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游戏》 第一章 不安的种子 时钟指向零点。 叶纪刚刚挂断和母亲不愉快的通话,爬上寝室的床,宿舍就准时断了电,他在黑暗中轻声骂了句“草”,又摸黑下去找他的台灯,然后像只猴子一样利索地窜了上去,几乎是神速。 作为一个男生竟然怕黑,这很奇怪。但他就是害怕,也不知道是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还是怎样,虽然平日里不怎么看恐怖片,但是对于黑暗他总有种天生的恐惧,感觉像有人在那里召唤,拍着手让他过去,像是在呼唤自己年幼的孩童。 他打开台灯,调到最亮,然后把灯转过去,让光线对着墙,这样也利于他入睡。 今晚寝室里又只有他一个人,同学们要么去了其他地方考试要么回了家,作为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大家都很忙碌。而叶纪呢,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有时希望自己得个什么急症或者出个什么事,痛快地死掉,这样就再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缠着他。但很快这样的想法就被愧疚或其他什么事压了下来。 叶纪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平日里也不爱惹什么事,做事毫无积极性,会觉得莫名其妙的烦躁。但他掩饰得很好,毕竟解决冲突也是极为麻烦的事。为此他和父母有过不少矛盾,但叶纪会什么都不说,机械一般回答者父母的问题或是被斥责时安静听着,等到对方无奈地挂掉电话。 手机显示出电量不足的提示,他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两点了,打算睡下。他面朝墙背朝外面睡着,这样他就看不见那些黑暗里模糊的水池,微微飘动的窗帘,以及对面床上室友卷起来的像是坐了个人在那里的被子。但没过多久他觉得这样更毛骨悚然,因为身后全是未知。 后来他挣扎着睡着了。灯依然亮着,光只有一小块,其余全是黑暗。过了一会那光微微闪着,像一只蝴蝶拍打着翅膀,然后啪地一声,这只蝴蝶被黑暗做的变色龙卷入了舌中。 叶纪做了噩梦。他梦见和一个有食人癖的人通话,自己就站在一座正举行宴会的高塔上,而这场宴会并没有邀请那个人,但其实只有自己知道他的身份。他看见那个人在来往的人群中寻觅,突然感觉到了恐惧,他在电话里对那个人说他在其他地方,同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是吗?真遗憾,那我来找你好了” 听到这句话他看着那人略显失望的身影,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但瞬间他的脸变得惨白,如同坠入冰窟。 那个人放下电话,抬起头,冲他在的位置诡异地一笑。 “在那别动啊” 他做无声的唇语,露出猩红的利齿。 之后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他知道杀戮已经开始。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但他只是站在原地,整个人安静得可怕。 叶纪在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中醒来,睁眼时铺天盖地的黑暗让他一阵恐慌,刚才的噩梦还没消退。他的手碰到台灯,摁了几下才发觉是没电了,这让他懊恼不已。手机也电量不足关机了,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还有多久才会天亮,只有裹紧被子,紧闭双眼像赶羊一样把自己再次赶进梦里。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轻微的吱呀声。 厕所是木门,平日里吹点风,有点动静很正常。可是这声音却让他打了个寒颤,再也没有睡意。 那分明是金属门被推开的声音!可他睡之前将门锁好了呀! 短暂的寂静后,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走了进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走路声音很轻但是很明显能听到呼吸声。很粗重,仿佛是一头野兽。他冷汗不停地流下来,只能希望这个东西没有注意到他,从而以为这个房间里没有人然后尽快离去。他又想起刚刚的那个噩梦,心跳得更快了。 他听见那个东西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然后又一声吱呀声响起,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他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似乎确定了那东西已经离开,于是想着从被窝里出来透透气。 但是被子却变得很沉,他内心一紧,从缝隙中探出头。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了下来,带着血腥气的呼吸扑到他脸上,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空前的绝望。 一个巨大的黑影横亘在他上方。 那东西并没有离开,它应该早就察觉了他的气息,刚才只是在戏耍猎物。 下一秒尖锐的物体刺穿被子穿透他胸膛,如果接下来他没有失去意识,他应该听得到那玩意咀嚼他血肉的声音。接着像被切下肉的鱼一样在案板上拼命而徒劳地挣扎。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他只是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沉到他忍不住想用力把那层眼皮推上去。 恍惚中有明亮的感觉,他费力地睁开了双眼,意识重聚后,他噔地坐起来,仔细查看自己。 “先前的是鬼压床?”他自言自语道,又带点不可思议,因为那感觉实在太真实了。 外面已经天亮了,紧闭的窗帘透出薄薄的阳光,看得他有些茫然。 “竟然出太阳了吗?”他在的城市已经几个月没有出太阳了,虽然他并不在乎,但还是有些吃惊。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他挠挠后脑勺,然后起身,发觉脖子异常僵硬。他想应该是睡落枕了,如果不是,也是被昨晚连连的噩梦折腾的。 他活动着脖颈朝洗漱台走去,想着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回家的朋友叫回来。 叶纪的宿舍一共有四人,和他玩的好的只有一个,外号叫炮哥。是大家调侃他取的。因为他几乎一周换一个姑娘。但叶纪知道他只是有些花心,而且又比较好面子,跟那些女孩子也没有做多过火的事。 叶纪自己对这些也不关心,他成天都阴郁着,没有心思也没有心力去追逐那些繁花蝴蝶。他只觉得没有意思,或者说谁跟他在一起都不会幸福,倒不如不要去祸害别人。 想到这他轻声嗤笑自己,拿起漱口杯看向镜子。 却看见一具早已不成形的尸体,倒挂仰卧在一张床上。只剩惊恐的表情残留在可怖的脸上。 杯子掉落地上水洒一地。叶纪已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让他感觉可怕的不是宿舍里的镜子被变成了可以看见其他房间的玻璃,也不是那里凭空出现了一个死人。 而是他认出了那具尸体。 正是那个回家去了的朋友。 不会错的,那是刘目然。 虽然脸狰狞地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但是手臂上那个疤痕是不会弄错的。 叶纪生活上很不会照顾自己,什么都弄不好,那天烧开水的时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猛的往里倾,眼见着开水要往他的光脚上洒,还是刘目然眼疾手快,迅速把他推向一边,但自己的手却遭了殃,烫了个印子。 “我说你啊,真是笨!”刘目然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 那几个嫉妒刘目然的室友老早就等着看笑话了。叶纪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有一个瞧不起他又不怕他的腾地就站起来,其余两个作势劝他。但叶纪丝毫不动摇,发狠般盯着他,倒把那人看得有些心虚发毛,骂了些脏话便坐下了。 叶纪一声不吭地拉着刘目然出了寝室,他买来药给刘目然涂。刘目然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无所谓,一只手也能好好把妹” “你是觉得你炮哥名气不够响亮要叫炮王才行吗?” 叶纪难得说些调侃话,刘目然说他经常语出惊人,深藏功与名,堪比一代槽王。 “嘿老子刚才是为了谁,我还没让你赔呢,这小王八蛋,阿西八。” “不过寝室里的那三个是越来越不顺眼了啊,但也没关系,反正都快毕业了,再也见不到那些个货。我爹妈让我下周先回去在单位做做事。哈哈,虽然我是不愁工作。你呢,有想好做什么没有,要不咱哥俩在一块地工作得了,我让我爸给你安排个事儿做,你离开了我还能活啊,瞧你刚倒水那样,整不好哪天就二级烧伤。” 叶纪对此未置可否,只是看着刘目然手上的疤痕。 然后刘目然抬起那只手打了他一下。 “你耳朵聋啊你!” 一周后叶纪送他到车站去,记忆终结在那只向他挥别的受伤的手上。 而现在这只手死寂一般垂在床沿,凝结干黑的血液并没有遮住那个疤痕,倒显得它格外引人注目。 刘目然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之后才死去的,那么乐观的一个人,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会如此面目狰狞地死去。 叶纪张着嘴,想要发出哭声,但却止不住地呕吐起来,胃里空空的没有食物,他什么都吐不出来。 如果他有打电话的习惯就好了,他总是如此淡漠,以至于刘目然有时都忍不住开玩笑问他,到底有没有拿自己当哥们儿。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的朋友现在就躺在那里,而且已死去多时。 他感觉浑身冰冷,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离出去。 “要是你早点和我通话就好了。。”若有若无的熟悉声音传来。 叶纪蓦地一惊,颤抖着看向刘目然,那双未阖上的惊恐眼睛突然地变了凶狠,凝痂的口腔里露出腥红的锐齿。 刘目然的样子不断变化,竟然化作了噩梦里食人男的模样。 他的嘴角以一种诡异的弧度上扬。 “我不是叫你在那别动的吗” 叶纪吓得跌坐在地上,再抬头去看时,食人男的脸孔已经消失了。 他努力着试图让心情平复,刘目然无论如何是救不回来了,但至少,不能让他一个人死在那里。他得去把他的尸体拿回来,这是他作为朋友应有的也是最后的责任。而一味的恐惧与自责是什么也办不到的。 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一步一步像个跛子一样朝着门走去。 伸手去拧门把手时他有些犹豫,他心里已然清楚很可能这个寝室,这栋宿舍楼,乃至于外面的世界都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而门外伺机而动的会是什么,他也并不知道。或许他踏出这个房间就会立刻没命,或许也会像刘目然一样,经历了巨大的折磨后才痛苦地死去。 但他也明白,继续呆在这里,才更是任人宰割的案板上的鱼。 死亡,那不是他所渴求的吗。 生而为死,他不止一次想到过这句话。 如果出去即是死,会不会让死不瞑目的好友好受些,又或许能够让他心中的愧疚减轻。 他并不知道,面对未知,他敬畏,因而恐惧。 而面对恐惧,他无所适从。 所以变成黑暗的控物,深陷其中。 伸出的手慢慢紧握,他又听见那熟悉的吱呀声,不过这次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拉开门朝外面走去。 第二章 结识 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是一片浩渺的雪原。 没有可怕的怪物,也没有让人立即毙命的陷阱。叶纪的担忧并没有错,这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他再一回头,连刚才踏进来的门也已不复存在。他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去寻好友的尸体。意识到这一切后,他懊恼地跪下来,用拳头一下下捶打着地面,最后无力地伏在地上。 突然,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地震动。叶纪仓惶地站起来,环顾四周。不一会那震动停止了,周围安静下来,只听“咯啦”一声脆响,离他最近的地方碎裂开来,像蛋壳一样脱落,露出一片令人神往的蓝色。 叶纪一时看得有些恍神,更多的是困惑,难道这个空间外还有其他的空间?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试探性地伸出手去触碰,那些外壳像有意识一样,掉落地更快了,更广阔的景色显露出来。 他不禁咽了咽唾沫,然后下定了决心一般往那里走,白色外壳簌簌地跌落,等他整个人跨出去,它们又严丝合缝地愈合。 令人晕眩的灼热的光投射下来,叶纪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待那阵不适感过去,他才睁开眼睛。仔细打量四周。 头顶上是一轮滚烫地如同火球的太阳,不过位置偏西,看起来即将落下山去。 而他身前是一座城市,高楼林立,各种建筑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他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汽车,斑马线,红绿灯,警示牌,一切都在它们应当在的位置。 但奇怪的是一个人都没有,偶有几只野鸟飞过,凄凉的鸣叫显得这座城市更加空旷。 叶纪转过身,身后是一条漫长的不知通向何处的荒野公路,同来之前一样,先前那个白色空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叹了口气,然后向城市内部走去。 “虽然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但至少这里还有食物和水,等把这里的情况摸清,再想办法带上食物和水离开吧。”他默默想着。 太阳愈加西沉,昏黄的阳光被建筑遮挡,城市有一半陷入了阴影之中。 叶纪在一个小商店里找到了食物和水,他简单地吃下一些果腹,又用袋子装上一些,打算离开去找可以休息的地方。他并不害怕孤单,相反他觉得没有人倒是清静多了。收拾完吃剩的东西后,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 就在这时他听到窗外有动静,使得他放松的心又一下紧绷起来。他立刻埋下头,尽量压低身体,然后摸索到一箱球棒前,拿起一个,再慢慢向那边靠近。他的力气不是很大,但如果能出其不意进行攻击,还是有胜算。 当然,他希望最好没有当面的冲突。 然而声音越来越近,有东西穿过店前的绿化带朝店门而来,矮树发出沙沙的声音,让叶纪的心更加警觉。他沿着墙边摸到了门旁,准备等那东西一进来就给它一棒。 一只脏兮兮的鞋踩了进来,叶纪那一瞬间心里一咯噔,但身体的反应更快,他几乎是迅速地弹起来,挥棒就要打。 “诶!诶!冷静!冷静!我是人!你好好看看!别打我!”那人吓得叫起来,连连后退,双手胡乱挥舞着。 叶纪仔细一看,是个外国人。穿着没他身体肥大的脏脏的t恤,他一头棕色的头发也脏兮兮的,有些浑浊的蓝眼睛里满是恐惧,身上的赘肉随着不稳定的情绪一起一伏。 叶纪这才放下球棒,有些好奇又略带尴尬地看着他。 胖子夸张地抚了抚胸口,摇着头对他说:“你可差点把我吓死,老兄”,但随后他又很开心地笑了,脸上的雀斑也变得有光彩起来。 “你是怎么到这来的?我都好几周没有见着活人了,等会再说先让我吃点东西吧我饿极了”他拍了拍叶纪的肩膀,随后欢快的跑到食品区大快朵颐起来。 叶纪并没有放下警惕,他拿着棒球棒走到他跟前坐下。 胖子吃得不亦乐乎,他见叶纪一点没动便昂起油油的下巴示意他吃点,叶纪摆摆手说他吃过了。 “嘿嘿,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中文说得这么溜吧,我从小就在中国长大...对了,我叫安东尼奥,你可以叫我安冬,这是我的中文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哦我实在太高兴了,我已经一个人在这里呆太久了” “我是叶纪”叶纪带着尴尬的笑回答他时内心想着这人真是很寂寞。 “叶纪....很不错”胖子友善地冲他笑笑,嘴里仍在大嚼特嚼。 “真是太好了,两个人的话,一定能想到办法从这里出去的” “等等....你是说你也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吗?你不是这里的人?”叶纪心里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 “当然...我...”胖子说着突然变了神色,他腾地站起来拉着叶纪往门外走去。 “喂!你怎么了!”叶纪因为并不信任他而表现出明显的反抗,他又握紧了一直拿在手里的球棒。 胖子转过身用一种可怕的表情看着他,那是人在极度恐惧时才有的表情,他用手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小声对他说道:“不要大声,跟我来,这里马上就要变成地狱了” 他说这话时极为认真,完全没有先前的话唠样。 虽将信将疑,叶纪最后还是任他拉着像逃也似地穿过大大小小的街道。 他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城市已经差不多快被黑暗覆盖,太阳只剩一点点的光,在山头苟延残喘。先前他们在商店里的时候,已是临近傍晚。 最后一丝阳光被山头囫囵吞下,如同将死之人的眼睛闭合。夜幕降临。 安冬带着叶纪来到一个下水道的通风口,那里本来是一段嵌在墙壁里的两通的管道,不过一头被人用石头堵了起来,另一头用铁做的圆形盖遮住,盖子上面有道长方形的小口子,能够通风,也能看见外面,并且被做的像门一样灵活,能从里面关上。 安冬跑得有些气喘,但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费力地关好“门”,又借着口子往外瞧了瞧,转过身小声对叶纪说:“你得安静,千万不要发出声响。”叶纪点点头,但心里仍然想说些什么,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问。 安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神情紧张地观察着外面。 叶纪越加地不安,从他来到这个空间他就开始有这种感觉,不,或许从看到刘目然尸体那刻起,又或许更早,从梦见被那个不明物咬穿心脏的时候。 梦?对啊,会不会自己还没有醒,这些都只是一连串噩梦的一个部分。他试探地扯了扯自己的脸,很痛。 好吧,就算是梦,一时半会也醒不来的。 这时安冬突然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叶纪小心着不发出声响地爬过去,借着口子往外瞧。 昏黄的照明灯映出光秃秃的墙壁,弱弱的光微微翕动着。那里本来空无一物,但是突然间,一个巨大的影子像蛇一样蜿蜒着攀附上来,叶纪睁大了双眼,那个影子缓慢地爬行,整个的轮廓如同一只硕大的壁虎。它慢悠悠地爬过被光照着的地方,继而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安冬一直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发出尖叫,也伺机等他发声时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好在叶纪并没有那样,这世上能让他怕的尖叫的东西很少,或许,他本身觉得尖叫了然无趣。 “好了,你看到了那个东西,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切记小声,声音大了那东西能听见”胖子轻声说道,然后小心翼翼地爬过去躺下。叶纪也跟着过去并排躺下,不一会一旁响起了轻微的鼾声。“这家伙还真能睡着”叶纪心里想。他一直睁着眼睛,心里的困惑与猜测铺天盖地而来。今晚注定难以入睡。 第二天不知多久才睡着的叶纪被安冬摇醒,胖子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嚷嚷着说自己饿了,要叶纪跟他一起去找食物。叶纪揉揉惺忪的睡眼,点点头。虽然困极了但是他有很多事情要问,不能一无所知,一方面对他了解这里的情况有帮助,另一方面也避免只能依靠眼前这个人,他仍然是不能去信任。 他们在荒凉的街道上走着,安冬折了根树枝,扯干净上面的叶子,像小孩子一样挥舞着。 “昨晚我还以为你会吓得尖叫呢,没想到你还蛮镇静”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书呆子给它起了个名叫‘影蜥’,大家就都这么叫了”安东说完才意识到刚才说了什么,他蓦地停下脚步,失神般站着。 ”...书呆子?大家?”叶纪注意到这不寻常的内容。 安冬这才回过神来,没事人一般笑着对他说:“哈哈,那家伙原先叫什么我给忘了,就只记住了绰号。先前我们这几个人就他学问最多,那个门也是他给设计的。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们在一起就像家人一样...唉,你真该见见他们,说不定你和书呆子会有共同语言呢哈哈哈” “那他们都在哪里?” “死了。全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了。”胖子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那与他无关。 ”死了....?” “嗯,有的被影蜥抓去当诱饵,有的跑去公路那里,喏,就是那边那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然后一无所踪”胖子指了指叶纪来时身后的那条公路。 短暂的沉寂后,他们继续朝前走去。 “你...会不会觉得这只是一个梦?我想说,这只是一个噩梦,或许你是我想象出来的人”叶纪有些不确定地问他,这是他的猜想。 “你才来多久就开始疯了?没关系的小老弟,你不适应这里这很正常,但你没见过的东西还很多着呢,淡定,要淡定,你会习惯的,再找到办法离开这里之前,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胖子又开始变得话唠起来。 “你难道就没这么想过吗?”叶纪向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胖子拿树枝略用力地敲打了他的头,他吃痛地捂住脑袋,无辜地看着他。 “知道疼了吗?别说胡话了,要真是梦,怎么会一直都醒不来。”胖子推开他继续朝前走。 “梦?真好笑。但也不怪你,先前我们中就有人因为受不了这种漫长的折磨而发了疯,自己跑到影蜥那里被逮去做了蟒口妪的食物...哦对了你应该还没见过那玩意,放心,有的是机会。” 叶纪看着这个人自顾自地叨叨走着,突然觉得他应该也是快疯了的人。 人在面临崩溃时,你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所以叶纪觉得,先不要去招惹他比较好。 胖子挥舞着树枝行军一般在前面走,叶纪跟了上去,与他并排前行。 “安冬” “嗯?”胖子漫不经心地应着。 “到晚上带我去见识一下蟒口妪吧” 胖子听了这话一惊,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没看出来你胆子还挺大的”但接着他的目光又带着些许赞赏,“行吧,胆子大也有好处。只有一点,你可别发出太大动静,那玩意比影蜥吓人多了” “我不会的”叶纪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他要将这一切弄清楚,不能一无所知地死去。即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他也要找到这一切的操纵者,拉着它一同殉葬! 第三章 地面的怪物 这一天过得很快。 他们搜集了一些食物,一些保暖用品。胖子还去拿了一些照明工具,说是晚上有用。 叶纪原本想问他更多的事情,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对这个人信任不起来。虽然本身不是多疑的人,但是处在这样一个陌生而又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自己又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像个瞎子一样跟着这个具有经验的引导者走,以后的事情还是个未知数,他不能过早地交出信任。 胖子看他一直发呆的样子有些好笑,伸出手肘捅了捅他:“又开始胡思乱想啦?” 叶纪回过神继续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没有” 安冬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有我在呢。”他大大咧咧的样子有时会让叶纪想起刘目然。失去好友的痛苦虽然已经有些许缓解,但那并不能被磨灭。那是他唯一的朋友,他绝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东西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太阳也渐渐西沉。安冬说要尽快到一个办公大楼的天台上去,那是他们曾经驻扎过的地方,可以很好地观察蟒口妪。 向那里走的时候,安冬顺路到一个音像店洗劫了几张光盘和能放的设备,叶纪什么也没有问。或许在他来之前这个人就是这么打发时间的吧,虽然他不知道在这么空的城市里放音乐能起到什么作用。胖子一边把那些东西往袋子里塞,一边滔滔不绝地侃着自己喜欢的歌手。叶纪打哈哈应付着,心里却一直思索着其他事情。 自从昨晚见过影蜥的真面目后,这蟒口妪虽然未见其形,但也应当非同小可。安冬那样子看起来是想和他们和睦相处,谁也不打扰谁。可是这样虽然看起来安稳,谁也不能保证以后。何况这里的食物并不是定时的补给,总会有吃完的时候。到那时何去何从又是一个问题,那时候两个人还能否维持现在和睦的状态也不得而知。 所有的疑惑都需要一个解答。 他最想弄清楚的,不是“去哪里”,而是“从哪来”。不是前路,而是归途。 傍晚时他们终于抵达那里。楼层很高,视野也很开阔,是绝佳的观察地点。但是叶纪站在这里往那条公路看时,仍是看不见它的尽头。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一旁正悉心布置的胖子:“这么显眼的地方,影蜥不会来吗?” “会啊,不过”胖子有些得意地把手里的照明灯扬了扬,“有足够的光它们就不会来了,这玩意用起来也耗电,先前人多没敢怎么用” 等到弄得差不多了,胖子站起来伸了伸腰,感慨地看着远方:“真漂亮啊,说起来,我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日落了”叶纪这才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山头那边金红相映,如同一场色彩的狂欢。太阳把葬礼也搞得这么隆重,叶纪心说。 他们拿出食物像欣赏电影一样看着太阳落下山去,黑夜渐渐漫了上来。等到差不多的时候,胖子把带来的照明灯全都打开,然后习惯地嘱咐叶纪一些事项。 叶纪一直趴在天台上向下观察着,胖子却在怡然自得拿东西吃。 “现在还早,蟒口妪一般会避开影蜥的活动时间,虽然那玩意不经常被抓着,但也难免眼瞎撞到墙上去。” 白天的时候,安冬给他详细讲了影蜥和蟒口妪的事情,这两怪物也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关系,影蜥会吃蟒口妪,但是由于只能在墙壁上活动的限制,一般都抓不到,但这东西会拿人做诱饵,他们会把人束缚在墙壁上,等蟒口妪过来吃的时候,再把它们吞进去。蟒口妪吃人是从脑袋上开吃,虽然也是吞,但是它们的唾液有极强的酸性,瞬间能腐蚀掉皮肉,所以人基本没命。 看来影蜥是不吃人的,它们想要的只是蟒口妪罢了。只不过,为什么会吞噬同种生物?按理说,不属于这里的闯入者才更应当是猎物才对。如果不是同类生物,如果存在食物链关系,那高于影蜥的生物又是怎样的,它们又身在何处? 叶纪仔细思索着这些问题。 胖子突然凑过来,示意他往下看。 “那里” 叶纪立刻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但他愣住了。 被昏暗路灯照着的街角,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分明是一个人。 虽然光线不是很充足,叶纪也还是看见,在那街角徘徊的,是个穿着白衣的老妇人。她赤着脚,颤颤地走着,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更显得孤苦无助。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了吗?那老太太又是谁?”叶纪回头无法相信一样望着胖子。 “你自己接着看就是了”胖子继续往嘴里塞食物,一副懒得回答的样子。 叶纪无奈地转身,继续趴在那里看着那个老妇人。按理说他应当下去救人,毕竟怪物们马上就要出来了。但是他看胖子那副漠然的态度,心想或许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那老妇颤颤地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耗子。先前叶纪和胖子就见到过,看的叶纪犯了半天恶心。这里的耗子因为没有人捕杀而且食物又充足,所以长得格外肥硕,跟只小猫似的,而且也不怕人。胖子笑说哪天逮来一只烤着吃试试。叶纪听闻此话在心里翻了无数白眼,心想你长这么胖果然不是风吹出来的,什么都想吃。 耗子依旧不怕生,威风凛凛地在那站着,机灵地探头探脑,仿佛在观察眼前的东西。那老妇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颤巍巍又急匆匆地走过去,将那耗子捧起来。 叶纪正好奇这耗子该不会是老妇失散多年的宠物。主宠相见恨晚,格外热泪盈眶。 但他这个想法顷刻间烟消云散。 灯光照射下,只见那个老妇人慢慢张开了嘴,宛如一只打开了的蚌壳,下颚像是要撕裂一样。然后猛地将那耗子往口里一送,那么大的活物,硬是只剩一双剧烈挣扎的爪子和长尾巴没有被含进去,不一会那爪子也不动了。然后老妇人像蛇吞咽一样,将余物都送进了口中,嘴巴也瞬时恢复。她心满意足般地在那站着,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食物。 叶纪已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明白了为什么胖子看都不来看一眼。 那就是蟒口妪。 “嘿嘿,看到了吧?那玩意可不是人”安冬也吃完了食物,心满意足地在那舔嘴。 “睡吧,离白天还早呢。放心,那东西是不会上楼的,它们眼瞎耳背,只是鼻子比较灵,不过咱这么远它们闻不到的。” 胖子说着便顺势躺下,扯了条带来的被子盖在身上,又顺手抓了一条扔给叶纪。 “露天唯一的坏处是会很吵,看来你又要失眠了”安冬嘟囔着像在说梦话,不一会又响起鼾声。 叶纪自然是睡不着了,他现在头脑里都还是那对爪子在蟒口妪嘴外乱蹬的画面,心里猛得一阵恶心。无奈间他只好又爬起来,裹着被子,趴到先前的位置上去看。 越来越多的白衣老妇出现了,游魂一样在街道上乱晃。一想到刚才的画面,这场景便让叶纪不寒而栗。 有一只突然停了下来,张大嘴,自喉间发出一种悲鸣般的声音。其他怪物也受到感染似得纷纷停下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狼嚎之声此起彼伏,在这座空城之中回荡。 叶纪忽然就想起安冬那时拉着他往下水道走时的话:“这里马上就要变成地狱了” 名副其实的地狱。 安冬却睡得很安稳,丝毫不受影响,而且那鼾声似要与这鬼哭一较高下。叶纪突然觉得这胖子在地下应当是习惯憋着鼾声的,今晚倒是安心到放开了。 好在他们的照明工具足够撑到天亮。有几只影蜥已经被吸引过来,但又怯于光亮的威胁,只得焦躁地在那里徘徊。看得叶纪浑身不自在,只得爬过去躺下,把脑袋埋在被子里,期待着能够减少一些入耳的声音。 在做出那扇门之前,他们应该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不然胖子也不会这么轻车熟路。 那时候也应当是如同他一样,听着这地狱的哭喊声无法入睡吧。 叶纪睁着眼睛在想很多事情。他是一种疑惑解开了又有各种疑惑接踵而至的人,以前没有想要的东西所以觉得过得很累,明明不需要去解答却偏偏有这么多疑惑锲而不舍地前来质问他。但现在不同了,他想要从这里出去,想要为好友报仇,想得咬牙切齿。 他想起刘目然以前总说他爱走神,像个呆子一样。因而时常被他友好地暴打一下:“你傻的吗!” 呆子....叶纪突然想到了什么。 明天,得问问胖子关于那个书呆子的事情了。 第四章 陶最 “不知道”胖子直截了当地说。 他正用心倒腾着一个音像店打劫来的播放设备,没空理会叶纪提出的莫名其妙的问题。 “人都不在了问这干嘛?你自己写个纸条烧了让他托梦好了” 这死老外还晓得托梦。对了,他不算老外,这更可恶。 “你不想从这里出去吗?”叶纪盘腿坐着,托腮看他。 “当然想啊!但这和书呆子有什么关系?”安冬眯起眼睛仔细查看设备,嘴里还咕哝着:“这玩意难不成坏了?” 叶纪一把夺过设备,没等胖子开始气急败坏,他动手拾掇了几下,竟然能够放出歌了,弄好后他将设备丢还给胖子。 安冬啧啧称奇道:“你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怎么弄的?” 叶纪以前看过刘目然倒腾过这东西,不知觉就学会了。不过他懒得解释。 “不说这个。我帮你弄好了这玩意,你得回答我的问题了,咱们现在也算是盟友,得公平对待彼此。不管你记得多少,和书呆子有关的事情,请都告诉我” “你这人还真犟...唉,好吧,就从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说起” 安冬自认为,活到这么大,自己也还算是个本分的人,小偷小摸基本没有,大杀大抢又缺那胆。除了私下意淫过高中班级里的一个女孩子外,也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除了他喜欢的女孩,其余大多数都是见了老外恨不得贴上去,要么想要多给自己增添些可炫耀的事,要么希望通过他好多认识几个外国帅哥。 当然,这是他个人的感觉。 安冬想的是我从小在中国长大,父母又经常不在身边,学外语都吃力。除了这身皮囊和基因,内里基本就是个中国人,就差在脸上写这几个字了。所以每当有愣头青笑着冲他招手说道:“草泥马,外国人”,他都秉从礼性,友好地比着中指回敬:“草拟霸霸,煞笔” 安冬想可能就是栽在这几句脏话上了。他后悔莫及,心想下次如果再有愣头青那样招呼他,他一定要含泪忍下这份耻辱。 这些都是他掉到这个空间里的时候才有的念头。那时他恐惧万分,心里把佛祖菩萨耶稣安拉都祈祷了个遍,然而都毫无鸟用。 而来这里之前的事情他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在一个白色的空间里醒来,那个东西像蛋壳一样一碰就碎,等他一踏出来就到了这个城市,但是一回头那白色玩意就不见了。 白色的空间...是以同一种方式来到这里的?叶纪思忖着。 “继续说” “哎,怎么感觉你像是在审问我似的” “我是正经地问话,还没嫌你刚才像在说相声呢,而且说的都只是你自己” “好好好,我正经,我正经总行了吧?” 安冬来到这里之后,才发觉不止自己一人被送到了这儿。 他起先在城市里搜寻食物,摸摸索索来到了便利店,结果看到了好几人在那里,本来也像叶纪一样十分恐惧,因为不知道这些人会做些什么。但那些人却异常地友好,不但热情地叫他过去,还给他东西吃。他这才知道这些人也同他一样,莫名其妙地就到了这里。 他们逐一地开始介绍自己,安冬含糊地点点头,其实他也没听进去,简单寒暄后就拿起吃的狼吞虎咽起来,惹的周围的人发笑。但短暂热闹后,气氛又开始沉寂,大家现在忧虑的是如何从这里出去。 安冬埋头吃着东西,他唯一想的是如何填满肚子,至于其他的,就让这些人去想好了。这时他注意到,有一个人并没有跟大家一起叽叽喳喳,而是独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 不一会天色渐渐暗下来,有人说要出去找住的地方,叫安冬一块同行,安冬也吃的差不多了,爽快的应了下来。他可不愿意一个人在这个鬼地方瞎转悠。 “喂,小陶,走了” 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缓缓从阴影中站起身来。是一个小个子,模样倒挺斯文,不过戴了副厚镜片的眼镜,看上去有些呆。 他一声不吭地跟着队伍走在最后面。安冬手忙脚乱地打包了几包吃的,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一队人有说有笑地走着,像是在旅游一样。安冬跟在后面惬意地嚼着零食,只有那个“眼镜”一会儿看看四周,一会儿又望望天,似乎对他们的说笑毫不关心。 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住处。 是一个破旧的小旅馆,不过设备倒挺齐全。大家简单分配了一下住处,女的住在二楼,男的则驻扎在一楼,楼层间有一道铁门,只能从二楼打开,这样也防止有人心怀不轨。 安东早就累瘫了,他鞋都没脱就圆润地砸进了被窝,刚想美美地去见周公,隔壁就传出划拳的咋呼声,有几个男的从店里拿了几箱啤酒,在隔壁大喝。还有人跑过来敲他的门,让他一起去喝几瓶。安冬只得推辞说尿急了。要去厕所,之后便一溜烟跑到了门外。 外面已经天黑了。 “还真当自己是来旅游的啊,心态真好”安冬看着明晃晃的窗口映出几个激动的人影。“不过白吃白喝白睡,感觉还是有那么点爽,嘿嘿” 他解开裤链。因为厕所在二楼,而他又不好上去打搅,于是就在这里解决。虽然很有可能被楼上的不小心看见...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又不是他的错。 一个人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吓得他差点把尿憋回去。回头一看是那个眼镜。 他不好发作只好堆着尴尬地笑打招呼:“啊,你也来撒尿啊,眼镜...小兄弟” “陶最。没记错的话你叫安冬对吧?我们应该是同龄人,不用这么客气”陶最推了推眼镜,语气还是比较友好。 气氛再度尴尬起来。 “你可不可以...不看着我?你这样我上不出来” “无妨,我只是出来透透气,那群人太吵了。你随意。”他径自走开了。 安东觉得这真是一个怪人。 等撒完尿,一股夜风吹来,冷的他一阵激灵。他看了看墨色的夜空,心里突然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压抑。 或许只是太累了,得赶紧回去好生睡一会才行。 就在这时一声渗人的惨叫划破寂静的夜空,先前还在划拳的人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出来,个个面如土色。 “怪物..有人被怪物抓走了!” ———————————————————————————— “得去救人才行!” “可怎么救啊!那玩意儿一眨眼就没影了!” “把二楼的都叫起来,快点!” 出来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二楼的听见这骚乱,也睡眼惺忪地下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陶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人群中,问一个从一楼出来的人:“看清楚那是什么了吗?” “是...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突然就出现在墙壁上,阿力刚好...站在那里,叫都没叫一声就被卷走了”那个人惊魂未定,磕磕巴巴地讲述着。 阿力是这伙人的领队,长得高高大大,先前还很热情地招呼安冬。没想到这么快就遭遇不测,安冬不禁替他感到惋惜。 这群人现在相当于群龙无首,自然是惴惴不安。 “小陶,这里就属你点子最多,给大伙支个招,得把阿力救回来啊!”不知是谁发出的提议,众人听到后都齐刷刷地将期许的目光投向陶最。 陶最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用去了” “为什么啊?那可是一条人命!” “就是!你也太冷血了吧!” “阿力先前还对你那么好,处处都照顾你!” 人们又开始激动起来。 “大家先别激动,陶最应该有自己的看法,先听完再说好吗?”一位年轻妇女及时发声制止。安冬心想她声音可真好听,又清又脆。可惜刚开始没记得她名字。 陶最看了看那位妇女,不过镜片遮挡着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他似乎并不为刚才的质问所动,继续用沉稳的语气说道:“首先,你们并不知道那怪物是什么,所以那怪物的巢穴也无从寻觅。其次,阿力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能在瞬间被卷走,说明它力量不可小觑。即使能侥幸找到,把人救下的几率能有多大?何况,我们还不知道那怪物是否只有一只。一时头脑冲动可不是什么解决办法” 这番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先前义愤填膺地指责陶最的人也垂下头默不作声。 有一个女生看起来还是不死心,抽抽搭搭地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阿力他...”一旁的女生推了推她,示意她别说了。但她一副就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模样看起来甚是可怜。 安冬记起来这是一直跟着阿力的女孩,两人看起来颇为亲密,不知是否是情侣。 “小冯,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想去救就去吧。只是我不知道的是,你能拿出多少决心救一个相识还不到两天的人,你做得到的话我倒无可厚非。各位也是,刚才的话大家各自取舍,我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陶最推了推眼镜。 那女孩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然后终于爆发一样哭了。 这人真是冷静到冷血,而且,嘴还有那么一点欠。 “我要去找比这安全的地方了。信任我的就跟我走,不信任我的我也不强留。只是一句忠告要告诉你们,这是一场真实的生存游戏,不是一次免费旅游项目,不要当成什么新鲜乐子” 陶最说完便自顾自地往一个方向去,留下一队人在那手无足措。 安冬最先反应过来,他向大家说了一句“对不起,保重”,之后便跟了上去。 那位年轻妇女也向大家鞠了一躬,跟着陶最的方向去了。 只有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似乎很不服气:“我才不跟着那种人!他那样冷血,指不定什么时候把你们丢了,自己保命!大家愿意跟我的就同我走!不愿意的就随他去吧!”说罢气呼呼地走了,那个一直哭泣的女生也被同伴搀扶着跟着他一起离开,有好几个人陆陆续续地也随他而去。 剩下一个干瘦的男孩左顾右盼,不知道该随同谁。他看着陶最寥寥几人略显清冷的队伍,又看看大队人马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后还是咬咬牙上前去追陶最了。 陶最停了下来,望着远去的人若有所思地站着。 安冬站在他身边,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又似乎语言发生障碍,最后还是只拍了拍陶最的肩,意思是让他别在意刚才那人说的话。 年轻妇女和那男孩也赶了上来,同陶最一并站着。 陶最摘下眼镜,露出清秀的模样,他看了看这些跟着他来的人。 “大家跟着我就是信任我,所以接下来我说什么都请务必照做。” 虽然语气依旧那么波澜不惊,但他的眼神却是难得的坚定,让人十分安心。 “先去便利店找可用的东西,然后去高处。除了队伍里的人,出现什么都不要信任,赶紧逃。我不能保证救下每一个人,但在希望别人拯救的时候,得先想尽办法救自己” 他说这句话时俨然一副领导者的风范,那是一种与阿力全然不同的气场。阿力是尽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而他则是只救值得去拯救的人。 但是,话虽冷酷了些,却有一种让人难以不产生信赖的感觉。不是那种打包票的空头允诺,可以说是非常坦诚的,明白自己能力与局限的交代,而且,不会让人有生命有保证就松懈下来的念头。 可还是好可怕啊!这个人真的会把别人丢下啊!安冬表面镇静,内心却早已是一片泪海。早知道跟着大队伍走了!自己还第一个追上来! 剩下两人相视一眼,点点头:“知道了” 你们倒是很信任他啊,封个左右护法得了。陶最此刻在安冬心中已然被脑补出大魔王的形象,厚厚的镜片反射着犀利的光。 “安冬你呢?” 正在使劲脑补的安冬冷不丁被吓一跳。大魔王点他名了。 “嗯知道了”他用故作深沉的声音说道。 陶最重新戴上眼镜。 “那么走吧” 第五章 逼近 陶最带着三人穿街越巷,竟然没用多久就到了一个商店。 “不要开灯”进去前他叮嘱众人。 “哇,你还真是厉害啊,白天我们从那里走过来也不带这么短时间的”安冬不禁赞叹。 “不是同一家。我白天看到了,顺便记下了路线”陶最借着月光搜寻着需要的东西。 “你也别干站着赶紧找吧”干瘦小伙越过他也开始忙碌起来。 年轻妇女在仔细地翻找箱子,安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跟着蹲在陶最旁边扒拉。 “找大功率的照明的东西,越多越好。一些保暖用品,防身的也要,最好是刀”陶最有条不紊地吩咐。 “你是知道掳走阿力的怪物是什么了吗?”安冬有些好奇。 “不。只是知道光会吸引那个东西。但是黑暗对人更不利,所以在弄清它究竟是什么之前,光是必要的” 陶最脑子是真的好使,灵光。安冬不由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笨!不过,身高他是比不过自己的,想到这他有了些许自信。 “刘淑姐,骆野,你们找到东西了吗?”陶最问那边的两人。 原来他们是叫这名,还好没找那两人搭话,不然不记得名字多尴尬。安冬心想。 “我找着手电筒了”叫刘淑的女士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骆野也刚想说些什么,他目光掠过窗口,突然瞬间伸手捂住了旁边刘淑的嘴,同时压低身体,伏贴在地面上。 安冬只觉得月光黯淡了下来,他以为是被云遮住了。然而陶最也在同时捂住他的嘴,安冬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陶最只做了一个噤声的示意。 月光仍没有出现,安冬借着余光瞟了一眼窗口,这才明白那两人此刻的举动缘何。 一个巨大的黑影沿着墙壁蜿蜒而来,巨大的身影刚好挡住窗口,遮住了月光。但从门口照进的光刚好能使人看清它的样子,就好像一只大体型的壁虎。 它似乎在搜寻着什么。陶最顿时明白,刚才他们说话的声音把这个东西吸引过来了。 但现在,只能屏息不动。 众人的神经都被提到了顶点,大气也不敢出。 “大壁虎”沿着周围爬了一圈,好像没发现什么,便缓慢地离开了。 四人在地上趴了好一会,确定那个东西已经走远,才从地上爬起来。 “现在,怎么办?”刘淑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浑身不住地战栗。但她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唯恐那东西折返回来。 安冬和骆野也还没恢复过来。呆若木鸡般地站着。 所有人都明白,先前的领队阿力,就是被它掳走的! 陶最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原先的计划改变,把找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拿上一些不太重的大箱子,动作要轻” 众人点点头。 陶最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苍白的月光无力地照着这座寂静的城市,黑暗咧开了嘴角。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收拾好所有物品后,陶最带着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赶去,安冬因为力气比较大所以箱子都由他来拿,骆野和刘淑带着照明灯。每个人都带着一把刀,因为陶最事先向他们说明了,遇到突发情况只管逃跑。所以在别人营救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情况下,完全得靠自己。 在见了那怪物真面目后,四人都久久难以释怀。如同陶最所说,安冬他们对这座城市的危险毫无警惕。安冬默默想着,他自从见到人了之后就以为万事大吉了,何况那些人还乐哉乐哉的,谁能想到还有怪物出现。他倒不如相信这只是做了一场梦。 难道是梦?他伸出舌头使劲咬了一口,嘶...痛!差点咬舌自尽! 陶最则是从来到这个空间就对一切持怀疑态度,空无一人的城市,同样不知缘何来此的陌生人,难以不让人觉得这背后潜藏着什么。所以即使和那些毫无察觉的人在一起,他也不曾放松警惕。怪物的出现应当是验证了他的一些想法---这个城市并不安全。但他更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转过一处街角,陶最突然停了下来。他伸手拦住背后的人,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前方拐角处的路灯旁隐约地出现一个人影,确切来说应该是一个倾斜着的人影,上半身被墙壁挡住所以只看见一条白裙子和一双脚。安冬仔细瞅了半天觉得那裙子有些眼熟。对了!好像是那个被陶最说哭的女生!叫什么小冯...可是她在这干什么?其余的人呢? 安冬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那女生的姿势很诡异。从远处看就好像她正弓着背。而且,她的手也是垂下来的,了无生气一般,仿佛站在那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尸体。 不止是他,其余人也噤若寒蝉,谁也没有上前去。尽管那是他们昔日短暂的同伴。 接下来发生的事,安冬即使是在对叶纪的讲述之中,也难以掩饰当时的恐怖与震惊。 一颗变异的头部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它鼓鼓的眼睛往外突出,嘴巴则是整个包住了小冯剩余的身体,并且还在不住的吞咽着,慢慢的,那双脚也离开了地面,缓慢地进入了那个怪物的嘴里。等到那女生被完全吞噬,那颗硕大的头部也恢复了原形,竟是一个老妇人的模样!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众人震惊到无以复加。 骆野突然惊叫了一声,他发现身后出现了三四个与前方那个怪物别无他异的白衣老妇,正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游走。 “跑!”陶最第一个反应过来。 四人拼命往对面的巷口冲去。 那些老妇就像鲨鱼嗅到鲜血一样,兴奋地朝他们在的地方张开双手颤颤地奔来。 安冬已经被吓懵了,一时也忘记扔下抱着的箱子,只顾使出吃奶的劲撒腿跟着跑。但是渐渐地他就感到体力不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他突然有些抱怨自己平时吃得太多又不运动。赶上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一身肥肉全拖后腿了! 好在那些怪物速度也不快,跑了一会儿就被甩在了身后。陶最回头看了看同伴,又见没有怪物跟过来,这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逃跑是必要的,可也不能无头苍蝇一样乱冲。 众人都有些疲累,刘淑刚刚见到可怖的场面,内心的冲击还未散去,又在极度惊恐中跑了这么远的路,显然有些体力不支。骆野小心地扶着她,用询问而忧虑的目光看着陶最,意思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陶最来回踱了几步,他在观察周围,同时也在回想那些怪物。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蓦地眼睛一亮。 “这里”他冲三人招手,并蹲下来仔细查看着。 是个下水道的入口,盖子像是被揭开一半,没有被遮挡的另一半传出难闻的臭味。 “把这个盖子掀开,到这下面去。”陶最说道。 骆野应了一声,让安东帮着搀着刘淑,走过去同陶最一起把盖子搬到一边。显然那有些重,两人努力地搬动。安冬紧张地环顾四周,生怕再出现什么怪物。 入口倒是挺大的样子,陶最先是让安冬搀着刘淑过来,刘淑掩着鼻慢慢下去了,骆野让陶最先下去,陶最点点头。而安东正想把箱子一并搬过来,他有些急于到下面去,再也不想待在这满是怪物的地面,以致于没有发觉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衣老妇正朝他扑来。 “小心!”陶最禁不住喊了一声。 但此刻他又看见墙壁上,先前在便利店看见的那只“大壁虎”也出现了! “该死!”他脑内飞快地想着对策。然而身边似有疾风刮过,旁边的骆野动作更快,已经拿着刀冲向安冬! 千钧一发之际,他提刀划向老妇即将抓住安冬的手,老妇吃痛般手往回一缩,他顺势回转身一个干脆利落的侧踢,将老妇踢向墙壁。然后抓着已经吓傻的安冬,几乎是推一般地将他带到入口处,陶最见此便迅速往下去,他知道要给他们留下足够的时间下来。 一声惊悚的嚎叫响起,陶最心里一惊,安冬已经下来,骆野却依然探着半身在外面,不知在干什么。 “骆野!”他有些担心地小声叫了一句,一边的刘淑也担忧的望着上方。 头顶微弱的亮光消失,骆野毫发无伤地跳了下来。众人松了一口气。 “我把入口堵上了,以防那怪物跟来...”他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还有那只大壁虎,刚才关上盖子的时候。我看见,它把那个东西给吃了。” 第六章 点和线 “你是说那两个怪物在自相残杀?” “算是吧...但那怪老妇好像根本不能招架,瞬间就被那个‘壁虎’给吞噬了” 陶最脑中登时一激灵。 “这些东西还兴窝里斗啊,难不成是为了争我们这些口粮?”安冬心有余悸地说道,他刚从怪物爪下逃脱,此时回想起来仍是一阵后怕。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还不知道这下面会有什么,大家都谨慎行动”陶最摆摆手示意他们。 四人小心翼翼地在这臭不可闻的下水道前行。 万幸的是这里似乎还不是那么危险,陶最很快发现一截嵌在墙壁里两头都通的管道,刚好够几个人钻进去。他让安冬把带来的箱子堆在两头,尽量少留缝隙,同时再次提醒要小声。 因为这里对四个人来说还是太窄了些,所以几人背靠着管壁缩着脚将就休息了。刘淑自告奋勇提出守夜,她认为自己什么力都没有出,有些拖累大家。觉得很抱歉。骆野还想同她换但陶最拍了拍他的肩,对刘淑点点头表示同意。安冬听得有些耳根红,他刚才才是表演了一次真正的拖累。但他想到自己实在太疲惫了,而且又受了那么大惊吓,不能承担守夜的重任,于是也跟着闭上眼睡了。 但安冬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他一直听到老妇那恐怖的嚎叫,声音并非一只,而是仿佛有一群。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这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陶最提出要出去找必需品,叫安冬和骆野跟他一起,整晚没睡的刘淑则守在这里。 三人面面相觑:“可外面还有怪物啊?” “要是有怪物,昨天白天我们就应该命丧其腹了,我昨晚思索了一下,这些怪物应该是夜行的” “而且我还有一些想法要和你们说,快走吧,别耽误刘淑姐休息”陶最催促道。 安冬和骆野愣愣地应了一声,跟着走了。 盖子被推开一个缝隙,一缕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害得骆野一时睁不开眼。 外面一片晴朗,这座城市仍旧完好如初,它沉默地看着经历了一个噩梦般夜晚的人们,仿佛昨晚的黑暗从未存在过。 “兄弟,昨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条小命就废了”安冬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骆野说。 “别客气,都是同伴”骆野笑着说。 “但是安冬,你下次也得要好好注意周围,骆野不可能每次都去救你”走在最前面的陶最丢来一句话。 安冬脸红地点点头。 “其实陶最人挺好的,他刚开始说的是遇到危险只管自己,可昨晚他也没有丢下我们逃走”骆野凑到安冬旁边小声说。 是的,当时他的确有时间下去并盖上盖子,以他个人的反应力而言。 安冬觉得能在这样的环境下遇到这些人,他真是受到了莫大的眷顾。 “哎对了,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你是外国人吗?怎么中文说得这么溜?” 又来了,尴尬的问题。 安冬的憨笑凝在了脸上。 “陶最你不是有想法要说吗?干嘛走那么快?”他加快脚步赶上前面的人。 被莫名撇下的骆野一脸无辜:“我说错什么了?” ———————————————————————————————————— 阳光下,一只断手赫然出现在干净的街道上,显得尤为刺眼。 陶最蹲在一旁仔细查看着,眉头紧蹙。安冬和骆野则是觉得心里有些发怵,不约而同地看向其他地方。 不知道是先前那群人里哪个倒霉蛋的手。想也知道,他们昨晚也一定遭遇了那些怪物。 “走吧,先看看有没有幸存者”陶最起身。 他虽然先前话说得那么决绝,但是他还是做不到对这样的事袖手旁观。 只能先祈祷那些人能够从怪物爪下逃脱。 “我刚开始说过,这些怪物都是夜行性的,如果他们能够撑到天亮,活下来的几率就非常大” 陶最一边走,一边说道。 “照昨晚的情形来看,那怪老妇行动速度是不快的,但是它们数量仍是未知。而且被抓住的话能生还的可能性是多少也不得而知” “总体而言,我们都是处在劣势的” “但是骆野昨晚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陶最回过身看向骆野。 “那就是那只壁虎和怪老妇之间各自是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虽然按当时的情形来看,很像是互相在争抢我们这些猎物” “但我后来仔细想想,似乎并不是这样”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陶最停下来,深吸一口气。 “那只壁虎也可能是以怪老妇为食” 安冬和骆野听得目瞪口呆。 “可是,那只壁虎也抓走了阿力啊”安冬有些疑惑。 “所以我才说‘也’,它若是在这世界是如同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我们也只是它的口粮之一罢了” “那...它更喜欢哪个口粮一点?”安冬呆呆地问道。 陶最没搭理他。 “你是想说,只要证实了那两个怪物是天敌,再证实我们并不在大壁虎的猎物清单之内....”骆野幡然醒悟道。 “是的”陶最点点头。“这样我们就不再是一直处于劣势。若是能制造契机,让它们自相残杀,至少能清理掉以食人为主的怪物。这样对我们并无实际威胁的另一个怪物便无足轻重了。” “太好了!只要找到阿力不就成了吗?他要是完好无损就证明大壁虎不吃人!” “的确。可是有一点我也没想清楚,若是那怪物不吃人,那抓走他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为了给幼崽当玩具?我在电影里看过...”安冬又脱口而出。 “总之先去找幸存者吧”陶最无视他的话往前走了。 骆野拍拍他的肩:“你就少说两句吧,是昨晚没睡好吗?” 我也只是想帮着出点力嘛。安冬有些委屈地想。 ———————————————————————————————— 黄昏的光磷粉一样倾泻下来,一转眼间夜晚又要降临了。 陶最他们在便利店找到了一个幸存者。本来三人在街上转了几圈都没找到人,还以为大家都遭遇了不测,几个人垂头丧气地到店里去找食物时才发觉有个女生在那里狼吞虎咽。而那女生听到有动静时吓得直尖叫,一直叫喊着不要过来,看上去精神受了很大折磨,已经很不稳定了。陶最上前去耐心地安抚了好一会她才渐渐恢复平静,但目光仍旧涣散且呆滞。安冬注意到她腿上有个很大的口子,虽然已经用布条简单包扎过了,可是情况仍旧不乐观。陶最让其余两人找来了绷带和药水,但他似乎对包扎也不是很在行。骆野自告奋勇说他会一点,而后替女生把伤口处理了。 这个女生叫小卢,是那晚被怪老妇吃掉的小冯的好友,虽然她们认识没几天,但已然是形影不离。现在小冯不幸遇难,要说小卢当时没在现场那是不大可能的,受到惊吓刺激变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安冬和骆野都不禁有些同情她,只有陶最看着她呆愣的模样蹙眉沉思。他抬头看了看发觉天色不早,叫安冬迅速打包些食物,然后让骆野把女生搀起来,尽快回到昨晚的营地里去。但那女生腿已然伤得太重,无法行走了。骆野只好俯下身让陶最帮那女生趴到他背上,陶最靠近她时她还十分抵触,似乎对背后特别警惕与敏感,好不容易趴到骆野背上也不安分,一直捶打他,看上去已经是个疯子了。 三人都有些无可奈何,骆野一声不吭地忍着,背着她站起身来,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好在那女生闹了一会就安分下来,似乎是累着了,但她怎么都不环住骆野的脖子从而不让自己掉下来,只用手紧紧抓着骆野的衣服,不安地环顾四周。 安冬觉得她已经失去正常人的意识了,虽然很可怜,但他心里有些担心这个女生的不稳定状态会把怪物招来。 他看了看陶最,陶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照看着那女生不让她掉下来。 安冬不知道陶最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能肯定他所担心的情况陶最同样也会考虑,只是....既然想到了这一层面,他为何无动于衷呢? 四人很快回到了下水道里面。 刘淑看他们背了个人回来还吓了一跳,以为他们拿了尸体回来研究。仔细一看,认出是小卢,不由得十分高兴。小卢好像仍然在害怕的样子,只怯怯地看了看她,但蓦地眼睛一亮,冲到她怀里抱着她不撒手。小卢本身乖巧可爱,刘淑也是有孩子的母亲,虽然照年龄来说是原来女生队里的姐姐。看这情况禁不住抱住她,轻声说道已经没事了。 陶最让刘淑帮着检查一下小卢身上还有什么伤,好给她包扎一下。刘淑应了下来,随后扶着小卢去了另一头。 安冬他们则拿出食物开始默默地吃着,骆野似乎也有些担心,现在几乎快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万一那女生又发病,对所有人都没好处。 只有陶最似乎对此并无想法,他看出了两人的担心,但却始终没有去解答他们的疑惑。 一声惊呼从另一面传来,三人顿时站起来看向另一面,陶最伸手拦住了欲冲过去的骆野。随后刘淑的声音传来:先不要过来!她还没穿衣服! 骆野有些脸红的坐下来,他刚才差点冲动地冲过去,忘了刘淑正在给女生检查伤口。 安冬也不好意思地坐下,拧开一瓶矿泉水埋头狂喝。 陶最安静地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刘淑的身影出现在管道另一头,她伸手招呼陶最过去。 小卢已经穿好了衣服,脸也用水洗干净了,但眼睛依旧无神。刘淑让她去吃点东西也不肯,只紧紧抱着刘淑的手臂不愿松开。 “我....我也不知道和你说合不合适...她精神已经失常了,并且.....” 刘淑叹了一口气,情绪复杂地看了一眼陶最。 “她被人糟蹋了” 第七章 恶意 陶最其实对此早有察觉,从小卢一开始不让他们接近的举动中。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恶劣。 刘淑说应该是同行的那七八个男的做的,而且损伤十分严重,短时间内走动都很难。她边说边用手爱怜地抚摸小卢的头,但这个女孩已经不会笑或者哭了,就像一个人形状的木头。 陶最已经不想再试图询问她些有关那些人或者怪物抑或其他什么他希望得到的信息,因为就算她事后恢复了神智,那段记忆于她而言也是肮脏如泥泞的黑暗罢了。 他没再看她们,只摆摆手叫刘淑带小卢过去吃点东西。自己则留在原地,沉默地站着。 “该死!”他一拳打在墙壁上。 他本以为两队人分道扬镳后,对那些人最大的威胁仅是怪物罢了,因为能否活下去结果是不可预测的。他一开始就同他们说过了。这是一场生存游戏,从始至终都必须由自己做出选择。他不敢说自己是绝对正确的领导者,但他在尽力让跟着他走的人活下去,因为他们信任自己。就算他们对那些怪物一无所知,就算他们在怪物眼里只是弱小的猎物,但是至少,至少........ “那种人和怪物还有什么区别!” 陶最闭上眼,让内心的愤怒平息下来,现在还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虽然在街上没有遇见其他的人,但也很难知道那些家伙是否都命丧怪物腹中。如果.... 陶最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如果那七八个人中还有人活着,他们一定不会在大白天招摇着出来,一定会躲在暗处。 如果那些人看到了小卢被他们救回营地,会不会........ 陶最很快返回墙那边,低声对同伴们说道:“这里不安全了,跟我来” 下水道的结构错综复杂,陶最他们事前为躲避怪物,把自己藏在了还算比较隐蔽的位置,但是离出口不近也不远。 要是那些人跟过来,只要时间久些,一定会被发现。队里还有一位女性,任凭谁料想两队人相遇的后果都是极为不好的。并且,他也不想提前同他们大打出手,虽然他知道那个时候依旧会不可避免地到来。 安冬他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的确是切实信任着陶最,如果他说不安全了那就一定得离开。 小心翼翼地走了一会儿,寂静的通道内,传来几句遥远的人声,但依旧清晰可闻。 “奇怪,我明明看到他们从这里下来的,怎么都不见人?” “那几个人应该就在哪里躲着。连那个大胖子都可以毫发无伤,陶最这小子绝对有对付这些怪物的方法,一定要找到他,哥几个才有活路” 安冬认出这个说话的人的声音,是那天两队人分开时带领另一队的小伙子。 “力哥,你觉得呢?” 屏息听着的陶最一行心里蓦地一惊。 一个略显疲惫但明显带着狠气的声音说道:“当然是得找到他们了,那都是我们重要的队员啊。” 话音未落,但他们都认出来了这个人。 竟然是阿力! 他还活着! “我记得他们队里还有一个女的是吧,找到了哥几个正好继续爽快爽快,先前那女的都不够用了哈哈哈” 附和的笑声回荡在通道内。 骆野听得拳头青筋暴起,恨不得冲过去把他们脑花都打出来。 陶最制止了他,示意众人继续往前走。 幸运的是不远处就是另一个出口。 然而陶最走到下面才发觉问题所在,他们回来的时间原本就不早。 现在外面,已经是夜晚了。 ———————————————————————————————————————— 背后的嘈杂声越来越近,那些人一定还在兜圈子,但是离他们也不远了。 小卢害怕地朝刘淑怀里躲,刘淑不断地顺她的背,安慰她。 陶最看了看众人,他要他们上去。 就算会被怪物捉到,他也不愿意落入下面这些人的手里。 相信我就跟我来吧,都由你们自己选择。那眼神最后的意思是这样。 然后陶最顺着梯子攀爬上去。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骆野询问着看了看刘淑,回答他的是一个坚定的眼神,也不待骆野接着提醒,刘淑一边像安慰受惊吓的小动物一样安慰着小卢,一边把她放到了骆野背上。 万幸的是她没有发出尖叫,只是不住地颤抖,估计是被那些人的声音吓坏了。 骆野利索地爬了上去。 刘淑看了看还未有所举动的安冬。 安冬内心实际是很不想上去的,他对那只试图袭击他的怪物仍心有余悸。于是他只好绅士一般邀请女士优先,以试图掩饰他的犹豫。 刘淑担忧地看着他,踟蹰地跟着上去了。 地面上陶最在照看着小卢,骆野则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安冬他人呢?” “我不知道,他让我先上来” 陶最往下看去,已不见安冬的身影。 “看来他选择不跟我们一起,这风险对他而言的确太大。” “那要是他被阿力他们捉住怎么办?他们可不会善待别人” “还不至于。这下面结构复杂,他要是会躲,就不容易被找到,那些人可没有多余的耐心,更何况.....”陶最说到这里顿了顿。 “谁能保证下面永远是安全的呢?” “走吧,我只希望怪物们能把那些杂碎吃得一点不剩。至于安冬,只能寄希望于经验与运气了,如果他终究遭遇不幸,但愿是结束在怪物的手里。” 陶最像是在叹气一般。不可否认他的确很重视同伴,但是他也不能阻挡同伴选择离去。 他们很快找到了新的落脚点,在一处高楼,往下望正好能看见街道和远方沉寂的山脉。 但很快他们听到了极其渗人的声音,小卢抱紧脑袋捂住耳朵,其余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向下望去。 数只白衣老妇出现在各处,张大嘴发出悲鸣,响彻夜空,看得人头皮发麻。 刘淑很快转过头去不再看。 几人绷着神经忐忑地过了一夜,陶最和骆野把女士们护在身后,彻夜观察着周遭的情况。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骆野稍微放下心来,眼皮也招架不住睡意,开始打起了盹。 这时他听到陶最的声音。 “骆野,你见过实验用的白老鼠吗?” “唔...唔?怎么没见过,我上学的时候还剖过呢” “下水道里有一只很好的白鼠,我们去把它捉来好好研究研究。” 陶最转过头看向他,镜片遮挡着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 “什么老鼠,先前在那里没见过呀....” 陶最勾起唇角一笑。 骆野一下就明白所谓白鼠为何意。 “好啊,我就喜欢逮那些只晓得躲在暗处的脏东西,还想再好好剖一剖呢” 他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像先前在下水道里打算的那样。 陶醉笑了笑,并不答话。只是看着远方泛起的一道鱼肚白。 最关键的情报,就在那个“死而复生”的人身上! —————————————————————————————— 安冬在下水道小心翼翼地走着。 或许离开陶最他们是个错误的选择,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他对这里完全不熟悉,仅是凭感觉乱走,而这相当耗费体力,同时还要提防着被那些人找到。 我的耶稣佛祖观音大士啊,这样走下去,还没等被捉到,自个儿就累死了。 心烦意乱且又饥又渴的他没注意脚下有一个陡坡,整个人向下摔去,跌入一个圆形的池里后不省人事。 地面上,陶最和骆野开始着手实施活捉阿力的计划。 “你再下去一次,把他们往地面上引” “记住我给你的路线图,最好分散他们,如果抓不到就放弃,切记莫拼。我们还有机会。” 骆野点点头。 陶最用了一个上午把在楼顶所见的整个空城的鸟瞰图大致画了下来,并标注了下水道位置,整理了一条路线。 他反复叮嘱骆野不要意气用事,骆野大概也知道这次行动非同小可,郑重其事地应答下来。 午时已过,骆野独自走出大楼。 他回到原先的下水道入口。利索地爬下梯子。空荡荡的管道内,什么也没有,连人的声音都听不到。 【难道那些家伙已经上去了?】骆野心想。 他往内里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那些人如果没有在下水道,那应该是已经到地面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上去的? 正在这时,他听见搬动石头的声音。先前下来的地方光线越来越窄,像是有人从外面把入口堵上了。 是阿力他们! 【力哥,这小子胆挺肥,居然还偷偷跑回来】 【把出口堵上,哥几个从另一边围截他,别让这小子跑咯!】 【我看着他从那停车场出来,去搜了居然xx的没人。把他逮住,一定要问出陶最他们的下落】 骆野预想的事果然没错,这么空的城市,只要在几个点蹲守,总会看到人的迹象。 只要他一出来,这些人就会寻着他的出处顺藤摸瓜找到陶最等人。 不过他们妄以为陶最不会想到这一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怎么不懂得。 【你一会从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出去,不要走大门】 陶最说的没错,就算是老鼠,也狡猾着呢。 但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 【哎!别把出口堵上!我是来投靠你们的!力哥!力哥!叫他们别堵出口!】 骆野话一出口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没办法,为了达成目的,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这小子嚷嚷啥呢嚷嚷】 【靴子,把石头挪开,让他上来说话,反正他插翅也难飞。就看看这货嘴里能吐出啥金子来吧】 说话的人是阿力。 【谢谢力哥!还是您讲道理,我马上上来】 骆野一边厌恶着自己的狗腿模样,一边挂着谄媚的笑容顺顺当当地爬了上去。 一个高个子像提溜小鸡一样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提到地面上来。 【有劳您费心了】骆野冲他笑笑,环视一周算打了招呼。 【你丫看起瘦猴一样,阴着倒挺沉!】 【行了】阿力打断他的话,他看上去和失踪前差不多,只是气色不太好。他双手环抱胸前,像老鹰盯猎物一样盯着骆野。 这时骆野突然发现他手腕处的袖管竟是空荡荡的,毫无生气地贴着臂膀。 他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 【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倒是您看我看得让我有些害怕】骆野连忙收回视线,顺从般低下头看着地面。 【少废话,说吧,陶最他们在哪里】 【我哪儿知道啊,我都说了是来投靠你们的】 【哦?放着那样神乎其乎的陶最不要,跑来我的队伍,怎么当初就不见你这么选呢?】 【当时哪晓得那么多呀,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陶最那种人不可靠】 阿力阴沉着脸听他讲,显然对他所说的表现出不相信。 【那个胖子安冬您还记得吧,就昨晚上出去的时候我们遇到怪物,陶最让他先跑,结果却为的是把怪物引开。现在人也不知所踪,估摸着是被吃了。那时候我就不敢相信他了。】 安冬没在这群人里,说明没有被他们捉住。他暗自感到庆幸。于是借此编造了一个谎言。 【所以你就来投靠我了?】 【如您所见,刚才那位大哥所说,我这样的瘦猴儿对陶最而言没有价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拿靶子使了】 阿力戏谑的笑笑,上前一步盯着骆野的眼睛说道:【你说得好像我不会拿你当靶子使似的】 【就算您会,也是明着来是不!咱要死也死的明白,咱既然要加入就有这个觉悟。像陶最那样玩阴的,那简直死不瞑目!】 骆野回看着他,已经没有先前假装的怯意。 阿力紧绷着的神情突然变得更加狰狞,他浑身筛糠般颤抖着,用剩下的一只手捂住嘴。好一会才释放出笑声。 骆野只觉得一阵恶寒。 阿力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脸上已经没有先前的阴沉。 【好兄弟,从今往后咱们就生死与共了】 周围的人也一同拍手叫好。 【现在,就去把陶最那只狡猾的地鼠从这座城市挖出来。】 【身边只有两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我看他要怎么和我斗】 第八章 角斗 小冯安静地趴在刘淑膝上,刘淑一下下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 陶最伏在阳台上观察楼下的动静,也时不时看看两个人。刘淑冲他笑笑。 “刘淑姐,你有孩子么?” 刘淑的手停了一下,继而又慢慢地顺着小冯的头发。 “有的,是女儿,今年刚满两岁。” 说罢她叹了口气。 “来这里的前一晚是自己一个人在屋里住,把她送姥姥家了。睡着睡着,听见房门好像被谁打开了,但自己一点都动不了。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她爸爸,满身是血地挂在墙壁上...他本来是在外地出差的....我当时差点晕过去....但我是学医的,那些伤口,根本不像是人为。我想着出去打个电话或叫谁来也好,但门一开就到了一个白色蛋壳里,门也跟着消失了.....穿过蛋壳后就来到了这儿,之后又发生了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所以我想先前看见的一定是幻象吧.....我唯一庆幸的就是当时孩子没和我一起” 她絮叨着,陶最知道她心里一定很乱。这位看似文弱的女性一直很坚强,即使内心充满着恐惧。 所以,他不能告诉她的是,她的丈夫,已经死了。 因为他曾伏在突然出现的远方母亲的身上恸哭,在确定她已经死亡之后,在踏入这个世界之前。 “是的,只是一场会醒的噩梦罢了”陶最专注地观察着楼下的动静。 现在,可不是动摇的时候。 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 “小陶...你也不用安慰我...我没有什么能力,体力还不好。这里不是原来的世界,终归是讲究强者生存的....”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连累谁...要是到了那个时候,该舍弃你就舍弃。命终究还是自己的重要....小冯你们也不要管,让她和我一块儿,她这个样子,对你们更是累赘..” 陶最没有转过身来。但刘淑的话句句落在耳里,无奈而饱含着善意的温柔,但却带着隐隐的刺痛。 “你女儿还在等着你呢。”他语气很不好地打断刘淑的话。“你要是这么早选择弃自己生命于不顾,那她未免不是太可怜了” 刘淑瞪大眼睛,内心被这段话刺得一阵剧痛。她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哽咽,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陶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徐徐下落的夕阳,清风拂过脸庞,整座城市平静而安详。 “相信我吧,刘淑姐” 默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出这句话。 “命终归是自己的重要,所以,努力为自己活着吧” “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的” “所以,只管想着活下去吧” —————————————————————————— 骆野带着阿力一队人在城市里兜圈子。 首要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其次重要的一点是,他一个人不可能对付得了这么多人。 所以,得借助怪物的力量。 【如果抓不到就立即放弃,按我给你的路线跑回来】陶最知道这个举动很危险,所以在他临行前再三嘱咐。 有几个人走得不耐烦了,大声嚷嚷道:“哎你小子拿我们耍还是怎样,这天都快黑了,那三个人连个影都没!” 骆野也挠挠头,做苦恼的样子:“可..我记得是在这附近啊....难道陶最发现我背叛他便转移阵地了?” 阿力看了他一眼,转身对随同的人说:“陶最也应该发觉了..天快黑了,我们找下水道避避” 不好,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骆野心想。 但现在不能离开,得继续伪装下去。 “陶最,要是我天黑了都还没回来,就请你务必继续保护她们两个,因为那时我大概要么被怪物吞了要么被那伙人剐了”骆野带着开玩笑般的轻松口吻对陶最说道,嘴角却挂着一丝苦笑。 “不是叫你去送命。”陶最整理着所需用具,平静地说。“阿力是个城府深的阴险家伙,你如果带他们兜圈子许久他势必怀疑,一旦他提出避险,你就跟着他们,晚上找机会跑回来。我给你的是下水道路线图。但如果他们去的是下水道,你千万别轻举妄动,因为阿力会随时关注你的动静,你要跑他一定会发觉,他们人多,你在他们中间不一定逃得掉。还有下水道里也不一定安全,一切靠你随机应变。有一点记住,噤声,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 骆野点点头。 “还有一点”陶最转头看着他。 “努力活下去。” 骆野深吸一口气。他现在犹如弦上之箭,但处境极其艰险,一切只能凭靠他自己。突破不了就适应。忍耐下去,然后,伺机而出。 “力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从这破地方出去啊。”跟着阿力的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苦恼地问他。 “别急,等抓到陶最了,自然有出去的办法。” 骆野心想,这家伙自己不知道想办法,还有脸当老大。真不知道是承认陶最比自己厉害还是怎样。 不过,恶人有恶人的办法。随他去吧。 只是要跟着走在这样一群人渣中间,他就觉得下水道的气味也跟着变重了。 真令人作呕!他想起小卢那副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难受,自己这会还得嬉皮笑脸对阿力阿谀奉承。 他们找到陶最他们原来的驻地,一队人稍微凑合地挤在一起。 阿力到管道外抽烟,骆野接了队里一人递的烟,也跑出去抽。从那里看得到陶最他们先前打开的盖子,阳光还尚未消失但也很微弱了。 两人沉默地站着,烟雾缭绕。 “我说....陶最那伙人加上你,还是四个对么。不算疯女人的话” “是啊,能坚持那么久我也很惊讶。您说得对,找到陶最就有出去的办法。”骆野大力吸了一口烟以掩盖阿力说小卢是疯女人而变化的情绪。 “陶最啊.....确实可恶。还有比他更可恶的人....不过是见不到了吧....啧,等老子出去了.....谁厉害还不一定呢.....”阿力喃喃自语,抬起手吸了一口烟。 这人看上去像疯了一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骆野心想。现在的阿力和刚来到这里时的阿力完全就是两个人,也许是这严峻的生存事实让他再不能专注于伪装了吧,毕竟那只是在社交上才用的把戏。 “那...那个女生呢?” 骆野有些疑惑。他已经用疯女人称呼小卢,也显然不会叫刘淑姐“女生”,那他这是在问谁? 骆野只得装作吸烟,想着该怎么回答他。 “算了...没跟你们在一起的话,肯定是没命了。还以为钓的上呢,亏我卖那么多笑脸.....”阿力丢了手里的烟头,在地上踩了踩。 “进去吧”骆野应了一声,也丢下烟头把它踩熄。 不能逃跑的话,他要怎么从这里出去?还要在这群人中将阿力捉回去。骆野躺下的时候思索这个问题。单是对付阿力一人的话绝不是难事。 他闭着眼想了很久,他知道阿力这时一定也没睡,正在不远处盯着他的动静。 脑袋里闪过这些天在这个世界的经历,逝去的人,要保护的人,狰狞的怪物,以及陶最说过的话。 四周已被黑暗吞噬完的时候,一个计划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 骆野睁着眼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他轻手轻脚的起身,旁人发出梦呓的闷哼,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发出鼾声。看来他们也知道不能发出太大动静。 他并没有装模作样,很大方地走到另一边去了。 他知道阿力此刻正关注着他,所以表现的很自然。 离管道不远处就是灯光。 他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装作解开裤链的样子。然后扬起头,朝那边瞥了一眼。 一只“大壁虎”正趴在那里。 陶最说的没错,下水道里并不安全。这个怪物像是趋光一样,哪里都有。可能他们原先在这里暂时躲避地面上的怪物时,外面也是趴着这玩意儿。 不,可能更多。他看向那边深不可测的黑暗。 不知道这么多人够不够它们吃呢。 他转身走过去,回到原来的位置。他故意看了眼睡得七倒八歪的一行人,阿力一定还在观察他,或许也不只阿力,他应该和有的人打过招呼,要盯着自己。 随便你们吧。不过这次你们要担心的是自己人才对。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根针,先前他们搜身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东西。他怎么会把危险物品带在身上呢,但是制造危机的东西,就不一定了。 “啊!”一个人被针刺痛到大叫。 其实骆野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只是这些人心里深藏着恐惧,即使是微小的刺激,也能让他们的反应比平时更剧烈。 果然,这些人开始骚动起来。惊慌立刻像浪潮一样卷向他们。 “怪物!怪物!” 骆野先前看到的那只怪物此刻已然闻声而来,掠走最外面的人。 众人四散奔逃。 “力哥!快走!”骆野冲阿力喊道。这家伙显然没料到这情况,他眼神复杂地看了骆野一眼,跟着他朝外面奔去。 陶最画的路线图他已牢记在心。现在也不能莽撞地到地面上去。 所以只能先找个同样的管道,躲过这阵风波。 他很顺利地找到了,和阿力躲在那里。那些不择方向横冲直撞的人则没那么好运,远方的黑暗里传来不断传来惊恐的叫喊。 阿力面色狰狞地看着他。 “一晚上没动静,快天亮的时候你跑去撒尿?” “你那时还真没睡啊,我就在想哪个孙子盯我盯得浑身不自在,害得我都想撒尿了”骆野也毫不示弱地笑看着他。 “你他妈的...原来不是当间谍,是当烈士来了!”阿力往前一步,怒视着他。 他突然向后一靠,戏谑道:“哦...难不成那个女的是你心头好。被用烂了的货,还这么拼啊。” 骆野的笑凝滞在脸上:“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拿你去喂上面的东西。” “哼,你要真想这么做,刚才丢下我不就好了吗,老子就算再断只手,也要弄死你们。” 骆野不再理他,转身准备看看外面天亮了没,却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迅速回身一个干净利落的压制,只听匕首掉落在管道上清脆的声响。阿力面部贴在管道上,惊讶地,不甘地看着他。 “哼,你要真想这么做,刚才跑的时候给我一刀不就好了吗?虽然我当过兵,但你一定很有把握杀了我吧。刚放的话都那么狠。” 他捡起匕首,将阿力断了手的那截袖管弄下来,将他的双手绑住。 “行了。力哥,我带你去找陶最吧”他用力拍拍阿力的脸,笑嘻嘻地看着他,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阿力狼狈地被他从地上抓起来。摇摇晃晃地跟着他走向外面。 此刻,另一个管道内。 “死胖子,你跟那个瘦猴一伙的吧,他妈的害老子们差点交待在这臭地方” 一个人朝地面吐了口唾沫。 许久未曾出现的安冬鼻青脸肿地贴在地上,牙齿被打落了几颗,血水不断从口中溢出。他惊恐地看着这几个人,止不住地浑身颤抖着。 第九章 预想之外 时间回到安冬跌落圆池的那一天。 视线逐渐清晰,安冬揉了揉被碦痛的脑袋。回想起自己跌落的经过。 幸好没被怪物发现,他心想,我这样的大型干粮,管一周都够。 他吃力地用手肘撑着自己起来,脚却碰到了一样东西。 此刻他才发觉自己是有多幸运,如果不是摔晕在这里。虽然他现在也快晕过去了。 几个零零散散的人的躯干堆叠在一起,都是从头部开始,残缺不齐。还有的几乎变成了人彘。露在外面的肉像是被人泼了硫酸一样,呈极高的腐蚀化。 安冬忍住想呕吐的欲望,手脚并用,狼狈地爬了出去。 他难道来到了怪物的老巢吗?如果真是这样,怪物为什么没有碰他? 他已经不想再想了。 如果说他现在有什么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没有跟着陶最他们一起走吧。那时他害怕了,退缩了,因为要到地面上去,因为曾差点被那个怪老妇抓住,要是没有骆野的话,他定会落得小冯的下场。此刻他才觉得自己是有多么蠢,明明可以依靠那个团队,却非要一意孤行。 陶最也一定看不起他吧。他那样的聪明,怎么可能会看得起自己这种一无是处的废物。 在最需要并肩的时候,自己却逃跑了。 还有可能回去吗。 筋疲力竭的安冬找到一个管道,躺了进去。 因为不知道外面是昼是夜,他只能胆战心惊地在那里呆着。 没有东西吃,他又饿又累。但是想起刚才那幅景象,他又感到一股酸水在往上涌。好像空气里还有那股腐臭,那些暴露在外面的被侵蚀的血肉,也都历历在目。 躺下过了不知多久,他听见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明显是一群人。他心里一下被揪紧,难道是阿力他们折返回来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他又饥又疲,跑是跑不赢了,就算躲到刚才的圆池里,也只是做了个有着超然觉悟的外卖罢了,怪物们可都在那等着呢!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安冬在心里默念无数次,希望那群人千万不要发觉他在这里。 时间过得如此缓慢,等到那边没有了声音,安冬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又极为失落。这群人既然回到了这里,说明外面已经到了晚上了。即使现在能够绕过他们,逃离出去,也等同于找死。 但他又不能躲到白天。谁知道这帮人会不会来个大搜查,他们之所以回来,不就是因为没找到陶最他们吗。既然自己躺在那里没有被发觉,也说明这片他们还没搜查到。 此地不宜久留,他必须赶在被发觉之前离开,但是得等到外面接近天亮,这些人可不会早起。 安冬先前睡在这里的时候,守过一次夜。骆野教给了他一个计算时间的方法,这样到天亮后就能好好打个盹。虽然几次差点睡着但那个方法的确好使。他也不知道骆野从哪学来的,问他他也只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然后跑去给刘淑帮忙了。现在想想,他是真的十分怀念那几个人。如果这次能平安上去的话,他一定会向他们道歉,然后尽自己所能为他们多做些事。 打了无数次盹,又逼着自己清醒,这一晚十分难熬,但是终于熬到了即将天亮的时候。 “差不多了”安冬爬出管道,探头向那边望去,想看看那边的情况。 这边的管道没有灯,唯一的灯离他们那里比较近。一来刚好掩盖了安冬的身影,二来也能放心大胆地观察那边。 一个身影走出管道,安冬赶紧缩回脑袋,他发觉那个人偏着脑袋往那一头看着,安冬心想这家伙看什么,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发现灯那里有只“大壁虎”。吓得赶紧捂住嘴。但那个人像是不以为意,转过头看向自己这边。昏黄的灯光下,安冬看清了他的脸,却感觉血液都凝滞了。 骆野!? —————————————————— 陶最在阳台上守夜。 地面不比地下好过。晚上那些怪老妇像是幽灵一样在无人的街道四处徘徊,如若不是看见它们吃人的模样,其余倒还真是与人无异。这些东西总在半夜时悲嚎,刘淑也常常等到半夜才睡,小卢那样的精神状况,受不了几次这样的声音刺激,这两次她都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她。 现在两人都睡下了。 陶最依旧看着楼下,夜晚的凉风吹来。把他从繁杂的思绪里带回现实。摇摇头试图保持清醒时,发觉自己的影子清晰地映照在护栏上。 其实从入夜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月光怎么这么亮!? 他猛地一抬头,发觉远方的月亮,竟然比平日里还要大数倍!即使在远方,也产生了压迫般的逼仄感。 是从未出现过的超级月亮!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回过身去。果然由于月光照亮了这个楼层,使得几只“大壁虎”开始朝这个地方聚集过来。 而刘淑和小卢睡得很熟,对此毫无察觉。 陶最陷入了艰难的处境,他不能发声,那样会更快地把这些东西招来。可是如果不提醒他们,等到怪物离得足够近了,那时哪怕发出一丁点声响,也会被立刻发觉。 他要怎么办? 再不做出行动,这两个女人就会被掠走,吃掉。太阳升起时街道上就会出现他们剩余的部分,像母亲的尸体横亘在自己面前一样。 不!他抑制住那股绝望的无力感,他不能去回想,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他看到地面上自己的影子。 对了!这些东西是冲着光来的,只要用光把他们吸引到其他地方... 他迅速抓起身边的电筒,这是先前他们在便利店拿的。陶最每晚守夜时都会拿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这栋楼里还会不会有其他怪物。身后的黑暗不代表他们已经和危险完全隔开。 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陶最心里登时一颤。 原来小卢因为尿急而迷迷糊糊醒来,结果看到了那几只正顺着墙壁爬下来的大壁虎。吓得直接叫出来。 刘淑也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怪物朝她们扑来的那一霎,她条件反射般将小卢护在怀里。 几秒后,这两个女人就会被怪物掠走。 这两个人都要死了。 那么自己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哪里都是这样? 为什么逃了那么久,仅凭一个月亮的变化就要把人推往死亡的悬崖? 陶最心里突然感到异常的愤怒,远远超出先前的无力感。 他冲着那些东西按下了最大功率的开关。 —————————————————————————————— 嘴里一股铁锈味,有几个地方仿佛折了一样。这是安冬在密密麻麻落在身上的踢打消停后,恢复清醒时所感知到的。 很疼。 有人在他脸上啐了一口。 更多的是零星的脏话。 “妈的,和那瘦猴一伙的吧”“老子们真是点儿背” 安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或许自己该栽在这伙人手上。 他想不通的是骆野。骆野从走进管道后,阿力的人就发生了动乱。在他看来,骆野根本就已经是阿力那边的人了,不然阿力怎么会让他和自己的队伍在一起休息。 但这又是为什么?陶最他们呢?难道被阿力他们找到了吗? “刚我跑的时候,发现力哥跟着那个杂种跑了” “怎么回事?力哥不是一直警惕这小子吗?还要跟着他跑?” “不知道,这杂种,把我们都摆了一道,力哥就不该留他” 有人把安冬从地上抓起来。 “死胖子,命这么大。你们队里那杂种还骗我们说把你拿去挡怪物了,怎么,藏在这里是想偷袭吗?可惜你朋友好像根本不理会你的死活啊” “这家伙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死猪一样。留着吃吗?” “这里也不能呆了,干脆上去。把胖子带上,遇到怪物还可以用他挡一会儿” 安冬毫无反抗的力气,只能任凭他们推着搡着往前走。 在被从地上抓起来前,他不再困惑于那几个问题的答案,只是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再也无法完整地回到那几个人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