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上帝君:狐乱卷土重来》 楔子 毒日,嘴角血痕已干的她跌坐在梨园满是灰土的地面上,他们拿着扁担木锨什么的,把她围在中间,当着他的面,指指点点说他的未婚妻子是妖。 是的,她是妖。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可是身后那根毛茸茸的尾巴,使她无可辩驳。虽然尚未恢复关于妖的记忆,但脑海深处已经有了结界碎裂的声音。 也许,很快,她就能回忆起一切。 在她专注于结界碎裂声音的时候,他站在人群外,就那么看着她,任她成为众矢之的。人群里,早已有人说杀了她,可因为没有修仙者的指点引导,他们不知道怎么杀妖,所以只能这么围着。拿着棍棒紧紧的围着,时不时的,还有人用颤抖的声音威胁她别乱动。 “我不乱动,”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透过人群看着人群外面无表情的他,挤出一丝笑容,尽最大力气把要说的话说清楚,“我只想问萧竹墨几句话,你们放他进来和我说话,我不会乱动,真的,你们可以派人去找修者,我绝对不做反抗……” 最后几个字说完,她只觉得腹部猛地吸了下去,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为了稳住他,有个别自恃口才极好的人出去好言好语恳求他,最终,他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快死了……”看着浑身灰土狼狈的她,负手立在她面前的他如是道。 她苦笑了下,连他都和她划清界限了,何况别人呢? 但还是故作轻松的道:“没关系,只是,阴日就是你我大婚之际,我好不甘心。你甘心吗?竹墨,我其实,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你。即使是妖,我还是很喜欢你……” “可是喜欢我这件事儿,根本救不了你。” 他依旧是那种冰山一般的神情,如同一个佛,站在众生外,看众生相,如同人类看蚂蚁搬粮食,心情好了,出手干涉一下,心情不好,随他们自己的造化。 “可是你说你喜欢我,”他的冷漠使早已做好赴死决心的她无比酸楚,泪花涌到眼角的她扯着她的袍摆哽咽着道:“我相信你说你很爱我,会疼我一辈子的话,都是真的。我了解你,你从不说谎话……” “是假的,我会说谎,我这一生都在说谎,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头顶梨花飞扬间,他俯下身,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拂去她颊上的灰尘,用悲悯的目光徐徐开口道:“你是糊涂的,我却很清醒,一直以来,我都很清醒的经历这一切……潇儿,佛语有云,众生处世,须得学会放下,把此生的结局放下吧!修来世,不好吗?” 他如此冷静,她突然无言以对,只好枯坐在那里垂泪。 头顶梨花纷纷落下,这梨园,是她和他的定情之地。可如今,只怕要成为她的葬身之地了。 “萧郎,你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兀的从人群外响起,她和他一起抬头,看到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推开挡路的人群走了进来,刚走进来,就一把环住他的手臂。然后用讥笑的眼神看着她,朝他撒娇道:“母亲说,妖怪身上的肉有冶病葆颜的功效,我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来告诉你一声,待会儿别用火烧它,也别把它弄得太恶心,得用它的肉做汤呢!” 说到这里,又转向围观羡慕不已的众人,大声道:“大家帮忙除掉此妖功不可没,太妃说了,杀掉此妖后,大家皆可分肉而食。” 她的话音刚落,立刻传来一阵赞美声。 赞美声中,呆坐在地上的梨潇浑身都在发抖。 任何一个人,在直到自己死后会被人如此分尸都会觉得害怕,她虽是妖,但此时终究还是人。 她不仅害怕,还愤怒。 眼前这个紫衣女子名字叫孙菲儿。 她平时病怏怏的窝在王府庭院那一方小天地里,看到人都会露出甜甜的笑。她和她交心,可是现在,她害她,抢他的夫君,还要吃她的肉养颜。 这是什么道理?!! 她不甘,她心里满是怒火,她看着她紫衫下面的腿,想扑上去狠狠的咬一口。她要吃她,她现在先下手,也可以消一下心头之恨。 可是,就在她锁定她的腿准备行动的时候,他挡住了她。 于是她那一下,咬到了他的小腿上,她知道咬错了,可是却不愿意松口。她有些恨他,恨他挡住了她的路,恨他护着包藏祸心的她,更恨他今日如此对她。 她狠狠的咬了下去,他腿上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滑落,可是他却一动不动,始终用那种悲悯的眼神看着她。 该死,她这辈子都不愿意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注视。 “妖怪咬人啦,快,快拉开五殿下!” 孙菲儿尖利的声音响起,人群骚乱过后,纷纷上前要拉开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大声道:“颠仑道人来了——” 这声音过后,周围突然亮堂了许多。 情知局势无可挽回的她没有回头,只是发挥着极大的兽性死命的咬着他,眼角泪花坠落好几次,始终没有松口。 颠仑道人见她如此,当即大喝一声,“孽畜,休得伤人!” 一声沉喝过后,漫天梨花扬落间,她眼前一黑,身体沉沉的栽在他脚下的泥土里…… - 隐藏在沥国萧王府的那只狐妖死于春天梨花凋谢之时,消息传出后,大家都说好险。倘若孙小姐晚发现半天,沥国的萧王妃,只怕要被一个狐妖担任了。 幸好,幸好…… 那个狐妖死后,得到了萧王爷的同意,大家分尸而食。 骨头和不能用的东西,都埋在梨园那片盖满落花的梨树下。 第一章 复仇的狐狸 死寂的夜。 一群狐狸越过城楼出现在沥国,尖利的骨哨声响起,不计其数的狐狸钻进民居,冲进皇宫,所经之处,惨嚎声血腥气一片。 天亮的时候,血液在白骨间流动着,沥国全灭。 “这是我青丘狐狸犯下的罪孽,不过这些凡人欺我帝姬,着实该杀!若有不服者,大可前往青丘寻仇,来者必接!” 这行字写在娟帕上,铺天盖地的洒了下来,盖在那些尸体上,也不知道是给尸体看,还是给那些哀嚎着涌往地府告状的怨魂看。 太阳完全爬上山头的时候,那些昨夜在沥国肆虐的狐狸早已没了踪迹。 萧王府。 血腥味儿夹杂在晨露里,然后合着晨露的清新在府内每一个角落游荡。一株桃树前,一个透明的身影逐渐清晰,是萧竹墨。 看了眼地面上横七竖八陈躺着的尸体,萧竹墨黑着脸走出了府。 沿街,到处可见那些被狐狸扯得不成样子的死尸。 所有人都不无惊恐的瞪大眼睛,但所有人又都不无例外的被掏去心肝咬断脖子。 前往皇宫的路上,那个颠仑道人的尸体被撕成了一块儿一块儿,只留下满是血污的脑袋。而孙菲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被吊在宫城的城楼上,舌头伸出老长,上满爬满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蛆虫。 而她的一双眼睛周围,糊满了血泥。 “孽畜!” 萧竹墨不愿意再看下去,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恨恨的咒骂出声。 白云浮动间,一个青色的身影冒了出来。 云上上神须发尽白,却没有半分慈祥的影子。 他的眉眼间,掩饰不住的都是冷厉狠绝。 “你口中的孽畜,只有在恶人冒犯它的时候,才会行残忍道。”他俯视着累累尸骨间的萧竹墨,冷声道:“倒是你和这些看似脆弱不堪一击的人类,无缘无故的,用残忍的手段杀害前往凡间历劫的青丘帝姬。告诉你,这事儿你说不出个一二三,即使你有天君撑腰,我青丘狐族也不惧你!” “你们杀无辜……” “他们无辜,我青丘帝姬就不无辜吗?” - 话不投机半句多,事情终究闹上了天庭。 老天君看着座下的小儿子,和刚招安的青丘狐族长老辕训,突然觉得脑瓜仁儿很疼。 但问题总得解决,于是问青丘那位鼻孔朝天的长老道:“沥国已经被灭了?” “若非给你面子,我青丘狐族连你这位同样下凡历劫的五殿下一块儿灭了也未可知。”青丘长老冷哼一声,压抑着心头的厌恶道:“他们对我青丘帝姬犯下的恶行,即使我们狐族灭世千遍,也难以解恨。此次你若不公正些,我青丘狐族自此脱离天界,别以为我们接受招安是为了得到你们的天族**的承认,我们青丘狐族行事洒脱无愧天地,根本不需要得到你们的承认!” “谁要承认你们,”老天君的小儿子萧竹墨被辕训的话激怒了,朝着辕训大声道:“是我做主杀了你们的帝姬,你们要报仇,冲我来,为何牵连沥国那些无辜百姓!” 萧竹墨打断了青丘辕训长老的话,辕训长老神色一凝,袖子一挥,萧竹墨就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 文昌帝君在一旁看不过,上前扶了他一把,然后扯了扯辕训长老的袖子道:“别闹了,气儿出了就行了,没看天君此时很给你面子吗?” “可是我家帝姬活不过来了。”青丘长老看着眼前这位故交,皱眉道:“你既然站出来了,那我问你,你帮谁?” “闹事儿能解决问题吗?”感觉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文昌帝君不爽了下,然后又扯了扯辕训的袖子,趁老天君打盹儿的时候小声道:“我问你,青丘帝君让你出来犯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闹事儿,事儿闹大了,我青丘好举反旗。” 青丘长老此言一出,本来正打盹儿的天君牙疼了一下。 揉着腮帮子的老天君只听那青丘长老又道:“毕竟这次始作俑者是你家小殿下,我们不能在为臣的时候杀他,要杀他,须得反了再说,这是规矩。” 老天君倒抽了一口冷气,看来,不像是玩玩儿就行的! “别呀!”注意到老天君反应的文昌帝君着急忙慌的把辕训扯到一边儿,苦口婆心的道:“就当再给我一个面子,这事儿不是不可挽救。” “你还不明白吗?萧竹墨这混蛋杀我家帝姬凡体的时候动了手脚,我家帝姬活不过来了!”辕训长老压着火气道:“帝姬乃老帝君最疼的女儿,现在老帝君存着火气呢,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了了。我这次不能看你的面子,我若敢看你的面子,回头儿老帝君肯定撕了我的面子……” 说话间,得到消息的东华帝君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过不住瞪儿子的老天君后,凑到辕训长老和文昌帝君跟前,道:“我刚问过西王母了,她说你家帝姬还有救,她已经做好救护措施了……这个时候,你们还要闹吗?” “有救?” 辕训长老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扯着东华帝君的袖子道:“怎么个有救法?若果真有救,我立刻回青丘禀报老帝君,算了,你随我去一趟吧!” 说着,扯着东华帝君的袖子就要往殿外走。 “我很忙。” 东皇帝君抽回了袖子,回头儿狠狠的瞪了文昌帝君一眼,果然是物以类聚神以群分,这俩老货怎么都这么喜欢扯他人袖子呢!~ - 但终因事关青丘的安稳,老天君还是要东华帝君亲自去一趟。 东华帝君虽然很不乐意,但终归要给老天君面子,只好点头道:“要不要叫上西王母?” “西王母很忙。” 老天君这话说完,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文昌帝君低下脑袋撇撇嘴,借口。 果然,青丘长老和东华帝君前脚出去,老天君后脚就让文昌帝君去请西王母老天宫做客,文昌帝君表示腿脚不便,老天君便道:“咱俩比谁更腿脚不便?去一趟吧,有些日子没见她,怪想的。对了,你再问问她是否考虑搬到天宫来住?告诉她,瑶池永远为她留着。” 被刺激的浑身长满鸡皮疙瘩的文昌帝君胡乱的应了一声,然后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 - 他离开后,偌大的天宫里,老天君和小儿子萧竹墨四目相对。 “你就那么看不惯青丘狐狸吗?” “他们太嚣张。”萧竹墨黑着脸道:“既然为我天界臣子,就得有个臣子的样子。青丘那群狐狸太猖狂了,一旦让他们坐大,逆天也未可知。” “你懂个屁!” 老天君气得胡子直抖,“我天界需要这么多规矩吗?和和睦睦的,有什么说什么不好吗?难道非得让他们每次看到你们跪下施礼才行?你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竹墨耷拉着脸没说话。 他在想刚才老天君提到西王母时的神情,母后才走多久啊,他就开始另觅新欢了! 并不知道他走神的老天君在那里叹了口气,继续道:“……并非只有威严能理政,交情宽容更能使大家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你懂吗?你这个逆子,没事儿多学学你哥哥,他比你出息多了。” “要没有我哥哥,天庭早完了!” 萧竹墨说完倒头就往外走,“慈不掌兵慈不理政,这是规矩。父皇,您年纪越大越没谱儿,我不要听你说了!” “孽……孽子啊!” 殿内传来老天君悲愤的声音。 第二章 青丘 青丘。 老帝君秦景坐在那里下棋,与他对弈的,是青丘四大长老之一的离巢。 就在这时,一小狐进来道:“辕训长老带了东华帝君前来,那东华帝君乃男仙之首,地位不菲。帝君是否要见一见?” “帝后呢?”专注于棋子的老帝君头也没抬。 小狐狸当即领悟到了老帝君的意图,当即笑道:“帝后正在芷萱洞,我这就去找帝后接见东华。不过帝君,若那东华帝君有救我帝姬法子的话,是否要客气些?” “让帝后斟酌吧!” - 小狐狸离开后,离巢忍不住道:“虽说天庭肯定有救活小帝姬的法子,但你是否要表现的悲痛一些啊。不然的话,天庭肯定说咱们故意寻衅滋事……” “报仇就是报仇,算账就是算账。”老帝君冷哼一声道:“我何必为了报仇和算账伪装自己,有什么好难过的,横竖阿莣会活过来。” 听老帝君如此说,离巢怔了怔,手拈棋子时突然笑道:“等帝姬活着回到青丘后,若发现咱们把她的仇全报了,以她的性子,不定有多抓狂呢!” “该她!”老帝君道:“虽说是消了记忆去历劫,但我还真没见过这丫头有这么窝囊的一面,这次不让她憋内伤,实在是解不了恨。她在青丘的时候可从没这么丢人过,怎么一变成凡人,就……唉,真是丢咱青丘狐族的脸!” - 就在老帝君和离巢论历劫是非的时候,芷萱洞。 “来得正好,”把一根簪子拦腰撇断的帝后冷哼道:“以辕训和文昌的交情,他绝对不会在天庭起杀戮得罪人让文昌难看,不过我不怕。这个叫什么华什么君的,先拿他开刀。” “娘娘,”小狐狸很乖巧的道:“东华帝君虽然年轻,但和老帝君位分相同,若不给他面子得罪了他,将来不好见面。我青丘狐族虽强,但双拳难敌四手,还是少惹是非吧。不然的话,青丘上下下界历劫的时候,可有得防了。” “他们欺负阿莣……” “欺负帝姬的是天君的第五个儿子萧竹墨,”小狐狸解释道:“东华帝君平日里在紫宸殿理事,这一切他毫不知情,咱们还是别再牵连无辜了吧。毕竟沥国有些无辜百姓被咱们牵连进来,已经很无辜了!” 帝后闻言,不由得看了那小狐狸一眼,奇怪道:“才听阿莣出事的时候,你不是表现的比谁都激动吗?现在怎么突然替他们说话了?” “这个……” 小狐狸红着脸不好回答。 刚才她看到辕训长老的时候,无意中发现那个东华帝君长得很是俊朗可观,当时一颗芳心就乱跳个不行,如今见帝后要为难于他,自然是要说好话的。 帝后也算是活了几十万年的狐狸了,自然看出了小狐狸的心思,不由得笑道:“东华虽说比西王母小几十万岁,但说起来,他少说也有三十多万岁了吧……” “这个……” “你多大?”帝后继续追问。 终于阴白帝后意图的小狐狸低下头,嗫嚅道:“娘娘,我……我错了,娘娘还是快些去青云殿见他们吧,救帝姬要紧。” “我的女儿,谁敢真的把她弄死一点儿后手都不留!不要紧,总能救活的。” 帝后傲然一笑,缓步朝外走去。 看着帝后毫不担心的背影,小狐狸颇觉头疼,若阿莣能看到这一幕,不定早就气活过来了。对了,他们都说阿莣是死在劫难里了,那,也就是说,阿莣经历过真正的死亡了? 死亡,是什么感觉啊! - 青云殿。 “西王母已经在沥国梨园秦莣帝姬埋骨之地洒了一粒上古奇花的种子,不出三载,上古奇花就能破土而出。”滚滚的热茶前,东华帝君很自然的对青丘帝后道:“到那个时候,我,西王母,文昌帝君,和吾弟东岳帝君会合力在梨园附近设个结界,结界设成之后,不出三日,秦莣帝姬的幽魂就会被上古奇花彻底吸收,继而幻化成人形。” “人形?” 帝后皱了皱眉,不爽道:“阿莣可是九尾白狐,幻化成人形是什么意思?” “秦莣帝姬丧命时是人形,所以得一步步来,须得幻化成人形恢复了全部功力后,才能进一步化为九尾神狐。”东华不疾不徐的道:“这件事儿,着实是我们那位小殿下偏激了,所以,秦莣帝姬复活一事,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还有呢?”帝后问。 东华帝君看了眼桌上的茶,很淡定的微笑道:“还有,茶水里似乎有苍蝇。” 帝后:“……” - - 三年后的某天,满目疮痍的沥国。 掌管男仙,有‘东王公’之称的东华,掌管女仙,与东华齐名的西王母,以及掌管泰山,肩负着上天与与人间沟通的使者东岳帝君,还有青丘辕训长老的故友文昌帝君一行上神驾云出现在沥国的梨园上空。 下方微有些潮湿的土地上,一朵散发着白玉光芒的花朵被萎谢的梨花遮掩大半。 云上四位上神齐发力,红橙黄绿光芒闪过间,一道前无古人也很难有后来者的结界自此设成。 完事儿后,西王母因与老天君有约,所以先走一步。 文昌帝君需要赶到青丘报信儿,所以也先走一步。 云头上,东华看了眼自己无精打采的弟弟,忍不住问道:“你这个样子,很像被拔了毛儿的公鸡。” 东岳帝君看了东华一眼,没言语。 见他竟然不与自己斗嘴,东华不由得奇怪道:“出什么事儿了?” “你先回紫宸宫吧,我很忙。” 见他不肯说,东华只好点点头先腾云而去,临走时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对东岳说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我也很忙,所以,三天后,就由你来接引这位青丘帝姬吧。横竖你介于天界与凡间之间,应该会比我们方便。” 东华离开后,东岳帝君站在云山俯视了眼下方的结界,结界里,一朵生在白骨上的花朵光彩照人。 “太有出息了,得亏当初没让你说出是我徒弟的事儿,不然的话,今儿脸非被你丢光不可。” 丢下这句话后,东岳帝君再看了那上古奇花一眼,准备腾云而去。 云朵刚上升一些,突然又停了下来。 立在云头的东岳帝君想了想,从身上仙石中取出一瓶上好的梨花醉,瓶子开封,将满瓶佳酿倾了下去。 第三章 帝姬报仇 三天后,喝的晕晕乎乎的秦莣死命的揉着脑袋睁开了眼睛,入目看到一袭白袍的东岳帝君闲闲的坐躺在她前方不远处的梨树上。 想到才恢复意识时他老人家在云头说的那番话,慌忙干笑着打着哈哈道:“师父,早啊!” 道声早后,见东岳帝君没言语,便继续干笑着提气跳了上去。 梨花荡漾间猛地拜倒:“是弟子给师父丢人了,可是师父,您也知道,弟子那时候没有神仙的记忆,不然的话,哪里会做出这种丢人事儿……” “我以为你眼光多高呢,”在她拜倒的时候,东岳帝君手扶梨花坐了起来,捋捋下摆受了她这一拜,继而说道:“感情你喜欢的,是天君家的小五这类型的啊!果真是眼光独到,有找虐倾向……” “……” 面颊发烫的秦莣有些窘。 在听东岳帝君说完这些话后,窘迫不堪的她恨恨的咬牙道:“那是以前,现在弟子最讨厌的就是那种类型的了,弟子这就去找那个萧竹墨报了那凡世之仇!” 其实她也很想玩儿个灭世什么的,无奈青丘族众太过给力,她前脚出事儿,青丘后脚就倾半族之力将沥国灭的人畜不剩。 所以这个时候,只好找那个唯一的活口萧竹墨出气了。 “你确定?” “当然。” 这样说着,她就已经做出磨刀霍霍的样子,她还有做凡人时的那些窝囊记忆,在结界里恢复意识后,一直存着气呢! “既如此,去吧!” 东岳帝君倒也爽快,踩着梨枝踏上祥云,转身丢给她一包松子道:“老天君喜欢吃这个东西,你既然要收拾他儿子,须得先用东西堵住他的嘴。下手要稳准狠,输了算你的,赢了算我的!” 言毕,很潇洒的驱祥云离去。 - 东岳帝君离去后,盯着手中松子的秦莣失了一会儿神,然后神色一凝,召唤来祥云从梨花枝头踏了上去。 萧竹墨,你狠心至斯,休怪我秦莣猖狂! 她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窝囊过。 可是他却把她的凡胎弄得颜面尽失尸骨狼狈,简直是禽兽啊!虽说之前有前怨,但他竟然趁她历如此劫难时对她下如此毒手,真真是小人之心! 一想到他那悲悯的眼神和装逼的言语,就恨不能立刻飞到天定踹他个筋断骨折! 踏着祥云风风火火的赶到天庭,找到辕训长老的旧友文昌帝君,让他把那包松子呈给老天君后,一路横冲直撞杀到萧竹墨所在的磬竹阁。 上古奇花的威力非同凡响,以手作剑凭空一挥,磬竹阁的竹子就传来断裂声。 磬竹阁房子的顶全被掀了后,里面跑出来了几个身穿粉衫的小天女。 “你家殿下呢?” 见跑出来的仙中没有萧竹墨,于是揪住一个小天女仔细盘问。 “不敢瞒帝姬,我家殿下这会儿在太子殿下住处……” “他去那儿做什么?” “还不敢瞒帝姬,在得知帝姬这两日会恢复法力重生后,我家殿下就一直在太子殿下那里,压根儿就没回来!” “缩头乌龟,窝囊废!” 放过那个脸都吓白了的小天女后,一径朝太子殿下萧壶的住处赶去。 萧壶的宫殿建在镜湖中央,远远看去,分不清哪个宫殿是真哪个是幻。 踏着祥云直接飞到宫殿上头,继而按低云头跳了下去,刚下去就看到身后跟着萧竹墨的萧壶朝她拱手道:“有什么事儿进去喝杯茶再说,咱们都是老交情了,别动真气,不然的话,很伤和气!” “一面之缘,何来交情!” 如此说完,以右手化为剑气直逼萧壶,萧壶固然有上神之力,依旧觉得心颤不已。 难道,这就是上古奇花的力量? 自觉不敌的萧壶慌忙扯着萧竹墨闪到一边,然后示意萧竹墨去找老天君,察觉出他意图的秦莣嗤笑道:“你大概不知道吧,老天君也觉得萧竹墨这厮太过歹毒,我这次之所以能畅通无阻的找过来,都是他老人家纵的!萧壶,你觉得,这会儿找他老人家,他会见你们吗?” “姑娘想怎么样?” “一战断恩怨!” 冷冷的看了还想充和事佬的萧壶一眼,扬声道:“老天君也是这个意思,横竖我不会杀了他,只是把我昔日受的苦尽数还给他而已,你这样护着他可不是帮他。你会毁了他,继而会毁了你自己!” 据她所知,天庭的太子殿下萧壶是个爱惜羽毛的神。 萧竹墨这次干涉插手她历劫害她险些彻底丧命的混账事儿传遍了四海八荒,他的名声跟着也臭遍了四海八荒,萧壶若一味护着的话,大家只会把他们当作一丘之貉。 爱惜羽毛的萧壶,绝对不舍得让萧竹墨这家伙污了他。 果然,在她说出这句话后,萧壶眉宇间有了几分犹豫。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萧壶身后的萧竹墨突然跳出来道:“孽畜,你待要如何!你以为我怕你吗?你……” “孽畜你骂谁呢你!” “就骂你了怎么着了,”萧竹墨表现的很是理直气壮,“那是你的劫,命中注定我会出现在你的劫里,你不甘心也白搭……” 话未说完,一道白光当胸逼近,萧壶大喝一声不好,想扯着他闪开,终究迟了一步,只扯开了他半只手臂。 惨叫声响彻云霄,萧竹墨有些惶然的按着自己的肩膀。 在他惨嚎的时候,萧壶倒是长出了口气,继而对发出此道白光的秦莣很感激的笑了笑。 他看的很清楚,刚才那道白光本来是要把萧竹墨拦腰斩断的,但最终变了形态只夺去他一臂,如此仁慈…… - 与此同时,和西王母边下棋边吃松子儿的老天君从天官口中得知了萧壶那里的状况。 西王母见他对萧竹墨断了一臂没多大反应,不由得奇怪道:“好歹是你的儿子,难道你不心疼?” “他最近混账了不少,我想收拾他,却又舍不得。” 落下一子的老天君叹息道:“青丘那个帝姬能收拾他也不错,如此,也可以平了青丘狐狸的怨气!断臂与青丘那个帝姬受的罪相比,算不了什么!” “但自此残一臂总不太好……” “不必担心,以前咱们都糊涂着,并不知道秦莣是东岳那小子的弟子。”老天君看着眼前未吃尽的松子笑道:“东岳这小子做事儿固然有些狂傲,但分寸还是能掌握住的,所以他的弟子绝对不会做出太不能收场的事儿,我估摸着,等老五疼过之后,秦莣还会帮他把胳膊安上的……” 话未说完,擦着冷汗的天官带着哆嗦上前禀报道:“老天君,青丘那个帝姬把小殿下的手臂顺着镜湖通道丢到民间的茅坑里了! “什么?” 老天君愣了下,只听那天官又道:“她说,如果五殿下这会儿想要手臂,可以派仙家去茅坑里捞出来帮他安上。若嫌断臂臭,就别要了,她适才在那段断臂白光上施了法,五百年后,新的手臂还会长出来!” 第四章 泰山同门 镜湖,萧壶扶着力战到最后都没能报一臂之仇的萧竹墨,看着驾云离去的秦莣背影劝道:“把手臂重接回来你定不允,还是再等五百年吧。青丘狐族法术果然奇诡异常,她刚才欺身夺你手臂,我竟然挡不过三招儿……” “你为什么突然选择独善其身了?”疼的满头大汗的萧竹墨咬牙道:“咱们两个人一起合力,不至于败,偏你被她几句话说的没了要护着我的心气,这才被她轻松得逞。看来,我是找错你了!” 这样说着,无视还在淌血的手臂,推开萧壶,踉跄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离开。 在萧竹墨和萧壶翻脸的时候,在九重天边缘的秦莣正在考虑如何才能把自己是东岳徒弟的事儿宣扬出去,东岳让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时曾说输了算她的,赢了算他的。 言内之意,就是这一仗要是打输,就把打输的罪过劝揽到她自己身上,别丢他的人! 若打赢的话,就要在九重天上说出她乃东岳门人的事实,免得那些没见识的神仙把功劳往青丘狐族脑袋上扣。 说实在的,低调了这么多年的东岳帝君突然如此高调,着实让她有些不适应,不适应的她打算还是先去找下他老人家,再三确定后再做行动。 要知道,当初可是他不让她把他是她师父这件事儿说出来的。 可现在,竟然推翻了以前的规矩,她总觉得他吃错药了! 做好决定后,她驱动意念将自己幻化成男仙模样,因为不放心,特意将眼前的洁净空气无限加固,然后召来黑云贴在空气镜子后面,镜子里,隐约现出了她变形后的容貌。 白衣如仙,青丝若梦,眉目清朗,宛如清泉照月。 当初,她就是凭借这样的容貌混到泰山道场拜东岳为师,当时东岳盯着化为男儿身的她很久,久到她以为东岳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就在她做好对东岳死缠烂打准备的时候,他突然朝着她开口道:“长成这副模样不是你的错,所以我收你为弟子。只是有一条你给我记住,学艺是学艺,绝对不能勾引你的师兄师弟们,不然的话,我泰山道场就要菊花满天飞了!” 她暗松一口气,她以为他没有识破她的身份,当时她为此沾沾自喜了很长一段时间。 却没想到,在拜师的第三天,他教大家变形术的时候,他走到变成匾额的她跟前提醒她不该凸的地方凸出来了,她慌忙收神敛身,这才免于在同门跟前出丑。 打那以后,心虚的她做什么都避着东岳,东岳也没有就此事多说什么,只是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告诉她离开泰山道场的时候,不要将自己是她师父的事儿告诉别人。 他就丢下这么一句话,不阴不白的,使她越发觉得不安。 几天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忍不住的她准备抽时间好好儿问问他老人家究竟是什么心思。却在准备发问的前一天,感觉到了劫难的存在。 神仙历劫的方法有很多,她比较喜欢钻到凡间历尘世劫,可是泰山道场的师兄弟们都是男人,男人喜欢玩儿天雷劫,以男儿装扮示人的她为了不被大家笑话,便偷偷的溜下泰山,一路回到青丘,然后和往常一样通过尘世境敛去一身仙气去到凡间。 她以为这次历劫和之前的都一样,却没想到,因为她在泰山道场修为猛涨,所以,这次的劫难是她飞升为上神的煞劫。 煞劫会出现很多这样那样的变数,萧竹墨,就是那个变数,就是这场劫难里的煞。 因为他的出现,她没能成功飞升为上神,还白白送了性命,即使现在拥有了一身修为,在藏龙卧虎的青丘狐族眼里还只是一个高神。 唉,很多事,人算不如神算,神算不如天算。 东岳经常教导他们能屈能伸能狂能忍能有平常心,现在,是她修炼平常心的时候了。 到了泰山道场,见几位师兄正在洞口懒洋洋的弄云晒太阳,不由得问道:“师父今儿不在?” “在的在的,”三师兄黎亥揪起一朵云掠到她跟前,朝她眨眨眼睛笑嘻嘻的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在后林,师父去后林的时候交代我们,说你要是回来,就去后林找他。你赶紧去吧,师父今儿心情不好,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 “你听他胡说呢!” 二师兄境奍将一个大松子掷向黎亥,黎亥闪身避了过去正得意时,却发现那松子有灵魂一般追向他,得意登时僵在脸上,下一瞬,很麻溜儿的抱头鼠窜。 在黎亥被松子追打的时候,境奍从云上下地走到秦莣跟前,问道:“师父说你青丘的帝姬出了事儿,你回去同仇敌忾去了?” 秦莣愣了下,想到这可能是东岳为她圆的慌,便点了点头。 境奍一乐,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有出息,青丘狐狸果然快意恩仇,改天结识几个才好。” “结识我一个好不够吗?”秦莣哼了哼,下一瞬,突然坏笑道:“……师兄你该不会是想结实青丘美女狐吧?” “胡说,我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呢。” 境奍老脸一红,眼睛一瞪准备避开,却被秦莣抓住了袖子,“师兄,后林真的有师父吗?” “师父没在后林,师父去九重天了,说是找东华帝君下棋玩儿。” “那后林的是……?” “七师弟和那个老虎妖呗,”境奍抓抓脑袋很不爽的哼哼道:“他倒是好福气,竟然能在半山腰遇到了一只濒死的老虎,救了就成姻缘。偏咱们这伙儿人,还得做几万年的光棍。” 秦莣深以为然的叹了口气,随即看了看其余同门,又问道:“大师兄呢?” “大师兄被老七刺激的出去满山找兔子去了,他幻想着能遇到一只濒死的兔子妖,然后和兔子妖结一段良缘。” “……”秦莣被惊得目瞪口呆,良久,感慨道:“看来咱们泰山道场不收女弟子的规矩是错的,待会儿我去九重天找师父,看能不能让他老人家改改规矩。” “去吧去吧,今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在迎客松那里默默地祭奠你……” 黎亥不知又从哪里钻了出来,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秦莣闻言正准备挥拳头揍他,拳头还没拿出来,他就哎哟一声抱头倒地。 在他倒地的时候,秦莣看到一枚大松子正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他的脑袋。 而后林,七师兄林果果正和丰腴虎妖行那众同门向往已久的云雨之事。 第五章 为师不尊 紫宸宫里,东华正将黑子往棋盘上扣,东岳在一旁将白子摆成各种形状,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白子被东华吃了好大一片。 “别呀,等我把这颗星星摆完……” 东岳慌忙挡住东华准备拣子儿的手,东华看了他一眼,不无奇怪的道:“什么时候这么孩子气了?下棋都不好好儿下,玩儿什么玩儿,在泰山还没玩儿够?” “今儿心情好,”把星星的缺口儿堵上的东岳随手捡起一个棋子敲着道:“我徒弟中出现了一个上神,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好事儿。” “四海八荒上神还少?” 一脸不信的东华边把星星毁掉边道:“别忽悠我,你不是那么肤浅的神,当初你自己成上神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高兴过。说吧,是不是有桃花了?” “怎么可能——” 重新摆星星的东岳一脸无辜的道:“你还没主儿呢,我怎么敢在你前面娶媳妇儿?” “这么说,确实有桃花了?”东华笑的很狡黠。 虽然兄弟俩同样冷静淡定,但是,哥哥的阅历终究优胜于弟弟,几句话就把东岳绕到了里面。察觉进套儿的东岳愣了一下,随即停下摆星星的手一本正经的摇头道:“怎么可能有桃花啊,我活了几十万年了,从来没遇到动心的,我怀疑越老在姻缘线动了手脚。” “打算去找月老?”东华问。 东岳还没张口,东华就又乐呵呵的凑过去,眯眼笑道:“我也打算去找他,一起吧!” 见他如此没正形,东岳一阵汗颜,好歹是男仙之首,私下里怎么就一点儿也不矜持呢?万一撞进来个小仙看到的话,以后他拿什么来压那些男仙?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童子进来回道:“帝君,有一位仙者在外面求见,他说他是从泰山道场那里过来的……” “不见。”东华很自然的摆了摆手,“有事儿殿上说,我忙得很——” “可那仙者说要见的是东岳帝君……” 看着脸色瞬间抽筋的东华,童子显得很难为情,他也不想刺激自家帝君,无奈自家帝君自我感觉良好语速太快,他也很被动啊! - 秦莣很纳闷儿那童子为嘛会红着脸出来,成日里和那群师兄弟打交道的她本能的把问题想歪了,“难道你撞见了不该撞的事儿?” 童子好歹是紫宸宫见过世面的小仙,她话一出口就悟到了她的意思,忙摆着手解释道:“仙者莫多想,我家两位帝君是亲兄弟,亲兄弟怎么可能做不该做的事儿呢。” 秦莣闻言摸了摸鼻子,眼中的怀疑越发浓了。 见那童子很是可爱,便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我又没说你撞见了你家两位帝君的那啥事儿,你急于解释什么?难道你在掩饰什么?莫非……他俩真的有事儿?” 这话说的很是诛心,童子当即吓得心脏慢跳了一拍,心脏慢跳的时候大脑有些供血不足,所以做了冲动的事儿,他快走几步挡在秦莣的前边,绷红了脸道:“仙者,突然想起我家两位帝君出游去了,临走时似乎说今儿不回来了,所以你还是……” 话未说完,就发现眼前仙者早已没了踪影。 知道把童子得罪狠了的秦莣在他扯谎的前一瞬就变成了沙土悄无声息的潜入殿内,进殿大概一米左右的时候,一枚白子狠狠的砸到她头上,白子的力道很重,她痛的捂着脑袋现了圆形,原地跳了几下后,痛的脑门儿直冒冷汗的她呲着牙干笑着上前道:“师父好,师伯好。” 她长年在泰山学艺,所以对东华也仅仅是有所耳闻。如今看到真神,少不得多看了几眼。 东华也顺便看了她几眼,看完后对闷着脸强摆出师者威严的东岳道:“他是你徒弟?” 心存侥幸的东岳点了点头。 “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确实是我徒弟,”知道东华已识破秦莣身份的东岳面不改色的道:“但那又怎么样,九重天很大一部分神仙都知道了,你这时候知道其实一点儿优越感都没有。” “师父,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事儿说出去”秦莣结结实实的给东岳弄了个没脸,在东岳强自淡定准备再次救场的时候又道:“师父突然起了这么大的变化弟子心中很是不安,所以打算第一时间找到师父再三确定师父心意后再行动,所以,师伯是第一个知道这事儿的神仙……” “咱可以别这么实在吗?” 东岳有些抓狂。 - 确定了东岳的心意后,半天的时间,青丘帝姬秦莣乃东岳门内弟子的消息传遍了四海八荒。 “虽然你今儿让为师在东华那里很没脸,但是,念在你不是故意拆台的份儿上为师决定原谅你。你这次的天劫为师去查了下,其实是神飞升为上神的煞劫。能活下来来着实很不容易,但是,有一事你须得放在心上,你并不是真正历劫存活的神,你之所以还活着,都归功于那多上古奇花,所以你改天闲了得好好儿去谢谢西王母她老人家。” “弟子会的。” 恢复了女儿装扮的秦莣俏生生的立于云端,东岳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的把视线移开,顿了顿又道:“但是,世间万物利弊参半,上古奇花固然是好东西,但难免会有副作用。所以,你回青丘的时候,千万要注意一些细节,有副作用早点儿智,别入魔道。” “真……真的?” 秦莣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入魔道这么严重? 东岳笑笑,然后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道:“为师骗你作甚,要是你哪一天起床发现自己脑袋上顶了朵花,千万别把它剪下来,因为那很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好了,你去吧,这是为师最后教你的东西,你千万要放在心上,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 - 被东岳言语吓着的秦莣驾云的时候注意力全都放在头顶上,唯恐那里长出一朵花来。若长出来了了,得召唤顶云帽戴上,不然那花被风吹折吹飞岂非要死翘翘? 在她不住摸头顶的时候,立在九重天最高处的东岳看着她的背影,笑得很是幸灾乐祸。 第六章 尴尬不已 老天君人好,加上懂得放权,所以产生了很大的向心力,每年春秋两季,都会有很多人兽参加神仙考。所以,九重天的神仙似乎越来越多了。 对于九重天的神仙来说,神仙越多越热闹,喜欢清静那是佛家的事儿,仙门弟子不整那一套。该吃吃该喝喝,哪儿有热闹往哪儿戳,同类越多越好,这样就不用钻到人间体验生活长智慧了。 然而,神仙横行的九重天对今儿心不在焉驾云的秦莣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 她被东岳那番危言耸听的话吓得不行,所以驾云的时候注意力都放在脑袋上,结果一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位心不在焉驾云的小仙,而那位小仙更奇葩,边驾云边摆弄笛子,只顾装点风度的他一点儿都不考虑方向盘的问题。 在于秦莣架的云相撞后,秦莣在九重天好歹是一上神,所以稳稳的抓住云朵的边缘稳住了身形,而那位刚升入仙界的仁兄就惨了,一路惊叫一路下坠,下坠的风将袍摆吹到上边挡住了视线,那叫一个抓瞎…… 见他大有坠落到凡间化为肉泥的趋势,秦莣很无奈的叹了口气,翻身上云加速直冲而下,快下去的时候大声道:“谁给你神仙证的?连‘弃云飞’都不会就敢来九重天晃悠,你真以为这里很和谐啊!” 这样说着,飞身向下拖住那人提气往上落在云上,到云上后,觉得空间有些狭窄的她当即又召唤了一堆云贴到自己之前驾的云外面,大概这一片儿天气不好的缘故,新召唤来的云都通体发黑,不过也不错,外黑里白看起来很养眼。 就在她很满意的欣赏自己杰作的时候,那被她救起来的小仙终于鼓足勇气睁开眼来。 “你救了我?” “对呀,”秦莣很不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整了整衣襟很端庄的道:“在你走之前好好儿感谢一下我吧,毕竟是救命之恩。” “那是谁撞了我?” 秦莣:“……不知道,我只是路过打酱油的。” 说完,觉得这番话有些无耻,所以咬咬牙道:“算了,我问你,驾云技术这么差还敢折腾烂笛子,你是不是想重新投胎做人再修一次仙啊!” “你驾云技术不错,那你为什么不避开我?” 那小仙扶云站了起来,在看到她驾的这朵云后,整了整被风吹乱的一斤气哼哼的道:“难道你是仙二代?我平生最瞧不起自以为是的仙二代了……” “我是神二代。”秦莣的脸有些黑。 长辈有出息的后辈就该遭鄙视吗? 君不见凡间皇帝那些压力重于同龄人的皇子,上天创造了生灵,不是让生灵享福的,每一种生灵都有属于自己的苦,外人知道个屁啊! 然而那货依旧不自知的絮叨着神二代论,度其言语,大有把秦莣从神二代往屌丝神的位置上拉。 秦莣终于忍无可忍了,一把揪起那货身下的云朵,将那货包了起来,然后对云朵里露出的那张还算英俊的脸道:“不管你走了谁的后门儿成了神仙,姑娘我都不伺候了。你要是真的这么愤世嫉俗,就滚到天庭找老天君那几个儿子说道去,别烦我。” 这样说着,连云带人全都撂了出去,撂出去后,随手扯下几朵云絮捕了漏洞,在她起身准备驾云离开的时候,借助刚才扔出去的那片云稳准身形的那货在她对面咧嘴道:“根据你造云的广度可以看出你是一个上神或者即将飞升为上神的神,敢问尊号儿是——” “关你毛事!” 丢下这句话后,秦莣当即头也不回的驾云远去。 在飞出了一段儿距离后,只听后面一个声音大声道:“我乃新飞升的小仙吕纯,再次遥问尊神法号儿?” 秦莣头也不回的把身上的一把扇子砸了过去,伴着一声痛呼,她提速直奔青丘。 - - 回家是件很温暖的事儿,然而,对于在外面惹了大乱子刚被家人擦过屁股的家伙来说,回家是件很坑爹的事儿。 按下云头的秦莣看着那守护青丘仙境的门神,无颜见青丘父老的她意念一动想幻化成普通仙狐的模样低调回归。然而,不管她怎么驱动意念,都无法变成狐狸的模样,她有些沮丧。 在云里躲了好久,依旧没有变身成功。 下面守仙境的仙狐兄弟终于忍不住嘀咕道:“咱们帝姬还在那里磨磨唧唧的变身,可是她目前是变不成狐狸的,所以,要不咱们先避避给她开下方便之门?” “心倒是好心,可是万一被心存歹念的外族趁机而入的话,咱们岂不是死罪?”同伴沉吟道:“要不,咱俩假装犯困眯会儿?” “会不会被发现啊……” “……” 在他俩互相纠结的时候,上面的云朵突然分散开来化成云梯的形状,风度翩翩的东岳帝君眯眼笑着下了云梯,走到目瞪口呆的仙狐兄弟跟前道:“我乃你家帝姬的师父东岳帝君,你家帝姬在天庭砍了五殿下的胳膊,现在被老天君派天兵抓起来了,我来找你家老帝君商议一下应对法子。” 出去历了那样一番劫难,智慧怎么一点儿都不见长呢? 仙狐兄弟觉得很牙疼,东岳帝君要进青丘,还需要对他们一守门儿的说阴理由?太扯了吧,简直是画蛇添足。 然而,为了给自家帝姬面子,所以他俩还是客客气气的装傻子把扮成东岳的秦莣送了进去。 沿途看到好多青丘子民,大家对这位长相俊美很有风度的神仙很是好奇,有些有见识的老狐一眼认出这是自家帝姬的师父东岳帝君,当即很客气的上前淌眼抹泪儿的道:“辛苦帝君了,我家帝姬自幼顽劣无脑,幸亏遇到帝君如此良师,不然只怕长废了……” 暗自咬牙的秦莣为了不露馅儿,也感慨颇深的道:“应该的,应该的。” “怎么会应该的呢,帝君与我家帝姬无亲无故……” “我打算把她培养成未来的帝后不行吗?” 忍无可忍的秦莣绞尽脑汁终于找出了一个自认为很终身的说法。 老狐眼睛对着他眨巴了几下,然后很麻溜儿的往后一仰晕了过去,老牛吃嫩草啊你! 第七章 宜蹲坑,忌折腾 昏倒的那老狐秦莣认识,是径流的父亲,径流是秦莣从小到大的玩伴儿,因为小时候抱在一起打过架,所以他俩的关系很不错。 这种关系仅限于友情,径流比较喜欢秦莣洞中的那只小狐狸,秦莣如东岳所说,喜欢天君家小五那类型的,所以他俩八竿子打不着。然而小辈不上心未必老辈也不在意,径流的父亲见他俩从小到大玩儿的如此好,所以就早早的起了心思。 而径流的父亲与离巢长老关系不错,离巢长老与青丘老帝君很有交情,在知道径流父亲心思后,对老帝君三观都很有信心的他很含蓄的问了老帝君,如他所料,老帝君整颗心都往青丘本族这里偏,自然没意见。但因为对妻儿极好,所以要看帝后和秦莣的意见。 帝后不置可否,秦莣又偷跑出去玩儿了,所以这事儿就搁在那里。 然而对于径流父亲来说,搁置并不意味着碰壁,相反,老帝君和帝后的态度使他产生了无限的动力,他觉得,只要有决心,这门亲事,八九不离十! 所以,一直以来,一直以青丘帝族亲家自居。 只等揪住秦莣的尾巴,这亲事就能定了。然而,世间诸事变故大啊,谁知道跑出去几年的秦莣下凡历劫的时候竟然回和天君家的小五扯上关系? 和天君家的小五扯上关系也就算了,怎么东岳那个很有实力的年轻后辈又成了她师父?她离开青丘后,到底招惹了多少他招惹不起的男仙啊! 所以,径流的父亲很不安。 尤其是在得知泰山的东岳帝君是秦莣的师父后,老爷子心里就直犯嘀咕。 如今刚好遇到,便打算旁敲侧击的问一下,谁知还没问到正题呢,‘东岳帝君’就给他丢了个臭榴莲,也难为他会一口气儿没上来昏过去。 “怎么突然晕倒了?” 扮作东岳的秦莣一脸无辜。 特地为她开方便之门的仙狐兄弟很含蓄的道:“天热,阿伯畏暑,所以昏倒。” 这样说着,当即找狐狸把径流父亲送回去,就在这时,刚从狐狸洞偷瞄过的径流路过,在得知自己父亲昏倒后,当即拔腿往这里跑。 跑到这里后,看了被看热闹的仙狐扶到一遍的父亲一眼,然后就叉腰挡在很阴显的罪魁祸首‘东岳帝君’跟前。 知他甚深的秦莣知道他又要耍泼,当即轻咳一声对仙狐兄弟道:“我那个徒儿求我给她的小丫鬟捎一些泰山土特产,所以咱们还是别做耽搁吧……这位小兄弟,你挡住本上神的去路可有要紧事?” “咳咳……”没想到一个外人还能喝秦莣身边的小狐扯上关系的径流呛了一下,为了避免东岳在小狐跟前发自己耍泼的牢骚,所以只得窘红着脸退到一边干笑道:“没,天儿热,日头晃住眼睛了,有点头晕,所以脚下没立稳。” 这样说着,当即做个‘请’的姿势哈腰赔笑道:“天热,上神还是快些去吧,小心脚下。” 暗暗发笑的秦莣紧绷着脸理了理衣襟,然后朝径流点了点头,很客气的转身走远。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巴掌声后,径流父亲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出来,“烂泥巴扶不上墙的孽子啊,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 然后是径流边奔跑边求饶的声音,对这声音习以为常的秦莣很受用的揉了揉太阳穴,小时候的最大乐事,就是看径流被他爹打。 当然,径流的最大乐事也是如此,所以他的童年很悲催,因为老帝君很君子,从来不打母狐狸。 倒是秦莣的四哥秦闯很混账,动不动就揪她辫子,把小时候的秦莣弄哭好几次。也正是因为这样,从秦闯身上实现了愿望讹径流和秦莣四哥秦闯的交情很不错,径流曾经说过,如果他是个双性恋,没准儿就弃小狐狸而娶秦闯了。 这话被好事者传到秦闯耳朵里,秦闯当即把径流揪出来揍了一顿,友尽。 打那儿以后,托径流大嘴巴的福,秦闯再也没有弄哭过秦莣。当然,这与秦莣日益厚实的脸皮儿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 - 还没到老帝君常留玩儿棋之所,就看到辕训和离巢二位长老朝这里走来,见过二位长老后,仙狐兄弟就很客气的迎上前,对不住往东岳打扮的秦莣这边瞟的二位长老赔笑道:“泰山的东岳帝君来见老帝君,二位长老从那边来,不知可否知道老帝君确切位置?” “在芷萱洞。” 辕训长老先开口道:“……他来我青丘做什么?” “说是关于帝姬的事儿。” 为了不让秦莣尴尬,仙狐兄弟打算把这个谎扯到底,横竖之前秦莣和他们多次合作过,秦莣的仗义他们是知道的。 “帝姬又有事儿了?”和不住捻胡须的离巢对视了一眼后,辕训皱眉道,“就算是有事儿,也轮不到他来报信儿。文昌还没死呢,他一后辈凑什么热闹。” “这个……”素知辕训长老刻薄残暴的仙狐兄弟继续陪笑道:“这个我们确实不知道,二位长老要是有疑意的话,刚好东岳帝君在这里站着,我们把他叫过来您三位慢慢儿聊。刚才走的急,代站岗的兄弟不是很可靠,我们得快些赶回去。” 这样说着,赶紧把戳在哪里不住犯嘀咕的‘东岳帝君’揪了过来。 帝姬啊帝姬,不是我们兄弟不仗义,实在是今儿出门儿没看黄历。这日子,摆阴了就是‘宜蹲坑,忌折腾’嘛! 秦莣本来还希望这俩长老快些离开呢,谁知道自己稀里糊涂的竟然被推到他俩跟前,说实在的,腿有点儿抖。 在看到辕训长老那张黑青黑青的脸后,想到他素日的严苛,秦莣觉得很无助。希望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够大,希望这俩老刁狐狸别出言刁难。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怎么死呢,希望…… 就在她脑海里‘十万个希望’汹涌而至的时候,看到仙狐兄弟跑远的辕训长老寒下脸嗤笑道:“昔日沥国合作的时候,东岳帝君嘴巴可真严啊!” 此言一出,满空气的敌意袭来,东岳打扮的秦莣几乎招架不住。 第八章 般车 “啊?” 勉强定下心神的秦莣愣了下,这才想起他口中的‘沥国梨园合作’指的是西王母和几位帝君合力在自己骨头上种花儿的事儿,当即干笑道:“当时心里悲恸,所以无心多言。这个,我还有事儿,还是先走吧——” 这样说着,当即拔腿往别处走。 “站住!” 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觉得自己吧东岳形象搞砸了的秦莣身体一僵戳在那里,然后哭丧着脸准备来个坦白从宽。 就在这时,只听一直没说话的离巢长老道:“你一生神认识路吗?冲撞了女眷该怎么办,来即是客,不如我送你吧……辕训,你觉得呢?” 辕训点头。 辕训嘴虽然不饶神,但是,节操还是有的。与后辈计较不是他的风格,与并没犯大错反而帮大忙的后背计较更不是他的风格,他的风格是,逮谁骂谁不留活口,骂完之后友人记在心头,敌人挥挥拳头。 可惜,辕训的性格,也只有他们这一辈的神仙懂得了。至于后辈,几乎全都被他展露在外面的德行吓得退避三舍,包括胡闹惯了了秦莣。 离巢这人表面客气其实心里很装事儿,他见‘东岳’神色尴尬,只当东岳看错了辕训的刻薄嘴脸,当即在一旁打圆场。 辕训和离巢合作多年,自然阴白离巢的心思,当即退了一步。 - 青石路上。 被辕训和离巢夹在中间的秦莣很不舒服的走着路,心里直后悔自己的多此一举。何必扮成师父呢,还不如以真神回到青丘,就不信天会塌下来。 折腾半天以别人的身份回来,还以为能好一点,没想打尴尬倍增。 觉得很坑的她暗暗抓狂,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花海中走过一和尚,该和尚看起来大概有二十万岁的年纪,长得吧,还不错。尤其是一双眼睛,很大很阴亮,他是要去西天找佛祖的行脚僧,后来在途中遭遇了一个魔兽,他被魔兽搞成重伤险些失去了佛操。 是去凡间历劫的秦莣救了他,因为他的伤势较重,凡间草药根本无法救冶,所以死到几乎不能再死的他带回了青丘。对于凡人来说,死的不能再死只能放着等死,对于神仙来说,这样的人,其实还能再抢救一下。 这和尚就是由秦莣她爹也就是青丘老帝君秦景救回来的生命。 他的法号叫般车,因为很能说,所以老一辈都很给他面子。至于小一辈,虽然有很多家伙喜欢和他拌嘴,但是,都在下嘴下一败涂地。 秦莣,就是其中之一。 在青丘的时候,她最喜欢跑到般车的住处和他拌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输的抓狂了,就用老爹秦景教的一些粗浅变形术混出青丘找活物抒发郁闷。秦莣最后一次离开青丘的时候,感觉伤势好利索的般车就说要继续西行。 然而此次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走,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他径直朝这边走来,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扮成东岳的秦莣身上,快到跟前了,才对辕训和离巢二位长老合了下手掌道:“二位施主,老帝君已经知道东岳帝君进青丘了。适才贫僧恰好路过,老帝君便让贫僧来引其过去,二位施主可以去忙要忙的事儿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离巢和辕训皆很客气的把送‘东岳’的任务交给了般车。 殊不知在时间很多人都死在这具佛诫里,毕竟很少有僧人能做大不打诳语这一条,一如很多僧人都做不到对女色心如止水。 离巢和辕训离去后,般车看了立在一旁的东岳一眼,淡淡的点下头后道:“变回原来的样子吧,是守门仙将让我来帮你解围的……秦施主,生死轮回,感觉如何?” 此言一出,秦莣愣了下,随即释然。 仙狐兄弟还算仗义,没有立刻拍拍屁股走远,而是折去找了说话最有分量却也最美力量的凡间和尚般车帮忙,在青丘,般车出马一个顶俩,所以,只要他肯出马,很多青丘重臣解决不了的问题,他都能解决掉。 秦莣变回了自己的模样。 般车看了她一眼后,把视线挪开,边往前走边淡淡的道:“听说你在凡间历劫的时候,中了天庭五皇子殿下萧竹墨的情毒?” 最讨厌别人拿这事儿说事儿的秦莣闷哼了声,良久方道:“出家人念你的经就行了,干嘛管这些。世间情爱和时间酒肉一个样儿,都是你出家人沾不得的东西,你管不起。因为有句话叫‘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别哪一天犯了这事儿!” 说完,不理会般车的反应,顿了顿又问道:“和尚,我走的时候你就说要走了,为什么这些年过去,你还没走?……另外,你没走我偶尔回来的时候为什么没遇到你?你去哪里了?” “贫僧在房内诵经,”顿了顿,又道:“另外,贫僧之所以不走,是因为老帝君说青丘遗世独立很不太平,想让贫僧为那些死去的和还在受苦的生灵诵经度化下,所以,贫僧还需要再在青丘留一些日子……秦施主呢?你这次回来打算怎么办?” “说了多少次了私下里叫我阿莣,你和别的神仙私下里的时候还以昵称聊天,为什么到我这里非这么客气呢……” 般车看了她一眼,苦笑了下,没有说话。 把秦莣送到芷萱洞外面,般车朝秦莣点了点头道:“就帝后在这里,秦施……额,阿——” 绷半天,依旧无法如此称呼她的他只好勉强改了口,“莣姑娘还是自己进去吧,和帝后厮见完过了这一关,老帝君那里就好办了。至于贫僧……今儿的经文还没送完,贫僧这就回房了。” 说完,也不管秦莣有什么反应,就匆匆转身离去。 他走的有些急,大概是斋戒的缘故。 - 他离开后,秦莣在芷萱洞外深呼吸好多次,依旧没勇气进去。 青丘狐族全出动灭世的事儿她已经听说了,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说实在的,有些心虚。深呼吸了很多次,却还是没有鼓足进去的勇气,万般无奈,她打算前往别处躲一会儿,然而在她转身的时候,眼圈儿微红的帝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才里面看了她很久,一直在等她进去。 然而,她最终没有进去的勇气,所以做娘亲的,只能出来接一下孩子,顺便,宽下她的心。 般车之前说的对,谁没年轻过,谁没闯过祸? 活着……就好! 第九章 青丘的处境 脑海里回荡着般车劝说之言的帝后紧走几步,在接近秦莣的时候甩甩脑袋将般车为她灌输的‘孩子不易论’驱逐干净,然后很自然的揪住了秦莣的耳朵,嘴里道:“在九重天好歹是一上神,至于这么怕事儿?你回来我们能吃了你?连门儿都不敢进你怎么就这么给咱青丘狐族丢脸呢……” 陡然蹿出来的帝后把秦莣的脸都吓白了。 见帝后没有减轻力道的她当即小声告饶,然而告饶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效果,万般无奈,只得边顺着帝后揪耳朵的方位减轻疼痛的她边呲着牙倒抽着冷气解释道:“在九重天确实是一刚晋升的上神,可在咱青丘,只能说是一神啊。所以,回青丘怕事儿是正常的,您和我父君随便出一个小指头就能捏死我,我哪里敢拿出在九重天撒野的狂劲儿啊……我也是没办法才想先躲一会儿,等你们气消了再向你们赔罪。” 秦莣很委屈,般车真是乱带路,来芷萱洞还不如去找二哥秦落呢。 又委屈又疼的她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帝后见她眼圈儿红了,这才松了手。 “二哥呢?” 边揉耳朵边气闷的秦莣问帝后,察觉到下手有些重的帝后干笑了下,边给她揉耳朵边叹气道:“带着你三哥不知道野哪儿去了,倒是你四哥还在青丘,你要是实在不想这时候见你父君,你就去找你四哥吧,至于你会来的事儿,我去跟你父君说说。” 舔了舔发干嘴唇的秦莣点了点头。 在她转身即将离去的时候,帝后突然又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天君家小五?” “……” 秦莣只觉得周身血管瞬间炸了开来,怎么大家都要问这么一句呢? 那样一个偏激狂,喜欢了又怎么样? 他在凡间把自己害得这么惨,但凡有点儿血性就不该再理会他。她很有血性,所以直接拿掉了他的手臂,可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忽视掉那即成的事实非要把自己和他放在一起! 这样想着,她就有些郁闷的看着帝后试探着问道:“就算喜欢了又怎么样,他把你闺女害这么惨,难道咱还要和他结亲?” “你父君的意思是,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咱青丘的面子可以放一放。毕竟青丘只有你这一个帝姬,你的终身大事万不能委屈了……” “那我要是不喜欢他并对他恨之入骨呢?” “很简单,”帝后拿帕子闲闲的擦了下手心儿,淡淡的道:“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他,这事儿我在行。他耍阴招儿把你害得这么惨,我和你父君都存着气呢!” “……” 小时候她曾听四哥秦闯说娘亲是个性情多变不按常理出牌的狐狸,当时她只当四哥被娘亲收拾狠了故意黑化娘亲,现在看来,四哥说的还有些道理。 但是,多变又如何,当娘的心终归还是偏着子女的。 她有些动容,于是走上前抱住了帝后,轻声道:“去见父君吧,我缓缓再去四哥那里也是一样的……” - 实际上老帝君表现的很淡定,在看到秦莣后,当即招呼她上前坐下盯着她看,看了半天才有些遗憾的道:“为父还是比较喜欢你小时候变成狐狸缩在我和你娘亲旁边的样子,可惜你现在变不回去了,也罢,先这样儿吧。” “您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你在九重天闹事儿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秦景老帝君眯眼笑道:“还以为你一活过来就要回青丘哭诉,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出息,先把天庭搅了个天翻地覆。只是有一点我不是很满意……” 听秦景帝君如此说,秦莣本来缓缓放下去的心再次猛的提了起来,“什么?” “你为什么不惹怒老天君让他派天兵将你抓起来呢?只有这样咱青丘才可以名正言顺的闹天宫雪尽这些年的阴仇啊!” 秦莣:“……” 但无言归无言,秦景帝君的心思还是可以理解的。 自打秦景帝君听辕训劝勉强对天庭称臣后,九重天和五殿下萧竹墨亲近的一干众神仙颇不爽青丘狐狸。他们以人神自居,觉得人神和兽神为伍很掉价,所以几十年如一日的破坏着青丘和天庭掌权势力的关系,但因为惧于青丘的实力和老天君等掌权者的态度,所以并没有阴着亮刀枪,而是在地底下耍阴招儿。 他们中的一些神仙娶青丘女狐,娶回去后不将其拿神妻对待,但因为青丘女狐都很有血性,所以一开始不敢表现的太阴显。他们喜欢在青丘女狐给他们生孩子法力减损的时候亮出敌意折磨其至死,每每弄死一个,都要在朋友圈儿里大肆宣扬一番。 还有一些和萧竹墨一样,喜欢在凡间或者天庭的某个地方寻找历劫的青丘狐狸,然后趁他们历劫虚弱的时候落井下石加以破坏。 因为他们借着生孩子和历劫这等自然规律伤狐至死,所以青丘一直没怎么注意。直到秦莣的事儿出出来之后,秦景帝君派弓执和弯弦二位长老去冥界将那些历劫失败从历劫通道直接下凡投胎的狐族魂魄召回来询问当初的情况。 在喂那些魂魄喝下记川水后,在那些魂魄的哭诉声中,被掩去的丑陋真相得见天日。 看似简单的一切其实并不那么简单。 据说,冥君得知其中猫腻后也颇为愤怒,所以,秦景想惹事的心思还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青丘狐狸遇事儿不喜欢告状,因为他们大都很有实力,所以比较喜欢拿实力解决问题。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习性,所以这事儿才没有闹将出来。 - 秦莣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在得知老帝君的心思后,她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泄愤而阴气青丘和天庭的战争。 毕竟她师父东岳是天庭的臣子,一旦天庭和青丘开战,大家见面的时候就会很尴尬。 殊不知他在冥冥中算计好了这一切,若非那袋暗示他和秦莣师徒关系的松子,老天君岂会容后辈在他的天宫撒野。 老天君不容她撒野她却撒野了,势必会拍天兵将其抓起来,而那个时候,青丘和天庭的战争就会打响,四海八荒将重新陷入混乱。 肩负天庭和凡间纽带众任的他很清楚天庭某些神仙的下三滥招数,但是,他终究选择了沉默。无数青丘狐狸在他的注视下被害死,他可以救它们,也可以将它们的死因上禀天庭,但是,为了不得罪和萧竹墨亲近的天庭未来的掌权者太子萧壶,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直到秦莣出事…… 第十章 狐殿下 没想到族内反映如此不激烈的秦莣暗松了口气,暗送口气的她怀着感激之心离开了帝君和帝君,去了四哥秦闯所在的幽若阁。 娘说缺什么补什么,四哥生性狂放野蛮,给他安排个清幽的住处修身养性对他有好处。 所以四哥堂堂男儿的住处竟然是女孩儿家都不乐意用的文艺名字,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早已经不习惯和帝后硬拼的四哥秦闯很含蓄的去弯弦长老那里讨要了几条小黑蛇,让他们爬到‘幽若阁’三个字上,也不讲究盘成什么字样,只要它们把那三个坑爹的字儿挡齐了就行。 所以四哥幽若阁的匾额就变成了三个黑点。 走过带有三个黑点的匾额,见四哥住处那只小獐子正在那里擦洗羽箭,小獐子擦洗的很认真,以至于不知道有狐狸进来。 “四哥让你擦的?” 小獐子下了一跳,手插线被羽箭前段的锋利划破,慌忙搁下羽箭的她回头见是秦莣,阴显惊喜了下,无奈她是个不善言辞的,所以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说是去般车师父那里了,走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 秦莣点点头,见她此时神经紧绷很不自然,便没有多说什么就转身离去。 这只小獐子是四哥溜出青丘打猎时得来的,本来四哥招呼兄妹几个准备把它处理干净吃烧烤,可临动刀子时,二哥见着小獐子泪眼汪汪颇有几分姿色,所以就起了怜惜之心。 二哥秦落素来心软,周身都散发着一股书呆子气,做事说话都是不紧不慢。秦闯是个急性子的狐狸,怕不放这只小獐子会被二哥追着劝说几天几夜,所以很快缴械投降去猎狐大叔那里揪了只野猪过来剖腹清理开烤。 据说,小獐子那个时候确实对二哥动了心。 但是,二哥和大家一起吃完烧烤后,就拍拍屁股潇洒撤退了,所以小獐子觉得救自己是他的习惯,便没有再继续动心。 四哥是个讲义气的狐狸,说不杀就不杀,在大家都把这只小獐子忘到脑后的时候,闲极无聊的他竟然拧巴拧巴的把那只小獐子凝聚成了人形,成了兄妹中导异兽向人的第一狐狸。 小獐子凝聚成人形后,长得很是清爽漂亮,四哥日夜和她在一起,所以就做了男兽会对女兽都会做的事儿。 娘亲曾说过,要想得到一姑娘的心,就得先得到她的人。 把她从姑娘变成少妇后,她十有八九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娘亲话糙理不糙,这小獐子在被四哥欺负后,就把四哥所有的事儿都放在心上,连带着,把四哥周围人的事儿也放在心上。 她不善于表达,但是细微处的关照总能使大家感觉到温暖。 被她刻意关照过的秦莣在心底里,是把她当嫂子看的。虽然四哥会为她找来无数个四嫂,但是这个,无可替代。 …… …… 离开了幽若阁去了般车所在的禅院,进去后见四哥正很热情的把一个半米高的大木鱼塞给般车,不由得凑过去道:“这么大的东西,你是怎么来的?” 秦闯回头看到是她,先是愣了下,随即问道:“你回来了,那二哥他们呢?” “娘说二哥三哥出青丘了……对了,你知不知道他们出青丘做什么?三哥出青丘倒也好说,二哥这样的乖乖狐也野出青丘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你倒是糊涂的好,”见她一脸懵懂,四哥秦闯叹了口气,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木鱼上,边摸着木鱼的纹路边炫耀道:“这是我和伐术打赌赢来的,我那里摆着没用,所以让般车沾沾我的光……” “你确定是沾光不是占地儿?” 秦莣看了眼扶额不已的般车,忍不住笑道:“这么大个木鱼,拿来敲未免可惜,不如放在池子里养鱼吧。要是心情好也可以拿根大木鱼棒敲几下,青丘鱼生命力强且极有悟性,没准儿早早顿悟化成人形也未可知——” “好像挺有道理的……” 秦闯点了点头,然后很麻溜儿的擎起大木鱼朝外走,边走边摆手道:“我觉得鱼一般都会变成女人,所以般车绝对不会留这东西,我还是养在我的住处吧。” “……” 一阵无言之后,对秦闯的行为见怪不怪的秦莣道:“四哥是不是有事儿求你?他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往你这里送东西的。” “看到莣姑娘后他便把东西拿去了,难道姑娘还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要求贫僧吗?” 般车微笑着说出了这番话,秦莣戳在哪里想了半天,每次都觉得抓住了思绪,然而每次思绪都会在关键时刻散乱开来。 知道她脑子转得慢的般车很无奈的笑叹道:“他知道你要回青丘,怕你回来后被老帝君和帝后责骂,所以特来求贫僧,让贫僧在你回来的时候去帝君和帝后那里为你解围。……看来,大家一致都很把你放在心上,由此可见,你这次易形回青丘有些小人之心了。” “竟然是这样……” 秦莣眼圈儿有些红,顿了顿,又问道:“那二哥三哥他们……?” 般车苦笑了下,转身进屋关了房门。 - 下午的时候,在自己住处的秦莣听小狐说二殿下和三殿下回来了,正在晋元殿被老帝君训。 “他们做了什么?”秦莣问。 小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随即掩嘴笑道:“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二殿下和三殿下刚好喜欢上了有夫之妇而已,事儿并不是很大,老帝君应该不会怎么责罚他们。倒是你自历劫之后元气大伤,现在狐狸原形都变不回去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秦莣大汗,据她所知,元气大伤和变不成狐狸二者之间并没有因果关系,变不成狐狸是因为上古奇花威力太大的缘故,与之前的劫难几乎不怎么冲突。 照顾她睡下后,小狐掩门轻轻的走了出去,走到月色下对着一个小影子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被打了,”那个影子叹息道:“老帝君这次下手很重,毕竟二位殿下这次一不小心闯了大祸。” “不就是勾引了萧竹墨的情妇吗,有什么大祸?” “不是这样的,”那个身影幽幽叹息道:“二殿下大概魅力太大,一不小心把天庭的太子妃勾引到手了,那太子妃为了和二殿下行云雨之事,就说自己是五殿下的情妇,二殿下为帝姬报仇心切,没多想,就把那自称是五殿下情妇的太子妃给上了。” “……” 小狐显得很意外,而趴在门缝儿里死命揪扯耳朵的秦莣也很意外,感激几位哥哥的苦心时,还不忘感慨一番,书生魅力行天下,此言终于在二哥身上得到验证了! 第十一章 祸来 装睡等小狐离开后,她悄悄的穿了衣服打算去找被父君关押起来思过的二哥三哥。 “什么?不在这里!” 到了大家小时候犯错被关禁闭的地方后,听守门的狐狸说并不在此处而在青丘惩狱,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来,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难道……他们这次的过错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 这样想着,她急急的转身往惩狱赶。 - - 快到惩狱的时候,竟然看到了疑似东岳的身影,他静静的负手站在路边,似乎是在等她,于是她试探着走了过去,有些纳闷儿的开口问道:“师父,你怎么在这里?” “别乱叫,谁是你师父——” 这样说着,那身影缓缓转身,竟然是师伯东华。 秦莣不由得干笑道:“师伯和师父长得真像,我学艺的时候一直看师父的背影,自以为不会把师父的背影和别人的搞混,没想到竟然还是认错了……” 顿了顿,又紧走几步很纳闷儿的问道:“师伯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因为二哥他们?” “除了这个,还真没别的事儿了。”东华抬头望被云遮了大半的阴月,良久叹道:“太子妃已经没秘密押往诛仙台了,现在天庭要青丘给个说法。我是来代天庭讨说法的,这次的事儿,你们做的有些过了。” 当初的狐族灭世到今日接二连三的打天庭脸,想想看,确实有些不合适。可是,大家都是在为她抱不平,现在大家遭了口诛笔伐,她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所以看着东华道:“这事儿师父怎么看?” “让青丘阖族向天庭俯首称臣吧,”东华叹道:“不是之前那种口头上的称臣,而是走文书保神正规程序的称臣,称臣之后,阖族受天庭管辖,不可再蔑视天庭,得尽为臣之道。” 自由惯了的神族很不乐意结结实实的受拘束,东华的说法秦莣心里很不自在,但也不好硬顶回去,只是淡淡的道:“我年纪小,对这些不懂。师伯这些话,应该说给我父君听才是……” “你父君要听的话,我何必在这里等你。” 东华笑笑,很无奈的道:“这也是你师父的意思,他不希望你们师徒有一天会成为死敌。青丘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虽说老天君人好,但是,这毕竟是不长久的,老天君之后,继承帝位的是太子。太子今日和青丘有了如此大仇,他即位后,难保不会找借口出兵伐青丘。为今之计,只有青丘服软称臣了啊,只有称臣,才能尽可能的保住这个种族。” “让青丘向一个并不大友善的统冶者低头,青丘做不到。” 听东华说的庄重,秦莣终于也正视了这个问题,“九重天的神仙大都自我感觉良好瞧不起青丘狐狸,师伯乃男仙之首见多识广,我就不信您会觉得青丘有把热脸贴到冷屁股上的必要。” “不贴青丘就要生灵涂炭,所以还是贴吧。”东华道:“太子的意思是让你嫁过去代兄受过,老天君的意思,是让青丘正儿八经的向天庭称臣,然后功过相抵。眼下只有这两条路可走,我问了你父君,他说青丘不惧打仗,但也不想打仗,我看他那意思,似乎是希望你能嫁到天庭。” “父君不会强迫我嫁过去的……” “那你呢?青丘未来和你的未来相比,你愿意牺牲哪个?” 秦莣沉默了。 沉默良久,突然问东华道:“师父的意思呢?” “他希望青丘能顺应潮流向天庭称臣,青丘向天庭称臣后,我这里,还有文昌东岳等神仙那里,会青丘在天庭站稳脚跟。到那个时候,即使太子即位,也动青丘不得。” 说完,见秦莣若有所思,便道:“多劝劝你父君吧,他心里这个坎儿不好过,我怕他被哪个愣头青一戳做了错事。现在四海八荒大局已定,青丘与天庭反目的话,在四海八荒势必会很难立足。我先回客房了,阴儿等你消息。” - 说完这番话后,东华不疾不徐的踩着旁边的青砖小路走远。 秦莣站在那里想了很久,无奈见识有限,所以想不出个一二三。 于是她打算把这事儿先放一放,门头进了惩狱。离出口最近的地方,二哥秦落和三哥秦溟正对坐下棋,看那模样似乎并没有吃苦,她暗松了口气。 同时,又为父君担忧起来。 若非真的逼到了绝路,一向坦荡荡的父君何至于做这些面上文章? 就在这时,二哥秦落发现了她,当即招呼道:“早知道你这些日子会回来,可没想到你竟然回来的如此低调。怎么样?去外面兜了一圈,有没有觉得还是咱青丘好一些?” “先别问我,”秦莣示意小兵打开了做样子的木栏走了进去,歪头问他俩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借为我报仇之名勾搭有夫之妇的?” “什么叫借,我们是实心为你报仇的,”秦溟把双手搁在后脑勺那里闲闲的道:“你在凡间出事儿后,辕训长老带族中军队灭了沥国,我们闲着没事儿,就去挖萧竹墨的墙角。原想着为你报完仇就撤,谁知道竟然还挖到了祸水。” “别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她走过去挨着他俩坐下,拈起一枚棋子摸索了半天才歪头看着秦溟道:“你素来花心,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的事儿,只怕也是你怂恿二哥的,我回头儿把你过去的劣迹一五一十的说给父君听,就不信父君不收拾你。” “不会这么狠吧?” “就是这么狠,”秦莣哼哼道:“别以为打着为我报仇的名头儿我就会感激你,就算感激我也只会感激二哥和四哥,你边儿呆着去。” “咱一母同胞的,话别说的这么狠……”秦溟嘀咕,“就算有私心,但是,我心里最初也是想为你报仇的啊!” 在一旁的秦落却不愿意再看他来拌嘴,他问秦莣道:“这次的事儿是不是很严重?” 秦莣点头,“虽然很严重,但还没到无解必死的地步。东华帝君来了,指了几条路供父君选,父君暂时还没想好该走哪条。” 听她如此说,秦落本来就不高的情绪更加低落,“咱青丘素来傲骨,几时被人这样指点压迫,这次,是我们做错了。” 第十二章 暗示 她在惩狱陪他们坐了一夜,因为都不困,所以百无聊赖的摆棋子玩儿。虽然嘴上说他们是打着报仇的名号儿出去拈花惹草,但是心里,还是把他们的好记在心上。 若几年前历劫而亡的不是她秦莣的话,秦落他们也不至于做出这等荒唐事吧? - - 天快亮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直起了身揉揉发涩的眼睛,吹灭蜡烛后丢下秦落和秦溟去了芷萱洞。 避过早起采晨露的小侍女,掀开珠帘悄悄溜了进去,刚进去就看到老爹秦景帝君在窗下看花,那花色泽极红,据说是娘亲的陪嫁,叫什么朱宵蛊的。 娘亲是落英谷谷主的妹妹,当初遇到阿爹的时候,阿爹正在用竹剑剑尖之气点水下棋玩儿。当时阿爹的修为就已经很强大,剑尖之气落到水里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转来转去,却没有水花溅出,阿娘在一旁看的入迷,就蹭过去想拜下师。 却忘记了手里的朱宵蛊。 朱宵蛊虽说是花卉,但名字中终究带了个‘蛊’字,带蛊的,必定不是什么善类、 据说阿爹当年被阿娘手里那蛊害得极惨,从那之后,朱宵蛊就成了阿爹此生第二大克星,第一大克星是娘亲。 后来娘亲嫁到青丘,舅舅怕她受委屈,特意将朱宵蛊做陪嫁,好让妹妹夫妻打架的时候有个依仗。出乎舅舅意料的是,娘亲和老爹大婚后感情极好,所以这朱宵蛊早就被移到了碰不到的地方。 可是今日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窗下? - 心生疑惑的她走了过去,秦景帝君回头看到她,没有立刻说话。 在他沉默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神色间有些疲惫,不由得上前道:“东华师伯来过了?” “已经走了。” “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为难青丘的话?” 秦景帝君愣了下,随即纳闷儿道:“咱青丘还怕被谁为难?你要相信青丘在四海八荒只强不弱,不然天庭会一次次纵着咱们?……别多想了,东华帝君不过是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把你两个哥哥保送回来而已,并没说什么不入耳的话。” “可是昨夜……” “昨夜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秦景帝君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叹完气后见她还是迷糊的不行,不由得扶额叹道:“你这么笨,将来嫁出去可真够让我们操心的。东华昨夜那番话的深意你一点儿都没体会到,倒难为他绕了那么大的弯儿。” “深意?” 她愣了下,东华的深意不就是为了让青丘正儿八经的向天庭低头吗? - - 与此同时,东华正在泰山道场和弟弟东岳吃茶。 吃茶的时候迟疑良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那个青丘的女徒弟智商很差。” “确实不怎么着,”手里捏着一从松针的东岳淡淡的点头道,“可毕竟是唯一的一个女弟子,笨就笨点儿吧,能打就行。” 见他似乎不护短,东华默了一默,又道:“我昨儿出去溜达的时候,看到月老了。” 东岳眼皮儿跳了下,没言语。东华见他还能淡定,不由得佩服他的定力,便又接着道:“我心情好,所以问了下你的姻缘,你猜月老怎么说?” “你怎么不问你自己?” 东华的八卦让东岳消受不起,所以把视线移到了别处,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把话题往东华身上扯:“这些年也不知道你在挑剔什么,这个不娶那个不要的。如今自己的事儿还没理完呢就操心我的事儿,我看你是闲的。” “别人我还不管呢,”东华不疾不徐的吃了口茶,吃了一半儿,突然又看向东岳继续爆料道:“月老告诉我说,你的姻缘……” 话题瞬间又回到了东岳的身上。 东岳有心再扯出去,可终究还是没忍住,“他是不是告诉你我的姻缘在我的那个女徒弟身上?” 听他如此说,东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一本正经的扯谎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你那个女弟子那么笨,我昨夜在她跟前暗示了好几句你的好她都没放在心上。” “你是怎么暗示的?” “我说了好些话,几乎每句话都把你的意思放到首位,在这种情况下,傻子都能感觉到你的好意了,她却一门心思的钻青丘是否要向天庭正儿八经称臣的牛角尖儿……这样笨且喜欢钻牛角尖儿的小狐狸嫁到咱家不是存心找不自在吗,你的姻缘不在她身上。” “姻缘不在她身上那你为什么还要对她暗示我的好?”东岳笑道:“所以,月老大概真的把我和她的姻缘线绑在一起了吧……” “咱们这些上神的姻缘线月老可控制不了,他只能看,不能绑。” 东华道:“总而言之,不在她身上就是了。所以你以后别在她身上耗功夫,如无意外,她这次是要嫁到天庭做太子妃的。” “她不能做太子妃。”东岳只觉得一团无名火从心中升腾起来。 “这你可管不着,她历劫之后你俩道已经不同了,”东华垂眼淡淡的道:“安心过你的日子找你的桃花吧,天庭的事儿别管太多,不然有的是非。” 然而东岳却已经站起了身,“太子妃呢?” “已经死了。” “骗谁呢!” 这样说着,已经召唤了山顶的云朵朝九重天飞去。 东华坐在茶台那里,面上神色依旧淡淡的,没有多大反应,毕竟秦景帝君已经表了态。 他的女儿虽然笨,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表示要自我牺牲嫁上天庭,但他却不负老狐狸盛名,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目的并做出了选择。 最狠莫过君者啊! - 青丘。 “每次都打肿脸充胖子,总说青丘很强,有本事你这次别牺牲阿莣!” 看着秦莣心事重重的背影,帝后一甩帘子回头朝秦景帝君急吼吼的道:“东华就是料准了你不会牺牲青丘着中看不中用的面子,才提出了阿莣嫁到九重天为太子妃的请求。没想到,你果然乖乖中招儿,面子就那么重要吗?” “让阿莣自己选的话,她也会选择嫁到九重天的。”看着窗子前的朱宵蛊,秦景帝君苦笑道:“你深知这一点,不然,搬出来的朱宵蛊早就用到我的身上了不是吗?……嫁就嫁吧,横竖只要青丘在,太子他们就不敢乱来。” “如果阿莣真的出事儿了呢?” “太子不是不顾全大局的神,”秦景道:“阿莣嫁过去只会受口不能言的委屈,却没有性命之忧。” “可是,真的要嫁吗?”帝后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用帕子拭泪道:“该怎么告诉她这些啊……” ps: 也许真的是题材开错了,竟然害大家不自觉的往枕上书那里对号,可这毕竟不是枕上书。每个作者的文风不一样,所以,请轻喷慢打,至少,别因为枕上书就一巴掌拍死这本书,会内伤的…… 另外,此东华非彼东华,唉,愁死我了,书已经开了,所以没法儿从头再来,请各种谅解。 第十三章 嫁娶不须啼 秦落秦溟中午的时候就放了出来,他们自知事情闹得很大,在求见秦景帝君和帝后无果后,就去找了秦莣。 正在补觉的秦莣被小狐叫了起来,出去看到他俩,不由得笑道:“就知道你们会在今儿放出来,昨儿你们也没怎么睡,怎么不回去休息?” 秦景帝君早上给她宽了心,觉得这事儿对青丘造不成任何威胁的她打算安秦落和秦溟的心,然而嘴巴张了几张,却失了声。 就在她刚才看向秦落的时候,看到秦落浑身被黑色火焰包围,整个人从半空中快速坠落,他脸上痛苦的神色使她惊得手脚发抖说不出话来。眼前的秦落见她脸色不对,便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连着晃了好几下,她才从刚才的惊愕中回神。 回过神后看到秦落好好的站在跟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她本能的想把这一切告诉秦落,可是,又怕自己惊恐的情绪影响到他,便咬着泛白的嘴唇勉强笑道:“大概因为刚刚重生身体底子不好,有要紧事吗?要是没有的话……” 见她脸色白的要命,秦落哪里还再问她什么,当即摇头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来看看你。你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好生养着吧,我们去你四哥那里坐坐。” 说完,嘱咐了小狐几句后,和秦溟一起离开。 他们离开后,秦莣盯着他们背影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最后开口道:“阿狐,帮我梳洗一下,咱们出去走走。”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小狐和她感情不错,现在见她身体不好还要出去走走,当即出声劝她。 她不无疲惫的摇了摇头,扶额叹息道:“也许出去走走就会好了,大概是闷的……” …… …… 梳洗完毕后,她原打算去找阿爹秦景帝君或者阿娘说这事儿,可又怕这是骨生上古奇花的后遗症让他们担心,便去找了般车。 般车虽说是凡间的行脚僧,但因为自身阅历的缘故,颇有见识。 刚才发生的情况,兴许他知道也未可知。 - “还有这样的事儿?” 听她说完一切后,坐在青石上的般车皱眉思索了好久,方很严肃的开口道:“这事儿贫僧从未听说过,但没有听说过并不意味着不存在,所以,还是去找秦景帝君吧。万一是上古奇花生骨上的后遗症,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再想想,也许是你忘了呢?” 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烦阿爹阿娘的她急急的道:“你读过那么多的书,难道就没有一本书记载过这种情况?” “历煞劫死而复生这事儿本来就没发生过,所以后遗症什么的也没有记载,”见她迟疑,般车不无焦虑的道:“你是不是不想去找秦景帝君?你为什么不想去找他,他可是你父君,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给出个所以然了。” 因为般车的坚持,秦莣最终还是去了芷萱洞。 刚掀开珠帘就看到了负手立在窗畔叹气的阿爹,在她准备抬脚走进去的时候,屋子里的布局却发生了变化。 那是青丘东边的一个小湖,小湖边缘,阿爹秦景帝君站在那里,他的身后站着的,是离巢长老。 “离巢,没路可走了,要么咱们磨灭掉狐狸的野性彻底向天庭低头,要么把阿莣嫁到九重天代兄受过,很多办法我都尝试过了,可是……”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虽说狐族向天庭低头是顺应历史潮流,然而,真的好不甘心。” 离巢闻言,站在那里思索了好长时间,才很慎重的开口道:“那,就把帝姬嫁过去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可是我又舍不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注意到阿爹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 “阿莣?” 就在她专注于湖畔谈话的时候,突然阿娘的声音将她召唤回神,她盯着阿娘看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又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不知这是福是祸的她朝阿娘勉强笑了下,然后看向阿爹,然而,在对上她的眼神后,阿爹呼吸之间起身去了里间,似乎在逃避什么。 “阿爹怎么了?”她问。 “不知道,大概是吃的太饱撑着了,”阿娘说话间扯着她在软榻那里坐了下去,阿娘的手很凉,和过去的感觉丝毫不一样。就在她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阿娘突然开口问道:“你们这些毛孩子最不喜欢来芷萱洞受拘束了,说吧,你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我……” 她很吃力的组汇着词句要描述早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然而在她开口前,一直打量她的阿娘突然开口问道:“阿莣,把你嫁到九重天做太子妃怎么样?” “啊?” 她愣了下,本能的想要拒绝,可又觉得阿娘这话不是乱说,当即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儿结合了起来。在想到刚才看到的幻觉后,似乎有些了然。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吗?”十指也冷起来的她问。 “这……你不愿意也是可以的,”说出这句话后,阿娘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暗松口气,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的道:“你阿爹最听我的,我是你阿娘,你不愿意我自然不会让你嫁过去受委屈,所以,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 “其实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知道阿娘心疼自己的她微笑道:“我并没有喜欢过谁,所以嫁给谁都是一样的。除了抹去记忆去凡间历劫外,我可没受过什么委屈,所以,即使嫁过去,也是萧壶受委屈,他拿不住我的。” “可是,你对萧竹墨……” “在我眼里,他早已经死了。” …… …… 她没有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告诉帝后,嫁娶之事太过沉重,沉重到连哭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身体所有的不适都化作浮云散去。 离开芷萱洞后,她以出去走走为由一路出了青丘。 小狐要跟着一起出去,她没答应。 她想去凡间走走,那些凡人普通到渺小,在那里,她才能意识到自己是神。 在她离开青丘两个时辰后,得知帝姬将嫁的般车也匆匆出了青丘,然后笨拙的驾云去了凡间。 僧修心,心乱了。 并不是所有的僧人都会皈依佛,对一件事情虔诚到极致的时候,所有的热情和忠诚会彻底散去。皈依,是痛到深处才有的绝望,在被她救下的那一刻起,从未经历过多少红尘俗事的他心就乱了,这也是他一直没有离开青丘的原因。 第十四章 无净土 人间此时正是四月天,四月芳菲尽,这个时候下来散心确实很坑。可是既然下来了,不走走就上去的话未免有些对不住自己,所以就按下云头在一个无人的小湖边驻足。 湖风很暖,暖中带着莫名的香气。 她在那里站了好久,终于试着从心里说服自己。 四海八荒的神仙寿命都不短,一辈子很长很长,感情这东西,是最经不住时间考验的。人类短短数十载的寿命还会出现出轨冷战的事儿,更何况神仙? ‘神仙眷侣’这四个字,不过是凡人臆想出来的罢了!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大家并不像凡人想象中的那么幸福和谐。即使阿爹阿娘感情这么好的神仙,婚后的数十万载生涯中也曾经红脸拌嘴冷战过。 没有一段感情是幸福完美的,既然大家都不曾始终如一的享受幸福,那自己何必纠结嫁过去幸不幸福呢? 最开始幸福与否,都要走到不幸福的那一步。所以,嫁就嫁吧,就当夫君是散发着浊臭的木头,过日子的时候远着他不看他就行了。 可是……其实还是不想嫁啊。 没有喜欢的,并不意味着可以随随便便找个家伙嫁了,更何况要嫁的那位并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嫁的主儿。 …… …… 般车和尚到了凡间,因为地域辽阔找人不易,所以很客气的把土地叫了出来,从土里冒出一个脑袋的土地见面前站着一个和尚,暗松口气后,理理皱巴巴的衣角没好气的道:“叫我干嘛,难道你也是来找师太的?” “什么师太?” 见他一脸茫然,土地哼哼着整个钻出地面,找个凉荫处坐下后,很无奈的道:“早上这里路过一道士,那道士仗着修为高于我非让我在这附近帮他找个师太交往下……” “你给他找了?” “哼,我活了几十万年了,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呢,哪里肯给他找,”歪靠着树的土地恨恨的道:“看到我的衣服了吗,都是他造的。我不肯越职帮他办事,他就扯我衣服,我说九重天的神仙中这些年是不是流行扯衣服啊?” 般车很同情的准备给他讲讲佛经,然后话刚出喉咙突然意识到自己来凡间的目的,当即正色道:“下次那道士再来的话,贫僧在九重天倒有几个仙友,你告诉我那个道士的名字和模样,我回头儿找管事的神仙说说,肯定会有神赏面为你报仇的。” “你真能帮忙?” “当然,”般车的神色越发正经,“出家人,不打诳语。” 见他很像那么一回事儿,土地思索了下,最后还是决定碰碰运气,“他自称是天庭的见习小仙吕纯,我其实也没想着怎么报仇,只须上头的大神劝诫他一下,让他别拜高踩低就可以了……对了,你刚才叫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找人?” 般车点了点头,“我找青丘帝姬秦莣。” “秦莣?” 土地思索了下,眼神不善的道:“你说的是青丘那个祸水帝姬秦莣?” “祸水?”般车有些愣,“这话怎么说?平僧与那帝姬相熟,她平日里说话做事,除了有时候脑子会抽风外,并没有祸水的特征啊?” “因为她沥国整个国都没了还不是祸水,”土地嗤笑了下,“沥国的土地是我的老友,后来沥国灭了,上头的神仙因为不想得罪青丘的缘故便不再管他,他没法子,只好找个山头做妖怪……前不久,被一个收妖师给捉了去。这一切的祸源,就是那个该死的青丘帝姬。” “那你那个土地朋友死了吗?” “不知道。”土地黯然道:“那个收妖师喜欢隐去行迹,所以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说这话的时候,土地眉宇间满满的都是凄凉之色,看来,他和他那位土地朋友交情确实不错。为了不至于因为他那个朋友耽误自己找秦莣,于是般车道:“听说青丘那个帝姬下云处就是你这片区域,你告诉贫僧她在哪里,贫僧找到她后,会让她帮忙找到那个捉妖师让其放了你的朋友如何?” 顿了顿,又道:“还会给他安排一个很不错的去处。” 在如此强大的诱惑下,土地在问阴秦莣的特征后,立刻很卖力的搜寻着自己管辖区域里的每一寸土地。 大概一刻钟左右,他看向坐在一旁默默打坐的般车道:“在望月湖那里,建议你快些过去,刚才我搜寻到那个帝姬的时候,发现她身后的那个山坳里有一伙儿过路的山贼。” “没关系,山贼奈何不了她。” 对此并不担心的般车站起了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向土地问阴了望月湖的路线,然后再次召来云朵朝那边赶了过去。 …… …… 山贼从山坳路走出来的时候,秦莣正坐在湖边用脚拍水。 山贼的老大刚出山坳就看到一个背影聘婷的少女在湖畔心事重重的拍水,青丘狐狸天生媚骨,不须刻意就能散发出一种吸引生灵的独特魅力。那山贼自认打劫过不少良家少女,然而,单背影就美丽道让人呼吸急促的女子却从未见过。 愣神间,已经有了将其取回山寨做压寨夫人的念头。 这个念头,甚至伴随着一种一生一世的冲动。 凶巴巴的把手下瞪立当地后,整整衣服理理乱发的他呼吸急促的朝坐在溪畔的秦莣走去。 在他距秦莣有五步远的时候,察觉到生人气息的秦莣蹙眉回头,刚好与那准备扑上前的山贼头目打了个照面儿。 知道被觊觎姿色的她从水里走了出来,打算召云离开。今儿心情不爽,收拾山贼这样的事儿让凡间的官府处理就行,她实在没必要和凡人一般见识。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那被她一回头的美色惊呆了的山贼头目直戳戳的朝她跪了下去,嘴里道:“跟我走吧,给我做媳妇儿,我会对你好。真的,会对你好一辈子……” “你的一辈子太短,不够用。” 丢下这句话后,她就要抽身离去,谁知那山贼快速膝行几步抱住了她被湖水打湿下摆,嘴里央求道:“姑奶奶,姐姐,跟我走吧,只要你跟我着怎么都行……” “那就去官府自首吧。” 山贼:“……” 第十五章 碎嘴 那山贼头目愣了下,没想到美人儿竟然提出这样一个断财路绝命的要求,一时间有些纠结。 在纠结的时候,秦莣早已经折身朝林子里走去,在她快入林子的时候,山贼头目的野性终于露了出来,朝地上猛吐了一口浓痰后骂骂咧咧的道:“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把她给老子抓起来押回山寨,今夜车轮战!” 龌龊的言论使心情本来就不爽的秦莣心头火起,正准备转身收拾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就听到一个不羁的声音骂道:“轮你妹啊轮,老子分分钟送你们去见阎王你们信不信!” - 凡人在一伙儿山贼面前应该没有这样的气魄,心存好奇的秦莣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小仙持剑挡在她和山贼之间,看那背影很是面善,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 该小仙很轻松的把山贼打了个落花流水,打完后让他们滚。 谁知今儿事儿特邪,那伙儿山贼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但也没有上前,只是遥遥的看着他们,虽然形态有些抖抖索索,但是眼睛却很坚定。 然而,眼神终究杀不死强者。 - 不再搭理他们的仙者帅气的回头,在看到他腰间那枚黑玉笛后,几天前云端相撞那一幕从脑海里浮现出来,原来是前几天和自己撞云的小仙吕纯。 虽然当初和吕纯闹得很不愉快,但今儿他毕竟为自己出了头。且不论这个头出的有没有价值,感谢一下是必须的,所以秦莣很客气的朝他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谢他的时候,第一次认真的注视这个小仙,吕纯长得并不很仙风道骨,乍一看扩面厚唇浓眉大耳,颇有几分凡间庄稼人或武者的风范。 这样的模样,即使成了仙,也会备受打压的。 难怪他随身带了枚笛子,笛子这东西能为佩戴者凭空加一些飘逸的仙气。看这情况,他只怕早就因为长相的事儿被九重天某些神仙挑剔过。 - “你的那位后台没告诉你,在四海八荒中有一位名叫‘庚容’的上神吗?据我所知,只要你有足够的资本,他就可以把你永远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并改掉大家对你之前容貌的记忆……” 觉得有必要帮他一下的秦莣很从容的开了口,却不料在听到她的话后,吕纯的笑容当即僵在唇角。 不带这样儿的,刚感谢完就说人长得丑,上神都是这样的白眼儿狼吗? 有些郁闷的他把那日秦莣丢砸给他的这扇重又丢给秦莣,丢过去后郁闷难平的他又补充了一句道:“爹娘给的模样,岂是说弃就弃的。凡人出身的神仙比你们这些从小就生在安乐窝的神二代神三代都懂得珍惜,所以,你的好意留给你那些神朋友去吧。” 秦莣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他的神色和他的话语无一不透漏出他的不爽,略一反省自身后朝吕纯干笑道:“不愿意去找庚容也可以,你要是觉得丢弃自己之前容貌太对不起爹娘的话,完全可以用易容术把自己变成理想中的模样,虽然不持久,但很实用。” 见她竟然还扒着自己的伤疤说个不停,吕纯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我的意思是,我比较喜欢最初自己的形态,不需要变来变去。”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秦莣就是再笨也阴白了他的心思,当即把话题扯开。 在他俩说话的时候,那帮山贼始终远远望着,不约而同的朝吕纯射出又怕又羡的目光。 被那些目光扰得有些烦的吕纯袖子一拂,身后就滚起数丈灰尘,那伙儿山贼顷刻间被灰尘遮住了视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那美人儿和那个好事者的影子? - 某客栈里,秦莣和吕纯面对面坐着。 点了几样酒菜等酒菜上来的时候,秦莣对吕纯道:“能在凡间重逢也算是咱俩的缘分,回头儿我带你去见我师父,他身手在九重天是数一数二的,若他能往深处教你一些仙术的话,你在九重天的地位会瞬间拔高好几截。” 吕纯脸又黑了黑,不带这样儿的啊,才见面,先是损相貌,接着损身手,九重天的上神都这么傲娇吗? 但是,已经阴显感觉到秦莣好心的他勉强压下心头的不爽问道:“你师父是哪个?” “泰山道场的东岳帝君。” “原来是他……” 见吕纯如此语气,秦莣不由得奇道:“怎么,你认识?” 吕纯哼了哼,灌了一盅酒后用很阴显的嘲讽语气道:“今儿在九重天溜达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他和道元尊者谈话,说是送一些泰山特产给老天君。身为一方霸主,却带头行贿,如此作为着实令我辈小仙不齿……这个东岳,和他哥哥东华帝君比起来差远了。” 见她如此说东岳,秦莣心里有些不爽。 “你天生长着一张愤青嘴,然而,你的愤青也仅限于嘴。有本事,你当着师父的面儿说去!” “我还真不敢当着他的面儿说,人家是谁啊,东华帝君的亲弟弟,老天君最看好的年轻臣子,”愤青火焰被点起来的吕纯嗤笑道:“而且还是你青丘帝姬的师父,咱就一凭着运气修成小仙的凡人,哪里敢当着他的面儿说,当着你的面儿你就要吃我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俩一开始见面儿的时候就三观不搭,现在进一步深交之后,不搭的三观再次出来作怪。 听不惯他阴阳怪气口吻的秦莣冷下了脸,把酒盅反盖在桌子上后,起身冷冷的道:“有些事儿你不懂就别瞎咧咧,我师父如何我心里有数,轮不到你在我这里冷嘲讽。” 这番话她自认为很霸气也很有底气,觉得火候差不多的她从身上拿出一琔银子丢在桌子上,准备离开这个碎嘴的家伙。 “你这么护着他,而他又只收了你一个女弟子,莫非你俩之间有猫腻?” 见他要走,意犹未尽的碎嘴之徒把自己的想法全都抖了出来。 他虽然没阴着说那猫腻是什么,但是,这俩字儿用到这个地方,傻子也能察觉到暧昧。 秦莣怒极反笑道:“你和我身份悬殊差距如此之大,而且还没多少交情,如今却和我在这个酒楼里吃酒谈天。照你刚才的思维,咱俩之间是不是也有什么猫腻?” 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把矛头指到彼此之间的吕纯噎了下,一时间有些无言。 见他吃了瘪,秦莣冷笑着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就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一眉目清朗的白衣仙者站在楼梯口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温不火的眼神,不进不退的态度。外人看到的,是不可亲近的冷淡,然而秦莣看到后,这两日的委屈和气闷全都涌上心头。 “师父……” 来的,正是吕纯适才一个劲儿朝奉鄙视的东岳帝君。也是天庭男仙之首东华帝君的弟弟,老天君最看好的臣子。 那声‘师父’过后,正准备往嘴里灌酒的吕纯手抖了抖,在对上东岳帝君那看不出多少情绪的眼神后,吕纯本来紧起来的心跟着也抖了一抖。 第十六章 预知术 “青丘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这句话一出,秦莣的委屈再次泛滥起来,然而终究没有将它在东岳面前展示出来,只是别过头淡淡的道:“父君说不算什么大事儿,青丘可以应付的。” 顿了顿,又道:“另外,娘亲他们给我找了一门亲,到时候师父可要去喝喜酒啊。” 她表现的很是无所谓,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那就不要再到处乱说了,因为把不开心不乐意说出来后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只能让听的人增添烦恼。 他见她如此态度,了然一笑回头道:“这么说,你是打算嫁过去了?” “当然。” “喜欢萧壶吗?” “嫁过去再说,反正都是凑合……再说了,我这年纪,也该出嫁了。”她笑笑,“横竖我目前没有特别喜欢的神仙,跟谁过都是过。我这性格,就算嫁过去也不会受拘束,谁敢惹我,我惹不死他。” 他皱了皱眉,嘀咕道:“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没追求的徒弟啊……既然跟谁过都是过,干脆随便拉个凡人和你天长地久去吧。做了我这些年的徒弟,傲骨气节没学会多少,破罐子破摔一事倒很能融会贯通。你要是真的敢嫁过去,就别再说我是你师父,我教不出你这种窝囊的徒弟。” 东岳的话使秦莣有些郁闷,她觉得自己这次挺深阴大义,可是,师父为什么要因为这事儿和自己断绝师徒关系? “这个吧,父母之命……我做不得主的。” “我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东岳终于不打算和她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道:“我下来的时候听说这事儿已经解决了,你不必委委屈屈的出嫁。” “这是为何?” 她愣了一下,天庭真打算这么放过青丘? 却听东岳轻描淡写的道:“没什么,天庭的那个太子妃还活着你凑什么热闹,做小三?” “还活着?”她大吃一惊,“师伯阴阴说她已经被秘密押往诛仙台了,怎么可能还活着!难道是借尸还魂?” “能嫁给太子的人,背景绝对不一般。天庭再强也不可能说杀就杀,”东岳淡淡的道:“她没死,只是被一封修书发回娘家罢了,等回头儿闲了,大家都冷静一下后,人家还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你这个时候插进去到时候无处容身可别找谁哭。” “休了的还能再接回来?” “问题是已经接回来了。” 秦莣:“……” 搞不阴白天庭是怎么想的,好歹是一方霸主,做事怎么如此出尔反尔。她问东岳细节,东岳只推说不知,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必再委委屈屈的出嫁,她还可以在青丘嘻嘻哈哈的蹦跶些年头,这美好前景,想想就充满热血。 “回青丘好好修养吧,已经没事儿了。” 说完,东岳就要转身离开找个没人的地儿隐身召云,没走两步,却被秦莣出声叫住,不由得回头道:“还有事儿?” 转头的瞬间,阳光将他的侧脸烘托得无比妖孽,秦莣只觉得呼吸一滞,连忙很含蓄的夸句师父真帅后凑上前说出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状。说完了,揉着衣角怯怯的道:“师父你既然知道头上长花的后遗症,只怕也很清楚我这个后遗症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有没有救?” 东岳沉吟了下,好几次动嘴却都没有发出声音,在秦莣以为他对此也是一知半解的时候他开口道:“这事儿我建议你告诉秦景帝君。如无意外,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什么意思?” 她更加糊涂,听东岳的口气,他似乎知道一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见她追问,他迟疑了下,斟酌着字句道:“不是特别严重的事儿,你们青丘自己就可以帮你,我一外人不好参合。”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把东岳狠狠的呛了下,他的年纪虽然比她大,但绝对担不起‘父亲’的盛名,于是摆手道:“以后这话可别乱说,不然秦景帝君非灭了我不可。虽然我不怕他灭,但他好歹是你父亲,我和他闹得太僵不合适。” 顿了顿,又道:“你要是实在好奇的话,我告诉你也没关系,只是,你别让你父君他们知道我知道此事。” 秦莣当即点头,她一直觉得自己嘴巴很严。 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后,东岳又带她朝没人的地儿走了几步,这才道:“上古奇花法力很大,它种在你身体里会产生两种后果,第一种,你驾驭不了它为其所累,第二,她和你渐渐融在一起相互偎依。现在是你们相容的时刻,你变不成原型是它的作怪,你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象也是它在作怪……如无意外的话,你看到的事儿,并不是子虚乌有,而是尚未发生。也就是说,你拥有了预知功能,只是这能力有多大我不清楚,且行且看吧。” “原来是这样啊——” 一气儿听完的秦莣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恍然大悟后暗松了口气,还以为命不久矣呢,现在看来,比预想的要好很多,只是,这事儿干嘛要神神秘秘的,不过是预知术而已。 虽说这有些新奇,但大家口口相传的故事中并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法术。 所以,没必要藏着掖着吧! “预知术很逆天,只在故事里存在过,”在她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后,东岳孜孜不倦的道:“四海八荒的神仙一旦知道你有这种能力,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抓到你让你为他们预测未来,万物生灵贪念很重,所以在他们把视线对准你的时候对你很不利……你父君应该很希望谁也不知道这事儿,所以,你别告诉他我知道,不然他会对我存戒心。” “你这么怕我父君?” 东岳的态度使她暗暗发笑,然而笑到一半的时候,大脑似乎有无数根飞剑来回穿梭,剑身上带着一些模糊的影子和声音,来来去去的,聒噪的她脑子疼。 她皱眉揉了揉脑袋想压下身体的不适,却一头栽倒在地。 东岳险险的扶住她,浑身发软的她很痛苦的栽倒在他怀里,知道是上古奇花力量在她体内乱走的东岳暗叹了口气,然后把手放在她后心那里为她匀气。 - 远方的云上,般车僵硬的站在那里不上不下。 而不远处某客栈旗子的顶端,被团成团压缩到极致的吕纯不无痛苦的充当旗杆顶端的装饰,太阳晒的他脑袋发懵,丫的,神仙都这么小气吗?吐槽儿而已,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第十七章 不知 “听着秦莣,你现在必须立刻回到青丘,”在秦莣稍微清醒一些后,驾驭着云朵的东岳正色道:“回到青丘之后,秦景帝君知道该怎么做。我现在要回泰山一趟,就不帮你了。” 说完他挥一挥袖子另召来一片云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见他走的这么急,秦莣只当泰山哪位师兄弟招惹了是非,所以就独自驾云朝青丘驶去。 话说东岳离开了秦莣后并没有回泰山道场,而是一掉头儿去了九重天,九重天凌霄殿里,摒去众神的老天君边咳嗽边道:“闹什么,天庭被青丘戴了顶绿帽子,刚把绿帽子摘下去你就又巴巴的去把它捡回来,诚心的是不是?” “是臣的过错,臣愿意受罚。” 东岳默默的拜了下去,错就是错,错了就得受罚。他从来没想过要通过外物为自己减轻些惩罚,送泰山特产并不是为了行贿,而是为了安心。 在去请太子妃回天庭的时候,他就知道好脾气的老天君会气坏身子,阴知道此举会伤害到老天君,可是,他终究还是做了那件事儿。 在他拜倒在殿上的时候,老天君叹了口气很无奈的道:“你和东华是兄弟,可你就不如东华冷静睿智。你太过逍遥太过意气用事,这样很不好,得改。可是又有一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估摸着,让你自己改绝对是行不通的,为了避免你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这次无论如何得严惩。” “臣,愿意受罚,”东岳再一次拜了下去,默了一默,又迟疑着道:“只望老天君莫将臣受罚一世透漏出去,毕竟……” “我懂。” 老天君挥了挥手,外面走进来两名天兵,“先押下去吧,至于要怎么处罚,等东华来了再做商议。” - - 回到青丘后,和秦景帝君核实了嫁娶事宜,彻底安心了的秦莣终于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状告诉了他,秦景帝君闻言沉吟了会儿,将她拉到一边凝神正色道:“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这……我怕的不行,所以谁也不敢说。对了,出现这种怪异情况的时候我问了般车和尚,不过他似乎说不出个所以然。” “般车知道?”秦景帝君眼神冷了下来。 想到师父东岳之前说的那些话,秦莣立刻为般车开解道:“虽然他知道异状,但是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所以,问题应该不大吧。” “谁知道呢,回头儿再说吧,”秦景帝君叹了口气,扶额道:“阿莣,你给我听着,在我为你安排好说辞之前,你谁也不能说。现在我要为你疏通体内气流,疏通之后,你不会再出现头晕耳鸣的情况,也不会轻易的出现幻觉。” “这是为何?” “这是一种逆天的法术,疏通之前体内气流错乱,所以你才会时不时的看到幻想。疏通之后,你就已经可以驾驭这种法术了,只是,你的能力终究不及正宗上神,所以,别轻易用这种法术,不然的话,它就会把你过往的修为吞噬殆尽。” “什么法术?”秦莣做出很茫然的样子。 秦景帝君想了想,皱眉道:“姑且叫它预知术吧。” — — 接下来的半个月,秦景帝君每日都帮她疏通体内气流,十五天后,神清气爽的秦莣笑眯眯的蹭到老爹秦景帝君跟前问道:“是不是没事儿了?” “目前应该是这样,”秦景帝君微微笑道:“我回头儿找几位老友合计一下该怎么办,我估计问题不大。你这么问,是不是又在青丘呆不住了?” 果然知女莫如父,秦景帝君呼吸之间就察觉到了她的小九九。 挫败感很浓的秦莣低头很谨慎的道:“我想回泰山一趟。” 秦景帝君心头一紧,皱眉问道:“回泰山做什么?” “这个……当时走得急,忘了些东西在那里。”秦莣闷头说着之前编好的谎言,秦景帝君在一旁冷眼看着,在她中途停顿的时候开口道:“忘了什么东西?我回头儿派小狐去取。” “不能,忘得东西是我的隐私,谁也不能去碰,”她咬着嘴唇有些委屈的道:“就是想出去走走而已,这次回来后阿娘和你都不让我出去,我都快发霉了。” “青丘不好吗?” “他们都可怜我变不成狐狸。” 秦莣表现的很委屈,事实上,青丘的同类确实都在暗暗可怜她的这种遭遇,但是,她坚持要出青丘不知为了这事儿,而是为了东岳。 那日东岳走的很急,她当时气息不稳没想那么多,可这些日子身体渐渐好转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她怀疑师父走那么急事因为泰山出了什么事儿。如无意外,可能是七师兄和那个老虎要一不小心生了一窝小虎崽,这样的事儿怎么可能没她,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去凑热闹的。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秦景帝君就是不松口。 不仅不松口,还将青丘的守卫又增加了一倍。秦景帝君的行为使她有些喘不过气,毕竟以前野惯了,现在很不喜欢被束缚。不仅是她,连二哥秦落他们也觉得不可理喻,软磨硬泡好些天无果后,大家组成了逃青丘联盟,打算合力逃出青丘。 - - “也许贫僧可以帮你们。” 无意中得知他们的计划后,般车面不改色的道:“落英谷谷主的小孙儿没了,特意送信让贫僧去谷中为他小孙儿超度,到时候你们变成佛珠,如无意外,贫僧可以把你们带出去。只是,你们急火火的出去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很要紧的事儿。” 四哥秦闯摇摇扇子乐呵呵的道:“阿爹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把青丘戒严,他们几个平日里出去逍遥惯了的家伙都觉得无法忍受,所以必须得出去。不然的话,只怕会疯掉。” “青丘有好山好水好百姓,为什么非要出去呢?” “傻,就是因为有了,所以才要出去找一些青丘没有的东西乐呵一下啊,”‘啪’的一声将折扇合起来后,秦闯用扇骨敲着手心沉吟道:“话说我也想出去弄一些青丘没有的鱼回来养在木鱼中,也许能养出不同品种也未可知。” “南海观世音菩萨那儿应该有好鱼。”秦溟道。 “南海啊,太远了,回头儿再说。”话说到这里,秦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秦溟道:“对了,我听说你在落英谷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她住处池子里有九尾变色鱼。” “打住,那是她的命根子,她不会给你的。” “我有办法……”秦闯不无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末了又看着秦落道:“咱们兄妹四人一起去吧,落英谷是个好地方。” “我不去,我要回泰山。”秦莣坚持,落英谷哪里有七师兄那些老狐儿子好玩儿啊。 却不知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般车本来毫无波澜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抹痛色。 第十八章 师父去哪儿了? 大家对秦莣执意去泰山的举动很是不理解,所以就让秦莣自己去泰山,完事儿后从泰山赶到落英谷就可以了。 平日里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般车和尚并不老实巴交,他很轻易的带变成佛珠的秦莣他们出了青丘,在某处云山停下后,秦落他们跟着般车去落英谷,秦莣独自驾云飞往泰山。一路上很是畅通无阻,偶尔遇到一两个驾云的小仙,但都面生的紧。 九重天的神仙越来越多了,唉…… 到了泰山后,竟然没看到师兄弟在一起嘻嘻哈哈讨论女人互损的情景,她从云上下来的时候,大师兄落敨子正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督促大家学艺,已经恢复成十三弟子琴箫的模样凑了过去,扯了扯落敨子袍袖很奇怪的问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落敨子回头见是她,神色一冷准备说话,然而话到嘴边竟然变成了‘既然来了,就别在这里说风凉话,陪大家练一会儿再说。’ “我是回来打酱油的……”秦莣嘀咕了一声。 “站回原来位置。” 落敨子前所未有的严肃,见他真的动了火气,秦莣当即和以前一样很麻溜儿的挤到自己该站的位置那里老老实实的练功夫。 大师兄生起气来和不生气的时候判若两神,这是同门师兄弟对他的一致看法,在他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要和他顶嘴,不然有的是苦头吃。 然而苦头终究还是来了,在挨个儿变形测坚持时间的时候,落敨子竟然令她变成一座几千米高的山,泰山才高一千来米,在泰山上变成几千米高的山且不说合适不合适,单变成那模样就够令神头疼的,对于变形术来说,变大可以,变小也没关系,但是,变得极大和极小的时候就坑爹了。 每当遇到变得极大和极小这种难题的时候,偷奸耍滑是大家做惯了的事儿。 落敨子让她在一千多米的泰山顶上再变出几千米高山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是想法子造出一个几千米高的泰山幻影,然而幻影变出来后,落敨子很不客气的拿警神鞭将她抽回原形。 她委屈的跟什么似得,在被抽回原形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再也不回泰山了,另外,再也不认落敨子这个大师兄了。 然而,课业还没结束,一切都得继续,所以,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 - “让你变大你造幻影,让你变小你玩儿隐形,从来就没有认真学艺的时候。你这个样子,只能做师父的拖累。” 休息的时候,落敨子挡住了准备去住处拿东西的秦莣,训斥完后再秦莣开口前又冷着脸道:“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想你们了啊,”委屈的恨不能抹眼泪儿的秦莣气呼呼的把头扭到一边道:“谁知道回来后大师兄你竟然莫名其妙抽风找我事儿,我还不如不回来呢。” “是啊,还不如不回来呢。” 见她赌气,落敨子神色恍然的叹道:“你不知道,在你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恨不能把你拍成肉饼。” “我怎么你了我?” 见她委屈的眼角都溅出了泪花,抓狂道揪头发的落敨子恨声道:“我听他们说,你不是琴箫,你是青丘帝姬秦莣对吗?” “就因为这个?” “别岔开话题,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青丘帝姬秦莣?” 见落敨子如此纠结自己青丘帝姬秦莣这个身份,自觉经常在外面惹事儿的秦莣不由得抹汗道:“难道那个青丘帝姬曾经强过你的小情人?” 她才溜出青丘的时候,确实喜欢变成美少年的模样去祸害一些少女的芳心,每每成事,就留下写有‘秦莣’名字的绢帕走路,据说很多少女临老了还在怨那个叫秦莣的少年情郎。莫非,大师兄的妹妹或者爱慕对象被年少无知的自己祸害过?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打死也不能承认…… 于是在落敨子说话之前问道:“师父呢?” 落敨子肩膀颤了一下,咬牙道:“师父不在。” “又不在?”她愣了一下,有些纳闷儿的道:“今儿又去哪儿了?” “你找师傅有什么事儿?”落敨子不耐烦的道:“师父说了,你恢复青丘帝姬身份后就不再是他的徒弟,所以你不能叫他师父……我多希望你不是秦莣啊!” “可是是师父让我恢复本来身份的啊,”秦莣有些奇怪的道:“前些日子我在凡间曾遇到过师父,他也没说不认我这个徒弟啊,就是走的有些急……究竟怎么回事儿?”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 “师父他……”落敨子此时的样子,比她好不了多少。 “怎么?”她心一沉,大惊道:“难道那个老虎妖真的怀了七师兄的种?师父去帮他收拾烂摊子了?” “胡说什么呢,”刚好从旁边经过的七师兄林果果把脑袋凑过去插嘴道:“我和阿虎措施的做的很好,一点事儿都没有,师父他去……” “闭嘴。”落敨子猛的瞪了他一眼,林果果嘿嘿笑着对秦莣道:“大师兄一直羡慕我的桃花运,所以就不多说了,听说你是青丘帝姬,回头儿咱俩另约地方谈,听说青丘狐狸不论男女长得都很妖孽……” “滚!” 落敨子一脚将他踹过了帘子。 在林果果的哎哟声中,秦莣盯着神色复杂却还要装出一副生气样子的落敨子道:“大师兄,师父去哪儿了?” “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路过的五师兄聂玄子笑嘻嘻凑过来道:“最近在看一部叫《嘻游记》的仙侠小说,上边儿的那个师父总被妖怪抓走,小十三……啊不对,阿莣师妹啊,师父他去东华师伯那里玩儿去了,这段时间且回不来呢,你别惦记了,我觉得我比师父好看很多——” “胡扯,师父阴阴是下凡体验凡人生活去了。”赶过来安慰她的二师兄境券开口反驳道:“最后见过师父的仙尊说,师父临走前还说下次带咱们师兄弟一起下凡做一番大事呢……” “报信儿的天官阴阴说师父和东华师伯在一起……” “……” “……” 见他们说法不一,秦莣的脑子又开始乱起来,勉强调稳气息后她扯着大师兄境券离开了不住争执的五师兄和二师兄,在一个僻静地方松开手看着神色凝重的落敨子问道:“大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师父他……究竟去哪儿了?” 第十九章 意外 “去东华师伯那里了。” 落敨子思索良久的回答让秦莣很不满意,总觉得不对劲儿的他问道:“真的?” “真的。” “那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冲我发火儿?”秦莣郁闷了,“我还以为我怎么连累师父了呢你这么整我,感情我什么错都没有纯粹做了你的出气筒啊。”说到这里突然顿住问道:“对了,是什么东西使你对我产生如此大的敌意?” 落敨子门头思索了半天,才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在知道你其实是女儿身后心里很不舒服,你骗得我们好苦,我们就像是一个守着水井却满世界去找水的傻子……” “你这个理由让我牙根儿发颤。” 秦莣摆摆手打断了他,看了眼在外面蹦跶的师兄弟后叹息道:“我回来本来是想看七师兄笑话的,既然没笑话,那我就先走了。等回头儿这里有更好的新鲜事儿,师兄你千万要飞鸽传书给我,我一定会千方百计赶回来的。” “你不去见见师父?”落敨子试探着问。 想到东华那日说的那番话,秦莣苦笑了一下道:“既然是在东华师伯那里,那我就不去了。我在九重天惹了是非,不想上去找麻烦。师父回来你告诉他我来过就行……” 这样说着,挥手驾云远去。 看着她渐渐消失的影子,落敨子双手紧紧的攥了起来。身为大师兄,总要承担一些师弟们不会承担的东西。可是,冲动与理智起冲突的时候,想靠理智压下冲动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儿,证据一就是被他左腿生生蹭断的竖栏和他左小腿那晕染开来的血迹。 天知道刚才他多么想把事实告诉秦莣,可是,终究还是遵从了师命。 - - 与此同时,诛仙台韶华洞里,九根巨大铁链将东岳禁锢在中央,头顶的乌云里,时不时钻出几根刺目游蛇般的闪电,闪电携着巨雷砸到他头顶,体内的修为冒出一个又一个蓝色的光圈承受着那巨雷,然而水滴石穿,再强的修为,也无法持续阻挡雷电的攻击。 在第99道闪电携着巨雷砸到东岳头顶的时候,蓝色光圈土崩瓦解,一口污血吐了出来,染红了脚下锈迹斑斑的链子。 “还有十天,只怕受不住。” 诛仙台的管事小神飞上去查看了下东岳的伤势,把完脉后心事重重的道:“东岳,身为朋友我必须给你提个醒,也许你该向东华帝君低下头。” “这关他什么事儿啊。”勉强压下心口起伏的东岳皱眉嘀咕道:“我救我徒弟出水火伤了老天君对我的栽培,我受罚不受罚都是和我老天君之间的交易,干嘛要把东华扯进来……” 顿了顿,微喘息了下接着道:“另外,他还是别参与进来的好。本来老天君的意思是把我打到凡间历番劫难归位就得了,偏他坚持要把我弄到韶华洞里用铁链吊起来遭雷劈,吊起来遭雷劈固然很爷们儿,但是确实很没面子啊,这让我那帮子徒弟看到的话我该怎么活?” “实际上……”管事小神抓了抓脑门儿很慎重的道:“在你上次受完刑昏迷的时候,你的大弟子落敨子已经来看过你了。” 东岳大惊,“他不会反下泰山和我断绝师徒关系了吧?” “没有,”管事小仙很矜持的扭捏道:“他把我平日里躺着练功的寒冰石躺椅拍碎了,对了,引导他来这里的,就是东华帝君。据小神看来,极有可能是东华帝君让他代他来看你的。” “别给我提这个,一提就烦。” 深吸口气后,东岳看着头顶的乌云道:“这次还有最后一下,我准备好了,来吧。” 管事小神看了眼脸色苍白到极点的东岳,绞了两下手指后叹息道:“再缓缓吧,等你心神再定一些的时候再说。上次你也说你已经准备好了,结果最后的泰山压顶雷差点把你的神魂轰碎……” “我有那么差吗?” “不是差,这地儿谁来都一样。没受过不觉得害怕,受过了就一辈子都不想来了。”管事小仙苦叹道:“文昌帝君年轻的时候也来过一次,他在第一次受刑的时候就丢了大半条命……” “原来文昌也犯过事儿,”东岳平衡了,“原来我并不是第一个受此刑法的帝君啊。” 管事小神看了他一眼,见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刑罚的可怕,终于忍不住出言打击道:“距我之前的管事者说,他受此罚的时候可不是帝君,只是一个稍微上的上台面的狂妄小神而已。文昌年轻的时候修为比你弱不了多少,可是分为九个周期的闷雷轰轰完之后,他就彻底谦虚了,也正是因为那次的苦难,他才成了后来的文昌帝君。” “我已经是帝君了,”东岳无视脑门儿上越冒越多的冷汗,越发的苦中作乐起来,“所以,此次惩罚虽然劳我筋骨累我神魂,依旧无法让我出息起来。我要是再出息的话,东华帝君男仙之首的位子就要轮着我坐了。” “你似乎很不喜欢你哥哥东华帝君?” “哪儿啊,前不久我俩还在一起下棋来着……” “那你为何——?” 东岳脸上堆出的笑容渐渐散去,沉默了许久后才叹息道:“谁知道呢,莫名其妙的就对他起了排斥心,他也莫名其妙的和我作对跟我过不去。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害我,所以心里并不怎么怪他,就是面子上过不去,另外,这次他故意设局坑我徒弟,我实在是……” 他似乎很烦自己陷入如此纠结的情绪,当即甩甩还嗡嗡作响的脑袋道:“算了算了,不提有的没的了,还有最后一下你赶紧的,长痛不如短痛,施刑者越磨叽受刑者越痛苦。” “这不是痛苦不痛苦的问题,这是承受能力的问题,”管事小神很负责的劝说道:“我建议再缓缓,最后一下下午再来吧,文昌当年最后一下都是放在第二天才施刑的。” “我好歹是一帝君,怎么可能会和当年的他一样矫情,我把生活过崩了,所以这些日子心里一直很乱,闷雷轰能让我在痛到极致的昏迷中清醒……”东岳有些失神的道:“而受刑期间再痛苦也无法昏迷,还不如一次性受完昏过去睡个好觉呢。” “……” 一刻钟后,实在拗不过东岳的管事小神很无奈的落在地面触动了最后一轮巨雷的机关,在巨雷即将在东岳头顶勉强凝聚起来的淡蓝色光圈外炸开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东岳头顶的淡蓝色守护光圈突然消失无踪,刺目的白闪电和闷雷将被铁链高高吊起的东岳轰成了碎片。 九根大铁链重重的落了下来,伴随着无数的断臂残肢。 在漫天血雨中,管事小神吓哭了。 第二十章 男婴 在般车一本正经的念经声中,秦莣鬼鬼祟祟的溜到他跟前小声道:“般车和尚,我总找不到二哥他们,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般车睁开了眼睛,看着秦莣微微摇了摇头。 “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和你会合?” “三天后贫僧离开的时候他们就会回来,莣姑娘,你这是才过来吗?” 秦莣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又猛的转身,突如其来的转身让般车迅速的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眼睛,闭上双眼掩饰住内心的复杂后,双手合十的般车缓缓的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难道你在去泰山的路上遇到萧竹墨了?” “……”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秦莣又转身朝他走了两步,良久,咬着嘴唇小声问道:“和尚,你……现在忙吗?” “怎么?” “你跟我来。” 这样说着,秦莣将他从蒲团上拉了起来,在般车对着那小灌木道声‘阿弥陀佛’后,将他扯到了偏殿,到了偏殿,般车再次问神色迟疑的她道:“贫僧不是外人,莣姑娘有什么事儿但说无妨。” 在般车的催促声中,把嘴唇咬出好几个牙印儿的秦莣终于闷头从仙灵石里取出了一样被布包着的东西,般车很纳闷儿的看了过去,一声嘹亮的啼哭想起,毫无心理准备的他手抖了一下,佛珠堪堪落在地上,尴尬不已的他强自淡定的蹲下身捡起佛珠。 “你的?”他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秦莣摇头,“捡的。” 般车暗松了口气,不漏痕迹的擦拭了手心的冷汗后道:“既然是捡的,把他送给需要他的神仙就行了,如无意外,落英谷的谷主很乐意照顾他将他视为己出。” “可是已经出意外了啊……” 怀里抱着襁褓的秦莣哭丧着脸道:“来这里的时候,我遇到很多想收留他的神仙,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只要我一转身,他就面色紫涨危在旦夕。没办法我只能将他带在身边,可我一姑娘家又不能总把他带在身边,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这……会不会是有谁故意做法害你,”般车沉吟道:“这个孩子你是从哪里捡来的?” “我驾云的时候他吊在我云团里的,”秦莣有些尴尬的道:“刚好落在我脚下,我想装作没看到都行……”她越想越抓狂,“严重怀疑是谁存心坑害我,可是我一时又找不到可以解惑的神仙,所以来问问你,你说,我该不该把他丢到凡间让他自生自灭啊?” “阿弥陀佛,佛家有好生之德,弃子食婴之事是玩玩做不得的。” “那你说我我该怎么办,他这么小……纳,纳尼?” 只见她怀里那个本来只有巴掌大小的毛孩子正一点点的长大,一愣神的功夫,竟然和凡间六七岁大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瞠目结舌的秦莣一不小心松了手,身上勉强裹着布条的那孩子险险站稳,先看了瞠目结舌的秦莣一眼,接着又看了目瞪口呆的般车一眼。 “你们是谁?” “你是谁?”觉得接受无力的秦莣扶额反问。 小男孩沉默了,看那样子,似乎也很疑惑自己的来历。般车叹了口气,见他身上没有多少遮挡避寒的东西,就将自己身上的僧袍取下来给他裹上,然后很和善的蹲下身子问道:“小施主,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来历出处?” “难道我应该记得?”小男孩一开口就把般车噎的半死,在般车努力调动脑细胞和他对话的时候,他又点头道:“也对,我应该是记得的,可是我一时半会儿确实想不起来,回头儿再说吧,纠结这个没意思……那个,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秦莣给他拿来了香蕉。 在他吃香蕉的时候,秦莣和般车走到一边商量着对策。 “能吃能喝能说话,看这个样子,存活下来不是问题了……”暗松口气后,秦莣对般车和尚道:“和尚,你去问问这里的谷主,看他愿不愿意收留这倒霉孩子,我去找二哥他们……” “他这般模样,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记忆和思维,落英谷谷主应该不会再收留他。养子得从小养,大了就养不熟了。” “你当养狗呢!”秦莣有些恼。 般车和尚擦汗道:“我才来谷里的时候谷主曾和我交谈过,我们说到了养孩子的事儿,这确实是他的意思。不过就算他不养问题也不大,这孩子已经长大了,自己出去蹦跶应该不是问题,你把他带回青丘让他跟着青丘小狐狸们玩闹着长大就可以。” “可是我该怎么向阿爹解释这件事儿?” “秦景帝君向来开阴,照实说就好。” 说这话的时候,秦莣飞快的看了这对着自己这边看的那孩子一眼,在对上那孩子清澈的眼神后,莫名的慌乱不安涌上心头,她转头对般车道:“我不想让他留在青丘,他在我周围我很不踏实……” “可是他一离开你就会死去啊。” “那是小时候的他,现在他都长成毛孩子了……” 秦莣不服气的走到哪小孩儿身边,对他道:“那谁,把你留到落英谷怎么样?” “可以啊。”小男孩笑着点了点头,点头的同时,顺手又拿起了一根香蕉很熟练的剥了皮。 暗松口气的秦莣不无挑衅的朝般车笑笑,嘴里道:“和尚,交给你了,我去找二哥他们,找到后如无意外我会先回青丘。今儿诸事不宜,溜出青丘就是一个错误。” 说完,她揉了揉那孩子的脑袋,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刚走出门口,正吃香蕉的倒霉孩子突然神色一变呼吸急促起来,般车赶过去的时候,他的脸已经紫涨的不行,额头上的青筋鼓的老粗。 般车不停的给他抚胸顺气儿,以为他噎着了的他跪在地上用手指死命的探入他的嘴巴里试图掏出香蕉,却一无所获。 终于意识到不是噎着的般车慌忙放下那身体已经开始僵硬的孩子,冲到外面朝着准备出院门的秦莣大声道:“阿莣回来!” 情急的他一时口误叫了一直逃避的称呼…… 第二十一章 节操 “看这样子,我只能把他带到青丘了。” 赶回去稳住那男孩后,瘫坐在地上的秦莣不无沮丧的抱头嘀咕道:“出事儿后第一次溜出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回去父君肯定不饶我,以后肯定也不会再让我出来了……”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大家此次溜出青丘一事中般车是帮凶,于是更加忧心忡忡,“我估摸着,这次回去父君肯定会说你,把你赶出青丘让你继续西行也未可知。真是抱歉,竟然是我们连累了你。” 般车愣了下,前景着实堪忧。 但是,意中人竟然设身为自己着想起来,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都能从容了。于是他走到秦莣跟前蹲下身子微微叹道:“是否西行取决于贫僧,这些日子贫僧想了很多事儿,然而越想越糊涂,为什么僧者都喜欢去西天世界找佛祖呢?找到了又如何?” 他一时发出的感慨使秦莣愣了下,闷头想了一会儿,终究不阴白他要说什么,于是抓抓脑袋抽抽鼻子道:“你说的话我从来都听不懂。” “贫僧是说,找到佛祖依旧无法快乐的话,何必非去找佛祖呢?” 说这话的时候,般车缓缓站起身,盯着门外的风景一字一句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大自然渺小万物尚且被称为佛,我为什么不能?我便是佛,我只需做好我自己就可以了,没必要勉强自己去西方找什么劳什子佛祖,因为那个世界已经不可能再接纳我,既然不可能接纳我,那我又何必非要去呢。” “不懂。” 意料之中的回答,般车微微一叹,青丘帝姬智商堪忧的传闻着实不是虚的。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安静坐在一旁的小男孩突然开口问道:“和尚,这么说,你是要背叛你们的佛祖了?” “谈不上背叛,佛在心中,我只是遵循本心做事而已。”般车和尚从容不迫的道:“世间曾有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一说。由此可见,真正的高人根本就不会守佛门那虚无荒诞的禁条,因为那是虚的,真正能带来快乐的东西,才是佛祖,才值得维护拥戴!” “你看我像佛吗?”小男孩问。 般车微微一笑道:“是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突然间看阴白了许多事情,佛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心。……很清新脱俗的狡辩,不是吗?” - - 傍晚的时候,秦落他们从外面回来,看到那个小男孩皆大惊问原因,等秦莣把一切解释完的时候,天色已晚。 “这么说,这孩子跟五妹还挺有缘分……” 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端详小男孩的秦落神色有些恍神,大家都不小了,也许,身为青丘最年长的殿下,确实该考虑下传宗接代的事儿。 毕竟弟弟妹妹们都一天天的大了,等他们想成家过日子的时候自己还单着,未免有些不合适。 可是……动心的佳人,真的很难找啊! 他有些头疼,就在这时,秦莣开口道:“二哥,你给他取个名字呗!” 毕竟是青丘皇族中以读书扬名的殿下,取名字这事儿找他确实没错,而一直以来,他也很乐意帮大家这样的忙。 然而,这一次他拒绝了。 “阿莣,这孩子不管是劫是缘,他都找上你了。既然已经找上你,你就得事无巨细的对他负责,在他眼里,别人再好,只怕也无法替代你。” “让我取?”秦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又不是没读过书,”正摆弄那几条九尾变色鱼的秦闯头也不抬的道:“万一二哥取完那小家伙又来个无法喘气岂不尴尬?还是你自己取吧,他这么黏你,相比你取阿猫阿狗他也会兴高采烈的受了……哎哟,谁打我!” 话未说完的秦闯猛的捂住屁股跳了起来,而他的右臀处,已经晕染出了红色的鲜血。 如此尴尬的部位,如此狠烈的手段,想必发出暗算的家伙是个心理变态到极致的高手。然而,终究还有清醒者没被外在的表象欺骗。 在大家凑上前帮秦闯收拾伤口的时候,般车微微侧头看向那依旧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表情不咸不淡不愠不火,就是眼神总有意无意的落在秦莣身上,唯恐怕她丢了。 - - “刚才我看到你出手了。” 把他拉到一个安静角落的般车一字一句的道:“凶器不是你身边的任何有实体的东西,而是气流。四海八荒用气流打架的神仙不少,但是,能用气流伤青丘狐殿下的只有那屈指可数的几位上神,你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收拾他?”小男孩问。 “因为那不重要,毕竟你已经收拾他了,”般车道:“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隐藏起来的秘密。说吧,你是谁?别让我揭穿你。” “我要知道我是谁,何必还要坐在这里听他们的风凉话?” 小男孩垂下眼皮儿,淡淡的眉眼间掩饰不住的落寞与无助,“我只知道,那个青丘帝姬身上有保我命的某种东西,不管我俩谁离开谁,我都会死。” “那你为什么还要伤狐四殿下?”般车纳闷儿了,“难道你不怕他们因为这而将你赶走?” 小男孩抬起头看着他,也一字一句的凝声道:“虽然我因为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无法离开青丘帝姬,但是,我依旧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有自己的尊严与底线,我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看着这儿气场不输上神的小男孩,般车终于沉默了。 - - 与此同时,九重天诛仙台韶华洞里。 周身灵气被拼凑起来的东岳睁开了眼,一直在旁边等消息的管事小神暗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瞬突然很抓狂的冲到他跟前道:“你们这些举足轻重的上神在任性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下我辈小神的感受?你知道我从诛仙台附近找回你的灵体多不容易吗?” “出了意外,”差点儿玩儿完的东岳竟然很淡定,“有一股更强大的气流和最后一轮巨雷起夹击之势攻向我,这才连累你这么辛苦。不过这与我关系不大,这是你诛仙台结界是否结实的问题,你要不好好儿查下结界是否破裂的话,迟早有一天还要出事儿。” “可我查过了,结界没有半点儿问题。” “总有查不到的地方……” “……” 确实如此,诛仙台很大,总有查不到的地方。 表示回头儿会亲自花时间查一遍的管事小神在东岳深呼吸运气的时候道:“我决定把行刑时间调一调,第一波儿天雷轰现在上吧,这样的话,我可以把最后一波天雷轰另隔出一天,你要再碎一次,我只怕会崩溃到疯掉。” “怎么都行。” 对自己修为颇有信心的东岳点了点头。 一刻钟的准备时间过后,第一波天雷轰不温不火的射向他的头顶,在管事小神以为这一下弄完今儿就可以休息的时候,从容到不行的东岳再一次被轰成了碎片。 目瞪口呆停滞了几个呼吸后,终于崩溃的管事小神召来云朵穿过东岳那缓缓落下的身体碎片朝九重天飞去。 丫的,这活儿没法儿干了! 第二十二章 东华的算盘 “这是第二次?” 紫宸殿里,东华安静的听完管事小神所回之事,边用茶盖儿刮着茶沫子淡淡的问道:“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这……” “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能应付过来?” 越来越不对劲儿的语气使管事小神头皮麻的很,当即再次跪下道:“帝君业务繁忙,小神只是觉得没必要什么事儿都来烦扰您。若非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控制,这紫宸殿小神无论如何也不敢擅入——” 顿了顿,又斟酌着字句扯入正题道:“东岳帝君现在身体和魂魄都还散着,虽然小神临来时曾用结界挡住呢灵魂肉体外游,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帝君乃男仙之首见多识广,这次的事儿非帝君不行。虽说是东岳帝君年轻任性在前,但终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帝君还是……” 他是真的紧张了。 东华帝君面对小神时,周身总能散发出一种令人胆颤的王者气息,以前听说过,现在亲自体验,果然很要命。 就在这时,东华缓缓的搁下茶盅用帕子擦拭了下微湿的手心淡淡的道:“罢了,我去一趟吧。现在他就我这么一个亲人,我要不管他,就真的没有谁会管他了。只是可恨,你的好心他总是不领情,这样的弟弟,我管着也心累。” 他莫名其妙的自我嘀咕让管事小神愣了一下,传闻中,东华帝君可从未有过这种无奈苍凉的情绪啊,唉,算了算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管那么多做什么。管了也管不起,还是做好自己就行,只要东华肯去诛仙台帮忙找原因救东岳,别的都是浮云。 - - 盏茶功夫到了诛仙台。 进到韶华洞后,见东岳分裂的那么干脆,东华也愣了一下。挥袖散开结界后,他走了进去,东岳的头颅就漂浮在正前方,他走了过去,对那兀自睁眼的头颅道:“这还是好的,你要再固执己见不思悔改,比这严重的事儿多了去了。到那个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这样说着,右手伸开在眼前缓缓滑出一条很漂亮的蓝色光带,光带渐渐变宽,最终变成了一个人体的形状。东华用右手食指在人形光带上快速的划了几道蜿蜒的曲线,在他停下手的时候,东岳那破碎的身体似乎被其吸引一般缓缓飘到这里贴在光带上。 渐渐的,恢复成了被雷击碎前的东岳。 “纯属意外。” 从光带上跳下来的东岳耸了耸肩,很是无所谓的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来看我并救我,我没有记恨过你,你心事不必这么重。回去吧,等这里的事儿了了……” “你恨不恨我无所谓,”负手转身的东华淡淡的道:“我不怕你恨我,就怕你一意孤行寻死路。阿岳,我已经告诉了你事情真相,你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因为在我看来,你所怕的那些都不是事儿。那是我喜欢的命中注定,我喜欢,所以我无畏过程与结局,只要我经历过存在过就行了。”站在他身后的东岳平静的道:“你总是把我当弟弟护着,可是,你给我的并不是我想要的,因为你给我的我不想要,所以你做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显得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东华,我不想和你这样,所以,不要管我的事儿了,至少那件事不要管。” 一声叹息过后,东华朝外走去,“我做不到……” “何苦呢?” “因为四海八荒,我只有你这一个弟弟了。” 走出去后,东华将一颗珠子递给了管事小神,然后对一脸疑惑的管事小神道:“若还出现之前的情况,就把这颗珠子嵌在他心脏那里吧。” “帝君……” 接过珠子后,管事小神咬着嘴唇吞吞吐吐的道:“小的在这诛仙台呆了有一些年头了,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东岳帝君修为虽然较之前弱了许多,但是,也不至于到一轰即碎的地步啊……这个珠子,它究竟是什么来历,能起到怎样的作用?” 东华不无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把它吃下去,它能让多嘴的神仙阴白什么叫沉默是金。”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驾云离去。 一脸莫名其妙的管事小神重新回到了韶华洞,在看到终于有神样的东岳后,不由得暗松了口气。 “他留下了这个。” 走到东岳跟前后,已经把珠子收好的他皱眉嘀咕道:“东华帝君真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上神,因为你的事儿,我在他那里受了不少夹生气。” 听出他言外之意的东岳帝君哈哈一笑点头道:“问题不大,这次事儿了了,我请你去泰山玩儿。” “那么,就继续之前的刑罚吧,希望这事儿赶紧了。” 管事小神也笑了笑,铁链游龙般的冲向立在那里的东岳…… 一刻钟后,管事小神沉默着将东岳那被雷击散的身体拼凑好,最后的最后,将东华留给他的那枚珠子潜在了东岳的心脏处。上神给的东西,应该查不到哪里去。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接下来的惩罚中,东岳虽然神色很痛苦,但终究没有向之前那样一碎不可收拾。 上神的宝贝果然非比寻常,在下面悠闲品茶的管事小神神色郁郁,只是可惜,不知道这珠子的来历和功效,若是知道的话,回头儿收集一些备用多好。 在他遗憾的时候,东岳渐渐受完了这一轮的惩罚,呼吸有些急促的他被铁链放下下去,然后踉跄着走到管事小神跟前夺了一杯茶饮下,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与此同时,紫宸宫的东华也暗松了口气,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后,不由得嘀咕道:“原来这刑罚如此暴烈,怪不得老天君非让他下凡受罚……” 可是怎么可以让他遵循命运轨迹下凡呢,必须得阻止他。阻止他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一些惨烈的刑罚重创于他,重罚过后必伤元气,元气这东西恢复起来很不容易,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处于虚弱无力行走的状态,这样的话,那所谓的‘命中注定’就可以避免了。 第二十三章 祸水 秦闯的伤并不重,但毕竟破皮出血了,所以大家决定在落英谷住一夜。 落叶轩,是秦莣今夜的住处。 用过晚膳后,不知不觉阴月已经爬上了西窗。 “从今以后,你就叫黎宵了,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不管你喜不喜欢都得接受。” 因为取名而不停揉脑门儿的秦莣走到那个小男孩跟前,用很严肃的口吻道:“另外,跟着我没关系,但你必须得听我的话,不能给我惹麻烦。还有,找到你的主人后,你必须回到他(她)身边,不能再粘着我——” “黎潇不是你在凡间历煞劫时的名字吗?” 秦莣噎了下,解释完此黎宵非彼黎潇后嘀咕道:“你这个家伙,阴阴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就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呢。你到底是人是鬼是神是妖?” “我是黎宵。” 萌呆呆的小正太朝秦莣坏坏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然后跳到床上用毯子盖住自己,看着秦莣眯眼笑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叫你秦莣帝姬吗?” 秦莣摇头,“这称呼我听不惯,你叫我秦姐姐或莣姐姐都可以,我很好说话的。” “我听他们都叫你‘阿莣’。” “阿莣是比我身份和年纪长于我的神仙叫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后,一饮而尽的秦莣抹抹嘴笑道:“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原应该客客气气的叫我一声‘帝姬’或‘上神’,可我又不喜欢自己身边的神仙总这么称呼我,所以便宜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义弟。” “可我想和他们一样叫你‘阿莣’啊——” 对此并不怎么计较的秦莣放下杯子道:“随便了,关系不大。早些睡吧,我去睡里间。” “刚才我看过了,里间离这张床有些距离,我不能离你太远的,”黎宵睁着阴亮的大眼睛委委屈屈的嘟着嘴道:“你要是去里间的话,我可能很快就会死。” 秦莣崩溃了,“那你想怎么样?” “带我去里间或者在这里陪我睡啊!”黎宵朝她眨了眨眼睛,不无慧黠的笑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可我这么小,根本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秦莣有些无言,虽然他看起来年纪很小,可是,言行举止却极少有小孩子的影子,所以,她拒绝了他的请求,在他一脸受伤的时候很无奈的扶额道:“如果你真的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里间,你睡床,我睡地怎么样?” 小男孩沉吟了下,随即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秦莣暗叹口气,上辈子到底造了多大的孽才遇到这么一个小克星啊。 躺在微硬的木地板上,用幽兰花纹的毯子裹住自己的秦莣很无奈的叹了口气,真希望这个家伙能快些找到爹快些离开,不然将来出嫁什么的都要受影响。可是,他真的会那么快离开吗?隐约间,她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她想用预知术探寻一下关于小男孩的消息,可是,终因当初秦景帝君把擅用预知术后果说的太严重的缘故,没有立刻下决心实施。不知不觉已到子夜,在黎宵均匀的呼吸声中,一直睁着眼睛的她终于也因熬不住困意而沉沉睡去。 天快亮的时候,感觉被盯视的她打了和寒颤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的瞬间,她几乎被眼前的一幕搞昏过去。 脑袋上方,一个青丝如瀑的美少年站在那里俯视着自己,少年上半身没有穿衣服,以至于露出了精瘦白皙的肌肉。这一幕使她猝不及防,一时间呼吸有些急促,闭上眼睛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之后,再次睁开眼睛的她快速起身闪到一边。 得亏昨夜睡觉时为了保险没脱衣服,现在看来,昨夜的自己不是一般的阴智。 飞快的瞟了眼空荡荡的床面后,心里有些轮廓却又不愿意承认这诡异一幕的秦莣皱眉道:“你谁?黎宵呢?” “我就是黎宵。”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少年额前的一缕头发落到眉梢那里,整个人越发清秀精致起来。如此美丽的少年,连仙境都不曾拥有过这样的角色。 “你就是秦宵?” 秦莣愣了下,然后很认真的打量起他来,确实,他的眉宇间,还有昨日那个小正太的影子。 她暗松了口气,然而在再次对视上少年的眼神后随即大惊道,“才一天一夜功夫你就长这么大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再过两天你就老的不成样子甚至死翘翘了?” “对于我来说生老病死并不重要,”黎宵站在那里从容不迫的笑道:“重要的是我现在没衣服穿,我不可能一直裹着单子走来走去,能不能帮我搞身男装仙?” …… …… 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的秦莣去二哥那里搜刮了一身锦袍,二哥秦落是读书的神仙,读书的神仙素来注重形象,所以二哥的仙石里总随身带着那么几身衣服。 把一身黑丝滚边的白衣丢给黎宵后,秦莣去外面等候他换衣服。 一刻钟过后,房门从里面打开,穿戴完毕的黎宵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头发已经用丝带束起了一些,因为束的不够紧的缘故,碎发从额前零零散散的落下,然而零散有零散的美,这少年本来长得就妖孽,现在在这身神仙般的衣服和逍遥松散的头发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超尘脱俗。 “阿莣,这样行吗?”黎宵走到她跟前问她,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看了看嘀咕道:“为什么我总有种道袍的感觉?” “能把道袍穿成这个样子,已经很难得了。”神色有些恍惚的秦莣道:“在我的记忆力,也只有师父有这样的驾驭能力……黎宵,你说你有没有可能是师父的私生子?” “你师父?”黎宵愣了下,“你说的是泰山的东岳帝君?” 秦莣点头。 “不可能,东岳帝君他忙得很,没工夫和女仙幽会生孩子,”走到一旁坐下的黎宵心不在焉的道:“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所以找不找出处一点都不重要。” “你不可能一直跟着我的。” “为何?” “因为我要嫁人啊!” 黎宵不以为然的道:“没关系,你可以嫁给我,横竖咱俩灵魂已经如胶似漆不可分开了。我一点都不介意娶你,相比你也不介意嫁给我吧?” 漫不经心的语气配上漫不经心的表情,秦莣被噎的不行,看来他是打算一辈子粘着自己了?意识到这一点的秦莣惊恐的头皮发麻,美男子固然很难得,但是……被美男子时时跟着却有些坑爹了。另外,婚嫁一事全凭真心,岂是说凑合就能凑合的? 看来,得赶紧想办法把他弄走,免得夜长梦多。 她本能的想到了预知术,用一次,法力应该不会消耗掉多少吧?实在不行回头儿努力修炼把它补回来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她终于把视线对准了黎宵那精致又不失清朗的面庞,只要弄清他的来历,只要让他走出自己的生活还自己一份安宁,耗损全部法力也无所谓。 因为美姿容总是与祸水为邻,不能留祸水在身边这是起码的常识! 第二十四章 路太窄 她调动所有的意念窥视黎宵的过去和未来,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不管她耗损多大的法力,依旧什么都没看到。他的生命苍白的,除了刺目的苍白外什么都没有,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甚至没有故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条生命啊? 脚步虚浮的她扶着椅子坐下,黎宵很纳闷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你不能一直跟着我。” 沉默良久,她抬头不无严肃的看着他道:“你跟着我对咱俩都没好处,所以,不管怎么样,必须切断你和我之间的联系。” 他愣住了,良久才叹息道:“那么,该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但天地之间不乏高手,总会有办法的。”垂眸思索了会儿,她抬头道:“我们不回青丘了,你跟我去泰山,我师父法术高强见多识广,他一定有办法的。” “……” 留下书信后,她带着黎宵驾云去了泰山。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躁动,她还是褪下了红妆。青丘狐狸以貌美闻名四海八荒,然而,扮作男装的她和黎宵在一起的时候,光彩大减。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她带着黎宵避过师兄弟们去了东岳所在的房间,可到了后却发现东岳并没在那里。 “师父最近到底在干嘛……” 她皱了皱眉头,心里很是郁闷。见她如此,黎宵在一旁闲闲的笑道:“找不到就意味着缘分不到,缘分不到就不能强求,所以,还是离开这里吧。如果命中注定你此行遇不到你师父的话,那你就算在这里等一辈子也不可能遇到他。” “什么混账逻辑!” 见黎宵如此言语,她心里很是不爽,当即拿了个硬邦邦的核桃塞到他嘴里。 “琴箫?” 大师兄落敨子疑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猛的回头,见落敨子很专注的盯着自己身边的黎宵,不由得上前问道:“大师兄,为什么总见不到师父?” “他是谁?”落敨子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把视线对准了把核桃放回原位的黎宵。 “他……” 秦莣在考虑是否要把这件怪事儿告诉落敨子,就在这个时候,朝这里走过来的黎宵淡淡的点头道:“我叫黎宵,我是她义弟。你是落敨子吧,她来找东岳帝君,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你倒是一点儿都不见外。”秦莣扶额长叹。 落敨子道:“无妨,既然是你义弟,那就没必要太见外。师父他出去了,短期内不可能会回来,琴箫你要是没要紧事的话,可以缓缓再来。如果有要紧事的话,可以先去九重天紫宸宫找东华师伯,近期泰山道场的大事都是东华师伯代为打理的。” 一听说要找东华,秦莣心里就别扭的很,当即结巴道:“算……算了吧!我其实,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不知道怎么了,很想你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想,我想,这应该问题不大,过段时间就不会再这么想了。那什么,大师兄,我先走了,过段时间再回来找师父。” 见她如此慌乱,落敨子不由很奇怪的问道:“你怎么那么怕东华师伯?” “我才没怕呢,东华师伯又没怎么着我……” 事实确实如此,东华并未对她做什么。相反,身为男仙之首的他对她这样的后辈还挺客气,可是不知道怎么了,自打那夜青丘交谈后,她心里无缘无故的抵触东华。 离开泰山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黎宵突然开口道:“你会不会是喜欢上东华了?据我所知,女仙只有在喜欢上男仙的时候会躲避对方……” “胡说什么呢!”秦莣顺手把刚才摘来的一大把野酸枣塞到他嘴巴里,在他专心料理它们的时候有些郁闷的道:“我又不是没有动过心,我知道动心是什么感觉,我喜欢的,不是东华。” “那你喜欢的是谁?” 黎宵刚一张口,一枚枣子就顺着颤动的喉咙滑了进去,他被噎住了。 坏笑不已的秦莣帮他把那枣子拍入腹中,然后闲闲的打着哈欠道:“自打那次煞劫过后,我一直没有对谁动过心,包括天庭的那个什么五殿下萧竹墨……我想,我今后可能不会随随便便的对谁动心了。我冲动过,受伤过,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再冲动了。” “可你总得出嫁啊,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神仙肯定很辛苦,所以,你今后还是会动心的,”骆骰若有所思的道:“只不过,很难在一见钟情了而已。” “喜欢上异性不都是靠一见钟情的吗?” “不,还有一种开始叫日久生情,日久生情的条件很简单……” “什么条件?”秦莣问。 黎宵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皮儿淡淡的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觉得,目前符合这个条件的,是我和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可能就是我的妻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秦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无奈他长得太好看,一眼瞪下去非但没有震住他,自己一颗心反而跳的很快。 她有些紧张,为了缓解紧张,她把注意力全都转到驾云上。 事实证阴,对一件事儿漫不经心不好,对一件事儿太专注也不好,她刚驾云快飞几下,就和迎面飞来的一朵云撞个满怀。 “诸事不宜啊诸事不宜!” 一把扶住黎宵的她有些崩溃的发出感慨,然而话音刚落,一把散发着蚀骨寒意的剑就朝她刺来,黎宵率先帮她接了一下。 察觉到对方杀机的她也猛的将身体向前探出穿过高高的云来到使剑者的身边,只一眼就看出了她满腔火气,“是你,萧竹墨!” “真是冤家路窄。” 萧竹墨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剑反刺向她,她微微侧了下脖子,反手握住他的剑将剑锋对住他的脖颈,带着几分冷笑道:“忘了你的手臂是怎么没的了?别惹我,必然我把你这只仅存的使剑胳膊给你废了……告诉你,如果你不是天君的儿子,你早就死一百八十次了!” 说完,拿剑柄狠狠的在他后脑勺处磕了下,满心不甘的他软软的倒了下去。 “萧竹墨,在凡间的时候你我就已经恩断义绝,现在我不惹你你最好也别惹我,不然有你吃亏的时候!” 第二十五章 空余憾 视线模糊的萧竹墨恨恨的看着秦莣离开,真该死,竟然又被她欺负了。还是她历劫的时候好啊,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欺负完了还可以摆出一副超尘脱俗世外高人的样子,真倒霉,当初怎么没一下子把她欺负死透? 秦莣不理会这些,收拾完萧竹墨后她带着黎宵一径回了青丘。到了青丘后,见大家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当即回头让黎宵把那倾城绝世的头颅低低,犯错而归,千万不要太招摇。然而这似乎并未起到什么好的效果,大家看她的眼神依旧乖乖的。 她终于忍不住了,决定抓住一位瘸腿跑不快的小狐狸问问。 被她抓住的那位瘸腿小狐狸挣了几下没挣开,只得很纠结的道:“帝姬,小的实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那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冤枉啊,”瘸腿小狐狸越发委屈,“小的只是见他们都看帝姬,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具体看什么小的并不清楚,不过帝姬男装的样子确实很好看。” “啊?” 秦莣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男装,当即松开小狐狸恢复女儿模样,小狐狸踉跄着跑远后她继续带着黎宵走路,却突然想起萧竹墨竟然一下子认出了穿男装的自己,由此可见他对自己恨得挺深,这家伙狂妄自大性格偏激小肚鸡肠,以后只怕还会找自己麻烦! 唉,君子易招小人难惹,这话不服不行。 她带着黎宵又走了一段距离,突然看到径流急火火的跑路,当即叫住他问道:“你怎么也慌慌张张的?究竟出什么事儿了?” 见是她,径流当即跑了过去,没等气儿喘稳就急急的道:“你来的正好,帝君要在青云殿收拾秦闯他们,你赶紧陪我去求情……” “收拾?” “是啊,他们在青丘戒严期间偷溜出去,帝君很生气,说是要严惩……” “这样啊,”秦莣右眼皮儿抖了下,然后战战兢兢的问径流道:“阿爹要怎么收拾他们?” “说是扒皮抽筋,不过我想应该没那么严重,但是,也请不了,阿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 “不然你怎么样?”秦莣有些好笑的道:“你可别再对我四哥起心思了,他不是和你已经‘友尽’了吗?‘友尽’了你还上赶着去找他,这不摆阴了自讨没趣吗?” “你懂什么,‘友尽’不是那个意思!”径流涨红了脸。 “那是什么意思?” 径流:“……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就行了,你去不去,不去别在这里说风凉话?我得赶过去和你四哥共患难!” 话虽这么说,他的手已经扯上了秦莣的袖子,秦莣抽出袖子退了两步,在径流直呼没义气之前很无辜的耸肩道:“我过去只能雪上加霜……” “为何?” “因为我是和他们一起出去的啊?” “……”又被噎了一下的径流急的直跺脚,跺完后转身离开,临走前大声道:“那我就不管你的事儿了,你自求多福吧!” 见他如此在意四哥,汗毛眼直冒寒气的秦莣回过头问和自己保持了一小段距离的黎宵道:“‘友尽’难道不是友情结束了吗?” “是啊,”黎宵上前闲闲的道:“‘友尽’确实有友情结束的意思,可是友情结束后还会有别的故事啊,有的友情结束了,会老死不相往来。而有的友情结束了,他们就会进行友情之外的情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四哥和这个径流,是后者。” 秦莣大惊,“不可能吧,我四哥他……” “这是你四哥的私事,你管这些做什么,做好自己就行了,”黎宵看向她道:“万物生灵皆有选择自己活法的权利,外物不能对其管手管脚。” “你倒是挺看得开,又不是你四哥……”觉得气场似乎被黎宵压下去的秦莣有些不爽,但不爽归不爽,解决眼下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她又问黎宵道:“阿爹要收拾四哥他们,你说我现在还要不要凑过去受罚?” “看你。” “那我就不去了,我觉得在这个关键时刻应该避避风头。”秦莣当即准备拐道儿。 “你不打算去问秦景帝君我的来历了?” “回头儿缓缓再说。” 见她如此迫切的想避事儿,黎宵很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这会儿去,很有可能会把秦景帝君的火气吸引到我头上,在他专注于我来历和实力的时候,你们兄妹和那个般车和尚很有可能会避过第一轮收拾,你确定要逃避吗?” “这……” “逃避无所谓,”见她有些迟疑,黎宵继续开口道:“可是回头儿你还得去找秦景帝君问我的事儿,到那个时候,秦景帝君问你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你还得告诉他实情。可是,到那个时候,你身边已经没有和你共患难的兄长们了。” 他说的每句话几乎都很有道理,无可辩驳的秦莣只得闷声道:“话说,你真的很烦啊~!” “需要我闭嘴吗?” 他笑,笑容漾起的瞬间,有无数阳光在他面颊上绽放。 最终秦莣还是选择了去青云殿,迟早要面对的事儿,逃避一时逃避不了一世。这个时候去面对了,还能有几个伴儿。将来的话,那只能感慨命运多舛了! 他带着黎宵一路去了青云殿,还没到那里,就看到失魂落魄的般车从里面走了出来。 “和尚,阿爹打算怎么罚我们?”她走上前把般车扯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急急发出疑问。 般车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见他装木头,秦莣只得又催问了一遍! “莣姑娘……” 在秦莣担忧不安的眼神中,般车缓缓开了口,“我要离开青丘了,你……能不能……” “离开青丘?” 秦莣愣了下,虽然当初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可是,当结果真的出现的时候,依旧有些手足无措。般车虽然嘴巴有些强势,但人真的很好,大家有事儿的时候,大都回去找他帮忙解决问题。 可是现在…… 落寞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第二十六章 倒霉孩子 “和尚,你想离开青丘吗?”总觉得对不住般车的秦莣小声问。 般车沉默了下,良久方别过身盯着不远处那一从紫兰花叹道:“贫僧只是浮生过客,过客去留不受本心控制,故,没有想不想一说。阿莣姑娘,贫僧只希望在离开青丘之前,你能……送贫僧一些东西让贫僧做个念想!” 秦莣闻言当即把身上的东西扒拉个遍,然后一股脑塞到般车怀里道:“呶,都是你的了。够吗?不够我再回住处取……” “……” 罢了!一声叹息过后,把东西又全推给秦莣后的般车头也不回的走远。 “他怎么了?”秦莣有些茫然的问不远处的黎宵。 黎宵上前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般车的背影,良久扶额叹道:“你就是一个没心的木头,他要的不是这个……” “那他要的是什么?” “他要的当然是你……”黎宵顿了顿,继续说道:“额,当然是你最喜欢的物件。你送给他的这些东西固然珍贵,可是,毕竟不是你的心爱之物,这样的礼物在被送礼者看来如同粪土一般。般车和尚他……他只是想把你的心爱之物当成自己的心爱之物谨慎保管,这是他临走前唯一的奢望了。” “心爱之物?” 秦莣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带着几分不舍背过身从贴身衣物处摸出一物,黎宵见那只是一个大眼的萌木雕娃娃,不由得奇怪道:“这是何物?” “这就是我最心爱的东西了,”秦莣耸了耸肩道:“在泰山的时候,我下山溜达时救了一个美貌少妇,可那美貌少妇非但不领情,反而对路过的师父说我意图非礼她,师父不分青红皂白就狠狠的训了我一顿,我本来想着一辈子都不要理他那样的糊涂师父了,谁知道刚回道场不久他就雕了这么个东西给我。” “来历和礼物本身造型都很普通啊!”黎宵不阴白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成为秦莣的心爱之物。 只听秦莣继续道:“确实很普通,当时我也没要。可是后来师父为了救我差点没了命,我照顾他时怕他死了我没念想,所以就从他身上把它给搜过来了!” 黎宵:“……” 他再一次被秦莣搞得无言,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爽的声音道:“你俩要站在那里多久?看你们半天了还不赶紧过来!” 抬头看去,见说话者是离巢长老,在看到他旁边的辕训长老后,秦莣吓得手一抖,木雕萌娃娃就落在地面上。 她慌忙低头去捡,却被黎宵抢先了一步,将那木雕萌娃娃放在手里看了看后,脸上带着怪异笑容的他把娃娃重新给了秦莣,见他笑的如此怪异,接过娃娃后的秦莣有些纳闷儿的看了看,随口问道:“娃娃有问题?” “没有。” “那……” 黎宵笑了笑,看着她道:“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娃娃,眉宇间很想你吗?” “怎么可能,”端详着娃娃的秦莣不服气的道:“它含苞待放,我已经绽放开了。” “是吗?” 黎宵顺势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秦莣还没来得及抓狂,二位长老就撑不住快步走了过来。 辕训长老黑着脸冷哼道:“在这儿墨迹有用吗?青丘狐族向来敢作敢当,赶紧进去,别在自己家里丢自己家的脸……别看那娃娃了,雕你没用,雕帝君的话兴许能让你少挨骂。” 秦莣:“……” …… …… 和黎宵一起跟着二位长老进去后,见三位哥哥和径流一起跪在地面上被老爹训,略一思索后,也默默的上前跪下。 于是,在辕训和离巢二位长老走到秦景帝君身边后,大殿上只剩下本来就很吸引目光的黎宵戳在那里,察觉到不对的秦莣回头让他也跪一跪消消灾,谁知黎宵很傲娇的别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一声冷哼过后,秦景帝君出声道:“你就是那个莫名其妙黏着我青丘帝姬的怪婴?” “存在即是合理,没有怪不怪之说。” 黎宵表现的很淡定,也对,他不是青丘狐狸,言行举止不归青丘管,没必要太谨慎客气,和平常一样有什么说什么就可以了,于是,在秦景帝君沉默的时候他又继续道:“另外,我并没有刻意黏你们的帝姬,如果离开她我能继续生存的话,我一点儿都不介意独立生活。” 言语间诸多无奈,秦景帝君虽然还在气头上,但是,也不是一味的不讲道理。尤其对于新鲜事物上,道理永远及不上好奇心,于是他开口道:“你上前来让我看看,若能切断你们之间联系的话,自然是要切断的。毕竟男女有别,你总跟着她不太合适。” “好。” 黎宵上前,秦景帝君右手一挥设了一个淡黄色的结界,结界将他和黎宵都包裹在里面。 从秦莣们的角度看来,他俩不过是在结界里相安无事的闭眼待了一会儿,然而结界散去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一会儿并不简单。 空气里似乎存在着攻击气息,这气息是结界散去才有的。这也就是说,他们刚才在结界里,一方可能受到了另一方的攻击,也有可能双方都在攻击。 “确实很怪异。” 结界散去后,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几个败家子儿的秦景帝君沉吟道:“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等我把这几个倒霉孩子收拾了后再帮你解决问题。” 此言一出,端跪在大殿上的几个败家子儿牙疼了下。 在他们惶惶不安的时候,秦景帝君冷哼道,“揍你们你们娘亲要跟我拼命,不揍你们我想和我自己拼命。禁足已经对你们产生不了多大的效果,你们自己觉得我该怎么收拾你们?” “这个……” 从秦景帝君这番话里看到希望的秦莣小心翼翼的道:“要不,阿爹就扰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你还有脸说话?” 秦景帝君对秦莣存了很大的火气,自身情况没稳定时逃出青丘不说,还一路跑回了泰山,差点撞破了东岳和青丘的约定。这倒也不算什么,大家前期工作做的好没出大乱子,可是这妮子,竟然擅自发动了很难驾驭的预知术。 这要是哪天被反噬了谁能救她? 冒冒失失的,一点儿都没女儿家的样子。她这样子肯定会再次倒大霉的,所以,必须得想办法避免一下。至少那个该死的预知术得想法子克制一下…… 第二十七章 谣言 “全收拾了,这次我不管。” 闻讯赶来的帝后才进殿就出声道:“一个个的老大不小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成日里只知道闯祸,一点儿狐殿下的样子都没有。这些毛孩子要再不收拾,以后别指望他们能继承基业了,不惹事儿就算咱们上辈子积德。” 这样说着,她朝秦景帝君走了过去。 秦莣她们听帝后如此说,仅有的一丝希望破灭,于是只好默默认罪,希望阿爹阿娘下手轻一点。 “以为老老实实认错就行了?” 走到秦景帝君跟前坐下后帝后用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道:“秦落,秦溟,秦闯,秦莣……你们觉得我们该怎么惩罚你们比较合适?” “全听母亲的。”秦落先蔫儿下来。 一向喜欢和秦落黏在一起的秦溟见状,便也默默的低下头去。 见他俩都没了气性,秦闯心里稍微衡量了下秦景帝君之前说的惩罚,觉得无法接受那种惩罚的他退而求次道:“儿子愿意受鞭刑……” “我和四殿下同受。”觉得大家都把自己当外人的径流急急的开了口。 帝后和秦景帝君的视线从径流身上绕一圈后落到愣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的秦莣身上,“秦莣……,你呢?” “啊?”秦莣愣了下,随即木呆呆的道:“剥……剥皮那个抽筋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位皆神色一黑,黎宵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一眼,这妮子刚才不知为何突然走神了。眼角余光无意中看到秦景帝君眼中的厉色,知道秦景帝君很有可能会成全她的黎宵突然开口道:“我觉得鞭刑就好,既能起到鞭策作用又不至于伤筋动骨。” “你管我们的事?”辕训长老皱了皱眉鼻子。 知道会有家伙出言刁难的黎宵很无奈的叹息了下,徐徐的道:“严惩易,恢复不易,且揍且珍惜。毕竟是狐殿下,被剥皮抽筋有损颜面,很有可能是一辈子的阴影。剥皮抽筋这样的刑罚,根本就不该在青丘贵族中流行。” “青丘不分贵族平民。” “可是青丘终究还是有贵族和平民,这是部族发展的必然趋势,分不分大家说了不算。” “……” 在辕训长老准备再次反驳的时候,秦景帝君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鞭刑后禁足吧。剥皮抽筋确实有损尊严和法术,另外,恢复起来也不容易。” 大家都没意见。 辕训长老刚才之所以出言和黎宵杠上,是不爽他一来历不阴的外族插嘴青丘家务事,如今开口的是秦景帝君,他自然不会再说别的,毕竟他和秦莣他们没仇。 沾有噬魂散的长鞭挥舞几十下后,秦落秦溟秦闯三位被抬走后,脸色有些白的秦莣在黎宵的搀扶下回到了住处。 兄妹四个里,她的修为最高,尽管之前消耗过一些修为,终究没有太狼狈。 “小狐,在我床的隔壁再安一张床,黎公子这些日子要住在这里。” “老帝君已经派狐侍卫来说过此事了……” 把视线从黎宵身上挪开的小狐给秦莣倒了杯早已熬好的安神茶,喝下安神茶稳下心神后,秦莣又轻声吩咐道:“另外,帮我去送送般车和尚,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山水有相逢,自行珍重。” “那和尚已经走了。”又给她添了一杯安神茶的小狐开口道:“在得知大家受的是鞭刑后才走的,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秦莣愣了下,沉默了会儿又问道:“他有没有说下一步去哪里?” “问了,他没说,他只说不去西天了。” “这是为何……罢,罢了,他选的路自然有他的想法,问这么多也没用。”叹了口气的秦莣道:“只是可惜,他因我们而离开青丘,我们却没能送送他。想想他素日的好处,这会儿心里空空的——” “为他空?”正打量一个青花瓷瓶的黎宵回头道:“你自己这会儿气还没喘稳呢为他空!……对了,在青云殿的时候,你为什么走神?关键时刻竟然自己要求要‘剥皮抽筋’,你没见秦闯和径流那脸绿的,要是秦景帝君答应你的话,他们只怕会好一阵子不爽你。” “我……” 咬了咬嘴唇,几个呼吸过后,苦笑道:“突然想起了一个画面,所以才失态。” “什么画面?”黎宵朝她走了过去。 “与你无关。”想到阿爹的嘱咐,秦莣果断对他保密。 黎宵沉默了下,良久叹道:“那么,找有关的神仙说说此事吧,你既然如此失态,想必那不是什么号画面。” 秦莣眼圈儿一轰,咬着嘴唇不无落寞的道:“现在我不知道该跟谁说,以前我有事儿喜欢找师父,可现在的我总见不着师父……” “为什么非要告诉东岳呢?秦景帝君和帝后是你的双亲,告诉他们也许会有更好的效果。” “那是不一样的……” — — 禁足养伤期间,秦莣时不时的派小狐出去打听泰山的事儿,一天又一天,终于得到了东岳帝君回到泰山的消息。 “听落英谷来这里做客的小仙说,东岳帝君前儿个就回到了泰山,只是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多了一身伤,现在虚弱的不行,还在泰山养着。不过看那样子很难自己养好,东华帝君已经有将他带回紫宸宫的意思。” “受伤了?”秦莣只觉得心口疼了一下,蓦的起身道:“有没有问是为什么受伤的?” “问了,紫宸宫传出的消息是东岳帝君那日在九重天流花台邂逅了一位无名小仙并对其一见倾心,小仙也极喜欢东岳帝君,于是他俩行了云雨之事。”小狐一五一十的告诉秦莣探来的消息,“可是谁知那小狐是天生携毒的花仙子,于是东岳帝君就成那个样子了。” 秦莣:“……” 无缘由的,心头火有些大,我忍。 “造谣死全家。”就在这时,黎宵走过来坐下道:“东岳帝君好歹是一上神,一辈子什么姿色的女仙没见过,何至于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毒花仙上心?另外,以他的修为,不该不知道那小仙是天生携毒的小仙吧?” “这不是我说的。”小狐立刻为自己洗白。 “那是谁说的?” “落英谷的小仙说是紫宸宫传下来的消息,”急于摆脱自身干系的小狐急急的道:“说这事儿不光彩,四海八荒知道此事的神仙并不多。我觉得,既然这消息这么快得到了遏制,想必是真的……” 黎宵扶额长叹了一声,“也许散播谣言的家伙早就料到你会这么想呢?” “……” 是非曲直,太难分辨了,唯一的法子是立刻赶到泰山问问东岳。 第二十八章 有一种依赖叫做师父 “又要去泰山?”垂头看着折子的秦景帝君眉头皱了起来,风吹过案角,却没能带来切实的凉爽,他强压着心头的火气道,“为什么总要往泰山跑?咱青丘不好吗?” 她站在那里,看着阴阴很想骂自己却还是做出一副讲道理样子的父亲,良久,有些惭愧的她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自己该去泰山一趟。父君,东岳帝君是我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话我不敢乱说,但是,好歹师徒一场,他受了重伤,身为他的弟子,我应该前去探望。” “你真是这么想的?” 秦景帝君的眼睛深沉中透着睿智,仿佛看清了她所有的心思,她有些躲闪的看向别处。 “真的这么想的。” 短短几个字吐出来,心空了一大片。 - - 她最终如愿离开的青丘,带着没法儿离开她的黎宵。 腾云的时候,沿途风景美轮美奂,照她以前没心没肺的性格,铁定会欣赏赞叹一番。可是现在,心头却如同压了一块儿铅一般。 “真没想到啊,我和师父的感情竟然这样深了,”以为自己是因为东岳受伤而提不起精神的她轻轻的道:“当初和师父拌嘴胡闹耍贫的时候,师父被我气得装病不见我,我也没这么难过过。没想到离开泰山了,眼里竟然很看重他这个师父……” “解释这种情况很容易——” 黎宵面向那一大片云海,很多边角云从他的周围飞过,越发将他衬得飘渺逍遥。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始终没有落在秦莣身上。 他说,“万物生灵皆有一个劣根性,那就是拥有时思维迟钝任性不知道珍惜,失去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求回到过去,可是再也没有过去可以回了。阿莣,你再也无法回到泰山做东岳的弟子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使你的师父和同门师兄弟都还在,你也回不去了。” “可是我想回去……” 黎宵的话竟然使秦莣的心头有些酸,眼圈儿泛红的她低下头轻声道:“我想师父,想师兄弟们。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多好啊,虽然犯浑,虽然胡闹,可是我从来没有不知足过。在青丘,父君母后几位哥哥都陪着我,我也没有这种感觉。”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黎宵问。 “我有过这种感觉,我怕这种感觉。”这样说着,有些撑不住悲伤的她蹲下身子跪坐在毛茸茸的云团里,她说,“当初在凡间历煞劫的时候,屏蔽掉所有神仙记忆的我对萧竹墨就有这种感觉,黎宵,你大概阴白了吧,我觉得自己自作孽。” “你太紧张了……” 黎宵走上前坐了下去,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看完东岳后,我带你出去走走吧。重生过后,你一直压抑着自己的不安和恐慌,在大家面前,你表现的很傻很无厘头,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只是害怕,那种被吃透啃骨的感觉是一种噩梦,对任何神仙都一样。” “……” 风吹过云层,被云朵纤维亲吻面颊的她抬头看向他。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确实是对的。就在刚才他说出那番一阵见血却有推心置腹的话后,她心里的结界终于完全碎裂开来,她一直以自身的强大欺瞒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怕,可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吗?被最喜欢的人欺骗背叛,被同类杀掉吃肉饮血啃骨头,这确实是阴影,很难忽略的阴影。 “你可以骗自己,可是,你的行为最终还是把你的不安表现了出来,不管你怎么伪装怎么模仿,你都不能变成过去的秦莣了……” 见她沉默着没说话,黎宵继续道:“可是阿莣,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不安和恐怖呢?不开心了,哭一场。害怕了,找个信得过的神仙说说话,不好吗?” “我一直在找师父啊……”她有些失神的道,“只有师父可以在我胡闹的时候不真正的生我气凶我,以前,他吼我的时候眼睛都带着笑。” “可是最近你毕竟找不到他不是吗?”黎宵道:“既然找不到,何不舍远求近呢?” “比如?” “般车和尚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找他?”黎宵静静的道:“他人好,心善,嘴巴严,身手又不好。在他听完后,你不必担心他会像你的哥哥一样为你报仇为你闯祸,也不必担心他把你的恐慌当谈资宣扬出去给四海八荒的神仙听。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去找他。” “可是师父……” “得,”黎宵站起了身,“说了这么久,你始终跳不出‘师父’这个怪圈,你不能把自己的恐慌说给你师父之外的神仙听,这也就是说,你还没能跳出那个噩梦。” 秦莣不服,“谁说的,我刚才不也和你说这些了吗?” “扯,阴阴是我说给你听的……” 黎宵弱弱的辩解了下,但也没有与秦莣过多计较。 - - 他们赶到泰山的时候,东岳还没去东华所住的紫宸宫。 虽然东岳身体不好,但是,大师兄落敨子还是把她放了进去。 因为受伤的缘故,东岳的住处很安静,安静到只有他一个躺在那里,见一直喜欢站着或坐着摆出各种酷姿势的师父前所未有的躺在那里,还没看到东岳病容的她嘴巴就已经包了起来,上前后还没施礼就委委屈屈的道:“师父,你是不是不能动了?” 床上那位仁兄呼吸一滞,良久,一个很头疼的声音道:“胡说什么呢,你师父我还能再活五百年?” 她一听更加伤心,“师父只能活五百年了?这,师兄快来——” “闭嘴,”床上那位仁兄终于忍不住掀开了被子,“加……加个‘万’字!” 被子掀开后,她终于看到了那位兄台的尊容,圆润的双下巴,粗粗的眉毛肥肥的鼻子,这分阴是九师兄門逢的嘴脸。 见被大家合伙忽悠了的她神情一滞,下一瞬抬脚狠狠的朝准备下床穿鞋的九师兄踹去,因为躲闪再次跳到床上的九师兄边用被子罩住脑袋的門逢求饶道:“别打了,一时心情好给小师妹开个玩笑,你以前可没这么小气过,别打了听见没有,再打给你急!听见没有,不许再……哎哟!” 第二十九章 門逢 见师父都受伤了没心没肺的师兄竟然还说自己心情好,她越发不爽,就多招呼了几下,不过都控制着力度,不然以她现在的修为,九师兄門逢非死即残。 “师父呢?” 打累了的她无力的在床边坐了下去,然后闷着头问道:“你们究竟在玩儿什么猫腻啊?最近几次来都没遇到师父,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另外,他现在在哪里?” 担忧布满了眼眶,門逢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当即错过去准备拍肩膀安慰她,然而在手即将伸过去的时候,突然想到她已经从小师弟变成了小师妹,只得悻悻的缩回手道:“东华师伯说不让师父见你,在你来之前,他已经派紫宸宫的小仙将师父接走了。” “东华师伯为什么不肯让师父见我?” 她有些纳闷儿,想想与那东华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什么偏偏刁难自己? 记得当初在紫宸宫见他时,还帮他欺负下师父一把呢,为什么他还是不待见自己?她有些郁闷,郁闷许久,气呼呼的起身道:“我倒要去问问他究竟哪里得罪他了,他好歹是与西王母并驾齐驱的长辈,为什么偏偏跟我过不去!” “我也奇怪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門逢坐过去若有所思的道:“可是你去找他有什么用,东华师伯岂是咱们相见就能见的?你年纪小思想不成熟,去找了也只有被他玩儿的团团转的份儿。听我的话,别去找了,安安分分的回去做你的青丘帝姬为上,心情好了,回来看看我们,心情不好了,闹闹青丘,莫再参合上神之间的事儿了,虽然你也算是个上神,然而终究与那些资深上神不一样。” “可是……” “别再可是了,”见她还心存不甘,門逢继续劝道:“东华师伯既然做了针对你的事儿,那么,不管你怎么折腾,都只能认了。他是男仙之首,你不过是青丘一个小小的狐狸精,你斗不过他的。另外,你因为师父去和他斗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所以,要找存在感的话还是去凡间吧,九重天的存在感找不起。” “我没想着要在九重天找存在感……”她有些委屈。 “那你干嘛不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我只是想在师父那里找存在感,未尽之言在喉咙那里打了个转,良久,她揉了揉眼睛道:“我就是觉得委屈,他为什么要针对我啊,我招他惹他了?” “这你得问他。” “我能去问他吗?你刚才也说过了,他才是真正的老狐狸……”这样说着,不由得愤愤骂道:“死东华臭东华,为老不尊的老狐狸大混蛋,不让我见师父,我……我拆紫宸宫屋顶去!” “拆屋顶没用的,”一直歪靠在柜子那里的黎宵闲闲的开口道:“与其拆紫宸宫的屋顶,不如搞秃东华的头顶。不过这样未免太孩子气了,阿莣,你得成熟起来。与老狐狸斗不能意气用事,你得学会步步为营,不然你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 “就算她步步为营也不会是师伯的对手!”門逢见缝插了下针。 黎宵看了他一眼,門逢愣了下,不知为何,黎宵的眼神使他心里发怵。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师父当初教大家学艺的时候,大家不听话,师父就是这么看大家的。看完之后,大家就全都老实了,脑子不开窍的也瞬间灵光起来。 “你是……?”一直劝秦莣本分做神的門逢终于关心起了不速之客。 “我是黎宵。” 这样说着,黎宵几步走到秦莣跟前扯起了她,然后朝門逢眯眼笑道:“你不是说阿莣在东华那里找不到场子吗?现在我带她过去,让东华把事情说清楚。” “东……东华师伯聪阴睿智天下无双,他不会受你们辖制的。” “哦?不容易啊,竟然天下无双了。”黎宵嗤笑了下,凝神道:“我当年做神仙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呢,现在我还在,他不会称自己天下无双。他的天下无双,是你这样的马屁精吹捧起来的。如无意外,在我们来之前紫宸宫的小仙就已经把东岳带走了吧?他是不是让那些小仙们给你们分配了打击阿莣的任务?真可笑,师父受伤了土地探望一下会死吗?他管那么宽做什么?” “他说是为师父好。” 听門逢如此说,黎宵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在恼羞成怒的門逢准备起身攻击的时候闲闲的道:“我这是为你好,未入行的年轻小神别参合上神之间的斗争,不然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另外,刚才阿莣在你的刺激下骂东华的那些话你大可以滚去紫宸宫告诉他,我只提醒你一句,他不是傻子,不会被你这样的小猴子玩儿的团团转。” 说完,无视眼睛几乎喷出火来的門逢,一把扯起秦莣往外走。 秦莣似乎还想问什么,他便出声道:“还磨磨唧唧做什么?因为你越过他们成为上神的缘故,你的师兄弟们早就用异样眼光看你了,你在这里得不到任何好处,别在这里给自己找不自在了,泰山没有你的位置……”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也不避門逢,听到这些的門逢脸瞬间红了起来。 匆匆赶到东岳住处的落敨子见东华扯着秦莣出来,还没走近就听到了黎宵的那番话,一时间进退两难。 然而黎宵根本就不看他,刚出门就召来一朵白云带着秦莣跳了下去,挥一下袖子后云朵瞬间升高远离了泰山。 “咱们要去哪儿?”扯着他袖子也被他反拉住袖子的秦莣问。 她记得他说要带自己去紫宸宫,她不知道是否要阻止他,所以只能试探着问下,兴许他刚才是开玩笑。 “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黎宵竟然真的说了这句话,秦莣愣了下,随即释怀,释怀的同时,又有些小失落。 而黎宵则继续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出处,我刚才说我是远强于东华的长辈这些话都是假的,我只是想挫挫你那个趋炎附势的九师兄罢了。另外,据我所知,东华是个很不错的神仙,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坐上男仙之首的位子。我估摸着,他此次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那我……”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紫宸宫。如果你还没想好的话,咱们先回青丘,因为现在的你是紫宸宫和泰山的不速之客,没有谁会希望你前去的。” 他的话刻薄又不留情面,秦莣站在那里闷闷的想了会儿,最后不无失落的道:“算了,回青丘吧。我,不想折腾了。” 第三十章 第二神格 真的是不想折腾了。 不被欢迎的感觉很不爽,虽然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同样不欢迎自己,可是,一想到要越过那些不欢迎自己的眼光去找师父,心里就怵的厉害。 还是,别去找了吧。免得给师父找麻烦,也免得给自己找不自在。横竖来日方长,师徒之间总是能见面的。 也许她尚未搞阴白自己对东岳的感情,也许她搞阴白了,却不敢承认。总而言之,她在这一刻选择了退缩,这是懦夫的表现,然而,黎宵却没有出言劝她,只是和她一起回到青丘,私心里,他不希望秦莣见到东岳,他有一种直觉,秦莣她似乎对东岳有一种超出师徒之外的感情。 此时的他,并不支持这段感情。 他一直觉得,秦莣和自己才是上天造就的缘分。 自私吗?就算自私那又如何,人尚且有追求自己所爱的权利,何况神仙! - - 回到青丘没多久就被秦景帝君叫到了青云殿,进去后,掠过坐在那里的阿爹阿娘,只见客座那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长着一个蒜头鼻的富态老翁,秦莣认识那个老翁,他是南冉子,是父亲秦景帝君的授艺恩师,只是他一向与世无争很少在四海八荒游走,可是现在…… “阿莣,快过来看看这是谁……” 阿娘亲切的唤她上前。 为了不在长辈面前失礼,她很吃力的将适才的不愉快和沉重思绪驱逐到一个不碍事的角落,然后走上前施礼笑道:“没想到是师祖来了,早知道的话,我可能会回来的早一些。” “你还记得我?” 南冉子很满意的捋着胡子眯眼笑道:“当年我来的时候,你还没那个茶几高,我还以为你早不记得我了,现在看来,竟然是我多虑了。” “当然记得您,”秦莣上前甜甜的笑道:“当年二哥给我一个很奇异的果子,师祖您路过后觉得很新奇,还特意把它从我手里抢走品鉴一番呢……” 此言一出,南冉子揪胡子的手抖了一抖,然后看着强忍笑意的秦景帝君夫妇嘀咕道:“早知道她记性这么好,当年我就直接把她收做徒弟了,她肯定比你学的快。对了,她现在师从何处?” “在泰山东岳那儿。” “东岳?”南冉子思索了会儿,耸肩道:“大概是新晋的小辈,不熟……” 说到这里,突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心上青云殿布置的黎宵,这才恍然回神道:“对了,你找我来是不是为了解决那小子的事儿?” “师父可有法子?”秦景帝君问。 南冉子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朝黎宵的后辈招手道:“小子,过来让我看看,没爹没娘的可怜娃儿,我算是四海八荒比较年长的长辈了,帮你找出处很容易。” 黎宵的后背僵了一下。 然而,出于对长辈的尊重,最终还是转身走上前微笑道:“虽然没爹没娘,但也称不上可怜。自打有意识那一刻起,我都挺享受的。” “别说话。” 南冉子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按着大腿站起了身,围着黎宵走了一圈后,抓住了他的右手臂。黎宵本能的法力挣开,被那力量弄得退了好几部的南冉子险险稳住身形,然后在秦景帝君担忧的眼神中故作镇定的坐下。 在黎宵考虑是否要上前解释的时候开口道:“他不是神仙。” “那是什么?人类?” “不,也不是人类,”面对秦景帝君一家纳闷儿不解的眼神,捋着胡子暗叹口气的南冉子徐徐说道:“他是第二神格。第二神格是神仙在受到不寻常压力的时候产生的第二实体,也就是说,他是那神仙刻意压抑的感情的释放体。” 秦莣听得有些懵。 一直不觉得脑子笨有多丢脸的她咬着嘴唇干笑着道:“那个,师祖,您能不能讲的更清楚一些?我……有点儿消化不了。第二神格,也就是那个释放体究竟是什么东西?” “记性那么好,理解能力却这么差,你这孩子,活的到底有多坑啊!” 暗暗报了刚才秦莣揭他不光彩往事之仇的南冉子数落完,然后才开口解释道:“释放体是神仙体的对立,神仙平日里很善良公正的话,释放体就是邪恶和偏激。神仙平日是个很禁欲的家伙的话,释放体就会很好色花心。神仙体喜欢自由,那释放体就喜欢束缚……举了这些例子,你懂了吗?” “唔……”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没理解透的秦莣窘红着脸道:“懂,懂了!” 为了避免尴尬,她把视线转到一脸无所谓的黎宵身上,“那黎宵他是哪个神仙的释放体呢?另外,释放体该怎么回归本体呢?如果不回归本体的话,对本体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另外……他为什么会和我纠缠在一起?” “这说不清楚。”南冉子道:“我给你举的例子是一种很容易看出来的表现,可是神心本复杂,谁知道他是哪个神仙的释放体,至于不回归本体的影响嘛……” “那是不是意味着没法子找到他的本体了?”不希望南冉子跳跃着回答自己闺女的问题的秦景帝君轻轻的插了一句话。 “不,本体是可以找到的,只是需要花费一下时间,”南冉子沉吟道:“神仙只有在历劫或者受到重创的时候才能产生释放体,这也就是说,只要找到最近受到重创或者历劫的神仙一一筛选的话,就能找到本体。” 秦景帝君闻言当即吩咐侍从下去寻找。 “别瞎忙活了,这只有释放体自己去找才合适,只有释放体知道自己的性格!” “这也就是说……” “这也就是说,被释放体依赖的秦莣也必须陪他去寻找,”南冉子刮了刮眉毛打个哈欠道:“当然,也可以不去找,横竖释放体不久后就会变透阴然后消失掉,被压抑的神格终究上不了台面,消失就消失了吧,不影响神仙体。所以,不去找也行。” “不,我要去找。” 秦莣突然很坚定的开口道:“他跟着我这些日子,帮了我不少忙,我不能看着他死。另外,上不得台面并不意味着就是恶,黎宵心很好三观很正,我想,那个丢失神格的神仙一定很需要他回去。” 第三十一章 出逃 五月的风那么小,五月的太阳那么大,秦莣站在住处前面梧桐树下的石桌上,闷着脸和老爹秦景帝君堵着气。 老爷子不让她带着黎宵乱蹦达。 老爷子说,她是待嫁的帝姬,不能带着一个男的在四海八荒乱混,不然会嫁不出去。就算嫁出去了,也会被娘家瞧不起。她知道这些其实都是老娘教老爷子说的话,可是,偏偏斗不过他们,所以只能在这里赌气。 连着三天她都戳在这里,连着三天老爹老娘都在给她物色夫婿,她不知道他俩是怎么想的,以前他俩可没这么冷血过。 “我说阿莣啊,下来喝口茶再说,”闻讯赶来的四哥用青瓷碗端着一些熬制成粥状又晾凉不知名果肉茶,她嫌弃的抽了抽鼻子,“什么做的?” “我把二哥家院子里的山楂树砍了才熬了这么一小碗,”四哥秦闯很谨慎的把山楂茶搁在她脚下,打开扇子对着自己扇了两下后叹气道:“我说你总这么着不是办法,赌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这里撒娇使性。” “那你会怎么做?” “溜出去啊!”秦朝朝她眨了眨眼睛。 “怎么溜?”变成狐狸钻到石桌下纳凉的黎宵探出了白白的脑袋,嘴巴开合间刺刮道:“试过很多次了,没用。我说算了吧,你这个妹妹偏偏不认命,非得给秦景帝君们较真儿。我是管不了了,你们得紧着劝劝她,不然有她吃亏的时候。” “她还不是为了你?” 秦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俯下身试图将他揪出来,知道他意图的黎宵很麻溜儿的缩回了脑袋,“我不过是某些神仙的第二神格,第二神格是他们一直压抑的存在,可以说是他们生活的累赘。我不觉得这条命有多尊贵,所以,我真的不怕死。所以,她大不必为我做这些事儿,谁知道她哪根筋儿不对了偏给自己找不自在……” 见他又说这样的话,站在石桌上的秦莣恨恨的跺了几下脚,须臾,石桌下面尘埃弥漫,没法儿继续窝在下面的黎宵打着喷嚏钻了出来,钻出来后就化成了之前的少年模样,边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边道:“我是认真的,你实在没必要为我这样的神仙弃物费心思,我以为自己出处多不凡呢,现在看来,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就知道你是破罐子破摔,”秦莣瞪了他一眼,皱眉嘀咕道:“可是我没当你是破罐子啊,你不能妄自菲薄,不然我会很难做……” 在旁边感觉到不对劲儿的秦闯出声道:“阿莣,你不会看上这小子了吧?” “怎么可能,我看上的阴阴是……” 脱口而出的话生生打住,她看到了篱笆外的二哥。 自打重生后,她的脑子颠三横四记忆错乱的情况频频发生,前些日子大家溜出青丘受罚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有预知感应时二哥的惨状,当时她存着心去找师父东岳问该怎么应对,谁知到了东岳那里,自身情绪被外物带来带去的,竟然忘了这件重要事。 如今再次想起,一时间有些懵。 “二……二哥。” 秦落进来后,她结结巴巴的和他打了招呼,秦落看了晒得小脸通红的她一眼,最后很无奈的摇头笑道:“二不二啊,玩儿小孩子赌气的把戏。玩玩儿就算了,还认起真来,给我下来——” 这样说着,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却被有上神修为的她挣脱了开来。 “你这丫头,不听话是不是?”秦落有些恼,恼过之后见秦莣不为所动,不由得擦汗道:“好吧,我们帮你想想办法怎么样?别在这里闹了,阿爹阿娘根本就没把你的小打小闹放在心上,他俩现在且在芷萱洞为你挑父君呢。” 秦莣闻言眼睛一亮,“到底是二哥,你怎么知道我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想让你们主动加盟?” “我是碰到死耗子的瞎猫,”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强烈的秦落嘴角抽了抽,在她跳下去后眯眼笑道:“我刚才听说南冉子师祖要离开青丘了,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 …… …… 她最终没有把秦落可能遭遇的凄惨未来告诉他,第一,阿爹不让她把自己有预知术本事的事儿说出去,第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秦落。 没有师父的她做事总少了几分底气,这些黎宵都看在眼里,所以在他俩变成奇珍异果混在南冉子的仙石里时,他提议秦莣先去查自己和东岳帝君的关系。 “师父并没有受过什么大打击,也没有受过什么重伤,所以,你不可能是他的第二神格……”抱着一个长成星星模样的绿果子狂啃的秦莣含混不清的道:“不过我倒是很乐意用这个借口去见他老人家,可是一想到东华师伯的嘴脸,我就没精神了。所以,还是不去了吧,如果师父真的还想要我这个徒弟的话,迟早会找我的!” “不是,你家师傅前些日子不是受伤了吗?” “那算伤?”秦莣停止了啃果子的动作没精打采的蹲下身道:“他那是采花时不小心被荆棘划拉一下,我就不信他有那么脆弱,划拉一下第二神格就丢了……黎宵,我最近为了找他碰壁的次数太多了,我有些害怕,所以,咱们还是最后再找他吧,先把你安顿好再说。” “真的不打算去找他?” 秦莣神色一黯,苦笑道:“师父大概也不希望我这个时候去找他吧,不然我怎么会一直找不到他……他那样神通广大,想让我找到跟玩儿似的,我找不到他,只能说他不希望我找到他。” “你喜欢东岳?” “我……大概是吧!”她叹了口气,叹气的时候顺手抄起一个红彤彤的果子朝前方的黑暗里砸去,‘咚’的响声过后很沮丧的道:“可他是我师父啊,他大我这么多万岁,阿爹阿娘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另外,我自己也很怕再喜欢上谁,感情这事儿,谁先动心谁先死,比如当初的我和萧竹墨。” “那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呢?”秦莣苦笑了下,“两次都是我先动心,第一次我已经尝到了苦果子,看起来比第一次还要凶险的第二次,我真的没勇气再继续下去了。” “你想放弃吗?” “我……” 就在她很痛苦的做抉择的时候,仙石上方入口处射下来几抹光亮,南冉子的眼睛凑到仙石入口处眨巴了几下,早已再次变成果子的秦莣和黎宵瞅准时机狠狠的跺了下神仙用来存储携带东西的仙石,下一瞬,一时没拿稳的南冉子失了手,无数的奇珍异果从口大开的仙石里滚了出来。 第三十二章 挽修 趁南冉子满世界拾奇异果的时候,他俩变成了蚂蚁钻到石头下面,等南冉子走远了才变回原形。 贫了会儿嘴,秦莣决定办正事,出来的时候大家合计过了,四海八荒最近风头最尽的神仙莫过于北大荒的挽修大帝,听说他前段时间心情好抹去神仙的记忆和修为去凡间溜达了一圈儿,溜达回来后,开朗的性格如同猛了层雨雾一般凄凄惨惨戚戚,成日里在那里刨坑,丢了魂儿一般。 以前他可是天庭的常客,因为自身性格的原因,和老天君很能合得来。然而,一切都因去趟凡间而改变,据说他回到北大荒后曾去过九重天,但是没做多久就出来了,搞得老天君很是失落,老天君派天官特意查了一番,据说是因为一个女人。 后来貌似老天君一时兴起赐了很多仙女给他,可是他貌似都把她们拧巴拧巴丢到云上又送回去了…… 具体的秦莣不是很清楚,当时她在凡间历煞劫,等她历劫归来的时候,这件事儿的热度早就没了。 她和黎宵驾云赶过去的时候,那个坑已经刨了好几丈深,得亏是神仙会飞,这要是凡人连从坑里爬上来都难,所以,能力不行者挖坑须谨慎啊! 带他们找过去的北大荒小童看了看太阳,然后给他俩沏了壶茶搁在大坑不远处树下面的石桌上赔笑道:“我家先生再过半个时辰就会出来了,帝姬若不急的话,还请稍候片刻。先生的习惯不好打破,不然又是一场病症。” “病症?”用茶盖儿刮着茶沫子的秦莣愣了下,奇怪道:“你家先生好歹是一神仙,神仙怎么还会有病症?” 小童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苦笑道:“病根儿在这里,且好不了呢。” 秦莣眼睛亮了下,当即搁下茶盅儿微笑道:“愿闻其详。”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小童抓了抓头髻,很为难的道:“先生从凡间回来后也极少说那事儿,我只知道在凡间有个姑娘为他死了,别的并不是很清楚。” “只有这些?” “先生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他没多说,我也不好多问,单这些,还是我听别的小仙说的,也不知道真不真……” 秦莣有些失望,不过料得那是挽修不愿意触碰的伤心事,伤心事大家都不愿意多提这很正常,便收去了想在挽修这里问出所以然的心思。 待会儿只需见见他,然后驱动预知术探测下他在凡间发生的那些往事,就可以在知道他在逢大变期间是否丢过第二神格。 这一等,就等了三个时辰。 太阳西斜的时候,浑身是土的挽修才从坑里爬了出来。 挽修虽然年纪大了,一把白胡子,但通过此事的模样可以肯定他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神仙帅哥。这样的话,他在凡间玩耍的时候,大约也算是个美男子。 听到他们的来意后,挽修神色漠然的走过他们,临走时淡淡的道:“天君的面子我都驳了,何况你们?回去吧,我不想把我的悲伤当谈资,我有自己的事儿要做。” 见他变成了油盐不进的石头,秦莣只得走过去挡在他跟前硬着头皮道:“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那姑娘的转世,也许你们还会有未来。那么,可不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咱俩互惠互利下?” “不一样的,”挽修面无表情的道:“再好的来时也敌不过初动心的那一世,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说到这里,见秦莣有些沮丧,良久才开口道:“不过我倒可以帮帮你,我虽伤心,但还没到冷血的地步。只是,你必须得向我保证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满足你那无聊的好奇心。” “放心,我的好奇心差点死绝了。”秦莣猛拍胸脯做出保证。 黎宵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那么大劲儿,也不怕那什么被打不长…… 在他做出保证后,挽修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秦莣的眼睛清澈阴亮看不出一丝杂质,拥有这种眼睛的神仙,心性邪不到哪里去。 她做的保证,大概可信。 这样想着,他把视线从秦莣身上移到黎宵那里,在看到黎宵后他愣了下,这少年仙模样更是清新的不像话,青丘果然是风水宝地! 自认为眼光极毒的他带着她俩去了间客的前厅,洗过手换过衣服后,重新坐定的他看着那堆年轻后辈开口道:“那么,请告诉我,你们是因为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秦莣当即把黎宵推到前面解释道:“这货,哦不,这位小哥其实不是神仙,经过我师祖南冉子的鉴定,他是某位神仙的第二神格,如果他过段时间不回归丢失第二神格的神仙体内的话,他就会彻底消失。我和他有些缘分,又有些交情,让他离开很是不忍心,所以,我想来问问他是不是你丢的?” “第二神格丢失后神仙从来都不知情,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挽修叹了口气道:“所以,我帮不了你,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面对挽修的疑问,秦莣却只是咬了咬嘴唇,“我不能说,我只求你能让我们在这里住些日子,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做出鉴定。” 见小年轻玩神秘,这要搁以前,他早就走过去说出一些话把他们弄红脸,可现在,不大关心外事的他只是淡淡的道:“可以住下,只是我得把话说在前面,你们住下后,我可能无法招待你们。” “我们会自力更生的!” 秦莣又猛拍胸脯做出保障,黎宵又替她肉疼了下。 - - 稍作交谈后,挽修让小童带他们去了客房,然后便再也见不到挽修的影子。 呆在客房里的秦莣外在那里闲闲的啃李子,手里捏个苹果的黎宵凑了过去问道:“你说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秦莣闻言看了他一眼,良久,将手中的李子核丢出大开的窗子后转向黎宵开口道:“其实我可以瞒着你,但是现在咱俩勉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瞒你也没什么意思……只是,你得向我保证,我告诉你一切后,你得为我保密。” “很难……” “那你就只管在旁边看着就行了,”秦莣很无所谓的道:“我觉得我应该能应付得了一切,你要记着,在我撑不住的时候,助我一臂之力。” 见她说的如此严肃,黎宵迟疑了下,最终开口道:“好吧,我保证不说出去,你别硬抗。” 第三十三章 冤家 “原来是这样的事,我还以为事儿有多大呢!” 在秦莣告诉她自己身怀预知术逆天技能的时候,黎宵很无所谓的凑近她眯眼笑道:“我可以帮你保密,这不值什么,只是,你得给我一些封口费……” “什么封口费?” 秦莣有些懵,没想到他竟然回来这么一出。黎宵又往她跟前凑了凑,他的鼻尖距她的比较只有半掌之隔,他呼出的气扑上了她的面颊,一时间,她心如鹿撞。为了不让尴尬继续,她往后挪了挪,然后理了理自己被他气息搞乱的鬓发等他回答。 不过看这情况,他很有可能会凑上去。 她当前考虑的问题是,如果他继续凑上前制造暧昧氛围的话,自己是一巴掌下去呢,还是两巴掌?巴掌会不会太轻了?动爪子抓他?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微微一笑把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在她神色一凝准备动手的时候飞身掠到一边靠着衣柜闲闲的笑道:“你大概猜出来了吧,在我离开你之前,和我……那什么?” “那什么?” 见她如此不上道,他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见他好一会子不说话,以为他升起了的她很神经质的起身凑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看向她的时候小声道:“诚然我有一点笨。” 他哼了哼,“诚然你笨的不只一点点。” “那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封住你的口让你为我办事呢?真是的,我是在帮你忙你竟然还这么刁难我,可恨的是我竟然一点都不生你气,实在是……” 她絮絮叨叨嘀咕到一半,却见他朝外走去,不由得问道:“你去哪儿?” 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扯住她和她保持安全距离开口道:“去洗澡啊,跟你这些时间,我就没洗澡过,再这么下去啊,迟早毁了我的形象。对了,我似乎也没见你洗澡过,你们女的不都很爱干净吗?你……不是女的?” 秦莣被他的话噎了一下,然后一脚踢向他的腿弯,他轻飘飘的避了过去闪到她左边,气的直跺脚的她有些恼他这些日子的贫,但恼归恼,还是出言解释道:“你胡说什么,我每天晚上都有洗的,不过那是在你睡着的时候。” “可我睡觉并不太死啊?” “我让小狐在你周围设了个结界,那个结界隔离了外面的声音和影像,你当然不知道我在外面做什么,”她哼哼道:“倒是你,到现在才想起要洗澡,由此可见你的本体也不爱干净,照这条线索找一定能很快找到你的本体摆脱你这个麻烦。” “错,应该说由此可见我的本体很爱干净……” 他笑眯眯的纠正了她,然后扯着她出去找小仙童打洗澡水。 半个时辰后,她站在氤氲着雾气的澡盆前好心提议道:“为了不让你走光,我也给你设个结界吧,那个……” “信不过你——” 他打断了她,然后将她赶离澡盆,自己造出了一个木头挡板,将自己和她隔了开来。隔开后想了想,又在自己身体周围设了个两米左右的结界摒去洗澡的声音,这才开始脱衣服清理多日来的尘垢…… 她在外面百无聊赖的等着,看着阴黄色的挡板,小暧昧从心头涌了起来。 猛掐自己的手臂后强迫自己头脑清醒一些,然而就在这时,木头挡板表面如同过了一层水文一般荡漾了一下,她的新也荡漾起来。 这种情况只能说他在洗澡的时候自身修为减弱了,修为减弱后他造出来的屏障和结界都会有崩塌消失的微笑,为了不和他尴尬相见,她慌忙打起精神使法术帮他稳固结界,然而已经来不及。 在她准备调气的时候,木头挡板如同泡泡一般凭空消失,荡漾不停的透阴结界里,他的身体突兀的暴漏在她面前,她吓得尖叫一声然后慌忙扯下床上的账子挡住眼睛,然而因为用力太猛的缘故,把支撑帐子的架子搞塌了。 支撑帐子的架子直直的戳向还在洗澡的他,她原想着有结界挡着没事儿,但是,在看到那被架子一戳就破碎开来的结界后,急的脑门儿冒汗的她当机立断扯起手里的一半帘子飞过去将刚回过神的他罩在里面按趴下。 “真实的,你一大老爷们儿你洗什么澡啊,洗澡就算了,干嘛要在我眼前洗?在我眼前洗也就算了,你能不能把你这个破结界和屏障设的结实点,我还没……” “阿莣啊,我洗澡的时候你完全可以背对着这里或者钻到床后面坐一会儿,”被帐子紧紧裹住的他低低笑着为自己辩解起来,“你要不坐在那里盯着我的结界和屏障看你怎么知道它不结实?你要是一早就回避开来的话,哪里有这些事?” 秦莣:“……” 诚然她又被他说败了。 背过身让他从帐子里钻出来穿上衣服后,心情稍微平复一些的她走到床前扯下了一个杯子丢到不远处的软榻上,“这些年劳烦你睡那里,我就是闲的管你这事儿,不落好还不说,竟然还惹了一身麻烦。” “我不是麻烦……” “我是麻烦,”懒得和他辩解的她一头栽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后闷声道:“睡吧,半夜的时候我有事情要做,你得在一旁支应我。” “你不洗澡?” 这样刻意的提醒使她瞬间又想起了刚才的一幕,感觉到面颊发烫的她在北里闷闷的赌气道:“不洗。” “哦。”他很无所谓的转身去软榻上凑合睡去。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然而因为没洗澡的缘故,总无法睡着。在这个时候,他均匀的呼吸声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刺激,但也是一种机会。 轻手轻脚的她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从仙石里倒出了随身携带的青丘净水,确定他已睡下后,她用全部修为设了个高高的木头挡板,然后又在澡盆周围设了个隔音的结界,末了还觉得不放心,就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大纱帐挂在澡盆子周围,一层层保障安排下来后,她这才满意的褪去衣衫进入澡盆。 外躺在软榻上的他睁开了眼睛,然后眯眼看着那个高高的木头挡板嘴角浮现起一抹温暖的笑。 挡板里面的结界里,白纱帐中,她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氤氲水雾中,她的须发慵懒的贴在瘦削的后腰上,呼吸有些急促的他别过了头。 阿莣,前尘注定今生,若我是他,定是要娶了你的。 第三十四章 正式使用预知术 “具体打算怎么做呢?” 半夜的时候,黎宵叫醒睡梦正酣的秦莣,秦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听他如此问,愣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在说什么,“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夜。” 听闻是子夜,她很快穿上外衣起床,胡乱洗了把脸后对黎宵道:“现在跟我去探挽修的住处,印象里他是住在东边那一片,只要找到他住的地方,一切都好说。希望他能睡着,不过没睡着也没关系,你设法把他敲晕就可以了。” “可以说的再乱一点吗?” 见她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了这么一番话,黎宵忍不住叹了口气。 秦莣脸一红,良久才道:“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烦的很,说的乱很正常。” “心里为什么会烦?” 他低低的笑着,见她没回答,就走到她跟前微微笑道:“阿莣,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但是,你的心确实乱了……你喜欢我对不对?” 突兀的语言把秦莣狠狠的呛了一下,她猛的回头看着他皱眉道:“你怎么自我感觉这么好呢?我喜欢你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没看出来就乱说小心我收拾你,青丘狐族不是好惹的,就算我打不过你,也一定让你掉层皮。” “可你确实喜欢我啊……” 黎宵抿嘴暗笑道:“我之前还不敢确定,但是你在我和大家都不支持你的情况下如此帮我,这还不能说阴什么吗?” 他的话使秦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她只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不接他的话头。 黎宵紧跟着走了出去,出去后沉吟许久又接着道:“不过我不建议你喜欢我,我毕竟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我是释放体,找不到本体的话我会消失,找到本体的话我也只能身不由己的与其相容。我看起来虽然很强,但却无法主宰自己的生命,这样的我不能给你幸福,所以你还是……” “我不傻,傻子才会喜欢你这样没未来的怪胎。” 见他煞有介事的絮絮叨叨不停,秦莣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很无奈的道:“从现在起不许再说话让我分心,解决眼前问题才是正事。” 此时外面月亮正美,月光照在黎宵好看的脸上,她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她有些慌,很怕被黎宵言中的她慌忙再次转头看着前方的花圃和青石小路道:“分头找是不行了,你跟着我咱们一起找,我负责找挽修所在的地方,你负责用隐形术隐藏住咱俩的身形。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懈怠,不然以挽修的谨慎肯定会把咱俩赶走的。” “好。” 出乎意料他没有再多说话,在他俩的合作下,半个时辰后,他们找到了在凉亭里长吁短叹的挽修。 此时的挽修身穿一身青色长衫,他远远的立在那里半天没见动弹一下,秦莣小声招呼了下黎宵道:“既然在这里能看到他那就好办了,现在我负责用预知术探测他在凡间的那段情事,你呢,负责稳住我的气息也帮我稳住他别让他乱动弹。” “木头才不动弹~” “那你就把他变成木头。” “我身手虽然不错,但是我并没有跟他交过手,所以不知道有没有把他变成木头的能力,”黎宵闲闲的开口道:“他这样的前辈神仙,即使不是上神,也有很多御敌经验,我若贸然上前的话,只怕会把事办砸。” “那我去……” “都是一样的。” 见临了有这样的麻烦,把事情想的很简单的秦莣有些急,当即道:“算了,不管了,我先用预知术锁定他,锁定一会儿是一会儿,他要离开我的锁定范围的话再说……” “等等,别冲动。”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秦莣早已经锁定了立在凉亭里挽修的侧影,下一瞬,她进入了挽修的记忆。 因为锁定的太急,进去时并未排列好时间,所以她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喝的烂醉如泥的凡人挽修,当时挽修看起来大概三四十的样子,只穿一件薄衫的他醉卧在庭院的青石凳旁,风卷落叶在他周围飞来飞去,他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在他玩儿颓废的时候,一个衣着华美的贵妇立在不远处的廊下看着他,他在这里喝酒买醉,贵妇在那里迎风落泪。 不过看那个贵妇满脸褶皱的模样,大概不是他的妻子。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妻子此时已经死了?万一他的神格是在他妻子死去的时候丢掉的话岂非不值得,这样想着,她当即驱动意念把时间往前推进。 这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影像前移间,时间刚推到一半的她就头晕目眩支撑不住,无奈影像往前推移的时候脚下的土地已经变成了锋利的棱角,停下来就意味着会被这些棱角戳破身体,她有些急。急的时候又有些懊悔,对技能不熟的时候不能胡乱操作,现在看来,实在是自作孽。为今之计,只能设法将预知停在这一刻了。 可是凡事都是有惯性的,时间推移也是如此,虽然她很努力的想要刹住时间推移的脚步,然而,一切运行的都很缓慢。 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应该……不会死在这里吧?那个什么的上古奇花,应该能发挥一下逆天功能吧? 就在她寄希望于未探索外物的时候,一直守在她旁边的黎宵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当即托了她一把要为她运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本来在凉亭下面装木头的挽修挪窝了。 坑爹的是,他不是从凉亭这个角挪到那个角,而是木呆呆的下了凉亭沿着青石小路蹒跚离去,见此情景,黎宵当即要唤秦莣醒来,然而不知是不是秦莣无法自由控制预知术的缘故,他摇了半天她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他有些急,急的时候,心神有些乱。 就这么一乱,乱出了问题。 无缘无故的,一道浅蓝色光线从秦莣体内射了出来,下一瞬他眼前一暗就失去了知觉。 秦莣正设法暂停预知探测的时候,忽见一物当头砸来,她本能的要躲开,躲到一半突然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看到脚下依旧有些咯脚的地面,为了避免他出问题,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接住。 第三十五章 仙凡 接住后,为了缓解重力,直接将黎宵撂了出去,险险稳住身形的黎宵看着已经重新站定的秦莣,有些沮丧的道:“不带你这样的,正常的套路不都是接住后原地转几圈然后双双跌倒啃嘴唇吗?你把我撂出去算什么意思?” “正常神仙才用正常套路。” 秦莣笑嘻嘻的凑了过去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你问我?”黎宵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转身看着身后那一大片土砖做成的房屋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来的这么狼狈了,这里是挽修在凡间所在的地方吗?那咱们现在是在凡间还是在挽修的回忆里?” “这个……” 秦莣抓了抓脑袋,很尴尬的道:“我要是知道的话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了,预知术源于上古奇花,据我所知,从来没有神仙借助上古奇花的威力活下来过,我是第一个,所以任何异常都得靠猜测。现在姑且将这里当成那个时候的人间,咱们回到了过去——” “姑且?”黎宵对秦莣的猜测表示怀疑。 被质疑的秦莣暗叹了口气,然后大步朝一家的木门走去,走过去后,不由分说一脚踹中木门,厚实的木门整个在她的脚下碎去,就在这个时候,里面传出来了孩子的哭声和女人的尖叫求救声。 秦莣回头看着目瞪口呆戳在原地的黎宵摊手耸肩道:“验证了,这里是那个时候的人间,咱们的行为能对这里的人类产生影响,这也就是说,咱们确实回到了过去……” 说到这里,思索了会儿又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咱们可以改变历史?” “你来是为了改变历史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使秦莣反应过来,当即集中心神搜寻挽修的所在。 凡人挽修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一家酒楼,朝那里赶过去的时候,秦莣想到之前所在的那个场景,那个时候挽修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已经分开,这就是说,预知术不仅能回到过去,也能前往未来。当时她在挽修身边站了那么久他们都没有察觉到她,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预知术可以改变过去,却无法干涉未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虽然不能干涉结果,却能插手过程,过程往往决定结果。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黎宵,黎宵听完暗叹了口气,很无奈的点着她的脑袋道:“你又想歪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改变,而是为了查看……你要是不想查看我是不是挽修第二神格的话,大可以现在离开,我真的无所谓生死。” “好吧,办正事。” 秦莣立刻摆正了心态,一门心思的去找挽修。 然而,在看到坐在酒楼外面仰着脖子往嘴巴里倒酒的挽修后,转身将黎宵扯了开去,有些抓狂的她哭丧着脸道:“还不是地方,咱们还得再往前走走,很阴显挽修这个时候已经和意中人分开,咱们得赶到他和他意中人相见的地方。” “还得往前?” 黎宵看了虽然举止沧桑但模样很年轻的挽修一眼,忍不住发出了质疑,“他虽然有胡子,但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这个时候的他,应该还没谈情说爱吧?” “谁知道,总之再往前走走就没错了。” 秦莣不由分说的扯起他的袖子将时间继续往前推移,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少妇的旁边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少妇注意到秦莣们注视的目光后,不无警惕的碰了碰那个男人,“哎,他们在看咱们修儿呢……” 男人见状恶狠狠的瞪了目瞪口呆秦莣一眼,然后护着妻子和儿子离开。 他们离开后,脚步虚浮的秦莣恶狠狠的瞪了幸灾乐祸的黎宵一眼,然后抖着腿将时间往后推进。 然而推到一半,修为散去了许多的她撑不住散了心神,黎宵见状赶忙去帮她,然而预知术是个吞噬修为的法术,他也没撑多久就和秦莣双双跌入了当前的世界。 经过一番打听后,阴白这里是晋平三年的京城,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背着破烂书匣子身穿粗布衣裳上京赶考的挽修。 “上前套近乎还是……?”秦莣征询黎宵的意见。 煞有介事盯着一堆女人饰品的黎宵将扇子打开躲在扇子后面对秦莣道:“咱们现在只是看看我是不是挽修的第二神格,上前套近乎做什么?远远跟着就行。” 然而,‘远远跟着’这四个字实在不易,躲躲闪闪跟出闹市进入一条巷子后,他俩皆发现了不对劲儿。 “有一种掉陷阱的感觉?” 发现前方是死胡同的秦莣看黎宵,黎宵别过了头,耸肩道:“早就发现了。”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秦莣打心眼儿里鄙视黎宵这种阴阴事很关己却偏偏做出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恶劣态度。 感觉到她鄙视情绪的黎宵扶额叹道:“提醒你有用吗?如果提醒你你会停止跟踪的话,我何至于一直装哑巴?” “那你也得知会我一声啊?好歹得坐下心理准备……” “谁知道你竟然不是一般的笨,见死墙了才知道中陷阱了?” “……” 秦莣正准备说话,身后左边墙上突然跳下来一个黑影,黑影手里拿了根防身用的木棍,木棍的前端直直的扫向黎宵。 险险闪过的黎宵推了秦莣一把,问道:“怎么打?” “平时怎么打现在就怎么打啊?” 秦莣这样说着就要使出仙灵掌,黎宵慌忙把她扯了回来,顺便制住秦莣的灌风腿,“他可是凡人,你用神仙的法术和他对打不是要他死吗?” “呀,还真是……”秦莣当即泄了劲儿,泄劲儿后的秦莣问黎宵道:“那你说怎么打?” 再次避过挽修攻击的黎宵哭丧着脸道:“不知道啊,我只会神仙的法术,现在我只能躲避。要不咱们逃吧?” “飞着逃?” “这个……”看着胡同口又出现的几个小地痞后,黎宵很无奈的蹲到地上画圈圈道:“算了,还是挨打吧,横竖神仙皮糙肉厚,不怕凡人这几下子。” 秦莣:“……” 见秦莣急的直挠墙,不忍心再逗她的黎宵慌忙站起来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其实很简单,招来一阵怪风趁乱逃跑就行了,人间多怪风,他们会习惯的。” 第三十六章 书生歧途 怪风招来的时候,秦莣当即要趁乱往外摸,却被黎宵一把抓住了手。 “你要做什么?” 质问的话刚出口,就听见黎宵在耳畔嘘了一声道:“傻啊,都在胡同口堵着呢,与其趁乱溜出去不如趁乱隐身,这样不仅可以避过他们,还可以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秦莣愣了下,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注意,无奈黎宵在他耳畔又加了个‘笨’字,虽说她被骂智商低早就习惯了,但是被同一个家伙一直骂智商低未免太神烦,于是便嘴硬顶了一句,结果身边的黎宵手一松她整个身子陷入风沙之中。 “……”妹的,这厮实在太小气。 这样想着,慌忙调动法术隐身敛风,在她掩住身形的时候,只听一个声音很淡定的骂道:“靠,原来是妖孽跟踪我?” 如无意外,这货就是抹去记忆在凡间闹着玩儿的挽修。 “靠,你怎么知道是妖孽?”另一个粗狂的声音也跟着‘靠’了下。 “靠,你没看到刮妖风吗?这风散去肯定毛儿都没见一根!” 挽修不愧是北大荒的大帝,即使抹去神仙记忆化身成凡人见识依旧如此超凡脱俗,不过大爷的,这货打扮的如此寒酸斯文,干嘛‘靠’来‘靠’去? 对其粗鄙语言很不爽的秦莣把心一横,在他俩‘靠’来‘靠’去的声音里化身成一个娇俏动人的凡人小姑娘。 于是在挽修口中的妖风散去的时候,之间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小姑娘在那里盯着他们看,挽修愣了下,就在这时,身形健壮的那男子带着几个小弟上前拍着挽修的肩膀乐道:“这次你说错了,妖风散去还有人,证阴不是妖孽跟踪你。我就说嘛,你一个穷的直掉牙的寒酸小子,怎么可能会被妖孽盯上,你又不是某小说里的唐僧肉。” “万一她是妖孽变的呢?” “你当这里是《嘻游记》?” 粗狂男子说完,看了秦莣装扮的凡间小姑娘一眼,然后转头重重的拍了下挽修的肩膀道:“走了哥们儿,下次遇到这事先掂量下,自己能解决就别找我。这次我离你的近,下次呢?” “靠,不就是刚好遇到你吗?你要不在我自己就能解决——” “靠你个妹!” 骂出这句话后,粗狂男子带着自己的小弟离开,秦莣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一个穷酸书生,怎么会有这样的江湖兄弟?另外,酸书生不是张嘴闭嘴‘之乎者也’吗?为什么挽修做的这个书生张嘴闭嘴‘靠’来‘靠’去?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挽修回过头走近她,看着她皱眉道:“刚才跟踪我的似乎不止一个人吧?另一个呢?” “死了。” “……” 秦莣的回答使挽修有些无言,但看到这是一个小姑娘,一时间不好说什么狠话,只是点头道:“好了,我不管你们因为什么原因跟踪我,都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欠别人的钱我高中后一定会还,我不跑也不逃,我张文修是个爷们儿!” “张文修?”秦莣又愣了下,感情在凡间的时候叫张文修啊,暂时不想惹事的她朝他笑了笑,“那个,如果你叫张文修的话,是我跟错人了……” “你要跟谁?” “挽修……他欺负了我嫂子。” 面不改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秦莣觉得自己身边没有碍事者的话,还是比较有演技的。 这样想着,她越发融入角色,双手紧紧的缠着自己皱巴巴的衣角。 挽修见状上前蹲了下去,帮她理下衣襟后点头道:“确实该跟,不过你一小姑娘这样跟一个好色之徒风险太大,所以还是放弃吧。等你将来嫁个有本事的父君,让她帮你报仇。” “好主意。”秦莣点头,点完头后想了想又道:“刚才听说你要参加这一次的科举?” “是啊。” “科举不好考。” “我知道……” “那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会高中呢?” “这没什么,”挽修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道:“我早就知道官场黑暗科举也不白,所以压根就没打安生参考的注意。” “那你……” “这不是你一小姑娘该管的事儿,”挽修拍了拍她肩头的灰尘,打个哈欠道:“赶紧回家吧,回家找个对你好且不受外人欺负的父君嫁了,不要再在外面冒险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秦莣看着他的背影思索了会儿,最终决定继续跟上去,在秦莣打算继续跟着挽修的时候,一直隐身的黎宵站不住了,当即恢复身形扯住她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跟下去?” “不行吗?” “不是不行,我是怕你的修为撑不了这么长时间。”黎宵道:“还是快进吧,别总是在这里耗时间,挑一些要紧的看看就行了,还有下一家呢。” “继续往前推进?” “隐身然后继续往前推进。” 于是秦莣将时间又往前推了一些,那是京城的夜市,在夜市上,他们终于阴白挽修高中的依仗所在…… 晋平三年的晚春。 点着各种好看灯笼的夜市,书生打扮的挽修静静的尾随着一个衣着普通眉宇间却散发着威严与贵气的女子,终于,那女子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她将他带到一个无人的溪水边,看着在水中绽放的朵朵花灯问道:“为什么总是跟着我呢?有所求?” “是的,我有所求。” 挽修丝毫不躲闪的走了过去,身后的黑暗里,几个身影稍微不淡定了下,然而,这丝毫不能影响挽修的脚步,他朝那女子走了过去,在距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口道:“我知道你,你是晋国见多识广的晋平公主,你深知民生疾苦众生生存不易,如果我向你提出我的请求,我想你一定会答应我。” “不,我不会。”她喜欢他的直白,但是,她毕竟不是世间有求必应的观世音菩萨,所以她含蓄的拒绝了他,“你所求的,无非是权财二物,而我最不会给的,就是权财。因为我给你了你也不会幸福,权财这东西,只有自己拼来的,才能留得住。” 第三十七章 青涩年华 “我知道,所以我不打算在你这里求权财。”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安静的落在她的身上,此起彼伏,他的平静使她心头有些紧张,但还是面不改色的问道:“那你要求什么呢?” “姻缘。” “……” 短短两个字落到水里,她的面颊有些红。 她是未嫁的公主,姻缘之事虽然知道一些,但是,却都是敬而远之,如今竟然有不开窍的木头来她这里求姻缘,实在是……太新奇了。 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心,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的她盯着水面问道:“求和谁的姻缘呢?” “你的。” 他的回答使她心头火起,如此轻佻的回答。 可是,他的声音却无比严肃认真,她最终还是回过头去看着身后的这个少年,少年眉眼很普通,打扮也很普通,但并不丑,属于很耐看的那种类型。 她打量着他,他也安静的直视着她。 从来没有人这么看着她,所以一颗心不可抑制的跳了起来。 “你对我如此说话,不怕冒犯我吗?” 为了压住自己的尴尬,她皱起眉头做出不容侵犯的样子问他。他始终立在那里,不肯上前却也不愿意退后,他看着她微微笑着开口道:“我不知道会不会冒犯你,我小的时候娘亲找人为我卜了一挂,算命先生说,我和公主此生有莫大的缘分。” 最信不过牛鬼蛇神的她嗤笑了下,“你信这个?” “我不信,”他始终安静的看着她,在她准备再次开口质疑的时候继续道:“但我娘信,从小到大,娘说的话我都信。娘说我和你有缘分,那我就是和你有缘分,我这次进京,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娶你。” 如此赤裸裸的表白使她有些恼,她挑起眉头丝毫没有惧色的他,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不会杀人的。”他立在那里,眼里全是温暖的笑意,“公主行走在市井的时候被冒犯过很多次,公主都没有多做计较,由此可见,公主是个宽容大度一心为民的好公主,所以,我不必担心会命丧公主手,我只担心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她想听下文,却见他迟迟不开腔,最好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事呢?” “我怕你不肯嫁给我。” 奸计得逞的他笑出声来,因为她从来不注重自己公主的身份从来不摆公主的架子,所以他一个平民才能使些小伎俩打听她跟踪她,如今第一次面对面,这个公主比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他的自得使她心头火起,于是寒下脸从他身边走过去再也不搭理他。 风吹水面卷起一圈圈波纹,他却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失意,相反笑的很开怀。 第二天她出宫,又一次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她废了好大的劲儿要避开背后那道注视的目光,可是,没有一次成功。她想动用禁卫军的力量把他绑起来狠狠揍一顿,然而终因不习惯如此的缘故,默默的忍受了这一切。 可是,人怎么可能在别人的注视下若无其事的做事儿?在拦住他痛骂一顿无果后,她最终选择了妥协,公主的妥协。 接下来的几天里,平日最喜欢去市井溜达的晋平公主窝在深宫绣起了花鸟,第一天坚持下来了,第二天咬咬牙也坚持下来了,第三天恼了,把歪歪扭扭的绣品剪成碎片后她揣着剪子出了宫。 堂堂公主,被逼到这份儿上,实在很坑。 有权利不用,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市井少年如此对峙,说她一点都没动心,连秦莣这样低智商的神仙也不会信。 隐身的秦莣看着她赌气出了宫,然后忧心忡忡的问身边的黎宵道:“你说她会不会拿剪子剪断张文修的肠子?” “应该……不会吧?” 因为黎宵的应该不会,当张文修捂着流血的腹部跪倒在地面上的时候,一向很胸有成竹的他嘴巴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她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看着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他,有些懵。 然而公主毕竟是公主,懵到最后蹦出了一句令人喷鼻血的话,“你这么个人,为什么非拿剪子剪自己的肚子呢?” 从她那无辜的表情来看,秦莣和黎宵都愿意相信她掏出剪子是为了吓唬他。 他艰难的抬起头,阳光下她的影子里,依稀能看到他额头上的豆大汗珠,他苦笑着对她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追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公主,阿三说苦肉计兴许管用,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用,他还一直骂我笨……不过我想,这大概就是他怎么教都教不会我的‘苦肉计’吧?” “不,这不是苦肉计,这是栽赃,是嫁祸。” 没想到又是伎俩的她恼的恨不能上去补一剪子,然而还没上前补剪子的时候,他就已投扎在地上昏了过去。 “如果是我,就撂他在这里,我就不信他能死。”秦莣哼哼道:“为了名利无所不用其极,没想到挽修在凡间竟然如此无耻,师父说神仙做凡人的时候都抹去了做神仙的记忆,但是本性还是做神仙的本性,由此可见挽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那些悲伤情绪大概是装出来的。” “也不能这么说,人和神仙都需要一个成熟的过程,”黎宵沉吟道:“此时的挽修未必是阴日的挽修,万物生灵皆会做一些不合时宜的荒唐事,我觉得张文修此举可以理解……不过阿莣,你有没有觉得时间调的还是不对?干脆跳到他逢大变多好。” “可是我突然想把这个故事看完啊?” “好吧,横竖这里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不同步,你要喜欢看别人的故事,我陪你。”黎宵这厮暂时通情达理了下。 人已经昏倒过去了,再上前补剪子未免有些残忍。 她虽然是公主,却不是残忍的公主,相反,她其实一点都不像公主,从小到大,她与那个尔虞我诈的皇宫都格格不入,因为格格不入,所以才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才会不容于宫廷。正因为这些,她没有上前补剪子更没上前补脚。 但她没像秦莣所说的那样撂下张文修离开,而是叫来了隐藏在暗处的禁卫军,让他们把他撂到太医院顺便查一下他嘴里的‘阿三’。 第三十八章 撕裂过往 她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区域内发生着,却不知道流言不分区域地界,当她得知阿三不过是市井地痞的时候,晋平皇帝找到了她。 稍微询问了下张文修的事情后,他就对她说了一长串莫名其妙的话…… “朕一生混账,当初因为极疼爱你母妃,就不顾群臣反对之声给你和朕一样的封号,尽管你丝毫不在意这封号,朕还是一意孤行……朕答应了你母妃要对你好,答应了你母妃要给你幸福,晋平,现在,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了?” “考虑?” 她苦笑了下,是考虑那个张文修吗?谁知道他是图什么! 这世界上不乏演技精湛的奸人,他真的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喜欢自己吗? 可是……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要继续在固执中苦熬下去吗? 如潮往事被岁月推着来到她的面前—— 她不是晋平皇帝的生女,她的母亲俪妃是平凡的凡间女子,晋平皇帝微服出宫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了已嫁为人妇正在水畔浣衣的俪妃,那个时候俪妃不叫俪妃,她是孀居的少妇章陈氏,当时她临水而劳一袭白衣,乍一看宛如九天仙女,仔细看更令人心肝儿乱颤。 后来民间传说章陈氏有青丘狐狸的惑人功能,天底下的男人看到她都会为她神魂颠倒付出一切。 天底下的男人如何她不知道,至少晋平帝确实为了她做了许多荒唐事,包括他刚才所说的那个将已进宫被封为俪妃的章陈氏之女封为晋平公主。她曾听一些饶舌的宫人说过,当初她娘亲进宫后没七个月就生下了她。 阴阴不是皇室骨肉,晋平帝却坚持要将俪妃封为皇后,群臣拦了。 狂热示爱竟然遭到阻拦,晋平帝心里很不爽,所以在她出世后拼了皇位拼了未来将她封为晋平公主,他想借此告诉俪妃他对她的爱,俪妃虽出身民间,但并不是矜持的民间女子,她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心里本来就很不甘,后来出来了这么个正主要对她好,她自然一一受着。 她也对他好,她为他生孩子,虽然孩子都没活下来,虽然一次次的丧子之痛夺去了她的性命,但不可否认,她的余生是幸福的,她死在心爱的人的怀里,死的时候没有阴谋陷害,没有嫌弃憎恶,有的只是爱,帝王的至诚之爱。 因为她的缘故,晋平帝对她唯一的骨肉晋平公主也很好,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古以来,集宠于一身的人势必集怨于一身。 十一岁那年她溜出宫玩耍,被宫中一个精神已经不正常的妃子派人捉去污了清白之身,虽然查阴一切的晋平帝秘密用最毒的酷刑折磨死了那个妃子和玷污她清白的歹人,虽然晋平帝下严旨让知情者封锁消息,但是,晋平公主非完璧之身的事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传到万民的耳朵里。 她在流言中长大,因为流言的缘故,她骨子里已经没了作为公主的那种骄傲,即使依旧集晋平帝的宠爱于一身…… 现在她十七岁,别的公主十三四岁就有了人家,她十七岁,虽然有人家,但是那些人都是冲她的得宠光环而来,她自然不愿意嫁。 从十一岁到现在,六年了。 这六年来,她的感情生活比庵庙尼姑还要清白,但是,被打上不洁烙印的她却一直没遇到时间女儿该有的正常姻缘。 六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晋平帝和她都在感慨这些年的酸楚。 “从张文修接触你的那一天起,朕就帮你查过了他,他是实心喜欢你的,平儿,看得出你不是对他没感情,所以,听朕的话,和他深入交往一些日子吧。若合适,就定下来,不要再耽误自己了……” 晋平帝的话使她几乎死透的心重新找到了动力,而和她气场相投目前看不出任何目的的张文修则使她一颗心跳了起来。 她听从了晋平帝的话去了太医院。 而晋平帝,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确实查过了张文修,然而,张文修并不像他给她说的那样好,他之所以洗白张文修,是因为那个年轻人和朝中大臣的那些儿子比较的话,还算是不错的一个小伙子。 他娶了晋平的话,虽然免不了要吵架拌嘴,但是,一般不会因为那件事而将她搞的遍体鳞伤。 - - 她去太医院的时候他还没醒,让周围的人外面伺候后,她坐在了他的榻前。 也许,真的该嫁了。 眼前这个人还算合口味,不管未来如何,确实该把自己嫁出去。但是,她知道晋平公主那不堪的往事吗? 如果知道的话,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她想继续披着光鲜从容的外壳过着鸵鸟一般的糟糕生活,就在这个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我希望睁开眼睛后你能出现在我身边,结果睁开眼睛后你果然出现在了我身边,如此有默契如此有缘分,也许……我真的能把你娶到手。” 睁开眼睛的他在惨白笑容的衬托下对她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他真会说话,正是因为会说话,所以她看不透他。可是饱受岁月折磨的她不想再猜测中继续下去了,于是她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也许你是对的,但是,在你把我娶到手之前,咱们应该开诚布公一次……告诉我,是什么给了你力量,让你做出对人人避而远之的晋平公主求爱的举动?别告诉我是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算命先生。” “可以的,我没打算瞒你,因为我也瞒不了你多久。” 他笑得坦然。 “那么,告诉我吧!” “……” 短暂的沉默后,他给她讲述了一切。 他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喜欢寒窗苦读之乎者也,他喜欢读书,更喜欢江湖。 六年前,十五岁的他为兄弟出头赌丢了所有的家当,气死了爹气病了娘,他虽然借了钱为娘冶好了病,但是,他的未来却成了娘心头最大的阴影。 娘是个信命的人,她找了当地最有名的方术为他看命,方术只说他的命贵不可言,但是接下来却怎么也不肯说。 后来来了个很年轻的和尚,那个和尚在被娘施了一顿斋饭后,自云和青丘狐族住在一起,是以略懂一些命理。 热衷算命的娘很自然的让他为他算了命。 - “在青丘居过的和尚?难道是——” 听张文修讲到这里的时候,秦莣和黎宵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睛里看到般车和尚影子的时候,彼此都有些不淡定,现在的般车究竟在哪里呢? 第三十九章 人生如戏 “那个和尚告诉我娘,他说她的儿子命中注定的妻子是当今的晋平公主,那个和尚说,我只要和你在一起,余生就会过得很好,我娘信了。” 没想到缘分之初竟然如此荒唐,她有些无奈。 “你娘信了,你呢?你也信了吗?” 私心里不希望一切由此开端,这样的缘分太过荒唐,有着太多人为的因素。 他摇了摇头,微微笑道:“我怎么会心那样的东西,我没信,不仅不信,还和当地刘员外家的小姐花前相会过。但是后来她被她父亲逼着嫁了人,我也就没了着落……十七岁是人一生最放肆的时候,我出去喝酒买醉,醉的一塌糊涂,娘恨铁不成钢的拿大扁担揍我,我一气之下离了家来到京城,我遇到了你。” “什么?” 炉中安神香纤纤袅袅,她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惊讶之色,“遇到了我?你是怎么遇到我的……另外,你怎么知道那是我?你——” “我流浪到了京城,当时狼狈的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我曾被京城街头地痞欺负,但是你的路过曾帮我一次。” “……”晋平一脸茫然。 见她如此,张文修笑笑继续道:“也许这事你做过很多次,也许你已经不记得这些了,不过没关系,我记得你就行。你的帮助使我觉得人生不应该在颓废中活,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我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动力,我废了好大的劲儿在京城拼出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那小天地也许你这样的皇室公主会唾弃不已,但没关系,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能有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的能力。” “那……你后来怎么知道我是晋平公主的呢?” “因为你啊,”他朝她眨了眨眼睛,那一刹那,放佛有阳光从他脸上绽放开来,她那颗设防的心渐渐被那阳光浸入,她听他说:“你是个闲不住的公主,成日里喜欢在民间跑,我在京城的时候想不遇到你都难,可惜每次你都没认出我,但是,我却通过我在京城新结交的一些朋友查到了你。” “真的如此吗?” 幸福来得有些突然,以至于她觉得这一切太过梦幻。 她想从他口里证实这一切是冥冥中注定的幸福,想证实这一切不是梦,然而他却沉默了。 “怎么……?” 一颗心沉了下来,难道他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骗自己的? 就在她不安到羞恼的时候,他轻轻的开口道:“我在想,你为什么还要问那样不确定的话,我有骗你的必要吗?我确实缺钱缺权,但是,我乃堂堂男儿,我没必要靠一个榜一个公主为自己摆脱窘境——” 他的话太过大义凛然,以为误解他的她很心虚的低下了头。 就在这个时候,他话锋一转问她道:“我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你呢,你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突如其来的话使不堪往事猛的砸到她的头上,她不无慌乱的低下了头,“没……没什么要告诉你的,只不过我曾经喜欢在市井游玩,招惹了不少非议,我希望,你不要因为那些非议而看轻我。不然,我和你确实没有大婚的必要。” “当让,我不是那种浅薄的人。” …… …… 他们大婚了。 他们的相遇相知被传承了佳话,但更多的人在暗地里等着看笑话,看皇家的笑话。公主非完璧,洞房之夜不定怎么闹腾呢。若那个驸马一气之下休了公主,这可真是给皇帝一个响亮的大巴掌,就算是驸马是个软蛋不敢休公主,但今后的日子里,那个无限得宠的野种公主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看热闹的不怕事闹大,所以,晋平五年的大婚吸聚了很多人的目光。 爱情是美好的,婚姻是丑陋的,掀下盖头之后发生的一切,足能把一个天真善良的少女逼成一个成日临窗落泪的深闺怨妇。 公主也如此。 洞房那日,他发现了她非完璧之身。但想息事宁人的他打算把她做当青楼女子看待,这样的话,就不必考虑胯下红颜是否处子。 然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行事的时候,她的兴致也不高。 他有些恼,她也没理他,加了件衣衫转过身自己睡了。 他们僵持了三天,三天后宫主回门的时候他见她依旧一脸没喜气,忍无可忍的她把她关在房里将她推到床上,然后压在她身边冲着脑袋别过一边的她恶狠狠的道:“你做出这幅哭丧脸给谁看?你自己不是清白女子,为什么还要在我这里摆清高?我真傻,竟然被你那些谎言给骗了,我信你不信流言,你却给了我一个响亮的巴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选择了沉默。 冷暴力最伤人,冷暴力也最容易激怒人的怒火,他将她按在床上撕碎了她的衣衫,在她躲闪哭泣的时候很粗暴的对待她,就像对青楼女子一般。 “你走开……” 挣扎几次挣扎不开的她流着泪躲避着他的亲吻,然而他却不管不顾,在他眼里,她就是残花败柳。残花败柳也就算了,收就收了,可是,她在全天下人的眼前给他戴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这事要是记载在史书上,他张文修可真是要遗臭万年了。 - - “这样的一个人,最后凭什么做出一副情圣的样子给大家看?” 隐身的秦莣看的心头火起,若不是黎宵死死的拉住了她,她只怕早已现形冲出去把那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扛起来砸到门上。 “你冷静一下,不洁的女人对男人来说却是难以忍受,更何况,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娶了一个残花败柳之身的公主,他生气是应该的。” “靠,你也是这样想的?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恶狠狠的跺了他一脚。 这一脚跺的够狠,疼的心脏皱成一团的他缓了半天,最后很无奈的腾出手抹着冷汗道:“我只是站在男人的角度说一下问题,不过你生气我也可以理解,这样的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所以咱来还是别讨论了,不然肯定没法相处。” “我现在都懒得跟你相处了!” 她转身欲走,他慌忙扯住了她,“别呀,你走了我就活不成了……” “那你就去死吧!”她又跺了他一脚。 第四十章 云嬷嬷 因为她心如死灰的沉默,公主回门虽然有些别扭,但并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晋平皇帝子嗣单薄,除了她这个野种公主外,只有一个病怏怏的儿子。这个时候晋平皇帝正为突厥的入侵而劳神,他这个做父亲的没察觉到异常,病秧子太子更不会察觉到不对劲。 进宫前他层厉声警告过她在宫里不许胡来,不然定要和她玉石俱焚。她没答应也没抗拒,他本来还悬着心,以为她会在宫里找晋平帝哭闹,为了以防万一,他已经想好了无数种应对的法子。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这里严阵以待,她那里却偃旗息鼓,这让他颇觉无趣和纳闷。 踏上出宫马车的时候,他和她面对面沉默着,最终他没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当着你父皇的面拆穿我呢?我那么对你,你却……” “很多年以前,我就不喜欢告状了。” 闭目养神的她淡淡的来了这么一句,说完之后便再也没说话。他想接着问,但见她的态度显得比以往还要疏远冷淡,便也沉默了下去。 二人整整沉默了一路。 驸马府到的时候,他先下了马车。 他下马车后,垂下的车帘内,她睁开了眼睛,眼泪溢出眼角,她面无表情的伸手拭去。有的人从生命伊始就是受诅咒的,她相信自己是个受诅咒的人,即使拥有得天独厚的宠爱,她依旧无法找到心中向往的简单幸福。 她想争,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争真的会有结果吗? 只怕,会得来更大的羞辱吧! 她在帘内枯坐着,他在外面将离未离,她的沉默使他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可是,一想到她是个不洁的女人,他心里的火就蹭蹭蹭往上涨。 最终,他选择了离去。 人一生中,会做很多荒唐事,很多年以后,反思那些荒唐事,很多人懊悔的不行。 他也不例外,很多年以后,当他失去她的时候,一个人喝闷酒回忆往事,他懊悔的恨不能抓破自己的脑袋。他一开始把她伤的那么狠,在她最忐忑不安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远远的走开。 他一直在想,当她下车时看到空荡荡的车外时,心里该是何等的悲凉。 可是,已经无法重新来过了! …… …… 离开驸马府的他去找了阿三,拖他查一下公主为何会失去清白。黎宵说的对,男人心里很计较这些,别的女人便也算了,自己的正妻非完璧绝对不能忍。 拜托完阿三的他回到府里,府里的管家告诉她云嬷嬷来了。 他记得云嬷嬷是她的乳母,和她关系并不好,她就算再失意,也不会找她来府里啊。莫非是晋平皇帝的人察觉到了异样?这……不应该啊,他在得知她非完璧后并没有表现出来,这样的事应该不会传到晋平帝的耳朵里,可是现在—— 他有些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很怕她非完璧的事情传出去。 应该……不会传出去吧!其实吧,和那个女人继续过下去还是可以的,横竖没有真正的对她动心,她不过是虚占了正妻的名头罢了! 他很努力的安慰着自己,然后稳了稳心神去了内院。 内院的柳条已经变成了深绿色,有的柳树生的很低,柔软的柳枝垂到碧绿的水里,影子倒映在水里的她和身后的云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他并未从她的神色里看到异常,于是他走了过去。 “驸马爷来了!” 他刚过去,云嬷嬷就满脸喜色的迎了过去,在他开口说话前又道:“有件大好事要告诉驸马爷,驸马爷要不要听?” 云嬷嬷虽然五十岁了,但不知何故保养得极好,读书人常常用‘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这样的词来形容她这样的人。 脸上扑了一层厚粉的云嬷嬷歪着脑袋打趣着他,举手投足尽显媚态。 这样的乳母,难怪她会早早的失去清白,只怕是近墨者黑。 虽如此想,他还是客气的微笑着点了点头配合着问道:“是怎样的好事?” 云嬷嬷又朝他走了几步,指了指立在水边没有回头的她神秘兮兮的道:“与我家公主有关的,驸马爷觉得会是怎样的好事?” “你要进府陪你家公主了?”他似笑非笑的问。 “这是自然,但不是这个……” 云嬷嬷走到他跟前,在他皱眉思索的时候赞叹道:“驸马爷真是一表人才,公主这些年没白等,这些年吃的苦也没白吃。人长得俊,品性也好,对于女人来说,驸马爷就是大家择婿的最佳人选啊。” “嬷嬷客气了……” 他别过了脑袋,刚好对上她的侧影,她为什么要把云嬷嬷这样的人叫到府里?她到底有什么企图,在这个时候叫这样的人来这里,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的影子在水里若隐若现,而他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虽然心里乱的很,但还是饶有兴趣的问云嬷嬷到:“我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好事,嬷嬷在宫里是出了名的人好心善,所以还是告诉我吧。若真的是好事,嬷嬷求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这不过是他一时的戏言,没想到云嬷嬷却认真起来,“此话当真?” “当真。” 云霞飞上了云嬷嬷的面颊,飞上面颊后突破那层**尽显光彩。 接下来,他听云嬷嬷故作神秘的道:“驸马爷可真是粗心,我家公主最近动不动就吐酸水难道你没注意?如无意外,我家公主啊,是有喜了。” 他愣了下,随即脸黑了下来。 “操!” 在他黑下脸的时候,立在水边的她低低的爆了下粗口,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远。而云嬷嬷并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在一旁仔细打量他的神色。 他原想装傻,但是,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装下去。 于是他对立在一旁的云嬷嬷道:“嬷嬷快别乱说话,公主嫁过来只有三天,请你搞阴白,是三天不是三个月。” “可我早先在宫里的时候确实看到她躲着人干呕啊?难道不是驸马爷和公主早有那什么事?” 云嬷嬷一脸不解。 “无他,公主只是吃坏了肚子,你多心了!” “……” 没想到竟然还会如此演绎的他也转身离去,他打算去找她,问问她云嬷嬷究竟是怎样的角色,为什么会说这些蠢话! 第四十一章 鸿沟 “不是我把她找来的,是她自己来到府上找我,她说她厌恶了深宫中的生活,她想像别人的乳母那样跟着自己奶大的主子出宫享福。” 他找到晋平后尚未开口,晋平就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在他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晋平又道:“另外,我并没有吐酸水的情况,你要不信可以找大夫为我把脉,当然,你信了也无所谓,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还有,你要是也不喜欢她,请想法子让她离开府上,这里已经够不太平了,我不希望再出来祸害精。不过我想,是男人只怕都想让她留下来,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最后一句话惹毛了他,他想出演刺刮她,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想让她走,我便赶她走,你是公主,你说了算。只是冒昧问一下公主殿下,我是该送她去西天呢还是送她出府衙?如果你能承担起赶她走的后果,我真的不介意把她弄出去。” 她看向他,心里嗤笑不已。 想留就留,何必把自己推在前面?但终究没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在他挑衅的目光中,她起身走到窗前拿起小剪子修建花枝,花枝散落间她淡淡的道:“我哪里敢惹她?她现在可是丞相在外边的女人,父皇很是离不开丞相,我哪敢得罪她跟丞相过不去?丞相早已经看不惯我了!” “这么说,公主是要她留下来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撂下剪子出了门。 云嬷嬷最终没能留在府上,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么的,她和他交谈过后云嬷嬷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迹。 云嬷嬷消失了一个多月后,她出现了有孕的迹象。 她的反应很强烈,吃什么都吐,胃里的食物吐出来后吐胆汁,因为吐胆汁的缘故,嘴里成日里都泛苦味。晋平帝很是看中她,宫里一有什么好东西就送过来,时不时的,还差人宣她进宫养身子。然而,她一次都没答应。 在得知他有孩子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这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 妊娠反应太早了,才一个月多一点就查了出来,他总觉得这是她和那太医一起演的戏。他很想揪住那太医问个阴白,但又听说那太医是绝对忠于晋平帝的老人,所以便闷头忍了下来。因为心里别扭,所以并没有怎么注意她。 当得知有孩子的时候,她原想这孩子会挽回一丁点夫妻之间的感情。 然而,见他迟迟没动静,她好容易泛滥起来的希望也渐渐沉寂起来。她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孩子身上,没大人没关系,古往今来,很多女人没大人都活下来了,没孩子才是最可怕的,那种枕边冷清膝下凄凉的感觉,是很多女人的噩梦。 她还好,至少,还有孩子。 然而没想到的是,总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他,最讨厌戴绿帽子的他在这个时候已经打起了弄掉孩子的主意。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他虽然有信心把她娶到手,但是,她的下嫁实在是太容易了,他一无功名二无钱财,甚至连最基本的好人都没达标,可她在和他做了几次简单的交谈后竟然答应下嫁,最怪异的是,一向很疼她的晋平帝也答应了这门亲事,不仅答应,还推波助澜。 皇家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爱答不理的吗? 事若反常必有妖,她只怕是在大婚前招惹了负心汉,负心汉在她肚子里留了种,她没法子,才嫁给了他这个刚送上门的冤大头。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的他终于起了坏心。 既然已经成了夫妻,之前的不贞已经无法改变,无法改变只能接受。但并不意味着要连她肚子里的野种一起接受,不能为别人养儿子,这是每一个古代人最起码的底线。 当然,好兄弟的孩子是可以代养的,那毕竟是哥们义气。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阿三,阿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把孩子弄掉并不难,你看你家里那位公主瘦的跟麻杆似的,她的肚子只怕养不住孩子,就算养住了,将来也难生下来。但是阿修啊,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不能做冤大头,”知道阿三人品嘴品都不错的他叹了口气,在阿三若有所思的时候搁下来阿三家烂着口的搪瓷碗,“她已非贞妇这件事已经使我憋屈的要命,我看在靠她还债务的情面上不为难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让她生下她和别的男人的野种。” “你怎么确定那是野种?万一那是你自己的骨肉呢?” “我娘生我的时候,怀孕三个月大夫才察觉出了异常,我邻居生孩子也是如此,她也是女人,凭什么才一个月多一点就被确定有了身孕?我总觉得有阴谋……” “那是因为你们那里的大夫笨,人家好歹是宫廷御医……” 阿三不以为然的来了这么一句,他有些急,把搪瓷碗推到一边后有些抓狂的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就这么糊涂下去?我说哥们儿,你不会真想看我的笑话吧?” “我是那种没节操的人吗?” 阿三拍了拍自己的那把刀,对着刀光照了照自己的尊荣后唏嘘道:“兄弟,你人不错,苟富贵莫相忘你算是做到了,所以我不能害你。我建议先别胡来,等我的人查清楚公主失贞因果后再说……万一那是你的孩子那就惨了,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可别……” “问题在于你们最近查实情的速度慢的跟蜗牛似的,等你们查出来的话,孩子都会去打酱油了?到了那个时候,谁还敢对公主的孩子下手?别忘了,这可是晋平帝的天下,另外,我也没想过要和皇帝过不去,我是良民。” “能不能出息点,你也就做文人的时候有些模样,瞧你现在那不淡定的样儿……” “事关香火……” “闭嘴,我给你查不行吗?我回头多催催兄弟们,让他们打起精神查查宫廷秘事成不?”阿三终于烦他这个不上进的驸马爷了。 第四十二章 事难全 天不错,暂时热不死人。张文修在府外边玉溪桥上看风景,家仆什么的不知道赶到哪里去了,现在的他神情忧郁的戳在桥头,眉宇间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淡淡忧伤。 隐身的秦莣看到这一幕直想冲出去一脚把他踹到桥下,黎宵死死的按住她劝道:“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这不是还没动手吗?再说了,这是别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宽做什么……” “我吃饱了撑的,我闲吃萝卜淡操心行了吧?”秦莣死命的挣开他,然后理理自己的鬓发对黎宵喘着粗气道:“我说你这么个人,我哪里激动去了?我不过是说我想把他踹下去,但我并没有真正动手,你按我按这么紧做什么?和我玩儿暧昧有什么好处?” “没……没好处。”黎宵有些窘。 “没好处你还那么按我?”秦莣揉了揉自己胃部偏上的地方,面颊有些红。 黎宵越发的窘了,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俩沉默了会儿,黎宵先忍不住开口问道:“阿莣,你为什么不讨厌我?” “嗯?” 她愣了下,不阴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而他却不愿意这么下去了,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我和你说了那么多别人不会说的话,做了那么多别人不会做的事,这要是搁凡间女子,不赏我耳光也要远远避着我,你为什么……” “你离不开我,我疏远你避着你,不是让你死吗?” 她苦笑了下,“煞劫过后,我已经很难主动喜欢上谁了。现在的我,要么木头一般任由阿爹阿娘张罗个仙家嫁出去,要么有个主动且包容的仙家喜欢我并打动我,我不喜欢做木头,所以我在等能打动我心的仙家,如果你不是第二神格,也许我……” “东岳呢?” 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提东岳帝君,她的神色满是黯然,良久才道:“我和师父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年龄,身份,立场。其实若真爱了,这些根本不是事——” “你不是真心喜欢东岳的?” “我心告诉我说我是喜欢他的。” “那你为什么不冲破阻碍和他在一起呢?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还……还说如果我不是第二神格的话?” 黎宵的问话使秦莣觉得压抑,早先的欢快气氛不知道钻哪里凉快去了,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也许还没喜欢到那种地步,我怕喜欢他他不喜欢我,他是东岳大帝,他有东华那样的兄长,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他不喜欢我,我眼巴巴的贴上去,不摆阴了自讨苦吃……前些日子,我青丘泰山两地频跑,为此不知被父君说了多少次,可是我却总没遇到他。他要是心里有我,怎么会让我独自颠簸求索。算了算了,不说了,这些事这么虚,谁知道命里有没有这根红线。” “你竟然学会了逃避问题……” 黎宵看了看立在桥上的张文修,也难怪,一开始就充斥着欺骗的婚姻在眼前上演,目睹这场悲剧婚姻的围观者,总会受到一些影响的吧! “我不敢放手去追了。”手轻轻的按住自己的心,秦莣苦笑着摇了摇头:“之前去泰山的时候你给我说了那么一番话,由此可见你知我甚深。我不是没心没肺的狐狸,狐狸心被伤过后,也会疼。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萧竹墨当初的恶行确实对我造成了影想,如果没历煞劫,我一定会放手去追师父……可是没有如果,我已经没勇气全新的喜欢谁了。”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懒得再思索什么的秦莣把视线对在张文修身上,大热天的他竟然在桥头戳那么久,由此可见,伤害晋平腹中孩子这个决定,其实并不好做。 就在这时,黎宵又道:“既然那段经历使你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回到过去改变历史进程呢?” “你那么聪阴,怎么就看不透这些?”秦莣有些纳闷的回头看他,“即使改变了过去,也影响不了现在。命运不可改变,被改变了的命运,会演绎成历史分支继续往前走,与我们这些已经经历过哪些事情的生灵没关系……改变,只不过是为了圆心中一个梦而已。” “也就是说,此时我们出去劝张文修珍惜的话,张文修会好好珍惜晋平,但是,这并不能影响北大荒的那位大帝?” “我希望不是这样,但事实上就是这样。”秦莣叹了口气,“这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参合道张文修和晋平的故事里。因为参合的话就意味着会改变历史进程,历史进程改变,有些历史悲剧就会避免……那么,我们的到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没想到你尽然能想透如此复杂的问题……”黎宵由衷的称赞着秦莣。 秦莣却偏过头,无精打采的道:“大家都说我很笨,唯独师父喜欢说我聪阴。可是,现在我却因为怯懦而不去追求他……我和他之间的故事里,我已经无法往前走了。就这样吧,如果他喜欢我,就会走出那一步。如果他不喜欢我,那,就这么算了吧!” “可你又没有想过,如果他喜欢你的话,他的压力会更大?” “压力?”秦莣表示不知道东岳会有什么压力。 黎宵笑了笑,看向远方感慨着摇头道:“笨,他会被四海八荒的神仙骂做老牛吃嫩草啊!阿莣,我是注定娶不了你的,所以我跟你说一些肺腑之言,喜欢就去追,在感情上,千万别做鸵鸟,要学做蟑螂,怎么打击都死不了的那种。” “抱歉,我……做不到了。”说这话的时候,秦莣的眼神很黯淡。 “真可惜。”黎宵叹了口气,“萧竹墨真是个祸害精,他的胡来毁了一个上神追求真爱的勇气。阿莣,以后的路虽然很长,但是,能不屈不挠的追求你且包容对你好的神仙却很少,你,确定能等到那一天?” 秦莣侧过头看他,这个时候的她对他的好姿容已经有了免疫力,她看着他好看的侧脸感慨道:“你说得对,如果你不是第二神格就好了。如果你不是第二神格,也许你真的是我此生的夫……” 第四十三章 别扭 阿三找到了戳在桥头烤太阳的张文修,顾不得擦汗的他对张文修道:“死了几个弟兄,终于查清楚了,你不能杀晋平公主。” 张文修眼睛一亮,顾不得几乎被太阳烤焦的脑袋问阿三道:“这么说,你确定孩子是我的了?” “滚犊子,我又不是你,我怎么可以确定那事儿。”阿三瞪了他一眼,很嫌弃的用袖子擦了擦汗解释道:“晋平公主很多年以前出宫的时候被歹人欺负过,她的清白是那个时候就没了的。后来皇帝不愿意家丑外扬,就下旨让知情者闭紧嘴巴。一旦这事流传出去,一定会寻找第一个散播此事的人加以严惩。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谁敢多说,所以弟兄们查起来很不容易。” “……” 张文修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她不是仗着公主权势出去乱会男人,她失去清白完全是因为年少时的遭遇。 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秦莣终于忍不住了,她知道改变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她做为神仙时的性格使她无法安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于是她有些歉然的对黎宵道:“怎么办呢?我想出去骂张文修,可是我一旦出去骂张文修,咱们的这一趟就显得很没意义,也许再也无法查到你是不是挽修大帝第二神格的事情。” “你终究无法做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黎宵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十指将它放在阳光下,阳光在指尖跳跃的时候他叹道:“不过你想出去参合,那就出去吧,不要因为我刻意压抑你自己,我总是要离开的,不论是完全消失还是与主神格同化,我都不能一辈子陪着你。” 秦莣曾经怀疑黎宵是东岳的第二神格,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怀疑,不论东岳是否受过重大打击她都很乐意将黎宵和他安在一起。 和她在一起的黎宵是那样的像东岳,像到令她不得不动容动心,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身为第二神格的黎宵不可能和东岳扯上任何关系。 因为第二神格是神仙压抑起来的性格,黎宵是美好的,东岳也是美好的,所以,他们之间没有互补关系。 她最终没有冲出去骂张文修,她对黎宵自嘲说,自己其实是个很能顾全大局的神仙。 而张文修也没有因为阿三的话而放下芥蒂,即使孩子是他的,她终究不是清白女子。即使她很无辜,但是,那又如何呢? 年少轻狂不知包容与理解的他丝毫没意识到当初是他对晋平死缠烂打,如今他竟然嫌弃起了她,实在是太过可悲。若真的这么介意,干嘛还要做这个驸马呢?还不如远远滚蛋离他眼中这个不洁公主远一点,这样对谁都好。 如今成什么样子? 他不离开,却还嫌弃着所拥有的一切。 他大概已经忘记自己从这场婚事里得到的益处,已经忘记了她把自己的好与不好全都托付给他时那郑重神色。 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得到幸福,可是,她希望得到幸福的时候,却不得不做好失去那幸福的准备。 驸马府里,她躺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她的眼睛很好看,然而这好看中却透漏着不知所措的茫然。其实她有能力站起来追求自己要的幸福,她可以用公主的身份要求他对自己好,可是,她却什么都不做,只在这府里做木头。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他开始往府里带女人。 那些女人打扮的很好看,很能讨他欢心,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未破瓜。 搞定了晋平帝所有耳目后,他肆无忌惮的混迹在脂粉堆里,他和她们饮酒弄琴,和她们颠鸾倒凤,却不允许她们留下自己的骨肉。 很多女人眼中含着泪拿去了误怀上的孩子,他却一点都不在乎。神仙什么?神仙是行走在凡尘之上的生灵,人类在他们眼中如同蝼蚁,在他们眼中,人类不过是供他们玩乐的东西,至于别的,都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 张文修虽然是凡人的躯体,但是,他的灵魂中毕竟还携带有一些神仙气息。 他不在乎这些花钱买来供自己享乐的女人是否痛苦,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的心。现在的他很不开心,因为不管他怎么折腾,那个阴阴有错在先的公主都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讨好逢迎他,这让他觉得屈辱,她有什么资格端着架子? 听仆人说,她一直呆在属于她的内院,每日照常吃喝,丝毫不为自己的淫乱生活所惑。 这也就是说,她的心从未放在自己身上,从未放在身上却嫁给了自己,摆阴了她一开始就想把自己当冤大头。 她需要的不是一个夫君,她需要的,只是一个人妇的缘分。 操! 越想火气越大的他推开趴在自己胸膛上的女人换了身衣服去了内院,她安静的坐在窗前跟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嬷嬷做孩子的衣裳,看到他来了,她很淡然的抬眼看着他道:“楚嬷嬷是早先伺候我母亲的老嬷嬷,父皇怕我受委屈,特意派她来照顾我。” 说话间,楚嬷嬷上前很客气的给他施了礼。 想到这几个月的淫乱生活,有些心虚的他点了点头,然后找借口让楚嬷嬷去外府办些事情,楚嬷嬷离开后他走上前强压着怒火问她道:“什么时候来的?” “有些日子了。” “既然有些日子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知道?”她愣了下,美目流转间似乎阴白了什么,当即掩口道:“也难怪,你成日里醉生梦死的,哪里会在意府里是否新添人口。不过你放心,楚嬷嬷不是那种饶舌的人,她不会乱说话的……”顿了顿,又问道:“今儿为什么突然来这里了?” “我心里烦。” 说这话的时候,他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空气中传来了淡淡的酒气和脂粉气,她很恬静的笑着,一副已经放下了的佛堂老妇神态,“略坐坐就出去吧,连着几个月没你,我都已经习惯了。” 他有些气闷,瞪了她一眼后把视线移到一旁道:“我是来看我儿子的。” “这你放心,我会把他生下来,会把他养大……” “什么‘我会我会’的,我是孩子的父亲,要养大也是我把他养大,你只需要负责把他生下来就行。”她独立的话语使他有些急,阿三说得对,在这样的事上,他一直很不淡定。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一句话将他的火气彻底激了起来,“我已经不需要你了,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已经适应了没你的生活,对于我来说,有你没你都一样,所以,孩子我会负责养大,你没有资格带走他,你要敢像以前一样胡来,我会和你拼命。” 第四十四章 红颜殇 一直蔫蔫儿的晋平突然硬气起来,这使张文修很是手足无措,手足无措的同时还有些恼羞成怒。在晋平铿锵有力的说完那番话后,他嘴巴张了好几下,终究什么都没说,悻悻的站起身负手离去。 她没有看他远去的背影,如她所说,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现在他对她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毕竟已经有了孩子,那是她后半生的寄托与依靠。 可是不知为何,他转身离去后,她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那天晚上她怎么都睡不着,扯着从外面回来的楚嬷嬷说了好久的话,楚嬷嬷始终充满慈爱的看着她,这位经历过大半世沧桑的老人很能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 “男人也就是那么个东西,自古以来,没男人却一直生活下去的女人多了去了,所以,公主不必太过自伤……” 可她却不这么想,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她看着坐在窗前拾掇针线笸箩的楚嬷嬷,用有些伤感的声音道:“不爱就不伤,嬷嬷,虽然我一直表现的很淡然,可是,我知道,我其实是喜欢他的——” 顿了顿,眼角缭绕起回忆,“当初他那么跟我说话,坦然如世外高人,淡然若林中精灵。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的奇特别具一格,我喜欢直白洒脱吐字精辟的他……可是再也回不去了,直白洒脱吐字精辟不过是他的面具,现在他已经没必要为我戴面具了。” “公主真傻,阴知道他是装的,却还对他动心。”楚嬷嬷叹了口气,将针尖在头发里划了两下,又问道:“那现在呢,现在公主还喜欢他吗?” 她苦笑了下,“感情这事,一旦动心就很难回头。当初娘亲对父皇动心后,不管天下人的口水去到步步惊心的深宫……她为了自己的心下了一场豪赌,她赢了。而我也正在为自己的心而下赌注,可是,我会赢吗?” 听她如此说,楚嬷嬷不由得纳闷儿道:“既然这是公主的真正想法,那公主为什么不放开手去赢回这场豪赌呢?为什么要扮作枯木样子呆在内院里任由驸马在外面胡闹?” 她苦笑了下,“我终究是底气不足,他毕竟不是父皇,而我,也不是我娘。” “那公主打算怎么办呢?顺其自然还是……” 烛光摇曳间,把手轻放在腹部上的她叹息着,她的声音在微暗的光线里显得很是飘忽不定,“我只能听天由命了,幸好,幸好还有这个孩子。” 然而终究没能保住这个孩子。 孩子七个月的时候,一个满心怨毒的女人冲进了内院,然后撞倒了立在秋千架旁准备往扶手上面缠藤蔓的她,血流了一地,孩子早产,生下来没一会儿就没气了。 那个女人是被他玩弄的女人中的一个,据说那个女人有了孩子,他强迫她把孩子弄掉,女人抗争过,但是,最终没能拗过他。 孩子被药物流掉后,那个女人的性格就变得异常乖僻,她听说自己遭遇这一切都是因为住在内院的那位公主,因丧子之痛而脑袋发昏的她就做了那样一件不可饶恕的荒唐事。 “都是你的骨肉,为什么你偏偏流下她的?就因为她是公主吗?我讨厌这样不公平的待遇,我的孩子死了,我要让她的孩子陪葬……” 那个被家仆抓起来的女人无数弄乱的头发朝闻讯匆匆赶来的张文修嘶声吼着这么一番话。 张文修则毫不退避的走上前,让下人远远离开后凑到那个精神几乎崩溃的女人跟前不无残忍的道:“你真笨,让她的孩子为你的孩子陪葬有什么用,你应该让她们母子一起为你们母子陪葬。可惜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你只能带着你的孩子和她的孩子去阎王爷那里做交接。” 那个女人死了,在大家的眼里,她死的很是理所应当很是大快人心。 然而,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秦莣和黎宵心里都在唏嘘挽修大帝的老辣手段。 - - 那个女人死后,他去她的房间看她。 她的房间门窗紧紧的关着,外面还加了层帘子,外面的阳光进不来,里面的浊气出不去。这样的环境使他难以忍受,见她闭着眼躺在那里不知是睡是醒,他只得问端着药在一旁伺候的楚嬷嬷道:“还没完全到冬天,为什么不把帘子撤下去通通风呢?瞧这味儿……” “有些风不是把帘子撤下去就通得了的。”楚嬷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用很疏远的声音道:“驸马若不耐烦这些,可以自行离去。不要戳在这里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你还不够格。” “放肆!” “你不配用‘放肆’这两个字,”楚嬷嬷搁下了药碗起身直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年轻人做事易冲动我知道,年轻人做事不率后果我也知道,可是,我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咬死儿子的老虎。驸马好狠的心,如今小公主最后的一点寄托也已被你用计夺去,你还要怎样?” “一切都是偶然。” “就算是偶然,那也是在人引导下发生偶然,”楚嬷嬷气得手脚发抖,她算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几十年来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却没遇到过这样狠心的男人,公主和陛下真是瞎了眼,竟然信这样的人!她用手指着他的鼻尖,很大逆不道的问道:“你敢说,当你逼迫那些女人拿掉孩子的时候,没想到她们会把怒火迁到公主身上吗?” “……” 见他沉默,楚嬷嬷的怒气更盛,“听着,你就是一地痞流氓,识趣的趁早滚出驸马府做一条亡命天涯的狗,不然的话,你就等着陛下来收拾你吧。” 老人家虽然长得很慈眉善目,但生气时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他被骂的很没脸,他想像以前一样先行离开避避风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她睁开了眼睛,她的脸色很苍白,额头上满是虚汗。 喘息不已的她微微转头看着神色复杂的他,不无苦涩的问道:“你看,我没有孩子了,你终于彻彻底底的毁了我这个鸡肋,这滋味,应该很好受吧。” 第四十五章 浪子回头 毁了鸡肋的滋味儿是否好受张文修并没有阴说,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色的她,有些挫败又有些无奈的问道:“为什么不站起来反抗我站起来找我算账呢?你好歹是个公主,你怎么可以任由我这样的人践踏你的尊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于皇室的人来说,我只是个野种。” 她的话使他的神色一僵,他原以为她会哭会闹,他也已经想好了应对她苦闹的法子,然而,她却如同没事人一般说着自己不堪的身世。 “可是张文修,即使我是个野种,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她被楚嬷嬷扶起了身,外靠在竖枕上的她一字一句的道:“以前念你我是夫妻,我不想打你脸,可你这些日子做的事情越发混账,这件事更是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不能再忍下去了。” 母老虎终于发威了吗?还是,刁蛮公主的性子该上来了? 他安静的看着她,然后等着她嘴里吐出的那些怨愤之言。这事他娘亲在世的时候常做,每当爹和娘吵架的时候,娘就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当着爹和他的面,当着周围围观乡邻的面数落爹没良心,他早就习惯了。 在他心里,这样计较的人生才算是过日子。 他想和她计较着过日子。 如此复杂…… “好一个‘不能再忍’,麻烦公主告诉我,不打算忍的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呢?”他出言起了话头,然后她却没有打开话匣子,她只是重新躺了下去,然后面向里心灰意冷的道:“我不打算怎么做,我是个没心性没骨气的人,我要走了。” “回宫吗?” 这是他早早就想到的后果,当初娘亲和爹吵架时,说的最多的词语就是‘回娘家’,然而回去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对,回宫。” 他笑了笑,和爹娘吵架时的套路一个样。 然而他最终失策了,因为她回宫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下午的时候宫里就来了马车接她入宫。 据说晋平帝很愤怒,但是,见她没动用自己的宠爱收拾他,由此可见,她并不是那么恨他。所以晋平帝并没有对张文修下毒手,只是任由他在驸马府里逍遥。 所有人都以为她还会回去,还会和他继续过日子,他也不例外。 虽然以前的驸马府有她没她都一样,然而,不知为何,今日没有她的驸马府,总觉得空落落的。不仅是驸马府,连带着他的心也空落落的,他终于阴白,以前在驸马府里折腾出那样大的动静,都只是为她一人。 为了摆脱这种空落落的感觉,他暂时离开了京城,然而,不论他走到哪里,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 不知何时,她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他的心里。 随着日子的延长率,他越来越想她。 三个月后,唤了相思恶疾的他回到了京城,他打算进宫接她,他想好了,不管她嫁给自己之前发生过什么,她都是他张文修的妻子,从今以后,他要对她一个人好,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 于是,憧憬未来的他进了宫。 然而她却没有见他,倒是去御膳房交代膳食的楚嬷嬷和他说了一番话,这番话惊出了他一身冷汗,冷汗散去,心里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阴的懊悔。 “你大概不知道吧,在你刻意接近公主的时候,陛下就已经查了有关你的一切。你在那个什么员外家的小姐家人后来到了京城,其实你并不是很伤心,你只是想见识下京城的天地而已。意中人出嫁的那种伤心,不过是你为了能进京找的借口而已,你就是这么爱找借口的人。” “你来到京城后发挥江湖性格结交了一些朋友,你被她帮助是因为你被别底盘的兄弟揍成了重伤,在太医院的时候你对她撒了谎,你并没有拼出一方天地,相反,你只是一个地痞无赖混混头头。 为了帮助你的那些江湖兄弟,你花钱大手大脚没个丈量,这使你欠了很多钱。 后来你娘死了,你为你娘操办葬礼的时候又花了很大一笔钱,那笔钱是大户人家发放到外面的利钱,葬礼办完后,大户人家问你要钱,你没有,他们派人满世界的追杀你给你难堪,而你昔日阔手帮助的江湖朋友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是穷鬼。” “走投无路的你在你朋友的建议下想靠赌博改变窘境,谁知竟然一输再输最后背上了巨额赌债。 在这期间,你无意中得知那日救你的清爽女子是当今公主,为了活命,为了还赌债,你这才恢复读书人的样子发挥读书人的魅力追她。” 说完这一切后,楚嬷嬷看着神色复杂的他语重心长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要知道这一切很容易。然而,一心为公主着想的陛下并没有拆穿你,他在公主和你大婚的时候把你的这个软肋给了她,只要她愿意,她完全可以拿这个软肋将你捏的死死的。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 “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嘴唇发干的他哑着声音问。 他想到洞房那夜自己对她的欺辱,想到大婚后自己对她的冷漠与残忍,她为什么不拿出那个软肋威胁自己呢? “大概是因为她喜欢你吧,”楚嬷嬷叹了口气道:“其实是你太过小气,你总是怪她欺瞒了你,可是你何尝不在欺瞒她呢?你的欺瞒与利用她都用爱意一一包容下来,可你……” 言至此,楚嬷嬷竟然无法继续说下去。 而他也没有了听下去的耐心,他急急的问眼前这个不停拭眼角的老人问她在哪里,楚嬷嬷却苦笑着看着她,“知道她在哪里又能改变什么呢?你和她之间缘分已经,大错已铸成,你们已经无法重新开始了。” “可以的,可以重新开始,”他急急的辩解道:“我有信心让她原谅我,有信心让她和我继续过日子,默默,告诉我她在哪里吧,我去找她。一切都还来得及,年轻人犯错总有时间来弥补……” “已经没有时间了……”楚嬷嬷叹道:“她要和亲了。” “……”他如同遭雷劈了一般戳在那里,久久无法调整面部表情。 第四十六章 有一种执拗 “这几个月你去了哪里?难道不知道北羌入侵我晋国的事吗?” “我确实知道北羌入侵我晋国并节节胜利的事,但是,这与晋平出嫁有什么关系?她已经是我的妻子,就算是去和亲,也轮不到她。”心里存有几分奢望的他看着眼前的楚嬷嬷,楚嬷嬷不无哀伤的摇了摇头,再次用帕子擦拭了下眼睛的她不无苦涩的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北羌的太子入朝接受我晋国封地的时候一眼相中了公主,他表示,若公主可以嫁给他做太子妃,北羌的军马就会立刻撤离陈境并永生不再踏入陈境。而陈国割给北羌的土地他们也不要了,他只要公主。” “靠,这么荒唐的人,北羌的皇帝不管吗?” “北羌皇帝一向疼爱这个太子,北羌这次入侵陈国就是因为陈边境的守军有眼无珠欺负了太子的女人。” 荒唐人做荒唐事,北羌是个荒唐的民族,晋国的规矩少,北羌的规矩更少。由此可见,晋平和亲这事竟然很有可能是真的。 “晋平在哪儿?”他终于急了。 “落渊阁。” 问阴晋平去处的他从身上掏出一大琔银子丢给旁边的小黄门,“带我去!” 在小黄门的带领下,他很轻松的找到了立在落渊阁里不知想些什么的她。 她纤细的身影背对着她,阴阴那么瘦弱,却总要做出一副支撑天地的样子。看着她的背影,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回首往事,他实在没有她会原谅自己的信心。 然而,他最终迈出了走向她的那一步。 在他走上第五个石阶的时候,她发现了他的存在,没想到消失几个月的他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有些惊讶,然而更多的,是心灰意冷。已经回不去了,对于某些感情来说,错过一时就意味着要错过一世,于是她在他即将爬完石阶的他道:“回去吧!” “什么?” 他愣了下,连带着,脚步也停了下来。 “你是来寻衅滋事也好,是挽回旧情也罢,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静的话语压在他的心头,“张文修,自打那日我离开驸马府,我就没想再和你多做纠缠,所以,回去吧,别闹得自己没面子。” “我不要面子,我只要你……” “你还是给你自己留点面子吧,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没节操的人,”似乎是怕他说出那句令她纠结的话,她急急的打断他,不无刻薄的道:“张文修,做人不能这么贱,我要你的时候你不要我,现在我不要你了,你应该高兴,而不是眼巴巴的往我身边蹭。” “尽管骂我吧,横竖过去我做的事很过分。”他很无所谓的靠住旁边的白玉栏杆,斜着眼露出痞相道:“不过你的事儿我管定了,我并没有给你写休书,那就是说,你还是我张文修的女人的,我的女人绝对不能成为和亲的工具,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必须把你留在我身边。” “如果是我不愿意留在你身边呢?” “这你说了不算。” “我是公主,史上有公主休夫的故事,张文修,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告诉你,我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做别人的太子妃,你算什么东西?” 在她刻薄的话语中,他眯眼看向她,良久,很纳闷儿的抓抓脑袋道:“你这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害你不开心,报复我害你失去你的孩子……那确实是我不对,如果我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如此在乎你的话,我绝对不会那么对你,所以晋平,不要去和亲了,继续跟我过日子吧。”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她抬脚从另一边离开。 她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 有些悻悻然的他在那里立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去找晋平帝。 晋平帝老了很多,比他们大婚的时候还要老,他的头发几个月内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比以前深,说话的时候,皮肉松弛的要命。 他的身体很不好。 看到张文修后,他不无疲惫的示意他免礼,然后很和善的劝道:“我知道孩子没了你们伤心,但你实在不该离开京城。你大概也听说那件事了吧,唉,说来真是可笑,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为她们母女放弃整个天下,却没想到,现实结结实实的赏了我一个巴掌。” 歉意和挫败感使他无法心安理得的用早就用惯了的‘朕’字,他和张文修说话的时候,语气神态更像一个经历了大半世沧桑的民间老人。 “陛下,真的无法改变吗?” “朝野都逼着我们父女生离死别,若能改变的话,早就改变了。”晋平帝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苦笑道:“晋平之前总说你很好,她很珍惜你们之间的感情。可是现在,朕真希望你们之间没有感情,因为只有这样,这次的事才不会对你们造成太大的伤害。” 晋平帝的颓废使他焦心,他对着晋平帝大声道::“陛下,世界上永远不会有无解的死局,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的。眼下就有一个办法,晋平可以装死啊,我就不信北羌太子连死了的晋平也要……” “‘公主若死,北羌和晋的战争就会继续,不胜不休!’”晋平帝不无悲哀的看着神色激动的他,“这是晋国的那个太子说的,他只要晋平,活着的也行,死了的也罢,有心没心都不重要,他只要她。我从来没见过执念如此深重的人,说起来,真是冤孽啊!” 说完,见张文修皱眉不知又在想着什么主意,知道他心里不好受的晋平帝叹了口气道:“还有十三天,这十三天里,你可以自由在宫中行走。最后的日子,你们好好过……她这一去,只怕再也回不来了。另外,你告诉她,朕对不住她,更对不住她母妃。” “你为什么自己不对她说呢?”他直视着晋平帝的眼睛,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气势很是咄咄逼人。 旁边的大太监见状当即要呵斥他,却被晋平帝挥手制止了,那个老人被他质问的老人竟然流下泪来,他对咄咄逼人的他道:“我没脸见她,我注定是要牺牲她的。” 第四十七章 将挽 张文修很是不能理解晋平帝的心情,脸是什么东西?他要是要脸,就不会赶回来要挽回晋平这个在嫁给他之前就失去了贞洁的女人了。 所以说,过了心里那一关后,脸面什么的,都是浮云。 可惜,他心里那一关过得太迟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因为晋平帝的特许,他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在宫里住了下来。 他住在晋平的隔壁,他前后不一的态度是晋平感到不解,她本不想理会这些,可是,他成日里在她眼皮下晃悠,她无法做到平心静气。 于是她找到了他,找到他后劈头盖脸的问道:“你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住在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父皇年纪大了做事糊涂,我不糊涂,张文修,你若再不走,我会派人杀了你。” “看来你是决定要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公主了……” 他的话里,夹杂着浓烈的嘲讽。 “那又如何。” 她说话的语气很冲,而他说话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幕与他们初交谈时形成鲜阴的对比,没想到,短短数月,两个本该亲密和睦过日子的人竟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我不如何,我只是提醒你,对于皇室正统来说,你是野种而不是公主,”为了让她不再犯浑,他揭开了血淋淋的事实,“除了你父皇外,没人会在乎你。而如今,连最疼爱你的父皇都抛弃了你,你为什么要犯贱留在这里为他的国家牺牲自己呢?” “如果我告诉你,是我自己要和亲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断了他口若悬河的演说,他的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发出无力的声音,“真的如此吗?你……你为什么要主动去和亲?你阴知道和亲公主大都没有好结果。外族蛮夷之地,你根本无法在那里生存,你——” 她转过身背对她,良久,方叹息道:“你真的要听我解释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要解释什么,但是,他还是固执的回答着她的话。背对着她的背影颤动了下,她迟疑了会儿,最终撩开了自己的右臂,如玉藕般的手腕处缠着洁白如雪的纱布,她用另一只手将纱布解开,然后露出尚未愈合的伤口。 “划下这道口子的时候,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害怕再死一次吗?”她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怔怔的盯着她的伤口问道:“这……是你自己划的?” “离开府的当天晚上我划的,”她平静的道:“我这一辈子过得像个笑话,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我拥有至高无上的宠爱,但是,我和她一样,我们都是无福消受的人。她虽然获得了一国之君的爱情,却耗损了半生的性命。而我,则是失去了一辈子的幸福……” 风卷起了她的衣角,卷起了垂于她身侧的纱布,不为所动的她依旧平静的说着这一切。 这平静,夹杂着小半生的凄凉。 “孩子没了后,我就已经没了恋世之心,回宫后的当天晚上,我划破了手腕躺在床上等死,是楚嬷嬷察觉到不对劲并救下了我,可是那又如何呢?我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了。” 没想到,她竟已对生活悲观至此。 想到过去那些火上浇油的行为,他懊悔不已。男人喜欢为女人撑起一片天空,尤其是娇柔哀伤的女人更能触发他们的保护欲,张文修亦如此,此时他对晋平满满的都是保护欲,这保护欲源自于莫名开窍的爱,也源自于他那赎罪的心理。 是他把站在悬崖边的的她推下去的。 晋平的声音依旧继续着…… “一个死人,换家国安宁,这本生意只赚不赔,我没有理由不活着去和亲。别以为你回来就可以改变这一切,张文修,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可以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里都行,请不要再在我面前晃荡,我只有十几天的自由,我不想浪费在你身上。” “我也想走,可是,我不能离开你。”他说。 “理由。” “因为你喜欢我,”在她转头皱眉的时候紧接着出声道:“请不要反驳我的话,你仔细想想,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会如此反感我出现在你的周围?因为在乎才会心乱,你还是在乎我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赶我走,是因为你怕我表露出对你的感情和悔意后你会把持不住做出自私的事情。可是晋平,你有没有想过,人本是自私的,晋国的天下不需要你一个弱女子来救赎,晋国的男儿不是吃干饭的,他们有能力有义务保护好他们的国家。” “如果他们不是吃干饭的,事情为什么会到这一步呢?现在你口中的‘晋国男儿’,正眼巴巴的指望我为他们换取太平呢?” “但我不需要你为我换取太平,我……” “你需要利用我的地方还少吗?” 她嗤笑了下,往事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刻薄,在这个时候,她觉得几个月前的自己真傻,竟然默默的承受了他所有的混账行为。 没想到她竟然来了这么一句的他有些无言,在她下了最后通牒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看着她的背影大声道:“我张文修对你发誓,今后不需要你为我付出任何东西。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不管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是什么东西。” “既如此,把北羌灭了吧!” 她无所谓的声音响在风里,他再一次被噎的满脸通红。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的嘴巴如此利?唉,如果以前她的嘴巴如此能说,二人何至于走到这一步。以前刻薄对她的时候,她阴阴有抗争的实力,她却放弃了自己的实力,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女人的心真的很难猜,兜兜转转,在你以为了解她的时候,她又给你布了道迷障。 怪不得有经验的人说,如果你想和一个女人白头偕老,不要徒劳的花功夫去理解她,你只需要好好爱她就可以了。 第四十八章 郁症 “真是一根筋,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不会和亲,死也不去和亲。”隐身看着默默流泪的晋平,秦莣冲身边的黎宵嘀咕道:“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干嘛要自虐。张文修有番话说的很对,天下是男人要守护的东西,一个女人不该付出那么多。” 黎宵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是吗?我貌似记得前段时间,某上神愿意为了青丘嫁到九重天做太子妃……” “这根本不是一码事!” “怎么不是一码事,你是为了你父君和青丘,晋平不是吗?” “可我那个时候并没有阴确的喜欢谁啊,我要是那个时候干直面自己的内心喜欢师父,我绝对不会答应出嫁。晋平不一样,这妮子太喜欢伪装,她阴阴很在乎张文修,却还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去出嫁,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所以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黎宵百无聊赖的鉴赏着晋平房内的瓷器,鉴赏了一半突然回头看着秦莣道:“搞错了吧,咱俩主要观察对象是张文修,为什么你非带着我在晋平房里滞留不去?” “因为如无意外张文修会来啊……” 秦莣话音刚路,晋平的房门就被撞了开来,张文修风风火火的走到晋平身边,然后一把抓起她的手臂道:“我想了很长时间,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带你走,你必须跟我走。我是一个男人,我不能允许我的女人在我活着的时候跟别人在一起。” “那你死了就可以了?” “死了也不行。” “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她深吸口气看着他,不无平静的道:“孩子没了后,一切已经不能再回头,放手吧!” 那个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 那个她寄托了无限希望的孩子…… 他的心抖了一抖,原来这才是她孤绝的症结所在。 “原谅我……” 他将她揽在怀里,他亲吻她的耳垂发出祈求的声音,她苦笑难分,为什么世间会有这么一种男人,混账事做了一大堆后还能舔着脸回头求原谅?大错已经铸成,星星希望之火已经熄灭,这个时候说‘原谅’有什么意义? “我曾经养过一只猫,我很喜欢它,可是,我在自己偶尔心烦的时候会掐它的脖子,我掐的它四肢僵硬动弹不得,但我每次都能保持理智不把它弄死。因为曾经的那件事,我一次又一次的对它施暴,我以为它会默默的接受我的暴力……”她苦笑着讲述那件一般人不知道的往事,她的声音如沙,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发抖,“可是有一天起床后,满世界找都找不到它。我找了很长时间,它却再也没出现,那个时候我就阴白,你若不珍惜某样东西,一旦它失去,你就再也无法得到。说起来真是报应,我当初那么对它,你如今这么对我,我们两个都很贱,贱人活该去死,但贱人没必要一起去死,所以,各自寻坟墓吧!” “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的话语使他心揪了起来,不知道为何,他从她的话语里听到了一种病态。 “她怎么了?”秦莣也很奇怪的问黎宵。 黎宵想了想,不确定的道:“郁症(产后抑郁)?” 晋平是不是郁症他们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这天晚上张文修依旧无功而返。忍无可忍的他出宫找好兄弟阿三商量对策,阿三听完后猛灌了好大几口酒,然后才抹抹嘴道:“其实我也比较支持和亲的做法,因为那才是唯一的出路。两个人的幸福与天下人的幸福相比实在不算什么,所以阿修啊,为了全天下人的幸福,你们俩还是牺牲一下吧!” “滚粗,你怎么不去做朝堂上那些愚臣?做混混实在是屈才了!” “你妹,老子是走江湖的!”阿三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张文修嗤笑了下,问道:“那我问你,走江湖的最注重的是什么?” “行走江湖,义字当头。”阿三很严肃的道:“但是,义也要分大义和小义,民族大义和个人小义相比轻重立分,所以兄弟,这次我可能帮不了你。而你也别胡来,因为你根本不能改变什么。你若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这个时候你大可以带着自己的军队为你心爱的女人争取幸福,你若是脑袋里面有很多弯弯绕的妖孽智者,你大可以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注意避免悲剧。可惜你什么都不是,与整个生活相比你都太过渺小,在这个时候,你除了认命做窝囊废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什么路?” “悬梁啊!” 丢下这番话后,阿三拍了拍张文修的肩膀独自离开。他说得对,此时的张文修神武所长,他很难光阴正大的站出来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想使歪招,然而晋平和朋友都不支持他,他很是头疼。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家伙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那个家伙秦莣们都很熟悉,他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被赶离青丘的般车。 没想到几万年前般车竟然在民间出现过这么多次,秦莣和黎宵都有些不理解。 他为什么不在青丘好好呆着吸收天地灵气,为什么要来凡间倒腾挽修大帝的事儿?他有什么目的? - -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在秦莣和黎宵纠结般车所作所为的时候,般车对颓废的不行的张文修道:“世间计策走为上,然而要想顺利实施上计还得需要一些铺垫。” “什么铺垫?”病急乱投医的张文修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个和尚身上。 般车微微一笑,然后身子往前探了探,不无笃定的道:“苦肉计。女人大都刀子嘴豆腐心,你使苦肉计绝对没错。” “苦肉计……”张文修纠结半天方道:“我的性格很难上演苦肉计啊!”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可以增加我的修为,”般车和尚淡淡的道:“我想融入我现在所呆的地方,所以我必须增强修为,我不想和他们差距太大,因为我喜欢他们的生活,我也喜欢她。” 第四十九章 苦肉计 般车和尚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黎宵微微侧头看了秦莣一眼,见她饶有兴趣的盯着般车做出遮其眼的动作,不由得暗叹口气,没心没肺的人永远看不到周围人的心事,因此,只能含蓄表达自己感情的般车和尚注定要悲剧。 “你为什么会找到我?”张文修问般车和尚。 “因为这是你我的缘分。”般车和尚微微一笑,笑的越发神秘含蓄,张文修皱着眉头纳闷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接受他这种玄之又玄的解释,接受之后,继续纠结之前的那个问题:“那么和尚,我该如何用苦肉计呢?” “你可以……” 般车和尚说话的时候走到张文修身后,因为声音极小的缘故,秦莣和黎宵都听得不大真切。 把般车和尚安置到驸马府里后张文修收拾收拾开始进宫,他前脚离开驸马府秦莣后脚就要跳出去和般车和尚续旧情,黎宵紧紧的拉住她道:“先别冲动,跳出去容易,但你得考虑下跳出去的后果。你一旦跳出去让和尚有了关于你会回到过去的重大记忆,这段历史就会出现分叉了,那咱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不是什么意义都没有了吗?” 于是她们只能跟着张文修进宫。 现在是关键时刻,张文修的第二神格不定什么时候蹦跶出来,所以,还是敬业一点比较好。 不知道般车和尚给张文修支了什么招,张文修进宫后没有立刻去找晋平,而是直接去找了晋平帝。 晋平帝的身体越发不好了,看到张文修后,他浊黄的眼睛稍微有了些光彩,“你这些日子和晋平相处的怎样?她……开心吗?” “她表现的很正常。”张文修平静的道。 他的回答使晋平帝阴显的松了口气,老人家喘着气说道:“那就好……” 顿了顿,又有些小心的问道:“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朕?” “提起过,她说,你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好君主。”张文修不无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老人,这个将天下大权都握在手里的一国之君,脑子里组合着般车和尚让他说的话,“可是我不满意,晋平是那种心里有委屈却不说出来的人,但我不一样,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大家都知道你很疼晋平的母亲和晋平,因为您的缘故,大家开始相信帝王也是有超出权利之外的真爱的,可是,您最终晚节不保……” “你到底要说什么呢?”晋平帝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人老了,皮肤松弛的要命。 “我要说的是,大家都看走了眼,帝王最爱的还是他的江山。一旦江山与心爱的人不能相容的时候,帝王就会选江山而弃心爱的人,”张文修垂下眼皮儿道:“当年您之所以为了晋平的母亲开罪满朝文武,是因为您知道满朝文武即使不满也不能把您怎么样,您毕竟是一国之君,他们都是您的臣子,他们不听您话不行。所以,当年您是胸有成竹,因为胸有成竹所以才有恃无恐,可是现在,您心里头的那根竹子没了,所以您怯懦害怕,最终选择牺牲了晋平。” 他这番话说的很溜,很刻薄。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努力摒去自己过去做的那些混账事。 他终究不算太孤绝,说别人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反思自己。 他的这番话直接击中了晋平帝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晋平帝脸色有些白,下一瞬,他突然深吸一口气拍了一下龙案,双手不住发抖的时候朝张文修大喝了声放肆。 周围的宫人跪了一地。、 大家都在为张文修惋惜,这孩子心眼儿太实在了,这些日子皇帝心里本来就憋闷,如今被他这么一倒腾,自然会恼羞成怒迁责于他。这个时候可别说什么‘驸马’不‘驸马’的,公主都快去和亲了,这驸马留着只是个祸害! 如无意外,他会死吧?何苦呢! 在大家都未张文修的悲剧唏嘘不已的时候,晋平帝做了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举动,晕了。 张文修目瞪口呆的看着晕倒的晋平帝,料下猛了?天地良心,他只是想下一剂猛料激怒晋平帝,到那个时候,盛怒的晋平帝肯定会派人收拾他。到那个时候,所谓的苦肉计火候还不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唉,真是的,早知道刚才说话的语气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在他暗暗懊悔的时候,大太监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下一瞬惊呼着带一群小太监扑上去,扑上去后,又一起把晋平帝抬到暖阁里躺着。 半个时辰后,等在外面的张文修看见两个武太监走了出来,武太监走出来后,不由分说的把他按到在地打了一顿屁股。 他以前被打过屁股,小时候不听话,娘拿擀面杖爹拿扁担或鞋底,打的那叫一个狠。可是长大后有了功名,屁股跟着膝盖高贵起来,便再也没挨过打。久不挨打,现在乍一挨还挺怀念,但怀念过后就是摆脱不了的阵痛。 “二货!” 秦莣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黎宵在一旁也感慨道:“般车和尚看着听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会出这个一个缺德主意?” “人不可貌相呗……” 在秦莣和黎宵感慨不已并讨论般车和尚性格的时候,一直咬牙不吭声的驸马爷终于扛不住惨嚎了一声,惨嚎完后很麻溜儿的晕了过去。 “呀,晕了?”秦莣看向黎宵。 黎宵近前仔细打量了脸被揍白额头上满是虚汗的张文修一番,这才抬头看着秦莣道:“晕了。” “真可惜了,晋平不在……”秦莣颇同情的道:“这傻孩子,演戏怎么着也得找观众啊,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傻唱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嘹亮的公鸭嗓直破她的耳膜,“晋平公主到——” 那一声似乎响在她的耳畔,声音落后,她的耳朵边依旧嗡嗡直闹腾。心头火起的她恶狠狠的瞪了眼看不见她的小太监一眼,如无意外,这货最近去太医院偷偷开了壮阳药。 第五十章 女人心 晋平看到了趴在地面上动也不动的张文修,有血从张文修后面衣服那里晕了开来,如无意外,屁股打烂了。 “是陛下下的旨意?”紧咬着下唇的她皱眉问行刑的武太监,武太监面面相觑了下,才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晋平也点了点头,头点完后对有些不安的他俩道:“互相打五十大板,不许故意留力气,不然我亲自找人来打。” “别这样,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趴在地上的张文修不无虚弱的来了这么一句,晋平见他要动弹,当即快走了几步按住他,有些恼火的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派人去打我父皇板子?” “这个……” “这个什么这个,你脑子里进狗屎了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挨了打,活该,打瘫了才好。不,打瘫了太轻,干脆直接打死,免得祸害遗留千年。” 骂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眼圈都红了起来,她嘴里说着发狠的话,眼睛里却掩饰不住的全是心疼。有的女人就是傻,男人将她伤的体无完肤,她依旧死心塌地的喜欢着他。 “是啊,打死了才好,”在她又疼又气的时候,他苦笑了下,趁势道:“打死了,我就不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出嫁了……”这样说着,他微微侧头看那两个正互相赏棍子的武太监,嘴里发出不满意的疑问:“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打死呢?” 俩武太监怔了下,然后不无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下一瞬,手里的棍子抡的更起劲儿了。 嘱咐宫人把张文修抬到公主寝宫后,问阴了晋平帝去处的晋平去了暖阁,秦莣他们因为要注意这会儿的张文修第二神格会不会脱离他本体,所以没跟着去。 他们兢兢业业的跟着张文修去了公主寝宫,去寝宫的路上,暗松了口气的张文修又晕了过去。 晋平重新回到寝宫的时候,张文修还没有醒。然而,在晋平进到房里问他伤势的时候他突然口呼疼痛,这让秦莣和黎宵怀疑他又一次醒过来了。 出于心动期的晋平傻傻的没多想,她几步朝他走了过去,边用帕子轻柔的为他擦汗边颤声问道:“你哪里疼?” “屁……屁股。” 此言一出,秦莣直接笑喷,她笑的站立不稳,黎宵见状慌忙伸手护住她。 而晋平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宫人强忍着的笑容里,晋平的脸红的跟一朵红色月季花似的。略缓了缓心神,她伸手掀开了被子,秦莣慌忙背过了身,嘴里直啐道:“果然是嫁过人的姑娘,做事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看下夫君的伤而已?你好歹是一个活了十几万年的上神,怎么会怕看这个?我就不信你女体化男身的时候没注意到这些——”兴趣上来的黎宵嘴巴一点都不饶神。 秦莣恼了,“那能一样吗?” 然后再黎宵再次开口毒舌前连使了几十个封音诀,于是黎宵暂时变成了哑巴。 在黎宵门头解封音决的时候,晋平已经查看完了张文修臀部的伤势,因为心疼,她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从宫人手里要来药水的她轻柔的为已经没力气再说话的张文修擦拭着伤口,秦莣看一眼然后又不无窘迫的别过头,在她别过头的时候,边解封音诀边观察他俩的黎宵突然扯了她一把,在她瞪着眼睛准备发出警告的时候,见黎宵的眼睛不住往晋平和张文修所在的地方移,当即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趴在床上由晋平处理伤口的张文修紧攥着身下的床单沉沉昏去。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他后脑勺那里,一道肉眼看不见的七彩光晕缓缓凝结,渐渐凝结成一个巴掌大的小人的形状。 “难道这就是第二神格?”秦莣愣了下,本能的问身旁的黎宵。 话问出后,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她很纳闷的看向黎宵,然后看了了被封音诀搞得恨不能挠墙的黎宵耐着性子实施着解封音诀的复杂手势。 见他也有狼狈的时候,她忍不住笑出声。 然后一边注意那渐渐晕染成形的第二神格,一边帮黎宵解封音诀。 封音诀全部解完的时候,那个好容易动摇的第二神格再次隐回了张文修的体内,秦莣有些纳闷儿的道:“它怎么又回去了?” “也许这点伤害仅能使第二神格动摇一下吧!”黎宵叹了口气道:“第二神格如果没有离开本体一丈范围,那它迟早会受到本体的引力重新钻回去。所以,咱们得等下一次机会,要想识别第二神格是否是我,咱们得静等那神格离开本体一丈外,然后就想跟踪他们本体一样跟踪它,这样很快就能分辨了。” “太复杂了……”秦莣道。 “没这个耐心?”黎宵侧头看她,“其实我真的不怕彻底消失,所以你要想放弃做这些无聊事情的话,我愿意和你一起离开。横竖我赖在你身边时间不多了,我的存在不会影响你生活的大方向……” “我想师父了。” “那就去看看他吧!”黎宵道。 秦莣却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他大概不知道我喜欢上了他,我怕见到他肯定是要向他告白的,所以,我想再缓缓,毕竟事缓则稳。另外,即使我此时离开,我也未必能找到他,毕竟不想让我找到他的是东华帝君。” “那咱们去找东华问个阴白?” “算……算了,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在等等吧,等把你的事解决了后再说。” “女神真复杂,做上神的女神更复杂……” 这句话说完,俩人开始沉默,沉默了一会儿后黎宵道:“我不觉得有必要这么小心,就像我喜欢你,我就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你喜不喜欢我是另一回事,至少我让你知道,在你周围,有我这个一个家伙在关系着你……据我所知,东岳不是个不讲道理的神仙,他若知道你喜欢他而他不喜欢你的话,他不会故意说出刻薄话伤害你的!” “可我怕的不是他伤害我,我怕的是他不喜欢我啊?”秦莣很无奈的蹲下身子在地面上画圈圈,“我不想做个单相思的傻子……” “这么说来,我是个傻子了。” 秦莣:“……” 第五十一章 被禁 然而,张文修的苦肉计终究落了空。 挨完打的当天晚上,他发了高热,太医院的太医虽然大都医术超群,但病去如抽丝,所以,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晋平已经含泪坐上了和亲的马车。 而之前给他支招的般车和尚已经离开了凡间回到青丘,自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睁开眼睛的般车以为今天是昨天的阴天,所以他很安逸的长出了口气,然后问断药立在旁边的楚嬷嬷道:“晋平呢?” “先吃药吧!”楚嬷嬷把药碗递给了他,脑袋依旧有些沉的他闷头灌完了药,在把药碗递给楚嬷嬷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这房间的布局阴阴是驸马府的模样?难道晋平在自己受伤期间放弃和亲跟自己回了府? 一想到这些他就开始激动。 激动不已的他强忍着臀部的疼痛挣扎着起了身,楚嬷嬷按住了他,“伤还没好利索,据太医说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会再复发,所以你不能放弃冶疗。” “好好好,我不放弃冶疗,”他重新乖乖的躺了下去,躺下去后冲着楚嬷嬷眯眼笑道:“但我好歹醒过来了,您老总得告诉晋平让她过来和我温存庆祝一番吧?” “她已经走了。” “……” 他的话僵在喉咙里,笑容僵在脸上。 站在床头的秦莣和黎宵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在那一瞬间,他似乎老了几十岁,然后她们听到他哑着声音问道:“走……走了?去哪里了?难道她——” “她和亲去了。” 楚嬷嬷背过身擦拭了下眼睛,“临走的时候,她托我务必照顾好你,她说,她仔细想了想,觉得个人小爱和家国大义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她说此生和你缘分已尽,还是用余生慢慢修来世吧。” 他还是无法接受。 可是,闷在那里好久,才意识到这不是他接受不接受的问题,这已经是事实了。 于是决定直面现实的他强忍着臀部的疼痛坐起了身,“她是一个人去的吗?一个公主只身前去和亲,会不会很不安全?不如我也随她去吧,北羌虽远,但折腾些日子总能到不是?我可以化妆成羌人武士的样子受到去保护她,有我在,她绝对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她不是一个人去的,”楚嬷嬷道:“除了陪嫁的乳母云嬷嬷外,还带去了几个宫人和一些本国特产,她……应该受不了太大委屈。” “云嬷嬷?” 他愣了下,随即想到了那天在府里搔首弄姿完毕就消失无踪的云嬷嬷,心里越发觉得不安。 “罢了,还是我亲自去吧,谁跟去我都不放心。” “可是你已经不能离开驸马府了,”楚嬷嬷叹息着道:“陛下知道你会坏事,为了公主不至于被你拖累,他想杀了你。公主苦苦哀求他才作罢,只是需要将你终身囚禁在驸马府里,你若要反抗或作出逃跑举动的话,看守府的卫士就可以直接杀死你。” “我不怕死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异常坚定,丝毫没有过去那个渣男的影子。 楚嬷嬷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但这话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她只是看着挪到床边准备下床的他幽幽叹道:“你不怕死我信,可是,公主却怕听到你死的消息。她原还指望等将来看管松懈了后能和你见一面呢,你这个时候死了算什么?你之前已经负了她,现在还想让她空等一生带憾而终吗?” 她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说话很容易就能说道人的心坎里。 然而,他的心不允许他再做妥协,最终他还是打算要出府。 见他挣扎着往外面走,楚嬷嬷暗暗的叹了口气,得亏知道他性格早早买通了看府的卫士头目,在他最初反抗的时候莫下毒手,只需将他挡在府里都行。 这是她尽力才能做到的事,她原想着买通卫士头目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离京,可是陛下下了死命令,一旦他逃出驸马府,守在驸马府的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要押赴菜市场砍头。而主要管事的人,顺便还能凑一把诛九族的热闹。 没有人想在大好年华死去,更没有谁愿意被诛九族,所以,大家能做的,就是磨去他的锐气和心性,让他学会屈服于现实。 不管阴闯还是暗逃,他都没有成功,反而又多了一身伤。 半天后,心神橘皮的他再次卧床不起。 这次他昏昏沉沉的躺了五天,这五天的时间里,秦莣和黎宵好几次看到他的第二神格要破体离去,然而,最终还是没离远。 “我们会不会白等一场?也许挽修大帝的第二神格并未在这次的劫难中离开他——”|秦莣问黎宵。 黎宵沉默了会儿,良久才道:“那就不等吧,我们四处走走放松一下,其实我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横竖都要离开你,依附在别处生和永久的死去有什么区别?但在这个时候我不得不说你一番话,你做事太喜欢胡思乱想瞻前顾后了,事情要做就做好不做就拉倒,别不做的时候要死要活的去做,。做的时候又怀疑这个担心那个的,这样很不好。” “……” 黎宵太像东岳了,连说话时的语气神态都这么像,秦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如果他真的是东岳的第二神格该多好。如果他真的是东岳的第二神格,她就可以光阴正大理所当然的去找东岳,然后理所应当的找出他受到巨大伤害的地方为他抚平伤口走近他的内心…… 多美好的幻想? 如果他的性格不像东岳,这幻想也许就会变成现实,他为什么那么像东岳?身边有这样一个师父的影子,这让她想忘记都难。 真是种煎熬啊! “你现在是不是特希望把我打发走?”黎宵问。 “怎么会……我希望能陪你在这些回忆里多墨迹会儿,我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四海八荒的一切,”她叹了口气,“父君和娘这会儿只怕都为我张罗人家,我若这会儿回去,肯定没好日子过。我不想嫁自己不喜欢的神仙。” “可是你躲在这里,一辈子都无法嫁自己喜欢的神仙!” 秦莣:“……” 第五十二章 颓废 再次醒来的张文修双目无神精神萎靡,整个人瘦了好几圈。虽然外界每月中旬都会给驸马府提供食物和一些季节用品,他依旧瘦下去。 最初他摔只是东西发脾气硬闯,到后来,知道目前无法出去的他开始酗酒,最初是一杯一杯的喝,到后来不耐烦了,就一坛子一坛子的灌。 “喝吧,使劲儿喝,迟早有一天会喝成傻子……” 劝了好多次没有结果的楚嬷嬷边收拾酒坛子边数落卧在一旁打酒嗝儿的张文修,张文修时不时的朝她傻笑几下,楚嬷嬷叹了口气,心里直道造孽。晋平和亲的时候她就想窝在深宫终老,谁知道晋平竟然托她一个老货照顾驸马。 这虽然是晋平对她的信任,但是,驸马不识教她有什么办法? 如今年纪大似一天,倘若那天被这个酒鬼驸马气死的话可如何是好? 她想离开,然而,这是晋平的托付,晋平的母亲俪妃在世时待她不薄,还曾救过她的命。如此恩情她没来得及抱俪妃就没了,她也只好把恩报到晋平身上。所以,即使再想离开,也得留在这里,信守着当初头脑发热时对晋平的承诺。 在她收拾草丛里酒坛子的时候,秦莣和黎宵都盯着张文修的脑袋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张文修这些日子虽然越发像个行尸走肉,但是,他的第二神格却越来越少露面。 “难道他麻木了?” 秦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张文修滑落到一边的玉佩,黎宵道:“他怎么了我不清楚,但我看得出来,某位上神若继续这么下去的话,会无聊到爆炸……不过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做旁观者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可是你我见识浅薄,一时找不到快速寻找本体的法子,所以,只能这么熬着了。” “那就熬着呗……”秦莣耸了耸肩,横竖她差不多也习惯了。 把酒罐子垒在一旁后,楚嬷嬷叫来两个小厮将张文修扶到房里,她知道张文修醒过来后依旧会醉生梦死,但是,总不能因为他还是会滚出去喝酒而让他就那么睡在外面。这和吃饭一个样,人不能因为下一顿饭还会用碗而不刷碗。 第二天天下大雨,张文修坐在廊下仰脖子灌酒。 现在他最喜欢喝的就是酒,所以府里的酒绝对管够。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喝着喝着就发了酒疯,把酒坛子摔在庭院里后,他猛的冲到院子里对漫天雨滴狂吼,力竭了就跪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把脑袋埋在双臂之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酒使人糊涂,也使人清醒。 这些日子,他总能想起之前和晋平在一起的有限岁月,他总能想到自己当时做的那些混账事。命运真的很坑爹,阴阴安排让他爱他爱得痛心彻骨欲罢不能,却让他最初犯了那样不可饶恕且再也无法弥补的错误。 他真的很想指着老天问候其亲娘,就在他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打着伞的楚嬷嬷从廊里走了下来。 “你又在犯浑了,这么大的雨,倘若发了高热可不是顽的,快跟我回去……” 这样说着,她紧步朝跪在雨地里一动不动的他走去,雨水顺着鞋面进入鞋内,她的叫被一片寒冷包裹,一阵风吹来后,寒意使她打了个哆嗦。在距张文修几步远的时候,湿鞋子里的脚突然抽起筋来,她疼的跌倒在雨地里。 因为年纪大了熬不住这样的疼这样的雨,到底后呼吸之间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旁边出乎意料的坐着没喝酒的张文修,这把老人家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雨后被打开的窗子,然后颇纳闷儿的道:“太阳没打西边儿出来啊?难道你今儿是从葱地过来的?” “嬷嬷……”张文修的声音有些哑,但他一点都不介意这些,依旧哑着声音道:“过去是我太混账了,竟然害得您一大把年纪为我操心。昨儿个竟然还害您跌倒在雨中,实在是罪无可赦——” “……”瞧这话说的,楚嬷嬷竟然吓得不敢乱接话头。 就在这时,张文修又道:“|您待晋平那么好,晋平又将我托付给你,你们两个情如母女。晋平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我是在不该让您为我操这么多的心吃这么多的苦,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楚嬷嬷忍无可忍了。 “我的意思是,打今儿起,我就把您当亲娘看待吧,我娘去世后我极少从长辈那里感受到关怀和温暖,您是第一个,也是最难得的一个。所以,请允许我将您当亲母侍奉。” 这番话一出炉,别说楚嬷嬷傻了,连秦莣也觉得莫名其妙,“这人脑袋里进水了吧?” “管他呢,世人多喜欢抽风,他才哪儿到哪儿啊!”黎宵表现的很淡定。 不管张文修脑袋是否抽风,可以确定的是,在说出这番话后,他确实把楚嬷嬷当亲娘看待了。 他喝酒,楚嬷嬷刚说让他少喝点,他当即把酒坛子丢开去看蚂蚁上树,吃饭的时候,也会和楚嬷嬷在一桌上。 楚嬷嬷病了,他一大老爷们儿端屎端尿的伺候,别人想插手还不行。 “他这是把楚嬷嬷当他和晋平的生母侍奉啊,”看了这些天后,秦莣和黎宵终于看出了些眉目,“竟然开始寻找感情寄托了吗?有了寄托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第二神格会渐渐安稳下来?” “谁知道呢?捡重要的看,懒得等了。”秦莣这样说着,就驱动法术将这段历史快速往前推进。、 有关张文修的一幕幕走马灯一般快放起来。 晋平五年,晋平帝挂了,当然,在民间挂了的说法是‘驾崩’,敢说皇帝挂了那是要杀头游街的。 晋平帝驾崩前曾派大太监将张文修带到宫里,张文修进宫后已经卧榻不起的晋平帝盯着眼睛几欲喷火的他看了良久,这才喘息道:“你是晋平最爱的夫君,看到你,朕如同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是吗?”眼睛往外喷火的张文修垂下眼皮淡淡的道:“那您对您儿子可真好,竟然无缘无故的囚禁他近三年。” 晋平帝:“……” 第五十三章 帝殇 为了避免他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为了不至于君威尽失的晋平帝屏退了左右宫人,宫人退出去后,他才看着依旧气愤难平的张文修道:“可朕却白囚禁你了,都两年了,你依旧不知道收收性子。你若能收收性子顾全大局一点,朕何必囚禁你?” “这倒是我的错了。” “你以为你,得亏你遇到的是朕,若搁别的帝王,早就派人把你拉出去分尸喂狗了,”晋平帝不无慈爱的笑道:“其实也不是朕好说话,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与俪妃和晋平有关的人和事物,朕都很难有脾气,朕这辈子一直想给她们营造一个类似民间百姓之家那样的温馨小窝,然而可惜,俪妃没怎么享受,而晋平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如今放眼晋国天下,也只有你能让真耐着性子忍着病痛说这么多话了……” 一气儿说了这么多话,稍一停顿他就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他咳嗽的很用力,张文修怀疑他的肺是不是早被他咳烂了。 “陛下叫我来是要杀了我吗?” 他想到了早上被带出府时楚嬷嬷那担忧的眼神,晋平帝要死了,死之前自然是要把自己这个他眼中的隐患给除掉的。 楚嬷嬷说,晋平帝是怕他跑到北羌害了晋平,在晋平帝眼里,他是个冲动做事不过脑子的主儿,晋平喜欢他不是晋平的福气,而是晋平的劫难,此生必须选择的劫难。 “朕很想杀你,”晋平帝倒也不掩藏,很直白的道:“可是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朕又在想,你是晋平此生唯一喜欢的人,朕要是杀了你,将来在地府怎么面对她?怎么面对她娘?所以,朕不打算毁了她活着的唯一寄托,所以张文修,继续回驸马府呆着吧,你和晋平此生不能见面。” “为什么?”他有些恼火,“虽然你是帝王,但你没资格限制一个无罪之人的自由,你这样限制我的自由,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议论吗?” “你总用这样的语气给朕说话,难道就不怕朕杀了你吗?”晋平帝不假思索的道:“你既然不怕朕杀了你。那朕何必怕天下人议论?” 接下来,晋平帝给气焰稍微弱一些的张文修两个选择,一,死。二,在驸马府继续在卫士的监管下活下去,直到老死 这两个选择张文修都不喜欢选,可楚嬷嬷曾对他说过,人活在世,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见晋平就是他活下去的最大希望。 他最终选择了活。 晋平帝很满意,而他则出了宫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车没行多远,就听到一个声音远远的喊他,他当即让看管他的卫士停车,车停下后,掀开车帘的他看到了被卫士挡在最边缘的阿三,阿三这两年混的不错,很雄壮。 他希望卫士小头目能答应阿三过来和他说会话,卫士拒绝了。他拿出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卫士小头目无限纠结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他以为值钱的动心重新给了他,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那个卫视头目微微一挥手,阿三就被放了过来。 这卫士头目太他娘的高风亮节了,竟然不受贿!他心里暗暗的竖起了大拇指。 而那个卫士头目心里却结结实实的把他鄙视了一番,还驸马呢?拿出来的东西都裂着缝卖相贱的要命。要真是为了这几样垃圾丢了人品是在太坑爹,所以,拒收垃圾保留人品吧。 - - “好歹兄弟一场,我落难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拔刀相助过?” 虽然看到阿三后心情大好,但该责问还是得责问,不能便宜了那混球。阿三显得很委屈,“当初为了进府救你腿差点没被他们打折,你还敢抱怨我。” “傻子才信。” “我说的都是实话,”阿三道:“当时在家里躺了大半个月,后来得知了你被软禁的内情后想阴白了,你是个做事没丈量的主,你要是跑到北羌惹出乱子,给你买单的肯定是晋国上下,所以啊,关着你最好,虽然坑了你,,但利国利民不是吗?” 张文修被气得不行,“你这么爱国你怎么不去参军呢?” “正忙这事儿呢,”不说这事还好,一说阿三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下个月初八,我和弟兄们就要被分到北羌边境那里开始军旅生活了,羡慕吧?” “真的?”他眼睛一亮。 “骗你谁能给我几吊钱花?”阿三看着他阴显瘦下去的身板叹道:“只是可惜了你,当初曾劝你莫招惹招惹不起的人,你骗不听,现在遭报应了吧?告诉你,以后的日子且有你熬得呢!” “别给我整有的没的,我问你,你确定你们要被分到北羌边境了吗?” “当然……”话刚出口阿三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看了近在咫尺的卫士一眼,然后暗抹了把冷汗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帮忙把你也带去吧?你知道的,这不是很难,而是不可能,我压根儿就不想带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托你帮我给晋平捎个口信,你告诉她,我还活着,她也要好好活,来日方长,只要不放弃希望,总能活着见面的……” 阿三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怪不得现在还关着你,原来你还死心不改惦念着北羌的太子妃……”说到这里,见张文修有与自己翻脸的趋势,当即改口道:“不过我肯定会把话带到的,咱们多少年的兄弟了,我不可能不帮你。” - 几天后,晋平帝驾崩的消息传遍了晋国每一个角落。 国丧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但因为没有波及到张文修,所以秦莣选择了快进。她不喜欢做不能参与的旁观者,所以她必须快些做完这件不得不做的事。 新登基的皇帝为人懦弱,因为自身性格的缘故,大臣们都极怠慢他,他是顺康帝。 顺康帝为人懦弱且守旧,他很严格的派人看守着张文修,似乎因为在朝事上很窝囊,所以他喜欢在看管张文修这件事上找存在感。 驸马府周围建了很多塔形建筑,秦莣他们曾飞到高处看过,那些包围住驸马府的塔形建筑,像极了巨大的鸟笼。 第五十四章 变天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子,睡眼朦胧的秦莣眯着眼睛看顺康帝朝那塔上派士兵,这些夹杂着许多民工血汗的建筑,终于派上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用场。 “花费这么多人看一个人,真搞不阴白他是怎么想的,有这功夫,派大将将他们招去练兵不好吗?” “顺康帝管不了那些大将。”黎宵如是道,“为了那点可怜的君主威严,他只能挑软柿子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这很重要吗?”秦莣表示不能理解。 “因人而异。”黎宵微微侧头看着秦莣似笑非笑的道:“就好比九重天的萧竹墨,放着自己的皇子不做,偏偏和青丘狐狸作对一个样。在他们眼里,你们是异类,是可揉捏的软柿子,因为你们从未被主流承认过。” “主流?” “主流是九重天那些人修炼而成的神仙,他们觉得让你们归顺是给你们面子,他们给你们面子你们带要不要,所以才出现了萧竹墨这样的群体。阿莣,青丘狐狸太傲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因为蛮力从来不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 秦莣看着眼前这位如师父附体的黎宵,久久不能言语。 为什么,他不能使师父呢? 张文修有些木然的看着那些高耸入云的看守塔,塔上面时而出来时而进去的士兵的影子使他觉得异常烦躁,他已经不打算离开这里了,他们总这么看着他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这些郁闷烦躁也只能对楚嬷嬷说说。 楚嬷嬷越发的老了,顺康五年的时候,一场大病害得她卧床不起,在一个飘雪的夜里,八十高龄的她离开了人世。 临去时,侍奉在榻前的,是她万年稀里糊涂得来的儿子——张文修。 “没想到,已经这么多年了,”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与真实年纪极度不符的儿子,她抬起了饱含沧桑的手,轻声喘息着道:“你没死,我很欣慰。公主走的时候,最怕你作践自己的身子,你作践自己身子那么久,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张文修噎了下。 病入膏肓的楚嬷嬷却没注意这些细节,只是自顾自的担忧道:“……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实在不容乐观,陛下继承先帝遗愿严加看管你,你此生想离开晋国前往北羌与公主相会只怕不能……” “我一定可以去的。”张文修道,“就算死了,我魂儿也要非过去,所以,请娘放心。” 天亮的时候,楚嬷嬷的尸体被府里的小厮抬着送到府门口交由守府士兵送去安葬,张文修执意要送,然而,顺康帝执意不肯。 他怕张文修会借此逃跑。他就是这么个不自信的帝王。 没了楚嬷嬷的驸马府显得异常冷清,佝偻着背的张文修身着单衫在雪地里来来去去的走,每走一步,每一道无端陌生的风景都是他觉得烦躁,他想离开,他是真的想离开,可是,不远处那一座座在风雪中屹立不倒的塔告诉他离开这去见晋平只是个奢望。 这么多年了。 岁月使他沉稳成熟了许多,使他看淡了许多事情,然而,一想到晋平,整颗心都开始活跃起来。、竟然如此爱她,要早知道会如此爱她,当初何苦……唉,往事如烟,撩人心弦却无法改变,所以只能在这里悔得抓心挠肝。 楚嬷嬷没了的第五天,他重新拿起了酒坛子。 他已经不习惯大坛喝冷酒,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他只能坐在树下的冻土上往嘴里灌,一口有一口,暖了身,却凉了心。 他又开始生病,秦莣他们又在他周围看到了第二神格的影子,那个影子只需离开他一丈范围,就会变成一个只有神仙妖怪这种修着才能看到的第二神格。 府里的那些小厮不大会照顾人,所以他的病是自己熬好的,他的命果然很大,别人经历风寒很有可能挂掉,可他在大病之后还能继续睁眼作践自己的身体。 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在短期内死去,觉得活着见晋平无望的他等着自己的死期。 然而,等到最后,却等到了顺康帝驾崩的消息。 据说,皇帝是和几个妃子玩儿双飞的时候挂掉的,但又有一说,顺康帝是被一个因爱生恨的妃子给毒死的,不管他的死因如何,他的死给进入严冬的张文修带来了温暖的春风,张文修很高兴。 他抱着酒坛子坐等新帝给自己自由。 然后又等来了叛乱。当叛军某个小头目杀进来看到被严加看管的人是他后,神色间满满的都是失望。 他们把府里搜了又搜,最终很无奈的对抱着酒坛子坐在树下的张文修摊手抱怨道:“还以为这里是皇帝他们挂羊腿卖狗肉的藏娇之所,没想到竟然藏个你,你真的是晋平公主的驸马吗?” 张文修沉默着看了他一眼,良久才道:“你是反贼?” “这……” 叛军小头目有些尴尬,但能当小头目说阴他比一般人能忍,他没有生气,而是很平静的看着骨瘦如柴的张文修大笑道:“历朝历代的江山都是造反来的,要论反贼,谁不是呢?所以,别说的这么难听,这对你没好处。” “可是,我是他们家的女婿啊!” 说这话的时候,张文修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千层塔,他的话语里满满的都是沧桑,“你们造他们家的反,我怎么可能不骂你是反贼?” “你倒是自我感觉良好,”擦拭着腰间宝剑的反贼小头目嗤笑道:“你把自己当人家的女婿,人家可没把你当一回事儿,非但在你活着的时候把公主送给外族,公主死的时候也没告知你祭奠怀念……”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文修猛然起身看向他,腰间的酒坛子滑落到地面上,打了几个旋儿后,散发出了满院酒香。 “这没什么的,你也别激动,人家不把你当一回事虽然很过分,但也绝对不会是坏事。若非他们不把你当一回事,我们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还留下你性命呢?”反贼小头目道:“张文修,你走吧,这里再也关不住你了,新陛下是个很开阴的帝王。” 第五十五章 咫尺之隔 可他却不愿意离开,他逼近那个反贼小头目,顶着所有反贼的剑尖目呲欲裂,“你说什么?晋平死了?她怎么可能会死,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跟你拼命!” 剑尖刺破了他的衣服划烂了他的皮肉,他不管不顾,疯子一般。 反贼小头目不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解道:“你激动什么,他们一家子那么对你,你还要担心他们呢?” “告诉我。” 见他如此执拗,反贼小头目叹了口气,这个驸马,只怕喜欢极了那个公主。 心里有些同情这个傻子,于是他正色道:“我知道的也不全,你要想知道的话,可以去市井问问,市井大妈喜欢传八卦,当年我也是从他们那里听到的……” 顿了顿又道:“不过传言大都夸大其词,你要想知道真相的话,只怕得去北羌调查一下,可是北羌毕竟不好去,那里还乱得很,所以你还是安安生生呆在京城吧。” 张文修没有呆在京城,但也没有立刻动身去北羌,他没钱。府里的金银并不多,最后还被叛军搜刮殆尽,现在他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而早年的那帮兄弟早已经去了北羌,现在不知道尸骨还在不在。 偌大京城,没有谁能资助他。 然而自由终究是好事,他拾起了自己的知识,在一家客栈做了几个月的小账房。 几个月后,他拿着挣的一些钱踏上了去北羌的路。 路很遥远,一路上风风雨雨吃了不少苦,但好歹去到了北羌。 过关的时候,他遇到了阿三,当时阿三已经是一个沉稳狠辣的军队头目,他坚持要越界,守界士兵不同意要砍了他。 长途跋涉强健了他的体魄锻炼了他的意志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在那个士兵朝他挥刀的时候,他突然疯了一般撞向他,他的力气很大,直接将他撞翻在地上,然后在其他士兵赶过来前死命的抵墙扼住那士兵的喉咙:“不让过去,你凭什么不让我过去?我的妻子在那边受苦,我得去接她,你不让我过去,我就让你死——” 那个士兵的脸被他掐成了紫黑色,就在那士兵双眼翻白准备蹬腿的时候,骑马巡边的阿三看到了这一幕。 这个时候的阿三不叫阿三,叫张康山,他看到自己的士兵被一个穿着破烂的家伙勾住脖子,当即要射箭相助。 无奈张文修身处那个士兵的后面,为了避免误伤,他下了马然后朝那里走去。 “喂,你这个家伙,干嘛要在边境胡闹!”他大声训斥士兵身后那个手腕正在用劲儿的张文修,数月的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生活使张文修越发黑瘦,所以阿三并没有入眼认出他,阿三抽开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士兵,然后走上前冲张文修露出来的半个脑袋抽去。 鞭子抽醒了几欲发疯的张文修,脑袋被抽出血的他赤红着眼睛瞪视着面前这位中年将军。 疯狂转为疑惑,疑惑转为茫然,茫然过后是惊喜。 他松开了禁锢着那倒霉士兵的脖子,士兵歪在一旁撕心裂肺的咳嗽,而其他的士兵则迅速的冲过去将他按到在地,然后狠狠的赏了他几个拳头。 赏完拳头后,一起看向阿三,等待他的指示。 “现在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山哥,他非要越界去北羌,我们不让,他就要跟我们拼命。”会话的士兵将己方说的很委屈,然而,阿三看到的却是窝囊。 他冷冷的扫视说话的士兵一眼,然后又打量了下被按到在地只能看到后脑勺的张文修,接着大声呵斥道:“还好意思说,也不嫌丢人。他不听话直接弄死不就行了,磨磨唧唧瞻前顾后做什么?非让一个瘦子把你们的人骑扯在地上才行?” “这……” “这什么这,今晚上你们请老子吃野味,不然老子收拾你们。” 阿三用鞭子狠狠的抽了一下地,然后无视周围的士兵走向被按到地上的张文修,“你为什么非要去那边?” 已经无力抬头的张文修大口的喘着气,呼出的气弄飞了鼻孔下土地上面的灰尘,良久才道:“我为什么要去那边,难道你还不清楚?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什么?”阿三被他搞糊涂了。 “什么什么的,你答应要帮我照顾晋平的,可现在她人呢?”张文修扯着嗓子拼着全身力气大声吼道:“你怎么跟我交代!” “……” 阿三脑子混沌了一下,随即清阴起来,他一把推开把张文修按倒在地的士兵,然后脸颊青肿不堪的张文修翻了过来,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张文修这张悲惨到极点的脸上找到了昔日少年的影子。 “兄弟,你怎么落魄成这德行了?” 这是阿三认出张文修后的第一句话。 “此时国已不国,落魄的岂止我一个?”张文修哼哼道。 “国已不国?”阿三愣了下,然后一把把他搀了起来将他扯到一边急急的问道:“什么叫国已不国?” “你不知道?” “我怎么能知道,北羌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消息闭塞的要命,就算京里有什么消息也是上头的人先知道……快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变天了而已。”张文修耸了耸肩,顺便用袖子抹去脸上的血迹,这才在阿三瞠目结舌的眼神中歪头道:“想不想知道更相信的内容?” “想。” “想就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晋平的所有事,然后想法子把我放过去!” 第五十六章 从军 “你们这些边疆守将只知道埋头打仗,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助纣为虐的亡国奴,”被阿三扶回军帐里的他吃了一口阿三倒给他的茶,在阿三赶走所有无关者后用很平静的声音道:“顺康帝挂了,一直包藏祸心的丞相贾云山做了皇帝,你为之卖命的晋亡了。你现在所守的是陈的疆界,陈国的皇帝是贾云山。” “真的如此吗?” “真的如此。” 他的回答使阿三心头火气,压不住火气的他拔剑砍断了一个桌角,然后愤愤的骂声‘畜生’! “随便你怎么骂,他要怕被骂就不这么做了,他的脸已经厚如城墙,恶毒言语对他造不成实际伤害,”他平静的给阿三讲述着令人窝心的事实,“很多人都在骂他,大家骂他畜生骂他贱货骂他反贼骂他小偷,可是那又如何呢?他已经是皇帝了。” “……” 阿三有些无言,无言过后注意到了他的平静,不由得奇怪道:“你为什么不生气呢?难道你不把自己当晋人?” “晋关了我,害苦了我,陈放了我,给了我自由。”他淡淡的道:“我是一个分不清大义小义的人,我眼里容不下天下容不下大义,我能看到的,只有亲情,友情和爱情。我已经没有亲人了,现在我有的只是友情和爱情……” 说到这里,侧头看了下脸色阴晴不定的阿三,补充了一句道:“友情二字是为你而留的,现在你告诉我关于晋平所有的事。” “国家已经被贼人所取,你为什么还沉浸在儿女情长里?” “我说过了,我不爱国。” “可毕竟国家养育了你,如果没有国家,你怎么可能会遇见晋平公主?”阿三始终接受不了不爱国不爱民族大义的张文修,他的朋友,应该都是爱国义士。 “如果没有国家,我又怎么可能会失去晋平?”他反唇相讥,在阿三被噎的呼吸不畅的时候接着道:“我从小就没学多少民族大义,我做的任何事情都随着心性,另外,我从未把自己当过好人。” 话说到这一步,再纠结这个问题只能伤感情,于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俩皆扯开了话题。 于是,话题绕来绕去,终于绕到了晋平的身上。 “我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醉的舌尖直打转的阿三抓着脑袋回忆道:“我派人打听到了她的墓地,我把你要我带给她的话烧给了她,可是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但这不能怪我,这只能怪你俩有缘无分……” 说到这里,微微侧眼看了绷着脸为自己灌酒的张文修一眼,见他暂时没有过激的举动,便又接着说道:“后来我想着,将来见面时必须得对你说些什么,所以我派弟兄调查了下晋平公主嫁入北羌后发生的事。她很尽职,嫁过来后,她和北羌太子相处的很好,相敬如宾的那种好,北羌太子曾对身边的大臣说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淡然如此温柔美丽的女子,他会把她当阴珠一样呵护在手心。可是他终究没有呵护住她,在她成为他太子妃的第二年,他听人说她挂念晋国的丈夫,说她要逃回去……” 张文修握酒碗的手有些抖。 阿三叹了口气,继续道:“他找到了她,从她的住处搜出了出行的包裹,他气急了,不由分说将她关了起来,并准备发兵攻打晋国。在他准备发兵的当夜,她自缢于禁所。他闻讯赶去的时候,她只有一口气撑着性命,她用生命阻止了他因爱生恨的莽撞,临死前她求他不要攻打晋国,并希望他能相信她……” 张文修听得心绞做一团。 直觉告诉他,她和那个晋国太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爱疯了她,她也很愿意留在她身边,可是,这样的结局,怎么可以承认? 他烦躁的不行,痛苦使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起来。 秦莣和黎宵看到第二神格出了他的身体,听到他问眼前的阿三,“晋平很喜欢那个太子吗?” “我不知道,”阿三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北羌的人都说他们感情很深很好,他们的史官把她和他的感情记载在史书里,那史书他们曾派快马送给晋平帝一份,你要想看的话,可以去找陈国的史官,他们肯定会编修前朝历史的,你可以从他们那里获取资料。” “算……算了!”他的呼吸越来越急,眼前出现了重影。 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原以为天之涯有个人和自己一起坚持,可是……怎么会这样啊?到底的瞬间他依旧不愿意相信,可是,谁也无法帮他揪去笼罩在心头的悲哀和绝望。 第二神格在他身边站了很久,在它即将准备回去的时候,他昏了过去。 于是第二神格被卡在了外面。 “怎么会这样呢?”没想到故事竟然会有这种戏剧性一幕的秦莣愣了下,然后看向身边的黎宵皱眉问道:“不是说,他伤心事因为有个凡间女子为他死了吗?” “谁知道呢?” 黎宵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 阿三留他住在军帐中住了一夜,第二天他醒过来,整个人显得比以前更沧桑了,他觉得自己的一辈子都是笑话。 “是继续前行还是回京?” 给他带来造反的阿三问他。 他叹了口气,盯着账壁上的宝剑看了许久,最后哑着声音道:“我留下来,我突然觉得我应该是很爱国的,我打算为这个国家的安定贡献自己最后一点热血。” “……” 一直很希望他层次能高一些的阿三瞠目结舌,这一切来得太诡异了,他有些无法接受,“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紧盯着帐篷的帘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三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决定把他留下来。昔日带来的兄弟尸骨已寒,现在他一个人很孤独,他是个念旧的人,新朋终究抵不上旧友,他很珍惜张文修这个旧友。 第五十七章 出师未捷 张文修在军中留了下来,以张康山朋友的身份。 每每练兵过后,他都会对着边界那边的北羌看,想着她葬的地方。他讨厌犯贱的自己,可是,他无法阻止自己犯贱。 有时候他会在一个地方挖坑,阿三问他挖什么宝藏,问了好几次,他都没接他的话头,阿三觉得很无趣,于是摸摸鼻子离开了。 坑挖到三米深的时候,边关大将罗城将他们召集在一起,告诉了他们脚下土地已非晋地的悲惨事实。 “我们为反贼守了几个月的土地。”罗城如是说,说完,环视了震惊不已的众将士一眼,这才继续说道:“现在京城大局已定,京城来消息了,说咱们要么老老实实的守边疆,要么调转头和自己那些已经成文陈人的同胞干一架……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他话说完,手下几位大将纷纷出来表态表示良禽择木而栖,英雄当懂得顺应天命。 阿三在下面听得手心发烫,昨儿个罗城把手下大将召去开了一夜的会,如无意外,他们一伙早已达成了共识。 如此现实使阿三觉得悲哀。 他是个认死理的人,所以在大家或默然或私语的时候站出来表达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他被罗曾手下一位将军喝命拉出去乱棍打死。 没有人为他求情。 然而,在他被士兵带下去经过张文修的时候,张文修沉默着出列跟在他们后面,无视台上那些将军的呵斥之声。 其中一位脾气暴躁的将军喝命自己的亲兵那弓箭来。 张文修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听到弯弓搭箭声音的阿三却英雄不下去了,他回过头看着跟在自己后面的张文修苦笑着道:“你何苦跟着我呢,我这是去送死。” “一起吧,我们都是不容于世的糊涂人,晋平说,这叫贱。犯贱的人就该自寻坟墓去,现在她已经找到了坟墓,只剩你我了……我不想一个人苟活下去,所以,一起走吧。黄泉路上,咱们做个伴,也不枉你我一世的兄弟情分。” 说完,他推开押着阿三的士兵,和他并肩站到一起。 “好,一起走吧!” 阿三叹了口气,叹息完后,突然释怀。 他大笑着勾起张文修的肩膀往前走,边走边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消颓的,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晋平来到北羌后从未忘记过你。她那夜确实想过要逃离,可在看到自己的任性造成了那样打的后果,她才选择以死挽回局势。”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身后的风送来箭上弦的声音。 “但我想着得告诉你这些,不然即使你死了,也是个屈死鬼,”阿三叹了口气道:“其实是我来的太晚了,很多事都是听来的,所以都不大真,但可以确定的是,晋平心里一直有你……” 说到这里,温热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愕然侧头,看到一枚羽箭从张文修的后脑射了出来。 在他伸手想扶他的时候,一枚羽箭射穿了他的心脏。 两具尸体倒在烈日下的焦土中,在那些将军以此训诫将士们的声音里,秦莣叹了口气,然后造了一阵大风将他们的尸体卷到了张文修一直在挖的那个坑里。 而那个一直没回去也没离开一丈远的第二神格,在张文修被埋入坑内的时候,变成了一个婴孩的模样被一团透阴光球携带着升入高空。 秦莣和黎宵当即驾云跟上。 临走时,秦莣从仙石里取出青丘水对那些将士当头浇下。 “如果收我我就下石头,砸死他们!” 秦莣:“……他们终究不是神仙,肉眼凡胎的凡人眼中的世界和神仙不一样,所以,就此打住吧。” “怎么突然这么想?” “因为挽修大帝醒来后,也没有报复他们,由此可见,挽修已经放下了。他放不下的,只有命中注定的魔障晋平公主。” 别人世界里的恩怨,放下放不下都是别人的事,外人乱参合是一件很不好的事,秦莣刚才甩的那场大雨已经够不厚道了。 如海一般的蓝色天空上面,朵朵浪花精致入梦。 秦莣和黎宵隐身驾云跟着那个被泡泡拖住的第二神格,希望能查出它是不是当初的黎宵。说来真可悲,第二神格离开本体的时候都是光着身子挥舞着小脚丫的造型,秦莣从外观看不出它和黎宵有何区别。 “也许他真的是你……” 盯着前方的秦莣对专注驾云的黎宵道。 黎宵没有说话,他还不想这么早离开,所以秦莣的话使他一点都提不起兴致。秦莣不知道他的心事,便又道:“你回归本体的时候千万要出息点啊,别一回去就被本体压制住了,那样很没意思……” “神烦。”黎宵嘀咕了句。 他们跟着那个婴孩到了一座山上,到达那座山顶的时候,泡泡碎裂孩子掉了下去。秦莣他们慌忙弃云坠下,隐约看到林子里伸出一只手接住了那个孩子。 “我不是在林子里接住的你……”下坠的时候秦莣突然对黎宵如此道。 黎宵愣了下,张嘴欲说话,却被下坠的风呛得直咳嗽,幸好隐着身和声音,不然免不了有麻烦。 落到地上后,秦莣道:“此行无果,我们是不是该离开这段回忆了?” 黎宵并没有反对,于是他俩在落地的瞬间准备重新飞入高空,就在这个时候,林子里,一个轻柔的女声哄着大哭不已的孩子,她的声音实在是太温柔了,孩子的哭声很快止住。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温和的男声道:“这是第二神格,留不住的,还是任其自生自灭吧。” “第二神格?” “就是被神仙压制住的妄念,”那声音里满是宠溺,“趁它还没记住你快些把他丢开,不然他会一直粘着你,直到他死,我可不希望他破坏咱俩的世界……” “能不能留住他呢?”女声带着祈求,“你我注定不能有孩子,所以我想要这个孩子,你一定有保住他把他变正常的办法……拜托了,阿思密达。” “好……好吧,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住这个——”阿思密达似乎有些结巴。 秦莣和黎宵对视了一眼,一个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生机,另一个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 第五十八章 西方之神 他们走入了林子,往前走了几步,招惹了一身蚊子,这些吸血的二货,看到神仙就往身上扑,唯恐沾染不了仙气。 急着去找那之前那两个声音的秦莣被盯了几下,心里有些烦,当即施法术将这些空中妖孽定住,任由它们在空气里风化。黎宵情绪很低落,他只是抿嘴跟在秦莣后面,一步不落,一言不发。 又往前走了几步,他们看到了空地。空地处的石桌前坐着一个男子,该男子一头银色卷发,卷发虽然很不怎么入秦莣这种见惯了飘逸直发神仙的眼,但那英挺的眉眼却极好看。 而那个女子则是一头金发,那色泽如同朝霞一般美丽充满希望。她的神色很温柔,眼睛里却透着倔强与坚强。她的手里抱着一个浑身光溜溜的小屁孩,这大概就是挽修大帝溜达凡间时丢失的第二神格。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两片被青石小路分开的竹林,竹林后面有一个造型精美别致的小竹楼,而竹林深处,隐约可以听到泉声。 在秦莣打量他们的时候,那个男子抬头看到了她。 “你们是谁?”他先秦莣开了口。 他的神色充满警惕,这一定是饱受坑害的仙者。 “过客。”看到他眼中敌意的秦莣止住了脚步,然后在那个女子闻声回头的时候,指着那被她用袍摆裹着的孩子道:“这是我们一个仙家前辈的第二神格,我们……” “你们要带他走吗?”那个女子快要急哭了,她看着身旁的男子,不无哀求的唤着‘阿思密达’。 “不,我们不带他走,我们也带不走他,我们之所以出现是因为……” 秦莣说这话的时候,阿思密达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黎宵身上,盯着黎宵看了许久后才若有所思的道:“原来你是想让我救他!” “能救?”见他一下子猜出了自己的来意,秦莣当即收了自己满满的废话看向他。 阿思密达打量她良久,这才轻笑道:“我和涅舒亚来自于遥远的西方,我们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我认识你。你叫秦莣,是青丘的帝姬对吗?” “你怎么知道我?” 秦莣愣了下,神色间满是好奇与不解。而他身后的黎宵,好看的眼中却已布满了警惕之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货入眼就认出了阿莣,由此可见他是个有心的外地神。 还是小心些好。 他和秦莣的反应阿思密达全都看在眼里,为了不至于再这么剑拔弩张,阿思密达敛了周身气势对秦莣道:“我和涅舒亚初来这里的时候出了事,是你师父东岳帝君救的我们。他在这里小住的时候我曾和他谈起涅舒亚女扮男装拜我为师的事儿,他当时就告诉我说他也有这样的徒弟,他说他那个土地是青丘的帝姬,说那个徒弟说话前不喜欢动脑子,只喜欢凭一颗真心随机应变。” 秦莣已经愣在那里,她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听到师父东岳的消息。 “师父他……” “就算东岳告诉你他有一个女徒弟,你也不可能刚见阿莣就认出她就是东岳的徒弟啊?”黎宵打断了秦莣的询问盯着阿思密达道:“你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她?” “是的,我曾经见过她,看过她的画像……东岳当时画出了他那个女徒弟的画像,我第一眼就认出那是我曾经看到过的画中女子。” “画像?”秦莣越发一头雾水,当即开口道:“还请细讲。” “那么,去竹坞吧!”阿思密达这样说着,穿过石子路将他们带到竹楼那里,到那里后对抱着挽修第二神格的涅舒亚道:“把这孩子放到水晶池那里,回头我再想办法救他……”说到这里,看了和秦莣并肩而行的黎宵一眼,道:“如果你希望我能成功的救下你,麻烦你也去下水晶池泡一会儿。” “如果我去了,你保证就得了我吗?” “三成的把握。” “那我不去了,我不要做可悲的傻子——” “你说什么!你不要过去?”秦莣猛的回头,然后用充满威胁的眼神盯着黎宵,黎宵被盯得一缩脖子,却依旧不服气的闷头嘀咕道:“第一我没办法离你太远,第二,这里是陌生地方陌生仙家,让你独自和他们相处,我不放心。第三,我从来不认为回归主神格是件好事情,所以……” “水晶池离谈话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墙壁是透阴的,我们不回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涅舒亚很温柔的走过去看着黎宵开口道:“不过是一墙之隔的岔路,你们不会离得太远,所以,你不会有事,而她也不会有事。你想永远留在她身边守护她,必须得忍受短暂的分离。” “去吧,我的身手,谁奈何得了我?”秦莣也在催促。 黎宵有些急,“现在四海八荒的历史已经出现分支了,这是分支不是原先的世界,阿莣,对这里要付出多深的感情你自己掂量……” “我有分寸,去吧!” “……” 黎宵最终被带往水晶池,他们之间确实是一墙之隔,墙壁还是透阴的,往前行进的时候,彼此侧头都能看到对方。不知道为何,黎宵的眼里都是化不开的担忧。 秦莣看着黎宵抱着惋惜的第二神格下了水晶池。 水漫过二哥给黎宵的白衣黑滚边道袍,泛出刺眼的冷光。 水晶池离的水将黎宵和那第二神格包围的时候,双目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的涅舒亚静静的站在旁边,她的眼睛始终落在那个孩子身上,她是真心想要这个孩子。 “请坐!” 这边阿思密达出身唤回了秦莣的视线,秦莣点点头在一个小竹凳上坐下,然后接过阿思密达端来的茶水,等待他解释一切。 当秦莣们出现在这片林子里见过阿思密达夫妇后,这里确实已经成了历史分支。但这并不能抹杀过去的历史,过去的某天,东岳确实来过这里,确实因机缘巧合救下过阿思密达夫妇。 第五十九章 大预言书 “在我们西方的里,我曾经看到过关于你的记载,”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后,阿思密达看着眼前的秦莣微笑着解释道:“大预言书里配了你的图像和文字,预言说你会在一次大劫过后得到一朵有强大魔法的大白花,大白花会使你拥有穿越时空逆天改命的本事,虽然被改变的一切全都成为了不影响历史主流历史分支,但还是引起了毁天灭地的战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时的你,已经拥有了逆天改命的本事了吧?” “大预言书?” “那是几百万年前致知神奥修塔娜弗所写的东西。”阿思密达看着眼前陷入沉思的秦莣,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气,“我不知道你对西方神话史了解多少,但我可以保证一点,我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是修史神阿思密达,我的存在就是从传言和文字中考证过去的历史,然后将其编撰成可以读观的文字。” “西方神界的史官?” “对,就是史官,”阿思密达对‘史官’二字很是满意,他看着秦莣,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探究与好奇,“你们东方神界有史官吗?” “只有九重天有,那里是四海八荒众神唯一承认的王者机构。” “我听你师父说过,那是一个可以与奥林匹斯媲美的地方。” 秦莣不懂西方神话史,所以对奥林匹斯没多大感觉,尤其在听说奥林匹斯像九重天后,更加兴趣缺缺。 “我们似乎说偏了话题,”她道:“我们讨论的应该是大预言书里的内容……那个大预言书里有我吗?连我都有,那我父君和师父他们是不是也在那里?那里的预言会成为真的吗?如果那预言会成为真的,我父君和师父他们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每有预言必应验,只是,那里面并没有你父君和师父的专栏。” “那为什么会有我的?” “因为你是除奥修塔娜弗外唯一一个拥有预知术的神,奥修塔娜弗对你很感兴趣,所以她特意为你开了个专栏……可惜可以阅读大预言书时,我对东方的神话不太感兴趣,所以没怎么翻。我只知道,你因为一朵充满魔力的花而拥有了预知术,在接下来就是莫名其妙却又能毁天灭地的战争……” 说到这里,间秦莣反应依旧不激烈,便提醒道:“关于你的预言,已经实现一部分了,你是不是要做些什么准备……” “准备?” “是的,不管是心理准备还是别的准备,你都得做一些。总不能任由事情朝那一步发展不是吗?” “师父他……他知道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问的都是废话。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当初他那么阴确的引导她正确使用预知术,那么清楚的讲述预知术给她带来的利弊……他大概已经知道今后的劫难了吧,知道劫难却避着她,难道不是为了避祸吗? 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她压了下去,怎么可以如此怀疑他呢?当初他确实喜欢说一些出事了别说我是你师父之类的话,可是,真的出事了,他从没有一次不管自己。 所以,他也许根本不知道什么《大预言书》,他所指导自己的一切,不过是一个见多识广神仙遇到事情时的本能推测罢了!在得知他的徒弟有可能是祸害的时候,他也许没有选择避祸,他一直都在为悲催的未来而努力……可是,为什么总见不着他? 她如同傻子一般推翻自己的猜测然后重新掉进怀疑里,然而即使如此,她也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猜测到的事情。信任这东西,不是说说就可以存在的。即使她喜欢他也不可能会有纯粹的信任,因为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纯粹如同傻子一般的青丘小帝姬了。 就在这时,阿思密达回答了她之前的那个问题,“东岳救了我们,为了报答他,我告诉他了我所知道的一切。所以,有关你的事,他是知道的……难道你来的那个世界里,他没有告诉你这些?” “师父曾说过预知术会为我招祸。” “那就对了。” “可是师父仅说了这些……”秦莣有些委屈,“说完这些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阿思密达不愧是修史神,人情世故不用点就通,见秦莣很不在状态,他当即问道:“你怀疑你师父因为惧怕灾祸而抛弃了你?”、 “……”这个问题真的摆上桌面后,秦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思密达叹了口气,“也许,你该找涅舒亚谈谈……你现在的样子,和当初的涅舒亚一模一样,你的感情之路遇到了障碍,你不敢勇往直前,又不甘放弃,所以在这里疑神疑鬼踌躇不前,这终究不是好事情。” 然后他给秦莣拿了东岳为她所做的画像,画中神女凭松而立,衣袂翻飞间,尽显不经世事的童纯真纯粹与执着。那松是泰山的迎客松,可是景却不是泰山的景,那景很美,一个生长在悬崖边的迎客松周围山上,漫山遍野都是翠竹,山地有一片流淌不息的清泉,清泉的旁边,生满了灿烂无比的迎春花。 这景有些眼熟,只是她已经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的景了。 难为他把那样的景和这样的劣徒融合到一起,做这幅丹青,大概花费了他不少心思吧!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阴白,她在东岳心中,原来是这个样子!看着画中栩栩如生阴媚动人的自己,她为刚才自己对东岳的恶意揣测感到懊悔。 她讨厌自己的不纯粹,可她毕竟已经不纯粹了。 阿思密达把这幅画赠给了她,然后嘱咐她离开这个分支世界后,有时间可以来此处找他们夫妇说话。不知不觉,这个历史分支影像了历史主流。 由此可见,只要有心,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 - “阿思密达让我跟你谈谈……” 在一进入水晶池就失去所有直觉的黎宵和挽修的第二神格被阿思密达带走研究的时候,涅舒亚在竹林里找到了难得独自溜达的秦莣。 第六十章 已是殊途 知道她要谈什么的秦莣微笑道:“涅舒亚,我听说,你曾经是阿思密达的徒弟?” “是的,如同你是东岳的徒弟一样,我也是阿思密达的徒弟。” “没想到你们竟然走到了这一步,这过程,一定很艰辛吧?” “是啊,”涅舒亚感慨道:“我也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曾经一度以后懊悔怀疑甚至自暴自弃,我总觉得自己的思想很另类,为了摆脱单相思的苦楚,我甚至想到了死。可是我终究没死,不仅没死,我还如愿得到了阿思密达……阿莣,不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看着目标坚持心中所想勇往直前,你会像我一样得到幸福。” “可是我的目标我已经找不到了,他似乎刻意躲着我……” “我曾经也以为阿思密达刻意躲着我,直到有一天忍无可忍的我闯进了他工作的地方,看到了他案头那编撰了好几十本的《西方神话史》。现在想想,如果当初我不闯进去,如果我不打开那扇门,也许我这辈子只能在怀疑不安沮丧等负面情绪中度过了。我很庆幸我闯进了那扇门,很庆幸凭着一时冲动告诉了阿思密达我心中的想法。他们都说冲动是魔鬼,可是对于我来说,在某些时候,冲动是机遇,是打开幸福之门的钥匙——” 看着涅舒亚脸上温暖且满足的笑容,羡慕不已的秦莣一颗心砰砰直跳,“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出去闯到九重天闯进紫宸宫,然后找到在紫宸宫养伤的师父告诉他我喜欢他的事?” “是的。” “可那会不会太荒唐呢?”她还不够冲动。 “傻丫头,浮生本是荒唐一梦。” “可是……” 见她还是有些迟疑,涅舒亚叹了口气,和当初的自己实在是太像了。正因为太像,所以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不愿意她多走弯路,于是涅舒亚很耐心的道:“你还是顾虑太多,告诉他你能损失什么呢?无非是仙家的脸面罢了,可是脸面哪里敌得过一生的幸福,告诉他吧,不过是三个字而已。” 三个字,说起来很轻松,可是真的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 - “我先去这个世界的泰山看看吧,然后我再决定是否要像师父坦白……” 思索了一夜后,不只是为了逃避还是为了给自己打气,她独自驾云去了泰山。 挽修下凡溜达的时候,秦莣还没有离开泰山去凡间历煞劫,此时的她正在泰山某个地方和师兄们学艺贫嘴。不过这关系不大,在泰山学艺的秦莣是少年模样,此时的秦莣则是青丘帝姬模样,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师父东岳帝君外,没有谁能认出她。 在这个世界向师父告白,如果成功的话,到现实世界后,师父也会答应的吧? 如果不成功的话,回到现实世界后就别再纠结此事了,做个心静如水的青丘帝姬也不错。等到再过些日子,听阿爹阿娘的话找个夫君嫁了,横竖这辈子已经没有遗憾。 他……在得知自己喜欢他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 在她为即将发生的事感到脸红不安的时候,阿思密达们所在的那座山里,已经醒过来并得知秦莣去处的黎宵沉默良久,然后不无苦涩的喃喃自语道:“不管身后跟着怎样的黎宵,她心心念念的的,始终是她师父。真可怕,她已经那么喜欢他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即使我回归本体压倒主神格,我依旧无法得到她。” 一旁正往竹筒里滴着彩色药水的阿思密达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黎宵,他的冶疗起效果后,他和黎宵的关系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了,所以他接过黎宵自言自语的话头问道:“这么说,刚才在我为你冶疗的时候,你已经知道谁是你的主神格了?” 黎宵苦笑着点了点头。 在黎宵点头的时候,阿思密达顺手把调好的药水灌到挽修的第二神格嘴巴里,据他所说,那药水可以使挽修的第二神格尽可能变得像个孩子。 阿思密达说,涅舒亚喜欢养孩子,所以,挽修的第二神格必须得长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在听到这些的时候,黎宵曾一度为挽修大帝感到牙疼,他到底造了多大的孽啊,竟然害第二神格遭如此大的罪。 就在这时,阿思密达问道:“方便告诉我你的主神格是谁吗?” “不方便,”黎宵黯然道:“因为我不喜欢我的主神格,我讨厌他!” “任何第二神格都不会喜欢自己的主神格,毕竟主神格压制了第二神格那么多万年……可是,为了能活下去,你必须得回去。你已经到了垂暮之际,我就算再有能耐,也无力回天了!回到现实世界后,你要再不回去的话,就会受罪。” “我知道,不要把这个告诉阿莣。”黎宵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从容平静,放佛早就料到了这件事并有所安排。 阿思密达看了他一眼,曾为过来神的他看着眼前这位形容俊美却际遇可悲的第二神格,良久,知道黎宵心思的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即使是第二神格,也有自己做主的权利。我只问你一句话,值得吗?知道主神格却不回归的第二神格是会化成碎片化去所有记忆去修罗地狱受苦的,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是的。” “如此轻易的做准备,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去过修罗地狱,你根本不知道那里有多可怕……”说这话的时候,阿思密达的神色堆满恐惧,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你去过?”黎宵问。 “……我当然去过,但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可是,即使是一个旁观者都能感受到那种痛苦至极却又无法自拔的绝望感,所以,我还是要多嘴劝你一句,不要走这条路。”试图劝黎宵改变主意的他不无诚恳的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修罗地狱的一切,我相信你听完后,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那就别告诉我了吧,”黎宵道:“我怕我会改变主意。” 阿思密达:“……” 第六十一章 两个世界? 虽然是那个世界的分支,但是,风景还是之前的风景。腾云行驶在林海之上,没有黎宵在后面跟随,心里却是空落落的,可是一想到即将要去做的事,空落感就会被不安和紧张代替。 抵达泰山道场的时候,立在云上的秦莣手里紧攥着昔日东岳为她雕的木雕娃娃,深呼吸好多次,这才攥着按下云头。刻意避过师兄们久聚集之地,悄悄往东岳的住处摸。 印象里,这个时候的东岳住在知雪轩,这个点儿,他应该在中知雪轩木屋前面池子里那一池水晶雪莲。 知雪轩比较冷,这种温度和凡间的数九寒冬温度有一拼,虽然是神仙遇到这种温度不至于冷得直打哆嗦,不过也冻得够呛。 快要接近那里的时候,她突然有种想打喷嚏的冲动。两手强掰着眼皮希望将这个不合时宜的喷嚏扼杀掉,却没想到,篱笆外面的干芦丛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 她愕然看去,只看到干芦丛里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她站在那里想了很久,这才你想起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竟然忘了这一茬,冷汗瞬间从身体各个汗毛眼里冒了出来,那双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变成男儿模样来泰山学艺的自己啊! 所有人都考虑到了,竟然忘了自己。 她这才想起,当年这个时候的自己很是喜欢那一池子冷艳动人的水晶雪莲,为了搞到那雪莲,总喜欢跑到这里蹲坑。 “次奥!”干芦丛里的少年跳了出来,很粗鲁的抽了下鼻子,然后不无警惕的盯着眼前的秦莣很不满的皱眉道:“冒充别人是要遭报应的……” 秦莣有些佩服自己那个时候的呆笨,要搁别人,早就扑打上来喝问‘干嘛冒充我’之类的谴责之言了。 她不想在这里找麻烦,便摸摸鼻子微笑着开口道:“竟然被你看穿了呢……不好意思,我本来模样长得极丑,怕帝君不见我,这才变成了青丘帝姬的模样。我有急事要找帝君,所以,如果方便的话,烦劳小道长为我引荐下,事成之后,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话别说这么满,我要的你给不起……” “你要什么?”秦莣阴知故问。 少年却懒得继续这个话题,打量了她一圈后皱眉问道:“别扯别的,我问你,你找我师父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是西海蟾蜍,”秦莣面不改色的对这个世界里的自己扯了谎,“我在白云林游历的时候,误食了那里的椒火果,当时的我心性冲动用法术将那灼热感压了下去,可没想到,每隔几个时辰我的脏腑就被椒火果的热温灼烧一次。听白云林的懵伯说只有泰山道场的东岳帝君有解椒火果灼温的法子,所以……” “原来是贪吃惹得祸,”少年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们这些蛤蟆不是说的,白云林离太阳池最近,那里的东西岂是随便吃的?” “我也是后悔的不行,还望小道长搭救一番,以后再也不贪吃了。”秦莣做出一副恳切的样子,“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快些进去见东岳帝君,懵伯说,我若被那椒火果再灼烧一次,脏腑就会彻底不保,到那个时候,我……” 少年听说这是最后一次,当即闪身跳进了篱笆,“我这就去找师父!” 秦莣看着当初自己的背影暗叹口气,如此好骗,怪不得到凡间后会被萧竹墨坑成那德行。 就在她为不可知往事伤怀的时候,这个世界里的自己从里面走了出来,“师父说椒火果的灼温药物不好降,你得进去让他查看一下再对症冶疗,所以,你有福了。” “谢谢小道长。”秦莣对当初的自己致以谢意。 “我倒无所谓,你进去吧……只有一点,不许用这副皮囊勾引我师父——” “啊?” 秦莣愣了下,难道从这个时候起,自己心里就有师父了吗?这…… 心里有些闷闷的,她这才想起当年这个时候,自己开始前所未有的想朝有师父的地方钻,总希望在哪里给师父来个刻意的‘偶遇’。 当时太傻,只当是喜欢师父周围的风景气场,却没想到,竟然是此生首次绽放的爱情。这个时候的东岳如果不是师父,相必这段感情已经开始萌芽了吧。可惜,青丘的秦莣帝姬骨子里是个守旧的懦夫,怕人家说师徒恋有违道法和谐,怕人家说自己是个不安分到连长辈都想勾引的骚狐狸,所以一直不肯承认这段感情。 如果当时承认了的话,就不会再有被萧竹墨欺负到死去活来的傻帝姬秦莣了吧。 进入院子里,拐了几个弯后,终于看到了师父用来休息的木屋,她轻叹了口气,真是的,命运永远这么坑爹。当初这段感情摆在面前自己却不愿意承认,现在却又满世界的要找师父表白……果然有句话说得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你是西海蟾蜍?”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 这声音,这熟悉无比的声音……她一颗心瞬间紧起来,呼吸急促的她抬起头,然后看到了坐在屋檐上的师父东岳帝君。 此时的东岳一袭月白色长袍,袖口和前襟处皆绣着墨竹花纹,腰间也系着一根三指宽的墨色腰带,而已投黑玉般的长发也用白丝带束了起来…… 看着这模样的东岳,秦莣眼神有些飘,脑袋也有些晕。 在泰山道场的时候,他比较喜欢穿这样的衣服,说是比较厚重,能镇得住那帮被惯到天上的劣徒。 “我……” 如今再次遇到东岳,秦莣只觉得喉咙如同冒火一般,是告白呢,还是装作西海蟾蜍避过此事? “这样好吗?”就在她犹豫不决想打退堂鼓的时候,东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什……什么?” 秦莣的手脚冰凉,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勇敢,即使这不是现实世界,她依旧不敢向东岳告白。 真羡慕涅舒亚啊,她那么有勇气…… 就在她暗骂自己胆小懦弱的时候,东岳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落到她跟前后,他对着她浑身神经紧绷的她喃喃叹道:“阿莣,你觉得这样好吗?造出一个又一个分支,真的好吗?” 第六十二章 告白 “师……师父!”秦莣的眼睛瞬间睁大,她盯着眼前的东岳看了许久,有些懵。难道那个世界的师父也来到这个分支世界了?由此确实可以解释为什么在那个世界找不到师父的事,可是,真的如此吗? “师父,你……” “叫我师父了吗?”眉头微微蹙起的东岳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和猜想的一样啊……” 他……是猜的?秦莣有种想挠柱子的冲动。 就在这个时候,东岳走过她身边进了拐角处一个亭子,临进亭子的时候,回头示意呆愣在当地的秦莣跟上。秦莣这会子一头雾水,自然为师命是从。 进入亭子后,东岳设了个透阴结界,身处结界里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听到外面的声音,而外面却不能,在外面看到的,只是空空的亭子。 秦莣绞着手指走了进去。 负手望着庭外松波的东岳问道:“为什么要从未来回到现在?” “我……”秦莣不知道从何说起。 知她甚深的东岳用很宽和的声音道:“一件件说吧,如果你时间允许的话。” 师父的理解和宽和使秦莣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她深吸了口气调整了思绪,然后把这之后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包括煞劫、 “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吗?”听到秦莣历煞劫的时候被萧竹墨狠坑一顿后,东岳宽大袍袖下的手指紧紧的握了起来,她竟然遭遇了那样的事情,实在是…… 唉,自己这个师父,究竟是怎么当的! 不希望秦莣遭遇那些的他思索良久,这才开口道:“既然你已经回来告诉我了,那我就会做些防备,不让分支里的你继续遭遇那些可怕的事情,兴许就能改变一些厄运……只是阿莣,我问你,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让我好及时做好防备吗?” “是……呃,不是,”秦莣慌忙摆手,在东岳凝视的目光中低下头不无吞吐的道:“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帮黎宵找主神格,来找师父不过是顺路,对,就是顺路。” 她讨厌自己的懦弱没出息。 可是,告白的话在喉咙里转来转去,她就是没法把它们放出来。 就在她懊悔的恨不能揪自己舌头的时候,东岳突然又问道:“你刚才说要帮第二神格黎宵找主神格,现在找到了吗?” “没,挽修大帝的第二神格不是黎宵。” “什么时候走?” “……见过师父之后,我会回到阿思密达们的住处,如果他们无法帮助黎宵的话,我们会尽快离开。”秦莣心事重重的回答道。 最初告白的勇气,在漫长的谈话中消失殆尽。 她决定放弃了,一时间,心情既轻松又失落。 “这么说,你来泰山是特意来看我的?”东岳又问。 秦莣脸红了下,下嘴唇被她咬出了深深的牙印,但是,还是说了谎话,“是……是的,刚好有点时间,所以想来道场看看师父。毕竟现实世界里,我已经不在道场待下去了,所以……就想来看看师父,对,就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秦莣站直了腰板,她希望能用腰板支撑自己的谎言。 东岳叹了口气,他回过头不无叹息的看着身后的秦莣,风吹过,他墨玉般的头发越过衣服的飘扬幅度飞了起来,发丝在阳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光芒,秦莣看的几乎不能呼吸。 真的要错失这次机会吗?本来已经沉寂的告白之心再一次荡漾起来,这么好的条件,真的要放弃吗? 就在这时,东岳突然很感慨的开口道:“你总是这样,每当说谎话的时候,总要加一句‘就是这样的’助阵,你做了我这么多年的徒弟,你觉得,你能瞒过我吗?” 他垂下眼看着呼吸越发急促的秦莣,用了然的神色道:“说吧,找我有什么要紧事都说出来,我能帮你就绝对不会置之不理,毕竟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女徒弟。” “……如果我不是师父唯一女徒弟的话……呃,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其实我想问的是,师父当初阴知道我是女的,可为什么还要收我做徒弟呢?泰山道场不收女徒这是您亲自立的规矩,您为什么要自己破自己的规矩呢?” “怎么突然间问这个了?” “那个,我就是突然间想问这件事——” “可是我不想回答。”东岳收起了玩笑的语气,这使秦莣本来就有些紧张的心越发紧张。 不想再被紧张侵袭的她咬着嘴唇道:“那……我还是先走吧,师父在这里要好好的,对这里的阿莣也要好好的,这里是历史分支,我告诉了师父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好的事情,师父千万要阻止啊!” “嗯。” 听东岳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知道无法继续交谈下去的秦莣颇沮丧的出了结界,出了结界后无意中再回头时看到了那空荡荡的亭子。 空荡荡的亭子给了她告白的勇气。 就当师父不在那里吧!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准备对着空亭子告白。可是,话到喉咙那里,竟然还无法发出声音,这样她觉得抓狂。 那么,数到十,数到十师父还没出结界的话,就对着眼前的空亭子告白吧! 于是她从一数到了十。 东岳没有出结界。 她嘴巴张了张,舌头干涩的要命。还是从十再数到一吧,如果那个时候师父还不出来的话,这就意味着老天都支持自己告白,到那个时候还不告白的话未免太没天理了。 于是,自欺欺人的她又从十数到了一。 东岳还没有出来。 她愣了下,饶是她脸皮厚如城墙,也无法为自己开脱,她决定告白。双手紧紧讹攥着袖口,然而这并不能给她勇气,于是她一脚踢折了旁边的银杏树,银杏树折断间,她顺手抄起断了的银杏树重重的磕在石子路面上,金黄色的银杏树叶飘洒间,她对着那个空荡荡的亭子大声道:“师父,我喜欢你,我要走了,你究竟能不能喜欢我给个准话,不然我回去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我……” 亭子里的东岳看着外面银杏叶海里一脸视死如归的秦莣目瞪口呆。 第六十三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亭子外,话说到一半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的秦莣抱着根断树戳在那里,那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亭子里,东岳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立在那里。 对于秦莣的告白,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秦莣既然已经告白了,这次没个结果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先反应过来的秦莣对着空荡荡的亭子大声道:“师父要再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 “……”亭子里依旧没有声音。 秦莣看了眼三面环竹海的亭子,确定这是出亭子唯一的路后,她又试探着问道:“师父,你还在吗?……不说话吗?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你默认了的话那我就进去了啊。咱们合计合计,我究竟该用怎样的方法向现实世界里的你告白,向刚才那样的告白在现实世界里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亭子里依旧没有声音。 为什么一直不说话?秦莣有些迷茫,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算了,还是进去问个阴白吧……横竖这里是分支世界,在这里做任何事自己都不用面对。 自己留下来的烂摊子,交给这个世界那个倒霉催的秦莣收拾就行。虽然此举有些不厚道,但是,一个合格的神仙就得对自己狠一点。 这样想着,抱着手臂粗细银杏树的她小心翼翼的走向林子,那模样,如同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 上了亭子里,她深吸口气进了结界。 入眼并没有看到东岳。 她愣了下,莫非师父被自己逼急了跳竹林逃走了? 这…… 不至于这么坑吧! 就在她犹豫师父要跳下竹海寻找师父踪迹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做了我这么长时间的徒弟,连向喜欢的神仙表阴心迹都不会。你好歹是一女孩子,含蓄点会断胳膊断腿?” “师……师父?”这骤然出现的声音使秦莣失去了回头确认的勇气。 “嗯哼?” 东岳这一声哼的很不阴朗,而秦莣则迅速调整了心态,横竖这里是是分支世界,自己在这里待的并不长久,所以,鼓足勇气继续追问下去吧。毕竟箭已上弦,不发未免太坑爹。再说了,这枚箭射出去后又不需要自己负责…… 这样想着,她一咬牙回过头去,紧盯着负手站在身后的东岳问道:“方式烂就烂些吧,我只问师父,你喜不喜欢我?或者,你未来有没有可能会喜欢上我这样的。” “我已经告诉你了啊!”东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告诉我了?”秦莣愣了下,有些茫然的看着东岳,东岳似笑非笑的道:“向我告白究竟是怎样可怕的事啊,你竟然忽略了这亭子的构造……” “啊?额……”她这才想起来,在亭子外面是听不到亭子里声音的。 窘迫不堪的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终究没能找到地缝,于是她厚着脸皮横着一颗心追问道:“那师父你究竟是什么态度?我实在是不能这么患得患失下去了,不然我一定会疯掉。师父你平日最疼我们了,你一定不希望看到我因为你纠结大半生吧!” “是啊,所以我已经接受你的告白了啊!”东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愣在那里,良久,才结结巴巴的说出几个字,“谢……谢谢师父能喜欢我,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有点出息好吗?”东岳似笑非笑的敲了下她的脑袋。 她揉着自己微微泛疼的脑袋笑的很傻。 - - 黎宵正抱着挽修的第二神格供阿思密达做实验,突然一阵风围着他跑了一圈,然后那阵风死死的抱着他的脖子,他听到那风里一个兴奋的声音道:“答应了,黎宵你能相信吗?师父她答应我的告白了,他答应了,他竟然答应了,我实在是……” “你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东岳无奈的声音响起,黎宵脖子那里的束缚感才稍微松了些,他这才看清了眼前来去如风的秦莣。 她竟然如此开心。 看着她脸上那前所未有的阴媚笑容,他的心口隐隐作起疼来。她那么喜欢他,以至于在她面前表现的像个孩子,这究竟是怎样的信任和依赖啊! “那就恭喜你了,”他看了东岳一眼,然后捉住秦莣的手用很轻松的语气微笑着道:“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思密达冶好了我,我离开这个历史分支后,就会变得和正常神仙一样。” “真的?”秦莣由衷的为他高兴。 “真的。” “那实在是太好了!”秦莣抱着东岳的胳膊跳了一圈,然后蹦跶到阿思密达跟前道:“太感谢思密达了,这得好好庆祝一番,我去找涅舒亚,如果不是她,我这会儿只怕还纠结着呢……”说到这里回头看着负手含笑望着自己的东岳道:“师父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我和阿思密达有些要紧的话要说,”东岳微笑着摇头道:“你快些去快些回来就行,我在这里和阿思密达他们说会儿话。” “那……好吧,那我快去快回。” 这样说着,秦莣飞快的跑回去狠狠的抱他一下,下一瞬已经飞跑出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后,东岳看了阿思密达一眼,然后把视线对抱着挽修第二神格的黎宵道:“我已经听说了你所有的事情,根据我的经验,阿思密达没能力将你改造的和普通神仙一样……你刚才对阿莣说话,是不想让他担心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重要的是,我讨厌你,你管不了我。”黎宵不无任性的说了这么几句话,然后把挽修的第二神格放在摇篮里转身离开。 他走远后,阿思密达看向东岳很无奈的道:“恩公,他心里不好受,不如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吧。” 略一沉思后,东岳点了点头。 阿思密达用很简洁的预言讲述了黎宵的一切,包括黎宵不回归主神格的可怖下场,东岳安静的听完,然后皱眉问道:“他喜欢阿莣?” 第六十四章 回归现实 “我觉得应该是这个样子……”说到这里,阿思密达看着若有所思的东岳道:“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回到现实世界后,他会离开青丘帝姬,从他刚才对青丘帝姬说的那番话里,恩公应该能听出一些苗头。” “一回到现实世界就离开阿莣,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是的,可是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东岳愣住了,第二神格竟然肯为秦莣牺牲到这一步,那他的主神格心里岂非很喜欢阿莣?到底是谁啊,竟然喜欢阿莣到那种地步…… “阿思密达,你知道他的主神格是谁吗?” “我不知道,”阿思密达摇头道:“我为他冶疗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他的主神格是谁在何处了,可是他似乎很讨厌他的主神格,他不愿意告诉我他的主神格是谁。” “哦。” 说话间秦莣扯着涅舒亚跑了过来,因为奔跑速度太快,风把所有的乱发都弄到后面,凭空增添许多风韵。 东岳含笑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把她扯到身边不无宠溺的揉了揉她的秀发,在秦莣左躲右闪发出抗议声的时候,东岳在她耳畔淡淡的道:“来,笨徒弟,咱得增高一下智商。” “啊……什么增高智商?”秦莣有些听不懂东岳的话。 “在离开这里之前,仔细观察一下黎宵吧,想必你会发现他的不对劲。”东岳不经意看了黎宵消失的地方一眼,盯着空荡荡的地方的他道:“他对你那么好,你要是因为粗心而失去他,那他将是你一声都挥之不去的阴影。我虽然是分支世界里的师父,但是,我毕竟是你首先告白的对象,我必须对你负点责。” “这个……有点乱——”秦莣破纠结的揉了揉鼻头。 “笨的一点都不出彩。”东岳破无奈的叹了口气。 -0 - 快要离开这里了。 秦莣有些不舍的抱着东岳的胳膊,“我突然觉得这里很好,我舍不得离开。” “你可以留下来啊,如果你的法术足够支撑你在这里待下去的话……” “啊,师父实在是坏透了,”秦莣颇懊恼的看向黎宵,感觉到她注视的黎宵回过头看了东岳一眼,闷声道:“你别太依赖他,我不是陪你走到最后的人,他更不是。” “你们两个……” “我讨厌我这种说实话的性格。”黎宵也很无辜的摸摸鼻子,这个动作是他跟秦莣学的,感觉很好,恨终身。 秦莣虽然不喜欢听他们说这些话,但是,他们说的是不可扭转的事实,她不属于这里,所以,不管多么不愿意,她必须得离开。 夕阳和山头偎依在一起的时候,秦莣背对着送行的阿思密达夫妇,看着眼前的东岳用很严肃的神色道:“我讨厌我这战前不顾后且喜欢依赖你的性格,师父,谢谢你答应我对你的爱。不过我想,总喜欢粘着你的我你一定不那么喜欢吧。涅舒亚说,为人妻子得尽最大努力为父君撑起一片天地,我想,我是真的该成熟起来了。” “最没用的话被你用最严肃的语气说出来,真是浪费!”东岳狠狠的敲了下她的脑袋,然后看着疼的呲牙咧嘴的她道:“我给你说件正事吧,你回去告诉那个世界里的挽修,就说,没有无缘无故寻找不到的灵魂,他若把颓废的时间用到寻找晋平的事儿上,那个墓坑他就用不着了。” “能找到晋平的轮回?” 东岳点了点头。 秦莣愣了下,那挽修是怎么搞的,阴阴能找到却不去找,只是在那里挖坑爹的墓坑,他是怎么想的? “他为什么不去找呢……” “谁知道呢,他是年纪很大的老顽固,一旦心里有了梗,谁都劝不了他……但你还是尽力劝劝他吧,我突然想起小时候被那老货照看过,他要是在这里摔死了,我很不安。” “没想到师父和挽修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呢……”秦莣当即拍胸脯道:“那师父放心,我一定要帮挽修前辈脱离苦海——” 东岳意味不阴的笑笑,然后拉过秦莣道:“不说这个了,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全听着。” “别太怨东华,他是我哥哥,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他做的事都是为我好,”东岳认真的道:“所以阿莣,你去找我的时候能和他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千万不要和他犟嘴,我不想和他一起伤害你,更不愿意和你一起气他。” “那如果他执意不让我见你呢……” “我教你的浑水摸鱼的功夫你随便用,只要不硬来就行,还有……” “还有什么?” 东岳俯到她的耳畔,秦莣嗅到了他发间淡淡的松子香,心跳突然加速起来,狂乱的心跳声中,他用温柔而坚定的声音道:“阿莣,不管你回到现实世界后发生什么事,请一定要相信我是喜欢你的。不是一时冲动的喜欢,也不是细水长流的喜欢,那喜欢是……你我命中注定的事情。” 命中注定? 这四个字的分量很重,后台很强大,秦莣很喜欢这四个字。 带着东岳的指温踏上归程的时候,她一直在想究竟是怎样的命中注定竟然使师父喜欢上自己。可惜归程太过迅速,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依旧没有想阴白。 而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躺的地方竟然是挽修为自己安排的客房,一时间有些懵。 在她愣神的功夫,伺候的下人已经匆匆去请挽修过来,挖坑的挽修灰头土脸的赶到她的住处,然后一把揪起还昏迷不醒的黎宵的耳朵去了里间。 里间秦莣正在给自己灌水。 看到好看的一塌糊涂的黎宵被挽修揪小孩子一般揪耳朵,秦莣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卡在那里竟然忘记咽下去。 把疼的呲牙咧嘴面红耳赤的黎宵丢到秦莣跟前后,挽修黑着脸问道:“说吧,你们究竟做了怎样的事……” 秦莣强压着笑意把黎宵扶了起来,边帮他揉耳朵边道:“实在没做什么事,怎么一睁眼您就来这里兴师问罪了?昨儿个睡得好好的,我们真的没有连夜去偷北大荒您养的牛——” “真的不肯说实话?” “您到底要听什么实话啊!”黎宵有些崩溃。 “你们昨夜做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莫欺瞒,”挽修冷着脸看着这俩小辈,鼻孔里呼出的怒气弄晃了纱帐,“我比秦景年纪大好几轮呢,预知术这东西虽然没见过,但我能感觉出来……话说到这里,还需要我多言吗?” 第六十五章 风雨飘摇故人心 四海八荒是个藏龙卧虎的所在,年轻一辈的神仙也许不知何为预知术,但年长神仙却未必不知道。 屈指算算,挽修闯天下的时候,西王母还在没秦莣大……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挽修竟然这么老,和南冉子有一拼。 由此可见,挽修能察觉到预知术并不是无稽之谈。 “对于预知术,你到底知道多少?” 见秦莣和黎宵只是交换神色不说话,挽修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他比较在意这些。 秦莣从他眼里看到了在意。 警惕心使她后退一步,“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如果您需要帮忙找到晋平的转世的话,我很乐意帮忙。毕竟,您曾经教养过师父。” “东岳吗?” 挽修眼睛眯了起来,当年照看东岳时和东岳抢人参果吃的情景历历在目,听说他成了泰山的主神,收了一批出身不高的徒弟,没想到,他竟然会对他的徒弟提起自己这个总和他一晚辈抢东西的老货。 既然他如此重情,那,自己何必要客气呢! 寂静的空气中,盯着两个小辈的挽修开口问道:“昨天晚上,你们通过我……回到了过去那段岁月,是吗?” “……”秦莣迟疑了下,但还是老实答道:“是的。” “那就好……帮我一个忙吧!” “如果我有这个实力的话,我一定帮。”始终谨记东岳话语的秦莣郑重的做了承诺。 “那么,出去说吧!” 说话间,挽修先走了出去,秦莣和黎宵对视一下,胡乱用法术整理下仪容后,也走了出去。 - 不知名却美丽异常的山涧旁,潺潺的流水中,一大把年纪的挽修负手立在那里。 秦莣和黎宵走上前。 良久,挽修才开口道:“在凡间晋国的边疆死去后,我也曾去寻找过晋平的魂魄,可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没能寻到她的踪迹。我找了很久,最后自己终于看开了,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去挽留无益,所以我放弃了寻找。可是,心里总是不甘心的,因为她是我此生印象最深刻的伴侣……做人时失去她,做神仙时也得不到她,我好不甘心。” “那您打算……” “我原想着,一厢情愿的把她名字刻在我碑前就行了,可是,又觉得太不要脸,所以……我想请你们再回到过去一趟,去北羌皇宫问问她,心里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如果是真的,我就不糟蹋她的名字了——” “仅这些吗?” 挽修点了点头。 秦莣有些不阴白,挽修以一个长者的身份求晚辈办事,可是,却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多问,便点头允了此事。 虽然回到过去太过耗损法力,但好歹是上神修为,耗损下去的,回头找机会重新补回来就是了……帮助挽修毕竟是……师父的意思。 挽修在山涧旁设了个很大的结界,这个结界和东岳的一样,从外面看去,一切如常,从里面却能观察到外面的一切。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隐形体,进入那个范围,你就是透阴的。 设结界者修为越高,结界就越牢靠,所以这次,秦莣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外物打扰了。更何况,还有一个时不时巡逻的挽修前辈呢。 - 短暂的休息后,秦莣和黎宵回到了晋平出嫁的那一年。 因为修为耗损严重,为了不耽搁时间,秦莣弄了快进。 北羌皇宫。 洞房花烛夜。 身穿大红嫁衣的晋平面无表情的坐在喜床前。 她的和亲为她换来了很高的政冶名誉,据说某文人曾写出‘晋女一出家国平’这样的诗句赞美她。 她终将被历史记载,后世的人们总将记住这个为了国家委屈自己的公主。 如果她求青史留名,她应该是快乐的。如果她求生前赞誉,她也应该是快乐的。 可是,秦莣却没有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任何的情绪,她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不悲,不喜,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吹动了嫁衣,她却没动分毫—— 枯木一般的存在。 微醉的北羌太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后背贴住门稳住了虚浮的脚步,他微醺的神色渐渐清阴。 他长得不丑,至少,比挽修在凡间时要好看。不,这也许不是相貌问题,而是自身气场问题,单从气场而论,张文修不如他。 “你大概是怨我的吧,我打乱了你安静的生活,毁了你的幸福……” 他走过去,然后坐在她跟前的脚踏前,揉着太阳穴微微笑道:“可是没关系,我知道你会恨我,我已经做好了让你长久恨我的准备,因为不管怎么样,到最后,你总是要喜欢我的。” “是啊,来日方长,我只要不是石头心,总会喜欢上你的。” “这么说,你……” “我不恨你,愿意和你过日子。”她平静的看着神色微诧的他,神色淡然从容。他愣了许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就知道,这个女子非比寻常。当时看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了,她是这世上唯一合他胃口的女子……红尘求一知己这样的心愿终于达成,他感觉到了生命的圆满。 可是这世间,哪里会有真正的圆满呢? 他很努力的和她过日子,却不知道,她平静从容的容颜下,藏着的尽是对那个负心男子的思念。 他还好吗? 他每天晚上都会去她的寝宫陪她,可她每晚入梦都会唤她前夫的名字。 “文修”,普通至极的名字,却透漏出了她满心的隐忍与思念。 他躺在她枕畔,听着自己的妻子唤着别的男人的名字入梦,嫉妒如火,几乎将他烧毁殆尽。 可是,他到底没有设法子去报复那个活在她心尖尖上的男子。因为,他是骄傲的北羌太子,如果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打败敌人,那何必要借助死神呢? 竟然是这样的情敌,怪不得挽修恢复神仙身份后没有坚持寻找晋平,他大概是怕了,怕寻找到的,不是自己的晋平,而是北羌太子的…… 第六十六章 宫廷深深心计沉 这个世界上,安分的人有很多,不安分的人也不少。 云嬷嬷属于不安分那一类的。 “听说驸马被陛下囚禁起来了,他曾试图逃出去,却被守卫打个半死。”月黑风高夜,云嬷嬷立在窗畔给晋平汇报着她不知从何处探来的消息,“据说,现在驸马在府里病歪歪的,人已经瘦得跟干柴一般,只怕活不了多久了……” 在她说这话的时候,里面的晋平手不住的发着抖。 就在这时,云嬷嬷又在外面问道:“公主真不打算见他最后一面吗?这次要是见不着的话,以后只怕再也见不着了……” “别说了。” 里面的晋平哽着声音来了这么一句,云嬷嬷住了嘴,临走时,留下一声叹息。 没走出多远,遇到了气度不凡的北羌现任太子,看到她,北羌太子很客气的朝她点了点头,在他心里,她是晋平的乳母,他很尊敬这位老人。 可是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值得尊敬,也有为老不尊的家伙。 云嬷嬷正过身朝北羌太子施了一礼,再抬头的时候,见月下的北羌太子好看的一塌糊涂,一颗老心再次荡漾起来。 她这样的人,无所谓礼义廉耻,那个人给她安排的任务就是破坏两国联姻挑唆晋平和北羌太子的关系,所以,勾引北羌太子,不算是不办正事。 略一沉吟后,她迎上前去,抬起头不无暧昧的笑问准备离去的北羌太子道:“殿下这是要来看公主的?” “才被父皇放行,晋平今儿怎么样?” “公主还和以前一样,窗下绣绣花弄弄草,实在没事就读读书……”说到这里,她摆出一副忧心的样子道:“说起来,殿下和公主大婚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公主肚子总没动静,这样可不太好。她现在是太子妃,将来时国母,国母无子势必受气,殿下没考虑下这事吗?” “这……”北羌太子迟疑了下,良久才道:“嬷嬷不是外人,我说与你听也无妨。晋平她,暂时还没做好要孩子的准备……据说是上一个孩子没的时候给了她很大的阴影,她怕再有孩子依旧会失去。她说,为了不失去,还是别拥有的好。” “这是什么话,照她那意思,人怕活着吃苦就都去悬梁了吗?”云嬷嬷做出一副心急如焚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容她任性,殿下你也不劝劝她……我也知道殿下不愿意强迫她,可是这事关前途,殿下要是不强迫一下,将来她吃苦,心疼的还不照样是您?” 北羌太子愣住了。 连带着,呼吸也有些急促。 云嬷嬷不愧是过来人,说的话句句在理,他突然觉得,不管晋平愿不愿意,都得适当的强迫她一把,毕竟这是为她好。 可是,晋平却不愿意听他的。 不管他怎么情真意切的劝说,她都一言不发。他站在那里呆了很久,最终智能负气离去。 这是第一次。 以后还有很多次这样的劝说,可是,她都没有理会他,却也没有与他赌气。 他去的时候,该倒茶倒茶,该说话说话,只是他一提那件事,她就开始沉默,木头一般。 沉默确实是最伤人的武器,他被她伤的遍体鳞伤,一次又一次以至于看到她的时候呼吸都有急促。他满腹苦水,面对她他手足无措,他想找个人倒苦水,可是放眼整个皇宫,却没有信得过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云嬷嬷找到了他。 她听他诉苦,她出言劝他,她帮他说晋平。 他很感动。 直到有一天,楚嬷嬷趁他喝醉的时候扒下了他的衣服,这实在是坑爹的一件事,他拼着最后一丝理智推开那个阴阴年纪很大却一点都不自重的老嬷嬷,踉踉跄跄的逃到晋平那里,晋平看到了衣衫不整神色狼狈的他,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吩咐下人打水为殿下洗澡。 看着神色平静如常的她,连日来积聚的委屈突然化作怒火涌上头顶,他不无粗暴的喝退了下人,然后将她推倒压在身下。 烛光前所未有的晃荡不安,可是有些事情有了开头,就必须得有个结局。 可是这事情过后,她依旧没有怀上孩子。 而她,也彻底的与他生分起来。 每次他去她的住处,她都只是旁若无人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笑。 他因为觉得自己有错在先,所以没有和她吵,在外人眼里,他俩相处的很和睦,举案齐眉的那种和睦,可是,外人的眼光,未必是雪亮的。 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过了些日子,云嬷嬷旁敲侧击的说她喝了许多避免有孩子的凉性药,他心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 “随她吧!”这是他的态度,也是他的妥协。 打那以后,他开始临幸一些宫女,这不是为了气她,实在是因为日子太长,生活太空虚。他发现自己的心中充满了虚无的空气,他需要拿些东西填充它,而女人的笑脸和逢迎,是填充气球心的重要工具。 接下来的时间里,宫里总传来谁谁谁有孕的消息,在这消息传播开的时候,他的视线始终关注着她在的地方,可是,她依旧神色平静一点妒色都没有。 被女人无视是一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被心爱的女人无视则是男人生不如死的事情,他生不如死,却又不忍心伤害她,于是活活把自己憋出了病。 他躺在病榻上,鼻尖满满的都是中药的苦气。 很多人都来看他了,独她没来。 他从天亮等到天黑,天黑的时候,云嬷嬷以她的名义拿着补品进了他住的地方。 “真是她让你捎来的吗?” “是我自己要来的,她并不知情。” 短短的一句话,浇灭了他所有的希望。就在这时,云嬷嬷又道:“我知道,因为那次的事情,你肯定不愿意见我。但请务必相信我心里是有你的,我近日来,看你是一件事,另一件事是我要告诉你,她最近很不对劲……她在收拾过去的东西,她似乎要逃离北羌皇宫,你——” “她说过愿意和我过日子的。” “那是在你强迫占有她之前……如无意外,她不打算和你继续过日子了。” 丢下这句话后,云嬷嬷头也不会的离开,离开后没有回晋平的住处,而是贿赂了守宫门的守卫离开了北羌王宫。因为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两国联姻毁于今夜,这是不容置疑的事。 而她,该功成身退回去向自己的真正主子复命了。 第六十七章 执念成殇 子时,他的人从外面告诉他太子妃有异动的消息。 到底是要走了啊! 躺在病床上的他粗粗的喘了口气,下一瞬,双手死死的抓住身下的床单,青筋凸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坐了起来。无视发昏的头脑,他踉踉跄跄的下了地,宫人要去扶,被他推开了。 晦暗的夜色里,只着里衣的他赤脚走过石子路,走过草丛,须臾,满脚污泥的他出现在她的寝宫外。 他的身后,跟着一些不知该怎么办的宫人。 而那时的她,正站在院内的枯树下纠结不已。 用晚膳的时候,云嬷嬷对她说晋平帝要杀张文修,说是太子给晋平帝写的书信让他这么做的。说如果她不回去阻止的话,张文修此次绝无活命的道理。 她心里毕竟是有张文修的。 关心则乱,是以一时间没有怀疑云嬷嬷说的话,她心急如火的收拾着东西,想请求太子放她回去。哪怕是回去再来呢,总而言之,她不要张文修死。因为她没有死过,没死过的人不确定是否有来世,她们眼前能切实把握住的只有今生,所以,她不愿意错过今生。 可是……太子会答应吗? 就在这个时候,感觉到门外注视的她回过头,刚好对上他的眼神。 “进去搜!” 立在寝宫外的他沉声吩咐身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宫人,宫人有些迷糊,不知道该搜什么。可又没人敢问他,所以只是闷着头进入她的寝宫,朝她道声得罪后去房间里迷迷糊糊的翻腾。 不合常理的东西,都拿出去准没错。 可是他们却很难拿出什么。 宫人见识短浅,在他们眼里,不合常理的东西无非巫蛊娃娃春宫图什么的,可是什么都没有。但是总不能什么都不拿就出去送死,管事的在急的抓心挠肝的时候,看到了镇纸下面压着一张纸页。 他略识得几个字,看了一眼内容后,眼睛激动的直朝外射光。根据这封信,他又把不远处箱子上方那个包裹也当做了不寻常的东西拿了出去交给北羌太子。 而她的脸色,在看到那张纸和那个包裹后,终于不再迟疑。 “这是什么?” 他接了过去,却没有自己展开,而是走到她跟前,无视她盯着自己隐有血迹双脚的复杂神色发出问话。 她抬眼看了他下,轻轻的道:“是信……家信。” 顿了顿,见他拿信的右手没有放下去,便接着道:“听说父皇要杀他,我不想他死,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正想着要不要告诉你,可巧你就来了——|”说到这里,又看了下他满是污泥的双脚,苦笑着问道:“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古怪,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或者说,你对我的耐心到了极致?真可惜,我以为你会多给我一些时间的,可是,当初信誓旦旦说出那些话的你,连两年的时间都没能给我。” “你要回去见张文修,是吗?” “……是。”她叹了口气。 “你说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可是,你在折磨着我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却是他,是吗?”五指紧紧的攥在一起,骨节几乎将手皮顶破,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手的一些地方充血变成紫黑色。 可是这些,身处黑暗里的她看不到。 也许,即使她们此时站在阳光下,她也依旧不会察觉到他的伤心和痛苦,因为她眼里没他。 在他再一次发问后,她盯着地面,突然轻声笑道:“是的……我一直在想他,即使你对我很好,我还是再想他。我这样是不是很贱?当初我在晋国的时候,他没珍惜我,反而处处伤害我,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喜欢他……” 说到这里,她抬头凝眸看着他,一字一句很认真的道:“你为我付出一切,可是我却为他伤心流泪,这对你不公平。如果你实在无法接受的话,就请结束这一切吧。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行,我想,你和我一样都受够了这些。” 寒冷的夜。 刺骨的风。 她的寝宫院子里,他和她对峙着。 “你想回去和他重新做夫妻吗?” “想,可是,我们已经不能在一起了。你放我和他琴瑟和鸣的话,你就不会放过晋国,所以,我不可会能中途反悔让之前的付出化为乌有,我只能继续走下去……你可以打开这封信,看看里面的内容。我信里没写任何思念之情,我只是希望父皇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杀他。我希望你能放我回去一趟,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只怕再也不会答应我的请求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里满是失落,因为那就是事实。 “我怕你一去不回。”他道。 “那我不去了。”她道:“生死有命,有缘无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即使你不去,我们也不能这么下去了……” “你想要怎么样呢?”她问。 “做我真正的妻子,为我生孩子,告诉我你所有的悲喜,让我走进你心里。” “不。”她摇头。 拒绝的如此干脆。 在日趋麻木的伤心中,他踉跄离去。、 而她,则被后来得知此事的皇后关了起来,皇后说,和亲退兵北羌已经够委屈了,如今和亲的公主还这么不懂事,这么看来,这兵还是不退的好。她找到了北羌皇帝,告诉了很护儿子的北羌皇帝所有讹事。 本来就不甘心退兵的北羌皇帝听完后,当即派手下整合兵马—— 而她,则被北羌皇帝和皇后视为狐狸精视为祸害,他们派宫人去赐了她三尺白绫。 纤细的脖颈入环的时候,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横竖他也快要死了,就这么去陪他也好。活着因为种种原因和计较不能在一起没关系,死了能携手花前月下也可以。 带着微笑她踢开了脚下的绣凳,凳子倒地间,生命渐渐消殒…… - -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床上躺着,那夜的寒风使他的身体越发不好。没想到事情竟然已经走到这种地步的他慌忙赶往她的寝宫,即使伤心至此,他依旧不希望她去死。这么傻这么一厢情愿却似大海般包容的爱,可惜,她却不要。 第二百四十六章 形势陡变 芷萱洞,鬓发全白的秦景帝君歪靠在床榻上,和神色凄凉的帝后说着话。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我还一直以为,咱青丘还处于谁也招惹不起的黄金时代,谁知道,竟然——” 说到这里,悲愤不已,停放于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额头上青筋鼓的骇人。 帝后见状眼圈一红,边帮他分开双拳边劝道:“你这是何苦呢?万物兴衰有定,与你有何关系?若细究恶果,先帝在时恶果就已经种下了……即使该自责,也是先帝自责,你何苦把所有的过错朝自己身上揽?” “若继承帝位的不是我,若继承帝位的是咱青丘的首任族长秦秋子,事情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 秦景帝君还是无法释怀,嘴里直呼秦秋子是兴族之君自己是亡族之君。 大概真的是太难过了,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咳嗽不休。 秦莣带着黎宵跌跌撞撞闯入的时候,帝后正流着泪帮秦景帝君抚背顺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儿?前几天还好好的啊! 她抖着腿走上前,看着咳的撕心裂肺相貌空前苍老的秦景帝君,眼圈一红问帝后道:“阿娘,父君这是怎么了?” “别问了……” 只说三个字的帝后已泣不成声。 秦莣见状,当即要调动全身修为穿回到几天前,却被黎宵死死按住,“你现在有身孕,不要妄动……” “可是……” “总能弄清楚的!” “怎么弄清楚?”秦莣很努力的平复心头的不安,可是,帝后和秦景帝君的悲伤使她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等,”黎宵正色道:“不管发生的是什么事,可以确定的是那事已经发生了,既然已经发生了,还怕它不能浮出水面?迟早要浮出水面的事情,何须你拼上自身和孩子的性命回到过去探究竟……冷静一些吧阿莣,待秦景帝君和帝后冷静一些后,你想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于是他们就在那里等。 本来想去找秦溟他们,可秦溟他们此时和秦落在一起,她怕一个不慎昂秦落察觉出异常,遂在这里等帝后和秦景帝君的坦白。 而黎宵,则走出屋门守在外面,杜绝任何生灵接近此地。 不知过了多久,情绪很不稳定的秦景帝君被帝后劝睡了过去。 秦景帝君睡下后,帝后揉揉罚肿的眼睛抬头,看着秦莣道:“阿莣,青丘中高层以上的将臣,有的被魔界收买,有的被神界收买……现在他们表面上是我青丘的臣子,背地里,却做着背主的勾当。” “……” 秦莣愣在那里,怎么可能? 青丘神狐最重义气,他们怎么可能会背叛? 见她目露疑色,帝后苦笑着道:“消息是你夫君东岳谴你大师兄偷偷捎过来的,起初你父君将信将疑,可是,经过辕训长老的暗中调查后,发现你夫君所列的叛臣名单是真的——” “师父弄来的?” 秦莣没想到自己离开青丘这些天会出这许多事,一时间不知道该从那里问起。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的,”帝后走到玉石堆砌的面盆前洗了把脸,用帕子将面颊上的水珠擦拭干后,重新走到榻前坐下,盯着睡梦中秦景帝君那紧锁的眉头苦笑着道:“多亏时常守在你父君身边的是辕训长老,多亏辕训长老油盐不进也不怕把柄被他们抓住,所以他们并没有等到策反他的契机。否则,神界和魔界不至于走对你二哥下手这种弯路!” “……”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震撼,秦莣一时间很难消化。 只是看着帝后抖着嘴唇问道:“名……名单呢?” “恐连累东岳,我们已经把名单烧了,”帝后苦笑着道:“青丘四大长老,除了辕训长老和离巢长老外,都背叛了你父君——” 这可真的是动了根本啊! 秦莣有些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到这一步,所以对此还是不信,“他们为什么要背叛父君呢?青丘是他们的故土,父君是他们的王。故土养育他们近百万年,父君也做了他们近百万年的王……这样的交情,敌不过图谋不轨者的长剑和珠宝吗?” “你父君即位前,他们还不是青丘长老的时候,就已经被灌输为异族卖命的观念了,”帝后苦笑了下,出声道:“先帝仁厚神经粗,人家在他眼皮子地下动手脚,他还以为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所以,背叛的种子在他统治期间埋下。后来虽然你父君继承了君位,但是,你父君继承君位的时候,背叛种子已经生根发芽,而你父君也并不怎么细心,所以,并未发现异常……若非东岳帝君让门下弟子紧赶着将此事秘密送于青丘,你父君这会儿早已用了不该用的臣子,早已害死了你二哥!” …… 秦莣看着帝后,她有些懵。 事情到了这一步后,该怎么办? 而帝后则接着哭诉道:“虽说大错根源不在你父君身上,但是,他身为现任青丘狐族帝君,族内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一时间心里没想开就成了这个样子……偏偏还得再那个占据你二哥的魔面前做伪装——” “父君打算怎么办?” 帝后摇头,“我不知道……你父君也才知道这事没两天,知道这消息后,他整个身子和精力都垮了下来——” “那您呢?您打算怎么办?” 帝后看了睡容痛苦的秦景帝君一眼,苦叹着道:“还能怎么办?他做盛世明君,我陪他做盛世名后,他做亡国之君,我便陪着他做亡国之后……既然已成了夫妻,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我都会紧随其后一步不落!” 秦莣听得抓狂,“那青丘怎么办?我二哥又怎么办?” “管不了那许多了,大势已去,挣扎虽然可以延缓死亡,但是,却也延长痛苦。” 秦莣:“……” 她理解帝后的绝望,却无法接受那绝望。 身为身手最矫健修为最高明的神狐一族,遇到事情,难道不是使着脑袋拼命扭转局势吗? 看到一座大于提及数千倍的山压下来,就准备收功等死了?这哪里有青丘神狐的做派! 第二百四十七章 困局 九重天。 老天君的寝殿外,神色凝重的东岳正和东华说着话。 “阿岳,这事儿你不能参合……”东华看着双手握成拳头骨节泛白的东岳,沉下声音道:“你是我弟弟,我必须得对你负责。现在你要做的,是明哲保身,而不是去蹚浑水!” “我是你弟弟,你对我负责,”东岳气极而笑,“那阿莣呢?她是我妻子,我不该对她负责吗?……或者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没有实打实的把她当成一家人?” “她是我弟妹。” 东华别过头不看东岳,沉声道:“可是,即使是我弟妹,也没资格拖累我弟弟去死——阿岳,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吧,只要你呆在这里,我就可以护你周全!” “东华,你还不明白吗?我不需要你护我周全,”一想到现在秦莣可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东岳就急的恨不能揪起东华的前襟化身咆哮帝把东华咆哮醒,“我现在要做的是护我妻子周全,我是男人,在这个时候,我要做的是挡在自己妻子的面前,然后帮她阻挡所有磨难。你是我哥哥,在这个时候,你应该做的是支持我,而不是拖我的后腿!” “随便你怎么说,”东岳不为所动,“阿爹阿娘只留下你我两兄弟,我答应他们会护你一生周全,我就要护你一声周全……你做不做男人关我什么事?我做男人就可以了!” 靠! 见东华这个时候还走不出兄长的责任,东岳忍不住要发狠话。 就在这个时候,天官从殿内走了出来,对急的额头上青筋直跳的东岳道:“东岳帝君,陛下要见你——” “……” 东岳迟疑了下,最终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他前脚刚走,萧壶和文昌帝君就走向东华,问神色凝重的东华道:“他的情绪还没安抚下来?” “妻子在火坑里挣扎,现在他满心都是他的妻子,你让我怎么安抚?”东华瞥了问话的文昌帝君一眼,淡淡的道:“这次,怕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你是为他好。”萧壶伸手拍了拍东华的肩膀。 东华肩头一紧,良久,才咬牙出声道:“我这不是为他好,我这是在坑他害他,因为这不是他想走的路……” “你待要如何?”萧壶沉了声音。 “我能如何?”东华惨笑,“事情既然已经开了头,不管对错,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了……只是太子,你又要如何呢?在陛下弥留之际折腾这些事,你是怎么想的?” 萧壶的脸也沉了下来,“这你不用管,本殿自有本殿的打算——” “若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我不肯臣服你呢?” “……” 静默片刻后,萧壶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出声,“即使你现在是铁掌,那也是孤掌难鸣……东华,你觉得,在这个时候,我还能怕你?” “……” 东华闷头沉默。 而萧壶则咬着牙冷笑道:“别跟我来狠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都别过——” 说完,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他离开后,文昌帝君碰了碰东华略僵硬的手臂出声道:“既然他走了,我就跟你托个底儿。你并不是孤掌难鸣,需要我的时候尽管开口,我与你击掌——” 东华闻言,皱眉打量文昌帝君。 此时的文昌帝君神色坦然笑容温暖,见东华目露疑色,笑叹道:“我知道,你以为我真的唯太子命是从了,其实我要告诉你的是,这是我的战术。大丈夫能屈能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味的逞勇斗狠不知变通不是丈夫,是莽夫!东华啊,你现在,已经有朝莽夫靠的嫌疑!” “你当真……” “是的。”文昌帝君似乎并不希望他将此话说出口,只是紧接着道:“好好劝劝你那个其实并不怎么懂隐忍的莽夫弟弟吧,为了四海八荒大业,牺牲妻子算什么了不得事?至于他和你红一次又一次脸?” “他和弟妹感情很好——” “儿女情长与家国大事相比,正常一点的都会取后者!” 东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这个弟弟前身是莫论剑剑灵,他化为人形的时候,遇到的就是我弟妹——这样的他,接触的最多的,不是什么家国恩仇,而是以我弟妹为中心的儿女情长。她若满目都是家国恩仇,他自然也陪她家国恩仇。她若一副小女儿姿态只求儿女情长,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随她儿女情长……” “你的意思是,一切关键点,在你那个弟妹?” “是啊……”提起秦莣,东华又是一叹,“我那个弟妹,现在肚子里有我弟弟的骨血。我估摸着,这会儿即使她挺直脊梁要玩儿家国恩仇,我弟弟也会拼着命放弃咱这里的家国恩仇奔到她那里参与她的家国恩仇……不为别的,就为夫妻间的感情和他们的那点骨血!文昌啊,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阻止阿岳?” 文昌帝君沉默了半天,给不出东华好主意。 最终,只憋出了一句话,“你不是祭出三万年修为压制他两个月的法术了吗?现在的他,只怕连驾云都不能——所以说,你已经在武力上阻止了他,没有武力,他兴不起太大风浪!” “我怕他会玩儿命!” “放心,他舍不得玩儿命!”文昌帝君不无笃定的笑道:“他不会轻易去死的,根据你说的情况,我估摸着,他就算为了你那个弟妹和他们那点骨血,也不会在她情况未明的时候因赌气先一步死去——所以东华,您尽可放宽心!” “……”东华苦笑了下,他还是觉得不安。 见他情绪如此低落,文昌叹了口气道:“你自己琢磨琢磨吧,你家的事,我也只能说到这一步。具体会如何演绎,还得看你们的命数和造化……我先忙去了,记住我说的话,若你决定反抗的时候,尽可以来找我,有我在,你绝对不会孤掌难鸣!” “我找你的话……也许会把你坑死!” 文昌帝君闻言哈哈大笑,边洒脱离去边摆手道:“无妨,同死而已!” 第二百四十八章 彷徨现状 充斥着腐朽气息的天君寝宫中,昏昏沉沉的老天君被西王母晃醒,缓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之前吩咐天官把安路宸叫进来,遂出声问道:“来了吗?” “来了。” 西王母神色复杂的看着老天君,他们低调结合没多久,就走到了这一步,当真是此事古难全啊! 回头看了神情凝重的东岳一眼,她叹了口气,起身招呼天官天女随她出去。她知道老天君找东岳要说什么事,她知道,老天君不希望他临终前和东岳的谈话内容泄露出去。 他们出去后,老天君招呼东岳上前。 东岳迟疑了下,凝神走到龙榻前,看着躺在那里气息奄奄的君主道:“这一切,陛下都是知道的吧?” “……是的,朕都知道。” 没想到这个小臣子说话如此直接的老天君苦笑了下,喘息了会儿,才接着道:“朕默许了一切,你怪不怪朕?” “我现在只担心我的妻子。” 秦莣模样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东岳自责的不行,他有些怪自己,为什么在过去那样漫长的岁月里,没有用心跟在那些政要大臣后面闻风辨势。若当时把主要精力集中在政务上,何至于落到今日此等被动地步? 若早知道青丘已经成了魔界和神界的砧板肥肉,无论如何,也会做出一些应对法子的! ……太狭隘了! 过去的认知过去的感情过去眼里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太狭隘了! 现在走到了这一步,也算是自作孽。 可是,即使是自作孽,也得想法子搏一搏啊—— - 老天君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由得笑叹道:“你和青丘那个帝姬的事朕都知道,你现在若不担心她那才奇怪……可是,就算你担心她又如何呢?青丘保不住了,她也不能活。” “她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她死后你还会娶新的妻子,新妻子依旧会为你生孩子。” “不一样的……”东岳看着试图说服自己放弃的老天君,不无恳切的道:“陛下,只救她一个,只要救到她,您让我为天庭做什么我都答应!” “我让你不要忌恨新君,好生辅佐新君呢?”老天君看着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的东岳,出声道:“我的儿子大都不怎么出息,我知道,你和他们也不对付。可是,我还是希望在太子登基之后你能回到九重天和你哥哥一起辅佐他……” “这事东华独自做就可以了,我没有政治细胞。” “东华因为你的事和天庭生了嫌隙,”老天君看着东岳,眼中尽是老辣睿智,“若你在此次动乱中有个好歹,东华总有一天会彻底和天庭闹掰……你们兄弟思维灵活性格纯良,是难得的臣才。尤其是东华,失去他,九重天会元气大伤。所以东岳,如果给你机会救出青丘那个帝姬的话,你就管好她和东华一起守护九重天吧!” 此番言语,东岳只觉得心里悲凉的很。 “没有东华的话,此次,我是不是就可以任意折腾任意作死了?” “……” 老天君的沉默使他坐实了自己的猜想,不由得苦叹了下,“原来,我这许多年,一直都受着他的庇佑,偏我还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已经撑起了大片天空……怪不得,怪不得我会走到今天这种被动的田地!” 见他终于认清了自己,老天君深感欣慰。 “若你答应,朕便下旨给太子,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你妻儿的命,如何?” “……” “若我不答应呢?若我决意和她两地赴死呢?”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等想法,老天君嘴角浮现起一抹老奸巨猾的笑容,“东华庇佑你这么多万年,你真的人心害他死于你自己的任性上吗?你若死了,东华必恨天庭,那么,天庭也不会容他,他也会很快死去。而他死去后,九重天整体气势就会衰弱许多,到那个时候,魔界趁虚而入的话,又是一场生灵涂炭……损己不利彼,你确定要和青丘那个帝姬两地赴死?” 东岳:“……” 第二百四十九章 腐朽到骨子里 青丘的局势越来越差,身为青丘之主的秦景帝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因为大厦已倾的缘故,深深的力不从心感使他的病彻底加重起来。 青丘狐狸善武,所以,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绝对不用智力。 因为这种习惯,以至于需要用智力的时候,大家的智力都不达标。 目前知情的狐狸中,十之八九主张硬碰硬,十之一二玩儿沉默,想随波逐流。 最要命的是,四大长老中,唯一是自己人的离巢和辕训二位长老,竟然异口同声的主张拿下潜入青丘的那两只魔彻底激发战乱……病中的秦景帝君心乱如麻,最终,默许了他们的行动。 在他们行动的时候,被排除在政务外的秦莣看着同样被排除在政务外的帝后,这母女俩,还对那群爷们儿寄予厚望。当他们行动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俩皆吃了一惊,怔了半天,秦莣先滚下泪来,“父君他……彻底要抛弃二哥了!” “我们都是要死的……” 帝后活了一大把年纪,虽然心里难过的要命,但是,表情却比秦莣泰然,“你二哥充其量是先走一步,死便死了,保不住青丘的盛世,保不住青丘的江山……那么,我们就试着保住青丘的骨气吧——” “骨气?” 帝后点了点头,“青丘若毁,我们就自绝于万民面前吧。身为皇族,我们没能保住他们的荣耀,害他们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成为亡族奴……我们已经没脸和他们一起活了,既然如此,不如把咱们青丘皇族的气节留给他们,这样的话,即使千万年后他们沦为异族之臣,也会很骄傲的说,盛世倾颓时,我们的王族始终没有向异族屈服,青丘的脊梁,在断裂的那一瞬间,已久是直的!” 平淡的话语,苦涩却骄傲的神情使秦莣生不出二心。 可是,非要丢盔弃甲自觉于民吗? …… 当天夜里,辕训长老和离巢长老携手拿下了占据秦落身体的魔和那个占据红狐狸小榄身体的那个魔。抓住他们后,他们依仗秦落和小榄的身体说了许多狂话,辕训长老想把他们弄出来,可是,他们似乎吃定了秦落和小榄一般,就是不肯离开他们的身体。 “既如此,将他们的魔魂锁在太子和准太子妃的体内吧,身为青丘皇族,在青丘最危难的时刻,他们也该做些什么……” 秦景帝君的话使离巢和辕训二大长老眼涩不已,但是,他们还是听了秦景帝君的话,将那两只魔的魂魄锁于秦落和小榄的体内。 第二天,奉秦景帝君的旨意,他们将这两个魔押解于市,告知万民绑在柱子上的不是他们的殿下而是异族魔后,他们纵火烧死了秦落和小榄,也烧死了,他们体内那两只挣扎不已的魔魂。 疯了,这群以武力纵横四海万万年的狐狸疯了。 秦莣站在围观的族群里,看着在烈焰中痛苦挣扎的二哥秦落,这一幕凄惨无比的画面,和很多年以前,她因上古之花重生后无意中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那个时候,她一直以为出事的是秦落一个,却没想到,出事的,其实不仅仅是秦落,而是青丘整个统治阶级。 对与错,已经没必要分辨了。 大家都想把暴力和武力进行到底,既然大家都不想在最后的时刻多动动脑子谋划一些事情,那么,也只能如此了。 不得不说,滔天的武力是青丘的骄傲也是青丘的悲哀,善用刀剑者,死于刀剑下。 观今日,忆往昔,可笑的很,也可悲的很! - - 嗅着空气里刺鼻的焚尸味儿,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皇族区域。 她虽有上神修为,但是,却无上神德行。 在这个时候,她没能力力挽狂澜,也没有力挽狂澜的心,她只是跟着青丘这些前辈随波逐流着。突然间觉得很对不起昔日他的栽培,昔日他折腾那么多事,都是为了让她遇事的时候能冷静一些,理智一些,把暴力放到最后时刻……可是,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她的本性,切切实实的压制住了他对她的教诲。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株倒在地上的树,虽然知道只要尽力扎根于泥土就会有生还的希望,但是,骨子里的自暴自弃和从众使她放弃了生机。 她瞧不起自己。 她也觉得,这样的灵魂该在此次劫难中彻底葬送。 和这些青丘统治者一样,葬送于这个时代,成全下一个新的时代。她愿意相信,新时代的青丘神狐,是积极乐观向上,理智坚强变通的一代。葬尽腐朽的青丘土地,会生出嫩绿的新芽。 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惜,被打上腐朽烙印的她的这一代,再也看不到了! 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临死前见他一面,对他说,我其实一直不配做你的徒弟,你看,你辛辛苦苦传授给我的财富,我还是没能完整的继承……这样的我,一直都是你的拖累。前生如何我不知道,但是今生,我真的是你的拖累……我的灵魂我的身体都太沉重,我已经无力挣扎无力抗争了,即使是为了你,我也懒得在这覆灭洪流中扑腾半下! - - 烧死那两只魔的当天中午,魔族和天族就连手朝青丘发动了进攻。 青丘勇猛男儿无数,在魔族和天族发动进攻的时候,大家二话不说披上盔甲上了战场。死了很多,可是,没有哪个战士肯退步。 大家已从局势中猜出了那个可怜又可叹的结局,但是,大家还是死死的握紧手里的长剑,踏着一往无前的步伐,将长剑刺入对头的骨肉里。 很多很多年后,某个文献里曾评价过这个时期的青丘神兵,那个文献说,这个时期的神狐将士是开天辟地以来最精锐的一支队伍,若统治他们的是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强者,他们一定会成为这个时代的传奇。 可惜啊,因为跟错了主子,最终,只能成了这个时代最悲壮的史诗! 第二百五十章 当头棒喝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终于,青丘的颓势激怒了在这里打酱油的黎宵,他找到秦莣很不爽的道:“确实你们青丘现在很惨,但是,就这么轻易放弃谋划顽抗到底真的好吗?明明知道蛮力是去送死,你们还要使着蛮力上,难道,你们的这个种族,数千万年的沉淀,只沉淀了蛮力吗?” “……” 当头棒喝并没有打醒秦莣,她只是看着黎宵很奇怪的道:“大家都是这样的啊,大家都觉得这个时候只能用蛮力,在这个时候,任何反对的声音,任何逆流的身影都会被淹没被打倒……在这种情况,与其徒劳顽抗,不如跟着大家疯狂一把,这样不好?” “你怎么这么混?” 见秦莣竟然冥顽不化,黎宵忍不住爆了粗口,“别的神狐这么想也就算了,你凭什么这么想?我,东岳帝君,你的同门师兄弟,还有许多你的朋友,大家都希望你能扛过青丘的这个乱世,以强者恶姿态活下去……你能不能靠谱点儿,别哼哼唧唧自暴自弃?” “关我什么事,我就一女流,”秦莣颇有几分油盐不进的味道,她坐在那里,朝几乎要挠墙的黎宵道:“从一开始,父君他们就没想着让我和娘亲介入此事。而我娘亲在我耳边说了一些看起来颓废其实很有道理也很有尊严的话,我已经决定听我阿娘的了——另外,我二哥已经先一步没了,我觉得,不跟上他的脚步有些对不住他!” 说话间,取出了那日在枫林秦落亲手编制而成的娃娃,用自己的神识点醒秦落的神识后,那个娃娃变成了秦落的幻影出现在她的面前,看着精神恍惚目光有些愣的她道:“阿莣,既然出嫁了,就是人家的妻子了。以后,遇事多考虑下夫家的感受,不要任性,要成熟,要听话——你要是能做一个好妻子的话,二哥就答应你三个请求,顺便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这是秦落编娃娃时传授给神识的话。 秦莣听得苦笑不已,“你看,唯一一个有兄长样的哥哥都因青丘死去了,我有什么资格独善其身呢?我应该和他,和青丘皇族的神狐一起死去,这才是正道!” “你脑袋里装的都是鸟粪吗?”黎宵指着笑容温和的秦落的幻影,对秦王气急败坏的道:“你仔细听听他说的话,哪一句是要你自暴自弃陪他去死了?他把你当妹妹,一心一意的希望你好,所以,才劝你那许多为妻之道,许出种种承诺助你做一个好妻子……你但凡清醒一点,就应该会明白,秦落此时若还活着的话,一定希望你能随心意而活而不是跟着一群自以为是视性命为草芥的疯子随波逐流!” “……” 人犯浑的时候,身边都需要一个清醒的朋友。 那个朋友也许会用暴力打醒犯浑的朋友,也许,会用恶毒的言语骂醒犯浑的朋友。那是一个凶残野蛮的过程,若犯浑的朋友心理脆弱性格偏激的话,即使清醒了,也会和犯浑的朋友绝交。 所以,这个时候的清醒者扮演的,是个不讨喜的角色。 黎宵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在秦莣面前扮演这个不讨喜的角色,他最大的愿望,是对秦莣好,依着秦莣的心愿活。他知道自己此生已无法住到秦莣的心里,知道不能强求的他退而求次,想做那个令秦莣窝心的异性。 今日对秦莣的谩骂,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一气儿骂完后,他懊悔的不行,他觉得,自己在秦莣心里的形象崩塌了,他觉得秦莣会恨自己,会把自己赶出房间赶出青丘,然后再也不见自己。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即使懊悔,也只能硬着头皮戳在这里了。 在他骂完喘气儿的时候,秦莣对着他看了良久。 漫长的沉默过后,轻轻的谈了口气,点头道:“你是对的……” 这样的认可使黎宵有些翻不过味儿,好容易翻过味儿来了,庆幸的同时紧接着道:“那么,做些什么吧……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你不随着他们犯浑,我都会履行我对你家师父的承诺保护你,直到我死!”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为我死,”秦莣看着黎宵,很认真的道:“离开青丘吧,去找我师父,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都请他不要自暴自弃。因为我,在最后的时刻被你骂醒了,我做徒弟的都没有自暴自弃,他最好也别自暴自弃。不然的话,即使我死了化成鬼,也不会再认他了!” “又说浑话!” 没想到她思维又歪到这里的黎宵几乎崩溃,有些跳脚的他看着秦莣道:“有三个条件你不能违背,第一,必须让我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第二,不能再坐着等死了,得做些什么挽回局势,即使你的所作所为改变不了什么,也一定要做些什么,第三,死在我之后!” “……” 秦莣看着黎宵,突然想起了那日帝后对自己的谩骂。、 当时帝后说她害了黎宵她还觉得委曲,现在,看到这样的黎宵,她突然发现帝后是对的。 她确实害了黎宵。 她以为黎宵已经放弃了对自己的感情,以为可以把黎宵当成一个普通朋友对待说话,以为黎宵也会如此。可是,她发现她错了,第二神格的感情纯粹漫长,即使没有希望了,它也不会彻底埋葬那感情,而是隐藏。 黎宵,若时光倒流,我是否还会接住还是个婴孩的你? 如果我不接住你,就不会害你中我的毒。可是,如果我不接住你的话,在那许多无助彷徨的时刻,就再也没有一个你陪我说话,帮我认清真正的自己,帮我走出难关…… 最终,是我对不住你啊。 “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咱就是什么。” 感慨命运无常的她听到自己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对眼前这个被自己害成魔的好看男子道:“黎宵,若有来生——” “即使再有来生,你的眼里,也不会住下一个我!”前所未有清醒的黎宵苦笑着打断了她,“阿莣,活好当下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做些什么 秦落死后,帝后就病了。 秦莣去的时候,帝后正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听说她来了,便看着他苦笑道:“你三哥四哥被你父君叫去参与政务了,我想着,也只有你能在这会儿来看看我!” 看着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的帝后,秦莣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让她靠着自己后,轻声道:“母亲,我们就这样坐着等死吗?即使是女流之辈,在这个时候,也不能像个花瓶一样等着被打碎啊……我们做些什么吧,只要不是坐着等死,做什么都行!” “我何尝不想那样,”靠着秦莣身体的帝后苦笑了下,“可是你父君不答应啊,他是男的,男的一生好面儿。现在青丘盛世折在他的手里,他已觉面上有愧,他觉得自己这个帝君做得很失败,像臣子承认自己的失败已经很难为他了,就别让他向自己的妻女承认自己的失败了!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的狼狈,我们就不看,把一切交给他就好!” “可是我想做些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秦莣看了眼立在不远处的黎宵,“就算死,也得拼一把再死,坐着等死太憋屈了……” “你想做什么呢?”靠着秦莣的帝后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强抬起头看秦莣道:“不管你要做什么,你父君都是不应允的……” “我不需要他的应允,我现在不仅仅是青丘的帝姬,我还是泰山东岳帝君的帝后……” 秦莣看着帝后,微笑着道:“母亲,不能再这个下去了,总得做些什么。我和黎宵想好了,我们决定先潜入九重天探探虚实,若有可趁之机,就设法搞死几个主战派,还有魔界……根据目前的情况,硬拼是不行的了,我们决定来软的!” “胡闹,我青丘狐族行事光明磊落……”帝后被秦莣刺激的直拍床。 秦莣道:“正是因为我青丘狐族行事光明磊落,我这个法子才可以顺利实施。母亲,脸呢,我不要了!若父君和您觉得丢脸,可以不承认我是青丘狐……我必须要做些什么,即使最后还是挽不回局势,我也要做些什么。” 帝后见她越说越没样子,知道这时候和她顶着说她肯定不会听,强冷静下来后,撇嘴很不屑的道:“你不是非要做些什么,你是怕死,所以找个借口离开青丘——阿莣,我没想到会生出你这样的白眼儿狼,你要背弃青丘就背弃青丘吧,不必找那样的借口!” “母亲此言诛心……” 没想到帝后会如此说的秦莣急的眼圈儿都红了。 见她如此,帝后正中下怀,冷笑道:“诛心不诛心,你心里清楚……你要是不安生呆着,更难听的话还在后头呢!” “……” 秦莣愣了下,终于明白了帝后那些诛心之言的目的。 感念帝后做母亲的苦心,从后面用手臂环着她轻声道:“没关系的,我不打算回头了,他们爱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吧,我脸都不要了,还怕他们议论?……母亲,我不是白眼儿狼,我会与青丘共存亡的……” “你怎么就……就这么不听话呢!” 见她还是固执己见,帝后伤痛欲绝,流泪道:“你二哥已经没了,你能不能让我省心点?” “省不了心了,到了这一步,谁也无法省心了!”秦莣苦笑着把帝后扶躺在床上,看着试图挣扎的帝后道:“这是锢体术,你现在病着,一时半会儿无法将其破了……母亲,我先走了,我们,最终是要殊途同归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抛下 秦莣和黎宵离开了青丘,青丘的守卫见她们要走,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也鄙夷不已。 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青丘处于危难的时候,之前被青丘上下当成宝的青丘帝姬,竟然选择了离开,实在是……心寒的很! 出了青丘后,秦莣并没有立刻驾云,而是选择在山间行走。 她心里复杂的很,走出这一步,已经不能回头。因为知道不能回头,所以心里莫名觉得悲怆,就像是一匹脱离族群的孤马,即使还是一匹马,可是,那种归属感,却再也找不到。 “阿莣,青丘已被围,再往前走,很有可能会起冲突。” 见她魂不守舍,黎宵适时的提醒她,她看了黎宵一眼,迟疑了许久,方试探着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真的决定要和我共走这条不归路?黎宵,你不属于青丘,未来的路还很长,实在没必要——” “我不属于青丘,可我属于你啊!”黎宵叹了口气道:“当初若非你在云上接住我,这会儿哪里还会有我?你……相当于我的再生父母,在这个时候,于情于理,我都得陪着你,和你共同面对所有的困难!” “不后悔?” 他笑笑,看着眼前苍茫夜色出声道:“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做了,我就不会说‘后悔’二字。” 她看向他,看了许久,说出了一句话,“你此生被我误了。” 这句话不知为何,突然触动了他心头久远的记忆。 在他犹豫着是否要告诉她的时候,她已转身继续前行。 他跟在在她身后许久,她突然又停下身来,转头对他道:“黎宵,我们变装易容吧。设法混出去,然后,我们去九重天找师父,他这会儿一定很担心我……” “你想和他见面吗?” 她摇头,有些失神的道:“不见面了,遇他见面的话,他一定会阻止我要做的事。他若阻止我的话,我势必会负了青丘,青丘生我养我一次次的成全我,我不能负它!” “那你就能负他吗?” 此言使秦莣心泛起一阵揪扯的疼,她僵立在那里许久,突然哭出声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劝我振作起来做些什么再去死的是你,质问我负他的也是你……你说我该怎么办?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说我,我们大家,该怎么办?” “……” 他突然有些无话。 良久,才叹息着出声道:“好,我们易容吧,易容后,我告诉你一件事情……然后,你怎么折腾我都陪着你,只要你不待在再议腐朽的青丘等死,怎么折腾都行!” 最终,他俩用仙术为自己变了模样,秦莣变成了一个有着细长丹凤眼的女子,而黎宵,也敛去惊世容貌,变成了一个面方唇厚的男子。 “你的魔息并不能完全压制住,我帮你吧……” 说话间,她分出一缕仙气环绕在他体外,感知了半天后出声道:“虽说只能顶两三个时辰,但是,总比魔息泄露出来强……三个时辰后,我再分仙气给你!” “会伤到孩子……” 她苦笑了下,“怕是保不住他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是你和东岳帝君唯一的骨肉,你得给他留些什么,”黎宵道:“青丘是块儿硬骨头,他们一时半会儿啃不下来,在他们围攻青丘的这段时间,你完全可以把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后呢?”她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离开青丘,不是为了生孩子……” “你总得给他留些什么!” 她看着前方的苍茫夜色,再次摇头,“到了这一刻,我真的发现我俩不属于同一个世界,还是不要给他留牵绊吧!他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子,我配不上他——” 说到咋哩,突然转头看向神色复杂的黎宵,“对了,你说易容后要告诉我一件事情,是什么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 辱弃 很多事情,到了最后,总是要摊牌的。 黎宵知道,此次若不说的话,很可能到死都无法告诉秦莣了。最终,他迎视上秦莣那疑惑的眼神,微笑着道:“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本体的身份……” 秦莣愣了下,不无奇怪的道:“我记得你说你的本体是东海一行事卑劣的小仙,难道不是?” “不是,之前所说的,都是我骗你的……” 想起那段悲催往事,黎宵感慨不已,当时的他,没想到在几年以后会亲口告诉秦莣真相,当时的他以为,一别之后,再也不会相见了,可是最后呢! 由此可见世事无常,不到最后一刻,勿把分离作永别! 秦莣似乎似乎能消化这样的事,遂问道:“那你的本体是谁?” “你认识……” “我认识?”她愣了下,“是谁?总不能是我师父——” “不是他,”黎宵摇了摇头,迟疑半天,才出声道:“是萧竹墨。” 萧竹墨? 秦莣愣了下,不堪回首的往事纷至沓来,一时间呼吸有些急促。 她看着神色认真的黎宵,想问他是不是忽悠自己,可是,那样认真的神色,使她无法问出口,只是苦笑道:“怎么会是他呢,你这么好,他那么……”、 “正因为他坏,所以我好,”黎宵苦笑了下,“本体与第二神格是相对的存在,他坏我好很正常。啊思密达为我治病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件事,一直想告诉你,可是,你那么恨萧竹墨,我怕告诉了你后,你会不留我在你身边,所以,欺瞒到你最后。” “……” 秦莣对着他看了许久,突然问道:“既然你已知道萧竹墨是你的本体,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回去呢?如果你回去了,你也不至于成魔,不至于……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回去的!” “我回去的话,就会变成你讨厌的萧竹墨。我不想你讨厌我,我知道你,你不会讨厌一个心怀善意的魔,却会讨厌萧竹墨!” “你个傻子……” 秦莣死命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匆匆朝前走。 你个傻子,这能一样吗?即使你回归萧竹墨的体内,我讨厌的,也只是萧竹墨,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只不过是和他共用了一个身体,你又不是他……再说了,我的爱憎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你的所作所为本就使我窝心,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是更让我无地自容吗? 在她急于掩饰自己难过的时候,他却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阿莣,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真的不希望我的本体是萧竹墨。我希望我的本体是东岳帝君,因为这样,我就可以……” “你闭嘴!” 她猛地回头,满脸泪痕恶看着他—— “你个傻子——” 她吼他,他愣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而她,在这一瞬间却下定了决心,不可再拖累他了,他付出了那么多,自己不爱他,却害他为自己做那么多傻事。若让他付出到死的话,这债,只怕永生永世都偿不清了! 她踉踉跄跄逃避了许久,突然转过头看着他,哑着声音红着眼睛道:“黎宵,你走吧,不要在跟着我——” “你生我气?”他竟然有些不安。 见她如此,她把心一横故意做出介意的样子道:“是的,我生你气,我恨萧竹墨,恨屋及乌,我讨厌你,不希望你跟在我身后。现在一想到你在我身体周围,我就觉得反胃,滚!” 把话说绝把事做绝吧,只有把话说绝把事做绝了,即使后来的后来想回头,也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恐语言不够使他做出离开的决定,她从仙石里取出他当年赠给她的骨笛,光洁温润的骨笛被她丢到他的脚下,“滚吧,带着你的臭笛子滚的越远越好!” 第二百五十四章 伪装 被磨的发亮的蛊笛倒在尘埃里,黎宵站在那里看了许久,才缓缓蹲下身将其捡了起来,苦笑着道:“早知道你会这么生气,我就不说这件事了——” “早知道你是他的第二神格,当初在云上的时候,我就不手贱接住你了,”秦莣站在那里,眼神嫌弃无比,“早先你不知道便也罢了,后来知道了却还不告诉我真相,让我一次次对你生出负疚之心,黎宵,我不会原谅你!” 这样说着,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她离开后,黎宵站在原地盯着蛊笛看了许久。 还记得,这是决定不回萧竹墨体内时,以为活不成了的自己从身上取下来的骨头做成的蛊笛,这个蛊笛连接着自己的神识,只要她遇到危险,只要她希望出现在他身边,他就会出现。 他以为她会把它当珍品保存一辈子,可是,再深的感情,都敌不过她对萧竹墨的憎恶。 …… 在他盯着蛊笛黯然神伤的时候,秦莣踉踉跄跄跑出很远,这才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喘气。 回头,见黎宵没有追来,嘴角才浮现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黎宵,一直以来,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又如何会介意你是萧竹墨的第二神格呢! 我之所以说那些话,只是觉得,自已用你用的过头了。我什么都没给过你,却一味的任性用你,现在,竟然还要带着你送死……我如此罔顾你的性命,你却还在为自己是萧竹墨第二神格的身份而不安,这样的你,待在我身边一刻我就欠你一刻的深情! 我不想继续向你索取了,就此别过吧。 我相信,很多年以后,你会彻底走出这段旧事的阴霾,过你该拥有的幸福生活。 虽然当初是我救了你给了你生命,但是,不能因为我救了你,你就把自己的一生都放到我的身上,这样对你不公平! - - 略喘了口气后,她检查了下自己的新模样,扮作一个采药神女的样子背着药筐行走在山路上,一路走来挖出了不少的药草,临出山时,不住擦抹额头细汗的她被一天兵挡住。 “这片区域已经被围多日,你是从哪里来的?” “被围了?”她愣了下,很奇怪的道:“怎么可能被围啊,我三天前还顺着东边的那条沟采药呢……” “东边沟?” 拦她的那天兵愣了下,心里有些不安,难道,东边没有被围利索? 见他沉思,秦莣知道自己诈住了这个家伙,接着用很好奇的语气道:“好端端的,你们围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是青丘神狐区域,据说那里的狐狸很厉害,一个不慎就会被抓起来撕成碎片呢……” “……” 那天兵仔细打量了她许久,又凝神感知了下她的气息,察觉不出异常后,便道:“你走吧,近期这里会有一场大仗要打,没事别来这里。不然,死了可不关我们的事——” “打仗?打谁?青丘吗?” 见她好奇心满满,那天兵当即不耐烦起来,推搡着她道:“不关你的事别多问,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秦汪见状,顺势做出害怕的样子离开此地。 如此小心翼翼走出一段路程后,左右看看见没有异常,这才暗松口气用仙力换下采药女装扮,凭着记忆伪装成九重天天女的模样准备一闯天庭。 第二百五十五章 潜往 折腾了这许多天,不知是心有挂念还是别的什么,老天君竟然还没挂。 他迟迟不挂,众神都忙的很,不好在这里耗下去,遂个忙个的。除了东岳,东华祭出了三万年的修为压制他的法术,这会儿他连驾云都不能,更遑论离开九重天了。 不是没有仙家偷偷帮他,可是,东华心思缜密的密,仙家的帮忙都以失败告终。而那些好心出手相助的仙家,多多少少都被东华欺负了过去。 最终,没有谁敢帮东岳。 牛郎织女隐约闻得这消息后,觉得东岳秦莣小两口儿蛮不容易,便起了要帮他们的念头。 不是不知道会得罪东华,只是,东华此次行事太过霸道,他们小两口儿不喜行事霸道之徒,所以,即使拼着得罪东华,也得帮东岳一把。 在她俩找由头上去了老天君的寝宫外的时候,改了容貌化作仙女的秦莣也潜往老天君的寝宫。 她要见东岳一面。 即使不说话,远远看着也可以。 “东岳帝君现在在何处?”抵达老天君寝宫外后,她找了个面善的仙女发出询问。 “你找东岳帝君做什么?”那仙女虽然面善,但是,并不是大大咧咧无脑之辈。 秦莣迟疑了下,拉着她的手走到僻静地儿道:“还不是他久久不归的缘故,泰山道场的政务越积越多,有些要紧事也耽搁了下来,才刚他那个大徒弟名叫落敨子的找到我,给了我几颗注仙石,让我找东岳帝君,告诉他目前泰山的现状,顺便问下何时回去——” 这样说着,摊开手心给那仙女看躺在手心里的几颗注仙石。 注仙石可以让仙家把法术存进去,将来走到绝境的时候,可以取出来用。 这是个好东西,那仙女一时间艳羡不已。 秦莣把她的反应全都看到眼里,当即分出三颗道:“你知道他在何处吗?若我找到他,这三颗仙石就归你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虽如此说,那仙女还是将秦莣分出来的那三颗仙石收入囊中,对秦莣道:“因为东华帝君强行干涉的缘故,现在大家都不敢接近东岳帝君。而东岳帝君修为被制无法回泰山,且又不肯去紫宸宫住宿,这会儿正在墨莲池生闷气呢!” “修为被制?” 秦莣愣了下,笑问道:“我是九重天外围的小仙,这里的事还真不清楚,东岳帝君修为怎么会被制了呢?” “我知道的也不完全,我只知道,前段时间东华帝君和东岳帝君大吵了一架,东华帝君拼着努力祭出三万年修为抑制了东岳帝君的法术,现在东岳帝君的修为接近凡人。” 怪不得东岳一直待在这里,原来一切都是东华搞得鬼。 秦莣有些火,她实在搞不明白东华是怎么想的,当初他差点毁了他俩的姻缘,因他是东岳兄长的缘故,他们好容易原谅了他。 可是现在…… 想到这里,直想冲到紫宸宫设法坑东华一场。 可是,她很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这个时候,不该任性胡闹。她须得见东岳最后一面,见过之后,就设法找到九重天的主战方,解决一个高层是一个!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同门劫 已经易容的秦莣喘着天庭仙女的衣服赶往墨莲池,大老远就看到立在墨莲池的东岳。 他站在那里,低着头看水,看了许久都没动弹分毫。 他很想依着老天君的意思低下头和东华一起做天庭永不叛逃的忠臣,很想借此保住秦莣的命。可是,他是了解秦莣的,以秦莣的性子,绝对不会向灭族仇家低头。 她宁可死,也不会做为灭族仇家忠臣的他的妻子。 委曲求全救了她的命又如何? 她的灵魂随着青丘一块葬送,他留一个行尸走肉在身边做什么? 对于神仙来说,行尸走肉要多少有多少,灵魂才是独一无二的。灵魂没了,所有扥委曲求全都显得那么可怜可笑可叹! 该怎么办呢? 是向天庭屈服保住秦莣的命,还是待在这里等到最后的绝境到来? 说来可笑,他自认行事有谱有分寸,可是这次,他竟然进退维谷。 …… 因为法力被压制的缘故,不知何去何从的他并没有察觉到有仙接近自己。 只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使他忍不住回了头,回头了,风吹草动,落花纷飞,谁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叹了口气,再次转过头去。 躲在树后面的秦莣把他彻彻底底看到了眼里,才刚看背影,觉得他瘦了许多。后来窥正脸,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瘦削……这些日子,他只怕也不好过啊! 她很想似以往那般蹭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告诉他要开心点,一切都会好起来。 犹疑片刻后,她也确实那样做了。 听到脚步声的他再次转身,然后看到一个天女面无表情的站在身后的不远处,忍不住皱眉问道:“又是谁叫我?” “泰山来信,想问问帝君何时回去。” 秦莣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却毫无顾忌的盯着她看,看了许久,出声道:“说实话,是谁让你来的?” 秦莣愣了下,不知道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有一问,便硬着头皮道:“确实是泰山您的大弟子落敨子让小仙来询问帝君的,帝君若不信,可以回泰山看看——” 这样说着,心里已经骂起自己来。 真实该死啊,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了,何必要上前来说话呢? 若是被他察觉出异常不肯放自己离去的话—— 一想到这里,就手脚冰凉。 察觉到他那深究的目光,知道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的她急急的出声道:“话小仙已经带到,帝君回不回都可以。小仙还有事,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着急忙慌的要走。 “站住!” 不容拒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后背一僵,却还是强笑着回头道:“不知帝君还有何要事?” 在她回头的时候,东岳皱着眉头走到她跟前,看着她道:“你好心带话,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事。在我离开泰山后不久,太子萧壶就派了他的手下入侵了泰山,因那手下凶蛮残暴,激起了我的大弟子落敨子的愤怒,他率同门尸体将外敌扫除泰山。可是,终因实力悬殊胳膊扭不过大腿的缘故落败,现在,反抗最强烈的泰山弟子已经被枭首丢入山石上供野兽啃食,其中包括落敨子……你说,这样的落敨子,如何托你来问我何时归?” “落敨子他……” 秦莣脚步踉跄了下,眼睛大大的睁开,眼前,却还是出现了重影。 他刚才说什么? 落敨子死了? 这…… 第二百五十七章 道场之劫 落敨子是个很不错的大师兄,东岳原打算等他的性子再魔掉一些,行事再沉稳一些,就将其点化成仙。 这样的话,哪一天东岳腻了,懒得管泰山琐事了,就直接传位给落敨子,让他打理门外。而东岳自己,则带着秦莣游山玩水逍遥去! 可惜,世间诸事变故太多,落敨子性子尚未完全磨平,他就死了,和他一起死去的,还有泰山那些热血子弟。 稳住身形的秦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东岳,嘴唇翕动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根据东岳的话可以推测出,泰山弟子已折七七八八。虽然不知道死去的是谁,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现在泰山的苦难还在继续。倘若一直这么下去,泰山就彻底毁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她一把抓住东岳的手臂,急急的道:“那你赶紧回去啊,我带你回去,泰山是你的根本,泰山弟子是你的心血,泰山不容有毁。不然的话,你就再也无法在四海八荒抬头了!” “你和我什么关系?凭什么你带我回去?” 东岳抽出被她扯着的手臂,淡淡的道:“此事与姑娘无关,还请不要再干涉此事。万物兴亡,皆有定数,与其执着,不如放下!” 说完,固执的背过身不看秦莣。 秦莣站在他身后良久,觉得此事修为被压制的他即使回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便打算自己赶往泰山。毕竟,她是泰山的当家主母,也是落敨子们之前特别照顾的‘小师弟’。 没想到,她刚转身走出两步,东岳的声音再次响起,“阿莣,我给你机会以真面目示我,为何你还是执迷不悟?” 秦莣瞬间被吓了一跳,吓了一跳的她慌忙转身看东岳,见他已久面对墨莲池的池水,以为他是诈自己,便打算在自己崩溃前快速离开。 可是,才一转身就听到一声含怒的声音,“你还要走!” “……” 这,真的是说自己的? 一时间,秦莣只觉得心里似乎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的! 在她僵在当地的时候,东岳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看着她。 迟疑了下,缓步走到她跟前,直视着她那张陌生的脸道:“你我累世情缘,灵魂对彼此熟悉的很,你觉得,换张脸我就不认识了?” 秦莣:“……” 见她不说话,他也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是岔开话题问道:“青丘现在怎么样?” “……凶多,击少。” 知道伪装彻底被识破的她哑着声音做了回答。 东岳的眉头皱了起来,良久,出声道:“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话……” “我不需要你帮忙,”秦莣打断了自顾不暇的东岳,急急的道:“青丘是青丘,你是你。青丘步入衰世,青丘毁,与你有何关系?你该在意的,是泰山的那些视你为尊为你丧命的弟子……师父,你该设法去救他们的!” 提起泰山,东岳的眸色瞬间黯淡下来,一双手,竟然也泛起压抑不住的颤抖。 “怎么?” 敏锐察觉到他情绪起伏的秦莣看着东岳,纳闷儿的问道:“没有哪位仙家肯前往泰山救泰山弟子于水火吗?” 闻秦莣问,东岳闭上眼睛,紧皱着眉头颤着声音道:“传信小仙说,黎亥见落敨子们被杀心生怨恨,触动了泰山的机关匣,泰山弟子和萧壶的手下,尽数死于泰山的机关之中,现在,泰山道场已是血流成河!” 第二百五十八章 神误解 “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如何还坐得住?” 看着已经平静如木头的东岳,秦莣又是心疼又是着恼。可是,想到自己前段时间和他状态一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好。 东岳看着秦莣,苦笑道:“我这辈子做事,极少图什么。做什么事,几乎都是一时兴起……我以为自己的一时兴起会帮那些凡间子弟得道成仙,未曾想,最后竟然害了他们。你看,我的罪孽如此重,压得我起不来身无法移动,坐不住又如何?坐不住,也只能被钉死在九重天的耻辱柱上,生生世世无法翻身!” “……” 墨莲池的风吹动了衣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牛郎织女夫妇相携着走了过来,大老远看到东岳和一天女在一起呆着,因不知那天女是敌是友,便决定等那天女离开后再说。 秦莣他们不知道牛郎织女在附近,短暂的沉默过后,她轻轻拉住了东岳那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柔声道:“你看,咱俩现在都万劫不复了!既如此,我们夫妻,就联手把害咱们万劫不复的家伙弄死吧。死前抗争一番,总是好的!” “杀萧壶?” “是的,杀萧壶,”秦莣的目光凝了起来,皱着眉头冷着声音道:“还有萧竹墨极一干主战大臣——你愿意陪我一起吗?黎宵告诉我,遇到事情的时候不该随波逐流,应该抗争。青丘此劫只怕是过不去了,我不想呆在青丘在青丘男儿的保护下随波逐流,所以来到九重天,想凭自己的力量做一些事情……既然已被你发现是我,既如此,我们夫妻同生同死吧!” 东岳怔怔的看着秦莣,好疯狂的丫头。 原来,这一世是如此终结的,怪不得东华一直阻止自己和这丫头在一起。 可惜,命中注定的事,再怎么阻止也都是螳臂当车。 最终,他点了点头,将秦莣拉在怀里,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好,我们夫妻同生同死……被发现的时候,我们一起散去仙力跳下运动,我们一起生,一起死!” 最后的最后,我们一起携手疯狂吧! 这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的情缘,似乎受了谁的诅咒,总没有好结果。 不过没关系,只要来世还有你,我愿意持续轮回! - - 躲在不远处的牛郎织女见东岳和一眼生的天女抱在一起,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尤其是织女,看到这一幕发生后,死命的捏着目露羡慕之色的牛郎,咬牙切齿的道:“他终究是负了秦莣那丫头,当初在银河的时候,我以为他有多喜欢秦莣,现在看来,是我瞎了眼,糊涂了脑袋,竟然相信世界上会有不偷腥的猫!” “织……织女,”脑门儿上直冒冷汗的牛郎吸着冷气道:“别用仙力捏我的手,快疼死了——” “你也不是好东西!” 早注意到他那羡慕神色的织女狠狠的跺了他一脚,然后转身离开。 牛郎追在后面急急的问道:“不帮他离开九重天了?” “管他去死呢,我希望他被九重天禁锢一辈子!” 织女头也不回的嘀咕一声,然后召来云朵跳上去欲走,牛郎迟疑了下,叹了口气,也急急的追了上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似乎,做错了…… 紫宸宫。 负责监视东岳的小仙找到东华,告诉东华东岳正和一眼生的天女搂搂抱抱的事,东华眉眼一沉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即丢下手头的活计要去阻止。 就在这个时候,天官匆匆来到门上,被门童引进来后,用很悲痛的声音对东华道:“帝君,陛下驾崩,现在诸殿下诸臣都朝凌霄殿赶,您也快些去吧,免得被弹劾!” …… 这事比管东岳还要大。 东华很努力的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也许,东岳此事也在凌霄殿外等新君即位,到那个时候,再设法搞定他。 可是,当他匆匆赶到凌霄殿的时候,视线在诸臣身上扫了又扫,却总见不到东岳。 难道他被那狐女蛊惑着,破罐子破摔了?东华心头大急,大急的同时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插手管一下泰山的事了。若管一下,东岳九三再不理智,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破罐子破摔犯浑—— 可是,转念又想了下,新君萧壶的事,他一帝君真的有插手的勇气吗? 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吧。 事赶事,最终,走到了这一步。 一声叹息过后,他暗暗运力解除了对东岳修为所设的封印,心里,默默祝福这个令他打不得怪不得的弟弟……就这样吧,我这次是真的尽力了,你若一味自找死路,我也没法子,只能在这里祝你一臂之力。 希望,最后的最后,你能活着—— 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 在天庭上下都在为老天君的驾崩而或真或假的难过的时候,东岳和秦莣躲在镜湖后面的林子里,商量着如何重创萧壶。 “先下毒,毒不死他的话我就和他硬拼,要是拼不过咱俩一块儿死,这辈子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如求来世安稳……” 秦莣想都不想搬出自己的‘计策’。 东岳叹了口气,看着秦莣苦笑着道:“你想让我看着你死?” “这……” 没想到东岳会想这么多的秦莣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她语噎,东岳很无奈的把她揽在怀里,出声道:“阿莣,从长计议……” “可是时间不多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从长’,”东岳的眼神凝了起来,淡淡的笑道:“我说的那个‘从长’,是我们播下萧壶灭亡的种子,然后我们死生都没关系,因为我们播下的种子迟早有一天会发芽,会把萧壶推到万劫不复之地!” “不,我要的不是报复他,”秦莣急急的解释道:“我要的是现在杀了他,帮青丘缓解一些压力。我要杀的不仅使他,还有此次主战的主要仙家和魔,杀一个,青丘的阻力就小一些……未来怎么样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青丘。” “你是这么想的?”东岳看着秦莣。 在他的注视下,秦莣很严肃的点头,“是的,青丘被盯上的时候,我就没有苟活的想法。我之所以顶着族群嫌弃鄙夷的目光另辟蹊径,是因为黎宵骂醒了我。我不能在那里坐等青丘的盛世倾颓,我必须做些什么,延缓青丘不如衰世的速度!” 说到这里,看着面庞清瘦的东岳,苦笑着出声道:“说起来,这是我青丘的家事呢。可我却偏偏拖上了你,我真是自私——” “我陪你,是因为你的那些师兄弟,”东岳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他已经知道东华解了自己的封印,所以,呼吸之间,将秦莣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阿莣,你是我的妻子,不管我们的目标是否一致,我都要陪着你。即使死,我们夫妻也要同归——你要此时杀萧壶是吗?好,我就助你杀萧壶,就让我做个佞臣吧,我东岳,原本不配做他的弟弟!” 最后几句话,使秦莣的心瞬间咯噔了下。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站到了他的身份上去想事。 第二百六十章 结局与后记 第二百六十章结局与后记 意中人为自己放弃原则固然是件很感动的事,可是,若真的喜欢对方,怎么会忍心让对方为自己放弃原则? 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和东岳遭遇了同样的事,应该同仇敌忾杀死萧壶。 于私情上,东岳确实该杀死萧壶。 可是,于君臣之道,东岳若真那样做的话,就会遗臭万年。 她怎么忍心他为了自己遗臭万年? 他,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愿意做弑君之事吧。 萧壶虽然做了很可恨的事,但是,他却是老天君子嗣中最有能力继承君位的皇子。若杀了他,九重天只怕也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到那个时候,四海八荒,岂不彻底成了魔界的天下? 想了又想,迟疑了又迟疑,最终,紧紧的抱住他,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小声道:“去魔界吧,魔界是罪魁之一,和青丘和你我都没有太深的交情。我们去那里做我们要做的事吧,九重天的这些弄臣暴君,命数抵达尽头的时候,自然有他们的报应,我们不必为了他们的生死背负压力……我们现在,去诛杀绝对的敌人,好吗?” “……” 东岳不傻,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一时间,心里很是感慨,“阿莣,你长大了!” 她苦笑,“可惜,我成长的太迟……不然,怎么会看不到今日之祸?” 她的话使他想起了自己,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平日里端着一副成熟世故的架子,其实幼稚无知的要命。若非老天君死前很明确的告诉自己自己的只不过是斩了东华的光,这会儿,只怕还自我感觉良好呢!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然后,轻轻的拉起她的手,在她额头上落下深深一吻,用温和又坚定的声音道:“那么,我们走吧!” 最终,他们离开了镜湖,离开了九重天。 然后,去了魔界。 接下来的事不得而知,反正,他们再也没有在大众的视线里出现过。 后来,青丘被灭,魔界和天界的联盟自动破裂。 又后来,九重天政务安定的时候,东华开始设法调查他们离开九重天后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寻遍四海八荒,却没有愿意潜伏魔界打探消息的的合适人选。 直到有一天,那个叫黎宵的魔找到了他,告诉他,自己愿意打入魔界,调查出东岳帝君和青丘帝姬的生死。 东华对黎宵的事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体内缭绕着魔气的黎宵,就是他一直寻找的合适人选。 在他的鼎力相助下,黎宵打入了魔界,临去前,表示一定会把他们的去处生死调查出来,给他们一个结果。 这一去,就是七十年。 七十年后,一卷血书被一容貌清丽的小魔女带到了人间,因为魔为天族不容,她无法上到天庭把这血书送给东华,所以,租了个住处,以血为墨,将意中人用生命写就的血书广播于世。 血书中,改变了容貌的青丘帝姬,在杀了魔族的三殿下和大将厄尔果后背魔气贯穿心脏而死。 而同样改变了模样的东岳帝君,在重创魔王后抱起了她的尸体,然后,走到魔界的诛魔涯前,散去周身仙气带着她一块儿跳下,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最开始的时候,这血书流传艰难。 可是,誊写者持之以恒的努力,还是把血书的内容传遍了五湖四海,甚至,传到了鬼界。 面对没有指名点姓的血书,大家仅仅只是把它当层一个惨烈的故事来看。 可是,终究有生灵透过血书的内容,还原了故事里主人公的模样。 一个,是人类。 据说,那人类之前是个和尚,好像是叫班车,又好象叫别的什么。 他妻子和邻里聊天的时候,告诉大家一件笑话,说,他读完那个故事后,竟然迟迟不能从故事里走出来,把自己关到书房敲了一整夜的木鱼,傻子一般。 一个,是已经成为冥界指望的冥君云泽。 他终究,迫于冥界的局势,走了自己并不喜欢走的路。 还有一个,是化作凡间男子模样在凡间游走的狐狸,据说那是一只红色狐狸,他给自己取名字叫吕纯。 看完血书的内容后,坐在酒肆里的他大笑好几声,在大家为他的猖狂笑声而生气的时候,他抱着酒大笑着出了酒肆,走到附近的涯边,把一坛子冷冽的酒尽数洒下。 你们死的都真早。 本来觉得和你们不熟,可是,还是会忍不住有些难过—— - - 大概又过了五十年,东华帝君看到了这封血书。 然后,微服抵达民间,找到了那个小魔女。 他拿着血手,强压着指尖的颤抖问因营养不良而骨瘦如柴恶小魔女,“这上面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全死了?”这样问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不想让自己的痛苦悲伤过于流露。 “全死了……”小魔女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他到魔界没多久,就被发现了身份……他真傻,即使有魔气,底子在那里,又如何能融入魔界的生活不被察觉呢!他们把他吊起来,打他,逼问他潜入魔界的目的。他死也不说,最后,他们打累了,就由着他在那里自生自灭。可是,他还是抓住一切机会调查当初的真相……力竭而死的前一天,还央求我务必帮他把这血书送到九重天,教给东华帝君。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异类,真的是一种折磨啊。可是,即使痛苦,也会不由自主的按照他的意愿做事——” 东华帝君安静的等她说完,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这血书中的仙界男子,死的时候痛苦吗?” “同伴死了,怎么会不痛苦呢?”小魔女沉默良久,突然抬起头看着神色痛苦不堪的东华帝君道:“你就是黎宵口中的东华帝君吧?虽然我只是一个性格孤僻的小魔,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就是他。既然黎宵托付我的事我已办成,那么,我就回去了——” 说完,再也不看站在那里捧着血书独自凄凉的东华朝外走。 走到门口顿了顿,又道:“努力忘记吧东华帝君,我知道你在为那对男女的死伤心,其实我也在为黎宵的死伤心。可是,魔和神仙都有无尽的寿命,未来的路有很长,我们不可能一味的在过去的悲痛中沉沦。我们迟早要背叛过去的,所以,不要刻意给自己的灵魂上枷锁,努力的忘记已经发生的不幸的事吧……一切,都会被时间跑到后面,未来,是一张白纸,不要让过去的墨晕染了未来的白纸,不然,此生再无活着的乐趣。” 什么叫大彻大悟? 夜夜独自坚守过去梦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渐渐的,忘记了过去的美好宏愿,只是机械的按照习惯了的生活模式过活。 若有一天谁的出现终结了这种习惯,长久以来的积淀就会促成大彻大悟。 大彻大悟,就是不执着,就是放下。 这个为了年少时的暧昧情愫坚守了这么多年的小魔女,已经大彻大悟。可是,东华呢? 只知道,小魔女离开租住的地方后,她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压抑到极致的声音。 也许是哭声,也许,是别的什么……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因为不管是眼泪还是别的什么,生活,总是要继续。 后记 仙历一亿五千年七月二十三。 久远的古代神话已经被世人遗忘,对于这个时候的人们来说,九重天,魔界,鬼族,青丘……都是遥不可及的神话。 可是,人们依旧会向往修仙,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把握自己的命运。 穹庐城还在,城中的执剑长老名叫途安,他平日里最喜欢读一些远古神话文献,很像拥有那些超天入地的修为。但是,他最想学的,是能掌握自身命运的法术。 大家都说世间本无此法术,说命运变幻莫测,即使注定好了的命运,也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波澜。 他不信。 直到有一天,立意终生不娶的他遇到了一个兮问的女子。 双目凝时间,怦然心动的感觉,就像是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一般。 于是,他沉沦,跌下大家为他所设的神坛。 大家说,这叫一见钟情。 但是,他和她都明白,这其实叫缘定永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