,放学啦,赶紧上车回去吃饭!” “好嘞,叔叔!”南宫小路跳上了车。 ……太不要脸了,怎么可以这么自然地蹭饭!白明明悲哀地想着。 关键是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南宫小路,关爱得像自家闺女,而他反倒像个捡来的。 最可恶的是这家伙在自己面前横得像一只恶犬,在老师、自己爸妈面前温顺又乖巧,活脱脱一个单纯可爱的邻家女孩,他想,要是奥斯卡最佳精分奖颁给这货绝对名至实归。 有时候他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对谁都那么好,唯独对自己凶神恶煞,活像个母夜叉。 这个母夜叉还天天抢走自己的爸爸妈妈。 “小路多吃鱼肉,多吃菜。”妈妈又夹了一筷子鱼肚上的肉,放在南宫小路碗里。 “妈妈,我也要吃鱼肚肉。”白明明眼睁睁看着鱼肚子上的肉越来越少,南宫小路碗里的肉越来越多。 “你自己没长手啊。”妈妈白了自己一眼。 白明明:“……” 他默默地在心里流泪。 突然看见自己碗里多了好几块鱼肉,白明明疑惑地愣了一下。 “你看看人家小路,就是懂事,知道明明爱吃鱼肉,自己都没舍得吃的,都给你了。”妈妈不无教诲地说着。 啥?白明明一转头,看见她碗里的鱼肉都没有了,这货还对自己露出一个迷死千万人的笑容: “明明哥哥,多吃点。” “明明哥哥”四字着实让白明明浑身抖了一下,腻歪得他筷子差点掉桌下。 饭后,这人总是跑到厨房收拾这收拾那,忙前忙后跑来跑去,妈妈总是推着她说:“去去,到客厅跟明明做作业去。” “不,阿姨,我马上就洗完了,您去歇着吧。”她麻溜儿地收拾着碗筷,动作娴熟。 然后白明明就听见妈妈轻轻叹了一声。 “唉……真是可怜的娃。” 等到两小孩趴在客厅做完作业,已经是快九点了,妈妈又劝南宫小路:“天太晚了,就住这儿吧。” “不了阿姨,我回去还要收拾东西呢,我先走了,明天见!”她说着,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 妈妈站在门口目送着南宫小路渐渐走远的身影,突然有些后悔没留住她,嘴里还在喃喃:“我怎么这么糊涂,天都黑了让她一个小孩走那么远的路……” “妈,您别担心她,她一个人能打死一头熊!”妈妈的喃喃自语让白明明听见,他回了一句。 “去,回你房间去!”妈妈不客气地说道。 白明明瘪瘪嘴,什么嘛,就知道凶我。我又没撒谎,这家伙手劲有多大我可是领教得一清二楚…… 他就没见过南宫小路在谁手上吃过瘪。 欺负自己,她靠一双拳头,欺负别人,她靠一张嘴就能堵死一群人。 晚上路过爸妈的房间,他隐约听见什么“小路”,不禁留意听了一会儿。 “……小路那个孩子,也是苦命,又没爹又没妈,每天住在那样不三不四的地方,还这么坚强努力地上学……唉,太不容易了。”妈妈的声音。 “我们也就最多能够弥补一点物质上的关心,唉,但不管怎样,我们也替代不了真正的父母,我们做到这样已经可以了……别太难受。”爸爸接着说。 “还好明明跟她关系很好,也算有个伴,不至于太孤单。我看她跟明明在一起玩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呢。”妈妈的声音带着笑意。 啥?!开心?她是很开心,欺负我很开心嘛。白明明想。 不过,这么说的话,南宫小路的身世貌似很悲惨?没爹没妈?还住在不三不四的地方? 白明明好奇极了。看不出来啊,他觉得没爹没妈的孤儿都应该是电影里看起来孤孤单单没朋友还总是被欺负的麻杆身材,可她南宫小路怎么看也不像是孤儿啊。 第二天,他决定中午放学偷偷跟着南宫小路回家。 跟出校门,跟着渐渐远离喧嚣的大街,白明明看见她拐进一条小巷里,他忙跟进去,又看见她折进另一条更窄的道道里,又三拐四拐,白明明跟得有点晕乎乎,怎么拐了十八弯似的,还没到呢? 终于,他看见她不拐了,走到一栋楼后面,等他悄悄跟到大楼后面,却不见人影了。 奇了怪了,他左看右看,楼后面是一片空地,地上全是滑不溜叽的青苔,角落里堆着一堆破花盆,花盆依靠着一间破烂倾斜的小平房,门矮得钻不下一个人……除此之外,没地方可以容纳人了。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后背被推了一下,他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转头一看,他跟踪对象正定定地瞅着自己。 “我以为谁呢,原来是你跟踪我。”南宫小路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仿佛在观赏什么新大陆似的。 “我我我,我没跟踪你,我是路过!”白明明没底气地喊道。 她一只手摸着下巴,眯着眼靠近他:“真~的吗?” “呃呃呃你想干什么?”白明明看她毒蛇一样的靠近自己,连忙往后退,书包抵在了墙上。 逼到不能再逼的位置,她停了下来,说道:“下次想跟我一起放学回家就直说嘛,不必偷偷跟着我。” 白明明看到她面部表情阴气沉沉的,一股做贼心虚的感觉升起来,弱弱地招供:“我就是想看看你住在哪里……” 南宫小路奇怪:“为什么好奇这个?” 白明明可不会说是我偷听父母谈话才想知道的,他说:“我我我关心一下你不行吗!” “不是不行……好了,现在你看见了,可以回去了吧?”她说。 “啊?你住哪儿啊?”白明明看来看去,也没找到哪儿可以住人。 “你看不见吗?那么大一个房子在那杵着!”南宫小路手指着那个堆满花盆和青苔,有点塌陷的房子。 ……那是人住的地方?白明明惊了。 “你不会告诉我你住这里面吧?” “是啊。”她自然地接话。 白明明在这一刻,所有南宫小路暴力对他的怨恨一下子烟消云散,他突然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女孩这么奇葩了。 因为她住在这样的环境下,能活这么多年已经可歌可泣了,还能指望她跟普通女孩子一样娇声娇气可可爱爱? “那,那个。”白明明想对她说,要不你到我们家吃饭吧。 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出现在南宫小路身后,手搭在她肩上。 “嗨。”男人看见了白明明,“这是你同学?” “不认识,不知道从哪来的小叫花子,非要一路跟着我。”她说道。 ……这谎撒的,试问哪个小叫花子穿的这么体面还背着一个牌子书包? 男人无奈地笑笑,对两人说:“我请你们吃肯德基去不去?” 南宫小路:“不去,你滚。” 白明明不明状况:“小路,这是你哥哥?” 刚问完,他就看见她一脸想杀了自己的表情,不由地浑身一哆嗦。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对白明明说:“我妹妹就是喜欢开玩笑,突然跑到一个破烂不堪的地方说是自己的家,其实她以前就喜欢逗别人玩。走吧,哥带你回家。” 白明明昨晚明明听见爸妈说她没有家人,没想到还有一个哥哥啊……那为什么妈妈还说她过的不好呢,他看这个哥哥挺亲切的呀。 南宫小路被这个自称“哥哥”的人一路牵着手,她这段时间一会儿冒出一个妈妈,一会儿冒出一个舅舅,现在这个当时把她送到这个小平房的男人突然又变成自己“哥哥”了,要不是她从小见识多了,恐怕还真的被这个一脸亲切的人骗倒。 走到大街上,南宫小路对屁颠屁颠儿跟着的白明明说道:“你咋还不回家?快过中午饭了,你妈怕是着急死了。” “我妈说中午他们不在家,让我跟你一起吃饭。”白明明傻乎乎地。 *!南宫小路骂道。这个死憨憨,非要蹚这蹚浑水。白明明跟她可不一样,他是有父母的人,从小没遇到什么事,可不能让他也牵连进来。 好在吃完肯德基后,那个男人好像也不想让白明明听见什么,找个理由让他在柜台前托人照看,自己跟南宫小路进到一个包间里。 一进去,男人谨慎地四下查看一番,才坐到桌前,换上一副严肃的口吻:“听着,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南宫小路了然地点点头:“好的警察蜀黍。” 男人呆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的?” 南宫小路看到他惊讶的样子有些得意,随后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哎呀这没什么,我以前为了生存经常跟着一些流浪孩儿偷鸡摸狗的,一不小心就成了局子里的常客,你们这些人说话的派头,神态,我都熟的不能再熟了,就哥哥你刚才习惯性坐下后手腕交叉,眼睛审视地看着我,跟局子里经常教训我们的蜀黍一个样儿,还有劝你一句,要是当卧底的最好还是把这些改改,不然,啧啧……” 她好像预见到不好的未来一般,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 男人都差点被她的装模作样逗笑了。 “行了,先说正事,现在我是从组织手里接手你的,之前一直暗中观察过你一方面是替组织这边利用你继续帮忙走私,另一方面,虽然没向警方汇报过,但其实一直在留意你。” 南宫小路觉得他没说完,继续等着他说下去。 男人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虽然一直藏在这个走私团伙几年了,但除了这个任务,我还有另一个任务……到此为止,你能听明白吗?”男人还有点担心毕竟是个小孩子,一下子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即使她和普通小孩不一样,还是怕她不能一下子接受。 “放心吧,我之前住的地方斜对面门就住着一个走私犯,我能理解。”南宫小路说。 “咳。”似乎是想起这个女孩子住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男人不禁有点愧疚,接下来要说的话甚至有点难以启齿。 “……从几年前开始,在上海突然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现象,最开始,只是小范围地出现一些奇幻的景象,据民间传闻说,大半夜看见屋檐上掠过一个黑影,有人以为是贼,可是当他借着路灯仔细一看,发现那个黑影脸上只有一半血肉,另一半……”说到这,男人特意停下来观察南宫小路的神色,看她听得聚精会神,没有过多的害怕,才接着道,“另一半脸却没有血肉,像是一个黑洞,什么都没有。” 南宫小路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又赶紧放松下来。 “……又接着,另一起传闻传开,说是下班晚回的单身女性一个人正走着夜路,突然听见旁边树丛里窸窸窣窣的,接着她就看见一个熊一般高大的男人正提着自己的头,断着脖子朝她走来,等她吓得休克被人送去医院后给别人说这件事,但也只是像第一则传闻一样被所有人当成茶余饭后的一桩怪谈。” 男人呼出一口气:“我们警方自然不会听信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直到几年前一个事故死亡案件……” 南宫小路听着这些话,心脏咚、咚地一下一下砸在胸膛里。 “至今想起来,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喝了一口水,眼睛看着杯子。 “当年事故负责的专案组还没有我,我是听同事在议论,一个居民巷的一根电线杆突然间一圈一圈地冒出肉眼可见的电花,将靠着电线杆看报纸的老人当场电成焦炭,接着电线杆从中间断裂,还在冒着电花的杆子砸死了巷子里一排摆着菜摊的老太太。” 南宫小路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但这还没结束,据目击者描述,巷子里凭空出现三个怪人,他们都是胸膛破了一个打洞,或是脑袋被削去一半,提在手里,或是只有一半身体,靠着腰椎扭动着前行。” “我当时还不太相信,但毕竟单位里前辈都在议论纷纷,我就调来当年监控,结果发现,目击者句句属实。” 男人说着按着头皮,眉毛皱起。 “从那之后,警方重新成立专案组,我也加入其中,这就是我的另一个任务。为了平息群众恐慌,警方跟政府合力压下案子,但仍然在秘密进行调查。” 南宫小路眼睛眨都没眨,听入迷了。 “之后在调查过程中,发现被电死的尸体上的电流,根本不符合高压电的负荷指数,已经远远超标了,我们拿这个伏度电流与所以能见的电压做对比,最后发现这股电流超过7亿伏特,和一道闪电拥有同等级伏度。” “啊!”南宫小路叫了一声。 “接着我们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所面对的敌人,恐怕不是人。”他重重咬下最后几个字。 他没有注意到正听着这些事的女孩放在桌下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他接着说:“后来的几年里,我又在全球范围内调查有没有类似的案件,结果居然还真的发现了几起民间怪谈。 “德国,英国,日本,这三个国家,都有着和几年前上海里一模一样的怪闻,不过发生时间都在二战期间,时间久远,但描述一模一样,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他说着说着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小学生,自顾自地陷入思考。 好半天,他才似乎回过神来,对南宫小路开口:“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了吧,这几天你都可以考虑,然后你过来和我住一起,等考虑好了,再决定参不参与。” “那……”她问道,“我要是加入,你们会保护我的安全吗?” “当然。” “不过就算我加入你们,我又能帮你们什么呢?” “我们需要一个无根无底的小孩子,来调查一些事,比起成人,有时候小孩子更不容易起疑。怎么样?想不想跟警察蜀黍一起破大案啊?”男人感觉自己像个诱拐犯。 他能感觉到,这个小家伙其实是想加入的。 “好,你可不要骗我。”南宫小路说道,“那我加入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你不用再住出租楼了,我家有一间房。” 南宫小路斜着眼:“大哥哥你果然还是想干羞羞的事情……” “……”…… 下午放了学,白明明破天荒地主动戳了戳南宫小路。 “你你,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跟我回家吃饭吧。”小破孩梗着一张脸,别别扭扭地邀请道。 “不了,我哥来接我回家了。”后者收拾完东西,背着书包朝白明明挥挥手,“灰灰。” “……哎?你哥?”白明明没反应过来,然后半天才想起,中午是有一个亲切的大哥哥请他们吃了饭,难不成真是她哥? 南宫小路在校门口,果然看见一个穿着运动卫衣,大学生模样的男人靠在车前,她嘴角一弯,跑了过去。 “哥~你怎么亲自来接人家来了啦~”她摇着男人胳膊,音拐得没边儿了。 男人心想,这小妖精倒是蛮会演戏的。 到了住所,南宫小路跟着他上到五楼,打开门后,南宫小路一点也不客气,扑到沙发上弹了又弹,在卧室床上滚来滚去,上蹿下跳,像是一个八辈子没见过床的人。 “哥~这床真大真舒服。” “……你给我把衣服换了滚下来。” 南宫小路撅着嘴:“好凶哦~小心以后找不到老婆。” “哥~你是不是要做饭了?”一会儿,她又缠到厨房。 “让你换衣服,先去洗个澡,干净衣服都在浴室。”男人无奈地开口。 “哥~” “你能不能别这么叫了?” “嘻嘻嘻,我从来没这么叫过,觉得挺新鲜的,行行,我叫一会就不叫了。”她厚着脸皮笑着说。 唉……毕竟是个没父母的孩子。他一下子又心软了:“算了,随你吧。” “好嘞,哥~”南宫小路发现只要这么一叫,男人就一脸无可奈何浑身鸡皮疙瘩的表情,就愈发这么叫下去。 好玩。 “哥~我脱衣服咯~哎呀,脱不下来,你过来帮帮我……” 好吧,他觉得他的同情心对这个得寸进尺,油子一样的人是多余的,人家乐在其中呢。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这货终于洗完澡不再作妖,裹着浴巾走进客厅,他忍不住说:“不是说干净衣服在浴室外面放着的吗?” “啊,对啊。”随着她一声醒悟,双手一抬,浴巾哗啦啦掉下去。 “……你,你……”他捂着眼睛,只能用颤抖的手指向浴室。 “哥哥,你捂眼睛干嘛,小孩子的身体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拎起来拖到浴室,接着一堆衣服砸到她身上。 ……这孩子已经被出租楼的那群人完全带坏了! 简单地吃了晚饭,南宫小路就开始做作业。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玻璃茶几,趴在上面像划水一样双手在上面划拉着,一边划一边说:“哇,好凉快,好冰。” 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她兴奋不已,在这之前,她想都不敢想能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没有动不动往自己屋里藏避孕套的女人,也没有隔壁墙整天发出的嗯嗯啊啊,也不用天天跟着对面女人们去夜店捞小钱…… 就像做梦一样。 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警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默默关注自己几个月,然后在自己这么个人身上发现可用的价值。 南宫小路不会知道,这个人他看见一个半大小孩,每天忍受着出租楼的肮脏淫/秽,跟鸡们去夜店,跟流浪狗抢吃的,还偶尔小偷小摸个东西被关进局子,最后,这个人终于趁着这次机会救出了她。 她还以为是为了掩护走私,为了调查案子才暂时安排自己在身边以防闪失,只有这么想,她才觉得合理。不然呢,她想,总不可能是看她可怜想给她一个家吧。 过了一会儿,他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缝,一双眼睛透过缝朝里面望着。 “怎么了?进来吧。”他走过来打开门。 南宫小路双手背在身后,甜甜地笑着:“要不要冒充我的家长签个字呀?” 他翻看着写的密密麻麻的作业,好家伙,这玩意儿在班里肯定是倒数。 “你这数学得好好补补。”他像个家长一样点评道。 “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南宫小路摇着脑袋。 “好了,你过来坐好,该谈谈案子了。”他关上卧室门,推过一把椅子到电脑桌前,对她说:“坐这。” 他坐在对面,拿出一叠照片。 “这是上面刚刚发生的,我们的人拍下的照片。”他说,“你仔细看好每一张上面的人,记住他们的长相,然后明天有人会带着你去派出所指认犯人。” 一个陌生小孩的指认,是最令人信服的,眼下,也没有其他目击者了。 “不会是所有目击者都死了吧?”南宫小路问道。 这孩子,咋这么机灵,太不好忽悠了。 “我们的人会保证你的安全。” “那之前那些目击者怎么都死了呢?”她又问。 “就是那些中午跟你讲过的,缺胳膊断头,断身子的人,最近又开始出现,所有目击者都在报案前被害,警方昨天好不容易找到抱着人头逃跑的目标,今早抓了十几个根据证人描述特征相像的嫌疑人,却在等人前来指认的半天里,死了好几个目击者,现场留下的一根断指,研究发现断指异于常人,手指内没有细胞组织,是空心的。” 南宫小路心脏猛地一震:“这么说……” “除了那些怪人,没有其他选项。” 他说:“所以啊,再也没有目击证人了,如果明天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指认他,派出所就无权关人了。” “……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那个断指的研究结果?”南宫小路手指抓着皮椅,几乎要抠在里面。 他有点意外:“我本来怕你害怕,没打算跟你细谈这个呢。” “唉,我既然掺和进这件案子里,有权利知道一些细节。”她道。 “好吧。”他说道,“那个断指初步得出结论是无细胞组织的空心物体,等于说不是生物的一部分,姑且先称它为手指吧,这个手指在第二三阶段研究后,居然从里面发现一大长串代码,神奇不?简直就像个数据构成的真实物体,简直不可思议!”他有些激动地说着,“这玩意放在现在根本不可能做的出来,研究组的人只好请来电脑专家,就在刚刚不久,得出一个初步结论——这是一种新型的,闻所未闻的代码拟人体。” “……” “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他看到女孩脸色有些苍白。 “没事,大概是太震惊了,科幻电影里的东西怎么一下子出现在现实里,有点吓着了。”南宫小路揉了揉额头。 “看吧,我说可能会吓着你吧。”他有点后悔跟一个小女孩说这个。 “继续说吧,不是没说完吗。” “……你还能听吗?”他看她好像有点被吓着的样子。 “没事啊,你说,别说话说一半!”南宫小路不满地撅嘴。 “好好……那个代码既然可以拟人化,那么一定可以重新数据化,然后那个专家打算作出一个疯狂的决定,说是要破解代码后把它们全部数据化,就不会再出现怪人了。” “那个代码,叫什么?” “rainlechen。” “哎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好吧好吧,我不该跟你说这个。”他忙伸出手贴在她额头上,没发烧,就是不停冒冷汗……这把孩子吓得不轻啊。 中午跟她说起断头断腰的人也没见她这么怕呀,怎么说了这个断指是电脑数据做的后吓成这样。 “好了好了,没事了啊。”他终于从她身上感受到十一岁女孩子该有的害怕和无助,轻轻拍着她的头,“去卫生间洗洗漱睡吧,明天实在不想去指认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没,哥哥,我明天去指认。”她突然开口,“而且我还想参与研究。” “不过哥哥。”她又说道,“你觉得那些怪人是坏人吗?” “啊?”他想了一下才回答,“如果研究证实了这些怪人确实是数据代码做的,那究其责任也不能怪它们,要怪就怪背后操作它们的人,那些人才应该负法侓责任。” “唔,也对。”她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说道。 “不早了,去睡吧。”他笑着看她。 她冲着他一笑,走出卧室关上门。 不过这孩子今晚好像有点怪怪的…… 算了,她不是一直怪怪的嘛,他挠了挠头发。 第三章 第二天,正上着令人头大的数学课,白明明看见南宫小路一反常态地撑着脑袋在听课,他一面掐着自己,一面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旁边本来应该睡死过去的某人……这是地球要毁灭了吗?这人怎么醒着?!太令人恐慌了!! 老师正唾沫横飞地拿着教棍戳着黑板,眼睛一瞟忽然看见往常应该凹进去的那一块今天居然凸出来了,还两只眼睛盯着黑板!老师差点没一脚踩空掉下讲台。 其实南宫小路没听课,她呆呆地看着黑板,脑子里全都是昨晚听见的匪夷所思之事。 还有最后那个男人跟她说的话。 究其责任也不能怪它们,要怪就怪背后操作它们的人,那些人才应该负法侓责任。 唉……南宫小路扶着额头。 结果还没下课,一个人出现在教室门口,跟数学老师耳语几句,老师便对着教室喊道:“南宫小路,你过来一下。” “怎么又有人找她?”“她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事了?”底下一片窃窃私语。 白明明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走出教室。 “你跟我来一下。”门口的人对她说道。 南宫小路知道,这是个便衣警察。 一路上,她都没有像以往一样对着陌生人贫嘴,沉默着看着车窗外的街道,她只感觉自己心跳得异常的快,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到了派出所,警察拉着她柔声说道:“别害怕,你只管照着记忆里的脸认人就行了,我们这几天会保护你的安全。” 南宫小路跟着警察进到一个房间,里面坐着另外两个警察,还有十几个男人站成一排。 “你看着他们的脸,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认。” 南宫小路一个一个瞅下去,然后停在倒数第二个人面前,指了指他。 几个警察互相使了使眼色,靠了过去。 “小妹妹,再仔细看看,是他吗?” “嗯。”她点点头。 那个男人凶狠地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剥了她的皮一般。 “老实点。”两个警察拷住男人将他带走。 等人都散完了,南宫小路对领着她来的警察说道:“听你们调查居民巷杀人案件的专案组成员说,要让我参与案情调查,是有这回事吧?” “没错。”警察知道她指的是谁,虽然奇怪于那个人居然会对一个小学生青昧有加,但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而且,现在看起来这个小学生确实不慌不乱的,并不像一般小孩,姑且信他一次。 “跟我到实验室去吧。”他领着南宫小路坐上车开到市公安局里,直奔着实验室去。 实验室内,正有着十几个研究员在电脑前、仪器前聚精会神地工作着。这时一个男研究员喊道:“结果出来了!这个断指里含有人类的细胞组织。”所有人一听,都凑过去看。 “真的有!”“太不可思议了……”他们低声说着。 “怎么样?”带着南宫小路的警察走进来问道,发现了新成果的男研究员对他说道:“许队,我们发现了断指里的细胞组织,和人类的一模一样!” “什么!”他一步上前,查看电脑里显示的研究结果,口中喃喃:“天哪,这太诡异了……” 南宫小路扒着桌子看向电脑,虽然没看懂显示器上面都是些啥,不过听他们说的话也明白了七八分。 有数据代码的断指里,却有着残存的人体组织。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太不可思议了……”一个研究员发懵地开口。 “这么说,难道是人的身体里有着电脑代码?还是电脑代码里放了人体组织?”另一个女研究员抓着自己的下巴,愣愣地发问。 但是没人能给她解答。 之前发现人的皮肤其实是数据形成的时候,整个专案组都已经感觉脱离现实,现在这个新的报告,更是让还没完全回过劲儿的专案组蒙上一层新的迷雾。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彻底崩溃了!”男研究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简直感觉自己进入了异世界。 “是啊,这简直跟黑客帝国一样嘛。” 许英开口:“行了,不管有多不可思议,但现在的情况是它确确实实发生在现实里,不是做梦,也不是穿越,我们可以震惊,但必须在几分钟之内接受现实,一旦这个研究成果被社会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恐慌,现在只有我们专案组撑着把这事扛住,你们明白吗?” “可是,许队。”一个女研究员说道,“这种数据代码研究已经超过我们警察的职权范围了,真的不上报中央吗?” “上报国家后,他们会说什么,现在八字都没一撇,他们只会说有人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到最后这种恶性案件还是得推给我们警察,上报跟没上报一样。”许英说道。 “许队,其实我有个想法。”男研究员开口道。 “说。” 他接着道:“现在要想突破这个案件,除了审讯抓到的那人外,最重要的还是研究这个半人半数据的东西,所以我认为应该需要更多的研究体……” “……看来得做诱饵引它们出来了?”许英沉吟着。 所有人都沉默了。引蛇出洞意味着诱饵有很大风险牺牲,这么做无异于诱使犯罪,何况他们还都是警察。 “……要不,我来做诱饵吧。”某个透着稚嫩的声音响起,所有人这才发现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孩子。 “哦,忘了介绍。”许英说,“这个孩子是那人推荐过来协助调查的,叫南宫小路。” “嗨。”南宫小路对他们道。 ……那人把小孩子也弄来了?还真是他一贯作风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 “这件事我们会进一步商讨,先这样吧。这会我得去看看那边审的怎么样。”许英最后说道,离开实验室。 “等下,我跟你一起去。”南宫小路揪住他的衣服,所有人回头看了一眼,许英怎么这么纵容这个小孩? “我是去审嫌疑人,你就在外面坐着。”许英出去后说道。 “那我来这是干嘛的?”南宫小路嗑着从刚来的办公室顺手抓的瓜子,“就让我认个嫌疑人?” 许英有点好笑地:“不然呢,你会审吗?” “当然会了!”她神气地说道。 许英有点牙疼:“……反正你知道的也差不多了,进来参观参观也好。” 南宫小路屁颠屁颠地跟进审讯室,里面坐着的警员看见许英站起身凑过去悄悄说:“都审了好几天了,嘴巴硬得跟死鸭子一样死活撬不开。” “行,交给我。”许英拍了拍警员的肩膀,坐在了椅子上。等房间里重新恢复寂静,许英看着栏杆后的犯人,问:“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那人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我犯了强奸罪。” 许英一愣:“什么强奸罪?” “害,就是前几天非礼了我小姑子。”说到这,他谄媚地对着许英“嘿嘿”笑着:“不过这也不没得逞嘛,这不还没来得及脱裤子就被你们給抓来了吗……其实最多也就是未遂,您关我几天意思意思就算了吧要不?” “除了这个呢?”许英问。 “啊?不然还有啥?”那人眨巴着眼睛,一脸懵逼,“我这么多年都遵纪守法,就一时想不开干了摸了摸小姑子的屁股,真的啥也没干啊,这不也没干成吗……”他似乎还因为没干成而面露憾色,一旁的南宫小路“噗”地笑出声,她看了眼许英,连忙咳嗽两声。 许英看着那人:“听说你杀了人。” 原本嬉皮笑脸的犯人眼皮一跳,虽然极为细微,但逃不过许英的眼睛。只见那犯人面色一白,叫嚷起来:“警察叔叔,您可别冤枉我啊,我连血都晕,还敢杀人?一定有人陷害我!您一定要还我清白啊!” “那你为什么抱着颗人头在街上跑?” “什么人头?”他脸色煞白,见了鬼似的往椅背上缩,“这种玩笑别乱开啊,大白天的,多怵得慌啊。” 许英仔细观察着犯人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看得出他的惊慌失措是真的,但同时也明白这是个老油条了。 这时,南宫小路趴在许英耳边道:“让我试试吧,不过您得去外面等我。” 许英怀疑地瞅着她,南宫小路接着小声道:“我不是说过我会审吗?”许英嘴角一抽,正待开口,她接着道,“相信我,你们现在没有证据,拿他也没办法啊,还不如让我来,万一问出什么了呢。” 许英无奈,心想算了,反正这人一时半会吐不出什么来,这样僵持着也没什么用。他只好拍了拍南宫小路的头,关上门到外面抽烟去了。 过了大约半刻钟,审讯室的门开了,南宫小路得意地瞅着许英,手里扬着手机:“怎么样?崇拜我吗?警察都问不出来的情报。” 许英斜着眼:“看不出来啊,你刚刚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秘密。”她挑眉,“你们收编我,我就告诉你。” 好吧,这孩子是不会说了。许英想,以后总有机会知道,也没再追问。两人走进刑侦科室,很快围上一圈警察,南宫小路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打开录音: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杀了人了?” “是……不是!人不是我杀的!”那个犯人的声音激动起来,“人不是我杀的,我只负责善后工作,他们指使我操作那个东西,不过在操作的时候头不小心掉下来了,我只好趁没人看见抱起来跑掉。但人真的不是我杀的,不要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救命,救救我!我什么都没有说,是他们逼我说的,不要找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抽搐,带着强烈莫名的惧怕,隔着手机似乎都能感觉他在恐惧着什么未知的东西。 短短几秒的录音,里面却蕴含了巨大的信息量。 操纵?操纵什么?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难道是无生命的,背后还有操纵着它们的人?可是为什么要制造这样的怪物去操纵他们?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从脊背上窜起寒意。 如果……如果那个头没有掉下来,那它还会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街上,完全不会有人看出来…… 许英的眉头深深锁紧。 他沉声道:“目前看来,这个案子涉及比我们想象要广,刚刚有报告说,犯人身上找出窃/听器,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调查可能会更麻烦,大家作好心理准备吧。” 糟了,我忽略了窃/听器的可能。南宫小路懊恼地想,那我刚刚的对话……也被听见了吗? . 深夜,警局的临时看守所里,蜷缩在角落里的男人嘴里念念有词。 “不是我,不是我说的,我没有说,不要,救救我,请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什么都没有说……”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倒映在男人惊恐的瞳孔里,他还未及发声,一只手臂已经穿过铁栏杆。 …… 第四章 清晨,南宫小路还没从被窝里爬起来,就被某人揪出,还听见他急匆匆的声音:“牢里的犯人夜里被杀了,快起来!楼底下警局的车还等着。” “啥玩意?”南宫小路揉揉眼睛,一下子清醒了,“等等我穿个衣服洗个漱。” 男人看她好像并没有特别吃惊,不由地开口:“你好像不怎么惊讶。” “我昨天就在想万一他身上真的有窃/听器,他应该活不到今天早上。”南宫小路套着袜子说。 “你怎么知道?” “昨天许队说的。”南宫小路发愁,“看来我们现在处境很危险了。” “是的。所以我帮你到学校请假了一周,这一周你就在警局呆着,晚上车会送你回来。”他说道。 “我知道了。”南宫小路转念一想,“那你呢?” “我现在没暴露,跟局里也没有直接交流,暂时还安全……你先担心你自己吧,你这么一点小,说不定是他们最先下手的对象呢。” “哥哥,你也要多加小心,他们迟早会知道我们住一起,肯定要对你调查。”她走出卧室前,看着他说道。 这个小孩,已经完全明白现在的形势了。他想着,看来我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不得不说南宫小路的思虑是对的,她刚上车,就看到后视镜里一辆白色的车随着警车启动,慢慢跟在不远处,不急不缓。 开车的警员自然也看见了,他转动方向盘,驶入相反的方向,南宫小路知道他想把他们引入别的地方,然后抓捕。 太冒险了,万一对方带了rainle来,那他们必死无疑。 可是年轻的小警员并不是专案组成员,他可不知道这种怪物的存在,他还以为是普通的跟踪者,想自己将他们引入死胡同,抓一两个犯人立功。这种想法往往存在于这些刚入警籍的毛头小子,他们哪里知道这些内幕,根本没有什么深思熟虑,只凭着一腔热血往前冲。 南宫小路简直想跳车,要送死你自己去,别拉上我! “别兜圈子,直接开回警局。”她终于忍不住扒着靠坐对前面两个警员说道。 “不行,后面有人跟踪,还不知道什么来头。”副驾驶座上的警员说道。显然两人都没把一个十一岁小女孩的话放心上。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清早要带一个小孩回警局,单纯以为是什么案子的人证,根本没在意她的话。 “小妹妹,别着急,有什么话等会回局里再跟叔叔说。” 唉……最害怕的情况就是敌人半路杀个措手不及…… 车刚拐进一条小巷里,就听见“咣当”一声,像是重物砸下,几人定睛一看,面前的一根路灯从中间压弯,从中间扭曲成倒着的“l”形,而压弯路灯的“重物”,正半蹲在弯曲的杆子上,定定地瞅着车内的人。 科幻片里才会出现的景象,活生生让三个人呆住了,连方向盘都忘了动,车就这么直直地撞在路灯杆上。 挡风玻璃前出现一个男人,他蹲在车头上,不等车里的人反应,一只手破窗而入,玻璃渣“噗”地四射,前面两个警员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从破洞爬进车内,他们一时之间连反应都没做出来。 这个人扒着驾驶座靠背,手伸向后座抓去,南宫小路打开车门想朝后方逃跑,可是跟着警车的那辆白色汽车横档在巷口,车里的人跑向她,她转头一看,那个人从后车玻璃钻出来,碎渣插入他身体各处,身体僵硬地朝她走来。 草!她跑都没处跑,就这么被后面奔来的几个人抓住四肢,眼看着前面这个“人”伸出那只指节尖利的手,捅向她的脑袋…… “呯!”子弹从远处射来,那两个警员终于反应过来,举着手枪对着那个男人,只见子弹穿过他的后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个男人的后脑留下一个孔,还在冒着烟,迅速地缩小,最后消失。男人回过头看了一眼嘴巴张圆的警员,又重新回头抬起利爪,“噗嗤”,一声闷响,手指刺进南宫小路胸膛,血珠飚起。 她感到一阵剧痛,随后晕了过去。 . 南宫小路朦胧之中嗅见浓浓的消毒水味,她努力睁开眼睛,看见白花花的墙壁,手指恢复知觉,稍微动了动,才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啊,这里是医院。视线一移,看见左边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醒了?感觉怎么样?”男人关切地问道。 南宫小路开口,感觉自己嗓子有点干疼,咳了几下,说:“有水吗?” 男人立马递过来一个纸杯,送在她嘴边。 南宫小路咽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才问道:“我怎么了?” “你忘了?你被rainle袭击了,还好只是刺穿表皮,没有伤及心脏。” rainle……她突然想到什么,急忙问道:“后来呢?那两个警员呢?那些抓我的人呢?” 看到她着急的神色,他扶着她重新躺好:“别着急,你先躺好。” “快跟我说。”她躺下,两只眼睛仍盯着他。 男人本来想的是等她出院了再跟她细说,现在看来不跟她解释清楚她是不会好好休息了。叹了口气,他只得开口道:“本来专案组等了半天也没见你过去,就联系接你的警员,还没接通就有人报案说东边无人巷死了几个人,两辆车堵在巷口里,其中一辆还是警车,等警察赶过去你已经被警员送到医院抢救了。 “事后调查发现那个巷子没有监控,根据警员所述,当时一个从高高的路灯上跳下一个人来,徒手打破挡风玻璃,从车窗硬生生破窗而出,手指比刀还利,就这么刺进你的身体……上报回去后这个案子被调查怪物杀人案的专案组接手。” 他缓了缓,才继续说道:“至于后来,那两个警员说,那怪物刚捅进你的身体,从怪物身后凭空冒出一个人来,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是何时动的手,那个怪物就像被刀切碎了一般断成七八块。” 南宫小路一口气深深吸进肺里,颤抖着问:“那,那个人,后来呢?” “然后,突然之间抓着你的几个人胸口裂开一个大口子,死了。那个人就在这时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静默了好久,南宫小路说:“好、好像拍电影哦……” “可惜这不是电影。”他拉回现实,“目睹了这一切的那两个警员这会还没缓过劲,说实话,这么玄乎的事放我身上我也得疯,何况他们还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个救了你的人,恐怕也不是人。”他目光沉淀,“说不定他比那些叫做rainle的怪物还要可怕,从他杀人的速度就可以看出这个人实力有多骇人。” 原本的谜题还没解开,又多了一个新的怪物,比之前的怪物还要难对付。 “可是,那个人明明没有杀我,说不定他不是站在操纵rainle那边的人。”她开口道。 他有些犹豫:“这么说是没错……但是,他究竟是什么呢?难道除了rainle,还有别的怪物?还是说,他也是rainle,只不过不是那伙人操纵的?” 迷雾重重。 “其实,跟你一样被跟踪的有好几人,都是专案组成员。就在昨天早上分别被车一路跟到警局……看来以后你还是得找专门的人随身保护。”他说着,站起身,“我得走了,你好好保重。” “哎,你那个走私案办完了吗?”南宫小路问。 他扭头:“没,不过快了。等我回来后,跟你们一起研究这个案子。” 南宫小路点点头。 她躺了一天,下午的时候已经能下地了。这时,几个身穿警服的人走了进来,许英,还有一个男研究员,一个女研究员。 “这位是电脑领域的专家,许巍。”许英指着男研究员。 “这位是何娟,新专案组成员。”又指向旁边的女研究员。 “你就是那个让那个犯人开口招供的小朋友?”何娟看着这个半大丫头。 “这孩子叫南宫小路,别看她年龄小,胆子倒是蛮大。”许英说道。 又对南宫小路说道:“既然你能下地了,不如跟我回警局?” “行吧。”她感觉自己最近成了警局的常客,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都泡在里面。 几人上了车,路上许英开始说起案子:“距离上次这个叫rainle的东西杀人已经过了几年了,现在不知为何又重新出现,你们觉得是为什么?” “会不会是几年前他们这项技术还不太稳固,所以潜心研究了几年后,已经有了把握,才敢放出来实验它们。”何娟分析着。 “还有一种情况是,有什么他们畏惧的存在一直在他们周围,所以在试验阶段就着急地想把这项技术趁早成熟化,因此才花了几年功夫就想出成果。”副驾驶座上的许巍说道。 “所以……”何娟接着道,“才会出现前几天那个怪物走着走着头掉的情况,因为技术还不牢固。” 许英开口:“其实最可怕的是在rainle身体中分解出人类的组织,很可能最坏的情况就是他们在拿人在做这项实验。” 几个人脊背一凉。 说不定那个掉了的人头,不是数据做成的,而是…… 南宫小路胃里犯恶心。 一路上,车里没人再说话,谁都不想往这方面去想,都希望这只是他们异想天开。 到了公安内部的实验室内,许英简单地介绍了两位新成员后,便查看起昨天案子的报告。 两具尸体伤口是被一道利器划开,一击毙命。 可是目击者并没有看见凶手是怎么动手的,就算凶手异于常人,那也应该有杀人的动作才对,可是那个人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道划痕是如何切过去的? 难道那个人的动作已经快到肉眼看不见的速度? 他当刑警三十多年,本已古井无波的心又“咚咚”地跳起来。 我们是在跟什么样的怪物为敌啊……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忙对打报告的警员说道,“那个被切成块的rainle有没有带回来?” “带回来了。”警员回答,“全部带回来了,因为尸体没有腐烂发臭,所以没冷藏全部放在外面。” “有检查出什么吗?” “每一块都查过了,皮肉都是里都含有少量人体组织,但基本上是合成纤维,里面是数据代码rainlechen,但还有些其他物质在里面,检测报告大概下午就能出。” “其他物质?”许英皱眉。 “是啊,相比之前断指里查出的人体细胞组织,这次的不明物质体积较大。”警员经过一系列玄幻事件的洗礼,现在已经能面色如常地汇报了。 “我知道了,下午我再来。”许英说着准备离开。 “许队!”从实验室外面快步走进来一个警员,直奔正往出去走的许英,速度太快两人撞了个满怀。 “干什么慌慌张张。”许英不满地整了整衬衫。 “许队,咱们专案组是不是招惹什么恐怖组织了?”警员一把拉住许英的衣袖,“你看。” 他拿出一张纸,黑底,上面用血一般的红色写道:奉劝你们警察不要调查rainle的事,否则从今晚开始我们将一个个杀掉专案组的人。 “许队,这……这该怎么办?”警员有点怕,他才二十几岁,刚刚进刑警队,凭着一腔热血加入专案组,平生第一件案子就碰上发威胁信的恐怖组织,小胆儿一颤一颤的,心里叫苦我咋就这么倒霉呢…… “哼,这是只给我们半天考虑时间。”他哼笑一声,回头看见实验室里本来忙着工作的人全都围过来,看见了他手里的“血书”。 “都回去忙自己的事去。”许英攥紧拳头,将纸揉成一团。 他倒没多害怕,反而露出一丝笑来。 他们这是怕了,所以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送信来警告。 那就看看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 晚上,公安局几间办公室里仍亮着灯,专案组所有成员三个一组坐在一间屋里,南宫小路因为是小孩所以跟许英,何娟一个屋待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勿杀生,勿吃肉,戒贪,戒嗔,戒色……”南宫小路感觉屋里气氛严肃,小心脏有些颤抖,不停地叨叨着。 许英打趣道:“平时看你胆儿挺大,这会倒念起佛来了。” “真要发生什么,你念佛不也没用吗?”他说。 “许队,您就别吓唬她了,你看这小身子抖的。”何娟看不下去了,母爱泛滥地过去抱住小女孩。 “许队,我觉得这样呆着什么都不做,不是等着被杀吗?”何娟忍不住道,“那些怪物可是一下就把路灯杆子砸弯了啊,现在这样我们不是都手无缚鸡之力吗?” “谁说我没准备?整个局里藏了无数狙击手,局子外面还有一圈儿军车。” “你啥时候把军队调过来了?”何娟抓着下巴吃惊道,“申请批准一系列手续不得搞一天,这才小半天怎么搞回来的?” “没调军队,外面的军车是临时把越野车全部刷了一遍。” “……”何娟有些无语,不愧和那人是师兄弟,从来不走寻常路。 “那狙击手……” “哦,是今天下午走私案刚破,顺带拿了一些借用借用。” “……好吧。”你就等着明天挨批吧。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南宫小路叨叨。 又过了大半夜,已经快凌晨一点,南宫小路打着盹,睡意一阵一阵袭来,可是一想到那些怪物要来杀人,又不敢睡过去,艰难地翻起上眼皮,在凳子上左晃右晃。 何娟抱着南宫小路,没一会儿她就靠在何娟怀里睡着了。 一点钟了,屋内紫外线灯照得一片亮,使得窗外的一切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外面的物体,只有浓郁的黑暗吞没着他们的视线。 两点,三点……深夜过去了一大半,除了熟睡的南宫小路,其他两个人已经困意上涌,而外面听不见任何声音,安静得使人逐渐放松警惕。 不对啊,这个时候应该是下手的最佳时机,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许英疑惑不解。难道那封信只是故弄玄虚?单纯地想捉弄我们? 如果这个时候已经杀了其他专案组成员,这个时候另外两个人应该会对着对讲机汇报,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每隔半小时,所有警员都会通过对讲机汇报自己情况,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出现危险。 难道真的是单纯的恐吓? 许英的手掌心冒出冷汗,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他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是单纯的恐吓。 凌晨六点,南宫小路被自己手机闹铃吵醒,她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发现自己靠在沙发上,我昨晚睡着了? 她看见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疑惑地走出去,顺着过道一间一间看去,走到会议室,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她推门进去,所有人齐刷刷看了她一眼。 许英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所以,我跟许教授和何博士决定,如果谁想现在离开专案组,我立即予以批准。” 会议室鸦雀无声。 “好吧,要是没有人走,我们今晚继续三人一组留在局里。”许英说道。 “喀啦——”椅子挪动,一个男警员站起身,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许队,我……我想退出。” “我家里还有妻子和孩子,我不能担这么大风险……” “许队,其实我家里有小孩……”另一个声音响起。 许英扫视了一遍所有人,开口:“各位谁有家人的,过来签个字,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是有史以来最难破的恶性案件,没有抱着必死决心的,或是有家人的,最好现在心里打个主意,过了今天,还留下的人我就默认为专案组成员了。行,散会,要走的别忘了过来签字啊。”他说道。 稀稀拉拉地,人群散开,好几个排着队走到许英旁边签起字来。 “小路,你过来下。”许英叫着,南宫小路过去小心翼翼地问:“许队,昨晚……有死人吗?” 许英没正面回答:“我这会让人送你回去吧,休息一下明天就去上学,啊。”他边说着,边看手里的纸,黑字整整占了大半页,他眉头一拧。 “那个……解决了?”她偏着头观察他的神色。 许英没说话。 南宫小路吞了口唾沫。 “不会是昨晚死人了吧?” 许英见她不依不挠地追问,干脆就直说了:“对,按照信上说的,果然死了一个。” “就在昨晚我们的隔壁房里。”他又说。 南宫小路没说出话来,她看到许英脸上表情很复杂。 “所以你现在能走多远走多远,别掺合这些事了,现在跟之前不一样,敌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你一个小屁孩赶紧滚蛋。”许英不客气地说。 南宫小路想了想:“那我有一个条件,不答应我就天天到你们这里赖着,不让我进我就坐公安局大门口哭。” “什么条件?”许英感觉这种事这家伙真能做得出来。 “我可以不参与你们查案,但是一旦rainle的背后操控组织查出来任何线索,我一定得知道。” “你知道这个干什么?”许英奇道。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她仰着脖子。 “你这小孩真奇怪。好吧,我答应你,只是你一定要乖乖回家别跑过来。” “放心,我可没那么傻跑来送死。”她冲他吐了吐舌头。 “行,这会我出去办点事,你呆这别动,一会儿接你回家的人就来了。”许英说着,转身已经打开门出了会议室。 南宫小路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头趴在桌面上,叹了口气。 唉,难搞哦…… 第五章 许英坐进自己办公室,胳膊肘撑着额头,揉着眉心,面色异常沉重。 凌晨四点,隔壁房间的三个人没了通讯,等到他发现不对劲时来到屋内,刚打开门,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麻痹他的神经,那是一氧化碳!许英立即捂住口鼻,进入房间,发现地上瘫倒三个人,其中一名警员已经遇害,头被拧断,特地转了一圈,面朝上安在断口处,两臂被残忍地从肘关节扯断,左右臂同样特意被反着安在断口处,撕开的小腿也按照相同的方法,被错着安放。身下的血迹尚未干涸,旁边有一串蘸着血写的字:怎么样,还不听话。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杀人案了,可以说性质极其恶劣。 今晚凶手还会再来,可他根本不知道他是从哪进去的。 监控里一片黑暗,只能看见屋内三个警员被气体迷晕后,一个人从窗户里进来,徒手切断脖子…… 常人不可能有那么坚硬的手指,是rainle。 可恶!他砸了下桌子。 那种怪物普通人怎么可能对付! 除非能知道rainle的弱点。 前提是要把那玩意彻底研究透了才行。可是以现在他们的技术设备,没办法完全分析出rainlechen代码的全部数据。 到晚上为止,离开专案组的人已经占了一大半,最后坐在一间办公室里的只有四个人:许英,许巍,何娟,还有叫李崇旭的年轻警员。 很多人白天都一副雄心壮志,可天刚黑,这些人就签上字匆匆跑了。 毕竟凌晨警员的死状印在每个人心上,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去的。 许英站在窗户前,又反复查看了一下是否关严,掏出对讲机沉声道:“晓俊,外面情况怎么样?” “唔,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一个身形硕长的年轻人靠在汽车边,边对那边说着,一边扫视了一遍街道四周。 他看见一辆白色的车停在对面,嘴里说着:“先不说了。” “哎,这小子……”许英听见那头没了声音,无奈的抱怨着。 南宫小路狗狗祟祟跟在车后面,看见她家大哥哥从靠着的车上直起身,悄悄朝着白色车后方移去。 她看到白色车离戒备森严的警局离了半条街距离,从里面钻出来一个人,确切的说,那个人只有一半身子,另一半像是被齐齐切开,格外诡异。 南宫小路躲在他的车后面,看见他走上前“啪”地拍住那半个身子的“人”,漫不经心地开口:“兄弟,借个火呗?” 我去!南宫小路一脸震惊:你没看见他只有半个身子吗? 那半个人像卡带了一样,迟钝地转过身,用一只眼睛看着他。 而后者好像摸/玩具似的摸着半个人脑袋上齐齐的缺口,嘴里还说道:“可以啊兄弟,切得够平的,这么滑……” 这时车里出来一个人,一把拉过那半个人粗暴地塞回车里,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你是干嘛的?” 他穿着连帽卫衣和破洞裤,看起来像个大学生,那人不禁有些起疑。 “我?你猜猜看。”他说。 那人又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啪”一声关上车门,倒车往回开去。 他看见白色车朝警局反方向驶走,忙走向自己的车,打开车门钻进去。这时副驾驶门被人打开,他一愣,看见一个小女孩坐了进来。 “你怎么跑来了?”他吓了一跳,走之前难道忘了锁门给这家伙溜出来了?他眼看着白色车即将消失,顾不得赶她下车,急忙调转方向盘追去。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哥~”南宫小路嗲着声音。 “草!你给我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他眉毛一抽,懒得理她,双手猛转方向盘。 追了一段路,前面的白色车驶进大街上,凌晨一点,街上空旷无人,那车突然停下,从车里下来了那个半个身子的“人”,朝后方走来。 “哼,终于要解决我了吗?”他咬牙一笑,将两支手枪上了膛,打开车门走出去。 那半个人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手指骨节异常尖利。 ……就是用这个做武器的吗?他右手握着枪,思忖着下一步动作。一定要避开它的手指。他想。 不等他反应,半个人已经贴近他的身子,利爪划过他的脖子,他急忙后撤一步,那指节擦过皮肤,划开皮肉,一点血珠渗出,顺着脖颈流下。 那半个人仿佛没料到这人居然躲了过去,呆滞了片刻,又伸出手掏向他的心脏! “呯!”他射向它的脑袋。它毫无反应,反而是他不得不避开差点捅破胸膛的手。 枪对它没用?!他双手翻转枪柄,当做兵器挡下一击又一击,那五根手指就像短刃,和他枪柄来回碰撞竟“叮叮当当”地响着,稍不注意速度一慢,那五根“短刃”就戳破骨肉,鲜血流下。 那半个人手劲奇大,速度又丝毫不减,半天下来,却是他细细的汗珠冒出,招架之中逐渐吃力。 南宫小路在车里看得心惊肉跳,可是她只能看着,却帮不上忙,着急之中,无意间瞥见白色车下来一个拿着枪的人,她眼皮一跳。 “哥哥小心枪!”她推门出来喊道。 拿着枪的人猛地见另一个人出现,嘴边浮起狞笑,突然移动了枪口,子弹的方向朝着车门射来! 他听见一声枪响,脸色蓦然煞白,急忙格挡开半边人的胳膊。 下一秒,他看见南宫小路晕倒在在车门旁,却并没有被子弹射中。 他睁大了双眼,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一个白衣服的人站在半道。 那人摊开紧握的手掌,“当啷”一声,子弹从手中掉在地面上。 对面举着枪的人吓呆了,愣愣地保持着惊讶的表情。 那人转过头看向他,他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少年,长长的黑发散在肩头,面色苍白如纸,没有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个半边人。 他感觉少年像是在一个一个审视他们。 接着他感到自己挡着半边人的手臂气力用尽,猛地软了下,半边人抓住机会立即刺了下去。 他一个翻身想躲过,刚侧开身,只见半边人的指节瞬间分解,接着整只手臂难以置信地支离破碎,变成一堆渣铺了一地。 失去了武器的半边人像是失去了操纵一般,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举着枪的人对准少年:“你……你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颤抖。 仿佛这个少年下一秒,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少年移了下视线,面无表情地看着瞄准自己的人。 接着,就看见枪从他手中滑落,他的头毫无征兆地喷出一股鲜血,仰面倒地,再也不动弹。 这时,少年的身体突然虚晃了一下,像投影一样来回闪动着跳了几次后,便消失不见了。 “小路!小路!醒醒……”他拍着昏迷女孩的脸,狠下心抬起手。 “哎呀!疼死我了!哥哥你打我干嘛!呜呜……”她刚恢复意识,还没睁眼,脸上就挨了火辣辣地一巴掌,委屈地撅着嘴,看着他。 “我以为你没醒。”他有点讪讪地。 “哼。”╭(╯^╰)╮。 “对了,你刚刚昏迷后出现了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他转移话题,一边开上车往公安局方向驶去,“他居然徒手截下子弹,好像还会隔空杀人……” “这么厉害!”南宫小路张圆了嘴,惊讶地叫了声。 “我看到那个人只是转了下眼睛,对面的人就脑袋冒血死了,跟我打的那个rainle胳膊被撕成碎片。”他到现在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之前只是听闻,这一次是他头回亲眼所见,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 “不过你怎么突然昏倒了?”他问。 “我,我晕枪。”南宫小路说。 看到他有些怀疑,她又叫着:“怎么了?我不能晕枪吗?我长这么大哪见过真枪,更别说对着我开枪了,晕一晕不很正常嘛!” 他说:“……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我激动了?我没有!”她辩道。 他有些狐疑地瞅着她。 奇怪……上次也是。 那个不明身份的少年出现时,南宫小路恰好都在场……上次少年杀了rainle,杀了抓住南宫小路的几个人,却没有杀那两个警员,这次也是,独独放过了自己。 那个少年难道是专门为了保护她? 他突然间冒出这个想法来。 不出所料地,两人回到警局后守了一晚上,并没有出现人员死亡,大家断定前一晚就是那辆白色车的人趁夜行凶,而出手的极可能是那个半边脸的rainle。 “那个,晓俊,还得让你跑一趟。”许英对年轻大学生模样的男人说道,“负责追查白色车的任务交给你了。” “ok。”晓俊点头,拉着南宫小路说:“许队,我们这就走了,你们忙。” “晓俊,别忘了带上这个。”许英匆匆跑进里面房间,接着抛出一根长长的条状物。 “关于rainle的针对性武器还没研究出来,但我想带电的应该会有所影响。”他扔出的这个武器,形状像球棒,但要长的多。 晓俊拿在手里试着挥了两下,挺满意:“谢谢许队哈。” 将南宫小路送回家,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又走出门,临走前,两手按住南宫小路肩膀。 “你给我乖乖待着,按时上学,不许再瞎跑了,听见没?”他弹了下她脑门。 “没问题,长官。”她立正敬礼。 “再让我听到局里面说你又怎么怎么了,看我回来不收拾你,连同昨晚的那一次一起!”他威胁道。 我还不是为了救你。她心里默默地想道。 “行了,我走了,你赶紧把早餐吃了,然后背书包上学去,楼底下接你的人还等着呢。”他说完,开门走了。 看着重新紧闭的防盗门,她不禁感到有些可惜,如果自己可以跟着他一起去追踪rainle操纵者的组织基地就好了…… “唉,我为什么要上学呢?真烦。”她吐槽了一句,坐到餐桌前开始吃起早餐。 警局,化学实验室。 身为电脑代码领域的高级专家,许巍参与过国家的几起大案研究,破过无数复杂少见的代码,却难得见到现在这样令他难以置信的代码。他的面部肌肉都在抖动,双眼散发出近似于兴奋的光芒。 这是科学史上的新突破,简直就是另一个数据时代即将崭露头角!他内心控制不住地叫嚣着。他赶紧打出报告,大步走向许英的办公室。 “许队,我发现了,那个新型代码我已经研究出来了!”他捏着几张报告单,激动地放到许英桌上,指着第一页纸对许英说道: “您看,从rainlechen代码中破解出一种闻所未闻的组合方程式它含有predictiveanalytics图式密码,而且φ值与ps与饱和pb之比明显偏高……”他激动地划着白纸上面一行行数据,把许英听得头大如斗,不得已打断他。 “许博士,那啥,你就直说吧,那些怪物究竟有什么弱点,它体内又是怎么有人类的细胞组织的?”许英差不多要冒汗了,他可听不懂许巍在说啥。 许巍刚才激动了,不由自主地冒出专业术语来,这会儿吞了口唾沫,淡定了点,才说:“就是说rainlechen代码在rainle中的数值比起单独的rainlechen要高得多,但两者的核心数据是完全一样的,这说明我们手上的研究体是rainlechen的衍生物,或者说是代码的实体化!” 许英皱起眉,他之前就有过诸多猜测,所有方向也都定位在这一点上,但当这个猜测变成事实的时候,还是不禁一阵鸡皮疙瘩。 许巍停不下来:“按理来说两者属于同一种代码源,但为什么衍生体的数值明显偏高?最开始研究了几天,直到之前rainle的碎块研究报告出来才知道原因……”他瞪着眼睛,生怕许英没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有多科幻,“那些碎块中的大块人体组织,全部都是人的内脏,确切的说是儿童的内脏,肝肾脾胃……几乎都是完整的。” 他抽出第二张报告单,指着上面的检测数据,语速由于激动显得很快:“您看,这些数值各项指标都证明这是正常十岁左右儿童的内脏,因为被数据完全同化,我们根本取不出来,也许根本就已经变成数据的一部分,丧失了器官本来的鲜活。但是因为这些器官的加入,数值才会变高,也就是说rainle比纯代码rainlechen完整度要高,它就像是纯代码的加强版,可以强化实体数据的任何一个部位,比如说手,腿,牙齿这种可攻击的部位……” 许英眼睛一亮,他瞬间想到和王晓俊缠斗了一番的半边脸rainle,它的手指就像武器一样锋利无比…… “许队,您不觉得这简直就是电子科技领域一个质的飞跃吗?要是这种数据实体化技术越来越成熟,逐渐融入人类社会,这将会改朝换代,迎来一个新世纪……天哪。”许巍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像发现了新的生物申请诺贝尔科学奖一样,他兴奋地手舞足蹈。 “许博士。”许英平静地开口,“如果要做这么一个rainle,必须加入人类的器官,那么是活人的好还是死人的好?” 许巍没从科学的世界中回来,理所当然地说:“肯定是活人的要好,活人的细胞更新鲜,不然怎么激活代码去提高数值?” 他说完等着许英接话,可是却看到许英沉郁的脸色,反应了几秒,才终于回归现实。 他的瞳孔一缩。 “啊!”他不自觉地叫了一声。 许英脸色十分不好,他的眉头简直要锁成疙瘩。 “许博士,你只在rainle中检测到器官,没有其他人体组织吗?”他问。 “没有,就连之前的断指中的细胞组织也是属于肝脏上的一小片。”许巍说着,“如果加上人的大脑可能会让rainle具有思考的能力,但大脑神经过于密集,脑干中的兴奋激素会让数据数值过高,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说不定可以考虑加进去……” 果然科学家都是疯子。许英脑壳有点疼,趁他没有进入自己的世界前赶紧转移话题:“我记得刑二队现在调查的贩卖儿童器官的案子还没破吧,我觉得咱们应该去队里问问这个案子,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说着,许巍一下子脸都白了,说话声音颤颤巍巍:“这……该不会……” “唉。”许英揉着眉心,轻声着,“许博士,您先去休息吧,忙这么久也该喘口气了,这事交给我,到时候再给您消息。” 年近五十的退休电脑数据专家经过几天的不眠不休,接触了这些匪夷所思的怪事后,身心俱疲,他特想倒在自家床上睡一觉。可是他看见这个比自己年轻十几岁的刑警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坚守在局里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此刻虽然显得有些疲惫,但还是坚持着继续调查案子,他犹豫了一下。 “许队,关于rainle和rainlechen的转换程序我还有点研究没有完成,这段时间我会在我的研究所继续完成,一有新结果会立马通知你。” 许英一怔:“您要回自己的研究所?这太危险了,我叫人跟你一起去……” “哎可别。”许巍摆手道,“我的研究所可有国家机密文件,除了我谁都不能进去。别担心,我的所里设了多层防护机关,硬闯也闯不进去,就算是rainle也不行。”他知道许英在担心什么,忙解释着。 “许队,你也别太着急,案子已经有点眉目了,只要我把对付rainle的武器做出来,干掉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行了,我先走了。”许巍说着便告辞离开办公室。 “哎!我叫人送送您!”许英喊道,但是没有回应,大概是走远了。唉,算了,他揉了揉眉心,感觉最近自己有点上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缓了缓神,便朝刑侦大队的分部走去。 . 王晓俊一路开着车出了上海,开了四个小时,到达南京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他开得急,这会肚子有些饿了,停在小镇上,随便找了一家面馆进去要了碗面。 根据白色车的车牌追查到南京市,并且在到达市内后就和南京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接头,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晓俊胡乱扒了几口上车走人。 六点,他在警局街道口看见熟悉的身影朝车窗挥着手。他一笑,在南京办案时,也与当地的几个刑警交好过,这个与他接头的警员就是刑侦二队的队长付天兆。 付队长毫不客气地坐上他的车,笑道:“刚从贼窝出来吧?”他鼻子灵,当卧底混入黑组织里的匪气残留了一点小渣子在身上,都被他嗅出来了。 晓俊苦笑了声,贼窝算得了什么,至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这回碰上的确是刀枪不入的怪物。 “你这功力渐长啊,等会有空就跟你们局长提议把你提拔到警犬队去做个大队长。”他笑着说。 “你这嘴能不能不吐象牙来了?”几个月不见,这人还是这么毒舌。调笑了两句,付天兆回归正题,问:“你这次来南京是为了追查什么通缉犯吗?你们许队应该不会随便用你才对,难不成是什么杀人犯?” “这事说来挺玄乎,你估计不会相信。”晓俊道。 “啥玩意儿挺玄乎?不会是遇到变异生物了吧?”付天兆开着玩笑,“你不是最不信这些了吗?” “我也不想相信啊,可是……唉,跟你说不清,这事还没查出真相呢,现在处于保密案子,我不能跟你说。” “唔呦,好吧,看起来还挺严重,那我不多问了,你自求多福吧。”付天兆一听,立刻就明白了,像晓俊这种特勤干的活不是见不得光的,就是危险至致的,这次甚至于他都对自己的玩笑话缄默不言,可以想象这保密案情的性质…… “哎哥,有什么兄弟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咱上刀山下油锅什么没经历过,关键时刻可别自己撑着什么都不说啊。”意识到不寻常,付天兆很够义气地拍了拍胸脯,正色道。 晓俊眨了眨眼:“实话跟你讲吧,这个案子我自己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连敌人是啥都不知道呢。” 他没说“是谁”,而用了“是啥”,让付天兆有点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对方还是狗猫猪?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活着回上海。”他意味不明地开口道。 咋还这么严重了?付天兆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兄弟,看起来也不像开玩笑,他这会有点吓着了。 “哎。”他戳戳晓俊,“是不是黑帮团伙?你不会要一人单挑几大帮派吧?” 后者幽幽飘过来一句:“你港匪片看多了吧。” 感觉把自己兄弟吓够了,他有点歉疚:“别乱想了,我就是去追个逃犯,吓吓你还当真了。” 付天兆:“……” 进了刑侦部门办公室,付天兆按照晓俊要求把白色车车牌号码查了出来,车主叫李启,40岁,本地人,照片上的男性面貌和那一晚开车的男人一模一样。“怎么样,是他吗?”付天兆问。 “没错。”晓俊点头。 “这人有多次开车违规记录,都是超速行驶。”付天兆看着资料上的显示,“不过要追查他一共去过多少地方,还得一一查看,要花很久时间,而且监控录像都在交警队那边,还得去一趟调来看看。” “现在就走吧。”晓俊说道。 两人屁股还没坐热,又赶到市交警局。 这个李启已有七年的驾驶记录,但这七年的行驶监控录像却不多于一百条,而且没有一条除驾车外的任何录像。这让付天兆有些纳闷:“这家伙难道是宅男?他买车是为了攒着收藏吗?” 晓俊一点也不惊讶,换做是自己也不会频繁让自己暴露在监控下。 总共九十几条监控,两人分工后差不多半天记录完,最后记在纸上的地址一共三个:夜店,仓库,小区。 夜店跟仓库很有可能是联络点,或者就是操控rainle的地方。晓俊决定两个地方都去一趟,最后再去小区他的住所。 “我跟你一起去吧。”付天兆说。 “分开行动效率高点,我去夜店跟仓库,你按照资料上的住址去一趟他家里,主要看看电脑还有柜子里有什么奇怪的资料没。”晓俊说着,拿起车钥匙往外走去。 李启常去的夜店,临近市中心,外表看起来富丽堂皇,里面也包装得十分齐全。为了赶时间,他直接亮出警官/证,拿出李启的照片问服务员:“这个人是你们的常客吗?” 服务员点点头,肯定地回答:“嗯,他几乎天天晚上来这里,但几个月前突然不来了,一直到现在。” “他一般来这里干些什么?” 服务员笑了:“警官,来这里还能干什么,都是蹦迪,喝酒,……哎呀,没了,他也就喝喝酒,然后干点那啥嘛。” “就只是在外面大厅和包间吗?没和你们老板单独见过面?”晓俊微微皱眉。 服务员忙摆手:“没有,他虽然是vip客户,但也就是表面充胖子的那类人,其实根本没钱消费一晚上,更别说跟我们老板有什么交情了,我在这呆了几年了,从没看见老板跟他会过面。” 他仔细观察着服务员的表情,发现是真的毫不知情。难不成夜店不是他们的接头点?如果不是,那就只剩下仓库了。 他一开始也没把夜店当作主要调查对象,因为一般做贼心虚的人,都会拿一个自己熟悉的东西作掩护,停车仓库对这个爱车宅男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他开车到一条巷子里,拐过几个弯,才看见靠着一排拆迁房的角落里,一个只够一辆小型汽车的灰蒙蒙的仓库。晓俊揣上两把手枪,几把匕首,最后将那根细长的球棒插入腰间,走下了车。 他这一路上总有说不清的感觉。从开出上海到南京,再到仓库,他不知为何隐隐地感到焦躁。 用特制开锁/器撬开锁,拉开卷砸门,仓库里光线昏暗,他打开手电筒照着路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这里面意外地很大,从外面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他知道这间仓库一定从里面连接了什么通道。 果然走了没多一会儿,就看见一个转角有投影,他贴着墙转过去,发现转角后是一个新的门,上面还有防盗电子锁。 晓俊眯起眼。果然是这样,这里就是他们的研究室吗? 他小心地靠过去,手电光照着电子锁,上面是数字密码锁,晓俊皱起眉,他不知道密码能输入错误几次,算了,先这么试一次吧。 他随便输了一串六位数,犹豫了一下,按下“确认”。 “密码正确。” 显示屏上浮出四个字。 他有点惊讶,随便蒙也能蒙对? 迟疑地推开门,他右手拔出匕首,左手交叠在上照着光,慢慢走进房间。 ……没有声息,静得仿佛时间凝固。他后背抵着墙,手电筒沿着四壁照了一遍,才发现根本没有人,房间很空旷,什么东西都没有。 难道是组织知道暴露了,已经撤离这里了? 手电筒往房间中间一偏,光亮照见一个凳子,孤零零地立在最中心,仔细一看,凳子上好像用红色的笔写了什么。 这时,他才突然间明白一路上的那种焦躁感是什么。 为什么开车进入市区后,那么顺利地追查到监控录像里的几个地点,又那么简单就找到仓库,随便一输密码就开了锁…… 顺利得太古怪。 他们应该在那天晚上被他发现了白色车上的半边脸rainle,带着rainle的男人死亡时,就应该已经戒备了起来,不可能还把这些追踪到老巢的证据留着等警察找上门。 他感觉自己在顺着一根绳子往上爬,爬上去就是答案,而放下绳子的人,正一脸淡然地看着自己爬上来。 然而自己还满心欢喜地以为等着他的是那份真相。 晓俊贴在墙上,一动也不敢动,小心地呼吸着。 突然间,他只听见一阵劲风从头顶刮下,下一秒脑袋猛地一痛,失去了知觉。 第六章 南宫小路坐在教室里,百无聊赖地在课本上阿基米德照片加上八字胡,又画成性感的大红唇子,最后加上几根秃噜出来的鼻毛,“噗嗤”一下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旁边的白明明好奇地偷眼看,这家伙又在荼毒数学课本上的名人,真是令人发指。 突然地,他被戳了几下,就看见某人一脸坏笑地凑过来小声说:“你知道这像谁吗?”她指着自己课本上的“杰作”。 白明明一看,那本来德高望重的数学家,现在已经赫然换了一副面貌。 讲台上传来一个严厉地喊声:“南宫小路!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不等南宫小路反应,只见白明明看着吹胡子瞪眼的数学老师,不受控制地“咯咯”地笑起来。 数学老师气不打一处来:“白明明!你又在笑什么?你们两个,给我站出去!”他一脸愤怒地指着这两个打扰自己讲课的人。 这两个人“咯拉——”地拖着椅子站起来,一前一后地从后门走出去,出门前落在后面那个还是捂着嘴偷笑几声,顿时老师的脸又黑了一个度。 站在外面走廊,白明明忍不住对她说:“都怪你,要不是你把阿基米德改成咱们数学老师,我也不会笑。” 南宫小路哈哈地笑出声。 不得不说,她改的脸唯妙唯俏,和刚才数学老师吹胡子瞪眼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因此白明明一抬头刚好看见两张一样的脸一大一小同时出现,笑穴一下被戳中,喷了出来。 “南宫小路,你简直是个人才。”他如是说道。 “那可不。”某人把反话当正话听,自己倒舒服,“我一直一来都想做个漫画家。” 白明明斜着眼,你得了吧。 “嘿嘿,小明。”南宫小路一脸笑意地。 白明明最讨厌谁叫他小明,因为这两个字总是被同学拿来开玩笑,“小明走了xx步,小红走了xx步,那么公式是……”,或者“小明的爸爸是司机,那么小明的妈妈是……”,“小明跟小兰出门……那么两人一共花了多少钱?”,小明小明小明……诸如此类。 同学天天对他说,小明,今天又去了哪里?小明,你为什么天天往水槽里灌水然后来回放水又灌水?害的我们计算你放了多少水…… ……为什么教科书上,习题上全都是小明小明小明?他只要一听见老师念“小明怎么怎么”,就看见所有同学偷偷地笑。 啊——白明明最讨厌谁叫他小明,小明什么时候从课本里消失?! 现在,这家伙突然叫:“小明。”然后一脸恶趣味地盯着自己。 白明明脸通红,对着她脸红脖子粗地:“你你你你你,不许这么叫我!” 后者反而一副第一次观看海豚顶水球般的表情,白明明感觉她几乎要“哇塞”地叫出声。就看见她保持着这个表情,悄声道:“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叫啊,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大反应耶。” “好有趣。”她眨着眼。 我*?!白明明炸了,有趣个头!他要是打得过这个家伙,绝对现在就一拳揍过去了。不过问题是打不过。 所以这家伙只能在心里嘀咕:你自己名字也好不到哪去,乡村非主流…… “哎,白明明,我现在好无聊。”某人自是不知道自己被暗地吐槽,她不再玩“小明”这个梗,而是转移话题,速度之快,让他有点懵。这人脑袋里思维咋这么跳跃? “要不我们逃课吧,反正这是最后一节课。”她说。 白明明一脸震惊:“你,你胆子好大。” “我想去打电玩。” “你会打电玩?”白明明不相信。 “会。我以前经常跟着一群小孩跑到商场四楼去玩电子游戏,说起来也有段时间没见他们了,不知道现在他们混得怎么样。”她有些怀念地看着前方,慢慢道。 “额。”白明明犹豫了下,“那,我们等下放学了去吧,反正中午我爸我妈都不在家。” 南宫小路眼睛亮了:“好啊,要不现在我们翻墙出去!” 白明明忙摆摆手,他有点怂:“不了吧,我怕被抓。” “你好怂噢。”南宫小路凑近他的脸,眯眼说着。 “……”一个女生说自己怂,白明明脸都红了。 “行啦,去就去。”他一副男子汉的架势,率先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没听见某人一如既往地戏谑声,疑惑地转头,这下他“噔噔噔”又跑回去,扶住那个靠着墙的女生。 “喂,你有事没事啊?”他探向她前额,没发烧啊。 南宫小路不知怎地在他扭头往前走的一瞬间,突然摇摇欲坠地差点倒地,这家伙一向不娇娇弱弱,白明明从没见过她有点什么事,这次可吓着了。 他第一反应是跑回教室找老师。 “别,别去。”南宫小路揉着太阳穴,拉住白明明,“不是大问题,别惊动别人。” “还不是大问题?你都差点晕倒了!”他叫道。南宫小路赶紧作出“嘘”的手势,抓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 “不是啊,我没晕,我就是……唉咋说。”她想了想,笃定地开口:“贫血!我贫血。” “贫血?”好端端地又没蹲也没跑,站着就贫血发作了?“那你这贫血很严重啊,得赶紧去医院看看啊。”他着急地说。 南宫小路浮出一个巨大的笑容:“你这么关心我啊,我好感动。” 白明明翻了个白眼。嘚瑟样儿…… “不过说实话吧……”她接着开口,却话题一转:“我们赶紧翻出去打电玩吧。” 晕死!白明明眉毛一抖:“你一翻围墙晕过去咋办?”都贫血这么厉害了你行不行啊! “哎呀,你就满足一下我嘛!”她推搡着白明明,两人一路往教学楼后面走去。 站在墙根底下,白明明左右看着打掩护,而一个回神的当儿,南宫小路已经壁虎附体几下上了墙头,还有空回头朝自己抬抬下巴:兄弟,赶紧上来! 白明明深感自己担忧过度,人家压根一点事没有。 南宫小路跳过去,在外面伸手接着爬上墙头的白明明,白明明这还是第一次翻墙,趴在上面磨磨唧唧回头望来望去,一直磨到教导主任真的走向这边,才哆哆嗦嗦抬过一只脚,把身子掉个头,双手放开闭着眼掉下去。 本想接住他的南宫小路被扎扎实实压在下面,接着一个幽怨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能起来了么?”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白明明一下跳起来,拉起一脸食屎表情的某人,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好呀好呀,我们快走叭。”南宫小路秒变脸,一把揽住白明明,一蹦一跳朝着电子城出发。 白明明从没逃过课,他看着逃课逃得一脸兴奋的人,感叹自己怕是要被带坏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学生了,唉。 “啪!”南宫小路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叹什么气,人生难得有几次疯狂放纵的机会,你应该感谢我给了你这美好的时光。” “是是是。”他如是说。是你自己想玩,还非要拉我一起下水,到时候老师连我也得一起批,草! “啊哈哈哈,我要去玩赛车!”她奔向游戏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白明明看见她熟练地漂移,转向,玩得不亦乐乎。 没想到她真的挺会玩。他想,既然来了,倒不如好好玩一把,机会难得嘛。于是他买了一堆游戏币,不一会便忘了自己逃课的担忧,沉浸在电子城的氛围里。 一会儿,南宫小路过来加入白明明和几个高中生的团战中,噼里啪啦一顿操作,打得热火朝天,没一会居然赢了对方队伍,那几个高中生有点不可思议,被小学生打败的耻辱一下子让他们灰溜溜跑别处去了。 完了南宫小路拍了拍白明明肩膀:“怎么样?崇拜我吗?” 她尽显得意之色,白明明这会也不堵她了,真心实意地说:“佩服,阁下真是牛逼。” “哈哈哈哈哈哈!”听罢,某人更加嚣张,一副大爷样摆谱道:“跟着我有肉吃,去,徒弟给为师买两瓶可乐去。” 我啥时候拜你为师了?白明明这么吐槽着,但大概是长久被某人压榨惯了,还是屁颠屁颠跑去前台要饮料去。 谁知这一去半个多小时没回来,南宫小路又打完一场团战,输了,心情正不好,一扭头又看不见白明明人,更加不爽,买个可乐要这么久?前台也没多少人啊。于是她跑到前台去找他,看来看去也不见人影,难不成这家伙去厕所了? 她皱了皱眉,感到有些渴,算了,等他买回来还不知道啥时候了,我自己先买吧。她要了两杯可乐,一边等着白明明。刚吸了一口,余光瞅见那个店员小姐姐一直盯着自己看。 注意到南宫小路看向自己,店员小姐姐忙笑道:“不好意思小妹妹,刚刚有个人说如果看见一个十岁左右大的小姑娘到前台来,让我转交一个东西……那个小姑娘不会是你吧?” 嗯?南宫小路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小姑娘?等等……“那个,姐姐,刚才来这儿买可乐的小男孩你看见去哪了吗?”她问。 这个时间点还没放学,来这儿的小学生就他们几个,前台姐姐记得很清楚,她摸着下巴想着:“嗯……就只有一个小男孩来这说要两瓶可乐,但是我转身拿了可乐要递给他的时候,有个男人过来把他带走了。” “男人?是不太高而且戴着黑框眼镜,胖胖的男人吗?”南宫小路问,她描述的是白明明爸爸。 “戴眼镜?没有啊,而且他很高。”前台姐姐回忆着,“很瘦。最主要的是……满奇怪的。” 她刚说到这,一想到面前的是个小妹妹,就没再说了,只是问道:“那个人说有个东西要交给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是你吗?我看游戏厅没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了,应该是你吧?” 南宫小路咬着牙,声音沉沉的:“是我。” 前台姐姐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说:“这是那个人走前交给你的东西。” 接过信封,她呆呆地看着封皮:南宫小路。她半天没办法作出任何反应。 该来的还是来了。 攥着信封的手有些僵硬,她在这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最终还是拆开了信。 “好久不见,咱们也该做个了断了,你的同学,家人,都在我这里,赶紧到南京市xx巷313号地下车库来,我等着你。” …… 还没在电子游戏城玩过瘾呢,这么快就结束了。她苦笑,好吧,谁叫他们把白明明跟大哥哥都抓走了呢。 . 中午许英刚吃过饭,就看到门口晃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来,他一怔:“你过来干嘛?” 她这次单刀直入:“大哥哥跟我同学白明明被坏人抓走了,就在南京,赶紧派人过去营救。” 说着她掏出被撕了一半的纸给许英,上面写着:赶紧到南京市xx巷313号地下车库来,我等着你。 许英一看,便紧张起来,他知道一个小孩子是不会编出这么详细的地址给警察恶作剧的,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写来的,问题是南宫小路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这是犯罪组织寄给她的吗?可是为什么要寄给她?还有……许英疑惑着。 看到他充满怀疑的神色,南宫小路叹了口气:“许队,我们先过去救人,完了之后,我会把一切告诉你们。” “好,我们走。”许英果断地起身,连同专案组几个成员一起上车开往南京市。 车上,许英对南宫小路说:“其实几天前我们就失去晓俊的联系了,那个时候发现戴在他身上的定位器一直静止在一个地方没有动过,就是那张纸上的地址。” 南宫小路沉默不语,她一直在担心白明明,大哥哥毕竟是特勤身手,不会吃太大的亏,但白明明只是个和她同龄的小孩子啊。 现在被绑架,带到陌生的环境里,他该有多害怕…… 坐在她身旁的何娟看出她的忧虑,安慰道:“他一定没事的,相信他。” 她握住南宫小路苍白的手,坚定地开口:“我们一定会救出他们的。” 第七章 一行人火速赶到地址上所写的位置,所有人装备齐全地下车,许英走在最前方,许巍、何娟拉着南宫小路在中间,李崇旭走在最后拿着枪,整装待发。 车库的卷砸门是拉上去的,许英一行人贴着边儿进入到黑漆漆的地下室。许英打开手电筒,一路摸索着朝里走下去,几人都不敢大喘气,黑暗中死寂一片。 又走了一会儿,手电筒光照在一个拐角,许英蹲下身在地上摸了一阵,捡起一小块玻璃渣子朝拐角内扔了出去,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接着,拐角内传来衣料摩擦墙壁的细微声响。 “簌簌。” 有人快速地朝他们这边贴近。 几人屏住呼吸,许英拔出短匕,慢慢举起胳膊。 窸窣声停在墙角,和他们静静对峙着。 措不及防地! 对面猛地窜出一个人影,照着许英就是一刀! “铛!” 两把短匕相碰,在黑暗中摩擦出锃亮的火花,许英挺身一步跨出,逼退对方后撤,同时举起手电照向他的脸。 刚一看清,许英愣住了,忙放下短匕,对方借着亮光也是一愣。 后面的许巍已经掏出枪要来支援许英,刚转过拐角一看两人没了动作,都站在那不知道在干嘛,他也一脸懵地停住,但仍然举着枪。 对方先开口:“许,许队?”这人同样拿着军用匕首,看到许英也拿着一样的匕首,一秒就判断是同行,在一看脸,这不是刑警大队长吗? “你不是小付吗?”许英也是一惊,“你怎么在这?” 虚惊一场,都是自己人。 付天兆说道:“我是来找晓俊的,我们本来分头行动抓什么杀人犯,结果我那边查完后联系不到他,我干脆过来找他,这不就跟你们撞上了吗。” “我们也是一直联系不到他才专程过来看看什么情况……小付,你刚才进到那里面有什么发现吗?” “哦对,刚被您吓一跳,我都忘了。”付天兆挠了挠头,“我刚过去没看到别的通道,只有一个上了电子密码锁的防盗门,我试了半天也没打开,趴着门听了一会儿感觉里面没什么动静,我就想会不会晓俊在别的地方,就往外走了。” 许英思索了一阵,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一群人跟着走到拐角尽头的密码锁面前,付天兆小声对许英说:“就是这个锁,我把所有阿拉伯数字英文字母各种组合都试了一遍,汉语拼音都用上了,愣是打不开。” 许英手抵着下巴沉思着。突然他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冒出,伸出手指按下几个英文字母。 r-a-i-n-l-e。“rainle?”付天兆疑惑地念出来,接着他看见电子屏上弹出“密码正确”的字样,吃惊地看着许英,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许英不答,他推开门,转头示意几人别开腔,几个人都敢不说话,吞了口唾沫,小心地探头往里望。 房间宽敞但潮湿,一面墙壁上点着一盏油灯,微弱的橙黄色灯光照亮小半块地面,还有一多半隐没在黑暗中。 几人的视线定在里面,所有人神色凝重。 只见两把椅子分别面对面放着,上面绑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晓俊?白明明?”许英试探着叫道。没有回应,两个人都昏迷着。许英招手让其余几人进来,最后的李崇旭靠在门上,将门抵住。 面对着死寂的房间内部,几个人看不见那剩下大半个黑暗中是否站着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还是许英慢慢移动到靠他们这边的白明明身后,谨慎地解着绳子。 这时,没在黑暗中的一个声音阴飕飕地响起:“你终于来了。” 那个声音突然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久久在屋里回荡着,所有人顿感脊背一凉。 “你是谁?”许队问,他解着绳子的手一顿,怕有什么闪失,不再动绳子。 “哼。”那个声音透着轻蔑,“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你们顶多就是来送死的,反正进入这个房间的人,全部都得死,因为我手上有一颗炸弹,只要我想,你们就都得死。” “但是,在杀你们之前,这两个人你们想不想救啊?” “你想怎么样?”许英声音冷肃,他暗暗握住枪柄。 “我想怎么样,你不知道吗?那个人没告诉你吗?”那声音又道。 “……什么?”许英警惕地开口。 “哦?”那声音貌似很意外,接着饶有趣味地说:“看来,他还没告诉你啊,哈哈哈,没想到啊……”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想我们怎样?”他大脑飞速转着,一面紧张地看着一只苍白的手抓住对面晓俊的肩膀。 “嘿嘿,看来他不想出来,那我加点刺激怎样?”说着,那只抓着晓俊肩膀的手猛地收紧,那五根细长的指甲直接陷入肉里,居然慢慢地渗出血珠。 “住手,你在干嘛!”付天兆忍不住吼了一声,他掏出抢食指扣在扳机上,许英忙扳回他的手,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他就要被我挖出心脏了,你们要是敢对我开枪,我就启动炸弹!”那声音丧心病狂地“咯咯咯”笑起来,突然地,从黑暗后面露出一张脸来。 那是一张惨白的脸,眼睛弯弯地笑起,两边嘴角裂到耳根,僵硬诡异。 明显是一个面具。 所有人被这突兀出现的“脸”吓出一身冷汗。接着,只见面具脸那只手愈来愈深地陷进晓俊的左肩,直直顺着皮肉捣进去,那粘稠的血液在他的手中不断发出“噗叽,噗叽”的水渍声,在场的人纷纷扭过头,不忍再看,付天兆的青筋都暴起,他全身都在颤抖着…… 南宫小路晕了过去,何娟忙蹲下扶起她,她自己的内心在慌乱地思索着,到底该怎么救晓俊,怎么办?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我马上要掏出他的心脏了!你看你看!”他兴奋地往里面掏着,那声音简直像个疯子。 就在所有人思索着该怎么办时,屋子中央突然一闪一闪地,就像投影一般,一个物体随着闪动逐渐显现出来。 仔细一看,那是一个人—— 少年像是刚刚苏醒般,在原地一动不动,扫视着一群瞪大了眼睛见鬼一样看着他的人,最后看向那张面具脸。 面具后的眼睛像是也在看着少年,声音不惊不怪,像是等候已久: “你总算肯现身了。” 他不再阴阳怪气,声音一下子变得冷酷。 “rainle。” 那人冷笑一声:“或者,应该叫你……南宫小路?” !! 他说什么?专案组一行人震惊地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少年,又回头看看昏迷的女孩。 面具脸“哈”地笑出来,语气嘲讽:“怎么?跟人类混在一起是你的新兴趣吗?是不是很好玩,嗯?好玩到你都舍不得跟他们坦白你的身份?呀,什么时候你这个杀人都不眨眼的机器连感情这种东西都有了?我看你平时跟这些人有说有笑的,害得我之前真没看出是你,变得也太多了吧?” 他像老朋友见面叙旧一样地慢慢说着,一边走近少年,在暗处边缘停下来。他用邀请的语气开口:“回来吧,这边才是你的家,你不是人类,就算学人一样生活,你终究还是异类啊,看看他们,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害怕,恐惧……你觉得他们还会接纳你吗?” 少年沉默地看着他,一丝表情也没有。 “怎么样?我说的有道理么,rainle?”他面具后的脸露出笑容,伸出那只染满鲜血的手。 “跟我走吧,那边都是你的同类,那边才是你该去的地方。”他几乎是轻柔地开口,声音极具魅惑。 少年看着他,没有情绪地开口:“它们是复制再造体,缺乏隐藏代码带来的磁体数据最大化,也没有同等杀伤力,不是我的同类。” “哼。这就是你甘于和人类为伍的理由么。”面具男阴沉地说道,重新抓住晓俊,直直掏向心脏。 黑暗中迸发出细小的火花,一根棍子顶住面具男的腹部,紧接着一只手猛地拉住伸向胸膛的手腕,一道黑影从黑暗中被甩出,面具脸仰面摔在地上,裂开一道缝,露出一只猝不及防正惊讶着的眼睛。 椅子上的人一个过肩摔,把毫无防备的面具男反手擒拿住,牢牢压在地上。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 许英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飞身上前用枪顶在面具男脑袋上,一手掏出手铐快速地“咔”一声,制住了他。 晓俊半边肩膀血淋淋的,用一只手拿走面具男腰间的炸弹,扔到一边,接着走到仍在昏迷的白明明身后解开绳子。 “跟我们走吧。”许英冷冷地开口。 被拷住摁在地上的人反而笑了。 “你们不会以为这就结束了吧?”他阴测测地。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许英问。 他扯出一个诡异的笑缓缓地说着:“看看你们身旁的那个人,那个女孩,她根本不是人,这一切都没有结束……只要rainlechen代码还存在,rainle没有毁灭,这一切都不会结束,咯咯咯咯……”令人发毛的笑声又响起,所有人面色凝重,不发一语。 他突然抬起头,盯住少年的脸,用鬼魅般阴沉的声音说道:“别忘了我说的话,你终究是属于这边的,你会回来,我知道的……rainle。” 接着,他头一歪,软软地倒了下去。许英扳开他那惨白的面具,看到面具下的脸色逐渐发紫,双眼上翻,嘴角溢出白沫。 撑开他的嘴一嗅,是毒药。许英恨恨地想,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任何情报,该死…… 但是。他转头看向旁边,却只剩下一片空旷的地面,那个少年不见了。 他复杂地看着还在昏迷的南宫小路。 许巍背着白明明,何娟抱着南宫小路,付天兆搀扶着半昏迷的晓俊,几人往外走去,许英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房间,发现没有多余的线索后,略带失望地返回车库外。 一路上,几人都没有说话。 晓俊的伤势严重,何娟拿出备用药箱,在车里帮他包扎着,伤到肌肉韧带,一串触目惊心的抓痕留在左胸,何娟不禁心悸:这是什么手指,居然生生划开人的血肉! “许博士。”她打破了沉寂,开口问道,“那个人的手会不会是装上了机器?不然怎么会那么锋利?” 许巍想了想:“这个不清楚,隔了那么远,我也看不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一定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你的猜想也有可能。” 付天兆看着他们几人,从房间里那个奇怪的少年出现时一直到现在,他的嘴巴都没合上过,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踏进了一个神秘的坑里,知道了本不该他知道的事情,背后一阵阵阴风吹过,他哆嗦了一下。 “小付啊。”许英对他说。 “啊?许队,怎么了?”付天兆忙反应过来。 许英斟酌了一下,才继续道:“其实,我派晓俊不是要来抓什么杀人犯,我们几个是一起案件的专案组成员,这案子牵扯到一些说不清的东西,这几个月一直在到处找线索,但可惜的是没什么进展……本来这件事只有专案组内部知道,但是这次被你撞见,所以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要我进专案组吗?行啊。”付天兆知道许英要说什么,一口答应,伤我兄弟一条胳膊,我怎么能负手旁观?一定要揪出他们老大报仇!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回头破了这件案子,一定找你们局长给你邀功。”许英一笑,说道。 到了公安局,付天兆回了队里后,专案组几人继续朝着上海赶回去。 路上,沥沥淅淅下起了雨,等回到上海,雨下得愈发大了起来,几人从车里下来,头顶盖着衣服跑回局里,短短几步路程还是全部淋了个落汤鸡。 许巍说还要回他研究所,交代了几句匆匆打了的离开了,剩下的人都心里一肚子事,也没心情说话,一人泡了碗泡面闷头吃了起来。 晚上,白明明家属跑过来要接孩子回家,父母两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看到白明明就死死抱着往怀里塞,一边使劲感谢警察救了自己孩子。 明明爸爸问:“警察同志,明明是几点被绑架的啊?” “这个我们还在调查。”李崇旭回道。 “那明明是被绑到哪里了?” “南京。” “啊?怎么会到那么远的地方?那人贩子抓到没?”明明妈妈抹了把眼泪,凑过来问。 “不好意思,这起绑架案涉及到另一桩刑事案件,目前案子没破,我们不方便透露。” “什么?犯人还没抓到?”明明妈妈一听,差点晕过去,明明爸赶紧扶住,他对李崇旭说:“那就麻烦你们尽快破案吧,一定要让犯人绳之以法。” “您放心,这是我们职责。”李崇旭送走一家三口,叹了一声,回到办公室。 南宫小路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就看见许英,何娟和李崇旭三双眼睛古怪地看着自己,心里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一瞬间她只觉得难以开口。 南宫小路从沙发上坐起来,头一次有点拘谨地正正经经坐好,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娟开口道:“小路,你怎么才醒,饿了吗?” 南宫小路愣了一下,点点头:“饿了。” “去泡碗面去,许队。”何娟对许英说道。 “就知道使唤我这个老骨头。”许英抱怨了句,离开房间到隔壁冲热水泡面。 “那个……”南宫小路想说什么,她刚开口,李崇旭就笑着打断:“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等会吃了饭再讲吧。” 唉……好吧。她心里一沉。 “白明明呢?”她问。 “放心吧,他被家里人接走了。”许英走进来,端着一碗泡面,放到她面前桌上,“趁热吃吧。” 南宫小路像饿了几天一样狼吞虎咽,“吸溜吸溜”把一碗泡面吸见了底,当最后一根面吸溜进嘴里后,四人开始了严肃的问话。 许队直接地开口:“说吧,你瞒着我们什么。” 第八章 南宫小路知道到了坦白的时间了,再拖也没意义,组织了会儿语言,才说道:“其实吧,我不是人类。” 几人心里一惊:果然如面具男所说……可是他们细细回忆着过去跟她交往的一切,又觉得不可思议,怎么看,这个女孩也跟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那个三番五次出现的少年又是什么人?和你有什么关系?”许英不知不觉眉毛拧起来。 “那是我。”她回道,“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这话怎么讲?”许英十指交叠,撑在大腿上,专注起来。 李崇旭已经按下录音键。 南宫小路缓缓地说:“我是他的一个替代人格,代替他混在人类社会里,这样就可以避免被那个组织的人找到。” 几人一想,怪不得每次那个少年出现,她都会莫名其妙晕倒,难道就是在转换人格? 可是还是有很多疑惑的地方…… “……但是一开始他分离出我后,我的存在还不太稳定,时不时会消失,他控制不好我,就导致能量不受控制地外泄……七年前的那桩惨案,一根电线杆电死好几个老人,就是我跟他造成的。” 几个人沉默了一阵,许英突然道:“可是当时监控录像明明显示是几个残缺不齐的rainle在场,我们也一致认为凶手就是它们。” 南宫小路看了看他,低下眼帘:“那是它们追踪到我在上海,才想顺着出现事故的地方找到我的位置,却没想到我根本不在现场,是能量太强,覆盖力太大,也因此他们无法确定我的藏身处,于是几年来一直徘徊在上海市,试图揪出我。不过在那之后我的存在渐渐稳定,再也没出现那种状况,他们也销声匿迹。” “原来如此。”许英低低地说。 “说起来,我也是个杀人犯呢。”她自嘲地一笑。 “……那么,你是rainle吗?”许英目光沉淀,问。 南宫小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rainle不是我,我只是一个人格实体化,主要作用是用来替代rainle更好地以人类方式生活,至于rainlechen还是rainle制作过程什么的,关于程序代码具体的资料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个少年拥有独立的思想,这点跟之前我们看到的rainle不太一样。” “这我不知道。”她摇头。 “为什么他要特地分离出一个替代人格来伪装成人类生活呢?他自己没有办法伪装人类吗?” 许英疑惑地问。 “我不知道。”南宫小路把手一摊,“我什么都不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你们找他自己问吧。” 许英盯着她看了半天,才说:“那个,你……刚刚吃的泡面能和我们一样吸收了吗?也能上厕所?” 几人像研究外星人一样看着她,虽然她早就料到会这样,但还是一阵扎心。 南宫小路:“我是个超级仿真的人类,这种程度的生理性还是可以做到的!喂,太失礼了吧,你们!” “真神奇哎。”何娟不小心说出口,就看到南宫小路不满地瘪嘴。 “你们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跟我说话了吗?”她可怜巴巴地。 “额,这个,也不是,就是我们太震惊了。”李崇旭摸了摸鼻尖,“小路还是原来的小路啊。” “哼。”南宫小路仰起脑袋翻着白眼。 接着她又委屈地对他们说道:“太伤人心了,明明是我告诉他到那里去救你的!难道在你们眼里所有rainle都是坏的吗?” “知道了,你没错,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不好,小路最棒了。”许英忙蹲过去摸着南宫小路的脑袋。 “许队,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可以放我走了吧?”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其实他想问的都没问出个所以然,许英想。但自己这样逼问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自己也有点心虚。 这次就先到这里吧,他最后想。 “好了,你们赶紧回家吧,我让小李开车送你们。”许英对何娟说,“回去好好休息,最近晓俊怕是要麻烦你了,半边身子怕是要养好几个月。” 何娟点点头,她知道实在是这几个大老爷们儿没有自己来的细心。 临走前,他对李崇旭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 许英看着缓缓消失在夜色中的车尾灯,眉头一压,心中定下一个念头。 现在只有南宫小路的另一个身份能带来突破口,明天,他一定要问清楚。 晚上,南宫小路躺在床上,眼睛望着阳台窗外浓稠的夜色,那黑暗像在舔舐/着她的心,她感到一阵窒息。 面具男的最后一句话不断地盘旋着,在静谧的房间里四处回荡,涌入她的耳朵里。 你是属于我们这边的……你终究会回来…… rainle。 你逃不掉的。 南宫小路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恐惧地颤抖着。 我……我不是rainle,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是你们要抓的人啊…… 那些声音犹如毒蛇,一下一下咬噬着她的心。 她缩在被子里,无助而绝望地蜷缩成一团。 真到了这一刻,她反而开始害怕了。 之前遇上走私犯,被组织的人抓住,要捅穿心脏的那一刻,大着胆子跑出车外被人用枪瞄准的那一刻,她都没有多害怕。 她知道,rainle创造了她,他需要她来掩护自己非人的身份,所以当她遇到危险时,他肯定会救她一命。 她一直抱着这个念头,感觉自己很安全。只要有他保护自己,就可以继续安心生活着,像人类一样上学,玩游戏,吃冰淇淋,看漫画……久而久之,她已经真的把自己当做人类小女孩,以至于差点忘记rainle在分离她初期时,植入脑内的任务——寻找破解他体内隐藏代码的方法。 因为这个,她不得不靠近那个抓捕他的组织,试图获取一些关于rainlechen代码的情报,主动参与警方破案,以至于她支开许英,单独与那个抓住的嫌犯透露自己身份,就是为了借警察的手抓住组织的黑幕…… 她一边想继续过自己无忧无虑的人类生活,一边又必须执行任务。 她只是个虚拟人格的实体化,存在时间有限,如果不现在执行任务,她说不定未来哪一天就消失了。 但如果真的找到破解隐藏代码的办法,破除掉rainle体内隐藏代码后,自己也能有办法延长“活着”的时间,就不会那么快消失。 可是这段时间,她开始出现短时间的头晕症状,脑子里断断续续地模糊起来,她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不抓紧时间找到破解码,她下一次头晕,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真的害怕啊,她想。可是每一次都是rainle在救她,等到了她帮他的时候,却一下子就犹豫了。 我真的能下定决心离开我的人类生活吗? 我舍得吗? 不想承认自己只是个虚拟的存在,当被许英揭穿的那一刻,她内心涌起一股烦躁。 不想参与这些事,不想跟那个组织扯上关系,我只是个普通人…… 我完全……完全可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度过最后的人类生活也不错啊…… 她咬着牙,迷茫地望着窗外。 梦中,突然浮现出几具尸体,被枪射死,倒在自己面前,眼睛睁得老大,接着一个人慢慢走近,蹲下身。 那是一张惨白的面具,两眼弯弯,嘴角不自然地裂到耳根处。 他蓦然发出诡异地,令人汗毛倒竖的笑声。 她猛然惊醒,在床上一下弹起来,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感到心口还在剧烈快速地跳动着。 南宫小路爬起来,趴在床头柜上,拿起一支笔。 清晨六七点,特地来照顾南宫小路的李崇旭起来洗了漱,煎了两个鸡蛋,配上面包牛奶,走到南宫小路房间敲了敲门,大声叫着:“醒来没?早餐弄好了,赶紧来吃。” 里面半天没回应,他一边打开门一边嘴里说:“不会还没醒吧,给你说今天先不去学校了,跟我去警局……” 推开门,床上只剩下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空无一人,他的话说了一半,嘴巴张着,发了会儿怔。 他的眼神掠过失落。 眼角一偏,余光瞅见床头柜上一片雪白的纸,他几步跨过去拿起来一看。 上面的字迹依然很丑,歪歪扭扭写着: 叔叔们,我要回那个rainle的组织了,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照顾我,但可能没机会报答你们了,对不起。 后面画了一只可爱的小猫脑袋,还煞有其事地落了款:南宫小路。 读了一遍又一遍,他吸了口气,然后长长地吁出…… 他将纸对折成一个小方块,放进自己衣兜。 . 郊区,一个破了几片瓦的房子上头长了一片青苔,四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从远处看,就像被绿色包裹住的一颗糖球。 “吱呀——”,生锈的铁门开了,铺下来的绿叶被风吹起,像门帘似的抖了抖。一个年轻的男人哼着歌轻快地拿着洒水壶走了出来,浇着门前院子里的绿植。 正浇着,眼前花盆上映出一片黑影,他疑惑地转头,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不知何时进了院子。 这个女孩穿着连帽衫,帽子扣住大半张脸,个子只有男子腰那么高。 “小妹妹,你有什么事吗?”他低下头奇怪地问。 “叔叔。”她将背包里一张薄薄的汇款单拿出来,举在男子眼前,“我想找您问点事。” 看到那个单子,男子眼中划过一道光芒,突然一笑,语气奇特:“等你很久了,请进。” 铁门慢慢闭合,最后“啪”地一声关上,垂下的枝叶摇晃着。 上半部完 序 炸弹从空中穿过云层,只听见“轰!!”一声巨响,楼房四面炸开,碎片飞起,地面发出阵阵哀鸣,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气味。 这是战争中的德国,纽伦堡。 一片残垣断壁中,尚存余烟,浓烈的火药味未散去,黑雾之中,只见堆砌的水泥钢筋中一道缝隙里,一点白光在闪烁着,明灭不定。 黑雾逐渐散去,炸得遍地狼藉的断瓦之中,突兀地,显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白衬衫前襟敞开一个口子,露出的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衣角高高束进皮带中,黑色西裤下是一双皮鞋,很像正在就读的英国高校生。 他长长的黑发随着空气中的碎片凌乱飞扬着,那双漆黑、空无一物的眼眸像是失去生机般,停滞不动,宛如人偶模型。 一道劲风穿过少年的身体,接着他的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正藏在掩体后的士兵刚露出额头,手中的枪“当啷”落地,胸口涓涓流出殷红的血,双眼不可思议地定格在少年胸膛那个穿过子弹的洞上。 洞穿自己身体带来的冲击力,才终于让他恢复生气似的,那双空洞死气的眼仁转动了一下,看向那面残破的矮墙。 攻击源。危险指数:0。 他转过身,看见废墟中一个卡在水泥板缝间的金属物,不停闪着白光。 rainlechen。 他蹲下身取出金属物,这一瞬间,风速“呼”地一声,子弹在空气中擦出火星,射穿那块金属。 他听见清脆的“咔”一声,金属物断成两节。 危险指数上升,高于200。判断:极具威胁,优先处理。 “噗。”墙后飞溅出一串血珠,一个人头软软落在地面,狙击枪应声掉下,人脸上凝固着一片惊恐万状。 德国士兵本是冲着远处围墙后的敌人开枪,却在浓雾之中惊觉,一个少年突然出现!子弹收不回来,就这么洞穿他的胸口,本以为是误杀,但下一刻穿击的洞居然慢慢愈合…… 他在惊恐之中,一个手抖,又是一枪射出。 接着,他听见骨骼断裂声从自己颈部传来。 少年再看向原先的地面,那断成两截的金属物其中一块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他手中的半块。 他踏出一步,姿势尚有些僵硬,刚刚从数据转换为真人形态,各项机能都不太适应。 “目标已锁定,准备施行抓捕。”“是。” 一群穿着厚厚防弹服的人从直升机上跳下,团团围住少年。 耳麦中传来一个冷酷的女人声音:“开枪。” “明白。” 无数道激光射向少年,密密麻麻穿过他身体各处,领队的士兵对着耳麦开口:“已经锁住目标,请求上空配合。” 贴低的直升机上一个人枪口对准中心的少年,“呯!”一声,一张巨大的电流网张开扑向地面,罩住少年。 突然间,“咔嚓!咔嚓!咔嚓……”声音连续不断响起,只见一圈士兵手中的枪支像木棍一样从中间折断,在空中碎成细小的渣。 士兵们惊得手中的半截枪柄掉在地上,颤抖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怪、怪物…… 困住他的那张大网如水汽蒸发般逐渐融化,少年没有情绪的冰冷双眼看着士兵们,刹那间,鲜血“滋滋”地飙出脖颈大动脉,他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趴趴倒下。 只是转眼间,他站在原地就杀了一片人。直升机上的士兵拿着枪的手在不停抖着,他强作镇静对耳麦里说:“新型武器对它没用,请求指示!” “哦?就连加强版激光射线也没作用么。”一个实验室里,她“啧”地一声,拿起话筒对着屏幕影像说道:“给我用‘那个’对付它!” “‘那个’吗?”士兵一怔,犹豫了一下,“好,好的!”他看见底下的怪物已经抬头看向直升机,那双金属般毫无情绪的眼眸盯着自己,他一个冷颤,慌乱之中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大地深处一阵阵地传来低沉的嗡鸣,在强烈地颤抖着,像是地心即将爆发滚滚岩浆般。 接着,空气中定格住似的停止了流动,瞬间失音。 “轰隆——” 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喷发席卷而来,整个纽伦堡在剧烈颤抖中发出哀鸣,大地深深塌陷,地面上火光冲天,空中的残骸在高温中持续不断地爆炸,整个纽伦堡几乎夷平。 巨震和熊熊烈火之中,一架直升机远离战火,迅速穿过一片黑雾。 士兵在按下按钮之时就早已拼命逃离现场,震动使直升机在气流颠簸中不停摇晃,士兵不停地竭力扳回平衡,一边向总部大声报告着:“这里是033,波型射线已投放,正在返回!” 那边问:“目标呢?销毁了吗?” 士兵在一片火海之中搜寻了半天,但由于持续的高温导致感应器发生故障,他分辨不出目标所在位置。 “目标目前无法找到,请指示。” “原地待命。”“是。” 他将机身拉在一个安全范围,用备用射线扫描仪寻找着。 奇怪,按理说被这么大的冲击波击中,应该会有残骸反应才对…… 这时,从后座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一把抓住士兵的脑袋,顿时一道电波快速流窜进他大脑皮层,他一阵筛糠般抖动着。 片刻,那只手移开,从后面冷不丁传来一个空洞冰冷的声音:“原来如此,是‘玲’。” 士兵一回头,看见少年坐在后座。“不,不可能……”他嘴唇上下打颤,手上忘记拉操纵杆,机头向右剧烈摇晃。 只听见一声巨响,楼房半边燃起黑烟,火势弥漫开来,尸骸遍野。 第九章 上海公安总局,刑侦科室,六个人坐在一间办公室内,各个神情严肃。许英刚点燃打火机,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办公室,又把烟掐灭,默了,他才慢慢开口。 “各位,我得跟大伙说一声,这几天跑前跑后,又是追残党,抓人的,查资料的……你们都幸苦了。” 其余五人开始还紧张地望着他,现在一听这么说,一下子露出遗憾的表情,仿佛已经预知接下来的宣判似的,全都低着头。 许英只好说道:“上头今早已经决定了,全面停止插手刑侦二队的贩卖器官案,专案组……解散。” “许队,可是……”晓俊站起来,许英摆手打断他的话。 “我们都尽力了。”许英没看他,坐着待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行了,就这么着吧,我先走了。”说着,他起身离开办公室。 晓俊还想说什么,付天兆拉住他,摇了摇头。 “这么多个月的幸苦调查,就这么白费了?”坐在车里,晓俊开始对着好友发泄着,“为什么上面不批准继续调查案子?明明事实就摆在眼前,非要说是我们无中生有,胡说八道,那种东西真的存在,没见过就认为我们胡说吗?” 付天兆开着车,这时扭头边叹气边摇头:“唉,这种事……你想想,我最开始不也不相信吗?除非亲眼见过,谁会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科幻的东西存在啊,那群领导整天坐在办公室,就算照片摆在他们眼前也会说是ps出来的,站在他们角度去想,肯定觉得我们是抓不到主谋就说是外星人作祟来推卸责任,其实也很正常啦。” 晓俊心里头明白,可他就是有些气闷,明明再多一点时间,就有可能抓住马脚。 可是数据代码做成人体实验品,你以为是在拍电影吗,还是写小说?可笑至极。 只有他们六个人亲眼看见那些半人不人的东西徒手捅穿肠子,还有那个凭空出现如屏幕投影般忽闪的少年…… 没凭没据的放出去给人说,就是胡言乱语,不做好警察该做的标杆,妖言惑众,再不听上头指挥,停职。 早上局长把许英叫到办公室,开始叭叭地说起来:人家刑侦二队抓贩卖儿童器官嫌犯,办的是正经案子,你们非要要求两案合并一案,好,给你们批准了,几个月抓了一窝子十几个人,一夜之间全死在看守所,凶手抓不到,再加上之前死在警局的警察,影响极其恶劣云云。专案组四个多月没找到任何线索,上面大发雷霆,底下人哑巴吃黄连,最终一年期限到了,案子被撤回,一班人马几回申请都无果。 “死人的事我给压下来了,还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案子要你接手呢,这案子暂时别管了,你先回吧。” 许英杵在那不动,对局长说:“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现在已经找到组织的地点了,只要联系到外省,有了新的资料就能找到他们另一个窝点……” “哎,小许,不是我不想帮你啊,主要是这案子涉水太深,你看,这段时间只要你们专案组一抓人,外面就有死人的报告回来,这条街死一个,那条街又死一个,这,这……影响多不好,是吧,市民多恐慌,咱们市局的面子往哪搁?”局长语重心长道。 “局长,他们这个组织里面在搞非常可怕的实验,现在已经有证据证明跟儿童器官案有联系,而且之前许巍博士的研究报告里说尸体残块里有完整的儿童内脏,他们在做一些惨无人道的实验,您不觉得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吗?说不定现在也在继续诱拐儿童……” 听着许英的话局长头皮都麻了,他擦着额头冷汗道:“小许,这件事我之前就上报省厅了,但是上面的说法是不允许散布谣言,你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你说的那个组织在做人体实验吗?” “许博士的报告单不够切实吗?”许英咬着牙。 局长看着他的眼睛:“你掌握他们的实验基地具体位置了吗?有人证吗?能证明确实是人体实验吗?报告单只能看见一个新电脑代码的程式,和儿童器官的数据报告,有办法证明两者之间有联系吗?” 回收的rainle残块在许巍的研究所里,在几天前已经失去了器官分解的时机,融为一体,检测出来如同一个人类的身体。 代码数据与源代码相比偏高,却不能说明里面掺杂了人体组织。 许英不能说自己已经找到了物证,更别说人证。 那个组织之所以放任切成碎块的rainle被警察回收,就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怕。 局长看他答不出来,趁机接着说:“没有充足的证据,就会被说成散布谣言,上面不批准你们继续掰着这案子不放,影响实在太恶劣,你懂不懂?该放手就放手,这段时间也该换换脑子休息一下了,小许,听话。”局长拍拍他的肩。 许英走在回家的路上,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最后无奈的发现,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让人信服的证据。 人犯抓了,第二天就死了,关多少死多少。明明谁都能看出确实是有个恐怖组织存在,就是抓不到马脚,没有录像。 抓来的rainle也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时候变成普通人类尸体,尽管查出数据代码也不能说服上面这就是人体实验品。 南宫小路的证词听起来像说故事,除了他们几人没人相信。现在唯一的活体物证就是南宫小路,但是她在一年前从所有人视线里消失了。 那是和他们所见的只会杀人的rainle不同,南宫小路就像普通人一样,但她一定有哪里是异于常人的,还有那个和她一体的神秘少年…… 许英慢慢走在街上,思考着。 南宫小路的话不确定是否都是实话,但关于rainle的事她没有理由隐瞒,除非,她真如一年前留下的纸条上所写,去rainle的组织,这样的话,他们更难对付那个神秘组织了。 因为这样意味着那个少年——那个可以隔空杀人的rainle也变成了敌人。 但感情上他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朝夕相处的小女孩已经变成对立面的人,不仅仅是他,晓俊更无法接受。 所以他们才拼了命地到处找线索,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即使是这样,他们好像也未能触及到那个神秘组织的冰山一角。 唉。他抬头看着乌压压的云在城市上空快速流动,点了根烟,长长吐出一口气。 要下大雨了。 . 而在城市另一头,街角的快餐店里客人络绎不绝,天空突降暴雨,很多人进去后还是阴天,都没带伞,只好窝在店里等着雨小一点再出去,因此客人爆满,几个店员忙里忙外地跑着,谁都没注意到角落里一个人的奇怪装扮。 那个人戴着大黑口罩,明明是夏季却捂着风衣,头上戴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正低头在手机上手指跳跃着,好像在发着信息,他没有精力去看周围的人目光是否停留在他身上。 自然也不会发现斜对面餐桌上的两个人一直偷偷观察着他。 少女扎着清爽的马尾,秀美的面容不时引来旁人的侧目,她看起来十七八岁,正值青春,粉蓝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身材曼妙。 而她对面坐着的人却十分低调地用鸭舌帽遮住自己大半张脸,只露出清瘦苍白的下巴,半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白色长袖衬衫被黑色西裤腰带高高束起,从远看飒爽清冷。虽然他已经低调地遮住面容,但免不了被人多看几眼。 少女咬着披萨,背对着男人,却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察觉到了,叼着披萨对一个店员说:“服务员,麻烦把这些打包。” 风衣男人一手举着伞,一手插兜,走出了店门,拐过一条街,进了一家书店。 两人跟着走出快餐店,看到他又进了另一个店里,少女把剩下的披萨捂在怀里,嘴里嘟囔着:“怎么又进去了?他这么闲的吗?” “唉,看来披萨得回去热热了。”她抱怨着,拉住少年的手,两人走到对面书店。 两人跟着风衣男在儿童区泡了半天,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休息区盯着男人。 一个单身汉为什么一直翻看着儿童书籍?少女疑惑不解,难不成他有什么亲戚家有小孩?还是朋友家有小孩?他们这么多天的调查也没看见他去过谁家里……难道是在跟踪前他去过哪里吗? “好无聊,书店好无聊。”少女扒拉着椅背,一边盯着风衣男,一边无聊得碎碎念着,余光看见坐在一旁的少年看着一本幼儿画报,顿时“噗嗤”一声笑出声。 不行,太有喜感了,我要拍下来。她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后一直憋着笑在欣赏,哎呀妈呀,真的是反差萌。 这时,少年“啪”一声合上幼儿画报,站起身离开休息区,朝楼下走去。 少女赶紧跟上,那个风衣男已经站在一楼收银台前,正在付账。她看到男人买了一本童话故事书,奇怪道:难道他不打算直接回家吗?还是说他本人喜欢这种儿童书?真是看不出啊,她想。 一路跟出了书店,男人站在街边好一会儿,突然招招手叫了辆车,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不好,少女看着出租车缓缓发动,皱起眉头,眼看着要驶出街道,她忙挡下一辆出租,对司机说:“跟着前面那辆车走。” 司机一看是两个小屁孩,一乐:“怎么,想学电影里玩跟踪啊?” “哎是的呢。”她应付着,“麻烦跟紧一点,但也别太紧……” “知道了。”司机玩心大起,很配合地不紧不慢跟着前面的出租车。 男人没有按照以往的路线回家,而是折了几个弯,车停到市中心的一处高级小区大门口,他下了车,正朝里面走。 “怎么办,进小区还要刷脸认证,什么破玩意规矩,以前也没见他进到过这里……”她头疼地看着男人走进大门,电子门重新合上。 少年则大步走向小区大门,少女挽住他胳膊说着:“你行不行啊,别突然掉线那就完了。” 门口保安恰好进里屋抽烟去了,下雨天谁也不想呆在外面,两人走到电子门前,不等刷脸认证显示,“啪”地门已经自动打开,两人混了进去。 “牛逼啊,大哥。”她对着少年竖起大拇指。 少年没回话,冷冷淡淡地,她早已习惯了,要是理了她那才奇怪呢,她心里吐槽着。 远远跟着男人,看到他进了一栋楼,两人就坐在附近凉亭的长椅上等着。几个小时过去了,少女看了看表,已经傍晚时分,男人还没下来,她想,他今天会不会不走了,就留在这过夜? 可是不能跟进去就不知道他跟谁见面,做了什么,能不能查出点线索……只能坐在下面干等着的话,就什么也做不了。 她回头看着少年,他现在一部分能力被封锁,要是过去的他,何止是磁化一个电子锁,像这种程度的窃/听简直就是小儿科。 “嘿嘿,你现在也不过如此了嘛。”她趁着现在赶紧奚落他一番,叫出他的名字,“rainle。” 少年像没听见一样,看着别处。 一个程序,不会对不必要的交谈作出反应,所以少女的话没有几句是能让他回应的,她郁闷地瘪瘪嘴,你个闷死人的家伙。 “你就陪我说说话嘛,rainle。”她挽住他的胳膊,“反正那个人也不会那么快下来,闲着也是闲着,多交流才能让你更加融入人类社会呀,好不好嘛,而且南宫小路昏迷这么久,现在只能靠你自己了,不快点学会交流的话,很容易露馅儿哒。” 少年看向她,眼里没有一点情绪。 “啊啊啊,我要疯了。”她被他的眼神打败了,好吧,半年多的改造根本是白费功夫,一点感情都没培养出来。 她在一年前和老师遇见一个叫南宫小路的女孩,是南宫小路自己找上门的,rainlechen衍生出的拟人体rainle,不,确切地说,是rainle自己创造出的替代人格,为了隐藏自己才以南宫小路的身份生活着。而这个时候,南宫小路终于找上那个常年寄钱给她学费的“好人”,也就是说,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但是……她看着身边这个rainle。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隐藏方式,替代人格的时限不多了,几个月前她已经从间断性头晕演变成长时间昏迷,记忆模糊,这时即将消失的征兆。 最后rainle重新恢复实体化,但是部分能力被强制封锁在体内,如果南宫小路永远醒不过来,他就不能回收替代人格的那部分力量,不完整的rainle是没办法控制住隐藏代码的,更别说还能保存他程序中的磁体数据,只是短时间内暂时稳定罢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突然数据化,或者突然失去控制。 目前他们手中的rainlechen代码只有一部分不完整的程序,没有办法让南宫小路醒过来。 而老师让她跟踪的男人,正是那个神秘组织的核心内部人员,这几天的跟踪都是为了查出他的接头点,只有找到rainlechen的另一部分数据,他们就能拼凑完整rainlechen,也不必担心rainle会突然数据化。 事实证明少年的能力确实很有用,但少女仍担心着他会不会突然走在外面变成数据消失,或者因为不稳定性而突然不受控制地爆发,她感觉自己带了颗不定时炸弹在身边。 他应该自己也清楚,但是失去南宫小路后,他只能自己暴露在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啊,头大。她想象着路人看见一个走着走着的人突然间凭空消失的表情,说不定会造成人群恐慌。 “他出来了。”少年缺乏情绪的声音打断她的神游,她看见风衣男走出楼,手中的童话书不见了,难道是他去见的人家里有小孩?那他跟这家人的关系…… “跟上。”她拉着少年不远不近地跟着男人,看见他出了小区大门,门口几个保安正撑着伞在倒饬着电子锁,路过时听见说:“怎么好端端不灵了呢?难不成还受潮短路了……” 之后,男人直接回了家,一直到十一点多也没出门,少女打了个哈欠:“咱们回吧,老师还等着呢。” 男人的家里之前他们去翻过,根本没有什么找的出来的线索,她知道这一天的跟踪到此结束了。 凌晨一点,一个高档小区即将门禁之际,一个女人从里面刷脸后走了出来,她用黑丝巾蒙住脸,骑上电动车匆匆离开这条街。一个多小时后,女人停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内,左右看了看后,钻进一个平房里,把门从里面反锁上。 一个男人早在屋内等着,他穿着不合季节的长风衣,带着黑手套,看见女人进来,回身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怎么样?有人跟踪吗?”他问。 “没有。”女人坐在一张木桌前,双手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接着说,“你说你最近一直被人跟踪,会不会是警方的人?他们设了专案组在调查我们,虽然现在解散了,但谁知道会不会还在暗中调查,你要小心。” 男人点点头:“嗯,不过跟踪我的不像警察,否则我不会这么轻易就察觉,我没猜错的话……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女人一怔:“南宫小路?” “不是她,那个少女个子高,没见过。”他顿了一下,又道:“先不说这个,我送给玲玲的礼物她喜欢吗?” 女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喜欢,她睡觉都抱着那本故事书呢。” “那就好。”他笑起来,“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从组织抽身出来后,就带你们娘儿俩去日本度假。” 他拉住女人的手,两人莞尔一笑。 “你要小心。”她开口,“进去不容易,想出来更不容易。” “我明白,你就放心吧。”他握住她的手,揉搓了两下后,“行了,你快回去,你丈夫跟玲玲第二天要是发现不见了你就不好了。” 她说:“小区门禁了,这个点你叫我怎么回去?” “那你丈夫……” “他昨晚十点多就出差了。”她的手指游上他胳膊。 “你就不怕玲玲早上醒来看不到你到处找妈妈?”男人抓住那只柔荑,顺势一把搂在自己怀里。 “明天周末,她起不来的。”她躺在他怀中,轻轻地吻了他的喉结。 “哼。”男人邪邪一笑,翻身压住她,扯开丝巾,啃住雪白的天鹅颈。 女人微微闭眼,狭长凤眼透过密密的睫毛,在昏昏沉沉的灯光中隐约看见一个白影在屋中晃动……那是一个人,定定地站在那儿,瞅着她。 “啊啊啊啊!”一声尖叫,她抓住男人的肩膀,从椅子上跳开,男人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鬼……”她颤抖地指向他身后。 男人皱起眉,转身看去,他在一刹那间打了个激灵。 “……你是谁?”他好不容易镇定一点,问道。 昏暗的白色灯光照出一个白衣黑裤的人,脸隐没在黑暗中,但两人都感觉那人正冰冷地盯着自己,一瞬间背后渗出冷汗。 屋门是锁紧了的…… 那人走近几步,男人抱紧女人,又问:“你……怎么进来的?” 他的脸逐渐显露,苍白瘦削却出奇地清秀。少年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吓到坐在地上的两人,声音不带任何情绪:“‘玲’在哪里。” 男人瞪大眼睛,震惊地问:“你是谁?怎么会知道‘玲’?” “告诉我,玲在哪。”少年蹲下身,那双空洞无物的眼睛直视着男人,他只感到一阵汗毛倒竖。 男人看着少年的面容,一瞬间,他想起了什么,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 第十章 少女从梦中醒来,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东方吐白,月淡星疏。她坐起来穿好衣服,刚套上袜子,自己房间门外就响起一阵十分急促的敲击声,伴随着男子的说话声: “伽美,快出来,不好了。”他的声音带着混乱。 伽美嘟起嘴:“怎么了老师,人家还在整理床铺呢,发生什么事了?”她正叠着被子,弹去枕头上一根掉落的发丝。 她的老师北原修在外面踱来踱去,好不容易伽美才开了门。她不觉得有什么事能让这个科技顶尖的天才露出这副惊慌的表情,走出卧室,看到客厅沙发上仍在昏迷的人,神色一凛。 难道南宫小路…… “老师,小路有什么变化了吗?”她说着,不自觉地在客厅找寻着什么,一边奇怪道,“rainle呢?怎么没在?老师你叫他出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吗?” 可是转念一想也不可能,明明rainle目前状态不稳定,要出去也是让自己跟着的…… 接着她反应过来,张大嘴巴:“不会他跑了吧……” 北原头痛地按住太阳穴:“……应该不会跑太远,毕竟他自己也知道,现在的他根本不能离开上海。” 她看到自己老师一屁股倒在躺椅里,如果这时候给他戴个呼吸机,活脱脱就是一个缺氧的病患。 她突然想起刚被老师领养的时候,自己一开始不听话喜欢一个人跑很远不回家,他就是这副样子,揉着太阳穴头疼地等着她进了门…… “感觉就像自己孩子离家出走一样呢。”她开玩笑般说道,“明明只是个程序代码。” 北原也无奈地苦笑:“但是这跟你当初跑丢了我满城去找可不一样啊。” 听他提起过去的黑历史,她脸一红,嘟起嘴。 北原表情变得忧虑。“唉……”他深深叹了口气,“他本来就是用来保存磁体的储存容器,自身杀伤性极大,再加上根本不懂得人类社会的秩序,就这么放任他出去不知道会怎么样……” “老师是担心他会杀人?”伽美问。 “唉,是啊。”北原说着,“他体内植入的最优先命令是保护磁体数据,如果一旦在外面遇到什么抢劫,或者不小心什么东西伤到他,很可能这个指令就生效了……啊,昨晚真该小心一点,明知道他是个不稳定的存在,该死。” 他懊恼自己太大意。 南宫小路为了求证关于rainlechen的信息才来到这里跟他合作,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同伴,却忘记了藏在这个人格实体化后的真正身份:rainle。 那个少年可不像南宫小路那样愿意跟自己和平共处,他不会把他当成同伴,为了收集rainlechen的全部信息,才默默地配合他跟踪那个组织核心成员,但是他不会一直听自己的命令啊,他又不是自己制造的rainle…… 这下麻烦了,如果rainle不主动现身,谁也找不到他。 “不会的,老师。”伽美这时开口,她一笑,“你忘了南宫小路还在这里,他不可能不回来。” “那他会去哪呢?”他思索着,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伽美,你们昨天跟踪那个人的时候,他有去和以往不一样的地方吗?” 伽美回想起来,嘴里喃喃道:“昨天……那个男人照常去上班,回去的时候去了趟书店,买了本故事书,然后/进了一个高档小区,跟以往不一样的地方也只有回家时绕路去了那个小区……不会是他去的那个小区有问题吧?” “不清楚,但是一定跟rainle的不寻常行动有联系,说不定rainle已经找到线索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至少在警察察觉到什么之前找到rainle,我们得去那个高档小区找人。”他说。 . 秦凡坐在电脑前十指如飞,只听得见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一行行晦涩难懂的程序公式和密码不断在显示屏中跳跃,拉长。他已经在这台电脑前坐了整整六个小时,一上午都泡在书房里,他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流下眼睑,淌过鼻尖。 他一点也不敢怠慢,因为……他斜眼看着正站在一旁的少年。 rainle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他头发发麻,昨晚第一眼看见这个少年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身为组织的核心技术人员,接触的都是rainlechen改良后的人造rainle,但据说最初的第一个rainle是一百多年前山雄岭和英方秘密部队共同研制出的自我意识体,后来组织一直都在追捕初代rainle,因为这个rainle和后来他们复制而成的程序代码有着不一样的差别。本该在一百年前摧毁的杀人武器,却到现在还藏在人类社会中,无疑是一个不稳定的危险因素。 话虽这么说,但秦凡总觉得组织高层还隐瞒着什么。 如果是为了保护现在的和平安定,那为什么还要坚持靠杀人来做人体实验呢? 追捕rainle真的是为了摧毁他,所以才不停地制造人造rainle吗? 这些,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技术人员所能触及到的层面。 关于最初制造的rainle,只是听说,他从没想到有一天那个传说中的第一代rainle,现在就这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感觉到秦凡看向自己的视线,少年转动眼眸同样看着他,只是这双眼睛冰冷得让人发怵。 这是个杀人机器啊,杀人机器就在我旁边……秦凡刚触及到那双眼睛,立马扭过头盯着电脑,吞了口唾沫。 昨晚,这个少年鬼魅似的出现在他跟肖肖正在缠绵的屋中,问“玲”的所在地。 “玲”是他的组织名字,出了内部人员没有外人会知道,看来早在过去,rainle就已经跟玲势如水火。但是他想找组织总部的理由,秦凡还不明白。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找组织的下落吗?”秦凡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拉住颤抖的肖肖,一边悄悄按上腰间的枪柄。 少年面无表情:“rainlechen的另一半在那里,我要拿回来。” “什么意思?这么说我们手上的rainlechen是不完整的?”他一愣,有些惊讶,我们现在制作出的rainle,只有一半的威力? 难怪,他们必须得加入人体器官才能让rainle正常运行…… 可是这个rainle……总觉得不太一样。 “你,你是初代rainle?”他看着少年的脸,越来越觉得像组织里追捕令上的人。 初代的rainle,具有自我意识,没有人操控也能自主行动,思考。 少年冷漠地问:“‘玲’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按着枪柄的手心开始冒汗,这个初代rainle究竟有多强?和他们研制出的rainle一样强吗?还是…… 他不敢贸然开枪,因为肖肖还在旁边。 少年贴近他,看着他的眼睛:“‘玲’的内部人员,亲自参与研制rainlechen,应该去过总基地。” 他后退一步,挡在肖肖面前,说道:“不,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研制rainle的实验基地和组织总部是分开的,通常都是电脑联络消息。” “那rainlechen代码呢。”少年问。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打算杀了我们吗?”他捏紧拳头。 “不。”少年答道,“我要rainlechen的另一半。” “你不能从自己体内提取代码吗?你身体里的代码应该是完整的才对。”他试探着问。 “我现在的数据一部分被封锁,无法提取。” “哼……背叛组织可是要死的。”秦凡攥紧肖肖的手,掏出手枪,扔到地上。他一字一句地咬牙道:“你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组织让他们几人研制rainle时,就要求他们必须吃下一粒药丸,离开实验室后就会立刻忘掉关于rainlechen的全部信息,回到实验室再重新记住代码。他多了个心,每次都将药丸压在舌底没有咽下去,为了肖肖和玲玲,他必须留一条退路。 没想到这个心眼儿留对了,不管rainle拿到他想要的情报后会不会兑现承诺,他背叛组织的事实都不会变,要死,也要拉个垫背。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在输入rainlechen代码,同时将数据备份了一份,正在传向上海公安省厅情报局数据库。 “就这么多了,我的记忆不会有错。”他将rainlechen完整地录入了一遍,问一旁的少年,“记下了吗?我得删除了。”他将光标移向“删除”。 “记住了。”少年在他输入的同时已全部扫描进体内,储存在程序中。 他瞟了一眼正在传输的文件,已经显示传输成功。 “现在该兑现我们之间的交易了,rainle,你不会反悔吧?”他转过躺椅,问少年。 “不会。” 也是,一个电脑程序可比人类讲信用多了,他想。 少年走向阳台推开窗户,回头对秦凡说:“我会再来找你的。” “哎……”秦凡从躺椅上跳起来,伸出手想阻止,但还是眼睁睁看着他跳了下去。秦凡趴到窗口往下看,嘴里说着:“这是二十楼啊……希望没人看见。” 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容貌美丽的女人走了进来,看着被打开的窗户正不断吹进冷风,窗帘浮动着。“怎么样?他走了?”她面带担忧地问。 秦凡点点头,又说道:“他还会来的,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 “去哪?” “rainle告诉我他们的根据地,我打算去那里。”他目光沉淀。 “可是组织上,我担心……”她咬着嘴皮不忍说出后半句。 “现在我们已经上了另一条船,不能回头了。而且警察也会介入此事,他们无暇顾及我们。”他说道。 女人眼睛一亮:“警察?你告诉警察了?” “没错,我们死不死已经无所谓了,他们现在只能忙着对付警察。”他走过去拉住女人的双手,抚摸着,声音低沉:“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那,我丈夫……还有玲玲。”她忧伤地低语,皱起秀眉。 秦凡抱住她:“我不想勉强你,但是我也不想让你死。” “那我要带上玲玲,她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我老公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又没有其他亲人,我一走就没人照顾她。”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坚定。 半晌,他轻轻地开口:“好。” . 下午六点多,北原装上他的随身迷你电脑,对伽美说:“我们走吧,时间紧迫,越快越好。” “好的。”伽美装上几支手枪和各种射线器,跟着自己老师准备去那天的高档小区。 两人刚要推门,却听见一男一女和小孩子的声音逐渐朝这边传来。 “是这里吗?怎么看起来这么荒凉,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女人说。 “妈妈,看,有蜻蜓!”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叫着。 “嘘。”女人对小女孩说,“玲玲,不要大声叫。” “应该没错,这个地址和图上一样……只是这一片树林也不容易找到。”一个男人沉稳的声音。 他们的住所隐蔽,通常情况下就算是过路的旅人也不会想到这一片茂密的树林里会有房子,更不会想到被绿植包裹住的房子有人居住。 听他们的对话,不像是一家三口来游玩,很像在寻找什么地点。 北原和伽美在门内仔细听着,判断他们的意图。 “没错啊,图上显示确实在这一带,再仔细找找吧。”男人开口。 “秦叔叔,我们是在探险吗?”小女孩兴奋地说。 “是啊。所以要悄悄地,不然就不叫探险了哦。” “好。”小女孩立刻闭上嘴。 “凡,你说rainle值得信任吗?他会不会哄我们。”女人悄悄的声音。 听见“rainle”,靠在门上的北原和伽美面面相觑:是来找他们的! 伽美拔出枪,不动声色地移到窗口,透过绿色枝叶筑成的屏障,枪口对准外面,眼睛盯着远处的三个人。 ……欸? 爬山虎绿叶缝隙里,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她跟踪几天的男人! “老师。”她悄声着,“是那个男人,秦凡。” 北原一听,也是一怔。他没想到那个人怎么会来这里找他们,心中一团乱麻。 他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是谁告诉他的?除了他跟伽美,没人知道这里……等等,还有一个人。 他们本来就是要去找秦凡,试图找出他的秘密,难不成昨晚rainle已经找过他了?可是rainle为什么把地址告诉他们? “老师,一年前就跟你说过,rainle根本就没把我们当做同伴。”伽美语气含有不满。 “等等,也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他们还带了小孩,应该不是来找茬的。”北原说。 秦凡踏进了一片树丛,置身于茂密的树林之中,只有少量的光线射进来,星星点点的碎片撒在绿叶上。 他脚下是枯枝落叶,四处寂静,只有偶尔的虫鸣响起一两声,这样的地方真的有人住吗? 正在疑惑时,前方树丛中“窸窸窣窣”一阵声响,从一团树叶中钻出一个少女,她抖了抖身上的叶片,看着秦凡,露出微笑: “先生,请问你们找什么呢?要不到我家里去坐坐? “我的老师可欢迎别人来作客了。” “啊,我在找一个少年,不知道你们认识吗,他叫rainle。”秦凡说。 普通人听到这个单词,是不会起什么反应的。 “哦?你找他干嘛。”伽美双手随意地背在身后,开朗地笑着道,“他是我弟弟,跟我住在一起的。” “这么说,这里就是你们的基地了。”秦凡笃定地看着她,伸出右手:“你好,我叫秦凡,是研究rainlechen代码的科学家,我想见见你们领导人。” “哼。你们有什么目的?”伽美眼神中浮出一丝警惕。 “rainle可是被你们全面追杀的对象,你不说清楚可别想过我这一关。”她背在身后的双手拿出,握着一根长长的鞭子。 “我没有敌意。”秦凡将手臂摊开,掌心向着她,说道,“看来rainle没告诉你们,他已经跟我做了交易,我现在已经背叛了组织,身上带着你们想要的情报,要不要考虑一下收留我们?” “而且,我还知道rainle现在去了哪。”他下了一剂强药。 “……”伽美斟酌着,观察男人的神色,一时没有答话。 一道清脆的童音打破沉寂的树林:“妈妈,我找到秦叔叔了!他在这里,妈妈快来!”小女孩踩在铺满树叶的地面,发出“嚓嚓嚓”的声音,她奔过来,一把抱住秦凡的大腿:“哈哈,我抓住你了,看你往哪跑!” 秦凡揉着小女孩的脑袋,柔声道:“玲玲,你看这个小姐姐漂亮吗?” 玲玲仰着小脑袋看向伽美,大声叫:“漂亮!” “那想不想跟小姐姐玩呀?” “想!”小家伙眼里亮晶晶地。 秦凡将玲玲轻轻一推:“去,找小姐姐玩去。” 玲玲“噔噔噔”地过去一把抱住伽美,天真地叫:“小姐姐我们一起玩。” 伽美:“……” “小姐姐,这个长长的是鞭子吗?好好玩,我也要玩。” “额。”伽美收回长鞭,瞪了秦凡一眼,这个男人,不怕我伤害这个女孩吗? 她看见男人对自己真诚地笑着。 “好吧,你们跟我来呢。”伽美叹了口气,转身走进树丛。玲玲抓着她的手,跟着一起从树丛中钻过,她兴奋地叫着:“哇!探险探险!” 难怪不好找,原来在这么隐蔽的地方,秦凡心想,这种程度,恐怕组织也不容易找到他们。 他们穿过一片树丛,映入眼帘的是用荆棘刺扎成的一圈栅栏,一个小小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绿植,正中间是被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包裹住的小屋,绿叶层层叠叠遮住,不仔细看根本不易发现这是个房子。 门被打开,北原推了推眼镜,看着这两大一小三个人,语气平和:“进来吧。” 交代了事情经过后,伽美双手枕在脑后靠到椅子上,率先开口道。 “也就是说,你们为了躲避追杀藏到我们这里,然后给我们拖后腿咯。” “对不起,我们拖家带口的,但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肖肖说道。 “妈妈,拖后腿是啥意思?”玲玲问。 “咳。”北原对伽美说:“伽美,你带玲玲去院子里捉蜻蜓玩吧。” “好啊好啊。”玲玲一听,立马抓上伽美的手。 “哼。”少女白了北原一眼,被小家伙簇拥着推到外面去了。 “看起来你们一点也不担心呢,明明自己孩子现在在我们地盘上。”北原漫不经心地说。 秦凡一笑:“那孩子本性善良,她不会动手的。” “你这么肯定?” “当然,你派她跟着我这么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清楚的。” 北原讶然:“原来你知道。” “不要小看你的敌人,当然,现在不是敌人了。” 北原十指交叠,撑着下巴:“看来你们真的打算逃离组织了。” “不然为什么我会来找你们。”秦凡也将双臂撑在腿面,“关于rainlechen的另一半数据被封锁在rainle体内,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肯定短时间是恢复不了的,不然就应该换成南宫小路,而不是他自己出马。我没说错吧?” “你知道的蛮多的,看来‘玲’已经掌握很多情报了,我必须尽快找到rainle,还要想办法让南宫小路苏醒,你们要协助我。”北原道。 “可以。相对的,你们要保护好玲玲和我爱人。” “当然,这是交易嘛。”虽然是rainle推给自己的,他想。而后又问:“你刚刚说自己知道rainle去了哪里,可以说说吗?” 秦凡点点头:“我不能确定,但他应该是去了那个地方,这也是我告诉他的唯一一个线索。” 第十一章 白明明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自己被人像劈柴火一样,从上到下一刀劈成两半,接着他看见自己变成两半的身体逐渐融化,化成一滩水,然后那个举着刀的人开始疯狂大笑起来,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大…… 他被一阵笑声吵醒,揉着眼睛从课桌上爬起来,看见班里几个女生围在一起玩大富翁,不知是谁输了,周围的人在大声笑着。 他侧头看着旁边的课桌,上面空空荡荡,只留下一年前用刀刻在上面的两只小猫,一只怒目圆睁,叉着腰在叫唤着什么,另一只趴着头被喷来的口水袭击得十分狼狈。 刻得惟妙惟肖,生龙活虎,而刻画的主人却不在了。 白明明知道那两只小猫是自己跟她两个人,她经常仗着自己是女生,对自己得理不饶人,他又不能真打她,毕竟自己是男生,好男不跟女斗。 就在一年前,自己被一个神秘的男人绑架事件几天后,一个警察走进正在上课的教室,把南宫小路的所有东西从抽兜里抱走,之后,白明明再也没看见过南宫小路。 后来他有一天问班主任,得到的答案是简单两个字:退学。 他放学沿着之前南宫小路住过的小破房去看,青苔已经爬满墙头,一个流浪汉把那间破屋当做自己的新窝,地上铺着散发着臭气的黑布。 啊……这个臭屁、经常欺负自己、能动手绝不动嘴的、不像个女生的家伙,一声不响地突然消失了? 有些难过啊…… 她再怎么欺负自己,也勉为其难地算作朋友吧,要退学也该告诉自己一声嘛。 明明还想邀请她到自己家玩的,还想把自己收藏的玩具给她看。 还想……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如果,我知道她在哪,你愿意跟我去找她吗?”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沙哑。 “谁?”白明明一转头,看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一身黑衣,面具后的眼睛灼得他心口发烫。 “你好,白明明,我是南宫小路的朋友。”男人的声音充满笑意,那张惨白的面具上,细细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鲜红的嘴角咧开,扯到两边的耳根。 好可疑的打扮……白明明本能地后退几步,想转身离开,却听见面具人在背后开口:“你真的不打算见见你的好朋友吗?南宫小路就在我家哦。” “谁,谁要相信你啊。”白明明转头看着那张瘆人的面具,傻子才会跟着你走呢。 “是吗——看来得让你看看我的诚意了。”男人摘下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和面具一样苍白的脸,但是眉清目秀,竟是意外地俊朗,白明明仔细一看,这不是一年前,他见到的那个南宫小路的哥哥吗? “你,你是那个……请我吃肯德基的那个人……”白明明惊讶地指着他说道。 “你还记得呀。”男人笑着说,“我也算是小路的半个监护人,怎么样?现在该相信我了吧?” “唔……那,那你真的知道她在哪吗?她当初为什么退学啊?”白明明问,他对这个大哥哥还是很有好感。 “这个,你就要问她自己了,我也是被她缠地死去活来才迫不得已同意她退学的。”男人低下头凑向他,“要不要到家里来玩呢?小路可想你了。” “可是,我爸说中午要来接我……”他有点犹豫了。 “没关系,你给爸爸打个电话说一声吧,这样他也放心。” 白明明最后还是拨通了电话,明明爸得知是去小路的哥哥家里玩,也没起什么疑心,毕竟小路跟他们家很熟,最后还让白明明不要欺负小路,然后挂了电话。 “我爸同意了。”白明明对男人说,“那我跟你走吧。” “嗯,你待会儿就能见到小路了。”男人重新戴上面具,拉着白明明走到不远处停在路边的汽车。 “为什么你要戴着面具?”坐上车,白明明问道。 男人回答道:“因为我是一个刑警,现在在执行一个秘密任务,为了保险我不得不戴上面具行动。” 白明明半信半疑地看着面具男的侧脸,按理说这个面具下的真实面貌他是见过的,南宫小路跟他确实很熟络,他也觉得这个大哥哥是个好人。 可是他心里总是“突突”地跳着,好像预感到什么不妙的事一般,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呢? 莫名其妙的,他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那张惨白的面具,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车一路开到市中心商城大门,面具男带着白明明走进大门一楼的电梯,他按下负二层,随着电梯内轻微的嗡动,门缓缓打开。 不同于商场的活跃热闹的气氛,地下二层扑面而来的是阵阵阴冷之气,白明明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忍不住问:“这下面真的是……你家?” 怎么看着这么不像呢? “放心,你不会怀疑我要拐卖你吧?”面具男转过头,声音轻松。 “可是,小路会呆在地下室吗?”他说道。 “大城市里的底层打工仔,住地下室真的不奇怪,像你这种家庭一定不知道吧。”他说着,已经走到一面墙前,伸手贴在齐眉的地方,按下手印,只听见“叮”地机械音,那整面墙像自动门似的,从中间缓缓移动开,露出墙另一边的空间。 白明明惊呆了,他看见打开的墙里是宽阔的一个大通道,泛着绿光,四面都是机械化装置,活像一个实验基地。 等到白明明终于感觉这不像一个住户的家时,他两只脚已经踏进通道,身后的墙缓缓闭合。 面具男走到这个通道尽头,再次把掌心对准尽头的电子锁上。 “dna初步识别成功。”电子锁里传来一个机械平板的声音,他又将眼眸对准识别器。 “识别成功。” 那扇金属门“咔”地一声,打开了。 男人拿下面具,扭头对白明明笑着说:“别发愣了,小路就在里面。” 白明明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走进金属门。 这是一间偌大的空间,里面布满电子仪器,电子屏幕,还有他认不出来是什么的奇怪设备。 “欢迎你来到我的‘家’,白明明。”他嘴角一勾,“不,应该叫你,我亲爱的实验品。” “你在说什么?什么实验品?”白明明身体抵在门上,他想离开这里,但是唯一的这面门已经死死锁上。 突然间,他看见这个实验基地的另一侧走出一个人,光线只照在那人的半身,身形瘦削,黑色西裤高高束在腰间,白衬衫上一条领带垂下,一副英伦学院风打扮。 “哦对了。”注意到白明明的视线,男人高兴地堆他说道,“你的好朋友在这呢,你不是要找他玩吗?快过来。” 什么?白明明看着那个逐渐出现在亮处的人,光影不断交替在身上。 终于,他看清那人的样貌——那是一个俊秀苍白的少年,没有情绪的脸上,是冰冷到极点的眼睛。 他不是南宫小路。 白明明看向面具男,男人已经拿掉面具,那张脸明明就是当时那个亲切的大哥哥,可是,为什么…… “怎么了?见到小路不高兴吗?难道是一年不见激动得说不出话了?”男人一副疑惑的表情。 “他……他不是南宫小路,你骗我。”白明明着急起来。 男人略微讶异:“怎么会不是呢?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啊,白明明同学,你不会不认识自己的老朋友了吧?”他走过去,双手搭在少年两肩,“小路可是会伤心的哦。” “你在说什么啊,他是男孩子……”白明明傻掉了,愣愣地指着少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陡然间,男人仰面爆发出一阵尖利的笑,默了,他慢慢低下头,阴森森地开口:“是啊,他是男孩子啊,南宫小路本来就是男孩子……你被骗了,我可爱的白明明同学。” 白明明瞪大眼睛,他脑子一片混乱,他在说什么? 南宫小路是男孩?一直以来,那个跟他坐了五年的同桌的人,是男孩?! 不!不对!他看着面前这个冷冰冰没有一丝情绪的少年。不会的,小路……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肯接受现实呢,白明明。”男人一步一步走过来,一边说着,“那个和你朝夕相处的同桌小女孩,本来就只是一个虚拟的存在,真正的实体,是现在你看到的这个少年,这才是南宫小路的真实身份,懂了吗?” 白明明大脑停止了思考,他呆呆地看着男人停在身前,一脸笑意地从身后拿出一支注射器…… 男人抱起昏睡的白明明,将他安放在一把靠椅上,转身抬起手,只见原本英俊的面孔渐渐变形,脸上的皮肤不可思议地向下撕扯,薄薄的一张人皮抓在他手上。 男人的容貌蜕变成一副惨白诡异的面孔,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是个英国人。 “那么接下来……”他的嘴角划出一个扭曲到极点的笑容,对一旁的少年开口道,“该我们一起合作了,rainle。” . 这一整天,上海公安厅上下都在忙着查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内部数据库里的奇怪代码源头,厅长火冒三丈:“机密数据库设了那么多层防护密码,怎么就轻易被黑客入侵了?!你们平时怎么看守的?警察的颜面往哪放?啊?都不吭声了?都哑巴了?” “厅长,负责看管资料的几个警员我都问过了,确实不是他们看守不周。”情报处处长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继续说,“入侵系统的使用的手法不是一般黑客,搞不好是个高手……”他看到自己领导虎目一瞪,忙改口道:“关于这件事我们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处长在领导“限你一周内查清楚”的怒吼声中逃离了办公室,一出去,他立刻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小李,你现在忙不忙?我想跟你借个人……” 当天下午,许英跟自己上司赶到省厅,处长一见到许英,像见到自己亲儿子一样,差不多要热泪盈眶了,一把握住这个下属的手。 “怎么了?出啥事了?”许英一头雾水,对自己上司这个举动搞得莫名其妙。 “进来说,进来说。”他推着两人走进自己办公室。 坐在沙发上,处长两手交叉低下头,酝酿了一番,对许英开口道:“小许,这有个东西我想让你看一下。”他说着,将一个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一行行数据流水线般排列在屏幕上,许英看着这些“外星文”,脑壳有点大。 处长不会指望我能看懂吧? 接着处长对他说出一个单词,让他瞳孔瞬间一缩。 “小许,这个是今天从我们系统的数据库里发现的陌生代码,未知入侵者将其命名为‘rainlechen’。” 许英激动得一下站了起来,把身边的局长吓一跳。 处长接着说:“我记得之前不说听你上头说,你们建了个专案组,好像跟这个代码有关,现在不知是谁把它传给我们,我想着你应该知道一些内幕,这不,专门请你来帮忙看看。” 局长被出卖,默默在心里白了一眼处长。 许英现在可没空管是谁给传出去的,他满脑子都是这个代码,和一年前发生的种种,历历在目。 血案。一件连一件,最后差点连最亲密的下属都葬送在这一连串事件中。他这一年差不多把藏匿在本市的所有有所牵连的人都查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在某一天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却突然被迫撤案…… 这件事,他已经深受打击,几乎要放弃,却在这个时候再次抓住那只隐没的黑手。他攥紧颤抖的手指问:“您能讲讲具体情况吗?比如传输这个代码的源头是什么,是什么时间发出的?” “唉!这个源头不好找啊,除非我们这边也有个黑客高手,不然就凭我们这些非专业的人捣鼓着根本弄不出什么。”处长露出为难的表情。 许英压下眉头:“如果我说这件事牵扯甚深,甚至真相可能会让您大吃一惊,您还愿意听吗?” 局长知道他要说什么,对他使了个眼色,但许英却当做没看到。 处长一看他神色不对,来了点兴趣:“噢?这件事背后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 “其实我怀疑就在本市,有个秘密基地在做非法实验,很可能牵扯到人命,只是现在还没有有效的证据证明,但这个代码确实很危险,如果接下来还有什么动静的话,一定要及时通知我。”许英道。 “说起来,你们之前一直在查的案子是个什么样的案子?看起来不简单,难不成还涉及什么国际罪犯?”处长本来没在意一个莫名其妙的代码,但现在看许英的神情,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完了完了,这事要是涉及太多,我怎么跟上面交代…… “说实话,目前我的推测是,极坏的可能已经属于跨国案件。”许英的话敲击在处长心头,印证了他的猜想,但又远远超出他的猜想。 局长在旁边捏一把汗,这小子怎么就一股脑儿啥都说出来了。 只听许英继续说道:“但是目前我没有掌握到罪犯的具体窝点,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所以我希望……”他说一半,对着领导笑一笑。 “小许。”处长对他说,“你确定这个rainlechen有这么大的内幕?如果确定下来,我可以把这件事上报上去,让军队指挥部去解决。” 局长插话道:“这,没必要吧。” “不是说跨国嘛。”潜台词就是我们小小公安局的人就不要趟这浑水了。 许英磨着下巴,开口:“处长,请交给我吧。” . “又要成立专案组?我这次可先说好,这是处长亲自点名交代你要办下这个案子,要是再在市里出个什么死亡事件……” 许英打断局长:“放心,绝对不是您指挥不当,我们专案组一力承担。” 局长拍拍他肩膀,走了。 这次重组专案组,添了一个厅上指派的老干将过来,以显重视。 黄彦在刚加入,了解到一年前那个案件的内容后,那一副惊得下巴险些掉下的神情跟当初专案组其他人那是一模一样。什么代码拟人体,把人类器官做成数据的人体实验,听得他一愣一愣,好半天才接受现实。 许巍作为唯一一个电脑专家,担起查询入侵数据库的元凶任务,足足折腾了一整天,他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 “藏的够隐蔽,不过还是被我找到了。”他笑着说。 几人围在一起听博士说道:“发信地点就在郊区住户一带。” 几人风风火火准备好行头,朝着目的地前进。走之前,许巍折返回自己的研究所,宝贝一样抱着一个大大的箱子,嘴里说:“差点忘了它。” “这什么啊?看起来满重的。”何娟问。 许巍神秘一笑:“秘密武器。” 小区需要刷脸认证,几人通过警察身份成功进入,但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顺利,房子是空的,但并不是搬家,东西摆放也很随意,像是前不久才离开了家。 许英环视了一圈,断定道:“几个人跑了,不出所料的话是怕被发现。” “但是我们不知道会跑去哪里啊?这怎么找?”何娟苦恼道。 是啊,线索又断了。几人兴冲冲来,垂头丧气地返回。 在路上,厅上来的老干将黄彦发问了:“许队,之前你们已经找到这个组织的线索了,真的在国外?” 许英看着他不相信的眼神,也没打算遮掩:“小付以前去那个李启家里翻找线索的时候,找到了几份文件,上面的印章和用词语法,包括提到的姓名都是属于英国文字。” “但是。”他语气一转,甚为严峻,“并不是普通文件,看盖章是国防军队才有的印泥。” 黄彦心里一沉。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了,怪不得当初要让他们撤案。 但如今已经上升到黑入省厅情报局,已经不能再坐视不理。 可是为什么会牵扯到国外军事?这已经超出他们这些小小警察所能管辖的范围了。 “真的不用上报中央吗?”黄彦紧张地问。 “关键是没有证据证明这文件与入侵数据库有联系,如果贸然惊动中央,会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许英懊恼地咬牙。 他感觉从一年前开始,就一直在被这个神秘组织玩弄与鼓掌之中,这种羞愤让他十分烦躁。 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案情陷入僵局,现在只等上面批下来出境的申请,这样就能成功联系到英国警方,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但是审批迟迟不下来,几人正焦头烂额,一个新的失踪案又落在许英头上。 “儿童失踪这种案子应该交给二队,我们现在哪有空管这些?”黄彦揉着额头,这案子一天没着落,他一天回不到厅上,领导到时候就要拿他开涮。 李崇旭无奈地看着外面队长正磨破嘴皮与人交谈着,说:“没办法,这家人一年前孩子被绑架就是找的我们,现在又失踪了,第一反应就是指定要我们几个来处理。” 一年前的儿童拐卖事件已经随着他们不断深入抓捕关于rainle案的余党而终结,平息了这么久,现在又零零碎碎多了几个失踪案,但是查来查去只是普通拐骗而已,跟那个组织没有半毛钱关系。 许队心事重重地回到办公室,对几人开口道:“白明明失踪了。”他叼起一根烟,正准备点火,又意识到不该在办公室抽,立马收回去。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许队又犯愁了。 明明爸妈急得差点要给他跪下了,孩子两次莫名失踪,前后不到一年,搁谁谁受得了?一年前的绑架,跟南宫小路有关,这次还是他失踪,让许英难免会朝着同一个方向去想。 南宫小路已经不在学校了,没有理由还拿她同学作要挟……许英不想凭着感觉办案,但是直觉却强烈地指引着他,如果查清这个失踪案,说不定是个突破口。 专案组只有刚加入的黄彦不清楚这件事,李崇旭告诉他:“一年前的案子里,这个白明明也牵扯进来了,南宫小路是他的好朋友。” “啊,是那个你们说的代码……什么虚拟人格?”黄彦问。 “对,但是她失踪整整一年了。”许巍说。 “可是白明明的失踪会跟现在的案子有关吗?”黄彦又问。 “不清楚,但是一定要查。”许英说道。随后几人看了失踪那天的回播录像,走到路口,白明明跟一个很可疑的男人面对面说着话。 那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面具上细长的双眼眯成缝,嘴巴扯出一个诡异的笑脸…… 一年前在地下仓库后小房间的所有恐怖回忆涌入脑海,几个人顿时一身鸡皮疙瘩。 接着他们看见面具男揭开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所有人吃惊地愣住,比其他人都要惊讶的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晓俊,那不是他自己的脸吗?! “卧*!那个面具男没死?”付天兆叫道,“当时明明都没呼吸了,怎么会……” 死而复生?还是障眼法?几人面面相觑。 跟着他的车,他们看到他带着白明明进入市中心商场内,再也没出来。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晓俊这个时候开口:“你们都看到了,我一直在警局呆着,天兆和李崇旭可以给我作证。” “对啊,他哪儿都没去过,那个面具男一定是冒充的。”付天兆赶紧为哥们辩护。 “问题是他怎么知道晓俊长什么样,还有他到底是不是之前亲眼看见的那个服毒自尽的人。”何娟说道。 “说实话吧,自从我知道数据代码也可以变成人后,什么怪事我都不会再惊讶了。”黄彦说。 “走,我们去商场,一切谜底都会揭晓。”许英最后决定道。 市中心商场占地面积大,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总是热闹纷呈,赶上周末更是人山人海,谁也不会想到,这座商场地底下却是截然不同的阴冷森然,藏着恐怖的惊天阴谋。 专案组一行人到达一楼,他们一致认为应该从地下室查起,工作人员说地下不归他们管,另有人承包,这更引起他们的怀疑。 面具男不可能带着白明明逛商场吧,除了地下室,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许英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想去把这件事引到rainlechen代码案子上,也许是他太神经过敏,也许到头来只是一般承包商的地下室?也许…… 他心乱如麻地随着电梯来到地下二层,几双鞋底踩在空荡荡的地下室,发出“咯噔,咯噔”的清脆响声,正如几人此时的心情。 他们绕着地下室走了几圈,除了地方大一点外再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难道他们想错了?这个地下室没有多余的通道,一切都如普通的地下室一般无二。 就在许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太神经质的时候,身后电梯门开了,几人贴着墙,朝拐角瞄去,只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这边,似乎轻车熟路。 那两个人模样年轻,二三十岁样子,其中一人手里提着中等手提箱,眼看着就要和专案组几人碰面。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问个路,许英又神经过敏地拦住他们,几人靠着黑暗当掩护悄悄跟着那两人,一路跟到之前转过几圈的地下室尽头。两人停在一面墙前,就听见其中一人说道:“到了,就在这里面。” 他顿了一下,微微偏头,又开口:“不对,好像有其他人在这里。” 被发现了。许英沉吟了几秒,如果这个时候不出来,就没办法继续向前,对方如果就这么走了,同样也是一无所获。 他缓缓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专案组成员们。 北原戳了戳秦凡,示意他的往后看,两人这才发现藏在这的是几个不明身份的人,专案组没有穿警服,两人站在原地警惕地盯着他们。 这几个人鬼鬼祟祟,好像偷摸着在找着什么似的,秦凡感觉不像一般闲逛或是误闯的人,再说谁闲逛会闲逛到黑漆漆的地下室。 北原给秦凡使了个眼色,先对专案组几人开口问:“几位到这里是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还是想来这参观参观?” “呃,不是。”怎么有种误闯别人家的感觉,踌躇了一瞬,许英赶紧调整过来,他翻出警证如实说:“我们几人是警察,是接到线人举报说有小孩失踪,就在这一块,找了几圈也没找到,奇怪……” “不知道两位最近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呢?比如诱拐小孩之类的。”晓俊也开口道。 两人互看一眼,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没看到,几位警官还有没别的事吗?” 这分明是想让他们离开,许英说道:“看起来两位经常来这里啊,但是这里这么空旷,可以在这里做什么呢?” 秦凡语气变冷:“这个就与你们无关了。” 许英像是没打算走,专案组像几根木头桩一样杵在那儿,他们两人不动,几人就不打算动。 草。秦凡心里翻了个白眼。接着他转念一想,怎么感觉像他们等着自己按开某个机关一样…… 难道……之前自己传给警方的东西起了作用?可是他们也不可能追查到这里啊? 虽然他是想把组织暴露给警方,但也没想把自己拉扯进来,要怎么撇清关系呢?他想着,慢慢把手掌贴在齐眉的一处墙壁上。 北原看着他当着警察面打开机关,感到一阵奇怪,他是想把自己暴露给警察吗?真是个奇怪的人…… “几位警官,请进,这才是你们想要的东西吧?”秦凡看着许英他们并不是很惊讶的表情,已经猜到他们真正目的,没有作什么解释,带着专案组走进了缓缓大开的墙面。 专案组几人新奇地看着如同电影特效般的高科技通道,他们知道这玩意儿以现在持有的科技水平根本没办法做到这种地步,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你们难道是研究rainle的其中之一吗?”快走到通道尽头,许英忍不住问道。 北原与他并肩一起,这时他微微一笑:“也算是吧,不过警官,研究这个技术的可不止你们追查到的这个组织一个小分支。” 许巍瞪大眼睛,天哪,他身为国家级电脑领域专家,这些年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组织已经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第十二章 “初步识别成功。”这时一个机器音响起,秦凡将瞳孔对准小孔,电子音提示道:“识别成功。”门“咔”一声对半分开,秦凡对他们说:“这里就是组织的根据地了。” 就是这里了?他们终于找到了?许英等人紧张地咽下口水,都默默掏出枪柄,跟着秦凡走进去。 里面蓝荧荧泛着光,这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场所,机械的设备让他们眼花缭乱,无数小光点一闪一闪着,所有机器都在运作着,昏暗中,一台投影显示器上密密麻麻都是各个场所的监控图像,有商场外的大门,还有地下二层的空间……这一切都被放大得清清楚楚。 监控前的一把靠背椅慢慢转了过来,一个令他们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 “欢迎欢迎,我的客人们。” ——那是一张惨败诡异的脸,两道弯弯的月牙眼睛下,是一张划到两边耳根处的笑容。 再次见到这张脸,专案组成员不禁打了一个大大的哆嗦。 面具下的脸可以冒充,但声音是骗不了人的。 一年前当着他们面死掉的男人,现在正坐在靠椅上,对他们发出渗人的笑声。 专案组掏出枪,对准面具男,面具男忙摆摆手,轻松地说道:“警官,别那么紧张,咱们坐下来聊聊嘛,其实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 “还有这边这两位,多谢带路。”面具男面向对北原和秦凡,藏在弯弯的眼睛背后的眸子,却只盯着秦凡一人,他又说道:“我的下属,明明可以直接逃走,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呢?你明知道再来这里就不可能活着出去。” 他眯了眯眼:“你的小情人,还有那不满十岁的小宝贝,她们可是会伤心的……” “你不准动他们,泄露组织的人是我一个,有什么惩罚冲着我来就好。”秦凡冷硬地说。 “哈哈。”面具男拍着手,“这么爱逞英雄,别急,一会儿给你机会,但是现在还是要让你安静一会儿……领路的角色该退场了,接下来是主角的戏份了。”他露出奇异的微笑。 话音未落,秦凡就像被电击一样,头快速摇晃,下一秒已经两眼翻白向后仰倒,昏了过去,一只手接住秦凡后颈,慢慢将他放倒在地。 幽暗中,一个少年不知何时站在北原身边,他提着秦凡的后衣领拖到旁边的实验机器前,又走到面具男旁边。 “ra……ainle?”北原愣了一下,脱口道:“你到这里干什么?快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里?他又不是你的孩子,怎么跟要回自己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啊,北原修博士。” 面具男笑道,他左手撑在眉稍边,好像他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又毛毛地发出几声笑。 可是……北原看着少年,少年的眼神就像看一个低等生物般,满是陌生和冷淡。 他这时突然醒悟过来,这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冰冷程序代码啊,我为什么会认为他就会跟我回去呢? 专案组看见少年,有些意外,特别是许英、晓俊和许巍等见过他的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他们不禁想道,既然他在这里,那南宫小路会不会也在这里?这个叫北原修的人好像也认识他……情况有点复杂。 这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说了,北原博士。”面具男懒洋洋地继续道,“rainle到我这里来,是他自己的意愿,除非他想走,不然谁也无法强迫他。” “rainle说了,他要跟我合作。”面具男最后慢慢地吐出一句。 “那你就是制造这一连串代码杀人事件的主谋了?”许英问。 面具男夸张地大幅度摆手,像演话剧似的:“no~no~no,我怎么会是主谋呢?”他语调阴阳怪气,“我只是个小头目罢了,喜欢一些刺激和干一些能让我兴奋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他顿了一下:“啊,不对不对,跑题了,我邀请你们来这的目的是想让你们跟我合作,一起来研究这个伟大的项目。” “……什么项目?”许英沉声道。 面具男诡异地低语:“如果说rainlechen代码可以衍生成实体化,那么本来就是人类的体内,可不可以加进电脑数据呢?” “你是说把人变成非人类?”许巍问他。 “没错!这就是我现在在研究的东西。”他兴奋着,“我跟组织的人可不一样,把人的器官融入到电脑数据中做出来的rainle太白痴了,没有思想,没有人的情绪,简直就是失败品!所以我要做属于我自己的rainle!超过世间一切的最强‘数据人’!” 说着说着,他突然又沮丧起来:“但是,目前的实验却卡在一个点上,虽然我现在拥有完整的rainlechen代码,但是再怎么变通也脱离不了代码的受限性,衍生出来的东西没办法我自思考,如果我不操作,它们就会停止行动,甚至融入进去的新鲜人体会中途脱落。” “什么?一年前发生的一系列离奇传闻都是你干的?”晓俊忍着火气问道。 “那,那个人头难道……”何娟想到一年前嫌犯抱着一颗掉落的头颅在跑的事件,她感到一阵干呕。 “那只是我的实验初期阶段,现在我打算做一个不受我操控、具有自我意识和喜怒哀乐的rainle,就像初代rainle一样……不,比初代还要具有人类感情的rainle!”面具男激动地说道。 “你这个疯子……你这样做,杀害了多少人,多少无辜的小孩成为你实验的牺牲品!你……”付天兆握着拳头,几乎要掐出血。 “任何实验总会有牺牲,但是得出的成果价值是不可估量的,只不过这实验品换作人类自己就不允许了吗?”面具男诡秘地一笑,带着点讥讽,“多少年来人类做过的实验里,不知道有多少小白鼠、青蛙、蛇,各种动物成为了牺牲品,它们就不无辜了么?” 他十指交叠在下巴上,低低地道:“我只不过把这牺牲品换成人类罢了,这有什么区别吗?警官先生。” 好像说的有道理……几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这是诡辩!”黄彦见军心动摇,赶紧发挥老将的威力,冲着面具男道:“不管怎样,你杀了人是事实,我们要逮捕你。” “慢着。”面具男突然道,他从靠椅上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拿下了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的英国人面容,英国男人对着几人开口:“为了表现我的诚意,我就以真面目示人吧。” “之前的晓俊你是怎么假扮的?”何娟看到他的脸,不可思议地发问。 英国男人仍然笑着:“我只是借了张假皮而已,不足为奇。” 何娟突然想象着他的假皮会不会是真人的皮,结合他做的那种变态实验……一想到这,她有点恶心,赶紧闭嘴不敢再细问。 英国男人果然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继续刚才的话:“在逮捕我之前,请务必跟我合作研究一个密码,警官们。” “我们凭什么必须跟你合作?”许英问,他感觉有点可笑,这个男人好像根本没察觉自己即将被捕似的,悠然自得的样子。 “你们没得选择。”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那个少年——rainle开口了。 对了,他们差点忘了这个少年徒手将秦凡电晕,他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如果是智能ai,至少有一个看得见的电源键可以趁其不备关闭电源,但这是数据拟人体,没有线路和电源,甚至没有实体,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这就是英国男人有恃无恐的原因。 rainle会杀了他们吗? 晓俊心里五味交杂,对他来说,rainle救过他一命,而且rainle还有着另一半,南宫小路。 那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和这个冷漠的机器简直像是两个人…… 英国男人打断他的思绪,说道:“所以说嘛,如果不好好听话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哦,北原博士还有许巍博士,这个密码就拜托你们咯?” 沉默了半晌,两人同意了,他们不得不同意。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因为这个英国男人就是个神经病,一会儿阴一会儿晴,指不定下一刻就突然间决定杀了他们。两个电脑专家只能聚精会神地在电子屏幕前操作着键盘,一层层破解这个奇怪又复杂的密码。 这个密码设置得眼花缭乱,一道锁里还有一道,环环相扣,最后快解开时,居然里面还有陷阱密码,搞得两位顶尖专家也绞尽脑汁,重复攻破了几十遍,却才堪堪解开两道锁,后面还有十几道锁待破解。 就在他们两人忙着解密之际,英国男人重新坐回靠椅上,悠闲地转着椅座,对着其余几人开口道:“这会儿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看到几人一片沉默,他笑着:“别紧张,都说了等密码破解开我就跟着你们去警局,我不会反悔的,反正到时候你们把我一拷,我就不能反抗了嘛。” “你舍得你没做完的实验?”许英问。 “嘿嘿,要是不相信,你们大可在这里点火,地上的汽油会把这里烧得一干二净,我可没威胁你们哦,你看,我身上根本没有打火机或者火柴啥的。”他把自己衣兜裤兜全翻过来。 这下几人正懵了,这人脑子果然不正常?他一会儿说要做世界第一实验体,一会儿又要同归于尽? 难不成他还有后招? “那个密码又是什么?”许英警觉地问他。 “嘿嘿,您不会怀疑我使诈吧?”他一笑,“绝对没有骗你们,那个密码跟我的实验没什么关系,真的,你要相信我。”男人一脸真诚的无辜样。 好吧,就算要使诈他也没办法,那个少年就站在旁边,像个定时炸弹。 “那你就说说你的故事吧。”他最后妥协道。目前他们只能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英国男人轻咳一声,深邃的蓝眼睛慢慢低下,开始用一种奇特的幽深语调讲起他的故事。 . 秦凡在头痛中朦朦胧胧地睁开眼,靠着实验台桌角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无意间碰到冰凉的液体,他悄悄转动身子,顺着滴下的不明液体向上看去,实验台上一只手映入他的第一眼,再慢慢抬高脖子,他终于看清全景—— 那是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少年体型的人正静静躺在白色金属的实验台上,整个头部被一个白色金属头盔盖住,头盔的尖端连着密密麻麻的电线,一直顺着墙壁连接到不远处明亮的地方,那里是正在破解密码的北原修和许巍…… 这里还有个人!莫非他就是警察要找的失踪小孩? 一瞬间,他脑子里冒出无数个不好的念头,直觉告诉他应该立即大喊他们终止破解密码,可是当他张大嘴想发声时,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被撕裂一般痛,发声带消了音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接着他瞥见站在不远处的rainle突然转过头盯着自己。 ……原来如此,他被控制住了。 可是rainle,你为什么要站在对你发出追捕令的敌人那边? 秦凡绝望地半躺在实验台边,身体绵软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不知情的人被那个英国男人操纵着。 而在另一边,男人的故事正在缓缓道来: 很久以前,那时还处于旧世纪,在一个国家的小村庄里,一个木匠的家里贫困潦倒,木匠的老婆跟人跑了,他一个人带着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那时候木工活在树林稀疏的平原上不好做,老木匠的腿脚有着隐疾,没办法步行出村外,再加上他年龄已大,那双手不再灵活,做木工时颤颤巍巍,有时候半个月才能接到一次活儿,但收入微薄,对一大两小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大儿子长到十五岁的时候,老木匠带着他学家传的木工手艺,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大儿子的手艺活比起老木匠已经没有力气的双手要更加精细小巧,他天天在家里把储存的木头全部做成各种工艺品,茶壶、书柜、烟壶……凡是能做的他几乎都做了个遍,渐渐地,找上门的村里领居开始造访他们家,来买大儿子做的工艺品,老木匠家里总算添了一层生的气息,以往那徘徊在死亡边缘的阴郁终于散去不少,一家人脸上也总算有了笑意。 在这段时间里,大儿子开始接替养活一家三口的重任,有时因为要赶工不得不出村寻找可用的木材,村子离山里远,因此他常常一连几天不回家,留下做活换来的钱让剩下两人换食物。 这样的生活一晃就过去一年多,老木匠一家也总算从困境中爬了出来,家里渐渐地多了些米和肉,原本营养不良、像缕青烟的小儿子开始长起身体,没多久就差不多跟大儿子一样高了。 但阴霾似乎不愿离去它多年的宿主,又一次将悲剧笼罩在这家人头上。 大儿子一周前进城卖工艺品,此后杳无音讯。老木匠问遍村子里常出门的年轻人大儿子的下落,但都没有结果。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两年,三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木匠家里的储备粮逐渐变空,到最后只剩下一点点粮食,噩梦般的贫苦生活又将降临。 老木匠年龄越来越大,他已经做不了木工活,也不会种庄稼,于是他一瘸一拐地离开村子,带着小儿子进县城去乞讨,他们白天蹲在人流涌动的集市里端着碗,伸手向那些生意人讨要一星半点钱子儿,晚上躲进桥底,卷着破布睡觉。 老木匠已经变成老乞丐,老乞丐带着小乞丐,一天天混迹在底层人员的边缘处,被官兵追打,被成群结队的乞丐们占领地盘,风餐露宿的日子使得老乞丐本就患病的身子更加虚弱,有一天晚上,他躺在垃圾堆旁的废弃柴房里再也站不起来了,他患有风湿的膝盖骨被摧残得彻底坏掉。又过了不久,他感到呼吸逐渐困难,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最后他拉着小儿子的手,睁圆了双眼,眼珠子几欲迸裂。他说:“你一定要找到你的哥哥,他一定在这个国家的某个地方……” 说完,老乞丐咽了气,终于解脱了。 小儿子恨老乞丐,更恨哥哥。在他幼小的思维里,他的爸爸——老乞丐是个没用、只会靠着别人生活的废物,他的哥哥身强力壮,却抛下他们一人走了,害的他们只能上街乞讨度日,他的一切梦想都变成泡影。 他还太小,做童工笨手笨脚的,瘦弱如麻杆的身躯让许多老板露出嫌弃的表情,他找了好长时间才终于被一家工艺商人接纳,他长这么大看得最多的就是用木头做工艺品,他看得多了,自然容易上手,他没日没夜地学习,精益求精,做出的工艺品让老板称奇,十几年后,生意越做越大,最后惊动了王宫。 京都上派人来接他入宫担任御用木匠,他头一次看到衣着如此华丽、头上带着高高黑帽的人们,驱着高大的马车,几面轿子上缀着珊瑚珠帘,帘角掀开一道缝,一双明媚的眼睛闪着金粉,悄悄地观望这个有着鬼斧神工的手艺人长什么样,那一瞬间,少年也看见了帘下的惊世容颜。 他已经蜕变成翩翩少年郎,年轻的悸动使他移不开视线,就这么一眼对上,他就已经深陷其中。 那是一副多么美丽的容貌!他心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逐渐把他飘飘荡荡一路牵引进宫廷里去。 他成了御用木匠,用着上好的木材雕刻工艺品,手艺愈发精纯,他的声誉也越传越响,薪水越来越高,他成为了人们心中的那个传奇木匠。 可他一日比一日憔悴,他总惦记着入京前那惊鸿一瞥,恍若仙子落入凡间。 正当他思愁唏嘘之际,宫殿外的长廊上一个身影撞进他的眼里,那高大的身形,戴着高高的官帽,一袭乌黑长袍的年轻男子。他仔细一辨认,不正是他那失踪了整整三年的大哥吗! 他心中如同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自己正站在掀起巨浪的海面上,一阵阵浪潮伴随着嘶吼声扑向他,生生咬出血肉,鲜血正渗出心脏,一滴一滴地溅在他站立的大理石地面上。 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穿着华丽的男子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对,那个男子原本恬静淡然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蜡白,一阵青一阵红,五颜六色。他静静地看着他大哥的表情,突然间爆发出一串长长的大笑,笑得殿旁的护卫一身鸡皮疙瘩,而长廊上的人在他疯子一般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老乞丐临终前的预言是真的,他的哥哥果真没有死,是的,他没有死,他早就入了京城,当了朝廷的官。 他心中那无边的恨意再次翻涌而上,一汪黑色的潮水扩大至整个胸腔,他只感到一阵阵的疼痛化作热流,烧得脸颊火辣辣的。 他的学徒出来找他时,吓得忙开口:“您嘴里怎么流血了?受伤了吗?”他一抹嘴角,真的有血渗出,他竟在不知不觉间咬破了嘴唇。 学徒看他没事的样子,也不再问什么,这时他问道:“刚刚走过去的那位贵人是谁?” “师傅是说长廊上刚走的人吗?”学徒答道,“他是将军府的儿子北条大人,说起来,师傅入宫时间也不久,您还没听说过北条大人要入赘驸马的事吧?” 他反应慢了一拍,半天才愣愣地问:“北条大人?将军府的儿子?” “是啊,听说他们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到时候又会是一场盛宴。”学徒说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脸上露出憧憬的表情。 他像幽灵一样虚飘飘地在皇宫里晃荡,无意识地飘到了公主府,他抬头一看牌匾,才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他差点就要抬起脚闯入别人家里,最后还是没有胆量进去。他侥幸地想,万一他眼花看错了呢?万一那个姓北条的贵族男子只是相貌相似呢? 不不,他又立马否定,如果真的是他看错了,那为什么那个人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会惊慌失措?除非他认识自己,并且害怕看见自己。 可是,会不会他的仇恨太深,产生了幻觉,才将大哥看见自己的愧疚加注在陌生人身上?他像个精神错乱的人,在公主府前来回摇头,自言自语,直到门口的护卫将这个奇怪的人赶走。 他慢吞吞走回自己的木头房里,坐在稻草堆上,开始进入漫长的沉思。 刚开始猛地见到大哥那张熟悉的脸时,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只有着压抑不住的惊讶,接着转为了然、自嘲,最后变成呼啸如飓风般的恨意,他就像颗摇摇欲坠的稻草,差点支撑不住倒下。 而此刻,那胸中怒吼的狂躁已经平息,熊熊烈火已经沉淀,他开始冷静地计划着如何进入公主府。 他借着帮北条将军雕刻新的圆木柱为由,进到公主府内拿上好的木材,坐在会客厅的是北条将军和他的“儿子”。 北条大人看见他进来,忙把视线别过去,好像生怕他看见自己的脸,他心里冷笑,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对北条将军行礼道:“小人收下这些木材,谢过将军。” 他又道:“要重刻公主府内的圆柱,必须得有参照物,小人斗胆请将军让我暂留在府上,以便雕刻。” 将军不疑有他,他当晚就搬进公主府内。夜色正浓,他待在客房里拿着刻刀一边雕着手中的木块,一边倚在窗边,目光炯炯地盯着树下相拥的两人。 他看着这对有情人,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微笑。 夜半三更,他从客房走进大厅,侧耳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他忙躲在门后往外望,就看见白天衣冠楚楚的北条大人披散着头发,只披了件外衣单薄地在树丛里翻着什么。 他冷不丁地从北条身后开口:“你好啊,哥哥。” 北条脚下一滑,一头扎进泥土里,纯白的长衣浸湿,乌黑的泥水粘腻地沾在木屐鞋上。北条回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冰冷地对自己笑着。 “你……”北条结巴着站起身,全然不顾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好半天颤抖的嘴唇才恢复一些机能,干巴巴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抛下你跟父亲。” “父亲死了。”他接话。 “你说什么?”北条瞪大眼睛,接着他像失了魂一样,垮了两肩,眼中漾出雾气。下一秒北条被一把拽住衣领,然后他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高高飞起,又如薄纸一样轻飘飘掉在地面。 他将自己大哥一把摔了出去,走到北条身前,眼中的怒火喷射而出,他强压着声音:“怎么,为什么你反而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当初背叛我们的人不是你吗?是你抛弃我们到京城做了将军的亲儿子,还和天朝公主结婚……哥哥,哥哥……你真……你真……” 他气到说不出来话,他感觉再说下去自己的胸腔得爆炸。而被说的人却两眼无神,似乎还没从刚刚那句“父亲死了”的话中缓过劲来,迷迷蒙蒙地看着他。 “啧。”他看着北条这副样子,心中的恼火又一次点燃,他重新捞起北条,泄愤般又是一摔,北条就像失去生机的布偶一样任他发泄,没有一点反抗。 “你给我说话!到底是为什么!”他的心脏像被撕扯一般,他低吼着对北条说道,一遍又一遍地摇晃着这个丢了魂似的人,“你到底是怎么进入朝廷的?怎么变成北条家儿子的?怎么跟公主定下婚约的?你说啊,你给我说话!混蛋!” 失去神采的人慢腾腾地移动着眼珠,终于聚焦在面前的弟弟身上,声音变得哽咽:“不,不是……我本来想变得更好,然后接你们到京城来……可是,可是……” 北条那双蓄满水气的眼睛透过晶莹的泪珠,无助地望着弟弟:“父亲他……是怎么死的?” “哈!怎么死的……”弟弟气极反笑,“活活饿死的,我们上城里乞讨,几天才能换来一个馍,食物不够两个人分,他自己扛着饿硬生生撑过了好几个月,最后还是没躲过旧疾复发,就这么死了……临死前他还指望着你这个大哥回来,不过他死也没想到哥哥已经入朝为官几载光阴,现在马上要飞上枝头了,哪里还记得他有个病入膏盲的父亲和弟弟呢?” 他的声音渐轻渐冷,到最后如一柄冰刃穿心而过,直直刺痛了北条的心。 北条突然暴起,额角的青筋凸显,他愤怒地对着弟弟开口:“你明知道父亲身患隐疾,稍走一点路就会复发,当时为什么不拦着他出村?为什么还要由着他乱来?” “那要我们在村子里等死吗?!”弟弟一声怒吼,“你都几年不管我们死活,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出去可能会死一个,但是不出去两个人都得死!” “咯拉——”阁楼的窗户被推开,一位少女披散着长发,用纱巾半遮着面好奇地望着下方,似乎想看看是谁在争吵,她美眸流转,即使隔着纱也遮不住那倾世美貌,两人被吸引了注意,同时仰头看去。 惊鸿一瞥,未启齿心先乱。那双流光似水的眸子干净明媚,震的他心口乱撞。 阁楼内传来女声:“公主,您怎么能打开窗户?快关上!”随着阁楼上窗户重新闭合,草丛旁的两人沉默着。 突然地,弟弟“咯咯咯”低笑起来,夜色中像一只鬼魅,苍白的脸上是锐利到发光的眼睛,接着他轻幽幽地道:“我想明白了,我知道我该干什么了。” “你要干什么?”哥哥看着他明显不对劲的样子,心里有些慌。 弟弟背过身,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恍如地狱深处飘来的幽冷声音。 “那个公主,是北条大人的未婚妻,对吧?” 他不再叫“哥哥”,而是用陌生的称呼。 “不管你想干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们,我有我的苦衷,你不要在心中装着仇恨,不然这样迟早会毁了你。”哥哥最后发自肺腑地说道。 他甚至懒得跟北条争吵,自顾自地离开。 , 几年过去,公主出嫁的那一天如期而至,一大早就例行游街,京城上下平民热热闹闹地挤在街头看着随嫁的一干人等缓缓走过,丝竹管弦乐不绝于耳,趁着街游耍乐的,跳舞的,一派奢靡气息。 当晚,北条家独子便入赘公主府,树杈上缀满了许许多多红布条,而驻足在树底的年轻男人正一脸笑着将手中写下祝愿的红布条挂在高高的枝头,看着它随风摇曳。 北条正式搬入公主府,不到一年,公主便怀了胎,诞下一名男婴。 “恭喜公主殿下。”一位身穿官服的年轻男子温柔地对公主说,他坐在她对面,将晾温的汤药舀起一勺,递到公主嘴边。 “啊呀,大人您真是的,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好。”公主推脱着,却含住了男子递来的汤勺。 北条刚走进房间,就看见两人言笑晏晏,不禁略带讶异,什么时候他们关系这么好了? 之后又是一阵春去秋来,公主的男婴长大了,已经到了可以挥舞刀柄的年纪,时常拿着弓箭随着他的父亲远行,狩猎多日才返回家里。 “很寂寞吧?府里又只剩下你一人。”他靠着她坐下,陪她一起看着远处的樱花,花瓣纷扬。 “不是有你经常来看我吗?”公主的容貌还是一如初见,让他心头一窒。他缓慢地扶上她的腰肢,她猛地一颤,面色瞬间潮红,双手局促地抓着自己的樱花色和服衣角。 男子轻轻地诱惑:“小心受凉,要不要进屋去?” . 北风呼啸,雪片卷在空中渐渐凋零,犹如颂着凄婉的哀歌,要把不幸降临在人间。 北条刚从外面回到家,身上沾满了雪,他抖着斗篷,钻进温暖的内室,正准备推开妻子的门,却听见里面一男一女两种笑声交织着,震动着他的耳膜。 他推开一道缝,就看见年轻的男子与她深情接吻。北条“呼”地一声推开门,房内的妻子面色青白地看向自己,北条气血上涌,一拳砸向一旁的男人,男人瞬间流出鼻血,却对他露出讥讽的笑,尤为刺眼。 北条喘着粗气,指着门外:“你走,不要再来这里!” 此后,北条与妻子不再同房,直到有一天,妻子再次怀孕了。“这不是你的孩子。”她直视着北条,镇静地开口。 北条如雷击一般,麻木地盯着她的肚子,隔了好一会儿,他顺手抄起桌子上一把刀,朝门外走去。 “你不要伤害他!”她使劲拽住北条,两眼泪光闪烁,“求求你,留他一命吧……” “好,我不杀他,但是你要敢把孩子生出来,我就掐死孩子!” 北条气恼地冲出家门,到酒馆喝着闷酒,远远地,他仿佛看见自己弟弟靠在墙角,正朝着他露出一个微笑——如恶魔般残忍的微笑。 『怎么样?你痛苦吗?』弟弟对他做出无声的口型。 『要不你就杀了孩子,要不你就杀了我。』 『可是你太软弱,没办法对自己亲兄弟动刀子。』 他恍惚间听见恶魔的声音,低低浅浅,渗入心底。 『这就是我对你,最好的报复。』 “啊啊啊啊——”北条猛地大吼着,冲向那片阴影中,揪住弟弟的衣领,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声,一拳又一拳地打在对方身上,直到筋疲力尽,他才软软地瘫倒在地。 他蹲下身,贴在哥哥耳边轻柔地说道:“告诉你,我一定会让那个孩子出生,并且成为我最强的兵器,我要毁了你,毁了公主,让你们跟父亲永远待在一起。” 男人笑得几乎扭曲,他重新站起身,慢慢消失在北条的视野里。 果然没过几天,妻子消失了,她带着十几岁的孩子,和未出世的婴儿永远地离开了皇城,公主府内只有一个喝得伶仃大醉、满脸胡茬的男人,男人凌乱的长发散在脸上,像一只活鬼,就连仆人也不想靠近他。 北条感到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没有了,妻子和孩子的离开也摧毁了他最后一丝温暖,他 孑然一身,没有了牵挂。 身后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北条头也懒得回,话也懒得说,就当作没听见,又一杯酒灌入喉咙,烧得他不停咳嗽。身后的脚步声停止在北条背后,那个男人手中握着的刀尖明晃晃的,北条侧头一看,觉得和酒杯中的倒影一样明亮,不由地“嘿嘿”笑起来。 身后的声音响起:“我已经报复够了,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那个声音隐忍地、充满急切:“那些年里,为什么不传消息给我跟父亲?” 北条木木地:“现在再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你不是说你有苦衷吗!”他情绪猛然失控,大声吼着,“哪怕你解释一句也好,我只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北条空洞的眼神转向他,安静地说:“十几年前,就在这里,我想跟你解释,可是你有给我机会吗?我如果告诉你,我本来想进京后得到那个传闻藏在公主府内的宝藏,然后费尽努力让刚刚丧子的北条将军认下我,只要有朝一日入赘公主府我就可以得到那个宝藏,再传消息接你们共享富贵,你会相信吗。” 他拿着刀的手开始颤抖,声音失控:“……你,你骗我,你只是在给自己贪图享乐找个借口!要不然为什么那些年不传个信让我们安心呢?” “……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不能跟本来的亲人有任何联系,不然偷梁换柱迟早被发现。” “我留给家里的粮食,明明可以拿一部分出去倒卖,但是怎么会不够呢?” ——那是因为……粮食太多,他们没有及时去卖,大部分已经坏掉,剩下的部分越变越少,自然就不够吃了。 “为什么会被逼到乞讨的地步?明明柴火下存放着许多我留下的木雕,只要卖出去就可以赚不少钱。” ——那是因为,他们整天靠着存粮度日,谁都没有想到出去扎过稻草,自然也不会去翻看稻草堆下的东西。 “叮当”一声,他手中的武士刀摔在木地板上,无声地抱住头,眼珠在眼眶里无规律地颤动着,他、他一直以来恨着父亲,恨着大哥,但其实他只是一直在给自己虚构出一种仇恨,那种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的厌恶,将其加注在其他人身上,这样……这样自己就能继续活下去,他……他可以靠着恨别人作为动力…… “你真是个废物啊。”北条看着他,“我早就跟你说过,仇恨会毁了你,你以为现在谁更像个鬼?你以为谁更悲惨?” “事到如今,谁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噗!”尖刀斜斜砍过,鲜血四处飞溅,他喘息着,还保持着挥刀后的姿势,双目涣散地看着前方,哥哥倒在血泊中,嘴角仍然挂着嘲讽的笑。他终于崩溃地大叫起来,犹如山洪爆发,刺破云霄。府中的仆人被惊动,纷纷赶到现场,但他们只是愣愣地看着满是血点的房间,却空无一人。 他背着哥哥的尸体逃出公主府,沿着小路远离了皇城。到底是哥哥说的是事实,还是为了逃避才撒下的谎言?到底是哪一种?还是说到底哪一种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不过这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哥哥死了,真相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只是,终于把罪恶归结到父亲身上,归结到哥哥身上,甚至于公主身上罢了,把所有的仇恨随着这些人的死,渐渐湮灭,他才能心安理得地活着。 “可是,最后他真的不再恨了吗?”实验室里,那个低着头讲故事的人喃喃自语,那双眼睛闪过一瞬的茫然,又快速消逝,“还是说,他到最后都怀着恨,只不过这恨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随着英国男人讲完了故事,实验室里变得出奇安静,从故事中回到现实里,许英等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英国男人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这难道有什么关联吗? 男人这时看着自己的腕表,没头没尾地自语:“时间到了。” 许英等人还未反应过来,隔壁的电子屏传来机械音:“密码破译完成。” “哈哈哈哈!我成功了!”男人突然大叫道,他站起身冲向电子屏前,查看破译后的内容,而他的表情逐渐凝固,最后变成震惊。“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是一片空白?为什么没有任何东西?”他踉踉跄跄地倒退着,像一只木偶,四肢僵硬,嘴里无意识地喃喃。 “难道我还是输给他了?不不,不!”他发疯似的抱住电子屏,像是要掐死一个人,他双眼通红,状似厉鬼。许英他们互相使眼色,所有人心领神会,付天兆跟晓俊迅速扳倒英国男人的双肩,利落地反扣他双手,“咔”地拷上手铐,其余几人举起手枪对准他。 突然间的形势反转,让英国男人足足愣了几秒,接着他大喊道:“rainle!快帮我!” 糟了!许英等人这才想起少年的存在,刚刚他一直默默退到暗处,再加上男人说的故事,导致他们完全忘了还有一个强大的威胁! 但出乎在场所有人预料的是,少年从黑暗中走到一台仪器前,按下了一个按钮,身后的电子门缓缓打开,门外的通道尽头的墙面跟着移动起来。 所有出口都开放了?专案组几人没料到情节如此发展,一时间竟忘了要出去。被押扣住的英国男人狂怒地吼着:“rainle,你居然背叛我!你忘了我们的交易吗?没有我,你别想得到破译密码,哈哈……解出来的数据是空白的,你现在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我至少完成了我的作品……嘿嘿嘿,赢的人还是我!” 男人神经质地笑着,就在所有人毫无防备之际,拷在背后的手悄悄扳动实验台边一个拉闸,顿时整个实验室被红色警报灯光笼罩,伴随着一声声急促的电子鸣叫,大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大字:自毁警告,倒计时——29、28、27、26…… ……19、18、17…… 许英二话不说一挥手,专案组等人押着英国男人冲向实验基地外的通道。“秦凡还在里面!”何娟突然叫道,她返回去将秦凡一只手拉在肩上扶着站起,眼角扫过这个实验台,正好瞥见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躺在台上,头上带着金属仪器,她心脏“突突”地跳着,不可思议地怔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对着出口处的大家喊道:“这还有个人!快过来帮忙救出去!” 黄彦跑回实验台前,看见上面躺着的人也是震惊了一下,但他立刻打起精神伸手去摘那个金属仪器,但上面卡的很死,他用尽力气也移不开一点。难道这要按下某个开关才能打开?他头顶滴下豆大的汗珠,仔细摸索着仪器各个部位,却始终找不到开关在哪,这时倒计时已经进入个位数,机械的电子音敲击着每个人心脏—— 10、9、8、7…… “来不及了!快走!”许英站在门口大喊,何娟拖着秦凡和黄彦奔向出口,却在踏入门口的一刹那被台阶绊了一跤,秦凡从她肩头滑落,待她重新爬起来时,黄彦拽着她拼命往外奔跑,她只顾得上回头看了一眼倒在通道口的秦凡。 5……4…… “哈哈,rainle,你去死吧!”英国男人疯子般地对着实验室叫着。 3……2……1…… “嘭!!!” 一声巨响由里而外,喷涌而出,商场地下二层一朵黑色的蘑菇云从底下扩散开来,无数人的尖叫声吞没在巨大的轰鸣中,炸开的碎片射向街上行驶的车辆上,车玻璃割破行人的身体,跑得慢的全部成为无辜的牺牲者。 原本青碧色的天空中弥漫着黑气,久久未能散去。放眼望去,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此时却变成一堆焦炭。 第十三章 从焦炭里爬出几个“黑人”,浑身烧焦的味道,像是从煤堆里滚出来一样,辨不出谁是谁。死里逃生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重重盱出一口气,等到恢复平静后,他们又露出一丝忧伤。等到出来的时候,却少了一个人…… 何娟忙开口:“那里还有个孩子,我亲眼看见的,他的脸被遮住,但那是不是就是……” “不能确定,但极有可能,不管怎么说,他都已经……”许英说不下去。 沉默了一阵,晓俊说:“还有rainle也没出来,不知道他会不会被炸毁。” “是啊。”许英涩涩地。商场被炸烂,余温还没过,他们此时也没办法重新进去查看,只能猜测着。 不一会儿,消防车陆续赶来,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熄灭了火势。专案组的人心情沉重地返回局里,北原和英国男人分别关押,由专案组成员单独审问。 “交代一下你叫什么吧。”晓俊坐在英国男人对面,一只手转着笔。 “我随便编出一个名字你会相信吗?”男人说。 “你对实验室那个孩子做了什么?”他又问。 “如你所见,我只是破译了一个密码。”男人摊手。 晓俊换了个问题:“一年前,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时我不是服毒自尽了吗?你们也都验过了,死得透透的。” “你是想说你有不死之身?”晓俊饶有兴趣地开着玩笑。 男人阴恻恻地看着晓俊,贴近桌面,神秘兮兮地说道:“没错,我拥有起死回生的魔法。” 审讯室寂静了片刻,晓俊开口:“我看你有变成神经病的魔法。” 男人笑了:“别这么说,其实你跟我是一类人。” “我跟你?”晓俊指着自己,“怎么可能,我不是个拿人命开玩笑的疯子。” “那是你不了解你自己。”他幽深的目光如一个黑洞,牢牢定在晓俊脸上。 他感到十分不自在,那黑洞似乎要把他吸走,他的思想仿佛要被捏住,动弹不得。 审讯犯人时,最怕的其实是审问的人反而被带跑节奏,但一般是不会出现那种状况的,除非犯人自身没有罪恶感,和超乎寻常的心理素质,内心冷静得可怕。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伪装成你的脸吗?”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因为我想让你从监控录像中转换成第三视角,看清你自己的真面目。” 这个男人没有给晓俊一丝逃避的机会,他像一只等待时机的毒蛇,躲在草丛中伺机而动。 “说实话,当卧底的时候,和罪犯们混在一起其实你很放松吧?像回到家一样,毫无纪律,毫无底线,把人性践踏到最底层,那种感觉是不是很爽? “干了特勤十多年立下不少功劳,却依旧在这个位置上徘徊不前,其实有一部分是你自己不想离开吧? 男人拿捏着晓俊的思想,逐步把控他的敏感点。 “你不想承认很正常,毕竟你们总是用各种条条框框困住自己,把自己催眠成一个人民心中的英雄,束缚着道德感和荣誉感……却把心底里那个真实的自己残忍地肢解了,你不愿意听那个真实的声音,它在呐喊,在你心里面哭泣着。 “那是你在逃避的东西,你听听看,你内心最深处的声音。 “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猎物再怎么戒备防范,那坚硬的外壳总会有一瞬间露出裂纹,然后就会如陶罐一般分崩离析。 “我来告诉你。”他眼神沉沉地,像飘着无数飘渺的泡沫,起起浮浮,锁住他的猎物,“你喜欢当卧底,喜欢那种没有任何束缚的感觉,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那种刺激,那种疯狂,那种毒辣……是你穿着警服坐在办公室里体会得到的么? ……你不是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悄无声息地暗暗吐出毒芯:“你想……解放内心的自己吗?” 男人面前的人身体逐渐颤抖起来,仿佛他的灵魂被掏出,心底的黑暗面被赤裸裸地展示给自己看,他对面坐着的不是被审讯者,而是变成了他自己——另一个黑暗的自己。 他的最后一道心里防线被击垮。 那个黑暗的自己正邪恶地露出笑,声音温柔地对他说: “你,终于肯正视我了。” “来吧,亲爱的同类,让他们把监听器关掉,我们单独聊聊天。”另一个自己又切换成英国男人的脸,缓缓诱导着。 从审讯室走出,迎面而来的是一头雾水的许队,他逮着晓俊就问:“怎么样了?怎么谈了这么久,刚刚为什么要关掉监听?” 许英仔细地观察着晓俊的神色,生怕在他们不知道的室内会发生什么意外,但同时也纳闷英国男人到底跟他单独谈了些什么。 晓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抬起头对许英说:“我知道南宫小路的下落了。” “啊?”他的话太突然,许英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晓俊皱眉思索道:“那个男人交代了那个组织的总部在英国,属于军方研究所,但是奇怪的点就在他们所处的部队并不是现在英国军营里任何一支部队,而且他们所用的编号也很老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支军队用的是二战时期的编号。” “二战时期的军队?”许英也皱起眉,摩擦着下巴上的胡渣,“二战啊……对了,晓俊,一年前我们调查关于民间怪谈的时候不是有过几起国外的案例吗?发生的时间好像是……哎呀,我得赶紧把资料调出来!” “还有关于小路的事……”晓俊话没说完,就被沉浸在激动中的许英打断:“这个之后再说,我们先去跟其他人汇合,小李那边的审问早就也结束了,刚好一次把口供都说了,你先去和他们一起等我!” 困住他们一年多的迷雾终于透出缝隙,许英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抓住那一缕光亮。他的心“砰砰”直跳,两三步跨进资料室,打开封存已久的保险柜,翻找了好一阵,终于他拿起一个文件夹,翻看里面的内容。 果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一段印刷字上:二战时期……德国,纽伦堡。 被人捅了数刀但是死而复生的白衣少年…… 许英的眼中闪过明亮的光芒,他颤抖着手指翻看后面几页。 日本,江户时代,庙会夜里街头惊现死去的幽灵…… 是十几年前天朝公主的驸马! 关于这种怪谈至今只出现过这两例,当时他们还没有深入这些事中,没有人重视,但如今串联起现在发生的一切,居然都有迹可循。死而复生的白衣少年……和他们见到的那个rainle描述一致,这么一想,莫非rainle早一百年前就出现了? 许英拿着文件夹的手筛糠似的抖动着,文件夹险些掉到地上。 那个天朝公主驸马,他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对啊!英国男人给他们讲的故事里不是出现过天朝公主吗?他之前还一直疑惑这个故事背后会不会有什么深意,现在看来似乎是有着联系。 但是疑点还很多。 这时兜里响起一阵音乐,许英掏出手机,原来是专案组成员的来电。 手机里响起许巍的声音:“许队,我到现场跟消防队员核对过了,爆炸后的商场地下室已经变成一堆残渣,没有什么小孩的踪影,如果说被炸死的话至少会留下血肉,可是就连一点点人体组织也找不到。” “……我知道了,先回来吧,我有重要的事要说。”沉寂了一刻,许英打起精神说道。 当晚,专案组成员汇集在一块儿,开始分析整件事的内幕。 “我翻阅一年前的资料,上面说二战时期就已经出现奇怪的传闻,死而复生的白衣少年,我猜极有可能跟rainle有关,说不定就是初代的rainle。”许英说道,“还有日本江户时期也出现过类似的传闻,当时有人看见公主府内死去的驸马像幽灵一样出现,这一切都一定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只是目前掌握的证据还不够,但结合所有发生过的事,这说不定是个巨大的阴谋,而且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李崇旭说道:“根据北原修所说,初代rainle早在19世纪就被制造出来了,和制造者合作的是当时从英国军队分离出来的一支部队,专门研究这项技术,但后来战争爆发,英国便遗弃了这支部队,名义上还属于英方,但这支军队已经没有国家支持,后来他们自己扩大势力,逐渐演变成专门研究rainle的地下组织,一直以来秘密进行着实验。” “北原说这个组织名字叫‘玲’。”他说,“而且初代rainle很早之前就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为了抓住他玲长久以来都在追捕他。为了不被他们抓捕rainle才将自己隐藏起来,用替代人格生活着。” “原来如此。”几人恍然大悟,所以才会有南宫小路的出现。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在上海?”许英问。 李崇旭摇了摇头:“北原修就交代了关于那个组织的事,但没有说全,他说希望警方不要再插手rainle和rainlechen代码的事,之后再怎么问他都不愿意张口。” “为什么?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这个叫北原修的人究竟是什么人?”黄彦费解。 “其实,我知道南宫小路在哪里。”这个时候,晓俊突然开口,引得所有人侧目。只见他接着说道:“只要找到南宫小路,rainle自己就会出现,因为如果南宫小路出现什么危险的话,他也一定会受影响,所以他会自己出现的。” 付天兆眨巴着眼睛,犹豫地开口:“你,你是说……把南宫小路当做人质啊?” “刚才英国男人交代了南宫小路的藏身处,我可以亲自去把她带回来,这样就能引出rainle了。”晓俊说。 “这是个办法啊,那我跟你一起去,万一那个英国男人给你下套怎么办,多个人多个保险。”付天兆对他说。 “不用了,放心吧,那个男人说的是实话。”晓俊对他们一笑,“到了地方我会联系你们。” “那个,晓俊。”何娟叫住他,“把小路带回来后,真的要伤害她吗?”她刚才听他说“如果小路遇到什么危险,那rainle不会坐视不理。”那也就意味着必须要对她做出什么伤害性的事,rainle才会感应到吗? “别担心,不会真的伤到她的,只是稍微让rainle能够感应到的程度。”晓俊知道她担心什么,这么说道,“而且目前知道具体rainlechen代码的详情的只有rainle,除了这么做没有别的办法。” “好,那你快去快回。”许英开口,他对这个常年与危险打交道的特勤很放心,晓俊不会做无把握的事。 晓俊比了个“ok”的手势,拿起摩托车钥匙走了。 许英回头看见付天兆面露犹豫之色,问:“怎么了?” 付天兆忙回过神,发现是许英在叫他,才回道:“啊,也不是……我没怎么。” 许英也不再多问,他还要跟许巍问问爆炸后的现场详细情况,就先让众人散了。走出办公室,何娟赶上前面的付天兆,拍了他一下:“嘿,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 “啊?你怎么知道?”付天兆一回头,愣住了。 何娟笑道:“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接着她语气转为严肃,“你刚刚是不是想阻止他去找南宫小路?” 付天兆看着她,慢慢点了点头。何娟一挑眉:“果然是这样,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也觉得不应该这么做吗?”他像找到同伴似的眼前一亮。 何娟说道:“我觉得吧,先不管他为什么这么相信一个疯子杀人犯的话,如果带回来南宫小路,我们要对她做什么呢?什么样的肉体伤害才能让rainle感应到危险?” “啊……这个……” “毫无疑问,是致命伤害,不能保证rainle能在危险逼近的前一秒出现的话,只能真的刺穿她的心脏,可要是真的刺穿心脏,我们不就是杀了人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付天兆低下头,“晓俊怎么会干这种事呢。” “不会吗。”何娟看着他,“你们刚刚到底有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啊,那么冷血的样子镇定地说出要伤害人的话,我看着都觉得害怕。” 这他倒是没太注意,可能许队他们也没注意吧,只有身为女性的何娟才会这么敏感。 “晓俊不会真的下手的,我了解他。”他言之凿凿地说道。 “唉,但愿吧。”她说完,转身离开,只留下付天兆还在原地一脸的不高兴,她凭什么这么断定?自己的哥们我会不如你清楚?想着这些,他闷闷地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里,两人正在谈话。 许巍说:“爆炸后的残骸里没有发现秦凡的尸体,按理说就算死亡也会有一点痕迹吧,可是现场一点痕迹也没有,而且现在舆论对我们特别不利,像这么大范围的市中心爆炸警方却不能阻止,厅上领导一连打来十几个电话骂人,这次厅长直接说抓住真凶后就不要再深入调查了,不然全部回家反省。” “许队,要不给晓俊说一声,不要再找南宫小路了吧?”许巍问。 “你害怕了?”许英说道。 许巍确实有点怕了,之前刚刚发现rainle时的激情被现实中频繁死人的残酷给震醒了,他现在只想好好活命,如果继续下去,他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 “说实话,确实有点。”他苦笑一下,感觉自己很没用,毕竟他不是刑警,哪里经受得了一会儿死人一会儿死人的。 “那你想退出吗?” 这么说,许英是打算杠到底了。许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谁让我是电脑专家呢,没了我你们可干不过他们。” 许英一笑,拍拍他的肩:“都一天没顾得上吃饭了,走,我们去吃大餐,我请客。” 几天之内,只要一打开电视,几乎所有频道都在报道着市中心商场爆炸事件,由于面积广泛,被说成恐怖分子袭击,大家传来传去,最后演变成国家与国家之间的阴谋,事情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新闻媒体抓住专案组几人不放,整天堆在公安局附近,只要一个专案组成员出现,立刻一窝蜂围上去想要知道真相,最后厅长下达命令不允许媒体介入,这才慢慢消停下来,但是大街小巷仍然在传着,越传越玄乎。 在专案组所有人焦急地等待之中,晓俊像一阵风似的回归,他抱着昏迷不醒的南宫小路走进了局里。 “她就是虚拟人格的实体化?”没见过她的黄彦像观看外星生物一样,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仿佛是想看看皮肤是不是软的。 没在意他的大惊小怪,许英等人将南宫小路平放在沙发上,围成一圈。 “对了,她为什么醒不过来?”何娟问。 “不知道,但跟rainle的长时间活动有关系。之前不是南宫小路长期活动时,他的出现就不稳定吗?现在估计也是一样的状况。”许巍猜测着,众人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怎么办?现在就开始吗?”许英先问着,皱起眉斟酌。 “要,要假装杀她看看吗?”付天兆有点犹豫。 是啊,谁会主动做这样的事,现在再怎么看,面前都说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啊。 “算了,我来吧。”许英说道,不能再拖了,他拿出一把短匕,用刃去刺不一定会致命,这也是他没有用枪的原因。他一刀刺下,鲜血喷出,几人别过眼不忍去看,这场面……好像是在犯罪一样。 刀刃浅浅划进南宫小路的胸口,可是他们期待的目标却没有出现。几人面面相觑:难道他们赌错了?rainle其实不在乎她? “会不会rainle有他不能出现的原因?”许巍皱眉道。 房间的门突然“啪”地一声撞开了,原本监控中的北原修正扶着门框喘着粗气,一面断断续续地说道:“不、不……要,伤害南、南宫小路……”他一路狂奔过来,气都没喘过来,像个垂死的病人一样。 几人被他的突然闯入有些懵,北原扶着腰喘息了一阵,平息了会儿,才开口:“如果南宫小路身体出现伤口,会影响她的大脑波动,加速她的消失。” “消失?”几人张大了嘴。 “一旦南宫小路真正消失,她的本体rainle力量就会全部恢复,到时候他会变成无人可以摧毁的杀人武器!”北原神色肃然,“这是那个人的想要看到的景象,城市被屠戮一空,整个世界会陷入危机。” “这么严重?”付天兆不可思议。 “本来rainlechen代码就不应该存在,rainle更不应该存在,它们总有一天会颠覆人类的世界,甚至奴役人类。”北原表情严肃,“rainle的厉害你们应该见识过吧,那种强大的存在如果拥有自我意识,与人类为敌的话我们都要玩完,趁现在还有机会,就一定要保住牵制他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是保护好南宫小路。”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又是什么身份?我们怎么相信你?”许英问他。 “事到如今隐瞒也没用了,因为你们身边的人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他意有所指地环视了专案组一圈人,接着开口,“我就是当年研究rainlechen代码后人的助手,一直以来保存着代码创造者后人留下来的一个密码,直到初代rainle自己找到我,然后破解密码。” 他面露遗憾:“但以我的设备不足以很快解开密码,这个时候找到我的南宫小路已经出现消失前的症状,所以rainle才自己行动,找到玲的人一起合作破解密码……想必他们也不能独自破解所以才找上你们和我,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新闻上的爆炸事件。” “你说的那个密码又是什么?”许英疑惑,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让rainle宁可和自己的敌人合作也要破解开。 北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个密码藏有破解rainle体内不可逆程序的方法,一旦密码被解开,他体内的不可逆程序就会破解,之后会启动自我销毁,但破解后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许英蹙眉:“……万一,会造成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呢?” “所以我才说要好好保住南宫小路,只要她在一天,就多一天的安全。”北原说完了这些,然后又把视线转向一个人,目光中透着可怕,开口道,“还有,你到底对我的人做了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发现北原瞪着的是晓俊。“你把南宫小路带过来时,对伽美他们做了什么?” 晓俊埋在阴影里的脸抬起,付天兆这才看清好友眼中的神色,他想起何娟对他说过的话,心里猛地一紧。 . 商场爆炸的那天,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洞口里爬出一个浑身漆黑的人,他像是刚从烟囱滚过一圈似的,满头满脸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只见他跌跌撞撞扶着路边垃圾桶逃离了爆炸现场,摸上一辆停在一家门前的摩托车,撬开锁跨了上去,一溜烟消失了。 秦凡早在这个地下实验基地工作时,就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后路,趁着没人时,他每一天都在悄悄打通这个秘密暗道,暗道直接通到附近人家的通风管口,如果遇到危险他就从这条暗道逃生。 没想到这一刻提前了这么多,他开着摩托思绪万千。 现在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还待在北原秘密基地的爱人、孩子,他终于可以脱离组织了,带着北原去找那个人之后这一切都跟他再无关系,什么代码研究,人体实验,都见鬼去吧!他现在可一点都不想再卷进去。他要去把肖肖和玲玲接走,带到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他歇歇停停地一连开了几天,最后终于到了目的地,他把摩托停到树丛里,一路沿着第一次来时的路朝着那个被绿叶从包裹的小屋走去,树叶踩在脚下“嚓嚓”作响,忽然间,他顿住了。 “嚓嚓”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逐渐靠近前方的小屋。他屏住呼吸,慢慢移动到一颗大树后,细听着声响,心中也不免疑惑,到底是谁会知道这个地方?不过也许是不知情的路人呢?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打破了他的幻想,一个年轻的人出现在他眼里,穿着运动休闲装、大学生模样的男人正拨开草丛,钻了进去。 ……那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是在地下实验室里见过的专案组成员,名字好像叫……晓俊吧?可是他为什么会来这儿? 他尾随着晓俊跟进草丛后的空地,看到小屋的门打开,一个手拿着长鞭的少女在跟晓俊交流着什么,他不清楚状况,所以躲得远远地观察着。 但出乎他预料的事发生了,他看见晓俊突然举起抢对准少女的头部,只听见“呯”地一声,少女就如看着这一切的自己一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渐渐失去重心地倒下。 他不及反应过来,紧接着晓俊走进屋内,没一会离开了。他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就连起身冲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的动作都忘了做,足足呆愣了几秒,等他终于过去察看时,那个开枪的人已经不见了,屋里只有两具逐渐冰冷下去的尸体。 他慢慢蹲下身,伸出手想去把女人的身子翻过来看看她的脸,但手指始终伸不下去,隔了几厘米悬在她的发丝上方,像个呆呆的木偶娃娃,凝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死了? 他停止转动的大脑终于冒出两个字,像一股热流迅速传遍他的身体,被迫让他接受现实。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说,这里是安全的吗? 为什么警察会杀人? 他重新开始活跃的大脑充斥着悲愤,想出一个不可能的念头。 他冷静了下来,掏出手机,拨通北原的号码:“警察在找南宫小路吗?” …… 放下手机,他静静地看了一阵死去的两具躯体,最后转身离开,快步走向树林外,跨上摩托朝着一个方向开去。 他想起几天前,还在倒计时中的实验室里,在不断闪烁的红光中他看见白衣的少年转头看着自己,突然对他开口:“如果要来找我,就到上海机场门口,我在那里等你。” rainle,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发生这一切,所以才觉得我一定会去找你? 他的头发迎着风吹乱,发丝下的双眸浮出狠厉。 等着我,我一定要杀了你,王晓俊。 . 监狱里,最深处的牢房关着重犯,别的犯人似乎都怵着这个重犯。“听说,他杀了无数个人才进来的。”“好像前几天的商场爆炸事件元凶就是他。”“不好,是个厉害角色……”他们远远地躲开他,窃窃私语着。 因为这个重犯总是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微笑,让旁人莫名地头皮发麻,所以就连狱头都不太敢亲近他。 这时,外面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倒下,慢慢地,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朝着这边传来。 所有犯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人,他们看见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路过他们,让他们觉得奇怪的倒不是一个小孩突然跑到全是杀人犯的监狱里,而是这个少年异常的镇静,像是根本不在乎周围是否都是罪犯,步伐稳健地穿过一道道铁栏杆,最后他停在尽头的监狱房前。 那个重犯抬起头,对这个少年的出现并没有多惊讶,仿佛是在预料之中,蓝色的眼睛蓦然射出两道精光,咧开嘴笑了。 “你来了,我的孩子。” 少年表情冰冷,似乎夹杂着奇妙的恨意,只听他开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男人笑着说:“嘿嘿,我想要干什么,其实你是清楚的,对不?” 少年双拳紧紧攥着,表情愈发冷得僵硬。 “我给你植入的力量可以直接夺取别人的思想,这一点比初代rainle还要强,就算我不开口,你也会知道我在想什么,没错吧?你听听看,我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像个变态一样,语调阴阳怪气。 “我知道。”少年说着,伸出手抓住铁栏杆,轻轻一扭,那几根栏杆瞬间扭曲变形,豁出一个大洞,他吐出两个字,“走吧。” 男人满意地笑道:“真是听话的好孩子呢。” “……白明明同学。” 幽深的监狱里,有什么东西正蛰伏着,将要向人间吐露出黑暗的恐惧。 下半部完 序 终篇 . 序, 一条通往郊外的林中小路上,一个男人背着另一个男人气喘吁吁地狂奔着,途中被灌木刺破了上衣,渗出血珠来他也丝毫不理,只顾着拼命跑。 终于,他停了下来,背上的人掉了下来,他手撑着膝盖不断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他回头看着身后被树木覆盖的道路,释然地吐出一口气,已经……远离皇城了吧。 他看着倒在地上身体冰冷僵硬的男人,蹲下身轻轻地拂过男人的脸。哥哥,别急,很快你就会醒来了…… 十年后,皇城上下都在通缉一个盗走原公主府中宝藏的人,据说那个盗宝贼还杀人藏尸,北条将军的儿子失踪了,现场只有一摊血迹,凶手不翼而飞,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 而在事件发生后的几天,私逃出京城的公主被发现死在邻镇的一个住宅屋里,经过推测,作案的是同一个人。 但是并没有找到小皇子的下落,很可能是被凶手带走了。 这个凶手却十分狡猾,十几年都没能让人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藏得十分隐蔽。 然而谁都不会想到在一个深山中的小村庄里,藏着那个朝廷通缉犯。 村子里的泥土地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在堆着石头塔,只见石头已经堆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尖,他全神贯注地捻起一颗最小的小石子打算把它放在“塔尖”上。但当他刚刚挨上下面的石头,只听“哗啦啦”地一阵,原本金字塔般的石头塔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下倒塌,他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啊……就差一点点嘛。”他嘟囔着。 这个少年容貌俊秀中带着一丝女性的柔美,如果仔细推敲一番,会发现他的长相竟与天朝的公主惊人地相似。 不过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小村庄里没有人会察觉这一点,大家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有点像女孩子的小男孩。因为这个长相他也受到其他孩子的孤立,这也是他会一个人在家门口寂寞地堆着石头玩的原因。 少年身后的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人对他喊道:“治世,饭好了哦,快进来洗洗手吃饭了!” “嗯!”少年对男人露出一个笑容,转身扔下一堆散乱的石头跑进屋里,拧开水龙头搓掉指缝里的泥巴,这时一个个子比他高一头的男孩从他背后猛地弹了一手水,冷得他一个激灵,回过头恼火地抱怨道:“哥,你又弹我水!” 大一点的男孩看起来二十来岁,他佯装生气道:“怎么?我就弹你了,有本事你也来弹我。” 大男孩说着,嘴角却宠溺地溢出一丝笑,他胡乱抓着弟弟的头发,戏谑道:“嘿嘿,你太嫩了,连我的头都够不到,再长几年吧。” “哼,迟早我会长到哥哥这么高的!”年幼的治世不服气地嘟着嘴,换来的是哥哥两手捏着他的脸颊一边笑道:“哎呀哎呀,真是可爱呢,小屁孩。” “行了你们两个,赶紧来吃饭。”中年男人无奈地笑着说,他端来两碗菜,三个人围着小木桌吃起来。 “说起来,我最近睡觉时总是听见地下传来奇怪的声音……父亲,你有听到过吗?”饭桌上,哥哥问中年男人。 “有妖怪吗?”治世好奇地望着他们。 可是下一秒,治世脸上的神情凝固住了,和他一样愣住的还有哥哥,他们看到父亲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带着警告意味地开口:“你们听错了吧,管好自己的事。” “可是我明明听见……”哥哥还想说,却又被父亲严厉地打断。 “申明,你跟你未婚妻不是说要订婚了吗?什么时候?” “呃……今年夏天。” “到时候办得隆重一点,别让我们家失了体面。”父亲说。 “好。”哥哥知道话题到此结束了,他也不能再追问下去,只好默默地夹着米饭。 治世在旁边看着两人默不作声的吃饭,心中对哥哥所说的奇怪声音愈发好奇起来,他暗暗决定今晚要到哥哥房里一探究竟。 到底什么奇怪声音从地下发出啊?好刺激好恐怖,他想道,会不会是妖怪?是那种居住在地板底下的妖怪吗?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妖怪,只是听别人说过,妖怪也分级别呢,那么藏在地板下的妖怪是哪一级别呢……这么想着,到了晚上他敲开哥哥的房门,对哥哥说:“我要跟你一起睡。” 哥哥一脸嫌弃:“喂,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嘘——小声点,说不定妖怪能听见。”他神秘兮兮地靠过来,坐在榻榻米上说。 “什么妖怪?”哥哥嗤笑道,“你果然还是没长大啊,还在相信小时候那些骗人的东西?” “你白天不是说地下发出奇怪的声音吗?搞不好就是妖怪在说话。” “话是这么说……”哥哥挠了挠头,“我后来又想了一下,大概是闹了耗子也说不定,因为我下午整理房间的时候从榻榻米边角处发现一个老鼠洞,应该是晚上耗子跑出来了吧?” “是吗?我要看看。”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沿着榻榻米四角看去,好像生怕从下面钻出什么东西来,引得哥哥又是一声嘲笑:“你还当真了,我骗你的,哪有什么老鼠,就只有一个小洞而已,是搬家之前留下来的小孔,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个洞真的像老鼠洞哎,我还闻见一股臭味,有点像老鼠身上的味道。”弟弟趴在地板上,贴着榻榻米一角,角落里发现一个小黑洞,此时惊奇地说道。 “啊,那大概是吧。”哥哥一脸无所谓,也没下榻榻米跟着一起看。 “哥,你不是说听见说话声吗?可是老鼠怎么会说话?”他问。 哥哥皱了一下眉:“大概是隔壁家大晚上又在吵架吧。” “可是你不是说在地底下听见的吗?” “哎呀。”哥哥不耐烦了,翻身下来,抬手想把弟弟从地板上揪起来,“别捣鼓了,回你房间睡觉去,不就是个老鼠洞吗?大惊小怪。” “等下!这个老鼠洞好像会动!”弟弟突然叫起来,哥哥更加不耐烦:“行了,越说越离谱了,快点给我出来。” “不是啊,它真的在动!”弟弟的声音开始有点颤抖,这下哥哥也终于动摇了,蹲下身朝角落看去一边说着:“墙上的洞怎么会自己动啊……” 话说一半,他的舌头就被冻住似的——从阴暗的墙角,他看见贴着榻榻米的那面墙根处,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正在缓慢地转动着,不,准确的说是在旋转,像一个被扭动的瓶盖般,好像要开启什么东西。 “哥哥……这是什么?”弟弟的害怕地往后蜷缩,他的脚退到哥哥的身边时,身下平滑的地板突然间变成一个一人宽的黑洞,弟弟整个人刚好陷进去,他仅仅能够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地面,可是没来得及,一句话都未说,顷刻间便被黑洞吞噬。 “喂!治世!”哥哥完全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想要抓住那只伸出的手,却捞了个空,他大叫着:“治世!爸爸!爸爸,治世掉下去了!”可是没有人回应他,整个屋里好像只剩他一人。 黑暗中,治世感觉自己正在高速降落,他不记得家里的地下有这么深,这是……掉到哪里了呢? 随着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他重重地摔在地面上,血从他身下、鼻孔里、嘴里流出,他艰难地移动着双目,就看见一片黑暗中,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那个人的出现让他震惊地瞪大眼睛。 “爸……爸?” “治世?”男人一脸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你翻看申明的房间了吗?”父亲说,“你为什么不在自己房间里好好待着?可恶,一定是申明那家伙早上说的话……那个小子,跟他父亲一样,老是算计我!” ……什么?哥哥的父亲不是你吗? “该死!难道这就是报应?我弄死他的父亲,他就要害死我的儿子?哈哈哈,想得倒美!我的孩子是不会死的!”他面容扭曲,逐渐癫狂,“我说过要让我的孩子成为最强的武器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太早了,太早了……可是既然已经这样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活不了了……” 爸爸?你怎么了?他从未见过自己温和的父亲会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像一个疯子,正用一种诡异莫名的神色看着自己,他猛然感到一阵发寒…… “我的孩子,我的治世,你是爸爸最爱的人,爸爸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会把你救活……相信爸爸好吗?”男人眼神疯狂,交织着痛苦和兴奋,双手伸向血泊中的治世。 治世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又嗅到之前在榻榻米下的那股奇怪的臭味,模糊中,他似乎听见一声“当啷”的声响……像是,铁链? …… “嘿嘿嘿嘿……我的孩子,爸爸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救活你……” 第一章 时隔多日,举国上下都被一则新闻震惊了:杀人犯连杀数个十几岁青少年,掏出他们的器官,逮捕归案后越狱,至今未被找到,社会上一片恐慌,都在想着这一系列残忍的案件,学校只要一放学,家长便团团围个水泄不通,恨不得左右护法架上两台坦克接送孩子上下学,整日里,大街小巷几乎看不见一个落单的孩子,这种气氛里,人们出门都变得异常小心,看谁都疑神疑鬼。 而重点犯案的城市上海,警察局所有人焦头烂额,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杀人犯越狱,还有另一个没有公布出去的棘手案件。 一个警察连杀两人,一人重伤,物证人证俱在,这要是传出去会造成多恶劣的社会舆论,因此他们不得不隐瞒起来。 办公室里,局长脸黑得像锅底,许英脸色凝重地站在那里,牙咬得要出血。 最终局长先开口:“你看看,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好部下,能干啊!雪藏起来的王牌?藏到贼窝里当卧底,当得好啊,现在把自己弄得一身匪气,他都忘了自己是警察还是罪犯了!” 看着局长大声训斥,脸都涨红的样子,许英一言不发,把被甩到地上的文件一张纸捡起来,放到办公桌上。 王晓俊,本来不是正规警校毕业的学生,许英一开始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在贼窝里被救出来的小混混,但由于他出类拔萃的身手和随机应变的特性,让许英心痒痒地破格向上提出申请收编他,而且一些特殊的工作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浑身痞气、不像警察的人去做,几年下来,事实证明这个家伙确实是这块料,没有哪个罪犯会认为他像个警察,这也屡次让他破获奇功,成为现在一大队里重要的角色。 这样一个人,其实很不稳定。局长在批准收编的时候告诫过许英,狼终究还是狼,你把它从野外带回来圈养着,总有一天他还是要回到野外。 好吧,这下成真了,果然是野性难收。 许英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桌前转着笔,计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这时,窗户被人敲了几下,他抬头一看,是李崇旭,正对自己指了指外面,示意有人找。 门口的门卫处里,一男一女看到许英进来,女的立刻死死抓住许英衣袖,期盼地问:“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她的眼圈通红,眼皮下垂,面色憔悴,看起来多日没有好好休息。 许英在心里叹了口气,实在不忍心告诉她真相。难道要跟他们说,他们的孩子极可能在爆炸案中死掉了吗? 许英喉咙哽咽,像根木桩一样定在那里不动,最后他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啊啊——”女人爆发似的哭了起来,身旁的丈夫忙扶住她,接着他也有些态度不大好地问:“警察同志,明明失踪已经快半年了,就是蜗牛也该爬到葡萄藤上了,这么久的搜查总该有那么一点线索吧?不至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才对啊。” 是有线索,但是许英不敢说出来,他怕这对夫妻承受不了。 最后他只得开口:“我们已经追查到白明明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并且根据监控录像进行了追踪……” “那结果呢?明明在哪?”明明爸焦急地问。 “他确实被一个可疑的人带走了,但是具体的情况真的非常复杂,白明明卷入的不是普通的拐骗案,这其中涉及很多未知因素……我们现在还在继续掌握犯人的动向。”许英说着,他没有透露那个可疑的人身份就是全国通缉的杀人犯,如果这么说,这两个人肯定支持不住打击。 送走了这对夫妻,许英面色沉重地返回办公室,与专案组几人和北原修汇合。 只听许巍说:“关于越狱犯的动向,我觉得应该还要从他的动机入手,许队,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许英想了想,看着北原问道:“北原修博士,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把关于rainle的事完整地叙述一遍,不然这件事我们根本不能继续查下去。” 北原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把我所了解的事情原委一一告诉你们,只不过……有些事你们这些局外人真的无法插手,我说了只是为了让你们知道真相罢了,但是说真的,你们还是无能为力。” “你好啰嗦,赶紧的。”付天兆黑着脸说。 北原无奈地摇摇头,开始说道:“你们几个,还记得前不久在商场地下实验室里,那个英国男人讲的故事吧?” . 从公安局走出,明明爸搀扶着妻子,掏出纸巾帮她擦着眼泪,口里安慰着:“别急,一定会有新的消息的,咱们要有耐心。” “可是,明明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我该怎么办啊……”明明妈泣不成声。 突然间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从对面撞到两人,那黑衣男人不等明明爸开口,自己先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明明爸打量了一下这个裹得一身黑的人,虽然奇怪大热天为什么穿成这样,但也礼貌地开口:“下次注意点。” “看起来夫妇二人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正打算转身继续走,那个黑衣男人又叫住他们。 明明爸护着妻子,奇怪地看着他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黑衣男人说道:“其实大可不必难过,说不定你们目前面临的困难不是困难呢,做人嘛,就要想开一点,放下过去才能迎来新的开始。” 说完,他自顾自地离去,留下一脸疑惑的两人。明明妈问丈夫:“你认识他吗?” 明明爸注视着黑衣男人走到路口,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一阵启动声后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他缓缓摇头:“不认识。” 黑色轿车在市区里行驶着,正朝着一个方向飞速前进,黑衣男人手握方向盘,此时他已经卸去厚厚的伪装,露出英国人的面孔,碧蓝色的眼珠转向后座,他问:“这下安心了吧?我可是好好安慰你的父母了哦。” “闭嘴。”冷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后座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手撑着下巴,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护栏。男人从后视镜看着他,笑道:“你真的那么恨我吗?就连副驾驶也不愿意坐,真伤心啊,明明我是你的创造者……” “嚓!”男人面前的挡风玻璃突然裂出一道长长的缝,碎片从他眉梢划过,一道血痕从眉角流下左眼,又缓缓滑至唇边。男人伸出舌头一舔滚落的血珠,露出兴奋的表情,“嘿嘿”地笑了起来: “生气了?想要杀了我吗?哈哈哈哈,现在已经能熟练运用能力了吗?真不错……”男人舔舐掉血液,像在回味一般,看着后视镜里自己的作品,满意地勾起一个微笑。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问道:“之前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噢~你是说他吗?到了你就知道了。”男人卖着关子。 黑色轿车停在机场前,男人摇下车窗,一手撑在窗边往外望着,不多一会儿,一个硕长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帘,一个年轻的男人戴着墨镜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年轻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他的面貌。英国男人伸出手,对他一笑:“欢迎你加入,我的朋友。” 晓俊?白明明一怔,而这时年轻男人也看见了后座的少年,他也略感意外:“白明明?” “跟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所说的那个同伴,怎么样,都是熟人吧?”英国男人对白明明说道。 晓俊看着后座的少年,却发现似乎跟记忆里那个白明明不太一样,这个白明明神情冰冷,并没有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稚嫩,反而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深邃,让人看不透。 “这是……”晓俊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种神情……啊,那不是rainle的神情吗?难道……他看向英国男人,语气微妙:“你对他做了什么?” “嗯……你应该也猜到了吧,就不用我多说了。” 接着男人语气一转,透着几分得意,“不过呢,和初代rainle不同的是,我的作品要更加完美,没有不可逆代码的限制,能把磁体数据发挥到最大化,现在这个一部分能力被封住的rainle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哈哈哈哈。” “但是一旦不可逆代码被他破解,你的作品就不是最强的了。” 男人对他咧嘴一笑:“你觉得,我会让这种事发生吗?” 他接着说:“rainle现在要去日本,我们只要比他先到达目的地,销毁那个不可逆代码程序,他就永远被封住力量,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你怎么知道在日本?” 男人瞟向后座的少年,晓俊一下就明白了。 “rainle现在的动向,我可是了如指掌哦。”他阴森森地笑道。 “可是,为什么是日本?rainle的诞生和日本有什么关系吗?”晓俊仍然不解。 “关系?关系可大了……告诉你也无妨。”男人说,“我当时,可是亲眼目睹着rainle是怎样一步步被制作出来的……” . “就是说,那个初代rainle的创造者就是当年天朝公主丈夫的弟弟?”何娟捂住嘴,她感觉这就像一个故事,太不真实了。 那个英国男人讲的故事里,木匠的小儿子为了报复抛下他们父子俩的大哥,进入朝廷想方设法勾引公主,最后杀掉自己的大哥,终于复了仇。 北原说完,喝了口水,接着又道:“虽然有点像故事,但这确实是真实发生的事,因为我就是那个人后代的助手啊,我可是亲耳听说。” “那么,那个创造者叫什么名字?”许英问。 “山雄岭。”北原看着他,一字一句,“他的孙子山雄南一郎为了保存爷爷制造出的rainlechen代码,一直做着研究,只不过在后来战争爆发,山雄南一郎短暂地在中国上海停留过一段时间,将不可逆代码存放地点保存在一串密码中让我的前人一代代保存,直到rainle出现,然后把密码交给他,让他去寻找不可逆代码存放点。” “这个不可逆代码是什么?” “怎么说呢,打个比方,一个小钵盂里正在沸煮着热水,煮到一定程度它会渐渐往外溢水,这个时候往里面扔一包菜进去,水立马就重新冷却下去,就如同rainle的身体一样,他的体内存放着rainlechen代码中磁体数据,这个磁体数据力量十分可怕,如果不压制住它的破坏力,rainle恐怕根本不能长期控制住磁体的力量,迟早会爆炸,爆炸后的威力是个未知数,为了抑制住磁体数据,山雄在后来的制作上加入了不可逆代码,只要磁体数据达到一定阈值,不可逆代码就会启动保护机制压住,但同时也会导致磁体数据永久封闭,从内到外坚不可摧,除非破解不可逆代码,不然rainle永远无法摧毁,他会一直留在世上。” “山雄南一郎为了摧毁他爷爷制造出的怪物,一直以来研究着不可逆代码的破解方法,最后终于成功破解,在rainle体内植入找到不可逆代码破解密码并且自动销毁的指令,然后便失去踪迹。” “原来如此。”几人终于渐渐了解到真相。 “所以,现在rainle会去寻找不可逆代码密码吗?”许英问。 “可是之前你们破解出的密码不是空白吗?他应该不知道存放破解码地点在哪里才对。”许巍分析着。 “所以都说了,就算你们知道真相也没有办法介入。”北原掏了下耳朵,然后一吹,“那个密码,其实南一郎已经传达给rainle了,只不过是传达给他一个人而已。” “什么意思?” “就是说啊,那个密码是经过精密加工的电脑数据共鸣磁波,只有身为同类的电脑数据才能看见密码的内容,我们都是人,怎么可能看得见,当然只能看见一片空白。” “所以还是省省吧。”北原斜着眼看着他们,“接下来的事,是我们普通人类插手不了的。” 专案组几人有些沮丧,明明马上就要深入了,却被挡在这个关卡上。 “不过。”一直旁听的黄彦这个时候插话道,“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当年山雄岭要制造出rainle呢?” . “因为,他脑子有病吧,哈哈哈哈哈!”男人大笑起来。 晓俊心想,我看你脑子也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你刚刚说什么亲眼目睹制造rainle的过程,可是按你所说,山雄岭明明是日本幕府末期的人,难不成你活了一百年?” 男人冲着他低声开口:“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么,我有不老不死的魔法呀……” “……”晓俊转移话题,“那么,现在是不是该走了,我们的航班要到时间了。” “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你现在已经打算完全站在过去同伴的对立面了呢。” 晓俊没有看男人阴阳怪气的样子,转过头去,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机场候机大厅内,响起甜美的乘务员声音:“尊敬的旅客,飞往日本东京的4130次航班已经开始检票……”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低声说了句:“走吧。”他身边的少年跟着站起身,两人走向检票口。 登上飞机前,那个白衣的少年脚步一顿,微微侧头朝后方看了一眼。“怎么了?”他前面的男人疑惑地问,也跟着抬头看向远处,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不断涌动的人群忙着在赶航班。 少年扫视了一周,最后转过头说:“他跟来了。” “谁?”他心里一紧,“难道是‘玲’的人?” “不,是跟我一样的存在。”少年回道。“我们必须快点走。”他说着,加快脚步登上舱口,随着舱门关闭,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停机坪,那里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快速地一闪而过,像电流一般在他心里击出一阵涟漪。 那是同类之间的共鸣,是足以与他匹敌的存在才会激起的共鸣。 他坐在座位上,从开始缓缓移动的窗内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奔跑进停机坪,隔着窗户玻璃,他们四目相对,都是同样冰冷的双眸,一双毫无情绪,另一双带着看不透的锐利,直直射进玻璃,如刀锋一般刺向座位上的人。 飞机从地面平稳地驶离,升入高空穿过云层,地面上的少年抬头看着上方,喃喃着:“还是晚了一步……” “那就等到了日本,我们再见面吧。” 第二章 阳光从叶缝透出,撒下一地斑驳的碎片,湛蓝天空被一场大雨洗礼后,架起一道水雾般的彩虹,轻纱罩染苍穹,碧蓝如一副水彩画。 这就是日本东京的早晨。忙碌的上班族却没空抬头欣赏这一片美景,繁忙的街市中混杂着赶地铁的打工仔和穿着制服的学生,车流开始拥挤。 餐馆里,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秦凡感慨着看向窗外,微微吐出一口气:明明说好要带她跟玲玲一起到日本度假,没想到却是以这种处境提前来了……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心情复杂,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当时为什么会认为我一定会来找你?” “因为破解不可逆代码需要一个懂得rainlechen的人在身边,我现在的力量不完全,可能会出现失控的现象。”rainle回答道,“就算你没有来,我也会去找你。” “同样懂得代码的还有北原修,按理说比起我他对你应该更值得信任吧?”秦凡问道。 “北原修不会帮我的。”他说。 “你怎么知道?判断依据是什么?”秦凡开始好奇了,难不成他能像人一样感性的思考问题? “我不知道。”少年眼中没有情绪,但好像在尽力地思考着,最终他还是没有想出答案,“只是……这么认为,他不会想去帮我破解不可逆代码。” 噢?秦凡看到rainle罕见地犹豫了一秒,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行动已经先于大脑了吗?这不就是感性的思维方式吗?可是这个家伙,明明连情绪都没有……初代rainle,果然与他们做出的那些渣滓不同,这已经无限接近人类了啊。 “你所说的那个不可逆代码是什么?”秦凡十指交叠放在桌面上,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北原修不愿意帮他,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作为rainle实验人员,他一直都没有途径去了解初代rainle和他们掌握的代码有什么不同,不管怎么做,都不能让它们具备自我意识和行动力,现在看来,这个不可逆代码才是关键因素。 rainle开口道:“不可逆代码是我的创造者加进去的,一旦启动,原本的磁体数据就会被限制,能力会被削弱。” “被限制?”秦凡思考着,“这么说现在你的力量是被限制住的强度?”我的天,这已经很强了,假如不可逆代码解除,那…… “我现在的能力比一年前还要有限,因为分离出替代体后,不可逆代码保护机制启动导致我原本的能力一部分封存在替代体上,这也是我必须找你一起来的原因。” “你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了?”他问。 rainle点点头。“被封存的力量有哪些?我得知道你现在的状况才能思考下一步行动。”秦凡说,他可不能不明不白被组织给灭了,至少得保证生命安全,而rainle的能力是不可或缺的。 “空间移动,读取思想被封住,可以平衡体内力量的程序停止运行。” 秦凡听后,按着额头慢慢地开口:“也就是说,忽强忽弱对吧?” “对。” “不仅如此,上飞机前,还有另一个rainle在跟着我们,假使他的力量没被封住,那么一定可以追踪到这里,没错吧?” “对。” “听着,rainle,我不管你跟那个rainle之间有什么瓜葛……”他盯着面前的少年,“还是什么不可逆代码破解后的后果,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保证我的安全,顺利到达目的地就可以了,明白吗?” “我知道了。”少年说。 那天,在解开山雄南一郎留下的密码后,一片空白中只有rainle才看得见其中的程序码——那是一段声波,告诉他不可逆代码破解密码存放点,就在日本福冈一个小山村的地下。 那是山雄南一郎为了摧毁他的爷爷制造的怪物,所留下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破解掉代码后,你就会恢复全部力量了吗?”秦凡问道。 “不,我会启动自我销毁程序。” 少年在飞机上时,这么对他说着。 吃完早餐,秦凡摊开地图,手指在上面圈圈画画,嘴里念叨着:“从东京到福冈坐新干线到越后汤沢,换乘特急到高冈,再换乘北陆本线要4个多小时,这已经是最快的路线了……现在你又不能瞬间移动,不然更省事。” “走吧,争取早一点到站。”他站起身,两人离开餐馆,搭乘电车换乘线路。刚走到站内时,一片人流涌动中少年轻轻“啊”了一声,站住不动,他身后正看着地图的秦凡猛地一撞差点绊一跤,疑惑地低头问:“怎么了?” 一股强烈的电流如一柄利剑刺入他的心脏,震得他猛地一颤,这比上飞机前的那一次还要剧烈。而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又是一道比先前更加强劲的电流袭来,这次他迅速回头朝地铁站里四下查看,每一个人都不放过。 那不仅仅再是同类之间的感应了,这强烈到让他颤动的感觉……是杀意,近在咫尺的杀意。 “走。”rainle一把拉起秦凡手腕就往电车内走去,秦凡被他拽得重心不稳,一连撞到好几个人,不停地在说着“对不起”,好不容易才终于穿过上班族的人海挤进车里,秦凡终于吐出一口气,这会儿才问道:“你怎么了?突然就……” “他已经跟过来了,没有时间了。”rainle语气急促,脸转向正缓缓移动的窗户,而在这一瞬间,那股冰冷锐利的杀气如影随形地跟着行驶的电车,逐渐逼近。并没有甩开?他转动着眼珠,在哪里?在后一节车厢?在车顶? 车顶! “哐啷!!”一声巨响,金属皮被从上而下捅穿,刺破电灯,碎片“哗啦啦”洒在车厢内,伴随着乘客的尖叫和恐慌,从头顶上的大洞中落下一个人,在一地碎片中抬起头,带着难以捉摸的冰冷笑意看向rainle,说:“又见面了……” 同样的少年身形,相似的冰冷神情,宛如复制品,车厢内所有人惊恐地远远避开他们,不时传来连续不断的尖叫声,而那个从破顶而入的少年却充耳不闻,他掰了掰手腕,突然闪电般 一拳砸向rainle,后排的女人惊呼出声,只见旁边的金属扶手杆竟扭曲成“v”形,低头闪过一击后rainle顺势从下贴近少年一手直直刺穿他的腹部,鲜血飞溅而出。 “哈哈哈嘿嘿嘿嘿……”捂着肚子的少年诡异地笑了起来,而在下一秒流出的血液却迅速干涸,捅穿的血洞开始迅速愈合。 秦凡在一旁看着,此时瞪大双眼:这就是另一个和rainle同等的怪物?! “rainle,这都是拜你所赐。”少年眼中闪出冷光,顺手抓向旁边的扶手杆,杆子瞬间拔地而起,他抓着长长的杆子刺向rainle,rainle不闪不避几指抵住杆子朝着对方压去,杆子在他手中竟开始溶解,化成一摊液体滴在地面,那两根手指逼近少年的额头,即将刺破之际,那少年抓住对方的手一拧,那只手臂像麻花一样可怖地扭曲起来,但rainle仍然面无表情地继续逼近,撕裂掉少年的左臂,连着骨头根部一起连续在地上弹了好几下,滚落到后排车座地上,所有人面色发青地盯着那只断臂,无助又颤抖地瑟缩在最角落里,几乎要吓到昏厥,手臂上连着碎肉和血沫,而少年身上又重新长出新的手臂,那些人目睹着这两个怪物在互相撕打的场面,不断撕裂又不断再生…… 那个少年一手卡住rainle的脖子,冷冷地看着他说:“你的力量远不如之前给我的感觉,是又变弱了吗?” “那我应该能趁现在杀了你。”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像一块寒冰。手上的力倏然一收,rainle轻叫一声,秦凡看见他的身体在颤抖着,难道真的要在这里被干掉了? 糟了。 “你会……后悔的。”他的脖子被少年的利爪割破,最后慢慢地开口道,“如果在这里杀掉我,你会后悔的。” 他的身子颤抖地愈发强烈,少年不由地一皱眉:“你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rainle看着他,不带情绪地说:“不,是你输了。” “什么?”他奇怪道,但在这瞬间,他只感到身体一软,手上的力气像被抽干一般,只见rainle正握着那只刺破自己喉咙的手臂,一道道波动顺着手臂向外涌出,他惊觉地想抽回手臂,但却被一股力量牢牢栓住,动弹不得。 “这是!”他震惊。 这是他唯一没有输入进去的能力,rainle早就知道? 最终,他还是不能杀掉他吗? 源源不断的力量流遍身体各处,rainle伸出手指点向少年的眉心…… “嚓!”擦着火光,一枚子弹挡住他的指尖,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带着尚在发愣的少年跳到高处的车顶上,从破洞口看了一眼车厢内的两人,转眼间便消失。 晓俊!秦凡对上那人的眼睛,望着空荡荡的车顶大洞,心里一紧。 这时rainle伸出手,低声对他说:“拉紧我。”秦凡握住他的手问:“你该不会也要跳到车顶去吧?” 话音未落,他只感到一阵晕眩,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冷风中,脚下是金属的车顶部,他忙低下身子贴近车身,望向一边的少年大声喊着:“喂,你要干什么?” rainle巡视了一下四周,没有找到他们人影,就连那股杀气也消失匿迹,但是强烈的共鸣依然存在,他们并没有离开。 难道还在车里?是在别的车厢吗?他低下头透过砸出的洞看着车里。 电车的司机并不知道后方一节车厢发生了什么,仍在平缓地运行着,而破损的车厢内乘客纷纷涌进其他车厢里,瞬间空荡荡的地面上只有断臂和一地碎渣,从残破的车顶大洞不断灌进冷风,最后只剩下一个白衣的少年和年轻男人留在里面,那些乘客心惊胆颤地远远扒着扶手观望着那两人,带着惊惧和害怕。 他们两人不知道的是,就在隔了几个车厢 后的一个座位上,那个少年正张开自己的掌心,默默地出神,他旁边坐着的男人一副英国人面孔,笑嘻嘻地看着他说:“交过手后感觉怎么样?” 少年眼神阴郁,侧头瞪了英国男人一眼,没有说话。 英国男人舒展开手臂环在脑后,继续道:“他现在的状况,你跟他打不会落在下风,不用着急,只要跟着他们到了目的地,抢先毁掉破解码就行了。你不是想结束这一切吗?只要杀了rainle,这一切都会结束的哦,我的白明明。” 男人眼中含着莫名的笑意望着少年。 是啊,自己之所以和这个男人一起,就是为了杀掉rainle,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rainle,只要杀了他,这一切都会结束……没错,我这么做,是对的。 他合上掌心,用力握紧。 . 电车缓缓靠了站,秦凡他们又换乘开往邻镇的车次,一个多小时两人下车来到一片葱绿的田野边,秦凡展开地图琢磨着。 最后还要再徒步走到山里一个小村庄里去,这个村庄不通车。rainle的不可逆破解码居然会在深山老林里,想想都觉得不太可能,可是rainle说这就是山雄南一郎留给他的讯息,难道一个山村里会有地下实验基地? 还有那几个人现在还在跟着我们吗?秦凡不由地看向rainle,少年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什么起伏,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早见埯村庄……这个地方还在前面山根下,地图上没有标出来,看起来很隐蔽啊。”秦凡打听了一户人家,才知道具体位置,走回来对rainle说。 两人顺着小道一路走到山脚下,一片枯枝里用几根荆棘缠缠绕绕挡住去路,看来没找错地方,这里应该是村内的人为了隔绝外界而设的“门”,“门”里山路上长满了高矮不一的灌木丛,参差不齐,秦凡费劲地穿过荆棘刺,左右闪避着险些挂住衣服的矮灌丛,和rainle好不容易穿过一道道障碍,进入后面的树林。 从坐电车一路晃过来,再加上走了一段山路,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五点钟,在大山深处这个时间天色逐渐开始发暗,山林中突然寂静,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沉睡下去,偶尔会传来几声虫鸣,秦凡脚踩在小腿高的草丛里,突然响起“咻咻咻”的细小声音,从草叶缝隙迅速窜出老远,是一条小蛇。 这个点进山真不算恰当,秦凡想。 两人跨过草丛,逐渐能看见树林深处一点点暖黄色的灯光。终于要到了,秦凡提起一口气,抬起腿往林外走去,至少要先想办法借住一晚,实在不行,那就找个废弃瓦房将就一晚吧。 秦凡拖着疲惫的身子敲响一户最近的人家房门,叫了一句:“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在吗?” 门从里面“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老年妇女审视了他们两人一会儿,问:“你们是?” “我们是来探望这个村子的亲人的,第一次来不小心迷了路,不知道方不方便借住一晚,啊,当然不愿意的话我们马上就走。”秦凡开口说。 老人让了让身子:“怎么会,乐意之至,正好陪陪我这个孤寡老人。”她说着,走到桌边倒了两杯水,“像这种小山村里没有什么好的茶水,不嫌弃的话就喝水吧。” “啊,没有那回事,多谢。”秦凡坐在垫子上。 “听你们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是从大城市来的?”老人端来两杯水递给他们,自己慢慢支着腰坐下。 “差不多吧。”秦凡啜饮了一口,感觉这水不像自来水,大概是从山里清泉舀来的,透着清凉感。 老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抱着杯身取暖,夏季的山中夜晚还是会有几分凉意。她透过热开水的雾气似乎眯着眼仔细地看着两人,最后说:“这么说有点冒昧,大概是我人老眼神不好,总觉得这孩子很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哎?”秦凡一愣。 老太太使劲掀开满是褶皱的眼皮,盯着rainle,有点像是自言自语:“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啊,别在意,我可能记错了也说不定。”她抬起头对秦凡笑笑,然后又不自觉地把视线移向rainle,露出疑惑的表情。 夜晚,秦凡他们睡在后面一个小房间里,枕着硬邦邦的枕头,他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福冈的地图可没有精确到一个鲜为人知的山村里一个房子的具体位置……到底山雄南一郎的实验基地会在哪里呢? 想着这些头疼的事,疲惫的身子已经将他拉入睡眠,却不知门被拉开一道缝,主人露出一只眼盯着昏暗的房间。 秦凡在朦胧中感到一阵颠簸,像是自己被架在什么上一路往前抬着,他一下惊醒,睁开眼看见下方是一片泥地,他感到身体被高高抬起,背上有奇怪的触感,双手双脚也被捆绑住动弹不得,勉强能斜眼看见有几双手正抬着自己一步步走着。 喂!这什么情况?他试图扭动身子,但根本一动都动不了。回想一下事情经过,一个不问缘由的好客村民热心地接待他们,现在再想有点奇怪,如果真的对外来人员没有抵触,又为什么要用荆棘刺封锁住村庄呢? 他渐渐冷静下来,想起老人倒给他们的水,谁知道会不会加了什么…… 对了,rainle呢?他一惊,这时几个人已经停了下来,将他放在地上,他这才看清是两个年轻的大汉,后面还跟着七八个人,有年轻也有中年,都是男性。那几个人跨过他的身体走到一间小屋前,突然间齐齐跪下,对着屋内叽里咕噜念叨着什么,又张开双臂扑倒在地,像是在朝拜一般,只是这气氛显得诡异。 这是什么当地的习俗吗?秦凡看着这些人不寻常的举动,联想到电影里闭塞隔绝的山村发生的剧情,顿时涌起不妙的预感。 不会是要拿我当什么祭品吧?喂,现在还有这么封建的地方吗?他摸索着藏在腰间的枪,一摸之下却两手空空,大惊:难道趁我睡着时拿走了?!我*,这是要杀人灭口?可是自己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他扭动身子,却不能移动分毫,可恶,这些人怎么绑得这么紧…… 这时后方草丛里响起一阵窸窣声,引得正在“朝拜”的人们敏锐地回过头看去,就看见他们脸上逐渐扭曲,露出恐惧的神情,像看到了什么怪物般僵在原地,双目瞳孔猛缩,下巴上下不停地打颤,其中一个终于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妖怪……妖怪大人显灵了!” 一个白衣衬衫,一身西裤的俊秀少年正拨开草叶从树丛中走出,看到眼前被捆绑成虫子一样的秦凡,和一群跪在房前的男人们,他定定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等他说话,“扑通、扑通”的声音接连响起,只见那群人转而跪向少年,颤抖着声音喊道:“妖怪大人!妖怪大人!” “妖怪大人显灵了!” “请您这次也要保佑我们村平平安安!” “什么?”秦凡看着他们异常的行为,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似乎恐惧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凉夜中拂过一阵风刮在他脸庞,他只感到一阵冷意,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发生什么事了?”rainle走向他,本意是对着秦凡问话,而那群人以为是在问他们,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人生怕怠慢了似的急忙开口:“大人,我们都是您的信徒,请务必收下我们为您准备的食物!” 啥?食物?我吗?秦凡下巴差点脱臼,惊讶地看着他们。 “……”rainle像是愣住了,好半天没说话,饶是高智商的数据代码遇到这群迷信的人也会有卡带的时候,秦凡不厚道地扯了扯嘴角。 “怎么回事。”少年低下头问秦凡。 “你先把我解开再说。” rainle刚伸手刚触碰到绑着秦凡的绳子,那群人忙叫着:“妖怪大人要用餐了,我们快走!”说着,他们逃似的钻进草丛不见了。 秦凡抬头看着他:“他们好像认识你,还是说他们见过的那个‘妖怪大人’跟你长得很像?” rainle看着树丛,那群人根本没走远,还在不远处躲着偷看他们。“我的资料里没有关于这里的任何记录。”他说。 “那就奇怪了,之前那个老妇人也说看你很面熟,这不是巧合吧?”秦凡抖掉身上的绳子,站了起来,“还有你刚刚去哪了?” “我去四周察看了一下。”rainle说。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尝了一下那个人给我们杯子里加了东莨菪碱,猜想可能她晚上会做些什么,就等到她进屋前躲起来……”秦凡插话道:“等等,你都知道她要弄昏我,怎么不提前阻止?” rainle没接话:“……然后看到她跟几个人把你绑起来抬出去,本来是一路跟在后面想看看你被抬去哪里,结果半途中一个人出来跟他们说着什么,一直说了好久,我看时间挺多就往别处走着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好吧。”他就不该指望这家伙会同情心大发救自己,问道,“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rainle摇头。秦凡无奈道:“其实这样也好,至少知道这个村的人有这么一个不寻常的举动,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房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走进房内,刚推开门,就被一阵厚厚的灰尘呛了好大一口,这间房内遍布灰尘,没有人的气息,秦凡却伸手在墙上摸到一个细细的拉绳,他往下一拽,房间内瞬间亮起来。奇怪,既然积了这么多灰,说明这房子很久没有人住,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根拉绳,发现上面没有积灰,甚至像是崭新的绳子,和这间屋子格格不入。只有一个可能,这房子最近有人来住过一段时间,但在这之前空了好久,可是为什么那人来这里装了一个拉绳和电灯,却不打扫一下房间呢? 秦凡想不通,难道那人单纯是进来装了个灯又走了?这是什么原因?正想着,他眼角瞥见拉绳旁边的一张陈旧的木桌上,有一个和那根崭新的拉绳一样格格不入的东西——他弹了弹桌面周围的灰,拿起那个相框,发现原本放置相框的下方同样有灰尘,只是相对薄一些,秦凡一怔,果然有人来过!那个人只动过这个相框,又或者是他把相框留在这的? 相框正面也浅浅覆盖了一层薄灰,秦凡用手轻轻一抹,照片清晰地显现在他眼前。照片年代久远,是黑白胶片,看服饰远于近代。这是一家人,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中间,头发稀疏到近乎没有,戴着一副框型眼镜,正对着镜头展露笑容,在他右后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笑得比他父亲还要灿烂,而站在左侧的少年比年轻男子矮了一个头,十六七岁模样,不同于其他两人的肤色,他的皮肤近乎苍白到极点,面容酷肖女子……秦凡拿着相框的手触电般抖了一下,险些摔落在地。 他机械似的将头转向身旁的rainle,盯着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一眼照片,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看着rainle的眼神充满诡异。 “我知道为什么那个老妇人会觉得你面熟了。”他站了好久,才慢吞吞吐出话语,把相框举到少年面前: “这个人……不是你吗?” 第三章 本章内容可能引起不适,饭前不要观看不然会吐∠(?」∠)_ . . . . 秦凡把山民们聚集在这间房子前,问道:“这个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的?为什么你们要对着它下拜?” 因为看见他们的“妖怪大人”跟秦凡熟识,这些人并没有再刁难,如实回答道:“这个房子从我们先代的先代刚移民过来时就已经存在了,据说后来发生战争,村民就是躲在这个房子里才幸免于难,所以每一代都要供奉它。”一个老人虔诚地说。 秦凡有些无语,他也懒得跟这些人的愚昧辩论,又问:“那‘妖怪大人’又是什么?” 所有人脸上“刷”地白了一圈,好像秦凡不小心亵渎了神明,他们恐惧地小声道:“妖怪大人就是住在这间房子里的妖神,每隔几年都会徘徊在房子附近,如果没有外来人进村供奉给他,村子里就会发生不幸的事……” “什么不幸的事?” 男人眼珠左右望望,悄声道:“死人!” 死人?秦凡眉头一皱,怎么还真有恐怖传说? “你不是跟妖怪大人一起的吗?你难道也是妖怪?还是侍从?”男人贴到他耳边好奇地问。 秦凡:“……还有个问题,你们有没有看见最近那个房子里进过什么人?” 老人思考了好一阵,最后摇了摇头:“要说我见过那里面有什么人,也就是十多年前亲眼看见妖怪大人走出来过,像幽灵一样又消失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对对,从我们这一代出生一直到现在就见过一次妖怪大人!” “他就像精灵笼罩着一层白雾出现,好像天上下凡一样!” “你们有进去过里面吗?” “怎么可能,那会触犯神灵,会遭报应的!”老人激动地叫。 秦凡摸着下巴,满脑子问号:如果说没有人进去过,那就说不通了,电灯和相框是怎么回事?……还是说山民在隐瞒什么? 而且关于rainle的事也颇为诡异。 按照已有情报的推断,极有可能是这里在做什么实验,导致山民时不时出现失踪状况。 至于出现在附近的“白影幽灵”……他心中有个猜测,但是还不敢确定。 要是再问,从这些满脑子神明妖怪的山民嘴里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刚刚给rainle看了那个相框后,rainle就一个人呆在里面让自己先出去,他也不知道原因,这会儿也该进去看看情况了,他走进屋,看到少年仍站在原地看着那张照片。 rainle见秦凡进来,转身对他说:“这个照片上的人我认识。”秦凡凑过去,看见他指着坐在中间的中年男人,“我第一次睁开眼时看到的人就是他。” “第一次睁开眼?难道是创造了你的人?”秦凡睁大眼睛,“他是谁?” rainle轻轻皱了下眉,似乎在努力回忆着:“初期的记忆我记不太清,但我确实见过他。” 他罕见地主动说起自己的过去:“那是……在我还没有自我意识之前,有一个人一直在我耳边操控着我,但是这部分记忆消失了,我想不起来。” 秦凡抓住了关键点:“你不是一开始就拥有自我意识的?” “是。”rainle看向他,“资料里记载我的运行时间早于能够自主行动的时间。” “哎!该不会……”秦凡看着照片,联想到什么,他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照片里的少年就是你吧,只不过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自我意识,那段记忆被你忘了。” “而这个中年男人就是你的创造者……不过右边这个男人是谁?”秦凡仔细端详了半天,愣是从这两个男人身上瞅不出一点父子间的相似之处,应该不是父子吧? “啪、啪、啪……”富有节奏的击掌声,回荡在空旷的房内,一双皮鞋从落满灰尘的里屋一步步踏来。秦凡一惊,他没想到这间房子里还有人! 正摸向腰间的抢柄,双眸却蓦然一怔,那个从黑暗中逐渐显露的身影,正是之前无数次与之共事的同伴,现在的敌人…… 英国男人畸形地咧开嘴笑了,他直直地盯着rainle,不同于之前任何眼神,这次像是猎物终于落网而兴奋得发出明亮的光芒,差一点就吐出毒蕊包裹住猎物。只听他的声音压抑着疯狂的激动:“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从几百年前,就一直在黑暗中蛰伏着,等着你出现,然后自己找过来……多么漫长啊,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像个幽灵般移动着,双眼浮出幽绿的鬼火,慢慢贴近白衣的少年,伸出手抚向少年苍白的脸,低喃着:“多么美的容貌,就像她一样,不不,你就是她,再没有别人能与她相媲美……” 他语调柔情,手指滑过那尖削的下颚,旁边的秦凡脊背一阵发凉。又见男人突然转而恶狠狠地呓语:“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每读一遍他都变得更加低沉恶毒,交织着炽热的爱意和诅咒,混杂着诡异的语调,在这黑暗之中毛骨悚然。 “嘿嘿……不过。”他突然变了语气,像是一下子回归到现实,抬起黑洞洞的眼睛对着少年,“不过,现在的你怎么会明白我的心情呢?你只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冷血怪物,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你知道悲伤是什么吗?高兴是什么吗?你甚至都没有为谁流过眼泪吧?” “哈哈!你只不过是个替代品!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比我好到哪去不成?”男人像个精神病患者,时哭时笑,抽搐般抖着手拽住少年雪白的衣领,低声细语:“喂,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看,你连愤怒和恐惧都做不到……很空虚吧?你是不是也曾羡慕过普通人类拥有的感情?” “说实话,你羡慕过的吧?对不对?”他的笑容划过耳根,如同那张惨白的面具。 “其实我是知道的……这一百年,我一直在暗中跟着你,你去过哪里,遇到过谁,我都知道哦~” 没有预期中的崩溃失常,少年冷淡的脸上没有波动,男人突然间大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对你不管用吗?真的是这样吗?那个人果然还是……” “但是,我有个秘密情报一定会让你感兴趣的。”他竖起手指,神经质地小声道,“嘘——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男人凑到少年耳边,嘀咕着。 半晌,他退开半步,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兴趣呀?” rainle转头对秦凡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如果有需要我会传声给你。” “等等,你要去哪?”秦凡来不及叫住他,看见他一个人消失在房后的另一间屋子,刚抬起脚要跟上去,一只手臂拦住了他。 “是你?”秦凡看着这人的脸,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并没有太惊讶,只是盯着他的眼中渐渐溢出火光。晓俊挡在他面前,静静地对他说:“先不要动,有些事要确认后再做决定。” “什么?”秦凡看见晓俊脸上沉淀着什么看不透的神情。 “你觉得rainlechen代码为什么会存在?”晓俊突然这么问,秦凡愣了一秒,脱口道:“这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只需要拿到不可逆代码的破解法,其他的什么我都不感兴趣。” 晓俊拔出手枪,迅速抵在秦凡小腹,说:“接下来的事你不能干涉,你就待在这里等着就好。” “你有病啊?你管的着我吗?”秦凡彻底怒了,反手击开抵住腹部的手枪,跟晓俊打了起来,一边开口,“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个警界的叛徒,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仇恨燃烧了他的理智,抽出刀就往对方要害砍。两人之间一人攻击一人闪避,在屋子里掀起满天灰尘,呛得英国男人实在受不了掏出枪朝天“呯”地一声响,掏了掏耳朵翻了个白眼:“行了吧,这房子本来就不牢固,等会儿还得被你们拆了……” “噢,对了,秦凡呀。”他一手支着桌面,笑意吟吟,“你不是好奇这屋子怎么会有新装的电灯吗?还有这个相框……”他拿在手里晃了晃,语气幽深,“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秦凡一瞬间恐惧起来,这个男人好像能看穿他的想法,他不自觉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退到门口:“难道你想说这是你干的?” 英国男人“呵呵”地笑起来。 秦凡警惕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从我分配到你手下做事以来,一直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甚至组织里别的人员也对你的资料一无所知。” “你到底在隐瞒着什么?你的目的应该不是做出第二个rainle这么简单吧?” 英国男人笑声沉寂,极轻极冷,宛如地狱幽鸣:“你觉得,rainlechen代码为什么会存在?” . rainle知道自己夺取他人思想的能力没有了,但在那一刻却没来由地笃定英国男人说的话是真的。 ——我知道这个房子里有暗道噢,就在里屋里。那个男人贴着他耳朵轻轻吐出话语。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判断呢?这种没有理性依据,毫无逻辑的短暂冲动,在脑中一闪而过,没有系统性的定论支持,他却觉得事实应该如此,诚如之前觉得北原修不会帮自己一样,他只是在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如同捕风捉影,可他偏偏捉住它,并且在意起来…… 是在漫长的岁月中,遇到了那个人的时候吗? 他走进里间,这里还保留着古旧的手拉式门,上面有着大大小小的划痕,像幼/童的指甲,在低矮的位置划出一道道浅浅印子。推开门,像是一间卧室,发霉腐烂的木板,一股臭气直冲脑门,只是数据化成的少年不会有感觉,他只是不断四顾寻找着那个暗道,他只要稍微一听,就能知道那一块木板下空心的面积大,可是自从能力被封在南宫小路体内后他的灵敏度大大下降,最后他只能用手一寸寸敲击着房间里每一个角落,一点点排查可能性。 这堆在中央的木板块霉蛆从缝隙中蠕动,露出一个头,接着另外两三条蛆在木板下钻来钻去,引得rainle蹲下身,他移开一块木板,顿时密密麻麻的乳白色的肥蛆聚集在下方扭动身子,似乎是感受到上方的遮蔽物被去掉将它们暴露在外,几只蠕动着移开,朝着四面八方拱去。 这股气味……是硫化氢和其他物质混杂在一起的气味。他伸手扳动底下的木板,许许多多的蛆掉落在地,而在最下方却涌上更多的白色蠕动体,它们全部挤在一起,他直接用脚踢开,发现藏在一堆木板下的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深不见底。 这就是暗道吗。他从洞口跳下,越往下坠,那股臭气越加强烈,最终他落地后,才发现底下堆砌成一座小山般高的物体,臭气正是从上面散发出来。 他走进一看,发现是一具具腐烂的尸体,面部五官已经溶化掉,身体发绿,顺着从最高处一滴滴流下粘稠的液体。他转过身朝别处走去,发现这底下似乎是被打通的地道,往前走愈发幽深。他脚踩上一块地砖,前方突然一排排亮起刺眼的白灯,一路通到最深处的尽头,它们像是欢迎客人的迎宾员,无声地等候着他前行。 rainle一步步朝里走着,脚下响起“嘎”的一声,一只蛤蟆从脚边蹦过,瞬息之间钻进墙下的小洞。 这里无时无刻不透着一股腐烂到令人作呕的气味,滋养着一大群肥蛆和老鼠,爬虫也随处可见,从溶化的死人鼻孔中露出一个头,在暗处窥探着这个外来客。 这里面就是实验基地?他来到地道尽头,一扇泛着冷光的金属门赫然出现在眼前,旁边有一个瞳孔识别器,他试着用蛮力打开,却发现这门上设有反腐蚀装置,他的溶化任何金属器材能力没有作用。最后,他只好将眼睛对准仪器,刚放上就听“滴”地一声,“识别成功。”金属门“啪”地打开了。 他疑惑了一下,才踏进这个地下实验室,这时一个声音从正中间的电子屏中传来,是个男人的声音:“rainle,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这里的,我是山雄南一郎,现在我要告诉你破解不可逆代码的存放点。”这个声音平静地说着,“首先,你走到最右边的电脑前,打开桌面上最下方第一个文件夹……” rainle看向最右边,果真有一个电脑,这声音的主人早就设置好了语音,专门等着自己踏入实验室的这一刻才自己启动? “点开文件夹,里面会显示和你身体数据相连,拿起周围随便哪一根数据线和电脑连接,你身体里的不可逆代码会开始慢慢自己消除。” rainle拿起桌边的一根数据线一端插在自己眉心,另一端插电脑,弹出一个“正在传输代码”对话框,上面的六个小点循环流动着,这一瞬间,他只感觉从大脑处窜进一道热流,这种陌生的感觉是他从未经历过的,让他一时半会支撑不住,他感到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撕裂感,一阵阵冲击着他的胸口,“扑通”跪在地上,一只手捂住胸口,却阻止不了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剧痛。 从胸口不断刺入一把一把刀,剜出血肉般,直冲上额头,从眼角中渗出冰冷的液体滑下面颊,他愣住了,用指尖抹去,一滴圆润的水珠静静躺在上面,慢慢稀释。 ……这是什么? 在他的资料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从眼睛里流出的液体详细记载,是开始接受不可逆代码破解码的不适应状态吗?是磁波过大吗?还是产生了什么新的数据紊乱所带来的病毒? 为什么胸口这么疼,眼睛里还流下奇怪的液体? 他从未遇到这种状况,他一瞬间不知道做什么,要立即终止输入吗?得赶紧调试体内数据才行……可是好疼,疼得身体有些无力…… rainle倚着桌角滑倒在地,紧紧闭着双眼,眼角还在不断滑下晶莹的透明水珠。 . 他从浑噩中醒来,首先恢复的是嗅觉,浓稠的铁锈味围绕着他,还未睁开眼,就听见一阵颤抖的“咯咯”声,低低的,像是人在笑,就在耳边响起,如一只蚂蚁用细细的腿爬进耳朵里,弄得他心口发毛。 隐约地,他又听见谁在说话,说的什么却模模糊糊,可是这声音实在耳熟,他脑子一片浑浊,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个声音是谁?他自己又是谁?为什么他会昏迷? 可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烦躁地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他努力地睁开眼,视线始终对不准焦距,看到的景象一片朦胧,啊,难道我瞎了吗?他产生剧烈的恐慌,这时那个声音又开始小声絮絮叨叨,他听又听不清,只觉得像一千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嗡地纠缠不休,不由地想伸手捂住耳朵,只听“当啷”地声响从自己下方传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急忙又晃荡两下手臂,这才察觉这个金属物戴在自己手腕上,难道是铁链?我被锁起来了?他慌忙活动身体,才发现除了上半身可以稍微动动以外,下肢完全处于瘫痪状态。该死,我到底怎么了?他想喊叫,却发现自己喉咙缺少可发声的部位,无论怎么努力大张着嘴,最后只是像被拔掉舌头的哑巴,无力地挣扎。 就在这时,他变得敏锐的听觉探测到上方不知多少米处有两个孩子的对话声,神奇的是他居然隔着这么远都能听清他们每一个字。 那两个孩子说的大概意思是好奇底下有什么,小一点的稚嫩声音想要下去看看有没有所谓的妖怪,大一点的在跟他争论着。他在下面听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心中生出无限的欣喜,拼命扭动身躯想要通过铁链的撞击声引起他们注意,但是他不知道这么深的距离一星半点的小小动静怎么可能让地面上的人发觉。 他不断撞击,最后筋疲力竭,只得半靠着墙面喘着气,想恢复一下体力接着撞。 这时他听见上面传来大一点孩子惊慌失措的呼喊声,接着一道气流冲击着从上而下疾冲着,他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一团黑影从高高的上空撞破隔板掉落下来,在地面上弹起落下,没了动静。 啊!是那个刚刚说要下来看看的孩子! 又是一阵腥咸的铁锈味,淡淡飘入鼻内,他看见另一个身影缓缓走向那团黑影,低声说:“我的孩子……爸爸不会让你死的……” 什么?这个人是那孩子的父亲?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父亲?他不由地瑟缩了一步,手腕上铁链被拖动,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时那男人猛地转过头,对着他微笑了。 “醒来了?” 他听见男人的皮鞋声朝着这边“嗒、嗒、嗒”地,一下又一下叩击在心口,他感到一阵惶恐:这个人要干什么?他对那个孩子干了什么?不,不要再过来了! 他死死贴住墙壁,那个男人“咔”地一脚踩住铁链,把他拽着往回拖,他被仰面拽倒在地,一只手抓起他的下巴,他感到那人的鼻息扑在脸颊,浓烈的血腥味笼罩下来。 鬼魅般的声音细如丝线穿过他的耳膜:“哥哥……你还记得我么?我是你的弟弟啊。” 男人看见他嘴巴无声地一张一合,才醒悟似的轻声细语道:“啊,我忘记了,没有给你装发声带……等等哦……为了让哥哥复活得完美一点,我必须多实验几次,对了,我想让哥哥能看清整个过程,先把眼睛上的线拆掉吧。” 他感觉眼皮上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拔了出来,一下又一下,钻心的疼痛从上下眼皮来回交替。男人一边微笑着一边拆解着缝在皮肉里的线头,细细的血珠不断“噗”地喷射而出,他的身体因为疼痛剧烈颤抖着,深入眼皮内的细线从表皮穿过,男人轻轻拽出,满意地说道:“好了,这下你就能看清了。” 模糊的视线一下变得清晰,他尚未从剧痛带来的麻木中缓过劲,呆滞地看着前方,胸口快速起伏,身体仍在颤抖。男人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涣散的碧蓝色瞳孔终于迟钝地跟着手指移动了一下,男人才直起腰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开,重新走到亮光下,抱起那具血泊中逐渐冰冷的身躯,对着身后的人说:“想知道你是怎么醒过来的吗?” 男人两只眼珠上翻,病态般的诡异语调:“西方的说法这么讲,这是一次伟大的科学革命噢。” 最后,男人以听不清的微小声音吐露道:“但是我,只是为了赎罪……” 他看见男人拿起一把柴刀,蹲在那孩子身边,左右琢磨着自言自语:“要从哪里开始,对了,先要取出脑干……”他手起刀落,像切西瓜一般从头部中间切开,骨头太硬,他拉着刀刃左右锯了几下,白色的脑浆像溪水一样分出几道支流流下,如同西瓜皮爆开的瓜瓤,他伸手在里面黏黏糊糊不知道什么东西中搅成一团,拉扯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块状物,正顺着他的指缝滴着液体,他嘴里喃喃:“啊,就是这个……” 男人站起身举着那个东西走到一旁的电子屏前,放在桌面上围着它四周看了一遍,抄起手边的手术刀高高举起,“噗嗤!”“噗嗤!”“噗嗤!”不停地剁肉般的声音响起。 他惊恐地看着脑子被一块块整齐平滑地切成几段,又全部放在一堆竖着二次切割,直到剁成一摊肉酱,男人放下刀,拿出一个容器把脑酱盛放进去,又一个人开口:“如果不把颞叶去除的话会不会影响数据阈值?”他走到尸体边,一刀剁掉一只胳膊,又接着剁掉另一只,双手、双腿、双脚全部剁碎,他抱起一只血淋淋的左脚,然后一根根地削去脚趾,再是右脚……直到所有趾头切割干净,他又对着小腹一刀刀割开,手伸进去掏出内脏,刀刃划破咽喉,碎肉连着血沫飞溅,整个地下室犹如一个大型屠宰场,一个男人在一点点地、冷静地肢解尸体,慢慢切割内脏,腥味灌入旁观者的鼻腔,刺激着他的胃酸,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一旁呕吐了多少回,到最后即使不去看那场面,满眼进入的也是鲜红的血和剁成碎末的肉,混着脑浆流了一地,“骨碌碌”一只黏着肉沫的眼珠缓缓地滚落在他脚边,放大的瞳孔静静盯着他…… 啊啊啊啊!!他想大叫,可是最多只是扭动着身躯扯动链条,发出“咯拉咯拉”的响声,他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奄奄一息的少年被一点一点剁碎,血肉沾在凝固的黑色液体上,挂在依稀可辨的皮肤上摇摇欲坠,尸体那苍白的脸上一只眼眶黑洞洞地粘着干涸的血迹,上面不断飞溅上新的鲜红血珠,一只眼珠悬在眼眶边角,随着剁碎肉体的震动一颤一颤。切成几段的喉管中流出的液体染湿了衣襟,雪白的衣衫早已没了颜色,变成一摊浆糊,红的绿的白的黑的……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碎指和着内脏的溶液,被刀锋舔舐/着,连着飞沫抛向远处,“啪”地一声沾在他脸上。 “差不多了,现在就该进行下一步了。”男人扔掉刀,站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血迹和汗水,对着观看了一场肢解尸体的人扭曲地笑:“哥哥,你看,我把我的孩子……拆开了呢,这下可以重新组装了……” 疯子! 他疯了! 他感觉再看下去自己就要崩溃,可是即使闭上眼睛,还是会听见,如同在脑海中场景重现,甚至更加清晰…… 他痛苦地想嚎叫,眼中不受控制地“哗哗”流下泪水,肛门下失禁,浑身肌肉无规律地收缩着,绝望地靠在墙上,鼻尖上的碎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生肉气味,那早已空瘪的胃里一摊黄水再一次涌上喉管,顺着齿缝喷出。 男人一把抓起一团碎肉,放在手术台上,他就这么一把一把将地上的肉沫全部抓到台上,盯着它们看着,似乎思考般地开口:“先试试不取出颞叶会不会有影响吧。”说着,他把碎肉仔仔细细分好,做分类似的摆放了好几堆,他抓起其中一堆倒入浸泡着不明溶液的瓶中,拧紧瓶盖,拉过几根管子连接,又如法炮制将另外几堆碎肉装进同样的瓶中连上管子,转身去水池边洗了洗手,又回到电子屏前“噼里啪啦”按着键盘,嘴角露出兴奋的笑意。 “嘿嘿,终于,终于要成功了……我的……武器!” 诡秘的死寂在血腥的洗礼后重新归来,占领了这片罪恶的地下室。 显示屏上水平的直线突然间漾起一道水纹,他一个激灵疯子似的趴过去,眼球几乎爆出,接着又有三四道波动闪过,男人失声叫起来:“是你吗?治世,你醒来了吗!” 电波在寂静中富有规律的跳动中持续了漫长的两分钟。 一个微弱的声线回荡在空旷的地下,独属于少年青涩,却有种怪异之感: “……爸……爸?” “啊……治世!”男人趴在屏幕前,颤抖着,“我的孩子,爸爸遵守约定把你救活了,爸爸把你做成了怪物!你……你能原谅爸爸吗?” 屏幕里电子频率一闪一闪,少年稚嫩的声音从中随之波动。 “……爸爸……我……” 我…… 我……我是…… 黑暗中的脚步声浅浅步入地洞深处,虚掩的实验门被推开,一双鞋底滴着绿色粘稠的尸水,一步一个脚印地将腥臭味拖进白色地板砖上,停在半靠着实验台边的少年面前,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下,那纤长的睫毛沾着泪珠,微微颤动了几下。 他抽出一把枪,枪身带着环状金属,枪口吐露着幽蓝光芒,缓缓瞄准尚未苏醒的少年眉心。 第四章 百年前,他刚刚从休眠状态苏醒在二战时期的德国,没有任何记忆,只接收到程序里下达的命令,他在纽伦堡徘徊了很长时间,头一次在没有行动指令的情况下自发地行动,他不熟悉人类社会的一切,一边慢慢接收着所看到的高楼,商店,汽车,还有人类。 那个时候,他遇到第一个没有用枪械瞄准自己的人,一个女性人类。 “你叫什么名字?”她笑如初春般明媚。 “哈哈,你不会连吃饭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吧?会上厕所吗?”战乱中幸存下来的女孩子不拘小节,亲自示范怎么脱了裤子上厕所。 “你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吗?难道是孤儿?一出生就被抛弃了?难怪你什么都不懂。”她躺在教堂大厅一角,他们在那里铺了垫子,她看着靠坐在墙边的少年问,“你到底是怎么活了这么久的?像这种到处都是战争的地方,你应该早就被抓去当苦力了。” 她是个从小在炮弹中翻滚的孩子,早就学会了如何在街道之中流窜,失去了家人的她熟练地在各种恶劣环境中打着地铺,露天而眠。 但是上天总有办法剥夺一个拼命而活的生命,她躲过炮弹的摧残,却惨遭疾病的魔爪。 临死前,她还在笑着,一如往昔的明媚,她把自己胸前戴着的金黄色小花吊坠摘下,塞在他手里,开始发青的脸上依然倔强地笑着:“我妈妈说,这是可以获得愿望的花朵,它叫玛莲,是传说中的许愿花……” “据说它开在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死亡,只有一片欢声笑语的绿草地上……上面开满了玛莲花……” “我想,我去了天国,那里一定是大片的绿草地,一定……” . 她从昏睡中醒来,掀开眼帘,瞳孔在眼眶中转了几转,打量着这个久违的世界。 南宫小路坐了起来,她活动着手指,扭了扭脖子,好奇地四处张望,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四周都是隔离透明玻璃,她想伸手戳一戳,但是太久没有活动导致双腿肌肉松弛,“啪”地一下她摔了个面朝地,疼得她“嘶”了一声。 这一声响动惊到门口看守的人,探头进来望了一眼,那人眼睛立马瞪得犹如牛铃,抄起对讲机就喊道:“许队许队,她她她她她醒来了!” 不一会儿,几个人走了进来,许巍按下手中按钮,那面玻璃墙从上方缓缓降落进地面。几人跑进去,何娟扶起南宫小路的身子,急切地问:“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南宫小路似是还没恢复过来,愣愣地瞅了她好久,又环视了一遍专案组几人,才一脸懵地开口:“啊,那个,我有点饿。” 几人呆了几秒,许英最先反应过来:“小李,去点个外卖去。”李崇旭跟傻子似的杵了半天,这会儿像才如弹簧般原地跳起,一个箭步射出门外。 “你现在身体还不能随便走动,既然已经没事了,那从现在起每天做一定量的复健活动,就由何娟跟李崇旭监督吧。”许巍拿出一个本子边写着什么边说道,何娟好奇地凑过去看,上面记得全都是南宫小路从昏迷到现在的身体各项数据指标,密密麻麻的数字让人看不懂。 “那,我呢?”许英指了指自己,在这方面这个老刑警反而得听电脑专家安排。 “许队您就继续看着北原修吧,我得回实验室继续进行新武器的研究。”许巍说着,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看起来挺急的……”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许英小声开口。 “没办法,毕竟rainle还没找到,如果不抓紧时间研制出新的针对性武器,谁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来,万一造成什么威胁那就麻烦了。”何娟怅然道。 “那个……”两人回头看见南宫小路一脸懵逼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神色犹豫不定,“我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什么了啊?” 许英神色几许变化,最后开口道:“唉……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讲吧。” “嗯。”南宫小路重重点了点头,坐在床上一脸郑重地等着他讲话。 “事情是这样的,一年前……”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许英终于费完口舌,灌了一大杯水,旁边的南宫小路倒是意犹未尽,像在听电影,眼睛亮闪闪的:“也就是说,我的另一半——rainle跟着敌对组织的人跑得不见了,警察的人也叛逃了?呃呃呃,真的像一部电影耶。” “所以现在我们必须保证你的安全,只有你能牵制住rainle了,明白吗?”何娟怕这个小丫头根本没做好觉悟,又提醒一遍。 “啊?只有我?”南宫小路指着自己,表情有点怂了,“我我,我什么都不会啊,虽说平时也打过我同桌吧,但是没跟超能力者打过架啊,一打我准输……” “没让你打架。”许英干咳一声,“因为只有你rainle不敢动手,你要是死了他也好不到哪去,你只用保护好你自己乖乖呆在安全的地方就行了,许巍博士给你做的这个防护罩暂时是可以抵御一定程度的电流攻击,至少rainle不能在短时间进来,总之你别随便乱跑就ok了,啊,听话。”他拍了拍南宫小路的头。 她嗫嚅着:“好吧,反正我现在这样哪都去不了,不过这样也怪无聊的,你们得给我找几本漫画书,还有游戏机,要那种能打怪的游戏!” “好。”两人相视一笑,这孩子的调皮能带给他们一些放松,至少暂时可以忘掉那些烦死人的事情。 “不过给你一点甜头,接下来你也要好好配合我们去看医生哦。”何娟笑道。 “嗯嗯好好。”南宫小路点头如捣蒜,随后又问他们:“对了,你们说的那个许博士,他在搞什么新武器研究啊?” 两人正考虑着怎么跟她讲,外面“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传来,李崇旭扒住门框喘着气,许英疑惑不解:“怎么了你?外面有老虎要吃你?” 李崇旭半天没顾得上说话,整张脸苍白如纸,冷汗浸湿了他的发丝,他一甩脑门的汗,好不容易直起身子,眼神惊恐,断断续续地说道:“许队,我我……我刚刚去拿外卖,然后就看见……” “看见什么?”许英一把抓住他袖口,他不知道什么事能把这个平时挺硬汉一小伙子吓到。 李崇旭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唇色发白,声音仍然带着颤儿:“我看到……一楼研究科的警员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就过去察看,结果摸到一个人的脖子没脉搏了,身体都僵硬了……正准备通知外面的人,一回头看见几个人又醒过来,我赶紧跑回来……” “什么?哪些人?你确定没脉搏了?”许英瞪大眼睛。 李崇旭难受地叫嚷着:“我干这行都多久了,这还看不出来吗?许队,艾玛吓死我了,你要去我可不跟着,我得缓缓。” 许英才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拽着他就往楼下跑,一路走到研究科门口,就看到里面的熟悉面孔正一如既往地认真工作着,没有一点异样。 许英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李崇旭,无声地传递出一个问号。 李崇旭也是惊呆了,直愣愣地瞅了他们半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许队,我对天发誓,我刚才所说绝对属实!”他激昂地竖起右掌。 那些人看见许英,几个警员对他打起招呼:“许队好!”许英也举起手挥了挥,问了一些日常的问题,交流了一阵才走了出来,把角落里窥探的某人拉出来小声道:“我看他们也没什么问题啊?你真的看见他们死啦?” 李崇旭这会儿自己怀疑起自己,挠着头发:“不对啊……难道他们集体睡着了?”不行,我得弄清楚。他走进研究室,问一个正在整理书架上资料的警员:“小王,你刚刚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小王想了想,“就只是感觉有点困,不知不觉躺地上睡着了,醒来以后浑身轻松啊。” “就没有其他异常?”他又问。“没有啊,不过睡了一觉感觉视力都变好了,浑身充满力气,你问这个干嘛?还有许队怎么也来了?”小王奇怪地瞅瞅他们,包括他在内的好几个研究员都是曾经参与过rainle杀人案的专案组成员,此时一看到许英立马警觉起来。 “你们不会还在搞那个案子吧?”小王一下子躲得远远的,他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恐怖的案子里去,生怕这两人是来叫他们研究什么数据做成的尸块,那阴影实在太大了…… “这倒不是。”李崇旭组织了半天语言,“就是刚刚我路过这里看到你们科班的人全部倒地上……我以为是发生了什么,这会才过来问问,那要是没事了就好。” 小王笑着说:“没事没事,大概是太累了,谁知道把你们给吓着了。” 两人别了他们,重新回到二楼,李崇旭已经摆脱了方才的恐慌,自认为一定是自己搞错了,反倒是许英一下进入了沉思。李崇旭看他严肃的样子,忍不住调侃:“这会儿您又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许英也说不清是不是现在神经变得越来越过敏,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只好默不作声。回到房间里,对何娟说:“你俩照顾好小路,我就先不待着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就行啊。” 待许英走后,何娟问道:“怎么回事?”李崇旭摇摇头:“我可能看错了,研究室里的人都好好的各干各的,一点事都没有。” “那你瞎咋乎什么。”她白了李崇旭一眼。 “奇怪了,我明明感觉到他没有脉搏了的……”他还在纠结,“我真的感觉错了?可是就算太困了也不至于连瞌睡都传染吧?” “怎么了怎么了?”南宫小路凑过来问。 “没事,这个叔叔大惊小怪。”何娟随意地说。 “是不是楼底下研究员全部没了脉搏?”南宫小路摩擦着下巴。 “……你耳朵倒挺尖。” “唉,你们想想,万一这是真的,那么意味着他们已经死了,现在跟你们说话的人真的还活着吗?”她问。 “别瞎猜了,你赶紧吃了外卖休息一下,等会带你去看医生。”何娟把一次性筷子塞到她手里,把她摁到桌子前打开饭盒,“呶,赶紧吃。” 南宫小路吐了吐舌头,夹着菜喂进嘴里。 傍晚六点,专案组因为没什么要紧事,就先散了,许英正打开车门坐进去,就听见警局里院子一片嘈杂声,他疑惑地回过头,一般局里不会这么吵啊,他走了回去,迎面跑来一个年轻的警员,看到许英后抓住他的袖子道:“许队长,不好了,研究科的人都疯了!” “他们怎么了?”许英扶住吓白了脸的警员,“说详细点。” “我就是听到动静才进去察看的,结果就看见一地的血,还有他们不停地尖叫,一个满身血的人朝我冲过来,我吓得急忙往外跑……” 许英往里冲去,手里扳动枪把,一进去,就看见四处逃窜的警察,有几个倒在地上抽搐着,许英一个箭步上去:“你怎么了?”那个抽搐的警察虚弱地开口:“我我浑身发颤,就像触电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话没说完,他头突然一歪,许英伸向他的大动脉,那里已经停止了跳动。 他脑子一片空白,抬头看见从研究科跑出的研究员跟别科的警员没走几步也倒地浑身抽搐起来,没一会便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 他起身抽出枪侧着身子靠近研究科门口,尽量避开奔出的人,慢慢走进室内,入眼的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实验资料遍地狼藉,几个白衣的研究员扭曲着身子靠了过来,眼中流着血液对许英叫道:“怎么办?许队,救救我……” 那个研究员一个趔趄身子撞到旁边的桌角,钢化玻璃瞬间支离破碎,在空中分解成无数碎片,研究员一下摔倒在地,看着一地残渣,惊恐地捂住自己满是鲜血的脸尖叫起来:“啊啊啊!我……我是个怪物!救命啊!” 剩下的人跟他一样,有些断了胳膊,却正在慢慢长出一个新的胳膊,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看到许英伸出手抓向他:“救救我!快杀了我!我不想变成怪物啊!” 许英急忙侧身一闪,那人直接装上墙边的骷髅骨架上,肋骨戳穿他的肚皮,“滋滋”地冒出血,同时血肉正在一点点愈合,包裹住那根肋骨,皮肤以恐怖的速度长在骨架模型上,竟融为一体,那研究员半边身子拖着骷髅模型,一高一低地走向外面,哭着喊道:“谁来救救我啊!” 骷髅上的骨头还在慢慢被他的皮肉吞噬着,半边脸镶嵌进去,一只眼球被挤破,迅速瘪了下去,流出殷红的血泪,转过头对着许英叫道:“许队,救救我啊,我不想这么活着……我,我要变成怪物了……救,救救我……” 许英身子撞上门框,抖成筛子的手上握着枪,瞄了几下才对准面前的研究员,闭上眼扣动扳机,只见满脸血的人头顶破了一个窟窿,却稳稳地站在原地,他也是一脸惊惧,伴随着疑惑摸了摸额头,最后愣愣地看着许英。 “……”许英张大嘴说不出来话,只得后退着远离他,一不小心绊上的台阶,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他余光瞥见同样倒在一旁的一个警员面色青白地睁开眼睛,慢慢爬了起来,嘴里还在嘟囔着:“咦?我怎么了?” 那个警员低头看见许英,吓了一跳:“许队,我看见你的内脏了!天哪?我的眼睛怎么回事?” “许队,救救我……快杀了我……”研究员一个接一个跑了出来,身后那名没了脉搏的年轻警员慢慢靠近他:“许队,我好害怕,我不是死了吗……”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啊!妈的!许英从地上爬起来,举起手枪朝天开了一枪,“呯”地一声巨震使得所有人停顿了一下,许英趁势从他们之中逃了出来,奔向大门口,远远地瞅见二楼的警察一脸惊恐地看着这边,许英朝他们喊道:“别过来!先离开这里!” 那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从科室走出的一帮血淋淋、面色青白的人,猛地打了个激灵,纷纷跟着许英跑出警局,刚出来,许英立马让警卫室的人关紧大门,连个缝都不让露,很快,听见里面传来抓门的声音,钢化门一下又一下传来巨响,一只手戳破中间伸了出来,还在不停尖叫:“救命啊!不要不管我们!救救我啊!” 接着门被戳破好几处,先是伸出胳膊,紧接着半个头破门冒了出来,额头还在滴着血,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大门被坑坑洼洼地戳破,里面的人竟直接穿过钢板,再一次涌向他们。 许英大喊:“快跑!”可是一部分人完全没反应过来,他们傻在原地被那些人抓住手臂哭喊:“救救我啊!我不想这么活着!”被他们抓住的人从上到下猛地打了个颤,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抽搐,接着,许英看见他们身体变得僵硬。 “喂,小李,你跟何娟就在医院待着,不要回警局,转告许博士让他也不要……”许英瞳孔猛地一缩,他看见那些倒地不起的尸体重新站了起来,变得青白僵硬,和之前的研究员们如出一辙…… “喂?许队?怎么没声音?”李崇旭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许英根本移不开他的眼睛,就这么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脸色苍白,手臂剧烈颤抖着。 . 市区内开始出现死而复生的人,但是重新活过来的人破坏力极强,只要被他们抓住就会在几秒之内立即死亡,接着变成他们的同类。 一个女记者冒着风险躲在拐角房屋后报导着,她的身后不断涌出疯狂逃命的人,她看了看身后,对着摄像头快速地说:“这些死而复生的人具有攻击性,他们似乎不断寻求着接触其他正常人,这些被抓住的人很快也开始出现变化,市区内十分混乱,大家在家里待好千万不要出门……” “听说是从市公安局内爆发出来的,好像是他们非法扣留了变异体,好可怕!”“连警察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那我们该怎么办?”市民们议论纷纷,聚在一起不敢上街,时不时门外会响起敲门声,那些奔逃的人们想要找个临时避难所,但里面的人谁都不敢放他们进来。 “电视上说这种变异会传染,谁知道他会不会已经接触了,不能让他进来!” “快把门关好,外面太乱了,我们自己躲好就好!” 一些普通木板门很快就被打烂,躲在屋里的人一声惊叫,被闯入者抓住手臂,被抓住的人身体剧烈抖动,触电般倒下,剩下的人吓得腿一软,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地看着身边人停止呼吸,几秒后从地上再度爬起,一边尖叫一边倒退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把抓住…… 市区内人群一团乱麻,尖叫哭喊此起彼伏,人们乱窜乱逃,拼了命地狂奔着,生怕被身后的人抓住手臂。 北原修带着电脑从空无一人的警局里探着脑袋,默默听了片刻,发现所有人都逃出去了,才贴着大门口一溜烟跑到车里,踩下油门“嗡”地一声开出大街,他不断左闪右避,但还是撞到不少人,车胎下不断响起骨头碾碎的“咔嚓”声,一些人大腿被搅进轮子里,一些身子半截卷进轱辘下,鲜红的血液溅了一地,,但他们仍然拖着身子爬出来砸向车窗,想进入车内。北原完全被人潮包围,车窗玻璃被许多只手拍得几欲破裂,那些人面露惊慌,想要上他的车,他急忙锁死车门,转动方向盘想要突围出去,但是挡风玻璃外密密麻麻全是人脸,无数只手扒住车头,他根本开不动。 无奈之下,他只好掏出手机拨下一个号码,对着里面大喊:“许巍博士,我现在被困住了,需要你的帮助,对!就是那个枪,全部带上!有副作用也没关系!我现在被包围了,就在警局门口,尽快!还有要小心市区里的人,这种病毒会接触传染!” 他哆哆嗦嗦收起手机,环视着四面玻璃上无数的脸跟手,将身上所有枪掏出来上好子弹,扯下安全带坐在驾驶座上心惊胆战地祈祷救援赶紧到。 妈的狗*!是谁把rainlechen代码泄露出去的?他心里骂道。不久前他刚刚研究了一半的破解码还没结束,突然间数据库里所有数据开始自动传输,导入不知名的地方,他急忙下楼想去一楼研究科察看,结果发现那些警察居然还没处理掉过去搬运来的rainle残块,病毒迅速进入原来的宿主体内,开始对第一批接触过它的人们发出侵袭,他本想阻止但已经晚了一步。 谁知道就凭几个研究员,将病毒带入整个街道,在市区内开始大肆扩散,再也无法挽回。 可是他并没有设置自动传输,也没有人会知道他数据库的密码……到底是谁? 他心中突然“咯噔”一下,一个他自己极度不愿去猜想的念头占领大脑。 不,不会……这怎么可能? . 许巍把自己锁在封闭的实验室里,与外界完全隔绝,他还在进行新型武器的最后一步,只要加上这个关键性因素,就可以完全把rainlechen代码的从人体覆盖面隐藏掉,虽然不能完全分离,但只要让它失去效果就行了,被改造的人类可以重新恢复正常。 许巍正在一点一点输入最后一步,只差一点……但他却忘记了唯一一个可以和外界联系的东西没有关闭,就在这时,实验台边的手机“滴滴”地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实验,他看也没看来电人姓名,恼火地接起电话,对面传来急促的声音,周围还有惨叫。 街上的人都疯了,是因为rainlechen代码的不受控制泄露,从最开始接触过rainle的警察局开始,逐渐往整个城市散开。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最坏的情况,只不过没想到自己这种猜想如今成真了,这让他不得不提前结束新武器研究,带着未完成的枪支离开实验室。 如果没有完成最后一步,这种可以治愈病毒的新型代码可能存在风险,比如…… 他不敢往下想,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去救人,他开上车就往市区内一路飞驰而去。 许巍在市区边境看到零零星星几个人疯了似的朝反方向跑去,迎面驶来几辆车,光速从身边擦过,消失在尽头。许巍将箱子打开,取出一把枪放在座位旁边,才又启动汽车,沿途不断看见人们喘着气奔逃的身影,从一两个逐渐变成十几个,远远地听见街道传来恐惧的尖叫声,还有连续不断的枪响,他一手紧紧攥住枪把,两手绕着方向盘避开四处乱跑的人群,但还是撞到了什么,车前轮猛地一停滞,压在什么东西上,陷了进去,他拿着枪下去察看,发现右前轮下垫着一个人的上半身,那人的下身被压断,扯断的骨头上连着血肉,碎沫搅进车胎,惨不忍睹。 许巍刚抬起头,一群人满脸血地朝他扑过来,嘴里喊着:“救救我!”他们青白的皮肤上千疮百孔,流着稀黄的胃液,顺着裤脚甩下,尖利的指甲抓向他的胳膊,许巍急忙一躲,扣动扳机,一道蓝光射进其中一人眉心,那人应声倒地,眼珠上翻,再也没有起来,他毫不犹豫接连射出几道,一群人倒了一排,许巍又按了按发现没有子弹了,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快速装了进去,本想重新上车赶路,一回头发现车上爬满了面色苍白、残缺不齐的人,哭叫着朝他爬开,他只好扭头奔跑,这时听见拐角后的街道里一阵机关枪扫射声,他赶到街口后,看见那恐怖的一幕。 集装车上,站满了武装军人,手握机关枪扫射底下的人,那些死而复生的“怪物”脑袋像被爆开的西瓜,喷出红色的瓤,空气中遍布血雾,腥味直冲鼻腔,有些尚未感染的人求救着军队,一面想往车上爬一面喊着:“快救救我!”但下一秒就被其他人拖下地面,硬生生扯下一只小腿,那些人踩着他的身子往上爬,面色凄惨:“先救我!”“他被感染了,快杀了他!救我上去!”“呯”地一声,那人脑瓜炸开一朵花,脑浆四射。 许巍看不下去,转头继续朝前跑去。 前面就是警察局的大街,他悄悄躲在墙后看见武装部队开着车在马路中间不断扫射子弹,一片片人群倒下,但片刻又重新站了起来,开始往车顶爬去,眼看着人群堆在车底,一簇簇地团团围住部队车,许巍趁机从边角溜过去。 他看到前方一辆车被密密麻麻、满身是血的人群围住,他举起枪一连射中几个人,清出车门的空道,闪身“嗖”地钻进了后座,门刚关上,立刻贴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手掌。许巍朝前抛出几支枪,说道:“给,这一支能抵几把左轮手枪的子弹量,但还是要节约用。” 驾驶座上的人惊魂未定地嘘了口气:“亏你能单枪匹马冲进来,没被感染吧?”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要赶紧回我的研究室,搞清楚这种病毒是怎么一回事。”许巍稍微摇下一点车窗,射出子弹,几个人应声倒下,“快开车,我来清路!”北原面前挡住的人群不断倒下,他猛转方向盘调回车头,踩下油门调到最大档不管不顾地一路飞驰。 一路上,尸横遍野,一个个僵死的身体在疯狂地见人就抓,车头不知道撞到多少人,不时有头颅、断手,高高抛起滚到车身,掉入车底碾碎,军队在不停歇地肃清着这些活死人,但越来越多的人堆积在他们车前,压扁了车窗,许巍隔着车窗看见一个军人拿着枪被一堆人拽下车顶,瞬间淹没在一片血海中。 活脱脱一副灾难片惨象。 他们必须尽快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病毒,并且完成新武器的最后一步。 第五章 第五章 几天之内,军队并没有压制住城市的暴乱,反而被尽数击溃,失去理智的人潮涌入周围的乡镇,逐步扩散到邻市,国家不断派军队镇压,效果甚微,因为这些日益壮大的人潮对一切火药炮弹都免疫,并且传播速度极快,短短一周不到,整个上海全部沦陷,浙江省几个市都被沾染,病毒还在不停向外进发,一发不可收拾。 还未感染的人们躲在家里,听着外面鬼哭狼嚎,时不时传来的敲门声,吓得钻在卧室瑟瑟发抖,好些人为了避难,拿着斧头等工具砸门想要进去,门内的人捂住嘴大气都不敢出。 市中心医院大门紧紧封闭,成为上海市里最后一寸净土,他们都是没有武力的医生护士,唯一的办法就是关闭前前后后所有的门,保护好医院内所有人的安全,虽然没有对抗性武器,但防护措施确实不错,那些活死人似乎不能打破钢铁铸成的硬板,在水泥楼房里的他们暂时还算安全。 医院大厅里电视机每个台都播着新闻,叫大家在各自屋里待好,千万不要出门,国家一定会制止住暴乱等等。坐在一排椅子上的人们都没有亲眼见过外面的景象,只是靠着电视机才能得知外界动向,他们已经被医院封锁了一周了,最开始莫名其妙向院长控告非法管人,现在看来幸好当时没出去,不然到外面说不定现在已经变成那些怪物中的一员了。 坐在后排的几人中,一个女性不停拨打着电话,神色焦急,身边的男人安慰道:“别急,许队一定没事的。” 可是这安慰没起到一点作用,她看着手机里显示的忙线,仰头看着天花板:“五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警局里电话没人接,手机也打不通……会不会已经……” “不会的,我们要打起精神来。”他鼓起劲,拍了拍她的肩。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李崇旭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几天前接到许英的最后一通电话,正是事件开始爆发的前夕,听许英那边的声音,没猜错的话,最开始爆发时他就在现场,难道这病毒是从警局里传出来的? 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传出来的呢? 许队一定想阻止,但为时已晚,现在生死难料……唉。他低头把脸埋在手里。 这时身边一个声音小声对他说:“放心吧,他没事。”李崇旭抬头,看见南宫小路朝他一笑,只听她继续道,“我醒来后发现rainle一部分能力转移到我身体里,现在的我可以从这里就能看见远在外面的人具体地点。” “咦?”他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南宫小路点点头:“我猜想外面传播的这种病毒很可能跟rainlechen代码有关,因为目前只有这种代码里含有可以让人不死的能力,估计是发生了某种变异,可以无限制地在普通人体内传播,不过跟真正数据改造的rainle拥有的能力差了很多,不然就凭医院这些门根本挡不住他们。” 李崇旭看她说的很有道理,问她:“听你这么说,难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只是有个想法,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是值得一试。”她认真地看着他,“我可以彻底消灭掉这种病毒,因为我体内有相同的抗体,他们奈何不了我,只要放我出去,让我与他们身体接触,应该可以将这种抗体传递进他们体内。” 何娟在一旁听见,这时转过身否决道:“这太冒险了,不行。” “可是如今只有这个办法值得一试了,我们总不能在这间医院里待一辈子吧?” 他们默然,是啊,储备粮很快就会吃完,他们总有一天得出去,南宫小路是唯一一个可以免疫病毒的非人类,从哪个角度想,这都是一个最好的方法。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能阻止你。”最后,李崇旭说道。“可是……”何娟还想说什么,但看见两人如出一辙的神情,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哪怕存在风险至少也得搏一搏啊…… 南宫小路,已经成长到可以做到这种觉悟的地步了吗?何娟笑了,摸着南宫小路的脑袋:“加油,我跟李叔叔去向医护人员谈谈,让你出去。” “嗯。”小女孩抬头对她灿烂地一笑。 最后经过漫长的谈话,院长看着南宫小路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了解了详情后老人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可这匪夷所思的病毒已经爆发,什么代码拟人化怎么不能出现呢?反正都一样科幻。 虽然知道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但何娟跟李崇旭谁也没有挽留,因为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南宫小路从拉开一角的门内穿出,来到了充斥着血腥味的外面世界。 四面都是血迹,断臂、半截身体、残肢,令人胃里翻滚,南宫小路强忍着不适,顺着大街走着,一面环顾周围,大街上空无一人,没有新闻里混乱的场面,但是两边的路灯歪斜扭曲,有些拦腰折断,倒在马路中间,残破不堪,一派萧条。 大概是那些人找不到活人,所以冲出市区,朝着别的城市进发也说不定。南宫小路想着,脚下没留神,被一节断腿绊了一跤,差点摔在地上,她回头看见这节小腿从膝盖骨处被强行撕扯掉,筋骨上挂着破碎的衣料,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残忍的挣扎。 她别过头去,抬头看向前方,血雾弥漫在空气中,朦朦胧胧之中她看见远处高耸的大楼,在一片残败景象中孤独地耸立着。 . 上海边境被完全封锁,里面幸存的人出不去,已经变成怪物的人群在街头痛苦地呻吟着,遍地鬼哭狼嚎,市区上方几架直升机上,记者们从高空拍摄着沦陷的城市现状,边界四面搭起临时防护栏,上面带着高压电,奇怪的是这些活死人不怕枪炮,却似乎怕带电的东西,只要被电击就会出现短暂的瘫痪,军队凭着这个弱点成功防御住大批人群,但在这之前仍然有一部分逃走,导致病毒失控。 男记者在直升机上一边捂着兜帽一边大声传达着消息:“大家可以看到目前最初爆发市上海的四面全部用高压铁丝网封锁,防守严密,至今未有出现逃脱者的迹象,请各位市民不要过于惊慌,感染者会被控制在周边城市内不会再外泄……” 这时他身边一个人拉了拉他袖子,指着下方一个地点,男记者顺着视线一看,发现高压铁丝网被一辆货车装穿一个洞,货车疾行进市区内,飞速穿过一道道街。 男记者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用力擦了擦眼睛,重新看去,那高压电在铁丝线上流窜,一个硕大的洞赫然显露在眼前。 附近躲藏起来的幸存者立刻争先恐后地爬了出去,但是正在街头寻觅的活死人立刻奔向他们,一拥而上包住幸存者,片刻功夫,那几人已变成僵硬的尸体,身体不断抖动着,眼球从泛白又重新恢复原本的样子,慢慢爬了起来……男记者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忘记了要继续报导新闻,他一时间手脚冰凉,嘴唇颤抖地吐出两个字:“末日……” 货车疾驶在大街上,一路朝着市中心飞去,正拐过一条街,看见几个人朝车里挥着手跑到街头,神色惊慌失措,他们的身后闻声跟来一群面色苍白的感染者,看见还有活人,他们立即扑上去。 这时货车后的一个男人甩下两根绳子喊道:“上来!”那几人闻言疯狂地抓向绳子,生怕那些感染者触碰到自己,一共五个人只有两条绳子不够用,上面的男人两只手也只能拉动两根绳子,他们没有办法,只能一根绳子吊两个人,上去的人再回过身把手伸向最后一个人,最后那个人眼看着要被人群吞没,他拼着一口气抓住伸出的手用力爬了上去,一只鞋被身后的感染者抓掉,裤脚撕破了一片,那人惊魂未定地大喘着气,不停地翻转着身子口中叫道:“我没被感染吧?我没被感染吧?” “没有。”回答他的是救下他们五人的年轻男人,对他们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们只是单纯的要去一个地方,顺便救下幸存者,没有别的意思。” 还没等他们几人开口,从驾驶舱里传来一个让人极为不舒服的声音:“不要加上‘们’,想要救人的只有晓俊你而已哦,看在人数不多的份上就不计较了,但是下次可不允许你擅自作主了哦~” “你们这是要去哪?喂,救下我们可不要不管我们死活,我得知道我即将要去的地方有没有危险!”一个模样油里油气的年轻男人态度不大好地冲晓俊说道,他旁边的女人瞪了他一眼:“能活命就知足吧,至少刚刚不是他们救了我们一命,现在早就被感染了。” 剩下三个人默不作声,低着头靠在货仓角落。晓俊一改刚刚的态度,骤然泄露一丝戾气,看了男人一眼,四目相接,男人一下嗅到同类才会感应到的气息,男人心里一紧,他不再大声讲话,闷闷地看着外面。 驾驶舱里,英国男人重新戴上那张惨白的面具,弯弯的眼缝转向副座上的人:“不过真没想到你还会跟我联手,我以为你是rainle的同伴呢,怎么?现在不恨我了?还是打算伺机报仇?” 秦凡也转头看着他,慢慢地说道:“我恨的只是杀了我爱人的人。” “……但是对于你,我只是觉得可怜而已。”他眼神说不清的复杂,最后重新看向前方。 “哼。”面具男轻轻哼了一下,似乎在笑,“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同情我,所以这就是你抛下rainle选择跟我合作的原因?人类,真是愚蠢。” 一周前,早见埯山村内,一间破损的老房子里血,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山里人都好奇中带着惶恐不安,毕竟这些不速之客走进的是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妖神”住的居所,据说几年前半夜还看见一个白衣的少年笼罩着光环徘徊在四周。 那天前后/进去两批人,最后出来的却只有三个人。 难道妖怪大人真的显灵了? 山民们不安地躲在远处眺望着,却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那间他们数年来供奉的屋子被一阵巨浪炸碎,烈火将其焚烧殆尽,只留下漫天灰烬。 他们的妖怪大人抛弃他们了吗?怎么会这样? 秦凡跟着面具男一路回国后,才发现从上海爆发了一种恐怖的病毒,传播速度极快,感染者只要接触就能传播病毒,就连弹药也奈何不了他们。幸好面具男人手中有可以对付这些怪物的武器,那是一种带有金属圆环的枪,和一般子弹不大一样。还在山村时,他面具男就用这个枪射中了rainle的眉心,那是体内有rainlechen代码的人唯一的薄弱处。 “那什么,你不会在想rainle吧?”车上,面具男“嘿嘿”地阴笑着对他说,“看你挺出神的,难不成后悔没去救rainle?” “既然你答应我告诉我不可逆代码破解码,我何必要去冒那个险。” “好冷酷噢~”面具男拿捏着怪异的腔调笑嘻嘻地。 本来他跟着rainle也只是为了拿到代码的全部数据,全部都是利益交换而已,等到这一切结束,那么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车开过市中心广场,昔日人山人海出来游玩的景象如今镀上了一层暗灰色,鸽子场没有一只活着的鸽子,东倒西歪的果皮箱砸在长椅上,游荡着几个面色痛苦的“人”,正寻找着幸存者,有几个实在受不了体内病毒的进一步侵蚀,倒在地上不停抽搐,嘴中“啊啊”地呻吟着。 广场一角的小树林中,移动着几道黑影,像是人在走动,其中一个冒出点头,正谨慎地贴着树干想要找到藏身之处,秦凡注意到他不像是受到感染的人,而是一个精疲力尽的幸存者。 而且那人有点眼熟……不会是他吧?秦凡眯着眼扒着车窗辨认着,他看到那人一抬头,果然! . 医院里,何娟趴在二十楼的窗户往下望,无意识地绞着垂下的发丝,直到从远处走来的李崇旭叫了声她,才转过头,眼神出卖了她内心的慌乱,李崇旭没有注意到何娟暴露的一丝情绪,只是带着惊喜说:“刚前台说接到一通电话,是许队打来的,许队还活着!” “什么?”何娟眼神一亮,“他说什么了?” “是医生接的电话,说让我们亲自过去接。”李崇旭边说边拉着何娟一路快步走到柜台,坐在里面的医生正拿着话筒还没放下,电话还通着,李崇旭拿过话筒对里面说:“许队,你现在在哪?” 那边的声音透着疲惫:“先不要管我,我这会儿还算安全,我现在得向你们确认一件事,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许英语速很快,李崇旭稍稍疑惑了一下,忙问道:“什么事?” “你们现在在医院吗?” “在,医院提前封锁了,里面目前很安全。” “你们三个人都在?” 李崇旭有点犹豫,最后还是如实回答:“南宫小路她……不在医院。” “怎么了许队?等等,为什么这么问?”李崇旭有种不好的预感,难不成许队在哪里遇到南宫小路了?听这语气不会是…… 那边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问:“不是说让你们看好她吗?” 李崇旭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他当时也是脑子一热,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小女孩,虽说是为了理性目的,但至少也该他跟着结伴出去才对……南宫小路是许英托付给他们的啊。 “糟了。”那边说。 “对不起,许队,是我的错……”他深吸一口气,沉重地开口,那边又接着道:“你们不该放她出去……” “额,对不起许队,我……” “南宫小路不是我们的同伴。” “……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许队你说什么?” “我说。”那边停顿了一下,语气低沉,带着苦恼,“我们被骗了,其实她真正目的是……” “呲、呲啦——” 许英还未吐出的后半句被一阵高空中传来的刺耳声盖住,像是电子广播的声音。李崇旭还握着听筒,就看见医院里所有人跑到窗户前扒着玻璃往外四处张望,从市中心电视塔里传来覆盖全市的广播,不,不止是全市,就在同一时刻,全国所有电子屏幕通通切换成同一个影像。 李崇旭看着医院公共电视屏幕的画面,彻底僵在原地,保持着拿话筒的动作。 第六章 “各位好……” 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屏幕里,清脆的声音透过电子屏从全国各处中传出—— “还被封锁在上海市的大家,以及别的城市正在扩散病毒的人们,我是南宫小路。”各地的大屏幕中,这个小女孩说着。还在街头的人纷纷抬起头驻足,那些尚未感染的城市里人们还在无忧无虑地逛街,这时只是稍有疑惑地看着大屏幕,而那些已经危及的城市里,逃窜躲藏的幸存者和已经感染的人却是心惊胆战。 全国所有电视塔线路全部故障,被这个影像霸占着,电视塔工作人员慌了神,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一筹莫展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在全国各地屏幕中说着话。 “那个……”她顿了顿,轻咳一声,“听我说,这种病毒不是子虚乌有,它正在慢慢扩散,如果还在悠闲地过日子的人们最好提前躲在家里不要出去,一旦感染上病毒就会感到浑身难受,想要把自身的病毒释放出去,所以传染力会变得非常强,如果不注意的话,大面积沦陷是迟早的事……” “她是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李崇旭看着大屏幕,喃喃着。 身边的何娟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是啊,为什么她能知道这种病毒具体的传染性?” 李崇旭想到许英在电话里对他说的话,难道……不会是…… 南宫小路继续道:“还有已经感染的大家,千万不要绝望,你们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 感染者听到她的话,纷纷抬起头。 “是不是感觉自己力气变大了,听觉变得敏锐?” “真……真的!”感染者不由地叫出声,他们面面相觑,仔细一听,居然都能听见千里之外的人声,甚至能感觉到躲藏起来的幸存者位置。 “你们的手,骨节也变得坚硬,指尖也变得锋利了吧。” 他们抬起手,这才发现自己指尖又长又坚硬,有些人指甲上还残留着钢铁碎末,那分明是生生捅破了钢铁的证明。 他们一阵惊呼,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连铁都能捅穿,难不成真的如她所说,自己已经发生了变化? “你们看,是不是觉得自己变得更强了?” “可是……可是,这样就跟怪物一样,会把别人吓跑的啊!”有人大喊道。 “……怪物?吓跑?” 南宫小路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这个表情让李崇旭等人一阵发寒。 她轻声道:“现在的你们,随便挥一挥手就能碾死一个普通人类,难道你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吗?” 她的声音中有着某种渗透人心的力量,一点一点地蔓延进听者心里。 “物种进化的趋势就是越来越强,人类也要遵从这种规律,弱者就要被强者取代,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强大的人才是统治新的环境的领导者。” “对、对啊,她说的没错。”有人开口,“我们比普通人要强大了,为什么我们反而要担心他们的想法?” “是,是啊……我们才是作出选择的那一方,他们应该怕我们才对!” “说的没错……我们,我们才是新的统治者!” 一呼百应,所有感染者纷纷响应起来,一时间,各地的感染者开始聚集在一起,对着大屏幕发出赞成的声音。 这时,大屏幕中的女孩又开口:“各位,那些普通人类才是要被消灭的对象,新世纪的新人类才是重新统治这个世界的人,来吧,去把他们同化,让我们人类迈进一个崭新的时代。” “对,没错!我们要把他们变得和我们一样!”大街上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喊声,像是一场革命的洗礼,浩浩荡荡地向四处进发。 他们没有看到那个在屏幕后操纵着一切的女孩子,露出一个微笑。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简直就像失去理智的人群被蛊惑一样,被毫无根据的话语操控住。 只有李崇旭和何娟看到了,那种超越年龄的不协调的笑容,在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脸上出现,一股凉意直窜上脊背。南宫小路……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之前一直都是在伪装吗?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的到来? 可是她不是一个虚拟的人格实体化吗?还是说,这是rainle的指使…… . 远在郊外的一处僻静的房子,底下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实验场所。实验室内,有两个人正在紧张地做着什么,这两个人正是死里逃生的许巍和北原修。 许巍正拿着一个装有金属环的手枪,正在仔细地调适着设备,这对他们来说是目前唯一可以打破这一切的武器,两人不敢有一丝马虎。 但是太过于专注导致他们谁也没注意实验室的金属门什么时候被打开,一双鞋迈了进来。 实验室各处放置的仪器发出“滴滴”声,掩盖了那几乎没有任何声响的脚步,当许巍不经意间抬头时才从反光镜中看见身后的人影,他一个激灵叫出声:“啊!” 那是一个面容俊美的人,五官阴柔却棱角分明,让人难以分辨性别,那人开口是少年的声线:“你好,你是许巍博士吧?” “啊,你……你是……”许巍吓了一跳,指着少年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 “怎么了?谁?”北原从另一边转过身,猛地看见来人,手中的金属圆环手枪“啪”一声掉在地上,他也愣住了。 少年转过头看向北原:“你好,初次见面,你就是南一郎助手的后代北原博士吧。” “你是……rainle?”北原不确定地开口。 “等等,我们怎么会是第一次见面?”北原突然抓住了这个违和点,紧张起来,“你到底是谁?” 少年唇角划出一个弧度,手按在胸口:“我是rainle啊,你们口中那个初代的rainle。” ……外表完全没有区别,但是……“你不是rainle,之前的rainle和我见过面,就连你旁边的许巍也是认识的,你怎么可能会像第一次见面?”他问道。 少年嘴边的笑意未去,那眼神就像看两个十几岁的后辈一般,让两人莫名其妙地捏紧手心。 “原来你们之前见过面了啊……”他说,“这样的话也好,那我就直接说了。我的名字叫治世,遥知治世,我是山雄岭的儿子。” 他有些沧桑地笑了笑:“这么来算,我还是活了很久的老人了呢,时过境迁,现在一切都变了,百年后的人类原来是这个打扮啊。” 许巍完全呆住了,北原好歹蹦出一句话:“那……rainle呢?你用的他的身体吗?” 治世奇怪地歪了歪头:“‘他’的身体?哈哈,你真幽默,一直以来这都是我的身体啊,rainle只是程序代码而已,它的作用就是为了保存这具躯体,直到我重新醒来。” 北原惊呆了,他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件事。“那……rainle他……” “rainle?你在说什么,从来都没有rainle这个人,都说了那只是一个程序而已,这个身体本来就是我的。”治世手指点了点下巴,带着一点疑惑,“奇怪啊,怎么感觉你有点失望的样子?” 好一会儿,北原才勉强平复了自己心情,又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ainle难道不是山雄岭作为新世纪的人体试验品吗?为什么……你是山雄岭的孩子?” 治世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拢,声音透着微微的凉意:“偏题了,这不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北原博士,我是来拜托你们帮我的。” “什么?”北原眼神戒备。 “不要这么防备我嘛,我是站在正义的一方的。”治世急忙摆摆手澄清,“你们也都看见了目前外面的形势,所有人开始自相残杀,病毒大面积爆发,等到真正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就是rainlechen代码病毒,它的总操控者是正在做人体实验的‘玲’组织,我们必须要在病毒进一步恶化之前销毁玲的实验总基地,只要扼杀源头,病毒才会得到控制。” “我又怎么相信你?”北原问。 少年笑了,像是某种微妙的嘲笑,这让北原极不舒服,他忍不住冲少年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我是听主谋之一的手下说的原话,百分百可信,要不你跟我出来,真相是什么你自己去辨认吧,北原博士?”他说着,转身走到门口,看着北原。 难道外面有着什么跟自己有关的东西?北原看了看许巍,许巍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少年走了出去。 两人跟着走出了实验室,外面的房间里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面色冷淡,看不出情绪的少年,另一个人年龄稍大一些,她看见走出的两位博士,眼神有一瞬的闪避,看向别处。 治世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等着什么好戏,微微敛眸,似有似无地勾起嘴角。 而那两人迟迟没有说话,倒是另一边的少女低低地噙齿:“老师……”她看向北原,北原眼神复杂地对望过去,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使他彻底呆住,眼珠钉死般一动不动。 许巍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能察觉到北原跟这个少女有着某种瓜葛,最后他选择沉默地在一旁观察形势。 他注意到那个少女身边的男孩,他之前在警局是见过的,那个孩子是叫白明明吧,他不是失踪好久了吗?现在怎么和rainle扯上关系了? 另一边,北原站在原地,眼中悲喜交加,胸口似是激动地上下起伏,但始终没有说话。少女抿着嘴,好一会儿她抬起头,眼神不再迷茫,开口道:“我就是那个代码的泄露者,是我将代码传给玲,组织那边立即启动数据恢复程序,才将原本死去的残块激活,病毒就得以传播人体。” 北原定定地看着她,少女接着说完:“……组织的目的就是完成释放病毒这一任务,为此我五年前就待在老师的身边,就是为了这一刻。” “老师……”她看着北原的眼睛,情绪起伏,“其实我……” “伽美,为什么是你?”北原打断她的话,语调有些颤抖,但是在极力克制着。 少女咬着牙,别过视线开口:“对,是我。” 北原心中绷紧的弦在这一刻“啪”地断了,他踉跄地倒退一步,扶住身后的桌角,眼中不断交织变幻着,伽美忍下颤抖的音调,生硬地说:“我是‘玲’的手下,只是为了盗取资料才做了你的学生。” “伽美……”北原试图说什么,但伽美没有给他机会,接着道:“这么多年老师把我扶养大,实话说我很感激你,但其实这只是在我计划之内,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在往上汇报,因为你一直没有完全破解代码的隐藏密码,所以组织才没有动你,直到rainle的出现,组织才决定放弃你这颗棋子,从rainle下手。” “……所以,你才借着重伤从我身边撤退?”北原木然道。 “不这么做,我的离开就显得可疑了。”伽美错开北原的视线,看着别处说道。 “不对,当时屋里还有两个人,要想不知不觉离开是不可能的……”突然间,北原舌头像被冻结似的,顿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张口,“啊,难道是……”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少女,而后者没有说话,低着头。 “你为了封口,所以杀了她们母女?”治世这个时候打破沉默,在一旁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这样不痛不痒的语气却在许巍和北原两人心里激起千层浪。许巍脱口道:“真的是你?是你杀的?”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伽美猛地抬起头看着北原:“没错,是我杀的。” “那晓俊是无辜的了?”许巍问道。 伽美点点头。许巍下意识在心里松了口气,但看到北原的样子,又沉默起来,北原现在肯定跟之前的我们是一个心情吧…… “为什么要这么说?”北原几乎是带着某种迫切,好像这样能让他从麻木中重新活过来。 但是伽美没有给他一点机会。“事到如今我没必要撒谎,反正我现在是个俘虏。”她干脆把眼睛闭上,不再言语。 “这么说,你是故意让晓俊对你开枪的?”许巍又问。 “可以这么说吧。”她说,“要杀了我报仇吗?那就快点吧。” 许巍看向北原,最后这个决定权还是交给他,毕竟自己算是个局外人,他们两人的纠葛还是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北原只是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伽美抿着嘴似乎欲言又止,视线随着北原一直移动着,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这回你相信了吗?”一直看热闹般的治世似笑非笑地看着北原。 深吸一口气,北原默默点了点头,问:“那么现在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要你们拖住玲的动作,他们现在趁着病毒扩散的势头想借机建立自己的势力,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我可以毫不夸张地保证,人类的末日就要来了。”治世说道,“你们应该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吧?” 确实,随着病毒不断肆虐,甚至整个国家,不,整个世界迟早会沦为rainlechen代码的奴隶,人类将不复存在,地球所有国家将被感染者占领,这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类想看到的。 但是这话从一个初代rainle嘴中说出,实在是怪异。 “身为一个rainle,为什么要帮助人类?”北原问。 治世平静地道:“我一开始也是人类啊。” “什么?”许巍和北原同时脱口。 “我想帮助人类是因为我曾经也是人类,这个理由有什么不对吗?”他反问道。 看来他不打算解释刚刚的话了,北原想。 “那现在我就当你们答应我的请求了,二位博士?”他对两人道,“现在没有时间讨论我的事了,拯救世界才是主要任务,你们觉得呢?” “我知道了,告诉我玲的总基地吧。”许巍问旁边的少女,“你不可能不知道在哪。” 少女看了一眼许巍,又看了看北原,眼中似有千万言语,但北原随即移开了视线,她闪过一瞬的落寞,最后语气虚弱地开口:“就在英国,伦敦。” “那么,我们的协议就达成了,让伽美带着你们离开这里吧,祝你们一切顺利。”治世笑着说道。 “你呢?”北原问。 治世和白明明对接了一下视线,看向北原:“我要留在这里,我有我的事没有做完。” 北原刚想问什么事,但又咽了回去,心想他不想说的事问了未必也是实话,罢了,还是正事要紧。想着,他跟许巍互相点点头,许巍抓着伽美准备离开,而一直控制着伽美的那个少年这时说道:“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许巍转过头问他。少年没有理会他的讶异,说道:“我跟着你们也算是多了一份保险,对吗。” 少年的语气冷漠如冰霜,这让许巍没来由地窜起凉意,他突然感觉这不是要求,而是威胁,他又偏头看见治世脸上那种捉摸不透的表情,顿时明确了一个想法。 这是放在双方之间的一个天平啊,谁都可能毁约,谁都不敢真的信任对方。 许巍吞咽一下口水,开口:“说的也是,我们一起走吧。” 北原看了看白明明,最后点了点头。 几人离开房子,屋里瞬间变得空旷冷清,治世慢慢走出房子,站在屋外望着郊区草地上随风舞动的草叶,上面流动着金色光芒,有些晃眼。他轻声喃昵:“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 许巍开着车,乘着日落的余晖驶向远处。路上,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后座上的少年:“你究竟为什么会跟他出现在一起,我感觉到,你应该不是原来的白明明了吧?” 白明明开口:“这与你无关。” 许巍碰了个钉子,耸耸肩不再说话。 . 他看着窗外倒退的草叶,目光沉淀。在最后一刻,他根据面具男的指使,拿着那把可以杀掉rainle的武器,在开枪射中他眉心后,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画面,那个少年,不仅重新睁开双眼,更是像变了一个人。 他看着白明明笑了:“我们做个交易吧。我知道你想毁掉rainle,可是rainle的源头真的是我吗?” …… 第七章 天色渐暗,残阳划破云层,像裂出一道鲜红的伤痕,滴出鲜血。 像是受伤的猛兽正在稍作喘息,伺机而动。上空的血色没入城市尽头,一座高耸的电视塔后散发着鲜红的光芒,云层在残阳下渐暗,塔尖的信号灯闪耀着,如同黑暗中两只眼睛。 整座城市沉浸在暗红色之中,孤零零的街道上一辆货装车颠簸着驶向前方,货仓里坐着四五个人,都显得异常疲惫。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只吃了一点干粮,喝了几口水,说实话,现在的情形导致谁都没有用餐的心情,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实在是令人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货车停在一个路口,驾驶座两个人走了下来,手里提着一个白色金属箱子。其中一个外国男人对货仓上几人说道:“好人做到这里就可以了哦,如果接下来你们几个不想死的话,现在赶紧该去哪去哪吧,ok?” 那几个被晓俊救下的幸存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弹,这时角落里一个男人举起手枪对准他们开口:“没人下去是吗?那我就从你开始吧,反正继续走也是死,没什么区别。” 他对准其中一个人,那几人全部露出惊慌的神情,被对准的男人结巴地开口:“慢着,你们,你们是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感染者聚集的地方。”他说道,“所以你们最好考虑清楚了,接下来我们就不会管你们几个的死活了。” “那我们还是下车吧。”几个人一听,七脚八手地翻身跳下车,互相搀扶着奔走向远处。车上的晓俊望着那几人,默默为他们祈祷,回头拍了拍正收回手枪的人,嘴里说道:“没想到这么狠啊,许队。” 许英同样拍了拍晓俊的肩,继续往枪里装着子弹。两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同僚,心里面都各自明了,就算再见也没有过多的疑问,现在还是积留着一种默契,剩下的事等一切解决后再说,两人都是这么想的。 现在放在他们面前最严峻的事,还是去往那个地方,解决该解决的事。 货车静静地停在街道中央,从上方看有几个小黑点正从车里下来慢慢移动着,朝着市中心最高的建筑物前进。 高处的玻璃后,一个稚嫩的童音带着属于成人特有的懒怠,幽幽吐出:“终于要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呢……”她眸中神色变幻莫测,嘴角噙着不知是何种笑意。 和他们想象的不同,没有大批的感染者,一路走来,高楼内部寂静如坟墓,靠近拐角的电梯电子数字在兀自跳跃着,如同鬼火,发出幽绿的暗光。 电梯内几人手持枪械,神色紧张地盯着一层层不断升高的数字,空气愈来愈凝固。随着电梯“叮”地一声停在最高层,最后彼此交流了下眼神,几人缓步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向着尽头的“广播室”走去。 “嗒、嗒、嗒……”皮鞋跟敲击在地板,回音震荡在每个人的耳膜中,所有人屏起十二分注意力靠近广播室,临近门口,面具男人一抬胳膊挡住其他人的动作,自己抬手拧动门把手,“咔”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广播室内上方的电子屏能将街道各个角落看得一览无余,他们来时开的卡车正静静地停靠在路边。旁边的窗口站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小女孩,她听见开门声轻轻侧头,目光几度变幻,对着来人开口道:“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 她看着面具男,笑着吐出两个字:“……哥哥。” . 南宫小路那清脆的童音回荡在广播室,每个人脸上皆是茫然和震惊,不解的同时把视线转向站在房间中央的人。 面具男没有说话,惨白的金属壳后一双蓝眼睛与小女孩直勾勾地互相对视。 南宫小路笑了笑,先开口:“哥哥,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呢?” 稚嫩的童音带着晦涩难懂的语调,莫名让几人感到某种不协调。晓俊忍不住叫了声:“……南宫小路?” “哦……”女孩似乎才发现他似的,稍微转动视线扫过门口的几人,然后将视线停在晓俊身上,淡淡地笑,“大哥哥,小路好想你啊,小路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晓俊听到这甜腻的声线,不由地浑身一抖,往后退了一步,抬起手中的枪:“你……小路,你……”他忍住声音中的颤抖,却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一个人怎样才能做到前后眼神反差如此之大,仿佛就像是两个人。他到目前为止脑海里翻江倒海思索着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还是为了毁灭人类……还是…… 事到如今,他举起手枪对准她,大脑却一片混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举起枪瞄准她…… 因此他未能从混乱中回过神去听南宫小路说了什么。 这个原本阳光开朗的小女孩此时正一副难以揣测的冷漠神色,看着面具男说道:“现在,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找我,到底时想干什么,想杀了我?还是想要解毒剂?先说好,我可没有那玩意儿,那是北原家族应该研究的东西吧,我可没……” 他话未说完,舌头像被冻住似的,嘴唇半张着,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人,身后几人跟着莫名其妙,他们的视角看不到南宫小路看见了什么,他们只看见面具男在她说话间抬手慢慢靠近脸颊,抠掉那张金属的惨白面具,“当啷”一声,面具壳子掉在地上,上面粘着一张薄薄的人皮。 空气凝固在这间不大的室内,每个人都屏息着,但由于他们在门口,不能看见人皮后的真实面容,但根据南宫小路惊讶的神情,大概能感受到,应该不是一副普通的样子。 面具男全程沉默着,此时才对着面前的人沙哑地、带着诡异的笑,说出第一句话:“你还是老样子……这么卑鄙无耻。” 他划过一丝似哭似笑的表情,像个终于捉到猎物的猎人,眼中透出疯狂的神色,缓缓吐出让身后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语句: “是啊,都一百多年了,山雄岭,想不到再见面我们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哈哈哈哈,时间真是漫长啊,你都不知道我在黑暗中煎熬了多久,就为了等这一刻……”他情绪紊乱,似哭似笑,像是失去理智般笑起来,让在场的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恐惧。 可最让他们恐惧的不是面具男的笑声,而是他说的话。 山……山雄岭? 山雄岭! 为什么他对着南宫小路叫着山雄岭的名字? 这不就意味着…… 他们都不敢相信那个答案,因为实在太离奇了…… “很吃惊吗?”南宫小路看着他们,露出满意的笑,“想不到吧?” 许英等人呆住了,他们感觉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一时之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可是,这个女孩……一直以来都……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好不容易,许英才对着南宫小路问出一句来。 南宫小路摇了摇头,淡淡地:“我没有骗你们,她也没有骗你们。” “……她?”许英目光一闪。 南宫小路笑着:“是啊,就是这个叫南宫小路的小女孩……哦不,应该是一个虚拟人格,她可从来没有骗过你们啊,现在跟你们说话的人,只是入侵了她意识体的数据记忆而已。” 什么?!数据记忆?入侵了意识体? 就算是接触了那么多超自然的科幻东西,几人还是在这一刻出现了大脑混乱,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梦里还是现实。 “南宫小路”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平静地继续道:“我就是创造了rainle的人,初次见面,我叫山雄岭。” 她自顾自地感叹着:“本来以为重新复活后的意识体会转移到rainle体内,没想到他分离出一个虚拟人格,我的意识不知道怎么回事移植到虚拟人格身上……和计划稍微有点偏差,但影响不大,时间不多了,用不了几个小时世界就会被全面污染,人类全部死亡……” “是吗。”面具男突然开口,“南宫小路”疑惑地看着他,却仍然是掌控一切的淡淡笑容。“你真的以为自己复活后意识体出现偏差是巧合吗?”面具男用同样平淡的声音说。 “哦?”她挑眉,“怎么,你是想说这是你一手造成的?为了阻止我复活?” 继而她笑了:“可是你已经阻止不了我了,哥哥,我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只差最后一步,这个世界就在我的掌控之下,我就能永存。” 当她再次说出“哥哥”二字时,许英他们才猛然反应过来,他们一直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但至少在此时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山雄岭在叫面具男“哥哥”,他们是兄弟?! 他们记得之前听北原修讲过关于初代rainle创造者的故事,山雄岭的哥哥,就是一百多年前日本天朝公主的驸马北条氏! 一百多年前的死人,活到了现在? “本来这场戏里的演员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剩下的都是观众……没想到,我疏忽了。”南宫小路低下头笑起来,再次抬起的双眸中浮出两抹幽深,直视着门外的黑暗。 她似笑非笑地:“早就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我们也算是一家人啊…… “我亲爱的孩子。” 许英等人扭头望向昏暗的长廊,天花板上的灯早已破损,只剩一盏还在微弱地一闪一闪亮着,忽明忽暗的走廊里响起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那人在上楼,脚步声由弱到强向这边传来,一道影子从拐角后拉长,他们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转过走廊,昏暗的灯光打在那人脸上,苍白如纸的皮肤,一双眼睛闪着猫才会有的幽光,一步一步走过来。 穿过黑暗,那人的面部轮廓才显现在众人面前,几人皆是震惊,喉咙像被卡住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他走进广播室,这个苍白单薄的人在门口站定,他的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南宫小路”开口:“这下,演员才算到齐了吧,爸爸。” ……爸爸?犹如晴天霹雳打在许英他们身上,短短的时间里受到的冲击太多了,他们现在已经接近麻木,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三人百年后的“重逢”。 “没想到你来了,这里还未准备好给你预留的席位啊,治世。”“南宫小路”表情不是很好,刚刚一直保持的泰然自若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对着来人的笑略显勉强。 “我不请自来,爸爸一定很意外吧?”他眯起眼帘,有些趣味盎然般懒怠地背起双手,“我知道爸爸不想看见我,可是我想爸爸想念得紧呢……所以连夜从日本赶过来,可是……你却不高兴,为什么?”他有些委屈地皱起眉,嘴角却在微微上扬。 “你回到那里,为什么没有死?”她突然收敛笑意,眼中喷出火焰,原本绷住的淡然一下全然瓦解,冷冷地问道,“既然我活过来,你应该已经死了才对……不,你早就死了,我不需要你还活着!是谁干的!” 她说道最后,语气愈发激动,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一般,突然间,她又安静下来,缓慢地转头看向面具男,冷冷的目光灼烧着看着他,慢慢开口:“噢……是你吧,呵呵,是你干的,你为了报复我才这么做,哈哈,不错,干的不错,中国有句古话怎么说……青出于蓝胜于蓝,不错不错,哈哈。” 她拍着手,微笑着:“算计我?不错嘛,对我这个技术创造者?不过,就算这样,你们也来不及阻止我了,病毒正在全世界范围内扩散,不出一个星期,大部分国家将会变成‘新人类’的净土,rainle会占领世界,没有人能够改变了。”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改变呢?”面具男说。 “不可能,你以为把治世复活,就能在我庞大的计划中产生一丝丝变数吗?”她笑着摇摇头,“就像一缸水,你拿一颗小石子扔进去,也没法让全部的水都流出去,没用的,一百多年了,你还是赢不了我,哥哥。” 治世挑眉望着她,没有说话。 面具男阴森森地笑着道:“办法就是,我们一起去死。” “南宫小路”愣住了:“就算我死了,事情也不会发生改变,你这又是何必,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啊,就像以前一样,我跟你,在王宫中的日子。” “以前?”他“哈”地一声笑了,“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跟以前有半分相似吗?怎么回到以前?呵呵,你做你新世纪的神,我继续做你在地下室的囚徒吗?你想得倒美,我煎熬百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刻,我要你像我当初一样,被挖去双眼,受尽折磨,嘿嘿嘿嘿……” 他阴森可怖地笑着,“咯咯咯”的笑声钻进每个人耳膜内,激得他们浑身一颤。 “南宫小路”平静地望着他:“你真的杀得了我吗?”她又恢复了淡然的微笑,“哥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都是,跟我差了一点。” “我不是你哥哥,我不记得我曾经有过弟弟。”面具男惨然一笑,悲伤和狠厉同时出现在他脸上,“我只记得,自己很早以前就死了,那个所谓的弟弟在没有离开最初的家时,就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疯子,一个亡魂……” “一个复仇者。”他拿出一支闪着银白金属光的手枪,“呯”地一下,射进“南宫小路”额头,她仰面朝后倒退几步,“哐”一声撞在电台桌角上,几秒后,她抬手从额头的血洞中拔出一颗子弹,那血洞瞬间消失,她抬起眼笑着:“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吧?” “而且现在的我意识体和南宫小路本身连接在一起,如果我死了,南宫小路也会死亡,她的本体也就是rainle同样会受到损伤,就凭你们还想阻止我?行了,别折腾了,大家安安静静等待着新世界降临不好吗?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到时候我们一起统治这个世界,我会让你有一个新的生活的。” “嘿嘿……”面具男开口,“我可不是想杀掉你,可以杀你的另有其人。” “南宫小路”一怔,突然意识到什么,望向治世:“难道你想毁掉rainle的一部分为代价来除掉我的意识体?” “你的意识体存在于rainle分化出的衍生体上,当然只有rainle知道毁掉他的衍生体的破解码。”面具男挑了挑眉,“反正你们同归于尽是我最想看到的结局。” “呵呵,这就是你复活治世的目的吗,真是深谋远虑啊。”“南宫小路”恨恨道。 “不,我可没想复活他,我只是想让rainle复活而已,附带一个几百年的死人可不是我的杰作。”他说着,自己也轻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解,“难道她自己擅自作主了?还是……” “谁?”“南宫小路”警觉地问。 面具男沉默下来,似乎他也陷入疑惑。 ……那治世究竟是怎么复活的?在场的人不由地脊背发凉。 “爸爸。”突然一声轻柔的呼唤,让在场的人瞬间打起一个寒颤。治世用温柔地嗓音说道:“你忘记了吗?我的哥哥他后来结婚了,他生了一个孩子,他的孩子后来也结婚了……” “……也生了一个孩子。”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两颊浮出好看的梨窝,但不知为何会让人产生寒意。许英等人远远看着,感觉这“一家三口”精神都有点不正常。 他话音刚落,“南宫小路”诧异道:“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你那个时候应该早就被我……不可能,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险些大叫,面对着这个少年,她的面色开始泛白。治世继续轻柔地说着,看着“爸爸”的反应,他嘴角的笑容弧度变深:“爸爸,你一点也不了解我,不,你低估了你所开发出的代码力量有多大。 “我本来想一死了之的,但偶然间发现自己的身世……怎么说呢,当时很惊讶,还未在我体内稳定下来的rainlechen代码使我情绪和思维支离破碎,我控制不住那股力量,它让我能‘看见’外界发生的一切,甚至我可以在虚空中与人对话……那个时候我突然有个想法。” 他开心地笑着说:“我干嘛不利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些有趣的事情呢?” “你做了什么?”“南宫小路”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发现她不能揣测自己亲生儿子的心思了。这个少年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勾起病态的笑容,兴奋使他面部轻微抽搐,没来由让几人感到恐惧。 少年的声音低低地划过空气:“我也想向您学习嘛,爸爸。” 他咧开嘴望着“南宫小路”笑:“等爸爸一死,我的意识沉睡在rainle体内,在此之前爸爸为了以防万一想把我的意识体彻底删除,创造一个没有感情,没有记忆的傀儡,任由爸爸操控,可是我一直藏在身体一个不易发现的角落里,蛰伏着,直到爸爸想通过自爆来摆脱实验基地……” “我知道爸爸把自己转换成数据藏在不可逆代码里,只要给rainle下达破解代码的命令来自毁就可以达到复活的目的,所以我也想效仿这种方法,我也想百年后还能和自己家人重聚,这不是挺浪漫的吗?”他“咯咯”笑起来。 “但是谁能想到最后功亏一篑,爸爸并没有成功入侵rainle本体,却让我钻了空子。”他笑着说道,那张脸本就阴柔,再一笑,仿佛穿过时空和某副熟悉的容貌重叠,让两个百年后的人一阵恍惚。 猛然间她清醒过来,瞪着眼睛冲少年道:“原来是你,一切都是你计划好了?……哈哈,没想到,我以为该戒备的只有一个人……”他摇着头苦笑着叹息。 这时面具男也醒悟了什么,忙对着治世问道:“难道你控制了艾莉让她改变了不可逆代码程序?” “艾莉?哦……我明白了。”“南宫小路”苦笑道,“当年我启动基地自毁程序时,那个小妮子逃过一劫,确切地说是在哥哥你的帮助下逃脱的,之后就一直致力于研究杀死我和rainlechen?” 治世微笑着看着他们兄弟俩,没有想插嘴的意思。 “可是仅凭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把不可逆代码改变这么多,她的技术达不到可以操控rainle的地步……”她思索着,眉头紧锁。 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能性。 治世提醒她:“您忘了,我刚刚说,您的孩子后来结婚了,之后您就死了,再后来我哥哥的孩子出生了……” 其他两人都同时一愣,瞪着治世的脸。 “噗。”治世胃部抽动几下,还是没忍住笑出声:“哈哈哈……真有趣,你们的样子像是都没想到啊。” 他斜勾嘴角,有些不明显的讥刺:“你应该不知道自己有个孙子吧。” 什么?两人一怔,她确实疏忽了这一点,不,确切第说他是没想到自己把控在手的治世居然一直藏起来暗暗地算计着他。 “那个叫山雄南一郎的孩子,他才是我的棋子。”他一字一字说着,眯起眼欣赏起他的爸爸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很是愉悦。 山雄南一郎?!许英他们等了半天终于听见熟悉的字眼,大概的意思就是,这个治世为了对付自己的父亲利用后代来完成破坏父亲复活的计划?然后这个面具男也就是山雄岭的哥哥?也就是说他们三个是父亲舅舅和外甥的关系? 好乱啊,一家人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和平共处不好吗? 等等……许英突然想起不久前在地下室面具男讲过关于日本天朝的故事,结合目前的信息来看,好像是……那个天朝公主与驸马弟弟私通,生下的孩子后来没有音讯,在这之前公主跟驸马还有一个孩子…… 天哪,这似乎更乱了…… 治世耸耸肩,状似无可奈何地说“反正我从一出生就是个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人,没有名分也没有地位,我只要稍稍委屈一点,道一点实情,很快他就会被打动,开始憎恨自己的爷爷,之后只要我想,就可以让他做任何有利于我的事,包括改变不可逆代码的最终程序。” “那孩子,南一郎他到死也不会原谅你。”他阴恻恻地勾着眼睛,嗓音却极其温柔细腻,“因为他知道是你害死我的,呵呵呵,现在的我手中握着可以永久删除rainlechen代码的病毒,用我的病毒来替代你研发的病毒,不如来试试,最后统治这个新世界的神会是谁呢?” “南宫小路”气极反笑:“哈!你以为是谁创造了现在的你?你永远不可能超过我的力量,你忘记在不可逆代码破解的那一刻rainlechen的能力大部分转移到我身上了吗?现在的我可以随意转移自己的意识体,哈哈,外面有多少感染者可以任我寄生,难道你们能从上万人中找到我的意识体吗?” 意识体一旦同化,很难再被区别出来,这一点,身为同样的rainle不可能不清楚,现在的她完全可以做得到。 可是,不甘心啊……他被这个人折磨了多少年,在漫长的岁月里熬过来,苦心经营着,等待着,就为了这一刻,他不可能这么放弃,他…… 他又一次举起银白金属手枪,上面的圆环开了一个小口,一道激光射出,直直洞穿“南宫小路”的眉心,她痛苦地俯下身,手腕碰到桌角的按钮,从电子器里传来“滋滋”的杂音:“滋滋……滋,滋滋滋——来自国家卫生局的科研人员……滋滋滋……带着一种新型环状武器,交给一线军队使用,据了解这种新武器可以有效控制感染者……” 门口几人立刻反应过来,是北原修跟许巍研究的新武器! 许英抓住晓俊的胳膊,示意了下眼神,几人立刻奔往门外走廊,向着楼下而去。 现在应该还有自己能做的事! “嘿嘿嘿嘿……”“南宫小路”艰难地扶着桌子爬起来,“看来你的动作还挺快……这又是从哪找来的科技大佬来对付我?” 她的额头并未像刚才第一枪那样快速愈合,而是出现一道竖起的裂纹,“咔嚓”、“咔嚓……”那道裂纹从眉心向鼻梁裂开,像切割般一路裂至下巴,并且从中间分开几道岔,整张脸满是龟裂的纹路,看起来尤为惊悚。但她还在笑:“但是这样还是杀不死我,你们的解毒剂还未完成吧,射入我大脑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了……这只是个半吊子的武器,哈哈……你没有办法的,哥哥,最终还是我赢了。” 她一边笑着一边在崩塌,脸像墙皮一样“哗啦啦”掉落成粉末,接着整个身子开始出现裂纹,她的笑声变成尖锐的男音回荡在广播室内:“哈哈哈哈!哥哥,我的意识永远不会消失,只要rainlechen还存在,病毒就无法停止!你们永远不可能摧毁rainlechen,永远不可能!哈哈哈哈哈……” 在一片笑声中,面具男的声音平静:“你真的认为这世界上会有永存的东西吗?” 室内沉默着,面具男接着说:“你为了报复我,杀了我的妻子,抢走我的儿子,甚至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闭嘴!你根本不懂我!”那个声音又叫起来,歇斯底里。 “……不,你听我说。”他不管“南宫小路”如何大喊大叫,继续道,“到最后,你连自己也要杀死,为了完成这个程序代码,为了完成这个创造新世界的计划,牺牲太多了。” “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没有了肉体的束缚,他的戾气突然爆发出来,嘲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都干了什么,你不也勾结起‘玲’来做开发rainlechen的实验吗?咱们都一样,你不要装作自己一身清白,哈哈,反正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一切已成定局,我也该告辞了,哈哈哈……” “慢着。”面具男叫住他,“我还有句话没说完。” 空气中轻微地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虚无的意识体似乎饶有兴趣地停下来等待着他还会说些什么。 面具男笑了笑:“你知道吗?其实你一直以为我在恨你,你自己恨得人也是你自己,但是这世上是曾经有人爱过你的,那个人就是公主殿下,她是唯一一个真心爱着你的人……你却被内心的自卑蒙蔽了双眼,看不到她的爱,最后亲手杀了她……” “啊啊啊啊!不!不是的!我从来没爱过她!我是为了报复你!所以我要蹂躏她,践踏她,哈哈,你不知道她从王宫逃出来后是怎么被我虐待的!我把她关在柴房,让她睡在稻草堆上,让她一个人在里面生孩子,哈哈哈哈哈!”他疯狂地笑道,“我把孩子抢走,当着她的面给他灌食,让孩子喝她的尿哈哈哈哈哈……”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看一旁的治世,少年侧过头看着窗外,长发遮住他的面容,掩盖住他的神情。面具男又把目光移开。 他叹了口气,打断那人的疯言疯语:“你知道吗?那不是她第一次睡稻草堆。” 他缓了缓神,继续说:“有一次我回到府里,下面人说找好久找不见她,我以为她又在跟侍女玩捉迷藏,就跟着他们到处找她,后来……后来,我在后院一间木屋里,看见她睡在里面……” 虚空中那声音停止了,连呼吸声都凝固住,广播室一片寂静。 “那间木屋里堆着几垛稻草,她躺在上面,睡梦中也笑得很甜……”他的声音轻如梦呓,“她后来告诉我,那是她看见一个小木匠喜欢躺在上面睡觉,她想模仿他……”说到最后,他笑中带刺,“我知道在跟我成婚前,她早已心有所属,那个人……就喜欢躺在稻草堆上睡觉。” 空气中一阵猛颤,像是谁吃了炮烙,虚空中的呼吸声变粗,一会儿又像是谁在啜泣,震得灰尘簌簌而下。 “但是那个人,到死都不知道她是真的喜欢他,噢不,应该是他到死都不愿承认,她喜欢他。”面具男咬着牙说完,再不言语。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逐渐变成粉尘的一具少女躯体在空中纷扬弥漫。过了好久,面具男吐出一口气,望向虚空,慢慢开口:“我的话说完了。” 虚空中的意识体好一会儿嗤笑道:“呵,终于说完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但真是浪费时间……已经是死人的人,我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突然,一阵风卷过他头顶,然后归于平静。 那股意识体似乎离开了,室内再度安静下来,面具男慢慢踱步到窗口,抬手拉上窗纱,就在此时,他突然对着空气讲话:“哦……你怎么又回来了?舍不得离开吗?” 与此同时,那已经只剩下半截腰身的人形不知何时停止了破碎,正在逐渐开裂的纹路戛然而止,停在腰部的衣角处。这时只听见一声冷冷的男音:“你想困住我?” 面具男转过头对着那半截身子开口:“其实刚刚如果你不听我的话直接走掉的话,我是困不住你的……只是时间刚刚好。”他眯起眼,冷不丁划过一个笑容,像一具苍白的面具上咧到耳根的诡异微笑般,“捉住你了。” “你干了什么?”山雄岭问道。 “我么?也没什么~”他轻松地笑道,“只不过刚刚第一枪是为了把你的意识体跟这具躯体重新连接,只要你一脱离躯体,原本存在于躯体中的数据会自动开始连接,不过这需要一点时间,不然我为什么要跟你聊这么久啊?你这个垃圾都不如的东西,令人作呕。” 最后一句仿佛汇聚了他全部讥讽和不屑,看着一动不动宛如雕像的身体,他肆意狂笑起来,空气都被这爆发的笑声震动,竟微微颤抖起来。 他最后冷漠而残忍地溢出一句:“你就给我永远困在这里,做你新世界的神吧。” “……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她的爱。” 说话的同时,天花板上墙皮开始脱落,一块一块掉在地上,四面墙一直轻微地颤动着,逐渐变得强烈,似乎整栋大楼都在摇晃,“轰隆隆!!”一阵巨响伴随着天花板砸下的碎块一并震动着广播室,其中一面墙几秒之内坍塌而下,簌簌的粉尘弥漫在空气中,一股石灰的刺鼻气味迅速充斥整个房间。 水泥块接二连三“咚”地砸下地板,面具男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石化不动的半截躯体,周围的响动似乎与他无关,弥漫着浓重灰雾里,只看见他缓慢地掏出那把银白色手枪。 在一片轰隆的巨响之中,从那半截躯体中传来 声音,在嘈杂之中断断续续地:“我不……可能就这样……消……失……要知道,rainlechen代码只要存在,就……永远……不会结束……呵呵呵嘿嘿嘿嘿嘿……” “治世!”那声音转而变得尖利,“我……告诉你!我死了,病毒……也不会消失!哈哈哈哈哈!别忘了,病毒在源头,而不是我!杀了我……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的声音被尘土掩埋,连同整个房屋一起倾塌下去,电视塔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在空中炸得四分五裂,浓烟滚滚。 残垣断壁里,一双皮鞋踏着碎瓦走出一片废墟堆,少年回头默默看着这一派萧条残破景象,忽然眼神凝定在废墟中一个小亮点上,闪闪发光。他踏过去翻开水泥板,从中捡起一把银白金属的环状手枪,翻来覆去看着,突然轻笑一声,低声自语道:“最终,你们不是谁都没赢吗。” 他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俯下身一手捂住头,眉头蹙起。他的嘴唇微微张合着,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少年喘息着,低下身子半跪在瓦块中,他微微吃惊地开口:“你……你居然有自我意识……” “可恶,给我老实一点。”他捂着头,突然感应到什么似的摸向眉心,“不对,这是……” 尚未散尽的黑烟中,模模糊糊显出一个人影,正朝着爆炸后的电视塔废墟走来,人影停在相隔五十米处的空地,遥遥望着废墟中侧过身看向自己的少年。 第八章 病毒在一年之内得到有效控制,但已经感染的人由于不知名原因,虽然不再有病毒扩散的威胁性,但身体各项机能都已经变不回普通人的体质,在全球内三分之二都是rainlechen感染者,他们与未感染的普通人之间产生一种奇怪的形势,日常接触时双方都不太自然,这种状况在各个国家修复损伤期间只持续了短短十几天,渐渐地,在世界范围内,各个城市出现了一些俱乐部,这些俱乐部与普通俱乐部不太一样,他们门口都会有军装的人站立,进出都要通过他们手中的一个小型物品检测,不然无法入内。 一年前已被大批感染者变成人间地狱的国家一点点地在修复如初,经济重新开始正常运转,人们的生活回到正轨,一切都从最初的恐慌中结束,没有人会再提一年前发生的暴乱,大家都默契地闭口不谈,过着自己的生活。 热闹的集市里人来人往,各种讨价还价声淹没整条街道,溢向邻街的宽阔柏油马路上,来往车辆飞速驶过,扬起满天尘土。 “咳咳。”一辆停靠在街角的车内,男子猛地吸入一口汽油,皱起鼻子猛扇几下,不忘吐槽一句,“都说了现在有无公害环保型汽车,怎么不去买一辆。” 从后座传来一个女性的笑声:“呵呵,谁让你要停在车最多的拐角,交警不来骂你都算好的,活该你吸一鼻子灰。” “唉……我就,感叹一下生活嘛。”男子倚着车窗,远远望着集市上喧嚣声此起彼伏,两个老太太不知什么原因在摊位上骂起来,周围几个年轻人慌忙过去劝架,拉拉扯扯又乱成一锅粥。 太阳正晒着,整个车内都暖洋洋的,男子眯了眯眼,像懒猫在晒太阳。 这时一串铃声响起,他按下接听键,那边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充斥着车内:“小李,你跟何娟巡视完了没?赶紧给我回来,那边有消息了。” “啊啊,完了完了,马上到。”他挂了电话,后面的人笑道:“敢先挂许队电话,胆子见长啊。” 何娟虽然快奔三的年纪,但看起来还很年轻,扎着半丸子头也流露出几分清纯的美感。李崇旭转着方向盘驶离街角,朝着上海市公安局方向前进。 新刷的油漆尚存一点难闻的气味,刚修好的公安局大牌匾赫然竖立在大门两侧,蓝白的警/徽带来一股威严之气。李崇旭将车开进院子,匆忙之间建成的公安局还没来得及修建地下车库,只见不大的四合院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车。他刚下车就看见爬满青苔的石阶下,一双老旧的皮鞋朝这边迈开,一个满脸风霜,发间掺有银丝的中年警察走过来,李崇旭还未开口,老警察就大手往他肩头一拍:“来,进屋喝茶,老刘自家沏的茶,热着呢。” 老刘是这个小四合院的房东,老太太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面,直到警察局被破坏,警察们在人们排挤的目光中,灰头土脸正不知何去何从,这时刘老太太好心把自己的院子租给他们这帮警察,还让他们把新公安局修在她家旁边。 一年前还是人们心中可靠的人民警察,在感染者急剧增加后,国内产生的新格局中,大部分变成感染者的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反而变成这群警察,如今混到租房办公安局的惨样也是一年前的人们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 当然也有未感染者幸灾乐祸的声音,大都是曾经在警察手中吃过苦头的人,为了能让自己在新格局的社会中生存下去,讨好般与变异的人类们和平共处。 坐到沙发上,许英仰着脖子,伸着腿,一副累瘫的模样。李崇旭跟何娟坐在旁边,刘老太太没有什么党派认识,她活了快九十了,活够了,外界发生什么变动她都懒得去理会,所以她对警察还是抱着“人民的公仆”这一印象,倒茶时都恭恭敬敬,她反倒不能理解外面人为何把警察赶来赶去,为此她还跟那些长舌妇凭着当红卫兵时的气势大战过三百回合来维护她心中的“人民的公仆”。 后来这条街基本上没人再给警察白眼。 “巡逻的怎么样?”许英摊了会儿,坐起来问道。 李崇旭接过刘老太太的茶杯,客客气气地道声谢,刘老太太知道警察要谈正事,普通老百姓听不得,手在裤角上蹭了蹭朝他们嘿嘿笑着退开了。 李崇旭耸耸肩道:“还是老样子,没有不在名单上的市民在外游荡。” 许英凝视着茶水,“呼”地舒了口气,缓缓说道:“那就好。” 他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每天根据城市内所有俱乐部成员名单去确认是否有未经允许擅自走出俱乐部的成员。这事听起来挺离谱,但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非常严肃的工作。 这要从病毒控制住后说起。在感染者居多的局势下,各个国家首脑未避免局势失控而与感染者们签订协议,把社会让给他们,以此放过还未感染的普通民众,由国家创建的俱乐部,下发各个城市,给普通人提供能让他们生活的区域,一般情况下未经门口军人扫描不能擅自去往外面的世界。 这就是感染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协议。 这是一种不公平的协议,许英他们知道,但再没有其他任何办法能够抑制感染者对普通人的威胁。 而他们这群警察属于感染与未感染之间的特殊存在,由于协议的原因,他们能够在外面的社会中生存,定时巡视是否有在俱乐部名单上的普通人擅自离开。 “一年前,谁会想到一夕之间整个世界都变了呢。”李崇旭感慨道。 “是啊,现在原本处于这个世界主体的人想老鼠似的躲在洞里,整日整月不敢回到原来属于自己的世界。”许英点燃一支烟,缓缓喷出一口气,目光复杂,“创造rainlechen的那人,也许该看看由他一人改变的这个新世界……” 剩下两人都沉默了,他们的思绪被许英一句话拉回到一年前…… 山雄岭,那个一手开辟了科技新世纪的男人,虽然他已经不在,但他曾经期望的这个由rainle组成的新世界诞生了,大家真的都变成了超越过去、脱胎换骨的新人类。 就如他所说,只要rainlechen代码还存在于世界一天,这一切就永远不会结束。 “不过,我到现在还有一点疑惑没解开。”李崇旭微微皱起眉,放下茶杯:“当时研制出新武器后确实可以暂时击倒感染者,但没办法真正阻止感染继续扩散,那后来终止了感染源头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山雄岭死了才终止的吗?”何娟插话道。 李崇旭挠了挠头:“我记得电视塔爆炸后世界各地的感染还在持续啊。” “是吗?我没太注意,我一直认为病毒母体就是山雄岭,只要他一死就不会再扩散,我当时以为是终止稍稍延迟了呢。”她回道,但也有些不太坚定自己的说辞,把目光转向许英。 “许队,你觉得呢?” 许英思索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是啊,这点你不提我还真没注意到,现在想想有点奇怪啊。这么说,病毒源头不在山雄岭身上?”何娟磕着瓜子,歪着头细细想道。 “而且之前那个叫‘玲’的组织也突然跟着一起销声匿迹了,结果还是不知道他们的头目是谁,还有那个面具男,我一直觉得那不是他真正的样子,当时许队在现场,有没有看见他褪去人皮后什么样子啊?”李崇旭闲聊着,说着一些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谜底的事情。 “你想看他脱下人皮的样子?”何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突然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你会后悔的。” “啊?为什么?”李崇旭追问。 ……因为我之前跟你一样因为好奇,跟着搜查组从废墟堆里挖出尸体后看了一眼。她没回答,极力地在脑海中排除掉再次浮现出的画面,她猛地灌了一口茶水。 害得我又回想起来了。她对着李崇旭翻了个白眼,后者一脸莫名其妙。 何娟刚翻完白眼,余光瞥见许英沉默起来,面色不像方才那样轻松,她疑惑地叫了声:“许队?” “噢。”许英从沉思中回过神,看着他们两人:“没事,我突然想起旧事。” 两人都明白过来,一年前对于亲身经历过rainle事件的他们来说,这是一段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遗忘的记忆。他们两人目光对视,打算终止正在进行的话题。 许英翻了翻自己随身携带的包,掏出一张报纸,他指着上面一则新闻,正是头条的位置,上面标着醒目的红字:“英国首都一栋摩天大楼在白日里突然爆炸,伤亡人数未计”。 “这……这个是一年前的报纸了。”李崇旭看见日期后说,他知道这则惨案,但没有去详细了解,现在许队把它翻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解地想。 “我当时因为某种直觉透过局长联系中央,希望调来当时爆炸案的具体情况,结果有了出乎预料的情报。”他说着,又拿出包内一个u盘,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将盘插入,两人立即凑上去看。 拖动进度条往下拉,屏幕上出现的死亡名单上有一个熟悉的面容,李崇旭和何娟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 那是一张透着稚嫩的脸庞,是他生前在网络注册信息时的照片,五官青涩,还系着红领巾的少年。 李崇旭感觉自己鸡皮疙瘩瞬间起来,脱口而出:“他怎么会在英国伦敦?而且这个小孩当时明明在商场地下就……” “啊,是啊……不是吧。”何娟也有些语无伦次。 “具体情况我不了解。”许英面部线条紧绷,“这一年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一直有一个点对不上,刚刚你们提到那句话后,我才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 “喂?许队?”电话里传来许巍略显讶异的声音。 “白明明去了英国?”他单刀直入。 那头寂静了两秒,才重新开口:“你都知道了?” 许英长长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吗。” 电话那头低沉地说:“……也许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救赎了。” 许英眼眶发红,他抹了一把脸,才继续道:“北原博士他怎么样了?还是那样吗?” 那边苦笑一声:“没有办法,换作是我,我也得消沉好久……至少,那个孩子到最后还是选择陪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许英放下手机,沉默地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疼痛着,鼻尖涌出一股酸涩。 是啊,这就够了。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都结束了。 . 在一个遍地田野的乡村,田坎上几个孩子举着木头枪互相追赶着,时不时举着木头枪瞄准对方,嘴里发出“嗒嗒嗒”的声音,远远沿着泥土地一路嬉戏着。 就在附近不远的树丛里,一个穿着连帽衫的年轻人撑着一棵树,另一手握着手机对着里面说:“许队,怎么这半天不回复我,不是你说看到目标尽快给你位置吗?你不赶紧回复我一会儿没看住人跑了怎么办?” 他“啧”了一声,小声嘀咕着:“怎么没动静了?刚才还一直催我盯紧了……这会儿自己掉线了?” 几个孩子打闹着穿过一片泥地,领头稍大一点的孩子回头正朝后面几个孩子吐舌头:“哈哈,你们追不上我吧!”他边嘲笑着,一边倒退着跑,突然后背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他忙回头推开几步,晶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身形瘦削,一顶压得极低的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墨色长发在苍白的颊边被风轻轻扬起。大孩子看呆了,他从未见过村外的人,手中握着的木头枪下意识藏在背后,不好意思地用手指使劲抹抹鼻头,壮着胆问道:“你,你来咱村找谁啊?” 那个人似乎愣了一下,停顿几秒后才开口:“听说有一种叫玛莲的花,你知道它在哪里吗?”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质感,不含任何感情。 小孩眨巴着眼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玛莲?” . . .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