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北上》 第1章 为一毛钱撕架 丰益派出所内。 “警察同志...呜呜呜...你可得给我做主啊......”一位身高一米五五左右比较壮硕的中年女人,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暗自瞪角落里带着手铐看热闹的黄毛小伙子。 黄毛小伙子一只右手被拷在了走廊的金属扶手上,被瞪了一眼后咂咂嘴,翘着二郎腿转开脸去看窗外摇曳的杨树。 “郝彩云!你别恶人先告状!哎吆,我心口疼啊警察同志......”说话的是蹲在墙边的一位瘦弱的中年女人,胳膊上带着一个黄色的袖标。袖标上的字迹已经模糊,看不出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两个中年女人哀嚎呜咽的动静充斥在狭窄的走廊和办案民警的耳朵里。 民警站在走廊中间,手里托着个本子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笔下一顿,皱眉抬头呵斥一声:“都闭嘴吧!有事说事,哭什么哭?!” 郝彩云用她那只胖胖的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撇撇嘴。见到地上蹲着的人要站起来说话,赶忙开口。“警察同志,您可要秉公处理啊。”说着,还将手心里攥着的一绺头发摊开来。 刚站起身的中年女人见到这一幕,立刻不甘示弱的咳嗦着说:“警察同志,我心口也受伤了!” “范爱钱,你别胡说八道啊,我可没打你啊!”郝彩云挺起胸脯,昂着下巴,说瞎话从来都这么理直气壮。 叫范爱钱的中年女人眼看着又要伸手去撕扯郝彩云的黑色皮衣领口,办案民警一把将两人拉开。 “站好!一个一个开始说!” 许是民警的威慑力太强,范爱钱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 郝彩云偷偷勾了勾嘴角,开始委屈巴巴的讲述自己被殴打的前因后果。在讲述的过程中,还时不时的看一眼正用小拇指甲盖剔牙的黄毛小伙。 黄毛小伙也是竖着耳朵,将这两位中年女人的矛盾听清楚了。 原来矮胖的叫郝彩云的女人,是因为将自行车寄存在停车场的费用上和瘦高的收费员起了冲突。 好笑的是,大打出手形容狼狈的背后,居然是因为一毛钱的差额?! 郝彩云为了省下来一毛钱,被那收费员薅掉了一绺头发,揪掉了一颗皮衣扣子。 在民警询问,是谁先动手的时候,郝彩云万分委屈的伸出小胖手指向咳嗦的要断气的收费员那蜡黄的脸。 “我们俩都是老相识了,我经常在她那里寄存自行车。她收停车费平时都是一毛钱,这次非要我两毛!民警同志,你说她就算是涨价,是不是得提前告诉我啊?!我是个讲理的人,要是停车之前告诉我,我怎么可能不给?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哪有取车的时候才说涨价的?!”郝彩云眨巴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真诚的望着民警。 范爱钱听到郝彩云说自己是讲理的人,心口一痛,身子一歪,靠着墙倒在了走廊上。 天知道,郝彩云在听到涨价一毛钱的时候,搬着自行车就要强行离开。别说两毛钱了,一毛钱都不想给她了。她不过是拦了一下,就被郝彩云卡着脖子一顿揍。 郝彩云一拳一拳擂在她心口上,她是为了保命才挣扎着薅了郝彩云的衣服和头发好不好?! 为今之计,只能装晕让警察送她去医院检查了。 郝彩云哪里看不出范爱钱的伎俩,抢先民警一步蹲下来,用指甲死命的抠范爱钱的人中处。 范爱钱忍受不住这种剧痛,深吸一口气假装醒过来。再看她的人中处,已经破皮出血了。 郝彩云站起身拍拍手:“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办案民警无奈的抬眼看了看郝彩云:知道人家是装的还下这么重的手?! 最终还是带着两人去医院做了检查,鉴定伤情。 郝彩云的伤情只有头皮秃了的那一块,而范爱钱的心口青紫一大片。虽然没有伤到肋骨,却也是软组织挫伤的鉴定结果。 最后在赔偿方面,本以为范爱钱会占优势,没想到最后败给了郝彩云那件黑色皮衣上。 郝彩云赔给范爱钱检查费和治疗费共计五百七十七元,范爱钱却要赔给郝彩云检查费、治疗费和皮衣的修复费共计两千元。 天知道,郝彩云一个为了一毛钱斤斤计较的人,怎么会穿一件几千块钱的皮衣?! ... 在泥洼三区五层的一户两居室内,郝彩云将黑色皮衣捧在手里,看着被撕裂的扣眼发呆。 脚下还穿着蓝色的一次性鞋套,证实着这户装修为西式风格的房子并非郝彩云所有。 户主是一位来自非洲的外教老师,身材和郝彩云差不多。最近这位外教老师回国了,将钥匙留给了身为小时工的郝彩云。 郝彩云要是知道会和人撕架,就算昨天天再冷,风再大,她也不会选择穿雇主的衣服出门。 本想着今天去超市买了东西,就将衣服还回来的。这下好了,偷摸穿雇主衣服的事情算是瞒不住了。 郝彩云将皮衣挂在衣架上,放回了衣柜。 一个小时后,郝彩云将屋内里里外外都擦扫干净,再次来到衣柜前。 衣柜是黑红色油漆刷上去的,上面有郝彩云的倒影。 打开衣柜,盯着那件坏了的皮衣,郝彩云内心纠结不已。 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主动承认错误? 可是雇主如果要求照价赔偿,她也赔不起啊! 拿着范爱钱赔给她的两千块钱去修复皮衣?她觉得一个扣眼和一颗扣子不值两千啊,钱到了她的手里,她舍不得再花出去啊!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郝彩云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关上衣柜。 难不成,是雇主回来了? 不可能,若是雇主回来了应该用钥匙开门,而不是敲门。 郝彩云忐忑的穿着鞋套来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出去。外面站着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板子。 “谁呀?”郝彩云手掌放在门把手上。 “你好,我是来送快递的。哈尼老师说让我敲门试试,说每天这时候家里都有人在。您是郝女士吗?” 郝彩云打开房门,对着快递员点点头:“我是。” 快递员将手里抱着的白色板子递过来:“你好,这是哈尼老师的画,请您签收一下。” 郝彩云接过那副用白纸包裹的长方形的画,随手放在了屋内的墙角处。“谢谢啊。”说着就要关上房门。 快递员从宽阔的工装裤裤兜里掏出一张签收单和一根圆珠笔:“等一下郝女士,请帮我签个字,这幅画价值比较高,签个字保险一点。” 郝彩云一听价值比较高,心里哆嗦了一下。 接着快递员又说了句:“哈尼老师说如果家里没人就等她明天下午回来再送过来,我还真怕家里没人呢。这画要是磕着碰着的,我可真是赔不起啊。” 郝彩云签字的手一滑,圆珠笔就掉在了门槛上。 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第2章 这下尴尬了 环云汽修厂食堂的打饭窗口处排起了长队,郝彩云手握着一把大勺子,无意识的来回翻动着铁盆里的白菜红烧肉。 “郝姐?!郝姐!” 眼看着盆里的红烧肉块都被郝彩云翻动碾压成泥,窗口举着餐盘的修车工张友忍不住喊了两声。 郝彩云回过神来,盛了一勺子菜放在餐盘上。 “郝姐,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这么大黑眼圈!”张友说着,示意郝彩云再给他挖一铲子米饭。 站在郝彩云左侧的王芳撇撇嘴,拿起一个不锈钢小碗,从桶里盛了一勺紫菜蛋花汤。“张友,你瞎打听啥?!吃你的饭去吧!”说着将汤碗墩在窗口伸进来的餐盘中。 郝彩云挖了一勺米饭放在张友的餐盘格子里,一句话也没说。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下午该怎么去和哈尼老师交待衣服损坏的事,哪有心思像平常一样和这些同事逗趣? 发放完早饭后,郝彩云心不在焉的制作午饭。 她是七年前来到环云汽修厂做厨师的,一切流程早就烂熟于心,菜品的制作过程也属于下意识反应。 中午是两菜一汤,郝彩云准备制作香煎带鱼和芹菜炒肉。 王芳是郝彩云的副手,负责蒸米饭、煮汤和一些收拾卫生的活计。等郝彩云炒芹菜的时候,她偷偷抓了几块炸好的带鱼装进了案几下的布兜里。 中午准点开饭,菜品一切正常,并没有出现多盐少调料的情况。但是郝彩云依然是神游的状态,让整个食堂的氛围有些压抑。要知道,之前食堂的欢乐氛围,可都是郝彩云带动起来的。 平时爱开玩笑的几个修车工窃窃私语,不知道他们一向乐观的郝姐,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下午两点,郝彩云站在501的门口。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都得挨。”闭了闭眼,抬手敲响了房门。 在郝彩云心如鼓跳的节奏中,房门内传来脚步声。 “ohmygod!彩云,你终于来了!”开门的黑人女人惊叫一声,转身扭着屁股向卧室的方向走去。“我真的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衣服......” 郝彩云在门口的自动鞋套机上踩了两脚,紧跟着走过去。 卧室的床脚上层层叠叠堆着一些带着衣架的衣服,地板上还放着一根木棍。 哈尼老师张开手掌捂着自己的太阳穴,表情夸张的继续对郝彩云说道:“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郝彩云看着哈尼身穿粉色深v领浴袍,那领子都快开叉到肚脐眼了。而哈尼说话的时候,抹着芭比粉唇彩的厚嘴唇张合之间,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 郝彩云不明白,一个黑皮肤的人,为啥还要抹口红?还有,貌似她身上穿的衣服有点小吧?!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哈尼老师,事情是这样的......”郝彩云仰着脖子看向比自己高一头的哈尼,不紧不慢的将昨晚上想了一夜的解释说出来。 郝彩云说,皮衣的扣眼之所以撕裂,是因为衣柜里的横梁掉了。她手忙脚乱接住的时候,不小心撕扯到了皮衣。而横梁之所以会断开,应该是衣服挂的太多了。 还说,她为了接住掉下来的一堆衣服,被断开的横梁刮破了头皮。还将自己缺了块头发的头皮展示给哈尼看。 这样一番解释,不仅不用赔偿皮衣,还将自己塑造成了受害者,很完美。 “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哈尼摊开手,眼睛瞪的老大。 郝彩云抠了抠指尖,坚定的承认:“事情就是这样。” 哈尼捡起地上的衣柜横梁,郝彩云趁机瞄了一眼v领处。黑乎乎一片,啥也没看到。 “彩云,你要知道,我的衣柜是进口的,很珍贵。”哈尼说话的时候,都是带着浓重的鼻音。 郝彩云视线落在敞开的衣柜里:进口的...质量也不怎样嘛。 “你真的,让我很失望。”哈尼将手中的衣柜横梁扔在床上,转身走到客厅,从餐桌上拿过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电脑。 巧克力色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然后将电脑屏幕展示在郝彩云的面前。 电脑屏幕里,正播放着录像回放。 屏幕里面的郝彩云,用力将衣柜横梁掰下来,因此差点闪了个跟头。滑稽的后退几步,撞在了墙面上。 看到电脑里的录像,郝彩云那张四十多年的脸皮,如触电一般酥麻僵硬。 啥时候,这屋里还安装了监控了?!这不完了吗?! 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那个带着充电头的长方形电子时钟,郝彩云心中哀嚎。这玩意,居然是个摄像头! 刚才哈尼说啥来着?衣柜是进口的?!值...值多少钱啊...... “我最讨厌撒谎的人。” “记得你说过,你来北京工作是因为寻找失踪的儿子。我是可怜你是一位丢失孩子的母亲的身份,不用你赔偿我的衣服和衣柜。但是,你今后不用来我这里工作了。” “这是应该付给你的工资,请你将钥匙留下,立即离开。” 郝彩云被哈尼赶了出去。 要知道,别人家招的小时工,都是10块钱一小时。哈尼却给她12块钱一小时。 现在,她失去了这份赚外快的工作。 好在,工资照常给了。东西也不用她赔偿,这不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3月的天还是很冷,郝彩云裹紧了身上的毛呢大衣。 “我在遥望...月亮之上...”郝彩云的诺基亚手机铃声响起来,止住了她迈上自行车的动作。 吸了吸鼻子,将手机掏出来,看到的是一个八位数的电话号。 “喂,谁啊?” “大娘,我是吴敏。我在六里桥车站出站口的报刊亭这,你来接我一趟吧。” 听见电话里的声音,郝彩云眉头一紧。 吴敏是她婆家三弟家的闺女,怎么突然来北京了? “大侄女啊,你们来北京了?你妈咋没提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呢,我好提前去接你们啊。” 电话那头传出哭腔:“大娘,就我自己坐车来的,我是来投奔你的。你快来接我吧,我一天没吃饭了。” 郝彩云心中咯噔一下,左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自从八年前来到北京,就一直没回去过。人虽然没回去,可电话里听到的消息也不少。 就她这个大侄女,学习成绩不咋地,抽烟喝酒打架是样样都会。听说最近闹着辍学要出门打工呢,这是找到她头上来了啊。 第3章 背井离乡的原因 郝彩云是在2005年和同村的张桂花作伴,来北京开始北漂的。 以前在村里,她就只知道种地,做饭,相夫教子。 她从小在草原长大性格爽朗,嫁给吴雄飞的时候,也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是早知道吴雄飞是个怂蛋包,死活她也不会嫁过去日日和婆婆公公斗法的。 婆婆最终因为疾病病倒在床,她作为大儿媳,不计前嫌的照顾伺候婆婆到生命最后一刻。 可就因为婆婆的死讯没告诉正在准备中考的大儿子,导致她和大儿子的关系迅速恶化。 当然了,她现在才敢承认,年轻时候的她,脾气有些冲。一言不合之下,就会动手打孩子。 大儿子吴勇离家出走的前一天晚上,她因为吴勇在学校和同学动手打架的事情,用皮带狠狠抽了他。 吴勇像是随了她,脾气也硬的很,就是不肯低头认错。 她在气头上,没收住手,打的皮带都裂了。 吴勇被打当天晚上,独自跑到荒山野岭的坟地前,奶奶奶奶的喊了半夜。 吴勇留下一张纸条,告诉家里别找他,就带着抽屉里的二百多块钱失踪了。 郝彩云一开始气愤不已,觉得吴勇简直不孝!后来报警之后得知,孩子如果不愿意回来,基本上是找不到行踪的。 那时候别说村里了,县城里都很少安装摄像头。想要找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去哪找?! 郝彩云哭天抢地的开始后悔,责怪吴雄飞这个怂蛋丈夫在她打孩子的时候没拦着。 这么一闹腾,沉浸在婆婆离世的悲伤中的公公知道了大孙子丢失的消息。跑到郝彩云家,将她一顿臭骂,激动的时候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刮子。 全程,身为丈夫的吴雄飞,都蹲在门口抽旱烟,倒真是不偏不倚谁也不帮。 郝彩云没出嫁之前是家里最小的妹妹,父母那是一根汗毛都没动过,更别说打耳刮子了。 面对不依不饶日日来闹事的公公和窝囊不管事的丈夫,郝彩云收拾衣服领着小儿子跑回了娘家。 郝彩云的父母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如今也算是寄居在儿子家中,让儿媳照顾着。 郝彩云一开始带着小儿子回娘家住的时候,自己那嫂子热情的不行,日日给变着法的做好吃的。对于大儿子离家出走这件事,也是耐心的劝导着,宽慰郝彩云,说不定过些日子孩子想家就自己回来了。 可是住娘家久了,别说自己的嫂子脸拉的一日比一日长,就连她自己的父母也是一直劝她差不多得了,已经嫁出去了,总要回夫家好好过日子的。 郝彩云在娘家也待不下去了,只能带着小儿子又回去了。 她回娘家的举动,并没有对自己的公公产生什么影响,依旧闹腾不休。 因为地里的庄稼要收成,郝彩云忍到了秋收后,最终和公公动手撕了一架。 自那以后,公公倒是不来她家闹了,改为站在村口骂大街。说她是丧门星,是克婆婆克孩子的讨债鬼。 村里和她要好的张桂花给她出主意,让她去找隔壁村的老神棍算算,看看能不能找到大儿子吴勇的下落。 只要孩子能找回来,她公公不就消停了,不再找茬骂大街了。 郝彩云本来是不信这些的,一开始拒绝了张桂花的提议。后来晚上总是做噩梦,梦到大儿子吴勇没饭吃,去偷包子被人打的满脸血。 郝彩云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于是选择去隔壁村瞧瞧。 隔壁村那个老神棍手指捻着一把山羊胡,在听到郝彩云说完孩子走失的前因后果以后,塞她手里三个铜钱。 郝彩云拿在手里瞧了,铜钱上写的乾隆通宝。 依照老神棍的指导,将铜钱捧在手心摇了摇,松手撒在炕桌上。一共摇了三次,老神棍眯着眼睛看了三眼。 郝彩云卦钱掏了二百,换来老神棍一句话:去北方找吧,孩子往北面的大城市去了。 要知道,当时的二百块钱,那是多值钱呢。郝彩云为此,心疼了好几天。暗自下决定,要是找不到吴勇,就回来砸了老头的摊子。 大城市,郝彩云只知道北京。 本打算春节前就走的,小儿子却生病了。郝彩云陪着小儿子吴野在乡镇卫生所挂了几天的吊瓶,对吴野的依赖很是心酸。 不管吴勇还是吴野,都是她郝彩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大儿子流浪在外,她不能不找,小儿子哭哭咧咧,她也放心不下。 尽管再不舍,也终究要做决定。 过完春节以后,郝彩云和同村的张桂花一起,相伴坐火车来到了北京。 一开始,俩人从电线杆的小广告上找了个家政公司,打算去做保姆。想着做保姆也就打扫卫生,做做饭,带带孩子什么的。 结果那个家政公司是个骗子,以培训费和服装费为由,骗了俩人几乎全部家当。 郝彩云俩人睡过大街,做过洗碗工、保洁员。追着路人发过传单,也被环卫工追赶着贴过小广告。 郝彩云为了留在北京,能有机会找儿子。张桂花想留在北京,是为了躲开家里终日酗酒的丈夫。 就算在外面过的再艰难,郝彩云也没想过要回去。因为当初离开家的时候,她曾对那胡搅蛮缠的公公发过誓,没找到儿子,绝不回去。 她这些年,经常给家里寄东西回去。有些是给小儿子吴野的,有些是给丈夫和公公的,还有一些,是给小叔子家的。 大侄女吴敏突然来投奔她,郝彩云心里打鼓,想着是不是自己寄回去的吃的用的,让小叔子家以为自己混的很好?! 从东管头到六里桥,骑车也不过二十几分钟。 郝彩云顶着微凉的小风,一路蹬着自行车向六里桥的方向而去。 在路上,她回想侄女八年前的样子,头顶扎两个麻花辫。也不知道现在18岁了,长成什么模样了。 随即就自然想到了大儿子吴勇,离家出走的时候才16岁,现如今也该是个24岁的大小伙子了吧! 如果,还活着的话。 也不知道是风太凉还是情绪的波动,郝彩云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了。眼睛有些发红,也有些湿润。 从六里桥客运站路口的蓝色指示牌处拐进去,一眼就能看到路边的报刊亭。 报刊亭旁有个灰色的电线杆,上面贴着两张小广告。 贴在两米高的位置上那张寻子启示的白纸,是郝彩云之前借了报刊亭的小板凳,踩着贴上去的。 环卫工总是拿着小铲子来清理,她就索性贴的高一点,让环卫工知难而退。 寻子启示上打印着一张黑白照片,是郝彩云从老家带过来的,唯一的一件用来纪念和回忆的东西。 照片上面,郝彩云和丈夫吴雄飞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小儿子吴野。站在吴雄飞身边红着脸蛋的小男孩,就是大儿子吴勇。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吴勇才10岁。 第4章 她不是个好脾气的 报刊亭的大姐穿着件红色短款驼绒外套,脖子那还有一团白色的毛领。见到郝彩云将自行车停在门前,笑呵呵的从凳子上站起来。 “小郝,你来啦?今天又是来贴小广告的?!” 这位大姐姓冯,比郝彩云大了两岁而已,身材瘦弱,脸色发黄。 在冯大姐左侧的报刊亭展示版上,有一个格子放的是一叠寻子启示,和电线杆上贴的一样。 这些是之前郝彩云拿来的,寄放在报刊亭,也算是一个广告位吧。 郝彩云每次来,都会给冯大姐带一些好吃的。有时候是自己炖的肉菜,有时候是各种水果。也有时候,是一件衣服或者一条围巾。 郝彩云双手扶着自行车把,也笑呵呵的。 “冯姐,我今天不是来贴广告的,是来接我侄女的。你说这孩子,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一个人来北京了。小小年纪的,多让人操心啊。” 冯大姐瞄了眼站在报刊亭另一边的小姑娘,冲郝彩云使了使眼色。 郝彩云循着眼色看过去,就见身穿蓝色加绒卫衣的小姑娘也看向自己。 两个人对视着,都是一愣。 八年的时间,各自的变化都很大。当然了,郝彩云只是身材臃肿了很多,脸上也增添了几条岁月的痕迹。 吴敏脑后扎着一个马尾辫,不再是稚嫩的小屁孩了。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味道,五官精致白皙。 郝彩云试探的开口:“小敏?” 只见吴敏嘴角一瘪,眼圈立刻红了。在冯大姐惊诧的目光中,飞奔着撞到郝彩云的怀里。 自行车被撞倒,报刊亭中的冯大姐哦吆一声,立刻跑出来帮郝彩云将车子扶起来。 郝彩云轻轻拍着吴敏的后背安抚着。“小敏,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来,跟大娘说说。” 郝彩云不说还好,一说,吴敏嗷一嗓子开始嚎啕大哭。 周围一些拉着行李箱或者背着包要进客运站的人纷纷侧目,看向这边。 在郝彩云和冯大姐轮番的安慰之下,吴敏才算是停止了哭泣。 细问之下,吴敏交待,是因为不想上学了,和家里吵了一架才跑出来的。 身上就穿了一件加绒卫衣和牛仔裤,连个背包都没有。一路上饥寒交迫的,才委屈的想哭。 郝彩云见到有一个摊煎饼的三轮车正好过来,拦下煎饼摊,给吴敏买了张煎饼。不仅加了鸡蛋,还加了块鸡柳。 郝彩云等吴敏填饱了肚子,和冯大姐告别后,用自行车带着吴敏一路骑回汽修厂。 在路上,郝彩云对吴敏进行了思想教育。 每个孩子都有一段时间的叛逆期,不想学习,和家长对着干。这个时候,打骂是没有用的,要耐心的和孩子沟通。 当然了,郝彩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间太晚了。 郝彩云只能劝自己的侄女:不吃学习的苦,就要吃生活的苦。 吴敏当初成绩不好,上的是职业高中。先学的专业是计算机,后来听说又换成了什么管理学专业。 现在倒好,直接想辍学了。关键是,还有半年就毕业了,这不是闹呢吗。 “小敏你看看,我这双手。不是切伤就是烫伤,还有日积月累在厨房泡出来的脱皮的毛病。你看看我这双糙手,再看看你的小嫩手。若是辍学了,你靠什么养活自己?” “没文化的,都是干力气活。这可比读书写字累多了,很多时候,我累的都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你说我要是学个什么专业,拿了毕业证,找个坐在办公室的工作。那我还用起早贪黑的,给好几十人炒菜做饭吗?” 说着话,自行车穿过丰益桥下。 丰益桥北面将近三站地的距离,最近几年由于要拆迁改造,几乎全部都是一堆堆的废墟。那场面看着,比老家县城的环境还差。 郝彩云就听见吴敏在自行车后座上嘀咕:“什么破地方啊,还大北京呢......” 合着,她刚刚劝这侄女的那些话,人家根本没听啊。 郝彩云脚下蹬着自行车,拐进修理厂的胡同。“现在这片正在拆房子呢,过段时间就该建起高楼了。你在我这玩几天,就赶紧回去准备上学。” 接着又提醒了一句:“我一会去厨房备菜做饭,就没时间照看你了。天黑以后,不要自己出来啊。这周围晚上没有路灯,厂子里有个库管小姑娘下班的时候还被抢过包呢。” 说着话,郝彩云进了修理厂的大门,和坐在门口正挠头皮的门卫打了声招呼。 自行车停在修理厂西北角的一间水泥房子边。这里是郝彩云在修理厂的住处,浅绿色的铁门四边翘起满是锈迹的铁皮。挨着铁门的水泥墙上用白色粉笔写着:小卖店。 郝彩云从裤腰上按下卡扣,将一串稀里哗啦的钥匙拿出来,打开铁门上乌黑的铜锁。 “小敏,你先进去休息会吧。屋里货架上的东西随便吃,要是感觉冷,把电褥子打开,进被窝躺会。我先去厨房了,一会回来给你打饭吃。” 郝彩云说这些话的时候,吴敏一直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 郝彩云也不管她听没听见,重新将钥匙挂在裤腰上,脚步急切的走向厨房。 因为去接吴敏这么一耽搁,晚饭的食材没有买,她要去看看冰箱还有哪些存货可以用。 若是不能保证准点开饭的话,她是要被扣工资的。 来到厨房的时候,郝彩云抬头看了看外间食堂墙壁上挂着的一个圆形白底的钟表。上边显示,已经下午四点零五分了。 晚饭是五点半开餐,留给她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王芳坐在厨房洗漱池边上的马扎上,背靠着冰箱,正在玩俄罗斯方块。 郝彩云进门的时候,王芳连眼皮都没抬。 郝彩云从墙上摘下一个白色的围裙,套进脖子里。一边背着手系后腰的带子,一边走向冰箱的位置。 “王芳,你换个地方坐着,我要开始做饭了。” 王芳听到郝彩云叫她的名字,才终于抬起头来。“你做饭做你的呗,我就坐在这里,碍你什么事了。” 平日里,郝彩云和王芳就不对付。 因为王芳来修理厂的时间比郝彩云久一些,她就自然而然觉得郝彩云应该奉承着她。同时她也不服气郝彩云一来就做了炒菜的大师傅,把她比下去了,她只能干杂活。 王芳不止一次去老板面前告郝彩云的状。什么浪费食材啦,什么做菜太咸了,什么给员工打菜太多了...... 郝彩云之前都是能不搭理王芳,就不搭理她。各干各的活,王芳要是有能耐,把她挤走呗!老板一天不开除她,她就在厨房掌勺,气死王芳。 今日郝彩云心情本来就不好,做饭的时间还这么紧迫。她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更别提王芳还一副欠揍的模样。 郝彩云伸手抓住王芳肩膀上的衣服,一把就将人薅起来。“这可是你自找的。” 王芳的体重,应该和那报刊亭老板娘差不多,瘦得跟个猴似的。 郝彩云平常颠勺的臂力,要薅起个人还不容易。就连镶嵌在衣柜上的横梁,她都轻轻松松拽下来了。 想到这个,郝彩云心情更加不好了。 第5章 她不是幼儿园小朋友 晚上五点半,修理厂车间外墙上挂着的电铃响起来。 身穿深蓝色工装的员工,一个个小跑着冲向食堂。 食堂白色的地砖上,都是滑溜溜的积水。橘黄色的排椅上,长桌上,也都是一堆堆的水渍。 最先冲进门的张友,当即滑了个屁股蹲,捂着后腰哎吆哎吆的叫唤着。 他还没有哎吆两声,后边冲进来的人来不及刹住脚步,还踢了他两脚。 一群人堆集在食堂门口,有人将张友扶起来,有人小心翼翼的穿过食堂大厅,来到打饭窗口。探着脑袋向后厨一瞧,立刻惊呼一声天呐! 只见后厨的郝彩云和王芳,浑身湿透,正面对面的僵持着。王芳背靠着冰箱,像是防守姿态,手里抓着把菜刀。 郝彩云拿着把长勺子,勺子头抵在王芳的心口上。 窗口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张友也扶着后腰,伸着脖子。“郝姐,你们这是比武呢?” 郝彩云嘴角动了动,眼圈唰一下就蓄满了泪水。 这一刻,她突然感觉特别委屈。 因为王芳的阻拦,耽误她炒菜了。现在员工都来吃饭了,一个菜都没有。她要被扣二百块钱不说,还会被厂长和大老板知道。 一顿批评肯定是少不了的,她的老脸往哪搁? 刚刚忿忿不平的和王芳斗气,不服输的互相泼对方水的精神头立刻就没有了。郝彩云扔下勺子,打开后厨的门,挤开围观的那些员工。脚下一滑一滑的扶着墙面离开食堂,一路向着大老板的办公室走去。 这八年来,在修理厂,她和大老板关系最熟。 大老板叫赵凯,五十二岁,最喜欢吃郝彩云炒的菜。经常避开饭点来厨房,自带食材,让郝彩云给做出来。 郝彩云对做饭方面可能有天赋,看过的菜谱,都能完美的复刻出味道。 由于大老板赵凯带来的食材多种多样,还有些很昂贵。郝彩云会做的菜系,也因此得到了充分的锻炼。 若是考个什么证书的话,郝彩云觉得,她至少也能拿个五星级厨师的证书水平了。 来到业务接待大厅,左转,站在两扇木门的门口。 门头上没有挂任何牌子,也没有任何指向性的文字。除了内部员工知道,这里是大老板的办公室,其他来办业务的客户都以为那是库房一类的储藏室。 郝彩云无视掉业务柜台还没下班的业务员异样的眼光,伸手抓上房门的银白色金属把手。 额头前弯曲的碎发尾端,一滴水珠摇摇欲坠。 郝彩云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脑海里想着,平日里大老板赵凯笑呵呵挺着大肚子和她调侃说笑的模样。 她为什么会来找赵凯做主呢?是因为他爱吃她做的菜,还是因为他看起来脾气很好?又或者是,赵凯这个大老板会为了她的委屈震怒?! 她一个只会做菜的厨子,真的能得赵凯这么看重吗? 她凭什么觉得,只要自己告状告到赵凯面前,赵凯就会开除王芳,给她换个副手呢?! 还有,她四十多岁的人了,要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来告状吗? 额前的水珠滴落,砸在郝彩云脚下的地板砖上,摔的稀碎。 郝彩云睁开眼睛,松开门把手,转身走出业务大厅。 回到自己居住的水泥房。 单人床上,侄女吴敏呼呼睡着。地上散落着食品包装袋,吴敏看样子真没少吃,估计也吃饱了。 郝彩云将地上的包装袋捡起来,数着侄女吃的东西。一个鸡腿,一个麻辣鸭脖,一个肉松面包,两个鸡肉火腿肠,一包卫龙辣条。 捡起包装袋扔进垃圾桶,见到床头柜上还放着喝了半瓶的冰红茶。 敞开的门口有凉风吹进来,郝彩云一身水,顿时打了个寒颤。同时发现,侄女蜷缩了下双腿。 郝彩云扯过墙角的被子,给侄女盖上。 床下塞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着的都是平时郝彩云攒着的各种可以二次利用的塑料袋。 郝彩云扯出一个手提袋,从货架子上开始拿些方便食品。 有鸡腿,有鸭脖,有辣条,有榨菜,还有火腿肠和老干妈辣椒酱。 拎着满满一手提袋的东西,再次回到食堂。 走到门口的时候,就隐约听到王芳诉苦的声音:“你们不知道郝彩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她就是个不讲理的强盗啊......上手就打我啊...你们看我这小身板,哪里是她郝彩云的对手啊...” 郝彩云拉开食堂的白色塑料门,拎着一袋子的东西走进去。看也没看在人堆里抹眼泪的王芳,就将手里的袋子墩在了长桌上。 “今天的事,是我郝彩云做的不周到,让大家伙没能准时吃上饭。晚上没有炒菜,米饭是有的。这些是我从小卖店拿过来的一些零食,大家将就着吃一些,好赖先就着零食吃些米饭。一会还有工作,总不能饿着肚子。” 郝彩云说完,就将那包零食推给张友,让他帮着发给大家。然后她回到后厨,将蒸屉里的米饭铁盘端出来,又将一摞摞餐盘放在长桌上。 “辛苦大家,自己打饭吧,想吃多少打多少。” 郝彩云抄起一旁的拖把,开始墩地面上的水。用拖把推着水迹,一路推到后厨的下水道里。 全程,王芳都是怔愣的看着。 那些原本听王芳哭诉的员工,都纷纷起身,有秩序的拿着餐盘打饭。 他们这些车间工作的,每天晚上都会加班到很晚,吃完了饭,还要抓紧回车间赶工呢。 郝彩云在拖地,收拾一片狼藉的后厨。员工们在自助打饭,拿了袋子里的下饭零食坐在排椅上吃饭。只有王芳,一直坐在那,尴尬的眨巴眼。 郝彩云正在洗抹布的时候,张友的脑袋出现在打饭窗口。 “郝姐,我吃了一个鸡腿和一袋榨菜,一会你回去别忘了记我帐上啊。” 郝彩云将湿抹布摔在水池子里:“你吃完了赶紧滚啊,那些是我送给大伙吃的,你多什么嘴!咋地,你也想和我打一架?!” 张友被郝彩云骂了一句,立刻喜笑颜开的。“哈哈,我多嘴,我多嘴,我立马滚。哎吆,我这个腰啊......”扶着腰,故意一瘸一拐的离开。 看着他那个样子和食堂其他人笑话他的场景,郝彩云眼睛又有些发红。 陆续有人吃完,都学着张友的欠样,跑到窗口和郝彩云报备自己都吃了些什么,让郝彩云记账。 郝彩云在厂子里开的这个小卖店,受欢迎的原因就是,可以赊账。等他们发工资的时候,再来结账。 面对这么多人故意来逗她开心的场面,郝彩云真的感动的想哭。她擦了擦眼角,背过身去。 郝彩云没看到,食堂角落的王芳,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气鼓鼓的出了门。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又去告状了。 郝彩云若是看见王芳离开的话,一定会庆幸,自己刚刚没有拧开大老板的办公室门。 不然,她和王芳,有什么区别。 第6章 大老板赵凯 郝彩云所在的环云汽修厂,董事长也就是大老板,叫赵凯。 修理厂内还有一正一副两个厂长,正厂长是赵凯的亲戚,私下里叫赵凯表哥。副厂长是个女人,据说原来是给赵凯家哄孩子的保姆。 要说赵凯,还真的是待人不薄。 当初郝彩云和张桂花闹掰了,自己到处应聘找工作,来到修理厂的时候,正巧遇到赵凯在接待大厅。 赵凯听说郝彩云是来应聘厨师的,就亲自带着她去后厨,让郝彩云露一手。 郝彩云手艺也确实好,当即就用一道回锅肉和一道红烧狮子头俘获了赵凯的胃。 赵凯作为董事长,亲点了郝彩云当场入职,做后厨的掌勺。 平日里,赵凯都是吃家里保姆做的饭菜,每天还得让司机开车回家取来保温饭盒。 自从郝彩云入职后,赵凯的午饭和晚饭,都是去后厨找郝彩云开小灶解决的。 赵凯和郝彩云接触的时间久了,也很喜欢郝彩云爽朗的性格,经常在食堂聊天。 后来,赵凯称自己在郊区有个四合院想卖,正好卖给郝彩云,让她把家里的亲人都接过来住。 郝彩云被赵凯狮子大开口般要价两万元的聊天内容吓住,觉得天上掉下来的一定是陷阱,绝对不可能是馅饼,于是拒绝了赵凯。 郝彩云觉得,大老板肯定是在开玩笑。 后来得知,曾经在赵凯家里做保姆的人居然成为了汽修厂的副厂长。曾经给赵凯开车的司机成为了办公室主任...再看北京飙升的可怕的房价,郝彩云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可惜啊,等郝彩云意识到的时候,别说给赵凯两万了。就是二百万,赵凯都不能卖了。 赵凯前几年过的潇洒,多贵重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 汽修厂有两个厂长打理,他做着甩手掌柜,每日在厂子里溜达溜达,找员工打打牌。 听说还经常去香港和澳门,一玩就是半个月不回来。 赵凯办公室有两个大鱼缸,一个鱼缸养的全是像脑子长在了外边的蠢萌模样的金鱼。后来郝彩云才知道,那叫狮子头金鱼。 还有一个鱼缸,更是宝贝的很,赵凯日日都会弯着腰对着鱼缸里的鱼说话。那鱼缸里只有一条接近两米长的银白色金龙鱼,赵凯叫它大金龙。 最近一年多,郝彩云买菜的时候经过赵凯办公室窗户的时候,再也没看见过他观赏鱼缸里的鱼。 而且,赵凯最近也没有去香港或者澳门,也不找员工打牌了。 每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双手插兜,闲的拉着脸在厂子里转悠。 郝彩云每次问他想吃啥的时候,赵凯都是神色悻悻的,说随便,什么都行。 有些时候,晚饭也不在厂子里吃了,说是回家吃。好似对爱吃的那些东西,都没了兴趣。 郝彩云有时候觉得,赵凯最近一年来的状态,倒是和她很像。 她对什么都没兴趣,除了钱。那是因为她要攒钱,她要上电视节目里,去做一个寻找儿子的节目宣传。 郝彩云听人说,上电视的话,需要花个几十万才行。 可是赵凯因为什么呢? 他有钱,不愁吃穿,儿子都能花几百万送到美国去读书了,回来就是海归。 对了,赵凯的儿子出国了啊,也不在身边。 这么看来,境况倒是和郝彩云差不多了。 赵凯就一个儿子,从小在手心里捧大的。出国以后,更是怕孩子在外受委屈,要多少钱给多少钱。 赵凯在国内,作为一个企业的大老板,平时开的车是奥迪a4。而他的儿子,在国外租的别墅,买的车是凯迪拉克。 郝彩云听赵凯自嘲过:老子才开奥迪,小子都开上凯迪拉克了!这他妈生儿子,真是要命! 郝彩云也不知道什么凯迪拉克,只知道赵凯的儿子在国外,花钱的速度,比赵凯挣钱的速度要快。 有一次郝彩云经过财务室,听到了赵凯在财务室对着会计员拍桌子的声音。 “你告诉我!为什么会亏损?!它怎么能亏损?!钱呢?!这他妈什么报表,我看不懂!张会计你给我说!” 郝彩云很少见到赵凯发火,甚至黑脸的时候都少。她当时听见赵凯在财务室因为企业亏损的事情发脾气,就在想,是不是赵凯缺钱花了?他那个儿子,太能造钱了吧。 当爹的在国内,也说不上吃糠咽菜吧,但是也戒了好多爱好。做儿子的出国不为了学习,只为了住别墅开豪车的和同学瞎混。 赵凯的日子,也不好过呢。 郝彩云可是知道,赌博这个爱好,沾上了,就不好戒掉。澳门是什么地方?!那玩的,能是小钱? 可是赵凯以前几乎两三个月就要去一次的,现在已经一年多没去了。 不仅如此,以前和员工打牌,员工没钱了,他都是知会财务给员工预支工资陪他玩。那是一天不赌,就浑身难受。 现在也挺好,至少那几个经常被赵凯强行叫去打牌的员工解脱了。 赵凯拉着员工打牌,纯粹是为了有人陪他玩。赢了员工的钱,都让司机开车去超市,买了各种零食和水果,发给公司每个人吃了。 赵凯是开心了,那些输了钱的员工不开心啊。有些成家了有老婆孩子的,拿不回去工资,那怎么交待呢? 当然了,也有员工赢赵凯的时候。不管赢了赵凯多少,赵凯从来都是掏出黑色的纯皮大钱包,啪啪啪点出来,当场结清。 现在,郝彩云见不到他揣钱包了,都是双手插裤兜。 郝彩云一开始来修理厂的时候,一个月工资才1200.赵凯这些年,经常心情好了,吃的舒心了,就去财务说给郝彩云加工资。 如今郝彩云一个月工资5000.虽说作为一个做大锅饭的厨师,这个工资也算是高的了,郝彩云也该满足了。 可是最近一年,赵凯都没给她加过工资了。她缺钱啊,谁会嫌钱多呢? 反正最近赵凯心情不爽利,来食堂吃小灶的时间也少了,郝彩云干脆找了兼职。 之前郝彩云找了两家,一家是哈尼老师那里,下午去收拾卫生的兼职。还有一家,是晚上八点去雇主家做顿晚饭。 后来有一次,赵凯抽风,晚上九点给她打电话。说他去小卖店找她了,没找到人,让她赶紧去厨房做顿饭。 郝彩云正在雇主家里,等着雇主吃完了刷盘子。 于是告诉赵凯,她在别人家做兼职,现在是下班时间。 结果赵凯在电话里咆哮,问郝彩云是不是不想干了。 没办法,给钱的都是大爷。不能为了一份兼职,而丢掉正经工作啊。郝彩云只能放弃了晚上的那份兼职,时刻准备着赵凯半夜抽风来食堂吃饭。 最近,赵凯心情貌似又好了起来。 郝彩云听说,赵凯那宝贝儿子好像从国外回来了。貌似,是辍学回来的。 辍学,有什么可开心的?! 难道不应该,好好拎着教育教育吗?几百万啊,打水漂了! 第7章 失业危机 郝彩云等所有员工都吃完饭,将本来应该是王芳刷洗的餐盘全部洗干净。 湿哒哒的衣服一直没换,现在手脚冰冷的直打喷嚏。 赵总的司机来厨房喊她,说是老板找。 郝彩云知道,今天晚上这一劫,是躲不了了。 在去赵总办公室的路上,司机柳武一直特别聒噪的在她耳边询问,为什么今天晚上没炒菜?为什么和王芳打起来了? 还一直念叨着,郝彩云这下肯定完了。因为她的事情,大老板被拖住留在公司,不能回家陪儿子吃饭了,心情肯定不好。 别以为柳武是在关心她,柳武这个人,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平时心眼子就多的很,总是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套话,好出去宣扬八卦。 郝彩云站到赵凯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柳武又怂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回车里等赵总。” 郝彩云将鬓角的碎发理到耳后,挺胸抬头,敲了敲门。 听到门内赵凯说进来,郝彩云才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 赵凯办公室的沙发上,不仅坐着赵凯,还坐着另外两个厂长。没想到,她和王芳这件事,竟然惊动了这么多人。 若是赵凯一个人还好,顶多是训斥她一顿。可是那位副厂长张亚静,绝对会提出,开除这种处罚方式的。 从一个看孩子的保姆,做到副厂长的位置上,张亚静每日的鼻孔都是朝天的。对待员工的要求,也是要多严苛,有多严苛。 郝彩云先是对着坐在正中沙发上的赵凯叫了声赵总,然后再对两旁面对面坐着的两位厂长打招呼。随后,瞥了一眼站在鱼缸旁,正抹眼泪的王芳。 郝彩云很少哭,因为她不会为了让别人同情,去挤眼泪。 “你知道我们找你要说的是什么事吧?!”张亚静斜靠在沙发扶手上,不悦的上上下下打量着郝彩云。 郝彩云再次看了王芳一眼,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王芳都是怎么和各位领导解释的。今天晚上耽误了员工们的晚饭,确实是我和王芳的错。刚刚,我已经拿了些下饭的零食,让员工们吃完饭,回去工作了。我和王芳打架,违反了公司制度,我认罚。” 郝彩云不卑不亢的回答,既主动认了错,也给各位领导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出了情况后,她已经积极解决了,而王芳,只顾着告状。 在听完郝彩云的话以后,赵凯搓了搓腿站起身。“行了,既然都吃了晚饭,没耽误车间的工作进度,也不是什么大事。郝彩云和王芳两个人,一人罚二百,都回去吧。”赵凯着急回家,说着话,就要先走一步。 张亚静还是斜靠着坐着,见赵凯要走,捏了把红色条绒裙子,翘起了二郎腿。 “赵总,这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小事。打了架,耽误了工作,就罚二百块钱,有什么威慑力?!要是以后,底下员工都觉得打架是小事。这个厂子,我们还怎么管理?现在每个员工一个月的工资都是好几大千,他们在乎那一百二百的罚款吗?” “赵总,既然您让我做这个副厂长,我就得尽职尽责的好好管理。像是郝彩云这样的刺头,就应该开除了,给其他员工一个警示。” 张亚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赵凯站在那根翘起的腿边叉着腰无奈的踱步。 听张亚静说完,赵凯立刻说:“亚静啊,这点事,至于开除吗?郝彩云在厂里都干了多少年了,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吗。你说,要是把多年的老员工就这么开除了,那些技术不错的老员工是不是得寒心去跳槽啊?你得往长远了考虑。” 郝彩云在听到张亚静说要开除她的时候,她就咬着后槽牙盯着王芳,想要再揍她一顿。 若是离开了这里,再找工作,可就不好找到一个月五千工资,还让她在公司里开小卖店的工作了。 要不是王芳抽风似的挡在冰箱门口,她何至于落到现在要被开除的地步?! 并且,张亚静只说开除她,还说她是刺头?!凭啥不提王芳的名字?! 她不服! 王芳见到郝彩云似乎要撕了她的眼神,立马打断张亚静接下来要说的话。“领导,你们看郝彩云,还瞪我呢!这要是她不走,回去后厨,她得打死我!” 张亚静虽然不满王芳打断她说话,但是转眼就借着王芳的话头继续说:“赵总,你自己看看郝彩云的态度,她根本就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样的害群之马留在厂里,助长的都是什么歪风邪气啊!还有,赵总你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她在厂子里开小卖铺。你看看,郝彩云一个后厨炒菜的,在厂里特立独行的。私下里,底下员工都议论她是你们家亲戚呢!王芳总和我说,郝彩云买的那些菜都特别贵,给员工打菜的时候也是一勺子一勺子的。就她这样的人,得给厂子增加多少开销啊!” 一旁老神在在坐着,作为靠着亲戚关系上位的赵凯的表弟孔厂长。在听到张亚静说郝彩云是赵凯的亲戚的时候,抬眼瞰了张亚静一眼。 赵凯被张亚静喳喳喳的声音吵得头疼,一屁股坐回沙发,破罐破摔似的说了句:“行行行,我这做董事长的说了不算,来,你们说!你们说到底怎么解决这件事!” 赵凯说你们,那就是在点孔衡说话了。 孔衡语气平淡,看向赵凯。“赵总,不如折中一下处理这件事。打架斗殴的人是两个人,那这两个人不论谁错的多,都要罚。一人罚五百,公司内部通报批评。就算开除了这两个人,新来的人也未必不会有新的问题。既然她们俩不团结,那就给一个月观察期看看。要是俩人能在后厨配合默契,再不出错,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要是俩人还闹,就一起开除。” 郝彩云一听要扣五百!当即就想辩驳几句,毕竟今天耽搁晚饭,都是王芳故意捣乱。 结果她还没说,王芳就急不可耐的上前一步。“不行啊孔厂长,我一个月才三千,您一下子扣我五百!五百块钱在您那不算个钱,也就是吃一顿饭的事,可是我要养家糊口啊。再说了,我在厨房的工作就是蒸米饭打扫卫生刷盘子。那我米饭都蒸好了,其他事也没耽误,凭啥扣我钱啊!是郝彩云没炒菜,还出手揍我,我还委屈呢!” 孔衡微微皱眉,非常不悦的转头看向王芳。“你以为我们几个领导坐在这,是跟你商量呢吗?!公司对你们做什么处置,你们要么接受,要么离职。整个企业内,最忌讳的就是不团结!你觉得,你有理?!” 这几句话一说,别说王芳了,郝彩云也是紧紧闭上了嘴。 毕竟,五百块钱和一份五千工资的工作相比,确实没啥不能接受的。但是这次的憋屈,郝彩云暗暗记在心里。 第8章 找兼职 在一个月的观察期内,郝彩云必须小心谨慎。 本来侄女吴敏的一日三餐,郝彩云只需要从后厨盛一些拿回小卖店,既省事,还省钱。 可是如今她这个情况,绝对不能让别人再抓住话柄了。 不仅她要小心些,她的侄女也必须要小心些。 “小敏,你平时在厂子里不要乱逛。厕所你也知道在哪了,其他地方不要去。要是待着没意思,你就出了大门右拐,走个两站地有一个公园。你没事上公园溜达溜达,想要吃啥,就买点啥吃。”郝彩云塞给吴敏一百块钱。 “厨房做出来的菜都是给员工吃的,我不好给你端回来吃。厂子旁边那一排平房,有包子铺和拉面馆,你每顿饭去外面吃点。钱花完了,我再给你拿。” 郝彩云交待完侄女,就要骑着车出门。 后车座被吴敏扯住,她也要跟着郝彩云出门。 “我是要出门去周围找找兼职的工作,风挺大的,你还是在家吧。”哪有出去找工作,还带着个孩子的。 本来郝彩云还以为,吴敏的性子一定会和她纠缠一番。没想到,吴敏的手突然松开了后车座,还笑眯眯的让郝彩云赶紧走吧。 这孩子,突然间懂事了? 郝彩云也没多想,抬腿蹬上车,嗖一下就出了修理厂的大门。经过门卫的时候,还提醒门卫老头最好带上点帽子。这么冷的风,别把头皮吹翻了。 门卫老头笑骂了一声,揉着自己那颗像卤蛋的光头站起身,还真就回屋拿帽子了。 骑车走到胡同拐角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收废品的老大爷方钟。 方钟每天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的,郝彩云在他破旧的三轮车前后左右各贴了一张寻子启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方钟丢了儿子呢。 郝彩云停下自行车给方钟打招呼。 “方大哥,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方钟抹了把下巴上黑白相间,刮得并不整齐的胡茬子笑了笑。“哈哈,我这算什么生意啊。勉强糊口,勉强糊口。” 郝彩云看了一眼三轮车车斗里的纸壳箱子和塑料瓶子,确实不太多,看来最近卖废品的人很少。 方钟五十六岁了,一个人住在拆除的废墟中的红色砖房里。听说当初拆迁的时候,方钟始终不同意赔偿协议,他不签字,就成了钉子户。 听着方钟冻得吸溜了一下大鼻涕,随手用袖子擦了擦。郝彩云忍不住开口:“方大哥,现在时代在进步,拆迁重建肯定是避免不了的。我们这代人啊,要与时俱进,接受新的东西。你与其风里来雨里去的骑着三轮收废品,不如就在那张赔偿协议上签个字。楼房住着住着就习惯了,没必要舍不得那砖瓦房。” 方钟则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低垂着头,后背佝偻着。 “我儿子也劝我,你也劝我。我当然知道签了那个协议能分到楼房住,可是我老伴她不能跟我一起搬走啊。我老伴走了这么多年,每次回到那间房子里,我就觉得她还在。有时候梦里梦到她,就见她坐在椅子上给我缝衣服。要是这房子拆了,她找不到家了怎么办......” “我还能活几年啊,就想在这房子里老死,不想离开。年轻人不懂我这点念想,大妹子,你也不明白我的想法吗。” 郝彩云被方钟这几句话说的也有些心酸。 方钟对那红色砖瓦房有执念,对已逝的妻子有执念。别人说再多,都是徒劳。 “嗐,我咋不明白你的心境呢。说到底,签不签字,搬不搬走的,都是方大哥你说了算。你不想搬,就先不搬呗。我看着周边一时半会的也规划不起来,且得一阵子才能建高楼呢。别人说的都没用,最后拍板决定的还是你自己。”郝彩云蹬上自行车,打个招呼就要先走。 方钟却叫住郝彩云,问她着急忙慌的要去干啥。听到郝彩云要去找兼职工作,立马说自己这里倒是有一个。 在离修理厂四站地的距离,中国戏曲学院的斜对面有一处大院。院子里住着的都是戏曲学院的老师和家属。 郝彩云按照方钟的指引,来到大院外头。 大院内是一栋二层建筑,院门口没有保安,铁栅栏门上开着一道小门。 郝彩云进入大院,见到院子里有几棵小榆树。树干上,横七竖八的拉着几根绳子,绳子上还晾着一些衣服和床单。 一架铁质楼梯从墙外的地面架到二楼,郝彩云踩上去的时候,那楼梯咯吱咯吱的响。 她每走一步,都要紧紧抓着楼梯上的栏杆,生怕楼梯被踩坏了她再掉下去。 等来到二楼的走廊上,郝彩云的手掌上抓的全是黄色的铁锈。 二楼第三个门上,红色的模糊漆色依稀可见203字样。郝彩云拍了拍手上的锈迹,抬手轻轻敲响了浅绿色的木门。 等了差不多两三分钟的样子,郝彩云都要以为里面没有人在的时候,房门从内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扶着门框,嘴里问着谁啊。看年纪,至少七八十岁了。 “大姨您好,我是听说您家招小时工,我来应聘的。”郝彩云笑得特别有亲和力。 老太太本来拉着脸,脸上松弛的肌肉垂在下巴两侧。听到郝彩云的话,见到郝彩云的笑,立马也换了笑脸。 招呼着郝彩云快快进屋坐,然后自己慢悠悠的扶着墙,往沙发那处挪动。 郝彩云见老太太行动不便,马上返回身去扶。 沙发上套着一个皱巴巴的灰色套布,上边堆放着一些衣服。老太太一屁股坐在衣服上,还将其他衣服扒拉扒拉,给郝彩云腾出来一处坐着的位置。 郝彩云笑呵呵的坐下,打量着这间屋子。 或许这个大院的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布置,应该是戏曲学院给提供的类似宿舍的地方。房间里面虽然厨房和卫生间都有,却狭窄的很。 郝彩云所坐着的只能容纳两个人的沙发旁边,放着一张折叠单人床。床上的被子没有叠,堆在床脚。 紧挨着门口的卫生间没有门,就这么敞开着,可以看到白色的马桶和洗漱台。卫生间旁边就是一个三平方米的小厨房,厨房边上是一间关着门的卧室。 整个屋子,一眼望去就这些。 在接下来和老太太的聊天中,郝彩云知道了她们招工的要求。 那位在戏曲学院的老师早上很早就去学校,中午跑回来给自己的老母亲做饭。晚上更是回来的很晚,老太太经常晚上挨饿。 因为老太太腿脚不便,自己做不了饭,所以想找个小时工,中午和晚上来家里给老太太做饭吃。 郝彩云觉得这个工作地点离自己所在的修理厂很近,中午虽然她要忙着厂子里员工的午饭,却也是可以做到十点左右来一趟,先把老太太的午饭解决了。 郝彩云这边觉得没问题,老太太却说自己做不得主,要等女儿回来以后,才能确定要不要聘用郝彩云来家里做饭。 看着时间还充裕,郝彩云将老太太的屋子收拾了一下,并且把那些沙发上堆着的脏衣服全部放到盆里,端着下楼去洗干净晾晒上了。 对于如何拿下雇主这件事,郝彩云非常有经验。 先不管雇主会不会聘用她,她先把活干了。等老太太的女儿晚上回到家,一看家里收拾干净了,衣服也晒好了。再考虑用不用她的时候,肯定要先感动一把的。 在郝彩云离开的时候,老太太先感动的哭了。拉着郝彩云的手,哆哆嗦嗦的说她是个好人。 她是个好人吗,郝彩云蹬着自行车想了一路。 第9章 侄女惹祸 不出所料的,郝彩云在大院定下了那份小时工的兼职工作。而且那位戏曲学院的老师也不差钱,给她按12元一小时结算工资。中午一小时,晚上一小时,一个月下来她就多了七百多的收入。 如今,只剩下修理厂的这份正式工作的考察期一个月的约定,还是个随时会爆炸的雷了。 想要她走的副厂长张亚静,每日虎视眈眈。后厨的副手王芳,也是瞪着两只眼睛寻找她的错处。 但是郝彩云已经不是七八年前那个爱冲动,耐性低的农村出来的无知妇女了。想找她的错处,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个月安稳度过,正厂长孔衡宣布,考察期结束,郝彩云和王芳继续留在厂子里工作。 郝彩云当天晚上开了一瓶牛二,从货架子上拿了包花生米,开心的坐在床边喝酒。 一边喝,一边跟吴敏说着副厂长张亚静的脸今天有多绿。 正说的起劲,郝彩云听到了叮叮一声,是手机的提示音。 而她的手机,短信通知是呜呜的震动声。 小卖店就这么大点地方,有点声音格外清晰。郝彩云盯着吴敏宽松的工装裤,才想起来,最近吴敏买了几身新衣服。 她的钱,是哪来的? “小敏,你平时帮我卖货,那些拿东西的,全都是记账的吗?就没有直接给钱的?” 吴敏坐在郝彩云对面的马扎上,低头抠着手指甲回答:“没有啊,都是记账的啊。” 郝彩云放下手里的玻璃酒杯,严肃的接着问她。“既然你没有帮我收钱,那你最近新买的这几件衣服是哪来的钱?” “还有,把屁股后藏着的手机掏出来。”郝彩云啪的一下拍在床头柜上。 吴敏被吓了一跳,肩膀耸动了一下,随即仰起头来,故作坚强。“我没有拿你一分钱,衣服和手机都是别人送我的!” 听了这话,郝彩云只觉得脑袋有些眩晕。白酒没喝几口,不至于喝醉。她是被吴敏这句话给吓的! 衣服和手机是别人送的,那还不如是从她小卖店拿的钱呢。 “谁送的?你刚来这里一个月,谁会送你东西?!小敏你给我说实话,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郝彩云一把扯住吴敏的胳膊。 吴敏挣脱开来,站起身。理直气壮的说自己谈恋爱了,东西是男朋友送给她的。 郝彩云险些气的当场栽到地上。 追问那个男孩是谁的时候,吴敏死活不说,还怪郝彩云管的太宽。两人没说几句话,吴敏就跑了出去。 郝彩云下了床穿上鞋追出去,根本连吴敏的影子都没寻着。 这要是这位侄女在她这里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和家里的人交待?!孩子再不懂事,她也得管,也得出去找啊。 郝彩云猜着,吴敏所说的男朋友应该就是修理厂的员工。于是跑到车间后面的那一排男生宿舍,挨个屋子敲门,寻找吴敏。 吴敏没找到,郝彩云倒是知道了一些消息。 原来最近车间的两个修车工,一个叫刘宇,一个叫戴鸣。两个人在追求吴敏,甚至还大打出手的闹翻了。 郝彩云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眼看着时间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郝彩云急得深一脚浅一脚的摸黑回到小卖店门口,蹬上自行车就要出去找人。 修理厂的大门每天晚上十点就已经关了,看门的光头老头在值班亭子里打瞌睡。郝彩云拍了拍窗户,让老头给她开门。 老头挠挠头皮,眨巴着迷蒙的眼睛出了岗亭,问郝彩云要出去干啥。 在郝彩云问他看没看见她侄女的时候,老头又挠了挠头皮,像是在努力回忆。 还没等他回忆出个所以然来,郝彩云就见胡同里回来一个人。她认识那个人,就是修车工戴鸣。 戴鸣一身酒气的回来,见到郝彩云找吴敏,打了个酒嗝告诉郝彩云,说吴敏和刘宇确认情侣关系了,出去开房了。 还自告奋勇的表示,自己知道他们去了哪个旅馆,可以带着郝彩云去找。 结果到了那家小旅馆,前台不给郝彩云查询吴敏和刘宇入住了哪个房间。郝彩云吓唬旅馆的前台小姑娘,说吴敏是未成年,要报警举报他们旅馆。或者她一间一间的敲门去找。 小姑娘被郝彩云吓唬住了,才带着郝彩云去了二楼,来到209的门口。 等郝彩云咚咚咚的用拳头砸了几下门后,吴敏穿着旅馆的白色浴袍从里面拉开了房门。 郝彩云就感觉一个晴天霹雳,咣一下砸在脑袋上。眼前有些发黑,手脚也有些哆嗦。 心道一声:完了。 吴敏却淡定的扶着房门,问郝彩云来干嘛来了,是不是又想教育她。 郝彩云缓过来有些眩晕的劲,推开吴敏闯进去,将盖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刘宇按着一顿揍。 刘宇边躲闪边解释:“郝姐,郝姐你听我解释啊,我还什么都没干呢!真的,你看我衣服都没脱呢!” “谁是你郝姐!让你拐带我侄女!我捶死你......年纪轻轻不干好事!”郝彩云对着刘宇拳打脚踢的。 全程吴敏都站在一旁,没说话,也没拉架。还质问一旁看热闹的戴鸣,是不是他将郝彩云带过来的。 最后,旅馆见郝彩云下手打人太狠,怕出人命报了警。 还是丰益派出所,还是上次那位办案民警。熟悉的走廊,熟悉的询问过程。 这已经是因为动手打架,郝彩云的二进宫了。民警看着她,也很是无奈。 “姓名。” “郝彩云。” “为什么打人?” “因为他拐带我侄女,骗女孩子去开房!郑警官,您应该先审问他啊,审问刘宇啊。问问他都对我侄女做了什么?!我侄女吴敏刚满18周岁啊!”郝彩云越说声音越大。 郑警官皱着眉抬手按了按:“安静,别嚷嚷,有什么事慢慢说。” 而一旁的刘宇则是鼻青脸肿的抱着胳膊表示,是吴敏自愿和他谈恋爱的。并且,他给吴敏花了不少钱,光是一个手机就一千八。 等刘宇将七七八八的花费列举出来以后,竟然有接近四千块钱。吴敏这一个月的时间,还真是没少作啊!吃的用的穿的,全部都是刘宇供着的。 郝彩云气的都站不住了,倚靠在走廊窗台上,扶着墙大喘气。 在民警协调这件事怎么解决的时候,刘宇作为苦主说了,要么郝彩云给他道歉,他和吴敏继续恋爱。自由恋爱,长辈不能干涉。 要么,就将给吴敏花的那些钱和这次挨打的医药费一起算上,自此后两不相干。 郝彩云哪里肯答应。在她的想法里,虽然侄女也有错,可刘宇心思不纯的接近吴敏。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用金钱引诱去同居,这算什么,就是诈骗! 眼看着郝彩云又要上前去揍人,民警将她拉到一旁。告诉郝彩云,若是不达成和解的话,刘宇追究起她揍人的责任,郝彩云是要蹲号子的。 况且,吴敏确实花了人家不少钱。而刘宇并没有对吴敏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事,因为郝彩云打人的行为,就已经落了下风。 没办法,郝彩云只能认命的赔了刘宇的钱,将吴敏领回去了。 第10章 小儿子吴野闹辍学 郝彩云将吴敏送上回承德的大巴车,郁闷的来到报刊亭和冯大姐唠嗑。 昨晚上将吴敏带回去以后,郝彩云就给吴敏的爸妈打了电话。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并且也说了,自己因为吴敏闯的这个祸赔了五千多块钱。 结果,人家倒打一耙,说自己好好个闺女被她带坏了。不仅怪她,还让吴敏赶紧回家,别在外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郝彩云弄了个里外不是人,她一气之下,一早上就给吴敏送上了回家的车。车票这种小钱,她也不差这么点。只希望赶紧把这个麻烦送走,让她过几天平静的日子。 面对着冯大姐,郝彩云捂着心口,表示自己快要气出心脏病了。 冯大姐则表示让她去测测血压,心脏不舒服,可是大事,别真被气出个好歹来。 “最近有人看这个寻子启示吗?”郝彩云唠叨完吴敏的事,又关心起正事来。 冯大姐看了眼杂志架子上的寻子启示,叹了口气。“有倒是有,不过,都说没见过。你这个照片是孩子小时候的,现在孩子长大了,就是有人见到过,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郝彩云抽出一张寻子启示,指着丈夫吴雄飞的脸。“不用看孩子长啥样,就看他爹这个长相就行。从小啊,我大儿子就最像他爹的长相。这样,有人来买报纸杂志的,你就帮我夹在里面一张寻子启示。跟他们说,孩子就长这个样。” 冯大姐点头答应着,交待郝彩云下次过来多打印一些放在报刊亭。 郝彩云对着热心的冯大姐一阵感谢。 虽然中间岔开了话题,可是郝彩云骑车回去的路上还是心里发堵。五千多块钱啊,她得做多少小时工再赚回来啊。 当初吴敏来投奔她,兜里就剩二十块钱。这段时间在她这又吃又喝的,小卖店都快被她吃黄了。 自己牺牲了这么多,最后落了一身的埋怨,她真是有苦无处说。 回到汽修厂后,早饭的饭点还没到。 郝彩云去后厨的时候,就见到刘宇扎在车间门口的人堆里,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他脸上的伤比昨晚上看着还严重,青紫青紫的。见到郝彩云走过来,刘宇低下头,话也不说了。 郝彩云知道,他肯定在说昨天的事,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她懒得搭理刘宇,直奔后厨。 王芳正在擦地,见到郝彩云进门,立刻站在那手拄着拖把。“郝彩云,我可是听说了,你昨天晚上没睡觉去旅馆抓奸了?还是去抓的好侄女?!” 虽然王芳很欠揍,但是郝彩云并不打算再次给想要开除自己的副厂长留下什么把柄。王芳爱说什么就说呗,反正嘴长在她身上。 来到冰箱前,从保鲜层拿出一块长条五花肉。放到菜板上一切两段,一段切片,一段剁馅。 当当当...后厨只剩下郝彩云双刀剁馅的声音。 王芳却不肯罢休,凑到郝彩云身边,倚靠着案板。 “听说你侄女骗了人家小伙子好些钱,挺有本事啊。哎?你教的吧?” 咣的一声,郝彩云将菜刀狠狠剁在菜板上。 王芳吓了一跳,闭上嘴,跑到食堂拖地去了。 早饭郝彩云做了一个五花肉炒芹菜,热了昨天包的茴香鸡蛋馅的菜包。 打饭的时候,郝彩云总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 正在她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带着熟悉的铃声响起来。 郝彩云掀开围裙,将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看。来电显示:吴雄飞。 她这个怂包丈夫平时话就少,电话也不经常给她打。都是她想小儿子吴野的时候,主动给吴雄飞打过去。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郝彩云就在想,是不是吴敏的爹妈找到吴雄飞那里,说了什么了? 烦躁的摘下围裙,郝彩云拿着电话从后厨开门来到了院子中。身后的王芳剜了郝彩云一眼,挪动一步,代替郝彩云的位置给剩下的员工打饭。 院子墙根处,郝彩云眉头拧成个疙瘩。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举着电话。“跟谁学不好,跟她学!辍什么学?!我要是现在在家里,我非得打断你的腿!” 电话里是吴野的声音。“你就知道打,我大哥被你打跑了,你现在又想打我了!我就是不想上学了,你打死我我也不上!” 电话被挂断,郝彩云气的锤墙。 吴野刚刚说不想读书了,想要跟他姐姐吴敏一样,出来打工。 吴敏如今还坐在回家的车上呢,麻烦刚刚送走,又来了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儿子! 郝彩云没办法,只能再回拨电话过去。 接电话的是吴雄飞。说自己管不了孩子,不念书就算了吧,留在家里种地吧。 郝彩云将吴雄飞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可骂完了,也只能妥协。 郝彩云让吴雄飞把吴野送到北京来,他管不了,她来管。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当天晚上郝彩云一宿没睡着。 过了两天,吴雄飞再次打电话来,说将吴野送上了大巴车,让郝彩云去车站接人。还说本来打算种完地之后再送吴野到北京呢,结果回去的吴敏和吴野说北京怎样怎样好。吴野受了怂恿,多一天也不在家待了。 得知吴雄飞竟然敢让小儿子一个人坐车,郝彩云对着电话又是一顿咆哮大骂。说吴雄飞就在家跟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吧。 去车站接吴野的时候,郝彩云给报刊亭的冯大姐带了一袋子自己炸的豆腐丸子。还有新打印出来的一叠寻子启示。 说起今天来接小儿子的事,郝彩云满面愁容。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导孩子,因为大儿子的失踪,她对小儿子总是觉得亏欠。和吴野通电话的时候,也总是小心翼翼的。 虽说让吴野过来,她想要好好管管这个孩子。可真到了要接孩子的时候,她又有些慌了。 “嗐,这事愁什么愁?你们俩血脉相连,再怎么样也是亲生母子。孩子啊,还是依赖妈妈的。你到时候软硬兼施的多哄哄他,他肯定听你的。这么多年你们俩没在一起,你把孩子扔在家,一开始相处,肯定要有磨合期。没事,放宽心,听我的,顺其自然就好。”冯大姐一副过来人的派头,比比划划的鼓励郝彩云。 冯大姐的鼓励并没有让郝彩云散去愁容。 但是,在车站见到小儿子的那一刻,郝彩云愁绪瞬间消散。 看到小儿子对着她跑过来,郝彩云笑得眼睛都湿润了。 十五岁的小伙子了,居然比她都高了一头。 “妈!” 吴野扑在郝彩云怀里,郝彩云真真实实抱住小儿子那一刻,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第11章 理智教育 吴野到汽修厂的前几天,郝彩云总是笑容满面的。 每天都能听到儿子在身边叫妈妈,那种久违的幸福感包围着她。 吴野有些黑瘦,郝彩云就日日换着花样的给他做各种肉菜吃。之前舍不得买的水果,也是从超市见到就买回去给吴野吃。 幸福的日子却并不长久,很快郝彩云就发现吴野偷拿小卖店的钱去网吧玩游戏。网吧的氛围特别不好,进门就是呛嗓子的烟味,还夹杂着臭味。 郝彩云去网吧抓了吴野一回又一回,每次吴野都是敷衍着答应,再也不偷钱了,再也不去网吧了。可是那些保证,像是一阵风似的,刮过了就过去了。 终于有一天,郝彩云爆发了。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吊儿郎当的,只知道玩。你现在才多大,你打算就这么混一辈子吗?!还学会偷钱了!偷东西,十六岁就能把你送进监狱了!” “好的不学坏的学!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不争气的孩子!” 郝彩云拧着吴野的胳膊,仰头教训她那一脸桀骜的儿子。“在北京玩几天得了,明天我就把你送回去,你给我好好上学!再闹着辍学,我就把你送到工地上搬砖去!让你知道知道,不上学的那些人活得有多辛苦!” 吴野则是拧了个身,躲开郝彩云的钳制。回嘴道:“现在知道管我了,我变成这样,你没责任吗?!你看看谁家当妈的,会将自己的孩子扔在老家不管,一扔就是几年!现在跳出来管我,你有什么资格?!” 郝彩云听了这句话,当时腿就软了。坐在床边,哭的呜呜的。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她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见到郝彩云哭的伤心,吴野撅着嘴,出了小卖店的门。走到院子中放倒的一棵杨树边,一屁股坐在树干上。隐约听着郝彩云的哭声,一下一下抠着树皮。 自那天以后,郝彩云不再催促吴野回家上学。而是答应吴野,若是从早到晚跟着她上一天班,就给吴野五十块钱,让他去上网吧。 吴野以为自己拿捏了亲妈,爽快的答应,跟着就跟着,反正又不用干活。 郝彩云每天五点起床从汽修厂的各个垃圾桶内捡拾废品,再去厨房准备六十多个人的早饭。上午要去超市买中午和晚上需要用到的食材,匆匆忙忙买回来再做午饭。下午要去附近戏曲学院的家属大院做保洁,做饭。晚上回到汽修厂做晚饭,晚饭后会用自行车带着废品去卖。 这一天下来,别说郝彩云累的腿肚子转筋,就是吴野一个小伙子,也是捂着腰揉着腿说疼。 郝彩云却说话算话,真的给吴野五十块钱的零花。也没管他去网吧玩游戏。 又过了几天,吴野晚上玩游戏玩的太晚,有时候甚至通宵。但是为了下一天的五十块钱,他不得不五点跟着郝彩云一起起床上班。只熬了三个晚上,吴野就爬不起来了。 郝彩云站在床头,喊吴野起床的时候,吴野哼哼唧唧的,说今天的零花钱不要了,他要睡觉。 因为吴野来了以后,郝彩云不可能跟吴野这么大的小伙子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所以她在床边用砖头搭起个木板,她睡外面的木板,吴野睡里面的单人床。 见到吴野躲在墙边赖床,郝彩云趴在木板上,将吴野身上盖着的被子扯了下来。 “你零花钱不赚了,生活费还是要赚的。出门在外,吃的喝的都需要花钱。一天不赚钱,你今天和明天都没得吃!起床,以后你在我这吃住都要给我钱。我是你妈,但我也不能一直养着你,我总有死的那一天。你自己的吃喝,你自己起来赚!” “你要是不起来,我们之前的约定就算作废。我给你买张车票,你就回家吧。以后我也不管你了,你就回家跟你爸一起种地吧。” 吴野一听要给他送回去种地,立马爬了起来。 人虽然是爬起来了,可是魂好像还躺在床上睡觉。跟在郝彩云屁股后边,踉踉跄跄的闭着眼睛走着。 郝彩云做早饭的时候,吴野就趴在食堂的桌子上睡觉。 等上午要出门买菜的时候,郝彩云将一叠寻子启示递到了吴野的手上。 “今天超市做活动,进出超市的人很多。一会我进去买菜,你就站在超市门口发这些寻子启示的单子。” 吴野看了眼上头的照片,眯着眼睛。“妈,你怎么还在找我哥啊。他既然跑出去了,这么多年都没消息,就不会回来了。再说了,站在门口发这个,多丢人啊......” 郝彩云一把夺过那叠纸。“你觉得丢人的事,我干了七年了。你以为我扔下你跑到北京来,是来玩的吗。你嫌丢人,就躲一边去。” 郝彩云将吴野扒拉开,抬腿迈上自行车,就要自己走。 后座一沉,吴野坐了上去。 郝彩云嘴唇紧紧抿着,一句话没说,蹬着自行车出了大门。一路骑到丰益桥西的物美超市门口,将自行车停在马路边。 自从和停车场那个看车的范爱钱撕了一架后,郝彩云就不再让她帮着看车子了。 交待吴野看着自行车,郝彩云拿着寻子启示走向超市门口。 几乎从她身边经过的每个人,郝彩云都会递上一张,嘴里说着:“你好帮帮忙,我儿子丢失好几年了,您看看见没见过......” 有的人嫌弃的躲开郝彩云,有的人摆摆手一句话不说,还有的说着不需要...... 好不容易有个接了寻子启示的,走出没多远,就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郝彩云自然看到了,她也已经对此习惯了。 不厌其烦的和每个进出超市的人说一遍同样的话,她卑微的弓着背,语气中带着期待和祈求。 偶尔有从她手里接过寻子启示的人,郝彩云都会点头哈腰的说着谢谢谢谢。 吴野站在自行车边看着,不安的踢踏着脚下的青砖。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吴野踢了一脚自行车的轮胎,用力攥了攥拳头,大步朝郝彩云走过去。 “求求你帮帮忙,我儿子丢失好几年了......”郝彩云一抬头,就见到了拱着嘴的吴野站在自己面前。 随后,手中的寻子启示被抽走。 吴野学着郝彩云的样子,对着从身边经过的人递起了一张张纸。 “我哥哥失踪了,能帮我找找吗,谢谢了。” “姐姐,我哥哥失踪了,能帮帮我吗,拿一张吧......” “叔叔,拿一张吧,帮帮我吧......” 似乎吴野说的话,递出去的寻子启示更有感染力。接受的人很快多了起来,郝彩云看的心里暖融融一片。 第12章 下跪 晚饭的时候,吴野表示,要回去上学了。 郝彩云高兴的拆了一包花生米,喝了半瓶牛二。 “妈,我去洗碗吧。” “不用不用,我去洗,水凉。”郝彩云笑呵呵的端着电热锅,里面放着两个盘子两个碗。 今天她煮的面条,拌的炸酱卤。炒了一盘孜然鸡胗和一盘醋熘肝尖。 在院子的水池子里洗碗的时候,郝彩云还在感慨着,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有经过的同事和她打招呼,郝彩云也是笑得满脸的褶子。 “郝姐今天这么高兴啊,什么喜事啊?” “嗐,哪有什么喜事啊。还不是我那不省心的小儿子,答应我回去好好读书了。这算什么喜事啊......不过啊,你说这孩子长大,感觉就是一瞬间的事。就今天,我突然就觉得,我儿子可以照顾保护妈妈了。哎呀,想着啊,就觉得时间过的快......” 和郝彩云聊天的,是在业务大厅加班的定损员小张。 小张三十多岁,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郝彩云和她聊天的时候,一般说的都是孩子的话题,还能聊得来。 面对郝彩云的感慨,小张也是叹了口气表示,自家的老大,刚刚八岁,就想要和她分房睡了。 “小的才三岁,平时我都是下了班忙着小的吃饭睡觉什么的。我总觉得,平时忽略了老大。你知道他说自己一个房间睡的时候,给我解释说,看我被挤在床边睡很危险。说是怕我睡觉掉下床去,所以他要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去和爸爸睡。我听了心酸的吆......” 郝彩云也是被小张说的眼圈红红,想起了大儿子小时候。 在吴勇很小的时候,就被奶奶抱走养着了。她忙着种地做农活,当时也觉得婆婆帮衬着看孩子挺好。 公公家住在村头,她和吴雄飞的家在村尾。一天农活下来,累的她也懒得将孩子接回家来带着睡觉。 一周的时间里,吴勇能见到妈妈的次数,两根手指就能数明白。 农村的活计,春天忙着翻地播种,夏天忙着施肥除草,秋天忙着起土豆扒玉米。只有冬天的时候,才会窝在家里头,暖屋热炕的聚在一起。 郝彩云记得,当时六岁的吴勇趴在她的膝盖上,眼泪汪汪的说:“妈妈,能不能下次别扔下我,我想跟妈妈在一起。” 可是她当时怎么回复吴勇的?!她说:你以为我想把你扔给奶奶吗,我这不是只有两只手,得干活过日子啊! 后来,吴勇再也没说过类似的话。或许,他从那时候起,就觉得和妈妈在一起,是奢望吧。 郝彩云抹了把眼泪,笑得牵强。 小张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了几句,又小声询问她,大儿子还是没有消息吗。郝彩云摇摇头,嘴唇有些抖。 嘀嘀嘀,有汽车喇叭声在大门口响。 郝彩云和小张同时抬头看过去,一辆黑色的大众款汽车停在胡同里,有颗脑袋从驾驶位的窗口探出来。 郝彩云认识,那人是小张的丈夫。 “郝姐,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慢点。” 目送那辆车一路倒着开出胡同,郝彩云再次抹了把眼角。转身从水池里端出洗好的碗碟,放进一旁的不锈钢电锅里,端着就要回去。 门口岗亭的光头李喊了郝彩云一嗓子。 “哎!小郝,这人是找你儿子的!” 郝彩云端着电锅,转身将门口那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打量了一遍,就认出来了。 那不是网吧的老板吗? 她上次去抓吴野的时候,见过这人。 四月的天,都穿上短袖了,身体素质倒是真好。 郝彩云重新将电锅放在水池子旁边的桌子上,走向大门口。 “你找我儿子干啥?”郝彩云的语气有些生硬,还带着些许怨气。在她想来,这些开网吧的,诱惑孩子去玩游戏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网吧老板虽然身材魁梧,胳膊上的肌肉块若隐若现的,长得倒是和善。 没说话的时候,先挂上笑容。 “你是吴野的妈妈吧?我有点事要找他。” 郝彩云警惕的再次将网吧老板打量了一遍,随后发觉,对方看起来很强壮,她气势上有点弱。 甩了甩手上的水渍,郝彩云双手环胸,将自己的气势挤出来。 “我就是吴野的妈妈,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找一个孩子干嘛?!” 网吧老板还是笑呵呵的表示,他要说的事,最好是吴野本人在场比较好。 郝彩云没办法,只能领着那老板往自己的小卖店走。 端上洗干净的锅碗,走在前头。 小卖店的门敞开着,吴野正躺在床上用郝彩云的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郝彩云最先进门,将锅弯腰放在门口的冰箱上头。 吴野瞥了一眼,就看到了随后跟着的网吧老板,蹭一下就坐起来。将手里的手机放在床上,眼神有些慌乱。 “妈。” 郝彩云没应这一声,而是让网吧老板进门说。 网吧老板看了看逼仄的小卖店空间,笑呵呵的拒绝了。就站在门口,把自己的目的直接说了出来。 网吧老板首先让郝彩云付吴野欠下的网费,还有将吴野偷了网吧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交出来。 郝彩云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偷电脑,况且她和儿子住的小屋内根本不可能藏下一台电脑。 于是理直气壮的大骂:“你这人是不是太缺德了!污蔑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偷电脑?!你们家网吧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台电脑!怎么就赖我儿子偷的?!你看看我这屋里面,哪能藏下一台电脑?!” 郝彩云以为是网吧老板要讹人,吵得很大声。 修理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很快,那些车间的工人就出来看热闹了。 就连在宿舍准备睡觉的王芳,也是披着一件外套,倚靠在墙角等着看好戏。或者说,她等着抓郝彩云的把柄。 郝彩云一看人多了,更加气愤的高声嚷着。“我儿子才来几天,你就是看我们是外地来的好欺负!我也是在北京摸爬滚打了快十年了,我能让你讹上?!不是说我儿子偷了你们店里那么大一台电脑吗?!你进来搜,我看你能搜到吗?!” “警察抓人都需要证据,你说我们拿了,上嘴唇碰下嘴唇!你网吧里的电脑全是你讹来的吧?!” 郝彩云一句句嚷着,吴野闷声不哼的站在一旁低着头。 等郝彩云嚷累了,旁边围观的人议论声也大了,网吧老板才开口说话。不过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礼貌微笑。 “他有没有拿,你们去我网吧看一眼就知道了。” 郝彩云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就像是当初,她被哈尼老师抓包的时候的心情。 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了,郝彩云硬着头皮拽着吴野,跟在网吧老板身后出了修理厂的大院。 而几个被派做信使的修车工也紧随其后,王芳裹了裹肩膀上的毛衫,也快步跟上了。 直到网吧老板带着郝彩云去看了监控,证实了电脑果然是小儿子吴野偷的。 郝彩云当时觉得,一记闷雷砸在头顶的感觉。 她转身给了吴野一个耳刮子,质问他为什么偷电脑。吴野依旧低着头,闷着不说话。 她看着此刻闷声不哼的吴野像极了那个窝囊丈夫吴雄飞,火气直冲头顶,对着吴野拳打脚踢的。 最后,网吧老板和其他几个修车工将郝彩云拉开。 “我去找你们,本来就想着孩子小,给他一个机会的。你们要是知道错了,把电脑还给我,这事我也就不追究了。可是你看看我在你们院子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把我骂得十恶不赦的!” “你现在当着我的面教训你儿子,你演给谁看呢?没必要。咱们就找警察过来,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听到网吧老板说要报警,郝彩云情急之下噗通一声跪下,求对方给吴野一条生路。 “老板,你也说了孩子还小他不懂事。要是报了警,他这辈子就毁了,就留下污点了。” “老板我求求你,别报警。多少钱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第13章 邀请她做全职保姆 郝彩云磕破了头,才让网吧老板答应了,私下解决,不报警。 吴野也将藏在修理厂院子外的一堆破木头里,用黑色垃圾袋包裹着的电脑拿了出来,还了回去。 将吴野送上回老家的大巴车后,回来的路上下了小雨。郝彩云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被儿子气的,还是淋了一场雨的缘故,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烧咳嗦。 这么多年上班的日子,她没有请过一天的假。即使发烧烧的迷迷糊糊,郝彩云还是正常将员工的晚饭做了出来。就连小时工那家的活计也没有丢下,去给家属院的老太太做了个晚饭,还帮她洗了个澡。 郝彩云说了,帮老太太洗澡的时间,不用算钱,是她自愿帮忙的。老太太也是又被郝彩云感动的掉了眼泪,还殷殷切切的关心郝彩云嗓子不舒服,想要给她找点感冒药吃。 正说着话,戏剧学院的那位老师回家了。 “童老师你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郝彩云将围裙摘下来,挂在厨房旁边的墙面上。白色的墙面上,有一些斑斑点点用抹布擦湿的水迹。 童老师妆容精致,却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疲惫。她扯出一抹笑容来,看了看自己那位已经洗干净澡的老母亲一眼。随后对郝彩云说:“我送送你吧。” 郝彩云推说不用送,童老师却已经挽上了她的胳膊。203室的房门被关上,郝彩云就听到身边的童老师叹了一口气。 “郝姐,最近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了。” 郝彩云压下想要咳嗦出声的感觉,说这都是她应该做的。此时头越来越疼,她只想赶快回去,躺下休息。 两人走下那架咯吱咯吱响的楼梯。 “郝姐,我母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以前我也曾请过小时工和保姆,她们都不如你细心贴心。” “我知道,我母亲经常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她怕我担心,总是偷偷的在我回来之前,把自己的衣服洗干净。” “有一次,她洗衣服的时候摔倒了,胯骨摔裂了。她瞒着不和我说,一直自己忍着。等我发现她走路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去医院拍片子检查,医生说是骨裂。” 雨后的夜风很凉,郝彩云一直在打哆嗦,可还是站在院子里,静静的听童老师接下来的话。 童老师裹了裹身上的黑色风衣,抓住了郝彩云的手。 “郝姐,你在第一天来应聘的时候,我看着你帮我妈洗干净的衣服,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今天我妈又把衣服弄脏了吧,你默默的帮她洗了衣服洗了澡。我看到了,墙上的痕迹你也擦干净了......” “我妈时间不多了,我想要找个细致善良的人来照顾她,郝姐,你能全职来我家做保姆吗?你放心,薪酬方面都好说。” 郝彩云将拳头抵在嘴边压抑的咳嗦了两声。“咳咳,童老师,你让我回去考虑考虑。” 她昨天晚上在厂子的那么多同事面前跪在那个网吧老板脚下磕头求情,什么面子里子的,全都丢了个干净。 她确实,在汽修厂干不下去了,头也抬不起来了。 可是工作了七年多的地方,就这么离开,还有些舍不得。 其实伺候老人,她也不是干不得。当初她婆婆也是躺在炕上,吃喝拉撒都是她伺候着。擦洗什么的,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但是郝彩云心中还有挣扎。 日日伺候婆婆,那是实在没办法。 如今她选择留在北京,是盼着能找到儿子,不得不选择一个挣钱多的工作撑着。 但是炒菜是她喜欢做的事,和伺候老人相比,同样的工资的话,她肯定要选择前者。 郝彩云离开家属院的时候,童老师眼圈含泪的目送她出了院门。 回到小卖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郝彩云用电热水壶烧了些水,躺在床上,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迷迷糊糊之间,还是觉得冷的哆嗦。 她凭着感觉摸到电褥子的开关,咔哒一声打开,整个人缩成一团。 可能是她回来的时候被烧糊涂了,忘记从里面插上门闩了。半夜嗓子干巴巴的,郝彩云吞咽了一下,爬起来想要喝水。 睁开眼就见面前坐着一个黑影。 “谁啊?!” 她声音嘶哑的胡乱将枕头下的手电筒摸出来,啪一声将强光照向那个黑影。心脏咚咚咚的跳,手也在发抖。 “别害怕别害怕,是我,贾史。” 郝彩云见强光照射下的人脸紧紧闭着眼睛,两只手下意识的挡着她打过去的手电光。她也才回过神来,看清楚面前坐在马扎上的人。 贾史,是负责打扫修理厂院子里卫生的保洁员。 她和这人,平时并不熟悉。 她性格爽朗,爱开玩笑。贾史平日里去食堂打饭,都是闷不做声的。性格倒是和吴雄飞有点像,所以郝彩云对他有些先入为主的嫌弃的感觉。 郝彩云看清楚眼前的人以后,一股火气腾然而起。 “你他妈的有病吧你!大晚上的你跑我屋里干什么来了?!出去!滚!”喊出来的声音,沙哑的有些刺耳。 郝彩云抄起枕头边的一把剪刀,一点没客气的砸过去。那把黑色的大剪刀,是她放在床头,平日里剪脚趾甲的。 贾史躲闪着摔在地上,屁股底下坐着的马扎也是翻了,咔哒一声合上。 剪刀擦着贾史的胳膊扎进后边的货架子里,六个一打的罐啤被扎漏了一罐,咕咚咕咚冒着白色沫沫流出来。 贾史捂着胳膊爬起来,解释道:“我没想进来,是我起夜的时候见你这门开着,我来看看啥情况。本来看你睡着呢,我想帮你把门关上就回去睡觉的。可是你看看你褥子底下,电褥子着火了,我要是不进来帮你关了电,你就要自焚了。” 郝彩云听着贾史拔高了嗓门解释的话后,掀开被子看了看,果然褥子被烧糊了一片。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在骂完人之后,被人家打脸。 郝彩云有些梗住了,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感受着嗓子的疼痛,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壶和水杯。 贾史先一步走过去,给郝彩云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随后摸了下胳膊,将手指摊在她眼前。“你看看,差点扎死你的救命恩人吧!” 郝彩云喝了口水,借着手电筒的余光,看到了贾史手指上的红色血迹。越发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我电褥子着火了,你不能把我喊醒吗?坐在床头吓唬人,你什么目的!” 贾史好似更冤了。“天地良心,我弓着腰喊了你几十声,晃你肩膀你都没醒。要不是你额头滚烫,我都以为你死了呢。我还他妈的吓够呛呢!” 第14章 一支桃花 自从和贾史相熟后,郝彩云经常将折叠小桌板放在小卖店门口,摆上两三个下酒菜,和贾史小酌两杯。 一开始请他吃饭,郝彩云是为了表示感谢和道歉,毕竟不小心冤枉了他还失手伤了他。 后来贾史经常拎着什么久久鸭凉菜啊,一只烧鸡啊,来找她喝酒。 这人有了心事吧,有时候还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的。郝彩云这些年在外摸爬滚打的,一个人坚强惯了。什么都憋在心里,有苦也自己咽下去。 如今突然有了个听她诉苦的朋友,郝彩云似乎一下子就上了瘾。 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郝彩云穿了一件黑色的宽松版短袖,心口的位置一朵红色的玫瑰花周边镶着黑色亮闪闪的钻。她在早市上一眼就相中了这件衣服,将价格从68元还价到了38元拿下。 她端起透明的玻璃杯,和贾史碰了一下,咂了口52度的牛二。捏着一片牛肉片扔进嘴里咀嚼了一下才说话。 “最近他们都在说我,出身粗鄙,亲戚也都是见钱眼开不择手段的人。还说我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教好,就应该回村里当个农村妇女种地,不应该出来祸害别人。你说,我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贾史身材不高,也就一米七左右的样子。脸色因为长时间在外晒着,黝黑黝黑的,倒是隐藏了很多眼角的褶子。 他在来修理厂的时候就说过,自己是个离异的人,家里有个女儿,已经上班工作了,不用他操心什么。所以他挣的钱,只够自己花就行了。 这些日子他看郝彩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郝彩云对此毫无察觉,说着话,又端起酒杯自顾自的深深喝了一口。只有辣味充斥在口腔里,她才觉得生活的滋味不全是苦的。 她品着嘴里的滋味,继续说。“这七年多的时间,我打过很多次退堂鼓。可是一想到老家里有位像泼妇般的公公和一个窝窝囊囊的丈夫,我就一百个不愿意回去。” “在外头虽然漂浮着,却很省心。我每天就想着,什么时候能突然收到走失儿子的消息,或者想着下一顿饭炒什么菜。钱嘛,当然是挣得越多越好,但是我也不是个贪心特别重的人。” “我就想着,攒够了二十万,就去电视台做一档寻亲节目。到时候全国各地的人都能看到,我儿子,也能看到......” “我想告诉他,妈妈后悔了,当年太冲动,不该打他。” 郝彩云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很快,一瓶半斤的牛二就下了肚。她酒量很好,见到有车间小伙子过来买东西,还能稳稳的站起身,给人家拿两根老冰棒顺便掏出账本记账。 她重新坐下,夹了一筷子花生米送进嘴里。就听贾史问她,为什么不离婚,自己带着孩子过日子。 郝彩云放下筷子,两只手搓着腿。“离婚?我还真没想过。老家那边,两个人结了婚,即使过的再鸡飞狗跳,也都是将就着过一辈子。” 随即郝彩云释然的笑了笑:“嗐,离啥婚啊!一把年纪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大儿子,然后给两个儿子攒钱娶媳妇。老爷们这东西,可要可不要。” 郝彩云说完这话,两人一同笑了。 不过贾史的笑意里,有着闪烁的心思在里面,郝彩云竟然捕捉到了。 联想起这些日子的相处,和贾史话里话外的试探,郝彩云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当初张桂花的丈夫还活着的时候,俩人也没离婚呢,张桂花就和自己的雇主搞在了一起。好巧不巧的,张桂花的雇主姓史。 当初她还因为张桂花如此做法,和张桂花大吵了一架,俩人因此闹掰了。 如今贾史若是对她起了心思,那她还日日找贾史吃饭喝酒,岂不是给了人家贾史错误的信息。让贾史以为,她是和张桂花一般的人? 不行,绝对不行。 如今她的名声被侄女和儿子搞的臭名远扬,本就抬不起头来做人了。若是再和贾史传出点什么花边新闻,那她才真是不要活了。 想到了关键点,郝彩云说自己有点喝的胃不舒服,要回去躺着睡一觉。将桌子上的酒瓶子菜盘子的收一收,就将贾史赶走了。 贾史在离开之前还交代郝彩云,要是没有胃药吃,给他打电话,他去买。 郝彩云更加慌乱的将人打发走,嘭一下关上了单薄的小卖店铁门,唰一下将窗帘拉上。 直到坐在床上,郝彩云的心脏还在蹦蹦跳。 若说她对贾史最近对她嘘寒问暖的关心不感动,是假的。若是她的丈夫能有一半这么贴心,她真的就满足了。 以前没往那方面想,现在一想,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念头一起,越发不可收拾的想着,若是她真的和吴雄飞那个闷罐子怂包离了婚。和贾史重新组建家庭,每天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纾解情绪。似乎,日子就没那么难熬了吧...... 郝彩云想着想着,从货架子上又拿了一瓶牛二,咕咚咕咚就是几口下肚。呛咳了两声,反而更加清醒了一些。 慌乱的将酒瓶子放下,摸起床脚的手机,找到吴雄飞的电话拨打过去。 忙音过后,就是吴雄飞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喂?” 郝彩云听到他的声音以后,反而沉静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你睡觉呢吧?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电话那头的吴雄飞不耐烦的哼了哼,等着郝彩云的下文。还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好在,郝彩云早就习惯了。 郝彩云脱了鞋躺在床上,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她想让吴雄飞来北京务工,总好过在家种地靠天吃饭。一年累死累活下来,年头不好收成也没多少。 说了很多后,电话那头,吴雄飞已经鼾声如雷。等郝彩云隔着电话将人喊醒,再此问他到底来不来北京和她一起的时候,吴雄飞只甩给了郝彩云一句话。“我就在家里安安分分的种地,哪也不去!” 安安分分?! 郝彩云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火气腾腾的冒。 吴雄飞话外之音是什么,她出来务工,就是不安分吗?! 她只身闯北京的这些年里,不止一个贾史对她青睐有加,还有其他人也曾对她表示过好感。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有丈夫和孩子的人。她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即使相隔丈夫千万里,她也从没有想过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来。 以前她只觉得吴雄飞窝囊,现在听了这句话,倒是将自己气笑了。 几年不见,能耐了,还会用话影射人了! 她安分,他说她不安分。 那她就不安分一个,给他看看! 许是酒喝得多了些,郝彩云一个猛子坐起身,身形晃了晃,才稳住。穿上鞋子,从床头小黑钱包掏出二百块钱塞进裤兜里。 重新拿起电话,找到贾史的号码接通。 “喂,贾师傅,刚才没喝尽兴。走,我们出去喝。” 第15章 心猿意马了 在修理厂胡同斜对面的一个狭窄的胡同里,有一排拆除一半的平房。 剩余的几间平房内,有一家澡堂子还开着。澡堂旁边紧挨着的就是一家苍蝇馆子,各色炒菜都有。 价格平民,味道还算不错,生意一直很好。 郝彩云和贾史选择了餐馆最角落,靠近收银柜台的位置坐下。要了一盘鱼香肉丝,一盘凉菜拼盘,又要了一份酱牛肉。 “来什么酒?我家新进了一批五粮液,要不要尝尝?”柜台内的老板娘探着身子,伸着脖子努力的推销着一款包装精致的白酒。 郝彩云是背对着柜台坐着的,听到这话,转头看了一眼。 “老板娘,我就喜欢喝二锅头,其他的喝不惯。谢谢啦啊,给我拿瓶白牛二就行。” 她说完就转回头去,不给老板娘再次推销介绍的机会。 等着上菜期间,郝彩云将白酒倒进透明的玻璃杯里。捏着酒杯,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我就不信这一套说辞。这些年来,自己一个人闷头喝了不知道多少回酒。喝多了,迷迷糊糊的才能什么都不想的睡过去。” 菜还没上齐呢,郝彩云就喝了两口。 她喝,贾史就一声不吭的陪着喝。 郝彩云似乎在和贾史说话,又好像自顾自的和自己絮叨。从没嫁人的时候怎么在草原潇洒的骑马奔跑,到嫁人后被婆婆公公搓磨,他的丈夫却从不出面维护的各种事情说了一通。 最后,落在了多年寻子毫无音讯,她有些想放弃的话题上。 “你说,我儿子是不是找不回来了?他是不是早就在乞讨的路上饿死,或者被什么黑心的人贩卖到国外挖了心脏了?”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嘴唇是颤抖的,声音是带着哭腔的。装作不经意的抹过眼角,端起酒杯又是一大口白酒下肚。 对面一直没吭声的贾史看着郝彩云如此脆弱的样子,伸手,抓住了郝彩云握着酒杯的手。 郝彩云的手并不光滑,反而很粗糙。 就是这个安慰般的触碰,让郝彩云心中的壁垒轰然崩塌。 她哭的抽抽噎噎,引得柜台内坐着看泡沫之夏电视剧的老板娘都站起身探着脖子瞧过来。 贾史紧紧握着郝彩云的手,开口宽慰她说:“彩云,别这么想。咱们要往好处想,要盼着孩子还活着。你这么多年一个人漂泊在外多不容易,老天爷也是看在眼里的。会找到的,相信我,更要相信你的儿子有活下来的能力。” 贾史接着说了好多种可能。 他告诉郝彩云,吴勇离家出走的时候已经十五六岁了,完全可以找个工作挣钱养活自己。 况且,读过书的孩子,不可能那么容易被人骗走的。 还说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总好过哪一天警察找上门,告诉郝彩云,吴勇出了什么事,让她去领人吧。 “说不准,过几年就领着媳妇孩子,开着轿车回家去了。到时候,你可记得给新媳妇准备红包!” 经过贾史的一番安慰,郝彩云总算是缓过劲来,破涕为笑。 她被贾史握着的指尖动了动,心中也跟着悸动。 其实,她需要的,就是一个知冷知热,能给她温暖的力量的男人而已啊。 有时候,哪怕是安慰她的一句话呢。 她看着贾史笑,贾史紧了紧握着郝彩云的那只手。 有一些暧昧的东西扩散在两人周围,让屋内的温度都瞬间升高起来。 餐馆的玻璃门被人从外拉开,一股冷风随着进门的几个小伙子身边灌进来。直扑郝彩云的脸上,让她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 “呀!郝姐!这么巧啊!” 进来的四个小伙子,都是修理厂的车间喷漆工。 他们在和郝彩云打招呼的时候,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掌上。 郝彩云有些做贼心虚的抽回手,连带着手边的白酒杯都被碰倒了,白酒撒在棕灰色的餐桌桌面上。 脸上的红色退下去,郝彩云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冰冰凉凉的。 胡乱的抽出纸巾擦拭桌子上的白酒,强颜欢笑的招呼几个小伙子过来一起吃。 那几个年轻小伙子呵呵笑着拒绝了,然后选择了门口的位置坐下,点了些烤串。 郝彩云这桌上的菜都没怎么吃,她也没了吃下去的心情。 “贾师傅,我可能有些喝多了,吹着风了。头疼,我们要不今天就吃到这吧,回去休息吧。”郝彩云从裤兜里掏出钱来,站起身就要去结账。 贾史也随后站起来,去抢着结账。 最后贾史没抢过郝彩云。 “贾师傅,这顿饭理应我请你吃。这些日子多谢你的帮忙,要不是你啊,我上次就被电褥子着火给烧糊了。这次请的有些简陋,等下次我家那口子来北京,我俩再好好请你吃顿大餐啊。” 郝彩云说的声音极大,充斥在整个餐馆内。好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似的。 贾史听完这话以后,脸上的表情一僵。下意识的摸了摸裤兜里揣着的身份证。 这算是,给他发好人卡了,就没有后续了是吗? 郝彩云笑呵呵的说完,又跟饭馆老板娘要了一个打包盒,要将那盘酱牛肉装回去吃。 可等老板娘将塑料打包盒递过来的时候,郝彩云没有接,反而向着门口快步走去。 “贾师傅,你先打包着,我着急,先去趟公厕。” 郝彩云头也没回的扔下这句话,看都没敢看门口坐着的那桌小伙子,逃似的打开门跑出去。 出了饭馆的门,小巷子里有些黑暗。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快步走出去,向着修理厂跑。 那样子,就像身后有狼狗在追一样。 回到自己的小卖店,开锁的时候,拧了好久才打开。 躺在单人床上,心脏还在噗通噗通的跳。 不过,慌乱也没持续多久。她今天喝的白酒有点多,扛不住睡意,很快小卖店内就传来了鼾声。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郝彩云一个翻身,差点掉下床去。 胡乱的在枕头下摸了摸手机,没找到,才坐起身来,努力回忆。 先是回忆出了昨晚上自己荒唐的行为,懊恼的扇了自己一个结结实实的嘴巴子。 后来才感受到裤兜里揣着的手机,硌的她有些腿疼。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松了口气。 “还好,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要不然,我可怎么活!”嘟囔了一句,将头上的抓夹拿下来,揉了揉头皮。 “这样下去不行,我得回家一趟......” 郝彩云把昨晚上自己的行为和心里的悸动,归结于人类原始的本能冲动。 这个东西的解决办法,就是需要将她的丈夫吴雄飞带在身边就能解决。 第16章 回老家 既然有了回趟老家的打算,接下来就是安排好后厨的工作。 郝彩云若是休假,后厨就只剩下王芳一个人了。所以,她需要准备一些包子饺子之类的主食冻在冰箱里。 她请了三天的假期回家,所以,包子饺子准备了三天的量。 在郝彩云一个人起早备菜的时候,后厨门外就听到王芳在和库管小姑娘八卦。 断断续续的嘀咕声中,郝彩云听到了一些关键词。 两人嘀嘀咕咕的故事主角,竟然是郝彩云自己。 说的事情正是那天晚上她和贾史吃饭,手拉在一起的事情。 果然有句老话说的很对: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件事,她无法反驳,也不会去出面澄清什么。因为她自己知道,那天晚上她的想法并不清白。 这一次回家,要么就彻底留在老家不回来了。要么,就带着吴雄飞一起回来。 是躲避谣言,还是正面谣言,郝彩云现如今还不能确定。 等她准备出发回家的时候交代王芳,可以随便炒两个菜,或者拌个凉菜。给员工们热包子或者煮饺子吃就好。 王芳则是哼哼着,别以为后厨离了郝彩云就不行了。 现如今,俩人也就是嘴上斗一斗,谁也不服谁就是了。 临去车站的时候,郝彩云先去了超市。买了一些北京的特产烤鸭和果脯,又买了一些老家里不常见的水果。 从六里桥报刊亭路过的时候,郝彩云从两个提包里分别拿出了一只烤鸭和一兜桂圆送给报刊亭的冯姐。 冯姐笑哈哈的收下,祝郝彩云一路顺风。 大巴车晃晃悠悠的使离北京城,郝彩云的心已经飞回了老家。 快八年了,她离开家,已经快八年了。 车辆驶入高速后,郝彩云看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一棵棵树,昏昏欲睡。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是县城的地界了。 围场满族蒙古族自治县,简称围场县。坐落在四面环山的地方,县城不大,中间贯穿着一条护城河。 郝彩云趴在窗口向外看去。除了那条护城河有些熟悉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显得那么陌生。 她八年前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高楼。 如今入眼望去,好多围着绿布的,架着塔吊的在建楼房。 “围场南站到了啊,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来来来!下车了啊!”大巴车内的售票员大声嚷嚷着。 车辆驶入围场南站,让郝彩云再次惊奇了一把。 原来的老旧车站已经不见了踪影,宽敞的车站院内,整齐的停放着蓝色和白色的大巴车。 从车站大厅出来,拎着提包站在马路边,郝彩云还没有回过神来。 果然,时代发展的太过迅速了。她的老家,也变了一个崭新的模样。 路边有出租车停靠着拉客,有人招呼着郝彩云,问她去哪里。 郝彩云听着熟悉的围场口音的老乡说话,亲切感充斥在心里,暖暖的。 这或许,就是归属感吧。 能让人听了,那股浮躁漂泊的感觉荡然无存。 本来她打算从南站走到北站去坐回村里的班车的,可是看到老乡这么热情,她没有拒绝。花了五块钱,坐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的司机师傅听说她在北京待了七年多,一直表示很羡慕。说是自己出过最远的门,是开车去承德市里面带老妈看病。 再细问郝彩云,北京和老家的区别的时候。她只是说,北京也就比老家的楼房高一点,地方大一点,人多一点。 县城不大,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汽车北站。 北站就没有南站那么高端大气了。 “大姐啊,我就把车停路边吧,就不进去了。进去了,不好掉头。”司机师傅略带难色的踩下刹车。 郝彩云也很好说话,她笑呵呵的说着没事,就拎着两个黑色提包下了出租车。 汽车北站的胡同两边,都是各种小摊位。将本就不宽敞的路,挤的更加狭窄了些。 水果摊位一个接一个,还有卖各种干货的,烤红薯的炉子也有五六个的样子。 郝彩云拎着提包一路走进去,路边的摊主都在吆喝着自家摊位上的卖点。 她没有侧头去看,因为她知道,只要侧头去看了,换来的绝对是更加热情的推销。直到你觉得不好意思不买点东西的时候,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走进胡同右侧的候车厅,视线落在候车厅白色的牌子上。 上边有每趟车的发车时间,一个车一个牌子,挂在大厅中央的绳子上。就像是,晾晒衣服那样。 大厅的白色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钟表,上边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零五分。 郝彩云再次看了看从围场到杨树沟的发车时间,拎着提包来到大厅左侧写着公厕的门口。 公厕的门是一个推拉门,推开以后,吱呀吱呀的刺耳响着。 “等一下,等一下,交钱再进。” 在推拉门刺耳的吱呀声中,还夹杂着一个农村典型的妇女的口音。听起来,比那推拉门的声音还要刺耳。 紧接着,郝彩云的胳膊就被拉住了。 “先交钱,交钱再进!”一个比郝彩云还矮一头的女人,长着满脸雀斑,瞪着三角眼嚷了一嗓子。 郝彩云用力将自己的胳膊扯回来,甩了甩提包,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她还没听说过,上个厕所,还要交钱?! 时代再变,也不可能有这种规定啊。她给公厕做贡献,他们拉去做肥料,她还没向车站收钱呢! 不过,碰到这种事倒是挺有意思的。 郝彩云好奇的问了一句:“多少钱?” “五毛!” 郝彩云一愣。她在北京寄存自行车的时候,人家帮忙看车才收两三毛钱。老家的车站,上厕所还要收钱,收的也够黑的。 不过,她可不会再动手打架了。 “我尿急,等我出来的。”郝彩云撂下一句,拎着提包就挤开了推拉门进了公厕。 等她解决完出来以后,看那三角眼的女人还抄着袖子等在门口。 见她出来,那女人冲过来,伸出黑黝黝脏兮兮的手掌。“五毛钱!” 郝彩云笑呵呵的:“没有。” 那女人一听没有钱,顿时嗓音就拔高了。整个车站大厅本来就空旷,女人这么一嚷,都是回音。 “什么?!没有!你刚才说你尿急,等你出来的!你怎么不认账呢?!给钱!” 郝彩云见到很多人都向这边看过来,她也不慌。“我就没听说过,上公厕还要掏钱的。我是说我尿急,等我出来的。但是我也没说,等我出来就给你钱啊。左右我现在解决完了,就是没钱,你能咋地。报警抓我啊?” 第17章 亲耳听到谣言 北站的汽车票,是上车后将票钱给司机或者跟车的售票员。一般情况下,开车的是丈夫,收钱的售票员就是媳妇。夫妻俩买个车,村里县城的来回跑。 坐上车以后,郝彩云和邻座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聊着天,才知道车站大厅里那个三角眼女人的情况。 那女人精神有问题,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听说是丈夫和孩子都因为车祸出了事,受了打击,才跑到车站里闹腾的。 有些人看她可怜,就施舍给她点钱。也不知道谁给那女人出的招,让女人在厕所旁边守着收钱。 有的人知道情况的,就给她五毛。好多人不知道的,和那女人吵了不知道多少架。 郝彩云一边感慨着,一边和旁边大哥越聊越多。 “你这是从外头务工回来啊?哪个村的?”大哥黑黝黝的脸凑过来。 郝彩云说自己是杨树沟村的,去北京打工来着,已经七年多没回过家了。 说完这些的时候,大哥就把脖子缩回去了,整个人也靠坐在座椅上,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郝彩云被看的浑身不自在,进一步追问之下,才明白那大哥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那大哥姑姑家的妹妹就嫁到了郝彩云那个村里,恰巧就和这大哥讲述了杨树沟村里面,有一个去北京打工好几年不回家的小媳妇的故事。 故事的版本就说,郝彩云在北京做保姆,不检点。勾引雇主老头,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敢回家。 还有更离谱的传言说,郝彩云是个心肠贼狠的媳妇。将大儿子打死了,半夜背到沟里埋了。打着出门找孩子的旗号,这才顺理成章的扔下丈夫和小儿子不回家。其实是自己在外头逍遥。 郝彩云听着这话,气的脸都发白了。 用膝盖去想,也知道这些传言是谁传出来的。 除了贼喊捉贼的张桂花,再没有别人了。 “多谢大哥告诉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这些年不回家,居然还有这种谣言在传呢。这下我回来了,我倒是看看那个传谣言的,敢不敢出来和我对峙!” 郝彩云回家的好心情,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岔路口下了汽车,拎着两个提包走上回村的小路。 以前在家的时候觉得,这条路又长又宽,如今再次走上去,却觉得又窄又乱。 路两旁长满了杂草,原本的石子土路修成了水泥路。可是水泥路上都是坑坑洼洼,并不比石子路好走。 郝彩云穿了双黑色的,带了五厘米后跟的高跟皮鞋。走起来,确实有些累。 走到村口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各家的烟囱冒着细细的炊烟,宁静又安逸。 她回家的消息没有提前和吴雄飞还有小儿子说,就是想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经过村口公公家的院子门口的时候,郝彩云瞥了一眼,看着屋门敞开着,她也没有进去看看的意思。 虽然许多年不见,她还是能想象出来,公公指着她鼻子骂的时候那副扭曲的嘴脸。 路过一家家邻居的房子,发现很多邻居的房屋都做了翻新,重新整改了院子。 以前都是砖瓦房,墙面都是红砖活着土胚。如今看过来,很多家的屋子外都贴了瓷砖。窗子也换了大玻璃,院子里都是水泥地面了。 许是饭点的原因,大家都在家里做饭或者吃饭,门口的石墩上看不到平日里经常聊天的大爷大妈。 等郝彩云站在自家土胚房院子门口的时候,眉头就拧上了。 她记得两年前,听吴雄飞说家里的木栅栏院门挡不住马匹,总是半夜跑出去找马。她就给吴雄飞转了一万块钱,让他将院墙修缮的高一点,换个铁栅栏的院门。 推开到自己胸口的院门,心情沉重的一步步走向屋门。在这段不足一百米的距离里,郝彩云一再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发脾气。有什么事,好好问,好好说。 院子内正在马厩吃草的红棕马抬头望了她一眼,喷着响鼻。 这匹马,不是她离开家的时候那一匹。 屋内,吴雄飞抱着个不锈钢的大海碗,正在秃噜秃噜的吃着挂面条。 郝彩云走进门的时候,一时间被屋内的黑暗冲击,有些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吴雄飞一手端着碗,一手用筷子挑着面条,下巴上还挂着一滴摇摇欲坠的面汤。他看着背着光进门的人,也是愣住了。 “雄飞,我回来了。你这是吃什么呢?挂面条啊,也没个菜啥的?”郝彩云放下提包,蹲在坐在板凳上的吴雄飞身边。 在他怔愣的盯着她的时候,郝彩云拿过碗来,喝了一口面汤。还不忘夸奖一句:“还行,面条还知道用荤油炝锅呢,挺香。还有吗,给我煮一碗。” 吴雄飞全程没说话,像个哑巴似的,拿过来自己的碗将剩下的面条和面汤秃噜进肚子里。起身刷锅,重新切葱花炝锅,给郝彩云煮了一碗面条。 他没有问郝彩云,怎么突然回来了。他也没有提,村里村外被张桂花宣传的满天飞的谣言是怎么回事。更没有问,郝彩云这次回来还走不走。 但是郝彩云知道,吴雄飞对她的态度,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他只是不爱说话,是个闷葫芦而已。 可就算是吴雄飞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给她一个,她也觉得回家的感觉,真好。 小儿子在住校,晚上关门睡觉的时候,只有两个人。 躺在温热的火炕上,郝彩云坐了一天的车而酸痛的腰总算是舒服了些。 睡前谈心,才是最好的氛围。 “雄飞,这次我回来,是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有所求的时候,语气一定要轻缓,郝彩云是这么想的。 吴雄飞没吭声。 郝彩云知道他在听呢。 “明天我再去找那个老头问问,要是他还说大勇在北京,我们就一起回北京吧。这么多年了,我一个人在外头找儿子,心里也一直惦记着你的。家里庄稼也不挣什么钱,你就别种地了。” “分开了这么多年,你就不惦记我吗?” 郝彩云竖着耳朵等着回复,吴雄飞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的让郝彩云以为他睡着了呢。 不过,她还是主动提起了关于自己谣言的事。 “雄飞,我在回家的车上听到了一些谣传,关于我的。我知道,一定是张桂花之前回来说了什么。不管你信不信,我也得跟你说明白。我在外头这些年,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在外头找老头的人是张桂花,不是我。” “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跟张桂花当面对质......哎?雄飞你干什么呢,你进我被窝......你......” 郝彩云也是这一晚上才知道,吴雄飞验证她是否忠贞的方法,居然这么简单粗暴。 关键是,自这一晚上以后,吴雄飞就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了。 就,离谱。 第18章 去找茬 都说北京的水土养人,郝彩云确实比村里的人白了不止一个度。 所以,她回来的事情,有第一个见到她的人后,立刻传的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左邻右舍的凑过来找她聊天,郝彩云将北京特产果脯分享出去。得到了一致的夸奖和奉承。 她们说郝彩云白白胖胖的,一点不像庄稼人了。还说郝彩云言谈举止的,像个城里的媳妇。 郝彩云尴尬的呵呵笑着,心里犯嘀咕,她们这是在夸她吗?!怎么感觉,在讽刺她呢。 “孩子找着了吗?”有一个不开眼的问了一句。 郝彩云转眼看过去,一看是王叔家的大媳妇,立刻就收敛了笑意。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不是没找到才回来吗。当初嫂子你说那个算命的算的准,我才花钱找他给算的。这都七年多了,我寻思回来问问,到底准不准。要是不准啊,我就把他摊子给砸喽!” 王家大媳妇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呵呵,这事也不能赖我啊。我当初就是跟张桂花念叨一嘴,说有个算命的,可以介绍给你试一试。我当初可没打保票,说一定准啊。” 似乎生怕被郝彩云怪罪上,王家大媳妇借口着急回家喂牛,就跑了。 还有人借着谣言调侃,说以为郝彩云挣了好多钱,得开着小汽车回来呢。 郝彩云则是不客气的表明,自己在北京就是一个做大锅饭的厨子,颠勺的。撑死了,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还买小汽车呢!换成她追问,是听谁说的,她在外头赚钱多的?! 随后,那些八卦的妇女也都陆陆续续的说春种忙,也都走了。 家里终于清净了,郝彩云将提包里的烤鸭水果之类的分出来三份,给公公和婆家另外两兄弟家送了过去。 多年不骑马,有些生疏了。那匹枣红色的马对她也很陌生,梗着脖子和她较劲。 郝彩云没用马鞍,直接踩着几块砖头就翻上马背。 枣红马不服气,带着她一路狂奔,郝彩云紧紧拽着缰绳,奔出了村口。 村口她的那位难缠的公公,此刻正拄着拐棍站在院子里,拎着屋门口郝彩云送来的东西发呆。 听到马蹄声,抬起混浊的老眼瞄着马背上的身影,嘟嘟囔囔的。“这祸害,她怎么回来了......” 随后将手里拎着的郝彩云送来的东西扔在大门口,拄着拐棍仰着脖子骂:“丧门星!你个不要脸的丧门星!你还敢回来!” 郝彩云勒马停下,回头远远的瞪视着公公。“你说谁呢?!再说一遍!” 老头子哼哼着,踢了一脚院门口的红色烤鸭包装袋,拄着拐棍往回走。 “欺软怕硬的老家伙!有你后悔的时候!”郝彩云也哼哼着。 她一路骑着马来到隔壁村寻找那个老神棍,将枣红马也驯服了。 将枣红马的缰绳拴在老神棍家的门口,就见到院子里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排队?! 郝彩云上前问了问,她排在第九个。 家里人多迷信,她也算是开了眼了。 问了前边排着的一个大姐,那大姐五十多岁,头发白了一半。眼睛迷迷糊糊的,像是早上忘记洗脸了。 得知这位大姐来这里看香算命,是因为眼睛模糊看不清东西。她想来算算,是不是晚上出门上厕所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郝彩云差点就没忍住,笑出声来。 有病不去医院,居然相信屋里的那老头能治! 离谱,太离谱! 郝彩云不想在跟那位大姐聊下去了,反正她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花钱的。是来找茬算账的! 略过前头排着队的那些人,郝彩云直奔白色瓷砖房的东边屋子。 这些年,看来这老头没少捞钱啊。住着的房子都从土坯房换成了瓷砖墙面,大玻璃的宽敞房子了。 期间有人质疑,嚷嚷着她怎么能插队呢。 郝彩云学着那枣红马的样子,梗着脖子:“我插什么队?!我是来找他算账的,算的一点都不准!今天,我就要揭穿他骗人的把戏,让他给我一个交代!” 郝彩云气势汹汹的走进去,嚷嚷着要讨个说法。 那些人一看有热闹,立刻不管什么排队的队形了,蜂拥上来,将东屋的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东屋内,满头白发的老头捋着同样白的山羊胡,挑着眼睛看向来找茬的郝彩云。他老神在在的盘腿坐在炕头,倒是挺有定力的。 郝彩云张口就问那老头,还记不记得她了。 老头当然说不记得了。 郝彩云就好心的帮他回忆了一下,七年前找他来算寻子方向的事情。着重提了,当时给老头二百块钱卦钱的事。 两人掰扯了半天,郝彩云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又被老头子给说服了。 主要是吧,人家说了:不准不要钱。 还告诉她,放心去北方找,早晚能找到。还说她没有耐心,心太急,做不成大事。 郝彩云咽了口唾沫,没有反驳。 于是,她雄赳赳的来,灰溜溜的走。 回到家后,拿了一些水果和整袋的果脯,又骑马去了小儿子吴野的寄宿学校。将东西送去给门卫后,本想跟小儿子见一面的。但是门卫给班主任打电话的时候,老师没有接听。 郝彩云一共只请了三天的假期,今日是第二天,明日就要返回去了。 只能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学校,回家劝说吴雄飞,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回北京的事。 郝彩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告诉吴雄飞,他在家被流言蜚语困扰,她自己在外面也同样被别人指指点点。 所以,若是吴雄飞不跟她去北京,她就干脆跟他离婚,带着小儿子回北京去上学。以后娘俩相依为命,就当没有他这个男人。 还说,她都能不顾一切的带着一丝期望去走艰难的寻子路,吴雄飞作为父亲,为什么不能尝试一下改变现在的生活方式呢。 更保证了,到了北京,她帮助吴雄飞寻找工作。指定比在家种地要轻松,赚的钱要多。 说来说去,吴雄飞都没吭声。 当天晚上,两人又深入交流了一次,吴雄飞才打开他的金口答应,随郝彩云去北京。 第三天一早,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要带的东西。 然后将家里的钥匙和学校里还没放假的孩子托付给了吴雄飞的三弟家照看。 郝彩云发现,出了门的吴雄飞,比在家里有意思多了。 大巴车中途停靠休息的时候,吴雄飞去厕所会紧紧跟在她身后,生怕自己走丢了。 到了北京之后,过马路要抓着她的胳膊肘,眼神胆怯又无助的来回扫视过往的车辆。 就连坐公交车投币的那个箱子,吴雄飞都要好奇的盯着研究很久。 等她带着吴雄飞终于到了汽修厂的小卖店水泥房里的时候,吴雄飞站在门口看着那张单人床,红了眼眶。 “站着干什么呢,快进来坐下歇会。”郝彩云没看出来吴雄飞那张黑黝黝的脸上有什么异样。抚了抚床单,自己先坐下了。 吴雄飞个子比较高,长得也壮实。他屁股刚一坐下,床板子就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 他也不敢坐了,立马站起来。“你这些年,就住这里啊。” 村里所有人,包括吴雄飞在内,都以为郝彩云进了北京,一定是住的楼房。窗明几净,干净整洁又宽敞。 上次吴野回去的时候,也没说郝彩云的住处是个什么模样。 吴野不说,吴雄飞也懒得问。 这次来了一看,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在外的不容易,有些时候真的是说不出来的。 “是啊,老板人挺好的,让我住在这里,还允许我开小卖店。这个小卖店连租金都不用出,多好啊!在北京,可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好的地方了。”郝彩云笑得满足又真诚。 吴雄飞站在单人床与货架子中间,稍微动一动,肩膀子就碰到了货架上的食品包装袋。 这么狭窄的空间,居然能让她这么满足?!吴雄飞不懂。 第19章 托人找工作 自从郝彩云将丈夫接来后,修理厂内的八卦内容立马炸锅。 只要看到聚成一堆的修车工或者业务员,定然就是在谈论郝彩云将自家男人带着从厂子里来回溜达,似乎在展示的这件事。 同样被关注的焦点,还有那位处在谣言中的保洁员贾史。 郝彩云一边为吴雄飞物色着合适的工作,一边将自己的名声扳回了一成。 她带着自己的丈夫,光明正大的请贾史吃了顿饭。说是为了感谢贾史的救命之恩。 自此后,她和贾史之间,就两清了。 没多久,郝彩云就听说贾史离职走了。 有些时候谣言就是这样,不是风向刮到这边,就是刮到那边。总要伤害一方的人,才算一个热闹的八卦。 郝彩云这边是澄清了和贾史之间清清白白。可是风向刮到贾史的时候,说他骚扰郝彩云,逼得人家郝姐不得不将自己的丈夫找了来撑腰壮胆。 贾史抵不住那些异样的眼神和流言蜚语,只能选择离职。 郝彩云对此有着一丝愧疚之心。本想在贾史离开的时候和吴雄飞一起去送送,结果人家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也好,反正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了。 吴雄飞的工作也有了着落。 收废品的老大爷方钟帮着找了一个工地上的活计,正好方钟的儿子是工地上的包工头,还有个熟人照应着。 郝彩云将丈夫拜托给方钟的儿子,一切算是步入了正轨。 让她觉得欣喜的,不仅是吴雄飞找到了工作。还有吴雄飞最近对她百依百顺的,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人逢喜事精神爽,郝彩云就有这种感觉。 骑着自行车出门买菜的时候,都是一路哼着歌的。见到骑三轮收废品的方钟的时候,还承诺每天她会将修理厂的废品归拢到一起,送给方钟。 方钟见到她高兴,有一个消息也没开口告诉她。 自行车停在物美超市门口的时候,停车场的管理员范爱钱瞥了她一眼。郝彩云今日心情好,立刻笑呵呵的打招呼道:“范姐,忙着呢?” 那样子,好似俩人根本就没有撕过架,有过仇一般。 可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缘故吧,范爱钱黄色鸭舌冒下的嘴角扯了扯。“是啊,忙着呢。要,你要存车吗?” 郝彩云将车子推过来,支好。“存,三毛是吧?给。”痛快的先将存车的钱掏了。 直到郝彩云的身影消失在超市门口,范爱钱还没有缓过神来。嘟囔着,郝彩云今日是不是中邪了,还是转性了。 要知道,自从俩人打架进了派出所以后,就再也没正眼看过对方。更别提说话和花钱存车了。 进了超市的郝彩云推着个购物车,低声哼哼着歌,穿过一排一排的货架。来到卖菜的区域,开始采购各类蔬菜。 放着莴笋的那个展台上,只剩下两根莴笋,其中一根有点烂根。郝彩云伸手去拿那根好的,却被人先一步抢了。 她抬头一看,这不是张桂花吗! 张桂花拿着那根莴笋,也怔愣的盯着郝彩云。 “要不,要不给你吧。”张桂花试探的将莴笋递过来。 郝彩云瞥了下莴笋,又抬头看向张桂花。“莴笋让给我,坏名声也让给我。你玩的挺好啊张桂花?!我们俩之间,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吗,你要这么阴损的害我?!” 要不是她这次回老家一趟,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声会是这样。 想一想处在谣言中的吴雄飞和吴野,他们一直在被人戳脊梁骨。 郝彩云声音有些大,张桂花心虚的四下看了看,见到有人望向这边,连忙拉着郝彩云走到了酒水区的货架子边。 “你别喊啊,让人听了多丢人啊。你听我解释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张桂花抹的雪白的脸上,透着窘迫的紧张。 “是,我是坑了你了,我的错。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郝彩云耐着性子听着,才算明白了一些,她和张桂花分开之后,张桂花的生活轨迹。 张桂花的雇主每月都给她四五千的生活费,她存起来,打算给家里的女儿盖栋房子。 张桂花的雇主老头听说她的打算以后,就主动给了几十万,让她放心的花。 之后张桂花就带着钱回了老家,开始置办盖房子的事情。 前几年张桂花的丈夫因为喝酒,栽进马路沟子冻了一夜给冻死了。她现在也算是自由身了,就没再隐藏自己在北京有了一个男人的事。 那她花着自己男人的钱,给自己的女儿盖房子,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是纸包不住火。张桂花在和雇主老头打电话的时候,被自己的女儿听到了。 她的女儿又一直跟在奶奶身边长大,当即就将这个事告诉了张桂花的婆婆。 一下子就炸锅了起来。 张桂花被她的婆婆骂不要脸,找个年纪能当她爹的人傍大款。村里村外的人,也都对她指指点点。 张桂花就拖了郝彩云下水。 说郝彩云也在北京勾引了老头,傍了大款,不想回老家。张桂花为自己洗白,说自己最起码是没了男人的自由身。而且得到的钱,也都是为了两个女儿花。 说郝彩云婚内找男人,钱还不给家里寄回来。 就这样,把风向引到了郝彩云的身上。 “对不起,我真的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就一时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了,我想着你也不回去,也不影响你什么啊。我本想着之后再回去,帮你澄清的......我这不是最近被一些事情拖住了,还没机会回老家呢吗。” 面对张桂花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郝彩云真的很想抄起旁边的酒瓶子,削到她的脑袋上。 坏人做事情,总是有理! “我也不管你那么多事,你也不用回家再澄清什么。我没做过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斜。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就当咱俩没认识过。我还得买菜回去做饭上班呢,起开。”郝彩云将挡着自己的人扒拉开。 购物车却被张桂花拽住。 “彩云,我真错了,你别走啊。给我留个电话,我到时候找个时间去找你。我给你道歉,我给你家大哥解释清楚。” 郝彩云去掰张桂花抓着购物车的手。张桂花不松手,反而眼泪汪汪的。 “彩云,我们怎么说也是一个村的。不是好姐们了,也是最亲近的老乡的关系吧。你给我留个电话号吧,求求你了。” 两人在这边撕扯着,很多人都看了过来。 郝彩云最后还是心软了,将自己的手机号给张桂花留下了。 到了晚上给吴雄飞打电话的时候,郝彩云将今天的事情说了。 她总觉得,张桂花好像有什么话欲言又止的。难不成,是那老头欺负张桂花了? 第20章 她很勇敢 郝彩云叨叨叨的说了十几分钟,本就是为了找吴雄飞说说话,没盼望着吴雄飞能给她什么回复。 等她说完了,问吴雄飞在那边工地上班还习惯吗。吴雄飞则是回复她刚才的话题。 他说:“不用管张桂花,她过的不好,也是她自找的。你操她的心干什么,还嫌自己不够累吗。” 郝彩云本来在床上躺着的,突然听到这话,蹭一下坐起来。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她的丈夫这是在关心她吗? 临挂电话的时候,吴雄飞还交代她,以后就踏踏实实的做一份工作就行了。至于兼职什么的,就辞了吧,没必要。 郝彩云感动的一塌糊涂,抹着眼泪睡着的。 第二天给方钟送纸壳子的时候,方钟才告诉郝彩云,说戏曲学院那个大院的老太太去世了。 郝彩云才知道,最近没让她过去做饭,原来是老太太病危了。 这下也不用她去辞了兼职工作了,老太太都没了,她也不用过去做饭收拾屋子了。 那每天多出来的时间,郝彩云想着,她就可以骑着车出去贴小广告了。 找儿子的事情,还是得放在首位。 周围的小巷子和小区内,都不用郝彩云再跑去贴了。因为方钟的三轮车前后,都贴的是郝彩云给的寻子启示。要是有消息,早就有了。 她打算去附近的各个公交车站,地铁口转转。 泥洼地铁站的门口,有一个小姑娘脚边放着花篮,是卖花的。紧挨着她的,是一个年轻的背着书包的小伙子。小伙子低着头,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张纸,写着求路费三十元。 郝彩云有样学样,将新打印出来的厚厚一叠寻子启示放在屁股底下坐着,剩下的摆在面前的地面上。 “大家帮帮忙吧,拿一张寻子启示走吧。” 郝彩云正仰头和路过的人说着,就感觉到右脸有道视线投射过来。 她转头看向那个求路费的小伙子。 “你看我干什么?” 小伙子瞪了她一眼,再次低下头去。 郝彩云继续吆喝着,直到天色都黑了,白纸上的字迹都看不清楚了,她才收拾收拾站起身来。 这一晚上,她才送出去了不到十张寻子启示。 而那个旁边的小伙子更是一分钱都没求到。 在郝彩云拎着袋子要离开的时候,年轻小伙子拽住了她的裤脚。“大姐,帮帮我吧,给我十块钱路费吧。我一天没吃饭了......” 郝彩云将自己的裤腿子扯回来。“你要真是一天没吃饭了,也没有路费回家,那你就应该去对面的肯德基做服务员。或者找任何一家饭店刷盘子,干一天,怎么也能有顿饭吃。不想吃苦,就想着不劳而获。” “我儿子要是找到了,是你这样的,我非得一脚踢他个跟头!” 郝彩云叹了口气,将装满寻子启示的袋子放进自行车车筐里,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夜色中的年轻小伙子,就骑上车走了。 她曾经也想过,吴勇现在在做什么。 是饭店刷盘子,还是路边要饭。 但是她想象中的路边乞讨,是被人打残了,没有劳动能力的要饭吃。绝对不是手脚健全,还选择乞讨为生。 骑车穿过丰益桥下的桥洞,光线瞬间暗了下来。拆除的废墟边的柏油路面上黑黝黝的,连个路灯都没有。 郝彩云脚下蹬车的迅速逐渐加快,着急走出这片让人胆寒的路程。 这时候,两束汽车照射出来的光线亮了柏油路面,也让郝彩云的心里惊喜了一下。 车辆是从后边过来的,郝彩云必须抓紧时间,趁着这辆车照出的光亮赶快向着汽修厂的方向快速骑行。 仿佛有了光亮后,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随后,在郝彩云将自行车快蹬成风火轮的时候,汽车跟在身后却慢下了速度。就像是特意为她照亮道路,司机也貌似是个热心又善良的人。 郝彩云回头瞅了一眼,被远光灯晃了下眼睛,什么也没看清。 于是也不管那么多了,只低着头专心骑车。 紧接着,汽车突然将远光灯调成了近光灯,车辆似乎也加速了一下,靠近了郝彩云。 她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也不知道是有点害怕的原因还是蹬自行车比较快的原因。 郝彩云故意咯了口痰,呸一声吐向路边,继续加紧蹬车。她又不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应该没人会打她的主意吧。 况且,她都蹬自行车了,开汽车的人也不可能打劫她吧?! 汽车和她并行,速度也和她的自行车不相上下。车窗摇下来,露出一个男人的脑袋来。 一声猥琐又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最少五十多岁了的声音响彻在郝彩云的耳边。“妹妹!哥哥带你玩去啊?” 郝彩云从脚底板到脑瓜皮都腾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没转头,也没吱声,只是目视前方。心里却在想着,要不要停下来从路边捡个砖头啥的防身? “妹妹,别害怕,哥哥不是坏人。哥哥请你喝酒,咱们唱歌去啊?” 那男人一直跟着她,嘴里越说越不正经。 郝彩云已经能看到前方修理厂胡同口居民家的灯光了,再坚持一下,她就能到安全的地方了。有人了,她就不怕了。 可是那开车的老男人却故意用汽车别她的自行车,好几次郝彩云都差点被挤到马路牙子上的砖头堆里。 她不禁心里在埋怨,世道太过混乱,她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都能遇到这种杂碎骚扰。还埋怨开发商,房子拆了,为什么不安装路灯和摄像头。 “我在遥望,月亮之上......”郝彩云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来。她本就心里紧张,还要躲着那辆时不时别过来的大众牌黑色汽车。所以在手机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她一个没掌好车把,整个人都摔在了路边。 她摔倒了,那辆汽车也停了下来。车上的猥琐老男人打开车门走下来,眼看着就要过来了。 郝彩云慌乱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是吴雄飞,心里的底气瞬间就足了。 她没有第一时间接听电话,而是利用手机微弱的光亮,捡起了一块砖头。 “你给我站那!再往前走,我劈了你!”先从气势上占上风,才能掩盖心中的恐惧。 郝彩云将手机铃声调大音量,用手机的光亮看清了那猥琐老男人的长相。 他脑袋顶上头发没几根,歪着的嘴张着,半口牙都没了。许是掉了的半口牙没有及时镶的缘故,剩下的半口牙,颗颗长得又歪又长。黄不拉几的,隔着两米的距离都能闻到恶臭味。 老男人似乎还不想罢休,又笑眯眯的说:“妹妹,别害怕啊,我真不是坏人......” 郝彩云听到这里,手机的铃声也停了。吴雄飞挂断了电话,四周都安静且黑暗了下来。她手疾眼快的拿着砖头,猛地上前两步,将砖头拍在了那老男人的脸上。 她只听对方哎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打中的到底是哪。抓着砖头扶起自己的自行车,推起来就跑。 跑了没几步,返回身来,将手里的砖头对着那辆黑色汽车的前挡风玻璃就扔了过去。 直到听到玻璃碎裂稀里哗啦的声音,她才满意的抬腿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的奔向了修理厂的胡同。 回到自己的小屋以后,她先是坐在床边后怕的发呆,随后就笑了起来。 拿出手机,给吴雄飞拨打过去。 本想告诉他,刚刚的遭遇和自己勇敢的做法,接过却得到了一个吴雄飞要被辞退的消息。 第21章 张桂花来求助 《彩云北上》第21章 张桂花来求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章 谈判 到了私下谈判那一天,郝彩云让张桂花也给自己的脸上捯饬捯饬。擦了粉底还抹了口红,为的就是看起来刁蛮一些,让对方看了知道自己这边不好欺负。 张桂花本来没有心情打扮自己的,看到郝彩云主动要求化妆,她自己也准备浓妆艳抹一番。 郝彩云立刻将人拦住。“不行,你一点妆都不要画,什么都别抹。最好穿的朴素一点,可怜一点。头发别扎的那么紧,凌乱一些。还有你的表情,要像好几天没睡好的样子,憔悴一点......” 经过郝彩云从外到内的指导,张桂花总算领悟到了一些精髓。 星期六的上午,郝彩云借着出门买菜的时间去了张桂花雇主的家里。 再次走进有些熟悉的小区,有些回忆涌现在脑海里。她记得,之前伺候的雇主是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住在七号楼一层102,家里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儿媳妇却是个厉害的角色。 郝彩云做保姆期间,老太太的儿媳妇扭着儿子来家里闹腾了好几次,要逼着老太太卖了房子供上小学的孙子出国留学。 郝彩云辞职的时候,老太太还没有妥协,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站在佳园一里十号楼的七单元门口,郝彩云跺了跺脚下坡跟的黑色皮鞋。深呼吸几口气,才鼓起勇气走进去。 她今天是要站在张桂花这边去谈判,但是她心中本就明白,这事张桂花不占理。她也难免有些没底气。 敲响房门,给她开门的正是张桂花。 张桂花见到她的时候,就对她拼命眨巴眼,示意屋内的人已经到了。 郝彩云进门就发现屋内的气氛凝重,沙发上更是坐了一排人。看起来,有点三堂会审的架势。 她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想法,笑呵呵的对屋内的人打了招呼,说自己是张桂花的朋友。 在沙发上坐成一排的两男两女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郝彩云,看起来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还是半头白发的老头招呼郝彩云过来坐下。 郝彩云选择了沙发侧边的美人榻坐下,接过张桂花递来的茶水放在玻璃茶几上,拍拍身边的沙发位置让张桂花也坐在自己身边。 经过张桂花的逐一介绍,郝彩云才知道,那两男两女是老头的女儿女婿和儿子儿媳妇。 老头的儿子表示,他们是接到老头的电话,所以才抽时间过来聊聊解决办法。希望尽快聊出个结果,他们各有各的事情要忙,急着送孩子去上课外班呢。 郝彩云扯了扯嘴角,她也着急回去做午饭呢,好像谁的时间不值钱似的。 说到正事,老头表示,自己就喜欢张桂花,就要和她过日子。还说了,儿女们管不着自己的后半生应该怎么过。更是嚷嚷着,要和张桂花领证,做合法夫妻。 这下子彻底惹怒了老头的儿女,屋内炸开锅,吵吵嚷嚷的郝彩云脑仁都是嗡嗡的。 正在众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卧室紧关着的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揉着眼睛对客厅的一众大人吼了一声:“你们有完没完!” 一句话,鸦雀无声。 小女孩是老头的孙女,刚刚正在房间补回笼觉。她的出现,让客厅的气氛缓和了一下。 这些大人在孩子面前,装模作样的开始好好说话。 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了,但是老头儿女的态度还是强硬的。 想要结婚领证?!不可能! 想要继续留在家里坑骗老头?!也不可能! 不想还钱?!更不可能! 郝彩云看着张桂花也是一步不退让的梗着脖子,立刻将人拉到一边。 “我之前告诉你的扮可怜,你怎么忘了呢。你这么强硬的梗着脖子不退让,还怎么私了?!”郝彩云将人拽到卧室窗台边,又是一顿劝。 “这件事,本就是你不占理。又没领证,凭啥花人家那么多钱啊。所以你得示弱,你得退让。不领证就不领证呗,好赖保住家里的房子啊。” 张桂花却贪心的表示,要是领了证了,她花老头的钱就是理所当然正大光明。而且结婚满十五年,就能落户北京。到时候,北京的房子也有她一半。 郝彩云顿时气的都想撒手不管了。 可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心里再气,也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于是郝彩云就问张桂花,是想被老头的儿女当作诈骗犯送进监狱,然后下半生一边蹲监狱一边欠一屁股债还钱,还是退一步先把眼前的危机解除。 张桂花一听说蹲监狱,脸都白了。 取得了张桂花的同意后,郝彩云就去客厅和老头的儿女聊条件。 她表示,只要老头的儿女肯撤诉,张桂花后半生伺候老头的工资,就抵之前拿走的那些钱。 “你们看,大哥这么大岁数了,你们又长期不在身边照顾。就算你们换掉了桂花,还得费心再去找一个贴心周到的保姆来照顾大哥。既然这样,还不如就让桂花继续照顾着。这样大哥心情好,身体也能好点。以前的那些钱就抵以后的工资了,毕竟你们现在让桂花还钱,她也还不出来了。她家里有两个女儿,钱都给孩子盖房子了。” 郝彩云一顿好言好语的商量,总算帮张桂花说服了老头的儿女。 他们同意郝彩云说的这种解决方法,并且承诺只要张桂花不再起不该有的心思,每个月老头两人的生活费他们会按时给。 送老头的儿女出门,张桂花还在嘟囔着抱怨老头,不应该将退休金的那张工资卡给儿女保管。 郝彩云也管不了两人怎么在家里腻歪,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上午十一点了。再晚点,就要来不及做午饭了。 匆匆告别张桂花,连忙骑着车子回汽修厂。 有些时候,真是越着急越出幺蛾子。半路上,自行车的链条断了。郝彩云对着车轱辘踢了好几脚。 她隐隐有种预感,链条断裂,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在遥望,月亮之上......” 熟悉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郝彩云心脏都吓得漏跳了一拍。她觉得,这个铃声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来电显示是婆家三兄弟家的电话号,郝彩云心中咯噔一下,担忧的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小儿子吴野的叫嚷声。“妈!三叔打我!救命啊妈!” 第23章 给儿子办理休学 小儿子恶人先告状,郝彩云还以为婆家三兄弟又喝多酒耍酒疯呢。担心小儿子受伤,把断了链条的自行车一扔,就冲着电话里喊。 “吴雄军!你犯什么彪呢!” 电话那头有些乱,好像两个人在抢电话的动静。 随后电话里传来吴雄军气恼的声音。“大嫂子,我替你管教孩子呢,你还不领情了!你回来自己管!” 郝彩云坐在路边的石头堆上,才算把事情问明白。 小儿子吴野在住宿期间偷了同学的钱,还在老师查问的时候不承认。老师先联系了在北京工地打工的吴雄飞,吴雄飞说自己没在家,给了吴雄军的联系方式。 结果吴野放假回家就带了个遥控赛车回去,被他三叔抓了个正着。 就算当场被抓,吴野还是死不承认自己偷了钱。他三叔这才薅住他,一顿揍。 班主任说了,两天后开学,让家长去学校处理这件事。 吴雄军表示,自己肯定是不去干这种丢人的事,不可能以吴野家长的身份去学校听老师的教训和给对方家长赔不是。让郝彩云自己回家处理。 郝彩云也不知道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了,这辈子摊上两个不省心的儿子。 可是说到底,也是她教育不到位的缘故。 推着自行车回去,准备好午饭后,她就去和厂长请了两天假。再一次给小儿子收拾烂摊子。 这一次她决定了,一定要将孩子带在身边看管着了。学习什么的先放在一边,小偷小摸的这些行为绝对要严加管束了。 再过半年吴野就十六岁了,到了能蹲监狱的年龄了。现在开始管,还来得及。 郝彩云买了当天晚上的火车票,从北京站坐到四合永站。下了火车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老家的昼夜温差比较大,五月的天气,却像是要入冬了一般刮着生疼的冷风。 她裹紧了身上的驼色大衣,钻进了站厅里。 躲在角落熬到天亮,鼻涕都冻出来一把。 出了站厅来到马路边等班车,顺便买了个煎饼果子趁热吃了。若是吴野现在站在郝彩云面前,她绝对会一脚踹过去。 明明是自己舍不得花钱住旅店被冻了一夜,却想迁怒到孩子身上。 也幸好吴野没在旁边,才让郝彩云有平复心情的时间。 回到吴雄军家里的时候,吴野正在院子里玩遥控车。双手捏着黑色的带天线的遥控器,遥控车是个红色的敞篷车模型,上边有着宝马的标志。蹭一下钻到郝彩云脚下,她咬着牙一脚就给踩碎了。 吴野一看自己新买的遥控车被踩碎,冲上来蹲下去就要推开郝彩云的脚。 郝彩云还是没忍住,扬起手就给了吴野一个嘴巴。 她整日颠勺的手,力气很大,又没刻意收着劲。吴野被这一下扇的跌坐在地上,捂着右脸颊,不可置信的红着眼睛抬头看她。 郝彩云指着吴野警告他:“这一巴掌你给我记住了,再有下一次,我就送你去公安局,让警察教育你!” 给吴野办理休学手续的时候,吴野的班主任甩着后脑的马尾辫,差点就开心的跳起来了。并且和郝彩云说了一堆吴野的缺点和闯过的祸。 就连楼道间的通报小黑板上还写着吴野因为打架被通报批评并且给所在班级扣分的事。 郝彩云一路黑着脸领着吴野办完手续,直接就从校门口路边等来班车,带着他前往汽车站回北京。 路上,吴野几次忐忑的向郝彩云投来目光,她都视而不见。 最后,还是郝彩云没忍住,问吴野有什么想说的。 “妈,你带我去北京,我能干啥?” 家里的休学手续已经办完了,吴野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将会怎么被安排。是在北京上学,还是在北京打工。 郝彩云从包里拿出一个面包递给吴野,这个面包还是她从北京回来的时候,在车站买的。 “在北京,外地孩子办理入学本就不容易。你又是这么多毛病的孩子,学习成绩也不好。上学是别想了,先给我看小卖店,等你满十六岁了,我再给你找个工作干。”郝彩云说着,自顾自的叹了口气。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出息,能考大学,能成龙成凤的有作为?!可惜了,她后悔的太晚了。要是早一点将孩子带在身边管着,至少能让他少走弯路,将心思放在学习上。 吴野对于这个答案,好似挺满意的。撕开面包包装,笑嘻嘻的将面包递给郝彩云,让她吃。 郝彩云推开,视线转到车窗外。 她的前路已经很清晰了,是一辈子打工做厨子的命了。可是小儿子的路,她不希望和自己一样。 想着想着,就落下泪来。 眼前突然出现一截洁白的手纸。 “妈,你是不是又想我哥了?我听爸说,哥在家的时候学习也好,也听话。我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是我也有优点啊,我孝顺啊!以后,我和你一起找哥哥。”吴野说着,将面包也递到了郝彩云的嘴边。 不管吴野现在说的话是真心的还是故意想要哄她开心,郝彩云此刻的心里都是暖暖的。 孩子有错不怕,她慢慢帮他改就是了。 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对吴野的感情,愧疚大于责怪。 “好,以后我们一家人在北京,一起找你哥。到时候团聚了,咱们自己开个餐馆。”郝彩云说出了对未来的憧憬。 吴野也表现的很兴奋,说着开餐馆的话,他要当收钱的掌柜。郝彩云则表示,若是吴野当管钱的,餐馆没多久就得黄了。钱都得进了吴野的兜。 郝彩云话里话外,还在提醒着吴野,他有个手脚不干净的毛病。 “妈,我有喜欢的东西,没有钱买才会去偷。等到以后我赚了钱了,喜欢什么就能自己买了。不仅能给自己买,还能给你买,给我爸买......”不得不说,吴野哄人这一块,还是有两下子的。 郝彩云被一路上哄的五迷三道的,也不再提这件事了。 等到了北京六里桥,从车站出来。吴野熟稔的和报刊亭的冯大姐打招呼,顺便拿了两瓶矿泉水,拧开其中一瓶的瓶盖后才递给郝彩云。 对于这一个小小举动,冯大姐也是对郝彩云一顿夸奖。说是羡慕她有这么贴心的儿子。 郝彩云捏着矿泉水瓶只是对着冯大姐笑,更多的心酸默默随着水喝下肚子里去。 第24章 有条件的谈判 郝彩云虽然嘴上说着以后就让小儿子找个活计干,并不想供他再读书了,毕竟九年义务教育已经结束了。 可是一个人走在马路边的时候,她总是会和上下学穿着校服的孩子擦肩而过。 当看到那些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嘻嘻哈哈的聊着天,青春洋溢的笑脸的孩子的时候。她心中还隐隐有一些幻想,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继续学习。 但是北京的入学条件确实严苛,于是她偷偷将这件事情念叨给了方钟听。 她觉得方钟本来就是本地人,平时走街串巷的收废品,见识一定多。 没想到方钟还真就给她找到了一个,让孩子能继续学习的途径。 方钟告诉她,北京有一种学校叫做网络继续教育。就是中专的学习,可以从校外报名学习的那种。 在学校交了学费之后,可以在网络上上课。只要考试过了就能拿到证书,这样的话,毕业就可以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现在找工作都是看文凭,所以文凭很重要。 郝彩云一听这个事情比较靠谱,就立刻让方钟帮忙打听着,问问学校具体的地址,或者有没有报名的方式。还特意买了两瓶泸州老窖,送到了方钟的砖瓦房里。 她私下里联系这个事情,暂时没有告诉吴野。其实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一是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成,二是不知道吴野会是什么反应。 经过她的观察,吴野最近的表现也还是不错的。 让吴野管理着小卖店的生意,他每天晚上都会将自己收到的钱交到郝彩云的手里。告诉她都卖了什么货,有哪些货卖得好,需要去进什么货。 就连补货的时候去批发市场,都是吴野拎着大袋子坐公交车去批发回来的。 来回的路上走路的地方比较多,郝彩云以前自己去进货的时候,都是走的满头大汗。拎着东西的手也是被勒出深深的凹痕,所以她知道其中的辛苦有多少。 郝彩云给吴野用来进货的钱,每次算起来,数目都是对的,他并没有乱花。 吴野最近的表现也让郝彩云更加坚定了要送他重新回学校的想法。 只有自己尝过没文化的苦,才更想要将孩子引领到省力的道路中去。 方钟很快给郝彩云问到了一个联系方式,在将电话号给郝彩云的同时,也将那两瓶酒又还了回来。 郝彩云才知道,这个老头,居然是个不喝酒的。 可二百多块钱的酒,她也舍不得自己喝啊。犹豫再三,厚着脸皮走进小超市,将两瓶酒给退了。 打电话咨询的时候,郝彩云听着电话那头客服小姑娘专业的声音,就好像车站报站的广播音。 电话里一字一句的说着,郝彩云拿着一根黑色圆珠笔,认真的写写画画记录着。 得知继续教育报名的方式是网络报名,报名成功后,需要带着相关资料送到学校,领取入学通知书。 网络的事,郝彩云自己肯定是搞不定的。于是又觍着脸,去请求业务部的同事帮忙。 她倚靠在办事窗口边上,笑呵呵的等待着。直到脸上的笑都僵硬了,那个坐在窗口外抠脚丫子的客户才算拿着车辆定损单离开。 “刚六月份就开始穿凉拖了?!他的车撞了,不会是因为穿凉拖吧?”郝彩云将整张脸都放在拱门型的窗口上。 窗口内的同事叫小何,听到郝彩云的话后,将手中粉粉绿绿的单子戳整齐了,拿着订书器咔嚓一声钉在一起。“郝姐啊,啥事?说呗。” 郝彩云呵呵一笑,将脑门抵在玻璃窗口上方,把手抄的吴野的名字、身份证号、户籍地之类的信纸递过去。“小何,有个事想麻烦你。” 郝彩云在说完了自己的请求之后,看到小何扯了扯蓝色衬衫的领口,一句话没说的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的一顿敲。 “好了。” 郝彩云接过小何递回来的信纸,眼睛瞪大了一圈。“这就好了?!这么快啊?!” “嗯。”小何低着头,手指上不停的敲击着键盘。 郝彩云一看,就知道对方这是忙着工作呢,就连说了三声谢谢,立刻走开了。 郝彩云知道吴野对别的学科都不感兴趣,所以就帮他报了计算机专业的课程。她知道吴野总去网吧玩电脑,那么对计算机一定感兴趣。 这样的话,即使她私下里帮吴野报了名,告诉他的时候,他也不会太抵触。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别人都可以放弃他,但她不能。 为了能让吴野有个电脑上网课,郝彩云舔着脸去和刚刚下班,正在收拾桌面的小何商量了一下。希望晚上业务部的同事加班的时候,有空着的电脑能给吴野用一下,让他用来学习。 当然了,求人办事肯定是不能空着手的。郝彩云拎着一袋子鸡爪子鸭掌、薯片和饮料,钻到了柜台内。柜台内除了小何,还有另外两个业务部的同事。虽然相比于小何,郝彩云跟他们不太熟,还是一人递过去一个鸭掌示好。 其实郝彩云也想过给吴野买一台电脑。但是想着若是买一台电脑放在小卖店,就怕吴野整日的沉迷在游戏当中。借着别人的电脑学习,吴野应该不好意思打游戏的吧。 小何对于借用电脑这件事情,一口应允了下来,喝着冰红茶饮料先一步离开工位回家去了。另外两个同事也附和着,说自己的电脑随便用。 郝彩云看他们吃喝的都挺开心,心中对老祖宗留下的那句话更加深信不疑: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把学校报名的事情敲定了,学费交了,和业务部的同事也沟通好了之后。郝彩云才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吴野。 她和吴野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吴野正在帮着她数今日小卖店收的钱。 “妈,今天一共收了79块钱,还有几个人记账,我已经写在本上了。我发现这几日他们车间工人买雪糕比较多,那个冰工厂的山楂味和芒果味的卖的比较快。我想着下一次去进货的时候,多进一些这两个口味的雪糕。” 郝彩云将吴野递过来的钱拿在手上,没有数,直接塞进了黑色的垮包里,放在了床头上。 她话还没说,就先笑眯眯的。她这个样子倒是把吴野看的有些发毛。 “妈,你这么对着我笑干什么?看的我都起鸡皮疙瘩了。我最近也没做什么错事啊,你有话就直说吧,别这么盯着我看,怪吓人的。”吴野说着,还搓了搓两个胳膊。好似真的有一层鸡皮疙瘩一样。 第25章 后悔的牙疼 郝彩云笑骂了一声,拍了一下吴野的后脑勺。“你这臭小子!我就不能给你一点好脸是吧?!你没做亏心事,害怕什么呢?!” 吴野揉了揉并不痛的后脑壳,然后凑近了一些笑嘻嘻的说着:“我虽然没有做坏事儿,但是这不是有事所求嘛,所以有点心虚。我正好想要和你商量,我想买一个手机,不用买很贵的,几百块钱的就行。我那天去进货的时候,路过手机店看了一下,有一个500多的手机就挺好的。我最近看着小卖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要一个手机不过分吧?” 郝彩云看着疯狂摇晃着自己胳膊,拼命撒娇的小儿子,有些哭笑不得。 她还正怕小儿子不同意去上学呢,如今他有所求,她也有所求。两个人算是互相交换一下条件吧。 于是她就答应了给吴野买一个手机,但是吴野要去学校办理入学手续,领取学习资料,以后在网上学习。并且要承诺,一定能拿到毕业证书。 郝彩云尽量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慈爱有加,并且有商量的余地,这样不至于让吴野有抵触之心。她也说了,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讲出来谈一谈。 孩子大了,总是一味的靠着身为家长的权威来管束已经行不通了。万事商量着来,这是郝彩云最近领悟到的道理。 最后俩人谈判了半天,吴野表示他一定好好学习。但是领不领得到证书,他不能保证。 郝彩云也没有逼得太紧,只是说每次他学习的时候,自己要在旁边监督,看他有没有认真学习。如果确实认真学习了证书没有拿到,那么她不怪他就是了。 这场带着交换条件的谈判圆满落幕。 郝彩云笑呵呵的拿出了半瓶喝剩的牛二,然后从货架子上拿出了一袋老奶奶花生米。 高兴的时候她就喜欢喝点酒,当然了,不开心的时候她也喜欢来点酒。 自从上次她听烦了《月亮之上》的手机铃声之后,换了一个吉祥三宝的歌曲。 酒刚喝了两口,手机铃声就响了。 吴野正躺在床上,拿着她的手机玩俄罗斯方块儿。手机铃声响起来后,吴野就将手机递给了她。 “谁啊?”郝彩云接过手机的同时问了一句。 “我老姑。”吴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玩游戏的人最生气的就是中途被人打断,无法继续下去,心里难受的很。 郝彩云在昏黄的灯光下,眯着眼睛看了看来电显示:吴燕。 又看了看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已经20:50了。心中疑惑着,这么晚了她的大妹子给她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呢? 今天晚上的酒好像格外醉人,她接起电话以后,不自觉的闭上眼听着,答应着。 ...... 一大清早的,院子里就有一条狗在汪汪汪的叫,吵的人脑仁疼。 郝彩云不耐烦的摸出枕头下的手机,一看时间才早上五点零五分。 等她穿好了衣服,出了小卖店的门以后,发现院子里还挺热闹的。天刚蒙蒙亮,但是足够郝彩云分清每个人的身影了。 围在一堆的人,有车间的工人,还有守大门的光头老李。而包围圈里面围着的就是一只汪汪汪叫着的灰色母狗,它身下护着的还有一只蜷缩起来的小狗。 郝彩云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原来是光头老李将人家流浪狗的小崽子抱回来,放进了自己的被窝里搂着。被那母狗闻着味儿找过来了,所以才对着他汪汪叫。没有咬他,都是对他客气了。 郝彩云见也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就又回了小卖店内。 坐在床边准备拿洗漱用品去洗脸的时候,才恍惚的想起来昨天晚上接到的电话说的事情。 她一拍大腿,啧了一声:“坏了!” 昨晚上将吴野说通了去上学,又喝了两口酒,心情不错。于是一激动就随口答应了一些什么。 现在猛然想想,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决定。 她那大妹子吴燕说是要将自己在技校毕业的女儿送来北京,让她给安排一份工作。 说北京是首都,这么好的地方,工作一定很好找。并且有她这个舅妈在,孩子送过来,放在她身边也放心。 她那个外甥女她还是知道的,人很老实,不爱说话,倒是个安分的孩子。 主要是有了那大侄女的前车之鉴在,她真的是不敢再惹麻烦过来了。可昨晚上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就痛快地答应了。 现在想想,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郝彩云后悔的直嘬牙花子。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昨晚上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再反悔就有些不合适了。 她没想到吴燕那大妹子也实在是动作迅速,昨天晚上跟她定下来的事儿,竟然今天就将女儿送上了大巴车。好像生怕晚一秒她会后悔似的! 刚吃过早饭,郝彩云将厨房收拾干净后,就回到小卖店内。 她看到吴野又拿着自己的手机在玩俄罗斯方块,早餐买回来的小笼包还在塑料袋里闷着,一口没动。 塑料袋里的水蒸气凝聚成一滴,滴落在亮晶晶的包子皮上。郝彩云的脸也在一瞬间拉下来。 “我说没说过,让你尽快吃早饭,等我收餐回来就出发去学校!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吗!” 郝彩云几乎是将整句话吼出声的,喊到几乎破音。 窝在床上玩手机的吴野立刻滑下床,鞋都没穿的扔下手机,一个熊抱的抱住了郝彩云。“妈,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错了!” “滚一边去!” 郝彩云攥着拳头,几乎是连锤带推的将吴野挥开了。 在一进门看到本该收拾好准备出发的儿子瘫坐在床上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所付出的努力都化成了泡沫。 她脑袋里只有一句文邹邹的话:孺子不可教也。 吴野就像是一块烂泥,她扶的好累。 一屁股坐在床头,两条腿和两条胳膊都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她动也不想动,索性顺势半截身子躺在床上。 耳边是吴野狼吞虎咽吃包子的声音,随后就是穿鞋的声音。 “妈,我准备好了,我们去学校办手续吧。”吴野嘴里的声音含糊不清。 在那一瞬间,郝彩云泪意涌上眼眶,让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猛地坐起身来,低着头将床头破旧掉漆的白色抽屉拉开,拿出一瓶大宝霜。挤出一些在手心,细细的将每根手指上皲裂的地方涂抹了一遍。 第26章 母子哪有隔夜仇 “爸爸。哎!太阳出来月亮回家了吗?对啦!星星出来太阳去哪里啦?在天上......”手机铃声响起,是吴燕的电话。 郝彩云看着吴野献宝似的双手托着手机送到自己的面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才抬手接过来。 等看清来电显示的时候,眉头立刻拧在一起,形成一个明显的疙瘩。 “喂。” “哎?嫂子啊!巧儿已经送上车了,两点半到六里桥啊,你别忘了接她一趟。这孩子没出过远门,别走丢了。” 郝彩云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一边示意吴野和自己出门。顺手将小卖店的铁门上锁,然后将手机开了免提,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 吴燕在电话里头还絮絮叨叨的说着:郝彩云将吴雄飞和吴野都带来北京了,这说明北京就是个福地。吴燕的意思是,将女儿送过来就算是享福了。 郝彩云和吴野已经站在了公交站牌旁边,因为有其他等车的人在,她又将免提关闭了。一听吴燕话头不对,赶忙把丑话说在前头。 “小燕,你这话说的可就错了。出来闯荡,个人有个人的造化。若是想要享福,那也要自己努力闯出一番成绩来。这年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有真本事才能过上好日子。” 郝彩云还向吴燕表示,若是孩子听话不闯祸的话,她就带在身边帮忙照看着。若是孩子不懂事,那她也会将孩子送回去。 自己在北京也是一个打工人的身份,又不是自己在开公司做老板什么的。她可不敢保证孩子到了北京就一定过得舒坦。 出来打工什么苦都要吃。若是这孩子吃不了苦,她就算是想帮忙也是帮不上的。 郝彩云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和吴燕说了。吴燕则是在电话那头表示,让郝彩云该管就管,该骂就骂。 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家的女儿从小到大就没有惹过祸,性子很乖巧,让郝彩云放心。 这放心不放心的,还得等见到孩子了,相处一段时间,看看性子才能定性。 郝彩云带着吴野坐在349路公交车上,一直盯着窗外街道旁闪过的一棵棵杨树。任凭吴野在耳边使尽浑身解数的缓解两人之间的压抑氛围,郝彩云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五站地过后,公交车内传来报站声:“北大地到了,请拿好自己的物品,后门下车,扶稳站好。”这个声音,和郝彩云给吴野报名时候的电话客服特别像。 郝彩云转过头来准备下车,一看吴野早就站在后门的位置,正在向他招手。 “妈,到站了,下车了,快来。” 郝彩云扶着座椅的椅背站起身来,旁边的一位六十多岁白头发的老太太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大小伙子...这大儿子...真好......” 那一瞬间,郝彩云仿佛醍醐灌顶。 是啊,吴野是她的儿子,都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就算再看不上这个儿子,她也终归只剩下吴野了。虽然吴野学习糟糕,生活习惯糟糕,偷摸的毛病更是糟糕。可他至少还在自己的身边陪伴着。 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上,郝彩云嘴角动了又动,才决定说出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的话来。 “儿子,妈身边只剩下你了。我不求你以后能大富大贵,但是也不希望你坐吃等死的混后半生。别人都说养儿防老,我不指望你养我老,只希望你能凭自己的本事养活好自己。你大哥小时候,我不懂得怎么管教孩子,给他揍的离家出走。到你这里,我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你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我给你指的路,走不走,看你自己了。” 郝彩云说着这番话的时候,人行道正好红灯变绿灯。话音落,斑马线也走到了尽头。 她将黑色挎包里复印好的身份证复印件和原件一起递到吴野手中,又将裤兜里揣着的两寸蓝底照片郑重的拍在吴野的手心。 “我回站牌下等你。”郝彩云将挎包的拉链拉上,重新走在了斑马线上。 “妈,你不陪我一起进学校办手续了吗?妈?!” 郝彩云头也没回的走到马路对面,在路边站了一会才转回头去。 看到吴野已经独自一人,低着头向着右边挂着白色长条牌子的教育机构大门走去。郝彩云叹了口气,呢喃了一句:“我真是个失败的母亲。” 她坐在公交站旁边的花坛边上,脚上酱紫色的运动鞋踢踏着一块三角形的石子。那块石子被她踢了差不多十几分钟的样子,才终于得到解脱。 郝彩云听到一声洪亮的妈,赶紧抬起头来。 吴野拿着一张录取通知书,突然就戳在了眼前。那块可怜的三角形石子,也被他踩在右脚的脚掌之下。 “妈,手续办完了,通知书拿到了。” 吴野应该是小跑着过来的,站着的时候,还有些微喘。 郝彩云接过录取通知书,看着蓝色条条里面写着:录取通知书。最下面的位置盖着北京广播电视中等专业学校红色的章。 她不可抑制的勾起嘴角,仔仔细细将上头的每个字都看了两遍。仿佛这不是一张中专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而是清华北大的毕业证书。 “好,真好看。”她念叨着,小心的对折一下,放进了挎包里。 “晚上你巧儿姐正好也到了,咱们去饭店点两个菜吃吧,庆祝庆祝。” “有什么好庆祝......不是妈,我的意思是,上外头吃饭多贵啊。你做饭那么好吃,咱们还是架锅自己在家做饭吧。你给我批50块钱经费,我绝对去菜市场给你整个四菜一汤!还必须是有荤有素的!” 郝彩云被逗的噗嗤一声笑出来,嘴里应和着好好好,然后拉开挎包拉锁,翻找出一张绿色的50元钱。“给你,晚上你买菜,我做饭。” “没问题!”吴野像个黑猩猩般,重重的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等349路公交车到站以后,两人登上车才发现,他们等待的地方还是原来下车的地方。想要回去,应该到马路对面坐车才对。于是连声和司机师傅道歉,手拉手跳下了车。 看着公交车使离,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第27章 低眉顺眼外甥女 郝彩云和杨巧这个外甥女,也是七八年未见了。在车站接到人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把。 老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果然是没错的。 她记得杨巧小时候脸蛋一直都是红红的,有些时候还挂着大鼻涕。说话的时候经常躲在吴燕身后,低头抠手指。让杨巧叫人的时候,声音更是小的像蚊子。 如今迎面背着背包跑过来,齐刘海一颠一颠的。脸蛋圆圆的,笑着说话的时候还能看到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舅妈~”声音清脆悦耳,还有些撒娇的慵懒调调。 “哎!快过来,让我瞧瞧我们巧儿变成什么模样了?真是越来越好看了!”郝彩云一把将杨巧的胳膊拉过来,仔细的端详一遍。 她这么一看不要紧,杨巧本来白皙的小脸上,瞬间腾起一坨红晕。那坨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脖颈和两只耳朵上。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说个话也能害羞?哈哈哈......”郝彩云被这副奇异的景象逗的哈哈大笑。在笑的时候,拉着杨巧的手,找到停放在一旁的自行车。 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让杨巧坐在后座上。 回去的路上扯扯家长里短,二十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 在路上聊天的时候郝彩云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连在马路边等红绿灯的时候,也没发现杨巧坐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等到了小卖店门口,她停下自行车,抬腿下车的时候,耳边传来砰的一声重响。 郝彩云扶着自行车转头一看,杨巧竟然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噗~!哈哈哈......” 郝彩云一看杨巧摔的姿势,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正常人坐自行车后座,都是顺着骑车人上下车的方向坐。而杨巧竟然是反着坐的。 她停下车子,抬腿下了车,车把也就歪向了自己。杨巧背对着,正好摔了个屁股墩。 正在她笑得快要直不起腰的时候,吴野推开门出来,一脸的莫名其妙看着她们。她想解释给吴野听,却笑得怎么也组织不起语言来。 如此开心的一天,晚饭的时候当然要喝点小酒怡情了。 今日公司食堂晚饭做的牛肉炖土豆和芹菜炒肉,郝彩云将自己的那一份打包到铁皮饭盒里,端回了小卖店。 等她回去的时候,看到门口已经热气腾腾的,还有香味飘出来。 吴野接了一个插排在门口,电煮锅中咕噜咕噜的飘出辣味十足的火锅底料的味道。 “妈!快来快来,锅里的鱼丸都能吃了。”吴野坐在小马扎上,热烈的招呼着。 一旁的杨巧则是搓搓手,站起来,将自己屁股底下的塑料凳子让了出来。 郝彩云将杨巧按住,拉过空闲的马扎坐下,把打包的饭盒放在旁边的折叠小桌子上。 “这俩孩子,还挺会捣腾!这就是你说的,四菜一汤啊!?”后面那句话,是对吴野说的。 吴野则是傲娇的指着小桌子上的盘子介绍道:“那可不!鱼丸虾丸牛肉丸是一个菜,菠菜茼蒿是一个菜,藕片红薯是一个菜,海带宽粉是一个菜。诺!这个是一汤!”最后指向咕嘟嘟冒泡的电煮锅。 郝彩云心里乐开了花,可还是想要找个理由杠一杠。“四菜一汤倒是有了,主食呢?” “咱家不是有挂面吗!自己家进的货,便宜,还买别人的干啥?!”吴野摇头晃脑的给郝彩云夹了一个鱼丸,放在嘴边吹了吹。“来,妈,尝尝你儿子做的饭,好吃不?” 郝彩云将那个烫牙的鱼丸慢慢咀嚼了几下,笑意盈满了眼眸。“好吃!我儿子做的饭就是好吃!” 吃了七八年独自一人的饭菜,郝彩云觉得,只有和吴野吃的这几顿,才是有温度的。 当天晚上,郝彩云让吴野借宿到了男生宿舍一晚。 她那个小卖店单人床还是用板子搭出来了一块,睡她和吴野两个人就已经够挤了。现在杨巧来了,三个人哪里睡得下?! 于是郝彩云只能是和车间相熟的小孩商量了一下,让吴野和他们挤一挤。 她这个外甥女是在老家一所技校毕业的,手中拿着一个会计从业资格证书。虽说是过来找工作的,可是短时间郝彩云也给她寻觅不到一个合适的会计工作。 而且一般刚刚毕业的学生企业都是不愿意要的,还需要培养,培养成了之后还会跳槽到别的公司去。企业招聘都是希望招聘有经验的。 所以郝彩云就和杨巧商量着,先在公司给她找了一个打单员的工作。让她先慢慢适应一下上班的生活节奏,然后再帮她寻找合适的会计工作机会。 杨巧总是怯生生,低眉顺眼的,郝彩云说什么她都点头答应。一开始郝彩云觉得老实的孩子挺好的,可社交真的是个问题。 比如郝彩云带着杨巧去大厅里找孔厂长,推荐杨巧做打单员的时候,杨巧红着脸揪着衣角,吭叽了半天也没说出几个字来。 郝彩云在一旁急得特别想动手,看看给杨巧一巴掌,能不能打出个屁来! “这孩子性子太过完蛋了,说个话居然还能面红耳赤的。”郝彩云忍不住和吴野私下吐槽。 但心里莫名的也算踏实了几分,这样的孩子留在身边,首先是不会给她闯祸的了。 只要是不会给她闯祸,她就阿弥陀佛了。 自从把杨巧安排进大厅做打单员之后,郝彩云带着吴野去寻电脑学习的时候,也不用麻烦其他的业务员了。直接就用杨巧的电脑来学习,这么看来,倒是一举两得。 杨巧这孩子也算省心。相处了一个月下来,发现她确实乖巧懂事。虽然嘴笨了一些,话少,但是做起工作来倒是认真。 郝彩云不止一次的听到同事夸奖她这个外甥女。她也就笑呵呵的应承下了,心里还在庆幸,还好是个省心的。 最近吴野学习的劲头还挺足的,吴雄飞在工地上也算是站住了脚跟。郝彩云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有什么比夫贤子孝更让人高兴的呢?!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郝彩云还是会想到人生中重大的缺憾,那就是大儿子吴勇的下落还不明。 她很多次都拿着存折去银行查了查余额,马上就要到20万了,她就能上电视节目了。 她也不记得到底是谁告诉她的,上寻亲节目要20万。她现在已经快攒够了,但是这个价码是好几年前的价码,现在的行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于是郝彩云又找到了老熟人方钟。 她觉得还是方钟知道的比较多,而且这个人也比较靠谱。 她让方钟帮忙问问,上电视节目需要多少钱。方钟直接就歪着脖子开口说:“怎么着也得个四五十万吧?!那电视节目可不是想上就能上的。” 方钟这一句话又让郝彩云的心凉到了底。 她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攒够50万,算着算着差点撞上一个人。 第28章 好女怕缠郎 一抬头就看到大老板赵凯正笑呵呵的站在她面前,好像就等着她撞上来,好调侃她。 赵凯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孩子。 那孩子穿着一双黑色的,像船一般大带着波纹的鞋子,看起来很是夸张。裤子也是那种宽松的哈伦裤,上面印着一个白色的骷髅头。 上身穿着一个黑色的卫衣,卫衣看起来很不合身,大的都盖住了屁股。上头龙飞凤舞地画着一个金色的龙头。 头发更是用发蜡弄得像个刺猬。 郝彩云知道,这就是赵凯的儿子,那个从国外辍学回来的特别烧钱的小子。 “郝姨好!”赵铭昊双手插着兜,笑呵呵的向郝彩云打招呼。 虽然他穿的不伦不类的,但是礼貌这一方面还不错的。这是郝彩云的第一印象。 赵凯则是忍不住调侃她:“掰着手指头,低头数什么呢?!怎么的,掉钱了?!” 郝彩云还没有接话,就听赵铭昊问她:“郝姨,听说大厅新来的那个出单员是你的外甥女儿?” 郝彩云听他这么问,心里咯噔一下。 她给杨巧安排出单员的工作的时候,直接就找了孔厂长,并没有找大老板赵凯。难不成是大老板挑眼了?! 关键是那两天大老板也不在厂子里啊,她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单独给大老板打一通电话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赵凯安排给孔厂长将她自己的外甥女放在大厅里做出单员。那样孔厂长应该对她也有意见了。这事真的是,办不好就会得罪一个人。 她心里还在百转千回,想着这话应该怎么回才能不得得罪赵凯。就听赵铭昊又接着问:“郝姨,你外甥女看着年纪挺小的,她多大了?” 郝彩云刚要说话,就听赵凯在一旁说赵铭昊刚刚不是问过人家外甥女了吗,怎么还问? 结果赵铭昊说,他是问过郝彩云的外甥女了,但是人家小姑娘害羞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他也不好再问下去了,就只能问郝彩云这个舅妈了。 赵凯听了之后,还笑骂了一声:“你这小子整日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就盯着人家这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的。你老子累得脊柱都弯了,你也看不出来,也不关心关心!就是个白眼狼,白疼你了!” 郝彩云站在一旁,听着陪着笑,心里暗暗嘀咕。 这赵铭昊难不成是对她的外甥女儿起了什么心思?!不至于呀,都是出了国的人了,见识的女孩形形色色的也不少啊。 自己那外甥女儿虽说长得还行,但是见到个生人说话都磕磕巴巴的,赵铭昊怎么可能看得上这样的小丫头呢?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向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着。 郝彩云那日见过赵凯父子俩之后,将这件事情就忘到了脑后。她觉得赵铭昊只不过是闲的无聊,来公司里晃荡一圈。根本没想着赵铭昊这个富二代和一个乡村来的外甥女会有什么交集。 可等她再次得到赵铭昊的消息的时候,竟然是从她那个老实巴交的外甥女嘴里听到的。 那日郝彩云正在洗头发,杨巧就站在她的身边扭扭捏捏地抠着衣角,想要说些什么。 可等她洗完了头发,杨巧还没有组织好语言似的憋红了脸站在原地。 郝彩云向来是一个爽快人,说话办事都很麻利。就看不得别人这份憋憋堵堵,吞吞吐吐的样子。 “你要说什么就说,你杵在这跟根电线杆似的,干什么呢?!” 本来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郝彩云的声音也没有多大。可她那外甥女儿听她这么说之后,眼圈竟然红了。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骂她了呢! 郝彩云擦着头发,叹了口气。 像是吴敏那样不安分的、总是惹事的孩子,让她头疼。就杨巧这样的,动不动就抹眼泪的孩子更让她头疼。 她很多时候都在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呀,这辈子居然要弄这几个小祖宗在身边。 郝彩云耐着性子擦干了头发,等着她那爱哭的外甥女儿抹干了眼泪,才将要说的话缓缓道来。 原来是赵铭昊当着大厅众多业务员的面,给杨巧送了一堆零食。并且要她的手机号和qq号,这让杨巧不知所措。但当时郝彩云没在身边,杨巧被赵铭昊逼得紧了,于是就将qq号给了人家。 结果赵铭昊就在qq上约杨巧出去吃饭,说是喜欢她,要她做自己的女朋友。杨巧这才慌了,找郝彩云寻求帮助。 郝彩云一听这事,她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杨巧的年龄已经19岁了,可以谈恋爱了。可这事儿她也不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啊。她也不是杨巧的父母,不能替她做主啊! 于是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郝彩云给杨巧的妈妈吴燕打了电话。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讲清楚了。 吴燕则表示,杨巧已经长大了,现在又是提倡自由恋爱的时候。所以吴燕说了,虽然人家条件很好,但是咱家也高攀不上。处不处对象,要看杨巧自己的决定。 杨巧这孩子还是比较有上进心的,说是先不谈恋爱,先好好工作。多多学习,提升自己。 郝彩云对此也比较赞赏,特意买了一个卤猪蹄来表扬上进的外甥女。 但是郝彩云忘了有一句话,好女怕缠郎。那赵铭昊真的是铁了心的想要和杨巧处男女朋友。 用赵凯的话说,年轻人多谈几场恋爱,经历经历挺好的。赵凯还说了,他儿子最近跑公司跑的都很勤了,他见到儿子的次数也多了。 郝彩云见到赵凯整日笑得合不拢嘴,每天背着手在公司里悠来逛去的,好不自在。她心中却是隐隐有着担忧。 赵铭昊这个富二代对杨巧是一时新鲜她相信。想要和杨巧正正经经的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她不相信。 还没等郝彩云这边想好要怎么样跟杨巧谈谈她以后和赵铭昊之间关系相处的事情,杨巧就表示自己已经答应和赵铭昊试着做男女朋友了。 说到杨巧是怎么答应的,杨巧表示,是因为赵铭昊总是趴在柜台和她聊天。于是同事们就总是在一旁调侃起哄,在这种氛围下,杨巧为了逃离暂时的窘境,所以答应了做赵铭昊的女朋友。 郝彩云得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杨巧是自己做的决定。她只需要盯着些,不让自己的外甥女吃亏就是了。 很快她发现杨巧和赵铭昊谈恋爱,对她也很有好处的。 第29章 换副手 副厂长张雅静原来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如今见到她也能好好的说话,平视她了。 之前财务室那两个上了年纪的会计每日都板着脸,像是谁欠她们钱一样。现在见到郝彩云都是笑呵呵的。 还有一些人恭维她,说她要和老板做亲家了。 当然了,也有一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嚼舌根子说:郝彩云利用外甥女巴结老板。 首当其冲的就是后厨的王芳。 许是最近那些奉承的话,绕在耳边太多了。郝彩云也不知怎么的,那日就冲动了。 听到王芳酸溜溜的说她攀附领导的时候,她没忍住就动了手,将王芳好一顿揍。 抓头发、薅领子,按着王芳的头在揉面的案板上,让她服软道歉。可王芳即使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依旧梗着脖子一句道歉的话都不说。 郝彩云揍了人之后,当然要找一个王芳合理被揍的理由了。总不能痛快的揍了人,再被领导训斥一通开除掉吧?! 于是她也学着王芳的样子敲响了孔厂长办公室的门。 咚咚咚。 孔厂长的办公室门没关严,郝彩云的力气或许大了一些,棕红色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来。 郝彩云一眼就看到翘着二郎腿,啃西瓜啃的满嘴流汤的孔衡,正慌乱的扔掉西瓜皮,抽了好几张纸巾在擦嘴。 孔衡的人设,在郝彩云的心中是不苟言笑,公正严明的。可如今...... 她也看出了孔厂长的窘迫,于是单刀直入的说道:“厂长,我把王芳给打了,但我揍她是有原因的。” 郝彩云在孔衡收拾办公桌上的残局的时候,简短且快速的讲述了她揍人的理由。 她告诉孔衡,王芳总是偷拿厨房的东西,这次被她当面抓到了,王芳还是死不承认。所以两人口角之下,她才动了手。 “您可以查监控。”最后,还给了孔衡一个建议,去获取证据。 郝彩云眼神坚定的盯着孔衡,等着他下结论。 她发现孔衡的眼神有些不自在的闪躲,就知道自己告状的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工作吧。”孔衡重新找回平日里的自己,板起脸,清了清嗓子。 郝彩云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给他的房门带上。却在房门关上的同时,没忍住笑出声来。好在她及时捂住了嘴,才没有让屋内的人听到。 在调取监控之后,发现王芳总是大包小包的夹带东西出去。不仅偷拿厨房吃的东西,还将车间外头的一些配件偷偷拿出去卖了废铁。 郝彩云也是在其他同事的嘴里,听说那日孔衡发了好大的火,桌子都差点拍碎了。最后给了王芳两个选择,要么将偷拿的东西算清楚价钱赔偿,要么自己离职。 库房小姑娘给郝彩云转述的时候,悄声说:“其实,孔厂长的原话是:要么赔钱!要么滚蛋!” 王芳回到厨房收拾自己的个人用品的时候,是红着眼眶的。见到郝彩云坐在餐厅的凳子上悠哉悠哉的喝绿茶,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郝彩云一眨不眨的盯着王芳装东西,时不时来上一句:“胶皮手套好像是库房领的,不是你个人买的吧?!围裙放下,那也是公家的东西。” 看着王芳不甘心的拎着绿色的布兜子离开食堂,郝彩云笑眯眯的吹了吹保温杯里的茶叶。这茶叶,还是赵铭昊孝敬她的。 这一顿架打的,郝彩云觉得就一个字:舒坦。 新来的副手叫梅蕊,年纪和郝彩云相当。 梅蕊的年纪虽然和郝彩云差不多,但是看起来却比郝彩云年轻很多,皮肤状态也好。郝彩云一度觉得,是对方画的柳叶眉好看,所以显得年轻。 郝彩云的头发只留到了肩膀的长度,还有很多开叉的、干枯的发丝。可是梅蕊的长发及腰,黑亮黑亮的。 郝彩云询问她有什么保养的秘籍,梅蕊只说就是心态好,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 虽然梅蕊这么说着,可是郝彩云还是发现了,梅蕊确实有一套保养的方法。 每日喝的杯子里都换着花样的泡着一些红枸杞、黑枸杞、玫瑰花什么的。有一些东西她都不认识。 还有就是,早晚梅蕊给脸上擦擦抹抹的,好几样的东西。不像郝彩云只擦一瓶大宝bb霜就行了。 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发现两个人性格脾气很像,聊的也不错。很快就结成了闺蜜般的友谊。 工作上面配合的也比较默契,两人经常一起哼着歌做饭。 梅蕊有一个独生子,经常来看望梅蕊。她的儿子来公司的时候,在郝彩云面前呈现的都是母慈子孝的画面,这让郝彩云非常触动。好几次都在一旁看的热泪盈眶。 梅蕊在和她的儿子聊天的时候,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吃点亏也没什么不好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有失才有得。 郝彩云记得,之前在老家的时候,算命先生也说过这句话。 她就反思自己,是不是以前总是得理不饶人的那些做法不对。所以她才总是没有好运气。 于是她下定决心改变自己,想着是不是像梅蕊那样活着,她就能有朝一日过上两个儿子承欢膝下的生活。 6月21日这天,郝彩云照常去物美超市买了一堆的食材。一边走着,一边还嘟囔着:“五花肉有了,土豆有了。鸡腿和蘑菇是一个菜,茴香鸡蛋馅包子......” 这时候她看到了一位老大妈躺在路上,身边还有歪倒的破旧自行车和散落的大葱、碎掉的鸡蛋。 周围的路人大概有七八个,都没敢上前扶。 郝彩云也就是看了两眼,就立刻躲得远远的。食堂上方的电视上,经常播放一些新闻,其中就有老人赖上好心人的。她可害怕被赖上,自己赚的钱可是不容易的。 “刚才说到哪了......茴香鸡蛋饺子...不对,是包子......” 可在走出去一段时间后,她又折返了回来。 盯着躺在地上哎吆哎吆痛苦呻吟的老太太,她动摇了。 心中有个声音,在一声声的怂恿她:哪有那么多讹人的老人?帮帮她,说不准就能转运呢?做一次助人为乐的好事吧,说不准会上新闻呢,这样大儿子没准就能看到自己了...... 抱着赌一把的心态,郝彩云拎着购物袋,走上前询问老大妈。 “大妈,你这是怎么摔的啊?伤着哪了吗?需要我扶你起来,或者我帮你打个120吗?” 老大妈松弛的眼皮掀起来,张开镶了两颗银色门牙的嘴巴,先是哎吆出声。“哎吆......你是好心人啊...他们在旁边看着,都不敢扶我一下吆......不用打120,我哪都没事,就是起不来了。丫头你是好人,劳烦扶我一把吧,我绝对不会赖上你的。” 郝彩云听着老太太情真意切的话,顿时就放下了所有的戒心。将购物袋放在一旁,蹲下来试探着将老大妈扶了起来。 第30章 被讹上了 “哎吆!” 结果刚将老大妈扶起来,老大妈就夸张的惊叫一声,一头扎在她的心口上,摊在她身上不起来了。 那一瞬间,郝彩云浑身僵硬。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老大妈赖上了。 “大妈,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刚才你可是说了,自己没事,让我帮忙扶你起来的。这么多人在这呢,他们可都听见了,都是证人!”郝彩云气愤的大声说着,视线投向围观的路人。 可每当她视线过去的时候,那些路人都下意识的移开目光,不和她对视。 郝彩云暗道一声倒霉!可众目睽睽之下,她总不能跑了吧?! “你这丫头,手劲太大了,闪着我的腰了......哎吆......不行了,我要去医院......”老太太一边哼唧着,一边紧紧抓着郝彩云灰色外套的下摆。 “行!我带你去医院检查!真他妈.......”郝彩云话说到一半发现有人录像,立刻闭了嘴。 她本来要打个出租车带着老太太去医院的,可是老太太不放心那破旧长锈的自行车,非要郝彩云蹬着自行车去医院。 “您腰不是闪了吗?!不是不能动吗?!还能坐自行车呢!”郝彩云扯着嗓子喊着问老太太。 “没事丫头,我忍着疼,你快点蹬......” 郝彩云当时就觉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脑海里都闪出了:她若是装病躺在老太太脚下,会怎么样的想法。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耗下去,午饭肯定是要耽误了,不可取。 蹬着自行车,时不时回头瞥一眼老太太,生怕她再掉下车去。那她后半辈子,岂不是要给这老刁婆养老?! “这破自行车,真难骑!”郝彩云嘟囔了一句,想到了自己那辆断了链子送去修理的自行车。 要不是自行车链子断了,她也不会走路去买菜。没准,就不会多看一眼躺在地上的老刁婆。 “呸!”郝彩云恨恨的向着路边吐了一口。 她带老太太去了307医院,做了全身检查以后,老太太确实脚崴了,腰也闪了。 郝彩云本来就有理说不清。等到老太太的家属来了之后,她更加发现平时自己百战百胜的嘴,今日战力远远不够。 最后不得已,赔偿了8000块钱,才算解决了这件事。 她没想到,自己刚刚有了大发善心的意念,却又立刻掉进了坑里。 对于被讹上的这8000块钱,郝彩云一直耿耿于怀,几天晚上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暗暗诅咒老太太: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骑车被摔死! 她觉得好人还是不能做,好人就是没好报。 郝彩云实在睡不着,就去女生宿舍找了梅蕊。 她敲门进去之后,发现梅蕊正用被子将两条腿盖住。 “我心里有事睡不着,找你聊聊天。”郝彩云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床板上,同时叹了口气。 毫不意外的,梅蕊开始询问她因为什么事发愁。 郝彩云瞥了一眼梅蕊床边盖子还没扣好的白色瓶子,目测那是一个类似化妆品的东西。“唉!有些人啊,偷偷保养,就是不肯说出保养秘方......唉......” 说完还撇撇嘴,眼睛再次盯了那瓶不知名的化妆品瓶子一眼。幽怨的小眼神和酸溜溜的话,将梅蕊逗的咯咯笑。 郝彩云觉得,看一个人顺眼吧,怎么看都顺眼。 就比如梅蕊这个人,不仅长得白皙性格洒脱,笑起来的声音都悦耳。 所以郝彩云在她跟前,就忍不住想要逗她笑,听她的笑声。 经过郝彩云这么一闹,梅蕊也不藏着掖着了。掀开被子,露出两条同样白皙的双腿来。 给郝彩云解释了,那瓶东西叫身体乳。 郝彩云不仅认识了一个新玩意,还知道了身体乳的另一个特殊功效。 她秋冬季穿秋裤的时候,每次脱下来都是火花带闪电的。主要是腿上的皮屑就像是下雪一般。 “这玩意挺好,我秋天的时候也买一瓶试试。” 郝彩云拿起身体乳的瓶子,来来回回的端详着,稀罕着。 “你说,8000块钱得买多少瓶身体乳啊?!” “啊?”梅蕊被郝彩云突然的一句,问的莫名其妙。 郝彩云放下手中的瓶子,又叹了一口气。“梅蕊,我觉得你和我们村的那个神棍说的都不对。好人,就是没好报!我要是不管闲事,也就不会被讹钱了!” 郝彩云说完,等着梅蕊接下来的话呢,却迟迟没见到对方回应。抬起头一看,梅蕊正抿着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咱俩之间的关系,说个话还用藏藏掖掖的?!”郝彩云故意拉下脸来。 这下,换梅蕊叹气了。 “行吧!反正这话我憋了挺久了,今天不说也得说了。” “彩云,你之前说你来北京就是因为那个算命的说你儿子在北京。可是按照地图上的位置来说,河北承德的北方是内蒙古或者哈尔滨,并不是北京啊。”梅蕊摊摊手。 北京在河北承德的西南方向?! 这个真相让郝彩云一时间愣住了。之后就是愤怒不已的叉着腰在屋子里转圈圈,都将梅蕊给看晕了。 若是那个神棍在现场,郝彩云绝对会给他来个左勾拳、右勾拳、附加连环夺命脚。 她这边正憋了一肚子气呢,丈夫吴雄飞的电话打了过来。 “彩云,你手机响了。”梅蕊盯着转圈圈的郝彩云,无奈的出声提醒。 主要是她再不提醒的话,那吉祥三宝的铃声就要唱第二遍了。 郝彩云仿佛才恢复听力似的,迅速从裤兜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雄飞啊,我正好要告诉你一件事呢......什么?!为啥不发工资?!” 当郝彩云知道,吴雄飞在工地上的工资一直拖欠着不发的时候,宿舍狭窄的空间好似装不下她的怒气了。 梅蕊宿舍的房门被她猛地拉开,气势汹汹的就冲了出去。 只剩下梅蕊的声音追在后头:“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彩云?!你给我关上门啊......” 第二天一早,郝彩云快速的炒了两个菜,没等到放饭的时间,她就把一切交给梅蕊照看,自己拎着个锤子出了大门。 路过门卫的时候,光头李还好奇的从小门房的窗口探出头来,问郝彩云可是要砸核桃。“砸好了,可得分我点尝尝。” 郝彩云则是颠了颠手中的锤子:“我先给你开个瓢!” 第31章 迷失自我 她单枪匹马的杀过去,连吴雄飞都没找,直接找了工地的负责人。 站在那带着蓝色安全帽的负责人面前,郝彩云摸了摸包里的锤子。要不是刚刚坐公交车拿着不方便,她也不会塞进包里。 现在再当着人家的面拿出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郝彩云眼角余光瞥了瞥周围的人,一个妇女都没看到,她站在这里,挺扎眼的。 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两,她打算暂时忘掉拿锤子指着对方的策略。 耳边有机器的轰鸣声,远处有砰砰邦邦的金属碰撞声。 郝彩云在犹豫的空挡,一眼就看到了二十米开外的脚手架上,认真摆弄着木板子的吴雄飞。 那个憨憨,工资都不发了,他还干活呢!关键是,看都不看她这边一眼,干活那个认真! 那负责人皱着眉头摆摆手,就想打发了郝彩云。“没有钱发,回去等着吧。你男人都没什么意见呢,你一个妇女跑这来闹腾什么!要是工人家的娘们都来闹腾着要工资,我们这活计还干不干了!耽误了工期,你们承担的起吗!起开起开!” 郝彩云听对方倒打一耙,立刻说要告到劳动局,看看谁有理。但那负责人也说了,愿意告就告去。 看着那人丝毫不在意的走到一旁指挥挖掘机施工了,郝彩云一时间又摸上了包里的锤子。 当然了,她想锤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脑袋里闪过讹了她8000块钱的老太太,她也想要讹一把这个周扒皮一样的包工头。 郝彩云刚要去拉挎包的拉链,身后就有人突然来了一句:“别折腾了,就算告到劳动局按照程序执行的话,还要好长时间,什么时候拿到工资还不一定。工资只是暂时不发,早晚会给的。” 她回头一看,是带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那人低着头,扛着几根钢筋越走越远。 郝彩云环顾一圈,不论是工人还是包工头,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着手中的活计。挖掘机正在挖一个大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郝彩云抹了一把额头的碎发,大步走到挖掘机的面前,扯着嗓子大声问那包工头给不给结工资? 包工头的耐心耗尽,跳着脚让郝彩云滚犊子! 郝彩云见到效果后,直接躺在地上。 想要继续挖坑,就从自己的身上踏过去。 她知道,干建筑行业的人,都不希望有见血的事情发生。他们会为了避免沾染上晦气,选择妥善解决。 那包工头见郝彩云还是撒泼耍赖,也不敢真的将她怎么样。就指挥着开挖掘机的工人绕开郝彩云,却别的方向继续挖。 郝彩云跟着那个挖掘机兜圈子,着实累的够呛。 白色的集装箱办公室里,包工头摘下蓝色的安全帽,砰的扔在桌子上。 郝彩云啪啪的拍着身上的黄土和草沫,径直走到窗口的黑色皮面沙发上坐下去。 这可是那包工头自己主动邀请她来办公室谈谈的,她累了,要坐着谈。 “你......”包工头搓了搓寸头头顶,眼睛盯着沙发欲言又止。 郝彩云见状,还抬起腿来搭在沙发扶手上,拍拍裤腿上的尘土。屋内烟尘四起,窗口照射进来的光将每一粒灰尘映射在包工头暴怒隐忍的眸子里。 “行了,赶紧给钱,给了钱我立马就走!”郝彩云脱下鞋来,抖了抖。 地面上立刻出现一小堆黄土。 包工头后槽牙磨了磨。“给你们结工资!结!” 吴雄飞被喊来办公室,见到郝彩云的时候只用瞪圆了一圈的眼睛表示自己的惊讶。 郝彩云站起身来,将桌面上的一叠百元大钞拿在手上点了点。“数是对的,雄飞,你在工资领取单上签个字吧。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将钞票对折一下,塞进了挎包。 吴雄飞闷声的嗯的一声,倒是没太大反应。包工头在一旁抓头皮,直接懵了。 “等等!啥意思?吴雄飞不走啊?!” 郝彩云站在门口,微微侧过身,回头看着包工头。“他为啥要走?他干活不好吗?!你使着不顺手吗?” 包工头嘬了嘬牙花子,眼珠子转了转。 ...... 吴雄飞的工资被郝彩云一分不少的要回来了,郝彩云认为做人还是要硬气一点,才不会受欺负。为此,她洋洋得意。 自这以后,郝彩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最近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她也开始仰着下巴。那副模样和那个副厂长张雅静,出奇的相似。 她终究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的模样。 郝彩云昂首挺胸的走在修理厂内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面上,即使是身旁没有人,她依旧保持着咧着嘴笑的模样。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中了彩票呢。 还没等她笑多久,就见到了蹲在女生宿舍台阶上哭的外甥女杨巧。 杨巧和郝彩云两个人也算是这公司里的风云人物了,杨巧作为大老板未来的儿媳妇,有谁会欺负她呢?! 郝彩云有些气恼地走过去,将埋头哭泣的杨巧一把薅了起来。“大庭广众的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走,跟我回去。” 郝彩云一路薅着杨巧来到了小卖店,关上了那扇破旧的小铁门。 杨巧今日穿了一件粉白色的卫衣,胸口上的一只毛茸茸的小熊都被泪水浸得湿透了。在郝彩云再三的追问之下,杨巧才抽抽噎噎的说了自己为什么哭。 郝彩云一边听着,一边骂她太过怂包。 “她们喝光了你壶里的水,你不会喝她们壶里的水?!她们让你搬到上铺去,你就去啊!” “她们用你的毛巾擦脚,你不会用她们的毛巾擦鞋!” “真是个窝囊废!” 郝彩云没想到自己这么恨铁不成钢的一骂,杨巧哭的几乎快抽过去了。 她一直教育的都是儿子,还从没教育过小姑娘,也不知道这对待爱哭的小姑娘该怎么办。于是只能放缓了声音,又是哄了一番。 等杨巧终于抽哒抽哒的缓了过来,郝彩云交代她帮着自己在小卖店看着,她出去一趟。 杨巧乖乖的点头,也没有问她要去干什么。 郝彩云出了小卖店,就开始挽袖子。 一路大刀阔斧地来到女生宿舍门口,也不用手推门,一脚就将白色的塑料门给踹开了。 宿舍那两个小姑娘正在床上缝十字绣,被郝彩云这个动静吓了一跳。 虽然她们被吓了一跳,但也丝毫没有要下床穿鞋迎接郝彩云的样子。 第32章 拳打小姑娘 《彩云北上》第32章 拳打小姑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章 变故突生 郝彩云想着,若是做了老板的亲家,她就弄个轻松的工作。颠勺炒菜什么的,她也干够了。 心里这么想的,在后厨干活的时候,不经意和梅蕊聊天的时候也表露了出来。 郝彩云见到梅蕊几次欲言又止,她问的时候,梅蕊却不说。 “你干什么憋着不说?!也不怕憋坏心脏!”郝彩云气的抬手锤了一下梅蕊的肩膀。 两人关系一直不错,闹着玩的时候也会招呼对方两下。所以郝彩云锤她这一下,也没用多大力气。 梅蕊无奈的揉了揉肩膀,将郝彩云拉到饭厅的长凳上坐下,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郝彩云知道,整个公司里,梅蕊对自己是最真心的。所以她的心里话,肯定是为了自己好的劝告。于是她认真的竖起耳朵,等着听。 梅蕊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告诉郝彩云,不要被那些恭维的话迷了本心。有钱人的世界,她们闯不起。 就算是鼓起勇气去闯了,也输不起。 郝彩云一字一句的听着,心里对于梅蕊的话也很认同。可是她总是想着赌一把,万一杨巧真的能靠着嫁入豪门翻身呢? 一人得道还鸡犬升天呢,她怎么也能跟着沾沾光不是?! 于是,她也和梅蕊交了底。“其实,我也是有着私心,不全是为了巧儿的终身幸福。我想着,赵凯应该会认识一些做电视节目的人。对我找孩子,应该会有所帮助。” 她在公司工作这么多年,和赵凯熟到了随便开玩笑调侃的地步。可是每次她提起来寻找儿子的事情,赵凯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她能理解,生意人嘛。无利不起早,人家没有理由帮助自己。 可理解归理解,心中还是有些幽怨的情绪的。 在郝彩云看来,一件找媒体的小事,在那些大老板的眼里都是手到拈来的。只要赵凯点个头,答应帮自己一个忙。找媒体的钱她可以自己花,但是这个人情她肯定是记下了。今后在公司做牛做马的,一辈子颠勺都行。 带着这种情绪,郝彩云暗中较着劲。 若是自己的外甥女嫁了过去,那赵铭昊就是自己的外甥女婿。她一个长辈请外甥女婿帮忙,赵铭昊好意思不答应?! “你别想的太理所当然了。这年头,扯了证还有离婚的呢。我看那赵铭昊可不是个安分的。”梅蕊捏着指甲刀,咔嚓一声剪断了拇指指甲。 “你吓我一跳!剪什么指甲?!”郝彩云攥着抹布,重重的拍了下案板。 梅蕊收起指甲刀,嬉笑着推了郝彩云一把。“怎么了,我指甲刚才劈了,我剪一下怎么了?你走神了吧?我剪个指甲还吓着你了,你心脏针鼻一点大吧?!” 郝彩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憋闷的很。 她想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郝彩云咽了口唾沫,低着头将不锈钢案板擦的锃光瓦亮。 日子平静的过了两天,意外发生在第三天的凌晨一点。 尖利的惊叫声响彻在空旷安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郝彩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盯着漆黑的房顶横梁,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听到的动静是梦还是现实。 手掌搭在心口的位置,感受着胸腔里咚咚的、频率极快的跳动声。 那种不安且心慌的感觉又来了。 “救命啊!” “救命啊!啊......!” 声音由远及近,语气听起来也越来越急切。 郝彩云总算是分清楚了,她耳边听到的声音,根本不是梦境,而是杨巧的,真真实实的声音。 唰的掀开被子,趿拉上拖鞋就扑到了铁门上。 门闩是一个带着钮的小铁棍,郝彩云慌乱的掰了几下才拉开。 铁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撞上了旁边的砖墙。这么大的动静,躺在床榻里面的吴野睡的呼呼的,丝毫没受影响。 “救...命......!”最后一声,已经是带着浓重的颤抖的哭腔了。 郝彩云转过小卖店的墙角,和奔袭过来的杨巧撞到了一起。 杨巧光着脚,穿着一套短袖短裤的休闲睡衣。天色太黑,郝彩云也没看出来衣服上什么颜色的。 “舅...妈......呜呜.......”杨巧整个人抱着郝彩云的腿瘫软在地上。 黑暗中追过来的一个黑影停住身形,随即转身,向着大门口的铁栅栏门跑去。 光头李也被厂里的动静惊醒,刚爬起来将窗户拉来,就见到一个黑影健步如飞的攀上铁栅栏门。随后翻过栅栏门,砰的一声跳在门外的地面上,撒丫子就跑没影了。 “卧槽!进猴子了!”光头李挠挠头皮,感觉上边噼里啪啦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等郝彩云半拖半抱的将杨巧带进屋内,打开灯。才发现杨巧额头肿起一个大红包,胳膊上也有两三道抓痕。 一旁安睡着的吴野终于有了些动静,哼哼唧唧蒙上被子,抱怨郝彩云突然开灯干什么。 郝彩云一看他这睡神的样子就生气,一拳头锤在肩头。“睡睡睡!狼把你叼走你都不知道!” 她锤这一拳头没让吴野坐起身来,倒是一旁哭的抽抽噎噎的杨巧的声音让被子里的吴野蹭的一下坐起。 郝彩云刚想开口,让吴野这个弟弟安慰一下满脸泪花的杨巧。结果她那儿子好像是个大直男,丝毫情商都没有的样子。 “哎吆喂!姐啊?!这大半夜的,你嘤嘤嘤哭的像个女鬼!”吴野皱着眉头,满脸的嫌弃。 果然,吴野话音刚落,杨巧就哭的气都喘不上来了。 郝彩云气的脑壳疼。让吴野继续蒙头大睡,她找了一双自己的鞋子给杨巧穿上,又将吴野的一件黑色外套披在杨巧肩头。 “我们出去说啊,别跟他一般见识。”郝彩云轻声细语的哄着。 门口正好放着两个小马扎,晚上吃完饭以后没收回去。两人坐在马扎上,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一团卫生纸。 “没事,慢慢说,别着急。你先告诉我,你除了额头和胳膊上的伤以外,吃别的亏了吗?”郝彩云尽量委婉的一点点问。 杨巧擦了下鼻涕,抽抽噎噎的,话不成句。“舅,舅妈。刚才那个人我,我不认识......赵铭昊他不是人!呜呜呜.......” 第34章 人性的真相 郝彩云曾经在新闻上听到过许多混蛋的故事,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碰上这么一个混蛋。 据杨巧抽抽噎噎的叙述,郝彩云才知道赵铭昊那张人皮之下,盖住的是个败类的灵魂。 赵铭昊竟然因为一个赌局,就将陌生的男人指引到了杨巧的房间内。 “赵铭昊让我别锁门,我就给他留了门。因为平时他也会找我聊天,我就以为是他......可那个男的说,赵铭昊把我输了出去......还说,还说没碰过我......”杨巧脖子的筋都崩了起来,虽然在哭,可泪水好似已经干了。 “他凭什么啊......我又不是他媳妇......” “什么叫不是他媳妇!就算结了婚了,也不能打赌把媳妇送出去啊!这是人品问题!道德问题!不行,报警!必须报警!”郝彩云蹭的站起身,小马扎翻倒,砸在她的脚后跟上。她后踢一脚,将马扎掀出去好远。 她这一番动作将墙头走动的野猫惊吓到,嗖的跳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郝彩云眼角余光瞥到,心思立刻转走了。 她还没忘记,自己在谁的手底下打工,现在身处的地方,老板是谁。这方墙头之内,是人家赵凯的地盘。赵铭昊,是赵凯的独生宝贝儿子! “舅妈,别报警......我就是吓着了,没什么事。”杨巧一把抱住郝彩云的大腿,那声音比猫也大不了多少。 本来郝彩云就在犹豫,这个警若是报了,后续会有什么问题产生。可是她毕竟对自己这一瞬间的权衡利弊很是心虚,杨巧一劝她,她立刻就炸毛了。 “这次是没什么事!下次呢?!咱们怎么能平白无故吃这个亏?!不报警也得找那个混蛋把话说清楚!” 郝彩云冲到屋内,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翻找着赵铭昊的电话。杨巧追进来,怯生生的呢喃了一句什么,郝彩云没听清。 找到赵铭昊的电话拨通过去,对方的彩铃劲爆的响了起来,是个英文歌。郝彩云上次听到的时候,就觉得太吵。听吴野说过,这个英文歌很出名,好像是什么嘎嘎唱的。 彩铃一响,睡梦中的吴野就不耐烦的蹬了一脚被子。郝彩云瞪了一眼那睡神,走到屋外去打电话。 一连打了四五个,赵铭昊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郝彩云越发烦躁起来,正想继续拨过去,就见屋内的吴野穿好短袖球鞋,已经踏出了门槛。 “你干啥去?!”郝彩云立刻快走两步上前,揪住怒气冲冲的儿子。 吴野浓黑的眉毛挑起来,鼻孔中喷出热气。“干啥去?!我不把那孙子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我都不姓吴!”说着就要挣脱出去。 郝彩云一边拧住人,一边看向屋内咬着嘴唇的杨巧。 就这么会功夫,杨巧竟然将事情和吴野说了!这不是乱上加乱呢吗! “回去!”郝彩云用力将人推回去,一直推倒坐在床边。 一巴掌拍上吴野后脑勺。“你要拧谁脑袋?!个瘪犊子!添什么乱?!有你小孩什么事,大人不会解决吗?睡你的觉去!” 郝彩云话音刚落,吴野就将那双白色的运动鞋脱下来,摔在地上。鞋子在地上蹦了两个高,将水泥地面的灰尘蹭了个遍。要知道,平日里吴野对这双白色的运动鞋最是爱护。 郝彩云又低声骂了一句,弯腰将鞋子捡起来,在床边摆正。 抬头对上杨巧不知所措的眼神,郝彩云心中一阵烦躁。 “他还是个孩子,你跟他说有什么用?!你非的看着他冲动的跑出去,和赵铭昊一人一板砖,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是吧?!”郝彩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瞬间看着杨巧哪里都不顺眼了。 她这么声色严厉的数落完,毫不意外的看到杨巧又开始低着头掉金豆子了。 她就纳闷了,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掉。丝毫没想起来,大儿子一开始失踪那些年,她夜夜将枕头哭湿了的记忆。 郝彩云烦躁的拿起手机,继续给赵铭昊拨打电话。她睡不成,赵铭昊那瘪犊子也不用睡了。 对方的彩铃刚响,背对着郝彩云躺着的吴野诈尸般的坐起来。 “你训我姐干啥?!她又不是故意告诉我的,是我主动问她发生了啥事的。我姐叫我起来劝劝你,别因为她受欺负这件事让你得罪了老板丢了工作。啥也不知道,就知道训孩子!大人就这点能耐。”吴野噼里啪啦爆豆子似的说完,又躺回去,继续背对着。 郝彩云挂掉手机那通未接电话,整个人有点呆愣。 不过也就半分钟的时间,她将手机扔在床上,双手叉腰。对着吴野的后背嚷道:“得罪老板咋啦?!工作丢了咋啦?!自家孩子受欺负了,我还得为了那三瓜俩枣的钱忍着不成?!” 说完又抄起手机,也不给赵铭昊打电话了,直接拨通了老板赵凯的电话。 赵凯的彩铃还算正常,是一首悦耳的轻音乐,听着有些想打哈欠。 郝彩云一个哈欠没打完,赵凯就接通了电话。里头传来慵懒沙哑的声音:“喂。” 郝彩云打完哈欠,抹了下眼睛,一屁股坐在床边。“赵总,你大半夜的,睡觉呢?!” 对面一瞬间的安静,听起来好像有电灯开关被打开的声音,随即就是赵凯的一声卧槽。“三点钟?!郝彩云,你睡迷瞪了吧?谁大半夜不睡觉啊?!” 郝彩云一手举着电话,一手叉着腰。“赵总,你儿子大半夜不睡觉,干些个混蛋事,你还睡得着?!” 接着,郝彩云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询问赵凯是私了还是公了。这下对面的赵凯声音变了,人已经精神了,嗓子也不哑了。 “别着急别着急,我现在就去公司解决。千万别报警啊,咱们有事好商量......”赵凯说话的声音里,还夹杂着穿衣服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郝彩云挂断电话,冷冷的哼了哼。 她终于知道那些做老板的,数落员工的时候,是怎样的快感了。更理解有些人为什么没理狡三分,得理不让人了。 随后她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走到门口,探出脑袋去看。 柳武宿舍的灯亮起来,正一边穿衣服,一边关上门跑向停车场。 郝彩云缩回头来,嘀咕了一声活该。 柳武作为赵凯的司机,必须随叫随到。郝彩云可没忘记,柳武曾经看过自己的热闹,这次也该风水轮流转了。 第35章 翻脸如翻书 赵凯深夜来和郝彩云商量的结果就是:让赵铭昊亲自来道歉,并且给予杨巧一定的赔偿金。 郝彩云在听到赔偿金几个字的时候,火气腾一下就燃起来了。 “你们有钱人就是觉得,钱可以解决一切是吧?你以为我半夜找你过来解决,就是跟你要钱吗?!赵总,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吧?”郝彩云一拍赵凯那张暗红色办公桌,蹭的站起来,双掌支着脖子前伸。 她明显看到了赵凯眼神中的闪烁。 赵凯略过郝彩云这个问题,解释给赔偿金是精神损失费。毕竟杨巧确实惊吓到了,买一些补品吃吃,压压惊。 郝彩云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想法,直言说她们普通人没有那些矫情病,还吃补品压惊。她没看出来,赵凯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脸色已经开始难看了。 之后商谈一致的是,赵铭昊当面给杨巧道歉。两人就此分手,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了这件事以后,天色已经大亮了。郝彩云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五点半了,该去后厨做早餐了。就和赵凯说了一声,拉着杨巧起身。 这时候,赵凯却突然让郝彩云去将最近一个月采买食材的明细拿来。 郝彩云拉着杨巧的胳膊一僵,回头看了看靠在黑色老板椅上的人。 她平日里采买,都是到财务报账的。每次从超市买东西的明细单和开出来的发票,都是夹在一起,交给了财务。她现在手里有的,只是近几天还没去财务报账的明细。 况且,这些东西,两个厂长都从来没查看过。 郝彩云一瞬间明白了什么,眼神闪了闪,答应了一声,就拽着杨巧迅速出了办公室的门。 走出大厅的玻璃门,杨巧挽住了郝彩云的胳膊,小声问了句:“舅妈,老板是不是在为难你?” “怕什么,大不了不干了!离了这公司,我还能饿死不成?”郝彩云扯着嘴角笑了笑,同时轻轻拍了拍杨巧的手背。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彼此牵强笑容里的苦涩。 杨巧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最后只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解决了,多少有些不甘心。 可那笔五万元的赔偿金,郝彩云和杨巧都选择了拒绝。 不知道放弃的原因到底是普通人可怜的骨气、尊严还是倔强,总之就是拿着会觉得烫手罢了。 明明赵凯是过错一方,可他能低头道歉,也能仗着老板的角色将丢失的面子找回来。郝彩云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她们两人的心中都明白。 郝彩云感觉胳膊一疼,就看到杨巧的眸子里满是惊恐的神色。她转头看去,就见赵铭昊双手插兜的从奥迪车上下来。柳武狗腿的扶着车门,说着昊哥慢点。 柳武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管个小屁孩叫哥,也不嫌丢人。郝彩云撇撇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错了。 赵铭昊怎么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出现在这里?! 郝彩云就要上前一步,去质问赵铭昊,到底有没有人性和良心?却被杨巧死死拖住,劝着她快走。 她不明白杨巧怕什么,做错事的又不是她们!难道不应该昂首挺胸的上前,批判那个败类人渣吗?! 就在郝彩云和杨巧僵持的时候,赵铭昊就像没看到两人,又或者不认识两人的样子,擦肩而过。 那份傲慢的样子,让郝彩云想抽他。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 推开碍手碍脚的杨巧,追上赵铭昊,将人拉一把面对自己。一巴掌抡起来,啪的一声,抽的结结实实。虽然,她比赵铭昊矮,但不影响她的巴掌的准头。 颠勺的手掌,在赵铭昊白皙的脸颊留下四根红色的印子。 赵铭昊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 玻璃门外的光头李和柳武、杨巧张目结舌的看着。玻璃门内大厅中,握着拖把打扫的保洁员滑倒了。 “你疯了吧!”赵铭昊捂着脸颊,声嘶力竭的冲郝彩云吼了一嗓子。 扑鼻的酒气让郝彩云气血翻涌,想要再补一脚。 可赵凯办公室突然推开的门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赵凯小跑着过来,肚子上的肉都在颤抖。先是拉开赵铭昊的手掌,查看了那红肿的脸颊,然后对郝彩云吼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你疯了吧你!我儿子,我自己都没打过一巴掌!” 赵凯吼完这句话,立刻轻声细语的劝儿子随他去医院检查治疗一下。郝彩云不止一次见过赵凯变脸,这次是变的最快的一次。 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并且恶狠狠的让她等着回来算账的赵凯,郝彩云知道,自己和这个公司的缘分尽了。 奥迪a6绝尘而去,留给郝彩云一个模糊的黑影。她依稀记得,赵凯曾经开玩笑的说过,跟着他时间长的,现在都有车了。让郝彩云好好干,以后他也送一辆奥迪给她。 “我真是个傻子,竟然信过他的话......”郝彩云呢喃了一声,独自向着后厨走去。 呆愣在原地的杨巧回头望了望大厅内柱着拖把看热闹的保洁,保洁立刻低头继续拖地。 光头李吸溜吸溜鼻子,拎着个蓝色的洗脸盆回了大门岗亭里。 七点以后,岗亭门口陆续经过前来上班的员工。 光头李每次听到动静,都会伸出脖子看看。不太熟的,就笑呵呵打声招呼。熟悉的,就咂咂嘴,欲言又止。 食堂内,打完饭的员工正吃的吧唧嘴,还不知道今天早上的劲爆新闻。不过,也在讨论着昨夜似惊悚片中的尖叫声从何而来。 后厨里,郝彩云正和梅蕊摘豆角,准备中午的菜。 “你也太冲动了。赵铭昊那是个什么?在咱们公司里,那就是太子爷。你把他给打了,赵总还能不疯?不整死你才怪呢!唉!”梅蕊咔嚓一声将豆角掰成两节,扔进铁盆里。 郝彩云将手里抓着的一把豆角扔回袋子里,拽起抹布擦擦手。“爱咋咋地!” 做早饭的时候她想过了。自己的手艺到哪里都能找个活干,没必要死磕在这里。只是离开这里之前,必须要找到下家,不然她就要流落街头了。总不能花钱去住旅馆吧? 还有杨巧的工作,也得有个着落才行。 随后她又想起一个事,抢过梅蕊手里的豆角,说道:“先别掐了,我问你个事。你上次说承德的北方是内蒙古或者哈尔滨,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上那边去找个工作?” 梅蕊挑起眉头,又将豆角抢回来,语调有些拔高。“你还相信那神棍的话啊?!他要是说的准,就不会让你在外找寻七八年还没有儿子的音讯了。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平时挺精明个人......” 郝彩云满脸的肌肉都松弛下来,重新抓了把豆角,一言不发的继续摘。 第36章 有消息了 一上午的时间,公司上下几乎全部知道了郝彩云掌掴“太子爷”的消息。 有的人甚至开始打赌,看郝彩云是三天之内被开除,还是一天之内被开除。 “怎么着也得三天吧,总得找人接替啊。” “我感觉按赵总的脾气,这事不能过夜。郝姐打的是普通人吗?!那可是咱们赵总的心肝宝贝!” “唉,可惜了郝姐的手艺。红烧肉和糖醋排骨可是一绝......” “说到底,郝姐为啥抽赵铭昊嘴巴子啊?” 于是,新的一轮赌局又开场了。 中午炖的排骨豆角,柳武出现在了食堂的打饭窗口。 郝彩云盛了一勺子排骨豆角,看到窗口那张脸的时候,手腕晃了晃,有三四块排骨掉进盆里。 柳武立刻哎哎的提醒,说自己的排骨掉了。 郝彩云咣的一声将勺子砸在柳武的餐盘上,差点将盘子砸翻。 在一旁的梅蕊忍着笑,挖了一铲子米饭放餐盘里。“要汤吗?今天中午熬的绿豆汤。” 柳武扯了下嘴角,瞥了眼盆里的排骨,挤出来两个字:“不要。” 在郝彩云用勺子搅的铁盆叮当乱响的时候,柳武端着餐盘坐在了食堂长凳上,扎在了人堆里。 公司上上下下,就柳武这个老总司机知道的八卦最多。偏偏他还是个嘴碎的,藏不住秘密。 郝彩云听着打饭窗口外的嗡嗡声,将勺子翻动的更厉害了。好在,很快被梅蕊制止了,否则豆角就要成浆糊了。 “下午我就将小卖店的存货处理了,然后找下家。赵凯想要找我的麻烦,也得看我给不给他机会。”郝彩云扔下勺子,将脖子上的围裙摘下来挂在墙上。 梅蕊凑过去提醒:“不要搞的太僵了,赵凯要整你,还不是有一百个办法。怎么也忍到发工资的日子,把工资拿到手。还有巧儿呢,你不能拍拍屁股走,把孩子扔这吧?” 郝彩云突然伸出胳膊,搂上梅蕊的脖子,脸上挂上不正经的笑。“你觉得巧儿这孩子怎么样?做你儿媳妇咋样?” “没正经!”梅蕊笑骂了一句,掐了把郝彩云的腰。 郝彩云则表示,自己不是在开玩笑。她早就相中了梅蕊家的儿子,长得眉清目秀不说,性格也不错。 短时间内,她出去寻个管吃管住的地方做厨子还能实现,可同时将杨巧也安顿了就有些难办了。 若是梅蕊能在这里照顾着杨巧一段时间,等有合适的机会再离开,是最好不过的了。 郝彩云也知道,杨巧刚刚和赵铭昊分手,这时候让人家梅蕊的儿子接手,多少有些不地道。所以她才以玩笑的方式说出来,想看看梅蕊的反应。 不过玩笑过后,梅蕊倒是认真的回答了郝彩云。表示杨巧这个孩子是个做儿媳妇不错的人选,但终归还是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思。 下午,郝彩云去寻了方钟,要借用他的三轮车拉小卖店的存货。她和报刊亭的冯姐商量好了,先将存货放在报刊亭寄卖。 到了方钟的那处砖瓦房,郝彩云顺便帮他踩瘪了一堆塑料瓶子。 “我差点忘了,这个给你。”方钟毕竟年纪大了,踩几个瓶子累的气喘吁吁,坐在一旁的土堆上歇息。 郝彩云接过方钟从怀里掏出的纸条,展开来看,那是一块她寻子启示纸张的一角。上边歪歪扭扭的写着一排手机号。 “这是,这是啥?”郝彩云有些结巴的抖动着手里的纸条,明知故问着。期待的眼神盯着方钟,耳朵里都是嗡鸣声。 她看着方钟的嘴巴张张合合,脑袋有片刻的不清明。 “超市发,门口?!真的?!”郝彩云再次追问消息的真实性。 方钟告诉她,有人在超市发门口见到过寻子启示上长得很像的人。看到方钟的三轮车上也贴着,就将自己的手机号给方钟留下,让郝彩云可以联系自己。 郝彩云激动的呵呵笑,眼圈唰的红了起来。捏着那块纸条,指尖都有些泛白了。 她短暂的兴奋之后,立刻掏出手机按照纸条上的手机号码拨打过去。可手机里的提示音却说: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什么叫大喜大悲,郝彩云觉得她现在就是了。 腿软的跌坐在土堆上,要不是知道方钟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郝彩云真的以为方钟是在耍她了。 方钟则是接过纸条,五官纠结在一起,努力回忆。“没错啊,他说的,我写的......难道我记错手机号了?” “唉呀,我怎么就记错了呢......哪位数错了呢......哎?彩云妹子,你上哪去?车不用了?” 郝彩云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先不用了,我要去超市发门口看看。” 急慌慌的走到丰益桥下,登上69路公交车,坐了两站地来到夏家胡同。小跑着来到超市发门口,四下寻找着,与吴雄飞相像的熟悉面孔。 直到傍晚,郝彩云才失落的返回公司。 她不仅没看到想见的人,还错过了晚饭的饭点。更是和赵凯相遇在了大门口,让赵凯亲眼看到了她翘班刚回来的身影。 “来我办公室。”车窗缓缓落下,赵凯黑着脸丢出来一句话。 郝彩云拖着疲惫的双腿,挪动到赵凯办公室的门口。 她站在地板中央,赵凯一句话不说的烧水泡茶。 她听着水壶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看着赵凯用木制镊子夹茶叶放进茶壶里。又是洗茶,又是涮杯子的,忙活了十几分钟,才咂上一口。 郝彩云倒腾了一下灌了铅的双腿,继续盯着那套紫砂茶具。 “郝彩云,你觉得你尊重我吗?”赵凯的声音冷不丁的响彻在安静的办公室里。 走神的郝彩云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你坐着我站着,我还不够尊重你吗。” 屋内传来赵凯浓重的呼气声。 “我今天在家陪了昊昊一天,他那脸上的红肿还没消呢。你当着老子的面抽老子儿子,你尊重我这个做老板的吗?再不济,我也是昊昊亲爹。我自己的儿子,用得着你帮我教育?!还当着其他员工的面,你抽的是我的脸!”赵凯将自己的脸拍的啪啪响。 郝彩云在啪啪声中嘟囔着:“那你倒是教育啊......我还打的手疼呢......” “你说什么?!”赵凯的声音拔高,人也站了起来。 郝彩云想着今天得到的消息,目前换工作并不明智。“我说,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我冲动了,对不起赵总。赵总要是气不过,打我几巴掌也行。实在不行,我当面给您儿子道歉。”这几句话,像是在读课文,还是不带感情的那种。 第37章 被坑骗全部家当 听到郝彩云提到当面道歉几个字眼,赵凯眼神闪躲了一下,缓缓坐回到自己的老板椅上。 语气也缓和了一些。“昊昊确实做的不对,你打也打了,这事就这么着吧。还有啊,你下午旷工,扣半天工资。行了,回去吧。” 郝彩云踢踢踏踏的走回小卖店,将碍眼的石子一个个踢飞出去老远。还和打扫院子的保洁老张对视了几秒钟,最终以老张低头摘扫把上的竹叶告终。 算来算去,郝彩云还是觉得她这边吃了大亏。杨巧受了惊吓,她打嘴巴子的手掌很疼,还得扣半天工资......! 对了,她还有个超级无敌好消息需要分享出去呢! 加快脚步打开小卖店的门,门没锁,小儿子不知道上哪去了。转身又跑到后厨,给了正在洗餐盘的梅蕊一掌。 梅蕊被郝彩云的熊掌拍的差点栽进洗菜池里,顺手捞了把带着洗洁精泡泡的脏水扑了郝彩云满脸。 “哎吆喂!呸呸!你整我一嘴洗涤灵!”郝彩云一把从额头抹到下巴上,然后甩了甩手上的水渍。 梅蕊摘下手上的胶皮手套塞进郝彩云的手里,哼哼着抱怨:“咋没毒死你呢,我就应该撬开你的嘴往里面灌洗涤灵。去哪野去了,不知道回来做饭!要不是我急中生智做了茄丁打卤面,看你怎么交代。洗碗!” 郝彩云最讨厌洗碗了,不然也不会有个专门洗碗的副手了。她接过胶皮手套,笑呵呵的扔到一边案板上,直接上手开始洗盘子。还不忘让梅蕊猜个谜语:“你快猜猜,我今天有什么超级无敌好消息要告诉你?” 郝彩云记得,梅蕊的儿子每次来,都会这样吊梅蕊的胃口。 “赵总没找后账?不对,这个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好消息。”梅蕊立刻又自己给否定了。 “找到下家了?” 郝彩云叮叮咣咣的洗完餐盘,正拧开水龙头在冲洗着。她抬头看着梅蕊,笑眯眯的摇摇头。 梅蕊见她这副表情,瞳孔立刻睁大了,惊喜中带着期待询问:“不会是...不会是有了你大儿子的消息了吧?!”说着,梅蕊脚尖都在颤动。 郝彩云吧嗒一下关上水龙头,重重的点点头。 “啊呀,真的啊!”梅蕊像个小姑娘一般,跳着脚抱上郝彩云的脖子。“快说快说,知道他在哪了吗?” 后厨内瞬间安静下来,郝彩云叹了一口气才表示,只是听说有人见过寻人启事上长得相像的。并不确定,那个曾出入过超市发的相似的人就是自己失踪的大儿子吴勇。 梅蕊立刻给她打气,有线索总比毫无音讯的好。 ...... 2012年7月21日这一天,对郝彩云来说,本是灰暗透顶的一天。 她连续一周蹲守在超市门口,没见到形似大儿子的人也就算了,却意外吸引了据说是电视台的记者的目光。 这段时间在公司接受到质疑的眼光太多了,所以郝彩云对于别人的眼神格外敏感。 天气灰蒙蒙的,她盯来来往往的人太久,眼睛有些疲倦。从挎包里掏出有些卷角的寻子启示,展示在胸前。闭上眼睛,想要缓一缓。可总是觉得右侧马路边,有视线在盯着她。 她睁开眼睛望向那边,路边站着的一男一女立刻转开视线。其中男子背上背着个黑色双肩包,女的则是双手插进牛仔裤的裤兜里。 再次闭上眼睛,视线还在。 她缓了五六分钟后,再次睁开眼睛,继续盯着进出超市的人群。顺手将手中的纸张卷起来,握在手心。 希望她眯着的这一会时间,不会错过那张面孔吧。 “你好?请问你是在寻人吗?” 一道女声响起,郝彩云转回头来,刚刚路边站着的一男一女就站在自己面前两米左右的位置。 郝彩云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心中隐隐带着一丝期待。这两人难道能提供线索? 于是点点头,将手中的寻子启示展开,询问两人是否见过和吴雄飞长得一模一样的二十四五岁的孩子。 那对男女的年龄,估计也差不多二十四五的样子。两人却同时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我们虽然没见过,但是可以帮你寻找。”男的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摄像机。“我们是电视台的记者,今天也是出来采新闻的。” 女的接着说:“公交站牌上的广告位都是我们电视台的,还有超市里的多媒体电视也会播放我们的节目。我们已经观察你两天了,每天蹲守在这里真的让我们挺感动的......” 女的好像特别健谈,吧啦吧啦说了好多。 说的郝彩云比他们扛着摄像机到处跑的记者还要辛苦,说的郝彩云都觉得自己超级委屈,超级可怜,超级值得别人同情和帮助。 所以,在他们拿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刷卡机,说是要付一千块钱广告费的时候,郝彩云毫无防备的相信了。 不仅如此,插入自己农商银行的卡,输入密码的时候,也没有防着两人偷看。 这时候,女的说是自己要和台里联系一下采访档期,但是手机没电了,要借郝彩云的手机打电话。郝彩云就将自己的手机借了出去。 却没想到,女的没拿住,手机摔在地上,电话卡都摔出来了。 郝彩云蹲下去捡手机,女的连声和她道歉,又帮她安装好手机。等她再次站起身来以后,男的将银行卡也还给她了。 “我们还是直接回台里安排吧,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女的语速极快的说了一句,就拉着男的跑去了公交站。 郝彩云后知后觉的追问,两人记住她手机号了吗,男的晃了晃手里捏着的那张寻子启示。郝彩云总算放下心来,按下手机开机按钮。 692路公交车驶入站台,一男一女登上车,见到郝彩云投来的视线,笑容灿烂的摆手告别。 郝彩云也笑呵呵的疯狂摆手,将对方视为了自己命里的贵人。 叮叮,叮叮,叮叮。 手机开机,三条短信陆续响铃提醒。 郝彩云知道,她的银行卡进出账都有短信提醒,可是,应该只有一条一千元的短信才对啊。 她点开仔细看了看,第一条是一千元支出没错,可第二条居然是二十万元的支出提醒! 天爷啊,她再次用食指点着2后面的0数了数,眼前都有些发黑了。 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一如郝彩云的心跳声。 她后退两步,撞到了路边停靠的电动车,电动车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郝彩云慌乱之下也不知道怎么摔倒的,就一屁股坐在水泥地面上,再也起不来了。 重新摸过手机看了看短信,只恍惚见到第三条短信后边的余额显示:19.32元。 轰隆隆......!雷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第38章 内心挣扎 黑云压顶,空气中都是潮湿窒息的味道。郝彩云揪了揪嗓子处的表皮,直到揪红了才算感觉呼吸通畅了一些。 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走着s形找到了自己停靠在路边的自行车。 哆哆嗦嗦的将手机塞进挎包,迈了三四次才算是骑上自行车,继续划着s形离开超市门口。 她要去追那两个骗子! 哐当!郝彩云连人带车摔在马路上,那样子就像一个刚学自行车的孩子。 她继续坐在马路上,望着公交车使离的方向发呆。 追,她是追不上了。 “咳咳咳......”气闷的锤了锤胸口,爬起来,扶起自行车,再次上路。她这次的目标,是派出所。 她知道的派出所的位置,只有一个丰益桥派出所。根本没注意到,超市发左侧的胡同口,就停着一辆警车,胡同里就是派出所。 卡啦一声,自行车链条断了。 郝彩云停下来,愣愣的看着那辆罢工的自行车,呢喃自语:“你觉得,我还不够倒霉是吗......” 吸了吸鼻子,郝彩云将自行车搬到路边,也不上锁,扔下就走。 在走向公交站台的这一段路上,她目光坚定,腿脚也有了力量,终于不再走s线了。 她站在路边,望着公交车即将驶来的方向,又看到了熟悉的692路。她攥紧了拳头,强忍住眼圈里的泪意,将眼睛瞪到最大。 67路车来了,郝彩云被人挤了一下,撞到了车门上。这种小事对她来说,已经没空去计较了。 抓着斜挎包扯到身前,一边拉开拉锁,一边登上公交车。可等她要从包内隔层摸出硬币的时候,却发现了异常。 手向着包底一伸,手指穿了出来。 她动作极大的将包翻了个底朝天,望着那个巴掌大的切口整齐的破洞,发出了急促的尖叫声。 “啊!” 后上车的人却烦躁的将她推搡了两把,挤开她,投币上了车。 司机师傅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子,同情的看了郝彩云一眼,嘴角蠕动着不好意思赶她下去。 司机不好意思,乘客却不客气的催促着:“到底走不走啊,这么多人等她一个人啊?!” 郝彩云紧紧捏着空荡荡的挎包,真的很想对那些落井下石的乘客喊一嗓子: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刚刚都经历了什么?! 可是,有什么用呢? 她的钱能回到卡里吗?她的车链子能接上吗?她的钱包和手机能被送回来吗? 她抱着破了口子的挎包,跌跌撞撞走下公交车。失神的向东走了十几米的样子,脚一软,跪在地上。 经过的路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询问或者扶她一把。 咔嚓一声惊雷炸响,闪电划破黑压压的云层,就像是打开了泄洪的开关一般。 倾盆大雨劈头盖脸,路边的行人根本顾不得还有个奇怪的人跪坐在路上。纷纷撒开腿奔跑,有些聪明的,闪身进入了路边的小店铺之中。 郝彩云挪动下酸麻的双腿,顺势坐在马路牙子上。扬起脸来,任凭雨水砸来。很快,她呼吸不畅,呛了口水,才低下头。 肩膀微微颤动,也不知道是被雨水砸的,还是她正趁机卸掉所有坚硬的外壳。 雨水很快淹没郝彩云的小腿肚,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重新审视这场暴雨。 马路牙子早就消失在混浊的污水里,郝彩云的裤腰里也灌进了一些。 她伸直双腿,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还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吗.....”她说出来的话,都变成了流淌下去的雨水,滴落进滚滚污水中。 老天像是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一声女孩的求救声在右侧响起。 郝彩云机械般的转头看过去。 一把深粉色的雨伞飘在水面上,离雨伞一步远的地方形成个漩涡。漩涡中心,趴着一个拼命仰着头的女孩。 雨水太大,她看不清女孩的样子。 “救命啊......”只能听见微小的求救声。 郝彩云收回双腿,就要站起身。她双手柱着马路牙子,棕灰色的挎包没有了重力,漂浮起来。 浑身力气在看到那个挎包的时候,立刻就卸掉了。 她这个样子,还救什么人?! 自己都被世界抛弃了,还妄图想要做个英雄吗?! 虽然心中将老天和世道骂了个透心凉,可视线一直注意着那边漩涡中心的女孩子。 一辆汽车驶过,立刻掀起了巨浪,将本就只剩下颗脑袋露在外的女孩淹没。 郝彩云也被这股浪头撞了一下,连滚带爬的起身的时候,还呛了口脏水。她顾不得嘴里让人发呕的下水道气味,将胸前悠来晃去碍眼的挎包摘下来扔掉。 “丫头?!”郝彩云惊恐的喊叫着扑过去,一把抓住那只水面上胡乱抓挠的纤纤小手。 女孩很瘦,手指很细也很滑。郝彩云双手握住小手,后腰使力,猛地将人拽上来。 女孩脑袋露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的手立刻反握住郝彩云的手。虽然还未看清眼前的人,嘴里慌乱的依旧喊着救命。 郝彩云这才发现,女孩是掉进了一个下水井口,湍急的水流形成了漩涡。她此刻也在漩涡中心,感受到了这股不可抗拒的吸力有多大。大到她需要两只脚蹬着井沿,才能保证自己坐在原地。 可后背时不时一个浪头砸来,她也有些遭不住了。 “快上来!”郝彩云连拖带拽的,以身为桥,让女孩爬了上来。 这时候接连有三辆车经过,浪头一个高过一个。郝彩云刚要爬起来的身影被浪头一打,手脚不受控制的悬空。整个人被冲击倒地,劈头盖脸的脏水灌满了耳朵。 等她缓过一口气来,刚刚救上来的那个女孩撞在她的心口上,疼的她眼泪差点出来。 “姨......!” 直到女孩薅着她的衣服想要将她拔起来,郝彩云才明白过来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被水流冲击,掉进了下水井井口。好巧不巧的,她后腰处的井口正好有根横着的钢筋,卡在了腰上。 她现在终于想通了,为什么那么瘦的女孩刚刚没掉下去,原来这里有根钢筋可以抓握。 “姨!咳咳!”女孩呛咳着,又是拽衣服,又是拽胳膊的。她想尽办法的想要救郝彩云,可体重差距在那里摆着呢。 郝彩云看着自己堵住的井口拦截了所有的污水,大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抹了把脸,仰头眯着眼瞪视着老天。“你是想我死呢是吧......咳咳......” 事实证明,下雨的时候不要仰头说话,雨水会呛进气管。 郝彩云低下头来,呛咳的声音好似要跟那雷声一较高下。 雨水哗哗哗砸在头顶,积水也没过了心口。郝彩云止住了呛咳的声音,自嘲的哼了哼。 就在刚刚,她肺都要咳出来的时候,那个被她救下来的女孩,跑了。 第39章 重逢亲子 不知道是雨水灌进耳朵的原因,还是她呛了太多脏水的原因。郝彩云脑海里轰隆隆的,呼吸也有些不顺畅了。 感受着很快淹没到脖颈的雨水,她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就是她的命,她认了,还不行吗? 就当是那些人的良心早就喂了狗,就当是她多管闲事、咎由自取!就当是天要收她,命里该绝,不行吗?! 污水淹到了下巴,马上就是嘴巴和鼻子。 她没有挣扎,没有求救,闭着的眼睛剧烈颤动着。 刚刚呛过水的滋味还没散去,她知道被淹死的滋味不会好受。可是,她的钱都没了啊......活下去,是不是比淹死更难以接受?! 郝彩云紧紧攥着的拳头被一个金属的东西撞了一下,她摸索的拿在手里。感觉上,那应该是伞骨。 “姨!” 郝彩云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怎么又想起那个没良心的女孩了。手中的这把伞,怎么可能是女孩的。她的那把粉色伞早就被冲走了! 松开手里的伞骨,嫌弃的拨到一边。污水没过嘴唇,差点又呛进鼻子里。 “姨!” “帮我救救她......” “姨?!” 郝彩云发觉自己的两条胳膊被拽起,胳肢窝也架上来两个手掌。整个人被强势提起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后腰的皮被钢筋蹭掉了一块。 疼痛的感觉和好奇心促使她睁开眼,想要确认是她臆想出来的被救场景,还是...... 她的思绪在睁开眼看到面前那张脸的时候,立刻被截断。 耳边是两个男人关心的询问声和女孩哭哭咧咧诉说着自己去旁边店铺敲门求救的惊慌经历的声音。 郝彩云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那张和吴雄飞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脸。 “这大姐应该是被吓坏了,先扶她去店里坐一会缓缓吧......” “谢谢叔叔,谢谢大哥!这位姨因为救我才遇险的,我......” 郝彩云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可一直都没听到眼前人说话。她张了张嘴,想要问问他:儿子,你还认识我吗?我是你妈妈啊。 喉咙火辣辣的疼,她发不出一个音来。 可她就是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她寻找了八年的大儿子吴勇。不用什么dna比对,她们母子血脉相连,她一眼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爸,搭把手扶一下,这大姨腿脚好像动不了了。” 雨水依旧疯狂的洗刷着郝彩云的脸,空中已经听不到雷声了。可为什么,她听到吴勇说的第一句话的时候,好似被雷劈中了一样呢? 几人扶着呆愣的郝彩云来到喜相逢饺子馆门口,那是一个距离郝彩云出事的下水井不到二十米的路边餐馆。 餐馆门口,两个女人正在搬沙袋,想要堵住汹涌进屋内的雨水。 吴勇松开扶着郝彩云的手,跑上前去,将年纪稍大的那个女人手中沙袋抢过来。“妈,这种体力活你别干了,吃力腰疼。交给我爸我俩吧,你们快进屋去。” 郝彩云端着悬空的胳膊,听着自己的儿子叫着别人做爹妈,心中又是一道响雷,震耳欲聋。 迈动着两根木棍一般的双腿,郝彩云被人扶着,走进了饺子馆,坐在了餐椅上。脚下,是倒灌进来的雨水。水面晃动之下,餐桌旁的垃圾桶歪倒。 郝彩云犹豫了一下,弯腰将垃圾桶扶正。 餐桌上放了一个透明玻璃杯,杯口飘着热气。 “大妹子,喝点水吧,暖和暖和。”喜相逢饺子馆的老板娘坐在郝彩云对面,笑眯了的眼角有两条好看的鱼尾纹。她将水杯又向郝彩云这边推了推。 郝彩云直勾勾的盯着那身材匀称的老板娘,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 她刚刚不仅听到了吴勇叫两人爸妈,还听到了他们称呼吴勇为大勇。 大勇!这是吴勇的小名,是她郝彩云这个亲妈一直叫了十几年的小名。 如今,对方倒像个施恩者,推给她一杯温水! 生养之恩,就值这杯温水吗?夺子之恨,是一杯水能化解的吗?! 郝彩云拳头握的咯咯响,嘴唇也在剧烈的哆嗦着。 就在她要暴怒起身,拽着对方的领子质问,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儿子藏起来的时候,胳膊被人拉住。 她转头,是那个被她救下来的女孩。 女孩眼圈红肿,依旧说着道歉和感谢的话。“对不起姨,我让你差点没命......要不是你救我,我恐怕就掉下井淹死了......我吓死了......”她这副模样,倒是和杨巧有些像。 郝彩云将握着自己手臂的小手扒下来,捂在手掌心。张张嘴,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谢谢你,孩子。你是我的恩人。” 郝彩云一句话,屋内的人都听傻了。 那个被握着手的女孩先是一愣,立刻又哭了起来。还抽出手摸了摸郝彩云的额头,惊慌的向一旁的老板娘求助。 老板娘了然的哦了一声,热情的解释。说郝彩云的意思应该是感谢女孩后来又救了她,所以两人应该是互相的恩人。 “不是。”郝彩云冷硬的插了一句。 她的话虽然是对着女孩说的,但好似是说给老板娘听的。 “大勇,他的真名叫吴勇。他是我寻找了八年的儿子......”郝彩云声音哽咽,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门口那道忙碌的搬沙袋的身影。 屋内异常安静,直到吴勇甩着湿漉漉的头发进门,才像是给屋内定格的几人按下了开启键。 吴勇径直走向站在老板娘身旁的年轻女子,还故意将头发上的雨水甩在了女子脸上。 在两人嬉闹的动作中,郝彩云看明白了一些东西。 看来她今天不仅和儿子重逢了,还多了一位温柔恬静的儿媳妇。 她不禁将视线下移,暗自点点头:屁股大,是个生孙子的好身板。 这一刻,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之前所遭遇的一切不幸。就算是想起来,也会觉得损失再多,能换来和儿子重逢都是值得的。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这份重逢的喜悦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当她眼含泪花的告诉吴勇,她已经寻找了他八年了。 她想着一定是自己八年的变化太大了,吴勇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又或者是吴勇还在和自己赌气,故意不想和她相认。 毕竟吴勇现在还是叫着大勇的小名。 郝彩云哽咽的站在吴勇的面前,扬着脖子看着比自己高出两头的儿子。“老天爷还是可怜我的,又把你送回到我身边了。” 郝彩云的话音刚落,在门口用盆将屋内地面的水泼向门外的男人,咣一声将手里的不锈钢盆扔在地砖上。 铁盆叮叮咣咣蹦了几个高才算消停下来。 饺子馆的老板娘被吓了一跳,激灵的抖了一下,才站起身走过去嗔怪道:“周程!你干什么呢?!” 刚刚那个铁盆明显就是用力摔在地上的。 饺子馆的老板为什么会突然发脾气?或许郝彩云不得不承认,周程夫妻现如今是她儿子养父母的事实。 第40章 服软 在周程暴怒的语气中,郝彩云逐渐了解到了一些当年吴勇离家出走后的事情。 原来,当年吴勇离家出走后,不知道怎么辗转到了北京。 在周程遇到吴勇的时候,吴勇正躺在绿化带的草丛里,人已经发烧的昏厥过去了。 周程将吴勇送到了医院抢救回来,而吴勇就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大勇,其他的一概都不记得了。 周程夫妇都不是北京的本地人,也是外地过来打工的。他们夫妻因为一直没有孩子,觉得吴勇既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也无家可归,看着这个孩子也挺好的,于是就将吴勇认做了自己的儿子。 给吴勇改了名字后,吴勇自此后就叫周大勇了。 周程夫妇觉着儿子有了,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于是将多年的存款拿出来,租下了一处店面,开了饺子馆。就是现如今的喜相逢饺子馆。 生意忙起来之后,他们又给饺子馆招了一个服务员。而那个服务员如今就是周大勇的媳妇。 他们本来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的,可是郝彩云这个亲生母亲却突然出现了!对于周程夫妻来说,郝彩云就是来和他们抢儿子的。 周程更是质问郝彩云,这么好的儿子为什么当初会把孩子逼的离家出走?!又问郝彩云,现在还有什么脸面来认回自己的儿子?! 郝彩云弯着脊背,头都快垂到地板上了。她闷声忏悔:“我那时候年轻,不知道怎么教养孩子,方式可能不对。这么多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知道自己做错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她低着头,这话也不知道是问谁的。 周程夫妻同时看向周大勇,等着看他的回答和态度。 周大勇抓了把头发,低头盯着郝彩云的后脑勺,只问了一句话:“你说当年用皮带抽了我,我才离家出走的。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听到周大勇问的这一句话,郝彩云抬起头来瞄了他一眼。 就是瞄的这一眼,她心中的惭愧和悔恨瞬间涌出眼眶。双手捂着脸,哭的不能自己。 当年吴勇的班主任给她打电话,说是吴勇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了,让她去学校将人接回去管教管教。她只是觉得孩子被找家长很丢人,而且被接回家之后,学校的课程就落下了,所以就回家拿皮带抽了他。 以往每次吴勇犯错,她只要一动真格的要抽他,吴勇就会立马认错,并表示以后不会再犯。 可是那一次她拿皮带抽吴勇,吴勇死死咬着后槽牙,一句服软的话都没有,就是不认错。归其原因还是因为她隐瞒了吴勇奶奶去世的消息,没有让吴勇见奶奶最后一面。 吴勇的养母郑金秀从餐桌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到了郝彩云的手里。因此还挨了周程的白眼。 郝彩云用纸巾抹了一把眼睛,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吴勇的面前。抽抽噎噎的说道:“你小时候很听话,学习成绩也非常好,老师总是夸奖你......我拿皮带抽你那次,是因为你和同学打了一架。是我这个当妈的做的不对,没有问你为什么打架就动手抽你......你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自己叫大勇。那是因为你从小到大,我都在你耳边这么喊着你的名字......” “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也没奢望着你能回到我身边,再做我的儿子。其实这些年我寻找你,就只是想看看你还活着没?” “我满大街、车站、超市门口转悠,贴寻子启示的广告......就这个公交站旁边的电线杆上,还有一张呢。你们看见过吗?就一张白纸,上边还有吴勇亲生父亲的照片呢!他们父子俩长得一模一样......”说到这里的时候,郝彩云视线游移在几人脸上。可惜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你都不知道我每次看着街边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乞讨的孩子,我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多害怕在里面看到你的影子。” “现在看着你还好好的活着,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就挺好的......” 膝盖虽然磕的那一下很疼,泡在地板的雨水中也很凉。可她的心是暖的,因为她是被吴勇扶起来的。 可是随即她刚热起来的心,唰一下子又凉了。 只听见吴勇在她耳边说:“姨,我现在对以前的事情没有丝毫印象,所以现在还不能和你相认。况且当年是爸妈救了我,又养了我这么多年,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做任何改变。” 郝彩云张了张嘴,不知道接下来她应该说什么。这时候突然听到里屋传来孩子的哭声。 周程夫妻和吴勇夫妻都奔向里屋,郝彩云也正要跟过去看看。她猜到,里屋的孩子应该就是自己的孙子或者孙女。 “姨,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就先走了。祝贺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儿子。你这么好的人,今后一定会幸福安康的。”被郝彩云救下的那个女孩说着话,突然给了郝彩云一个拥抱。 郝彩云猝不及防之下,也下意识的回抱住了女孩。 “谢谢你。”“谢谢你。”两人异口同声的感谢对方。 送女孩出了门,郝彩云转身就见到吴勇和郑金秀抱着孩子从里屋走了出来。周程站在一旁掀着门帘,脸色黑臭。 郝彩云没想到,抱出来的居然是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女孩五六岁的模样,男孩看起来不满三岁。 郝彩云搓了搓裤子,眼睛冒光的来回看着两个孩子。“这是?” 郑金秀抱着小男孩走过来,犹豫了一下解释:“这俩孩子是大勇的孩子,按理说,他们应该管你叫奶奶。” 小男孩儿眨巴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郝彩云,随后像是害羞了一般,两只小手抱住郑金秀的脖子,将小脸藏了起来。 郝彩云将他那小模样看了一遍,尤其是他那浓黑的小眉毛,简直和吴勇一模一样。这,可是她的大孙子啊! “去吧,让奶奶抱一抱。”郑金秀将孩子向前递了递,孩子怯生生的紧紧搂着脖子,浑身都在抗拒。 郝彩云搓了搓手,尴尬地笑了笑:“我就别抱他了,我浑身脏兮兮的,衣服都湿了,上边都是下水道的污水。他刚见到我,还有些害怕呢,别吓着孩子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年纪小的小孙子虽然胆怯,但是年纪大一些的小孙女仿佛是个小话唠。指着郝彩云的脸问吴勇:“她是谁呀?” 吴勇先是看了郝彩云一眼,随后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些艰难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她,是......你应该叫她奶奶。” 小孙女没有直接叫,而是追问郝彩云叫什么名字。 吴勇再次张了张嘴,视线又望向郝彩云。 郝彩云知道,刚刚她说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吴勇可能是没有记住,所以不知道怎么和孩子介绍自己。 于是她上前两步,站在小孙女的面前,认认真真的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我叫郝...彩...云。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孙女语速极快的回答着:“我叫周双双,你姓郝呀,那我叫你郝奶奶行吗?” 郝彩云眼神闪了闪,有些苦涩的抿了抿嘴。“好,双双想怎么叫都行。以后奶奶经常来看你们,好不好?” 周双双古灵精怪的表示,郝彩云来看她可以,但是不能买零食。因为爸爸妈妈告诉她,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零食。 陌生人三个字重重砸在心上,郝彩云扯了扯嘴角:“对,爸爸妈妈说的对,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周双双注意力却瞬间跑走了。 “爸爸!屋里面都是水啊,垃圾桶都飘起来了!” 随着孩子的一声惊叫,众人才发觉屋内灌进来的雨水都没过了脚腕。 第41章 免费劳动力 郝彩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天并不是针对她一个人所下的暴雨。这一次暴雨的降水量不仅超出了她的想象,更是北京61年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 饺子馆门口堵着的几袋沙子早已拦不住汹涌的雨水。 两扇玻璃门中间的缝隙,咕咚咕咚地向屋内涌着脏兮兮的雨水。虽然外面的雨势很大,可视的范围很小。可郝彩云依旧看到了街面上那如河道洪水般的滚滚波涛。 水势若这么涨下去,他们岂不是要被淹死在屋里?! “快找点衣服或者破布,赶紧把门缝堵上。”郝彩云扯过桌子上的一块抹布,就先一步扑到了门口。 剩下的几人看着郝彩云认真的往门缝里塞抹布,也后知后觉的赶紧去找合适的东西来塞门缝。 周大勇的媳妇李佳妮一着急,将孩子盖的一床小被子也扯了出来,捂在了门缝上。 郝彩云跪坐在门口堵着门缝,见到一个粉白花的小被子塞过来一把抓在手里,捂在了门缝上。可随即就听见周双双哇的一声哭了,吵吵嚷嚷着要自己的小被子,说自己的小被子脏了。 郝彩云顿时像被烫了手一般松开手,被子掉下去,立刻被地面上的脏水浸湿透了。 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缓缓的转过头去,看着坐在餐桌上弹着腿哭泣的小孙女。忐忑的开口:“对不起啊双双,奶奶不知道这是你的小被子,不小心给弄脏了。奶奶以后赔给你一个新的好不好?” 小孩子闹起脾气来,哪是能轻易劝得住的?! 可还没等郝彩云再次开口安慰,身后那两扇质量不怎么好的玻璃门,咔嚓一声就碎了。 哗啦啦的玻璃碎片砸在郝彩云的头上、身上。她下意识的缩着脖子,抱着脑袋。 涌进来的雨水将她冲了一个跟头,啪叽一声趴在屋内的地砖上。 她感觉手掌一痛,知道自己摁在了碎玻璃上。耳边是两个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声音,她来不及爬起来,就仰着头笑呵呵的安慰孩子们。“双双、安安,别怕别怕,奶奶没事儿。奶奶正在和雨水这个大怪兽搏斗呢,你们看着,奶奶会战胜它的。” 郝彩云立刻爬了起来,还故意跳了一下,逗两个孩子开心。 正好这时候,周大勇扛着一袋面粉从里屋出来。没有了沙袋,这样的紧急情况只能用面粉来代替沙袋了。这时候也别顾着什么心疼粮食的想法了,保命要紧。 郝彩云重新守在门口,接过周大勇扛来的面袋,堆在门槛的位置。在等待下一袋面粉到来的时间里,郝彩云以身为沙袋,背对着坐在门口挡着涌进来的雨水。 郑金秀和李佳妮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腾不出空来帮忙,只能焦急的在一旁看着。 最后,周大勇和周程将家里能搬的米袋子和面袋子都搬了来,堵在了门口。 郝彩云见到还是有一些雨水疯狂的涌进来,只能让周大勇将被子褥子全都拿来堵上。 门槛处堵了一米高的东西,才算是将汹涌的雨水拦在了外面。 可此刻屋内的雨水已经没过了小腿肚。 郝彩云和周大勇、周程两人一起,拿着盆将屋内的积水全部舀起来泼向外面。 等三人累得满头大汗坐在凳子上喘气歇息的时候,郝彩云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郑金秀抬头看了眼墙面上挂着的一个圆形钟表,哎呦一声:“哎呀!这都过了饭点了!都一点多了!” 郝彩云一手抵着肚子,抬眼也瞄了下钟表。下意识的开口:“这俩孩子还没吃午饭呢,他们也饿了吧?” 郑金秀说着要去后厨包饺子吃,说是要让郝彩云尝尝他们家的饺子好不好吃。 郝彩云则是客气地说着,不用那么麻烦,随便有什么吃什么就行了。说着话,想将郑金秀怀里的周安安接过来抱着。可是刚一伸手就看到自己手掌被玻璃划破的地方,已经泡的白肉翻飞,甚是吓人。 怕吓到孩子,于是又将手收了回去。拳头紧握,放在大腿上。 李佳妮则是将怀里的周双双塞到了周大勇的怀里,说是要进后厨帮着婆婆包饺子。 周安安也被送到了周程的怀里抱着。 他们刚刚这忙碌的三人,也确实是累坏了,坐着一动都不想动。不知道周大勇和周程是什么感觉,总之郝彩云是动都不想动一下了。所以起身帮忙去后厨包饺子什么的,她也没有开口去说那些客气话。 周安安年纪小,困的也快。趴在周程的怀里,眼皮耷拉着,好像马上就要睡着了。 郝彩云这么尴尬的坐着,也是有些难受。想着周安安如果现在睡着了,一会儿吃饭还得叫醒他。所以就和周安安说话,想要他精神一些,等吃完饭再睡。 “安安,你看,奶奶打败雨水这个大怪兽了。奶奶厉害不厉害呀?” 周安安揉了揉小鼻子,整张脸都钻进了周程的胳肢窝里。郝彩云尴尬的笑了笑,怀里就被塞了个孩子。 周大勇面无表情的将周双双放在郝彩云的膝盖上,小声说了句:“抱一下她,我去拿点东西。” 郝彩云看着大步走向里屋,身高体宽的儿子,眼中又是一阵酸意。 怀里的周双双扭动了一下脖子,仰头看着她问:“郝奶奶,你为啥帮我家干活呀?是不是我爸爸要付给你工资呀?”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呀?我帮你家干活,不要工资不行吗?”郝彩云抬手,就要揉揉可爱孙女头顶的小啾啾。 “我听爸爸说,妈妈来帮家里干活的时候不要工资就嫁给了爸爸。那郝奶奶你不要工资的话,你嫁给谁呀?我家可没有让你嫁的人了。”周双双扬着小下巴,一脸的天真。 郝彩云默默的收回自己那个丑陋的手掌,没有去揉周双双头顶的两个小揪揪。“我不用嫁到你家,我是自己愿意帮你家干活的。你不欢迎我吗?” “要是不用付给你工资的话,那我当然欢迎你啦!因为我们家挣钱也很不容易的,我连买零食的钱都不够呢......”周双双掰着手指头在数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数自己还有多少零花钱。 周大勇从里屋抱着一个灰色的塑料盒子走出来。 他将那个塑料盒子放在郝彩云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打开了白色的盖子,里面是各种药品。 他拿出了一瓶碘伏和纱布,然后在盒子里一顿翻找。找出来拇指般大小的棕色小瓶子,上面写着云南白药粉。 “姨,我来抱着孩子,你给手上的伤擦点药吧,会感染的。” 周大勇说着话,将周双双抱了起来,自己又坐回了旁边的凳子上。 郝彩云看着面前的瓶瓶罐罐,一时间热泪盈眶。她怕旁边的人看见,低着头慢慢的拧开碘伏的瓶盖。 在她对着垃圾桶往手掌上倒碘伏消毒的时候,一滴滚烫的泪掉落在地砖上,和还没有清理干净的雨水混杂在一起。 给手掌上那道两厘米长的伤口消毒之后,又拧开了那个云南白药粉的小瓶子。药粉撒在伤口上的时候,她觉得伤口变得火辣辣的,一如她眼眶里的温度。 在她纱布包扎到一半的时候,外面雨水已经停了。 她听到似乎有人在喊着些什么,听不真切。 “我来帮你系吧。”周大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转头一看,周大勇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周双双被放在了周程的腿上,周安安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睡的正香。 周程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望着郝彩云这边。脸上吃醋的意味很是明显。 郝彩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大勇就已经上手,将她手上的纱布打成了结。 她还没来得及感动上片刻,就听真切了外头的动静。有人大声喊着:淹死人了! 第42章 庆幸又后怕 暴雨的积水慢慢褪去,在这场暴雨中受灾的人数也已经陆续统计出来。 郝彩云坐在食堂的长凳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摘着芹菜叶子。仰着头看着镶嵌在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着关于这次暴雨的新闻。 她在新闻的画面中看到了她那天从夏家胡同一路蹚水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在过街天桥下被积水淹埋了半截的公交车。 桥下不仅有淹埋住的公交车,还有一些连车顶都看不见的私家车。 新闻播报主持人穿着白色的工作服,眼圈发红的报道着:“100多万人在此次暴雨中受灾,70多人因为这场暴雨死亡......” 郝彩云手中的芹菜咔嚓一声被掰断了。 70多人。她险些成为这70多人其中的一个。 她曾庆幸过自己遇上这场暴雨,让她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儿子。可是看了这条新闻和那一张张因为这场暴雨受灾的图片的时候。她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只觉得嘴里发苦。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越发觉得嘴里苦的想要干呕。 扔下手中的芹菜,跑到后厨,抱着垃圾桶就是一顿呕。呕着呕着,似乎又品出来那日灌了几口路边脏水的滋味儿。 梅蕊在这时候拎着一袋冰糖走进后厨,看着郝彩云趴在垃圾桶边干呕,还好笑的调侃问她是不是有了? 郝彩云这两日的心情超级好,寻到了儿子回来后,就抱着梅蕊好一顿转圈圈。给梅蕊转的都快要吐了。 梅蕊调侃着,将冰糖扔在案板上。“老美女,你要的冰糖给你买回来了。” 郝彩云站起来抹抹嘴角,拿起那袋冰糖。寻到豁口处,唰一下子将袋子撕开,掏出来一块塞进了自己嘴里。“老天真的待我不薄。” 郝彩云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给梅蕊说愣了。 梅蕊看了眼冰糖,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郝彩云。“不是吧,你寻到儿子的喜悦还没过劲儿呢?一块冰糖就把你给甜成这样了?!不是你以前指着骂天的时候了!” 郝彩云也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又从袋子里掏出来一块冰糖,塞进了梅蕊的嘴里。笑呵呵的说了句:“做饭。” 中午她做了一道糖醋里脊,另外偷偷摸摸蒸了一小碗的鸡蛋糕。 在放饭之前,又将糖醋里脊藏起来了一小碗。 说是偷偷摸摸藏藏闪闪,但并没有瞒着梅蕊。是在梅蕊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装进袋子里,放进了挎包。 “我还说你为什么做糖醋里脊没有用砂糖,反而用了冰糖,原来是早就做了打算的。这冰糖和砂糖有什么区别呢?”梅蕊将手上的胶皮手套脱下来放在案板上,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两个绿油油的东西。 “喏,这个给你,你帮我带给两个娃娃吧。” 郝彩云手上被塞了两个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两颗牛油果。她虽然认识这东西,却从来没有买过,更没有吃过。拿在手里翻看了几下,直接问出口:“这玩意儿你给我,我也不会吃啊!” 梅蕊没好气的推搡了郝彩云的肩头一下。“谁给你吃的?我是让你带给两个孩子吃的,这东西营养价值高。你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啊!” 郝彩云颠了颠手上的牛油果,想起来梅蕊刚才问的她的是什么问题。“哦,冰糖和砂糖用起来其实也没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我觉得孩子吃砂糖不太好,所以用的冰糖。” 郝彩云的话,换来梅蕊一个白眼。所以等她再拿着牛油果追问梅蕊这东西怎么吃的时候,梅蕊摘掉围裙拍拍屁股就离开了厨房。 她今天背的斜挎包,还是梅蕊送给她的二手的。深蓝色的斜挎包是硬皮革的,包的底面是平整的,空间也很大,放两个用塑料袋打包的小碗正正好。 郝彩云背着包回到小卖店,叫上吴野。两人一起坐公交来到喜相逢饺子馆。 饺子馆已经重新换上了两扇玻璃门,这次的玻璃看起来很厚,质量应该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次暴雨受灾的原因,大家都没有心情出来吃饭了。所以郝彩云进门之后看到饺子馆内空无一人。 吴野拎着一箱蒙牛纯牛奶跟在后头,见到屋内没人,立刻嘟囔着:“这怎么都没有人呢?这生意也不怎么地呀......” “闭嘴!会不会说话?!”郝彩云唰的转头瞪视着他。 昨天吴野就要闹腾着来见他的哥哥,可是这两日路上都是淤泥,一片杂乱,公交车好些都不通了。郝彩云也是问了来上班的同事,知道公交车已经正常通行之后,才决定带着吴野来的。 她现在的身份本就尴尬。若是吴野说话再这么不走心,到时候惹的周程夫妻不开心,不让她来看孩子了怎么办?! 为了让他们更加信服自己就是吴勇的亲生母亲,也是双双和安安的亲奶奶。郝彩云今天不但带了几张寻子启事,还带了寻子启示上那张原版的照片。 等到吴勇看到那张照片上的吴雄飞的长相的时候,就一切都明白了。 在她翻找出这张照片的时候,吴野还在一旁嘟囔着说,带照片还不如把我爸这个真人带过去更合适。 很多时候,她都希望吴野这个小儿子不是她亲生的。她真的很想一巴掌拍死他。 郝彩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转头就换了一张笑脸,对着里屋高声喊了一嗓子:“双双!安安?郝奶奶来看你们来了。” 里屋立刻传来双双清脆的应答声。 站在郝彩云身后,吊儿郎当佝偻着背的吴野,听到有人走出来的脚步声后,立马站直了身子。 率先窜出来的是双双,她小跑着,一阵风似的扑到郝彩云的腿上,一把就抱住了左腿。将小下巴抵在腿上摇晃着,询问着郝奶奶怎么突然来看她了? 郝彩云将两只小手扒开,顺势将双双抱在怀里。然后抱着她坐在了旁边的餐桌旁,将包里的两个碗掏出来。告诉双双,那个糖醋里脊是做给她的。安安太小,不能吃糖醋里脊,所以给安安做了鸡蛋羹。 双双一看有好吃的,立刻从郝彩云的腿上出溜下去,跑着说要去拿勺子来。 向里屋跑的双双正好撞到了抱着安安刚走出来的吴勇的大腿。 吴勇一把将莽撞的双双拽住,叮嘱她:“慢点跑,小心摔了。”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郝彩云吓了一跳,回头一瞅,就见她那个小儿子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手中的牛奶箱已经摔在了地上。 她再转头看向吴勇的时候,发现吴勇也呆愣愣的盯着吴野在看。 他们兄弟两个阔别已久的见面,竟然以互相对眼的方式开始的。 吴勇长的和吴雄飞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就算是有年龄的差距摆在那,可是只要一看就知道吴勇是吴雄飞的儿子。 虽然吴野长的和吴雄飞有差距,他更像郝彩云这个母亲一些。但要是把两个兄弟放在一起比较,眉眼之间还是有很多相像的地方的。 第43章 暖心 《彩云北上》第43章 暖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章 公报私仇 《彩云北上》第44章 公报私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章 真心和私心 没有了每天一趟去超市采购的工作,郝彩云腾出了更多的时间跑去喜相逢饺子馆。 一开始去只是为了拉近她和吴勇一家人的关系,后来再去时不时的还能帮上忙碌的厨房,擀擀饺子皮,包包饺子。 这一来二去的,和吴勇相处的时间倒是没多少,但是和郑金秀、李佳妮这对婆媳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她们一起包饺子的时候,最多的就是唠唠家常,说说八卦。 饺子馆里平时吃饭的客人也都是形形色色的,什么样的人都有。郑金秀唾沫横飞的讲述了一次妻子来抓奸,丈夫正和情妇手拉手吃饺子的故事。 郝彩云看着饺子皮上的晶莹,决定今天打死也不在这里吃饺子。 最后话题扯到郝彩云工作的公司之后,郝彩云的话就变得多了起来。不经意的说起了公司领导对自己挑刺刁难的情况,神情难免落寞苦涩。 郑金秀啪叽将手里包了一半的饺子扔在面板上,拍了拍手上雪白的面粉,清了清嗓门。“受他那个窝囊气干什么?!这年头,离开他还能饿死喽。你这一身的手艺,为什么不开个店儿呢?自己做老板,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郝彩云一听说自己开店,脸色更难看了些。她现在手里哪有余钱用来开店呢? 但凡她要是有点存款在手里捏着,也不至于跟赵凯那死磕到底。 郑金秀确实是个无比心善的人,她看出了郝彩云的难言之隐,于是又开口说道:“你要是觉得开店成本太大,风险太高的话,你就带着你的手艺来我们这。我们不单纯做饺子馆了,也做炒菜。咱们一起弄个小饭店。” 郝彩云不感动是假的。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奋力地擀着手下的饺子皮。“大妹子,谢谢你。你这句话甜到我心坎儿里了,我回去考虑考虑。毕竟在那也上了这么多年的班了,也有一定的感情。” 郝彩云曾经和周程夫妻比过年龄,她比周程大两岁,比郑金秀大三岁。周程夫妻管她叫嫂子,郝彩云也就顺势称呼他们周老弟和大妹子。 周程夫妻的想法很简单,只要郝彩云不将吴勇他们这个小家里的任何一个人从他们这个大家庭里带走,即使郝彩云带着吴雄飞和吴野来喜相逢饺子馆住下都可以。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也曾经询问过郝彩云,吴雄飞这位大哥怎么没有来看吴勇。郝彩云也是和他们实话实说,说怕吴雄飞看到了失忆的儿子心里不舒服。与其给他添堵,还不如暂时不告诉他,等到什么时候吴勇恢复了记忆再相认也不迟。 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周程夫妇自觉跳过吴勇会恢复记忆这句话。他们会立刻转移话题,说些别的。郝彩云发现之后也不再提这个茬儿,只是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即使不能让吴勇恢复记忆,也会让他认祖归宗。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就不相信血脉之情抵不过收养之情。 联手开店这件事,提过一嘴之后就被暂时搁置。 郝彩云不论是以前在老家和亲戚邻里之间相处的时候,还是在外奔波的这些年,她明白一个道理。凡事若是牵扯上利益,再深的感情都会破裂。 她和周程夫妻之间刚建立起来的薄弱的感情,可经不起联手开店这件事的利益牵扯。况且她心底里还是希望吴勇能认祖归宗的,不能总是跟在他们周家人的身边。既然早晚要分开,那一开始就不要掺和在一起。 郝彩云离开饺子馆的时候,周双双和周安安站在门口,挥着小手和自己道别。 周双双的怀里抱着一个粉红色的会说话的电动玩具熊,周安安的手上抓着一把闪着红光的玩具枪。这些东西都是郝彩云买给他们的,他们摇晃着小手,说着郝奶奶慢走,下次再来。 郝彩云嘴上说着双双安安拜拜,奶奶下次再来看你们。心里却在双双安安的前面加了吴字。她还是觉得,吴双双、吴安安更好听,更顺耳。 每次看着双双扑进郑金秀的怀里、安安坐在周程的腿上撒娇的叫着爷爷奶奶的时候,她都有股被人剥夺了身份的不甘之火熊熊燃烧在心口。烧的她心疼,灼的她眼睛热。 等她回到厨房和梅蕊提起这种感受的时候,梅蕊一针见血地说她分明就是嫉妒。但随即又安抚她,让她不用着急。她这个做奶奶的血脉在那呢,早晚都是亲奶奶,谁也替代不了。 “你要实在看着他们亲亲热热的祖孙腻在一块,你看着难受,你就挺两天。别总是去给自己找不自在。没准缓一缓,你想明白了,心胸立马就宽广了呢。”梅蕊说着,端着一盆蔫巴巴的菜叶子砰一声墩在郝彩云的面前。“你不如先转移一下注意力,看看你今晚要用的小油菜吧。” 郝彩云低头一看,那个洗菜盆里的菜叶子,这哪里是小油菜?分明是老油菜吧!菜叶子蔫吧也就算了,居然好些都发黄了。说是从垃圾桶旁边捡回来的都有人信。 郝彩云用手翻了翻,一盆小油菜全部都是这个样子。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就是了。给她这么一盆烂菜叶子,让她怎么炒香菇油菜呀。 “梅蕊,你拿你的手机拍张照片存下来。我今晚就这么炒,员工若是觉得菜老,就让他们反映给领导。反正采购买回来的是啥样我就用啥样的做菜!” 梅蕊一边掏手机,一边询问郝彩云怎么还不买个手机。若是有什么着急的事联系不上她,多麻烦。 郝彩云就是一句话:没钱。 当天晚上,郝彩云就用那盆老掉牙的黄油菜,炒了一盆香菇油菜。 所有打饭的员工在看到满盆的黄油菜的时候,有的询问是怎么回事,有的抱怨,有的皱着眉头不说话。有的更是连这个菜都不打了,直接打了一个红烧肉炖土豆就走了。 郝彩云对他们的解释也只有一句话:菜是采购买的,我就是用采购买回来的菜炒的。 公司里几乎所有人都从柳武的嘴里听到了郝彩云采购食材的权利被剥夺的消息。所以也都知道了,如今采购食材的是柳武这个老板的司机。 他们虽然有怨言,但是也不敢去得罪老板的司机。万一柳武在老板耳边吹吹风什么的,他们这些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心思,所以郝彩云预料到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没有一个人去上头找领导反映菜品不新鲜这件事。 他们都不想当恶人,郝彩云自然也不想顶风上。毕竟她自己就在风口浪尖上站着呢。 于是她第二天早上,又将那盆剩下的香菇油菜重新炒了一遍,端上了餐桌。 油菜叶子是黄的,可员工们再次看到它的时候,脸都快绿了。 “怎么又是这个菜呀?” “这是小油菜它祖奶奶吧!” “郝姐......咱们公司不会快要倒闭了吧?这怎么吃的跟猪食似的?” 抱怨的声音一句接着一句。郝彩云却只是笑呵呵的表示,公司有条例规定,厨房剩下的菜不准浪费。所以如果他们一顿吃不完,第二顿还会再给他们热了吃。除非热到第三顿酸了臭了,才会倒掉。 今天早上郝彩云只热了一个香菇油菜还打了一个鸡蛋汤,主食是玉米锅贴。这些人若是不吃香菇油菜的话,那么就只能就着鸡蛋汤干噎玉米锅贴了。 果然,他们有很多人听了郝彩云的话,并没有想要将那黄叶子吃下去的想法。厨房剩不剩菜跟他们也没多大关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不让厨房剩菜而去吃那些自己不愿意吃的东西。于是三五成群的放下餐盘,说是要去外面买热包子当早餐。 他们只要是进出公司的大门,就会经过赵凯的办公室窗口。他们经过,赵凯坐在办公室里就能看见。 这么多人成群结队的出去买早餐吃,难道他不会觉察出什么问题吗?不用其他人告状,赵凯自然会好奇的自己来查问。 “真有你的。”梅蕊给郝彩云竖起一根大拇指。 郝彩云挑挑眉,拿起一个玉米锅贴咬了一口,抖着腿,等着赵凯上门。 第46章 感觉被侮辱 也就七八分钟的时间,赵凯就风风火火的来到了食堂。先是看到食堂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车间的工人在喝汤,又看到打饭窗口内郝彩云在一口一口的咬着玉米锅贴吃的正香。隔着食堂几米远的距离,就对着窗口的郝彩云喊了一嗓子:“怎么回事?!” 郝彩云明知故问:“什么怎么回事?”迅速的将手里最后一块锅贴塞进嘴巴里咀嚼。 赵凯大步走到窗口,脑袋伸进去半截。“你说怎么回事儿?!怎么那么多工人都出去吃早餐了?你不给我好好做饭是吧?!” 赵凯的口水噼里啪啦的喷在那盆黄了吧唧的香菇油菜盆里。郝彩云抹抹嘴,庆幸自己手里的锅贴已经吃完了,不然也遭殃了。 “我做饭就从来没有不好吃过,不信赵总你自己尝尝,看你能说出我这道菜做的哪里味道不行?”郝彩云从菜盆里盛了一大勺子菜,一下子就怼到了赵凯的嘴边。 赵凯立刻像王八缩壳一样,把脑袋缩出了窗口。“你干啥呢?!牙给我怼掉了!” 郝彩云将勺子伸出窗口,又追到赵凯眼前。“赵总,你倒是快尝尝呀,香菇油菜到底哪里味道不对?” 赵凯终于将视线落在勺子里的菜上,看着焦黄的油菜叶子和灰不拉几的香菇混在一起,他真没看出来这道菜和香菇油菜有什么关系。 拧在一起的眉头跳了跳,回问郝彩云,这是个什么情况? 郝彩云举着勺子的手也累了,将勺子收回来,哐当一声扔在盆里。只说采购买回来的菜就是黄的,公司条例不让浪费,所以她就照常炒了。至于炒了没人吃,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买回来的时候就这样,柳武他是傻子吗?”赵凯表示怀疑。 好在郝彩云昨天已经让梅蕊将新买回来的菜拍了照片,于是让梅蕊把手机里存的照片展示给赵凯看。赵凯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两秒,随后背着手快步离开了食堂。 郝彩云展开两个手掌,梅蕊啪一声拍上来。两人击掌来庆祝此次战役的胜利。 不过,很快两人就发现,她们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 赵铭昊牵着一只藏獒来到厂子里,引起了一时的轰动。当然也惊动到了厨房内忙活着做菜的两个人。 郝彩云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就想着出来看热闹。没想到看到的居然是柳武狐假虎威的跟在赵铭昊的身旁。 赵铭昊脚下趴着一只伸着舌头哈哈喘气的藏獒,那藏獒好像在换毛期,看起来更像是一坨凌乱的棕灰色拖把。 也不知道柳武眼睛为什么那么尖,从人群中一眼就瞄到了站在最后的郝彩云。扯着脖子对她喊:“郝姐!快给我们迅风将军拿点吃的来,就那些个剩菜剩饭就行!我们迅风将军不挑食。” 柳武扯着脖子喊了一嗓子后,所有的人目光都投在郝彩云的身上。郝彩云顿时气得牙痒痒。 柳武那带着领导架子般的命令语气,实在太过欠揍!她若是听了,心中有着不甘,她若是不听......呸!不听又怎么样?! 郝彩云刷刷的抖了两下围裙,钻回了后厨。 梅蕊紧随其后,跟着她进了厨房,将门关上,问她是真的要给那条狗拿剩菜剩饭吃吗? 郝彩云撇撇嘴,从盆里拿出洗干净的土豆,举起刀来咔咔咔切成了滚刀块,继续干活。 梅蕊在一旁偷笑,也忙起了手中的活计。 郝彩云虽然手下在干着活,但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外头的动静。很快外头安静了下来。 就在她好奇那讨厌的人和狗是不是离开了以后,食堂的门居然开了。她顺着打饭窗口望出去,就见赵凯身后跟着柳武,两人仰着下巴走了进来。 “中午吃什么啊?” 郝彩云抬眼瞅了下赵凯,平淡的回了句:“排骨炖土豆。” 赵凯哦了一声,就将后厨的门拉开走了进来。柳武却没有进来,而是站在打饭窗口,伸着脖子向后厨里面张望。 郝彩云拿着一颗大葱咚咚咚剁成段,又抓了一块姜切成片。在这期间赵凯就背着手在后厨转悠,也不说话。 梅蕊也是有意思的很,早不拖地晚不拖地,偏偏要在赵凯转悠的时候拿起拖把说是要拖拖水渍,免得将领导滑倒了。但是她那拖把好像就专门跟在赵凯脚跟后似的,一下一下的像是在撵人。 郝彩云撇了一眼,忍着笑,听着赵凯咂咂嘴走出了后厨的门槛。 就当郝彩云两人以为,终于将赵凯给挤兑走了的时候,赵凯却站在了门槛之外。 “孔厂长前两天跟我提了一嘴,说是财务的出纳员就要回去休产假了,财务空缺一个位置。咱们公司不是有规定吗,如果公司空缺位置,优先在内部选拔填补空缺。我记着杨巧好像是有财务专业的毕业证,公司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让她顶上这个位置?”赵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郝彩云能感觉到赵凯的视线在盯着自己,而他这番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知道还有下文,所以没抬头也没说话,等着赵凯的下文。 赵凯见郝彩云毫无反应,只能继续往下说。“就咱们门口那个光头李啊,什么门卫啊?!眼睛也不管什么事。上次还说半夜厂子里爬进了个猴呢。正好铭昊牵来了一只藏獒,那东西管事,以后就养在咱们厂子里了。郝彩云,你以后将后厨的剩菜剩饭拿去给那藏獒吃,那藏獒不挑食,什么都吃。” 郝彩云总算听明白了赵凯来后厨的目的是什么,原来是想让自己去喂那只狗。那狗看着就吓人,况且新闻上不都说了吗,藏獒那玩意儿连人都吃。 她哐当一声将手里的菜刀扔在菜板上,衣角就被梅蕊拉了一下。 梅蕊之前告诉她,冲动的时候,想要发脾气之前先深呼吸一口气。于是她将自己的衣角扯回来,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赵总,你要让我帮你喂那只狗也行。但是藏獒那东西不仅长的吓人,还吃人呢!我要是被它咬了,是算工伤还是怎么滴?” 郝彩云话音刚落,柳武就抢着说道:“郝姐,你这就想多了。藏獒谁看了谁不害怕呀?要不是因为它长得吓人,咱赵总也不能养在厂子里当活监控啊。死监控都安在一个角落固定上呢,更别说藏獒这个活物了。赵总早就让人去焊笼子了,那笼子长五米,高三米。哎?就放在你之前住的小卖店的那处地方。正好水泥房扒了,清出来的地方刚好适合藏獒安家落户。” 柳武一再强调那藏獒关在笼子里咬不着人,让郝彩云别忘了按时喂食喂水。 柳武最后几句话,郝彩云是在菜刀咣咣剁菜板的声音中听到的。她将菜板上切的那几片姜都给剁成了碎末。 合着她那处水泥房腾出来是给狗做窝了!只要一想,火就腾腾的直冲天灵盖。 “你不是要做土豆排骨吗?你把姜剁成沫干什么呀?”梅蕊一把抓住郝彩云的手腕,耳边咣咣剁菜板的声音才算消失了。 郝彩云将菜刀扔下,气不打一处来的就要开始吐槽赵凯羞辱人的种种做法。后厨的门被敲响,吓了她一跳。 光头李的脑袋伸进来,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郝姐,门口有一对年轻夫妻抱着俩孩子找你。” 第47章 以退为进 郝彩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丢手机的后续还有这种好处。吴勇居然带着妻子李佳妮和两个孩子来看她了。 郝彩云一路领着他们来到女生宿舍,开心的连路都不会走了。几次都左脚拌了右脚差点摔倒。 “你看你们!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郝彩云推开宿舍的房门,将手上拎着的一箱中老年奶粉和两袋水果放在旁边的水泥地面上,招呼着几人进门来。 “宿舍有点儿窄,你们就直接坐床上吧。”说着像是害怕他们嫌床上脏似的,用手胡撸了两把。 吴勇和李佳妮相继抱着孩子坐下,郝彩云从床底掏出一个洗脚的时候坐的马扎,坐在了中间。 她刚刚坐下,周双双和周安安两个孩子就蝴蝶似的,一面一个扑到她的怀里,口口声声的喊着奶奶。 她当时就觉得自己的心软的,就像刚蒸出来的发面馒头一样。 两个孩子竟然不叫她郝奶奶了,直接喊她奶奶。不用想,这一定是大人教过的。 孩子对她的称呼就代表了吴勇对她的态度。 郝彩云不经意的抹过眼角,笑呵呵的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一面亲了一下。 “姨,你住在这里,冬天不会冷吗?”李佳妮指了指单薄的窗户和透风的窗缝。 顺着李佳妮手指的方向,郝彩云看过去刚要解释自己也是刚搬进来。就见吴勇站起来,走到窗边用手指摸着窗缝,像是在检查哪里会漏风一样。 “我也不知道冬天会不会漏风,这不是也才刚搬到宿舍来住吗。不过漏风也没事,拿布条塞上点就行了。这公司里员工这么多,宿舍都是这样的,破破烂烂的,不也都这么住着吗。在外头打工的人,能有处挡风遮雨的地方就不错了。”郝彩云话虽然是对着李佳妮说的,但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盯着吴勇的后背。 当她看到吴勇站在窗口的身影一僵的时候,她又接着说了一句:“嗐,我这里还算不错的了,你不知道你叔在工地住的是什么样的宿舍!那就一面铁皮搭起来的房子,叫什么东西?对了,叫集装箱!说白了,那不就是住在箱子里吗。” 等吴勇重新坐回到床边,几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吴勇表示,昨天周双双说想奶奶了,要给奶奶打电话。他就按照郝彩云之前给留的电话号打了过去,但却打不通。所以有些担心郝彩云的状况,毕竟之前郝彩云说在公司遭受老板刁难的事。他们因为联系不上,才决定今天来看看她。 郝彩人则表示自己的存款被全部骗走之后,她虽然发了一个月的工资,但是给吴野买了台电脑,手中也不剩什么余钱儿了。就想着等下个月工资发了之后再买个手机。 又宽慰吴勇夫妻俩,说不用担心她,她在这公司里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不会出什么事。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吴勇表示,不要耽误郝彩云工作,就要带着妻儿离开。 郝彩云一看都到饭点了,总得一起出去外面饭店吃个饭吧。她开玩笑的说,自己请他们吃一顿饭的钱还是有的。 好说歹说的终于让吴勇夫妻两个同意了出去一起吃顿饭。郝彩云怀里抱着周安安走在前面,心中想着千万不要遇到什么讨厌的人。 可有些时候你越不想见到的人越会出现在你眼前。 刚走过司机宿舍的那个拐角,就见到柳武从外头回来,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透明的塑料袋里边只装了一条红塔山。 郝彩云知道,这是柳武惯常抽的烟。 “吆!郝姐啊!这是来亲戚了?” 讨厌的声音还是钻进了耳朵里。 郝彩云扯了扯嘴角,一个音也没发出来,就要选择忽略掉他擦肩而过。 柳武却不想罢休。“郝姐,这正是饭点儿啊,你饭做完了吗?这是要翘班出去送人,还是要出去下饭店?请假了吗?” 郝彩云眉头跳了跳,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瞪着柳武。“我请不请假,关你什么事?!真把自己当瓣蒜了!” 怀中的周安安被吴勇接了过去,只听吴勇说道:“安安,和奶奶再见吧,我们下次再来看奶奶。” 随后又小声说:“姨,就送到这里吧,饭以后再吃,不着急。” 周双双抱住郝彩云的大腿,撒娇的糯叽叽说着:“奶奶,你要记得想我噢......做梦也要梦到我噢......” 郝彩云笑眯眯的揉了揉周双双的脑袋,目送着吴勇夫妻抱着孩子离开,直到走出胡同再也看不到。 她睁了睁眼睛,将里面的一些湿润掩藏。转身见到犹如一根电线杆的柳武还站在那里,她上前几步,撞上柳武的肩膀。 身后是柳武跳脚的喊叫声,她拍拍自己的肚皮,笑出了声。 回到后厨,她将正在帮她炒菜的梅蕊一个熊抱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直到梅蕊说自己晕的不行了,开口求饶,她才将人放下来。 “你疯了是不是,多大年纪了还玩小孩转圈圈!也不怕把咱俩都交代在这了。还好我没有高血压心脏病。”梅蕊拍拍胸脯,整理一下褶皱的衣服。她的脸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郝彩云看着她的脸蛋好看,就上手去捏了。“小蕊蕊啊,你知不知道呀!刚刚双双和安安叫我奶奶了!他们叫我奶奶了,那离大勇叫我妈还远吗?!” 梅蕊嘶嘶哈哈的将捏在自己脸蛋上的手扯下来,拉长了声音说:“不远了...不远了...马上就要叫你妈妈啦。你可要开心死了,你要开心死了,也不能捏死我吧......” 两人开开心心的打闹间,就将午饭做好了。 在等着下班铃声响的时候,郝彩云用勺子翻腾着盆里的排骨和梅蕊骄傲的分享着自己的策略。说自己在吴勇面前刻意放低了姿态,还保持了分寸和距离,她是在以退为进。 梅蕊调侃她,这怎么还说上了孙子兵法了? 郝彩云挠了挠头发,疑惑的表示,孙子兵法里面有这一招吗?! “难不成是三十六计?”梅蕊猜测着问。 郝彩云破罐子破摔,将勺子一扔。“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管他是什么,好使就行!” 两人哈哈大笑,下班铃声像背景音乐一般响起来。 第48章 天大好消息 郝彩云没想到自己用的什么兵法,居然这么快就奏效了。 晚饭过后,她提着半桶剩菜去喂那只铁笼里的藏獒。路上碰到了正来找她的杨巧,杨巧告诉她一个好消息,说是自己已经从前台大厅被调岗到了财务室做出纳员。 看着杨巧兴奋的围着自己转圈圈,郝彩云也没有提杨巧得到这个机会,是自己每日伺候藏獒换来的。 “既然领导看中你,给了你这个机会,你就要好好把握住了。以后眼睛活泛着点,将财务上面能学到的技能全部学会了,这样即使以后跳槽换到下一家单位你也不会犯怵。”郝彩云用一个铁勺子舀着桶里的剩菜,一勺一勺的放进铁笼内的饭盆里。 也不知道是谁找来的狗食盆,是一块大石头中间挖了个凹槽。郝彩云倒是相中了那个狗食盆子,觉得这狗食盆子要是用来打年糕,一定很好用。 杨巧在旁边对郝彩云保证着,说自己一定好好学习,争取早日出师。 “你不用跟我保证什么,学来的东西都进了你的脑子里,都是你自己的,别人想偷都偷不走。你是我外甥女,你以后过得好了,我才会开心。你在北京踏实的站住脚跟,家里你爸妈也能放心......”郝彩云话还没说完,就听着吴野像是被狼撵了的声音正喊着妈。 她将铁勺子扔进桶里,抬头一看,吴野就跟个小疯子一样扑过来,一下就将她整个抱住。 “妈!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你一定要站稳了听。”吴野呼哧呼哧的喘气,能听出来他是一路跑过来的。 郝彩云将身上的人扒下来,没好气的点了点吴野的心口。“我还站稳了听呢!你不会又闯什么祸了吧?” 郝彩云重新拿起铁勺子继续喂藏獒。这时候吴野才算喘匀了气,像是刚发现这个巨大的铁笼子一样,吆喝一声蹲下来盯着那只藏獒看。 “妈,这啥时候还多出个藏獒来?看着真霸气啊,帅!” 吴野眼睛亮晶晶的,完全忘记了刚刚自己气喘吁吁跑过来要说的是什么了。他忘了不要紧,郝彩云自然会提醒他。 “你别转移话题,刚刚要说什么事?”郝彩云将最后一点剩菜盛进狗食盆后,将勺子扔进桶里,拎着桶转身就走。 吴野后知后觉的跟上,像是刚刚杨巧的样子一般,围着郝彩云转圈圈。兴奋地说道:“妈!今天大哥去米线店找我了,他让我带着他去工地上找爸,说是要去看看。我带着大哥去工地找到爸之后,你猜怎么着!?我爸和大哥见面之后,两个人都哭了!你是没看到那个场面,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痛哭!别说,他俩站在一起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咚!塑料桶掉落在地上,铁勺子摔出去一米多远。 郝彩云好似没意识到手中的桶已经掉落,更没在意飞溅到裤子上的油渍菜汁。她死死的盯着吴野上下颤动的嘴唇,竖着耳朵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说的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什么?!重点就是大哥和爸坐在一起聊了会天之后,居然直接就张口叫爸!妈,大哥改口了,他管我爸叫爸了!”吴野说到激动处,抱着郝彩云的胳膊一顿上下蹿跳。 郝彩云根本感觉不到胳膊像是要脱臼般的疼痛,她只抓住了话中的重点:吴勇改口了,他叫吴雄飞爸爸了! 她咧着嘴站在原地傻笑,视线虽然盯着吴野,却又好似透过吴野再看其他的什么东西,眼珠一动不动的。 吴野还在旁边和杨巧说着,说他的妈妈高兴的傻了。 “我艹!跑啊!快跑啊妈!姐,姐快跑!”吴野嗷的一嗓子,将郝彩云吓得回过神来。 郝彩云转头一看,也不知道哪个二愣子弄的铁笼子,居然就只是把那只藏獒扣在笼子里。藏獒刚吃饱饭有的是力气,咬着笼子上的铁棍就将笼子抬了起来。如今半只身子都已经钻了出来,看起来甚是吓人。 不过郝彩云和杨巧还没从惊吓里缓过神来,就被吴野拖着跑。 在跑动的过程中,杨巧尖叫出声。 郝彩云回头瞅了一眼,那藏獒正在挣脱铁链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的这一眼给藏獒增加了些力气,咔嚓一声铁链子就断了。 看着那铁链子不争气的质量,郝彩云觉得这铁链子一定是柳武那个蠢货贪小便宜买来的。 来不及多想,他们一路奔向厨房。没办法,下意识的他们就是想要跑向自己熟悉的地方。所以在经过孔厂长办公室的时候,孔衡打开门来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想过要就近钻到孔衡的办公室里躲避。 不过好似他们也没有过多的机会钻进孔衡的办公室,因为孔衡询问他们的时候,见他们没有回答,就向着几人身后看了一眼。当看到藏獒威武霸气悠闲自在地向这边晃荡而来,爆了一句粗口,砰一下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郝彩云耳朵动了动,甚至听到了孔衡咔哒咔哒两声锁门的声音。 果然靠人人会跑,靠山山会倒,任何时候只能靠自己啊。 郝彩云三人跑到厨房,砰的一下将厨房的门关上。当郝彩云下意识的咔哒一声锁上后厨的门的时候,三人同时气喘吁吁的哈哈大笑。 因为他们同时想到了孔衡刚刚的那句:我靠! “你们这是干啥呢?”梅蕊贴着黄瓜片的脸凑上前来,把三人吓得浑身一哆嗦。 郝彩云才想起来,现在是下班时间,后厨本来是应该锁门的。他们能顺利地跑进来,是因为梅蕊正在里边切黄瓜片敷脸。 看到梅蕊刚刚贴好的满脸黄瓜片,郝彩云觉得不逗她笑一笑实在是有违天理。于是将刚刚的一切讲给梅蕊听。梅蕊果然在听到孔衡爆的那句粗口后,笑得满脸的黄瓜片都崩到了地上。 藏獒越狱逃走,不仅吓到了孔厂长,还吓到了厂子里的很多人。好在是没出什么事。 但是这次以后,那只藏獒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铁笼子空空如也地摆放在那,没有人去问那藏獒的去处。郝彩云以后都不用再去给那条大狗喂食了,心情舒畅的准备着要去喜相逢饺子馆看孙子孙女。 她知道自己这次去见吴勇,吴勇一定也会对自己改口的。毕竟爸都叫了,妈怎么可能落下? 今天要做芹菜炒大虾,郝彩云让柳武买回来十斤大虾。 她看着成色不错的大虾,先挑出来一些个头大的炒了一个油焖大虾,又做了一个虾仁蒸蛋。放在玻璃饭盒里扣好,塞进了挎包里准备给双双和安安带去吃。 以前她从不拿厨房的东西,一是有王芳那个告状精在,二是她也没有什么需要拿的东西。但现在不同了,梅蕊和她的关系这么铁,是不会告状的。而且大虾买起来挺贵的,她觉得不吃白不吃。大不了,她中午自己那份少吃点就行了。 千算万算,郝彩云没算到自己出门的时候会遇到赵凯和柳武。 第49章 有被温暖到 郝彩云抱着挎包坐在公交车的座椅上,时不时吸吸鼻子,抹抹眼泪。她回想着刚刚的屈辱,越想越忍不住眼泪。 一把年纪了,她坐在公交车上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大。 刚刚她出门的时候,碰到了赵凯也要出门。 明明赵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车里,可柳武嘴贱的,非要问她包里鼓鼓囊囊装的是什么? 《彩云北上》第49章 有被温暖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章 想要亲上加亲 郝彩云找了个机会避开了吴勇,将周程夫妇拦在了厨房,说了一番话。 她先是和周程夫妇坦白,吴勇对自己改口喊妈的事实。然后才表示自己虽然已经和吴勇相认了,但是不会让吴勇改回姓氏,认祖归宗的。 她还有一个小儿子,周程夫妻却没有其他的孩子。所以吴勇肯定以后要给周程夫妻养老。 而她和吴雄飞还有 《彩云北上》第50章 想要亲上加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章 搂不住的脾气 郝彩云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想到什么就立刻着手准备起来。既然是撮合两个孩子在一起,那么就要有计划,有目的的实施。 杨巧每周休息两天,但是肖伟只有每周周六休息。所以要将两个人凑在一起,就要安排在周六。 2012年8月18日,农历七月初二,星期六。 郝彩云说,这个日子相当不错,是个好事 《彩云北上》第51章 搂不住的脾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章 成了 郝彩云跑到郑金秀身边,用帽子给周安安扇风。周安安趴在肩头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见到郝彩云过来,没精打采的喊了声奶奶。 虽然声音小的像蚊子,可郝彩云还是嗓门响亮的应了一句。 等梅蕊追上来要帽子,郝彩云撒娇似的说要借用一会当扇子,给她宝贝孙子扇扇风。梅蕊拿她没办法,只能用一只手遮在额头处。 《彩云北上》第52章 成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章 新思路 炎热的九月来临,让怕热的郝彩云更加上火。 孙女九月份上小学,时间开始紧张起来。郝彩云几次去都没见到孩子,心里空落落的。 孙子吧,也上了幼儿园,一日三餐都在学校吃。 郝彩云几次想要开口劝说吴勇,周安安才三岁多,这么小的孩子就送学校,是不是太早了些? 可是她这个奶奶虽然已经正名, 《彩云北上》第53章 新思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章 女儿也是娘生爹养 郝彩云心痛的从钱包里抽出二十块钱,赔偿梅蕊的眉笔。 梅蕊说了:亲姐妹,明算账,该赔偿还是得赔偿的。 郝彩云再一次哀叹:钱是王八蛋,没了再赚。 第二日她向吴雄军要了个银行卡号,打算去银行柜台将公公均摊下来的医药费汇过去。 在她打电话回去的时候,听到电话里弟媳妇的嘟囔声。好像对于 《彩云北上》第54章 女儿也是娘生爹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章 看热闹 就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马路对面传来嘭的一声重物相撞的声音。手机里传来吴春的大嗓门:“喂?!” 郝彩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的手一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呢,手机就滑落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旁边的玻璃门被人推开,挤出来几颗脑袋,视线都望向马路对面。 郝彩云心疼的捡起手机,发现手机的半块 《彩云北上》第55章 看热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章 人生赢家 告别张桂花之前,郝彩云总算是知道她那两个黑袋子里提的是什么东西了。 旁边一家挂着爱宠之家牌子的老板跑出来,叮嘱张桂花周末带着狗狗到店里做驱虫。郝彩云再次看向黑袋子敞开的口,隐约看到狗粮两个字。 有钱人的世界,还真是又精致又麻烦呢。 郝彩云借着电话铃声响的由头,正好顺理成章的和张桂花 《彩云北上》第56章 人生赢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章 夸张的哭穷 等郝彩云笑够了,又凑过来用肩膀挤了挤梅蕊的肩膀,询问两个孩子最近的恋爱状况。 梅蕊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告诉郝彩云肖伟和她谈心的时候说的话。 肖伟表示和杨巧接触的这段时间,觉得这个女孩确实不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对象,更是一个适合结婚过日子的女孩。 不仅如此,肖伟还发现了公司里竟然还有 《彩云北上》第57章 夸张的哭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8章 午夜难眠 “这大半夜的,你让我上哪给你汇钱去?!你手里没有余钱不会找左邻右舍的借借吗?!再说了,吴燕不是在家呢吗,她家离医院多近啊。你给她打电话,让她送钱到医院。” 郝彩云一口气说完有些喘,她看到对面床的梅蕊坐起了身望向这边,她果断的将电话挂断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梅蕊下了床,穿上拖鞋坐到 《彩云北上》第58章 午夜难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9章 好名声来的不易 等光头李总算清醒过来,拿着钥匙给郝彩云打开大门以后,才后知后觉的询问郝彩云到底要着急出去干什么。 郝彩云特别自豪的拍拍挎包:“嗐,这不是着急给我公公去银行汇救命钱吗!我公公中风了,正在医院抢救呢。不说了,我着急呢。” 郝彩云脚步匆匆的顺着胡同走出去,她听到了光头李在她身后夸奖的声音。说她 《彩云北上》第59章 好名声来的不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0章 戏过了 等吴野穿着凉拖跑到农商银行的时候,郝彩云正坐在台阶上吃刚出锅的小笼包。 此时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 郝彩云买了两屉小包子,一屉十个,她吃了差不多十二个左右。剩下的拿在手里,想要递给吴野,问他吃不吃。但是看到吴野跑的有些喘气的样子,她又改了主意。 “快点扶我一把,赶紧进去给你爷 《彩云北上》第60章 戏过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1章 天降横财 方钟是什么时候签了那份同意书的?他什么时候搬走的?他不收废品了吗? “还收什么破烂啊,人家现在是百万富翁了吧......”郝彩云嘀咕了一声,又像是自嘲。她将那个已经滚落到油漆路上的瓶子一脚踢远。 她终究和方钟不是一路人。 不准确。她和方钟,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了。 郝彩云 《彩云北上》第61章 天降横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2章 砖块挪走了 当你面临难以抉择的情况时,就选择顺其自然吧。 郝彩云是这么决定的,也是如此做的。 她带着那包钱,去逛了一圈超市,买了满满一购物袋的食材。有牛肉、鱼丸、小油菜、半颗冬瓜、一把香菜,还有几根胡萝卜和一兜土豆。而那个黑色的砖块一样的塑料袋,就夹杂在其中。 她一路骑着自行车返回,就在心里反 《彩云北上》第62章 砖块挪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3章 舍掉了友情 郝彩云本想着撮合肖伟和杨巧在一起是亲上加亲,没想到自己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吴燕张口要的彩礼钱数额太高,梅蕊抱怨这根本就是卖姑娘。郝彩云在中间夹着左右为难,不仅被吴燕数落,还被梅蕊夹枪带棒的讽刺。 她只能先商量着吴燕来北京,等见面再好好聊。 吴燕张口闭口全是钱,说他们来北京的 《彩云北上》第63章 舍掉了友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4章 里外不是人 郝彩云与梅蕊和肖伟一起来到金鑫宾馆的时候,发现杨巧竟然早就到了。 吴燕他们住的是一个标间,里面有两张单人床。靠近门的那张床上坐着杨巧,窗户旁边的那张床边坐着吴燕,开门的是杨巧的父亲,杨刚。 杨刚的性格有些闷闷的,个头也不高,才一米七出头。开门看到郝彩云以后,低声叫了声嫂子,就侧身让开了。 《彩云北上》第64章 里外不是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5章 家庭会议 杨巧和肖伟之间的阻碍、考验,一时半刻还不能解决。郝彩云却只能先去解决另一件事了。 手脚不好使的公公成了人人推诿的麻烦,赡养问题让这些个子女在电话里差点打破了头。 她和吴燕、杨刚坐车回到老家之后,就直奔卫生院了。 卫生院建在街面中心的位置,老旧的三层小楼远看是灰白色的,还有一块块黑斑 《彩云北上》第65章 家庭会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6章 养老院 郝彩云的话头戛然而止,眉头在看到一米六的王大柱的时候拧成了疙瘩。 她心情不爽,吴春却是蹭一下欣喜的站起来,一把将王大柱拉进屋。 房门再次被关上,屋内都是吴春略显聒噪的声音。 吴春像是打了鸡血,叨叨叨的叙述着王大柱没来之前,每个人说的话。 王大柱则是撑着嘴角的假笑表示,既然郝彩 《彩云北上》第66章 养老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7章 小儿子出事 老人的赡养问题,最终敲定在了养老院上。虽然这事是郝彩云故意引导的,但是真到了联系养老院的阶段,才发现并没有想的那么容易。 首先,郝彩云就为了高额的均摊费用犯了难。她都觉得难,更别提其他人了。 一个老人一个月在养老院的所有费用加起来,最起码要四千多。像是她公公这样生活不能自理的,更是要六千 《彩云北上》第67章 小儿子出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8章 丧失生育能力 当郝彩云被吴雄军架着送回到病房中,扔在空床铺上以后,窗外早就黑沉下来了。 吴燕不知所踪,只剩下吴春和王大柱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叮嘱郝彩云先安心休息,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之后吴雄军离开,说是给老头子买点饭回来。房间内只剩下郝彩云和喘着粗气的老头子两人了。 护士查房的时候,见到郝彩云躺在空床铺 《彩云北上》第68章 丧失生育能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9章 雪中送炭 郝彩云耽误的时间导致她身后排队等待的人发出啧啧的催促声。她不甘心的挪动开脚步,打算离开窗口,却在身后的人要挤过来的时候又闪现回了窗口。 她再次将脑袋抵在玻璃上,语速极快的追问有没有特殊号,贵点也没关系,只要能尽快住院手术。还说她儿子情况很危急,求窗口的工作人员帮帮忙。 若是谁都这么求的话 《彩云北上》第69章 雪中送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章 不想低人一等 说实话,高大健硕的吴雄飞冷下脸来,还是挺骇人的。 郝彩云被吴雄飞的气势震慑到,刚刚的怒气也泄了很多。她咽了口唾沫才讲出来自己发火的缘由。 她责怪吴雄飞,为什么要将吴野受伤的事情告诉周程夫妇?好像他们在向对方求救要钱似的,一下子就低人一等落了下风。 本来吴勇在人家当养子,郝彩云就已经 《彩云北上》第70章 不想低人一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1章 挑拨关系 三天了,郝彩云已经三天没有吃一口东西了。不仅是那碗黄澄澄骚唧唧的米线的原因,还因为吴野手术后医生给下的断言。 吴野以后,可以生育的几率很小,也可以说是零。 一想到自己好好的儿子自此后就废了,她就愤恨的胸腔憋闷。她恨这个世道,恨那个群架里踹了吴野的家伙,更恨自己尽管做出了努力却没能改变结局 《彩云北上》第71章 挑拨关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2章 求助 对于他人的同情,郝彩云只能偷偷的冷笑一声。别看她小儿子不能生育了,她也不是绝望的没盼头!她可是生了两个儿子,有两个指望呢。 张桂花在一通安慰的话语后,终于交代出了郝彩云关心的重点。告诉她中药的配方稍后给她拍照发彩信过来,但是也同样好心建议了,让郝彩云带着吴野让医生把脉瞧瞧,对症下药。 她 《彩云北上》第72章 求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3章 溺爱孙儿 郝彩云去中医院跑了个来回,却两手空空。因为医生表示,没有见到病人不给开药。郝彩云没办法,只能空手回来了。 她抓紧时间去超市买了些重量较轻的食材拎回公司,又开始忙碌起午饭来。 她在炒牛肉的时候,梅蕊将她拎回来的袋子里的食材取出来。 她心不在焉地拿着铲子扒拉着锅里的牛肉块,眼睛盯着梅蕊 《彩云北上》第73章 溺爱孙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4章 悔恨不已 “短时间内吃大量的冷饮,会对肠胃造成突然刺激,使血管急剧收缩,出现痉挛。你们这两个孩子就是因为一下子吃了太多雪糕,肠胃出现了痉挛。不仅如此,还伴随着细菌感染的症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插着兜,字字清晰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上。 “现在两个孩子上吐下泻,已经脱水了。他们各自的胃里面,至少吃过四五根雪糕, 《彩云北上》第74章 悔恨不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5章 走廊交心 医院的步行梯墙角,郝彩云蹲在那,面朝墙,举着手机和梅蕊诉苦。既说了刚刚发生的惊险情况的前因后果,也说了吴勇和李佳妮等人对她的态度和那些戳心窝子的话语。 她哽咽的做了最后陈述:“我,我哪知道他们商量改姓的事啊,我要是知道,我~我真是后悔死了!我没法见人了......” 梅蕊给她打电话,是提 《彩云北上》第75章 走廊交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6章 和路灯道歉 放纵孩子吃雪糕这件事情上,郝彩云确实也犹豫过。但最终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就算多吃两根雪糕应该也没什么事。她想通过无底线的宠惯孩子,让孩子更加喜欢依赖她。 她急切的想让两个才几岁的小孩子明白,她这个亲奶奶和养奶奶的区别。 梅蕊在电话里说她:什么为了老吴家留后?!你就是为了从两个孩子那里得 《彩云北上》第76章 和路灯道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7章 倒霉催的 拿人钱服人管,郝彩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老板训斥员工,她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不管赵凯最近从哪受的邪乎气朝他们这些员工来撒,总之,修理厂每个部门的每个人几乎都被他骂了一遍。郝彩云和梅蕊也未能幸免。 说到自己被骂的事情原委,郝彩云也忍不住大呼一声倒霉。 她上午从喜相逢饺子馆跑回来之 《彩云北上》第77章 倒霉催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8章 被炒鱿鱼 郝彩云眼睁睁的看着赵凯抠着嗓子眼吐的眼冒金星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是扶着墙走出后厨的。 等后厨的白色塑料门被一阵风砰的刮上,她才无辜地耸了耸肩。 天地良心,她可是几次都想提醒赵凯,是赵凯总是打断她的话不让她说的。而且那红烧肉也是赵凯自己嘴欠吃的,可怨不着她。 经过赵凯这么一打岔,她连炒 《彩云北上》第78章 被炒鱿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9章 重来一场 以前郝彩云觉得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她觉得烦恼的根源就是没钱。 但是从赵凯和方钟的人生轨迹来看,即使有了钱,也会有新的烦恼。 她没有和方钟说自己被炒鱿鱼的事情。 看着方钟乐呵呵的继续吆喝着收破烂走街串巷,她也开始重拾信心。 八年前来北京的时候,她和张桂花一人抱着一卷铺盖,不也是从 《彩云北上》第79章 重来一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0章 刷盘子 “舅妈,我来送你。”杨巧停下车打开车门跑过来,将那个最大的提包拎了一下,没拎起来。 “你怎么有公用车的钥匙?你驾驶本考下来了?”郝彩云按住杨巧想要再次尝试提起的手。 杨巧则是尴尬的挠挠头。“是啊,考下来了,刚考下来没几天。因为今天要跑几家银行,所以我就把车钥匙要了过来。” 郝彩云吓 《彩云北上》第80章 刷盘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1章 惊喜 她没想到,吴勇和吴野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吴勇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吴野却立刻像机关枪似的开口质问她:“你不是最讨厌洗碗吗?你怎么找了个洗碗的工作?!你被公司辞退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么大的事,换工作了都不告诉我们!你是忘了自己有儿子了吗?!要不是听巧儿姐聊天的时候提起,我们甚至都不知道 《彩云北上》第81章 惊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2章 开业大吉 2013年1月19日,腊八节。这一天就是郝彩云饺子馆开业的好日子。 因为不让市民随意放烟花爆竹,所以吴野想了个好办法来代替鞭炮。他穿了两串长长的气球,又弄了两块木板,砸上钉子。将绑气球细线从木板中间穿过去,拉着长线跑动起来,气球撞在钉子上就会发出噼里啪啦类似于爆竹的响声。 饺子馆门口两边 《彩云北上》第82章 开业大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3章 老房子里的印记 2013年1月31日,郝彩云一家带着周程一家,回到了承德老家。 因为杨巧的婚礼定在了2月2日,郝彩云他们除了回去准备参加婚礼之外,也打算聚在一起过个团圆年。 吴勇的身份尴尬,既不能扔下郝彩云陪周程一家过年,也不能扔下周程一家陪郝彩云过年。正好借着杨巧婚礼这件事,郝彩云提议今年周程一家留在 《彩云北上》第83章 老房子里的印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4章 解围 郝彩云站在窗外红了眼眶。吴野刚刚说的,也是她心里想的。不过,她虽然希望吴勇以后都能回来过春节,可理智上也明白,这是不现实的事情。 她不能让吴野再这么问下去了,会让吴勇感到为难的。 走进屋门,刚要出声喊吴野的名字,就听见吴勇的声音清亮的响起。“这个事情我也有想过。周爸郑妈对我犹如再生父母, 《彩云北上》第84章 解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章 参加婚礼 杨巧结婚这一天,郝彩云起了个大早!凌晨2:30就起床了。 她住在养老院中间的房间,杨巧住在楼梯口的第一个房间。昨晚她和杨巧、吴燕、郑金秀凑在一堆说了很多体己话,差不多都是在教杨巧嫁人后怎么过日子的。 最后差不多快十二点了才睡觉。 因为肖伟的接亲车队凌晨四点多要来接亲,然后一路开到隆 《彩云北上》第85章 参加婚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6章 大结局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刚刚回来见到的破落院子,此时被吴雄飞父子三人收拾的妥妥贴贴。倒塌的院墙被清理干净,四周围了一圈木栅栏。门窗被擦的干干净净,还贴着喜庆的窗花和挂钱。 郝彩云与郑金秀在灶屋忙着包饺子,就听院子里周安安被鞭炮吓得哇哇大哭着向屋内跑。 “奶奶......”周安安求救似的 《彩云北上》第86章 大结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