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仙魂》 第一章 梦醒时分 一觉醒来时,梁羽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白茫茫的混沌当中,能看见的距离不足三尺,而这有限的距离与那混沌相交处,还有一个由金色符文围成的光圈,在地上颇有节律地闪动着。 “我应该还没醒透吧…”梁羽自嘲似的拍了拍脑袋。 话音刚落,一阵孩童嬉笑的声音,隐约地从身后传来,他转身一看,果然是有一个瘦小的黑影,刚刚从混沌中蹦跳着来到了光圈之外。 “出来陪我玩啊!”那只有四五岁孩子高的漆黑影子一边说着,一边活泼地围着光圈跳来跳去,却始终没有迈进光圈里半步,。 “你是谁?”他一边略显慌张地问那诡异的黑影,一边努力回忆着在此之前的事: 自己本来是陪朋友去滇西著名的玉石集散地游玩,当时花了一千元买了块赌石碰碰运气。赌石切开,里面只有一块一指宽、寸许长的翡翠色,继续切时,那翡翠却只有两枚硬币的厚度,而且这最后一切,还把那小得可怜的翡翠刮掉了一小块——十足的废料! 晚上回到旅店,他不甘心地摆弄着带回来的废料,结果一不小心,被那锋利的翡翠切口划破了手,一道血线随即溅射而出,竟将那小片翡翠染成了紫色。简单处理了伤口之后,他便愤恨地把那废料扔在一旁,气呼呼地睡了… “你不是说用殒仙仪可破他封印?如今半个时辰已过,为何毫无进展?”突然间,一个从这混沌之外传来的声音,把梁羽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只是那声音听着并不清楚,像是被什么东西隔住了一般。 “这…”跟着传来的另一个声音也同样模糊不清,“想必是过了这许多年,禁锢其中的妖仙法力已然耗尽,殒仙仪此时已缺供养…而这书生身体本就非凡…除非…” 先前的声音道:“怎样?莫非此刻还有比冥童大人降世更要紧之事?或者你郑连寿有意违抗教主法令?” 郑连寿叹道:“除非强行破碎妖仙之真元,借助那破碎之力冲破禁制,但此乃玉石俱焚之法,殒仙仪或因此炸毁。此乃渡厄大士遗世之物,如今仅为召唤其护法就给毁了…未免…” 郑连寿的话没说完,梁羽身边蹦跳着的黑影突然高举双臂,发出稚嫩却又震人心魄的吼声:“老小子!今日若不如我意,他日即使尊主降临,我也不会轻饶了你!” 混沌外的两人似乎听到了吼声,好一会没有再说一句话,而与此同时,在那混沌之中,梁羽盯着光圈外那个摩拳擦掌的黑影,心里更加恐惧了。 “我这应该是在做梦吧?”梁羽暗自揣测着,而当他又要说话时,这个混沌空间突然一阵震荡,而他脚下的光圈也随之快速闪烁起来,再看光圈外的黑影,则在他面前停止了蹦跳,并发出略显得意的笑声。 咔!咔!咔! 伴随着一阵碎裂之声,围绕着梁羽的光圈开始出现裂纹,一道道粗细不等的光线从裂纹中散射而出! 光圈外的黑影被那些光线穿透,发出一声声忍痛的低吟,但它毫无退意,一个猛冲,竟直接突进到了光圈之内,随后,那原本漆黑的影子中,竟突然显出一张青紫色的脸来,几乎要与梁羽的脸贴在一起! 那是一张五官极度扭曲的男童脸庞,狰狞的表情充斥着无边的戾气!两颗赤红的眼仁,仿佛要从那鱼鳔似的巩膜中冲出来一般,连同眉间竖着的单眼,一起瞪着梁羽! “你给我死!”男童一声怒吼,吓得梁羽几乎窒息,而正在此时,他脚下光圈突然炸得粉碎,并化作了无数升腾着的金色光屑! 男童的矮小身影在金色光屑中不住抖动着,它的双手牢牢抓着梁羽,而它的肩上居然又长出两只胳膊,又直奔梁羽脖子抓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从侧方骤起,一道青光从白茫茫的混沌之中激射而来,直接就洞穿了那早已千疮百孔的黑影! “哇!!” 凄厉的惨叫声震得梁羽一阵恍惚,而那男童黑影则已化作一团黑风,带着不甘的咒骂声飞远了! 没等梁羽从这接连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突然觉得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向下急坠,跟着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再度睁眼时,梁羽发现自己正赤着上身,躺在一张黄布上,黄布下面是一堆残破木料。虽然周围一片凌乱,但他也看得出,这里应该是举办佛门或者道门法会之类的道场。 在他身边,许多穿着奇怪袍子的人东倒西歪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散落在稍远地方的人,则正要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无数烛火在这封闭的道场四周不断跳动着,把所有人围在了当中,而在烛光的映照下,梁羽还看见许多从棚顶向下垂着的黄色幡布,幡布上画着一道道扭曲的文字图案。联想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影视作品,那些文字图案使他脑海中闪过一个词——“符文?” 梁羽忍着一身的酸痛,刚要起身问问其他人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自己对面几米远的地方,一个白衣男子正扶着一个七窍流血的中年人,两人眼睛瞪得溜圆,正死死地盯着他! “冥童大人…走了?”白衣男子的目光稍稍移向了中年人,“莫非这书生早已知晓自身玄机?!” 中年人没有接话,由白衣男子搀着,吃力地在原地闭目打坐,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他额头上渗了出来。 白衣男子安置好了中年人,忽然一抖手,竟凭空抓出一把铁扇,眯起眼睛对梁羽说道:“大事未成,法宝尽毁,总不能再让你这活宝贝跑了!” 梁羽虽然完全不知对方在说什么,但显然自己的处境已经十分堪忧,他稍稍抻着脖子试探问了一声:“啊?” 白衣男子也没理他,张开铁扇便要朝着梁羽冲过来,只是他刚一迈步,便听见道场的大铁门咣铛一声被推开了!门外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衣道人大声道:“师兄,果然是报应不爽啊!” 正在地上打坐的中年男子缓缓睁开双眼,一见来人,他不由得脸色一沉,低声对那白衣男子道:“端木先生,此处有我,请先生将这活宝贝带到宗主面前,为在下赎罪!” 身穿一袭白袍的端木先生看了中年人一眼道:“我不认得那道人,想必他那声师兄是在叫你,怎么?危难之际,你要回东仙宗去了?以你此刻境地,恐怕不是那道人的对手啊!” 郑连寿一边擦着从七窍流出的血污,一边笑道:“换做以前,我此刻的确孱弱,但我既已习得渡厄教妙术,这点小伤不足为惧!待我杀了此人,以证忠心!” 两人说话的功夫,之前那些散落在道场四周的人已经朝着青衣道人扑了过去,只是后者对那些人毫不在意,或打、或踹、或扔,轻描淡写的几下,便使他们一路翻滚着栽到了角落里。 端木先生见状,深知来者不善,既然郑连寿主动请缨,他也不再多说,抓住梁羽胳膊转身就要走。 虽然此时还有些敌我不明,但想起端木刚才的言行,梁羽断定自己绝不能被他带走,于是他将胳膊向后猛抽,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看似儒雅的端木先生手劲大的出奇,他这一下不但没能挣脱,反而却被端木拖倒在了地上! 梁羽还在挣扎,而他眼睛的余光则正看见那青衣道人从身后甩出一柄赤金色的宝剑,这一剑来得着实突然,端木情急之下也不得不立刻松手向旁急闪,而梁羽则又被摔在地上,吃了一嘴灰土! 端木先生不肯恋战,伸手又要去抓梁羽,而后者正不知所措时,眼前一个桔红色的光团一闪而过,只听端木先生大叫一声,右手铁扇已然脱手,而他整个人则向前一栽,差点扑倒在地上。 “今日虽是来清理门户,可也不能看着你们害人不管!”青衣道人一边说着,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单手猛一向前将墙上宝剑带出,跟着顺势向前一记横斩! “当!” 本该如行云流水般的剑路,在这一声震响之后戛然而止,青衣道人意外地向另一边看去,只见刚刚还在地上打坐的郑连寿,正气喘吁吁地用一把宽刃大剑,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 “师兄,如此重创之下,还有这等气势,着实难得!”青衣男子盯着郑连寿说道,“只是你既有此毅力却背叛师门,投了邪道…” “咳!咳!”郑连寿连咳两声,又呕出一大口血来,喘息着说道:“郑某资质平庸,转投渡厄教不过是给自己修行寻条捷径,有何不可?我今日被这小子暗害,若非渡厄教神功护体,恐怕此时已成废人!又何来对你出手的底气…” 端木先生一看那青衣道人,定不会让自己带着梁羽轻易脱逃,趁着郑连寿与之交谈之际,右手有些吃力地拾起铁扇,一边紧盯着梁羽,一边走到青衣道人另一边,与郑连寿成了夹击之势。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梁羽见双方剑拔弩张,暂时没人理他,于是蹑手蹑脚地朝着前方一个宽大的香案跑去,想要暂避一时,不料端木先生猛一抬手,一道细不易见的银针立刻朝他射了过去,而青衣道人也在同一时刻出手了! 第二章 小姑娘 赤金宝剑上发出清脆的格挡声之后,青衣道人仗剑前冲,直取端木,而在他身后,一身血汗的郑连寿也暴喝一声追了上去! 梁羽终于得以趁乱躲到了那宽大香案的后面,他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紧闭双眼,再睁眼,以求从梦中醒来,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与此同时,在那香案外面,青衣道人正将宝剑舞动得凌厉流畅,相比之下,郑连寿虽然刚才还底气十足,此刻却把手中大剑用的越发笨重,而一旁的端木先生的身手,似乎比重伤下的郑连寿还要不如,那把铁扇很快也仅能当做格挡之用! 眼看青衣道人以一敌二将成碾压之势,端木先生忽然跳出战团,左手将五指扭曲在一起,嘴里念了一句之后,右手铁扇跟着就是向上一扇,整个道场霎时间狂风大作! 梁羽藏身的香案上以及道场四周的烛台立刻被风刮倒,那些悬挂着的幡布和道场中的其他易燃物,在四周短暂的黑暗之后,立刻被引燃,随处可见的火光立刻使道场瞬间恢复了光明! 火光中,郑连寿已被青衣道人一剑砍翻,而当青衣道人正要上前再补一剑时,却突然在原地停住,只见他与郑连寿之间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大片血泊! 暗红色的血泊如油如墨,青衣道人刚刚警惕地向后撤了两步,一只巨大血手便从中伸了出来,随后一头足有两人高的人形怪物一跃而出! 那人形怪物筋肉外露,浑身没有一块皮肤,粗大的手脚上都长着锋利的爪钩,它没有眼睛,脸上只有一张满是利齿的巨口,头两侧长着一对蝙蝠翅膀似的肉膜,而从它脊梁骨到尾巴上,还长了一排黑亮的长刺! 香案后面的梁羽只看了那怪物一眼,便不敢再露头了! “砰!砰!”道场里传来了激烈的碰撞声,吓得梁羽哆哆嗦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刚要失控地哭出声来,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猛一回头,却是一个长着一对大眼睛的小姑娘和他一样蹲在香案后面。 “嘘…”小姑娘看样子不过六、七岁,穿着一件残破褴褛的宽大秀袍,她把手指竖在嘴边,悄声道,“男儿大丈夫,这就被吓哭了?” “啊?”梁羽看着面前这个瓷娃娃似的小姑娘,颤巍巍地道,“我…我是谁?我在哪?外面那是个什么东西…我擦!你?!你?!” 梁羽话没说完,突然瞪着眼睛一下坐在地上,张大嘴巴指着那小姑娘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摸了摸自己头上竖着的一对火红色耳朵,晃着身后一条粗大的红尾巴,笑眯眯地道:“你放心,你今日救我脱难,我非但不会害你,反而还要好好谢谢你呢!” “我救了你?…”梁羽此时思绪已经十分混乱,可见对方确实并无恶意,于是他试探着问道,“你…你是…妖怪?” 小姑娘不屑道:“你才是妖怪!本大仙在那殒仙仪里受困多年,如今已无法完全掩饰真身!而你虽然在危难之际仗义出手,使我重见天日,可你若再胡说,本大仙就撕了你的嘴!” 梁羽哪有心思跟这小丫头斗嘴,考虑到对方的奇怪模样,又口口声声说她被自己救了,说不定她能把自己带离这可怕的是非之地,于是梁羽赔笑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看我刚才救了你,这会你能不能把我带出这地方?” 小姑娘站起身子,扒着跟她差不多高的香案向外看了看道:“呃…此处竟会有冥河血奴?有点棘手啊…不知那小道士能不能应付得了啊…要不你去帮帮他吧?” 别闹… 梁羽哭笑不得道:“小朋友,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不是这的人…更不会舞刀弄枪的,我帮他?我都不知道这里究竟在干嘛?你们这是不是什么大型仙侠剧的拍摄现场啊?太特么真实了…这剧肯定大卖啊!不过我就不想参与了,赶紧让我走吧!” 小姑娘有些错愕地看着梁羽道:“你这是被吓得开始胡言乱语了吗?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道士快撑不住了,冥河血奴乃冥河岸边戾气所化,嗜血成性,你要是不想死,就用你刚才的飞剑射穿它!” “我?!飞剑?!”梁羽和那小姑娘大眼瞪小眼之后,摇摇头道,“抱歉…我也觉得你在胡言乱语…我一个小白领哪会…” “嘎嘎嘎…” 梁羽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这样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声音,同时一股无比腥臭的味道也从他身后飘了过来… 梁羽没敢回头,这一刻他非常清楚自己身后是什么状况! “嗷!” 一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迎头咬下,而梁羽则在那间不容发的时间里,被对面的小姑娘一把拽了过去! 冥河血奴一口咬空后,立刻翻腾着它巨大的身躯向前冲去,只一下就把那大香案拱翻在地,而香案上的一尊巨大铜像则直接砸在了它身上,暂缓了它的冲势! 梁羽吓得双腿早已绵软,裤裆上也湿了一大片,此时此刻他与冥河血奴之间只隔了一尊三头六臂的巨大铜像! “嘎嘎嘎…” 冥河血奴咧着巨口,扒在铜像上面居高临下,血淋淋的身上多出了四五条被利器切割出来的豁口,而它脑袋两侧的肉膜正在高频震荡着,明显是在搜寻着猎物。 梁羽哆哆嗦嗦地倚在地上,不敢乱动,而他的嘴巴则正被一只嫩白如藕的小手紧紧按住,使他发不出一点声来。 此时,那奇怪的小姑娘正用一只手捂着梁羽的嘴,另一手的五指则不断变换着怪异的手势。 只见她柳眉紧蹙,乌黑发亮的眸子正紧紧盯着那头比自己大出数倍的恐怖怪物,一脸的肃穆,使她这会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整个道场中已经火光冲天,烟气弥漫,随时随处都能听到木料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突然,门口的房梁被火烧塌,发出足以让人心颤的声响,冥河血奴闻声立刻从铜像上弹射过去,庞大的身躯竟没显出丝毫的笨重。 梁羽终于得以喘息,连忙关切地看向道场当中,只见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青衣道人,身上已被血色浸染,手中那柄赤金宝剑上也沾满了血迹。在他身旁,郑连寿半躺在地上,而端木先生正朝着冥河血奴的方向骂道:“这畜生真是蠢得可以!还不给我再去找来!” 端木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将两手在胸前熟练的变换着各种繁复的形状,青衣道人冷笑道:“在下刚才被那怪物偷袭,受了点小伤,阁下此时不求自保,反倒节外生枝,还真以为稳操胜券了吗?” 听了青衣道人的话,端木先生一脸冷峻:“阁下说的极是!那小子还是由我亲自去抓吧!” 端木说完,立刻将双手扣在胸前,而冥河血奴果然改了方向,再次朝着青衣道人扑了过去! 没等两者再度交锋,青衣道人手中赤金宝剑忽然亮起一股金光,一剑斩落,只见一道一人多高的半月形剑气顺势而出! “嗷!” 剑气扫过,冥河血奴怪吼一声,再看它的头颅已被斜着斩去半边,一股黑血冲天而起!然而它的冲势并未因此而衰减,一只巨手上的爪钩已将那泛着金光的宝剑死死抓住了! 梁羽正看得心惊肉跳,不想端木先生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他一旁,阴恻恻地道:“跟我走吧!” “想得美!”一声稚气未脱的轻喝,刚才那奇怪的小姑娘突然冲上前去,端木先是一惊,随后反射似的拍出一掌,与小姑娘的小手撞在一处,这一下竟使这一大一小两人纷纷向后翻了几个跟头! 小姑娘喊道:“还不快跑?!” 经过这一连串的刺激,梁羽的紧张感已经趋于平常,不再像刚才那么迟钝,听到这一声催促,他骨碌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绕过香案,朝着门口就跑。 端木一见之下,立刻将手势再次变换,再看那冥河血奴仿佛瞬间接到指令一般,立刻撇下青衣道人,朝着梁羽窜了过去! 梁羽此时离着道场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眼看着那个庞然大物再次朝着自己扑来,上一秒想的还是“完了…”,然而下一秒他的心境忽然变得一片清明,脑海中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恕我来迟!” 这个突来的念头绝不是梁羽自己想象出来的,而是仿佛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一般… 在那一瞬间,梁羽只觉得前额一阵剧痛,接着一道青光从他额头激射而出,不但直接将那跃至半空的冥河血奴的另外半边头颅轰了个粉碎,连道场的棚顶也被开了一个窟窿! 巨大而丑陋的尸体轰然落下,冥河血奴已经没有一点生机,而梁羽在那青光射出后,也如脱力一般躺在了地上。 “刚才那是什么?”梁羽仰面躺着,虽然在那道青光射出之后,他此时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的意识仍然非常清醒,“那句‘恕我来迟’是谁说的?…对了,那青光…莫非就是那小丫头说的飞剑?” 想到这,梁羽心里立刻有些激动——这难道就是穿越标配的金手指?如果那青光真是我的…那么…我真的穿了?牛哄哄的那种? “小兄弟,你…你那一道青光…敢问阁下师从何处?”就在梁羽心猿意马时,青衣道人已将赤金宝剑背在身后,走到了他的跟前。 听到对方的问话,梁羽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挂着不太自然的笑容回答道:“呃…吉江大学…” 第三章 表妹 青衣道人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俯下身子将梁羽扶了起来:“在下秦若明,东仙宗掌门何道钧是在下的授业恩师。阁下说的吉江大学…莫非是哪处学府?恕在下久在宗门修行,少问世事,故而孤陋寡闻了。” 此时离得近了,梁羽一看对方生的剑眉长眼,相貌堂堂,脸上虽然有些血污,但看着并不像个恶人,于是他凭着有限的文化常识,效仿影视作品中的对话方式答道:“不过陈年往事,如今毕业已久,不提也罢。在下梁羽,敢问秦兄,那郑连寿和端木先生…” 秦若明笑了笑:“呵呵,在那怪物毙命时就都从后门逃走了…我本要去追,可一看梁兄弟你倒地不起,我不能视而不见。此处即将被烧毁,梁兄弟还是先随我出去吧!” 梁羽苦笑道:“我也想走…可此时莫说要我走,恐怕我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吧…”秦若明说完,将梁羽背了起来。 向门口走了几步之后,秦若明忽然回头招呼道:“那小妖,念你也曾出手救人,莫死在这火场之中,且随我一起走吧。” “呸!”刚才那小姑娘吐着舌头从香案后面走了出来,“喊谁小妖?本大仙修成的时候,恐怕连你祖上还没出世呢!” 秦若明对她的出言不逊有些惊讶,可毕竟对方是个小孩模样,而他好歹一个而立之年的八尺男儿,总不好与之斗嘴,于是不再接茬,背着梁羽从道场走了出去。 秦若明和这一大一小走出道场时,冲天的火光已经把黑夜照得通明,而这么大的火势也终于引来了许多救火的民众和官府司职灭火的衙役。 梁羽此时已经平静许多,他在秦若明背上看着那些忙着救火的人,明显穿的都是古装,于是想起了自己从刚才就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他正琢磨着措辞去问秦若明,没想到一旁的小姑娘忽然开口道:“我说那后生,现在是什么年号?皇帝轮到谁做了?” “万历四十六年…”秦若明说完,低头看了看那小姑娘,眉头一皱反问道,“你这小妖竟敢叫我后生?实在无礼!你究竟是何来历?” 小姑娘不理秦若明的反问,继续问道:“万历?这天下可还是大唐的?李世民死多久了?” 秦若明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摇摇头道:“你这小妖…莫非神志不清了?如今是大明朝!李世民都死了快一千年了!” “一千年…”小姑娘若有所思地低语一声,转而又一本正经地对秦若明道,“本大仙当初于泰山得道化形,胡家小筱便是…若非当初逢劫时被歹人拘入殒仙仪,此刻恐怕修为已至大乘,叫你后生,有何不妥?” 秦若明似有些不在意,轻笑了一下:“哦——原来是遭人陷害的胡小筱大仙…失敬失敬!” 胡小筱白了他一眼道:“你这嘴脸真是欠打!要不是千年间被那殒仙仪将修为吞噬了八九成,定要毁了你这张小白脸!” 梁羽虽说不是历史专业毕业,但作为常识,他也知道这万历四十六年,大约已经接近明朝末年,是一个大厦将倾的年代…而且…他又看了一眼毛耳朵、长尾巴的胡小筱—— 看来这古代还真是一切皆有可能啊…又或许这并非自己认知范围的那个古代?平行世界?梁羽忽然想到了这个在他看来只存在于理论上的名词。 过不多时,秦若明已把梁羽背到一家客栈门前,他微微侧着脸对梁羽道:“梁兄弟,你我方才也称得上是同仇敌忾,按说你此时体弱,正需有人照料,可我此刻尚有要事在身,当真不便久留了…” 梁羽一听这话,心里慌了,因为他此刻依旧一身绵软,秦若明要是走了,随便一个人都能害他,这可是大明末年啊,谁知道这深更半夜会不会有什么强盗匪徒… 秦若明看出梁羽心思,继续道:“秦某随身带了宗门秘制丹药,服下后,只需半柱香的功夫,梁兄弟便可恢复些气力,若有人搀扶,行走该是无碍了,最快一个时辰之后,便可独立行走。”他说完,又看了看胡小筱。 胡小筱没理秦若明,语气和缓地对梁羽道:“算啦!人家要走,不可强留,谁让你这小书生救了本大仙呢!本大仙可不能忘恩负义,定会护你个周全。” “那自然好!”秦若明不与胡小筱争辩,缓缓将梁羽放下后,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盒,里面是三枚褐色药丸,他将其中一颗掰成两半,给梁羽吞服了半颗。 “嘁…”胡小筱眯着眼睛道,“小气…” 秦若明微笑着看看胡小筱,然后对梁羽道:“梁兄弟虽有那一道青光傍身,但看样子终究不似修行中人,这沁神丹若是整颗服下,恐致气脉贲张,精血暴溢,身体难以负荷啊…” 半颗沁神丹下肚,梁羽顿时感觉一股暖流直入腹中,随后便觉得肚脐周围像是有一个火团,在不断向外辐射能量,几乎是一瞬间,他感觉浑身都舒服极了! 半柱香的功夫里,秦若明始终将手搭在梁羽脉门处,眼看着梁羽从手脚微动,到吃力的从地上坐起,他才将手收回,冲梁羽一抱拳道:“看来已无大碍,梁兄弟、小筱大仙,咱们有缘再会!” 胡小筱此时虽然是个孩童身躯,但毕竟残存着少许修为,甚至刚才在道场,还敢冲上去跟端木先生拼上一掌,所以此刻扶梁羽起身自然不在话下,这也使梁羽得以勉强站起,与那救命恩人道了声珍重。 秦若明点点头,上前将那客栈的门叩响,里面很快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刚才都喊着救火,这会又来敲门!谁啊?!大半夜不让人睡觉?!” 秦若明客气道:“我兄弟在那火中受了些伤,还请店家行个方便,让他暂住些时日…” 里面应了一声,又响起撤下门栓的声音,一个穿着内衬的半老头子,眯着惺忪的睡眼把店门开了个缝,看了一眼秦若明,“原来是位道长,请进请进…” 秦若明向那客栈老板点头致谢后,给梁羽闪出一条路来,梁羽则在胡小筱的搀扶下,谢了客栈老板后就要迈步进门。 “哎?这不是梁夫子家的公子么?”客栈老板与梁羽一照面便热情地招呼道,“梁公子明早就要赴那科举院试,今晚怎么竟出了这等祸事?哎呀,你瞧瞧这…小二!小二!快扶梁公子回客房去!” 梁羽一时被对方的热情弄得摸不着头脑,好在秦若明在旁说道:“既然店家与梁兄弟相熟,秦某也就放心了。梁兄弟,如此,咱们再会吧!” 秦若明说完,再次冲梁羽抱拳,然后给了客栈老板二两碎银,转身走了几步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梁羽看着那漆黑的巷子,有些怅然若失,毕竟万历四十六年的世界实在太陌生,本以为秦若明这么一个高人可以当做靠山,结果人家一转身就走了… “梁公子,您这什么时候出去的啊?我们以为您一直在客房苦读呢!来,我背您上楼回房去!”店小二一边小跑过来,一边热情地从胡小筱肩头接过了梁羽胳膊。 见胡小筱旁若无人地跟进了客栈,客栈老板笑眯眯地问道:“昨天没见这位小姑娘…你是?” “她是我…我表妹!”回过神来的梁羽可不想再失去一个同生共死的“熟人”,赶忙抢先说道。 胡小筱一听梁羽的介绍,噗嗤一声笑了,抿了抿嘴道:“对,我是他表妹,今晚有我照顾他就行了!” “好好好!好一个乖巧的小女娃!”客栈老板欣慰地点点头,之后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胡小筱那很不合身的破衣服,尤其是她鼓囊囊的身后和她头上裹着的破头巾。 “看什么?穿得破点不行吗?又没少了你钱!”胡小筱瞪着眼睛,气呼呼地冲那老板道。 店小二恭敬地把梁羽背到客房,又按梁羽说的把他扶在客房中间的桌子前坐好,两人稍做客气,店小二便下楼去了。 “你反应还挺快,知道那尾巴容易惹人注意!”梁羽此时对胡小筱已经没有了畏惧,而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先开口缓和了一下共处一室的微妙气氛。 胡小筱摸了摸头上,脸上有些得意地道:“那当然!嗯…你跟这客栈的人很熟?” 梁羽摇摇头,一边随意地试试自己恢复情况,一边答道:“实不相瞒,我也第一次来…那个…小筱大仙,你…哦不…您真的是神仙?看您的耳朵和尾巴…您是…” “嗨!也没什么好避讳,我当初确是以一副狐躯在泰山修了几百年,如今修为几乎尽失,尚能勉力维持人形已是万幸!”胡小筱说到这,话锋一转道,“说起来你的言行举止也很奇怪啊…” “我?…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梁羽身为一个穿越者,其中细节说起来麻烦,加之胡小筱也没再追问,这个问题也就被糊里糊涂地搪塞了过去。 客房桌子上放了一套简易茶具、一面铜镜和一只宽大的布兜,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穿越身份,梁羽果断拿起铜镜照了照。 铜镜里果然是一张陌生的脸… 第四章 一缕残魂 只见镜中之人大约十六七岁,眉目清秀,长发披肩,端得是一副俊俏书生的模样,而在那眉宇间,竟还带出一股勃勃的英气。 梁羽对自己这副模样还是满意的,而且单单是年轻了十几岁,对他来说也都已经是赚大了!放下铜镜,他接着又把手伸进那布兜,从里面又摸出几本线装书来。 书中尽是些八股文和儒家经典,梁羽作为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对这些自然是看不下去,但他发现每本书的扉页上都写着颇为秀气的“梁昱”二字,联想起客栈老板一口一个梁公子的叫着自己,他很快明白了,自己这副身躯的主人应该就是这位梁昱了。 梁昱啊,梁昱,我梁羽也不想鸠占鹊巢,但恐怕在我到达那混沌之境时,你便已经魂飞魄散了吧?梁羽有些自我安慰似的想着。 “咦?看不出你这小书生还有这等嗜好?”胡小筱趁梁羽翻书之际,从那布兜侧边缝着的小口袋里掏出了许多木质饰品,“你自己做的?这手艺可有些不敢恭维…” 梁羽看了看,这些饰品果然做工一般,材质也只是些寻常的枣木、柳木、梨木之类,他自然不知是怎么回事,而胡小筱也不用他回答,自顾自地从中捡出一个像是狐狸的挂件,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就这个还算可以,我姑且用它安个家吧!” 梁羽莫名其妙地看看胡小筱道:“安家?” “嘻嘻,虽说修为所剩无几,但一些小法术还是用得的!”胡小筱稍有些兴奋地道,“你看好了!” 胡小筱说完,竟化作一道红光,倏地一下钻进了那柳木做的狐狸挂件当中! “你把它戴在身上,我就不必以这半副狐身示人了,省去不少麻烦!”胡小筱的声音很快从柳木牌中传了出来。 梁羽自然是没见过这种事,那么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竟真的一下钻进了没有巴掌大的柳木牌里! 他正有些发呆,胡小筱继续得意地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恢复差不多了吧?早些休息,明天咱们去泰山,那才是本大仙东山再起的所在!” “啊?”梁羽虽然对胡小筱突然的发号施令有些意外,但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穿越者,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更好选择,也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梁羽探着身子将桌上的油灯吹灭,又自然地走到床边坐下,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行动已经恢复自如。 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喜悦:既然秦若明的半颗药丸这么神奇,那么胡小筱的话也很可能是真的!小妮子真要是东山再起,是不是跟着她也能沾些光? 现如今对于梁羽来说,如何穿越回现代肯定是毫无头绪,所以他虽然挂念自己的父母,却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而如果能跟着胡小筱闯荡一下这明末的修真世界,或许也并不算一件坏事! 想到这,梁羽已经开始幻想着自己将来,在小筱大仙的指点下,青出于蓝,一步步走上强者之路,像玄幻小说中写的那样怼天怼地! 虽不敢说唯我独尊,起码也能在一众凡人面前尽情装13,岂不美哉? 真是想想都开心!开心到失眠… …… 果然辗转反侧了好久,梁羽都没能睡着,他甚至有心招呼胡小筱聊一会天,可也就在他看向桌上的柳木牌时,忽然从床脚方向传来了一声叹息! “唉…” 梁羽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床脚边! 想着自己还有那一道青光的绝技,加上这屋里还有胡小筱坐镇,梁羽勉强压制住了内心的恐惧,大声道:“谁?!” “兄台莫怕…学生梁昱有礼了…”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一个头戴方巾,身穿直裰的书生从那影子中走了出来。 梁羽一看那梁昱容貌,与自己刚刚在铜镜中所见的一模一样,只是脸上毫无血色,面容憔悴,看上去也并无恶意,于是试探道:“你…从何而来?来此何为?” 梁昱又叹了一下道:“唉,说来惭愧!学生本要考取功名,以报父母养育之恩,未料今日却被郑连寿诓骗,死于非命。魂魄将散之时,忽见兄台入我身躯,以自身封印护住此身躯各大灵窍,彼时学生已然自省,遂趁乱拼死偷袭冥童,方使这天生灵根得以保存,并留下学生这一丝残魂…” 梁羽有些尴尬地道:“呃…我绝非有意鸠占鹊巢,至于击退那冥童,实属偶然…都是那光圈和一道青光…” “没错,那光圈正是兄台自身封印,而那青光,则正是学生所驱使!”梁昱接着道,“而学生直到魂魄被郑连寿拘出体外时,才看清这副躯体实则是一块一指宽、寸许长之灵玉!上书‘九阳玉篆’四字!” “什么?!”梁羽大惊道,“你是说这身子其实是块玉石?不可能,这明明是血肉之躯…” 梁昱微笑道:“此事匪夷所思,但确实是学生亲眼得见!而彼时若非兄台及时赶到,恐怕郑连寿和冥童的诡计便得逞了!” 梁昱说着说着,语气稍有些激动地道:“学生从未修真悟道,但危难时却与那灵玉有了感应,进而得以操纵那灵玉之玉髓,使之化作飞剑!彼时学生不但顿悟化玉髓为飞剑之术,也知晓了学生只不过是那灵玉受了千年日精月华,而生出的一丝灵智罢了…” “原来如此…”梁羽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你此时找我又所为何事?难不成你要把我驱逐出去?” 梁昱仍旧摇头微笑道:“学生先前被郑连寿和那白衣人所设法阵折磨,此时不过一丝残魂,天明便要散了…回想学生尚在襁褓中时,被母亲于山中抱回,父母十七年来对学生视如己出,不料五年前父亲暴亡,家道中落,我与老母亲迁居乡下,清苦度日。如今学生命殒赶考途中,可怜老母无人奉养…今日只求兄台念在与我共用一躯之义,将老人家安顿妥当…学生不胜感激!” 梁羽刚要婉言拒绝,可对方说完便一躬到地,正实实地堵住了他的嘴。想来也是,作为一个外来客,就这么占了人家的灵根灵骨,确实有些拿人手短,于是梁羽颇显仗义地道:“义不容辞…” 梁昱听了这四个字,脸上也露出了欣慰之色,继续道:“如此,还烦请兄台记下,学生家住扶顺城北门之外二十里,梁家堡… 没等梁羽再说什么,只见梁昱身形逐渐虚化,进而在片刻后,化作了无数细密的光屑,将整个房间映出一片浅淡的微白,而梁羽也随之一阵恍惚,再睁眼时,只见晨光入室,天已放亮,原来自己昨夜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如此一觉醒来,梁羽并没有急于下床,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着的果然还是客栈里的木床。 客房中陈设简单,靠东侧是一扇木窗,窗框中是古风十足的窗棂;屋子中间只放了一套木制桌椅,桌上正放着昨夜那只布兜,布兜旁是那几本线装书和散放的小饰品。除了这些,房间中就只剩角落里一个置物架,上面摆了一只寻常的花瓶。 眼前的一切,让梁羽心中本来的一丝侥幸也化作乌有——一觉醒来,真的没能回到现代… “那应该不只是个梦…”梁羽认真梳理着昨夜与梁昱的长谈,暗暗思量着,然后将目光锁定在桌上那块被单独拿出来的狐狸形的柳木小牌,招呼道:“小筱大仙?胡小筱?” “醒得还真早,我以为你辗转反侧了一夜,会睡到日上三竿呢!”柳木小牌里果然又传来了胡小筱的声音,“找我有事?” 梁羽坐在床边,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昨天说自己千年前就已得道,请问您听说过‘九阳玉篆’吗?” 此言一出,只见那柳木小牌中立刻跳出一道红光,正是胡小筱现身出来,只见她有些激动地反问道:“你从哪听来的?” 梁羽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然后随口道:“偶然听说…我不懂,所以才问你。” 胡小筱有些含糊道:“哦…我倒不曾听过…” “哦?…”梁羽盯着胡小筱的大眼睛看了一会,而胡小筱则刻意躲开了他的目光,梁羽微微一笑,继续问道:“昨晚你怎么知道那青光是一只飞剑?” “我?…”胡小筱故作镇定道,“本大仙遭劫之前也修了有几百年,自然见多识广,那东西从眼前一过,自然看得出来…” “可你却没听说过‘九阳玉篆’…”梁羽眨眨眼睛,欲言又止。 胡小筱白了梁羽一眼道:“就是大罗金仙也不敢说遍知周天之物的好吧?嗯…你…你快快洗漱妥当,咱们这就要去泰山了!” 梁羽站起身来,感到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猜测着应该是那半颗沁神丹的功效。 他瞄了一眼胡小筱,伸着懒腰道:“我改主意了!忽然想起有位故友托我去看看他家中老母,所以那泰山,怕是不能与你同去了!” 胡小筱不满道:“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正说话间,只听门外有人敲门道:“梁公子,小的给您打了洗脸水,方便开门吗?” 梁羽看了胡小筱一眼,然后特意与她错身而过,打开房门,对门外的店小二客气道:“有劳小二哥费心!” 店小二将盛了水的木盆端进屋里,与胡小筱也打了招呼,又对梁羽道:“令尊是扶顺远近闻名的夫子,虽说五年前故去,但直至今日大家仍对他尊敬有加,小的为梁公子做点小事也是应该的。” 梁羽客套地应承着,把店小二送到门口,对方又开口道:“今日辰时,科举院试便要开考,咱家店主特为诸位考生备了早点,还请梁公子早些去用餐。” 送走了店小二,梁羽很快洗漱完毕,正要出去,胡小筱忽然在他身后道:“喂!你不是要去找你朋友的母亲吗?刚才那小伙计又说你要参加什么科举?” 梁羽想了想,点头道:“嗯,难得来一次,切身体会一下真正的科举考场,也不错…” “哦…”胡小筱摇着小脑瓜道,“那我也陪你去看看!” 第五章 鞑子攻城 “我说小筱大仙…”梁羽转身道,“莫非…你也和那郑连寿一样,对我有所觊觎?” 胡小筱闻言忽然大怒道:“呸!我觊觎你什么?!我要是想害你,昨晚何不趁你睡熟了下手?!” 梁羽故意抱着双臂,点头道:“也对…你这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妮子…对我又能有什么觊觎呢?” 胡小筱小脸胀得通红道:“昨天被你从殒仙仪中救出来,我不过是想报答你,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走了!告辞!” “哎?…好了,好了!”梁羽见她生气的模样越发可爱,再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她心存歹意,以她能和端木对拼一掌的实力,别说自己睡着了,就是昨夜近乎瘫痪时也该遭到毒手了。 梁羽一手将门推开,一手拉了拉胡小筱那不合身的衣衫,微笑道:“我相信你!走吧,一起吃饭,别生气了,表妹~” “滚!”胡小筱小嘴一撅,用力在梁羽手上打了一巴掌。 梁羽从房间出来时,门口正遇见三个同样书生模样的考生,他们一见梁羽纷纷施礼道:“梁兄早起!同去用餐否?” “哈哈,同去,同去!”梁羽消除了对胡小筱的芥蒂,心里一片舒畅,所以回应那三人时,他假装熟络,尽显得意之色,而胡小筱则仍嘟着嘴跟在后面,气呼呼地低声道:“九阳玉篆居然会认你为主…这种货色怎么可能是他的转世?我定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来历!” 客栈一楼的大堂里,此时坐了好几桌人,看样子都是来赶考的,而梁羽与那三人落座后也很快攀谈起来。 梁羽从三人的言辞中很快听出,原来自己与他们既是同乡,又是一起从县试、府试一路考出来的童生,基本可以算作是同窗的情谊,而其中一人还询问了梁羽平日贩卖小饰品的生意可还算好,也使梁羽明白了自己那一兜小物件的来历。 梁羽听的多,说的少,并且还运用了现代人多维的沟通技巧,使得他在整个早餐过程中并没露出什么马脚。 一顿热闹的友情早餐很快便进入了尾声,就在所有考生准备离开客栈时,门外突然一阵大乱,刚刚出摊的商贩们立刻在街上逃命似的跑了起来,考生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听街上有人喊道:“鞑子攻城了!努尔哈赤来了!!” 这一声惊呆了客栈里的众人,从门外的一片鸡飞狗跳的慌乱景象来看,所有人都知道此时的情况有多么紧急,客栈老板见状连忙以最快速度从账房取了些钱财,同时喊道:“鞑子来了!大伙快逃命去吧!” 客栈里瞬间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桌椅的跑碰撞声和考生们的惊呼声,而梁羽和胡小筱却仍不为所动,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胡小筱一下坐到桌子上,悠荡着两只小腿,问梁羽道:“喂,努尔哈赤是谁?没听过…” 梁羽反问道:“你连努尔哈赤都不知道?” “嘁!本大仙被关在殒仙仪一千年,自然不认识一些小人物!” “梁兄!还不快跑!若是被那鞑子兵抓住,必死无疑啊!”梁羽的一个同窗好心提醒了他一声,然后一转身便和另外两个跑出了客栈。 梁羽自然知道这位大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曾率领后金大军进攻明朝的历史,而当时的明朝从上到下,则正是称这些后金兵为鞑子兵,可他此时真没心思跟胡小筱解释这些,只说到:“总之这会若被努尔哈赤抓到,肯定没好果子吃!咱们快跑吧!” “那好吧…反正你去哪我去哪!”胡小筱说着,再次化作一道红光,钻进了梁羽挂在腰间的狐狸小牌里。 扶顺城内瞬间变得一片萧条,城中百姓大多闭门不出,而城外正充斥着一片震天的炮声和喊杀声! 这些刚从客栈跑出来的考生,被吓得如同无头苍蝇般东躲西藏,慌不择路,有几个脚力好的指望着从城门跑出去,不料刚跑到城门边上,就被掠过城门的流箭和飞石射伤、砸死了! “梁昱!”一个麻子脸的考生躲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喊道。 梁羽循声望去,认出那麻脸考生正是刚才一起吃饭的同窗,于是他赶紧也跑进了那小巷,只见刚才那三人果然都在一起,他稳了稳心神问道:“诸位,可有个安身之处?” 麻子脸道:“早听说这扶顺城的游击将军李永芳,暗中与鞑子勾结,有投降献城的打算,只是不知何故,今日却又打起来了,扶顺估计是保不住了,咱们不如出城!” “沿着这巷子能一直跑到城墙根,我知道那有一处狗洞,能直通城外!”一个五短身材的考生道。 这话如同救命稻草,只是梁羽他们暂时还不敢乱跑,毕竟整个扶顺城已是战争状态,街上到处都是向各方增援的守城官兵。 四人也不知在巷子里等了多久,直到城里跑动的官兵明显少了,城外的喊杀声也渐渐小了,梁羽终于一声令下:“走!” 在五短身材的考生带领下,他们立刻发足狂奔,经过一番穿街过巷后,他们果然在一处城墙根下看见了一个狗洞,然而正当他们要钻时,一队官府衙役却不知从哪冲了出来。 领头的衙役训斥道:“难怪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如此大敌当前之时,你们这些读书人只要能活命,连狗洞都肯钻!” 先是眼睁睁看着其他考生被飞石砸死,此时又被这凶神恶煞的衙役逮住训斥,梁羽的三个同窗早已被吓得眼中含泪,麻子脸怯懦道:“我…我等手无缚鸡之力…” “给他们!”衙役头对身后说道,“王守备已为国捐躯,你等若还是堂堂男儿,便随我拿兵器去守城!” 三个考生战战兢兢地握着沉重的长枪,反倒是梁羽,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优秀青年,此时比那些酸腐软弱的书生要硬气一些,他接过长枪,虽然也很紧张,但眉头紧锁,腰板挺直,起码还有些男子汉的气概! 书生们如同被押解一般,随着这队衙役快步赶到了城北,登上城墙。此时已有后金兵冲上城墙,看着这一小队赶来增援的人马,竟是官府衙役,中间还夹杂着四名吓破了胆的书生,这些后金兵一边嘲笑着,一边杀气腾腾地冲了上来! 官府的衙役平时大多只会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百姓,或者在公堂上站站堂威,其战斗力与征战沙场的军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所以双方只一个照面,便倒下了五名衙役和两个书生,而更多的金兵此时已经借着云梯,陆续爬上了城墙… “给我杀!”刚才还正气凛然的衙役班头红着眼睛吼道,然而没等他和他的弟兄们再度出手,他们就已被团团围住,而他自己肋下则被两杆长枪刺穿了! 梁羽和那个幸存的麻子脸见状,只能识趣地随着剩下的几个衙役,立刻扔了兵器,被后金兵押下了城墙,而当他们来到城中主街上时,浩浩荡荡的后金大军已经进城了。 “怎么办?”梁羽悄悄对着腰间的柳木牌问道。 胡小筱道:“我现在的修为做不到力挽狂澜,他们人多势众,不可强取,你先委屈一会吧…” 这些后金将士虽然在明朝百姓看来,造型怪异,但他们身上却无不透着英武之气。在几个骑着战马的将军指挥下,后金兵挨家挨户地把百姓们从家中赶到街上来,而其中偶尔有反抗的百姓和明军逃兵,直接就被他们处死了。 梁羽和麻脸同窗被混编进了一队百姓中,没过多久,他们这一队人便由金兵驱赶着,向城外走去。 眼看就要走到城门口时,胡小筱忽然低声道:“我要出来了,留神跟紧我!” 梁羽一听这话,立刻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紧接着,也不等他回答,一个喘息之后,只见一道红光突然从他腰间窜出,胡小筱还没落地,便在半空中直接踢倒了两个后金兵! 这次突袭立刻引起了梁羽这边队伍的骚动,剩下的十来个后金兵立刻抽刀来砍胡小筱,而这小丫头虽然修为大损,但几个凡夫俗子还是挡不住她的,眨眼间那些后金兵便都哼哼呀呀地倒在了地上。 胡小筱得手后,用夺来的刀迅速将百姓身上的绳子砍断,拉着梁羽便要强闯城门,只是还没跑出几步,梁羽就听见头顶上陡然一声爆响,再看胡小筱的小脑瓜,竟已被一只大手死死按在了地上! “哪来的小妖,竟敢抢我大金的奴隶?!”一个头插翎羽、脸画油彩的后金壮汉,正审视着这个头巾被打掉的狐耳姑娘。 胡小筱还在挣扎,那后金壮汉冷笑道:“你这小妖简直不知死活,仗着自己修了几年便出来作祟,看我这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放开她!”梁羽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边大喊着,一边将地上一把砍刀捡了起来。 后金壮汉轻蔑地看了梁羽一眼:“凭你也想出头?” “尼玛的!”梁羽大有一种现代人不服管的脾气,骂了一句抡刀便砍,可他实在太天真了,对方可是一下就能制住胡小筱的角色,对他这鲁莽的一刀哪能看在眼里,没等梁羽靠近,那半蹲着身子的壮汉顺手便在身边捡起一把刀,甩了过去。 “铮!” 梁羽手中砍刀应声而断,而他的右手也被震得一阵酸麻,连那剩下的半截砍刀也随即脱手了! 壮汉抓起胡小筱的脑袋,将她吊起,狞笑道:“倒是个精致的小妖,养大之后伺候本座倒也不错!来人,把那废物小子拖去砍了!” 这边的响动早已引来了别处的支援,后赶来的金兵听了那壮汉的命令后,立刻一拥而上,就在所有人料定这场小风波即将尘埃落定时,围捕梁羽的四人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那个站在梁羽对面的后金兵的脸,已被扭到了自己身子的正后方! 眼看同伴的脖子突然被扭断,剩下的三人立刻拔刀后撤,而那个正吊着胡小筱的壮汉闻声看去时,那个刚刚被自己视为废物的书生,正眼放红光,一身黑气地朝他走了过来… 第六章 凶咒 梁羽的异变吓得他身边的三个后金兵不敢妄动,而那后金壮汉见状,也不得不暂时将胡小筱丢在了一旁。 “诸克图,你那边怎么了?”不远处有人向那后金壮汉招呼道。 “呵呵,没什么!”被唤作诸克图的壮汉盯着梁羽,饶有兴致地回答道,“我发现了有趣的事!” “嘎嘎嘎…”梁羽一脸凶相地怪笑着… 梁昱留给他的这副身子,本来还可以算是个俊俏书生,但此时这身子却变得全身紧绷,瞳孔赤红,口涎外溢,探肩弓背…这样子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幽冥出来的恶鬼! “梁羽!”胡小筱在诸克图身后爬了起来,一见梁羽的模样,也是一惊。 诸克图冷笑着朝梁羽走了过去,在两者相距不足五尺时,他们几乎同时朝对方抡了一拳! “砰”、“咔嚓” 梁羽的右手腕垂了下去,他的身体毕竟没经过锤炼,所以如此猛烈的一记对撞,直接便将他右手手腕折断了! “嘎嘎…” 梁羽脸上依旧挂着令人生畏的笑容,他抬手看了一眼自己那耷拉着的手腕,然后继续向前,朝着一丈开外、那个已被他镶在城墙里的诸克图走去… “放箭!”只听城门上一声令下,数十支弓弩立刻从城门楼探出,而异变后的梁羽,虽然强大到可以一拳将诸克图打到墙里,但他的神智似乎也因此变得混乱,面对城门楼上的弓弩,他竟只是仰天长啸,不知躲避! “我救大的,你救小的!” 没等弓弩手松开弓弦,城门上下所有人,忽然听见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接着在梁羽的一声狂吼中,人们只看见两道人影闪过,数十支羽箭便全都射在了地上。 “是你?!”扶顺城中,一个被战火烧毁的民房废墟里,胡小筱惊喜道,在她对面则正是昨夜才刚刚与之分开的秦若明。 “嘘——”秦若明将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她噤声,而另一边的土炕上,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老者,正紧锁着眉头,守在梁羽身边。 那老者看起来年逾花甲,鬓发灰白,但布满细纹的脸上却红光不减,双眼清亮有神。他叹了一口气后,向胡小筱招了招手道:“小狐狸你过来。” 胡小筱看了秦若明一眼,后者点点头道:“别紧张,那是我师叔,东仙宗外事长老李道元。” “呵呵,我东仙宗对异族向来包容,只要不是为祸一方的凶邪之徒,皆可结缘。”李道元目光慈祥,完全没有宗门长老的架子,倒像是一个邻家长者,“你可否告诉我,若明赶到道场之前,郑连寿对这孩子做了什么?” 在李道元面前,胡小筱不但收起了以往的小性子,而且竟还有些乖巧地道:“回老先生的话,小仙本受困于郑连寿的法器中,所以在郑连寿请出法器前,小仙只是远远看见他们剥下梁羽上衣,用笔在他背上写写画画了好一会。” “哦?”李道元听罢,像是受了启发似的,马上将梁羽翻了个身,只是当他褪下梁羽上衣后,还是一无所获。 秦若明与胡小筱在旁边对视一眼,都有些失望之色,而李道元仔细看过梁羽脊背之后,突然将舌尖咬破,将一口血尽数喷在其上,只见脊背上沾了血的部位,很快便冒出了一缕缕细如发丝的黑气! 缕缕黑气在梁羽白洁如玉的脊背上,微微悬浮,不增不减,片刻后,一道道古怪的黑色纹路,在那血迹下面渐渐显现了出来… “好一道凶咒…”李道元寒声道,“贫道虽不知这符文何名,但它诚可谓一道彻头彻尾的邪符凶咒…” 胡小筱看了那符文后,惊呼道:“玄阴冥神筑胎符!” “你认得这符文?!”秦若明有些意外地看着胡小筱。 胡小筱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当年王莽篡汉,立国号为新,新至末年,汉高祖九世孙刘秀战王莽于昆阳。彼时王莽号称拥兵百万,而刘秀麾下不过两万。刘秀一筹莫展时,有一云游方士觐见,书符于刘秀脊背,召请一方阴神入体,至两军交锋时,天降陨石,而后狂风暴雨,滍水暴涨,王莽主力为之尽灭。” 胡小筱顿了顿,郑重其事地道:“那便是玄阴冥神筑胎符,不过大战过后,方士便立刻为刘秀将其解了去。皆因此咒虽可助战,却又是大凶之咒!非大气运或天生灵骨之人不可用,符文即成,以巫祝祷之,可使周身灵窍大开,引得四方邪神鬼物如飞蛾扑火、趋之若鹜,好在刘秀乃帝王之气,当时才能勉强驾驭一时。” 秦若明听得出神,喃喃道:“若如你所说,梁兄弟即使这次被我师叔救了,将来也难免被邪魔夺舍…” 胡小筱叹道:“正是如此…唉,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倒霉…” 李道元上下打量了一下胡小筱:“小狐狸如何知道此咒?” 胡小筱明显被这一问弄得有些意外,支吾了一下才说道:“那…那方士…是我以前的师父,我那时刚刚化形,跟着师父云游历练…” 李道元捻着自己颌下的几缕花白胡须,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可能解得了它?” 胡小筱连连摇头道:“这咒下得容易,解起来却难了,除了下咒之人,便只有凝了神格的神明才能解,毕竟它所召请的都是成了气候的凶神邪神,寻常邪祟即使入体也只能做短暂停留,因为被下咒的人要么有大气运在身,要么本身就是灵根灵骨,寻常邪祟承受不起。” “难怪他有如此脉象和骨骼…”李道元又仔细看了看梁羽那白净如初的面容,“贫道之所以将他救下,皆因见他一身煞气之下灵光攒动,是个难得的修真奇才,不忍其死于非命…嗯…你师父现在何处?可否请他一助?” “唉…我师父…有一年他老人家说去蜀中做件大事,结果就再没见过他了…”胡小筱轻叹道。 李道元点点头,又四下里看看这破败的小房,叹道:“若真是再引来一方邪神降临,对这动荡世道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此地不宜久留,先带他回东仙宗吧,凭我宗门禁制,或可阻隔外道觊觎,而此子若有灵性,栽培一番,不但可使他自保,又可为华夏玄门添一飞鸿羽翼。” “那我呢?”胡小筱急忙道。 李道元目露慈爱,哈哈笑道:“不妨同去!” 几人正要动身,梁羽突然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只见他满头大汗,惊恐万状,直到看见胡小筱和秦若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碎碎地道:“冥河血奴…冥河血奴…那东西没死!” 秦若明走上前去安慰道:“梁兄!那怪物不是被你用飞剑射死了吗?如何没死?” 梁羽心有余悸道:“我也记得它死了!可刚才在城下,它突然扑到我面前,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后来…我似醒非醒,又是那道青光闪过,冥河血奴便化作黑烟不见了…” 胡小筱看了看秦若明,又看看梁羽道:“冥河血奴乃冥河岸边戾气所化,想必昨夜死时,戾气循着凶咒潜入你体内,刚才在城下你情绪激愤,被那怪物残存的戾气暂时魔化了…” 李道元颇为欣赏地看了胡小筱一眼道:“小狐狸见多识广,老道佩服。” 秦若明扶起梁羽,玩笑道:“刚才梁兄弟你被魔化,透支了体力,我又喂了你半颗沁神丹,真可谓暴殄天物啊!如今兵荒马乱,随我和师叔回东仙宗,入我玄门仙府修行,梁兄弟你可愿意?” “修行?仙府?”梁羽一下子来了精神,心想这不正是每个穿越者应尽的职责吗!? “在下自然是愿意!哇!!!”梁羽下意识的要对秦若明抱拳施礼,结果却忘了自己手腕刚刚折断,又疼得叫了起来。 日暮黄昏,梁羽在那半颗沁神丹的调理下,已经完全恢复了体力,换上胡小筱从旁边空民房中偷来的衣服后,几个人趁着城墙上的守卫换岗时,一起溜到了城墙根下,一个不易被守卫发现的角落里。 以秦若明和李道元的修为,别说百十个城门守军,就是再多些诸克图那种有些修为的人,也拦不住他们,他们如此小心无外乎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李道元看好时机,一个纵身直接越过城墙,而秦若明则由于架着梁羽,先跃上城墙助力,然后才又落到城外,至于胡小筱,则早早就钻进梁羽腰间的柳木牌子里去了。 离开扶顺城后,几人快步南行,梁羽虽然没经过修行,但有那沁神丹的功效,持续奔袭了五里脚程,也才有些喘息,再看东仙宗那一老一小仍气定神闲,没有一丝疲惫之态。 远远看去,扶顺城的城墙在夕阳的余晖下,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在一路矮山土丘的衬托下,显得越来越不起眼了。 继续向南不远,一个由十几座草房围成的村落,渐渐出现在了梁羽等人的视线中,只是此时虽然夜幕降临,但村里居然连一点炊烟都没有升起。 “看来扶顺陷落,附近的村民也都跟着逃难去了…”李道元看着前方几无生机的村子叹道。 梁羽一听他说的,忽然想起梁昱家住扶顺城北…他自我安慰道:梁昱老兄,不是我不守承诺,只是如今北方战事已起,我要是去了只怕九死一生…希望你老母亲在战乱中能得以自保,等兄弟我学有所成时,一定去看望老人家! 李道元缓缓前行道:“此时天色已晚,先去那便暂歇,天明再走吧。” 村里此时果然已经空无一人,所幸的是在秦若明、梁羽、胡小筱的一番搜寻下,总算是找出了些吃食。 他们找了间干净的民房,简单用了晚饭后,李道元对梁羽道:“你昏迷时,贫道曾为你切脉摸骨,后又经小筱道友印证,知你身负凶咒,又是一脉灵根灵骨,所以为防不测,贫道打算收你做个关门弟子!你意下如何?” 梁羽听罢,大喜过望,连忙跪在李道元面前,纳头便拜:“徒儿梁羽拜见师父!” 第七章 东海仙宗 一旁的秦若明连忙贺喜道:“师叔身为宗门四大长老之一,修为与掌门不分伯仲,可由于他老人家职责所在,须终日奔走于朝堂和宗门之间,无暇收徒传道,所以时至今日也只收了一个徒弟,你如今成了他老人家关门弟子,还真是福气不小呢!” 李道元继续道:“诚如若明所说,为师身为外事长老,常年在外,少在宗门,故而收徒之事一看缘分,二看资质,非资质上佳者不收,毕竟为师授业,只能偶尔点拨,无法常在身边。” 梁羽虽然不知自己这副所谓灵根灵骨究竟有何妙用,但自认为总好过凡夫俗子,至于李道元说的无法常在身边,他也并不介意,毕竟只要进了宗门,便是自己穿越修真之路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步! 梁羽谢过李道元后,便立刻忙前跑后地伺候起师父来,李道元象征性地享受了一会徒弟的殷勤之后,微笑道:“你师父并非贪图享乐之辈,将来你好生修行,也就够了。天色已晚,你且近前来,我传你个呼吸吐纳的法门,今夜便可开始修习了。” 良久…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夜风微凉,月光皎洁,斑驳的树影下,只有几簇野草随风轻摆,而这个荒凉的村落中唯一的灯火也终于熄灭了… 次日早饭过后,李道元带着梁羽和秦若明走出村子,在一处空地上站好后,他对梁羽道:“徒儿,为师现在要用些小术带你们赶回宗门,你和若明抓紧为师,闭紧双眼,没我命令,不许睁眼,切记切记!” 梁羽看看秦若明,后者已按着李道元说的照做,并解释道:“师叔是要用缩地成寸之法,带咱们一程!途中万不可睁眼,否则便要被摔死了!” “缩地成寸!?”梁羽心中一阵狂喜,心想自己这师父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居然连这传说中的神仙法术都会! 梁羽由于折了一只手腕,只好用双臂将李道元的腰部环住,而秦若明则只用单手紧紧抓住了李道元的肩膀。 “你二人均已抓牢?”李道元再次确认之后,高呼一声道,“随贫道去吧!” 李道元话音刚落,梁羽只觉得师父将他猛地向前一带,使他不由得双臂更加用力,同时又听见耳边一阵风声骤起,脸皮也被吹得又紧又凉,甚至连呼吸也被风力压得有些吃紧! 梁羽正觉得有些憋气,忽然听见李道元在他身前说道:“睁眼吧,咱们到了!” 梁羽迫不及待地睁眼后,立刻大吃一惊,前一刻他本来还在荒凉的扶顺城郊,此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 山林中气候宜人,百草丰茂,虫鸣鸟叫不绝于耳,周遭一切无不尽显生机盎然,而用鼻子一嗅,草木的芬芳中,竟然还有一丝带着腥咸的海水气息! “师父,师兄!这是哪?”梁羽惊喜地问道。 “这便是咱们东仙宗的外庭山麓。”秦若明略显骄傲地指着不远处一条蜿蜒在林中的石阶甬道,继续说道,“沿着这甬道一路上行,便是这东莱山之主峰——临仙峰!到了那才算是到了宗门的外庭山门!” 梁羽也曾是个驴友,自然知道那位于东海之滨、绵延二百里的道家名山,而那临仙峰他也是去过的,只不过在现代,这临仙峰已经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但印象中,“东仙宗”的名字却并没在景点出现过,不知是宗门名气不大,还是由于什么历史原因… 难道东仙宗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门小派?…… 梁羽想到这里,心里虽稍有失落,但毕竟师父和师兄的手段自己是见过的,再不济也非常人能及,如今既然已经拜入师门,当个启蒙老师也好,总比无门无派要强些… 虽说是故地重游,但梁羽当初所见的东莱山,毕竟是它经历了近四百年风雨后的样子,而此时所见,无论山上的植被,还是一些亭台楼榭,比四百年后要完好得多,甚至很多景致在四百年后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此时甬道上偶有些来此游玩的游人香客,所以李道元也放慢了脚步,一路上带着梁羽如同游山玩水一般,甚至连胡小筱也现身出来,蹦跳着跟着凑了热闹。 几人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便见甬道两旁各有三根精雕细琢过的汉白玉石柱,六根石柱上方擎着尽显庄严的青色琉璃门楣额坊,而那门楣上悬着的,则是一块金字匾额,上书“太清宫”! “这便是咱们东仙宗的山门了!”秦若明介绍道,“平日宗门里都会安排门人到外庭诵经、祈福、做法事,以及接待香客,因此这东莱山上一直香火不断,游人不绝。” 穿过山门,甬道上的游人更多了些,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一座碧瓦青砖的玄门宫观!宫观围墙里烟气缭绕,仙韵唯美,一阵阵抑扬顿挫的诵经声,更彰显着玄门大派之威仪! “这山上如今的香火可比千年前旺盛多了!”胡小筱背着小手,悠哉地道,“走,进去瞧瞧!” 李道元笑道:“小筱道友见笑了。此处不过是面向世人之外庭,真正的太清宫另在他处…随我来吧!” 梁羽在一旁听得不清不楚,胡小筱却像个小大人似的点点道:“果然如此,倘若真在此处,你这宗门,与那些骗香火钱的假道场也就无二了。” 李道元笑而不语,和梁羽、胡小筱一起,由秦若明在前面引领着,围着那院墙向东走了半圈,来到一处下坡土路,沿着土路继续东行,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风中的腥咸之气愈浓,不远处已经传来了阵阵的海浪之声,循声望去,透过一片不甚茂密的树林,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石坪。 石坪之上宽敞平整,秦若明先众人一步来到石坪跟前,单手在胸前掐了一个手诀,口中念念有词,之后用另一手向旁边缓缓一抹,在他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门”,门中微波粼粼,隐约可见一片不同于门外的碧海蓝天。 李道元此时已缓步上前,正色道:“徒儿,如今你将随为师同入这洞天之境修行,临行前为师尚有一事叮嘱:你既拜我为师,便是东仙宗第十八代弟子,与秦若明同辈,在你二人以下,尚有第十九代弟子,年纪普遍与你相当,却均是你的晚辈,如此必然有人不服。你初来乍到,当谦逊低调,此时你羽翼未丰,不可逞强好胜。” 梁羽听罢,立刻毕恭毕敬地抱拳施礼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李道元满意地点点头,背过双手,信步迈进了那半透明的门中,秦若明则在门旁边让了梁羽一下,两人客气了一下,梁羽便紧跟着李道元走了进去。 秦若明稍稍伸手,拦住了跟在梁羽身后的胡小筱,微笑道:“胡小筱,你等下最好还是先回到那小牌子里去,免得…” “哎呀!我知道啦!”胡小筱不耐烦地打断了秦若明的提醒,“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就是麻烦!” 胡小筱说完,立刻化作一道红光,赶在梁羽步入那门中之前,回到柳木牌里,而秦若明进去后,反向再一挥手,那门便凭空消失了。 随着眼前一片柔和的亮白,一股清新的海风正轻拂着梁羽两颊,此时在他脚下是一片细软的沙滩,身子两旁直到无限遥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金色海岸,而最令他瞠目的,莫过于在他正前方那海天相接处的半空中,竟悬浮着一座巨大的岛屿! 秦若明向那空中浮岛遥遥一指道:“瞧,那岛上便是东仙宗太清宫之真实所在!”说完,他继续在前面领路,而李道元则在其后面缓步而行。 李道元的步子看上去慢悠悠的,但梁羽却跟得有些吃力,几乎要小跑起来似的,而随着离那浮岛越来越近,更加神奇的一幕也出现在了梁羽眼前: 一条近十丈宽的巨大彩虹,飞架在海岸与浮岛之间,走近时,但见虹桥上七彩流动,氤氲微浮,使整座虹桥看上去亦真亦幻。 “过了这虹桥,便是太清宫门庭。”李道元一边向梁羽介绍着,一边和秦若明一起登上了虹桥,“踩上来试试!” 梁羽早在各种传说中听说过这种虹桥,此时得以亲见,早就跃跃欲试,所以刚一得到师父允许后,他便一跃而上。 脚踏虹桥,如履平地,而站在虹桥顶端,浮岛山林中那错落有致的一幢幢殿堂楼阁,则尽收眼底。在那殿堂楼阁之间,时常可见仙禽掠过,它们和海风一起,将太清宫上方的氤氲搅动得如絮如丝,使得那一缕缕缥缈海霞仅能略显点缀似的,牵挂在楼角和浮岛内的一簇簇树冠上! 虹桥末端果然是与太清宫正门相连,而所谓的正门,亦如外庭所见的山门一般,同样是六根并排而立的汉白玉石柱,精雕细琢的柱身上,还都萦绕着零星的彩色氤氲,而中间的两根石柱上还写有对联:“碧空沧海一派东庭神仙岛,紫府金阙千年仙府玄阳宗”;再看正上方的金瓦额楣下,则悬着用小篆文书写的“太清宫”的金字匾额。 下了虹桥,从那石柱后方,立刻闪出四个与秦若明年龄和穿戴都十分相似的男子,都是一副精干模样,各个器宇不凡。 四人中,一个唇上留着青须的男子,一见李道元,立刻施礼道:“师叔您回来了!” 第八章 外门弟子 李道元对那人微笑道:“回来了,回来了。” 说完,李道元把梁羽领到那人面前,介绍道:“四位师侄,这是我此行新收的关门弟子梁羽;梁羽,这四位便是东仙宗四位知客,人称‘礼貌周全’,均是执礼长老萧道亭之得意门生,今后你出入宗门,少不了与你这四位师兄打交道。” “原来是师叔新收的高徒!在下周若礼!”青须男子对梁羽抱拳道。 另一个声音洪亮的魁梧汉子也对梁羽一抱拳:“师弟,幸会,在下裴若茂!” 其余那二人竟长得一模一样,两人异口同声道:“幸会,我二人乃是同胞兄弟,宋若舟,宋若全!” 梁羽恭敬地与四人纷纷见礼之后,心中不禁犯了嘀咕:秦若明和这所谓的“礼貌周全”四人,想必都是“若”字辈…那我呢?难道师父忘了? 辞别“礼貌周全”四位知客后,梁羽随师父一路穿过正门,来到太清宫内。只见偌大的太清宫内随处可见身穿青色、蓝色道袍的东仙宗门人。 这些门人有男有女,神色怡然、步态稳健地,行走在太清宫内一座座气势恢宏的建筑之间。秦若明介绍说,众人所穿道袍颜色亦有讲究,当前最小一辈穿蓝色道袍,向上一辈,也就是秦若明这一辈门人穿青色,而到了李道元这辈则穿白色。 这些门人见了李道元,无不恭敬有加地打着招呼,而对于梁羽,他们有的稍稍打量一番,有的则视而不见。 李道元自然没必要给每个人都介绍一下梁羽,他闲庭信步地领着梁羽,穿梭于一众门人当中,而秦若明则一边陪同着,一边给梁羽介绍着这些坐落在太清宫中的主要建筑。 整个太清宫最大的正殿——“太清殿”尤为彰显庄严,它正对太清宫的正门,远观气势磅礴之壮丽,近看巧夺天工之妙笔,雕梁画栋,不一而足。殿内供奉着高大的三清神像,硕大的鎏金香炉里香火正旺,乃科仪、朝拜、迎宾观礼之地,故而又为整个宗门施以浓墨重彩。 太清宫两侧分别为三清殿和三皇殿,乃是东仙宗门人早晚做课之地。这两个殿堂虽不如太清殿那般宏伟,但此刻,满堂东仙宗门人诵念的仙韵经典悦耳整齐、韵律唯美,却给人以心灵上的荡涤,此又是另一番听觉盛宴。 绕过太清殿,后面稍远的地方,另有四个偏殿两两相对,其规模比太清殿都小了许多,而四者的门楣上,还分别挂着“传功”“执法”“外事”和“执礼”的牌匾,顾名思义,它们分别由宗门内,四个最具威望的长老坐堂,各司其职。 “除此之外,其余大小不一的宫观殿堂,则散落在太清宫浮岛各处,也均是各司其职,各有其主。在后山还有一大片开阔地,那里住着东仙宗门人的家眷。”秦若明说完这些,三人已经穿过四个偏殿,来到一个沿坡铺设的一大段台阶下。 梁羽好奇道:“家眷?” 秦若明瞥了他一眼道:“正一道派可以娶妻生子…那么多人总要有个安置,另外有这些家眷日常的生产劳作,也省去宗门里的不少开销。” 他们一路上行,在台阶终点处,是一座比传功、执法等偏殿大一些的殿堂,虽然规模尚不如太清殿,但同样大气肃穆,正门的匾额上写着“紫阳宫”。 “李师叔、秦师兄!”紫阳宫门前,两个与梁羽年纪相仿的小道士恭敬道,“掌门一早就说你们该到了,果然被他老人家说中了。请!” 秦若明跟那两个小道士客气了一下,然后把李道元让在前面,而梁羽则跟在他们身后一同进去了。 紫阳宫的院子里一片宁静祥和之气,有山石,有草木,有长廊,有小亭,梁羽跟着李道元沿着长廊一直走到一处小楼门前时,李道元忽然站定,稍事整理了一下后,恭敬道:“外事长老李道元向掌门交令。” 话音刚落,小楼里立刻回应道:“师兄不必多礼,请进。” 李道元、秦若明、梁羽依次进了小楼后,梁羽看见这宽敞雅致的小楼厅堂里,一个穿着银白色道袍的老者,刚刚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那老者的目光,经过李道元和秦若明后,在梁羽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并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启禀掌门,道元此去辽东,虽于战前斩杀三名后金法师,怎奈扶顺游击将军李永芳,早已暗通敌军,而致城门失守,扶顺陷落…”李道元面露惭色道,“此事实在有损东仙宗之声誉…”。 梁羽记得秦若明曾说,他的师父是掌门何道钧,而对于李道元的惭愧,这位何掌门则安慰道:“师兄不必介怀。若非朝廷委派,玄门中人本不该插手俗事,此次你重创后金法师,已尽职责。至于战事成败,还是交与大明将士吧,我等若过多干预,岂非有违自然?” 李道元听罢,微微施礼,继续说道:“掌门所言,我亦有考虑,故而未做过多停留。而从敌营撤出时,我又在扶顺城中偶遇此子…” 李道元说着,详细地向何道钧介绍了一番梁羽的事情,秦若明还补充道:“徒儿此去缉拿郑连寿时,郑连寿已遭梁羽重创,否则徒儿以一敌二,胜负也是难料。” 何道钧连连点头,颇为欣赏地看着梁羽道:“如此说来,师兄这位关门弟子与我东仙宗果然有些缘分…只是…” 李道元和梁羽一听这句“只是”,神情都是一滞,何道钧继续道:“那玄阴冥神筑胎符一时无解,若他日梁羽再引来邪魔入体,岂不引人非议,说我东仙宗纵容门人修炼邪术…” 梁羽一听这话,立刻在心里问候了何道钧的父母及祖上,而李道元似乎也没想到此节,连忙问道:“梁羽身世非凡,若流落世间,恐怕亦是不妥…” “师兄所言极是,此子一身灵根灵骨,若被外道所获,必成大祸…”何道钧点点头,微一思量后继续道,“不如暂收他做个外门弟子如何?” 外门弟子?!梁羽虽然对这个身份有些不解,但听着肯定比自己预期的要差些,于是他更加觉得这位掌门对自己心存偏见了… 梁羽跟着师父离开紫阳宫时,秦若明没有同行,而李道元早看出了梁羽心中的不痛快,所以刚一出门,他便拍了拍徒弟肩膀道:“我那师弟为人正直,而身为掌门,他必然要谨慎行事。你莫错怪了他。为师将一生所学所悟皆传与你,你又何必在意那虚名?无论外门内门,你也终究是我李道元之徒!” 李道元的话已经说的很实在了,梁羽听了之后,心里舒服了许多,“多谢师父!徒儿必不负师父所望。” 不多时,师徒俩已回到外事堂,开锁,进门。来到这外事堂的正厅,梁羽的第一感觉便是冷清,在此之前热闹如太清殿,雅致如紫阳宫,或多或少总有些宗门弟子在,而这里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梁羽纳闷道:“师父,您不是曾经收过一位弟子吗?我那位师兄呢?” 李道元一边踱着步子朝正厅后面走,一边怅然道:“走好久啦…有道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听不得师父的话了…” 梁羽欲言又止,见师父已经进了后堂,便连忙跟了上去。 师徒俩在后堂一个小茶几两侧坐下后,李道元拾起梁羽那只折断的手腕,语重心长道:“梁羽啊…为师知道你不但天生灵骨,而且身具宿慧,于修行之道必然远超常人,但须牢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切莫贪功冒进,得不偿失啊。” 李道元这番话说完,脸上有些落寞之色,梁羽猜测,或许这话与老人家的大徒弟有关,此时不好深究,他只能诚恳地回应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咔嚓…” “啊——————!!!” “你这断腕接好了!”李道元笑眯眯地看着疼得差点掉下眼泪的梁羽,“很疼吧?记住这疼,同样的话,为师以后就不再唠叨了!” 梁羽龇牙咧嘴地抓着自己的胳膊,心里呐喊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父! 梁羽被李道元安置在外事堂后院的一间厢房内,师徒俩毗邻而居,收拾停当后,已是日过中天。由于整个外事堂只有他们师徒两人,而梁羽此时手上打着夹板,行动不便,李道元只能亲自做了顿简餐,开饭时他又叫出了胡小筱,三人吃了个风卷残云。 稍事休息之后,李道元带着梁羽和胡小筱来到自己的功房,师徒俩对面而坐,胡小筱则在一旁安静地闭目打坐。李道元大概介绍了东仙宗本门功法和修行法门,并取出几本道家典籍给梁羽讲解。 整个下午,师父教得认真,徒弟听得仔细,天色将晚时,梁羽竟已能将几本典籍的内容一字不落的背诵下来!如此超人的记忆力别说李道元,就是梁羽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果然天赋异禀!”李道元惊喜道,“如此,不出五年,你别可称为东仙宗年青一代之翘楚!” 胡小筱也凑过来道:“表哥,你这身灵骨还真是了不得呢!当年本大仙记这些大道理还用了好些时日,你居然一下午就全记住了!” “呃…你还是喊我名字吧…”梁羽尴尬地看了胡小筱一眼,然后又问师父道,“师父,记这些东西…好像都不如你开始时教我的那些修行法门实用呢?” 李道元微笑道:“本门玄功是以道门典籍为根本,这些典籍本来是你于修行时解惑之用,为师本也没料到你不过三个时辰便能悉数掌握。既如此,从今晚起,你便可修炼本门筑基之法——《紫阳玄真功》!” 第九章 初学乍练 梁羽闻言,大喜过望,因为刚才李道元介绍过,《紫阳玄真功》乃是整个东仙宗人人必修之功法,共分九重: 寻常之人,穷其一生也只能修至五重,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学到本门一些基础拳法掌法;资质好一些的,可修至第六重;七重更难,此时可集结剑气,修习一些上乘的外式功法;至于第八重则需上佳的根骨和悟性,才能达到,而突破至于九重之人,在宗门上下几百人中已是凤毛麟角,可操纵五行,夺天地灵气为己所用! 梁羽暗想,从师父那惊喜的表情来看,自己恐怕最少也能拥有修至第七重的潜质!加油吧少年!你的未来不是梦! 从功房出来时,李道元说自己不吃晚饭,但他仍去厨房要给徒弟做一顿晚饭,以示犒劳,而胡小筱则表示自己吃不惯老道士做的饭菜,于是她把李道元撵走后,独自在灶台前忙了起来。 饭菜上桌,李道元尝了一口之后,对胡小筱的厨艺赞不绝口,连说自己有福气,不但收了个好徒弟,还搭了个会做饭的小管家!说完,他便哈哈大笑着回房去了。 梁羽吃过晚饭回到自己房中后,尽快平复了心情,按照师父传授的法门,结了手印盘膝而坐。此时他已明白之前看见端木先生、胡小筱等人用手指做出各种奇怪手势,都是施法念咒时所用的手印、手诀,拥有引导灵气、沟通炁场的作用。 结印打坐不久,梁羽便感到浑身毛孔似乎都开始了呼吸一般,贪婪地汲取着周围源源不断的灵气。很快他觉得身体轻了许多,呼吸也更加畅快,脑子也愈发清醒,只是这种舒畅感只持续了片刻,他便被内心的兴奋搅得无法静心,再睁眼时,只见窗外月已高挂,繁星满天,而在对面的房檐上,一道狐影正迎着月亮端坐,嘴巴一张一合。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梁羽手腕上的伤已经痊愈,而且经过先前一番勤勉修炼,洗精伐髓,使他体内污浊之物全部得以出离体外,身体变得无比轻快,连皮肤也比以前还要光洁。 此时再入定,梁羽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世界的中心!向外,他能够感知到周遭许多微乎其微的声音变化,甚至当他精神高度集中时,一些气流的波动也能被他感觉得到;向内,他视五脏六腑如同山川大河,全身经脉如同星罗棋布,如此一切尽收眼底,而最令他惊喜的,莫过于在那壮阔山河的奇景中,竟有一把翡翠长剑一直翱翔于寰宇之间。 “所以还得说洞天之内好修行!”胡小筱坐在外事堂后院的一棵枣树上,悠哉地荡着双腿道,“这洞天秘境乃是夹在大千世界之间的空间裂隙,各个空间彼此挤压,把灵气也都压了进来,所以洞天中的灵气要比俗世间充沛好几倍!” 梁羽撇撇嘴道:“我书读的少,你不要骗我…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我还是知道的,根本不是你这么说的。” “嘁…”胡小筱不屑道,“那老头教了你一个月便又被公务缠身,云游四海去了,还不是本大仙天天指导你,居然还敢怀疑我。” 梁羽抬头看看这个一身橙色短打的小姑娘,心中掠过一丝暖意,微笑道:“好好好,多谢大仙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胡小筱满意点点头,问道:“那个病怏怏的小子最近怎么不来了?不如出去找找?” 梁羽无趣地叹了口气道:“那是百草堂的弟子,说起来,我来了这么久,还真就这么一个算得上面熟的人。百草堂应了师父的邀请,前阵子派他来给我送药的,现在我身体恢复好了,自然就不来了!” “那就找他玩去!”胡小筱说着从枣树上跳了下来。 梁羽无奈地一摊手:“那可不行,师父说了,紫阳玄真功不修到三重,不许我独自在太清宫乱跑,我如今刚修到第二重不足三天…” 胡小筱眼珠一转道:“他不是还没回来嘛!放心,本大仙虽然修为不再,但几百年的阅历不会让你吃亏的!再说你难道真不想出去转转吗?” “嘿嘿…”梁羽与胡小筱相视一笑… 穿过重重青砖碧瓦的楼宇,和一路上东仙宗门人的目光,梁羽腰间挂着柳木牌,来到了太清宫南边的一片密林边上,这林子与整个太清宫的植被不同,林中草木大多叶色泛红,配合林子上方淡淡漂浮着的一缕缕柔和雾气,远远看去,整个林子宛如一大片彩霞。 “唔…此处灵气比那殿宇之间还要充沛!只是我怎么隐隐觉得…”胡小筱在柳木牌中话未说完,只听那本来幽静的密林深处,竟突然传来一声金属的铮鸣! 梁羽循着那声音一路深入,很快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有三个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门人,也正回头看了过来,看年纪那三人应该比梁羽还要大出四五岁。 三人看起初听见脚步声也有些意外,但当他们回身看见是梁羽时,其中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瘦高男子脸色微沉,随即微笑道:“哟!师侄常虚云见过师叔!不知李师叔祖在何处?” “我师父外出办事,我…”梁羽话没说完,便看见那大树下,还有一个与自己年龄相当的门人,那人脸色有些尘土,衣服也有些破口,看情形刚刚应该是被另外三人围住了。 梁羽认得此人,那正是先前和胡小筱提过的的百草阁弟子赵虚仲,此人年纪与梁羽相当,可论辈分,却也得喊梁羽一声师叔。 瘦高男子听说李道元没有和梁羽同来,本来挂着假笑的脸也很快转冷,不客气地伸手搭在梁羽肩上道:“既然你师父不在,咱们就不讲究那些辈分了吧?免得显得生疏,你说呢?便宜师叔?” 对方足足比梁羽高出一头,伸手这一搭之后,又把梁羽向里狠夹了一下,梁羽看出对方不是善类,于是稍用力气,拨开了那只竹竿似的长臂。 “呵呵…”常虚云对梁羽将自己手拨开的举动并未在意,问道,“这丹霞林平素本就少有人来,不知您来此有何贵干?” 梁羽自知实力不济,又是偷跑出来,所以即使常虚云一口一个便宜师叔的叫着,他也不好翻脸,只是轻描淡写道:“四处转转,看这边风景不错就来了。” “哦…原来不是来替这废物出头的啊…”常虚云指了指身后一脸紧张的赵虚仲,“那我们继续了,您慢走!” 眼看常虚云说完就要朝着赵虚仲走去,梁羽出于怜悯,还是开口道:“你们可别欺负老实人!” 常虚云闻言立刻止步,一边鼓掌,一边笑着转了回来:“我就说嘛!李师叔祖不会收些没骨气的人!那么…你想如何呢?便宜师叔?” 梁羽看着面前三个不坏好意的师侄,手心里一阵发潮,同时心里盘算着要如何脱身,这时常虚云身后一个微胖的门人道:“师兄,常听人说李师叔祖不轻易收徒,既然收他为关门弟子,想必他是有过人之处咯!” 常虚云头也不回地道:“虚真师弟言之有理!如何啊,不如指点一下我们几个晚辈几招?啊?便宜师叔?” 梁羽早猜到会有此节,虽不愿与之冲突,可自己既然是师叔,被几个师侄如此架起来,总不能认怂,眼看着那个叫虚真的人已经摩拳擦掌,他硬着头皮道:“虽然我刚来不久,可既然你们如此说,咱们就点到为止吧!” “哟!答应了!好!”常虚云鼓掌道,“虚真,小心点,别被师叔伤到哦!” 虚真面露得意道:“还请师叔手下留情!师侄李虚真就讨个先手了!” 说罢,李虚真一个箭步窜上,抡拳就打! 这一拳,比起当初秦若明对阵郑连寿、端木先生时,着实差了太多,但对于梁羽来说,却实在太难应付,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打翻在地,脑袋嗡嗡作响! “哈哈哈!”李虚真没有继续出手,跟着常虚云他们肆意地笑了起来,“果然是个从天而降的便宜货!” 常虚云一边笑着,一边走上前去抓着梁羽的衣领道:“不知好歹的小子,李道元收你当徒弟,你就敢认?平时没机会找你,还自己找上门来了!今天老子好好修理修理你和那个病秧子,以后见着老子记着绕路走!” 梁羽被说得心中一阵翻腾,冷不防朝常虚云啐了一口,后者大怒,抽出剑比划道:“不知死活!有李道元给你撑腰是吗?他会大过掌门?老子是掌门的徒孙!我今天就给你长点记性!” “住手!”一直唯唯诺诺的赵虚仲突然喊道,常虚云指着他怒道:“别急!马上就轮到你!” 常虚云刚说完,只见梁羽腰间陡起一道红光,正是胡小筱冲了出来! 这小姑娘不等落地,直接凌空一脚在常虚云脸上踹了个正着,后者向后滚了个跟头,灰头土脸地指着胡小筱道:“好啊!这小子还养了个小妖精!大家一起上,把他们一并抓了,送到掌门那去治罪 第十章 禁地 李虚真和另一个帮手闻言立刻朝着胡小筱扑去,只是连他们的头领都没能防住胡小筱,他俩联手也只能在胡小筱手下走上三四个来回,便一同被胡小筱打翻在了地上! 梁羽见胡小筱如此英勇,也来了精神,不过他并没学什么外式拳脚功夫,只能卯足力气打了一通王八拳,结果不但没使对方吃痛,反而震得自己手臂一阵酸痛! “哈哈,你才修了几天,也敢抡拳头!”胡小筱笑道,“别看他们在我面前如此不堪,可也都有些修行根基,你想打疼他们还得再精进修行才好!” 这时赵虚仲走了过来,而常虚云见梁羽有胡小筱这么一个强大的援手,若再纠缠恐怕也没什么好处,狠狠地盯了梁羽和赵虚仲一眼,对自己的两个师弟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走!” “站住!”胡小筱命令道,“就这么走了?” 常虚云没好气地道:“怎么?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真当我们怕了你?大不了鱼死网破!”说着,他把悬在腰间的剑抽了出来。 胡小筱冷笑道:“都是谁调教出来的浑小子,看来今日得让你们长点记性才好!”她说完,冷不防把身边赵虚仲的剑抽了出来! “哎?!”赵虚仲连忙摆摆手道,“不可!不可啊!小筱大仙!宗门弟子不准私斗,若是闹大了,怕是要被逐出师门的!” 梁羽也伸手按住了胡小筱说道:“让他们走吧!我毕竟初来乍到的…” 胡小筱熟练地将剑送回赵虚仲腰上的剑鞘里,然后不屑地看看常虚云道:“走吧走吧!人家事主都发话了…不过你们以后见了师叔都恭敬点!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常虚云面露不甘,可又实在是对眼前这狐耳姑娘奈何不得,于是警惕地收了长剑,与李虚真他们略显狼狈地离开了。 赵虚仲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叹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就更难熬了…” 梁羽揉着发青的眼眶道:“你怎么惹到这些人的?还有,都是同门师兄弟,他们这么欺负人,你师父不替你出头吗?” 赵虚仲摇摇头道:“师父…师父已过世五年…十五年前,我尚在襁褓中时患了恶疾被父母扔在东莱山,师父怜悯将我救回抚养,可由于我先天体弱,这么多年过去,紫阳玄真功一直停在一重,让人看不起…” “呵呵,果然即使再这所谓正道宗门里也有欺负弱小的事…”胡小筱轻笑了一下,转而对赵虚仲道,“你不用怕,你这师叔可是个天赋异禀之人,以后肯定靠得住!” 梁羽听胡小筱如此说,对自己也更有信心起来,他拍拍赵虚仲道:“以后师叔罩你!” “哈哈,你这会还差得远呢!”胡小筱嘲笑着梁羽的装模作样,又问赵虚仲道:“这林子倒真是个不错的,你怎么会被他们拦在这的?” 赵虚仲一脸沮丧道:“我是被他们逼迫来的…丹霞林归百草阁管辖,而他们是要进丹霞林深处的禁地,就抓了我带路。” 胡小筱一听禁地二字,一下子来了兴致道:“何为禁地?想必是藏了不得了的东西?” 赵虚仲微一诧异,他没想到会被胡小筱会追问此事,于是含糊道:“禁地就是禁地,没藏什么…” 梁羽也有些好奇,见胡小筱对自己使了使颜色,立刻心领神会道:“我初来乍到的,最怕触犯宗门禁忌,不如你跟我说说吧?当然我不是常虚云那种人,我不会强迫你,你不说,我也可以去问别人。可既然是禁地,以后我也就不敢再来了,就没法罩着你了…” “这…”赵虚仲没想到这刚刚建立的战略伙伴关系竟如此脆弱,可转念一想梁羽说的也没错,梁羽自然可以问师父,那么眼前这个顺水人情自己干嘛不做呢? 赵虚仲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百草阁出于炼药需要,在丹霞林深处封印了一个幽府鬼物,意在用此鬼物之戾气培育一种幽冥奇花——彼岸花。” 作为现代人,梁羽知道彼岸花并非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黄泉路,而是真实存在的,但这种传说中的花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可能真的要等到魂归幽府时才能亲眼见上一次!至于说入药… 胡小筱摇着尾巴点点头道:“我说怎么一进这林子就觉得怪里怪气…原来你们这玄门正道还培育这种邪物!” “不是的!”赵虚仲断然道,“师父说了,彼岸花虽毒,但入药可祛痰、解毒、消肿散结…” 胡小筱笑嘻嘻地打断他道:“好啦好啦!你师父定是个悬壶济世的老药仙!不过…我倒是对这林子里封印的什么鬼物比较有兴趣,去看看吧!” 梁羽和赵虚仲对胡小筱的提议都有些迟疑,梁羽道:“还是别去了吧…你也知道我这身上…” 赵虚仲也道:“师父说那鬼物虽然被封印,但擅闯禁地,会破了其中法阵,到时候那鬼物就该出来作乱了!万不可进去!” 胡小筱白了他俩一眼,也不再多说,双手背在脑后,摇着尾巴就朝丹霞林里走去,梁羽犹豫了一阵,眼看那娇小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林中,一咬牙还是跟了上去,而赵虚仲则六神无主似的四下张望了一番之后,也硬着头皮跑了过去。 胡小筱在前,梁羽和赵虚仲并列跟在后面,三人按着赵虚仲的指引在林中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后,他们周遭植物茎叶的红色也愈发浓艳,又不多时,那些更深处的草木甚至有些红得发黑了! 终于,一个一人多高的石碑出现在了他们前方,石碑四周竖着许多彩色小旗,每个小旗由一条条交织的红线相连,而石碑后方还种了两棵与整个红色树林极不协调的柳树,树干上刻着一道道龙飞凤舞似的符文。 “呵呵,果然高明!竟真在此处种出了彼岸花!”胡小筱指着那些插着小彩旗的地方道。 梁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株株娇艳欲滴的龙爪形红花,三三两两地生长在那些红线交织成的网格中。它们果然如传说中那样,花开不见叶,在微风中轻摇身姿,美得有些诡异。 “这…这就是彼岸花啊?…”赵虚仲喃喃道,他竟如梁羽一样,仿佛第一次见到一般。 “汝等何人?胆敢擅闯禁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梁羽他们身后传来,只见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正背着手站在他们后面。 梁羽和胡小筱纷纷看向赵虚仲,毕竟他是这里的资深门人,然而赵虚仲也是一脸茫然,那老者缓缓走到他们面前,将他们拦在最前排的彩旗之外,摆摆手道:“无知小辈,还不快走?” 老者的语气虽缓,但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的压力,使得梁羽和赵虚仲都红了脸,怯懦地转身要走,就连胡小筱也有些欲言又止,可也正在此时,那两棵柳树之间却隐约传来一句:“老树莫坏我好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连那老者也不得不转过身去,只见一团黑云从两颗柳树之间冲了出来,而老者则连忙挡在梁羽等人身前,双手向前奋力一推! “嘭”的一声,黑云被这一推震得一阵溃散后,迅速在林间一阵乱窜,与此同时,地上那些小彩旗下方突然一串爆豆似的炸响,无数红线和彩旗被炸了个七零八落,而位于正中的石碑则在爆炸声中被掀翻,从里面爬出一个浑身脓血的“怪人”! 老者以及梁羽和胡小筱、赵虚仲正要戒备,没想到这个破土而出的怪人,仅仅在原地张牙舞爪地摇晃了几下之后便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老者见状不禁叹道:“这怪物被封印了二十几年,不想今日却被当成了替死鬼…”他说完,看看赵虚仲道:“你师公怕是要罚你了!” 赵虚仲面露难色道:“小子甘愿受罚…只是今日蒙前辈相救,小子却从未在宗门中见过前辈,未请教…” 老者微微摇头道:“老朽不过这太清宫一个看门官,方才察觉异象才来此查看一番,你等不必介怀…还是想想怎么跟你师公交代吧。咱们有缘自会再见!倒是那个新入门的后生…” 梁羽对刚才那突然变故还有些心有余悸,这会被老者提起,他忙不迭地施了个礼,老者双目如炬,近乎责备似地道:“如何不听你师父叮嘱,执意乱跑出来…且看你今晚能否平安度过吧!” 胡小筱噘着嘴刚要说话,老者突然用二指抵住她前额,指尖陡起一团白光,道:“你这小妖无事生非,险些害了这两个小辈,若非看在李道元面上,老朽定要将你打回原形!” 胡小筱被他吓得小脸煞白,不敢再多说一句,而梁羽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恐惧,只是他知道老者并未真想动手,所以他岔开话题道:“前辈说我今晚如何?” 老者将手重新背会身后,语气凝重道:“此事皆需看你自身,老朽也无能为力,即便是你师父或何掌门怕是也无甚好做,但所谓福祸相依…看你的造化吧!” 第十一章 小筱授业 老者说完,再次看看身后那一片狼藉的法阵,摇头叹了叹,穿过梁羽身边朝丹霞林外的方向走开了,梁羽想追上去再问些什么,可那老者在稍远些的一个树丛中一转弯,便再不见了身影。 赵虚仲把梁羽领出了丹霞林,梁羽和胡小筱为了防止常虚云再惹是生非,一路把赵虚仲护送回了位于太清宫南端百草阁,这个由竹木搭建的阁楼虽然看上去也不小,但却显得颇有些单薄,里面的人若是动作大些,这阁楼甚至会有一些轻微的摇曳。 轮气势,百草阁比起刑堂等四大殿堂尚且不如,就更不用跟太清殿去比了,但这偏安一隅的小楼与周围的小桥流水、野花芳草搭配在一处,却又偏偏有一番别样雅致。 赵虚仲有意邀请梁羽去那阁楼里少坐一会,却被梁羽婉言谢绝了,毕竟擅闯禁地不是小事,而此事又是胡小筱出的主意,他实在没勇气去触霉头。 辞别赵虚仲,回到外事堂,梁羽回味着丹霞林中那位老者的话,一时也无头绪。任由时间流逝,直到月上树梢,他仍像往常一样盘坐在房中,入定,行周天之法,内视五脏。 将要收功时,梁羽才忽然于内视中发现,先前翱翔于体内山河之中的翡翠长剑,今日竟单单盘桓于一座山峰之上,细看时,只见一个青面小鬼正畏畏缩缩地躲在那山峰一处角落里… 梁羽关注着青面小鬼,而青面小鬼也察觉到了梁羽,于是它躲在那山峰一处狭窄的洞穴中嚷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堂堂阴山大王竟着了你这毛头小子的道!快把你这破剑撤了!” 见到这么一个嚣张的东西在自己体内,梁羽自然而然地想到应该是玄阴冥神筑胎符这个凶咒把它引来的了,只是没想到在东仙宗如此神仙秘境居然也有此邪祟。 “呵呵,你入我体内所谓何事,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梁羽嘲讽道,然后尝试着沟通那由九阳玉篆玉髓所化的飞剑。 梁羽于内视中观想着,试图使那飞剑再朝着阴山大王逼近些,而经过一阵短暂的生涩沟通后,他居然真的操控自如了起来!看来经过这些时日的修行,他与这所谓的仙根仙骨已愈发契合了。 阴山大王被梁羽用九阳玉篆一步步逼到了死角里,却仍嘴硬道:“本大王英明一世,阴沟翻船,你要杀便杀!少用那破东西指着我!有本事放我出来!咱们比划比划!” 梁羽笑道:“如你所愿!我这就用剑在你身上戳个窟窿!”说完,九阳玉篆微微泛出一抹青光,而阴山大王瞪着一对三角眼,见那飞剑微微一动,他便立刻跪在地上大声道:“阴山大王阿木合愿为阁下效忠!” 这就怂了?…梁羽暗暗发笑,同时装出老练的强调道:“你已被我锁在此间,还有什么可为我效劳的?还有,你究竟是何来历?” 阴山大王阿木合见那飞剑稍稍后撤了些距离,立刻赔笑道:“小的本在幽冥阴山中拉了些人马,占了个小山头,二十年前受人蛊惑,领着手下窜入阳世,结果被孙道邈抓了,封印在抓山林中,好在那孙老头不过是利用小的身上的阴煞戾气养些花草。” 梁羽回想起当时在丹霞林禁地中那刚一出现便倒在地上的怪物,不禁问道:“当时冲破封禁的怪人已经死了啊!莫非那不是你?” 阿木合道:“孙道邈虽然将我封禁,二十年间却并未损耗我修为,反而是我不但在此得了上乘灵气滋养,而道门的祥瑞之气,也逐渐将我戾气消磨,终于使我籍阴神得脱,在这林中隐秘修行。直到见你这仙根来了,而且你这身上还开了后门,我才又起了歹念。那时若非老榆树挡了我一道,我也不至于以腐败之身与封禁同归于尽,从而调虎离山,使我乘虚而入…” 梁羽回想起当初胡小筱说过,能承受住这灵根灵骨的都不是寻常邪祟,虽然这阿木合此时看起来十分不堪,但若真掉以轻心,说不定会被他从内部反制,于是他继续问道:“呵呵,很好。那我凭什么相信你会老实听命于我呢?” 阿木合无可奈何地指了指悬在自己头上的九阳玉篆道:“有它在,我还在此还能有何作为?” 虽然他如此说,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这些内视的山川大河不过是虚幻,实际都是梁羽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不行,我还是得弄死你!”梁羽突然寒声道,“我不能放虎归山,更不能容你在我体内!” 阿木合苦笑道:“那我还能怎样取信与你?难不成我把自己阴神的鬼丹给你?” 梁羽立刻接话道:“可以啊!” “你简直…”阿木合看看头上缓缓靠过来的九阳玉篆,收了刚刚涌现的怒容,卑微道,“简直太精明了…” 梁羽虽不知那鬼丹为何物,但联想以前听说过的内丹、妖丹等等,料想鬼丹极大可能也是汇集了阿木合修为的精华之物,收了他的鬼丹,想必也便掌握了他的命脉! 至此,梁羽终于答应了,淡淡地道:“可以。” 阿木合闻言,将那长着獠牙的嘴巴张开,随后一团灰白色的气团缓缓腾出,他看不见梁羽,毕竟梁羽只是在内视,并不能现身其间,所以他也只能目送自己的鬼丹消失在天宇之中。 梁羽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气自丹田处逐渐升至胸口,这寒气实在太过阴冷,使他不由自主地从定中出来,而他刚一睁眼,便看见胸前正悬浮着那个翻滚着的灰白色气团。 “鬼丹?!”胡小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梁羽身侧,惊呼道。 梁羽也不避讳于她,大概地说了一下自己与阿木合的事,胡小筱听完,笑得直拍手道:“真有你的!鬼丹可是这些鬼修的命脉所在,看来以后你又多了一个帮手!只是他太不要脸,还敢自称阴山大王!阴山之中有那么多鬼王,他算老几?” 梁羽也知道自己占了个大便宜,只是这鬼丹不过是一团阴气,他不知如何安置,只能由胡小筱保管在柳木牌中,而当鬼丹一入柳木牌,那牌子立刻变得如同冰块一般,好在隔了几层衣物,不然恐怕梁羽也承受不住。 次日清晨,梁羽像往常一样修习紫阳玄真功,此时他只觉得丹田气海更加充盈,浑身真气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冲出体外,他猜测这变化跟阿木合有着莫大关系,毕竟那可是个不知修了多少年的老鬼! 想到这,梁羽再次内视,发现阿木合已不在山前,而九阳玉篆也已飞到山后,原来阿木合正在山后闭目而坐。 “你在干嘛?”梁羽问道。 阿木合睁开眼,朝着山后一条宽大长河上空指道:“这大河乃你背上督脉所化,不知何故,其上空竟有裂隙广纳阴煞戾气,昨日我便是由此而入,今日起,我便在此为你观望驻守吧!” “如此甚好!”梁羽满意地道。 早饭时,梁羽把阿木合帮自己驻守门户的话也告知了胡小筱,胡小筱说如此一来,倒是省去一些后顾之忧,然后她又把话锋一转道:“昨天常虚云欺负赵虚仲一事,你可有何想法?” 梁羽停了正要夹菜的筷子,点点头道:“师父当下只要我修习紫阳玄真功,以至于我没有防身的手段,总是任人宰割…自从我糊里糊涂地用飞剑杀了冥河血奴,没再用过,也不会用,只能在体内吓吓阿木合…再说即使我能用,也不能动不动就用它杀人啊!” 胡小筱靠在椅子上道:“这样吧!我一直说报恩于你,可时至今日也没做什么,不如从我胡家法门中,挑一些不受血缘所限的传给你,肯定比你这紫阳玄真功行之有效!” 梁羽惊喜道:“多谢小筱大仙!” 收拾好碗筷后,梁羽随胡小筱来到功房,两人对面而坐,胡小筱道:“我仙族有一个筑基之法,名曰《灵虚培元》,师父当年曾提过,此法乃我族修行根基,受血缘所限,凡人修习虽可短期提升修为,但不可贪多,否则犯阴阳相冲之忌,反而不利。” 梁羽问道:“何为贪多?我当修至何时?” 胡小筱撇撇嘴道:“教你多少你就学多少呗!灵虚培元功一共十二重,我只传三重给你!如今你既已用那紫阳玄真功完成筑基,我这灵虚培元功想必你亦能立刻修满三重,此皆为你能习练胡家外式拳法、剑法、身法之用!” 胡小筱不再多言,一直在身后摇摆的尾巴也蜷伏在身侧,她收起平日孩童般的俏皮之态,逐字逐句地教授着梁羽一套别具一格的修行理念和行气之法,字字珠玑,深入浅出。 胡小筱到底是有着几百年修行的沉淀,直至此刻,梁羽已折服于眼前这个小姑娘渊博的学识和见解,而听着胡小筱引导的同时,梁羽也在实时演练,当胡小筱讲完时,梁羽也刚好收功,此时在梁羽身上竟隐约可见一缕青光刚刚悄然褪去。 胡小筱对梁羽逆天的接受能力早已见怪不怪,此时已是日上中天,她满意道:“到底是完成筑基之人,果然是一脉灵根,我当年修到三重,足足用了两年多。如此,再传你一套青丘狐意拳,练完吃饭!” 第十二章 领罪 胡小筱此时虽然修为所剩无几,但外式拳脚依旧打得有模有样,她所展示的青丘狐意拳灵动飘逸,也非凭蛮力而为之,大有四两拨千斤的意味,而当胡小筱将这拳法的十八路招式打完时,梁羽也几乎完全跟着打了下来。 梁羽如此领悟能力,令胡小筱叹为观止,于是午饭过后,她又立刻教给梁羽一套名为狐影剑的剑法和名为飞狐纵的身法,也都不过一炷香的光景,梁羽便都掌握了招式要领,只是碍于修为层次,那飞狐纵的身法,他还不能发挥到极致,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行动起来比以前也要轻快许多。 用胡小筱的话说,外式功夫讲究熟能生巧,才能随机应变,虽不像紫阳玄真功或灵虚培元功那般需要水磨工夫,可要想在实战中发挥威力,也需要每日操练才行。 梁羽从小便知道《伤仲永》的故事,明白自己即使有这灵根灵骨的奇异天分,可如果因此就懈怠,最终也将一事无成,之前还想着要在这个时代成为一方高人,可眼下一个常虚云都能拿捏他,他又怎么敢不努力呢?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梁羽每天足不出户,毕竟上次出门就闯祸仍让他心有余悸,而经过这一个月的勤勉修行,无论修为还是外式,他都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也就在此时,李道元也终于回来了。 梁羽见了师父自然欢喜,只是自己一个月前擅自离开,还把丹霞林的封禁撞破,此事哪能瞒得住,于是他与李道元见礼之后,不但说起话来谨小慎微,而且比起从前还更加殷勤起来。 李道元是往来于朝廷与江湖之人,平时见的各色人物何其多,此时徒弟的些许反常哪能逃过他的眼睛,于是他与梁羽简单说了几句闲话后便直接道:“听人说,丹霞林封禁恶鬼的法阵被你撞破了?” 梁羽刚刚给师父奉茶,听了这话,立刻脸色涨红,深深地低下了头,听候师父发落。李道元抿了一口茶道:“没受伤吧?” 梁羽低声道:“回师父话,没受伤…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 李道元摆摆手,示意梁羽坐下说话,然后道:“我那孙师兄啊,当年执意要养鬼种花,如今那东西没了倒也省心。不过你违背师命,擅自出门,还擅闯宗门禁地,总是要吃些教训的!” 梁羽听李道元的语气似乎并未动怒,于是也松了口气,稍稍抬起头道:“师父说的是,徒儿理当受罚,全凭师父处置。” 李道元叹了叹道:“唉,我这刚一回来就罚你,确实有些不近人情…所幸那丹霞林的禁地并非什么至关紧要之地,掌门念在我的面上,对你从轻发落,姑且将你罚入的飞崖洞,禁闭思过一个月吧!” 原来仅仅是个禁闭思过…梁羽心中暗暗庆幸着。 “对了”李道元继续道,“与你一同受罚的还有百草阁的赵虚仲,紫阳宫的常虚云,执礼堂的李虚真和刑堂的王虚年,皆是你的晚辈。听说你们之前还有冲突,这次一同受罚,免不了见面…” 梁羽点点头道:“常虚云他们本来是欺负赵虚仲…” 李道元点点头道:“唉,我那个掌门师弟啊,一生谦和隐忍,若非前任掌门辛师兄战死,临危受命于他,他本也不想做这个掌门。如今也正由于他的谦和,紫阳宫门下,除了秦若明等少数几个弟子外,大多仗着自己是掌门的徒子徒孙心高气傲。” “就是!就是!”胡小筱听了这话,忽然从柳木牌中钻了出来,“那个常虚云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人!” 李道元一见胡小筱,一改往日见她时的和颜悦色,脸色微沉道:“当日我走时,小筱道友可是担保会严加看管梁羽,不知后来如何与他一同闯入禁地?” 胡小筱听了,吐吐舌头不再言语,李道元也不过多追究,继续对梁羽道:“你与那几人再见,难免再起争执,临走前,我传你些护身的法,免得到时挨了欺负!有些不懂长幼尊卑的人,你不拿出些姿态来,他永远不明事理。” 李道元说完,昂首走进外事堂的院中,然后背着双手,踱着方步,朝着练功房走了过去。梁羽见状,与胡小筱互相挤挤眼睛,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紧赶几步跟了上去。 梁羽来到练功房门口,正要迈步进去,突然感到房中一股强大气流,带着难以抗拒的压迫感席卷而来,他几乎出于本能的向侧后方疾闪,却也还是被冲得栽倒在地上,眼前一阵眩晕。 “呵呵,不错。”练功房里传来了李道元的声音,“能对这气旋做出反应,说明你的紫阳玄真功已近四重,于本门之修行可算初窥门径,而一旦到了第四重境界,你便能修习真正的东仙宗克敌之法了!总算没辜负为师一片期望。” 梁羽自然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长进,只是听师父如此说,心中更是欣喜,他轻拍着脑袋,晃晃荡荡地进屋坐下,李道元面色从容地道:“明天你便要去飞崖洞受苦,我且把四重的功夫要领教给你,相信以你这副灵根灵骨,不日便可驾驭它了!” 李道元说完,在练功房中先打了一套刚柔并进的拳法,一边打着一边告诉梁羽道:“这套无极拳乃是东仙宗入门拳法,先前没教给你,一来怕你沉迷外式套路不肯精研内家玄功,二来你有过目不忘之能,我也就没急于此事。” 果然如李道元所说,当他打完无极拳之后,梁羽便也能轻松掌握了,而且在梁羽看来,这东仙宗入门拳法还不如青丘狐意拳复杂。 其实别说梁羽,就是在一旁看了半天的胡小筱也对这套无极拳有些心不在焉,而就在梁羽对师父抱拳感谢传功之恩时,李道元突然身形微动,沉声道:“胡小筱,接招!” 胡小筱闻声一愣,只见离她尚有几步之遥的李道元突然单手呈刀状,利落地从上至下一记虚砍,她只感到面前虚无处一道罡风迎面斩来,势要将她与李道元之间的空间撕开一般! 好在胡小筱尚有些残存修为,于慌乱中勉强向旁滚开,虽然有些狼狈,但好歹落得个毫发无损! “老头!你疯啦!”胡小筱一边骂着,一边又在准备下一次躲避,而李道元却就此收手,并笑道:“老道稍稍展示一下东仙宗入门掌法——劈风掌,故而只用了两成功力,相信小筱道友定是躲得过去的,若换做那小子就难说了…” 胡小筱气得小脸通红,嚷道:“我剩下这点修为微不足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躲得开?如果我受伤了,本大仙定要让世人知道你这老头欺负弱小!残害无辜!害怕伤到徒弟,却拿我练手?!” 李道元哈哈大笑一番之后,脸色稍沉道:“梁羽擅闯禁地一事…” 胡小筱一听这话,不敢再闹,狠狠白了李道元一眼,便哼一声走开了。很显然,在李道元看来,若非有人怂恿,单以梁羽的性格未必能做出太过格的事,而怂恿他的人,除了胡小筱还能有谁呢? 梁羽见李道元那记劈风掌竟能隔空制敌,眼中充满期待,至于胡小筱受的那点委屈,则早就抛之脑后了。 李道元转身对梁羽道:“劈风掌乃是以掌为刃,配合紫阳玄真功行气之法,瞬间将真气借掌力激发出罡风克敌,此虽未东仙宗初级掌法,但若出其不意,往往能建奇功!” 梁羽耐心仔细地听李道元将劈风掌的要领、招式变化讲解完毕后,便跑到功房门口,按师父所说,对着院中枣树隔了大概一步距离,试着砍出一记劈风掌! 一掌既出,梁羽果然感到一股缠绕在手上的真气在他挥砍的一瞬间沿着掌缘冲了出去,而他面前那枣树的树干随之微微一颤,如同被人猛击过一般! 李道元在梁羽身后欣慰道:“不错,你那紫阳玄真功虽未到四重,却也能打出些样子,实属难能可贵!若你以四重功法一掌劈下,起码七尺内,也能在这枣树上留下些切痕了!” “多谢师父教导!”梁羽对李道元又是一拜。 李道元满意地看看梁羽,然后拾起他手腕,在他脉门处切了几次之后,皱了皱眉道:“你们去那禁地,除了那被封禁的鬼物之外,可还招惹了什么凶邪?” 梁羽一见此事瞒不住,便一五一十地把阿木合的事说了出来,李道元听罢,脸上明显挂着忧虑,梁羽却自信满满地道:“放心吧师父,我有九阳玉篆盯着他呢,再说他的鬼丹也被我收了,不信,您看!” 梁羽说着,用衣服垫着,把腰间的柳木牌拿了出来,李道元用两指夹住柳木牌,同时闭了双眼道:“的确是鬼丹…但你要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还是小心为妙。” 梁羽点点头,然后略带神秘地告诉李道元说胡小筱也传了自己一些法门,李道元听后虽然连连称好,但也提醒他胡小筱终究是畜生道的妖仙,那灵虚培元功还是谨慎修行为妙,不要舍本逐末。 李道元接着又给梁羽指点了一些修行时的细节,梁羽也说了些自己的感悟,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正午,只听胡小筱在厨房没好气的招呼了一声“吃饭啦!”这一老一小才慢悠悠地走出了练功房。 第十三章 闭门思过 次日清晨,李道元亲自给梁羽换上一身崭新的青色长袍后,师徒俩又一起走到外事堂门外,此时胡小筱早已回到柳木牌中,而门外正站着赵虚仲、常虚云等人。 在李道元面前,几个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人表现得倒是谦恭有礼,竟丝毫看不出冤家对头的样子,而常虚云他们身后还站着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的是青色道袍,显然是比他们高了一个辈分。 “师侄严若正,见过李师叔!”那青衣男子一见李道元,立刻施礼道。 李道元微笑还礼后,向梁羽介绍道:“这便是刑堂四大高手之一——严若正,乃东仙宗之中流砥柱!”说完,李道元又对严若正客气道:“有劳师侄,劣徒梁羽就拜托给你了!” 严若正那张不苟言笑的国字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道:“若正秉公办事,师叔不必多虑。待梁师弟惩戒解除,若正再来拜会!” 梁羽等人在严若正的带领下一路东行,太清宫的主要建筑群已离他们越来越远,而常虚云等人则在路上不止一次地对梁羽和赵虚仲挑衅着。 赵虚仲只好不去看他,而梁羽一来有着现代人的倔强,二来他如今不但修为又上了一个台阶,而且还得了胡小筱的传授,所以他正好与赵虚仲相反,面对挑衅,他每次都会以别出心裁的方式回敬过去。 一行人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转而向北而去,当常虚云再一次冲着比划挑衅时,严若正突然冷冷地道:“你们若再放肆,休怪我不讲情面!” 到底是年逾不惑之人,说话的气势自然不是这些毛头小子所能承受的,此言一出,常虚云立刻安分了许多。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在一处悬崖边上停了脚步,在这个略显突兀的悬崖对面大约三十几丈远的地方是一个同样悬浮于空中的巨大石壁,远远看去,那石壁稍低的位置有一个像是天然形成的洞穴,而那洞穴和他们所在的悬崖之间还连了一根生了锈的铁线。 严若正指着那洞穴道:“那便是飞崖洞,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梁羽和赵虚仲等人看看脚下的铁线,又看看悬崖下方,那里虽然没有怪石嶙峋,惊涛拍岸,可在深邃的海水之中隐约能看见一个巨大而湍急的漩涡,而那漩涡看上去仿佛能将一切落入其中的事物卷入到未知的恐怖之地。 看着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的漩涡,梁羽和赵虚仲等人无不面露惧色,只有常虚云不屑道:“怕什么?咱们是去闭门思过,又不是去死,严师叔自然会保护咱们周全!师叔,我先过去,给他们壮壮胆!” 严若正面无表情地道:“也好!”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两叠扎成特殊形状的符纸,将每叠符纸分别绑在两条小腿上,最后单臂环在常虚云腰间,另一手掐着诀,嘴里简短地念了一句。 只见随着严若正最后那句细不可闻的咒决念完后,他腿上的两叠符纸立刻鼓动生风,常虚云似乎还要再说什么,只是没等他张嘴,严若正已经带着他从悬崖边向前跃了出去。 梁羽等人眼睁睁看着两人在半空中如履平地地疾驰到了对面洞中,而严若正放下常虚云后,很快返身向回一跃,竟又如法炮制地回到了众人面前,然后二话不说地带走了王虚年! 当所有受罚的年轻人全被带到飞崖洞后,严若正板着脸道:“你等在此地闭门思过,不可再生祸端,否则必遭严惩。每日会有门人将三餐顺着铁线滑过来,那铁线经不起拉拽,你们就不要在它上面动什么歪心思了。一个月禁闭期满后,我会再来接你们出去” 梁羽他们刚刚凌空越过那恐怖的海底漩涡,多少还有些惊魂未定,对于严若正的训诫,他们都只是略显麻木地答应着,而严若正走到洞口后又转身对梁羽道:“虽说你来的时日不多,但终究是几人的师叔,此间大小事宜,还当多多费心才是。” 梁羽恭敬地对严若正抱拳称是,而后者也不再多说,猛一纵身,凌空而去。 赵虚仲走到梁羽身旁,羡慕道:“纸甲马…不知我什么时候能穿一次!” 梁羽好奇道:“那东西很贵重吗?不就是几叠符纸…” 王虚年嘲讽道:“说的轻巧,那纸甲马必须要配合本门身法‘沐风’才能绑缚使用,而那‘沐风’要有紫阳玄真功六重的修为才能修习,凭你们?呵呵…” “虚年,无需与一个外门弟子和一个废物说他们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事。”常虚云轻蔑地看着梁羽道,“咱们的事还没完,既然碰上了,还是尽快把事情解决了吧?对了,你养的小妖带来了吗?” 梁羽冷笑道:“若正师兄刚交代完,不许再生祸端,你现在挑事就不怕再受罚?” 常虚云摆摆手道:“虽然我不是第一次来这禁闭了,但我一直努力做一个遵守门规戒律的好弟子,所以我当然也不想和你再起冲突,可我不能白受委屈,你让小妖出来给我给我捶腿揉肩,磕头认错,这事就过去了。” 此言一出,胡小筱从柳木牌中豁然而出,于半空中直接朝常虚云飞踹过去,然而没等她碰到对方,就被常虚云身前的一道金光弹了回去! “怎么?又想偷袭?”常虚云看着在地上摔得不轻的胡小筱,得意道,“知道咱们又要见面,我最近特意向我师父求了个专克狐妖的符文挂在身上,你还是乖乖认命吧!” “无耻小人!”梁羽一边骂着,一边拦在胡小筱身前,对她道,“快回牌子里!” 胡小筱也不啰嗦,立刻化作一道红光就要往柳木牌里钻,只是谁也没想到常虚云已早有准备,梁羽话音刚落,他便抖手甩出一张灵符直接打在了胡小筱所化的红光上! “嘭!”那灵符在胡小筱身上爆出一团火光,胡小筱疼得叫出声来,同时再次现出身,摔在了一旁! “哈哈哈!”常虚云更加张狂起来,“小妖长的不错!虽然年纪小了些!可是哥哥喜欢!来啊!别再跟那废物混在一起!” 梁羽早已怒不可遏,直接上前就是一拳,常虚云自然是求之不得,毕竟之前在丹霞林,梁羽的表现就是个刚入门的新人,所以别说应付梁羽的进攻,就是真被梁羽打上一拳,以他常虚云的修为,也是不疼不痒。 只是常虚云失策了,当他看出梁羽这一拳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比一个月之前超出太多的时候,他脸上已经遭到了重创!好在常虚云终究是有紫阳玄真功的护体真气,不然这一下他就真的直接倒下了。 “无极拳?”常虚云躲开梁羽第二次进攻后,稍有些诧异道,“短短一个月,竟能把无极拳领悟到如此地步,看来是我小看了你啊,便宜师叔!” “不然怎么当你师叔!”梁羽回敬道。 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用的都是无极拳,一时难分上下,而在另一边的李虚真本来是要和王虚年一起制住赵虚仲的,此时一看常虚云不但没有一举得手,反而还被梁羽打了个满脸花,连忙赶来帮忙。 梁羽眼看自己以一敌二,必然要受制于人,连忙改用更为灵动的青丘狐意拳对敌,而他这一变,使常虚云和李虚真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片刻之间两人不但没能制住梁羽,反而又纷纷多挨了几下拳脚! 飞崖洞宽窄本就不过三丈距离,五人混战更显得里面狭窄不堪,梁羽偶然看见赵虚仲已经被王虚年打得鼻青脸肿靠在角落里起不来,接下来自己势必更加寡不敌众,即使是青丘狐意拳再灵动,在这狭小空间里恐怕也施展不开! 眼看王虚年已经扑了上来,梁羽当机立断,行紫阳玄真功,凝气于右手,又以灵虚培元功加以辅助,迎着王虚年就是一记劈风掌! 两人离得不过一步距离,王虚年避无可避,凌厉的罡风立刻在他胸前割出一道豁口!一注鲜血随之喷溅了出来! 王虚年惨叫一声,不敢再战,一脸畏惧地捂着伤口退到一旁,而常虚云和李虚真几乎同时惊呼道:“劈风掌!?” 李虚真攻势渐弱,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紫阳玄真功最多不过三重,如何…如何用得出劈风掌…” 常虚云虽然惊讶,却比李虚真要沉稳得多,他一边继续与梁羽交手,一边道:“不过就是个四重的入门掌法,你以为就你用得?” 常虚云说完,冷不防逼着梁羽一个匆忙闪身,跟着他手掌疾落,同样也打出一道罡风! 梁羽早有防备,效仿当初胡小筱躲避李道元时一样,就地翻滚在一旁,而他身后靠边放着的一只简陋木凳竟被劈散了架! “呵呵,如何?!”常虚云这记劈风掌虽然没伤到梁羽,但那木凳离他足有近三丈远,还能被打散,足以说明常虚云应该具备了四重紫阳玄真功的修为! 常虚云这一手再次给己方涨了士气,李虚真和王虚年重整旗鼓,再次一拥而上,而赵虚仲虽然伤的不轻,可当初梁羽是为了给自己出头才惹了祸事,如今梁羽寡不敌众,他怎能袖手旁观? 赵虚仲鼓足勇气大喊道:“无非一死!我跟你们拼了!” 胡小筱几乎是在赵虚仲起身的同时从柳木牌中跳了出来,她碰不得常虚云,但对付另外两人却不在话下! 飞崖洞的闭门思过在这一刻变成了三对三的混战,什么招式套路几乎完全被抛之脑后,连劈风掌这种颇具威力的招式都显得多余! 混战中,羸弱的赵虚仲不知被谁狠踹了一脚,竟飞到了飞崖洞的洞口,李虚真见了连忙跑去打算再补一脚,没想到他的行动被梁羽看了个真切,后者直接拦在赵虚仲身前,以青丘狐意拳勾住李虚年的脚踝,竟顺势把李虚真给摔出了洞去! “哇!!” “噗通!” 第十四章 仙踪林 飞崖洞的人们在那一瞬间,都停手了… 常虚云直接冲到洞口向下面的海水中看去,李虚真已经踪迹全无了!他指着愣在一旁的梁羽,似笑非笑道:“你!禁闭其间残害同门!你罪无可赦了!” 梁羽也慌了,怔怔地看着那海水中的漩涡道:“我刚才是要救赵虚仲!大不了我下去把那小子救上来!” “说得容易!那下面的漩涡,你敢去吗?”常虚云嚷道。 “有什么不敢的?!”梁羽也有些失控似的嚷了起来。 “好啦!”没等梁羽说完,胡小筱忽然打断他们道,“梁羽你这一去,别说救人,你都自身难保!” 常虚云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地道:“他不去?等被宗门发现,也是死罪难免…” 梁羽和胡小筱没理他,转而看向赵虚仲求证,没想到赵虚仲此时竟呜咽着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师叔你!” 胡小筱踢了赵虚仲一脚道:“这么大的男人哭什么?我问你,那小子说梁羽这次真的死罪难免?” 赵虚仲一边点头说是,一边哭的更厉害了,胡小筱看看梁羽道:“走吧,不在这等死了!离开这破地方,不受他们的气!” 常虚云冷冷地道:“往哪走?你们没有纸甲马,飞得回去吗?” 梁羽想了想道:“我必须下去救人!如果离开或者等到他们送饭时禀告宗门,李虚真就真的死路一条了!虽然有些恩怨,但他罪不至死,而我也不想背着负担过一辈子!” “傻蛋!”胡小筱骂道,“胡说八道!”。 梁羽微微笑了笑道:“小筱大仙,多谢你这些日子的关照,但有些事,我不得不做,祈祷我平安归来吧!” “你不能…”胡小筱没说完,梁羽一个纵身便直接跳出了飞崖洞,眨眼间便被海面下那恐怖的漩涡卷得踪迹全无! “我下去找他!”胡小筱怒气冲冲地对常虚云道,“你们别幸灾乐祸,整个东仙宗都知道你们素有恩怨,如今两个大活人同时不见了,你觉得你们说得清吗?别忘了你自己说的话——禁闭其间,残害同门,罪无可赦!” 胡小筱说完,走到洞口向下看去,明显也是充满惧意,但她咬咬牙还是纵身跳了下去… 梁羽的思绪很乱,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似乎躺在了旅店的床上,手里拿着那个被认定为废料的赌石。赌石的切面上,那一小块空壳翡翠已经完全被他的血液填充,接着,翡翠外壳在他的血液中开始溶解、消失,最后当整个空壳翡翠完全溶解于他的血液里时,那些本已流出去的血液竟然倏地一下逆流回了他手上的切口,而那赌石切面上已只剩一个凹槽! “梁羽!梁羽!” 熟悉的呼唤声在梁羽耳边响起,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浑身湿漉漉地躺在一片草地上,而呼唤他的正是胡小筱,她的狐狸耳朵连同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了。 “咳咳咳咳……!”一阵呛咳之后,梁羽坐了起来,看着胡小筱天真烂漫的笑容,他心中也是一阵温暖,不禁说道,“咱们真是福大命大啊!” “可不…”梁羽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梁羽回头一看,身后蹲着的正是先他一步落水的李虚真,两人虽没什么好感,可毕竟刚刚脱险,谁也不想这时候寻不自在。 “喂!是我救了你,你也不说声谢谢?”胡小筱对李虚真道。 李虚真尴尬地微笑了一下道:“谢谢姑娘!” 梁羽看看四周鸟语花香,背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向两侧看,远处皆是山峦叠嶂,怎么看此地都与之前的飞崖洞和海中漩涡扯不上一点关系,而面前仅仅是一条丈许宽的小河,自己总不会是被这不及腰深的小河冲来的吧? 胡小筱站起身,走到那树林边上的一棵高大榕树下,指着那三个人都未必能够合抱的树干上的巨大树洞道:“这里面有一个法阵,咱们都是从这里被送过来的…” 话音刚落,只听那树洞里又传出些怪异的声音,梁羽和李虚真连忙赶过去一看,却是常虚云、赵虚仲、王虚年三人一齐挤在了树洞里,一时间都是昏迷不醒。 梁羽自言自语道:“看来那漩涡并不如它看上去那样可怕…” 胡小筱则捏着下颏猜测道:“应该是有高人在那漩涡下做了布置,只是你们宗门里没人知道罢了。我在海水下看到那漩涡下是一片乱石和许多湍流,若不是有法阵在下面,只怕包括我在内都得被撞死撞伤。” 梁羽好奇道:“你为什么没事?” 胡小筱白了他一眼道:“本大仙有一套避水诀,谁让你不等我说完就跳下去了?活该呛水!” 他们两人说话时,李虚真已经把常虚云和王虚年从树洞里拖了出来,而赵虚仲却依然躺在树洞里,梁羽冷冷地看了李虚真一眼,自己走过去把赵虚仲拖了出来。 几声呛咳之后,后来的三个人也纷纷醒转,胡小筱讽刺常虚云道:“看来我最后那句话起作用了,你果然也有怕的时候…” 常虚云被李虚真扶起来后,不急于逞口舌之快,环顾一下四周道:“想不到那漩涡竟能通道太清宫之内!” 梁羽问道:“你知道这?” 常虚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最后还是赵虚仲回答道:“此处名叫仙踪林,位于太清宫后山西北…归坤玉峰所辖。坤玉峰上皆是坤道女流,所以我也只是跟师父来过两次。” 梁羽听赵虚仲说完,见常虚云三人转身要走,连忙叫住他们道:“你们去哪?别忘了,咱们现在可都是戴罪之人,最好还是…” 梁羽还没说完,胡小筱的狐耳突然一动,提醒道:“有人来了!” 梁羽现在是在禁闭其间,虽说掉到飞崖洞外被法阵送至此并非他有意脱逃,可毕竟几个人也是因为私斗才掉到漩涡里的,所以他还是心虚得紧,生怕碰见所谓刑堂的人有理说不清。 很快只听远处一阵风声想起,半空中一个腿上绑着纸甲马的青衣男子踏空而来。青衣男子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一脸蜡黄,粗眉大眼,鹰鼻狮口,个子比梁羽要高出半头,看着就让人有些畏惧,而他那一身青色道袍,则说明他与梁羽、严若正是平辈。 常虚云一见来人,看上去惊喜万分,直接雀跃着跑到那人跟前深深施礼道:“徒儿拜见师父!” 梁羽在不远处听了个清清楚楚,而李虚真和王虚年也对那人施礼道:“见过师叔!” 胡小筱吐吐舌头,低声道:“这下不妙了…人家师父来了…而且他们这师父…真的很厉害!” 青衣男子带着常虚云、李虚真和王虚年一同来到梁羽跟前,也不作礼,耷拉着眼皮对梁羽道:“你就是李师叔新收的关门弟子?听说我徒弟是因为你多管闲事才受罚的?” 梁羽腹诽道:果然是什么师父什么徒弟…你不说你徒弟欺负人,反而倒打一耙说我多管闲事?! 梁羽虽然心中恼火,可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况且眼前之人连胡小筱都觉得厉害,他也不敢造次,纵然对方出言不逊,态度蛮横,他也只能选择隐忍,微微抱拳道:“不才正是梁羽。未请教师兄高姓大名?” 青衣男子不屑道:“哼…区区一个小毛孩子也敢称我为师兄?你记住,我乃掌门亲传弟子,前任辛掌门之子——辛若平!还有,我可不认你这么个外门弟子作师弟,少跟我套近乎!” 梁羽被辛若平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气血翻涌,一对拳头攥得不能再紧,好在胡小筱在他身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他才没回敬对方几句,可就是胡小筱这么一个小动作,却引来辛若平继续说道:“早听虚云说你还养了个小妖,果然长得不错…怎么?你是要等她长大了,把她纳为妻妾吗?” “你简直欺人太甚!”梁羽脱口而出,跟着便是一记劈风掌砍了过去!哪成想他那罡风还未砍出,辛若平一抬手先打出一个橘红色的光团! “砰!”梁羽被那光团打中后,竟直接摔到了几丈开外的那条小河里,而当他想要在小河里站起时,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发闷,跟着就是一阵目眩,噗通一声又坐回到了河里! 胡小筱在辛若平等人的一阵嘲笑声中跑到小河里将梁羽扶了起来,警惕地盯着岸上之人,而辛若平也并没再出手,傲慢地道:“念在李师叔面上,只对你稍作惩戒。不过我这当师父的虽然消了气,可我徒弟好像不肯就此罢休啊…去吧,虚云!” 常虚云一脸坏笑地朝着梁羽走了过去,胡小筱虽然知道他身上有克制自己的符篆,但她全然不惧,仍然拦在梁羽身前,而梁羽则一手搭在胡小筱肩上,切齿道:“打不过师父,我还打不过徒弟吗?来啊!手下败将!有你师父压阵,总算敢跟我一对一的较量了?!” 常虚云被梁羽激得顿时怒气冲天,一边叫嚷着一边冲了上去,而就在他与梁羽仅剩一步距离时,梁羽忽然一把将胡小筱推开,同时脸色变得铁青,双眼泛白,浑身在一阵抽搐后竟隐隐地缠绕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 “糟了…”胡小筱低声道,而在常虚云后面稍远的辛若平也突然大喊道:“虚云!别去!” 第十五章 小师姐 辛若平终究还是说晚了,话音刚落时,常虚云已经卯足力气朝梁羽抡了一拳过去!在那一瞬梁羽眼放凶光,一步跨出后刚好与常虚云错开身位,而他的右手跟着后发而至,直接扣住常虚云脖子,一把就将其按进了河水里! “呵呵呵…打不过就叫师父…就这点本事?嗯?”梁羽的语气变得深沉冷漠,却又带出一股暴戾之气,而被死死按住的常虚云则在恐惧下奋力挣扎着,仿佛下一刻便要被溺死一般! 辛若平见事不好,立刻双手在胸前结印,口念咒决,之后立刻大喝道:“坎象.龙盘!”他这一声如命令般的断喝之后,只见梁羽所在的小河中的河水立刻如同被抽干了一般,全部汇集于一处,竟形成了一条四五层楼高的水龙! 一声龙吟之声过后,只见那水龙已将梁羽一口咬住,常虚云随即得救,拼命逃开,而梁羽则被那水龙衔在了空中,然后狠命地摔在了地上! 辛若平收了法诀,一把将近乎瘫软在地上的梁羽抓了起来,质问道:“不但养了小妖,还会用神打术请来邪神附体?!你是不是三茅宗派来的间隙?” “你放开他!”胡小筱眼中含着泪花冲了上去,辛若平抬手就是一道火符,砰的一声,火光爆裂,她被打得一身焦糊,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常虚云没敢再往前凑,但仍高声道:“原来你是三茅宗的间隙!本就有些修为,怪不得才一个月就把紫阳玄真功提升了一重!你来我们东仙宗是不是为了窃取我们东仙宗秘法的?!” 梁羽在辛若平手中一时无力反抗,但他意识还算清醒,脸上露出一副鄙夷之色对辛若平道:“你别忘了,我和你徒弟现在都应该在飞崖洞禁闭,可现在我变成了这副模样,你就不怕刑堂追究?” 辛若平瞪着一对牛眼珠,正要说话,忽然从仙踪林中传出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听说这里有三茅宗的人?我看看长什么样?” 所有人都被这悦耳的声音所吸引,即使是身处困境的梁羽也斜着眼睛循声望去,只见仙踪林里走出一个长裙女子,那长裙青白相间,把女子的身材显得无比曼妙。一头青丝被林间微风吹得阵阵轻舞,而本就嫩白如脂的面庞则被水面反射的阳光晃得更添了几分柔美。 “原来是龙师妹!”辛若平一见那女子立刻殷勤地打着招呼道。 女子看着被辛若平抓着衣领的梁羽,柳眉微蹙,脸上露出一丝怜悯道:“你是谁?” 梁羽听辛若平喊那女子师妹,知道她与自己是平辈,而她看上去似乎至多与梁羽同岁,甚至还要稍小一些,于是勉强答道:“在下梁羽,是…是外事堂长老李道元的关门弟子…” “呀!原来他们说的又来了一个外门弟子就是你啊!”那女子略显惊奇地多看了梁羽几眼,然后对辛若平道,“辛师兄,他可是咱们的师弟啊!你真那么确定他是三茅宗的人?而且…我听说他前不久不是刚刚被罚了禁闭?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有,你今天找我有何贵干?” 辛若平一见他这位师妹,显得有些心花怒放,立刻松手放开了梁羽,搔着后脑傻笑道:“呵呵,这不是最近又去外面买了些上好的糕点,送来给你尝尝!”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谢谢辛师兄!每次出门都想着给我带好吃的回来!”女子笑盈盈地接过油纸包,然后看看正扶着梁羽的胡小筱,问道:“你是狐狸所化的仙灵?” 胡小筱此时也是一副狼狈相,不敢再像往日那般刁蛮任性,有气无力地道:“我叫胡小筱,由火狐之躯修成人身,曾被这梁羽所救,一路跟随他,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的。” “原来如此…”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梁羽身边,伸手搭在梁羽脉门,很快便皱眉道,“好重的阴煞戾气,你…你究竟是练了什么邪门功夫?” 梁羽无奈地摇摇头道:“我没练什么邪门功夫,此事说来话长…姑娘你若可怜我,就把我交给我师父,或者再不济交给刑堂也行,总比被他们发泄私愤要好!” 女子站起身来对辛若平道:“虽然论辈分,咱们三人是平辈,但论年纪,辛师兄比他要大上许多,而且辛师兄乃上任掌门之子,自幼修行,实在不该再为难这新入门的师弟了!而且他看上去已经十分虚弱了,真把事情闹大也是不妥,不如今日到此为止?如何?” 辛若平满口答应道:“师妹果然慈悲心肠,好吧,就依你!今日到此为止。”说完他又对常虚云道:“虚云啊!男儿大丈夫做错事就要认罚,去扶他们一把,一起随为师去刑堂领罪!” 常虚云自然看得出眉眼高低,既然师父如此说,他虽不情愿,却也不好执拗,架起梁羽来到了辛若平身边,而那长裙女子见了,满意地点点头道:“和和气气的多好!我还有事要回坤玉峰,辛师兄请了!” “请!”辛若平满脸堆笑道。 “对了!”长裙女子刚要回仙踪林,忽然转身叫住梁羽道,“我叫龙娇,和你一样是外门弟子。今后在东仙宗若是再遇麻烦,你可以报我名号,说不定比李师叔还要管用!”说完,她又多看了辛若平一眼,似乎是在提醒他一般。 辛若平痴痴地看着龙娇身影消失在仙踪林中后,扭脸瞪着梁羽道:“少得意,别忘了你还是戴罪之身!这就随我去刑堂重新领罪!” 梁羽本就虚弱,也不多言,由赵虚仲和胡小筱搀扶着,跟在辛若平等人后面,一起朝着刑堂走去。 一路上辛若平师徒有说有笑,虽说显得梁羽他们更加狼狈,但好歹总算相安无事。几个人一直走到已能大致看见太清殿轮廓时,只见一个人影在半空中疾驰而来,落在他们面前,原来又是刑堂的严若正。 辛若平一见严若正也不施礼问候,直接道:“梁羽在飞崖洞不慎跌落出洞去,其余人出手救他,结果全都摔了出去,没想到那海中竟有通往此地之法阵,我正要带几人去刑堂重新受罚。” 严若正听完,嘴角微微动了动,显然有些不悦道:“辛师弟所言当真?” 辛若平毫不在意道:“自然属实,至于法阵一事,我等下也要去紫阳宫找我师父求证,此处离紫阳宫也不远,不如严师兄与我同去?” 严若正沉重着脸道:“那倒是不必…师弟可将他们交付于我,我带他们另去别处禁闭也就是了,至于其他事宜,我自然会按照师弟所言据实禀告给家师!” “如此也好”辛若平示意常虚云上前,又对梁羽道,“还不快去?” 严若正和辛若平彼此都不愿多说,交接完毕后,彼此敷衍着道了别,便各自去了,而为了避免梁羽等人见到各自师门中人再多费唇舌,严若正还特意走了些弯路,从后门进了刑堂内院,并最终将几人分别锁在两间禁闭室中,命令专人看守。 梁羽和赵虚仲虽然在禁闭室中落魄得如同两只相依为命的野猫野狗,倒也省去了时时提防常虚云等人的心思。 这次从飞崖洞到仙踪林,无论梁羽还是胡小筱、赵虚仲都伤得不轻,尤其胡小筱被辛若平那道火符打得一时间伏地不起,她自觉又因此损失了近十年道行修为,所以这转瞬即逝的一个月禁闭也只能勉强当作休整之用。 胡小筱问了梁羽那天在小河中的变化是怎么回事,果然如她所料,梁羽又是情急之下被戾气魔化,而不同于上次在城门楼前的是,梁羽此时不但已有修行根基,而且还能暗中操纵九阳玉篆钳制阿木合,不至于完全发狂丧失理智。 禁闭期满,当梁羽再见到李道元时,眼中一股酸楚夺眶而出,这使得李道元心中也难平静,只是当着刑堂诸人的面他不便多说,只能淡然道:“孩子,你受苦了”。 回到外事堂后,这位花甲老人一改往日慈祥之色,肃然问道:“羽儿,事情经过我已悉知,不如为师带你去紫阳宫讨个公道?” 梁羽回首那时遭遇确实心中曾有不忿,但若此时真由师父出面,自己和那常虚云仗势欺人怕也没什么区别了,而且…这片刻回忆忽然让他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笑容,那竟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浅淡痴笑… “不必了,师父!”梁羽淡淡说道,“以我这身灵根灵骨,只要师父肯教我,莫说什么常虚云,就是那辛若平,我也未必放在眼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让他再狂几天吧!” 此言一出,李道元忽然有些觉得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似乎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其实说来也是,梁羽在来到这万历年间之前,确实也已近而立之年了。 “好!”李道元一声中气十足的称赞之后,满脸的欣赏之意道,“是个有远见、有志气的好小子!我李道元果然没看错!” 李道元说完,看看窗外天色尚早,稍作考虑后,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忽然对梁羽道:“当初为师说过,紫阳玄真功不到三重,不准你擅离外事堂,如今你既然已快修到四重,为师打算带你去个地方!” 师徒俩出外事堂,背对太清宫等几个主要宫殿一路向北而行,路过紫阳宫后,大约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一处林荫茂盛的树林边上。 “仙踪林,你当初受人欺侮便是在这林子西边入口处。“李道元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梁羽朝林子里面走去。 来到一株老槐树下时,李道元停下脚步道:“仙踪林乃是前往后山各处之交通枢纽,林中亦有布置,倘若乱走一气,便会被困住,你看这林中草木繁多,但这种百年老槐却不过八棵,你只需记住在这林中目所能及处若能看见老槐树时,便走到树下,一路向离位而行则通往宗门演武场,一路向震位则是坤玉峰,向兑位则是你我此行要去之处——祖山!“ “徒儿记下了…“梁羽一边嘴上答应着,一边却下意识地朝着西方震位瞄了一眼,而当他立刻将视线转会回李道元时,却听见师父在兑位稍远处背对着他说道:“那边坤玉峰上有个叫龙娇的外门女弟子,今后你若是见了,当敬而远之 第十六章 祖山立誓 梁羽闻言先是一愣,在他心中那龙娇无异于救命恩人,而且那娇俏可人的模样…可毕竟师父特意说了,他若多问反倒不好,于是也只能答应道:“弟子知道了!“ 师徒俩在仙踪林中兜兜转转一共遇到五棵老槐树,当他们最终从林中走出时,面前刚好是一条略显崎岖的山路。 从山脚向上看去,山势稍显陡峭,刀削斧凿般的险峰石壁高耸入云,而山腰间则散落着一簇簇矮木山花,偶尔还有几支歪脖树伸出山体之外。 “此乃秘境群山之最,名曰祖山,相传乃是这秘境成形时,受空间挤压而成。”李道元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梁羽沿着山路进山了。 来到祖山之中,梁羽顿时觉得全身被一种清凉感包裹着,丝丝轻灵之气挡不住的往毛孔里钻,李道元看他一脸惬意,继续介绍道:“洞天秘境之灵气比外界高出十倍,而这祖山灵气比山外还要高十倍有余,实乃不可多得之修行宝地。” 两人沿着的山路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停了脚步,只见不远处有一个被石门封住的山洞,石门上方的的石板上写着玄阳洞三个字,梁羽记得师父道号玄阳子,如此看来此处大抵便是师徒俩今日去处了。 石门两侧是一副对联,上联书“出尘入世玄宗府”,下联书“紫气东来纯阳仙”,李道元分别在“玄”字和“阳”字上各敲三下,那石门便沉了下去! “随我来。”李道元说着便进洞去了,待梁羽也进洞后,石门缓缓升起关闭,山洞里便顿时亮了起来,但并非这洞中有灯火,而是四周飞舞起来的萤火虫! 这些萤火虫比外面的大很多,也亮了很多,让人觉得置身于星空一般,洞里还有潺潺的流水声,循声开去,却是一条由洞壁上的泉眼流成的小溪。 山洞外窄内宽,里面最宽敞的地方大概和整个外事堂一般,而这宽敞处的萤火虫却明显少了很多,其照明便要靠四周的长明灯了。 李道元在场中站定,一脸肃穆地转过身子,对梁羽说道:“徒儿跪下!” 师命如山,梁羽闻言连忙恭敬跪下,聆听师父教诲,只听李道元高声道:“梁羽你身具灵根灵骨,资质绝佳,逢乱世入我门下,虽为外门弟子,但也务必恪守门规,不忘祖训,秉持善念,除魔卫道,光耀师门!你可依得?” 此情此景谁能不为之动容,梁羽重重点头答道:“弟子梁羽,必不负恩师教诲!” “你可敢立誓?”李道元眼神中带着不容拒绝的严厉之色。 梁羽郑重说道:“恩师所言,亦是梁羽所想,自可立誓!” “好!“李道元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张表文交给梁羽,梁羽一看上面写的便是刚才所说的誓词,他明白师父用意,当下咬破指尖,滴血于表文之上,引燃表文郑重立誓道:“东仙宗外事长老李道元门下弟子梁羽上表立誓:今后恪守门规,不忘祖训,秉持善念,除魔卫道,光耀师门,如有违背,愿受天谴之刑!“ 见那表文化作灰烬,李道元欣慰地点点头,他怜惜地将梁羽扶起后,继续道:“东仙宗素以紫阳玄真功为修行根本,修满九重者可操纵五行,撒豆成兵,诸般玄妙法术变化无穷,但仅凭此玄功尚不足以在天下玄门中立威扬名…” 梁羽记得当初李道元曾说紫阳玄真功极难修至第九重,可听到这,似乎在那九重之外竟另有天地? 李道元轻拈了一个手诀,舒展手臂向身旁一挥,在那虚无凭空之处竟显现出一个半透明的画幕!画幕上是一个不断变换步伐和手印的道人,而随着那道人的每一次变化,其身上或身旁都会出现各种壮观影像:他时而身披霞光,时而在举手投足间施放出大片雷火奇景,抑或是在其身边突然现出诸般异兽…林林总总,令人目不暇接! 梁羽正看得出神,李道元忽然将手一收,那画幕便倏然不见了,李道元微笑道:“以你的绝顶资质,若无懈怠,此种玄妙之法必能参悟,只是若按门规,外门弟子不可修习此法…但我李道元却非要教你!此皆因乱世当中须有英雄再世,经过常虚云之事,为师认为论资质和品行,整个宗门无人能够及你!“ 梁羽拜谢师父道:“但凭师父教我,弟子必勤勉修行!“ 李道元执着梁羽手来到玄阳洞内一间石室里,石室正中立着一尊一人高的石刻神像,那神像雕刻得栩栩如生,仙气十足,身后背着一把宝剑,神态虽然平和,却又给人不怒自威之感。 李道元对着神像焚香拜道:“弟子李道元,今欲将《太乙十二秘术》传与外门弟子梁羽,他日若梁羽言行有悖门规祖训,李道元愿与之同受祖师责罚!” 李道元说完,从神像脚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只铜盒交给梁羽道:“你有过目不忘之能,尽快将其中文字记牢,然后你我便要下山了。你是外门弟子,祖山还是少来为妙,免得又生口舌是非。“ 梁羽满心感激地接过铜盒,从里面取出一卷竹简,竹简上尽是他在初入师门时便已掌握的小篆文字,一字一句他都看得无比仔细,生怕出了纰漏。 尽管那文中所述尽是他一时无法领会的境界和法门要领,但他明白当务之急是只要将竹简上的文字尽数记下,至于其他则是水到渠成之事了,只是当他看到最末时才发现手中这太乙十二秘术竟只是一份上卷… 李道元接过竹简道:“这太乙十二秘术上卷只记载了一式:神佑;二式:着冕;三:凌云;四式:峰湮;五式:雷罚;六式:火蝗。我和其他几位长老都有一份,视门下弟子资质、品行传授,但那下卷自我宗门创立至今一直下落不明,只有历代掌门和传功长老口口相传。” 李道元说完之后,让梁羽将所看内容背诵一遍,果然一字不差,他又语重心长地道:“按宗门祖制,弟子入门五年、十年、十五年,须经宗门会试之考校,以你资质,我有意让你早些参加会试,那便是你梁羽成名之时!也好早与我去世间历练,比这闭门造车的修行还要有利!” 至此,师徒俩未再做过多停留,出玄阳洞时已过正午,而当他们再次进入仙踪林不多时,忽然看见迎面一袭青色罗裙的曼妙身影,从丛林中款款走出。 “李师叔好!”一个清澈悦耳的问安声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龙娇的突然出现,令师徒俩多少有些意外,李道元客气地向她点头回了礼,而梁羽脸上却不自觉地一红,他偷瞄了一眼李道元后,也打招呼道:“师姐!” 三人走近后,简单寒暄两句便各自走开。错身后,梁羽在李道元身后悄悄回头向龙娇远去的方向看去,却见龙娇也正回头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那少女便悠着双手朝西边走去。 “咳咳…”李道元佯做咳嗽道,“这么快就把我的话忘了?还不快跟我回去!” 梁羽像是一个被父母识破小伎俩的孩子似的两颊红热,灰溜溜地快走了几步,不想李道元忽然在他身后道:“回太清殿和外事堂等处,皆是走坎位…唉,傻小子,怎么就…” 梁羽被说的不敢出声,李道元也没再说下去,反倒是半天没吭声的胡小筱忽然从柳木牌中酸溜溜地道:“亏你还是个修士,定力居然这么差…她…唉,懒得说你!” 从祖山回来后,梁羽在东仙宗的修行更加刻苦,毕竟当日在仙踪林,辛若平抬手之间便能抽尽河水化之为龙,这种曾让他叹为观止的神仙之法,如今在《太乙十二秘术》的面前,似乎也不过尔尔,接下来对于梁羽而言,需要的便是在修行路上更大的投入。 一个月后,在李道元的悉心调教下,梁羽终于不用借助《灵虚培元功》便可打出威力强劲的劈风掌,这也标志着他对《紫阳玄真功》的修行终于达到了第四重!只是此时李道元又被朝廷请进宫中,皆因后金屡屡犯境,而其军中又募到了许多诡异的巫师。 李道元临行前,叮嘱梁羽道:“修行切忌修道不修德。东仙宗诸般功法皆需正统道法相佐,故而那些道家典藏你也须思索精研,不可仅满足于默背。太清殿每日均有讲学,你不妨常去听讲。” 梁羽恭敬听从师父教诲,李道元有对旁边的胡小筱道:“小筱道友,此番我再出山,还得有劳你对梁羽费心指点管束,切勿使他再惹祸上身!” 胡小筱满口答应着,却不敢抬头去看李道元那双如炬的慧眼,她知道李道元话里有话,这老先生只是没有明说“你别再带我徒弟四处惹事生非!”罢了。 李道元下山的第二天,梁羽吃过早饭,收拾停当后,便直奔太清殿而去。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听讲而来,此时恢宏的太清殿内已坐满了前来听讲的门人,他只好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梁羽正好奇地在角落里东张西望,忽然听见人群中有人招呼他道:“梁羽!到我这来吧!” 原来是秦若明! 梁羽惊喜地循声看去,想不到这个在他看来已是高手的师兄也会来听讲,而更让梁羽眼前一亮的是,在秦若明身边坐着的正是坤玉峰外门弟子龙娇! 第十七章 听讲 太清殿讲台之下,人头攒动,梁羽有些激动地在人群中穿梭着,好不容易才来到秦若明特意请别人给他腾出的座位。 “谢谢师兄!好久不见!”梁羽刚坐下就忙着跟秦若明打招呼,同时腼腆地看着龙娇道:“师姐,你也来了…” 龙娇微笑着点头回礼道:“以前没见你来过,今天是特意来听掌门讲经说法的吗?” 秦若明显然有些意外地道:“你们早就认识了?” 梁羽和龙娇对视一眼,梁羽刚要再说话,忽听讲台旁法器阵响,顿时四下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聚精会神于讲台处,掌门何道钧缓缓地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乎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梁羽早已将道家典藏谙熟于心,所以对于掌门何道钧在讲台上讲解的这篇《阴符经》,他自然是不陌生,只是作为现代人,这些死记硬背的晦涩古文,他实在是难解其意,所以有这么个机会,他倒也听的认真。 何掌门对《阴符经》的理解令台下门人们赞不绝口,他深入浅出的讲述让很多人都大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触。 对于梁羽来说,由于《阴符经》上有很多兵法用语,他甚至最初还以为这是一本兵书,时至今日他才知道其中内容对于修行之道,确实有着点睛之妙,他也越发理解了李道元让他背书的良苦用心! 讲学结束时,秦若明麻利地走到讲台边,帮着师父收拾应用之物,梁羽和龙娇有心帮忙,何道钧却和蔼道:“无甚要紧之物,有若明在此便可。” 梁羽和龙娇稍有迟疑,秦若明笑呵呵地示意他们去门口等自己,他俩这才随着一众门人走了出去。 “师姐…你…你常来太清殿啊?”梁羽有些腼腆道,在龙娇面前,他总有些紧张,毕竟在他的时代,他一直凭实力单身。 对于以师姐自居的龙娇来说,面对同样是外门弟子的梁羽,她倒是大方得多,语气平和地道:“是啊,所以你才能两次在仙踪林碰见我!那次之后,他们没再找你麻烦吧?” “呵…没有了,多谢师姐那次仗义出手!”梁羽不自觉的又客气了起来。 龙娇满意地点头道:“那就好!哎?怎么没见那个跟着你的狐狸姑娘?” 梁羽摸了摸腰间的柳木牌道:“她说太清殿里让她不自在…她就不现身了。” “哦…”龙娇礼貌的回应着。 两人正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时,秦若明已陪着何道钧走了出来,何掌门一见梁羽便略显关心地道:“第一次听讲,可有收获?” 梁羽意外于掌门的特殊关照,连忙施礼道:“聆听掌门教诲,受益匪浅!” 何道钧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向太清殿四周看了一圈,问秦若明道:“你师兄还是没来吗?” “弟子未曾见到辛师兄…”秦若明答道。 “嗯…”何道钧没再多问,转而又对梁羽道:“好生修行,心存善念,莫负了大好机缘和你师父的希望!”他说完又看看龙娇,颇有些欣慰地道:“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 何道钧说完,叫上秦若明不急不缓地走开了,而后者有意稍慢一步,匆匆对龙娇道:“师妹,我得随师父去打理一些事,今日…” 秦若明说到这,似乎偶然想起什么似的,边走边回头对梁羽道:“师弟,你曾在吉…那个学府读书,想必能帮你师姐!” “我?”梁羽不明所以地看着在远处对自己抱拳的秦若明,而当他回头看向龙娇时,却见对方也正打量着他,那一双清澈发亮的眼眸看得他心中一阵悸动。 “何为学府?”龙娇忽然问道,那一脸的疑惑却不似装出来的。 梁羽心中不由得想笑,心想你一个古代人怎么连学府这个词都不知道呢?但他也只是轻笑一下后,便耐心道:“就是读书人求学的地方。” “哦…我从小便在这太清宫中,从未到过外面…外面的很多事我都不知道…”龙娇微有些窘,随后又轻松道:“初见你时便觉得你文文弱弱不像修士,原来真是个书生!反正秦师兄说你能帮我,总该错不了,那这次就有劳师弟你了!” 梁羽自然求之不得,满口答应道:“乐意效劳!” 两人绕过太清殿直奔仙踪林而去,由于岁数相当,又都是外门弟子,自然不缺谈资。他们从东仙宗聊起,话题越来越多,起初的的局促感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只是聊了半天两人也没弄清楚谁年纪大些,因为梁羽的生辰实在无从考究。 途经紫阳宫时,梁羽下意识地朝着那层层石阶看去,无论是当初掌门让李道元收他为外门弟子的事,还是先后与常虚云和辛若平的冲突,都已令他对此地没有任何好感,好在这会掌门外出,而刚才在太清殿也没见到辛若平。 就在梁羽刚刚回忆完紫阳宫的那些琐事时,忽然远远看见一个人正从前方走来,同时一个令他瞬间紧张的声音在对面遥遥喊道:“龙师妹!等你多时了!” “呵呵,你的冤家来了!”龙娇低声对梁羽道。 辛若平的笑容在他看见梁羽的一瞬间便僵硬了许多,只是碍于龙娇,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理睬梁羽,而后重整笑容对龙娇道:“上次送你的糕点吃完了?我刚刚又出去买了些好吃的蜜饯!” 龙娇微笑着接过辛若平双手递上的蜜饯礼盒,客气道:“谢谢辛师兄!若不是你,恐怕我要错过很多外面的美食呢!” 辛若平那张粗犷的黄脸立刻笑成一朵盛开的秋菊:“哈哈!我师父不准你离开秘境,我这当师兄的自然要多照顾你才是!呃…师妹你这是要回坤玉峰忙些事?” 龙娇看了梁羽一眼,然后对辛若平道:“近日得了一些儒家经典和唐诗宋词,你也知道,我自幼在这秘境中,除了道门典籍和宗门修行之法,几乎没看过别的书,如今见了,觉得新鲜得很。” “哦,原来是那些东西…”辛若平脸上掠过一丝不屑,“偶尔看些,倒是也能增添些雅致,我也算看过很多,不如我帮你?” 龙娇微笑道:“所谓术业有专攻,师兄于修行之道出类拔萃,但像这种与修行无关的事,就不劳烦师兄你了,有这个曾就读于吉江大学的帮手就够了!” 话虽已至此,辛若平却仍不打算和梁羽说话,但梁羽突然接话道:“辛师兄,掌门刚才在太清殿还特意找过你,也不知何事,不如…” 辛若平冷笑道:“呵呵,我们紫阳宫的事,还不劳你费心!倒是我听说李师叔又出了山门,不知何时回来,你最近在宗门走动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龙娇面色平静,对辛若平微微施礼道:“掌门和秦若明师兄好像一起去了虹桥那边,或许要出山也未可知,辛师兄还是去看看吧?我就先回坤玉峰去了…” 辛若平面露尴尬道:“师妹,这小白脸一身邪术,你坤玉峰皆是女流,恐怕他…” 龙娇微笑道:“就算龙娇修为有限,坤玉峰总还有我那几个师姐在,再不济,还有我师父呢,师兄以为这小书生能闹出多大乱子?如此说,师兄岂不是小看了坤玉峰的同门?” “哎呀!师妹你误会了!”辛若平连忙解释道,“他…他还养了个小女妖,足见其…” “好啦好啦!龙娇知道师兄好心!”龙娇仍旧耐心答应着,然后对梁羽轻声道,“咱们走吧,日落之前,你还得离开呢!” 辛若平见状虽有不甘,甚至是怒火中烧,却也没再纠缠,眯着眼睛,看着龙娇和梁羽一同进了仙踪林。 在龙娇的引领下,梁羽第一次来到了坤玉峰!记得初到太清宫时,他在太清殿前也曾见过零星的女弟子,而此时在这专供女弟子修行的地方,四周尽是靓丽脱俗的坤道女弟子,梁羽一时间都不敢抬头,只能红着脸跟在龙娇身后。 在一个小竹楼前,龙娇对里面客气道:“师姐,我带了外事堂的弟子帮我整理书籍!” 竹楼里应了一声,按龙娇说的做了登记,又叮嘱她日落之前务必要梁羽再回竹楼这签字离开。 由于整个宗门的女弟子都聚集在这坤玉峰,所以此地的山间空地十分宽敞,四周则分布许多大小楼阁,看上去宛如太清宫的缩影一般。 龙娇便住在这些阁楼中的一个单独房间,其间布置淡雅别致,虽不似大家闺秀的闺房,却也透着一股少女柔情。 房间角落里正放着一个竹制书箱,两人一进门,龙娇便将书箱打开,从里面逐一取出许多书来。 梁羽之前看过梁昱书兜里的书,虽是走马观花的浏览,却也记了个八九分,加之前世对诗词歌赋的粗略了解,很快便将龙娇拿出的书分门别类的摆放好,还做了标识。 梁羽的成绩斐然立刻令龙娇刮目相看,龙娇还主动提出让梁羽常来,一起研究,而作为交换,她提出要给梁羽指点一些修行要领。 梁羽的超凡天赋自是不需要龙娇的指点,但他又怎么舍得拒绝呢?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太阳便要西沉,梁羽被龙娇亲自送出坤玉峰,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愉悦,以至于一时昏了头,差点在仙踪林迷了路。 当梁羽终于从仙踪林走出来时,天色已经明显暗了许多,而当他再次路过紫阳宫的石阶下时,那石阶上方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看来你还真是不知好歹!” 第十九章 一击必杀 梁羽看着从高处一跃而下的辛若平,心中顿时一紧,这可是一招便能将魔化时的自己降服的人,而且梁羽非常清楚,因为龙娇的缘故,辛若平已经把自己视为眼中钉了。 “原来是辛师兄,天色已晚,不知师兄…”梁羽谨慎道。 辛若平本就长得人高马大,他稍稍放低了眉眼,对梁羽道:“你难道不知掌门有令,东仙宗男弟子不得擅入坤玉峰?” 梁羽勉强笑道:“我并非擅入,而是应师姐邀请,前去帮忙的…况且我师父也没告诉过我男弟子不许去坤玉峰…” 辛若平冷笑道:“呵呵,你师父整天东奔西走,没告诉你的事多了!他是否还忘了告诉你不许与龙娇来往?” 梁羽心中一凛,暗想这话师父倒是嘱咐过…但他仍试着回了一句:“这话师父倒是交代过,不过我见师兄你三番两次送些东西给龙师姐,恐怕比我与她来往还要紧密吧?” 辛若平被这话噎得有些恼羞成怒道:“你哪能跟我比?我看你是忘了我这身绝顶修为!” 他说完,单手掐了印诀,身上突然爆出一团火光,把四周照的一片明亮,而随着那火光迸发出的热浪则逼得梁羽连忙用双手挡在身前,连退了几步! “你若现在跪地磕三个响头,求我饶你,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你以后只需不再纠缠龙娇,我自不为难你!”辛若平得意地看着梁羽道。 梁羽见状难免胆怯,可此情此景,他已别无选择,只见他面色严峻道:“梁羽若就此屈服,想必今后将更难立足于宗门…师兄有意赐教,梁羽也未尝不能冒死一试!” 这正是辛若平想要听到的话,他咧嘴笑道:“总算有些胆色,没有辱没你师父之威名!” 话音落下,梁羽不等辛若平有所动作,立刻以飞狐纵的身法,在辛若平周围接连几个纵身,他的身形灵动飘逸,辛若平一时竟没有丝毫动作,只是他身上笼罩的火光却越来越盛了! 梁羽深知自己这身法迷惑不了对方太久,于是他最终选了一个自认为最刁钻的角度,竭尽自己对紫阳玄真功和灵虚培元功的领悟,灌足真气,猛地打出了一记劈风掌! 迅猛的罡风直奔辛若平斩去的同时,辛若平一声怒吼,他身子周围的火光突然暴涨,一个巨大的火球几乎是从他身上向四周喷发而出! 梁羽哪见过这等奇术,他未及收势,便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眼看那骇人的火球瞬间就要将他吞噬时,忽听腰间传出胡小筱一声娇喝,刺骨的寒气直接从柳木牌的位置冲到了梁羽面前! 本已不知所措的梁羽定睛一看,一个灰白色气团正悬停在自己身前,硬是从正面挡住了辛若平那看似可以吞噬一切的火攻! 梁羽一眼便认出那灰白色气团正是阿木合的鬼丹!原来又是胡小筱在关键时刻果断出手救了自己!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梁羽刚送了一口气时,辛若平已经从他面前的火光中显出了一脸怒容,梁羽只看见对方的手掌在自己面前张开,掌心处乍现一团桔红色后,他便直挺挺地向后飞了出去! 那一瞬间,梁羽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猛地撞在了一块顽石上,剧痛在他脸上迅速蔓延开去,同时口鼻处一阵又酸又辣,眼前一黑,双眼也是胀痛难忍! 就在梁羽感觉自己意识开始模糊时,他突然感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另外一个意识,与自己连接在了一起!那意识好像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眼前,仿佛在焦急地等待梁羽驱使… 梁羽的思绪被那个突然出现的奇怪意识牵引着,他清醒了,虽然浑身都在疼,但他确定自己肯定是清醒的,他可以看到辛若平仍在穷追不舍,仍在酝酿下一次进攻! 梁羽深知在强大如斯的辛若平面前,自己毫无胜算,只是那奇怪的意识使他心存侥幸,于是他心中对那似远似近的意识大声疾呼道:“既然你来了!就助我一助吧!” 青光乍现!梁羽面前爆出一声炸响,跟着便是辛若平的一声惊呼! 当梁羽最终将那酸胀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时,却正看见一道青光射回到了自己的前额,而辛若平则刚刚仰面倒在了地上! 九阳玉篆?!……原来那奇怪的意识竟然就是九阳玉篆?! 这宝贝…居然真的可以为我所用…梁羽激动地回味着刚才的情景,反复确认着那道青光就是曾经击杀过冥河血奴的飞剑! 虽然之前在内视时,梁羽可以操控九阳玉篆在自己体内钳制阿木合,但他从未敢奢望能把这宝贝祭出体外用以杀敌!毕竟当初斩杀冥河血奴是在他不知情时,由梁昱驱使的。 梁羽再次尝试了一下,他与那意识的沟通居然更强烈了,而且他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至阳战意在自己脑海中翻腾着,仿佛正在期待下一次杀伐! 短暂的兴奋稍稍平静时,梁羽忽然后怕起来…因为他很快想起上次这飞剑可是一下就轰碎了冥河血奴的脑袋! 他就算再恨辛若平,却也从未想过要置之于死地啊!更何况此时是在东仙宗秘境之中!杀害同门的罪过可不是他能扛得起的! 梁羽被胡小筱扶着,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像上次在渡厄教道场一样,九阳玉篆一出,他的身体便会出现脱力的现象。虽然这会他有了些修为,但若没有胡小筱搀扶,恐怕也是站不住的。 “喂!”梁羽绵软无力地呼唤着辛若平,然而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前任掌门之子、现任掌门亲传弟子,此时几乎可以用生机全无来形容了… “小筱大仙!”梁羽紧张道,“快帮我看看他…死了没有…” 胡小筱这会当然明白轻重,她扶梁羽坐在地上后,赶忙来到辛若平身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又探了探鼻息,回视梁羽道:“人只是昏过去了,身上没有创伤,但是胸前的衣服开了个洞。” 胡小筱说着又翻看了一下辛若平胸前,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镜面已经完全碎裂,她将铜镜朝着梁羽晃了晃道:“应该是这东西救了他!” 梁羽终于松了一口气道:“你去紫阳宫叫几个人把他抬回去吧!” 胡小筱瞪了他一眼道:“我可不去!那里克制我的东西太多,再说你早就和他徒弟结下了梁子,人家正愁没借口,你这不是给人家送上门了吗?” 两人正一筹莫展时,忽然看见有人正从太清宫方向朝这边走来,胡小筱赶忙半拖半拽着把辛若平弄到了一个隐蔽之处,而梁羽则在后面勉强站起来,艰难地挪着脚步。 那人越走越近,朝着梁羽招呼道:“梁羽?你在这做什么呢?” “原来是秦师兄!”梁羽朝着胡小筱那边瞄了一眼,然后对走来的秦若明打了个招呼,“师兄你不是陪掌门出去了吗?” 秦若明看梁羽一脸淤青血肿,眼皮也肿成了鸡蛋似的,衣服也像被烟火熏过一般,笑道:“事情办完了,师父让我先回来了。我说你这模样…又跟谁打起来了?” 梁羽假装没事似的道:“没有没有!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哪还敢啊!” 秦若明上上下下地指了指他道:“这副尊容,你还撒谎,还不如实招来?此时虽说天色已晚,但此地随时会有人来,而且掌门随后就到,你快跟我说出实情,我或许能帮你想想办法。” 梁羽一想也对,要说东仙宗里,除了师父,恐怕就数秦若明最值得信赖了!于是他苦笑着道:“师兄,劳你扶我一把,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咱们去那边再说吧!” 秦若明扶着梁羽,一同来到了胡小筱藏辛若平的地方,秦若明一见昏迷不醒的辛若平,大惊失色地指着辛若平问梁羽道:“你干的?!” 梁羽一脸为难地点点头,胡小筱在一旁道:“人没事,就是昏过去了!都是这姓辛的自讨没趣!” 秦若明回身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人没事就好…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梁羽一五一十地说完之后,秦若明稍稍沉思了一下,忽然盯着梁羽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真喜欢龙娇?” 胡小筱在一旁连忙打断他道:“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问这个!” 秦若明没理胡小筱,似有些认真地看着梁羽,梁羽抿了抿嘴道:“她救过我…我…师父不让我和她走太近…” 秦若明微笑道:“喜欢吗?” 梁羽自知对龙娇是有好感的,但此时此刻他不知道如果回答喜欢会是个什么结果,于是低声道:“接触不多,绝谈不上师兄说的那种喜欢…” 秦若明点点头,继续道:“二十年前,前任掌门辛道擎携长子,及本门几位高人,率中原各家玄门顶尖人物讨伐渡厄教,遭邪神护法突袭,又被叛徒引入圈套,伤亡惨重。辛掌门父子为了掩护众人,力战而死,辛氏血脉便只留下辛若平这一支,交由现任何掌门收为亲传弟子。” 胡小筱道:“如此,想必是掌门对这辛若平宠爱有加,才使得他嚣张跋扈!” 秦若明对胡小筱的话未置可否,拾起露在辛若平胸前的铜镜,又搭了搭辛若平的脉象,道:“多亏有辛长门留下的这面‘天罡护心镜’…这铜镜能挡刀兵雷火,如今虽被你那飞剑所毁,却也保得主人无恙,已是大幸!不然你梁羽就真的闯下大祸了!” 梁羽紧张道:“既然是他父亲的遗物…如今被我毁了,恐怕我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吧…” 秦若明想了想道:“也不至于…毕竟宗门弟子不许私斗,而且是他先挑起争端,此事追究起来,他也没有好果子吃,再说败在你一个新人手下,他还有何脸面?所以他不会将此事声张,只是你以后就更要小心了,辛师兄这个人…唉…” “那我?……”梁羽小心地问道。 秦若明摆摆手道:“回你们外事堂养伤吧…我把他带回去,趁着师父没回来,我先把他救醒,再替你把事情圆一下吧!” 梁羽惊喜地看着秦若明,有心再说些什么,后者却摆摆手道:“当初如果不是你重伤了郑连寿,我恐怕也难敌他…权当还你人情了,况且你小子人还不错!快走吧,我师父快回来了。” “你真是个大好人!嘿嘿!”胡小筱笑嘻嘻地对秦若明说完,搀起梁羽尽可能快地走开了。 第十九章 醋 深沉的夜色下,梁羽一路埋着头,偶尔遇见些过往的门人,他也全假装不理,好不容易回到外事堂,赶紧把门关好。 偌大的外事堂外庭之中,只有梁羽和胡小筱,周围安静极了,一身难忍的疼痛和疲惫使梁羽放弃了回到自己房间的想法,他靠在门板上将眼睛闭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胡小筱见梁羽除了脱力,并无大碍,简单安慰了他两句,便乖巧地跑到厨房做饭去了。 梁羽看着厨房微弱的炉火,想想自己来到这万历四十六年之后,几乎经历了他从前将近三十年从未敢想象的事,他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一种孤独感。 他虽然有师父,可那老头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虽然有胡小筱,可这小孩似的大仙总让他有些忌惮;至于秦若明、赵虚仲,人家也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几个月以来,他突然发现自己经历那么多酸甜苦辣,却居然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于是他越发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可怜的想哭… “开饭啦!”胡小筱摇着尾巴回来了,“你…哭了?” 梁羽指着自己被打肿的眼睛道:“别大惊小怪,伤成这样,流点眼泪说不通吗?” “也对!”胡小筱附和着,然后小心地将梁羽一步步扶回卧房的床榻上,又把桌子挪到他面前,她把筷子递给梁羽道:“今天这么仓促,胡乱做了一口吃的,你就将就一下吧!” 梁羽闻着扑鼻的饭香,总算心头涌上一股暖意,轻声道:“谢谢!”说完便要动筷子。 胡小筱趴在桌子边,微微探着身子,盯着梁羽的眼睛问道:“今天秦若明问你的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什么问题?”梁羽一边嚼着饭,一边瞥了一眼胡小筱那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龙娇啊!”胡小筱的尾巴在身后竖了起来,“你喜欢龙娇吧?” 梁羽的嘴巴忽然停了一下,然后一边嚼着一边答道:“你一个小孩,别乱打听!” 胡小筱嘴巴一撅,拍了一下桌子道:“我就知道!你个没良心的,居然还有脸吃我做的饭!我不就是现在没了修为,只能维持这小孩的身子…要是换做以前…” 梁羽被胡小筱说得不得不停下,安慰道:“哟哟哟!小筱大仙为了这事还动了肝火不成?哈哈!你这是吃醋了?为了我?” 胡小筱瞪了他一眼,怒道:“呸!你被人打成了猪头,谁稀罕!你吃你的吧!我今晚不回来了!”说完,她竟真的朝着外面走了过去! 梁羽浑身无力,实在是动弹不得,在桌边招呼了半天,胡小筱竟真的头也不回地摔门出去了… 阳光透过窗户,在梁羽脸上涂了一层火辣辣的感觉!他刚要慵懒地伸手去揉脸,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叫道:“别动!我刚给你擦好了药!” 梁羽惺忪的眼缝里,是那个熟悉的狐耳姑娘,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小筱大仙消气了?你昨晚去哪了?” 胡小筱捣着手里的药碗,漫不经心地答道:“百草阁!我去找赵虚仲给你讨了个消肿的方子!回来时你已经睡着了!” 梁羽看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条薄毯,不由得心中生出满满的幸福感来,正要出言感谢,忽然听见有人敲响了外事堂的大门。 “怎么还有赶在这正午时分上门的?”胡小筱一边自语着,一边放下手里的药碗走了出去。 梁羽在卧房听见门口传来开门声之后,跟着便是胡小筱有些不满的话语:“你怎么来了?” “早课时听秦师兄说,梁羽昨天从我那回去时受了伤…我特意带了些药,又做了些吃食一并带来了。”这声音居然是…龙娇?! 梁羽顿时心中激荡起一阵波澜!他此时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看看自己的脏衣服已经被胡小筱脱掉,身上穿着还算整洁的内衬,便赶忙抓了一件还算干净的衣服换上了。 胡小筱平时虽颇有些孩子气,但也并非不识大体,只听她语气平淡地道:“既然来了,就请进吧!那小子也刚起床!” “刚起床?”龙娇的声音有些迟疑,“那不如我改天再来?” “哎呀!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他吧!他见了你,定然十分欢喜呢!”胡小筱怪声怪气地劝说着,然后朝着内院吆喝道,“表哥!你的小师姐来啦!” 这一声顿时让梁羽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让梁羽瞬间联想到影视剧中烟花柳巷中的声音! 好在龙娇从未出过山门,对于胡小筱这不怀好意的一声,她只是觉得奇怪,却也并未多想,只是疑惑地问了句:“表哥?莫非梁羽也是狐族仙灵?” 胡小筱噗嗤一乐道:“他要是我族人,就没这么多乱子了!这是我俩平时闹着玩的!” “哦哦!”龙娇不禁莞尔,轻掩樱口道,“其实你们还真的很像一对兄妹!” 说话间,龙娇已经被胡小筱领到了梁羽卧房门前,胡小筱问里面道:“表哥,小师姐能进去吗?” “请进!”梁羽在房中答道。 “果然伤得不轻啊!”龙娇一见梁羽的猪头模样,不禁说道。 “可不嘛!”胡小筱在一旁酸溜溜地道,“你们那个辛师兄可谓是冲冠一怒…” 龙娇连忙接话道:“这句我知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她说完忽然察觉出了什么,脸上一红,摆摆手道:“不对不对…小筱姑娘,你这句话用的不对!” 这一大一小的对话,立刻惹得这屋子里的三个人全都笑开了。龙娇白嫩的脸上此时羞得红扑扑的,连连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和辛师兄真的没什么,但师弟你受伤,我很内疚…” 梁羽知道玩笑开得差不多了,于是把话题引开道:“谢谢师姐你来看我…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内疚,我和紫阳宫的人素有嫌隙!” 龙娇点头道:“上次在仙踪林初见时,我便听说了你和他们不睦。说起来,我有些佩服你,当真是勇气可嘉!” 梁羽呵呵地笑着,胡小筱却在一旁白了他一眼道:“昨天你们整理书籍的时候,我可是在柳木牌里听你们聊了整整一个下午,既然你们这么爱聊,不如今后常来往,我回避…” 听了这话,梁羽和龙娇对视一眼,脸上纷纷露出明显的羞赧之色,胡小筱见状,忽然一转身,声音有些发颤地道:“你不是说带了些好吃的?我去尝尝…”说完,她便直接跑了出去。 梁羽不是傻子,他怎会看不出胡小筱的心思?但他实在不敢接纳一个异类,尤其还是一个只有六、七岁小姑娘模样的异类,所以纵然心中有愧于胡小筱,也只能把她当做一个小妹妹! 至于龙娇… 从这之后,梁羽和龙娇的接触竟真的多了起来,只是碍于师门的命令,他们只能在人前尽力保持着距离,但空间上的距离在特定的时候,反而更能拉近心与心的距离… 此事无心者自然无视,有心者自然看得真切!比如胡小筱,又比如辛若平… 胡小筱毕竟是经历过几百年的风雨桑田,此中得失她倒是很看得开,以一句“顺其自然”置身事外,无论真假,倒也坦荡。自言“与其以这一副幼女身躯和梁羽赌气,倒不如潜心修行,早日恢复修为。” 反观辛若平被秦若明带回房中救醒后,看着碎裂的天罡护心镜,他有心再找梁羽,却忌惮那恐怖的飞剑,加上秦若明的一番说辞,他虽有不甘,也只能暂且作罢。 时光一晃过去两年,此时大明北方,边关战火连绵,无数难民迁至关内,在鲁东、冀北、豫南等地落脚。 朝堂上,神宗皇帝身体每况愈下;乡野间,贼寇内乱、义军四起,百姓民不聊生。放眼万里河山,也就仅剩海边几个官军无暇顾及的小渔村尚能算得是一处处避世桃源。 “快看!蜃龙吐气啦!”海滩上,一个两颊被海风吹得通红的少年指着远处海面的上空喊道。 少年附近的渔民们闻声纷纷向海面看去,只见如烟的海面上,一座座亭台楼阁正在飘忽显现。 “大惊小怪,海市蜃楼而已,在咱蓬岛见的还少吗?”另一个年长些的少年故作老成地说道。 没等先前那少年说什么,一个面色黝黑的老者忽然指着那海市蜃楼,有些结巴地道:“神…神仙!神仙在天上打起来了!” 所有人的视线朝着大海深处凝视着,穿过层层海浪和水汽,那些缥缈中的亭台后面竟显出一个由石板铺成的擂台,而那擂台上隐约可见两个人影交错腾挪,周围还不时闪动着斑驳的光华! 这些朴实的渔民哪敢相信,海市蜃楼中的绝非虚幻,那擂台之上竟真的在上演着一场他们无法想象的比武考校!只是这场比试乃是在东海上一处与世隔绝的福地洞天之中,而它出现在世人眼前却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此福地洞天与道家所说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略有区别,它并非真实存在于人们生活着的空间里,而只是两个或几个空间之间的裂隙,类似悬浮于空间之间的浮岛。 这些空间裂隙与世间一样有阳光雨露、山川河流,甚至与世间共享日月星辰之辉,但其间灵气却是俗世的十倍。 “嘭!” 擂台之上一声闷响,只见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瘦高男子刚刚狠狠地摔倒在地,他身下的青石板已被压得四分五裂。 小胡子一手捂着胸口,水蓝色的道袍正被他抓得褶皱不堪,而他另一手的长剑已然脱手,他想挣扎着起来,可刚一用力,脸就胀得像猪肝一样红得发紫。 小胡子面前,一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些的青袍男子正半蹲着身子,略有些玩味地摇了摇手指道,“虚云师侄莫动,众目睽睽下,你要是一口血喷出来可不好看呀…” 第二十章 宗门会试 那年轻男子说完,轻轻吹了吹额前垂下的两绺长发,嘻嘻一笑,精雕细琢的白皙面庞与他对面的猪肝脸对比起来,越发剔透了。 “东仙宗乙未年宗门会试首场,外门弟子梁羽胜出!” 洪钟般浑厚的通告声不知从哪里传出,又在擂台上空回荡了好一会,而擂台上那个刚刚半蹲着身子的男子豁然站起,一对秀气的大眼睛此时已弯成了两个月牙,朝着云集在擂台四周的围观之人拱手致意。 擂台长宽七丈有余,四个边角各有一根由大理石打磨成的精美石柱,四根石柱之间隐约可见一道道透明的屏障,屏障上波纹流动,如同水面上的涟漪一般,但仔细看时,那波纹却是一道道半透明的符文。 擂台向四周扩至一丈距离,便是围观的观众席,四个方向上的观众席最前方,各由四名身穿青色短衣之人包围着一个年逾花甲的老者。 四名仙风道骨的老者分别是传功、刑堂、外事和执礼四位长老,他们端坐在椅子上,一致对梁羽露出了赞许之色,尤其是李道元,除了对徒弟的赞许,更多出一分得意。 相较于四名老者的老成持重,他们身后那人头攒动的围观者则要热情许多。眼看着擂台上尘埃落定,年轻的围观者中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喝彩,甚至有人竟吹响了口哨,却被身旁人拉了拉衣袖——“玄门中人,怎能做出市井之举?!” 梁羽在擂台上笑眯眯地与一众同门答礼致意,而当他看向李道元时,更是高兴得像个孩子!只是当他刚要走下楼台,却又与人群中一个黄脸男子那瞪得溜圆的牛眼珠接上了视线。 梁羽的笑容随之略有收敛,静水般的眸子里忽起一阵波澜,他顺着那方向看去,两片厚薄适中的嘴唇微微翕动,传递着唇语:“试试?” 梁羽随即将视线一转,继续微笑着享受场下的赞美之词,而反观那黄脸之人冷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两年期间,这两双眼睛已经像这样对视过很多次了… 梁羽信步走下擂台时,一个同样身着青色道袍、剑眉长眼的男子走过来熟络地拍了拍他,低声道:“才两年多,你居然能把紫阳玄真功修到第七重!虚云那小子自幼修行,如今才刚满五重!敢情你一开始跟他比划那几下是耍着玩的?” 梁羽扭过头,看着这个大了自己近十岁的男子,摇头晃脑地笑道:“嘿嘿,原来是秦师兄。子曰:克己复礼为仁!” 秦若明恙怒道:“都这么久了还改不了书生习气…张口闭口的子曰!” 梁羽和秦若明正说笑着,他们对面又蹦蹦跳跳地迎来一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发丝轻柔,发色稍有些褐红,灵动的大眼睛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粉琢玉砌的小脸笑开了花:“表哥,刚才那几下打的还算可以…” “哎?小筱大仙?你什么时候溜出来的?”梁羽一边低声惊呼,一边摸了摸腰间一个狐狸形状的柳木小牌。 秦若明对胡小筱眨眨眼道:“胡小筱,还不快回家?掌门和李师叔怎么对你交代的?” “呸!就你事多!”胡小筱朝秦若明吐吐舌头,然后识趣地化作一道淡红色的光华,倏地一下钻进了梁羽腰间那柳木牌中。 此时擂台上重新跃上两名东仙宗弟子准备比试,而梁羽和秦若明则结伴离开了围观的人群。 两年前紫阳宫石阶下的事,梁羽知道是秦若明和龙娇一同保护了自己,所以在那之后,他不但与龙娇走得越来越近,还与这位一直帮助自己的师兄相处得如同亲兄弟一般。 兄弟俩有说有笑地走了一会,眼看前方便是下山的路,秦若明说自己还要回演武场帮忙,于是两人在嬉闹似的道别之后便分开了。 旗开得胜,梁羽自然神清气爽,尤其对方还是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常虚云!只是如此畅快之事,最在意的人却没有观战,这让他在欢喜之余,又总有些许失望。 演武场的擂台建在群山环抱之中,平时鲜有人来,也只有在宗门会试之类的比试时才会聚集这许多门人。此时梁羽悠哉地哼着小曲,刚一走到山脚下便忽然停了脚步,他伸了个懒腰说道:“辛师兄,想必等我多时了吧?” 话音刚落,果然是辛若平从山下一块巨后面走了出来,他轻轻拍了拍手道:“区区两年多时间,你这书呆子就把紫阳玄真功修到了第七重,还真是让我辛某人刮目相看啊…” 梁羽笑道:“哪里哪里…梁羽愚钝,与辛师兄比起来还是差了些。你我上次切磋之后,两年中相安无事,不知今日又于半路将我拦下,所为何事啊?” 辛若平脸色阴沉道:“常虚云自幼修行,十几年来只修到第五重,那是他资质欠佳、学艺不精,败于你手无可厚非。可你不该在擂台上对他连连戏耍。” “戏耍?”梁羽收了笑容,淡淡地道,“他用剑,我空手,我是师叔,我还让了他十几招,不知戏耍二字从何说起啊?” 梁羽说完大步上前就要离开,辛若平忽然瞪着牛眼说道:“我东仙宗乃玄门正宗,你身怀邪术,还带个女妖上山,有辱师门!与龙娇勾勾搭搭,违背师命!” 此言一出,梁羽的眼神立刻变得冰冷起来,他沉声道:“愈加其罪何患无辞…我的身世,掌门和长老会几个长辈早都知晓默许。还有,我警告你,别诋毁龙娇!你要是觉得拳头比嘴巴说得明白,直说无妨!” 辛若平阴测测地笑道:“好!不过宗门戒律第三条,严禁宗门弟子私斗,你若有心,咱们可以选个地方切磋切磋…” 梁羽盯着他道:“呵呵,我随时奉陪!” “哈哈哈!”辛若平大笑起来,然后有些得意地道,“我不想背个残害同门的罪名,不如咱们以切磋为名,约请长老们和各自师父以及同门师兄弟做个见证,点到为止,如何?” 梁羽嘴角微微向上一扬道:“也好,这股火气窝了两年,也真是难为你了!记得再借一面铜镜,你找来那么多人,万一我失手,恐怕不会再有人替我开脱罪名了…” “呵呵,上次是你侥幸!区区七重修为,真以为自己翅膀够硬了吗?…”辛若平冷笑道,“明日午时,你我就在这巨石前相见,至于约请长老等事,我去做,你只需按时赴约便是!” 梁羽望着辛若平消失在远处的背影,点了点头,轻声笑道:“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仙踪林的几条路线梁羽早已轻车熟路,但当他走到第三棵老槐树下时,却忽然停下脚步向震位看了一眼,那边可以转到坤玉峰!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选择了坎位而去。 由于宗门会试的缘故,平日人来人往的太清宫和四大偏殿周围此时清净了许多,梁羽这时的兴奋劲还没过,加上战胜常虚云也并未太费力气,所以一时也不想回去休息,东游西逛地竟走到了虹桥边上! “下去看看海景也好!”梁羽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沿着虹桥走了下去。 自从两年多以前第一次进入这洞天秘境,梁羽便再没出去过,也很少有闲心去看什么海景,如今宗门会试首战告捷,终于让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彻底放松一下的感觉。 吹吹海风,看看海景,无论是在现代社会,还是在这万历四十八年,对于梁羽来说这都是一种享受! 闭上眼睛,静静躺在虹桥脚下的沙滩上,享受着一份难得的静谧,连胡小筱也忍不住钻出柳木牌,晒起了太阳。 …… “想不到你居然在这!”一个令梁羽魂牵梦绕的声音从虹桥上传来。 梁羽猛地睁开眼睛,循声看去,满脸喜悦地道:“师姐!你终于突破了?” 胡小筱白了梁羽一眼,酸溜溜地道:“搅我清梦!” 龙娇缓缓走到梁羽跟前,高兴地点点头:“闭关月余!想不到如今我也修到了九重!” 梁羽眼中充满鼓舞的神色,看上去比龙娇还要开心似的说道:“整个东仙宗几百人,除了掌门和十大长老,能修到九重的不到三十人,师姐你真不得了,看来我以后还得靠你啊!” 龙娇被他说的有些得意地道:“好说!这两年不都是如此吗!” 胡小筱身材矮小,一直在两人旁边偷偷翻着白眼,嘀咕道:“真是受不了你们!当我不在吗?” 龙娇笑眯眯地看了看胡小筱,轻声安抚了她一句:“哪能呢!小筱大仙不要生气,我这也是刚刚修有所成,兴奋得失态了…” 胡小筱晃着小脑瓜不再言语,龙娇继续对梁羽道:“来这的路上,我遇见辛若平了…他说你和他要当众切磋?” 梁羽无所谓似的道:“没错。宗门弟子不准私斗,就只能当众切磋咯!我和他这两年的恩怨你又不是不知道!” 龙娇看着梁羽的表情,着急道:“他可是三年前就已经将紫阳玄真功修满九重之人,你怎么和他打?!” “哈哈!”梁羽忽然放声笑了,“我算一算,他今年三十五岁…三年前…那你岂不是比他快了十二年!不宜妄自菲薄啊师姐,到时候我就全靠你救我喽!” 第二十一章 切磋 龙娇一瞪眼睛,大声道:“你简直胡闹!两年前他是怕杀死你惹麻烦,才没有用全力,否则你哪有还手的余地!如今他要全力出手,你的飞剑怕是还没等用,你就已经倒下了!” 梁羽收了笑容,忽然微微侧了身子,凝视着龙娇那双清澈的眼眸,柔声道:“我自有分寸,两年过去了,你对我可以多一些信心了!” “那不一样!”龙娇还在争辩,梁羽却在她面前再次露出微笑:“放心吧!真要是有性命之忧,不是还有你能救我吗?” 梁羽说完伸了个懒腰道:“回去吃饭啦!师姐你要不要再尝尝我表妹的手艺?” “你……”龙娇看着梁羽已经带着胡小筱走上了虹桥,有心再劝阻一下却也只好作罢,她不明白这一向听话的师弟为何突然如此铁了心要去做傻事,只好暗暗想着在他和辛若平切磋时,尽力去保护他。 日暮时分,李道元回到外事堂中,少坐片刻后,接过徒弟奉上的清茶,嘬了一口,淡淡地道:“怎么惹出这么大的动静…” 梁羽微一沉吟,才道:“师父是说那辛若平?您也知道,自我入了宗门,他师徒俩便老是找我麻烦…” “唉…”李道元起身拍拍徒弟肩膀,继续语重心长道:“那些宿怨,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切记宗门会试才是你的第一要务,取了名次,才能随为师出山,你也不想总被困在山里吧。” 梁羽听了师父的话,不敢像对待龙娇那样,恭敬地道:“徒儿知道轻重!只是当时他那番话…徒儿实在不愿再忍,更何况…” 李道元摆摆手止住了徒弟的话,放下茶碗,平静道:“小心为上,好自为之!走吧,吃饭去…” 次日午时,东仙宗演武场的擂台上正在进行着当日的第三场比试,擂台周围的观众比之前少了许多,因为更多的门人此时正汇集在演武场外的群山脚下,等着一场以切磋为名义的比斗。 辛若平早早便来到了那巨石之下,跟自己的平辈和长辈们一一寒暄着,直到远远看见梁羽跟着李道元缓步走来,他才收了对旁人真假莫测的热情,快走几步对李道元深施一礼道:“师侄辛若平见过师叔!” 李道元轻笑一声:“呵,不必多礼。你师叔我为宗门奔走于五湖四海和朝堂之间,无暇传道受业,平生只收了两个徒弟,如今又只剩下这么个关门弟子,也疏于管教,你等下手下留情,李某人先谢过了!” “哎呀!师叔!您别…哎呀!您可折煞我也!”辛若平貌似惶恐地把身子弯得更深了。 这边辛若平正跟李道元客套着,梁羽则在另一边已经分别与在场的传功长老冯道瑜和刑堂长老吕道清一一见过了礼。 刑堂长老吕道清是个须发尽白、不苟言笑的老者,一身玄色长袍干净利落,对于梁羽的问候,他只是微微闭着眼睛,稍稍点了点头。 相对于吕长老的不苟言笑,传功长老冯道瑜倒是和蔼了许多,只见他头发花白,一身镶了金边的白色道袍又把他显得年轻了许多。 冯长老清清嗓子,然后示意众人收声,语气平和地说道:“掌门和执礼长老正忙于宗门会试,所以辛若平与外门弟子梁羽的切磋比试,便由我和吕长老主持,双方点到即止,不可伤了和气,更不能恶意伤人,如有险情,我和冯长老必然出手制止,你二人好自为之。” 冯长老说完,吕长老来到李道元跟前,抬了抬手道:“师兄,为了避嫌,您不如去和掌门一起去演武场观看宗门会试如何?” 李道元瞥了一眼自己的徒弟,然后对冯、吕两位长老道:“两位师弟费心了…” 李道元如此客气,使得吕长老那一张冷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道:“一个是师兄你的关门弟子,一个是辛师兄仅存于世的血脉…我和冯师兄自然不敢有一丝疏忽,师兄大可放心。” 李道元朝着群山之间走远后,冯长老则示意围观的门人尽量后退,让出场地后,他把梁羽和辛若平叫到场地中央,悄声对他俩说道:“凡是嚷着互相切磋的,没一个不是心存怨恨,我劝你二人多少给彼此留些梁面,免得在众位师侄面前下不来台,在你们各自师父那更不好交代!” “师叔放心,我俩好着呢!”梁羽和辛若平这会倒是默契得异口同声起来。 冯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们,点头道:“呵呵,别让我和你们吕师叔这两把老骨头忙得焦头烂额就好…” 冯长老刚刚回到人群,辛若平脸上便换了颜色,嘴角翘了翘道:“师弟请了!” “好说…”梁羽刚一说完,辛若平身影便已虚化,下一刻梁羽只听得耳边一声风吼,辛若平的拳头已在他身侧不足一尺! 梁羽从容躲过辛若平的突袭后,顺势一记膝撞正中对方肋下,然而这一击之后,辛若平面无表情,身影瞬间化作残像,几乎同时,一只粗壮大手从后面直接抓住了梁羽后脑,一把就将他的脸狠狠撞在了干硬的土地上! “呵呵…七重的修为!”辛若平得意地说完,他掌心忽然亮起一团桔红色的光晕,“这落霞掌,你应该还是扛得住的吧?” “辛若平!你别太过分!”人群中突然大喊一声,辛若平稍稍斜眼看去,却正是龙娇一脸愤怒地看着他。 辛若平意味深长地注视了一下龙娇,与此同时梁羽则在他手下,猛地一挣,趁机摆脱了控制。辛若平轻蔑地笑了一声,道:“又有人帮你解围了…” 梁羽抹了抹脸,一笑对之:“呵呵,梁羽学艺不精,让师兄见笑了!咱们再来!” 梁羽说完,眼中掠过一抹幽绿,双手屈指成爪,十个指尖同时裹上了一层淡青色荧光,正是青丘狐意拳的路数。 辛若平不屑道:“又拿你那旁门左道现眼!”说完,他抬手从掌中打出一团桔色光团,正是落霞掌! 梁羽见那落霞掌来的太快,立刻纵身跃起,落霞掌便只在他身后地面上炸出一个拳头大的浅坑!梁羽未及落地,辛若平却已经冲了上去,两人一上一下,拳爪相搏,互相拆了十余招,竟未能分出胜负! 二人身边爆响不断,辛若平忽然向后疾撤数步,跟着单手结印按在地上,眼看梁羽落在地上还未站稳便又要纵身前冲时,他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同时断喝一声:“坤象.地涌!” 猛然间,梁羽感到一阵剧烈摇晃,一股令人生畏的冲击感瞬间从脚下袭遍全身,而还没等他再做任何反应,一根磨盘粗的石柱便从他脚下豁然冲出,直接将他撞飞了! 这一撞之下,梁羽近乎晕厥,而当他被撞飞到空中的冲势骤停之后,他便开始了极速的下坠! 几乎所有人都已看出梁羽已经全无回旋余地,而辛若平却又再次将手按在地上。 “坤象.蟒形!” 随着辛若平这又一声暴喝,他手掌前方的土地向前一路开裂翻涌,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活物正在地表下恣意地翻滚前冲! 果然,当土地开裂到梁羽附近时,一条与“地涌”一样粗细的土石巨蟒破土而出,那巨蟒出土后直接一跃冲上半空,张开骇人的大口直奔梁羽咬了下去! “欺人太甚!”龙娇越众而出,手中赫然多出一把红芒大盛的长剑,然而没等她在空中有任何动作,看似任人宰割的梁羽在下坠的过程中突然像是蹬了一下什么,身子陡然一转便灵巧地躲过了那土石巨蟒! 辛若平一击未成,在地上继续操纵那巨蟒追击猎物,而梁羽则在蟒口脱险后,凭空抽出一把被白色流光缠绕着的亮银长剑,之后干净利落地朝着那巨蟒横斩一剑,一道肉眼可见的半月形剑气竟伴着破空声将那巨蟒下颚齐根斩碎! 哗啦啦…巨蟒下颚顷刻间化作土块碎石散落下。 “六重剑气初凝,七重剑斩十步,凝气聚形是…第八重?这小子的紫阳玄真功已经到了第八重?原来昨天他在刻意隐藏实力?”秦若明摸摸下巴,嘴角挂着一丝浅笑道,“此等灵根灵骨,果然让人望尘莫及啊!” 龙娇见梁羽再次脱险,自己再上前未免太过乍眼,急忙折返了回来,而当她听了秦若明的自言自语,稍有些欢喜地问道:“作为掌门亲传弟子的你…这是嫉妒?欣慰?” “自然是欣慰啊!别忘了当初可是我救下了他…”秦若明话未说完,忽然看了看龙娇道,“师妹?你今天是否有些过于紧张了?” “我?”龙娇脸上一红道,“他俩素有恩怨,此次切磋怎能不让人揪心…” 缺了下颚的巨蟒还在穷追不舍,而梁羽的飞狐纵此时已经十分纯熟,竟能半空中接连改变方向,从而闪开了那巨蟒的数次突袭,而这本属于仙灵一族的奇异身法也立刻引起了擂台外围一阵惊呼: “那是什么身法?!” “本门身法沐风只是令身体轻盈,行动迅速,未曾听过能在空中变向啊!” “这梁羽是外门弟子,身上的功夫还真是杂得很!” “我一直听说这梁羽有些邪门呢!” …… 擂台下七嘴八舌,擂台上空,梁羽在一次不可思议的变向滑行后,在辛若平头顶前上方不足五尺距离突然斩出一道剑气,而辛若平似已早有准备,电光火石之间,辛若平面前一道寒光冲天而起! 噗——血光横飞!梁羽立刻直挺挺地从空中栽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 针锋相对 “梁羽!”刚刚还笑盈盈的龙娇失声叫道,而秦若明则先她一步冲了过去… 辛若平不甚用力地踢了踢再次伏在地上的梁羽,戏谑地笑道:“师弟?怎么又装死啊…你已将紫阳玄真功修到了第八重,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吧!” “别踢了!”秦若明一把推开辛若平,直接便去扶梁羽。 辛若平并未因为自己本家师弟敢当众推自己而恼怒,反而笑呵呵道:“我一时兴起忘了留手,若明你来的正好,快扶梁羽师弟去疗伤,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治不好他,我拿你是问!”说完,他大笑着就要离开。 “站住!”刑堂长老吕道清寒森森地叫住了辛若平,“你竟然当着我和冯长老的面对梁羽痛下杀手,别以为仗着你爹和兄长的事就能无视门规!” 辛若平背对着众人,嘴角微微抖了抖,然后缓缓转身长鞠一躬道:“弟子知错,愿请刑堂发落…” 吕长老刚要说话,却听身后有人说道:“嘿嘿…真疼啊…吕长老,我俩还没比完呢!” “噗…”梁羽啐了一大口血水,站在吕长老身后似有些摇摇欲坠,胸前更是渗出了一大片骇人的殷红之色! 吕长老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个有些倔强的年轻后辈,淡淡问道:“还不认输?” 梁羽擦了擦嘴角道:“才刚刚开始,师叔…您不用担心…” “呵…境界的差距不容小视,你最好别乱来…”吕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梁羽,然后背了手,重新回到人群中去了。 梁羽目送吕长老之后,随意挽了个剑花,身上逐渐出现了丝丝黑气,本来清澈的眼睛此时变得有些发红…辛若平见状冷笑道:“呵呵…终于还是要用你的邪术了吗?正好,我这把赤霄剑也正盼着斩妖除魔呢…” 话虽如此,但辛若平毕竟曾在仙踪林见过梁羽魔化后修为提升了一大截,虽然当时辛若平可以一招制住他,但那时梁羽的紫阳玄真功尚不到四重,如今… 铮! 两人的剑在第一次相撞的瞬间,便将辛若平的宝剑震出了一声强烈刺耳的哀鸣,更震得辛若平手臂一阵酸麻! 辛若平脸上很快露出一丝惊恐,因为若非他强忍酸麻及时将梁羽的剑拨开,那剑身上突然窜出的黑焰竟要沿着两剑相击的那一点朝他身上狂涌过去! 铮!铮!铮! 火线宝剑与缠着黑焰的白光剑交融争锋,辛若平略显慌张地且战且退!他不但要防着梁羽的剑招,更要防着那奇怪黑焰的偷袭! 双方凌厉的剑气不时向外飞出,将四周地面切割出一道道深壑,更是将围观的人群逼得远远的! 一个是昔日不可一世的掌门亲传弟子,一个是身上跳动着诡异黑焰的年轻师叔,周围看热闹的门人虽然越躲越远,但人数却反而越聚越多,谈资也越来越丰富! “那新来的外门小师叔竟然敢让辛师叔下不来台…” “原来那个外门弟子这么厉害!他来了才两年吧?” “你们知道吗?当初李道元师叔祖收他为徒时,理由竟就是为了保护他…是不是太牵强了?” “你看他那一身黑焰,邪里邪气!说不定收他进咱东仙宗是为了不让他为祸世间!” …… 反正有两个长老以及秦若明、龙娇,还有另外四个修为上佳的东仙宗高手各持宝剑警惕地格挡开每一道剑气,这些看客根本也不担心自己被殃及,他们七嘴八舌得就越发没有边际了。 又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熙熙攘攘的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呼,原来他们正看到辛若平被梁羽一脚踢飞至三丈多远! 辛若平到底经验老道,重重摔了一下之后,他顺势向后又跃出老远,趁着梁羽尚未杀到,他立刻单手掐了剑诀,一道火光从他手中剑锋冲天而起! “离象.炎魔!” 一声断喝,辛若平猛将宝剑刺入地下,而梁羽此时眼中红光更盛,冲势正猛,虽然辛若平杀招呼之欲出,他纵有防范,却也略有不及,眼看着辛若平那火线宝剑周围五尺之内瞬间爆出一片炽白! 轰! 这突来的一大片火海挡住了包括两位长老在内的所有人的视线! 火海之中,辛若平手中长剑已化作一束几无实体的长形火焰,而他本人怒目圆睁,俨然一尊炼狱炎魔! 梁羽硬扛了对方这一记声势巨大的火攻后,虽然被烧得一身焦糊之色,而且仍置身于火海之中,但他一身的黑气却反而更浓郁了几分… “你小子还真是难缠啊…”本就身形高大的辛若平稍有些俯视地看着梁羽说道,“这赤霄宝剑是我爹留下的仙品法宝,想不到你居然可以硬扛由它发出的一记形意自在功…” 辛若平一边说着,一边提着剑来到梁羽跟前,四周熊熊的烈焰随即化作一条火龙,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钻入了赤霄的剑身里,使那剑身在烈焰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宽大了。 “师父说过,兵器和法宝均可分凡兵、灵宝、仙品、神物、圣器五品,神圣皆在传说中,世间仙品最难得…”梁羽淡淡地道。 现在的梁羽不但已经可以随意借助阿木合鬼丹的阴煞戾气将自己魔化,而且还能够完全掌控自己神智,他抬眼看了看气势汹汹的辛若平,然后用剑尖指了指对方道,“灵宝:雪麟,愿求赐教!” “呵呵…简直不知死活!”辛若平缓缓举起那火焰巨剑,梁羽则微微晃了身形与之猛一错身,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任何金属铮鸣,而两人手中宝剑均已成斩落之势… 赤霄上的火焰依旧狂暴地翻腾着,而辛若平肋下却多了一个冒着汩汩鲜血的三角形豁口!反观梁羽的右肩上则又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狭长切口,那切口边缘正如同熟肉一般翻在两侧! “辛若平与梁羽俱已重伤,此次比试就此停止!”吕长老忽然走了过来。 “呵呵呵…还未完,咱们继续!”辛若平红着眼睛对梁羽说道。 梁羽由于右肩被重创,握着剑的右手已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而且他身上的黑气开始消退了,但他仍也杀气腾腾地回应道:“有何不可?”! 辛若平冷笑一声,双手横握赤霄,杀气腾腾地道:“邪门外道…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梁羽不再答话,猛将剑锋向下一甩,雪麟刷的一声立在地上,而辛若平看到梁羽凝重的表情,突然一怔,两年前险些被洞穿胸膛的那一幕立刻浮现在脑海中,竟使他迟迟不敢冒进一步! “不就是飞剑吗?!你来啊!”辛若平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自信满满。 梁羽微微一笑,仿佛胜券在握,只见他将右结了剑指抵在前额,然后朝着辛若平陡然一指,吓得辛若平连忙将赤霄横在身前! 然而梁羽这一指之后,竟什么都没有发生… 梁羽显然意外之极!两年中,随着自己修行的一日千里,他已能够借助紫阳玄真功、灵虚培元功和阴煞戾气的三方助力完成一次对九阳玉篆的收放,并不至于使自己脱力,但此时九阳玉篆竟当场失灵了?! 辛若平以为梁羽在虚晃一枪,也没敢轻举妄动,仍在全力戒备,梁羽趁机赶紧再次稳住心神,全神贯注地沟通九阳玉篆,然后又是一指,却仍是毫无作用! 一连几次,九阳玉篆没有一点反应,这下梁羽慌了,而辛若平却乐了… 辛若平的表情先是如释重负,进而有些嘲讽似的恣意大笑起来:“这下你没有凭恃了吧?认输吧!哈哈哈哈!” “为什么…两天前我还试过…”梁羽暗暗思索着,虽然不说话,但他的脸上已经难掩慌乱之色。 辛若平笑过之后,摸了一下自己肋下刚被梁羽砍伤的伤口,手持赤霄威风凛凛地向前踏出一步道:“好了,既然你不愿认输,就试试紫阳玄真功第九重才能修习的最强剑意…” 辛若平的炁场变得越发强盛,梁羽不敢再去想九阳玉篆的事,他忍着胸前和肩上的重创,再次同时运用紫阳玄真功、灵虚培元功,并通过玄阴冥神筑胎符将鬼丹的阴煞戾气引入体内,使自己的修为瞬间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一个不逊于辛若平的境界! 梁羽脸上的慌乱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令人费解的平和,这一幕连辛若平也不禁稍停了一下脚步,而唯独两位长老和在龙娇旁边的秦若明的表情却显出了明显的惊讶之色。 辛若平下意识看了一眼众人,回过头来嘲讽道:“还要虚张声势吗?这就让你追悔莫及!” 梁羽对辛若平的话置若罔闻,他那双红芒流动的双眼竟徐徐闭合,然后轻声诵念道:“开百骸,纳寰宇之灵,得无上道力,濯神躯,荡百祟,护佑吾前!” 话音方落,苍穹之上一道乳白色光柱倾泻而下,梁羽通体被一薄层白光笼罩着,他感受到了一种神志上的清明,仿佛身躯也跟着焕然一新,充满了无尽活力,同时,一股磅礴的劲气正从他身上白光中向外不断地冲击着! “秘…秘术?!又在虚张声势!凭你也配?!”辛若平在梁羽身上发生变化时,一边半信半疑地说着,一边步踏罡斗,将赤霄舞动如飞! 梁羽终于再次睁眼时,他身上的戾气早已消失,而辛若平则已在前一刻跃至半空! 只见辛若平的身形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转眼便是十六个辛若平从空中仗剑俯冲而下,十六把赤霄爆发出十六条张牙舞爪的烈焰火龙! “先天乾象!天诛!” 嗡—— 十六把赤霄宝剑在触及梁羽身上白光的瞬间便发出剧烈的震动,其中的十五把几乎瞬间碎裂,只剩一把当啷一声坠落在地,而十六个辛若平也随之恢复成了一人,并被狠狠地弹开,撞在了演武场门口的巨石上! “你…”辛若平颤巍巍地试着站起,然而仅仅是这稍稍一动,他身上就立刻爆裂出十六道深可见骨的剑伤,紧接着,他一大口鲜血喷出,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第二十三章 百草阁 “那白光…那白光难道是太乙…”龙娇怔怔地盯着距离已经有些远了的梁羽。 秦若明同样不肯把目光从梁羽身上移开,而对于龙娇的发问,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他颇有些赞许地道:“臭小子扮猪吃老虎…居然走了这么一步险棋!” “险棋?”龙娇压低了声音问道,“他那白光明明是…?” 秦若明还是摇头:“哎…这里人多嘴杂,不便多说。” 围观的东仙宗弟子们正在散去,冯长老走到辛若平身旁,看了看他的伤势,没有多说什么,招呼了几个门人小心地把他抬走了,吕长老则阴沉着脸走到梁羽跟前,低声道:“你师父竟敢不顾祖训…他没嘱咐过你什么吗?看来我得找他聊聊…” 梁羽此时身上的白光已然尽散,浑身汗出如浆,差点倒在地上,而之前的剑伤也被崩得更开了,使得他上半身已经完全被血色浸透。 “您也看见了,辛若平那一击之下,我若不全力应付,恐怕现在被抬走的就是我了…”梁羽有气无力地答道。 这话听着似也在理,所以吕长老竟不置可否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压着声音道:“你最好少给你师父找麻烦!”说完,他一甩袍袖朝着太清宫方向走去。 “梁羽!”龙娇见吕长老走了,立刻跑到了梁羽跟前,狠拍了他的胳膊一下,低声道,“还说要我保护你?你连太乙十二秘术都修了!必然是突破了炼精化气,到了炼气化神的金丹之境!” 梁羽摸着被她打过的地方,咧着嘴道:“师姐你这下手好重啊!我真的还没…” 龙娇白了他一眼道:“嘁!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白光就是太乙十二秘术第一式.神佑!我师父说咱们外门弟子…” 没等龙娇说完,秦若明笑呵呵将她话打断道:“好了师妹,快让他歇一会,两个时辰之后,他还有一场宗门会试呢!” “呃…”梁羽一拍脑门道,“我差点把这事忘了…” 秦若明苦笑道:“你刚才强行用了‘神佑’,此时已经累得脱力,再加上这崩开的两处剑伤,等下还怎么上得了擂台?” 梁羽叹道:“那也得上啊!师父让我以宗门会试为主,如今我却本末倒置了…算了。我先去百草阁把这伤势处理一下再说吧!然后向孙师叔讨颗沁神丹吃…” 梁羽由于脱力又带伤,所以多亏有秦若明和龙娇的搀扶,才能从演武场一路走走停停地来到百草阁。 三人到百草阁时,正看见七八个人正围着辛若平忙碌着,而辛若平则正在病榻上,哼哼呀呀地痛苦难当,如此共处一室,他们三人不免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悄悄找了个地方先坐了下来。 不一会,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却是赵虚仲行色匆忙地跑了进来,一见到梁羽,他先凑过去悄声道:“师叔!你这下可真是出了名了!想必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嚣张了!” 梁羽靠在一把藤椅上,对赵虚仲摆摆手道:“小点声,我伤的也不轻…你这慌里慌张的,难不成又被谁欺负了?” 虚仲不好意思地笑道:“师叔您这两年修为一日千里,我也跟着借了不少光,连常虚云都安分了不少,如今他们师父都败给你了,就更没人敢找茬了!我是来找我师祖的,洞天秘境外来了许多官兵,说是要传圣旨,要宗门各堂管事悉数到场!” “官兵?!” 别看赵虚仲声音不大,可当听到官兵二字时,百草阁内几乎所有门人都是一惊,除了一位正在给辛若平切脉的老者。 那老者双眼微闭,指尖在辛若平的脉门处颇有节律地轻按着,他挑了挑眉梢,淡淡说道: “形意自在功分五行具象和先天三象。五行具象,操控五行,随心变幻;先天三象,虽不具变化之能,却是形意自在功之上乘,御敌、制敌、杀敌,无不尽显其极…而这天诛,正是那杀敌之法…” 老者朝着梁羽望了一眼:“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每个境界又各分三期。紫阳玄真功之九重,乃炼气化身之末期,金丹凝结,恐怕当今玄门修为至此的,也不过十之二三,而若平师侄又手持仙剑赤霄,却被你尽数反震以至于伤了根基…” 老者的眼神平和慈祥,并没有丝毫责怪之意:“整个东仙宗老老小小几百人,能做到如此的,恐怕也不过二十几人,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老者转而又对赵虚仲道:“孙儿,你去帮我给掌门带话,就说我此时若离开,他大徒弟便要修为尽废了。况且朝廷的事,我这一个老医官,去不去的不打紧。” “哎!孙儿知道了!”赵虚仲爽利地答应了一声,又跟梁羽打了招呼便出去了。 孙道邈不紧不慢地对身边的弟子说着药方,药名、用法、用量一一详述,然后又对梁羽道:“我那大徒弟走得早,给我留下这么个四体不全的徒孙,我听虚仲这孩子经常提起你,自从你来了,他比从前也开朗了许多,承蒙关照了…” 梁羽连忙施礼道:“岂敢岂敢!师叔言重了!” “呵呵,好了。”孙道邈叫人把辛若平抬到了百草阁的内室,然后微笑道,“若平师侄纵有千般不是,在我眼中与其他病人无异,他被你伤得颇重,还须我亲自给他推宫疗伤方为周全,暂且失陪了。至于你身上的剑伤,倒非要紧,就让你许师兄帮你看看吧。” 梁羽目送孙道邈进了内室后,一个名叫许若方的百草阁弟子便走了过来,此人看样子已经年逾不惑,一副忠厚长者的模样,见面便与秦若明熟络地打起了招呼。 秦若明介绍说,这位许师兄诊疗之法深得孙道邈真传,自从孙道邈首徒施若诚去世后,他便是百草阁孙道邈之下第一人。 果然片刻之后,许若方的诊查便已完毕,他说梁羽除了气血亏虚,还有经脉逆行之隐患,梁羽暗想,这大概是自己强行以三种法门催动“神佑”所致,于是他赶忙钦佩地说了一番感谢之词。 许若方很快将内外用药的方子开好后,又去药房取了一颗沁神丹交给梁羽,然后便要给梁羽梳理经脉逆行的隐患,并交代说一定要理顺了经脉之后,才能服用沁神丹。 梁羽刚要和许若方去内室疗伤,赵虚仲却忽然再次折返回来,许若方见他脚步匆忙,连忙道:“虚仲,你师祖正在内堂给伤员推宫疗伤,不可惊扰…” 赵虚仲舒缓了一下气息,摇摇头道:“这次不是要找师祖,是外事长老李道元师叔祖要找梁羽师叔!” “找我?”梁羽莫名其妙地看看龙娇和秦若明,“我一个外门弟子…” 赵虚仲拱手道:“师叔您就别问了,掌门和其他几位长老都在山门那,等着您和秦师叔过去呢。” 秦若明呵呵一笑:“看来朝廷又来抓壮丁了…三年前我和李师叔便是被派去辽东,我半路偶遇郑连寿,一路追踪,才顺手救了你这个外门师弟。” 龙娇问赵虚仲道:“他们没招呼我吗?” 赵虚仲苦笑道:“龙师叔…您别逗我了,整个东仙宗,谁不知道掌门不让您离开洞天秘境啊,他老人家连外庭都不让您去…” 龙娇小脸一沉,一把抓住梁羽胳膊说道:“秦师兄不妨先走,跟官兵有个交代,我扶着伤员在后面走得慢些!” “这…”秦若明有些为难地看着龙娇,“师妹,梁师弟由我扶着同去就好了,你这一来一回,有些无谓啊。” “不!”龙娇把嘴一噘,“上次你一走一个月,都没人愿意理我,辛若明还来讨嫌…” “什么?”秦若明一听最后这句,难掩愠色,“这事你怎么才说?他把你怎么了?” 龙娇不耐烦道:“哎呀!没怎么!太清宫这么点地方,他哪敢怎样,无非就是缠着人家问东问西,嘘寒问暖,我也没理他!” 秦若明情绪有些不安地道:“他没为难你?” 龙娇推了他一把道:“没有!没有!你快去外庭吧!我们随后就到!” 秦若明被龙娇接连催促着,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而梁羽则龙娇搀扶下,尽力快些走着出了百草阁。 梁羽看着身边的龙娇,忽然心思一动,柔声道:“不知这一去是否便是要下山了,师姐,这两年,多亏有你照拂,要不然我早被人欺负死了…” 龙娇两颊一阵绯红道:“还好你临走之前把他打得起不来,这样你和秦师兄要是真离开了,我也不用再被他烦…只是你这一走…”她说到最后,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起来。 “啧啧啧…”梁羽腰间忽然传来一声稚嫩的揶揄,“不害臊的两个人,别忘了我可一直在呢!” 此时四下无人,梁羽腰间一道淡红色的光华向前射出,胡小筱在两人面前伸了个懒腰道:“这一觉睡的可真舒服…只是有的人只记得他小师姐的照拂,却忘了本大仙的功劳…” 第二十四章 圣旨到 秘境之外,东莱山上忽然不见了平日里香火不断,游人不绝的景象,西麓上的石阶甬道两侧正十步一岗地站着官兵守卫。 临仙峰那太清宫的山门处,在一众官兵护卫下,几个穿着朝服的官员正站在一台轿子两侧,眼看着一众玄门中人从临仙峰缓步走了下来。 东仙宗掌门何道钧身穿银色道袍,须发花白,面色红润,脸上鲜有皱纹,一对长眉之下,目如朗星,似能放出烁烁光华一般。 何道钧站定之后,将手中拂尘搭在臂弯处,朝轿子打了个稽首道:“东仙宗何道钧,带领门人见过上差,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轿帘被轿子边上一名小太监恭敬地撩开,轿中之人尚未露面,便先听轿子里面一声尖细的客套:“呵呵呵…老神仙不必多礼,咱不过是借着替皇上办事的光,才能来你这逛逛,还请老神仙多多帮衬着才是啊!” 这番话说出之后,轿中人才探出身子走了出来,此人面色发白,双眼细长,双唇菲薄,唇边无须,虽然见面便是一副喜色,但那笑容中却透着股邪劲,让人不愿久视。 初见之下,何道钧以及他身后的长老们对这个“上差”便已生厌,无奈对方显然是朝中宦官,不好得罪,于是何道钧只好继续客套道:“不知上差如何称呼?到此有何贵干?” 那宦官将一幅金黄卷轴抱在怀中,笑道:“我乃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属下——魏朝,今儿个来这传你东仙宗一道圣旨…东仙宗掌门何道钧接旨——” 这一声尤为尖锐的吆喝,再次惹得东仙宗诸人的厌恶,但也只能纷纷跪地接旨,何道钧恭敬道:“何道钧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建州后金蛮夷屡犯辽东诸地,我大明虽兵强将勇,视那建虏蛮兵如草芥蝼蚁,然彼军之中突来些许巫师神汉,竟以卑劣小术撼我天朝军威!故再遣诸位玄门高士相助,令此等蛮夷知我华夏威仪!钦此——” 魏朝甩完那句长尾音后,何道钧双手接圣旨道:“何道钧领旨谢恩!” 魏朝微笑着伸了伸兰花指,继续说道,“这圣旨可不只传了你们东仙宗一家,什么三茅宗、龙虎宗、般若寺等等全都有份,这可是你们东仙宗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不可轻视啊!” “多谢上差提醒…”何道钧客气道。 魏朝点点头,又看了看何道钧身后的几名长老,有些嫌弃似的道:“从这到辽东可是不近,你们这些老仙长年纪不小了,一路劳顿可还吃得消?况且若是上了战场,那些建州的后金鞑子见了你们,是不是会笑我大明无人可用呢?” 此言一出,惹得东仙宗众人又是一阵愤恨,刑堂长老吕道清在何道钧身后沉声道:“上差若是觉得我们这些老骨头不中用,大可不必叫我等前来!” 何道钧本也被魏朝这番无理的话冲撞得神情一滞,所以纵然吕道清的言语对魏朝颇有些不敬,他也并未出言缓和,只是眯眼瞧着这个不知深浅的不全之人。 魏朝冷眼看了看冯道瑜道:“看来这位老仙长对迎接圣旨并未感到荣幸啊…” 吕道清闻言,冷笑道:“吕某人上尊天地祖师,下敬礼法祖制,至于皇权威仪…” “呵呵,那自然也要尊崇维护!”吕道清身边,一位长眉笑面的白袍老者悄悄拉了拉吕道清的袖子,并接话道,“上差此来必然是替皇上分忧的,绝非为了这口舌之快的,故而烦请上差说一下皇上的意思,我等也好照办!” 此人几句话把僵局化解,也使得魏朝那副冷脸稍稍缓和了些,魏朝问那老者道:“这位先生一针见血,敢问怎么称呼?” 老者稽首道:“东仙宗执礼长老——萧道亭,还请上差明示。” “原来是萧长老…”魏朝微笑着对萧道亭点头道,“简而言之,贵宗可以选派些年富力强、在玄门颇有威望之人前去,我听说前任掌门次子辛若平深得前后两位掌门真传,修为高深,很有些名气的,可否一见?” “这…”何道钧此时并未听说辛若平与梁羽切磋的结果,于是他回身看了看冯、吕二位长老,冯长老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最后又是吕长老稍稍凑了身子过去,对掌门道:“若平他…输了…” 何道钧听罢,面露惊色,回问道:“来不了了?” 吕道清低声答道:“来不了了…被…总之伤得不轻…” “怎么着?”魏朝阴阳怪气地追问道,“魏某人微言轻,请得来师父,却请不来徒弟?” 何道钧此时无暇追问,何况吕道清本就是个刚正不阿的直性子,他说的话没什么好质疑的,于是何道钧微微拱手道:“上差,我那徒弟重伤在身,一时半刻恐怕是不能与上差见面了…” 魏朝有些不悦道:“哦…倒不是我非要见他,只是我临行前,有个本家托付我,请这姓辛的小子为国效力,不过老话说,官不踩病人,既然如此,就请何老神仙另选一位吧!” 魏朝的“大度”让何道钧如释重负,他回身向外事长老李道元看去:“既然师兄的徒弟胜了一筹,不如…” 李道元刚刚听吕道清说辛若平败了,心中正稍有喜悦,心说这徒弟真给师父争光露脸,于是他上前微一拱手,只是没等他说话,冯道瑜在一旁说道:“呃…那梁羽恐怕也…” 冯道瑜看了一眼面露忧色的李道元,继续道:“梁羽他虽胜了,可伤的也是不轻,此时想是累脱了力,我和吕长老匆忙赶来时,似乎见他被秦若明和龙娇搀着去了百草阁…” “哟…太巧了!”魏朝白了众人一眼道,“叫谁谁不来,怎么着?是不买掌门的账,还是不买皇上的账啊?” 李道元一见好事就要变成坏事,连忙拱手道:“魏上差,那梁羽是李某的徒弟,李某这就命人去叫他过来!” 魏朝终于露出笑容,伸出兰花指轻轻指了下李道元:“哎哟喂!这不是李先生么!我这有眼无珠的刚才都没瞧见,当初抚顺虽然陷落,那都是李永芳暗中投敌的错!您老先生以一敌二,挫败鞑子两名萨满法师的威名,可是连皇上都赞叹不已!既然您开口了,自然就按您说的办!” 李道元一边赔笑着,一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何道钧,然后道:“李某素知掌门坐下尚有高徒秦若明,修为不在若平师侄之下,不如一起去了?掌门意下如何?” 如此场合,任谁都知道先把这阉人应付走了才是要务,而何道钧既然做得上掌门,绝非心胸狭窄之人,此时自己师兄给了自己台阶,何道钧自然承其美意,点点头道:“师兄所言极是!” 何道钧说完,回身看了看人群后面,正好看见赵虚仲跑了过来。 “启禀掌门!”赵虚仲一见掌门在看自己,连忙穿过人群禀报道,“孙师叔祖说正在给辛若平师叔疗伤,怕是过不来了…” 何道钧点点头:“若平的事我知道了。你且回去,把梁羽和秦若明叫来吧!” 过不多时,赵虚仲赶了回来,说梁羽有伤在身,行动迟缓,众人果然等了好一会,才见梁羽被秦若明一路搀着来到外庭的山门下。 兄弟二人一一见过自家长辈,又在掌门何道钧的引荐下与魏朝见了礼,而魏朝见梁羽一副虚弱容貌,皱了皱眉毛道:“这就是你们东仙宗举荐的高手?何老神仙未免儿戏了吧?” 梁羽一脸憔悴,被血污浸染的衣服也尚未来得及更换,的确看起来没有一丝高人风采,反倒像是个垂死之人。 秦若明谦恭地对魏朝解释道:“梁师弟刚刚与人比试一场,累脱了力,还受了些伤,其实他的修为在年青一代门人中,已是登峰造极!” “哦?”魏朝抖了抖肩,轻笑道,“你同样是被李先生和何掌门举荐值人,他比你如何?” “我?…”秦若明对这个发问有些意外,但稍作思量便回答道,“修行之道,各有千秋孰高孰低,尚难定论…” 魏朝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然后趾高气昂地道:“你二人可愿为国效力,去辽东边关协助破敌? “这…”秦若明回看了一下何道钧,而梁羽先是看了李道元一眼,见师父点头了,才又看向掌门。 两位师父纷纷点了点头,两个年轻人也便把这事答应了下来,魏朝拍手笑了笑:“哈哈,好,好,如此我也好复命,十日之后,你二人想必也就到了边关,到时自有书信回报朝廷,你二人莫误了行程!咱们就此别过!” “恭送上差!”东仙宗诸人一听魏朝要走,纷纷如同送瘟神一般,迫不及待地说道。 魏朝对这些常年躲在山上修行之人似乎也并没太多好感,连回应也没有一声,便上了轿子,由同行的地方官员、官兵一同护送下了山,而东仙宗众人在山门下远远看着山路上的官兵撤干净了,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你如今终于得以出山,却又看着不太高兴了?”李道元看着徒弟,笑呵呵问道。 梁羽看看四周的门人均已向山上走去,他锁着眉头问师父道:“弟子有一事不明……似我辈修真之人,皆有劈石碎玉之能,尤其掌门、师父以及各位长老,修为更是高深莫测,说上天入地、降龙伏虎也不为过,为何对这么个阉人敢怒而不敢言呢?” 第二十五章 送别 李道元呵呵笑着,然后问道:“那阉人是何人派来?” 梁羽不假思索地答道:“皇帝呗。” 李道元点点头,示意徒弟和自己往山上赶一赶人群,然后边走边说道:“天地人三界中,天庭有天帝,阴司有冥君,人间之集权者便是这皇帝了,他虽不及前两位有神通,但却也有敕封天下万物的权力,诸如孔圣、关帝等等,均是受历代皇帝敕封才能永享人间供奉,才能永在圣人之位。” 梁羽不解道:“即便如此,这临阵抗敌的差事,本不是咱们分内之事,他怎么能派这么个货色来此颐指气使的命令咱们?他就不怕咱们反了他?!他老皇帝纵有千军万马,在我宗门神功面前亦如草芥!” 李道元摇摇头,淡淡地道,“王朝更替本来亦属天道轮回,莫说本朝气数未尽,尚有天道加持,即便是当年商纣无道,亦有多少玄门中人死而后已,为之残喘续命…” 梁羽沉默不语,李道元继续道:“修真者逆天而为,已非易事,若如你所说的…岂不是祸乱天下,给自己徒增罪名了?彼时必遭天谴不说,其他宗门顺势讨逆,试问我等如何与天下玄门为敌?至于那阉人,呵呵,不过狐假虎威之小人行径,倘若人人如你和吕长老那脾气,早就乱了,也因此才有你师父这外事长老之职,权做协调之用。” 梁羽又道:“咱们就在洞天福地中修行,不问世事,不理他调遣,他不是也拿咱们没办法?” 李道元微微想了一下道:“也可以。比如咱们秘境中那些隐世的苦修,从不买朝廷的账。但诸如护国安邦、惩恶扬善均是大功德,而功德之事与日后突破境界可有着莫大的联系啊!” 梁羽本就带伤,此时又有些走不动了,李道元便在说话的时候将他胳膊搭在了自己脖子上,继续前行,而梁羽听了师父的说辞,也终于明了此中道理,但还是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那他的圣旨应该用‘请’字才对!请咱们帮忙!” 李道元哈哈笑道:“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李道元说完,梁羽不禁连连点头,与师父一同笑了起来。 …… 日过中天,外事堂内,李道元仍在给徒弟梁羽推宫理气。修道者皆通晓医理,李道元的医术虽不能与百草阁的人相比,但却也懂得如何梳理经脉。 明日一早,自己的爱徒就要远赴边关,当师父的自然很有些不舍和不安,所以此时的李道元犹如慈父一般,一边给梁羽疗伤,一边悉心叮咛,生怕忘了什么细节。 过不多时,外事堂的门被敲响,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门外问道:“李师伯,梁羽回来了吗?” “是龙娇师姐…”梁羽对师父说道,声音有些怯懦。 李道元收了功法,眼光中带着严厉之色,盯着梁羽问道:“这两年…你和她怎么越走越近了?忘了刚来的时候我嘱咐你什么了?整个东仙宗你谁都可以亲近,唯独这个龙娇…不可走的太近!” 梁羽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出,李道元叹了一下,对门外道:“我正在给他疗伤,衣衫不整的,师侄还是先回去吧!” 李道元如此说,龙娇在门外自然是不好再执拗下去,只能悻悻地走开了。 李道元回过头来,想着徒弟就要远走边关,也不好惹他不痛快,于是话锋一转问道:“听说你重创辛若平,竟是用了‘神佑’…你那紫阳玄真功尚未修道第九重,那秘术确是如何使得的?” 梁羽见师父不再追究龙娇的事,也是松了一口气连忙答道:“弟子其实是以那凶咒为引,借助于鬼丹的阴煞戾气,又以《灵虚培元功》强行催动的…徒儿明白,这凶咒是把双刃剑,虽然能令我修为大涨,一扫疲劳和痛楚,但它会引来邪魔轻易夺舍!” 李道元似有些欣慰地道:“倒是精明!”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外事堂的门再度被敲响:“师叔祖、师叔,我是赵虚仲,百草阁的若方师叔说他特意给梁羽师叔补配了一剂药,需要由他指导服用…” 李道元轻捋胡须点头道:“若方这孩子真是有心,快去吧!” 梁羽应了一声,便欣然出了外事堂。赵虚仲一见梁羽,先是抻着脖子向外事堂门内张望了一下,然后对梁羽一拱手道:“师叔请随我来!” 梁羽见赵虚仲的言谈举止有些局促,笑道:“呵呵,你我相识两年多以来,一起挨欺负,一起享乐子,没人的时候不必拘礼,怎么这会规矩起来了?” 赵虚仲脸色微有些尴尬,只说道:“您先别问…跟我来就好了。” 两人没走多远,梁羽忽然把他叫住道:“百草阁在那边,你这是把我往哪领?” “嘿嘿…想必此时师叔祖不会察觉了!”赵虚仲神秘兮兮地道,“其实不是若方师叔找你,而是另有其人,你现在速去仙踪林,一去便知!” 梁羽稍有些喜悦地道:“难道是龙…” 梁羽没敢直接说出“龙娇”二字,但赵虚仲当然明白,他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梁羽更加喜形于色,而由于时间稍紧,他只对赵虚仲道了声谢,便赶忙施展本门身法“沐风”,又配合了飞狐纵,朝着仙踪林飞驰而去。 此时龙娇果然已经在仙踪林边上等候,她一见梁羽嫣然一笑道:“你如今可算是今扬眉吐气了!作为外门弟子,连太乙十二秘术都学到了,据说那秘术要突破紫阳玄真功第九重,达到炼气化神的境界才能修习,而且是否用得出来还要看根骨悟性…” 梁羽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她不要提那秘术,毕竟李道元传他秘术是违背了祖制的,他转而又说道:“师姐…我明天就要出山了…这会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你明天就走了…所以…”龙娇盯着梁羽的眼睛,有些情不自禁地朝他轻挪了一步,随即又赶忙停下了。 她低下头,粉白的脸上正红的娇艳,她低声道:“我听说…我听说辽东乃苦寒之地,你…你多带些衣物…” “嗯…那是自然,放心吧!”龙娇这时候的叮咛让梁羽有些无措,他心中虽有一股暖流激荡,却碍于胡小筱就在柳木牌里,也不好怎样,只好继续问道,“师姐找我就是要叮嘱一番?” “啊?不是…”两年里,龙娇与梁羽从陌生到相熟,说话一直颇为随意,但此刻却忽然拘谨起来,“你可要早些回来…你就这么突然不在这了,我…” 梁羽眼中微波荡漾,轻呼了一口气后,换做一张温暖笑脸,稍稍理了理头发,顺势又伸了伸懒腰,然后忽然俯身向前,与龙娇四目相对,两人鼻尖竟险些碰到一起! “师姐,我明白了。我一定尽快回来!你放心吧!”梁羽柔声道。 龙娇被他的举动惊得脸色更红,但她却一点都没有躲闪,盯着对方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道:“嗯,平安回来……” 次日清晨,何道钧、李道元以及与秦若明和梁羽有过交集的长老、门人,纷纷列于太清宫南方正门前,一同为两名奉旨出山的青年才俊送行,而由于梁羽一举挫败那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掌门弟子辛若平,许多慕名前来的后辈们也早早赶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前辈们身后。 李道元首先来到梁羽跟前,在徒弟手腕脉门处切了几下道:“恢复的还算不错,至于那两处金创,有百草阁的灵药也就够了,等你们到了辽东,估计也就无甚大碍了。” 李道元转而又对秦若明道:“若明师侄,当初梁羽是被你所救,而你俩平日交情也是不错,所以你们这一走,还得劳你费心,多多照顾了!” 秦若明恭敬答道:“师伯大可放心!” 何道钧从身边取过两只精致的小酒杯,递给秦若明和梁羽:“若明、梁羽,此次你二人乃是代我东仙宗出征,身为修真之人,虽不求功名利禄,无须与人争锋,但也不可辱了宗门名声,凡事不为人先,不落人后,仅此而已。” 秦若明和梁羽接过酒杯,郑重说道:“请师父放心,我二人此行,定要在辽东一展我东仙宗的雄威!” “好!谨以此素酒为你二人壮行,惟愿英雄凯旋!”何道钧微笑着与两个后辈说完,三人一齐将杯中素酒一饮而尽。 在所有门人的注视下,梁羽和秦若明意气风发地走上虹桥,两人在虹桥上不时地回望宗门,都是感慨万千。 执礼长老萧道亭早已在虹桥另一端等候,这位长眉笑面的老者手中正拉着两条缰绳,而在他身后正是一黑一白两匹骏马。 两匹马都有一人高,只见那黑马如同被油墨刚漆过一般,在朝阳的照射下,通身放着油光,脖子后面那一丛如缎子般浓密顺滑的鬃毛更显出一股难以言表的英气;而白马则如银装素裹,一尘不染,尽显华美,比起黑马的英姿飒爽,它展现的则是一种天马般的清灵之气。 “两位贤侄,一路顺风啊!”萧道亭笑眯眯地将两条缰绳、马鞭递给从虹桥上款款走下的两位晚辈。 谢过萧道亭,梁羽翻身骑上白马,而秦若明选择了黑马,两人轻拍坐骑直奔海滩边一处礁石围成的石阵而去,那石阵中散发出一圈略显神秘的紫色光晕后,两人一进去便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六章 小镇诡事 东莱山西南二十里,有一海滨小镇名曰胶海。比起中原重镇,胶海镇虽然不值一提,但就在这东莱山周边,也算得上五脏俱全的一个繁荣之地,镇上既有官府衙门,又有驿站酒肆,茶楼商坊亦是随处可见。 每日来往胶海的渔民、商贩,三教九流络绎不绝,而在这胶海镇的东方还有一处颇为气派的龙王庙,大有镇守一方之意味。 龙王庙分前后两个大院,前院庙堂中供奉着龙王爷,终日香火不断,庙中每日有十人专门负责打理专人打理,每月底又有另外十人来换班,共分四班,每班都是由一名四十岁左右的道人带领。 时间久了,镇上的善男信女们对这些人也逐渐熟悉起来,但人们仍说不清这些言行端正、乐善好施的龙王庙道人究竟从何而来,只发现他们腰间都挂着一块玉坠,上面刻着一个“东”字。 龙王庙的后院一直禁止外人进入,而那后院大门偶有开启时,从里面出来的都是些器宇不凡的道人,偶尔被邻里撞见,都说是些神仙人物。 每有好奇之人欲一探究竟,却总会被这里的道人婉拒。据说也有仗着酒劲硬闯之人,后来听说那醉汉一觉醒来,竟躺在了东莱山山脚下的大青石上。 这日清晨,龙王庙后院的大门再次敞开,两名青年男子牵着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从里面走了出来。其中那个面色白皙、一脸书生气的男子出门便说道:“我还以为可以用纸甲马一路飞到辽东去,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骑马!” 另一个剑眉长眼的男子看上去稍长几岁,呵呵笑着道:“纸甲马只能在灵气充沛之地用,出了洞天秘境,灵气稀薄,纸甲马就失效了。” 此二人便是刚刚从太清宫洞天福地回到世间的梁羽和秦若明了,他们简单说笑几句之后,便翻身上马,沿着龙王庙后墙直奔街市,继而又一路向北绝尘而去了。 两人沿着官道一路快马加鞭,日暮时便已赶到了泰山附近,虽然梁羽和秦若明都是一身上好修为,这一整天的奔簸对他们来说算不上劳累,但两匹马却不好如此日夜兼程,况且时间上也并非十万火急,所以他们便在附近小镇上的一间客栈住下了。 是夜,万籁俱寂之时,窗外月朗星稀,梁羽和秦若明在客房中按照每日修炼之法纷纷打坐入定。 由于之前受伤,所以梁羽入定前,先内视一番,只见象征任督二脉的两条大河之水均有些不畅,而象征五脏六腑的山川林海以及象征其他经络的日月星辰也都有些暗淡之色。 阿木合仰天说道:“今后你那法子一定要慎重使用,否则别怪我到时乘虚而入!去看看你那飞剑吧,它已经在那边停了两天。” 原来这九阳玉篆果然出了问题…只是梁羽百思不得其解。 无奈之下他睁开双眼,想要唤出胡小筱商量一下,而当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那柳木牌时,却忽然想起一个人——梁昱!梁羽这副灵根灵骨的本来主人!乃是九阳玉篆吸纳了千年日精月华所生出的灵智所化! 两年前梁昱曾以一缕残魂将其老母亲托付于梁羽!如今两年过去了,梁羽几乎已经把此事忘了个一干二净!难道那飞剑失灵,竟是因此? 是时候完成这份嘱托了啊…梁羽暗暗思量着,正好这次远赴辽东,梁昱兄弟,我一定去了了你这份心愿! “你们可算是醒了!”胡小筱原来早就已经离开了柳木牌,此时她正站在客房当中,一副谢天谢地的样子。 梁羽摸了摸腰间的柳木牌道:“小筱大仙!您这大半夜的……” 秦若明也早已睁开了双眼,他面色有些凝重道:“这地方有些古怪…” “嘘——”胡小筱摇着尾巴,将手指放在唇边,“你们听…” 两人闻言都不再做声,房间里陡然安静的一刹那,一阵咿咿呀呀的曲调从窗外传了进来…… 乍一听,这曲风凄凉的小调竟让人头皮发麻,但很快梁羽和秦若明眉头都是一皱,因为他们都感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牵引,仿佛受了什么人的召唤,意识里有一种不得不听从调遣的冲动! 两人毕竟有一身上好修为,所以很快便已将心神稳住,梁羽循着声音靠近窗边,用手指轻轻戳破窗纸向外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师兄…外面…” 秦若明悄悄靠上前去,透过那窗纸的窟窿,他竟看到一队甲胄齐全的兵马浩浩荡荡地排着长队由远及近,看方向是朝着泰山方向去的,而他俩所在的小镇则是必经之地。 月色下,那队兵马甲胄上反出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然而最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是整个队伍毫无生气,那些将士神情淡漠,身上笼罩着灰白的氤氲,有些将士的脸上竟还有腐肉和蛆虫! “这是?…”梁羽低声道。 秦若明不以为意地从窗边移开身子,悠哉地继续靠在枕头上,而胡小筱的脸色却有些严峻地道:“阴兵过道…” 梁羽虽然在东仙宗修行将近两年,但一直是研习修真法门,至于这些真正的阴魂鬼物却并未真正接触过,他咽了咽口水道:“鬼?……” 秦若明笑道:“你一个修真之人还怕鬼不成?别说这些散兵游勇,就是些有了道行的鬼怪精灵也未必能把你这等修为的人怎样啊!它们对你才是避之唯恐不及呢!” 他们正说话间,忽然听见客房外面一阵零散的脚步声,接着便是门栓被打开的声音… 秦若明先一步稍稍将房门开了一条缝隙向外看去,只见客栈老板已经随手将门栓扔在一旁,在他身后,老板娘和两个小伙计正垂着双臂一动不动地站着,而老板的儿子则刚好闭着眼睛从另一侧的房门直挺挺地走了出来。 那少年看上去大约十岁上下,走路时双臂僵直下垂,更诡异的是,他竟只用前脚掌着地走路,并且身子完全随着门外的曲调上下起伏着。 “呵呵,不对劲了…”秦若明一边看,一边说道,“阴兵过道,不扰生灵,可这几人明显是受了影响啊…” 梁羽在他身后也早已看得真切,低声道:“师兄…这些人现在出去不是正跟那队阴兵撞个正着?这事被咱们撞见了,不能袖手旁观吧?” 正说话间,其他几间客房的房客也陆续走了出来,他们也都闭着眼睛,像老板的儿子一样踮着脚,随着那曲调上下起伏着! “呼——” “吱呀……” 一阵急风冲来,门开了,客栈里连主带客一共十人,立刻以同样诡异的身姿朝着门外走去! “走,跟着瞧瞧去!”秦若明低声说完,抖手将掌中两张符纸燃尽,“这样就不怕被发现了。” 弟兄两人随着那十人,以同样的姿态走在了最后面,而胡小筱也钻回了柳木牌中。 梁羽和秦若明都眯了眼睛,刚出客栈,便看见原本皓月当空的夜幕此时已变得阴云密布,阵阵阴风扫过,吹得周围树影如妖魅般舞动,着实让人心生恐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气息,而小镇道路两侧陆续有零散的百姓走了出来,他们配合着那百转千回的曲调,起伏着身子来到了梁羽他们所在的行进队伍中,而之前梁羽他们看见的阴兵正如同押解犯人似的,步伐整齐地跟在后面…… “诸君功成盖世勋,银花玉树遍地金;若问此行何处去,东岳大帝座上宾。” 半空中,几句雌雄莫辨的唱念之声突然响起,听起来抑扬顿挫,节律上与之前的曲调竟颇有些相得益彰,随后四个身着霓裳的女子在半空中,从队伍后面向前飘了过去。 当那四个女子落在队伍前方时,两侧便不再有百姓继续走出,而整个队伍也都立刻停在了原地,但所有百姓仍旧踮着脚原地起伏着。 这些百姓显然大多是从睡梦中被召唤出来,只有少数几个从衣着上看像是夜读的书生,但无论什么身份,他们无一不是双眼紧闭,而嘴角却又都微微上翘,显出一丝难以言表的诡异笑容! 四个女子面色如纸,两颊上画着硕大的腮红,最令人惊奇的是她们四人五官竟然一模一样,而且看起来都不很协调,像是硬加拼凑上去的一般。 正当梁羽和秦若明暗自揣测时,那四个女子突然生硬地舞动起双臂,同时再次念道:“阴司有序,尔等谛听:冥途漫道,游魂莫惊。勿念前尘,业缘既定。阴兵押解,诸事太平。起!” 随着最后那一声“起”字被她们长长地念出,所有百姓几乎同时栽倒在了地上,而在那四个女子和一众阴兵队伍之间,则站着一群神情呆滞、半透明的魂体,与此同时,梁羽、秦若明以及突然现身的胡小筱在他们当中便显得格外乍眼了… “嘻…好像露馅了?”胡小筱悄声道。 梁羽轻轻拽了拽她道:“嘘—” 只见四名女子中的一个,身子微微前倾,然后突然径直前行,一路忽隐忽现,很快便来到了梁羽和秦若明跟前,她的个子与梁羽相仿,煞白的脸庞离两人不足一尺距离!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仍然站着的大活人,虽然一言不发,但在周围死寂一般的环境衬托下,她缓缓向下撇着的嘴角竟发出了像是纸张被折叠的“沙沙”声… “咔嚓!” 女子猛地将脸上扬,下巴突然掉到胸前,那正对着梁羽豁开的血红大口里,散出一股呛人的纸灰味道,并从中发出了刚才那雌雄莫辨的声音:“尔等何人?” 第二十七章 阴兵鬼将 “噗——” 梁羽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插在那女子前额里的右手,哭笑不得地道:“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不禁打…” 换做常人,脑袋被人一拳打穿,已是必死无疑,但那女子竟突然伸手抓住了梁羽的手臂,并快速将头从他右手上抽了出来,与此同时,一条三指宽的舌头从那裂开的大口中弹射而出,直奔梁羽脖子刺了过去! 虽然距离很近,那长舌来的又快又急,但梁羽并没半点慌乱,只用左手迅速内收,轻而易举地就将长舌抓住了! 长舌被抓,那女子一声怪叫,舌根处竟喷出一道火光,那烈焰瞬间燃遍整条火舌,逼得梁羽不得不暂时放手。 梁羽甩开火舌后,笑骂一声:“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此时另外三个古怪女子也忽隐忽现地抵近到了梁羽和秦若明跟前,至于那一队阴兵,则自顾自地驱赶着那些百姓的魂体从梁羽他们身边绕开了… “胡小筱,拦住他们!”秦若明指挥道。 胡小筱咬了咬嘴唇道:“那些可是阴兵,比那四个女的难缠得多!你们两个大男人竟然…” 梁羽听见胡小筱的嘟嘟囔囔后,一个纵身跃到一众阴兵面前,说道:“好啦!我试试这些吓人的东西…” 胡小筱拍手道:“还是表哥最可靠!我可以给你打下手!”说完她又特意朝秦若明扮了个鬼脸。 短短几句交谈后,刚刚被梁羽打烂的古怪女子正要上前反击,不料秦若明忽然从一旁杀出,只见他单掌一震,一记落霞掌轰然而出,直接便将那女子上半身轰得七零八落! 啪嗒、啪嗒… 这一击之下,本该是十分血腥的画面,然而那女子散落一地的竟并非是血肉骨骸,而是一些零散的破纸和秸秆! “呵呵,原来竟是个纸扎人!”秦若明轻蔑地笑道,“想必是被人操纵的傀儡,难得你们还能跟我师弟比划几下,剩下三个不如一起上来试试吧!” 秦若明三两下便打散了三个纸扎人,另一边,梁羽面前的阴兵看着眼前这突然冒出来的大活人,已纷纷抽出战刀、挺起长枪准备迎战了,他们眼神依旧空洞,脸上依旧一片死气沉沉! 近百名阴兵组成的队伍中,有三个骑马的将领,其中一个缓缓抬刀前指,嘴巴也渐渐张开,他脸上的烂肉也跟着掉下了渣来…之后,从他那早就腐烂风干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破风箱似的号令声:“吼——” “吼!吼!”“吼!吼!” 所有的阴兵在这一声令下同时冲锋,梁羽见对方势众,心中也难免有些恐惧,虽然秦若明说过这些阴兵对于他这个境界的修真者不足为惧,但毕竟在他修行的这两年多时间里,与他交手的只有本门弟子,第一次面对这一大群凶恶鬼物,他竟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了。 霎时间,一大股强烈的阴风在梁羽身边狂涌,很快第一个阴兵的战刀已经劈到面前!阴兵队伍纵然声势浩大,但当这种一马当先的单兵来袭时,梁羽本能地打出劈风掌,那阴兵直接就被震成了飞烟! “呵呵…”一击得手,梁羽立刻从茫然中走了出来,心想:如此而已,这种阴兵纵然千万又何足惧哉? 果然,所有阴兵虽然一拥而上,但基本上都是被梁羽一击得即溃,而且梁羽还发现,偶有几个阴兵出其不意地用战刀划到他,那刀锋居然仅仅只能透体而过,却伤不到他! 胡小筱一边应付身边的阴兵,一边得意地说道:“都是些没有实体的阴灵,当然伤不到你,但你有本大仙传授的《灵虚培元功》在身,却可以打到他们!” 胡小筱话音刚落,一匹战马越众而出,跟着寒光一闪,一把偃月刀对着梁羽迎头劈下!那气势与这百十号阴兵截然不同,好在梁羽及时察觉,本来空无一物的右手瞬间反握,直接抓出那被白色流光缠绕着的宝剑雪麟! “铮——”金属相击时的刺耳铮鸣之声,瞬间响彻了整个阴气森森小镇! 梁羽匆忙被那气势汹汹的重刀弹得向后退了两步,又顺势斜着身子躲过了从自己身上跃过去的战马!他稳住脚步,挽了个剑花微笑道:“呵呵,不是说他们伤不到我吗?这骑马的是怎么回事?” 那些阴兵还在对梁羽“痛下杀手”,只是他们确实伤不到梁羽一丝一毫,而梁羽此时已经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三个骑马的鬼将上。 不远处,秦若明一边以一敌二地迎战两名骑马鬼将,一边对梁羽道:“看来这些并非真正的冥府阴兵啊…” 梁羽不慌不忙地对自己面前的骑马鬼将问道:“你们是什么?” “呜嗷…” “呃…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梁羽手持雪麟,施展出东仙宗的一套“北斗七绝剑”,三两下便把那鬼将砍落马下,只是那鬼将落马后依旧不依不饶,张牙舞爪地又扑了上去,却被梁羽连出数剑将其大卸八块! 此时四周的阴兵一部分纠缠着梁羽他们,另一部分则开始围捕一些被惊吓出逃的百姓游魂。 秦若明杀退两名鬼将后,果断说道:“速战速决,那些百姓的游魂若是跑丢了,天明之前回不到身体里,人就真的死了!” 说完他立刻凭空抓出一把赤金色宝剑,远远朝着梁羽身后一个突然杀到的骑马鬼将凌空一斩,一股半人高的剑气喷薄而出,卷起一路飞沙碎石! 那鬼将手持一对钢鞭,在剑气即将近身时,右手鞭迎着剑气向下猛砸,竟将剑气打散,但那钢鞭也断成了两截! “好厉害!”一声喝彩,秦若明已经来到钢鞭鬼将身边,那鬼将也随即翻身下马,持单鞭与之纠缠。 一交手,秦若明感到了这鬼将有些本事,不像那几个纸扎人那么好应付,但尽管如此,他也尽显从容,一边简单招架,一边看向梁羽,只见梁羽正被两个鬼将合力夹击。 梁羽左前方是大开大合的偃月刀,右前方是暴雨梨花般的枪尖连点,看似应接不暇,但他身法灵动飘逸,总能在夹缝中找到空间,并用手中剑锋还以颜色! 很快一声脆响,梁羽斜挑一剑已将那用刀鬼将肋下刺中,只是那剑伤处非但没有鲜血流出,反倒像破灯笼似的被划开个窟窿,借着刚刚显露的一点点月光,只见那窟窿里竟爬出几条小儿胳膊粗的多足爬虫! 几条爬虫刚一露头便弓了身子,立刻朝着梁羽弹射而去,另一边,长枪鬼将的枪尖也直奔梁羽后心刺来! “小心那虫子!”胡小筱在梁羽身旁突然大喊,梁羽听了连忙后撤,然后又急忙跃向一旁,躲开在他退路上突然劈下的偃月刀! 稍稍站定时,梁羽横斩一剑,宽大的剑气直接将那些跃在半空的爬虫吞噬,并将其后方的持刀鬼将斩落马下,跟着他另一手打出一记落霞掌,桔红色的光团打在持枪鬼将的战马上,那战马一声嘶鸣,便将鬼将摔了下去。 “表哥”胡小筱突然大喊道,“那些百姓的游魂被什么人拘走了!” 梁羽和秦若明都是一惊,两人顺着声音看去,果然那些百姓游魂正接连化作一道道灰白色的光朝着远方飞去。 “追!”秦若明一声令下,却忽然听见身后两声怪吼,原来是刚才被梁羽砍落马下的身后的两个鬼将突然扑了上来。 两个巨大而丑陋的身躯已经跃上半空,直奔梁羽和秦若明扑来,秦若明连忙结了手印,当鬼将扑到近前时,秦若明大喝一声:“离象.炎隼!” 一只翼展约有丈许长的火鸟从秦若明双手前方振翅而出,然而两个鬼将竟在被击中前猛然将身子胀大破开,随着它们的肚子从他们体内瞬间冲出无数诸如爬虫、蜈蚣、飞蝇、毒蛾等毒物! 虽然炎隼一路将那些毒物烧死大半,但仍有一少部分扑到了梁羽和秦若明身上! “这些虫子古怪得很!怕都是些毒物!”秦若明一边提醒着,一边从身上猛地迸发出一股日冕一般的火焰,那些同样将身子瞬间胀大的毒虫还没等自爆,便纷纷被烤焦,掉在了地上! 秦若明正要去帮梁羽,没想到自己这师弟身上正散发着腾腾的黑焰,那些毒虫竟像逃命似的噼里啪啦地从他身上掉了下去,然后四散爬开了! 秦若明一脸惊讶地道:“你…你这是…?” 梁羽眼中红芒消退,嘻嘻一笑道:“阴煞戾气…恐怕这些毒虫也恐惧吧!我也只是试一下,没想到真奏效了!” 秦若明有些宠溺似的拍了梁羽脑后一下说道:“所以你这算是因祸得福了?看来那凶咒留在身上也是不错的!” 梁羽摸了摸鼻尖,然后指指不远处那一群站在原地的阴兵道:“三个鬼将一死,那群阴兵怕是群龙无首了吧?怎么都站在那不动了?” 两人提着剑快步赶了过去,阴兵们这次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即使两人已经站在它们当中,它们也没有了之前的狰狞之态,神情看上去似乎还都有些茫然。 “那三个鬼将颇有蹊跷…恐怕并非来自真正的阴司。”秦若明自语道。 “嘘…”梁羽刚刚提醒秦若明收声,没等再说什么,只听四周同时响起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我看看是哪路神仙毁了我那金贵的通冥蛊俑?” 第二十八章 旧相识 梁羽笑道:“呵呵,看来正主来了!” 月色下,树林中阴风阵阵,树枝摇曳如同鬼影重重,忽然一个披头散发、身着黑袍的人影在一棵棵树干之间没有规律地穿梭着… 眨眼间,那看似还有些距离的黑袍人影突然晃到了靠近树林侧的梁羽面前,梁羽本能地挥出一剑,引得那黑袍人的一声赞叹:“好剑法!” 黑暗中一道红芒随之闪过,梁羽剑锋所过之处陡起一声刺耳的金属铮鸣! 黑袍人挡下梁羽那一剑后,并没急于反击,而是站在离梁羽不远的地方,反握着一把被红芒覆盖的弯刀,稍稍打量了一下这个看似柔弱的青年道:“原来竟是故人…” 梁羽看着对方布满剑痕的可怖面容,不禁浑身一颤:“是…是你…你居然还活着?!…” 秦若明在一旁也是一惊,随即神色凝重地道:“你这叛徒还真是命大,如今死而复生,似乎还涨了不少本事?” “呵呵,原来师弟你也在,咱们三个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呢!”黑袍人阴森森地笑道。 梁羽对那人的笑声表现得有些有些反常,即使刚才那一交手两人几乎旗鼓相当,但他此刻明显要比之前所有对敌时都要紧张,因为眼前这人可以说是改变了他一生的人! “郑连寿!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死而复生的,但你若不想再死一次,就快把我师弟身上的凶咒解了吧!”秦若明微笑着说道,同时踱着步子,缓缓来到了那黑袍男子侧后方。 郑连寿微微侧着脸对秦若明道:“你们害得我现在这样不人不鬼,还想让我帮忙破咒?想的未免太美了吧?” 梁羽紧锁着眉头,一改往日的嬉笑之色,冷笑道:“本来也没指望你什么…可你这会跳出来,咱们若是不比划比划,好像也说不过去,毕竟你似乎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哈哈哈!”郑连寿不怒反笑,然后用他那有些沙哑嗓音说道,“当年若不是我,你怕是早被鞑子抓到关外当了奴隶,哪还会有这会的风光?现在翅膀硬了,也敢跟我这么说话了…” 郑连寿说完之后,身上的黑袍忽然膨起,整个身体如同一大块黑色幔布在夜风中猎猎抖动,身上还萦绕着数道鬼火似的幽绿,然而没等他再有行动,一个赤金色剑尖便从他胸前悄无声息的透了出来! 秦若明单手持剑,在郑连寿身后冷哼道:“装神弄鬼的把戏…” 郑连寿低头看看胸前的剑尖,阴恻恻地笑道:“呵呵,还是这把剑——曦皇…怎么?名门正派都这么喜欢偷袭吗?” “跟你这种草菅人命的邪道人士,哪还有什么道义好讲…”秦若明说完,猛地将剑从郑连寿身上抽出,没想到一股绿色浆液竟随着那剑身一并窜出,溅了秦若明一身,而那些沾了浆液的地方则立刻冒出了气味刺鼻的青烟! 郑连寿漫不经心地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剑洞,脸上毫无痛苦之色,他慢慢转过身来,一张疤脸笑得更加诡异:“小子,你命不久矣…” 秦若明闻言,猛地扯下自己身上正在不断腐坏的道袍,将其扔在一旁,然而那些绿色浆液极具腐蚀性,如此短暂间隙便已透过衣服侵入了他的肌肤! 只见秦若明未及再说一句话,便突然痛苦地用一只手卡住了自己的脖子,迅速充血的眼睛瞪得如同金鱼一般,哪还有从前的潇洒俊朗! “咳!咳!” 一阵剧烈的干咳之后,秦若明单膝跪地,接着很快便开始干呕起来! 梁羽看得脊背发凉,怒问郑连寿道:“他怎么了?!” “自作自受啊…”郑连寿得意地笑道,“你看这样如何?你若是肯像当年一样,随我去那边法坛上,老老实实地给护法大人当做降临用的肉身,我或许还能救一救他,你若稍有犹豫,这小子一会便会呕出上百只蛊虫,最后肠穿肚烂而死啊!” “卑鄙小人…”秦若明强忍着痛苦,切齿骂道。 “啧啧啧…”郑连寿从黑袍子里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来,头也不回地将那手来回摇了摇道,“你先偷袭我,才招来的祸事,垂死之人还有脸说我卑鄙?” “哇!”秦若明刚要说话,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脖子上的青筋变得更加狰狞,下一刻,只见一只长短粗细与中指相仿的白色蠕虫竟随着污物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哈哈哈!”郑连寿继续狂妄地笑着,“秦若明,你有如此下场,要怪就怪自己当初多管闲事!清理门户,你也配?若不是当初你置我于死地,我也不会被那苗疆蛊王炼成这不人不鬼的蛊尸之身,今日你就自食恶果吧!” 秦若明面色惨白,口涎不住地从嘴角垂落,脸上和身上全是冷汗,他颤抖着用单手撑住身子,勉强从口中挤出一句话道:“师弟…杀了他!” 秦若明说完之后,又是一次剧烈呕吐,之后又有三只蠕虫啪嗒啪嗒掉落出来,在地上扭动着臃肿肥硕的身子… 梁羽早已怒不可遏,猛出一剑,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寒光,直奔郑连寿而去! 这一剑刺得刁钻,攻势凌厉,郑连寿没敢大意,用手中那裹着诡异红芒的弯刀奋力一磕,然而这次的刀剑相撞并不激烈,原来梁羽这一剑不过是虚张声势,他真正用意却是在郑连寿防守之后的空当之处! 随着又一股绿色浆液从郑连寿身上喷出,他身前多了一道自左肩至右肋下的斜行豁口,若不是他此时已成蛊尸之体,这豁口看上去真如同被开膛破肚了一般! 梁羽有了秦若明的前车之鉴,灵巧地躲开那绿色浆液的喷溅之后,又是一记反身横斩,郑连寿纵然不惧疼痛,但身上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么刺来砍去,也终有不堪重负之时!于是他还是尽力躲了这一下,跟着也用那弯刀回砍了一下。 两人拼了好一会,但郑连寿的弯刀显然并不如梁羽的剑法纯熟,双方你来我往中,郑连寿几乎处处受制,而在他的一次回击被梁羽轻易格挡后,后者跟上又是两记搏杀似的突刺! “北斗七绝剑?!” “呵呵…正是!北斗七绝.破军!”梁羽稍有些得意地道,“你还蛮有见识的!” “你忘了他本就是东仙宗的人…”秦若明在远处似乎稍稍有些好转,愤愤地道,“执礼长老萧道亭首徒…资质上佳,怎奈修行时用心不专,总想取巧,最终走火入魔,伤了根基,以至于年过半百仍停留在紫阳玄真功第七重…” 郑连寿的疤脸皮笑肉不笑,一边提放着梁羽,一边冷眼瞄着秦若明,而秦若明继续道:“眼看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四个师弟迎头赶上,他更加心有不甘,便背弃师门,投身邪道,连名字都改了!我说的没错吧,郑若守师兄!” 听着秦若明终于彻底翻出了自己的老底,郑连寿冷笑道:“垂死之人,话还不少…”说完,他那黑袍突然掀起,肌肤呈现墨绿色的右手向秦若明方向陡然甩出三只一尺来长的黑背蜈蚣! 三只黑背蜈蚣在半空中将它们的节肢都紧贴在身体两侧,从而减少了飞行中的阻力,使得它们飞向秦若明的速度更为迅速! 眼看猎物近在咫尺,黑背蜈蚣才猛地将那复杂的口器张开,口器边上更生有三对令人生畏的螯钳,而那螯钳中间还喷溅出三股绿色的酸水! 秦若明似乎早料到郑连寿会暗害自己,在梁羽的惊呼声中,他身子周围的地面上突然升起一圈符文流动的屏障,在将那些酸水挡住的同时,更是把那三只蜈蚣纷纷腰斩! 郑连寿暗害秦若明不成,不敢继续下手,再回身看时,却只看见眼前一片桔红! “落霞掌!” 砰! 落霞掌正中郑连寿面门,后者应声栽倒,半空中留下一股弧形的黑色血污!梁羽正要上前追击,没想到郑连寿在逃走的同时,其身后突然爆出一大团红绿混杂的烟尘。 “师弟莫追!那烟尘恐也是毒物,快回来吧!”秦若明提醒道。 梁羽闻言,赶忙撤到秦若明身边,关切问道:“师兄,你身上的蛊毒…”他说完才刚刚注意到秦若明周身正被一层淡薄的白光笼罩着,于是继续问道:“神佑?” 秦若明点点头:“这法子能将先天乾象.天诛反震回去,也能清除身上诸多异样,按道理也应该能解除这苗疆蛊毒…但对郑连寿这蛊毒似乎只能勉强止住其扩散…一时半刻似乎无法将其彻底消去…” 梁羽也是一筹莫展,于是再次唤出了胡小筱,问道:“小筱大仙见多识广,这苗疆巫蛊之毒,你可有什么办法?” 胡小筱先看了看秦若明,又看看地上近十条还在扭动着的白色蠕虫,露出了鲜有的严峻之色:“寻常蛊毒倒有些方子可解。但他这个,有些高深莫测啊,像是被什么修为极高之人施了密咒,若我肉身尚在,修为全盛,或许可用内丹帮他解毒,可这会…除了那下蛊之人,恐怕…” 第二十九章 束手就擒 “要不咱们回太清宫?!”梁羽有些焦急地道,可他的话却只换回了三个人的同时沉默。 “追过去看看!”秦若明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刚才那么多百姓的生魂被拘走,郑连寿肯定在这附近有什么大事在办!咱们把他拿住,既救了百姓,又或许能从他身上拿到解药!” 胡小筱忽然道:“当初他们要把梁羽献祭给那个什么护法时,可是摆了个道场,里面足有二十几人,当时还有他们渡厄教的白纸扇端木先生!今天如果郑连寿还在做着类似的勾当,你们觉得人会少吗?” 此言一出,梁羽和秦若明表情都是一滞,短暂的沉默之后,梁羽道:“但为今之计,也不好耽搁下去,我们偷偷摸过去,看看再说吧!” 梁羽看看前方一片漆黑的密林,问秦若明道:“已经耽搁一阵了,师兄,你现在这状况,身法可还用得?” 秦若明额头仍挂着一层汗珠,他深深喘了口气说道:“应该离着不远,我且试试吧!” 两人仗着沐风身法,在林中一番疾行,很快便感觉到前方中有许多戾气汇集之处,于是连忙停了脚步,而由于这一番运用身法的疾行,使得秦若明又呕出了几只蠕虫! “可怜啊!可怜!阁下想必中了郑连寿的蛊毒,天明之前若不解蛊,恐怕性命不保!”忽然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从他们前方的黑暗中传了过来。 兄弟俩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人影由无转虚,由虚转实,仿佛足不沾地的从远处不疾不徐地飘然而至。 那人微闭双眼,一脸宁静祥和,肤色光鲜,看年纪应是而立之年;他身穿粗布黄袍,披着金丝白底袈裟,手持一串念珠,直到来到二人面前,才缓缓睁眼,谦恭有礼道:“小僧明真,有一言相劝。” 梁羽见秦若明越发虚弱,焦急地对那明真说道:“我兄弟二人欲找郑连寿解蛊,阁下在此现身,不知有何高见?” 明真不急不缓地道:“此时已至丑时,阴气大盛,而此地为泰山,乃是阴司门户,仁兄重伤在身,恐被邪祟侵扰,所以在下劝二位还是不要前行了。” 梁羽不咸不淡地道:“这位明真师父想必是与那郑连寿一伙的?那也便是渡厄教的人了?” 明真微笑着拨弄着念珠道:“不错,郑连寿确在山中,只是你二位此时却不宜前去,不如在此稍待片刻,小僧保证在天明前安排你们见面,做个和事老,如何?” “呵呵,说这么多,不过是在拖延,那我更要去看看你们在山中做什么了!”梁羽一边说着,一边凭空扯出了自己的雪麟宝剑,直接斩出一道剑气! 明真斜了身子,巧妙地将那宽大的剑气躲开,紧接着身形化作残影,朦胧月光下只看到一抹暗黄,当梁羽再看见他时,两人距离已不足三尺! 砰! 两人对拼一掌,各退数步,梁羽只觉得这一掌之后气血一阵狂涌,而先前基本愈合的剑伤处竟出现了隐痛! 明真后退之后显然并无大碍,站稳之后,他将念珠挂在两个拇指上,同时双手结印,口诵真言,额头上一个笼罩着紫色暗纹的金光卍字浮现出来! 刚才一拼之下,梁羽深知对手非比寻常,在对方诵念真言的同时,他立刻三法加身,步踏罡斗,将雪麟舞动如飞,而当明真脸上的祥和散尽,换之以陡然出现的杀机时,梁羽正持剑直指夜空,大声道: “天极紫微!伐罪!” 夜空中一片紫芒闪过,再看雪麟剑上已布满电光,梁羽随即一剑斩落,而他对面的明真也几乎在同时,将双眼瞪得溜圆,扭曲着脸上肌肉大喝一声:“唵!摩诃血身明王!” 一尊被黑红之气缠绕着的金光神像从明真体内瞬间胀大!那神像手执刀剑,怒目圆睁,一脸愤恨,面对天极紫微剑斩出的一大捧电光迎头而上! “轰!” 一声巨响,空间震荡,一身黑气的梁羽已是一身血色,原有的两处剑上终于在刚才的对拼中被再度崩开,可他只能先忍着疼,手持雪麟宝剑与只拿了一串念珠的明真再次缠斗在一起! 反观明真则除了残破的衣衫被汗水浸透,脸上依旧洁净如初,虽然他只用念珠与梁羽相搏,但那串念珠每每与雪麟相撞时,总会生出一个血红色镜面挡住剑锋。 砰砰砰! 两人针锋相对的搏杀在密林中发出此起彼伏的爆响,而每次雪麟与那念珠生成的血红色镜面相击时,都会引起梁羽手臂的剧烈震颤! 秦若明在一旁看得心急,不顾身上蛊毒,踉跄站起身来,抓出曦皇剑纵身而上,与梁羽双战明真! 雪麟和曦皇在明真身边纵横乱舞,斩出无数剑气罡风,周围一些年头稍短的树木接二连三地被拦腰斩断,而明真在两名东仙宗青年翘楚的夹击下虽不再从容,但一时却也不至落了败势。 “嗖——” 一只火箭带着哨鸣从泰山腹地窜入夜空,明真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在梁羽和秦若明两次强攻之下,他向后奋力一跃躲开两人杀招,笑道:“大事将成,明真去也!” 明真说完,向后撤得更急,梁羽和秦若明由此断定郑连寿必然是在那山中腹地,利用百姓游魂在做什么邪门的勾当,而这个“明真”则是故意来此拖延的,所以两人自然不肯任由明真撤离。 “呵呵,你们两个还真是难缠!”明真一边说着,目光开始在四周游离。 秦若明发现了明真的异常眼神后,轻声叮嘱梁羽道:“小心,他应该在想办法要甩开咱们!” 梁羽点头表示知晓,然后在化解了明真的一次反击之后,突然施展飞狐纵向前飞驰,打算绕到明真身后挡住他的去路,然而没等他落地,明真却突然一个箭步冲向了秦若明! 两人本来一直追着明真不断施压,明真的突然反向前冲大出两人所料!情急之下秦若明只能勉强将曦皇剑横在身前防御,然而他毕竟被蛊毒残害多时,一边维持“天佑”的加持,一边还要配合梁羽的几次强攻,体力损耗和伤势都在急剧加大! 当明真单掌拍倒秦若明面前时,后者甚至连把剑再抬高些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落魂掌!”明真这一掌终于重重地拍在了秦若明的前额上,秦若明立刻两眼一翻,竟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梁羽大惊失色,唯恐明真再对秦若明下毒手,赶忙纵身返回。只见明真一击得手后,在原地快速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当梁羽近身时,他猛然将双手向前张开,淡淡地道:“起!” 明真话音方落,梁羽已知不好,眼看自己脚下七八只血手从被落叶覆盖的泥土中迅速钻出,直接朝着他的双腿抓去!他连忙一个纵身躲开,却看见昏迷不醒的秦若明已被两只磨盘大的血手举在了半空! 明真轻松地笑道:“还不束手就擒?” 梁羽哪肯就范,正要再上,却见那巨大的血手正握着秦若明的脑袋,只要明真愿意,那血手随时会将秦若明的头颅捏碎! 明真用衣袖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微笑道:“我等今晚行事,本未想惊扰二位,但二位却偏偏插手管起闲事。此刻闹得不可收场,在下也是无奈。听老郑说两年多以前就想将你这副灵骨赠与大士护法,不如今晚阁下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梁羽看着被吊在半空的秦若明,已是别无选择,只好勉强答应,任由那地上的血手沿着自己身子向上越涨越长,又彼此抓紧,最后随着几声断裂声,那些血手已结成一张无比结实的大网,将梁羽绑了个结结实实。 明真满意地点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雪麟、曦皇二剑,然后拍拍梁羽肩膀道:“随我来吧!” 梁羽临行前,回望了一下秦若明,明真呵呵一笑:“放心,不会扔下他!” 明真说完,一拍手,从山中再次凌空飞来四个身着霓裳的纸扎人,她们一起将秦若明从那对巨大血手中接下,并将其托举起来,跟着明真一同朝着大山深处走了进去。 泰山乃五岳之首,巍峨屹立于齐鲁大地,乃是历代帝王都会告祭的神山,素有“泰山安,四海皆安”的说法。此刻丑时过半,空中一轮圆月将银辉尽撒下来,远望这绵延几百里的华夏神山,比平日里更有些让人望而生畏。 山腰间枝繁叶茂,好在月色明朗,一路走来也并不十分黑暗,只是暗影重重的山林深处总会让人感到不安,加之路上时常会有些突兀的山石、石碑,配以夜枭、野兽的怪叫,若是寻常人士到此,必然是毛骨悚然。 梁羽和秦若明被明真一路押着上山,当他们穿出密林,又绕过一个暗黑如墨的水潭后,眼前渐渐出现了灯火的亮光。 那灯火攒动处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石坪,石坪上几十人身穿法袍席地而坐,口中含糊地念诵着什么,而再向前看,众人面前还摆了一个丈许长的香案,香案上香烛、法符、供品应有尽有,俨然便是一个法坛。 法坛两侧各站一人,其中一个便是一身黑袍的郑连寿,另一侧站的则正是一袭白衣的端木先生,而在灯火的映照下,法坛后面的岩石表面还能看见一条向两侧延伸至黑暗处的白色岩带。 明真轻轻推了梁羽一把,连同两人身后的四个纸扎女子,穿过那几十个端坐在地上的人,一并来到了法坛前。 郑连寿见梁羽被绑缚着,脸上露出了嘲讽之色,但却并没说话,而端木先生则捻着颌下几绺轻须,似有些无奈地笑道:“早知道今天能捉到你这上好材料,我们又何必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呢?” 第三十章 神秘少女 郑连寿试探似地问端木先生道:“端木先生,这现成的天仙灵骨被带来了,那咱们这精心布置的阴阳法坛…” 端木先生用手指在梁羽脉门处轻按了几下,然后又走到梁羽身后,用一把小刀划开梁羽背后的衣物,露出了一片被血色染红的脊背。 透过梁羽身上那些绑缚他的血手,他的背上隐隐显出了几道黑色纹路,端木先生看看那些纹路,微笑着点点头道:“这‘玄阴冥神筑胎符’果然还在…” 一旁的郑连寿很是得意地道:“那东仙宗上下,充其量也就那几个老地仙而已,这符他们恐怕连见都没见过。” 端木先生瞥了郑连寿一眼道:“几个老地仙…说的好轻松。老郑啊,放眼天下各派,又有几人得了道果呢?” “这…”郑连寿没想端木先生会出言反驳,不由得一时语塞。 端木先生转身回到法坛前对众人道:“我教如今羽翼未丰,即使把护法大人冥童招至世间,也是难以招架那些正道的围剿之势。诸位难道忘了当年同为大士护法的凶蛟被杀一事吗?” 明真打了个稽首道:“端木先生,当年凶蛟虽然被杀,可那几家所谓正道宗门也折了不少人马,比如他东仙宗的原掌门父子,三茅宗的…” 端木先生摆摆手道:“明真啊,你那时尚幼,只知道当时对方损兵折将,可我渡厄教同样也是元气大伤啊…不仅如此,前人努力功亏一篑,算起来,这损失就更大了!” 明真听了之后,一脸肃然道:“先生所言极是…那今日之事…” 端木先生道:“主上为我等今日之事,花重金从南疆买了那十几个通冥蛊俑,你我刚刚又强行拘了几十个村民生魂,只为在这阴阳界演一场阴兵押解,好让冥童大人趁机行事…此乃瞒天过海之策,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明真又一稽首道:“先生高见,终究是我等目光短浅了…”他说完,吩咐那四个纸扎女子道:“看好这两人。” 梁羽被纸扎女子带离了阴阳法坛,扔在距离法坛稍远的一个草窠里,而身边的秦若明还是没有醒转,梁羽试着呼唤了几声也无济于事。 “嘻嘻…两个大男人竟然被四个纸人管住了?”一个略显俏皮的女声从梁羽身后的一棵大树后面传了出来。 那声音虽然被刻意压低了许多,但还是引起了四个纸扎女子的注意,她们齐刷刷的把头扭了过去,脖子的关节处发出了纸张被折曲的声音,同时异口同声地用那雌雄难辨的声音问道:“什么人?” 呼—— 四个纸扎人刚一问完,她们身上便突然窜起火光,那火烧的很旺,眨眼功夫,“四姐妹”便化成了灰烬,连秸秆做的骨架都没剩下。 梁羽一阵欣喜,既然那树后面的人烧了这四个纸扎人,那她起码与渡厄教不是一路,于是梁羽悄声问道:“敢问何人出手相助?” 一个乡下少女从树后面落落大方地走了出来,少女约么二八年华,一头轻柔黑亮的秀发简洁盘起,一副鹅蛋脸略施粉黛,柳眉之下,凤眼之中,一对乌黑发亮的眸子在夜色中似乎仍能放出夺目的光彩。 这少女衣着虽说朴实无华,但却整洁如新,眉宇间还带着男子都比之不及的英气, 少女来到梁羽身前,有些嫌弃地看了看梁羽身上那些还在微微蠕动着的丑陋血手,自语道:“这东西本不该出现在世间,谁给带出来了…”说完,她轻轻挥了挥手,一阵金粉似的光屑均匀散在了鬼手上。 之前还犹如活物的血手在被那些金粉附着之后,立刻停止了蠕动,它们那粗糙的包膜迅速变成了陶土色,梁羽稍一挣扎,那些变了颜色的血手便真的像陶土一样崩碎脱落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但此处甚是凶险,还请姑娘就此下山逃命去吧!”梁羽知道远处的明真等人绝非善类,这一个弱女子救了自己已是上天的眷顾,这会就别连累人家了。 “呵呵,我能现身救你,自然不怕什么凶险。”少女轻柔地说着,又蹲在秦若明身边,简单看了看,然后眉头一皱道,“这人中了蛊毒?三魂还被人震脱了窍…恐怕活不到日出了…” 梁羽一拳砸在地上,恨恨道:“都怪我修为太低,阅历太浅,害死了师兄…”他说完,霍然站起,遥望远处灯火通明的阴阳法坛,攥了攥拳头道:“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少女嫣然一笑道:“那与送死何异?” 梁羽依旧看着前方,坚决地道:“要不是若明师兄,两年多以前,我恐怕早就死了!这会还有什么好怕的!黄泉路上我二人做个伴也好!” 少女一听这话,稍稍收了笑容,悠悠地道:“早知你有此觉悟,我又何必来此一遭…” 梁羽正要说话,只听刚才那少女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难得我冒险去求援,你反倒又要去送死…” “小筱大仙?”梁羽一脸惊疑地道,“你…你什么时候…” 胡小筱双手抱在脑后,悠哉地道:“自然是你落败的时候咯…我总不能眼看着你们哥俩死在这,无动于衷吧?” 胡小筱对那少女道:“本来两年前我得脱大难时就要来这泰山,可…唉,总之如今我回来了,就请您老人家先帮个忙吧!” 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女的对话让梁羽一头雾水,他却也不好多问。少女向阴阳法坛方向张望了一下,然后对梁羽道:“我可以帮你拿到救你师兄的解药,但如我刚才所说,他现在三魂不在,即使解了蛊毒,他也醒不过来,所以你也得帮我个小忙,同时也是救他…” 梁羽连忙谢她道:“只要能救师兄,愿听姑娘差遣!” 少女满意地道:“泰山脚下几十人阳寿未尽,阴司不度,故而生魂此时正受困于阴阳交界的混沌之处,需要有个人去引渡回来,哦,对了,你的这个师兄想必也在那边。” 梁羽毫不犹豫地道:“我二人本来也是要去救人的,姑娘既然要我去,我当然义不容辞,只是那阴阳间的混沌之处要如何去得?” 少女伸手指了指明真郑连寿等人布置的阴阳法坛那边说道:“我帮你去趁火打劫。等下他们骗得阴阳之门打开时,我给他们添点麻烦,你乘机钻进去即可!” 胡小筱在旁听了半天,偏着小脑瓜道:“都是你的地盘,你为何不亲自去?” 少女微笑道:“那里既不属阴,也不属阳,是个三界不管的弹丸之地,我若为一点小事便特意去了,岂不被人笑话…” 胡小筱不屑道:“好好好,您日理万机,您身份尊贵…” “就是~”少女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与胡小筱像是一对拌嘴的姐妹。 就在她们拌嘴时,阴阳法坛那边的灯火骤然变得忽明忽暗,同时周围刮起一阵巨大旋风,连梁羽这边也受到了些波及,少女立刻神情严肃地道:“那阴阳间的门户即将开启,咱们快去!”说完,她竟在原地凭空消失了! 梁羽立刻觉得那少女深不可测,忙问胡小筱道:“那姑娘究竟何人?” “以后再告诉你!现在还是快过去吧!”胡小筱说完,化作一道红光钻回了柳木牌。 梁羽看看在一旁躺着的秦若明,还在犹豫不决,胡小筱立刻在柳木牌里催促道:“哎呀!这里是她的地盘!你师兄没事的!快走!” 如今看来,姑且也只有完成与那少女的交易,秦若明也才有一线生机,所以梁羽最终还是果断施展了飞狐纵,直奔阴阳法坛而去。 此时那阴阳法坛已经乱作一团,灯烛火把已经尽数熄灭,四周狂风大作,若不是郑连寿和明真按住那香案,恐怕那精心布置的法坛也要被掀翻了! 石坪上那几十个虔诚诵咒的人,有好几个被风吹得倒在了地上,而刚刚还气定神闲的端木先生,面对这异动,赶忙一手掐着法决,一手抓起法坛上的法剑,一番舞动。 “明真!快来助我!”端木现身迎着飓风双手握住法剑喊道。 明真闻声立刻挡在端木先生身前,双手合十,手上缠绕的念珠发出诡异的红色光芒! 如此,端木先生终于稍稍有了喘息之力,也让他终于可以大喊一声:“老郑!还不行动?!” 郑连寿听了吩咐,双手立刻多出数张符纸,那些符纸迎风自燃,并瞬间化作纸灰被狂风吹散,接着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通冥蛊俑从林子里走了出来,郑连寿大喝一声:“阴兵押解,魂归东岳!” “吼!”十个通冥蛊俑用沙哑的嗓音整齐地吼了一声,跟着那狂风戛然而止,只见石坪下方漆黑的山涧中,一道暗黄色的裂隙竟凌空而现! 裂隙逐渐向两旁扩大,最后竟变成一个足有城门大小的光幕,光幕中黄沙飞扬,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到。 整个石坪霎时间一片寂静,而所有在场之人无不瞪大了眼睛,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终于那混沌的光幕中出现了一个紫黑色的圆点,那圆点越来越大,看样子是什么东西正从光幕另一边赶来,最后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一个人影,准确的说是一个孩童的身影… 就在那身影刚刚被众人看清时,梁羽和那刚才那少女突然落在石坪上,没做任何停留就一起朝着那光幕俯冲了下去! 半空中,梁羽清楚地看见在那光幕里面,一个青面赤发,浑身青紫的孩童正朝着自己这边猛冲过来! 第三十一章 阴阳界 那气势汹汹的孩童一脸狰狞,额头多出一只眼睛,手腕脚脖上都带着金箍,四肢萦绕着浓如实质的紫黑之气,胸前还有一道刺青似的巨大符文! 梁羽一眼便认出,此正是渡厄教护法之一——冥童!那个曾经要借助自己身体降临的异界凶神! 眼看冥童即将冲出光幕,刚才的神秘少女也已来到那光幕前方,她凤眼圆睁,怒斥道:“孽障,竟敢擅自冲破封禁,意图祸乱人间?!” 冥童在对面并不答话,咧开嘴巴,露出一对獠牙,浑身散发着无尽的戾气,而他肩上同时生出的两只胳膊则更表明了他要殊死一搏的态度! 神秘少女见状对梁羽大声道:“要救你师兄,就进去吧!” 她说完之后,也没等梁羽答应,立刻将手一挥,梁羽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之力强行甩向了光幕,同时在他面前,冥童也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轰!” 一道夺目的金光从梁羽身后瞬间爆发,那冥童还没接触到梁羽,便惨叫一声,化作一团黑雾折返了回去,消失在了那一片昏黄的混沌之中,而梁羽也摔倒在了地上。 梁羽这一下摔的并不重,当他再站起来时,却发现自己四周不再是泰山的夜色,而是一片由浓重雾霾渲染出的昏黄,眼前能看见的距离不足三尺,地上黄沙漫道,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 梁羽明白,自己应该是闯进了刚才的光幕之中,而当他回身看时,那光幕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暗红色的大字——阴阳界! 巨大的石碑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而当梁羽随口地念了一遍上面的“阴阳界”三个字时,却引得腰间一道红光窜了出来。 胡小筱从那红光中显出身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道:“她也真够忍心,这地方对你来说,真可谓是凶险之极了…” 梁羽好奇道:“你来过?” 胡小筱小大人似的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前面道:“那当然…”她眼珠一转,明显是改了口:“倒是不曾来过,不过早有耳闻…” 梁羽跟在胡小筱身后,自是看不见她的表情,于是继续问道:“这阴阳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胡小筱道:“黄泉路上鬼门关,鬼门关外不名山,不名山下阴阳界,混沌之地锁凶顽。相传此地乃是阴阳之间一段短途,用以缓冲阴阳两界之异,实则也是一处时空裂隙。” 她摇头晃脑地故作姿态道:“此地不阴不阳,不日不夜,虚实不分,三界不问。你瞧,那是谁?” 梁羽顺着她手指,努力看去,只见那混沌的昏黄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摇摆着身子走了过来。 那身影离得近了,梁羽抬头一看对方青面獠牙,头生双角,赤膊赤脚,肤色铁青,前胸和小臂上都覆盖着红棕色长毛,手里还拎着一个巨大的狼牙棒。 “你是…”梁羽见这怪物眼熟,微一思索之后,他恍然大悟道,“你是阿木合?!你居然如此高大!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阿木合咧着大嘴道:“我肉身已死于那丹霞林,只能以这中阴身栖身于你体内,故而缩小了身形。小筱大仙刚才也说了,阴阳界中不分阴阳虚实,所以我才能现身出来。” 梁羽看了看阿木合的狼牙棒道:“怎么?你是要找我打一架?” 阿木合憨厚地笑道:“岂敢岂敢!小的命脉还在您手中…岂敢造次…小的出来,只是故地重游,出来看看,顺便舒活一下筋骨…呃…呃…甘愿听您驱使!” “哦”梁羽眼珠一转道,“驱使谈不上,我现在有伤,而且又甚是乏累,你背我走一段吧…” 阿木合一听,刚要沉下脸,又赶忙奉上笑脸道:“乐意效劳!”说完,他便俯下了身子,梁羽也不客气,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 三人正不知接下来该往哪里走,忽然听远处一阵嘈杂,但由于周围一片混沌,梁羽无法看清那声音是什么来历,他只好先下来,与阿木合、胡小筱默背靠背做好守御之势。 很快在他俩周围围响起了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显然他们已经被一群人马围住了。 雾气中掠出一个甲胄齐全的骑兵影子,接着一个锋利的枪头对准了他们:“擅闯阴阳界禁地,你三人老老实实随我走一遭吧!” 梁羽看了看胡小筱,低声道:“怎么办?” 胡小筱向周围看了看,一对大耳朵来回动了动,然后对那骑兵道:“碧霞元君让我们来的!” 那骑兵一听这话,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提着一杆长枪走到胡小筱跟前道:“小姑娘莫胡说,你可知你说的是谁?她老人家怎么会屈尊管这阴阳界?” 胡小筱小脸一扬,看着面前这个比她高出大半个身子的红脸小将道:“不信?你们可以看看我身边这小哥腰后挂着的元君令牌!” 梁羽看着胡小筱的眼色,伸手在腰后摸了摸,果然不知什么时候竟在腰带上多出一个巴掌大的牌子。 他背手将那牌子取在手中,微微端详了一下,只见那淡青色的木质腰牌上雕饰着几个镂空的小篆文:东岳碧霞元君! 梁羽修行近两年,知道这碧霞元君素有“庇佑众生,灵应九州”、“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之功。如此说来,莫非刚才那神秘少女便是这位坐镇泰山的真神所化?! 想到此节,梁羽心中也有了底气,他略带豪气地将那令牌抓在手中展示给那红脸小将,而对方一见令牌,却轻蔑一笑道:“呵呵,恕我直言,你这牌子是块赝品…” “你说什么?!”胡小筱大惊道,然后一把将那令牌抢回手中,仔细地摸着看着,最后竟将令牌狠狠地丢了出去! “啊!!!”胡小筱大喊着,“简直奇耻大辱啊!!我说怎么还没到她那庙宇,她就放下架子亲自迎了过来!而且她连自己的地盘都推脱着不想来!敢情是个假的!我竟如此就信了她!” 红脸小将虽然揭穿那令牌是赝品,但并未因此而为难他们,反倒是端详了一会梁羽,语气变得客气了些,问道:“那小哥尊姓大名?何方人士?来此何干?” 出示一块假令牌本就让梁羽十分紧张,生怕在这阴森之地起了冲突,所以他谨慎地考虑了一下,自己既然是鸠占鹊巢,那么应该是以本主的身份示人才对! 想到这,梁羽施礼道:“在下名叫梁昱,生于辽东扶顺。我二人本来一心只为解救泰山脚下几十个百姓之魂,不想却被人骗到此处。” 红脸小将闻言,表情又和缓了许多,抱拳道:“敢问令尊何名?” 梁羽脑子里继续飞速回想着,两年多前在客栈时,那掌柜的和店小二确实曾说过梁昱父亲的事,但…他真的没说梁昱父亲叫什么啊!可梁羽当时也不能张嘴就问“吾父何名”啊! 他支吾了半晌,回想着颜昱那晚的说辞,结结巴巴地道:“家父已过世五年有余,曾在扶顺教书,其实他并非在下生父…姓梁…” 胡小筱都在一旁哭笑不得,暗道:你爹当然姓梁…但她忽然又生出一丝疑惑,于是看看梁羽,没再做声。 不料那红脸小将突然追问道:“令尊可是梁铭轲?!” 梁羽如蒙大赦,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家父正是梁铭轲!” “哎呀,果然…”红脸小将说完,立刻收起兵器,翻身下马,冲梁羽抱拳道:“在下关林,乃阴阳界守关副将,不知公子驾到,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胡小筱差点笑出声来,梁羽也暗自为这个叫小将军的智商着急… 关林恭敬地道:“令尊梁铭轲,现为泰山碧霞元君钦命之阴阳界守关大将。梁将军时常提起生前收养一名养子,并曾画过公子相貌向众人展示,所以刚才在下便觉得公子眼熟,一问之下,所答与梁将军昔日所说一致,故而必无差错了。” 梁羽有些得意地看了看胡小筱,然后对关林道:“幸而得遇关将军,不然在此地,我等真不知如何是好。” 关林向旁边让出一条路,对梁羽和胡小筱道:“二位并非此间人士,眼前自然一片浑浊,在下这就命人备马,二位上马后,即可随我等一同回关隘去了。” 梁羽和胡小筱由关林引领着没走出多远,透过昏黄的雾霾,便可以看到两侧阵列整齐的骑兵和步卒影子,听到一声声战马打着鼻响,而阿木合自始至终都一直跟着他们后面。 几步之后,刚才那界碑似的巨石便在昏黄中消失了,而梁羽和胡小筱面前,则出现了两匹一身青色铠甲的战马,关林正要扶梁羽上马,忽然注意到阿木合,于是问道:“你…” 梁羽也是才想起阿木合的怪样不能不令人起疑,连忙解释道:“他是我仆人,相貌丑陋,将军切勿见怪!” 关林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看梁羽和阿木合,连说道:“想不到公子竟有手段降服这等…呃…收下这等奇人异士为仆…当真了得!” 两人上马后,只听见关林在边上说了句“二位请了”,便再没见到他的影子,而阿木合知道自己太引人注意,于是不声不响地顺着玄阴冥神筑胎符又回到了梁羽体内。 一路上,梁羽身边除了马蹄和脚步声,便再无声响,而让梁羽再次感到惊奇的是,马背上没有丝毫颠簸感,仿佛那战马并没有迈步,而是一路平移前行一般。 不知在这昏黄的混沌之地走了多久,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充满厚重感的转轴声,之后梁羽再次听到了关林的声音:“二位请入关。” 第三十二章 他乡遇故知 穿过一个轮廓如城门楼一般的模糊影像后,队伍继续前行,梁羽身边的声音也稍稍丰富了些,除了跟随了一路的马蹄声脚步声,又多了厉兵秣马的操练声,来来往往的车轮声,甚至还有些听不清的闲言碎语声。 “二位在此稍待片刻,容在下通禀一声。” 不多时,梁羽前方传来了许多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梁羽听到了一个浑厚的声音:“昱儿!竟然是你?” 一个健硕的身影随着距离的快速拉近而变得越发清晰,那人一身紫色官服,面色红润,虽说慈眉善目,那眉宇之间却又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如此情景梁羽哪还用多想,此人必然就是梁昱的养父梁铭轲了!而在这阴阳界当中,能有如此靠山,夫复何求!!” “爹?!真是您?”梁羽的演技还是过关的,而且那梁铭轲看上去面容和善,的确是一个慈父的模样,这使梁羽心里接受起来也比较容易。 “孩儿从未想过你我还有相见之时…”梁羽又佯装惊喜地道,然后他一头扎进梁铭轲怀中,联想起自己确实也已两年多没见过父亲,他在梁铭轲怀中竟真的痛哭起来!连在一旁的胡小筱看到这父子重逢的一幕,也不禁动容。 梁铭轲轻轻拍着梁羽,父子俩激动了好一阵,才彼此分开,而梁羽由于一时情绪难以平复,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梁铭轲满是欣慰地道:“本以为你我阴阳两隔,相见无期…没想到这才几年,哈哈,实在是上天垂赐于你我父子。快跟为父说说,你这二十年修行,如今已到了何种境地?” 梁羽虽然腹诽着您是盼您儿子早点死么?但他仍微笑道:“不瞒父亲,蒙上天眷顾,孩儿于修行之事的确异于常人,在恩师指点下,如今炼精化气已接近后期,只待突破瓶颈再行精进!” “好!”梁铭轲大喜道,“以我儿一副灵根灵骨,来日必成大器!” 梁羽闻言,神情稍稍一顿,心想有些不对啊,你生前一个教书先生,一片苦心地想让儿子修真悟道?还什么自幼修行?难道不应该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吗? 梁铭轲看了看梁羽身边的胡小筱问道:“我儿身边这位是?” 胡小筱乖巧地向梁铭轲行了万福,笑盈盈地道:“梁大人好,我叫胡小筱,是梁羽的…朋友!” 梁铭轲稍稍矮了些身子,对这可人的狐耳女童道:“好个小朋友!哈哈!看您也是得了道行才有了这副身形,若是论起年头,恐怕比老夫还要年长吧?修行不易,还需继续努力啊!” 胡小筱小脸一扬,对梁羽道:“你瞧,还是你爹比你有见识!知道我样子虽小,但是辈分不低!” 梁铭轲父子被她逗得又是一阵笑,笑过之后,梁铭轲终于问道:“听关林说,你们要救泰山三十几名百姓?” 梁羽答道:“正是。不过孩儿此时不但不知该去哪救人,甚至这阴阳界都是被人骗来的,还好遇见父亲!如此便全请父亲为孩儿做主!” “嗯,那是自然!”梁铭轲毫不犹豫地道,然后他传令道:“关林!孔胜!二将听令!带你二人本部兵马于关外等候!” 那关林此时正在不远处,听了梁铭轲号令,直接答道:“关林领命!”而另一个微胖的年轻小将快步来到梁铭轲身前抱拳道:“末将孔胜领命!” 梁羽心中早有疑惑,此时见父亲如此快速下令,心中更疑,上前道:“父亲集结兵马,意欲何为?” 梁铭轲道:“若按你所说,那三十几人士被邪人拘魂,用作阴阳法坛召唤接引之用,在这阴阳界便只有一处可去了——不名山。所以咱们这就去,有为父在,我看何人敢为难我儿?” 梁羽见他如此说辞,有些欲言又止,随后和胡小筱对视一眼,胡小筱则微微摇了摇头,没再做声。 很快,关林和孔胜点齐了兵马来到梁家父子跟前,梁羽虽然看不见究竟来了多少兵马,但看父亲方才的气势,想必也是老人家想在儿子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英明神武,应该是尽遣精锐了。 梁铭轲、梁羽、胡小筱上马之后,梁铭轲一声令下:“出发!”他们身后立刻响起了将士们震人心脾的吼声! 一路上,梁铭轲在军阵正中,梁羽在其右侧,胡小筱又挨着梁羽,关林、孔胜二将则在梁铭轲另一边,但在梁羽目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仅能看见梁铭轲和胡小筱,这无疑让他和胡小筱都不免有些被动。 这时关林忽然提醒道:“将军,公子和小筱姑娘均非阴阳界中人,此间在他二人看来难辨方向,混沌不堪,不如将澈风丹送他二人,也好让他二人对周遭环境有所了解?” 关林此言明显是好意,不料梁铭轲忽然语气有些生硬地道:“什么澈风丹?” 关林解释道:“就是您平日随身携带的澈风丹啊,有了澈风丹非此间人士便可看清周遭事物了啊…” 梁铭轲冷冷地道:“那东西被我放在关内了,不曾带出,此行有我在身旁护持,料也无妨!” “这…”关林又要再说,但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梁羽不确定是不是一旁的孔胜制止了关林,但他仍不禁向旁边看了看父亲,梁铭轲正目不斜视地策马前行。 梁羽心里盘算着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梁铭轲忽然用手一指前方道:“那山寨后面便是不名山,你所说的百姓之魂若不入幽府,则必然受困于彼处!” 梁羽点点头,梁铭轲指挥人马正要上前,关林忽然道:“将军,前方便是石霞寨…此前咱们双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此带兵前去,只怕生出误会…” “关将军,你此行的话有点多啊…”梁铭轲的话语中明显带着不满。 孔胜这时也忽然说道:“将军…石霞寨中皆是兽妖,见我军到此,必然不满,另外末将听说不名山千年前镇压之凶魔冥童似已挣脱封印,那几十个百姓之魂若在不名山,恐怕与那冥童难脱干系啊!” 梁铭轲朝着二将方向看去,责问道:“纵然是那冥童,你等身为带军之将,莫非怕了?” 关林道:“我二人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那石霞寨中兽妖本就好勇斗狠,若再为冥童所用,难免一场恶战,我二人所带不过几百阴兵,相传那冥童…” 听了几人交流,梁羽回视了一眼胡小筱,这少女也正皱着眉头朝他看去,两人正相对无言,梁铭轲忽然道:“如此,关林、孔胜,你二人留一人在此统兵,另一人随我和我儿、胡小姑娘同去石霞寨先行交涉,再行定夺如何?” 片刻后,孔胜答道:“末将愿在此统兵,随时听命。”梁铭轲也不答话,叫上梁羽和胡小筱,一起下了马,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又走了大约十几里路,梁羽看见前方雾霾竟有五种颜色变换不定,而一排城垛似的虚影也从中渐渐显出了轮廓,也正在这时一只硕大的虎头突然从雾霾中探了出来,虎头下连着的却是个魁梧的人形躯体! 一见梁铭轲,那虎头人龇牙咧嘴道:“原来是梁将军大驾光临,我家主人命我在此恭候多时了!”他一边说着,喉咙里一边发出了老虎那种呼噜呼噜的粗喘声,同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多看了梁羽一眼。 梁羽被那一对虎眼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他也不示弱,目光不闪不避地看了过去,虎头人呼噜了几声也便不再看他。 梁铭轲微笑道:“烦请带路。” 穿过石霞寨的大门,阴阳界特有的雾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这寨子上方的天空则闪耀着五色霞光,似乎正是那霞光将整个石霞寨从外面的雾气中隔绝开来了。 石霞寨很大,在梁羽看来,此地虽不如太清宫那般恢弘,却也有一番异域特色:虽然也是黄沙满地,但那黄沙仅仅在地面缓慢流动,并不会随着路上随处可见的兽头怪人走动而到处飞扬。 那些兽头怪人虽然看上去十分怪异,但也并非个个面目狰狞,从眼神中,看不出太多恶意,相反的,有些体型较小的兽头人看向梁羽的眼神中似乎还有些畏惧感,他们有的推着木车搬运货物,有的似乎在忙着什么谋生的活计,与阳世间十分相似。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散落在石霞寨中的大小不一的帐篷和游走在帐篷之间的兽头人卫队。数不胜数的帐篷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却仍能分辨出寨中的主路及其分支,而那主路一端通向他们来时的寨门,寨门上方设有岗哨,两侧的城垛都是用巨石堆砌而成,一眼望不到头。 主路的另一端直接通向了远处一座高山山脚下,那高山直入空中雾霾之中,而覆盖整个石霞寨的五色霞光在那高山周围则显得尤为艳丽。 虎头人把梁铭轲他们一路带到另一端的寨门,也就是那高山脚下,然后像人一样,施了抱拳之礼,便转身离开了。 梁铭轲向山上看了看道:“走,上山!” 关林犹豫了一下,梁羽见状,刚要迈出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梁铭轲看了看他们道:“怎么?关将军此行未免有些反常?” 关林道:“属下有一事不明…” 第三十三章 又是赝品 梁铭轲回过身来道:“何事?” 关林本就是个红脸,这会似乎显得更红了,他抱拳道:“将军亲临石霞寨,寨主不出面迎接,仅仅派这么个虎头人带路,未免失礼,而那虎头人以前曾是个狠戾角色,刚才不但笑脸相迎,现在咱们带兵马到了他自家后山,竟片刻不愿久留转身就走…” 梁铭轲不耐烦道:“你既然如此多心,不如与孔胜一起留守寨外,或者就在此地等候,我与我儿一起上山便是!”说完,他轻轻拉了一下梁羽,示意儿子随他一起走。 梁羽在梁铭轲那一拉之下,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他看了一眼关林,然后立刻把目光锁在了梁铭轲身上,问道:“父亲,孩儿忽然想起儿时您曾传我一套驱散雾气的巽风法门,可日子久了孩儿想了一路也没想起来,不如您再告诉孩儿一下,免得一会上山,身处险境,孩儿看不清路再掉下山去!” 梁铭轲思索了一番道:“那巽风法门乃是梁家祖传秘书,当着小筱姑娘和关将军,我如何告知与你,不如上山再说?” 梁羽眉头一皱,看看关林又看看胡小筱道:“我有一事不解,还请父亲当面说明。” “哦?但说无妨。”梁铭轲道。 梁羽看着梁铭轲的眼睛问道:“父亲乃统兵之将,此次不但贸然出兵,而且似乎有些急于让我上不名山…” 梁铭轲有些诧异地看着梁羽道:“不是孩儿你说要去不名山救人吗?” 梁羽道:“嗯…阴阳界黄沙漫天,那不名山上或许也是一片混沌,父亲既不将巽风之法告诉我,也没带关将军所说的澈风丹,就不怕到山上突发变故,我和胡小筱受制于人?” 梁铭轲有些不耐烦道:“为父刚才已经说了,等下再告诉你那法门,你为何偏偏急于一时?” 梁羽看了梁铭轲好一会,忽然放生笑道:“其实那巽风之法是我信口胡说的,家父乃是学堂教书的夫子,哪懂什么修行之道…至于我这一身修为,不过是最近两年的事,也谈不上什么自幼修行…” 胡小筱摇着身后那毛茸茸的狐尾,走到梁羽身后笑嘻嘻地对梁铭轲道:“刚才我还夸你有见识,可是你露出的马脚实在太多了…” 梁铭轲眼皮微微动了动,沉声问道:“小筱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胡小筱两只狐耳向下压得平直,佯作紧张地道:“您这个老父亲,怕不是个假的吧?!” 梁铭轲怒道:“别看你是羽儿朋友,此等玩笑如何开得?!” 梁羽冷笑道:“算了,你就别装腔作势了!什么灵根灵骨我也是两年前才知道,你若是我父亲,五年前去世,如今怎么什么都知道!?” 梁铭轲正要再度发作,不想关林也冷冷说道:“梁将军的澈风丹从不离身,为的就是方便各方来客,可刚才居然连给自己儿子用,都拿不出来。而且,梁将军一向反对与阴阳界两大势力来往!如今为何又变得与石霞寨如此熟络?” “呵呵…想不到一时疏忽竟被你等找出这么多疑点,倒是枉费了端木先生一番设计…”梁铭轲有些反常地笑着,同时他的五官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关林将手中长枪一横道:“果不其然…你究竟何人?将我等诓到此地究竟何意?阴阳界隘口守将梁铭轲将军何在?” 此时那假梁铭轲模样已经与先前完全不同,变作了一张精致的青年男子,眉眼之间竟还带了些媚气,那男子声音也变得比之前轻柔了许多,他轻笑道:“呵…叫我胡遥便可!至于另外两个问题,想让我回答,便要看你们本事了!” 胡遥说罢,甩手飞出一条亮银长鞭直奔离他最近的梁羽而去! 梁羽早有戒备,宝剑雪麟嗡鸣一声出现在手中,他直接顺着剑锋所向,朝胡遥直刺过去,后者将长鞭带回,那带着倒刺的长鞭被这一带,在远端抽出一声炸响后,如银蛇狂舞一般,势要将梁羽脖子绞死! 长鞭最善以长打短,以柔克刚,而梁羽那剑锋有限,一击不成,难再前伸,胡遥却用这一甩一带,以长鞭反弹之力不但加速了攻势,而且随着他的后撤,长鞭在回带途中划出一条优美弧线,其中杀意随之倾泻而出! 纵观东仙宗上下,鲜有用长鞭的高手,所以梁羽初战时几乎时时处处如此受制,好在关林在一旁挺枪相助,纵然他那枪法威力明显与胡遥、梁羽不可相提并论,但胡遥也不得不时常应付一下,如此梁羽也总得意化险为夷。 胡小筱见胡遥在二人夹击下尚且游刃有余,轻咬贝齿道:“看他身法倒有几分我狐族影子,且让我也插一手吧!”说完,她列开架势,一个箭步加入战团! 三人的主要战力依旧是梁羽,只是他那剑法受制于人,一时难于施展全力,而胡小筱一副手脚短小的女童模样,面对强敌全无用处,即使偶然一拳一脚打中胡遥,那不疼不痒的一下,胡遥根本毫不在意! 胡遥以一敌三全然不惧,并很快用长鞭将关林手中长枪缠住,使其从关林手中脱出,而长枪借着长鞭飞舞时的力道,攻速更快,好在梁羽也是见惯了险情,那枪头几乎是在他侧身时贴着他的锁骨飞出去的! “呵呵!还真是有两下子!”胡遥称赞一声,随即向后急退几步,单手按在地上,另一手在背后兜了一圈,便使那长鞭缠在了手腕处。 胡小筱在一旁看了胡遥的姿势,提醒道:“果然是我狐族,他在持咒,表哥!快阻止他!” 梁羽闻言,一记落霞掌打出,接着右手剑连斩数次,数道剑气直奔胡遥而去! 砰! 铮!铮! 几声巨响过后,只见胡遥正俯身在一个巨大冰幕后面,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落霞掌打在冰幕上毫无作用,而那些凌厉剑气也仅仅在冰幕上留下几道切痕! 梁羽嘴角微微翘起,问胡小筱道:“小筱大仙,你鼎盛时,可用得了这一招吗?” 胡小筱摇头道:“我们虽然都是狐族,但他显然是带了先天灵根的天狐,这种操控玄冰的能力是天生的,非后天可学…论天赋,我不如他!他若潜心修行,必成大器,只是这会…总之欠了很多火候,表哥,你还是有胜算的!” “那就好!小筱大仙,回柳木牌吧!”梁羽微笑道,然后又招呼关林道:“关将军,此处有些棘手,你不如下山求援去吧!” 胡小筱深知自己此时也帮不上忙,应了一声便赶紧钻回道了梁羽腰间,而关林不过阴司一寻常小将,此时兵器被夺,也是难以迎战,既然梁羽这么说,他也不好多做耽搁,连忙跑开了。 胡遥并不理会关林的临阵脱逃,此时他身上陡然放出一阵亮白,本来遍地黄沙黄土的不名山山脚下,迅速生出一大片白霜! 被白霜覆盖的地面不断向四周蔓延,梁羽料到情况不妙,连忙引阴煞戾气将自己魔化,全力应对,只是当他脚下与那白霜接触时,他感到一股巨大寒意正沿着下肢疯狂上窜!当他想要纵身躲开时,却发现双腿竟在这一念之间被冰封住了! 冰封的地面俨然成了胡遥纵情肆意的场所,他双足在冰面上来回蹬踏,身子快速滑行,躲过梁羽再次劈出的两道剑气之后,他滑行到梁羽侧后方,单手向前一挥,身后发出几声清脆的冰层断裂之声,跟着便有六根手臂粗的冰锥射向了梁羽! 梁羽双脚被冰封住,无法运用身法躲避冰锥,而那些冰锥距离又实在太近,千钧一发之际,他也只能用雪麟尽力斩断所有冰锥,可最后还是被一根半截的冰锥刺中了左肩! 胡遥乘胜追击,长鞭再次舞动,并且在一次兜转之后,迅速从正面砸向了梁羽头顶! 梁羽将雪麟向上一横,剑身与长鞭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而长鞭由于其身为软兵器的特质,搭在雪麟宝剑之后,它的下段正能够狠狠地抽在梁羽的肩背上! “啊!”梁羽一声惨叫,仅此一下,他不但被抽得皮开肉绽,而且那伤处除了疼得火辣,更有一种刺骨的寒意!而在长鞭向回甩时,上面的倒刺又将鞭伤的创面又扩大了几分! “我的儿,你输了!”胡遥得意地笑着,并用一只手抓在冰面上,浑身寒气森森,一道道白色气流在他身上不断翻腾,而他前方的冰面下,一大片凝白正朝着梁羽迅速蔓延过去! “玄冰.绞杀…” 随着胡遥的一声轻描淡写,十数个巨大冰锥破冰而出,并沾满了热气腾腾的鲜血! “呵呵,虚有其表的小辈…”胡遥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但视线回到正前方的一刹那,他立刻怔住了,只见那冰锥丛中,除了冰锥和冰面上大片殷红之外,竟已没有了梁羽的影子! “天极紫微!伐罪!” 猛然间一股强大的杀意在呐喊声中直接压向胡遥头顶,使得这占尽上峰的狐族高手一时间竟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直接向前就是一个猛扑! 咔嚓! 一道刺目的电光,如同天降利刃,直接劈向了胡遥,尽管他已尽力躲避,但他的半个后腰还是被那电光击穿了! 第三十四章 逼供 “哇!!”胡遥痛不欲生,在他身后,褪去一身乳白色光华的梁羽身披血衣,刚从半空落下,流动着丝丝电花的雪麟正支撑着剑主人的身子。 “你!你怎么从冰封中逃出来的?!”胡遥趴在血泊中,下半身一动也动不得,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摇摇欲坠的男子。 “也是九死一生…”梁羽表情淡漠地道,然后他拍拍腰间,胡小筱再次跳了出来,而和她一同现身的还有梁羽身后,拎着巨大狼牙棒的阿木合。 梁羽胡遥摆摆手道:“该你俩收场了…” 阿木合的狼牙棒在那渐渐消融的冰面上压出一条凹痕,他一脸凶相地走到胡遥面前,将那大棒高高举起,胡遥连连挣扎道:“你不能杀我!你不想知道你父亲的去向吗?!” 梁羽发干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显得有些无力:“等等吧,让他说…” “呵呵呵…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扭转乾坤的手段…”胡遥虽然一副惨相,但仍笑了笑,“只怕我说了实情,你就该动手了…所以…我选择不说。” 梁羽的状态很差,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懒得多说,好在胡小筱从他手中接过了雪麟,摇头晃脑地走到了胡遥面前。 胡小筱略带嘲讽地道:“天狐阁下血统尊贵,天生异能,不像我这山间野狐又是修炼又是渡劫的…您一定不知道我们寻常狐族历经的三灾六难吧?” 胡遥不语,但看向胡小筱的双眼中充满了戒备,胡小筱将雪麟搭在胡遥手指上,幽幽地道:“三灾者,天地人;六难者,金木水火土之难,加上心魔之难…而其中的金之难,便是…” 话未完,刷的一声,胡遥的无名指和小指竟已被胡小筱手中剑齐根斩断了! “刀兵之难…”胡小筱玩味地看着再次痛苦万状的胡遥,后者嗷嗷叫着:“我杀了你这不入流的野狐狸崽子!” “啪!” 胡小筱眉毛一竖,用剑背狠抽在了胡遥的脸上,怒道:“本大仙得道以来,从没听过谁敢这么说我!好!我把三灾六难让你尝个遍!” 噗通! “梁羽!”胡小筱大呼一声,赶忙转身扶起突然栽倒的梁羽,而胡遥也趁机将手敷在腰间的巨大创口上。当胡小筱回身看时,胡遥那血肉模糊的创口已经被厚厚一层血色冰晶填满了。 胡小筱赶忙提剑上前,不料她奋力挥出的一剑却只斩断了一只胡遥模样的冰雕,而那受了重伤的天狐已经不知去向了… “走吧…”梁羽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此地不宜久留!” 胡小筱看着梁羽伤得比上次在太清宫擂台还重,眼圈立刻红了起来,她点点头,把梁羽扶到了阿木合的背上,一起朝着石霞寨走去。 两人没走多远,只见一队人马从石霞寨中迎了上来,领头的正是关林,而在关林身边,还有刚才那虎头人。 没等其他人开口,虎头人便快走几步来到梁羽跟前,深深鞠了一躬,这一幕看呆了关林和胡小筱,梁羽忙问道:“这位虎…嗯…阁下这是何意?” 虎头人瓮声瓮气地道:“我是虎老三。那胡遥在不名山上守护长生祭坛,与我石霞寨本来相安无事,最近不知为何却突然下山杀了我寨主…如今恩人你重伤了他,乃是为我石霞寨帮了大忙!等下送恩人出了寨子,我们便要集结队伍,冲上不名山为寨主报仇去了!” “原来如此…”胡小筱笑眯眯地道,“看来这次又积了不少功德呢!” 梁羽听了虎老三的话,心中一下子放松了许多,起码从此刻起,自己的安全应该是有了保障,但他仍不忘叮嘱道:“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看那胡遥虽然重伤,但修为尚在,你们万不能轻敌!” 虎老三谢了梁羽的提醒,迈开步子就往前走,关林在后面道:“此番回去,一定给公子好生疗伤,好让公子尽快恢复。” 梁羽一直紧绷的身子和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问道:“关将军,依你看,我父亲是何时何故被胡遥冒名顶替的?” 关林自责道:“不久前,泰山阴阳界处传来法旨,说有阴司兵将在阳间拘拿了为祸一方之游魂野鬼,要借道阴阳界,将其押解回幽冥。既有法旨,令尊未敢小视,率兵亲自接引,但没出关隘多久,便回来了…想必令尊便是在那时遭了算计!” 梁羽听了关林的话,暗暗心惊道:看来那阴阳法坛果然厉害,居然能伪造阴司律令,调兵遣将!?而那操纵法坛的端木先生虽然修为不高,但这些诡秘法术会的倒是不少! 梁羽又问道:“关将军,刚才你说我父亲出关不久便回来了,请问这阴阳界还有其他可以寻人之处吗?” 关林道:“阴阳界弹丸之地,设此关隘,皆因近年阳世战火不断,亡者数量激增,而阳世又有一批邪人趁机偷偷于阴阳两界往来,扰乱两界法度,故而阴司才在鬼门关前设立关隘。” “令尊当初是去接引,必然沿着鬼门关前的官道一路向南,而南面除了界碑的传送法阵,便是一片名叫幻海的无边海域…” 说话间,他们已临近石霞寨正门,此时对面又来一队人马,领头的却是之前在外守候的孔胜,而在队伍后面则拉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冰块! 孔胜一见关林和梁羽,如释重负道:“我还怕你二人被人算计,一路紧赶慢赶,看来咱们公子已经化险为夷了!当真是英雄少年!唉…只是…你们看我身后冰中何人?” “父亲!”梁羽看着那被冰封之人无疑才是真正的梁铭轲! 孔胜叹道:“与你们分开后,我命手下四处查探,以备不测,却意外发现了梁将军…这才醒悟之前那个是假的!” 梁羽虽说与那梁铭轲毫无感情可言,但那毕竟是颜昱的养父,再说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关林和孔胜他们口中的公子爷,总还是要掩饰一下,于是焦急道:“父亲此时不知已被冰封多久,还当赶紧寻个法子救他出来!” 孔胜抱拳道:“公子,此事倒不必过于心急。阴阳界乃虚实不定、阴阳不明之地,除非形神俱灭,否则梁将军倒也不至于有何大碍,此时他只是暂时受困于冰中罢了。” 虎老三这时去而复返,他来到众人跟前道:“阴司兵马向来与石霞寨互无来往,但此一时彼一时,恩人现在极需修养,你们不妨先留在寨中修整。我虎老三现在要去集结人手,一同上不名山,趁着胡遥重伤,一举除掉这个后患!” 孔胜想了一下道:“这位虎将军,那不名山上除了胡遥,可还有其他人?” 虎老三晃着硕大的虎头道:“那倒是不知。但他是天狐遗种,修为高深,手段狠辣,所以即使寨主被杀,我们也敢怒不敢言…此时他既已重伤,乃天赐良机,不能给他喘息之机!告辞了!” 看着虎老三远去的背影,梁羽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连忙问关林、孔胜道:“二位与我父亲都是阴司官兵,如今我父亲遭难,阴阳界又有胡遥这种祸害,二位何不向阴司求援?” 关林苦笑道:“阴阳界本就是个阳世不管、阴司不问的空间裂隙…况且如今我等去求援,说不好还会被治个守关不利之罪。” 梁羽又看看胡小筱道:“小筱大仙…现如今你可还能沟通那碧霞元君?” 胡小筱也只是摇了摇头。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远处不名山那边的寨门处,虎老三已经纠集了一群魁梧的兽头人,狮子、黑熊、野猪、山魈……应有尽有,他们把那门口显得既拥挤又喧闹,而另一侧,一头通体赤红的蜥蜴人吐着信子,正朝着梁羽这边走来。 “几位就是阴司守将了?”蜥蜴人走到梁羽等人跟前说道,“虎老三让我来帮忙,说有人被冰封住了…” 得到关林等人的肯定后,蜥蜴人点点头,转而面向那封住梁铭轲的冰块,耳后张起一对巴掌大的翅膜,翅膜完全打开后,立刻以一种极高的频率震动起来,发出一阵“沙沙沙”的摩擦声。 “你这是?!”梁羽话音刚落,只见那蜥蜴人猛一张口,一团烈火便喷射出来! 那火柱直接冲在冰面之上,不断溅起耀眼的火花,而那巨大冰块竟真的出现了消融之势! 过了好一会,冰块已融化大半,蜥蜴人那粗糙如革的皮肤似有些发潮,他将嘴缓缓闭上,对梁羽道:“不能再烧了,万一烧到梁将军就不好了。大军将行,我也得赶去了!” 梁羽、关林、孔胜对那蜥蜴人都是一番感激,目送它离开之后,孔胜对几人一抱拳:“我与关林身为阴阳界关隘守将,不能久出不归,我先引兵回去驻守,由关林在此地暂留吧!” 这边孔胜引兵而去,另一边的兽头人队伍也已经浩浩荡荡地向不名山杀去,只留下梁羽、胡小筱和关林站在石霞寨的空场上。 关林提出将梁铭轲放在温水中缓缓解冻,可放眼这石霞寨却连个取水的地方都没有,一筹莫展时,只见石霞寨深处,整个寨中唯一一幢楼房里,一个摇摆着腰身的人影正朝他们走来。 那是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 第三十五章 寨主夫人 那女子五官精致,下颌尖细,皮肤白皙,若不是霓裳羽衣下那不断扭动前行的青黑色蛇尾,十足是个妖娆美人… 双方见面施礼后,女子自报家门道:“奴家蛇妙姝,是石霞寨寨主之孀妻…听虎老三说,几位是要上不名山救人,此时不随大军上山,却在此停留不知何故?” 梁羽稍稍低了头,抱拳道:“既是寨主夫人,在下也不多隐瞒,刚才虽然重创胡遥,可在下…” 胡小筱连忙插话道:“我们在商量怎么能把这冰融化了…”她说完,瞪了梁羽一眼,梁羽则立刻心领神会,没有继续说自己也受伤不轻的事。 蛇妙姝一对大眼睛溜溜地看了看胡小筱和梁羽,微笑道:“亡夫颇有些修为,也通晓些玄门法术,生前与胡遥厮杀,正是先被冰封,才遭了毒手…最后也是火龙君帮着将我夫君尸身解冻…” 蛇妙姝又是莞尔一笑道:“将军身上的冰已经融了大半,接下来只需以温水解冻。所以若奴家猜的不错,公子所以未随军前去,多半也是因为身受重伤吧?” 胡小筱小脸一沉,凝视了蛇妙姝片刻道:“恕我也猜猜,夫人莫非是在别处得道后,落入阴阳界的?而且此时也是重伤未愈吧…” 蛇妙姝并不介意胡小筱与自己兜圈子,反倒是大大方方地道:“小姑娘说的不错,可都是陈年旧事。现在言归正传,我若是助你等一臂之力,你等可愿意带我同去不名山,为我夫君报仇?虎老三他们勇气有余,但实力不济。” 胡小筱呵呵笑道:“夫人你问他吧,你眼前这位才是热心人…” 蛇妙姝回视梁羽,后者点点头道:“我等反正也是要去不名山救人,难免再遇到胡遥,狭路相逢,必有一战。夫人若肯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蛇妙姝满意点头道:“我要取他胡遥性命,到时你若下不了手,就把他交给我。至于现在,我可以帮你把那位将军解冻,并助你伤愈迎敌,可好?” 梁羽很清楚刚才自己在强行催动秘术“神佑”时,再次引起经脉逆行,所以纵然身上带了沁神丹,此时也不能服用,所以既然人家肯帮忙,自然再好不过。 胡小筱在一旁悄悄拉了拉梁羽衣角,梁羽对她眨眨眼睛,轻松说句没事,便跟着蛇妙姝一起去了那楼房,而胡小筱和关林也跟着去了,阿木合则扛着被冰冻着的梁铭轲跟在后面。 那楼房乃是以竹木搭建,下方垫了几层基石,内部十分宽敞气派,其间陈设布置很像秦汉时期的皇室宅邸。 蛇妙姝领着众人穿过大厅,来到后宅,她安排下人煮了一大桶温水,阿木合将梁铭轲放了进去,之后由关林看着梁铭轲,其余人则跟着蛇妙姝来到另一个房间。 蛇妙姝与梁羽对面而坐,然后在梁羽等人的注视下,蛇妙姝稍作准备后,将双眼紧闭,屏气凝神,只见她那被鳞片覆盖的腹部从内向外透出一股白光,那白光顺着她身体自下而上一直上浮到她的咽喉部。 她的表情显得痛苦起来,跟着身子骤然一颤,一颗被黑气缠绕的白珠被她含在齿间,同时,青黑色的蛇皮正逐渐从她的腰间向上蔓延开来! 胡小筱轻轻咽了咽口水道:“这是你的内丹!” 蛇妙姝脸上透着青黛色,口含内丹,点了点头,然后驱使那内丹在梁羽周身大穴不断游走了好一会,知道梁羽呕出一口淤血,她才将那内丹收在掌中,但却并没有将其吞入口中。 蛇妙姝长出一口气道:“夫君被杀时,我亦是遭了重创,全靠一股怨气苟活至今。而即便是我全盛时,恐怕也不是那胡遥对手,而公子虽能重创胡遥,恐怕也是两败俱伤…如此我可再助你一助!” 梁羽问她道:“夫人还要如何助我?” 蛇妙姝托着内丹的手猛一发力,竟将那内丹震成一大一小的两份,她将大的吞入口中,然后将小的送到梁羽面前道:“公子与胡遥伯仲之间,我将此内丹送你服下,可使你增长些修为,稳操胜券!” 胡小筱神色凛然,透着对蛇妙姝的敬意,劝梁羽道:“梁羽,蛇夫人一番苦心!这内丹…却之不恭啊,收下吧!” 梁羽还在犹豫,而此时蛇妙姝已经完全化作一条两丈长的青黑色大蛇,那大蛇口吐人言道:“公子不要犹豫,服下内丹,与我同上不名山吧!” 蛇妙姝的内丹入口微苦,下咽之后,梁羽立刻感到一股炽热感沿着食道一直下落,接着心跳立即加快,浑身血脉喷张,丹田处似有一团炸药骤然引爆一般! 磅礴的真气从丹田处迅速向梁羽的周身狂涌,令他立刻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脸上更是泛起一片潮红,胡小筱看了欣喜,连忙又谢了蛇妙姝。 蛇妙姝摇晃着蛇身,吐着信子,对胡小筱的感谢不发一言,而当胡小筱再转身时,却听见关林一声惊呼:“公子!?” 只见刚刚还如获新生般的梁羽突然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身上也轻微抽搐起来… 胡小筱又惊又怒,举拳便打,然而那大蛇不闪不避,语气异常平静地道:“莫慌,我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保障…” “什么意思?”胡小筱怒道。 蛇妙姝吐着信子,不紧不慢道:“你身为狐妖,也知道内丹之于我等是何意味,我怎能一时冲动就把它送人呢?你们若是收了好处不办事,我是不是总要有个自保的法…” 胡小筱正要再质问,梁羽却被关林扶着站了起来,此时他面色红润,虽然毫无痛苦之色,但脖子上却爬了几条如脉络一般的黑色纹路。 “梁羽?你…你怎么样?”胡小筱关切地问道。 梁羽摆摆手道:“无甚大碍,待我服下沁神丹再看…” 蛇妙姝竖着蛇身,来到他们中间,毫不避讳地道:“公子得我内丹,自然中我蛇毒,若强行运功驱毒,只怕会比之前伤得更重,公子只需按约定杀了胡遥,我自会为公子解毒。在此之前,妙姝可保公子身体无恙!” 胡小筱恶狠狠地看了蛇妙姝一眼道:“夫人不但演得一出好戏,还使得一手好算计!” 蛇妙姝晃了晃三角形的蛇头道:“多谢夸奖!” 这时只听门口有人呼唤道:“昱儿!”正是关林扶着解冻后的梁铭轲过来了! “昱儿?!你怎么在这?!”梁铭轲有些虚弱地问道。 梁羽一脸疲态,擦擦汗水道:“父亲,此事容孩儿稍后再说。你且和关将军先回关隘吧,孩儿还有事要做!” 梁铭轲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道:“唉,当年为父一心盼你考取功名,难不成你如今竟步入了修真之路?” 梁羽无心与他多说,只是继续宽慰他道:“此事说来话长,您还是先回去调养,孩儿还有要事在身!” 梁铭轲依旧追问道:“你到此阴阳界,莫非你遭了大难?你娘她…” 蛇妙姝在一旁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们爷俩当真是要在这石霞寨长谈不成?” 梁铭轲瞥了蛇妙姝一眼道:“这蛇是?” “泰山蛇妙姝!”蛇妙姝不悦道,“石霞寨夫人便是奴家。这位梁老将军,令郎如今答应与我同去不名山,若是按您二位如此絮叨下去,只怕误了时辰!” 梁羽皱着眉头看了蛇妙姝一眼,然后耐心对梁铭轲道:“父亲多虑了,孩儿不过去来此救泰山脚下几十村民性命的,孩儿自己倒是没事。” “呵呵…原来如此…”梁铭轲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白色丹丸对梁羽道,“此为澈风丹,你只需带在身上,便可不被阴阳界雾霾困扰视线,你此去一定多加小心,量力而为,等你事成之后,为父再给你庆功!” 梁铭轲在关林及其麾下阴兵护送下朝着阴阳界关隘出发了,父子简单道别之后,梁羽也终于带着胡小筱和蛇妙姝朝着石霞寨后面的不名山赶了过去,然而他们刚刚来到不名山下,便看见好几具兽头人的尸体横卧在路旁! “形势不妙啊…”胡小筱自语道,话音刚落,噗通一声,一个折了犄角的犀牛人从空中摔了下来,巨大的身躯在梁羽他们面前的土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蛇妙姝紧张道:“山上到底有什么?那胡遥不是受了重伤吗?怎么还…” 胡小筱嘲讽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表哥这么一会就恢复如初,人家胡遥当然也可以啊!” 梁羽抬头看看上方,有了澈风丹的帮助,他的视线已经可以透过山腰的云雾看到山顶,只见接近山顶的位置上时常闪出些光亮,明显是有人在用什么术法所致,于是他连忙招呼道:“两位,咱们若是再迟些,恐怕虎老三他们也要顶不住了!” 三人在山路上一路疾行,沿途看见一些石霞寨兽头人的尸体,还有一些三人谁都没见过的人形怪物的尸体。 那些人形怪物形态各异,普遍一身青紫色,头生单双各异的犄角,有的被覆鳞甲,有的背生倒刺,脑后有尾,而它们的血居然是蓝色的。 越往山上走,沿途的尸体越多,但始终都是那些怪物的尸体少,而兽头人的尸体则比之多出一倍,而且兽头人的尸体又大多残缺不全!可以想象就在刚才那一会功夫,虎老三他们经历了多么惨烈的厮杀! 第三十六章 血战不名山 不名山上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味,本就没什么生机的山间,此时被那些尸体和残肢渲染得更加恐怖,而之前在石霞寨远远看见的令人赏心悦目的五色霞光,这会却让梁羽在看到这些尸体时有一种躁动和不安。 他们的脚步逐渐缓慢下来,五色霞光和周围令人作呕的遍地血污令梁羽感到眩晕和憋闷,他扶着一块山石停下脚步,掌心处传来一阵粘稠,原来那山石也像是被人用血污泼过一样… 蛇妙姝吐着信子,腹部的鳞片被这一路染得血迹斑斑,看见梁羽听了脚步,她特意离着远些问道:“怎么停了?不敢去了?” 梁羽喘息道:“我有些头晕…” 蛇妙姝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反倒有些认同似的道:“我也是…想必是有人用山上的法阵做了些不该做的事!” “嗷——!”一声虎啸从不远处传来! 梁羽和蛇妙姝异口同声道:“是虎老三!”他们说完,不顾身体不适,赶紧朝着山顶冲刺。当他们终于快到山顶时,正看见虎老三一脸鲜血,一只眼睛上正插着一根二寸多长的骨刺,而在他面前,一个浑身尖刺、与他差不多高的怪物刚刚跪倒下去,脑袋还被削去了一半! 虎老三手持大环刀,正与熊、狮、山魈组成一个小战团,在他们边上,则是包括之前那叫做火龙君的蜥蜴人在内的另外四个小战团,而这五个战团、二十个不甚整齐的兽头人,恐怕已经是石霞寨所剩的最后战力了! 在他们对面,不远处的山顶有一座倾斜着的高塔,塔尖上正放着变幻莫测的五色霞光,而塔的下方则是一个由石板铺成的圆形祭坛。远远看去,那祭坛正上方还悬浮着一个伸展着四肢的人! 梁羽虽然与这些奇怪的石霞寨兽头人没有太多交情,但这虎老三给他的印象还是可以的。这虎头人虽然看着凶,但却有些憨,对梁羽也曾一口一个恩人的叫着,还安排了火龙君帮忙救梁铭轲。 这些已经足以让梁羽在目睹虎老三如此悲壮时,为之动容了! “虎老三!我来了!”梁羽招呼道。 虎老三微微转过头来,又把头转了回去,低吼道:“恩人!你不该来、咱们都不该来…” 两句话的功夫过后,只见那祭坛上一阵灰白闪过,祭坛中央竟凭空出现三十几个体形比刚才更大一些的怪物!它们刚一出现,便杀气腾腾地朝虎老三这边冲了过来! 二十个兽头人眼神有些绝望,不知是恐惧、疲惫还是剧痛,他们身上都多少有些颤抖,之前那个喷火的蜥蜴人耳后的翅膜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而他身边拎着板斧的野猪已经皮开肉绽,鲜血在他的身下滴滴答答地流淌着… “那祭坛怕是召唤来了某处异界的魔怪,虎老三他们看来是顶不住了…”胡小筱神情严肃地道。 梁羽点点头道:“小筱,回牌子里去吧,我要上了!” 胡小筱刚要钻回柳木牌,忽然看看身边,惊讶道:“那个蛇妙姝呢?藏起来了?” 梁羽淡淡地道:“她藏起来也好,省得我还要顾着她的周全!” “吼啊!”无论是祭坛中被召唤来的异界魔怪还是石霞寨的兽头人勇士,此刻纷纷以各自的嘶吼开启了新一轮的厮杀! 蜥蜴人喷出的烈焰,气势已大不如前,而野猪人在用板斧劈死两头与他差不多高的魔怪之后,却被另外三个魔怪用怪异的长矛刺穿了胸膛! 虎老三与狮头人、熊头人、山魈结阵而上,面对魔怪的包围也仅仅是勉力维持了片刻,之后虎老三手中大环刀被一个长着巨螯的魔怪剪成了两截,而魔怪的另一只巨螯则从另一边向虎老三斜刺了过去! “铮!” 虎老三本已来不及反应,唯有闭眼等死,没想到这千钧一发时,一道银光却从斜后方及时划过,硬生生磕开了那避无可避的巨螯! 那银光冲势不减,不过稍作变向,就直接冲进了另一只锋利巨螯的狭小夹隙中,虎老三只听见清晰的一声脆响,那巨螯魔怪已被扎了个透心凉!而那刺穿巨螯魔怪的正是宝剑雪麟! 一声嗡鸣,巨螯魔怪身上的剑洞瞬间炸开,那与虎老三相差无二的身躯轰然倒地,而雪麟抽回后,没有丝毫停留,一路如光如电,在三十几头异界魔怪中疾驰飞舞,剑锋所向,非死即伤,果然正是梁羽在施展北斗七绝剑! 看见好几个同伴都和那巨螯魔怪一样,转眼便命丧剑下,剩下的几头魔怪对这突然杀出的强者不但毫无惧怕之意,反而立刻蜂拥而上,转眼便要将梁羽团团围住! 眼前这几无缝隙的合围之势,梁羽虽惊,却并未慌乱,他急召阴煞戾气入体,将自己魔化, 接着一边踩着罡步,一边将雪麟剑舞动如飞。雪麟剑上很快白光大盛,梁羽每斩一剑便有三道宽大剑气向前狂涌而出! “天极紫微!朔风!” 随着梁羽一声大喊,围上来的魔怪尽数被砍翻在地,而几个倒在外围的魔怪还没等起身,便被从后面赶来的虎老三等兽头人直接斩杀了! 有了梁羽这个强援,虎老三他们终于重新燃起了斗志,狂吼着再次扑向刚刚站起的异界魔怪们,只是在还剩一两头苟延残喘的魔怪时,那祭坛中又是一圈灰白色的光柱,光柱散去,祭坛中又出现了三十几头新魔怪,而且他们的个头明显比之前的又大了一些! “杀!” 虎老三瞪着独眼,用一声大吼鼓舞着和他一样勇猛无畏的石霞寨勇士们,同时他用手里的半截大环刀砍下之前被梁羽刺死的那头魔怪的巨大螯钳,拿在手里既当作武器,又用以示威! 石霞寨的兽头人们紧紧跟在梁羽身后,士气高涨,但反观梁羽此时的模样却不免有些悲壮:衣服上的红血、蓝血,鲜血、陈血,在汗水的浸透下互相浸染成一大片,只有他手中的雪麟剑依旧是令对手胆寒的亮银色。 “虎老三!那祭坛颇有些古怪,你们且在此稍作休息!我过去看看!” 梁羽说完,顺手将那两头残喘的魔怪彻底解决之后,便施展了飞狐纵直奔祭坛而去,而从梁羽双足刚刚落在祭坛边上那一刻起,那些刚从祭坛被召唤来的新一批魔怪便立刻对他展开围剿! 这些身形普遍比虎老三都要高出一头的怪物怪吼着、喘息着,挥舞着梁羽从没见过的武器和利爪、骨刀等等,仿佛顷刻间便要将眼前这个才到他们腰部的小不点撕碎一般! 数道宽窄不一的寒光从四面八方袭来,无论速度还是力道都比上一批魔怪的攻击要强出一大截! 两批魔怪明显不是一个层次,以至于梁羽即使魔化后也不敢再硬碰硬地接招,只能频频后撤,而在一次向后急闪之后,他足尖刚一点地,半空中一条毛茸茸的绳索从魔怪群中射了过来。 那绳索速度奇快,梁羽一时也看不出有何特别,只好以最简捷的身法尽快向旁一个侧身,眼看绳索即将贴着他的肩膀与他擦身而过时,不想它竟陡然张开成了一张大网! 梁羽纵有一身玄功妙法,无奈那大网离着实在太近,他根本来不及任何施展,就被网住了,而最让梁羽心惊的是,几乎是他被网住的同时,一只门板大的紫黑色蜘蛛已经从半空中朝他落了下来! 那蜘蛛八条节肢如同闪着金属光泽的巨镰死死插在梁羽四周,而它脸盆大的复杂口器顷刻间就要将梁羽咬个粉碎! 生死关头只见一条火柱从梁羽头顶方向喷射而来,一下便将那大网烧成了灰烬,而那大蜘蛛也被吓得赶忙闪开了! 梁羽用真气冲散了火柱留在他身上的火苗,看看那火柱来的方向,原来是火龙君赶了过来! 梁羽点头谢过火龙君的帮忙后,又看见两条之前那种绳索射了过来,结果还是被火龙君在半路烧掉了,只是那三十几个高级魔怪逼得太紧,无奈之下,梁羽只能扛起火龙君,运用飞狐纵围着祭坛逃窜。 “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梁羽叹了一句,随后他发现那些一时抓不到自己的高级魔怪,已经把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虎老三他们身上… “表哥你看!那祭坛很有些门道!”胡小筱从柳木牌里探出个小脑瓜提醒道,“你看那祭坛又在放光,里面似乎又要召唤出下一批魔怪…你若这么耗下去,必死无疑啊!” 刚才与那些魔怪周旋时,梁羽也是无暇他顾,此时被胡小筱一提醒,他才惊讶地看见,那祭坛地面的石板上忽隐忽现地闪烁着八道巨大符文,每道符文自祭坛中心向外辐射开去,而祭坛外围则跪着三十多个人! 梁羽不放心地转头去看虎老三那边,他们已经被围住了…此时此刻,梁羽心里无比纠结,是去救援,还是把希望赌在祭坛上? “那不是你刚刚杀死的魔怪吗?!怎么又活了?!比之前又大了好多!”胡小筱又是一声惊呼,只见祭坛中心那灰白色的光柱又出现了,而且里面再次出现的每一头魔怪都是梁羽刚上山时杀死过的! 第三十七章 傀儡 虎老三、蜥蜴人在另一边再次发出了哀嚎!梁羽不忍再回视,他很清楚了,以石霞寨和他自己,面对这无休止的车轮战,根本就是螳臂当车!而只有把那诡异的祭坛毁掉,或许才是终结一切的办法! 梁羽从半空中迅速滑翔到祭坛边,未及落地,便听见祭坛中间有人说道:“好个金蝉脱壳!” 胡遥?! 梁羽循声看去,原来一直在祭坛中心上方悬浮着的正是胡遥! 胡遥在半空中舒展着四肢,微微侧过脸来,看上去有些惬意,而他腰上被击穿的巨大创口竟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愈合了! 梁羽横剑而立,一脸肃杀之意道:“原来是你,还不下来受死?” 胡遥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扭了回去,轻松地道:“想杀我?自己上来啊!” 梁羽正要登上祭坛,胡小筱连忙喝止他道:“你等等!难道看不出他在诱你上当吗?!” 梁羽低声道:“我当然看出来了…可是你看那边!” 他指的是虎老三那边…此时的虎老三几乎是在漫无目的地挥舞着手中那半只螯钳,而他身边也只剩下了一头被血色浸染的山魈和少了只胳膊的熊头人! 恐怕眨眼之间,他们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破军!” “贪狼!” “廉贞!” “天极紫微!朔风!” “伐罪!” 梁羽用东仙宗剑法一挥出数道剑气,然而却都被祭坛外的一层半透明的波纹抵消了! “哈哈哈!”胡遥恣情地笑着,“好剑法!只可惜它们连这屏蔽都打不进来!哈哈!还是你亲自来吧!别怪我没提醒你,等这批祭坛守卫复活,你腹背受敌,别说杀我,你想跑都难喽!” 胡小筱还要阻拦,怎奈梁羽心意已决,他一个箭步直接冲上祭坛,而在他双脚着地的同时,祭坛另一边也立即跃上一人,却正是一身青衣的秦若明! 梁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招呼道:“师兄?!” 秦若明对梁羽的呼唤没有一丝应答,只是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而且脚步越来越快。梁羽很快便察觉到情况不对,一边继续呼唤着秦若明,一边做好了应对一切可能的准备。 果然秦若明走了几步之后,立刻以他惯用的身法快速冲到梁羽面前,并使出北斗七绝剑中的“破军”一式,直取梁羽要害! 看着这位昔日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师兄此刻全然不顾往日情义,一出手就要置自己于死地,梁羽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他不忍心与秦若明生死相搏,但若想化解对方连绵不绝的杀招,一味退让非但无效,只会使自己越来越被动,甚至命丧剑下! “师兄…梁羽这就要还手了!”梁羽虽如此说,但他仍是只使出东仙宗剑法中一套以守为主的剑法——勾陈六式。 东仙宗所有功法都是以紫阳玄真功催动,勾陈六式乃是紫阳玄真功修至六重时得以修习,以后发制人见长,而北斗七绝剑法则是紫阳玄真功修至七重的剑法,剑路大开大合,向来以冲杀为主! 梁羽深知秦若明虽然修为和悟性比不上自己,但他毕竟是自幼修行,至此已修了二十余年,修为绝对不在自己之下,但当秦若明的北斗七绝剑对梁羽的勾陈六式久攻不下时,不但没有用出更高一级的天极紫微剑法,反而多次被梁羽的勾陈六式后发反制! 这不能不让梁羽疑惑…看着眼前的秦若明眼神空洞,脸上几无表情,而且身上竟然笼罩着一层只有魂体才有的灰白色微光,梁羽如梦初醒道:“这不是秦若明!起码他不是真正的秦若明!难怪他的剑招虽然有模有样,威力却弱了许多…” 对于梁羽的揭露,胡遥不以为意道:“被你发现了?呵呵,不过平心而论,端木送来的这个傀儡已经超乎我的预计,还是很好用呢!” “傀儡?!”梁羽惊讶道。 胡遥有些玩味地说道:“没错,傀儡!可惜只是个魂体…他若是神魂归位,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吧?好了,我也恢复了个七八成,此时既然在这祭坛中,便让我再助他一助吧!” 胡遥说完,在半空中双腿相叠,盘坐而起,双手于胸前结了个不甚复杂的手印,口中开始诵念起来。随着胡遥嘴唇的快速翕动,祭坛之内一阵摇晃,祭坛之外周围跪着的三十几人身影变得忽明忽暗。 梁羽听得出来,这些人在诵念某种咒文,声音整齐划一,咒文内容虽然无法揣测,但三十几人诵念的声音却越来越洪亮,甚至产生了空间的共鸣! 这种共鸣使得身在祭坛中的梁羽一阵目眩,思维也有些迟缓,他甚至觉得自己体内真气也在向外发散!但那被胡遥操纵的秦若明魂体却非但不受影响,反而更加勇猛,连攻三剑都是北斗七绝剑中最凶悍的剑式! 梁羽在重重干扰之下,左臂连中两剑,虽说无甚大碍,但也躲得十分勉强,更是不敢还击,毕竟那是秦若明的魂体! 当梁羽勉强用雪麟格开秦若明最后一剑后,连忙用飞狐纵再次跃起,于半空中朝着胡遥连劈两道剑气,不料那剑气还在在距离胡遥不足一尺处被一道无形屏蔽挡住了! “别白费力气了…在这祭坛中,你根本伤不到我…”胡遥说着,从盘坐的姿势转成了在空中直立,然后猛将双臂向外一震。 这一震之下,祭坛所在的空间范围内又是一阵强烈动荡,竟把在空中缓缓下落的梁羽直接就震得摔了下去,而一直在下面徘徊的秦若明则一剑跟上,直刺梁羽前胸! 这一剑看上去本来平淡无奇,梁羽本可以随意用剑格挡或者原地翻滚躲避,甚至直接变被动为主动反攻过去,但出人意料的是,自从梁羽被胡遥那一震摔落在地之后,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引颈受戮! “梁羽!”胡小筱早就在祭坛外看得心急,这危机时刻,她也顾不上自己安危,直接就冲进了祭坛,然而她一进去,便也和梁羽一样动弹不得了! 就在梁羽和胡小筱有些万念俱灰时,秦若明的魂体突然僵在原地,那剑尖刚好点在梁羽胸口,却没有再进一丝一毫,与此同时,一道血红的光芒从祭坛之外朝着梁羽俯冲下来,一股令人无法喘息的压抑感也随之降临了! 眼看那血芒就要扑在梁羽身上时,一个炸雷般的响声从红芒最前端爆出,使得那红芒立刻化作一个青面赤发,浑身青紫的孩童!梁羽一看,那不是冥童还能是谁?! 冥童被刚才的炸响弹得连退数步,站定之后露出一脸狰狞之色,以一种凄厉的童声对一道挡在梁羽身前的金光叫道:“哪来的毛神敢来挡我?!” “你这孽障机关算尽,连我都险些被瞒了过去!”金光散尽,一个体态婀娜、仪容华贵的女子现出了身来。 女子面对眼前这可怖的三眼孩童,不但全无惧色,反而大有除之而后快的意味,她环视四周后,微微侧了脸庞,对身后已经恢复行动的梁羽说道:“此番将计就计,把你当做诱饵去钓这魔头,着实对你不住了…” 梁羽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忙去看胡小筱,胡小筱试探似的问那女子道:“真是您吗?泰山奶奶…” 女子微笑道:“一群乌合之众,敢在我道场前胡作非为,视我如无物,我岂能不管?且看我先收了这孽障!你们再看我是真是假!” 本来悬浮在空中的胡遥看见这架势也忙不迭地落在了地上,对冥童恭敬道:“冥童…在下已经尽力,还请遵从你我约定,把那…” 冥童不等他说完,从后脑的皮下挤出一张怒气冲天的脸来,骂道:“你瞎了吗?有这老太婆挡道,谁还能顾得上你?!” 胡遥不知是畏惧冥童还是怎的,竟被骂得一时语塞,而冥童前面那张脸上更是怒容不减地道:“老太婆闪开,这是信众为我准备的仙胎,你别坏我好事!” 那女子被冥童连着叫了两次老太婆,面露愠色,问胡遥道:“那天狐遗脉,你可愿意助我?倘若将这魔头拿住,今日之事,我便恕你无罪!” 胡遥看了看冥童,对那女子抱拳问道:“恕在下眼拙,阁下何妨神圣?” 女子道:“我乃东岳泰山碧霞元君,你这天狐出身高贵,却与此等邪魔为伍,助纣为虐,我不该治你的罪吗?若想脱罪,即刻用这祭坛之力把冥童困住!还有,别伤到本尊那两个朋友!” 胡瑶一听此言,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之前的狂傲之色一扫而光,恭恭敬敬地应承一声,然后大声诵念咒文,使祭坛上笼罩着的白光远比刚才又强了数倍,如同实质一般! 冥童见状大骂胡遥道:“好个反复小人!看我先取你狗命!” 冥童骂完这一句便立刻消失不见,再看胡遥周围凭空生出一大团血雾,其间满是哀嚎之声,无数只鬼手死死抓住胡遥就往血雾深处猛拉! 胡遥惊恐之余,身子周围寒气大盛,不料他的玄冰之法虽然将抓住他的鬼手冰封住,但却不能脱身,因为那些被冰封的鬼手扔紧抓着他,而血雾中的鬼手仍旧连绵不绝的抓了过来! 胡遥很快便被拖进血雾深处,他吓得大声疾呼道:“元君救我!”。 第三十八章 真神显圣 碧霞元君不慌不忙,朝那血雾弹出一团金光,血雾没等那金光靠近,便再度消失,胡遥也从空间中一个狭小的点中摔了出来,身子也恢复了常态。 此时没人再去理会胡遥,碧霞元君身上毫无征兆地陡然放出一阵霞光,再看霞光之外,双面四臂的冥童再次现身,四个小拳头结结实实砸了上去,竟把那霞光砸的一阵摇曳! 碧霞元君眉头微蹙,空中一道雷光直劈冥童,而那冥童非但不闪不避,反而仰面朝天,额头上那只眼睛也射出一道紫色强光!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梁羽、胡小筱、胡遥全被强大的冲力弹飞到了祭坛之外!而祭坛周围跪着的三十几人也被震得东倒西歪! 碧霞元君显然已被冥童激怒,但当那震荡尘埃落定时,这泰山大神竟也没能寻到冥童的影子,只好收了刚要掏出的一件法器,叹道:“低估了那魔物…虽是初凝神格,境界却已大胜往昔!他这一逃,恐怕世间又要有一番劫难了…” 此处战事方休,梁羽忽然想起虎老三,连忙回头张望,只见石霞寨的原班兵马此时只剩伤痕累累的虎老三和火龙君了,但他俩身边不知何时却多了二百余名阴兵正与之前那些异界魔怪奋战,领头的正是梁铭轲!但那一众阴司兵将纵然骁勇,却也只能仗着人数与异界魔怪勉强周旋。 好在此时由于冥童与碧霞元君那一记对拼,祭坛法阵已经失效,胡遥既然不好在碧霞元君面前与梁羽再动干戈,也只能识趣地念动咒词,那剩余的十几头魔怪便纷纷化作石粉散去了。 碧霞元君见胡遥如此识时务,也没再难为他,反而问道:“你今后作何打算?” 胡遥惭愧道:“胡遥愧对元君信任…若蒙元君大赦,愿继续留在这不名山,继续守护此长生祭坛和长生塔,不敢再生二心…” 胡小筱白了胡遥一眼道:“刚才这家伙可狂得狠呢!原来是个墙头草!” 碧霞元君看了看那放着五色豪光的高塔,又深望了胡遥一眼道:“当年我命你守护此地,千年来从无差错…没想到你…唉…罢了,那塔总是要有人管的,姑且信了你吧!” 胡小筱还要再说胡遥坏话,碧霞元君却话题一转,有些怪罪似的问道:“你这小狐儿如何不守誓言,又…” 胡小筱一听这话,小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般,连忙打断碧霞元君的话,没头没脑地道:“元君!旧事就别提了嘛!” 碧霞元君不禁一笑道:“如何不提?你可是违背誓言,于修真之路大为不利啊!” “求您了!就这一次…”胡小筱像个小姑娘对长辈撒娇似的道,然后又没头没脑地刻意转移话题道:“元君您可知道那泰山之上,有人冒充您?” 碧霞元君似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梁羽,然后耐心地对胡小筱道:“知道,知道,那是在我庙前修了三百年的树妖,化形时窥见庙中神像,便按我的样子变化了!” “树妖?!”梁羽惊道,他赶忙看了一眼还在祭坛中傻傻站着的秦若明,对碧霞元君道:“若那女子是树妖,我师兄岂不是身处险境之中?还请元君速送我回去!” 碧霞元君笑道:“不必担心,此事我已料理周全。说起来若不是那树妖冒我名号诓了胡小筱,我还被那些什么渡厄教的人蒙在鼓里!原来这诸多变故皆是冥童与端木珩之诡计!” 有这位泰山正神的保证,梁羽心中稍安,于是接着她的话问道:“我等此行,步步陷阱,按元君所说,若是冥童和端木珩之算计,倒也说得通了。” 碧霞元君道:“嗯,此事说来话长。石霞寨寨主本有一秘钥,可操控长生塔中法阵,那法阵乃是与长生祭坛联合镇压冥童之用。而冥童受其信众供奉,时日久了竟也凝出神格。” “冥童初具神格,便已可与其信众沟通,于是和端木珩密谋通过阴阳法坛潜入阳世。为了扫清阻碍,冥童先利诱胡遥杀了石霞寨主,夺了秘钥。冲破封禁后,冥童便躲了起来,等待端木设坛接引。” “偏偏此时你等来到泰山,而你身上偏偏被设下玄阴冥神筑胎符,冥童察觉你来了,便临时改了主意,妄图夺取你这灵骨,若事成,他将成就更高魔神之位,那样恐怕连它主子都奈何不得它了!” 梁羽听到这,想起自己当年在辽东被郑连寿掳走时,郑连寿当时正是为了接引冥童而在他身上下了那玄阴冥神筑胎符,他正要说话,不料胡小筱先他一步道:“元君慈悲,这凶咒在他身上两年多,令人寝食难安,求元君帮他把凶咒解了吧!” 碧霞元君慈爱地看了看胡小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柔声道:“梁羽是我故交,此事我自然帮他。倒是你这丫头,真看出是心急得紧呢!” 胡小筱红着脸道:“多谢元君帮忙…” 梁羽听着二人对话,脸上也是一热,不禁看了一眼那外形如孩童般稚嫩的小狐仙。 自从两年多前误打误撞救了胡小筱之后,这小狐仙就一直如影随形,不离不弃,若不是她如此一副娇小女童的模样,岂能不日久生情… 碧霞元君看两人如此,莞尔一笑,继续道:“冥童狡诈,怕自己在泰山行此勾当惊动我,便让端木设计将你诓入阴阳界,而端木把原本用于骗开阴阳界与阳世通路的通冥蛊俑加以伪装,与那些百姓之魂佯作冲关之势,赚得梁铭轲出关,使胡遥将其冰封,再由胡遥将你带到长生祭坛!” “冥童虽初为魔神,但魔功不低,且掌握几十条人命,我不好强取,便将计就计,待他自以为事成时,攻其不备,如此才有了刚才那一战,只是最后还是让他跑了…”碧霞元君似有些后悔道。 正说道这,梁铭轲已经引兵而来,连兵带将二百余人纷纷对碧霞元君行了大礼。梁铭轲拜道:“末将梁铭轲,守关不力,中了妖人奸计,险些丢了关隘,还请元君治罪!” 碧霞元君点点头,用一种体恤的语气道:“梁将军不必过分自责,此事莫说是你,即便是我一时间也被他们骗过了…你且引兵回关驻守,我也要带那三十几人回去了。” “臣领命…”梁铭轲拜谢碧霞元君之后,看见梁羽正与元君平起平坐,惶恐道:“犬子无知,竟与元君平起平坐,臣…” 碧霞元君摆摆手道:“他并非梁昱,但他千年之前却是我一故友…” 看着所有人一脸惊疑之色,碧霞元君微一思量道:“此事事关天机,不便细说,但一些无关大局之事说了倒也无妨,还能解了你等疑惑。嗯…胡遥,你先去把百姓之魂聚到一处吧。” 胡遥看看在场诸人,明白自己由于之前作恶,在此留着着实尴尬,于是应了一声,按着吩咐走开了。 碧霞元君看着胡遥远去,和蔼地看向梁羽道:“想来你已全然不知。你本是几世修行之人,曾在这泰山修成地仙之果位,道号重明子,而我身为泰山之神,时长与你说法讲道,自然相熟。而后你又自入轮回,几经转世重修,最终位证天仙。” 梁羽听得出神,而胡小筱则微一错愕,随即摇着尾巴东张西望起来,好似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碧霞元君继续道:“然而你得了天仙果位当日,偏偏惊闻那一世家中噩耗——父亲被皇帝赐死,于是你强闯地府,欲夺魂返阳!我当时曾在阴阳界劝阻过你,可你却设计将我骗过,大闹地府时你又不慎闯下更大祸事,终被押解至天庭!” 梁羽不解道:“呃…不知何为更大祸事?” 碧霞元君摇摇头道:“此便是我不能说之事…以后你自有明了之时。触犯天条,本该将你除仙籍、拔仙骨,永堕无间地狱,幸而你有一世机缘巧合投身释家,故而行刑时得地藏王菩萨怜悯,保你仙籍仙骨,在无间地狱羁押一千四百年之后重入轮回。” 梁羽听得一身冷汗,而碧霞元君宽慰他道:“你莫怕,不过是些旧事。你此生不但得机缘能穿梭几百年光阴再度修行,当加倍珍惜才是。好了,我现在就来破你身上的玄阴冥神筑胎符。” 碧霞元君掐了法诀,轻念祝词,手中赫然亮出一只短剑,之后在梁羽背上自上而下一剑划过,梁羽背上顿时生出一道冒着黑焰的符文,而阿木合也突然出现在了一旁。 那黑焰只烧了片刻便熄灭了,梁羽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碧霞元君对阿木合道:“如今你已回不得阳世,放你回阴司又恐你生事,念你守护梁羽有功,留你在那阴阳界关隘协助梁铭轲,做个守关之将,你可愿意?” 阿木合看了梁羽一眼,眼中有些不舍,但还是叩谢道:“小的愿意!”说完,他与梁羽说了几句珍重之词,而梁羽也把他的鬼丹还给了他,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一切到此本该算是埃落定,可祭坛那边却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只见一只青黑色大蛇正与胡遥打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胡小筱的抉择 那大蛇明显不是胡遥对手,但仍旧不依不饶,而胡遥知道自己理亏,碧霞元君又正在不远处,所以他也不好痛下杀手,只好与其周旋,能躲则躲。 梁羽幡然醒悟道:“那是石霞寨寨主夫人!我去将他们分开!” 碧霞元君道:“阳世已近黎明,耽搁下去,那些百姓就回不去了!岂能由她胡来!”她说完,朝着那大蛇弹出一个光圈便将其罩住了了。 寨主夫人一看梁羽等人正朝自己这边看,大喊道:“小子!别忘了你可是用了我的内丹才能死里逃生!快给我夫君报仇!” “这…”梁羽有些惭愧,故而不敢去看那大蛇,倒是碧霞元君对大蛇道:“那蛇仙且住恼怒,此事日后定给你个说法!” “我管你是何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小子,你服我内丹,中我蛇毒,不帮我报仇,不久必然毒发身亡!”石霞寨夫人大喊着。 碧霞元君叹了叹,朝着胡遥张开手掌道:“胡遥莫怪我,你既有此血债在身,的确不可不还,此事皆由于你心术不正所致,关你几年权当惩戒!好生反省去吧!” “元君…”胡遥闻言大惊,“元君,我已知错,为何…” 昏黄的空中一道银白闪过,接着一声巨响,一道宽大的雷光直接劈在胡遥身上,雷光过后,胡遥一身焦糊地倒在地上,脚下的地面上仍跳动着许多零散的电花… “胡遥受我一道阴雷,再压在长生祭坛下关押,那蛇仙,你可满意了?”碧霞元君问道。 胡遥被阴雷伤得颇重,但寨主夫人并不理会他和碧霞元君,一声怪叫张开大口,就要去吞了胡遥。 碧霞元君这次没再阻拦,自顾自地抬手在身边凭空划出一个一人高的光幕,光幕里是一片山间夜色! 梁羽一看碧霞元君竟无意于那边的复仇场面,只好大喊道:“夫人快停下!快…” 大蛇根本没理会梁羽,一口便将胡遥半个身子衔住,碧霞元君看都不看那边一眼,轻轻推了梁羽一把说道:“走吧,你那蛇毒刚才随着凶咒已一并解除,至于他们的事,我自会处理!” 梁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那一推送进了光幕中,再回身时,他身后已是一片不甚繁茂的树林,而月朗星稀的夜幕则在天边刚刚被揭开一线略显暗淡的灰白… “看来那些坏人已经走了…”胡小筱一边说着,一边从梁羽身后走了过来,他们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石坪,石坪上一片凌乱,一个散了架的香案周围散落了一地的香烛、供品、符纸,在那周围还有几个蒲团。 郑连寿和端木先生已然不知所踪,梁羽看看周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咱们总算回来了…”他说完赶忙迫不及待四下张望起来,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身后的树丛中。 树丛中的光线依旧很暗,但梁羽清楚地看见他去阴阳界之前的那个乡村少女正跪在一个背影曼妙的女子面前。 梁羽认得出,那背影正是碧霞元君。 乡村少女恭敬道:“孟夏拜见元君…听凭元君发落…” 胡小筱一见之下,立刻气呼呼地走了过去,指着那自称孟夏的乡村少女道:“你这树妖胆子不小,冒充元君,害我险些命丧阴阳界!看我…” 碧霞元君打趣道:“哟…瞧把小筱大仙气得!不过以你现在的这点残存修为,恐怕看你对她也是无能为力吧?” “哼…”胡小筱小脸一扭,“要是放在以前…” 梁羽这时也走上前来,对他来说,回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看看秦若明那丢了魂的躯体是否安好,于是一见孟夏,他赶忙问道:“那树妖!我师兄的躯体呢?” 孟夏解释道:“公子莫急,孟夏受元君嘱托,已用自身树根藤蔓将那躯体藏好,孟夏这就撤了掩护,让公子与之相见。” 果然在孟夏身后,有一棵三人环抱的古树,其下方根系粗大复杂,藤条杂乱其间。 孟夏轻展双臂,那些本来与树干浑然一体的根系和藤条立刻向旁边撤去,而秦若明的身躯正完好地躺在属下的一个由根须编成的摇篮里。 碧霞元君款款来到秦若明身边展开袍袖,一道灰白色人形从中飘然而出,而后在碧霞元君的催动下,那人形静静地附着在秦若明身躯上,很快便融入其中了。 再看秦若明紧闭的眼睑下,眼珠来回滚动数次,跟着便是一口浊气从他微微开启的口中吐了出来! 碧霞元君点点头,对仍跪在地上的孟夏道:“念你修行不易,又是受人蛊惑在先,今日之事权且记下,若再犯恶,必不轻饶。今日我命你一路护送他们到辽东,之后听他们安排便是了。” 梁羽将秦若明扶在怀中,仔细查验一番,发现秦若明身上由于蛊毒所致的伤痕均已消失,他正要再次言谢,却听碧霞元君道:“故人不必谢我,那蛊毒乃是孟夏所解,为此她也损了近三十年道行,也当是她误入歧途之惩戒了。” 说完,碧霞元君转过身去,缓缓朝着极顶那石坪走去,边走边道:“那些百姓之魂已悉数归位,我这就要回泰山府邸,今日若非梁铭轲有难、冥童作恶,我也不会现身,所以故人也不必对旁人提及你我相遇之事。” “元君留步!”胡小筱忽然上前道。 “哦?小狐儿何事?” 胡小筱深深回望了一眼梁羽,然后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对碧霞元君道:“小筱现在已知错…如今近千年修为毁于一旦,不但帮不了别人,还总要给人家添麻烦…” “哦?有人嫌你麻烦了吗?”碧霞元君看了看胡小筱,又看了看梁羽。 胡小筱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我想精进修为,不求恢复往昔,起码…起码不至于总是躲在那牌子里…” 碧霞元君温和地问道:“那你想怎样?” 胡小筱对着碧霞元君跪伏拜道:“恳请元君助我,我愿重回泰山修行!” “小筱,你这是何意?”梁羽不解道。虽然初见时胡小筱便说过要回泰山,而梁羽当时也幻想着等胡小筱恢复修为之后,可以成为自己的靠山,可如今两年过去,他修得一身本事,早已不指望胡小筱当靠山,而胡小筱却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当然要问个明白。 胡小筱冲梁羽挤挤眼睛道:“怎么?舍不得我啦?当初我也说啦!跟着你就是报答你救命之恩,如今你也有了本事,不用我再忙前跑后啦!我当然得为了自己好好修行一番啦!” 梁羽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要如何挽留,而且当着这么多人,他总不能说什么“我不让你走”之类的话… “你想好了?”碧霞元君淡淡地道,“可别后悔…” 胡小筱点点头,看着梁羽道:“我早就说过我要回泰山的啊…自然是不悔的!” 梁羽看着胡小筱的眼睛,有些怅然若失,碧霞元君递给他一块金色令牌道:“既然这丫头要随我而去,我便送你个宝贝以作补偿吧!此物可防邪魔侵袭,可抵雷火之威,将来或可救你!我再送你四句箴言,好生斟酌:‘归途漫漫,磨难万千。龙归冢现,死劫至焉。’” 碧霞元君说完便转过来身去,胡小筱笑眯眯地看着梁羽道:“好好修行吧!表哥!你我终有再见之日,到时可别反不如我呀!” 梁羽眼看着胡小筱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倏地一下在自己眼前消失,一种失落感立刻涌上了心间,尤其当他看见胡小筱最后那灿烂的笑容中似乎还带有一丝不舍时,他便更感到了一阵酸楚。 “师弟…”秦若明在梁羽身后呼唤道,他此时终于在孟夏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你…?” 梁羽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才转过身道:“师兄你终于醒了!” …… 下山的山路有些难走,而秦若明此时虽然服下了一颗沁神丹,但毕竟不能马上复原,所以他行动起来仍颇为不便。 梁羽说要背他下山时,却忽见一只纤细嫩白的胳膊伸进了秦若明的臂弯中。 是孟夏,这个外表恬美的少女此时已不复初见时的英气,反倒像个婢女服侍自家公子似的,小心翼翼地搀着秦若明。 梁羽兄弟俩有些意外地看着孟夏,秦若明难为情地道:“姑娘…不必如此,这里有我师弟便可…” 孟夏低着头,柔声道:“公子刚才昏迷。怕是不曾听元君的话,元君要我一路护送二位到辽东的…” 秦若明见梁羽点了点头,当得知是碧霞元君的安排后,他一时之间就更不知该如何拒绝了,而虽然对方是个树妖,秦若明也还是不免羞赧,一路走下来反倒更不自在了。 回到之前投宿的泰山小镇,镇上虽然一片祥和,但是梁羽和秦若明通过望气之法看去,百姓们的头上和双肩上的阳火稍有些弱,想必是他们昨晚那一夜不可思议的经历所致。 梁羽进了客栈,店小二和掌柜的眼皮都有些发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他结了账之后,梁羽反身出来,看着店门口拴着的两匹马,看了看秦若明和孟夏,虽然不说话,对面两人也已明白。 孟夏道:“公子不必为难。”说着,她倏地化作一道绿光凭空不见了… 啪嗒。 一块翠玉牌子落在地上,牌子上刻画着一道符文,如同一棵随风轻摆的小树… 第四十章 硕鼠 泰山的一夜奇遇,在梁羽看来如梦如幻,几个时辰的经历好似过了好几天一般,而也正是经历了这些,他感觉自己的修为又有所提升,或许与紫阳玄真功第九重已经相差无几了… 秦若明此刻已将孟夏所化之玉牌贴身挂在胸前,他本是要把牌子挂在腰间,毕竟孟夏是名女妖,贴身而放,未免尴尬,但孟夏却告诉他,把那玉牌贴身放在胸前,方便自己以青木之气为他滋养身体,可使他尽快复原。 想到在关外必然面临恶战,尽快复原实在是头等大事,秦若明也就答应了,而那玉牌与其肌肤接触之后,一股股暖流瞬间便发散出来,也果然使他感到了来自那玉牌的勃勃生机。 两天后,梁羽和秦若明赶到永平时已是黄昏,此地再向北不远便是海山关,一旦出了海山关也便进了辽东地界。 来到永平,梁羽和秦若明看见许多躲避战乱的难民,他们大多拖家带口,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或在路边铺了草席伏地而卧,或干脆带着老小要饭。 与那些难民有着鲜明对比的则是一些身着道袍或僧衣的人。他们一个个器宇不凡,无论男女,都是一副行色匆匆之态,他们的方向也出奇的一致,都是与难民逆向,向北而行,。 “果然如那太监魏朝所说,各个宗门都选派了人手前来。”秦若明指着刚刚在远处官道上飞驰而过的一对身着青色道袍的男女,对梁羽说道,“看,那便是三茅宗的人…道袍虽也是青色为底,但他们道袍上绣的是云龙,咱们东仙宗则是飞鹤。” 当他们正要投宿一家客栈时,秦若明又在门口拦停了梁羽,抬了抬下巴示意梁羽,小声道:“那两个与掌柜说话的,正是般若寺的人,那个年轻的我认识,乃是释家年青一代的翘楚…” 梁羽第一次以修士身份在宗门以外遇到通道中人,心里觉得新鲜,说道:“师兄,既然是同路,又都要在此住宿,不如去打个招呼?” 秦若明指了指自己和梁羽,苦笑道:“你我这身衣服…破烂成这样,未免太给师门丢脸了…” 看那两个身穿僧袍手持禅杖的般若寺高手上楼去了,秦若明这才走进客栈。 掌柜看他和梁羽一身破衣烂衫,把嘴一歪,正要奚落一番,可当他看见两人门口拴着的两匹壮实矫健的高头大马时,立刻换了嘴脸道:“二位可是丐帮弟子前来投宿啊?” 秦若明早看出了此人的市侩相,淡淡地道:“此地已离边关不远,哪个要饭的敢在这逗留?我们兄弟俩开一间房,两张床,干净些就好。” 虽然他否认了自己是丐帮弟子,但掌柜见他说话举止颇有大家之风,也没敢怠慢,吆喝道:“好嘞!小二!带两位客官上楼!” 梁羽嘱咐道:“我们明日还要赶路,把马帮我们拴好、喂好!” 进了客房,秦若明和梁羽立刻把自己扔在了床上,眼看就要到了关外,时间尚且充足,一路劳顿终于在此时可以稍事缓解了。 晚饭后,梁羽一番犹豫后对秦若明说道:“师兄,当年你和师父救我逃出扶顺,可我尚有母亲在扶顺城北,至今我离家两年,无时无刻不再惦记她…所以我想借此机会去扶顺寻母!” 秦若明惊讶道:“此事为何不早说…如今与朝廷约定期限将近,哪还有时间跑一趟扶顺?再说如今扶顺已是后金领地,如何去得?” 梁羽心想此事必须尽快,万一梁昱母亲一朝撒手人寰,自己真就没法交差了,而那九阳玉篆就彻底成为摆设了…于是他继续争取道:“不如师兄你先去边关,也好有个交代,而我明日一早启程,事成后尽快赶回,如何?” 秦若明点点头道:“也好。话说你这一走两年,杳无音讯,也真是可怜了老人家!” 次日一早,秦若明在窗前见那两位般若寺高手出了客栈,他才和梁羽结了房钱走出客栈,继续向北而去。 半天功夫,两人已来到海山关前,此时海山关内外尽是官兵,对来往行人已经加紧了盘查,生怕后金鞑子的细作进关刺探。 尽管他们向守关官兵出示了当初太监魏朝留下的通关文牒,也还是被搜身盘查,好在两人的武器都藏在各自的收纳法器之中——秦若明右手中指的白玉指环,唤作空明环,梁羽腰间的一块玉符佩饰,则唤作无极令。 两个收纳法器皆是各自师父所赠,都是可收纳千百物品于其内的宝物,大致与“纳须弥于芥子”的道理相同。 出海山关前,两人从商贩处买了干净衣服换好,而后继续向北跑了一天,再到黄昏时,已至广宁城边。遥望城门方向,此时依旧有行人出入,出城的是百姓,入城的却大多是官兵。 “到了那城门,咱们一交文牒,恐怕就要被送往军营,你要去扶顺,此时便是该与我分别之时了…”秦若明说着,朝东北方的一条小路一指,“此路便可直达扶顺城!” 梁羽朝秦若明一抱拳道:“梁羽若寻到母亲,将她老人家安顿好了便来寻师兄,若是没有结果,也必按时返回,不敢以私废公。” “保重!” “保重!” 这对刚刚共过生死的师兄弟,道别之后,又不约而同地回头互相回望一眼,才再次各自策马,绝尘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梁羽沿着那小路已跑出近二十里,此时夜幕降临,马匹困乏,好在前方不远便是一个小村落,他便打算先去投宿了。 一到村口梁羽便警惕地站住了,因为整个村子里居然连一点亮光都没有,而且空气中还流动着并不十分浓重的腐臭气息,这不能不让人觉得诡异。 借着着月色,梁羽骑着马小心地走进了村子。村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村道两旁横七竖八地堆放着看不清的杂物。他张望了一下远处,心里想到:“此处一片死气,想必是遭了战乱…但好歹有些房屋,总比露宿野外要强许多吧!” 梁羽正在这一片漆黑中寻找一个投宿之处,却忽然听到身后和前方的农家小院里传来几声“吱吱”“吱吱”的声音,那声音像是老鼠,但却比平时听到的老鼠叫声大了许多。 咔嚓…咔嚓… 小院的院墙上陆陆续续地爬上了几个半人高的黑影,每个黑影看起来都像是坐在了墙头,而它们的眼睛都放着暗红色的幽光,如同一盏盏忽明忽暗的小红灯。 “吱吱”“吱吱” 随着那叫声越来越频,小红灯的数量也多了起来,梁羽仔细看了看笑道:“原来还真是些老鼠,只不过大了些…” 话音刚落,前后近二十只巨鼠纷纷从墙上蹿出,直奔梁羽而来!它们的速度很快,看上去冲劲也很大,只是对于梁羽来说,它们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只见梁羽在这些大老鼠纵横交错的缝隙中飘逸自如地晃了几下,便闪到了鼠群的后方,接着双手结了手印,对着再次蜂拥而来的鼠群,轻描淡写地甩出一道不甚大的火镰! 梁羽第一次尝试了这玄妙的控火之术,心中顿时一阵欢喜:“从阴阳界回来便觉得修为涨了许多,也不知是因为服下那蛇妙姝内丹的缘故,还是我这段时间不断以三重法门冲刷经脉、拼死对敌的缘故…现在一试,果不其然!” 由于梁羽拥有过目不忘之能,又有惊人的领悟能力,所以早在李道元刚传授紫阳玄真功时,就已经把各个层次对应的技法、剑术以及神通悉数灌输给了梁羽,只待梁羽修为有所突破,便可尝试施展新的招法。 这火镰便是紫阳玄真功第九重的形意自在功的诸般神通的一种,孙道邈也曾在梁羽等人面前提及,形意自在功可以随心意操控五行,使其化作各种形态克敌制胜,施展时又分为五行具象和先天三象。 比如辛若平将土石化作巨蟒,将河水化作水龙,秦若明将火焰化作鹰隼,以及辛若平那招先天乾象.天诛… 五行,即金、木、水、火、土,对应八卦之兑、巽、坎、离、坤,此五者皆为阴属;先天三象,则是八卦中乾、震、艮三卦,对应阳金、阳木、阳土。 只见那些巨鼠虽然皮毛遇火即燃,但它们即使烈火焚身,却没有丝毫退意,继续怪叫着冲了过来! 一个个被火烧着的巨鼠如同一团团火球,把这黑漆漆的村庄一时间照的如同白昼,而梁羽借着火光也终于看清,两旁横七竖八的杂物实际上竟是装着尸体的袋子,而那些尸体竟已啃噬得面目全非! 梁羽再次巧妙躲过鼠群的又一轮猛扑之后,切齿道:“这群害人的怪物…”说完,他便朝着接连打出劈风掌和落霞掌! 双掌带出一道道罡风和桔红色光团,很快便将那二十几只巨鼠从半空中悉数打落在地上,而那些怪物被击中后都没能再叫一声,全都四爪一蹬,口喷污血而亡! “呵呵,果然是个有本事的…竟然一下折了我这么多孩子!” 随着最后一只巨鼠被打死,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村道中央,在火光的映衬下,梁羽看见了一张和老鼠相似的人脸… 第四十一章 乡村偶遇 那满是皱纹的老鼠脸上挂着一只鹰钩鼻子,一对黑黢黢的三角眼死死盯着梁羽,他摸着唇边的山羊胡,阴阳怪气地道:“看你也是一副汉人打扮…动起手来竟跟鞑子一般狠辣…” 那怪人一边说着,一边扑灭了一只巨鼠尸体上的火苗,心疼地道:“阿大!你死得好惨!爷爷这就为你和阿二阿三他们报仇!” 梁羽忍不住嘲讽道:“这么大活人,居然哭老鼠像哭自己孩子似的…” 那怪人忽然咆哮道,“你懂什么?!咦?莫非你是玄火门的术士?” 梁羽轻蔑地看着他道:“什么玄火门,呵呵,凭你这卑劣之人也想知道我师承?口口声声说要为这些害人的畜生报仇,我倒好奇你是何人?” 怪人一听梁羽问起自己,挺了挺那佝偻的腰板道:“吾乃子夜真人!无门无派!” 梁羽看他那猥琐之态,噗嗤一笑:“哈哈…子夜真人?就你这贼眉鼠眼的货色也配叫真人?” 子夜真人不屑道:“子者,地支之首也;夜者,万物蓄势之始也。有什么好笑的?” 梁羽见他一副老夫子的模样,也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子者,生肖鼠也;夜者,鼠行之时也…” “哼…”子夜真人白了梁羽一眼,两手在腹前相交,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后,他嘀嘀咕咕了几句,在巨鼠尸身上尚未熄灭的火光映照下,梁羽看见更多的硕鼠和几匹眼放绿光的野狼围在了子夜真人身边。 “你的帮手还真不少…”梁羽不屑道。 子夜真人一声令下,那些硕鼠和野狼便立刻朝梁羽冲了过去,然而没等它们近身,就又被梁羽在原地用掌风一一打了下来!而当他将那些怪物全部解决之后,却发现刚刚还自鸣得意的子夜真人竟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喂!真人!?你还在吗?”梁羽借了鼱怪身上的火,点燃了一根木棍当作火把,朝周围照了照,等了半晌没再见那子夜真人出来,料定他是逃之夭夭了。 梁羽来到一个独门小院,进了里面的茅草屋,用火把照了照房间,发现这房子虽然简陋,但还算整洁,他自语道:“今晚就在这过夜吧…” 一直到天明时,子夜真人也没有再来骚扰。梁羽早起后,吃了些干粮便继续朝着扶顺而去。随着离扶顺越来越近,路上的一草一木也逐渐显出了被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而当他终于能远远地看见城门楼时,也看见了那城墙上早已悬挂了两年的后金大旗! 扶顺,从它被游击将军李永芳拱手献给努尔哈赤那一天开始,便已不再是大明的城池…而作为后金与大明对峙的前沿要塞,即使是扶顺护城河以外,也都随时可以看见一队队巡逻的鞑子兵。 梁羽自然是不愿惊扰了鞑子兵,于是他选择从乡间土道一点点向城北绕行。 当初后金大军一路南下,城东城西所受的侵扰相对要小些,所以梁羽这会还能遇见一些幸存的大明子民,他们无处投奔,想着即使饿死,也要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 只是若想活命,他们所有人都不得不剃头,留起了辫子… 来到一个离护城河不远的小村落时,梁羽看见几个“归化”的乡民正围在村口的岔路上议论着什么,他虽然不想多管闲事,可远远望着扶顺城墙,那岔路口却正是自己转向西北方的必经之路,所以也只好走过去看看了。 “是骑马的…” “快给让路…骑马的咱们惹不起…” “这人没剃头…” “他们是一起的,一起的…少说话…” … 老乡们嘁嘁喳喳地说着,当梁羽走近时,他们便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人群闪开后,只见一个遍体鳞伤的汉子正躺在路当中的一大片血泊中。 “救…救救我…”那胡子拉碴的汉子见梁羽骑马走到他身边时,忽然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 梁羽看了看那汉子,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一见梁羽,脸上先是一怔,然后咳了几口血沫道:“想不到是你…怎么…两年多不见,你小子竟不认人了?咳咳…” 梁羽本想一走了之,可一听这话,想必这人认识梁昱,或许能问出些梁昱母亲的下落,于是他连忙翻身下马,假装辨认了一番,直到那人不耐烦道:“我是马午通啊!不认得了?” 梁羽佯做惊喜地道:“原来是马兄!你这一脸血污,恕我眼拙了!”说着他一边将那人从地上扶起,一边关切道:“马兄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马午通微睁着眼,叹道:“只怪技不如人…倒是你,当初你娘说你去赶考,后来鞑子犯境,谁都以为你死于战乱或者被抓去当了奴隶…如今倒是精神焕发,连说话都变了腔调,你以前都喊我老马的…” 梁羽觉得此时不是问梁昱母亲下落的时候,于是一边把他扶到马上,一边说道:“老马你受了重伤,我送你回家?” 马午通坐在马上,看了看周围仍在围观的老乡们,沉声道:“此间无事,尔等还要围观到何时?”那声音带着杀意,而那些老实的乡民已被连年战火吓怕了,一听马午通如此说,赶忙散了。 梁羽牵着马,下意识地继续朝着西北走去,马午通低声道:“错啦,我家不在那边,那是你家!不过此时,不论你我,哪还有家可言…连你母亲都已经不在了!” 梁羽一听之下,突然停下脚步,紧张地回头看了看马午通,而马午通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地喃喃道:“放心,老人家没死,至少没死于战乱!她应该是跟随难民逃了…” 梁羽稍稍心安,然后又要追问,却发现马午通已经十分虚弱了,他也不好再絮叨了… 既然老人不在城北,梁羽也没有了继续北行的必要,而眼下也只有马午通知道难民去向,所以梁羽想着不如先原路返回,找地方给马午通疗伤,再做商议,而若是来不及,也不耽误他赶回广宁。 刚才的老乡们本来正要回到那岔路口继续议论,却没想到这骑马的后生没走多远便又折返回来,于是他们赶忙又躲在一边,有的还偶尔偷偷瞄上一眼。 梁羽在马下冲老乡们一抱拳道:“在下与此人乃是故交,今日不能见死不救,恳请各位乡亲给我二人寻个安身养伤的去处,在下谢过了!” “呵呵…好个不懂规矩的后生…你这空口白牙的,谁会理你?”一个古怪尖细的声音从梁羽侧边一棵老树后面传来。 梁羽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面容猥琐的老者从树后面摇晃着脑袋走了出来。 “你我可算是不打不相识啊…”那老者一脸坏笑,冲梁羽稍稍抱了下拳。 “呵呵,原来是子夜真人…”梁羽轻蔑地道,“怎么?白天你也肯露面的吗?” 子夜真人此时与昨夜相比少了许多戾气,一对三角眼竟露出几分怅然道:“想不到马午通竟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了…早知如此,我就应该送他一程的…” 看情形,这子夜真人应该是认得马午通的,只是梁羽对这个行为举止都透着邪劲的怪老头实在难以信任。 “你有何打算?”梁羽语气颇为冷淡地问道。 子夜真人笑了,露出两颗有些发黄的门牙说道:“君子不以貌取人…你这后生虽然长得俊俏,却不辨忠奸啊,想必是把本真人当成拦路的强盗了吧?” “呵呵…”梁羽不理会对方的讽刺,直言道,“他性命垂危,你若有心便设法救救他!” 子夜真人看看四周的老乡,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和一个油纸包高声道:“银子和干粮,谁给我们个静养之地,我就把这些给他!” 片刻,一个面黄肌瘦的老乡一边瞄着其他人,一边冲子夜真人招招手,子夜真人看了看梁羽,两人便跟着那老乡去了。 老乡把他们领到自家房后,掀起地上一个又脏又破的草甸,然后又掀开草甸下的一个磨盘大的木盖,说道:“这是俺家地窖,当年鞑子来的时候,俺便是躲在这下面才没被抓走…你们看能用不?” 子夜真人把银子和油纸包给了老乡之后,便和梁羽一上一下的把马午通顺到了地窖里。 地窖里又潮又凉,好在梁羽和子夜真人都有修为在身,对这些阴寒倒是满不在乎。老乡把地窖里一张破桌子上的油灯点燃之后,便点头哈腰了一番回到了地窖外面。 “马午通这些金创倒是不打紧,主要还是受了些内伤,导致气血不畅,真气逆行。”子夜真人一边给马午通切脉,一边咂吧着嘴念叨着,“只需推宫行气半日,剩下便是好生修养便可…” 通过刚才的观察,梁羽对子夜真人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但身处敌后,又在这么一个狭小地窖里,实在容不得斑点疏忽大意,于是梁羽问道:“你既然自称真人,可懂得推宫行气之道?” 子夜真人用一根手指在脸上划了划说道:“所谓术业有专攻…本真人…本真人不会…” 第四十二章 再回扶顺 梁羽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毕竟刚才子夜真人又是切脉又是头头是道地说着,谁能想到他都是纸上谈兵… “那我就试试吧!”梁羽说着便坐在了马午通身后。 当初李道元传他修行法门时,捎带着说过推宫疗伤的大致思路,而修行之人,大多也都精通脉络,所以虽然梁羽一直没真正给人治疗过,但也并非盲目尝试。 梁羽稍稍做了准备之后,叮嘱子夜真人道:“我给他疗伤时,你得盯紧外面,刚才人多眼杂的…” 子夜真人憨笑道:“我已安排了些‘孩子’在外面看着…其实昨晚我是带着孩儿们给马午通断后…没想到你却误打误撞进了我的埋伏圈,我以为你是追兵,这才闹了误会…你别见怪才好!” 梁羽微笑道:“无妨!”说完,他仔细地在马午通周身大穴有序拍打了一番后,便按着李道元教的方法开始给马午通理气疗伤。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午通一口淤血喷出之后,便缓缓苏醒了,他稍稍抬起头对梁羽道:“当初跟随我家将军时,我还觉得自己修为了得,直到被鞑子法师打伤才醒悟自己实在是坐井观天…”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梁羽收了功法,自信道:“已无大碍了,剩下的你自己慢慢调息就好。呃…老马,请问你现在可否告知我母亲的下落?” 马午通与子夜真人互相看了看之后,答道:“非是我知恩不报,只是当初鞑子来势汹汹,百姓四散逃命,有的去了关内,还有一部分向南方的海岛逃去了,离此地都要几天的路程!” 梁羽盘算了一下时间,无论去哪,都肯定来不及赶回去与秦若明会和了…这可如何是好…他一时犯愁,半晌不语,而那两人此时突然跪地向梁羽拜道:“令堂去向不明,非一两日便可寻到,而此刻我二人反倒还有个不情之请!若不应允,我二人便长跪不起!” 梁羽大感意外,自己明明急于寻母,哪有在这会还强人所难的啊!可看着一个是年逾半百的老者,一个是梁昱故交,两人对自己行如此大礼,也定是被逼得别无选择了,如此一走了之确也有些不近人情…… 梁羽扶起他们道:“二位不必如此,先说说你家公子出了何事?如果时间允许,我尽力而为…” 马午通给子夜真人使了个眼色,那老者微微闭目,一对略呈三角形的耳朵动了几动,然后悄声道:“孩子们在外面放哨,此刻无甚异常,小马你快把咱们的难处对梁小哥说了吧!” 马午通盯着梁羽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道:“实不相瞒,我和这位子夜真人——舒子业先生,均是辽东都司毛文龙将军帐下十二星将之一…” 舒子夜继续讲道:“一年前的萨尔浒之战后,鞑子在辽东诸地不断兴兵,其意直指辽阳、沈陽二城。昨日鞑子夜袭,我、马午通以及其他四名星将保护将军小妾文夫人和公子毛承斗出逃,若是寻常兵士,我等自然不惧,不料其中还有一名带着白狼的萨满法师。” 说到这,马午通和舒子业神色都变得一阵黯然,马午通切齿道:“只怪我等无能,不但折了四名星将,连文夫人也死于混战,而尚在襁褓中的毛承斗公子则被那白狼萨满掳走了…我重伤逃出,想去求援,结果却在乡间昏倒了。” 梁羽点点头问道:“所以你二人想我去救你家公子?你们可知他现在何处?” 舒子业答道:“就在扶顺城中…我早已派出我那些孩子们一路监视了…” 梁羽长叹一声,对马午通道:“好吧!反正早晚也要与那些萨满法师碰上,不如趁此机会,我先探探他们的底细!” 马午通和舒子业一听梁羽答应了,顿时喜出望外,并坚持要给梁羽做帮手,而梁羽则表示他二人恐怕已被鞑子兵记住了相貌,同去反倒不便,自己一个人倒是来去自由些。 梁羽顺着地窖梯子正要爬出去,舒子业在下面犹豫再三之后忽然说道:“小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舒子业愿将驭兽之法教与小哥,等下进了扶顺城,小哥灵活运用,寻找我家公子也容易些。” 有了之前的遭遇战,梁羽知道这位舒子业的驭兽法乃是其看家本领,这会主动要把它传给自己,也是表达了足够的诚意。 梁羽的天赋异禀自然无需多言,区区一个驭兽法,他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已可以召来三只田鼠沿着地窖口的缝隙钻了进来。 如此惊人的领悟能力,让舒子业不禁又是慨叹一番:“老朽我苦学十多年的法门,居然被你片刻就学去了,而且一出手就有了两三成的效果…果然是高人啊!” 梁羽爬出地窖之后,拍了拍自己的白马道:“我那无极令中不能放活物,不然就把你也装进去,免得留在此间让我惦记…” 他把白马托付给刚才收留他们的那位老乡之后,又忽然想到自己虽可以飞入城中,可那样却极易惊动沿护城河巡视的鞑子兵,于是他又跟那老乡借了套衣服,打算混入城中。 来到扶顺城门之下,旧时的记忆顿时涌上梁羽心头,两年前就在此地,可谓是他来到大明的第一个转折点… 梁羽一边回忆着,一边寻找着蒙混进城的机会。很快,几辆满载物资的木车被几个留着辫子的人推着正要进城,梁羽则顺势跟在后面,也伸手去推,领头之人与城门兵倒也熟络,三言两语之后,也便给他们放行了。 梁羽进城之后寻了个僻静之处,立刻用了驭兽之法,很快便招来几只野猫野雀引路,而过不多时,这些小帮手就找到了扶顺城的府衙。 别看舒子业的修为不怎么样,可这驭兽法当真是个难得的妙术,梁羽掐着法决,将心中所想以念力传于那几只野猫野雀,片刻后,几只“小密探”便四下散开去寻找毛承斗去了。 此时的扶顺城中一副百废待兴的景色,虽然不再如两年多前城破时那般萧条,却也没好太多。 城中随处可见巡逻的鞑子兵,偶尔看见几个平民百姓,也都是留着辫子的,而如梁羽这般尚未剔头留辫之人,就显得尤为乍眼了,所以他也打消了“四处转转”的想法。 好在不长时间,便有两只野猫回来了,通过它们的打探,梁羽得知毛承斗果然就在扶顺大牢中…他心中又惊又疑道:“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居然也被关在大牢中?!” 按着野猫的引导,梁羽轻松翻进府衙外墙,又用小术隔空打晕了几名狱卒,取了牢房钥匙,最终在牢房最深处看见一个专人看守的单间牢房。 看守单间的狱卒听见有人进来了,还以为是换班的,一边刚要转身,一边懒洋洋地道:“这么早就来换班?你小子…” 话未完,那狱卒就已被一道犀利的罡风直接掀翻在了地上。 梁羽来到那单间牢房跟前,只见里面正关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囚。 女囚目光呆滞,对牢房门前的状况置若罔闻,仍旧自顾自地哼唱着略显婉转的小调,而她怀中正抱着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 包裹着婴儿的小被子上虽然沾着血渍和泥污,但通过大牢里昏暗的光线,梁羽还是看见了被子上绣着的一个精巧的“斗”字。 想来这女囚怀中便是那辽东都司的公子毛承斗了! 梁羽立刻将牢房门打开,可那女囚依旧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大姐…我是来救你们的…”梁羽试着呼唤了女囚一下,可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之前舒子业曾说过,毛承斗之母文夫人已经死于混战之中,而这女囚虽然身份不明,可此时身在险境,也不好多做耽搁,几次呼唤之后那她都没有丝毫反应,梁羽也没了耐心,便直接伸手去抢那婴儿。 只是没想到他这一伸手,那女囚突然疯了似的死死抓住包裹着毛承斗的襁褓,并大声嚷道:“我的孩子!别抢我的孩子!” 慌乱中,梁羽别无选择,他无从得知这女囚究竟何人,只好硬拉着她向牢房外面跑,任凭她对自己连抓带咬。 尽管梁羽已经在尽力带人出逃,可没等他们走到大牢门口,就听门外有人用金文大喊了起来,随后,便有成群结队的鞑子兵堵在了门口。 一个身穿后金官服,留着辫子的小胡子官员在一众士兵后面指着梁羽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劫狱?!” 梁羽不想多言,腰间的无极令中陡现一道剑光,二十几名官兵便都倒在了地上!那官员一见梁羽有如此手段,自知走脱不得,立刻把刀扔了,跪地求饶。 梁羽无心理睬那官员,直接从他身边越过,然后拖着那女囚,连同襁褓中的毛承斗,猛地纵身一跃,只是还没等他落到房顶,下方却忽然晃出一道强光将他罩在其中! 那强光虽然不如阳光强烈,而且对梁羽的照射也不过就是瞬间的一晃,可梁羽竟突然失神了一般,头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僵如死尸,从半空直直摔了下来! 第四十三章 新玩意 “是毛文龙找来的帮手吗?”一个脸上画着诡异油彩的中年人说话间将手中一面铜镜收了起来,并朝着梁羽这边悠哉地走来,。 梁羽虽然被刚才的光束照得突发异状,但那短暂的一瞬之后就立刻完好如初了,所以虽然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倒也无甚大碍,而那女囚却直接摔得晕了过去。 好在毛承斗一直被女囚牢牢抱在怀里,这才使得这位公子爷不但没受到半点伤害,反而依旧睡得香甜。 “巴彦法师!”之前那被梁羽饶过的官员叫嚷着跑向那花脸的中年人,“快!那小子是来劫狱的!杀了他!” 梁羽眼看着那官员从自己身后跑到前面,也不为所动,没必要为这种丧家犬似的人脏了手,他一手抱起毛承斗,一手抽出了宝剑雪麟,盯着那花脸人道:“看来你是不会让我走了…” 脸画油彩的巴彦法师手持一根镶着人头骨的法杖,用法杖指着梁羽问道:“都说中原法术博大精深,宗派繁多,你是哪门哪派的?报上名来。” 梁羽无心与他多废话,只说道:“知道的还不少,与你多说无益!”说完,他抬手便斩出一道半月形的剑气! 梁羽此时已将紫阳玄真功修到九重,已经是东仙宗少有的强者,这出其不意的一道剑气又急又凶,巴彦虽有警觉,却躲得有些狼狈,还险些脚下一滑栽了跟头! 还未出手就落得下风,这让巴彦法师恼羞成怒,他抡起法杖上前就砸,可梁羽却比他更快,对那迎头砸下的法杖不闪不避,直接一剑直取巴彦咽喉! 巴彦不敢不退防,赶忙收了攻势并斜过身子,以求躲过梁羽这致命一剑,而梁羽则继续仗剑横斩,攻势不断! 如此短兵相接,几招之后,巴彦已被梁羽压得疲于防守,无奈之下,巴彦一抖身后有些破旧的斗篷,竟有一股刺鼻的臭气扑面而来! 梁羽被熏得难忍,几个急撤之后,才从那臭气中逃出,而巴彦却在那臭气未散时手舞足蹈地跳起了颇具原始意味的巫祝之舞。 巴彦双眼微闭,随着口中那曲调悠长的神调不断加快,身上也如筛糠般地抖动起来… 梁羽感到巴彦身边的炁场变得越发不稳,越发诡异,他本来正要再度发难,可一想自己此时本就是以救人为主,还是少惹麻烦,能脱身才是上策! 拿定主意后,梁羽向空中又是一纵身,可那巴彦也同时从另一边斜着冲了过来!梁羽此时怀里抱着毛承斗,生怕这襁褓中的婴儿受伤,只好先朝着巴彦拍出一记落霞掌! 橘红色的光团“嗡”的一声直冲巴彦而去,而巴彦竟直接用泛着一层荧光的法杖将那光团弹开了! 这一击不能不让人惊讶,毕竟这是一次硬碰硬的正面交锋,之前巴彦面对梁羽的剑气无比狼狈,而此刻的变化未免太大,这使得梁羽不得不再落回到地上重新审视对手了。 通过望气之法,梁羽可以隐约看见此刻巴彦身上正笼罩着一层鹅黄色的光华,双眼紧闭,神态与之前大不相同,短暂沉默后,巴彦忽然道:“黄元太在此,对面何人?” 凭着曾经略有耳闻的民间传说和自己看过一些网络小说,梁羽忽然想起对方大概便是后金的萨满!而这些萨满法师最得意的手段便是请些仙灵附体助战! 巴彦刚才那一系列异常的表现,显然是召请了一名叫“黄元太”的仙灵附在了身上!趁着对方尚未出手,梁羽立刻暗念咒决,单手结印,随后俯下身在地上画了一道简捷的符文,抬手说道:“先天震象.藤沼!” 敕令一出,大牢门前的小巷中所有的木质结构立刻“噼啪”作响,片刻之后,只见那些门框、横梁,连同小巷中的那些野花野草,全都疯长出无数粗细不一的藤蔓! 所有藤蔓在梁羽的操控之下,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一旦长出,便立刻疯狂扭动着扑向了被“黄元太”附体的巴彦! 巴彦虽然闭着双眼,但仍做出了左右观测的样子,然后轻蔑道:“虚张声势!”说完,他将手中法杖向地上用力一杵,立刻有一个粗大火圈从他身子向四周喷薄而出! 所有藤蔓一遇那火圈,立刻被向后弹开,以至于围在巴彦身边的藤蔓虽然越集越多,却迟迟不肯向前纠缠。 “呵…就这么点本事!”黄元太以巴彦之口说道,“本仙让你看看何为仙法!乾光法眼!” 话音未落,巴彦双眼猛然睁开,眼中射出两道金色光芒,直刺得梁羽不能直视,一时间竟如同失明了一般! 如此窘境,再没有胡小筱的临阵指点和提醒,梁羽只能尽力凭着听觉和对炁场变化的感知,去捕获临阵时任何蛛丝马迹! 被迫合上眼睛的瞬间,梁羽立刻感到了自己侧后方炁场被锐器刺破,他立刻使出后发制人的勾陈六式剑法,一下便将巴彦突刺来的法杖尾尖顺势带到一侧,然后直接一剑横斩而去! 这记横斩大大超出黄元太的预料,毕竟自己的乾光法眼本该使对方短暂失明,从而乱了阵脚才对! 情急之下,黄元太控制之下的巴彦以法杖硬磕梁羽的雪麟宝剑,一声脆响,那法杖应声而断,巴彦胸前也被斩出一大片血光! 乾光法眼的作用还未消失,梁羽凭着对炁场的感知,继续以北斗七绝剑法一路冲杀,直逼得巴彦连连后退,即使是附在他身上的黄元太也不敢再多说半句! “嗖嗖嗖”三条巨大藤蔓在巴彦后撤的路上同时插上,直接将他按倒在地,而当他一脸惊慌并用双手再次结印,想要施法时,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正在向地下快速下沉! “这是什么法术?!”黄元太一声惊呼之后,巴彦猛一哆嗦,如同在沉睡中突然苏醒了一般。 梁羽这时也终于睁开了眼睛,虽然眼前的一切看上去还是有些模糊,可此时大局已定,这些已经不那么要紧了。 一条盘成托盘形状的藤蔓将梁羽托送到巴彦跟前,而雪麟剑尖则缓缓抵住了巴彦的喉结,梁羽微笑道:“本来我只是想要救了这孩子就走的,可现在你误了我的时间,你最好补偿一下…” 巴彦的傲慢终于在此时荡然无存,因为当他努力试着直立起来后,却发现自己锁骨以下的身子都已经深深陷入到了地面以下! “神奇的大明法师!您说您需要什么补偿?”巴彦抬着下巴,小心地躲着脖子前方的剑尖,“金银财宝?还是美女?” 见巴彦已无反抗之力,梁羽收了雪麟,又用右手掐着法决,挽了几下手腕。 几条带着倒刺的藤条在巴彦身上捆了几圈,将这倒霉的萨满法师从泥沼一般的地上拔出来,并吊在了半空。 梁羽看看一脸沮丧的巴彦问道:“刚才你用什么东西晃了我一下?很厉害,当时我竟然完全没了意识…时间紧迫,如果你不老实说,我现在就可以在你脖子上穿个窟窿出来!” 巴彦犹豫了,他自然是不想死的,但他也不想露了自己的底牌,于是他为难地支吾了起来。 梁羽点点头道:“很好!看来果然是有这么一样法宝或是法门…”说完,他掐着法决的右手向前一冲,一条带着倒刺的藤条猛地抽在了巴彦的臀部! 这一下抽得巴彦皮开肉绽,连梁羽都不禁眨了眨眼道:“不是我脾气变差了,只是前不久刚刚学了一个道理,无论在哪,总有人不见棺材不落泪…”说完,他再次将那右手举了起来… “请住手!”巴彦眼里噙着泪喊道,“在我怀里有一面铜镜…您…您可以取出来!” 梁羽满意地笑了,小巷中的所有藤蔓也逐渐撤了回去,那些房梁、门框不但没有丝毫破损,反倒经过梁羽这般施法,变得如同新采伐的木材一样,只有巴彦还是被荆棘缠绕着。 梁羽用雪麟的剑尖层层挑开巴彦的衣襟,“啪嗒”一声,一面古朴的铜镜终于滑落到了地上。梁羽拾起这二寸来厚的铜镜,仔细端详了一番:铜镜镜面与寻常镜子无异,背面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凶神浮雕,铜镜的边缘则刻满了梁羽从未见过的暗红色符文。 “说说吧,这东西怎么用?”梁羽把铜镜在手中掂了掂,“刚才你陷入困境怎么都不见你再拿出来用?” 巴彦侧卧在地上,像是有所期盼似的向巷口看了看,那边却连个人影都没有,他咽了咽口水道:“呃…这法宝名叫震魂镜…每用一次大约需要间隔一炷香的功夫…当那符文变成暗红色才能用…” “哦…那看来现在可以用了…”梁羽又看了看震魂镜边缘。 巴彦还是偷偷瞄着巷口,梁羽也朝那边看了看道:“看来你在等援兵,你觉得你能拖到援兵赶来吗?不如告诉我如何用这震魂镜。可有何咒语或机关?” 巴彦眼神有些失望,最后叹了口气道:“只需将镜面对准目标,高呼‘额尔德里乌西哈’,那目标若被镜光照射,便会立即失神,虽然只是眨眼之间,但交战时,一念之间也足以定生死了!” “额尔德里乌西哈?”梁羽狐疑道,“那是什么?” 巴彦答道:“那是我们大金的语言,意思是瑶光…” 梁羽点点头,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惊喜,后怕的是刚才自己如果没有速战速决,等震魂镜再次发威,自己必然凶多吉少! 至于惊喜,得了如此逆天法宝,今后无论对手多强,当面就是一照,跟着便可一剑斩之! 梁羽回视巴彦,暗想如此至宝竟被你所有,当真是暴殄天物,多亏今天被我撞见,若是落到强人之手,今后撞见了,还真不知如何应付! 梁羽将战利品震魂镜收在无极令中,然后心满意足地站起了身,看看依旧在自己怀里熟睡的毛承斗,对巴彦道:“我走了!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了!” 第四十四章 尊贵的人质 看着梁羽一个纵身跃出了大牢门前的高墙,巴彦立刻用金文和汉文大声嚷了起来,而梁羽虽然听见了那喊声,也懒得再去理睬,快些把这宝贝公子交给马午通,好去与师兄汇合才是真的! 大牢被劫,扶顺城内很快便鸡飞狗跳起来,而梁羽怀藏毛承斗从监牢出来后,装成寻常百姓尽量躲着看热闹的人群,几经辗转地来到城墙根下,趁着在城墙来回巡防的士兵互相背离时,他施展飞狐纵一跃而起,只在那城墙上轻点了一下,便来到了城外。 出城之后,梁羽又是一番疾驰,不一会他之前藏身的小村落便再次出现在了眼前,只是他没有急着进去,因为他远远看见本就为数不多的村民此时正聚在马午通藏身的那个小院门前! 梁羽心中不免一阵紧张,小心摸过去之后,从那小院院墙一个较隐蔽的地方探头向里面看去,果然马午通和舒子业正站在了院子当中,而本就不大的小院里此时正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后金武士! “放了我!你们这些臭汉人竟敢如此对我?!”梁羽的目光瞬间被院中一个后金妆容的女子吸引了过去,“被我阿玛知道了,一定杀了你们!” 那女子的话虽然说的凶狠,但此时被绑在院子当中,已是一脸恐惧之色,舒子业本就容貌猥琐,此时听了她的叫嚷,缓缓凑过去道:“哟!那快说说你那阿玛是谁?” 后金女子嫌弃地把脸侧在一旁,但又斜着眼睛紧张盯着舒子业,大声道:“我阿玛…我阿玛是大金国太子代善!我是宁安格格!不想死就快放了我!” 听了她自报家门之后,马午通在一旁微微一笑道:“原来还是位格格!若把你带给我家将军,何愁大事不成啊!” 见马午通和舒子业不但没有身处险境,反而还抓住敌方一位格格,梁羽心里也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只是看那格格虽然被舒子业吓得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他又觉得有些可怜。 就在梁羽要越过院墙回到院中时,忽然看见门前那些围观百姓一阵骚动,并很快让出一条路来,一个和巴彦一样脸上画着油彩的人走进了院子,身后竟还跟着一匹半人多高的白狼! 那人花白的头上插着几根白色翎羽,身上穿着典型的后金人服饰。虽然一眼看去,此人应该年逾六旬,但身子挺拔犹显威武,一脸油彩也难掩其刚毅之色。 宁安格格一见来人,立刻来了精神,用后金语言冲那人大叫了几声,后金老者听罢,面露怒色,上前几步就要动手,可毕竟舒子业离那宁安格格太近,没等老者近前,他便将一把匕首抵在了宁安格格的脖子上! 老者稍稍退了一步道:“你们想要什么?银两吗?” 马午通冷笑道:“又是你…昨晚你大杀四方时,猖狂得紧啊!如今也懂得知难而退了?” 老者没理他完,却将目光移向了从马午通身后院墙上刚刚落到地上的梁羽,也问了一句,“你也是毛文龙的部下?” 梁羽走到马午通旁边,反问那老者道:“你就是他们说的白狼萨满?” 马午通见梁羽怀中还抱着自家幼主,立刻感激地冲梁羽点点头道:“兄弟辛苦了!大恩不言谢!咱们闲言少叙,此地不宜久留了…” 梁羽警惕地看着面前的老者,对马午通和舒子业道:“你们带那女子先走,我来断后!” 白狼萨满微笑道:“年轻人,你的确比他们强了太多,只是纵然有这一身上好修为,也不该说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话啊!” 梁羽将毛承斗交给马午通,然后立刻向前迈出一步挡在了马午通和舒子业身前,毫不示弱地道:“是不是大话,不妨试试…” 舒子业自知在这剑拔弩张之势下,自己与马午通就是鸡肋,于是拽着宁安格格就要撤走,不料那白狼萨满猛一抬手,一道罡风便直奔他拿着匕首的胳膊劈了过去! 舒子业惊呼一声连忙收手,那匕首只在宁安格格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便掉在了地上,而那道罡风则冲到半路便被梁羽一记劈风掌打散了! “走!”梁羽命令道。 舒子业被白狼萨满的气势吓得一时竟愣在了原地,而马午通应了一声之后,连忙扛起宁安格格就要翻墙而出! 白狼萨满哪能罢休,一晃身形又要追击,却被梁羽出手拦住,他只好用后金语呼喝一声,只见那只在他身后蓄势待发的白狼突然蹿了出去! 梁羽此时已被白狼萨满缠住,连忙又命令道:“小筱大仙快去帮忙!” 此言一出,梁羽才又忽然想起,胡小筱已经不在了…好在他这一声大吼把舒子业吓了一哆嗦,他回过神后,立刻对那白狼施展驭兽术! 白狼在即将扑倒马午通身上时,果然停住了,只是它并没有被舒子业驯服,而是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舒子业! 白狼萨满微一错愕,连忙又对白狼下了命令,那白狼马上龇着牙,将身子扭了回去,也就在这片刻之间,梁羽一记落霞掌正打在白狼身上,直打得那白狼一声哀嚎翻滚在一旁。 白狼立刻再次翻身而起,龇着一排寒森森的利齿,正要再扑,舒子业却已经麻利地捡起了匕首,再次挟持了宁安格格,并对梁羽道:“一起走!量他也不敢过来!” 白狼萨满看看梁羽三人,对方此时已经全神戒备,故技重施自然是行不通了,他忽然洒脱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夫名叫景顾勒,乃大金国护国萨满法师,可否留下你等姓名?免得再见时生疏!” 梁羽淡淡地回了景顾勒一句:“天下何其大也,未必再能相见!我等不过中原玄门后辈末流,姓名不提也罢!你莫再追赶,我怕我那朋友一时害怕再伤了格格!” 舒子业逼着宁安格格一步步朝着门口处挪着脚步,后面紧跟着马午通,而景顾勒由于顾及宁安格格的安危,不但不敢再出手,反而还按着梁羽的要求与他们换了位置。 宁安格格见景顾勒居然不但没能将自己救下,反而还眼看着梁羽几个人把自己带出了院子,不禁愤然大喊了起来,而景顾勒脸色阴沉地回了几句后金语,竟真的没有再去追! 梁羽上了自己的白马,并一手将宁安格格提到了自己身前,马午通和舒子业也纷纷上了两匹后金士兵先前拴在院外的马。 三匹马一路绝尘而去,而当梁羽他们跑出一段路程再回头看时,只见扶顺城里刚刚冲出一队军马,却是朝着刚才他们所在的村子追了过去。 宁安格格冲着扶顺方向连喊了两声,只是那队军马自然是不可能听见的了,而马午通出于安全起见还是用布堵上了她的嘴。尊贵的格格又惊又怒地哭花了脸,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扶顺城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 梁羽他们一路奔袭了几个时辰之后,终于离开了扶顺地界,日落时分他们到了之前梁羽初见舒子业的那座荒村。村里依旧是一片死寂,空气里散发着尸体腐烂的气息。 一路颠簸,早已是人困马乏,饥肠辘辘,马午通怀中的毛承斗这时也睡醒了,在他怀里哇哇地哭个不停,想来也是饿了。 舒子业对此地已经谙熟,很快把众人领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大房住了进去,并安排了他的那些“儿孙们”站岗放哨,而梁羽为了防止诸如景顾勒之类的高人察觉,还特意在住处四周布置了几个掩盖炁场的简易法阵。 一切妥当之后,梁羽把所剩无几的干粮均分给了大家,而宁安格格一开始还不肯吃,梁羽则笑道:“你要是不吃,一会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格格听了这话,才终于在那干巴巴的饼子上猛咬了一口。 马午通看着在怀中哭累了的少主,心中一阵酸楚,把手里的半块饼又掰了一半,烧了点开水将它泡软,和成糊状,一点点喂给毛承斗吃了。 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原来在梁羽刚离开村子后,便有村民前去告密,正碰上宁安格格带着自己的卫队在村子不远处游玩。格格仗着自己人多便跟着去了,没想到却被舒子业的“儿孙们”早早察觉,遭了埋伏。 寻常士兵哪是舒子业和马午通的对手,而即使宁安格格有些修行根基,但突然遭了伏击,难免一时慌了手脚,加上舒子业通晓驭兽之法,使格格的马失控,直接就把主人摔了下去。 说到这时,众人不免一阵大笑,而在一旁被绑着手脚的宁安格格则羞愤地用汉语骂道:“你们这些贱民!等我阿玛领军杀到,我一定活剥了你们的皮!” “哈哈!等他捉到我们再说!”梁羽笑嘻嘻地看着这位被胭脂弄花了脸的格格说道,“对了,你本名叫什么?我可不想张嘴闭嘴地叫你格格。” 宁安格格气呼呼地道:“你这穷酸小子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舒子业用匕首在宁安格格脸旁晃了晃道:“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变成花脸格格!” 宁安格格看着舒子业那张阴森可怖的老脸根本不像在开玩笑,于是立刻就被吓哭了,结巴道:“爱新觉罗.塔娜…” 马午通在一旁笑道:“好,我们以后就叫你塔娜。你说你阿玛是代善,那努尔哈赤岂不就是你祖父?” “是…是我祖父…”宁安格格——爱新觉罗.塔娜怯生生地答道。 第四十五章 冲锋 听了宁安格格这话,马午通与舒子业对视一眼道:“有她在,毛将军以后必然高升,你我弟兄则也跟着前途似锦了!” 经过一夜休整,众人的疲劳一扫而光。将要启程时,舒子业和马午通忽然起身对梁羽一抱拳,马午通道:“承蒙兄弟一路关照,又救了我家少主,但再向南行,则与毛将军之所在南辕北辙,所以我二人打算就此与兄弟辞行了!” 梁羽自然是理解这二人的心思,而且毕竟孩子还小,的确该早日回到父母身边才是,于是他也不多挽留,也是一抱拳道:“兄弟明白,那就请二位路上小心,咱们后会有期!” “呃…”马午通忽然支吾了一下道,“烦请兄弟把这宁安格格也交给我二人带走,意下如何?” 梁羽刚要答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亏,虽然自己无意于封官加爵,但这格格好歹是自己凭本事从景顾勒手里保住的,这么就让出去…凭什么啊?你俩脸皮是不是有点厚啊?! 于是他悠悠地道:“这格格于在下倒是无甚大用,交给二位自然无妨!只是在你二人要去的路上,大队的后金人马恐怕正在四处找她吧?” “这…”梁羽一句话说得马、舒二人一时语塞,舒子业想了想道:“梁兄弟此言倒也有理,但我二人有她做人质,或可无恙?” 梁羽无所谓地一笑道:“只要你们祈祷那军中没有类似白狼萨满那种高人就好!当然,在下是为两位大哥着想,最后如何抉择还是看二位自己想法。” 梁羽这番言论自然令马、舒二人心中有些不痛快,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梁羽说的也不无道理!他俩一个有伤在身,一个还要抱着毛承斗,若再加上个人质,别说遇上白狼萨满那种高手,就是被多一些的后金士兵围住,也会顾此失彼,到最后邀功不成,反倒再出意外,就得不偿失了…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然后马午通又是一抱拳道:“若非梁兄弟直言,我二人险些做了蠢事!如此,我等还是先随梁兄弟寻个落脚的去处,再从长计议吧!” 几人说完便上马继续南行,接近正午时,他们来到一片遍生蒲苇的广袤滩涂边上,梁羽在之前赶往扶顺时也途经此地,由于此处隐蔽性较好,所以他们便寻个荫凉处暂作歇息了。 毛承斗又开始哭了,众人仅存的一点饼渣也都给了他。绕过这滩涂要走很长一段路,而一旦过了此处,便是一座大明的边防城池——蒲河,那里距离广宁城便只剩下一日夜的路程了。 梁羽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刚好能够按期与秦若明会和,只是为了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大家不好耽搁太久,大人可以忍饥挨饿,但是孩子一旦因为饥饿大哭,就太容易暴露目标了。 喂饱了毛承斗,众人便继续赶路,他们沿着滩涂河岸走了半晌,忽然感到一种空间上的震荡感,像是巨炮的轰鸣,又像是旱天响雷。 滩涂中生长的茂盛蒲苇完全遮挡了视线,而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众人当然有必要了解,毕竟那边就是大明朝的边防要地——蒲河。 三人匆匆绕过蒲苇丛,一眼便看见蒲河城下,尘土漫天,喊杀之声正盛!一切正如梁羽他们预料的一样,那里果然正是一场大明与后金的攻防战! 远远望去,也看不清双方兵力多少,而其中最能引起梁羽等人注意的莫过于在那在战场中频频传出的轰鸣巨响和雷火之光,显然是有玄门异士在其中翻江倒海! “二位在此少待,看好宁安格格,我先过去看看!”梁羽的语气不容置疑,说完便纵马扬鞭直冲了过去! 由于蒲河城墙并不算高,守军并没有死板地依靠城池据守,而是派出一军于城门外暂缓敌军锋芒,梁羽杀到时,根据士兵穿戴,自然分清敌我。 大明士兵见这突然杀到的年轻乡民,手持银光宝剑,一来便砍倒十余名后金士兵,便知道他是位高人,顿时士气高涨,拼得更加悍勇! 梁羽在乱军中如狼入羊群,寻常兵士哪是他的对手,一人一剑,不用玄功奇术,片刻之间便将他面前的后金将士杀得不敢上前! “那边的老贼秃马上就要被我们耗死了,怎么又来了你这么个娃娃兵?!”这声阴阳怪气的话音刚落,斜刺里便突然冲出一个手持骷髅手杖、身传黑袍的花脸男子。 此人一出现,刚才还被梁羽杀得不敢上前的后金将士立刻也恢复了士气,他们高声呼喊着:“谢博勒!谢博勒!……” 梁羽抬了抬下颌,问道:“他们在喊你的名字?谢博勒是吗?来的好,且让我试试你比那巴彦如何” “没错,我就是谢博勒,伟大的雄鹰之子!”花脸男子骄傲地道,“想不到你还认识巴彦勇士?” 梁羽笑了:“哦,前两天我刚刚见过,他现在应该还在扶顺养伤吧!” 谢博勒脸色一沉,下意识的向后撤了一步道:“巴彦勇士是伟大的萨满法师,你能伤得了他?少说大话,看我这就戳破你的谎言!” 谢博勒手杖上的骷髅头比巴彦的看起来要精致一些,他说完话之后,那骷髅头立刻变了颜色,随后直接就是迎头一击! 梁羽手中雪麟剑直接硬磕,“当”一声便将谢博勒的胳膊震得扬起,“就这点本事?!”梁羽不屑道。 话音刚落,一只抿翅俯冲的巨鹰直奔梁羽扑了下来,一对金黄色的爪子势要将梁羽头骨抓碎一般! 梁羽一记劈风掌打出,不料那巨鹰竟能灵巧多开,跟着又在空中接连发难,而下方的谢博勒将手杖对着梁羽一挥,那骷髅的眼睛里突然喷出两股烟粉,嗅如胭脂,视如暮霭。 梁羽见状立刻将劲气外放,直接将那烟粉冲了回去,之后他以北斗七绝剑一招“七星射斗”,瞬间朝空中连刺七剑,那巨鹰便哀鸣一声栽了下来,而谢博勒意外地吸入了梁羽反震回去的烟粉后,立刻眼神涣散,绵软地坐在了地上。 “小小旁门左道,还真是不如巴彦!”梁羽不屑地说了一句之后,忽然听见战场另一边阵阵梵音漫天响起,循声看去,只见那边人群中一股金光正在渐渐变得暗弱。 金光周围的所有人让开了一个大圈,圈中一个老僧正双手合十,盘膝而坐,而那金光便是从老僧身上发出,只是那老僧此刻已经遍体鳞伤,生机全无… 那老僧一看便是大明的释家高人,只是此刻未免太过狼狈,一身破败僧袍被血色浸染,连那光头上都有一道骇人的刀伤。 同为大明玄门中人,梁羽自然对那老僧有着同道之义,他立即施展东仙宗身法“沐风”,连续两个纵身之后便直接落在了老僧身边。 刚一落地,梁羽便看见那老僧面前有三个衣着怪异的后金巫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那老僧在经历一场恶战之后,最终是以一己之力赚了三个后金巫师的性命! “原来这蒲河不单只有这么一个广愿法师…”老僧对面,一个披头散发的白面老者打量着梁羽道,“你这少年不简单,那么说,谢博勒自食苦果了?” 那人身后,一个穿着花袍、眼圈紫黑的中年男子接着说道:“一个广愿就折损了大金三名法师,谢博勒凭着点毒烟毒粉就想抢功,也算是自讨苦吃!” 中年人身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看样子比那男子小不了几岁,她穿着一身紧身短衫,把自己的线条显得凹凸有致,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在梁羽脸上贪婪地瞄来瞄去。 千军万马中,明军将士显然已被这几名后金巫师吓破了胆,纷纷绕开他们去找普通的兵将交手,而后金军中见过梁羽发威的却只有刚刚那一小撮人, 梁羽与那三个后金怪人互相审视不过片刻,便有一位后金将领提着大刀领兵从梁羽侧方杀来,而三个怪人对那将领没有任何言辞,他们应该是把那将领当成了检验梁羽修为的试金石。 只听战马嘶鸣一声,那后金将领连人带马被梁羽一掌拍倒,战马的四条腿在地上蹬了几下之后,勉强站起,然后显然是受了惊吓,驳头便跑,一路撞翻数人!而那将领的一条腿却仍挂在马镫上,被那战马一路拖行,惨叫不绝。 仅仅轻描淡写的一掌,便打出了威风,使那些刚刚还跃跃欲试的后金兵将们没人敢再向前移动半步,他们纷纷看向了自家的三个高人。 眼看梁羽就要以一敌三,明军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身穿橙黄道袍、一身刀伤的大个子道人,看模样已年逾不惑,他一露面便凭着身上释放的一股真气冲翻了包夹他的两个后金士兵。 “呵呵,阁下手段高明,不知阁下师从何处,在下龙虎宗李修阳,愿与阁下并肩而战!”那道人在梁羽身后先打了个招呼。 梁羽一见这个高出自己半头的帮手,友好地微笑道:“在下东仙宗李道元门下弟子——梁羽!” “梁羽?没听说过…不知你与你家秦若明孰高孰低呢?”一个同样穿着橙黄色道袍的青年走了过来,那青年相貌堂堂,很难看出与梁羽谁长谁幼。 有了帮手,梁羽心里立刻宽慰许多,至于那句“没听说过”,他倒并不计较,一问之下,才得知那后来的青年才俊同样是来自龙虎宗,名叫赵修志。 在三个大明玄门中人对面的后金女子见梁羽和赵修志都是俊俏小生,扭动着腰肢道:“大明法师,果然品相俊美,不知一巴掌若是拍在我身上,会不会把我痛得乱叫呢?” 第四十六章 陷阵 李修阳在一旁哈哈笑道:“年轻人不知轻重,不如就由在下招呼你这狐媚子如何?”说完,李修阳凭空拎出一根镔铁棍就冲了上去! 一条铁棍虎虎生风,一扫一砸,棍身上都带着阵阵火光!而那后金女子见对方来势太过凶猛,脸上笑容转瞬即逝,手中一条长鞭以柔克刚,竟与李修阳打得有来有回! 另一边,赵修志也已先梁羽一步对上了那位白面老者!白面老者显然是三人中之最强,但赵修志却也不弱,难怪刚才能口出狂言,梁羽见他起码也该有辛若平的修为! 至于与梁羽交手的那名花袍男子,手中弯刀与梁羽的雪麟拼了两下,便连退几步,浑身一阵抖动之后,猛喝一声道:“胡中魁在此,你可敢一战?!” 梁羽一看便知,此人与巴彦一样,是个靠请灵上身的萨满,而且他也知道,这些萨满一旦被附体,实力都会陡然提升,所以他也不多言,直接一记落霞掌打出! 胡中魁见那桔红色光团不闪不避,直接一拳迎上,砰的一声,落霞掌的光团竟被他硬生生打散! “呵呵!还真有些疼!”胡中魁吃痛地抖落着手,见梁羽冲到自己跟前,连忙又用另一手反砍一刀! 梁羽轻松多开之后,凭借勾陈六式剑法以退为进的精髓,顺势予以一记刁钻的刺杀,竟直接将对方手臂刺穿! “哎呀!”胡中魁吃痛,连忙撇了弯刀,一边撤退,一边双手结印,口中碎念两句,那手印中便一连窜出数个火球,直奔梁羽射了过去! 梁羽一剑横斩,三道剑气交错而出,直接将那三个火球斩灭,用的正是天极紫微剑中的一招:朔风!胡中魁见势不好,连忙一手抓了一个士兵挡在身前,两个后金士兵就这样直接送了性命! 两具尸体被扔在一旁,胡中魁则从中间猛然扑出,他的双手被两股砍刀似的金光包裹着,直奔梁羽杀去!仓促间,后者复劈两道剑气,只听“铮!铮!铮!”三声震响,胡中魁手中的金光双刀,竟将梁羽剑气全部击溃,而他自己手上却也冒出了汩汩鲜血! “费辛莫再逞强!把他交给为师吧!”白面老者说着,忽然冲到被胡中魁附身的徒弟身前,而刚才与之战在一处的赵修志,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口鼻尽是鲜血,身上还多了几个骇人的血洞! 李修阳仍在不远处与那个后金女子纠缠,但不知为何,他的一招一式与之前的刚猛相比,倒显得软弱了许多,而且眼神有些迷离,出手时几乎是在乱打! 梁羽见己方落了败事,心思沉重,在白面老者杀到时,也不与其交手,直接退至赵修志身边问道:“赵兄弟,你伤势太重,不如带上那位李大哥先行撤退吧!” 赵修志一见梁羽,苦笑道:“你看敌兵如此势众,我等哪还有退路?你若有心,先随我擒了那老头!” 梁羽未及再说,猛然感到身后杀气冲天,连忙使出勾陈六式全力防御身后,哪成想白面老者竟以一对肉掌,直接打在了雪麟剑身上,使得那宝剑一阵剧颤,发出阵阵嗡鸣! 梁羽从没见过有人如此大胆,竟能通过打击剑身化解剑招,但梁羽招式却也未乱,勾陈六式毕竟是以防御为主、后发制人的剑法,所以这一剑虽然被硬生生推开,他却仍能反出一剑! 这一剑堪称绝地反击,白面老者也有些惊讶,本来探出的一掌也赶忙收了回去,他颇有些欣赏地问梁羽道:“后生可畏啊!刚才听你自称是东仙宗李道元之徒,那李老道的确有些眼力!” 梁羽无意多说,他背靠着赵修志,警惕观察着周围的战势,蒲河城外的大明将士正逐渐败退,而后金军的士气则有增无减! 白面老者点点头道:“好了,就到这吧,李道元这些年杀了不少我大金法师,今日杀他一个徒弟也不为过!”说完,他右手轻翻,掌心一道一尺高的旋风立即升了起来! “如今广愿老和尚已死,我这一招只怕没人能救你了!”老者说完,右手一挥,那旋风陡然变得足有两丈来高,直奔梁羽卷去!风中一片血色,夹杂着阵阵瘆人的哀嚎鬼叫! 梁羽连忙推开赵修志,自己也赶紧向旁边疾闪,而在他闪避的方向上,刚才那花袍男子正率领几个后金士兵,各执兵器砍杀过来! 雪麟化作一条银光,在梁羽身周散开,那偷袭的士兵被尽皆砍倒,而由于梁羽是在逃命,这一剑出手时,必然毫无保留地用了全力! 花袍男子费辛此时已没有了仙灵附体,而且他也没想到梁羽在逃命时,还能用出一记杀招,所以他纵有防备之心,却也没有招架之力,任凭雪麟在他肚子上,深深地豁开了一条血沟! “徒儿!”老者惊呼道,然后恶狠狠地对梁羽道,“我巴克什誓要取你性命!” 另一边的那个后金女子,看见费辛倒在血泊中,立刻花容失色,也飞奔而来,并同时甩出了她那条毒蛇似的长鞭! 白面老者巴克什一手操控那血色旋风,另一手则朝着梁羽抖手打出五支短箭形的金光!那光线射速极快,几乎在巴克什抬手的瞬间便已射到了梁羽背后! “又是这招!”不远处的赵修志惊呼道,而梁羽刚刚躲开旋风之后,还未来得及站稳,这会又觉杀机四起,立刻毫不犹豫地祭出了太乙十二秘术第一式.神佑! 乳白色的光华从空中倾泻而下,巴克什打出的金光直接被弹了出去,并在它们各自被弹飞的线路上,击穿了许多士兵的身体! 此举正令巴克什和赵修志看得有些匪夷所思,刚刚那道血色旋风却又狂狷地逼近了梁羽,它在沿途吞噬了许多双方兵将,此时已越聚越大,俨然成了龙卷风一般,一下就把梁羽卷了进去! 纵然“神佑”再神奇,也没能把那血色龙卷风弹开,但从梁羽被卷入的那一刻起,这肆虐一时的庞然大物,居然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血色旋风的内部,满是血腥之气和无尽戾气所化的罡风,那些罡风如同一道道利刃在梁羽身子周围乒乓乱响!无数恐怖的鬼影在梁羽身边游走,却不敢上前… 梁羽身上的白光不断向外翻卷着,如同他此时无可匹敌的勇气!而若没有这“神佑”护身,别说抵御罡风和鬼物,他恐怕连站稳都难,也会像他此时头顶那些士兵一样,被吹到几丈高的半空,时刻有摔死的危险! “神佑”虽说近乎于无懈可击,但终究是太过耗费体力,而那血色旋风竟一时也没有要消散的迹象,梁羽一时也只能勉力维持! 旋风之外,巴克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远处的赵修志一时无法预料梁羽的死活,于是赶紧跑到另一边,去看看仍在手舞足蹈的师兄… 蒲河城外的大明将士此时已溃不成军,他们全都退守到了城墙根下,而在他们面前,如潮的后金军重围之中,那血色旋风仍然矗立着! 城墙上的守军正在紧张地准备着敌军的第二轮冲击,可正在此时,从后金军侧后方却突然传来一声嘶吼:“后金人听着!我命尔等速速退兵!不然我就杀了你们的宁安格格!” 后金军后方的将士听得真切,循声看去,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其貌不扬的老者,而那老者正手持匕首,抵着一个身穿后金贵族服饰的少女,他们身后还跟着个一身血污之人,正牵着三匹马。 将士们面面相觑,接着便是一阵骚动,他们一眼便认出,那被挟持的正是后金太子代善的爱女——宁安格格! 见此情景,谁还敢妄动,后金大军立刻让出一条路来,而蒲河城下的厮杀也随之停了下来! “快把梁羽放了!不然我就杀了她!”舒子业抻着脖子又喊了一声。 巴克什冷笑道:“原来他叫梁羽…很好!那么你放了格格,不然我就让梁羽死在我那血风阵中!” 马午通和舒子业刚才本来合计的是前有恶战,后有追兵,与其在那蒲苇丛边等着,不如挟持人质去给梁羽搭把手,可哪成想对方竟然没被吓住,两人心里立刻就慌了起来了! “哇!!”宁安格格的一声大哭瞬间打破了刚刚短暂的沉寂! 一路下来,这尊贵的格格早被吓破了胆,而这会由于舒子业紧张得直哆嗦,以至于那锋利的匕首竟划破了她脖子上的皮肤,使得她立刻放开哭哑了的嗓子,用后金语大声咒骂着巴克什! 舒子业幡然醒悟,阴测测地对宁安格格道:“看来你这格格也没什么大不了!那就别怪我喽!”说完,他竟真的用匕首,在宁安格格脖子上的伤口上,又轻划了一下! 这时从后金大军中冲出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小将,怒不可遏地冲到巴克什面前,一把将他衣领抓住,大声斥责了几句,巴克什顿时眯起眼睛,眼缝中露出一抹杀机,但也并没说什么。 血风阵在巴克什变换了几个手印之后,向四周散作一大片血雾消散开去,而梁羽则已是一身伤痕,看上去还有些虚弱,但他仍可以独自走到舒子业他们身边。 李修阳这会已被赵修志用一根金色绳索绑住,又由其拽着走了过去,而之前与三名后金法师同归于尽的广愿法师的遗体,则被几名大明士兵抬回到了城门前。 梁羽用雪麟抵住宁安格格的脖子,冷着脸对那个年轻将领道:“退兵,不然我会割得更深!” 第四十七章 重围 刚刚那位小将不知是何身份,但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后金大军便如退潮似的撤走了,只留下他自己仍站在梁羽等人对面,大声道:“要如何才肯放人?” 梁羽上前一步正要说话,不料蒲河城门上突然有个样貌老成之人道:“小将军不必惊慌,格格在我蒲城境内必然万无一失,至于其他事宜,你我双方可以从长计议!” 赵修志对梁羽等人道:“此乃蒲城守将董辉珉…此间之事就由他与鞑子周旋,咱们还是速速回城,我这师兄恐怕是中了什么魅惑之术。” 梁羽想了想,又看看赵修志的一身伤,点点头道:“也好…” 几人无心参与两军协商之事,而当他们回到蒲河城内时,立刻受到了蒲河守城官员的礼遇和赞赏!各种阿谀褒奖之词一时间不绝于耳。 客套几句之后,梁羽提出需要疗伤的地方,于是他们被安置在了城中条件最好的住处,而宁安格格则交由官军看管,软禁在了一个单独的宅邸中,周围有重兵把守。 也不知那守城主将董辉珉与后金人如何谈判的,总之过不多时,那浩浩荡荡的后金大军便如潮水般退去了。 蒲河能够得以保存,守城将士喜不自胜,董辉珉更是大排筵席,犒赏几位玄门中人,大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散席之后,龙虎宗二人借着对梁羽表达谢意的契机,主动过来与他拉拢关系,此时李修阳的异样已被赵修志治好,原来他是被那妖媚的后金女子施了一种奇特的魅惑法术,产生了幻觉所致。 大家对大明的前途各抒己见,而梁羽虽然早就知道历史走向,但他无意于改变历史,对于他来说,来明朝走一遭,做一个世外高人,甚至是得道成仙远比改变历史要有意义得多。 虽说双方算不得酒逢知己千杯少,但也还是聊了很久,各自回房时已是午夜。梁羽此战只在那血风阵中受了些皮外伤,除此之外,便是维持“天佑”时稍有些体力透支,但比起从前自然是强了许多,于是送走龙虎宗二人后,他便匆匆入睡了。 出于礼貌,梁羽第二天用过早饭之后,便以东仙宗弟子的身份回访了李修阳和赵修志,只是此时房中只剩赵修志,李修阳则被请去帮着看守宁安格格去了。 梁羽问了一下赵修志的伤情,随后两人就明金双方战事聊了起来,他俩都认为蒲河不过一个不足两千官兵的千户所城,如今宁安格格被扣留在城中,反倒使蒲河势如累卵。 说完战局,赵修志又提起后金法师法术诡异和法器邪门,而且人多势众,昨日梁羽到来之前,明军一共才派出五名玄门中人,而对方却足有十几人,那十人修为虽说参差不齐,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真交上手也是难缠。 凭着龙虎宗几道颇具神威的符篆和本门功法,赵修志和李修阳在梁羽来之前将对方打死打伤了几人,而般若寺的广愿由于被围攻,明显无法抵御,最终才舍生取义,一命换三命! 正说到这,他们忽然听见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到他们房门前,跟着就是一阵敲门声:“小人奉董将军之名,有要事求见!” 赵修志把门打开后,一名士兵慌里慌张地道:“正好两位都在!不好了!有个乡下老头手段了得,正在强闯那关押鞑子格格的小院!” 梁羽一听,二话不说便夺门而出,赵修志也要跟去,梁羽只留下一句“赵兄安心养伤!”便施展飞狐纵疾驰而去。 还没等到那小院门口,便见那院落外面躺了许多守卫的尸体,而随着一声惨叫声从院子里传来,一道血光冲天而起,跟着便有一个衣着朴素的老者,带着宁安格格一跃上了院墙,朝着城北方向跑开了! 梁羽正要去追,却一眼瞥见李修阳竟断了一条腿,在院中的一大片血泊中挣扎着! “李大哥!”梁羽惊呼道,然而李修阳正疼得连连大叫,根本无心回应他。梁羽急于追人,见那院中还有两三个守卫,只好先向他们托付了一声,便赶忙向北追去! 老者由于带着宁安格格,行动自然不如梁羽,当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时,梁羽在后面突然打出一记劈风掌,但那老者却架着宁安格格一跃上了城墙。一招打空,梁羽也急忙纵身而上。 城墙下方停着两匹马,显然是早就安排好的。梁羽见那老者和宁安格格直接落在马背上,连忙又是两记落霞掌轰下,不想却被那老者以一把长刀一并斩破,而宁安格格则头也不回地驾马就跑。 老者回身的一瞬间,梁羽一眼便认出,他正是当日在那个无名小村遇见的白狼萨满——景顾勒! “休走!”梁羽纵身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但景顾勒却并不恋战,拨马要走,梁羽不肯罢休,施展飞狐纵,接连两个纵身便落在了景顾勒马前,那马长嘶一声后便立刻站住了。 “你这是何苦…”景顾勒玩味地看着梁羽,话音刚落,只见四面八方竟立刻围上来一大群后金的马兵步卒! 梁羽不禁冷笑道:“想不到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居然会引来这么多人伏击…呵呵,只是这些人中,除了你,谁又能拦住我呢?” 景顾勒翻身下马,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我上次被人束缚了手脚,今日便试试你这中原的后起之秀倒地有多大本事!” 与这人多势众的后金大军相比,梁羽孤身一人,如螳臂当车!而就在浩瀚的人潮一拥而上时,梁羽果断再结手印,单手伏地道:“蟒形!” 一条摇头摆尾的土石巨蟒豁然冲出地面!蟒尾扫过人群,不知打折了多少根筋骨!蟒身轰然砸下,也不知压碎了多少人的头颅! 景顾勒哪能置之不理,立刻朝着梁羽扑了上去,梁羽早有准备,凭着东仙宗一套“紫阳法道拳”,巧妙化解了对方第一波猛袭! 紫阳法道拳,道法自然,不疾不徐,攻如排山倒海,守如竹身轻摆,蓄势退守又继之以迅猛反击! 两人徒手拆了三十余招难分高下,身边不断爆出真气对冲时引发的炸响,周身光影斑驳,正是双方玄功比拼的外显之兆! 里外三层的后金兵把他们围在当中,偶有几个敢上前偷袭的,却被两人拼斗时窜出的一道道真气打中,震出一大口淤血! 接连的偷袭,反受其害,使后金兵终于知道了敬畏,他们只能围着二人,却一步也不敢再靠近,毕竟冲上去无异于送死。 梁羽和景顾勒在包围圈里仍打得难解难分,双方谁也没给对方持咒的间隙,此时拼的就是修为和外式身法! 他们身上都冒着腾腾的热气,虽然以命相搏,但彼此眼中却逐渐生出了敬佩的意味,正是棋逢对手,酣畅淋漓! 砰!砰! 重压之下,两人终于都露出了破绽,只是这两声闷响之后,谁也没能占到便宜,纷纷捂着胸口退出老远! 下一刻,雪麟泛着夺目的银光出现在梁羽手中,而景顾勒也双手握住了一把长刀! 两人相视一笑后,景顾勒大吼一声,两道刀风带着破空之声并驾而出斩向梁羽!沿途地面被划出两条破败不堪的沟壑! 面对如此刚猛的攻势,梁羽也毫不示弱,一剑三锋,三道剑气,正是天极紫微剑法之朔风!。 “乒!乒!” 刀风剑气撞散!一道剑气斩空,而景顾勒满则如幽灵一般欺身到了梁羽身侧! 当!当!当! 刀剑相击,一个刚猛,一个凌厉,亮银色的刀锋剑芒将两人笼罩其中,无数劈砍而出的剑气和刀风肆意切割着周围的一切!但这次两人没有纠缠太久,一个错身之后,他们兵器的血槽里均已溢满,鲜血沿着刀把剑柄渗入了两人的指缝和掌心! 梁羽甩了甩雪麟剑上的血,然后拧着眉头看看左侧大腿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那左腿不由自主的颤动,足以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堪,而景顾勒则按着肋下鲜血直流的切口,大喝一声:“痛快!” 周围的后金士兵一见梁羽受伤,立刻蠢蠢欲动了,有几个手持长枪的士兵,如同嗅到血腥的野狗,想要结伴而上,不料梁羽只是回视了他们一眼,眼中的杀气便吓得他们再次退了回去! 景顾勒不屑地笑了笑:“别做傻事!此人就算倒下,你们也奈何不得他!”说完,他将长刀竖在身前,闭了眼睛,剧烈地抖动了片刻之后,又缓缓将眼睛睁开,看架势已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白狼萨满,既然是萨满,也只有在他请神上身之后,才是他要搏命之时… 景顾勒身形一晃,已至梁羽身前,而后者一时被腿上刀伤所累,行动迟缓许多,反观景顾勒,非但未受到剑伤影响,反而在纵劈横斩之间,更凸显出其刀法的诡异! 在对方持续强攻之下,梁羽的勾陈六式剑法虽然尽显其防御之精妙,但其用于反击的剑招却被完全压制了! 两人在一次刀剑的全力相撞之后,纷纷倒退数步,梁羽连忙抓住时机,以“坤象.地涌”逼迫景顾勒纵身跃起,同时又接连用“蟒形”和“火镰”,对半空中的景顾勒予以追击! 景顾勒在空中一番腾挪,躲过了那巨大的火焰镰刀,但还是被那土石巨蟒扑了个正着,轰隆一声,巨蟒衔着“猎物”,一头砸了下去,引得大地都跟着一阵晃动! 梁羽不敢大意,果然他刚舒了一口气,便只见数道泛着青光的刀风,从那尚未散尽的扬尘中冲了出来! 第四十八章 险象环生 雪麟飞舞,剑光将梁羽包裹在当中!刀风如实质,接连在那剑身上发出铮鸣,而且那刀风连绵不绝,竟然连一点喘息之机都没有! 梁羽腿上尚有一道重创,他紧握雪麟,被那连绵不绝的刀风震得连连向后滑步,手臂也正感到酸麻,连剑都要握不住了! 他明白,倘若一直守御,自己很容易会被耗死…但恐怕对方的本意也正是要逼得他向别处窜逃,所以一旦向旁边逃了,恐怕会有更致命的一击在等着他! 景顾勒从那逐渐消散的扬尘中走了出来,依旧面无表情,他手中狂舞的长刀上正闪烁着一连串碧青的符文,而那长刀每挥一下,竟能斩出三道刀风! 随着景顾勒一步步逼近,那刀风已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梁羽有心再用太乙十二秘术,可他此刻连持咒的空隙都没有! 此时日上三竿,烈日照在景顾勒的长刀上,晃得梁羽不得不眯起了眼睛,更增添了防守的难度,可也正是对方镜面似的长刀,让梁羽忽然灵机一动! 只见梁羽右手快速舞动宝剑,护住周身要害,而身上其他部位就只好任由刀风恣意切割!同时他左手在腰间一滑,一面黄旧的铜镜出现在了手中! “额尔德里乌西哈!” 随着这句拗口的金文被梁羽念出,震魂镜边缘的暗红色符文立刻亮了起来,同时镜面上当即闪出一道强光将景顾勒罩在当中,后者顿时一脸惊愕地停在了一个挥刀的姿势上一动不动! 梁羽大喜过望,说时迟那时快,天极紫微剑.朔风一剑斩出,三道半月形的巨大剑气带着风鸣声直奔景顾勒上中下三路斩去! 就在那令景顾勒绝望的一瞬间,人群中却突然射出了数道箭形金光,将那三道剑气全都打散了! 景顾勒身上的仙灵在他面临性命之危时离开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那金光的来路看去,点点头道:“巴克什上师,多谢了!” 梁羽一见那从人群中从容走出的白面老者,不禁心头一颤,果然是巴克什,那个昨日刚刚在两军阵前用血风阵将自己困住的后金法师! “怎么?赫赫有名的白狼萨满居然被个毛头小子逼到这步田地?”巴克什玩笑着将景顾勒扶了起来。 景顾勒一脸窘态地道:“他抢了我当初送给巴彦的法宝震魂镜,我正是吃了那法宝的亏!” “难怪!我若是被照到了也是在劫难逃!”巴克什安慰景顾勒道,然后他又转身对梁羽道,“震魂镜用过一次,便要等上一阵,此时看你还有什么法宝?还是又有谁用人质来救你?” 如此两个强敌联手,还有大军围困,梁羽料定自己已经全无胜算,他只好一步步向后挪着步子,寻找退路,而好在后金士兵纵然有自家两个高人压阵,却也不敢逼得太近,反而给他让出了更大的空间来。 巴克什冷笑道:“若不将你除去,日后必为我大金后患!” 说完他在景顾勒的掩护下,忽然闭了双眼,浑身战栗,同时张开双臂,口中嗡鸣着诡异的咒语!片刻后,晴空中突然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在梁羽头顶炸开了花! 轰隆! 刺目的闪雷过后,仍留下许多电弧闪耀着向周围散布,而就在那被电弧包围的中央处,梁羽身上尽是焦糊,衣衫残破,但看起来竟像是无甚大碍! 雷劈不死!别说巴克什和景顾勒为之瞠目,即使是梁羽自己都根本无法相信! 叭嗒… 就在场中突然安静时,梁羽腰间的柳木牌通体焦糊地掉落在了地上…那是胡小筱曾经的房子… 天雷乃三界至阳,而柳木属阴,一块寻常的柳木牌自然无法抵御天雷之威! 梁羽下意识地看向柳木牌原来的位置时,那里还挂着他用来收纳物品的无极令,而本来如白玉般剔透的无极令中,此时竟有一团金光正慢慢暗淡了下去! 梁羽一下便记了起来!那里放着碧霞元君令牌! 那是当初在泰山,碧霞元君和胡小筱临别时,这位泰山之神曾赠与梁羽的保命金牌!那金色令牌可防邪魔侵袭,可抵雷火之威!碧霞元君曾说过可救他一命,如今竟果然应验了! 巴克什盯着梁羽腰间,突然问道:“梁羽,你腰间何物?” 梁羽不屑道:“与你何干?要打要杀,放马过来就是!” 正说到这,场中四人以及他们周围的这伙后金将士忽然被远处突然掀起的尘烟吸引了目光,放眼望去,却是北方另一支大军杀了过来! 景顾勒辨认了一下道:“我刚刚不过是带了些扶顺守军来此备用,并无攻城之意,没想到此时大金先锋已引军杀来,看来小小蒲河今日便要成为大金囊中之物了!” 梁羽一听此言,知道再也耽搁不得,立刻猛转身,结印祭出火镰冲散身后敌兵,纵身便走,而景顾勒则直接冲了上去! 身为后金鼎鼎大名的萨满,景顾勒刚才险些被置于死地,如此颜面扫地之事,他如何能释怀,所以他比巴克什更急于抓住梁羽!只是此时蒲河城墙上却突然冲下五人,拦在了他的面前! “唰唰唰” 那五人中的一位,刚落地便甩出三道火符,景顾勒闻声急忙向后纵身,只见那三道火符如刀一般钉在他刚才的位置,接着那符纸瞬间燃尽,纸灰处迅速卷起一大片猛烈的沙暴,而那沙暴中又走出了五个头裹黄巾的力士! “拘灵遣将?呵呵,能请出五名黄巾力士,果然是中原玄门的高手!”从景顾勒身后赶来的巴克什淡淡地道,并把目光落在了刚才那驱符施法的青衣道人身上。 那道人身后背剑,青色道袍上绣着浅淡的游龙踏云图形,面色红润,目露精光,鼻梁直挺,端的是一副俊俏模样! “梁兄不必惊慌,吾乃三茅宗楚凌风!”那道人站在其余四人之前,胸有成竹地招呼梁羽道,“有我等在此,看那些蛮巫还敢过来?” 第四十九章 突围 有那几个黄巾力士断后,梁羽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蒲河城墙下,而刚刚那替他解围之人,除了楚凌风,竟还有秦若明和孟夏,一见他们便令梁羽有些激动起来! “师兄!你不是在广宁?”梁羽惊喜地问道。 秦若明看着狼狈的梁羽,安慰道:“此事等下再说。我看那两人非比寻常,些许个黄巾力士未必能挡他们多久!” 话音刚落,只见景顾勒和巴克什已经各自将一个黄巾力士击溃,那被击溃的黄巾力士顷刻间便化作一阵黄雾似的飞烟,这也让楚凌风颇有些意外,但他仍笑道:“还真是些有本事的货色!那我就亲自会会你们!” 楚凌风说着便已将身后宝剑抽了出来,那剑身被一层淡蓝色的光华覆盖,看上去更显一分冰冷之气,但没等他上前,秦若明便在后面劝道:“楚兄弟莫逞一时之气,敌军势众,你们纵有神通,安能抗衡这数万大军!” 秦若明身边一个花白胡须的胖大僧人稽首道:“善哉!秦小哥说的不错!你我既救了梁小哥,不如暂且回城,蒲河虽弹丸小城,可总还是一处屏障,不如回去计议一番,再做抉择。” 楚凌风回视一下众人,挽了个剑花将那宝剑收回,无所谓似地道:“既然秦兄要回去,而广度大师又不急于报你般若寺广愿大师的仇,我又有何妨,师妹,回去了!” 楚凌风说完最后一句话,有些神气地对一直站在边上不吭声的冷艳女子深深看了一眼,而那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等众人,竟独自转过了身去。 梁羽随他们纵身跃上城墙,回到城中,而孟夏还在跃上城墙之前展开双臂,只见她浑身笼罩绿光的同时,城墙下方片刻间便布满了荆棘,使得那些涌上来的后金兵马不得不暂停了脚步。 “哎呀!几位高人!蒲河如今被围得水泄不通,诸位可不能置我于不顾啊!”蒲河守将董辉珉一见他们回来,连连作揖地哀求道。 秦若明问道:“蒲河还有多少兵马?” 董辉珉一脸无奈地道:“不到一千…” 秦若明不解道:“蒲河与懿路同为前沿戍防重镇,连年扩军,一个千户所城居然连一千兵马都没有?” 董辉珉低着头,畏畏缩缩不敢说话,正在一旁休息的梁羽联想起古往今来那些发国难财的贪官污吏,冷冷地道:“莫不是你贪污了军饷?以至军心涣散…”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直接戳进了董辉珉的心里,他猛一哆嗦,然后好似正气凛然地道:“梁小先生不可如此言语诋毁!如今战事打了两年有余,董某久在蒲河,虽不敢说殚精竭虑,起码也是恪尽职守啊!绝无贪污军饷之事!” 秦若明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可愿带领守城兵士敌抵挡一时,我等保护百姓逃出城去?” 董辉珉高声道:“有何不敢?!来啊!众将听令!随我前去迎敌!呃…与蒲河共存亡!”说完,他竟直接抽出腰中战刀,冲了出去,而门外几个武将见状也大受鼓舞,斗志昂扬地跟了出去。 秦若明冷眼看看董辉珉的背影,对众人道:“此人未必可信,师弟你此时恐怕尚需休息调理,另外龙虎宗两位道友伤势也是颇重,就由我和孟夏去阵前看看吧!” 他说完又冲广度、楚凌风,以及那位冷艳女子纷纷抱了抱拳道:“目前敌军主力想必都在城北,有劳几位带领城中百姓从城南出逃吧!城南纵有高人,想也拦不住几位!” 广度稽首道:“那番邦邪人杀我广愿师叔,贫僧还是想与秦小哥一道去看看!” 秦若明点点头,而其余人则不再多言,赵修志背起李修阳率先出了门,孟夏此时已为梁羽包扎好了腿上的刀伤,几人随后也跟了出去。 蒲河城中已是一片混乱,虽然由于后金压境,很多尚有投奔之地的百姓都已早早出逃,但仍有一些不愿离开的仍在城中听天由命,而此时城外杀声震天,他们也终于按耐不住,全都涌了出来。 广度、秦若明和孟夏此时已直奔蒲河南门,而所剩几人出门一看如此混乱,一时也没了头绪,楚凌风忽然站在众人面前指挥道:“咱们分头去把百姓聚在南门,然后一同出去!” 话音刚落,只听城南边有人大喊道:“南门已破!鞑子杀进来了!快跑啊!” 楚凌风一听这话先是一惊,然后又要带人走西门,却被梁羽止住了。 梁羽虽然此时才满二十岁,但他前世却已年近三十,而且受过多年现代教育,如此紧迫之境,他果断命令道:“城中老幼居多,行动不便,同走一路,难免拥挤踩踏,东西合路也未免舍近求远,我等皆是行动便捷之人,不如,各领一群百姓,各走一门,出城后再一同南下!” 赵修志背着李修阳虽然算不得行动便捷,可也觉得梁羽说的有理,而一直跟着梁羽的马午通和抱着毛承斗的舒子业也连连点头,至于楚凌风那冷艳的师妹则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冰冷模样。 城南已是一阵大乱,楚凌风看看众人,虽有些不满,也只好道:“如此,我和师妹带人走西门,诸位自便吧!” 他说完转身便走,一路上还大肆吆喝道:“城中百姓莫慌!我乃三茅宗陆掌门弟子楚凌风,我和我师妹张凌素带你们从西门出逃!快随我来!” 百姓们此时皆已被吓的六神无主,听见有人领路,马上就都跟了过去,连一些本住在城东的人也赶忙向西跑了过去! 梁羽一见人群要乱,连忙也招呼道:“城东百姓跟我们走!”他喊完之后,看看身边所剩几人,赵修志和李修阳自然是指望不上,舒子业和马午通本就修为不高,还要带着毛承斗,也是不堪重用,于是他对众人道:“各位,跟紧些!” 赵修志脸上一红道:“我二人虽有伤,但也并非可以小觑之人,一路若有险阻,皆还有一战之力!” 李修阳由于被景顾勒生生断了一条腿,此时失血过多,脸色发白,面露感激道:“有劳梁兄弟!” 此时蒲河早已被后金军团团围住,城南一破,立刻就有许多守军缴械投降,而后金大军则如潮水般向城南去了。 情急之下,梁羽连劈数道剑气,竟将东城门的门板斩破,随后刚一出城又赶忙结了手印,大喝道:“离象!火镰!” 梁羽倾力祭出的这一道火焰镰刀足有城门宽,速度又快,许多后金士兵直接被烧得一身火焰,在地上惊恐地翻滚着,继而被其余人踩死踩伤,而梁羽则号召道,“乡亲们!冲啊!” 百姓们自知如果城池陷落,自己也难免像当初扶顺百姓一样被抓去当奴隶或者直接被杀掉,于是都鼓足勇气,随着梁羽的号召一起冲了出去! 回过神来的后金士兵立刻从中路截杀,梁羽见状又接连用了“地涌”和“火镰”将他们逼退,而舒子业也在人群边上掐了手诀,令后金骑兵的战马突然发狂,在敌阵中横冲直撞,一时间竟令东门这群敌军一阵大乱! 接连施法,令本就疲劳的梁羽全身已被汗水浸透,但看看身后这一群百姓和被攻陷的蒲河,他也无怨无悔了,一个纵身之后他又到了百姓后方,手握雪麟,肃然立于追兵阵前。 “几位!你们带着百姓,速去与楚凌风汇合!”梁羽对身后的马午通、赵修志四人命令道。 大敌当前,那四人不好多说,赶忙各自尽力帮忙把百姓朝南方带去,而那些后金兵将见识了大明玄门高人的呼风唤雨之术以后,虽然一个个仍是虎视眈眈,却没有一个敢再冲上一步的。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追兵后方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听说城东来了不得了的高手,我倒要看看是谁吓住了大金的勇士们!” 人群很快向两旁闪开,只见一个光头男子身披金丝白底袈裟,手里拨弄着念珠,缓缓走了出来,他一见梁羽,又是一笑:“原来是你…” 梁羽一见来人,不禁心中一紧,此人正是那晚在泰山时,将他和秦若明抓住的明真!是个难缠的角色… 梁羽冷笑道:“想不到渡厄教不但是邪门外道,居然还里通外国,为鞑子卖命…” 明真对梁羽的冷嘲热讽浑不在意,稽首道:“你久在山中,有所不知。如今明帝垂危,朝纲昏乱,大明有七罪于天下,不久必被取而代之,我渡厄教不过顺天命而为…” 梁羽刚要再说,忽听后金军后方一声传令之后,那些后金兵将便高兴地转身向蒲河撤了回去,梁羽不解道:“那鞑子传的什么令?” 明真道:“蒲河已破,即刻收兵。” 梁羽心中暗喜,却又淡淡的问道:“那你如何打算呢?” 明真道:“我渡厄教听调不听宣,他愿意撤兵就撤兵。你我难得再见,想请你去我教的关外分舵去坐坐。” 梁羽笑道:“呵呵,那就看你请客的诚意了!” 第五十章 疯癫道人 梁羽说完,立刻持剑步罡踏斗,将雪麟舞动如飞,而明真见梁羽开始蓄势,他再冲过去已来不及,于是连忙单手结印,大喝一声,手印中冲出一个浮动着紫色暗纹的金光卍字符! “天极紫微!伐罪!” 天空中一片紫芒闪过,雪麟剑上瞬间布满电光,梁羽随即一剑斩落,缠绕着电光的剑气仅在接触卐字符时稍一迟滞,便将其吞噬无余,但这迟滞的一瞬间,便也使明真得以奋力避开梁羽的杀招,并直接突进至其身前! “几日未见,修为见涨啊!”明真这句话让梁羽觉得似乎是从身后传来,而眼前的明真也果然立刻化作残像,只是梁羽连忙回身一斩时,却又是落空! 当梁羽终于察觉到杀气所在,猛转身时,眼前已尽是紫红色,“还是差着一些!”明真微微翘着嘴角,双手前方一个巨大的紫红色光球已将梁羽困在其中! 梁羽在那光球中挥舞着带着电光的雪麟,连劈带砍均无济于事,而明真则在那紫红色的光球前方不断变换着手印,口中低吟着繁复的咒文… 不多时,雪麟上的电光已经散尽,梁羽也不再挣扎,而是在那光球中闭目结印。 “嗯?!”明真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没等他有所反应,只见天空中一道乳白色光华倾泻而下,冲撒在紫红光球之上,那光球竟如同被泼了热水的冰块一般迅速消融! “哈!哈!…”梁羽脱身之后大口喘息着,明真阴沉着脸,没等梁羽再动,他便冲过去复轰一拳!梁羽察觉,连忙招架,只是两人没打几下,梁羽腿上先前被景顾勒砍伤的刀口崩开,血肉外翻,疼得他一时不能自控,立刻单膝跪了下去! 明真趁机又将双手在他身前张开,眼看那双掌间又要结出怪异的紫红色光芒时,一只脏兮兮的手突然伸过来把明真的一只手抓住了。 “他已经很累了,今天就算了吧!”那脏手的主人慢悠悠地道。 明真和梁羽都是一惊,两人的修为在世间都不算平庸之辈,可竟然谁都没有察觉这么一个衣着破烂、头发干粘的脏老头究竟是何时到的身边! 梁羽一边喘息着,一边抬眼看看那脏老头,老头也不理他,笑呵呵地对明真道:“这后生已经为蒲河百姓做得够多了…” “阁下何人?”明真不敢小视此人,双手合十问道。 脏老头见他已收手,满意地点点头:“贱名不值一提,我见阁下似是释家弟子,可所有功法中又都透着凶邪之气,想必是误入歧途了啊…” 明真微一欠身,语气和缓却又不卑不亢地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而我之道不过是未肯循规蹈矩,取捷径证得大道,至于邪与正,皆末节尔…” “哈哈!果然是有着释家弟子之辩才。”脏老头大笑起来,“只是越抹越黑啊!这后生筋疲力尽,你且放过他,老朽倒是愿意试试你所谓之道!” 脏老头说完,笑眯眯地将双手随意搭在身前,明真打了个稽首道:“阁下修为高深,在下自愧不如,故而阁下欲入地狱,在下也是拦不得的…” 明真说完,双眼流出红光,额头透出一个萦绕着紫色暗纹的卍字来,同时他双唇不停翕动,低吟着法咒,听起来极似释家真言,最后恭敬道:“摩诃血身明王!摩诃圣猿金刚!摩诃护法童子!” 脏老头忽而眉头微皱,左手向后一甩,一道劲风推开梁羽,右手朝着明真一掌拍了出去!与此同时,明真身上陡然膨胀出一尊被黑红之气缠绕着的金光神像! 那神像手执刀剑,怒目圆睁,一脸愤恨!而在脏老头身子两侧,同时出现两团血雾迅速凝集,化作一个抡棒砸下的魁梧巨猿和一个双头四手的孩童,两者竟均如同实体一般,同时向脏老头发难! 嗡! 梁羽看见那脏老头身后突然闪出一大片白光,使其身侧的两个恐怖邪物一触即溃,而明真则直接被脏老头那一掌震得飞出老远! 明真单手撑着身子,一阵剧咳,额头上的卍字忽隐忽现,他刚要再动,脏老头已站在他面前,并冷冷地道:“虽是外道,你也当真是个人物!老朽孤陋寡闻,想知道阁下何人?” 明真喘着粗气,之前儒雅一扫而光,他缓缓起身道:“阁下不肯透露身份,我又为何要说?” “那老朽就再出手一试!”脏老头伸手又要去抓明真,明真虽不是他对手,却也不肯就范,微一晃动,脏老头只抓到一抹残像,竟是明真所造幻影,其真身却不知了去向。。 “多谢前辈相助!晚辈东仙宗李道元门下弟子梁羽有礼了!”梁羽对那脏老头恭敬施礼道,“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脏老头揉了揉自己脏乎乎、乱蓬蓬的头发道:“我乃龙门派马真一是也!有人叫我马绣头…其实我久在华山,故而又号峰巅道人…” 梁羽见他的随性作派和这疯癫道人倒是颇为相称,不免有些笑意,马真一也不在乎,先笑了起来道:“想笑就笑吧!我本是峰峦之峰,山巅之巅,世人以讹传讹,叫我做疯癫道人,说我行事疯癫不羁,哈哈,也无不可!” 梁羽轻咳了一下道:“前辈奇人异相,乃高人风范…” “呵呵,小子这溜须拍马的功夫不知是宿慧带来的,还是你师父教你的呢?”马真一笑着打量了梁羽一番。 梁羽心下略有些诧异,问道:“前辈何以用了宿慧一词?” “此处无人,不必藏着掖着的,你不是这大明朝的人…”马真一掏了掏耳朵道,“不知你是用什么法子竟能穿越时空?” 梁羽心生诧异,没想到除了师父李道元和泰山碧霞元君,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邋遢道人居然也能看出自己穿越客的身份,那么此人定然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前辈慧眼如炬,只是此事梁羽也实在不知…”梁羽如是说道。 马真一无意深究下去,用那双一大一小的眼睛重新打量了梁羽一番,又用脏手在梁羽那白皙的手腕脉门处搭了搭。 梁羽眼神平和,态度谦恭,马真一收回手后,满是喜欢的看着这个晚辈道:“炼气化神,金丹初凝,若非仙胎灵骨,哪能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只是你不顾伤情,接连强行发功,这副身躯却也难堪重负啊!你可有察觉?” 梁羽难掩惭愧,躬身道:“前辈所言极是,愿求前辈指点!” 马真一点点头:“我本是来关外游历,途经此地,见你一心为国为民,有一颗侠肝义胆,才出手助你。如今天下方乱,邪佞抬头,我教你些本事,也算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吧!” 此时后金追兵已退,逃亡的百姓也早已跟着赵修志远走,正是四下无人,马真一不再多说闲言,在原地慢悠悠地打了一套柔中带刚的拳法,收功后问梁羽道:“此乃龙门派混元太极拳,看会了吗?” 梁羽微笑不语,分毫不差的也打了一遍,马真一有些惊讶道:“莫非你正一道派也传授过龙门派功法?” 梁羽谦虚道:“那倒没有。晚辈不过是善于强记罢了…” “悟性绝佳,又能过目不忘,当真奇才…”马真一一边说着,一边看看远处,“我这还有个’一阳诀’,可令你在力竭时瞬间充沛体力,用以脱身或者孤注一掷!” 梁羽如获至宝,仔细听马真一传授着一阳诀的法门,并随之一同变化着手印,而当他能够完美运用的那一刻时,果然感到重获新生一般,不但在丹田翻腾着源源不断的真气,而且连身上的金创都在迅速结痂愈合! 梁羽兴奋道:“刚才若有此神功在身,定与明真一决高下!” 马真一笑着摇摇头:“一炷香之内收了功法,你须静养两日,而你若超过一炷香不散功,便要承受反噬之苦,一月之内只能静卧,形同废人。那个明真…恐怕你即使全盛时,也难取胜…所以即使你学会一阳诀,也不可逞强,得不偿失,悔之晚矣!” 梁羽再次拜谢,马真一则摆摆手道:“去吧,你我来日自有再会之时,当务之急你先去与同伴汇合吧,努尔哈赤必将乘胜追击,继续南下,你等早作准备才是!” 马真一说完,便踩着一双烂草鞋转身向北而去,梁羽忙提醒道:“前辈,那边蒲河地界已归后金鞑子所有,你去了恐有危险!” 马真一头也不回,抬起一直胳膊遥遥说道:“无妨…蒲河北门那一僧一道也是岌岌可危了,我这就去看看…”说完,他竟随着那话音一同凭空消失了! 用梁羽这才想起秦若明、孟夏和广度刚才是在蒲河北门正面应击景顾勒和巴克什,必然也是一场恶战,而若有马真一这位高人前去,想来也该是没有大碍了! 想到这,梁羽心中稍安,服下仅剩的一粒沁神丹后,他便凭着东仙宗身法沐风很快追上了由赵修志等人护送的难民队伍,此时他们已与楚凌风的队伍汇合。 楚凌风这会看上去比梁羽等人要轻松一些,远远看着梁羽脚跟还没站稳,他便站在众人面前大声拍拍手道:“如今人员齐备,诸位随我一同南下,行动快些,那些鞑子善骑术,免得被他们追上!” 梁羽闻言连忙道:“我师兄和孟夏、广度还没赶来,怎能说是人员齐备?” “哦?”楚凌风好像才看见梁羽一般,似有些不解地道,“刚才秦若明率众救师弟,如今身为师弟的你,又要我们在紧要关头救师兄…” 第五十一章 擒贼先擒王 梁羽冷笑道:“我只说人员尚未到齐,又没说要你等!” 两人盯着对方,赵修志忙上前一步道:“哎!不如由三茅宗二位带百姓先行一步去沈陽,我留下和梁师兄接应秦师兄等人,如何?” 楚凌风笑道:“如此非常时期,能兼顾各方各面已是难得,那就有劳赵师兄关照东仙宗两兄弟了…” 赵修志皱了皱眉,并没接话,梁羽则一转身背对楚凌风道:“你们走吧,我一人断后,足矣!” 楚凌风又要再说,他那位一直不曾开口的师妹忽然道:“既然如此,师兄不必多言,你我谨遵师命,把百姓保护好也便是了!” 见自己师妹如此说,楚凌风轻笑了一下,然后宛如领袖一般,号令百姓随他向南方去了,而李修阳则被马午通和舒子业用担架抬着,一同向梁羽道了声小心,也随着百姓走了。赵俢志来到梁羽身边,彼此点了点头,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两人面北而立,一直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看见远处跑来两匹军马,正是秦若明和般若寺的广度!几人见面,未及多说,梁羽和赵俢志便纷纷上马,四人两马绝尘而去! 秦若明在路上告诉梁羽,巴克什本就并非自己一人能敌,而那景顾勒也绝非寻常萨满巫师,落败时,请来神明附体,竟比巴克什还要难缠,若不是以多打少,有孟夏在秦若明和广度两边策应,恐怕没等马真一赶来,便被后金军拿住了! 梁羽道:“师兄言重了,那些萨满请来的无非是些得了道行的精灵…” 他说完这话,秦若明身上忽然传来孟夏从玉佩中传来的声音:“萨满法师每次能请不同灵体降临…这次他请来的的确是拥有神格的后金神祗,神威对我等精灵有天然的压制,绝非寻常精灵可为!” 四人骑着战马自然要比逃难百姓快上许多,很快便追上了楚凌风等人,众人见面后,将一匹马让给了重伤的李修阳,又让马午通以毛文龙部下的身份骑另一匹马先往沈陽报信,好让沈陽城准备接纳难民。 看着马午通远去,广度忧心忡忡地道:“只盼那沈陽守将是个尽忠职守之人,否则只怕沈陽也要像蒲河那般平添几堆枉死枯骨…” 梁羽一听此言,忙问道:“广度师兄言下之意,那董辉珉莫非也如当年的李永芳,投敌献城了?” 秦若明无奈道:“那董将军见大势不好,趁着我等与后金法师交手时便逃之夭夭了!” …… 正午过后,百余难民经过沈陽守军一番盘查,俱已进入沈陽城中,而总兵贺世贤、副将尤世功对梁羽等人一番礼遇之后,便开始研讨退敌之策,如此积极态度不能不让梁羽他们另眼相看。 经过一夜修整,除了李修阳断腿无法复原,已由人护送回了龙虎宗,其余人都已整装待发,马午通和舒子业则自知修为太低,又有护送幼主之重任在身,用过早饭之后便向众人请辞,而此后仅过两天,便有敌情传到:努尔哈赤亲领大军已掠过蒲河,直奔沈陽而来! 没过多久,八旗兵已兵临城下,远远看去,几万大军阵列严整,几位领军之将更是威风八面! 双方弓弩均已拉满,后金战马在城外焦躁地发出一声声嘶鸣…大战一触即发! 梁羽随众人登上城墙,凭着修行者特有的眼力,这些玄门中人能够清楚看见后金大军中重兵围护着后金大汗努尔哈赤! “后金势大,各位高人不如先让我等见识一下玄门神通?”总兵贺世贤回身看看梁羽等人,“所谓擒贼先擒王,诸位若能施展神通直接将那努尔哈赤摄来,便可一战成名,立下不朽之功!” 楚凌风笑道:“贺总兵此言甚是!诸位道友,楚某去去就回!”说完,他便一纵身朝着后金那千军万马中滑翔而去,而他那师妹则紧随其后! 贺世贤按住城墙,惊叹道:“楚凌风、陈凌素,果然奇人也!” 三茅宗抢了风头,其他人怎会甘心,梁羽立刻施展飞狐纵一跃而上,秦若明、赵俢志和广度则紧随其后! 后金将士一见城上飞下这许多奇人,顿时一阵骚动,弓弩朝着他们一番乱射,却形成不了丝毫阻拦!努尔哈赤身边卫队立刻收缩防线,而在那卫队之中也有几人立刻冲上半空! “轰!” 半空中一道闪雷直接便将一马当先的楚凌风从半空打落,后金兵将则如嗜血蚂蝗一般朝着刚刚落地的楚凌风扑了上去! 没等那些后金人靠近,楚凌风身边卷起一阵飞沙走石,四个黄巾力士便将他围在当中,而那些悍勇的后金兵在这些黄巾力士面前,竟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正当楚凌风面露得意时,只见一条两丈高的血红色旋风朝着他迎面扫去,沿途竟直接将两个黄巾力士冲散成了飞烟! “师兄小心!“陈凌素一边高声呼喊,一边甩出一道灵符,那灵符遇风即长,瞬间化作一道巨大屏障拦在楚凌风和血色旋风之间,而楚凌风则趁着那巨大灵符被旋风搅碎的空当向旁闪开,却正看见后金法师巴克什掐着手诀朝他和陈凌素走来! “巴克什绝非两位能敌,贫僧来助二位一臂之力!”广度从天而降后,立刻将项上佛珠甩向血色旋风,那念珠迅速长大,如同紧箍般将那旋风套住,使其在原地不能再动一寸! 巴克什面色阴沉地看着广度道:“又是你这胖和尚…前日没能杀你,今日又来送死?” 广度空手抓出一柄禅杖,正要说话,楚凌风却不屑道:“此处不用你帮忙,有我和我师妹足矣!” “哼…这个巴克什很有些手段,此前我和秦若明曾与他交过手,秦若明特意要我来助你!”广度不悦道,“别不识好歹!我劝你乱军之中莫要逞强好胜!” “又是东仙宗的人吗…”楚凌风向另一边看去,只见一只烈火鹰隼刚刚直奔天空飞去!正是秦若明在施展形意自在功! 此时八旗兵在几个后金巫师的掩护下已经绕过楚凌风等人,对沈陽城发起了猛攻,好在孟夏被秦若明留在城上。 这个三百年的树妖在城楼上张开双臂,浑身被青色笼罩,?阳城下很快疯长出无数粗大藤蔓,将冲上来的后金军搅了个人仰马翻! 贺世贤见状大喜,立刻下令出城迎敌,结果他刚冲出城门,越过城防沟壑,便有一道白影从万军丛中窜出,直接朝他扑了上去,竟是一匹半人多高的白狼! 两名护卫持刀拦在贺世贤身前,一个被撞得坠马,另一个则直接被咬断了脖子,溅了贺世贤一身血! 白狼落地后,火铳枪声四起,它却毫发无伤地全部躲开,眼看它弓着身子再次窜起,却被赵修志斩出的一道剑气伤得哀嚎一声,狼狈跑开了,而贺世贤被这一吓,也赶紧调头回到了城中! 赵修志刚刚连杀两名修为稍低的后金法师,又将那奇异白狼斩伤,战意正浓,而景顾勒一见那白狼受伤,则大喊了一声:“谷沃贺!我的孩子!”一句喊完,他便舍了梁羽和秦若明直奔赵修志而去! 梁羽料定景顾勒如此心烦意乱,正是可乘之机,于是联合秦若明迅速夹击,而景顾勒毕竟老练,纵然心中悲愤,但怎能因小失大,回身一记重刀勉强逼退秦梁二人后,他立刻将手划破,又用血在脸上涂了几下。 景顾勒脸上的血迹便是一道萨满符文,秦若明提醒梁羽道:“上次他便是如此写下的血符,从而召唤了他们后金的巫神附体!十分难敌!” 梁羽回想当初在蒲河,景顾勒劫走宁安格格时,两人曾经有过一次恶战,当时景顾勒引灵入体时并未用到血符,可那时若不是自己用了震魂镜恐怕也是难以脱身! “呵呵,既然如此…”梁羽盯着不远处浑身如筛糠般抖动的景顾勒,“一不做二不休!看法宝!额尔德里乌西哈!” 梁羽手中一面铜镜随即放出一道强光,景顾勒在被照到的一瞬间僵立在原地,而那亮银色的雪麟宝剑仅在这喘息之间已便将景顾勒的胸膛刺穿了! 这一剑看得秦若明目瞪口呆,毕竟自己不久前刚刚与景顾勒交过手,巫神附体的景顾勒,即使是自己和孟夏、广度联手也无法打到其要害!而此时梁羽那法宝一出,竟能一剑正中要害! “不错…”景顾勒冷漠地看看插在自己胸前的雪麟,汩汩的鲜血正沿着剑刃不断流淌着,“你那法宝当真是稀罕之物,只是如今本座降临,岂能被你这连仙品都算不上的剑伤了弟马?” 景顾勒的声音随着突变的语气有了明显的变化,他说完之后也不顾身体被刺穿,朝着梁羽直接轰出一拳! 这一拳太过突然,梁羽离得又近,秦若明旁观者清,眼见自己师弟来不及躲闪,他及时打出落霞掌,橘红色的光团打在景顾勒手肘内侧,使景顾勒一掌稍偏,梁羽则趁机紧握剑柄,雪麟剑带着一道血光猛地被抽了出来! 第五十二章 一剑封喉 “呜哇!”终究是血肉之躯,纵然有那所谓的神明在,也难抵胸腔被再次切割的剧痛!景顾勒浑身为之一颤,跟着就是一声巨兽般的怒吼! 梁羽本欲在抽剑之后伺机强攻,却突然像是被这震人心魄的怒吼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其实莫说是梁羽,即使是正要上前夹击的秦若明和赵修志也在半路不得不停了下来! 景顾勒双眼赤红,手握长刀迎面就砍,梁羽大叫一声,在那刀锋将要落到面门时,一道乳白色光华从天空之上洒落,笼罩梁羽周身的同时,也硬生生地将那长刀磕开了! 在太乙十二秘术.神佑的加持下,梁羽果断以天极紫微剑直接杀上,秦若明也同时结了手印祭出“先天震象.藤沼”! 景顾勒周围立刻钻出许多仿佛有生命一般的荆棘向他身上缠去,脚下也很快化为一大片泥潭,而梁羽以天极紫微剑.朔风斩出的数道剑气连同雪麟剑则已将景顾勒各个方向的退路全部封死了! 如困兽一般的景顾勒在这绝境下突然振臂一挥,梁羽和秦若明同时感到一阵空间的强烈震荡,再看那些荆棘瞬间从内部被裂解,而梁羽斩出的剑气也散作几股软弱无力的气旋,化为虚无!就连雪麟剑的剑身也发出了震动产生的哀鸣,仿佛它也要被震毁一般! 与此同时,秦若明和赵修志都陡然觉得胸口发闷,气血上涌,头昏脑胀,反观梁羽则因为有“神佑”加持,反倒只是一招朔风没有奏效而已! “呵呵,刚才就看你这副身躯非比寻常,居然能抵挡住我这轰天震!”景顾勒明显有些难以置信,但却依旧语气淡定地道,“不如把你这身子交给我虎神吧!” 景顾勒说完,一手持刀,另一手屈指成爪直接朝梁羽抓来,梁羽则以马真一所传的龙门派混元太极拳接下这一爪后,突然飞起一脚将对方长刀踢了出去! 秦若明看准机会,在景顾勒身边将曦皇剑舞动如飞,正是天极紫微剑法中一个围困对手的剑招——困兽! 只是这招困兽并未将景顾勒困住,而赵修志连甩三张火符在景顾勒身上炸开,却令这白狼萨满愈发无畏,景顾勒身上不断涌现浓烈的青黄之气,双臂双腿均如钢铁般坚硬,连之前的剑伤都奇迹般地止住了血,结上了厚厚一层血痂! 梁羽、秦若明和赵修志共战景顾勒,久攻不下,险象环生,而在努尔哈赤指挥下的八旗军已绕开他们和北城门的孟夏,对另外几个方向的城门发起了猛攻! 孟夏纵然拥有三百年修为,却终究无法兼顾那么多方位的守御!而沈陽守军虽然还有火铳等先进武器,也仅仅与八旗军拼了个势均力敌。 梁羽看看被广度和三茅宗二人缠住的巴克什,又看看远处被近卫军保护着的努尔哈赤,对秦若明和赵修志说道:“两位师兄先小心应付着,我又有了退敌之策!” 虽然尚不知景顾勒身上是哪路巫神,但起码他胸膛刚被刺穿,威力已非当初在蒲河城外所比,所以秦若明和赵修志总还是能抵挡一会,纷纷点了点头道:“小心点,快去快回!” 梁羽留下一句“放心吧!”,便又朝景顾勒打出一道火镰,跟着一转身,施展飞狐纵,凌空直奔重重护卫的努尔哈赤而去! 梁羽在途中已将雪麟抽出,只是没等他出手,却另有一个青衣人,如同一枚炮弹一般轰入了努尔哈赤的近卫军中! 近卫军中顿时一阵骚动,而梁羽一眼便看出刚才那青衣人正是三茅宗的楚凌风! 楚凌风虽然是攻其不备,冲势又猛,但努尔哈赤的近卫军也并非寻常兵勇,一个个都是后金的顶级勇士,一看便都是有一身横练功夫!所以楚凌风这次偷袭很快便陷入了重围,纵有一身玄功妙法,在这些死士一般的重装卫士的围攻之下,一时也都无法施展出来! “谢楚兄帮忙!在下这就要乱中取利了!”梁羽在半空中略带嘲讽地道,然后在一名近卫军的背上轻踩一下,继续前纵,并对着努尔哈赤斩出一道剑气! 努尔哈赤本以为刚刚来偷袭的青衣道人被近卫军压制住也便无事了,哪成想惊魂未定,迎面又劈来这么一道宽大的半月形剑气,这一下惊得急得他几乎坠马! “梁羽莫要猖狂,明真来也!”随着这霸气外露的一句话音,努尔哈赤战马侧方射来一颗被紫光包绕着的念珠,砰的一声便将剑气打散了! 梁羽落在地上,眉头紧锁,迎面走来的正是渡厄教的明真!两人多次交手,此番沙场相见,省去许多客套,出手便都是杀招! 面相和善的明真,一招一式都带着狠戾,身披袈裟,却形同魔神!梁羽此前与其遭遇乃是强弩之末,而此时此刻却正是全盛之时! 梁羽完美施展着毕生所学,几种绝妙剑法配合着形意自在功,一时间与自己这宿敌拼了个旗鼓相相当! 努尔哈赤由一拨近卫军保护着,连同自己的正黄、镶黄和正白旗大军趁机立即改去攻打沈陽西城门! 大军未及远走,包围着楚凌风的人群中突然轰隆一声炸响,那一队近卫军已被一道雷光轰得七零八落! 冲出重围的楚凌风一看梁羽被人缠住,那对手又是个修为极高之人,他远远地嘲讽道:“辛苦梁兄替楚某牵制了强敌!楚某这就去生擒了努尔哈赤!” “想得倒美!想立功,先过了老夫这关再说!”一个黑袍人从努尔哈赤身边缓缓走了出来,用一种少见的沙哑嗓音说道。 黑袍人的头脸也都被黑布遮住,但梁羽却在与明真的打斗中只扫了一眼便认出了那人,他正是已化作蛊尸之身的郑连寿,而梁羽此时也第一次对郑连寿有了些好感! 换作别人,梁羽一定会好心提醒他当心郑连寿一身蛊毒,但这个楚凌风…就自求多福吧! “看来是小看了你…”明真忽然微笑道,“端木先生授意我再见你时,要抓活的,但此时若太过执着,恐怕我反倒要被你讨了便宜!” 梁羽此时用一招“地涌”硬撞在明真身前一个巨大血拳上,将两人都震得连退几步后,才顾得上回应道:“那你就尽全力试试看!”说完,他立刻步罡蹋斗,同时紧盯着明真的举动。 明真几乎同时也将双手扣在一处,开始结印,梁羽见此,悄悄掏出震魂镜,那镜子的的边缘此时已变成了暗红色,他高呼一声咒词,镜面上登时射出一道金光,明真几乎毫无准备就被那镜光照到了! 梁羽怎么能错过此良机?当下一跃而起,仗剑杀去——“先天乾坤象!天诛!” 十六道剑光如晴天霹雳,在明真醒转的瞬间,已将他身体刺穿,白色袈裟瞬间成了破败的血袍,但最后直奔心脏的一剑却被明真身上突然浮现的金光神像抓住了! 这尊曾被明真称作血身明王的金光神像,全身被一道道黑红之气缠绕着,一脸怒容,让人不敢直视! “舵主!”一身绿浆的郑连寿朝明真大呼道,在他对面,楚凌风已半跪在了地上,显然已经中了蛊毒! “没想到你添了如此逆天的法宝!”明真含着血沫,虽然脸上满是血汗,嘴角却反而微微向上翘着,“那日在蒲河为何不见你用?” 梁羽攥着雪麟剑,暗自在与血身明王较力,沉声道:“当时体力不支,万一杀不死你,岂不要被鞑子抓了?” “呵呵呵…”明真笑得一阵抖动,“你以为你今日就能跑吗?” 明真发狂地吼出这句之后,血身明王突然一掌拍下!这一掌凶猛至极,梁羽不敢用手硬挡,只能松开血麟,向后疾退,没想到这一退却正中明真下怀,明真额头青筋暴起,大喝道:“血煞雷暴!” 霎时间,天空中突现一片血色,暗红色的电弧在梁羽周围毫无预兆地冲出地面,形成一个巨大的囚笼,而这电弧囚笼上空则在同一时刻轰下一大蓬被血光染红的雷火! “梁羽!”秦若明惊呼一声,与赵修志互相搀扶着朝梁羽走去!他刚刚与景顾勒战得两败俱伤,此时后者已被白狼驮走,而若不是之前景顾勒被梁羽一剑洞穿胸膛,又有赵修志在旁照应,胜负就很难说了! 血煞雷暴很快只留下些许电弧和弥漫其间的血雾,而梁羽却仍站在当中! “不可能!”明真瞪着眼睛呼喊着,而他身上那血身明王的影子已经褪去,“咳咳!你居然没死?!” 梁羽一身血污,只有腰间忽闪着一小团金光,则又是那碧霞元君令牌护了他性命! 他一个箭步窜到明真身边,捡起掉在地上的雪麟,而明真已尽显疲态,仅与梁羽拆了两掌,便被雪麟剑架住了… “呵呵…当真是世事无常,今日竟败于你手…”明真苦笑道,“今生执念深重,乃至误入歧途,唯有去无间地狱消除罪业了…” 梁羽看着这位昔日如高僧般儒雅的男子,此人做的尽是荼毒生灵之事,已是罪无可赦,于是他淡淡地道:“枉你还叫明真…诚不明真也!” 一剑横斩,一剑封喉! 第五十三章 突破 郑连寿又是一声痛心疾首的高呼:“舵主!”喊完这声,他一眼便看见了同样朝着梁羽走去的秦若明,于是他果断舍了梁羽,直奔秦若明冲了过去! “秦若明,老夫这就来取你性命!要怪就怪你师弟杀我教舵主在先!”郑连寿如同幽魂一般来到秦若明身后,举刀便砍! 梁羽此时离着稍远,想赶去已经来不及,而秦若明虽已察觉,无奈强势太重,也只能就地翻倒,赵修志在一旁也已是强弩之末,他尽力出剑格挡,却被郑连寿一刀砍倒! 眼看郑连寿又要下手,一只粗大树藤突然从侧方冲来,只一下便将郑连寿掀翻在地! “渡厄教余孽,死有余辜!”及时赶来的孟夏捡起赵修志掉在地上的宝剑,对着刚刚站起来的郑连寿道。 有孟夏在,郑连寿自是无法再动秦若明,他刚才虽然用蛊毒重伤了楚凌风,但也被对方伤了根本,若不是蛊尸之体,他也必然难逃一死,又如何敢跟这位三百年的树妖硬拼?于是他看准时机,转身便逃了,孟夏也不去追赶,就地开始给秦若明和赵修志疗伤。 梁羽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刚要过去看看,却听见身后一个女子急切道:“梁师兄!我师兄重伤倒地,我要救他!请梁师兄替我拖住巴克什!” 来人正是楚凌风的师妹陈凌素,这位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女子此时一脸惊慌,而远处正传来阵阵梵唱,广度身被金光,身前正是一尊豪光四射的佛陀法相! 梁羽忽然想起蒲河城外那个与三个后金巫师同归于尽的般若寺高僧!莫非广度也要步他师兄后尘?! “你真是太自私了!”梁羽扔下这句话,急忙以飞狐纵一跃到了广度身边,一剑逼退了巴克什,而那尊佛陀法相也在同时消失了,广度则一脸惨白地倒在了地上! 梁羽关切问道:“广度师兄,你…你伤势如何?” 广度声音颤抖地道:“贫僧已尽全力,感谢阁下救命之恩!贫僧此时性命无忧,只是无法协助阁下,徒增累赘了…” 梁羽挡在广度身前,后者则努力向孟夏那边走去,而巴克什此时已来到近梁羽跟前,他嘴角也有些血渍,看来广度和陈凌素也让他吃了些苦头,虽然对他来说并不严重。 梁羽心里盘算着再用震魂镜,但此时应该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他有心就这样拖延一下,然而巴克什忽然道:“速战速决吧,免得你再用震魂镜取巧!” 不等梁羽多说,巴克什已经一抬手打出五条发丝般纤细的金光,虽然那金光难以察觉,但毕竟梁羽在蒲河战场已经见过,而且赵修志也说自己正是吃了这金光的亏,所以梁羽不敢怠慢,见对方一抬手,便赶忙和上次一样祭出了“神佑”! 太乙十二秘术虽然颇费体力,但却是万全之策,乳白色的神光挡住了巴克什的冷箭,但下一刻,巴克什的一记重拳已经轰到面前,梁羽则先以混元太极拳将其带过,之后反手就是一剑! 巴克什冷哼一声,对这一剑满是蔑视,竟直接用手臂相迎,只是那手臂上正裹着一层红光,本来异常锋利的雪麟竟直接被磕开了! 梁羽不再硬拼,顺势撤了几步之后收了神佑,并结印打出火镰,巴克什则在同时再次祭出了那血色旋风! 火焰镰刀几乎瞬间就被血色旋风吞噬,梁羽似乎也早有准备,凭着东仙宗的沐风身法和飞狐纵,他这次刻意躲开血色旋风,然后以天极紫微剑.朔风接连发难! 数道剑气直逼得巴克什一时无法施展手段,连那血色旋风都来不及做过多控制,可就在梁羽以为自己以攻代守的策略将要建功时,却忽然感到身后杀气骤气起! 梁羽猛回头,却正是巴克什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寒森森地道:“还我徒儿命来!” 梁羽大惊失色,巴克什明明就在对面被自己的天极紫微剑压制着,可身后这个巴克什身上的炁场绝非假的,难道对面是假的? 不过喘息之间,哪容得了多想,也就是这一愣的功夫,巴克什已经用手抓住了梁羽的头,跟着梁羽只觉得全身像是失重了一般向前栽倒,自己的头颅被巴克什狠狠地砸进了土地里! 梁羽的头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跟着后脑又是一次由重击产生的剧痛,他感到整个脑壳似乎都已被砸碎了一般! 这么下去岂不是要死了!? 当脑后的炁场再次剧烈扭曲时,梁羽终于凭着所剩不多的意识努力将身子翻转过来,随之而来的便是耳边一声巨响,使他从恍惚中一下惊醒,而当巴克什那被红光包绕的拳头再次砸下时,梁羽突然感到丹田中一股熟悉的感觉向上直冲至眉宇之间! 你又回来了?! 绝境之下,梁羽心中涌起一阵无法言表的激动!前额上一阵久违的痛感传来!翡翠色的青光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激射而出,贯穿了巴克什的胸膛! 巴克什的拳头悬停在梁羽鼻尖前,他僵硬地保持着向下猛击的姿势,胸前一个拳头大的血洞里面像是被烧焦了一般,可他竟没有死,只是难以置信道:“飞剑?!怎么可能…凭你的境界…” 梁羽盯着眼前的红光巨拳,未敢轻动,巴克什对于他来说未免太强大了,他深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 好一会,梁羽偷偷张了张手,掉落在不远处的雪麟发出了轻轻的嗡鸣,“别轻举妄动…”巴克什吃力地道,“我虽重伤,可你也伤得不轻,我依旧能杀了你!” 梁羽的确被刚才的重击伤得几无反抗之力,否则此时已将雪麟抓在手中了!他没有回应巴克什,却暗中运起了一阳诀! “砰!砰!砰!” 短暂安静之后,梁羽以紫阳法道拳在一瞬间与重伤之下的巴克什硬拼了三下,三声爆响之后,梁羽除了些皮外伤,几乎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而巴克什却也并未被击倒! “呵呵…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梁羽不禁问巴克什道,“生命力还真是强!” 巴克什瞄了一眼胸前的血洞,此时里面已被一团灰白之气填满,他冷笑道:“呵呵,这便是高于寻常修士的境界!不过我也不知你用何手段,居然能恢复如此神速!不过既然复原了,咱们就继续吧!” 梁羽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然后无所谓地道:“你在虚张声势么?那这次就换我先来吧!” 雪麟再次飞舞,梁羽脚下快速步罡踏斗之后,剑直指长空!一道紫芒划破苍穹,直落到雪麟剑上,使之布满电光,而巴克什身前则凭空悬浮出一把闪着诡异血色的蛇形剑! “天极紫微!伐罪!” 梁羽一剑劈下,强大的电光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狂龙,直冲巴克什而去,巴克什双目圆睁,抓起那蛇形剑,迎着电光就是一斩! 两股巨大的力量直撞得空间为之一震,对撞发出的音爆甚至惊得远处进入白热化的明金双方兵将都不约而同的暂停了打斗,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巴克什和梁羽都向后滚了几丈远,然后又丧失理智了似的互相冲了过去! 两人不遗余力地拼了三十几个回合,难解难分,梁羽在其间再次尝试沟通九阳玉篆,却又没能如愿,他想不通这沉寂许久的法宝为何又像最初时那样难以捉摸,但也无暇过多纠结,因为巴克什手上再次出现了那令人生畏的血色旋风! 好在此时震魂镜的间隔时间也已完全,梁羽不等那血色旋风被巴克什祭出,直接高呼咒文,震魂镜那道闪光便直接照向了巴克什! “呵呵…”巴克什冷笑一声,原来他早就看见了景顾勒和明真的遭遇,对震魂镜已有防备,一个简单的闪避躲开那道闪光之后,他也立刻将手中的血色旋风甩了出去! 梁羽万没想到身体被洞穿的巴克什居然还能有如此敏捷的身手,更没想到震魂镜也会打偏,而他自己则再次被卷入了那恐怖的血色旋风当中! 血色地狱般的旋风中,依旧如上次一样,虽然梁羽凭着“神佑”的威能,暂时不至于被其中的种种异象所伤,但如此做法却极其消耗真气和体力,而且一阳决所能维持的时间也已接近了尾声! “神佑”的光华已经明显暗淡,那些在血色旋风中游荡在他身边的凶灵恶鬼也逐渐围了上来,而那些肆虐的血色罡风竟已能够偶尔在他身上划出一道血痕! “内生炎阳,外展炽轮…”梁羽在几近绝望时,脑海中一念闪过,随即便念起了咒决,“东仙宗梁羽召请…赤乌降临,来从吾身!太乙十二秘术——日冕!” 话音落地,梁羽体内突然生出一个耀眼的火团!那火团的外焰不断向周围探出火舌,并且仅一瞬间,火团便胀大到足以完全将梁羽包裹其中,并同时向外迸发出烈阳般的光芒和热量! 血色旋风中的诸般异象在“日冕”的爆发下,立刻像是被焚化了一般,而梁羽也终于倒在了地上!绝境中领悟到的太乙十二秘术第二式,透支了他在一阳决支持下的全部体力和真气! 蓄势已久的疲劳和伤势在一阳决结束之后,如同决堤洪水一般迅速席卷了梁羽全身! 第五十四章 尸解仙 一阳诀的反噬远不止脱力那么简单,此时梁羽除了脱力以外,之前头部遭到重创而引起的剧痛也在成倍反噬着他!而且此时他的意识完全清醒,使他能够分毫不差地承受所有痛苦,却又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想不到你也会用这招…”巴克什喘着粗气,似乎也受到了什么打击,他有些嘲讽似的继续道,“但又能如何?你此刻形同废人,而我却还可凭手中这血蛇剑将你刺死,为我徒儿报仇!” 巴克什说着,一步步朝着梁羽走去,但他的步伐已不再像从前那样沉稳…… “呜哇!” 就在巴克什将要动手杀死梁羽时,远处的八旗军突然一片大乱,只见一队大明兵马从沈陽侧方杀出,八旗军显然毫无准备,一触即溃!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努尔哈赤此时神情慌张地夹杂在大军中,由近卫军保护着,一边逃,一边在马上用后金语大声嚷着,但很多后金兵将丢盔弃甲,也不听从他的指挥,却只顾着逃命! “努尔哈赤休走!吾乃大明辽东经略熊廷弼!快来一决雌雄!”一名大明将军亲率大军,在八旗军后方边追边喊道。 巴克什遥遥看着溃不成军的八旗兵将,淡淡地道:“熊廷弼…呵呵,想不到大明居然尚有可战之兵…如此,我也不便久留,这就取了你性命!” “住手!否则我就把他杀了!”孟夏用剑抵着一名后金小将的脖子,一边朝巴克什走去,一边高声道,而在她身边,还有互相搀扶着的赵修志和秦若明。 秦若明沉着脸道:“这位小将军自称是代善将军之子,名叫硕讬,我不知是真是假,若是假的,我这便杀了他,若是真的,不如你先把我师弟放了?” 梁羽虽然此时痛苦万状,但却认出孟夏挟持之人,正是当日在蒲河城外喝退巴克什的小将,那时巴克什就曾听命于他,看来他的确不是寻常之人… 硕讬大声用后金语对巴克什说着话,这位堂堂后金大法师似乎无法接受第二次被人胁迫着去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他一言不发地将血蛇剑抵在梁羽脖子上道:“你们不放人,我就杀了他…” 硕讬还在呼喊着,而巴克什则不为所动… 远处后金大军已经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中,而熊廷弼所率兵马则欢呼着凯旋归来,与此同时一个略显惫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怎么?主子都撤了,你这丧家犬还要咬人不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如乞丐一般邋遢的老者一边掏着耳朵,一边走了过来,梁羽一眼便认出来人便是疯癫道人马真一,可他现在却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巴克什一见马真一,神情一凛,冷冷地对梁羽道:“呵呵,你小子还真是命大!”说完,他从腰间取出一个折叠的符纸,用力一捏,身前嘭的一声升起一团白烟,人便不见了。 “哈哈哈!”马真一见巴克什这么麻利地逃了,不禁大笑起来,然后对硕讬道,“传言说你爹不喜欢你这个儿子,如今那个尸解仙都不肯救你,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啊!” 赵修志、秦若明和孟夏此时已经来到梁羽和马真一身边,一听马真一所说,秦若明一脸惊讶道:“前辈您说…那巴克什竟然是尸解仙?他可是个蛮夷巫师,如何能成仙?” 马真一笑道:“所谓大道三千,终究也是万法归一,那巫师乃是借他手中的血蛇剑行了兵解之法,倒也是突破境界的手段。尸解仙虽是五仙之最下品,其境界却也比你等高出一筹啊!否则你等为何屡屡败于他手?” 马真一说完,蹲在梁羽跟前道:“你这小子好不听话,我不是告诫过你不要超了一炷香的时间吗?唉…如今闹到这步田地,看你如何是好!” 秦若明关切问道:“前辈高姓大名?能否告知晚辈该如何帮我师弟复原?” 马真一捻着自己凌乱的山羊胡道:“老道乃是泰山龙门派马真一,前几日去长白山采药偶遇你这师弟,见他根骨清奇,就与他结了个善缘,没想到他不听我告诫,才酿成如此惨状,我也别无他法,你且带他回你们东仙宗,让你们那姓孙的老医官看看吧!” 几人正如此说着,忽然远远来了一名小将,众人认得那是贺世贤的一员偏将。 “熊经略刚刚击退鞑子,贺总兵让我招呼大家回城,诸位皆是有功之人,请随在下一同回城庆功!” 听那偏将说完,众人虽然各自带伤,却也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只是当他们正要走时,才发现三茅宗的两人却已不见了踪影。 孟夏道:“他们刚才就走了…我见那个楚凌风伤势太重,与陈凌素一副匆匆之色,也没叫他们,想必是急忙赶回宗门求救去了!” “呵呵,那对兄妹还真是…”赵修志摇摇头不再说下去,俯身背起梁羽道,“人各有志,咱们回去吧!” 秦若明由孟夏扶着,正要走时,他忽然对马真一道:“今日若非前辈,我兄弟也难逃厄运,不如一同去看看?” 马真一比划了一下自己一身又脏又破的衣服道:“衣衫不整,不敢见官,哈哈,日后他们有求于我时,自然会去请我。今日我就不去自取其辱了。” 秦若明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倒是马真一指了指梁羽道:“这小子形同废人,与其去城中忍痛受赏,不如尽快回东仙宗好生调养…我这便要回泰山去,不如顺路送他一程?” 秦若明觉得言之有理,于是深鞠一躬道:“前辈所言极是,那就有劳了!” 于是几人就此别过,马真一看着众人远走之后,一手拎起梁羽腰带,另一手掐了个手诀,对梁羽道:“把眼睛闭好,不叫你睁眼,切勿睁眼,否则可要倒霉了!” 梁羽听他说完,立刻紧闭双眼,接着便听得耳边一阵强风骤起,脸颊也被吹得发紧,一会功夫,马真一叫他睁眼时,梁羽却正趴在他和秦若明刚下山时那个龙王庙的后院当中,一个唇上留着青须的青袍男子正从室内走了出来。 “梁羽师弟?!”那男子一见梁羽满头是血的趴在院中,连忙赶过去将他扶在怀里,“师弟,你这是被何人所伤?!” 梁羽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但他认得这男子便是执礼堂的大师兄周若礼,而马真一则早已不见了踪影。 周若礼将梁羽背到龙王庙的内堂,此时内堂中还有几个虚字辈的弟子,周若礼对其中一个弟子道:“虚真,我送你师叔回秘境,今日若有香客拜访,你等负责接待就是。” “请师叔放心。”那弟子说完,仔细看了看梁羽,然后恭敬地送走了周若礼。 东仙宗秘境,百草阁中,孙道邈锁着眉头,缓缓将手从梁羽手腕上移开,对身边一脸愁容的李道元说道:“这孩子不知用的是何功法,在绝境之下,竟能再回巅峰,但却又遭了反噬…” 李道元关切问道:“师弟可有医治之法?” 孙道邈果断道:“我有一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可以让他七日之后行动自如,但他的一身修为,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方可复原。” 李道元听了这话如释重负,毕竟伤的再重,也有个期待的时间。孙道邈转身去了内室,在他身后,赵虚仲小心地把梁羽放到担架上,然后和另一名弟子把他抬进了内室。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赵虚仲才把梁羽抬了回来,此时梁羽身上已被汗水打湿,他看着李道元,干巴巴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李道元安慰道:“回来了就好!什么都不要说了,等你好了,有的是机会说!” 孙道邈也走了出来,他面色潮红,擦着额头涔涔的汗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一张药方交给弟子去抓药,然后对李道元道:“这副药先试一月,倘若一个月后明显好转,在此方中再加一味猛药,便可加速复原!” 孙道邈交代完这些,李道元又是一番感谢,两人几十年师兄弟的情谊不必多说。药抓好之后,梁羽被赵虚仲和另一名弟子抬着,随李道元很快便回到了外事堂,而赵虚仲临走时,也不忘对自己这个师叔关心一番。 赵虚仲走后不久便到了晚饭时间,李道元忽然觉得外事堂空落落的,也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平日给他们做饭的那个小厨娘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坤玉峰的龙娇在赵虚仲的陪同下,要探望梁羽,但李道元却以梁羽亟需静养为由,婉言将她拒之门外了。 又过一天之后,梁羽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他将当日下山以后的种种际遇都告诉了师父,并说自己如今已能使用太乙十二秘术第二式日冕,李道元对此表现出了莫大的欣慰,并告诉他说,那“日冕”之火,乃是召请神鸟赤乌加持而引来的太阳真火,可焚尽万物。 “如此说来,三个月之后的宗门演武,你或许也能取得不俗的成绩!”李道元满是希望的看着梁羽,“谈及此事为时尚早,总之你还是安心调养吧!” 对于拥有灵根灵骨的梁羽来说,康复的速度比孙道邈预计的要早一些,五天后,他虽然仍旧虚弱,但已经可以下地做一些简单的活动了。 随着时间不断推移,二十多天后,梁羽已经可以将紫阳玄真功运至第七重,就恢复速度而言,已经堪称奇迹,师徒俩自然是无限欢喜,可也正是此时,东仙宗的山门外又传来一道圣旨,直邀李道元、孙道邈入宫议事! 第五十五章 寻人 原来大明泰昌皇帝朱常洛即位仅仅十天,便一病不起,内阁首辅方从哲广招天下能人异士入宫为天子诊治,而大明自嘉靖帝以来便崇尚道门,东仙宗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李道元匆忙收拾一番之后,便与梁羽一同绑了纸甲马,一路疾驰到了百草阁。 此时孙道邈也已准备妥当,他快速给梁羽诊脉之后,对得意弟子许若方交代道:“即日起,你可每隔三日在梁羽药中加入二钱彼岸花精,三次之后,在第十日观其疗效。” 李道元和孙道邈走后当天下午,龙娇便来到了百草阁,此时梁羽除了功力尚未恢复,外观上已经与平时无异,两人一见,各自心中立刻都有说不出的喜悦之情。 一连几天,龙娇每天都会来百草阁找梁羽一同去太清殿听讲,一同在仙踪林练功,而梁羽也每次都是先把龙娇送回坤玉峰,再辗转回到百草阁,两人终日相伴,有说有笑,郎才女貌,宛若情侣! 这天正是第二次服用彼岸花精,梁羽从坤玉峰回到百草阁后,赵虚仲忽然忧心忡忡地把他拉到一旁道:“师叔,您又去找龙娇师叔了?难道您忘了李师叔祖的训诫吗?” 师父的话梁羽自然是不会忘的,但至于为何不让自己接近龙娇,李道元却始终也没说。 梁羽前生在现代年近三十也没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面龙娇如此完美的女孩在现代更是少有,所以他很多时候实在是情不自禁,而至于后果…有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我和龙娇没怎样啊…”梁羽微笑着看看赵虚仲,“你小子别听风就是雨,整个宗门我出了你和秦师兄,可不就只和龙娇熟悉些…仅此而已。” 赵虚仲低声道:“你俩每天出双入对…且不说违背师命,如今恐怕你已惹恼了一个人…” 梁羽无所谓地问道:“你是说辛若平?说起来我这次回来这么久,居然都没见他露过面呢…他两次败于我手,还敢找茬不成?” 赵虚仲显得有些焦急道:“您这次回来时可是伤得不轻,这早就有眼线告诉了辛师叔,他之所以一直没来找你,不过是被掌门勒令不准擅离紫阳宫罢了!” “哈哈!既然如此,我更不用担心他找茬了!”梁羽笑呵呵地道,“放心,我如今又添了些本事,即使他来了也不是我的对手!话说我今天的药好了吗?那时你我把丹霞林的封禁之地撞破之后,你师公又种出彼岸花了吗?” 赵虚仲见他如此执拗,虽然担心却也不好再唠叨下去,直说道:“还说呢!这次给你用的彼岸花精都是师公多年的藏品,如今这阳世上哪还有彼岸花了…” 转眼又过三天,梁羽和龙娇从太清殿听讲之后,便一同去了百草阁,而由于之前赵虚仲的善意提醒,龙娇并没有一同进去,而是留在百草阁门外静候。 与往日不同,这次给梁羽把药送来的是一位叫做刘若济的百草阁弟子,梁羽接过药之后,问刘若济道:“今日怎么由师兄你亲自给我送来了?赵虚仲呢?” 此时孙道邈外出多日,这期间但有医事,都是由许若方主持,他的师弟们协同出诊,而抓药煎药这些琐事,则用不着这些百草阁的中坚力量亲力亲为,都是由两三名若字辈弟子带领几个虚字辈弟子完成,而由于赵虚仲和梁羽私交甚好,所以一直都是他亲自给梁羽煎药的。 刘若济听他问了,放眼看向各自忙着煎药的众位师侄,纳闷道:“虚仲居然没来?我刚刚还纳闷怎么今日是别人煎的你这副药…” 刘若济高声问道:“谁看见赵虚仲了?” 整个药房的人都摇摇头,唯有一个弟子答道:“昨天傍晚,我看见紫阳宫的王虚化把虚仲师弟叫走了,说是要研习一部《经络要义》…” 刘若济追问道:“可曾见他何时回来?” 那弟子答道:“弟子也只是偶尔见到他二人交谈,却并未过多关注啊…” “难道他一夜未归?”刘若济疑惑道,而在一旁的梁羽听了紫阳宫三个字时,却忽然心头一紧,暗想道:虽然跟这个王虚化不熟,但紫阳宫里可是有两个冤家在啊… 梁羽服下汤药后,许若方又给他仔细做了脉诊,然后叮嘱道:“师弟你先前修为本已达到炼气化神金丹之境,然而多次强行透支体力,险些将金丹毁损,修为倒退。如今三副药下去,现已完全恢复修为,但一月之内,万不可再强行透支,否则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让你恢复了!” 梁羽挂念赵虚仲,对许若方和刘若济等人一番诚挚感激后,便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想着趁天色未晚,尽快去紫阳宫一探究竟,可没想到刚出了百草阁院门,却看见龙娇旁边竟站了一个老熟人——执礼堂虚字辈弟子李虚真! 当初梁羽初入宗门,第一个打过他的便是这个李虚真,而此人正是常虚云的跟班! 虽然后来梁羽在众目睽睽之下先后挫败常虚云和辛若平之后,他们再少有瓜葛,可双方的宿怨又哪会轻易化解? “你来做什么?”梁羽冷眼看着常虚云道。 李虚真年纪与梁羽相当,虽然论辈分要喊梁羽一声师叔,但他却与常虚云一样从未把这个师叔放在眼里,只听他满不在乎地道:“那日虚真亲眼看见师叔重伤之下被人送到龙王庙!如今看来是恢复得不错啊!” 梁羽沉着脸道:“不必如此虚情假意,有事就说。” 李虚真也不在意梁羽的冷淡态度,他看了看龙娇,继续对梁羽道:“师叔,借一步说话如何?” 梁羽让龙娇再等片刻,然后自顾自地走到稍远些的地方,李虚真则大摇大摆地跟了过去,两人在一片树荫下站定后,李虚真微微挑了挑眉毛问道:“师叔此时可是要去紫阳宫的?” 梁羽眼中尽是寒光,盯着李虚真道:“呵呵,赵虚仲被紫阳宫的人找过,我当然是要去找辛若平叙叙旧,顺便拜会一下掌门!” 李虚真佯做惊讶地道:“哎呀,就怕您老人家走了冤枉路,我才特意守在此处!此时虚仲师弟应该是正在琅环阁品茶,虚云师兄和他师父则正一同恭候师叔您的大驾呢!” “哦?呵呵,琅环阁离此地还真是不近…”梁羽冷笑道,“那就请师侄你头前带路吧?” 李虚真哈哈大笑道:“那自是应该的!”说完,他又看了看龙娇,悄声道:“掌门有令,宗门男弟子不可与龙娇师叔来往过密,此行她去了是不是不太方便…” 梁羽点点头道:“可以…”他说完,大大方方走到龙娇跟前轻声道:“赵虚仲被他们带到了琅环阁,点明了要我一个人去,你就先回去吧,都是些手下败将,能耐我何?” 龙娇冲梁羽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想暗中跟随,然后又特意说道:“我知道了,你多加小心!” 梁羽微微摇了摇头,龙娇则皱了皱眉,水汪汪的眼中满是担忧,脸上挂着的则是女孩子特有的倔强。 琅环阁位于东仙宗秘境的正西方向,乃是存放宗门典籍之处,平日里宗门弟子常去研习经典、查阅古籍,也是个人流密集之处。 梁羽猜测辛若平在琅环阁见自己,总不会当着那么多人再动起手来吧?然而当他远远看见琅环阁那雅致的琉璃塔楼和古色古香的院墙时,李虚真却忽然把他引到了另一条小路。 “辛师叔说了,咱们若是赶在临近正午来了,便直接去幽合谷的洛仙庄,他要款待您一番!”李虚真边走边说道。 梁羽以前虽然来过琅环阁,但这条小路他却从没注意过,只见这小路越走越窄,最后蜿蜒到远处两座大山之间,却仍然看不见尽头。 “款待?呵呵…”临时改了路线,梁羽已经心生不爽,但那赵虚仲总还是要找回来的,于是他不咸不淡地直说道:“我和你们几个素有过节,只要别是鸿门宴就好!” 李虚真忽然停了脚步,扭过脸来冷笑道:“没错,正是鸿门宴,怎么?怕了?” 梁羽闻言突然大笑起来,然后猛跨几步竟走到李虚真前面:“早这么直说不就好了吗?哈哈哈!怕什么,走走走!不就是沿着此路一直走吗?” 李虚真被梁羽笑得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只是皮笑肉不笑地一抬手:“正是!师叔,请!” 两人一路再无言语,走了没多久,便已到了刚才所见的两山之间,穿过那窄路后,右侧的高山上有一条石阶,沿着石阶来到半山腰上,便是一片开阔地,期间修了三间房屋。 “辛师叔!梁羽来了!”李虚真朝着正对着山路的那间最大的房屋禀告道。 辛若平在房中应了一声便很快推门出来了,一见梁羽,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只是没等他说话,梁羽便先不客气地问道:“赵虚仲呢?我要带他走!” “呵呵,怎么,去山外走了一趟,如今连一声师兄都不肯叫了吗?”辛若平冷笑道。 第五十六章 始料未及 梁羽向前走了两步道:“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要不是你把赵虚仲抓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 辛若平点点头道:“说的对,要不是你还有命回来,我本来也可以不再惹我师父不高兴…不过这幽合谷平时鲜有人来,在这发生什么,他老人家也未必知道。” 梁羽微笑着点头道:“到底还是你想的周到…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梁羽直接将雪麟握在了手里。 “干嘛这么大火气,我话还没说完!”辛若平看了一眼东厢房,继续道,“赵虚仲的确在我这…本来他要是照我说的,把彼岸花精换做我给他的药材,一切也就好办了,可是他偏偏不听,为防节外生枝,我只好把他留下,再请你过来了。” 梁羽摇摇头道:“你还真是卑鄙,直接找我不好吗?你就不怕百草阁的人找你?” 辛若平道:“直接找你?你肯来吗?至于百草阁的人,我想你还是不了解赵虚仲这个人,我稍稍对他做点什么,他就不敢乱说话了,而我又是前任掌门唯一遗脉、现任掌门亲传弟子,他们又何必一定要与我为敌呢?” 梁羽拍拍手道:“算计得真好。那么言归正传,你究竟如何才肯放人?” 辛若平道:“此事不难!我只要你立下血誓,从此不再纠缠龙娇,我现在就可以放人,如何?” 梁羽长出了一口气道:“难怪你如此大费周章,原来此事真是比杀了你还难…恕难从命,但是赵虚仲,我也必须带走!” 辛若平叹道:“枉费我一番好心,你却偏偏要粗鲁行事…那就让我试试你下山之后是否长了本事!” 辛若平说完便突然拔剑斩来,只是他自以为出其不意的一剑,在此时的梁羽看来已经平平无奇,但梁羽也并不躲闪,直接用雪麟与他的赤霄对拼了一记! 铮! 赤霄被雪麟直接磕开,使得辛若平顿时门户打开,而下一刻雪麟的剑尖竟已经直接逼到了他的胸前,他也只好向后急撤。 梁羽不慌不忙朝着辛若平走了过去,后者则以最快速度结了手印,只是不料梁羽比他还快,没等他开口,梁羽便轻描淡写地道:“巽象.囚笼!” 话音刚落,辛若平身边也刚刚窜起一道火光,然而他脚下突然疯长出的数条长着倒刺的粗藤,却比那火光出现得还要快! 辛若平刚要继续施法,不料一条粗藤直接窜向他结在一起的双手,逼得他不得不停止结印,而这些粗藤纵横交错,瞬间便结成了一个笼子! 辛若平被困在囚笼里面,四肢扭曲地保持着躲避的姿态,别说再去结印,就是想动一丝一毫都几乎没有可能了。 “我无意伤你,识趣的话就快放人!”梁羽轻蔑地道。 “你以为你长能耐了就能拿捏我了?”辛若平嚷道,“常虚云!把那小子给我押出来!我看他这便宜师叔还敢不敢猖狂!” 梁羽一听这话,连忙看向东厢房,然而令他和辛若平都意外的是,辛若平如此一声叫嚷,东厢房却没有一丝响动… “常虚云?!”辛若平不自觉地看了梁羽一眼,然后继续朝着东厢房喊道,“常虚云,把赵虚仲押出来!” 东厢房依旧没有动静,而那山路上却突然传来一声清澈的埋怨:“哎呀!在山下就听见这大呼小号的!” “你还是来了…”梁羽看看身穿一袭白衣、款款走来的龙娇道,“就这么不放心吗?” 龙娇轻笑道:“我怕你失手伤人,不好跟长辈们交代…” 辛若平在那“囚笼”里一下也动弹不得,尽显窘态,一见龙娇来了,更是觉得一张老脸无处安放,而他同时也在纳闷那东厢房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你去看看吧?”梁羽回身对呆立在他身后的李虚真道。 “诶!”李虚真忙不迭地应了一声,然后紧走几步来到东厢房门前,伸手一推,却发现那房门竟从里面被锁住了。 众人都觉得奇怪,梁羽则对李虚真道:“踹门。” 李虚真看看辛若平,后者也是大感意外,两眼紧盯着东厢房,默许似的点了点头。 李虚真好歹也是修行多年,转身猛一发力,一脚便将房门踹开,然而当他走进去之后,突然大叫一声向外就跑,一脸惊恐地道:“赵虚仲…赵虚仲…死了!” “死了?!”辛若平难以置信地惊呼一声,而其他人也都被惊得几乎窒息! 梁羽和龙娇迫不及待地一起冲进了西厢房,只见赵虚仲果然正瞪着双眼躺在地上,脸上早已没了血色,显然不是刚刚死去,而他的身体和身子周围还结出一层薄霜! 梁羽退了几步说:“你们简直无法无天…你们为了报复我居然对一个无辜之人下了如此毒手!?” “不可能!”辛若平再囚笼中挣扎着,他身上的多处皮肤都被粗藤上的倒刺划出了血来。 梁羽怒不可遏地冲到房外,解了囚笼的法术,一手直接抓着辛若平的后衣领,把他拖到了东厢房门口,吼道:“不可能?!你自己看!” 与此同时,龙娇蹲在赵虚仲的尸体跟前,探了探鼻息,又翻了翻眼睛,最后用手在那尸体的各大要穴上摸了一遍,说道:“想不到辛师兄你居然对赵虚仲用了禁术——凝血咒?” “凝血咒?!”龙娇的话仿佛让辛若平遭了电击一般! 他瞪着眼睛看着赵虚仲的尸体半晌,然后按着龙娇刚才的顺序检查了一遍,突然喊道:“常虚年?!常虚年?!你给我滚出来!” 梁羽一脚踹倒了辛若平,怒斥道:“你还演什么戏?这么一个大活人被你带来,死在这,你还要找个替罪羊吗?” 辛若平此时仿佛暂时忘记了与梁羽的宿怨,也不去理睬自己被踹了一脚,他一个箭步窜出房门,大喝道:“全给我出来!” 话音一路,院里院外一下子多了十几个人,一看便知是早就准备好要难为梁羽的,只是没有辛若平的号令,这些人一直也不敢出来。 辛若平扫视了一下这些人,常虚云果然不在其中,于是他寒森森地问道:“常虚云呢?” 只见人群中一个身材矮小的弟子胆怯地说:“大师兄昨晚临睡前说去看看这小子…回来之前我隐约听他在外面说什么‘成了成了’的。” 另一个弟子也跟着说道:“大师兄曾经在师父您的练功房里发现过一本残破书卷…我那时候想借来看,他却一直藏着。” “难辞其咎了…师兄?”龙娇意味深长地说着,已经从东厢房走了出来,梁羽则抱着赵虚仲的尸体跟在她后面。 辛若平下意识地向后撤了几步,两颗眼珠一阵乱转,突然猛一抬头道:“逆徒!原来你在那!”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随着辛若平的视线转到了东厢房的屋脊上方,而辛若平则趁此机会突然一甩手,一道赤红闪过,他暴喝一声:“天罗地网!起!” 四个攒动着各色外焰的栅栏凭空浮现在梁羽四周,并把龙娇隔在了外面,梁羽刚要纵身跃起,不料正上方又是一个同样的栅栏凭空落下,将上方也封死了! “雕虫小技!”梁羽冷笑一声,一手扛着赵虚仲,另一手抽剑便斩!只见五个栅栏同时泛着金光,并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嗡鸣声,而梁羽这一剑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这天罗地网乃是我爹生前的贴身法宝!除了我和掌门,就算天仙下界,也奈何不得!”辛若平看着被困住的梁羽,忽然好像着魔了似地道:“梁羽!你得给我证明!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把他关起来了而已…” 梁羽忽然觉得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幼稚得像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于是他试探说道:“好啊…我给你证明!” 龙娇在一旁看着明显失态了的辛若平,没敢轻举妄动,然而辛若平却忽然转眼看向她道:“师妹,你也一样,你们都看见了,那小子是早就死在了屋子里,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 龙娇为难地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那你先把梁羽放出来吧…” “好…好…一言为定…”辛若平怔怔地说着,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块红色的玉牌,另一手结了一个手印,刚要开口,却忽然停住了,随即他又把那玉牌收了起来。 “呵呵呵…你们俩靠不住啊…”辛若平狞笑着,然后对身后的十几人命令道:“把各个方向给我守好,别让你们龙师叔轻易走了!” 龙娇一听此言,预感不好,连忙抽出一把血红色长剑,乃是灵宝血凰!没等她再说一句,辛若平便已杀到了跟前,龙娇只好与之奋力一战! 两人都是紫阳玄真功修满九重的高手,一时间难分伯仲,而周围的虚字辈弟子时时提防着两人身边不断冲出的罡风剑气和种种玄功,尚且勉强,哪还敢上前? 梁羽在“天罗地网”中看得心急,忽然心生一计,特意大声道:“杀死同门,私藏禁术…不但不去谢罪,反而还擅用掌门法宝迫害同门!辛若平!我看你如何面对整个宗门!” “你闭嘴!”辛若平大吼着,同时他对龙娇的攻势更加凶猛,完全没有了往昔的宠爱之情,而梁羽也第一次看见龙娇在实战中的英姿飒爽,她的确是有着不俗的战力,并且在如此紧张状态,她的脸庞竟又显出了另一种美好! “如今赵虚仲死于非命…”梁羽继续喋喋不休道,“百草阁绝不会罢休,你就等着他们一会来跟你要人吧!” “我让你胡说八道!”辛若平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怒道,“你不是与这勾三搭四、水性杨花的女人情投意合吗?你们不是视我于无物吗?我这就杀了她,让你遗恨终生!” 第五十七章 西厢小记 龙娇从小到大都是被众人呵护的女子,尤其这亲若平更是一直对她殷勤谄媚,如今反而正是此人用了如此恶毒的话骂她,一时竟把她气得两眼含泪! 龙娇心境骤变之下,方寸大乱,辛若平一剑之后,立刻跟上一记落霞掌,正打在龙娇肩头,震得龙娇一声娇呼向后飞去! 辛若平乘胜追击,本是一剑直奔龙娇心窝刺去,那赤霄剑的剑锋却在龙娇胸前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嗯…嗯…你这女人…”辛若平忽然颤抖着,“这么多年我对你一片痴心…想不到你今天居然与我以命相搏…你对我无情,我却不能对你无义…” 龙娇又惊又怒地看着辛若平,梁羽也不敢再多说半句,而辛若平则一手用剑抵住龙娇,一手从腰间取出一条金灿灿的绳索,让人将龙娇绑了起来! 辛若平来到梁羽跟前,掏出那块红色玉牌,掐着手诀念念有词,很快“天罗地网”的栏杆上浮现出满满的符文,一道道如同火线篆刻的烈焰符文上下流动,而梁羽脚下则随之浮现出一个一个火色太极图! 随着辛若平开始持咒,火色太极图在梁羽脚下也开始转动起来,而那“天罗地网”中几乎一瞬间便成了岩浆地狱一般,梁羽只觉得皮肤一阵剧烈灼痛,而他的道袍也在瞬间起火! “开百骸,纳寰宇之灵,得无上道力,濯神躯,荡百祟,护佑吾前!” 梁羽毫不犹豫地召请太乙十二秘术第一式神佑加持,终于暂时抵住了“天罗地网”中足以将他融化的高温! “辛师兄!我求你快住手!”龙娇被人绑着,苦苦哀求道。 辛若平瞪着她道:“呵呵呵…这么多年,想不到你竟因为这么一个男人,对我低头了…” “天罗地网”到底是掌门的贴身法宝,平时能抵御诸般法术的“神佑”此时竟也难以支持,笼罩在梁羽周身的乳白色光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气化消融! 眼看梁羽再难支持,而辛若平却无动于衷,龙娇一改之前颜色,怒道:“辛若平!你想过没有?!赵虚仲是否死于你手,尚未查明,可你若就此杀了梁羽…杀害同门的罪可真就坐实了!” 辛若平嘴角抽动了几下,冷冷地道:“你说的倒也有理…” 辛若平说完,又念动咒词,天罗地网中的炼狱之象很快便消失了,但里面却又窜出几条泛着红光的绳索,自动把梁羽绑了个结结实实,而赵虚仲的尸体则被摔在了一旁。 辛若平终于放心地收起了“天罗地网”,然后转身命令那十几人道:“把他俩都关西厢房里去!没我命令,谁也不许靠近西厢房。另外,我再说一遍,今天的事谁敢在外面胡说八道,我轻饶不了他!” 西厢房的门被从外面锁上了,捆着梁羽的绳索上的红光渐渐褪去,略带光泽的绳索表面上能看见一排清晰的符文,而龙娇身上的金色绳索上却没有符文,只在绳子两端各有一个太极图案的堵头。 梁羽试着挣了几下,发现那绳子越挣扎越紧,无奈叹了口气说:“不管他怎么想,咱们还是先想想如何脱身吧!” 龙娇抱怨道:“我身上这条也是掌门贴身之物,名叫捆仙绳,除非念动咒词,否则根本解不开,小时候由于我任性调皮,掌门就曾用这绳子捆过我…” 梁羽不禁一笑:“掌门为人谦和,待人和蔼,想不到人人宠爱的小师姐却从小就被严加管束…对了,为何掌门不许你离开秘境,又不许众人接近你呢?” 龙娇淡淡地说:“师父说我当年尚在襁褓中时,从山上摔下几乎丧命,幸亏掌门救了我,只是我醒来之后却失忆了…掌门说当年我父母被仇人杀害,又要对我斩草除根,于是就把我收留在坤玉峰。至于那些管束,可能也是他老人家的过分担心吧!其实除了这些管束,他们对我真的很宠溺,时常让人买些外面的东西回来给我吃,给我玩…” 梁羽有些怜悯地看着她说:“其实自由才是最宝贵的…远胜于一切宠溺!” “嘁!还自由呢!咱俩都自身难保喽…”龙娇悻悻地说,“你那根绳子恐怕也得有什么法决才能解开。其实用什么东西把这两条绳子割开也好…只是你看这屋里居然空无一物,难道用牙咬吗?”她说完之后,郁闷地叫了一声。 梁羽忽然灵机一动:“等等…用牙能咬开?” “你干嘛?”龙娇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梁羽,“你不会真要咬开吧?” “咬!”梁羽笑了笑,“但不是我咬。我现在连手都伸不开,看你绑得没那么紧,你能帮我把手松一松吗?” “啊?”龙娇见梁羽双手张开,紧紧贴在后腰上,的确连手指都动不了,可她一想要捏着梁羽的手,脸一下就红了,害羞地说:“你自己再试试嘛!” 梁羽无奈地晃了晃身子说:“哎呀我的大小姐,我都试了好多次了,真的动不了…你脸红什么,别乱想了,一会如果辛若平反悔了,咱们可就真没机会脱身了!” 龙娇羞答答地低着头,然后扭着身子凑到梁羽身边,两人很快便形成了背靠着背的姿势。龙娇摸索着梁羽手上的绳索,一点点将其褪去,脸上的绯红则一直蔓延到了脖子根! 好一会,梁羽右手的手指才终于完全解脱,而龙娇则赶紧扭着身子尽快和梁羽保持了些距离。 看着这个小师姐害羞的样子,梁羽心中立刻涌出难以言表的喜欢,可毕竟此时身处险境,也不好耽搁,于是他赶忙单手结印,然后念动咒词,很快便听见墙角处传来几声“吱吱吱”的叫声。 “松鼠?!”龙娇轻声道。 梁羽嘿嘿一笑:“这是我在外面学到的小法术,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大用场!” 龙娇难以置信地看着从墙角排队钻进来的四只胖乎乎的松鼠,它们一进屋便井然有序地跑到了梁羽和龙娇身后,然后立即用它们锋利的门齿开始咬绑在两人身上的绳索。 就在两人以为终于看见希望时,外面却忽然传来了开锁的声音,龙娇急忙地把身子一扭,想要挡住那些松鼠,可这一扭却使她的身子正靠在梁羽身上,一股若兰的芬芳则又一次温柔地感染了梁羽的嗅觉。 进来的是一个梁羽并不熟悉的弟子,手里还端着些吃的,当他看见龙娇靠在梁羽身上时,有些尴尬地说:“龙师叔,师父叫我送些吃的来…” 龙娇被人撞见自己靠在梁羽身上的窘态,羞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小声“哦”了一下,而梁羽则问道:“你师父怎么打算的?什么时候放了我们?” “师父没说,只是让我每天给你们送一次食水…” 梁羽沉着脸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有些意外梁羽会问自己名字,稍显紧张地道:“姚虚坤…” 梁羽严肃道:“虚坤,你可知你师父犯下的可是不可恕之罪,如此大是大非之时,你最好选对了路,别被他连累了!” 姚虚坤听完,低下头不说话,龙娇则立刻补充道:“他说的对,你应该去告发他!” “你们还是先吃东西吧!”姚虚坤说完,有些慌张地赶紧退了出去,又把门重新锁好了。 “我俩手脚都绑得这么死,怎么吃啊!喂!”梁羽大声喊着,门外却一点回音都没有。 龙娇噗嗤一下笑了:“装的还挺像!看来一时不会来人了…”她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仍贴在梁羽身上,而梁羽则正温情脉脉地看着她,在那一刻,仿佛时间停滞… 梁羽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意图已经十分明显,而龙娇双颊绯红,也并无拒绝之意… 短暂的停顿之后,梁羽终于如愿,一品芳泽,而龙娇也在那一瞬,浑身越发绵软,呼吸也急促起来… 那一刻恰如天雷勾起地火,两人虽然被绑得动弹不得,却仍挡不住久久压抑的贪婪! 他们的喘息吹得彼此脸颊更加火热,梁羽则更是得寸进尺,顺着那如脂的脸庞,一路滑到了她的玉颈之上,引得她不禁发出一声娇喘… 吱吱吱… 两人身后,松鼠们忽然失去控制,在屋子里乱窜一气,龙娇则如惊醒一般,慌张地扭到了一旁,还特意为了引开梁羽的注意力而问道:“那些松鼠怎么了?” 梁羽笑道:“和你一样,害羞了呗……” “胡说…”龙娇娇嗔一句,声音却软糯得很,“你…想不到你竟然会这样…” “哪样?”梁羽坏笑一下, 龙娇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不知道…” 梁羽挤挤眼睛道:“我先把这两条绳子弄断,然后任你处置!”说完,他继续念动驭兽决,四只松鼠则继续啃咬起绳索来。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两人几乎同时听见各自绳子被咬断的声音,那喜悦之情自不必多说,只是可怜了几只松鼠,它们的门牙都快磨平了! 梁羽抽出雪麟走到门前,正要破门而出,龙娇则拦住他说:“掌门闭关多日,所以辛若平大概是特意趁机偷了些法宝来对付你,你此时破门而出,若把他引来,再将你我困住…” 梁羽心想也对,于是悄声道:“那就等他们再来送饭…” 两人回到原来的位置,用已经断了的绳索假装绑在了身上,耐心等待着时机,然而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渐暗,门外也没再传来什么响动。 梁羽小心地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下,另外两间房的灯都已经亮了,“看来他们真打算一天只给咱们吃一顿饭啊!”梁羽笑着说。 龙娇打了个哈欠:“那就只能等明天喽…总不能夜深人静时,咱们把他们吵醒吧…” 梁羽盯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说:“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吧!” “我可睡不着…想想我师父现在应该正在四处找我吧?”龙娇说完便在原地闭目打坐了。 又过了很长时间,梁羽也有些困了,眼看着对面东厢房的灯火已经熄灭,辛若平居住的正房却仍亮着灯。 一整夜过去了,果然没有任何人来过,而梁羽则在门口睡着了,其实也是龙娇没敢再让他凑过来,在她来看,那次冲动虽然期待已久,却又有些不该… 天色大亮,门锁再次被打开,姚虚坤神情有些慌张地走了进来,没等他放好食物,梁羽便突然暴起将他脖子锁住,寒声说道:“别出声,我不想惊动你师父!” 姚虚坤咽了咽口水说:“我师父…我师父不见了!” 第五十八章 叶落归根 “不见了?”梁羽追问道,“什么时候?” 姚虚坤被梁羽锁得难受,勉强说道:“一上午没见师父出来,后来我师弟进去给师父送洗脸水,才发现师父根本没再房间里。” 梁羽回头看看龙娇,然后挟持着姚虚坤走到院子里。他仔细看了一下周围,辛若平的弟子们正惊讶地看着他和龙娇出来,而辛若平果然没有出现! “把他放了吧!”龙娇说道,然后她冲院子里的所有人说道:“大家都过来,谁知道辛若平去哪了?” 所有人都说不知,也没有任何线索,龙娇点点头,然后对他们说道:“事情有些蹊跷,我和梁羽是你们的师叔,虽然咱们年纪相仿,但我希望你们听我一言。” 这些人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好不容易有这么个领头人说句话,他们便很配合地走了过来。 龙娇点点头说:“昨天的事大家都看见了。辛若平命令你们保守秘密,我不为难你们,但你们想清楚,如果他真的走了,不回来了,你们还有没有必要为他隐瞒,等到掌门出关,查起这件事来,你们是否还要保密下去?” 梁羽跟着补充道:“那时候无论掌门还是刑堂、百草阁,都会问罪于你们,你们属于共犯,起码是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对了,虚坤,你带我去找一下赵虚仲的尸体,我要送他回百草阁!” 姚虚坤顺从地答应着,把梁羽领到了东厢房后面的一个小棚,而龙娇则继续道:“我们这就走了,如果你们自认为能拦得住我们,可以来试试。” 这些虚字辈的弟子自然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看着梁羽背上赵虚仲,和龙娇一起从容地从石阶下山去了。 日上三竿,阳光正足,龙娇忽然发现赵虚仲的尸体上的冰霜在烈日的照射下,正在迅速消融,而尸体上的皮肤也正随之脱落!如此下去,赵虚仲的尸体很快就会面目全非! 由于梁羽和龙娇几乎是一路奔袭,所以赵虚仲的尸体被带回到百草阁时总还算完整,此时百草阁上下一片悲恸,而许若方、刘若济等几个若字辈的弟子则在悲伤之余,更是怒不可遏,都扬言要为小师侄报仇! 梁羽和龙娇劝说道:“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此时那辛若平已不知去向,不如大家先把赵虚仲后事料理一下,而我现在就去告知刑堂,争取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 刘若济由于当时是在看着赵虚仲煎药的人,所以他要求和梁羽同去,于是三人一起出了百草阁,另外梁羽还想到此事只有他自己和龙娇亲眼所见,尚且不足为证,所以他让龙娇和刘若济先去刑堂,而自己则向百草阁借了纸甲马,快速返回了洛仙庄。 此时洛仙庄上,李虚真和那十几个紫阳宫虚字辈弟子已经里外搜寻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正要各自下山,一切听天由命,没想到梁羽这个师叔居然又回来了。 “师叔!现在如何是好?”李虚真这时再没有了往日的傲慢,见梁羽来了,竟主动迎了上去。 毕竟谁都知道他李虚真终日与常虚云、辛若平厮混,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难逃干系,何况昨天他们还协同拘禁了梁羽和龙娇。 梁羽把众人召集在一处,问道:“事到如今,你们作何打算?” 众人鸦雀无声,李虚真看了看别人,然后恭敬地对梁羽道:“师叔去而复返,必然有所打算。我等戴罪之人,只要留我等一条生路,全听师叔安排!” 事情紧急,梁羽也不为难李虚真,对众人道:“赵虚仲之死,究竟是常虚云还是辛若平所为,尚无定论,但无论如何你等也是此二人心腹之人,难脱干系。若想从轻发落,唯有随我去刑堂如实招供,协助缉拿那二人。你等可愿意?”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一个虚字辈弟子忽然道:“师叔,我叫王虚化,昨日是虚云师兄要我去找赵虚仲的…我愿前往刑堂作证!” 有了王虚化的带头,其他人便也都放开了胆子,纷纷表示自己愿意随梁羽一起去刑堂,而梁羽带领这些人到了刑堂之后,很快也便梳理出的一条相对完整的案件脉络: 此事由辛若平嫉恨梁羽引起,趁梁羽服药期间,由常虚云委派王虚化将赵虚仲带至洛仙庄,赵虚仲不肯毒害梁羽,便被拘禁。 辛若平私藏禁术凝血咒,常虚云又偷练禁术,并以此杀了赵虚仲,至于为何排除了辛若平杀人,则因为刑堂吕长老说那凝血咒乃玄阴之法,紫阳玄真功一旦突破六重,便不可修炼。 尽管辛若平未曾亲自杀人,但若非他有意扣留,赵虚仲也不会夜宿洛仙庄,也就不会死于非命,况且他又拘禁梁羽和龙娇,偷盗掌门法宝,如今畏罪潜逃,罪加一等,种种劣迹累计起来,也难逃一死! 考虑到辛若平既是前任长老唯一血脉,又是现任掌门何道钧的亲传弟子,而何道钧此时又在闭关期间,吕道清那张冷峻的脸上平添了一丝无奈,他犹豫片刻才淡淡地道:“常虚云,杀!辛若平…带回受审!” 梁羽有心随刑堂几位师兄一同去缉拿辛若平,毕竟赵虚仲是他在东仙宗最好的伙伴之一,可吕道清却以此事已被刑堂接管,旁人不必插手为由拒绝了。 至于李虚真和那十几个紫阳宫弟子,则根据罪责轻重,各自受罚不必多说。半个月后,掌门何道钧终于出关,得知如此骇人听闻之事,险些把老人家气得吐血。 洛仙庄命案一事至此便告一段落,而虽然掌门几次三番地督促刑堂加紧查办,半个月后,刑堂却依旧一无所获,与此同时东仙宗的一场宗门盛会也越来越近了。 李道元临行前曾对梁羽说过东仙宗每十年会举办一次宗门演武,与宗门会试不同,宗门会试意在考校宗门内年轻弟子的修行成果,而宗门演武则是百家争鸣的修行盛宴! 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掌门、各家长老和各处管事都不会参与,主要还是把机会留给想要抛头露面的后辈,而碍于个人资质,这后辈所涵盖的年龄范围极广,下至不满二十岁的青年,上至花甲之年的苦修皆可参与! 如此牵动整个宗门的盛事,自然少不了各方各面的筹备,此时各家都派了人手张罗着大小事宜,而梁羽作为外事堂的代表,事无巨细,只要是涉及外事堂的,他都要亲力亲为,好在有龙娇帮忙,否则他也是分身乏术。 这天梁羽和龙娇刚刚从演武场忙完,便又一同赶往三皇殿去取另一批应用之物。 烈日炎炎,梁羽已是汗流浃背,趁着其他门人还没到齐,他便和龙娇一同坐在三皇殿外的阴凉处稍事休息。 “这么热的天,忙东跑西的,要是来瓶可乐就好了…”梁羽扇着手中的扇子,不禁怀念起现代社会的美好。 龙娇则好奇问道:“来瓶可乐?什么意思?” 梁羽看着龙娇热得红扑扑的脸庞,才想起自己失言了,于是微笑道:“广泛地说,大概算是一种茶吧…冰凉解渴…” “哦…”龙娇似乎很感兴趣,“你再下山时给我带回来尝尝!” 四目相对,梁羽看着这个面露天真的璧人,竟情不自禁地伸手要去给她理一下额头上垂下的青丝… “梁羽!”一声宏亮的呼唤从远处传来,梁羽连忙尴尬地把胳膊伸直,装作伸懒腰的样子,而龙娇则面露羞赧地循声看了过去。 “秦师兄!”梁羽和龙娇惊喜地喊道,原来竟是秦若明回来了! 秦若明身上带了些伤,虽然没有梁羽当初那么重,却也显得颇为狼狈,只是此时故人相见,哪还能顾上许多,他和梁羽一见之下,相拥良久! “师兄,你辛苦了!”梁羽激动得险些落泪。他毕竟曾亲历了边关战场,深知在千军万马之中,纵然是一身修为,在难保全身而退! 秦若明也难掩激动,双手抓着梁羽肩膀道:“想不到你竟已恢复如初,我还以为…唉,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龙娇看着兄弟重逢的一幕,也连连拍手道:“终于团员了!师兄,你真是好样的!你们兄弟俩都是好样的!” 三人一时感慨万千,而秦若明毕竟有伤在身,亟需休整,所以他们并没有聊太久,秦若明便主动告辞,只是他离开梁羽和龙娇几步之遥后,却又突然站住了。 “呃…”秦若明转过身来,对同样准备去三皇殿继续忙碌的两人招呼道,“师妹…我能跟梁羽单独谈谈吗?” 秦若明的表情很腼腆,腼腆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龙娇微笑答应着:“当然可以。” 梁羽嘻嘻笑着,小颠了几步迎了上去,而龙娇则站在原地等着,并没有要单独去三皇殿的意思。 秦若明稍稍看看周围,然后对刚刚来到面前的梁羽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你和龙娇…我是说…你们彼此…” 梁羽脸一红,稍有尴尬地道:“她…是个好姑娘,不是吗?” 秦若明连忙点头道:“那是当然!我是说…你…我以前也问过你,你喜欢她?” 第五十九章 训徒 梁羽未置可否地抿了抿嘴唇,然后问秦若明道:“可以吗?” 秦若明的眼神不经意间黯淡许多,然后又点点头,有些尴尬地微笑着:“啊…没什么…我回去休息了,身上还有些疼…你们忙去吧!” 梁羽看着秦若明有些慌乱的转身,欲言又止…有些事不言而喻,又何必欲盖弥彰呢?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梁羽在龙娇的陪伴下,过的忙碌而充实,而一有空闲,他还要去紫阳宫探望一下秦若明,聊一聊边关战事,聊一聊兄弟情,只是两人又都刻意回避了一些事,而梁羽在有秦若明在场的情况下,都有意和龙娇保持了距离。 眼看距离宗门演武的日子所剩无多,所有的筹备也都进入了收尾阶段,梁羽也不再忙碌,而没有了对辛若平之流的顾虑,每天修行之外,便是与龙娇一同闲游或者探讨修行之道,过得倒也逍遥快活。 这天梁羽刚刚送走龙娇,返回外事堂时,正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门口,梁羽欣喜地招呼道:“师父!” 李道元向他点点头,便一声不吭地推门进了外事堂,梁羽万没想到这次师徒重逢竟然是如此平淡,他满是疑虑地跟了进去之后,像往常一样给师父奉茶,服侍师父更衣等等。 李道元对梁羽的殷勤不以为然,坐下抿了一口茶之后,突然冷冷地问了一句:“为何不遵师命?” 梁羽心中一紧,师父向来和蔼,即使当初自己撞破了丹霞林禁地时,他也都一笑了之,可如今却为何如此…于是他陪着笑,问道:“师父所言何事?弟子…” “呵呵,还学会明知故问了?”李道元的语气越发冰冷,“我是说你和龙娇!” 梁羽对此早有准备,毕竟当初赵虚仲劝说他时,他就想到了师父早晚会提及此事,于是他直接答道:“我和她不过是探讨修行之道…” “啪!” 李道元抬手就是一记耳光,直接将梁羽打到在地,跟着便怒斥道:“你当旁人都是聋子瞎子吗?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 这记耳光打得梁羽眼冒金星,脸颊立刻肿了起来,自从与李道元相识以来,他从没挨过如此重的责打,这必然是自己真的把师父气坏了! “逆徒!我很早就让你远离龙娇,现在可倒好!”李道元骂道,“我一离开你便与她出双入对!如何?!你以为害死赵虚仲的是常虚云?是你!” 梁羽心中委屈,嘀咕道:“辛若平还无事献殷勤呢…” 李道元冷笑道:“呵呵,翅膀硬了…敢顶嘴了!你以为我在和你说笑吗?那龙娇身份极其不凡,与她结缘必有所失,祸及无辜!你若死不悔改,将来害人害己,大祸临头时,看谁救你!” 梁羽不敢再吭声了,他知道此时自己无论说什么,师父也是听不进去的,为今之计,只能暂时先稳住老人家的情绪,至于龙娇,大不了今后转入地下,不再授人以柄就好了。 李道元站在外事堂大厅中不再说话,可他身上散发出来强大的威压,即使是梁羽也有些透不过气来。 师徒俩僵持了好一会,梁羽才试探着问道:“师父…您别生气了,徒儿知错了…今后少于她来往便是。” 李道元瞪着眼睛道:“空口无凭,你可敢立誓?” 对于修道者而言,誓言不可轻立。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誓言则更是如同给自己本就局促的修行道路上多设了一副枷锁,稍有不慎,违背誓言,遭到的惩罚极损修为和功德! 梁羽看着师父那一对的怒目,犹豫了一下道:“弟子梁羽起誓,今后若再被师父看见我与龙娇私会,必遭天谴!” 李道元一听这誓言,竟被气乐了,照着梁羽后脑就是一巴掌,但是却不甚用力,他骂道:“立誓还敢耍滑头?你的意思是只要不被我看见,就可以与她私会了?” 梁羽见师父虽然是被自己的小聪明气笑的,可好歹应该不那么生气了,于是他装模作样的又要起誓,李道元则一把按下他的胳膊,叹道:“罢了…” 梁羽赔笑道:“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我好,但请师父放心,我知道分寸!” 李道元回到椅子上坐下,语重心长道:“龙娇的事,我不是危言耸听,只是时机未到,不便多说,但你为了自己这难得的灵根灵骨,也算为了师父这唯一的传承,当真儿戏不得!” “弟子知道!”梁羽表情十分认真地答应着,随后话锋一转道,“师父此去无非是去看病,而且有孙师叔在,您也不用太费神,如何用了这么久时日?” 李道元摇摇头叹道:“沉迷酒色,恣情纵欲,乃亡君之兆;宠信奸佞,天子数变,乃亡国之兆…大明危矣!” 原来泰昌皇帝朱常洛当时重病,内侍崔文升进药后,皇帝大泻不止,一度昏迷。等到孙道邈、李道元随同十余名玄门名家觐见时,却又便被拒之门外,原来是鸿胪寺丞李可灼提前进献了红丸仙药,但皇帝服药三日便在夜里猝死,年仅三十九岁,不得不由皇长子朱由校即位。 新君即位一个月便暴亡,何其蹊跷,于是宫中立刻封禁,各路人等一概细细盘查,而李道元、孙道邈等人也就一同跟着被封闭起来,这才耽搁了许久。 师徒俩聊了好一阵,午饭时梁羽又亲自下厨给师父做了顿午饭,他本以为师父已将龙娇的事放下了,不料饭还没吃几口,李道元忽然道:“宗门演武,你若是进得了前十名,你刚才的誓言便作数,否则这事过不去…” 一连几天,梁羽果然没有再去找龙娇,而龙娇自然也知道李道元既然回来了,必然要限制梁羽,所以她也没有自找没趣。 如此相思,一时令两人都有些难熬,好在宗门演武的日子转眼便到了,梁羽随着师父穿梭在演武场外的人群中,很快便看见了同样在四处张望的龙娇。 碍于各自师父都在身边,两人也就没有刻意接近,遥遥相望一笑,便已是满足。 由于这十年一次的宗门演武几乎是不限条件报名,所以选手众多,演武场同时开放了东南西北中五个擂台当做预赛场地,而前来围观的人数比之前的宗门会武似乎还要多出了一倍! 五个预赛擂台的边缘皆有守御法阵,防止诸如剑气、雷火之类的攻击手段伤及台下无辜,而且每个擂台下又都委派了两名长老级别的高手坐镇,也正是东仙宗的十大长老! “宗门演武,意在鼓励门人勤勉修行,最终将评定出东仙宗十大高手。宗门上下,人人皆可参加,各种法器法宝皆可使用。但诸位皆是有神通玄功之人,比试时难免伤亡,故须于登场前签订生死状,各堂各处若有伤亡,不得日后寻仇报复!” 主持人宣读完了规则之后,预赛擂台上的比试便正式开始了!虽说都是久闻道经,修真悟道的世外高人,但此时苍穹之下,群山之间,五个擂台却霎时间危机四伏,战意渐浓! 首轮第一场角逐,梁羽便登上了正东方的擂台,而与他一同登上擂台的则是坤玉峰的一位女弟子,名叫李若昕。 坤道女弟子向来注重保养姿颜,所以单凭外表,谁也分不清她们真实年龄。虽然梁羽此前并未留意过坤玉峰上有这样一号人物,但既然是若字辈,他思量着叫声师姐总是没错的。 两人站定后,擂台下立刻涌起一片欢呼,而梁羽忽然发现龙娇竟然也在台下观战,于是他冲龙娇眨眨眼之后,才对李若昕施礼道:“李师姐好,梁羽有礼了,等下还望师姐手下留情!” 李若昕虽不如龙娇那般貌美脱俗,但也是一个标致的美人,见梁羽这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如此谦和有礼,她不禁轻掩朱唇轻笑了一声道:“呵呵,原来你就是让龙娇日思夜想的梁羽啊…” 此言一出,梁羽脸色微红,不自觉地看向台下的龙娇,而龙娇则害羞地低下了头,一旁的坤玉峰首座文道敏却冲梁羽点了点头,似有些赞许之意。 梁羽回过头来,抬手道:“师姐请吧!” “都说你年轻有为,修为了得…”李若昕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剑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若昕说完,稍挽了一个剑花,跟着便是一招北斗七绝剑中的破军,她整个人凌空直冲梁羽而来! 梁羽不慌不忙,更不用剑,向后稍撤一步,同时以混元太极拳准确地将李若昕手腕擒住,然后顺势牵引着她绕了一圈之后,直接将她甩了出去! 李若昕既然敢报名参赛,自然不是寻常之辈,她在半空中以剑止住冲势,落地之后紧接着便接连斩出两道剑气! 梁羽看那剑气速度并不算快,便不疾不徐地变换了几下脚步轻易将其躲开,随后在李若昕再度冲上时,他又淡淡地道:“多谢师姐指教…” 话音刚落,梁羽便用了紫阳法道拳一招“逆竹”! 山间青竹,随风倒伏,风停竹逆,势如猛虎! 梁羽如风中青竹一般,先行让过李若昕隐匿在剑气后方的突袭之后,紧接着便迎着她攻来的方向就是一记猛击! 只见梁羽这一掌和李若昕的腋下闪过一团亮光之后,李若昕立刻惊呼一声,同时宝剑脱手,而她的右手竟一时间抬不起来了。 第六十章 双雄 一个用剑,一个徒手,如此三两招便见了高下,而李若昕也深深体会到了梁羽的强大,她痛苦地捂着右肩,无法再战,便主动向擂台下的主持人表示自己认输了。 以优胜者的姿态从走下擂台,梁羽享受着周围四起的称赞声,而最让他欣喜的莫过于迎面走来的龙娇!此时两人的师父都坐镇一方擂台,倒是成全了他们。 此时李道元作为长老正在正北方的擂台下坐镇,身为长老,其责任便是防止擂台上发生过激事件,以及防止擂台上那些足以冲破守御法阵的攻击法术殃及无辜,所以他根本没有空闲去盯紧梁羽下了擂台之后在做什么,知道徒弟轻松取胜,便已经让他很欣慰了。 至于龙娇的师父——坤玉峰首座、坤道长老:文道敏,则坐镇正西方擂台,刚刚却是连李若昕输赢都不清楚。 由于梁羽是第一轮的选手,上擂台前还有许多相关事宜要做,所以他竟没顾得上看赛程图,这会才由龙娇陪同去看一下赛程。 只见那赛程图上,各堂各处的高手皆在其列,比如执礼堂的“礼貌周全”四人、传功长老座下“勤勉为之”四人、百草阁的许若方、刘若济等等。 梁羽看了一会突然说道:“哎?你这个把紫阳玄真功修到九重的高手居然没参赛?” 龙娇有些扫兴地道:“师父说了,掌门不允许我参加,说我年纪尚轻,万一伤了…如何如何说了一大堆,算了,反正他们一直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干,我早都习惯了!” 梁羽笑了笑,没再说下去,然后他又指着赛程图道,“原来秦师兄也是第一轮,他在…中央擂台!” 龙娇拍手道:“咱们快去看看吧!” 两人说着便直奔中央擂台而去,此处比起正东方,离两人的师父又近了一些,所以他们特意选了比较隐蔽的位置坐下观看秦若明的战事。 只见秦若明在擂台上正与一个面相忠厚的中年男子交手,两人可谓旗鼓相当,打了几十回合难分伯仲! 擂台上时而狂风大作,时而火光冲天、乱石翻飞,刀光剑影不一而足,这场激战引起了台下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和纷纷议论! “传功长老四徒弟吴若之,紫阳玄真功突破九重,境界已至炼气化神!上届宗门演武时年纪尚轻,但却险些杀进前十名,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吴若之虽强,可秦若明也不弱啊!他可是最近几年后起之秀,屡次在辽东立下战功,据说当年陷害辛掌门的叛徒郑若守都被他杀了!” “是啊,别看秦若明才三十岁出头,如今不但紫阳玄真功修到九重,达到了炼气化神之境,就是那不轻传的太乙十二秘术,他都修到了第四式!” “你别乱说,我看还是吴若之更胜一筹!毕竟人家可是传功长老门下,传功长老是何等人物?那是除了掌门之外,唯一掌握所有宗门秘术之人!还有,那郑若守可是改名做了郑连寿,而且秦若明当初只是重伤了他,如今他还逍遥法外呢!” “我听说郑连寿后来被苗疆蛊王炼成了邪门的蛊尸…他在关外二次被重伤,却另有其人啊!” “谁?!那岂不是比秦若明还厉害?” “听说就是那个李道元师叔新收的外门弟子——梁羽!” 听着擂台边上七嘴八舌的议论,龙娇忽然笑出了声音,她看看梁羽道:“不知不觉的,你都成名人了呢!” 梁羽张开手,在鼻子上摸了摸,笑道:“消息传的还真是快,他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时,只听梁羽前面一个人突然大喊一声:“哇!!!快看!!秦若明!!难道那就是难得一见的太乙十二秘术第四式?!” 此言一出,包括梁羽龙娇在内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盯住了中央擂台,只见秦若明将曦皇剑高举过头顶,从手臂到剑锋上方一丈高度竟显化出一座山峦之象! 那山峦的影像很快与秦若明手臂同化,饶是修为上佳的吴若之一时之间竟也没敢再上前强攻! “峰从叠嶂,显化吾身!艮元震荡,力压八荒!太乙十二秘术第四式——峰湮!” 顷刻之间,秦若明一剑斩下,整个右臂如同一座向下倾倒的山峰,他前方半个擂台范围内的一切似乎都要被压成齑粉一般! 那气势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拒,连吴若之刚刚用形意自在功祭出的“坤象”法术也无法支持片刻,他除非跳到擂台下方,否则也是无处可躲! 轰隆! 眨眼之间,“峰湮”已经将半个擂台毁损,而吴若之则在粉身碎骨之前作出了明智的选择——跳出擂台! 秦若明获胜了,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喜悦,此刻,他所赢得的喝彩声远比梁羽还要多,因为太乙十二秘术并非人人可学,所以能亲眼目睹其神威的人也不多,这一战着实让很多人真正开了眼界! 传功长老冯道瑜捻着胡须,对自己徒弟的选择没有求全责备,只是嘱其回去休息,毕竟修行一事太讲究天赋,吴若之虽然在同龄人中已属出类拔萃,但怎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一点冯道瑜还是清楚的。 “师兄!这场赢得实在太漂亮了!”梁羽见秦若明走下擂台立刻便和龙娇迎了上去。 秦若明此战其实赢得并不轻松,尤其最后一招“峰湮”几乎也有些让他身子有些吃不消。他见到梁羽有些意外,而见龙娇跟在梁羽身后,他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黯然,然后淡淡地道:“还好吧…有些累了,我先回去歇歇,你们不用陪我了…” 梁羽经过几次察言观色,加上刚刚听到的这句话,已经知道秦若明心思,但这种事也是无奈,毕竟有些事强求不得,然而他又舍不得因此失去这么一位值得信赖的好兄长。 “师兄,我扶你回去吧!”梁羽想了一下,还是主动伸手要去搀秦若明,然而没想到秦若明忽然把手抽了回去,语气比刚才更多了一些冷淡:“我还没有不堪到连路都走不了…” 龙娇在一旁刚要说话,没想到周围的师兄弟忽然围了上来,其中一人向周围招呼了一声:“快看啊!东仙宗新一代双雄——梁羽、秦若明会面啦!” 这一声呼喊,直接导致梁羽、秦若明被一群仰慕者包围,连龙娇都被从两人身边挤开了! 秦若明的笑容比在擂台上时明显少了许多,但他仍向众人抱了抱拳道:“多谢大家抬爱,我有些累了,明日擂台见!” 梁羽见秦若明如此,心中更不是滋味,但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说太多,于是他也像秦若明一样对众人道:“秦师兄和我明天都还有赛事,大家请让一让吧,其他擂台等下还有演武,大家不妨也去支持一下!”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两位说的对,宗门演武要连战数日,今天就快让他们两位好生调养,明天咱们再继续给他们捧场吧!” 随着这声倡议,人群才逐渐散了,而秦若明似乎也平静了许多,毕竟也已过了而立之年,总不能像辛若平那般偏执! 秦若明稍稍瞄了一眼龙娇,轻叹一声,然后拍拍梁羽肩膀道:“好了,你我还是好兄弟,那吴若之果然名不虚传…我若不调息一番,明天恐怕难上擂台了!” 秦若明说完,孟夏忽然现身出来,对梁羽微笑道:“梁公子请回吧,有我照顾他,敬请放心!” 听秦若明这么说,梁羽总算感觉轻松了一些,于是他对孟夏微笑点了点头,而龙娇则又送了秦若明几步之后,也被劝了回来。 随着日落西山,梁羽在第一天全部赛事结束之前与龙娇依依惜别,然后及时回到了师父身边。 李道元虽然上了年纪,但毕竟修为境界颇高,所以这会虽然是在擂台便坐了一天,也并没觉得疲劳,反而还对徒弟轻取对手的表现好好赞赏了一番! 次日演武,梁羽被排在第二场次,再上擂台时,与他同台的乃是刑堂吕道清的二徒弟赵若武,上届宗门演武十大高手第八位,本次演武的种子选手! 梁羽站定之后,轻轻一抱拳说:“久仰刑堂‘威武刚正’四大名捕,今日相见,果然器宇不凡,还望师兄不吝赐教!” 赵若武身材短粗,面色黝黑,一脸的横肉配上一副络腮胡,感觉像是神话中的钟馗一般,那一身象征若字辈身份的青色道袍穿在他身上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此时被面容白净、尽显儒雅的梁羽如此夸奖一番,他也客气许多,只是刑堂弟子似乎都不太会笑,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回礼道:“外事堂梁羽之名,如雷贯耳,外征蛮夷巫师,内惩不良逆徒,幸会!幸会!” 两人简短寒暄之后,梁羽并未急于取出雪麟剑,礼貌抬手道:“师兄请!” 赵若武呵呵笑道:“我一把年纪,哪能占了先手,还是师弟你先来吧!” 梁羽早就听李道元说过,刑堂乃是宗门中负责惩戒,甚至是负责清理门户的主要堂口,刑堂一旦接手,任你身份再高,修为再好,也难逃罪责!能担当起如此重任的人,必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这赵若武又是刑堂四大名捕之一,绝对是响当当的人物! 第六十一章 德才兼备 两人互相客气一下之后,梁羽也不再推辞,抽出雪麟宝剑之后,直接在原地步罡踏斗,剑指苍穹,晴空中一道紫芒闪过,一道电光直落雪麟剑锋! “天极紫微!伐罪!”梁羽一出手便是绝对的杀招!这一记“伐罪”在边关曾屡立战功,一剑斩出,电龙狂舞,势不可挡! 场外观众无不惊呼:“好大一条电龙!” “果然同样的招数由不同人用出来,气势都不一样!” “这梁羽真的才只修行了不到三年吗?!” …… 赵若武见状也是颇有些意外,毕竟梁羽年纪太轻,修行时间又太短,而这一剑“伐罪”居然可以和他苦修四十年的功力相媲美! 眼看那张牙舞爪的电龙杀到跟前,赵若武急忙向旁闪开,但又一条电龙从雪麟剑中冲了过来! 赵若武不由得为之喝彩!再看他在几次躲避之后,忽然站定,居然也引了一道紫色电芒直灌剑锋,跟着一挥手,一条狂狷的电龙与梁羽接下来的一击硬是对撞到了一处! “轰!” 一声巨响,强大的反震之力瞬间将两人向后弹出两三丈远! 梁羽暗暗敬佩道:原来刚才赵若武接连的数次躲闪,居然是按照步罡踏斗的方位次序在移动,所以才能在抬手之间,便将“伐罪”直接用了出来! 一次硬碰硬的对拼,让两人大概了解了对方的实力,也吊足了围观者的胃口!梁羽和赵若武在那之后又是一番你来我往,无论是剑法还是神通,都是超高层次的比拼! 两人对攻了一个时辰难分高下,但整个擂台上面却早已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深坑长壑,只剩擂台四个边角上的白玉石柱和它们之间那曾若隐若现的屏障,由于有阵法支持才不致毁损。 “师弟修为果然了得!”赵若武赞叹道,“没想到我这么早就不得不祭出法宝了!” 梁羽呵呵一笑:“如此,我倒要开开眼了!” 赵若武不再多说,双手结印祭出离象法术,一条火蛇直冲梁羽而去,梁羽则同样以火对之,而双方火攻飞散之后,梁羽才突然看见半空中一把油纸伞已在他头顶自动张开! 一股强大的引力将梁羽直接吸至半空,同时梁羽发现自己身体正在急剧缩小,马上便要被收到那古怪的油纸伞中! 情急之下,梁羽向那油纸伞打出一道火镰,不料那火镰如石沉大海,直接钻道伞中便不见了!没等梁羽再想对策,那伞中陡现一道强光,梁羽只举得一阵目眩,便完全被收了进去! 赵若武笑呵呵地一招手,空中的油纸伞便回到了他的手中,偌大的擂台上此时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看看台下的主持人和坐镇的长老冯道瑜、孙道邈,刚要说话,不料那油纸伞中突然现出一道乳白色的光晕,跟着那光晕又瞬间变成一团刺眼的火光,没等赵若武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油纸伞居然从中间炸开了! “毁了师兄法宝!”梁羽浑身迸发着烈阳般的光芒和,“对不住了!” 赵若武大惊之下迅速全力防备,然而他没想到梁羽竟并未出手,而是大喊了一声拗口的咒文,跟着他便如僵死一般,一动也动不了了,当他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梁羽扔出了场外! 赵若武莫名其妙地看看梁羽,又看看主持人和两位长老,大声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梁羽此时早已将震魂镜收了起来,笑眯眯地道:“跟师兄一样,我也有个法宝,本没打算现在就用,但师兄修为太过高深,我若再犹豫恐怕就要败了!” 赵若武输的有些不甘心,更因法宝被毁有些动了肝火,大声道:“我那宝伞乃是仿造混元宝伞祭炼,能收万物,不惧雷火,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梁羽笑道:“师兄莫恼,我也是绝境之下,用了‘神佑’和‘日冕’!” 赵若武看看梁羽,又看看传功长老冯道瑜,问道:“他梁羽是外门弟子,如何用得了太乙十二秘术?!不合宗门祖制!” 冯道瑜见赵若武有些失态,把脸一沉道:“师侄?输不起了吗?” 赵若武听了这话,瞪着一对牛眼,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冯道瑜继续慢悠悠地道:“赵若武落出擂台,梁羽获胜。” 主持人一听传功长老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多问,麻利地宣布了本局的结果——梁羽胜出! 围观人群中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虽然也有人和赵若武一样质疑梁羽身为外门弟子,怎么可以修习本门秘术,但更多人则是对梁羽的反败为胜感到了由衷的敬佩。 赵若武站在擂台下越发不服气,灰头土脸地嘀咕道:“我找我师父评理去!” 冯道瑜一听,微笑着站起身,缓缓走到擂台中央,众人见状,立刻鸦雀无声,只听这位传功长老和颜悦色地道: “东仙宗自开山收徒以来,本不曾分内门外门弟子,向来因材施教,因德传道。外门弟子不过是近三代掌门为传道方便而设,皆因外门弟子或资质不高,或德不配位,林林总总,才不便传授秘术。而梁羽的资质德行,有目共睹,我以为,此间事亦如世间事,偶尔破例,未尝不可。” 赵若武一听此言,立刻拂袖而去,孙道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太乙十二秘术非是不传。有的人修了一辈子,紫阳玄真功无比纯熟,却因德行、悟性终难突破瓶颈…宗门演武,意在令我宗门弟子见贤思齐,绝非令尔等生出争强好胜之心!” 梁羽明白两位长老之言,明显是在偏袒自己,看来师父李道元为了自己,一定是在暗地里费了不少心思,于是梁羽越发觉得自己不该再惹师父生气,但龙娇的事… 新晋外门弟子梁羽战胜上届十大高手的消息立刻传遍整个演武场,这也让李道元觉得脸上更加有光,只是在他一旁端坐着的刑堂长老吕道清神情多少有些不自在。 “师父!”赵若武气喘吁吁地跑到吕道清身边,正要诉苦,不料吕道清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冷冷地道:“输便输了,不必多说。难不成还要我去找人家评理吗?” “是…徒儿知道了…”赵若武一脸郁闷地告退了。 吕道清的境界终究要比徒弟高出太多,既然话说到这了,他也并不回避,平静地对李道元说道:“师兄果然眼光独到,收了如此难得的奇才做关门弟子!道清佩服!” 李道元笑道:“师弟你不必介怀,梁羽再好,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你另外三个徒弟不也都是上届十大高手吗?你身为人师,有此成就,夫复何求?” 说到这,两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家相视一笑,哪还有一丝不快。 梁羽和龙娇去找秦若明时,秦若明已经由孟夏陪同,早早离开了演武场,听说他赢得很容易,对手是个紫阳玄真功八重的老师兄,秦若明礼貌性的与之周旋一番之后,便一招轻取了对手。 由于梁羽今日与赵若武斗得太久,又在最后连用两次太乙十二秘术,才从混元宝伞中逃出,所以他和龙娇没逛多久,便回外事堂休息了。 黄昏将近,梁羽仍睡得香甜,今日一战,足以让他名声大震,所以李道元回来时不但没有叫醒他,反而主动下厨,费劲心思地做了一顿自认为拿得出手的美餐。 “徒儿,吃饭了!”李道元像一位慈祥的老父亲,呼唤着梁羽。梁羽一见师父都回来了,自己想来是已经睡了大半天,也有些不好意思。 吃饱之后,两人坐在院子里泡好了茶,便开始闲聊起来,话题自然是离不开宗门演武! 李道元先是对徒弟一番夸奖,然后稍稍正色道:“别看你今天挫败了赵若武,但明日开始,才是真正的硬仗…” 梁羽点点头道:“弟子明白。这头两轮,有些人连紫阳玄真功第九重都没达到,不过是来磨练一番,此时留下的才都是各家的精英!” 李道元点点头,颇认真地问道:“你明天的对手叫伊良…你可曾听说过?” 梁羽回答说不曾听过。 李道元拿起茶碗,神情有些凝重地道:“他跟你一样是外门弟子,而且他的资质绝不在你之下,九年前被宗门第一剑仙李至枫带到祖山苦修,是个绝对的强者!” 梁羽不解道:“李至枫?掌门和十大长老不都是‘道’字辈吗?难道他比掌门辈分还要高?” 李道元喝口茶,继续道:“那是我和你几位师叔的前辈啊!祖山里如今仍隐居着几位‘至’字辈的苦修高人,一心证道,不问世事。” “啊…”梁羽面露难色道,“按您这么说,我对阵那伊良,还有胜算吗?” 李道元笑了:“伊良当初作为冯道瑜的外门弟子,剑道资质奇佳,但碍于宗门祖制,冯道瑜不曾传他太乙十二秘术,而作为补偿,冯道瑜才将他引荐给李至枫,走了剑仙一路。所以你即使胜算不大,却也并非无所凭恃…” 第六十二章 好尴尬 次日日上三竿,演武场内人潮涌动,梁羽看师父已经在正北的擂台边入座,便开始寻找龙娇的身影,因为如李道元所说,今天才是真正的硬仗,他觉得龙娇一定要在场下观看才好。 “可算找到你了!”龙娇从梁羽身后拍了他一下。 梁羽欣喜地一转身道:“怎么这么着急?” 龙娇神秘兮兮地道:“我听我师父说,你今天的对手伊良,近乎剑仙,还会用飞剑,我一下子就想到你不是也有一只飞剑?!” 梁羽尴尬道:“我那飞剑不太灵光啊…否则当初我和辛若平切磋,还有昨天对阵赵若武,我哪能赢得那么难?” “不太灵光?”龙娇疑惑道,“怎么回事?” 梁羽叹道:“大概因为我辜负我这宝贝飞剑了吧!” 龙娇有些担忧道:“我听说这个伊良在前两轮中,都是三招之内便解决了对手,而且是一死一伤!你可千万小心啊!” “这么厉害!?” 两人未及多说,各个擂台的主持人已经开始召集对阵双方上场,梁羽在龙娇的关注下和一片欢呼声中,缓缓走上了擂台,而一袭青色长衣的伊良则抱着剑,早早地准备好了。 梁羽还像之前一样,朝伊良客气地一抱拳道:“外事堂梁羽,久仰师兄大名!” “我隐居祖山九年不曾外出,听说你入门不到三年,如何久仰我名?”伊良一边说着,一边从手中那金色的剑鞘中抽出一把金光宝剑。 梁羽眉头一皱,看着面前这个大约比自己大出六七岁的红脸男子,不悦道:“看你相貌堂堂,怎么连句客套话都不会说…莫非是隐居久了,不懂礼数吗?” “无用之事,要它作甚?”伊良不屑道,“这两日听说你和秦若明被称为东仙宗新一代双雄,想来修为不差,闲言少叙,我先试试你修为如何!” 一句话说完,伊良身影立即虚化,梁羽匆忙从无极令中抽出雪麟,直接横在胸前,下一瞬间,伊良的金光宝剑正好从雪麟剑身上划过,两只宝剑随之同时发出一阵嗡鸣! “好!”伊良赞叹一声,又连出数剑! 虽然他这一番强攻来的突然,但梁羽却也仅仅在接第一剑时略显仓促,而毕竟他在沙场上早已经历过太多了生死瞬间,所以伊良后面的几剑,他都能凭着勾陈六式剑法,尽数化解! “看来不是浪得虚名!”伊良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兴致渐起一般地道,“勾陈六式能用到如此境地,实属难得!再来!” 铮!铮!铮! 两人在无数剑光中穿梭,两只宝剑也各自披上了夺目的华光!霎时间,剑气肆意冲击着擂台边的屏障,火光电弧随时在两人身边闪现! 一声剧烈的对撞声之后,两人各退几步,伊良将那金光宝剑向身侧一挥,心满意足地道:“小试完毕,接下来才是正题…我手中长剑名曰炎龙!看师弟手中的可是‘雪麟’?” 伊良此时的语气与刚才相比平和了许多,梁羽则白了他一眼道:“没错,是雪麟。咱们继续?” “继续!”伊良微笑说完,随意将手一松,炎龙剑便剑尖向下,匀速悬停于他身边! 这一幕让梁羽和擂台外的观众都有些惊讶,然而当伊良将右手结了剑指,随后顺手朝着梁羽一挥手,那炎龙剑瞬间化作一道金光,带着破空声直接朝着梁羽射了过去! “飞剑!?”擂台外一片惊呼! 由于梁羽曾以九阳玉篆当做飞剑操纵过,所以在伊良结出剑指时,他便有了提防,只是当炎龙飞剑真的射来时,他没想到飞剑居然快到让自己来不及反应,他竟只能凭着直觉迅速闪了一下身子! 炎龙兜了一条完美的弧线,再次回到伊良的身侧,梁羽摸了摸脖子侧方火辣辣的伤口,不禁心惊胆战起来…出于周全考虑,梁羽也双手结了印决,低声念道: “开百骸,纳寰宇之灵,得无上道力,濯神躯,荡百祟,护佑吾前!” “神佑”的光华刚刚降临,炎龙便再一次突进到了梁羽胸前! 铮!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梁羽和伊良,以及所有关注擂台的人都惊呆了! 炎龙的剑尖居然刺透了“神佑”的那层乳白色光华,直接抵在梁羽胸前,但它也没能再多进入半分,只是将梁羽的衣服划破了! 梁羽没敢轻动,伊良却在双手用力,而炎龙仿佛镶在了那乳白的光华里一般,只是在高频率震动着,进不去,也出不来! 这是继上次在“天罗地网”中,“神佑”第二次被直接冲破了! 梁羽稳定了一下情绪,连忙尝试着沟通九阳玉篆,依旧毫无收获,他只好身上插着炎龙,步罡踏斗,打算用“伐罪”力拼一下这个暂时没有剑的准剑仙! “呵呵…天极紫微剑.伐罪?”伊良笑了笑,然后将剑指在另一只手上轻轻磕了两下道,“你这条懒龙,还要瞌睡道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只见炎龙剑上金光大盛,晃得梁羽不得不眯起眼睛,可他仍能从眼缝中看见自己胸前的炎龙剑上突然出现一条三尺长的金龙,那金龙盘在炎龙剑身,一声咆哮,硬是把炎龙剑拽了出来! “是器灵!”擂台有人卖弄似的嚷道,“只有仙品才能被灌注的器灵!” 梁羽顾不上那金龙究竟是何物,虽然“神佑”刚刚勉强挡住了一记飞剑,但谁敢保证,几次之后,自己是否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擂台上? 果然,炎龙剑刚一回到伊良身边,便又被他射了出去!刚才两次未能重创梁羽,伊良也终于不再做保留,他右手剑指舞动如飞,炎龙飞剑则在擂台上霎时间化作无迹可寻的终极杀器! 梁羽身上不断传出乒乓的撞击声和刺耳的摩擦声,他的身上也逐渐在出现血痕,在飞剑的不断冲击下,他有些举步维艰,于是他只能在原地双手结印,接连使出形意自在功的诸般法术,但无论是雷、火、土、木,在漫天的飞剑冲击下,都不能留存片刻,更不用说对伊良造成伤害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梁羽暗暗思酌着,缓缓将手伸到了腰间,同时单手全力斩出三次“天极紫微.朔风”,九道剑气直冲伊良而去! 飞剑虽然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飞行轨迹,但终究飞剑只有一把,九道剑气它并不能一次全部摧毁,在还剩三道剑气时,伊良也只能凭着敏捷的身法躲避。 这躲避剑气的短暂间隙里,梁羽料定伊良无法全神贯注去操纵飞剑,于是他直接掏出震魂镜对准伊良,高声喊出咒词! 镜光一闪而过,伊良果然在原地僵住了! 这机会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梁羽收了“神佑”,同时以飞狐纵直接冲上前去,以北斗七绝剑中一招“破军”迎面斩杀! 这一剑倾尽梁羽此时全部气力和对剑法的感悟,一剑斩出,志在必得!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伊良将被重创离场时,他身边的炎龙剑却突然活动了! 剑身上再次浮现出那条的金龙器灵,在千钧一发之际独自操纵炎龙,准确地将剑横在了梁羽这记绝杀的路线上! “铮!” 雪麟剑直冲在了炎龙剑的剑身上,炎龙剑的器灵在剑身上不断翻腾着,仿佛在向梁羽示威一般! “真险呀…”伊良从那僵直中恢复了过来,幽幽地说道。 梁羽心中大感沮丧,但又哪能在此时示弱,他呵呵一笑:“差一点…但我不会再让你用飞剑了!”说完,他立刻发动攻势,只是此时他轻易不会超出伊良身边两步距离! 诚然,飞剑之所以拥有如此强大威慑力,主要便是可以杀敌于千里之外!但梁羽此时近身猛攻,伊良纵然可以御使飞剑,却也无法施展! “你这招天极紫微.困兽…”伊良手持炎龙,小心地与梁羽周旋着,“此乃困敌之法,如同剔除虎牙,斩去鹰爪,可你又如何伤我呢?” 梁羽也不吭声,执意纠缠在伊良周围,伊良继续道:“我在祖山,跟师公修行剑道多年,东仙宗剑法如何能难住我,你且看来!” 说完,伊良忽然反握剑柄,反身一转,跟着突然刺出一剑,竟攻得梁羽不得不强改剑路回防!紧接着伊良身形如鬼魅般飘忽,梁羽眼前尽是难以捕捉的虚影。 片刻之后,众多虚影中突然一大捧剑气直奔梁羽面门袭来,梁羽惊得只能一边后撤,一边横剑格挡,但他身后随即传来一声断喝“云龙三现!” 话音刚落,两道金光已经梁羽身后左右两侧交叉杀出,梁羽勉强扭曲了一下身子,肋下却还是被切开了两条深深的血沟! 梁羽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但一切并未结束,倒地的片刻他便感到头顶杀机大盛,猛抬头时,炎龙剑正笔直地落了下去! 绝境之下,梁羽额头上又是一阵刺痛,一道青光竟迎着炎龙的剑锋直射而出! “铮——”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不但仙品炎龙直接被打飞到擂台另一侧的边缘,连伊良的双腕也被划得鲜血直流! “好!让你看看我的飞剑!”梁羽瞬间来了精神,不顾肋下剑伤一跃而起,同时结出剑指要操控九阳玉篆,然而没想到这法宝居然化作青光飞回他的额头之后,竟又没了反应… 好尴尬… 第六十三章 侥幸 梁羽没敢再试,因为伊良虽然宝剑脱手、双腕受伤,但却在第一时间同样结了剑指,若不是他以为梁羽真的会用飞剑,此时炎龙就已经折返回来大开杀戒了! 趁着伊良这一犹豫,两人离得又近,梁羽毫不犹豫地双手结印,闭眼大喝道:“兑象.烁金!” 伊良被梁羽这一声断喝惊得从犹豫中回过神来,但他的双眼却已被梁羽手中一团金光刺得如同失明一般,跟着他便感到胸口被狠狠踹了一脚,正是被梁羽用一记最简单的侧踢,把他踢出了场外! 大道至简!有时候胜利真不需要太华丽的手段… 梁羽的这次胜利当真是十分侥幸,毕竟从开始到最后他几乎都是被对手全面压制着,此时他两肋下的剑上鲜血不停的向外喷溅,他的嘴里也都是血水! “走吧,我扶着你!”跌出场外的伊良快步迎了上来,作为失败者,他身上几乎完好无损! 擂台下的观众们一片哗然,毕竟梁羽赢的实在悲壮,伊良输的也显得洒脱… 龙娇从人群中跑出来道:“还是我来吧!” 伊良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梁师弟是我尊重的对手,伤了他,我心中也不舒服,他这一身血污,还是我扶他去百草阁吧!” 龙娇还要坚持,梁羽有气无力地道:“算了吧,你一个女儿家,弄脏衣服可不好看!” 今日的百草阁里,伤员太多,因为这一轮没有弱者,也没有轻易会认输的人,他们都想一战成名,然而拼到最后往往两败俱伤! 伊良扶梁羽在百草阁一个病床上躺好,便立刻有百草阁弟子过来清创包扎,此时百草阁首座孙道邈作为十大长老之一,正在演武场坐镇,只有他的四徒弟丁若世在,忙得也是不可开交。 梁羽中的两剑都凝聚了强大的剑气,所以创面又宽又深,按照伊良的说法,如果不是他勉强躲了一下,则有直接被腰斩的可能! 丁若世匆忙处理完了一个垂死的伤员之后,便赶忙过来看梁羽,检查一番之后,丁若世一边开方,一边道:“梁师弟虽然主要是剑伤,但如此深的伤口足以伤及五脏,泄露元气…” 梁羽有些紧张地问道:“明日我还能否擂台参加演武?” 丁若世犹豫了一下道:“必须审时度势,不可力拼,真若是修为相差太多,为保根基不损,你还是知难而退的好!” 龙娇听了,在梁羽耳边轻声道:“明天…你的对手…是秦师兄!” “啊?…”梁羽惊讶地道,肋下的重创疼得他不得不停了一下,“那我岂不是没打就输了…” 丁若世看看伊良,然后对梁羽道:“能胜得了伊良,已经足够你炫耀的了!回去好好调养,别因小失大,才是明智之举!” 梁羽脸上一红,苦笑道:“实属侥幸…论实力,还是伊良师兄更胜一筹,你看他除了被我踹了一脚,身上哪还有伤!” 伊良呵呵一笑:“赢就是赢了,何来侥幸,我伊良输得起,你若觉得侥幸,不妨来日切磋。” “不敢,不敢!嘿嘿…哎呀!!”梁羽开玩笑似地说着,结果这一笑,又把自己疼得直叫。 梁羽拿好丁若世开的内服外用两大包药,正准备离开,却见秦若明搀着许若方进了百草阁,一问才知道这两人刚刚在擂台上也是一番龙争虎斗,而最后获胜的是秦若明。 许若方身为百草阁孙道邈之下第一人,医术精湛自不必再说,而由于许多内伤需要施救者以同样高的修为推宫治疗,所以这些学医之人也不能懈怠了自身修为。 因此百草阁的这些医师们,也不乏出类拔萃的修行高手,而许若方则正是上一届宗门演武十大高手的第十名,实力可见一斑! 秦若明和梁羽虽然明日便要同台竞技,但相互之间也并未隐瞒伤情,而秦若明虽受了些内伤,却远不如梁羽伤的这般重。 李道元帮着梁羽进行了一夜休整,次日早饭之后,爷俩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去擂台上与秦若明小试一下伸手,毕竟秦若明与梁羽有着出生入死的交情,虽然不能取胜,可也不至于被伤得怎样。 在一片喝彩声中,梁羽和秦若明同时走上擂台,这一对被称作东仙宗新一代双雄的人物如今终于如众人所愿,到了一分高下的时候,而胜者则将在三日后与另一组的胜者进入决赛! 梁羽此时贴身缠着治疗金疮的敷料,身材稍显臃肿,秦若明则仍是往日那般俊朗潇洒的模样,两人简单客套之后,秦若明忽然道:“师弟,依我看,你还是下去吧,等下若误伤了你,我怕…” “嗨…怕什么,我虽然有伤,却也并非是弱不禁风啊!”梁羽自信道。 秦若明看看台下的龙娇,那让他看见就心跳加速的女子此时正盯着梁羽,而对于秦若明的目光,她察觉之后,也只是轻轻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吧…”秦若明舒了一口气道,“我点到为止!” 两人同时前冲,直接拼了一掌,“砰”的一声,却是引发了他们周围空间一次小小的震荡!梁羽嘴角微一抽动,肋下如刀割一般疼痛,伤口中渗出的血色很快透出了他的青色道袍! “你还能撑下去吗?”秦若明淡淡地问道。 梁羽嘿嘿笑了一声道:“难说…” “那好!再来!”秦若明稍稍后撤,双手结印,使出的是先天“震象.藤沼”,数条粗大藤蔓立刻将擂台上的石板掀翻,这些疯狂扭动的藤蔓一冲出来,便直接向梁羽扑了过去! 梁羽同样结印,祭出的则是巨大的火镰,而因为他修为的不断提升,现在的火镰比从前也大了许多! 火焰镰刀呼啸而过,沿途烧毁了一多半的粗大藤蔓,而这些早在秦若明意料之中,他曦皇剑在手,一剑“朔风”竟斩出五道剑气! 五道剑气冲破火镰,尚余三道,均直奔梁羽而来,后者惊讶之余,一时来不及抽剑,直接以“神佑”加身,硬接三道剑气,引得观众一片惊呼! “这么快就用了秘术吗?”秦若明遥遥说了一句之后,口中忽然朗声念道,“峰从叠嶂,显化吾身!艮元震荡,力压八荒!” “天啊!他们居然一开局就对拼上了太乙十二秘术!”擂台下一人高呼道,接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梁羽要如何接招! 梁羽看着被山峦幻象覆盖了全身的秦若明,忽然收了“神佑”,然后立刻大嚷道:“师兄不必如此认真…我认输了!” “哎?!”所有观众,以及秦若明一听梁羽认输都如同心中刚刚燃起一团火苗却突然被浇灭了一般。 秦若明高高举着被嗡嗡作响的曦皇,瞪着眼睛问道:“你这是何意?” 梁羽点点头笑道:“认输了,我不打了啊…你这一招‘峰湮’用出来,我如此身躯定然是接不下的,与其被你打成重伤,不如早早投降,免得一会伤在我身,痛在你心啊!” 秦若明收了峰湮的法相,不解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梁羽看了一眼如释重负的龙娇,然后对秦若明道:“师兄你一向谦逊低调,如今心中有了追求,难免心态失衡,急于表现…所谓旁观者清,梁羽比你更要明白你此时心情!” 秦若明看着梁羽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时主持人忽然道:“好了好了,既然梁羽认输,则秦若明胜出,你们兄弟俩有什么话,就到擂台下面去说吧!” 在众人乱哄哄的失望扫兴声中,梁羽捂着肋下伤口,被秦若明搀了下来。 走到无人处时,梁羽让龙娇在远处等候,他则低声对一路低头不语的秦若明道:“难道你我竟也要因为龙娇争个高下吗?那你我与辛若平有何区别?若如此,我退出…” “师弟你何出此言!?”秦若明立刻面红耳赤,他瞄了一眼龙娇,极力辩解道,“我自幼修道,如今年逾而立之年,哪能行如此幼稚之事!师弟你休要以此事拿师兄开心!” 梁羽笑了:“我是认真的,师兄你的心思我看得出来。老实说,我的确很喜欢她,但…” 秦若明连连摆手道:“休要再提!君子不夺人之美!我秦若明一身正气立于天地间,哪能与兄弟争风吃醋!” 秦若明这么说,梁羽越是觉得有趣,于是他笑嘻嘻地问道:“真不喜欢吗?” 秦若明脸色红得如同熟苹果一般,但却没有否认梁羽的问话,支吾了好一会,他才稳了稳情绪道:“你不可负了她!” 梁羽拍着秦若明正要大笑,却忽然扯痛了肋下的剑伤,连忙哭笑不得地道:“师兄放心…师兄放心…” 转眼已是三天之后,梁羽在师父的陪同下早早便来到了演武场,和所有人一样,都想要亲眼目睹这十年一次的盛事,究竟谁会是冠军! 只见擂台之上,一边是掌门亲传弟子秦若明,一边是刑堂四大神捕之首宋若威!一个是风度翩翩,雄姿英发的后起之秀,一个是令不法者闻风丧胆,五十岁高龄的上届冠军! 双方见礼之后,一出手便都是足以一击毙命的杀招——太乙十二秘术第四式.峰湮! 第六十四章 十大高手 秦若明自幼修行,资质上佳,三十几岁便有如此修为,常被人津津乐道,而宋若威资质就明显不如他,虽然也学到了太乙十二秘术,但却用了几十年的光景。 这一交手,只见幻象之中,两座大山撞在一处,直接将整座擂台掀起,刹那间,擂台四个边角的白玉石柱都为之战栗起来!四名护法长老见状连忙结了手印,不断加持着自己面前的守御屏障! 这四名护法长老都是平时不露面的苦修,亦属十大长老之中,修为均不在冯道瑜、吕道清等人之下,如此盛会,四人是均被其余六大长老邀请前来助兴,也是让他们看看宗门后继有人! 秦若明和宋若威一招未分出高下,接下来便各持宝剑,施展出高超剑法,一时间剑气四射,爆响不断,两人越打越快,从空中打到地下,很快便消失在一片闪着流光异彩的剑影之中! 场下观战的李道元忽然问梁羽道:“你觉得他二人剑法,与伊良相比,如何?” 梁羽答道:“两人虽然修为高深,但论起剑法,我还是觉得伊良更胜一筹!我那日与伊良交手,他一旦认真起来,那神鬼莫测的剑法,我根本招架不住,一把飞剑更是让我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我想让你去找伊良学几招…”李道元轻轻捋着胡须道,“咱们东仙宗虽然一直以太乙十二秘术立足于华夏玄门,但当今乱世,百家争鸣,你若想拔得头筹,便要多学点本事才好!” 梁羽一想起伊良本来有足够的实力战胜自己,结果却被自己失灵的九阳玉篆虚晃一枪,以至意外落败,便觉得在伊良面前有些尴尬,于是问李道元道:“他…他输给我,还会教我吗?” 李道元哈哈一笑:“那孩子性格直率,胸怀坦荡,就算你侥幸赢了他,他也不会计较,但去无妨。” “嗯…他的确是…”梁羽回想着那日在百草阁的情景,点点头道。 擂台上的两人已经拼得遍体鳞伤,却仍拼的胶着,两人又是一次对冲之后,身上又各添了一道剑伤,再转身时,宋若威突然从袖子中打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直奔秦若明射去,连秦若明斩出的剑气也挡它不住,秦若明及时闪身,不料那黑影竟能跟着它不断变向,直到秦若明胸前突然窜出一道青光被那黑影射中,双方才停止了追逐! 原来秦若明胸前青光正是现身替他挡住黑影的孟夏,而那黑影则是死死抓在孟夏锁骨上的一条乌黑发亮的铁爪! 孟夏乃是修了三百年的树妖,这一爪扣住她的锁骨,立刻让她浑身如筛糠般抖动起来,这一幕自然是让秦若明不忍,连梁羽在擂台下看得也是揪心! 宋若威得意道:“呵呵,我这地煞追魂爪乃是平时抓捕人犯所用,一旦出手绝不落空,越是挣扎则越会被地煞之力毁损真元!你还是劝她乖乖呆在远处吧!” 秦若明怒视宋若威道:“身为正道人士,竟有如此歹毒之物!还不快把你那爪子收回?” 宋若威不屑道:“我办案时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若没些狠辣手段,他们如何惧怕我?对待你这小师弟,我已经手下留情,我若是动了杀心,恐怕你那小妖早已现出原形了!” 秦若明焦急地问孟夏道:“孟夏,你伤势如何?” 孟夏忍着疼痛,眼泪眼眶中连连打转,但她仍宽慰秦若明道:“孟夏能忍痛!公子不必过于担心!且看孟夏助你一臂之力!” 没等秦若明出言制止,孟夏突然身上绽放出盛大的青色豪光,接着她竟在一瞬间化作一棵参天大树,那树冠足有大半个擂台大小,至于抓在她身上的地煞追魂爪在树干上根本无法抓牢,竟直接脱落了下去! 宋若威见状不免惊讶,他连忙持咒,那地煞追魂爪直接从地面弹射而出,再奔秦若明而去,同时又一甩手,竟同时打出另外四只地煞追魂爪! 秦若明由于之前不知道那黑影究竟是何法宝,此时知道其不过是几只追魂索命的爪子,于是立刻祭出太乙十二秘术“神佑”,将那五只铁爪尽数弹开了! 能够杀入决赛,宋若威哪能就这些许手段,眼看地煞追魂爪未能奏效,他又抛出一个镶着金边的红色旗幡,那旗幡迎风就长,悬停于半空后,便立刻向四周喷射出无数条粗大的火舌! 整个擂台片刻之间化作一片火海,孟夏身为树妖,对火有着天然的畏惧,些许火焰法术倒无所谓,但如此火海,她便有些难以抵御了,秦若明也不为难她,直接把她召回到了玉佩当中。 有守御法阵阻拦着,那火势丝毫不能蔓延出擂台,但这也使得擂台上的空间很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情况如何,只能听见里面又是一阵刀兵厮杀的声音! 就在所有认为秦若明凶多吉少时,擂台上空却突然出现一个无比巨大的金光笏板! 在梁羽的记忆中,只在电视里的古装片中看过古代大臣朝见皇帝时,手中都拿着这样一个被称作笏板的板子,但擂台上这只未免太大了! 只见那放着金光的笏板劈天盖地地向下猛的一砸,不但将半空中的旗幡直接砸落,而且连擂台上的大火也瞬间熄灭了大半! “掌门对秦若明不薄,想不到竟然把这玉皇天子笏竟是传给了他!”李道元微笑看着擂台上一身烧伤的秦若明,“若非这宝贝,秦若明莫说取胜,恐怕连小命都要葬送在神火幡的火阎王阵里了!” 宋若威此时在擂台上已是倒地不起,被那金光笏板一砸,不知是否会粉身碎骨,但起码这会已经一动也不能动了,而秦若明一掐手诀,那金光笏板便落入他手中的空明指环里不见了。 十年一度的宗门演武此时终于尘埃落定,主持人宣布秦若明为本次宗门演武的头名,而身为亚军的宋若威虽然遭了重创,但好在孙道邈就在此处,经过这百草阁首座的及时施救,宋若威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由于宋若威在半决赛时一时失手,那个与他对阵的弟子当场毙命,所以梁羽便递补成了第三名,而经过十大长老一番研讨,最后确定本届宗门演武十大高手依次分别是: 掌门弟子秦若明,刑堂弟子宋若威,外事堂弟子梁羽,传功长老弟子伊良,百草阁弟子许若方,刑堂弟子严若正,传功长老弟子沈若勤,刑堂弟子杨若刚,执礼堂弟子周若礼,坤玉峰弟子李若影。 梁羽随李道元回到外事堂后,李道元把门锁好之后,高兴得像个老顽童一般,对梁羽连连夸奖道:“好小子!你这下算是破天荒了!东仙宗开山立派以来,第一次由外门弟子夺得宗门演武第三名!为师的真是脸上有光了!” 梁羽原本以为自己还要与别人争个第三名,可是以他此时的身体情况,哪有条件去争?如今没想到竟白捡了一个第三名,他自然也是喜不自胜! 他有心要找龙娇庆祝一番,可一看师父正乐得合不拢嘴,又何必惹老人家生气呢? “小子,别人家师父都给徒弟一些法宝傍身,别说师父小气!”李道元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里取出一个莹白剔透的玉坠来,玉坠里清晰可见一个金光符文! 李道元颇为怜惜地看着那玉坠,然后把它交到梁羽手上,继续道:“它叫做瑶池念玉,相传是宋朝时,某个高人在昆仑山所得,几经辗转到了我师父手中,又送给了我。今天送给你,以资鼓励!” 梁羽如获至宝,李道元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叮嘱道:“你小子可别一激动把它送人啊!此物乃道门奇宝,具有辟邪护本,解毒明神之能,我当年渡那心魔之劫,还多亏有它呢。我见你有那震魂镜用以克敌制胜,这玉坠则可作为守护之用!” “多谢师父!”梁羽笑嘻嘻地道,“徒儿一定好生保管!” 正午时分,李道元费了老大力气,准备了一桌饭菜,还特意取出一壶素酒,要隆重庆祝一番,而就在爷俩吃喝得正高兴时,却来了一名紫阳宫的弟子传话说掌门要找他们说一件事,并补充了一句“好事!” “好事?”李道元看看徒弟,对来人道,“那我们现在过去?” 那紫阳宫弟子也是个有眼力的人,笑道:“师叔祖不必如此着急,您二位吃好了之后,未时之前赶到紫阳宫便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虽说李道元师徒俩的手艺都曾被胡小筱鄙视过,但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饱餐之后,他们还是很愉悦的。 爷俩从外事堂出来,一路上逢人便都笑脸相迎,而大家对这个新晋的十大高手也都投来赞许的目光,一些与梁羽年纪相仿的虚字辈弟子也都会恭敬的叫上一声师叔。 梁羽随师父来到紫阳宫时,新一届十大高手及他们各自师父已悉数就位,掌门何道钧很快从内宅走出,对众人祝福、鼓励了一番,同时也说到时下天下纷乱,正是玄门中人入世救苦之时,保家卫国,也都是莫大的功德。 讲完了这些,何道钧又来到梁羽和伊良面前道:“当初此二人因个中缘由,皆被收作外门弟子,如今二人俩皆位列十大高手,尤其梁羽此时业已解除凶咒,所以我提议让他们转为内门弟子,诸位以为如何?” 当初梁羽对这外门弟子的身份确有不满,而且也正因为这外门弟子的身份曾被辛若平等人小视和欺侮,只是此时他已拥有了足够的实力,对这些虚名倒也不那么在意了。 对于掌门的提议,梁羽和伊良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并未多说,倒是百草阁首座孙道邈第一个说道:“掌门明鉴!此事早该如此。” 第六十五章 掌门之托 其实此事对于其他人来说无甚打紧,所以孙道邈说完,大家也纷纷表示赞同,何道钧看看两人的师父道“不如就请两位做师父的就在此给他们赐个名吧?” 李道元微一思量道:“梁羽就叫梁若昱如何?昱者,日光也,取普照万物,惠及十方之意,且又与‘羽’音近,便于记忆,如何?” 梁羽心想,师父您这是在敲打我啊…难道我没跟您说过我这身子本来就是人家梁昱的?好吧,确实没说过… 冯道瑜随后说打算给伊良取名伊若剑,意在他于剑道天赋极高。 两个外门弟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伊良抱拳对众人道:“各位长辈,伊良一心以剑证道,赐名之事,全凭师父安排,但既然我入门多年都是以伊良之名示人,贸然改了,或有不便。” 梁羽也觉得改名之后,有些不习惯,从前他的确希望自己也有个论资排辈的名字,但今时今日,有了实力,那些虚名的确不再重要,于是他也对众人道:“梁羽也如此想…” 掌门抚掌大笑道:“哈哈,好一对务实的后起之秀,那便如你二人所愿,‘若’字写入宗门谱系,平日里还叫你们本名,如此可好?” 李道元、冯道瑜、梁羽和伊良纷纷拜谢道:“多谢掌门体谅!” 短暂相聚之后,众人也便散了,而梁羽和李道元临行前,却被掌门留了下来。 李道元看其他走远之后,连忙问道:“掌门还有何事交代?” 何道钧面色有些为难道:“九月‘红丸案’一事,如今又要严查,我这里有一封内阁首辅方从哲的书信,乃是昨日有人托萧长老带给我的…师兄你恐怕又要去朝中走一遭了。” 李道元讶然道:“方大人实属被形势所逼,被奸人所害,不知现在何处?” 何道钧叹道:“听说已经卸任离京了…这信是他从老家寄来的,我不曾拆看,你回去再看吧。” “梁羽啊…我同样有事问你…”何道钧又是一声叹息,“你与龙娇如今形影不离,可曾见她有何异样?” 梁羽心中忽然紧张起来,整个宗门都知道掌门不允许别人与龙娇交往过密,尤其男弟子,即使是辛若平也只是一直讨好龙娇,却也没能像梁羽这样与她几乎到了出双入对的地步! “呃…掌门您误会了…”梁羽勉强辩解着。 李道元瞪着眼睛道:“你居然违背誓言,又去找了龙娇?” 何道钧摆摆手道:“罢了…终究是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梁羽你且听好,龙娇绝非寻常女子,因此我才下令不许别人与她亲近。如今你违背掌门之命,与她来往密切,则不如将计就计…” 梁羽听得一头雾水,对何道钧把“将计就计”这个词用到他和龙娇身上,亦是别扭,忙问道:“掌门可否告知梁羽,为何说龙娇不是寻常女子?又何来将计就计之说?” “此事时机未到,不可说给你听。”何道钧说着,递给梁羽一块墨绿色的玉符,上面写了一个小篆文字“封”。 何道钧继续道:“你既然不愿离开龙娇,便替我把她盯紧,他日若龙娇有了异样,你便将这玉牌当面捏碎,可保你和她一时无虞,到那时,你务必尽快告知我或者你师父!” 梁羽将那玉符收到无极令中,嘴里应承着掌门的嘱托,心中却充满了疑云,他实在想不出龙娇究竟有什么秘密,会让何道钧如此小心,但有一点他总还是开心的,对于他和龙娇的来往,掌门居然默许了! 紫阳宫外,梁羽有些扫兴地问师父道:“不是说有好事?就是把我转为内门弟子…?” 何道钧瞥了他一眼,恙怒道:“不满意?两年多前,你不是还为此事愤愤不平么?如今得偿所愿,难道不算好事?” 梁羽撇了撇嘴道:“还不如后面那件事好…” 李道元一听,立刻在他后脑上给了他一巴掌道:“你简直…唉…你还把那当好事?有你后悔的一天!” 梁羽赔笑道:“师父莫恼,徒儿谨遵掌门密令就是!” 李道元停下脚步,用手指点了点他道:“掌门虽是那么说,但你可不许跟她胡来!” “哈哈,师父您老人家放心吧!”梁羽继续哄着师父道,“徒儿胆小得很,绝不胡来!” 回到外事堂之后,李道元便把那信函拆开,看过之后,他对梁羽道:“按这信中所写,我明日便要下山去了,我走之后,你且安心养伤,伤好之后便去祖山找伊良精进一下剑道吧!” 师徒俩此时重聚不过几日,便又要分开,梁羽不舍到:“师父你多久能回来?” 李道元怅然道:“这可就难说了…庙堂之事风云变化,人心莫测,方大人虽已卸任,却仍难逃干系,他写信请我等为他揭穿李可灼假仙丹之事,但那又岂是只言片语可为…” 梁羽对朝廷中勾心斗角之事早有了解,忧心忡忡道:“师父您一定小心,尽力让自己远离是非之争…” 次日用过早饭,李道元便下山去了,临行前他嘱咐梁羽好生养伤,勤勉修行,与龙娇的事则要慎之又慎! “等等!险些忘了!”梁羽刚要回走,李道元忽然去而复返道:“带着伊良苦修剑道的李至枫是我师叔,为人正直,但脾气有些古怪,言语刻薄,你若要求学于他,还需多多隐忍…”。 龙娇的消息颇为灵通,知道李道元下山去了,当天中午便来到了外事堂,看梁羽准备用些干粮充饥,她便主动做起了午饭,不得不说,论起厨艺,她与胡小筱也是难分上下的。 在龙娇悉心照料一个月后,梁羽不但伤势痊愈,而且由于重伤所泄出的真元也都重新修了回来,而两人在这一个月中,关系更加紧密,只是在这个时代,梁羽自然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 梁羽不忘师父叮咛,伤愈复出后,便主动去了祖山,而龙娇则也跟着去了。 凭着记忆中李道元的描述,梁羽很快在祖山上找到了一小片枫树林,林子后面便是李至枫修行的枫岚洞。 回想起师父特意去而复返嘱咐自己的话,梁羽叫门之前好生整理了一下行装,然后在洞门外高声道:“外事堂李道元弟子梁羽,求见伊良师兄和李至枫师叔祖!” 片刻之后,只听洞中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大呼小叫,扰我修行!伊良不在!我也不在!” 梁羽和龙娇一听这话,立刻哭笑不得,梁羽心想这至枫果然是个怪老头子,好在师父提前有了交代,不然他还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梁羽转了转眼珠,对龙娇眨眨眼睛,然后对着那东门又道:“那您二位何时能在啊?” “那可就难说了…”洞门里答道。 正在这时,梁羽身后的山路上忽然有人招呼他道:“你怎么来了?” 梁羽一看正是伊良挑着两大桶水回来了,他立刻迎了上去,主动要替伊良挑水,伊良本要拒绝,无奈梁羽实在热情,又有龙娇在一旁帮腔,他也只好把担子交了过去。 三人重新回到枫岚洞门口,伊良在洞门边刻着“枫岚洞”的青石上,画了几下,然后在上面的枫字上连敲了三下,洞口的石门便向上升了起来。 “请进!”伊良淡淡说道。 梁羽挑着担子,和龙娇小心地进了枫岚洞,只见这枫岚洞中的空间比李道元的玄阳洞要大上一些,借着角落里的长明灯,随处能见被利刃切割过的石柱,连洞壁上也是剑痕累累。 三人一前一后地走了没多远,就听刚才那个尖锐声音从山洞深处传来:“打水竟然用了这么久!还带回两个来学艺的…” 这后半句话足以让梁羽和龙娇为之一惊,梁羽正要说话,伊良却示意他莫出声,然后他独自走进去道:“师祖,门外来的乃是李道元师叔的关门弟子梁羽。” 李至枫懒洋洋地道:“哦…原来是道元的徒弟,刚才隔着洞门也没听清啊!进来吧!” 梁羽被李至枫的古怪脾气弄得有些紧张,他和龙娇小心翼翼地绕过洞中一块由山石天然形成的玄关,才看见这玄关后竟是一个与比演武场擂台还要宽敞的巨大空间。 一头银发的李至枫正佝偻着身子,背对着梁羽坐在深处的一块长条石桌旁边,听见梁羽和龙娇在玄关旁一声恭敬的问候,他在那石桌旁忽然不见了身影,下一刻则坐在了梁羽旁边的一个木质茶桌后面。 李至枫在转眼间便移动了相当于横跨擂台的距离,令梁羽不由得又是一身冷汗,“傻站着干嘛?坐下说话!”李至枫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只倒了一杯茶…梁羽心中又是一阵腹诽,也并没有坐下。 李至枫嘬了一口茶才终于抬起头看看梁羽道:“说说吧,你想学什么啊?坐下说,坐下说。” 梁羽这才和龙娇坐下,然后回答道:“弟子是想和伊良师兄精修一下剑法…” “哦…”李至枫看了看手里的茶碗道,“不是找我学的啊…对了,听伊良说,你赢了他,哎?你都把他赢了,你还跟他学什么呢?哎呀呀…你来错地方了啊!” 第六十六章 兵发三路 梁羽心中又是一紧,暗暗骂自己说话太不谨慎了!这话不是自找苦吃么?于是他赶紧解释道:“晚辈侥幸取胜,何况术业有专攻,若论起剑法,晚辈比伊良师兄实在是差之万里!” 李至枫点点头说:“这话说得在理!总算是有自知之明!” 梁羽赔笑道:“实话实说而已…” 李至枫来到梁羽面前说:“我这老头有点犟,凡事都愿意弄个清楚明白,既然你说赢的侥幸,那岂不是让伊良输的不甘心?要不你俩再比一次?” “啊?”梁羽惊讶地看着李至枫,又偷瞄了一眼没事人一样的伊良,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至枫笑道:“不白比这一次,你要是赢了,我送你点东西,你要是输了,我也不会声张。如何?” 梁羽挠挠头说:“能不能…能不能不比啊…上次我虽然赢了,可却被师兄打成重伤…” 李至枫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无所谓地道:“不比的话,你就走吧,我这都是苦修之人,讲的就是个真,孰高孰低定要分个明白。你问问他李道元,是不是这个道理?” 正说话间,伊良终于走了过来,他对梁羽道:“师祖乃是得道剑仙,若得他指点,你何愁剑法不精?如此良机莫要错过,你我都不用飞剑,单比剑法,如何?” 梁羽一看这架势,再退下去恐怕自己师父的脸面都被丢尽了,于是道:“既然如此,梁羽愿意一试…” 梁羽和伊良来到刚才那如擂台般宽敞的场地,李至枫则仍佝偻着身子坐在原地喝茶,他看了龙娇一眼道:“你这小姑娘好生奇怪…身上莫不是带了法器?我如何竟对你看不通透呢…” 龙娇见识过了李至枫的古怪,心里不免紧张,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而李至枫也不再问,看看远处的梁羽,他幽幽地道:“李道元这小子…竟然捡了如此宝贝的徒弟!宿慧、灵根…” 梁羽和伊良此时已将各自宝剑握在手中,省去闲言碎语,各自一个纵身冲上,片刻间便已拼了五六个回合! 两人一个是上门求教,不得已应战,一个是为了挽回颜面,咄咄逼人!东仙宗几套剑法两人拼了个不分伯仲,接着梁羽便用上了胡小筱从前传授给他的狐影剑! 狐影剑虽为狐族仙灵的基础剑法,但其中奥妙与世间剑法大相径庭,出剑刁钻,身法飘忽,一时间竟然连伊良都有些不适应! 然而狐影剑终究也只是初级剑法,在高手眼中不过是一时新鲜,几个回合之后,便不及正统的东仙宗高级剑法。 几次交锋无果时,伊良突然剑路突变,在两只宝剑的一次纠缠中,炎龙剑突然前刺,摆脱了雪麟,跟着伊良手上一震,那炎龙剑的剑尖竟射出一道狭长的剑气,正中梁羽手腕,仅此一下,雪麟剑便直接从梁羽手中脱落了! 伊良挽了个剑花,将炎龙收了起来,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之色,而李至枫则远远地道:“看来你在宗门演武上赢得的确侥幸啊!” 这话虽然听着尴尬,但梁羽此时已经适应了李至枫这个怪老头,也不做多想,诚恳地施礼道:“还望师叔祖和师兄教我!” 李至枫这时才好像来了兴致,先前佝偻的身子也挺拔了起来,走上前去满意地道:“看你如此虚心好学,便留在洞中跟我修行吧!那个小姑娘资质也不错,有兴趣也一起学吧!” “我?”龙娇指了指自己,支吾道,“师叔祖…我本来只是陪他来的…我一会还要回坤玉峰呢!” 李至枫热情道:“不打紧,不打紧,如今坤玉峰首座是文道敏那丫头吧?知道你跟我学剑术,她还得感谢我呢!” 龙娇吐吐舌头,也不敢在李至枫兴致正浓的时候泼冷水,于是她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着。 梁羽听罢,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原本打算跟伊良学剑,没想到如今这个李至枫却自告奋勇了,并且还强制龙娇陪着一起,但悲的则是这个李至枫莫非要把他们长期留在这枫岚洞中? 面对如此脾气古怪之人,梁羽一时也和龙娇一样,不敢问要学多久,也不敢说个不字,只好先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时光一晃便是半年,有李至枫这位剑仙的指点和伊良的陪练,梁羽的剑法已经几乎追平了伊良,只是他无法把雪麟当做飞剑来用,毕竟飞剑之法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于是他每次看到伊良祭出飞剑,羡慕之余,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九阳玉篆! 当初在擂台上,九阳玉篆可是能够直接把伊良的飞剑打飞啊!如此宝贝放着不用,还另寻他法,岂不是舍近求远了? 随着对飞剑的渴望,梁羽要离开祖山的心思也愈发强烈,只是忌惮于李至枫的古怪脾气,他几次想要提出离开,却都忍住了,直到有一天,枫岚洞外偶然传来一个让他期待已久的声音: “文道敏参见师叔!” 其实龙娇也早在这里呆腻了,这会突然听到师父的声音,她比梁羽还要兴奋,只是两人在那个怪老头面前,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李至枫似乎早已看穿了两个徒孙的心思,显然有些不悦地哼了一声,然后用他那独特的嗓子大声道:“如今也是宗门长老、一堂之主,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文道敏在外面应了一声,不多时便款款而来。 只见文道敏稍稍上了年纪,但却风韵犹存,梁羽听龙娇说过,其实她师父已经年近六旬,但坤道弟子都有保养姿容的妙术,所以衰老得速度要比世间女子慢了许多。 在李至枫面前,文道敏完全收敛了长老该有的威仪,像个初入门的小辈弟子一般,毕恭毕敬地给师叔见礼问候,而李至枫却直接问道:“你今日来此,可是要领这两个小孩回去的?” 如此毫不客气的问话令文道敏顿时语塞,她尴尬地赔了些笑容之后,才答道:“如今边关再次告急,塞外蛮巫邪术妖法实在让守关兵将难以应付,所以要掌门加派人手过去…” 李至枫轻蔑地笑道:“化外之人,好好在山中修行便是,非要搅到俗世中去…岂不误了修行?都这样,如何证道?” 文道敏又施礼道:“师叔教训得是。不过古语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山河破败,百姓流离失所,恐怕也便无人再去三清面前焚香,无人拜我道家门庭了…” 李至枫听到这,居然把眼睛一闭、一言不发,文道敏微微一笑,继续道:“师叔,真若如此,人家定会说我中原玄门无人,而若是其他宗门愤愤不平地都去了,独缺东仙宗…” 李至枫一听到这,忽然吹胡子瞪眼道:“那不是被人看扁了?!那可不成!不但要去,还要派些高手去!不是选了个十大高手吗?都派出去!让他们见识见识咱家后继有人!” 这话逗得其他人都忍不住发笑,而李至枫则白了众人一眼,转身对梁羽道:“你小子学了这半年,正好去给我长长脸面!” 梁羽心中大喜,一抱拳道:“孙儿必不负您老人家所望!”他说完,又看了伊良一眼道:“师叔祖,可否请伊良师兄同去?” 伊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似又有些为难,李至枫看在眼里,说道:“这小子承诺陪我守在这洞中十年,如今还差一年…” 伊良躬身拜道:“师祖放心,伊良仍陪在师祖身边,不会走的…” 梁羽看着伊良这种高手居然还要留在这深山中,守着这么一个怪老头,不免觉得可惜,可那是人家自己的选择,他实在无权多说,自己如今如蒙大赦地被放走了,已经是万幸了! 梁羽和文道敏并不熟悉,而从枫岚洞出来这一路上,文道敏先是对梁羽一番赞许,然后便告诉梁羽,三个月前沈陽等地相继陷落,沿海居民不少都逃去了鲁东,李道元则在京城直接被派去安抚难民了。 作为坤玉峰首座,梁羽和龙娇的事,文道敏岂能不知,只是一路上她对此事只字未提,梁羽因此反倒觉得龙娇这位师父睿智老练。 三人在仙踪林便分开了,龙娇随师父返回坤玉峰,而梁羽则按文道敏交代的,回紫阳宫找掌门复命去了。 紫阳宫内,除了伊良之外,十大高手中的其余九人已经悉数就位。 何道钧面色有些凝重地道:“如今沈陽、辽阳尽陷,朝廷复起熊廷弼驻海山关,经略辽东军务,而中原白莲教和苗疆叛民则在趁乱起事,各处皆有会神通的巫师神汉和民间散修助阵,因此朝中有请各家玄门正宗前往助阵。” 众人闻言,齐声道:“吾等全凭掌门调用。” 何道钧点点头道:“如此我便不多赘言,尔等听令:梁羽、秦若明昔日在辽东多有建树,如今便还派你二人前去辽东,先往海山关见过熊经略,听其调用便可。” “宋若威、许若方、周若礼去苗疆。苗疆穷山恶水,尤其那十万大山更是凶险,且当地巫蛊猖獗,朝廷屡屡征讨,饱受其害,你三人万事小心。许若方更当善用医术才是!” “严若正、沈若勤、杨若刚,李若影去中原协助平定白莲教之乱,刑堂二人此行尚需留意辛若平行踪,有传言那逆徒如今已投奔渡厄教,你二人若遇见了,把他带回来!生死无论!” 众人各自领命之后,便各自回去准备了,第二天一早,太清宫外,虹桥之下,掌门率众饯行,之后九人上马,兵发三路而去。 梁羽和秦若明对于辽东之行可谓轻车熟路,这次途经鲁东泰山,再没遇见阴兵借道的诡事,而他们也仍然选择了上次那个小镇暂歇。 看着镇上百姓脸上不再如当初那般晦暗,二人深感欣慰,而梁羽如今又触景生情,不免想起了胡小筱,已有将近一年没见到这个可爱机灵的小姑娘了… 第六十七章 久仰久仰 两人次日继续北上,两天后,海山关已近在眼前,而他们在路上还遇见了赵修志、广度、楚凌风和陈凌素四人,有过并肩作战的情谊,所以大家见面时自然十分亲切,相谈甚欢。 他们赶到海山关时,天色将晚,关口守卫通禀之后,便将他们领到了辽东经略熊廷弼处。 熊廷弼此时正拧着眉头在经略府的客厅端坐,一见这几位玄门中人来了,冷笑道:“呵呵,大敌当前,不派些带兵打仗的,却派来些吃斋念经的!来人啊,把几位神仙送到驿馆休息!” 梁羽之前在沈陽城外时,见过熊廷弼一马当先的英雄气概,不想此时话语竟如此刻薄,心中大为不爽,而楚凌风向来也是争强好胜之人,一听此言,便冷着脸问道:“熊经略此是何意?” 熊廷弼轻蔑地看了楚凌风一眼,道:“上次努尔哈赤急攻沈陽,据说诸位当时也在城中,总兵贺世贤说你等突袭努尔哈赤去了,可为何一去之后却没了动静?最后却是我引一军突袭,才使之败退。事后庆功时,尔等才又回城。” “我等当时与后金法师斗法,我师兄几乎命丧疆场,你如何不说?”陈凌素竖着柳眉质问道。 熊廷弼微微一笑:“熊某不曾亲见,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熊某为何要说?” 梁羽冷笑一声道:“朝廷说边关战事受后金巫师所累,才去各门各派将我等请来,如今既然熊将军如此说,想必是不缺帮手,那我等也不必久留,告辞了!”梁羽说完,转身便走。 熊廷弼看着梁羽背影,忽然道:“慢!既然来了,也别无功而返。我此次虽复为辽东经略,手下除了从京营带来的五千兵,竟无一兵一卒,十四万大军全随巡抚王化贞驻扎在了广宁,你等既是世外高人,有撒豆成兵、移山填海的本事,不如去王化贞处,他那没准需要你们给他超度超度。” 众人听了熊廷弼一番无礼之词,早已无心久留,全都随着梁羽走了出去,身后还传来熊廷弼不依不饶的嘲讽:“诸位高人定能凯旋!顺便替我向鞑子说一声,给王化贞留条全尸!” 梁羽越听越气,停下脚步让其他人先行一步,他则趁人不注意,背身向后打出一记劈风掌,直接将熊廷弼面前的书案切成两半,吓得那经略大人脸色惨白,不敢再出一言了。 从经略府出来时,众人脸色自然都不好看,赵修志问众人道:“各位道友,可有何打算?” 秦若明回头看看经略府,微一沉吟道:“总不能就这么回去。不如就去广宁走一遭,那里才是两军阵前,看看那王化贞是个怎样人物。” 楚凌风点头道:“这个熊蛮子果然是个名不虚传的臭脾气!秦师兄说的对,咱们去广宁做出点事来,看他还有何颜面耀武扬威!” 众人在海山关中将就一宿之后,又急行一天,黄昏前便到了广宁,与熊廷弼不同,王化贞一见他们,全程笑脸相迎,竟以上宾之礼相待,如此鲜明对比,反倒让梁羽他们有些不适应。 晚宴时,王化贞向几位高人轮番敬酒之后,才稍稍正色道:“几位有所不知,那熊廷弼虽说有些功劳,但也正因此,他在朝中目中无人,惹得旁人皆厌之不及。” 梁羽抱拳道:“熊经略其为人,我等已有领教。我等此来,还是想为国分忧,不知王大人有何差遣?” 王化贞微笑道:“如今虽然两军尚未交锋,但广宁城中屡有妖人作祟,祸乱军心,盗取军机有劳几位将那些妖人除了。” 楚凌风笑道:“此等小事,何足道哉。” 王化贞点头道:“此事便有劳了。另外本官麾下有一位辽东都司名叫毛文龙,如今深入敌后,在海上占据皮岛,我想派人前往传讯于毛都司,并留在他身边助他…不知可有人愿去?” 梁羽一听毛文龙三个字,想起自己与他颇有关联,当初自己不但孤身劫狱救了他儿子,而且还与其手下的舒子业、马午通有过并肩作战的情谊,于是他悄悄对秦若明使了个眼色。 秦若明心领神会,连忙说道:“王大人,我和我师弟愿往。”说完,他又看了看其他人,却都没有要去的意思。 王化贞满意地道:“两位是东仙宗的高人,本官以为也是最佳人选,毕竟此去要涉海而往,你东仙宗在东海之滨,想来比旁人更熟悉海事吧?” 秦若明不置可否,梁羽道:“大人所言不假,而除此以外,在下与毛都司及其手下还有些故交。” “哦?”王化贞颇感意外道,“那毛文龙久在关外,你们何时有过来往?” 梁羽简要说明了一番,王化贞赞不绝口道:“真乃天意使然!阁下实乃毛文龙之大恩人啊!阁下真是不二人选!来!我先替他敬你一杯!” 王化贞的礼遇,将所有人在熊廷弼那带来的不快全都一扫而光,经过一夜休息之后,梁羽和秦若明便化装成平民,一路向东,深入后金领地,走了两天才找到了王化贞所说的渡口。 那渡口有一处船家正是大明细作,双方验明身份口,那船家便把两人请上了船。 海上一时风平浪静,所以梁羽和秦若明也便十分顺利地到了皮岛,然而没走多远便有一队人从岛内迎了出来来,为首一人用刀指着他们的道:“何人胆敢擅闯皮岛?!” 梁羽一听声音觉得耳熟,仔细一看果然是熟人——马午通!于是他哈哈大笑起来:“沈陽一别,老马一向可好?” 对面之人显然也认出了梁羽,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一把把梁羽抱住,笑道:“原来是兄弟你来了!你如何知道老马我在此处?走,我领你去见见我家主人!” 皮岛地方不大,岛上尽是礁石,几无草木,走不多时便看见一处用海石搭建的城寨。梁羽和秦若明由马午通领着进城寨之后,一眼便看见一个五旬上下、样貌威武之人正在寨中各处巡视。 “主人!属下给你引荐两位高人!”马午通热情地对那个正在巡视的将官说道。 原来那将官便是毛文龙!他远远看了梁羽和秦若明一眼,觉得这两个穿着如寻常百姓之人,确实器宇不凡,于是便立刻走了过来。 “东仙宗秦若明、梁羽参见毛都司!”梁羽和秦若明齐声道。 一听梁羽之名,毛文龙顿时激动,忙道:“哪位是梁羽?” 梁羽自然知道毛文龙是何用意,一抱拳道“正是在下!” “果然英雄少年!”毛文龙看着梁羽,连忙抱拳道,“毛文龙多谢阁下舍死忘生,从鞑子手中将我儿承斗救出!” 两人一个万分感激,一个谦逊客气自不必多说,之后毛文龙将梁羽和秦若明让到城寨中,安顿好之后,他才最终问道:“听马午通说两位高人今日到此,是受了巡抚王大人的差遣,不知所为何事?” 梁羽从无极令中取出一封密函,里面乃是是王化贞亲笔手书,但为防万一,在紧要处都做了处理。 原来王化贞是要毛文龙以皮岛为根本,在敌后游击骚扰,并伺机将海上诸岛收回,使后金首尾不能相顾,从而起到牵制作用。 毛文龙看完那信函之后,微笑道:“王大人此计,正是我心所想!如今手下共有一百九十七名勇士,其中有我同乡、友人,还有诸如马午通、舒子业这些江湖人士以及一些流民,时机一到,便是我等建功之时!” 秦若明问道:“不知都司等待的是何时机?” 毛文龙眼中闪过一道光彩:“便是今日!” 毛文龙看着两位东仙宗青年翘楚,眼中尽是爱才之意,将二人手抓住说道:“你二人便是我毛文龙的天赐良将!哈哈哈!” 随后毛文龙下令早开晚饭,饭后所有人回帐中合衣而眠。 银月如钩在夜幕上挂了许久,皮岛上一片安静,一点灯火都没有…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三艘战船才在朦朦夜色中缓缓驶出皮岛,然后直奔离皮岛最近的云从岛疾驰而去! 在略显喧哗的海浪声中,三艘战船在云从岛附近的一片浅滩停下了,将近二百个身影下船之后,迅速登岸,在夜色下展开了一场无声的杀戮,百余名后金守军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死了大半,剩下的则成了俘虏。 此时一个只穿了半身甲胄的将官被毛文龙用刀抵住脖子问道:“附近岛屿各有多少兵力?归何人管辖?管辖之人现在哪座岛屿上?” “将军别杀小的!小的一定全告诉将军!”那将官吓得哆哆嗦嗦道,“附近还有三个小岛皆是岗哨,与云从岛配置相当,并无将官把守,小的也不过是个兵头而已…西南方的海洋岛上有一个任光先,算是个守将!” “你若想活命,就乖乖给我们带路吧!”毛文龙冷冷地道。 拿下云从岛后,毛文龙、秦若明和梁羽各带一艘战船火速前往周围三个小岛,如之前一般轻松地占了岛屿之后,毛文龙和秦若明一路西行,很快便与梁羽在其刚刚攻下的鹿岛会和了。 此时海面上已经亮出一抹鱼肚白,众人便在鹿岛驻扎休整,直等到夜幕再次降临,他们便向西南而去,直奔那兵头所说的海洋岛。 战船依旧悄悄抵近,近二百名勇士像之前一样,蹚着浅滩上的海水直奔岛上工事疾驰而去,然而这次没等他们靠近,那工事中突然射出百余支羽箭! 毛文龙只好命人暂时退避,可没想到身后的海水中竟猛地窜出数十条人影! 月色下,只见那数十人影中,为首之人手持一对分水刺,身穿一袭墨绿色的紧身衣,在月光照射下,那紧身衣如鳞甲一般,而他身后跟随着的,竟是一群头颅硕大的人形怪物! 第六十八章 达成夙愿 “何人敢夜袭我海洋岛?”那为首者用分水刺一指毛文龙等人。 腹背受敌,毛文龙强作镇定地问道:“我乃大明辽东都司毛文龙!你是何人?” “呵呵…原来你就是在皮岛作祟的毛文龙!”那为首之人道,“我便是这海洋岛守将任光先!” 毛文龙冷笑一声,随后大喝道:“何人敢擒任光先?!” 话音刚落,毛文龙身后便有一人越众而出:“末将龙辰云可擒此人!” 只见那龙辰云手中一杆银枪,对准任光先迎头就砸,后者向旁轻松闪身,接着便用分水刺与之近身缠斗在一处! 任光先身后的那群人形怪物见状,纷纷发出“吱吱”的怪叫!那些怪物的扁圆形头盖下面是一对如触角般的眼睛,整个脸颊又短又窄,与上面的头盖合在一起,如同一个巨大的蘑菇! 蘑菇头怪物身子不及常人肩膀高,身披细密的鳞甲,四肢细长,手中都拿着钢叉,见任光先与龙辰云打了半晌未分胜负,他们便“吱吱”地叫着围了上去! 龙辰云见势不好,扭头便跑,而海洋岛守军也在毛文龙身后再次射出了羽箭! 危难时刻,秦若明在众人身后,立刻祭出“离象.火隼”!那火隼瞬间便将那百余支羽箭吞噬,跟着他又用地涌直接将面前的工事冲塌了! 与此同时,梁羽直接越过龙辰云,在空中直接以“朔风”斩出五道剑气!那五道剑气速度太快,任光先还没来得及用分水刺招架,便被削断了四肢,身子也被剑气直接斩穿了! “吱吱吱!”那数十只怪物见任光先一招就被梁羽斩杀,立刻一拥而上,毛文龙哪见过如此场面,正慌得不知所措,只见梁羽双手结印,大喝道:“坎象!龙翔!” 如墨的海面上霎时间卷起巨浪,片刻之后,那海岸上便冲上来五条由海水汇集而成的龙形水柱,那些“蘑菇头”还没到梁羽近前,便被那五条水龙卷了起来,重重地甩回了海中! 毛文龙正惊讶于梁羽的神迹,一回头,只见秦若明仅凭一己之力,便已将岛上百余守军全部击倒在地! “全死了?!”毛文龙难以置信地问道。 秦若明轻松地笑了笑道:“非也,都是被我打晕了而已。这里还有一个兵头在,可供都司问些线索出来!”他说完,从身后拎出一个膀大腰圆的兵头来。 那兵头认得毛文龙,连连磕头道:“小的耿连顺,本是盖州卫兵勇,无奈之下才降了鞑子,如今大人但有问话,小的一定据实禀告!” 毛文龙被两位高人的出手不凡所折服,连连说道:“有两位相助,何愁不收复辽东领土!” 正说话间,只听海面上传来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海中走了出来,却是个手持钢叉的蘑菇头巨人! 兵头耿连顺一见那怪物,惊呼道:“大人们快去城寨中躲避吧!那是任将军供奉多年的海神爷,今日特意请了些海神爷的子孙,想要伏击毛将军,不想却被这位英雄击溃,如今海神爷来兴师问罪了!” 被耿连顺称作“海神爷”的海怪足有三层楼高,手中钢叉几乎与其身子等长,在耿连顺说话期间,它便跨着大步从海中冲来上来! “坎象.龙盘!”梁羽结印施法,数条水龙从海怪身后一拥而上,然而当这些水龙撞到海怪背上时,那海怪竟仅是向前踉跄几步,随后它将钢叉向后一挥,那些水龙全都拦腰扫断了! 毛文龙及其部伍在耿连顺的指引下躲了起来,梁羽则在海怪上岸的时候,将天极紫微.罚罪引导完毕,雪麟剑锋斩落,炫目的龙形剑气裹挟着紫色电芒正中海怪那硕大的头颅! 梁羽复砍数剑,一道道紫电狂龙迅猛地扑在蘑菇头上,发出一声声巨响和嘈杂的电流嗡鸣! 海怪在这接连的电击中一直低着蘑菇头,一动也不动,却也没有要退败的征象,梁羽见状不再做无谓之功,提剑跃起,直接冲了上去! “师弟!小心!”秦若明忽感不对,连忙在后面提醒道,与此同时,海怪那怪异的蘑菇头上已经从梁羽的攻击中积攒了大量的紫色电芒,只待梁羽逼近,便轰然而出! 巨大的电能如暴涨的潮水一般,瞬间便将这海洋岛吞没了一大块,而梁羽则在那恐怖一击到来之前将碧霞元君令牌伸在前方,同时还祭出了“神佑”护体! 雷电散尽,包括秦若明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无法相信在堪比巨型雷暴的攻击之下,梁羽居然能够毫发无损地重新现出身来,并继续与那海怪斗在一处! 众目睽睽之下,梁羽与海怪巨大身躯的对比之下,身形尚不及一个幼儿,但他却凭着高深的修为将那庞然大物打得嗷嗷怪叫! 数不清的剑气和各式法术在海怪身上不断制造着创伤,大大小小的创口中,不断喷溅出深蓝色的“血液”,然而它毕竟太过巨大,所以梁羽纵然全面压制着它,却一时难以将它杀死或者击倒。 正在这时,按兵不动的秦若明远远地道:“师弟闪开,让这怪物看看我玉皇天子笏的厉害!” 梁羽知道那玉皇天子笏的威力,闻声连忙远远闪开,只听秦若明高喊一声,抬手便朝着海怪扔出一个一尺长的玉质笏板。 乳白色的笏板闪着光芒,见风就涨,而那海怪一见这比它还要大的法宝,竟不知好歹,抡起钢叉就要硬扛!它显然是自不量力,玉皇天子笏直接将那钢叉砸断,并将那蘑菇头也拍得裂成了两半! 海怪那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掀起一片巨浪,过了好一会这海洋岛周围才逐渐回到了夜海的寂静。 毛文龙对梁羽和秦若明又是一番称赞,直言其手下十二星将虽也是能征善战,各有所长,但在二人面前也要逊色许多,此话被马午通、龙辰云等星将听了也无话可说,毕竟刚才一战,双方简直是云泥之别! 昔日人人敬畏的海神爷如今倒在海边,生机全无,耿连顺更加识趣起来,连忙介绍道:“此处正北为大小长山岛,实则是两处羁押海上难民的大牢,只有些狱卒守卫在岛上!” 毛文龙的战船依据耿连顺的指引,先后到达位于北方的大小两座长山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岛上难民解救了出来。 难民中不乏一些尚存血性的男儿丈夫,被救之后,纷纷加入了毛文龙麾下,这也让毛文龙欣慰不已,加上在之前几座岛上收降的俘虏,出发时随行的不到二百人的队伍,此时竟翻了一倍! 由于此时三艘战船的人员太多,于是毛文龙决定在大长山岛暂做休整。 过不多时,天色渐亮,岛上炊烟袅袅,梁羽和秦若明找了个僻静处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等待海上日出。 早饭吃到一半,梁羽忽然听见身后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回身一看,却是马午通面带惊喜地跑过来大声道:“兄弟!你看这是何人!?” 马午通身后,一个破衣滥衫的老妇人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她一见梁羽,略显浑浊的眼中立刻涌出泪水,古铜色的脸上悲喜交加,她伸出一只手,颤抖地呼唤道:“儿啊!我的儿啊!” 在那一刻,梁羽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一种无法名状的力量剧烈冲击了一下,跟着就是一种难以自控的冲动涌遍了全身! “娘!”梁羽带着哭腔一边呼喊着,一边跪倒在了老妇人身前,搂着她泣不成声道:“孩儿不孝,让娘苦等近三年,让娘受罪了!” 眼前一幕令秦若明和马午通动容,让远处的毛文龙等人无不侧目,更令梁羽在被感动的同时,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梁昱都未曾真正离去,他挂念母亲的执念使他一直栖身在九阳玉篆中。 梁昱本就是九阳玉篆灵智所化,一直寄希望于梁羽可以帮他达成再见母亲的心愿,所以起初他任由梁羽操纵着九阳玉篆,可后来随着日久,梁羽在此事上越来越不经意,他才开始不听调遣,只有在梁羽面临绝对危机的时刻,他才会偶尔放开九阳玉篆去救梁羽,毕竟只有梁羽活着,才有母子重逢的希望。 梁羽此时放开了对身躯的掌控,任由梁昱那仅存的一丝残魂,表达着母子重逢的百感交集,而他也如同被梁昱关联着一般,感同身受地体会着心中的一阵阵悸动。 朝霞被海风吹散,太阳升到海平面之上时,梁羽再也感觉不到梁昱的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 对九阳玉篆久违的拥有感,还有对梁昱母亲深刻的认同感,此时此刻开始,两者便皆如深刻在灵魂中的烙印一般! 梁羽走到毛文龙跟前道:“都司,梁羽有一事相求!” 毛文龙刚刚也见证了他们母子相认的一刻,自然明白梁羽所言必然与其母亲有关,于是微笑道:“但说无妨!” 梁羽道:“请都司这一路带我母亲同行,母亲安危由我和我师兄负责即可。” 毛文龙想了一下道:“老人家年迈,可还能忍受战船上的海浪颠簸?不如送回皮岛,我委派专人负责令堂起居和安全,如何?” 梁羽犹豫了一下道:“皮岛终究是鞑子后方,家母若去了,我如何能够放心?等到此间事成,我将她安顿到我东仙宗去,才是万全之策。至于海浪颠簸,我和我师兄自有办法!” 毛文龙点头道:“就依你所言!” 第六十九章 海上死战 扬帆、起锚,毛文龙指挥着三艘战船近四百勇士,在海上继续南下,目标直指广鹿岛,途中耿连顺告知毛文龙,广鹿岛有大明降将胡可宾驻守,听说还有懂得巫法的法师辅佐。 战船航行一段水路后,广鹿岛在海天相接处,逐渐露出了一点轮廓,毛文龙立即下令全速前行,可也正在此时,本来万里无云的海面上空,突然涌上一大片无边无际的乌云! 那乌云很快遮天蔽日,乌云下则瞬间狂风大作,暴雨骤降,一时间昏天暗地,三艘战船在其间如同风中落叶,飘摇起伏,仿佛随时都要被掀翻一般! 梁羽和秦若明用望气之法,看了看天象和远处,然后一起禀告毛文龙道:“这风雨来得蹊跷,此间或有妖人作祟,请都司与我二人各二十名水性好的勇士,我俩各领一船继续前行,都司可去风浪稍小处等候,否则恐怕三艘战船皆危在旦夕!” 毛文龙自然知道轻重,果断道:“就依秦兄弟所言!我这就传令下去!” 梁羽抱拳道:“还请都司替在下照顾好母亲!” 暗红色的云层中涌动着闪电,不时有几道雷光,刺入风雨交加的海面下! 梁羽和秦若明率领各自的二十名勇士,在风雨雷电的恐吓中,通过战船之间牢牢固定的连接板,完成了三艘船的人员调动之后,毛文龙的船便迅速向后撤去! 梁羽和秦若明的两艘船上皆是久经海战的勇士,他们此时主要负责掌舵开船,一人喊着号子,其余人各司其职,保证战船在风雨中全力逆行! 勇士们的号子没喊几声,梁羽忽然看见秦若明所在的船下,一个巨大的梭形黑影正从水下急速向上冲来! “轰隆!” “咔嚓!” 两声巨响,只见秦若明所在的战船,已经被一支挂满吸盘的紫黑色触手掀起,那触手扬起之后,立刻向下猛砸,竟直接将那战船砸成了两段! 梁羽此时也根本顾不上师兄,因为在秦若明战船被毁的同时,他的战船刚刚被一道落雷击中,那战船虽不至被拦腰击毁,却也瞬间化作海面上一座移动的火岛,船上人员死伤过半! 火海之中传出几声断续的哀嚎声,摇摇欲坠的桅杆在狂风中,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而真正让梁羽神经绷紧的,却是海面下再次出现的巨大黑影! “坎象!龙翔!” 在梁羽的驱使下,那燃烧的战船四周,再次出现数条冲天而起的水龙,带动了附近海水的骤然卷集,水下那怪物显然对海水的突然变化没有防备,半截紫黑色的身躯也随之浮出了海面,看着像是一直巨大的乌贼! “就在此刻!”梁羽一声高呼,右手剑指一挥,一道久违的青光从他前额迸射而出,直接将那怪物的身上射出一个窟窿! “嗷!”一声令人心惊胆战的怪吼,瞬间响彻了整个海面,与此同时,梁羽那战船的两侧,猛然间各竖起四只巨大的紫黑色触手,转眼就要一齐砸向那满目疮痍的火船! 梁羽紧锁着眉头,继续操纵着九阳玉篆,那青光中的飞剑随即从海面之下窜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鼓作气接连洞穿了一侧的四条触手! 剩余的四只触手发出了剧烈的震颤,但它们还是狠狠地砸了下去,而那火船则几乎是被彻底砸散了! 梁羽落在不远处的一个战船的残骸上上,周围散落的船板上趴着零星的幸存者,而秦若明则在另外半截船上。 “你那飞剑回来了?!”秦若明遥遥地问道。 梁羽点点头道:“回来了!今后我就算又长了个本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知那怪物会不会再来,看这天象,就算它不来,也说不定有更厉害的角色要来啊!”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一道落雷轰碎了梁羽所在的那半截船,而秦若明落脚的那半截,则被随之而来的海浪掀翻了! “阁下说的是我吗?”雷电的照耀下,一个身穿深蓝色劲装的长须男子,竟和梁羽、秦若明同时落到了那翻倒的船底上。 海上依旧波涛汹涌,那翻倒的半截船身却被这三人压得相对平稳,只是对于敌对双方的人来说,这空间未免太过局促! “果然有人在此间操控…”梁羽冷笑道,“你究竟何人?为何拦我等去路?” 那人笑道:“我乃渡厄教殷连飞,特来协助胡可宾、何国用两位将军守岛,你二人和那毛文龙不识时务,逆天下大势而为,今日便葬身在这海中吧!” 梁羽一听渡厄教三个字脸色一沉,与秦若明对视一眼道:“这渡厄教倒是无处不在啊…” 秦若明笑道:“真想不到茫茫大海也有你们教众…” 殷连飞略显得意道:“我教众遍布五湖四海,我师父便是东海舵主,你二人若是有意,也可随我投奔我师父,为我圣教出力!” “那我倒要先看看你有多大本事!”梁羽说完,抬手就是一记落霞掌,而殷连飞则收了笑容,迎着那橘红色奋力推出双掌,结果不知是海浪起伏还是怎的,他向后一个趔趄差点滑倒! 这一下把梁羽和秦若明都看乐了,正要说上两句,不料殷连飞立刻恼羞成怒,向后猛一纵身,直接跳出那半截战船,跟着便有一道闪电直接劈向了梁羽和秦若明! 两人注意力本就全在殷连飞身上,而那闪电的速度谁能及时反应?于是他俩连同那仅存的落脚点,一同沉到了海中! 海面上风浪肆虐,海面下自然也是暗流狂涌,漆黑的海水中,梁羽和秦若明早已被冲散,惊魂未定时,梁羽忽然又感到不远处水波剧烈震荡,必然是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浑浊不堪的海水令梁羽无法睁眼辨识来的究竟是什么,他勉强凭着在两年多来在东仙宗练就的水性稳住身子之后,直接就朝着那水波震荡的方向射出了九阳玉篆! “哞!”那方向上传来未知海兽的一声低吼,剧烈震荡的水波很快便趋于平缓,梁羽心中稍安,连忙向水面游去,结果他的头脸刚一露出海面,便又有一道雷光劈了下来! 那雷光在海面上形成巨大火球的同时,也把梁羽重新打回到了水中!虽然作为修士,梁羽在水下即使再多停留也不至于如何,但那殷连飞如今不知藏身何处,这海水中自然不可久留! “轰隆…” 海面上再次传来一声雷响,梁羽猜测或许是殷连飞在袭击秦若明,于是他立刻向海面上再度冲去,同时将碧霞元君令牌握在手中! 梁羽这一冲直接跃出海面,只见他身披“神佑”光华,手持碧霞元君令牌,对迎面劈下的雷光全然不惧!并且还借着雷光的映衬,在周围的混乱中迅速锁定了殷连飞的位置! 殷连飞此时正站在一块战船的残骸上掐着手诀,像是在操纵什么,恍惚之间他似乎刚察觉到侧方一道青光乍现,下一刻他便直接摔到了海里,周围的海水则迅速被一股浓郁的血色浸染! 殷连飞坠海的片刻之后,漫天的乱象戛然而止,海面上也逐渐开始恢复平静,厚重的乌云中随后落下一只镶金边的蓝色大旗。 梁羽游过去将那大旗拾起,展开一看,上面画着一道十分反复且看不懂的符文,虽不知那符文是何含义,但很明显这诸般恐怖皆是由它而起! 风平浪静之后,毛文龙指挥着战船缓缓驶来,而梁羽和秦若明这会,才终于得以在战船残骸上稍事休息,周围还有零星的幸存船员,各自抓着些散落的船板等待救援。 两人重新上船之后,梁羽一见毛文龙,有些难堪地道:“都司…两艘战船尽毁…还折了这么多勇士…” 毛文龙拍拍他肩膀道:“若非两位当机立断,我这三船人,恐怕全要成了海鱼海兽的果腹之物了,那些人皆是沿途降兵,为国捐躯也是抹了他们投敌的罪责!故而两位也不必太过自责!” 秦若明看看此时船上颇显拥挤,对毛文龙道:“如今三船的人挤在这一艘船上,一旦再有状况,难做取舍,我料那殷连飞便是广鹿岛的倚仗之人,如今此人已除,不如即刻登上广鹿岛!” 毛文龙深以为然,当即下令全速挺进广鹿岛! 战船未至浅滩,广鹿岛上便响起了连声火炮和火铳!一看便知此处驻军远比之前几座岛屿,至少多出一倍,而且准备充足! 这有些出乎毛文龙预料,但毕竟也只是一座岛屿,守备再强也终究有限,此时毛文龙手下不但有所谓的十二星将,还有梁羽、秦若明的协助,加上之前收编的近二百军力,很快也便将广鹿岛攻陷了! 令人惊喜的是,广鹿岛上不但物资充足,还有一艘战船停驻,原来驻守南方猪岛的何国勇接到胡可宾求援,特意领兵前来协防,结果反倒给毛文龙送了一份礼。 至此,辽东沿海二千余里沿海岛屿尽被毛文龙收复,缴获后金许多辎重,收降兵降将数百,极大扩充了军力,也打出了威风! 如此赫赫战功,自然少不了一番庆祝,毛文龙在席间不忘对梁羽、秦若明继续大加赞赏,更奖励二人许多金银,两人一番推辞,却也不好驳了毛文龙的面子,只好勉强收下。 修整几日后,毛文龙业已对沿海诸岛做好了守御部署,而后便打算带着自己的原班人马回皮岛驻扎,毕竟那才是自己根基。 由于沿途岛屿皆已被攻占,所以毛文龙的战船一路畅行无阻,等到满船近二百原班人马悉数登上皮岛,各自散去之后,毛文龙又留下了梁羽、秦若明和只剩八人的十二星将。 众人来到议事厅后,毛文龙使人把门关了,压低声音对众人道:“昨夜我收到镇江探子线报:镇江守备佟养真派游击将军缪一真率两千兵前往双山围剿反金的辽东百姓,如今镇江空虚,守军不足五百,正是天赐良机!” 第七十章 兽神 之前在海洋岛吃了败仗的龙辰云看了梁羽和秦若明一眼,然后关切地问毛文龙道:“若如此,凭我二百名兄弟趁夜色偷袭,大事可成!” “我昨夜与王一宁先生商议过了…”毛文龙说着,看了看身边一位与他年纪相仿之人,那人点点头道:“镇江中军陈莨策久为我军内应,如今正是起用之时!此行我等必将建功!” 毛文龙转而对梁羽和秦若明道:“我等此前收复沿海诸岛,鞑子必然不肯咽下这口恶气,我等此次倾巢而出,后方也是空虚,烦请两位留守皮岛,以防后患,不知意下如何?” 梁羽心中有些不爽,镇江可是后金海防重地,夺取镇江意义重大,如此建功立业时,你反倒把我们兄弟俩扔在后方,你们去青史留名? 梁羽如此想着,与秦若明互相看了看,两人都不动声色,毛文龙哪能看不出二人心思,但他马上又补充道:“我本想带两位同去建功,可一想到梁兄弟母亲尚在皮岛…所以…” 一听这话,梁羽多少才有些释怀,他对秦若明使了一下颜色,表示自己理解了,可没想到秦若明忽然道:“不如留我师弟在此守岛,我随都司前去,万一鞑子中再有个强人,也好应付!” 毛文龙稍稍一愣,随后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还是秦兄弟考虑周全!我只料敌方空虚,却忽略了此事!还望秦兄弟莫怨我考虑不周!到时还望兄弟仗义相助!” 秦若明微笑着点了点头,梁羽有些意外地看看秦若明,可当着这么多人,他也没法说什么,毕竟比起什么丰功伟绩,都不如让梁昱母亲安全回到东仙宗要紧! 众人从议事厅出来后,梁羽找到秦若明,两人来到海边一处偏僻之地,梁羽刚要开口,秦若明看着海面,淡淡地道:“你可记得掌门嘱托,出山入世既是为积累功德,也是为宗门扬名…” 梁羽点点头道:“当然记得…只是…师兄一向稳重,刚才突然主动请缨,我有些意外…” 秦若明仍旧看着海上,继续道:“很多事如果不争取,可能就只剩羡慕他们的份了…” 他说完,终于回身看了看梁羽道:“这次从宗门出来,我真的想了很多…”他拍拍梁羽肩膀,一边往回走,一边道:“被不如自己的人抢了先机,终究是有些不甘啊!所以得加把劲啊!” 梁羽看着师兄的背影,想想这几句话,似乎听出了什么,可自己实在不想去问,他倒宁可这么糊涂着以为是自己多了心… 夜色已深,又是乌云密布,毛文龙率领着近二百人登船出发了,梁羽看着战船渐行渐远,心中虽仍有些不情愿,可为了九阳玉篆,他也只好作罢。 身为九阳玉篆的继承者,梁昱的替身,作为儿子,他带着笑容来到了梁昱母亲的住处,陪着老人家闲聊了起来。 两年多没见,母亲自然是有一肚子话要跟儿子说,近的话说完,就说远的,远的说完再说梁昱小时候的事,娘俩的事说完了,再说梁昱父亲的事。 梁羽耐心的听着,安抚着,很多往事他虽然没有经历,但作为梁昱的继承者,他倒并没觉这些事有想象中那么陌生,至于梁昱的父亲,他当初在阴阳界已经见过,相对来说就更熟悉了。 母亲睡了,夜里的海风有着透骨的阴凉,梁羽给母亲盖好被子之后便走到了外面,伸了伸懒腰也准备回去睡了,可正在这时,他忽然看见远处海边出现了两盏幽绿的光,忽闪忽闪的… 莫非真有来偷袭的…梁羽如此想着,立刻出了城寨,在暗处选了一个大礁石,藏在了后面。 那两盏小绿灯越来越近了,原来是一匹白狼!可海岛上怎么会有的狼?!梁羽正疑惑时,又看见那白狼身后跟着一人——白狼萨满景顾勒! 白狼在梁羽前方五尺远的地方站住了,景顾勒则在它身旁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之后,突然身形一晃,只见梁羽藏身的半人高的礁石后面,银光乍现,火星四射,发出刀剑铮鸣的爆响! “是你?!”景顾勒一见梁羽,大感意外,“你怎么会在这?” 梁羽笑道:“我还要问你这大半夜来此何为呢!” 景顾勒冷笑道:“本来是要夜取毛文龙首级,既然你在,就一并了结!” 两人说完又是一个错身,纷纷将对方手臂划伤,景顾勒再向前冲时,梁羽凭着在祖山半年来对剑道的领悟,轻易便将景顾勒的杀招化解,并差点把对方的长刀震得脱手! 景顾勒大惊,他没想到半年多不见,梁羽竟有了如此长进!他无心废话,立刻将刀立在身旁,然后双手结印,浑身迅速抖动起来! 梁羽一看便知对方在用萨满术请神附体,于是当机立断,九阳玉篆毫无征兆地射了过去!有了这法宝,谁还愿意多费力气?! “唔!”景顾勒没能请神成功,又或者那所谓的神灵被九阳玉篆吓得没敢降临,总之一道青光过后,景顾勒直接倒在了地上,肚子上是一个拳头大的血洞,口中也不断涌出血来! 九阳玉篆在夜色中划出一条青色的弧线之后,悬停在了梁羽身侧,那精致的玉剑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 “死了吗?”梁羽用雪麟挽了个剑花,心中已是满满的得意,不料本来还躺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景顾勒竟突然向后纵身一跃,站稳之后,两眼翻白,浑身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梁羽轻蔑道:“原来你那萨满请神之术,躺在地上也能用…如此,我倒正好试试你这神灵的成色!”他说完,再次将九阳玉篆射了出去! “嗖——”翡翠色的飞剑在景顾勒肩头再次轰出了一大片殷红! 景顾勒眉头紧锁,而梁羽的脸色也在那之后凝重了起来,因为刚刚这次,他本来是瞄准景顾勒的眉心发射的飞剑…而被神灵附体的景顾勒竟凭着感知,把伤害降到了最低! “你这飞剑…与中原那些剑仙的不同…很有趣!”景顾勒冷笑着,语气已和之前大不一样了,而他腹部的伤口竟暂时止住了血! 他低头看看腹部通透的血洞,又指了指飞回到梁羽身边的九阳玉篆道:“上次在沈陽城外,被你那法器定住时都没见你用过这飞剑…果然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 梁羽出于谨慎,收回了九阳玉篆,并用雪麟剑做了一个北斗七绝剑的起式,并问道:“原来又是你这萨满神灵,上次未及问你,如今可敢通名?” 景顾勒右手凭空一握,一把剑形的金光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然后他淡淡地答道:“兽神!” 梁羽摇摇头笑道:“没听过…” “兽神”景顾勒也不在意梁羽的轻视之态,一声不吭地直接就朝着他扑了过去,手中的剑形金光一边嗡嗡作响,一边猛然斩落! 对方来得太猛,梁羽一时也无法射出九阳玉篆,于是他立刻用雪麟接住剑形金光,那金光如实质般坚硬,两者相撞发出的声音比寻常刀剑磕碰的声音明显低沉许多,而这一撞也把梁羽直接逼得连连后退! “兽神”面露狰狞,一边低吼着,一边继续用剑形金光向前压着梁羽,而皮岛本就不大,梁羽很快便被逼到了海水中! “嗖——”九阳玉篆再次从梁羽额头迸射出来,然而这次却仅仅在对方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兽神”很清楚九阳玉篆的厉害,所以两人离得很近时,他更加提防起来,当他看见梁羽刚一做凝神之态,便提前向旁闪开了! 九阳玉篆这次虽然未能建功,但也让“兽神”有些心惊,梁羽则趁机躲开对手的剑形剑光,远远地闪开了,然而没等梁羽站稳,一道白影闪过,正是一直躲在一旁的白狼突然扑了上来! 这白狼有半人多高,力气大得出奇,但也终究是个野兽,空有蛮力,梁羽哪能放在眼里!雪麟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寒光,白狼矮下身子将其躲过,跟着又是一个猛扑! 梁羽并没想到白狼能躲开那一剑,见它又扑来时,便有些不耐烦地拍出一记落霞掌,这下它没能躲开,哀嚎一声向后翻了过去! 就在梁羽和白狼稍作纠缠时,“兽神”在一旁眼中逐渐泛红,双眼中流动的红芒在夜色中犹显诡异,而当梁羽拜托白狼纠缠,看向“兽神”时,“兽神”忽然仰天长啸,皮岛周围的海水立刻疯狂地拍到了岸上,仿佛这小岛很快就要被淹没了一般! 梁羽见状,下意识地向梁昱母亲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海水虽然有些上涨,但离毛文龙搭建的城寨还有些距离,而他这一下意识的举动,也被“兽神”看在了眼里。 “呵呵呵…那边有你在意之人?”“兽神”笑得令人脊背发凉… 梁羽不接他的话,反问道:“想不到你这兽神还能操控海水,如此还真不能与你纠缠太久,免得你等下把整座岛都淹了!” “兽神”笑道:“我乃是受金人供奉的神明,自然有操控万物之神通,此刻若在岸上,我定叫你死无全尸,可在这弹丸小岛,可供我差遣的生灵就少多了…” 梁羽双手结印道:“区区小术也敢称为神通?!看我的吧!坎象!龙盘!” 第七十一章 忠诚 两人身边海水骤然汇聚,发出低沉的龙吟之声,接着便是一条巨大的水龙从高处朝着“兽神”一口咬下! “兽神”嘴角微微上翘,全身被红光笼罩,双臂向外奋力打开,整座岛屿为之一震,而那冲到他头顶的水龙竟在那一刹那被震散了,化作一大片暴雨似的浪花! “看到了么?”“兽神”得意道,“你的所谓神通也未见高明!”说完,他又是一声长啸,皮岛周围的海面上泛起一阵嘈杂的浪花,片刻之后,那些浪花中竟出现许多奇形怪状的影子! 夜色下,梁羽只能看见那些影子的轮廓,有的像人,有的像是之前的蘑菇头海怪,有的像是海兽之类,它们虽然样子不同,但眼睛都像是悬在夜色中一对对小红灯笼… 古怪的海中影子团团将皮岛围住,并在迅速缩小着包围圈,如此下去,一旦这些怪物冲进皮岛城寨,梁昱的母亲难免不被发现,那时梁羽就必然要受制于人了! 皮岛上几乎寸草不生,周围又是涨势迅猛的海水,梁羽的形意自在功颇受限制,而刚刚用的“坎象.龙盘”也轻易就会被“兽神”摧毁,无奈之下,他再次取出了震魂镜! 震魂镜边缘暗红色的符文一阵转动,镜面上一道强光照闪出,而“兽神”却早已看穿梁羽的心思,下一刻镜光再次打空,“兽神”则已经再次欺身到了梁羽跟前! 两人又是一番近身对攻!在“兽神”的加持之下,景顾勒虽然一身重创,力量却不减反增,而梁羽跟着李至枫和伊良这半年来,从剑中悟道,修行境界也有了不小的提升! 半年前梁羽尚需凭着震魂镜才能与景顾勒有一较之力,而半年后不借外物,梁羽也已能和这神灵附体的萨满高手平分秋色了! 两人身边的许多礁石被打碎,地面上的海岩也被他们之间一次次的剧烈冲击震得碎裂!与此同时,那些海中上岸的怪物有一半已经冲进了皮岛城寨,另一半则朝着梁羽拥了上来! “离象!火劫!” 梁羽一声断喝,身子周围立刻膨胀出一个粗大的火圈,把围上来的怪物惊得纷纷散开,只是周围实在太过潮湿,海水也不断地冲撒下来,那火圈没喷出多远便很快缩小了一多半! 怪物们发出各种怪叫,再次拥了上来,它们用爪子、叉子、触手一齐围攻着梁羽,而且它们的力量都不小,起码在梁羽看来,随便一个都能给轻易杀死马午通等等所谓的十二星将! “兽神”附身的景顾勒转身从怪物群中撤出,跟着便很快步来到了城寨门前,只是没等他再继续向前踏出一步,便感到身后杀机又起! “兽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反向一个疾闪,便使九阳玉篆再次打空,但让他万没想到的是这次九阳玉篆与以往不同,刚被闪过便以迅雷之势杀了个回马枪! 景顾勒的身子再次被洞穿了!连同刚刚从他身体中冲出的一道青光一起向后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仰面倒了下去,而附在他身上的“兽神”也没有留下一句话! 九阳玉篆重新回到了梁羽体内,而梁羽此时周身正向跳动着日冕一般的烈焰,刚才还围着他的那些怪物则吓得纷纷怪叫着逃回了海里。 “兽神”应该是离开了,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而刚刚冲进城寨里的那些怪物眼中的红光也随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洞迷茫的眼神… 梁羽收了秘术“日冕”,小心地朝着老对手景顾勒走去,却见那白狼先他一步跑到了自己主人身旁,龇牙咧嘴地盯着梁羽。 梁羽有些诧异地停了脚步,虽然白狼的战力在他看来不值一提,但此情此景,他也无意出手,轻笑了一声道:“看来是没救了…你愿意守着他,就在这守吧!” 梁羽说完,特意绕开了一大段距离,才朝着城寨走去,可没想到他刚一完全转身过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狼嚎! 他猛一转身,只见那白狼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尽是扭曲的褶皱,嘴角滴滴答答地淌着口水,全身肌肉都已绷紧,而它那雪白的皮毛上则笼罩上了一层幽兰的微光! “怎么?连鞑子的狼都会萨满之术?”梁羽嘲讽道,但他也同时感到了眼前这白狼的极度异常! 白狼身边的炁场正在由内而外的剧烈膨胀着,接着那它一声低吼,它的身子猛地长大了近一倍,而且它的皮毛不再是单纯白色,从头顶沿着脊背到尾巴,都覆盖了一抹冰蓝色! 梁羽惊得合不上嘴,看看仍躺在地上的景顾勒,他不禁问道:“你这养的是个什么怪物…居然还会变身?!” 变得比一匹上好战马还要大上一圈的白狼,此时似乎有了咬死梁羽的把握,它的身形稳定之后,一声狂吼,直接就扑了过去! 白狼身形虽大,动作却十分迅疾,若不是梁羽早有戒心,要躲开这一扑也多少会有些狈! “我念你主人刚死,你有些可怜,才没为难你!你居然还想报仇?!”梁羽一边说着,一边又躲了那巨狼的一爪,“别看你长这么大,若是把我惹火了,我一样把你杀了吃肉!” 梁羽说完,已将雪麟抓在了手中,等到白狼再扑上来时,他直接用朔风一剑斩出五道剑气!然而没等那剑气近身,白狼的额头上竟突然张开一只眼睛,并从中陡然射出一道金光! 这一下彻底惊呆了梁羽!只见那金光虽不如九阳玉篆那样迅猛,却也威力十足,不但一出现就将五道剑气打散,而且还能将梁羽身后城寨的壁垒打出一个拳头大的坑来! “你简直比你主人还要豪横!”梁羽虽然嘴上如此说,但心中却对这怪狼生出了喜爱,可毕竟自己刚刚亲手杀了它的主人,这大仇如何能轻易过去?! “砰!砰!砰!”城寨的壁垒和海边仅存的礁石不断被白狼额头上的金光打出坑来,一些硬度不够的礁石甚至直接被它打碎了! 梁羽被这一幕惊得直出冷汗,可他却并没有打算对白狼用九阳玉篆,只是单凭身法尽力去躲避白狼的每一次攻击,而他的身上也很快出现了一些擦伤。 好在半个时辰过后,白狼终于停止了攻击,而且身形也忽然变回了原样。它噗通一声倒在了主人身旁,舌头耷拉在嘴边,大口地喘着粗气,虽然有些睁不开眼了,却仍不忘死死盯着梁羽这个凶手! 显然这白狼像梁羽当初一样,脱力了。梁羽要的也便是如此结果,毕竟他是过来人! 当初他每次用九阳玉篆,都会脱力,而刚刚之所以能频繁用九阳玉篆对付景顾勒,主要还是因为如今他的修为已经足够深厚了。 “如何?还打吗?”梁羽微笑着走到白狼身边,同时又仔细确认了一下景顾勒的状态,的确已经生机全无… 白狼有气无力地侧躺在地上,龇牙哼哼着,表达着对梁羽的愤恨。 梁羽看看岛上的狼藉,忽然想起了现代宠物犬中的拆家能手哈士奇,于是弯下腰对白狼道:“我记得景顾勒好像叫过你谷沃贺…不过看你现在这个颓样…我打算叫你二哈,你觉得如何?” 梁羽知道这白狼是能听懂人语的,而白狼也果然给以回应,它翻起上唇,将鼻梁上的皮毛挤出了一叠褶皱,显得更加愤怒… “这四周都是海,不知你们怎么上来的,不过现在你想走都难了。我要去休息了,你就在这守着他吧!”梁羽说完对白狼摆摆手,朝着城寨走去。 次日清晨,梁羽和母亲吃过早饭之后,便想着出去看看白狼,至于毛文龙去攻打镇江一事,他反倒不在乎了。 猎猎海风中,白狼依偎着主人的尸体,一动不动,直到它远远看见那个杀死它主人的仇人缓缓走了过来,它才颤巍巍地试着站起来,可依旧有些难… “呜…”白狼在龇牙示威,梁羽扔了一块肉给他道:“吃吧,不吃饱了,你怎么找我报仇?” 白狼警惕地看着梁羽,抻着脖子把肉叼到自己跟前,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梁羽抬头看看远处正在缓缓向上爬着的太阳,对白狼道:“如今正值盛夏…这尸体放久了就臭了…你打算这么一直守着?” 白狼很快把肉吃完了,便不再理梁羽。梁羽伸手在它后腿上拍了一下道:“喂!跟你说话呢!你个臭二哈!敢不理我?信不信我把他扔海里喂鱼?” 白狼瞪了梁羽一眼,然后又把头扭了过去。 黄昏时分,北方缓缓驶来一艘战船,梁羽搭着手一看,正是秦若明和马午通、舒子业他们,但却不见毛文龙。 几人见面之后,自然要聊起昨夜战事,果然昨晚镇江空虚,他们与陈莨策里应外合,镇江五百人根本不堪一击,后金游击将军佟养真及其子佟丰年、侄佟松年等则悉被擒获! 秦若明说当时镇江也有一个萨满法师在,虽然有些修为,但也死在了自己的玉皇天子笏下,言语之间尽显得意。 梁羽看看秦若明,眼中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异样,一番恭喜之后,他简单说了一下昨夜景顾勒前来刺杀毛文龙,反被自己所杀,秦若明此时心情大好,也不忘好好夸夸师弟,但梁羽心里此时却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闲话说完,马午通说起了正题:“昨日鞑子的游击缪一真带了两千人去双山抄杀反金百姓,此时仍未回镇江,于是王先生建议都司今晚夜袭双山!敌众我寡,故而特叫我等请兄弟助战!” 梁羽远远地看了看白狼,点点头道:“好,这皮岛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夺下镇江,则有了立业之根基,我这就带上母亲,和你们一起走!” 第七十二章 没用的东西 子时,月朗星稀,毛文龙连同梁羽、秦若明,率二百人直接摸上了双山,而此时缪一真的大营之外,除了几个懒散的士兵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睡眼惺忪地巡逻,几无防范。 王一宁向毛文龙进言道:“兵贵神速,此时正是突袭之时!” 毛文龙对身后舒子业、马午通等星将以及手下陈忠、陈莨策等人挥了挥手,众人便各自看好时机悄悄将巡逻守卫杀死,潜入了缪一真的营地。 秦若明看看毛文龙,并用手指了指自己,毛文龙在暗处盯着自己部下成功潜入之后,才小声道:“杀鸡焉用牛刀…等下若有变故,二位再去不迟!” 梁羽从秦若明的眼神中看出了失望,但毕竟毛文龙才是主将,两人也不好过于执着。 半炷香过后,只见大营中一阵骚乱,舒子业、马午通保着陈忠兴冲冲地突围而出,而在陈忠手中竟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毛都司!你看这是何人首级!?”陈忠兴奋地晃着手中人头大嚷道。 “陈将军小心!”梁羽一声大喝,额头上一道青光随之激射而出,只听陈忠头顶上方三尺处一声锐响,火星四射,吓得陈忠缩脖子的同时,一只断刀也从他头上方掉了下来! 九阳玉篆飞回的同时,梁羽已经纵身冲了出去,秦若明则紧随其后。此时缪一真那大营中已经乱作一团,舒子业他们正在其中大杀特杀,一百多名毛家军勇士如虎入羊群,两千后金兵被他们冲杀的晕头转向、溃不成军。 梁羽和秦若明没有急于投入战斗,而是在陈忠身边仔细搜索着刚才那偷袭之人。很快秦若明一个箭步杀回到毛文龙身边,朝着暗处直接打出落霞掌! 只听落霞掌在暗处轰出一声闷响,一个体态肥硕、身穿金人服饰之人揉着大肚子走了出来!“这一掌震得我肚子很疼啊!”那人咧着大嘴笑嘻嘻地道。 落霞掌一直是有开碑碎石之威的掌法,可此时却似乎对那人收效甚微,秦若明阴沉着脸问道:“你是何人?” 那胖男子看着四十岁有余,大大咧咧地腆着肚子走到秦若明跟前道:“我乃大金法师索伦图!特来取毛文龙首级!你若识趣些,我可念在同是修行中人饶你一命!” “呵呵,就凭你也敢说这等大话?!”秦若明冷笑一声,抽出曦皇剑便施展起北斗七绝剑! 索伦图大笑一声,扯出一根手臂粗的齐眉长棍!那长棍非金非木,在月色下倒是显出了些岩石纹路,一看便知分量不轻,而索伦图面对秦若明凌厉攻势更是不闪不避,当头便砸! 秦若明见对手这蛮不讲理的招式,不禁直皱眉头,小心应付的同时,对稍远处的梁羽道:“师弟快来守好毛都司,我倒要试试这肥厮的斤两!” 梁羽应了一声正要护送陈忠回到毛文龙身边,不料夜色中数道寒光正呈围剿之势杀到,他连忙一手将陈忠按到在地,另一手用雪麟在周围演绎出一个由重重剑光围起的守御剑阵! “天极紫微!重垣!”梁羽话音刚落,他和陈忠四周立刻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十多把一尺长的飞刀纷纷被打散在各处的同时,梁羽一剑横扫,直接挡住黑暗中突然杀出的一对利刃! “当!当!”两声之后,梁羽只看到一道人形残影,随即身后又起杀机,他本能地回身又是一剑化解了危机,但同样还是没能看清来者何人! “陈将军您一定要紧跟在我身边三尺之内!”梁羽一边提醒着陈忠,一边单手结了手印,口诵咒词。 当他凭着对炁场的感知,又一次格挡住那如鬼魅般的奇袭时,他立刻一声大喝:“先天震象!藤沼!” 只见在这一声令下,周围一丈距离内无数长着倒刺的藤条迅速破土而出,随即迅速收拢,而在那些藤条所过之处,还留下一大片冒着水泡的泥沼! “啊!”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那纵横交织的荆棘藤条中传来,梁羽循声看去,只见蒙蒙月色下,一个体态婀娜的身影正被束缚在半空! 一旁的索伦图正与秦若明拼得胶着,一见这边情景立刻急迫地大喊道:“塔尔玛!”他喊完之后立刻撇下秦若明,大步朝着梁羽这边跑来,一边跑着,他的嘴里一边不停地念着什么! 索伦图虽然看起来有些臃肿,但并不笨重,而当他冲到一半时,又突然大吼一声“圣猿金刚助我!” 肥硕的身躯朝着月亮猛然跃至空中,几乎完全遮住了梁羽眼前月光,与此同时,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光芒从东北方的天空上,直接打在了索伦图的身上! “呜吼吼!” 索伦图怪叫着从空中落下,手中那岩石长棍朝着梁羽脑袋就砸!这一棍势大力沉,梁羽若是带着陈忠,根本无法躲避,而要是用雪麟剑格挡,只怕这宝剑都免不了要被硬生生砸断! “玉皇天子笏!” 秦若明早就察觉不好,所以及时将法宝祭出!那令人生畏的玉皇天子笏向来是锁定胜局的之物,然而就在它即将轰到索伦图身上时,后者竟直接用手中石棍回身扫了过去! 这一下在秦若明和梁羽看来无异于以卵击石,然而只听一声巨响,夜空中一道金光照得四下里如同白昼,玉皇天子笏居然被打飞了! “呵呵呵呵…端木先生诚不欺我!”索伦图落地之后,双眼冒着红光,神情古怪地道,“此地果然有高人助我脱身!” 梁羽和秦若明莫名其妙地看着索伦图的怪异之举,然而下一刻却见那石棍突然开裂,一缕缕红得发黑的烟气从裂纹中钻了出来… 索伦图僵立在原地,双目无神,紧抓在手中的石棍随着一连串“噼啪”声之后,其内里竟然显出一根刻画着金丝纹路的黑色铁棍! 索伦图的脸十分生涩地扭向秦若明,眼中仍被红光充斥着,他咧嘴笑道:“如此便多谢了!本座去也!” 说完,索伦图眼中红光突然消失,他那肥硕的身躯则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而那泛着红光的黑铁棍则像是有生命一般立在地上,然后唰的一声朝着东北方飞远了,眨眼便消失在了天边。 秦若明向天边看了看,脸上的惊讶之色尚未散去,他有些茫然地掐着手诀,念了几句咒词,刚刚不知被弹飞到何处的玉皇天子笏便又泛着白光飞回到了他的空明指环中。 梁羽踢了踢索伦图,后者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起身就要打梁羽,却被梁羽直接又按倒在了地上,“你是萨满?”梁羽问道。 索伦图愤然道:“我可不是巴彦他们那种低级萨满!我是被神选中的!” 梁羽嘲讽道:“可是你的神达到目的就已经走了…” “你胡说!神在十年前选中了我,从来对我不离不弃!”索伦图在梁羽手中挣扎着,然而他那身肥肉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是神带给了我一切!” 梁羽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的神叫什么名字?” 索伦图嚷道:“神叫圣猿金刚!是渡厄大士座前护法!” 梁羽一听,不禁眯起了眼睛…圣猿金刚、渡厄大士…这名字好像从前在哪听过…渡厄…“难道你是渡厄教的人?”梁羽突然问道。 索伦图大声道:“既知我圣教,还不松手?!” 梁羽哭笑不得道:“渡厄教虽是邪门歪道,但我接触过的那些渡厄教人士,可都是有些胆气之人,还从没见过凭着渡厄教三个字讨饶的…既然你对你口中的神如此虔诚,不如再请他回来啊!” 索伦图的胖脸紧紧贴在地上,哇哇大叫着,也没能再召唤到他所说的圣猿金刚,梁羽指了指被自己的“先天震象.藤沼”束缚在半空的女子道:“恐怕没有你那金刚附体,你都不如她厉害!” “塔尔玛…呜呜…求你们放过她…”索伦图忽然呜咽道,“她不过奉命行事…” 梁羽刚要说话,只听塔尔玛喊道:“索伦图!枉我还敬你是个英雄,原来你竟如此懦弱!明狗听着,我既被你抓了,便是技不如人,大不了一死!” “听见了吗?这才叫骨气!”梁羽淡淡地对索伦图道,“你真是白长了这么大的块头!不努力,连你心爱的女子都看不起你!” 索伦图像个孩子似的啜泣着说不出话来,而秦若明却忽然来到了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了看他,轻声道:“你这没用的东西!” “咚!” 秦若明说完,毫无预兆地飞起一脚,直接踢在了索伦图那圆鼓鼓的肚子上,后者哇地吐了一地血和污物,使得梁羽不得不嫌弃地抬起了手。 “师兄你……”梁羽惊讶地看着秦若明,而后者则一转身道:“如此废人,何必多费口舌!” 秦若明说完,抽出曦皇剑,朝着塔尔玛劈出三道剑气,那些绑缚着她的藤条被纷纷斩断,塔尔玛便直接落入了其下方的泥沼之中,却仍深陷其中,不能脱身。 这时,毛文龙麾下的勇士们已经彻底击溃了缪一真的残部,正兴高采烈地向回走来,而陈忠作为手刃缪一真的功臣则被众人一番吹捧! “各位将军!”秦若明忽然对凯旋的勇士们道,“困在那边泥沼中的便是试图刺杀陈忠将军的刺客,现已被我师弟降服,各位将军可自行处置!” 马午通带人来到梁羽跟前,一边满口敬佩之词,一边把索伦图也给绑了,梁羽应付了几句之后,看着秦若明的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第七十三章 情义 镇江大捷一夜之间传遍整个辽东,更是令后金军中震动,之后几天当中,镇江周边的一些散兵游勇争相归附毛文龙,而梁羽则趁着此时闲暇,再次回到了皮岛。 景顾勒的尸体此时已被白狼拖到了相对干燥背阴之处,然而连日来在海风海水的侵蚀下,那尸体早已腐败,但骨瘦如柴的白狼却仍旧趴在旁边。 “二哈,你还能变身吗?”梁羽笑呵呵地问白狼道,“不能的话就别白费力气!你这个状态根本不是我对手!不如养足了体力再说!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吃饱了好找我报仇!” 白狼嗅了嗅梁羽远远仍过来的一大块肉排,却并没有吃,它龇牙盯了梁羽一眼之后,便重新回到了景顾勒的尸体旁,眼望着陆地的方向趴了下去。 梁羽看了看白狼,叹了一下道:“唉…说起来,若不是两国交战,我与景顾勒也不至于成为生死相搏的敌人,你我也不会成为敌人…而若不是龙娇…我师兄他…” 他摇摇头坐在了地上,继续叹气:“我如果早知道他喜欢龙娇,我定不会让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现在…让我如何退让?我就算退让了,龙娇难道就会去找秦师兄?显然不会…那我…” 白狼对梁羽的自言自语没有丝毫反应,一人一狼在皮岛的海边上静默了一个时辰,梁羽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却是白狼在用嘴拉扯着他的衣袖。 “你竟然没趁我睡着时把我咬死?”梁羽像是有些惊喜似的问道,“你拽我干嘛?” 白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哼哼声,但他明显不是要伤害梁羽,它将梁羽领到景顾勒尸体旁,梁羽想了一下道:“他的尸体不久便要彻底腐化风干,你是想让我把他埋了吧?” 白狼摇摇尾巴,朝着陆地的方向遥望着、低沉地呜了一声… 黄昏将至,远离海岸的一处不大的山丘上,一人一狼正站在一个坟包前方,那坟包上插着一块木板,上书白狼萨满景顾勒之墓… 白狼凝视墓牌的眼神有些深邃,梁羽有些怜悯地道:“按你的意愿,我把他送回到了陆上,但落叶归根是不可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好自为之,若要报仇,我随时奉陪!” 梁羽一步三回头地走下了山丘,白狼则一直蹲坐在景顾勒的坟前,头也不回,夕阳下,狼族特有的孤傲背影明显消瘦了许多… 梁羽回到镇江,一进城门,便看见马午通一脸急切地跑了过来:“兄弟你去哪了?都司正派我来寻你!” “最近又无战事,我去随便走走…都司找我何事?”梁羽一边被马午通推着走,一边问道。 马午通催促道:“快去快去,去了你就知道了!” 梁羽进了议事处,毛文龙点点头,然后面色凝重地道:“我等一举攻下镇江,引得鞑子重视,如今有探马来报,皇太极和阿敏已领三千兵马前来进犯!各位可有破敌良策?” 梁羽看了一眼秦若明,两人都沉默不语,这时王一宁道:“当日夜袭镇江、双山,均是攻其不备,方得大胜,如今敌我兵力太过悬殊,无论正面交锋还是游击设伏,都难当其锋啊…” 镇江大捷中的功臣陈莨策听完,也补充道:“我听说那皇太极极善用兵,萨尔浒一战出谋划策、领兵冲锋都极老练,由他亲自统兵,恐怕别说镇江,就是皮岛也难保住,不如去撤至高句丽暂避…” “呃…”毛文龙转而看向秦若明和梁羽,有些为难地问道,“两位高人可有见解?” 秦若明道:“以我兄弟二人之能,可于万军从中直取敌方主帅首级,定可使敌军自退!” 梁羽也道:“我师兄所言极是,虽敌众我寡,但我二人自有神通法术,纵有三千鞑子兵,也难挡我二人奇袭。” 梁羽话音刚落,龙辰云立刻进言道:“梁羽、秦若明二人神通广大自不必说,但皇太极毕竟是敌酋之子,身边必有高人护持,偷袭恐怕难于得手…而他二人若被敌方高手困住,我方几百兵力,如何抵挡三千精兵?” 毛文龙点点头,此时他面前众人开始各抒己见,但所言无非两种观点:以秦若明、梁羽、舒子业为代表的主战派,以及以王一宁、陈莨策等人为代表的撤军派。 双方一时争论不休,忽然又有探马来报,说皇太极大军在镇江北方五十里驻扎,整个议事处立刻安静下来。 毛文龙踌躇满志道:“以寡敌众,须有天时地利人和,方可为之,我以为此三者却皆不在我军…不如依陈将军、王先生所言,去高句丽暂避一时,等皇太极撤了,我等再回皮岛,重整旗鼓!” 秦若明急忙上前抱拳道:“都司!有我二人在此…” 毛文龙摆摆手道:“若非二位相助,莫说这镇江大捷,就是那沿海二千余里岛屿也难以攻下,而本都司这条命怕也在几日前便没有了。可是这带兵与你等玄门修真不同,我总要为这些随我出生入死的弟兄考虑周全,不能让其家中父母妻儿平白失了顶梁柱啊!” 秦若明还要再说,毛文龙脸色微沉道:“本都司主意已定,二位若要一意孤行,不如待我等撤兵之后,自行刺杀皇太极和阿敏,功成之时,我定会亲自送上美酒给二位庆功!” 黄昏下的镇江城一片紧张,先前斗志昂扬的勇士们匆忙用过晚饭后,便开始整理行装,见此情景,秦若明一脸不悦地对梁羽道:“我以为这毛文龙是个有胆识有魄力之人,没想到此时居然这般狼狈!这还如何建功立业!” 梁羽犹豫了一下道:“师兄,你我乃玄门中人,何必执着于建功立业?再说此时撤军,不也免去了两军交锋时的生灵涂炭?” 秦若明冷冷地道:“驱除外夷,于华夏苍生岂非一件莫大功德?你可敢随我前去刺杀皇太极?” 梁羽摇摇头道:“非是我不敢,师兄难道忘了当初我在沈陽刺杀努尔哈赤时,他身边有多少高人在吗?倘若有失…” 秦若明闭了眼睛,长出一口气,似乎强压了一腔怒火,然后问道:“难道你要随毛文龙去高句丽?” “非也…”梁羽紧紧盯着师兄,语气和缓地道,“师兄你本不该是如此焦躁之人啊…” 秦若明听了这话,忽然眼前一黑,若不是梁羽及时将他搀住,他竟险些摔倒! “秦公子!”孟夏忽然现出身来,她扶着秦若明道,“公子想是急火攻心了!公子别急,若要去,孟夏可助公子一臂之力!” “罢了…罢了…”秦若明苦笑道,“我自幼由师父带大,枉他老人家给我以‘明’字为名…如今我却遇事不明了…师弟你说的对,是我一时冲动了。既然毛文龙要去高句丽,那咱们就去回禀王化贞吧!” 次日天明,梁羽和秦若明早早便向毛文龙请辞,而后者竟也没有丝毫挽留,只是互道珍重之后,便再无后话。 兄弟俩从军营离开前,马午通找了过来,并送了些银两给二人做盘缠,舒子业还送了一辆马车给梁羽,用来拉梁昱的母亲,这让梁羽十分感激,四人互道珍重,一时间倒显出几分不舍。 梁羽和秦若明出了镇江城门,便要加紧赶路,可当梁羽正要抽一记马鞭时,却忽然看见白狼“二哈”拦在了前方不远处的土道上… 梁羽来到二哈跟前,后者则瞪着一对蓝眼睛紧紧盯着他,秦若明看着好奇,不禁问梁羽道:“这狼…很是眼熟,莫非是那日在沈陽城下偷袭贺世贤的那匹?” “没错,白狼萨满景顾勒便是它的主人。”梁羽介绍道,而当“景顾勒”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时,二哈的耳朵忽然向后背了一下。 梁羽继续对二哈道:“我二人今日赶路,你要拦路捣乱可不是时候!” 二哈白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地给他们让出了路来!梁羽虽有些惊讶,却因时间紧迫,不便再耽搁,于是赶忙回到马车上继续赶路了。 马车速度虽然不快,却跑得久远,而当梁羽听见马车后不时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时,一回头却是二哈跟在两匹马后面一路小跑。 梁羽不禁笑道:“你是要认我为主人?还是怕今后找不到仇人?” 秦若明也觉得好笑,道:“这狼也并非寻常,你我快马加鞭,看它还能跟多久!” 梁羽表示同意,于是猛抽了拉扯的两匹马,那马长嘶一声,吃痛地狂奔了起来,而那白狼也当真不是寻常野兽,竟一路跟着他们跑了二十余里! 此时马已显疲态,梁羽和秦若明也只好找了个阴凉处暂歇,取出些干粮简单吃了,而二哈则转身冲进了附近一个树丛中,片刻便叼了一只野兔回来,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呵呵,你的伙食可比我们还好!”梁羽一边笑着,一边伸手要去摸一摸二哈,可这白狼却龇着牙,发出了警告的哼哼声。 秦若明问道:“它若是一直跟随,等到了广宁如何是好?” 梁羽略有些得意地道:“就说我养的!反正它无论是何用意,都肯定是冲着我来的!” 秦若明听了,又大笑起来,还连连说对,而看着秦若明又恢复往昔那副和蔼之态,梁羽也由衷地乐了起来。 第七十四章 宗门噩耗 二哈随梁羽、秦若明赶了两天行程,终于到了广宁,可此时广宁城中只剩两名偏将和赵修志,一问才知道原来毛文龙袭取镇江不久,王化贞便亲率四万大军进据辽河沿岸,要与蒙古军一起伺机进取辽阳等地! 故人重逢免不了一番长谈,尤其东仙宗二人在皮岛协助毛文龙立下大功,更是让赵修志不吝赞美之词。 梁羽两人一直以来对赵修志的印象还不错,所以也多少透露了一些对大明军官的看法,而说着说着,赵修志竟在话里话外也说出了一些他亲见的不平之事… 原来这王化贞本不懂军事,更好大喜功,当初这些玄门高人来时,他认定众人都会撒豆成兵,都能一骑当千,他还轻信蒙古会为己所用,还轻信李永芳会做其内应… “等等…”梁羽惊呼道,“李永芳?那个扶顺叛将?王化贞居然会信他?” 赵修志无奈地点点头:“我和楚凌风他们也曾出言劝过这位王巡抚,他却说我等久在山中,不懂驭人之术…现在看来,他或许也只懂些驭人之术,却不知‘兵者诡道’、人心险恶…” 梁羽和秦若明听完,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赵修志则苦笑着点点头道:“我知你二人心中所想…你我下了苦功,本该清净修行,证道长生,如今江山破败,本欲为天下苍生入世救国,不想却保了如此昏君昏臣…” 秦若明低声道:“道友既有此觉悟,何不离开?” 赵修志叹道:“你我不都是奉师命下山之人吗?如今大事未完,般若寺广度以及三茅宗那兄妹俩随军去了河上,我则奉命留守,均是身不由己…倒是你二人此刻反而落得个自由身!” 梁羽和秦若明对视一眼后,问赵修志道:“赵师兄此言…可是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说…”赵修志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我若是你们,便趁着王巡抚没回来,回熊廷弼那看看,他虽然脾气臭了些,可与某些人比起来,还算是个好官!值得去帮一帮!” “正有此意!”梁羽和秦若明异口同声道。 赵修志微笑道:“如此,后会有期!” 梁羽和秦若明辞别赵修志,又马不停蹄地一路南下,直奔海山关而去。二哈仍在他们后面跟了一路,而梁羽看它可怜,几次主动伸手示好,它虽不再龇牙,却也还是翻着白眼不予理睬。 再次回到海山关,梁羽和秦若明让经略府的人通禀一声,没想到熊廷弼居然爽快地让人传话,说同意见他们两人,而二哈则跟着他们,在一路惊恐的目光下,一同进了经略府的大门。 “让我看看威震辽东的两位玄门中人,如今是何等的英雄气概?!”熊廷弼未及露面,便先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 梁羽和秦若明心生不爽,却也早已了解这位辽东经略的秉性,所以也没直接冲撞,只客气道:“我二人不过一路随军同行,若论功绩,还是毛都司统兵有方…” 熊廷弼从内堂走了出来,一脸鄙夷地对这两位玄门弟子道:“你们以为我在夸你们吗?你们以为镇江大捷是好事吗?” 梁羽一见他如此,也把脸冷了下来道:“经略大人怎会看得起我等吃斋念经之人,言语中向来刀光剑影,我等早已领教过了,至于镇江大捷是不是好事,倒要请经略大人指点一番了!” “呵呵…好个牙尖嘴利!”熊廷弼冷笑道,“镇江一战时,我先前布置的广宁、津鲁各港以及高句丽三方兵力尚未集合,而毛文龙这胜仗无异于打草惊蛇!” 熊廷弼越说火气越大:“此举致使鞑子更恨辽地人民,把周围军民屠戮殆尽,扰乱了我三方并进之策,收复辽阳之战机尽被这毛文龙的丰功伟绩所误!你等还有脸来见我?” 这一番话说得梁羽和秦若明哑口无言,作为修士他们是令人钦羡的翘楚,可对于战场布局、运筹帷幄,他们不懂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熊廷弼还在喋喋不休,而梁羽和秦若明则面红耳赤,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不得不灰头土脸地离开了海山关,返回东莱山去了… 二人回到东仙宗宗门秘境时,早有弟子禀告了掌门,作为收复辽东沿海两千余里海岛、助力镇江大捷的功臣,梁羽和秦若明受到了掌门和一种门人的大加称赞,此情此景则也将他们在熊廷弼处的不快一扫而光。 梁羽向掌门介绍了自己的“母亲”,而掌门也同意了把老人家安排在宗门秘境生活,梁昱母亲对“儿子”的安排也十分满意。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时,人群中忽然有一名弟子指着远处惊呼道:“那白狼…那边有一匹白狼!” “啊…它是跟着我来的…”梁羽微笑道,而二哈则正蹲坐在远处,那一身雪白的皮毛在阳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格外耀眼。 执礼长老萧道亭远远看了一眼道:“那白狼看着不像寻常野兽…师侄,可否把它叫来,让师叔看看?” 梁羽朝着二哈招招手道:“二哈!过来!” 白狼打了个鼻响,抖了抖身子,才慢悠悠地走了过去,看神情它根本无惧眼前这许多道门高人。 萧道亭仔细看了一下二哈,而这畜生却是一脸的不屑,给了萧道亭一个白眼,惹得外事长老一阵发笑,而笑过之后,萧道亭忽然问道:“这白狼一直是这般模样吗?” 梁羽一听师叔正是问到了点子上,连忙达道:“不瞒师叔,它曾在多日前身形暴涨,毛色也有变化,更惊人的是它居然可以从前额射出金光!” 萧道亭点点头道:“如此说来,我倒是没认错,此白狼名叫三目霜狼,出自漠北苦寒之地,乃天生异种…我记得有传闻说女真部落虽曾有人将其驯化,却也封禁了它的天生异能。” 梁羽暗暗想道:难怪平时这二哈平时没见太大本事,却仍跟在景顾勒身边,原来它竟有如此身份,而当日变化,想必是基于悲愤而冲破了封禁,才又变得强大起来! 刑堂长老吕道清在一旁冷眼看看二哈,然后问梁羽道:“这白狼如今可是认你做了主人?” 梁羽苦笑道:“回师叔的话,我也不太清楚,此事说来话长,但这一路从辽东回来,它倒是不曾害我,就是如此一路跟了回来而已。” 吕道清点点头:“总之它是由你带回来的,在这秘境中,你可要对它严加管束,莫生是非。” “梁羽记下了,师叔请放心。”梁羽看着吕道清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只能连连赔笑,然后特意转了个话题道,“师叔,可曾看见我师父?” 吕道清脸上依旧冷淡地道:“你们走后第二天,你师父便又被召去了京城,他终日公务繁忙,你也是知道的,你放心,你回来的事,我已经派人告诉他了。” 梁羽听了,忽然觉得吕道清面色虽冷,却总算有一颗热心,于是恭敬地对他道了声谢。 另一边的秦若明此时也已经跟掌门何道钧、传功长老冯道瑜等人聊了好一会,等到众人热情稍减,大家便走下虹桥,一同回太清宫去了,可也正在此时,虹桥另一边的海滩上忽然有人高呼一声:“快去请孙道邈!” 这一声喊的无比急切,引得此间所有人一拥冲上了虹桥,只见外事长老李道元正扶着一人朝着虹桥走来! 那被扶着的人低垂着头,所有裸露的皮肤都呈现出冰蓝色,一身青色道袍的上半身已经被血色染得发黑! “若刚?!”吕道清大呼一声冲出人群,直奔虹桥下方而去。 虹桥上的刘若济则对身边同样穿着青色道袍之人低声道:“师弟,你绑了纸甲马速去将师父请来!”说完,他紧随吕道清也冲了下去,梁羽一见师父在那边,也赶忙跟了上去。 几人赶到时,一见李道元搀扶之人正是刑堂长老吕道清三徒弟杨若刚,他此时喘息异常急促,浑身战栗,而他的肌肤之所以呈现冰蓝色,却是因为他浑身结了一层不易融化的冰! 梁羽按着刘若济的要求,协助李道元一起将杨若刚缓缓放倒后,刘若济便赶忙伸手去给杨若刚搭脉,可没等刘若济的手伸过去,杨若刚就突然狂吼一声,起身就要去咬他! 刘若济修为终究是不低,这一下根本不可能咬得到他,而杨若刚瞪着一对浑浊的眼珠又要咬一旁的李道元,却被梁羽一把按在了地上! 吕道清见状大惊道:“徒儿!你…你这是何故?!” 这时掌门何道钧也已来到了近前,正看见刚才的一幕,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道:“凝血咒?…” 几位同辈一听此言,一同看向了何道钧,吕道清指着杨若刚问何道钧道:“掌门说的可是宗门禁术?当今世上,哪还有人能练得那邪术?” 李道元也疑惑道:“凝血咒早已失传,掌门您确定吗?” 何道钧点点头:“周身结冰不化,体内血流亦是缓慢流动,唯有吸食生灵血液才能缓解体内凝血之毒,为此,中了凝血咒不久,人便丧失理智而发狂…师兄您是何时遇见若刚师侄的?” 李道元答道:“刚刚在龙王庙附近偶然见他倒在地上,才把他带了回来…” 刘若济勉强给杨若刚诊了脉象之后,点点头道:“掌门所言不假,师兄所中的的确是凝血咒…如此恐怕真要等我师父前来了!” 杨若刚此时已经被绑得结结实实,而平日不苟言笑的吕道清眼中已尽是伤感,他低声问着仍在地上张嘴伺机咬人的徒弟:“若刚…是谁把你害成这样?你师弟严若正呢?” 梁羽这时在何道钧耳边低声道:“掌门…当初赵虚仲的死相与若刚师兄大致相同,恐怕…” 何道钧点点头:“恐怕当今世上,也只有那逆徒能用此手段害人了!而且杨若刚当日也确是奉命去中原时,另有追拿辛若平和常虚云的任务…” 吕道清切齿道:“若刚如有不测,我定要将那宗门叛逆碎尸万段,到时掌门您也勿要拦我!” 何道钧叹道:“传我令,今后若有谁见到那两个叛逆,皆可先斩后奏!” 第七十五章 损兵折将 刘若济将仍在地上抽搐战栗的杨若刚翻过身去,然后一掌拍在其背上,杨若刚一口污血呕出之后,呼吸稍显平缓,而刘若济的掌下则渐渐开始冒出了腾腾的热汽。 “师侄!若是推宫度气,就让我来吧!”吕道清挽起袖子道。 刘若济点点头,闪在一旁道:“晚辈修为不及若刚师兄,故而推宫度气收效不大,若是师叔为之,则能很好延缓凝血咒的恶化。” 果然吕道清上手片刻,杨若刚身上的冰霜就有了消融的迹象,此也足见周围刑堂长老修为之高深莫测,而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人群外围也终于有人议论道:“孙师叔来了!”“师叔祖来了!” 孙道邈一来,吕道清便如同见了救星一般,连忙让到了一旁,而刘若济则对师父施礼道:“师父,若刚师兄怕是中了凝血咒…” 孙道邈闻言不禁锁了眉头,诊过脉象之后,从其手中显出几枚银针,依次刺入了杨若刚的几处穴位之后,那针刺处便有带着冰碴的黑血缓缓留了出来! “抬回百草阁!”孙道邈的声音颇有些沉重地道。 吕道清看着徒弟被几个门人抬走,然后追问孙道邈:“师兄…若刚他…” 孙道邈神情凝重地道:“我尽力而为!但…师弟你…唉…”他似不想再说,只是拍了拍吕道清的肩膀,对方也便心领神会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各堂各处长老、首座都聚集在了百草阁,而两个时辰之后,孙道邈一身疲态地从内室走了出来,这位年逾花甲的老医官汗出如浆,稍稍喘匀了气息才道:“醒了…” 吕道清一脸大喜之色,其他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料孙道邈又无奈地道:“恐怕他撑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有什么话就赶快去问吧!那凝血咒实在阴毒,我都险些反受其害…” “师父…”杨若刚一身青紫,仍被几条绳索牢牢绑着,一见吕道清,这四十多岁的汉子居然立刻失声痛哭,“师父…徒儿没用啊!师父!” 吕道清眼中含着泪花,要给他松绑,却被他拒绝了,吕道清强忍悲痛地道:“别哭,师父在这了!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且慢慢讲来!” 杨若刚痛苦地道:“那日我和严师兄追踪白莲教一名头目,追至山区,那头目被我二人当场击毙,正要走时,却撞见了辛若平、常虚云这两个叛徒!” 吕道清切齿道:“果然是他们…可以你兄弟二人的修为,即使不能取胜,又怎会受如此重伤?你师弟严若正如今在何处?” 杨若刚继续道:“与他二人在一起的还有几个神秘莫测之人,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渡厄教的人!而且论修为绝不在我兄弟两人之下!我二人在围攻之下,很快便被擒住了!” “他们把我二人交给常虚云那叛徒练功,于是我们便中了凝血咒,后来严师弟趁他们疏于防范时嘱我将此事告知宗门,然后他看准机会以死相搏,我才得以出逃,而师弟则命丧当场!” 严若正是吕道清悉心栽培近四十年的高徒,此时闻其死讯,如何还能再忍这份悲痛,两行热泪终于从这一向冷峻的老人眼中滑了下来! 梁羽远远看着,回想当初在飞崖洞受罚时,正是那位严若正发落的他们几人,而且当时面对不可一世的辛若平,严若正仍旧秉公执法,也堪称是一个令人尊重的好汉! 在一众“道”字辈前辈身旁,梁羽和秦若明只能远远等候着,但当他们得知是渡厄教杀人时,彼此对视一眼,都深深觉得这渡厄教虽然名声不显,却像一条暗中伤人的毒蛇!如果不将其除掉,难免不受其害! 杨若刚说完受害经过之后,刚要和师父交代几句身后事和心里话,但他的表情猛然间变得痛苦起来,身上也再次开始结霜,眼中也逐渐浑浊,头颈上也鼓起了青筋! 他紧咬着牙关道:“师父…师父…杀了我!杀了我!我不想变成怪物…我…我知道刚才在虹桥发生了什么…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杀…杀了我!” 杨若刚的抽搐越发严重,身上的白霜渐渐加厚成为了冰层,他一声狂吼之后又要咬人,而之前绑着他的绳索居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吕道清回头看看孙道邈,后者则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若刚啊!你别怪师父!”吕道清泪如泉涌地大声道,“师父从小把你养大,今日就再由师父亲手送你一程吧!” “噌——”一道极其纤细的寒光从吕道清猛然挥出的手中直接射入了杨若刚的头颅当中,后者便立刻停止了抽搐,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天,梁羽作为国之功臣回到了东仙宗,本该是众人庆贺凯旋的日子,然而刑堂两位高手的死讯却让整个东仙宗陷入了无尽的哀伤之中… 从百草阁回到外事堂后,李道元拍拍徒弟的肩膀道:“听说了你和若明的战功,为师在面对那些达官显贵时,也觉得脸上有光,干的不错!今天事情太多了,咱们明天再聊,早点睡吧!” 几天后,刑堂为杨若刚、严若正简单料理了丧事,杨若刚被葬在了东仙宗外庭的东莱山上,在他旁边的则是严若正的衣冠冢… 一切尘埃落定,就在所有人刚刚从伤感中逐渐回到正轨上来时,百草阁的许若方独自从苗疆回来了! 许若方踉踉跄跄地出现在太清宫秘境的广场上时,已经一身腐败,身上一些脓疮上还翻滚着白色的蠕虫,这一幕再次惊动了宗门上下! 原来被派去苗疆的几个人中,除了他用自己独门的续命之法重伤而归以外,其余人也都客死他乡了—— 昔日的宗门演武第一名、刑堂宋若威为掩护众人撤退,直接被苗疆蛊王击杀,十大高手第九位、执礼堂的周若礼则身中金蚕蛊,在回来的路上不治身亡! 许若方身上中的虽不是金蚕蛊,一时间却也让孙道邈有些无措,好在秦若明唤了孟夏出来,毕竟孟夏曾在泰山为其结果蛊毒,而此时许若方所中蛊毒与秦若明当时的颇为相似,所以孟夏勉为其难地再次用妖丹才将那蛊毒解了,这一下她又损耗了三十年修为,如此大义之举令许若方和孙道邈对孟夏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至此,宗门演武产生的十大高手,已经折却了四人!整个东仙宗可谓元气大伤,这一切更加让梁羽、秦若明等新一代弟子觉得不值,于是以他两人为代表,集体向掌门提议,今后不再参与朝廷事,一心只在山中修真悟道。 何道钧为此召集了各处长老、首座,各家均表示当今朝纲混乱,天下豪强并起,改朝换代乃大势所趋,东仙宗若要强出头,确有逆势而为之嫌,于是众人决定暂以山中再无可用之人为由,从此避世不出。 李道元将宗门决议写成书表呈给皇帝御览,并讲明之前损兵折将,宗门之中除了几个老骨头,再无可用之人,天启皇帝朱由校本就无心朝政,对此并不以为意,再说天下玄门又不是东仙宗一家,他也便胡乱地准了奏折。 东仙宗上下本以为从此便可安心修行,却不想半年之后,东莱山的山脚下却再次云集了一群官兵,一同前来的还有几名其他宗门的高手… 此时东仙宗太清宫外庭的香客和游人都早已被官兵赶走,官兵人群中一顶八抬大轿,落地之后,轿子边上一名甲胄齐全的武官趾高气昂地朝着东仙宗外庭山门里喊道:“把你们山上的梁羽和秦若明喊出来接旨!”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连山林中的鸟都给惊得向四面八方乱飞开去,而外庭太清宫大门里侧一个正在打扫院子的少年道人听罢,将扫帚一扔,头也不回地便向院子里面跑了进去。 “大胆的小道童!竟敢无视本官威严?!”大块头武官不满地嚷道。 轿子中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李将军不必恼怒,量他们也不敢不出来,等那两个小子来了,你有的是机会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 “李将军…想必那道童已经向东仙宗禀报去了,您稍安勿躁。”轿子后侧,一个身穿橙黄色道袍的青年道人也劝解了一句,而当他说完,却也四下搜寻了一番,脸色略过一丝担忧之色。 东仙宗洞天秘境中,执礼堂双胞兄弟之一的宋若舟叩响了外事堂的大门。 门分左右打开之后,梁羽一见宋若舟,正要热情地打招呼,不料宋若舟一把便将他推了回去,随后一闪身进了门,回手将门关严、上了门栓。 “李师叔在吗?”宋若舟严肃地道。 梁羽疑惑道:“师父在内宅,怎么了师兄?神色竟如此慌张?” 宋若舟一拍梁羽肩膀道:“走,咱们一同去见他老人家,此事看看他老人家如何定夺!” 两人见了李道元之后,宋若舟施礼道:“李师叔,外庭弟子报称山下来了一伙官兵,气势汹汹的要找秦若明和梁羽,我和我兄弟觉得此事多有蹊跷,所以特来问问师叔。” 李道元沉吟一声问道:“掌门那边有人去告知吗?” 宋若舟道:“我兄弟宋若全与我兵分两路,掌门那边由他去通知了。” 李道元点点头道:“前阵子我去京城办事,听说王化贞丢了广宁,与熊廷弼一同回到京城后,熊廷弼被罢了官,而王化贞则被押解入狱,其后广宁后方四十余座城堡不战而弃守,便猜到会有今日…” 第七十六章 牵连 梁羽不悦道:“我与秦师兄在辽东收复失地、斩杀鞑子,他们不封赏也便罢了,如今当官的受罚,跟我们有何关系?” 李道元叹道:“朝中派系林立,互相打压,又有大太监魏忠贤左右朝纲…你们二人必然是受了牵连,甚至是成了替罪羊!” 宋若舟问道:“师叔您久在朝中行走,难道他们不看在您的面上?” 李道元摇摇头道:“自从上次递上奏章,说东仙宗不再参与边关抗敌,你师叔我便立刻被边缘化了。毕竟玄门中人只是朝廷的工具,算不得什么肱股之臣,不用你了,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梁羽有些紧张道:“那今日之事…我和秦师兄是必须得跟他们走了?” 李道元冷哼一声道:“哼…他们说拿人就拿人?自从皇太极反攻镇江、皮岛,毛文龙遁逃高句丽,梁羽和秦若明便杳无音信了,没见过他二人回来!” 宋若舟微笑道:“原来如此,我也没见过他们俩,想来是跟着毛将军一同远走了吧…” 李道元点点头道:“你想的对!” 宋若舟和宋若全在虹桥下相视一笑,宋若舟道:“是不是没回来?” “好像逃去高句丽了吧?”宋若全笑道。 宋氏兄弟很快来到外庭太清宫山门处,两人对那群官兵道:“回禀各位大人,此时梁羽和秦若明均不在山中,自从皇太极反攻镇江、皮岛,毛文龙遁逃高句丽,二人便杳无音信了…” “哟!真是不巧!”轿子里走出一个白面皮的太监,“那我这圣旨该给谁啊?” “不妨就给老道吧!”宋氏兄弟身后,身穿白袍的何道钧一边高声说着,一边缓步走来,在他身后跟着的,还有东仙宗十大长老! 那太监一脸不满道:“正主不在,我给你作甚?圣旨岂能乱传?你这老道又是谁?” 何道钧这次没有像以往那般恭敬有加,甚至连稽首礼都没有,他半睁着眼睛,沉声道:“我便是东仙宗掌门何道钧,你是哪位?” 太监道:“我乃司礼监涂文辅,您这交不出人来,还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难不成是想与官兵为敌?” 何道钧冷笑道:“我等不过山中隐士,何来胆气敢于朝廷作对。我身后诸人乃是山中各处管事,不过来做个证人罢了!你不必担心!” 李道元上前一步道:“秦若明和梁羽不在山中,你把圣旨留下,等他二人回来,便立刻去京城也便是了。” “哟!恕咱家眼拙,您不就是李老神仙吗?”涂文辅不阴不阳地笑道,“最近半年怎么没见您入宫讲道啊?” 李道元冷笑道:“当今天子喜好斧锯凿髹漆之事,故而我也去的少了。涂公公若是有心,还请让秉笔王太监帮忙将此事周旋一番?” “呵呵呵…”涂文辅掩面笑道,“您说的那都过去的事了,如今司礼监秉笔太监乃是魏忠贤魏公公!您若有心思,可以去与他老人家聊聊!” 李道元淡然道:“那就不必了。总之今日你是见不到那两人了,你可以在这等,也可以这就回去便可据实回禀。” 涂文辅稍稍侧了头问道:“既然李老神仙如此说,咱们是上山看看去啊,还是这就回京啊?” 轿子侧后方,那个身穿橙黄道袍之人道:“何掌门和李长老乃玄门名士,我以为所言定是实情。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秦、梁二人或许也是别无选择,才没回到宗门吧…” “你敢给他们作保吗?”涂文辅斜着眼睛看看那道人,言语中透着尖刻。 那道人看着与梁羽年纪相仿,被涂文辅如此一问,也有些不知如何应答,倒是执礼长老萧道亭从何道钧身后走了出来。 他笑呵呵地走到涂文辅跟前,突然扬了一下手中拂尘,将涂文辅连同其身边众人都吓了一跳,“你干嘛?!”涂文辅惊魂未定地问道。 萧道亭冲涂文辅眨眨眼睛道:“涂公公,您轿子里那是何物啊?” “轿子里?”涂文辅疑惑地回头看看,那轿帘似乎刚被微风轻轻拂过,却并无异样,他莫名其妙地扭过头道,“你这老道在说什么?我刚从轿中出来,里面空无一物啊!” 萧道亭摆摆手道:“您不妨再看看,我刚才看有什么东西,一晃进了轿子!” 涂文辅身边的护卫听后,连忙就要掀轿帘查看,不料萧道亭阻止道:“哎!你别伸手,还是请涂公公亲自查验才合适!”说完,他又对涂文辅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涂文辅立刻心领神会,然后笑呵呵地将半身钻进轿中,随后上下打量着萧道亭道:“您啊!是个办事的人!不过我还得跟您这确认一下,那两人真不在吗?” 萧道亭表情平淡,摇摇头道:“真不在!” “那好!”涂文辅看看他,又看看何道钧等人,“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这次就信了诸位!今日你们接了圣旨,改天要是他们回来了,就赶紧把他们送上京城吧,皇上有话要问呢!” “涂公公…这…”一旁的武官诧异道。 “这什么这?”涂文辅白了武官一眼,“你若就此冲进山门,最后还查不出个所以然,岂不是既扰了这一帮老神仙清修,也丢了皇上和魏公公的脸面吗?” 那武官被涂文辅的冷言冷语说得一时语塞,也只好作罢。涂文辅进了轿子,边上的小太监喊了声“起轿”,这连官带兵的便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何道钧趁他们刚要走,忽然招呼了一声道:“那小道友可是龙虎宗的?敢问高姓大名?” 那一身橙黄之人回身施礼道:“晚辈龙虎宗赵修志,今日奉命随行,久仰何掌门和一众东仙宗前辈,晚辈来日一定当面赔诸位一个讨扰之罪!” 何道钧微笑道:“何罪之有…今日之事,何某记下了,烦请你代我向你家张天师问候一声吧!” 赵修志又一施礼道:“晚辈定当转达。今日身不由己,晚辈就不久留了!” 何道钧点点头道:“去吧…保重!” 东仙宗秘境,祖山深处,何道钧和李道元一同在一处洞府中,找到了秦若明和梁羽。“师父,他们走了?”秦若明问道。 何道钧点点头道:“走了,走了。多亏来的是个贪财的宦官…” 李道元微笑看着两个晚辈道:“你兄弟俩暂且在这祖山中安心修行一阵,待外面风声不那么紧,我再给你们想办法,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 一晃三个月悄然而过,梁羽和秦若明在这期间,拜访了包括李至枫和伊良在内的多位在祖山隐世不出的苦修,得到苦修们的指点,使两人修为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这天两人正在与伊良切磋剑术,忽听门外传来李道元的声音:“李道元求见至枫师叔!” 李至枫正欣赏着在三个晚辈的精妙剑法,一听李道元声音,他不耐烦道:“这小李子年轻时就时常扫我兴致,今天又来!你们不必理他,继续演练!梁羽,你刚才那一剑应该这样才对!” 李道元在门口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枫岚洞的大石门才缓缓打开,李至枫沉着脸道:“怎么每次我兴致正浓时,你小子就来捣乱呢!唉,说起来你也年纪一大把了…我也不好说你太多!” “实在是因为事关这两个孩子前途命运,道元不敢耽搁…”李道元赔笑道。 这时梁羽和秦若明、伊良也来到了东门口,梁羽满怀期待地问道:“师父!您来找我们,莫非我和师兄的事情有了转机?” 李道元微笑不语,转而对李至枫道:“师叔,道元知道师叔意犹未尽,但对着两个孩子来说,实在是‘机不可失’啊,还请师叔行个方便。” “哟!这话说的好像你师叔是个蛮横无理之人!”李至枫白了李道元一眼道,“去吧去吧,我这还有伊良陪我!要是你这小子有空,也来陪你师叔耍耍,别总在外面晃荡,耽误修行!” 李道元笑道:“师叔说的是。道元久在山外,的确误了许多修行,来日定当多陪陪师叔!” 出了祖山,李道元带着梁羽和秦若明来到仙踪林边,满怀期待地道:“鲁东白莲教徐鸿儒与王好贤,另立了闻香教,率红巾军攻破巨野、郓城,鲁东巡抚王彦要将其剿灭,手中却无兵可用,你二人若助他得胜,便是戴罪立功。” 秦若明听了这话,欲言又止,梁羽犹豫了一下道:“师父…我二人何罪之有?何来戴罪立功一说…” 李道元长叹一声,拍拍他肩膀道:“众人皆知你二人是受了牵连,可那王化贞为依附魏忠贤,连东林君子都背叛了,何况你们?魏忠贤如今袒护王化贞,则更要找些替死鬼,为其洗脱罪名了!” 梁羽从前就听说过,这个被奉为九千岁的大太监最为阴毒,如今自己居然不明不白地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心中郁闷不已,而秦若明则道:“师叔的意思,我们若帮忙剿灭红巾军,便有了自证清白的资本。” “正是!”李道元无奈道,“你二人本来就与广宁之败无甚关系,如今若在鲁东立功,自然又成了有功之人,想必那魏忠贤也不会揪着你们不放。” 李道元说的已经很明白,所以梁羽和秦若明也不再纠结于是不是‘戴罪’立功,齐声道:“我二人定不负所望!” 第七十七章 守山老臣 李道元满意道:“好!如此,就趁今晚,你二人悄悄下山,隐姓埋名去齐南府,投奔王彦军中,以你二人的本领,何愁不能成功?!” 梁羽和秦若明送走李道元之后,便暂时在祖山的玄阳洞中休息,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穿过仙踪林和太清宫,走下虹桥,而那消失了几天的三目霜狼“二哈”也跟了上来。 由于不想惊动宗门出口的执礼堂弟子,两人还稍稍用了些声东击西的手段,才安然从传送阵出了秘境。 “呼…那几个执礼堂的人还真难缠啊!”梁羽在东来山的山麓上笑道。 秦若明道:“执礼堂主要负责宗门中各种科仪典礼和迎来送往,但其实最主要的便要数守卫宗门门户,若不是些精明能干之人,哪能胜任啊…别忘了十大高手也有执礼堂一人呢!” “嘁…我看也并不怎么样嘛!”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从两人身后的暗处传了过来,惹得他们无比警觉地问道:“谁?!” “哎呀!是我!”龙娇身穿一身夜行装走了出来,“许久不见,你们怎么都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秦若明面露羞赧之色,梁羽则直接问道:“你怎么敢出秘境来?!赶快回去!” 龙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你们回来这么久,一直都没找我,一见面就这么凶!放心吧,他们刚才不是已经被你们骗得团团转了吗?我嘛,借了你们的功劳,也没被发现!” 梁羽急了:“明天你师父见不到你,整个宗门都会轰动的!” “嘻嘻…我早有准备!”龙娇胸有成竹道,“我白天已经跟师父说了,李至枫那老头招呼我跟你们哥俩一起学剑!你觉得我师父敢去那找我吗?” 秦若明终于插话道:“李师叔祖和伊良都知道我二人被李道元师叔找走了,你这谎言岂不是一戳就破?” 龙娇恙怒道:“你简直笨死了!整个宗门里,谁没事敢去找那老头对质啊?” 梁羽不禁笑道:“哈哈,那倒也是!” 秦若明被呛了个半红脸,一想龙娇说的也对,于是他也迎合着点点头,然后又有些担心道:“我们不是下山去玩,而是有要事…” “我知道!那天我在仙踪林都听到了!”龙娇不耐烦道,“我就是要下山转转,难道你俩还保护不了我吗?再说了,我可是紫阳玄真功修到九重之人,那些白莲教的人能有多少修为?” 秦若明不安道:“师妹,此事不可任性,你还是回去吧!一旦被掌门知道了…” “我就要下山看看这世间!”龙娇一边说着,竟冷不防一个纵身便朝着山下跃去。 梁羽和秦若明赶忙一同去追,可还没等到龙娇跟前,便看见龙娇突然在前方站住,并如临大敌地戒备起来!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不听劝说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龙娇前方不远处传来。 此时梁羽和秦若明已经到了龙娇身边,龙娇也有了底气,她不悦道:“谁躲在那?既然敢拦路,为何不敢露面?” “呵呵…别来无恙啊!小友!”一个须发尽白、身穿褐色长衣的老者从路旁走了出来,此时光线很暗,但他的眼眸却仍显得明亮,而他说话时候的视线居然越过龙娇,直直落在了梁羽身上。 梁羽看着那老者眼熟,稍想了一下问道:“您是当初在丹霞林替我挡住阿木合的那位前辈?” “呵呵,记性很好!”那老者笑道,“可如此好的记性,为何却忘了掌门和你师父的交代?此女不可离开东仙宗秘境,你难道忘了不成?” 龙娇气恼道:“你是哪来的山精野怪?竟敢多管闲事!再说是我自己非要下山,他们是拦不住我,才在后面追我回去!” 老者淡淡地道:“以他二人修为,想拦住你又有何难?” 秦若明问道:“前辈究竟何人?” 龙娇:“这老头根本就不是人!” 此言已属无礼,但老者却并不以为意,他微笑道:“我的确并非你族类,但我在这东来山听闻道法七百余年,也并非寻常妖物,东仙宗于我有教化之恩,我也甘愿在此山做个守山之臣!” 龙娇笑道:“既然如此,就不要拦路,好好守山也便是了!” 老者语气稍显严肃地道:“山上谁出入我都不管,唯独你不可,此乃掌门之意,不可违背。有我俞首龙在此,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龙娇看梁羽已经在犹豫了,于是她对秦若明道:“秦师兄,你知道我在山中二十余年有多苦闷,今日可否遂了我心愿?求你了!” 秦若明脸上一热,对俞首龙一抱拳:“前辈…” 俞首龙不等他说完,直接将手一横,三尺青锋已抓在手中,怒斥道:“身为掌门弟子,你莫做傻事!她若下山,稍有闪失,便会引起一方祸事!” “你这妖精血口喷人,我这就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龙娇一声怒斥,手中一把红光大盛的长剑已与俞首龙的青光剑砍在了一起! “血凰剑?”俞首龙不疾不徐地与龙娇走了几个来回之后,梁羽和秦若明便已看出,这老者修为当真是深不见底,而龙娇自然也有了自知之明,于是立刻招呼道:“你们还不帮忙?” 俞首龙冷笑道:“我不想伤及东仙宗后辈,可你们若是一意孤行,我便要替你们祖师管管不听话的后人!” 秦若明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提了曦皇剑上前帮忙,而梁羽则仍在原地劝道:“别打了,大家都在此山修行,何不各让一步?” 俞首龙在秦若明和龙娇的夹击下仍然游刃有余地道:“如何让步?只要她不下山,倒是凡事好商量!” 龙娇嗔怪道:“梁羽!枉我平日对你那样对你!今日你如何对妖精之言如此犹豫不决?!” 梁羽正要说话,不料秦若明突然后撤两步之后,抖手便将玉皇天子笏祭了出来!俞首龙一见那法宝,脸色骤变,怒斥道:“尔敢!?” 一声巨响,俞首龙便已被那巨大的笏板砸倒在地,而龙娇刚刚一脸喜色地要夸一下秦若明,不料秦若明身后却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俞首龙,直奔其后心抬手就是一掌! 秦若明本以为自己刚才一击得手,对身后变故虽已察觉,却也已经躲闪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秦若明背后却又及时出现了一个娇柔的身影,只听“砰”的一声,孟夏被俞首龙那一掌打得浑身一阵剧烈颤抖,而秦若明则在同时被孟夏奋力推开了! 孟夏一声惨叫,向旁边飞出三丈多远,而俞首龙脸上则略过一丝怜惜道:“你这小树…唉…” “我不能让你伤害秦公子!”孟夏刚一起身,便在远处将双手化作树根插在地下,跟着地上便有两排树根朝着俞首龙狂涌而去! “唉!你这傻孩子!”俞首龙无奈地说完,身上便已被几条粗大树根死死缠住,孟夏对秦若明道:“公子快走!” 秦若明有些担心地看看孟夏,然后转身便和龙娇向山下冲去,不料他们刚跑几步,便又有一个俞首龙突然现身,竟一手一个地把他们脖子卡住,按在了地上! “呵呵,你们真是善于惹人发火啊!我这就把你们扭送到掌门那去!”俞首龙寒声道。 此时,在孟夏对面的俞首龙眼中发出一阵绿光,他身上的树根便迅速退了下去,孟夏见状不想再管眼前对手,正要转身再救秦若明,却见一道青光突然从他身前射了过去! “嗤——” 秦若明和龙娇面前的俞首龙被那青光射穿了脖子,但他的双手仍未松开,而孟夏面前的俞首龙则惊讶地看着梁羽,难以置信地道:“九阳玉篆?!…你…你究竟何人?” 梁羽结着剑指,一边遥遥操控着九阳玉篆悬停在俞首龙的头顶,一边走过去道:“晚辈名叫梁羽,前辈你是知道的。” “不…你…你这飞剑…”俞首龙说话竟有些结巴起来,“很像东仙宗开宗立派时留下的传说之物!” 梁羽点点头道:“前辈刚才说自己在东莱山七百余年,莫非是见过此物?” 俞首龙摇头道:“唐昭宗天佑之年,太清宫道士李哲玄亲自中下一棵榆树,便是我真身…我初生灵智时便听说百年前东仙宗首位掌门李万博得仙人传道,而那仙人便曾提及九阳玉篆…” 梁羽一听这话,忽然想起自己这副身躯本就是九阳玉篆所化,难不成自己前世便已经与东仙宗有了关联?起码那个所谓的仙人定是与九阳玉篆有关!辗转之下,自己是不是反倒算俞首龙的前辈了? 正在梁羽浮想联翩时,孟夏化作绿光已飞回到了秦若明胸前,俞首龙继续道:“阁下莫不是哪位大人物转世而来?若如此,请恕老树无礼…方才阁下说各让一步,老树愿闻其详…” 梁羽虽然一时也弄不清自己前世,但既然俞首龙给了台阶,他自然要下的,于是先让他把秦若明和龙娇放开,并保证在事情谈妥之前,三人不会乱走。 梁羽继续道:“晚辈意思是,俞老先生先放我等下山,我和我师兄担保龙娇不会惹出麻烦,如果出现意外,定然要给老先生和掌门,乃至整个宗门一个交代。” 俞首龙犹豫道:“倘若有失,阁下打算如何交代?” 第七十八章 民间高手 “这…”梁羽本来也只是想了这么个托词,被俞首龙追问之下,一时不知如何答复,倒是秦若明走过来道:“真若有失,我二人自当去掌门面前请罪!” 俞首龙看了一下秦若明,转而朝着梁羽长叹道:“此言虽有敷衍之嫌…唉…看在我那同类被我伤得不轻,也看在九阳玉篆的份上,你们下山吧。” 龙娇听了,小声对秦若明嘀咕道:“若你和梁羽两样法宝合力,他恐怕也难以招架,这会做个顺水人情,倒也聪明…”她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往山下走去,而秦若明则几步赶了过去。 梁羽向俞首龙抱拳言谢之后,正要追上去,俞首龙却忽然又把他叫住,叮嘱道:“那龙娇身份极非寻常,我不便多说,阁下千万好自为之,多加小心!” 梁羽三人出了东莱山后,在附近村镇买了三匹马当做脚力,快马加鞭赶往齐南府,而三目霜狼二哈跟着跑了这一路,也引得许多路人侧目。 快到齐南府时,已是正午,他们由于要隐去名姓,低调行事,所以在城外便将马匹卖了,并换好了寻常装束,才进了城。 此时城中果然正在四处招募兵勇,梁羽化名杨宇,秦若明化名林明,而龙娇为了方便,干脆女扮男装,并化名为乔隆。 梁羽思来想去,对二哈也没有个合适的安置,于是索性就先带着它一起前往募兵处了,为此,梁羽还特意解释说这白狼通人性,是杀敌的好帮手,而二哈竟也十分配合地在募兵处展现了自己通人性的特质! 当下正是用人之际,而像梁羽这种可以御兽杀敌的奇人异士,足可算作特殊人才,连巡抚赵彦听说此事,都特意赶了过来,然而当他一看见梁羽和秦若明,立刻就是一愣。 “你二人何方人士?叫什么名字?”赵彦若有所思地问道。 梁羽和秦若明都有些诧异,这鲁东巡抚素未谋面,难道竟认出了自己?好在他们早做足了准备,于是淡定道:“在下杨宇、林明,莱州人士,近日才来这齐南府。” 赵彦围着他们看了看,又看看坐在梁羽身边的白狼,点点头道:“好!我看你二人不似寻常百姓,你们在莱州做何营生?为何来齐南府从军?” 梁羽道:“我兄弟俩在莱州做过一阵镖师,后来镖局关门了,便想来齐南府找些安稳之事,可除了会些刀剑拳脚,也没有所擅之事,今日正看见募兵榜文,也便来了。” 赵彦看看身边一个威武的将官道:“他既然说会些刀剑拳脚,不如你们比划一下,若是能人,直接把他们派到郓城!” 那武官一看梁羽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不免有些轻视道:“你尽管出力,我定不会出重手伤你!” 梁羽见他不过寻常武者,于是稍作客气之后,以两成功力抬手一掌,就将那武官打了个跟头,那武官恼羞成怒,叫嚷着猛扑过去,却被突然上前的秦若明单手拎起来,又扔了出去。 两人的表现立刻惊呆了所有人,赵彦连忙对身边另一个武官道:“廖都司,此二人可堪大用,你与杨都司即日便带他们和部分新兵,前往郓城助剿!” 那个被秦若明扔出去的武官在赵彦面前领了军令,然后转身对梁羽他们道:“我杨国栋还从未如此不堪,看来两位当真是高手,随我和廖栋同去,且看你二人在阵前神威!” 两名都司带着千余名新兵,浩浩荡荡出了齐南府,向南急行不久便到了郓城附近,眼看前方尘土飞扬,廖栋立刻下令列阵迎敌,而片刻之后,一伙头裹红巾的敌军便冲了过来! 那红巾军领头的是两个身穿白衣的中年汉子,刚一露面,那两人便将两杆大旗插在身前,开始掐诀念咒! 突来的狂风霎时间将天地间刮得一片昏黄,而在那两杆大旗中间,则冲出一队手持长矛的铜甲骑兵! 虽然铜甲骑兵的头盔里一片空荡,但他们的冲势,却已经将明军刚刚募集的这群新兵,吓得全无战意,好在梁羽、秦若明、龙娇越众而出,三人同时拔剑,数道剑气呈横扫之势向前斩去! 一整队的铜甲骑兵,在东仙宗三位高手的剑气面前,一触即溃,伴随着不绝于耳的战马嘶鸣,那些铜甲骑兵眨眼间便都散作了黄沙! 两名白衣汉子见状大惊,连忙又召出一堆铜甲骑兵,只是还没等这第二队骑兵全数冲出,那两杆大旗便被梁羽远远的一记剑气,横斩成了两截! 杨国栋见梁羽等人竟有如此手段,立刻挥舞着战刀大喊道:“冲啊!” 千余名新兵见状深受鼓舞,也毫不犹豫地跟着冲了上去,而那两个白衣汉子由于法宝被毁,一时也乱了阵脚,没等再用其他法术,便被秦若明和龙娇解决了! 两名头领还没有丝毫建树,便被人轻易斩杀,红巾军瞬间便乱作一团,而临时招募的千余名新兵在杨、廖两名都司的指挥下,如同虎入羊群,很快便将红巾军杀了个七零八落! 郓城城门此时已经牢牢关闭,杨国栋和廖栋两人再次看向梁羽和秦若明,两人立功心切,也不用人多言,连同龙娇一跃便上了城墙。 三人在城墙上一路冲杀,吓得那些守城的红巾军毫无迎战的勇气,纷纷大呼小号地逃命去了,而正当梁羽他们要逼迫城门官将城门打开时,郓城府衙方向忽见一人脚踏白莲飘然而至! 那人一袭白底佛衣,头戴白色五佛冠,手持银色法杖,一落地便面色微愠地质问道:“尔等既是修行中人,为何甘愿替官军卖命?” 梁羽淡淡地道:“人各有志,你白莲教祸乱江山,草菅人命,又哪是修行人该做之事?闲言少叙,通个姓名,让我试试你的手段,看看你有没有与我聊天的资格!” “好大口气!”那白衣人眼睛一瞪,“我乃闻香教白衣菩提尊者——海尘,今日就来收了你们这些朝廷走狗!” 梁羽冷笑着刚要说话,城墙下方又跃上一人,却是个行者模样的壮汉,披头散发,手拿戒刀,扯开嗓门嚷道:“谁杀了我的左右护法?!谁?!老子让他偿命!” “你是说那两个扯大旗的?”龙娇轻咳了一下,压低嗓音道:“我…不过这边被我兄弟和那个什么尊者占了,咱们去别处偿命如何?” “好你个小白脸!走!跟我去城下比划比划!”那“行者”也不等龙娇回话,撩起身上那褪色的红袍子就跳到了城下,龙娇也不示弱,轻轻一跃也跟了下去。 梁羽对秦若明道:“师兄,这个海尘交给我,你去帮师姐吧!” 秦若明自然也是担心龙娇,应了一声,然后对下方的“行者”道:“杀你护法的还有我一份,稍等!”说完他也跳到了城下。 梁羽装模作样地向四处扫视一下,对海尘道:“再没有别人捣乱了吧?且让我看看你有何本事,敢妄称尊者!”话音刚落,梁羽单手拍出落霞掌之后,便直接施展北斗七绝剑冲了上去! 海尘刚才脚踏白莲从空中落下,已经说明他并非易与之辈,此时面对梁羽抢攻,他也并不慌张,在城墙上舞起法杖,与对手转眼便拼了四五个回合不落下风。 梁羽一边继续强攻,一边笑道:“看来是个有手段的高手,刚才并非全是大话!” 海尘道:“你这一身道门手段,也绝非寻常玄门人士!想必是哪家的绝顶高手乔装打扮的吧?!” 梁羽被他如此一说,心中难免诧异,而海尘见他神情稍有变化,立刻稍一撤身,从怀中取出一枚金灿灿的宝珠,大声道:“摩诃菩提萨埵!天舞宝珠!” 海尘这一句出口,他手中那金光宝珠立刻被一团电光包绕,直奔梁羽打来,速度奇快,竟不逊于二哈当初从额头上射出的金光! 两人离着不过三、四步远,那宝珠以如此快速射来,梁羽顿时大窘,只能尽力向侧后撤退,同时沟通九阳玉篆,而那青光飞剑如同早有护主之意,梁羽稍一动念,它便直接射了出去! “砰!” 金光宝珠被九阳玉篆直接打飞,海尘惊得一声大叫,下意识地抡起法杖正要再战,却被梁羽操纵着九阳玉篆抵住了咽喉。 “还打吗?”梁羽淡淡地道,“你那宝珠很厉害,是件了不得的法器,只可惜…” 海尘看了一下自己脖子前方,那玉石一般的飞剑,对梁羽道:“要杀便杀!哪来的废话!” 梁羽摇摇头:“修行不易,杀了你我也要沾染因果…”说完,他将雪麟架在海尘脖子上,收回了九阳玉篆,然后押着他对城门官道:“还不打开城门?” 此时城墙下那个“行者”也已经落败,而他却没有海尘那么幸运,身上不知是被龙娇还是秦若明,给戳出了两个血洞,正躺在地上嗷嗷乱叫着。 杨国栋和廖栋随即领兵入城,又叫人将海尘和那“行者”严加看管了起来。两个都司在三个年轻有为的高人面前,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前往郓城府衙时,海尘也被押解着朝着同一方向走去。 这个白衣菩提尊者在路上一直盯着梁羽,在他们越走越近时,海尘突然瞪着眼睛高呼道:“我想起来了!你莫非是东仙宗的梁羽?!” 第七十九章 互相成全 “叫唤什么?!赶紧给老子走!”押解着海尘的兵卒一边骂着,一边猛推了他一把。 海尘被几个兵卒推搡得踉踉跄跄,但却仍死命地回头嚷着:“你一定是梁羽!我听辽东的人说过!能操控青光飞剑的就是你!想不到啊!堂堂正道高手,不为民造福,却成了朝廷走狗!” 杨国栋和廖栋见状不禁停了脚步,而梁羽三人则早已心生紧张… 杨国栋看看廖栋,又试探似的问梁羽道:“莫非本官听错了?那妖贼喊你作梁羽?” 梁羽故作镇定道:“在下杨宇,杨树之杨,与都司乃是同姓…” “不对,我听着也是梁羽…恕我冒犯…”廖栋说着,对那已经走远的兵卒招呼道,“把那妖贼带回来,我有话要问他!” 龙娇眼珠一转道:“都司何必执着于此?我师弟既然参军,何必隐姓埋名?” 廖栋没理会龙娇之言,问再次被押回来的海尘道:“你说清楚,你刚刚喊他什么?” 海尘冷笑道:“他便是东仙宗梁羽,朝廷钦犯!我堂兄曾被鞑子抓到辽东长山岛,据说便是被梁羽所救,堂兄后在毛文龙麾下效力,曾见此人用青光飞剑,将鞑子法师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梁羽眯着眼睛看着海尘,一言不发,而杨国栋则反问道:“如此有功之人,何故却成了钦犯?” 龙娇道:“堂堂都司大人居然对妖贼之言如此有兴致!真是奇怪了!” 杨国栋没有理会龙娇的话,对那兵卒道:“把这个妖贼押下去!妖贼所说之事,与杨宇无关,敢旺论此事者,按军法处置!” 海尘狂笑着被兵卒押走之后,杨国栋悄声道:“如今外有建虏,内有乱民,朝堂中有魏忠贤那等阉人祸乱朝纲,赵巡抚乃爱国之人,你等助朝廷剿匪,我等定上表皇上,为你等平反!” 梁羽和秦若明相视之后,点点头道:“如此,倒是多谢大人成全!” 廖栋在一旁道:“你我皆是忠君爱国之人,要说成全,也是相互之成全!”说完,他又鼓励似的拍了拍梁羽。 话说至此,梁羽三人心中反倒安稳许多,至少在两位都司面前,不必再刻意隐瞒身世。 正当郓城之战尘埃落定时,一匹快马来报,说是徐鸿儒别部进犯钜野,知县赵延庆死守之下,钜野虽不至陷落,却已岌岌可危,如今已向齐南府求援,巡抚特令杨国栋廖栋驰援钜野! 杨国栋笑道:“哈哈!巡抚大人神机妙算,我等刚收复郓城,便又把我等派去钜野!” 廖栋也笑道:“钜野在东南方,离此不远,如今有三位小兄弟帮忙,咱们不过再去多添些功劳罢了!” 此前一路从齐南府赶到郓城,又与红巾军打了一仗,这些刚招募来的新兵都已十分疲惫,此时天色将晚,他们连晚饭也都没吃。 梁羽见杨国栋又要下令进军,忙劝阻道:“此时人困马乏,都司不宜再催…” 杨国栋道:“你也听说了,另一伙红巾军如今正在攻打钜野,我等若去晚了,恐怕那赵知县便要守不住了!” 梁羽道:“我兄弟三个先去看看,有我等协助赵知县,或可再退敌军,等都司手下兵马恢复体力,再去敌后包抄,岂不是以逸待劳?” 杨国栋欣慰道:“如此,岂不是唯独让你们三人连番受累?” 秦若明抱拳道:“我师弟说的可行,我等皆是修行中人,些许劳顿倒也无甚大碍。” “好!”杨国栋点点头道,“真乃国之栋梁,你等放心,此役之后,我等定会力保你兄弟二人!” 廖栋则特意牵了三匹马来:“三位英雄,请上马!一路小心!” 梁羽三人上马之后绝尘而去,一个时辰之后,夜色已深,道路不明,梁羽从无机令中掏出了海尘的金光宝珠,这法宝足以将周围一丈之内照的通明,倒是方便了赶路。 三目霜狼二哈此时正在三匹马前方一丈开外边走边嗅,梁羽打趣道:“你这就算归顺我了吗?这一路你可是累得不善啊!” 二哈没理他,继续前行半个时辰之后,它忽然站住,同时将耳朵压得低平,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阵低鸣。 梁羽见状,连忙收了金光宝珠,三人下马后,秦若明悄声道:“前方阴气大盛,怕是又有什么阴魂鬼物作祟了…” 秦若明刚说完,只见正前方的半空中缓缓飘来五个半透明的人影!这些人影的脸上没有五官,离着梁羽他们明明还有些距离,却也让他们感到了身上一阵阵厥冷。 五个人影在附近搜寻了一会,最后却将二哈围在了当中,惹得二哈十分不满,它立刻嗷嗷地狼嚎了几声,那五个人影才像是放心了似的飘走了。 “看来附近应该是有擅长御鬼术的人在望风…”秦若明低声道,“或许便是那闻香教或者白莲教的人。” 梁羽单手掐了手诀,在原地施展了御兽之法,很快便有几只老鼠在他驱使下,并排朝着前方跑开了… “吱!吱!吱!” 几声老鼠的哀鸣之后,梁羽忽然感到指尖一阵刺痛,这是他第一次有如此感觉,他想了一下道:“前方不知何物,或许已经将那几只老鼠杀了…连老鼠都不放过,不知是些什么人?” 秦若明道:“也未必是人…小心摸过去看看!” 二哈矮下身子于梁羽并排前进,梁羽不禁暗暗觉得好笑:这二哈一点也不傻,知道有危险了就不当排头兵了呢! 梁羽正暗笑着,前方一片草丛里忽然传出了“吧唧、吧唧…”的声音,在暗夜中,这滑腻的声音听得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龙娇从后面拉住梁羽和秦若明的衣角,然后指了指他们身边,借着月色,只见那土坷上散落着几根带着血丝的细小白骨和一些皮毛碎片… 梁羽和秦若明用剑拨开那草丛之后,只见草丛后面,两个头裹红巾的人和三个身穿大明兵卒衣服的人正蹲坐在一起,吧唧吧唧地咀嚼着,手上尽是淋漓的血水! “呃…”那些怪人口中整齐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并一齐看向了梁羽他们,相视之下,梁羽看见对面那些人的脸上皮肤残破,有的缺了一只眼球,有的断了一只手臂… 秦若明一见之下,立刻警告道:“尸怪!千万别被他们伤到,否则沾染了尸毒,也会变得不人不鬼!” 话音刚落,只见那二哈已经蹿了上去!梁羽急得大喊道:“二哈快回来!” 这一声喊完,只见他们周围的树丛、壕沟里很快便爬出了无数丑陋的尸怪,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而二哈在刚才前冲那一下之后,却迅速逃了回来! 梁羽气得骂道:“好你个坑人的畜生!这下好了,引出来这么多!你倒是变身啊!一起打它们!” 二哈蹲坐在原地,无辜地看了看梁羽,然后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把梁羽他们弄得哭笑不得,秦若明道:“这些怪物倒是不足为惧,咱们一起用形意自在功也便足够了!” 梁羽和龙娇听罢,各自结了手印,很快在这荒野之间便飞出了数道巨大的火光,地面上也是一阵土石翻飞,那些尸怪没等近前便被烧得嗷嗷怪叫,之后或陷入地沟,或被巨石砸得不能动弹了。 “何人胆敢来偷营?!”不远处一声阴气森森的叫嚷传来,梁羽他们循声看去,只见月色下一个黑衣人拄着拐棍,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那人披头散发,骨瘦嶙峋,灰白的脸上那一对眼窝又深又黑,他指了指梁羽几人道:“都是哪来的浑小子,敢来这捣乱,看我鲁东尸仙来管教管教你们!” 看着周围那些尸怪还在源源不断地向自己这边围上来,梁羽眉头一皱道:“很明显要想此地安宁,就必须要把你杀了才行!” “杀我?!哈哈!”鲁东尸仙狂笑着,“我是杀不死的!” 秦若明又一次祭出“火隼”之后,对梁羽道:“这些尸怪应该都是连日死于两军交战的士兵,它们如此前仆后继,看来这钜野当真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啊” 梁羽点点头道:“眼下先让我试试这个所谓尸仙的能耐吧!”他说完,额前一道青光划破夜色,九阳玉篆不但直接洞穿了鲁东尸仙的胸膛,而且还将带得向后倒飞了出去! “呵呵,看来他还不如那个海尘!”梁羽刚说完,却见一团磨盘大的黑影贴着地面朝自己冲了过来!仔细看时,那黑影居然是一张压缩起来的人皮! 梁羽未敢小视,连忙闪开,然后抬手就是一记落霞掌拍了过去!橘红色的光团只在地面上炸出一个深坑,却没能打中那黑影。 黑影速度奇快,行动轨迹又极飘忽,梁羽有心再用九阳玉篆,却连瞄准都做不到,当他再次准备出手时,黑影在他面前突然拔高,竟是那鲁东尸仙将那人皮撑了起来! 鲁东尸仙胸前那拳头大小的窟窿似乎没有让他受到丝毫影响,他一现身便用双手直接朝着梁羽连抓带刺地攻了数招,而且看上去毫无章法可言,力气又是出奇的大! 好在梁羽此时身手早已足够老练,对方攻得再凶,他也能有惊无险地化解,除了手上偶尔有些划伤,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鲁东尸仙功夫虽然一般,可一旦他缩成那一团人皮黑影,其速度却不容小觑,纵然是梁羽和秦若明也都无法打中他! 秦若明见状连忙双手结印,然后同时按在地上,喝道:“坤象.壁垒!” 话音落下,只见他们周围一丈之内坚实的土地轰然向上翘起,围成了一个丈许高的封闭空间,那黑团便与他们一同被困在了在当中! 第八十章 鲁东尸仙 “看你还往哪跑!”秦若明冷笑道。 鲁东尸仙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如此狭小的空间中,他就算速度再快,也还是不免被这三人一狼给围了起来! “这么多人围起来打我,算什么本事?”鲁东尸仙再次将那人皮撑起,阴恻恻地笑着。 龙娇冷冷地看他一眼道:“跟你这种邪门术士,哪讲得了那么多规矩!” “呵呵,说得好,那我就是试试给自己找个帮手吧!”鲁东尸仙说完,口中突然多出一只不足半寸的白骨小哨,哨子一响,梁羽突然痛苦地翻倒在地上,发出了震人心魄的低吼! “师弟!”秦若明和龙娇惊呼道,龙娇随即将剑抵在鲁东尸仙脖子上质问道:“他怎么了?!” 鲁东尸仙得意道:“没什么,刚才与我拼斗,被我指甲划伤,中了尸毒而已,很快他就要变得跟外面那些行尸一样,丧失理智,听我摆布了!”他说完,特意吹了吹自己的指甲。 “混账!”龙娇大骂着就要将鲁东尸仙的脖子刺穿,对方却不紧不慢地道:“杀了我,你们永远也别想他复原…” 秦若明瞪着他,没等说话,却见梁羽在一旁开始剧烈抽搐起来,同时他脸色发青,牙关紧咬,口中漾出了大量的白沫,而二哈则在他身边焦躁不安起来! 鲁东尸仙从怀中掏出两根绳索,扔在秦若明和龙娇面前,继续道:“我数十个数,你们若是不不把自己绑好,就等着被你们的同伴吃掉吧!哈哈哈哈!” “一、二、三、四…”鲁东尸仙的嘴角向上翘得越来越大,秦若明和龙娇则在无奈之下,给彼此套上了绳索,并开始绑了起来。 “嘻嘻…你们俩还真听话啊!” 鲁东尸仙愣了,而秦若明和龙娇则喜出望外地看向了梁羽,梁羽盘坐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白沫道:“这尸毒太可怕了,但似乎对我的作用仅此而已…” “不可能…”鲁东尸仙立刻慌张起来,他紧张地又连着吹了好几声哨子,而梁羽则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道:“好了好了,别吹了。看我这就取了你这祸害的小命!” “哎?!你等等!!等等!啊!”鲁东尸仙还要再说什么,却已经被一把红芒宝剑从身后刺了个透心凉! 梁羽笑道:“还是师姐出手麻利!” 龙娇切齿道:“这祸害简直天地不容!” “呵呵呵…”身体被刺穿的鲁东尸仙笑道,“想得太美了,我说过,我是杀不死的…倒是你这小白脸…给我留下侍寝吧!” 龙娇一脸惊愕,眼看鲁东尸仙那可怖的黑色指甲迎面抓了过来,可她身后就是刚才秦若明祭出的“壁垒”土层,已经退无可退! “唰!”曦皇剑一剑斩落,那对枯槁似的胳膊齐刷刷地断成了两截! 秦若明冷冷地看着鲁东尸仙道:“你似乎不知道疼!算你走运!”他说完,左手一扬,巨大的玉皇天子笏迎着鲁东尸仙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轰!”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鲁东尸仙,在玉皇天子笏下,再次变成了人皮黑影,只是这次他被压得一动也不能动了,梁羽走山前去掐着手决,朝着那人皮一抖手,那人皮便立刻燃烧了起来! “哇!烧死我了!”鲁东尸仙在火光中挣扎着,人皮黑影终于又“活”过来了,他惨叫着,扭动着,却仍被玉皇天子笏死死压着,直到被烧成了灰烬… 秦若明收了法宝道:“这怪物若不除掉,必成一方祸患!”他说完,又撤去了“壁垒”只见壁垒外面那些尸怪,此时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不复狰狞! 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龙娇忽然好奇道:“师弟,你刚才是怎么摆脱他控制的?那尸毒如何对你不起作用?” 梁羽伸手从脖子上扯出一根红绳,上面正拴着一只被黑气缠绕的莹白玉坠,梁羽道:“想必是此物的缘故吧!这是我上次宗门演武夺得季军时,师父奖励我的瑶池念玉!可解毒祛邪。” 秦若明欣慰地点点头道:“看来若非此物,今日你我便要折戟沉沙了…” 梁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连着打了这么几场仗,肚子都饿了…咱们还是抓紧赶到钜野,退了敌军,吃一口饱饭吧!” 秦若明和龙娇一听他的话,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哈哈,说的对,咱们得快点了!” 又继续前行十几里后,只听前方突然杀声震天,梁羽他们急忙施展各自身法向前疾行! 很快,一片火烧连营的场面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滚滚的浓烟早已将月色遮掩,冲天的火光也将一切都展现在了梁羽他们眼前! 几百名红巾军一起,向前方一个不大的县城中投掷了火把之后,立刻一拥而上,而那县城城门此时刚刚开启,一名身穿残破铠甲的将领正在城门前横刀立马! “尔等妖贼听真!我乃钜野赵延庆!誓与这钜野县共存亡!”那将领说完,带着身后一股二百余人的队伍便直接朝着红巾军冲来! 两军交锋,众寡悬殊,一个冲锋过后,钜野守兵便折了近半,而赵延庆的大刀也在这次冲锋中被人打落了! “赵大人!我等奉命前来助战!”梁羽和秦若明大喊道。 赵延庆回头一看,来的只有三个年轻百姓,苦笑道:“你三人好意,本县心领了,此时敌众我寡,还有一群死尸恶鬼神出鬼没,钜野已危在旦夕,你们还是逃命去吧!” 梁羽道:“赵知县放心,我等刚刚把那群行尸剿灭,才来此助战,如今见阁下既视死如归之志,我等必保你性命无忧!与你同守钜野!” “就凭你们?能剿灭那些怪物?”赵延庆半信半疑,眼看红巾军再度杀上,他无心多说,带着残兵正要继续冲锋,只见那三个“寻常百姓”各持宝剑,只一纵身便跃到了两军阵前! 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玄门奇术,瞬间便在红巾军的军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赵大人,走!回去守城!” 这一声把赵延庆从惊呆中叫醒,他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上引兵回城,这一路但凡有围上来的红巾军,也都被梁羽他们轻易击退了! 梁羽三人立于城门下,几百名红巾军竟一个都不敢再上前,而当三人再次施展一番火攻之后,那些红巾军立刻就做鸟兽散去了。 一直到天明,红巾军没敢再来进犯,而梁羽三人也因为又累又饿,也没再出城,毕竟先后经历过海尘和鲁东尸仙之后,说明无论闻香教还是白莲教,总还是有一些奇人异士的。 这些奇人异士虽不见得修为有多高深,但也都有一些“一招鲜”的手段,此时已是深夜,贸然出击导致阴沟翻船,就太得不偿失了,何况两位都司也还没到,太积极反倒不好… 日上三竿,艳阳高照,梁羽三人经过一番休整后,随着知县赵延庆刚来到城墙之上,便听见远处一片喊杀声,放眼望去,只见那红巾军的大营中正有一彪军马冲了进去。 那军马中为首的正是杨国栋和廖栋两名都司,他们一路势如破竹,眼看便要将红巾军大营血洗时,大营另一方突然有一队十二人,身穿素缟、手拿哭丧棒,步伐诡异地冲了过去… 明军在敌营正杀得天昏地暗,却并未留意那后来的十二人已在不知不觉中,站在了红巾军大营周围! 十二个白衣人在大营外迈着诡异脚步,在不断变换位置的同时,不断缩小着包围圈,当廖栋忽然发现情况不对时,那十二人突然掏出各自法器,冷漠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狰狞起来! 梁羽三人连同二哈此时早已冲了过去,只是来到那包围圈外围时,他们都感到了那圈中炁场已变得杂乱扭曲,一时间谁也不敢贸然冲进去! 秦若明观望片刻,以曦皇剑朝着其中一个白衣人斩出一道剑气,不料却只在其身上激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便再无建树,秦若明一皱眉道:“那十二人已结成法阵,官兵凶多吉少了!” 从外面看去,法阵中一切如同静止一般,三人一筹莫展时,法阵中忽然传来一声高呼:“若想救人,便请入阵!” 梁羽犹豫一下道:“师兄,师姐,我先进去,你二人留在阵外策应!” 龙娇担心道:“那阵中凶险,你自己哪能应付?” 梁羽道:“阵外留下两人,一来可以策应阵中,防止外人侵扰,二来若是再有敌军攻城,还可分出一人去帮赵知县!” 秦若明点点头道:“如此倒也周全,不过你去有些冒险,还是我进阵去吧!” 梁羽微笑道:“师兄不必担心,我有三样法宝傍身,又有二哈陪着…”他说完,向二哈看了一眼,那白狼白了他一眼,抖了抖毛。 秦若明听他如此说,也没再坚持,毕竟时间紧迫,他只是叮嘱一声:“如此,你多加小心!” 梁羽招呼了一声二哈,然后一人一狼便一起走进了那法阵,在法阵边缘留下了两片涟漪。 法阵当中一片暗红,半空中血沙弥漫,天上一轮红月挂在正中,而在梁羽前方不远处,之前那队明军正在自相残杀,而且其中还混杂了一些红巾军,他们显然已经不分敌我! 梁羽正惊讶于这诡异景象时,迎面正走来一队人马,为首两人跨马执刀,甲胄残破,一身戾气,正是杨、廖两位都司! 第八十一章 赤月法阵 “两位都司,梁羽特来救你们出阵…”梁羽说到最后,声音忽然变小,因为对面的杨国栋和廖栋不但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而且面沉似水,双眼泛红。 梁羽顿觉情况不对,而那二人走近之后,低吼一声,举刀便砍!这突袭对梁羽来说全无威胁,但他也不好立刻反击,若是就这样将二人杀了,岂不是太过鲁莽? 梁羽不停躲闪,并试图唤醒那二人,而在另一边,二哈也已经被卷入了那不分敌我的战团!它在那队悍不畏死的人群中连扑带咬,一会便把那队人马搅得乱作一团! “二哈!别乱伤人!”梁羽制止道,“他们不过是受了法阵影响!他们都…” 二哈对于梁羽的话不但不予理会,反而越发狠戾起来,随着肆意扑咬,它的口水越流越多,眼中也逐渐出现了红光,而那些被它咬过的人,无论伤势如何,仍旧呼喊着蜂拥而上! “好个诡异的法阵!双方已经不分敌我…只要不被法阵影响,就会被攻击!”梁羽暗暗心惊的同时,在法阵中四处周旋游走,尝试着寻找法阵阵眼,以求破阵,却一直一无所获。 这时天空中再次传来一声道:“果然是个少年高手,居然还能独善其身!看你这次如何还能自保?!” 梁羽循声向上看去,只见空中十二个白色人影稍纵即逝,而那红月的颜色随之暗淡了几分,在此期间,包括二哈在内的所有被法阵控制之人都短暂地停止了混战。 “吼!”兵将们再次一声整齐的吼叫之后,突然一齐朝着梁羽冲杀过去,而他们这次的速度竟陡然提升了数倍,使得梁羽单凭身法竟已无法躲闪,只能抽剑格挡! “铮!铮!铮!” 兵将们的刀剑虽然在梁羽的雪麟面前不堪一击,但相撞的一刹那,梁羽却感到了远超常人的力道!那绝不是这些临时拼凑的人马可以达到的!甚至连毛文龙麾下十二星将都比之不及! 显然那红月的突然暗淡,正是这次突变的开始!“如此说来…”梁羽想到此节,立刻以“先天震象.藤沼”祭出一大片藤蔓和沼泽困住那些冲到跟前的人,随即便将九阳玉篆朝着红月射出! 片刻后,只听空中发出一阵洪钟般的响声,整个法阵的空间随之一阵剧颤,那红月表面开始出现龟裂,而在其周围,十二个一身素缟之人忽隐忽现悬浮于空中! 那十二人各执法器不停地加持着那轮高挂在空中的红月,梁羽冷笑一声结了剑指,操控九阳玉篆在空中快速划过一圈,所过之处顿时爆出十二片血光! “扑通!扑通!…” 当那十二人摔在地上时,已经生机全无,而周围异象也随之解除,梁羽伸手在脖子上摸了摸,看看那瑶池念玉,欣慰道:“还多亏这么个宝贝!不然我也要在里面着魔发狂了!” 解了钜野之围,东仙宗三人功不可没,杨国栋和廖栋稳定钜野局势之后,将所剩无几的兵力又分出一部分留下守城,然后边提出带梁羽他们回齐南府向赵彦邀功。 出于谨慎,秦若明在路上对杨国栋道:“我兄弟俩此时身份敏感,还请两位都司在赵巡抚那帮忙隐瞒一时。 杨国栋笑道:“你们立下如此汗马功劳,乃是我鲁东安危的关键所在,还怕巡抚为难你们不成?” 梁羽在一旁道:“都司说的有理,此事终究也是瞒不住,不如趁早说与巡抚大人。” 他说完对秦若明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提此事,毕竟杨、廖二人与赵彦都是官家人,其中轻重自有斟酌,哪能听两个外人的意见? 回到齐南府,杨、廖二人在赵彦面前大大地称赞了东仙宗三人的奇功,但碍于秦若明的嘱托,他们也对梁羽和秦若明的真实身份只字未提。 赵彦对功臣们一番犒赏之后,特意在齐南府找了最好的驿馆给梁羽他们休息,而送走一众闲人之后,秦若明看看梁羽道:“我去打探一下!” 梁羽呵呵笑道:“那两个都司一定会据实禀告的,只不过碍于当下形势,赵彦应该不会为难咱们,师兄不必担心!” 秦若明想了一下道:“万一有变,岂不是毫无准备?我还是去看看吧!” 一个时辰之后,秦若明从赵彦府邸回来了,他如释重负道:“师弟你说的不错,这些当官的果然靠不住,杨国栋把咱们的身份都交代了,但那赵彦还真打算为咱们申冤!” 梁羽有些意外地道:“看来这大明总算还有些有良知的官员!” 龙娇拍手道:“哈哈,那咱们就多帮帮他吧!” 次日一早,赵彦将梁羽三人邀至议事处,寒暄几句后,他面露难色道:“前几日朝廷复用杨肇基老将军为鲁东总兵,然而邹县、滕县仍久攻不下!我有心委派几位去助他一助!” 梁羽和秦若明互相看了下道:“巡抚大人可知我们是何人?” 赵彦道:“其实当初秉笔太监魏朝去东仙宗传旨时,本官曾随同前往,那时便见过两位。昨日两位都司与我印证,果然如此,而你二人如今难处,来日我必亲自与圣上说明,还你们清白!” 两人连同龙娇抱拳道:“如此便多谢巡抚大人成全,若有所需,但凭调遣。” 赵彦满意道:“如此,这就派你们去与杨老将军会合,共取邹县!” 齐南府新募的两万兵马由杨国栋和廖栋带到邹县外时,正赶上总兵杨肇基指挥的一次强攻再次无功而返,兵力折损大半。 老将杨肇基一见援军到来,脸上也未见喜色,直说道:“邹县红巾军势众,又有原白莲教几个会妖法的头目在,你我收下都是些乡勇新兵,如何能敌?” 杨国栋安慰他道:“老将军不必忧虑,白莲教几个头目不过猫狗之辈,我今日给你带来三个真正的玄门高手,邹县必将是囊中之物!” 杨、廖二人向杨肇基引荐之后,杨肇基恍然大悟道:“两位就是帮着毛文龙,力战建虏鞑子的英雄?果然不同凡响,快来随老夫帐中议事!” 几人刚刚进到大帐中,便听见营前一阵骚乱,原来竟是邹县红巾军乘胜追击,派出两名头目闯营来了! 这两名头目做梦也没想到刚刚铩羽而归的明军,这么一会便又有了近一万兵力,结果他们带来的几百人很快便被活捉了! 一个头目见事不好,忙取出一把纸扇打开,只听一声虎吼,一头斑斓猛虎便从扇面里冲了出来,吓得那些鲁东新兵不敢上前! 两名头目正要趁机逃跑,不料这营中不知从何处,竟窜出一匹通体雪白、半人多高的白狼,正是在此等候梁羽的二哈! 扇中猛虎虽然看着凶猛,但二哈作为异兽与之相比毫不逊色!三个来回之后,猛虎便被打的如丧家犬一般逃回到了扇中,而此时杨肇基、梁羽等人也赶了出来。 “大人们饶命啊!小人一时糊涂才入了红巾军!”那二人见扇中虎连一条狼都打不过,没了倚仗,便连忙跪地求饶道。 廖栋沉着脸问道:“你们是谁?” 两人中一个脸色蜡黄的人答道:“小人名叫侯五,他是我弟弟侯六,我二人见明军连败了三阵,猜想此时营中兵少,便向主帅请缨偷袭…” 梁羽捏着下巴想了一下问道:“那扇子是何宝物?竟能装下一头猛虎?” 侯六抢答道:“回小军爷,此扇名作灵岫,是小人祖上传下来的,可将驯服的野兽甚至山精野怪收入其中,以供驱使。” 梁羽看看二哈,笑着对侯六道:“这么好的宝贝,你就只用它装了一只老虎?” 侯六羞愧道:“小人祖上是个有道之人,这扇中倒是曾收了一些灵兽仙灵,但是传了几代之后,里面的这些畜牲就都自己跑了,就这头老虎,还是半年前我家孟将军逮给我的…” 杨国栋问道:“你说的孟将军还有捉拿猛虎的本事?” 侯五殷勤道:“不瞒将军,我家孟将军别说抓这一只老虎,就是再有三只四只的,也是手到擒来!” 杨肇基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你说的孟将军叫什么?你那闻香教中似他这等人物还有几人?” 侯五道:“孟将军名叫孟先汉,就是这几日凭一杆狼牙棒将贵军屡屡挫败之人…据说他得过高人指点,会许多玄门奇功,闻香教似他这般高人,还有七八个…” “哦…”杨肇基看看东仙宗的三人,然后继续问道,“邹县有多少红巾军?徐鸿儒可在此地?” 侯五和侯六支吾着不敢说,杨国栋在一旁寒声道:“怕什么?那个孟先汉你们都交代了,其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侯五为难道:“闻香教众入教前都喝过符水,出卖教主者,会遭仙狐奶奶咒杀…” 杨肇基不屑道:“无稽之谈!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们兄弟俩!” 侯五侯六唯唯诺诺不敢再说,秦若明走到他们跟前,在他们周围地上画了几道符文道:“这符文可保你们不被外邪所扰,放心说吧!” 侯五拍拍侯六,示意自己先说道:“邹县尚有六万余兵马,徐教主…”话未说完,只见他脚下那些符文骤然一亮,之后立刻暗淡下去,跟着便有一道白光直冲进侯五体内! “哇!”侯五痛苦地大叫一声,并突然扼住自己脖子,直到嘴唇青紫! 梁羽连忙上前要去掰他的双手,结果没等他靠近,只听“卡巴”一声,侯五竟硬是把自己的喉结连同喉管,一起掐碎了! 第八十二章 东海强人 “哥!”侯六哭喊着,然后含着眼泪打开那纸扇道,“哥啊!你等着,弟弟这就给你报仇!” 说完,那扇中猛虎再次窜出,却被二哈一下扑倒,而侯六真正的目的却不在此,只见那扇子中一团黑气从扇面上出来后,直接从侯六口鼻钻了进去! “唔!唔!”侯六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之后,额头鼓出蛛网状的青筋,眼中布满血丝,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他龇着牙,似笑非笑地道:“谁把他逼上绝境?让他甘心献祭与我!哈哈,是谁?” 侯六恐怖的变化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他猛回头看着押着自己的士兵,嘴角流下一丝口水道:“是你吗?” “你…你要干嘛!?”那士兵惊恐地端着长枪,话音刚落,便被侯六一拳将脑袋扭到了其身后! 侯六打完这一下之后,捏了捏拳头道:“看来不是他…那就是你们当中的谁了?”他说完,扫视着杨肇基和梁羽等人! “好凶的东西…你干嘛的?”梁羽不咸不淡地问道。 侯六打量了一下梁羽,又看了看一旁的秦若明和龙娇,冷笑道:“怪不得他如此为难,原来是有你们三个强人在此…我便是…” 侯六的话没等说完,梁羽迎面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侯六匆忙抬手挡了一下,却还是被打了一个趔趄,梁羽跟上去就是一脚踢在了他的下颏上! “呜哇!”侯六叫了一声,向后就倒,梁羽则顺势将他按在了地上,淡淡地道:“有点本事,但不足以让你这么狂…”说完,他用另一手按在侯六头顶,念起了一连串的咒词。 侯六不甘地挣扎着,最后变成了哀求,梁羽充耳不闻,咒毕,侯六恢复了平静,但却昏死过去,杨肇基和杨国栋、廖栋看得目瞪口呆,梁羽解释道:“那扇子中藏了只恶鬼,被我超度了。” 梁羽说完,将那扇子捡起,只见扇边骨上刻着“灵岫”两个鎏金的小篆文,而扇面则是一幅山水画,画中高山流水以及花草居然都如真实一般在活动!扇面的角落里,却画着一座破开的坟冢… 梁羽收起那把灵岫扇,秦若明则对杨肇基道:“连这么一个小头目都有些法宝傍身,难怪总兵在此攻而不克…” 杨肇基见识了梁羽的手段后,又听秦若明如此说,赶忙道:“如此,老夫便要仰仗三位鼎力相助了!” 一夜安然无事,次日明军重整旗鼓,命廖栋为先锋,率军再次来到邹县叫阵,而红巾军中则很快冲出一个手拿狼牙棒的壮汉,耀武扬威道:“明军真乃厚颜无耻之辈,屡败屡战还敢叫阵!” 廖栋用刀一指那人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我乃中兴福烈皇帝麾下,后将军孟先汉!你军中那杨肇基老匹夫,莫非已被我昨日玄功吓得不敢出来了?”那壮汉越说越得意,“不如你也别打了,直接加入红巾军,封个一官半职!” 廖栋无意多费口舌,将刀向前一挥,大军边要上前,而孟先汉将狼牙棒向地上一砸,便引得大地摇晃,同时那狼牙棒与地面撞击的余波向前迅速传开,惊得明军前排战马一阵嘶鸣! 梁羽一跃到了廖栋马前,在那震荡余波到来之前,一脚猛踏在地上,只听他前方三尺处一声炸响,地面立刻开裂,掀起一股尘烟! “嗯?你这小子看样子是个有本事的…”孟先汉盯着梁羽道,“与其保个昏君,不如随我跟了我家中兴福烈皇帝!” 梁羽耸着肩膀道:“抱歉,我没兴趣,不过听侯五侯六说,你曾给他们抓过一只老虎,我对你的本事倒是有点兴趣,不知能否接我一招呢?” 孟先汉大笑道:“看你这文弱模样,让你一招又如何?” “嘻嘻,这可是你说的!”梁羽嬉笑了一声,身形一晃便冲到了孟先汉旁边,抬手就按在了他脖子后面,没等他反应,便把他朝着明军方向扔了出去! 秦若明此时也已经来到两军阵前,见梁羽把孟先汉扔了过来,他轻而易举地便把这身高近九尺的高大汉子从半空抓了下来,并一把按在了地上,然后对身后士兵道:“绑了!” 就这样,拥有降虎之能的“后将军”转眼间便成了明军俘虏,而孟先汉带出来的红巾军则立刻乱成了一团! 廖栋一见之下,立刻无比振奋地挥刀高喊一声:“杀!” 两万明军闻声立即如狂潮一般涌向邹县,连日来被压抑的情绪一股脑地爆发了出来,军士们无不发出雷霆般的呐喊声,而反观红巾军则如同吓破了胆一般,扭头便逃! 当这些逃兵撤回到邹县的同一时刻,邹县外围突然平地喷出了数道火墙电网,而许多前排明军来不及停住,直接就被那火墙电网烧成了焦炭!这一幕让刚刚无比振奋的明军瞬间又都惊呆了… 廖栋只好暂时领兵后撤,梁羽、秦若明则留龙娇在廖栋身边,他们二人祭出“神佑”直接向邹县冲去,而当那火墙电网再次出现时,他们在“神佑”加持下,则毫发无损地穿行了过去! “如此身手居然甘做朝廷鹰犬!”两人面前一个拿着拂尘的白衣老道眯起眼睛道,“两位师从何处?师门可知你等助纣为虐?” 梁羽从这老道身上感到了一股难以言表的压力,态度也立刻谨慎了许多,他反问道:“我二人散修多年,无门无派,只因红巾军搅得天下不宁,才出来帮忙。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道冷笑道:“散修?你们身上那白光,是东仙宗不外传的太乙十二秘术之一!我乃是东海流波岛上雷炎真人,与你们东仙宗薛若凯在岛上斗了数年,你们焉能瞒得过我?” 梁羽稍稍看了看秦若明,秦若明道:“那个薛若凯便是你本家师兄,李师叔的大徒弟!天资聪颖,多年前不知何故离开师门,杳无音信,原来竟是去了那缥缈之岛…” “呵呵,他可是个难缠之人…”雷炎真人似有些回味之意,“若不是徐鸿儒从前有恩于我,我倒要留在岛上跟他再斗几年!你二人既然能冲进阵来,就让我试试你们的成色吧!” 雷炎真人说完,手中拂尘一扬,竟变成一把剑身火红并雕满纹路的宝剑,而那剑刃上还写满了金灿灿的符文,只是没等他出手,秦若明的玉皇天子笏便已迎头砸下! 轰隆一声,邹县本就不甚高大的城墙被震得直摇,而雷炎真人竟在玉皇天子笏砸落的瞬间,化身为一道闪电,落到了秦若明身边! 雷炎真人本要趁机发难,不料秦若明已将“日冕”祭出,将他生生逼退,而梁羽则在一旁更施一剑,虽然险些刺中其要害,但在雷炎真人躲闪时,却仍从掌中轰出一团雷光,令梁羽不得不向后急退了几步! “嚯!好法宝,好剑法!”双方再次分开,雷炎真人显然大感意外,“薛若凯是你师兄,那么说你们与他平辈,呵呵,果然不容小觑,那我就喊个帮手来吧!” 雷炎真人如此身手,已经让兄弟俩汗颜,而对方居然还要再叫人来!而没见雷炎真人有任何动作,便从远处跃下一个肥得流油的黑胖子,落地便奚落他道:“没想到你这牛鼻子老道也会遇见敌手?” 雷炎真人指了指对面两个年轻人道:“你可别小瞧了他们…纵观徐鸿儒手下,算上你夏仲进,能匹敌者恐怕不出五人!” “哟!能得到你老人家如此盛赞之人,那我可真倒要试试了!”夏仲进说完,从身后取出一对与他那肚子一般大的铜锤,而那铜锤落在地上立刻便将地面砸出一片龟裂! 刚刚玉皇天子笏未能建功,已经让秦若明和梁羽心中,没了睥睨这些俗世高人的豪气,而此时再加上这么一个黑胖子…秦若明犹豫了一下,悄悄扯了扯梁羽的衣服。 梁羽轻咳一声,没等再说话,那黑胖子夏仲进便举着锤子,如同一头拼命奔袭的野猪一般冲了过来!对于这种空有蛮力之人,梁羽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抬手就是一记劈风掌! 凌厉如刀的掌风豁开了夏仲进胸前的皮肉,然而却未能阻止那对巨锤的轰然砸落,梁羽微一皱眉,在雪麟剑上灌足了真气,迎着就是一磕! “铮!” 巨锤与雪麟相撞的瞬间,梁羽顿时感到手臂一阵难忍的酸麻,双脚更是直接踩塌了地面!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一种力量上的碾压感! 情急之下,梁羽额头一道青光乍现,而夏仲进竟然在这较力的关键时刻,还能察觉到对此如此微细的异样! 虽然他终究还是晚了一些,被九阳玉篆削掉了一只耳朵,但总比脑袋被轰碎要强了许多!然而真正令梁羽震惊的是,对方居然对耳朵被削掉一事,毫无反应! “师弟!兑象.烁金!”秦若明在一旁大喊道。 梁羽闻声立刻将眼睛闭上,而夏仲进则不明所以,当他循着声音稍稍看向梁羽身后时,正看见秦若明双手结出的手印中爆发出一片刺眼的光芒! “哎呀!卑鄙小人!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夏仲进一边呼喊着,一边在原地发疯似的胡乱舞动着那对巨大的铜锤,使得梁羽一时竟无法找到破绽可以偷袭! 秦若明见状当机立断,上前一抓梁羽道:“撤!” 第八十三章 审讯 两人凭着“神佑”纵身冲出了那片火墙电网之后,回到杨肇基身边道:“此处有高人驻守,今日暂且回营吧!” 杨肇基和所有明军刚刚隔着那火墙电网,将对面一切早已看得真切,此战并非梁羽和秦若明不尽力杀敌,只是对手与之势均力敌,稍有闪失,恐遭不测,收兵倒也是明智之举! 回营的路上,梁羽猜想着杨肇基是否会对自己不满,毕竟出战前,老将军对他寄予了厚望,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杨肇基在军帐中还未落座,便一脸喜色地吩咐道:“把那个孟先汉带上来!” 孟先汉被四名士兵押到帐下,瞪着一对虎目,非但不肯下跪,反而一抖身子将那四名士兵甩得东倒西歪!杨肇基怒道:“手下败将还敢在此撒野?!” 孟先汉冷笑道:“呵呵,捉我的又不是你这狗官,我凭什么跪你?!” “哟!”梁羽捏着下巴走过去道,“那么说你愿意跪我咯?” 孟先汉啐了梁羽一口道:“那一下是我让你,被你偷袭,你可敢与我堂堂正正比试一番?你若赢了,任你处置!” 梁羽看看杨肇基,老将军点头答应之后,梁羽抬手一道罡风斩出,孟先汉身上的绳索便被齐刷刷斩断! 这一下虽然惊得孟先汉直咽口水,他却仍继续嚷道:“把我狼牙棒拿来!” 秦若明笑呵呵地从空明指环中取出狼牙棒,颠了两下道:“还真是不轻!给!”他说完便丢了过去,暗中还加了些力道! 孟先汉只伸右手去接,结果被那狼牙棒砸得向后就倒,梁羽戏谑地向旁一闪,直接就让这九尺高的壮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孟先汉又羞又恼,爬起来之后大吼一声,抡起狼牙棒就朝着梁羽砸去! 别看孟先汉刚才显得蠢笨,但这一棒的力道的确不容小觑,梁羽虽然并未将此人放在眼里,但也不敢盲目托大,先以混元太极拳将这擎天一击卸了力道之后,才又打出一记落霞掌! “砰!” 桔红色的光团在孟先汉胸前炸出一声闷响之后,这壮汉勉强压下一口淤血,脸色憋得紫红,这才摆摆手示意不打了。 等了好一会,梁羽才慢悠悠地道:“这下你没什么好说的了?杨大人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否则别怪我翻脸!” 孟先汉稍稍喘匀了气之后,点点头道:“小人这下服气了…但凭大人发落!”他这一番言行,惹得帐中诸人忍俊不止。 杨肇基稍稍正色,才稳住了笑意问道:“徐鸿儒今在何处?” 孟先汉一听这话,脸色大变道:“无可奉告…大人若要问别的,小人知无不言,只是此事只怕小人未及说出口,便丢了性命!” 此言与之前侯五所说如出一辙,杨肇基看看身边众人皆在摇头,他也只好作罢,然后又问道:“除了邹县,你闻香教其余所占各地兵力几何?” 孟先汉如释重负道:“邹县尚有六万兵马,藤县也有五万人,其余如黄阴、纪王城大约各有两三万人…恕我直言,贵军不过两万兵马,此战实难取胜,不如另请重兵前来…” 秦若明问道:“你可知道那雷炎真人的火墙电网如何可破?” 孟先汉支吾了一下道:“小人不过一莽夫,得了那狼牙棒的神力,才敢在两军阵前耀武扬威,那雷炎真人可是位得道的老神仙,他老人家的本事,我如何能破啊…” 梁羽察觉到了孟先汉表情上细微的变化,拿着腔调问道:“倒不是一定要破了那法阵,你可以告诉我们想突破法阵,可还有别的法子?” “没有,没有!”孟先汉特意腔调着,“我已是贵军俘虏,哪还敢有所隐瞒!” “哦!那倒也是!”梁羽说完,朝着帐外招呼道,“二哈!” 三目霜狼闻声立刻从帐外走了进来,那对碧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先汉,然后鄙夷地白了他一眼,蹲坐在了梁羽跟前。 梁羽笑呵呵地对孟先汉道:“候家兄弟说你能打得过老虎,我虽不信,可眼下没有老虎,只有一匹白狼,这样吧,你若是打赢了它,就放你回去!” “好!好!”孟先汉忙不迭地答应着,“一言为定!” 梁羽打断他道:“我话还没说完,别急着答应。你若是输了,就当今天给这畜生开荤,让他吃了你,如何?” “呃…”孟先汉看了看那匹因为不耐烦而趴在地上的白狼,“小人甘愿一搏!” 梁羽伸手要去拍二哈,说一声“看你的了”,无奈那二哈却冲着他伸来的手,龇了龇牙,惹得梁羽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道:“自己的伙食,自己争取吧!” 出于好奇,包括杨肇基在内的所有人都出了大帐,要一睹这一场人狼之战,连在营地上巡视的士兵也都围了上来! 孟先汉也不顾自己后将军的名声,在众人围观之下“先发制狼”,抡起狼牙棒当头便砸,看样子,似乎比刚才对阵梁羽时还要卖力气! 二哈身为漠北苦寒之地的天生异种,又被景顾勒调教多年,虽然在梁羽等人面前几无招架之力,但面对如孟先汉这种空有武力之人,它倒是全不费力气。 果然二十几个来回之后,二哈找准机会窜到孟先汉身后,一个猛扑便将其扑倒,孟先汉一声惊叫,两排锋利的狼牙已经咬到了他脖子上! “啊!啊!”孟先汉吓得大叫着,而二哈却只是把他的脖子含住,并斜着眼睛看着梁羽。 梁羽忽然厉声道:“孟先汉!败军之将,反复小人,今日让你葬身狼腹,想来你也没有怨言了吧?!” 孟先汉大叫着:“小先生饶命,若肯让这狼放过小人,小人愿为贵军破城献上一计!” 梁羽命令二哈松了嘴之后,俯下身子冷冷地道:“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这次若再有隐瞒,或者有意欺骗我,定把你切碎了喂狼!” 孟先汉一脸冷汗,惊魂未定地道:“小人不敢隐瞒!小人曾在邹县巡视时,发现邹县县衙后院有一个凉亭,凉亭正中的石桌下有个机关,是一个通往邹县东郊土地庙的地道入口!” 梁羽抬眼看了看杨肇基,后者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命令士兵将孟先汉押了下去。 杨国栋上前一拍梁羽道:“还是梁小兄弟有本事,竟能套出这等机密!这地道可是大有文章可作了!” 秦若明道:“既然是地道,想必无法以大批军士前往…只能行刺杀、偷袭之事,而且直入敌方腹地,却是一步险棋啊!” 杨肇基听了秦若明的顾虑,他本来有些喜色的脸上又平添了一抹愁云。 梁羽经过一番考虑之后说道:“邹县、藤县两地均有重兵驻守,想必这邹县里驻扎的即使不是徐鸿儒,也该是那王好贤,此二人皆是闻香教匪首,无论抓了哪个,起码脱身也容易些!” 秦若明点点头道:“如此说来,也有道理,再不济也可挟持着人质脱身!如此,由我从地道潜入邹县,师弟你和师…二位师弟在此守住大营!” 梁羽连忙反对道:“邹县中尚有雷炎真人和夏仲进坐镇,合你我二人之力尚且不知能否战而胜之,倘若师兄你潜入之后,真遇见此二人,如之奈何?况且那邹县是否还有更强之人?” 龙娇这时突然插话道:“不如咱们三个一起去!” 梁羽想了一下道:“咱们三个都不在时,红巾军进犯怎么办?不如,我和秦师兄同去…” 三人一时争执不下,最后却是杨肇基微笑道:“依老夫愚见,不如三位小友去两位,留一位,然后我火速请朝廷加派玄门高人来此助战如何?” 杨国栋有些为难道:“老将军,此时朝廷已将举国战力和玄门人士派往辽东边关,而苗疆尚有妖人作祟,所以玄门各派人手均已不足…恐怕请不来人手了吧?” 杨肇基道:“此事迟则生变,战机稍纵即逝,至于人手…请不来多,还请不来少吗?我这就给朝中写信!” 梁羽三人在一旁又小声商议了一番,认为龙娇单独留下恐怕不妥,毕竟她是偷跑下山,所以不妨让她跟着秦、梁二者中的一人,而究竟谁去呢? 拈阄!听天由命! 秦若明看着手里写着“留”字的阄,脸上稍微露出些许不快,尤其是当他看见龙娇亟不可待地站在梁羽身边的时候…只是天意如此,即使不甘心,又怎能刻意勉强呢? 众人早早用了晚饭之后,趁着外面尚有一丝夕阳余晖,梁羽和龙娇便悄悄带着孟先汉从小路朝着邹县东郊的土地庙走去,而孟先汉这一路上比之前要安分了不少。 破败失修的土地庙中,梁羽按着孟先汉的指引,在土地公的塑像身后找到一个粗陋的烛台,正反转动几下之后,地上一块地砖便自动向下收起,一个昏暗的地道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下去吧,还等什么?”梁羽说着,给孟先汉让出了一条路来。 看着那地道中一片漆黑,孟先汉虽不情愿,却也别无选择,他尴尬地赔笑道:“两位跟紧啊,地道中岔路较多,咱们别走散了…” “哦?还有岔路?”梁羽说着,从无极令中取出一根绳索系在了孟先汉的腰上,“走吧,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孟先汉接过龙娇从神像前取下的烛台之好,便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地道中的岔路并没有孟先汉说的那么多,实际上他们一直在沿着正中前行,不走旁路,不到半柱香的光景,眼前便出现了台阶。 孟先汉回头看看梁羽,后者皱眉道:“上去,但是你别动歪念头,别忘了我在后面可以随时可以取你性命的!” 孟先汉吓得脸色一变,忙答应道:“不敢不敢…”他走到台阶顶上之后,用力一推头顶的挡板,便有一道微弱的亮光照进了地道。 地道的开口果然在一座一丈见方的凉亭之中,凉亭周围显然是一座官家府邸的大院,有花草、有假山,有鱼池,也有回廊,唯独四下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实在是潜伏的大好时机! 梁羽刚要迈步走出凉亭,可没等落脚,便见那四根亭柱之间忽然荡起一阵七彩流光,三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周围的景致便在眨眼之间变了模样…… 第八十四章 镜中天 梁羽拽着那根系在孟先汉腰间的绳索,而龙娇则与梁羽背靠背地看着周围,三人此时竟挤在一个略显潮湿的山洞洞口! 山洞的深处一片漆黑,里面还不时传出一阵阵鬼哭狼嚎般的风声,洞壁的石头表面锈迹斑斑,石头缝里还生长着几片锈红色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酸味… “这是哪?”梁羽寒声问道,“你不是说那地道通往邹县府衙吗?” 孟先汉显然也没想到会出现如此变故,他支吾了半天才说道:“小人此前从这地道走了两次,也从没到过此地啊…” 龙娇在他们后面道:“会不会走错了岔路?” 梁羽看看洞外道:“刚刚在凉亭时,已经夜幕降临,可你看那洞外却是白天!即使走差了路,这天色总不该有如此差别啊!算了,出去看看再说!” 如梁羽所说,洞外天色明亮,而他们从洞中出来才发现,那天空的颜色竟也是微红色,上面飘着一缕缕淡薄的红云,连太阳都泛着明显的红晕。 他们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群山围绕的山谷之中,其间的花草树木的枝叶都是深浅不一的红色,潮湿的空气中,升腾着比那山洞中还要浓郁的刺鼻酸味。 放眼望去,四周的山体把这山谷围得严严实实,目所能及的地方,看不见一条可以走出山谷的路,而在三人对面的一棵大树下,是一座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小房。 当他们离着那石房子还有几步之遥时,里面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来,那少年一见梁羽他们,熟练地打了个道家的稽首道:“几位想必也是遭人陷害了,才到了这个鬼地方?” 梁羽拽了拽手中绳索,对那少年道:“要说陷害的话,便是这个大个子害了我们…请问小友,此是何处?” “你叫我小友?”少年打量了一下梁羽,又看看自己身上宽大的道袍,不禁苦笑道,“看来我如今也真是够小的了…我也不知此是何处,按照我在到此地近两年的经历,我打算给这起名叫做镜中天!” 梁羽好奇道:“何为镜中天?嗯…小友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正要说话,忽然抬头看了道:“看你们倒不像坏人,随我进去说吧,很快便要下雨了,这地方的雨很厉害,能腐蚀万物,即便是顽石,也会被锈蚀。” 龙娇好奇道:“你说这雨能腐蚀万物,为何却还有这么多草木在?” 少年微笑道:“你们初来乍到看得不仔细,那些哪是寻常草木,那遍地红草乃一地铁屑,至于那些树…其实都是经年腐蚀山石!整个这山谷中,只有我房前这棵才叫做树!” 梁羽和龙娇经他一说,又仔细看了看周围一切,发现那少年所言皆是实情,而他房前的这棵大树,虽然也是满树红叶,但却拥有了一切植物的特征,而且除此之外,这树还被一层微微的红光包围了起来。 “我叫吴公仙,进来坐吧…”少年说着,便进了那石屋中去。 石屋内的空间虽然不大,却比之前那山洞洞口宽敞一些,几人席地而坐后,吴公仙继续道:“此地日出西方,落于东方,与外界正好如镜像一般相反,故而我叫它镜中天!” 梁羽三人一听此言,纷纷向外面看去,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但空中却仍旧没有几片雨云,而刚刚在天空正中的太阳果然向东移动了一些! 吴公仙则一脸无奈道:“初来此地时,我倒也没觉得有何不便,只是时间久了我才发觉自己竟渐渐恢复了青春…你们看我像个少年,可实际我却早已是一个古稀老人了!” “啊?!”三人又是一声惊呼。 吴公仙点点头道:“推算下来,此地过一日,此间事物便有倒退一个月的变化!相信你们也看得出来,我也曾是个修道之人,但一晃两年过去,我倒退了近六十年的修为,此时已与常人无异了…” 龙娇惊讶之余,追问道:“此地如此怪异,草木不生,这两年你岂不是要被饿死?” 吴公仙朝门外一指道:“全靠我那如意宝树…此树可遮风避雨,水火不侵,祛除毒疫,三天开花,六天结果,我便是靠那果子活到了现在!” 孟先汉有些扫兴地道:“就这也配叫如意宝树?” 梁羽瞥了他一眼道:“如此绝境,能维持性命便足以称其为如意了…” 龙娇有些焦急道:“你怎么到这来的?在这住了两年,就没想法子出去吗?” 吴公仙指了指梁羽他们初来时那个洞口道:“除了那个山洞,这山谷再无去处,而那山洞之中藏有大恐怖,即使是我修为全盛之时,也无可奈何…还险些丢了性命!” 梁羽问道:“小友…呃…不,前辈,恕在下冒昧,您来此之前,修为几何?” 吴公仙一听他问起此时,脸上不禁掠过一丝得意,然后故作平淡地道:“老朽悟性有限,修了六十多年,也才刚刚达到炼气化神心动之境,大抵是炼气化神的前期吧!” 龙娇忍着笑意,把脸埋在了两臂之间,而梁羽则客气地点了点头:“修行不易,试问世间尚有多少人修了一辈子,也不过才筑基培元…” 吴公仙非常满意梁羽的回答,然后一副高人之态问梁羽道:“看你三人也是修行中人,年纪轻轻,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修行之事万不可强求,以免走火入魔啊!” “呵呵…前辈说的极是!”梁羽说着,忽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若像前辈那样,在此一住便是两年,不用说修为,只怕不到一年我等就成了襁褓中的婴孩了!” 龙娇恍然大悟道:“师弟你说的对呀!咱们还是要尽快回去才好!”她说着竟要先一步冲出这石房。 吴公仙连忙制止龙娇道:“小姑娘你要去哪?外面那酸雨可是能腐蚀万物的!你若要出去也要等雨停了才好!不信你看!” 吴公仙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枚黄澄澄的果子扔出了门外,那果子飞出去之后,一遇雨水便立刻枯萎,还冒出了一缕缕青烟! 龙娇一脸愕然,梁羽看看她和孟先汉,点点头道:“如此就依前辈所言,等雨停了再去吧!” 吴公仙疑惑道:“你们要去哪?当初我也曾试着翻山出去,但那些山顶却都设有结界,无法穿越!似乎是逼着我进那山洞。” 梁羽看着雨有些小了,也总算看见了些希望,于是耐着性子问吴公仙道:“您刚才说的大恐怖究竟是何物?” 吴公仙的情绪明显有些紧张道:“是些多眼多足的怪物!就藏在那山洞深处,神出鬼没…我实在斗不过它…” 龙娇笑嘻嘻地问道:“您可是到了炼气化神的高人!连您都不行?” 吴公仙摇摇头道:“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而且那怪物不只一个…” “好了!”梁羽伸了伸懒腰道,“雨停了!咱们出去瞧瞧吧!” 一场酸雨之后,石房外的酸味更加浓烈,梁羽他们实在不愿在此久留,便快走几步冲到了山洞中。 梁羽在洞口朝着石房方向招手道:“前辈!你可愿意随我等同去?” 吴公仙有些惊恐地道:“你们别去啊!那怪物实在凶猛!你们年纪尚清,肯定不是它对手!” 龙娇将手拢在嘴边喊道:“您这年纪恐怕也耽搁不起啦!不如随我们去拼一拼吧!” 吴公仙在石房门口纠结了一番后,才答应道:“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说完,他一招手,那两人合抱的如意宝树,竟化作一道红光钻进了他的袖口之中! 龙娇打趣道:“按您现在这年纪,恐怕也熬不到半年了…跟我们来就对了!” 吴公仙笑道:“小姑娘说的在理…只是你们别嫌我是个累赘就好!” 梁羽拍了拍孟先汉,对吴公仙道:“等下真若遇险,这位也未见得能帮上什么忙…” 孟先汉面露窘色道:“小先生若需要小人效力,只需把那狼牙棒归还于我便可!小人…” “算了…”梁羽慢悠悠地道:“把狼牙棒给你,恐怕不知何时反倒再被你偷袭!等下遇到险情,你想法活命就可以了,不用你帮忙!” 随着他们在山洞中越走越远,洞中的空间也越来越宽敞,周围的酸味也淡了许多,而当那酸味完全消失时,山洞深处却又飘来一股腥臭之气… “闻这味道,咱们是不是快到了?”梁羽问道。 吴公仙支吾道:“呃…也许吧…老朽…” “咔嚓…” “什么东西?”孟先汉惊呼道,龙娇执着烛台照过去一看,却是孟先汉刚刚将一个骷髅头踢到了一边,而顺着那骷髅看去,那边竟还有七八具尸骨! 梁羽又问吴公仙道:“以前也有人来过这?” 吴公仙仍旧支支吾吾地道:“有过…有过…” “那你刚才怎么没说?”龙娇有些不满道,“他们都是玄门中人?” 吴公仙点头道:“是啊…但是都敌不过那怪物…而且…”他话没说完,梁羽忽然神情一滞,只听山洞更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八十五章 多手多眼 “呵呵…正主来了!”梁羽话音刚落,他和龙娇分别拽着吴公仙和孟先汉,疾闪到两侧洞壁边上,并各自抽剑在前方一阵乱舞,剑锋所过,传来一阵乒乓乱响! “吱吱…”几声怪叫之后,他们前方又传来“噗通、噗通…”的声响,龙娇重新用火折子将烛台点燃,看着眼前的一幕,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跟着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在他们前方,散落着七八具黑背蜈蚣的尸体,它们有的还在试着向前游走,有的被切成了两截,那断口处在周围流得一地墨绿色的浆液… 真正骇人的却是那些蜈蚣都大得出奇,它们普遍都有一人来长,身子两侧的节肢不但粗大,而且末节居然又长又锋利,犹如镰刀一般! “这些蜈蚣实在恶心…”龙娇说完,双手结印,上前一步娇喝道:“离象!火玲珑!” 数颗西瓜大的火球从龙娇的手印中灵动窜出,那些火球落到蜈蚣尸体上立刻化作更大的火团,顷刻之间便将这山洞照的如白昼一般! 借着那些火光,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来这洞中的尸骨不止之前那几具,越往里走,尸骨越多,而且那些尸骨都多处发黑,颅骨和一些肋骨、脊柱都有明显的切痕! “咱们…咱们还是回那洞外去吧…”孟先汉满头冷汗地道,“只怕还没等咱们走到这山洞尽头,便成了这些蜈蚣的口中餐了…” 梁羽冷声道:“刚才我和我师姐可曾让你伤到半根毫毛?别忘了是你把我们引到这来的,我不杀你,全念在道祖慈悲的份上。你若要回去,便自己回去,少在这胡言乱语!” 梁羽说完,捡起身边一个蜈蚣的断肢,借着那些蜈蚣尸体上的火团将其引燃,当做火把,龙娇也一脸嫌弃地照做,并递给吴公仙一根,后者也是脸色非常难看地接了过去… 他们又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越发开阔,而当他们终于来到一片与李至枫那枫岚洞差不多大的空穴时,他们来时的通路上突然落下一块巨石,把回去的路封死了! “咔嚓、咔嚓、咔嚓…” 巨石落下之后,四面八方的洞壁上便传来了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梁羽和龙娇将那节肢火把举起来一看,洞壁上正缓缓爬出一红一黑两条足有三丈长的巨大蜈蚣! “一人一个?”梁羽笑呵呵地问道。 龙娇依旧嫌弃地道:“速战速决!我实在不想再看见这些怪物!” 梁羽说完,从无极令中将那狼牙棒取出,扔给孟先汉让他自保,随后直接祭出九阳玉篆,那玉石飞剑直奔黑背蜈蚣而去! 一声脆响之后,黑蜈蚣背上的硬壳便被击穿,流出汩汩的绿色浆液,它一声怪吼之后从洞壁上滑落了下来,直奔梁羽冲去! 巨型黑背蜈蚣无数节肢将地面刨挖的土石翻飞,快到梁羽跟前时,它前半截身子猛然直立而起,不计其数的镰刀节肢,疯狂地朝着梁羽斩落! “哼…到底只是个无脑的怪物!”梁羽轻蔑地说完,向后跃起,而九阳玉篆则又一次从那蜈蚣身上穿了过来! 身体接连两次被洞穿,不但并没有让这蜈蚣失去活力,反而激起了它的愤怒!它头上突然睁开十多只复眼,放出一道道金光,每道金光都能在地面和洞壁上炸出碗大的坑来!顷刻之间这山洞中便已是一片狼藉! 梁羽凭着九阳玉篆可以一次次射穿蜈蚣,虽然那庞然大物尚未伏诛,但身上终究也是多了许多创伤,而龙娇则先后用五行具象祭出火玲珑和土石巨蟒! 十数个火玲珑在红背蜈蚣的甲壳上,接连炸开了花,火焰迅速在那红色甲壳上蔓延开去!同时,巨大的土石狂蟒也扑了上去,只是没等它发威,就被红背蜈蚣射出的十多条金光打得粉碎! 孟先汉在角落里拎着狼牙棒早已看傻了眼,心想原来这两个貌不惊人的小子,原来竟有如此仙法,多亏自己没再挑战他们的耐心,否则自己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跳动的火把映衬着吴公仙阴沉的脸色,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黑背蜈蚣的身体不断被梁羽的青光飞剑洞穿,红背蜈蚣被龙娇的火玲珑烧的不断怪叫! “哎?小老先生你干嘛去?”孟先汉忽然看见吴公仙朝着那混乱的战局走去,不禁招呼他道。 吴公仙好像都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傻大个在一旁,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孟先汉,微笑道:“如此争斗的场面,离得近,才看得真切些…” 红背蜈蚣身上的烈火照得整个洞穴中一片大亮,它舞动着巨大的节肢以极快的速度游走、砍杀,却始终碰不到龙娇的身子,而龙娇用血凰斩出的剑气,同样也无法斩破它身上的硬甲! 黑背蜈蚣此时已经千疮百孔,许多节肢也都已被九阳玉篆齐根斩断,那十几只复眼也几乎全被刺瞎!相比红背蜈蚣,它的行动已经越发无力! 梁羽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当他再次面对那由无数巨齿组成的复杂口器时,猛然一个纵身跃到了黑背蜈蚣的头顶,双手一齐发力,将雪麟剑狠狠刺进了它的头顶! 黑背蜈蚣的巨大身躯立刻翻腾起来,粗壮的头尾不断砸在地上和洞壁上,连一旁的红背蜈蚣都被它撞翻了个,整个洞穴如同发生了强烈的地震一般! 梁羽死死抓住剑柄,看准机会沿着黑背蜈蚣头上的甲壳,向下用力一划,半个蜈蚣脑袋便被他切开了,切口处立即喷涌出大量白绿相间的浆液! 垂死的黑背蜈蚣还在怪叫着,沉重的身子翻腾了好一阵才渐渐没了活力,而一身“神佑”加持的梁羽趁着红背蜈蚣被它的同类撞得晕头转向时,也一跃到了它的头顶! 雪麟银光流动,转眼便也要重刺下去,可也正在此时,梁羽突然扑倒在红背蜈蚣的头顶,只见一根泛着红光的狼牙棒,刚刚从他身上飞了过去! “你果然出手了!”梁羽一边骂着,一边和龙娇看向了孟先汉,只见那高大壮汉双眼无神,额头上鼓着青筋,脖子上有一条跳动的粗长皮丘,仿佛那皮丘下面正包裹着什么活物… 红背蜈蚣还在张牙舞爪,在它头上半蹲着的梁羽暂时无暇顾及孟先汉,勉强站稳之后,梁羽再次将雪麟剑举了起来,只是这一剑没等落下,他却连忙朝着龙娇大喊道:“师姐小心!” 龙娇似乎早有准备,回身一斩,那血凰剑便将冲上来的孟先汉逼得退了回去,孟先汉眼中流动着黑色的光泽,双手拿着一对蜈蚣节肢,喋喋怪笑道:“反应还真快…” “你的声音…”龙娇惊讶地看着孟先汉,后者的嗓音雌雄混杂,总之已不是原来的声音! 随着一声怪叫,红背蜈蚣也在原地翻腾起来,复眼不断向四周胡乱射出金光,轰得洞穴中又落下无数碎石! 梁羽小心地跳回到地面后,提剑直奔孟先汉而去道:“此人恐怕已遭人控制!让我试试!” 两道剑气朝着孟先汉席卷而去,梁羽则紧随剑气之后一剑直刺,孟先汉躲开剑气之后,试图用那两个节肢去架开雪麟剑,然而那节肢在雪麟面前几乎不堪一击,刚一接触就被斩断了! 孟先汉闪在一旁,又被龙娇围堵!同时面对两名东仙宗高手,他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胸部和腹部接连中剑,但他此时对疼痛全然无惧,张开还在流着污血的嘴巴,里面竟喷出一大股酸臭的绿色浆液! “滋——滋——” 那些浆液喷洒在地面和石头上,立刻出现了明显的腐蚀改变,好在梁羽和龙娇反应及时,才没沾上那可怕的污物! 孟先汉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他浑身极不协调地扭动着,并再次喋喋地笑道:“果然是有道之人,吃了你们,必然使我功力大增啊!” “你究竟是谁?”梁羽质问道,而龙娇则忽然道:“吴公仙呢?” “我…我在这!”吴公仙在一个石堆后面怯生生地道,“那个大个子一定是中邪了,你们快杀了他!如今那两只怪物已死,杀了他咱们就可以在这寻找出口了!” 孟先汉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到了耳梢,他正要朝吴公仙跑去,龙娇一道剑气斩出,孟先汉立即后撤,并在途中,大叫一声,跟着他背上瞬间生出两排带着黑毛的节肢! 那些节肢不断向外扒着,孟先汉的身子转眼间便被一个巨大的身躯撑碎,竟是一只一人多高的长腿蜘蛛!它刚现身边张开两排节肢,朝着龙娇扑了过去! 龙娇离得太近,来不及躲避,只能勉强以剑格挡,庆幸的是斜刺里突然射来一道青光,直接将那蜘蛛贯穿,并带得它飞了出去! 大蜘蛛在远处,用背后的节肢撑着身子站稳后,将他那拥有复杂口器和三只复眼的脸扭向了梁羽! “嗡”的一声,三道粗大的金光从他的复眼中轰出,逼得梁羽不得不向旁急闪,而在龙娇接下来的惊呼声中,梁羽已经被那怪物用节肢死死地抱在了怀中! 第八十六章 深渊 梁羽试图挣脱那怪物的束缚,但那些节肢都异常锋利,别说挣脱,即使他稍微动一动,都会被严重地割伤! “喋喋喋喋…这下你跑步掉了!”怪物张着挂满口涎的口器道,“快给我尝尝你这上乘修士的脑浆吧!” 情急之下,梁羽暗中凝聚真元:“内生炎阳,外展炽轮。东仙宗梁羽召请赤乌降临,来从吾身!” 刹那间,他的体内突然生出一个熊熊燃烧的耀眼火团,使他的身体从外面看上去,都显得异常明亮灼热!正是梁羽在逆境下,再次施展出太乙十二秘术第二式——日冕! 火团的外焰不断向周围探出火舌,一息之间,那赤乌加持的太阳真火,便胀大到足以完全将梁羽包裹其中,并同时向外迸发出烈阳般的光芒和热量! “哇!”多手怪哀嚎着,他那被外骨骼包覆的身上青烟直冒,一条条节肢带着火苗不断从梁羽身上脱落了下去! “铮!”身上笼罩着日冕的梁羽刚一脱身,便反手朝多手怪一剑横扫,那丑陋的头颅立刻带着火光冲天而起,而他的身子也很快在火光中烧成了焦炭! 刚刚还充满恐怖动荡的洞穴,此时终于归于沉寂,吴公仙难以置信地看着梁羽一次次堪比天人的玄功,脸上表情越发复杂起来… 龙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的修为已经远远地把我甩在了后面…” 梁羽显然有些疲惫地道:“呵呵…都是一次次从绝境中逼出来的进步…” 龙娇有些仰慕地点点头,然后环视了一下周围道:“那么问题又回到了最初,咱们要如何出去?来时的路已经封死了…” 吴公仙在一旁忽然道:“刚刚这两条蜈蚣从哪爬出来的?” “上面…”梁羽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去。 “在那!”吴公仙惊喜道,果然在洞穴顶部两端各有一个足以通过那巨大蜈蚣的洞窟,只是由于刚才那两只蜈蚣一阵胡乱破坏,洞口已经差不多被碎石堵住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梁羽看看各处一端的洞口道:“咱们走哪边?” 吴公仙抬头看了看道:“两只蜈蚣肯定是一起的,那么我猜两个洞口,应该通往同一个地方,只是这么高…” “你说的有道理!”梁羽说完一手抓着吴公仙,纵身跃起,半空中在洞壁上一个凸出的石块上借了一下力,很轻松便跃上了那足有七八层楼高的洞顶,落在了其中的一个洞口。 龙娇跟着也纵身上来之后,手里还还拿了几根蜈蚣的节肢,她看看那几乎被封死的洞口道:“就用这东西挖吧!” 洞口很快被打开,三人举着节肢火把,小心地走了进去。能够容纳巨型蜈蚣的洞窟,里面自然又长又宽敞,而且大概由于这两只蜈蚣经常游走其间,这洞窟的内壁已被磨得十分光整。 他们沿着洞窟中的斜坡一路蜿蜒下行,当他们手中充当火把的节肢快要烧完时,这隧道似的洞窟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从洞窟中出来,他们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溶洞,这里比他们杀死蜈蚣的那个洞穴不知要大了多少倍,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溶洞中随处可见一堆一堆的白色卵石,还有许多钟乳石和石碑石柱,而洞壁的表面还泛着一层微弱的荧光,配合着其间零星飞舞的萤火虫,把整个溶洞显得并不十分黑暗。 “听!有水声!”龙娇忽然提醒梁羽和吴公仙道。 吴公仙有些兴奋地道:“有水声说明有河!这洞中暗河说不定就是咱们出去的关键!” 梁羽听罢立刻把两人的嘴巴捂住,只听附近又传来了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借着那些荧光,他们看见周围有许多大小不一的蜈蚣、蚰蜒等等巨大的多足生物,正朝着它们爬了过来! 这些多足爬虫虽然不如之前遇见的那两只大,但数量还是十分惊人的,他们头上的复眼都闪着莹绿色的微光,镰刀似的节肢腹足在地上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 梁羽警惕地观察着那些怪物的举动,它们似乎暂时并没发现入侵者,而它们之所以过来恐怕还是因为那一堆一堆半人大的白色卵石,原来那些是这些怪物的卵! 梁羽朝着龙娇和吴公仙比划了一下,三人小心地一边躲藏,一边寻找着那暗河的所在,而没过多久,他们便借着那微弱的荧光找到了那条丈许宽的河流,只是当他们顺流走了许久之后,才无比沮丧地发现,那河流居然最终流向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龙娇在那深渊边上,回望了一下刚刚走过的那片满是爬虫的地方,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她才小心地探着身子朝着深渊下面看了看。 “师弟,这下面的风很大,而且风中似乎还有什么声音!”龙娇稍稍侧着头说道。 “对面是个绝壁…”梁羽一边说着,一边也朝着深渊下面看了一眼,“不如咱们逆流而上,说不定…” “啊!” 梁羽话没说完,便看见龙娇居然被吴公仙一把推下了深渊! “你疯了?!”梁羽又惊又怒地看着吴公仙,“我杀了你!” 吴公仙颇为玩味地微笑道:“有杀我的功夫,不如下去看看你师姐的死活吧?” 这一刻梁羽觉得自己和龙娇简直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可现在既不是计较的时候,也不是报仇的时候!既然吴公仙敢当着梁羽的面把龙娇推下深渊,他必然不会像他看上去那般软弱! 梁羽瞪着眼睛道:“如果让我再看见你,我一定要你的命!” 吴公仙不慌不忙地朝着深远的方向一抬手,露出一副请君入瓮的表情道:“快去吧,别让你师姐等急了…” 梁羽毫无选择,只有跟着跳下去!看着梁羽的身影瞬间被深渊的黑暗所吞没,吴公仙咯咯地笑了起来:“老二老三,你俩总算没有白死!哥哥我这下应该可以出去了!哈哈哈!” 梁羽在极速的下坠途中,隐约看见下方的峭壁上似乎有一条火线戛然而止,而当他很快也到了那火线的位置时,才惊喜地发现那原来那火线是龙娇用血凰剑,在峭壁上一路划出来的! 梁羽总算放心下来,同时也取出雪麟,使自己下坠了一段距离之后,悬停了下来,而不多时,龙娇也从上面一点点滑了下来。 虽然光线不明,看不清彼此,但能在如此绝境下重逢,龙娇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梁羽…”这是龙娇很久以来第一次叫出了梁羽的名字,惹得梁羽也不禁哽咽道:“龙娇…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龙娇抽泣了好一会,才勉强道:“没想到那小子居然骗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梁羽向上方看了看到:“你我已经下坠了很长距离,这光秃秃的峭壁也不易攀爬,即使施展身法也总要有个落脚之处…不如就此往下再滑一段,说不定下面另有出路!” 龙娇又抽泣了一下道:“反正你是男人,此时我已经没了主意,一切听你的!就是死,也起码有你陪着!” 梁羽安慰她道:“我们不会死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上面的峭壁上传来一阵连续的“咔嚓”声,像是许多利器接连不断地凿在峭壁上一般!梁羽凝视着声音传来的位置,单手掐诀,猛地打出一道火镰! “砰”的一声,火镰在他头顶斜上方几丈远的距离发出一声炸响,而火光乍现处,正是一只比刚才的黑背蜈蚣还大的蜈蚣,而那蜈蚣的头部,居然就是吴公仙的人头! 梁羽冷笑道:“原来是你!” “天啊!”那大蜈蚣发出了吴公仙的惊呼声,“你居然没摔死!” 梁羽和龙娇几乎同时接着手中宝剑,猛一发力直接向上跃起,而那大蜈蚣则扭头就朝着上方拼命游动! 手臂的力量终究有限,所以梁羽和龙娇在无法施展身法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追上吴公仙,只能看着那大蜈蚣顶着一身火苗越爬越远。 梁羽灵机一动,朝着上面喊道:“你要是再往上爬,我就用飞剑射死你!” “鬼才信你!”吴公仙在上面回应道,只是他话音刚落,深渊下面便射来一道青光,狠狠地在他硕大的尾巴上豁开了一个窟窿! 九阳玉篆一击得手,并没有立刻回道梁羽身体,而是化作一个一指宽、寸许长的精致玉剑,悬停在吴公仙的头部,吓得吴公仙不敢再动一丝一毫。 “你…你想怎么样?!”吴公仙大声道。 梁羽道:“看来你是对此处已经谙熟,不如老老实实把我们带出去!” 吴公仙嚷道:“我已经说了,我也是被人害得,才到了这个鬼地方!我二弟和三妹已经被这鬼地方害得只剩几十年修为,现不得人形,全靠我把进来的修士引进洞中,喂给他们,才能延缓他们变得更小!” “你倒是大公无私!”梁羽冷笑道,“我问你,上面可还有别的去处?这深渊下面又是何处?” 吴公仙答道:“上面是我们的巢穴,而深渊下面只有一个水潭和一个古老失效的法阵…我自认斗不过你们,所以想摔死你们!” 梁羽道:“你驮我们到深渊底下看看!你要是不肯下来,我现在就在你身上多戳几个窟窿!” “好吧…我下来了!”吴公仙无奈地扭动着那巨大的身躯,缓缓游走了下来,任凭梁羽和龙娇骑到了他的背上。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们眼前突然再次出现一片微光,果然如吴公仙所说,这深渊下的确是有一个水潭和一个略高出地面的石台,而石台上,还坐着一个形如枯槁的老妇人… 第八十七章 龙娇,是个好名字… “娘娘…我…我把他们带来了…”吴公仙怯生生地道,“您…您…您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老妇人看上去如同死了一般,可一听吴公仙的话,她竟突然发出一阵冷笑道:“呵呵…是你带回来的?还是他们把你押过来的?” 吴公仙连忙解释道:“这两人修为太强,我…我斗不过他们,连老二老三都被他们轻易杀死了…所以才想办法把他们带来,由娘娘您亲自处置…” 梁羽一听两人对话,寒森森地对吴公仙道:“原来还是被你算计了…说说吧,这个老妖婆是谁?” 没等吴公仙说话,那老妇人缓缓抬起了头,双眼中一片无尽的黑暗,她哼了一声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如此出言不逊,我这就让你生不如死!” 吴公仙吓得大叫:“娘娘!等…等等!我还在…” 老妇人根本不管吴公仙的呼号,双手在膝盖上掐着手诀,凄厉道:“失魂引!” 那瘦弱的身躯发出这一声刺耳的敕令之后,梁羽骤然觉得头痛欲裂,一种抽筋拔骨的痛楚随之涌遍全身,而一旁的龙娇和吴公仙也一样痛苦难当地倒在了地上! “嗡——”梁羽紧闭着双眼,双手捂着脑袋,只觉得一阵耳鸣似的声响在头脑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在某一个节点时,那耳鸣声瞬间消失! 当梁羽再睁开眼时,只见眼前一片幽暗,四处鬼影重重,远处是一幢幢气势恢宏的宫殿,在这片幽暗中极具压迫感!他的身后是一堵高不见顶的厚重城墙,而正前方则有无数阴兵鬼卒各执兵器,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一声怒斥:“重明子!你既成天仙,如今却擅鬼门关,大闹幽府,无视阴司法度,实乃不赦之罪!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梁羽一听这话,猛然想起当初在阴阳界,碧霞元君说他以前曾证得天仙果位,道号重明子!那么此时那声音岂不是说的就是自己?! 可眼前这一幕,梁羽根本不知该做什么,他正要开口询问,没想到从眼前那一众阴兵身后,闯出几名以牛头马面为首的鬼将,二话不说便迎面杀来! “这应该不是当初的通冥蛊俑了…”梁羽心里思量着,立刻将雪麟握在手中,打算殊死一搏,不料突然间,胸前一阵清凉带来一阵神智清明,那些阴兵鬼将刚一到跟前,梁羽便觉得眼前一阵微白… 如此短暂莫名的一幕在那片微白之后便消失了,梁羽眼前又回到了刚才那深渊之下! “嘭”的一声,变身之后的二哈被龙娇一脚踢到了洞壁上,梁羽摸了摸腰间,那灵岫扇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二哈本该是被收在其中的,不知什么原因它竟自己跑了出来。 “二哈!龙娇?你们这是…”梁羽惊呼之后,发现龙娇正凝视着自己! 她的眼睛也如那老妇人一样,黑得深邃,黑得让人惶恐,而最让梁羽心惊的,却是龙娇裸露的肌肤正在被逐渐蔓延的黑色鳞甲覆盖着,同时她的身上,正忽隐忽现的闪烁着一个似龙似蛇的幻象! 梁羽正惊呆时,龙娇忽然张嘴发出一声吼叫,口中居然喷出一团黑气,接着她便猛然出手,直接奔着梁羽脖子掐了过去! 梁羽匆忙躲开龙娇这一爪之后,连忙擒住她手腕大声道:“龙娇!我是梁羽啊!你怎么了?!” “哈!”龙娇一脸凶戾,那黑色的鳞甲已经蔓延到了她的下颌,而且她的力量也大得出奇,竟一挥手就把梁羽摔到了对面的洞壁上! 二哈此时已经在一旁站了起来,额头金光乍现,惹得梁羽急忙喝止道:“二哈!不要!”然而二哈此时眼中也是一片亮黑,它根本不听梁羽所说,那金光朝着龙娇便激射而出! “砰!”龙娇满覆鳞甲的手臂用力一甩,竟直接将那金光打散,而她自己虽然也被那冲力推的向后滑出一丈远,可终究也是没收到一丝伤害! 梁羽大声对那老妇人道:“你在这里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变得如此怪异!?” 老妇人抬头看看他,也有些疑惑道:“我还想问你,是如何能抵御我这失魂引的呢…” “呵呵,果然是你搞的鬼!”梁羽冷笑一声,雪麟剑已在手中,他刚要朝着那老妇人一剑劈下,不料龙娇一记鞭腿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脖子上,再次把他踢倒在了角落里! “呵呵…好孩子!”老妇人微笑道,“就这样,把他们都杀掉吧!” 龙娇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角落里的梁羽,抬起已经化为利爪的右手,朝着他的头顶猛抓下去,却又被梁羽双手擎住! “龙娇!你看看我!我是梁羽啊!你忘了?!”梁羽还在大声呼唤着,一旁的老妇人则得意地笑道:“虽然不知你是如何摆脱我的操控,但他们已经完全被自身恶念完全控制了!” 梁羽小心地把龙娇甩在一旁之后,纵身跃到另一边问道:“恶念?龙娇如何会有恶念?她从小在山中长大,身边人对她百般呵护,她也始终与人为善,何来恶念?依我看,她是最淳善的女子!” “傻小子…是人就会有恶念,有怨怒…”老妇人淡淡地道,“佛祖尚有怒容,证道成仙者也有不满之事,何况你们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 梁羽继续与龙娇周旋着,二哈则在旁边一会咬龙娇,一会扑梁羽,再加上它额头上的金光一番胡乱发射,搞得这深渊下乱作一团! 很快,龙娇似乎已经被梁羽和二哈缠得极不耐烦,她突然又是一声大叫,那声音完全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声音,更像是巨兽嘶吼一般! 她的身体突然暴涨,身后居然生出一条异常粗大的尾巴,一下就把正要偷袭她的二哈狠狠拍倒在了地上,二哈一声哀鸣便站不起来了! 梁羽惊得脸色煞白,而仅在一个喘息之后,龙娇竟化身成了一条巨大的独角黑蛟! 独角黑蛟盘着尾巴,身上笼罩着一层红光,它上半身直立而起,硕大的脑袋上,一对灯笼大的黄眼球中,弧形的黑色瞳孔凝视着眼前这个渺小的男子! “龙娇…蛟龙…原来如此…”梁羽看着那蛟龙,含泪低语着,随后又大喊道,“龙娇!你不该如此啊!我是梁羽!你快醒醒啊!” 独角黑蛟那骇人的巨口俯冲到梁羽头顶时,竟因为这一声声呼唤突然停住了冲势…它低吟着,喘息着,眼前这个男子在它看来越发奇怪起来… “呵呵…傻丫头…吃了他!”老妇人在梁羽身后笑道,“吃了他,你很快就可以化龙了!” “轰隆!”独角黑蛟一口咬下,将地面撞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中,传来的是老妇人狂妄的笑声! “咔嚓…”独角黑蛟的身后隐约传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脆响之后,一粒墨绿色的微光骤然变大,而随着独角黑蛟一声不甘的狂吼,它的身子越变越小,片刻间便已化作一人多高,最后终于又变回了一个卧倒在地的恬美女子! 梁羽手中是一块碎裂的墨绿色玉符,那是掌门何道钧当初托付给他的。他走到龙娇跟前,用自己的长袍盖在了那白璧无瑕的身体上,然后猛回头道:“老妖婆!你给我死吧!” “哈哈哈!凭你的手段是伤不到我的!”老妇人狂妄地笑道。 梁羽也不多言,额头一道青光闪过,那老妇人一脸错愕地愣住了,她的胸前则被穿出了一个碗大的空洞! “你那是什么法宝…居然能打到我?”老妇人说话的同时,瘦弱的身影变得忽隐忽现起来,她表情越发痛苦,:“居然能伤到灵体…呵呵…是个好法宝!” 梁羽没理她,伸手将龙娇搂在怀中,轻声呼唤道:“龙娇…龙娇…你快醒醒!” 老妇人见到这一幕,忽然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语气也变得有些温和道:“小子,告诉我,你爱她吗?即使她是异类…” “这不关你的事!”梁羽剑指一结道,“我刚才说要杀了你,就一定杀了你!” 老妇人轻笑了一下道:“如果我告诉你,她是我女儿,你也要杀了我吗?” 梁羽的背影猛然一颤… 老妇人继续道:“老身龙常氏,二十年前,被人以真龙血精,炼化成渡厄教四护法之一凶蛟…没想到刚出关,便遭到了中原玄门的围剿…!” 梁羽听到这,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穿越到万历四十六年开始经历的种种传说、奇闻,自然知道二十年前那场大战,而凶蛟的名字也是早有耳闻!于是他缓缓转过了身去… 龙常氏冲他微笑点了点头道:“那一战,双方死伤惨重,而老身则在垂死时,把孩子托付给了东仙宗的何道钧!这孩子命苦,又是个异类…老身见你对她一片真心,才说了这番话…” “何道钧是个心慈之人,没有那么多暴戾之气,所以老身才把孩子托付给他!如今老身也求你一次…”龙常氏说到这,身体已变成了半透明的灰白色,“照顾好龙娇…” 梁羽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问道:“您既然已死,如何会在此现身?” 龙常氏苦笑道:“何道钧走后,老身大概是回光返照,再度苏醒,而渡厄教扁舟先生想必早已躲在暗处多时,便强行拘走了老身魂魄,留在此间做了个守阵的阵灵…” 正说到这,龙娇在梁羽怀中,突然发出如同喘憋似的一声之后,缓缓苏醒了过来,一见梁羽和龙常氏正在说话,她显然颇感惊讶。 龙常氏见女儿醒了,正要相认,梁羽则突然提醒道:“你托付我的事,我一定做到,但…”他紧盯着龙常氏,又看了一眼龙娇。 龙常氏会意地点了点头,但仍慈爱地多看了龙娇几眼。龙娇此时一身虚汗,而当她发现自己正披着梁羽的衣服,而衣服下面竟未着一丝,脸上立刻染了一大片红晕… 龙常氏的身形更加透明,她有些急切地道:“这镜中天本是以法阵开辟的空间裂隙,阵眼便是水潭下的古镜,若要逃出去,只有将那镜子打碎,而到时这镜中天也便不复存在了…” 梁羽忙问道:“不复存在?若如此,我们岂不是要被空间之力夹死在这空间裂隙中?” “那水潭下面里的水似乎另有去向,或许是你们唯一的机会,总之比在这等死好吧!”龙常氏说完,身形几乎只剩些轮廓,她面朝龙娇,满是慈爱地道:“龙娇…是个好名字…” 第八十八章 何必又相逢 龙常氏从石台上消失了,梁羽颇有些惋惜地看了看那石台,然后转身问龙娇道:“师姐…你现在这状况,能随我去水潭下面吗?” 龙娇脸上又是一红道:“你…喊我的名字不好吗?” “啊…哈哈…”梁羽挠了挠头道,“龙娇…” 龙娇羞涩地低头道:“嗯…下去看看吧!” 那水潭很深,水下一丝光亮也没有,两人在水下潜了许久,才看见一个闪着光芒的古镜,正镶嵌在一座法台中央! 梁羽冲龙娇点了点头,然后取出雪麟,奋力将那古镜劈成了两半,而紧接着,这水潭中骤然卷起一阵巨大漩涡,两人在那漩涡中根本毫无挣扎之力,只能被漩涡卷进了阵眼中! “噗通!噗通!” 梁羽和龙娇随着那水潭的水,被冲到了一片汪洋之中,那海水一片幽暗,说不清是蓝是绿,一眼看不见海底,而且他们浮出水面后,看见那最后一汪潭水,居然是凭空落下来的! 片刻之后,海面恢复了平静,除了他们身边那一道道微弱的涟漪,稍远些地方的海面居然如镜面一般平静,而且海面上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点声音,海水刺骨的凉,天空阴沉而昏黄… “这不像是寻常的水域…”梁羽一边放眼搜寻着,一边神情凝重地道,“这水很凉,你刚才那么虚弱,此时还能坚持多久?” “我还好…”龙娇一手抓着梁羽给他披着的衣服,一手缓缓地划着水,她张望了一下道:“连一片陆地也看不见…咱们该朝哪个方向游呢?” 梁羽没有回答,双手结印,口诵咒决,不一会他们身边的海水立刻汇集成一条巨大的水龙,将两人一起高高驮起,龙娇笑道:“你还真有办法!” 如此登高望远,梁羽很快便看见了远处有一片陆地,于是他们驾着那水龙快速冲了过去,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那片岸上。 岸上铺满了砂砾,四处散落着大小不一的岩石,周围仍是一片死寂,别说人影,就是连海浪的声音都没有,因为那海水在他们上岸之后,很快就恢复了镜面一般的平静! “好奇怪的地方…”龙娇拧着衣服道。 梁羽紧走了几步,来到一个明显是经过修凿的石碑跟前,不禁愣住了,然后他喃喃道:“我想这地方我来过…” 龙娇几步赶来之后,只见那石碑上赫然刻着两个红色的大字——幻海! “幻海?”龙娇纳闷道,“这么怪的地方你居然也来过?他离东莱山近吗?” 梁羽摇摇头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总之,咱们应该是有希望回去了!” 龙娇指了指远处那被浓厚黄雾遮蔽的陆地道:“前面雾霾这么大,连路都看不清,你…真的认路吗?” 梁羽不慌不忙地从无极令中取出一颗白色丹丸道:“上次来时,有人送了我这颗灵丹,有了它便能不受那雾霾的干扰…跟紧我吧,千万别丢了!” 两人走进那片厚重雾霾中后,梁羽对龙娇道:“此处便是当初我曾说过的阴阳界啊…我记得阴阳界关隘中的人说,幻海在阴阳界的南边,而那关隘则在北边,咱们就这么一路向北就好。” 龙娇抓着梁羽的衣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听他如此说完后,忽然问道:“上次可是你与胡小筱一同来的?” 梁羽似有些回味地道:“是啊…那次真是太险了…不过说起来,胡小筱那小丫头,也差不多有一年没再见过了…” 梁羽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有人叫道:“天啊!居然有人敢在此直呼本大仙的名讳?!” 龙娇闻声回头看去,却被那一片昏黄的雾霾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而梁羽则清楚地看见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正站在他们身后几丈开外! 那少女一身橙红劲装,亭亭玉立,走近时却见她长发如瀑,花貌雪肤,柳眉下闪动着一对的灵动大眼睛,只是当她看见龙娇只披着一件湿漉漉的男子外衣时,立刻小脸一沉… 梁羽错愕地看着那少女,此时那已冷若冰霜的小脸上仍能看出当初熟悉的面庞,他惊喜道:“小筱大仙?!你真的是小筱大仙?!” 少女冷冷地道:“呵呵…难得你还记得!” 龙娇虽然看不见什么,但一听两人对话,她也立刻道:“胡小筱?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了,快过来让姐姐看看!” 龙娇虽然欣喜,但她生怕自己在这诡异的地方迷路,始终也不忘了抓紧梁羽的衣襟,而这一幕被胡小筱看见后,小丫头更是拧起了眉毛,她眯着眼睛道:“你真有那么高兴吗?” 龙娇听出了这话语中的冰冷,但再怎么说,她们也曾一同在东仙宗相处过,她了解胡小筱的脾气,于是她耐心解释道:“我和梁羽刚刚遭了劫难,费了好大周折才逃到了这里…” “呵呵…”胡小筱冷笑着,她盯着梁羽的眼睛道,“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如今逃到这阴阳界,我得成人之美,送你们回去比翼双飞才是!” 梁羽已经尴尬至极,他难堪地道:“小筱…你别这么说…” “哎呀!我差点忘了!你是我表哥啊!”胡小筱拿腔拿调道,“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比母,我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啊!可不能来了就让你们走!” 龙娇被这番话臊得抬不起头,竟直接松开了梁羽的衣襟,而梁羽则低声道:“你在此地不要动,我过去跟她说说…” “嗯…”龙娇同样低声道,“想是误会了…你好好跟她说…” 梁羽快步走到胡小筱跟前,四目相对时,已出落成二八年华模样的胡小筱,突然两眼含了一汪泪花,猛地把头扭了过去… “小筱…”梁羽心里已经慌乱至极,“小筱,你别这样…我和龙娇真的没…” 胡小筱回身抹了抹眼睛,才转过来道:“表哥…你不用解释,我…我始终都是你表妹…是吧?我…既然你们遭了难,我会帮忙的…我会的…”说完,她又哽咽了起来,但却强忍着没出声。 梁羽回头看看龙娇,她仍站在稍远的地方,有这阴阳界特有的雾霾遮挡,她应该看不到这边,于是梁羽试着对胡小筱张开了双臂。 “啪!”胡小筱一巴掌将梁羽的手甩开后,瞪着他道:“用不着!”说完,她竟快步朝着龙娇走了过去! 梁羽紧跟上去,可胡小筱却特意用身法一下晃到了龙娇面前,此时龙娇终于看清了这个印象中还是小女孩的女子… “小筱…你…你长大了…”龙娇也有些尴尬地道。 胡小筱淡淡地道:“上次与梁羽一别之后,我便回泰山修行去了,在碧霞元君的帮助下,一年中我勤勉修行,为的就是以后再回来时,不给他…不给表哥添麻烦…” “如今看来…我回去反倒是件麻烦事…”胡小筱轻笑着说道。 梁羽在一旁轻咳了一声道:“怎么会麻烦?这一年…你修为真的涨了不少,如今不但那狐耳狐尾不见了,连样貌也出落得有了成人的样子!回去定是我最得力的帮手!” 胡小筱没理他这打岔似的客套,继续道:“走吧,送你们回去…元君说有人从幻海来,才叫我来看看…自从上次冥童的事,她对这阴阳界可谓是明察秋毫了!” 梁羽问道:“如何回去?” 胡小筱道:“我没有元君那么大的法力,还须到阴阳界那界碑去,你们跟紧了!”说完,她一个纵身便已落到了十步开外。 梁羽连忙递给龙娇一根绳索道:“抓紧,然后用沐风跟紧我!这丫头的倔脾气上来,绝不会耐心等着的!” “少说我坏话!”胡小筱在前方骂道,“一年不见,居然有了背后说人的臭毛病!” 梁羽被她说得一身冷汗,也不敢再耽搁,急忙施展身法跟了上去,而龙娇则紧随其后。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阴阳界的巨大界碑便已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胡小筱取出两只令旗,刚要向前跨步,忽然犹豫了一下道:“你…你能把我当初寄宿的那块柳木牌送给我吗?” 梁羽一怔,吞吞吐吐道:“那柳木牌…在一次恶战中,被人用雷劈毁了…” “哦…”胡小筱的神色有些失望,然后稍稍露出一丝笑容道,“还是傻乎乎的…你就不会骗一骗我,说你要留起来吗?” 梁羽难为情道:“你知道我一直就不太会撒谎…” “呵呵…”胡小筱仍笑了一下道,“既然喜欢人家,就好好待人家…别辜负了缘分…” 梁羽一言不发,深深地低下了头… 他的确喜欢龙娇,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初如果胡小筱不是一副孩童的样子,他早就对胡小筱动了爱意,那样他后来也就会乖乖听师父和掌门的话,远离龙娇! 他虽然木讷,但并不是傻子,胡小筱一直以来对他的心意,以及当初碧霞元君闪烁其词的千年前的往事,他哪能不懂?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怪造化弄人… “哎!”胡小筱拍了一下梁羽道,“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在此时相见,也没什么可送你的,我有一张元君送我的阴雷符,拿去用吧,这东西厉害得紧,可直接雷劈三魂而不伤外物!” 梁羽接过那折好的阴雷符,艰涩地说了声“谢谢”,而胡小筱则长出了一口气,转身问龙娇道:“你们要去哪?我直接便把那阴阳门开到那去!” 龙娇看看梁羽,后者道:“邹县县衙的后院…” 胡小筱掐算了一下,然后快速在原地跨了几步,挥舞令旗喝了声“开!” 眼看阴阳界界碑前方一个一人多高的光幕平地而起,梁羽再次感激地对胡小筱道了声谢,但胡小筱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而当龙娇言谢时,胡小筱则也只是客套地点了点头。 看着两人从光幕中离开,胡小筱愣了半晌,独自靠在阴阳界那界碑下,喃喃道:“犹记笑语伴欢声,窃盼海誓共山盟。而今新人在君畔,何必辗转又相逢…” 第八十九章 闻香教主 邹县县衙,一个玄色龙袍之人拂袖来到后院,对身边一个手执拂尘的白衣老道:“如今藤县、黄阴、纪王城皆被攻破,于弘志、王好贤均已被杀,邹县势孤,国师还有何良策?” 白衣老道捻着颌下几缕银须道:“城中兵马虽众,但粮草却已断供,老道以为,要么率军突围,要么…陛下由那地道脱身,来日借渡厄教之力,伺机再起!” “突围…”穿龙袍之人犹豫不决起来,“国师也看见了,那明军在杨肇基的指挥下势不可挡,而国师和几位将军,即使加上我徐鸿儒,恐也难敌那两名三茅宗和龙虎宗的长老…不如…” “陛下!雷炎老道你也在这!”一个提着大锤的黑胖子从县衙前庭大步来到了后院,“突围吧!凭我夏仲进这一对大锤,定能为陛下杀出一条血路!” 徐鸿儒沉吟不语,身穿白袍的雷炎真人进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突围风险太大,不如就由老道做了这个主!”他说完,看向了鱼池对面的凉亭。 徐鸿儒问道:“那法阵可还在?” 雷炎真人点点头:“扁舟先生已告知老道破解之法!陛下大可放心,既然去意已决,不如尽快,迟则生变啊!” 夏仲进瓮声瓮气道:“要走?几万大军就这么弃之不顾了?” 徐鸿儒为难地点点头,雷炎真人叹道:“此乃完全之策,亦是无奈之举…” “嘿!气煞我也!”夏仲进怒道,“你们要走就走你们的!我和其他几位将军,领弟兄们与那些官兵决一死战!” “夏将军!不可鲁莽啊!”徐鸿儒劝道。 夏仲进瞪着一对牛眼珠看看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等若有命出去!定当另立天下!”他说完,扭头便走,而徐鸿儒和雷炎真人则快步朝着那凉亭走去。 …… “什么人?!” “别动!” 凉亭边上,一红一银两柄宝剑分别架在了徐鸿儒和雷炎真人的脖子上! 雷炎真人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子,一看身后持剑之人正是梁羽,不禁笑道:“三个月不见,不想你竟会在此地现身…干嘛不一剑把我杀了?” 梁羽微微一怔,随即道:“留你性命自然有用!”他说完,对那被龙娇逼住的徐鸿儒道:“你便是徐鸿儒?还不命你城中守军缴械投降?!” 身穿龙袍的徐鸿儒虽然样貌像个儒生,但面对威胁也只是冷笑道:“原来是两个初出茅庐的小鬼!你们当自己是城外那两个老头吗?” 说完,他和雷炎真人身上同时鼓起一阵风团,直接将梁羽和龙娇冲开,然后便各自与梁羽、龙娇斗在了一起! 梁羽深知雷炎真人修为高深,不可恋战,雪麟剑冲杀几下之后,九阳玉篆陡然发难!距离如此之近,雷炎真人根本来不及防备,右肩直接就被打穿,手中剑随即脱手! “小子安敢欺我!”雷炎真人忍着剧痛大叫一声,脚下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竟摇身变成一条三丈长的金色大蟒,吐着信子直奔梁羽咬了过去! 梁羽不敢小视,躲开那擎天一击后,剑指一挥,九阳玉篆从远处立刻兜了回来,只是没等那飞剑再度发威,梁羽竟已被那金色蟒尾一下扫倒,没等他起身,便又被大蟒缠了起来! “梁羽!”龙娇此时正被两个高大的血色怪物围攻,她节节败退,却仍关注着梁羽那边的战况,而徐鸿儒则正得意地在一旁结印操控着。 在金色大蟒越束越紧的压迫下,梁羽强忍剧痛,身上陡现一团耀眼的火光,正是暗自召请了赤乌加身,祭出拥有太阳真火之力的太乙十二秘术第二式——日冕! 金色大蟒一声怪叫,立刻将身体松开,可它身上却有一大片皮肉如同被烤熟了一般! 日冕褪去,梁羽正要再用九阳玉篆,没想到身后却突然传来阴测测的一句话:“死吧!别误了朕的大事!” 梁羽只感到一股阴寒之气如同利刃一般,从背后直刺入体,仿佛瞬间就要把自己的灵魂抽走一般!然而这感觉只持续在喘息之间,便听身后一声惨叫,那又冷又痛的感觉便立刻消失了! 梁羽猛回头,只见光天化日之下,一道差不多一人高的黑影刚刚从他身后朝着徐鸿儒窜了过去,并倏地一下没入了徐鸿儒的身体… 梁羽暗自醒悟道:想来又是什么阴邪之法,被瑶池念玉给挡住了! 金色大蟒趁着梁羽这一回头的功夫,再次张开血盆大口,一道闪雷从它口中喷出,正中梁羽,而九阳玉篆则也在那大蟒背上射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真人伤重,且让朕亲自会一会这个棘手的后生!”徐鸿儒说完,双手各执匕首,身影一虚,如鬼魅一般直刺到了梁羽身前! 梁羽前一刻被刚才的闪雷打中后,正觉得神志恍惚,被大蟒松开后,便一头栽到了地上! 面对徐鸿儒的突袭,梁羽只能凭着感觉向后连续翻滚,等到稍微清醒时,他才一跃向远处躲开!而此时他胸前也已被鲜血浸湿,未及站稳,背后却又被刺了两刀! 徐鸿儒身穿宽大龙袍,身手却丝毫不受影响,他那一对匕首仍在梁羽身上肆意切割,梁羽却连看清他的行踪都难! 情急之下,梁羽只能再次祭出“日冕”,在太阳真火的威慑下,徐鸿儒终于停止了疯狂的刺杀! 他的眼中带着狡黠,神情一扫之前的儒雅庄严,语气略显惊讶地道:“你这小子身上的花样还真多…刚刚就被你身上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挡住,这会莫不是又引来了太阳真火?” “你还真是有见识!”梁羽正说话间,忽听龙娇一声惨叫,却是遭了雷炎真人一道闪雷,跌到了鱼池里! 那妖道此时重新化了人形,虽然有伤在身,但在旁边的两个血色怪物帮忙下,龙娇根本毫无抵御之力! 梁羽这一分神的功夫,徐鸿儒眼中闪出一抹红光,整个院子上空变作一片血色,而那鱼池则也跟着变成了一片冒着泡的血池! 龙娇先后在镜中天和幻海中本就已经十分疲惫,刚刚又被雷炎真人那闪雷击中,此时在那血池中更显得异常凶险! 梁羽连忙转身要去救她,却没想到自己也已被一大片血泊包围,而那血泊中则正有四个令他永生难忘的怪物爬了出来——冥河血奴! 几年前当他刚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时,便被这冥河血奴吓破了胆,如今一见之下自然难掩惊恐,四个冥河血奴不顾太阳真火的灼烧,一出现便将梁羽团团围住,使得梁羽寸步难行! “全给我滚开!”雪麟剑裹着太阳真火,环扫一周,四个冥河血奴瞬间被腰斩,但它们的上半身依然试图去抓梁羽,只是它们仅仅挣扎了片刻,脑袋便全都被砍掉了! 血池之中,龙娇刚刚勉强用“火玲珑”将一个个冥河血奴逼退,重伤的雷炎真人则已提着剑来到了她的身后。 “铮!” 青光闪过,雷炎真人手中长剑被震得脱手,下一刻,一道高大的雪白身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前! “哪来的畜生?”雷炎真人看看突然杀到的三目霜狼,冷冷地说道。 二哈此时的皮毛已不是单纯白色,从头顶沿着脊背道尾巴,都覆盖了一抹冰蓝色,正是它变身之后的形态! 梁羽也说不清这狼为何一出来就是变身的状态,刚才无奈之下,他只是想让二哈稍稍拖延一下雷炎真人,没想到却有了如此惊喜! 他猜测或许与龙常氏那失魂引的作用有关,或许失魂引在引出所谓的“众生恶念”的同时,也将封禁这些“恶”封印解除了…但龙娇为何没像二哈那样自由变化呢?…… 变身后的二哈实力不是增加了一点半点,单是它额头上的金光就已足具威力!果然,几道金光扫过,血池中的好几个冥河血奴便直接被轰碎了脑袋! 然而好景不长,那雷炎真人的身子虽然两度被九阳玉篆洞穿,但毕竟是能躲过玉皇天子笏的人物!二哈刚抖了威风,便被他一剑斩在身侧,险些被开膛破肚! 二哈伤得不轻,但雷炎真人却比它伤得还重,所以二哈得以凭着额上的金光,以及狼族与生俱来的迅捷,与之打起了游击战,而龙娇则趁机从血池中爬了出来。 看着龙娇暂时脱险,梁羽终于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徐鸿儒已经在他周围特殊的几个方位上,布下了几颗亮白的晶石… “大功告成!”徐鸿儒向后撤了几步,双手结印道,“天罡锁魂!起!” 顷刻之间,梁羽周围那些晶石射出几道光束,却是呈现出北斗七星的阵列,在那光束之间,梁羽突然浑身一颤,便倒在了地上! 在梁羽身体上方,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被那七道光束交错封锁着,徐鸿儒见状十分满意,他盘坐在地上,双眼微闭,紧接着便有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从他背后一起冲上了半空! 那两道身影在半空很快化作两只狐狸,白狐用女子的声音道:“此人修为已至金丹后期,他的神魂给你!那边的一老一小都伤得不轻,等下你帮我把他们收拾了,他们的神魂归我!” 黑狐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也好,若不是夫人你当初获救后,自断一尾赠给那书生创立闻香教,你我也不会有今日的造化!” “哦?!”在他们下方,气喘吁吁的雷炎真人忽然停止了与二哈的争斗,他抬头看看那两只狐狸道,“昔日你我一同修道,如今竟然把算盘打到我身上来了?” 第九十章 杀伐 “本想让你保护我们离开此地,重收信众供我们香火!”白狐道,“谁想到你居然被这小子伤成这副模样!此时恐怕除了你的妖丹,你也再无价值了…” 雷炎真人道:“呵呵…原来在你们看来,贫道也不过只是一枚棋子…” 黑狐道:“大抵如此…” 雷炎真人冷眼旁观着白狐围着梁羽摩拳擦掌,而黑狐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化作了一个黑袍男子! “姑娘!你若不想那小子和咱们一起死,最好与我联手!”雷炎真人微微侧过脸对龙娇说道,却发现龙娇此时正低头颤抖着,身上黑气缭绕,而稍远处的三目霜狼则发出了一声声低吼。 这一变化立刻吸引了黑白双狐的目光,黑狐问雷炎真人道:“她那变化是何缘故?” 雷炎真人冷哼了一声道:“我如何知道…” 猛然间,只听龙娇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那娇柔的身躯居然瞬间化为一条足有多半个后院大的独角黑蛟! 那黑蛟刚一现身,便猛一甩尾将离她最近的雷炎真人和黑狐扫得飞射出去,而空中的白狐见状转身就要走,没想到黑蛟一声暴叫,口中直接喷出了一道粗大的雷光,将他轰得一身焦糊! “这…这地方怎么会有蛟?!”黑白双狐齐声惊呼,随即便双双钻进了徐鸿儒的身体当中,而徐鸿儒也至此时才又睁开眼睛。 “雷炎真人!想活命就快把那亭子的法阵解开,咱们从地道离开这!”徐鸿儒一边惊恐地看着独角黑蛟,一边对雷炎真人发号施令道。 雷炎真人浑身是血地伏在地上,接连的重创已让他越发不堪,可即便如此,他仍旧冷笑道:“做梦!贫道就是死在此地,也不会再与你等为伍!” 就在他们争论时,独角黑蛟朝着梁羽游动了过去,而它那巨大的身子轻而易举地便将那凉亭撞碎了,来到梁羽跟前,它前爪一挥,便将围在梁羽身边的白色晶石阵给破坏了,而半空中那半透明的人影则迅速回到了梁羽体内! 徐鸿儒以一个女子的声音大惊道:“毁了!全毁了!外有明军,内有这怪物,看来只能先舍了这书生的皮囊,咱们一起飞走!” 话音刚落,却见那黑蛟又是一声低吟,随后身形迅速缩小,最后又变回了那娇柔的身躯,躺在了梁羽身旁,而梁羽则在同时醒转过来,一看龙娇刚刚从黑蛟变回,又是一阵心疼。 “哈哈!”徐鸿儒幸灾乐祸道,“原来就是个一时猖狂的废物啊!” 梁羽二话不说直接以九阳玉篆朝徐鸿儒射去,后者虽有防备,无奈那飞剑实在太快,还是被射穿了大腿! 雷炎真人见了,拍手称快道:“果然恶有恶报!” 梁羽看看重伤的雷炎真人,寒声道:“你也一样跑不了…” 雷炎真人叹道:“如今我与他们已经不是一路!” “呵…本以为你该有个高人姿态,结果一样贪生怕死!”梁羽说话间,九阳玉篆已经兜转回来。 雷炎真人见梁羽杀气腾腾,虽有怯意,但却由于重伤已经站不起来了,而一旁徐鸿儒忽然身体一软,身上飞出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黑狐拿了一对匕首,白狐左手则拴了一串金色铃! 白狐笑眯眯地看着梁羽道:“你的神魂我要定了!”说完,她左手一阵抖动,金铃发出阵阵悦耳之声,梁羽顿时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之感,与此同时两道寒光已经刺到了他的眼前! “铮!” 一道金光将那寒光打散,却是二哈奔袭而至,黑狐被那金光冲撞得门户打开,而梁羽则同时清醒过来,九阳玉篆随之射出,黑狐一声惨叫,胸前直接被洞穿,而他的身影也随之一震! “夫君!”白狐大叫一声,手中金铃震得更盛,可梁羽却已丝毫不受影响,他拍出落霞掌,直取白狐,而后者匆忙闪开之后,右手扯出一道白绫,没等梁羽回身便已将他牢牢绑住了! 另一边,二哈又扑有咬,可除了那对匕首,它根本摸不到那黑狐的身体,即使是它射出的金光,亦是如此! “你我皆是灵体,如何能被他的飞剑射穿?!这一下我恐怕吃了雷炎老道和那女子,也无法复原了!”黑狐艰难地朝着白狐走去,而二哈却仍在后面不依不饶。 “唉…大不了连这小子的神魂也给你!”白狐皱着眉头道,“雷炎老道被摄魂铃迷晕了,你快去把他结果了!还有那个女子!别再被那狼给坏了事!” 黑狐瞪着二哈道:“只怪这畜生不懂音律,否则这会也该被迷倒了才对!” 白狐没再理会黑狐,她走到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梁羽跟前道:“想不到你这俊俏小生居然也如那畜生一般不通音律…倒是有些遗憾啊!” 梁羽心里再次暗暗感谢起师父送给他的瑶池念玉,这宝贝不但刚刚又救了自己一命,而且那时在镜中天被龙常氏的失魂引中,也都是靠这宝玉把持住了自己的心神! “你要干什么?”梁羽冷冷地问道。 白狐微笑道:“我夫妇俩都是天狐遗脉,只是身躯覆灭,所以只能不断寻找肉身寄宿,而以这灵体修行又太慢,唯有吞食你们这些有道之士的神魂才是我们提升修为的捷径…” “哦…我懂了!”梁羽拉着长音道,“可是今天你们不但提升不了修为,而且恐怕将要命丧于此!” 白狐神情一滞:“哦?” 如烈阳般夺目的光芒瞬间从梁羽身上爆发,那些白绫根本抵御不了太阳真火的焚烧,而太阳真火对灵体又有十分的针对性,白狐惨叫一声向后就飞窜而去! 梁羽哪能再给他们机会,抖手便甩出一张被灰白焰火覆盖的灵符,正是胡小筱刚刚送他的阴雷符! 阴雷符在飞行途中迅速烧尽,天空中随即响起一声低沉的雷鸣,一道苍白暗淡的雷光立刻凭空闪落,将白狐劈成了簌簌落下的光屑! “小白!!!”黑狐发狂似的大叫一声,便要上前与梁羽生死相搏,无奈他本就已经被九阳玉篆伤了根本,没等他冲到梁羽跟前,便再次被九阳玉篆打穿了身子! 黑狐佝偻在原地,痛苦万状,梁羽走到他跟前道:“天狐遗脉…以前我就遇见过一位,你们怎么都这么阴险狡诈呢?还真不如一些苦修于山间的小狐狸!” 天空中的血色渐渐散开,偏西悬挂的太阳虽不强烈,却也使得那破败的黑狐灵体开始消散… 黑狐挣扎着要重新钻进徐鸿儒的身体,最终却没有成功,化作一阵黑风,消失了… 梁羽扯起昏死过去的徐鸿儒,后者吓得猛一激灵,接着便是一声声哀嚎:“我的腿!我的腿!”他那条被九阳玉篆射穿的大腿,此时也只是靠些皮肉连在一起! 此时只听得邹县外一阵喊杀震天,梁羽思量着大概明军开始攻城了,为了避免双方过多死伤,他对徐鸿儒道:“你供奉的狐狸已经被我杀了,快去让你的红巾军缴械投降!免得徒增杀戮!” 徐鸿儒被腿伤折磨得浑身乱颤,而且由于失血太过,他此时面色苍白,一身冷汗。考虑到此人是闻香教的头领,一声令下便能止住战事,所以梁羽最终还是先给他止了血,又绑了起来。 “梁羽…”梁羽循声看去,只见雷炎真人已经醒转过来,可他先后两次被九阳玉篆射穿了身子,现在也正是虚弱时,那道抬抬手道,“救…救救我…” 梁羽冷冷地道:“为什么?”他说完扯了徐鸿儒的龙袍,给仍在昏迷着的龙娇裹住了身子。 雷炎真人靠在废墟中,有气无力地道:“你那飞剑实在厉害…本就已经伤我根基,刚才又与白狼拼了一阵,恐怕我很快便要现出原形了…”梁羽轻声呼唤着龙娇,根本没理那将死之人。 雷炎真人惨淡地道:“想我修行近五百年,得道后一直受人尊崇…如今若现原形,难免被一群村民莽夫抽筋扒皮,实乃奇耻大辱,我死不足惜,能否让我死得体面些?” “梁羽…”龙娇终于在梁羽的呼唤中轻轻回应了一声,梁羽心里顿时一颗石头落了地,于是他终于有心思搭理了一下雷炎真人道:“怎样才算体面?” 雷炎真人哀求道:“把我带离此地,找一片老林也好,江河也罢,总之不要让人看见我的尸骨就好…” “要求还真多…”梁羽看着龙娇对雷炎真人道,“别忘了,她伤成这样,你也难辞其咎!我干嘛帮你?”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雷炎真人苦笑着说完,缓缓从身后取出了自己的宝剑又道,“这把玄火雷蛇剑是我在流波岛上所得,乃是仙品法宝,不但一挥一砍皆有雷火之威,而且凭此剑用出的玄功术法,皆有巨大威能…送你了…” 梁羽看看龙娇情况稳定,只是累脱力所致,于是喂她服下一颗沁神丹之后,才不紧不慢道:“等你死了,我不是拿着更方便?干嘛要你的人情?” 雷炎真人摇摇头道:“我辈畜生道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事,若未能证道,死后还要重回畜生道受轮回之苦…我想不如将我神魂注入此剑做个器灵,既不枉我修行一世…也能躲过轮回…” 第九十一章 庆功宴 梁羽深知仙品法宝的珍贵,更知道若不是自己仰仗着九阳玉篆,恐怕联合秦若明也未必是这五百年蟒精的对手,而如今他居然自愿成为器灵… 这时龙娇靠在梁羽怀中,已恢复了一些力气,听了两者对话,她也劝梁羽道:“灵宝品级的法宝无法灌注器灵,如今既得仙品,又得器灵,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答应他吧!” “好!我答应你!”梁羽说完,扶龙娇坐好之后,走到雷炎这人身边,小心地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仙品宝剑——玄火雷蛇剑! 一直以来梁羽都认为仙品宝剑可遇而不可求,毕竟在他的修行路上,只见过三把仙品宝剑: 第一把是当初辛若平所用的赤霄,为上任掌门的傍身之器; 第二把是他师父李道元的,乃是宫廷御赐之物,故不常用; 第三把则是已近剑仙境界的伊良所用的炎龙! 至于东仙宗掌门和诸位长老想必也都有各自的仙品宝剑,只是一直没机会亲眼得见,而他却从没想到过如今自己居然也有了一把! 玄火雷蛇剑与雪麟重量相当,故而梁羽舞动几下,便觉得十分称手,他转而对雷炎真人道:“如此便多谢了!” 雷炎真人满怀期待地看着梁羽道:“呃…那器灵一事…” 梁羽呵呵笑道:“差点忘了…接下来要如何做?” 雷炎真人哆哆嗦嗦地正要说话,没想到黑胖子夏仲进突然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他一见这满院的狼藉,雷炎真人和徐鸿儒均已重伤,连忙大吼道:“三个月不见,原来你小子是等着今日来抄后路的!看我与你拼了!” 雷炎真人用他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勉强喝止道:“夏将军住手!连我都伤成这副惨相,你根本不是此人对手!若想活命…就跟着他出城投降吧!” 夏仲进瞪着眼珠看看梁羽道:“就凭你这小身板?” 梁羽笑呵呵地问夏仲进道:“你那对大锤呢?” 夏仲进被这话问的一愣,随后大声道:“打你还要用我的宝锤?” “算了,算了…”雷炎真人继续劝道,“没有那五雷锤,恐怕你就更不是他对手了!” 夏仲进不悦道:“你这牛鼻子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看我这就把他脑袋拧下来!” 正说到这,院外又有士兵来报道:“将军!我方所剩兵将不足二百人,且都是老弱伤病…这邹县怕是守不住了!” “如何会只剩二百人?”夏仲进惊讶道,“我撤回时,明明还有两万人马!” 那士兵怯声道:“都…都跑了…如今邹县势孤,主将又接连被俘,陛下和国师又一直没露面,大家便都没了底气…就都各自散了…” 夏仲进还要再说,不想梁羽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没等他出手,梁羽便猛发力将他按得跪在了地上! “你要是再废话,你家国师就更没救了!”梁羽淡淡地道。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邹县城门从内部打开,梁羽一手拎着徐鸿儒的腰带,另一手则牵着被牢牢绑住的夏仲进走了出来,而龙娇则被二哈驮着跟在一旁。 杨肇基此时站在阵前威风凛凛,身旁是两个鹤发童颜的道长,而秦若明、杨国栋等人则也离着不远,所有人一见竟是梁羽擒住了夏仲进,无不大感意外。 梁羽将徐鸿儒扔在城门下,高声道:“闻香教头领徐鸿儒已答应投降,请杨总兵进城!” 徐鸿儒此时虽然已被梁羽简单处理的伤口,但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而在梁羽的要求下,他还是尽了最大努力,扯着脖子喊道:“罪民徐鸿儒,请降!” 杨肇基见状,心中喜悦自不必说,但身为鲁东总兵,该有的阵仗还是要有的,于是他吩咐道:“杨国栋、廖栋,带上人去把那贼首押至大牢,听候发落!” “末将领命!” 杨、廖二人带了本部兵马来到城门下,接下了徐鸿儒和夏仲进之后,两人满怀崇敬地对梁羽道:“三个月没见,没想到最后竟是你立下了奇功!” 两人说完,也不好多耽搁,带着人径直朝着城中走去,而梁羽自打刚才就一头雾水,他连忙打开灵岫扇,对盘踞在里面的一条金色大蟒道:“你们已经打了三个月的仗?” 那遍体鳞伤的金蟒口吐人言道:“正是…” 梁羽合了扇子,回身看看龙娇道:“如何解释?都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咱们在那镜中天不过才停留半日…” 龙娇疲惫地道:“回去问问师父他们吧!” 两人来到明军阵前,杨肇基连忙下马道:“两位劳苦!三月未见,想必为破城一事费劲心机!老夫在此多谢了!” 梁羽和龙娇与杨肇基以及身边道贺之人一番客套之后,便一起把目光看向了秦若明,而秦若明从他们现身那一刻起,就一直阴沉着脸… “师兄!咱们总算又见面了!”梁羽一看秦若明的脸色,连忙主动打了招呼,而秦若明只看了衣衫不整的龙娇一眼后,淡淡地道:“回去再说吧…” 片刻后,城墙上先前插着的莲花大旗均已被换成了大明王朝的旗帜,杨国栋在城门上高呼道:“请总兵及众位将士入城!” 明军浩浩荡荡地进城之后,杨肇基便下令对城中百姓进行安抚,而闻香教那些残兵败将,但有悔意者,一律既往不咎,这在诸位玄门中人看来,也成了各自的功德一件。 安顿好这些,杨肇基对几位玄门中人又是一番由衷感谢,并说已将喜讯告知齐南府,等巡抚赵彦把事情上奏朝廷,定会另有嘉奖,而此时他还是请众人回驿馆暂歇,晚些时候他要好好宴请大家一番! 从杨肇基的言谈中,梁羽得知那两位老前辈乃是三茅宗长老俆衍平和龙虎宗长老方玄烈,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而那两位两位前辈高人也能够感知到梁羽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炁场,因此对他也都高看一眼。 在回驿馆的路上,秦若明一直沉默寡言,几乎与梁羽没有任何交集,就连对龙娇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好在他们三人不可避免的都要与三茅宗和龙虎宗的两位老前辈有些交流,才没把场面显得过于冷清。 梁羽和秦若明这次依旧被安排在一间客房,两人安顿好之后,秦若明便出门去了,他从始至终板着脸,甚至去了哪也没言语一声。 此中原因,梁羽自然是心知肚明,而这个原因是根本没法解释得清的,所以他也没法再说太多,而且即使说了,也未必会收到回应。 好不容易把时间熬到了晚宴时,秦若明早已先一步到了邹县府衙,一个人坐在一张空桌上,看着一个个有功之人逐一落座,而梁羽和龙娇则随着俆衍平和方玄烈稍晚些才入了宴席。 杨肇基与诸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自不必多说,而从杨国栋、廖栋的口中得知,梁羽不在的这三个月中,发生了大小战事二十余起—— 邹县、滕县久攻不下时,赵彦下达了“攻瑕捣虚”之策,两位长老级的人物与秦若明各随一军,分别攻下了黄阴、纪王城等地,方玄烈更是生擒王好贤,从而大涨了士气! 梁羽听罢,立刻以杯中素酒提出一起敬两位前辈一杯,而秦若明此时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随后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梁羽虚心地问身边的徐衍平长老:“徐长老,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请徐长老不吝赐教!” 俆衍平风趣地看看众人道:“哈哈!此子居然好学到如此地步,在这酒席上也要问些问题!但说无妨!” 梁羽把他和龙娇被传到镜中天的事说了出来,但他有意隐瞒了龙常氏的事,毕竟他不确定龙娇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而自己要问的也只是为何这一去竟过了三个月之久的事。 俆衍平点点头,耐心解释了一番,而所说之词大抵与梁羽猜测的一样,即那阵法在不同空间之间强行开辟了一个裂隙,而那裂隙中的时间则有着“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特质。 心中疑团解开之后,梁羽在与一桌人说笑的间隙,总会不时看看秦若明,而每一次看过去时,对方也正好向他这边看着,因为龙娇也坐在梁羽的身边… 散席,回房,睡觉…平时无话不说的兄弟俩,如今共处一室,竟已一夜无话可说… 第二天一早,俆衍平和方玄烈便向杨肇基辞行,说既然战事已毕,当早回宗门,前一阵门中几个年轻高手在屡次征战中,都消耗不少,所以还得几个老骨头回去撑着门面才行。 一番话说得众人忍俊不禁,而临行前,方玄烈深深望了龙娇一眼,对同样惊疑的俆衍平使了个眼色道:“那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俆衍平摆摆手道:“莫管闲事…那两个小子一身修为实在了得,保不齐是哪路云游散仙的高徒,若是当面说穿…” “不,不,我是说那姑娘身上有一股妖气和浓烈的凶杀戾气…”方玄烈悄声道,“若不是当初兵分三路,实在应该探探那个叫林明的小子,到底修的哪家功法”。 俆衍平捋着胡子道:“有道是非礼勿言,非礼勿视…走吧,走吧…” 第九十二章 金蟒化器灵 目送两位高人离开后,杨肇基便下令除了留守邹县的守军之外,其余人马各回驻地,而他作为总兵,则要带着杨国栋、廖栋两位都司,和梁羽、秦若明、龙娇一起回齐南府交令去了。 到了齐南府城门下,赵彦早已准备好了迎接阵仗,一时间鼓乐齐鸣,鞭炮乱响,梁羽三人各自骑着高头大马被迎进城中,受尽礼遇,随后由赵巡抚再次举行庆功宴,美酒佳肴之间,美言盛赞不绝于耳,都令梁羽和秦若明他们觉得有些听腻了… 直到将近散席时,赵彦以微醺之态来到梁、秦身边道:“妖贼徐鸿儒覆灭一事,我昨日便已禀明朝廷,皇上必然龙颜大悦,到时宣我入朝,本巡抚许诺给你等之事,必然倾力而为!” “多谢巡抚大人!”两人连连拱手道,而赵彦则借着酒兴,又多说了些今后多为朝廷效力、忠君爱国之类的话,两人虽不爱听,却也只有连连称是。 回到齐南府的驿馆,按照秦若明的要求,他和梁羽、龙娇各自住了一间房,而梁羽和龙娇鉴于此时的尴尬,也并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梁羽回到房中,呆坐半晌,对于如何缓和和师兄的关系一事,他已没了耐心,而正当他打算早些休息时,龙娇却来敲门了! “这么晚了,你到我这来…难免被人误会…”梁羽堵在门口,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 龙娇微笑道:“我刚从师兄那回来…我跟他说了咱们在镜中天的事。” 梁羽道:“前日在邹县,我于酒桌上不是都说一遍了么?师兄他依旧对我冷漠啊!” 龙娇脸一红道:“我重新说了一边,而他主要是……主要是问我为何衣衫不整…” 梁羽心中一沉,龙娇当初是因为化身黑蛟才撑破了衣服…这要怎么解释?莫非龙娇知道了?于是他试探问道:“你如何解释的?” 龙娇轻叹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要如何解释?我只说是龙常氏用了一个妖法,让那蜈蚣精发狂了…然后是你救了我…”她说完之后,一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梁羽暗松一口气道:“嗯…大抵如此…” 龙娇满脸通红地瞪着眼睛道:“真的吗?天啊…如此说要不是你在,我岂不是…” 梁羽微笑道:“没事没事…一切都过去了,其实还是要多谢我师父送我的瑶池念玉,否则我当时也不能醒转得那么快!嗯…你说完之后,师兄他…” 龙娇微笑道:“师兄已是而立之年,自然心胸豁达,当着我的面就说自己释然了。” 梁羽呵呵笑了笑,心想: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还是不肯让我进去吗?”龙娇问道。 “哦,哦…”梁羽刚反应过来一般,“请进请进!” 龙娇进屋之后,梁羽反手将门虚掩上,以防被人误会,然后他与龙娇隔了张桌子对面做好之后,问道:“说了半天,你找我究竟何事?” 龙娇问道:“这次从镜中天回来,我筋疲力尽,如今复原之后,感觉修为涨了许多!你有同感吗?” 其实梁羽当日从镜中天回来时,也的确感觉修为再次有了提升,但这种感觉他已有些司空见惯,每次经历一次生死,或者经历一次时空穿梭,都会有一次类似的提升。 “有的。嗯…如此我也想问你一下…”梁羽还是想确定龙娇是否自知,于是他反问道,“在龙常氏那深渊中,还有在邹县…我有过两次失神的状况,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你当时…” 龙娇面色如常地道:“在深渊我昏迷了,在邹县时,我见你深陷险境,可能是一时急火攻心吧,也突然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你已经把他们都打成重伤了!” “原来如此…”梁羽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龙娇一拍手道:“对了,我找你主要是因为那个雷炎真人,他当初不是说要成为那把仙品宝剑的器灵吗?当时由于多有不便,你才把他暂时收入灵岫扇中,不如趁现在问问他该如何做?” 左右无事,梁羽点点头道:“也好…” 梁羽将灵岫扇打开之后,只见二哈正在扇面中的一棵苍松下酣睡,而在它不远处隔着一条大河的地方正盘着一条金色大蟒。 “雷炎真人!”梁羽呼唤道。 二哈和那大蟒同时被唤醒,二哈摇了摇尾巴,见梁羽不是找它,于是又翻了白眼继续趴在原地,而那大蟒即是雷炎真人之真身,它稍稍抬起了头问道:“何事?” 梁羽问道:“可否现身一见?” 雷炎真人道:“这扇中灵气充裕,尚能让我多活些时日,倘若出去,只怕我便活不过天明了…有何问题不如就如此说吧!” 梁羽点点头道:“其实也有些不好开口…便是关于向这玄火雷蛇剑中灌注器灵一事…” “哦…”雷炎真人问道,“你在东仙宗可曾学过炼器之法?” 梁羽愣了一下道:“我师父倒是不曾教我…你会吗?我学东西很快,不如说来听听?” 雷炎真人吐着信子,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会!只是炼器之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越是炼到上品时,则越需要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还须大量奇珍异宝…” 梁羽摆手道:“不必那么麻烦,你只需告诉我灌注器灵的办法就可以!你觉得你还能…还有多少时日?” 雷炎真人回望了一下自己身上仍未结痂的两个巨大创口,叹道:“唉…确也是时日无多了…如此便告诉你吧!事成之后,我便以灵体融入剑中,这肉身还望你妥善处理。” 梁羽爽快道:“全都依你心愿,你说如何便如何。” 雷炎真人道:“或于火中焚化,或葬于深海之中,二者择其一便可。” 梁羽点头道:“你放心吧!” “嗯…”雷炎真人朝着前方游动着道,“由于我有成为器灵之意愿,此次融合倒也不难,你只需趁我将死时,将我神魂拘出,再以法力配合一道炼器法决,将我融入剑身即可!” 雷炎真人说完,在灵岫扇中折了一根树杈,用嘴衔着在宽阔处画了一道符文,并口头传授了梁羽一道炼器法决。 梁羽表示全部记下之后,雷炎真人又道:“子、丑之时炼器,属阴炼之法,适合灌注阴灵或炼些个阴毒法器,而午时炼器则正好相反,所以咱们这事,还要明日午时方可…” 雷炎真人既如此说,梁羽和龙娇也不好执着,况且此时夜色已深,龙娇也的确不便久留,于是梁羽将扇子收好,与龙娇又简单聊了几句,便把她送了出去。 次日午时,龙娇再次来到梁羽房中时,正看见梁羽一手执着玄火雷蛇剑,一手则结着一个手诀,在他身边的桌子上则展放着灵岫扇。 “雷炎真人,若是准备好了,便请出来吧!”梁羽对那扇子说道。 话音落地不久,只见那灵岫扇中,一个金色蟒首在钻出扇面的同时,由小变大,当那三丈长的金色大蟒整个身子都从中钻出来时,竟把那桌子都压翻了! 金色大蟒落地之后,便立刻蜷缩起了身子,而他背上的两个创口竟迅速出现了腐烂之象!大蟒浑身颤抖道:“你还当快些行事,我…我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梁羽答应了一声之后,快速持咒之后,轻喝一声“敕”,只见那金色大蟒的抖动骤然一滞,而梁羽那掐着手诀的左手,则如同在小心地端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以龙娇的修为境界,自然可以看见梁羽那指尖前方,正挑着一个泛着微弱金光的蟒蛇光影,下一刻,梁羽口中继续持咒,同时左手手诀变换,他复念一声“敕”,那蟒蛇光影便伸直了身子,游上了剑柄。 蟒蛇光影在剑身上缠绕前行,而当它最终又竖起半身时,则仿佛是在向地上那副生机全无的蟒身上深深凝视了一番… 片刻后,那金蟒身影终于不再留恋,猛朝剑身一钻,便倏然与玄火雷蛇剑融在了一起,而剑身则在一阵强震之后,立刻显出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想来应是成功了!”梁羽欣慰地看着那闪着金光的玄火雷蛇剑,而龙娇也在一旁替他高兴得一阵欢呼。 “咳、咳!”正当梁羽和龙娇要好好欣赏一下那灌注了器灵的仙品宝剑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轻咳,他俩听声音便知道是秦若明来了。 这么多天以来,这还是秦若明第一次敲响了梁羽的房门,而此时此刻,梁羽不禁一阵紧张,龙娇则示意他不必如此,并亲自去开了门。 秦若明的脸色虽已不像前几日那般冰冷,却也未能温暖太多,他此时的目光既不再梁羽,也不在龙娇,只是淡淡地道:“如今战事已毕,该回宗门了,若无他事,明日一早便走。” 梁羽像对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地道:“知道了,师兄…”,龙娇也如他一般说了一声,而秦若明也只是“嗯”了一声,便走开了。 “哎?”龙娇有意去追问秦若明为何如此,梁羽则轻声叫住了她,然后摇摇头道:“师兄不善表达,这么多年的心意,还未及诉说,便…”他说到这,欲言又止。 龙娇则叹道:“难道这么多年他对我都是…可我一直都视他如兄长…” 梁羽摇头叹道:“总之,你我亏欠他的太多了…” 第九十三章 狭路相逢 晚饭时,龙娇主动去请了秦若明,而秦若明虽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同去,只是这顿饭吃的不咸不淡,梁羽几次特意挑起话题,换来的却都是三两句便无法继续的话语。 饭后,三人借着明日将要出发的理由,便未再逗留,早早就各自回了房间,而梁羽回房之后,也没什么事可做,取出玄火雷蛇剑看看。 此时剑身上的金光已经变得菲薄,按照雷炎真人的说法,这个迹象说明器灵已与法宝契合成功,今后除非器灵被激发,否则都不会有太强烈的光芒出现。 梁羽将剑收在无极令中之后,又打开了灵岫扇,想着时候尚早,不如出去找个无人处把那蟒身烧了,也算还了雷炎真人的愿,毕竟有了九阳玉篆的前车之鉴,他不敢再轻易失信于人了! “二哈!!”梁羽打开扇子之后,刚看一眼,便冲着二哈惊呼一声,“你…你居然…?!” 二哈在扇中抬眼看看他,打了个鼻响之后,便捧着所剩无多的半截蛇尾,继续大快朵颐了起来! 梁羽哭笑不得地合起了灵岫扇,暗想到:“好像很久没喂这狼了!算了…反正要是扔到海里也是要被鱼吃的…谁吃不是吃呢…” 夜色深沉,梁羽仍在入定,冥冥中,他能感觉到丹田中似乎隐隐出现了一丝灵动,感觉像是胎儿在呼吸,而内视之景象中,可见丹田处烁烁放光,之前结出的金丹大有要碎解之势! 莫非是金丹破碎元婴成?元婴显化,便是半仙之体,要成仙了?这么快?!梁羽连忙从定中出来,生怕因为乱了心绪导致走火入魔! 他回想着当初在泰山曾听端木珩说,东仙宗有几个老地仙…应该指的就是掌门和几个长老,以及祖山那些苦修,如今自己年纪轻轻居然也有这福分? 这就是灵根灵骨的奇效吗?难怪那么多人来争抢… 兴奋一夜之后,转眼便是天明,梁羽一脸愉悦地从房中出来时,秦若明和龙娇已经在餐桌前吃上了早饭。 “什么事这么高兴?”龙娇问道。 梁羽傻傻一笑道:“没事没事,这不是要回家了吗…” 秦若明吃完最后几口之后,起身道:“我去外面把马牵出来,你们吃完也快些动身吧,临行前总要与赵巡抚知会一声的。”那语气依旧毫无起伏,冷得透骨… 三人骑着马来到巡抚衙门时,门官知道这是三位年轻高人,自然立刻笑脸相迎,只是他有些歉意道:“巡抚大人昨日便被皇上叫去京城述职,想是去听封受赏去了…要不三位再等等?”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要继续停留的意思,于是留了一封辞呈,便离开了。 他们一路向东,走的不疾不徐,正午刚过便已到了章丘,在附近找了个小店吃口饭,歇歇马,毕竟返回宗门也没有期限。 饭菜还未上齐,店外又走进几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劲装的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粗眉大眼,一脸胡茬,手里拿的竟是一把罕见的陌刀! 陌刀,即是唐朝的一种长柄两刃刀,本是唐朝军伍为了对抗突厥骑兵所制,在大唐盛极一时,后来逐渐失传,有传言说当初戚家军所用的便是陌刀,但后来也销声匿迹了。 中年男子身后是一个戴着斗笠的老者,而老者身边之人却让梁羽和秦若明都是一惊,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他俩连忙把脸转了过去。 原来那人正是渡厄教的白纸扇——端木珩! 此时此刻,梁羽可不管秦若明是否还在怄气,低声道:“我看他身边两人绝非寻常之辈,尤其那老者,修为简直深不见底,今日暂且回宗门,就别节外生枝了…” 秦若明点点道:“咱们快些吃,吃完就走!” 那后来的三人在小店角落处选了张桌子坐好之后,他们身后跟着的四个配刀随从则选了边上的另一张桌,那些随从看着也都是一身横练功夫,整齐地穿着一身蓝边白底的劲装。 老者坐下后,摘了斗笠,露出一张红润脸庞,若不是左眼上一道长疤,他本算得上一副和善面相。 “小二,把你家最好的酒菜摆上!”那四十多岁的男子招呼道,而那老者则摆摆手道:“我和端木不过是途经此地,何必铺张。” 中年男子笑道:“教主为了将我教发扬光大,何其劳顿,如今大驾光临,乃是我中原分舵之幸,只怪时间仓促,属下未及准备,只能让教主在这简陋小店下榻,已是怠慢,如何还不尽量弥补?” 端木珩微笑道:“赵舵主,我与教主本是从关外办事回来,又要赶去东海,不想那徐鸿儒提前两个月起事,我们这才匆匆来了鲁东,结果一到此地,闻香教却大势已去,只好再往东海而去…” 东海…梁羽和秦若明对这个词太敏感了,毕竟东仙宗就在东海秘境当中,而且从端木珩的话语可以断定,此人定是那渡厄教的教主!那么这些邪门外道究竟要去东海干嘛? 除此之外,回想当初遇见渡厄教关外舵主明真时,梁羽和和秦若明即使合力,也不敢说有完全的胜算,如今面对人家的教主……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早将此事禀报宗门才是上策! 这时那赵舵主又继续问道:“东海…那是尹胖子的地界,不知教主所谓何事?他尹胖子能做的,我赵炳棠也一样万死不辞!” 渡厄教教主沉声道:“赵舵主…此处难道是说话的地方吗?” “呃…属下该死!”赵炳棠也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多,连忙陪着不是道,“小二,把你手里那醋鱼给我端来!” 店小二赔笑道:“客观…这鱼是那边的客观点的,您点的还得稍等片刻…” 赵炳棠朝梁羽那桌看看,正要说话,那教主却轻声呵斥道:“你平日也是如此张扬吗?” 赵炳棠连忙低头道:“没有,没有…属下…属下这不是看您来了,才…” “嗯,不必如此,等个一时半刻又有何妨?”那教主说完,回头看向梁羽他们,并点点头以示歉意。 梁羽和秦若明见端木珩也跟着一起看了过来,把脸转得更偏了些,反倒是龙娇知道那些人没见过自己,也不在乎被多看两眼,于是她礼貌性地也对那教主点了点头。 “怎么了?师妹?”秦若明发现龙娇眉头微蹙,不禁轻声问了一句。 龙娇低头吃了口饭道:“那个教主盯着我看了半天…不知是何缘故?” 秦若明和梁羽都是一惊,龙娇从未下过山,那教主自然是不可能认识她,但这一盯究竟是为何?难道渡厄教是个欺男霸女的无耻勾当?一把年纪的教主居然还有这等花心? 龙娇看着面前两人的惊愕表情,倒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轻声道:“就看了那么一会,现在没事了!别那么紧张啊!” 饭后,梁羽在饭桌上留下饭钱,三人便解开缰绳纷纷上了马,接着走自己的路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便到了城郊一处矮丘旁,此处人迹罕至,绕过那矮丘,便要再过一片树林。梁羽和秦若明此时几乎一起将马停住,而龙娇则纳闷道:“怎么了?” 梁羽面色严峻道:“如此小心,还是被盯上了…” 秦若明则立刻翻身下马道:“几位一路跟来着实辛苦,有什么事,不妨就在此说说吧?” “呵呵,我就说不能跟得太近,三位可都是足以睥睨天下豪雄之人,怎会没有察觉?”听声音,梁羽他们便已听出,说话之人正是刚刚在小饭店偶遇的那位教主! 如此狭路相逢,想要继续前行是不太容易了,所以梁羽和龙娇也立刻下了马,而此时渡厄教那三人连同他们那四个随从,竟在梁羽他们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凭空现出了身来! 端木珩一见梁羽和秦若明,连忙持着扇子微一拱手道:“两位,又见面了,刚才在饭馆居然没能认出你们,实在是惭愧!” 赵炳棠在一旁埋怨道:“端木!都说你术法阵法高超,怎么还是被人家发现了?” 端木珩笑道:“只能说赵舵主霸气外露,他们三人又都是上佳的修士,虽然方才看不见我们,却已察觉到了赵舵主这足以搅动此间炁场的修为!” 梁羽冷笑道:“端木先生别来无恙,刚才听几位说要去东海,不知为何却又跟上了我们这几个无名小辈?” 端木珩看看自家教主,然后展开铁扇轻轻扇了扇衣领道:“既因为你,也因为你身边的那位姑娘!” “哦…如果因为我,我倒是清楚。但因为她的话…难不成你们还敢有非分之想?”梁羽轻蔑地看了看对面的那位老教主。 端木珩正要再说,那教主却忽然插话道:“你就是梁羽?呵呵,久仰大名!不妨对你直说吧,那姑娘很像老朽一位故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我料想两者或许有些联系?” 龙娇稍稍往前走了两步道:“不知你那位故人是个怎样的人物?而你这老先生又该如何称呼呢?” 教主微笑着看着龙娇道:“老朽曾自比一叶扁舟,所以不妨叫我扁舟先生,而老朽那故人二十年前不但是个绝色美人,也是我渡厄教的中流砥柱…但二十年前却被人害死了!姑娘既然与她如此相同样貌,定有不凡身世,老朽是想与姑娘好好聊聊…” 秦若明稍稍挡在龙娇身前道:“跟你们这些邪门外道有什么好说的?” 赵炳棠哈哈大笑道:“我早就不耐烦了,若是没什么好说的,不如拳脚刀剑上说话!” 第九十四章 来生再见 所有人早已剑拔弩张,赵炳棠这一声呼喊,便如同一颗火星落到了油桶中一般,混战几乎在一瞬间便爆发了! 赵炳棠直奔龙娇而去,伸手便抓,而龙娇正要反击,却见秦若明已经拦在她身前! 曦皇剑一记横斩,逼得赵炳棠连忙收手,但赵炳棠随即双手握住陌刀刀柄,那闪着猩红光芒的陌刀磕在曦皇剑上,竟直接将秦若明震得单臂上扬,门户打开! 赵炳棠随即便用刀柄向前直撞秦若明的胸口,却被后者胸前一道青光格开,却是孟夏一跃而出! 这树妖双手化作两根刺藤,一现身便将赵炳棠的双臂缠住,而秦若明则跟上就是一剑! “喝!”赵炳棠一声大叫,抓着孟夏那一对刺藤,直接将其抡起,朝着秦若明就甩了过去!秦若明只好撤回那一剑,扶住孟夏。 赵炳棠笑道:“好小子,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小妖帮你!来,我看看你们俩还有多大能耐!” 秦若明冷笑一声,直接便从空明指环中祭出玉皇天子笏,那法宝瞬间变大砸下,倒是惊得赵炳棠脸色大变,不敢硬接,连忙闪在一旁,不想那法宝又追着他砸了下去! “别以为你能凭这东西取胜!”赵炳棠躲过玉皇天子笏第二次猛砸之后,怒道,“我这就来会会你!” “轰”的一声,只见赵炳棠竟用手中陌刀直接将玉皇天子笏挡住了! 这一声巨响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而在众人的注视下,赵炳棠最终还是没能胜过那东仙宗法宝,一个喘息之后,他连忙从玉皇天子笏下面撤了出去,并直奔秦若明抡刀就砍! 在孟夏的协助下,秦若明与赵炳棠一时打得难解难分,而另一边,三目霜狼二哈则早早就被梁羽放了出来! 这白狼从灵岫扇中一窜出来,便是变身的状态,四道金光从额上射出,直接就将那四名随从射翻在地,而端木珩见它要奔自己而来,竟同时召唤出了两个冥河血奴助阵! 冥河血奴的力量和速度都是上乘,在端木珩的操纵下,一时间竟也和二哈打得有来有回,好在二哈不但颇具灵慧,而且那金光也是十足的杀器,几个来回下来,丝毫不落下风! 反观梁羽虽然出手便祭出九阳玉篆,但这飞剑每次发难,却都被那扁舟先生轻易躲了过去,非但如此,扁舟先生虚晃几下之后,竟能绕到梁羽身后,一掌便将梁羽打得口喷鲜血! “咳!咳!”梁羽忍不住猛咳两声,再抬头时却见眼前一团红光,却是扁舟先生的五指在他面前张开! 一股巨大的引力竟使梁羽浑身气血朝着那红光狂涌,而刚刚那一掌也不知是震裂了他哪一条血管,此时更多的血液竟形成一条血柱从他口中喷了出来,直直钻进了那红光之中! “梁羽!”龙娇本来无法插手梁羽和扁舟先生之间的拼斗,此时她终于有机会纵身而上,一出手便是一招“先天乾象.天诛”! 十六把血凰剑从天而降,其势难当!然而那扁舟先生只是轻轻一笑,抬手便直接抓住了龙娇所持的那把剑,而其余十五把血凰虽然尽数刺中目标,却没能让扁舟先生有一丝痛苦之色! “下来吧!”渡厄教教主轻松地向下一拉血凰剑,龙娇便直接从半空中坠了下来,而与此同时,一道青光从远处兜转回来,直奔那教主的后心射来,这才逼得他不得不同时放过了梁羽和龙娇! 梁羽口鼻中全是血,捂着胸口大口喘息个不停,而九阳玉篆再次被扁舟先生躲过之后,则被梁羽收了回来。 刚刚被扁舟先生困住时,一时之间梁羽只觉得真气随着血流狂泻,而这九阳玉篆如今不到万不得已时,真的不敢再用了! “怎么样?你二人不如随老朽走一遭吧?”扁舟先生微笑说完,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却是秦若明在孟夏的帮助下,同时用了太乙十二秘术第四式.峰湮和玉皇天子笏,才终于将赵炳棠砸倒在了地上! 龙娇扶着梁羽,一同看向秦若明,赵炳棠虽然一时落败,却也在秦若明双肩和前胸上留下了巨大的刀伤,而且不知为何,秦若明此时脸上几无血色,若不是孟夏扶着,他仿佛就要昏倒一般。 堂堂舵主被击败,扁舟先生却并没有几分怒色,他对梁羽和龙娇道:“估计你们暂时不会走,稍待片刻,老朽去帮一帮端木,这秀才不擅拼杀,此时未免被打得太狼狈了!” 梁羽回头一看,二哈身边已经倒下了四只冥河血奴,每一只都不但被轰得一身血洞,而且最终都被轰碎了脑袋!使人实实在在地感到这小畜生进步了很多! 端木珩此时已经灰头土脸,一身文士华服被二哈毁成了破衣烂衫,而当扁舟先生赶来时,二哈回头就是一道金光射出,却被扁舟先生猛一挥手直接弹开了! 二哈额头上的金光虽然比不了九阳玉篆之威,但也不是寻常高手可以硬接的,如今扁舟先生单手便能把它弹开,足以震惊梁羽等人! 二哈正要再射金光,不料扁舟先生忽然从它眼前消失,下一个瞬间,只听二哈一阵惨叫,竟是扁舟先生突然出现在它身后,直接将它后腿抓起,然后狠狠地把它摔在了地上! “二哈!”梁羽无比心痛地喊道,然后连忙展开灵岫扇跑了过去,二哈见状,连忙瘸着腿朝着它飞奔,然后化作一道白光钻进了扇子。 扁舟先生笑着对梁羽道:“你的花招不少,修为也已超出这世间的绝顶高手,但与老朽还是天壤之别!” 梁羽眯起眼睛寒声道:“休要信口雌黄!我等修为纵不如你,可也总不至于命丧你手!大家大不了鱼死网破!” 扁舟先生笑道:“只要老朽愿意,鱼就一定会死,但网是绝不会破的…” 扁舟先生话音刚落,只见梁羽手中忽然多出一抹铜黄,随即他大喝一声:“额尔德里乌西哈!” 一道强光应声而出,扁舟先生这次有些托大,见那道光全无杀气,便不闪不避,而当他察觉不对时,也只是眉头一皱,便僵立在了原地! “就是此刻!”梁羽大呼一声,秦若明也知道机不可失,于是九阳玉篆和玉皇天子笏几乎同时被祭出!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扁舟先生身上竟突然显化出一个被黑红之气缠绕的金光神像,一声如炸雷般的怒吼,竟同时将两样法宝打飞了! 梁羽认得那金光神像,那便是渡厄教关外分舵舵主明真召唤的“血身明王”! 他没想到扁舟先生居然能在身体和意识被暂时封禁时用出这招,更没想到这尊更要真实几分的血身明王,居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血身明王护住扁舟先生之后,便消失了,而扁舟先生则忽然大笑道:“哈哈哈!两个法宝想必都是东仙宗那些老地仙送的吧?非是那法宝不利,实在是你等修为尚浅,修为尚浅啊!” 两个平时大杀四方的法宝,此时竟毫无作为地飞回了各自的主人身上,顿时惊得他们一时说不出话来,而且在他们看来,这扁舟先生恐怕要比他们的师父还要强大! 扁舟先生欣赏地看看秦若明道:“呵呵,你很厉害,居然打倒了赵炳棠!只是他的血煞陌刀恐怕也差不多要把你的血吸干了吧?你可愿随老朽共驾一叶扁舟,接引渡厄大士,荡涤这乱世,解救万民?” 见秦若明根本不理会自己,扁舟先生便从容伸出单手,那掌心中竟现出一轮浓墨一般的血色漩涡来。 “你们这些所谓正道的后起之秀,果然不凡,与其将来误我大业,不如今天就把你们一同打入地狱!”扁舟先生说完,大喝道:“血海无间!” 他手中的血色漩涡随着这一声,突然化作一道血线消失,下一刻,东仙宗三人突然感到脚下一沉,便纷纷下意识地纵身跃起,不料头顶却突然落下一团巨大的血色雷光! 梁羽凭着腰间的碧霞元君令牌安然冲出,而秦若明则在千钧一发之际祭出了玉皇天子笏,挡住了那血色雷光,使他和龙娇都获得了一息之间的安全! 三人此时再向下方看去,只见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已变成一大片血色漩涡! 正当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暂时脱险时,那漩涡中却突然伸出一对血色巨手,分别将龙娇和梁羽抓住,向下就拉! “龙娇!”秦若明大喊着,足尖刚一点地,便疯狂冲向了血色漩涡,不料却被扁舟先生拦在半路道:“你刚刚还没回答,你可愿追随于老朽?” 秦若明本就已经脱力,此时却用最后一丝气力喊道:“梁羽!救龙娇!” 梁羽此时刚刚凭着“日冕”摆脱了血色巨手,而对于龙娇,不用秦若明交代,他也必然会救!然而当他也仅在地上一点便重新返回时,那血色漩涡却已急剧缩小到只能容纳一人的大小! 深陷血色漩涡中的龙娇眼见求生无望,便在自己马上就要被完全吞噬前,拼命大喊道:“梁羽!我们来生再见!” 第九十五章 请罪 梁羽扑倒在地上,正懊悔着自己没能救下龙娇,而另一边扁舟先生则对摇摇欲坠的秦若明道:“你的资质虽不如梁羽,可也称得上是万里挑一了…杀了着实可惜!” “你放了龙娇!”秦若明恶狠狠地道,并又朝着扁舟先生打了一拳,却被后者将手腕擒住了。 扁舟先生冷漠地道:“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敢动手?” “我让你放了龙娇!”梁羽也冲了上来,却被冲上来的赵炳棠挡住了,两人都是受伤之人,却互不相让,直接便打了起来!只是赵炳棠被秦若明伤的实在太重,几招就被梁羽压制住了。 扁舟看看梁羽虽然占据优势,却也被缠得一时脱不开身,于是继续对秦若明道:“来我渡厄教吧,以你的资质,将来一定会比在东仙宗风光!” “你把龙娇放了,我跟你走!”秦若明挣扎道。 扁舟叹道:“你哪有资格跟我谈放人?龙娇是一定不会放的…而你若执迷不悟,老朽也不妨送你一程!然后再去抓梁羽,若梁羽那灵根灵骨被老朽所得,你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秦若明一言不发地盯着扁舟先生,而后者终于没了耐心,把手在他面前一张,淡淡地道:“死吧,你没价值了!” “轰!” “孟…孟夏?”秦若明看着刚刚突然现身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的孟夏,喃喃道,“你这是何必?!” 孟夏受了扁舟先生刚刚从手中爆发出的一记血色狂雷之后,一声不吭地倒在了秦若明怀中,身上尽是狰狞的伤痕! “呵呵,看来你在乎那龙娇,而这树妖在乎的是你啊!”扁舟玩味地笑道,“老朽这道血色狂雷,恐怕已毁了她近百年的修为…那么下一个,还是你,准备赴死吧!” 扁舟先生说完,秦若明眼看着他手中再次膨胀出的一大捧雷光攒动的血光,有心躲避却无力再动半步!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秦若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飞至几丈远,而扁舟先生则直接跪伏在地上,呕了几大口血,在他面前,还一块色泽暗淡的金色令牌,那令牌虽然已经碎裂,但仍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篆刻的“泰山碧霞元君”六个字! “教主!”一直在旁观战的端木珩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将扁舟先生扶起,而在他们跟前,正站着一身刀伤的梁羽,至于赵炳棠则被梁羽再次打倒了! 扁舟先生愕然地看着梁羽道:“刚刚你不是已经体力不支了么…如何竟又生龙活虎了?这难道也是那灵骨之能?” 梁羽道:“这你就不用猜了!看来你们渡厄教是时候换教主了!” 扁舟先生嘴角挂着血迹,看看梁羽道:“你我不妨就此罢手,来日相见再分个死活,如何?” 梁羽冷笑道:“也不无不可,只要你把龙娇放出来!” “呵呵呵!”扁舟先生被端木珩搀扶着,垂头笑了起来,“还是那句话,你没资格跟老朽讲条件,老朽只是不想两败俱伤罢了,但你若执着,老朽杀了你之后,再闭关些日子却也无妨。” “两败俱伤?就凭你现在这样?”梁羽说话间,九阳玉篆已经悬浮在了身边,“你自问还能否多开我这法宝?” 扁舟先生仍是发笑道:“可以试试…” 梁羽也不再废话,“嗖——”的一声,青光直射,然而竟果真没能打到扁舟先生,而扁舟先生却并没有趁机反击,只是笑问道:“如何?” 梁羽心中一凉,他此时已经是凭着一阳诀在维持,如此看来,倘若扁舟真的还有不少余力不愿使出来,一旦僵持到一炷香的时间,到时别说扁舟,就是端木珩都能杀死他! 扁舟先生自信地盯着犹豫不决的梁羽,然后对身边的端木珩说道:“端木,去把赵炳棠搀过来,我这边料也无妨!” 梁羽缓缓将玄火雷蛇剑抓在手中,心里却已经矛盾不已,此时秦若明在后面昏迷不醒,自己也难保可以立刻取胜,而且就算侥幸杀死了扁舟,又要去哪找龙娇? “教主…赵堂主腹部被刺穿,但好在他修为深厚,到不至于丧命!”端木珩几乎是背着赵炳棠过来的,而他的衣服已经被赵炳棠腹部的伤口染得血迹斑斑。 扁舟稍稍瞥了赵炳棠一眼,然后盯着梁羽道:“如此,我等告辞了?”说完,他和端木珩转身便要走。 “站住!”梁羽突然暴喝一声,九阳玉篆再次射出,直接将他面前的扁舟先生射穿了,而这一下之后,梁羽才看清,原来前方的扁舟先生、端木和和赵炳棠已是幻影,其真身则已经不知去向了! 梁羽全神戒备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尽力凭着炁场的感知扩大了搜索,但周围的炁场此时已经十分平静,看来他们真的已经走远了。 收了一阳决,梁羽立刻绵软地坐在了地上,龙娇被掳,秦若明重伤昏迷,甚至连孟夏和二哈也都遭了重创!这趟下山,失去的实在太多了… 梁羽给秦若明止血之后,又搭了搭他的脉象,发现是极度的气血亏虚,并无真气错乱逆行之象,于是喂了他一颗沁神丹,将他扶上马背趴好,自己也服下一颗沁神丹,才骑了另一匹马。 太阳快要下山时,他们住进了一个乡下小店,有了几次官家的犒赏,他们一路倒是不缺钱用,而此时秦若明也终于醒转过来。 “龙娇被他们抓走了?”秦若明嘴唇干裂,有气无力地问道。 梁羽艰涩地点了点头,秦若明又问:“你为何没能将她救下?” 梁羽道:“我…” “算了…别说是你自己,就算你我合力,也未必打得过那个扁舟先生!”秦若明无奈地合上眼睛道,“总之一定要找到龙娇,无论生死!” 梁羽点点头,然后也闭了眼睛,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两人一夜再无多言,也没吃晚饭,一夜过后体力稍有恢复,便快马加鞭加紧赶路,回到东莱山的龙王庙时,已是正午时分! 这天在龙王庙当值的是执礼长老萧道亭的二弟子裴若茂,把梁羽和秦若明从后门让进去之后,他又特意探着头向两侧巷子看了看,然后才插上门回到了里面。 “两位师弟?!你们…你们办事回来了?怎么气息如此不稳,面色也十分难看,可是受了什么重创?”裴若茂从后面赶上来问道。 梁羽和秦若明都说没什么大碍,而裴若茂则继续道:“你们走了三个月,整个宗门如今都已经知晓了…这倒没什么,关键是龙娇失踪了!你们知道吗?” 梁羽佯作惊讶道:“失踪了?怎么回事?” 裴若茂道:“听说掌门接连几日在太清宫讲道时都没见她出席,便去问了坤玉峰首座文师叔说,得知是去祖山研习剑法,可一个月都没回来,掌门便亲自去找,结果李至枫师叔祖说她两个月都没来过!” 秦若明神色黯然道:“先回去见掌门吧!” 裴若茂连声称是,然后便在龙王庙处开了法阵,将他们二人让了进去。 紫阳宫内,李道元听说徒弟回来了,便匆匆赶了过来,然而一见面,梁羽和秦若明却是一副苦瓜脸。 掌门何道钧和蔼地对梁羽道:“如今你师父也来了,你们俩有什么事就说吧!” 梁羽和秦若明听罢,双双跪倒道:“龙娇…龙娇偷偷随我二人下山,回来的路上却被人掳走了!我俩特来向师门请罪…” “什么?!”何道钧和李道元大惊失色道,“怎么回事?快详细说来!” 于是梁羽和秦若明赶忙互相补充着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而梁羽更是将当日在镜中天所遇见的一切都说了,还提到了龙常氏,唯一隐瞒的,只有龙娇化蛟这件事! “龙常氏…”何道钧和李道元对望一眼,然后追问梁羽道,“你说龙常氏自称是龙娇之母?” 梁羽郑重道:“弟子绝无半句谎言!” 李道元一脸愠色地指着梁羽和秦若明道:“逆徒!不尊掌门之命,闯下弥天大祸!世上无人知道那扁舟藏身之处,如今别说是你们,就是把我们几个老骨头加在一起,也难挽回了!” 梁羽两人深深地低着头道:“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 何道钧闭上眼睛,仰面长叹道:“罚你们各领一百法杖!没收诸般法器,禁闭一年!去吧!” 李道元怒道:“还不快去刑堂受罚?!” 看着两个师父被气的浑身直颤,梁羽和秦若明连忙叩头道:“师父息怒!徒儿知错了,徒儿这就去受罚!” 何道钧忽然一转身道:“慢!龙娇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讲起,若是刑堂问起来…你们就说在鲁东误杀了朝廷命官!” 两人连说知道了,而梁羽看看李道元道:“师父…” “滚!”李道元又是一声怒斥,吓得这对难兄难弟惊慌失措地告退,一起跌出了门。 秦若明此时早已将他和梁羽隔阂抛到了九霄云外,两人一起闯祸,等下即将共同受那一百杖责,又面临一年的禁闭,哪能还有别的心思了… 来到刑堂时,吕道清问清缘由之后,微微一笑道:“呵呵…误杀朝廷命官?不知我这两个老哥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如此说了,那就照办吧…” 第九十六章 二十年前 刑堂的杖刑之所以叫法杖,皆因那行刑的法杖上面都篆刻了符文,打在身上疼痛如剜肉碎骨,但却对受刑人的修为没有太大损害,也不至打伤打残,毕竟意在惩戒,修行不易,又何必毁人前程呢? 梁羽和秦若明各自挨了一百法杖之后,都已疼得昏死过去,甚至他们被刑堂弟子各自抬回了自己师父那之后,也都没能苏醒! 午夜时分,偌大的东仙宗秘境中万籁俱寂,甚至比尘世间还要寂静,斜月的银辉洒在外事堂门前一个白袍老者身上。 那老者也不敲门,来到门前微一侧身,便从大门穿了进去,之后他谙熟地穿过正厅,来到后院,最后在梁羽的房门前停住了。 “还没醒吗?”那白袍老者轻声问道,而在暗处,李道元摇摇头答道:“恐怕一路劳顿,有些扛不住那顿打吧!咱们进去吧…” 房门没锁,李道元轻轻将门推开,将那白袍老者领了进去,而梁羽身为一个绝佳的修士,却好像睡死过去一半,没有一点察觉。 李道元坐到梁羽旁边,指尖上亮起一点柔和白光,点在梁羽眉间处,梁羽微微一个气促,便醒了过来,他看看面前两人,连忙试着起身,却由于身上太疼没能起来。 “掌门,师父…你们怎么在这?”梁羽斜着身子,睡眼惺忪地道,“弟子…弟子今日受罚之后,实在困顿,未能迎接…” 李道元摆摆手道:“此时夜深,也没有旁人,不必多礼。掌门和我深夜来此,只想听你再说些龙娇的事…白天有秦若明在,或许你还有所隐瞒?” 这句话立刻让梁羽睡意全无,然而这突来的紧张感却让他结巴起来:“我没…没隐瞒什么啊…” 何道钧温和地道:“你别紧张,事已至此,我就是把你和秦若明杀了也无济于事,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我问你,我当初给你的玉符可还在?” “这…”梁羽不敢抬头看何道钧,可在与不在,如何能撒得了谎?于是他摇了摇头。 何道钧看了看李道元,然后叹了一声道:“用了?” “用了…” 何道钧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梁羽见此事已经无法隐瞒,便一五一十地把龙娇两次化为独角黑蛟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不让众人与龙娇走得太近了吧?”何道钧无奈道,“只是我万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把我设在龙娇魂魄上的封印都解开了…” 李道元猜测道:“或许与那镜中天的特殊也有关系,另外龙常氏的失魂引既然是利用人心之恶,或许也便能引出龙娇身为凶蛟遗脉的凶残本性!” 梁羽惊道:“凶蛟遗脉?师父你说的凶蛟…可是跟渡厄教有关的?” 李道元叹息道:“对,正是渡厄教主神座下四大护法之一的凶蛟!” 何道钧接着李道元的话,继续道:“相传这渡厄教已存在了几百年,行事隐秘,他们供奉着一个叫做渡厄大士的主神,而他们教义的最终目的便是接引主神降世,使世人渡过所谓的苦厄。” “每逢王朝更替时,便有教主带领教众接引渡厄大士的四大护法降世,想借护法之力,将主神接引到世上。只是那四大护法存在与否都尚无定论,又何谈接引呢?于是几百年间,他们想尽各种邪法,自己造神,终于在二十年前炼化出了一个逆天邪物——凶蛟!” 梁羽听到这不禁道:“自己造神?那岂不是自欺欺人?” 何道钧摇摇头道:“据说那凶蛟乃是一头将要化龙的蟒蛟,时为教主的扁舟先生带人将其捕获,以邪法祭炼,又被教众多年供养而成。二十年前,凶蛟刚一现世便引发天灾,为祸一方,那怪物刀枪不入,不惧五行之法!玄门各派死伤无数…” 李道元补充道:“上任掌门辛道擎及其长子,以及百草阁的施若诚,也就是赵虚仲的父亲,都死在那次大战之中…而那扁舟及其教中骨干性命垂危时,却在凶蛟掩护下逃脱了,现在过了二十年,才又蠢蠢欲动。而那凶蛟奄奄一息时…” 李道元说道这,目光移向了何道钧…何道钧慨叹一声道:“当时凶蛟生机全无,众人皆以为其已经死去,便各自散了。” “在回莱山的路上,大雨倾盆,我和你师父在附近一个泥坑里发现了以人形显化分身的龙常氏,她在雨中已极度虚弱,却仍拼死产下一枚卵。她说自己便是凶蛟所化,罪业滔天,但自己的孩子却是无辜,所以想把那卵托付于我,没等我答应,她便死了…” 何道钧所言与龙常氏一模一样,而李道元则对何道钧说道:“我当时劝你将那卵毁了,谁知你却执意要留下,说那卵中乃是一无知生灵,待其孵化,封印其本性,再用道法将其感化…” 何道钧懊悔道:“是我天真了…我以为她不出秘境,也便无碍,哪成想她为了你,竟敢偷跑下山!不但被其生母解了封印,还被渡厄教掳了去,此时她封印已除,必然会被扁舟知晓身份,将其化为凶蛟!” 梁羽急忙道:“龙娇不会是凶蛟!她那么善良…” 李道元冷冷地道:“她化蛟时,难道没对你出手吗?” 梁羽怯懦道:“她虽出手,但都留了余地…而且当时在邹县,若不是她情急之下再次化蛟,破了那晶石法阵,我恐怕便已命丧当场了!” “痴儿啊!痴儿!”李道元恨铁不成钢地道,“就算她没被掳走,人妖殊途,你还敢再有妄念吗?” 何道钧摆摆手,劝住了这师徒俩,然后说道:“事已至此,总要想办法弥补!龙娇被掳走,我不能派别人去找,只能让你和若明再跑一趟,所以这所谓禁闭,乃是让你们下山自行赎罪!你可晓得?!” 梁羽这才明白掌门的良苦用心,于是重重地点头道:“多谢掌门开恩,梁羽一定会把龙娇带回来!” 何道钧点点头,随后又认真地道:“龙娇乃天生凶物,化蛟之后,绝非你和秦若明可敌,当日在镜中天想必她初次异变,尚未完全自省,此后若被扁舟再度祭炼,必然强于其母!你们若见了不可力敌,紧密跟随,伺机传讯于我便是!若再任性而为,我必不轻饶你们!” “弟子谨记!”梁羽坚决地答应着,然后又问道,“掌门,可还有上次的玉符?” 何道钧道:“有倒是有,只是她如今已经两次化蛟,凶蛟本性已经渐渐苏醒,万一再经过渡厄教祭炼,恐怕那玉符已经毫无作用了…” 何道钧说完,看看李道元道:“到此为止?” 李道元点点头:“一百法杖虽说不伤修为,不致硬伤,可这疼也够他缓上几天…就让他今晚睡个安稳吧!” 梁羽暗想道:大半夜说了这么多,我还能睡安稳吗?师傅啊,我今夜无眠啊!不如再聊聊? 于是他忽然问道:“掌门,师父,渡厄教有个叫明真的,你们可曾听说过?” 两个长辈都说没有,梁羽则继续道:“当初疯癫道人马真一曾与之交手,那明真召请了血身明王、圣猿金刚和护法童子,算上凶蛟,莫非便是那四大护法?” 何道钧点点头道:“渡厄大士座下四大护法乃是:凶蛟、魔猿、冥童、血僧,此四者在其教众口中,确实是如你所说的那种叫法。” 梁羽点点头道:“我认为四大护法并非杜撰,而是却有其事!首先我以前也说过,我见过冥童,而且还交过手,确实是非常强大的魔神,而那魔猿和血僧,我也亲见不止一人召请过!” 何道钧神情一凛道:“二十年前那一战,除了凶蛟,并没有人召请过其余三个护法,难道这二十年间,渡厄教竟已与护法有了沟通?不然如何召请助战?” 梁羽深以为然,李道元问道:“若如此,咱们广发英雄帖,号召各家一同调查那四大护法的所在?” 何道钧摇摇头道:“四大护法之事尚难定论,如此号召不但显得东仙宗大惊小怪,捕风捉影,还会掀起恐慌…还是先把龙娇找回来再说吧!” 何道钧和李道元一同走到了外事堂的正门,李道元一拱手道:“掌门以阳神分身来此,不知本身与若明师侄聊得如何呢?” 何道钧的分身微笑道:“两人差不多…而且想不到秦若明这小子也在暗恋龙娇,恐怕这师兄弟日后相处…唉!红颜祸水啊!” 两天之后,梁羽行动已无大碍,按照掌门的责罚,他便要与秦若明被关禁闭了,然而两人被关当晚,便有人将那禁闭所的门打开了,来人却是孟夏! 见孟夏把门关好之后,秦若明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孟夏悄声道:“掌门让我来放你们走!” 梁羽诧异道:“此处乃刑堂禁闭之地,守卫森严,你怎么进来的?” 孟夏微笑道:“别忘了,当初我可是把你和胡小筱都骗过了呢,些许个刑堂弟子又何足道哉?” 梁羽闻言不禁一笑,而秦若明则又问道:“师父可有何交代?” 孟夏将空明指环和无极令交给了各自主人之后道:“他说你们知道该做什么,只是让你们不要莽撞,万事小心谨慎。” 梁羽从窗户看看外面道:“守卫都在,咱们要如何除去?而明天送饭的来了,看不见我们,师父他们可有对策?” 孟夏调皮地一笑道:“就说你们跑了呗!” “啊?”梁羽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那…我俩岂不是罪上加罪了?不过这倒是我师父的行事风格……随性!” “哈哈!此处不是闲聊之处,两位公子带好东西,便请入扇!”孟夏一边说笑着,一边从身后取出了灵岫扇… 第九十七章 各取所需 曾是三百年修为的孟夏,虽然几次三番折损修为,但依旧是个颇有手段的妖精,她看准时机一闪身便从禁闭室溜了出来,然后变化成了刑堂弟子的模样,一路畅行无阻地离开了刑堂,竟无一人察觉。 梁羽和秦若明被孟夏从灵岫扇中放出来后,一看周围竟是仙踪林,一时间不明所以。 孟夏道:“掌门说这林子边上,有一个大树洞,以前曾通往一处海上漩涡,后来被他将海上法阵封闭,在东莱山南坡另开了一个许出不许进的出口。他说梁公子应该知道那树洞。” 梁羽恍然大悟,那树洞他当然记得! 当初因赵虚仲之故,他与常虚云等人在丹霞林大打出手,撞破禁地,事后在那漩涡上的飞崖洞中同受禁闭惩戒,而在那洞中他们又动手,纷纷跳进了漩涡里,才被传到了这仙踪林,那也使他得以第一次见到龙娇! 梁羽微笑道:“掌门还真是心思缜密,竟留了这么一手,如此倒是方便了许多!” 故地重游,梁羽在那榕树下不禁回想起初遇龙娇时的心动,而此时那令他心动之人却身处险境,生死未卜… 从东莱山出来,梁羽和秦若明只待天色方亮,便先直奔事发地而去,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然而却失望而走。 其后一个月间,他们仔细在齐鲁大地和东海细细盘查,仔细搜寻,都没能找到一丝线索! 无奈之下,他们又打算去附近的南北直隶两地,以及河阳等地去找一找,而经过齐南府时,秦若明道:“你我二人终究势孤,何不求助赵彦?借助官方网络试试?” 梁羽深以为然,于是两人急忙去了齐南巡抚的府邸,结果还没到达,却正遇见迎面走来的杨国栋! “梁羽!秦若明!哈哈哈!莫非你们知道我正要找你们?”杨国栋大跨着步子,满面春风道。 梁羽二人有些意外道:“找我们?仗不是都打完了吗?杨都司还有何事?” 杨国栋兴奋地拍着两人肩膀道:“你们这次可是闯出威风了,赵巡抚…哦不,如今他已是兵部尚书!尚书大人在皇上面前对你们连连赞赏,连皇上都说要见你们!快随我去吧!” 梁羽和秦若明自然说好,而杨国栋四下看看之后,又问道:“那个乔隆小兄弟呢?” 秦若明道:“乔隆他…正在闭关,乃是修行的关键时刻,不便出来…” 杨国栋有些遗憾地道:“这还真是不巧,三茅宗长老俆衍平和龙虎宗长老方玄烈也都有宗门事务要忙,那就全都由你们兄弟俩全权代替吧!” 此时正当晌午,已升任兵部尚书之职的赵彦,听说杨国栋还没出城便已返回,正有些纳闷,却见这位鲁东都司竟已领着梁羽和秦若明走进了府衙大门! “哎呀!本官刚命杨都司去请二位,如何片刻功夫二位便到了?”赵彦一脸惊喜地对两个年轻人拱手道,“快与我去内堂上座,明日我便要回京师上任,今晚定要款待一下二位!” 行至内堂,宾主落座,下人奉茶之后,赵彦首先略显得意地道:“此次入京,皇上知我等剿除闻香教妖贼有功,升我为兵部尚书兼副都御史,再加太子太保,不日便将回京上任!而我当下也提了你二人之事。”。 梁羽、秦若明一听,连忙起身施礼道:“恭喜巡抚…哦不,恭喜尚书大人!感激尚书大人为我二人进言!” 赵彦哈哈大笑着道:“皇上说了,你二人戴罪立功,实乃国之栋梁,辽东之事不予追究,赏银千两!其后,话语之间有颇多爱才之意,大有让你们为朝廷效力之意啊!明日随我入京面圣,你们就等着封官加爵吧!” 秦若明此时心系龙娇,想的全是如何寻人,哪有心思考虑封赏之事,只要恢复清白也便可以了,于是他连忙抱拳道:“尚书大人,入京之事倒是好说,只是如今…” 梁羽自然明白秦若明心意,但他眼珠一转,连忙拦住秦若明,对赵彦道:“入京面圣之事,全凭尚书大人做主,而我二人此来,确也有一事恳请尚书大人再帮个忙!” “但说无妨!”赵彦正是得意之时,自然凡事好说。 梁羽抱拳道:“实不相瞒,我宗门最近有一位师姐失踪了,我二人本想此次入京之后,便游历天下去寻她,但二人之力终究有限,所以我想请大人动用人脉,帮我们在各地都查看查看。” 赵彦微一思量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既然话说到这了,我也有一事相求,你们若是答应,咱们则互相帮忙,各取所需,如何?” 秦若明一听梁羽所说,着实是个寻人的好办法,于是他先答应道:“若大人肯帮忙,今后但有所需,我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赵彦满意地捋了捋胡子道,“如今贵州安邦彦、奢崇明起事,安邦彦号称罗甸大王。先后陷毕节,围贵阳,朝廷征讨苗兵屡次失败,我有意举荐你们随军征苗,意下如何?” “征苗?”梁羽和秦若明对视一眼,不禁都想起来上次他们去辽东时,宗门还同时派了宋若威、许若方、周若礼去苗疆… 当时身为十大高手之首的宋若威战死,周若礼死于金蚕蛊毒,而许若方则是中了蛊毒逃回,幸得孟夏解蛊,才捡回了一条命!那苗疆…当真是凶险之极! 赵彦见那兄弟俩半晌无言,忙问道:“之前说起剿灭闻香教时,你二人胸有成竹,为何一提苗疆,你们却愁眉不展?莫非有何难处?” 杨国栋也接话道:“在座的都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之人,你们兄弟俩跟我们难道还不肯推心置腹吗?若有为难之事,不妨说说,咱们再想办法!” 梁羽又郑重地问赵彦道:“尚书大人当真会善用人脉帮我们找人?” 赵彦大声道:“那当然!我赵彦何曾诓骗过别人?你既有疑虑,不妨你先说说你那师姐姓名几何,样貌如何,有何特征,何时失踪?大明两京十三使司,多少都有些本官的人脉,本官这就写信!” 梁羽点点头道:“非是梁羽不信尚书大人。只是那苗疆穷山恶水,当地巫蛊盛行,先前我东仙宗曾派出三名顶尖高手,结果死了两人,一人重伤而回,至今未能痊愈,所以我二人难免心中有些…” 秦若明接话道:“有些没有把握…但我们绝非要推脱,既然大人肯帮忙,我们就一定会去的!” “呵呵…原来如此!那你们去了,可要多加小心啊!”赵彦满意地露出了笑容,然后对手下人吩咐道,“来人啊!笔墨伺候,我这就给各地写信!” 梁羽忽然想起掌门和自己师父曾说过龙娇失踪一时不可声张,于是又连忙补充道:“梁羽还有一事要劳烦尚书大人,就是寻人一事,能否嘱人暗中行事,万不可张贴告示。” 赵彦爽快地道:“哦!那倒是无妨!” 双方谈得如此爽利,心情自然都是一片大好,闲谈阔论了许久之后,天色也在不觉中稍显暗淡,而此时有下人来报说酒宴已毕,宾客也已来了不少,请尚书大人落座。 酒席宴间,赵彦做为平叛剿贼的领导者,自然是受到下属的一番盛赞,而杨肇基临危受命接任总兵,直接在此战中,运筹帷幄,其功劳自然也丝毫不逊于赵彦。 待众人轮番给这一个巡抚一个总兵敬酒之后,按官职本该是轮到了杨国栋和廖栋两位都司,但杨、廖二人却一致推辞,强烈要求众人先敬梁羽和秦若明一杯。 梁羽、秦若明连说不可乱了次序,但众人怎肯依他们,于是两人只好连干数杯,承了众人的美意,而诸如“少年英雄”“国之栋梁”“玄门高手”“大侠风范”等等盛赞更是不绝于耳。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赵彦很快便已微醺,与各路官员推杯换盏之际,却忘了顾及两位玄门才俊,而梁羽和秦若明也不计较,看时候不早了,便先请告辞。 赵彦连说照顾不周,而秦若明则又提醒了一下寻人的事,赵彦满口答应着,然后派把他们送回了驿馆。 此时夜色已深,兄弟俩暂时放下隔阂,商量了一下进京的事宜,按照赵彦的安排,他们明日启程,大约两天才能到达京师,而面圣一事则要在抵达京师的次日早朝。 两人虽然从未去过京师,但如今朝纲腐败,人所共知,加上李道元身为外事长老,平日里也曾对梁羽说过一些朝中之事,所以梁羽嘱咐秦若明到时候少说话,一切听赵彦安排便是。 次日一早,鲁东总兵杨肇基携都司杨国栋、廖栋,在齐南府为赵彦饯行,身为兵部尚书兼副都御史、太子太保的赵彦意气风发,与昔日下属依依惜别,一片祝福与感慨自不必说。 此去京师,赵彦坐轿,梁羽和秦若明骑马,一路走来,自然不能与往日两人快马加鞭时相比,而最终他们果然在路上用了两天,直到第二天城门将要关闭时,才进了京城! 赵彦作为兵部尚书,朝廷自然是给预备了的府邸,而梁羽和秦若明作为陪同前来的“自己人”,初来乍到之下,自然也被安排在府中留宿了。 晚饭时,赵彦带着家眷,与梁羽和秦若明一同落座,兄弟俩还与赵夫人还有几个晚辈一一见过了礼。 吃的差不多了,赵彦让家眷们先行回避,然后对这对自己带来的心腹道:“紫禁城离此处还有些路途,明日咱们天不亮便要出发,所以有些事,便在此时先跟你们说一下为好。” 第九十八章 庙堂之上 “洗耳恭听。” 赵彦道:“庙堂事不比世间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乃是家常便饭,我昔从右佥都御使巡抚山东,远离庙堂,虽有战事,但也算心无旁骛,如今回京为兵部尚书,则又如履薄冰了!” 梁羽试探问道:“梁羽听说那魏忠贤…可谓权倾朝野,不知与尚书大人交往如何?” 赵彦面色微沉道:“呵呵,我与阉党势不两立!小先生何故特意提及此人?” 梁羽道:“大人此言,倒是令我宽心。在下深知魏忠贤之恶名,生怕大人与之为伍。” 赵彦微笑道:“小先生深明大义,赵彦总算没看错了人。诚如小先生所说,那魏忠贤专权弄国,阴险毒辣,心思狭隘,日后若听到其刻薄之词,二位切记忍一时风平浪静…莫因小失大。” 秦若明道:“大人之言,我二人记下了。倘若真有此事,还请大人为我二人斡旋。” “呵呵,那是自然。”赵彦答应到,“毕竟你们是我的人!” 接下来,赵彦大致介绍了一下觐见皇上的礼仪,事无巨细,说了不少,最后都说完了,才让他们早点去休息,因为明天还有起早。 果然次日天还没亮,三人便从尚书府出了门,而由于魏忠贤不许上朝官员骑马乘轿,他们也只有一路步行。 进皇宫时,天色已经大亮,群臣早已到齐,都在等着上朝,而梁羽和秦若明作为外人只能在别处等着听宣。 过了好一会,只听皇宫中有人喊道:“宣东仙宗梁羽、秦若明觐见!” “二位,皇上召见你们了,请随我来!”一个小太监走到梁羽秦若明跟前,恭敬说道。 “东仙宗梁羽、秦若明,拜见皇上!”梁羽和秦若明进入乾清宫后,按照赵彦的交代,对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行了大礼。 只听正前方宝座上传来了皇帝略显稚嫩的声音道:“平身!” “谢主隆恩!”兄弟二人站起来之后,稍稍向上偷瞄了一眼,只见那朱由校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而且从面相上看,似乎身体也有些孱弱。 “听赵卿家说,你们在鲁东剿灭妖贼徐鸿儒时立下汗马功劳,想必道法高深!”朱由校慢悠悠地道,“可否当堂展示一番啊?” 梁羽道:“回皇上的话,我二人在华夏玄门各派中,资历浅尚浅,所会神通不过皮毛,不敢再皇上面前献丑,以免有炫耀之嫌,将来见了其余各家人,难免尴尬…” 话音未落,只听皇上身侧,一声鸭嗓说道:“难得皇上今日有幸召见,让你们展示,你们若是会呢,就比划比划!不会的话,又何以谓之高人呢?” 两人循声看去,只见那说话之人颇具威仪,白净面皮上,生得一双三角眼,两弯吊梢眉,鹰鼻薄唇,端的是一副十足奸相! 两人猜测那人必然就是专权弄国的秉笔大太监魏忠贤!既然此人发话,那么一时也不好再推脱,于是梁羽问道:“不知皇上要看些什么神通?” 朱由校忽然变得兴致盎然道:“嗯…听说你们来,朕特意从宫中带了些玩意!不如借给你们,以做展示之用!”说完,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木托来到了梁羽面前。 小太监解开红布,只见下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木制小鸟,“此乃朕今日新作之物,你们看看如何展示?”朱由校此时的语气与富人家的公子哥几乎无二。 梁羽修行为期尚短,平时所学所用都是提升境界的内家功法和斩妖除魔的杀招,而秦若明自幼修道,这么多年来,些许小术倒也都接触过。 只见秦若明将那小鸟托在手中,剑指朝着那鸟头连点了三下,那木鸟竟成了活物,扑着翅膀在空中飞了半圈后,乖巧地落在了秦若明的肩上! 朱由校见状拍拍手道:“好!果然精彩!不过…这与街边卖艺的戏法也有些相似,朕以为尚不足以称之为道法,不知你还能如何?” 秦若明应了一声,那小鸟便一下飞出了乾清宫,一见阳光,巴掌大的小鸟骤然长大,样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生得鸡头燕颌、蛇颈龟背、五色鱼尾,俨然便是传说中的神鸟凤凰! 这一手引得满朝文武无不惊叹,而那凤凰一声鸣叫之后化作一道金光,又射回到了秦若明手中,众人一看,仍是先前那只木鸟! “好!”朱由校一声喝彩,群臣立刻跟着附和起来,而在他们的喝彩声中,秦若明则用唇语对梁羽道:不过就是障眼法… 喝彩声平息之后,朱由校又看向梁羽道:“你会些什么?” 梁羽知道一定会轮到自己,所以刚才也终于想出了对策,他看看乾清宫从上到下的木制结构,微笑道:“梁羽献丑了!” 说完,他双手结印,收敛了功力,按照五行具象之法,令那些木质结构纷纷生出藤蔓枝叶,并开出了许多形态各异的花来,庄严肃穆的乾清宫在这些藤蔓的装饰下,很快就变成了一处大型花园! 雕梁画栋的乾清宫自然是无法动手脚的,所以梁羽这“先天震象.藤沼”也赢得了满堂彩,待他收功之后,一切便立刻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哈哈哈!好!”朱由校高兴道,“赏!你们若还有什么神功…” “呃…皇上…”一名白发老臣忽然进言道,“赵大人刚才说的征苗一事…” 朱由校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正色道:“两位高人有如此神通,可愿为国效力?” 梁羽和秦若明连忙道:“愿意!” “好!”朱由校龙颜大悦道,“如今贵州安邦彦、奢崇明起事,朝廷几次征讨,均不能克,此前虽也派了不少玄门人士对付苗疆巫师,却也未能奏效。刚刚赵卿家对征苗一事共列举八条对策,皆是良策!他还举荐你二人助战,你们可愿去?” “我二人愿去!”梁羽秦若明刚答应完,却忽然听魏忠贤在皇上身旁慢悠悠地道:“这兄弟俩勇气可嘉!但皇上是否还记得王化贞广宁大败后,此二人竟畏罪潜逃,后来虽说戴罪立功,却不能不让人怀疑是两人密谋,在跟朝廷耍手段啊…” “这…”朱由校立刻没了主意,连忙看向魏忠贤,而没等魏忠贤再说,赵彦连忙进言:“皇上!讨伐徐鸿儒时,此二人舍死忘生,对朝廷绝无二心,请皇上明鉴!” 不等朱由校说话,魏忠贤依旧不咸不淡地道:“赵大人误会啦!我不是说他们对朝廷不忠!而是担心他们万一遇事时,再合计着做一些不合规矩的事,在军中互为援手…” 朱由校这时才终于插上话道:“魏忠贤,依你看该如何安排?这么厉害的人物总不能弃之不用啊?” 魏忠贤笑道:“非也!皇上,此二人如此难得,必要善用啊!近闻后金欲从喜峰口进犯,不如让梁羽和秦若明各去一方,如何啊?” 梁羽从刚才魏忠贤提起辽东失守时,便已经在强压怒火,此时一听要把他们师兄弟俩拆开安置,终于没能忍住,指着魏忠贤大喝道:“你!…” 秦若明连忙拉住梁羽,后者才没有继续说下去,而魏忠贤哪能罢休,他冷笑道:“这就要以下犯上了不成?” 赵彦一见事情不好,连忙道:“梁羽年轻气盛,未能顾及全局,请皇上恕罪!” 魏忠贤白了赵彦一眼道:“念在他们是赵大人举荐的份上,我想皇上不会怪罪梁羽,但有刚才这一节,足见魏某人刚才所说也并妄言吧?啊?不知列位大人以为如何啊?” 刚才那个白发老臣上前道:“臣以为梁羽和秦若明师出同门,关系要好,疆场上互为帮手,必然无往不利,若仅因此事就将其分开,难免令他们心生怨恨,于战不利啊!” 赵彦连忙道:“杨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 魏忠贤看看皇上,然后对群臣道:“我魏某人见识浅薄,刚刚不过随心而言,但既然二人皆是栋梁,各守一方,岂不是物尽其用吗?列位大人可还有话说?” 大臣们一时均低头不语,直到朱由校一拍宝座,似下了很大决心地道:“好个物尽其用!如今各方均需人手,把他们哥俩都放在苗疆的确有些浪费!不如分而用之!” 皇上此言一出,立刻引来群臣一片议论纷纷: “皇上圣明啊!” “吾主决策英明!” “二人各守一方,果然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 赵彦看看梁羽和秦若明一脸不满,于是稍稍提高了嗓门道:“皇上!臣以为…” 魏忠贤不等赵彦说完便躬身对皇上道:“皇上,外虏犯境乃国之大事,梁羽虽勇气可嘉,但略显毛躁,而秦若明则年长些,手段想必更高一筹,臣以为抗金之事当首推秦若明。” “皇上!”赵彦还要再说,不料朱由校忽然起身道:“魏忠贤所言正是朕之所想!就依此办,命梁羽随军征苗,秦若明去喜峰口助阵抗金!都下去吧,朕还有要务,今日早朝就到这吧!” “退朝——” 第九十九章 初到苗疆 随着这一声尖利的退朝,皇上便略显急切地走出了乾清宫,而大臣们则还沉浸在皇上英明的欢呼中。 梁羽和秦若明十分不满地看向赵彦,而换来的也只是赵彦的一声叹息,毕竟金口玉言,岂能再改? 诸位大臣们见皇上已经走远,便又纷纷向梁羽和秦若明祝贺,各种美誉之词一时间连绵不绝,而梁羽二人则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了几句,便跟着赵彦快走几步离开了。 “赵大人!我二人为何竟会落得如此田地?”出了紫禁城之后梁羽愤懑地问道。 赵彦看看周围人群已散,于才无奈地道:“我在京城做右佥都御使时,便与杨涟同为反阉之人,与魏忠贤早有过节…哦,杨涟便是刚刚那白发老臣。” 梁羽道:“所以我们是受了赵大人你的牵连?” 赵彦苦笑道:“如此说,也不无不可,而皇上若非听说你们会神通,才肯上一次朝,平时都沉浸在斧锯凿漆之事中。魏忠贤心胸狭窄,你二人今日在殿上讨得皇上欢心,他必然嫉恨,故而一并发泄在你们身上了!” “原来是个不理朝政的木匠皇帝!”秦若明冷冷地道,“偏偏又有个奸佞之人在身边!” 赵彦一听这话,慌张地四下看看道:“万不可再胡说!皇上之功过,岂能妄加评论?!如今事已至此,也只能谨遵圣意,否则抗旨不尊,你二人又成了罪人,我岂能两次为你等平反?” 梁羽听罢,忽然大笑道:“这京师雾霾还真是多,呛得我喘不过气来!无论去南还是去北,总之不想再在这乌烟瘴气之地久留!唉,也不知我师父这些年的外事长老是怎么忍的!” 秦若明问梁羽道:“你我就此分开,那龙娇之事…” 梁羽立刻止住了笑声,与秦若明对视道:“我这一走,便远离中原,想必师姐也不会被带到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倒是师兄你才要多多打探,多多费心了…” 梁羽说得情真意切,话语中满是无奈,秦若明虽然此前对梁羽捷足先登之事,一直心存芥蒂,但此时既然都为了龙娇,他也早已放下所有,郑重地对梁羽道:“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找她!” 两人说完,又一起再次恳求赵彦道:“我兄弟今日成全赵大人,从此天各一方,还望赵大人履行承诺,多多费心!” 赵彦忙说道:“事到如今,赵彦哪敢不尽心?!” 次日一早赵彦亲自为梁羽和秦若明送行,三人互道珍重之后,赵彦又派了随行之人,负责给两人引路,毕竟苗疆和喜峰口两人都不曾去过。 梁羽和两名随行的兵部差官一路上,可谓跋山涉水,而身为金丹后期的高手,梁羽来到约定会合的贵州铜仁时,仍是气定神闲,而那两位差官却已是苦不堪言。 铜仁位于贵州东北,气候闷热潮湿,总兵张彦芳此时正在铜仁集结兵勇,准备驰援贵阳,而当梁羽见到张彦芳时,果然也见到了其他宗门的高手,看来巫蛊之祸的确引起了朝廷的重视。 对于梁羽来说,这些玄门高人中,除了三茅宗的陈凌素之外,其余全是陌生面孔,而一问才知道除了他和陈凌素,其余几人均是上次征战苗疆的幸存之人,他们都没回宗门,一直在此听调。 当得知这位新来的年轻高手是东仙宗弟子时,一个微胖的独眼老者立刻上前深施一礼,关切地问道:“贫道是青城山刘震瑶,敢问梁小哥,你家许若方医师如今…可好?” 梁羽连忙回礼道:“许师兄死里逃生,如今仍在宗门静养,虽然性命无忧,但他根基被毁,恐怕再不能修行了…” 刘震瑶闭上独眼,一脸怅然道:“当日若非你东仙宗那三位道友,我们几人恐怕都要命丧黄泉了…如今宋若威、周若礼俱亡,许若方又落得如此田地,实在是令我们几人愧对东仙宗啊!” 刘震瑶身边一个身穿橙黄道袍的中年汉子也施礼道:“贫道龙虎宗段修明,亦是蒙那三位道友福荫,方得全身而退,此番再去,愿打头阵!以告慰宋、周两位道友之英灵!” 话说道这,又有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广慧,前番受了东仙宗恩典,亦愿冲锋在前!” 梁羽接连向那三人还礼道:“三位不必多礼,梁羽初来乍到,此去征苗,还望三位多多帮衬,你我尽心竭力,必然得胜而归!” 陈凌素在梁羽身边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态度,一言不发,而梁羽为了避免尴尬,只好主动问道:“陈师姐,上次一别,楚师兄重伤而走,不知如今可还安好?” 陈凌素本就一副冰冷之色,一听他如此问话,脸色冷得几欲结冰,直说道:“掌门耗损修为给师兄解了蛊,如今师兄仍在闭关修养…” 梁羽看得出眉眼高低,知道自己触了对方眉头,于是也不好多说,转而问总兵张彦芳道:“请问总兵大人,大军何时进发?” 张彦芳客气道:“如今我已集结了两万兵马,想来已经足备,打算明日兵发贵阳,今后还得仰仗几位高人去斗那苗疆巫师,不如在此之前养精蓄锐,先行休息去吧。” 众人纷纷对张彦芳抱拳告辞之后,便一起出了铜仁府衙,结伴去了驿馆。 根据几人的名字大致也看得出,虽然梁羽与他们年纪差了许多,但却都是平辈,而由于在辽东时,梁羽与三茅宗、龙虎宗和般若寺的人有过并肩作战的情谊,所以这一路也并不缺谈资。 几个“老师兄”各自回房之后,梁羽也正要回房,却见陈凌素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梁羽略显紧张地问道:“陈师姐还有事?” 陈凌素淡淡地道:“没有,我房间在前面…你挡我路了!” 梁羽一时尴尬至极,于是慌忙推开房门后,赶紧把门关好,不料门外却幽幽传来陈凌素的声音:“多谢梁师弟上次在辽东出手相助…今后…今后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弃人于不顾了!” “好…好…今后大家互相照应,互相照应…”梁羽一边回应着,一边心里觉得这女子的性格未免有些怪异,从其一直以来的表现来看,或许就是个极端内向之人吧。 次日一早,总兵张彦芳便指挥大军,兵发贵阳!这两万兵马士气高昂,个个都是当地的精壮汉子,一路上声势浩大,军纪严明,不由得让人心中一片激荡! 黄昏时分,大军距离贵阳只剩百里之遥,天色将晚,大军夜行恐遭埋伏,于是张彦芳下令安营扎寨。大营刚刚搭建好,便见西方飞来一骑,那人穿戴显然便是大明官兵! “来者何人?!”张彦芳帐下一名将领招呼道。 那马上之人一见明军大旗在营中高挂,连忙翻身下马,手拿一个卷筒,从里面取出一张信函道:“我从贵阳城中突围而出,有军情求见营中主帅!这是贵州巡抚李枟求援手书!” 此言一出,没人敢怠慢,连忙禀告张彦芳。 张彦芳一边看那手书,一边听那送书之人道:“巡抚李枟、巡按御使史永安,如今正督率贵阳军民坚守孤城,城中已不分老幼,皆在抵抗,还望大人速去救援!” 两万兵马急行了一整天,眼下已尽显疲态,可贵阳岌岌可危,不能再等,于是张彦芳只能紧急把手下将官以及梁羽等人召集到了一处。 “这求援书信上说,叛军势大,贵阳危在旦夕!”张彦芳挥了挥那书信道,“临来时,便已知此危情,而信中提到叛军主力尽在贵阳城东,可从龙里取道,直达敌后!” 一位将官道:“龙里负山阻溪,乃八省咽喉,贵阳之东门,李枟既为贵州巡抚,此地形势自然悉知,末将以为可李枟之计,绕敌后方,与贵阳守军合力夹击!” 张彦芳深以为然,于是当即下令拔寨起程,直奔龙里! 夜色下,矮山、丘陵绵延起伏,宛如一个个藏在夜幕中的巨兽,而四周的茂林中也时常让人觉得里面杀机四伏!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使得这两万官军不能燃烧火把,只能摸着黑冒雨前行…地上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腾腾的潮气,使得本就奔袭一天的将士们,很快就都大汗淋漓了。 眼看前方有一大片民居,按着地图上所画,那便是龙里当地的民宅! 就当所有人心中终于松下一口气时,忽然听见身边一座小山上一声高呼:“杀啊!” 一声令下,密林中、丘陵上立刻便冲下密密麻麻的伏兵!夜色中箭矢如蝗,两万兵马瞬间乱作一团,中箭倒地者、踩死踩伤者不计其数,哀嚎声不绝于耳! 就在张彦芳陷入绝望时,只见夜空中突然升起一团如烈阳般耀眼的巨大光球,光球中隐隐能看见一张旗幡似影子,原来是般若寺广慧祭出了一件法宝! “有贫僧这大日如来法帖照明,大家不要慌乱!”广慧说完,便挥舞着手中禅杖冲入敌群,只是他刚打倒几人,便有一个身材单薄之人趁其不备,扬手就是一大捧红雾直喷其面门! “哇!”广慧一声惨叫,双手捂脸,翻滚在地,而他的手脸上瞬间便鼓起了无数骇人的血泡! 第一百章 巫蛊之祸 陈凌素见状连忙持着一张灵符上前,那灵符无火自燃,随即就被她射到那团红雾当中。 红雾在火符射入的一刹那,陡然化作一个硕大的火团,跟着便有洗洗簌簌的黑色粉末随风飘散,而当那些粉末落到旁边人皮肤上时,竟在皮肤上留下了细密的空洞! 陈凌素立刻有些吓傻了眼,好在她身上那件白底蓝褶的纱裙上一沾那些黑粉,便泛出一层淡薄白光,才没有把她也伤到! “呵呵…我的蝇蛆蛊就这么被你化解了?中原玄门的美人,果然才貌俱佳!不如嫁到我们苗疆来吧!”刚才那干瘦之人猥琐地笑道。 陈凌素被此人的猥琐弄得怒火中烧,手中一把鱼肠剑直接便刺了过去,而那人见她剑法十分犀利,连忙飞似的跑开了,陈凌素则在后面穷追不舍,两人很快便远远冲出了战场。 “广慧师兄!你…你伤势如何?”两军混战中,梁羽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广度跟前,这老僧一脸脓疱,正疼得哆哆嗦嗦。 “贫僧自有办法应付!梁小哥还是去帮别人吧!”广慧说完,身上突然亮起一层金光,周围顿时飘荡出阵阵梵音,再看他脸上那些脓疱随即破开,里面竟掉落出密密麻麻的蛆尸! 周围依旧喊杀震天,广慧在祛蛊时,接连有些叛军过来抡刀便砍,却都被梁羽和段修明轻易解决掉了! 梁羽一边护着广慧,一边四下搜寻者着张彦芳,那总兵大人此时正被青城山刘震瑶护在身后,而与刘震瑶相斗的却是一个一身银饰的苗族女子! 苗女手持一把与她并不相称的双环砍刀,举手投足间透着狠辣,而更难得的是她虽然身材瘦小,却与身材魁梧的刘震瑶一时之间拼得难分难解! 广慧脸上的脓疱基本全部干瘪,并都很快结了血痂,他淡淡地道:“有劳两位护持,贫僧现已无碍,那边还有些巫师在残害官兵,咱们快过去看看吧!” 不远处,一个赤膊男子赤手空拳,却吓得一群大明官兵不敢上前,而另一边则有一男一女背靠着背站在人群中,而在他们周围,无数的蜈蚣、蝎子正快速穿梭在明军当中! 那些蜈蚣有红、黑、绿、紫四种颜色,有的居然能弓起身子之后弹射道三尺多高,直接扑咬在官兵身上! “要是有火,恐怕那些毒虫就不能如此肆虐!”梁羽道。 段修明看看漫天细雨道:“刚才怕暴露行军,没敢动火,现在既然打起来了,看我的吧!”说完,他抖手将三张火符直接射到那对男女周围。 只见那三张火符直直地钉在地上,其上火苗虽旺,但那符纸却一直烧不完,仔细看时那三张符上所写的符文也不尽相同。 段修明一跃到了那那女身边,抽出一把雷击枣木剑,快速步罡踏斗,口诵道:“三才火起照三光,三光映照八荒朝;天机地脉人间道,三才拱照神火烧!敕!” “敕”字一处,三张燃烧着的灵符瞬间燃烧到底,而当那火光烧尽的瞬间,地面上便有三个如地毯一般铺开的燎原之火! 毒虫在那火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有的还发出了“吱吱”的叫声,但仍有一些可以跃起的蜈蚣却带着一身火苗向周围人身上扑了过去,好在被段修明赶上一剑将其挑落。 “混账!”那女子穿着简洁的苗族服饰,一边骂着,一边举刀冲向了段修明,而没有了毒虫的威慑,官兵们立刻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但结果却被她精妙的刀法全都了解了性命! 看这女子架势,的确有些实力,而段修明显然将要陷入以一敌二的局面,于是梁羽对广慧道:“我去助他一助!”广慧见梁羽一走,也便自然而然地提着禅杖直奔刚才那赤膊男子而去! “梁师弟,不用你帮我,此处我一人足矣!”段修明自信地说完,便一剑将那女子的奋力一砍逼退,“怎样?哈哈!”。 梁羽微笑一声,并不说话,而那男子也终于动了,他将手中一根粗糙的黑色木杖高高举起道:“阿兰,不必亲自与那朝廷走狗动手!” 那被叫做阿兰的苗女闻声,对段修明妩媚一笑,一转身便跳回到了那男子身边。 那男子随即便将木杖向前挥落,跟着便是一阵呼呼如风的声音从他身后空中传来,数颗脸盆大的火球竟凭空从半空射落! “轰!轰!轰!”一声声巨响震荡着雨夜下的龙里!那些火球不但砸死烧伤了无数官兵,而且在这细雨中,居然依旧熊熊燃烧不灭! 男子得意道:“哈哈!我这巫神天火比你那三才火如何?!要不是此处还有我许多侗苗兄弟,我可以立刻便将此地化作一片火海!” 段修明冷眼相向,暗自悄声对梁羽道:“此人倒是颇具威胁,不如把他引走,远离人群!” 梁羽呵呵一笑:“倒也未必,让我试试!”他说完双手结印,暗运紫阳玄真功,以五行具象——巽象.囚笼直接发难! 荒野之间,草木繁茂,男女脚下突然疯长出的数条长着倒刺的粗藤,那些粗藤纵横交错,很快便将他们围在当中! “呵呵,东仙宗操控五行之术果然颇多玄妙!”段修明颇为欣赏地道,“但那男巫善火,以你那藤条支撑的囚笼未必稳牢!看我再给他们补一剂猛药!” 段修明说完再次步罡踏斗,剑尖上一点雷光乍现,再看那粗藤囚笼下方一道太极形状的雷电如爆炸一般直接朝着上方轰了出去! 囚笼被轰成了焦炭,碎成了好几块落在地上,而在那太极雷暴出现前的一刹那,梁羽已经看见那对男女奇迹般地从囚笼中跳了出来,至于是用的什么办法,他竟也没能看清! 段修明并没有因为自己那惊人的一击而过于自负,毕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此时那被累轰过的地方却空无一人! “小心!”梁羽一声高呼,同时将身后一只尖锐的尖刺躲过,而段修明也在同一时刻格开了苗女阿兰的一记重刀! “万龙哥!这两个汉人很厉害!尤其那个俊后生!”阿兰盯着梁羽,对她身边那男子道。 万龙一听这话,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也不回应阿兰的话,抡起手中木杖就朝梁羽砸去! 梁羽见这势大力沉的木杖虽然来势汹汹,却少了些技法,于是也不慌张,稍稍闪过这一下之后,竟用单臂将那木杖夹住了! “呵呵,既然不会,就不要蛮干!”梁羽略有些嘲讽地道,然而话音刚落,他忽然感到腋下一阵古怪的膨胀感,于是他赶忙松了胳膊,只见那木杖上竟显出了一条狰狞的黑蛇! 若不是梁羽即使反应,恐怕就被那蛇咬中了!而当他看向旁边时,段修明已经挥舞雷击枣木剑与苗女阿兰都在一处! 那雷击枣木剑虽说不是金属打造,看起来也异常结实,居然在与那砍刀接连的剧烈撞击中安然无恙,不能不让人称奇!而在段修明的催动下,那剑身上更是频频迸发着电花,使得每次刀剑相撞时,都会看到阿兰被电击得频频颤抖,脸上尽是痛楚之色! 万龙心疼阿兰,将木杖朝着段修明一指,那黑蛇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过去,只是那蛇在空中便被段修明一掌轰了个血肉模糊! 梁羽见状,对段修明的修为已经十分放心,于是笑着对万龙道:“东张西望!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说完,他已欺身到了万龙身前,一记劈风掌迎头便砍! “当”的一声,平时可将树干斩断的劈风掌此时竟未能在那木杖上留下丝毫痕迹。 梁羽正要再攻时,却见那木杖粗大的一端突然亮起一团五色火焰!万龙一扬手,那五色火焰便朝着梁羽喷射而出! 只是如此手段哪能入得梁羽的眼中,梁羽颇为戏谑地躲开之后,发现对方一个巨大的破绽,而当他正要以落霞掌结束这无聊的打斗时,却忽然一阵恍惚,好在几乎在同一时刻,胸前一股清凉之气直冲灵台,使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好险!”梁羽清醒之后,发现自己身子已成向后栽倒之势,而万龙手中的黑木杖那尖锐的尾端正刺到了他的胸前! 匆忙间,梁羽死死抓住那木杖,使其没能再向下刺去,而也就在此时,他和万龙同时听到远处万军之中传来了一阵阵浑厚的梵唱之声! 在辽东时,梁羽从广愿处了解过,般若寺乃中原释家宗门,修行向来以佛法为根基,渡人渡己。 面对邪魔外道时,释家宗门普遍都以自身佛法修为,接引无边佛法愿力降妖伏魔,而当自身所能承载的愿力不足以应对邪魔时,便会以身证法,肉身寂灭,彼时漫天神佛现出法相,放出种种豪光令邪魔伏诛!谓之—— “大梵寂灭”! 梁羽神情肃然,不敢再有片刻耽搁,眼看那黑色木杖的粗糙外表下突然钻出许多红身红头的蠕虫要往他手上钻,他果断祭出了“日冕”! 太阳真火之下,所有邪物焉能存活! 那些张着口器正要咬破梁羽皮肤的小虫瞬间便都化为灰烬,而当万龙还在惊讶于眼前这个男子为何突然身披一团烈火时,一道青光闪过,他的头颅便已被打穿了… 第一百零一章 金蚕蛊王 漫天梵音还在继续,广慧却越发没了表情,他面前的赤膊男子连连吐血,并痛苦的捂着胸口,而那男子的身上则正被一层金黄色的氤氲笼罩着。 “广慧师兄!快停了大梵寂灭!”梁羽几步冲到广慧身前呼喊道,“我来战他!” 广慧微微睁开些眼睛道:“此男子身上拥有恐怖灵物,非我能敌…梁小哥还请多加小心!广慧再谢东仙宗救命之恩!”他说完之后,也只能在地上继续端坐,一动也动不得了… 梁羽放出二哈,让它看好了广慧,而自己刚抽出玄火雷蛇剑准备与那男子开战,却忽然听见张彦芳一声呼喝,竟指挥大军继续往龙里进军,刚刚还占据上风的叛军,不知何时居然落了败势! “呵呵,看来叛军终究都是些乌合之众,刚刚突然杀出还势如猛虎,此时竟如丧家犬一般…”梁羽轻松地挽着剑花,抬眼看看对面男子道,“看你也伤得不轻,何不识时务?” 漫天梵音早已消散,但赤膊男子身上淡薄的金黄色氤氲仍在,他捂着胸口,痛苦喘息着,也不说话,他的眉毛拧在一处,显然仍未摆脱大梵寂灭带来的痛楚。 毕竟是把广慧逼到绝境的人,所以梁羽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却不敢小视对方,管他什么货色,九阳玉篆一剑出去,速战速决! 梁羽如此想着,可当他刚要射出飞剑时,另一边突然传来苗女阿兰凄厉的声音:“还我万龙哥的命来!” 梁羽轻轻侧身,闪过阿兰的一刀之后,忽然感到身后空间炁场被一股力量划破,他转身的瞬间只看见一道拳头粗的金光射了过来! 那金光头部是一个巴掌大的半透明的圆东西,由于速度太快,梁羽甚至看不清它是什么,而由于阿兰离梁羽太近,那金光似乎怕伤到阿兰,射得稍偏,这也使梁羽得以勉强躲开了。 阿兰还在不依不饶,一刀不中,她反手便朝着梁羽面门猛撒出一捧绿色粉末,梁羽不敢怠慢,但乱动的话又怕那金光再来发难,于是他反而特意祭出“神佑”猛冲到了阿兰身前。 如此一来,绿色粉末不仅在“神佑”面前毫无建树,反而还被“神佑”从天而降的冲劲逼得反弹了回去! 阿兰没想到梁羽居然会不退反进,而面对自己抛出的粉末,阿兰显然有些惊慌失措,就在此刻,她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强有力的手,把她一把拉了回去! “冬青哥!”阿兰脱险之后惊喜道。 被阿兰喊作冬青哥的赤膊男子救下阿兰后,朝着冲来的梁羽抬手就是一拳!这一拳带着破空声,势大力沉,梁羽见了连忙以混元太极拳相接。 赤膊男子久在苗疆,似乎没见过中原这种以柔克刚的怪拳法,“咦”了一声,险些直接被梁羽摔倒在地,而他赖以自救的,竟还是那半透明的圆东西! 那圆东西像是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在此间横冲直撞,救下赤膊男子之后,它才终于飞到那男子的胸前,倏然不见,仿佛钻入其中一般。 直到此时梁羽才发现,只有那东西钻入男子胸膛,那男子身上才会笼罩上金色氤氲! “万龙的仇由我来报,阿兰,刚刚那个中原道士被你解决了?”赤膊男子 阿兰显然是还没从万龙被杀的哀伤中走出来,她的目光仍不肯从梁羽身上移开,淡淡地回答那男子道:“是的,那道人起初以为我被他打晕了,便不理我,结果我偷偷在他身上撒了你给我的五毒粉,随后我又用了我的蜈蚣蛊!” 梁羽闻言大惊,只见远处的段修明已经面门全非地倒在了泥水坑里,他的尸体正被无数只蜈蚣啃噬着的!那个刚刚还大显神通的龙虎宗弟子,居然一不留神便被害死了… 梁羽心中除了惋惜还是惋惜,在他看来,以段修明刚刚的身手,拿下如阿兰这种旁门左道本该十拿九稳,谁知道竟然阴沟翻船了! “好个恶毒的女人!”梁羽切齿道。 阿兰冷笑道:“你杀死我万龙哥的时候,没想过自己恶毒吗?” 多说无益,梁羽酝酿多时的九阳玉篆,化作一道青光直奔阿兰射去,而阿兰对此几乎没能做出任何反应,结果又是那赤膊男子猛地一下将其推开,又救了她一次! “呵呵,阴险的中原法师,就知道偷袭!”阿兰脱险之后得意道,“你知道我身边这位高手是谁吗?” 接连看破九阳玉篆的突袭,那赤膊男子自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梁羽饶有兴致地问道:“呵呵,那你不妨说说他是谁?” 阿兰骄傲地道:“他便是我们苗寨的新一代蛊王、金蚕蛊王——洛东青!上次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有一半人都是死在我冬青哥的手下!” 梁羽神情微微一滞,然后问道:“我之前听说过一个苗疆蛊王,不知是不是你…” 洛东青无所谓地笑了笑:“那是外面各条道上的朋友胡乱起的,但在这苗疆之内,我就是应了这名字,也不会有人反对!” 梁羽此刻已经回想起那次在泰山,遇见不人不鬼的郑连寿时,曾听郑连寿提起,他是被苗疆蛊王炼成了蛊尸,才使他死而复生,而且那时端木珩还从苗疆蛊王处重金购得了通冥蛊俑! “如此说来,你这苗疆蛊王,与渡厄教也有关系了?”梁羽盯着洛东青问道。 对于梁羽的问题,洛东青也有些意外,随即他笑道:“不过是有些来往的朋友吧!你知道的还不少?莫非你也与渡厄教有关?” “有关系,太有关系了!只不过我们不是朋友,而是仇人!”梁羽说着拔剑便冲了上去,阿兰正要上前,却又被洛东青推在一边:“阿兰妹子,这人不是你能应付的!快走开吧!” 阿兰一走,洛东青便以一对肉掌,与手拿玄火雷蛇剑的梁羽拼在了一处,梁羽经过李志枫的指点,又与伊良在祖山磨炼了许久,其剑法在东仙宗来说,已经属于顶级,当初九阳玉篆蛰伏时,他正是凭着自己日臻成熟的剑法大杀四方,闯下了威名! 仙品玄火雷蛇剑配合以狐影剑、勾陈六式、北斗七绝剑、天极紫微剑四种剑法,在梁羽的施展下,已经堪称是大杀器一般的存在。 反观苗疆蛊王的拳路则异常诡异,他对于梁羽的一些不直接的切击和直刺不闪不避,只顾着朝梁羽要害狂攻,而且虽是空手,但他每出一拳一掌所带出的劲气,都有远超落霞掌的威力! 梁羽能感觉道对方那种极具压迫感的炁场,所以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要出其不意地用震魂镜或者九阳玉篆取胜,但对方实在逼得太紧,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 一直被视为旁门左道的巫蛊之术居然能接连杀死那么多正道高人,而且看这洛东青非但不是凭借蛊毒取巧之辈,反而却是个真正的修行高手! 高手对决之处,山崩地裂,天地变色!两人战至半酣,忽然听见远处一阵欢呼,洛东青听了一会之后,微笑道:“你所保的无能之师,刚刚中了我军诱敌深入之计,看来已是全军覆没了!” 梁羽心里一惊,当下便是一个破绽,而洛东青则趁机直接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前,使他向后连退了六七步!棋差一招,步步受制,梁羽在后退的过程中,被洛东青穷追不舍地接连发难! 隐藏在玄火雷蛇剑中的雷炎真人见势不好,突然以蟒身器灵跃然于剑身之上,张口便喷出一道小儿胳膊粗的霹雳,但那霹雳竟然被洛东青一拳轰成了一簇簇电花! 雷炎真人的突然发难虽未能建功,但梁羽也借着那间不容发的空当,以勾陈六式抵住洛东青一招,九阳玉篆随即发难,逼得洛东青避无可避,只能任那青光射在肩头上轰出一道血光! 洛东青受伤之后,不得不停止追击,而梁羽则趁机掏出震魂镜,兜头一照,洛东青顿时便在那镜光照射下僵住了!九阳玉篆此时已经兜回,直接便从侧方射向了洛东青的脑袋! “铮!” 仿佛是由钝器剧烈撞击而出的声音,突然从洛东青身边爆发,震动了这片夜幕下的山地!同一时刻,梁羽则看见九阳玉篆被洛东青胸前再次钻出的那个半透明的圆东西撞飞了! 这一撞之下,那泛着金光的圆东西飞行速度已大不如前,而梁羽也终于看清了它的真实面目,居然是一只拳头大的金色肥虫!那半透明的肥硕蠕虫悬浮于半空中,正努力朝洛东青爬去! 这已经是九阳玉篆第二次被弹飞了!上一次是被扁舟先生身上的“血身明王”,而这一次居然是被一只奇怪的肥虫! 那半透明的肥蠕虫在梁羽惊呆的目光中,缓缓钻回了洛东青的身子,而洛东青则在那虫子回归的一刹那,像是受了重创一般跪倒了,他双手撑着身子,颤抖着呕出了几大口血,身上金黄色的氤氲也几乎消失了… 梁羽提着剑小心朝洛东青走了两步,对方则摇晃着身子,咬牙站了起来,看样子似乎已经不堪一击,然而当梁羽一剑刺出时,却发现自己想错了! 洛东青不愧被誉为苗疆蛊王,此时状态虽不如当初神勇,但仍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角色! 两人又拼了数招之后,被打飞的九阳玉篆终于从远处飞了回来,而梁羽料定对方此时应该是无力应付这飞剑了,但还没等他操控,他却突然感到脖子后面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烈刺痛! “什么东西!?” 第一百零二章 绝路 无论那刺痛从何而来,对于梁羽来说,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在自己脖子上做手脚的,至少不是什么善类! 太阳真火之力瞬间在梁羽体内迸射而出,梁羽只听见耳后“嗤——”的一声,他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只金黄色蠕虫,在从他身上滑落的一瞬,便化作一束金光,飞回到了洛东青的胸膛中! 梁羽脖子后面的疼痛愈发剧烈,而且那痛点周围还掺杂着又麻又胀得的异样感觉…他伸手一摸,那痛点却是一簇水泡似的触感,而且那水泡和周围的皮温都明显高了许多! 洛东青此时也并不好过,他双手拄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两人一时都没了再战的意思,梁羽纳闷地问道:“那虫子是什么?” 洛东青在剧痛之下仍然露出了嘲讽似的笑容:“呵呵,你忘了我被称作苗疆蛊王了吗?所谓‘蛊中金蚕,降中飞头’…我既然被称作蛊王,用的自然就是金蚕蛊了!” 梁羽心中骇然,但洛东青看上去比他要难受得多,于是梁羽走上前去用剑指着洛东青道:“它咬了我,我应该便是中了金蚕蛊毒了吧?那么就请你这蛊王给我解蛊吧!” 洛东青无惧于那剑锋,他此时已经大汗淋漓,却稍稍伸展了身子,并略带笑容道:“你是朝廷走狗,我干嘛救你?” 梁羽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会这么说…”说完,他一剑直刺到洛东青胸前,然而那剑锋却在将要见红时,陡然向下一沉,却是梁羽半跪在了地上! 两人离得很近,又都是一副痛苦挣扎的样子,洛东青抬眼看看梁羽道:“蛊毒发作了…不知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不如咱们等等看?” 梁羽无心理会洛东青的挑衅,下一刻一道乳白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将其笼罩其中,却也无济于事,“神佑”并没能再次上演神迹! “东青!”稍远处,一个穿着破坎肩的中年男子跑了过来,“竟有人能把你伤到这步田地…” 洛东青回应那男子道:“呵呵,我的本命金蚕蛊被他的法宝重伤,许叔…你来的正好!这人是个劲敌,但已经被我的金蚕蛊咬伤,此时毒性发作,你给他来个痛快的吧,免得夜长梦多!” “想不到一个弱书生,居然能伤到一个有望证得大道之人…”“许叔”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黑背砍刀,“什么法器居然伤得到已成灵蛊的金蚕…我倒要见识见识!” “铮!”黑背砍刀斩落时,被玄火雷蛇剑削断了半截! 梁羽跟上去就是一剑,然而那许叔也并非平庸之辈,闪过剑锋之后,与梁羽连拼三掌未落下风,而梁羽则在那之后突然一阵抽搐,赶忙向远处避开了。 “许叔”见状,脸上露出喜色,正要再度发难,却见一名独眼道人杀来:“许守一休要张狂,贫道再来与你一战!” 刘震瑶拦在梁羽身前,他的身上也已是满目疮痍,头也不回地道:“今日便让刘某人还了东仙宗的人情吧!许守一,你刚才将我拖住,想来也是没出全力应战,不如就在此刻分布胜负!” 那许守一淡然一笑:“也好…” 两人说完便在梁羽和洛东青之间打了起来,而梁羽刚要说什么,却忽然抬起右手痛苦万状,原来那手掌上忽然生出密密麻麻针尖大小的孔洞! 许守一边打边笑道:“小子无知,居然敢与我对拼三掌,你的掌力倒是上乘,但身中金蚕蛊,可还能扛得住我的噬魂蛊?” 梁羽闻言立刻有些欲哭无泪,一个金蚕蛊便足以致命,如今又加上这么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噬魂蛊,自己这条小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刘震瑶与许守一斗得正酣,阿兰则再次回到了洛东青身边将其搀起,朝着远处叛军集结的地方走去,阿兰不时回头看向梁羽,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许守一见洛东青已经被阿兰带走,便也没了再打下去的意思:“独眼鬼,今日到此为止,你若还想多看那小书生几眼,便就此停手,免得等下连句遗言都听不到了!” 刘震瑶虽然不肯罢休,但他知道这许守一绝非三两招便可战胜之人,而梁羽此时处境的确凶险,与其继续与许守一纠缠无果,不如与众人研究一下救人! “你和洛东青把他的蛊解了再走!”刘震瑶沉声道。 “痴人说梦!”许守一大笑着说完,抬手甩出一群泛着荧光的飞蛾,刘震瑶见状赶忙闪开,并一剑斩出一道喷着火舌的剑气,那些飞蛾被火稍落了大半,剩下的则被一道火符驱散了。 “原来是三茅宗的丫头回来了…”刘震瑶看看如仙子一般从半空飘落的陈凌素道,“只可惜你来晚了,那些蛊师护着他们的什么蛊王跑了。” 陈凌素看看远处道:“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官军已败,咱们带上梁羽和广慧,也走吧!” 刘震瑶叹了口气,便要扶梁羽起来,梁羽摆摆手道:“我此时忽然觉得好些了,刘师兄还是去扶着点广慧师兄吧,他恐怕伤得比我还要重!” 刘震瑶看梁羽气色的确比刚才要好了一些,于是应了一声,便朝着靠在远处的广慧走去。 陈凌素冷眼看着梁羽略显吃力地站起来,不解地问道:“你中了金蚕蛊,居然还有心思替别人着想…” 梁羽取出灵岫扇叫回了二哈,然后一边收好扇子,一边问陈凌素:“刚才那个用血蝇蛊的人被你解决了?你们三茅宗莫非有克制蛊毒的办法?” “当然有…但蛊物祭炼之法五花八门,却也不敢说全都有应对之法…比如这金蚕蛊、就没办法…”陈凌素回视了一下刘震瑶,“刘师兄刚才放走了那金蚕蛊王,恐怕就没人能解蛊了。”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面,刘震瑶也只能装作离得远没听见,而梁羽也只是说:“走吧,天无绝人之路…” “去哪?”陈凌素冷冷地道。 梁羽一时语塞,而刘震瑶扶着广慧走来之后,试探着道:“解蛊之事,我听说你家掌门陆真人…” 陈凌素白了他一眼道:“我三茅宗的确有解蛊之法,但除了掌门精通,其他人都只是略知一二,毕竟与这些蛮巫接触不多,没人愿意在这上面枉费精力!上次楚师兄中了郑连寿的蛊毒,掌门不得不耗费好几年修为,才将其解了!” 梁羽一听这话,摇摇头道:“算了,我回去找我家师父们看看吧,我东仙宗百草阁想必…” “你家东仙宗也有解蛊的办法?”陈凌素在前面忽然停住脚步,“算了吧,念在你当初在辽东救过楚师兄,还是跟我回去吧!” “好…多谢…”梁羽说完这句之后,突然一阵目眩,跟着又是一阵抽搐,汗出如浆,而他手上的孔洞也都明显扩大了许多。 陈凌素上前在梁羽身上几处穴道连续猛点了几下之后,一手持符,一手结印,口中诵念了几声之后,那符篆便化作泛着荧光的银粉,散落在梁羽手上的孔洞里。 在众人的注视下,汩汩的脓血从梁羽手上的孔洞中流出,并带出了许多黑色小虫,陈凌素道:“此乃三茅宗《驱疫攘灾小乘经论》中的秘术,我最近才修成,姑且试试,竟然行之有效,但金蚕蛊毒,就不敢奢望了。” 梁羽颤巍巍地道:“恐怕此刻使我难堪的并非这些小虫…” 陈凌素点点头:“与金蚕蛊相比,所有蛊术都不值一提,而且由于炼制蛊物乃是弱肉强食的法则,所以不同蛊物之间也是如此,或许正因你体内有金蚕蛊毒,手上的蛊毒才不敢深入…不过我也奇怪,你竟然能坚持道现在还没死…” 刘震瑶恍然大悟道:“对啊!当初周若礼师兄掩护众人时,被洛东青射出的那怪虫子咬伤,片刻便倒地了…” 广慧此时已经稍有缓解,问梁羽道:“莫非梁小哥另有神通可以抗拒蛊毒?或者身上有什么驱度的法宝?” 陈凌素不耐烦道:“呵呵,若是如此分析下去,只怕没等到我宗门,他便在此地一命呜呼了!” 刘震瑶连连点头:“对对对…大家还是快走吧,那些叛军难保不再杀回来!” 众人就此别过,广慧由刘震瑶护送回般若寺,而梁羽则由二哈驮着,与陈凌素向一路向东而行。 一天之后,两人在一家客栈入住,此时梁羽手掌上的孔洞全已结痂,但他脖子后面却一出现了巴掌大的一大片腐烂,而且他越来越嗜睡。 陈凌素心生不忍,只好接连施展三茅宗秘法,虽说几乎无济于事,但也落得个心安。 深夜,梁羽突然高烧昏迷,陈凌素一时无计可施,她平时纵然一副冷傲,但也并非冷血之人,见梁羽嘴唇干裂,便取些水来给他,却发现梁羽此时正紧咬牙关,根本无法喝水… 昏迷中,梁羽发现那象征自己五脏六腑的山河之景,已出现了明显的破败,而除了九阳玉篆在那些山川之间不停穿梭,膻中穴处还有一团白光在不断向天地之间辐射着白色光华… 原来是九阳玉篆和瑶池念玉一直在护持着自己,才没有马上毒发身亡… 次日,陈凌素租了一辆马车,载着梁羽继续赶路,正午时分,梁羽在烈日下终于苏醒,他吃力地扯开衣领一看,果然那本该莹白剔透的瑶池念玉,此时正被一团黑气缠绕着。 “陈师姐…陈姑娘…”梁羽在马车里轻声呼唤着,“到三茅宗还要多久?” 陈凌素回头看看他,眼中少了许多冰冷,多出几分关切:“按这个速度,咱们回三茅宗至少还要五天…唉,要是我有师父的境界,用些缩地成寸或者御风之法…” 梁羽苦笑道:“我恐怕撑不到五天了…” 第一百零三章 七爷八爷 陈凌素看了梁羽一会,然后回过身抽打了一下马,淡淡地道:“那也没办法…” 梁羽叹了口气,合了眼睛没再说话,而陈凌素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女子,便也只顾着赶车,直到日头落到西边山头上时,陈凌素才忽然问道:“你怎么这么久都没说话?” …… “我问你呢?” “你不是死了吧?” “梁羽?”陈凌素头也不回地接连问了三声,见梁羽一直不回应,这才赶紧停了马车,向后看去,只见梁羽已经面色苍白,嘴唇发绀,气若游丝… …… …… 梁羽在路上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想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从上面下来的,但让他惊喜的是金蚕蛊毒带来的痛苦感觉在此时居然荡然无存了! “唉…那个陈凌素真是糊涂,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从车上掉下来,她居然都没发觉…”梁羽此时一身轻松,也有了说风凉话的心情,“这就追上去吓吓她吧!” 梁羽正要纵身而去,不料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地呵斥道:“大胆游魂!太阳都要落山了你不回幽府,还要去何处闲逛?” 梁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身后正站着两个阴气森森的人,而根据他之前在阴阳界的经历,一眼便认出他们就是阴差! 以梁羽的修为,应付两个阴差倒是不难,但毕竟对方是代表着阴司法纪,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于是他客气道:“哟!您二位怎么在阳间现身了?” 一个阴差沉着脸道:“本来是去抓人,半路却看见你这么一个游魂,虽说我等按生死簿拿人,但你这新死的游魂,我等也不能放任不理。” 梁羽指了指自己,失笑道:“我?游魂?新死…?”他说完朝着陈凌素刚刚离开的方向看去。 另一个阴差道:“别看了,所有新死之人都不知自己阳寿已尽,既然如此就随我们去阴司过堂吧!” 梁羽连连摆手道:“我虽然处境堪忧,可也没想这么快就死啊!你们不是去抓别人吗?今日不如放我一马吧!对了,我父亲是阴阳界关隘守将梁铭轲,两位行个方便?” “梁铭轲?”两名因此一听这名字,不禁对视一眼道,“有何证明?” 梁羽苦笑道:“这要如何证明?” “就算你是梁将军儿子,身死之后,魂归幽府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他不过一个阴阳界守将,凭什么我们就放了你?闲话少提,走吧!”阴差说完,便伸手去抓梁羽。 梁羽凭着老练的身手轻易便躲开这一抓,随后赔笑道:“二位公事在身,别在我这耽误工夫啊!” 那阴差冷笑道:“我知道你生前是个修为了得之人,但如今魂魄离体,你也休要猖狂!”他说完直接取出一条黑色铁链就要套梁羽! 梁羽收了笑容道:“看来你们抓不到我也不会善罢甘休了,既然如此,别怪我不讲情面!”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 “上仙好本事啊!”阴差笑眯眯地对梁羽点头哈腰道。 梁羽爽快地笑道:“哈哈哈,还好还好!没耽误你们差事就好!要不咱们就各走各的?” “上仙所言极是!”阴差脸上尽是殷勤之色,“烦请上仙给我们哥俩松绑,今后一定不再招惹上仙!” 梁羽面带得意地正要上前给他们松绑,不料身忽然又是一声怒斥:“你们两个混账!居然被一个新死的亡魂捉弄?要你们何用?” “七爷!八爷!您二位可来了!”两个阴差连忙朝着梁羽身后拼命招呼道,“这小子生前是个修士,手段着实厉害!我们哥俩的铁链都拴不住他…” 梁羽猛回头,只见一个一身黑袍的黑脸阴差,头戴黑色高帽,上书“天下太平”,手拿一根黑色哭丧棒,一脸怒容道:“修士?不是还没成仙吗?有何惧怕?!” 那黑脸阴差身边则是一个一身白袍的白脸阴差,头戴白色高帽,上书“一见生财”,手拿一根白色哭丧棒,他伸着一条长舌,诡异地笑道:“阁下看着眼熟,敢问阁下何处修行?” 梁羽认得这两位显然便是阴司正神黑无常范无救和白无常谢必安!既然他们二位现身,看来自己铁定是已经死了,就算仍未死透,起码也是魂不附体的状态! “谢七爷,范八爷…想不到居然惊动了您二位…”这两位都是阴司正神,并非寻常阴差梁羽自然要尊重许多,“刚刚这两位也说了,他们本来是去抓生死簿上该死之人,而并非在下。” 白无常眯起眼睛盯着梁羽半晌,表情越发的不对劲,他没接梁羽的话茬,用胳膊捅了一下黑无常:“老八…这人真是眼熟…你辨认辨认?” 黑无常疑惑地看了白无常一样,然后瞪着眼睛看了看梁羽道:“报上名来!” “梁羽!”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没听过这字号啊…” 白无常笑呵呵地离近了些:“老实说,我应该是在何时见过你…只是想不起来了…你可知道自己以前的…嗯…比如前世身份?” 梁羽犹豫了一下,心想既然如今身死,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不如就先跟你们盘盘道吧! “实不相瞒,泰山碧霞元君曾告诉过我一些事…”梁羽盯着白无常的眼睛道。 白无常一听此言,那狡黠的笑容立刻变得殷勤:“哟!我就说嘛,既然认得她老人家,就应该不是外人,她老人家都说什么了?” 梁羽微笑问道:“二位可听说过重明子?” 黑无常惊呼道:“你认识重明子?!” 白无常看向梁羽的眼神愈发不自然起来,他拦住黑无常之后,笑容渐渐有些僵硬:“呃…重明子…他从无间地狱…出来了?” 梁羽特意盯着白无常停顿了一个喘息的功夫,点点头:“出来了…” “呵呵…”白无常尴尬地笑着,“呵呵…怎么他出来,我们阴司一点消息都没有…” 梁羽摸摸下巴道:“大概时间上出了点差错…” 黑无常在一旁站了半天,突然一指梁羽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 “是什么是…不是…”白无常一捂他嘴,然后笑眯眯地对梁羽道,“如此倒是我们哥俩冒失了…那…您请便?” 梁羽一拱手道:“在下如今不过一个离了体的游魂,不知道如何能回去?如果回不去,可有何处可去?” 白无常道:“您既然脱了魂,想必也是受人迫害,此时既然找不到肉身,不如暂去阴阳界?您不是说令尊镇守阴阳界关隘吗?想必他该有送你返阳的办法吧!” 梁羽道:“阴阳界入口远在泰山…恐怕明日日出时我都赶不过去,不知两位能不能给在下指条明路?” 白无常挠挠下巴,略显犹豫道:“正常阴阳两界通行,只有阴阳界官道,进出时都有神明审视,那官道共有两条,一条在泰山,另一条则正在蜀中…不过…” 黑无常有些慌张道:“七哥!咱可不能这么做好人啊,此人身份太过敏感…非亲非故的…” 白无常微笑道:“我兄弟顾虑的也正是我所想的,我只能告诉阁下那地方在蜀中,阁下如今既然已成游魂,顺着本心自然能找到,却别说是受了我指引…” 梁羽躬身道:“如此已是莫大帮助,多谢神使…” “不必,不必…您今后别说咱们在这遇见过就好…”白无常尴尬道,然后他一拽黑无常刚要走,随后又笑呵呵地对那两个阴差道:“去忙你们的,敢到处胡说就别怪我翻脸!” 看着两大两小四个阴差从眼前消失之后,梁羽不免怅然—— “老子风尘仆仆从现代穿越到明朝,学了一身本事,尚有许多未尽之事,怎么就死了呢?就因为那金蚕蛊?我这身躯不是九阳玉篆所化吗?居然也不能幸免?” 夜幕降临,梁羽游荡在不知名的小路上,他有些庆幸自己没被带到地府,但又无奈于白无常那云里雾里的话,蜀中阴阳界入口…到底在哪? 顺着本心…梁羽思索着,我的本心就是想赶紧回到自己身体里!他正这么想着,不料却看见前方一辆马车跑了回来,上面正坐着陈凌素! “陈师姐!陈姑娘!”梁羽摇手招呼着,而陈凌素依旧一副冷冰冰,不等梁羽赶来,拨转马头边走! 梁羽遥遥地喊道“这是何意啊?!”他一边嚷着,一边跟了上去,只是任凭他怎么追,那马车也始终在前方一个相对固定的距离,不疾不徐,却怎么也追不上! “如今身为离了体的游魂,居然连飞狐纵都用不了!”梁羽一边追赶马车,一边暗暗抱怨道,“唉,恐怕不只是飞狐纵,任何需要行功运气的法门,没有一副身躯都用不了了吧…” 想到此节,梁羽便不再那么急了,反正无论自己是快是慢,那马车都在前面固定的位置上… 他忽然醒悟道:难道这就是白无常说的——本心? 梁羽一路跟着“本心”游荡着,不知不觉中,他的精神越发萎靡,双眼似睡非睡地半睁着,浑浑噩噩地不知走了多久多远,直到沿途渐渐吹起了黄沙… 黄沙越吹越浓,浓得让人看不清道路,甚至连天空都被渲染得昏黄暗淡,而神情麻木的梁羽却仍在执着地追逐“本心”… 直到那马车突然消失,他才缓缓把眼睛睁大了些,只见一个高大的石碑正立在他的面前,上面写着两行字,立刻让他如惊醒似一般,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阴阳界 离落古镇 …… 第一百零四章 高人 梁羽望着那两行暗红色的大字,自言自语:“阴阳界…果然是到了,不过这个离落古镇…” “呜嗷…”“呜……”四周传来了野兽的低吼,听声音像是遇到了狼群。 “二哈!你家亲戚到了,快出来抖威风了!”梁羽一边说着,一边摸向了后腰,然而却没能摸到灵岫扇! “呵呵,果然都是身外之物!”梁羽苦笑着又摸了摸腰上无极令的位置,果然也是空荡荡的,没有剑和法宝也就算了,连澈风丹也没有,在这一片昏黄的阴阳界,就实在是举步维艰了! 梁羽正犯难时,身后恶风骤起,他连忙矮了身子躲过突袭,而这一错身,也使他看清了那野兽,果然是狼,而且居然是一匹双头狼,体型差不多与二哈变身之后一般大! 听着身边仍有许多狼嚎声,梁羽很清楚自己已经被包围了,于是他几乎是本能地双手结印持咒,接着便有一个粗大的火圈向四周膨胀开去! “居然还能用形意自在功?!”梁羽心中一阵狂喜。 胡小筱曾介绍说阴阳界“不阴不阳,不日不夜,虚实不分,三界不问”,而且当时同样是魂体的阿木合也是以实体现身出来的,如此来说,梁羽虽是魂体,却也如同拥有肉身一般,只是这肉身被一层灰白色的微光覆盖着,算是魂体的一种外在表现。 狼群被那火圈逼退之后,立刻发起了更加猛烈的反扑!片刻之后,更多的双头巨狼以迅猛的速度从混沌的昏黄中冲了出来! 梁羽确认了自己可以施展诸般玄功之后,更感知到了炁场波动,他凭此轻易便能察觉到那些隐藏在迷雾中的双头狼群! “青丘狐意拳”“劈风掌”“落霞掌”“紫阳法道拳”“混元太极拳”…如此种种外式功夫,一时间被他施展得酣畅淋漓,而七八只双头狼则很快在他身边死伤各半! “我还没出力,你们就倒了?”梁羽刚说出某神话剧的鬼畜台词后,便忽然闻到一股骚臭味,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剧烈的炁场波动,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朝他冲了过来! “吼!” 一声振聋发聩的兽吼很快传来,梁羽由于视线不清,不敢强敌,只能暂时闪了一下,不料那东西体型实在太大,梁羽向旁闪了一大步竟还是被它刮了个跟头! “呜呜呜…”梁羽察觉到,刚才那些被打伤的双头狼正哀鸣着四散逃窜,而随着一声狼的哀嚎,一股血腥气也飘了过来! “呵呵…看来是个体型更大的怪物啊!”梁羽朝着那哀嚎声走了过去,“上次来的时候怎么没遇见这么多野兽?” 没等梁羽走近,混沌中,一个足以将他一口吞下的血盆大口便咬了过来! “我擦!”梁羽惊呼一声,此时离得近了他才终于看清,那居然是一头三只眼睛的狮子! 这狮子的脑袋就有一人多高,头顶一只黑色犄角,三只眼睛放着诡异的红光!一张巨口滴滴答答的淌着淡黄色的口水,一身光溜溜的黑皮,只有脖子上长了一圈浓厚的鬃毛。 如此巨兽,行动却十分迅猛,近身怒吼一声,便震得梁羽脑袋嗡嗡直响,而那巨大的狮爪,在连抓带扫之间,竟还能带出一阵阵凌厉的罡风! “论身手,你可比我家二哈强了不少!”梁羽说笑着躲了几下之后,一记劈风掌打出,那罡风却被狮爪抓碎,然而随后一记落霞掌却正中那狮子的面门,打得它闷叫一声,退回到了混沌中去! “吼…吼…”三眼狮子明显还在梁羽身边徘徊,而且速度极快,以至于梁羽一时也不知该向何处出手,所以他再次结印,一招“先天震象.藤沼”,祭出满地枯藤和荆棘! 由于阴阳界的环境实在太过恶劣,所以那些缠绕的藤条极其脆弱,仅能稍稍困住三眼狮子片刻,便又被它挣脱了! 可也就在这片刻之间,梁羽右手五指并拢呈手刀,纵身跃至半空,转眼化作十六个身影,从空中俯冲而下!而那十六个身影又都身披太阳真火,势如陨石落地! “轰隆!” “嗷!” 一声巨响之后,一声哀嚎,三眼狮子那巨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便轰然倒下了! 梁羽收了功法,走到那狮子跟前,大吃一惊!原来自己虽然将“日冕”融入“先天乾象.天诛”,正中了狮子的脑袋,但这怪物居然没有断气,只是暂时昏迷了而已! 看来这“离落古镇”真不是久留之地,还是赶紧去找梁昱的父亲吧! 梁羽分析着自己上次来阴阳界,是从泰山进入,而这次是从蜀中进入,从地形上看,泰山在东……可这阴阳界四处昏黄混沌,要怎么才能分辨方向呢? 他正想着,周围再次传来了狮子的吼声,而且听声音,这次来的绝不只一头!至少要在三头以上! 刚刚那一头狮子,自己合用两个杀招才能解决,接下来这一群… 跑吧…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想到这,梁羽既然分不清方向,也就胡乱选了个方向纵身便跑,而那个方向正好便有一头三眼狮子扑来,梁羽以“神佑”加身,硬扛了那狮爪的一记重击之后,却还是被另一只狮子从后面扑了个跟头! 梁羽就地翻滚后,一个纵身前扑,跟着单手撑地,一个旋子跃起,又以飞狐纵在半空中一阵闪转腾挪,才终于飞出了狮群的包围,留下身后一阵阵狮吼! “呵呵…何必跟你们这些畜生纠缠!”梁羽的自言自语刚说完,不想落地时却一脚踩空! 原来刚才他那几次跳跃翻腾,竟已冲出太远,落地时,脚下居然是一个藏匿在浓厚雾霾中的地洞! 这地洞十分宽敞,以至于梁羽在下坠途中手脚并用,都没能摸到一点洞壁,最终也只能重重地摔在了洞底。 洞底的空间更大,只是四周一片漆黑,梁羽并不打算往里面走,他抬头看看,那洞口离着也就十丈来高,于是他纵身一跃,直奔洞口冲去,但就在他将要冲出时,那洞口却突然结出一层灰白色的膜来! 那膜极具韧性,梁羽连冲几次都被它弹了回来,而且即使梁羽用劈风掌、火镰都不能将它破坏! “真是怪事!”梁羽又生气又纳闷,“什么破玩意!我掉下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拦我一下啊!” “哎?居然有人来了?!”地洞深处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梁羽顿时心头一紧:“谁?谁在那?” 那声音回应道:“听你这声音,年纪倒是不大,你若有胆子,不妨过来看看我啊?” 梁羽睁大眼睛,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然而除了那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唉…我以为能冲出狮群的,定是个有胆有识之人,没想到却这么胆小…”那声音幽幽地道。 梁羽不以为然地道:“呵呵,你一直让我进去,我如何不防?那你怎么不肯出来?” “唉,我要是能出去,还跟你废这许多话作甚…”那声音又叹了一声,“你听…” 黑暗中随即传来一阵轻微的铁链声,梁羽问道:“你被铁链锁着?” “是啊…”那声音沮丧道,“我一直在数着时辰过日子,如今大概一千好几百年过去了吧…” “哦?一千多年你都没死?”梁羽笑了笑,“那你是人是鬼啊?” “在这鬼地方,是人是鬼,又有何分别?”那声音说着说着有些不耐烦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过不过来?你要是来了,我没准有办法吧咱们都弄出这地洞去!” 这话不能不让人动心思,于是梁羽先朝着那方向打出一记小小的火镰,在火光的映照下,却依旧看不见一个人影! “呵呵…你这手段可以啊!”那声音颇为赞许地道,“不过你如果不过来的话,是看不见我的…” 梁羽不再回应,在一身太阳真火加持之下,他小心地朝那黑暗处走了过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呵呵…你好啊!俊后生!” 梁羽循着声音猛一抬头,只见自己斜上方的洞顶上,正有五条粗大的铁链,锁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 那老者须发尽白,而且颇显凌乱,脸上满是皱纹,眼睛被被梁羽身上的光芒晃得有些睁不开了。 “呵呵…你是何人?究竟犯了何等大错被锁在这?”梁羽见对方真的被锁住了,也终于放下了心,在附近找了一个枯木,将其引燃当做了火把。 “老夫名叫白子昭,你也可以叫老夫白先生。汉桓帝时老夫去蜀中办事,不想得罪了一方强人,老夫斗他不过,最终被他迫害至此…” 梁羽没有说话,心里盘算着汉桓帝,距离这大明天启二年足有一千四百多年,那么无论这个白子昭,还是那个囚禁他的人,都绝非寻常之辈,而这两人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白子昭见梁羽不说话,于是继续道:“后生,你帮老夫脱难,老夫绝不会亏待你!看你也是修行之人,你放了老夫之后,老夫传一套上界功法给你!足够你在世间傲视群雄!” 梁羽耸耸肩膀:“我手无寸铁,你那铁链又那么粗,我怎么弄断它们啊?” 白子昭耐心地道:“无妨!你应该会些轻身术吧?跳到铁链上之后,用你的血在这链子上一抹,这上面的禁制就破了!寻常的铁链根本锁不住老夫!” 梁羽皱了皱眉:“按你的说法,这铁链岂不是封印你的东西?你究竟是何妨妖孽?封印你的又是何人?” “呸呸呸!什么妖孽!”白子昭连连骂道,“想当初,老夫也是一方高人!只不过利益熏心,嫉妒别人…做了不该做的事…” “哦?高人?呵呵…”梁羽有些嘲讽似的语气道。 白子昭嚷道:“怎么?你不信?你可听说过大汉光武帝刘秀?他当初以两万兵马击溃王莽十万大军时,便是老夫帮的忙!难道这还不配高人二字?” 梁羽一听此事,顿时就是一愣,忙问道:“你帮光武帝刘秀击败王莽?你怎么帮他的?” 白子昭得意地道:“老夫在刘秀背上画了一道符…” 第一百零五章 先天太乙战罡 “玄阴冥神筑胎符?”梁羽表情有些复杂地盯着白子昭。 白子昭十分意外地同样看着梁羽:“你…你如何知道?” 梁羽一番摇头叹气:“是一个姑娘告诉我的…她还说在刘秀背上画符的是她师父…” 白子昭稍微想了一下道:“你说的莫非是胡小筱那个丫头?你认识她?呵呵,如今她想必已经成仙证道,亦或成了一方大妖了吧?” “没错,正是胡小筱。”梁羽淡淡地回答着,而对于那后半句话,他有意没回答。 白子昭也一下谨慎起来,试探问道:“你和她…是敌是友?” “呵呵,白先生不必紧张。”梁羽想着对方既然是胡小筱的师父,说到底也不算外人,于是继续道,“我和她可算是生死之交了!” “哈哈!”白子昭一听这话,立刻喜上眉梢,本来一副衰败模样,此时却高兴得像个孩子,“那咱们可称得上是自己人啦!那就劳驾快救救我吧!想不到如今竟沾了那小丫头的光!” 梁羽微笑道:“有胡小筱这层关系,救白先生自然可以,但在下还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把您困在这的?” 白子昭佯作不悦道:“哎!问那么多干嘛?你知道了要救,不知道也要救…” 梁羽见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心里越发警惕起来:“还是说说吧…” “好好好!年纪轻轻这么啰嗦!以那丫头的性子,跟你恐怕也常拌嘴吧?!”白子昭不耐烦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困住老夫之人,名叫张道陵!” “张道陵?!”梁羽当时就是一惊,而白子昭不以为然道:“怎么?他如今已经这么有名气了吗?” 张道陵乃是正一道第一代张天师,为天师道正一教祖,与葛玄、萨守监、许旌阳合称四大天师,别说是梁羽,就是一个凡夫俗子恐怕也知道他的威名,而这白子昭的不以为意,就实在让梁羽不解了。 白子昭见梁羽惊得一言不发,继续道:“张道陵受老君指点,于鹤鸣山隐居三年而成丹,自称未有大功于世,未敢轻服,而老夫嘛…呵呵…偶然窥见,便贪了一些,把他那丹给偷了…” 梁羽脸上神情渐冷:“白先生还真是有一颗天大的胆子…” 白子昭也不在意梁羽的冷言冷语,继续道:“所以被他一路追杀,最后那仙丹也被夺回去了,而他一气之下,便把老夫困在了这不阴不阳的地方…” “呵呵,天师也是念在你修行不易,只是一时起了贪心,才没杀你!换做是我,未必有这么好心!”梁羽越发后悔遇见此人,但偏偏他又是胡小筱的师父! 面对梁羽如此冰冷之词,白子昭仍未有太多失望之色,反而露出一丝笑容:“老夫当时修为虽不及张道陵,可也没差太远,被困住皆因他得了许多上界神功和法器,而我被困住的这些年,回想当日所见,也有了一些收获…你若肯救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梁羽犹豫再三道:“你受困一千多年,想来也足够惩戒,而偏偏你又是胡小筱的师父,看在她的面上,我不救你,却也太不近人情…至于你所谓的收获,我没什么兴趣!” 白子昭哈哈大笑:“哈哈哈!好!毕竟你没有弃老夫于不顾,所以无论你如何想法,但这份情谊老夫还是记下了!” “闲话少说,我这就上去了!”梁羽说完,纵身跃上那拴着白子昭的铁链,只见那漆黑的链子上,暗刻着一道道符文,如同这铁链的脉络一般,“果然不是寻常铁链…” 梁羽以落霞掌,在身边岩壁上震下一块锋利的石片,然后用那石片在手上一划,本想按白子昭所说,用血液破除封禁,但这一划之下,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白子昭本来还在满怀期待,结果看到这一幕,愕然道:“你…你的血呢?” 梁羽把手摊给他看,只见他手掌上那一道清晰的裂口中,只有一丝淡淡的灰白… “嗯…忘说了,我此时就是一个离体的游魂…”梁羽摇了摇手,“所以没有血吧…” 白子昭焦急道:“那…那你看看这附近可还有什么活物?只要是血就行!这些法器就怕血污之类的东西!” 梁羽用手指了指上面:“这洞外面有狼,有狮子…” “那还等什么?弄一只下来啊!”白子昭催促道。 “唉!”梁羽长叹一声,“这洞口被一层怪膜封住了!我刚刚试了好几次都没法冲出去!” 白子昭疑惑道:“膜?什么膜?” 梁羽悻悻道:“不知道!割不开,烧不坏,极具韧性…” “什么怪东西…莫非又是张道陵的布置?”白子昭念叨着,然后他盯着梁羽看了一会道,“算了算了!看你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我问你,你想不想出去?” “当然想!这鬼地方谁愿意待下去?” 白子昭又问:“那如果老夫传你个法,让你能出去,算不算有恩于你?” 梁羽点点头:“你偷张天师的仙丹,自然是让人不耻的。但一码归一码,你如果能让我出去,确实也是帮了我大忙。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白子昭笑道:“世人总想黑白分明,可世间事哪那么明白。老夫传你一样宝贝,或许可破那怪东西,但你要答应老夫三件事…不知你可依得?” 梁羽道:“你救我出去,我答应你要求,合情合理,但这三件事不可有违天理人常,不可违背道义,不可…” “哎哎哎!废话那么多!”白子昭不耐烦道,“你放心,老夫当年的事,已经悔过,所以也不会让你难做,肯定都是合情合理的。” 梁羽虽然还是不敢完全相信这个怪老头,但事到如今也没的选择,于是问道:“说吧?哪三件事?” 白子昭满意地点点头:“第一件,当然就是你要信守承诺,上去之后,要及时回来救老夫!” 梁羽爽快道:“可以。我自然不会忘恩负义。那么第二件事呢?” 白子昭狡黠一笑:“呵呵,别急,等需要的时候,老夫自然会说出后面两件事。不过话说回来,老夫等下要传给你的宝贝,也不确保一定就能冲破你说的那东西…姑且试试吧,你过来。” 梁羽踩着铁链,小心地走到了白子昭身边,后者摆摆头道:“再近些,把你那划破的手掌伸到老夫面前来。” 梁羽谨慎问道:“你要干嘛?” 白子昭无奈道:“嗨!你不过来,我怎么给你啊!” 看着梁羽将手小心地凑到自己面前,白子昭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一口鲜血喷在梁羽掌心上,梁羽只觉得掌中有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痛,正顺着之前的裂口一路上行,钻入自己体内! 他疼得刚要收手,白子昭喝道:“忍住,别动!”说完,白子昭双目凝视那血迹斑斑的掌心,口中念道:“大道至尊,恩威并存;贤德真修,升腾护本;魍魉邪祟,杀伐无痕;离火做铠,震雷为刃;律令一出,天人一身!” 咒诀刚一念完,梁羽手掌便突来一阵剧痛,他“哎呀”一声就从铁链上掉了下去,与此同时,只见那掌心裂口放出金光,紧接着,那金光从右手臂瞬间蔓延至全身! 喘息之间,掌心的痛感很快消失,梁羽全身尽被烈焰笼罩,而那烈焰之下,还隐隐可见一层轻甲,轻甲的每一块菲薄甲片,都如晶石一般剔透! 梁羽被自己身上的变化惊得不知所措,同时他又看见自己右臂上,除了熊熊烈焰,还有一捧紫蓝色的电芒,一直延伸至手前三尺,宛如一把长剑在手! “感觉怎么样?”白子昭一脸欣喜的问道。 “我感觉自己修为提升很多!甚至感觉突破了之前的境界!”梁羽一时难掩兴奋,“这…这是什么功法?” 白子昭哈哈大笑:“想必是老君传给张道陵的宝贝!老夫被困在此处一千多年,时常回想起与张道陵交战时,他掐诀持咒,凌空画符的情景,某日偶得灵感,将那咒法和符文推演无数次,竟窥得其中天机,知道此法名曰‘先天太乙战罡’,乃是一股至阳战意所化。无奈身体被困,无法演练,今日天赐良机,你来了,便拿你试试!” 梁羽撇撇嘴道:“拿我试试?呵呵…亏你一开始还说得自信满满!但话说回来,你刚刚那一口喷出来的不是血吗?何不自己喷那铁链?” 白子昭笑道:“看见铁链上的符文了吗?每道符文都需要被血涂抹,才能彻底破了这链子上的封禁之力!老夫被悬在半空,够不到那么远啊…” 梁羽一听他说的,差点骂人:“呵呵…按你的说法,我就是能够到那么远,把这五条链子涂个遍的话,我也成人干了!” 白子昭道:“你现在一滴血都没有,不必争论此事。你记住,这先天太乙战罡虽然可以瞬间提升一个境界,但此乃上界天仙之法,所以在下界施展,对修为要求极高,或许起码要达到炼气化神金丹之境,才能偶一为之!而在炼神还虚的分神之境以前,最多也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原来如此,你是怎么看出我能驾驭这神法呢?”梁羽微笑道。 “嗯…老夫猜的…” 第一百零六章 失落的白先生 “猜的?!呵呵…这会您倒是够直白…”梁羽无奈道。 白子昭白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承受不起,刚才离火甲上身时,便把你烧死了!闲话少说,趁你还能坚持,快去试试你右手的雷刃剑气!看看能不能出去!等你回来,我教你如何散功,否则你便要力竭而死了!” 梁羽淡淡回应道:“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算计!放心,我一定会回来!”说完,他几步来到那洞口下方,再次跃起,而当洞口那层怪膜刚一接触雷刃剑气,便立即融化了! 重新回到地面上时,之前的三眼狮子居然就在洞口守着,而梁羽也意外地发现,在先天太乙战罡的加持下,视野也变得开阔了,这效用虽不如澈风丹,但也能看清两丈来远的距离! “呵呵,这下就方便得多了!”梁羽一边说着,一边用雷刃剑气充当兵器,对迎面冲来的狮子直接施展北斗七绝剑! 一招贪狼,气势如虹,剑锋所过,血溅十步,那只三眼狮子只“呼噜”了一声,脖子就被雷刃剑气刺穿了! 另外几头狮子一看同伴瞬间倒地,立刻收了攻势,但却也不急于撤退,只将这一身火光的小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还真是有胆量!不走正好,我省得去抓你们!”梁羽说完,看准另一头狮子,剑锋急进,速度奇快,甚至连梁羽自己都有些吃惊! “噗通”一声,那狮子几乎是毫无反应便被杀了,转眼之间,两头狮子就送了性命,这才让其余几只狮子意识到了危险! 狮子们不再围成圈,而是小心地聚在了一起,等待着那小火人的下一次进攻,梁羽也没理它们,拽着那两头死掉的狮子,把它们先后扔下了地洞,然后他也跳了下去。 “白先生,我回来了!”梁羽拖着死狮子,志得意满地回到了白子昭面前,后者大喜道:“厉害啊!这么快就逮回两只…这是什么怪物啊…哈哈,好!干得漂亮!老夫这就教你散功!” 梁羽按着白子昭的指点散功之后,一种疲劳感迅速袭来,可他总还算能承受得住,于是他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白子昭兴奋道:“你用不用休息一下?” 梁羽靠在狮子身上道:“把你救下来之后,再休息不迟。” “好!”白子昭欣慰地看着梁羽,“老夫总算没看错你!” 梁羽来到两只死狮子跟前,想着总不能扛着这么大的东西,在那铁链上跳来跳去吧?最后还是白子昭给他出了主意,把狮子的爪子切断,八只爪子应该够用了! 至于用什么切,白子昭则又教梁羽控制先天太乙战罡的等级,只在右手上留下了那道紫蓝色的雷刃剑锋! 三眼狮子的血是蓝色的,梁羽将这些蓝色血液涂便所有铁链之后,白子昭迫不及待地道:“你看好了!老夫这就扯断这些链子!” 梁羽心想,这些铁链比胳膊还要粗一些,自己要扯断它们恐怕也要费些力气,而这尽显老态的白子昭,看样子是有十足的把握,如此说来,他当年还真是个人物! “啊!”白子昭一声大喝,脸色憋得通红!“啊!”他又试了几次,那些铁链别说被扯断,就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白子昭嘀咕道:“莫非被锁了这许多年,我修为尽失了?你…你用那剑锋把它们直接砍了!” 梁羽爽快地应了一声,纵身一跃,依次将他头、双腿和双手上的铁链砍断之后,只听噗通一声,白子昭居然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而且是脸朝下… “哇!”白子昭愤恨地把脸扭到了一侧,同时大吼道,“张道陵!你这个混账!” 梁羽莫名其妙地看着白子昭,而后者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哽咽道:“此…此必是张道陵料到老夫有冲破封禁的一天,特意做的布置…封禁一破…全身瘫痪…” 白子昭说完又像个孩子一样痛哭起来,梁羽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也只能在一旁看着,直到白子昭不哭了,梁羽才说道:“事已至此,你过度悲伤也没用…且随我先离开这地洞吧!” 白子昭抽泣着点点头,然后被梁羽背在身上,跳出了地洞。 没有了先天太乙战罡的加持,梁羽再次陷入了不辨方向的困境,而白子昭则在他背上道:“你可有要去的地方?” 梁羽道:“我要去阴阳界关隘!” “关隘…这阴阳界不过就是阳世通往鬼门关的交界之地,何时有了关隘?”白子昭嘀咕道,“你既有如此说辞,想必是来过?” 梁羽大致说了一下自己与阴阳界的过往,以及想要返阳看看自己是否有救,白子昭道:“如此说来,的确该去找你父亲想想办法…” 白子昭闭眼沉吟了一声之后道:“一路向前,等下再转向左…此地不辨东南西北,我只以自身感知,大概估计一个方向,姑且试试…” 梁羽按着白子昭的指引,刚向前走了不足百步,便看见迎面走来一队人马,看穿戴却并非阴阳界守关兵将。 梁羽不禁心生疑惑:上次听说阴阳界不止石霞寨一股势力…离落古镇…对了,这一定是离落古镇的人马! 那队人马领头的是一个身穿皮甲的小将,双方走近之后,那小将用手中长枪一指梁羽道:“大胆贼人,竟敢擅闯古镇禁地,私放禁地妖魔!把他给我拿下!” 小将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军士立刻一拥而上,而梁羽虽然背着白子昭,却也仅在片刻后就把他们打了个人仰马翻,而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小将,则被梁羽轻易便扣住了喉咙。 “你也太鲁莽了…怎么连话都不让人说呢?”梁羽淡淡地说道,“我正好缺个向导,就选你吧!把我领到阴司设在阴阳界的关隘去!” 那小将虽有不甘,但自己在如此被动的形势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委曲求全地答应了下来。 梁羽用那小将的长枪,抵住了小将的后心,他们一前一后走了不长时间,那小将突然转向左边,拼命跑开,梁羽被他这一跑气得发笑,随后抬手就把那长枪掷了出去! 由于梁铭轲的缘故,梁羽不想在这阴阳界惹下麻烦,所以那一枪是枪尾朝前飞出去的,但也还是正中那小将后脑,把他砸晕了过去。 梁羽慢悠悠地刚要走过去与他聊聊,却突然感到地上一番剧烈震颤,紧接着他便发现自己已被几幅巨大的扭曲画面围在了中间! 那些扭曲的画面,看上去像是诡异的油彩,那油彩缓缓流动,并没有固定的图案,而抬头看时,上面也是同样的景象! “呵呵,咱们这是被那小子骗到了什么法阵里了!”白子昭在梁羽背后笑道。 梁羽也不多说,立刻结印持咒,“坤象.地涌”一出,地面上土石翻滚,朝着四面八方冲去,而那些翻滚着的土石冲到那些扭曲画面里之后,在画面里越冲越远,仿佛那画面根本就没有尽头! 一招不成,梁羽又用了火镰,火焰镰刀撞入那画面之后,也如石沉大海一般… “这…”梁羽苦笑一声,“难道就打算这么困着我?” 白子昭看了看四周道:“冲进去!” “什么?” “冲到那些画里去!”白子昭果断道。 梁羽疑惑道:“那画里看着太吓人了…进去之后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白子昭道:“在这傻站着,会有出路吗?” 梁羽又四下看看,这不过十尺见方的空间中,前后左右和头顶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而画面上的油彩,则一直十分同步地流动着。他犹豫半天,小心地把手缓缓朝着正前方的画面伸了过去。 那画面果然是可以进去的… “开百骸,纳寰宇之灵,得无上道力,濯神躯,荡百祟,护佑吾前!”神佑的光华倾泻而下,将梁羽和白子昭同时覆盖,梁羽这才一鼓作气地冲进了那诡异的油彩中! 油彩中的世界,没有天地,没有方向,梁羽虽然稳稳地站住,脚下却也是一片虚无,仿佛整个人都悬浮在一片虚空当中! “走…朝前走!”白子昭神情肃然地道。 梁羽也不再多问,壮着胆子朝着所谓的“前方”走去,事实上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前进,因为根本没有参照物能证明他的“走”是有效的!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有一团亮光,梁羽快走几步之后,突然愣住了,只见那亮光中,竟然蜷卧着一个不着一丝的女子… “龙娇?!”梁羽惊呼道,“原来你被关在这了?!” 那女子听见梁羽的呼唤,缓缓抬起头来,与梁羽四目相对,那脸庞…绝不会错,真的就是龙娇! “梁羽!是我啊…你快来救我!”龙娇轻启朱唇,声音浓情蜜意,她的眼神中饱含无尽的温存,那一身白净无暇的起伏,令血气方刚的梁羽,完全失去了一个修士该有的自控力! “龙娇…龙娇…”梁羽怔怔地朝着那亮光出走去,突然在另一个方向上,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表哥!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梁羽循声看去,竟是他上次在幻海边上见到的胡小筱! 同样身处一道白光中的胡小筱,衣衫不整,一脸娇羞中又带出些委屈,惹人怜爱,忽闪着的大眼睛里,似乎还含着点点泪花,她抱着肩膀,半跪在地上,呢喃道:“表哥,来陪我…” 第一百零七章 交易 “小…小筱…?!”梁羽来回看着眼前的龙娇和胡小筱,正迷茫时,突然觉得后脑被人砸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却是白子昭刚刚用一记头槌磕在了他脑袋上! “这阵法勾魂摄魄,你心中挂念之事,尽被其利用!”白子昭严肃道,“若要破阵,则必须斩却心魔,否则你将走火入魔,疯癫而死!” 梁羽又回头看看前方,龙娇和胡小筱依旧媚眼含春,娇柔可人…他稳了稳心神道:“他们的确不该如此…但万一是真的!我岂不是悔之晚矣?” 白子昭骂道:“老夫不清楚你究竟看见了什么,但此时一切皆是假象,是你的执着所在,这一节便是你的命门,或许也正是破阵的关键!” 梁羽背着白子昭一步步向前,最终来到了龙娇和胡小筱中间,心下一横,一手一记落霞掌拍了过去! 两个娇柔女子被落霞掌打中之后,纷纷倒地不起、口喷鲜血,一脸惊恐地道:“你怎能如此对我?!难道你忘了昔日的情意吗?” 梁羽沉声道:“你们能说出什么情意?” 两个女子脸上的惊恐逐渐褪去,代之以渐渐明显的怒容,凄厉道:“好个薄情寡义之人!我这就死给你看!” 梁羽失笑道:“那我倒是省事了…” 龙娇手中红芒一闪,正是血凰剑在手,她豁然站起的同时,一道白绫将身上裹住,而胡小筱则直接打了上来! 梁羽点点头道:“这才是敌人该有的样子!”说罢,他闪开胡小筱的一掌之后,朝着她那娇小的后心又是一记落霞掌! “砰!”的一声,胡小筱被打得向前滚了几个跟头,与此同时,龙娇的血凰剑已经杀到,剑锋红芒大盛,犹如一条翻飞的血色凤凰,然而这些在梁羽看来,比真实的龙娇却差了许多,他右手的雷刃剑气嗡的一声出现,抬手一挥,竟直接将血凰剑砍成了两截! “假的就是假的…”梁羽冷笑一声,“若不是看在那容貌的份上,早就把你们打个成个灰飞烟灭了!” 龙娇武器被毁,连连后退到了胡小筱身边,两人表情愈发异常,她们同时发出一声雌雄莫辨的咆哮之后,身体合二为一,竟变成了一个高大的无脸人! 无脸人足足比梁羽高出一头,他赤膊上身,肤色灰白,没有五官,脸上只包裹着一层白皮,双手猛一发力,拳头上竟生出两把宽大的骨刃! 梁羽手上的雷刃剑气嗡鸣不止,象征着难耐的战意,一个简单的错身,便轻易在无脸人腹部豁开了一条狭长的切口! 无脸人摸了摸那切口,手上沾满了蓝色的血液,他怒吼一声,再次冲上,而梁羽根本无惧那锋利的骨刃,直接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用雷刃剑气刺穿了无脸人的胸腔! 无脸人脸上的白皮纠集出了褶皱,他又是一声怪吼,只是没等他的那对骨刃挥下,雷刃剑气嗡鸣一声,竟在他胸腹之间直接给他开了膛! 无脸人耷拉着脑袋,跪了下去,然后身子突然扭曲不堪,如同被某种巨大力量突然压窄似的,一股脑地钻进了他脚下一个孔洞中! 白子昭大声道:“别让他跑了!” 梁羽闻声猛将雷刃剑气也刺进那孔中,霎时间,整个空间一阵剧烈震荡,仿佛天塌地陷一般,而四周的虚无中,立刻窜出无数狂舞的火蛇和电弧,全朝着梁羽冲了过来! 如此景象梁羽早已见怪不怪,“神佑”护体,任它诸般异象也不能伤到他一根毫毛,而随着这些的最后一次汇集,那虚无空间也消失了。 在那空间消失的瞬间,梁羽只觉得一阵目眩,当场便晕了过去,连白子昭也跟着摔倒在了地上! 梁羽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竟被一条金色绳索绑住了,他立刻施展“日冕”想要将绳索烧断,不料一把寒光烁烁的长剑递了上来,正顶在了他的咽喉前,而太阳真火却也没能烧断那绳索。 持剑之人是一个衣装华贵的中年男子,生得一副刚毅面容,说话声音低沉,颇有王者之风:“你就是那擅闯禁地之人…能逃出我那法阵,看来当真是有些本事!” 梁羽抬眼看看对方,又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被绑在一个宽敞的大厅中,而那中年男子身后,还有几个高大威猛之人。 梁羽问道:“你们是何人?我身在何处?我身后的老先生又在何处?”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问题还不少。我便是离落古镇之主——宗克成!而你则被我古镇中的将士带回到了镇上,至于你说的那老者,则已被我关起来了…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是何人?” 梁羽道:“我叫梁羽,是阴阳界关隘梁铭轲之子!” 宗克成点点头:“既是阴司将官之子,何故来我离落古镇禁地,私放妖邪?” “我当时是躲避三眼狮子和双头狼,失足掉到那地洞里的,我哪知道那是你们这的禁地,至于那白先生,我也不过是想找个帮手,助我逃出地洞。仅此而已,信不信由你。”梁羽当初刚入东仙宗便领教过擅闯禁地的罪过,知道此事没什么好解释的,不如直说。 宗克成在梁羽面前踱着步子道:“很久以前,一位高人将你说的白先生封禁在此,并嘱镇上之人严加看管,不许有人靠近。如今这镇上主人换了十几个人,当初那高人也没再来过,而我看那白先生已是废人,所以如今来说,我留他却也无甚大用了。” 梁羽道:“阁下何意?” 宗克成道:“你闯了禁地,我可以不计较,你想带那白先生走,也不是不可以,但以上皆有一个条件…” “阁下不必卖关子,我如今被你所困,也没有更多选择余地…” 宗克成满意道:“好。我看你修为了得,想让你助我一战。” 梁羽笑问道:“阴阳界弹丸之地,据我所知,此间除了鬼门关便是一个叫石霞寨的地方,哦,对了,还有一个幻海…” “不错,就是那石霞寨!”宗克成道,“那地方几年前几近覆灭,谁知最近又来了强人入驻,连寨子后面的不名山都对其俯首称臣,不久前石霞寨突袭我镇,我们敌不过那强人,镇中近百人都被掳走!” “你的意思是要我救人?” “正是”宗克成继续道,“上次一战之后,我离落古镇如今几无可战之兵,凭我单枪匹马自然不够,你既然和阴司方面还有方便关系,不如向他们借些兵马,一同前去!” 宗克成说完,吩咐手下道:“把那白先生带上来!” 过不多时,白子昭被人用担架抬了过来,一见梁羽,白子昭忙道:“他们肯放咱们走了?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放心,我没忘。”梁羽对白子昭说完,转而对宗克成道,“既然是救人,悄然行事便好,你反让我去借兵,如此大张旗鼓,你就不怕打草惊蛇?” 宗克成笑道:“哈哈,你说的没错,但我要你救人只是一方面…如果方便,你就连那寨子一同荡平吧!潘将军,随梁公子走一趟吧!” 宗克成身后,一个身穿重甲的魁梧汉子抱拳道:“潘涛领命!” 梁羽和潘涛出了离落古镇后,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到了阴阳界关隘,而来梁羽由于没用先天太乙战罡,眼前依旧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前方有人喊道:“来者何人?” 潘涛高声道:“贵方守将梁铭轲之子——梁羽。” “梁羽?!”对面那人惊讶道,不一会,只听那重重迷雾中,传来一阵厚重的转轴声,跟着便是一阵轻快的马蹄声。 迷雾中走来一个红脸小将,来到梁羽跟前,他仔细看了看,一皱眉道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 梁羽这时才忽然想到,上次是以梁昱的肉身来的,而如今自己是真正的梁羽魂魄,当然长得不一样! “呃…”梁羽对那红脸小将还礼道:“关将军,我的确并非梁昱,但你可记得,上次碧霞元君曾当着众人面说过此事…” 那红脸小将正是梁羽第一次到阴阳界时,一同并肩作战过的阴阳界关隘副将关林,而经梁羽一说,他也有了些印象,然后点点头道:“确有此事,那请随我来吧!” 有潘涛在一旁,梁羽不好把自己真实身份说的太直白,而关林也看出了端倪,话锋一转问道:“这位是?” 梁羽介绍道:“此乃离落古镇大将潘涛,随我前来找我父亲…哦…找梁将军的。” “哦…”一听说是离落古镇来的人,关林脸色微变,但仍对两人道,“梁将军就在关中,走吧!” 梁铭轲一见梁羽便先是一愣,然后问关林道:“这位是…?” 关林在梁铭轲耳边低语几句之后,梁铭轲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才是阁下样貌!不知阁下此来,所为何事?” 一旁的潘涛听了他们对话,疑惑地盯着梁羽半晌,而梁羽也不理他,直接对梁铭轲说起自己身中金蚕蛊毒,性命垂危之事,又说来此本想让梁铭轲帮忙,送自己回阳世看看,是否还有救,结果却遇见这么一件麻烦事。 “借兵?”梁铭轲眯眼打量了一下潘涛,而后者却是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 第一百零八章 冤家路窄 梁铭轲冷笑一声:“据我所知,离落古镇在这阴阳界已有一千几百年,如此根基,居然被石霞寨那两三个初生灵智的野兽欺负了?阴司向来对你们两家不过问,如今让我出兵帮着一方,攻打另一方,有违惯例啊!” 潘涛身为离落古镇大将,也不甘受人奚落,皮笑肉不笑地道:“将军地位尊崇,我离落古镇不过一群误入此间,却又不得离去的可怜之人,谁料如今令郎竟有求于我主…您看这事…” 梁铭轲面色愈发难看,梁羽非常明白梁铭轲此时心情,明明此梁羽非彼梁昱,他本意自然是不愿意帮忙,但碍于梁羽前世与碧霞元君的交情,他又不好直接回绝。 梁铭轲喘着粗气,犹豫了好一会,最后沉声道:“罢了罢了…你去找关林,让他带上本部人马前去助阵吧!” 梁羽陪笑道:“多谢父亲。” 梁铭轲连忙摆手道:“快别叫我父亲了…你前世之威名,我已悉知,怎敢再高攀。但念在我儿份上,今后但凡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倾力相助!” 关林手下大概二百余阴兵,他们跟在关林、梁羽和潘涛的马后,很快便到了石霞寨附近,而这时,石霞寨大门也打开了,却只从里面走出来三个身影。 梁羽一眼便认出,那三人分别是胡遥、虎老三和火龙君,而胡遥他们却和梁铭轲一样,不认识梁羽这副面容,但看着对方既有阴司兵将,又有离落古镇大将潘涛,一时也有些糊涂起来。 “潘涛!上次一战输的不服?竟去告关官了?”虎老三瞪着独眼,瓮声瓮气地道,语气中尽显嘲讽。 潘涛抬起手里的偃月刀,冷笑道:“少说废话,识相的就把我镇上的人放了,不然就踏平你这妖寨!” 梁羽一看这架势不好,连忙高声道:“虎老三、火龙君,二位一向可好?胡遥,你不是被蛇夫人吞了吗?怎么又活了?” 虎老三他们也认不出梁羽魂魄,一时间面面相觑,尤其胡遥被吞的事情,知情者甚少,这样一个生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胡遥一拱手道:“阁下何人?怎么在这阴阳界从未露过面?” 梁羽笑道:“当初与阁下几次恶战,用的都不是这副面孔,但阁下可认得我这些手段?”说完,梁羽接连用了火镰、神佑和日冕! 那一招一式立刻让胡遥难以置信道:“梁羽?!你…你是梁羽?怎么变样了?” 梁羽笑道:“难得你还记得…”他接着又对虎老三道:“虎老三,血战不名山时,石霞寨伤亡惨重,若不是我,恐怕你损失的就不知一只眼睛了吧?” 虎老三半张着虎口,结巴道:“恩…恩人…” 梁羽又对蜥蜴人火龙君道:“说起恩人,火龙君曾喷火解冻阴阳界守将梁铭轲,而梁羽在不名山面对异界蜘蛛时,也是火龙君仗义出手,烧毁了那些蜘蛛网,实乃梁羽的恩人!” 火龙君瞪着一对凸出的大眼睛,吸溜着长舌头道:“还真是他…” 梁羽笑呵呵地说完三件事,无不与当初吻合,使得石霞寨三人终于放下戒备,虎老三则更是快走几步道:“恩人…恕我眼拙,你…你怎么和那时候长得不一样了…” 梁羽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们只要知道咱们是老相识了就好!” 胡遥毕竟曾与梁羽有过生死相搏的经历,此时敌我不明,他也不好表现得与虎老三一样,只是淡淡问道:“你与离落古镇的人一起来…有何贵干?” 梁羽道:“听说你们两家之前爆发冲突,他们镇上的人被你们抓了…而我如今也有求于他家主子,所以想来当个和事佬,你们能不能看在我面上,把人放了?” “这…”胡遥看看虎老三,虎老三为难道:“恩人…若是别的事还好说,这放人的事…可就难了,如今寨上有一位新寨主,是他带我们去抓的人…我们若把人放了,不好交差啊!” “听说你们这来了个强人,没想到居然成了你们的新任寨主…”梁羽咂吧着嘴,“那蛇夫人呢?” 虎老三道:“上次恩人你离开后不久,蛇夫人就被碧霞元君带去修炼了,再没回来过。” 梁羽看看胡遥道:“以你的精明才干,怎么又对人俯首称臣了呢?” 胡遥脸色有些难看,却欲言又止,而一旁的火龙君东张西望了一下,低声道:“新寨主神通广大,别说我和虎老三,就是胡遥在他面前都走不了十个回合…所以我们不得已才屈服了…” 梁羽惊讶地看看胡遥,后者点点头。 胡遥本是天狐遗脉,又是受碧霞元君指派,世代守护不名山的长生祭坛,当初由于受渡厄教的蛊惑,与梁羽恶斗,并重伤过梁羽…而这样一个角色,居然在那新寨主面前走不了十个回合,那这个新寨主该是何等人物? 潘涛见他们说了这么久,有些不耐烦道:“有完没完了?要么放人,要么就打一场!” 梁羽回头看了一眼,没等说什么,他忽然感到一股热浪从石霞寨方向袭来,他忙向边上一闪,只见一道被火光包裹着的身影,已经冲到了潘涛身前,一把就把他从马上拽了下去! “上次你跑得快,捡了条命,这是又带了几个陪葬品来吗?”来人仍旧一身火光,而且那火光外还有缕缕紫黑之气。 潘涛在地上挣扎道:“梁羽!救我!” 那“火人”一听“梁羽”二字,突然转身看了看周围,然后问潘涛道:“梁羽在哪?” 梁羽刚才已经看清“火人”的面目,于是上前一步道:“师兄,想不到你我竟会在这重逢!” 胡遥他们一听这话,都惊呆了,而那火人看看梁羽:“我不认识你…但你怎么穿着东仙宗的云鹤玄袍?” 梁羽冷笑道:“亏你还记得这云鹤玄袍,怎么?还想穿吗?辛若平师兄!洛仙庄一别,听说你投奔了渡厄教…怎么今日却在这做了石霞寨的寨主?难道你又被渡厄教清理出来了?” 那火人果然正是当初从东仙宗畏罪潜逃的掌门弟子——辛若平!他眯着眼睛看看梁羽道:“我师父当初曾对我说,梁羽身具宿慧,果不其然,那副书生的皮囊中,果然另有其人!” 梁羽脸色阴沉道:“凭你也配再叫何掌门一声师父?” 辛若平表情一滞,随后渐渐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说错了,是他不配再当我师父了!我出逃是不假,但我如今修为比那时不知高了多少!那岂是他何道钧能给的?!” 梁羽看着被辛若平踩在脚下的潘涛道:“潘将军,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今日我定要杀了此人,不是为了你和离落古镇,而是我要替师门清理门户!” “就凭你?”辛若平一声大喝,仙品赤霄已经一剑斩出,梁羽早有准备,雷刃剑气也已祭出,那剑气犹如实质,竟在赤霄剑上斩出一声巨响! 辛若平与梁羽双剑相抵,恶狠狠地道:“果然又成长不少!你借着那身灵根灵骨,竟已将魂神修炼到了如此境界!还真是小看了你!” 梁羽冷冷地道:“你也不错!果然是有学坏的天赋!” “铮!”又是一声巨响,两人稍稍分开些距离之后,再次缠斗在了一起! 赤霄剑犹如一条被邪气缠绕着的火龙,搅动得四周空间剧震,它带出的剑气很快便殃及了胡遥和关林他们,以及那二百多名阴兵! 两人上次一别之后,梁羽也经历了许多磨炼,本就已经快要突破炼气化神,此时又有先天太乙战罡的加持,虽然没有披挂上离火甲,但也足足比平时高出一个境界,那便是炼神还虚的元婴之境! “好小子!以你此时修为,恐怕宗门中除了十大长老,再难有你的对手了!”辛若平额头上青筋暴露,越发兴奋道,“何道钧派人杀我,为何不早派你来!活该刑堂那两个蠢材送了性命!但也多亏你当时没在!不然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收获!” 在梁羽眼中,此时的辛若平的确拥有猖狂的资本!比起当初在东仙宗,辛若平的修为境界已经产生了质变,他此时起码应该有雷炎真人的修为,要知道雷炎真人可是能轻易躲开玉皇天子笏的人!梁羽如果不是此时有先天太乙战罡的加持,可能真的就要败了! “你不是有飞剑吗?”辛若平叫嚣道,“来,把它放出来!看我这就把它砸碎!” 梁羽不理会对方的接连挑衅,这些挑衅本就是这些年压抑在辛若平心中的闷气,所以此时梁羽听了非但不觉愤怒,反而还觉得有些好笑! 两人又打了一盏茶的功夫,忽而又见一片炼狱般的火海,将梁羽困在当中,正是辛若平从前的得意之举“离火.炎魔”!这个当初就威力巨大的离象玄功,此时也有了变化,疯狂跳动的火舌都带上了一层幽绿之色,而梁羽的魂魄深陷其中,居然开始出现了衰减! “呵呵,我这招炎魔,如今融合了三昧真火,你今日在劫难逃了!”辛若平说着,居然从他双肩上,又长出了一对持剑的手臂,“再看你双拳如何敌我这四手!” 第一百零九章 邪神降世 几声轰鸣之后,远处由石头砌成的寨门已经被接连的地震和剑气摧毁,而那离火.炎魔中,梁羽也刚刚祭出了完整的先天太乙战罡! 离火甲加身,雷刃剑气在手,炎魔之法纵然再凶,也已不具威胁,而辛若平刚刚涌起的嚣张气焰,也随着赤霄被梁羽打飞,瞬间熄灭了! 梁羽一步步朝着辛若平走了过去:“师兄…哦不,你如今已经不是我宗门中人,我应该叫你辛若平了…念在你父亲是前任掌门的份上,我就给你留一条全尸吧!” “呵呵…你以为你这就赢了?”辛若平阴测测地笑着,“让你再开开眼!见见我教护法尊神之威!” 辛若平说完,他们周围的火海瞬间熄灭,与此同时,梁羽只觉得灵魂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而在他周围,如胡遥那般强大的天狐遗脉,都突然跪倒在了地上,痛苦难当! 辛若平的身子猛地向后,形成一个强烈的反弓,双肩同时向后强行折叠过去,“咔吧…咔吧…”他的骨骼发出了不断的声响,而他的身体居然渐渐悬浮在了半空中,并散发着红黑色的气流! 当他双脚重新着地时,他的脸上已爬满了黑色的血管网,面部肌肉和五官变得狰狞扭曲,他那变得青紫色的嘴向两旁裂开,发出了孩童似的声音:“梁羽!久违了!” “这声音…”梁羽难以置信地看着煞气冲天的辛若平,刚刚的声音是梁羽此生都无法忘却的恐惧,“你是冥童?!” 辛若平眉间突然破开一只单眼,他继续用那掺着童声的古怪嗓音道:“哈哈哈!难得你一下就听了出来!怎么样?这副身躯虽不如你,却也能凑合着用一用了!” 梁羽凝视着辛若平的异状,这位曾经的东仙宗掌门弟子,双眼中流动着深邃的墨色,眉间单眼的瞳孔赤红,口中充斥着宛如实质的黑气… “辛若平被你杀了?”梁羽沉声道。 冥童借着辛若平的口笑道:“哈哈!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我暂时不会抹杀他的意识…倒是你如今魂不附体,用不得九阳玉篆,看你还能奈我何?” 冥童说话的同时,梁羽身后突然凭空出现一个暗红色的空洞,而那空洞刚一出现,里面就有无数只血手抓向梁羽,只是那些血手刚碰到梁羽身上的离火甲,便被灼得迅速退了回去! “有意思!”冥童有些意外地说完之后,身影化作残象,而在他对面的梁羽则猛转身,用双手挡下了冥童从身后突来的一记重拳! 冥童轰出的这一拳,在离火甲上震出了一大捧细密的火屑,梁羽则被打得连退了数步,而在他后退的路线上,另一个四只手的冥童突然凭空出现,四手并用,同时发难! 梁羽在先天太乙战罡的加持下,已达到炼神还虚的元婴之境,境界的提升使得他的反应更加敏锐,他退了几步之后,顺势将雷刃剑气向后横扫,竟直接砍掉了冥童肩上的一只血手! “哇!”身后的那个冥童大叫一声,直接将断手的胳膊生生扯下,而那断臂处,很快便又钻出一条挂着血浆的手臂来! “当真是灵根灵骨,境界提升的速度简直太逆天了!”冥童不吝赞美之词的同时,同时现出八个分身,将梁羽团团围住,“但你终究还只是个刚入门的小仙!而我则是神!” 话音落下,八个冥童一起冲到梁羽身边!离火甲在一瞬间遭到了无数重击,震得梁羽好似被打散了一般!然而先天太乙战罡终究是上界秘法,终于还是让梁羽在重压之下,将雷刃剑气高举过头! “峰从叠嶂,显化吾身!艮元震荡,力压八荒!太乙十二秘术第四式——峰湮!”这早已筹划多时的咒词,一经出口,梁羽的整个右臂如同一座向下倾倒的山峰,加上雷刃剑气的加持,这招“峰湮”显化出的山峦之象,比当初秦若明所用更加巨大真实! 如此奇观,让逃到远处的关林、潘涛、虎老三等人,包括那二百阴兵,都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潘涛很是后怕地道:“若不是白子昭被主子拿住,恐怕离落古镇也要被他碾成废墟了!” 冥童终于不敢再小视,眼前这个曾经的“口中食”,如今竟让他有了谨慎态度! 顷刻之间,荒芜的阴阳界,竟然出现了山峦倒塌的奇观,而在那山峦之下,八个冥童分身瞬间合一,并直接撑爆了辛若平的身躯! “轰隆!” 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梁羽身上的先天太乙战罡随即消失,而在他面前,冥童一身青紫的真身已变得有两人高,他胸前的巨大符文正忽隐忽现地闪动着! “你给我死!”冥童怪叫一声,胸前符文骤然变得晦暗,而他眉间那单眼中则立刻射出一道暗红色的雷光! 这雷光也是奇快,胡遥等人只看到一丝红线划过,梁羽所在的地方便升起一个直径大约五尺的血柱! 血柱掺着雷电的电弧,只存在了一个喘息的功夫便消失了,留下地上一个同样大的深坑! 冥童缓缓转身,向侧上方看去,只见梁羽正在半空中步罡踏斗,身上的离火甲已经褪去,只留下雷刃剑气在手上随身舞动! “哦?居然躲到天上去了?”冥童淡淡地说完,一跃化作红光直奔梁羽而去,“不能再让你活下去了!” “先天乾象!天诛!” 面对十六个梁羽同时挥舞雷刃剑气,合成一点俯冲而下,冥童一脸愤恨之相,猛将嘴张到一个惊人的幅度,一股实质般的黑气随着一声怒吼,喷薄而出! 那黑气中满载怨念,无数戾气横溢的面容混杂其中,一声怒吼更充斥着悲愤与哀鸣的声音!“天诛”所展现的十六个梁羽,眨眼间便被那黑气吞噬! 就在冥童自以为的最后一击将要结束时,只听在他身后,一声断喝“峰湮!”,便有山峦法相呈横扫之势,卷土重来! 冥童刚刚的攻势明显已来不及收回,就在所有人以为梁羽这招声东击西将要锁定胜局时,冥童身后却突然又挤出一个与他连在一起人形! 那人形一出现,便张开双手双脚,竟要去抱住那山峦法相!然而山峦倾塌的重压,绝不是一己之力就能抗拒的,即使是强大如斯的冥童,在仓促间一心二用,也是无可奈何! “吼啊!”冥童身后那连体人还在挣扎,而他与冥童之间的皮肉却已出现的撕裂!这抗衡只持续了一个喘气,那连体人便被“峰湮”从冥童背上生生拉断了! 冥童显然是遭到了重创,但梁羽却从空中摔了下来! “呵呵!浅薄的蠢人!把自己累到脱力濒死,也只不过将我打伤!”冥童忍着剧痛,嘲讽道,“我这就叫你生不如死!” 冥童再次化身为一道黑焰,朝着梁羽俯冲而去,而就在他们相距不足五尺时,那黑焰突然被一道灰白的雷光打中,雷光的炸响声还未散尽,冥童便已狼狈地摔在了远处! “又是你!?”冥童身形恢复到了孩童大小,愤怒地看着远处。 梁羽吃力地站起身子,对款款走来的端庄女子欠身施礼道:“有劳元君再次相救!” 碧霞元君仪容华贵,身为一方大神,在冥童这种邪神护法面前,必然是尽显威严,她抬手朝着冥童一指,冥童便被定在了当场! 碧霞元君指尖随后便有一道白光射出,只是在那白光射中冥童的前一刻,冥童身上的巨大符文也闪出了一股红光!红白光相撞,引发一声刺耳的巨响,而冥童则又无影无踪了。 碧霞元君蹙着眉,环视一周道:“那邪神有一个隐匿行踪的法子,所以才得以一直躲在阴阳界,不被我发现…你今日重创他,也算为我分忧了!” 梁羽刚要客气,却看见胡小筱正站在碧霞元君身后,不肯露面,他知道胡小筱还在对上次幻海那一幕耿耿于怀,但既然又见面了,话总还是要说的。 “小筱大仙!”梁羽热情地招呼道,“是你带元君来救我的?” 胡小筱转过脸,背对着梁羽道:“我不认识你!这里刚刚地动山摇的,自然是惊动了元君她老人家,而我不过是跟来看看。” 梁羽看看碧霞元君,后者微笑着冲他点点头,然后便朝着胡遥和关林他们走了过去,显然是不想留下碍眼。 “我是梁羽啊!对了,这才是我真实的样子,以前你看见的,其实是那个叫梁昱的书生…”梁羽解释道,“你还记得吗?当初在客栈,那些书上写着的梁昱…我是借着他的身子…” 胡小筱瞪了他一眼道:“你的事,元君都告诉我了…” 梁羽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哎?你知道我在这,怎么还好像在躲着我?还在为幻海那时候的事生气?” 胡小筱不屑道:“生气?我生什么气?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我不过就是一个外人…” 梁羽回望了一下碧霞元君,她老人家此时似乎正在与潘涛和胡遥他们说着什么,根本没想掺这边的事。 “小筱,那你知道龙娇的事吗?”梁羽尴尬地找着话题,“她其实有一个天大的秘密,难怪当初掌门和师父不让别人接近她…” 胡小筱白了他一眼道:“我干嘛管她的事?我又不是你!” 梁羽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对我不理不睬了?” 胡小筱冷哼道:“哼…你有了龙娇,还需要我理睬你?我怎么那么花痴啊?!你既然没事了,就赶紧走吧!我和元君还有很多事要忙!而且我还要修行呢!”她说完便朝远处走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章 不情之请 梁羽追了几步,悄声道:“你能不生我的气了吗?我知道你的心思,是我……” “哟!重明子大人!您可别跟本小妖一般见识啊!”胡小筱怪里怪气地道,“小妖我能耐不大,脾气不小,但却断不敢跟您置气啊!实在是小妖我笨嘴拙舌,不会说些祝福的话语啊!” 梁羽无奈之下,一个箭步窜上去,拦在胡小筱面前道:“你当真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 胡小筱假装紧闭着眼睛,梁羽继续道:“有可能你若不再看我,我就魂归幽府,重入轮回了…那样,你便真的再难见我了…” “胡说!你怎么可能…”胡小筱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打量了一下梁羽道,“你…你的肉身呢?我…我刚才还以为你…哎呀!你怎么只剩这么一副魂体了?” 梁羽苦笑道:“你才注意?我要是有肉身,不就是梁昱的样子了吗?” 胡小筱关切道:“我只听元君说是你来了!我听你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会注意到那么多!” “你看…你还是生气了!”梁羽盯着她的眼睛道,“别生气了…跟我回去吧?” 胡小筱刚要继续说下去,忽然脸色一冷道:“你的龙娇呢?怎么舍你而去了?所以你才要找我回去?” 梁羽摇摇头道:“她被人抓走了…而且,其实她的身份很特殊…难怪当初掌门和师父不让人接近她…” 胡小筱不明所以,却也不愿多问,只说道:“我不管她身份如何,总之我胡小筱,绝不会当谁的替代品!而且我胡小筱早晚有一天会让你重明子,刮目相看!” 梁羽还要再说,胡小筱却突然高声招呼碧霞元君道:“元君,我这边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碧霞元君走过来之后,意味深长地看看梁羽,然后又看看胡小筱道:“你们…说完了?” 胡小筱无所谓地道:“本来也没什么说的…他再生为人,本就不记得那么多从前的事…” 碧霞元君点点头,然而对梁羽道:“听说你是因为要救人,才带着阴兵来此…如今冥童已败逃,我让胡遥这就回去把离落古镇的人放了,这样你们也当立刻止戈了吧?” 梁羽看着碧霞元君带着胡小筱缓缓离去,而胡小筱虽然刚才嘴上不饶人,但此时一别,她还是偷偷回望了梁羽好几次,自欺欺人地认为不会被梁羽察觉… 梁羽他们在石霞寨门口等了不多时,便见胡遥带了一队人走了出来,那队人中,有平民也有兵勇,但无论是哪类人,他们大多神情呆滞,踉跄着步履。 “按元君所托,我把他们带出来了…”胡遥走到梁羽面前道,“之前我等也是受那人胁迫,不得已才去抓人…” 梁羽嘴里说着没事,心里却一片黯然,因为胡遥口中的强人,其实还是指辛若平,他此时已经死了…无论身体还是魂魄,都被冥童强行抹杀了… “恩人!”虎老三也走了过来,手中正拿着那把赤霄,“这是那强人的剑,你还要吗?” 梁羽伸手道:“把它给我吧…如果我能回到阳世,这剑自有它该去的地方。” 赤霄在梁羽手中震动、微鸣,而且暗藏一股阴寒的怨毒之气,梁羽有些诧异,因为在他想象中,赤霄应该有一股炽热的烈焰之意,而对此他也只当做是器灵对自己的怨恨罢了。 潘涛清点了一下离落古镇的人数,随后他有些不悦道:“他们怎么都成了这副模样?你们石霞寨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胡遥虽然对梁羽十分客气,但对潘涛,却是一脸鄙夷:“这都是冥童所为,我哪知道…” “你!”潘涛想必之前见识过胡遥的本事,话到嘴边,也不敢多说,只好向梁羽投以求助的眼神。 “冥童要这些人干嘛?”梁羽问道。 胡遥白了一眼潘涛,对梁羽道:“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的神格,而献身给冥童的那个人,则也跟着得了不少好处…这些古镇的人被带到长生祭坛,魂魄受到牵扯,自然如此…” 梁羽追问道:“那他们可还能复原?” 胡遥叹道:“相当于大病一场,复原需要些时日吧!” 梁羽看看潘涛:“能复原就好,总比死掉强吧?” 潘涛对梁羽和胡遥都是一副惹不起的样子,而且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又何必自找不痛快呢…于是他点头赔笑道:“那自然是,那自然是…” 虎老三晃着大脑袋道:“恩人…你这次要是回不去了,就常来咱寨上坐坐,现在蛇妙姝也不在了,胡遥一直守在长生塔,寨子里就我和火龙君两个,无聊得很啊!” 火龙君在虎老三身后踹了一脚道:“胡说八道,梁羽如果回不去了,不就是死了吗?那不就得去地府报道了吗?如何也不能留在这啊…” 梁羽对他们这番分不清好坏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还是留意到了虎老三话语中的一件事:“蛇妙姝去哪了?” 虎老三道:“上次你走不久,蛇妙姝就被胡小筱接走了,说元君念她丧夫之后孤苦伶仃,便允许她回到阳世,留在泰山修行了…” “哦…倒也是个不错的安置!”闲聊到这,梁羽一抱拳道,“如此,梁羽就先去离落古镇,用这些人,把我的那位朋友交换回来。各位保重!告辞了!” 梁羽等人快到阴阳界关隘时,关林瞄了一眼潘涛,然后对梁羽道:“少将军…你刚才累得不善,不如先去关中休息片刻,再走不迟。” 潘涛在旁边听了,虽有些不悦,却也只是看着梁羽,而梁羽与关林对视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关林的好意,毕竟白子昭还被扣在离落古镇,真要是有变故,自己相当于连番作战! 身体劳累可以休息,这魂魄若是透支,不知会有什么损害…那么就真不能这么急于赶回去,以免得不偿失。 入关之后,梁羽与梁铭轲简单说了一下石霞寨一战,后者一番赞赏之后,让关林陪着潘涛稍坐,然后便带着梁羽暂时离开正厅,进了内堂。 内堂里另有几个单间,梁铭轲将梁羽让进其中一间,随后将门关好,并请梁羽坐下。梁羽不明所以道:“将军这是?” 梁铭轲道:“阁下先后在离落古镇和石霞寨接连苦战,以至此时魂魄看来明显衰弱了许多,这要是返阳回去,不说大病一场,可也要恢复许久才能无恙啊!” 梁羽抱拳道:“将军所言与关林一样,将军既如此说,莫非有何妙法助我?” 梁铭轲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放在桌上,推给梁羽:“盒里有银丹一枚,乃阴司特供,可助阁下恢复魂力!只是…本将尚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阁下能否成全?” 梁羽微微一愣:“我与梁昱如今互相依存,您是梁昱父亲,有事不妨直说,又何必如此见外呢?” 梁铭轲微笑道:“如此,确是我小看了阁下…当初阴司派我驻扎此地,的确是为防阴阳两界邪道人士,但其实还有一层用意,便是这阴阳界的两股势力…” 梁羽试探问道:“阴司觉得这两股势力碍眼了?” 梁铭轲点点头:“大概是吧…这离落古镇是一千多年前,张天师为了镇压一个大妖而设的守御大阵,其中守军皆是他当初降服的妖物,以及卫道而死的烈士英灵,只是他离开后不到两年,妖物与烈士便起了纷争,最后妖物携带宝石,另立门户为石霞寨,而烈士们则继续留在了离落古镇。” 梁羽听得十分诧异,梁铭轲继续道:“千年中,有的英灵走了鬼修一道,修成鬼仙,从幻海窜入各界,也有的重入了轮回,剩下一些资质差的,则在此间以护阵为名,行了割据之实,这古镇和石霞寨皆是如此。久而久之,两边所剩皆是些平庸之辈,在阴阳界只能徒增累赘。” “那阴司就直接派兵收了他们不就好了?”梁羽不咸不淡地道,“将军让我出手,我岂不是还要得罪了张天师?” 梁铭轲尴尬道:“有些事官方不好出面,况且离落古镇和石霞寨尚有宗克成和胡遥这种强手,我手下这些阴兵,不足以成事…此刻双方刚刚爆发冲突,又有冥童从中作祟…所以我才想让阁下做个顺水推舟之事…” 梁羽推开那银丹,语气有些冷淡:“两边都是张天师昔日所设人马,我何必给自己平添麻烦?” 梁铭轲诚恳地看着梁羽道:“张天师如今已飞升至上界千余年,此间事或许早已忘记,定不会追究,所以本将才厚着脸皮,恳请阁下念在梁昱份上,助上一臂之力…” 梁羽看看一躬到地的梁铭轲,未置可否,淡淡地说了一句:“再说吧…”说完,他也不再碰那银丹,转身出了房间。 见梁羽从内堂回来了,潘涛有些着急地道:“梁羽!咱们何时回去?” “现在!”梁羽说着便往外走,潘涛则如释重负地跟着后面,可还没等他们出去,梁羽突然又停下了脚步,潘涛差点撞在了他的背上。 “梁将军!阿木合还在吗?”梁羽稍稍回头问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清剿 梁铭轲本来有些不爽地刚刚走到正厅,听梁羽如此说,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在!他如今可是这关上数一数二的悍将呢!阁下找他何事?” 梁羽道:“送这么多人,我怕自己办事不利,想找一名阴司的人陪同,想来想去,也就阿木合能胜任!而且,我也有些想他了!另外,烦请将军再送我一枚澈风丹。” “那当然好说!阿木合!快来!”梁铭轲一边招呼着,一边给了梁羽一枚澈风丹,又道,“那银丹…?” 梁羽淡然道:“那个待我办完事,回来再用吧!” “哦…哦!”梁铭轲喜形于色道,“也好也好!果然艺高人胆大!” “梁羽!”一个大嗓门从正厅外传来,正是曾经的阴山大王阿木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哟?!你…你怎么…你的肉身呢?” 梁羽熟络地拍了拍这个高出自己半个身子的大个子道:“多日不见,你又壮实了不少,闲言少叙,今日可敢与我走一趟?” 阿木合虽然曾经受制于梁羽,但两人不但早已冰释前嫌,更是在上次离别时,互相都有些不舍之意,所以此时梁羽一说这话,阿木合立刻爽快地答应道:“刀山火海,随你去哪!” 看着阿木合长相:青面獠牙,头生双角,赤膊赤脚,一身铁青,前胸和小臂上都覆盖着红棕色长毛,手里还拎着一个巨大的狼牙棒,梁羽身后的潘涛不禁咽了咽口水,不自在地与之点了点头。 离开关隘,潘涛骑着马,走在那二百人的队伍前面,梁羽和阿木合则在队尾,一路上有说有笑。 很快,离落古镇的大门近在眼前,那二百多人仿佛忽然之间便都有了生气,一窝蜂似的跑了进去,而与这人群逆向而行的,则是宗克成领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潘涛随着人群来到宗克成身边后,翻身下马:“主公,潘涛幸不辱命!” “好!”宗克成意气风发道,“诸位,随我一同,将那救出大妖之人拿下!” 梁羽大吃一惊,脸色阴沉道:“阁下这是何意?” 宗克成变得仿佛不认识梁羽了一般:“祖宗遗训:白子昭乃天师亲封大妖,但有施救者,杀无赦!” 话音刚落,梁羽和阿木合身边立刻竖起八道弧形光柱,那些光柱在上空汇集一点之后,又合为一束,从空中直接轰了下来! 梁羽在光柱的包围圈中无处可逃,直接施展“神佑”加身,并一跃上了半空,挡在了阿木合的头顶! 那合为一处的金光打在梁羽身上,没有丝毫消散之意,而梁羽也则迎着它一飞冲天:“气灌涌泉,驾风御云,扶摇直上,玉宇瑶光!疾!” 此为太乙十二秘术第四式——凌云,乃御风飞行之法!与第三式“峰湮”一样,是梁羽在先天太乙战罡加持之下所领悟! 凭借“凌云”,梁羽在持续向上推进,而那金光则几乎要被他重开!宗克成见势不好,连忙双手结印,脚下连踩九下,喝道:“天师伏魔阵!杀伐无极!八荒伏诛!” 围在梁羽和阿木合周围的八道金光,随着宗克成的加持,忽然向内偏折,形成纵横交错的网格,瞬间便将阿木合身体刺穿了! “阿木合!”梁羽大喊一声,眼看着阿木合倒在了血泊中! 天师伏魔阵中的金光还在肆意切割着内部空间,而梁羽对此却全然无惧,急得阵外的宗克成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主公…这…这如何是好?”潘涛结结巴巴地问宗克成。 宗克成对身后说道:“把那个白子昭带出来,看他还敢不投降?”他话音刚落,一身离火甲,外披“神佑”光华的梁羽,便已拽着阿木合,从天师伏魔阵中冲了出来! 宗克成连忙指挥手下人道:“还不快去!” 梁羽此时已经被宗克成的无耻伎俩气得怒气冲天,尽管赤霄剑并不称手,他依旧挺剑直逼宗克成而去! 潘涛大叫一声“休伤吾主”,偃月刀迎面就砍,然而那大刀看似威猛,却被梁羽一剑磕飞!跟着潘涛便被两道剑气砍得直接坠马,再也起不来了! 宗克成见状也知自己没了退路,单手猛砸在地上,地面立刻开裂,他竟从那裂缝中直接抓出一杆大枪,抬手向上一撩,便是一道宽大的罡风! 盛怒下的梁羽气势逼人,打法也更加蛮横!面对那迅猛的罡风,他双手握紧赤霄,那剑锋上还覆盖着雷刃剑气的紫色光华,一剑斩落,不但将那罡风斩破,剑锋所向,更有一个电光缭绕的剑气冲了出去! 宗克成身边几名护卫见事不好,纷纷抽刀拔剑迎了上去,只听一连串刺耳的断刀断剑之声过后,那几人也都倒在了宗克成的面前,而经过这一番阻挡,宗克成也终于勉强挡下了那剑气!梁羽怒道,“反复小人!竟敢如此算计我!?枉你们还是张天师安置的人马!” 宗克成自知不是对手,却也不卑不亢道:“没想到你有如此修为!但先祖遗训,岂敢不从?!” 正说到这,两个彪形大汉从古镇中推出一辆推车,推车上正躺着白子昭!“梁羽!你快投降!不然我就杀了这妖人!” 梁羽冷笑道:“他也不是什么善类,你不杀他,我也早晚要把他交到别处处置!” 白子昭闻言,勃然大怒道:“好小子!你得了我的好处,心里却有如此算计!倒是我瞎了眼!但你可发过誓,还有两件事没替我办!你要食言不成?” “那你不妨现在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依你!”梁羽一边说着,一边去扶阿木合,这阴山大王虽然遍体鳞伤,但居然推开梁羽的手,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啦。 白子昭嚷道:“第二件事,杀了这些反复小人,带我回阳间!” 宗克成将枪头压在白子昭胸前,然后对梁羽道:“不如我替你杀了他?” 梁羽缓缓朝着宗克成走过去道:“你敢吗?” 眼看梁羽越走越近,押着白子昭的两个大汉一人持双斧,一人持双锤,呼号着就冲了上来,梁羽对他们视而不见,而只听一声怒吼,却是阿木合抡起狼牙棒冲了上去! 阿木合一根狼牙棒,强势压制着那两个彪形大汉,而梁羽也在同一时刻出招了,结果没出三招,宗克成的大枪便被打脱了手! 梁羽一剑指在他咽喉上道:“你虽然阴险,但念在张天师的份上,我不杀你!叫你的人停手,然后这离落古镇的所有人,随我一同去阴阳界关隘!” 宗克成一脸的不服,但他在梁羽面前实在没有资格再说什么,而他正要命令那两个大汉住手,时,却发现那两人一个已经被阿木合把脑袋敲碎,另一个也刚刚躺在了地上! “没意思…”阿木合有些扫兴道。 梁羽用剑逼着宗克成,让他把之前捆缚梁羽的绳索取出来,然后让阿木合把宗克成来了个五花大绑,接着梁羽对刚刚回到镇上的那些离落古镇军民招呼道:“非是我梁羽有意难为各位,实在宗克成诓骗我在先,现在请各位随我回阴阳界关隘,听候发落!” 梁羽说完,对阿木合使了个颜色,阿木合立刻心领神会地用他那粗犷的嗓音吆喝道:“都自觉些出来!不然这两个大汉就是你们的榜样!我阴山大王可没什么耐性!” 这一声吆喝出来,那二百来人很快便又重新聚集在了古镇门口,他们都怯生生地看着阿木合手上那根滴着血的狼牙棒! “威猛二位将军都被这大鬼杀了…” “看来这千百年的古镇,如今是保不住了!” “难道张天师留下的法阵失灵了?!” …… 梁羽听着人群中的议论,突然发声道:“非是天师法阵不灵,而是你们这些后人实在不争气…看看你们选的这个一镇之主,如此反复小人,即便今日不是我来,也早晚会葬送了祖宗基业!” 宗克成不平道:“你…你私放大妖!还振振有词地把罪责放在我头上?你…” 梁羽寒声道:“我哪知道你们镇上的规矩?我救白子昭是为了自救,你镇上那么多法阵可以凭恃,若当时就抓我,我还敬你三分,但你如今过河拆桥,难道还指望我引颈受戮吗?” 梁羽接着把声音压到极低:“非是我要剿平你这古镇,而是有人觉得阴阳界本就不该存在割据势力…让我帮忙出头而已。你别乱说话,我保你活命,否则…人家可没说要活捉你…” 见宗克成一脸沮丧,不再言语,梁羽转身对阿木合道:“有劳阴山大王去推车!” “以前让我背人,现在让我推车…”阿木合心不甘情不愿说完,还是朝着那推车走了过去,“我堂堂阴阳界守关先锋,在你面前算是抬不起头了!” “呵呵,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拽着你来吗?先锋官大人?”梁羽拍了拍阿木合。 阿木合憨笑道:“因为本先锋勇猛呗!” 梁羽哈哈地笑了起来,没说对错,挥挥手,和阿木合一起带着离落古镇的人直奔阴阳界关隘而去,而阿木合或许也明白,梁羽此举无非是想拉上一个阴司的人,陪着自己背锅罢了,日后真有人找后账,他便可以把责任推给阴司!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茅宗 回到阴阳界关隘,梁羽将宗克成交给了梁铭轲,然后问道:“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古镇这些人?” 梁铭轲道:“他们也无甚罪业,按上面的意思,是要让他们重入轮回了。嗯…阁下既然帮我收服离落古镇,那石霞寨那边…” 梁铭轲还未说完,宗克成忽然嚷道:“果然是阴司授意你清剿我古镇!难道他们就不怕镇上镇压的大妖出来作乱吗?” “住口!”梁铭轲斥责道,“之前对你等不闻不问,不过是不想大动干戈罢了,鬼门关前岂容你等割据?至于那所谓大妖,难道你觉得我阴司无高人吗?” 几句话噎得宗克成半晌无言,而梁羽则继续道:“石霞寨如今只剩虎老三、火龙君和胡遥,这三者皆与我相熟,我如何将他们赶尽杀绝?” 梁铭轲劝道:“阁下用词重了!哪是赶尽杀绝,不过是送他们入了轮回,重获新生,何必在此不阴不阳的弹丸之地,无谓的‘长生’下去呢?” 梁羽一听长生二字,忽然问道:“将军所言长生,莫非与那长生塔和长生祭坛有关?” 梁铭轲道:“没错,阴阳界众生之所以不老不死,皆因这长生塔和长生祭坛,此二者亦是张道陵当年所设,后来冥童作乱,又被一方高士借以当做镇压之物。” 梁羽斟酌了好一会才道:“我打算问问那三位的意思,倘若他们不想重入轮回,还望将军看在我的份上,不要为难他们。” “这…”梁铭轲犹豫了,而一旁的白子昭忽然笑道:“我听了半天,你二人何必先烦恼,把他们找来问问再说呗!” 梁铭轲看了看白子昭问道:“恕在下刚才失察失礼,没请教阁下何人?” 白子昭笑道:“他共患难的朋友…” 梁羽按白子昭的建议,特意又去了石霞寨,而胡遥他们果然不愿入轮回,但对于这局促的弹丸之地,却也早有去意,尤其胡遥身为天狐遗脉,若不是奉命镇守长生塔,早就想走了! “三位随我去见梁铭轲吧,咱们与他当面商议一番!去留再由你们定!” 梁羽的提议,收到了三者的共同响应,而与梁铭轲见面后,他们最后答应暂时留再关内,与阿木合一样,帮着梁铭轲搭理关隘防务,待到机会成熟时再作打算。 阴阳界的官司到此,也基本可以告一段落,接下来才是梁羽真正关心的事——返阳! 上次他是在泰山直接跳崖,以一个“活人”的身份到的阴阳界,来去自然容易,而如今身为一个离开肉身的魂魄,顾忌自然就多了… 首先他不能在白天回去,其次他回去时,肉身是否完全?倘若那具身体已经被埋了或者被金蚕蛊毒得维持不了生命,他这魂魄回去岂不是成了游魂野鬼?再者,就他这副灵根灵骨,有那么多人觊觎,万一已经被人鸠占鹊巢… 梁铭轲作为阴阳界守将,对这些情况自然也是清楚的,他给梁羽服下那枚银丹,恢复魂力之后,胸有成竹道:“阁下考虑的倒是周全,只是不必过早担心,且让咱们一起看看再说!” 梁铭轲说完,正要带着梁羽朝着阴阳界的将军府里面走去,只听白子昭在他们身后焦急地嚷道:“梁羽!你…你不可食言啊!” 梁羽虽然对白子昭没什么好印象,但如果不是这位大妖,他梁羽恐怕还在那地洞里困着,所以他即使再不情愿,也还是要履行承诺,特意回去推上白子昭的小车,去追梁铭轲。 梁铭轲领着梁羽和白子昭一路走到将军府深处,打开一扇钉着兽首门环的大门,里面却是一个略显阴森殿堂,殿堂四周燃着幽绿的灯火,而正中则是一个刻画着符文的石台。 梁铭轲将一个流动着黑气的令牌,放在石台边上一个刚好合适的凹槽里,然后他转身道:“我不过一关守将,没有碧霞元君那种划破虚空的法力,只能用这特定的法阵送你们一程了。” 梁羽客气道:“已经十分感激了!”白子昭也跟着在一旁连声称谢。 梁铭轲回应了一声便转过身,张开双臂,用一种古朴而神秘的韵律,吟唱着晦涩难懂的咒词,很快那石台上的符文全部闪动了起来,跟着石台中央便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窗口”。 看样子,窗口的另一边应该是某处山洞,而梁羽的肉身,正躺在山洞里一张散发着寒气的白玉床上。 那肉身虽然面无血色,但却没有一丝死气,只能说像是大病之人,而在它边上,还坐着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女子,梁羽一眼便认出,那女子便是三茅宗的陈凌素! 梁羽既惊喜,又有些不解:平日如此冷漠的一个女子,为何竟会如此… 梁铭轲观察了一会,才点头道:“看样子肉身还算完好!而且肉身放在了阴凉避光处,无论白天黑夜,都十分方便回去了!那女子还真是个有心人…莫非是阁下的…” 梁羽连忙解释道:“只是有过几次并肩作战的经历,仅此而已…” “呵呵,那还真是难得了…”梁铭轲欣慰道,“那么二位,咱们就此别过?” 梁羽和白子昭刚刚拱了拱手,想要说声珍重,梁羽突然觉得身后一阵阴寒,猛回身时,正看见一团黑气,刚从他背后的赤霄剑中冲了出来! “呵呵!多谢梁将军!”那黑气中传来一声阴森的孩童笑声,便先一步窜进了窗口! 梁羽大惊道:“糟了!是冥童!” 白子昭也急了:“快把他追回来!” 梁羽正要冲进窗口,却见自己肉身周围的地面上,突然射出数道雷光,挡住了冥童所化的黑气! 再看本来还在打瞌睡的陈凌素,虽然是被雷声惊醒,却仿佛早有准备一般,朝着那黑气连甩三张灵符! 虽然三张灵符都没能打中冥童,但其目的显然也不在于此,三张灵符竖在梁羽身边,显化出三个仙尊的法相,竟逼得冥童现出了真身! 冥童没能如愿占据梁羽肉身,立刻恼羞成怒,肩上再次生出一对手臂,尖啸一声,四只青紫的小手对着陈凌素一起轰出雷光! 山洞中空间有限,那雷光来的又急,陈凌素一时无处躲闪,只能将剑横在身前,却几乎毫无用处,一声惨叫之后,她便被那雷光直接击晕了,身上更是被灼得血肉模糊! “大胆妖孽,竟敢来我茅君洞作祟?!”一声如惊雷般的怒斥传来,接着便有一道白色身影从山洞外飞了进来,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 老道身穿金丝白道袍,头戴紫金冠,脸色略黑,剑眉星目,挺鼻薄唇,若是年轻几十年,定是个风流倜傥之人,只是此时他却一脸杀气地堵在洞口,气势上丝毫不逊于冥童! 冥童狞笑道:“区区地仙也敢来送死?” 老者神情一凛:“呵呵,狂妄之徒!贫道这就让你知道厉害!”说完,他只一抬手,冥童脚下便窜出数条二指宽的银龙,那些银龙交错上盘,任凭冥童在洞中上蹿下跳,那些银龙也都紧追不舍! “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座面前现眼?!”冥童一声大吼,脑后随之挤出一张怒气冲天的脸来,那巴掌大的小脸刚一出现,便将嘴巴张道一个恐怖的程度,竟把那些银龙都吸进了进去! 老道见状,难掩脸上惊讶之色,连忙结了剑指,指尖上立刻便缠绕了一道剑形白光,只是没等他出手,冥童的两对小拳头已经打了过去! 老道虽然略显仓促地连忙接招,但一招一式间,都有阵阵白色白光加持,冥童每每被那白光触及,都会发出吃痛的低吟! “好厉害的小地仙!但地仙终究是地仙,你哪比得上本尊神!”冥童大喝一声,身子陡然涨了三倍,同时整个茅君洞都在震颤,仿佛随时都要塌方一般! 老道面色严峻,手中突然出现一只拂尘,他单手掐诀,连甩三下拂尘,才将那洞中的震颤稳住,然后他才开始持咒:“三茅真君在上,三茅宗第十七代掌门陆衍昭在下,恭请祖师,助我伏魔诛邪,急急如律令!” 老道律令一出,只见之前被陈凌素祭出的三个仙尊法相突然金光一闪,整个茅君洞霎时间被照得金碧辉煌,万分庄严! 冥童在那金光中,大叫着倒在了地上,身子弓得像只煮熟的大虾,并且那身上还不断冒出了黑烟! 陆衍昭见机连忙将指尖剑意向前疾射,整个茅君洞中便被剑光充斥,冥童在那无数剑光中举步维艰,巨大的身子已是满目疮痍,迫使他很快又变回了本来大小! “死老头!若不是先前我被人伤了,又没有肉身凭恃,我如何会被你讨了便宜!”冥童不甘道,“但你以为这就能杀了我?” 陆衍昭也不答话,一手继续操控剑意,另一手取出一只铜铃,只摇了一下,冥童便痛苦倒地,那铜铃再摇第二下时,他便不顾一切地从地上弹起:“本尊神与你们拼了!” 冥童浑身跳动着黑色烈焰,胸前的符文呈现出浓烈的血色,而他眉间的第三只眼睛像要爆出来一般,陡然从中激射出一道紫气缭绕的金光! 那金光直接就把陆衍昭打了个跟头,而冥童则趁机化作一团黑烟逃出了茅君洞!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复活修整 陆衍昭扶着洞壁站起身来,一边掐算着,一边朝着洞外看着,好一会,他才转过身去,恭恭敬敬地朝着那三个仙尊法相施礼,而那三张显现仙尊的灵符在他施礼之后,便立刻焚烧殆尽。 “凌素啊?”陆衍昭走到陈凌素身边。 一连呼唤了几声,陈凌素都没有答应,陆衍昭见状只好掐了个手诀,然后轻轻朝着她弹出一个白色的光球,那光球在她额头倏然不见,她才缓缓睁开眼道:“师父…那…那妖魔呢?” “唉…逃走了!”陆衍昭有些无奈道,“如此邪魔入世,恐怕世道会更不太平啊!” 陈凌素回头看看梁羽的肉身依旧完好地躺在远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道:“多亏师父您之前布下法阵,又给徒儿留下三茅祖师显圣灵符,不然这梁羽…” 她说着说着,忽然气愤道:“这小子何德何能,居然让师父您甘愿赔上十多年修为救他?!若非如此,刚才岂能被那魔物伤到?” 陆衍昭劝慰道:“二十年前,若非三茅宗掌门辛道擎舍身相救,你师父损失的恐怕就不只是十几年修为了…” “还是师父您心肠太好了!”陈凌素仍是不太满意道,陆衍昭只是笑了笑,不愿再说,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回头看时,竟有一辆小推车凭空出现在了茅君洞中… 一个衣衫褴褛的瘫痪老者,正躺在推车上微笑道:“梁羽回来了…” 陆衍昭和陈凌素都有些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白子昭,而白子昭却自来熟地道:“二位不必怀疑,梁羽刚从那边回来,还是魂体,自然不能以肉眼察觉,二位打开天眼,一看便知。” 陆衍昭师徒俩各以法术开了天眼之后,果然看见梁羽正站在那老者身边,一脸感激地看着他们。 “你就是梁羽?”陆衍昭问道,“怎么和你那肉身判若两人?” 梁羽心下一紧,一路匆忙赶回,却把这事忘了…而一旁的白子昭也有些纳闷,他来回看了看梁羽的魂魄和肉身,尴尬道:“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梁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隐瞒自己的事,他只好深施一礼后,诚恳说道:“我师父和掌门都说我身具宿慧…大概便是此意吧?” 陈凌素冷着脸道:“宿慧?你少骗人!那都是江湖骗子的把戏!” 陆衍昭止住陈凌素道:“素儿,刚才那魔神手段非常,你怕也伤得不轻,先回去养伤吧。” 陈凌素盯着梁羽道:“此人别是与那魔神一伙的,等下若是打起来,徒儿还能帮师父!” 白子昭忽然道:“他若想来此捣乱,干嘛还带上我这么个累赘?” “阁下言之有理,但仅凭此,不足以证明他就是梁羽。”陆衍昭微笑着看看白子昭,转而又看向梁羽,“如今你与那肉身样貌不同,你若想进到那肉身里,就必须自证一番。” 梁羽想了想道:“前辈若是不信,可以翻看那肉身,脖子上有一个白玉吊坠,吊坠里有一道金光符文,那是我师父送我的;此外,那肉身腰后有一把扇子,腰间有一个白玉令牌,是我的收纳法宝。肉身的下丹田偏右处,有一颗红痣。” 陆衍昭点点头,然后吩咐陈凌素道:“素儿,你若不想走,便按他说的,去那边查验一番吧!” “是,师父!”陈凌素答应了一声,然后吃力地走到那肉身边上翻看了一番道,“腰上确有扇子和令牌,脖子上的吊坠被一团黑气包绕着,但里面确实露出些白色,还有一道金光符文…” “嗯…还有呢?”陆衍昭问道。 陈凌素那张冷艳的面容瞬间涨红:“那下丹田…我如何看得?!师父您要查验,便自己去看!” “哈哈!”陆衍昭大笑道,“是为师的错,是为师的错!”说完,他一指梁羽和白子昭道:“你们别动,待我亲自去看看。” “嗯…果然都对…”陆衍昭在那肉身边上对梁羽道,“如此你便过来吧,我送你回去!” “师父您这就信啦?”陈凌素有些不满道,“喂,我再审审你!你可知道这次你出了什么事?” 梁羽一边走向自己肉身,一边把苗疆之行大致说了一下,等到他停在陆衍昭面前时,刚好说完,然后调侃了一句:“陈师姐,您要是还不信,我就把你在沈陽时的事说出来了…” “师父,我看他的确是梁羽!”陈凌素立刻坚定地对陆衍昭到。 陆衍昭饶有兴致地道:“别啊!沈陽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陈凌素红着脸道:“也没什么…您那么好奇干嘛?徒儿我千山万水的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回来,您别误了大事!还是先救人吧!” “哦…也好!”陆衍昭说完,朝着梁羽的魂魄做了个抓取的动作,那魂魄便化作一条白光被他攥在了手中,随后他用另一手掐了法决,同时不断持咒。 当他把手缓缓张开时,那魂魄便倏然钻进了肉身里去了。陆衍昭用拂尘在梁羽身上轻轻抽打了三下之后,和缓地招呼道:“梁羽啊,醒过来吧!” “咳…咳…”双眼紧闭的梁羽突然一阵咳嗽,竟咳出几团暗红的血块来! 陈凌素虽然面容冰冷,但仍小声问道:“师父…他这是?” “不妨事!”陆衍昭说完,用拂尘在梁羽身上几道要穴上连抽了几次,然后用手掌抵在梁羽头顶的百会穴上,掌心处随即亮起柔和的白光,梁羽这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嘶…好冷!”梁羽一下坐了起来,然后回头看看正在床头坐着的陆衍昭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陆衍昭和蔼地看看梁羽道:“嗯…还是这个样子看着顺眼。你也不必过于客气,我欠你们东仙宗一个天大的人情,救你是应该的。但话说回来,若不是我这徒弟千里迢迢把你送回来,恐怕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此言不假,苗疆远在西南,而三茅宗所在的句容则在南直隶,两者之间,几乎是横跨华夏大地的距离。 想到陈凌素一个弱女子,虽然平时冷冰冰的,但这一路上却尽显了大义!梁羽赶忙翻身下床,要好好感谢一下陈凌素,只是没想到他起身后,双腿一软,竟直接跪在了陈凌素面前! “嗨!你至于吗?”白子昭在推车上吃惊道。 陈凌素脸色在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意之后,立刻又冰冷起来:“你我同为玄门中人,当初你又救过我师兄,我总不能让你客死异乡,你行如此大礼,又是何必?” 梁羽苦笑道:“非是我要跪下!实在是我这双腿绵软无力,站不起来啊!” “哦?!”陆衍昭赶忙把梁羽扶到一旁,然年仔细检查了一番道:“无甚大碍。素儿把你带回来时,你身中金蚕蛊,性命垂危,周身已现腐败之象,我便把你安置在这寒玉床上,从而减缓血流,延缓蛊毒蔓延,你这双腿想来是这一晃十几天,给冻麻了!” “一晃十几天…”梁羽暗想自己在阴阳界虽然做的事不少,但应该时间并不长,如今重返阳世,居然就已经过了十几天之久,看来异界还真是不能随便去啊! 陆衍昭一看梁羽若有所思,以为他在担心自己身体状况,于是和蔼地道:“其实说起来,对于你中的金蚕蛊毒,我也束手无策,我也不过是耗损些修为,配合以三茅宗的上乘功法,限制了蛊毒,而它得以真正消解,恐怕另有原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三件事 梁羽心里自然有数,这大概还是瑶池念玉和九阳玉篆的功劳,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一番感激,而陆衍昭打发陈凌素回去休息之后,终于把目光放在了白子昭身上:“阁下非我族类,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白子昭看陆衍昭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淡了,忙道:“我虽为异类,但您看我如今已经残废,纵有异心,又能有何作为呢?不如就可怜可怜我,让我陪着梁羽一起养伤吧。” 陆衍昭凝视着白子昭的双眼道:“既然如此,阁下当自重,莫叫梁羽为难,真要是在此间出了什么罗乱,休怪我不讲情面。” 白子昭赔笑道:“呵呵,掌门放心,只要让我活着就行…”他这一副卑微之态,一时让梁羽和陆衍昭看了,也都有些怜悯,于是陆衍昭不再多说,嘱咐梁羽一番,便出去了。 过了一会,茅君洞来了几个小道士,他们将梁羽和白子昭从洞中抬了出去,说是掌门给两人安排的住处。 三茅宗所在的茅山亦是华夏道门名山,论起山间风景毫不逊于东仙宗,仅是从茅君洞到客房的这一段路上,便有无数风光! 相较于东仙宗所在东莱山的海边气候和景致,茅山则是一派于林荫茂盛中,曲径通幽的山林特色,只是梁羽碍于行动不便,不能四处走动赏玩。 从茅君洞搬到客房之后,梁羽再没见过陈凌素,日常照顾他起居的都是些晚辈弟子,隔三差五还会与陈凌素同辈份的三茅宗医术高手,来给他诊疗一番,并评估一下他恢复的情况。 这些都是三茅宗的中坚力量,梁羽从他们身上可以感受到强大的炁场,这些人的修为应该与东仙宗百草阁,都在伯仲之间。 一个月后,随着瑶池念玉周围的黑气越来越淡,梁羽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好了起来,内视时,不但山川大河渐渐恢复了往昔景象,而且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内结的金丹居然裂解了,丹田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婴孩模样的光团! 那婴孩时而舒展着身子,时而像模像样地打坐,看上去让梁羽喜欢不已,而梁羽也十分清楚,自己如今已经步入了元婴之境,经过这一次次的磨练,自己如今竟已是半仙之体! 又过了没多久,陆衍昭来了,他说早已把梁羽暂住三茅宗的事告知了东仙宗,但不知什么原因,何道钧却让陆衍昭暂时将消息封锁,等到梁羽彻底痊愈,再低调回到宗门。 陆衍昭当时只是派人前去,所以那弟子回来也只是直说了原话,至于其中原因,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和梁羽都觉得,这其中定不简单,于是梁羽只再呆了半个多月,便主动请辞了。 离开茅山时,陆衍昭按照何道钧的意思,没有找人给梁羽送行,并特意选在了一个人少的时候,派一名心腹把梁羽领出了山门,当然,白子昭依旧由梁羽推着,一起离开了。 茅山距离东莱山,如果马不停蹄地赶路,大概也要近两天的路程,所以梁羽离开茅山后,便又租了一辆简易的马车,只为带着白子昭方便一些。 反正先前无论毛文龙,还是王化贞、王彦都没少给他银两,尤其毛文龙更是出手阔绰,所以他那无极令中的银两倒也充足。 马车一路向北,走了一整天后,他们便找了家客栈住下,而当天晚上,梁羽刚刚打坐入定,便在冥冥中,忽然听见白子昭说道:“之前一直不方便,现在,老夫想跟你聊聊第三件事…” 既已入定,本该是一片自在无我的状态,可此时竟能听见白子昭的声音,这显然不对劲!梁羽有心从定中出来,却发现自己竟然被封禁在了入定的状态下! “白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把我封住是何用意?”梁羽不悦地用心神与白子昭交流着。 白子昭似乎在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喜悦道:“当初老夫传你先天太乙战罡,你答应为老夫做三件事,现在时机已到,这第三件事嘛…” “便是与老夫互换身体!”白子昭欢呼着,而梁羽则在识海中,突然看见一道灰白色的影子闯了进来!显然那定然是白子昭的神魂强闯而来! 梁羽一开始对白子昭就心存戒备,深知这是个心机叵测的大妖,然而经过在三茅宗两个月的相处,他发现这瘫痪的老头早已经万念俱灰,纵然有些恶念,他又能做什么呢?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心如死灰之人,居然会从阴阳界一直隐忍到现在,才露出狰狞! 梁羽后悔极了,当初冥童要夺取他的身子,还要借助于玄阴冥神筑胎符,而这白子昭乃是那凶符的始作俑者,手段必然要更加高超! “哈哈哈哈!”就在那灰白色影子继续深入时,却突然停在了半路,前方一个白胖的婴孩正冲他挥舞着小拳头! “嘤嘤嘤…” “什么?!短短一个多月,你居然已经结出元婴?!”白子昭难以置信道,而那小家伙虽然看起来懵懂可爱,但却令白子昭明显忌惮。 梁羽见那影子停了下来,心中稍安,于是带着愤懑问道:“你是何时开始布局的?” “布局?那倒没有。念在胡小筱的份上,老夫纵然瘫痪,期初也并没打算害你…但是见到如此一副不凡的躯体后,老夫就把持不住贪念了…也多亏阴阳界虚实不分的特点,才能让我借着血精,与你魂体交融,不然就凭几句咒词,你哪能驾驭那上界秘法?而也正因为此,我也有了与你肉身契合的可能…” 梁羽冷笑道:“觊觎我这身躯的又何止你一人…但至今无人得逞!你要试试,我便奉陪!” 白子昭的声音越发阴险:“既然老夫心思已经表明,若不拼一下,等下你挣脱封禁后,还会容老夫吗?你这元婴刚刚结出,想来也未必有多厉害!把他毁了,老夫就能彻底占用你这身躯了!” 冥冥识海中,梁羽无法施展拳脚,眼看着自己那初结的元婴半睁着眼睛,似睡非睡地原地不动,而白子昭神魂所化的影子则再次冲了上去! 无声无息地,梁羽的元婴与白子昭神魂所化的白影之间,闪出一团白光后,白影被弹开,而那元婴的眼睛也睁开了! 那婴孩显然对这个吵他睡觉的不速之客十分厌恶,伸手就要去抓那白影,只是看上去他的速度太慢了,一个初生婴孩能有什么速度?但奇怪的是,与婴孩这一抓相比,白子昭的速度就变得更慢了! “呵呵…果然棘手,此处是你的识海,此间法则皆顺从你的意思…”白子昭幡然醒悟一般,“但我若就这么点本事,当初如何敢去惹张道凌…” 白子昭说完,那道白影内部突然爆出一团强光,使得他周围瞬间变得白茫茫一片,梁羽作为这片识海的主人都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嘤嘤嘤…”婴孩的哭闹声在那片白茫茫中回荡着,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一般,接着便有一束青光划过! 梁羽猛然睁开双眼,思绪一片混乱,而在思绪混乱之前,他仿佛还听到了白子昭一声凄厉的哀嚎! 梁羽向四周看了看,客房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阵阵夜风吹进室内,冷飕飕的…他坐在原地未敢轻动,此时魂魄归位不足百日,又遭遇了白子昭的冲击,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先稳一稳为妙! “白子昭!”一声怒吼从梁羽的客房中爆发,整个客栈仿佛被震得摇晃了起来,许多客人都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客房,以为出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 梁羽发泄似的喊完,白子昭却没有丝毫回应,而床上的被子仍是鼓鼓的,显然这老头藏在里面,“怎么?敢做不敢当了?你也是一世高人,怎么如今藏在被子里当了缩头乌龟了?” 白子昭依旧没有回应,梁羽纳闷了,可出于谨慎,他仍没敢上前,打开灵岫扇,对二哈道:“去把那被子扯下来!” 二哈一听有这好事,一下就从扇子里蹿了出来!许久没见,这白狼比以前似乎又强壮了,莫非是因为吃了那金色大蟒的缘故? 对于拆解之事,二哈一向专业,一下就把白子昭床上的被子扯到了地上,而那被子下面趴着的竟是一只白狐!白狐虽然看上去毫无生机,但却十分健壮,个头也大致相当于一个成年人, “呵呵,果然是大妖…”梁羽活动了一下筋骨后,命令二哈道,“你咬他一下,他要是没反应,你就把他吃了!” 即便是梁羽如此威胁,那白狐依旧不为所动,而二哈回视了一下梁羽,见他没有反悔的意思,便打着鼻响,小心地凑了过去,先试着咬了一下白狐的后爪,但白狐还是没有反应。 梁羽看看敞开着的窗户,冷哼道:“看来是怕我报复,来了个金蝉脱壳吧?只是这半夜三更的,你那出窍的元神,又被九阳玉篆所伤,还能跑到哪去呢?” 二哈最终也没有吃那白狐,这一夜它都警惕地守在房中,这也使梁羽可以睡个安稳觉,而次日醒来,梁羽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便走到白狐跟前,一探鼻息,那果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东海传闻 白狐被二哈拖进了灵岫扇,任其处置,而梁羽用过早饭之后,与马车的车夫商量了一下,租金照付,马车就不用了,毕竟马车还是太慢,而此时已不用管白子昭,就不如单骑快捷了。 梁羽又在当地买了匹马当做脚力,便继续向北而行,而当他刚走出南直隶的地界时,便看见一队穿着玄色金丝劲装的人向东南赶去,这些人虽不似道门中人那般仙气十足,但一身横练功夫,却也远超常人。 梁羽目送那些武学高手走远后,又走没多久,便遇见两队佛门中人,他们每队都有两个年纪稍长、身披袈裟之人领头,身后跟着的则是些身穿短打僧衣的青年佛子,看上去也都器宇不凡。 一个身披袈裟的中年僧人一见梁羽在路旁,连忙稽首道:“阿弥陀佛,梁小哥别来无恙啊!” “广度师兄!上次沈陽一别,甚是想念啊!你们这是干嘛去?”梁羽熟络地招呼道。 广度面露喜色地仔细看了梁羽一会才回答道:“听我家广慧师兄说,梁小哥你在苗疆力战金蚕蛊王,与之两败俱伤,而你当时更是中了金蚕蛊毒,命悬一线,各界都以为你…呃…想不到此时居然完好如初!真可谓吉人天相啊!” 梁羽爽朗地笑了笑道:“说起来还要多亏三茅宗的陈凌素师姐和他们的陆掌门救我,否则我可真就见不到大师你了!” 广度客气地摆摆手道:“可别称贫僧为大师!贫僧比起梁小哥你可差得远了!你可要知道那洛东青绝非寻常苗蛊巫师!据说他是将金蚕蛊炼成灵蛊,与自身合二为一,将灵蛊当做元婴融入紫府丹田,并以此窥天机,悟大道,可谓十足的高手!” 梁羽一听,心想当时若不是自己有九阳玉篆,恐怕即使不中金蚕蛊毒,也是性命不保,于是他赞同地连连点头道:“洛东青的确很厉害…哦,对了,刚才我看见一队人直奔东南而去,看师兄你们几位高僧,好像也要去那边…不知所为何事?” 广度看看身旁的另外三个高僧,那三人倒也没说什么,于是广度悄声道:“东海出了一个妖物!江湖传闻是一条巨大海兽!而咱们玄门中人却有人说,那是一只海蛟!” 梁羽一听“蛟”这个字,如触电一般,身上轻轻一震,现如今龙娇已经被扁舟先生掳走,而龙娇最具特点的,便是她是凶蛟的遗脉! 龙娇在镜中天和邹县,先后两次变身为独角黑蛟,足以说明,当初何道钧在她神魂上设的封印,已经被龙常氏的失魂引破坏了! 如此一来,龙娇只要稍有失控,便会显露真身,那样她必然会被渡厄教利用,重走她母亲的旧路! 梁羽一时想得出神,广度则有些纳闷地招呼他道:“梁小哥?你这是…” “哦…哦…没什么…”梁羽打岔道,“蛟在神话中,可是要飞升成龙的啊!居然真的存在?” 广度微笑道:“不过都是些传闻。倘若真的有蛟,恐怕各家掌门和长老就都来了!毕竟那是最接近龙的存在,浑身都是于修行大有裨益的宝贝啊!” “呵呵…”梁羽因为龙娇的关系,对这种堪比猎杀的行为很是不耻,甚至充满了憎恶… 广度继续道:“我家主持派我们几个来,无非还是想让我们多些历练罢了,至于所谓的宝贝,就不那么要紧了!” 两人正聊到这,西方又有九个人,领着身后几十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梁羽跟前,领头的九人中,有两男一女穿着上绣龙虎的橙色道袍,三人中那个与梁羽年纪相仿的男子,一到近前便抱拳道:“二位!咱们又见面了!” “怎么?一个江湖传闻竟然把你们几大家都凑齐了?”梁羽看着眼前包括广度在内的几人道,“那怪物居然比圣旨还管用!” “哈哈哈哈!” 梁羽这句话逗得众人前仰后合,笑过之后,那穿着橙色道袍的青年道:“先前惊闻梁兄弟被中了金蚕蛊毒,我还痛心疾首了好一阵,如今看你生龙活虎在这,当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此人便是龙虎宗赵修志了。 梁羽笑道:“总算是有惊无险…害赵师兄挂念了。”他说完又与赵修志身后的另一名橙色道袍的龙虎宗弟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后来的几人中,还有一位独眼道人,便是青城山的刘震瑶,他对梁羽也是一抱拳:“上次一别,甚是挂念,如今见梁兄弟安好,刘某也就放心了!” 梁羽与刘震瑶自然有着并肩作战的情谊,当下也是寒暄一番,不必多说,而最令梁羽诧异的却是刘震瑶身边的陈凌素! 这冷艳女子就在两天前,刚被冥童所伤,她并非梁羽这种特异体质,想来绝不会恢复得太快,可如今却也一同赶来,难不成也想分一杯羹? 毕竟陈凌素对梁羽来说,应该是一个救命恩人,所以梁羽再腹诽也不能说出来,表面上依旧热情道:“陈师姐,我这才走了两天,怎么就又见面了,难道你想我了?哈哈!” 梁羽的玩笑话惹得陈凌素脸色更加冰冷,她淡淡地道:“掌门说了,东海那怪物若是蛟,取些血精回去,对我师兄的伤有好处!若是再有其他收获,就更好!” 梁羽收敛了玩笑的态度,反问道:“你的伤呢?你那天伤得也不轻啊…” 陈凌素道:“我只是一起跟着来的,我三茅宗这次来的主力是我这位高凌卓师兄,他可是我们三茅宗,这一辈弟子的大弟子了!” 梁羽看看她引荐的这位三茅宗高人,貌似年近六旬,生得一副粗犷面容,怎么看都不像个道门众人,倒像是个街边打把势卖艺的寻常武夫。 高凌卓对众人一抱拳道:“在下资质平庸,只能凭些蠢劲,缓慢修行,倒是辱没了家师的名声…等下若是见了那怪物,还请各位多多帮衬。” 众人对这位老同辈也是一番客气时,而梁羽也越发理解了师父李道元当初强调的资质二字,于修行之道是有多重要。 例数梁羽自下山以来,所有遇见的各门各派、正邪两道的高手,无不比他年长,这些人中,相当一部分到了中年,却仍不如梁羽现在的境界!而诸如秦若明、赵修志、楚凌风等等这些被各家奉为天才之人,虽然与梁羽在伯仲之间,但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幼修行,最少也修行了二十年,哪像梁羽满打满算也才修行了三年! 大家聊得差不多了,赵修志让其他人先行一步,然后把梁羽叫到一旁,悄声道:“我听说朝廷最近又去东仙宗了,据说这次是找秦师兄…” 梁羽脸上立刻现出难以掩饰的忧色,赵修志拍拍他肩膀道:“放心,那些人依旧没能如愿,秦师兄应该像上次一样好好的。据说你们何掌门给了他们些颜色,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梁羽神情凝重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听说此事,才急着赶回去!” 赵修志看着远处有些走远的那些同道中人,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但也不必过于担心,毕竟此时这朝廷内忧外患,哪有精力自找麻烦,何掌门这次发威的时机,选的恰到好处!” 梁羽被他说的,多少放心了些,但也还是问道:“如你所说,既然如今内忧外患,他们为何还要来这么一趟?” 赵修志无奈地摇摇头道:“谁知道了…没准秦师兄还是受了谁的牵连,如今阉党乱政,费尽心思打压异己,庙堂之上风云变幻,人人自危…不一定什么人什么时候就成了乱党。” 梁羽叹道:“当初在辽东时,我和秦师兄就有过如此体会…” “算啦!修行之人,还是管管修行之事吧!”赵修志宽慰他道,“东海走蛟,乃罕见异事,这么多人都趋之若鹜,你们东仙宗居然也没派人来…不如你去露个面?” “如今我东仙宗发生这么大的事…”梁羽还在坚持,赵修志笑道:“都过去啦!你回去也解决不了什么,再说这要闹起来,你家那些神仙还怕朝廷鹰犬不成?走吧,就当陪我去看看!” 在赵修志的软磨硬泡之下,梁羽也觉得就这件事来说,自己早几天回去和晚几天回去,的确无伤大雅,于是他便也跟着众人去了。 当他们赶到一个叫做吕四镇的地方时,此地已经云集了无数江湖豪客,有久负盛名的大侠,亦有恶贯满盈的匪盗,有闻名遐迩的高人,也有行踪诡秘的隐士,而且在赵修志看来,人群中还有一些刻意独来独往的,却像是京城来的大内高手! 所有人此时都放下了往日恩怨,即使平时都嚷着正邪势不两立,此时也都互相克制着,免得错过争夺传说海兽的机会! 周围的客栈都已经爆满,这些人有的已经来了三天,却依旧毫无收获。 梁羽随众人等了大半天,也没见到此地有什么异样,反倒是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于是除了般若寺的几名高僧留守,其他人便就近找了个小店,祭自己的五脏庙去了。 他们选了这家饭店二楼一个靠窗户的位置落座,这样方便远望,而一旦海兽出没,他们第一时间便可以翻出窗外。 由于此时正值饭口,店里食客颇多,饭菜一时也上不齐,同在一桌的几人只好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起来,而没等他们聊几句,楼梯下面上来一伙人,却直接引起了梁羽的注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能者多劳 那伙人打头的两人修行境界平常,从步态和气势上看,顶多算是武林高手,而随后上来的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虽然没有一丝修行者的炁感,但从举手投足之间,也能让人觉得他并不简单! 从打头二人的态度上看,中年男子应该是他们主人,只见他身材微胖,细皮嫩肉,一对看似和善的笑眼下,长了一只鹰钩鼻子,从楼梯走上来时,对前面两人却完全没有主人的架子。 刚一迈上二楼,那“富商”表情微微一怔,不经意似的向梁羽这桌瞥了一眼,然后便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上一红一绿两枚宝石戒指,而真正让梁羽心惊的,却是“富商”身后的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穿着一套修身的黑色长袍,长袍上还绣着龙形暗花,他身材瘦高,面色微白,细眉长眼,挺鼻薄唇,唇上还留了两撇小胡子。 梁羽一见此人上二楼,连忙把脸扭开,因为他与那小胡子实在太熟了!那正是从东仙宗出走的常虚云! 当初尚在东仙宗时,常虚云名义上是辛若平的弟子,何道钧的徒孙,而实际上,他终日跟着辛若平惹是生非,却是个十足的狗腿子!而说起来,梁羽与他的瓜葛,甚至比辛若平还要早!这个当初跟在辛若平背后,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跟班,如今的气势已和当初的辛若平相差无几,不同的是,他比当初更显老练,也比辛若平有心机,而奇怪的是,尽管梁羽再怎么去感知,却也察觉不到常虚云身为修行者的炁感。 看着常虚云和他身后的几个人在二楼一处角落落座,赵修志悄声道:“好一伙怪人,想来是用了什么法器,隐藏了自身的炁场…嗯,梁兄弟,你认识那伙怪人?” 梁羽趴在桌子上,后脑勺对着常虚云那边,悄声道:“我认识那个年轻的…那是东仙宗的叛徒!” “哦?”赵修志说着,不自觉地向那边多看了几眼,而常虚云则也不示弱地看向了他。 梁羽示意赵修志不要再看过去,免生是非,赵修志当然知道轻重,他轻蔑地笑着摇摇头,便不再看过去,但却问梁羽道:“跟他在一起的人,看上去邪里邪气的…是些什么人?” 梁羽只说不知,然后趁机与背对常虚云而坐的刘震瑶换了个位置,而赵修志则一直在偷偷观察着常虚云。 饭吃的差不多了,赵修志忽然悄声提醒梁羽道:“他们要走了!” 梁羽在桌上留了饭钱之后,便小心地跟着常虚云那伙人下了楼,而赵修志、刘震瑶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也跟了过去。 常虚云一伙十人,与那些等待海兽的人背道而驰,很快便钻进了附近的一处树林中,而梁羽他们则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那树林不大,以至于当梁羽和赵修志刚进去时,那伙人便已疾行几步走到了林子的另一边,随后便听那“富商”回身道:“几位朋友跟得辛苦,有什么话不如出来当面谈谈?” 显然对方已经察觉,那么再偷偷摸摸的也就没意思了,于是梁羽、赵修志和刘震瑶也便大大方方地走出了那片小树林。 “原来是你?!”常虚云显然对于梁羽的出现也十分惊讶。 梁羽冷笑道:“是我!都说逃亡的日子不好过,但你似乎是个例外?” “富商”稍稍侧过脸问常虚云:“原来是旧相识,想必你们先前是有些过节了?” 常虚云皮笑肉不笑地道:“若不是有舵主您在这,我和他之间定然会有一场死战!” “富商”哈哈地笑了起来,然后双手搭在圆鼓鼓的肚子上,看着梁羽问常虚云:“小常,那就帮我引荐一下吧?” “此人乃是东仙宗李道元的关门弟子,名叫梁羽!他倒是有些手段,连辛若平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了常虚云的介绍,富商看向梁羽的眼神变得欣赏起来:“原来你就是梁羽!久仰大名!听说关外舵主明真就是被你杀的,渡厄大士遗世之物殒仙仪也是因你而毁,我教盟友闻香教的覆灭,也有你一份功劳…当真是年轻有为啊!” “呵呵,听这话,原来阁下也是渡厄教的人啊!”梁羽说着,对常虚云道,“你也给我说说,你这新主子姓甚名谁?” 常虚云眯着眼睛看了看梁羽道:“此乃渡厄教东海舵主尹华!同样是舵主,尹舵主的修为可不是明真那种关外散修所能比拟的!你今天就自认倒霉吧!” 尹华笑呵呵地止住了常虚云的话:“哎!话不能这么说!这位梁羽的威名,如今在渡厄教已经尽人皆知!当初的确是想借他这肉身,接引冥童降世,但如今却已不必!所以我倒是有一个冒昧的想法,不知梁小兄弟可愿听听?” 梁羽无所谓地道:“有话就快说!” 尹华对梁羽的态度毫不在意,仍旧面带笑容:“阁下杀得了明真,又两次将郑连寿重伤,还能与我教主扁舟先生拼上几招,修为之高,显而易见!只是如今天下大乱,改朝换代在所难免,你们所谓的玄门正宗,想必也看得清楚。” 刘震瑶早已不耐烦,嚷道:“你这胖子何必兜圈子,快些把话说完,然后咱们过上几招!谁也别耽误了正事!” “你比我瘦很多吗?”尹华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回敬了刘震瑶一句,然后继续对梁羽道,“渡厄教四大护法,已有二者归位,待到四大护法聚齐,渡厄大士便会降世,到时我教将渡尽苦厄,再造乾坤,结束此飘摇乱世!如今我教正是用人之际,你可愿入我圣教,共图大业?” 梁羽一听那四大护法,已有二者归位,心下一惊,因为他立刻想到的就是龙娇的身份!如果按尹华所说,那么龙娇极有可能已经被渡厄教变成了凶蛟! “你说的四大护法,二者归位,是哪两个?”梁羽勉强稳住心中的不安。 尹华察觉他的变化之后,狡猾地笑了笑:“若你肯入教,自然知晓!否则…我没也没必要对你说那么多…怎么样?以你的修为,在教中最少也是个舵主的位次!” 赵修志和刘震瑶看着梁羽多变的表情,竟都有些不安起来,而片刻的安静之后,梁羽忽然将玄火雷蛇剑握在手中道:“你给我画了好大一张饼…但实在是没什么诚意。我要杀常虚云,可以开始了吗?” 尹华两手一摊:“不再考虑考虑?” “没什么好考虑的…”梁羽的剑正被覆一层火焰,而那火焰之中,一条金蟒正在狂躁地游走着,“天下将倾,我虽不能力挽狂澜,也要仗剑而往!哪能做愧对良心之事!?” “说得真好听!”常虚云的声音出现时,身影却已化作一阵黑色薄烟,而梁羽几乎同时,从容地将剑向身侧横斩,剑锋在途中带出一条美妙的火线,并激起一道飞溅的血光! 常虚云一声惊叫从梁羽身边急退数步,不但胸前被那一剑划破,身体还如同被电击一般,猛地哆嗦了几下! “哈哈哈!虚张声势!”赵修志在一旁见了常虚云的窘态,不禁嘲讽道,“原来就这点能耐!” 尹华在一旁仍旧是一副旁观者的模样,似乎暂时没有参战的意思,而常虚云一击不成,虽然恼羞成怒,但他也明显感觉到了自己与梁羽的巨大差距,于是在败退的时候,冷不防朝正在奚落他的赵修志拍了一掌! 赵修志乃是龙虎宗的青年翘楚,当初在辽东一行人当中,修为也是相当出众,常虚云这一掌虽突然,却也并不被他放在眼里,他只向后稍偏了身子让过对方,跟着随意便打出了一掌。 常虚云见赵修志如此漫不经心,嘴角微微上翘,身影再次不见,竟使赵修志这一掌打了个空!“赵师兄小心!”梁羽疾呼一声,可赵修志由于刚才太过轻敌,一掌打出之后,虽然也察觉到了常虚云的走位,反手挥拳时,却被常虚云抓住了手腕! “就凭你这点小心思…”赵修志一时又羞又恼,身上陡然爆出一片龙虎气象,常虚云直接就被那劲气冲撞的飞了出去! “呸!稍不留神就…”赵修志还没等说完话,突然惊疑一声,然后他立即撩开袖口,只见刚才被常虚云抓过的皮肤,竟显出五道青色的印记,他看着远处略显得意的常虚云,寒声问道:“你手上有毒?” 常虚云缓缓站起,一边小心地绕着圈子走向尹华,一边狡黠地笑道:“那不是毒…而是我在渡厄教赖以立足的本事!” 赵修志一甩手,一把寒光森然的长剑赫然出现,只是还没等他进招,那长剑便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再看他那握剑的手也已经开始泛青,“啊!我的手!” 刘震瑶连忙上前护住赵修志,梁羽则怒问道:“你那是什么阴毒的手段?” 常虚云哈哈大笑:“辛若平当初因为什么被宗门追杀?你忘了吗?”他说完,晃了晃自己的双手。 梁羽这才发现他摘掉手套之后,那双手正不断散发着寒气,而那表皮竟像是被冻伤了一般! “凝血咒?!”梁羽眯起眼睛,质问道。 常虚云桀桀地笑着:“想起来了?哈哈,对,正是你那名门正派的禁术——凝血咒!正是给我们这些资质平平之人准备的佳作!”他指着赵修志道:“不用半个时辰,他将和赵虚仲同样下场!” 第一百一十七章 能者多劳 梁羽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赵修志,此时这位龙虎宗的青年才俊正在刘震瑶的搀扶下,双手结印,正哆哆嗦嗦地坐在地上。 赵修志的衣服、眉毛和头发上不断出现寒霜,又不断被融化,他禁闭着双眼,脸色铁青,周围散发着一缕缕的寒气。凝血咒带来的阴寒之气,显然正在以及其迅猛的速度威胁着他的生命! 常虚云此时刚刚走到尹华身边,只听见梁羽在对面怒骂一声“混蛋!”,便觉得那骂声传来的方向上有些异样,还没等他扭头去看,他便在一个尖锐的撞击声后,失去了意识! 尹华惋惜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紫金铁框:“传言说你善用一只玉石飞剑…难道刚才的就是?我这紫金算盘都挡不住它…” 他咂吧着嘴,摇头看着那些散落一地的算珠,却完全没理会只剩半个脑袋的常虚云!而在他身后,九阳玉篆刚刚兜回一条优美的弧线,带着破空声直接射了回来! 尹华虽然胖得臃肿,却并蠢笨,前一刻他还在痛惜自己的紫金算盘,下一刻当他察觉到身后陡现的杀机时,他的身影在一瞬间,便如同幻影一般,向旁边挪出了半个身位! 随着梁羽修为境界的提升,九阳玉篆的威力和速度也在不断提升,所以那玉石飞剑也只给尹华留了挪动半个身位的时间,最终尹华的肋下还是被刺了个通透! “哇!疼死我了!”尹华惨叫着,满是冷汗的胖脸上,连两腮的肉都跟着不停地颤抖着,而眼看九阳玉篆回到梁羽身边之后,又在蓄势待发,他高呼道:“咱们来日再战!” “砰”的一声,那宽大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而在尹华刚才站着的地方,地面下方稍稍鼓起一个长形的土丘,向西北方疾驰而去! 尹华土遁逃走,常虚云当场毙命,剩下的几个渡厄教教众便立刻作鸟兽散了,梁羽和刘震瑶自然无心管那些喽啰,眼看赵虚仲连打坐都要坚持不住时,梁羽连忙取下瑶池念玉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震瑶看那精巧的白玉吊坠,料想也该是件神奇的宝物,便有意无意地多看了两眼,梁羽随后坐在赵修志身后,两手推在他的背上,掌心处立刻便冒出了腾腾的白汽! “原来梁兄弟会医治这凝血咒…”刘震瑶稍有些放松地问道。 梁羽表情凝重地道:“只是姑且一试…赵师兄,你感觉好些了吗?” 赵修志干燥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用鼻音回应道:“嗯…” 三人如此在原地停留了一炷香的功夫,赵修志突然一阵剧咳,跟着就是一口带着冰碴的淤血咳了出来! “有劳…有劳梁兄弟…”赵修志的表情舒缓了许多,身子坐得也比刚才端正了,他把瑶池念玉摘下来,还给梁羽道,“兄弟这玉坠看来是个祛毒的宝贝,现在我应该是无大碍了!” 梁羽和刘震瑶将赵修志带回客栈安顿好之后,把那两个与赵修志同辈的龙虎宗弟子找了过来,几人商量一番之后,只留下赵修志的师姐唐修盈,另一人则带着同行的五个晚辈,一起护送赵修志回龙虎宗去了。 月黑风高,细雨绵绵,滔滔长江的声音比之前大了许多,听着如同千军万马杀到眼前一般,吵得一些房客难以入睡,便都聚在了客栈外。 空气中弥漫的湿土气越发浓重了,这些聚在外面人,大多是些江湖狂士,一个个拿着酒瓶,在细雨中高谈阔论,彼此也很难听清都在说些什么,似乎他们也不需要别人听清,只是想用自己的破锣嗓子与长江的巨响分个高下! 梁羽一觉醒来,被窗外的各种聒噪吵得再难入睡,索性坐起来,也想出去看看,而这时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轻声道:“梁师兄,你睡了吗?” 是陈凌素的声音…这大半夜的,想必她也睡不着吧,但是哪有一个大姑娘半夜敲小伙子房门的啊!这也太… 梁羽刚要去开门,忽然想起白天他去追常虚云时,这两人视而不见,虽说梁羽根本也没打算让他们插手,但相比于刘震瑶和赵修志,他们的作法就让自己很不舒服,再联想到之前在沈陽时,陈凌素居然扔下广度去求援,而后来救梁羽,也是因为梁羽曾救过楚凌风…如此种种,实在不知道这冰霜美人究竟是自私还是不懂事! 想到这些,梁羽直接便装作没听见,一声不出,这时又听见了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师妹,我就说这个时候不方便,你偏不听…恐怕他就算在里面,也会装作听不见的!” 梁羽心中暗暗笑道:这声音应该是三茅宗的高凌卓,倒底是年纪大了,连我装作听不见都能猜到…只是白天怎么没见你懂事些呢? 陈凌素没管高凌卓的劝说,直接动手敲起门来:“梁师兄?你在房中吗?” 这下梁羽不好再装,但是心里也涌起一股火气,没好气地道:“谁啊?!这大半夜的,外面嚷嚷,里面也不安生!” 陈凌素的声音略有些羞涩:“师兄你别生气!我是陈凌素…抱歉把师兄你吵醒了…” “呃…这大半夜的,你我孤男寡女的,我可不敢给你开门啊!”梁羽装腔作势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高凌卓连忙插话道:“呃…并非孤男寡女,还有我这么一个老头子在…我二人想求梁兄弟一件事…” “哦…不是孤男寡女就好!”梁羽无奈地打开了房门,“进来吧!” 三人落座之后,梁羽看着有些局促的二人,从鼻子里出了喘出一股粗气道:“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就说吧?” 高凌卓与陈凌素对视一眼之后,最后还是陈凌素开口道:“今夜天气反常,听那些人说,有可能今晚便是那怪物出没之时…梁师兄道法高深,我二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兄成全…” “道法高深可不敢当…但既然是不情之请,我可真不一定会答应!”梁羽淡淡地道。 陈凌素本来就是个冷脸,一听这话,脸色更不好看,但看的出来,她也在忍耐:“念在我和我师父救你一次,你还是答应了吧!” “呵呵…好,那就看在此事份上!”梁羽点点头,心想终归还是自己欠人家一个天大的人情,说到底,也还是要认的! 陈凌素看着梁羽的眼睛,认真道:“如果那怪物真的是头将要化龙的蛟,我想要它的内丹,给我楚师兄,使他重回巅峰!” 对于妖物来说,妖丹是其最重要的精华所在,于修行之道大有裨益,当初在阴阳界,蛇妙姝仅给了梁羽小半颗妖丹,不但使当时已经力竭的梁羽恢复体力,而且还使他的修为直接提升了一个档次! 只是梁羽对心高气傲的楚凌风本就没什么好感,如果等下真的遇见了蛟,自己费了老大劲,最后却要把最主要的战利品给他,这心里还真不舒服!而那蛟若是龙娇所化,梁羽则宁可与这长江口所有人为敌,也要保护她周全!到时候就不一定谁杀谁了! 见梁羽拧着眉头,半晌无言,陈凌素板着脸道:“别忘了!我师父可是耗费了十几年修为救的你!而我也是不远万里把你带回去的!” 梁羽冷笑道:“你和你师父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没齿不忘。只是我有些替你师父他老人家冤得慌,怎么他老人家那么和善一个人…算了,不说了,无论怎样,你还是救过我的…” “所以你得帮我!”陈凌素又强调了一遍。 梁羽想了一下道:“如果那东西是我杀的,我可以把它的内丹给你们!” 高凌卓早就察觉气氛不对,但他毕竟年纪太大,而且有求于人,两个小年轻斗嘴似的谈话,他也一直不好插话,直到此时梁羽答应了,他才笑呵呵道:“如此,老朽多谢阁下成全!” 梁羽不想再多说,点点头道:“没事的话,我就接着睡觉了!恕不远送!” 三茅宗那两人略有些尴尬地走了之后,梁羽将门关好,背靠在门上,喃喃自语道:“龙娇…我太矛盾了!既希望是你,又希望不是你…唉…” 梁羽惆怅了好一会,正要躺下,门外忽然又有人低声道:“咳咳…兄弟你睡了吗?” “正要睡…刘师兄有事?”梁羽很有些无奈地道。 刘震瑶在门外嘿嘿一笑:“我能进去坐一会吗?说两句我就走…” “请进…” 刘震瑶进屋后,也是一脸不太自在的笑容:“白天一见梁兄弟出手,便看出兄弟修为比在苗疆时又长了许多,想必如今,即使是长老级别的人物,也不遑多让了吧?” 梁羽谦虚道:“师兄说的哪里话!嗯…不知师兄深夜找我,有何贵干?” “今夜风雨交加,长江泛滥,气候反常,恐有异变…”刘震瑶信誓旦旦地道,“此处高手云集,各有所长,有人推测今夜或许就是那怪物现身之时!” 梁羽暗笑:怎么你们都找我找得这么及时…难不成你也想要内丹? 刘震瑶继续道:“虽然我说此地高手云集,但纵观群雄,未有能及兄弟你的!而若真有蛟出现,能将其斩获者,一定非兄弟你莫属!” 两人相视一笑,梁羽轻声问道:“刘师兄想说什么?” 刘震瑶挠了挠下巴:“也有些难以开口…如果可以,等除了那怪物,梁兄弟吃肉,能不能分哥哥些汤喝?” 梁羽将手搭在他肩上道:“老实说,若不是赵修志极力拉我过来,我也不会来。如今完全是看几位师兄在这,帮衬一下,至于最后收获,一切好说!” “哈哈!”刘震瑶喜笑颜开,“兄弟爽快!” …… 三茅宗和青城山来过了,那么般若寺、龙虎宗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各显神通 梁羽靠在床头,一时也没了睡意,可反而却没再来人叫门。一个时辰之后,窗外的海浪声更加剧烈,如万马奔腾,如惊雷坠落,至于那些狂客们的聒噪,则早已被掩盖得细不可闻! 突然,那雷鸣般的声音在拔高到一个震耳欲聋的程度后,骤然下落,随后,窗外那些酒鬼们的聒噪突然变成一阵惊呼! “救命啊!” “掌门!” “舵主!” “海兽上岸了!” “天呐!真的是蛟!杀啊!” …… 梁羽闻声,猛将窗户打开,只见夜色下,一个庞然大物正扭动着身子,朝着岸上冲来!看那身影,果然应该是蛇蛟之类的巨型爬行动物! 那巨大的身影周围,很快便闪动出各色光华,显然是各式法器在大显神威,而人们口中的海兽,则发出了一声声震人心脾的怒吼! 梁羽看得心惊,纵身跃出窗外,心里祈祷着:“龙娇…可千万别是你啊!” 海兽的半截身子在地上游走,另半截身子则直立起来,足有三层楼高!只见它头生一对短角,腹侧一对短爪,而在它身边,尽是残肢断臂和血肉模糊的尸体! “孽障!且看贫僧法宝!” 梁羽循声看去,正是般若寺的广度祭出了一只金钵,那金钵出手便涨大数倍,最后变得与那海蛟脑袋相差无几,并在那海蛟头上兜头照出一大捧金光,直接将其笼罩在其中! 海蛟又是一声尖啸,在那金光中痛苦地翻腾着巨大的身躯!把那些离它近一些的侠客和高人砸得非死即伤! 广度双手合十,与身后十几个青年僧人口诵真言,不断加持着空中缓缓转动的金钵! 在金钵的金光照耀下,那海蛟瞪着一对通红的眼睛,挣扎了几次,却仍冲不出那金光。少顷,它突然将身体蜷曲,之后如同弹射一般,直冲空中金钵! “轰!” 金钵为之一震,海蛟一头是血地摔回到了地上!而广度则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师父!”广度身后的青年僧人惊呼着,而广度则把眼睛一瞪:“别管我!继续持咒!”话音刚落,与广度一起来的另外三个高僧,又合力祭出一只金刚轮,直奔海蛟而去! 只是没等金刚轮飞过去,海蛟突然从口中射出一道血光,正中其头顶金钵,金钵瞬间黯淡,紧接着就被海蛟尾巴上的巨刺打飞了! 金钵被拒,金刚轮转眼便冲到了海蛟跟前,三个高僧亦是齐诵佛法,霎时间金刚轮快速转动,天地之间,尽是梵音缭绕,同时,金刚轮中更是映出一个巨大的卍字,仿佛下一刻便要将海蛟吞没一般! 海蛟的身形不再挺拔,畏畏缩缩地将身子渐渐倒伏下去,但它仍旧目露凶光,不停地吐着血红的信子,眼睁睁看着那金色的卍字向自己压了过来… “成了!成了!” 看着海蛟最终将身子盘曲在,那些江湖豪侠立刻欢呼了起来! 广度走到自家三个师兄弟身边,双手合十,也参与到了加持金刚轮的阵容中,可也就在这时,那海蛟的上半截身子却再次扬起,跟着就是一声无比凄厉的喊声!明显是一个女子的尖叫! 一瞬间,那些刚刚还在欢呼的江湖豪侠全都七窍流血,倒在地上,而一些玄门中人则有的直接倒地,有的连忙结了法决,奋力抵抗着那声音带来的无形伤害! 四名般若寺高僧口角都已淌下了血迹,他们的身子都在不由自主的震颤着,而金刚轮虽然还在空中正常运转,但那巨大的卍字符,在将要触碰到海蛟的瞬间,竟被海蛟的尾巴一记横扫,给生生拍碎了! “你们还有什么法宝!尽管都使出来吧!”这一声响彻整个黑夜的呐喊,让所有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声音…绝不是龙娇!但似乎在哪听过…梁羽暗暗想着,同时走到了那四个高僧身后,双手在他们背上连番拍打几下之后,劝道:“各位师兄,收手吧!免得再受其害!” “是梁小兄弟!”广度微微侧目道,“这金刚轮的佛法,能压制那怪物的妖气,本想将它度化,没想到它实在太过强大!不如就当做给你做个帮衬,你若有心除此孽障,便直接去吧!” 梁羽淡淡一笑:“也好!几位不要太勉强才是!” 几句话的时间里,陈凌素、高凌卓各自焚烧三张灵符,同时手持宝剑,步罡踏斗,而龙虎宗那名叫做唐修盈的女弟子,更是祭出了一张五雷符! 龙虎宗、三茅宗都是以符篆立威扬名,三道符篆一出,海蛟立刻遭到了五雷轰顶!同时在它身边还有遇水不灭的熊熊烈火,以及一条体型比它略小的银龙灵体! “是龙虎宗的五雷符和三茅宗的玄火咒和御龙真诀!” “都是各家的招牌符篆啊!” “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海蛟在雷劈火烧中,鳞甲横飞,皮开肉绽,而那银龙灵体则如实物一般,与其展开了一场肉搏战! “呵呵…看来不用我出手了!”梁羽在一旁笑道。 眼看在佛道双重压制下,那海蛟已落败势,之前幸存的一些小门派、以及后赶来的一些民间高手,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他们有的用独门功法上前耀武扬威,有的挥舞着各色光华的宝剑上前劈砍,更有一些纯粹的武夫,竟上前去捡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海蛟鳞片! “呵呵呵呵…”海蛟再次发出了人语,“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蠢材…” “糟了…”梁羽眯着眼睛看向海蛟,对身边的四位高僧道,“四位师兄,请再坚持一会!否则那些凡夫,恐怕…” 话未说完,只见那海蛟晃过银龙一次突袭之后,顺势用自己更强壮的身子将其死死缠住,并不断收紧,而这御龙诀祭出的银龙,终究还是一股道家灵气,如此被动之下,它立刻化实为虚,从那强大的束缚中钻了出来,可也正因此中了算计! 只见海蛟猛地将鼻孔张大,竟将那银龙灵体直接吸了进去! “哈哈哈!果然是个好东西!”海蛟大笑着,同时它的身子在雷火之中猛一伸展,竟将那半截直立的身子化作了人形!而它这一变化,立刻令梁羽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是她?!”梁羽一脸惊愕地看着那个巨大的半人怪物,眼见它头顶的雷光散尽,身边的玄火渐熄,才快步走过去道,“蛇妙姝夫人,真是好久不见!” 巨大的半人海蛟顿时愣住了,它猛地回过身子,俯身看去,血红的眼珠盯着梁羽,一脸冷漠地道:“原来是你!看来咱们得好好算一算账了…” “你强大了很多!”梁羽像是拉家常似的说道,“如今,你想跟我怎么算账呢?” 蛇妙姝看着面前这个渺小的男子,笑道:“你比这些人都强很多…让我吃了你,咱们的账就算两清了!” “哈哈!”梁羽笑道,“何必呢?我听说你本该在碧霞元君身边修炼,为何如今却成了为祸一方的怪物?” 蛇妙姝冷笑道:“世人欠我的太多了!就像你一样!服了我的内丹,却言而无信!此刻便是我讨债之时!” 蛇妙姝一言既出,口喷一道雷光,直劈梁羽,而后者此时修为已达炼神还虚的元婴之境,诚如蛇妙姝所说,梁羽已不是眼前这些人所能比,即使那雷光再快,在梁羽看来终究还是慢些,很轻松便将其闪开了。 “不错!”蛇妙姝轻笑一声,身后巨尾直奔梁羽扫来!其势虽猛,却被梁羽直接用双手抱住其末端,直接把她摔得飞了出去,九阳玉篆随即激射跟上,在她被摔飞的途中,直接便将她腹部洞穿! 简单的一来一回,足以震惊所有的这些豪侠和高士,甚至连广度等般若寺僧人都惊得忘了继续诵持佛法,至于刘震瑶、陈凌素等人更是自惭形秽了。 金丹之境和元婴之境的差距,看似一步之遥,实则天地之别,结成元婴,才是炼神还虚的神仙之体,二者差距一览无遗… 众人还在愣神的功夫,梁羽已经从海面上御风而至,手里拎着蛇妙姝尾巴尖上的一根尖刺,将她重重地摔在了岸上! “还打吗?”梁羽缓缓落下,而蛇妙姝的身子已经比刚才小了一倍有余,她颤抖着声音道:“原来你已不是凡人…我打不过你,跑也跑不掉,要杀要剐随你!” 梁羽抬头看看她:“听说你这一个多月,在附近吃了不少人,十足是个为祸一方的怪物了…我若是放过你,恐怕大家都会不同意…” “不同意!” “少侠!一定要为民除害啊!” “把她开膛破肚!看看她腹中有多少枉死之骨!” …… “本来我是不想来这蹚浑水的,可既然来了,你又真的吃了那么多人,的确该有个说法…”梁羽说完,便取出了玄火雷蛇剑… 蛇妙姝含着泪道:“是死是活,你给我个痛快就好!” 梁羽将剑搭在她脖子上,正在犹豫时,却忽然从身后飞来一道红光,直接朝着梁羽持剑的手臂扫了下去,梁羽早有察觉,连忙收手,刚要反击,却忽然愣住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蛇妙姝 原来那红光落地之后,却化作一个身穿橙红劲装,长发如瀑,花貌雪肤的少女,那少女二八年华,柳眉下闪动着一对乌黑的大眼睛,带着十足的灵气。 梁羽惊喜地看着眼前那亭亭玉立的少女,不由得一声惊呼:“小…小筱?” 胡小筱一见梁羽也大感意外:“怎么是你?!” 蛇妙姝赶忙把身子变得普通人大小,然后躲在胡小筱身后道:“小筱大仙!快劝劝你表哥!他要杀我!” 梁羽听蛇妙姝提起“表哥”二字时,心间一暖,那是他当初与胡小筱的玩笑话,承载了太多的美好,可没想到胡小筱却突然冷声道:“什么表哥?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杀你!” 胡小筱转而对梁羽冷冷地道:“我不让你杀她!你接下来可还要动手吗?” 梁羽见胡小筱一脸冷淡,刚刚的威风八面顷刻间便荡然无存:“我和她倒是没什么仇怨,但是他这一个多月,吃了许多无辜的人,当着这么多人…” “当着这么多人,你就要出这个头是吗?”胡小筱的语气让梁羽心里一震。 梁羽尴尬道:“她吃这么多人,已经不是什么善类了!” 胡小筱眯起眼睛道:“那好。如果你要杀她,就先让我看看你够不够本事!” 梁羽惊道:“小筱,你这是干嘛?难道你我此次再见,竟要成为仇人吗?” “呵呵…你言重了。”胡小筱冷哼一声,“仇人起码在我心里还有个位置,你如今只能算个路人!” “你干嘛一定要袒护这个吃人成性的妖孽?”梁羽被胡小筱激得也有些火气。 “妖孽?”胡小筱话音刚落,身影一瞬间消失,下一刻,梁羽已抓住了她的粉拳! “小筱!你?” “不好意思…我也是个妖孽!”胡小筱收回拳头,“虽然我不吃人…” “砰!砰!” 胡小筱一对闪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决绝之色,出手招招狠辣,虽然在如今的梁羽看来,这拳法没有太大威胁,但可以看出,胡小筱如今修为已不逊于梁羽身后的那些正道人士! “够了!胡小筱!”梁羽突然一伸手擒住她的手腕,以擒拿的手法将她止住,她想要挣脱,却被梁羽顺势抱在了怀里! “你放开我!”胡小筱柳眉倒竖,怒不可遏,“你已经有了龙娇,还敢如此轻薄?!你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梁羽死死抱着她不放道:“小筱!你别这样!” 此时蛇妙姝由于腹部被九阳玉篆洞穿,明显有些不支,她趁着梁羽和胡小筱在前面闹,自己则悄悄朝着长江入海的位置缓缓游走着,但那一群正道人士又哪能看不见? “别让她跑了!” “那孽障已经重伤!大家一起上!” “杀!” … 蛇妙姝忍着剧痛,尽可能快地在滩涂上爬行着,但那些正道高手的身法何其高超,很快他们便拦住了去路。 蛇妙姝此时气力大不如前,强撑着精神,再次将身子变大,却也只有一丈来高,而且摇摇晃晃,不复狰狞。 “我…我本来是奉碧霞元君之命,来此擒她归案。”胡小筱低声道,“可见你要杀她,我就偏偏不让!你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我把她救下?!” 梁羽柔声道:“如此,你便不恨我了?” 胡小筱声音依旧冰冷:“你敢吗?” 胡小筱身上阵阵幽香,不可控地勾起了梁羽心中曾经的悸动,他放开手,一晃身子,便出现在了蛇妙姝身边。 “诸位莫要妄动!”梁羽说完,也回头对蛇妙姝道,“你也别动!” 梁羽远远望了一眼胡小筱,然后对众人道:“非是我要救她,实不相瞒,刚刚那边的姑娘是我一位旧相识,和我身后这怪物一样,都是在泰山碧霞元君身边修行。如今她犯下滔天罪业,碧霞元君那对她另有处置!” “碧霞元君?!”众人议论起来,“那可是传说中的真神!” “你见过吗?” “我没有!谁见过?” “小兄弟,你别是把这蛇妖据为己有吧?我们大伙为了她,可是死的死伤的伤,也都没少出力啊!” “梁师兄,你忘了你答应我们的事吗?” …… 梁羽脸色一沉道:“试问刚才除了般若寺、三茅宗和龙虎宗,你们谁曾伤过她一丝一毫?” “这…”众人的骚动立刻沉默了下去。 “大家先随我回去,之后,咱们再议。”梁羽又回头对蛇妙姝道:“蛇妙姝,你跟我回岸上去,别逼我出手…” 蛇妙姝收了神通,变作常人大小,亦步亦趋地跟着梁羽返了回去,当她走在那些想要将她抽筋扒皮的人群中时,也变得十分紧张。 “我把她带回来了,为了你…”梁羽盯着胡小筱的眼睛,“如何?消气了吗?” 胡小筱叹了一下道:“你还是那么糊涂…你这样可就得罪了所有人!就因为我一句话?” 梁羽呵呵一笑:“我又没说不杀她…” “呵,你倒是学得狡猾了…”胡小筱不咸不淡地道。 梁羽看众人都已围了上来,便问胡小筱道:“以我的了解,这蛇妙姝虽然阴毒,但还不至于滥杀无辜,何况她还在碧霞元君处修道,哪会有如此凶戾之气,嗜血成性?这里应该有些原因吧?” 胡小筱看看蛇妙姝道:“说说吧?你在泰山呆了不到一年,便突然消失,这一年多究竟去了哪?让我们看看你究竟是死有余辜,还是另有隐情?” 蛇妙姝越来越虚弱,有气无力地道:“那日我听过元君指点之后,便去山下散心,结果遇见了一个白胖的富商和一个老者正在山下纳凉,那老者一见我便说:‘冥童说的还真准,此行果有收获!’” “冥童?!”梁羽惊疑地看着蛇妙姝。 蛇妙姝点点头道:“对,冥童…渡厄教四大护法之一。” “渡厄教?!” “四大护法?!那是什么?” “听说渡厄教一直妄想接引其主神降世,而教义中还有四个护法魔神,都是极邪恶残暴之流!” “那都是传说,怎能作数,你们别是在这跟我们作局吧?” …… 一时间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梁羽冷冷地看了看众人道:“我若有私心,何必跟你们面前作局?自行把她杀了带走,不是更省事?且安静听她把话说完!” “那白胖之人,根本不是寻常富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渡厄教东海分舵的舵主,名叫尹华,修为之高,恐怕除了梁羽,你们这些人没一个是他对手!至于那老者,则正是渡厄教教主——扁舟先生!”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声惊呼,而蛇妙姝继续道:“就是他们把我抓走了…” 胡小筱反问道:“山下来了这么两个邪人,元君如何察觉不到?” 蛇妙姝道:“那个尹华身上有一种隐藏炁场的法器,所以我一开始对他们也是毫无防备,所以才糊里糊涂地就被他们抓了。” 梁羽点点头道:“没错,尹华的确有这种法器,我之前与刘震瑶师兄和赵修志师兄曾与其交手,从始至终都察觉不出他的炁场,这点,两位师兄可以证明。” 刘震瑶点点头道:“这事,我青城山刘震瑶可以证明。” 说道这,蛇妙姝忽然抽搐起来,胡小筱忙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蛇妙姝痛苦道,“我需要血食…血食…” 胡小筱从不远处捡来一条血淋淋的大腿扔了过来,蛇妙姝也不顾众目睽睽,抓起那残肢,便狼吞虎咽起来,看得众人无不皱眉,有些女弟子甚至扭过身去连声干呕。 蛇妙姝吃的满脸是血,但之前的痛楚明显缓解了些,她擦擦嘴,似笑非笑道:“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被他们带回去之后,终日以邪法祭炼,目的是要把我炼成他们的另一个护法魔神——凶蛟!” 广度听到这突然发问道:“既然你被他们带走,可知他们那老巢所在?供出渡厄教老巢或是分舵,也算你将功折罪!” 蛇妙姝摇摇头道:“我是被他们收在法器中带回去的,再被放出时,我已经身处一座法坛中,四周皆是法阵,还有一群渡厄教信众在诵经念咒…所以我也不知那是哪里。自那时起,他们每天喂我吃两个活人,手段极其残忍,但后来我已变得麻木不仁,见怪不怪了,终究是逃不出去了,不如先活下去…” “直到一年多之后,他们忽然不再祭炼我了,并把我关入大牢,说另有用处,每天除了按时供我活人血食,便不再理我。直到一个月前,他们把我放在东海附近,便走了…我被那邪法祭炼已久,必须以血食为生,否则便如刚才一般,直到肢体枯竭,而随着我的修为增长,食量也在不断增长,所以我才在附近抓人…” 广度身边另一个高僧道:“说来也是可怜,但你罪业深重,天人公愤,天意要我等汇集在此,也是要我等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祸害!如此,梁兄弟还要袒护吗?” 梁羽看看胡小筱,那姑娘平静地对蛇妙姝道:“元君有命,让我查明原委,如你尚有可以饶恕之情节,便将你带回,如罪无可恕,便当场正法,看来…你也该是死而无怨了…” 蛇妙姝垂泪道:“蛇妙姝自知罪恶滔天,每每进食,心中也常有悔恨,无奈身不由己…事已至此,倒也落得个解脱…”说完,她那半截人身伏在地上,虽然一脸血污,却显出一份怡然之态。 胡小筱看向梁羽:“给她个痛快吧,莫让这些粗人侮辱了她…” 第一百二十章 身后事 梁羽得知蛇妙姝的悲惨身世之后,心中也有些恻隐,看看此时云开雾散,风止雨停,东方露出一片微白,心情也有些舒缓,他问蛇妙姝道:“你觉悟了吗?” “觉悟了…甘愿受死,以求解脱!” 青光划过,滴血未溅,猖狂一时的妖物,不再有一丝生机… “好!”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喝彩,胡小筱则悄悄将一个柳木牌子收了起来,然后对盯着自己的梁羽道:“我要回去交差的…记住,别让这些粗人侮辱了她…” 此时,几个好事的粗莽之人正要冲向蛇妙姝的尸体,却突然被梁羽杀意满满的眼神吓得停住了脚步,一个莽夫强作镇定道:“小英雄!这蛇妖看起来可是将要化蛟了,可谓一身是宝,这尸体怎么个分法?你倒是给句话!” 梁羽扫视全场,一时没人敢轻举妄动,而胡小筱则信步走到蛇妙姝的尸体旁,用一把匕首在其丹田处剖开一个小口,取出一枚微微跳动的血珠,擦干净之后递给梁羽道:“这是她的内丹,你留下吧…” 梁羽接过内丹,胡小筱淡然道:“通过她,我也看透了,这世间,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她说完便要离去,而梁羽则忽然把她叫住了。 胡小筱深深吸了口气道:“去找你的龙娇吧!我回去了…” 梁羽沉声道:“龙娇被扁舟抓走了…刚才听了蛇妙姝的话,我猜测,龙娇或许已经被他们变成了凶蛟…” “什么?!”胡小筱不可思议地转身道,“怎么回事?” 梁羽叹道:“说来话长了…如今东仙宗恐怕也是一团糟,连秦师兄也是一身官司。” 胡小筱神色黯然,她毕竟也在东仙宗生活了两年,与秦若明、李道元也都十分熟络,虽然她对梁羽有股怨气,但听梁羽如此说,也不免挂念,于是问道:“所以你叫住我,所为何事?” 梁羽喃喃道:“都说神仙没有烦恼,可我如今一只脚迈进仙途,烦恼却有增无减…龙娇不在了,秦师兄与我之间也有了一道深堑,如今还与你闹到如此地步…” 或许梁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胡小筱面前,他才能不那么坚强,虽然他此时不敢奢求胡小筱什么,只能这么单纯地叫住她,也只能这么叫住她,至于“何事”,他也不知道… 胡小筱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当初是她看着梁羽从懦弱无知,成长为东仙宗青年翘楚,如今又成为足以睥睨天下的高手,一个即将重返仙途的强者…可这个强者背后的孤独,或许只有她胡小筱才明白。 其实他们相识又何止东仙宗那两年时光?一千多年前,白子昭远走蜀中,刚刚化形的胡小筱,便独自游历,在泰山遇到了当时还是地仙的重明子,这一遇,便是几百年的朝夕相处… “我和你去一趟东仙宗吧…”胡小筱的大眼睛仿佛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反正回泰山也顺路。” 梁羽欣喜地看着胡小筱,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胡小筱却白了他一眼道:“那么看着我干嘛?怎么说在东仙宗也住了两年,既然有了变故,去看看不正常吗?” “正常,正常…”梁羽喜不自胜地道。 两人正要结伴而行,忽然有人走上前去招呼道:“梁师兄,我师兄的事…” 梁羽回头一看,来人正是陈凌素和高凌卓,为避免胡小筱再生误会,梁羽特意远远地对两人一抱拳,然后对胡小筱道:“此二人乃是三茅宗的两位道友,不久前,我险些死于金蚕蛊,多亏三茅宗掌门的仗义出手,我才活过来。” 胡小筱客套地冲那二人点点头,梁羽继续道:“先前两位道友曾恳求我,念在三茅宗对我的救命之恩,如果得了妖丹,他们想带回去救一位师兄。而那师兄我也是认识的。” “哦…既然是救命之恩,那也算是礼尚往来…”胡小筱点点头,“那内丹又不是我的,如何取舍,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梁羽欣慰地看胡小筱一眼,然后从无极令中把那黑中透红妖丹交给了陈凌素,陈凌素那冷冰冰的脸上终于现出了感激的神色,与高凌卓一起对梁羽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了,蛇妙姝被渡厄教祭炼那么久,这内丹难免受影响,你们回去若要拿去救人,最好还是请你家前辈们查验一下,免得反受其害!”胡小筱特意叮嘱了一番,高凌卓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胡小筱看看其余跃跃欲试、翘首以盼的人们,对梁羽道:“蛇妙姝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办?别让她再受折磨了…” 梁羽深以为然,掐着法决的右手向蛇妙姝身上一挥,巨大的火镰在那尸体上顿时引起一团熊熊烈火,引得众人无不惊呼:“暴殄天物啊!” “你这不是浪费吗?!” “少侠!哎呀!你这是干嘛啊!?” “我们这一夜不是白忙活了吗?!” “快灭火!快灭火!” …… 面对梁羽不近人情的举动,人们终于按耐不住了,纷纷要去灭火,然而没等他们走近,一道巨大的剑气,卷集着玄火雷光,如屏障一般横在了他们的面前! 玄火雷蛇剑在梁羽手中嗡嗡作响,吓得那些人面面相觑,扫兴是必然的,但胆怯才是他们没有再动手的原因。 般若寺几人走到众人面前道:“我般若寺众僧,皆为铲除害人孽障而来,那蛇妖虽罪有应得,却也是个可怜之辈,诸位施主就给她留个全尸,留些颜面吧!” “那些和尚倒还不错!”胡小筱笑呵呵地对梁羽低语着,“难怪你有一世,特意与释家结缘…” 梁羽附和道:“嗯,那些高僧都是看破红尘,心无杂念的好人,全无利己之心。” 广度缓缓走来道:“梁兄弟,胡施主,不如两位就等那火熄了再走吧…毕竟单凭我们师兄弟四人,实在挡不住那些施主。” 日出东方,长江奔流入海,恢复到与往常一样。 蛇妙姝的尸身很快已变作一堆骨灰、残骸,那些守了几天几夜的豪客们,则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陈凌素和高凌卓再次感激地与梁羽、胡小筱道了别。 梁羽看着同样意兴阑珊的刘震瑶,心里多少有些惭愧,于是招呼他道:“刘师兄、唐师姐!请留步。” 刘震瑶叹着气,和龙虎宗的唐修盈缓缓走回来道:“兄弟你还有什么事?” 梁羽取出一对拳头大的骨头,骨头外面还被覆着一层乳白色薄膜:“师兄别嫌在下小气…这是蛇妙姝头顶未成形的蛟角,就送与两位一人一个吧,权当是在下履行了昨夜承诺之事。” “哎呀…这…”刘震瑶一时有些感动,“这如何使得…” 唐修盈也是一番推辞:“未立寸功之人,安敢收此馈赠!” 梁羽又让了一下道:“昨夜有言在先,刘师兄你就收着吧!还有,昨天赵修志师兄也是由于在下,才中了凝血咒,这一下不知又要损失多少修为,或许此物对他恢复能有些作用!” 刘震瑶的独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感激之色:“如此…刘某倒是却之不恭了!多谢兄弟成全!” 唐修盈也深施一礼道:“那我就代赵师弟谢谢小兄弟了!” 胡小筱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纳闷地问梁羽道:“你什么时候割下的蛟角?” 梁羽笑而不语,九阳玉篆从眉间透出,悬停在两人中间,“这宝贝如今尽为我用,随机应变,刚刚用它射死蛇妙姝时,捎带着弄回来的。” “哦…当初这飞剑,你每用一次,都会脱力倒地,想不到如今竟被你用得出神入化了…”胡小筱欣慰道。 “走吧,不知宗门究竟出了何事,如今被蛇妙姝的事延误了行程,还要走快些才好。”梁羽说着便朝客栈走去,那边还拴着自己的马匹。 胡小筱看着梁羽的背影,用一个仅能她自己听见的声音道:“如今你倒真的恢复了一些往昔的风采呢…” 由于蛇妙姝之前杀了许多人,客栈里此时还剩好几匹无人认领的马,于是胡小筱也从中选了一匹当做脚力,与梁羽一起纵马扬鞭,直奔北方的东莱山而去。 梁羽在路上对胡小筱说起了龙娇的事,事无巨细,都说的清清楚楚。 胡小筱虽然一直都在吃龙娇的醋,但真要说龙娇如此不幸,她也不免伤感,尤其当她看见梁羽一副失落之色,不但少了醋意,而且反倒同情起了龙娇,更有些心疼梁羽。 一晃许久未再踏入东莱山,胡小筱多少有些感慨,若不是梁羽急于回到洞天秘境,她倒有心放缓步子,多走走看看。 两人在海边石坪上进了秘境之后,迎面便走来了宋若舟,宋若全兄弟俩,他们一看是梁羽,喜形于色道:“师弟!你终于回来了!之前听说你被苗疆蛊王重伤,若不是后来三茅宗传了信赖,大家都担心死了!” 宋若舟被胡小筱深深地吸引了眼球,他好奇道:“这位姑娘是…” 胡小筱笑眯眯地道:“我是胡小筱啊!你们‘礼貌周全’哥四个,怎么就‘周全’在,‘礼貌’二人呢?” “你是胡小筱?!”宋家兄弟难以置信地互相看了看,宋若全道:“小筱大仙当初不是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吗?怎么才两年就变成大姑娘了…” 四人在秘境门口简单聊了几句后,便一起去了外事堂,据“周全”两人说,李道元最近也很少出门,此时刚好便在外事堂。 外事堂的门没有锁,梁羽和胡小筱像以前一样,推门便进去了:“师父!徒儿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物是人非 “来了!来了!”李道元如同一位老父亲一般,满面红光地从内堂走了出来,“臭小子!你这死而复生的,可把师父我吓坏了!哎?这姑娘看着眼熟…你是?” 胡小筱笑道:“本大仙如今修为恢复了一大半,自然样貌也长了几岁!难怪你们所有人都认不出来了…” 李道元指着她道:“本大仙…你是胡小筱?!两年不见竟然出落成大姑娘了!好!哈哈!看见你们一起回来,我心里也痛快!走!师父给你们做饭去!” 胡小筱看着外事堂熟悉的一切,以前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了眼前,于是笑眯眯地道:“您老人家的厨艺恐怕依旧没什么长进吧?这顿饭还是我去做吧!” “好好好!”李道元欢喜得不得了,“好久没吃丫头做的饭菜了!那我今日就坐享其成了!” 看着胡小筱轻车熟路地直奔厨房而去,李道元才小声问梁羽道:“龙娇有消息吗?” 梁羽摇摇头,李道元叹道:“秦若明回来了…他说你们委托了兵部尚书赵彦,但如今三个月过去,依旧没有消息。” 梁羽黯然道:“徒儿回来时,去了一趟东海…” “是东海海兽的事吗?”李道元关切地问道,“起初听说是一头海蛟,我和掌门都怕是龙娇显露了真身!你走这一趟,查清楚了吗?” 师徒俩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院走去,远离胡小筱的视线之后,梁羽才道:“那不是龙娇,但也与渡厄教有莫大的关联!” 梁羽大概地说了一下东海的事,李道元点点头:“不是龙娇就好…不是龙娇就好…那就还有机会!” 梁羽忽然道:“渡厄教那个东海舵主尹华,提到四大护法归位其二…我这次起死回生时,知道冥童已窜入阳间,而尹华所说的归位其二,那完全可能就是龙娇,或许她是被雪藏了。” 说完了龙娇的事,梁羽又想起赵修志的话,于是问道:“我听龙虎宗的朋友说,朝廷前不久又来了?说是来找秦师兄的?” 李道元叹了一下道:“圣旨上说他以下犯上,诋毁朝廷,要抓他!掌门为此动怒,吓得那些人未敢强行搜山!但前不久又下圣旨说再不交人,便要封了东莱山,而明日便是最后的期限…” “封山?!”梁羽惊道,“凭什么?咱们东仙宗往日为朝廷出力卖命,没功劳也有苦劳!” 李道元摇摇头:“庙堂之上,党派相争,官与官斗,我等皆是那城池之鱼啊…” 饭菜上齐,胡小筱仍坐在以前自己的座位上,老少三人再次团聚,暂时把忧愁放下,把酒言欢,喜笑颜开,一切像从前一样,一切又有了全新的变化! 次日一早,胡小筱便提出要去见秦若明,梁羽虽然犹豫了一下,最终却也还是同意了。 紫阳宫门前,那一路高高的石阶之下,梁羽和胡小筱正要迈步上去,却见秦若明正好从门中走了出来,身边跟着身穿一袭轻纱罗裙的孟夏。 师兄弟相见,半晌无言,直到他们在那石阶的正中走到一起之后,梁羽以为会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情形,没想到秦若明第一句话竟是:“龙娇还没找到,你却找到了新欢…真可以啊!” 梁羽刚要解释,胡小筱泛着白眼道:“你仔细看清楚!好好看看本大仙是谁?!” 秦若明面无表情地道:“这世上敢自称本大仙的,想必也只有你胡小筱了!你若不说,我还真没认出来,的确还有小时候的模样!不错,出落得更标致了!你们怎么会在一起?难道是梁羽没了龙娇陪伴,跑去泰山把你找来了?” 胡小筱怒道:“秦若明!你疯了吗?一见面就要惹我生气吗?!我和梁羽根本就是偶然碰见的!龙娇失踪了,我心里也不舒服!难道在你心里,我和梁羽就是那么不堪的人吗?” 梁羽和孟夏都愣了,他们没想到秦若明和龙娇居然也会吵起来,而且两人居然都有这么大的火气!于是赶忙劝了起来,只是秦若明还好些,但胡小筱却不依不饶了。 她抓着秦若明的衣服怒道:“秦若明,我告诉你,我胡小筱绝不会做乘人之危的事,也不会当谁的替身!我好心来看看你,你居然把火发到我身上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输了就要认!少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 秦若明被胡小筱说得顿时愣住,而一旁的梁羽也沉默了,他知道,胡小筱这番话,绝不单单是说给秦若明听的… 孟夏的脸色微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劝谁,而她自己心里又何尝没有自己的想法呢?… 胡小筱站在石阶上,双肩轻轻抖动,两眼全是泪水… 孟夏用手帕轻轻擦拭着胡小筱的脸庞道:“好了,胡姑娘…我和秦公子该走了…你也别哭了…大家今日难得再见,互相…体谅一下吧…” 秦若明看着孟夏将胡小筱抱住,低声道:“小筱大仙,今天是我不对,难得见一次,我不该说那些败兴的话…咱们彼此珍重吧!” “小筱…”梁羽轻声呼唤着,然后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心中的积郁借此释放了一些,胡小筱也终于止住了眼泪,她小脸胀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上尚有没擦干净的泪珠,看着又别有一番惹人怜惜的意味。 四个人此时终于都松了一口气,这才回到了正题,秦若明说赵彦得罪了魏忠贤,而魏忠贤一时找不到赵彦把柄,便拿赵彦的亲信问罪。 秦若明在喜峰口时,看不惯魏忠贤爪牙寻衅,于是当场杀人,还由于气愤,发了几句牢骚,便被治了个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罪名。成了朝廷钦犯,而赵彦这次却选择了明哲保身! 本来魏忠贤还要暗算梁羽,但由于当时传闻梁羽已战死苗疆,所以才侥幸躲过一劫! 梁羽一听此言,惊得说不出话来,而秦若明则愤然道:“奸人当道,昏君无能,还保他江山何用?只是宗门于我有养育之恩,不能因为我连累了东仙宗!” 梁羽见秦若明转身便要走,急忙抓住他道:“师兄!你这一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胡小筱也是怒火中烧:“如此昏君佞臣,不如反了他们!” 秦若明摇摇头,“连我师父都没敢说出此言,谈何容易?若是造反,面对的就不单单是朝廷了,到时便会有群雄奉召讨逆!我东仙宗如何与天下玄门为敌?” 梁羽不解道:“掌门之前在山门发威,震慑了那些人,这次为何却任你前去寻死了?” 秦若明叹道:“事关整个宗门之存亡,师父能扛得了一次两次,日子久了呢?我想,不如我这次跟他们回去,也未必就会怎样!我行的正,做的端,还怕那些歪门邪道?” 胡小筱道:“那些人可比歪门邪道厉害多了…” 梁羽也如此说着,秦若明却若无其事道:“罢了,罢了…时候差不多了,就说到这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其实也还是怪我当日没能沉住气…” 秦若明拍拍梁羽肩膀,作为最后的告别,而梁羽则不舍地道:“师兄,是你为宗门受苦了…就让我再送你一程!” “好…” …… 东仙宗外庭山门,东莱山临仙峰上,秦若明由梁羽、胡小筱和孟夏陪同着走了出来,秦若明忽然停住脚步,对孟夏道:“我这一去,吉凶难料,你去了也是不便…就留在宗门吧!” 孟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孟夏说过要永远服侍公子的!” 秦若明深情地望着面容恬静的孟夏道:“孟夏,你的心思我岂能不知…只怪你我相遇太晚了吧,这些年,是我怠慢了你…” 孟夏眼中含泪道:“公子不必如此,无论以后公子怎样,孟夏都要好好照顾公子!” 秦若明微笑道:“你不听话了吗?一会我走了,你就跟梁羽他们回去,或者回泰山找碧霞元君也好,总之不必等我了…” 孟夏还在执拗,秦若明只是淡淡地道:“听话…我不见得有事,等我回来,我一定去找你!”见秦若明如此坚决,孟夏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此时山脚下已来了许多官兵,在官兵包围中,四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正护着一顶八抬大轿,而前面两名锦衣卫身边,还站着两个身穿道袍的老者。 秦若明从临仙峰走下之后,那八抬大轿的轿帘一挑,从里面出来的,仍是上次来传圣旨的司礼监太监涂文辅! 由于之前梁羽和秦若明在乾清宫面圣时,大放异彩,所以这涂文辅对两人也不陌生。 涂文辅看了一眼秦若明之后,又打量了一下梁羽道:“哟!都以为你死了,原来还活着,那敢情好,待我禀明九千岁,求他老人家给你封官加爵!” 梁羽没理那太监,反倒是认出了随那轿子一起来的两个玄门长辈,正是三茅宗长老俆衍平和龙虎宗长老方玄烈! 如此两个玄门巨擘到场,想必是因为上次的事,朝廷特意请来压阵的,但从两位长老恹恹欲睡的样子,也可以看出他们对这差事也是厌恶至极。 “晚辈梁羽,见过徐长老、方长老!”梁羽客气地一拱手。 两个长老好像被惊醒一般,回礼道:“梁羽!原来你没事!实在是万幸!唉…你们哥俩也知道,我们这也是…”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九千岁的提携 话不能说的太深,而梁羽和秦若明当然也明白,两个长老此行也不过是应付了事,但在外人看来,此举也可以看成是龙虎宗、三茅宗站,在了东仙宗的对立面… 梁羽又一拱手道:“一路上,还请两位长老念在旧日情分,对我师兄多多照应!” “那是自然!” 涂文辅一看自己完全没人理睬,有些不满,但眼前这些人都是些神仙人物,他也不敢把气氛搞僵,于是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秦若明既然到了,咱们就走吧!别误了入京的时辰!” 一语说完,便有官兵拉过一辆囚车,然后给秦若明戴上了枷锁。戴上枷锁的一瞬,秦若明神情惨淡,双目微闭,长叹一声之后,便弓身进了囚车。 “秦公子!”孟夏疾呼道。 秦若明看着泪眼婆娑的孟夏道:“好好照顾自己!听话!” 涂文辅想必是见多这种场面,为了免生是非,连忙道:“无关人等,就请回吧!”说完,他便钻回了轿子。 “起轿!” 囚车的轮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不舒服,而昔日雄姿英发的秦若明在那一刻,便仿佛苍颓了许多。 梁羽带着胡小筱和孟夏,跟着囚车一路走到山外,才被锦衣卫拦下,不许他们再跟着,而秦若明则忽然大喊道:“梁羽!那次在邹县,是师兄错了…你若还念师兄恩情,便早日寻龙娇回来,她对你一片痴心,你不要喜新厌旧!” 秦若明走后,孟夏便独自回了紫阳宫,每日她依旧按时打理着秦若明的居室,却再没人见过她走出紫阳宫。 那天夜里,月色正明,胡小筱和梁羽一同来到外事堂后院,院子里的枣树依然茂盛,胡小筱像从前一样,一跃上了树梢,她看着月亮,忽然道:“我要回泰山了…” 梁羽心中一凉,问道:“不能再呆几天吗?” “我之前说过,我要回去向元君交差…”胡小筱不去看梁羽,手里却掏出了那天在长江入海口时用过的柳木牌,“这里装着蛇妙姝的魂魄,还要由元君发落。” 梁羽神情落寞地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道:“然后…你能回来吗?” 胡小筱依旧直直地看着月亮,悠荡着双腿道:“你忘了你师兄说的话吗?” 梁羽支吾道:“我知道,我没忘…我只是…” “这事…再说吧…”胡小筱微微一笑,从树上一跃而下道,“我要睡觉了,明天一早就走!” 看着胡小筱头也不回地回到她自己的房间,梁羽轻叹一声:“也好…那就再说…再说吧…” 梁羽早晨起的很早,但也没能看见胡小筱,对此他心中似也早有预料,只是心中仍有些失落。 李道元独自在餐桌前吃着早饭,这天的早饭颇具心意,除了往日的八宝粥,还有几块别具一格的点心,都是梁羽从前没见过的,酥软可口,入味香浓。 “师父…您看见胡小筱了吗?”梁羽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李道元吃的差不多了,抹了抹嘴道:“这丫头心事重重,天不亮就起来了,我让她等你,一起吃了早饭再走,她却说等你见了她,又要唠叨没完,于是只拿了几块点心,便出门了。” 梁羽应了一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哪瞒得过李道元,只是李道元知道,儿女情长的事,说多了也是徒增烦恼,于是他也不再提了。 转眼又过去十天,梁羽在这十天中,不但已将身体调整到了最佳状态,还抽出些时间去看望了梁昱的母亲,替梁昱略尽了一番孝心。 这天他刚要再去探望一下老人家,却被执礼堂的一位师侄告知,朝中来人请梁羽入京,说是贵阳之围已解,梁羽功不可没,让他随朝受赏! 梁羽接到信之后,赶忙去问师父,李道元叮嘱他道:“朝廷赏你,自然是好事,但师父仍是那句话,你为人正直淳朴,去那种人心叵测之地,一定要多加小心,少说话,言多必失。” 从外事堂出来,梁羽没有立刻下山,而是先去了一趟紫阳宫,特意去找了孟夏。 “公子找孟夏何事?”孟夏此时看起来一脸忧郁之色。 梁羽道:“我即刻便要入京,见了那些权贵,我一定想办法救师兄出来,如果有机会,说不定会让你们见上一面,甚至你还能帮上忙,你可愿同行?” 一听此言,孟夏立刻精神焕发,感激地点点头:“让公子费心了!孟夏愿意去!”说罢,她便化作一块玉牌,落入梁羽手中。 山门外等候梁羽的,是一名武官,两人寒暄几句,便一路快马加鞭赶赴京城。 进了京城大门后,那武官道:“请梁先生随我先去见一个人…” “见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那武官笑道,“想必梁先生即将飞黄腾达,到时候若不相忘,还请先生多多照顾。” 梁羽被他奉承的莫名其妙,但也只能笑笑应对,然后随着那人在京城中七转八转,最终在一个酒楼的包间门前站下了。 包房门前站着两名护卫模样的人,手握腰刀,目不斜视,而先前的武官则对梁羽一抱拳道:“先生请,在下就到楼下候着去了。” 梁羽看那武官走远之后,瞄了一眼两边的护卫,然后轻轻叩门,只听里面一声鸭嗓:“是梁羽吗?是的话就进来吧!” 这个声音听起来极不舒服,而且梁羽确定以前听过,推门一看,与他印象中一样,房中端坐之人,正是秉笔大太监——魏忠贤! 秦若明正是被此人所害,所以梁羽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笑脸相迎,但面对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他当然清楚怠慢此人的代价,于是波澜不惊道:“魏公公…” “坐。”魏忠贤道。 梁羽应了一声,便直接坐在了魏忠贤对面的椅子上。 “不错…”魏忠贤语气不再如当初在金殿那般刻薄,“果然是世外高人,不拘泥溜须拍马的那套俗人礼节。” 梁羽点点头道:“不知公公找在下何事?” 魏忠贤眼中带着欣赏道:“聊聊天,聊聊天…哎呀,据说贵阳之围,多亏你小子先前重创了那个什么苗疆蛊王,才使得我军没再如先前那般遭遇巫蛊之患,当真是头功一件啊!” 梁羽稍稍露出些笑容道:“并非梁羽一人之功,苗疆巫师甚众,其他几家宗门也都出了力。” 魏忠贤不以为然道:“前几次征讨,一个苗疆蛊王让他们吃尽苦头,所以还得说你小子有本事!只是后来听说你小子中毒身亡,如今既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我一定保你加官进爵!” “谢魏公公。”梁羽见魏忠贤尽是褒奖之词,心里也轻松了些。 魏忠贤道:“当初我派你去苗疆,就觉得你行!哈哈!今后再有这等差事,我还会保举你,到时你再显神威,飞黄腾达都是早晚的事!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师父都没有你这么好的前途!” 魏忠贤的话里话外,尽显拉拢之意,他魏忠贤打压异己,残害东林党,除了阴谋,也少不了鹰犬之徒,而对于他来说,梁羽涉世不深,比起李道元自然要好用得多。 梁羽此时也大概明白了魏忠贤的用意,虽然这个大太监恶贯满盈,但此时对梁羽来说,他却有着无可替代的用处! “魏公公一番好意,在下明白,只是我常年在山中修行,不谙庙堂之事,恐误了公公大计”梁羽谦虚道。 魏忠贤摆摆手道:“你师父也不是一开始就明白这些啊!你放心,只要你听我话,必然富贵一生。对了,明天到金殿上,皇上应该还有许多封赏。” 听到这,梁羽忽然有了想法,于是比刚才恭敬些地抱拳道:“修行之人,于封赏之事,倒是次要,如今既得公公赏识,在下有两件要事斗胆请公公帮忙…” “哦?”魏忠贤笑了,“这么快就与我讨价还价了?好,总算是个爽利人,说来听听?” 梁羽道:“在下有一位师姐,失踪了几个月,生死未卜,在下也曾四下搜寻,都是无果,所以想请公公帮忙在各州郡找找…” “找人啊…呵呵,看你如此紧张,想必你那师姐对你也是极其重要啊?哈哈…”魏忠贤笑得阴阳怪气起来。 梁羽微微低头道:“的确如此…” 魏忠贤喝了一口茶,又将茶碗放下,道:“找人的事,可以!那么另一件事呢?” “多谢公公成全!”梁羽拱手言谢之后,微一踌躇道,“呃…第二件事…便是在下的师兄秦若明了…” 魏忠贤脸色微变:“他于军前杀死朝廷命官,又口放厥词,诋毁朝廷和皇上,如此大逆不道,已是死罪…你要我如何帮忙?” 梁羽见他如此态度,心中也立刻紧张起来,但仍说道:“秦若明秉性纯良,是在下救命恩人和引路人,一心报国,绝无二心,此事必然事出有因,还望公公明察!” 魏忠贤一手伏在茶桌上,身子向梁羽这便凑了凑,阴测测地道:“难道你没听说,想治罪于他的,就是我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秦若明的机会 梁羽眯起眼睛看了看他,眉间一道青光缓缓钻了出来,寸许长的玉髓飞剑抵在了魏忠贤的太阳穴上…“我知道是公公的意思,但还是想请公公帮忙!”梁羽的语气也冰冷至极。 魏忠贤瞄了瞄那飞剑:“不愧是在辽东和苗疆都令人胆寒的人物…但我不信你敢让这东西弄伤我…” 梁羽微笑看着他:“就看九千岁您怎么决断了…” 魏忠贤忽然再次笑了:“哈哈哈…你小子的胆气可比这朝中的许多人都强太多了!但实话告诉你,秦若明死罪已定,不过我可以给他一线生机,成与不成,就看他的造化了!” 梁羽问道:“你贵为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就不能直接放了他?” 魏忠贤摇摇头:“当初我不知你会有这一手,所以早就请皇上下旨,送秦若明问斩,而我终究也只是人臣,难道你要我在皇上面前出尔反尔,在东林党人面前,授人以柄?” 梁羽沉默了,他顾及的事实在太多了,所以他的确不敢杀了眼前这个混账,而魏忠贤则笑道:“看你外表像个儒生,骨子里却是个难驯的烈马!你先回驿馆,明日我便给他个机会!” 次日天还没亮,便有人来到驿馆找梁羽,那人自称东厂锦衣卫,是受厂公委派,送梁羽去天案门外等候,随时听宣入朝。 冬日下的乾清宫,虽然琉璃瓦上盖了些积雪,但偌大的皇家宫殿依旧雄伟庄严。此时百官俱已在乾清宫站好,恭迎皇帝上早朝。 天启皇帝朱由校终日在宫中行斧锯凿髹漆的木工技艺,疏理朝政,但传闻说今日他要亲自上朝,不免引起了百官热议。 不多时,这位青年皇帝便由魏忠贤陪同着,来到了大殿宝座之上。朱由校扫视群臣之后,便开口道:“朕今日给众卿家带来些好玩的!宣:神圣罗马帝国使团及传教士汤若望觐见!” “宣:神圣罗马帝国使团及传教士汤若望觐见!”…… 接连的传唤声过后,只见乾清宫外,远远走来了一队金发碧眼的异国人士,还抬了几只大箱子,而走在使团最前面之人,身穿一袭黑色法袍,胸前挂着十字架,手捧圣经,正是汤若望。 汤若望等人一路走来,很自然地与皇帝行完觐见大礼之后,群臣便窃窃私语起来,一来他们对洋人长相感到奇怪,二来则是他们发现这洋人对大明礼节竟十分谙熟。 朱由校让使节们平身之后,便直接问道:“当年利玛窦来我大明时,据说就带来许多新奇玩意,不知汤先生是不是也一样呢?” 汤若望用熟练的中文答道:“陛下,我们此来大明,一是要与贵国进行文化交流,二来也是要继承利玛窦先生的遗志,继续在华夏土地上,传播天主福音。” 朱由校一见这些洋人,明显有些兴奋,他一指汤若望道:“你这口官话说得倒是地道,跟谁学的?” 汤若望微笑着欠了身子道:“我和我的使团三年前来到澳门,那时便开始学习官话了。” “哦…真可谓用心良苦!文化交流和天主福音嘛,倒是不急…”朱由校兴致勃勃道,“朕看宫门口放了几只箱子,里面装的,想必就是你们西方的新奇玩意吧?快拿出来让朕和众卿看看!” 汤若望对身后使节说了几句之后,使节们便把那几只箱子抬进了乾清宫,并将里面的一些科学仪器,一一陈列了出来。 朱由校立刻就被琳琅满目的仪器吸引住了,他快步走到大殿当中,并招呼着群臣道:“来来,各位爱卿不要局促,咱们一起看看!” 这些科研用的仪器本没有什么娱乐之用,但在皇上和臣工们的眼中,却都成了新奇之物,他们又摸又按,又弹又看,玩了好一会,才觉得其实并没有太大乐趣。 朱由校又问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汤若望道:“还有我带来的天主教经典和数理天算书籍,这是那些书籍的目录,请陛下过目。” “书啊…”朱由校有些失望道,“等会让他们抬去吧。嗯…朕看你穿的这身,应该是你们天主教的法袍吧?你们天主教是否也有神通法术呢?不如露几手瞧瞧?” 汤若望犹豫了一下道:“陛下,很遗憾,我并不会您说的神通,但随我一同来的阿道夫、基尔、弗莱妮等人,是教会中负责惩戒和驱魔的修士,他们或许会一些您说的神通。” “哈哈哈!”朱由校笑道,“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怨不得汤先生你。那么你说的那三人…” 汤若望微笑着从使团中找出了两男一女。 名为阿道夫的金发男子,温文尔雅,衣着华贵得体,而名为基尔的光头男子,虽然也穿着华丽的服饰,却仍无法掩盖他壮硕的体形,至于弗莱妮,则是那个体态丰腴,凹凸有致的女子,她虽不如两个男人那般强壮,却也仅比大明朝男子的体形稍显柔弱。 两男一女纷纷将右手搭在左肩,恭敬道:“陛下。” “哦?你们也会说官话!”朱由校欣赏地看着三人,尤其特意地注视了弗莱妮好一会,“汤先生说你们会神通法术,便让朕见识见识吧?” “陛下,我们三人在教会中,负责惩戒和驱魔”阿道夫的官话明显带着一股怪腔调,“您这皇宫里没有魔鬼,我们不知道要展示些什么…” 朱由校沉吟道:“这…” “三位使节的意思,是不是需要些对手,才能展示你们的手段呢?”一直没发声的魏忠贤终于缓缓走了过来,他此时的语气和步态,比朱由校更显得稳重大气。 壮汉基尔足足比魏忠贤高出一头,他的嗓音也很粗:“这位先生说的对,比如我这拳头,若是遇见魔鬼或者野狼,一拳便能将它们的头打碎!”说完,他还特意晃了晃他的巨拳。 朱由校惊讶地伸出自己的拳头,与基尔的拳头一比,居然差了一倍!他不禁称赞道:“我大明勇士遍天下,可这么大的拳头,朕可是第一次见啊!” 魏忠贤在皇上身旁又道:“不如请几个勇士,与此人比试比试?” “嘿!魏忠贤!你真是和朕想到一起去了!”朱由校欢呼道,“去传两名锦衣卫千户进殿!” 不多时,乾清宫外,两名身穿蓝色棉甲的锦衣卫快步而至。两人看上去都十分干练,目光坚毅,太阳穴微凸,两手老茧,显然都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高手。 两人一见朱由校,立刻叩拜道:“臣叩见陛下!” 朱由校道:“不必多礼,今有西洋使节来访,颇具武勇,朕有意让你们比试一番!” 两名千户一眼便看见了虎视眈眈的基尔,不禁都冒出了冷汗,朱由校也不管双方差距如何,继续道:“你们若是嫌这乾清宫太窄,咱们不妨一起去外面比划比划!走!”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乾清宫外风如刀割,但所有人又都不好驳了皇上的兴致,便只好缩着脖子,裹紧了衣服,站在凛冽的寒风中。 “你们就在这广场之上比试吧!”朱由校将手拢在嘴边喊道,“互相手下留情,莫伤了和气!” 乾清宫门前,场地宽阔,基尔和一名锦衣卫千户,无惧严寒,相对着站在那广场当中。 见礼之后,那锦衣卫便先下手为强,纵身冲了上去,结果他第一拳打出,就被基尔死死抓住了,没等他反应,基尔一声大喝,便把他直接摔了出去! 那锦衣卫摔得口鼻喷血,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这一下惊得朱由校和百官都是一声大呼,基尔却一脸歉意道:“实在抱歉,在西方,我的对手都是血族和狼人之类的恶魔…一时下手重了…请皇帝陛下谅解…” 朱由校看看身边的阿道夫和弗莱妮,又看看剩下的那名锦衣卫,那锦衣卫吞了吞口水,即使身处寒风中,鼻尖和两鬓也渗出了汗来… “朕总不能让你去送死啊!”朱由校对那锦衣卫道,“你先回去吧!” 那锦衣卫如蒙大赦,流着眼泪连连谢恩之后,转身便走! 朱由校这下丢了面子,既失望,又有些羞愤,于是问群臣道:“此事倒是怪朕失察,不该让一个寻常武者与修士对阵…众卿可有合适人选,不妨举荐一下?” 一名大臣道:“万岁,大明玄门高人或可一战,但自从东仙宗长老李道元请辞之后,各家高人也都闭门不出,偶有差遣,也都是现用现召…” 没等他说完,魏忠贤慢悠悠地道:“说起来这京城里,还真有一位高人,不过…” 朱由校立刻眼中放光:“魏忠贤!还是你有主意!快说是谁?朕这就派人去请!” “呵呵…”魏忠贤轻声笑道,“不过此人如今正关在天牢,等候问斩呢,乃是一介死囚…” 朱由校高声道:“你是说秦若明!嗨…把他叫来!他若是赢了,朕就赦免了他!” 魏忠贤听罢,远远地看向了天案门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而也只有他知道,梁羽应该就在那边的某处观望着。 “启禀万岁,秦若明带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秦若明披头散发,身穿一套淡薄的囚服,手脚铐着铁链,脚下穿着一双张嘴的布鞋,踉踉跄跄地被两名侍卫押解而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主圣徒 朱由校一皱眉道:“秦若明,想来你在牢中也是吃了些苦头,此时可还有降妖伏魔的本领?” 秦若明沉着脸不做声,魏忠贤道:“秦若明,莫不是好歹,今日万岁有意赦免你之罪行,就看你如何把握了!” 秦若明稍稍抬起头问道:“不是要杀我么?怎么又说什么赦免?” 魏忠贤道:“想来你也曾是有功之人!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所以万岁才恩准你,只要打赢了西洋使节,便赦免你之罪行!还不谢恩?” 秦若明看看在不远处耀武扬威的基尔道:“哪来的光头大鬼…” 阿道夫在一旁抗议道:“这位先生,请你注意自己的用词!我们是天主教修士,不是魔鬼!” 朱由校哈哈大笑:“阿道夫先生息怒!如何啊?秦若明?朕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但你杀死朝廷命官,总是事实吧?去试试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大明玄门的颜面!” 秦若明淡然道:“好吧!” 朱由校见秦若明答应了,连忙命令那两个押解他的侍卫道:“快给他松绑!” “不必了!”秦若明说着,四肢猛一发力,那些铁链便应声而断! 这一下让包括弗莱妮在内的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只有阿道夫摸了摸下巴,自语道:“有趣!” 基尔有了之前的战绩,此时面对这个比锦衣卫还要稍矮些的秦若明,轻蔑道:“听他们说,你是大明的修士?那么至少应该比刚才那个侍卫强一些吧?” 秦若明道:“你的腔调听起来还真是好笑!天寒地冻,我可不想耽误太久,你有什么本事就快使出来吧!” 基尔微笑道:“个子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希望你不要为自己的口出狂言而后悔!”说完,他便一拳轰了下来! 基尔的身体和拳头虽然都异常巨大,但这一拳打来,却十分迅疾,在外人眼中,几乎只能看见一抹残像,但在秦若明眼中,却只是觉得他拳速稍快而已! 果然,基尔这一拳打空了!秦若明在他侧方,直接就是一记落霞掌!橙红色的光团落在基尔那厚实的胸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并将他打得向后连退数步! 秦若明形如鬼魅,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基尔的身后,等到基尔发现时,却已经太晚,那巨大的身躯被秦若明一记肘击,直接打得向前猛扑在了地上! “啊!”基尔怒吼一声,浑身顿时泛起一阵白光,而他整个人又足足撑大了半个身量,如同巨人一般,浑身皮肤紧绷,皮肤下面尽是蚯蚓似的青筋! “轰”“轰”“轰”! 广场上铺垫的大理石板被基尔接连打得粉碎,但却仍不能伤到秦若明一丝一毫! 当基尔最后一拳轰下时,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微微前倾了一下,而秦若明则以紫阳法道拳,直接将他甩到半空中,跟上去就是一记劈风掌,只听一声铮鸣,掌风仿佛砍在了铁块上一般! “真险啊…”基尔双手撑在地上,“若不是我有这圣光祷祝,恐怕就被你的魔法砍伤了!” 基尔说完,刚要起身,不料一只与他比起来堪称瘦小的手突然按在他脑袋后面,他便无论怎么发力,也站不起来了! 秦若明蹲在基尔的肩上,相比之下,他的个头如同一个小孩,威胁道:“认输吧…不然,定叫你死得难看!” 基尔怒吼着,如同一只受困的巨兽,他还在发力,身上的青筋变得更粗! “嘭!” 基尔身子周围突然爆出一大团金光,把身边五尺以内的石板全都崩得翻飞,而这一下也终于把秦若明弹开了! 倒地是能够代表西方修士之人,哪能三两招就败北!基尔挣脱之后,双拳再次捶在地上,周围如同地震一般,仿佛连乾清宫都为之一颤! “呵呵,果然有些膂力!”秦若明浮在跃在半空笑道,“既然你不认输,就休怪我了!” 秦若明话音刚落,基尔朝着空中猛轰一拳,强大的拳劲竟如同炮弹一般,打出一声炸响,秦若明心下一惊,急忙回避,只感到一股无比强劲的气流擦身而过,自己若是被打中,后果也是难料! “居然躲得过我的空气炮!”基尔也是面露惊异之色。 秦若明不等落地便双手结印,轻喝一声:“坤象.蟒形!” 但见一条土石巨蟒从基尔脚下拔地而起,直接将基尔撞到了半空之中,可他竟在空中回手又轰一拳,直接将那蟒头轰碎了! “哈哈哈!”基尔得意地大笑着,“都是些小把戏!”然而他刚一说完,却发现秦若明不见了! “先天乾象!天诛!” 基尔头顶更高的位置上,十六道秦若明身形,各自以手刀为刃,十六道巨大罡风齐刷刷斩下! 基尔只坚持了片刻,便被破防,身上的圣光也随之散去,跟着他的身上便被切割出十条左右的血沟,全都深可见骨,皮肉外翻! “噗通!”基尔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身体也恢复到了原来的大小,而秦若明手刀在侧,显然还剩最致命的一击,却并未斩落! “好!”乾清宫门前,一片喝彩声随之骤起,朱由校满面喜色,还特意看了看身边的汤若望、阿道夫他们。 阿道夫轻挑眉毛,颇有绅士风度,看似不以为然,随后施礼道:“基尔输了,但是他刚才也赢了一次,现在只能算平手,那么陛下可否准许弗莱妮与那位先生比一比呢?” 朱由校简直求之不得,他瞥了一眼魏忠贤,后者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弗莱妮扭动着蜂腰,向那广场中偏偏而去。 秦若明看了一眼风情万种的弗莱妮,并不理会,而是转眼看向了皇帝朱由校,遥声道:“我刚刚打赢了那洋人,请陛下将我赦免!” 朱由校怎肯就此错过好戏,于是大声道:“朕说的是打赢西洋使节,但此处一共有三位使节啊!你还需要努力,将他们一一击败才好!朕觉得你能赢!” 秦若明面沉似水,显然自己是被耍了!回想这十天以来,为了宗门考虑,他受尽凌辱,如今刚看见一丝生的希望,却又被人借此戏弄!他如何不怒?!难道就因为皇权? 回想自己三十年在山中清修,本就不该参与俗世纷争,即使偶一为之,也是为天下苍生而战,如此高节,在权贵看来,却与民间杂耍相似! 为了自己坚守的道门清高,为了自己心中长久以来的愤懑,秦若明在那一瞬间,心念骤然一变!他也不管越走越近的弗莱妮,而是身形一震,直接施展了太乙十二秘术第三式——凌云! 凭空而起,御风而行,其势如火,其锋如雷! “昏君!佞臣!我今日便要为天下苍生,除了你们这些祸害!” 怒吼声响彻云霄,而在那声音传到朱由校耳中时,十六道巨大罡风也已劈到了以朱由校为首的人群跟前! “铮!”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过后,包括朱由校和魏忠贤在内的一众权贵,都被一阵剧烈的冲击,震得仰面倒下,而在他们身前,阿道夫一脸肃杀之意,手中一把宽刃西洋剑直指长空。 “你…你…你胆敢弑君?!”朱由校一边结结巴巴地念叨着,一边由众人护送回了乾清宫,但他仍勇敢地敞开宫门,想要一睹阿道夫和弗莱妮的风采,更想看看那乱臣贼子的死相! 秦若明用“凌云”悬浮于半空,眼中布满血丝,悲愤道:“昏君听真!我秦若明如今已经叛出师门,今日行径与东仙宗无关!乃是我见你昏君无道,祸乱江山,所以要为民除害!” 阿道夫稍稍侧过身子,礼貌地对朱由校道:“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不用惊慌,这种无视皇权的乱党就是恶魔,看我这就为您将除掉他!” 朱由校感激涕零道:“哎呀!全靠阁下仗义出手!有劳了!有劳了!” 阿道夫对朱由校微笑致意之后,纵身跃起,手中宽刃剑亮起一蓬金光,朝着秦若明就是一顿快速刺杀、劈砍! 秦若明从未见过西洋剑术,但经过无数风浪洗礼过后,他即使探不清对手剑路,却也能将每一剑勉力躲开! 两人从空中打到地下,持剑的阿道夫明显占据上风,而不远处的弗莱妮此时也开始行动了!她双眼放出白光,跪地祷祝,很快在她面前的一个六芒星法阵中,一个背后长着三对翅膀的巨大天使凭空出现了! 那巨大天使足有两层楼高,一现身便用手中黄金剑对着秦若明一记横斩!秦若明察觉之后,连忙祭出“神佑”,接连挡下大天使和阿道夫的两次重击,而在那之后,“神佑”的白光也出现了裂痕! 弗莱妮得意道:“除了几位副主教和主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挡下炽天使这一剑!你真的了不起!” 阿道夫也赞叹道:“你这么强大,为什么要做叛徒,去杀你们自己的皇帝?” 秦若明喘息着退了几步道:“这是我大明的事,与你们这些洋人无关!你们既然要杀我,何必说些无用之词?” 他说完,将右臂高举,集一身修为于其上,那臂膀上,则很快便现出了山峰法相! 第一百二十五章 芥蒂 “哦?!那又是什么奇异的魔法?!”阿道夫虽然嘴上说得戏谑,但经过刚才的交锋,他不敢对秦若明有丝毫的小视。 弗莱妮此时正站在六芒星法阵旁,在身上画了几次十字之后,十指交叉在胸前,神情愈发肃穆,口中不断祷祝着,而她召唤出的炽天使则再次将手中巨剑举了起来! 短暂的寂静之后,秦若明眼中带着绝决,高呼道:“峰从叠嶂,显化吾身!艮元震荡,力压八荒!太乙十二秘术第四式——峰湮!” 顷刻之间,秦若明整个右臂猛然落下,如山峰倾倒,而他的目标不是炽天使,也不是阿道夫,居然仍旧是乾清宫里的人们! 面对堪比泰山压顶的“峰湮”,所有人都惊呆了,阿道夫瞪大眼睛,向汤若望和其他的使团成员看去,面对如此惊天神迹,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竟连冲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炽天使冲了过去,用黄金剑拦在了乾清宫大殿前方!一声轰鸣,山峰法相荡然无存,而炽天使的黄金剑也被打断了,那光辉的身影也随即化作一大片光屑散去! 就在一场虚惊刚刚过去,所有人都惊魂未定时,阿道夫已突进到秦若明身后,而秦若明在那倾力一击之后,几乎全无防备,猛回身时,肋下已被阿道夫的宽刃剑刺穿了! “师兄!”是梁羽的声音!只是未曾见人,先有一道青光直射而来! 阿道夫前一刻还沉浸于偷袭得手的满足感,下一刻他就被那青光洞穿了胸膛,和秦若明也同时跪倒在了地上! “峰湮”的声势实在太过巨大,因此也才能将远在天案门处等候的梁羽吸引过来,只是当梁羽赶来时,一切都晚了… 阿道夫的胸膛被贯穿,生机全无,而秦若明则忍着剧痛,看了正在赶来的梁羽一眼:“师弟…” 梁羽施展飞狐纵,转眼便到了秦若明身旁,而孟夏更是先他一步,现身出来。秦若明在孟夏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来,趁梁羽不备,冷不防拍出一掌,竟莫名其妙地将其打得连退了几步! “我与你、与东仙宗已经恩断义绝!”秦若明特意大喊道,目的显然。 至于那一掌则并没多大力气,梁羽之所以被打退,完全因为全无准备,而在那之后,秦若明咬牙将那宽刃剑拔出,便立即施展“凌云”拔地而起,带着孟夏,直奔紫金城外飞了出去! 梁羽望着秦若明渐远的背影,心中伤感不言而喻… 一切还未结束,在阿道夫身边哭了半天的弗莱妮,已经怒不可遏,她捡起阿道夫的剑,一边咒骂着,一边冲向了梁羽,而梁羽则眯眼看看这个近乎癫狂的西洋女子,寒声道:“滚!” 弗莱妮哪在意这些,抡剑就砍,但她应该只是善于召请神明,而格斗能力却远不如阿道夫和基尔,梁羽让过这一剑之后,一记手刀便把她敲晕了… “梁羽!你还不去给我把那疯子追回来?!”魏忠贤此时如梦初醒,毕竟是他推荐的秦若明,出现如此变故,必然难逃干系,于是他立刻发疯一般地命令道,“追不回秦若明,我就封了你们东仙宗!” 一边是自己最尊敬的师兄,一边是自己憎恶、却又不得不暂时向其低头的魏忠贤,梁羽本想用九阳玉篆给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一点颜色,以解心头之恨,但最终还是没出手! 他明白,如果这一剑射过去,今后无论他自己还是东仙宗,就永无宁日了! 秦若明身负重伤,连日来又受尽折磨,加上“峰湮”带来的疲乏感,使他无法维持“凌云”太久,所以刚出京城,他便从空中摔了下来! 如此凭空摔下一个大活人,立刻引来了来往行人的围观,秦若明知道自己已经罪无可赦,多停留一分,就多十分的危险,于是也顾不得许多,推推搡搡地冲出人群之后,正看见一个豪侠打扮的人骑马路过。 “哎?!大胆贼人,敢抢我的马!”那豪侠摔得一身是土,起身就施展轻功去追,结果半路被秦若明一记劈风掌打得昏了过去! 秦若明也不知该向哪跑,总之是一路纵马狂奔,直到那马突然扬起前蹄,一声嘶鸣站住,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师弟…”经过这一路奔袭,又再次见到梁羽,秦若明终于冷静了下来,但他目光中刚刚出现的一抹温存,却在下一瞬间变成了冷漠,“你怎么会出现在皇宫?” 梁羽一脸焦急,伸手要去扶秦若明下马,但秦若明却仍问道:“回答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在乾清宫?你去皇宫干嘛了?” 梁羽便耐心地把魏忠贤找自己,并同意帮忙找龙娇、救秦若明的事说了出来,秦若明冷笑着点点头:“呵呵,如此说来,你是投靠魏忠贤这个阉人了?” 梁羽急忙道:“我怎么会投靠他?我是为了救你和龙娇!孟夏和我一起去的,她一直都在听我和魏忠贤说话!我想,毕竟魏忠贤他权倾朝野…” 秦若明又道:“想我自幼修行,一生高洁,居然还要由你去求一个奸邪的阉党相救!这些暂且不论,我如今闹出这么大动静,必死无疑,你来找我,想必也是受了那阉人的差遣吧?” “我…”梁羽的确是被魏忠贤逼迫着追来,但他当时更多的,显然也是对兄长的挂念,如今被秦若明逼问之下,他一时语塞,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公子!你误会梁公子了!”孟夏这时终于现身出来,只有她才能证明梁羽的无辜,“公子你下山之后,梁公子和我一直都在挂念,为了救你,梁公子费劲了心机与魏忠贤周旋…” 秦若明面色稍缓,转眼看向孟夏道:“孟夏,我问你,倘若我从此亡命天涯,你还会跟着我吗?” 孟夏斩钉截铁道:“孟夏誓死追随公子!但如今既然梁公子与魏忠贤尚有说话的机会,何不争取一下?何必自断后路呢?” 秦若明摇摇头看着她:“你啊…还是太单纯了…难怪当初在泰山时被端木他们利用。你要知道,我刚刚又犯了弑君之罪!加上之前那些罪名,已经罪无可恕。” 梁羽沉默了,秦若明说的对,今天秦若明要是跟自己回去,绝不会有好下场,魏忠贤绝不会为秦若明的弑君之罪去开脱,于是他提议道:“师兄,咱们回东仙宗吧!那是咱们的家啊!” 秦若明叹道:“事到如今,回去也是给师父找麻烦…而我当然也不会跟你回皇宫去!” 梁羽刚要再说,却突然看见远处走来一队马车,于是一带马缰道:“远处有一队人马来,咱们在这路中间不免惹人注意,先躲起来吧!” 那队马车不多时便路过了梁羽刚刚所在的地方,马车上载着许多袋子,也不知贩卖的是什么,但跟随马车一起的,却有百人之众,这不能不让人起疑。 梁羽和秦若明躲在附近的一条壕沟里,相对无言,但当马车从他们跟前走过一半时,孟夏却突然碰了碰秦若明。 秦若明和梁羽顺着孟夏的指引,悄悄看去,只见那人群中有四个人虽然一身乔装打扮,却仍有着不俗的气度,四人显然是有意按照“三夹一”的位置站位,并混在了人群当中。 梁羽和秦若明稍加辨认,便认出站在最前面的便是扁舟先生,后面两人则分别是赵炳棠和端木珩,而被他们三人围在当中的,却正是梁羽和秦若明一直苦苦寻找的龙娇! 兄弟俩惊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可目前看来,两人也只能这样暗中注视着他们,毕竟此前双方有过交手,他们根本不是扁舟先生的对手,更何况秦若明此时伤重,就更不敢节外生枝了。 此时的龙娇身穿男装,眼神空洞,面无表情,面色苍白,眼角还有一抹似有似无的青黛色,走路的姿势还有些僵硬… 车队继续前行,而梁羽他们由于怕被发现,则只能在壕沟里猫着腰,远远地跟着。 大概又走了几里路之后,壕沟到了尽头,梁羽对秦若明悄声道:“我出去继续跟着他们,师兄你有伤不便,和孟夏找个地方养伤去吧,回头咱们再联系!” 在救龙娇这件事上,兄弟俩彼此还是十分信任的,此时他们暂时放下了芥蒂,秦若明道:“你一个人如何应付扁舟,再说那车队中难免还有高手在…倘若有失…” 眼看车队越走越远,两人不好再争执,于是一起走出了壕沟,可当他们刚踏上那片乡间土道,周围景物就瞬间大变! “糟糕!是法阵!咱们中计了!”秦若明大喝一声,但为时已晚,仿佛只在一瞬间,他们便进入了一片血红色的天地之间! 法阵中的天空红得发紫,太阳黯淡无光,而在地面的八个方向上,则各有一块苍白的石板。 梁羽指着那些石板道:“快看,那些石板上有字!” 只见八块石板上分别写着“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秦若明道:“原来还是按照八门布置,这样就好推算一些了…” 梁羽和秦若明立刻掐算了一番,而根据太阳方位、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那些石板的方位,很快便得出一个相同的答案,法阵的出口在休门! 第一百二十六章 鏖战 “走!”三人正要走过去,不料每块石板上方,都突然升起一幕幕两人多高的黑色光屏,并从里面冲出一队高大的人形魔怪! 那些人形魔怪黑角赤发、赤目碧瞳,青面獠牙,每一个都是膀大腰圆,背后生翅,腰后生尾,它们手持利刃,行动迅猛,一出现,便直奔梁羽三人杀来! 梁羽见它们势众,赶忙放出二哈助战!这些魔怪一看就是久习杀戮之辈,实力不俗! 在梁羽看来,即使是辛若平那种水平的修士,恐怕最多也只能以一敌三,而这会每一个黑屏中却都冲出了五个,整个法阵中则足足四十个! 秦若明本就有伤,短兵相接之下,明显实力不济,在孟夏的掩护下,也屡屡受创,而孟夏虽然有一身树妖的本命法术,怎奈怪物太多,却也只是在苦苦坚守,她变化出的树根藤蔓,很快就被那些魔怪冲杀的七零八落! 梁羽将自己的雪麟剑扔给秦若明,这才使秦若明稍稍有了自卫的能力,他和孟夏背靠着背,用剑守御的同时,还用东仙宗的各种法术进行大范围的攻击。 梁羽终于祭出九阳玉篆,那飞剑所过之处,怪物无一生还,而二哈变身之后,额头金光一阵乱射,果然也那些魔怪射得人仰马翻,梁羽大喜:“好!二哈,真有你的!今晚加餐!” 在二人、一狼、一树妖的合力下,四十个魔怪只嚣张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渐渐被杀得只剩两三个,在边上游走,却不敢上前! “刚才好险!这些究竟是什么怪物?”梁羽纳闷道,“真是难缠得很!” 秦若明也说不清楚,但他们刚刚松了口气,那些黑屏中再次冲出同样数量的魔怪,与上次不同的是,在那些怪物身后,还飘出一个个衣着暴露的异族美女! 那些魔怪这次并不急于上前,而是由美女们在先在空中尽情飞舞欢唱,她们体态丰腴、舞姿曼妙,面目妖娆,一颦一笑都足以勾魂摄魄! 在那些美女的欢歌笑语中,梁羽渐渐感到身上一阵口干舌燥,头晕目眩,脑子里一片胡思乱想,而那些魔怪则仿佛受到了歌声的鼓舞,每次进攻都比之前更加犀利凶狠! 在伤势和接连苦战的重压下,秦若明体力渐渐透支,对那些靡靡之音,明显丧失了抵抗之力,其实也莫说是他,即使是孟夏和二哈,也都有些不在状态,都出现了几次恍惚失神的样子! 梁羽的精神渐渐涣散,竟失去了对九阳玉篆的掌控,那飞剑在一次回到他体内之后,便再也没飞出! 四十名魔怪战士渐渐逼近了,在美女的欢歌声中,他们的杀气愈发浓重,而身处包围圈中的梁羽和秦若明都以剑拄地,大口喘息着,斗志全无,至于孟夏则已化作玉佩回到了秦若明的身上,而二哈则在最后一刻,回到了灵岫扇里。 蓦地,一丝丝清凉之意,从瑶池念玉中升腾,使得梁羽如梦初醒,看着眼前魔怪举起的屠刀,他及时重燃战意! 千钧一发,九阳玉篆再次冲出,玄火雷蛇剑上,雷蛇狂怒,雷炎大盛,喘息之间,那一个个围上来的魔怪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身体被洞穿,在梁羽收剑之后,这一轮魔怪也纷纷倒了下去! 梁羽环视周围那些诡异的石板,石板上的黑屏仍未消失,而空中那些飞舞的美女,对刚才的杀戮仿佛根本就不在乎,她们仍在空中笑语欢歌着… 等了好一会,黑屏中都没有再冲出那些魔怪,梁羽疑惑道:“怎么回事…是结束了?还是…” “唰——” 梁羽话音未完,雪麟剑锋已斩至眼前… 一剑,见红… 梁羽虽然及时向后躲避,却还是被雪麟剑锋划出一条横在脸上的伤痕! 这把陪伴梁羽征战多时的宝剑,沉寂多日之后,再次复出竟把自己的主人划伤了… 鲜血从伤口中缓缓渗出,梁羽对此并不在意,他真正吃惊的是秦若明!刚刚还蜷缩在地上的秦若明此时正满眼赤红地站在他面前! “师兄!”梁羽呼唤道,“你被迷惑了心智!快醒醒!” 秦若明没有回应,此时在他眼中,梁羽就是一个还没有倒下的魔怪,他只有杀了眼前的魔怪,才能从这法阵中冲出去! 反观梁羽则生怕伤到师兄,出手畏首畏尾,其结果就是在秦若明攻势下的节节败退,如此下去,别说冲出法阵,就算活命恐怕都难了! 两难之时,八个黑屏中再次冲出了一批狂热的杀戮怪物,而梁羽被秦若明纠缠得已经无暇他顾,困境之下,法阵中突然出现一道橙红色的流光! 那流光在魔怪丛中纵横穿梭,片刻后当那流光在梁羽身边化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时,所有的魔怪全都倒下了! “小筱?!”梁羽惊喜道,说完他又奋力格挡开了秦若明的又一记重击。 胡小筱柳眉微蹙:“等下再闲聊,我帮你挡住秦若明,你去把上面那些女鬼杀了!否则秦若明不会醒!” “好!”梁羽答应了一声,随后又嘱咐道,“他现在神志不清,但不知为何,反而却比平时还要强大!你千万小心,别伤了自己,也别伤了他!” 胡小筱道:“你快点把女鬼解决掉,我们俩就都平安了!”她说完之后,立刻替下梁羽的位置,冲着秦若明连续强攻,看上去几乎丝毫未留余地! 正如梁羽所说,此时的秦若明身手比平日还要狠辣,胡小筱之所以上来就不遗余力地强攻,实际却是在以攻代守,给梁羽争取时间! 梁羽见状也不多做耽搁,九阳玉篆直刺长空,原本漫天的靡靡之音中,突然传出一声极其突兀的尖叫! 这一声惊得空中其他美女立刻收声,见同伴惨死,她们脸上顿生怒色,随后张牙舞爪地俯冲而下! 她们十指皆是利爪,速度又奇快,梁羽纵有九阳玉篆,一时却也无法瞄准,而秦若明则在那欢歌声音戛然而止之后,浑身一震,绵软地昏倒在了地上。 黑屏之中再次冲出新一轮的魔怪,而且这次还多了一些骑着战马、身披甲胄的魔兵魔将!它们一出现,就直奔梁羽和胡小筱杀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嘶哑的怒吼! 一片混乱当中,一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正是孟夏显化了真身,狂乱飞舞着藤蔓与胡小筱一起保护着秦若明,与此同时梁羽也再次放出了二哈! 三目霜狼显然对于刚才自己被愚弄的事十分愤慨,它一边狼嚎着,一边用金光到处攻击着! 胡小筱捡起雪麟,一边抵御魔怪的进犯,一边解释道:“此乃修罗弥天阵,这些女鬼和魔怪便都是从阿修罗道而来!而那些黑屏,就是连接阿修罗道的门户!只有找到阵眼,才能关闭那些黑屏,从而破阵!” 虽然修罗魔兵和魔将比起之前那些魔怪更加强大,但在九阳玉篆面前仍是不堪一击,所以在梁羽和二哈几次冲杀之后,这来自阿修罗道的第三次强攻,又一次全军覆没了,而那些幸存的阿修罗女众,则被吓得纷纷从黑屏中钻了回去! 梁羽趁着暂时的喘息说道:“我刚才和秦师兄推算过,那休门便是出口,咱们快去吧!” 胡小筱连忙制止道:“别去,你要是去了,就进入阿修罗道了!真正的破阵之法,还是要找到阵眼,将其破坏掉!” 梁羽看了看四周,除了堆积如山的阿修罗众的尸体,再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于是问道:“小筱,你既然知道这法阵,应该能找到阵眼吧?” 胡小筱摇摇头:“我只是看一本古书上提起过这个法阵…至于阵眼,书上还真没写…这法阵和玄阴冥神筑胎符一样,都属于失传的东西,不知是谁居然还会用…” “小筱,你怎么会出现在这?”梁羽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休门那边的石板走了过去。 胡小筱脸上一红道:“我…我把蛇妙姝的魂魄送回泰山,就回东仙宗等你了…用元君的一件法器遮蔽了炁场,一路跟随,直到你突然不见了,我等了半天你也没现身,才上前看看,结果就进来了!” 梁羽心中一暖,但不再继续问下去,他了解胡小筱是刀子嘴豆腐心,此时孟夏还在场,只会让胡小筱难堪,于是他话锋一转道:“要是同时把八个石板全毁了,会怎样?” 胡小筱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这法阵中,的确只有这八块石板相对特殊些…或许可以试试!” 梁羽此时正站在休门的石板边上,只见光整的石板表面,暗刻着一个篆书的休字,他伸手摸了摸,感觉上它还是大理石之类的质地,而悬浮其上的黑屏里,隐隐能听到嘈杂的马蹄声和呐喊声。 “恐怕下一批阿修罗众又要来了!”梁羽转身后,向前走了几步道,“小筱、孟夏,你们快到我身后来,这石板的材质应该就是大理石之类,你们每人捣毁两块应该不成问题吧?” 胡小筱和孟夏都说没问题,并一起在梁羽身后站好,梁羽将玄火雷蛇剑在身侧握好,沟通器灵雷炎真人之后,那宝剑上的雷炎光芒很快涨到最盛! “我数一二三,咱们同时发力,争取同时把它们毁掉!”梁羽与胡小筱、孟夏约定之后,那黑屏中的嘈杂声音也已越来越大… “一!” “二!” “三!”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阿修罗 梁羽一声令下,横斩一剑,巨大的半月形剑气带着雷火之威,几乎将他面前的整个空间覆盖,四块石板被齐声斩碎,而他身后剩下的四块石板,则也被胡小筱和孟夏一手一个轰碎! 八块石板同时被毁,那些黑屏便随即收缩为空间中的一点,然后消失不见,而法阵空间则顿时以一个极高的频率震荡起来,梁羽他们立刻回到秦若明身边,全神戒备着。 犹如山崩地裂般的震荡始终不停,而那紫色天幕的正中,突然落下一道霹雳,霹雳消散之后,在法阵的正中,则出现一个浑身青紫,身材高大的怪人… 那怪人头上生了一对羚羊似的长角,赤目黄瞳,满是利齿的口中,伸出一条猩红的长舌,它背后收着一对膜翅,手里拿着一对巨大的镰刀,一露面便盯着梁羽道:“不简单,居然能猜出阵眼的奥秘…” 梁羽用剑一指那怪人到:“你是何人?” 怪人耀武扬威道:“我便是这修罗弥天大阵的守阵阵灵——阿修罗前军先锋,阿摩津南!如今阵眼被毁,便由我亲自取了你们的性命!” 梁羽轻蔑道:“如此说来,把你杀了,也就破阵了吧?都已经沦为阵灵了,你还张狂什么?” “呵呵呵…能一举毁掉阵眼,必然有非常之能,但要说杀我,你还不够格…”阿摩津南磕了磕手里的镰刀。 梁羽将剑一横:“能不能杀,一试便知!” 两人不再废话,迎面就是一记对冲,将这本就动荡的空间又搅得更加摇曳!阿摩津南足有两个梁羽高,力量奇大,速度也快,但梁羽此时已达元婴之境,应付起来尽显从容! “厉害!”阿摩津南赞叹一声,浑身魔焰大盛,向后跃至半空,同时张开四肢,由其胸前迸发出一个迅速扩张的黑芒,转眼便将梁羽和胡小筱他们笼罩了进去! 黑芒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死一般的寂静,即使梁羽炁场大开,也察觉不到丝毫波动…他正要用日冕照亮,一阵彻骨剧痛却突然从腹部传来! 显然是被阿摩津南难偷袭得手,梁羽立刻用剑格挡,在玄火雷蛇剑的光芒下,他看到了那恐怖镰刀已经嵌入了自己的腹部,竟险些将自己腰斩! “铮!” 镰刀被格开的瞬间,梁羽急忙向侧方翻身,而在玄火雷蛇剑的一晃之下,他看见就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上,阿摩津南的另一把镰刀也刚刚划过! 这诡异的黑暗几乎剥夺了梁羽的视觉、听觉和对炁场的感知,即使他用了日冕,那太阳真火的光芒也被这黑暗吞噬了… “开百骸,纳寰宇之灵,得无上道力,濯神躯,荡百祟,护佑吾前!” 具有防御和反震之力的神佑,刚刚加持在梁羽身上,便又有两刀斩落!而这次虽然梁羽还是被击中,但他不仅没被伤到,反而还在神佑的白色光华上,弹开了外面的两股蓝色的血线! 显然,阿摩津南被反震之力打伤了!梁羽心中一阵欣喜,这样一来对方应该就不敢再这么偷袭了! “哈哈…你这身光,很想阿修罗大军与天人之战时,某个天人的护身法光!”阿摩津南突然发出声音来,“好吧,既然我伤不到你,我就去把那两个女人杀了!” 梁羽心下一惊,连忙高呼道:“你简直无耻!有本事就来杀我!我这就收了神通!”他的话没有换回任何回应,而周围再次回到了一片死寂之中! 在这片黑暗中,阿摩津南就是主宰!他想有声音便有声音,想有光就有光,而此时此刻,他不想听梁羽说什么了… 梁羽等了片刻,见没有回应,他只能凭着刚刚的记忆,小心地摸索前行,并边走边道:“阿摩津南!你看!我已经把那神通收起来了!你有什么就冲我来!” “啊!啊!刀下留人啊!” 随着阿摩津南的一声惨叫,周围的黑暗瞬间消失,而梁羽一眼便看见在自己的前方,孟夏所化身的大树已经被切割得体无完肤,而秦若明则安然地躺在大树粗壮的根系当中! 再看孟夏身边,阿摩津南的一把巨大镰刀正钩在胡小筱的左肩上,而胡小筱的左手正死死抓住那刀背不放,右手则持着雪麟,一记反手剑砍在了阿摩津南的脖子上,只待发力! 那身材娇小的少女,虽然左肩上钩着巨镰,但其实最重的刀伤却在右肩,而她的身姿正由于疼痛,不停地抖动着,那一记反手剑明显已是极限,不能再深入一丝一毫了… “梁羽…还不快杀了他!”胡小筱痛苦道。 梁羽看见这一惨状的瞬,眉间一道青光便直奔阿摩津南而去,而几乎是在胡小筱说话的同时,那飞剑便已经打穿了阿摩津南的脑袋! 可以想象,刚才在黑暗中,胡小筱和孟夏经历了多么残酷的生死考验,梁羽猜测应该是胡小筱右肩被砍中一次之后,当第二刀砍来时,她便死死抓住刀背,使阿摩津南无法脱身,这才有了反击的机会! 几百年的阅历和果敢的性格,决定了胡小筱在如此境遇下,仍能冷静取舍!这不能不让人佩服! 阿姆津南倒下之后,修罗弥天法阵也便被破解了,孟夏恢复人形后,已经遍体鳞伤,她淡淡地对梁羽道:“梁公子…我…我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请你保护好我家…秦公子…” 说完,她便化作了一个树形玉坠,悬挂在秦若明脖子上,在秦若明胸前,散发出一阵阵轻柔气息。 胡小筱忍着疼,一把将那镰刀从肩上拔了出去,如注的鲜血染得她身上尽是血色,她迷迷糊糊地对梁羽道:“今天如果没有我…你…你…” 她话没说完,便绵软地向下栽倒,好在梁羽及时冲了过去,把她揽在了怀里。 “小筱!小筱!”梁羽又心疼又着急地呼唤着,“小筱!你坚强些!” 胡小筱本来红润的樱唇此时已经变得越发苍白,但她听到梁羽接连的呼唤之后,那嘴角微微翘起,喃喃道:“放心吧…我只是太累了…” 寒冬腊月的硬土道上,梁羽跪坐在地,解开外衣,把胡小筱紧紧搂在怀里,这姑娘已经失血太多,不能再被冻伤了!他看着她,除了心疼,更有着深深的愧疚! 长久以来,胡小筱在梁羽眼中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个陪着自己一同来到这大明朝,一起成长的“小表妹”,虽然她无数次地感动着他,但这种根深蒂固的印象,始终都让梁羽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也正因此,才让龙娇走到了梁羽的身边… 不多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梁羽回头一看,却是一队锦衣卫赶了过来,为首之人翻身下马道:“哈哈!到底是九千岁选中之人,这是一番苦战之后,把反贼秦若明就地正法了?” 梁羽回头看看那人,眼中尽是杀气,吓得那人不禁向后退了两步道:“梁羽!你要干什么?” 这一声,引得其余那些锦衣卫全都抽刀出鞘,梁羽冷冷地道:“秦若明已死,你们回去跟魏忠贤交差吧!” 那领头的锦衣卫道:“九千岁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如你随我们一起回去,放心我吴丹良一定不会和你抢功的!” 梁羽刚要说话,突然眉头一皱道:“快走!” 吴丹良莫名其妙地道:“什么?” 没等梁羽再说,便有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不但把那冻硬的土地踩出一片龟裂,那落地时产生的劲气,还把一队锦衣卫都冲得连滚带爬,而吴丹良更是一头撞在地上,鼓起了一个半拳大的血肿! 那突然驾到的人四十多岁,粗眉大眼,一脸胡茬,手拿一把陌刀,正是渡厄教中原分舵舵主——赵炳棠! “哈哈,想不到你们居然能破阵!真是小看你们了!”赵炳棠笑道,然后他直直地看着倒地的秦若明,叹道,“一身上好修为,却落得如此境地,宗主念你可怜,且随我去吧!” 吴丹良被赵炳棠的气势吓得有些支吾:“你…你又是何人?可是与反贼一伙的?” 赵炳棠撇了吴丹良一眼,并没理他,而是继续对梁羽道:“你们也真是伤得不轻啊!教主和我察觉到你们跟踪时,便让端木悄悄布下法阵,等你们上钩,此番我便是来收网的…” 梁羽用一种威胁的语气道:“你真有十足的把握吗?” 赵炳棠笑道:“哟!怎么?你还要动手?你是要舍了秦若明,还是要舍了你怀里的小美人啊?” 梁羽心中一凛,先不说自己此刻有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旦真与赵炳棠动手,必然无法顾全重伤之下的胡小筱和秦若明!那么打这一仗就绝不是明智之举! “怎么样?”赵炳棠玩味地看着梁羽,“打还是不打?不打我可就把秦若明带走了!” 梁羽怒视着赵炳棠,冷不防将九阳玉篆射了出去,可赵炳棠终究是执掌渡厄教一方分舵之人,当初敢用手中陌刀硬扛玉皇天子笏,就足以说明了他的实力,所以这次,那飞剑也是只在他的肩上冲出一道血沟! 赵炳棠大怒,抡刀就要砍,而梁羽半蹲在地上,一手搂住胡小筱,另一手的玄火雷蛇剑则直接迎了上去! “铮!” 沉重的陌刀被梁羽这一剑硬生生磕开,九阳玉篆也随后再次杀到,赵炳棠惊慌之下,匆忙躲闪,大腿上又被戳了个窟窿,疼得他哇哇大叫! 梁羽立即沟通器灵,在原地斩出一道卷集着雷焰的剑气,赵炳棠只能竖起陌刀阻挡,双脚在地上硬是划出两道浅沟! 不等他站稳,随着一道破空之声,九阳玉篆又一次杀来,赵炳棠腹背受敌,一声惊呼:“圣猿金刚救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庙偶遇 梁羽闻声一愣,再看赵炳棠身上突然闪出一个金色的巨猿身影,那巨猿现身便一棒砸下,硬是将九阳玉篆给弹开了! 赵炳棠紧咬牙关,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冷笑:“教主说的没错,你梁羽如今有堪比地仙的实力,的确不能再轻易与你交手!” 梁羽收回九阳玉篆,反问道:“你们的圣猿金刚倒地是个什么东西?” “圣猿金刚嘛…”赵炳棠盯着梁羽的眼睛,特意拉起了长音,然后冷不防向侧前方一个突进,伸手就去抓秦若明! 梁羽哪能答应,九阳玉篆再次杀出,而那圣猿金刚也再次从赵炳棠身上出现,一条金光长棍奋力一挥,便又把九阳玉篆磕开了! 另一边,赵炳棠已经一手抓住了秦若明的衣服,同时他又用另一手捏碎一块透明的玉符,只见一道旋风平地而起,空中只留下一句“后会有期”,他便和秦若明同时不见了! 梁羽怔怔地看着天空,一时间百感交集,而刚刚已经躲进壕沟里的吴丹良则在这个时候命令道:“还不快去追!” 梁羽闻声忽然摇头一笑,心想刚才秦若明即使被自己救了,也得回京城,到时必然难免又遭凌辱,而无论带秦若明回东仙宗,还是直接杀了这些锦衣卫,都无异于饮鸩止渴,反倒不如由着赵炳棠去了,起码看赵炳棠的意思,秦若明或许还有条活路 这样虽算不得好事,但或许也是一条不得不认同的出路吧… 吴丹良领着手下从壕沟里爬出来后,刚要颐指气使,便想起了刚才看到的一切,于是立刻改了嘴脸:“呃…少侠…那个…那个反贼…” 梁羽冷眼看看他:“那是我师兄,不是反贼。” “哎呀!瞧我这臭嘴!”吴丹良赔笑道,“您师兄的事…” 梁羽出人意料地伸手搭在吴丹良的肩上道:“吴大人受伤,梁羽不能不管,再说您也看见他们随风而去,我也无能为力啊!要不咱们先回去再做打算?” 吴丹良连连称是道:“少侠心存仁义,在下自然愿意照办,只是…在九千岁面前…” 梁羽呵呵一笑:“你我身上伤痕累累,不如就说是被那劫持之人所伤!” 吴丹良恍然大悟,然后对手下人道:“事实本就是如此嘛!你们也都看见了!也都受伤了!” 那群手下当然不会自找不痛快,于是都连连称是,而梁羽继续道:“至于魏公公那,或许能给梁羽一个薄面吧…对了,吴大人,您可知当今天子与魏公公关系紧密到何种地步?” 吴丹良瞄了一眼手下人,然后悄悄对梁羽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当今万岁,几乎是对九千岁言听计从…” 梁羽点点头道:“呵呵,那就好办了…” 梁羽跟吴丹良要了些随身的金疮药,给胡小筱上了,然后又朝吴丹良要了一匹马,载着他和胡小筱,跟随锦衣卫一同返回了京城。 在梁羽看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置之不理,无论魏忠贤还是皇帝朱由校都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就很难收场了,那么就不如亲自出面,找魏忠贤聊聊,看看皇上和他是什么意思。 此时皇帝经过一番惊吓,早已草草退朝,至于与西洋人如何沟通,自然不得而知。梁羽将胡小筱安顿在驿馆中,又让二哈在一旁守着,便和吴丹良一同去了魏忠贤的府上! 他们一直等到天黑,才看见魏忠贤的轿子回来。轿子刚一落地,梁羽和吴丹良便躬身施礼道:“魏公公,梁羽回来了!” 魏忠贤一挑轿脸,脸色阴沉,阴测测地问道:“秦若明逮回来了吗?” 梁羽解释道:“我本已将秦若明拿住,不料半路突然杀出一名渡厄教的强人,将他掳走了。我与那强人恶战一场,互有损伤,但实在是棋差一招…被他逃了。” 魏忠贤看看吴丹良:“他说的是实情?” 吴丹良忙不迭地答道:“句句属实…您看我这头上,也是被那强人打的,您再看梁少侠这一身刀伤…” “看什么看?抓住秦若明有赏,抓不到,你还有脸回来?”魏忠贤怒气冲冲地走出轿子,“今日龙颜大怒,若不是看在你小子这身本事还有用,万岁爷和我都绝不会轻饶了你!” 梁羽一听这话,连忙违心地笑道:“还望公公替在下在皇上面前多多周旋,在下今后愿为公公和皇上效犬马之劳!” 魏忠贤的脸色仍旧不好看,但还是叹了口气道:“滚吧!” 这件事大概就算是平息了,而梁羽也因此越发觉得,不能再跟朝廷扯上关系,所谓伴君如伴虎,真是一点都不假。 梁羽回到驿馆后,确定胡小筱只是气血亏虚引起的昏迷,于是把从东仙宗带出来的沁神丹给她服了下去,等了一个时辰之后,见她恢复了些气色,才终于放下心来。 在沁神丹作用下,胡小筱经过一夜调理,身体已无大碍,于是她和梁羽也不用特意说什么,便心有灵犀地一起上马,打算回宗门去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当然得去禀告一番… 这一路走得不疾不徐,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而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的光芒,映在胡小筱白里透红的脸上,把她那少女特有的美,显得更加纯粹。 两人一路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许多,上次分别之后,胡小筱一直留在碧霞元君身边修行,偶尔还帮忙照看一下阴阳界,总之一直在泰山的一亩三分地,不曾远离。 梁羽却正好相反,泰山一别之后,才算是他东征西讨的起点,除了参加宗门演武夺了个季军之外,并没怎么在宗门里停留,如今又牵扯到这么多事,想必今后安心修行的时候会更少了。 到达鲁东境内时,天色已经很晚,好不容易在一个小镇上找了小店投宿,他们却被告知客房已满,于是两人只买了些吃食,便摸着黑继续赶路。 出了那小镇后没走多远,他们便看见前方有一座土地庙,好歹是个能挡风的地方,于是便走了进去。 土地庙并不算大,庙门虚掩,梁羽刚一推门,就听里面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谁啊?这么晚了,搅了我的美梦…” “原来是个叫花子…”胡小筱不屑道,“我说,天寒地冻的,借你这地方避避风,我们天亮就走!” 那花白胡子的乞丐躺在供桌上,不耐烦吧嗒着嘴:“那就别出声了,都早点睡吧!我明天也要赶路呢!” 整个庙里空荡荡的,地上又凉又硬,只有供桌还算个能隔开地面寒气的地方,却被那老乞丐抢了先,梁羽嘀咕道:“这么冷怎么睡啊…” “我倒是有一身皮毛可以御寒…”胡小筱冲梁羽眨眨眼睛,又瞄了瞄老乞丐,然后特意大声道,“你看着!” 她说完,身上骤起一道红光,摇身一变,竟显化了真身——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 胡小筱的真身比寻常狐狸大出许多,直立起来能有半人多高,身形强健,一身皮毛又厚又亮,她一跃上了供桌,老乞丐睁开惺忪睡眼一看,竟一点也不惊慌:“早看你这丫头不对劲,敢情是个狐妖…还是你有办法…嗯,那就接着睡吧!” 胡小筱不悦道:“叫花子!你不怕我吃了你吗?” 老乞丐不耐烦地一扬手:“去!”一道劲风随着他的手卷出,一下就把胡小筱掀到了供桌下面,这可惹恼了胡小筱,她狐嘴一张,竟喷出一道火光,一下就把那乞丐的胡子燎着了! “哎?!”老乞丐被惊得一跃而起,颌下得胡子被燎得缺了一撮,“胡闹!胡闹!我好心没好报啊!看我不收了你!” 老乞丐说完,单手结了剑指,指尖陡起一道金光,直接射向胡小筱,胡小筱敏捷地躲过之后,化为人形,抬拳便打,却被老乞丐轻描淡写地擒住了手腕! “哼!知道错了吗?”老乞丐大有长者之风,一看就没想真的出手,胡小筱鼓着两腮道:“好了好了!您老人家厉害!” 一老一小这么一闹,梁羽借着刚才的火光和老乞丐指尖金光,也看清了老乞丐的面容,他惊喜道:“马老前辈?您是马真一,马老前辈!” “你是…”老乞丐回身看看梁羽,也笑了,“原来是梁羽啊!哈哈!真是巧了!你这脸上一刀伤疤…唉…恐怕要破了相吧!” 梁羽摸了摸之前被秦若明划伤的脸,憨厚地笑了笑,而胡小筱则嫌弃地吹了吹刚被马真一抓过的手腕:“原来你们认识!” 梁羽微笑着说起了自己当初先后在蒲河、沈陽陷入苦战,都是马真一救了自己,并传给他混元太极拳和一阳诀的事,言辞之中颇多感激之情。 胡小筱这此终于一改之前的态度道:“马先生好!看来您真是奇人异相!原谅小仙的失礼之举吧!” “呵呵,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这小狐狸道行不浅啊!”马真一和蔼地一笑,“一看也得修了个四五百年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凌空指了一下地上一堆熄灭了的柴堆,呼的一声,那些未燃尽的柴,便又燃了起来。 三人一边烤着火,胡小筱一边笑嘻嘻地道:“我以前可比现在厉害,这紧赶慢赶地,才追回来一多半…” “哦?”马真一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她,但胡小筱如今也比从前稳重了许多,显然也并不愿再多说,于是打岔道:“马先生您这么好本事,怎么竟睡在这种地方啊?” 马真一哈哈一笑:“老道我一副破衣烂衫,不正好睡在这种地方吗?这也是一种修行啊…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怎么会到此呢?” 梁羽道:“我们也是要回东仙宗去,天寒地冻走的慢了些,前面那镇子上的客栈都满了,我们无处投宿,就来这了。刚才前辈说要赶路,不知要去哪呢?” 马真一眼睛一亮:“你们知道东海蛟龙的事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南阳告示 梁羽和胡小筱对视一眼,然后摇摇头道:“那都是以讹传讹的事,而且都过去有些日子了。当时出现在长江入海口的只是一只将要化蛟的蛇妖!说起来,与我俩还是旧相识呢,只是最后还是被我杀了…” “哦…呵呵”马真一不以为然地笑笑,“看来你们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梁羽有些意外地看着马真一:“莫非前辈还有别的说法?” 马真一淡淡地道:“你们说的那蛇妖,不过是有人故意放在那的障眼法,他们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真正的蛟龙之事,其实另有其人!” 此言一出,梁羽和胡小筱都是一愣:“前辈,您是说,东海真的有蛟?!您如何知道的?” 马真一拨弄了一下那一小堆篝火:“当时海兽吃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我就本着斩妖除魔的心思去看看,此乃功德一件,有助于我突破境界…而你那天去长江口的吕四镇时,其实我也在那!” 梁羽惊讶地看着他:“前辈也在?那为何不肯相见?” 马真一比量一下自己:“当时看你和一群人在一起,我这一身破烂…又何必出现呢?而当众人与那蛇妖开战,后来你又大显神威时,真正的海蛟却暗度陈仓,被人带走了!” “什么?!” “嗯…那海蛟非比寻常…当我真正看见它时,我发现仅凭一己之力,恐怕应付不了它和那些将它带走的人…”马真一说到这,表情有些严肃了。 “蛇蟒之属,修行五百年而化蛟,再修千年以求渡劫化龙,但这东海之蛟,却生吞许多海民,罪业满满,以至于我见它时,已经魔焰滔天,戾气深重,显然是被人用邪法将其祭炼过了!” 梁羽听得心惊,回想刚刚在京城郊外遇见龙娇时,龙娇那空洞的眼神,忙追问道:“前辈,您知道那蛟后来的去向吗?” 马真一摇头道:“那天夜里我没敢出手,便打算暗中跟着,而不到半炷香的功夫,那身形巨大的蛟,就化作了一个姑娘,然后他们便从海上离开,而我再追上去时,他们已经不见了。” 那显然就是龙娇!梁羽心中如此想着,然后又问道:“既然提起此事,那么明天前辈的行程,想必也与此事有关了?” 马真一道:“嗯…其实那个带走海蛟的人,我见过,也正因如此,我才越发觉得东海海蛟之事,与二十年前一件轰动中原玄门的事极为相似!” “前辈莫非是想说,二十年前中原玄门围攻渡厄教的事?” 马真一有些意外地看着梁羽:“呵呵,我一直遮遮掩掩的说着海蛟的事,却忽略了你是李道元的弟子,那么你师父应该是跟你说过了…没错,那天的海蛟,应该就是渡厄教四大护法之一——凶蛟!” “莫非前辈知道那凶蛟的去向?”梁羽满怀希望地问道。 马真一道:“我并不确定,只是在凶蛟现身那天晚上,我曾隐约听他们说,要在除夕前夜,去蜀地办另一件大事…” 梁羽一直惦念着解救龙娇的事,但苦于自己和扁舟先生修为相差太多,始终也没能有什么进展,如今既然马真一有找扁舟先生的意思,他马上就说道:“我愿与前辈通往蜀中!” 马真一稍显诧异,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梁羽:“我此去目的是要避开耳目,伺机单独除了凶蛟,乃是一招险棋,真有异变,我尚有脱身之法,你要是去了,出了意外,我可难保你。” 梁羽不便提及自己要救龙娇的目的,于是只说道:“前辈放心,即使出了意外,在下也不会拖累前辈!在下执意要去,皆因前些天在京郊,我和我师兄跟踪渡厄教的一队人马,结果被他们察觉,掳走了我师兄,所以我要去救他!此外我认出其中三人正是渡厄教教主扁舟、白纸扇端木珩以及他们的中原舵主赵炳棠。” 马真一忽然笑道:“哈哈!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能认出这么多大人物!” 梁羽无奈地叹道:“唉…说来也巧,自我游历世间以来,每每逢劫遭难,都多少与这渡厄宗有些瓜葛,自然了解的多一些…” 马真一点点头:“哦?遇见渡厄教虽算不得什么好事,可对你也算是一次次磨砺,还真是有些机缘呢!” 胡小筱在一旁打趣道:“与其说他是有机缘之人,不如说是个倒霉蛋!每次碰见渡厄教,都要死要活的…” 马真一被她逗得发笑,然后继续道:“如今诸如白莲教、闻香教、三一教等外道并起,皆有一番声势,唯独渡厄教虽然名声不显,却无孔不入,如同暗中窥视天下的深渊巨魔,只待时机一到,便会使乾坤动荡,生灵涂炭…” 梁羽深以为然:“前辈的意思便是趁他们羽翼未丰,尽快除掉这个祸患。” 马真一看着柴火终于燃尽,拨了拨那些炭灰道:“凭我一己之力,想除了渡厄教,简直是天方夜谭…此行我若能杀了凶蛟,便已知足,其余的事就交给你师父他们做吧!” 土地庙里又恢复了黑暗,三人也不打算再聊下去,趁着篝火余温尚在,他们赶忙各自睡了。 天亮时,风雪已停,梁羽放出二哈,让它驮着胡小筱,二哈虽不情愿,但一看胡小筱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主,便也忍气吞声的让她坐在了身上,而梁羽和马真一则各骑一匹马,三人一齐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众所周知,蜀地距离鲁东路途遥远,虽然马真一大可用缩地成寸之法,带着梁羽他们转眼即至,但考虑到渡厄教行踪诡秘,而左右时间尚且宽裕,沿途或许还能有些相关的收获,总比到了蜀地两眼一黑要好些。 两天之后,他们到了南阳,而正要进城时,却见城门边上正贴着一张醒目的告示:南阳接连有幼儿失踪,有知情者禀报官府,重重有赏,明日起宵禁,戌时至卯时不得在外游荡,否则按嫌犯论处。 胡小筱指了指告示的落款:“这告示是半个月前的…” 只听旁边一个老乡道:“如今丢孩子的更多了!以前都是晚上丢,现在黄昏时分,就都不让孩子外出了!” 马真一问那老者道:“老哥,我们三人从外地来,看此事倒是既好奇又害怕,您能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吗?” 老乡看了他一眼叹道:“唉!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好了!坊间传闻说是妖精作祟…还有人说,在城北二百里外的老界岭上,看见了带血的白骨…吓得连樵夫都不敢上山砍柴了。” 老乡说完,马真一和梁羽互相看了一眼,两人显然都认为应该先去老界岭看看。 出了南阳城的北门,马真一面色凝重道:“当年渡厄宗为了将海蛟魔化,曾用过百名八字属阴的童男童女,供其血食…莫非凶蛟就在那老界岭中?” 梁羽听着马真一的猜测,心里倍感焦虑,他无法把龙娇与那吃人的怪物联系在一起,而如果龙娇真的已经变成凶蛟,自己将会如何面对她?!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此时此刻,他只希望幼儿失踪的事,与凶蛟无关! 他们用了半天的时间到达老界岭山区之后,便沿着崎岖的山路进山了。虽然之前在京城是一片天寒地冻,但此时到了黄河以南,即使时至黄昏,天气也只是微凉。 冬日里的老界岭,早已不复夏季林荫茂盛,鸟语花香的美景,此时只有一片片嶙峋的怪石隐没在苍松翠柏之间,让人觉得这山里定然藏着一些山魈鬼魅。 梁羽他们在山间兜兜转转了一个时辰,也没看见传说中提到的白骨之类,于是继续向这片山岭的高出走去。 胡小筱先一步到了一处峰顶之后,忽然指着那山峰的对面招呼道:“你们快看!” 梁羽和马真一顺着她的指引,发现在对面一个稍矮的山峰岩壁上,似乎隐约能看见一个被树枝遮挡着的洞口,三人立刻通过望气之术远眺,果然发现那洞口处有一股浓重的阴煞之气。 “过去看看?”梁羽问道。 马真一手搭凉棚看了看道:“此时天色将晚,阴气渐盛,那里若真有个什么吃人的妖魔鬼物…” 胡小筱不耐烦道:“有您这老神仙在,我们还怕什么?” 马真一笑道:“也好…若是赶在阳气大盛的白天,或许去了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去看看吧!”他说完,脚下生出一阵不大的旋风,纵身一跃,竟朝着那洞口滑翔而去! 胡小筱看看梁羽道:“咱们怎么过去?” “跟他一样,飞过去呗!”梁羽张望了一下道,“用我带你一程?” 胡小筱一撇嘴:“哟…长本事了!本大仙还用你带?!”她说完,化作一道红光,紧随马真一而去,梁羽则施展“凌云”,御风而去。 马真一稍有些意外地看着刚刚落下的梁羽:“你小子进步可真不是一般的快啊!如今居然也能驾驭这种御风之术了…” 梁羽刚要说话,就听那洞中传来一声孩童的尖叫! 第一百三十章 三茅宗叛徒 三人不再耽搁,一齐冲了进去,然而没跑几步,便从那洞中爆出一团红光,一个通体血红的怒目金刚法相拦在了他们面前! “你等何人?敢擅闯法坛?!”那怒目金刚手持降魔杵,浑身散发着逼人的煞气,山洞中本就不宽敞,而这法相就几乎完全堵住了通路。 马真一看看它道:“哪来的邪魔外道,还真是大胆,本该一身祥瑞的金刚神,居然被塑造成这等凶戾的法身!就让老道看看你这冒牌货有什么能耐!” 怒目金刚一声大喝,降魔杵便“嗡”的一声砸了下来,马真一面色冷峻,身影虚化,再现身时,他竟已穿过那法相!反手一拍,掌心白光骤起,他断喝一声:“破!” 怒目金刚身形一震,瞬间化作一团浓郁的血气,浮在半空道:“好厉害的野道士!你是哪来的?干嘛多管闲事!?” 马真一冷笑道:“老道四海为家,见了不平事就要管一管,我也好奇,你这血煞所化的法相在此,寻常人定是无法通过,里面究竟有什么?” 那血气发出怪笑:“哈哈哈!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的对!”马真一张开右手道,“散了吧,散了吧!” 他的掌心处,随声而出一团柔和的白光,那血气期初还在挣扎嘶吼,片刻之后,便安静下来,而在它消散的前一刻,梁羽和胡小筱仿佛隐约听见一声“谢谢爷爷”的童声… 马真一眼中现出一抹感慨:“唉…都是些可怜的孩子啊!怨气郁结不化,便成了这种血煞!今日若不除了这洞中妖魔,我马真一这辈子就算白修了!两位小友,咱们这就进去吧!” 山洞越走越宽敞,感觉像是被人刻意掏空了山体一般,而越往里走,温度也越低,寒气中也渐渐飘出一阵阵血腥的味道,当他们最终停下脚步之后,眼前赫然便是一座宽敞的祭坛! 祭坛高出地面一尺,大约有两丈大小,内刻五芒星和各式符文,而五芒星的每个角上,还都盘坐着一个光着身子的男童。 五个男童看上去至多五六岁,他们眼窝深陷,脸颊内凹,面容痛苦,一身灰白色的皮肤完全干瘪,看上去如同五具干尸一般!而在他们身下,一道道血流沿着祭坛上的特定纹路,向祭坛中央处,一颗碗口大的血色珠子流去! 那半透明的血珠悬浮在祭坛中央,无声转动着,并放出了夺目的殷红之色,足以让人看清此间的每一个角落! 血珠外周萦绕着一股浓郁的血气,而在血珠与祭坛表面之间,则可以看见一条一指粗的血柱,使血珠与祭坛相连,应该是在用五个小孩的血,去滋养那诡异的血珠! 梁羽一边被那血珠吸引着注意力,一边仍在暗自祈祷着此事不要与龙娇有关,而一旁的胡小筱则怒道:“何妨妖人,竟敢行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哦?还真有人来了?” 胡小筱他们循着声音看向祭坛的另一端,只见祭坛后方更远处,凭空浮现一个黑色的莲台,上面还盘坐着一个黑衣人,梁羽一见那人,顿时就是一愣:“居然是你?!” 黑衣人一见梁羽,也是一阵错愕:“梁羽?你…你怎么会来这?” 梁羽怒道:“楚凌风!你身为正道弟子,为何要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原来那黑衣人竟然就是久未露面的三茅宗弟子——楚凌风!那个曾经被视为三茅宗年青一代最具天赋之人!那个被陈凌素心心念着的青年才俊! 楚凌风脸上怒意渐起:“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师妹求你帮她弄些蛟之血精,你给她不就好了吗?!为何给她一颗妖丹?!” 梁羽见他语气愈发不善,也自然没了好态度:“难道那内丹不比血精金贵?要知道若不是陆掌门和陈师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硬把那宝贝交给她!” 楚凌风冷笑道:“你以为你做了好事?你以为我会因此而感激你?我服下你给的那颗妖丹之后,修为虽然暴涨,但是几天后便着魔发狂,误杀了陈师妹,不但被逐出师门,还被整个宗门追杀!我还想着去找你算账,没想到你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你?你居然杀了陈凌素?!”梁羽简直不敢相信,要知道,陈凌素对楚凌风可是一往情深,为了她这个师兄,她可谓一次次煞费苦心。 胡小筱这时走上前去问道:“那蛇妖内丹,你可曾交给你们掌门祛除戾气?” 楚凌风瞪着胡小筱道:“掌门为了救梁羽,折损了十几年修为,于是闭关恢复,而我当初从沈陽回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不管怎样努力,修为也一直停留在当初的一半,我如何再等他老人家出关?” 梁羽有些嘲讽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自己胡乱吃了那东西,还要怪我?只是念在陈凌素救过我,我还真替她的死感到不值!” “曾经身为整个宗门公认的天才,从沈陽回来之后就成了一个废人,你要我如何等?”楚凌风说到这,身上的戾气越重,“师妹被我亲手杀了…难道我不心痛?” “呵呵,看你这副德行,咱们终于要进入正题了…”梁羽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争强好胜的男子,毫不示弱道,“不得不承认,你此时此刻,比当初在沈陽时,强了许多…” “那是当然…这大概就是上苍对我的补偿吧!”楚凌风说完,那黑色莲台的边缘突然窜出十支通体亮黑的长剑,他自取一支,其余九支剑则纷纷悬浮在他身后,如孔雀开屏一样。 马真一在梁羽身边提醒道:“这小子怕是被你们说的妖丹魔化了,他现在恐怕至少也相当于一个元婴期的高手…” 梁羽取出玄火雷蛇剑,暗暗心惊道:“那岂不是和我一样…” “你们三个一起受死?还是你梁羽有种,敢跟我单打独斗呢?”楚凌风一脸挑衅的神情。 梁羽止住跃跃欲试的胡小筱和马真一,然后回敬风道:“在沈陽时就看你不顺眼,若不是碍于两家关系,早就想揍你一顿了!如今你被逐出师门,就算杀了你,应该也没什么顾虑了!” 两人的眼神在同一时刻迸发出了杀意,下一刻,九支黑剑直奔梁羽射去,楚凌风紧随其后施展出三茅宗剑法!梁羽则在用玄火雷蛇剑护住要害的同时,九阳玉篆直奔对方胸口射了过去! “铮!” 楚凌风手中黑剑在与九阳玉篆接触的瞬间就被打断,而那飞剑的飞行轨迹也随之骤然一变,再看梁羽虽然身上血迹斑斑,但也都只是些皮外伤! “呵呵,本以为我有此神功,便可胜了你,看来是我低估你了!”楚凌风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断剑扔掉,然后朝着祭坛处一抓,祭坛中央的血珠便飞到了他手中。 梁羽也不多说,九阳玉篆从楚凌风身后杀回时,直接就将其胸膛洞穿了! 楚凌风受到如此重创后,纵然口中淌出一滩血水,也只是皱了皱眉,随后他阴测测地盯着梁羽,同时将那血珠直接就塞进了身上那骇人的血洞当中! 血珠入体,楚凌风浑身一震,血珠不断向外辐射着一缕缕血气,楚凌风的表情也很快变得狰狞:“哈哈哈!原来这宝贝如此不同凡响!他们居然都不告诉我!” 梁羽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疯狂的男子,实在不愿再啰嗦下去,掏出震魂镜兜头就照,然而那镜光射出的一瞬间,楚凌风便在他面前消失了,马真一大喊道:“小心身后!” 梁羽若是依靠别人提醒,此时就已经遭到了重创!而实际上,他在楚凌风消失得同时,便已将玄火雷蛇剑向后横斩! 又是一阵剑锋相撞的爆响之后,梁羽和楚凌风的身影逐渐化作一道道残象,一旁的胡小筱稍不留神便无法看清两人真实的厮杀场面! 这两人实在是棋逢对手,都在以一种远超极限的速度在拼杀!在这种急速状态下,任何法器都已失去了意义,他们只能拼修为、拼速度! 梁羽自从突破金丹、元婴凝结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发挥!这一仗打得酣畅淋漓,他甚至有些感谢楚凌风,若不是他,梁羽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可以进行如此高强度的对抗! 整个山洞被两人对攻产生的强大冲击搅动得不住摇晃,洞壁上接连出现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窟窿,一阵阵晚风也随之灌了进来… 两人一时难分高下,胡小筱却越看越紧,他凑到马真一身边道:“老先生…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吧?您就这么爱看吗?” 马真一从容地笑着:“后生可畏啊!贫道像这般年纪时也是比之不及!” “差不多得了!”胡小筱一脸鄙视道,“咱们又不是来看热闹的!之前是谁满口的替天行道、降妖除魔的?” “嚯!好厉害的丫头!”马真一玩笑着说完,神情变得凝重,又仔细看了一会,对胡小筱道:“小丫头…你那小梁哥哥似乎还有留手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兵分两路 “啊?”胡小筱意外道,“两人都已经如此强大了,他居然还有留手?我不信!那我岂不是又被他落下了!” 马真一捋了捋他那干草似的胡子,招呼道:“梁羽!咱们还有事要做!你速战速决吧!不要再留一手了!不然我可要出手了!” “好!”梁羽答应道。 “什么?!留手?!你居然瞧不起我?!”这是楚凌风的声音… 只见那斑驳的残影和一道道剑气之中,突然膨胀出一团火光,接着就是楚凌风的一声惨叫,两人终于再次现身了! 此时只见梁羽身披一身耀眼的火甲,攒动的火甲外焰下,一块块菲薄的甲片如同晶石般剔透,而玄火雷蛇剑则外覆一层紫色电芒,牢牢地插在了楚凌风的心口窝上! 胡小筱、楚凌风,甚至是马真一,看见梁羽此时的模样全都惊呆了! 梁羽又一发力,将楚凌风体内的血珠直接剜了出来,楚凌风还要去抢,梁羽厉声道:“别动!否则我直接把你劈成两半!” 楚凌风真的没敢动,他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恐惧,但也仍有些不甘:“你这是什么功法?!” 梁羽把剑从楚凌风身上抽了出来,后者疼得又是一声大叫,而梁羽则一把将其按在了地上,砸得地上又是一片龟裂! “这功法本没想现在用…”梁羽淡淡地看着被自己牢牢控制的楚凌风,“实在是时间稍紧,想问你的事又太多!” 梁羽说完,身上火甲才缓缓消失,他从无极令中取出一根绳索困住楚凌风之后,又把剑架在楚凌风脖子上道:“你觉得咱们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楚凌风起初见自己与梁羽旗鼓相当,本想着用了那诡异的血珠,可以超过梁羽,但却仍旧打了个平手,而当梁羽又出现了如此惊人的变化时,他却已经没有了底牌… “你要问什么?”楚凌风垂头丧气道。 梁羽朝着滚落在角落里的血珠屈指一抓,那血珠便到了他手中:“念在陆掌门和陈凌素的面上,我可以不杀你,但我劝你合作一些!说说吧,你现在为谁做事呢?这么一身邪门功法,肯定不是三茅宗的啊!” 楚凌风仰面叹道:“唉…我既已没有回头路,你留我性命,又有何用?不如给我个痛快的!” 梁羽把玩了一下血珠道:“死太容易了…但也得你把话告诉我之后,我才能让你痛快的死。看见那边的姑娘了吗?她暴躁得很,你若不配合,她会把你手指一根根剁下来…” 胡小筱气鼓鼓地看着梁羽道:“让你问话,你说我干嘛!” “逃出三茅宗之后,我遇见了一个自称扁舟先生的人…”楚凌风平淡道,或许他屈服了,但态度却并不卑微,“他说我根骨奇佳,虽然灵脉已断,体内却仍有一股凝结的元力在,他可以为我提供另一套适合我的法门,让我重回巅峰!于是我就鬼使神差地跟他走了…” “他指的是你吞下的妖丹吧?”梁羽说完,回视了一下马真一,轻轻笑道:“呵呵,又是渡厄教…” 马真一看看楚凌风道:“难道你不知道渡厄教是干嘛的?” 楚凌风道:“我如何不知…但就如我刚才所说,我曾经被誉为天才,沈陽一战后,成了一滩烂泥,最后又成了宗门追杀的丧家之犬!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胡小筱点点头:“换做是我,也未必能咽下…” 梁羽哭笑不得地看看胡小筱:“你当初从殒仙仪出来时,不也是修为尽毁吗?怎么没见你学坏…” 胡小筱白了他一眼:“那不是因为你…呸!呸!那不是还没等学坏就被带进东仙宗了吗?” 楚凌风靠在洞壁上,眼神有些发直道:“以渡厄教魔功融炼那满是戾气的妖丹,使我短短十天便修为暴涨,而代价是我的戾气也越来越重,每日子午二时,还要忍受抽筋拔骨的痛苦,但我不后悔的,如今的修为比之从前,明显强出许多!” 梁羽继续问道:“我前不久曾在京郊遇见扁舟先生、端木珩等人,你可知他们此去所为何事?” 楚凌风道:“为了找洋人帮忙…” “洋人…”梁羽立刻想起了汤若望的使节团,“想不到这渡厄教勾结的势力还真不少,后金、闻香教,如今又加上洋人…他们找洋人帮什么忙?” 楚凌风轻轻一笑:“呵呵,我才进渡厄教几天…你觉得他们会有多相信我,会把什么都告诉我?我明白自己的斤两,我可能也就是他们的一个打手罢了!” “既然知道他们去京城找洋人,那你见过与扁舟随行之人中,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吗?”梁羽关切地问道。 “见过!不过那女子的气息…可并不像个寻常之人。而他们还把那女子伪装成男人,我隐约听他们说,要把那女子重新带到东海去找什么东西…” 马真一在一旁点点头道:“你们三茅宗的三位祖宗,要是知道他们的后人入了魔教,还混得如此不堪,恐怕也要气得神志不清了!那么贫道也问你个问题,这个血珠是做什么的?” 楚凌风垂着头,又呕出了一口血道:“你这老头也不用奚落我…那个血灵珠,本来有大用处,刚刚我是求胜心切,才自己用了!而它本来的用处,你问了我也不会说!” 马真一看看倒在祭坛周围那些干瘪的幼儿尸体,冷冷地道:“那些孩子不能白白送命,你不说的话,贫道也有办法…” 楚凌风不屑道:“哦?难不成你这所谓正道人士,也会什么逼供的手段?” 马真一笑道:“贫道当然不会逼供…你们三茅宗有个问魂的法子,贫道早年间游历时,也曾跟你师祖辈的高人学过个一招半式,如今不知是否生疏,拿你再试试吧!” 楚凌风本就被梁羽重伤,此时脸色越发苍白,身子无力地向后一靠道:“好啊…那你就试试吧!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胡小筱在一旁气呼呼地道:“这小子真是气人!你这老先生也真是好脾气!不如让我把他手脚都削掉,看他能不能忍住疼!” 楚凌风闭上眼睛,对胡小筱的话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只是淡淡地道:“杀剮存留,随便吧,我累了…” 马真一点点头,从腰间系着的破带子里扯出一张符纸和一只朱砂笔,当场写了一道符篆,在楚凌风面前一番掐诀念咒,那咒词含糊不清,听起来像是唱戏一般的咿咿呀呀… 楚凌风最初还松弛地坐着,但是很快他便板起身子,双眼依旧紧闭,同时拧起了眉头,几无血色的脸上又多了一抹青黑色… 马真一手中的符纸燃尽后,缓缓开口道:“血灵珠究竟是何用途?” 楚凌风拧着眉毛,双眼闭得越来越越紧,表情也愈发痛苦起来:“为了…为了…在蜀中酆都…结下法阵…召唤…召唤…” 话说至此,楚凌风身周围突然卷起一道旋风,吹得这洞中一片凌乱,梁羽等人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 楚凌风双眼猛然睁开,眼眶中只有一片眼白,并凄厉叫道:“何人在此刺探?!” 马真一迎着那狂风,冷笑道:“果然被人操控了心神,你是何方邪祟?” 楚凌风一脸狰狞地道:“只当是我看走了眼,废物!留之无用,还险些坏了大事!” “咔吧——” 楚凌风猛向后一甩头,竟自己扭断了脖子,一命呜呼! 梁羽有些惋惜地看着楚凌风的尸体,遥想当年在辽东,虽说互不服气,却也是一群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代表着华夏玄门的新生代强者!而如今这些人死走逃亡…怎能不让人唏嘘… 离开那山洞之前,梁羽将那祭炼血灵珠的祭坛毁了,然后他把楚凌风的尸体带出了山洞,安葬在了附近。 三人很快出了老界岭,一路上,疯癫道人告诉梁羽,蜀中的酆都,便是传说中鬼城的原形! 传说也并非都是空穴来风,酆都阴气较重,与幽冥也的确有些关系,而那阴邪的血灵珠既然要被带到酆都,马真一认为,渡厄教极有可能是要召唤什么凶戾之物! 然而此时梁羽已经无心听这些酆都的传闻,他一心挂念的只有龙娇被带去了东海一事,于是他忽然停下脚步道:“前辈!我想先去东海!” 马真一纳闷地回头看看他:“怎么?” 梁羽道:“刚刚您也听见了,渡厄教派了人手去东海找什么东西!而且他们带去的那个女子,极有可能就是您之前在长江入海口看见的凶蛟!” 马真一点点头:“刚才贫道也在考虑此事…但从时间上看,酆都之事也许更急!如此,咱们或可兵分两路,我继续前往蜀中,而你要去东海之前,最好叫上你师父他们同去!那凶蛟绝非寻常蛟类,万不可鲁莽!” 梁羽深以为然,转身就要走,马真一忽然叫住他道:“等等!既然事出紧急,不如贫道再教你个本事,今后但有紧急,你也方便赶路!我问你,你师父是否教过你术数之学?” “教过,师父说那是为了奇门遁甲打基础而学!” 马真一满意地道:“你师父说的没错!而且我猜你师父可能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便可结出元婴,步入仙门了吧?” 梁羽点点头,马真一选了一个开阔地,继续道:“如今事出紧急,我便替你师父教你一个步入仙门的妙法,那便是缩地术!” 第一百三十二章 海难传言 梁羽一听,大喜过望,这法术他之前体验过两次,可谓是千里之行,转瞬即至,于是他连忙答应道:“多谢老先生教我!梁羽感激不尽!” 马真一教得十分耐心,毕竟缩地成寸的大致原理,即是通过术数之学,找到空间折叠后,两个地点的通路,稍有偏差,轻则走错了路,重则直接从空间跌落。 对于现代人的理解,这大概与现代科学提出的虫洞学说相似! 梁羽一身灵根灵骨,拥有远超旁人的领悟能力,连学带练的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他便得到了马真一的认可。 “想不到你拥有如此悟性!那么,咱们就此告辞吧!”马真一欣慰道。 胡小筱按着马真一的要求,紧紧抱住梁羽的腰,沿途不得睁眼和松手,小妮子一开始还连翻白眼不肯,梁羽便让她回灵岫扇里去,她又觉得那样无聊,于是只好乖乖去抱梁羽, 胡小筱把脸贴到梁羽背上,听着他“嗵嗵”的心跳,自己的心也立刻跟着乱跳起来。 安排妥当之后,马真一便和梁羽同时施展了缩地术,而当胡小筱片刻后再睁眼时,她和梁羽便果然已经道了东莱山的山脚下! 此时仍是深夜,梁羽上山之后,与宗门中的守夜弟子打了招呼之后,便赶回了外事堂。 外事堂的大门已经在里面被插上,梁羽和胡小筱只能翻墙而入,但他们冒然闯入,果然惊动了正在休息的李道元。 “谁啊?!” “师父!是我!梁羽!” 李道元卧房的灯烛被点燃,老人家很快开了房门,把徒弟和胡小筱让了进去。 “怎么半夜三更地跑回来了?你师兄的事怎么样了?”李道元有些纳闷,看着梁羽脸上横着的浅淡伤疤问道,“你这脸上…” 梁羽大致说了一下秦若明的遭遇之后,便急不可待地把龙娇可能在东海的事说了出来,李道元听罢,一下就精神起来:“此话当真?!” 梁羽点点头:“那个楚凌风应该不至于撒这个谎…” 李道元看了胡小筱一眼,然后说道:“小筱也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说了,如今为了掩盖当年养虎为患的错事,此次东海之行,恐怕也只能是咱们爷俩加上掌门,仅此三人同去了!” 胡小筱不服气地道:“本大仙听说那凶蛟十分厉害,也想去见识见识!” 李道元摇摇头道:“当年与龙娇生母那一战,几家高手联合才将其降服,并且伤亡惨重!小筱姑娘就不要涉险了!毕竟此乃东仙宗内部之事…” 胡小筱毫不在意地道:“你们打你们的,你们以为东海就一个凶蛟啊?渡厄教的那些教众啊、舵主啊什么的,总得有人管吧?我去搭把手,省得他们捣乱!” 梁羽劝道:“小筱,此事非同小可,不要任性了!” 胡小筱白了他一眼:“你们还能把我困在这不成?我想去哪就去哪,干嘛听你的?” 李道元哭笑不得:“小筱是个热心肠的姑娘,那好吧,你去也可以,但你和梁羽一样,万不可逞强!我和掌门都一把年纪了,这又是当年的错事,真出了意外也没什么遗憾,你们还年轻,不要妄自送死!” 胡小筱道:“知道啦!您放心吧!我可是今非昔比了,岂能不会审时度势?” 梁羽则自信道:“师父,徒儿如今已至炼神还虚的元婴之境,纵然再凶险,也是无惧。” 李道元摇摇头:“当年去的那些…除了几个后辈,哪个不是炼神还虚的地仙!还有,你务必谨记:龙娇如今已化为凶蛟,其心性已与魔物等同,你万不可感情用事!” “徒儿谨记”梁羽毫不犹豫地答应着,“师父,咱们何时动身?” 李道元看看窗外:“此事虽急,却也没急到火上房的地步,掌门这一走,总得把宗门事务安排一下才好。你俩回房歇歇,天亮咱们就去紫阳宫!” 梁羽回房后,心系龙娇,哪能入睡,而且他忽然想到:“茫茫东海,究竟要去哪找龙娇呢?楚凌风也没说清楚啊!难道还在长江入海口?” 眼看着窗外渐亮,梁羽也终于呆不住了,正要推门出去,忽然听见厨房里有声音,却是胡小筱端着热气腾腾的粥、馒头和小菜出来了。 两人一见之下都是一愣,胡小筱招呼道:“别傻站着啊,来帮我拿!” 这时李道元也从房中走了出来:“哎?小筱,这天才刚亮,你就做好了饭菜…你何时起来的?” 胡小筱叹道:“唉…一夜没合眼啊!” 李道元拿起一个馒头就咬,然后问道:“我不是让你们先歇歇么?怎么没少睡一会?” 胡小筱撕了一小块馒头,瞥了梁羽一眼:“他不是也一样…” 两年多的朝夕相处,李道元如何看不出胡小筱的心思,于是也指了一下梁羽问道:“这小子挂念龙娇,有情可原,你呢?难道也挂念龙娇?” 胡小筱摆弄着手里的馒头块道:“是啊!我也挂念龙娇呢!龙娇回来之时,便是我重回泰山之日咯…很多事还要早作打算才行啊,所以我睡不着啊!” 师徒俩哪能听不出弦外之音,尴尬地互相看一眼,便不再多说,毕竟身为长辈的李道元,对于这两女一男的事,本就不便多说,而梁羽的尴尬就更不必赘言了。 师徒俩的窘态,反倒逗乐了胡小筱,她略显得意地张罗道:“吃饭吃饭…吃完了好有力气去办事!” …… 紫阳宫内,掌门何道钧听了梁羽和胡小筱的话,稍作思虑之后,先让他们和李道元在别的房间暂时回避,然后又叫了冯道瑜、吕道清两位长老,只说自己要去三茅宗拜会一下陆掌门,少则半月,多则两月便回,期间请两位长老共同打理宗门事务。 对于掌门的安排,冯、吕两位长老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也不好多问,毕竟各个宗门之间时有来往,只是他们觉得掌门的此次出行,多少还是有些突兀。 出了东莱山,老少四人便直奔海边而去,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岸线,胡小筱发出了和梁羽同样的疑问:“在这么大的海域去找几个人,这可是真正的大海捞针了!” 何道钧不慌不忙地取出一个红色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片铜钱厚度蛋壳:“这便是当年龙娇出生时蜕下的蛋壳…” 胡小筱这次回来,也只是模糊地知道龙娇似乎是与凶蛟有很大关联,所以当她真正看见这些蛋壳之后,不免惊讶道:“她…是从蛋里生出来的?” 何道钧看看胡小筱,并没多说什么,单手托着蛋壳,低声念着些什么,然后放眼海上,摇摇头道:“一点感应都没有,可能离得太远…咱们再沿着海岸,向南找找吧!”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沿途偶尔会遇见些以打渔为生的海民,累了便向海民们讨个休息的地方,休息够了再继续寻找,一连过了五六天,也仍然一无所获。 到了第七天的正午时分,何道钧像前几天一样,坐在一处海岩上托着蛋壳,持咒远眺,一会功夫,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看来是快到了…梁羽啊,去问问那边的船夫,是否能借船出海。” 梁羽闻言也是满心激动,和胡小筱快步赶到远处一个港口,那里正有几个收拾渔具的船夫,但是梁羽一提出海的事,船夫们却纷纷摇头说不去。 梁羽纳闷道:“为何不去?” 一个船夫道:“往常倒也无妨,但最近可是不行了,传说前阵子有一队洋人的商船途经此地,却遭遇了海妖,船员无一生还,后来官府派出战船,也都一去不回…” 梁羽和胡小筱互相看了一眼,不再啰嗦下去,回到掌门和师父跟前,把事情说了一遍,几人虽然觉得那所谓海妖便有可能是龙娇,但也不好逼着船夫出海,只能把船的事暂时放下。 既然此地便有线索,他们自然也就不好乱走,左右无事可做,他们便主动走到那些船夫身边,李道元则谎称他们一行四人是官家请来降服海妖的。 一听是来降妖的,其他船夫也都围了上来,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添油加醋地把海妖事件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他们都亲历了那次海难一般。 只是当何道钧提出借艘船去实地看看时,这些船夫依旧只是摇头,即使梁羽出了三倍的价钱,也没人答应。毕竟连官府的战船都有去无回,海民们谁会愿意为了钱,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夕阳染红了天边那片如镜的海面,隆冬时节的海风虽不如内陆那般凛冽,却也凉得刺骨,而由于海妖的传言,无论打渔还是海运的生意都很不景气,所以海民们也都早早地离开了海边。 船夫们十分谨慎,这四个外地来的陌生人既然一心要借船出海,那么难保这些停靠在海边的船不被偷去,所以船夫们在每艘船上又都留了一两个人守夜。 胡小筱看看那些宁可在船上吹海风的守夜人,撇着嘴道:“一群吝啬小心眼的人,谁稀罕偷你们的破船!” 夜色渐深,停靠在岸边的几艘船的船舱中,都透出了微弱的灯火。船灯渔火随着海浪轻轻地摇晃着,如同摇曳的星火,点缀着漆黑的海上夜幕。 “回岸上去吧,明天再想办法。”何道钧叹道。 梁羽盯着远处的点点光亮,轻声道:“小筱,带掌门和师父先去找个歇息的地方,我再在这等等看。” 胡小筱抱怨道:“都是些吓破胆的平民百姓,你再等下去…”她没等说完,忽然看见远处最靠边上的一艘船上,有两道人影跳下了船。 第一百三十三章 海市蜃楼 两道人影越走越近,却是两个身材矮小的船夫,别看他们个子不高,却长得很结实,其中一人来到梁羽他们跟前,有些难为情地问道:“你们真能给出三倍的价格吗?” 梁羽从无极令各种取出一个二十两的银锭道:“这二十两,恐怕不止三倍吧?” 那船夫憨厚地笑道:“嘿嘿…我叫李四,这是我弟弟李五,我们有船,你们跟我们走吧!” 胡小筱虽然高兴,却还是问道:“怎么白天你们不痛快地答应呢?” 船夫挠着头:“大家都不愿出海,我们要是答应了,怕坏了规矩…最近这一带生意不好做,偏偏家中老母还生了重病,所以我们急需银子,才愿意冒险。” 如此便是各取所需,所以彼此无需多言,登船、出海。 李四李五兄弟俩一个掌舵,一个掌帆,将船驶出港口后,便按照何道钧的吩咐一路向东驶去,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李四忽然走进船舱道:“几个高人…要不咱们就到这?” 一句话,把已经睡熟的四人都惹醒了,梁羽忙问原因,李四赔笑道:“不是我们哥俩收钱不办事,前面…前面有一艘破船,我们哥俩实在不敢过去…” “破船?”四人疑惑地跟着李四来到舱外,借着朦朦月光,果然能看见在前方稍远的地方,有一艘船的轮廓,虽然看不太清,但却能看出那船的船帆和桅杆都有些残破。 李道元问李四道:“按你们的经验,那是艘什么船?” 李五这时也走了过来:“老道爷,依小的看,那是一艘官家的战船…您看那船头还有架炮筒呢!” 胡小筱白了李四一眼:“一艘船有什么怕的,放心,那边要是真有什么危险,这三个大好人都不会不管你们的!” “姑娘说的是…姑娘说的是…” 胡小筱满意地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走吧!去看看,没准那船上有些什么新奇的东西呢!” 李五哭笑不得道:“白天您几位也听见了,官府派去降服海妖的战船一去未回,而前面那船正是艘战船…那上面要是官兵倒还好说,就怕…就怕官兵都死了,留下些不干净的东西…” 胡小筱拍拍他的肩膀道:“你面前这几位道爷要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高兴还来不及呢!放心开你的船吧!咱们一起去开开眼!” 李四李五唯唯诺诺地不敢继续前进,何道钧叹了一口气道:“唉…也罢!反正离着也不算太远了!两位船家,我不用你们再往前走,但能不能不要走远?免得我们回去时没有船用。” 李四转了转眼珠道:“道爷,您说的当然可以,不过小的斗胆问一句,您说‘回去’时…那您几位要去哪啊?” 何道钧一指远处月亮下的破船道:“去那艘船啊!” “啊?”李四惊得直愣,“那可还挺远呢!难不成几位游过去?这隆冬腊月的,可使不得啊!” “哈哈,谢谢船家提醒,我们自是不能游过去”何道钧笑道,然后转身问梁羽道,“梁羽啊,你这次回来,修为大涨,想必太乙十二秘术起码也该修到第三式了吧?” 梁羽恭敬答道:“弟子已修到第四式了!” 何道钧满意地点点头:“嗯!很好!那咱们就别难为船家了,直接飞过去吧!” “好!” 梁羽答应一声之后,便和李道元、何道钧一起,从船上纵身跃至半空,然后施展太乙十二秘术第三式——凌云,在夜空中御风而去,而胡小筱则化作一道红光,也跟了上去! “天呐!遇见鬼啦!!”李五惊呼道。 “鬼叫什么!几位高人都是神仙!”李四在自家兄弟脑袋后面狠抽了一巴掌,然后遥遥地对天空喊道,“几位神仙!我们哥俩就在这等着啦!保重啊!” “呵呵…这船上还真没有太多的阴气”梁羽刚一落在破船上,便笑呵呵地说道。 “喂!”胡小筱走到梁羽身后,一手捏着鼻子道,“虽然没有冤魂,但是却到处都有这种东西…” 梁羽一回头,只见胡小筱不知从哪捡了一把刀,挑着一只风干的手臂,朝他晃了晃:“随处可见…” 何道钧一脸凝重:“看来传闻所言不虚,这船的确遭了难…你们看那边躺着的尸体,穿的果然是官兵的衣服。” 李道元看了看道:“如此说,咱们找对了地方。掌门,你不妨再把那些蛋壳拿出来看看。” 何道钧依言将蛋壳托在手中,掐诀念咒,然而没一会,他忽然停了下来,只见远处的海海平线上突然升起一个蛟龙似的身影! “是龙娇!”梁羽指着那个方向喊道。 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了,那远在天边的身影只在海平线上稍作停留,便低吟一声潜回了水里。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像牛,而何道钧则喃喃道:“是龙吟…看来龙娇…唉…” 四个人在破船上戒备了好一阵,见并没出现什么险情,便进船舱休息了,任船在海面上随波逐流去了… 熟睡中的梁羽被一道强光晃得猛然坐起,一看此时天已大亮,而那道强光却是胡小筱用雪麟剑将阳光反射到了他的脸上。见他吓了一跳,胡小筱乐得直拍手。 此时何道钧和李道元正站在船舱外,根据蛋壳与龙娇的微弱关联,细细搜寻着,而梁羽被胡小筱闹醒之后,正要过去看看,却不经意地瞥见了胡小筱手中雪麟剑… 自从有了玄火雷蛇剑,梁羽便没再用过雪麟,最近见到这昔日的老战友,还是在京郊时,秦若明用此剑将梁羽砍伤,后来它又被胡小筱收了起来,索性就给胡小筱用了。 这些都是次要,而真正让梁羽忽然顿住的,却是由雪麟剑想起来的两件事—— 一件是秦若明被渡厄教救走了,另一件则是在阴阳界,辛若平被冥童反噬而死!而由于龙娇的事,梁羽居然在见到掌门何道钧时,把这两件事都抛在了脑后!可这两件事的分量也都不算小啊! “呃…掌门,师父…我起来晚了,有什么发现吗?”梁羽走出船舱之后,先打了个招呼,同时他正在反复琢磨着该怎么把两件事说出来。 虽说辛若平不争气,但终究也是掌门亲传弟子,而秦若明就更不必说了,自从辛若平出事,秦若明便更被何道钧重视,为此,何道钧还把玉皇天子笏传给了他! 李道元作为师父,自然能察觉到了梁羽脸上一丝微乎其微的异样,于是说道:“龙娇的位置应该还在附近,但我和掌门搜寻了一早晨仍没有收获…嗯…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梁羽看看师父,又看看何道钧,支吾道:“既然暂时没什么眉目,不如我先告诉掌门两件事?最近由于太着急龙娇的事,我也没来得及向掌门禀告…” 何道钧看看梁羽,和蔼地一笑:“这孩子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梁羽沉吟了一声:“嗯…是关于辛若平和秦师兄的事…” 何道钧微微一愣:“哦?那逆徒辛若平?你找到他了?对了,你上次被召进宫,可曾见到若明?” 梁羽同时提及两人,把何道钧弄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问哪个,倒是李道元在一旁道:“左右暂时无事,你一个一个说…嗯…就先说秦若明吧!他怎么了?” 听师父这么说,梁羽便先把自己当初入京救秦若明的事说了出来,听得两位老人家脸色数变,而当得知秦若明最后在京郊被赵炳棠带走时,何道钧则已是一脸黯然… “唉,知道了…”何道钧闭目长叹道,“辛若平那个逆徒呢?” 梁羽又看了师父一眼,然后继续把在阴阳界与冥童激战时,冥童撑破辛若平的肉身,从而使其丧命的事也说了出来,又把赤霄剑还给了何道钧。 船上四人立刻因为梁羽说的话,陷入了一片长时间的沉寂… “咦?”胡小筱忽然起身指着远处的海面上,“海市蜃楼!” 他们顺着胡小筱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接近海平线的空中,出现了一道海市蜃楼的奇景,其中正显示着一座阳光明媚的岛屿! 与此时腊月的景象不同,海市蜃楼中的岛屿正是一片生机勃勃,他们能看到岛上郁郁葱葱的花草和沙滩上茂盛的椰树,仔细看时,岛屿的深处,似乎还有几座盖着厚实棕榈叶的吊脚楼… 虽然何道钧被两个徒弟的噩运搅得无心他顾,但猛然间,他心思一动,右手快速掐算了几下后,大声道:“原来在那!你们随我来!” 何道钧说完,一跃而起,朝着那海市蜃楼御风而去,李道元和梁羽、胡小筱立刻就明白了何道钧的意思,于是也都急忙跟了过去! 那海市蜃楼虽然看上去远在天边,但四人御风而起之后,须臾便至,四道身影只在那如幕的海上奇景上,留下四片泛着白光的涟漪之后,便随着海市蜃楼倏然消失在了海上… “哇,好暖和!”胡小筱刚一落地便开心了起来,“想不到这海市蜃楼居然联通了这样一个世外桃源!” 梁羽稍稍皱了皱眉道:“刚才在外面看,景致还不错,怎么真正进来了,看上去却有些凌乱狼藉呢…莫非是也遭了袭击?” 李道元回头看了看,身后是一片蔚蓝的海水,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折射着略显夺目的阳光,稍远些的地方,则还有三三两两的海鸟在空中飞翔。 “呵呵…咱们似乎一时回不去了…”李道元无奈道,而当他回过身时,忽然听见有人在远处高呼一声:“何掌门?!道元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前尘往事 四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紫色道袍之人正一溜小跑地赶了过来! 李道元看着那来人对梁羽道:“此人乃是三茅宗的执礼长老侯衍东,三茅宗也有十大长老,包括传功、执法、执军、执礼等等,其实各门各派也都大抵如此,修为也是旗鼓相当。” 侯衍东的须发和道袍略显凌乱,上面还破了几个洞,见面之后虽说有些难堪,但从他脸上看到更多的,却还是难掩的喜悦:“想不到你们两位老哥居然也来了!这就太好了!” 何道钧伸手比量了一下他道:“侯长老这是…” 侯衍东低头看看自己的狼狈相,不由得叹道:“唉!还不是朝廷给派的苦差事!现如今想想,你们东仙宗决定不再买朝廷的账,也算明智!” 何道钧和李道元对视一下,忙问道:“侯长老何出此言呢?” 侯衍东摇摇头:“前有弗朗机(葡萄牙旧称)商船在东海遭了海难,传言是海妖所为,而我三茅宗离事发之地最近,故而朝廷传旨,让我们去东海除妖!” “我带着几名凌字辈的精英弟子,随官家战船出海,结果刚看见弗朗机商船的残骸,便被一头巨大海蛟将战船整个掀飞!我率众与之激战,结果全员阵亡,而我则被那海蛟一记甩尾拍飞,却正落在了此地,昏迷不醒,幸好被岛上之人所救!” 李道元闻言,宽慰道:“此已是不幸中之万幸!侯长老可知此是何处?” “此地便是《山海经》所述之流波岛!”侯衍东又是一声叹息,“《山海经》说‘东海中有流波岛,入海七千里’,这所谓‘七千里’恐怕意在说它飘渺不可到达,而实际却是在这一片海市蜃楼中!” 梁羽想起以前看书上写的流波岛有夔牛的传说,便好奇地问了起来,侯衍东悻悻道:“夔牛倒是没见着,我在此找了多日也没能找到出口…” 正说到这,半空中突然飞来一人,何道钧和李道元一见来者,都是一惊,尤其是李道元居然一见那人就眼神发直,嘴唇还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那人只有一条右臂,上身穿着一件破布汗衫,下身则穿着一条破烂的裤子,赤着双足。头上用一根精致的发簪,挽起一个乱糟糟的发髻,古铜色的长条脸上,长着一副粗眉大眼,鼻梁稍挺,嘴唇微紫,脸颊外缘留着一片较淡的络腮胡,看上去已经年逾不惑。 李道元微微抬手指了指那人,仿佛一下子哽咽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而那人则热泪盈眶,见面就跪:“师父!徒儿知错了!”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而李道元则上前缓缓将那人扶起,端详了好一会才怜惜地道:“孩子…你…你这左臂?!”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男子此时却泣不成声:“师父!弟子当初太过自负,听信谣言,不告而别,害师父担心!如今历尽艰辛,终尝苦果,还望师父原谅…” “不管怎么说,你我能够再度重逢便是万幸!”李道元擦了擦眼睛,然后向梁羽引荐道,“梁羽啊!这便是你那没见过面的本家师兄,我的大弟子——薛若凯!小凯啊,这就是为师近几年新收的关门弟子梁羽!” 当初梁羽刚刚拜入李道元门下时,秦若明便说起过,李道元收徒条件苛刻,平生也只收过一个徒弟,只是后来那徒弟不知了去向,李道元为此也曾伤心过好一阵。 再后来梁羽则是在邹县,听雷炎真人提起过这个师兄,当时雷炎真人还说,与薛若凯在流波岛斗了好多年!雷炎真人本就实力不俗,能与之相斗几年,那么薛若凯的实力也可想而知。 梁羽听李道元引荐完了之后,单膝跪地,冲薛若凯一抱拳:“师兄在上,受小弟一拜!” 薛若凯见梁羽一副谦逊有礼的书生模样,心中也对这个师弟暗暗赞赏,于是连忙把梁羽扶了起来:“师弟快快请起,师父他老人家向来不喜欢这些俗礼,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 一旁的何道钧和胡小筱看见眼前情景,也不免替三人高兴,而梁羽正要说话,忽觉一阵异样,赶忙取出玄火雷蛇剑一看,原来是已化为器灵的雷炎真人遇见熟人也要说两句! 在剑身上上下舞动的雷蛇虽然已不复当初的巨大身躯,但仍翘起半截身子盯着薛若凯道:“想不到你我再次相见,居然是如此场面…当真是造物弄人啊!” “呵呵,原来你竟已被我师弟收服…那么你我之间的恩怨,又当如何?”薛若凯玩味地看着雷炎真人。 雷炎真人蛇眼滚动,不甘地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当年你夺我仙丹,我断你一臂,本就已经扯平了吧!” 李道元听着新奇,于是问道:“原来你们还有这种渊源,怎么回事?” 薛若凯叹道:“东仙宗的太乙十二秘术只有半部残卷,弟子当年自恃修为卓绝,便急于求成。偶然听说东海流波岛,有仙丹妙术,而那妙术就是太乙十二秘术的后半部,于是弟子冲动之下,就只身去寻找流波岛…” 李道元一听此言,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何道钧,后者则缓缓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这稍纵即逝的细节,被梁羽尽收眼中,于是他猜测师父当初之所以敢违背宗门祖制,传自己太乙十二秘术,或许便和此事有关,当然此时是不便细问了。 雷炎真人愤懑道:“你我当初相识之后,结伴而行数年,说好了仙丹归我,妙术给你,结果找到仙丹之后呢?!你那手臂是我砍断不假,但若非你心存诡诈,我怎会痛下杀手?!”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把薛若凯的脸,灼得火辣辣的,李道元问道:“那是什么仙丹?居然让你背信弃义?” 薛若凯垂着脑袋道:“弟子也不知那仙丹是何来历,但服下之后,弟子便直接步入元婴之境,所以虽然仅剩一条手臂,也能压制住这位雷炎真人!” 雷炎真人在剑身上气得暴跳如雷:“亏你还有脸说?若非那仙丹,你修为哪能在我之上?若非我如今已无回头之路,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侯衍东见他们聊的差不多了,忙上前道:“我与这位薛师侄也算相识多日,据他说,只有雷炎真人找到过流波岛的出口,如今既然遇见了,真人能否告知我等呢?” 雷炎真人冷笑道:“当初我在闻香教时,为了帮徐鸿儒拉拢帮手,早已将流波岛出入之法,告诉了渡厄教的扁舟先生!而我要告诉你们也不难,先让这小子给我磕头认错吧!” 梁羽劝道:“你这又何必呢?” 雷炎真人那蟒头转过来道:“别看他是你师兄,但一码归一码,我心头这口恶气实在难消!” 梁羽看看薛若凯,后者自然是不答应,于是梁羽训斥雷炎真人道:“身为器灵,你居然不听我的话?那好,这事就呆会再说!”说完,他就把剑收回到了无极令当中,任凭那剑在无极令中不住的嗡鸣着。 “这…”侯衍东有些失望,但他也不能硬让薛若凯去磕头,于是张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而薛若凯则顺势把话题引开道:“师父、师叔,几位来这流波岛所为何事?” 李道元自嘲道:“聊了半天,差点忘了正事。我和掌门,还有你师弟梁羽,此次东海之行,本是为了寻找渡厄教四大护法之一的凶蛟!” “凶蛟?!”侯衍东和薛若凯都是一惊,而侯衍东更是直接问道:“李长老你说的可是二十年前那头怪物?它不是被杀了吗?” 薛若凯也附和道:“当年凶蛟一事,弟子虽不曾随师父您同去,却也听说过了…难道它没死?” 李道元按住了刚要说话的何道钧,然后道:“如今这凶蛟,乃是渡厄教新近炼化而成,虽然未必有当年那头凶猛,但恐怕也没差太多啊…” “莫非李长老已经与之交过手了?”侯衍东追问道,“当年咱们一行十人都是元婴期、分神期的修为,一番损兵折将才将凶蛟杀了,你如今虽然已证地仙果位,当真就能全身而退吗?” 李道元笑道:“不曾交手,不曾交手…此皆是我这徒弟梁羽,与疯癫道人一起得知的。” “疯癫道人…”侯衍东若有所思地道,然后他又看向梁羽,“那个在华山的龙门派高手马真一?” 梁羽点点头:“正是。” 侯衍东喃喃道:“那天海难时,我便觉得蹊跷,论修为道果,我虽不如何掌门、李长老,但自认应付个寻常妖物也并非难事,而那天使劲浑身解数,却也未能伤得那海兽一丝一毫…若它真是凶蛟,我这输的倒是不冤了…” 薛若凯继续道:“说起来…弟子最近倒是也遇见过一只强大海兽,而且也与之交过手!” 一句话令所有人再次把目光聚焦到了他身上,他回忆道:“第一次见它时,是在半个月前的一天夜里,我见它驮着一个人,出现在流波岛的东岸…”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夜战倭寇 “由于光线太暗,我也只是隐约见那人似乎是对它叮嘱些什么,然后那人便不见了。第二天,海兽便意图上岸,我怕它毁了我的栖息之所,便与它打了起来,一动手我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它对手!” “在那之后,它又有两次企图上岸,但好在我这么多年,在此布置了许多法阵屏障,才得以与之周旋!只是昨夜,那法阵似乎被撞破,所以我估计它今晚还会再来!你们看此间之狼藉,便是我与它周旋几日的结果!” 梁羽自然是心系龙娇,于是主动问道:“莫非是渡厄教听了雷炎真人的说辞,特意来这寻丹寻宝的?” “大概是吧…”薛若凯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示意众人跟着他回去,“其实这流波岛如今并非我一人独居,自从雷炎真人走后,便陆续有来此寻宝寻仙之人,还有人说这岛上有一座神仙冢…” “神仙冢?……”梁羽纳闷地重复了一句。 薛若凯哈哈一笑:“都是些谣言罢了!我和雷炎真人在这斗了那么久,难道这岛上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吗?” 流波岛陆地面积没有东仙宗秘境一半大,和之前在海市蜃楼中看见的一样,岛上有几座吊脚楼,薛若凯说,那都是近期登岛的这些人搭建的。 虽说这些人鱼龙混杂,但与薛若凯相处的还算融洽,毕竟薛若凯的修为实在太高,甚至有的人以为他就是岛上的仙人,而薛若凯也觉得岛上多几个人,反倒热闹些。 这些来寻仙的人,大多都是些江湖豪客,有的一看便是强取豪夺之辈,而当他们一看岛上来了胡小筱这么一位清春靓丽的少女时,眼神中无不流露着猥琐,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油腻大汗,竟趴在窗前,对胡小筱吹起了口哨! “砰!” 一道罡风飞过,那吊脚楼一侧的两根楼脚便被轰塌,整个吊脚楼便栽倒了!胡小筱瞄了梁羽一眼:“干得不错!” “哈哈哈!师弟好身手!”薛若凯爽朗地笑着,“刚才我就想问,这位姑娘是?难道是我的弟妹?” “呸!”胡小筱吐着舌头道,“我跟他是陌生人!我们此行就是为了找你弟妹的!” 胡小筱的言行惹得薛若凯又是一阵发笑,但却又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找我弟妹?” “好了好了!师兄,您别听她胡说八道…”梁羽一边说着,一边要去拍打一下胡小筱,而后者白了他一眼之后,快走几步来到李道元身边,对薛若凯道,“我是这老先生的干孙女!陪着一起出来玩的!” 这话说得所有人哭笑不得,连李道元都都逗得大笑:“哈哈哈!好!乖孙女!你这么一说,岂不是成了梁羽的晚辈!” 胡小筱恍然大悟,小脸羞得红扑扑的嚷道:“被他气糊涂了!都别笑啦!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哼!” 是夜,流波岛上一个灯火烁烁的吊脚楼里,师徒重逢,友人相聚,正是把酒言欢之时,而在那楼外,却正是月黑风高,夜潮也来的比平时略显汹涌。 岛上的棕榈丛中,一道道疾行的身影朝着那光亮处而去,一路鲜有声响… “嗯?!什么人?!”白天那个调戏胡小筱的大汉正醉醺醺地在外面小解,然而喊完这一句,他便被人在身后,往脖子上划了一刀… 过不多时,那群来岛上寻宝的江湖豪客听见外面的喊声之后,纷纷从吊脚楼里冲了出来,混乱的夜色下,霎时间刀光剑影,血色飞扬… “呵呵,看来今天这酒只能先喝到这了!”薛若凯放下手里一个木质的小酒筒,微醺地站了起来,“师父少坐,弟子这就去看看!” 李道元和何道钧正要起身一起去,薛若凯却摆摆手道:“想来都是些江湖人士,不足畏惧,弟子去去便回!” 梁羽微笑道:“我和师兄同去,等下若是闹出了大场面,师父和掌门再去不迟!” 李道元叮嘱道:“你二人都喝了些酒,千万小心行事!” 胡小筱笑嘻嘻地道:“你们两位老人家就在这稳坐中军帐吧!我还没吃完呢!李老先生这大徒弟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梁羽和薛若凯下了吊脚楼,只见二十几个双手握着长刀的倭国浪人,与那些大明豪客拼得正凶,薛若凯笑着对梁羽道:“一群乌合之众,搅了咱们雅兴,看你师兄稍稍惩戒他们一下!” 薛若凯说完,只以右手向前奋力一挥,顿时便有一阵大风冲了过去,吹得那些杀在一处之人在地上连滚带爬。 “薛神仙!这些都是倭寇,快杀了他们!”大明的豪侠们一见薛若凯,立刻来了精神! 倭寇见势不好,向后就撤,薛若凯和梁羽则带着那些跟在后面的豪客步步紧逼,“你们不好好在倭国呆着,跑到我大明领土来干什么?”薛若凯的话语中带着深沉的杀气。 倭寇们听不懂汉语,一边向海边奔逃,一边叽里呱啦地嚷着,而大明豪客们见敌方溃退,又有薛若凯压阵,顿时士气大增,豪气冲天地杀了上去! “不好!”眼看豪客们已经冲到了海边,梁羽和薛若凯突然大叫一声,只见那涌上海滩的浪潮中,突然冲出数十个半人高的不明生物! 那些不明生物头顶扁平,像是在头上扣了一个锅盖,它们的皮肤似乎都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鳞甲,反射着斑驳朦胧的月色… 饶是这些怪物个子不高,但在夜色笼罩的海滩上,如此突然冲出的一群,也足以让人心惊胆寒,“妈呀!是海河童!快跑!”豪客们一见不好,调头就跑。 矮个怪物的速度极快,十几个大明豪客没跑多远就被它们一拥而上,武功差一些的直接就被按在地上,又被那怪物们用手戳穿了胸膛! 梁羽虽然讨厌这些豪客,但好歹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总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被异类残杀,于是果断打出一道火镰! 火焰镰刀在那些矮个怪物群中冲过,有些被烧伤的怪物发出吱吱的叫声,其余的则张牙舞爪地朝着梁羽扑了上来! 离得近了,梁羽才十分确定地认出,这些怪物可不就是当初他毛文龙出海时,遇见的蘑菇头吗? 对于普通人,它们的速度和坚硬的鳞甲、锋利的爪子,都是要命的武器,但在梁羽和薛若凯面前,片刻功夫,这群蘑菇头便被杀得逃回了海里… “你们快回岛上去!恐怕正主就要来了!”薛若凯对那些武功稍强的豪客们说道。 豪客们点头哈腰地感谢一番,把一些还有活气的同伴也都抬了回去,而这些豪客当中,有一个又高又瘦的人,在与梁羽二人擦肩而过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薛若凯回身看看他:“仲文兄弟还有何事?” 那人犹豫了一下,看着其他人正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他,又似乎在看他要做什么,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薛神仙…我…我们对不住你…” “哦?何出此言啊?” “孙仲文!你自己要寻死,别拉上我们啊!”那些已经逃到后面的豪客人群中,有人嚷道。 孙仲文遥声道:“那些倭寇用完了咱们,就开始杀人!还要给他们卖命吗?” 梁羽嘲讽道:“原来倭寇是你们引来的,真是到什么时候都不缺汉奸啊!说吧,怎么回事?” 孙仲文偷瞄着梁羽和薛若凯:“倭寇听说流波岛有仙人、神仙冢和仙丹,于是花钱让我们提前登岛查探一番…” 薛若凯沉着脸,对那些远处的豪客道:“都给我回来,把事情说明白,你们再走!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 所有豪客都见过这位薛神仙的神通广大,于是只好都灰溜溜地走了回来:“薛神仙,您别听他胡说八道…您是得道的仙人,哪能跟我们这些大老粗一般见识…” 薛若凯冷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得道的仙人…我的脾气大着呢…” 梁羽忽然拍拍他道:“都是些利益熏心之辈,师兄不必如此,你看那海上停着的船上,那边才是今晚的主角!” 薛若凯顺着梁羽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海面上正泊着一艘大船,看着像是一艘远洋商船:“好。你们说说看,那船上是什么人?” 孙仲文看看那边道:“应该是倭寇的主子吧…薛神仙若是需要,孙某愿留下帮忙!” 薛若凯看看眼前这些人:“看看你们一个个目露凶光的…就对自己人凶得厉害!刚才打倭寇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狠!都回去吧,船上之人,你们应付不了。我告诉你们,这个孙仲文,你们谁也不许为难他,记住了么?!” “薛神仙,您大人大量,我们这就走…”豪客们一边赔着不是,一边撤开了。 梁羽笑道:“师兄,您在这岛上太有威信了,哈哈!” 薛若凯满不在乎地道:“弱肉强食,你要是在这,也能如此!走,过去看看!” 这时,在前方一众倭寇的簇拥下,一名身穿和服的倭国人已经来到了岸边。 “在下安倍洋太,倭国人…”和服男子谦恭地对梁羽和薛若凯施了个欠身礼,“据我的眼线说,这里有一位薛神仙,不知是二位中的哪个?” 第一百三十七章 倭国式神 “神仙二字不敢当,我薛某人只是一个道门修士而已!”薛若凯也不还礼,冷眼看着安倍洋太,“这流波岛自古就是华夏东海之地,你们倭国人来此何干?” 安倍洋太微笑道:“我读过《山海经》,书上说‘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大明距倭国也不过一千余里,那么这流波之地,恐怕离倭国更近些吧…” “闲言少叙,回答我,你们来此何干?” 安倍洋太道:“听说这流波岛上有仙丹、仙人、仙术,还有神兽夔牛,在下就是为这四者而来,听孙仲文他们说,此地有仙人名叫薛若凯,其余的却一无所获,所以特来向阁下求教。” “哈!不巧了。仙丹早些年就被我吃了,然后我就成了仙人,至于仙术嘛,我和我这师弟都略懂一下,夔牛嘛,我在这岛上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回答,你满意吗?” 安倍洋太拍拍手:“这回答很妙。那么就请阁下随我回倭国如何?” 薛若凯摇摇头:“水土不服,不去不去。” 安倍洋太又一欠身:“那就别怪在下无礼了…”说完他手中赫然出现一把太刀,并轻描淡写地对身后那群倭寇命令了一声,倭寇们便不惧生死地朝着薛、梁冲了上去! “无聊…”梁羽轻道一声,随后结了手印,倭寇身后的海水中,突然卷集出一条巨大水龙,朝着倭寇就压了过去! 安倍洋太一见那水龙,显然也有些始料未及,他一边呼喝着倭话,一边猛回身握住刀柄,一道寒光在太刀出鞘的瞬间,迎着水龙凌空而去! 都说抽刀断水水更流,然而对安倍洋太这一刀来说,却绝非如此!巨大的水龙竟一下就被他的拔刀术斩成了两截! 如此神迹让梁羽和薛若凯都是一惊,同时也立刻鼓舞了所有倭寇的士气!他们狂吼着越冲越近,然而最终却还是在接近梁羽二人之前,被数道罡风斩得鲜血横流! “嘻…还真是有些神仙的样子呢!”安倍洋太一边赞叹着,一边取出一张白色符篆,“两位都是大明的神仙人物,我以一敌二,未免目中无人…就让我再召请一个帮手来吧!” 安倍洋太说完,那白色符篆无火自燃,跟着便有一道闪电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身边,闪电散尽,却是一个英俊的独臂男子走了出来! “式神.茨目童子!”安倍洋太颇为欣赏地看着那自己高出一头的式神,“可别辱没了你在倭国家喻户晓的名号啊!” “简直是绝配!”薛若凯一见茨目童子,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他右手一震,凭空抓出一支藏蓝色的长剑,对梁羽道:“雷炎真人走了以后,我这把‘夜阑’好久都没发威了!” 梁羽答应了一声之后,玄火雷蛇剑也已抓在手中,只听一声铮鸣,却是刚刚格开安倍洋太突然杀到的一刀! 倭国的刀法、剑道举世闻名,安倍洋太的刀法也是深谙其道,无论力道还是速度都堪称完美,然而论起刀剑之术,梁羽曾与东仙宗一老一少两大剑修磨练日久,就算安倍再厉害,在他眼里,也无非就是小心一些便可,却绝称不上劲敌! 安倍洋太一开始以为那独臂的薛若凯才是强敌,因此轻视了梁羽,然而久攻不下之后,他渐渐面露难色,在一次强行架开梁羽攻势之后,两人都连退了十几步,他一手以刀撑住身子,另一手再次燃了一张符篆!而下一刻在他面前,则又出现一个长着狗头的人形怪物! “式神.犬鬼!”安倍洋太拍了拍半蹲在自己身边的怪物,“你可要好好表现!对面可是会仙法的人物啊!” 只见那被称为犬鬼的式神,简直就是一个直立身子的巨大恶犬!它的眼中尽是红光,龇着挂满口涎的利齿,足有一丈来高的魁梧身躯上布满了伤疤,缭绕着一道道红黑之气! “嗷呜!”犬鬼没等安倍洋太再说一句,看准对手之后,直接就扑了上来! 它的速度丝毫不逊于一个金丹期的修士,绝非寻常妖物所能比拟,一爪划过,仿佛要将空间撕碎一般,在夜色下,它的爪钩竟能留下几道如实质般亮白的罡风! 梁羽急忙向旁闪开,而他刚才站着的地上,已留下了数道深壑! “好厉害的妖物!”梁羽不禁赞叹一声,“呵呵…二哈,你要不要出来认个亲?” 三眼霜狼应声而出,它的身形虽不如那犬鬼,但它额头上频频射出的金光,却打得那犬鬼只威风了片刻,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梁羽欣慰地看过二哈的表现之后,剑指一挥,九阳玉篆陡然射向安倍洋太,后者一声大叫之后,根本来不及躲闪,半个肩膀就直接被那飞剑打碎! 安倍洋太惊恐万状,强忍着剧痛想要驱使犬鬼去拦住梁羽,然而那犬鬼却已被二哈打的满目疮痍,他只好再看向茨目童子,这式神倒是越战越勇,正在与薛若凯进行着疯狂的对攻! 眼看九阳玉篆已在远处兜转了回来,而两个式神一时又都无法脱身,安倍洋太心下一横,再次燃尽了张符篆,随即大吼一声,只听他的身上一阵噼啪作响,如同骨骼在承受着强烈的扭曲! 然而不管对手在如何变化,梁羽对九阳玉篆向来有着绝对的信心,那玉髓飞剑果然又一次带着破空声洞穿了安倍洋太的胸膛! “果然天黑了不好瞄准啊!”梁羽冷笑着,“本该一下就把你爆头的!” “哼哼哼…果然是个绝顶的人物!”安倍洋太阴森森的说着,伸手蘸了些胸前的血,放在口中品尝了一下,“不然这个安倍晴明的后裔也不会把身体交给我来掌控!” 梁羽盯着变得异常诡异的安倍洋太,感受到他身上的炁场变得更加强大起来:“你是何方神圣?汉语说得不错!” “我是倭国的传说——酒吞童子!这副身子不但破败,还太小,我有些施展不开啊!”安倍洋太将身子挺直之后,语气中透着嫌弃,“茨目童子那家伙已经开战了,很好。那我们也开始吧!” 梁羽并不了解倭国的鬼神文化,对安倍洋太召唤的三个式神没有太多了解,但这三者实际上却真的是倭国传说中的著名鬼神!尤其他眼前这个酒吞童子,堪称是倭国的鬼王! “呵呵,话那么多…”梁羽说话间,九阳玉篆已经射了出去,然而附身在安倍洋太身上的酒吞童子却不闪不避,任凭那青光又一次射穿了身躯,而下一刻他已经一拳将梁羽轰飞了! 酒吞童子一击得手,身子一晃,追到梁羽跟前,抬脚就要踩向梁羽的脑袋,而梁羽则看准机会,一把将其脚踝抓住,猛一发力,便将其拉倒在地!之后他纵身跃起,玄火雷蛇剑朝着对方的脖子就是一记横斩! “铮!” 又是一声巨响,酒吞童子用手中的太刀挡住梁羽那一记重斩之后,也麻利地重新站了起来:“我这把可是曾经把茨目童子胳膊斩断的‘鬼切’啊!居然没能斩断你手里的剑?” 梁羽也不想再多废话,此时离着酒吞童子不过几步之遥,九阳玉篆随心而动,嗖的一声从侧方射向酒吞童子的脑袋! 这一下酒吞童子终于不敢大意了,脑袋被打穿可就一切都结束了,然而他刚要躲开,梁羽提着剑已经逼到了跟前! “当!” 九阳玉篆居然在关键的一刹那被什么东西给打得偏离了路线,不但没能杀掉酒吞童子,还反而差点误伤了冲上来的梁羽! 酒吞童子和梁羽双双惊魂未定,彼此都没敢轻易再出手,只好纷纷后撤了一段距离,而就在他们后撤的时候,一个肥硕的身影从远处一跃而至! 梁羽一看那人也不陌生,却正是那时在长江入海口时,见过的渡厄教东海舵主尹华! “上次把你肚子打穿了,你还敢来自找没趣吗?”梁羽一见尹华那一副胖乎乎的奸商模样,就忍不住嘲讽起来。 尹华一听他说,不禁摸了摸肋下,然后朝着酒吞童子摆摆手,让他走开,酒吞童子怒道:“我要杀了他!” 尹华冷声道:“杀了他?刚才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现在就连鬼都做不成了!” 酒吞童子嚷道:“我本来就是鬼!现在怎么做不成鬼了?” “走吧走吧,回去再好好学学我大明的语言,别让人家看笑话了!”尹华懒得再说,转而对梁羽道,“你也别误会,我今日来此绝不是要跟你动手,因为…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哦?” 尹华将身子一闪,只见那海滩上有个身穿黑衣的人影,正踩着浪花走上了岸,梁羽一见那人,浑身顿时一震——龙娇! 此时犬鬼已经被二哈咬死,酒吞童子和茨目童子则在联手去拼薛若凯,却也没能占到多少便宜,而梁羽对这些都已经置若罔闻,他的眼里只有龙娇! 尹华微笑着审视着梁羽和龙娇,并慢慢撤向了暗处,直到那暗处有人说道:“你要去哪?死胖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逼供 梁羽痴痴地望着龙娇,那娇柔的身影已经越走越近,她的眼神如一汪漆黑的潭水,脸色在夜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而梁羽并没有发现,在她的脖子后面,一片片黑色的鳞甲正在蔓延着! “啊!”一声惹人心疼的惨叫,从梁羽侧方的树影后传来,却是胡小筱在地上翻滚着摔了出来,而在那树影中还传出尹华不屑的声音:“嘁,哪来的小妖精,竟敢挡大爷的路!” “小筱!?”梁羽不得不关注地看向那边,可也就是这一分神,本来面无表情的龙娇,突然发出一声尖啸,下一刻,她那娇柔的身躯暴涨数倍,摇身变成了那令人生畏的独角黑蛟! “凶蛟果然现身了!”随着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却是何道钧、李道元以及侯衍东御风而至,拦在了梁羽身前! 李道元肃然道:“梁羽!龙娇已然魔化,此处无需你出手,快去救胡小筱吧!” 梁羽看着巨大的独角黑蛟,心中不忍,可另一边,胡小筱却不知被尹华伤到了何种地步…“快去!你又要不听我的话吗?”李道元厉声道。 梁羽一咬牙道:“师父、掌门…那是龙娇…你们千万…” 何道钧叹道:“我等自有分寸,你且去把那渡厄教之人解决了再来吧!” “吼!”凶蛟一声狂吼,响彻天际,竟引得一阵狂雷劈下,瞬间便轰得遍地雷光,周围草木随即也被引燃,形成了一片火海! 梁羽此时正抱着胡小筱,凭着秘术凌云,飘落到了那片雷电之外,而当他再度回头,正看见三个老前辈一身白光,手持宝剑御空而上,直奔凶蛟杀了过去! “梁羽…我…我好疼…”胡小筱半睁着眼睛,口角带着血痕,而她的胸前正插着一把暗金色的锥子,一看便是件特殊的法器! 只见那锥柄上有三颗骨质佛首,瞠目龇牙,表情凶恶,下端饰一镀金摩羯兽,兽口则含着锥状利刃! “轰!”“轰!” 远处的厮杀愈演愈烈,仿佛把整座流波岛都震得直颤,而梁羽则下意识地瞥了那巨响处一眼,却见凶蛟瞪着血红的眼睛,在那片通明的火海中剧烈翻腾着! 尽管身处东仙宗和三茅宗三个顶级人物的夹击下,那凶蛟似乎也游刃有余! 梁羽心疼地看着虚弱的胡小筱道:“小筱!你…你忍一下,我这就把这破锥子拔出去!” 胡小筱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打湿了流海,她忍着疼问道:“你不去管你的龙娇,抱着我干嘛…”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话!”梁羽焦急地看了她一眼,同时攥紧了那法锥,“这法锥想必对你非常克制,拔出来,你应该就会好许多!你忍住,我要动了!” “嗯!!!!呜哇!!”胡小筱疼得大哭起来,随着那法锥被拔出,她的胸前立刻血流如注,梁羽急忙用一只手去按压,并用另一只手点了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然而他做的一切却都不管用! 胡小筱显得更加虚弱起来,而且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吃力,她指着一个方向道:“这…这法器有些门道,这么下去我会死的…你去把那个胖子抓来,他肯定有办法!” 梁羽按着胡小筱指引的方向,施展身法一路疾行,很快便在流波岛另一侧的海边发现了尹华,那东海舵主挽了裤腿,显然是在海边找寻着什么。 时间刻不容缓,梁羽此时需要的,就是争分夺秒,尽快找到救胡小筱的方法! 为避免尹华有所提防,他悄悄地从暗处一点点地接近,选定一个视线最好的位置之后,果断地将九阳玉篆射了出去! 距离仍旧有些远,而尹华修为也是不弱,身后炁场的骤变,让他提前便有了察觉,最终那飞剑也只是贴着他的耳畔飞了过去! “梁羽?!”尹华猛一转身,梁羽早已冲到了他身前,玄火雷蛇剑与尹华手中一只古铜色的尺子撞到了一起,在夜色中迸发出一蓬耀眼的光芒! 两人各自退了几步,尹华脸上的肥肉也跟着颤了几颤:“真拼命啊!我今天可不是专程来打架的!在这又打又杀,误了我大事可不划算!” 梁羽寒声道:“你刚才用的那根锥子伤了人,我是来抓你去救人的!识相的就快跟我走!” “哦!”尹华恍然大悟一般,“你是说那个小狐媚子…是她先跟我动手的。还有,你别以为仗着飞剑就能杀我…你若自不量力,我也不介意跟你比划比划。” 尹华刚一说完,稍稍歪过脑袋,九阳玉篆从他脑后再次射空,这一下着实令梁羽大吃了一惊,毕竟上次在长江入海口时,九阳玉篆曾打伤过尹华,而这次居然连续两次都没能命中! 尹华捧着肚子笑了笑:“上次被你伤到,实属意外,今天就让你看看渡厄教东海舵主的本事!”说完,他手中的尺子瞬间变大,迎头就砸! 梁羽灵巧地闪开这一击之后,立刻施展诸般剑法与尹华打到了一处! 别看尹华外形笨拙,但一身上佳的身法,丝毫不逊于梁羽,然而论起修为,梁羽却又略胜一筹,只是尹华的尺子忽大忽小,忽宽忽窄,使得梁羽经常以为剑被格挡住,却最终砍了个空,所以这一仗打得十分别扭。 十几个回合之后,梁羽虽然略占上风,却无法轻易拿下对手。近身相搏,九阳玉篆也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他几次刻意去拉开距离,但尹华却如同一块膏药似的,跟得死死的! “你还真是难缠啊!”梁羽边战边说道。 “过奖了…你也不赖!”尹华呼噜呼噜地喘着粗气,“我陪你多耗一会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你那小狐媚子能不能坚持,还有那凶蛟会不会把三个老东西吃了!” 梁羽被他激得火气愈盛,忽然灵机一动,纵身窜上几丈高,尹华则紧随其后,从下方赶了上去,而就是这一追一赶错开的一个身位,梁羽已快速取出了震魂镜,对着下方当头就照! 尹华只看见强光一闪,还以为是什么暗器,正要用尺子去挡,然而那一瞬间,他便僵在了半空中,只顺着惯性向上又升高了一些! 如此难得的机会,梁羽自然早有打算,他迅速连斩四剑,每一剑都并不下死手,只用剑气扫过尹华的手腕、脚跟,将其手筋脚筋割断了! 回过神来的尹华惨叫着从空中摔了下去,躺在地上咒骂道:“什么正道人物!哪有你这么歹毒的手段!居然断人手筋脚筋!” “呵呵,没办法,谁让你先伤人的!”梁羽落地之后,便把尹华捆了个结结实实,提着他飞奔去找胡小筱。 尹华一见胡小筱那血色全无的面庞,立刻冷笑道:“呵呵…这小妖精已经没救了!” 梁羽一听,二话不说,取出刚才那只法锥,朝着尹华的胸口就狠刺了下去,疼得那胖子一通鬼哭狼嚎! “说,我要怎样才能救她?” 尹华满口都是血污,骂道:“老子就是不说!你有种就杀了老子!” 梁羽望了望远处,凶蛟依旧在翻江倒海,而三个老者的道袍早已变成了破衣烂衫,只是三人在一片片雷火中屡屡受挫,却又越战越勇! 两边的时间都十分紧迫,根本经不起任何耽搁,梁羽马上回过头来,大声呼唤胡小筱:“小筱!小筱?你醒醒!我是梁羽啊!我把那胖子抓回来了!” 胡小筱勉强睁开眼睛看看他,满眼不舍道:“梁羽…你回来了…我…我怕是…”她说到这,竟又昏了过去! 梁羽这下终于急了!他眼中尽是凶光,抓起尹华怒道:“好!你不说是吧?” 他蛮横地拖着尹华一路冲刺到那昏天暗地的战场中,此时除了凶蛟那边,薛若凯和二哈正在联手压制着酒吞童子和茨目童子! “二哈!给我回来!”梁羽也不管薛若凯能否招架住那两个式神的合击,直接就冲二哈喊了一嗓子! 二哈本来还在用它的金光协助薛若凯,大有些狗仗人势的感觉,被梁羽这么一喊,他很有些扫兴地打了个鼻响,但最终还是颠颠地跑了回来。 梁羽一指尹华,命令二哈道:“吃了他!” 二哈先是一愣,尹华也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你…你说什么?” 二哈围着尹华转了转,梁羽又大声道:“怎么?嫌油腻吃不下吗?你不是饿了好久吗?!吃了他!” 二哈不情愿地哼唧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龇出了一副寒森森的利齿,一口就咬在了尹华的脖子上!但它很聪明,知道梁羽的用意,所以这一下咬得并不深… 这下可把尹华吓坏了!一个人可以悍不畏死,但未必能扛得住这种残忍的死法! 二哈那动物特有的口气,和鼻子里呼出的热气,一同刺激着尹华的感官,而它喉咙中不停的哼哼声,则更吓得尹华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梁羽继续以一种阴森的语气对二哈呼喝道:“这位舵主不怕死,你咬他喉咙,他不就马上死了吗?你应该从他肩膀开始吃!那里肥油也少!” 二哈听话地松了口,然后“吭哧”就是一口咬在了尹华肩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左右为难 虽然尹华暗自用了劲气抵御,但二哈这一口也用了十分的力气,而那一副狼牙又实在太锋利! 巨大的咬合力,再加上二哈疯狂地撕扯,一块碗口大的血肉,被硬生生的地从尹华的肩膀上咬了下来!但它并没有咀嚼,只是嫌弃地把肉吐到了尹华身上! 尹华疼得浑身直颤,眼神中尽是对于这种精神摧残的恐惧!他作为一个魔道的舵主,早已见惯了心狠手辣,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也有些扛不住了! 二哈舔了舔嘴巴,哼哼着走到尹华的另一边,正要再咬,尹华却终于在它下嘴的前一刻妥协了:“我服了!与我教的手段相比,还是阁下更胜一筹!” 听着不远处隆隆的轰鸣,一种分身乏术的无助感,让梁羽显得越发焦躁不安,他让二哈继续去帮薛若凯,而自己则再次拖着尹华回到了胡小筱身旁。 尹华苦笑道:“我那是密宗友人赠送的金刚橛,专克妖物,即使拔出来,其上的法力依旧不散…好在现在是夜里,阴盛阳衰,而她能活多久,就要看她有多高的修为了!修为越高,自然活得久些,但无论怎样,中了金刚橛,绝活不过天亮!日出后,阳气渐盛,妖物必死!” 梁羽一听这话,心里紧张得直哆嗦! 胡小筱是他始终放不下的羁绊,从这姑娘还是小女孩的模样时,两人便在朝夕相处,一同成长,同甘共苦,这是一份最真挚的情感! 后来在阴阳界,梁羽深知由于龙娇的缘故,自己已经伤了胡小筱的心,一直就觉得愧对于她,而从长江口事件之后,两人虽然别别扭扭,但好歹也重新结伴而行,经历了不少事… 本以为从此,可以靠时间淡化两人的隔阂,但没等到那时,胡小筱却已被折磨得如此虚弱不堪的模样!梁羽自责不已,而刚刚尹华说的话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梁羽忍着那份紧张,强作镇定地问道,同时,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尹华,不肯错过任何信息。 “嗯…”尹华果然不自觉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同样故作肯定地答道,“没有了…” “呵呵”尹华的那一丝犹豫,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梁羽的眼睛,“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尹华连忙道:“我的意思是…虽然有办法,但是你们做不到啊!那不是等同于没有吗…”他说完,紧张地偷瞄着梁羽。 “你说说看!” 尹华艰涩地笑了笑:“一般来说,被那金刚橛刺中之后,妖物也便死了,像她这种还能残喘的情况,的确少见。而金刚橛拔出之后,虽说尚有法力凝集,也终究只是些残留,我觉得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但只是我的一种推测啊!是否能成功也没有过先例啊!” “你就不能痛快说完吗?!”梁羽冷声道,然后随手抓了一把土,朝着尹华肩上的伤处猛地一扬,疼得尹华又是一阵叫苦连天! “我说…我说…刚才我说过,修为高深的妖物,能活得久些…所以我推断,如果找个大妖的内丹给她服下,或许能中和那金刚橛的法力!”尹华说着,瞄了瞄远处,“比如那凶蛟…” 梁羽闻言又是一阵恍惚,尹华的言下之意,相当于是用龙娇的性命去救胡小筱! 看目前那龙娇所化的凶蛟,即使面对当今玄门三位顶级人物,也依旧强势,所以若想救胡小筱,梁羽势必就要去帮着把凶蛟给杀了! 梁羽暗暗质问着命运,为何要如此对他?面对如此两难的选择,他该何去何从? 胡小筱虽然昏迷不醒,但她依旧紧紧锁着眉头,显然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梁羽不忍去看她,却又不敢不看她…… 万般无奈时,无极令中突然传出了一丝异样——又是玄火雷蛇剑! 梁羽将那宝剑取出之后,器灵雷炎真人忽然现身道:“那丫头恐怕撑不了多久,不如你把她放到扇子里!起码能轻松些吧?等下打起来,也不至于为她分神!” 对于灵岫扇的奇妙空间,雷炎真人是最有发言权的!当初他也曾垂死,正是在灵岫扇中,才多活了些时间!此时把胡小筱安置其中,起码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梁羽二话不说,赶紧照做,这样一来,无论最后如何,起码现在他已没有了后顾之忧!那么剩下的事情…无论是龙娇,还是何道钧和李道元,梁羽实在不希望他们任何一方受伤! “师父!掌门!梁羽来也!” 李道元和何道钧此时身上都已是血迹斑斑,有他们自己的血,也有凶蛟的血,侯衍东的左臂甚至伤到无法抬起!他们无暇顾及梁羽,只能一边与凶蛟斗法,一边问道:“胡小筱怎么样了?” “她…她暂时无碍!”梁羽大声回答一句之后,直接冲到双方当中,面朝凶蛟,背对三位前辈,大喊道:“龙娇!你快住手!” 凶蛟被这突然杀到的小人惊得一愣,那对红灯笼似的眼睛紧盯着梁羽,刚刚还惊天动地的战局,霎时间变得异常安静… 何道钧和李道元未敢轻动,虽然他们深知梁羽此举太过天真,但倘若真的有效,谁会愿意再动手呢?毕竟那是他们二十年来,冒天下之大不韪,抚养成人的孩子啊! “吼!” 果然,那安静只是短短的片刻之间,已被渡厄教祭炼多时的龙娇,早已丧失了一切曾经的美好记忆,此时她的眼中只有杀戮! 巨大的獠牙如同镰刀一般,毫不留情地向梁羽斩落,而那凶蛟的巨口中,又同时再次轰出了一道霹雳! 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过后,正是李道元挡在了梁羽身前! “痴儿啊!不要再存幻象!龙娇如今已经完全不记得咱们了!你若还是执迷不悟,现在就给我滚开!”李道元头也不回地说道。 梁羽挣扎道:“可是师父!我…我下不了手…” 李道元怒斥道:“那你就别再这捣乱!” “砰!” 李道元这一分神,终于被凶蛟抓住了机会,巨大的蛟尾直接就把这老者从空中拍了下去!梁羽再看过去时,李道元已经躺在了一个深坑里,呛出一口血来! 好在修真者的身躯都是经过一番淬炼,这一下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实际上李道元也并未受多大的损伤,然而这一幕放在梁羽眼中,却不能不让他动容!因为在他眼中,师父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之态! 如此一个年近古稀之年的老人,一身血污地重新站起,并再次飞至空中! 面对恐怖的凶蛟,李道元将手中耀眼的金光剑凌空一斩,足有大半个流波岛宽的剑气,最终也只是将凶蛟击退一些,却连它腹部的鳞甲都没能划破! “看见了吧?”李道元无奈道,“那可是我倾尽全力的一剑…” 没等梁羽答话,凶蛟一个势如破竹的俯冲,直接将他们师徒俩冲散,那硕大的蛟首猛冲到地上,震得整座流波岛都为之一颤! 另一边,何道钧已趁机祭出了玉皇天子笏! 这法宝在秦若明上次离开宗门时,连同他的空明指环、曦皇剑一并交还给了师父,毕竟当时那一去,前途凶险,宗门至宝总不能落到一群无知之人的手中! 玉皇天子笏遇强则强,在何道钧的驱使下,那闪烁白光的笏板竟比凶蛟的身子还大出一倍,远远看去,与之相比,空中几人就像几只小虫一般! 面对如此法宝,凶蛟的应对更加野蛮!它之前本是一头撞到地上,这时则猛将头颈回甩,与玉皇天子笏直接撞在一处,“砰!”的一声巨响,那笏板竟被撞裂,远远地飞了出去! 何道钧大惊,掐着手诀振臂前挥,召来数道狂雷劈下,而凶蛟那巨大的身躯则凌空飞起,直接朝他扑了过去! 何道钧顺势从空中跃起,转眼便直接踩在了凶蛟头顶,举起一把如实质的雷光剑就要猛刺下去! 这一下直刺,远比剑气和诸般法术来得直接,剑锋落处,血光四溅! 凶蛟吃痛得一声狂吼,整个身子为之一震,与此同时,梁羽和李道元却惊讶地看见,龙娇的身影竟然突然浮现在了何道钧身后! “师弟小心!”李道元高呼一声,手中剑直射而出!这一剑说是飞剑也不为过!然而那金光却没等到凶蛟跟前,就被那巨尾轻易扫开! 凶蛟头顶,龙娇一身红黑之气,双手成爪,直接就奔着何道钧后心抓去!何道钧岂能不知,猛回身便与之徒手打了起来! 堂堂东仙宗掌门,一招一式皆是大家风范,但与此时的龙娇一交手,也只能用平分秋色来形容!龙娇眼神中尽是狠戾之色,完全没把眼前人当成昔日尊敬的长辈! 她的力量大得恐怖,与何道钧连拼三掌,直震得何道钧手臂发颤!两者在拼斗中,对调位置之后,龙娇还顺便将那插在凶蛟头顶的雷光剑抽了出来! 那雷光剑乃是何道钧的傍身之物,亦是东仙宗历代掌门才能拥有之法剑——神物.雷霆,有道是“兵器法宝分五品,神圣皆在传说中,世间仙品最难得!” 神物.雷霆,乃是高于仙品的神物级别的存在! 这雷霆从剑身到剑柄皆是雷光所化,实乃至刚至阳之物,所以当龙娇抓住雷霆时,脸上也露出了痛苦之色,手上青烟直冒,但那法剑还是被她拔了出来,并反掷给了何道钧! 这一剑也是又疾又猛,何道钧没法硬接,只能先行让过,回身却又被龙娇逼得硬接一掌! 两人在凶蛟头上拼得难分难解,李道元也没心思再考虑梁羽什么感受,直接纵身而上,接近凶蛟时,从掌中托出一只精巧的玉镯。 玉镯出手就直奔凶蛟而去,并在途中骤然变大,凶蛟还想与之硬撞,但这次却是它被打得翻倒,一头栽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章 担当 在凶蛟头顶的何道钧悬停在空中,而龙娇的身影则在凶蛟被打中的瞬间,潜入了凶蛟体内,原来那竟只是一个分身! 凶蛟这一倒,巨尾顺势一扫,却将另一边战场上毫无防备的茨目童子扫上了半空! 这式神在一阵慌乱中,腹部被二哈的一道金光打穿,跟着就有一道身影闪现在他面前,藏青色的长剑迎头一记重斩! 茨目童子看着斜劈进自己胸膛的长剑,一脸惊恐,正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躯如同被引燃一般,正化作缕缕黑焰! “既然为鬼,就该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薛若凯注视着茨目童子渐渐被黑焰吞噬的脸。 看着茨目童子被杀,下方的酒吞童子勃然大怒,猛地向上跃起,却被薛若凯反手一剑,打回到了地上! 两个式神刚才合力一处,才能与薛若凯、二哈抗衡,此时酒吞童子独立难支,虽然又施展了一些阴阳术的神通,却也根本不是对手了。 “吼!” 又是一声龙吟般的叫声,却是倒地的凶蛟翻身而起,它没有急于直起身子,而是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正在注视着它的梁羽! 那庞然大物在海岸上迅速游走,撞倒了沿途的所有树木和岩石,之后猛然张开巨口,就要将梁羽吞入腹中! 梁羽纵然惦念龙娇,却也没迂腐到做这种无谓的牺牲,他连忙向空中跃开,凶蛟见了也跟着向上一窜。 “龙娇!对不起了!”梁羽口中说着,心中却也知道寻常招数肯定不会奏效,于是在空中直接将先天太乙战罡加持在身,然后试图用双手抵住凶蛟的这次突袭! 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结果可想而知,梁羽直接就被撞到了海里!李道元在旁看得气急,再次将那玉镯祭出,这次是直奔凶蛟额面部而去,若是奏效,或许会是制胜的一击! 然而凶蛟这次也学乖了,它并不与之硬碰硬,而是灵巧地闪在了一旁,然后用尾巴在海岸上猛地一砸,一股巨浪直接将玉镯吞没! 玉镯从巨浪中冲出,李道元正要将其收回,却没想到凶蛟的爪子已经将玉镯死死抓住了! 李道元暗道不好,连忙持咒加持,而凶蛟却把玉镯反掷了回去! 李道元收回玉镯,再度御空而起,而何道钧则从另一边重新发起了攻势,与此同时薛若凯终于用夜阑剑,将酒吞童子焚化,而作为酒吞童子的主人,安倍洋太则也被一剑刺穿了身子,又被海浪卷回进了海里。 凶蛟以一敌四,仍旧不落下风,还不时地显出龙娇分身,在四人周围神出鬼没,使他们接连受创! 混乱中,凶蛟又是一声怒吼,震得四人人一阵目眩,在空中都有些稳不住身子,而李道元离凶蛟最近,没等完全回过神来,凶蛟的巨口已经咬来,只要一闭嘴,便要将其吞入腹中! 千钧一发,一道青光冲出海面,一瞬之后,凶蛟巨大的身躯立刻狂暴地翻腾不停,搅动得空间剧颤,空中四人则趁机各出杀招,而梁羽则在同时冲出了海面! “吼——” 凶蛟眼中红光亮得更甚,而在它下颌上竟还有一点夺目的青光,梁羽看着心惊,因为那青光正是九阳玉篆! 那飞剑此时正牢牢插在凶蛟身上,任凭梁羽如何操纵,竟都无法飞出,也无法像往常一样将其身体穿透! 李道元的玉镯被凶蛟一口咬碎,而凶蛟猛一甩尾,更是在身前扫出一道无形的屏蔽,将何道钧以神品“雷霆”砍出的剑气,全部封死,空气中只留下几道巨大的龟裂痕迹! 侯衍东试图在乱中偷袭,不料竟直接被凶蛟落下的尾巴按在了地上! 望着发狂的凶蛟,何道钧眼中尽是决绝之色,他手中忽而多出一块龙形黑玉,喃喃道:“看来已是别无选择,如此…我东仙宗便又少了一名女弟子了…” “咔嚓…” 黑玉被何道钧捏碎,凶蛟随之一声仰天长啸,便从空中直坠落地,在海边砸出一声巨响! “梁羽!快随我们走!”何道钧遥遥地喊道,“已经无法挽回了,趁现在咱们快走!” 梁羽根本不理会何道钧的话,见凶蛟坠地,他瞬间就冲到了它的跟前,看着那令人惊恐的巨大身躯,他焦急地呼唤道:“龙娇!快醒醒!我是梁羽啊!” “梁羽…”凶蛟巨大的嘴巴翕动着,它眼中的红光已经不见,它嚅嗫的声音也与龙娇一般无二,“梁羽!你…你别看过来!我…我已经是个怪物了…” 在凶蛟面前,梁羽渺小得微不足道,他强压着心中的剧痛,安慰道:“我一定有办法把你复原的…” “梁羽!快离开那!”李道元一边呼喊着,一边朝梁羽飞了过去,但梁羽依旧充耳不闻,他还要再说,而那凶蛟的身躯却开始抖动了起来。 “梁羽…我…我好怕!我控制不了那力量!救救我…我…”龙娇的声音很快变得越来越粗,而她最后无论还剩多少言辞,却都终于化成了一声震人心魄的狂蛟巨吼! 梁羽在那巨兽面前呆若木鸡,没等李道元冲过来,他便被凶蛟的巨尾结结实实地砸倒了!而当凶蛟又要砸第二下时,李道元已显化分身,先一步把梁羽抱走,而他的真身则仗剑直冲凶蛟的头部而去,另一边何道钧和薛若凯也已折返回来。 梁羽的精神越发恍惚,刚刚被砸的那一下,他卸下了一切防备,所以远比正常厮杀时遭受的损伤要严重! 他的意识愈发昏沉不明,周围本该震耳欲聋斗法声音,听起来却像是远在天边,他隐约听见师父在呼唤他,可他想答应一声,却发不出声来了。 忽然的一个瞬间,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穿越之初的那个混沌之处,周围依旧白茫茫的一片,而这次他的身边,却没再出现当初的那个光圈。 “这地方…难道我要穿越回现代去了?”梁羽环顾四周,百感交集,“回去过我的现代生活,回去看看我的老爸老妈!虽然龙娇和胡小筱他们…”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啊!”一个洪亮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便有一个身影从混沌中,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怎么?想回去了?” 说话之人,是个身穿员外服,体态偏胖的中年男子,他一脸短胡子茬,虽然瞪着一对牛眼,却看不出什么愠色:“这一切都是当初你自己的安排啊!怎么这就想走了?” “你谁啊?说什么风凉话?”梁羽因为龙娇的事,正有一肚子的苦闷,“我想救龙娇,救胡小筱,救我师父他们,可我现在能做什么?杀死龙娇吗?那不如我先死了!” 中年男子反问道:“你师父和你师叔撑不了多久了,再加上个重伤的小狐狸,你就这么走了?” 梁羽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能怎么样?即使我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反正大明朝的天下,没有我,也一样李自成和满清所灭,难道没有我这个吊丝还不成席了?” 中年男子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李自成?满清?屌丝?你说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重明子,变得如此萎靡不振,倒是让我有些难以理解了。” 梁羽一听这话,才终于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中年男子:“你知道重明子的事?你到底是谁?” 中年男子笑了笑:“我叫李淳!要不是当年重明子的谆谆教导,我恐怕也不会有如今位列仙班的机缘。” “你是神仙?那正好,下界出事了,有个叫渡厄教的魔教正在为祸世间,你带着天兵天将去把他们剿灭吧!” 李淳摇摇头:“时机未到,况且即使凡人再十恶不赦,也不会劳驾天庭派兵,天下自有替天行道之人。” 梁羽不屑道:“天庭很忙吗?” “或许很忙吧…”李淳淡淡地答道,“只是三界各有其序,不可越界行事。在你看来,渡厄教是十恶不赦的魔教,但在天庭看来,此与山林中的弱肉强食也差不多,只不过山林中死的是刍狗,人间死的是人…” 梁羽不耐烦道:“我没空给你掰扯这些。你是神仙对吧?要不你就送我回到我来的地方,要不你就给我把龙娇变回原样!” 李淳不紧不慢地道,“有件事你大概是误会了,我虽然是神仙,可你回到大明朝却不是我做的,而是你自己当年做了错事,当着群仙、神佛的面,跟地藏王菩萨做的约定,藉由九阳玉篆回来弥补过失的…” “那好,无论当初如何,既然我是有使命回来的,那就让我去完成使命啊!”梁羽质问道,“又回到这地方干嘛?” “急躁…”李淳慢条斯理道,“你要是不被打得昏迷,我还怎么出手啊?” “你?…”梁羽正要继续说话,不料李淳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之后,竟猛地冲到他面前… …… “我的傻徒儿!你终于醒了!”梁羽猛地睁开眼睛,正看见李道元擦着眼角,心疼地说着,而远处依旧是一声高过一声的爆响。 “师父不必担心!徒儿这就把事情做个了断!”梁羽懵了,他的嘴巴竟不听使唤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像是被封在了梁昱的身躯里一般,忽然对这身躯没有了任何拥有感和支配感,任凭那身躯将玄火雷蛇剑抓在手中,又一跃冲上了天际!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咏绝别 梁羽五感具在,他能看见自己眨眼间便冲到了凶蛟跟前,何道钧此时看上去已经十分疲惫,而李道元由于分身在外,其真身的实力必然受到影响,此时也早已遍体鳞伤,至于薛若凯则在他冲来时,刚刚被凶蛟的爪子抓住,正要往嘴里塞! 梁羽看着自己右手一挥,玄火雷蛇剑随之射出,那仙品宝剑顿时化作一条金色弧线,竟硬是斩断了凶蛟的一根爪指! 薛若凯获救后,随之摔了下去,而凶蛟受伤之后,在空中一个转身,便朝着梁羽这边疾冲过来! 看着那庞然大物的冲势,梁羽心惊不已,本能地就要朝旁边躲闪,但此时这副身躯已经不听他的使唤! 玄火雷蛇剑飞回手中后,这身体自顾自地结了一个剑式,而作为身体主人的梁羽,却只能像看电影似的盯着前方! “你看好了!”是李淳的声音?!梁羽惊讶地听李淳继续说道,“屠龙九式第一式:逆龙破!” 一言既出,万法相随,梁羽只感觉苍穹之下,寰宇之间,无限磅礴战意瞬间聚合在他身上,并沿着他的胳膊,从剑锋上骤然迸发! 这一刻,他感觉李淳是在向他传递着某种意识,抑或是启发,那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体验! 这体验与平时入定、内行周天相似,却又更加宏大,仿佛整个身躯已与天地融为一体,大到日月星辰之运行,小到蛇虫鼠蚁的响动,万事万物为我悉知! 梁羽正沉醉于这份天人感悟之中,忽然一声巨吼却将他拉回到现实,只见凶蛟那万钧之势,在他的剑锋前戛然而止,而他的整个身躯更是一阵剧颤! 李淳借着梁羽的口,断喝一声:“破!” 只见玄火雷蛇剑与凶蛟之间,一个拳头大的光斑稍纵即逝,接着便是一声响彻寰宇的炸响,而凶蛟则如同被炸飞一般,蜷曲着身子在空中翻出了几丈远! “屠龙九式第二式:追龙袭!” 仍是李淳的声音,梁羽感受着自己的双手正拖着剑,一路朝前疾冲,而那剑身竟比平时沉重了数倍,没等追上凶蛟,这一剑已由双手斩落! 剑锋所过,仿佛空间都已被劈开,梁羽能清楚地看见剑锋落出,凭空出现的几道黑色裂痕,而远处在凶蛟尾部,则同时迸发出一股血光,这一剑竟将它尾巴砍掉了一大截! “屠龙九式第三式:截龙网!” 梁羽只听到耳边一阵疾风扫过,自己已经拦在了凶蛟翻滚的途中,玄火雷蛇剑以一种无法被捕捉的速度,凌空一阵乱斩,无数剑气竟结成一张大网等着凶蛟! “嗷!”凶蛟顺着惯性,整个身子砸进那由剑气交织成的大网中,它又是一声哀嚎,同时鳞甲翻飞,血光不绝! 接连三招,把何道钧、李道元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剑招他们从未见过,而且也从未想过此时的梁羽,居然能以一己之力,把凶蛟打得如此之惨! “你这副身子的修为还是不够高啊!”李淳意犹未尽道,“还能再强大些吗?” 梁羽此时已经明白,自己此时的状态,大致相当于三茅宗的神打术,或者是后金萨满法师的请灵上身! 他的确可以用先天太乙战罡,次把修为再提升一倍,但他刚要用意念回答李淳时,却忽然担心起来,于是口风一变:“你很厉害!可我也就这个程度了…” 李淳遗憾道:“也罢,杀一条尚未化龙的蛟而已,倒是也够用了…” 梁羽心下一凛,忙问道:“你能不把它杀死吗?” “干嘛?”李淳的声音带着些许的不悦,“你可要知道,这不是一头寻常的蛟,它身上戾气浓厚,怨业深重,定是残害无数生灵的凶兽!” 梁羽急切道:“它是被渡厄教用邪法祭炼,迷失了本心!” 李淳不再理会梁羽的话,沉声道:“屠龙九式第四式:剐龙刑!” “住手!”梁羽命令道。 “虽说你前世有恩于我,但不得不说,你一直以来的最大缺点,就是太重情…”李淳说话的同时,凶蛟开始了反击,它口喷数道霹雳,两只爪子也试图去抓梁羽,但竟然没能伤到梁羽分毫! 梁羽的身上放着“神佑”似的白光,但那白光却比“神佑”更亮,凶蛟喷出的霹雳,轻而易举地就被尽数反弹了回去,给它那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又平添了几处灼伤! “孽畜,还不老实伏诛!”李淳怒斥一声,在凶蛟身上又是一翻迅疾的斩击,直砍得它血肉横飞,哀嚎连连! “住手!我让你住手!”梁羽又悲又怒。 “这孽畜还真有些惊人,寻常龙属也扛不住四式…它居然还能活着!”李淳冷漠地道,“那就接着试试这第五式!断龙斩!” “你给我滚出去!”梁羽悲愤至极的意志竟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而李淳则在一声叹息之后,悄然离开了,那屠龙九式的第五式也终于没能施展出来… “呜——”凶蛟又是一声哀吼,它此时已经体无完肤,有几处伤得太深,连肋骨都支了出来!它终于不堪重伤,在空中稍稍挣扎了几下之后,便直挺挺地摔落到了海边… “龙娇!”梁羽含着眼泪俯冲到凶蛟跟前,看着那它在剧痛中哆哆嗦嗦,而那巨大的身躯竟开始逐渐缩小,当它变得只有一丈不到时,它的身形再次出现了变化—— 时而是龙娇的模样,时而又是那一副丑陋的蛟躯… 九阳玉篆仍插在凶蛟身上,闪烁着微微青光,梁羽有心把它收回,却忽然想起刚才把金刚橛从胡小筱身上拔出时,反而加重了胡小筱的痛苦,于是他没敢轻举妄动。 这时何道钧和李道元也赶了过来,他们和梁羽一起守在凶蛟身边,两位长辈都已不抱希望,眼中尽是伤感,而梁羽则把那变化不定的身躯揽在了怀里… “梁羽…”龙娇在她现出人形时忽然呢喃一声。 梁羽激动回应道:“我在!龙娇!你能坚持住吗?我一定会救你!”说完,他把她紧紧搂住,不停地轻啄着她的额头。 “别傻了…咳咳!”龙娇稍稍睁开眼睛,刚说一句,便突然呛出一大口血,她的气息也因此变得愈发急促起来,“我…我定是活不成了…” 梁羽泣不成声:“你别瞎说!一定会有办法的!对吧?!师父?!掌门?!”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何道钧和李道元,两人也不忍多说,只能违心地点了点头。 “你看!师父他们都承认…”梁羽仍要坚持,可龙娇却微笑道:“咱们都别挣扎了…能再清醒地看见你,我已经知足了…现在所剩时间无多,我有几件渡厄教的事要告诉你们!” 她断断续续地道:“在我到此地的同时,扁舟已经带着人去了蜀中,一来是要召唤另一个护法——血僧,二来…他们要破坏镇西九州鼎!” “九州鼎?”何道钧和李道元十分诧异,但谁都没有多说,毕竟龙娇说话已经越发吃力了。 龙娇缓了一下之后,才又说道:“镇北九州鼎早已被明真捣毁,所以才有了辽东边关之乱…渡厄宗为了召唤渡厄大士降临,无所不用,他们既努力找回四大护法,又在试图破坏九州合和大阵…大阵一破,渡厄大士同样可以从异界降临…” 梁羽对龙娇说的这些根本毫不关心,但两位长辈的脸色却已经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此时龙娇显现人形的时间已经明显少于凶蛟,她目光柔和地看着梁羽道:“谢谢你…梁羽…谢谢你给我的快乐…让我不枉此生…让我懂得心有所属…只是…我实在对你不起…不能再陪着你了…” 梁羽浑身已经瘫软,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把脸紧贴在龙娇的脸上。 龙娇趁着短暂的人形时间,吃力地抬手抚摸着梁羽的脸颊道:“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梁羽重重地点着头,痴痴地看着再次变为凶蛟的龙娇,等了很久,才又等到她现身,只是她此时,连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 “用我的…内丹…救胡…胡小筱…她…她一定会…像我一样…对你…”她竭尽全力地用气声说完之后,缓缓张开嘴巴,只见一颗通红的珠子从她口中浮现了出来。 她似乎还有话要说,但突然加速的喘息终究没能让她把话说完… 她的眼角已经浸湿,却努力保持着一抹浅笑,直到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了梁羽的怀里! …… “呀!原来他们说的又来了一个外门弟子就是你啊!” “今后在东仙宗若是再遇麻烦,你可以报我名号,说不定比李师叔还要管用!” “来瓶可乐什么意思?你再下山时给我带回来尝尝!” “反正你是男人,此时我已经没了主意,一切听你的!就是死,也起码有你陪着!” “梁羽!我们来生再见!” “你…你别看过来!我…我已经是个怪物了…” “谢谢你…梁羽…谢谢你给我的快乐…让我不枉此生…让我懂得心有所属…只是…我实在对你不起…不能再陪着你了…”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 龙娇的容貌最终停留在了初见时的样子,她曾经的声音如在耳畔…梁羽盯着那惨淡的面庞,泪眼婆娑,而流波岛的上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回荡了许久不散… 这一刻,乌云尽散,月亮的银辉如同一层白纱,笼罩在流波岛上,而透过那白纱仰望,夜空中一颗闪烁着的流星,刚刚悄然划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新生 东方海面上的一抹鱼肚白,终于将这满是怆然的夜幕揭开了一些… 薛若凯正要上前将梁羽扶起,李道元却先他一步走了过去。 梁羽此时已经有些恍惚,李道元安慰地拍了拍他,轻声道:“好了,龙娇也不会愿意看你如此…咱们这就把她带回宗门安葬吧…” 梁羽双眼肿着,点了点头,将灵岫扇打开,正要将龙娇的遗体收纳进去,却一眼看见了扇子中,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正蜷缩在一处树荫下,而它的身子下面还有一大片血迹… “小筱…”梁羽猛然从消沉中惊醒,毕竟看那扇子中的情形,恐怕他又将要失去一位重要的人了! 李道元看见灵岫扇中的胡小筱也是一惊:“这孩子几时伤成这样?!龙娇的事已无法挽回,你莫辜负了她的好意!按她刚才的意思,莫非她的内丹能救胡小筱?!” 梁羽点点头:“也只好如此…小筱,你快醒醒!” 那扇子中的火狐半睁着眼睛,似乎一动也不愿动,梁羽这会也实在是急了,把扇子放在地上,就要直接进入,何道钧却突然止住他道:“我先看看那内丹!” 梁羽先是一愣,然后便想起当初楚凌风仓促服下蛇妙姝内丹时,被戾气反噬的一幕,他赶忙把内丹交给何道钧,并说道:“龙娇被渡厄教用邪法祭炼之后,这内丹可曾受到影响?” 何道钧将那通红的内丹托在手中,掌心处立刻生出一片柔和白光,迅速将其覆盖,但几乎同时,那白光中便有许多像红色小蛇似的影子钻了出来! “嗯…我刚刚见它通体赤红,便也有此类担心…果不其然!”何道钧说着,用另一手结了手印,对着内丹,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这位东仙宗掌门眉头紧锁,颜面潮红,像是遇到了什么极难应付的对手一般,而李道元见状,则赶忙也对那内丹结印诵咒。 两位老人家合力加持了半柱香的功夫,那些红色小蛇才尽数气化消散,而龙娇的内丹,最终则呈现出了一种半透明的淡金色。 “渡厄教的邪法果然厉害!但此时应该无碍了…”何道钧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内丹递给了梁羽,梁羽一番感激之后,向灵岫扇踏出一步,便倏地一下,进入了那扇中的世界。 作为灵岫扇的拥有者,这是梁羽第一次真正进入其中。这里果然如雷炎真人所说的那样,灵气充裕,气候温和,环境宜人,无论用来修生养息,还是用来修炼,都称得上是绝佳之地! 梁羽走到胡小筱身前,只见火狐胸部和腹部的皮毛,均已被血渍染得又脏又粘… 两只狐眼上尽是泪痕,浸湿了眼边的绒毛,而一见梁羽来了,她也只是微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当初胡小筱从殒仙仪中脱身时,曾说自己只剩两成修为,尚能勉强维持着半狐半人的幼女形象,而此时它显然比那时候还要不及! 梁羽不敢再多耽搁,轻启狐口,将龙娇的内丹送入其中,然后他又将火狐的身子慢慢舒展开,小心地找到她胸前那几乎不愈合的创口,并将创口周围的毛小心地梳理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那创口终于出现了明显的结痂,而火狐则也明显有了力气,她用爪子推开梁羽的手之后,身上红光大盛,摇身一变,果然重新变成了二八年华的少女! 重化人身的胡小筱,看上去依旧十分虚弱,但比刚受伤时,显然要强了许多。她面带羞涩地靠着刚刚那棵树坐下,特意与梁羽拉开了些距离。 梁羽并不介意,好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关心地问道:“小筱,你感觉怎么样?” “我…我应该是无大碍了,接下来按照本门功法修行些日子,便可复原…”胡小筱微低着头,声音远不如平时那么活泼,“尹华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用龙娇的内丹救了我?” 梁羽叹了口气:“是啊…龙娇她…死了…就在刚刚…”说完,他难以自控地哽咽了一下,一汪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 胡小筱虽然常吃龙娇的醋,但一听这话,也惊得愣住! 她知道梁羽对龙娇的感情,更知道梁羽此刻必然悲伤至极,所以她本想问一下怎么回事,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只能真诚地道:“谢谢龙娇…以前是我不好…” 梁羽摇摇头:“不提以前的事了,你既然好些了,咱们就出去吧,师父他们还在外面等咱们…” “梁羽!”胡小筱忽然道,“谢谢你!” 梁羽头也没回,长叹一声,是道不尽的酸楚和无奈:“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灵岫扇中出来时,薛若凯正在向远方的海面上远眺,众人欣慰于胡小筱获救的同时,脸上也都显出一丝愁云。 “师父,我进那扇子里这么一会,你们怎么好像又有了什么心事?”梁羽不解道,“难道还是由于龙娇的事?” 李道元不由得叹道:“咱们与龙娇打了半天,全然没注意到那群倭寇的战船,想不到那船上竟还有人,刚刚那船在远处突然消失不见,随后在船消失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响,听着不像是什么好事…” 何道钧忧心忡忡道:“我在想,那船突然消失之处,是否便是这流波岛通往外界的出口,真若如此,刚刚那巨响…可别是歹人做了什么手脚!” 正在这时,薛若凯和二哈从远处跑了回来,一见梁羽回来了,他连忙问道:“师弟,昨晚那个渡厄教的胖子没被你杀死?” 梁羽摇摇头:“我挑断了他的手脚筋,但没来得及杀他。” 薛若凯疑惑道:“我刚刚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他,既然手脚筋都断了,他应该跑不掉啊,难道被人救了?” 李道元用拳头在另一手上一捶:“对了,梁羽,你把你剑上那个器灵叫出来,问问这流波岛的出口在哪。” 果然和李道元猜测的一样,雷炎真人听了梁羽的问话之后,便抻着蟒身,直直地指向了刚刚那船消失的方向上。 何道钧招呼大家道:“咱们飞去看看!” 梁羽将龙娇的尸体收进灵岫扇之后,又把玄火雷蛇剑交给李道元,他自己留下看护胡小筱,其余几人则一起飞了过去。 何道钧几人悬停在海面上,由雷炎真人在剑上摇头晃脑地看了好一会,才确认道:“你们猜得没错…出口被人毁了!而一直以来,我也只在这流波岛上找到过这么一个出口!”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何道钧想了一下道:“我等若是以法力在此处斩破虚空,是否可以重新将那出口打开?” 雷炎真人道:“这法子…未必行,也未必不行…斩破虚空这类大法力,我可从没奢望过,自是不好妄言。” 何道钧斟酌再三,看看其余几人:“几位觉得如何?” 李道元和侯衍东都认为没有十足把握,于是只说道:“此事尚需慎重,咱们此时皆是有伤在身,还是先回岛上再说吧…” “也好,先调养几日,再做打算。”何道钧点头道。 他们回来后,梁羽一听暂时回不到宗门,第一个考虑到的便是龙娇尸体的安置,大家商量一番,最终还是决定把她安葬在了流波岛上。 相比于回到东仙宗,或许葬在这海上仙岛,对于本身为蛟的龙娇来说,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何道钧、李道元、侯衍东和薛若凯都受了不轻的内伤,虽然强如何道钧、李道元,都是拥有地仙果位的强者,但比起梁羽九阳玉篆所化的身躯,也是不如,他们一直调养了半个多月,直到除夕才算大致复原。 胡小筱在除夕夜亲自下厨,在岛上给大家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只是在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时,唯独梁羽却吃得如同嚼蜡… 对于梁羽来说,如今这佳节,由于龙娇的香消玉殒,而变得格外凄凉… 尽管他明白,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心头上的这道硬伤,也只能靠时间去平复,但这时间要多久?没人说得清… 胡小筱这次新生,是龙娇临死前的馈赠,所以她没有继续纠结于过去,而从那顿年夜饭之后,她总会审时度势地找机会开解梁羽,鼓励他重新振作。 梁羽明白胡小筱的好意,这些与男女情感无关,他了解胡小筱,这是个烈性女子,绝不会做一些“趁火打劫”的事,那样的话,无论对梁羽、对龙娇,还是对胡小筱,都是一种亵渎。 总之,一切顺其自然,就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修炼,是忘却烦恼的好办法,所以自出了正月以后,梁羽每天都把时间排的很满! 自当初下山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去修习功法了,如今难得在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岛上修行,又有何道钧、李道元两位长辈在身边可以求教,实可算是难得的良机。 如今的梁羽,在经历了一次次出生入死之后,对于天道法则的感悟也更加深刻起来,尤其当他回想起李淳演绎屠龙九式时,自己那种对天道的窥探,更受到了许多启发。 时光在充实的修炼过程中,一点一滴地流逝,而胡小筱则在这期间,一直悉心照顾着他,陪他练功,陪他聊天,陪他一同抚平心头那道疤… 总之,流波岛上的第二次年夜饭,梁羽终于吃出了味道,那味道是一种释然,也是一种新生…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海风微凉 正月十五,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大家共同祭奠了龙娇之后,做了些简易的灯烛放在各处,然后各自施展了神通,用以当做烟花,在夜幕上打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绚烂。 老老小小一共六个人,加上个二哈,再算上器灵雷炎真人,大家按照元宵佳节的传统习俗欢庆一番,心情都是不错,而这一年之后,梁羽对龙娇之死,也总算放下了许多。 时候越来越晚,热闹过后,众人便各自回了住处,梁羽目送大家走远之后,没有急于回去,而是独自坐在了海滩上。 如此独坐海滩,最近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恐怕还要追溯到当初宗门会试时,不同的是,上次是艳阳高照,这次却是夜里,两种景色,两种心境。 流波岛上灵气充裕,空气清新,入夜之后,如幕的夜空上,皓月皎洁,如墨的海面上微波阵阵,将细碎的浪花冲到岸边,带出细语般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梁羽起身要走时,忽然听见身后一个轻柔的声音道:“海风这么冷,你不怕着凉吗?” “还好…你怎么来了?”梁羽有些意外地看着朝他走来的胡小筱。 胡小筱背着手,悠哉地走到他身边,轻轻坐下道:“睡不着了呗!刚才大家散了的时候,见你没走,我就好奇地去龙娇那里看看,结果你没在,却跑到这来吹海风…” 梁羽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回望海面道:“许多事,该过去的总要过去…我来这,就算是跟过去告个别吧!” 胡小筱白了他一眼:“嘁…一年就把她这页翻过去了?看来你也是个薄情郎!” 梁羽哭笑不得道:“什么薄情郎!你这不是污蔑吗…那我怎样才不算薄情呢?整天愁眉不展吗?” 胡小筱噗嗤一下笑了,笑得很开心:“哈哈,逗你玩呢!你做得对,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我认识的重明子大人!” 梁羽一听,也是会心一笑,随即问道:“看来我前世给你的印象很深啊!说说吧?我前世是什么样的?咱们怎么认识的呢?” 胡小筱小脸一红:“哎呀!他们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嘛!还让我说什么…” 梁羽不依不饶道:“那都是些片段,而且我不知道大家都在顾虑什么,很多时候说着说着,就突然不说了,吊人胃口…” 胡小筱犹豫了一下道:“这说来就话长了…那时我刚刚化形,师父便独自去了蜀中,把我留在了东莱山上,对了,那时东仙宗的香火也不怎么样,而且也还没有东仙宗。” “你师父…是不是叫白子昭?”梁羽忽然问道,“他其实是只白狐…” 胡小筱瞪大了眼睛反问道:“你…你怎么知道?难道他还活着?你见过他?” 梁羽点点头:“见过了。” “天啊!你这榆木脑袋,还不得被他耍得团团转?!”胡小筱惊讶道。 梁羽又点点头:“的确耍了我,还差点要了我的命,好在最后九阳玉篆救了我!” 胡小筱难以置信道:“你把他杀了?” 梁羽摸摸鼻子道:“那倒没有,他应该是元神出窍,然后跑掉了吧,至于他的身体,可能被二哈给吃了…你知道我也不怎么喂它,所以它从不浪费肉食…” “这个臭二哈!看我不揍它!”胡小筱佯怒道,“我师父那老狐狸皮多金贵啊!就这么糟蹋了?” 梁羽又哭笑不得了:“你师父被我和二哈如此对待,你怎么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呢?” 胡小筱叹道:“虽说他带我修行,但其实也没安什么好心,而且他平日里的行径也实在让人不耻…即使当初帮刘秀,那也是要足了好处的。至于你说的这些,也是他咎由自取。” 梁羽第一次听人对自己师父如此评价,即使辛若平那种小人,也没说过师父的不好,当然何道钧的为人,也不会被辛若平说三道四。 “不说你师父了,你接着说我吧?” 胡小筱继续道:“我在东莱山呆着无聊,便出去游历,没多久便在泰山,遇见了当时还是地仙的重明子!重明子大人你呢,在泰山修行多年,与碧霞元君也十分熟络,我就背靠大树好乘凉咯!久而久之,我与她老人家比你还要熟呢!” 梁羽哈哈笑道:“哈哈!还是你会哄人呗?” “那是!”胡小筱洋洋得意道,“哪像你,就是一根筋!只知道修行,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说完这话,胡小筱忽然脸色微红,马上转了话锋:“你在泰山又修四百年,为证天仙之位,重入轮回,转世再修!” “那一世,你虽生在官宦之家,却不喜官场,不好功名,且常与僧道为友,后来离家于深山修行。” “终于在三十岁历劫飞升成了天仙!但你三十岁便弃了生身父母,心有不忍,便于天庭受封之后,回家探望… “你这一下界才发现,父亲于官场被人陷害,被皇帝赐了毒酒,已在家中停尸三日。你当场为父解毒,然后便强闯幽冥界,欲抢回父亲魂魄返阳!” 梁羽听得入神,胡小筱却又停住了:“当时碧霞元君不让你做傻事,而我为了帮你达成所愿…一时糊涂就把元君给骗过了。结果你大闹地府,最终被地藏王菩萨拿住…押解天庭。” 梁羽暗想道:“难怪黑白无常那么怕我…想必当初是动过手了!而在龙常氏的‘失魂引’中,我看见的幽冥景象,原来也是前世的记忆!” 胡小筱道:“我当初由于在阴阳界哄着元君她老人家,所以没和你一起闯地府,其中细节自然也是不知道了。不过听说你的罪名可不止大闹地府这一项!” 梁羽追问道:“元君没告诉你?” 胡小筱摇摇头:“元君怕我泄露了天机,便没说…她只说,你本该于三百多年后出生,但有些事必须要你现在去做,这才使得你带了宿慧前来!” “究竟是什么事呢?”梁羽自言自语道。 胡小筱反问道:“她不说,咱们当然也不知道。不过当我知道你是从三百多年后回来时,也很好奇,三百多年后是个什么样呢?那时候我在哪呢?你又是做什么的呢?…婚配了吗?” 如此灵魂发问,让梁羽有些尴尬,他淡淡地道:“三百年后啊…” …… 两人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聊了很久,这也是他们许久之后,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没有了醋意,放下了包袱,即使偶尔没了话题,也愿意静静地坐在海边…… 直到海水渐渐退得很远,梁羽才柔声道:“小筱,谢谢你来陪我,真的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好!” 两人起身正要转身离开,胡小筱突然猛回头,盯着远去的海水看了看,“怎么了?”梁羽好奇道。 胡小筱指着远处道:“那边有一块稍稍露出头的礁石,有些奇怪…” 梁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此时的潮水几乎已经退到了最远的位置,这才使得一块突兀的礁石,于海面上忽隐忽现。 在月色的照射下,那礁石发出微弱的荧光,更显出了它的不寻常。两人这会也来了精神,小心地走了过去。 潮水还在继续后退,当梁羽和胡小筱走到那礁石附近时,海水已经快要没过了脖子,而那礁石则高出海面将近五尺。 胡小筱教给梁羽一个避水诀,使两人得以在水下活动自如。 他们围着那礁石看了半天,觉得这礁石不像是天然形成,因为它的边缘有几处光整的切痕,而在礁石齐眉高的位置上,还有一个剑形的凹槽! 两人对视了一下,觉得其中定有玄机,而胡小筱则试着摸了一下那凹槽。 “嘶!”她突然将手抽回,却是手指被划破了,原来在那凹槽里,居然还竖着一个锋利如刀的石片。 “这肯定是特意为之的了!”胡小筱断言道。 梁羽深以为然,于是他也伸了手指过去,“你干嘛?!”胡小筱话音刚落,梁羽的手指肚上已经淌出了血来!那鲜血一部分落入海水中,而另一部分则填满了石槽。 梁羽正疑惑刚才胡小筱被划伤时,为何她的血一滴都没留在石槽里,而自己的血却瞬间将石槽填满,那礁石的表面就突然有一块猛地沉了下去! 周围的海水便立刻倒灌而入,梁羽和胡小筱则因为离那石门太近,没等反应,便被一起冲了进去。 石门在他们进入后,便猛地向上闭合,而两人毕竟都是久经沙场,处变不惊是起码的素养。 他们站稳之后,仔细看着周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悬空的石台上,而刚刚随他们一同倒灌进来的海水则都流到了石台下的水池里。 按照梁羽的推测,这里应该是一处位于海底的隧道,甚至可能是一处墓穴,而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每隔一段距离,便亮着一只长明灯,所以这里的光线还算可以。 在他们的正前方是一条通往更深处的石阶,而石阶两侧的墙壁上也都有长明灯照明,只是他们身后本该有的那扇石门,却凭空消失了,只剩一堵看着十分厚重的墙壁。 “下去看看?还是把这墙打破了,回到海上去?”胡小筱悄声问道,生怕那石阶下面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惊动了。 梁羽看看身后的墙,又看看下面的石阶道:“那墙应该是不会被轻易打破了…眼前这石阶,恐怕就是为咱们准备的,那就下去看看吧。” 梁羽说着就要跳下石台,胡小筱却一把拉住他道:“你疯啦!这么古怪的地方,你也敢冒冒失失地跳过去,万一下面有机关或者法阵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仙冢 梁羽不禁一笑:“你想得倒是周全,那我让二哈跳下去?” 胡小筱一脸坏笑:“我看可以!” 梁羽摇摇头:“不行,我不能坑它…” “那怎么办?” 梁羽也不回答,纵身便跳了下去,结果很安静,什么都没发生,他抬起双手比划了一下:“你看,果然没事!” 胡小筱看着他向前走了一段之后,才小心地跳了下去,几步追上他之后,疑惑道:“这里真奇怪,居然连你这倒霉蛋都安全落地了…” 梁羽苦笑道:“按你这么说,的确奇怪…” 两人一起走了半天,直到回头时已经看不见最初的那个石台,才走完了最后一级石阶,这时在他们左侧出现了一条不是很长的走廊,穿过走廊后,则是一个十分宽敞的石室,而石室的正中央,则停着一座石棺! 石棺的做工并不精细,甚至可以用粗糙来形容,而在那石棺前,还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碑文: “余苦修三世,盖无所获,幸于此生得遇重明子点化,窥得天机,奈何天资不盈,心智不明,久参不透,几欲将三世之功弃于一旦! 今重明子飞升天仙,下界访友,见余自弃如是,遂将余封禁流波岛,只待潜心证道。然世间修士,岂能皆如重明君聪慧机敏耶? 时至今日,寿元将尽,此生又成空梦,心有不甘,故自掘此墓,以图尸解成仙,虽为仙之下品,亦无奈何矣。 李淳。开皇廿年.立。” “李淳?!”梁羽看完碑文之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而胡小筱也有些不可思议地道:“重明子?…那不就是你吗?” 梁羽此时终于明白了一年前,自己在昏迷中初遇李淳时,对方说的那句话:“要不是当年重明子的谆谆教导,我恐怕也不会有如今位列仙班的机缘。” “这可能就是岛上传说的神仙冢吧?”梁羽自语道,“我说怎么忽然冒出这么个人物来帮我…原来这是他的地盘啊!” “你是说这个李淳?” “嗯…按碑文所说,他在这墓中尸解的话,这石棺里,恐怕便是他用来行尸结之法的东西…”梁羽一边猜测着,一边走到了石棺侧边,并用手推了推那石棺的盖子! 胡小筱惊道:“你要干嘛?这里面说不定会有僵尸之类的东西吧!” 梁羽轻笑道:“我都半仙了,还怕僵尸?放心,我料这里应该是个衣冠冢!” “怎么说?” 梁羽解释道:“小筱大仙怎会不知,尸解仙说的是道士得道后,可遗弃肉体而仙去,或不留遗体,只假托一物,比如衣服、手杖、宝剑等等,留下一件在世间。” 胡小筱不屑道:“尸解仙的事我当然知道,可你这会把石棺打开为的是什么呀?就算里面没有僵尸,擅启棺椁跟土夫子似的,多晦气啊!” “按碑文所说,我前世与这个李淳应该还挺熟,而且去年他突然来找过我…我觉得这些或许都是他在有意为之!”梁羽说着,猛一发力,那石棺的盖子便被划开了! 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那石棺中不但没有一丝污秽气,反倒散发出一股清灵之气,而那石棺里面则果然如梁羽所料,除了一把木剑,什么都没有。 胡小筱指了指石棺里:“你看那木剑下面的石板,好像又写了什么?” 梁羽俯身拾起木剑,直接朝下面的石板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几行小字:呜呼!只道此处灵气充沛,助我再行精进,不料此间镇压神州气运之物近乎外现!祸事矣! “什么意思?”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梁羽用手随意地弹了弹那木剑,看其材质应该是枣木之类,而他弹了三下之后,便有一股风从走廊吹了进来,整个墓室的的长明灯随之骤然暗淡! 当墓室的光线再度恢复时,只见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并不十分清晰的人影,但梁羽一眼就认出,那便是当日助他力战凶蛟的李淳! “道兄如今果然来此!”李淳微笑道,“唯不知今昔何世…” 梁羽稍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不是说位列仙班了吗?怎么还在这墓室中徘徊?” 李淳那身影双手叠在身前,除了嘴巴,全身都没有太大动作:“吾既已尸解成仙,道兄再度回访,于尸解仙一事,虽不满意,却言说即将去办大事,恐再无相见之时。临行以九阳玉篆封禁此冢,以盖余罪。又传大罗显化玄功,遁出结界。” 梁羽只觉得面前的李淳颇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倒像是在用现代才有的全息投影留言。 胡小筱则小心地走过去,伸手一摸,即使她的手伸进了那身影中,李淳也没什么反应,“原来这就是个影子…” 胡小筱刚说完,梁羽手中的枣木剑突然放出一道白光,白光落地,却是李淳抚掌而笑地现出了真身:“哈哈哈…来迟了,来迟了!” 梁羽本想见个礼,可一想起龙娇是被此人所杀,却又把抬起的手放下了,而李淳一见梁羽稍显不自在的表情,忙问道:“莫非阁下还在记恨我那日杀死凶蛟之事?” 被人说中了心事,梁羽的表情更加尴尬,但立刻转移话题道:“这岛上盛传的神仙冢,就是阁下的墓穴,此时与在下相见,又有何指教?” 李淳叹道:“饶是阁下已将当年之事忘却,我却不好装糊涂,还是叫一声道兄,以示敬意吧!” “如今我李淳凭借道兄当年所传的《大罗显化玄功》以及这石棺下的神器加持,也证了个天仙之位!如此大恩大德,李淳时时惦记,只待有朝一日,予以回报!” “后来惊闻道兄身遭大难,只道是相见无望,没成想居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道兄又来到了这流波岛上,我也便从上界下来,那日便帮了道兄一次,今日再见,自然还有好事相与!” 虽然那日面对凶蛟时,李淳杀伐果断,冷酷无情,但梁羽也清楚,此人无非也是在帮自己,绝不是仇人,如今又说要给自己好处,他也改了冷面孔,稍稍露出了些微笑:“是何好事?” 李淳也不絮叨,直接说道:“便是当年道兄传授于我的《大罗显化玄功》,其实包括那屠龙九式,也都是当年道兄传授于我,我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胡小筱在一旁笑嘻嘻道:“那我用不用回避啊?” 李淳看了一眼胡小筱,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微笑道:“莫非姑娘就是当年重明子提起的狐狸小友?” 胡小筱脸上微热,忙问道:“他当年跟你这个陌生人提起了我?” “提过,还不止一两次!”李淳微笑道,“道兄每次皆是以分身前来,而他那时常说有个狐狸小友虽扰他清修,但却是个体己之人,活泼可爱,又做得一手好菜!有朝一日若是飞升成了天仙,只怕要多了这么一份牵挂,所以有心要重修一世…” 李淳说完,瞄了梁羽一眼,胡小筱则撅起小嘴道:“当初他跟我说什么红尘炼心历劫,说的好听,敢情是为了躲我啊!嘁…”她说着又白了梁羽一眼。 梁羽冤枉道:“我可什么都不记得了…” “哈哈,好了好了,有什么官司,你二人等下再说。”李淳笑呵呵地止住他们,“我如今已在上界行走,只能在凡间少停,道兄还是先听我说说那《大罗显化玄功》吧!” “此玄功分内外两部,于内修神淬体,于外变幻莫测,实乃通天彻地之神仙法门!”李淳说完,便一句一句地将那功法说了出来。 梁羽期初还听得仔细,然而十几句之后,他突然止住李淳,然后竟自己把后面的内容说了出来! 李淳十分意外道:“道兄既然不记得前世,如何却能背诵出这功法要义?” 梁羽道:“这《大罗显化玄功》前几句倒是不曾听过,但是后来内容便是我东仙宗紫阳玄真功的内容了…” “哦!哈哈!”李淳恍然失笑道,“恕我无礼,原来道兄今生却成了我的徒子徒孙了!” “此话怎讲?”梁羽也并不生气。 李淳回忆道:“离开流波岛后,我便去了东莱山一处道观挂单修行,结果那观主见我有些道行,反而却拜我为师,我见他诚恳,人品资质都是上佳,便选了些适合以凡人之体修行的法门传给了他,另外还传了他十二道上乘神通,并叮嘱他不可擅传,一定要视弟子德行和资质而定。” 梁羽顿时就是一惊:“你说的那观主是何名姓?” 李淳笑道:“他叫李万博!听说他在东莱山凭我传他的功法开宗立派,由于我来自东海流波岛,他为感念于我,便将宗门取名为‘东仙宗’!” 胡小筱偷笑着看看梁羽,而梁羽也笑了:“哈哈,如此说来,我前世传你功法,却让你成了我今生的祖师爷!那李万博正是我东仙宗祖师之名!” 三人当场齐声大笑了好一会,梁羽才道:“如此说来,我所学的紫阳玄真功和太乙十二秘术,便都是脱胎于《大罗显化玄功》了?” 李淳点头道:“刚刚我讲述的,正是那功法中的‘玄真显化’篇,除此之外,还有下半部分的‘上清无极正法’,以及外式的诸般身法、剑法和神通,还有你说的‘太乙十二秘术’!”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冲出流波岛 相比于紫阳玄真功,大罗显化玄功的下半部分——上清无极正法,内容则要多出了一倍,而且对于修行者的境界要求也明显高了许多,起码也得如梁羽现在这样——炼神还虚、元婴之境! 梁羽有九阳玉篆所化的这副灵根灵骨,记忆和领悟的速度都远超常人,而这份天资连李淳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见梁羽居然能够听一遍,就将大罗显化玄功全都记住,不禁赞叹道:“如今看来,道兄当初看似鲁莽之行径,实则却早已给自己留了周密的后路!李淳佩服之至!” 梁羽自然也有同感,原来自己的今生,早已被前世安排得明明白白! 如此一部神仙典籍,想单纯通过强记而做到融会贯通,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李淳接下来结合着自己修炼时的经验,又与梁羽参谈了许久。 两人共处墓室的四五个时辰当中,李淳连讲带演,不遗余力地将整个大罗显化玄功中的各种要领、难点讲解到位,力求梁羽在日后修习时,可以畅行无阻! 将这一切梳理完毕之后,剩下的便是梁羽自行修习的水磨工夫,而对于修行者而言,水磨工夫已经是家常便饭,反倒是前人的悉心指点,才真正是可遇而不可求。 传功之事暂时告一段落,李淳又嘱咐梁羽道:“我当初之所以迟迟不能得道,皆因终日清修,却少有功德于世,所以道兄若想提升境界,重回仙班,还须多修功德才是。” 这说法李道元也曾反复强调过,梁羽则也连连称是,随后李淳又看了看那石棺问道:“刚才道兄说,世间已有所谓‘神仙冢’的传言了?” 梁羽点头称是,李淳沉吟了一声:“嗯…道兄既然能进来,说明九阳玉篆已然归于道兄,既然如此,便请两位随我一同离开这墓穴,之后再请道兄助我,将此墓穴封禁吧!” 胡小筱眼珠一转:“我想起来了,你在那石棺下面写了些字,说那下面有件神器,对吧?” 李淳微笑道:“难怪重明子道兄说姑娘是个鬼灵精,竟还记得此事!没错,我有意将其掩埋,再将那入口做一番布置,使之不易被人发现!因为那石棺下的神器,关乎华夏危亡!” 此言一出,梁羽和胡小筱都是一怔,李淳道:“这石棺下面,乃是一只‘九州鼎’!九州鼎共有九只,取九州之铜铸造,集九州气运!相传可用以布下‘九州合和大阵’有护国安邦之能!” 梁羽听到这,忽然想起龙娇临死前说,渡厄教正在四处搜寻的,也正是这九州鼎,而那天夜里,尹华趁着凶蛟和安倍洋太拖住何道钧他们,却独自在海边搜寻,恐怕也是有了这神仙冢的线索! 如此说来,这位于东海的九州鼎的确已经不安全了,梁羽提议道:“如此,我把那鼎带走,放在一个妥善之处如何?” 李淳道:“九州鼎之所在,皆是按照九州合和大阵所设,东南西北各一,余下五只则围在皇城,随皇城变迁而改变位置,但四方鼎之所在,却无人知晓,故而也认为不可轻动。” 梁羽问道:“你的意思,是把它就此掩埋?” “正是!此举于九州安危有重大干系,也可算是道兄功德一件啊!”李淳捋着几缕长须说道,“其实若非等待今日你我相见,我早就把这墓穴填埋了。” 梁羽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照办吧!” 两人各自施力,就地取材,把石棺填满之后,直接将整个墓室轰塌,随后李淳才把梁羽带出了神仙冢。 此时已是正午,两人悬停于海面之上,而胡小筱则在此之前便进入了灵岫扇中暂歇。 李淳抬手之间,神仙冢入口处,那座礁石周围的海水竟自动向四周排开,露出一大片空地来。 “轰!” 晴天之上,一道霹雳突然落下,将那礁石击得粉碎,李淳将手一收,海水重新涌回,那神仙冢便彻底消失于海下了… “此间诸般事宜,还望道兄和胡小筱对人守口如瓶,免得节外生枝。流波岛出口已被我重新打开。李淳就此告辞,道兄保重,咱们后会有期!”李淳微笑稽首,说完便凭空消失了。 那一道晴天响雷,很快引起了岸上一众人等的瞩目,然而他们起初也并没看见那海水排开的一幕,当他们一齐来到海边时,看到的只有梁羽从海上飘然而至。 李道元关心道:“你这一上午去哪了?胡小筱呢?” 梁羽安慰师父道:“师父放心,我不过是早早出去寻找离开流波岛的法子去了,小筱她有些乏累,在灵岫扇中小憩一会。” 侯衍东在一旁道:“这一年里,咱们在这流波岛方圆百里,搜了十几遍都没结果,你这孩子居然还不死心…” 梁羽微笑看看侯衍东道:“您还别说,我这趟还真不白走,或许今日咱们便可回去了!” “此话当真?!”侯衍东一下来了精神,“你在海上究竟有何发现?” 梁羽没再回答,而是对众人道:“大家回去收拾一下行装,等下人到齐了,我带大家离开流波岛!” 梁羽面前这些人,除了本家师父、师兄和侯衍东,尚有一些幸存的江湖豪客,他们曾经在一年前给倭寇充当了马前卒。 他们终究也是大明子民,凶蛟一战之后,既然幸存下来,也实在没必要再把他们杀了,再说流波岛弹丸之地,还能把他们赶到哪去…于是便一同生活在了岛上。 一年相处,几位玄门高人时常教化他们,此时许多人都已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大有痛改前非的决心,所以既然有回去的机会,当然也要把他们带上。 其实大家也都没有太多东西要带,都是些随身之物,所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众人便已在海边集结。 海边停了三只简易的小船,都是一年中为了出海寻找出路,在岛上就地取材而造,此时真的要走了,正好也都派上了用场。 三只小船再次来到曾经的出口位置时,那海面上依旧一片空荡,梁羽按照器灵雷炎真人的指引,将修为提升至极,然后掐着法诀,朝前奋力斩劈! 霎时间,海波震颤,空间摇动,只见剑锋所过之处,仿佛有一块透明的幕布被划开。 那开口的另一边虽也是一片海域,却能看见另一轮太阳悬在当空! “我们回来喽!”三只小船在豪客们的欢呼声中,轻巧地穿过那开口,回身看时,流波岛的海景已经倏然不见。 三只小船上要么是梁羽、薛若凯这种高人,要么就是颇有武力的大汉,在流波岛被困了一年,如今总算出来了,都恨不得马上划船回到岸上,所以划桨时都十分卖力气! 他们从海上一路向西,只用了一个时辰,便看见了陆地,那岸边此时还正有一些渔民和船家在走动。 双方早已互相看见,而梁羽一眼便认出了当初送他们出海的李四李五两兄弟,遥遥地招手道:“李四!李五!” “是…是那几位神仙?!”李四连忙和兄弟一起朝海上挥起手来。 熟人相见,分外惊喜,而其余那些渔民船夫早听李四哥俩说,梁羽他们这伙人神通广大,都是神仙人物,所以此次再见,一改之前的冷淡态度,都围上来寒暄了几句。 在海边渔村简单吃了一顿散伙饭之后,江湖豪客们、三茅宗长老侯衍东便与东仙宗诸人一一辞别,互道珍重,各自散了。 何道钧身为东仙宗掌门,整整离开山门一年,如今也片刻不想再耽搁,几人一同用了缩地术,转眼便来到了东莱山的山脚下。 薛若凯由于当年出走时,尚未学过缩地术,所以当他搂着李道元的腰回到东莱山时,不由得对梁羽又是一番暗暗的羡慕。 几个人沿着石阶,一路上有说有笑地上山,然而临近外庭山门时,他们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何道钧和李道元眉头一皱,盯着外庭的太清宫看了一会。 梁羽走上前去,疑惑道:“怎么这太清宫没有一点动静?” 他们放慢了脚步,边走边瞧,当他们进了外庭太清宫的院墙时,偌大的宫观里,居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何掌门?…”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院中那棵歪脖老榆树后面传了出来,他们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白衣老者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树后面。 梁羽一眼便认出,此便是当初在丹霞林击退阿木合,又曾极力劝阻龙娇下山的那名老者——俞首龙! 俞首龙乃是那歪脖老榆树所化,至今已经在崂山七百多年,是个得道的老地仙! 当初秦若明和孟夏联手,转眼便也被他制住了,若不是有梁羽的九阳玉篆在,俞首龙也不会妥协放龙娇偷跑下山。 这老先生轻易不会现身,此时整个外庭却只有他自己在,不能不让人起疑。 何道钧上前拱手道:“相传这太清宫门前,有老树得道,只是何某终日忙碌,未曾亲见。如今老仙翁特意现身于此,不知所为何事?” 梁羽心中一凛:“原来连掌门都不曾见过俞首龙…” 俞首龙拱手还礼之后,面色十分凝重:“掌门离开一年,如今这东仙宗,已经变天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宗门巨变 “变天?什么意思?”何道钧惊讶道。 俞首龙眼中尽是忧色:“是秦若明…如今的东仙宗掌门已经改成了秦若明!” 众人解释一脸不解,梁羽忙问道:“老先生您说秦若明成了掌门?怎么回事?” “一个月前,朝廷将吕道清、冯道瑜召进宫去,说是有要事相商,而他们走后的第三天,秦若明就带着一伙人上了山,那伙人中,有锦衣卫,也有江湖人士,还有几个渡厄教的人!” 俞首龙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众人朝着秘境入口走去,他在路上继续道:“如今的秦若明,不知中了什么魔障,性情大变,修为大涨,魔气十足!” “他们一来,便直闯山门,一路但有反抗,非死即伤,宗门其余几位长老闻讯赶来,也都被打成了重伤,执礼长老萧道亭…直接就被渡厄教的人当场杀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且不说萧道亭修为如何,论地位,他可是东仙宗举足轻重的人物,如今居然被杀,渡厄教究竟是来了多么穷凶极恶之人?! 秦若明此举又究竟为了什么?!东仙宗可是把他从懵懂稚子培养成玄门翘楚的家啊! 何道钧沉声道:“老仙翁可知杀萧长老的人是谁?” 俞首龙道:“我从没离开过东莱山,自然不认识外面的人,但我听那些人称其为教主…” “扁舟先生?!”梁羽惊道。 李道元不解道:“如此大祸降临,祖山的前辈们不会不知道,难道他们也挡不住这伙人?” 俞首龙道:“那些人里有个白面书生,似乎是个阵法大家,趁着渡厄教的人与几位长老厮杀时,那书生由秦若明领着,去了仙踪林,好一会才回来,而直到东仙宗这些重伤之人被圈禁起来,祖山的苦修们也没出来过。” 几人走得飞快,来到秘境入口的石坪上时,俞首龙嘱咐道:“掌门,想必这秘境中,定有埋伏,咱们是否该计划一番?” 何道钧眯起双眼,寒声道:“家都被人端了,还有何惧哉?里面就是十八层地狱,我也得去闯闯!”他说完,便亲自将秘境入口打开,第一个冲了进去! 李道元、梁羽、薛若凯、俞首龙连忙紧随其后,而当他们刚一进去,便被一群锦衣卫包围了,在锦衣卫身后更有一群手持火铳的官兵,齐刷刷地瞄准了他们。 何道钧等人面对这包围,毫无惧色,梁羽嘲讽道:“就凭这些人就想拿我们?朝廷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话音刚落,何道钧双眼猛然瞪大,只听周围响起一连串的炸响,却是那些火铳同时自爆,而梁羽和薛若凯则立刻就要灭掉那群锦衣卫! “住手!”一声断喝,却是秦若明走了过来。 何道钧怒目而视,伸手一指他:“真的是你!秦若明!你这是何意?” 秦若明眯起眼睛没答话,倒是稍远些的地方,一名太监手拿圣旨,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有东仙宗不尽护国安邦之责,后有前掌门何道钧出走一年,不知所踪,如此毫无担当之人,岂可任一派玄门之首?故而废之,并逐出宗门,以儆效尤!” “秦若明虽为何道钧弟子,然于国数有战功,于玄门向有威名,实乃玄门之中流砥柱,特委以东仙宗掌门之位!但有不从者,按抗旨论处,严惩不贷!钦此!” 何道钧冷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我这么多年,竟养了个白眼狼!只是我想不通,之前你还是朝廷钦犯,如今为何却受到他们如此吹捧?” 秦若明依旧不言不语,反倒是刚才宣读圣旨的太监用鸭嗓大声斥责道:“何道钧!还不领旨谢恩?!” “谢恩?谢什么恩?”何道钧看看周围,“师祖开宗立派以来,从未有过如此荒谬之事,何道钧愧对祖师!但若按圣旨所说,我如今既已被逐出,那么我杀人便与东仙宗无关了吧?” 那太监怒斥道:“你难道要抗旨不尊吗?” 何道钧一言不发,目光森然,一改平日谦和之态,秦若明见状大声疾呼道:“全都散开!” 话音刚落,为时已晚,围在何道钧他们身边的锦衣卫,转眼便被一道道无形的罡风抹了脖子! 那群锦衣卫刚倒下,何道钧侧方突然阴风大作,红光陡现,却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那身影一手直取何道钧,另一手却还兼顾了旁边的李道元,两位老先生见势紧急,纷纷拍出一掌,“砰!砰!”两团金光爆出两声巨响,两人各退了一步。 再看那突袭之人,竟是久在祖山,鲜有露面的东仙宗顶级剑修——伊良! 此时的伊良完全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双眼通红,拧眉怒目,额头上一道黑色符文,身上黑气缭绕,显然是中了什么凶邪诅咒! “两个老头子修为不浅啊!”伊良一开口,居然是雌雄莫辨的童声,而这声音令梁羽浑身为之一震:“冥童?!又是你?!” 伊良一脸凶相地扭脸看看梁羽道:“梁羽?!茅山一别,你又成长了不少!如今可敢与我再战?!我这副身躯比辛若平可是强了太多,即使与秦若明想比,恐怕也不遑多让啊!” 冥童自从被九阳玉篆伤到后,梁羽的这身灵根灵骨对他来说,便成了可望不可即之物,但他要想在世间横行,就必须要有一副躯体栖身。 如今能够占据伊良的身躯,对冥童来说也实属上乘之选,虽然伊良一直以来都是以剑道著称,但他也是东仙宗公认的天才! 冥童不会用剑,但凭着伊良这身造化,也使他如鱼得水!身为渡厄教四大护法之一,他的实力自然不会逊于凶蛟多少,所以刚才那一击,虽是以一敌二,却也完全占据了上风! 何道钧收手后,正要再上,却猛听得身后又是一声炸响,却是俞首龙刚刚奋力挡下了扁舟先生的一记偷袭! 俞首龙傲然立于何道钧身后道:“老树我在东仙宗明心智,修仙道,值此危难之际,焉能袖手旁观,一月前眼见你等恶行,我不曾出手,就为等掌门回来,助他一臂之力!” 三个老者在此各寻了对手,迅速将战事升至白热化,而另一边,梁羽和薛若凯也早已动身: 薛若凯直奔那太监而去,意在擒贼先擒王,毕竟那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又是权贵,控制住他,起码能解了眼前之围! 那太监吓得嗷嗷大叫,整个身子如同僵住一般,好在他身后一名大汉提着陌刀杀将出来!正是渡厄教中原舵主赵炳棠! 赵炳棠与薛若凯只拼了不到十个回合,就被薛若凯一剑挑断了手筋,薛若凯进而复攻数剑,便直接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薛若凯先杀渡厄教一名舵主,正是斗志高昂之时,他连忙提剑去帮梁羽,而梁羽此时则已将先天太乙战罡加持在身,一招太乙十二秘术——峰湮,轰然落下,在他对面,秦若明也以同样招式还以了颜色! 一时间,天地震动,如山崩地裂,强大的气流竟直接把薛若凯冲得飞了出去,即使是稍远些的伊良、何道钧等人,也都被冲得暂时停止了厮杀,纷纷看了过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梁羽和秦若明这对昔日的兄弟,此时怒目相视,而他们的身上竟同时覆盖了一层火光攒动的甲胄,而他们手中的宝剑也同样都加持了一层紫蓝色的电芒! “先天太乙战罡?!”梁羽惊讶道,“你怎么会…” “你师兄可比你守信多了…”秦若明的嗓音变得有些沧桑。 梁羽一听这声音,更加难以置信:“白子昭?!” “呵呵,亏你还记得我!当初你失信于我不说,还害得我伤了元神,好在那个扁舟将我收留,又给我找了这么个容身之地!挤是挤了点,不过我和秦若明倒也互惠互利。” 白子昭借秦若明之口说完,那声音又转变成秦若明本来声音道:“梁羽!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你一个后生晚辈凭什么跟我平起平坐?朝堂之上,你不过一个俗家弟子凭什么比我这个掌门亲传弟子还要受重用?最可恨的,你不该把龙娇从我身边抢走!” 梁羽面色凝重,正要说话,忽见薛若凯突然杀到秦若明跟前,却被秦若明三招逼退,于是梁羽先对薛若凯道:“师兄,这是我二人之间的事,你去帮师父和俞前辈吧!” 薛若凯应了一声,看看俞首龙与扁舟先生旗鼓相当,而另一边冥童却仍压得何道钧、李道元全无还手之力,于是他赶紧冲了过去。 梁羽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自己视为忠厚长者的之人,沉声道:“你终于爆发了吗?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看我…这些年,你我同甘共苦、一起出生入死的情谊,都抵不过你说的这些吗?” 秦若明不屑地笑了笑:“呵呵…你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跟我讲道理、讲仁义吗?我经历的这些,换给你的话,我会说得比你还精彩!” 梁羽也笑了,笑得很生冷:“可能如果不是龙娇的事,你也不会忍无可忍吧…只是可怜了孟夏对你的一往情深…” 秦若明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冷哼道:“当然要谢谢孟夏,要不是她甘愿献出自己,我也不会有如此长进!” 第一百四十七 逆战 “这种事你也说得出口…”梁羽虽然与孟夏来往并不算多,但当初因为秦若明的关系,他们也都视对方为朋友,甚至当梁羽入京时,还想着带孟夏去见秦若明,一解其相思之苦。 秦若明眼帘微垂,似有些心动:“我接受渡厄教魔功洗炼,关键时刻几乎将要失心发疯,是孟夏逼出自己内丹,送我服下,才使我活了下来…” 梁羽质问道:“可我丝毫没从你言语之间看出你对她的感激!” 秦若明忽然变得暴戾:“感激有个屁用?!她不过就是个树妖!而我如今加入渡厄教,龙娇也在教中!我和她可以朝夕相处了!你羡慕也没用了!哈哈哈!” 梁羽一听这话,神色黯淡,淡淡地问道:“你多久没见龙娇了?” 秦若明继续张狂道:“一年!那又怎样?她如今已在扁舟先生麾下,待她东海之行期满,我便可以随时找她!而你这所谓的正道人士,就别想了!我俩才是…” “龙娇死了!在东海…”梁羽的语气低沉冷淡,既有悔意,又有对秦若明的讥讽之意。 “你胡说!”秦若明瞪着眼睛,声音突然颤抖起来,“怎么死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梁羽沉默不语,神情黯然,秦若明见状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怒问道:“莫非是你杀的?试问普天之下,除了你那神秘莫测的身份,谁能杀得了她?!你这朝三暮四的伪君子!披着人皮的畜生!” “轰!” 两个人再次撞在了一起,这一次两人拼的是剑! 秦若明的曦皇剑早已交还了何道钧,此时所用的却是一把白森森的骨剑,一节一节的骨刃,不知又是何方异兽的灵骨,丝毫不逊于玄火雷蛇剑! 骨剑不但被先天太乙战罡的电芒覆盖,剑身上还有一个半人半蛇的身影,张牙舞爪地时隐时现!那是这把骨剑的器灵,或许与这骨剑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拥有器灵,那么这把骨剑的品级,至少是在仙品以上!只是它看上去充满了凶戾之气,可说得上是亵渎了“仙品”二字,倒不如说是只魔物! 反观玄火雷蛇剑上,雷炎真人亦是不甘示弱,同为器灵,虽然以蟒身出现,气势却丝毫不逊于那骨剑上的怪物! 两剑争锋,剑主人拼得你死我活,器灵也在互相斗法,拼得火光电芒向外不断迸射! “想不到我得了这么多好处,居然没能一剑将你斩杀!”秦若明眼中尽是凶光,早已不复当初的正气,“如今我越来越理解郑连寿为何投奔渡厄教了,因为这里的确有让人垂涎的东西!” 秦若明说完之后,先天太乙战罡的离火甲外,又胀出一层黑红相间的魔焰!他的剑法更加诡异,在原有的东仙宗剑法基础上,又增加了不少诡诈的招式。 梁羽曾经想着自己如今已入元婴之境,又有先天太乙战罡加持,莫说是渡厄教几个舵主,即使是各派的长老,自己恐怕也能拼个势均力敌,但此时面对入了魔的秦若明,他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要不是他不久前刚刚粗习一遍大罗显化玄功,又点透了几个修行中的节点,提升了一些修为,恐怕今天就会落了下风! 东仙宗秘境太清宫中,三个战团拼得越发激烈,曾经青砖碧瓦的宫观殿堂被一股股余波和刀风剑气,打得破败不堪! 渡厄教邪法将天空中布下层层血色乌云,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到处都是刀剑的铮鸣! 薛若凯此时已经倒在了冥童脚下,何道钧、李道元也被冥童逼得节节败退! 俞首龙与扁舟先生仍打得难分难解,双方身上都已伤痕累累,却仍不断硬碰硬地火拼着! 梁羽和秦若明的厮杀,动作极快,所以此时九阳玉篆根本无法捕捉到机会,梁羽因此便失去了一个制敌利器! 双方僵持不下一阵后,秦若明突然变攻为守,缓缓后撤,梁羽明知有诈,不肯深追,可即便他再小心,却也没料到身后会突然出现一个秦若明的分身! 那分身出现便打出一团黑色火焰,梁羽连忙闪避,不料秦若明的真身却也同样拍出了一团黑火! “呼!” 那黑火刚一沾身,便从梁羽体内向外窜出黑色火苗,梁羽当即就觉得修为在不断受损,体内五脏俱焚,身子越发不稳! “我这焚仙业火如何!?哈哈哈!”秦若明分身大笑一声,与真身正要一起合力将梁羽杀死,却见一红一白两道光,从梁羽腰间窜了出来! 正是胡小筱和二哈! 二哈刚一露面便发狂似的朝着秦若明射出金光,并始终与秦若明保持着距离,毕竟它根本受不了秦若明的一击,而秦若明也知道那金光的厉害,一时也不好逼得太紧。 另一边,胡小筱手持雪麟剑,拦住秦若明的分身道:“我以为秦若明这么快便修到了分神期,没想到原来却是师父你在作怪!” “呵呵,怎么样?跟为师回去?”秦若明的分身动作多少有些僵硬,但声音腔调却显然是白子昭的,“千年未见,我徒儿越发像个大姑娘了!” 胡小筱等着大眼睛怒道:“你这色胆包天的老不羞!看我这就制住你!” “白先生快快回来!”秦若明大喊道。 没有了白子昭的帮衬,秦若明身上的先天太乙战罡骤然消失,修为则立刻出现了断崖似的下降,片刻功夫就被梁羽用剑在身上捅了两个窟窿! 白子昭刚与胡小筱拼了几下,便转身要奔秦若明,胡小筱哪肯答应,抬手打出一条红绫,便将那分身缠住,向回就拽,与此同时,秦若明又被梁羽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梁羽此时身上的黑火渐熄,想来又是瑶池念玉之功! 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仰慕的兄长,心里无比矛盾,此人遭遇着实可怜,曾经也给予过自己无数帮助,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引渡厄教强占东仙宗,自立为掌门! 他正犹豫间,一道白光从胡小筱面前的分身窜出,重新钻回秦若明身体中!先天太乙战罡重新加持在秦若明身上,但为时已晚,九阳玉篆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呜!哇!” 两声大叫吸引了梁羽的注意,却是何道钧、李道元被冥童接连将胳膊震断! 冥童身上暴涨着腾腾黑气,而何、李二人身上,则出现了两道巨大的紫色符文! 冥童得势不饶人,屈指成爪,一把抓在何道钧胸口,若不是何道钧修为深厚,恐怕这一抓,便要直接将那胸膛贯穿! 何道钧被打得喷出一大口冒着黑气的污血,而下一刻,冥童又与再度冲上的李道元对了一掌,把老人家直接拍得飞了出去! 冥童正得意时,一道青光横扫而至,他发觉后,猛地向旁振臂一挥!又是“砰”的一声,冥童这次虽被撞得翻了几个跟头,但九阳玉篆则也被弹得飞了出去! “如何?!”冥童起身后狂妄道,“有了这身躯,我的修为比以往不知强了多少倍,还想用这东西害我?!这就让你知道厉害!” 梁羽哪有心思管冥童,眼前的秦若明随着威胁解除,翻身就要反击,而梁羽既然敢把九阳玉篆射出去救人,就必然对秦若明的反击有所准备! 此时胡小筱、二哈也都围了上来,与梁羽一起,打得秦若明顾此失彼,而后者接连挡下胡小筱、梁羽的两下重击之后,却被二哈偷袭,腹部被金光射中! 只是秦若明此时有先天太乙战罡护体,二哈的金光仅仅把他击退,却连皮肉都没能伤到! 高手过招,胜负一线,二哈这一道金光虽没能伤到秦若明,却给了梁羽一个天赐良机! “额尔德里乌西哈!” 久未露面的震魂镜再次被梁羽祭出! 镜光照在向后急退的秦若明身上,使得后者身子顿时就是一僵,跟着一道破空声响过,九阳玉篆已硬生生插在了他腹部的离火甲上! 梁羽终究还是不想杀死秦若明…否则这一下的目标绝不会是腹部! 离火甲虽然挡住了九阳玉篆的致命一击,但巨大的冲劲却把秦若明撞得直接倒地,而梁羽见一击未能奏效,连忙一剑直刺,口中大喝:“逆龙破!” 这是屠龙九式的第一式,是李淳战凶蛟时,梁羽亲身体验过的一个强大剑法!是体现天道意志的一剑! 在逆龙破和九阳玉篆的双重打击下,秦若明身上的离火甲终于被打穿了,连带着他的上腹部也被穿出了一个血洞! 梁羽得手后,上前就要将秦若明控制住,不料后者突然扬了一把沙子,那沙子瞬间化作一阵巨大沙暴挡住梁羽视线,下一刻秦若明则撤到了扁舟先生身旁! “你伤得很重啊!”扁舟先生一边与俞首龙周旋,一边对秦若明道。 秦若明沉声道:“梁羽如今又强了许多,又有九阳玉篆和先天太乙战罡傍身,实在难对付!” 扁舟先生与俞首龙正拼得难分难解,或许因为俞首龙本就不是人类,其真身也并非血肉之躯,所以扁舟的邪法魔功对他作用并不大! 反观俞首龙却也奈何不了扁舟,因为单论修为层次,扁舟也绝对是登峰造极的人物,扁舟扔给秦若明一张用血书写的符篆道:“既然受伤了,就走吧!” 秦若明接过血符,还在犹豫,而另一边,何道钧、李道元由于手臂受伤,战力锐减,形势岌岌可危,扁舟则一努嘴道:“不想走就去帮忙,别在这碍事!” 梁羽、胡小筱、二哈此时已经拦在了冥童面前,将何道钧、李道元救了下来,但他们一时也奈何不得这气势汹汹的魔神! 往昔磅礴大气的太清宫,已经摇摇欲坠,忽听空中有人怒斥道:“大胆贼人,竟敢来此胡作非为!” 第一百四十八章 苦修现世 所有人不由得朝空中看去,却见一把丈许宽的巨剑直插在了冥童身前,而在那巨剑剑柄上则站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是东仙宗第一剑仙——李至枫! 李至枫现身后,空中又陆续落下六人,何道钧、李道元一见那七人,立刻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道:“李师叔、赵师叔、黄师叔!四位师兄!” 只见七人中,一个白发坤道(女道士)一剑直指扁舟先生:“你就是杀我大徒弟文道娴之人?!当年四处找你不见,想不到你竟送上门来了!” 另一个白发老道,体态微胖,双眼似睁似不睁,对何道钧、李道元说道:“我们几个老苦修,久不出祖山,若不是李至枫要找伊良,我们都不知道祖山被人布了法阵,与世隔绝了!” 李至枫一招手,那巨剑立刻变作寻常宝剑大小,回到了他手中,然后他看了看被冥童夺舍的伊良,一改往日顽童似的态度,森然道:“你把我那宝贝徒孙怎样了?” 冥童盯着后来的这七人,表情有些难看,对扁舟道:“原来这山里还藏了这么多老怪物…怪不得那天来时,姓秦的小子先去里面布置了法阵…看来今天不好收场啊!” 扁舟先生身上突然现出一尊血身明王法相,将俞首龙逼得倒退几步之后,立刻赶到冥童身边道:“护法阁下,不如今天就到这吧…” 伊良本来俊朗的外形,如今被冥童夺舍后,变得始终都是满脸怒气,五官扭曲,而由于刚才打的太激烈,冥童的双头双臂早就已经显现了出来,使伊良此时看起来更是人不人鬼不鬼。 “哼…”冥童环视一周之后,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一个红得发黑的圆点,那圆点瞬间变得如脸盆大小,冥童也不管扁舟和秦若明,化作一道红光便钻了进去。 扁舟一看,也不敢多留,捏破手里一张血符,化作一道血风也不见了,而秦若明捂着腹部,刚要走,却突然听何道钧大声道:“若明!你…你真的要走?!” 秦若明此时已经流了一地的鲜血,他脸上的戾气也消散了许多:“师父…我…我…” 他话没说完,突然声音陡然一变:“他回不去了!哈哈哈!出了这么大事,难道你们能容得下他吗?” “白子昭!”梁羽和胡小筱同时怒道,再看秦若明也将手中血符捏破,化作一道血风不见了! “若明!”何道钧眼角微湿,伸手刚喊了一声,便又喷出一口污血,要不是梁羽在旁扶着,他险些瘫坐在地上! 刚刚那个体态微胖的祖山苦修连忙伸手搭在何道钧脉门上,叹道:“道钧这是被打伤之后,又被秦若明那小子激了一下,以至气海震动,神魂颠倒,恐怕要调养一段了…” 李道元这时也嘴角挂着血痕,被胡小筱扶了过来,对那微胖苦修施礼道:“师叔…如今掌门被打伤,传功、刑堂两位长老久出未归,而执礼长老已经殒命,实在是到了危急存亡之时了…您看…” 微胖苦修微笑道:“你有何想法,不妨直说,我们几个给你做主就是,只是别让我们几个老家伙和你这四个师兄弟做什么主持大局的事就好!我们久不出山,很多事务实在不懂…。” 李道元苦笑道:“我正是想让您几位出山帮忙…” 那白发坤道点点头:“这样吧,道清、道瑜总有回来那天,道钧虽说需要闭关疗伤,却也总有出关的时候,在他们各归其位前,我们几个给你当几天家,等他们回来,我们继续回祖山去!” 微胖苦修诧异地看着那白发坤道:“师妹…这…” “别让他为难了!”白发坤道和颜悦色道,“道元啊,你赵师叔说的也有道理,道钧养伤这段时间,你就出来做个话事人,打理宗门事务,我们就当给你撑撑门面,如何?” “如此,有劳几位了…”李道元对几位苦修施礼后,又转身对俞首龙道,“今日还要多谢俞老仙翁出手相助啊!” 俞首龙还礼之后,对在场诸人又道:“那日祸事来时,坤玉峰文首座见势不好,先行将秘境中的家眷们带到了山外,才使他们免于受难,此时既然安定下来,可以将家眷们接回来了。” 李道元将接回家眷的事交给了梁羽,而当他看见附近还有一些锦衣卫的尸体时,又一皱眉道:“今日我等做了抗旨之事,又杀了锦衣卫,朝廷来日必然发难,如之奈何?” 李至枫怒道:“凭我们几把老骨头,试问天下还有谁能拦得住?!把那皇帝老儿直接拘到山上,看他还敢不敢难为咱们!” 姓赵的那名微胖苦修连忙止住他道:“嚯!师弟你这脾气又来了…昏君也是天子,你抓他可是要损功德的啊…难道你多年苦修,这就要自毁仙途了?” 李至枫愤愤道:“我那宝贝徒孙深得我真传,如今却被人夺舍,我正气的紧,哪管得了那么多!我这就去把那皇帝老儿抓来!都是他惹的!” 李道元道:“那昏君想必也是被人蛊惑,我料此事必然还是由渡厄教而起!” 梁羽在一旁道:“几位师祖、师父,此前我与那权倾一时的魏忠贤有过来往,不妨再去找他!” 李道元摇摇头:“那个魏忠贤…阴险狡诈,见利忘义,我东仙宗有此一劫,都难说有没有他的推波助澜,而你那两位师叔如今去京城多日未归,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梁羽惊讶道:“冯、吕两位师叔修为何其高深,就凭朝廷那些兵马,哪能难得住他们?” 李道元摇摇头:“他俩再厉害,恐怕也不是冥童、扁舟的对手,而其他宗门又断不会做如此不义之事,所以我想,会不会渡厄教已经把手伸到了朝中…”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梁羽越发觉得此事不容小觑,于是又道:“我去找兵部尚书赵彦,他或许能帮忙,我请他要么救出两位长老,要么为东仙宗平反!” 李道元想了想,语气颇有些沉重:“论权势,赵彦定然不及魏忠贤,但他却是个忠臣,又与魏忠贤针锋相对,你们也曾有旧,即使事不成,却也不至于为难你…但希望终究是不大啊…” 梁羽坚决道:“那也得试试,若不解决这事,东仙宗今后就永无宁日,既然推翻朝廷尚不可为,那我就得走这一遭…” 东仙宗这场变故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俞首龙带着梁羽,将宗门家眷安全带回之后,又在东莱山一个隐秘的山洞里,找到了先前被关起来的东仙宗弟子。 百草堂孙道邈也受了重伤,所以医治伤员的事,只好由他的两个徒弟——刘若济、丁若世,协同百草堂其他几个若字辈弟子,带着虚字辈一同忙碌着。 掌门何道钧回到紫阳宫闭关调养,李道元则带着手臂的伤,回到外事堂,今后相当一段时间,宗门大事小情,都将由他代理主持。 梁羽此战被“焚仙业火”烧出了一些内伤,也耗损了一些修为,虽说并不严重,却也亟待调养,只是他不想耽搁,万一那昏君再下一道圣旨,便又是一件麻烦! 他此行只带了胡小筱和二哈一同前往,而胡小筱又进了灵岫扇里,所以他倒也省了不少事,下山之后,他直接以缩地术来到了京城城外。 梁羽当初曾随赵彦一同入京,所以进城后,轻车熟路,很快便找到了赵彦府邸,只是当他表明身份要见赵彦时,赵府管家却说赵彦最近暂不见客。 梁羽有求于人,自然不便强闯,于是他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时,才悄悄摸到了赵府院墙外,打算翻墙而入,只是当他刚要动身,却见那院墙里,突然飞出一道人影,在墙头稍一停歇,便跳到了地上。 “这深更半夜…难道府上遭贼了?”梁羽暗暗猜测着,可是那人影没等走远,便从另一边的胡同里,冲出四个人,月色下,一道寒光闪过,先前翻墙之人瞬间便被抹了脖子! 梁羽大感意外,料定此中必有蹊跷,再看那四人中的一个,立刻俯下身子,在死人身上又摸又翻。 梁羽一晃到了四人中间,抬手便把其中三人放倒,并制住了剩下的那个人。 “你们是干嘛的?”梁羽寒声问道,“为何半夜杀人?!” 那人见挣扎无果,于是也不回答,梁羽只见他嘴巴在遮脸布下猛一用力,腮部微鼓,便翻了白眼! “这就自杀了?!”梁羽暗暗心惊,好在周围没人,倒也少了些麻烦。 他把几个人收进灵岫扇,嘱咐胡小筱和二哈将那三个被打晕的人看好,然后他在刚才翻墙人的身上搜出一封信来! 梁羽将信收好,一跃进了赵府院中,根据上次来时的印象,他大致清楚赵府的格局,而此时虽然夜深,赵彦的书房却仍亮着灯。 赵彦此时正在书房写奏章,忽听有人敲门,便不经意地问道:“谁啊?进来吧!” 梁羽轻轻走进书房,又将门插死,两步便到了赵彦身前! 赵彦完全没想到门外之人会来得如此快,更没想到来人竟会是久未谋面的梁羽! 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赵彦,梁羽轻声安抚道:“赵大人不必如此,你我都是旧相识了,我这会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彦清楚梁羽的为人,实在是因为刚才太过突然,而自己又在做一些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才显得有些过于紧张,这会听梁羽说,他才尽力平复了心情。 “阁下深夜到此…必然是有要紧事,不妨直说。”赵彦客气道。 梁羽先没有急于说事,而是从怀里把那信封取了出来:“赵大人,您看这是何物?”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送信 赵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支吾半天道:“我…我不知道…” 梁羽微笑道:“您不必紧张。我知道您是忠君爱国的好官,您也知道既我不是什么宵小之徒,也不是贪官的爪牙,我今日实在有求于您,如果您肯相助,我就把信给您,而且我可以对天发誓,信中内容,我目前还不曾看过!” 赵彦偷瞄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受了魏忠贤的赏识,一年前他把你找进京城…” 梁羽轻蔑一笑:“他的确找过我,但我不过是为了救人,不得已而应邀。我知道赵大人与那阉人势不两立,倘若我与他是一伙的,我这会拿了信何不找他邀功?” 赵彦一想也对,于是点点头:“我自然是信得过阁下!既然如此,阁下不妨说说来找本官何事?本官必然竭尽所能!” 赵彦听梁羽把此行目的说完之后,面露难色道:“如今本官为躲避魏忠贤眼线,除了上朝,足不出户,概不见人。但阁下所说之事,倒也有耳闻,而且本官知道,那日在朝堂上,魏忠贤说了许多东仙宗的坏话。” “当时百官也颇为不解,按说玄门中人与魏忠贤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何突然找起了东仙宗的麻烦?今日阁下既然找来,虽然本官身为兵部尚书,无权过问此事,但是…” 他说到这忽然挑眉看看梁羽,等后者追问了一句,他才继续道:“本官如此闭门不出,其实是在筹划一件大事,而事成的话,阁下的事便也随之解决了…” 梁羽叹了一下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信应该与您口中的大事,有着莫大关联吧?” 梁羽盯着赵彦的眼睛,语气变得深沉起来:“这信交给谁?你的人死了,不妨我跑一趟?如果此事可解我宗门之危,你我当合作共赢,我也必然赴汤蹈火。” 赵彦依旧有些犹豫,梁羽眯起眼睛道:“赵大人信不过我?” 赵彦摇摇头道道:“事关重大,此事不可有半点闪失…所以我只想派个心腹之人…” 梁羽不屑地笑道:“呵呵,可你的心腹之人刚出门就被人杀死了!这闪失还小吗?当年看你平红巾军之乱,又为贵阳之围献策,也是一智勇兼备的果敢之人,不想如今却也畏首畏尾。” 赵彦闻言,目光严峻,仿佛一下子下了决心,他忽然对着梁羽躬身拜道:“阁下大义,请受本官一拜!实不相瞒,这信封内乃是一份名单,皆是忠君爱国之士!” 赵彦平身道:“如今魏忠贤祸乱朝纲,我等有意联名弹劾他!这名单便是一封给圣上看的联名诉状!阁下若肯成全,便送到左副都御史杨涟手中,若是想升官发财,便可送给魏忠贤!” 赵彦说完,便把信封拆开,抖落开信纸,梁羽一看,上面果然痛陈魏忠贤二十四大罪,而落款处,则有七十余人的签名画押! 梁羽看得热血沸腾,无论是在现代,还是之前的见面闻名,他都知道魏忠贤是个彻头彻尾的佞臣,如今既然有可以扳倒他的机会,自然可以出一口恶气! 虽然从他刚来明朝时,就无意改变历史,但此一时彼一时,他和秦若明,乃至整个东仙宗都吃了这阉人太多的苦! 更何况如果成功弹劾了魏忠贤,给东仙宗平反的事,的确就水到渠成了! 想到此处,梁羽抱拳道:“赵大人放心,我今日拼死也要把这名单送道杨大人手中。” 赵彦执着他的手,满眼尽是感激之情,随后目送他离开书房,又一跃飞出了院墙。看着夜色下那矫健的身姿,老尚书不禁慨叹:“有此侠义,实乃大明之幸也!” 梁羽按照赵彦的指点,一路蹿房越脊,很快便来到了杨府门前,只是当他正要翻墙而入时,忽然听见院中一片慌乱。 考虑到杨府周围或许也被盯了梢,所以梁羽最终还是选了一个偏僻处,纵身翻进了院子。 他躲在内宅的暗处张望了一下,只见杨府内到处都是灯烛火把,把院子里照得如同白昼,而下人们神色慌张,显然是在找寻什么。 梁羽很快从那些人群中,找出了一个像是管家的中年人,而等那人再院中张罗了一阵之后,恰好就往梁羽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 “喂!”梁羽从暗处一把就将那人抓住,“别紧张,别乱喊,我是来送信的。” 那中年人看着就十分稳重,即使毫无防备地被梁羽抓住,也很清醒地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虽然很紧张,但起码话音不颤,思维不乱:“你是何人?” 梁羽见他如此沉稳,也就没再施压,而是语气和缓地道:“我来找杨涟杨大人,有要事相告。你在杨府做何差事?” 中年人看梁羽脸上虽然横着一道狭长的浅疤,却也不似恶人,于是淡定答道:“我是杨大人府上的管家,不知少侠找杨大人何事?” 梁羽觉得事关重大,即使对方自称管家,却也不好尽信于他,于是只说道:“我只有见了杨大人才会说,请你带我去。” 管家朝着院子里行色匆匆的下人们一指,无奈道:“老爷晚饭后就去了书房,结果府上将要就寝时,夫人去找他,才发现大人竟没在书房里…少侠如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去见夫人。” 梁羽一时也有些没了主意:“那就先见一下夫人,我再问问吧。” 管家把梁羽领到了杨夫人面前,梁羽说明来意之后,杨夫人稍显紧张的面色也缓解了下来。 “想必张管家也说了,我家老爷在书房两个时辰没出来,我去找他时,才发现书房空无一人。”杨夫人难掩忧色,“问了一圈下人,也没人知道老爷去了哪,这不是全府上下都找了一个多时辰了…” 堂堂左副都御史深更半夜竟然凭空消失于自己府邸,这不能不让人感到诡异,于是梁羽问杨夫人道:“杨大人今日可有何异常举动或者见过什么人?” 杨夫人摇头说没有,但管家忽然提醒道:“老爷素喜丹青,但今日老爷从朝上回府时,手拿一卷古画,却满脸不悦,他把画扔到书房,便出来了,直到晚饭后才又进了书房。” “古画?”梁羽微一沉吟,“不知在下可否去府上书房一观?” 杨夫人叹气道:“唉!找了许久也没找到老爷,少侠要是能帮忙,自然哪都可以去!” 梁羽在张管家的引领下,进了书房,这书房极宽敞,靠墙放了几个书架,书架里除了了大量书籍,还有一些精致的文玩,墙上挂着许多名人的丹青墨宝,室内还有几个大瓷瓶,里面也插着一卷好的画卷。 梁羽无心多看这些无谓之事,进书房之后,一眼便看见了靠书房内侧的书案上,正半展着一副装裱古朴的画卷。 一旁的张管家指着那画卷道:“那便是老爷回来时带着的画,少侠您看这书房里也没有个藏人的地方,整个府中人来人往,却谁也没看见老爷出来,人怎么就没了呢……” 梁羽走近书案,只觉得有些莫名的凉意,但仔细辨识,却又说不出原因,他看看那古画,上面画的是一座深山,初看之下,只觉得那怪石嶙峋的山景略显阴森,仅此而已。 “张大哥”梁羽叫了管家一声,“看来书房确实没什么线索…不如我就此别过,过两日再来,我猜,或许杨大人没和家人打招呼,便独自出去了,也未可知。” 张管家说自己也是如此猜测,那既然在书房也没什么收获,两人便一同回禀了杨夫人,梁羽又以同样言辞告知了杨夫人,然后便出了杨府。 梁羽被张管家送出门后,转身又折回刚才翻墙的地方,轻轻一跃,又回到了院中,这次他只在暗处等待着,那伙下人们此时已经比刚才显得倦怠许多。 杨府再大,搜了一个多时辰,一无所获,任谁也都觉得是在做无用之功了,于是杨夫人虽然一脸愁容,却也不得不让众人散了,等到天明再说了。 院外四更天的锣声响起,院子里也终于恢复了一片安静,各房各屋的灯也都熄了,梁羽这才悄悄从暗处走了出来,重新摸回了书房。 书房的门没锁,梁羽进去之后,便直接来到了书案旁,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也凭着修士远超常人的夜视能力,梁羽坐在椅子上,重新审视起了那幅古画来。 此时光线阴暗,画中的深山看起来却反而更加立体…那墨色勾勒渲染的深山,与此时书房中的黑暗,仿佛融合在了一起… 梁羽从上至下看了一个完全之后,仍只觉得心中压抑,而当他再看第二遍时,忽然发觉那画卷散出的淡淡墨香纸味,似乎正被一股幽幽的山间气息替代… 细看之下,那画中的山间流水,似乎正在涓涓流淌,树影丛丛,似乎也在微微摇曳…梁羽以为眼花了,连忙揉揉眼睛再看,果然那山水和树影依旧静止。 看来是夜深了,自己也实在有些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揉揉双眼,而当他再睁眼睛,起身便要离去时,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夜风轻拂,耳畔响起了潺潺水声,抬头只见皓月当空,脚下踩着一片覆盖着落叶的土地… 自己竟在不知不觉时,已经站在了一片深山老林当中! 第一百五十章 画中仙 梁羽看看周围,自己明明是在杨府的书房里,怎么突然… “难道我进到那幅画里了?” 无论怎样不可思议,在梁羽看来,赶快离开这么一个阴森的山林,才是自己的当务之急,只是该怎么走呢… 一筹莫展时,梁羽忽然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中,恍惚听出一阵琴声,只是如此皓月深山、密林幽谷,如何宛转悠扬的琴声,恐怕也不会有人愿意欣赏…但对于一个迷路的人来说,除了循着琴声而去,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梁羽听着琴声,沿着山路,在层峦叠嶂中越走越深,越走越远,偶尔回身看时,发现来时的路已渐渐消失于山间的薄雾之中… 前方的山路逐渐平坦,而当梁羽终于停下脚步时,却是来到了这山中的一处庵堂门前。 穿过月亮门,琴声越发清晰,只见一片深院中,两盏青灯下,一个宫装女子正在抚琴,见梁羽进门,她微笑点了点头,拨弄琴弦的手却仍未停下。 女子约么十八九岁,娥眉杏眼,一张鹅蛋脸上略施粉黛,朦朦夜色把她那纤细的腰身显得更多了几分娇弱之态。 一曲弹完,那女子对梁羽嫣然一笑道:“公子也是爱琴之人?” 琴声未完时,梁羽便看出这绝非寻常女子,所以见对方如此一问,他也只是淡淡地答道:“我被人拐到此处,只想问问弹琴之人,我该如何回去。” “哦…”女子对梁羽略显冷漠的回答并未在意,自顾自地继续道,“既来之则安之,公子稍安勿躁。” 梁羽冷眼看看那仍在准备弹琴的女子道:“这山满是诡异,你这琴声听着有些勾魂摄魄…莫非就是你把我摄来的?你究竟是谁?” 女子一边弹琴,一边轻笑:“公子可以叫我墨岚,笔墨之墨,山岚之岚。” 梁羽意味深长地鼓掌赞许道:“墨染山水,岚出峰间…好名字…我猜你与这画恐怕是有着莫大的关联吧?” 墨岚嫣然一笑:“我便是这画中之仙。” 梁羽眼神稍有些冷地看了看墨岚:“为何把我拘来?杨涟老先生是不是也在此间?” “是啊…”墨岚漫不经心道,“你要找他吗?所以才看见了那幅画?至于你嘛…我看你相貌堂堂,一身上佳修为,不是天仙下凡,就是几世苦修,与我…” 她说到这,脸颊微红,琴声轻止:“与我在此一同清修,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好?” 梁羽哭笑不得:“你这不就是抢亲吗?” “公子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墨岚面露楚楚之色,“奴家自从有了灵智,从画中看过许多佳人佳话,甚是喜欢,所以经常把看画之人请进画中…” 梁羽又是一阵苦笑:“杨涟老爷子都那么大年纪了…你也…” 墨岚恙怒道:“呸呸呸!胡说!那老头是被人害了,已经被我扔在了这山的一座山洞里!但是公子你呢…若是不从我,明日天明时,你便要变成这画中一块山石了!” “呸!不要脸!”梁羽身后的灵岫扇中一道红光窜出,正是胡小筱现出了身来,“好你个不要脸的妖魅!想男人想疯了吗?” “哟!”墨岚看看胡小筱,“我说妹妹,你是这公子的妻妾吗?” 胡小筱脸一红:“不是!” 墨岚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你可就管不着我和他的事了…” “找打!”胡小筱抬手从袖口里射出一道红绫,墨岚伸手便将红绫抓住,与胡小筱僵持不下! 墨岚眼珠来回转动,看看梁羽,又对胡小筱道:“你这小妖虽说不是她的妻妾,可也吃醋了呢…还敢说我?” 胡小筱面红耳赤,突然将红绫松开,而墨岚由于一时收势不及,向后退了两步,胡小筱则趁机冲到她面前,另一手用雪麟一剑刺了过去! 眼看剑锋已至眼前,墨岚却仍面带微笑地轻声道:“停…” 这轻声一字出口,胡小筱便立刻悬停在半空动弹不得,墨岚则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她的身侧,把她从半空中抱到了地上。 胡小筱又惊又怒:“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墨岚嘴角上翘,盯着胡小筱的眼睛道:“难道我刚才没说吗?我便是这画中之仙…画中一切都是为我所用的啊!包括你们两人!” “什么?” 面对梁羽和胡小筱的惊疑,墨岚补充道:“你们一入画中,便是画中之人,皆为笔墨勾勒,而我是这画中之仙,画中笔墨,自然随我心意而动啊。” “换句话说,我可以跟你们好说好商量,也可以随便摆弄你们…”墨岚走到梁羽面前道,“只是我觉得那样没意思…” “好个花痴!”胡小筱轻蔑地冷哼一声,然后嚷道,“梁羽你还要等到何时?” 梁羽早有打算,立刻将九阳玉篆射出,而那飞剑又着实太快,墨岚离得也近,她竟一时没能看清那青光为何物,便被打碎了半个脑袋! “哈哈!”胡小筱高兴道,“自作自受!” 正当胡小筱嘲笑墨岚时,却见墨岚那半个头颅竟迅速恢复成了原样! 梁羽和胡小筱这下惊呆了,而墨岚迅速复原之后,娥眉倒竖,眯成一条缝的杏眼中,透出了浓烈的恨意:“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就让们都变成石头!” 正当梁羽和墨岚剑拔弩张时,山中突然传出一声深远厚重的吼声,墨岚闻之,脸色一沉,抱起自己的瑶琴,匆忙跑回了院中的宅子里。 胡小筱也恢复了自由,她和梁羽一起环视四周,轻声道:“刚才那好像是什么动物在叫…” “难道说这画里,还有能让这古画妖魅恐惧之物?”梁羽说完,抬头看了看,只见刚刚还是皓月当空的夜幕上,不知何时竟堆满了云彩。 “咔啦…” 附近的山体上突然滚落了一个拳头大的石块,梁羽惊疑道:“地震?” 胡小筱反问道:“这…这不是在那副画里面吗?怎么会有地震?!” 两人正说着,只听对面山间一声巨响,那响声处,一座山峰从正中崩裂,那巨大的裂缝中闪动着一大捧青光! “吼——” 又是刚才那震人心脾的叫声,梁羽这下听出来了,那声音正是从对面那开裂的山峰中传出来的,而胡小筱则颤巍巍地道:“龙…龙吟!” “你说什么?” “龙吟!那是龙吟!”胡小筱指着山峰中的青光道,“那山里居然藏着一条龙!”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巨大的青龙从对面的山缝隙中,轰然冲出,直奔云霄! 龙尾一扫,竟把那破开的山峰之巅拍得七零八落,而那山峰主体,竟随着青龙冲出,只支持了片刻,便土崩瓦解了! 云层中青光涌动,带着一声声如闷雷般的低沉龙吟… “刚刚那可是九阳玉篆?”云层中的隆隆声中,突然传来这样一声问话。 胡小筱抓着梁羽的胳膊,紧张的神情中,似乎还有一丝期待。 梁羽咽了咽口水,悄声问胡小筱道:“那青龙知道九阳玉篆…我要不要回答他?!” 胡小筱盯着那云层中看了一会,一语不发,直到天上再次传来一句:“刚刚可是九阳玉篆现世?” “正是九阳玉篆!”胡小筱终于鼓起勇气冲到了庵堂院中,对着天空大声道,“你可是当年险些死于雷劫的青龙——小九?” 胡小筱一声说完,只见云层中一道青色雷光轰然落下,显出一条两人来高的青龙,正盘着身子盯着胡小筱! “你…你…你是”青龙的声音与云层中的无二,只是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感,“你是小筱大仙?!” 胡小筱满是惊喜道:“小九!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嗯!我没死!在这画中一睡便是千年!”青龙小九翻腾着身子道,“难道是小筱大仙你找到了九阳玉篆?!” “不是我!是他!重明子以九阳玉篆为身躯重生了!”胡小筱有些喜极而泣道,“梁羽!你快出来!小九是自己人!” 梁羽当初在镜中天,初见龙娇所化的独角黑蛟时,便已经惊讶万分,如今按胡小筱的说法,眼前难道竟是一条真龙?! 可这真龙怎么还没有一条蛟的个头大? 梁羽狐疑地走了过去,而青龙小九低头看了看他,问胡小筱道:“这就是?…” 胡小筱点点头:“那宝贝除了他,还有谁能用得了?” 小九点点头,对梁羽道:“主人…您…您现在看起来可没有当年那么器宇不凡、风度翩翩了…” 尼玛…这是什么傻龙…你一定要这么说梁昱吗… 梁羽一番腹诽之后,报之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问胡小筱:“这位龙兄,身材也不是十分高大威猛哈…小筱给我们引荐一下?” 胡小筱笑嘻嘻道:“这你就不懂了,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它刚才有多巨大你又不是没看见!再说你可不能叫他龙兄啊!当年你们可是主仆相称呢!小九,你快跟你主人介绍一下自己吧,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九听胡小筱说完,一跃冲上天,将身形再次变得巨大,一只爪子就有这庵堂大小!他俯视着下方道:“主人,你看小九这下可还小吗?” 梁羽汗颜:“不小了不小了!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下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当年箴言 小九变回两人高,晃到梁羽跟前道:“当年我身为千年蟒蛟,随江入海,只待度过九重雷劫,便可化龙,然而八重天雷过后,我已奄奄一息,摇摇欲坠,最后一道天雷来临时,多亏主人用九阳玉篆挡在我身前,才使我得以成功化龙!” 胡小筱拍拍梁羽道:“也因为是拖了你的福,才勉强度过九重雷劫,所以叫他小九,而我后来问你为何帮他,你只说渡劫不易,看见了就帮一下…当时我就想,这人真是太随心所欲了!” 小九感激道:“所以小九誓死追随主人,共闯阴司…只是后来主人被他们抓住了,而我则被地藏王菩萨封在画中,但菩萨慈悲怜悯,告诉我说,九阳玉篆重现之日,就是我复出之时!” 梁羽听到这,忽然想起当初碧霞元君也曾提起,地藏王菩萨曾为重明子,也就是梁羽的前世求情,才使他得以再度转世… 胡小筱抬头看看小九道:“那位大菩萨是否说过,你该如何离开这画呢?” 小九得意道:“那还不简单!我们龙属可游走三界,穿梭空间,要不是菩萨在这山上以佛法加持,区区一幅画哪能困住我!” 胡小筱轻轻拍着小手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吧!” 梁羽忽然道:“等等,杨大人还在这…” 正说到这,他们对面的房门打开了,正是墨岚带着杨涟走了出来。 杨涟一眼认出梁羽,正要上前,不想却被小九吓得昏了过去,好在墨岚在旁扶了一把,又把他交给了梁羽。 胡小筱上下打量了一下墨岚:“我们这就要走了,你还有何打算?” 墨岚看看众人道:“我与此画同气连枝,早知道这画中藏有大玄机,却没想到是有条真龙在此沉眠,如今这真龙一走,此画必毁,到时天塌地陷,我便无处可依了…” 胡小筱白了她一眼:“与我们何干?谁让你选了这么个地方栖身!” 墨岚诚恳地看着梁羽道:“公子您看,我把老先生都带来了,您能否救我一救?” “怎么救?”梁羽冷眼看看她,“难道我们还要为你继续留在这画里?” 墨岚连连摆手:“岂敢岂敢!实不相瞒,墨岚名为画中之仙,实则为画中之鬼,只需在公子走时把墨岚带走,墨岚便有生机,否则…”她一边说着,一边哭了起来。 胡小筱抿着嘴,挑着眉毛看看梁羽:“好个鬼娇娘哦,梁公子…” 梁羽被她说得脸上发烫,可还是打开灵岫扇道:“你到这扇子里来吧!但是你可要老实点,这扇子里有饿狼驻守,你不是它的对手!” “多谢公子!”墨岚摸着眼泪,便摇身钻进了灵岫扇。 胡小筱晃着小脑瓜道:“啧啧啧…怜香惜玉,连鬼都怜悯…我看你就是个东郭先生!”。 一声龙啸,小九载着梁羽直冲这画中世界的云霄之中,而此时胡小筱已带着杨涟,与墨岚一起,暂时栖身在了灵岫扇中。 “主人,你可要坐稳了!”小九叮嘱一声,龙爪在天空中撕开一道裂隙,趁着那裂隙尚未闭合,它化作一道青光,嗖的一声就钻了进去! 一阵恍惚之后,梁羽已经重新站在了杨涟书房的桌子边上,而他的手里正攥着一个龙形玉佩,玉佩上散发的磅礴力量,显然是在表明着自己的身份——青龙小九! 此时依旧是黎明,书房中本没有一丝光亮,但下一瞬间,梁羽只觉得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一片亮光,猛回身时,却是那幅画自燃了起来! 梁羽真切地看见,那画中怪石嶙峋的黑山,正随着火光不断坍塌,火光中似有许多凄惨哭嚎,而那个世界想必转眼就要荡然无存了… 梁羽一边看着将要烧完的古画,一边把玩了几下龙形玉佩,忽然一愣,猛然间想起了一段四字箴言:“归途漫漫,磨难万千。龙归冢现,死劫至焉” 这是他第一次去阴阳界时,泰山碧霞元君告诉他的,龙归冢现… 他一度以为指的是龙娇和流波岛的神仙冢,但现在看来,看来那“龙”指的应该是这青龙,因为他属于重明子!也就是属于梁羽! 至于“冢”,究竟是流波岛神仙冢还是那画中的龙冢,就更不得而知了…总之对梁羽来说,真正让他紧张的,或许还是最后那句“死劫至焉”… 古画焚尽,只剩两根熏黑的画轴,梁羽将杨涟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按了人中将他救醒之后,杨涟惊讶地看着梁羽道:“你…你是梁羽!” 梁羽施礼道:“正是在下。杨大人,兵部尚书赵大人托我交给您一封书信…” 杨涟明显还没从刚刚那离奇的经历中醒转过来,他麻木地接过信封,嘀咕道:“难道是做了一场梦?” “呃…梁羽,你如何会在本官书房中?”杨涟拿着信,忽然发问道,“刚才本官好像在做梦,又好像不是梦,但刚刚我好像在一座山里见过你…” 他说着,又扶额回忆起来,梁羽轻咳一下道:“杨大人,赵大人可是有急事相托啊!不如您先看看信?” 杨涟点头说了声好,然后点了油灯,仔细看了一遍信道:“既然赵大人托你带信,想必你也是可信之人!赵大人与我同仇敌忾,共讨阉祸,关键便是这封信了!有劳阁下!有劳了!” 梁羽谦虚道:“义不容辞,梁羽幸甚。” 杨涟欣慰地点点头,将信收好时,又瞥见了桌子上的画轴,顿时惊得靠在椅背上,指着那卷轴道:“那画!那画!那果然不是梦!” 梁羽见他吓得不轻,忙安抚道:“杨大人不必惊慌!刚刚有邪祟侵扰大人,在下此时已经将邪祟除了,并将大人您安然无恙地带了回来!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杨涟点点头,然后愤愤道:“魏忠贤那个阉贼!为了陷害我等,无所不用,居然想到用这种卑劣手段!” “哦?”梁羽好奇道,“您说说,怎么回事?” 杨涟看着那画轴,心有余悸道:“昨日临近退朝时,皇上赐给我这画,说是魏忠贤托皇上转赠于我,想要化干戈为玉帛!哼…说得好听,实则是借御赐之名,让我不得不收!” 梁羽尴尬地也看了一眼画轴:“可如今这画已经毁了…” 杨涟无奈道:“我料可那阉贼本意,是想用这画中邪术将我害死!现如今我虽未被邪祟害死,却反而将御赐之物毁了…也是一项罪名啊…这阉贼用心何其歹毒!” 梁羽忽然问道:“杨大人可知魏忠贤从哪得来的这画?” 杨涟摇摇头:“那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一年多前,宫里开始出入一些所谓的世外高人,或许是他们交给魏忠贤的。” “世外高人?”梁羽马上觉得此时不简单,但跟杨涟再聊下去恐怕也没什么用,于是客套几句,便告辞了。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梁羽忙了一夜,也有些费神,稍作放松之后,他叫出胡小筱,打算吃些东西,然后在京城找地方暂住下来。 这样方便一边等待赵彦和杨涟他们弹劾魏忠贤的消息,一边打听吕道清、冯道瑜两位长老的下落。 此时正月刚过,京城依旧是一片严寒,许多小贩才刚刚出摊,梁羽和胡小筱就近找了个小吃摊坐下,蛤蟆吐蜜、胶圈、豆浆、糖卷果等京城小吃点了一大堆。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很快看着通红却不刺眼的冬日,在城墙上露出了小半个头来,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他们也终于要起身,去找个客栈。 “哪来的叫花子,一大早来捡剩,真晦气!” 梁羽听着小贩在身后骂骂咧咧,眉头一皱,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老乞丐,正从他和胡小筱刚才的座位边上被赶开了。 “梁羽?”老乞丐露出一口白牙,笑呵呵正与梁羽走了个照面。 梁羽一眼便认出那老乞丐正是马真一,于是笑道:“老前辈还饿着呢?咱们不妨再回去坐坐!我请客!” 马真一一听,把两手交叉着揣进袖口,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了刚才那小摊的长凳上。 小贩刚要动怒,梁羽一块碎银子已经递到了他的面前,那小贩立刻满脸热情地问马真一道:“您老要吃些什么?” “刚才他们吃的这些,来双份!”马真一说完,还瞟了一眼小贩手里的碎银子,“钱够了吧?” “够了够了!足足的!”小贩答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开始忙活起来。 胡小筱坐在马真一对面,一脸坏笑道:“您老这是饿了几天啊?” 马真一一伸手:“不多,才五天…” 胡小筱撇撇嘴:“您这境界,辟谷都是轻松自如了,还在乎五天不吃饭?” 马真一满脸堆笑道:“咱们在座这三人,哪个还在乎吃不吃得饱,坐在这,可不就是来解解馋嘛!哈哈哈!” 胡小筱噗嗤一笑:“您说的对!” 梁羽笑过之后,向两旁看了看,低声道:“马老前辈,一年没见,您怎么又来了京城?咱们分别时,您不是去了蜀中吗?可有何收获?” 马真一叹道:“唉!那一趟倒是不白跑,果然发现了一件大事…老马我为此,还险些把这条老命葬送在蜀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阳光早餐 梁羽把一个热气腾腾的胶圈递给马真一道:“什么大事?居然连您都…” 马真一咬了一口胶圈,吸溜了一口豆浆:“我在蜀中一路盘查,很快在酆都近郊的一座山上,发现了渡厄教的行踪!由于对方势众,我便也只能在暗处盯着。” “丫头,把那蛤蟆吐蜜给我…”马真一对胡小筱道,“当时凶蛟并未在场,我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但渡厄教的那个白纸扇安排众人将六颗血灵珠安置在一个诡异的祭坛后,我发现我高兴早了…” “那是个什么祭坛?”梁羽聚精会神道,“与楚凌风那次的一样?” “伙计,再给我来碗豆浆!”马真一不客气地吆喝着,看得胡小筱之翻白眼,梁羽也愁得一扶脑袋。 马真一吃得嘴里满满登登,继续道:“比上次那个大了一倍,祭坛的符文也不一样,六颗血灵珠分布祭坛外缘,祭坛中间放了一只盛满鲜血的青铜大鼎,接着他们驱赶着一群小儿,围坐在祭坛里,男女大概一百人吧!” “难道…”梁羽面露急色地问道。 马真一神情肃然道:“你猜的没错,百名小儿在他们施法的一瞬间,便全都死了…” 一百个孩子,瞬间爆亡,任何人听到这种事,心中都不会平静,梁羽、胡小筱一样,马真一也一样,于是他狠狠地咬了一口胶圈,气得胡小筱蹬了桌子一脚… “呃…”马真一尴尬一笑,“我当时也又怒又急,结果暴露了行踪,一个用陌刀的壮汉转眼便到了我跟前,被我一掌拍飞,但紧接着冲来的却是个狠角——渡厄教教主扁舟!” 梁羽一想,难怪当初在流波岛时,扁舟他们一概不在,却是由渡厄教东海舵主尹华勾结了安倍洋太这些倭寇前来,原来重头戏是在酆都! “二十几年前,我便与扁舟交过手,如今他比当初又厉害不少,竟然能与我拼个不分上下!”马真一停了咀嚼,凝重道,“然而真正伤到我的,却是随后从那青铜鼎中爬出的人…” “那人赤着半身,浸在青铜鼎的鲜血中,额头上一个金色卍字十分耀眼,而那些立刻跪拜下去的渡厄教信众则齐声道:恭贺血身明王降临!” “血身明王?!”梁羽惊道,“就是渡厄教四大护法之一的血僧?!” 马真一点点头:“一定是了…那血僧刚一露面,便从青铜鼎里飞射到我跟前,他与扁舟一起,很快便将我打伤,只是他们似乎要将我生擒,才没下死手,而我也因此得以脱逃!” 梁羽和胡小筱听得十分紧张,而马真一话锋一转:“虽然我没能阻止血僧降临,但我却发现另一个信息,便是那接引血僧降临的青铜鼎!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被称为九州鼎的神器!” 此时街上行人又多了不少,梁羽止住了马真一的话,然后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们将没吃完的东西打包带走,然后一起找了个客栈,要了间客房。 进屋之后,他们把房门插上,梁羽道:“刚才在路边,人多眼杂,九州鼎的事,还是别被些闲杂人等知道为好。” 马真一微笑看看梁羽:“难道说你连九州鼎的事都知道?” 梁羽简单地说了一下在流波岛时的经历,并把龙娇讲述的事,说成是尹华在逼问下所说,马真一点头道:“九州鼎和九州合和大阵,我也是以前偶然听说。” “这京城中的皇城乃是元朝时修建,大明朝于永乐年迁都于此,传说其地下有座地宫。” “当时有个皇家供奉的弘道真人,在迁都之后重置九州合和大阵,在那皇城四角和乾清宫地下,各放了一只九州鼎。只是那地宫入口连同此事之真假,我也不知道。” 胡小筱问道:“那你是怎么确定酆都那九州鼎真伪的?” 马真一道:“相传九州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处九州鼎的所在,而蜀中则是西方鼎的位置,另外那血僧也是一方魔神,渡厄教既然用此物接引,想必是不同凡响…” 梁羽听到这,也忽然想起龙娇曾说过,镇北九州鼎早已被明真捣毁,所以才有了辽东边关之乱… 渡厄宗为了召唤渡厄大士降临,无所不用,除了要找回四大护法,又在试图破坏九州合和大阵…如果四护法找不齐,也可通过破坏九州合和大阵,使渡厄大士以从异界降临…” 如今看来,镇西九州鼎也已经被破,不知今后西方又会有什么战乱发生! “老先生您这会来京城还有什么打算?”胡小筱咬着一个糖卷果问道。 马真一摇摇头:“上次被血僧打伤,我还没完全恢复,就在京城白云观挂单修养,只待有朝一日,各派去剿灭渡厄教时,我前去助力。倒是你们两个小孩来这所为何事?” 梁羽道:“本来我们在等一个消息,暂时无事可做,但经前辈你刚才说起皇城地宫藏有九州鼎的事,我也忽然想起一件事,或许应该去查查…” “哦?” “您还记得当初在南阳,楚凌风说过,扁舟去京城找过洋人的事吗?” “记得。难道你要去查那些洋人?” 梁羽点点头:“据我所知,这一年之间,渡厄教已经渗透进了皇宫,甚至连魏忠贤,想必也被他们买通了。而既然他们曾找过洋人,或许从洋人那能知道些什么。” 马真一眯起眼睛想了一下问道:“你这是想要查什么?” 梁羽道:“起初我想的只是渡厄教要借助朝廷打压玄门,但如今看来,也不排除他们要进皇宫寻找九州鼎!真要如此,得想办法阻止他们,否则被他们得手了,就更难办了…” “你说的有道理啊!”马真一嚼着嘴里的胶圈,“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梁羽看看他一身破衣烂衫,一脸油光锃亮,一头杂草似的花白头发,不失礼貌地笑道:“您安心在这养伤,这点小事我去就好…” 马真一低头一看自己的这身打扮,失笑道:“也好也好!不过我就不住店了,我挂单在白云观,那有我的住处,你若有事便去找我!” 梁羽送走了马真一,后者还顺走了所剩不多的胶圈、蛤蟆吐蜜等小吃,胡小筱鄙视地看着马真一的背影,对随后回来的梁羽道:“你还真爱管闲事…” “也不算闲事…”梁羽解释道,“渡厄教现在显然在加快接引渡厄大士降临的进度,一年前血僧降临,凶蛟被杀,他们或许只剩九州鼎这个希望了…而一旦他们得逞,天下必然又有浩劫!” “那好吧…”胡小筱嘟囔着,“我就当解闷,和你去看看吧。” 胡小筱这一路走来,虽然一直表现得不情不愿,但也从没真正拒绝过,这使梁羽心中一直有一种欣慰和感激,至于为何会有如此心境,不言而喻。 他们先一起重新回到赵彦府上,先告诉赵彦事情已经办完,然后便问起关于汤若望的住处,赵彦说此事为礼部负责,至于具体住处,他可以帮忙打听。 很快,赵彦派到礼部的人回来了,告知了梁羽汤若望的住处,梁羽便即刻动身了。 由于此前在乾清宫外,梁羽曾杀死阿道夫,又打昏了福莱尼,所以汤若望的同行使节们一见梁羽,便都嚷着往外哄他。 梁羽此时由于有求于人,也实在不想再起冲突,于是任凭众人把他赶了出去。 “你好久都没这么狼狈过了!”胡小筱打趣道。 梁羽在街上看看那些眼神不善的西洋使节们,他们在门前排成一排,显然梁羽一刻不走,他们也一刻不会让开。 “走吧…”梁羽嘴角微微上翘着对胡小筱道,“既然登门拜访不行,那就别怪我下那洋老头一跳了!” 胡小筱笑嘻嘻道:“早该如此!” 过不多时,梁羽便从另一边返回,看门口的西洋使节们又回去各自忙碌去了,他便一纵身,轻轻上了房檐,一扭身子便直接从窗户钻了进去。 “你!”汤若望此时正好就在梁羽钻进去的那间二楼房间,他刚说了一句,便被梁羽用剑抵住了喉咙。 “我不想伤害你”梁羽低声道,“对于那天的事,我也很抱歉,但是当时也是情况紧急,我不杀死那人,我师兄也会被他杀死,不是吗?” 汤若望愤怒地瞪着眼睛道:“你这杀人凶手!我不信你的狡辩!” 梁羽摇摇头:“看来在你眼里,我已经坐实了凶手的名头…也好,我此来是想问你一些事,你要是老实交代,我就不难为你,不然我就杀光你这使节团!” “你!你简直无法无天!”汤若望沉着声音,怒意更盛,“你就不怕你们的皇帝杀你?” 梁羽冷笑道:“不用拿他吓我,我要不是嫌麻烦,早就把他杀了!言归正传,我问你,一年前是不是有个叫扁舟的老头找过你?” “扁舟先生…”汤若望点点头,“扁舟先生是个绅士,他的确找过我!” “他找你做什么?” 汤若望犹豫了一下道:“你是要找他?” 梁羽微笑道:“对,我说了,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所以只要你配合,我不会为难你,我的目标只有那个扁舟!” 汤若望点点头:“好…我配合你,我全都告诉你!”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京城疑云 汤若望也是聪明人,既然梁羽的目的十分明确,他也没必要掺和到大明的江湖中去,于是他毫无保留地就说出了扁舟与自己相识的经历。 果然一切正如梁羽先前了解到的一样,扁舟先生那次入京,起初确实是要找汤若望,而其目的却是问汤若望借一件东西! “扁舟先生非常有风度,是个绅士!”汤若望说着特意多看了梁羽一眼。 “你的意思我不是绅士咯?”梁羽嗤笑一声,“无所谓了。他要借什么?” “是血匙!那是邪恶的血族十三圣器之一,而我们使节团都是天主教徒,血族与我们势不两立。”汤若望耸耸肩,“扁舟先生虽然没借到血匙,却也并没有不高兴,反而与我成了朋友。” 梁羽无奈叹气道:“你居然跟他做朋友…” “是的,他为人十分友善。”汤若望继续道,“后来他还特意向我推荐了一个了不起的数术专家,名叫端木珩!” 梁羽知道端木珩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但却精通阵法和许多古巫术,而阵法之事,便要求有极高深的数术造诣,这对于来大明推广西方数学的西洋团队来说,也是个同行。 客观的说,的确有利于中西文化的交流!只是这端木珩…怎么会这么单纯的去做这种对渡厄教毫无意义的事呢? “那个端木珩我也认识,的确是个不错的数学高人!”梁羽笑呵呵地看着汤若望,暗暗骂他道:你这个天真的傻子。 汤若望有些意外地看看梁羽:“你也懂数学?” 梁羽点点头:“略知一二。咱们别跑题,你结识这么两个人物,恐怕日后又发生了些什么吧?” 汤若望有些失望道:“你说的对。后来那个端木珩通过我的关系,也有了进入皇城的机会,而且很快就与那个魏忠贤搞好了关系,慢慢地就与我疏远了…” “呵呵,这都正常!”梁羽用类似安慰的语气道,“你就是他们的垫脚石而已,这件事你也不用太走心的。后来你还见过端木和扁舟他们吗?” “见过的,而且端木珩在魏忠贤的举荐下,被皇上奉为护国法师!从那以后,端木珩陆续举荐了许多会魔法的人进入皇宫!” 汤若望说到这,还伸着手指道,“哦——那次在乾清宫造反的人,后来也进宫了,还被皇帝赦免了罪行!所有这些人,每天都在皇宫陪皇帝炼丹…当然这个我就不懂了…” “说完了?” “说完了…”汤若望警惕地看着梁羽,“你答应放了我的…” 梁羽把剑从他脖子上移开:“我说话算数!而且我再强调一遍:那天的事真的是个意外,其实我也是个绅士…” 说完,他转身便从窗户飞了出去,而汤若望看看窗外,也并没有声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你或许是个绅士,但最好我们不要再见了…” 汤若望的话,果然印证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渡厄教如今把手伸到了皇宫中,这样他们无论是铲除异己,还是寻找皇城九州鼎,都变得十分方便了。 梁羽回到客栈,唤出胡小筱道:“看来得去一趟皇宫!” “我可不去!”胡小筱白了他一眼,“皇宫禁制太多,我去了浑身不自在,而且很容易就着了道!” 看着胡小筱噘嘴使性子的模样,梁羽忽然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于是有些宠溺地道:“那去街上逛逛呢?难得来一趟…” 胡小筱像看怪物似地看着他道:“怎么忽然开窍了?不忧国忧民了?” “没有…我在想,反正也要等赵彦的消息…”梁羽有些尴尬地微笑着,“不如就趁这空当逛逛,以前都是来去匆匆的,还从没留意过各地的风土人情…” “好呀好呀!”胡小筱双眼弯成一对月牙,拍手道,“我从殒仙仪**来之后,也真就没怎么闲逛过呢!” 这一整天,他们逛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尝遍了这里的每个小吃摊,撑得肚子溜鼓;看遍了城里的各种玩乐,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 他们好吃的好玩的买了一大堆,胡小筱甚至还背着梁羽,悄悄用法术偷了几盒胭脂。 虽然此时依旧是北风凛冽,他们却被如此愉快的二人时光,暖得无比舒畅,而连梁羽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就突然开了窍,想起了逛街这件事… 他与龙娇在一起时,连山门都很少出去,出去了也都是一路匆忙,或许这已成了梁羽心中的一大遗憾…而他或许不希望同样的遗憾,再发生在眼前这个姑娘的身上吧! 直到一更天三声梆响,梁羽和胡小筱才冲回了客栈——要不是宵禁,他们恐怕还要再逛一阵。 如此玩了两天后,梁羽才再次来到了赵彦府上,而没等他开口,赵彦便说起了他和杨涟等几位大臣弹劾魏忠贤的事! 这次联名上书,虽然最终没能达到弹劾的目的,但却也吓到了魏忠贤,皇上还狠狠地责备了他,并且当众撤销了东仙宗的罪名,还恢复了何道钧的掌门之位! 这对于梁羽和整个东仙宗来说,实在是件大好事!为宗门洗脱罪名,正是他此行的最初目的! 据赵彦说,冯道瑜和吕道清曾被软禁了起来,如今也都被放了回去。两个长老大受委屈,那吕道清在软禁期间,险些杀死侍卫,扬言要杀了皇上,好在冯道瑜在旁拦着,才没酿成大祸! 梁羽点点头,心说自己这吕师叔一直就是个刚正的秉性,自然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但如果他那时真的冲动之下,杀了侍卫冲出去,恐怕东仙宗就很难翻身了。 赵彦接着又问梁羽道:“如今还有别的事吗?对了,你去找过汤若望了?” “哦,找过他了。”梁羽回过神来,“对了,赵大人,您听说过九州鼎的传闻吗?” 赵彦连说不知,然后又补充道:“你说的恐怕是你们玄门的东西吧?虽然我没听过,但是皇宫中另有一件事,我觉得跟你说一说,或许有些用处。” “如今皇帝除了木匠活,又迷恋上了修道,一年中皇宫多了许多会法术的术士,他们名义上是帮皇城祷祝,陪皇帝修行,但实际上却常在紫禁城各个角落游荡,搞得皇宫乌烟瘴气…” 梁羽点头说知道了,而心中则立刻把那些人的“游荡”之事,与查找皇城地宫的事联系到了一起! 回到客栈,梁羽便坐在桌子前发呆,胡小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灵岫扇里钻出来后,一拍他道:“发什么呆啊?难不成你还是要去皇城?” 梁羽点点头,胡小筱走到他面前道:“现在你的龙娇不在了!你还这么继续招惹渡厄教干嘛啊!他们不找你麻烦就不错了!” 梁羽想了一下道:“你说…马真一为什么还这么执着地替天行道呢?” “他不是说要积累功德,以求突破境界吗?谁知道了…”胡小筱倒坐在椅子上,把下巴搭在椅背上,“那你也要学他啊?…咸吃萝卜淡操心!” 梁羽笑了笑,然后叹了一下:“这些年…东仙宗十大高手死了四个,加上辛若平、龙娇,萧长老、三茅宗楚凌风、陈凌素等等,死了这么多人,还有我师兄秦若明被魔化,伊良被冥童夺舍…” “陈凌素不是被楚凌风杀的么…”胡小筱纠正道。 梁羽没理会她的玩笑话,继续道:“我觉得这些事,应该向渡厄教讨个公道!而且就算我放任不管,一旦他们达成所愿,你觉得那时我还会坐视不理吗?” 胡小筱扁扁嘴:“看你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那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你想干嘛就去干嘛吧!” “你呢?” “我?我进扇子里,找墨岚和二哈玩去!”胡小筱悠哉地道。 当天夜里,二更天,梁羽换了夜行衣来到皇城根底下,看好四下没人,便直接翻身过了城墙,然而刚一落地,他就觉得脚下一沉! 借着朦胧月色,他发下脚下竟然是一大片暗红色的血泊,而自己正处于血泊正中,一个湍急的漩涡正卷着他向下急坠! “血海无间?!”梁羽看着身边的血色漩涡,忽然想起这竟是那个曾经将他和龙娇困住的邪法!是扁舟先生的得意之技!“扁舟!一定是你!你以为这就能困住我妈?!” 梁羽的话音刚落,黑暗处,扁舟先生缓缓走了出来:“魏忠贤在赵彦身边安插那么多眼线,你的一举一动早就被我掌握了个一清二楚,而你既然要捣乱,我也只好在这守株待兔了!” “呵呵…你以为你这血海无间还能奏效吗?”梁羽话音刚落,一身太阳之火加身,身子从血色漩涡中一跃而起! 漩涡中两只巨大的血手向上就抓,可在它们碰到梁羽身上时,立刻就被烫出一道道青烟,跟着就迅速枯萎了下去! “休要得意!” 梁羽心头一颤,这声音…他连忙抬手奋力打出一掌,与之拼在一处的却正是秦若明! 梁羽这一掌与秦若明拼了个势均力敌,但他心里却无比苦涩,叫了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师兄!” 秦若明的脸色冷峻,似乎根本没想讲一丝情面,而梁羽被他这一挡,身子只是刚刚冲出血海无间的漩涡,便停住了。 扁舟在一旁冷笑道:“秦若明!你不忍心下手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海无间 秦若明的眼神冷若冰霜,刹那间先天太乙战罡加身,而在那耀眼的离火甲外,还多了一层缭绕在身上的腾腾黑气! 梁羽还没来得及同样祭出先天太乙战罡,便被秦若明大喝一声,轰回了那血色漩涡里! 暗红的血泊深处,没有一丝光亮,梁羽只能听见周围咕嘟咕嘟的血泡声,而裸露着的皮肤接触到的,则是裹在他周围的粘稠血浆… 血色漩涡还在卷着他向下急坠,于是他只能尽力逆流而上,然而当他刚向上动了一点时,那漩涡连同周围血液的阻力骤然消失,而他几乎毫无准备地就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倒是不重,梁羽连忙将先天太乙战罡加身,一跃而至半空,然而眼前的一切却简直让他莫名其妙,又难以置信… 刚刚不是在皇城根下吗?现在这是哪?莫非血海无间的最下方,竟是这么一个地方? 梁羽悬停在空中,下方是一望无边的火红色树林,而树林中每棵树的红色树冠,都是由一簇簇尖锐的红刺组成,而那些红刺,就像是刚刚刺破了哪个血肉之躯,而被鲜血染红了一般! 天空也是一片血色,与树林一样,越往远去,颜色越深,直到最远处已经红得发黑。 这里温度很低,虽然此时外面也是严冬时节,但这里的温度比外面还要低很多,一个眨眼的动作,居然就感觉上下眼睑要被冻得粘在一起! 好在有这一身离火甲,梁羽总算还能耐得住这片苦寒!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里究竟该怎么出去呢?四周的景物几乎一模一样——一眼望不到边的红树林! 梁羽小心地落到地上,脚下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却是那些红树落下的针状树叶,一枚枚像是倒立的血色长钉,若不是有先天太乙战罡加持,梁羽的鞋底肯定就要被扎破了! 这一片幽深的树林中,除了满地落叶,便是每棵树下数量不等的尸体!每个尸体上,都有狰狞的大片冻疮,冻疮表面皮肤开裂,像是一朵朵诡异盛开的血色莲花… “小筱大仙?雷炎真人?墨岚?小九?”梁羽拽出玄火雷蛇剑,又打开灵岫扇,“咱们开个会…几位都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江湖,这鬼地方大家谁知道是哪?怎么出去?” 胡小筱那橙红的身影刚一露头,便立刻折回到了扇子里:“嘶……好冷呀!我如果出去,怕是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被冻僵了!” 梁羽暗想:是啊…想想当初龙娇很可能就是落入了这个地方,孤苦伶仃,饱受这彻骨的寒冷!最后又被扁舟他们抓走… “嗷呜~嗷呜~嗷呜…”二哈的狼嚎,打散了梁羽那一缕忧思,他看着灵岫扇里那一片山清水秀,生机盎然,胡小筱和墨岚对面而坐,二哈则坐在胡小筱身边,不满地打着鼻响。 梁羽迅速调整了情绪,佯作轻松地对二哈道:“二哈…开会这种事,你没有发言权,睡觉去吧…” 一身宫装的墨岚打了个哈欠道:“我一直在那龙冢图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知道。” 胡小筱也摇头:“这里比漠北苦寒处还要冷…难道是地狱?我瞎猜的…” 雷炎真人在剑身上翻腾着,也没什么意见,倒是青龙小九以一道青龙之气,窜出玉佩,向稍远处游行一圈后,才说道:“此处…很像佛经上说的‘红莲地狱’!” 小九说的相对谨慎,而梁羽一听“地狱”二字,联想到“血海无间”的本意也是在效仿无间地狱,觉得他说的还有些道理。 小九继续道:“佛经《瑜伽论》说:‘大红莲大那落迦(那落迦:梵文,地狱),与此差别。谓彼身分,极大红赤。皮肤分裂,或百或多。故此那落迦,名大红莲。’” 胡小筱嬉笑道:“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九现在懂得可真多!” 小九围着梁羽转了转道:“小筱姑娘你就别逗我了,我哪有主人懂得多,他可是释道儒三教皆通呢!” 胡小筱摆摆手道:“那是以前,现在这个…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梁羽说不过胡小筱,苦笑着拜别这个小丫头,然后装作恭敬地合起了灵岫扇,继续问小九道:“那佛经上写没写怎么离开红莲地狱呢?” “按《地藏经》说,恭敬诵念地藏王菩萨千万遍,便能脱离苦海,不过我看此处又仅仅是像红莲地狱…却未必真的就是…” 梁羽点点头:“那扁舟先生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直接把人扔到地狱…如此说来,这里大概又是他用法阵架设的什么特殊空间吧!” 小九道:“若一切皆是假象,不如就让我试试!”说完,那龙形玉佩放出耀眼青光,接着便是他巨大的身形直冲上天! 一大片的树冠被小九的身躯撞破,红色的针状枝叶哗啦哗啦地散落而下,那些树下被冻得皮开肉绽的尸体则被砸了个七零八落、残缺不全,断肢、残躯遍地都是! 梁羽连忙朝空中打出数道火镰,想要把漫天的枝叶焚尽,然而火焰镰刀在碰到那些冰冷坚硬的枝叶时,竟然熄灭了! “这是有多冷啊!”梁羽一边惊叹着,一边挥舞着玄火雷蛇剑,凭着先天太乙战罡,总算在这些锋利的枝叶下落得个安然。 再看小九冲出红树林后,继续向上游动,身体也同时再次长大,一声龙啸,寰宇震动!五只龙爪在空中一番乱舞,身体更是一阵看似狂躁的翻腾! 小九在空中突然发声道:“主人!助我!” 梁羽闻声,立刻一跃到了空中,只见小九那庞大的身躯正被一个个透明的平面夹在当中:“小九!你这是…” 小九道:“我被卡在空间分隔当中了…” 梁羽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看他在痛苦挣扎,身上的鳞甲也已被那些透明平面切破,知道多说无益,只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将那些分隔打破!”小九的声音中,带着难掩的苦楚,“寻常手段都不能打破这空间的屏壁,只能用九阳玉篆!” “好!”梁羽答应一声,眉间青光爆射,九阳玉篆一路势如破竹,那些卡在小九身上的分隔表面,随之出现一片片清晰的龟裂! “红莲地狱”的异界景象,随着一连串支离破碎的响声而土崩瓦解,梁羽则来到了一处光线暗淡的空间,这里看着像是一个阴森的地牢,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臭! 小九重新化作玉佩,挂在了梁羽腰间,而九阳玉篆则也没入了他的前额。 “这又是哪?…”梁羽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周围,“小筱!现在不冷了,出来帮忙了!” 胡小筱很快出现在他身边,没等她开口,便听见四周传来了一阵阵微弱的哭声:“救救我啊!” “呜呜呜…救命啊…” “我要死了…” …… 一声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里非但没有一丝同情,反倒觉得毛骨悚然,梁羽随便朝着一个哭声走去,果然那声音是从一个铁栅栏里传出来的… 铁栅栏里面,一个形如枯槁的身影伏在地上,听声音应该是一个老妪,她那一对结着干痂的枯瘦手臂,在地上不停摸索着,直到她听到梁羽的脚步声,那双手才突然停住了。 “咣当!” 地上那个身影突然扑在铁栅栏上,长满脓疱的双手死死抓着栏杆,蓬乱干枯的头发下面,一张被蛆虫蛀烂的腐败面容,直接就镶在了栏杆中间! “我去!”梁羽被这突然的视觉冲击惊得一声大叫,紧接着,一连串铁栅栏被推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嗷嗷嗷嗷!呼噜呼噜!” 四周的黑暗中,数以百计的扭曲身影,发出一声声似人非人的吼叫,如潮水般围了上来! 那些身影速度远超常人,它们手脚并用,几步便窜到梁羽和胡小筱跟前,现出那一张张恐怖狰狞的脸来! “真恶心死了!”胡小筱嫌弃地叫道,同时,她结了个手印,和梁羽一起,向周围打出两个火圈,烧得那些“人”又是一阵怪叫,却仅仅是稍稍减缓了它们的冲势! “这些恶心的活死人!”胡小筱手持雪麟剑,告诉梁羽,“除非把他们头砍掉或者打碎,或者把他们的身子砍杀个稀巴烂,否则他们不会老实的!” 梁羽听罢,虽然举得有些血腥,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皱着眉头,与胡小筱各走一边,并叫了二哈出来——毕竟这狼头上的金光还是非常厉害的! 雪麟的银光、玄火雷蛇剑的雷火之光,在地牢里快速流转,中间夹杂着来自三目霜狼的金光,片刻功夫,便把那些活死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血腥的场面让梁羽恨不得赶紧离开,但在刚才那一番冲杀的过程中,他发现这地牢既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完全就是一个由岩石堆砌的半圆形密闭空间! “怎么出去?”胡小筱郁闷道,“难道还要找小九出来?这里这么小,小九恐怕还没发威,就把咱俩压死了!” 梁羽笑而不语,在玄火雷蛇剑灌足真气,剑身上的器灵兴奋不已,俨然一副蓄势待发之态!绝妙的斩击在梁羽头顶转了一周,墙壁上立刻出现一圈整齐的切痕! “轰隆!” 巨大的岩石从四周滑落了下来,砸起一地尘烟,然而尘埃落定之后,那些被砍过的墙壁只是少了一丈左右的厚度,却仍没有被打穿!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身明王 “这…”梁羽和胡小筱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一圈被削出来的环形“平台”,“这墙也太厚了!” 两人正纳闷时,忽然从一个方向上又传来一声微弱的“救命”声,胡小筱冷笑道:“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梁羽听着那个方向上一声接一声的呼唤,顿时浑身一震,随后便眼神发直地走了过去,胡小筱则在他身后招呼道:“哎?哎?你别过去!” 梁羽停了脚步,扭过头道:“那声音…是龙娇…” 胡小筱气得直跺脚:“龙娇龙娇!就知道龙娇!她已经死啦!你又要上当吗?!” 梁羽的眼神有些发直,对于胡小筱的话,他不但置若罔闻,而且竟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起来! “糟糕!这小子心中执念太重!又要倒霉了!”胡小筱一边念叨着,一边紧跟了上去。 刚才那些活死人冲出来时,四周都响起了铁栅栏被撞破的声音,而此时在梁羽和胡小筱面前却仍有一个完好的牢房,里面正跪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 “龙娇!”梁羽欣喜若狂地上前抓住铁栏杆,“真的是你?!” 那女子抬头看看,一副惨败面容尽显憔悴:“你来了…” “嗯!我来了!”梁羽喜极而泣,“我…我这就救你出来!”他说着,双手猛一发力,直接就将那铁栏杆拽弯,硬是将铁栅栏中间撑出了一个月亮门。 胡小筱在后面看的心焦,攥着拳头喊道:“梁羽!你个混蛋!傻蛋!” 梁羽微微一顿,却并没回头,胡小筱继续道:“她不是龙娇!龙娇已经死了!她把内丹给了我!我很感激她!此时此刻,你不要再犯傻了!你醒醒!” 梁羽紧抓着铁栏杆,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他的双肩微微抖动着,喃喃道:“龙娇…死了…是啊…” 跪坐在他面前的龙娇缓缓站起身,冷冷地问道:“与我分别之后,你果然选了她…这么快就另寻新欢,你也真是对得起我!” 梁羽稍稍低了头,上前两步,盯着那对冰冷的眼睛道:“你是谁?为何要变成她的模样骗我?” “呵呵呵…你凭什么说我骗你?”龙娇凝视着梁羽,“你若信那丫头,不信我,你便把我杀了…” 梁羽手中嗡的一声,亮出一道紫蓝色的电芒,正是先天太乙战罡的雷刃… “很好!”龙娇双眼泛着泪花,脸上尽是曾经熟悉的那份倔强,“杀我啊!又不是没下过手!” “我成全你!”胡小筱从梁羽身后突然杀出,雪麟剑锋直逼龙娇咽喉! “铮——”梁羽一拳磕在雪麟剑身,把胡小筱的胳膊直接振开了,后者眼圈立刻就是一红,她咬着嘴唇再度冲上,那气势比刚才还要凶猛! 梁羽淡淡道:“住手吧…” “你说什么?”胡小筱瞪着他,而龙娇则隔着梁羽,对胡小筱得意地甩出一抹挑衅的眼神。 梁羽给胡小筱的始终都是一个背影,她猜不出梁羽此时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我总不能再目睹一次她被杀死吧?…即使她是假的…” 胡小筱破涕为笑,而梁羽只把雷刃搭在那龙娇的肩上,便引来了一声尖叫!“龙娇”的身子瞬间被从里面撑破,一只一人多高的紫红色血手,一把就将梁羽按在了地上! 那血手随后化作一地浓稠的血色浆液,把梁羽严严实实地封在了下面! 胡小筱惊呼一声,拿着雪麟剑一时不知所措,可转眼之间,那包膜似的血色浆液便青烟直冒,一道紫蓝色的剑形光华,从里面把那厚实的包膜豁开了! 那包膜发出滋滋的声音,梁羽则从里面站了出来,“我就知道它伤不到你!”胡小筱欢笑着,上去一把就抱住了梁羽。 这一刻她明白了,梁羽虽然心中永远都有对龙娇的遗憾,但他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或许龙娇是他心头难以磨灭的伤疤,但如今的他,已经重新开始了,说什么不能再目睹一次她被杀死,实际上却是出于对胡小筱的保护吧! 毕竟如果刚才任由胡小筱冲上去,谁能保证这小丫头能从那血色浆液中全身而退? 梁羽轻轻拍了拍胡小筱道:“我身上被那东西弄脏了…” 胡小筱擦着眼睛,嫌弃地向后退了一小步道:“可不是!臭死了!”说完,她小脸一红,又使劲抹了抹脸。 “哈哈哈!”地牢中霎时间狂风大作,风中回荡着嘲讽的言语,“好个负心人,薄情郎!不但亲手杀了她,还杀了两次!哈哈哈,可笑啊!” 梁羽拉着胡小筱迅速从铁栅栏处离开,而此时在那地牢中,刚刚被他们杀死的活死人竟摇晃着身子重新站了起来! 它们被砍掉的头颅,又重新长了出来,每个头颅上都长着同样的面孔——龙娇! 胡小筱见状,也不免愤慨:“真不要脸!被戳穿了,居然还要变成人家的模样!你以为这能博取同情吗?” 梁羽收了雷刃,将玄火雷蛇剑握在手中,眼看着第一波假龙娇围了上来,他脸上不再有一丝不舍,唰地一剑扫过,那些张牙舞爪的假龙娇应声而止,却并不倒下! “嘭!”“嘭!”“嘭!”…… 假龙娇中剑后,身子突然一起破开,喷出了一团团血雾,而那些血雾在碰到玄火雷蛇剑时,竟能在剑身上留下一片片暗红色的斑块! 器灵雷炎真人叫道:“血雾有剧毒!快躲开!” 梁羽一惊,再看胡小筱砍倒几个假龙娇之后,雪麟剑原本银亮的剑身上,居然如同被锈蚀了一般,当胡小筱再挥剑时,雪麟剑居然卡在一个假龙娇身上,“啪”地一声折断了! “你这剑不是灵宝吗?居然这么不结实!”胡小筱抱怨道。 梁羽拉起胡小筱就朝着没有血雾的地方跑:“既然能把雪麟毁掉,一定不是寻常毒物,随我来!” 两人一纵身,跃上刚才梁羽砍出来的那一圈石台,看着下面争先恐后向上跳着的假龙娇,它们在一次次无功而返之后,终于露出了狰狞的本相! “呵呵…你的龙娇们终于生气了…”胡小筱在梁羽身旁揶揄道,“这样你也不用不忍心了吧?” 此时哪还用她多说,梁羽将双臂张开,浑身烈焰沸腾,照得这地牢中一片通明,“离相.炎魔!” “炎魔?!不是辛若平用仙品赤霄才…”在胡小筱的惊呼声中,梁羽双臂猛然前挥,他们面前的地牢立刻化为一片炽白的火海! 这曾经要辛若平借助仙品赤霄才能用出的离火法术,如今在梁羽手里举重若轻,他此时的修为已经足够把“炎魔”用得更加强大,使这地牢变得几乎就是一座炼狱! 火海中接连传出活死人的怪叫,和它们自爆时发出的闷响,而那阵阵血雾,也只能在这壮观的炎魔之象中,瞬间消弭! 离象.炎魔持续了大约一刻钟,直到那火海中再没有一丝异响,梁羽才收了那神通,再看他们脚下,不但活死人片甲不留,就是那些碎岩、铁栏杆,都被熔化得所剩无几了! 胡小筱惊喜地跳下去看了看,对梁羽招手道:“你这手可比辛若平强太多了!果然是成仙了啊!” “小筱!小心!” 梁羽的提醒实在太迟,只见胡小筱身后突然凭空出现一个方形镜面,那镜面如同血色琉璃,胡小筱虽已察觉,却被里面突然伸出的大手一把抓住,并直接拖了进去! “小筱!” 梁羽大声疾呼的同时,九阳玉篆已经打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镜面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慌乱之下,他赶紧抓了一下腰间的龙形玉佩:“小九!快把那空间打开!” 小九应声而出,这封闭的地牢对那巨大的青龙山身躯来说,未免太过狭窄…缓缓游动的龙身将胡小筱消失的地方团团围住,接着龙爪一抓,刚刚的血色镜面果然随之再度出现! 梁羽一跃而至,但此时那重新打开的镜面里竟然也走出一人! 那人足蹬僧靴,身披袈裟,项上挂着一串泛着红黑之气的佛珠,双手合十,二目微闭,面色血红,头顶留着九颗戒疤,身后放着一轮血色光圈… 看他的穿着,俨然是一名高僧,但梁羽从他身上却看不出丝毫慈悲祥和,反倒是一片凶煞之气! 僧人与梁羽面对面站定,看看围在附近的青龙,爽朗笑道:“哈哈!果然是真龙!” 梁羽沉着脸问道:“你是谁?你把胡小筱抓到哪去了?” “本以为这世上没有真龙…这可比凶蛟珍稀百倍!”僧人自顾自地从僧袍的袖子里,掏出一只刻着凶神形象的钵盂,钵盂的边缘刻着一圈血色符文,而那钵盂里竟荡漾着粼粼的血光。 僧人终于睁眼看向了梁羽:“我便是渡厄教之血身明王!梁羽,谢谢你的馈赠!有了这真龙,渡厄大士之降临,指日可待!” 血身明王?!那个渡厄教四大护法之一的血僧?! 梁羽顿觉事情不妙,九阳玉篆直接朝对方射出,不想那飞剑居然只射到血僧面前一寸距离,便再也不能前进! 血僧轻蔑一笑,伸手就去抓那悬在面前的玉髓飞剑,只听那玉髓一声蜂鸣,惊得血僧连忙把手挪开:“哈哈哈!到底是天仙至宝!今日既得真龙,这飞剑我不要也罢!” 梁羽见状大叫道:“小九!快回来!” “晚了!”血僧将钵盂向空中一抛,地牢中霎时间被血光浸染,梁羽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耳边随即传来小九一声低吼,他也随之失去了知觉… 第一百五十六章 撕咬吧!二哈 “咕嘟嘟…咕嘟嘟…” 随着耳边传来的一阵阵气泡声,梁羽恢复了意识,但他却浑身发麻动弹不得,而他刚要呼吸,却被呛了一大口咸腥的液体! 血?! 想到刚刚呛了一大口血,他不禁一阵剧烈的恶心,刚要张嘴呕吐,却又不得不忍住!再张嘴肯定又要灌上一口! 好在以他的修为境界,运用胎息之法,暂时替代呼吸,已非难事,只是他刚要用胎息,竟意外发现自己的丹田已经被封死,胎息之法也无法使用! 他刚有些慌,却发觉那麻痹的感觉开始迅速衰减,而且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少憋气的感觉,反而感到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气息在体内流转,使他并没有处于缺氧的地步! 这绝不是胎息所为,于是他顺着那气息的流转,终于发现,自己的肚脐处竟然连着一根软管!那奇怪的气息竟是从那软管里传来,而自己的丹田竟也因此而被封住了! 这…难道是脐带?! 梁羽有些崩溃了!他可是元婴之境的半仙之体!而现在的处境却类似胎儿一般!这简直太荒唐了! 他感觉到皮肤周围是血液粘稠的触感,这又与自己认知中的胎儿环境完全不同! 他忍住浑身的不适,麻痹的感觉既然已经消失,他便手脚并用,向上游动,果然在这片血液的上方,有一处可以伸出头的开口。 那开口只能伸出一个头,而在他肚脐上连着的软管,竟正顺着那开口一直延伸到上方,与棚顶一个圆鼓鼓的包膜连接着!而他自己则正被一个椭圆形的充血皮囊包裹着,悬吊在一个半圆形的暗红色大厅当中。 这大厅大概有乾清宫那么大,墙壁上尽是树根似的扭曲凸起,像梁羽所在的这种皮囊,在他附近居然还有六个!而左侧离他最近的皮囊,正包裹着昏睡着的胡小筱! 梁羽摸索着腰间的无极令,想要从里面拿出玄火雷蛇剑,破开这丑陋的皮囊,却发现无极令竟在此时失灵了! 他忽然想起白子昭曾经说过,法器都怕污秽浸染,而无极令正是一种收纳法器,如此浸泡在血中,失灵也就不足为奇了! 丹田被封,梁羽一时也用不了什么神通,连九阳玉篆也一时没了感应! 万般无奈下,他又仔细看看周围,确定没有旁人时,他压着声音招呼了几声胡小筱,可后者只是神志恍惚地抬了抬头,便又昏睡了过去! 这可糟了… “嘻嘻…” “谁?”梁羽听见那偷笑声,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梁公子!我在你头顶上啊!” 梁羽抬头一看,只见身穿宫装的墨岚正飘在他上方,幸灾乐祸地笑着。 “墨岚?你怎么出来的?” 墨岚飘到他面前,莞尔一笑:“我本就是灵体啊!古画被毁之后,我便钻进了你那灵岫扇里,与胡小筱和二哈不同,他们是在那扇中空间栖身的活物,而我则是附着在扇子上的灵体…” “太好了!”梁羽微笑道,“那你想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墨岚故作犹豫道:“你娶我啊!那我就救你出来!” “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梁羽哭笑不得道,“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墨岚白了他一眼,哼着小曲,无动于衷。 “嘿!幽灵姑娘!你既然不愿救那位先生,能不能先把我放出去?”一个强调古怪的男子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梁羽和墨岚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皮肤白皙,金发碧眼的西方男子也被那皮囊裹住了。 “你的样子好怪…”墨岚飘到那西方男子身边,像看怪物似的盯着对方,“你是哪来的妖怪吗?” 西方男子挑了挑眉毛,尴尬地笑道:“不,我来自英伦(uk)…我叫怀特.勒森魃,我现在除了头,浑身都麻痹了。” 梁羽作为现代人当然知道英伦的含义,于是问道:“你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来?” 怀特苦笑道:“先生,等我们从这该死的皮囊中脱身,再聊这些好吗?这些皮囊正在汲取我的力量!恐怕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变得像那边的干尸一样了!” 梁羽看看怀特示意的方向上,果然是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干尸! “墨岚,别闹了,快把我们救出来!” 墨岚在大厅里游荡着:“可我就是个灵体,赤手空拳的也打不破那皮囊啊!除非给我什么利器,让我附身上去…” 怀特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东西可提供,梁羽灵机一动:“你刚才说你可以附身在灵岫扇上?那你能不能钻回来,让那扇子从这个开口飞出去?” 墨岚飞到梁羽旁边看看:“能倒是能…可我看这皮囊软塌塌的,颇具韧性,你那扇子也没什么锋利的地方,如何划破?” “可我那扇子里有二哈啊!”梁羽笑道,“那可是破拆专家啊!” 墨岚透过皮囊,在梁羽腰间找到灵岫扇,那扇子很快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一路向上,等梁羽把头从外面缩回来时,它便一下窜了出去! “嗷呜!”二哈低沉地叫了一声,然后抖落了一下皮毛,用后脚搔了搔耳朵。 梁羽越发觉得这狼如今更像是哈士奇了… “二哈!给我拆!用你的金光,把这些皮囊都射穿!”梁羽欣慰道,“小心,别往中间射,尽量偏外一些!” 二哈心领神会,唰的一道金光直接将梁羽所在的皮囊射穿,皮囊里的血水立刻向外涌出! “再来几下!” 唰唰唰! 血水从皮囊上的好几个孔中汩汩流出,很快便干瘪了下去,“撕咬吧!二哈!”梁羽兴奋道。 由于那皮囊已经被二哈的金光射出好几个窟窿,所以它尽管再有韧性,也没能抵住二哈的利齿! 梁羽被放出来了,二哈一身血污地在他身边摇头摆尾,梁羽拍了拍它的脑瓜之后,托起那个吸附在自己肚脐上的血肉软管,又看看棚顶那个圆鼓鼓的包膜… “看来是把我们当成养料了啊…”梁羽将无极令在二哈身上擦了擦,惹得二哈十分不满地叫了两声。 无极令擦干净之后,再次闪出了一层浅淡的微光,梁羽赶忙从里面取出玄火雷蛇剑,稍作思量之后,一剑就把那软管砍断了! 软管的断端不停流淌出红色和蓝色的血液,看得梁羽心里直发毛,而很快地,连在他肚脐上的半截软管和连接处的肉色吸盘,都变得干瘪,最后直接从他肚子上脱落了下去! “好极了!”梁羽终于有了一种解脱感,而且他能感到自己的修为其实几乎并未受损,“看来那东西从我并没得到什么好处啊!” 梁羽很快来到胡小筱跟前,一剑斩破那皮囊,然后砍断了连在胡小筱身上的软管,一搭脉象,发现她气血亏虚得厉害,不禁暗自纳闷,为何我没事,她却如此虚弱? “嘎嘎嘎……” 梁羽一听身后有动静,赶紧回头,只见四个冥河血奴,刚刚从血囊流出的血泊中爬了出来! 二哈早就在邹县时见过这怪物,不用梁羽招呼,它便直接射穿了其中一个冥河血奴的脑袋,而另外三个见同伴刚一露面就被杀,立刻就朝二哈扑了过去! 二哈喘着粗气,在三个丑陋怪物之间快速流窜,伺机而动,不多时,便又射翻了一个! 梁羽见二哈完全能够应付,也安下心来,从无极令中取出一枚沁神丹,给胡小筱服了下去。 “小筱?你醒醒!”梁羽把胡小筱揽在怀里,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污,直到胡小筱一声嘤咛,他才放下心。 墨岚在一旁看着,幽幽地道:“她来的时候短,倒是那边的几个人,恐怕时间太长,已经性命不保了吧!” 怀特微笑道:“嘿,先生,如果可以,能把我救下来吗?我保证会对你有帮助的!” 梁羽小心地把胡小筱放回了灵岫扇,又叫墨岚去照顾她,这一切被怀特看了个正着,看得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合不上嘴。 梁羽安顿好胡小筱后,朝着其余几个血囊连劈几剑,凌厉的剑气轻松将那些血囊斩破,而血囊中的血,很快便将地面全部染红了。 刚才的四个冥河血奴,此时只剩下了一个,被二哈追得到处乱跑,但满地的血泊中,却再次爬出了几十个冥河血奴! 与此同时,棚顶的那个包膜突然“啪”的一声破开,竟从里面落下七个高矮不同的“血人”。 梁羽惊讶地发现那七个体无完肤的“血人”中,有一个跟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还有两个则分别长着胡小筱和怀特的模样,其余四个也都十分眼熟,竟是宋若舟、宋若全、吴若之三个东仙宗弟子,还有苗疆蛊王洛东青! 一身燕尾服的怀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些怪物,他来不及呼救,竟直接用牙把那软管咬断了! 另一边,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连在他身上的软管竟眨眼间就化作了一滩血水,然后他舒展了一下筋骨,也站了起来。 其余几个血囊里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都已成了皮包骨的干尸,血囊一破,便直挺挺地栽倒在了血泊里。 梁羽看着那几个“血人”,顿时不寒而栗,难道说那几个干尸,竟然就是自己的同门师兄?! “想不到我居然会被你救了!”刚刚那个赤着上身的男子沉声道,“苗疆一场恶战胜负未分,今天咱们再比比谁杀的怪物多吧!” 第一百五十七 血色森罗 “洛东青?…”梁羽来不及多说,冥河血奴早已互相拥挤着冲到了他们面前! 这些曾经凶猛的冥河怪胎,如今在梁羽面前,如土鸡瓦狗一般,随手挥剑便能斩断数颗头颅!只是当他杀退一波冥河血奴后,来到他面前的,竟是“血人”宋若舟、宋若全! 这两个昔日的同门师兄,对梁羽来说再熟悉不过,如今显然真身已死,眼前这两个无疑是两个吸收了二人精华的复制品! “可怜了我那两个师兄!”梁羽怒斩一剑,两个血人同时出剑格挡,玄火雷蛇剑上一声轻鸣,两个血人的剑被齐刷刷砍断! 梁羽轻蔑一笑:“你们比我师兄实在差了太多!”反手又是一剑,砍在宋若舟身上,剑身却不能寸进,宋若全则趁机一掌直击梁羽面门! 梁羽唯恐遭他暗算,并不与其硬拼,九阳玉篆直接从那血糊糊的手掌射入,又从其背后冲了出去! 宋若舟抓着那砍在自己身上的剑,手上青烟直冒,他大张着嘴,像是在呼喊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但他另一只手却对准梁羽,打出了一记落霞掌! 橙红色的光团显得颇具威力,与梁羽昔日所见相差无几,只是这对于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太大威胁。 他同样以一记落霞掌回击,不但直接把对方攻势吞并,而且还把对方的手腕震断了! “呵呵,若是往日的我,面对你们两位,恐怕就难有胜算了!”说完,他单掌连劈两记碎空斩,直接就把那两个血人的脑袋削去了半边! “唔!先生您真是太…呃…我是说您太强大了!”不远处的怀特称赞道,他此时正被血人“梁羽”和“胡小筱”带着一群冥河血奴围攻,“可以的话,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withpleasure!”梁羽故意甩了一句英文,引得怀特惊喜道:“youknowenglish!?” 梁羽友好地笑了笑,然后一个纵身冲到怀特身前,几剑之后,又倒下一片冥河血奴,而那两个梁羽和胡小筱的赝品,也没能幸免地被砍了个身首异处! “你看着不像很弱”梁羽问怀特道,“为何要隐藏实力?” 怀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一指二哈:“那是你的狗吗?简直太神奇了!” 梁羽看着二哈竟然追着洛东青的复制品和六七个冥河血奴在外圈跑,不禁哈哈大笑:“洛东青!你也有今天!” 洛东青本尊面前早已是一片血河,几十个冥河血奴转瞬之间,便都被他洒出的红色粉末化成了污血,只剩吴若之的血人复制品留了半边身子,做着垂死挣扎! “想不到自诩正道的高人,也如此无聊!” 洛东青斜着眼睛看看梁羽,随后直接冲到自己的复制品跟前,一把抓住它的脑袋,狠狠地把它按在了地上,那血人只无力地扑腾两下,脑袋就化成了一个骷髅头! “呵呵…”梁羽尴尬地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啊…” 洛东青又杀了一片冥河血奴道:“差远了…刚刚在那怪东西里被夺了不少气血,这会我都是在用蛊毒,并没怎么发力!” 梁羽摆摆手:“别急着吹牛。你们怎么会被带到这的?” 洛东青横了他一眼:“不服气的话,咱们再战一次!不过我也好奇,你如何能中了金蚕蛊而不死的,不但没死,居然还比原来强大了许多!”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梁羽说完,忽然醒悟了一件事:刚刚被封在血囊中的七人中,只有他自己没有任何损耗,想必是又瑶池念玉像从前那样护住了自己! 怀特连忙止住两人争吵:“两位先别吵。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英伦来的怀特,是一名研究生物技术的学者,本来是来大明研究些奇特生物,结果莫名其妙就被抓来了。两位先生呢?” “我叫洛东青,来自苗疆,他叫梁羽。”洛东青毫不客气地就抢了梁羽的话。 梁羽被他气的发笑:“堂堂的苗疆蛊王如何落得了如此下场?不妨说说?我们也好开心一下,顺便分析一下怎么离开这…” “还不是因为你!”洛东青没好气地道,“去年底,朝廷派扁舟等人支援南疆,贵州巡抚王三善大破安邦彦…战后,那扁舟居然又来游说我,让我归顺渡厄教!” “等等!”梁羽纳闷道,“不对啊!你们不是盟友吗?怎么他这次反倒又帮了朝廷?!” 洛东青恨恨地道:“当年他是要用我的通冥蛊俑等等古苗法术,才与我结盟,如今大概是朝廷又有了他们可用之处!而我当然不肯从他,于是便打了起来!” “此前你我交手时,我的本命金蚕蛊险些被你打死,我也因此一直重伤不愈,于是就被他抓了…可能他们觉得我有用,就一直没害我,有一次还逼我做了几个通冥蛊俑,带去了蜀中。” “那么这次呢?”梁羽觉得洛东青也有些倒霉,于是便不再奚落他了。 洛东青看看棚顶那个破开的包膜:“可能他们又在策划什么阴邪之物吧…在此之前,我曾试图逃跑,结果被一个叫秦若明的人逮住,他们一怒之下,便把我放进了那个血囊里。” 梁羽看看四周的狼藉景象:“那你们是怎么来的?这地方应该有个出口吧?” 洛东青摇头:“我被他们打昏了,醒来时便在那血囊里。” 两人看向怀特,这个西方人在两人说话时,一直蹲在地上研究着那些血水,直到他发觉梁羽和洛东青在看他,他才站起来: “我在那该死的血囊里泡久了,现在都觉得疲乏无力!现在才弄明白,原来那血囊的液体里,含有一种毒素,可以使全身肌肉松弛!” 洛东青皱了皱眉:“原来如此…不过按说我有本命金蚕蛊在体内,本该百毒不侵…你说的毒素究竟是何物,竟然这么厉害…对了,梁羽你为何没事?” 梁羽道:“我自有办法,倒是你那本命金蚕蛊,不是已经重伤不愈了吗,大概也因此解毒能力差了吧?” 洛东青难得地同意了梁羽的说法,并强调了一下:“定是如此!金蚕蛊重伤之下,便已转入沉眠!” 三人正说到这,整个大厅突然发声一阵剧烈摇晃,而二哈在消灭了最后一个冥河血奴之后,突然惊慌地哀嚎着奔向了梁羽! 梁羽正要问它怎么了,却见棚顶那破开的包膜处,突然塌了下来,接着整个大厅边缘的墙壁也跟着一起,向外倒了过去! 当所有的墙壁都倒掉之后,梁羽他们才终于看清,原来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的血色宫殿之内!而刚刚将他们困住的大厅,现在看来,居然是一个巨大的茧! “咔嚓…咔嚓…” “扑通…扑通…” “嗡嗡嗡…” 宫殿里的光线血红,算不上明亮,也说不上黑暗,很快从四面八方来了一阵阵嘈杂,说不清是脚步声,还是什么,总之应该是成群的什么东西正在围上来! 梁羽、洛东青、怀特背靠背站在那破茧的残骸当中,稍作环顾,只见血色宫殿四周,围了一圈阶梯式的看台,而在正北方还有一个高大的宝座! 宝座离他们稍远,但也能看出那是由具有反光特性的黑色晶石,精雕细琢而成。 宝座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黑袍、头戴官帽的虬髯大汉,生得豹头环眼,牛鼻狮口,而在他两侧还站着两个阴沉着脸的护卫。 虬髯大汉盯着下方三人一狼,一言不发,倒是大汉身旁的护卫大声道:“毁了血阎罗大人的‘七凶魔蛹’,就让你们和这些尸奴一样,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周围的嘈杂声骤然爆发,只见黑压压一片、形态各异的畸形怪胎,疯狂地朝着梁羽他们扑了上来! 这些怪物或多手多眼,或多足多头,或青面獠牙,或有口无颜,有的背生双翼,有的通身是火……总之,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狂暴! 怀特吞了一下口水道:“两位…我们还有活路吗?” 洛东青嘴角微微上翘,不置可否,梁羽则淡淡地道:“看运气…” 面对如潮的怪物,洛东青身上泛起了一层淡薄金光,如同他与梁羽在苗疆初见时一样,虽然他用以当做元婴的本命金蚕蛊此时正在沉眠,但却仍可用来增强修为! 梁羽瞄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虬髯大喊以及他身旁的两个侍卫,生怕被他们偷袭暗算,于是他先毫不犹豫地祭出了先天太乙战罡! 绚烂的离火战甲霎时间把梁羽显得如天神一般,连洛东青见了都是一惊,而怀特更是直接喊了出来:“omg!你…” “嘁…花架子!”洛东青嘴上依旧不服软,眼看一个两人高的双头肥怪,抓起身边两个巨颅怪婴,朝自己砸来,他直接抡起双拳硬轰了过去! 洛东青的拳风中,夹着两股黄粉!那两个怪婴,张着拥有两排利齿的大嘴咬来时,不但纷纷被他把脸打的凹了进去,而且那黄粉一沾到怪婴和双头肥怪身上,就引起了它们痛苦的嚎叫! “嘭!嘭!嘭!” 三个被洛东青打中的怪物,顷刻间身体胀破,喷溅出的污血,沾在他们身后的那些怪物身上时,则引出一片又一片的哀嚎! “一如既往的狠毒啊…” 梁羽把目光从洛东青那边收回,面对前方气势汹汹的怪物群,他一剑将其逼退后,快速结了一个从未用过的手印,眨眼间,在他目所能及的范围内,突然凭空出现数个火球! 那些火球悬浮在齐腰的高度上,错综分布,而每个火球里,还都能看见水晶一样剔透的核心… “碎离火之精为飞蝗,席卷四野,燎原于烬!太乙十二秘术第六式——火蝗!”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英伦狂士 在经历如此多磨砺、又经过李淳以大罗显化玄功的点拨,梁羽自然而然地驾驭了这太乙十二秘术的第六个层次! 一声“火煌”,那些火球中的核心顿时爆裂,散作无数鸡蛋大的火晶,向四面八方散射开去! 如飞蝗般铺天盖地的火晶,瞬间席卷了整个血色宫殿!它们碰到任何东西,都会直射其内,然后立即发生剧烈的爆炸和燃烧! 梁羽面前的那些畸形怪胎,几乎没做太多抵抗,便被“火蝗”吞噬殆尽了! “有你们两个在,还真是可靠!”怀特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然后他盯着另一边的宝座道,“只是你们的魔法…似乎对那那三位不太管用…” 虬髯大汉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从容起身之后,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梁羽三人周围便立刻落下一个大铁笼,把他们罩在了里面! 细看之下,那铁笼的栏杆都是如实质的黑气所化,怀特试着抓了一下,便立刻惊叫着把手抽了回来,只见他的掌心处,竟有一大片黑气透过皮肤,钻进了体内! 怀特一手抓着那手腕大叫着:“天呐!这是什么鬼东西!它们在吞噬我的灵魂!” 梁羽看他可怜,连忙取下瑶池念玉,放在他手心上,刚才的那些黑气便如同被拽出来一样,被那莹白的玉坠吸了进去! 怀特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梁羽则收好玉坠后,抽出玄火雷蛇剑,朝着周围的栏杆横斩一剑! 那仙品宝剑与栏杆相遇时,剑身上发出了连续的“嗤嗤”声,而那笼子虽说诡异,却也没能抵挡住剑锋的犀利! “咣当!” 洛东青乘势将笼子的顶盖轰了出去,梁羽随即拎着怀特的衣领,带着他和洛东青一跃出了笼子,只是没等他们落地,虬髯大汉身边的两个护卫已经拦在了他们面前! “怪不得扁舟先生如此重视你们!” “果然都是些手段了得之人!” 两个护卫一人一句之后,手中同时抓出一把长杆的漆黑镰刀,对着梁羽和洛东青迎头就砍! 这两个护卫实力不俗,面对突然斜砍下来的巨大黑镰,即使强如洛东青,竟也没敢凭身法去躲避,只能奋力擎住刀杆! “还真是一对狠人!”洛东青惊叹之余,忽然瞥见梁羽居然已从他身边消失,而同时在那宝座的方向上,忽然传来一声大笑:“好胆色!居然能越过血罗刹,敢直接挑战本王!” 那两个被称作血罗刹的护卫也不追逐梁羽,转而联手围攻起了洛东青! 苗疆蛊王此时已顾不得梁羽那边跟着传来的隆隆巨响,更顾不得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怀特! 他分别与两个血罗刹拼了几招,便发觉自己独立难支,转身就要撤!与此同时,一个血罗刹的镰刀已经直逼到了怀特的面前! “吼!” 一身先天太乙战罡的梁羽刚刚与虬髯大汉硬碰硬地拼了一掌,便被另一边的瘆人怪叫吸引了目光,只见一直畏畏缩缩的怀特,居然刚刚将一个血罗刹扑倒! 怀特的身材比刚才魁梧了许多,一身紧致的燕尾服几乎快要被撑破! 从洛东青的角度看,这个刚刚还一脸和善的西洋人,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张大白脸,并且面目狰狞,眼窝青紫,而最骇人的,则是他口中龇着的一对獠牙! “你…你是…”洛东青惊讶地看着怀特,而怀特则一拳捶在了自己身下的血罗刹脸上,然后微笑道:“本来不想暴露我的身份,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洛东青的压力被分担出去一半,立刻轻松了许多,他一拳打退冲向自己的血罗刹后,好奇地看着怀特道:“你是人还是鬼?” 怀特被血罗刹奋力推开后,与洛东青背靠背而立道:“我不是鬼,但也不是普通人,在西方…我们被称为血族…” “血族?”洛东青一边压制着自己面前的血罗刹,一边问道。 怀特的身法极快,丝毫不逊于已至元婴之境的梁羽,他以一个极快的闪身,晃过另一个血罗刹后,飞起一记鞭腿,从后面将那血罗刹踢得半跪了下去! 当洛东青面前的血罗刹由于中蛊,半个身子都出现溃烂时,怀特则一口咬在了血罗刹的后脖颈上,然后嫌弃地将那块血肉吐了出去:“呸!真是肮脏的血液!” 虽然那血罗刹被咬得痛苦万状,但洛东青不免觉得怀特此举才更恶心,于是也不再看过去,接连几拳,就将面前溃烂的血罗刹,打了个血肉模糊! “噗通!” 怀特推开了纠缠着自己的血罗刹,那怪物的脖子此时已被他咬得几乎离断,他看看洛东青也已结束了战斗,两人便一起朝着不远处那个虬髯大汉走了过去。 一身黑袍的虬髯大汉,面对有先天太乙战罡加持的梁羽,不但不复刚才的嚣张气焰,而且看上去有些惊慌失措,或许他也没料到自己会面对一个如此强大的对手! 他的黑袍已经被梁羽划成了破衣烂衫,虽然不至于伤了性命,但他为了躲梁羽,不得不绕着自己的宝座,与梁羽兜起了圈子,而梁羽虽然占尽上峰,却显然越急越不能战而胜之! “你刚才耀武扬威的劲头呢?”洛东青鄙夷地对虬髯大汉道,然后又看看梁羽,“你要是杀不了他,就让我来!” 梁羽有些气不过道:“他手里有一道铁卷,不知是何法宝,每次我要给他致命一击时,那铁卷都能将我定住!” “还有这等怪事?”洛东青仔细一看,在虬髯大汉的手中的确端着一块书本大的铁牌子,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脸。 虬髯大汉很快被三人围住,他双手撑着那铁牌道:“三位高人,既然你们奈何不得我,我们不妨谈谈…” 梁羽拄着剑道:“先等等,你手里那东西是什么?你又是谁?” “呃…本王乃是这血阎罗殿之主——血阎罗,此物乃是阴司赏赐给本王的丹书铁卷…可躲避致命之伤…”虬髯大汉有些胆怯地道。 “几位放我一马,我便把几位送出这血阎罗殿!”血阎罗的眼睛不停地在三人脸上流转。 洛东青看看四周:“你称此地为血阎罗殿,莫非此地是阴间?” “非也,非也!”血阎罗道,“此地也是扁舟先生血海无间之一层!与几位刚才经历的红莲地狱一样,都是扁舟先生借魔神之力,开辟的空间夹层…” 梁羽盯着那丹书铁卷道:“把那东西送给我,我就答应你…” 洛东青鄙夷地看着梁羽:“想不到你还是如此强取豪夺之人…” 怀特收起了那副狰狞之相,谦和道:“两位绅士都十分厉害,只有我最软弱,所以…” 梁羽和洛东青一起揶揄他道:“你生嚼血罗刹的时候,一点都不软弱…” 血阎罗看三人居然就地商量分赃,一时有些尴尬,但他也并不说什么,反而还略显满意地微笑了起来。 “羞不羞?”一个憔悴的声音从梁羽腰间传来,原来是胡小筱现出了身来! 在沁神丹的作用下,她终于醒转了过来,只是她此时的脸色仍旧不好,现身之后便对梁羽道:“还有闲心胡闹,你忘了小九此时还下落不明吗?” 梁羽如梦初醒,青龙小九可是这世间极其罕见的存在,被血僧抓去,必然难逃厄运!于是他连忙看向正在一旁窃喜的血阎罗,语气冰冷道:“你在高兴什么?” 血阎罗将丹书铁卷举在身前:“没什么…我说的事,几位想好了吗?” 洛东青忽道:“你既有丹书铁卷,何不与我们周旋倒底?” 血阎罗尴尬地笑道:“这宝贝…效力有限…趁它还能保我几次,不如就此投降,向三位讨个生路…” 梁羽点点头:“如此倒也算你聪明!你打算把我们送到哪去?离开血海无间吗?” 血阎罗拍着胸脯道:“几位大可放心,几位从哪来的,本王就把几位送回哪去!” 怀特疑惑道:“你是说,你会把我送回英伦?” “啊?”血阎罗犹豫了一下,然后立刻点头道,“对对!” “我感觉你是个骗子…”梁羽将剑伸到血阎罗面前,虽然毫无杀意,后者也还是举起了丹书铁卷。 血阎罗恳切道:“请你位相信我!我虽然不知道英伦是何处,但我保证起码可以送几位离开血海无间!” 洛东青道:“我们凭什么那么信你?不如把你的丹书铁卷用到废,直接把你杀了,岂不省事?” 血阎罗辩解道:“把我杀了,这血阎罗殿就会立即塌方,几位就要被空间之力挤压而死啦!” 梁羽冷不防又攻一剑,然而那剑锋果然又停在了丹书铁卷前方,不能寸进,他愤恨地把剑收回道:“果然你还有留手!那既然要我们与你和谈,你如何取信于我们?” 血阎罗如释重负道:“我可以把结界打开,几位一看便知!”他说着,回到自己的宝座旁,不知扣动了什么机关,只见那宝座下方,立刻凭空出现了一个开口。 胡小筱用手肘顶了顶梁羽道:“是小九!” 梁羽朝那开口中一看,果然其中又是一个昏暗的空间,看不清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环境,但那空间中最醒目的,莫过于一条被符文法阵困住的青龙,和青龙旁边的一座石头砌成的池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又见血僧 梁羽把目光转到血阎罗身上,对方的眼神不再如之前那样闪烁回避,于是他有相信了,正要走进那开口时,洛东青忽道:“等等…你就这么相信他了?” 看着开口那边,青龙小九体形似乎比以前还要小,而且十分萎靡,梁羽头也不回地答道:“我怕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胡小筱走到那开口边上,对里面大声道:“小九!” 那青龙忽然浑身一振,吃力地抬起了半截身子,早已不复初见时的威猛之态… 梁羽和胡小筱都心生不忍,胡小筱道:“咱们过去看看吧!” 梁羽对洛东青和怀特道:“我俩先进去!你们在这等着,伺机而动!”说完,他也不等那两人的回话,迈步就走了进去! 开口的另一边,看不见围墙,也看不清地面,只能看见小九周围流转着的血色符文,还有那个诡异的池子! 池子里盛着浓稠的血水,在这血池的中央,还咕咕地冒着气泡… 胡小筱退到刚才那开口边上,对着另一边抻着脖子看过来的怀特、洛东青道:“这里不知是个什么鬼地方…” 话音未完,只见一个赤着半身的光头男子从血池中站了出来,一缕缕血丝从他的光头上滑落,露出了他头顶的九颗戒疤,而他的下半身居然隐匿在血池中一口大鼎之中! “血僧?!”梁羽一声惊呼,而那血池中的男子也显然有些意外:“梁羽?!” “好吧!帮忙了!”洛东青一边呼喊着,一边从那空间开口冲了进来,而怀特则紧随其后。 血僧一脸愤怒地看着开口另一边的血阎罗道:“你这混账东西!居然临阵倒戈?!” 血阎罗一脸愧色:“本王实在能力有限,这三个又都是狠茬…还请护法大人亲自处置吧…本王…本王先行告退了…” 那开口倏然不见,血僧看看眼前的三男一女,似有不甘地道:“我让那混账尽力拖住你们,只需再等三日,我便可成就大事!想不到这废物居然如此没有骨气!” “呵呵…识时务者为俊杰!”梁羽将玄火雷蛇剑拿在手中,“你身子下面那只鼎…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九州鼎?” “看来这家伙行动不便啊!那就别怪我讨个便宜了!”洛东青目光一冷,抬手就朝血僧扔出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正是刚才血罗刹所用! 快速旋转着的镰刀在飞到血池前方时,突然停在半空,然后竟被一股无形之力反弹了回去,洛东青似也早有准备,稍稍侧了身子,稳稳地将刀柄抓住后,哼了一声:“知道你不简单!” 梁羽见状,也没敢轻易将九阳玉篆射过去,而是先用玄火雷蛇剑,施展了天极紫微剑法中的朔风! 此时的“朔风”比从前又有了巨大变化,一剑斩出九道纵横交错的剑气,剑气上更是雷光攒动,看上去更具气势,只是这九道剑气杀到血池前方时,便瞬间消失,如石沉大海一般! 血僧仰面笑了一声:“哈哈…那么,该我还手了!”他在血池中怒视前方,前额鼓着一条条蚯蚓似的青筋,猛然间,血池前方突然飞出九道剑气,与梁羽之前斩出的如出一辙! 梁羽等人当然也都有准备,只是他们刚要动手,却突然身形一滞,纷纷动弹不得! 九阳玉篆立即飞出救主,总算使梁羽免于重创,但怀特和胡小筱却都被未能幸免,随着两人纷纷惨叫,他们身前都喷出了一道道血光! 一身淡薄金光的洛东青,虽然没被剑气砍出疮口,却也被冲得向后连滚了几个跟头才停住! 血僧在血池中双手合十,身后立刻绽放出一个血色光环,霎时间整个空间涌起一阵血气,成群的冥河血奴、血罗刹竟凭空出现,而梁羽他们却依旧动弹不得! 看着口涎外溢的冥河血奴,还有杀气腾腾的血罗刹,这些本来不已不足惧的怪物,梁羽他们却因为动弹不得,而再次感到了头疼! “什么鬼地方!居然还有这么赖皮的邪门禁制!”胡小筱看着自己身上狰狞的伤口,一边抱怨着,一边不自觉地看向了梁羽,而后者此时正用念力操控着九阳玉篆大杀四方! 这一片嘈杂的血色怪物之中,九阳玉篆虽然大杀四方,然而冥河血奴和血罗刹本就行动迅速,所以单凭这一只飞剑根本无法做到滴水不漏! 眼看那些血怪冲到跟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怀特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大群黑压压的蝙蝠! 这些蝙蝠扑棱棱地漫天飞舞,显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而冥河血奴是以听觉搜寻猎物,这些蝙蝠则正好扰乱了它们,使它们立刻乱了起来,好几头冥河血奴甚至对血罗刹发起了攻击! 整个空间里很快被这些蝙蝠弄得一团混乱,血僧冷笑道:“想不到西洋人还有这么一手…那我就先取了这些小畜生的命!” 梁羽他们感到身上的压力猛然加剧,而那些飞舞的蝙蝠也开始了吱吱乱叫,很快就有许多蝙蝠直接在空中被挤成了一片血污! 幸存的蝙蝠很快汇在一处,并重新现出了怀特的模样,只是此时,这个自称科学家的西方人,已经伤痕累累,龇着獠牙的口中,噗的一声呕出一滩血来! 冥河血奴大军渐渐平息了混乱,然而就在此时,血僧突然从血池中冲了出来!他穿过那些血怪,伸出一只与他身体极不协调的巨大手掌,转眼间就抓在了怀特的头上!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血僧盯着惊慌失措的怀特,那巨手正要用力,不料一道青光从旁杀到,那逼人的杀意让他不敢不防! 血僧的大手上长着红毛,冒着黑气,手背上隐隐藏着一道被黑气缭绕的金光卍字符,他将一身力气灌注其上! 身为渡厄大士座下四大护法魔神之一,他完全有信心将那飞剑打飞,实际上也与他算计的一样,九阳玉篆在碰到那个卍字符的瞬间,便朝着远处崩飞! 血僧正得意时,突然感到脖子上一阵剧痛,只见怀特正凶狠地与他对视着,汩汩的鲜血正从他脖子上的两个窟窿向外涌着! “呵呵…我知道你们血族可以通过这种手段,将人变作你们的奴仆…”血僧嘲讽道,“但我本就非人,而且既然名为血僧,如何会被你的小伎俩…哎?!不对!” 血僧惊呼一声,才突然发现,本该被自己束缚住的怀特是怎么咬到自己的?! “你修为强大,就是脑子慢了点!”梁羽的声音在血僧耳边突然响起,“逆龙破!” 言出法随,玄火雷蛇剑的剑尖上,一点亮斑在血僧的腰上瞬间爆破,在那亮斑突然轰出的耀眼轨迹上,不但血僧的身躯被斩成了两截,连他后面的混沌空间仿佛也被一并斩破了! 逆龙破的攻势,在完成这一系列骇人的破坏之后,陡然不见,昏暗的空间中,所有的血罗刹和冥河血奴瞬间化作飞沙散尽,而血僧的上半截身子也随之栽在了地上。 “呵呵呵呵…”血僧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之色,代之以嘲讽似的笑容,“为了我教大业,我耗费了近半修为,才落得此时狼狈…虽说未能建功,却也探得一件大事,也算心满意足了!” 洛东青啐了血僧一口道:“苟延残喘之人,还要说大话,给自己争些颜面?” 血僧看看手背上那个满是裂痕的卍字符,上面的光泽已经完全暗淡,他笑道:“我死不了…而且将来,或许不用等渡厄大士降临了…” 梁羽觉得他话里有话,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我为何要告诉你?”血僧说完,那半截身子突然化作一滩烂肉污血,而不远处的血池中,所有血水突然形成漩涡状,汇入了之前的大鼎,血僧又重新出现在了鼎中! 怀特抓着自己的头发道:“见鬼!他居然又活了!” 血僧笑道:“血僧只是我一个分身!而我真身尚在,你们记住,咱们的账没完!血海无间将不复存在,等下你们就会被空间之力压死!哈哈哈!” 说完,只见一道火光从大鼎中冲天而起,直接将里面的血僧烧成了焦炭,火光片刻散尽,鼎身上闪过一个金文字体的“雍”后,便在那血池中消失了! “轰隆隆!” 整个空间在那大鼎消失后,立刻出现的剧烈震荡! “这地方要塌了!”洛东青面色凝重道。 梁羽扶着胡小筱道:“小筱你刚才受那剑气所伤,还是快回到灵岫扇里吧!”他说完,又一眼看见蜷缩在角落里的青龙小九… 此时那困住小九的符文法阵已经随着那口鼎的消失而消散,而小九已经瘦弱得如同一条干瘪的带鱼,只有从腹部的起伏,才能看出它尚有一丝活气! 梁羽赶紧一把将小九塞进灵岫扇,再回身时,只见他们周围从上到下,从四周道中间,所有这空间中的一切,都正在向他们疯狂地推挤而来! 梁羽和洛东青见此情景,几乎绝望,他们再强,也不能再这么短的间隙里,强行劈开空间,况且即使劈开这空间,会去往何地更是难料! 一筹莫展时,他们忽然感到自己被人拉了一把,二人也来不及多问,任由着那力气把自己拽走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下地狱去 一瞬恍惚,梁羽和洛东青一个踉跄,却是被拽到了另外一片昏暗的荒凉之地… 地上尽是黄土和枯草,四周刮着并不猛烈的冷风,远方的模糊处,隐没着一道无边的城墙… “哦,我的天!我拼命把咱们救到这…”怀特在两人身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可你们看,圣经所说的地狱,不该是这样的啊…” 梁羽回头看着怀特,哭笑不得道:“地狱?!你把我们送到了地狱?干嘛还要用个‘救’字?刚才老老实实等着被空间压死,不是同样的结果吗?” 洛东青也郁闷道:“都下地狱了,我们不还是死了吗?” “不不,你们没有死!你们是活着的!”怀特连忙解释道,“我还是对你们说实话吧!我…我偷了我们勒森魃家族的圣器,所以才逃到了东方,而扁舟先生不知从哪知道了圣器的消息,就把我抓了…” 梁羽和洛东青面面相觑:“什么圣器会引起扁舟的重视?” “莫非刚刚是你用那个什么圣器把我们救到了地狱来?”洛东青依旧纠结于自己活着下了地狱,“这…能算救了我们?” 怀特从腹部一个新鲜的伤口中,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那挂着血丝的钥匙上,刻画着梁羽从未见过的符文。 在梁羽和洛东青异样的目光下,怀特忍着疼,将那钥匙重新塞进了身体里,并说道:“血族共有十三氏族,我们勒森魃族的圣器就是这凶匙,可以开启地狱之门,可以穿梭于各个非人类的空间…” “既然可以穿梭到别处,你怎么不选个好点地方…干嘛来地狱啊…”洛东青不解道。 怀特耸耸肩膀:“我不过就是个子爵级别的血族,根本没实力用它随心所欲地穿梭空间,刚刚也是冒险试试,结果就到了这鬼地方…” 梁羽看看他,无奈地叹道:“没错,的确是个鬼地方…到处是鬼,而且此地跟你们西方的地狱不一样,我们更习惯称此地为阴间!” 三人面前刚刚还空无一物,就在梁羽话音刚落时,便看见刚才那城墙方向上,浩浩荡荡地走来了一队人… 那些人穿着各不相同,但却表情却出奇的一致——淡漠,偶尔有几个鬼鬼祟祟想要走出队伍的,却被身后飞来的一把黑色铁爪抓住了肩膀,又给拖到在地,然后规规矩矩地走回到了队伍中。 洛东青看得心里直发毛,而怀特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瞪着欧式眼,惊恐地看着那队伍!唯独梁羽反而迎着队伍走了过去。 队伍后面,跟着两个戴着高帽子的人,一个一身白,一个一身黑,梁羽正是奔着此二人而去! “七爷、八爷,又见面了!”梁羽朝那两人一拱手,露出一副平易近人的笑容。 那一黑一白果然就是阴司的勾魂神使——黑白无常! 白无常谢必安将手中哭丧棒一挥,对那队人高呼道:“停!” 黑无常范无救则将哭丧棒指在梁羽面前,沉声道:“哪来的野仙,竟敢擅闯阴司?!” “黑白无常?!”洛东青一见这阵仗,顿时紧张起来!虽然苗疆蛊王的修为不浅,但面对这两位尽人皆知的阴司神使,谁能不怕?! 怀特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两个鬼气森森的人物,不知该说什么,而梁羽则上前道:“蜀中一见之后,二位别来无恙啊?” 黑无常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梁羽他们:“看你们也像有些道行仙基,姓甚名谁?来我阴司何为?那个不人不鬼的小白脸,你又是哪来的怪胎?” 怀特哭笑不得地指了指自己:“我?不人不鬼?怪胎?…好吧先生,你说的虽然不礼貌,但是…” 梁羽止住了怀特,笑呵呵地看着黑无常道:“八爷,蜀中时,两位劝我跟随本心,我果然就找到了阴阳界…如今再次相逢,梁羽终于得以当面言谢了!” 黑白无常都是一惊:“梁羽?!重…”白无常赶紧捂住了黑无常的嘴,笑嘻嘻地道:“如此说,这便是阁下的肉身真容了?恕我们哥俩眼拙,这当真是不好辨认了!” 梁羽客套地笑而不语,白无常也尴尬地和他一起笑了笑,而黑无常则瓮声瓮气地道:“七哥…别光笑啊!这人如今进了鬼门关,别是又要闯祸吧…” 梁羽忙道:“八爷误会了…我等今日误入此间,绝非闹事。既然两位与在下曾经相识一场,能否看在往日情分上将我们送回阳间?哪怕送出鬼门关也可,到了阴阳界,我们也就有办法回去了。” “何人在此滋事?!”一道炸雷般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跟着就有一团红色旋风从天而降!红色旋风落地后,骤然变缓,却是闪出了一个红袍黑脸的大汉来! 那大汉头戴破乌纱,豹头环眼,一脸凶相,颌下一副虬曲刚髯,与刚刚的血阎罗倒有几分相似!他刚一露面,就以一把乌黑大剑朝着梁羽杀来! 见对方攻势又急又猛,梁羽连忙先将九阳玉篆射出,大汉横剑一挡,虽然将那飞剑打飞,自己却也被震得向后翻倒!梁羽则正好借此机会,赶忙将先天太乙战罡加持在身! 自从梁羽粗习大罗显化玄功,先天太乙战罡的加持对他便更进了一步,即使刚刚经历过血海无间,他也仅是稍有疲惫,却并未有太大损耗! 此时玄火雷蛇剑在手,梁羽立刻就用出了逆龙破! 这满载天地奥义的一剑,刚刚才杀死血僧,此时惊得红袍大汉也是一声大叫,而其手中的大黑剑直接就被轰得飞了出去! 二者接连两次硬拼,实实在在地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大汉连退数步,惊魂未定,而当他看着梁羽又在结印,却豪放笑起来:“阁下且住!阁下一招一式,果然颇有大家之风!不愧有大闹地府的本事!某家佩服之至!” 梁羽不禁腹诽:刚刚还是见面就动手的暴躁大汉,现在就服软了?看来无论天上地下,都是拳头大的人有面子啊! 黑白无常见状,连忙上前去扶那大汉:“圣君您没事吧?”大汉看样子也是一方狠人,接连落败,却仍端着架子! 他甩开黑白无常的手,又正了正头上的破纱帽,放声大笑道:“某家本是终南山人士,姓钟,名馗!成名于大唐玄宗年间,今日得见传说中人,实乃幸甚之事!” 钟馗?! 梁羽心中不禁惊讶:你才是传说中的人物吧?!在整个华夏大地,谁不知道这位驱鬼辟邪的赐福镇宅圣君? 想到这,梁羽连忙将剑反扣,客气地拱了拱手:“在下梁羽,据东岳碧霞元君所说,在下前生的确就是戴罪天仙重明子…但比起阁下家喻户晓的名头,实在不值一提。” 梁羽这话给足了面子,钟馗不禁抚掌大笑:“都是虚名,何足道哉!比不了阁下当年神武!当年阁下虽犯下不赦之罪,但某家对阁下胆气却十分钦佩!如今不知阁下来此有何贵干啊?” 梁羽比划了一下身后的怀特和洛东青:“我等刚刚在阳间杀了一个魔神,情况紧急时,为了避险,不得已才来阴司停留片刻。” “原来如此…那阁下接下来作何打算?” “自然是想重回阳间去。” 钟馗看看左右,沉声道:“既已在鬼门关之内,要回去便只有通过还魂崖,那么烦请几位随我往里面走?” 洛东青此时已经吓得一身冷汗,怀特虽然不明所以,但一看前方森然一片,也不敢挪动半步,只顾着看梁羽。 梁羽刚要跟过去,突然停下脚步,踌躇满志道:“圣君留步,梁羽忽然想起一事,愿求圣君成全!” “哦?呵呵…”钟馗回身道,“阁下不妨直说,某家自当尽力而为!” “以前在下从未想过会来地府走上一遭,如今既然来了…”梁羽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想托圣君帮忙,找一个人…” “阁下如此言辞,想必是个紧要之人,某家在阴司尚有判官之职,要说找人,倒也不难,那人是谁?” 梁羽的面色愈发凝重:“她是一头化了人形的蛟…去世已经一年有余,我想知道她现在何处…” “蛟?”钟馗思索了一下,“请阁下随我来吧…” 洛东青看着梁羽要跟钟馗走,连忙道:“梁兄!我和怀特…” 梁羽此时心切,早已无心他顾,他看看黑白无常,哥俩面露难色道:“我等还得押解这些亡魂去酆都城,等下还有一批等着我们去阳间带回…” 钟馗微笑道:“就别为难他们兄弟俩了,黑白二使皆有阴司之命,实难脱身。你们且随我同行,等下重明子找完了人,某家送你等一起回阳世!” 钟馗说完,黑白无常对他连声称谢,然后向梁羽拱了拱手,便押着那些亡魂走远了,而梁羽他们则跟在钟馗后面,不疾不徐地走了起来。 洛东青和怀特十分惊奇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吃力,就走得如同飞起一般,伴随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他们周围场景也飞逝而过! 这一路上,他们路过了一片恶狗成群的荒野,翻过两座笔直的山峰,又在一片哀嚎遍野的鬼蜮中穿过…仿佛片刻之间就走了几百里路一般! 梁羽一下就看明白了,这是钟馗用了法力,在阴间用了类似缩地术的神通,带着他们很快穿过一路险恶,从而快速到了一座庄严的高大城门下。 抬头看,只见城门上正写着三个大字——酆都城!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重蹈覆辙 “此处乃阴司重地!等下进去了,几位千万噤声,免生麻烦!”钟馗叮嘱道,“重明子,我今日帮你,一来是不想再大动干戈,二来也是敬重你的胆气威名,但等下带你查看完人,便请你速速离去!” 梁羽恭敬答道:“在下谨记!有劳圣君!” 酆都城的大门带着沉重的转轴声,缓缓打开了,城门楼门里光线更加黯淡,几只冒着灰蓝色光亮的火把,仅仅只能把脚下凹凸不平的路稍稍照出些轮廓。 梁羽三人亦步亦趋地跟在钟馗后面,目光在两旁游离… 过了城门楼,便进到了酆都城里,此处亦如阳世的城池之内,有街市,有楼房,有车马,亦有百姓。 黄泉路上,日月无光,酆都城中亦是十分昏暗,而那些游走在街上的鬼民,虽然穿着各异,很多看着都是不同朝代的服饰,但他们的表情却是出奇的一致——木讷,如同行尸走肉… 梁羽和洛东青看着此地处处诡异,却也不好出声,一路走到酆都城深处,才是一个偌大的宫殿,向这宫殿更远处看,远处雾气昭昭的深处,还有一座挨一座的宫殿向远处隐匿着。 宫门缓缓打开,钟馗带着他们进去后,便立刻转了方向,而不是继续朝前走。他们进了一处有阴兵把守的偏殿后,钟馗回身将门关好,屏退了阴兵,才沉声道:“就在这看吧…” 梁羽悄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钟馗道:“十殿阎罗第一殿之东偏殿:搜魂监,用来探查阴司各处亡魂的。” 洛东青好奇道:“外面街上那些…也都是亡魂?我听说来了酆都城,都要受审的…” “那些是暂时不能投胎,在此守着鬼寿的鬼民,鬼寿一尽便去投胎了。”钟馗稍作解释之后,在这个搜魂监正中的一块铜镜上比划了一下,问道,“死者姓名,生辰八字…” “龙娇…万历二十六年,九月初九,酉时…”这些都是龙娇去世不久后,大家被困在流波岛时,何道钧告诉梁羽的。 老掌门知道梁羽和龙娇两情相悦,那时死者已矣,梁羽有权知道龙娇的所有事情… 钟馗一手快速掐算,另一手在那铜镜上又划了一次,铜镜上便泛起阵阵微光,很快那镜中便出现了一做黑铁围成的高大城墙,围墙上尽是喷涌的火舌! 梁羽怔怔地盯着那镜面:“这是哪?” 钟馗面色十分凝重地道:“大铁围山最里层的围墙…看来你要找的龙娇,凶多吉少了…” 他说完,又在镜面比划两下,此时镜子里显现出一片火海,火海之中有许多条独角黑蛟正在火种炙烤,同时又有无数冒着火光的铁钎不断刺穿着所有黑蛟的身子! 黑蛟腹下,又有许多宽刃大刀,逆着鳞片刮动!四面八方还不断有雷电劈在它们身上! 所有的黑蛟同步受罪,它们双眼流着血泪,口鼻处也尽是血水,在所有这些折磨下,发出不断的哀鸣! 梁羽顿时泪如泉涌,死死抓着钟馗道:“哪个?!哪个是龙娇?!” 钟馗被他发狂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道:“都…都是她…镜中之处,便是…无间地狱,因业力感召,人人不同,这龙娇的罪业便是受如此刑罚…!” 梁羽眼中布满血丝,抓着钟馗的衣领吼道:“为何如此对她?!那无间地狱要怎么去!?” 钟馗此时在梁羽手中,已经完全没了威风凛凛的高人之态,他看着近乎发狂的梁羽,颤巍巍地道:“无间地狱没有入口…都是业力感召而至,或者十殿阎罗和地藏王菩萨以法力进入…” “那就带我去找他们!”梁羽怒吼着,将先天太乙战罡加在身上,抓着钟馗的衣领就往正殿走去,任凭钟馗如何劝说挣扎,都无济于事! 洛东青和怀特紧随其后,被梁羽身上冲天的杀气吓得也不敢吭声! 搜魂监外,几个阴兵一看突然冲出这么一个生人,二话不说,抡刀就砍,结果一声不响地就都被九阳玉篆杀了个灰飞烟灭! “我乃重明子!要见秦广王!”梁羽刚从搜魂监冲到正殿门前的甬道上,大吼道,“我有要事!再不露面!我就杀进去了!” 梁羽话音刚落,就有两名黑甲大将各执兵器拦在了他跟前:“何方野鬼在此呼喝?!” “滚!”梁羽大喝一声,额上青光一出,两个黑甲大将便都散做了一地空壳碎甲! 钟馗被他一下甩得老远,此时的梁羽与刚才初见时,修为又冲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使这位在民间广受供奉的神仙,都不敢再有半句废话! 很快大殿之外便冲进了几队阴兵鬼将,将此间围了个水泄不通,洛东青和怀特看着周围阴气森森,鬼影重重,早已吓得崩溃! “梁羽…梁羽…”洛东青试探着规劝道,“此地乃幽冥领地,你…你冷静点…” 怀特一扶脑袋:“噢!恐怕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干嘛要把他带到这来!” “是我拖累了你们!”梁羽眼睛都快瞪出了血来,但尚存的一丝理智,使他悄悄将灵岫扇打开,“进去!” 洛东青和怀特哪敢有一丝犹豫,乖乖朝着那扇面一跳,便都消失了。 玄火雷蛇剑上的火光电芒暴涨到了一尺来宽,金蟒器灵在主人的气势下,也在剑身上更加狂暴起来! “杀!” 如潮的阴兵鬼将一拥而上,梁羽仗着大罗显化玄功和先天太乙战罡的加持,一把仙品长剑在乱军中所向披靡! 气势汹汹的阴司大军,在盛怒之下的梁羽面前,全都如土鸡瓦狗一般!剑锋所向,没有片刻拖沓,所有阴兵鬼将几乎一触即溃! 九阳玉篆在包围圈外,此时如同拥有了独立意识一般,几次狂暴的冲杀,就把重围撕得七零八落! “大胆重明子!看法宝!” 大殿之上,一个黑炎翻腾的铁罩应声而出! 铁罩四面镂空,代之以精雕细刻的四个凶兽,本来仅有两拳大小的法宝,飞到梁羽头顶时,竟陡然变得两人来高,五尺见方! 铁罩轰然落地,这一下来的着实突然,梁羽未及躲闪,就被牢牢扣在了里面! “千年不见,你居然一点都没改过!难怪当初上界要革你仙籍、拔你仙骨,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方向,一个身穿黑缎龙袍、头戴皇冠之人,缓缓从大殿上走了过来… 黑炎铁罩中的梁羽怒意未消,一剑砍在铁罩的边框上,震得那铁罩一声嗡鸣,惊得来人不由得脚步一滞! “你就是秦广王?!” 身穿龙袍之人轻挽袍袖,怒目相向:“正是!看你此时修为,不过当年一半,区区一个地仙之境,也敢来撒野?!这就让你知道我十方冥火罩的厉害!” 一声落下,梁羽突然觉得身上仿佛被万钧之力压得动弹不得,而铁罩外的黑炎,则立刻向罩子里面灌去,同时罩中雷声大作,一道阴雷直劈在梁羽身上! 梁羽在那重压之下,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硬扛那阴雷和冥火之后,一声大叫,痛不欲生! 阴雷直劈元神,冥火焚烧修为! 一击之下,梁羽便几近晕厥! 秦广王在旁边冷笑道:“哼!有十方乾坤之力镇压,你还想挣扎?!乖乖在里面灰飞烟灭吧!省得还要过堂审你!”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遥遥而至,只见阴郁的天空中,一座莲台带着祥瑞光华飘然而至! 秦广王见了赶紧躬身道:“恭迎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盘坐于莲台之上,一手持着锡杖,一手托着宝珠,慈目微启,语声庄严:“秦广王,烦请收了神通,由贫僧将他带走吧…” 秦广王微一犹豫道:“这重明子千年前便犯了不赦之罪,若非菩萨求情,他哪有出头之日,如今他不思悔过,重蹈覆辙,本王…” “千年前他大闹地府,误撞镇魔塔,放走一方邪魔,导致阳世八百万生灵涂炭,但那八百万生灵,亦是阴间不渡之鬼所化,经此一遭便不再流于阳世…” “我曾立宏愿,渡尽地狱苦难众生,故而才为他求情。”地藏王菩萨说完,一声慨叹,“他如今在此闹事,也是情劫未了所致,我带他去无间地狱走上一遭,了却心愿也便是了。” 秦广王依旧不情愿,但却也不好驳了地藏王菩萨的面子,于是一抬袍袖,就将十方冥火罩收了回去。 梁羽一脸惨白,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胸口处一团莹莹白光刚刚散去。 瑶池念玉虽然护住他元神未伤,修为不损,但那四方之力的重压,以及冥火、阴雷的冲击,也使他身体一时有些难以承受。 “我要见龙娇!求菩萨成全!”梁羽咬着牙关,勉强用胳膊将上身支撑了起来。 地藏菩萨垂目轻叹:“唉!痴人啊!你只知此时她受尽苦楚,可你是否知道多少生灵因她而死、被她所害?” 梁羽摇摇晃晃跪在地上道:“龙娇伤人并非本意,她是被人利用了!她也是受害者!” 地藏菩萨点点头:“你先随我来吧!”说完,菩萨将手放在梁羽头顶,两者瞬间化作金光消失在了大殿之下。 片刻后,一脸阴云的秦广王一甩袍袖,转身朝着大殿上走去:“重明子!今天的事没完!本王早晚要报了当年的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无间之苦 无边无际的铁围墙上,火舌狂涌,铁蛇、铁狗在围墙之内口喷雷火,到处乱跑,偶尔有几个人影出现,便立刻被铁狗撕了个粉碎! “这便是无间地狱!”地藏王菩萨和梁羽悬浮在那炼狱上空,目睹着下方青烟直冒的惨烈景象,“无间地狱,又名五无间地狱。是为时无间,形无间,受苦无间,趣果无间,命无间。” 梁羽紧盯着下方,试图找到龙娇,却一无所获,于是恳求道:“您说的这些,我无意多,您只要告诉我龙娇在哪?我如何才能救她?” 地藏菩萨摇摇头:“即使她出了无间地狱,对往事也是尽数忘却,你也要救她吗?” “我要救她,即使我们再不相认,我也要救她!她本性善良,不该受这种极难之苦…” “阿弥陀佛…重明子,枉你前世修成天仙果位,如今却还是一个愚痴之人!” “您不是大慈大愿吗,您就发发慈悲吧!”梁羽说完,对着地藏王菩萨深深拜了下去。 地藏王菩萨冥思片刻,将手中锡杖一震,高呼一声佛号,梁羽只觉得身子一沉,便落到了一片火海当中! 刚一站稳,他便看见龙娇正奄奄一息地卧在前方不远处,那些摧残之物仍在不停地加在她身上,只是龙娇此时也已经看见了梁羽,她才忍住没有再发出一声哀嚎。 梁羽又悲又愤,抽出玄火雷蛇剑就要上前,斩破所有这些酷刑!然而没等他动身,便有一道雷光横扫而过,在他面前轰出了一条鸿沟! “梁羽!梁羽!”那黑蛟口吐人言,完全就是龙娇的泣不成声,“你…你…”只是她断断续续的话还没说完,空中便传来了地藏王菩萨的声音: “重明子,你曾苦修三世无果,于第四世拜入沙门,在我座下受戒,当年我在上界为你开脱,亦有此因。如今你重蹈覆辙,实属不该。但念我佛慈悲为怀,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梁羽反握了剑柄,欣喜道:“愿闻菩萨赐教!梁羽感激不尽!” “无间地狱,号称五无间,是为时无间,形无间,受苦无间,趣果无间,命无间。你若要救那凶蛟,便要你以凡躯亲历五无间之罪苦,其后,或可让你修为尽失,你可愿意?” 梁羽斩钉截铁道:“我愿意!” 话音刚落,胡小筱突然从灵岫扇中蹿出,跪地对上方道:“菩萨!这重明子凡心未泯,难堪大业,您将他送回去吧!” “小筱?!”梁羽惊道,“你怎么出来了!” 胡小筱眼中噙着泪花道:“你这傻子!呆子!龙娇受苦,我也不忍心看到!但我更不忍心看你为了一件没有结果的事,作贱自己!到头来落得个修为尽失,你们两不相认,值得吗?!” “值得!”梁羽大声道。 胡小筱被他这一声吓得向后一退,眼泪夺眶而出:“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才是那个傻子!我从千年之前就不该围着你转,千年之后更不应该再来找你!你心里只有龙娇!从来就没有过我……” 梁羽瞪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胡小筱继续道:“既然这样,你走吧,像当初一样,你念着她,我陪着你…不过,若能活着回去,我也希望从此和你两不相认!” 梁羽双手紧握,他心疼龙娇,但胡小筱的绝决之词,也一下使他陷入了无限的纠结当中,他瞪向胡小筱目光稍稍和缓,但他仍不知该怎么说出一个字。 胡小筱盯着他的眼睛,目睹了那一丝异样后,她也稍稍收敛了些,回望一眼龙娇的惨状,她淡淡地道:“龙娇的确可怜…的确可怜…既然你心意已决,我真的不该说些废话…” 说完,胡小筱留下一抹无奈的笑容,再次飞回了灵岫扇中… 龙娇将梁羽和胡小筱的话听得真真切切,于是也对梁羽道:“你不该答应菩萨,现在还来得及!你忘了我当初说的话吗?胡小筱她很爱你,一定不会比我差!忘了我,回去吧!” 她转而对着空中哀求道:“菩萨,龙娇自知罪业深重,落在无间地狱,毫无怨言!求菩萨把梁羽送出去!” 沉默许久的地藏王菩萨并未理会龙娇的话,只对梁羽又问一句:“梁羽,受无间地狱之苦,从而救出龙娇,你可愿意?” 梁羽仰天长叹道:“我愿意!请菩萨成全!” 四下之中,再无一言… 片刻安静之后,梁羽猛一睁眼,便被一柄烧得通红的钢叉刺穿了肚子,然后直接就被甩到了一个满是尖刺的砧板上! 霎时间,梁羽又惊又怕,痛不欲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肠子流了出来,被一旁的恶鬼分食,出于本能,他立刻就要运功冲出去,但却发现自己竟一丝气感都没有了! 凡人之躯! 他这才想起,自己此时已经是凡人之躯!什么九阳玉篆之躯,什么元婴之境,什么先天太乙战罡,统统都成了虚妄! 这便是“五无间”中的趣果无间,无论生前是何人物,是仙是佛,一落此狱,全无分别! 眼看着自己被那些大鬼连抓带咬之后,梁羽在惊魂未定时,便又被扔到一口大锅里,只听头顶“咯吱”一声,冒着浓烟的铁汁便倾泻而下,将梁羽的残躯熔得连骨头渣都没剩一点。 结束了吗?梁羽这个念头刚一闪过,突然发现自己又完好无损地被一个铁爪从刚刚的铁汁中抓了出来,没等起身,便被一只巨大的铁蹄将身子踩了个稀巴烂! 接着又是一阵烈火焚身后,梁羽再次复原,而等待他的,又是一阵刀劈斧剁!…… 如此罪苦往复不停,万死万生,几无间断,而他在受苦的同时,发现周围还有无数个自己在遭受着同样的恐怖,这又无数倍地加重了自己的痛楚! 此便是“五无间”的另外四个:时无间,形无间,受苦无间,命无间! 在此其间,纵有再多不堪的呼喊,梁羽在没有一句求饶的话!无休止的剧痛和恐惧煎熬之中,梁羽的神智渐渐模糊,所有的感受都只化作了一个“苦”字… “好了…出来吧…” 弥留之际,梁羽忽然被这一声点醒,再睁眼时,他已经汗出如浆地躺在了一片砂砾上…身上虽然没有一点伤痕,但他却除了头,哪都动不了了! “梁羽!” 龙娇匍匐在地,浑身都是狰狞的伤口,她全无血色的面容,已经被泪水彻底打湿… 她一点点爬到梁羽跟前,双手抱着自己心爱之人的脸庞,泣不成声:“你…你太傻了!你…你怎么可以如此罔顾生死…你差一点就神魂俱灭了…” 梁羽轻轻点着头,微笑道:“你…解脱了?那就值得了…” 龙娇把脸仅仅贴在梁羽脸上,哭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我再也没机会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再也不要离开你!” 梁羽吃力地道:“放心,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胡小筱在无间地狱的边缘,早已哭成了泪人,为梁羽,也为她自己… 梁羽受苦时,她不顾一切地冲到了最前面,用尽浑身解数都无法冲破无间地狱的结界,接连的冲撞,使她也受了伤!然而此时梁羽却和龙娇脸贴着脸,互相慰藉着… “梁羽…你这个傻子!混蛋!”胡小筱咬着嘴唇,泪水横流,浑身直颤,“你…你怎么不死在里面!你真的要气死我吗?!” “阿弥陀佛…”地藏王菩萨缓步来到无间地狱结界边缘,用手一点,结界便消失了,“龙娇脱难,本不该记得你,如今既然尚能相认,已是天大造化,你二人也该知足了。” 梁羽侧过脸,对地藏王菩萨道:“多谢菩萨成全!” 地藏王菩萨微微摇头:“非是我成全你们,实在是你们执念太重啊…如今你二者心愿既已了却,龙娇便重入轮回,投胎去吧!” 梁羽和龙娇同时怔住,地藏王菩萨继续道:“怎么?还不知足?此地终究是幽冥之地,你并非亡魂,岂能久留?龙娇罪业已消,理当受生,如若不然,便会引得阴兵前来缉拿…” 梁羽追问道:“菩萨…我…我想带龙娇回阳世…她本是蛟属,不该如此短命…” 地藏王菩萨显然有些不悦:“依你所言,难道众生皆要活到寿元尽时,才能死去?龙娇身遭厄运,实乃短寿之人,况且前番罪业深重,能这么快就得以受生,已是莫大幸事!” 梁羽道:“既然无间地狱之苦,都可解开,我带走龙娇,也一定有办法吧?” “简直得寸进尺…”地藏王菩萨的语气更加不悦,“唉,你也莫说贫僧不近人情,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阴司亦有法度,却不是贫僧能够左右!” “你可去找秦广王商量商量,若他同意,想必阴司各处,必无阻拦。而你若强行闯关,莫说秦广王,就是贫僧也会再将你拿下!” 梁羽苦笑道:“刚才我还在他门前大闹一场,您这不是难为我吗?阴司共有十座大殿,为何偏要找他…再说您看我现在形同废人,就算去找他,我也行动不便啊!” 地藏王菩萨用锡杖在梁羽胸前一点,金光乍现,梁羽浑身一震,竟立刻站了起来! “秦广王乃地府第一殿之主,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接引超生,幽冥吉凶。你若要带龙娇返阳,便只能问他!念在你天命在身,贫僧才又帮你一次。去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刀六洞 地藏王菩萨说完,梁羽和龙娇、胡小筱便随着一道金光,从无间地狱消失无踪,下一刻便再次回到了地府第一殿的台阶下面! “那人又回来啦!” 不知哪个大鬼吼了一声,大殿之内,转眼又围上一堆阴兵,而这次居然还有几个牛头马面拦在了面前。 梁羽这次是有事相求,自然不愿再起冲突,况且龙娇此时太过虚弱,又是以魂体出现,实在也是不便照顾,于是梁羽便赶紧让龙娇进了灵岫扇,而胡小筱却白了他一眼,不肯进去。 “哎呀!你怎么又回来了!大王找你还来不及,你倒送上门来了!”钟馗分开那些阴兵,一脸惊讶地走到了梁羽面前。 梁羽拍拍钟馗:“圣君,刚刚多有得罪,难为你还为我着想。我此来也正是想见见大王…” 胡小筱用红肿的眼睛环顾四周道:“这是有了刚才那场乱子,特意加强了守备啊!本大仙此时心情不好!正好拿你们出出气!” 胡小筱说完,双手青光直冒,迈步就要冲进那阴兵群中,梁羽连忙招呼道:“小筱!快住手!” “又是哪来的野仙?!” 秦广王的声音阴沉至极,话音刚落就有一团浓重的黑气直奔胡小筱打来,梁羽急忙拦在胡小筱身前,以落霞掌相迎! 砰! 橙红的光团与那黑气同时消散,胡小筱则在梁羽背后冷冷地道:“你真爱多管闲事!” 另一边,秦广王带着逼人的气势已经走到了大殿门口:“呵呵,怎么?自己主动上门受辱吗?” 梁羽深施一礼道:“在下刚刚多有冒犯,特来向大王请罪!” 秦广王眯起眼睛看看他:“在下?当年你以上界天仙之姿,在这耀武扬威时,何其英勇!如今,居然自称‘在下’,我可担不起啊!” 梁羽谦卑道:“在下梁羽,便是当年重明子,如今重入轮回,当年之事,当真是一概不知了…” 秦广王拍拍手,笑道:“哈哈!好个一概不知!但是你不知,我知!你这去而复返,主动来找我,想必有求于我?那你我就不妨把事情摆在桌面上说说。” 梁羽依旧是一副笑容:“实不相瞒,在下的确有事相求。在下刚刚才找到心爱之人的亡魂,如今想要带出,还请大王通融一番。” “原来如此。”秦广王点点头,“本王不答应。” 梁羽挑了挑眉毛,毕竟之前就有过节,他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于是他也问道:“听大王刚才所言,想必千年前你我就有过节,若是因此以至大王不愿帮忙,不妨请大王说说,如何才能释然?” 秦广王分开左右,来到梁羽面前,在他那魁梧的体魄跟前,梁羽显得则要瘦弱很多。 “当年你用九阳玉篆将我射伤,如今我要你当面将那飞剑毁了!再给我磕头认错!”秦广王死死盯着梁羽,“至于刚刚你杀了那么多阴司兵将,咱们一会再另算!” 梁羽当然不会同意毁掉九阳玉篆,先不说他如今这身躯就是九阳玉篆所化,单单是此时处境,如果真的自毁法宝,一会再有变故,他就将更加被动,任人拿捏了! 至于磕头认错…呵呵…大王,您港台电影看多了吗? 梁羽仍是面带笑容,但那笑容中明显透出了杀机:“呵呵,大王,您大人大量,请给在下一个机会。” “好!”秦广王有些得意道,“本王一向通情达理!刚才的条件你做不到,那么还有一个选择,用你的九阳玉篆,在你自己身上,来个三刀六洞,咱们过去的账就算结了。”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嗡——”九阳玉篆从梁羽额头飞出之后,在前方稍稍兜了一个弯之后,直接就朝着梁羽腹部飞去! “梁羽!”胡小筱大喊着,向前就冲,但她哪能快得过那飞剑!? “噗——”那青光将梁羽腹部射穿之后,又在不远处稍作盘桓,正要再射回时,胡小筱突然拦在了梁羽身后:“你这个傻子!人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把我射死吧!” 胡小筱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怒气冲冲道:“为了你的龙娇!来吧!反正我…” 梁羽捂着腹部的血洞,口中也尽是血腥,他忍着剧痛道:“小筱,别闹了…我不能不救她…我知道,你最懂我的…回到扇子里去,乖…” “哈哈哈!”秦广王放生大笑,“重明子!这小美人肯为你而死,而你又肯为另一个女子出生入死!真是齐人之福啊!佩服!佩服!只是你要不要继续守护这齐人之福呢?” 秦广王笑声未完,便见一道灰白的雷光突然出现在面前,逼得他不得不向后急闪! “小妖尔敢?!”秦广王勃然大怒,再上前时,却见胡小筱已拉着梁羽向远处杀去! 梁羽惊呼:“小筱!你疯了!?” 胡小筱冷笑道:“不是我疯了!是你傻了!你以为你三刀六洞之后,他就会善罢甘休吗?!龙娇的魂魄已经在灵岫扇里了!还怕他作甚?!咱们这就冲出酆都城去!我自有安排!” 事情突然闹成这样,梁羽也没了选择,玄火雷蛇剑大开大合,九阳玉篆在前开道,但有冲上来的阴兵鬼将,一律化作了剑下飞烟! “你有何安排?!”梁羽一边冲锋一边问道,“万一咱们冲不出去怎么办?!” 胡小筱手中一条红绫带着霞光,显然是个法器,四下翻飞之间,也杀的阴兵节节败退! “你信不信我?!反正我相信你能冲出去!”胡小筱看也不看梁羽,手中青光闪闪,一套灵动飘逸的掌法,配合那红绫,犹如天宫仙娥的曼舞,却又极具杀意! “哞——” 牛头鬼将大斧劈下,势大力沉,砸得梁羽身子向下一矮,但当那大斧继续下压时,梁羽身影一虚,已来到牛头身侧,一剑就将其肋下贯穿! 马面鬼将手中一对大环刀朝着胡小筱就砍,胡小筱以红绫将那刀风卸下,随后一猫腰冲到他身后,掌心处一道灰白雷光乍现,轰的一声,马面鬼已被轰飞了一长来远! “雕虫小技也敢逞能!”是秦广王的声音,“看法宝!” 话音刚落,十方冥火罩迎头落下,梁羽哪肯再被罩住,此时九阳玉篆刚好杀回,便又是一声刺耳的撞击之声,九阳玉篆被弹得旋转着向后飞去,但那十方冥火罩也被撞得落偏了许多!梁羽一个纵身轻易逃开,但就在梁羽躲避十方冥火罩的一瞬,秦广王那黑气缭绕的大手已经拍到梁羽面门! “砰” 梁羽只觉得眼前一黑,大有些魂不附体的错觉,要不是胸前一股清凉之气及时升起,他恐怕又要立即倒在地上! “中我一掌居然还能起来?!”秦广王一边呼喝着,一边再次杀来! “唰!”一道红绫从秦广王身后飞到,直接将他双臂缚在身侧,红绫越绕越多,越缠越紧,胡小筱拽住另一头,对梁羽疾呼:“梁羽!你更待何时?!” “哈哈哈!”秦广王对这束缚好不在意,仰天大笑的同时,身子骤然暴涨,居然变成一个足有三层楼高的巨人,直接将身上的红绫冲散,“你耐我何?!” 巨大的秦广王说完,回手便将激射而来的九阳玉篆抓在了手中,得意道:“这么个小东西居然有如此强烈的至阳之力!难怪当年你能伤我!但是如今…” 他话没等说完,一个拳头大的光斑在他正前方稍纵即逝,伴随着梁羽一声“逆龙破”的呐喊,刚才的光斑处便突然闪现出一道数尺宽的强光,直冲到秦广王身上,直接将其击退数步! ! 秦广王那巨大的身躯,摇摇摆摆地向后退步,在他脚下,许多阴兵都被踩踏得直接散了架,而他那只抓着九阳玉篆的手,此时也不得不松开,而那飞剑则趁机飞回了梁羽前额中! 没等秦广王站稳,梁羽双手拖剑,又是一个急冲,随后将剑反手一撩,剑锋过处,虚空中突然出现的几道黑色裂痕! “追龙袭!” “混账!”秦广王怒吼一声,身上却被那些黑色裂痕撕开了几道豁口,豁口处冒出一缕缕灰白色的飞烟,“鼠辈!纳命来!” 梁羽并没有继续用屠龙九式,而是立即双手结印,大喝道:“兑象.烁金”刺目的光芒从他的手印中突然迸发,连秦广王都毫无防备! “无耻之辈!你…”秦广王闭着眼睛大喊大叫,而梁羽则拉上胡小筱继续朝着酆都城的大门冲去! 他们很快来到城门下,一跃上了城墙,杀了几个守城阴兵之后,正要一跃而下,没想到头顶却再次飞来了十方冥火罩,而在酆都城的城墙边上,还赫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秦广王的脸! “无耻鼠辈!休想逃走!”秦广王怒吼一声,张开巨口猛吸一口气,势要将梁羽和胡小筱吞入口中! 十方冥火罩转眼就要落下,左右又有秦广王那足有城门大的巴掌抓来,梁羽和胡小筱在秦广王吸气产生的强大气流中,几乎就要被卷飞! “铮——” “额尔德里乌西哈!” 千钧一发之际,九阳玉篆直冲进十方冥火罩,将其顶开,而秦广王则被梁羽突然掏出的震魂镜定住了! “趁现在!天极紫微剑.朔风!” 第一百六十四章 鬼门关下 比起屠龙九式,天极紫微剑法虽然逊色一些,但震魂镜所能争取的时间不过短短一瞬,梁羽真要是用屠龙九式,一切就都太迟了! 这记抬手便能用出的天极紫微剑.朔风,威力也远比从前大了许多,一剑斩出的九道剑气,纵横交错,雷光攒动,直奔秦广王的左眼而去! 此时的秦广王虽然变得异常巨大,但眼睛却仍是身体最薄弱之处,即使被尊为十殿之首,也难忍眼睛受到丝毫冲击! “哇!”秦广王刚刚恢复行动,就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左眼,在酆都城的城墙外跺脚大骂,连十方冥火罩也无法再操纵! 梁羽一击得手,欣喜的同时,抽出灵岫扇道:“怀特,快用你的凶匙!” “omg!”怀特一现身就被暴跳如雷的秦广王吓个半死,“wtf!” “想活命就听我的话!” “哦哦!”怀特忍着疼,指甲瞬间变得又尖又长,剖开自己刚刚愈合的腹部,将凶匙取了出来,“whatshallido?!” 梁羽看着秦广王有所缓解,立刻命令道:“地狱之门啊!” 怀特双手攥着凶匙,表情扭曲地闭着双眼,哆哆嗦嗦地祷祝了两句之后,在他们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一个紫黑色的光屏! “ok!”怀特刚睁开眼睛,便看见须发狂舞、怒气更盛的秦广王正看着他们! “omg!!!!” “走!”梁羽一手一个,抓着胡小筱和怀特,闪身进了那光屏中,而当秦广王的巨拳砸到时,那光屏已经先一步消失了,只留下被砸塌的半边城墙… “梁!刚刚那巨人是什么?!你明知道我只能用这凶匙开启地狱之门…这…”怀特被梁羽从光屏带出来之后,便紧张地问道。 梁羽看看远处,松了口气道:“没错,就是要来地狱之门…起码咱们离开了酆都城,那里离咱们还隔了几个地方,那个巨人一时是找不到咱们了!” 梁羽说完,看看胡小筱:“你这小丫头还真有胆识!这次多亏你果断抉择,咱们才把损失降到了最低…” 胡小筱看他腹部那一大片殷红,已经浸透了下半身衣襟,眼中一片黯然:“你那会虽然傻乎乎的,但关键时刻的随机应变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刚才连我都有些绝望了!” 怀特看看梁羽的伤处,不自觉地咧开嘴,舔了一下牙齿,眼中刚刚流露出的一丝贪婪,很快收了回去:“这片荒野,与我们刚才来的地方很像…” 梁羽点点头,指着远处模糊的一片城垛轮廓道:“看那边,鬼门关应该离着不远…走吧,瞧瞧去!” 他们警惕地朝着那片城墙走去,路上时常会跑出一些畸形扭曲的鬼物,但好在都没什么修为,随随便便都能一脚踢得老远。 还有一些忽隐忽现的孤魂野鬼,在他们四周来回游荡,但往往都对梁羽和胡小筱敬而远之,胆大一点的会靠过来看看怀特,毕竟怀特身为血族,身上也基本没什么活人的气息。 这一路走了许久,却不知走了多远,那片城墙明明看着很近,但却始终也没能走到跟前,模模糊糊的城垛依旧远在天边! “这条黄泉路还真是难走…”胡小筱无精打采道。 梁羽由于腹部被射穿,一番激战之后,又走了这么久,此时终于虚弱起来,胡小筱见了,心生不忍,虽然一脸不高兴地嘟囔着什么,但仍伸手架起了他的胳膊。 梁羽心中顿时就是一暖,他看看胡小筱娇俏可人的样子,感慨万千… 一路走来,要不是这个小丫头,别说救龙娇,自己都容易把命葬送在这,然而如今救了龙娇,自己要和这小丫头怎样相处呢?还能像那天在京城逛街时一样吗?…… “天啊!这么走不是办法!”怀特突然抱怨道,“梁,你确定走的对吗?这里除了鬼魂,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梁羽指着前方苦笑道:“你这嘴简直绝了…看那边,刚说完就来人了…还不是一个,而是一队…” “难道是鬼门关收到了秦广王的消息?”胡小筱警惕道。 那是百余名阴兵,有马兵有步兵,为首两个领兵之将,一个提着长杆大刀,身材匀称,另一个腆着大肚子,拎着一对大锤。 “仙人?”武将用刀一指梁羽,随后又指向胡小筱,“狐妖?” 梁羽抱拳道:“我等误入此间,正要离开,却找不到鬼门关大门,还望将军指点一二。” 两个武将带住马缰,一招手,那队阴兵便围了上来,大肚子武将吆喝道:“酆都城传讯,有人强闯鬼门关,定是你等!还不缴械投降?!” 梁羽不屑道:“就凭你们这些阿猫阿狗?” 提刀武将把刀一横:“鬼门关下结界已然开启,你们就是走到死,也根本到不了!不如随我等去酆都城受审!念你已成仙体,或许阎君能网开一面!若再反抗,死路一条!” “哈哈哈!凭你们也敢说这话?!”梁羽嘲讽着,然后从容地打开灵岫扇,将洛东青和二哈叫了出来,甚至连墨岚也走了出来,“你们玩,我进去歇会…” 灵岫扇中,山清水秀,风和日丽,灵气充裕。 梁羽一眼便看见了龙娇!她此时正盘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柳眉微蹙,而在不远处的一个水潭中,青龙小九变得只有一人多长,在潭水中一声不响地盘卧,似乎都没察觉到梁羽的到来… “肉身不在,也能调息?”梁羽捂着腹部,轻柔地坐在龙娇身边。 一听是梁羽的声音,龙娇连忙睁开眼睛,惊讶道:“你…你怎么进来了?我只是在休息,行不得气的。” 梁羽微笑道:“遇见几个不知死活的小鬼,我让大家都去活动活动筋骨,我进来看看你。” “我…我全都听到了,你为了我,居然甘愿弄伤自己…”龙娇说着,长长的睫毛又湿了一片。 流波岛之后,他们本以为从此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尤其梁羽还是亲手将她杀死,想起那时的心情,梁羽越发觉得亏欠了龙娇太多… 因此当他看她又在啜泣时,不禁张开胳膊,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比起你受到的伤害,我这些何足挂齿…是我害了你,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委屈…” 龙娇不再像以前那样害羞,任凭他如此搂着,在他紧紧依偎着,喜极而泣:“你这么说,我好高兴…只是我如今只剩魂魄,离开了幽冥之地,便不能再这样靠在你怀里了…” “啧啧啧…那小狐狸说的真对!” 龙娇看着款款走来的墨岚,连忙从梁羽怀中坐起道:“墨岚姑娘…” 梁羽虽有些扫兴,但他也知道洛东青他们绝不会被那些阴兵纠缠多久,想来时间也是差不多了,于是他问墨岚道:“解决了?” 墨岚点点头:“小狐狸正在审他们,她让我进来喊你出去呢!对了,她还说,不想看见肉麻的一幕!结果我偏偏好奇,结果…唉,真怕害了眼疾呢!” “好了好了…您嘴下留德吧!麻烦你照顾好龙娇,她现在的魂魄还很虚弱。”梁羽说完,又深深看了一眼龙娇,然后便朝着空中一跃,飞出了灵岫扇。 胡小筱看看从扇子里飞出的梁羽,慢悠悠地道:“看来那个画中妖魅打扰了你们的浓情蜜意喽?” 梁羽尴尬地看了看胡小筱道:“先不说这些,咱们先想法离开这吧。问出什么了吗?” 洛东青指了指被胡小筱的红绫绑住的大肚子鬼将:“就剩这么一个活口,拿刀的那个应该是个颇有道行的鬼修,有些棘手,结果我和小筱姑娘都没留手,直接把他打得魂飞魄散了…” “这个胖子倒是挺配合的…”胡小筱把玩着手里一个黄澄澄的珠子,然后轻轻踢了踢那个大肚子鬼将,“人到齐了,带路吧!” 大肚子鬼将卑微地答应着,然后恭恭敬敬地对胡小筱道:“还请姑娘把那颗引魂珠借小的一用…若要走过去,必须得用到此物。” 梁羽问胡小筱道:“哪来的?” “从那个用刀的死鬼身上抢的!”胡小筱白了他一眼。 大肚子鬼将接过引魂珠,又叮嘱众人仔细看他的步法,步步跟紧,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就又要转回去了。 前方明明是一片坦途,但众人却一路走得七拐八拐,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梁羽和胡小筱认得,这应该是一种奇门步法,专门应对这城下的某种阵法结界,也正因此,鬼门关内的那些游魂野鬼,才始终都走不到鬼门关前。 这下果然没用多少时间,他们便来到了鬼门关城门的侧边。 “几位上仙,这就到了…”大肚子鬼将赔着笑脸。 洛东青正要往前走,梁羽一把将他拉住道:“等等…那边有许多守卫,这么堂而皇之地过去,恐怕又得起冲突,不知会不会再引来什么狠人!要不就直接从这跃墙而过算了!” 他说完,大家抬头一看,都是一惊!刚刚在远处,这城墙明明看着与寻常城墙高度相仿,但此时真到了跟前,他们才发现,这让人压抑到窒息的城墙,居然高得一眼看不见顶… “看来飞过去都难了…”胡小筱瞄了大肚子鬼将一眼:“如何才能出去?” 大肚子鬼将委屈道:“姑娘,您这就难为小的了…鬼门关向来许进不许出,您几位只说让小的把几位领到这,这出关的事…小的也无能为力啊!至于飞出去…” 正说话时,只见鬼门关大门突然缓缓打开,门轴发出的低沉声音,给这庄严雄伟的大门又增添了几分厚重… “七爷、八爷辛苦!”门前一个守将带着几个阴兵因上前去,而他们面前,黑白无常正赶着一队亡魂走了进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逃出生天 亡魂入关,两边简单交涉之后,黑白无常便转身要走,然而白无常谢必安转身后,忽然一停脚步,回头对那鬼将道:“这一时半刻的,可有什么生人经过?” “不曾有过。” 谢必安扫视了一下周围道:“警醒着点…最近世道不太平…” 此时洛东青正挟持着大肚子鬼将,使他不敢出声,与梁羽、胡小筱、怀特正躲在城墙不远处的一片怪石堆中,他们能看见城门处,城门那边却看不见他们。 眼看着黑白无常离开,鬼门关再度关闭,胡小筱悄声道:“那两个家伙倒是仔细…” 梁羽问大肚子鬼将道:“那鬼门关的大门,多久开一次?” “这就难说了,要看七爷八爷多久带齐下一批亡魂…快的话一个时辰,慢的话就要多半天了…” 梁羽靠坐在身后的石头上,脸色依旧有些发白:“那就先等等吧,咱们在这应该也还算安全…” 怀特紧张兮兮道:“刚刚那个巨人不会追来吧?” “应该不会”梁羽稍稍转过脸,对怀特道,“我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一试,但得有老兄你的帮忙才行!” 怀特点头道:“我们是同生共死的朋友!只要能出去,我做什么都可以…” 梁羽和怀特在一旁嘁嘁喳喳,胡小筱听完之后,轻轻咳了一下:“你还真是有办法…对了…龙娇怎么样了?”她说完,无所谓似的两眼望起了天。 梁羽有些意外,欣慰地看向她道:“她的魂魄还算安好,只是没有肉身,目前看来,大概只能在灵岫扇中暂住…” “哦…”胡小筱继续望天,但看上去似乎若有所思。 一个多时辰之后,那大门终于再度开启,黑白无常押着一队亡魂,像刚才一样,缓缓地走了进来,而当他们刚与守门阴兵交接,便听见一阵“吱吱吱”的叫声从头上飞过! 黑无常范无救大声道:“什么东西!?” 阴兵忙答道:“是一群蝙蝠!” 白无常谢必安眯起眼睛,寒声道:“地府怎么会有蝙蝠?!” “这…”阴兵越发紧张起来。 “重明子休走!本王来也!” 一声大喝,把守城阴兵和黑白无常都吓得浑身一颤,只见城门楼上,一团黑气直奔鬼门关外的一群蝙蝠冲去! 蝙蝠群受惊之后,迅速散开,而那黑气则在落地之后,立刻显出了秦广王那巨大的身躯! 他愤怒地张开大嘴,直接就是一吸,便有七八只蝙蝠“吱吱”地叫着,被他吸进口中!他一边愤恨地咀嚼着,一边伸出大手去抓,很快便又有几只蝙蝠被他打落! 不远处一只脚上抓着一把扇子的蝙蝠,仍在拼命飞逃,但却还是被秦广王发现了!他冷笑一声,伸手就抓! 那蝙蝠只能扔掉扇子,与剩下的蝙蝠在远处汇集,现出了怀特的身形! 怀特摔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后,撞在一块石头上,呛出了一大口血!他一身破败,显然已经受了很重的伤! 另一边,那扇子在下落过程中,同时窜出五道身影,则分别是梁羽、胡小筱、墨岚、洛东青和二哈! 秦广王一见梁羽现身,居高临下道:“重明子,当初你只身闯关吃了苦头,如今也学乖了,知道带些帮手了!只是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今日一个都别想活了!” 盛怒之下的秦广王,几乎让梁羽和胡小筱到了绝望的地步!无愧于十殿阎罗之首,绝对的阴司主神之一!刚刚在酆都城那一遭,便已经彰显了其强大的神威! 鬼门关前,阴阳界边,霎时间阴风大作,积年不散的雾霾都被吹得淡了几分! 秦广王怒吼着,一掌拍落,梁羽纵有怯意,却也退无可退!他瞬间将所有能用上的功法全都加持在身,所有力气汇集在玄火雷蛇剑上,一剑斩出! 胡小筱、洛东青、墨岚,甚至包括二哈,都十分清楚现在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态势,于是也全都鼓足勇气,用自己最大的能力一同朝着秦广王攻去! 胡小筱、洛东青等人虽然都不能独自对抗秦广王,但他们也并非寻常修真者! 胡小筱曾是修行近千年的狐仙,虽然曾经只剩不到两成修为,但在碧霞元君的帮助下,功力已经恢复了许多; 洛东青则是以本命金蚕灵蛊作为元婴之力的苗疆蛊王!苗疆巫蛊,虽被正统玄门视为旁门左道,但所谓大道三千,纵是旁门,也有窥天机、证大道的机缘,而洛东青正是这么一位; 就连二哈,都是出自漠北苦寒之地的天生异种——三目霜狼!额前金光虽不如九阳玉篆,却也数建奇功,多少高人和邪魔对此也都敬畏三分! 这一刻,秦广王在众人围攻下,身上闪亮着斑驳的各色光华,而梁羽则正以逆龙破和九阳玉篆的双重攻击,与之进行着正面交锋! 震耳欲聋的响声、狂涌奔腾的气浪和罡风,搅动得整个阴阳界都在摇晃! 秦广王纵然一开始瞧不起这些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此时却也感到了压力!他虽然凭着强大的神威,压制得梁羽他们不能寸进,但若想一举击溃这些人,却也几无可能! 梁羽腹部伤口在重压之下,被撕扯得更大,几条血流正从他衣襟边缘流淌在地上… 其余几人在全力进攻的同时,不断承受着秦广王防御下的反震之力,几乎已到了强弩之末! 墨岚实力最弱,此时则早已被震得老远,昏死过去。 秦广王大吼着还在向梁羽施压,在另一手,十方冥火罩则伴着一团黑气出现在了掌心,梁羽顿时就是一惊,这下真的无路可退了… “双方且住!”东方一声清澈如泉的声音突然传来!那声音虽为女子,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秦广王此时已经胜券在握,怎肯轻易收手,十方冥火罩驾着黑气,腾空而起,直奔梁羽而去,与此同时,他浑身一震,一股无形之力直接就把胡小筱他们冲了个七零八落! 十方冥火罩眼看就要将梁羽罩住,却见刚才那声音出处,一道白光射出,伴随着一声炸响,那法宝竟被打了回去! 秦广王知道来者不善,于是赶紧收手,而梁羽则终于因此得救,一手捂着腹部的创口,一手拄着剑,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息了起来。 “大王将他们伤至如此,又何必赶尽杀绝呢?”一个端庄曼妙的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从东方飘然而至。 秦广王一见来者,虽不情愿,却也连忙见礼:“秦广王见过元君!元君刚刚将我法宝挡住,可是来给这些宵小之徒说情的?” “正是。”来者正是东岳泰山碧霞元君,她看了梁羽一眼,又看看不远处半卧在地的胡小筱,继续道,“我知那重明子与大王素有过节,但此时,大王也将他伤得不轻,可否看在我的面上,就此罢手?” 秦广王冷笑道:“看在元君面上,当年之事,自然可以不提。但这重明子刚刚又在酆都城内大闹一番,杀我阴兵,灭我鬼将,酆都城内人心惶惶,阴司法度之威严扫地,该如何算?” “哎呀…这么看来,可就真是你重明子的不是了…”碧霞元君看看梁羽,似有些无奈地叹道,“此事可大可小…搞不好再给你定个扰乱阴司法纪的罪过,岂不是重蹈当年覆辙了?” 秦广王满意地点点头:“元君所言极是!所以…” 碧霞元君一拍手:“此等大事,定要交给东岳大帝公断才是!” “呃…这…”秦广王忽然一愣神,碧霞元君连忙道:“大王放心!相信东岳大帝能秉公处置!” “大胆重明子!还不与我归案?”碧霞元君扭脸就对梁羽等人斥责一声,然后柔声对秦广王道,“大王,审理亡魂功过之事,不可耽搁太久,不如请您先移步大殿?耽搁了时辰,恐有不妥…” 碧霞元君虽然声音柔和,但眼神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秦广王一肚子话想说,却被生生堵住,最后只能叹了一声道:“元君所言…极是!本王这就回去办案!” 目送一脸愤恨的秦广王化作一道黑烟远去之后,梁羽他们无不紧张地看向了碧霞元君,胡小筱则试探着问道:“元君…您不是真要把他交给东岳大帝吧?” 碧霞元君瞥了一眼梁羽,又怜爱地看看胡小筱:“傻丫头…我问你,你这次跑回去,他待你可好?” 梁羽一听这话,脸上一红,不敢看过去,然而胡小筱却让他十分意外地答道:“我们很好啊!您看,这是他送我的礼物!”她说着,特意把脖子上一个白玉的平安扣拿了出来。 那是当初她和梁羽在京城游玩时,梁羽在街上买给她的,本就是小摊贩所卖的廉价玉饰,哪能入得了这些神仙人物的法眼,然而在胡小筱看来,这平安扣却有着非凡的意义! “啧啧啧…”碧霞元君果然有些嘲笑似的道,“我们小筱大仙怎会看上如此劣质的玉石玩意?看来是我低估了此中意味呢…” 碧霞元君和胡小筱的一唱一和,让梁羽更加抬不起头来,他能想象他刚才对龙娇的重视程度,对胡小筱来说,意味着什么,而他万没想到的,则是胡小筱此时却只字未提。 碧霞元君看梁羽的窘态,以为是在害臊,于是继续揶揄道:“哎呀,好啦好啦,如此也不枉我们家小筱风尘仆仆地跑来跑去!” 胡小筱红着脸道:“我才没跑来跑去呢!如今既然惊动了您老人家亲自前来,就烦请您把他们送回阳世吧!” “那倒是不难。”碧霞元君莞尔一笑,有一搭无一搭地问道,“说起来,你们这次因何而来?又怎么惹到了那个秦广王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碧霞元君的指点 梁羽十分自然地把前因后果简要说了一下,但当他提到去无间地狱救龙娇时,却看见碧霞元君脸色微沉,于是他很尴尬地停下了… “这么说,胡小筱又一次自作多情了?”碧霞元君的语气带出了几分寒意,而目光还在胡小筱身上走了一遭。 胡小筱被她这么一说,神情不自然起来:“元君,让他们走吧…” “哦?”碧霞元君意味深长地在胡小筱和梁羽之间看了看,“什么叫让他们走吧?你这是要跟我回去了?” 梁羽和胡小筱都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碧霞元君眯起眼睛对梁羽道:“龙娇现在何处?我要见见她!” 梁羽乖乖地打开灵岫扇,轻声道:“龙娇,快来参拜泰山碧霞元君…” 一道白光从灵岫扇中落在地上,龙娇一袭素白缠身,而先前在无间地狱饱受折磨,使她此时更带了一副憔悴之美。 龙娇从未见过碧霞元君,但一见对方女皇般的威仪,加之两者身份的悬殊,使她一现身便连忙恭敬施礼道:“龙娇拜见元君…” “呵呵,果然生得清新脱俗,如此可怜之态,也难怪梁羽要舍命相救了…” 碧霞元君说完,又对胡小筱道,“再看看你这傻丫头,不但性子跳脱,还牙尖嘴利,刁蛮任性,你为人家付出再多,几句话就让人好感全无了!” 胡小筱嘟囔道:“您别说了…” 碧霞元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看胡小筱,然后对梁羽道:“龙娇如今肉身不在,魂体孱弱,你找秦广王想必也是为了她吧?” 梁羽低着头道:“地藏王菩萨说,我要想带走龙娇,便要秦广王应允,否则龙娇便要重入轮回…” “这个老和尚还真是会安排…”碧霞元君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谁不知道你与秦广王素有过节!” “但他说的也没错,本该入轮回的亡魂,哪能说带走就带走?即使真被你偷带回去,她在阳世只要露面,就会被阴差缉拿,难道你今后见了阴差来拿人,就要杀阴差吗?” 梁羽本以为如今出了鬼门关,纵然没征得秦广王同意,此事也已达成,没想到居然还如此一说,于是他连忙对着碧霞元君深深拜道:“还请元君指点!” 碧霞元君眼望鬼门关的大门,幽幽地道:“我刚才和那秦广王如何说的,你都听到了,现在总不能再带着你回去找他吧?” “呃…确有不妥…”梁羽尴尬道。 碧霞元君看着他一直躬着身子,连连摇头道:“为了一个女子竟能如此卑躬屈膝!哪还有当初那副天仙的傲人之姿!唉…办法不是没有!虽然你我曾是故交,但这件事,我要提个条件!” “元君请说。” “我有个法子,可以在阴阳界给龙娇重塑肉身,使她得以重返阳世。我的条件是,你不可再让胡小筱伤心,你懂我的意思么?”碧霞元君以一种不容置疑的眼神盯着梁羽。 这话可谓直戳进了梁羽心中! 他扪心自问,无论胡小筱还是龙娇,对自己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当时如果换做胡小筱在无间地狱,他也会拼死去救! 只是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一定要二者选其一的话,他真是不知如何抉择… “想好了吗?”碧霞元君追问一句。 一直低头不语的胡小筱,忽然擦擦眼睛道:“元君,您别为难他了…我伤不伤心干嘛要取决于这个傻子?” 碧霞元君没理胡小筱,仍在等梁羽的答复,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梁羽是一定要救龙娇的,即使是胡小筱,也可以断定梁羽的选择,只是她不愿乘人之危,把自己硬塞给梁羽。 梁羽点点头:“我想好了。我今后不会再让小筱伤心,龙娇的事,就拜托元君了!” “呵呵,也真是难为你了!”碧霞元君无奈地摇摇头,“你做的这个决定,不正是在伤害胡小筱么?” 梁羽被问得语塞,而胡小筱则干脆地道:“龙娇当初以内丹救我一命,您要是有法子救她,看在我的面上,就直说了吧!” 碧霞元君皱皱眉:“好吧!就依你,权当是你报答了龙娇的救命之恩!你们可还记得不名山上有一座长生塔吗?千年前,张天师在阴阳界设下大阵,镇压魔头,曾用了一块上古神物…” “后来那大阵中的阵灵分成两派,才有了后来的离落古镇和石霞寨,而石霞寨之所以取了‘石霞’二字,也皆因寨中供奉于长生塔上的神物——五色石,乃上古时女娲补天所留,故而又称之为女娲石!” 梁羽听到这忙说道:“想必这女娲石就是为龙娇重塑肉身的关键,那我等现在就去不名山长生塔!” 胡小筱按住激动的梁羽,罕见地对碧霞元君施礼道:“既然您老人家都知道女娲石在那,您就与我们一起去不名山,在那直接救了龙娇岂不方便?” 碧霞元君摇摇头:“女娲石虽有造化再生之能,可我也需要些准备,总不能用它直接变出一副身躯啊!” 胡小筱赔笑道:“好好好!您老人家说的对,那我们自己去取,女娲石到手之后,我们直接就去您府上好吧?” “可以!”碧霞元君说完,临走前又嘱咐梁羽道,“女娲石乃上古神器,若非看在胡小筱面上,我绝不会答应用来救人。此乃龙娇舍己救人的福报,也是她的造化,日后必有更大机缘。” 碧霞元君说完,便倏然不见,众人回望那气势逼人的鬼门关,回想起刚刚与秦广王的激战,都不禁后怕,谁也不愿再在此地停留,赶紧跟着梁羽一路向南走去。 “想不到那么多传说中的神仙人物,都跟你有过往…”洛东青与梁羽并肩而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以前与你为敌,的确很不明智了…” 梁羽诡秘地一笑:“犯错误,改了就是好同志!” “什么好同志?什么意思?”洛东青莫名其妙地问道。 梁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哈哈!这是一个伟人说过的话…咱们的事过去了,不提了!” 洛东青羡慕不已,继续攀谈道:“那个什么不名山…你认得路?” 梁羽看看他,自信道:“轻车熟路!不过既然要去长生塔,我觉得有必要先去见一个人。” “你说的是那个天狐遗脉?”胡小筱插话道。 梁羽点点头:“正是!那塔本来由他镇守,去之前,跟他问个清楚,总比进了塔乱走一气要好吧。” 龙娇依旧回到了灵岫扇中暂歇,怀特和墨岚一身重伤,同样不好再多动,便也被梁羽劝回了扇中。 梁羽和洛东青、胡小筱没走太久,便来到了阴阳界关隘之下,而看着仅比鬼门关稍矮的关隘城墙,洛东青顿时又是一惊。 “别怕,自家地方,都是熟人!”梁羽从容地说完,一眼便看见城墙上正站着虎老三! 自从上次梁羽将离人古镇清剿之后,石霞寨中所剩的虎老三和火龙君,也都被他介绍到了梁铭轲手下当差,所以这次重逢,梁羽倒并不意外。 “恩人?!”虎老三惊喜地呼喊道,那硕大的虎头虽然满脸憨笑,却仍盖不住天生的凶相。 虎老三和火龙君两个怪模怪样的人物,让洛东青提起了十二分警惕,梁羽熟络地拍了拍比自己高出一头的虎老三道:“在这还习惯吗?” 虎老三呼噜呼噜地笑道:“梁将军待我和火龙君都很好,在这有吃有喝,还有阿木合、关林、孔胜作伴,比在那空荡荡的石霞寨好多了!” “哈哈,看你俩这神情,想来也是过得不错!”梁羽同样欣慰地看看身边的火龙君,那蜥蜴人吸溜着长舌,虽然说话含含糊糊,道出的却也尽是老友重逢的欢喜。 当初胡小筱跟着梁羽一同去不名山厮杀时,与虎老三他们也都有过并肩作战的情谊,所以这小丫头也不见外,与他们一路欢声笑语地来到了关隘之内。 众人来到将军府,见了梁铭轲,满堂欢喜自不必赘述,只是这一众人群中,却唯独少了胡遥! 梁羽见大家聊得差不多了,佯作环视之状,然后问道:“诸位,咱们这似乎少了一位故人…嗯…胡遥呢?” 虎老三叹道:“回他的长生祭坛去了…他说自己这一脉守了那长生塔千年,就怕出什么不测,所以在这关中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梁铭轲也附和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如今离人古镇和石霞寨都已不在,仅存那一座孤山,阴司倒并不在意了。” 阿木合瓮声瓮气道:“那塔五颜六色的倒是好看,只是我说进去看看时,胡遥那小子却阴沉个脸,不答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没跟他动手,不然…” 梁羽哭笑不得:“算了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哎?!当着这么多人,你怎么不给我这阴山大王点面子!”阿木合佯作羞愤的一句话,又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大家笑了一阵之后,梁羽也休息差不多了,他带着洛东青、胡小筱一同起身,对着关隘中的诸人抱拳道:“梁羽还有要事,就不多做叨扰了,等把事情办理妥当,再来看大家!” 梁铭轲见梁羽行色匆匆,知道再做挽留也无意义,便拱手回礼道:“你我亲如一家,何来叨扰之说,有事尽管去忙,需要人手,我这有的是!” 第一百六十七章 长生塔 出了阴阳界关隘,梁羽、胡小筱和洛冬青一路向西,走不多久,便看到昔日的石霞寨如今已成了一片开阔地,仅能从一些痕迹上看出,这里曾有过一个世代居住的部落。 穿过石霞寨的故地,他们便来到了不名山的山脚下,看着这被五色霞光覆盖的异界孤山,梁羽和胡小筱不禁回想起曾经浴血奋战的情景。 感慨万千中,故地重游,山上依旧是当初的一片狼藉。 他们很快到了山顶,壮观的长生祭坛此时已被修复,回想当初胡遥借着长生祭坛之力,不但从濒死状态复原,而且还召唤出无数异界魔怪,不禁让梁羽对此行又多了一分顾虑。 来到祭坛不远处那个九层长生塔下,梁羽轻叩塔门,三遍之后,才听见里面有人问道:“何人到访?” 梁羽听得出里面问话之人正是胡遥,于是熟络地答道:“胡遥,我是梁羽啊!” “梁羽?…”胡遥从里面小心地打开了半扇门,脸上并不像虎老三和火龙君那样欣喜,平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难不成阴司反悔,要拆这长生塔了?” 梁羽知道这胡遥一向孤傲,即使现在他的修为已经远不如梁羽,他也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这么长时间过去,两者心中嫌隙也早就淡化了。 “你别误会,我只是来这长生塔讨一件东西…”梁羽客气道。 胡遥直接问道:“五色石?” 梁羽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胡遥冷笑道:“这塔中只有这么一样东西值得让人觊觎,当初冥童如此,想不到你也是这样…但是我的答案也一样:不给,而且你们也拿不走。” 胡小筱不满道:“你怎么一直一副死人脸啊!咱们不是都和好了吗?” 胡遥微垂眼帘,看看胡小筱:“和好了吗?哦…那也不给。”他说完就要关门,却被梁羽一把将门板抓住了。 梁羽依旧和颜悦色:“胡遥,我是为了救一个人,而且还是碧霞元君授意我来取五色石的,你不会这么不通人情吧?” 胡遥露出一丝微笑:“元君当初有令,即使是她亲自前来,这五色石也不能给。何况…这塔里尚有一尊护法大神镇守,别说你们,就是冥童,当初也没能得手!” “哦?”梁羽饶有兴致地道,“又是个护法大神?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了…” 胡小筱若有所思道:“原来元君她老人家还跟你说过这话,怪不得她如何都不肯来了…这些大神们总是有自己的算计!哼!” 胡遥抬眼看看梁羽:“看来我和这一道塔门也拦不住你。你救人心切,我恐怕多说无益…但好歹相识一场,你们要是没命了,可怨不得我!” “呵呵…”梁羽用力一拉,塔门被他硬生生拽开,连胡遥都被带了出来,“放心,我们没事,我现在很厉害!” 胡遥目送梁羽从身前走过,然后对胡小筱道:“你也要同去?你可与他差了不少,当心丢了小命!” 胡小筱小脸一扬:“不劳您费心,有他在,我不会有事的!”她说完,特意快走了几步,追着梁羽去了,而洛冬青则与胡遥点了点头,也跟了进去。 塔门关闭,短暂的黑暗之后,梁羽等人面前是被五彩霞光覆盖的第一层塔楼,塔楼周围的墙壁上,画着栩栩如生的壁画,在五色霞光的映照下,竟令洛冬青和胡小筱有些神志恍惚。 梁羽见状,接连在二人眉心点过,他们便忽然感到一阵清凉感,自眉心直入脑海,好像刚刚从熟睡中醒来一般,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这四周的壁画恐怕有些门道,你们不要去看…”梁羽凭着如今远超旁人的修为,倒是无惧于这些勾魂摄魄的壁画,他环视一周后,催促道,“看来这第一层没什么,咱们快上楼吧!” 沿着楼梯上到第二层塔楼后,洛冬青和胡小筱都觉得轻松了许多,而且这层楼上灵气充裕,甚至令他们感到连体内经脉都十分顺畅。 胡小筱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哇!难怪那个胡遥舍不得这地方!这地方好处很多啊!我感觉刚刚被秦广王弄伤的地方,居然都不那么疼了!” 洛冬青感同身受道:“果然…真是个奇妙的地方!不如把怀特他们叫出来,在这好好调养调养!” 梁羽觉得洛冬青说的在理,但出于安全考虑,他从无极令中取出了一些小物件和几张灵符,在此地布下一个简易的守御法阵,然后把灵岫扇中的诸人,包括龙娇和小九也都放了出来。 “这地方对伤势颇有好处,大家在此安心养伤吧!”梁羽说完,又对洛冬青和胡小筱道,“你们二位就在此地保护大家吧!剩下七层,我自己上去就好!” 胡小筱一听这话,连忙道:“不行!胡遥都说了,这塔里有个什么护法,连冥童都奈何不得,你自己上去怎么行?!” 洛冬青也附和道:“虽然我修为不如你,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和你上去,多少是个帮手!” 梁羽一想也是,自己虽然有了长足的进步,但要是说与冥童一对一的打起来,顶多也就是个五五开,那么这塔中的护法既然连冥童都不是对手,自己又有几分胜算呢? 小九在灵岫扇中休息这么半天,也多少恢复了些气力,它懊悔道:“都怪我一时大意…要是我没受伤,哪用这么多顾忌!” 胡小筱对犹豫不决的梁羽道:“让洛冬青留下,我陪你去!要说这阴阳界,谁能有我熟悉?再说真要是遇见不绝之事,只有我能帮你拿主意!你难道忘了此前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了?” 梁羽看看胡小筱,这小丫头说的没错,细数两人一次次出生入死,很多次都是靠她的当机立断,才能化险为夷,于是他微笑道:“那好吧!全听小筱大仙的!” “这就对了!”胡小筱神气的小脸一扬,就要朝楼梯走去。 这时龙娇站起身招呼道:“小筱!谢谢你…谢谢你因为我去冒险!” 胡小筱微微一愣,小脸微微泛红,转身道:“好啦!不用跟我客气了!这一路我也想过了,若不是你,恐怕当初我就要被埋在流波岛上了!放心吧,我会把他完好地领回来!” 两个心系同一个男人的女子,在这一刻相视一笑,便不再多说,而梁羽在一旁看见,心里自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 梁羽和胡小筱刚一踏上第三层,便闻到一股骚臭之气,而没等他们站稳,便迎面扑来五只巨兽! “吼!” “想不到这地方也有这狮子!”梁羽带着胡小筱轻松突破五只巨兽的围剿之后,回身笑道,“当初在离人古镇还真是被它们缠得心烦呢!” “三眼狮魁!真是些恶心的家伙!”胡小筱嫌弃地看着这些头生犄角,三眼放光的巨大狮子,“这些本该在黄泉路上徘徊的凶兽,居然被放在这守塔…” 三眼狮魁的脑袋就有一人大,它们嘴角滴答着淡黄色的口水,一身光溜溜的黑皮,脖子上还长了一圈浓厚的鬃毛,每吼一声,都能把整曾塔楼震的直摇! 不幸的是,它们也只在露面时嚣张了一会,转眼间便都被梁羽大卸八块,流了一地蓝色的污血! “嘻嘻…”胡小筱十分欣喜地跟在梁羽后面,朝着第四层走去,“今非昔比啊,今非昔比!” 梁羽稍稍侧过脸问道:“怎么?” 胡小筱笑眯眯道:“要是咱们第一次来阴阳界就碰见这些三眼狮魁,恐怕又要打上好久才能脱身了!” 梁羽微笑转身道:“恐怕越往上走,遇到的阻力就会越大吧?能速战速决的,我就绝不会拖拉!” 两人一跃上了第四层塔楼,只见这一层的正中间,是一个略高出地面的正方形法台,法台正中,一个身着白色锦衣的青年,刚刚站起身来,挽了一个剑花。 “胡遥?!”梁羽和胡小筱都是一惊,那法台正中的可不就是胡遥吗?只是这胡遥此时身上笼罩着一层金粉似的光晕。 “呵呵…此乃我借助长生祭坛之力,在此显化的分身!”胡遥微微一笑,眼中却满是杀意,“我说过,我这一脉守护长生祭坛和长生塔已有千年,哪能轻易舍之?” 胡小筱柳眉一竖:“你这个人真是讨厌!要想打架,刚才怎么不打?这会出来当拦路虎!” 梁羽拦在胡小筱面前道:“不妨事…既然不是真身,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胡遥冷笑道:“这么有把握吗?那你就来与我比一比吧!” “好…”梁羽说着,信步走上法坛,而他刚走上去,法坛的四角竟突然现出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法相! 胡遥略显得意道:“四象伏魔阵…有此加持,看你可还有胜算?”说完,只见位于南方角落的朱雀法相率先发难,一道火舌直奔梁羽身后射去! 梁羽嘴角微微翘起,右臂向后猛一发力的同时,小臂上一道紫蓝色电芒勃然涨大,“砰!”的一声,那火舌便被他直接震碎! 这一下惊得胡遥明明已经冲至半路,却不得不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你…居然都不躲…” “呵呵,用不着!”梁羽说话间,身形一虚,已欺身到了胡遥身侧,抬手就是一记肘击! “砰!” “哇!”一声大叫,胡遥来不及反应,便已重重地摔在了法台北角的玄武法相之下… “四象伏魔阵…非常有逼格的名字,没想到这么不堪…”梁羽看看摇晃着站起身来的胡遥,“放我们过去?还是你再挣扎一下?”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狐黄白柳灰 胡遥不理会梁羽的冷嘲热讽,玄武法相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便将他全身覆盖,而其余三个法相也在同时,从各自角落朝他射了过去! 眨眼间,只见胡遥玄武为铠,朱雀为剑,青龙附体,白虎在侧!单看气势,便已与之前判若两人! “呵呵…有点意思!”梁羽凝视着眼前的老对手,同时也终于将玄火雷蛇剑拿在了手中,“小筱…躲远点,现在的胡遥恐怕就不是一两招能解决的了!” 胡小筱识趣地躲在一旁,而梁羽嘱咐完那句话之后,猛然一个疾冲,身形瞬间消失,而在他对面的胡遥则向旁边一个急闪,让过梁羽这一剑的同时,一旁的白虎则咆哮着猛扑了过去! 梁羽挥剑横斩,剑锋掠过,只见白虎法相已被斩破!但西方角落处却很快就重新出现了一头白虎,比之前的个头还要大上一些! 梁羽顾不上“死而复生”的白虎,因为电光火石之间,胡遥右手的朱雀剑已经杀到,而他左手上,一条满是倒刺和冰凌的长鞭,如同一条狂狷的冰蟒也跟着突袭而至! 梁羽右手剑抵住朱雀剑,左手攥住长鞭,顺势将那长鞭在左臂上一转,将胡遥向前一带,使得后者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倾! 一道青光随即从梁羽前额射出,胡遥此时身体前倾,双手又被对方制住,根本来不及反应,任凭九阳玉篆从身体上穿了过去! 玄武和青龙法相化作一灰一青两股氤氲,瞬间从胡遥身上褪去,但很快又从东方和北方角落复生! 梁羽眼看三个圣兽依次复原,知道如此下去,又要陷入车轮战,他哪能让胡遥如愿,趁着胡遥被九阳玉篆的冲劲带得凌空飞起,他直接跟进一招屠龙九式.追龙袭! 这一招追龙袭离得太近,胡遥那分身只在半空中惨叫一声,便被凭空出现的几道黑色裂隙撕了个七零八落! “既然四圣兽能复原,想必那分身…”梁羽一边说着,一边朝法台中央看去,果然胡遥的分身再度出现了! 梁羽一跃跳出法台,右臂高举,高声诵念道:“峰从叠嶂,显化吾身!艮元震荡,力压八荒!太乙十二秘术第四式——峰湮!” 巨大的山峦之象虽然被梁羽一再控制,却依旧将整个第四层塔楼填了个满满登登,而那法台则在“峰湮”过后,荡然无存,只留下了一地的碎石… 胡小筱在梁羽身后拍手道:“那个胡遥就知道吹牛!哈哈!不过…通往第五层的梯子也被你弄碎了!” 梁羽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抬头看看上方:“咱们还用得着梯子?走,跳上去!” 两人来到楼梯口,一跃便上了第五层塔楼… 正常来说,一座塔的各个楼层,就算不是逐级变小,起码也应该是大小相当,但这第五层塔楼看起来,却远比第四层宽敞,甚至堪比东仙宗秘境中的太清殿! 梁羽和胡小筱刚从楼梯口现身,便听见四周接连有人斥责道:“何来宵小之徒,敢到长生塔滋事?” “想必第四层的响动便是你二人所致?” “你等来此可是为了五色石?” “凭你们两个小娃,居然能闯到这来…啧啧啧…” 几句话说完,梁羽一时没感到杀机,遂将剑反扣,向前踏出一步,抱拳道:“不知何方高人镇守这第五层塔楼?几位既无杀意,可否现身一叙?” “哟!看走了眼!敢情也是个成仙了道之人!”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老者,嬉笑着从虚空中现出身来,他将拂尘搭在臂弯,稽首道,“我乃黄元吉,不知阁下何处修行?”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梁羽看对方鹤发童颜,一脸笑意,竟一时找不到出手发难的理由… 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色道袍、身后背剑的中年男子也凭空走出,单手执礼道:“我乃胡元雷…呃…” 这男子话未说完,却一眼看见梁羽身后的胡小筱,而胡小筱竟也瞪着眼睛盯着对方看了看,两者几乎同时惊呼道:“小筱?”“元雷大哥?!” 随着胡小筱和胡元雷的两声,虚空之中又同时走出两女一男,分别是一个弓着身子、身穿白衣的老妪,一个身穿淡青色罗衫的小娘子和一个身穿灰道袍的三角眼老者。 后来三人哈哈笑着,围上来道:“就说有自己人!多亏老黄忍住没出手!不然,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梁羽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胡小筱则惊喜地看着眼前五人道:“想不到这第五层居然是由五大仙族镇守!咱们可是有一千年没见了吧!?” 她说完,又给梁羽引荐道:“这几位都是我当年的生死之交!胡元雷跟我一样是狐族,黄元吉是黄仙,就是黄鼬,白婆婆的真身是刺猬,常小英是蛇蟒之仙,灰元翁是只灰皮大老鼠!” 灰元翁一听胡小筱这么介绍自己,一脸苦笑:“小筱大仙…怎么轮到老朽…这么难听啊!” 胡小筱掩口笑道:“好好好!这位灰元翁其实十分厉害呢!通晓各路阵法,尤其善于破阵营救,任你山高水险,都挡不住他!” 灰元翁一听这话,乐得胡子直飘:“好了好了!小筱大仙过誉了!老朽知足了!” 胡元雷不解道:“我们五个被张道陵请来压阵,而这长生塔内有乾坤,方便修行,我等只觉得过了大约三年有余,如何你却说过了千年之久?” 胡小筱眼珠一转:“想必这塔中,也有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神奇!实不相瞒,阳世如今确已是千年之后…” 胡小筱面前五人闻言,不免露出惊愕之色,那青衣女子挽起胡小筱手臂道:“小筱妹妹那时辞了我们,说有大事要做,结果便再无音讯,不知你去了何处?” “对呀对呀!快跟咱们说说!”白衣老妪笑眯眯地随声附和着,看着十分慈祥。 灰袍老者一对三角眼在梁羽身上打量一番道:“看阁下修为深不可测…莫非元婴期满,将要出窍分神了?你跟小筱大仙是个什么关系?” 梁羽被问得语塞,胡小筱见了,一把揪住灰元翁的胡子道:“就你这老不羞事多!” “哎哟!哎哟!”灰元翁疼得直讨饶,“疼死我了!小筱大仙快松手!哎呀…这么久不见,脾气咋就一点没变?!” 梁羽对那五人拱手施礼道:“在下梁羽,与胡小筱是生死之交的朋友,有幸与几位高人相识!” 黄袍老道笑道:“当着小筱大仙,我们几个哪担得起‘高人’这两个字…别看我黄元吉一副老模样,其实比起小筱大仙当年,修为要差出两截呢!” 青衣女子对梁羽抱拳道:“我叫常小英。黄老头说的不错,别看小筱年纪最轻,可我们当初都是听命于她呢!因为无论天资,还是修行境界,她都远胜于我们。” 灰元翁这时也被胡小筱放开了,赔笑着看看胡小筱道:“按道门的说法,我们五个大致相当于初结元婴的境界,而小筱大仙那日离开时,就已是炼神还虚的分神之境,真正的地仙果位啊!” 白衣老妪干笑道:“咳…我等在这塔里,始终未能精进修为,实在惭愧!哦,对了,由于我化形时便是这么一副老模样,他们便都叫我白婆婆,听着辈分虽长,道行却差得远哩!” 胡小筱得意洋洋地晃着小脑瓜道:“可惜啊,当年我渡劫时被人暗算,好在有这位梁半仙出手相救,否则我恐怕连命都没了…如今勉强恢复了些,倒是与你们差不多了。” 虽说元婴之境,的确为半仙之体,而梁羽甚至马上就要突破,步入真正的地仙之境,但一听胡小筱称呼自己为梁半仙,怎么都感觉像是个街头算命的神棍… 这边梁羽还在为“半仙”二字暗自神伤,那边胡元雷听了胡小筱的说法,却依旧正色道:“不以成败论英雄,既然我等当初就跟着小筱大仙,如今重逢,我胡元雷甘愿继续相随!” 其余几人一听胡元雷的话,立刻抱了拳,异口同声道:“我等甘愿誓死相随!” 胡小筱嘴上仍在客气,但却得意地白了梁羽一眼,梁羽朝她挤挤眼睛,示意她继续,于是胡小筱轻咳了一下:“咳…既然大家还这么支持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这塔顶之事…” 黄元吉把拂尘插在腰间,然后像个老顽童似的一掐腰:“嗨,那还不好说!其实从下面的第四层开始,一直到第八层,本来一直都由我们五个分别镇守,只是刚刚胡遥以分身找到我们,自告奋勇要守第四层,然后让我们五个在此以防万一,等着将闯塔之人截杀…” “哦?”胡小筱仍旧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要是五大家结阵而上,我们可真就没有胜算了…所以你们的选择是?” 常小英摆摆手:“小筱妹妹说的哪里话!自家人打什么打!需要的话,我们都可以把你抬到顶楼去!只是你们如果真为五色石而来的话,顶楼上那位就善罢了…” “哦?我们还真就是为五色石来的!” 胡元雷面露难色:“果然如此…顶楼那位…乃是只九尾天狐!虽然长久以来,谁也没见她出手过,但你也知道,天狐一脉,若是生出九尾,那可是堪比天仙的存在…” 胡小筱与梁羽对视一眼,转而又问道:“若是咱们联手,可有胜算?” 胡元雷叹道:“这些年,大家相处融洽,倒是不曾动过手,故而无从考量…” 一旁的灰元翁咂吧着嘴道:“话说…你们要那五色石做什么用?要是无甚要紧,不如就此罢手吧?那天狐毕竟生出九尾,修为可见一斑,真要是打起来…” 梁羽语气坚定地道:“是为了救人…很重要的一个人…” 胡小筱撇了梁羽一眼,然后对五仙道:“跟他一样,也是我胡小筱的救命恩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涂山娘娘 “既然如此,只要小筱妹妹言语一声,我常小英一定鼎力相助!”常小英挽着胡小筱的胳膊,姐姐妹妹喊的那叫一个亲密,而其余几位仙家也都一副义不容辞的态度。 胡小筱志得意满地道:“那就别耽搁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塔顶那位究竟是个多厉害的人物!” 正如刚才黄元吉所说,此后的六、七、八三层都无人把守,只剩下三层十分宽敞的空塔楼,而当梁羽一马当先,终于一跃冲上第九层时,却被眼前一幕惊得呆住了! 这第九层丝毫没有塔楼的模样,从上到下,四面八方,宛如一片浩瀚的星海,向远处深邃的黑暗中,无限延伸着,而周围一颗颗闪烁的星火,则刚好能让梁羽在黑暗中看清一切。 此时胡小筱和五位仙家也都走了上来,而刚刚的楼梯口,竟然在最后一人上来后便消失了… 五位仙家无不惊讶道:“怪事了…以前这第九层与下面一样,为何此时竟变成这般景象?!” “呵呵,我儿算计不周,想不到你们五个竟然与外人是一伙的!”一个带着不满之意的女子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胡元雷客气道:“涂山娘娘…这两人中,有一位是我们五人昔日出生入死的挚友,他们来此绝非恶意,实在是有要事相求!” “我儿已对我说明此事,他让我将五色石借给此二人救人,还说受了碧霞元君之托…呵呵,那元君为何不亲自前来?难道是因为怕自己食言?难为我儿夹在当中,一边要帮人,一边还要维护自己娘亲!” 话音刚落,只见梁羽他们前方不远,一个身材婀娜有致的妇人,从星海中突然出现的一道裂隙中走了出来。 那妇人一袭白色素装,容貌端庄,略施粉黛,虽然芳华已过,却仍有着十分的韵味。 她款款站定,面对眼前这些后辈,波澜不惊地道:“想用五色石重塑身躯吗?未免暴殄天物了吧!” 梁羽躬身道:“娘娘,我等也是迫不得已…实在那待救之人,乃是…乃是在下的挚爱…” 此言一出,胡小筱眼中一片凄凉,他咬了咬下唇,双拳紧握,却并未做声… “哦?呵呵…我儿胡遥特意在下面几层安排一番,就想让你知难而退,免得死在我这,如今既然你来了,不如先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敢跟我要五色石!” 涂山娘娘说完,没等梁羽反应,他们几人所在之处便突然爆出一声雷鸣,直接将他们轰了个东倒西歪! 涂山娘娘眯着眼睛扫视胡元雷等人,冷笑道:“五个下界小妖不知死活!念在多日相处的份上,这一下就当是个警告!你等给我速速退下!今后好自为之,我不与你等计较!” 刚才那炸雷虽是涂山娘娘的下马威,但显然留了手,所以众人只是有惊无险,而胡元雷起身后,不甘示弱道:“感谢娘娘手下留情,但若念在往日情分,小筱妹子与我等可比阁下深厚…” 黄元吉打了个稽首道:“娘娘若肯成全此二人,我等定当永记恩情!” 涂山娘娘闻言,语气愈发冰冷:“那就不用再谈什么情义了!咱们手下见高低,也让你们明白一下自己的斤两!” 白婆婆将手杖一拄:“看来当初那时,你这高贵的天狐娘娘就没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啊!” 灰元翁吹着胡子道:“那还啰嗦什么?动手啊!”说着,他手中突然托出一只旗幡,旗幡瞬间变大,上画着一道神秘的符文,放出烁烁金光! 灰元翁颇有掌法地舞动着旗幡,而其余四个仙家则围着他,各自守好位置,形成了一个被金光笼罩的阵法! 阵法气势逼人,而在其上方,更显出了五仙的真身法相,个个栩栩如生,且远非寻常野兽能比。 涂山娘娘微微点头:“虽然你们不如各家前辈的修为,但这五灵阵还当真有些棘手呢!那么你们两个小孩还有什么能耐?单凭他们几个,可不够看啊!” 梁羽深知成败在此一举,于是也全无保留,以大罗显化玄功加持紫阳玄真功,再祭出先天太乙战罡,使得他在刹那间便拥有了绝对的实力,即使高傲的涂山娘娘都不免皱起了眉头… 大战一触即发,胡元雷等人本已结阵而上,但没等他们与涂山娘娘交手,便有一道青光率先在涂山娘娘面前,冲出一声刺耳的炸响! 在涂山娘娘面前的虚无处,九阳玉篆正插在一大片龟裂当中!那里本来空无一物,此时却仿佛隔了一个满是裂痕的无形屏障! 梁羽修为达到元婴期之后,即使面对血僧,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在诸法加身时射出九阳玉篆,一来他怕脱力,二来他现在手段实在是太多了… 如此全力一击,果然令涂山娘娘刮目相看,她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巴掌大的玉髓飞剑:“飞剑?…呵呵,不错啊!居然能刺破我的玄明镜壁…” 这短短一句话的功夫,九阳玉篆抵着的那片龟裂,便在五灵阵蛮横的一撞之下,变得支离破碎! 涂山娘娘来不及多说,因为那五仙转眼便让她陷入五灵阵中!胡元雷他们在法阵中各执兵器,各施法术,而涂山娘娘即使在如此围攻之下,依旧从容不迫。 五灵阵上方的五个法相随时发难,金木水火土的各类奇术层出不穷,即使是梁羽身在阵外,看着都不免心惊,暗想如果刚刚在第五层塔楼打起来,自己恐怕也只能维持个平手吧! 涂山娘娘轻喝一声,双手同时出现一对剑形白光,如同一对泛着雷电的利刃,在五灵阵中一番大开大合的同时,更带出了阵阵神出鬼没的霹雳! 五仙在阵中轮番与涂山娘娘交手,由期初的略占上风,很快便都显得有些招架不住,因为涂山娘娘的双剑每次与他们的兵器相接时,都能把他们震得浑身乱颤,如同遭了电击一般! 眼看五灵阵变得越发混乱,随时都有被涂山娘娘冲散的可能,梁羽果断挺剑冲上,胡小筱则紧随其后! “逆龙破!” 这包含天地奥义的一剑,在涂山娘娘身侧骤然爆发,涂山娘娘感到来者不善,不得不赶忙收了攻势,将那对剑形白光交叉在身前,逆龙破刺出的那一点光斑正落在其上! “轰隆”一声巨响,涂山娘娘向后连退数步,甚至最后差点倒飞出去,而她手中的剑形白光,居然直接就被逆龙破轰碎,化成了两捧莹莹点点的光屑! 强强相遇,梁羽虽然斩破对手兵器,自己却也被弹得向后滑出两丈来远,没等他站稳,胡小筱已经先一步追了上去,她双掌青光大盛,在涂山娘娘后退时,立刻抢攻! 涂山娘娘怒道:“哪来的野丫头,也敢乘人之危?!”她不等站稳,抬手就打,与胡小筱拆了仅仅六七招,便错愕道:“青丘十八打?…” 胡小筱回应道:“这叫百劫洞冥拳,是以我们胡家的青丘狐意拳为基础的进阶拳法…” 涂山娘娘轻蔑道:“可笑,这分明就是我天狐一脉的青丘十八打…倒被你们这些山间野狐偷学了去!” 当初胡遥就曾骂胡小筱是山间野狐,引得胡小筱盛怒之下,对其用了一番酷刑,此时又被如此说,胡小筱更是怒火中烧,大喊道:“胡元雷,把你的剑给我!” 胡元雷哪敢犹豫,直接把剑扔了过去,胡小筱接剑之后,只身而去!然而她此时修为实在欠佳,涂山娘娘站稳之后,一对空拳,不出十招便将她手里的剑打掉了,跟着竟直接抓住了她的脖子! 好在梁羽及时杀到,一招“先天乾象.天诛”使出,十六只玄火雷蛇剑直冲涂山娘娘杀去,与此同时,灰元翁居然悄悄从胡小筱脚下钻出,趁着涂山娘娘抵御“天诛”,直接把她带了回去! 涂山娘娘被“天诛”逼得连连后退,然而在梁羽从斜刺里突然杀出致命一剑时,涂山娘娘身上突然爆出一团劲气,直冲得梁羽寸步难行,不得不收了攻势。 众人再看向涂山娘娘时,只见一只足有一丈高的九尾白狐,正傲然而立,而其身后的九条巨尾,朝着梁羽他们迎头就砸了过去! “终于现出真身了!”黄元吉一甩拂尘,在一条狐尾砸到他头顶之前,忽然消失,下一刻,他竟孤身出现在九尾天狐的面前,手掐法决,眼放金光! 梁羽见状,连忙在下方疾呼:“不要冒险!” 黄元吉全然不顾梁羽的提醒,一脸诡异地对化身为九尾天狐的涂山娘娘道:“让你试试我的魅魂真眼!” “呵呵…你们黄家那点魅惑之术吗?”涂山娘娘眯起一对满是媚态的狐眼道,“别说是你,就是你们黄家天字辈的那几位,怕也没这个胆量吧…” 黄元吉嘴角向上翘着,对于涂山娘娘的轻视,不做丝毫回应,而下一刻涂山娘娘却忽然听见周围传来胡元雷、胡小筱等人的齐声高呼:“五灵缚仙索!” 话音落下,只见五个方向上,同时射来五条颜色各异、嗤嗤作响的闪光,直接就将涂山娘娘的脖子和四肢套住 那五条闪光都有两指粗,质地如实,表面上还跳动着细密的电花,而涂山娘娘在被套住的一瞬,顿觉浑身一阵酥麻,仰面发出一声凄惨的哀鸣… 第一百七十章 成王败寇 “梁羽!”胡小筱双手结印的同时大喊道。 涂山娘娘在五灵缚仙索的控制下,浑身战栗,如临绝境,而玄火雷蛇剑则在梁羽一番华丽引导之后,剑身上暴涨出一丈来高的巨大剑气,嗡嗡作响! 诸法加身下的梁羽,按照李淳在他脑海中留下的印象,倾尽全力,果断用了屠龙九式之五——断龙斩! 剑气斩落,大有开天辟地之气势! 霎时间,整个空间剧烈扭曲,几欲断裂,而这足可撕破虚空的一击,瞬间便将这九尾天狐的真身斩成了两截! 断龙斩的余波迟迟未散,在这星海中掀起阵阵气浪! 梁羽已经汗出如浆,所剩余力不足以维持先天太乙战罡,他果断收了这上界秘法,一边盯着瑟瑟发抖的涂山娘娘,一边吞了一颗沁神丹。 五仙此时也都收了神通,纷纷回到梁羽跟前,但涂山娘娘却并没有因为被腰斩立即死去,她那半截狐躯在莹莹白光的笼罩下,竟化作了一只五条尾巴的白狐! 众人见状皆惊,五仙赶忙再次结出五灵阵,胡元雷道:“看你也伤得不轻,不要不识好歹,再有一次,定要了你性命!” 涂山娘娘满眼血丝,舌头在嘴边滑了滑:“真不简单…想不到合你们几个小辈之力,居然能毁去我近半的修为!但遗憾的是,五色石在我手中…有此神器,我便还能复原!这就让你等见识见识!” 梁羽心中一凉,虽然沁神丹可以恢复修为,但一来这需要时间,二来他深深感到,自己修为之深,已经不是沁神丹所能满足的了… 他也可以用一阳诀重回巅峰,再用一次断龙斩,但用过之后呢?这九尾天狐即使再被斩成两截,不还是能在五色石的帮助下,再度复原吗?! “傻小子!还不趁她没复原时出手?!”胡小筱当机立断,一边提醒梁羽,一边直冲向了涂山娘娘! “砰!” 一道无形屏障将胡小筱重重挡住,再看另一边,五尾天狐胸前的白毛下,一块透着五色豪光的石头正向她全身输送着五色流光! “又是玄明镜壁?!”胡元雷一边说着,一边率领其余四仙,结阵而上,但却同样被那屏障挡了回来,大家万般无奈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梁羽身上。 梁羽自然明白机不可失,额头上九阳玉篆带着破空声突然射出,但却也被玄明镜壁弹得飞了出去! 包括梁羽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飞剑不行了?! “哈哈!我的玄明镜壁,乃上界至宝,本不可能被你这下界小仙打破”涂山娘娘得意笑道,“但真要是被打破之后,它就会变得再坚硬几分!” “你这小子修为绝佳,刚刚砍我的那一剑,融合了上乘的天道感悟,当真有天仙之姿!但恐怕你现在也成了强弩之末了吧?” 涂山娘娘的表情不再痛苦,身上的五色流光,在最后一次喷薄绽放之后,消散于无形,而她身后的九尾也重新出现了! “这下难办了…”黄元吉咂吧着嘴,“我也不好再去冒险了…” 话音刚落,涂山娘娘口喷狂雷,脚踏烈火,九条巨尾再次冲上!这一次她实实在在地动了真火,因为如果不是有玄明镜壁在,刚才她真的就要一命呜呼了! 绝不能再让这些下界散仙的诡计得逞! 九条巨尾有的横扫,有的猛砸,有的则化作万缕坚韧的银丝,见人就缠! 很快,白婆婆被那银丝缠住,但这老妪也并非等闲之辈,断喝一声,身上竟生出无数利刃,显然那要将那些银丝斩断! 然而那银丝极具韧性,任那些利刃如何锋利,却只能将身上银丝撑起,却不能将其斩断! “好古怪的银丝!”白婆婆话音刚落,却见一条巨尾迎头拍下,而她身上的银丝却越缠越多,根本无法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灰元翁突然抢到她身边,在她额头上一拍,白婆婆便化作一蓬白烟消失了! “好险好险!”灰元翁回头看着刚刚那条狐尾砸过的地方,一阵闪转腾挪,躲过几束银丝之后,从袖口中喷出一团白烟,正是把白婆婆放了出来! 另一边的三位仙家也都是险象环生,胡小筱在梁羽身旁道:“你恢复如何,可还能再用一次那个断龙斩?” 梁羽面色无比凝重道:“可以!但恐怕结果还跟刚才一样…那就没有意义了!” 胡小筱眼珠一转:“如果我再给你添点火呢?” “什么?…”梁羽正不明所以,胡小筱却一拍他肩膀道:“别无选择,你一定可以!” “诸位,现真身了!”胡小筱突然发号施令,“五仙打窍,五灵护身!” 一声令下,五仙摇身一变,各自显出真身,虽然这些狐狸、黄鼬、刺猬、青蛇和灰鼠没有九尾天狐大,但却更加灵活,在那些银丝和狐尾的追击下,很快都聚集在了梁羽身边! 五道光华从五仙身上直射在梁羽身上,梁羽顿时感到了巨大的加持,原来这才是胡小筱的用意! 梁羽连忙用一阳诀,让修为重回巅峰!在五仙护身的基础上,再运大罗显化玄功,重披先天太乙战罡! 当九尾攻势杀到时,一声“火蝗!”在梁羽口中如春雷绽放!顷刻之间,无数火晶在梁羽前方爆裂,浩瀚的星海转眼便成了无边的火海炼狱! 狂舞的狐尾和银丝,甩不开那些附着其上的火晶碎片,但它们仍旧不依不饶,带着熊熊的火团一齐攻向梁羽! “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敢跟我抢这上古神器?!”随着涂山娘娘这一声怒斥,梁羽已被数条巨大狐尾拍了个粉碎! 涂山娘娘的狐眼轻轻眯了一下,忽觉不对,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吟唱:“狂雷震元,天地玄威,三界至阳,引以罚罪!” 她猛抬头时,只见一身离火甲的梁羽正悬浮在半空,双手抱拳向下就轰—— “太乙十二秘术第五式!雷罚!” 夺目的雷光在涂山娘娘上方炸开,不但引得整个空间剧烈震荡,而且还把涂山娘娘轰得直接向旁就倒,身后狐尾竟也因此少了两条! “竟被你这混账的分身骗了!”涂山娘娘愤恨骂了一声,正要反击,却发现身前的玄明镜壁已经破碎,而自己的身子竟又一次被断龙斩砍去了半边! 涂山娘娘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下一刻,只见以剑拄地的梁羽,身上突然窜出五道光华,正是五仙直奔她杀去! 涂山娘娘无暇祭出玄明镜壁,赶忙现了人形,持剑迎战! 她的身影明显变得淡薄,而梁羽这才发现,原来这九尾天狐竟只是一个魂魄,重创之下,更显落魄…要不是在阴阳界这么特殊的地方,恐怕这位涂山娘娘也不会兴起这么大风浪… 梁羽看五仙围攻着涂山娘娘,一时间占尽上风,他也赶忙收了一阳诀,毕竟这功法如果用久了,反噬之力还是相当恐怖的… 胡小筱扶着梁羽,缓缓来到涂山娘娘身边道:“还请娘娘交出五色石,念在胡遥的面上,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痴心妄想!”涂山娘娘骂了一句后,身形一分为五,都是只剩三条尾巴的白狐,而当五仙将这些三尾白狐尽数打死之后,才发现这其中竟然一个都不是其真身! 就在所有人疑惑时,他们所处的这星海中央处,突然一声轰鸣,随之便有一团火光腾空窜起,整个星海随之瞬间消失! 原来那星海不过是一个法阵形成的幻景,法阵结界一破,才显出了此地的真正模样,却乃是一个宽敞的塔楼! 只是这塔楼随着刚刚的炸响,迅速坍塌,梁羽他们几乎是从一片土石扬尘中冲了出去,而当他们重新落到长生塔外时,整个长生塔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长生祭坛上,胡遥正与洛冬青打在一处,而在祭坛中央,涂山娘娘的身影已经更加浅淡,如此却把她胸前挂着的五色石显得更加乍眼了… “遥儿莫恋战,快随我走!”涂山娘娘招呼道。 然而洛冬青毕竟是以金蚕灵蛊为元婴的强者,纵然金蚕蛊此时正在沉眠,他也绝不是胡遥能够轻易摆脱的对象,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只会用金光乱射的二哈! 眼看胡遥母子大势已去,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道:“都住手吧!” 洛冬青和胡遥闻声赶忙停手,循声看去,却是碧霞元君踏着祥云落了下来… 涂山娘娘一见碧霞元君,不禁冷笑道:“元君为何此时前来?” 碧霞元君道:“还不是不想大动干戈…结果没想到还是闹到这步田地…” 涂山娘娘沉着脸:“元君莫非早就在打这五色石的主意,却又碍于当年承诺不便出手?” 碧霞元君神情微微一滞,笑道:“娘娘误会了!娘娘当初遭难,肉身被毁,只剩这副不全残魂跟随张天师,后又随天师法阵至于阴阳界。” “我知这五色石与娘娘同为天师法阵的阵眼,彼此休戚相关,所以千年之前我便成人之美,嘱你永守长生塔。怎奈今日长生塔已毁…你又被一群后辈…” 涂山娘娘脸上明显带了愠色:“人有旦夕祸福,元君又何必奚落于我?” 碧霞元君掩口轻笑:“好好好,是我有口无心…娘娘不要误会了。眼下我倒是有个法子,既可解了娘娘此刻危难,又可帮那小子救人…只是…” 此言一出,无论梁羽这边,还是涂山娘娘母子,神情都缓和许多。 胡遥急忙问道:“若有如此良策,元君不妨说来听听?” 碧霞元君略作为难状,然后叹道:“虽说如此,娘娘却还是要稍微吃点亏…” 涂山娘娘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下道:“以我此时状况,玄明镜壁都不能再用,纵有五色石,恐也难立即复原…如此势微之时,吃点亏…我倒是也认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重获新生 “娘娘言重了!”碧霞元君微笑道,“相信娘娘也清楚,即便长生塔不倒,恐怕阴司也早晚要拔了这钉子,不是吗?” 涂山娘娘沉默不语,碧霞元君继续道:“好了,不说这些。我的办法说来也简单,就是把这五色石分而用之,只是给重明子救人要用的多些,留给娘娘的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吧。” 涂山娘娘冷哼道:“也罢,三分之一,倒是也够维持我这魂魄,只是如今长生塔不在了,元君要把我如何安置?” 碧霞元君道:“随我回府可好?阴阳往来之事,有娘娘助我,我便又省心些!” 涂山娘娘斟酌一番后,才对碧霞元君拜道:“涂山珞愿听元君调遣…” 碧霞元君连忙将其扶起:“哎呀,是娘娘屈尊了,何需如此多礼!” “遥儿!”涂山珞转而对胡遥道,“你与为娘不同,你有这一副肉身在,三界可随意而往,何去何从,你就自己定夺吧?” 胡遥斩钉截铁道:“孩儿愿随娘同去元君处效力!” 碧霞元君看看这俊俏男子道:“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真能安心在我府中听用吗?” “胡遥愿意!”胡遥的态度毫不动摇。 碧霞元君不再多问,从涂山娘娘胸前取下五色石,然后对众人道:“等下我要将五色石切分,接着便要给龙娇重塑肉身,诸位就都随我走一遭吧!” 碧霞元君说完,轻描淡写地虚空一划,一道光幕便显现出来,梁羽看看不远处,龙娇正由墨岚和怀特看护着,于是赶紧招呼他们过来。 眼看着碧霞元君就要走进那光幕,刚刚走过来的怀特当着众人道:“恕我冒昧,请问我可不可以现在离开呢?” 梁羽看看怀特,一想也对,虽然这一路怀特都跟着出生入死,但说到底,他也是为自己能够活下来,现在既然已经脱险,与其留在这别别扭扭,倒不如走了! 碧霞元君回头看看怀特:“刚才我就注意到你,非我华夏人士,非人非鬼非妖非仙,你…” “我是一个血族!同时我还是个科学家…”怀特礼貌地欠了欠身,“我知道您是这华夏的神明,那么您一定有办法让我从这怪地方离开,回到…呃…回到人间去!” “可以…”碧霞元君微微点点头,“血族…我还真是头一次知道,你要去哪?既然你是重明子的朋友,我大可以送你一程。” “非常感谢!”怀特颇有绅士风度地微笑着,“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大明,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您只需把我送到一处避光的地方就可以了!” 怀特说完,洛冬青也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洛冬青,苗疆人士,也来请辞了…” “你也要走?”梁羽有些讶异,虽然曾与洛冬青生死相搏,但这一路走来,两人早已化干戈为玉帛,所以此时话别,他还真有些不舍。 洛冬青拍拍梁羽肩膀道:“与你化敌为友,也算一件幸事!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苗疆才是我的家,那里还有我要守护之人…” 三个男人一时间无声胜有声,好一会才互相道了声珍重,碧霞元君自然理解这情义,见两人终于要走了,才施法开了两道光幕,让怀特和洛冬青各自去了。 梁羽收回二哈,和龙娇、墨岚、胡小筱、五大仙以及天狐母子,随着碧霞元君一起进了那光幕,而当他们再走出来时,则到了一处宽敞的密室内。 “此处便是我的丹室,我偶有炼器之类的事时,便在此地。”碧霞元君一边介绍着,一边盘坐在丹室一侧墙壁下的蒲团上。 这丹室陈设简单,正中央是一个乌黑的炼丹炉,炼丹炉两边分别是一张长案和一个青石棺,几个蒲团在碧霞元君面前整齐摆放,而碧霞元君身后的墙壁上,还有一个八卦图。 狐黄白柳灰五仙,一路上规规矩矩,他们纵有修为,但在这位大神面前,哪敢造次,而墨岚更是噤若寒蝉,刚进了这丹室,她便赶紧钻回了灵岫扇。 只有胡小筱如同回了自己家一般,随意地坐在了碧霞元君身侧。 “等下我要用三昧真火锻炼五色石,使其易于切割,涂山娘娘和龙娇最好回避,你二人均无肉身,三昧真火对你们有害无利…” 胡小筱从梁羽腰间抽出灵岫扇道:“你们先在扇子里避一避吧!” 万事俱备之后,碧霞元君掐着手诀,默念片刻后,一缕仙气吹向丹炉,乌黑冷清的丹炉内,瞬间燃起一大捧火光! 火起之后,五色石从碧霞元君手中缓缓飞入丹炉,那五色豪光竟能透过三昧真火射出丹炉,仿佛在于三昧真火抗争一般! 碧霞元君便闭了眼睛,轻声道:“你等可在此自行调息等候,这五色石需要炼上一段时间才能切割。” 梁羽在连番恶战之后,又有一阳诀的反噬,这时心无旁骛的修整对他来说,实在太珍贵了! 一晃也不知过了多久,碧霞元君终于睁开双眼,只见五色石在丹炉的三昧真火中,五色光华不再耀眼,几乎与火光融为一体。 “三天了…应该可以了!”碧霞元君说着,一抬手,那丹炉的盖子缓缓升起,五色石从炉中缓缓移出… 炽热的五色石被一层通红的火光包绕,内里依然流动着五色光彩,碧霞元君凭空抽出一把神光流动的利剑,猛然斩落! 铿锵之声响过,再看五色石已经被斩成一大一小两份。 丹炉的盖子缓缓落下,碧霞元君伸手一抓,炉中的三昧真火瞬间熄灭,她对梁羽道:“让她们出来吧。” 碧霞元君对涂山珞道:“这三分之一的五色石,足够娘娘滋养之用,虽不能重回巅峰,但于这阴阳之间,长生自然不成问题,等它凉了,娘娘自取便是。” 涂山珞纵有不悦,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也只能客套地谢了一声。 碧霞元君接着施法,将五色石移到另一侧的青石棺中,接着她身上现出霞光,单掌轻托,一缕缕柔和的光华飘进石棺中。 “五仙和梁羽暂且回避,一个时辰不得近前!”碧霞元君一边说着,一边又朝石棺中连着打了七个颜色各异的光球,“七魄已入,肉身将成!小筱,去把我给她准备的衣服取来吧!” 梁羽焦急地看着碧霞元君在石棺旁接连施法,好不容易熬到一个时辰,才终于听碧霞元君道:“龙娇,且随我指引,入体去吧!” 龙娇感激地应了一声,便化作一道白光,顺着碧霞元君手中的光华,流进了石棺里。 片刻,只听石棺中一声嘤咛,龙娇从里面缓缓坐起,身上那象征着魂体的白光已经不见——她复活了! 胡小筱帮龙娇穿戴整齐之后,把她扶了出来,龙娇跪拜在碧霞元君身前道:“元君大恩,龙娇没齿不忘!” 碧霞元君点点头:“起来吧,我也是替胡小筱还了你对她的救命之恩,此正是你当初所中善因,才得了如今的善果!这五色石如今为你所有,也是你莫大的造化,这副肉身只怕比当年齐天大圣出生时,也未差几分!你当善而用之!” 梁羽难掩喜悦地冲到龙娇身边,两人深情对视一眼后,梁羽也对碧霞元君一番感谢,然而后者却不接他那感谢之词,只问道:“如今龙娇之事已毕,你们接下来作何打算?” 梁羽有些尴尬道:“自然是先回东仙宗。” “好。”碧霞元君淡然说完,又招呼胡小筱道,“小筱,你呢?” “我?…”胡小筱被这一声吓得一哆嗦,局促道,“我…我也不知道…” 龙娇对梁羽使了使眼色,梁羽心中大喜,然后对胡小筱道:“小筱,随我们回东仙宗吧!” 胡小筱低着头道:“难道我要回去看你们卿卿我我吗?我可是个醋坛子…我会被你们气死,到时候别怪我胡来!” 龙娇柔声道:“小筱,如果是你遭遇了这些,我想梁羽也会舍命相救…你莫错怪他了…” “错怪?!”胡小筱瞪着眼睛,“你们俩…反倒是我错怪他了?我…” 碧霞元君皱眉道:“要不你就再随我回去,等你想他了,再去找他!” “我想他?!呸!”胡小筱还在争辩,碧霞元君却笑了:“原来没有这事啊…那是谁总一个人对着月亮发呆,又是谁跟我炫耀一个粗陋的玉坠呢?” 龙娇上前拉了拉胡小筱的袖子:“跟我们走吧,我保证梁羽会好好待你!” 胡小筱看看碧霞元君,后者点点头,抬手划开了通往莱山的光幕… 梁羽在胡小筱背上轻轻推了一下道:“走啦,回家啦!” 胡小筱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跟梁羽、龙娇回了莱山,而在他们身后,则还跟着那五位仙家! 梁羽和胡小筱上次从莱山出来时,正值莱山巨变,其后他们这一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当他们沿着石阶甬道一路走到外庭太清宫时,虽然依旧是一片百废待兴的模样,但总比之前要多了一些生气。 外庭太清宫中,许多门人正在对殿堂宫观进行修葺,当大家一眼看见梁羽居然带着龙娇回来了,都立刻停了手里的东西,纷纷围了上来。 这天在外庭主持修葺之事的,正是执礼堂“礼貌周全”仅存之人——裴若茂!他一路被弟子领到梁羽等人面前时,不禁愕然:“龙…龙师妹?” 《乱世仙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乱世仙魂请大家收藏:()乱世仙魂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回家 刚刚经历一场浩劫的东仙宗,本来还沉浸在一片压抑之中,而此时龙娇的出现,才总算整个宗门,带来了一份久违的欢喜! 一时间,各个堂口的弟子全都聚集在了太清殿!他们都要目睹一下失踪已久的龙娇,而坤玉峰首座文道敏,一见爱徒更是喜极而泣! 龙娇可以说是文道敏一手带大的,师徒情深,这次重逢怎能不让人动容?况且整个宗门中,除了何道钧、李道元和梁羽以外,文道敏是唯一知道龙娇死讯的人! 如今龙娇死而复生,她当然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激动! 看着龙娇被大家簇拥着,正是一脸幸福,梁羽也十分欣慰地露出了一脸笑容,而在另一边,李道元则把他拉到一旁,悄声道:“你不是去找杨涟吗?怎么还有如此惊喜之事?” 梁羽四下看了一下,悄声道:“惊喜是惊喜…但走这一遭,却险些把命搭上!对了师父,吕师叔和冯师叔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你此次入京,为宗门洗脱了罪名,也是大功一件!”李道元欣慰地看着爱徒,然后又朝着另一边努努嘴,“小筱那丫头闷闷不乐,你用不用过去看看?” 梁羽看着已经朝着外事堂方向走远的胡小筱,轻叹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我去看看她…师父,等下龙娇那边…” “这下可真够你受的了…”李道元哭笑不得地摆摆手让他先走,“放心吧,龙娇暂时还顾不得你!” 梁羽回望了一下人群簇拥下的龙娇,想起自己这次九死一生的经历,当真是满满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胡小筱推开外事堂的门,一声不吭地走了进去,正要关门,却见梁羽笑嘻嘻地站在了门口:“又不高兴了?” “嘁…”胡小筱白了他一眼,“她暂时没空理你,你才来找我吗?” 梁羽大大方方地走进门,没等回身,那门就咣当一声被狠狠关上,而他身后别着的灵岫扇中,立刻就窜出了五道颜色各异的光华! “小子!你好大的色胆!” 五道光华落地之后,正显出狐黄白柳灰五仙来,白婆婆指着梁羽道:“在长生塔时,看你一副大义凛然之态,还敬你是个好汉,没想到却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风流子!” 常小英在另一边掐着腰、竖着眉毛帮腔道:“当初小筱在泰山陪你几百年,如今你大难得脱,却选了别的女子!你怎么对得起小筱?别看这是你家,我们也不怕!不妨咱们就趁着现在人多,一起去外面评评理!” 常小英说完,就要拉着梁羽出门,然而却被胡元雷拦下了,他和黄元吉、灰元翁这两老一少,三个男人对于女人的事,虽然不便多说,但毕竟事关胡小筱,他也不能不表态。 “梁兄弟为了给那龙娇重塑肉身,不惜犯险去闯长生塔,足见其心,而小筱这一路走来,对你的心思,相信你也明白。何去何从,的确要有个说法,难道要二女共事一夫不成?” 黄元吉和灰元翁都是一脸老气横秋,对于这些儿女情长,显然不愿多说,但自家人受委屈,他们显然不高兴,于是都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梁羽。 “诸位息怒!”梁羽赔笑道,“小筱一直对我很好,我非常清楚,不瞒各位,我心里也一直有小筱…” 白婆婆冷哼一声:“那你可敢把这番话,对外面大殿上那些人说?” “这…”梁羽挠了挠头,刚要再说什么,没想到胡小筱却忽然走到他身边,对五仙道:“几位的心意,小筱心领了…只是我…我不想让大家为难…” “小筱…”梁羽意外地看着胡小筱,却不好说什么。 常小英有些不解道:“咱小筱大仙可没受过这委屈…” “怎么没有…当初在泰山,他还是重明子时…可能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胡小筱微笑着说完,仿佛解脱似的,“唉…总之,能陪着他一天天变强,有朝一日重证天仙之位,我也就满足了!” 白婆婆皱着眉道:“傻丫头!你怎么能…” “我想通了…强扭的瓜一定是不甜的吧!”胡小筱摆摆手,然后含着眼泪微笑看着梁羽道,“如果那时我不跟碧霞元君走,而是继续跟着你,你会选择我吗?” 梁羽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她说的那个时候,她还是一副六七岁的女童模样,梁羽就是再喜欢她,恐怕也不能动心思吧… “造物弄人啊!”胡小筱见他迟迟不说话,趁着眼泪还没落下,赶紧轻轻抽了一下鼻子,然后扭头朝着厨房走去,“难得回来,给你们爷俩再做顿好吃的吧!” 梁羽招呼道:“小筱,你…你明天还要走吗?” 胡小筱停了一下道:“如果你不赶我走,我就陪你到你证道天仙的那一天吧!” 看着那娇俏的背影,梁羽百感交集,又不知说什么好,倒是白婆婆无可奈何地叹道:“傻丫头啊!傻丫头!你这又何必!” “小子…”灰元翁佝偻着身子走到梁羽面前,“你那把扇子,能不能给小筱?” 梁羽拿出灵岫扇,不明所以道:“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阁下何意?” 灰元翁哼了一声道:“哼…今后我们五个看在胡小筱的面上,或许会出手帮你,但一定是她发号施令才行!你明白?” 黄元吉在一旁附和道:“老灰说的对,我们跟你非亲非故,整天跟着你算怎么回事?” 看在胡小筱的份上,梁羽对这五个仙家一直十分客气,更何况他们还有并肩作战的情谊,而且这五仙的实力不俗,尤其当他们结出五灵阵时,即便是九尾天狐涂山珞,也不敢小视。 所以尽管他们屡屡出言不逊,梁羽也不愿与他们争执,于是他爽快地把灵岫扇打开,又玩笑似的道:“二哈、小九,你们先出来,这扇子易主了!” 二哈现身之后,慵懒地伸着懒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青龙小九虽然仍是一副枯瘦的样子,但比起被血僧困住时,总算有了些精神。 “主人…那扇子里的灵气充沛,正适合我恢复,只是需要的时日久些,此时把我召唤出来,所为何事?”小九纳闷地问道。 梁羽合了灵岫扇,把它递给了黄元吉,然后对小九和二哈道:“没办法,要不你们去求求小筱?” 黄元吉没理梁羽和小九,他带着其余四仙转身便朝着胡小筱走去,而梁羽则在原地拍拍二哈和小九的头,笑呵呵地道:“她会让你们继续呆在灵岫扇里的!” 稍微等了一会之后,梁羽带着二哈和小九一起进了厨房。 “这扇子是他们朝你要的?”胡小筱自顾自地忙着,也不看梁羽,“这可不是我本意啊!你要是觉得不便,我可以把扇子还给你!” 梁羽一边打着下手,一边笑道:“你对我那么好,一把扇子而已,给你岂不正常?只是能否他俩继续呆在里面?有他俩在你身边,能帮你很多!” 胡小筱白了他一眼:“听说那三目霜狼可是你费了些心思才驯服的,而小九当初可是你的左膀右臂…你舍得?” “嗨!你我还分彼此吗?” 见梁羽如此一副浑不在意的态度,小九在他们身后幽幽地道:“主人…你这就不要我们了?” 二哈一听这话,也不满地跟着哼唧了两声。 胡小筱终于被这两个家伙的憨态逗得不禁一笑: “小九你可以化作玉佩跟着你主人,二哈你想一直跟着他,就在外面呗!其实这灵岫扇于我,也就是方便那五仙跟随,要不然,我带着这么多人到处走,也太惹眼了…” 梁羽看她笑靥如花,总算稍稍松了口气:“你说的对,呵呵…” 胡小筱和梁羽在厨房一直忙了半天,等到李道元回来时,两人也刚好把饭菜摆好。 趁着胡小筱又回身去厨房取东西,李道元朝梁羽挤挤眼睛,显然是问他俩的别扭解决了没有,梁羽稍显神秘地点点头,师徒俩会心一笑,便各自落座了。 “来!为师谨以这一杯素酒,庆祝你们两位凯旋!”李道元举着酒杯,慈爱地看着梁羽和胡小筱。 三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便开始享用起这久违的一顿团圆饭来。 “龙娇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没吃几口,胡小筱便一边夹菜,一边突然发问道,语气异常的平淡。 师徒俩面面相觑,胡小筱看看他们道:“我哪有那么小心眼…” “呃…”梁羽被她这话说的差点呛到。 胡小筱白了他一眼道:“好吧!我是小心眼!但是你们也不用这样吧?刚才不是把话都说明白了吗!况且不管怎样,龙娇对我有救命之恩,难道连一起吃饭都不行了吗?” 饶是李道元阅历丰富,也看不明白这小狐狸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而梁羽就更是一脸懵了! 李道元微微顿了顿:“呃…龙娇和师父,还有她坤玉峰那些师妹师姐久别重逢,刚才从太清殿离开时,便一起回去了,想必也和咱们一样,要小聚一番吧…” “哦…说的也是!”胡小筱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于是点点头,继续吃了起来。 师徒俩如释重负,而李道元则赶紧把话题岔开道:“刚才在外面为师就想问了,你二人去这一趟京城,又救回了龙娇…其中定有不少周折吧?” 梁羽连连点头:“是啊!徒儿在太清殿时也说了,这一遭简直是磨难重重,险象环生…” 胡小筱叼着筷子,点点头:“就是…我们还打听到不少事呢!比如渡厄教如今很可能在找九州鼎…” 《乱世仙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乱世仙魂请大家收藏:()乱世仙魂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七十三章 青出于蓝 李道元微一沉吟:“嗯…当初在流波岛时,龙娇曾提过渡厄教寻找九州鼎一事,如今日久,我倒是把此事忘了…小筱,你如何看待此事?” 胡小筱漫不经心道:“我是无所谓,就看你这宝贝徒儿了,这可是个爱管闲事的主。” 梁羽对胡小筱的揶揄早已见怪不怪,他态度坚决地对师父道:“且不说九州鼎事关华夏安危,就冲他渡厄教毁我宗门,杀我门人,我便不能让他们如意,那么多人不能白死!” 李道元点点,看不出赞同,也看不出反对,他看看桌子上饭菜吃的差不多了,笑眯眯地问两个孩子道:“吃好了?” 梁羽点头说吃好了,胡小筱却鼓着腮帮道:“我还没吃够!” 李道元捋着胡子笑道:“你且安心吃着,梁羽你稍事休息,然后去祖山玄阳洞找我,小筱如果有兴趣,可以跟来。” “师父,您这是?” 李道元起身后,伸了伸懒腰道:“等下去玄阳洞说,你刚吃完饭,先平一平胃吧。” 梁羽回头看看胡小筱,小丫头还在狼吞虎咽,她抬眼看了梁羽一眼,嘟囔道:“看你又要惹事,李老头定是不放心了…” 梁羽帮着胡小筱收拾好了碗筷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一同穿过仙踪林,上了祖山,一路徐徐而行,不久便到了玄阳洞的石门前。 “出尘入世玄宗府,紫气东来纯阳仙” 看着师门两侧的对联,和门楣上“玄阳洞”三个字,梁羽一时感慨万千—— 当初自己还是外门弟子时,师父李道元就是在此地让他立下重誓,然后老人家不顾祖制,传了他太乙十二秘术… 如今梁羽早已冲破元婴之境,而自他从阴司回来,甚至更有了行将突破之感! 他在两侧的对联上轻叩“玄”“阳”二字,石门下沉,他和胡小筱便走了进去。 “来了?”李道元的声音从玄阳洞深处传来。 梁羽和胡小筱走到深处,只见李道元正背负双手,站在玄阳洞内里的最宽敞处,老人家目若朗星,声如洪钟:“梁羽,当年我在此地,不顾宗门祖制传你秘法,铮铮誓言,你可还记得?” “徒儿从未敢忘!” 李道元欣慰道:“好。当今天下势危,渡厄教这头巨兽亦从深渊中显露出了头角,你有匡扶天下之心,为师却不知你是否有匡扶天下之力,今日便让为师试你一试吧!” 梁羽微一惊讶,随后便自信道:“愿凭师父考校!” 胡小筱一听两人说话,笑而不语,急忙向远处躲开,下一个瞬间,李道元已经袍袖鼓动,一身纯白光华向外辐射出了三尺来宽! 一时间整个洞府为之震动,洞中暗河瞬间逆流,四周的长明灯在劲风中,摇曳着不足黄豆粒大的火苗… 流波岛一战,梁羽见过师父力战凶蛟的一幕… 在凶蛟面前,虽然已地仙果位,但何道钧和李道元即使联手,也始终处于下风,而梁羽当时若不是有李淳相助,恐怕连一较之力都没有! 那一战,梁羽知道师父虽然不是凶蛟对手,但比起当时的自己,仍是一块不易企及的天花板… 今时今日,当师父再度显示出强大修为时,场面上虽然震撼,但在梁羽看来,却已不再如当初那般惊讶了… “师父…您…” 李道元须发飞舞,面色刚毅:“为师知道你如今已步入仙境,恐怕即便是你那已故的萧道亭师叔,也未必是你对手,所以为师今日将倾力一试,你可莫要大意了!” 梁羽听师父对自己如此评价,心中暗喜,施礼道:“谨遵师命,徒儿接招了。” 他说完,以大罗显化玄功加持,劲气外放,一身光华迸发而出,声势竟毫不逊于李道元! 李道元微露笑容之后,身形不见,而梁羽面前,猛见一只门板大的手掌劈面打来! “砰!” 一声巨响,李道元已现出身形,刚刚那巨大手掌的幻象迅速汇集其手,他与梁羽双掌抵在一处,直逼得这玄阳洞中四壁落石,大有坍塌之势! “这里要塌啦!”胡小筱惊呼道,“你们爷俩疯了吗?!” 李道元笑道:“不妨事!这洞中皆有法阵加持,闹得再凶,也不会塌方!” 说完,师徒俩各退一步,很快又再度冲在一起,开始了新一轮对攻! 刚刚那一掌之后,双方心里都有了分寸,接下来他们便都放开了手脚,时而攻势大开大合,时而巍然不动暗较内力,一时间却也难分高下! 俄而,双方再收攻势,梁羽将玄火雷蛇剑抓出,而李道元手中也赫然出现一柄如实质般闪烁的金光剑! “神物.圣宗!” “仙品.玄火雷蛇剑” 胡小筱在远处惊讶道:“神物?!世间仙品已是极其难得,神物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这李老头还真是有货啊!这不是欺负人吗?” 李道元瞟了一眼胡小筱那边,然后问梁羽道:“如何?” 梁羽看着那嗡嗡作响的神物.圣宗,自信道:“也无不可…” “很好!” 一息之后,玄火雷蛇剑带着雷火之威,剑身上狂蟒翻涌,东仙宗几路剑法被梁羽施展得淋漓尽致! 圣宗神剑在李道元手中大有开天辟地之势,一招一式,竟然都有划破虚空之能! 梁羽眼看着圣宗剑锋每每划过时,空间中都会闪现一道暗缝! 暗缝中总能窜出一股巨大引力,不但将他自己的剑路带偏,而且似乎李道元若力道再猛些,便能破碎虚空,把梁羽逼到另一个世界去! 师徒俩拼得胶着,李道元忽道:“那日与秦若明一战,你用了一个剑招,我记得你在流波岛时也用过…不妨对我一试?” “师父…那剑招太过凶猛…” 李道元笑道:“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一番磨砺之后,若伤得到我,我倒是欣慰!而若是不能,我反而有些失望,便不会允许你去招惹渡厄教!” 梁羽闻言大喜,向后连退几步之后,凭借自己如今已领会到的天人感悟,一招“逆龙破”轰然而出! 只是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如今恐怕已经超过了师父,毕竟自己还没用先天太乙战罡,没用九阳玉篆等等手段! 而这一招逆龙破,当初可是能直接打伤凶蛟的一招,自己虽不能如李淳一般将其用得出神入化,却也有了七八成的威力!若是倾力使出,恐怕师父也难以招架! 考虑到如此种种,梁羽最终在发力时,还是收了三成功力,而当这打了折扣的一击,最终冲到李道元前方时,老人家果然面露难色! 李道元没敢硬接“逆龙破”,仅用圣宗神剑凌空奋力一斩,划出一个狭长的空间裂口,便将那无尽狂暴的剑击,送入了不知名的空间去了。 梁羽收了攻势,李道元被逆龙破惊得额头上汗涔涔的,他叹了口气,十分满意道:“果然不错!你如今应该已经有了真正的地仙境界,许是到了炼神还虚的分神之境…” 胡小筱蹦蹦哒哒地跑过来,一脸坏笑道:“这小子还有许多手段没用呢!您这就认输啦?这老脸可往哪放…” 李道元抚掌大笑:“如今徒弟强于师父,说明我李道元教徒有方!有如此一位高徒在,足可给我增光露脸,实乃美事!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梁羽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日渡厄教来犯,师父的胳膊被冥童打断,如今恐怕还没完全复原吧?不然…” 李道元无所谓地拍拍梁羽:“不必如此为师父开脱,以你今日修为,即使是为师全盛之时,怕也仅能再多撑片刻罢了,最终还是要败的。” 梁羽抿着嘴,不好多言,胡小筱小脸一扬,仿佛是她自己得胜了一般,李道元继续道:“讨伐渡厄教一事,为师同意了。至于何时动身,全凭你自己定夺吧!” 梁羽欣喜地看了看胡小筱,然后对李道元道:“此事虽重,一时之间,却也全无头绪…如今龙娇刚刚复原,我等也刚从阴司接连苦战而回,正是亟待休整之时。” “好。”李道元点点头,“唉…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也该是我们这些老骨头修养的时候了!一切随你安排就是。” 日落西山,月上梢头,外事堂的院子里一如往日宁静祥和… 晚饭过后,李道元懒散地靠在竹椅上,似睡非睡地眯着眼睛,怡然自得。 胡小筱在房间里,背对着梁羽,一手托腮,另一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油灯里的灯芯:“你回来一天了,怎么不去看看龙娇?” 梁羽靠在床头道:“这不是一直在陪师父嘛…况且又有你这小醋坛子…” “嘁!”胡小筱两腮一红,头也不回,“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掺合你们俩的事!我想了一下,明天我要带着五仙和小九离开一阵。” 梁羽意外道:“离开?你不是说要陪…你不是说不再走了吗?” 胡小筱稍稍侧了身子道:“你有九阳玉篆之躯,龙娇如今也是五色石重塑的肉身,都能很快复原!只可怜那青龙小九…被抽取了龙魂血精,一时恐怕复原无望了…” 梁羽看看身上挂着的龙形玉佩,此时这玉佩的光泽已经十分暗淡。 他深知小九的真龙神威,如果自己要去找渡厄教,有小九在的话,必然如虎添翼,于是他问道:“那要如何使他复原?” 胡小筱扭过身子:“我打算带他去关外的龙脉寻个法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母亲的心事 “龙脉?” “没错,龙脉。”胡小筱盘腿坐在椅子上,“堪舆之术所说,龙脉即是山川河流走势,关乎社稷命脉,皇朝气数,龙脉之中富含真龙之气,对小九来说是上好的补品。” 梁羽不解道:“干嘛非要去关外?那里如今尽归后金所有…你去那太不安全!” “不安全?那也没办法…”胡小筱把玩着灵岫扇道,“我在泰山听元君她老人家说,明太祖怕后世有人夺他大明江山,于是让刘伯温毁掉天下龙脉,刘伯温力谏阻止,怎奈身为人臣,不敢不从,于是天下龙脉尽毁,但不知为何,刘伯温却偷留了关外的一支龙脉…” 梁羽面露忧色,踌躇半晌才道:“我陪你去吧!” 胡小筱白了他一眼:“你不怕龙娇吃醋吗?算了吧,我可不想惹人嫌弃!再说我如今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另外关外还有我五大仙族的一处仙根,互相都有照应,没什么好怕的。” 梁羽还要再说,胡小筱却从椅子上跳到了梁羽面前,眼中泛起一阵波澜,柔声道:“如果我一去不回…你会记得我多久?” 梁羽被她问得脸上一阵发烫,是啊,这么一个惦念自己的好姑娘,若是一去不回…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 胡小筱眨眨眼,转身道:“没什么意思…我会回来的,带着小九一起。” “小筱…” 胡小筱一步也没停留,摆摆手,开门出去了,留下梁羽莫名其妙地呆坐在房中。 次日清晨,梁羽如惊醒一般,起身就朝门外冲去,却见李道元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封信:“小筱那丫头的,又天不亮就走了…” 梁羽不禁神色黯然。 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十分秀气:君心存大义,为天下除魔,小九乃君之肱股,不可就此废弃。小筱昔日有言,助君成大事,证大道,自当为君分忧,助小九复原。 此行不知何日得返,重明君无需挂念,来日重逢,必是如虎添翼。 君有佳人在侧,多一人徒增不快。小筱虽有不舍,然当面话别,恐添烦扰,故以信代之。 梁羽看完之后,一脸怅然,李道元抬眼看看爱徒道:“舍不得了?” 梁羽叹了一下:“其实小筱对我真的很好…” 李道元尴尬地笑了笑:“她选择不辞而别,就是不想你为难,罢了,终会有重逢之日。” 用过早饭之后,梁羽正要像从前一样,去功房打坐行气,李道元却悠哉地走了过来。 “你回来时也看见了,经过上次渡厄教一闹,这宗门秘境如今百废待兴,你要是有空,就去前面帮着干点活吧!” 梁羽爽快地答应了一声,便要出门,却忽听有人敲门,他几步走过去将门打开,却是梁昱的母亲。 “儿啊!你果然回来了!”老人家一边说着,一边老泪纵横起来,“他们说那群坏人来的时候,你离开了宗门,所以没遭难,可这么久没见你回来,为娘如何放心得下啊!” 几经磨难,梁羽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在这大明朝还有这么一位老娘! 她虽然不是自己亲娘,但自己这副身子原来的主人,却是被这位老人家拉扯长大的!而且经过当初在辽东海岛那一次重逢,梁羽对这位母亲也有了同样的认同感。 梁羽被老人家搂着,用手轻轻拍了拍她:“孩儿不肖,让娘担心了!总算苍天有眼,让娘又躲过一劫。” 母亲松开胳膊,拉着梁羽的手,看了看不远处的李道元:“李先生,我这老婆子几经大难而不死,如今又见我儿回来,想跟他说说话…” 李道元满脸堆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呃…我这外事堂还有几间闲房,要不你们娘俩就在这找个地方聊聊?” “好!”母亲满意地点点头,一拉梁羽的手,由李道元领着,进了外事堂内院一间清净的小屋。 李道元从外面把门带好之后,母亲仔细看了儿子半晌,伸手摸了莫梁羽脸上横着的那一道浅疤:“儿啊,这怎么弄的啊…” 梁羽自己摸了一下,想起那时在老界岭的山洞中,与入魔的楚凌风进行过的一场大战… “嘿嘿,孩儿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的事了。”梁羽像个大男孩似的傻笑了一下,然后关心道,“那些坏人来的时候,把娘吓坏了吧…都怪孩儿经常出门,没能好好保护娘。” 母亲笑眯眯地看着儿子:“你师父和那些师叔都说了,我家昱儿是做大事的,所以要总在外面走动,娘不怪你!而且娘还知道,最后要不是你回来了,那些坏人也不会被赶走!” 梁羽稍有惭愧——当时要不是几位苦修出山,恐怕也是不好收场的。 娘俩聊了好一会之后,老母亲忽然话锋一转:“我们这些东仙宗的家眷们躲在一起,多亏了坤玉峰首座文道敏和她的徒弟们保护…” 梁羽一听坤玉峰,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坤玉峰的文师叔也是个得道的女神仙呢!她座下弟子也个个出类拔萃…” 母亲不住点着头,然后在梁羽手上拍了拍:“那些坏人被赶走以后,我们这些家眷为了表示感谢,时常也会去坤玉峰送些东西,一来二去的,和那些姑娘也就熟了,为娘还听他们提起了你…” 梁羽脸一红,心跳也不自主地加速了,他故作镇定地道:“她们…她们都说了孩儿什么?” 母亲故作神秘道:“她们说,坤玉峰有一个叫龙娇的姑娘,你们走的很近。那龙娇被她们夸的啊…啧啧啧…连为娘都想见上一见!” “啊…”梁羽心想多亏胡小筱走得及时,要不然… 母亲见儿子面露羞涩,立刻喜上眉梢:“我听说昨天,是你带着龙娇回来的?” 梁羽傻笑着点头道:“是,是孩儿把她带回来的,她先前…” 不等梁羽说完,母亲便满眼殷切地道:“儿啊,你如今也年过二十,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如今天下动荡,连为娘都经历了几次大难,实难料今后能否活得安稳…我听她们说龙娇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老人家这几句话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梁羽当然明了! 对他来说,能够和龙娇走到一起,也是他长久以来的心愿,只是他从没想到此事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被母亲提到日程上来! 虽说自己毫无准备,但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老人家今天提出来了,不如就此机会… 梁羽挠了挠头,面带羞色:“娘要是想见,孩儿就带您去看看…” “好!”老人家喜形于色,重重地在梁羽手上拍了一下。 看着梁羽一脸通红,他母亲一脸喜色,李道元有些纳闷,却也不好多问,老太太只对这老师傅招呼了一声:“李先生,我们娘俩出去转转!” “呃…好、好…” 坤玉峰的山门前,一名女弟子见有人来了,正要上前施礼,一看是梁羽,不禁抿嘴一笑:“哟!原来是梁师叔,我们龙师叔正等你呢!哈哈!” 梁羽被这个十几岁的少女弄的一脸猪肝色,尴尬道:“好…好…” “咳…咳…”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在那少女身后传来,“虚雯!别开长辈玩笑!” 虚雯吐了吐舌头,蹦跳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像一只轻巧的云雀。而即使走开了,她仍在远处一边偷笑,一边偷偷瞄着梁羽。 “原来是若昕师姐!”梁羽认得那后来的女弟子,正是当日宗门演武时败给自己的李若昕。 李若昕先对梁羽母亲见了礼,然后对梁羽道:“龙师妹正在功房,师父正在给她调息,二位去会客厅少坐,我这就去通禀一声。” 梁羽母亲看着李若昕婀娜的背影,啧啧称赞道:“到底是神仙门庭,姑娘们都这么俊!其实这姑娘也不错呢!” 梁羽越发尴尬,心想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催婚果然是个普遍现象啊!自己在现代社会,老娘也是见一个爱一个,好像天下的姑娘都是她儿子的! 这会客厅比外事堂的正厅略小,但却格外雅致。 厅内干净整洁,比起外事堂的肃穆,此地凸显的却是一片宁静秀气:正对门口的墙上,横展着一幅仙境山水图。 图画下方是一张长桌,上面整齐摆放了些精巧的装饰物件。厅堂正中两边,各摆了两套梨木的茶几和椅子。 再往边上看,则有几株淡雅的插花,摆在置物架上。一名女弟子给梁羽母子奉茶之后,便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梁羽细细品着茶,尽力平复着心里的紧张——虽然这坤玉峰他以前常来,但谁能想到这次居然是带着老娘!!而且这老太太还“心怀叵测”!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梁羽母亲难掩欢喜地小声提醒儿子:“来了!来了!” 娘俩缓缓起身,而门外遥遥走来的,正是龙娇和坤玉峰首座——文道敏。 有文道敏领着,梁羽自然要先行施礼,只是没等他开口,文道敏却已对梁羽母亲先施礼道:“老人家恕我来迟,小徒龙娇偶有不适,道敏刚刚给她调理了一番…” “哎呀!您太客气了!是我们娘俩叨扰了!”梁羽母亲满脸笑容,眼神不时在两个女子之间游走着。 “见过文师叔…”梁羽客套着,脸上又是一红,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龙娇看了梁羽一眼,两颊也是一红,对于他俩而言,这简直就是第一次家长见面的架势! “伯母,龙娇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