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有个长公主》 第一章 鬼门大开 迎来送往,皆是阴魂…… 生前种种,过往云烟…… 饮得是茶,品的是百味人生。。。 我叫安宁,是京中一家普通人家的独女,也是众所周知的一个傻子。 其实我不傻,我只是不爱说话罢了,许多事,心里都是清楚明白的。 我娘总说我爹,就不该给我取这个名字,安宁,安宁,这下好了,又安静,又宁静。 我爹也很无奈,他也没想过我一出生就不会哭,觉得我定是个乖巧懂事的,哪里知道我从这一刻起,就不喜开口说话。 自我长到八岁以来,我总共没说过八十句话,是的,你没算错,我一年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窗边,撑着小脑袋看着外边的风景。 我其实看的不是风景,只是实在不知去做什么,还好,都知道我是一个不说话的傻子,也没人会不识趣的前来打扰我。 七月半,鬼门大开,百鬼夜行,我身为孟婆,整日里忙着接送冤魂,可在这一日,居然有个胆大的小鬼,在我眼皮子底下,从我茶庄里逃跑了。 这还了得,我将茶庄的事交代给了专门负责舀汤的莫言,便火速追那小鬼而去。 莫言是冥界判官子书的妹妹,从小养在我茶庄内,我便安排她帮我舀汤,就是用一个大勺子不停地搅拌着熬汤的大汤罐。 听说他们兄妹两闹了什么矛盾,不过这总归是他人的私事,我也不好多管。 莫言的名字就像她的性格,我若不主动和她说话,她便可以一直不开口。 我这茶庄处在冥界深处,方圆千里,皆是黄沙,每过千年便会起一场大风,大风席卷着整个沙漠,包括我的茶庄。 也是巧了,那日只迎来一个魂魄,她是一个非常貌美的女子,也不知为何而死,我还没来得及看她的生前事,大风带着黄沙吹开了我茶庄的大门。 我用衣袖挡风的片刻,准备喝茶转世的女子便从我眼前消失了。 更巧的是,那日是民间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日子。 我寻着那女鬼的气息追去,她已藏进了一孕妇的肚子里,准备随着肚内婴孩出生时,一齐降生,从而取而代之。 我虽抓住了那女鬼,可那女鬼撞散了这个还未降生的婴孩的魂魄。 这是个女婴,她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闭着眼玩着手中的脐带,她体内的魂魄散的连一丝都没有,只有些残余的气息还留在她体内,若她出生,不出三日必死。 这事本就因我而起,是我的看护不力,才导致那女鬼逃出,才害的这女婴差点还没出生,便被人夺了身体。 想着凡间百年,不过是我的弹指一瞬间,我就留在了她的体内,随着她一同降生了。 生而为人,总该四处看看你所要来的这个尘世吧。 我本名叫亦魂,对于安宁这个名字真的很不适应。 亦魂这名字我叫了千万年,安宁这名字在这凡间八年里都鲜少有人叫。 导致他们唤我啊宁时,我还没反应过来,等我反应过来是在叫我,然后定定的看着他们,等着他们与我说话时,他们却只留下一句:算了,走吧,和这不会说话的傻子说什么。 第二章 安宁 我叫安宁,认识我的人都唤我啊宁,我爹娘不同,他们唤我宁儿,总之,没人会唤我亦魂。 自我长到八岁以来,从未有过朋友,因为没人愿意和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交朋友。 但,有一个人是个例外。 我认识他时,是那日闲得实在无聊,便一个人出门走了走,门口有几个堂兄弟正趴在台阶上斗蛐蛐,见我出来,他们有些奇怪,在叫了我几声傻子,哑巴之后,得不到我的回应,便嘁了两声,没再搭理我。 出了门,走不了多远便是街上,卖东西的人很多,我活了千万年,什么东西没见过,所以,我比较喜欢吃。 也不是很能吃的那种,对于一日三餐,我也只是稍微吃点,爹娘有时候还会笑我好养活。 我只是见到小零嘴时,总是忍不住想尝尝,好在家里也是一般人家,并非大富大贵,也不是穷人,所以,我偶尔还能得到爹娘给我的零花钱,那些零花钱都被我买了小零嘴。 我家有条狗,我叫它狗子,它是我五岁时在门口捡到的,那日下了好大的雪,狗子冻的浑身发抖的蜷缩在角落里,我路过时差点没看到它,它当时还小,最多才出生个把月。 我给它取名时,也想了好多很拉风的名字,可又都被我否决了,最后决定随意点,就叫它狗子吧。 于是,狗子也成了一个不喜欢嚎的狗了。 狗子跟着我出门,才走几步就有一位卖糖葫芦的大伯,大伯人很好,从来不会像其他认识的人一样叫我傻子哑巴。 他见到我时总是笑眯眯的说:“啊宁来啦,来,我给你挑串最大的。” 我每次来他这里,就是来买糖葫芦的,我家狗子也爱吃。 我付了钱,接过大伯给我挑的最大的那串糖葫芦,其实我都看出来了,这串才不是最大的。 我蹲下身,将糖葫芦递给了狗子,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外边的红糖,口水都滴到了地上。 我怕它给我把甜味儿舔没了,就站了起来,狗子想吃,却够不着,它吐着舌头扒拉我衣服的样子,看得我直抿着嘴笑。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慕迟的,他是一个小乞丐,但是从他身上隐隐散出来的龙气可以看出,他是皇室中人,不知道怎么流落到民间,成了一个小乞丐。 他好像很饿,在对门堂叔家的房檐下坐着,他侧着头看着不远处那个包子铺吞了吞口水,然后闭着眼睛靠着墙壁,也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想什么。 我走到他旁边蹲下看着他,既然他饿了,我决定将我的糖葫芦留给他。 看着被狗子舔掉了一半红糖的糖葫芦,我决定我只吃一小口,尝尝味道就叫醒他,我一会回家还能吃饭,虽然我并不喜欢吃饭,而慕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吃饭。 我这时候还不知道他叫慕迟,是认识了好久之后,他才慷慨的告诉我的。 我正张口想咬的时候,慕迟突然就睁开了双眼。 又脏又乱的头发几乎将他的整个脸盖住,他的目光就从这一戳戳凌乱的头发中向我看来。 第三章 我家的狗舔的 他的眼睛很亮,我见过很多人的眼睛,都没他的亮。 也许是他脏乱的头发将他的眼睛衬的这般亮,也许是,他看到了我手中的糖葫芦。 我不好意思的闭了嘴,狠心没咬下,然后将糖葫芦往他跟前递了递,有些不舍的问他:“你想吃么?” 他没回我,看糖葫芦的眼神中还有些嫌弃,莫非是不喜欢吃糖葫芦? 我又问他:“你要是不吃的话,那我吃了哦?” 我咽了咽口水,拼命忍住想咬上一口的冲动,静静地看着慕迟,等他的回答。 他嫌弃的一偏头:“我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赶紧解释:“我发誓我没吃过,真的。” 慕迟又将脑袋转向我,带着疑问:“真的?” 我点点头:“真的。” 他很饿,我知道。 慕迟抿了抿唇,接过了糖葫芦,一口咬了下去,咬的我心痛,我还一口都没吃的。 他都快吃完了才抽空和我说话:“我看这外边的糖都快没有了,还以为你舔过,原来是化掉了,挺好吃的,就是不怎么甜。” 都成乞丐了,还管吃的甜不甜,这要恢复身份,该是得多挑食啊。 “我保证我真的没有舔,是我家狗子舔的。” 慕迟看着还剩最后一颗的糖葫芦,目光不友善的看着我:“狗子是谁?” 我指了指街对面正在刨墙根的狗子,我说:“狗子舔的。” 慕迟瞬间就不淡定了,他看着我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我觉得他应该是嫌弃我家狗子了,可我不嫌弃啊。 “你,还吃么?不吃的话,我就拿去了。” 我试探性的问了一下,他没有回我话,好像在拼命忍着什么,我觉得他肯定是不想吃了,然后就把糖葫芦从他紧握的手中抽了回来。 糖葫芦刚入口,就听慕迟爬起来向我家狗子冲去:“我要杀了它。” 我嚼着糖葫芦,那叫一个满足,将竹签贴着墙根插下,笑呵呵的看着慕迟将狗子追的上蹿下跳。 狗子秉承着它的本性,愣是一声都没嚎,倒是慕迟时不时喊一句:“你跑啊,你跑啊,别让我抓到你,我要剁了你。” 狗子眼见着就要被抓到了,它倒聪明,一个转身,刺溜一下就跑上台阶,然后冲进了自家大门里,还不小心将门口几个斗蛐蛐斗的正兴起的场子给踢了。 慕迟倒是不追了,几个堂兄弟又不干了,抡起袖子就往门里冲。 “一个傻子养的一个傻狗,抓住它。” “抓了这狗给它剁了吃肉。” “小傻子在哪里,我要她赔我。” 都是一些半大的小孩,最大的不过才十二三岁,最小的比我现在还小,我自然是不会去和他们计较的。 慕迟跑了一身汗,他抬起手往脸上一抹,将脸上的汗水擦净,顺带着将故意抹在脸上的灰也给擦了。 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将自己打扮成这幅样子,丑死了。 他见我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这才想起脸上已没了伪装。 第四章 有龙气的小乞丐 “你可真是一个傻子。” 慕迟跑开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再没看到他,也可能是因为我没出门的缘故。 因为我的零花钱用完了。 我其实不是第一次给乞丐东西吃,以前偶尔也有给过,不过在京中,乞丐是很少很少的,就算有,也是拉帮结派的,比如,一群人围着家门口,有节奏的敲着碗,唱着无比凄凉的小调。 我对门堂叔家就有过一次,我觉得他们唱的歌调很好听,也跑过去坐在他们中间,跟着他们的节奏在心里默唱。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很有节奏感,堂叔本来是不打算开门的,可是声音太吵,就准备随便打发他们两个钱算了。 结果一开门,见我在他们中间,赶紧过来将我抱走了,以至于我到现在都在怀念他们,我其实就想听他们敲着碗唱的小调。 我一个人守着茶庄不知道多少年了,见过的人屈指可数,打交道最多的,也就是来我这喝茶的鬼魂,偶尔来几个恶鬼,才能让我一饱口福。 我不是吃恶鬼,那多恶心啊,我只是吸收了恶鬼身上的怨气,那些怨气很少,可聚少成多,也能助我增长修为。 后来冥界判官子书带着莫言来了,我还以为终于有伴了,哪里想到,莫言居然比我话还少。 我们两个整日里大眼瞪小眼的,几千年了都没说过几句话,我觉得我这不爱说话的性子,肯定是被莫言影响的。 我再次出门时,离上次出门已过了好几天了,爹娘给我塞了几个铜板,说是要去城外的寺庙里住几天,一会三婶来领我去他家,嘱咐我一定要听三婶的话,还有就是不要一个人乱跑。 我知道三婶这时候不会来,所以决定出门去买串糖葫芦过过嘴瘾。 开了大门,堂叔家的几个堂兄弟在门口打打闹闹,见了我,都和我打招呼。 “安宁,过来一起玩。” “啊宁,踢毽子么?” “啊宁,你去哪儿?” 我一个没理,直接无视了他们,直奔卖糖葫芦的大伯那里。 “安宁,我们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见没有?” “傻子安宁,你别跑丢了,要是丢了,我们可不去找你。” 卖糖葫芦的大伯见我来了,笑眯眯的取下一串糖葫芦递给我。 “啊宁拿好,这串可是最大的。” 我接过糖葫芦,付了钱,舔了一口,转身就走。 其实这串糖葫芦不是最大的,我知道。 还是回家老老实实待着,省的一会三婶来了寻不到我人。 一转身,就看到了旁边墙根处蹲坐着一个人。 那人衣着破旧,披头散发,头发还打结,唯有一双眼眸很明亮。 此时,这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我。 我冲他甜甜一笑,两个小虎牙藏都藏不住。 他赶紧将头偏向一边,感觉他在假装不认识我一样。 其实,也确实不认识,就上次他吃了我一串糖葫芦,嗯,不对,没吃到一串,他还给我留了一颗。 卖糖葫芦的大伯很喜欢在我们家附近卖,因为这里有很多小孩子。 “阿宁,快点回家去,你脑袋没别的小孩转的快,遇到坏人你跑不掉的。” 我抬头望着卖糖葫芦的大伯,不知道他和我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风吹来,带着尘土,我赶紧转个身护住手中的糖葫芦。 待风吹过,我又疑惑的看向了卖糖葫芦的大伯,他的糖葫芦很好吃,我和狗子都喜欢吃,他人也很好,住在这边的人都知道。 他说:“城西那边这两个月丢了好几个小孩。” 他用手比着自己的胸口:“都是这么高的小孩,和你差不多,别的小孩会跑会喊,你要是遇上了,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我冲着啊伯点了点头,准备回去和我的狗子分糖葫芦串,又看到墙角那个孤零零的身影,还是决定去礼貌的问一下。 别的乞丐会讨钱会讨吃的,这个小乞丐不会,我担心他会饿死。 “你要吃么?” 我将葫芦串递给他,他没接,只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发誓,我真没舔。” 他的视线终于从我脸上转移到了我手中的葫芦串,他还是没接。 “我家狗子也没舔,你看它都没出来,真的没舔。” 我出门的时候和狗子说了,今日它有血光之灾,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房子里保命比较好。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唇上毫无血色,他接过葫芦串看了好一会也没吃,然后抬头问我:“你有没有想要做的事?或者想到得到的东西?我以后要是有能力了,一定会帮你的。” 想要做的事?想要多碰上几个恶鬼行不行?我好久都没吃了。 若说还有想得到的东西,那还真的有,我曾经丢失了一段记忆,我想找回来。 但是我不能和他说,因为我知道他这辈子都做不到。 我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想了一个他应该能做到的事,我说:“卖我糖葫芦的大伯说城西有抓小孩的,我不想被别人抓走。” 城西离这里很远,我也不怕被抓走,我觉得我不说点什么,他吃我东西可能吃的不怎么心安。 “好。” 他应承了我,我看着他的眼睛,真的很亮很亮,在阳光下亮的有些晃眼。 他的龙气很弱,隐隐约约的似有似无,我猜他这个皇子当的定是不怎么自在。 因为自在的都养在宫里。 三婶来接我去她家,其实就在隔壁宅子里,她将我抱起在我耳边碎碎念:“阿宁啊,你怎么一个人和个小乞丐玩儿啊,以后不要和不认识的人玩儿知道么,你这几天就在婶儿这和你堂兄玩知道么,你堂兄要是欺负你不会说话婶儿就替你揍他……” 我没将三婶的话当回事,趴在三婶的肩头任她的声音在我耳边越来越远,我看到墙角处,那个小乞丐吃着糖葫芦串的身影越来越虚幻。 再次醒来是被狗子的叫声喊醒的,它趴在我的床边摇着尾巴,见我醒了叫的就更欢了。 这具身体不太好,注定活不过二十岁,所以总是昏睡,区区二十年而已,很快的。 第四章 生死有命 我起来蹲在地上拍了拍狗子的小脑袋,我说:“狗子你别喊了,喊的我头疼,都跟你说了有血光之灾,你既然执意要出门那就是天意,天意难违,我也没办法。” 我家狗子死了,出门偷吃被别人打死了。 想来我也有错,睡久了忘记给它喂食了。 我有点难过,但是生死有命,我也没办法,最多只能回去翻翻轮回录,看看它下辈子投生何处,命格不可改,神仙也一样。 我又睡了过去,却是抱着狗子回到了冥界,可能是我换了身形的缘故,狗子在我怀里很是不安。 我拍了拍它,给它顺毛:“你不要怕,我乃冥界孟婆,专管亡魂往复,咱两好歹相识一场,给你看看你下辈子的命盘,要是投生不好我就悄悄给你改了。” 还好还好,这辈子枉死,下辈子做人。 狗子是我亲自送去轮回的,轮回时极不情愿,硬是咬着我的裙摆不放,安抚了好久都不行,差点唤来灵师唱安魂曲,还好判官路过,一挥追魂笔划断衣摆,这才成功送走狗子。 然后我和判官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狗子好像没喝忘情汤啊。 待我再次醒来已过了三天,我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爹娘已从皇城庙回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将我从三婶家抱了回来。 满屋子的人,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还有看病的大夫和他的学徒。 我睁开眼睛冷静的看着这些熟悉的人,又觉得万分陌生,爹娘喜极而涕,娘亲抱着我又哭又笑:“宁儿终于醒过来了,吓死娘亲了,娘亲以后再也不离开宁儿这么久了。” 哭哭啼啼的,眼泪鼻涕都糊在了我的小肩膀处,黏糊糊的,有些不舒服。 我木纳的看着满屋子的人宽慰着我爹娘,对我嘘寒问暖,看着满屋子的人慢慢离去,我安静坐在床上喝着医馆的小学徒端给我的汤药。 来人间一场不过是为了弥补我犯下的过失,我本就性子清冷,从未与人打过交道,这些人间的感情与我而言不过是累赘,我从未在意过,二十年弹指瞬间,安安静静的也就过去了,以后便是再无瓜葛的。 有小堂弟跑来问我:“阿宁姐姐,你的狗子还要不要的,门口那个小乞丐抱了三天了,狗子都要臭了。” 我这才想到把狗子的灵魂送走了,它的肉身还没埋的。 我赶紧跑了出去,对面墙角那个小乞丐果然抱着我家狗子的尸体。 他抱着狗子的尸体做什么?又不埋,又不吃。 我站到他面前他都没发现我,直到我蹲下来摸着狗子的毛他才看向我,他说:“你的狗子死了。”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感冒了,我点了点头。 他说:“我不是想要你的狗子,我不会吃它,我只是不想别人吃它。” 他哑着嗓子,目光坚定,他不是辩解,他在陈述事实。 我将狗子从他的怀里抱过来,我说:“谢谢。” 走到门口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以为我会对上他那双亮闪闪的眼睛。 可是没有,他倒在了地上,阳光照在他身上,看上去一片祥和。 他的头发依旧乱糟糟的,隐藏在杂乱发丝里的脸依旧脏兮兮的。 他的边上站着五个阴兵,原来是快要死了啊。 门口的小乞丐没有死,我将阴兵赶走了。 本来生死有命,我也管不着,可是想想这小乞丐的死与我也略有些关系。 狗子因为我没有及时喂食饿的去偷吃,偷吃被别人打死,又因狗这个物种在人类的食谱上,有人要吃狗肉,小乞丐护狗三天被饿死。 因果循环,我救了他,算是应了这因果。 我将狗子埋在了我的院子里,有几个堂兄堂弟在边上玩,他们逗我说:“阿宁,你要把狗子埋了么,你这么费力埋它干什么,反正你看不到的时候我们会把狗子挖出来烤着吃。” 我没理他们,一群小孩子罢了。 我仿佛身处闹市,却像是在看一场置身其外的戏,我不是主角,也不是看客,我只是路过而已。 我埋狗是行我的善,你可以吃狗,可吃我已经埋了的狗就是为恶,是善是恶全凭自身选择。 晚上吃饭的时候有小堂弟来寻我,连跑带爬的那种,他气喘的很严重,说话也不太连贯,但是声音很是兴奋。 “阿宁姐姐,阿宁姐姐,门口那个小乞丐正在被人揍,好多人都在看热闹,你要不要去看看啊。” 他是被揍还是揍人,都是他的人生轨迹,我去看什么?我已不知存活了多少岁月,热闹也不知看了多少,就人间这么个小插曲有什么热闹可看。 “你阿宁姐姐不爱看热闹,女孩子家家的看什么打打杀杀的,你也早些回去,小心人家伤到你。” 我还没说话呢我娘就抓了一个桌上的馒头塞给了这个小堂弟,顺便把人送走。 然后嘱咐我:“都是些三教九流之徒,宁儿以后出门碰到这样的事要记得走的远远的,知道么?” 我点点头,很是乖巧。 我爹给我夹了一块肉,颇为慈爱的轻轻拍了拍我的小脑袋:“宁儿什么都好,就是身体差了点,这些年也看了不少大夫,都是一个说辞,爹爹可不信命,我的宁儿定是会长命百岁的。” 我娘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筷子扯了扯我爹的袖子:“宁儿会不会不是病?是被什么妖邪给缠着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从寺庙里回来的路上碰见的那个小道士,他说的神神乎乎的,还说什么他是来京中捉妖的,有事可以去城外道馆找他。” 爹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凝重,他说:“或许可以一试,我明天一早出城去寻他。” 小道士?捉妖? 我乃冥界黄泉孟婆,哪个不怕死的妖物敢近我身,这不是妥妥的找死么。 我自然不会说什么,父母怎么安排我便怎么做,反正左右也与我无关。 爹爹起的很早,从我家去城外道馆来回也要一个多时辰,再加上中间花费些时间,粗略一算也得两个时辰,正好赶回来吃午饭。 家里要来客人,我娘一早就起来收拾,她塞给我几枚铜钱:“宁儿乖,自己去门口附近的早餐摊子买两个饼子吃,今日家里来的客人不比寻常人,娘亲要将宅子里里外外收拾打扫一番,也省的怠慢了人家。” 我其实不饿,但是我嘴馋,张婶家的饼子香香脆脆的可好吃了。 出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墙角处蜷缩起来的小乞丐,他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臂弯里。 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衣服和头发紧紧的贴在身上,看起来特别的可怜无助又狼狈。 我突然想到了我家狗子,我捡我家狗子的时也是这样的,他这时候特别像我初遇我家狗子时候的样子。 我抬头看了看天,像是有雨但还没下下来,地面也是干的,看来是有人故意使坏泼了他一身水。 我买了两个饼子吃着回家,路过小乞丐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停下来,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我是孟婆,又不是菩萨。 卖糖葫芦的大伯喊我:“阿宁,今天要吃糖葫芦么,阿伯给你挑串最大的。” 我摇了摇头,钱都买了饼,买不了糖葫芦了。 有冷风吹来,阿伯紧了紧衣服看了看天:“那你快回去吧,阿伯也要回去了,要变天了,一会可就下大雨了。” 爹爹出门真不是时候,估计这时候还没到城外道馆,也不知出门时有没有带伞。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小乞丐送把伞,上天有好生之德,再说我也是举手之劳,我觉着那个小乞丐再淋一场雨,小命估计又悬了。 我拿着伞出现在小乞丐面前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上,杂乱的头发盖在他的脸上,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蹲下来摇了摇他的肩膀问他:“你要吃饼子么?” 听到了我的声音,他动了动,头发散开,露出了他那脏兮兮的小脸。 他睁开了双眼,眼光依旧很亮很亮。 我把饼子递给他:“你要吃饼么?” 他爬起来靠着墙根坐好,没有回我话,也没有接我的饼。 被嫌弃了? 看着手中被我咬了几口的饼,我又朝他递了递:“张婶家的饼子可好吃了,你要是嫌我脏,我就把我吃过地方掰下来。” 我将雨伞靠着墙放好,正准备去掰饼子,饼子就被他接过去了。 “谢谢。” 他的吃相很好,虽吃的急,却不显狼狈。 我问他:“这条小街在城中是很偏僻的,你在这里是不容易要到钱的,你怎么不去热闹繁华的街道要饭啊,你再在这里待下去,小心饿死你。” 他饼子都顾不得吃了就冲我嚷:“我不是要饭的。” 不是就不是嘛,这么凶干什么。 见我不说话,他大概以为吓到我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有意的? 他说:“我在等人。” “等什么人?” “能带我走的人。”声音沙哑,眼中坚定,语气坚决, 他重新往嘴里塞着饼子,他干裂的嘴唇溢出了点点血迹,沾染在饼子上,被他一齐吃进了肚子里。 他的脸很红,脏兮兮的脸也挡不住那种红,他浑身都在发抖,我知道,他发烧了。 我和他说:“今日变天了,你衣服都湿透了,要是再淋上一场雨就不好了,伞留给你,要是等不到你要等的人,你就拿着伞找个能躲雨的地方先躲躲,我就先回去了,我身体不好,淋不得雨。” 第五章 离去 这场雨没有下下来,冷风吹了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乌云突然散了,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晴了。 我爹终于将城外道馆中的小道士请来了。 小道士眉清目秀,气质出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金甲虫妖,这玩意儿本来就是妖,还来捉什么妖。 小道士笑意吟吟的看着我,我爹娘在旁边说:“这就是我闺女,快九岁了,身体从小就不好,三天两头就昏睡,这药从小吃到大,小师傅,你给看看,是不是被什么鬼怪给缠住了。” 小道士打量了一圈四周,他说:“是有些古怪,你们若是信得过我,我便在此住些时日慢慢探查。” 我爹赶忙问:“果真是被妖邪所害?怪不得寻常大夫诊断不出,我夫妻二人要不是听闻小师傅道法超然前去求请,定是要耽误我家闺女的性命,小师傅想住多久都可以,我先去收拾房间,让内人备些酒菜再来请小师傅就餐。” 小道士很是礼貌:“唤我唐渊便可。” 装模作样。 这是我对眼前这个金甲虫妖的评价。 待我爹娘走后,司何摸了摸我的脑袋问我:“在这里可还生活的习惯?许久未见,我倒是有些想你了。” 认得我? 虽说妖魔鬼怪本是一家,可我在冥界甚少外出,真不记得认识这么一个人。 见我不应,他说:“瞧我这记性,你那片黄泉除了鬼魂谁都不许随意进出,我差点犯了忌,你以后可不许将我来寻你的事说出去,否则有人会来找我寻仇了。” 我听不懂唐渊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他知道我的身份,定也是不同寻常的妖。 我懒得理他,准备再去睡一觉,人间的日子太无聊了,我如今离二十岁还差十一年,实在难得等,还是多睡些觉打发些时间。 吃饭的时候我没有去,睡的迷迷糊糊的,爹娘叫我起床吃饭我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直吓得爹娘赶紧去按之前大夫开的方子熬药给我喝,还是唐渊说我睡的沉才将我爹娘哄走。 我曾经问过莫言,天界和魔界还有凡界到底都是怎么样的,是不是也同冥界一样到处都是雾蒙蒙的,莫言懒得理我。 如今自身已在凡界,却也觉得不过如此,许是千万年来自个儿清静惯了,倒觉得这凡世间甚是吵闹,惹的人烦躁。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立马就感应到门外有人,是唐渊。 他是妖,进不来,房子有我布下的结界,除了人之外,什么神仙妖魔的都踏不进房门半步。 我开了门,一眼就瞧见倚着门框抱剑的唐渊,他的模样很好看,和判官子书不相上下,却又各有千秋。 我直接了当问他:“你出现在我身边到底有何企图?我可没空陪你玩,你最好早点走。” 他耍起了无赖:“我就知道你会赶我走,所以才等你人间的爹娘前去请我,我是走是留你说了可不算,得去问问你爹娘愿不愿意。” “还有,我对你没什么企图,你大可放心,我只是想在你重回冥界之前陪着你而已,若不是前几日你回了一趟冥界,这天大地大的,我还真不知去哪寻你。” 既然不图什么,那又为何来到我身边,来给我作伴聊天解闷?笑话。 我不想和他待在一起,看时辰爹娘应该醒了,便不再理他。 刚走几步,他那欠揍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和你爹娘说了,等过几日带你回我那道馆养着,道馆里浩然正气弥漫,捉妖法器颇多,若身体受妖邪所侵,养个几年便好了。” 要带我走? 我才不走,万一要是真的不小心改了这具身体的命格,我搞不好要在人间多待个几十年,几个月我都不想待了,更何况是几十年。 “我才不去。” 可我是个小孩,我说的话没人听,我的事情由不得自己做主,爹娘还是同意我去道馆养着,为此,我难过了好几天。 我跟着唐渊走的那天,天刚下完了一场雨,地面有些湿,但是空气很新鲜,远处的天边还挂着五彩斑斓的彩虹桥,但是大家都没心情看彩虹,因为我要跟着唐渊走了。 爹娘和宁家的人来送我,难得的是我那些堂兄弟们,小点的哭着说舍不得我,大点的眼眶泛红说会去看我,还有的给我塞了满满一兜的小零嘴,还是三婶最靠谱,给我塞了一把铜板。 卖糖葫芦的大伯又出来了,在旁边看了一会才知道都是来送别的,他慷慨的取下一串糖葫芦递给我:“阿宁要走啦,以后吃不到大伯的糖葫芦了,来,大伯给你挑串最大的带在路上吃,不要钱。” 才不是最大的,我都看出来了。 “大伯,你十天之后不要来这里卖糖葫芦了,你去南城那里卖几天。” 大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唐渊牵着我的手,笑的嘴角都要扯到耳朵根了。 我瞪了他一眼,他稍微收敛了些,他牵着我的手慢慢走远,身后那些不舍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我听不到了。 唐渊问我:“你看他们多舍不得你,你就不跟他们说点什么?” 可是我的内心毫无波澜,我不知道舍不得是什么感觉,我觉得他们嘱咐我的话有些啰嗦,哭的声音有些吵。 再说了,这里离城外道馆不远,真想我了就去看看我啊,哭哭唧唧的有什么用。 远远的,就看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在前边撑着伞,好像是在等我。 雨已经下过了,看天色,今日不会再下第二场雨了。 走近一点才看到是慕辞,他举着我留给他的油纸伞,头发凌乱,衣裳破旧。 我本想与他擦肩而过的,想了想,还是将糖葫芦递给了他:“小乞丐,你饿不饿,糖葫芦给你,我保证,这次真的碰都没有碰。” 他在压制着愤怒,他说:“我不是乞丐,我有名字,我叫慕辞,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慕辞。” 他比我高半个头,我得抬头看他,我看他的眼神好像不是在压制着愤怒,倒像是有些不舍,他舍不得我? 我将糖葫芦往他送了送:“给你糖葫芦,慕辞。” 他接过糖葫芦,将伞递给我,我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接,我要是半路碰上了下雨,唐渊会去买把伞,慕辞要是碰上了下雨,估计没钱买伞。 算了,还是留给他吧。 我冲他摇了摇头,街道两旁依旧很热闹,摆摊卖什么的都有,走的有些远了,又听到慕辞大声问我:“你要去多久。” 我回头看他,他在来往穿梭的人群中很是显眼,一个小乞丐,在晴天举着一把油纸伞。 我也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抬头问唐渊:“我要在你那个道馆住多久?” 唐渊也摇着头说:“不知道啊,得看情况。” 所以我冲慕辞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真不清楚。 就在我和唐渊准备走的时候,一群人将慕辞围了,毕竟和慕辞相识,所以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来的这群人带来刀,街上只是寻常百姓,他们造成了一阵慌乱,街上的人都躲开了。 天子脚下,皇亲国戚,高官贵族满大街,小老百姓是惹不起的。 一个小乞丐,没有人会将他往权贵那方面想,可当街佩刀拦人的人不会是一般人。 他也确实不是一般人,他是皇子,一个被人陷害流落在外无依无靠,只能混成小乞丐的小皇子。 他好像是第一次端端正正的站在我面前,他的头发还是这么乱糟糟,他的脸也依旧脏兮兮,他还是那一身破旧的乞丐服。 他就这样直挺挺的站在我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藏着光。 他没有管那些人说了什么,径直走向我说:“我叫莫迟,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名字,我答应过你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抓走你,你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要走了,我要去抓到那些偷小孩的人,还要将我失去的一切夺回来,你别忘了我。” 我点点头,我理解他,不过就是朝堂中有人站了他的队,他是皇子,可以以他的身份争一争皇位,若是成功了就当个傀儡皇帝,若是失败了就是死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司命星君的小话本看多了,虽没有经历过,但也是略懂一二的。 他说:“谢谢你的糖葫芦,真甜,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糖葫芦。” 其实人饿极了吃什么都是好吃的,这人又不会讨饭,差点饿死在我家门口。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就吃了我几串糖葫芦而已,也不是太熟,真的没有必要这么麻烦,抓人是官府的事,夺位是你们皇家的事,真的不用记得我,我只个过客,只能活到二十岁,所有的事与我都不重要,我什么事都不想参与。 又想到了司命星君的话本子,转念一想,我给了落魄皇子糖葫芦,他不会是要报什么恩吧。 其实大可不必,我还救过他性命呢。 我承认我跑神了。 他说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临走前塞了我半块玉佩,他说:“你很善良,我只认你这个朋友。” 第六章 何以为友 我把玩了很久的玉佩,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朋友这两个字表示什么意思。 于是,莫迟就这么成了我的朋友,一个几乎不怎么见面的,马上又要分别,名义上的朋友。 就因为临别时的朋友二字,害得我好几次路过卖糖葫芦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想到他。 其实时间长了,什么朋友不朋友的,我都会慢慢忘掉。 也不知是不是忘川的水连冥界的人都不能碰,我觉得我的脑子记不住久远的事,就是因为奈何桥下的忘川水玩多了。 小狗子悠闲自在的很,一会跑我们前边去,一会跑我们后边去,偶尔还会刨根野草吃,然后嚼两口又吐出来。 我问唐渊:“你为什么非要诓骗我爹娘呢,其实你在我家里住下也是可以的,你又舍不得租个马车,还的害得我跟你受累,我身体又不好,你非得给我累病了。” 唐渊摸了摸身上,两手一摊道:“我身上没钱,真的,不信你来摸摸。”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衣冠楚楚的貌美男子,模样倒是风姿俊朗,怎么说出来的话有一股子市井流氓的气息。 “你这小妖,小心我日后收了你。” 唐渊道:“你才不会。” 我不认识唐渊,唐渊却好像与我很熟,自我有了记忆起,我在茶庄里已经待了上万年,幽冥司主说我是冥界的一棵白芷花修成的花精,可是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 我踢了踢脚边咬着我裙摆的小狗子,问唐渊:“你来人间找我做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出过冥界,认识的人十分有限,我又不认识你,你来找我走后门投胎么?” 唐渊揉了揉我的小脑袋瓜子,他好笑道:“你爹娘还说你不爱说话,你看你,话这么多。” 宁府的人都是些凡夫俗子,要与他们那么熟络做什么,省的到了二十岁我回了冥界,他们会更难过,还不如现在便淡漠亲情,到时候留下具毫无生气的尸体,也不至于看着太过伤心。 唐渊很高,我连他胸口都不到,我拍掉他的手:“别揉我的头,头发都乱了,你又不给我梳。” 唐渊又揉了揉道:“你要是愿意,我一直给你梳头。” 我才不愿意呢。 从我家到唐渊的道馆其实也不算远,我爹从天没亮出发,到中午便到家了,但是我人小腿短,唐渊又太小气,所以走的很慢,我这凡夫俗子的身体实在走的很累啊。 出了城我便不肯走了,蹲在地上抱着双膝耍赖:“唐渊,你要是再不租个马车,我便不走了。” 小狗子也识趣的安安静静趴在我脚边。 唐渊为难道:“我这会去哪里给你租马车,你看看这荒郊野外的,要不我背你吧。” 唐渊的笑容太灿烂,让我一度怀疑他是故意的。 但是我的脚走的好累,酸痛酸痛的,我说:“不行,到了道馆你还得给我揉揉腿,我还是个小孩子,你让我走这么多路,是何居心嘛。” 唐渊很好说话的蹲下身子道:“行,给你揉,上来吧,我背你。” 我爬上了他的背,搂着他的脖子,他托着我的腿,两人慢悠悠走在小道上,小狗子乖乖的跟在身后,它真的很乖,不吵也不闹,有时候我都会忘记了身边有这么一只狗。 小道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群树,经过雨水的冲刷,显得更加的绿了,叶子上的水珠还没有干透,在明净的天空下闪着银光,唐渊的衣摆都被地上杂草上残留的雨水打湿,沾染了不少污渍。 我问他:“明明有大路,你为什么非要走小路,你是妖怪,明明可以飞,你为什么非要带我用两条腿走,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啊。” 唐渊的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气息,清新淡雅,他说:“没办法,我法力低微,我不会飞,你看这小路多好,沿途的风景多美,空气多新鲜,最主要的事,没人打扰我们,你看这大雨刚过不久,小路杂草众多,定是不会有脑.子.有.病的人往这里走。” 脑.子.有.病…… 可不就是么,两个脑.子.有.病的人不就在这里走着呢么。 唐渊背着我缓缓走着,步伐很稳,甚至还能身姿矫健的躲过垂下来的枝叶上滴落下来的水珠,我对他那句身手不好几个字真实性的看法有待保留。 我趴在他的背上问他:“唐渊,你认识我多久了?” 我看不见唐渊的表情,但是可以感觉到他的声音不太平稳。有一种历经岁月的沧桑之感,他回我:“已经很久了,可惜我化人的太晚,错过了许多。” 我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唐渊,我脑子有点记不住事,我没记住你,也不知怎的,总感觉脑子里面有一层雾,怎么挥也挥不散,若是以后我回了冥界,把你忘了怎么办。” 唐渊停下脚步,不知他想了些什么,复又重新缓慢平稳的向前走,他道:“忘了便忘了,你忘记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如果真忘了,以后再找机会让你重新认识一下。” 我更加不好意思了,遗憾道:“其实如果一直一直见面的话,我是可以记住的,只是好久不见,记忆便会慢慢淡去,我连我们冥界的幽冥司主长久不见都记不住他的模样,何况别人呢。” 随后又兴奋的晃着他的脖子道:“唐渊唐渊,我在人间还有十一年,我们可以在一起十一年,我一定会长长久久记得你的,你相信我。” 唐渊被我摇的站立不稳,他提着嗓子嚷道:“这这是想谋财害命么,脖子搂的太紧了,不能呼吸了,快松开点。” 我听话的放松了些,打趣他道:“你这哪里叫谋财害命了,你又没有钱,你的钱都是我爹娘的,我这叫替天行道,看你还敢诓骗我爹娘银子不。” 唐渊道:“没有钱怎么养小孩啊,你爹娘那钱是让我给你治病的,你还真别不信,我是真的要给你治病的,十一年哪里够啊,起码要八十一年,你在凡间就老老实实的活到一百岁吧。” 怎么可能嘛,命中注定不会长命,哪里来的一百岁。 莫不是还要为了区区一个弱小的躯壳去寻那不在人间的仙芝灵药? 大可不必。 我可不想困在这个躯壳里百来年,我起初留下也只是想弥补我的过错而已,并非是留恋人间。 茶庄再冷清,黄沙早已看厌,莫言看着就不讨喜,但是黄泉才是我的家。 这里父母虽然疼我,可区区数十载,分别了,时间久一点,我便会长长久久忘记他们。 迷迷糊糊的,我靠着唐渊的颈脖处睡着了,朦胧间似乎听到他唤了一个我十分陌生的名字,白何人。 白何人是谁我不知道,我认识的人有限,只和冥界里的幽冥司主幽时,判官子书,我的同伴莫言最熟。 我太累了,唐渊实在太气人了,我才九岁不到,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硬是被他带着走了那么久的路,等我回归冥界,我一定要去查查他的轮回薄,将他下辈子改为畜生道。 又一想,他是妖啊,本来就是金甲虫修成而成的妖。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几天了,一睁开眼就看见唐渊撑着桌子看着我,我好像从他眼中看出了柔情,我觉得我是不是看错了,我和他真的不熟,我真的不认识他,他怎么会用那种眼光看我呢。 我想我肯定是在冥界里单身太久了,见到谁看我就觉得在看情人一样,我决定等凡间之事处理完毕,回道冥界第一件事便是去将子书追来,逼他当我驸马。 子书长得好看,性子又好,修为又高,在冥界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我和他妹妹莫言虽然交流不多,但好歹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几千年,想来若是可以成为一家人,应当不会有什么阻碍。 唐渊见我醒了,他问我:“阿宁,你饿不饿,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吃。” 我坐起来,一阵头晕,想来应该是几日未曾进食,身体有些受不了,便又改口道:“要不还是吃点粥吧。” 真是没办法,凡人之躯不进五谷杂粮是会死人的。 不能让这具身体提前死了,改了一个人的命格,将会影响很多人的命格。 唐渊有些为难了:“你想吃粥啊,可我没煮粥啊,那怎么办。” 我特别无语,使劲的皱着眉头问他:“那你还问我吃什么,你什么都没做你问我做什么,你走,别来烦我,让我饿死算了。” 唐渊也很无奈:“我做了,我熬了参汤,你都不知道我追那人参精追的有多辛苦,他腿那么短,跑的还那么快。” 他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生怕我不知道那人参精的腿有多短。 我惊讶的问他:“你将人参精煮了?” 我是花精,他是人参精,花草树木同宗同源。 他道:“那倒没有,我就是把他头发扯下来几根,然后将那人参精放了。” 我问他:“你追那人参精这么辛苦,就揪了两根头发丝?” 他无辜的点点头:“是啊,千年人参精,大补啊。” 第七章 古墓 我下床穿好鞋子,有个东西从我身上掉了下来,摔落到地面发出声响,我低头看去,是慕辞塞给我的半块玉佩。 我寻思着这人都这么穷了,玉佩都只剩半块了,可我拿着半块玉佩有什么用呢。 看玉佩成色倒是挺好,就是没什么用,要是整块玉佩还可以挂在身上当个装饰品,这半块玉佩嘛…… 我往桌上一丢,抱怨着:“那慕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又不是收破烂的,他给我个没用的东西做什么,还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就是这样对他朋友的。” 唐渊捡起玉佩看了看道:“那个小乞丐啊,都是乞丐了,能有什么值钱东西,能给你掏出半块成色还不错的玉佩来就不错了,好歹人家一片好意,你就留着吧,人家那么穷,你要是不要,以后遇到了还给他就是了。” 我想了想,也是,那下次回去还给他。 可是他说他要走了啊,那我去哪里还他? 去皇宫么? 还是算了吧,为了个破玉佩,我才没空。 所以,他到底是穷还是不穷啊。 不过我还是纠正了唐渊的错误:“慕辞他不是乞丐。” 唐渊也不与我计较,顺着我道:“好好好,他不是乞丐。” 这个道馆很大,就是太空了,空到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在这里找了许久也没见着第三个人,还好我不喜与人打交道,到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道馆这么大,又这么空,挺浪费的。 道馆依山傍水,倒是个好地方,用道家的话来说,便是风水宝地,人杰地灵。 道馆外面被布下很多禁制,我问唐渊:“有这个必要么。” 唐渊说:“你知道的,我修为太低,没有其他的东西作为辅助,要是有人闯入道馆对我图谋不轨,我都反抗不了。” 我仔细端详着唐渊,直将他看的快不好意思了才道:“也是,你长得太好看了。” 唐渊反驳:“哪里有夸男子用漂亮的。” 我问他:“不用漂亮用什么。” 他说:“用英俊啊,你看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我笑话他:“哪里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虽然他说的也没错,可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是夸赞,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叫自恋。 我从宁府出来什么也没带,衣裳头饰什么的都是唐渊给我准备的,他的眼光颇差,给我准备的衣裳都是同一种颜色,还是市面上少见的淡黄色。 我问他:“人家不卖你其他颜色么?买衣裳哪里有指着一种颜色买的,我娘给我买衣裳都是花花绿绿的,你见过哪个小姑娘穿衣裳只穿一种颜色。” 他笑呵呵的回我:“你信我的眼光好不好,你保证会喜欢这个颜色。” 我能不喜欢么,换来换去也就这么一种颜色,我说我不喜欢,他不给我买新衣裳了怎么办,小姑娘嘛,都是爱美的。 就是洗衣服的时候有些犯难,我身体不好,又年纪小,冷水不能久泡,只得麻烦他这个大男人给我洗,在洗了差不多三个月后,他受不了了,说是去街上给我买好吃的零嘴,然后带回来两个十五六岁的仆人。 我问他:“你这道馆还能养小厮丫鬟呢,每天没见着几个人来上香,香油钱都不够买米的,你整天嚷嚷着没钱,东西倒是不见你少置,合着你哭穷就哭给我一个人看呐。” 他道:“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但是既然你问了,我还是告诉你好了。” 他靠近我悄悄在我耳边道:“你不知道吧,我带你走时,你爹给了我不少钱,让我吃穿用度方面都依着你,还有,你的小钱袋里的钱也被我拿走了。” 我鄙视的看着他:“小孩子的零嘴钱你也要收刮去,好意思么。” 他一本正经道:“怎么不好意思呢,你都说了我这里一天下来的香火钱都不够买米,那我不拿你们的钱,我们两个人喝西北风啊。” 买来的是一男一女,都十五六岁的样子,唐渊美名其曰给我买的,两个人便整日里小姐小姐的叫着,我听着都烦。 宁家虽然不穷,可与上京那些达官显贵相比,也算是寒酸的,我在宁家都没有买丫头仆人伺候,这没想到来了道馆了,还给我整了两个下人,真是够够的了。 不过倒是让唐渊轻松不少,起码不用每天打扫这么大的道馆了,也不用自己洗衣做饭了。 他于是和我商量:“阿宁,你也知道我没钱。” 然后在我那鄙视的眼神下,他又改口道:“你也知道,钱都被我买仆人了,我们现在是入不敷出,这道馆又没什么人来,不如这样,我带你回宁家一趟。” 我鄙夷的问他:“你不是吧,你没钱了让我回家去向我爹娘要?” 唐渊道:“那你要是不好意思要钱的话,我还有个办法。” 我肯定是不会回去要钱的,我脸皮薄,不像他,厚如城墙。 我问他:“什么办法。” 他说:“我带你回去向你爹娘交代一下,然后一起云游四海,我是道士,有捉鬼降妖的本事,再加上你的身份,我们两合作,还愁没有银子花么。” 我更加鄙视他了:“你搞清楚好不好,你自己就是妖。” 唐渊把手一探:“你可想清楚啊,你现在是肉体凡胎,凡事都要钱,我现在是真没钱了,要是我们不挣钱,你自己每天去山上挖野菜吧,我反正不干了。” 我又一次怀疑他把钱花完就是为了有借口出去游山玩水。 我其实挺懒的,真不愿意东跑西跑的,说的好听是云游四海捉鬼降妖,说的不好听就是五湖四海到处打零工。 我还是个孩子啊,太残忍了。 我说:“要不,你把我送回宁府?” 其实我住宁府挺好的,这个唐渊的出现在安宁的命格里就是个变数。 唐渊一拍桌子义正言辞道:“不行,我堂堂一代宗师的名声不能断送在你这里,要是人家知道我收了你家一大把银子,然后还养不活一个小娃娃,那我这道馆还不被人家给砸了啊。” 我不情愿道:“要不你自己去降妖除魔,抽空回来看看我,给我留些买米的银子就好了,你看,我还有下人呢。” 唐渊拒绝:“不行,要是人家知道我堂堂一代宗师,居然将个小娃娃一个人丢下,我哪里还有脸面开山立派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抱怨道:“你哪里是一代宗师啊,你明明就是个无赖嘛,还想开山立派,老老实实当个小道士也挺好的。” 所以说,那两个人不是给我买的,是给他自己买的,他用我爹娘给他照顾我的银子,买了两个下人来照顾他的道馆,多么会算计啊,阴险小人,奸诈的很。 道馆虽然冷清,却也正合我意,大殿偶尔会有人前来参拜,许个愿什么的,还有人会往功德箱放些小钱,可能也有大钱,那也是被唐渊藏起来了。 我们住在大殿后面,四周有禁制,一般人进不来,我也乐得清闲,唐渊给小狗子脖子上挂了个小铃铛,跑动起来叮当作响,我觉得怪好听的,便直接开口问唐渊要,让他也给我寻两个铃铛带着玩,谁让他收了我爹娘银子。 唐渊立马就答应,他说:“以你的身份,普通铃铛根本配不上你,我带你去寻个特别的铃铛,你要不要。” 那自然是要的,我欢欢喜喜点头,唐渊道:“我片段时间去雾灵山时,途经一座古墓,那古墓看着挺不寻常,里面的尸体千年不腐,重新有了意识,只是被古墓困住出不来,那里面财宝众多,其中有个锁魂铃就挂在尸体身上作为陪葬品,就问你敢不敢要。” 我嫌弃道:“死人的东西我才不要。” 唐渊鄙夷道:“你还嫌弃人家是死人?你自己都是冥界孟婆,居然嫌弃死人?你见过的死人不说万万千,也有千千万了,再说,人家身份尊贵,是当时的王爷,长的又好,就是可惜了,是个短命鬼。” 怎么听着唐渊好像是认得这个王爷啊。 便问:“唐渊,你是挖过那王爷的坟么?” 唐渊被问的一脸懵:“此话整讲?” 我道:“不然你怎么知道里面有好多金银财宝,还知道人家身上有锁魂铃,还清楚人家是个短命的王爷,你要是没刨人家坟,怎么知道人家尸身千年未腐有了意识,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去刨人家坟,就算没钱去坑蒙拐骗也就算了,你刨人家坟算怎么回事,这种事在凡间来说是缺大德的,改明儿我就回去翻翻恩怨薄,看你的命格是不是不太好。” 唐渊一整个无语的样子看着我,话都不想和我说了,老半天他才道:“我是妖,我能活很久,我也可以认识尘世中的人,我认识那个王爷行不行?他的坟还是我给看的风水宝地呢,本来是想找个借口带你过去的,行了,不装了,我去看看老朋友,你去不去,去的话我便将他身上的锁魂铃拿过来送给你玩。” 锁魂铃啊,那自然是要去的。 第八章 旱魃 锁魂铃啊,那自然是要去的。 可是我懒啊,便和唐渊商量:“不如我在道馆里等你,你去拿了锁魂铃来给我。” 唐渊道:“不行,你不去,古墓连门都开不了。” 这次换我鄙夷的看着唐渊了,我道:“你居然打我一个小孩的算,哪有让小孩子去和死人打架的,害不害臊啊。” 唐渊道:“我可没说让你去打架,走吧,马上出发。” 走在半道上我就觉着不对劲了,也怪我脑子转的慢,现在才反应过来好多不对劲。 我是一朵冥界里野生的白芷花精,万年没出过冥界,连我的茶庄都甚少出去,我以前没有来过人间界,那个古墓里的王爷于我有什么关系,为何唐渊会说我不去连古墓门都开不了。 我有点生气了,我觉得唐渊就是欺负我记性不好,脑子又不怎么好使,可我又不是个真的傻子,我之是转的比较慢而已。 雾灵山离道馆也不怎么远,翻过两座山就行了,唐渊带着我慢慢行在山道上,他好几次来牵我的手都被我甩开了,他也不恼,一个人单手挽着剑花玩。 小狗子围着我打转,被我一脚踹去好远,直踹的小狗子嗷嗷直叫,唐渊这才觉得我不对劲。 他问:“阿宁,走了半天了,你累不累?” 我没有应他,心底已经认定了他出现在我身边定是有其他目的的,不然我又不记得他,我还是人间界一个普通家庭的小孩,他来到我身边做什么,不能给他带来丁点好处。 我决定了,这次已经答应陪他去古墓,那便去好了,回来之后立马和他分道扬镳,他回他的道馆开山立派,我回我的安府平凡度日,匆匆十载,没必要多做其他,徒增烦恼。 又听他问我:“阿宁,怎么半天也不说话,可是累极了?要是往常,你早就开始耍赖要我背你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再度低头不理他,他模样是真的很好看,一身玄青色道袍,眉似远山,目藏星海,不笑时一本正经,笑时如沐春风,整个人风之卓越,看着一身正气。 可是,他欺负我不记事,和我说话倍感敷衍,是我的外表看着才八九岁,他便真拿我当小孩诓骗么。 我是忘记了好多人好多事,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幽冥司主说我是野生的白芷花所化,我便相信我就是白芷花。 可是后来呢? 后来不是一直在冥界么,我又什么时候出来过了?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也没人和我说,唐渊他就表明了他什么都知道,他就是不告诉我,让我有一种无力的憋屈感。 可是,我的心里也有我自己的一套是非对错。 他说我忘记了他不止一次,可他不告诉我过程,不告诉我内容,我该要怎么记起呢? 凭他这张脸么? 见我不理他,唐渊再次来牵我的手,他说:“你是不是不高兴?你以前可从来不踢狗子的,狗子都被你踢伤了。” 我躲开了唐渊的手,看向远处不敢靠近,又想靠近的狗子有点内疚,便蹲下招呼:“小狗子,过来我抱抱。” 自己心里有气,随便发泄在弱小的狗子身上,是有些不对。 狗子很听话,它有些怕我,但还是奔向了我,我将狗子抱起,给它顺着毛。 “狗子,你都跟着我两世了,以后我再也不打你了。” 狗子舔了舔.我的手臂,然后将脑袋往我怀里拱了拱。 唐渊有些急了,他往我跟前一站,挡住了我的路,他说:“有什么不开心便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仰头问唐渊:“你觉得我傻不傻?”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问个这样的问题,一时有些语塞,我道:“果然,他们说得对,我就是个傻子。”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唐渊没有意识到我到底在生什么气,在和谁生气,也或许,他从来没想过我会生他的气。 其实我谁的气也不生,我最该生的是自己的气。 我想我大概是病了,不然身为冥界孟婆,为什么我连自己的记忆都受不住? “没什么,走吧。” “我背你。” 唐渊蹲下身,我犹豫一会,便将狗子放下,爬到了他的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唐渊抱着我慢悠悠走在山道上,偶尔还会遇见几个背着弓箭的猎人,有猎人还会好心的提醒我们:“这位公子,前方深山不太平,天黑闹鬼,我们以狩猎卫生的都不敢留到天黑,你还带着个小娃娃,还是早些下山去吧,省的白白送命。” 道谢还是要道谢的,走路还是要继续走的,有我孟婆在,还怕什么鬼? 鬼怕我们还差不多。 太阳快落山了,挂在天边的山头上,圆圆的,散着蛋黄一样的光。 唐渊突然道:“真想陪你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没有目的,没有旁人,只有我和你。” 我没听明白,问他:“你在说什么?” 唐渊道:“没什么,就是说夕阳好美,黄昏的景色比一天当中的任何时候的风景都好看。” 我问他:“你怕鬼么?” 唐渊觉得很可笑,他道:“你觉得我怕你么。” 可我又不是鬼,我是棵野生的白芷花,只是碰巧长在了冥界里而已。 可是我没说什么,毕竟很快便可以到达古墓,古墓里面有个活死人,身份高贵,一代王爷。 那可比鬼恐怖多了,那种活死人我们称之为旱魃,民间称之为僵尸,但是旱魃会比僵尸高级许多,人死后尸身不腐,受日月精华,天地浩气所滋养,经过几百年或是上千年便会成为传说中的旱魃,成为旱魃之后不老不死,这种成为旱魃的概率少之又少,好在冥界鬼事录里边有记载,我因记性不好,又在黄泉太过无聊,便经常翻那鬼事录,碰巧看到过。 僵尸嘛,只是因为旱魃灵力吸收不到位,吸人血来的比较快些,所以被咬后便成了僵尸。 僵尸有一定几率会有自己的意识,但绝大多数都如傀儡般供旱魃驱使,他们身体僵硬,长出獠牙,指甲尖锐,有的怕阳光,有的不怕阳光,喜欢躲在阴暗潮湿之地,夜晚出行,吸食月光,攻击性强,喜食鲜血,尤其以人为先。 有的被吸过血会成为僵尸的同类,有的则会感染尸毒,若救治不及时,便会慢慢浑身发黑的痛苦死去。 我们到达古墓附近时已月亮高挂了,这里应当是鲜少有人过来,树木都是粗大的参天大树,杂草很多,唐渊用他的剑在前边开路,我跟在后边走的还算平稳。 唐渊边砍边抱怨:“以前这里可美了,是道家眼里绝顶的风水宝地,人杰地灵,对后人很有好处,如今居然成了这般的鬼气深深,他居然把这里住成了大凶之地,看来那个王朝早已江山易主,后人都不知还有没有剩的。” 我问他:“你千年来从未来此看过?” 唐渊回头看了我一眼,月光下,我觉得他的眼神看着有些无奈,他道:“我也不知他会变成活死人啊,我回来看一个死人做什么,我以为他会魂飞佛界,回归本体,哪里知道他那个躯壳居然成了传说中的活死人。” 我又问他:“那个旱魃为什么要去佛界?他死后不是应该去冥界报道,由鬼王处置,再去我的茶庄喝杯茶的么。” 唐渊道:“谁知道呢,许是死时心里执恋太深。” 我问唐渊:“我和那个王爷是怎么认识的你还记得么?” 唐渊早已透露出我和那个王爷是相识的,不然我不来,古墓不开是为什么。 唐渊也没打算隐瞒我,他道:“一会寻个空旷处,我给你看个画面你就知道了。” 然而,空旷处还没有寻到,森林中便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拨动野草发出的声响。 偶尔有几声乌鸦惊啼而过,在这深夜里听着格外瘆人,月光从层层叠叠的大树枝丫的空隙中洒落下来,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唯有长时间处身在黑暗的夜色中适应了才得以视物。 大概是鸟吧,我没有在意,没有人烟的古老森林里,这月黑风高夜中,我自然不会认为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唐渊也听到了不适宜的声音,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牵起了我的手,我们没有做声,没一会,悉悉索索的声响再次在不远处响起。 我们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视线太暗,夜太黑,浓夜里,只有微凉的风吹过,吹的久了,到有一种阴森的冷。 唐渊小声和我说:“阿宁,这附近有鬼气,敢靠近你的鬼不是一般的鬼,你要小心。” 我点点头应承,夜太黑,他估计也没见着我的动作。 其实我是不怕的,但是这具身体死不得,唐渊的出现本就在安宁的人生中是个意外,他本不该出现在我身边的,我不能让这个意外破坏了这具身体的原本命格。 安宁不该死在这里,更不该横死,她应该在二十岁左右病重而死。 但是这具身体太弱了,在这个古老森林里,孤魂野鬼本来就多,一不留神搞不好真就一命呜呼了。 第十章 邪祟 有人影出现在不远处,在黑夜的野草丛中,野草长长久久没人砍伐,有的已有一人高,大部分已有半人多高,那身影就在野草丛中现出小半个身体,若不是习惯了黑夜,还一眼真发现不了。 小狗子不知跑到哪个草堆丛里躲着了,一点声响也没有,胆子太小,和它的块头一样,那么小。 唐渊神色淡定,他抬手,将剑尖指向那黑影,冷然出声:“来者何人,是敌是友。” 我扯了扯唐渊垂下来的长袖提醒他道:“别问了,鬼气这么重,肯定不是人,杀了他。” 唐渊一秒都没有犹豫,我话刚落的瞬间,他将剑横向一劈,一股无形的剑刃自长剑而出,齐刷刷拦腰砍断前方半人高的杂草,直逼直立在那的人影而去。 黑影似有感应般高高跃起,再平稳落地,前方杂草被剑气清理了个干净,黑影也现身在面前毫无阻挡,只见那人姿势怪异的挺立在那,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能看清那人的大概人形轮廓。 我再次提醒唐渊:“这是具尸体,没有灵魂。” “古墓禁地,私闯者杀无赦。” 冷厉的声音破空传来,是个女子,不知身在何处,声音充满杀气。 唐渊也不客气的回道:“要打便打,费什么话。” 又是一剑凌空像那黑影击去,黑影身形敏捷,侧身躲过,剑刃直将黑影身旁的大树砍了一个深深的剑痕。 黑影伸出手,一柄大刀出现在手中,月光下,闪着寒光,他举起刀,两个起跳直逼我们而来,他自上而下,大刀狠狠向我们劈来。 唐渊牵着我快速闪开,刚才我们站立的地方已出现了一个深坑。 还没站稳,大刀再度劈来。 唐渊带着我又是一个起跳退开,待站稳,他道:“阿宁,你别怕,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大概是带着我打架影响他输出了,他松开了我的手,一个闪身,人已消失在我眼前,再出现时,已是一把长剑贯穿了那黑影的身体。 然而,黑影似乎一点没受影响,唐渊一击得中,正等待黑影倒地之际,却见黑影又举起了长刀。 唐渊将剑抽出,又是快准狠,一剑封喉。 黑影停顿了片刻,再度提刀砍向唐渊,唐渊退开避过。再挥剑而去,黑影便被强大的剑气砍成了一道光,消失不见。 消失了一个鬼魅,很快便出现了一群鬼魅,唐渊将剑狠狠插入身前地上,一挥手,手上多了一把法杖,我看着唐渊,感觉有些不认识此时的他了。 他不是说他修为不高么,怎么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法杖在手,唐渊好像变了一个人,他还是那身道袍,但是气质与方才相比截然不同,他强大的气场自他周身散发出来,衣袍发丝无风自动,法杖散着银白色光芒,将这附近照的十分清晰。 他冷冷阴狠道了一声:“找死。” 白光闪过,我闭上了眼,脑中似乎闪过一些关于唐渊手拿法杖的片段,再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 果然是忘川水玩多了,记性越来越差了。 “阿宁,阿宁?” 唐渊摇着我的肩膀呼唤我,我感觉好累,眼皮好重,有些不想醒来。 “阿宁……” 有人抱起了我,味道很熟悉,我知道是唐渊,他抱着我在走,不知是要去哪里。 他说:“阿宁对不起,让那些鬼气波及到了你,是我大意了,阿宁你醒醒,阿宁……” 鬼气我是不怕的,波及到我也没关系,我生在黄泉,长在黄泉,住在黄泉,鬼气接触的多了去了,这算什么。 只是有些消失的记忆在我脑中疯狂的攻击着我,使我头痛欲裂,又因这具身体太过脆弱,已十分不想动弹。 “白何人,对不起,又伤害了你,但是你放心,取了锁魂铃便一切都会好了。” 白何人? 又是白何人。 白何人到底是谁? 我是亦魂,冥界孟婆亦魂,专渡亡魂往复,幽冥司主说了,我只是一棵野生的白芷花,没有过去,生来便是冥界孟婆。 感觉头痛的似乎要裂开了,我想从这具身体里出去,这具身体太弱,我十分受限制,但是身体受损,我怕我出去了便进不来了。 我听到了乱七八糟的声音,感受到了颠簸,好像是唐渊在抱着我打架,他法杖散发的银白色光芒照在我的脸上,我闭着眼都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白光刺激着我。 我陷入了梦魇,我知道我在做梦,梦中,我从白光里走出来,迎面站着一俊朗无双的男子,他身形硬朗,不苟言笑,看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见着了我,整个人便随和了下来,看我的眼神里似乎满天繁星闪烁其中。 他说:“何人,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摸着他的眉眼问他:“你是谁啊。” 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暖,他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清新淡雅,我说:“你是唐渊啊。” 可是,唐渊又是谁? 我只知道他为了光明正大出现在我身边,便诓骗我爹娘说可以为我治病,说是住在他的道馆里有浩然正气加持,对我病情有帮助。 我只知道他法力不高还特别喜欢在我面前哭穷,可是,他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他说他是唐渊,我便知道了他叫唐渊,他说他是城外道馆的一代开山宗师,我便知道了他是个小道士。 他说我忘记了他好几次,我便内疚了好久,总感觉亏欠了他,我记不住他,也记不住好多人,我肯定也是辜负了好多人吧。 可是他为什么在我昏睡的时候要叫我何人啊,何人到底是谁啊,如果我是白何人,那冥界孟婆亦魂又是谁? 我若不是亦魂,那我又是谁? 我不是白何人,也不是亦魂,更不是安宁。 脑袋好痛,心脏也好痛,浑身都痛,感觉逝去的记忆正汹涌而来,可却被一道门挡的严严实实,让我感觉似曾相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听到有个邪魅的声音在和他说话,那人质问唐渊:“你还敢来此。” 第十一章 命中注定 唐渊将我放下,我不知自己躺到了哪里,唐渊说:“你好好看看,她是谁。” 那人走近了我,我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千年前的王爷长的什么模样,奈何眼皮实在太重,我怎么努力也睁不开。 诧异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何人,她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他将我抱在怀里,他的身体很冷,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他也确实是死了,死在了千年前,成了现如今的旱魃。 我有点好奇,他是怎么才能透过一个幼小又短命的身体来看透内在的人。 可我不是白何人,我是亦魂,冥界孟婆亦魂。 为什么每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都会将我认错呢,我亦魂到底和他们口中的白何人有哪里相似呢。 那个这段时间频繁出现在我耳边的白何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侧底昏睡了过去,也不知到底睡了多久,昏昏沉沉的,好像一直在做梦。 一会梦到九尾白狐要来杀我,一会梦到一个身穿黄衫看不清脸的女子大声咆哮的质问我为什么要抢她的身份,还梦到个一身华服的贵公子站在花海里看着我,眼里好像装了蜜,甜腻腻的。 梦到唐渊在大雨中给我递了把油纸伞。 梦到幽冥司主幽时问我:“若是你最开始遇见的男子是我,你可会爱上我。” 梦到有个身着一身玄色衣袍的阴柔男子沉着脸又十分生疏的唤我:“母亲。” 梦到开满了小白花的树下,有个十分俊秀的小和尚,他脖子上带着一串粗大的佛珠,手拿禅杖,腰间挂了个大葫芦,他施着佛礼说:“贫僧法号沧海。” 最后,还梦到一个十分温婉的女子对我说:“我不知你父亲姓甚名谁,便与哥哥取名赫儿,与妹妹取名何人罢,赫儿,何人,这名字你们兄妹俩可喜欢?” 可是这些梦里没有出现我。 我不知梦里的事曾经有没有真实的发生过,可我很对梦中的人都感觉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他们是谁。 我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我对时间的流逝从来没什么感觉,感觉在时间的长河里,只有凡界中人才会随波流逝。 道馆里有个荷花池,整个池子好像被下了禁制,粉红色的荷花常年花开不败。 我经常会在荷花池旁的圆形石桌那趴着看荷花,也不是看荷花,就是看着荷花发着呆感觉挺好的。 唐渊送给我个银色的手镯,手镯上面布满了浅浅的花纹,看着倒是挺好看,两个小铃铛晃起来叮叮当当作响,我喜欢有事没事便摇着手晃着小铃铛听着玩,可是总觉得这个手镯有什么不对劲,花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问过唐渊,他说是见我可怜,连个像样的饰品都没有,哪里没有了,我只是不喜欢戴而已,那些凡品,戴起来也是累赘。 手镯带上去时松松垮垮的,手垂下去时手镯像是要滑下来,没几日便越来越合适了,和我手腕只剩一小丝细缝。 唐渊终于带我回了安府。 爹娘对我的回来还是很开心的,特别是我娘,抱着我又亲又哭的,还给我兜里塞了好多铜板。 直到吃了午饭我娘才跟我说:“宁儿,你知道附近那个卖糖葫芦的伯伯么,他前段时间天天来问你回来了没有,他找你个小姑娘能有什么事呢,人心险恶,你在他那里买糖葫芦也就算了,千万不要被人家三言两语就给框了,知道么?” 我点点头,算是回应。 其实回来的时候在大门口碰见了,他送了我一根糖葫芦,又框我说是最大的。 他说他本来那天是来了这里卖糖葫芦的,后来老是心神不宁的,又想到我和他说了那几天要去南城卖,犹豫了老半天,终于去了南城。 诶,就这么巧了,她十岁的闺女差点被人拖走了,他正好看到了,又正好有官兵路过,又正好是慕辞一直在追踪,就这么将那群人贩子一网打尽了。 唐渊说我们要出去游历,会很久都不回来,所以要在家里住几天,不能带着我不明不白的消失,毕竟凡间最注重亲情和礼数。 可是这几天我娘总是怪怪的,每天都给我做好多好吃的,唐渊说是因为我娘好久没见到我了,太开心了,巴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给我吃。 可是我总感觉不对劲,爹娘从来就没有这样过。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 我娘这段时间时常问我:“宁儿,你想要个弟弟么。” 又或是:“宁儿一个人太过孤单,不如给你找个伴陪着你吧。” 亦或是:“要是我家宁儿性子活泼点就好了,我总感觉你不像是这个家的人,可你明明就是从娘亲肚子里出来的,娘亲为了你疼了三天三夜,差点就去找你奶奶了,可你对娘亲从来就不亲热,也很少叫我娘亲。”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说话的,我只是不喜说话,说的少而已,我没有说话,爹娘以为我不想要弟弟,便时常唉声叹气的。 我情感淡泊,又并非是没有七情六欲,我娘哭哭啼啼的,我爹又是唉声叹气的,心里有时候也特别过意不去,其实想想,多个弟弟也没什么,等我二十岁回归冥界之后,还有人给父母养老也挺不错的。 于是乎我逮着即将化形的百灵鸟问她:“百灵百灵,我助你化形成人,你给我当弟弟好不好。” 百灵是一只千年老鸟,五百年前化形过一次,被一个道士打回了原形,还好跑得快没丢老命,可经历生死劫后再难化形。 所以,百灵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道士,自从唐渊出现后,百灵就基本不出现了。 这么大的诱惑,我想百灵一定迫不及待,哪知这只老鸟一口回绝:“我是女的,哪能给你当弟弟。” 我循循善诱:“妖化形不是可男可女么,你再化形的时候变成男人嘛。” 我都撒娇了,你不要不识好歹啊。 可能是我人间的身体太过弱小,让人忘记了我乃是冥界一方之主的孟婆亦魂,真身是棵毫不起眼的白芷花不假,可我乃冥界孟婆亦魂是真,百灵胆大妄为再次拒绝:“我上次化形成人就是女子,这次就算是化形男女已定,也是女子,帮不了你。” 那没办法了,强行助妖化形本就是不可取的,修炼需得循循渐进,没有捷径可言。 我说:“也罢,我若帮你强行化形,与你日后修炼有碍,我得去找个心甘情愿的,以后修行艰难也不会怪我的。” 于是百灵给我出了个主意:“城外有座雾灵山,山顶有个灵泉,那里有结界守护,灵泉的灵力出不来,结界内的生灵都靠此泉修炼,怪异的是不管修炼多少年却始终化形不得,你要不要去那里问问?” 雾灵山山顶? 这个山我知道,山顶常年烟雾缭绕,是灵气聚集所形成,就是太高了,一般人难得爬上去。 唐渊前段时间还带我去找过古墓,后来我睡着了,也不知古墓最后找到没有。 对于那时候那个莫名其妙的梦,我很快便忘记了,也没忘全,只是觉得不重要,还太假,没必要挂在心上。 梦里那个看着给我当弟弟还差不多的男子居然喊我母亲,还感觉十分不情愿的样子,我要是有这种不将我放在眼里的儿子,第一件事就是抡起巴掌呼他一脸,让他知道什么叫母慈子孝。 还有幽冥司主幽时,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在那梦里居然还喜欢我,怎么可能么,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司主大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一棵小小的野生白芷花呢。 我于是便找了唐渊商量,哪知唐渊一口拒绝:“不行,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看过轮回薄没有,我前段时间去看过,你命里没有弟弟,你哪能强行给他们塞个儿子呢。” 我愤愤的道:“等我下次有空回了冥界,一定要去三生石那里将你的名字划掉,让你永远找不着媳妇儿。” 然后我又有了主意:“命中虽然注定无子,既然天命难违,不如就让天命自己改了啊,让我爹娘去送子庙,我去和送子娘娘说些好话,到时候赐我娘一个娃娃就行了啊。” 唐渊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你想过没有,所有人的命格都安排好了,你哪里有多余的人给送子娘娘送啊。” 我讨好的扯着唐渊的袖子,难得的撒娇道:“所以啊,你还得陪我去一趟雾灵山啊,那里面的花草树木,花鸟虫鱼,不管怎么修炼都不能化形,我们还可以顺道去探查一番原因,若能助他们化形可是功德一件啊,若是帮不了忙,我们到时候找一个化不了形,又愿意当我弟弟的小妖就行了啊。” 唐渊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宠溺的道:“你这样,轮回道都被你搞乱套了。” 嗯,不对啊,我怎么会在唐渊脸上看到这种甜腻腻的宠溺表情呢,我们才认识多久啊,就亲如兄妹了? 进展的太快了吧。 不过唐渊答应了,梦到有个身着一身但是他又说:“只能我去,你不能去,不然我就不去了,你考虑下。” 还考虑什么,当然是同意啊。 第十二章 雾灵山 雾灵山这么高,我腿这么短,我要是爬上去,不得累死,上次已经验证了,这次肯定不会作死的要求跟去了。 唐渊速度也快,说走就走,当晚天还没黑就见不着人影了。 于是晚上的天空有些精彩,一会霞光满天,一会打雷闪电,一会黑的像是给夜色又泼了一层墨,直看我小心肝一颤一颤的,这场面,神仙打架也不过如此啊。 天刚明的时候唐渊才回来,模样有些狼狈,道袍破了好几个地方,脸上像是被雷劈过,乌漆麻黑的。 他说:“那结界太厉害了,破不了,想别的办法吧。” 对于这句话我是抱有怀疑态度的,我问:“什么结界这么厉害,晚上动静搞的这么大,大家都以为要变天了,连夜将挂在外边的衣服都收了,这么大阵仗,你和我说破不了?” 唐渊不客气的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你这是不信我啊,你看我都被雷劈成什么样了,你看我这道袍,这可是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都破好几个窟窿了,不行不行,你得给我补补。” 唐渊说着就要脱衣服,我赶紧制止:“我才多大啊,我哪里会啊,你再脱衣服我就喊人了啊。” 正拉扯着呢,两声清晰的狗叫声在院中角落里想起:“旺旺,旺旺。” 我定眼一看,这狗我眼熟啊,我赶紧跑过去抱起来,给它顺毛道:“狗子,你怎么又跑去畜生道了啊,六道轮回六道轮回,你怎么指着畜生道跑啊,我不是都给你送到人间道传送口了么,你但凡认识两个字你也不能跑错了啊。” 我惋惜道:“这下好了吧,又要当一辈子狗了,咱两也算是有缘,你之前就是这么小的时候被我捡到的,重新投了一回胎,又这么小被我捡到。” 天慢慢的亮了,爹娘也陆续的起床了,唐渊自个儿回房洗澡补衣服去了,我则抱着狗子坐在我房间窗户外边的小凳子上。 突然就醒悟过来,这唐渊大老远的将我带回他的道馆,又将我带回宁府,他这是拐个弯让我爹娘出钱给他自个儿请两个看家护院的人,然后自由自在的出门游山玩水啊。 也不知这个无耻小人是怎么知道我身份不一般,从而找到我诓骗我父母的。 爹娘说我九岁生日马上要到了,过完了生日再走,我自然是随便他们安排的,横竖我都是个无所谓的,只要安然混过了这十来年就行了。 我娘总说对不住我,让我从小便被病痛折磨,从我出生开始就一直在吃药,如今唐渊说有望治好我,我爹娘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里,我应该是幸福的,整个宁家几代人都没有出过女孩了,我只有堂兄弟,从没有堂姐妹,所以就算我看着傻乎乎的,也不爱说什么话,可宁家的人都很喜欢我,疼爱我。 堂兄弟们虽然口头上总爱叫我傻子,哑巴,傻阿宁,但是出门有别的小孩欺负我,他们总会帮我出头。 宁家几个叔叔都分家了,每家隔的都不远,我堂兄弟又多,在他们的爱护下,我从来都不知道受苦是什么。 其实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应该是件很辛福的事。 幽冥司主说我是棵野花,无父无母,天生地长,正适合做他冥界的孟婆。 院子里埋狗子的小土包已经平了,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也不知狗子是被堂兄弟们刨出来烤着吃了,还是被他们将小土包踩平了。 娘亲见我独自抱着小狗子坐在窗台下,便过来问我:“宁儿,明天晚上花灯节,你想去玩么?” 我笑着点点头,表示我愿意,以前爹娘也会带我去夜摊玩,夜摊的东西稀奇又古怪,还有好多会发光的小玩意儿,比白天的集市好玩多了。 阿娘说:“以前花灯都是夜摊上买的,明晚的花灯我们自己做好不好?” 我歪着看她,我想说我不会啊,我感觉我不管是身为孟婆还是安宁,脑袋都好笨,不管是什么人,不见个十几次我都记不住人家长的什么模样,我觉得肯定是在我的茶摊里待久的缘故。 千里黄沙,寸草不生,偶尔有些不知名的原因形成的灰扑扑的大石头,也会因时间问题而沙化,看久了黄沙,眼睛都看出问题了。 阿娘摸了摸我怀里小狗子说:“这只狗和你以前养的那只狗子小时候可真像。” 能不像么,都是同一只狗子,还是我亲自送去轮回道的,都插队了,不然现在还没出生呢。 阿娘道:“宁儿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你要是能和娘亲多说些话就好了,从小大夫就说你身体不好,怕养不活,娘亲可不信这些,娘亲一定会让宁儿长命百岁的。” 怕是有点不容易,虽然命格偶尔会有变数,但是基本上都是按照自己的人生轨道走的,除非遇上能逆天改命那种,但是那样一不注意便会改写好多相关人的命格,搞不好会生出好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变数。 其实我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人的命数短短百年,而我才区区二十年,一个路过的人而已,何必参与这么多呢,混时间而已。 娘亲将我搂进怀里,小狗子也很安分的偎在我膝盖上很安静。 阿娘说:“宁儿,你和唐渊道长回来之前,族长来找爹爹娘亲商量了一下,说是要把远房旁支的安家子弟过继一个给你当弟弟,你愿不愿意啊。” 问我做什么呢?不是已经在心里有了答案了么。 若是拒绝了便不用与我说了,若是同意了自然是要和我打声招呼的。 我没有说话,从阿娘怀里抬眼看向院子门口,唐渊正站在门口处一手撑墙一手执剑的看向我们这处,捡来的狗子就蜷缩在他脚边,他是听到了吧,我这是要被抛弃了么。 阿娘说:“宁儿乖,那个小弟弟长的很好看,还和宁儿有几分相似呢,等宁儿九岁生辰便可以见到小弟弟了,宁儿开不开心。” 是这样才要大摆我的生辰宴么?这哪里是我的生辰宴啊,这妥妥的是他们父子母子的认亲现场啊。 第十三章 花灯 我不会做花灯,花灯是爹爹做的,做了个花蝴蝶,可漂亮了。 唐渊也做了个花灯,他做的是兔儿灯,他提着兔儿花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问我:“阿宁,喜欢么,喜欢的话叫我一声哥哥,我送给你啊。” 我才懒得理他,我又不是没有,我爹给我做的蝴蝶花灯不知道有多好看,里面点了灯,亮闪闪的。 唐渊说:“我还做了个可以飞的花灯,比你的个头还大,你要是叫我一声哥哥,我也一同送给你。” 我说:“我娘要的是弟弟,不是哥哥,可是现在也不缺弟弟了,那个弟弟马上就要到家里来了,以后我爹我娘应该是不需要我了,他们有人陪了。” 唐渊揉了揉我的脑袋,揉的我头发乱糟糟的,他说:“阿宁这是不开心了么?” 我摇了摇头:“也不是不开心,你要带我游山玩水,这不是正好么。” 唐渊将兔儿灯递给我:“喏,看你不开心的份上,还是送你了吧。” 我接过兔儿灯,仰头看着唐渊,特别强调道:“我说了我没有不开心,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就是害你被雷劈了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唐渊有些不信的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将手中的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然后双手挽在胸前吊儿郎当的走了。 走远了又回头丢下一句:“今晚我就不跟着你们去了,花灯节要玩的开心点,也别想着猜灯谜什么的了,你脑子转的太慢,别把自己气死了。” 气的我想把手里的兔儿灯丢地上踩碎,想想还是忍了,兔儿灯还是很好看的,别浪费了。 夜晚的集市果然比白天的好看,京中很难有夜市,除了特别的日子会开放夜市,其他时候都是有宵禁的。 天子脚下,高官权贵随处可见,到处都是达官贵人行在其中,阿爹阿娘一边一个牵着我的手腕,我两只手中拿个漂亮的花灯,导致我走的很不方便。 卖糖葫芦的阿伯也来凑热闹了,他的糖葫芦都快卖完了,见了我很高兴的招呼:“阿宁啊,你爹娘给你做的花灯真好看,我也给我家那闺女做了个葫芦花灯,她阿娘带着她在那边看戏法呢,阿宁要去看么。” 我没有回答,抬着脑袋仰视着阿伯,我其实很讨厌这么仰视着别人,可我个子太矮了。 阿爹爽朗的笑道:“正打算带阿宁去看看的,阿宁喜欢吃你家糖葫芦,给我来两串吧。” 阿伯递给我两串糖葫芦,我愣了好一会都没有接,后知后觉的想到花灯可以一只手提,然后才接了阿伯的糖葫芦,直惹的阿爹阿娘笑话了我好一阵。 我爹放开我的手腕付钱,阿伯不收,两个人客气的推推搡搡了好一会才罢休。 我一手拿着花灯,一手拿着糖葫芦,想吃糖葫芦很不方便,就使劲拧了几下手腕,我娘怕把我捏疼了,就将我手放开了。 她嘱咐我:“阿宁啊,今晚花灯节,出来玩的人会慢慢多起来,你千万不要乱跑,不然晚一些人又多又杂的走散了就不好了,前些日子有抓小孩的坏人可抓了好多不听话的小孩,知道么。” 我往嘴里塞着糖葫芦,吃着嘴边都糊满了红糖汁,我点点头,表示我听到了。 其实那些抓小孩的坏人都被抓住了,我又不傻。 但我还是和爹娘走散了,我真没乱跑,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涌出好多人,一下将我撞摔了,我娘没看到我,以为我被人流带走了,赶紧喊我爹随着人流去找我。 其实我摔不了的,只是我用左手撑地的话,兔儿灯和蝴蝶灯都会被摔坏,用右手撑地的话两根才吃了两颗的糖葫芦就会弄脏,所以我硬是摔了个四仰八叉,但是手中两样东西都保住了。 等人流过了,退到了街边的阿伯才看到我坐在地上美滋滋的吃着糖葫芦。 “阿宁啊,你怎么在这啊,你爹娘以为你被刚刚那些人带到前边去了,正去找你呢。” 我看着人流消失的地方,想着我是去找他们呢,还是坐在原地等呢。 阿伯就把我牵起来,拉到角落里说:“阿宁啊,你脑袋不好使,就不要瞎走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前边寻你爹娘。” 我鼓着嘴巴点点头,阿伯扛着他的葫芦就追着我爹娘的方向去了,临远了又停住脚步转身大声嘱咐我:“阿宁啊,千万不要乱跑啊,这里坏人可多了,阿伯这就去把你爹娘找回来,千万不要乱跑。” 我嚼着糖葫芦看着阿伯,阿伯一跺脚,着急着向远处跑去。 我很规矩的坐在角落里看着花灯,吃着糖葫芦,嘴巴里面酸酸甜甜的感觉特别满足。 有书生模样打扮的人路过:“今晚百花楼的花魁会去画舫里出对子,赢的人可以与花魁共处一室。” 有同行的人接话:“听说那花魁美的好似天女下凡,弹得一手好琵琶,要是有幸能一亲芳泽,死了也值了。” “花魁难得出来一次,寻常想见一面千金都难得,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一想到那么美的花魁娘子……” 他们谈笑风生的路上行人一同远去,只留下些不爱看热闹的三三两两过客,和一些小摊小贩。 有个衣着华贵的小女孩叉着腰站到了我面前,她凶巴巴的说:“丑八怪,你有两个花灯,你分我一个。” 我看了她两眼,懒得理她,将口中嚼碎了的山楂吞入肚中。 她见我不理更是嚣张,指着我的花灯恶狠狠说道:“喂,丑八怪,本小姐看上了你的花灯那是你的福气,你最好识相的亲自将你的兔儿灯送给我,否则本小姐叫人来打死你。”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凡间的权贵,原来是这样的蛮横不讲理,嚣张跋扈又霸道。 我才懒得理她,看了她两眼便朝我爹娘离去的方向走去。 哪知这小女孩直接过来就扯了我的头发,将我一下带到了地上,硬生生摔了个大屁墩,摔的屁股痛死了。 第十四章 面具 她穿着华贵的衣裳,带着昂贵的头饰,模样十分俊俏,哪里知道性子是这么的令人生厌。 “你是个哑巴么,我让你把花灯给我你是聋了么。” 她来抢我的花灯,我自然是不给,一个是我爹娘做的,一个是唐渊做的,他们都是给我做的,我怎么能转送给别人呢。 “你们都是瞎子么,还不过来帮忙。” 小女孩招呼着候在身后的家丁,几个家丁便向我走来。 我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只是花灯而已嘛,要不让给她算了,等这个小女孩睡觉的时候多让她做几个噩梦好了。 “住手。” 一声颇具正义感的声音直接喊停了他们,我抬头看去,是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看穿着,非富即贵。 小女孩不服的嚷道:“大胆,你是什么人,本小姐就是看上这丑八怪的花灯了,今天我非要不可,我可是相府家的嫡女,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就是权利带来的好处,可以事无忌惮,可以随心所欲,可以强取豪夺。 少年抬手示意,身后闪现出五个身着劲装的男子,他道:“那便将相府家的嫡女绑了,给相府大人送回去吧,顺便让相府大人好好的教一教她什么叫规矩。” 这是什么情况? 我眼睁睁的看着五个身强体壮的男子,真的狠心将一个与我最多大两三岁的小女孩五花大绑的带走了。 至于那些家丁,武力值真的太差,没两下就打趴下了,惊的我连糖葫芦掉地上了都没来得及捡起来。 角落里人少,只有正道那里有人,角落这里只有狼狈坐在地上的我,和站在我面前这带着狐狸面具的华贵少年。 他身上有着浓郁的龙气,不是太子就是快成为太子了。 我捡起地上还没吃完的这串糖葫芦,想着回家用水洗干净外边,里边还是能吃的。 “都脏了,别吃了,我一会给你买一串。” 我抬头看他,他站在月光里,虽看不清脸,但直觉告诉我,他一定长得很好看。 我没打算吃脏的,我就是先放着,拿回去洗洗再吃,但是我没告诉他。 我站起身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衣服都被人家扯破了好几处,看着是个弱小的小姑娘,没想到手劲还挺大。 头皮有些疼,是被她扯的,下手也太狠了,一点也不担心别人会受伤,头发也乱糟糟的,我觉得我此时肯定像一个小乞丐。 想到小乞丐,我突然就想到了以前那个经常坐在我家门口对面那片屋檐下的小乞丐,嗯,他说他叫莫迟。 到底是哪个慕?哪个辞? 我不知道,我决定以后遇见了他,定要他将名字写给我看看。 我又重新站到了阿伯带我站好的地方,还是不要乱走了,省得一会阿爹阿娘回来看不到我,又不知去哪里寻我。 我是一个乖小孩,真的很乖的那种。 少年站到我的身旁,他说:“我还以为你会离开很久。” 我歪头看他,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啊。 第十五章 名字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啊,我将脑袋里装的所有差不多外形的少年都想了一遍,没有印象。 莫非是我哪个堂哥要造反? 不是吧,诛九族的,我还要好好的活到二十岁,不能有变故啊。 若不是我的哪个堂哥,谁会这么好心的来帮我。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龙气浓郁的华贵少年,我觉着我是不是要说些什么劝一劝。 “你不认识我了?” 他问我,语气有些失落。 我该认识他么? 果然,肯定是我哪个堂哥,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了。 天呐,一会爹娘回来,肯定要将这样的消息告诉他们。 他说:“你的花灯真好看,难怪那个相府嫡女看上了要抢了去。” 莫非是看上我花灯了? 没事,给他。 先稳住他,不能打草惊蛇,毕竟凡人也没人可以看到他身上的龙气。 我将两个花灯往他面前一送,意思是想要哪个拿哪个。 “你要将花灯送我?” 我听着他的语气带着些惊讶和欢喜:“人家相府嫡女抢都抢不去,你真的愿意送我?” 我点点头,但是很快我又摇摇头。 一个我爹娘做的,一个唐渊做的,我真的舍不得啊。 人家伸出来一半的手在我摇头之际稳稳停住了,他不解问:“又反悔了?” 我没做声,我觉得我说是反悔了,人家肯定要将我当作个言而不信,说话不算话的小人。 沉默了一会少年才惊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是谁?你原来没有听出我的声音。” 他摘下了面具,原来是慕辞。 看到他我就笑了,我说:“慕辞,我刚刚还想到你了。” 他也笑了,笑的有些浅,漂亮的牙齿都没露出来,他似乎有些惊喜,问我:“真的么?” 我点点头,他便笑的更明媚了。 远处是灯火阑珊的人间烟火味,这角落里只有月光照拂的少男少女。 我说:“你能不能教我写你的名字?” 他道:“当然可以。” 他蹲下身,将那根吃完糖葫芦的签签拿在手里当作笔,将地上尘土抹平,然后一笔一划写上了他的名字:慕辞。 我说:“慕辞,真好听。” 他回夸我:“安宁,也很好听。” 我将花灯凑近地上的字,发现他不仅写了慕辞两个字,还在旁边加上了我的名字,安宁。 他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道:“看你吃的,糊了脸上都是红糖汁,你别动,我给你擦擦。” 我听话的站着没动,他弯下腰很认真的给我擦着脸,他的眉目很熟悉,有种贵气天成的感觉。 他弯腰给我擦脸时的神态丝毫不影响他的贵气,他的脸离我很近,我以前见他从来都是又乱又脏的,今晚的他格外的好看。 我仰着脑袋看他,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好像有无数星辰藏在了他的眼睛里,我不禁多看了几眼。 他问我:“阿宁,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上次你离开,我还以为会好久好久都见不到你。” 他要见到我做什么? 他已经不是乞丐了,难不成还想骗我的糖葫芦? 我看着手里脏兮兮的葫芦串,外面的红糖有些化开了,沾染了不少地面上的尘土,一看就是不能入口的。 他应该不是想吃这个吧。 他说:“阿宁,我现在已经回家了,要做许多我不愿意做的事,以后也不能想出门就出门了,要不,你给我写信吧。” 写信? 慕辞现在应该住在皇宫里,我写信往哪里寄?寄去皇宫里么?有些不大现实啊。 他可能看出了我的疑惑,他道:“你还小,是不是还不认字?你要是不会写的话,我以后给你写。” 我是认字的,活了多少年了我自己都快不记得了,怎么可能不认字呢,就算在我的茶庄,那些前来报道的鬼魂们想安然离去,也是要我看他们的生前恩怨薄断善恶的。 他指着墙缝道:“不然我们约定一下,我将信塞在这个墙缝里,你要是出门便过来取,回信的话如果不会写字,就写我的名字,慕辞,可好?” 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他写信? 他为什么又要给我写信? 哦,他说他不能随意出门,也是,身在皇宫里,肯定是要面对好多的,可我和他又不是很熟,为什么要相互写信? 他好像上次说过我是他唯一的朋友,原来是这样。 他好可怜,身为帝王家的子孙,连个朋友都没有,还和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做朋友,他这是有多孤单啊。 我不知道和他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唐渊什么时候带我走,也不知和唐渊走时能不能在这墙缝里扣出他塞在里面的信。 他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说:“我在你家门外,时常听到有人叫你傻子,其实阿宁才不傻,阿宁可是十分聪慧的,是不是。” 我自然是不傻的,我只是记不住很多事,我也不知道我的脑袋怎么了,感觉总是空了一块。 他的笑容很明媚,眼睛弯弯的,很有感染力。 我不禁说道:“你的眼睛里好像藏了许多星星,好美,好亮,好想住进里面。” 他的笑容更深了,他说:“等你长大了,便可以天天看着了。” 我歪着脑袋看他,半天没想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我为什么要天天看他? 唐渊也很好看的。 爹娘终于随着阿伯回来了,一看到我就将我拉到怀里抱的紧紧的,我看着他们将地上的两个名字踩住,然后重新碾成了灰。 我有些失落,有些不高兴,有些别扭,但是我感觉到了阿娘的身体有些颤抖,唤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便什么也没说了。 阿娘说:“宁儿,娘亲差点将宁儿弄丢了,吓死娘亲了。” 在娘亲的哭声中,阿爹说:“宁儿啊,你要是活泼点就好了,你可以叫住爹娘,而不是看着爹娘离你越来越远。” 我的脑海中突然就想到了刚刚的画面。 我坐在地上咬着糖葫芦,人潮中,看着爹娘着急的身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至模糊。 第十六章 生辰 花灯会是没有心情继续玩下去了,花魁娘子是何等的风采我爹娘也不感兴趣,两人便又如同出来时一左一右将我手腕牵好,生怕我又丢了。 其实我没丢,丢的是他们。 慕辞远远的喊我:“安宁,我下次来给你带糖葫芦。” 我只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来得及给他个回应就被爹娘拉走了。 以至于我对他的记忆一直都停留在这个时候。 他一身华贵的衣裳站在墙下,手里的狐狸面具只提着一根带子,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掉在地上。 他站在月光下,头发高高束起,带着发冠,我只看到他看我的眼神明亮而清澈,像熠熠生辉的星辰。 生辰宴很快便到了,日子过的就是这么飞快,本来九岁是个散生,一般家庭是没必要过的,要过也不会大摆筵席,可今日不一样,今日是我爹娘迎来他们小儿子的日子。 今日家里格外热闹,安家族里的人基本都来了,我见到了我的弟弟,长的粉雕玉琢的,一看就知道长大了定是个俊美无双的郎君。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都在庆祝我爹娘喜得贵子。 有住的远些的婶婶逗弄我:“阿宁,你看你爹娘有弟弟了,他们疼弟弟不疼你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说这种气小孩的话给我听做什么。 但是这种话还是影响了我今天的心情,今天明明是我的生辰宴。 唐渊过来安慰我:“阿宁,你不是一直想让你娘给你生个弟弟么。你看,这不是有弟弟了么,以后我们可以不用操心了。” “可是这个弟弟不是阿娘生出来的。” 我看向爹娘那边,他们在举行着过继仪式,按理说我应该也是在那里的,可是他们没带我过去,也不知是怕我难过呢,还是将我当作真的傻子随便打发了。 小狗子跑到我脚边扯着我的衣摆嗷嗷叫了两声,我弯腰将狗子抱了起来,拍了两下它的小脑袋,然后摸着它的背脊给它顺着毛。 宗族里的人都去观礼去了,只有些不懂事的小孩在四处打闹玩耍,还有些大概是心疼我孤零零的站在人群后吧,三婶过来将我抱到了凳子上。 她说:“阿宁,你有弟弟了,以后这个家里又多了一个人爱你了,不要怪你爹娘,家里没个男娃子不行的,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 为什么家里非要个男孩呢?他们想要,我不是正在想办法么,为什么要认别人家的小孩当自己的儿子呢。 入世太浅,不知凡间诸事,我不做多评价,只是看向族长那边,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好像真的有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我扯着三婶的衣裳问她:“三婶,我想吃糖葫芦,你能不能去给我买一串?” 三婶子将她的大儿子招呼过来:“安文君,去外边买两串糖葫芦进来,你阿宁妹妹想吃了。” 几个年岁相仿的堂哥们正在斗蛐蛐,玩的正兴起,听闻这话,其中一个长相比较出众的少年站了起来,不情愿的嘟囔着:“啥事都叫我,就不能叫安之然去做么。” 嘟囔声很小,三婶没听到,我听到了。 安文君和安之然是两兄弟,相隔四岁,安之然比我大两个月,总爱叫我哑巴,傻子。 安文君虽然不情愿,还是跑出去给我买了两串,他将糖葫芦递给我时还有些不耐烦:“喏,拿去吧。” 三婶瞪了他一眼,他才转为十分明显的假笑道:“阿宁,看哥哥给你买的糖葫芦,可甜了,那卖糖葫芦的说了,这是他那最大的两串了,喏,拿去吃吧,可甜了。” 那阿伯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没有把最大的给我。 我从三婶的怀里钻出来,接了糖葫芦就往嘴里塞,原来吃东西真的会有满足感,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终于好了很多。 过继仪式结束,宗堂的人终于散开了,人们陆续入座,整个院子更加热闹了。 德高望重的九太公在前方说些文绉绉的话,我听不太懂,也听不太清,只是后来每桌都有人起身道贺,说了好些吉祥话,我才知道是恭喜我家添了人口。 我这个弟弟就和我挨着坐着,爹娘坐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一家四口倒是其乐融融的。 唐渊坐在我对面,在爹娘起身和那些道贺的人说话空隙,他起身给我夹了块排骨,他说:“阿宁,多吃些,甜食吃多了会牙疼。” 我没有吃排骨,把两根糖葫芦吃完了。 身旁的弟弟怯生生的扯了扯我的衣袖,他声音小小的,糯糯的,他说:“姐姐,糖水沾在你嘴边了,我给你擦擦。” 他举着手用袖子给我擦脸,我偏了下头,他的手落空,他便又怯怯的收回了手。 他偏头问我:“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没有不喜欢他,他长的很好看,小小的,软软的,像个瓷娃娃,只是他今天的衣服太过正式,太过完美,不想让他好看的衣服染上瑕疵。 我没有解释,将手中的空竹签放到桌上就安静的坐着,等待生日宴的结束。 爹娘终于坐好,娘亲坐在我这边,她给我舀了一碗甜汤说道:“宁儿喜欢吃甜食,娘给宁儿盛碗甜汤,宁儿趁热喝。” 我用汤匙将甜汤搅拌了一番,一股甜腻腻的味道扑鼻而来,我喝了一口,不觉得甜汤有多好喝,便将汤匙放下,将碗往旁边挪了一小点。 爹爹倒是很豪爽的给我和弟弟一人夹了一大块肉,兴奋的声音道:“来,好儿子,多吃点,长的白白胖胖的才好看。” 唐渊吃的很是欢快,时不时的往我这边看几眼,然后和我爹娘说些什么。 我听着声音都很虚幻,听的不太真实,我不知为何突然发起了呆,盯着眼前的这碗甜汤半天没一点反应。 阿娘忧愁的揽住我的肩膀,她说:“宁儿不要怪爹娘,爹娘只是给宁儿找个伴,宁儿一个人太孤单了,爹娘也太孤单了。” 我看着娘亲眼中泛出了泪花,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可是,我真的不介意家里多个人啊。 阿娘说:“以后宁儿长大了,有了意中人,出嫁之后娘家还有人给宁儿撑腰,不至于爹娘老了之后让宁儿一个人无依无靠。” 阿娘说:“本来这些话娘亲应当私下里和宁儿说的,可是又怕宁儿心里难过,宁儿要体谅阿爹阿娘,爹娘只想以后不在了,宁儿还能有人护着,不至于让那些宗亲们将家里产业都瓜分了去,让宁儿无依无靠。” 其实钱财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啊,我命里只能活到二十岁,比父母死的还早,可他们不知道,只知道为我的未来谋划。 娘亲用手帕将我嘴角的红糖汁擦净,端起桌上还未凉的甜汤舀着勺子喂我。 我不太想喝,但还是张嘴喝了,我本来每餐吃的也不多,方才吃完了两根糖葫芦,此时是一点都不饿的。 但是不想娘亲为难,我还是将阿娘喂的甜汤喝完了。 然后当天晚上我便昏睡了三天,整个人在梦里浑浑噩噩的不知今夕何夕。 我好像看到了光,好刺眼,刺的我眼睛都睁不开,我眯着眼看向光源处,光的正中心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我眨巴眨巴眼,便见着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朝我走来,她的声音和她的神态极其不相符,阴冷又凶狠的朝四面八方涌来,钻入我耳中,吵的我脑袋生疼。 “白何人,待我冲破封印,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 她咆哮着,嘶吼着,她加快速度猛然向我冲来,似要将我撕成碎片,我被吓得一个激灵,待睁开眼,便见着唐渊坐在我的床前。 他说:“你醒啦,你这个身体真的不行,太弱了,你说你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一个身体入世啊,你想体验人间疾苦什么的,其实用你自己的身体也没多大关系,都可以的。” 我是孟婆我能不知道? 见我没理他,他又道:“不过这样也好,你用了别人的身体我才能找到你,你要是自己跑出来,我都不知道去哪里寻你,你那个茶庄除了已死之人,一般人进不去,你又不出来。” 其实我是出来的,只是很少出来罢了,因为出来转一圈才发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还不如我的茶庄,起码还有莫言陪着我,虽然她也不怎么爱说话。 我一直认为莫言这性子定是她名字的原因,莫言,莫言,莫要多言。 也不知这名字是谁给她取的,忒没水平。 我向房里看了一圈,发现了异样,以前我昏睡时间过长,我屋子里总会有一堆人紧张的围着我,请来的大夫总会给我开一堆的药,我总会不情愿的喝着各种难以入口的药汤。 今天这屋子里除了唐渊外再无旁人,连我爹娘都不在。 我爬起来问他:“我阿娘呢。” 唐渊道:“我和你说了半天话,你就知道自从阿娘。” 这不是废话么,我和我娘一起九年了,加上肚子里的时间,近十年,怎么说感情也比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道士强啊。 第十六章 熬粥 我白了唐渊一眼,穿了鞋就要往外走,肚子有点饿了,去厨房找些吃的。 唐渊说:“诶,你有没有良心啊,得亏我在这里,不然你现在还在喝那些苦死人的药呢。” 哪知我刚走两步就头晕脑胀站立不稳,唐渊赶紧将我扶住,他说:“得了,想干啥你说,我去做。” 我坐在床沿上和他并排着,我说:“我想让你帮我煮个南瓜粥,那种老一点的,黄黄的南瓜,煮熟了和白米粥一起拌的匀匀的,甜甜的,可好吃了。” 唐渊蛮为难的,他说:“阿宁,煮南瓜粥可麻烦了,又要削皮,又要剁碎,还要煮很久,不然你说个别的,我还可以去城南给你买全城都出名的桂花糕,怎么样。” 哪里有睡了几天的病人醒来吃桂花糕的,我不依:“你都说了,我想干啥你都听的,你要是不煮南瓜粥,就去我的茶庄给我泡杯茶来。” “行行行,我去煮粥,南瓜粥。” 唐渊揉了揉我的脑袋,揉的我脑袋更晕了,他说:“相比你的茶庄,我更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得了,你再躺会,我煮好了叫你。” 我的茶庄哪里有这么可怕啊,除了那千里黄沙能莫名让人心生荒凉感,其实茶的口感还是挺好的。 梦中出现的九尾白狐我没什么印象,不知为何会三番五次出现在我梦中,我虽为冥界孟婆几万年,可似乎真的没有封印过什么东西,更何况是真的漂亮少见的九尾白狐。 莫非是我又记错了什么? 有时候连黑白无常都会笑话我脑袋里面装满了浆糊,我好像真的忘记了很多事,也不太能记得事。 我一拍脑门,我结界忘记布下了,让唐渊进来了,我的房间一直都有禁制,除了凡人一律进不得,我睁眼时见着唐渊第一件事就觉得不对劲,这么久才反应过来结界忘记布下了。 唐渊煮粥去了,爹娘带着小弟弟来了,阿爹没说什么,站在一旁看着我,眼中透着担心。 阿娘牵着弟弟走到我床边坐下,怜爱的看着我一时没有说话,气氛有些不好,他们大概以为我是被气晕过去了吧。 其实真不是,我这具身体确实是不太好,只是我能忍着疼而已,若是换成普通人,早已连房门都出不得,只能躺在床上受着病痛的折磨,硬撑着等到死亡的到来。 弟弟低着头,抬着眼好奇的看着我,他问:“姐姐是生病了么?” 阿娘道:“姐姐是生病了,心儿是男子汉,要懂得照顾姐姐知道么。” 小小奶娃娃大概是还不懂什么是照顾,他点点,眼睛忽闪忽闪的:“嗯,心儿一定会照顾姐姐的,爹娘放心。” 他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责任和担当。 阿娘说:“宁儿,唐渊道长说你住在道馆几个月都没有晕厥过,你这一下就昏睡了好几天,是不是心里还在怪着爹娘,你要体谅爹娘的良苦用心,爹娘真的是为了你好,知道么。” 第十八章 取名 我能说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说,只听着阿娘说,她说:“安心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才五岁,父母都不在了,前段时间唯一的爷爷也不在了,他爷爷千里迢迢带着心儿来到上京寻了族长托孤,再怎么是旁支,也好歹是一个姓的,族长便与爹娘商量了一下过继给了我们,一个是我们这支有后了,一个是我和你爹老了,你们姐弟两相互有个照应。” 安心听着眼眶泛红,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欲落未落的模样十分惹人生怜,他带着哭腔对我道:“姐姐,你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我以后长大了一定会保护你的,我会照顾爹娘,我会给你撑腰,我不会让别人欺负我们的,姐姐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人间短短二十载,何来的讨厌,又何来的喜欢呐,总归是你们安排就好,我嘛,随意。 两只小狗子安静的趴在房门口晒着太阳,阳光沐浴在它身上格外的恬静,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它们在地上打闹了一番,翻了几个滚,起来伸了个懒腰,甩了甩身上的灰尘,冲着我旺旺叫了两声。 我便冲狗子们笑了一下,安心道:“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安心成了家里的一员,也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我在安府住了个把月便随着唐渊离开了,唐渊和我爹娘说了,要带我去寻良药,定要让我身体健康的回来。 爹娘自然是欢欢喜喜的给了唐渊不少银子,又哭哭啼啼的送我们离去。 唐渊牵着我,我好像长高了一些,我都到唐渊胸口处了,路过和慕辞分开的那处时,我下意识的往那墙缝里看了一眼,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他留下来的信。 唐渊问我:“阿宁,你在看什么。” 我回过神道:“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唐渊带着我离开了上京,他说江南好,人杰地灵,定是能寻到灵芝仙草,那东西对强身健体最有效。 我才懒得陪他演戏,直接戳穿他:“我这身体命中注定,你欺骗我父母做什么,再好的药也只能暂时延长一些时日,命中注定的事你要怎么改。” 唐渊道:“我一定会让你长命百岁的,相信我。” 信你个鬼,你个花言巧语的臭道士。 摇着手上的铃铛手镯,两只小狗子跟在我脚边,时不时的还能蹭到我的裙摆,我问唐渊:“两只小狗,不能都叫狗子吧,不然我们给两只狗子都取个名字吧。” 唐渊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对取名这事真的一窍不通,你还是自己想吧。” 我鄙夷的瞪了一眼唐渊,蹲下身拍了拍前些日子捡来的小狗子说道:“不然就叫你旺旺吧,我也不怎么会取名,狗狗一般不总是旺旺旺旺的嗷嗷叫么,旺旺这名字蛮适合你的。” 也不知旺旺听懂了没有,反正名字就这么定了。 唐渊插嘴道:“你取名还是一如既往的接地气啊。” 我瞪了唐渊一眼,又把目光放到了我家小狗子身上。 第十九章 手疼 至于我家狗子么,我恨铁不成钢的使劲拍了一下它的脑袋,愤愤道:“你这只有病的狗子,我以孟婆的身份插队给你送到人间道了,你居然自己跑去了畜生道,你很喜欢当狗么,你想来找我不能等投生成人之后长大了再来找我啊,我又不是一个好主人,你跟着我没有前途啊。” 狗子被我拍的嗷嗷叫了两声,没跑,还在我腿边使劲蹭了蹭。 我回头仰视着唐渊问:“唐渊,你帮我看看,我总觉得这狗子不是单纯的通人性,你看他是不是有灵性,它成精了吧。” 唐渊道:“你知道的,我法力低微,看不出来这个,一只普通的狗子,哪里这么多名堂。” 我道:“我不信,我自己出来看看。” 我说着就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锁定旁边一棵笔直的大树处,准备靠着大树睡一下,然后本体出来看一看这狗子是不是成精了,身为安宁这弱小的体质,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看不来。 唐渊似乎察觉了我的想法,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使得手上的铃铛相互碰撞发出了悦耳的铃声,他问:“你做什么。” 我说:“你看不来,我自己本体出来看一下啊,我觉得我的狗子是成精了,不然怎么会又重新回到我身边。” 我想挣开唐渊的手,奈何他的手劲还挺大,完全不是我这个小女孩可以挣脱的,他说:“不用了,真的就是一只普通狗子,你不是说你不能随意脱离身体的么,怎么现在就为了只普通狗子又可以了?” 我又甩了两下,直甩的铃铛叮咚作响,我道:“是不能在身体极度不适的时候离开,不然怕身体承受不住病痛,趁我不在的时候死掉了,身体好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偶尔出来一下的。” 见唐渊还没有松手的意思,我不耐烦了:“哎呀,唐渊,你倒是松手啊,你扯的我手腕好疼啊,你一个大男人总欺负我个弱女子可不好,再说了,我还是个孩子,快放手。” 唐渊复杂的看着我,他说:“你非要我顺着你说狗子成精了,你才能安分一点么?” 这句话把我整的莫名其妙,我问他:“你什么意思?” 他说:“我说这只是只普通的狗子,你不信,非要自己来亲自验证,你让我感觉,你我之间毫无信任可言。” 是这样么? 见唐渊表情太过严肃,我想我是不是真的过分了,其实唐渊修为不低,我记得古墓外边的那场打斗,他出场召唤法器法杖的时候气场不要太帅,可惜了,就看到了那一眼就昏睡过去了,但是一眼就可以看出唐渊修为高深,并不似他所天天挂在嘴边的法力低微。 可是他为什么总是爱对我说法力低微,又不在我面前隐藏实力呢? 定是不将我放在眼里,还欺负我记性不好。 哼,臭唐渊。 “好啦好啦,我信你,我不看了。” 再使劲甩了两下,唐渊顺势放开,手腕被唐渊拽的好疼,我举起手放在唐渊面前让他看:“唐渊你看,都红了,好痛。” 第二十章 赶尸 唐渊看了一眼我的手腕,然后将手覆上我的手腕。一阵暖洋洋的感觉一闪而过,待唐渊拿开手时。手腕处已丝毫看不出痕迹。 赶路还是要继续赶路的,只是走了好久好久唐渊也没打算租个代步工具,走的我小短腿实在受不了。 我觉得这唐渊真的有些不太道德,看着路边有颗光滑的大石头,我便一屁股坐下不走了,我家狗子很识相的一下蹦到了我的怀里卧好,狗子也是只小狗子啊,狗子都累了,我能不累么。 唐渊问我:“怎么了。” 我不想看他,将脑袋一偏,以此来告诉他,我生气了。 “我累了。” 唐渊道:“既然累了那便休息下吧。” 他寻了棵树靠着树干席地而坐,旺旺趴在他身边打瞌睡,看吧。连一只狗都累趴了,毫无人性啊。 唐渊气质很好,他不在意地上的杂草尘土,靠树而坐,一脚伸直,一脚曲起,他闭着眼,双手挽胸,将剑抱在怀里。 他的睫毛很长,有些轻微的颤动,证明他没有睡着,他的皮肤很细腻,很光滑,偶尔鼻翼轻动,抿一抿唇。 “我饿了。” 我走的累死,他却连点汗都没有,我心里有些不太平衡,就想无理取闹。 他连眼睛都未睁道:“饿了便忍一下,等下给你做好吃的。” 我看了看这荒郊野岭,也不像是有市集街道的样子啊,怎么做啊,去哪里做啊。 气的我一连瞪了唐渊好几眼,唐渊连眼睛都没睁开就知道了我的小动作,他略有些慵懒的道:“别瞪了,再瞪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我凑到唐渊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以此来验证他到底是否可以看到,然后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瞪你?” 唐渊没应,我自讨没趣的重新坐回了小石凳处。 只是天都渐渐黑了下来,唐渊还没有走的意思,他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模样一动不动的靠着树干抱着剑。 我觉得他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在这里睡一晚上,我是不是应该去提醒下他时间,毕竟荒郊野岭的,大晚上的怎么说也不安全。 还没等我开口,唐渊便睁开了眼,莫名道了声:“来了。” 来了?来什么了?什么东西来了? “咚”的一声铜锣声隐约从远处传来,伴随着铜锣声,唐渊道:“我小师弟来了,走,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人间赶尸。”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林中起了雾,远处影影绰绰似乎走来了一大队人马,那些人头戴斗笠,身着蓑衣,将整个人隐藏,他们伸着手一个接一个,在前方老道士的带领下,整齐划一的向前一蹦。 “阴人上路,生人回避。” 老道士一摇手中探魂灵,在腰间小阴锣一敲,整个队伍便向前蹦一步,他们穿梭在雾影朦朦的山道里,形成了一道诡异的风景线。 这种场面两只小狗可没见过,吓得它们嗷嗷乱嚎,不安分的在我脚边的杂草里蹦来蹦去,时不时咬一咬我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