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到1984当教父》 第1章:老赖 “叔伯婶子们,只要你们送我哥去医院,完事儿我卖血卖肾还你们钱,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吧,他流了好多血,他要死了,我爸妈都死了,我只有这一个哥哥了……” 王德宝猛然从梦中惊醒,循着嘶哑的哭声望去。 逼仄破旧的地下室,斑驳发霉的墙皮,阴暗潮湿的地面,一群上了年纪的男女,堵住地下室唯一的通道,气势汹汹地呵斥一个黑瘦的小女孩。 小女孩跪在地上,哭喊着,祈求着,一边用小小的身体,挡在他面前。 王德宝的精神恍惚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了1984年的那个清晨,他和妹妹租住在三线建设时期挖的地下室,被一帮债主亲戚堵门要债的情景。 但额头上的刺痛,和满手满身的鲜血,以及散发着霉臭味和尿骚味的污浊空气,都让王德宝意识到,这不是纠缠他几十年的梦魇,他是真的重生了。 一股记忆涌入脑海,填补了王德宝缺失的记忆和情绪。 前一世,父母借钱买货车跑运输,遭遇车祸,车毁人亡,消息传来,大伯拿着父母亲笔写的欠条,连夜将兄妹俩赶出家门,霸占了他家新盖不到一年的房子。 其他亲戚晚来一步,就把家具家电瓜分了,其中最值钱的那台百花牌黑白电视机,被二婶抱走了……所有的债主亲戚都在忙着分他家的东西,却没人帮忙处理他父母的后事,甚至兄妹俩收殓父母的费用都是磕头求着别人赊欠的。 那一年,王德宝17岁,妹妹曹红10岁。 王德宝当时是县肉联厂的学徒工,月每工资23块5毛,二婶带着一帮债主亲戚每个月准时领走分掉,根本就进不了王德宝的手。 那兄妹俩的基本生活怎么保证? 是懂事的妹妹一天打几份工,刷盘子、捡煤渣、拾破烂,她拼命把自己压榨到了极限。 然后,每个礼拜,二婶都会带着一帮债主亲戚上门搜身,只留下兄妹俩能勉强填饱肚子的饭钱,其他的全部抵债。 急切渴望一夜暴富的王德宝,迷上了赌博,结果把妹妹用命攒下来的一点点钱,全都给输光了……然后他就被愤怒的债主亲戚们打破了头,血流了一地。 也就是现在。 直到妹妹发誓自己卖血卖肾还债,债主亲戚们终于散去,让妹妹自己送他去医院。 然而真正的悲剧,这才真正开始。 妹妹背着他刚走出胡同,两人就被失控的卡车撞飞,他被压断了一条腿,妹妹更是被撞飞十几米。 卡车司机见势不妙,竟然逃逸了。 王德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他强忍着剧痛爬到妹妹跟前,妹妹已经在一大滩血泊里,停止了呼吸——这惨烈的一幕,是王德宝挥之不去的梦魇。 而妹妹惨死后,前一世的王德宝彻底成为最坚定的老赖,到死都没再还过债主亲戚们一分钱。 因为他认为,是那些债主亲戚们逼死了妹妹,他恨死了那些人。 现在他既然重生了,那么这一世,他绝不会让悲剧发生! 而且他还要把妹妹前一世错过的那些人世间的精彩,全部一一弥补。 王德宝的眼神变得从未有过的清明和坚定,强忍着大量失血的眩晕感,他艰难地扶着墙站起来。 感受到两脚着地的踏实感,以及年轻身体的活力,王德宝不由得嘴角微翘,然后将妹妹扯到自己身后护住。 “哥!”妹妹又惊喜、又担心地扶着王德宝,她还想挡在王德宝前面,但马上又被王德宝给扯到自己身后。 “傻丫头,别逞能,哥还在呢。”王德宝轻笑一声,安抚了妹妹一句,才转过身来面对债主亲戚们。 “哟,不装死了?小王八蛋刚才装的还真像,老娘差点儿以为你真死了,”二婶恶狠狠地盯着王德宝,伸出肥厚的手掌:“没死那就赶紧还钱!” 王德宝没去理睬二婶的挤兑和挑衅,因为他深知,跟着别人的节奏走,只能疲于奔命,永远掌握不了主动权。 所以,只能从他们最关心的利益入手,反过来带他们的节奏,竭尽全力,给现在最虚弱的自己,争取喘息的空间。 整了整满是血迹和污渍的衣服,王德宝拉着妹妹,郑重其事地朝所有的债主亲戚们,深鞠一躬。 随着王德宝的动作,他的额头上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脸颊流下,触目惊心。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刚才还群情激昂的债主亲戚们,一时间也有些下不去手了。 二婶觉得,嗤笑一声:“鞠个躬就想赖账?做梦!你磕头都没用,今天我们必须拿到钱。” 债主亲戚们的攻击欲,瞬间又被挑动起来。 这年头,很多家庭是一个工人工资40多块,养活一大家子人七八口人,农村收入更少,所以老赖是最遭人恨的。 然而,德宝继续无视了二婶的挤兑和挑衅,更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用冷静地语气说道:“各位叔伯婶子,首先我要表个态:我不是老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父母欠下的债务,我这个做儿子的,一定连本带利负责到底,绝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父母的信任。” 王德宝的这番话,算是说进债主亲戚们的心坎儿里了,一群人的情绪,瞬间缓和了下来,理智重新回到了大脑,举起的拳头也重新放了下来。 二婶嗤笑一声,尖声叫道:“说的好听,那你就还钱啊!马上还钱!还钱!” 王德宝既不争辩,也不解释,就那么表情平静地看着二婶,一直等到她语气激昂地吊完嗓子……然后,王德宝依旧无视了二婶连番的挤兑和挑衅,继续冷静地分析:“我知道大家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我带妹妹跑路,怕我铁了心当老赖,不还钱……今天我也不来虚的,咱们来点实际的。” 二婶再次尖声打断了王德宝的话,大叫道:“好啊,你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来点儿实际的啊,那你还钱啊!还钱!还钱!” 然而,这次没却有人跟着一起喊还钱,甚至一个壮汉直接说道:“他二婶,你且消停一会儿,听听孩子是怎么说的。” 其他人纷顿时纷附和,让二婶立马闭嘴。 二婶懵了,怎么感觉突然之间,局面就失控了? 她很笃定,王德宝现在绝对没有钱还债,可为什么大家偏偏就是愿意听他的?这一根筋的小王八蛋,怎么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死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她的每句话才是切中要害。 第2章:欠条 为了不激起众怒,二婶只好暂避锋芒,闭上嘴巴,恨恨地瞪着王德宝。 “各位叔伯婶子,其实,我真不是老赖,因为我一直都在还钱,不信?来听听我给你们算一笔账。” “我家新盖不到一年的新房子,连带院子,起码值3000块,大伯借了我们家2000块,就霸占了我们家3000多块钱的房子,这就相当于挤占了你们十家,每家至少100块钱.” “我家那台百花牌黑白电视机,不算我爸妈搞电视机票花的钱和托的关系,光买电视机就花了360块,现在电视机票有多难搞,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就算有了票,还得托关系才能抢到货,所以现在那台电视机不要票卖个700块,绝对有人抢着要,这个行情你们也都知道……所以,这相当于挤占了你们十家每家70块钱。” “我学徒工的工资23块5毛,每个月也都直接进你们手的吧。我妹妹捡煤渣、拾破烂攒的钱,平均每个礼拜也会还你们三四块钱,我没说错吧?各位叔伯婶子,你们应该都是记了账的。” 王德宝的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也不抢发言,但他这种沉稳的态度,以及句句切中要害的话语,却牢牢地抓住了所有人的心,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一点点地进入到王德宝的节奏中。 “我们兄妹俩半夜被赶出家门,换洗衣服都没让带一件,家里存折有多少钱,我这个长子都不知道。甚至连我爸妈收殓下葬,也是厂子里垫钱操办的吧,你们这些叔伯婶子的也没伸手帮忙……这些,我们兄妹有什么怨言吗?这大半年不一直都在还钱吗?” “所以,说我们兄妹俩赖账不还,是老赖,说这话的人,亏不亏良心?” 听王德宝说完,债主亲戚们的神情一个个都有些讪讪的。 因为王德宝说的都是事实,就差直接指着他们鼻子骂,说他们欺软怕硬,不敢去找他大伯和二婶要,只敢把他们两个没成年的孩子往死里逼了。 而刚才还一脸嘚瑟,处处找茬挑衅的二婶,此刻恨不得能挖个洞钻进去,生怕别人注意到她。 反正,要她把电视机卖了,换成钱分给所有债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已经进了嘴的好处,她怎么可能还往外吐呢。 但大家怎么可能忽视他? 直接就把她给堵住了。 王德宝的大伯没来,她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不盯她盯谁? 那可是一家70块钱的啊。 看着眼前这一幕,王德宝暗暗攥紧拳头,第一步分化瓦解,这就算成功了!从这一刻开始,这帮人永远不可能再是铁板一块。 接下来,可以开始第二步了。 妹妹两眼亮晶晶地看着王德宝,刚才她慌得不行,感觉天都要塌了。但现在,她却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虽然家里还是一分钱没有,但她就是一点儿都不慌了,反而感觉很踏实,很有安全感。 有哥哥在呢。 王德宝没有坐看一帮债主亲戚们打起来,虽然他也很想看二婶挨揍,但这场面,以后多的是机会看,现在更重要的是,他要彻底解决债务问题。 而且是漂漂亮亮的彻底解决。 否则每天被一大帮债主盯着,堵门要债,他什么都干不了。 于是王德宝轻咳一声,吸引了债主亲戚们看向二婶越来越不善的眼神。 “现在大家拿的都还是我爸妈写的欠条,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我给大家重新打一份欠条,我签名,以后这个账就算到我头上。 只要我王德宝一天还活着,绝不赖账。只要这笔账一天还没还上,大家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要账,我有多少,立马给多少,除了第二天的饭钱,我绝不多留一分钱。 如果一年之内,我不能清账,那就把我肉联厂正式工的编制卖了,给大家还钱。” 王德宝此刻的形象是狼狈不堪的,但他说的话却铿锵有力,态度恳切,莫名就有种让人信服的沉稳气场。 尤其是最后一句,瞬间让所有人的疑虑都打消了。 这年头的工人,可不是日后996的社畜,而是真正的铁饭碗,即便现在的公务员也是不能比的。 厂长想开除任何一个普通工人,都要上报给地市、甚至省里走流程,上面还会派下来调查组实地走访和谈话。 只要工人在工作上没出重大纰漏,作风上没有天怒人怨,几乎不可能被辞退。 但是妹妹急眼了,哥哥的正式工是顶替爸爸的,这要是卖了,以后哥哥怎么办?那不成了盲流了吗? 王德宝冲妹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出于对哥哥的敬畏和信任,妹妹咬着嘴唇,小脸上写满了担心和不高兴。 王德宝也没磨叽,借来了钢笔和作业本,龙飞凤舞地重写欠条……唯一和原版欠条不一样的是,落款的欠债人,变成了王德宝。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好样的王德宝,够爷们!” 然后一帮债主亲戚立马甩开二婶,喜笑颜开地跑过来围着王德宝。 然而就在气氛一片和谐的时候,二婶突然跳出来,恶狠狠地叫道:“光签字不行,你得摁手印!还有,谁不知道你是个赌鬼,你要再把钱都输光了怎么办?” 听到二婶貌似提醒、实则拆台的一句,气氛骤然紧张,债主亲戚们顿时迟疑起来。 这个礼拜他们没拿到钱,确实是因为王德宝把妹妹曹红攒的钱都给输光了,然后他们才把王德宝的头给打破的。 而看到众人的反应,二婶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挑衅地看着王德宝。 她真的爱死了这种可以随意拿捏别人命运的感觉,尤其是看两个孩子跪在她面前哭喊哀求,她简直要爽翻天了。 王德宝眉毛一挑,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赞同道:“二婶说的很对,确实是我太年轻,疏忽了,还是摁手印更正式一些。” 债主亲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重重咳了一声,说道:“王德宝,你要是再赌钱怎么办?这个事情,你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保证。” 妹妹看到刚才还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剑拔弩张,大家又都开始针对哥哥了,偏偏她还帮不上忙,顿时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第3章:财富密码 这次,王德宝没再故无视二婶的挑衅和挤兑,而是顺着她的话怼了回去:“二婶,不能你空口白牙的说我赌钱,我就赌钱了,人证呢?物证呢?时间呢?地点?说话要有凭据,不然就是造谣。 今天你说我赌钱,明天你要是说大伯是杀人犯呢?现在可在严打期间呢,二婶,你要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负法律责任。” 一听说“严打”两个字,刚刚还骚动不已的一群人瞬间哑火,瑟瑟发抖。 什么是严打? 1983到1986年全国第一次严打,大名鼎鼎的唐山菜刀队,一次就被枪毙50多人。 还有犯了流氓罪的,开国元帅的孙子和开国上将的儿子,照样枪毙,这就对犯罪分子,取得了极其有效的震慑效果,迅速将即将崩溃的社会秩序,重新拉回正轨。 二婶郁闷的想吐血,只觉心中不服又不甘,刚想说你就是在陈二狗那赌钱的……但她马上反应过来,现在人多眼杂,她要是报出陈二狗的名字,回头陈二狗以及那么多赌徒,要是都蹲了苦窑,肯定会疯狂报复她。 想想陈二狗那帮人的手段,二婶顿时胆寒,再也没了挑衅的勇气,怂怂地说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王德宝两手一摊,对其他债主亲戚说道:“看吧,二婶也承认了她是以讹传讹,各位叔伯婶子,我真没赌钱,也不知道是谁造的谣,我都穷成这样了,明天的饭钱都没有,哪来的钱赌博?而且我也不知道哪有赌钱的啊,你们也别听风就是雨,没有的事儿你让我怎么保证?” 反正,保证是不可能保证的,我压根儿就没赌钱,所以无需保证,你们也别造谣传谣,现在可严打呢。 二婶心里疯狂吐槽,但是嘴上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她比王德宝更怕。 其他债主亲戚有些不甘,但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牵连到自己就不好了。 于是犹豫半天,最后只要王德宝摁手印就完事儿。 妹妹从她拾破烂的背篓里翻出一盒印泥,王德宝挨个欠条摁手印。 二婶见又没挤兑到王德宝,憋屈的浑身难受,看到王德宝手里的印泥,眼睛一亮,爱占便宜的性子顿时大爆发,等王德宝摁完手印,她劈手就去夺印泥。 王德宝眼疾手快,把印泥藏在身后。 刹那间,一股记忆涌入脑海,王德宝瞬间想起来了——这就是龙泉印泥啊! 前一世,这块印泥被二婶讹走,一转手就卖了50块……但其实她还是亏了,买家是个识货的行家,二十年后这盒龙泉印泥拍出了288万的天价。 肉疼的二婶逢人就哭,王德宝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其实现在很多好东西都这样,以后价值百万的古董,现在在外汇商店里才几百块,甚至几十块钱,民间私人交易最高也不过几千块、几万块,正常渠道卖不上价。 一念及此,王德宝眼睛一亮,对啊,现在可是1984年,随便囤点书画古董,有钱了就囤几个四合院,以后的价值都是价值上亿的啊。 还有1988年中关村科技园成立,1990年上海股票市场成立,1991年苏联解体,1992年海南岛的房地产泡沫,1995年互联网泡沫,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可以说,整个九十年代就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就足以逆天改命! 有些事,既然万通六君子做得,我王德宝凭什么做不得?不就是不赚取最后一个铜板吗?好像谁不会似的。 这些本来就是重生者的天然优势啊! 什么是财富密码? 这就是财富密码啊! 王德宝瞬间就明白,这一世,自己的路要怎么走了。 “小王八蛋,把印泥给老娘!老娘从来不空手回家。”二婶气势汹汹地说道。 妹妹害怕地攥紧小拳头,冲过来又想挡在王德宝前面……哥哥现在好虚弱,又流了那么多的血,她怕哥哥吃亏。 王德宝不动声色地再把妹妹扯到自己身后,淡淡说道:“二婶,占便宜没个够了是吧?连块破印泥也想贪?我还偏就不给你了。 而且我还要提醒你,我家那台百花牌电视机,等我还清我爸妈欠你的钱,你可要完完好好地还给我,要是磕了碰了,你得原封不动赔我一个,不然咱们没完。” 二婶顿时噎住,心虚地看了看四周,见亲戚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松了一口气,恶狠狠地戳着王德宝的胸口,说道:“以后我天天来要钱。” 王德宝冷冷一笑:“欢迎。” 二婶顿时无计可施,狠狠瞪了王德宝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其他还没走远的债主亲戚,顿时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电视机要收回,那房子要不要收回?肯定要啊!才盖好不到一年的新房子,还有个半亩的院子,价值3000多块钱呢,搁谁谁不眼馋? 看王德宝今天的表现,以后像是个能立起来的人物……嘶,以后有热闹瞧了。 送走了债主,王德宝抖了抖记账的本子,心情复杂。 上一世妹妹惨死后,王德宝就恨死了这些债主亲戚,认为是他们逼死了妹妹,所以彻底躺平摆烂,坚决不还钱,一心当老赖,甚至反过来到债主家去蹭吃蹭喝。 所以直到王德宝重生前,这笔账确实成了烂账,而且这帮债主亲戚天天躲着王德宝,生怕王德宝反过来讹他们。 这笔烂账甚至几十年后被好事者挖出来,上了新闻,王德宝也成了本县的老赖始祖。 但这一世,王德宝能带着妹妹一起当老赖吗? 绝不可能! 当老赖,从来不是王德宝的本意,父母泉下有知,也不会开心。 而且,有一说一,这帮债主亲戚们当初把积攒多年的血汗钱借给他父母,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啊……要知道,现在可是人均工资40块钱的1984年,农民的收入更少。 所以,现在他们迫切想要回自己的血汗钱,这有错吗? 凭良心说,真没有。 只是,要账的过程,让王德宝难以忍受……连他父母的身后事都冷眼旁观,反而去抢着分他家的东西,又把两个没成年的孩子往死里逼,这事儿也干的确实不地道。 这种掺杂了债务纠纷的亲戚关系,剪不断理还乱,是非对错根本分不清,就是一笔烂账。 所以这一世王德宝没兴趣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他现在只想连本带利还清父母的债务,甚至多还一些也无所谓,然后,就和这些亲戚们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王德宝人活两世,他对人性看的太清醒了,不可能因为他的一句承诺,一张摁了手印的欠条,这些债主亲戚就彻底信任他,放心他……绝无可能。 归根结底,还是要尽快结清欠账。 王德宝掂了掂手里的龙泉印泥,伸手想拉妹妹回房间,却拉了一个空,再一回头,就见妹妹背着有她身高差不多的大号背篓,急匆匆地准备出门。 “哥,你流了好多血,快回去躺一会,我去捡煤渣换钱,给你看头上的伤。” 王德宝看看脏兮兮黑瘦矮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妹妹,自诩已经心坚如铁的他,顿时破了防,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在满是污秽血渍的脸上,冲出来两行干净。 第4章:仇人相见 看到哥哥突然哭了,妹妹惊呆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有些慌乱地用脏兮兮的小手,去帮王德宝擦眼泪。 结果越擦越多。 王德宝能清楚地感觉到,妹妹的小手,居然粗糙的都有毛刺了。 而且妹妹黑瘦的小身子,那是真正的皮包骨头,瘦到难以想象。小脸上更是颧骨凸显,满满都是皴裂的痕迹…… 王德宝刚稳住的心神,顿时再次破了防,心疼的不行,妹妹才10岁啊。 越是心疼妹妹,王德宝就越是痛恨前一世的自己,一天到晚都在想啥?一天到晚都在干啥?倔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但凡前一世的他能灵活一点儿,圆润一点,至少也能让妹妹过的好一点,起码不会那么早就意外离世。 把妹妹拉回房间,王德宝献宝似的掏出龙泉印泥。 妹妹困惑地看着王德宝,这就是她捡回来的破烂,她当然认识的……应该能卖几毛钱吧? “这个叫龙泉印泥,比黄金都贵!” “知道吗?这东西是用藕丝做的,一万斤藕才能取二两的藕丝,然后和茶油调和……” “这茶油,都要晾制六年的时间……” “红的颜色用的是朱砂、珍珠粉,藏红花等等名贵的中药材,调配出来的……” “做好以后,水浸不湿,火烧不化,一百年都不褪色……” 听王德宝详细说着,妹妹的小嘴逐渐张成了一个“o”字型,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德宝……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自从兄妹俩流落街头,哥哥就变得非常暴躁,喜怒无常,再也没有对她好过……现在,以前那个喜欢她,对她温柔疼爱的哥哥,好像又回来了。 王德宝揉了揉妹妹的头,怜爱地说道:“别傻笑了,傻丫头,恭喜你捡到宝了,咱们很快就能还清欠债了,到时候哥带你住大房子,吃好吃的,哥发誓,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所以,现在你就乖乖在家待着,那也别去,哥去卖了印泥就回来。” 妹妹高兴地点头答应,哥哥回来了,以后哥哥就是她的主心骨。 王德宝洗干净脸,揣着龙泉印泥出了门,刚出来巷口,一辆卡车歪歪斜斜地开出来,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然后毫不停留地开走了。 王德宝被吓出一身冷汗,刚想破口大骂,猛然想起来,卧槽!这不就是前一世肇事逃逸的那辆卡车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王德宝顿时大怒,想也不想,骑上小卖部旁边也不知道谁的自行车,直接追了上去。 一个模样俊俏的年轻姑娘从小卖部追出来,着急地追上去大喊:“诶,我的自行车!” 王德宝看这姑娘有点眼熟,但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解释,匆忙回头吼了一嗓子:“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完,王德宝站起来加速蹬车,差点累死,总算撵着卡车带起的烟尘,拐进一个熟悉的巷子。 王德宝喘着粗气站在巷口,努力回想,片刻之后,一段记忆涌入脑海,他想起来了,这特么不就是他常来赌钱的地方吗?巷子尽头右手边倒数第二家,就是大混子陈二狗的家。 这地方我熟啊! 看场子的小弟名叫刘洋,见是王德宝来了,利索地打开院门,还熟稔地开玩笑:“王德宝你这头……是偷了自行车,让姑娘给拍的?” 王德宝也不搭理这小角色,直接往屋里走,一眼就锁定了目标——中等个头,短发,穿着一身卡其布工作服,脸色潮红,满嘴喷着酒气的青年。 没跑了,刚才开车的绝对是这货! 妈蛋还是酒驾! 二话不说,王德宝冲上去就是一拳头,他简直把这辈子最大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嘴里还恶狠狠地骂道:“刘洋!叫尼玛不还老子钱!” 酒驾青年顿时鼻血四溅,直挺挺地往后倒。 酒驾青年旁边儿,正和他聊天的陈二狗,一脸懵逼但又下意识地扶住酒驾青年,然后才反应过来,一把摁住王德宝,哭笑不得地骂道:“王德宝你踏马眼瘸啊?刘洋在你后面呢,这是我兄弟张全柱。” 张全柱? 龟孙!老子记住你了!你丫这辈子等着吃花生米吧!老子绝不会放过你! 王德宝心里发狠,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茫然的神情,瞪大眼睛仔细端详了一番酒驾青年的脸,然后才一脸尴尬地说道:“对不起,二狗哥,我头上有伤,看花眼认错人了……那个,刘洋欠我的钱,就给这兄弟做医药费吧,然后我再告诉二狗哥你一条消息,这事儿就两抵了,中不?” 陈二狗一脸便秘的表情,阴狠的眼神盯着王德宝看了一会儿,才掐着他的脖子走进隔壁的房间,说道:“希望你的消息能让老子满意,要不然,老子卸你一条腿,给我兄弟赔罪。” 等进了屋,关上门,王德宝也不墨迹,把今天二婶堵门要债的事儿说了一遍。 重点是,二婶信誓旦旦说她知道王德宝在谁那赌钱……也就是说,二婶知道这个窝点,知道陈二狗。 王德宝记得很清楚,前一世陈二狗就进去了,但是不是二婶点的?那就不清楚了。 陈二狗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扣着牙花子琢磨了一会儿,突然一抬头:“你刚才认错张全柱,是故意的吧?你是特意来给我通风报信的?” “那个张全柱差点儿撞死我,我追上来就想揍他一拳,出口气,”王德宝连忙否认:“绝对不是特意给你通风报信的。” 这可是原则问题,坚决不能认,死都不能认! 认了,他就成陈二狗同伙了。 而且他也确实没想过给陈二狗这人渣通风报信,就纯粹是灵机一动,想看看陈二狗和二婶狗咬狗一嘴毛而已。 “放心,哥哥我懂!”陈二狗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从来都没来过我这,咱俩也从来不认识,回头我跟兄弟们都交代一声,你尽管放心……嗯,你二婶叫啥名字?” 说着,陈二狗从屁股兜里摸出十张大团结,硬塞给王德宝。 “侯桂芬!”王德宝一字一顿地说道,然后毫不客气地把钱揣好。 第5章:龙泉印泥 半小时后,王德宝满头大汗地赶到南锣鼓巷。 幸好有自行车,不然这一路他起码的走俩小时,或者花一毛二分钱坐公交车。 还没进巷子,一路上就纷纷有人对王德宝行注目礼……实在是王德宝这一身破烂脏兮兮的样子,再加上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实在太像是一个刚打完架的盲流。 但凡王德宝稍稍露出点慌张的神色来,立马就有人摁住他扭送派出所。 所以王德宝表现的很淡定,找准门牌号,直接拍门大声喊:“邱先生,邱行之先生,您在家吗?” 听到王德宝准确地喊出房主的名字,周围那些警惕怀疑的眼神,顿时放松了不少。 片刻后,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一个比王德宝记忆中的模样,年轻许多倍的中年人,打开门,一脸诧异又带着几分警惕地打量着王德宝。 打量一下邱行之的脸,王德宝顿时长吁一口气,幸亏他前一世看过这位大佬的回忆录,总算没走错地方。 邱行之的父亲是前朝的大佬,收藏了很多古董,在京城的宅子都有几处,名气不小,但后来也因为这个吃了很多苦头,成分不好嘛,家里的收藏品据说也全都给抄了,父亲也去世了,邱行之自己也被发配去边远地区改造。 一直到八十年代,开始纠错,邱行之才回到京城,落实了工作,国家也返还了他家一个四合院的祖产,就是南锣鼓巷这里。 按照前一世邱大佬的回忆录,五年后他会正式地停薪留职,重新开始经营书画古董的生意,但实际上,其实现在他就已经在悄悄的筹备了。 如果王德宝不差钱,他肯定把龙泉印泥一直留在手里,但问题他现在急需还清欠债,并拿到创业的第一桶金……所以他等不了龙泉印泥升值了。 可现在是1984年,再好的古董也卖不上价,外汇商店里多的是几块、几十块卖给外国人的。 所以,王德宝必须得找一个识货、靠谱,且又能出得起“高价”的买家。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邱大佬了。 虽然王德宝两辈子都不认识邱大佬,但听说这位的口碑很不错,干脆就过来碰碰运气。 价格合适就出手,价格不合适就撤。 现在毕竟是1984年了,居民买卖东西不再需要去鬼市了,一些快消品甚至已经不需要凭票购买了,大环境上是持续开放的。要是早几年严查投机倒把的时候,王德宝还真不敢随便来。 “邱先生,我叫王德宝,仓促前来,多有冒犯……” “算了,我直接说重点吧,我有龙泉印泥,您收吗?我急用钱,可以便宜点卖。” “如果您没兴趣,那也麻烦您别大声嚷嚷,我以后不来打扰就是了。” 王德宝压低声音说道,他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前来,所以干脆直奔主题,不行他就直接去当铺了。 当然,去了当铺,难免要被狠宰一刀……万一到时候人家就给他开价五块钱,他是卖还是不卖? 别怀疑,当铺的镰刀真就有这么狠。 听到王德宝这样说,邱行之犹豫了一下,似是下了什么决定,向前迈一步,恰到好处地探出门框半截身子,让街坊邻居都能看得到他,同时抓着王德宝的肩膀,大声说道:“哎呀,德宝,好些年没见,我差点儿都认不出你来了……你这头是怎么了?来来,进来说。” 王德宝长吁一口气,有些腿软地跟着邱行之进了门。 而邱行之见王德宝的样子,心中又放松了一些。 如果没有王德宝的最后一句话,哪怕王德宝一口叫出邱行之的名字,找的到他家,还知道他暗中收货,又明显是急需用钱的样子……邱行之也绝不敢放王德宝进来。 他收货归收货,那也必须是信任的熟人介绍,私下里交易,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放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进来交易。 历史上,投机倒把罪是1997年取消的,投机倒把条例是2008年取消的,现在可是1984年……八十年代,浙江还有因为投机倒把罪被枪毙的呢,谁敢不小心? 邱行之关上门,也不往院子里走,就站在门后,压低声音警惕说道:“你怎么认识我的?” 王德宝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怀疑自己是来销赃的。 幸好他来之前,就打好了腹稿,所以很从容地应对。 “我爸是肉联厂的职工,跑运输的,他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龙泉印泥,这不是我的家传之物……” “邱先生的名字,我也是听我爸说的,他当初想找您品鉴一下,但不幸出了车祸……” 一口气说完,王德宝也不墨迹,直接摊牌。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也是急需用钱还债,所以冒昧前来,不然这样的宝贝,我是不会出手的。” 邱行之一直在默默观察王德宝,等他说完,便带了王德宝进屋,默默接过龙泉印泥开始检验。 很快,邱行之就确定这是真货,有心想要谨慎一点,但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喜爱,犹豫着说道:“你的心理预期是多少?” 这话问的就很有水平了。 “500!”王德宝心痛地说道。 这是人均月工资40多块的1984年,二婶把龙泉印泥卖了50块都能乐好几年,等不到2004年了啊……我忍! “好东西啊!”邱行之感慨地说道:“我给你1000,我手头只有这些钱了,全给你。” 王德宝难以置信地看着邱行之,头次见到买家不杀价,反而抬价的……上一世邱大佬的口碑那么好,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啊。 “谢谢!”王德宝还能说什么?只能衷心地感谢了。 很快,交割完毕,邱行之亲自把王德宝送到巷子口,然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寒暄几句,王德宝骑着自行车快速离开。 怀揣着1100块钱,王德宝差点儿原地起飞。 父母欠的钱其实不多,毕竟他们买的本来就是快报废的二手车,大头还是老两口多年的积蓄,暂时不算大伯的两千块钱,二婶和其他九家亲戚,加一起才五千多块,算上利息也不到六千块钱。 对于上一世的他,这笔钱的确是天文数字,而且确实把他给压垮了。 但现在嘛,呵呵。 事情办的极其顺利,看看时间还早,王德宝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来到肉联厂,直接去工会。 “孙阿姨,我来开个证明,补办户口。” 前一世妹妹出世以后,王德宝没了一条腿,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肉联厂开除的,但很多年后他才知道,他其实并没有被开除,大伯的二儿子王德瑞,一直顶着他的名字,就在县肉联厂上班呢。 猫腻就在他的户口本上。 第6章:暗战开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是什么?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 这个道理,王德宝在前一世遭到社会的轮番毒打以后,才彻底弄明白。 所以,猫腻在户口本上,但又不单纯是户口本的问题,而是大伯很鸡贼地利用了人情世故。 上一世,王德宝断了一条腿,人还在医院的病床上呢,肉联厂工会主任钱卫东亲自来探望,带来20块钱慰问金的同时,也带来了他被厂子开除的通知。 当时的王德宝万念俱灰,一心求死,对一切都不在乎了,所以压根儿就没怀疑。 而且,那可是工会主任,正常情况下,谁会怀疑他的话? 也是当时的王德宝太年轻,没意识到户口本的重要性,在被大伯借着逼债赶出家门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着带上户口本,结果给大伯留下了可钻的空子。 这年头,国企是允许顶班的,但按规定只允许子女顶替父母的班,其他的直系亲属都不行。王德宝就是顶替他父亲,才这么容易拿到国企职工的铁饭碗。 可咱们毕竟是人情社会…… 所以,王德瑞就这么进来了。 上一世,王德宝是浑浑噩噩差不多十年以后,才知道,大伯的儿子王德瑞,改成自己的名字,顶了自己的工作,他自己反而成了黑户。 甚至王德宝连身份证都没法办,因为,理论上,王德瑞才是王德宝。 工作单位,银行系统,户籍系统、社保系统……所有的照片包括指纹,都是王德瑞的,因为这些系统基本上都是九十年代,才开始逐步建立和完善的。 所以,各个系统开始录入个人信息的时候,真正的王德宝本尊,还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呢。 前一世王德宝一直到死都没夺回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为什么夺不回来? 理论上,当然是可以夺回来的。因为王德瑞毕竟不是王德宝,这件事从根子上说,是禁不起调查的,只要肯查,就一定能找到真相。 可关键就在这里。 你能指望厂领导自己打自己的脸?再把自己送进去? 怎么可能! 这可是明显违纪违规的事情,他们嫌命长了才会有自己调查自己的动力,这是整个系统都会自发抗拒的。 而且,前一世王德宝是十年以后,才来主张的,当时的厂领导和经办人,调走的调走,退休的退休,厂子也在九十年代的下岗潮里,经历了破产、改制,和并购,老板都换了好几茬……谁愿意费这个劲帮你查? 傻子也知道会得罪一大票人啊。 银行系统和户籍系统,也是一个道理。 理论上可以,但是现实中,难度极大。 所以,看似只是户口本的问题,但只要王德瑞真的顶着王德宝的名字进厂了,王德宝再想扳回来,那就不得不和诸多厂领导作对了。 王德宝大伯的骚操作,鸡贼就鸡贼在这里。 所以这一世,王德宝痛定思痛,抢先出手——他不仅要把大伯的算计打回去,还要让大伯一家付出代价。 既是亲戚,又是债主,走到这一步真的是……但没办法,王德宝不可能退让。 王德宝没去找大伯要户口本,要不回来的,而且也容易打草惊蛇,他选择绕开钱卫东,直接找到办事员孙红梅——前一世,就是这位孙阿姨帮他开的证明,并告诉了他一些内幕。 这位孙阿姨是少有的,对他抱有同情和善意的人。 只可惜,前一世王德宝拿着证明也做不了任何事。 这一世不会了。 “孙阿姨,这事儿能别告诉钱主任吗?”王德宝小声说道。 “啊?不告诉他,我怎么给你盖章?”孙红梅有点儿懵。 王德宝就蹲在孙红梅的办公桌旁边,头都没有露出去,就这么小声说道:“孙阿姨,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别告诉别人,我的户口本被大伯扣下了,钱主任??和我大伯很熟…… 孙阿姨你知道的,我爸妈都没了,要是连这份工作也没了,我和妹妹怎么活?我妹妹才十岁。” 孙红梅怔了怔,虽然王德宝说的很隐晦,但她已经明白了王德宝的担心。只是,她还是难以置信:“他们的胆子这么大?人资那边不可能答应!这要出事,就是大事。” 王德宝不禁苦笑,可不是嘛,前一世他们真就得手了。 江湖就是人情世故啊! 孙红梅同情地看了王德宝一眼,小声说道:“你头上的伤是你二婶打的吧?他们可真够狠的,你家的房子被他们占了,你的工资他们也每个月领走,他们怎么还能把两个孩子往死里逼?简直没人性……你先出去,等会儿我去找你。” 王德宝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 孙阿姨果然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对他充满了善意和同情。 “谢谢孙阿姨,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报答就算了,你们兄妹俩真的可怜,我也想为你们做点什么,诶……你可别跟外面说啊。” “一定一定!死我都不会说的。” 从工会出来,王德宝整个都松快下来,最难的一步,终于完成了。 虽然孙阿姨还不知情,但并不能说明,这一世的大伯和钱卫东还没开始操作这件事……也可能是钱卫东私下里已经办了,没让手下人知道而已,反正公章就在他手里。 毕竟,这一世妹妹没出车祸,王德宝也没断腿,没有重大变故的情况下,那俩鸡贼玩意儿想瞒天过海,可没那么容易。 王德宝也没干等着,他揣着路上买的两包烟,直奔车间主任的办公室去。 趁着额头上的伤,他要卖个惨,请几天假,抓紧时间布局。 现在大伯能钻空子的地方,已经不多了,但是王德宝也没打算继续在肉联厂干下去。 八十年代做工人还是很牛逼的,铁饭碗,一个月四十多块钱工资,足够养活一家人。 但是,大学生更牛逼。 而且整个九十年代,一直到大学没有疯狂扩招以前,大学生这个群体,都是整个社会最牛逼的。 上一世没机会考大学,这一世,王德宝没打算进体制内,他打算参加高考,做个大学生……凭着几十年的先知,没准儿他真能混到顶层圈子,成为将来那些去纳斯达克敲钟的大佬的教父。 教父啊……我喜欢这个称呼。 当然,王德宝没有那么自大,真以为自己凭着先知,就忘乎所以了……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中人之姿,并不是什么天纵奇才,所以也不可能小看天下英雄。 但,做人要是没有梦想,那也咸鱼有什么区别? 第7章:臭虫 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王德宝就看到车间外,班长肖勇和一大帮同事,正旁若无人地在外面抽烟侃大山。 不只是王德宝这一个工作班,其他工作班也一样。 国企的这个工作态度和工作效率啊……王德宝看的暗暗摇头,难怪九十年代会迎来全国性的下岗潮。 这时肖勇也看到了王德宝,顿时指着王德宝,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是不是摸了姑娘的屁股,被姑娘打了?你去摸你爸的老相好的屁股,老娘们绝对让你摸。” 周围的工友顿时一片起哄的笑声,有人问王德宝摸的是哪个姑娘的屁股,还有人问王德宝老爸的老相好是谁……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王德宝烦死了,都想上去打死这嘴臭的家伙。 他不是没打过,是打了,打不过,反被暴打,然后在工作班里就一直被肖勇他们欺负。 这就很无奈了。 肖勇这人,向来是满嘴跑火车,最喜欢开让人不愉快但他自己很快乐的玩笑,尤其是下三路的荤段子,然后看别人窘迫辩解的样子。 奇怪的是,肖勇从来没和厂领导开过这样的玩笑。 王德宝老爸以前狠狠地收拾他几次,他就老实了,现在爸妈都不在了,肖勇又故态复萌,甚至对王德宝还变本加厉了。 这就是明晃晃的报复。 前一世,王德宝和绝大部分同事的关系都很不好,和肖勇有很大关系。 这一世,王德宝不想再在肉联厂继续干下去,就是因为他不愿意再在底层,天天和肖勇这样的人纠缠,没意思,他想去更高地方,去和更好的人看更好的风景。 然而王德宝不愿意搭理肖勇,肖勇却不愿意放过王德宝。 见王德宝脚步不停,肖勇立马丢掉烟头,追了上来,笑嘻嘻地伸手就要去薅王德宝的头发。 怒火瞬间冲上心头,王德宝瞅见地上有块碎玻璃,抢上前一步,捡起玻璃渣。 就在王德宝一动的时候,肖勇就看见了,他是经常打架闹事的,经验丰富的很,一眼就知道王德宝想干什么。 但肖勇很淡定,很自信,他就不信一直被他欺负,又比较怂的王德宝,真敢拿玻璃划他。 就算王德宝敢,也打不过他。 所以肖勇压根儿就没去阻拦,反而指着自己的做脸,嬉皮笑脸地说道:“来来来,朝这……我屮艸芔茻!” 原来王德宝根本就没跟他搭话的意思,捡起玻璃碴以后,一秒钟都没耽搁,那玻璃碴子就径直朝他的喉咙捅过去了。 肖勇后脊梁瞬间出了一层白冒汗,马上后撤一步。 王德宝手里的玻璃碴子“刷”地一下,从肖勇的喉咙刚才的位置划过。 王德宝上前一步,再捅! 这次肖勇胆寒了,这小子根本不是在虚张声势吓唬他,这他妈的就是冲着要他的命来的。 肖勇的脸都白了,疯狂后退,但王德宝的速度也不慢,那股子一定要弄死他的执着,让肖勇头一次产生了后悔的念头……我他妈闲得蛋疼,招惹这孙子干什么? 这时,脚下一滑,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肖勇瞬间失去平衡,仰倒。 同一时间,肖勇能看到王德宝的眼中,迸发的光芒,那是一种凶狠,一种将要捅死他的喜悦。 卧槽啊! 肖勇顿时吓的,有点儿想尿裤子。 关键时刻,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抱住了王德宝的腰,将他强行抱走。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这个月奖金还想要吗?” 一声暴喝, 让刚才过度震惊,看的目瞪口呆的一群工友,终于回过神儿来,赶忙一窝蜂地冲过来,把肖勇扶起来。 王德宝两眼直勾勾地盯紧了肖勇,虽然他整个过程一个字都没说,没有放狠话,也没有破口大骂,就那么任由来人把他拦腰抱走……但是,那凶狠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告诉肖勇——这事儿没完,老子迟早要弄死你! 肖勇咽了咽口水,低下头,不敢和王德宝对眼神。 他是真的怕了。 王德宝的手被玻璃碴扎破,满手血淋淋,但这不算什么,真正可怕的是王德宝用行动表明了要弄死他的决心。 所以肖勇怕了。 他想想,王德宝父母没了,欠下一屁股巨债,还要养妹妹,关键难怪那帮债主亲戚,听说还天天去逼债……这日子任何人想想都很绝望啊,小子怕是不想活了,所以想拉个垫背的? 肖勇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警醒一点,见到王德宝就退避三舍,绝不给这家伙把自己带走的机会。 对了,这小王八蛋还有个妹妹呢……肖勇顿时打起了小算盘。 他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得先下手为强! …… “你小子疯了吧?” “想想你死了,你妹子咋办?” 来人把王德宝抗肩膀上,一边走一边骂,然后把王德宝扛到了厂医务室,显然气得够呛。 王德宝也没反抗,说道:“刘叔,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刘素平把王德宝放下来,瞪眼道:“以后离肖勇那个臭嘴远一点,你要弄死他,替他抵命,你亏不亏?” 王德宝顿时就笑。 刘素平就是车间主任,和王德宝父子俩关系很一般,但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肯出手帮他……没错,这就是在帮王德宝。 不然,难道王德宝还真能捅死肖勇不成? 当时那个情况,王德宝已经吓住肖勇了,不捅吧,前功尽弃,而且还会招来肖勇的疯狂报复。 可要捅吧……我他妈重生回来,就是为了和一个人渣一换一的?亏死了啊! 幸好,刘素平来的很及时,并且果断出手,终于避免了王德宝左右为难。 说实话,在王德宝还没有起势以前,肖勇这种臭虫,是最不好处理的……你弄不死他他就要骑到你头上,恶心你,欺负你,但你要弄死他,你亏死。 以前的国企,尤其是大型国企,基本上厂子内部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社会……有医院,有电影院,有托儿所,甚至还有中小学。 很快来到医务室,时隔几十年,再次看到三十来岁风华正茂,一身白色护士装,漂亮丰腴的薛梅薛阿姨,王德宝顿时眼眶一热,亲近感油然而生。 这位薛阿姨,当年可是他老爸的追求者。 只可惜最后,老爸选择了老妈,没和薛阿姨在一起。 但即便如此,薛梅对王德宝还是很好,把王德宝和王芸兄妹俩,都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曾经还想把自己的二女儿,嫁给王德宝当媳妇呢。 王德宝恍惚了一下,前一世的记忆里,薛阿姨的二女儿陈诺,和薛阿姨一样的漂亮呢,还是学舞蹈的。 只是,嫁给了一个人渣,听说后来的生活过的很不如意。 陈诺啊……王德宝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长相妩媚,身材婀娜,身穿芭蕾舞舞蹈服,翩翩起舞的美少女。 第8章:背后一刀 薛梅的长相和身材,就是妩媚丰腴型的,她的女儿陈诺,当然也继承和放大了她的优点。 回忆起前一世陈诺妹妹的长相身材,那真的是……火辣! 所以学舞蹈,陈诺妹妹注定是很难出头的,因为她的身材太火辣,先天就不符合人家的标准。 试想,人家标准里的姑娘跳起舞来,那是舞姿卓越,而陈诺妹妹跳起舞来,那简直是……花枝乱颤,魅惑至极!恐怕卫道士都要狂喷鼻血! 这种身材,考不上舞蹈学院很正常,但是,男人喜欢的要死,女人羡慕的要死。 只可惜陈诺妹妹所托非人…… 薛梅阿姨对王德宝这么好,他肯定要努力报答的,这一世绝不可能让陈诺妹妹,再掉进那个渣男的坑里。 王德宝的心里想着事,没说话,薛梅看到他一身脏兮兮,额头上手上血淋淋的,顿时眼圈儿就红了。 “是你二婶打的你?”薛梅一边过来查看伤口,一边咬牙切齿:“这帮人也太坏了,昆儿你放心,阿姨一定给你出气!” “薛阿姨你别插手,让我自己来处理好吗?”王德宝见刘素平要说话,赶忙抢在前面说道:“我知道薛阿姨你不怕他们,但我那个二婶太恶心,我怕她搅乱你正常的生活秩序。” “而且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锻炼嘛,我就把他们当成是磨刀石……当然,如果我真的搞不定,我肯定不会跟薛阿姨你客气的。” 听到王德宝这样说,不仅薛梅对王德宝高看一眼,连刘素平也满脸震惊地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那小眼神儿……啧! 王德宝忽然很庆幸,他刚才这样说,其实纯粹是为了安抚薛梅。他是真的很自信可以自己搞定债务、搞定债主,所以不想把真心爱护他的薛梅阿姨扯进泥潭里来。 毕竟大伯、二婶真不是省油的灯,没必要干扰到薛梅阿姨的正常生活。 但现在王德宝猛然发现,他居然还歪打正着了哈。 要不然,他以前一个有点怂,还什么都懵懂的少年,突然变的这么厚黑老辣,阅历丰富……这么剧烈的变化,肯定会让这些老江湖无法理解,产生怀疑。 这样一来,到以后他这个穿越者,要是再继续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成就来呢? 比如,成为那些敲钟大佬们的教父……那所有人还不拿着放大镜研究他的所有过往?搞不好碰到个疯子,就把他绑到手术台上切片了。 所以,低调一点还是很有必要的,等搞定了债主和债务,他的个人变化就可以以磨砺和成长为理由,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种种思绪在心里闪过,王德宝没有表露出来,说道:“薛阿姨,还真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你能帮我租个房子吗?” “我和妹妹的情况都太差了,必须要改善生活环境和生活质量了,否则我怕我们坚持不到还清债的那天就先挂了。” “我最近挣了点钱,用来还债,杯水车薪,还不如用来改善生活。当然,租房的钱还是我出,不过名义上……” 王德宝话还没说完,薛梅已经喜笑颜开,满脸欣慰之色:“我早就这样说,你这孩子一直都死倔,不答应……跟我你客气什么?那不是见外了吗?” “房子其实我都已经帮你租好了,就想着怎么让你们兄妹俩搬进去呢……哈哈,这下好了,你自己想通了最好。” 王德宝猛然想起来,上一世他出院后,就是被薛梅接出来,安顿在一个小院的,然后他在那个院子住了好些年,房租和生活费,一直都是薛阿姨在默默付出,即便自己家出了重大变故的情况下也没停。 “谢谢薛阿姨。”王德宝感动的眼眶发红,这份两辈子都不变的关心,真的太珍贵了。 王德宝在心里默默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地报答薛阿姨。 薛梅很快处理好王德宝的伤口,正要给他配消炎药,挂点滴,王德宝赶忙拦住。 “薛阿姨,打小针就行,然后开点口服药,我不能在这待太久,有些事很重要,不能耽误。” 在这个买火车票和住旅馆,都需要工作单位开证明的年代,补户口簿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也是需要单位开证明、盖公章的。 所以等会儿拿到孙红梅偷开的证明,王德宝立马就要去派出所的户籍室,走补户口簿的手续……等到户口本下来,恐怕要一两个月呢,所以王德宝真的不敢耽搁时间。 毕竟,没有户口本,他就是黑户,连身份证都办不下来,上辈子他吃这个亏吃的太大了。 薛梅有些恼火王德宝不爱惜身体,但看到王德宝很郑重,忍住了,麻溜儿滴把盐水瓶和需要的药都装袋子里。 “晚上我去你那给你挂水,正好帮你搬家……晚上你总有空了吧?”薛梅瞪了王德宝一眼。 “谢谢薛阿姨。”王德宝感激涕零,心中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干,早日出人头地,不仅为了自己和妹妹,也为了将来能帮的到薛阿姨。 刘素平在旁边看了半天,这时候才感慨地说道:“小薛,你对小王可真没的说……当然小王也很有志气,比我家那小子强多了。” 薛梅和刘素平挺熟,很自然地就接上了话茬:“你家那小子好像也18了吧?要不就送部队去,要不就干脆给他买个工作,可千万别让他和那些街溜子混在一起。” 刘素平满脸愁容:“我知道,可现在返城知情太多了,有钱也买不到好工作啊。” 薛梅也没什么办法,陪着谈了会气。 王德宝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他正好不想干了啊,他是肯定要考大学的,不如,就把工作卖给刘素平? 这样,就算大伯提前开始操作,给王德瑞改名,也进不来了。 同时还可以赚一大笔钱。 当然,这话肯定不能当着薛梅的面儿说,而且也必须要等到王德宝联系好学校以后,不用着急。 包扎好伤口,离开卫生室,王德宝很顺利地从孙红梅手里拿到证明,然后直奔辖区派出所而去。 补户口簿的手续很简单,但王德宝敏锐地发现,当他报上自己的名字以后,对面的户籍女警看他的眼神,就有点儿不对了。 那是一种带着警惕和审视的眼神。 女警很快就借故离开,过了一会儿,两个身穿便服的中年人就一前一后进了户籍室。 这两人像也是等着办事的,大大咧咧在王德宝旁边坐下,浓眉中年人给王德宝上了根烟,王德宝没要,他又给小胡子中年人上烟,然后两个不认识的人就讯速地熟络起来,开始闲聊。 但重生后的王德宝,五感非常的敏锐,他能分明地感觉到,侧后方这两人虽然在闲聊,但似乎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王德宝表面放松,内心开始警惕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话题逐渐聊到赌钱上,当自称是业务员的浓眉中年人,说出“陈二狗”三个字的时候,仿佛一道闪电从王德宝的脑海划过,他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二婶! 一定是她把自己举报了! 因为如果是陈二狗被抓,咬出自己,根本就不会有人试探他,直接就把他摁下了。 侯桂芬啊侯桂芬,你可真是我的好二婶啊,这背后一刀,你桶的够狠的啊! 现在他妈可是严打呢! 第9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重生以后,王德宝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五感变得敏锐,心理素质变好了,头脑也变得灵活,尤其是那种洞察力和灵光一闪。 比如现在这种时刻,他就是能洞察蛛丝马迹的关联,提炼出关键要素,最后猜出正确结论。 王德宝没有慌,反而头脑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装出一副困倦的样子,王德宝借着打哈欠,迅速调整好了自己,随时准备应付这两人的突然袭击。 果然,很快,自称业务员的那个浓眉中年人,拍了拍王德宝的肩膀,说道:“小兄弟,你知道附近哪有耍钱的地方吗?” “来了!” 王德宝扭头,无精打采地和他脸怼着脸,带这一丢丢不耐烦,说道:“我不知道啊,要不等会儿你问问警察叔叔?” 一句话,噎的对方接不上话来。 真的离谱,现在可是严打期间,你俩就在派出所里了赌钱?还问我知不知道地方?这是觉得我有多缺心眼? 小胡子中年人顿时笑个不停,好像看到对方吃瘪,他很高兴似的。 浓眉中年人顿时恼怒,一副“我不装了”的表情,指着王德宝的鼻子,小声说道:“兄弟你别装了,昨晚我还在陈二狗那见过你。” “你想死别带上我,”王德宝嗤笑一声,却又好奇问道:“陈二狗是谁?听着名字,有点耳熟。” “装!你他妈接着装!”浓眉中年人冷笑着,直接爆出了陈二狗那个赌窝的地址。 王德宝心中一沉,好家伙,陈二狗这是被端了老窝了啊……等等,不对。 还是那句话,要是陈二狗已经归案了,他说自己也参与了赌钱,那现在就不是这两人试探自己了,而是警察叔叔直接把自己摁了,上手铐。 现在可是1984年,公安部下文不许刑讯逼供那是年。 王德宝顿时心中一松,陈二狗没被逮住就好……等等,也不对,我他妈傻了才把希望寄托在陈二狗那种人会信守承诺上。 不行,我得提前打预防针。 头脑中灵光一闪,王德宝瞬间想到了要怎么打补丁。 装作回忆的样子,王德宝突然一拍大腿,满脸震惊地叫道:“卧槽,你说那地方是赌钱的窝点?” 浓眉中年人一脸鄙夷的表情,看着王德宝,仿佛在说:“装!你丫继续装!” 王德宝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一副后怕的样子,说道:“今早我从胡同出来,有一辆大卡车擦着我的鼻尖儿过去,差点儿撞死我,给我气的啊,然后我骑上自行车就去追……” 说到这,王德宝又是“卧槽”一声,两手抱头,一副懊恼的样子:“我骑得是一姑娘的自行车,那姑娘看的眼熟,但着急追那大卡车,我也没看清楚……我车还没还人家呢!哎呀我去!全给忘了!” 两个中年人面面相觑,有点儿不适应王德宝的跳跃性思维,但也忽然意识到……怎么感觉,这小子是真不认识陈二狗呢? 王德宝抬头张望,看看户籍女警还没来,顿时焦急的原地乱转,嘴里碎碎念:“她不会报警说我偷车吧?我跟她吼了一嗓子来着,说我借车用一下,也不知道她听见没……哎呀这警察姐姐上厕所怎么那么慢,没带纸吗?” 小胡子中年人脸黑黑的,刚想说话,浓眉中年人悄悄踢了他一脚,说道:“行了,别装了,我就说我在陈二狗那见过你,你也承认了你去过那地方吧……别紧张,下次咱哥俩一起去耍钱,我又不是警察,你怕什么。” “滚你妈,要去你去,我可从来没去过,陈二狗我都不认识。”王德宝一副心情恶劣的样子,张口就骂,浓眉中年人顿时脸也黑了。 但王德宝马上又“卧槽”一声:“我想起来在哪里听过陈二狗的名字了!” 这下,两个中年人对视一眼,齐声问道:“哪里?” “我二婶说过!”王德宝斩钉截铁地说道:“今早她带着一帮亲戚来逼债,还污蔑我,说我在陈二狗那赌钱,把钱都输光了。” 两个中年人顿时又傻眼,这他妈是什么神转折?本以为要证据确凿了,现在来看,怎么像是婶子在陷害侄子? 就离谱! 整件事都透着古怪! 两个中年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怕说错话,让他们眼中的嫌犯,产生警惕。 王德宝装作没察觉,一副心情恶劣的样子,继续骂:“刚才我追着那醉驾的司机,去的地方,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赌钱的窝点,我他妈冲进去一拳就把那司机打晕了,然后有个长毛问我为啥打人,我说他撞破我头跑了,我就要揍他,不然咱们去派出所讲理去。” 说到这里,王德宝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虚服了一下包着纱布的额头,声音也降低了八度,小声说道:“其实头是被我二婶打破的,我就是看他们人多,所以给自己找个理先占着。” 说着,王德宝忽然又嘿嘿一笑,从兜里摸出十张蓝汪汪的大团结,炫耀地在两个中年人面前晃了晃,压低声音说道:“然后那个长毛就赔了我100块钱。” 两个中年人顿时又是相视无语,尼玛,这一整个过程,是转折转折又转折啊,真正的事实,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吗? “羡不羡慕?”王德宝一副嘚瑟的样子,嘿嘿笑道:“等会儿我就买只肥烧鸡,回去给我妹妹吃……吸溜。” 一说起肥烧鸡,仿佛是身体的某个开关被打开了,王德宝顿时感觉口水疯狂地分泌,他赶紧吸溜了一下。 这个样子,倒是么有表演的痕迹了,纯天然。 浓眉中年人掏出自己的证件,拍在王德宝面前,淡淡地说道:“王德宝,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咱们市刑警队的刑警李明,这位是派出所所长王建国,现在请你详细交代一下,今天整件事情的经过。” 王德宝瞬间瞪圆双眼,死死地攥着十张大团结,喃喃说道:“这钱是那个长毛自愿给我的,我没赌钱,我愿意跟那个什么陈二狗当面对质。” 李明顿时哭笑不得,我要你交代情况,你倒是只顾着惦记着100块钱? 好吧,现在李明是真心觉得,王德宝没赌钱了……但那就意味着,王德宝的二婶侯桂芬,在诬陷自己的亲侄子! 好家伙! 这是这一家子必须要带走一个了吗? 第10章:陈二狗落网 既然李明和王建国都表露了身份,那接下来就是正式的做笔录了。 李明见王德宝满头汗,顿时就笑:“现在知道害怕了?刚下不还拿着100块钱,冲我嘚瑟的吗?” 王德宝老老实实地把100块钱放在桌上。 “哟,不买肥烧鸡了?”李明调侃道。 “不买了,”王德宝老老实实地说道:“父母没了,但欠下的债还在,家里还剩个十岁的妹妹,我不能出事。” 听到这个回答,李明和王建国顿时对他高看了一眼。 不过,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该交代的情况也是要交代清楚的。 “说说吧,谁给你开的门?”李明开始问话,刚才那个户籍女警进来做笔录。 “没人给我开门啊,我追着那个醉驾的司机就进去了。”王德宝一脸懵懂地说道。 “陈二狗,也就是你口中的那个长毛,他给了你100块钱,就那么放你走了?”李明继续追问。 “对啊,不然呢?”王德宝一脸不明所以的懵逼表情。 李明和王建国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变得凝重。 这种赌窝,不是普通人能随便进去的,门口一定有机灵的小弟在守门,还有彪悍的打手看场子……不过王德宝要是追着那司机进去的,逻辑上也还行吧。 但陈二狗可不是什么善茬,他手上很有可能是有人命的……只是王德宝不知道而已。 所以,王德宝是怎么敲到100块的竹杠,然后还能全身而退的?这不合常理。 “你确定,陈二狗没对你做什么?也没说什么?就那么放你走了?”王建国沉声说道。 王德宝挠了挠头,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才说道:“他问我是谁,我说了我的名字,然后他就让我走了……其他确实没什么了啊。” 嘴上这样说着,表情也很懵懂淡定,可实际上,王德宝的手心儿都出汗了。 这时有人叫李明出去,小声说道:“陈二狗什么也不说,不过他的手下都交代了。” 听刑警队的同事讲完,李明沉吟道:“刘洋那些人说,王德宝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去赌博的,这和王德宝的表述矛盾……不过也有表述一致的地方:今天王德宝确实是追着那司机去的,也确实打了司机一拳,陈二狗确实给了王德宝100块钱,然后就那么放王德宝走了。” 同事说道:“我就是过来跟你通个气,方便你审讯这个王德宝……李哥你放心,陈二狗迟早得张嘴!那李哥,我先走了啊,陈二狗有个心腹手下没逮住,听说是去一个大娘家踩点了,我赶紧去没准儿还能赶得上行动。” 李明闻言,一把抓住同事,急切地问道:“大娘家?是不是侯桂芬?” 同事惊奇不已:“你怎么知道?” 李明一拍大腿,神情是有些一言难尽地恍然。 过了一会儿,同事听完李明的判断,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婶子诬陷自己的亲侄子赌博?” 李明叹气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我去王德宝的工作单位打听一下。” 同事满脸义愤:“我跟你一起去。” 李明沉吟一下,说道:“那咱们分头行动,我去找车间主任,你去找工作班的班长,暂时就别扩大范围了。” 审讯室里。 王德宝倒不是太担心,因为上一世他也被询问过,只不过当时他失去了妹妹,断了腿,已经是一心求死的状态了,当时询问他的警官对他也充满同情,也就没有太过为难他。 再加上陈二狗在这方面确实很讲义气,咬紧牙关硬是没供出任何一个赌徒,所以他自己被很判的很重。 这一世,王德宝不会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陈二狗的人品上,但他自信自己的说辞没什么bug,情况至少不会一边倒。 其他暂时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等着。 赌博的是上辈子的王德宝,现在的王德宝是为了拯救妹妹和自我救赎而来,他绝不可能去踩缝纫机! 以后努力做慈善弥补吧。 笔录暂停,王德宝也走不了,干脆拜托王建国,先把他补户口簿的手续登记上,然后再把妹妹接来……她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单独在防空洞住,肯定不放心啊。 王建国想了想,现在接王芸来肯定不行,等晚上吧,不过可以让户籍女警先给王德宝登记补办户口簿的手续。 真要是嫌疑落实了,也是需要户口簿的。 手续很简单,户籍女警名公事公办地登记完,转身要走,王德宝赶忙说道:“姐,我补户口簿的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家亲戚,还有我同事。” “不可能。”户籍女警直接拒绝:“你才17岁,还没成年呢,这事儿迟早得通知你的监护人才行。” “我都上班了,县肉联厂,我是正式职工,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监护人……反正这件事你不能告诉别人。”王德宝顿时急眼了,这事儿要是让大伯知道了,那老银币肯定会趁着他失去人身自由的时候,开始搞事情。 “哦?你大伯和同事怎么了?”户籍女警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 王建国也发现王德宝的情绪有点儿不正常,一边若无其事地抽烟,一边暗暗注意。 王德宝犹豫了一下,他是真的腻歪……虽然他现在过的挺惨,但是他真的不愿意跟别人卖惨,搞得他好像求别人可怜他似的。 但见户籍女警要走,王德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把债务的事,以及最近和二婶的冲突,还有他“怀疑”大伯要让他二儿子改名,然后顶替他工作的事,说了一遍。 虽然王德宝说的很客观,并未掺杂自己的情绪,完全就是陈述事实,但是,正因为如此,户籍女警反而听的眼眶泛红。 连见惯了犯罪和生死的王建国,也暗暗握紧了拳头。 因为王德宝不掺杂个人情绪的客观描述,在他们看来,反而代表一种积极正面的态度——小伙子有担当,有韧劲儿,即便受了委屈,也没有怨恨那些做事出格的人,显得很理性。 一个17岁的少年,能做到这样,太难得了啊。 这么理性懂事的孩子,会拿妹妹用命换来的钱,去赌博? 你他妈是在逗我? 明明是那个可恶的二婶在诬陷! “所长,我出去一下。”户籍女警眼红红地说道。 王建国了然,她是要去王德宝的亲戚那打听一下,王德宝说的是不是实情。 犹豫一下,王建国说道:“叫一个刑警队的同志陪你一起去。” 第11章:王建国的脑补 李明已经去县肉联厂走访王德宝的领导和同事了,王德宝毕竟是县肉联厂的正式职工,并不是那些四处游荡的街溜子、盲流,要动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绕过他的工作单位。 那么王德宝的亲戚,尤其是那些债主,肯定也是要走访排查的。 这既是为了继续深入调查陈二狗的赌窝案,同时也是为了还王德宝一个清白。 但肯定要和刑警队的人一起去,一来当然是为了缜密和避嫌,二来嘛,看户籍女警现在的这个状态,王建国很担心,她会给出一份带有主观情绪偏向王德宝的报告,那就犯大忌了,而且对王德宝也有害无利。 说实话,如果王德宝是陈二狗那样的烂人,王建国根本就不会为他考虑这么多。 严打,本就是社会治安和社会秩序,已经到了濒临崩溃边缘时不得已的选择,所以没有时间给你讲什么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的原则,然后花居多的时间来走访调查,办成铁案……都这个时候了,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迅速恢复社会秩序。 这也是后世对历史上三次严打,始终都有很多非议的缘由。 但是,别无选择,当时就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等手下都撒出去了,王建国也没去忙别的,坐下来和王德宝闲聊。 嗯,虽然王建国说的很轻松,但王德宝可不敢真就当做是闲聊……饭不可以乱吃,话也不可以乱说,尤其是这个年代。 然而王建国似乎真就是闲聊,他递了一支烟,王德宝摆摆手不要,他就自顾自地点了一支烟,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吞云吐雾:“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挣钱,上大学,给妹妹最好的生活,好好报答薛阿姨。”王德宝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嚯!你想考大学?”王建国吃了一惊,好奇地说道:“我记得你才初中毕业吧?我觉得吧,你是不是对考大学这个事儿,有什么误解?” 见王德宝的脸色有点儿发黑,王建国突然醒悟,自己的谈话对象严格来说,还不是一个成年人,是一个17岁的孩子。 王建国立马哈哈一笑,说道:“我不是讽刺啊,真没那个意思,就是……好奇。” 王德宝没好气地说道:“人如果没有理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对吧,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而且从现在的情况看,以后国家对学历的要求,只会越来越高,那我肯定赶早不赶晚啊。” 这下,王建国是真的来了兴趣了。 而王德宝正巴不得想让别人知道,他开始改变了呢,所以既然王建国让他多说几句,这是个机会啊,那他就多唠几块钱的。 “1978年恢复高考,报纸上怎么说的?国家要恢复秩序,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我们要建设祖国,就需要各行各业的人才,现在已经1984年了,马上就第六届高考了,我只见到高考越来越正规,要学习的知识也越来越多,那些大学生、大专生、中专生,一个个贼抢手,毕业待遇也越来越好,”王德宝两手一摊,说道:“这说明什么?” 王建国听的入神,下意识地捧哏:“说明什么?” “说明国家真的在往前走啊,大概率不会再倒退回十年前那个鬼样子了,学历这东西,以后会越来越重要,高考也会越来越难,”王德宝意有所指地说道:“警察叔叔,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我真诚地建议你,抓紧时间考个学历吧。” “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的?”王建国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德宝。 “报纸上登的啊,”王德宝一脸疑惑地反问:“警察叔叔,你也每天都能看报纸的,高考都六年了,你难道一点儿触动也没有?” 王建国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忽然有点儿羞愧,也有点儿小心动……这孩子说的有道理啊,要不,我也捡起书本,考个学历? “如果我爸妈没出事,他们也支持我参加高考的。”王德宝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但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能耽搁。” “你是个有见识的孩子,加油!将来你一定会有出息的。”王建国由衷地说道。 在王建国的理解中,王德宝父母去跑运输挣钱,肯定是为了供王德宝上大学啊…… 王德宝母亲还是农村户口,没有工作,也就没有收入。这个时候王德宝父亲选择内退,把工作让给王德宝,在王建国看来是非常有魄力,也非常有远见的选择——因为王德宝考上大学,县肉联厂的工作就必须要舍弃了,也就没了收入,但有父亲跑运输挣钱,家庭的生活质量还是有保障的。 然后等到王德宝大学毕业,当然会有更好的前途,一家子就熬出头了。 至于说,为什么王德宝父亲为什么非要自己退休,让王德宝接班,而不是直接让王德宝上学高考……王建国直接就自己脑补了——因为那时候,不管王德宝考得上、考不上,他都有退路啊。 考上了,大学毕业,前途似锦。 考不上,那就老老实实在县肉联厂捧着铁饭碗,衣食无忧,来年再考。 这不就是老父亲深沉的爱吗? 王建国瞬间就被感动了,也就不怀疑王德宝的“远见卓识”了,因为他把这理解成王德宝父亲,对儿子前途的规划,早就是和王德宝沟通过的。 至于王德宝父亲是不是真的这样想……王德宝也不知道,因为他不记得父亲有没有说过,也许有,但是现在不重要了,因为王德宝一定会考大学。 …… 国家机器一旦动员起来以后,效率惊人。 李明和刘素平聊过以后,得到了王德宝很不错的评价,同时也隐晦地点出,工作班的班长肖勇,和王德宝有矛盾,这家伙平时就满嘴跑火车,喜欢欺负人。 很快,同事也拿到了肖勇的笔录,恰好印证了刘素平的提点……那当然是车间主任的话,可信度更高啊。 再又暗中走访了几个同事后,李明又了解到,今天上午,也就是王德宝来派出所登记补户口簿以前,刚刚就和肖勇发生了冲突……因为肖勇言语羞辱王德宝的父亲。 也算肖勇倒霉,平时嘴太臭,得罪的人太多,对领导和对手下又是双标的嘴脸,所以连他一个工作班的直属手下,背地里也没少说他坏话,倒是反衬出王德宝是个在职场中饱受欺负的老实孩子。 再加上失孤,和十岁的妹妹相依为命,还被一帮债主亲戚逼迫……王德宝的这个身世,哪怕李明足够理智冷静,情感上也已经彻底偏向王德宝了。 等到李明匆匆回到派出所,户籍女警也和另一位刑警回来了,满脸气愤,说话就像吃了枪药:“王德宝那个二婶简直就是个泼妇,她就是今天没欺负倒人家,所以故意诬告,这样的坏人才应该抓起来。” 同事也跟李明汇报:“李哥,陈二狗的那个漏网的小弟和侯桂芬认识,他俩接头的时候,我们把他俩抓了,正在审问。” 第12章:老子讹死你 “老李,小王没什么问题,早点让他回去吧,他身上有伤,家里还有个才十岁的妹妹,家里不能离人。”王建国说道。 李明刚要张嘴,王建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你我都知道,眼下的情况和平时有点不一样,既然人没有问题,那就不要把人留在这里,万一要出点什么意外,你想解释都由不得你了。” “我不希望好孩子出意外。” 最后一句,王建国加重了语气,然后又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味,说道:“真要有什么玩意,那我就带着他妹妹去找你们队长,以后你负责领养他妹妹,还有他父母欠下的债务,接近八千块钱。” 李明秒懂王建国的意思。 现在是严打期间,滞留在警局的风险实在太高了。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王德宝参与了赌博团伙,那就别让这孩子继续陷在麻烦里。 但李明犹豫的是,要说王德宝是赌博团伙的一员,他肯定是不信的,而且证据也不支持。但要说王德宝不是个赌徒,一次赌博都没参与,他也是不信的。 所以,李明其实还是倾向于相信侯桂芬的举报,他认为王德宝确实参与赌博了,赌博团伙除了陈二狗始终一言不发,其他成员都能证明。 但难点同样在这里,他不能因为赌博团伙的一面之词就抓人,还需要物证才行。 毕竟王德宝不是什么臭名远播的犯罪分子,更没有什么斑斑劣迹,相反,这可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但他并没有怨天尤人,自暴自弃,反而努力工作养活妹妹,想法设法偿还已故父母的债务……这么负责任有担当的少年,抓起来说他是罪犯,李明自己都觉得这会成为自己一辈子的污点。 不管是于情于理,还是于公于私,李明都不愿意为难这样的孩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李明又不是那种拿人血染红自己顶戴花翎的酷吏。所以,就别扣留王德宝,考验人性了。 考虑了一会儿,李明叹了口气,扭头对自己的同事吩咐:“放人……这件事回去不许多嘴。” 两个同事露出笑容,很干脆地答应下来,对此毫无异议。 王建国的大黑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扭头也叮嘱了自己这边参与此事的两个手下。 好在,本来王德宝就是以询问情况为由,滞留下来的,没搜身,没戴手铐,没去审讯室,所以出来也很方便。 短短两个小时不到,王德宝走出派出所的时候,真心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此时此刻,王德宝只有一个想法:我这辈子都会当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居民! “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妹妹等太久,这段时间千万要注意一点,没事儿别在街上乱逛。”王建国亲自把王德宝送到门口,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我们几个凑的,你买半个肥烧鸡回去,给妹妹解馋。”眼睛还有些发红的户籍女警,把五块钱纸币,硬塞进王德宝的手里,说道:“我叫周红柳,你叫我红姐就行,有什么事尽管来找红姐,还有,下次带你妹妹来玩。” “心意领了,但钱我不能要!”王德宝坚决地反手把钱塞了回去,,义正辞严地拒绝:“你们的工作就是和犯罪分子拼搏,我多大脸,才会要你们冒那么大风险才挣到的工资?” “再说了,我有手有脚的,我和妹妹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等我安排好妹妹上学,就带她来找你们玩。” 王德宝边说边退后几步,然后给几位深深鞠了一躬,诚挚说道:“感谢!” 几人目送王德宝远去,良久,李明幽幽说道:“我会盯着他的,他以后要是违法乱纪,我会亲手把他抓亲来。” 王建国嗤笑一声,说道:“刚才,这孩子建议我考个学历,他说国家会越来越重视学历,高学历的人才会越来越吃香。” 李明不明所以地看着王建国。 王建国耐心解释道:“这孩子心怀大志向,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他。” 李明若有所思。 …… 王德宝并不知道身后的对话,他归心似箭,把自行车都快蹬成风火轮了,买了半只肥烧鸡,火速回家。 好在1984年的京城,城区还不算大,王德宝很快就赶回家,远远地就看到胡同口,一个身段窈窕,长相清秀漂亮的少女,捧着一本书,正在教妹妹识字。 妹妹也不是之前脏兮兮的样子了,小女孩换了一身新衣服,脸和手也洗的干干净净,枯黄的头发上还箍着一个粉红色的可爱发卡。 王德宝顿时感觉,仿佛有一种情绪在心底涌动,让他感觉眼睛有点热热的。 这个少女,王德宝也想起来,就是妹妹的小学语文老师,曾佩琦。 自从父母意外离世,兄妹俩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妹妹王芸就没再去上学……交不起学费了啊! 而且兄妹俩都是饱受打击,小姑娘一门心思就是挣钱还债,捡垃圾、捡煤渣、刷盘子,她什么都肯干,就是没心思再去上学……因为上学不能帮她还债。 而曾佩琦这个性情温和,心地善良的女子,经常会来劝说王芸回去上学……她也知道王芸不会听她的,但她还是经常来,每次都会给兄妹俩带好吃的,偶尔也会偷偷塞一点零花钱给王芸。 前一世曾老师的运气不太好,和陈诺一样,都是嫁给了渣男,饱受伤害。 但是曾佩琦比陈诺强多了。 前一世,陈诺和渣男离婚后也没改变命运,这姑娘连着遇到的两个男人都是渣男,最后自杀身亡。而曾老师和渣男离婚后,终于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后半生过的很好,那个男人对曾老师和前夫的孩子也很好。 王德宝长吁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很幸运的人,两辈子都遇到了一些善良的人。 所以,这辈子他一定要好好混,出人头地,好好地报答这些两辈子都对自己好的人。 工会的孙阿姨,卫生室的薛阿姨,派出所的王所长和红姐,等等,这些都是王德宝需要感恩和报答的大好人。 王德宝心里想着事情,人刚从自行车上下来,突然旁边一个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的青年冲过来,结结实实一拳锤在王德宝的腮帮子上。 “臭小偷!老子女朋友的自行车,你也敢偷?老子打死你!” 王德宝毫无防备,直接被锤懵了,但一听到此人的咒骂,瞬间就明白这家伙的身份了……这踏马不就是上辈子对曾老师始乱终弃的那个渣男吗? 卧槽! 渣男!老子讹死你! 王德宝立马两手抱头,往地上一趟,顺手悄悄地把额头上包扎的严严实实的纱布撕开…… 第13章:曾佩琦 李德利疯狂殴打王德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大的邪火,眼前这个看起来又脏又臭的家伙,明明对他毫无威胁。 但是冥冥中,李德利就是想踹烂这家伙的脸。 本来今天李德利把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先带曾老师去逛街,中午吃点好吃的,然后下午去看场电影……电影票他都托朋友买好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嘿嘿嘿。 只要拖一点时间,最后时刻进场,在乌漆嘛黑的电影院里,他拉着曾老师的小手,带她找座位,不过分吧? 关键电影院同时具备人多,和黑,这两个特点,严丝合缝地满足了曾老师容易害羞的优/缺点——害羞的时候别人看不到,同时又不好意思在人多的时候当场拒绝别人。 完美! 然后,既然下午有了亲密接触,那晚上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更进一步,去朋友家跳交谊舞了呀! 那可是交谊舞诶! 即便到了2022年,大部分国人都没有和异性跳过贴身缠绕的交谊舞,更别说是社会风气保守的1984年了。 历史上,有些过于心大和开放的女子,因为过于高调地和异性跳交谊舞,被判流氓罪,甚至枪毙。 为什么? 就是因为这种和非亲属、非夫妻的异性,亲密接触的方式,大大超出了当时的社会认知啊。 这个时代,夫妻之间在大街上人多的时候,都不好意思手牵着手,你居然抱着别人的媳妇或未来别人的媳妇,贴身热舞?这踏马不恁你恁谁? 恁死你! 类似的逻辑,还有坚持日心说,而被宗教裁判所烧死的布鲁诺。 天才再往前一步就是疯子。 所以李德利坚信,只要今天的攻略顺利执行,他必定和曾老师瞬间跨越到恋人关系,谈婚论嫁,指日可待。 王德宝不知道的是,上一世,李德利也确实就是这么拿下曾佩琦的。 但是到了这一世,他这个重生者的蝴蝶翅膀一经扇动,就开始影响很多人的命运……比如妹妹王芸,现在又轮到了曾佩琦。 至于李德利,他期盼的美梦,自然一切都被搅的稀碎! 先是曾佩琦说要家访,然后自行车被一男的抢走了,李德利要报警,曾老师说人她认识,不用。 然后一整个上午,曾老师都在和一个又脏又臭的小女孩在一起,还烧水给小女孩洗澡洗衣服……李德利劝也劝不了,因为曾老师天生就是这么一个爱心泛滥的人,他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 要不是情报工作做的好,李德利都要怀疑这小女孩是曾佩琦的私生女了。 眼看一个上午就这么耗过去,中午饭曾佩琦还是带着小女孩一起吃,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嘻嘻哈哈,欢乐无比,李德利欲哭无泪,他梦想中的“你喂我、我喂你”的甜蜜画面……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下午,噩梦还在继续,曾佩琦又拿出了课本,教小女孩识字……看这架势,要一直等小女孩的哥哥回来,她才肯走。 不是因为等自行车,而是因为曾老师不放心小女孩一个人在防空洞。 李德利整个人都要炸了……那混蛋要是晚上才回来,曾老师岂不是要一直等到晚上才会走?那他下午和晚上的攻略计划,岂不是完全泡汤?下次再想把曾老师约出来,那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恁死你! 李德利丢掉蛤蟆镜,甩着喇叭裤,疯狂殴打王德宝。 曾佩琦一脸懵逼,她还没反应过来,也没认出满脸挂花的王德宝,不过王芸已经认出了哥哥,立马丢下书本,尖叫着扑上去。 王芸又瘦又小,她跳起来都抓不住李德利的胳膊,干脆保住李德利的腿,照准他大腿上的软肉,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嗷……” 李德利瞬间头皮都要炸开了,那种疼痛,无法用语言描述,他连说话都结巴了,还带着哭腔。 “你……嘶……松、松口……嘶……” 曾佩琦这才后知后觉,赶紧冲上来,一边拦着李德利,一边安抚王芸:“小芸乖,松口,别咯到你的牙。” 李德利顿时又哭了。 被咬掉一块肉的是踏马我! 王芸趁机松口,然后躲到曾佩琦身后,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观察着他。 “小王八蛋,老子打死你!”李德利咬牙切齿地吼道。 “李德利你疯了吗?你怎么能无缘无故打人!还要打小孩子!”曾佩琦生气地说道:“我没行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我没有,”李德利悲愤大吼:“她咬我啊,我的肉可能都被咬掉了!” “瞎说,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我一只手都能抱她起来。”曾佩琦不满道:“你一个大男人,不要那么娇气好不好?” 李德利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指着王芸,气的想咬人。 而王芸确定曾老师能拦住李德利以后,立马掉头,去扶王德宝起来。 看到王德宝额头上那狰狞的伤口,又崩裂开来,鲜血淋漓,王芸顿时心疼的大哭。 曾佩琦听到哭声,慌忙回头一看,顿时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转头又要说李德利,却见李德利解开裤腰带,在脱裤子。 “啊!你干嘛呀?”曾佩琦面红耳赤地捂脸,转过头去。 “琦琦你看我啊,我大腿肉都被那小王八蛋咬破了。”李德利指着自己的大腿,大声呼唤曾佩琦来看。 “你快把裤子提上啊!”曾佩琦哪敢回头看脱裤子的男人,两人瞬间僵持住了。 “琦琦你快看啊!” “你快把裤子提上!” “你看了我再提!” “你快把裤子提上!” “你就看一眼啊!” 王德宝:…… 你俩搁这说相声呢? 王德宝“嘶嘶”两声:“我才包扎好的伤口,又被打坏了,又得重新回去包扎一次。” 曾佩琦瞬间把李德利丢到脑后,急忙去扶王德宝:“王芸的哥哥,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曾佩琦就弯腰去拉王德宝的胳膊。 王德宝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曾佩琦……曾老师真的漂亮啊! 才刚20岁的女孩子,漂亮的脸蛋上满满都是胶原蛋白,那种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看的王德宝瞬间呼吸急促,心摇神荡。 天呐!这样美丽又善良的女孩子,我怎么能容忍她被渣男伤害? 如果非要嫁人,那还不如嫁给我! 虽然我年纪小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女大三,抱金砖啊! 而且我肯定不会伤害曾老师的,绝对不会! 咦……等等,现在这个时间点,曾老师应该还没和李德利那渣男确定关系吧?既然渣男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王德宝瞬间改变了主意,上辈子他失去一条腿,混的极其落魄,单身了一辈子,这辈子既可以圆梦,又可以拯救曾老师不掉渣男的坑……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第14章:狗男女 曾佩琦拽了两下王德宝的胳膊,没把人拽起来,再一看王德宝,嚯,这少年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瞎看什么!还不赶紧起来?”曾佩琦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曾老师,你真的是又好看、又善良、又温柔,我家小芸有你这样的老师,真的太幸运了。”王德宝不着急起来,先逮着曾老师猛夸。 曾佩琦抿了抿唇,佯怒道:“你还要不要起来?” 王德宝慌忙爬起来,差点儿就手脚并用了,一副刚回神的样子。 曾佩琦嘴角微微一翘,小声啐道:“真是个小孩子……我送你去医院,重新包扎一下。” 曾佩琦当然知道自己又好看、又善良、又温柔,从小就漂亮的她,早就见过太多太多对她有想法的男生了。曾经也有过让她很心动的男人,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和阻力,连一个能开始的都没有。 所以,理论上,虽然曾老师一次恋爱都还没谈过,但实际上,曾老师对追求者们的心思,一直洞若观火。 她只是用装傻来婉拒,保全对方的颜面,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而王德宝在她的眼里,就是小屁孩……王德宝今年才17岁,她都20岁了,她可一丢丢姐弟恋的兴趣都没有,而且王德宝也不是她喜欢的型。 但同样,曾佩琦对于王德宝的戒心和提防也很小。 所以,曾佩琦才是佯怒,而不是真怒……如果换了刚才是李德利在猛夸她,她只会觉得恶心反感。 然而,曾佩琦话音未落,王德宝刚要站起来,突然发出“嘶”的一声,支撑脚一软,身子顿时就要歪倒。 王芸就在王德宝倒向的地方,王德宝一副失去重心、两手乱抓的慌乱样子,但他手刚挥出来,立马僵住,强行让过了妹妹王芸……但这样一来,王德宝就不可避免要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了。 王芸反应很快地就去接哥哥,但她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营养严重不良,她只会被王德宝撞倒,根本就接不住王德宝。 曾佩琦目睹了整个过程,她感动极了,也来不及多想,正巧她也在王德宝身边,所以立马半转身,正面扶住王德宝。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短短半个呼吸的工夫,王德宝就结结实实的倒在曾佩琦的怀里。 半个身子撞在柔软的肉垫上,王德宝一点儿没感觉到疼,反而有种温香软玉的幸福感。 然后王德宝才好像一下子反应过来,两眼圆睁,不可思议,下意识地伸手去推曾佩琦,似乎是想要保持两人的距离。 曾佩琦的一双美目,瞬间瞪得比王德宝的还大,大惊尖叫:“不要……” 结果“不”字儿还没喊出来,王德宝已经结结实实地推到她。 一瞬间,两人全都惊呆了,四目相对。 曾佩琦面红如血,两眼几乎要喷火。 王德宝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满脸的难以置信……卧槽!我居然……啊这! 曾佩琦咬牙切齿:“松!手!” 王德宝如触电般撒手,但一撒手,他的重心还是要往曾佩琦这倒来的,同时他又不敢再伸手去撑,只能急切间大叫:“你快闪开!” 曾佩琦吓得一哆嗦,不等王德宝开口,她就已经往后撤步了。 曾佩琦也确实后撤了一步,但这一拉开距离,但又没拉开的太远的距离,反而刚好够……嗯,反正,最后曾佩琦就眼睁睁地看着王德宝整张脸,都拍在自己的胸口。 噗! 王德宝没感觉到疼,因为脸皮厚,可曾佩琦疼哭了。 “你……”曾佩琦眼圈儿泛红,泫然欲泣。 “都怪我!对不起曾老师,都是我的错,我的腿被他踢的麻了,没站稳……”王德宝一脸决绝的表情,说道:“小芸,拿刀来,我把我这双手砍了!” 王芸顿时吓得尖叫:“不行!” 曾佩琦也被吓一跳,眼泪都给吓回去了,赶忙阻拦:“啊别,不要冲动,我不怪你……” 阻止了王德宝,曾佩琦忽然反应过来,又觉得憋屈极了,忽然就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王德宝暗暗长吁一口气,正要反过来劝说安抚曾佩琦,忽然感觉到背后有杀气! 随即,一个杀气腾腾的声音,一字一顿吼道:“狗!男!女!” 嗯? 王德宝、王芸、曾佩琦三人一起闻声看去,就见李德利站在两米开外,两手还维持着正在系裤腰带的动作,但是两只牛眼已经血红血红的,都快要瞪出眼眶了,那张还算帅气的脸庞,更是眼睛扭曲到狰狞。 “呀!”曾佩琦尖叫一声,羞惭的无地自容,她实在待不下去了,捂脸转身就跑。 而王德宝则揉了揉鼻子,略微有一丢丢小尴尬……但也还好吧,不过他也懒得跟李德利解释,甚至还挑衅地朝李德利挑了挑眉。 李德利顿时出离愤怒了! 原来,刚才李德利着急忙慌地系裤腰带,然后打算拉着曾佩琦赶紧走。 因为王德宝已经来了,那曾佩琦就没有理由再陪着那个脏小孩了。 结果,他裤腰带还没系好,就看到王德宝扑在曾佩琦怀里……然后又两手一撑……最后更是脸直接拍曾佩琦怀里。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也太快了,关键是李德利压根儿就没想到,刚才被他一通暴打都不还手的家伙,居然能玩出那么骚的操作来……完完全全想不到啊! 所以李德利竟然懵了,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连小手都没碰到过的纯洁女神,被王德宝这个又脏又臭,穿着土鳖还挂彩的穷逼,给……玷污了! 那一瞬间,李德利感受到了心碎! 甚至李德利都觉得自己被绿了! 强烈的羞耻和愤怒,李德利全身的血都脑门子上涌,“嗷”地一嗓子就冲上来,他发誓要恁死王德宝。 结果,李德利忘了,他裤腰带还没系上呢。 于是,下一秒,上窄下宽的喇叭裤,布料极好,结结实实地束缚住了李德利的大腿,但他的重心却是快速前移的……然后他也和刚才王德宝一样,两手乱舞地向前扑倒。 pia! 那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什么,而充血的地方,结结实实地拍在地上……痛彻心脾! 更惨的是因为剧烈的痛楚,以及惯性,李德利忘记昂头了,所以他的嘴巴和牙齿,也结结实实地卡在粗糙的水泥地上。 咔! 门牙崩了半截……痛彻心脾x2! 李德利瞬间眼泪都出来了……我好惨,混蛋!都是你!老子要恁死你! 王德宝二话不说,扶起曾佩琦的仔细查,一把将妹妹抱在后座上,然后果断骑走,追上正捂脸夺路狂奔的曾佩琦。 “曾老师,快上车!我带你离开这!”王德宝小声催促道。 曾佩琦一听这个,顿时来不及思考,抱起王芸放在自己腿上,自己则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一手下意识地勾住王德宝的腰。 王德宝一扭头,和还趴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李德利,隔空对视,然后潇洒地朝他摆了摆手,打了打铃铛,骑车就走。 拜拜了您呐! “狗!男!女!”李德利这才后知后觉,哭泣大吼:“老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系上裤腰带,捡起磕掉半截的门牙,李德利哭着狂追大骂,身后是一片肆无忌惮的笑声。 第15章:阴死你 王德宝一口气骑了十分钟,眼看进了城,李德利被甩的影子都看不见了,身后忽然被曾佩琦拍了拍。 “停一下,王芸的哥哥,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曾佩琦大声说道。 “曾老师,你记一下这个胡同,进去以后右手第二个院子。”王德宝没答话,指着不远处一个能容纳两辆三轮车并行的胡同口,说道:“从今晚开始,我和妹妹就在这里住了。” 不等曾佩琦说话,王德宝继续说道:“前面有个私人饺子馆,我们边吃边聊。” 曾佩琦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但开口就被王德宝打乱了节奏,她又不是个性格强势的人,便沉默下来,由着王德宝做主了。 曾佩琦已经带着王芸吃过午饭,所以王德宝先把妹妹带到窗边的桌前,顺手把曾佩琦带来的课本塞给妹妹。 见妹妹一脸担心的神情,王德宝揉了揉妹妹的头,柔声安抚:“别怕,没事,你要相信哥哥,相信曾老师。” 王芸一脸担心地点点头,低头乖巧地翻书,但时不时还会抬头偷看,生怕哥哥和曾老师吵起来。 王德宝无声叹气,但并不气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德宝招呼曾佩琦坐在旁边的桌上,点了半斤荤水饺、半斤素水饺,歉意地说道:“现在过了饭点了,国营饭店关门了,只能来私人小馆子了,下次请你吃顿好的。” “不用那么破费,你有钱还是攒着还债吧,这顿我请你。”曾佩琦有些愠怒,说话也就没那么客气了。 要是换了平时,曾佩琦是不会这么直接戳人家伤疤的,实在是刚才……她是真的被气坏了。 但即便刺了王德宝一句,善良的她还是主动承担了这次的饭钱。 王德宝没辩解,等到一脸好奇的服务员下去,才站起来,深深地向曾佩琦一鞠躬,诚恳道歉。 “曾老师,对不住,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认打认罚,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有任何关于曾老师您不好的传言,我随叫随到,一定帮您澄清。” 见王德宝的态度这么好,而且刚才好像确实也不是王德宝故意的,曾佩琦心里的愤怒,顿时消散了大半。 都怪李德利那家伙,好端端的突然冲上去打人,要不然王德宝也不会摔倒,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也都不会发生了。 事情那么突然,王德宝也是为了躲开妹妹,并不是故意倒向她……而且,也是她主动凑上去扶王德宝的。 虽然心里还是羞愤窘迫,但曾佩琦是个明事理的姑娘,心里想明白了,就不会再迁怒王德宝,而是心里又骂了李德利一顿。 王德宝趁机落座,小声说道:“我的名字叫王德宝,曾老师,你叫我宝子或者小王都行……算了,别叫小王,万一你不小心在后头多说了一个‘吧’字儿,我都没地方哭去。” 嗯? 曾佩琦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王的后面多一个“吧”字儿…… 噗! 曾佩琦顿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好嘛,这下气是真的全消了。 王德宝松了口气,后世人尽皆知的小段子,此刻还是新鲜玩意儿,效果奇佳啊。 “今晚我们就搬家了,以后也不会再回去,所以曾老师,你不用担心那边有人认出你来。”王德宝趁机点出一句来。 曾佩琦粉脸一红,心中真的是轻松不少,接着话茬顺嘴问道:“你怎么搬家了?手头还宽裕吗?我这个月工资刚发,能借你一点。” “感谢!心领了!”王德宝顿时心中一暖,曾老师果然如同前一世的记忆中一样,温柔善良,充满爱心。 真的,这样的好女孩,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渣男坑害呢? 绝对不可以! 所以,最好的曾老师还是交给我来守护吧! 一边吃着水饺,王德宝一边把租房的情况,跟曾佩琦交代了一下。 跟薛阿姨是怎么商量的,跟曾佩琦就是怎么交代的,并没有什么隐瞒。 王德宝很清醒,自己的智商和情商,只是中人之姿,纯粹占了两世为人的眼界见识的优势而已,他不会把任何人当傻子,他不配。 而且,曾佩琦总会和薛红梅见面的,到时候再圆谎会很麻烦,任何一个谎言都需要更多的谎言去掩盖,太累了。 果然,听了王德宝把“实情”和盘托出,曾佩琦……就挺想打听的,不过忍住了。 王德宝笑笑,主动说道:“我妹妹捡破烂的时候,捡到个老物件,我找人卖了点钱,就这么简单……放心吧,我永远不会干伤天害理的勾当……不过,你可别对外宣扬啊,毕竟还是有点敏感的。” 曾佩琦彻底放心了,冲王德宝灿然一笑:“放心吧,我嘴很严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王德宝,大概,是因为王德宝怕压到妹妹而宁愿自己摔地上? 又或者,是因为王德宝主动诚恳地,把错揽在自己身上,而李德利那个猥琐的家伙就只知道脱了裤子让她快看…… 王德宝飞快地扫了一眼曾佩琦那粉红的双唇,心中愈发火热。 想了想,王德宝试探地问道:“曾老师,那个喜欢脱裤子的家伙是……” 曾佩琦顿时脸一黑,厌烦地道:“他叫李德利,是炼油厂的职工,他纠缠我很久了,但我妈挺喜欢他的……诶,算了,不说他了。”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啊! 王德宝咂摸了一下味道,说道:“曾老师,你先回家,我带妹妹去炼油厂告状。” 啊? 曾佩琦一脸茫然。 王德宝指了指额头,笑道:“他无缘无故打了我,不能白打,我要找他领导评评理……我也不贪,他给我道个歉,然后赔个几块钱的医药费就行。” 曾佩琦认真地想了想,说道:“那我陪你一起去,给你作证。” 曾佩琦想的的确很简单,王德宝的要求真的很低,确实不贪……但,曾佩琦没想过的是,他们俩一起跑到李德利的工作单位去告状,李德利的领导会怎么看他? 到时候,李德利损失的可不仅仅只是几块钱的医药费了。 而且,那些知道李德利正在追求曾老师的同事,看到他的女神曾老师,居然和别的男的一起来,还作证…… 那些同事会说什么?用脚指头都知道啊。 今天过后,李德利要是还好意思追求曾老师,王德宝只能朝这倒霉孩子挑起大拇指,道一声:脸皮够厚! 不过,王德宝对李德利不会有任何歉意和同情,谁叫着人渣前一世对曾老师始乱终弃呢。 活该! 老子阴死你! 第16章:王茶茶 曾佩琦指路,王德宝蹬着自行车驮着两女,来到炼油厂大门口,被门卫拦住。 “站住,干啥的?” “哥,我叫王德宝,我是来找李德利的领导告状的,”王德宝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道:“他无缘无故打了我,我要他道歉,然后赔我几块钱医药费。” “同志,我叫曾佩琦,我来给他作证。”曾佩琦接话道。 王芸拽着曾佩琦的衣角,嘴巴闭得紧紧的,因为……她咬了李德利一口,她怕李德利反过来要她赔医药费。 门卫张了张嘴,一时无言,就感觉……嚯!李德利这倒霉孩子挺绿的。 炼油厂的女职工可不多,漂亮还有气质的就更少了,恰好曾佩琦来过一次,所以他当然是认识曾佩琦的。 废话,那么漂亮还满满书卷气的女老师,谁见过一次都会印象深刻。 况且李德利本身在炼油厂就很出名,那喇叭裤,那蛤蟆镜,还喜欢跳交谊舞……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爱现,爱嘚瑟,到处嘴炮,宣扬曾佩琦已经是自己的女朋友了。 结果……就这? 虽然知道当着外人笑自己厂的职工,不合适,但……除非忍不住。 门卫转过身,偷笑两声,直接一个电话,打给李德利的车间主任。 叫你丫嘚瑟,装逼,老子让你在全车间人面前丢脸,哇哈哈哈。 “李德利刚进去不久。”门卫朝王德宝挤了挤眼。 王德宝秒懂,立马递了一盒烟上去。 他就说嘛,李德利这德性,肯定招人讨厌,谁踏马会喜欢这种人?果然呐! 门卫顿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凑在王德宝耳边,低声说道:“我瞅他嘴肿了,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就逗他说话,他一张嘴,嚯……门牙缺了半截,好家伙!我就寻思,这小子肯定是来厂卫生室蹭药的。” 末了,门卫大哥意味深长地说道:“李德利一直说,曾老师是他女朋友来着。” 话里看李德利笑话的意思,很明显了……曾老师要真是李德利的女朋友,能专门跑来给王德宝作证?不可能有这么胳膊肘向外拐的女朋友。 王德宝顿时就笑,他倒是没想到,李德利居然门牙豁半截……好嘛!果然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渣男必有恶报啊! 不过,门卫大哥可能以为王德宝是和李德利干架来着,然后两人都挂了彩,所以特意给王德宝提醒呢。 王德宝心里有数了,道了谢,推自行车过门岗,等走出去一段路,曾佩琦好奇追问:“他跟你说什么?” 王德宝犹豫了一秒钟,停下脚步,说道:“那位大哥跟我说,孙德利门牙断了半截……曾老师,要不然今天就算了?” 曾佩琦听的也是一愣,门牙断了半截……这恐怕接不回来的吧?那可是要影响一辈子的,这要是还追着人家,要求他道歉并赔偿王德宝的医药费,是不是显得有点儿……过分? 因为太善良了,所以曾佩琦有点儿犹豫。 一方面是无缘无故被殴打的王德宝,一方面是打人的人断了半截门牙……一时之间,曾佩琦有点儿难以选择了。 王芸噘着小嘴,生气地说道:“哥,不能算了,你流了好多血呢。” 王德宝暗暗给妹妹挑起大拇指:好妹子,还是你最疼哥哥,回去给你买大白兔奶糖吃。 不过,王德宝当然不会怨曾佩琦太过圣母,也不会怨曾佩琦太过优柔寡断……人无完人啊! 而且,漂亮女孩子因为太善良而优柔寡断,这不是罪过啊。 所以王德宝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道:“反正我也没什么大事,我头上的伤,其实是我二婶打的,虽然李德利也打了几下,但他肯定不是有意的……” 曾佩琦脸色顿时一变,被王德宝一提醒,她也想起来了,王德宝可是头上包扎好了回家的,结果李德利偏偏打王德宝受伤的地方,连纱布都给揭掉了……这人太坏了! 曾佩琦不知道,纱布是王德宝自己偷偷揭掉的,她的怒气值顿时又升腾起来。 “而且门卫大哥还说,曾老师你是他女朋友,”王德宝弱弱地说道:“曾老师,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我真不知道……要不今天就算了吧,你快点去卫生室看一下李哥,回头我去国营大饭店摆一桌,我郑重向他道歉。” “我不是……”曾佩琦人都傻了,她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成李德利的女朋友了?而且连门外大哥也知道?什么鬼! “曾老师,我真不知道你俩是男女朋友关系,我真不是故意挑拨你们感情的,今天我还……哎呀,李哥现在肯定恨死我了!而且他还断了半颗牙!” 王德宝吸着冷气,捂着头上的伤口,那小表情,那茶言茶语……呕!好家伙,他自己都遭不住,悄悄用手拼命地撸胳膊。 卧槽,鸡皮疙瘩掉一地啊! 曾佩琦气得直咬牙:“我真不是李德利的女朋友,我从来没答应过他,我一直都是拒绝的!他怎么可以在他单位里胡说八道?都没有的事情,他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 “不行!今天一定要找他们车间主任说清楚,不能让他再继续混淆视听了,这是对我的污蔑!”曾佩琦气的眼圈儿都红了。 “还有他无缘无故打你的事,他必须要向你道歉!”曾佩琦斩钉截铁地说道:“他自己受伤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做错了事就要认错,道歉,不能因为他自己把自己搞伤了就不用负责任了。” 王德宝一脸的纠结和歉意,生生被曾佩琦拖到了车间主任跟前。 车间主任早就在电话里听门卫说过了,心里暗骂保卫科的这帮孙子真八卦,但他也忍不住好奇:“曾老师,你真不是孙德利那小子的女朋友?” 曾佩琦一拍桌子,气哭了:“我要去派出所告他!他怎么胡说八道?我同事都知道他天天纠缠我,还帮着我打掩护躲着他呢。” 车间主任顿时脸都变了,卧槽,真事儿啊,这踏马是耍流氓了吧! 二话不说把李德利叫来,拍桌子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勒令李德利向曾佩琦和王德宝道歉,赔偿王德宝医药费,并书面保证以后不再纠缠曾佩琦。 李德利整个人都疯了,……道歉?赔偿?还踏马要写书面保证? 老子做好的泡妞攻略,全被这丫挺的毁了,老子恨不得生吃活剥了他! 做梦! 老子不干了也不写! 车间主任冷笑一声:“行啊,老子今天就把你调去后勤,你他妈后半辈子就专职刷厕所吧。” 李德利瞬间脸就黑了,“啪”地朝王德宝鞠躬,咬牙切齿道:“兄弟,对不起!” 王德宝差点儿笑破肚皮,但脸上却很严肃:“我无所谓的,重要的是你要写书面保证,不能再纠缠曾老师。” 曾佩琦顿时感激地看了王德宝一眼。 李德利一口牙都要咬碎了,你丫挺的抢了老子的女人,还要老子写书面保证?老子要恁死你! 车间主任一拍桌子,吼道:“写!不然刷厕所去!” 李德利:诶,好嘞! 第17章:一点小生意 不管是王德宝还是曾佩琦,都没想到,让李德利低头道歉并赔偿,会这么容易,他俩来之前都觉得会挺难的来着。 毕竟,李德利那家伙的性格大家都看的到,这家伙太难搞了。 结果他俩全程没发力,甚至都没说几句话,车间主任一通狂喷加威胁,就轻松搞定了,李德利乖乖服软认怂,道歉、赔偿、再加书面保证一条龙……可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临了,王德宝一副好心的样子劝说道:“李哥,那咱俩这件事就算揭过了……那个,我刚才看你好像牙缺了半截,我觉得吧,你还是抓紧时间去市里的牙防所看看,那边儿的技术实力比较强,应该能给你接上。” 车间主任乜了李德利一眼:“你看看人家小同志心地多善良,人家这才是就事论事,恩怨分明,人被你欺负了还帮你出主意,够意思了……你小子要是事后敢找人麻烦,被老子发现了,你丫就等着下半辈子去扫厕所去吧。” 说完,车间主任幽幽地补充了一句:“咱们国企啊,开除一个职工,挺难的,厂长都做不到,但是调岗这种小事儿,你们工作班的班长提一嘴就行了。” 李德利一脸怨毒的表情,瞬间就僵硬在脸上。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对于一个爱面子的人,这玩意儿的杀伤力简直无与伦比。 真要是被调岗,发配去刷厕所,那种社死的程度,和杀了他没区别。 “我怎么敢呢,小王刚才也说了,我俩这件事就算揭过了。”李德利一脸假笑,腮帮子上的肌肉都一抽一抽的,显然装的很辛苦,实际上……他恐怕都想直接扑上来咬死王德宝。 “滚蛋!补你的牙去。”车间主任一摆手。 李德利也不装了,撒丫子就跑。 车间主任又和曾佩琦说了几句,再次从当事人口中证实,曾老师确实不是李德利的女朋友,是李德利一直骚扰她来着……然后车间主任很干脆的,就把李德利亲笔写就和摁手印的保证书,给了曾佩琦。 “以后再发现这小子骚扰你,直接去派出所,把这个一交,警察同志会帮你搞定他的。”车间主任笑的有点儿阴。 “谢谢主任。”曾佩琦有些懵懂地接过保证书。 毕竟是从家到师范学校,又从师范学校到小学教书的女孩子,社会经验和阅历还是太少,不明白手里这份大杀器的厉害。 别说现在是严打期间了,就算是平时,只要她把手里这玩意儿往派出所一交,再带上几个同事哭诉一番……李德利妥妥一个流氓罪跑不掉的,老老实实去吃几年牢饭吧。 如果是赶上现在的严打期间,吃枪子儿也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 就是这么可怕。 王德宝拿手心儿在裤腿上擦了擦,心里有点儿毛毛的……这位车间主任也是个老银币啊,这踏马是要借刀杀人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手下要是有李德利这么个难搞的刺儿头,估计谁都会抓狂的吧。 这就和王德宝没啥关系了,等他大学毕业,都快到九十年代了,社会风气又比现在开放许多了。而且王德宝这辈子都不打算进入体制内,包括国企,所以他觉得,自己基本上不会再碰到这么束手束脚的人事关系。 琢磨了一下,王德宝岔开话题:“领导,能求您个事儿吗?” 车间主任刚逮住李德利的小辫子,拿捏了这个难搞的刺儿头,心情最是愉悦万分的时候,所以也格外地好说话,大手一挥,说道:“小王啊,有事儿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没二话。” 曾佩琦拉着王芸的小手,好奇又有些担心地看着王德宝,她觉得事儿都办完了,赶紧撤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王德宝也不去看曾佩琦的眼色,说道:“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咱厂子里有很多油渣,正好我有个亲戚在乡下,家里喂猪,我想骑个自行车按市场价买点儿油渣给他……” 车间主任顿时面皮一松,他以为多大事儿呢,结果就是弄点油渣而已……这简直是帮厂里的忙好吗! 在计划经济的年代,所有的生产和消费,都是收到计划调节的,都是公对公的,几乎没有公对私和私对私的渠道。 正常情况下,油渣这东西自然有下游厂家,按国家计划拉走……可现在不是效益普遍不好嘛。 下游厂家因为效益不好,所以生产的产品堆满仓库,也就没地方再继续拉油渣了……所以炼油厂的油渣自然而然地就堆积起来。 关键这玩儿意,厂子自己还不能随意转卖处理,否则那就是国有资产流失和投机倒把两项罪名……这是可能要吃枪子儿的重罪,谁敢不重视? 反革命罪在资本主义国家的刑法中,一般被叫做叛国罪,而在我国,是1951年确定的这个罪名,1979年正式把这个罪分配在刑法第一章,并做了具体的定义。 一直到1997年刑法修订时,我国才正式取消这个罪名,并以“危害国家安全罪”来取而代之。 所以在1984年的当下,国有资产是没人敢随便乱动的,一直到过几年,国企纷纷改制和重组的时候,才有牛鬼蛇神各种上下其手。 不过,公家不敢乱动,私人弄一点,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这年月,所有的国企和公社、生产队,都这样,这也是所有人默许的,只要你别搞大。 而且王德宝直接就把话挑明了——按市场价买,这就不牵扯到国有资产流失的情况了。 因为厂子自己本身也有权力,对本地出售小部分的油渣,这是支持当地的建设需要,合理合法,谁来查也不怕。 然后王德宝说的很清楚,是骑自行车带——骑自行车能带走多少?100斤?200斤? 对于炼油厂的若干个以吨为基数的油渣堆场来说,算个屁啊。 所以车间主任答应起来,毫无压力,当即就给王德宝批了个条子。 市场价一斤油渣三分钱左右波动,王德宝只要掏一分钱就行,这一点的小优惠的权力,他还是有的。 王德宝笑的满脸灿烂,回头他搞一辆载重自行车来,给门卫一包烟,买100斤油渣,实际装200斤,然后运到附近农村卖5分钱一斤……这一趟8块钱的差价,不就赚到手了? 一个月跑五趟,就能赚到一个国企工人的月工资了,在这年月是妥妥的高收入。要是能一天跑一趟,那一个月就赚普通国企工人半年的工资,在这年月已经属于暴富了。 钱挣的不少,而且稳定,虽然有点儿辛苦,但王德宝还可以外包给别人干啊。 关键是,这样一来,他手里的钱,这样就算是走了明路了。 第18章:曾老师是我的 谈妥了油渣生意,王德宝已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今天来炼油厂告李德利的恶状,本来就是临时起意,一方面是给给自己出口恶气,咱一个重生者,怎么可能让一个渣男给白白欺负了?必须小小地报复回去。 另一方面,当然就是要拆散李德利和曾佩琦的姻缘。 现在,两个目的全部圆满达成,而且还顺手拿下了一个获益丰厚、长期稳定的油渣生意……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对,王德宝都想仰天长笑。 王德宝甚至已经想好,要把这个生意外包给谁来做了。 “我自己先跑几趟,到时候我带我那亲戚来见您,”王德宝意有所指地说道:“我毕竟是肉联厂的职工,牵个线就没我的事了,我那亲戚倒是可以长期做,到时候他能运走多少油渣,就全看他自己的表现。” “好说,我叫任副车,来了找我就行。”车间主任一听王德宝这样说,顿时就是眼睛一亮,再看向王德宝的态度,就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个人自用的话,一个月一百斤的油渣,绝对用不了。 因为这年月的农村,一家能喂多少鸡、多少猪,全都是有定额的。 比如公社规定,一人只能喂两只鸡,你喂三只,那不好意思,多那一只就是投机倒把罪。 历史上,投机倒把罪始于计划经济色彩浓重的六七十年代。改开初期,计划内的部分实行国家统配价,而计划外部分,属于企业超计划自产自销,是按市场价格出售的,这就形成了特殊的历史时期,特殊的价格双轨制。 投机倒把罪打击的,就是两条轨道中间的部分,目的是让两条轨道各行其是,维持经济秩序和社会秩序的稳定。 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和发展,价格双轨制逐渐取消,投机倒把罪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于是到了1997年,投机倒把罪取消,投机倒把条例一直到2008年才取消。 所以车间主任眼睛发亮,就是因为这个。 如果油渣用量少,那价格比市场价略微便宜一点,在总量极小的前提下,比如100斤,便宜1分钱,一个月才1块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连投机倒把的毛都沾不上,就是纯纯的自用,属于所有人默认的潜规则。 如果油渣用量大,那就是企业的自产自销,价格双轨制嘛,同样够不上投机倒把。 可如果量大了,可以走批发价,而不是零售价,一样有回旋的余地,这方面的灵活度还是很大。 前一个车间主任是送人情出去,后一个不仅送人情,还能落到好处,且还没有什么风险,还因为帮厂里处理掉了多余的油渣,他还能在厂里再多捞一份好处。 再加上,拿捏了刺儿头李德利的把柄,一鱼三吃了属于是。 交流完毕,任副车笑眯眯地走了。 王德宝望着任主任的背影,啧啧两声……合着前面搞一大堆,一直到后面有切实好处了,人家才亮出自己的姓名。 人际交往中,留了姓名,才意味着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可持续交往。 曾佩琦见王芸站的有些累了,就把她抱到自行车后座上歇着,她有些好奇地对王德宝说道:“你俩后来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涉世不深,阅历很浅,但感觉还是很敏锐的,她能明显感觉到,最后的时候,哪位主任对王德宝的态度,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不管怎么表现的热情,这位任主任总给她一种距离感和疏离感,也谈不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吧,但那种对你客气,纯属礼貌的外热内冷,曾佩琦还是能感觉到的。 所以曾佩琦就很好奇,王德宝后面那句话还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不就是介绍亲戚来拉油渣嘛? 王德宝浅浅一笑:“没什么,任主任乐于助人嘛,听说老百姓喂猪有困难,就扶危济困……” 曾佩琦没好气地啐道:“可以了,不想说就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吧,重新包扎一下,再打个针,免得你的伤口感染发炎。” “我上个厕所,等我一下哈。”王德宝告罪一声,赶紧跑去厕所。 三人都没有手表,也不知道几点了,看天色还算早……不过还是尽快吧,要是薛梅提前下班了,王德宝就没地方蹭免费的药了。 王德宝一边左右四顾,一边小心地摁了摁固定在腰间的钱。 邱行之给他的1000块钱,全部都是蓝汪汪的大团结,10元一张,足足100张,王德宝也不敢去银行存,就扎紧了固定在腰上。 感觉钱没问题,王德宝也不拆开看,痛痛快快地排了污水。 嘶……一不小心,滋手上了。 这时,脚步声响起,李德利一脸阴沉地拎着一根钢筋进了厕所,目光不善地盯着王德宝。 卧槽! 王德宝心中一惊,但动作却丝毫不慌,一边淡定地继续排污水,一边近乎挑衅地乜了李德利一眼。 “哟,您这是……不知道最近在严打?” 李德利脚下一顿,手心儿攥紧了钢筋,目光有些忌惮。 “昨天还听说,有人偷了两只鸭子,被判了三年……哥们儿,你是打算蹲几年?还是直接吃枪子儿?” 李德利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他突然比王德宝还要紧张。 他脑子不算太笨,王德宝话里的意思也很直接——打他一顿,那就是蹲几年,打死了他,那就直接吃枪子儿了。但不管怎么着,只要他今天敢动手,就别想善了了。 李德利的心里疯狂咒骂:我踏马既不想蹲几年,更不想吃枪子儿,但我还想揍你一顿出出气。 他是脑子一热,拎着一根钢筋就来了,现在他反而有了顾忌,不敢下手了。 王德宝可不管这个,排完污水,麻溜儿地提裤子。 李德利手里的钢筋狠狠一砸地,大声喝道:“小子,你要是对曾老师有想法,那就光明正大的追求,但你要是使下三流的手段阴我……老子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嗯? 王德宝第一反应……这不太像是李德利的性格啊。 想想两人第一次见面,都不认识呢,还在曾佩琦面前,大街上那么多人看着,这精神小伙就敢直接动手暴打他。 所以,现在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吓住的? 啧……听着有点儿像套话的。 心里琢磨着,王德宝淡定自若地提好裤子,大声说道:“曾老师是我最尊敬的人,我对她没有那种想法,请你不要用你那龌龊的想法来想我。 还有,喜欢谁是曾老师的自由,但你这样的渣男肯定不行,曾老师要是嫁给你,那绝对是掉坑里了。” 龌龊? 渣男? 李德利小学没毕业,常用汉字都没认全,他的脑子里构建不出“龌龊”这两个字的形象,但他能感觉到,这不是什么好词儿。 “渣男”也是一样,不属于1984年的习惯用语,但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词儿。 所以李德利勃然大怒,抄起手里的钢筋,就要动手,忽然听到厕所外面响起曾佩琦的声音:“小芸,你去叫任主任,就说李德利打死人了。” 李德利顿时僵住,急吼吼地反身追出去。 王德宝不屑地撇嘴一笑,紧跟着也追了出去。 就知道李德利这渣男,憋不出什么好屁来,还想诈他?我看你在想屁吃!比当老六你能比的过我? 哥们儿几十年被社会毒打的经验,现在是打定主意要苟到1992年的。 小子,你已经成功地引起我的注意了,算你小子倒霉,老子会盯紧了你,搞掉你! 曾老师是我的! 第19章:好人一生平安 王德宝追出男厕所,就见曾佩琦正在面朝着李德利,一步步后退。 而王芸,她压根儿就没过来,人还在远远地在原地,自行车后座上坐着玩手指呢。 李德利长吁一口气,随即脸色就难看起来,他脑子其实不算笨,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娶到曾佩琦了。 他叫了曾佩琦过来,说王德宝对她有那种想法,所以故意阴他……曾佩琦当然不信,但还是保持距离跟来了。 当李德利问王德宝话的时候,曾佩琦就站在男厕所的墙外,默默地听着。 结果嘛,李德利诈了王德宝,曾佩琦却诈了李德利……怎么算,李德利都感觉自己吃亏了,因为他没诈到王德宝,他却被曾佩琦诈了。 “你就那么讨厌我?我对你可是真心的。”李德利沙哑着嗓子说道,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曾佩琦。 “我不喜欢你,我拒绝你无数次了,你听不懂人话吗?”曾佩琦没有示弱,两眼直视李德利,红着眼睛大声道:“世界上女的那么多,你怎么就非要纠缠我?” “我不喜欢别人,我就喜欢你,你只能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李德利突然笑出声来,丢下钢筋,语带威胁地说道:“你跑不掉的,曾佩琦,哪个男人敢娶你,我就弄死他。” 说完,李德利又扭过头来,充满威胁地,恶狠狠地瞪了王德宝一眼。 王德宝不为所动,回以一个灿烂的笑脸。 卧槽! 李德利直接给王德宝干不会了。 不明所以地盯着王德宝看了一会儿,见王德宝笑得很灿烂,并不是假笑,而是真的开心…… 卧槽! 李德利都懵了,完全无法理解王德宝的脑回路……我踏马在威胁你啊!你不要打回来吗?不敢打我,至少也骂我两句吧?跟我干啊!老子踏马在等着你呢! 可你居然冲我笑?还笑那么开心? 脑子有病啊! 李德利骂骂咧咧地走了。 不走不行,已经有人开始注意这边的情况了。因为,曾佩琦这么漂亮又充满书卷气的大美女,真的就像是一个大磁铁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强烈地吸引着男人们的眼睛。 曾佩琦忍着眼泪,小声给王德宝道歉,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王德宝,现在更是。 而且王德宝越是表现的不在意,反过来安慰她,她就越发地感觉到愧疚。 “我……我是不是一个不祥的女人!我总是连累无辜的人!”王德宝骑车出了炼油厂以后,曾佩琦终于绷不住了,捂着嘴,小声抽泣着。 “曾老师,你不要哭!”王芸就在曾佩琦怀里,曾佩琦一哭,她也跟着哇哇大哭。 王德宝只好停下车,下来安抚一大一小两个女生。 “曾老师,以后有任何麻烦,请你务必来找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特别是和李德利那个王八蛋有关的事情……千万不要怕麻烦我!我发誓,我是认真的。”王德宝信誓旦旦地道。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曾佩琦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王德宝。 “因为你是我最尊敬的人,”王德宝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们兄妹俩被亲戚赶出家门,睡过桥洞,睡过煤堆,只有你,每个礼拜都会来照看小芸。” “是你先对小芸好的,你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但凡只要我有一点点能力,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曾佩琦擦了擦眼泪,崩溃的情绪,总算有点儿开始恢复正常了。 王芸也帮曾佩琦擦眼泪,然后挥了挥小拳头,带着哭腔,气势汹汹:“曾老师,你不要哭了,坏人再来,我和哥哥一起帮你打跑他!” 曾佩琦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瞬间被打动,搂着王芸,安抚道:“小女孩不能打架,知道吗?你也打不过他,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我们大人自己能处理好。” 说着,曾佩琦看向王德宝,忍不住暗暗叹气,顿时又是内疚……王德宝才17岁,还没成年呢,她都20岁了,她才是唯一的大人。 王德宝也安抚王芸:“妹妹,别担心,我和你曾老师能处理好,你第一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然后报告警察叔叔,不要自己冲上去,不然哥哥和曾老师都会担心你的。” 王芸看看王德宝,又看看曾佩琦,有点儿似懂非懂,不过还是乖乖地点头,心里却决定,那个坏人再来,她一定立刻跑去报告警察叔叔。 在路边买了两串糖葫芦,王德宝重新骑上车,貌似无意地对曾佩琦说道:“曾老师,看样子那家伙是盯上你了,这件事没那么快结束……为了不连累别人,我觉得,你有事还是找我吧,反正我结婚还早呢,我不着急,他估计会比较着急。” 嗯? 曾佩琦咬着糖葫芦,琢磨了一下,忽然觉得,王德宝说的有道理。 王德宝才17岁,父母生前的巨额债务还没还清呢,几年内都不大可能结婚,他还真的不着急。 相反,李德利才真的着急,他都24了,这年月已经属于大龄青年了……熬不住,他就相亲结婚了,然后,慢慢就淡了,不会盯紧她了……曾佩琦单纯地想着。 而且,确实不能再连累第二个无辜的人了! 于是,曾佩琦对王德宝更加愧疚了。 她觉得,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她把无辜的王德宝给耽搁……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前一世的现在,没有王德宝的干预,她已经掉渣男的坑里了。 王德宝丝毫没有被连累、被拖累的感觉,相反,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真开心。 李德利无法理解,曾佩琦也没想到,但是王德宝自己清楚……正因为李德利占有欲作祟,他越是盯紧了曾佩琦,死缠烂打,曾佩琦就越是没法和别人结婚。 而且,越是遇到喜欢的人,曾佩琦就越是不敢和对方接近。 因为她太善良了,不想连累别人。 所以,也就是说,李德利的威胁,其实等于是自发、自费地做了那个恶人,帮王德宝扫清了所有的竞争对手。 王德宝完全可以集中精力复习、考大学,挣钱、去还债,先把正事儿、大事儿给办了,在这期间他根本不需要担心曾佩琦随便找个人嫁了,以摆脱李德利的纠缠。 然后等王德宝还清债务,考上大学,又和曾佩琦一起对付李德利这个大恶棍,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那再发展一下个人感情,结个婚,生个娃,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退一万步讲,哪怕曾佩琦到最后也对王德宝不来电,那王德宝也不强扭瓜吃,干掉李德利,放曾老师去找自己的真爱就好了啊。 归根结底,王德宝的首要目的是不让曾老师再被渣男坑,而不是像李德利一样占有欲作祟。 当然,曾老师这样的好姑娘要能爱上王德宝,死心塌地地跟了王德宝……他能开心死。 所以,王德宝骑车的时候,是真的笑了一路,脸都踏马笑僵了,因为他是真的开心。 他甚至都想拉着李德利的手,衷心地说一声:好人一生平安! 第20章:二婶被抓了 薛梅都准备提前下班了,她今天想早点去早就租好的小院儿,把早就准备好的被褥,稍微晒一晒太阳。 结果出门就见到王德宝,他额头上的纱布居然没了,身上还多了两个明晃晃的脚印……薛梅顿时胸都气的大了一圈儿。 有人欺负我家宝宝!老娘要剁了那个混蛋! 但是马上,薛梅就看到了王德宝的身边,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年轻女孩,杀气腾腾的表情瞬间收敛,秒变笑脸,两眼放光……哎呀呀,我家小猪开始会拱白菜了呢 “小宝,这个姑娘是……” 嘴上虽然是朝着王德宝在问话,但是眼睛却是看向曾佩琦的。 王德宝哭笑不得,赶忙解释了一句:“薛阿姨,您可别误会啊,这位是小芸的语文老师曾佩琦……曾老师,这位是我薛阿姨,她和我亲妈一样的。” 一句话,让薛梅瞬间红了眼睛。 也让曾佩琦清晰地感觉到,这位薛阿姨和王德宝的关系,非同一般。 薛梅暂时也没兴趣打听曾佩琦了,反正人都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快进来,你这是跟人打架了?”薛梅把王德宝让进来,一边麻利地给王德宝重新上药,然后打上纱布。 一边说着,薛梅偷偷地瞥了曾佩琦一眼,果然见曾佩琦一脸愧疚的模样,顿时心里有数了……王德宝打的这一架,多半和这位曾老师有关。 不过,咋说呢,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职业还是小学老师……别说打一架了,就是打十架也值啊! 薛梅心里立马给王德宝挑起大拇指,心说我侄儿平时从来不打架,这一出手,就挂了一漂亮女老师,牛啊! 王德宝一见薛梅朝自己挤眉弄眼的,顿时无奈了,心说俺心里对曾老师确实是有想法,但是能做不能说啊,说出来,人家就有了戒心了,以后我还咋接近人家? 王德宝也没反应很激烈,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清楚的,表面文章嘛,肯定要做好的,这是态度问题。 于是王德宝赶忙说道:“薛阿姨,我怎么可能跟人打架呢?我那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纱布脏了,我就顺手扯下来,找您换个新纱布。” 这时,一直跟在曾佩琦身后,正专心致志吃着糖葫芦的王芸,突然说道:“薛阿姨,我哥不是自己摔的,他就是被坏人打了,我们刚才还去那个坏人的场子里告状去了。” 嚯!这小棉袄突然就漏风了啊! 王德宝佯怒地瞪了王芸一眼,说道:“小芸,你的大白兔奶糖,没了。” 王芸小嘴儿一扁,眼圈儿一红,顿时就想哭。 曾佩琦有些生气地埋怨:“你怎么凶小芸?她又没说错,你明明就是因为我才打的架,这是事实,自己撒谎还不让人说实话?” 顿了顿,曾佩琦又是愧疚,又有些委屈地看了薛梅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是怕薛阿姨担心,但是那也要事先和小芸沟通好,不能就这样当面说小芸……你这样,以后小朋友都不敢说真话了,怎么办?” 一番话,薛梅瞬间对曾佩琦印象好极了。 听的出来,这位曾老师不仅人漂亮,心地也善良,关键是是非观念很清晰,勇于承担责任,这才是评价一个好女人的关键标准。 现在有些女人,不管是工作上、生活上,还是感情上,只想得好处,不愿意担责任,哪怕别人为她而承受了损失、付出了代价,她也死活不承认,甚至还想对方付出更多……就很自私。 薛梅自己身为女人,也很看不起这样的女人,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女人还真不少。 曾佩琦是个好女孩……薛梅喜笑颜开,嘴都合不拢了,简直想狠狠地拍王德宝一肩膀——大侄子你眼光真的是太好了啊。 但是瞅瞅自己手里锋利的镊子和剪刀,emmmm……算了,还是用眼神赞赏吧。 王德宝还能说什么,姑娘都这么人美心善了,他当然是从善如流了。 “我的错,我道歉……小芸啊,你的大白兔奶糖,又有了,快谢谢曾老师。” 王芸顿时两眼放光,不自觉的吸溜了一下口水,大声说道:“哥,你真好。” 曾佩琦本来是有些自怨自艾,今天经历的事情,是她前20年的人生里,都未曾经历过的。这一整天,她不仅仅是身体上累了,精神上也非常疲倦和内疚。 但是,王芸那吸溜一下口水的动作,好可爱,真的是让她忍俊不禁,烦恼转移。 曾佩琦温柔地安抚王芸:“小芸,曾老师也给你买大白兔奶糖,买一斤,你慢慢吃。” 王芸立马抱紧曾佩琦的大腿,小嘴儿甜甜地叫道:“曾老师,你真好。” 嚯!这小妮子!小嘴儿可真甜! 薛梅也凑趣儿地说道:“小芸,阿姨也给你买一斤大白兔奶糖。” 王芸顿时喜的,鼻孔里直接吹出来一个鼻涕泡,拍着两手大声说道:“薛阿姨,你真好!” 三人齐齐大笑,气氛一时间欢乐极了。 不过,倒是没有人煞风景地突然问王芸一句:我们三个都是真好,那谁最好? 薛梅很快给王德宝重新包扎好,然后拎着晚上准备给他打点滴的盐水瓶和药,准备提前下班,带王德宝去她早就租好的小院儿认认门。 王德宝找了个借口,说要找刘素平聊聊肖勇的事。等薛梅骑着她的自行车,载曾佩琦和王芸离开后,王德宝才骑上曾佩琦的自行车,直接去了派出所。 周红柳正在大门口,刚送走一个老大爷,见王德宝过来,就往他身后瞅。 “红姐,看啥呢?” “你妹妹呢?你咋一个人来的?” 王德宝顿时心中一暖,赶忙解释了一下,然后才说明自己的来意。 “你是说,炼油厂有个叫李德利的职工,纠缠你妹妹的语文老师?”周红柳意味深长地说道:“怎么是你来了,那位曾老师没来?” “曾老师太善良也太单纯了,这大半年她一直来我这家访,很关照我妹,我很感激她,我不想她出事,”王德宝苦笑道:“我怕那小子使坏,我也没法24小时盯着他,只能背着她先过来报备一下了。” 听到王德宝说起今天和李德利的冲突,以及最后李德利对曾佩琦发出的威胁,周红柳顿时俏脸寒霜,拉着王德宝就往所里走。 “我带你找所长去说。”周红柳义愤填膺地说道。 听了王德宝的描述,她很自然地就有了同仇敌忾的情绪。 “对了,跟你说个事儿,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告诉别人。”周红柳左右四顾,然后在王德宝耳边,小声说道:“你二婶被抓了。” 说完,周红柳笑眯眯地看着王德宝。 “干得漂亮!”王德宝拍了一下大腿,愉快地小声说道:“我觉得,二婶是不像是会参与赌博的人,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就提个醒,调查是你们的事,我可不敢胡乱掺和,反正她有没有事,都不影响我还钱。” “你这小子。”周红柳一直暗暗观察着王德宝的反应,然后才满意地说道:“已经查清楚了,等会儿就放人了……等会儿你和我一起去,不过你不要说话。” “我想,今后有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再欺负你了。”周红柳轻声笑道。 王德宝顿时感动极了,他何德何能啊,遇到这么多心地善良对他友好的人……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好人多的,他将来一定要好好地报答这些好人。 正说着,李明从王建国的办公室出来,见到王德宝,顿时眼睛一亮,说道:“小王,敢不敢跟我去见陈二狗一面?” 王德宝毫无防备,顿时脸一僵……跟你一起,去见陈二狗? 妈耶!大佬,你这是要弄啥嘞?要我去劝降吗? 第21章:劝降陈二狗 王德宝下意识就去看李明身后的王建国,但王建国也没给他什么表情提示,淡淡地说道:“你自己决定。” 开玩笑,我要是能自己决定,那我肯定不去见陈二狗啊! 不管上一世陈二狗是怎么咬死不张嘴的,但王德宝肯定是不愿意赌陈二狗的人品。 可这不是被李明逼着,没办法了嘛。 之前王德宝只是感觉,李明虽然对自己也很关照,但他的态度和王建国、周红柳,不一样。 现在王德宝明白了,李明一直都对自己保持怀疑。 诶…… 王德宝叹了口气,一脸丧丧地表情说道:“我不敢,但有用吗?走吧,我跟你去。” 李明哈哈一笑,说道:“别介啊,你要真害怕,那就别去了。” 王德宝顿时眼睛一亮,瞬间高兴起来:“好啊好啊,那我不去了……我走了啊!” 说着,王德宝干脆利索地转身就要走。 李明眼疾手快,一把薅住王德宝的袖子,说道:“诶诶,我就客气一下,你咋还当真了……跟我走吧,就当时协助我们警方工作了,没准儿你一劝降,这个私营份子就招了呢,到时候你就立大功了。” 王德宝一脸无奈,顿时又是一副丧丧地表情:“我不想立功,我就想保平安……走走走,现在就走,你说干啥就干啥,别把我抓走就行。” 王建国和周红柳刚才还一脸憋笑,听到王德宝的话,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王建国还能沉得住气,周红柳直接脸就黑了,说道:“王所,我陪着去一趟。” 王建国一脸苦笑不到的表情,说道:“不至于,你还信不过你李哥吗……行吧,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去一趟就去一趟。” 李明:…… 好嘛,你介是学我吗? 王建国啊王建国,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汉子,也学会蔫儿坏了。 三人上了李明的212吉普,一路吭哧吭哧,很快来到刑警队。 王德宝跟着一个黑脸儿警官,进了审讯室,周红柳则跟着李明,进了隔壁的观察室,隔着一张玻璃,看着王德宝和陈二狗面对面。 周红柳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但暗暗攥紧的双拳,无声地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和担心。 王德宝被安排坐在了陈二狗的正对面,两位警官的中间,而陈二狗通红的眼睛,也看到了王德宝,神情不可避免地变得诧异。 王德宝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他知道自己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就像刚重生回来,就遇到亲自逼债一样,事到临头,躲是躲不过去的,只有正面面对。 过去了,今后就一片坦途,他才有机会按自己的想法,实现理想和抱负,以后多多捐款做善事,回报社会就是了。 过不去,他就得进去踩几年缝纫机。 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是从三十多年后重生回来的,就算蹲十年大牢,出来后一样有机会东山再起,反而十年后开放度更高,经商赚钱的安全性也更高。 只是再也没有机会考大学了,也没机会做那些去纳斯达克和港股敲钟的大佬的教父了。 最最让王德宝担心的还是妹妹王芸。 但现在担心也没用,勇敢面对吧。 所以,当王德宝坐在审讯室,面对陈二狗的时候,他甚至能对陈二狗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脸。 “谢谢你那天没伤害我。”王德宝态度诚恳地道了一声谢。 “你是他们一伙的?”陈二狗充血的红眼珠,直勾勾地盯着王德宝,沙哑地问道。 王德宝刚想说话,带他进来的黑脸警官插嘴道:“没错,陈二狗,不要负隅顽抗了,没有意义,把该交代的交代了,争取能够从宽处理。” 陈二狗充耳不闻,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王德宝,似乎在等着他的答复。 感受到左右的目光,以及墙壁后肯定存在的窥视,王德宝心想幸亏我已经充分调整好了心态,不然这会儿被突然袭击,心态肯定要崩。 当下,王德宝轻松地朝陈二狗一笑,说道:“这位警官说的也不算错,你还是早点交代了吧,坦白从宽。” 配合,完全配合! 王德宝的态度,李明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一下切中了他最关切的问题,于是,刹那间,所有人都在紧紧盯着陈二狗的反应。 陈二狗眼神阴鸷,沙哑低沉地说道:“你就不怕我,说点什么对你不利的东西?” 王德宝一脸耿直的表情,说道:“不好意思,我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既然来到这了,当然是希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顿了顿,王德宝继续说道:“人做了错事,就要认错,就要改正,什么都不说,你也跑不了啊……你这样有什么意义呢?你不就是搞了个赌窝吗?交代了又能怎样?又不会枪毙你,没那么严重啊,蹲几年就算是赎罪了,出来时也不会再有负罪感了,到时候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李明忽然小声骂了一声,抬手锤了自己一拳,气的呼哧带喘。 陈二狗看着王德宝,突然笑了。 王德宝一脸的莫名其妙,奇道:“你笑啥?” 陈二狗淡淡说道:“小毛孩蛋子一个,滚蛋,老子懒得理你。” 王德宝一脸懵逼:“不是,你咋还骂人了?” 陈二狗闭上眼,直接不搭理他了。 王德宝想了想,说道:“这样,我将来肯定会很有钱的,你现在好好交代,将来出来了,我帮你安排工作,你不用担心有人歧视你,生活方面也不用担心……” 李明忍无可忍,吼道:“把那小子给我拖出来!” 很快,王德宝就被黑脸警官带出来了。 “你回去吧,这没你的事儿了。”李明说道。 “啊?这就完事儿了?”王德宝一脸懵逼。 李明摆摆手,周红柳二话不说,拉着王德宝就走。 回去的路上,王德宝问了几句,但周红柳都没再说陈二狗的话题,只是摇头,王德宝就没再追问。 现在他一琢磨,也感觉当时的情况有点儿蹊跷,当他说出那句话以后,陈二狗对他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从开始的敌意,突然一下就无视他了。 没错,就是无视。 关键是,李明显然是怀疑他的,叫他出来以后也是一副无视他的态度……好奇怪,这到底是为啥? 周红柳好像知道点什么,但是她不说,王德宝也不敢继续打听了,只好憋着。 百思不得其解啊。 很快回到派出所,周红柳先去了王建国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儿才出来,一脸轻松带着笑,说安排好了,王所同意带他一起去释放二婶侯桂芬。 王德宝心里有数,知道周红柳肯定是去汇报刚才劝降的事情,不过他掌握的信息太少了,所以也无从猜测,只能装不知道了。 第22章: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说是释放,其实是夸张的说法,侯桂芬又不是羁押,她就只是协助调查而已。 只是现在特殊时期,没有让她随便离开就是了。 严格说起来,周红柳其实是有点违规了,只是在1984年,很多规定都还没有,所以也就谈不上违规。 历史上,公安部是在1992年才出台《决定》,对遏制刑讯逼供作出了规定。三年后由于问题依旧严重,又陆续出了1995的《通知》,1996的《专题报告》,以及1998年和2003年的两个重要规定。到了2005年,可能由于佘祥林案的触动,又继续推进了重点查处,才慢慢有了明显改善。 所以,后世的很多人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在1984年这个改开初期,都不正规,甚至还没有出现。 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毕竟是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的人口,这么差的经济基础,我们是真真正正的白手起家,摸着石头过河。 真要较真儿的话,小岗村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不仅违规,还违法。 所以,周红柳并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王德宝也没有矫情地拒绝周红柳的好意,更不会又当又立。 因为周红柳的初衷,其实也仅仅只是吓唬二婶一下,让她以后不敢再欺负王德宝兄妹俩而已。 果然,二婶见到站在周红柳身后的王德宝,脸上满是惊讶之色,随后三角眼根本都不敢和王德宝对视。 她怂了。 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告状,没想到最后成了诬告,差点儿把自己送进去……现在又见到王德宝和那女警很熟稔的样子,二婶简直恨不得自己能隐形。 一直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二婶才小声说道:“小宝,你跟他们……很熟吗?” 王德宝板着脸,义正辞严地说道:“不熟啊,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见他们……不过二婶,人民警察为人民,他们一定会秉公执法,绝不会徇私枉法的。所以认不认识他们、和他们熟不熟,真的不重要,只要我们没做亏心事,就不要担心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既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说得好!”周红柳忍不住赞叹鼓掌,周围路过的同事,也纷纷向王德宝投以欣赏的眼神。 二婶低下头,暗暗翻了翻白眼,表示已经不想和王德宝扯淡了,这小子太能装了……你丫都跟我示威了,明明是你熟人,还跟我装? 周红柳的嘴角微微翘起,心情很是愉悦。 她带着王德宝来送侯桂芬出来,其实也挺担心王德宝会飘……她是有点想要帮王德宝出气的心思没错,但王德宝要是当场借势压人,她就会很尴尬,然后后悔。 就……挺矛盾的。 但周红柳还是这么干了,她是真的想为王德宝做点什么。 结果王德宝很谨慎,也很踏实,不仅没嘚瑟,反而说话滴水不漏。 这下,周红柳就彻底放心了……老王说的没错,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二婶低头正要走,王德宝叫住她,说道:“我薛阿姨出钱帮我租了个房子,今天起我和妹妹就不住原来的防空洞了,二婶,你下次再来要债,别找错地方。” 一听说钱,二婶猛地抬头,瞪大眼睛叫起来:“你个小比崽子,你欠我们那么多钱,你怎么还有钱租房子?还钱!” 周红柳听的柳眉倒竖,真想把这泼妇抓起来。 张口就骂人,还骂的那么难听,有点儿当婶子的样子吗?难怪能赶出把人往死里逼的事儿来,关键王德宝又不是老赖。 王德宝不生气,很淡定地说道:“二婶你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我再说一遍,我薛阿姨出钱帮我租的房子……” “我不管谁给你出钱租的房子,你有钱为什么不还债?”二婶直接打断王德宝的解释,大声叫嚷起来,仿佛就是为了把周围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似的,她尖利的叫嚷甚至带上了蕴含某种韵律的哭腔。 “我们家借给你爸妈那么多钱,结果你爸妈说死就死了,留下一大笔债,你个小比崽子也是个老赖,死活不还钱,我们家天天吃糠咽菜啊,好惨啊,我儿子娶媳妇得钱都没有了,呜呜呜……” 然而,她失望了,她虽然成功地招来了周围的注意力,但别人投以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厌恶。 王德宝心情放松,很淡定地看着二婶坐在地上,拍打着大腿在哭诉,一丁点儿都不慌。 感谢周红柳,之前就已经把兄妹俩被逼债的情况,告诉了所里的同事们,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王德宝其实根本就不是老赖,人家月月工资都还着钱呢,家里房子、电视机啥的也都搬走了,兄妹俩都睡过桥洞、防空洞。 最让所有人气愤的是,王德宝父母是在外地出车祸去世的,结果一帮亲戚没人帮忙处理后事,还是王德宝磕头求人、打了欠条,求着厂子里出面帮忙搞定的。 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两个孤儿,真的是太过分了,现在又混淆是非地一通哭诉,不仅不会招来同情,只会让所有人更加憎恶她,觉得她没人性。 “这样吧,既然二婶你强烈要求了,那我晚上回去,跟薛阿姨求求情,看能不能找她借点钱,”王德宝淡定自若地说道:“我记得明天二伯是早班,我早点去还钱,放心吧。” “这可是你说的。”二婶顿时一骨碌爬起来,喜滋滋的样子,那有半点哭的样子。 “我说话算数,放心吧。”王德宝温和地一笑,一副谦谦君子的风度,好脾气的样子让周围看着的干警,更加的心酸和同情——看这泼妇的闹腾劲儿,真不知道这兄妹俩,这大半年是怎么过来的。 二婶高兴地走了。 周红柳一直被王德宝摁着,此刻才得以开口,恨恨地朝地上啐了口口水:“你拦着我干嘛?我一听那老妖婆吊嗓子,我就已经开始生气了……小宝你啊,就是太善良,太软弱了,对这种人就不能忍让,他们会得寸进尺的。” “不管怎么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现在大家都困难,他们怕我赖账,也很正常,在还债这一点上,我是绝对不能含糊的,这是原则问题。” 王德宝淡淡一笑,说道:“红姐,钱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会给你惹麻烦,这个我有办法搞定。” 周红柳顿时又是欣慰,又是感动,因为王德宝这是在为她考虑,不希望给她惹麻烦。 不仅周红柳,整个派出所所有人,经过侯桂芬这一闹,都对王德宝充满了好感,甚至是佩服。 王德宝没撒谎,他是真的有办法对付二婶侯桂芬这样的泼妇——既然你跟我闹,那我就给你找点事儿干。当然,我搞你不影响我还你钱。 但现在气氛既然这么好…… 王德宝眼珠一转,把周红柳拉到一边,小声问道:“红姐,你说,我要是从炼油厂弄点油渣出来卖……这事儿有麻烦吗?” 第23章:1984年高考的英语和数学 “从炼油厂……卖油渣?”周红柳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你小子也太能折腾了吧?我可跟你说,最近的形势你是知道的,要是再有人检举揭发你投机倒把,你又是一身的麻烦。” “你好好的在肉联厂上班多好……” 话说道半截,周红柳突然醒悟过来,王德宝已故的父母留下了八千块钱的巨额债务,按王德宝现在一个月不到30块钱的工资,不吃不喝攒20年,才能还清这笔债务。 二十年啊! 那王德宝还怎么考大学?怎么照顾妹妹?以后怎么结婚安家? 根本啥也别想。 所以,其实也不怪那帮债主亲戚能轻易被侯桂芬挑动情绪,因为这注定会是一笔还款期极其漫长的债务,他们太害怕王德宝会赖账了。 因为换了他们自己,换了任何人,第一选择都是赖账——不赖账,大概率这一辈子就完了。 也不能怪王德宝的父母,因为跑运输真的很挣钱,只要你有自己的卡车,挂靠一个国营单位,哪怕是就近只跑京城附近的短途运输,半年内绝对能挣回来这笔钱。 关键是,王德宝的父母,车毁人亡了啊。 所以,王德宝注定是无法像普通人那样,按部就班地上班,然后结婚生子的。他必须要走捷径,挣快钱,否则这个日子绝对过不下去,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周红柳恍惚了一下,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李明一直怀疑王德宝是不是陈二狗一伙的,而且还私下里说,他会一直盯着王德宝。 所以,其实不是李明对王德宝有成见,恐怕更多的还是李明怕王德宝走上犯罪的歧途,所以才说要一直盯着他。 否则,真当一个刑警很闲吗? 平时没事儿,盯着一个17岁的孩子? 所以,其实这是李明对王德宝的关心,而不是针对。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否则以所长王建国对王德宝的印象那么好,听到李明那样说,他完全没有反驳和阻止。 周红柳敲了敲额头,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她想到这一层以前,两位领导早就已经在三言两语间,完成相互间的交底和默契了。 她终于站在第二层,两位领导早就在第三层了,而王德宝…… 周红柳看看一脸茫然的王德宝,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傻孩子还在第一层摸象呢。 心中思绪万千,但时间其实只过了一瞬。周红柳收拾心情,叮嘱道:“晚上不要乱跑,一次不要弄太多,价格上贴近市场价……” “算了,我给你介绍个地方,”说着,周红柳摇头道:“,我娘家距离这三四十里地,村里大部分人都喂猪,前阵子我听我哥说,他买的油渣六七分钱一斤……你就按这个价格算,还省的他们路费和来回折腾了。” 王德宝微微一笑,说道:“明早我先把二婶那边的事处理一下,然后就去炼油厂,那边有个姓任的车间主任,他给我批了条子,市场价两分钱,我1分钱能买,不过得要自己骑自行车去驼,然后运出去卖,现在市场价是5、6分钱……就照5分钱算吧,那么一趟装200斤,我能挣8块钱。” “如果跟门卫打好关系,偷摸多装点,还能赚更多……”王德宝掰着手指头,给周红柳算账:“一个礼拜走两趟,不搞小动作,一个月也接近50块钱了。” “小子,你跟一个警察,说你打算偷摸多装点儿?”周红柳没好气地啐道:“想干就去干,别跟我说的那么细节,我是管还是不管?” 王德宝哈哈一笑,说道:“红姐,我的意思是,这个生意,让你亲戚来做,比如你哥,我给你介绍任主任的关系,还有他批的条子。” 周红柳眼睛都瞪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德宝。 这么稳赚不赔的生意,你给我?分明是你更缺钱好不好? “你这是……贿赂我?” “得了吧,姐,我要贿赂王所,比贿赂你强吧,你能有啥权利?”王德宝哭笑不得:“再说了,一趟才8块钱,姐,你就这么不值钱?你这是瞧不起你自己,还是瞧不起我?” 周红柳听的心中一暖,但是还是疑惑不解……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王德宝下巴努了努,说道:“姐,你衬衣领子都破了……你自己的日子明明都这么苦了,今天还给我塞钱?你日子不过了啊?总要给自己攒点儿嫁妆吧?” 周红柳下意识地捂住领口,但眼圈儿已经不自觉地红了。 她是拼命两首捂住嘴,才没发出哭声来。 王德宝苦笑举手,做投降状:“姐,你可千万别哭,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他们还不打死我?” 周红柳顿时“噗嗤”一下,妩媚地斜了王德宝一眼,但被这么一插科打诨,哭意倒是止住了。 然后,周红柳就想着措辞,怎么拒绝。 因为眼下这情况,分明就是王德宝更缺钱。 但没等周红柳拒绝,王德宝就提前说道:“这生意我不白介绍,批条我也不白给……姐,你能帮我介绍个学校吗?我想今年高考,可我首先得有学籍才行啊。” 周红柳琢磨了一下,突然笑道:“王所的连襟是金河中学的副校长,我去跟王所说,我感觉问题不大……不过你的成绩得能跟上高三的进度才行。” “我还是先帮你找一套高中各科的课本和习题册吧,你就一初中毕业,上班几年,就想直接上高三,考大学?”周红柳突然回过味儿来,看着王德宝狂摇头:“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不靠谱呢?人家入学肯定要考试的,你到时候整几个鸭蛋出来,那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我一直都在坚持学习好吧!怎么被你说的,我好像一个辍学的小混混似的,”王德宝没好气地说道:“最近没空,等过几天你搞一套模拟试卷,我做一遍你看看,然后你再跟王所说。” 周红柳见王德宝信誓旦旦地保证,倒也信了三成。 不过,王德宝还真不是吹牛逼,他重生以后,就感觉自己的记忆力好到爆棚,几乎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了。 理解能力和解题能力……王德宝不知道,但是纯靠记性好,也值得搏一搏了。 关键是,1984年的数学和英语两科,非常的与众不同。 1984年,英语正式以一门主课的地位,第一次进入高考……也就是说,高考考英语,就是从1984年开始的。 至于数学,更离谱。 历史上,这一年的很多考生数学交了白卷,因为今年的高考数学卷,难到离谱! 难到什么程度呢……它成为了日后奥数的范本。 对,就这么离谱。 而且,做错居然还会倒扣分! 附加题甚至考的是导数的概念、微积分,和利用导数概念的物理意义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这完全就是大学数学的内容了。 不过,高分还是有的,当年数学最高分118分,只丢了2分。 所以,这种活题的解题思路其实早就有学校掌握,并教会了学生。 所以王德宝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1984年高考,他没做过数学卷,但试卷难,所有人都难啊……那么录取分数就肯定会降低。 王德宝的优势还是在记忆优势的科目上,以及,英语。 怎么说,他这个重生者,也比今年才学英语的同学有优势啊。 第24章:燎锅底 周红柳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王德宝都这么说了,她也不磨叽,瞅准一个王建国办公室没人的时候,直接拉着王德宝进来。 王建国一脸的无奈,他是真不想知道这些倒卖油渣的事,但是他也理解周红柳。因为周红柳要是不提这个事儿,就直接拜托他给王德宝搞定学籍的事,他肯定会犯嘀咕——照顾王德宝一下肯定没问题,但要他办事,和要他再去托别人办事,区别可大了去了。 他才是那个要付出实际成本,和实质性兜底的人。 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像王建国这种,手里头有点实权的中年人,人情和关系,是他必须要通盘考虑的,绝不可能像周红柳这样任由同情和感性的驱使,尤其是这样人托人托人的情况。 哪怕他要托的人,是他连襟。 幸好王德宝和周红柳都是明白人,王德宝没直接找王建国,而周红柳更是直接把老底托给信任的老领导,最后由他来裁决。 王建国琢磨了一会儿,对王德宝说道:“找个时间,你到家里来,我先弄套试卷你做做看。” 这就是答应要帮王德宝了啊,也等于是要帮周红柳了,不然周红柳怎么好意思接受王德宝的馈赠? 周红柳顿时感激地看了王建国一眼。 而王德宝……他虽然也很感激,但心里其实是有点发虚的。因为他跟周红柳说,他一直在坚持复习,但实际上,并没有。 他就纯是仗着重生后突然暴涨的记忆能力,准备打一个时间差,到时候背几天书和试题,然后再考试。 这年月的高考,还处于初级阶段,比后世的各种刁钻题型,简单太多了,高考要趁早啊。 心里虽然发虚,但王德宝的脸上丝毫不露怯,坦然自若地应下来,然后又很自然地往后推了几天:“应该的,我也这么想的,王叔,你看下礼拜可以吗?我这几天还要跟二婶、大伯他们掰扯一下,稳定好大后方才能专心学习。然后油渣那边,第一次最好是我一个人单独去,趟过路以后再给周大哥介绍,这些忙完也要好几天。” 见王德宝那么笃定,好几件棘手的事情,他显得都已经有了通盘考虑和安排了,王建国也没多想,反而很欣慰地,就把这件事应下了。 毕竟,王德宝之前还建议他也考个学历呢,所以王建国一直都以为,王德宝对于学历的重视,以及参加高考,是他父母早就商量定下来的。所以,王德宝现在拜托他搞学籍,其实王建国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有种理该如此的想法。 因为在王建国看来,要不是王德宝的父母突然没了,他们肯定帮王德宝搞好学籍了,这一切本来就应该都在王德宝父母的规划当中。 废话,没学籍怎么参加高考? 正因为前面有了这样一个美丽的误会,所以王建国对于王德宝的说辞,毫不怀疑。 “我听红柳说,你今天要搬家?”王建国站起身,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去给你燎锅底。” 王德宝大喜,他本来还想着,怎么跟王建国提一下李德利的事情,现在既然王建国和周红利一起来,那曾佩琦直接和王建国说,反而效果最好。 要是王德宝老是出面和王建国说事,那在王建国看来,就是王德宝总是给他提要求……这种薄弱的人际关系,就肯定不能持久了。但如果是曾佩琦自己跟王建国说,那就是辖区内的群众向王所长反映情况了,这是王所长的职责所在,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这也就是王德宝两世为人,否则他绝对想不到这一点,反而会觉得,自己直接跟王建国提,还更简单快捷一些……关键是方便他向曾老师展示自己的人脉实力啊。 小年轻都是这样的想法。 可惜王德宝是个从三十年后重生回来,饱受生活摧残毒打的重生者,他绝不会犯年轻人的错误。 从重生后到现在,王德宝遇到了一系列棘手的难题,但是他都沉稳地见招拆招,从来都不会走极端,以激烈的方式去处理问题。也幸好是他连续遭逢巨变,在别人眼里,他变得成熟稳重和隐忍,才有了合理性的基础。 一行三人来到小院,薛梅和曾佩琦已经把院子的卫生打扫完了,被褥也挂在绳子上晾晒去潮了。 王芸听到门响,顿时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超王德宝伸出两手,欢喜地叫道:“哥,你回来啦,薛阿姨和曾老师买了肥烧鸡,可香了。” 听到妹妹欢快的声音,以及充满活力的样子,王德宝眼睛一红,差点儿就破了防。 前一世,他在无数个深夜里悔恨交加,用酒精甚至自残的方式,来缓解那种自怨自艾的情绪。但不管他怎么折磨自己,妹妹都回不来的……但是重生后,一切都是全新的,他改变了自己、妹妹,以及很多人的命运,起码现在妹妹就活蹦乱跳地朝她狂奔而来。 王德宝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弯腰迎上狂奔过来的妹妹把她抱起来,笑道:“那你晚上可要放开肚皮,使劲儿吃,谁都不能跟你抢。” “哥,我要和你,和薛阿姨,和曾老师一起吃好吃的。”王芸认真地说道,一边还小心翼翼地去摸王德宝的伤口的周围:“哥,你还疼不疼?” “不疼,哥是男人,可强可强了,这点儿小伤怎么会疼呢。”王德宝笑嘻嘻地说道。 然后王德宝就给大家互相介绍,让妹妹喊人。 周红柳从进门就一直盯着王芸看,这会儿终于逮到机会,抱着王芸出去玩了。 王德宝急忙喊道:“红姐,别走远了,快吃饭了。” 周红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用你管,一边去。” 王建国揽着王德宝的肩膀,低声笑道:“傻小子,让红柳抱着你妹妹,在附近溜达一圈儿,见见人,你们以后在这边才住的安稳。” 王德宝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为什么王建国和周红柳两人,特意换上了警服过来,感情是以这种方式帮他啊。 试想,附近的邻居见到他们兄妹和两个警官这么亲近,其中一个甚至还是派出所所长,那还有人敢欺负他们兄妹吗? 如果有外人来欺负他们,又或者王芸单独一人在家的时候,街坊邻居肯定会有人出面帮衬一下,哪怕是单纯为了卖两位警官的人情。 “王叔,谢谢!”王德宝真诚地表示感谢。 “你是得好好谢我,我孩子都上初中了,从来也没求过我连襟办事儿呢。”王建国没好气的拍了拍王德宝的肩膀,说道:“真想谢我,那就好好高考,考个好大学,把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 “王叔,我会的,还有,我这辈子都不会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免得你为难。”王德宝自觉地发出承诺。 王建国顿时开怀大笑,这其实才是他最想听到的话,王德宝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这孩子是个明白人啊,他很高兴。 薛梅和曾佩琦两人在厨房忙活着,看到这一幕,两女也都为王德宝开心。 这时,忽然有人拍门:“王德宝,在吗?” 王德宝听着声音熟悉,打开院门一看,顿时一愣,居然是刘素平来了。 车间主任主动上门给他燎锅底?王德宝知道自己没这么大脸,而且刘素平应该也不知道自己和王建国的关系,那他主动上门……哦,懂了! 第25章:得加钱 见到车间主任刘素平不请自来,手里还拎着两瓶白酒,一份熟食,王德宝先是一脸懵逼,然后猛然就想到了一件事。 薛梅之前提过一嘴,刘素平的儿子是返城知青,现在无业在家,他自嘲说花钱都买不到到工作……所以,刘主任今天是奔着他的工作来的? 一念及此,王德宝的笑容顿时变得灿烂和真诚起来,本来他还想着怎么把自己的编制卖出去,现在简直是瞌睡遇到枕头啊。 而且,既然是刘素平自己找上门来的,想必不差钱的刘主任,一定会给王德宝开出一个令人满意的价格。 “刘主任,欢迎欢迎,里面请。”王德宝笑容灿烂地把刘素平迎进来,然后把他介绍给王建国。 “王所你好,我是咱们县肉联厂的小刘。”刘素平恭敬地朝王建国弯腰,主动伸手,态度比见到厂长还要恭敬。 一进门,刘素平就见到院子里那个一身板正警服、笑容很是灿烂的中年人。然而那人一见到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 简单的一个变脸,刘素平就明白了,人家和王德宝关系很好,所以自然笑容灿烂,但和他不认识,所以笑容都很矜持地保持着距离。 所以刘素平的态度直接拉到底,甚至对王德宝说话,都不像之前的随意和高高在上,而是谨慎中带着一点点讨好。 王德宝判断的没错,刘素平的确是奔着王德宝的工作来的,他想买下王德宝的编制给自己儿子。 所有人都知道,王德宝现在极度缺钱,他有巨额债务要还,他家的亲戚天天逼债……所以他今早帮王德宝镇住肖勇,动机的确不单纯。 但是刘素平也没指望能马上得手,因为这年月的工作和后世不一样。 现在的工作,对应的是后世的国企央企、事业单位、公务员那样的工作,而且还得是有正式编制、吃财政饭的那种工作。而不是后世把996当做福报,甚至连社保都不给交的那种牛马工作。 在1984年的当下,没有工作的人,那就是街溜子,甚至是盲流! 这些人都属于各个居委会、派出所,紧密盯防的重点人群,敏感程度仅次于那些刑满释放人员。 所以,但凡你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轻易放弃工作……这年头的工人,可是国家的主人公,厂长是没有权力直接开出工人的。 三人尬聊了一会儿,周红柳抱着王芸回来了,于是正式开饭。 而刘素平见到一身警服,亲昵抱着王芸的周红柳,眼珠子都直了……王德宝和警方的关系,比他刚才想的还要更亲密。 刘素平彻底绝了买王德宝编制的想法——这他妈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厂长没权力开出刘素平,想调他的岗都没那么容易,但辖区内的派出所长想要搞他,那就太容易了,分分钟就让他欲仙欲死——况且老刘的儿子现在可是街溜子,本身就属于派出所的重点盯防人群。 现在可是严打期间。 王德宝是伤员,年龄也没到成年,其他几个都是女士,喝的是薛梅和曾佩琦买来的汽水,所以只有王建国和刘素平两人喝白酒,气氛也逐渐热闹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聊到曾佩琦身上,不用王德宝拱火,薛梅就义愤填膺地大骂了李德利一顿,曾佩琦的眼圈儿顿时红了。 周红柳顺便询问了许多具体的情况,最后王建国表态,如果李德利再敢纠缠曾佩琦,曾佩琦就勇敢地来所里报案就行,所里会立马安排警力,把李德利抓起来。 这不算是暗箱操作,而是常规操作。 因为在1984年,流氓罪本就是一项重罪,一直到1997年刑法修订时才取消,但又没完全取消,而是分解成好几个更符合新时代、新形势的罪名。 有了王建国的表态,曾佩琦整个人都轻松多了,薛梅和周红柳都未她高兴,唯独王德宝强颜欢笑。 没有了李德利这个搅屎棍,还有谁能帮他搅散曾老师的诸多追求者? 愁啊! 女人太漂亮、太优秀、太抢手,很的很难搞啊。 王德宝有些郁闷了。 因为晚上薛梅还要给王德宝挂点滴消炎,所以晚饭没吃太久,一个小时不到就结束了。刘素平带来的两瓶白酒,有一瓶半直接进了他自己的肚子,王建国其实没喝多少,这也是两人关系的直接反映。 散场的时候,王德宝单独把刘素平送出胡同,等周围没人了,王德宝才说道:“刘叔你今晚来,是为了解决你儿子的工作问题吧?” 刘素平瞬间酒醒了大半,被吓的。 见识了王德宝的人脉,他可不想得罪王德宝,刚想要辩解,忽然听到王德宝说道:“其实,刘叔,把工作卖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加钱。” “……好!我回家和你婶子商量一下,明天再找你。”刘素平激动的语无伦次,差点儿心梗。 他都以为今晚白来了,奔着不得罪王建国的想法,敬了好多酒。谁知道,最后王德宝居然出乎意料的松口了。 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王德宝非常缺钱,这是现实啊。 刘素平一路晕乎乎地回去了,想必今晚将是他的不眠之夜。 王德宝回到家时,王建国已经走了,周红柳还在等他,见到他就低声说道:“我等会儿就回娘家,明天叫我哥带钱过来。” 王德宝点点头,说道:“带一块钱就行,多了我也不要,红姐,你是我姐,就别说什么客气话了,以后咱们都把小日子过的更好。” 周红柳眼圈儿顿时又红了,狠狠地抱了王德宝一下,说道:“你小子是不是对曾老师有想法?不用说,姐会帮你盯着的,你安心复习,明天我给你把全套教材找来。” 说完,周红柳急匆匆地骑车走了。 王德宝有点儿脸热,他终究还是不够严谨,周红柳都能看出他对曾老师有想法,那王建国和刘素平,甚至薛梅阿姨,肯定也能看出来,估计也就曾老师自己还没察觉。 至于教材,那更是他的bug。 口口声声说自己一直在坚持复习,但家里连一本书都没有,这说得过去吗? 就算周红柳没跟王建国说,但王建国可是所长,他的经验只会更丰富,周红柳都能看出来,他能看不出来?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所以周红柳的那句,恐怕更多的还是提醒他。 不过,也不是无法挽救……王德宝完全可以说,书都在防空洞那边呢,没搬过来,毕竟他今天搬家是真的什么都没带过来。 所以,王德宝不需要去解释什么,只要这几天好好的看书,用他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以实际行动来表达他之前吹过的牛逼,这比什么口头解释都要强。 第26章:二伯,饶我狗命 送走周红柳,薛梅小声说道:“等会儿给你挂完点滴,我找个借口先走,给你创造机会,送曾老师回家……别担心小芸,等你们走了,我再回来帮你看着小芸,然后等你回来以后我再走。” 说到末了,薛梅朝王德宝挤了挤眼:“不用赶时间,你俩多聊会儿。” 嚯! 果然每一个已婚妇女都是天然的红娘,平时最喜欢的就是给年轻人介绍对象。 王德宝看曾佩琦没跟上来,便小声解释道:“薛阿姨,我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债还掉。” 刚才还挤眉弄眼的薛梅,瞬间偃旗息鼓,再没了撮合的想法,她甚至连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 是啊,足足8000块钱的巨额债务,再好的姑娘也不可能答应跟王德宝好。 见打消了薛梅的想法,王德宝暗暗吁了一口气,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现在不适合和曾老师更进一步,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平白让曾老师对他产生警惕和防范。 而且不止这件事,像学籍和高考、油渣生意,卖编制给刘素平,这些都不方便和薛梅讲,尤其是卖编制的事。 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吧,在薛梅和刘素平他们看来,工作编制比命还重要,没有这个,在这个社会你就没有立足之基。 但在王德宝这个重生者看来,现在国企的效益已经开始普遍不好了,进入九十年代,还会爆发全国性的下岗潮。 不过道理是说不通的,说了只会给王德宝的计划,平添阻碍。 但是卖龙泉印泥的事,就有必要和薛梅通个气,因为需要薛梅帮忙打掩护。 左右看看,曾老师和妹妹都没过来,王德宝小声说道:“薛阿姨,我妹捡破烂捡到一块龙泉印泥……” 薛梅听完,人都傻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这就1000块钱到手了? 真就这么简单? 而且还是那位邱先生主动多给的1000块钱? 原先8000块钱的债务,瞬间就还掉八分之一了! “那个邱先生……靠谱吗?”薛梅有些茫然地问道,因为太过震撼,她竟然连问题都问不到关键上。 其实她最应该问的关键问题是:王德宝是怎么认识邱行之的?邱行之又是怎么相信王德宝的? 因为这两人在这以前,不仅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甚至都远远不是一个层次和圈子的。 所以王德宝很容易就糊弄过去。 “邱先生当然靠谱,我出事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更倒霉,他可是体制里的。” “薛阿姨,这事儿只有你和小芸两个知道,你可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这个事儿不违法,但是眼下这个环境太敏感了,不能张扬。” “下次再捡漏好东西,我还能大赚一笔,这样很快就能还清债务了……不过我妹妹现在就必须要增加营养,改善生活,这就需要您帮着打掩护了。” 薛梅这才慢慢回过神儿来,喜笑颜开,一口答应。 她是真的为王德宝开心,不掺杂一丝一毫的私心。 这一晚,最后是薛梅先给王德宝挂上点滴,然后送曾佩琦回家,再回来给王德宝拔针,然后她自己再回家。薛梅辛苦了些,但曾佩琦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这让曾佩琦彻底对王德宝放了心,因为王德宝从头到尾,说的就只是感谢她对王芸的爱护和关照,并没有一丝一毫其他的东西。 这一晚,王芸腻在王德宝的身边,缠着王德宝给她讲故事,又说了好些心事,大哭了一场,一直到快天亮,小丫头才沉沉睡去。 王德宝倒是挺开心的,这些负面情绪如果不发泄出来,憋在心里才是麻烦。 现在哭出来了,以后妹妹反而会变得开朗起来。 果然,第二天早晨,妹妹早早地就哼着歌,起了床,显然心情非常非常的好。 王德宝倍感欣慰,心情极度愉悦,他感觉到,一切都在稳定地朝着他理想的方向走去。 薛梅带来了早饭,等两人吃完,她就带着王芸去了她的医务室。而王德宝则故意把自己的形象弄得惨一点儿,直奔二伯工作的轧钢厂。 整个八十年代,轧钢厂的效益都非常好,而二伯更是在轧钢厂当上了工作班的班长,所以亲戚们对于二婶的容忍度才会那么高。 这和当初,亲戚们愿意把辛苦攒下的钱,借给王德宝父母的逻辑,是一样的……普通人总是崇拜,并且乐于追随那些有本事的人。 听王德宝自报家门,说明来意,他是来找二伯还钱的,保卫科的人很痛快地就放行了。 王德宝父母车毁人亡的事,也算是闹得半城风雨了,二伯单位的人当然知道。既然王德宝是来还钱的,他们当然不会为难王德宝。 当值的一个副科长恰好在,当场表扬了王德宝。 “小伙子,我知道你家的情况很艰难,但再难也不是你当老赖的理由嘛,对不对?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你二伯虽然福利好一点,但他家两个大小子,一个还没落实工作,一个马上想结婚没房子,也很困难。” “现在你既然知错就改,那就很好嘛,我带你去找王进孝。” 说着,副科长就带着一个手下,亲自领着王德宝来到二伯王进孝的车间门口。 现在距离上班点名,不到15分钟,厂里大道两边乌央乌央的全是上下班的工人,放眼望去,全是蓝黑色的工作服,根本认不出哪个是王进孝。 副科长只能大声嚷嚷,让王进孝赶紧过来,他侄儿来还钱了。 好家伙,轧钢厂的工友们,一听说老王那个老赖侄儿,居然过来还钱了,顿时一个个比王进孝还激动,几乎是把老王给架着就过来了。 王进孝一脸的不情愿,但根本架不住大家伙儿的热情啊。 看到王德宝的形象,瘦瘦高高,一身的又脏又破,额头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刚刚结痂的样子,貌似只是简单涂了一点碘伏……刚才还嚷嚷“老赖赶紧还钱”的工友,一时间也沉默下来。 大家都听王进孝和他老婆说,老赖侄儿有钱不还,天天吃喝嫖赌……但现在看,老王的侄儿,过的很惨啊,和老王他老婆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王进孝也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就想把王德宝拽走。 然而,王进孝刚跑过来,还没抓住王德宝的手,下一秒,王德宝“噗通”一下,直挺挺地跪在车间门口,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邦邦”两下,结结实实地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 刚结痂的伤口顿时崩开,鲜血淋淋。 “二伯,我借到五块钱,先还你这么多,”王德宝哭着大喊:“你叫二婶别带人打我和我妹了,求你了,饶我一条狗命吧。” 王进孝顿时脑子“嗡”地一下,一股热血直冲天灵感。 他瞬间意识到,王德宝打算干什么了。 而他周围的工友们则如同被炸到了一样,哗然四起,不可置信地看着王进孝……这他妈就是你说的老赖?你他妈在逗我? 第27章:停职 王德宝其实一直挺奇怪的,他明明不是老赖,为什么前一世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所有人都说他是老赖……他不理解,后来只能认为是全世界对他的恶意。 这一世重生以后,王德宝也依旧认为“老赖”这个称号,是全世界对他的恶意,他依旧选择对抗全世界,决不妥协。 只是这一世他不会再摆烂,为了妹妹,为了自己,为了为数不多的几个还对自己抱有善意的人,他会积极地展开自救,仅此而已。 所以哪怕有些手段不光彩,王德宝的心中也绝无愧意。 直到刚才,在轧钢厂大门口,听到那位保卫科的副科长,说出那样一番话以后,仿佛一条闪电从脑海划过……王德宝终于明白,前一世为什么所有人异口同声,都说他是老赖了。 就是因为他的这些债主亲戚们,尤其是二伯、二婶他们的造谣啊。 这些人强占他家的房子,将他们兄妹赶出家门,拿走他每个月的工资,拿走妹妹捡煤渣、捡破烂攒下来的钱,只给兄妹俩留下了仅够吃个半饱的伙食费……然后还要污蔑他是老赖?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没什么好争辩的,王德宝重生后面对债主亲戚们的逼债,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的。 但钱你拿了,还污蔑我是老赖?太过分了吧? 再想想前一世大伯黑了他的户口本,还抢了他的工作……王德宝甚至有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好在王德宝及时克制了这样疯狂的想法。 他甚至没有当场反驳副科长的话,而是憋大招一直到还钱的时候,直接来个大动作。 原本王德宝是想给二伯二婶,找点儿事干,免得二婶一天到晚的盯紧了自己,各种捣乱,这样搞他他没法干正事啊……但是现在,王德宝改主意了。 你不是污蔑我吗?很好,我不是像你那样造谣的人渣,我不污蔑你……但是我要在所有人面前,揭发你的丑恶面目! 所以王德宝也不理二伯那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将这大半年自己兄妹俩的遭遇,哭诉出来。 从房子被抢,流落街头,到现在找爸妈的旧同事借了五块钱来还债,只求不要再打人了,再打就打死了……王德宝一句谎话都没说,所有人的口水差点儿把王进孝淹死。 副科长眼睛都要冒火了,他薅着王进孝的衣领子,吼道:“我炒你妈,王进孝,你给老子说话,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进孝果断否认:“假的,马科长,这小子一派胡言,满嘴胡诌,全是假话……我老王的人品一向有口皆碑,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侄儿,做那种畜生不如的事情?” 一边信誓旦旦,赌咒发誓,王进孝一边疯狂朝王德宝使眼色。 王德宝直接无视,对副科长说道:“领导,当时防空洞还住着几十号人呢,他们都看见了…… 还有我是县肉联厂的,二婶每个月都会去财务科代领我的工资,这事儿我们车间刘主任都是知道的,不然二婶也取不走我的工资不是。 我们厂医务室的薛阿姨,她看我妹营养不良,自己出钱帮我们租了个房子,我们昨晚才搬的家,二婶知道了说我有钱为啥不还钱?当时她就在派出所大门口说的,说我不还钱就要弄死我和我妹妹,当时好几个警察叔叔都听到了。 这五块钱是我薛阿姨留给我的生活费,她家也有两个孩子,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了,我……我怕二婶把我妹妹打死了,想着先还点钱,大不了等会儿我去捡点破烂……” 这次,没等王德宝说完,周围所有的工人全都炸了。 也不知道是谁,嗷的一嗓子,怒目圆睁冲上来抡起拳头就朝王进孝脸上锤。 很快,哭诉大会就变成了全武行,王进孝两手抱头,蜷缩在地上,尽量保护好自己的要害部位……在看到王德宝直接跪下磕头的时候,他就意识到王德宝打算干什么了,但是他没想到,后果有这么严重。 一直到上班的电铃响起,车间主任和保卫科的马副科长,才带着人把愤怒的工人们劝走,然后一脚踹王进孝的屁股说,愤愤地说道:“瘪犊子玩意儿,滚起来,别装死,再装老子弄死你。” 王进孝全身都是脚印,挣扎着站起来,他头发不知被谁薅掉了两块斑秃,两只眼睛都是乌眼青,鼻血哗哗的流,全然没有了刚才肥头大耳、容光焕发的样子。 “两位领导,我真没有……”王进孝刚一说话,就见两个领导的拳头捏紧了,他立马把后面的话都咽了下去,扭头看向王德宝。 “小宝,你帮二伯说句话。” 王德宝看看他,小声说道:“二伯,求求你饶了我吧。” 王进孝:……尼玛!老子要恁死你! 然而没等他动手,他的车间主任已经咬牙切齿地说道:“老王你人才啊,草!先停职吧,老子这就去打听打听,要是这小兄弟说的都是真的……老子是没有权力开除你,但是你他妈别想在老子的车间干了,厂长发话也不行!” 旁边的马科长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在派出所有熟人,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车间主任等人立马同意……要是连派出所的同志都承认,侯桂芬干过那种事,那其他的证人也没必要再找了。 不到十分钟,马科长黑着脸回来了,在王进孝充满期盼的眼神里,他直接一巴掌呼王进孝的脸上,骂道:“老子打电话问了辖区派出所的周警官,她说的比这小兄弟说的还详细。” 比王德宝刚才说的还详细……那就是王德宝说的都是真的,没必要再找其他证人了。 车间主任直接下令:“来两个人,把老王送卫生室,咱们不虐待俘虏……老王啊,等会儿包扎好了,你随便去哪吧,反正以后别来我们车间就行。 你先停职,至于你以后的工作安排,我会上报给厂长,看领导怎么安排你。” 王进孝的脸顿时垮了,难以置信地瞪着车间主任:“你就为这小子的胡言乱语,撤我的职?我可给你送过礼,200块钱!”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车间主任身上。 车间主任冷笑一声,淡定说道:“你是送了,但我第二天就上交给厂长了,这事儿胡厂长和财务的牛主任都知道,都能替我作证……你提拔工作班班长以后,这钱也如数退还给你老婆了,财务那边是有记录的,人证物证都在。” “老王啊,我可不是你的侄儿,你想怎么污蔑就怎么污蔑。”车间主任冷笑道:“我提拔你,是看中你的工作能力,是为了搞好工作,可不是为了收你那点贿赂。” “啧,你这人真的是心术不正,而且死不悔改。” 最后一句话,算是给王进孝盖棺定论了,老王顿时脸色灰暗一片,他知道,他完了。 但是老王也懵了,因为他完全不知道,主任竟然把钱退了……而且他老婆领了钱,他居然不完全不知道。 第28章:二伯被抓了 王德宝站在一边儿默默地看着,从保卫科那位马副科长去打电话,现场的主角,就已经变成他的好二伯,王进孝了。 结果也没让王德宝失望,二伯被爆杀! 在听到二伯当众说出“200块钱”的时候,王德宝就知道,二伯完了。 但让王德宝没有想到的是,二伯的这位车间主任很正直,当时收了二伯的钱,就只是为了安二伯的心,实际上第二天这钱就上交了,然后既没有为难二伯,也没有对外宣扬,就那么安安稳稳地让二伯晋升班长,真的是一个极好的领导了。 这样的领导,必定是德高望重、前程远大的。 可笑二伯居然当众爆这样一位领导的底,真是昏了头了。 所以,真正的绝杀,其实是这个。 今天的这一幕,也算是给王德宝提了个醒——得罪人不怕,做错事也不怕,但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做人做事的边界和底线,切忌得意忘形。 自我反省完毕,王德宝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二伯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唔,看样子能让二婶消停好一阵了。 二伯原地愣了一会儿,突然回神,两眼聚焦在王德宝的身上,猛地冲过去,一拳朝王德宝的脸锤去。 这一拳要是结实了,王德宝至少也是一个脸部骨折,轧钢厂工人的力气,不用怀疑。 “草……”身边传来马副科长的骂声,然后他直接侧扑过来,将王进孝扑倒在地。 这时候王德宝才反应过来,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当时那拳头距离他的脸,可能也就是几厘米的距离吧,马副科长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不然王德宝就直接住院去了。 “王进孝你他妈是疯了吗?当着我的面儿,你就敢行凶伤人?”马副科长气的大骂。 是他亲自把王德宝领进来的,要是王德宝在他面前出了事,他不光良心难安,责任上也是少不了被追究的。 车间主任黑着脸,亲自把王德宝拉远一点,以防止王进孝狗急跳墙。 王进孝被压在下面,拼命挣扎,嘴里疯狂咒骂。 “我他妈不就随便说了你两句吗?我是你二伯,我是你长辈,我说你两句怎么了?我他妈就是打你两下,你也得给老子受着,你还敢告状?反了你了!” “王德宝你给老子等着,这事儿没完!老子恁死你!” 马副科长的脸色由红变黑,又由黑变红,他是再也听不下去了,抬手“啪啪”十几个大嘴巴子,抽的王进孝满嘴是血,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不过,嘴虽然怂了,但是眼神却还怨毒地瞪着王德宝,仿佛要生吃活剥了王德宝似的。 王德宝表面上紧张极了,一副下意识往车间主任身后躲的样子,但实际上,王德宝不仅不慌,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这么嚣张的吗?当着两位领导的面儿,威胁我? 芜湖!二伯你这是威胁我吗?不,你这分明是打两位领导的脸,威胁领导啊! 马副科长和车间主任对视一眼,车间主任说道:“老马你摁着他,我去给派出所打电话。” 嗯? 王进孝瞬间从狂化状态退出,一边疯狂挣扎,一边疯狂求饶……他彻底清醒了,知道一旦被扭送到派出所,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意味着可能会有的牢狱之灾,更意味着,厂长有权力开除他了。 但已经被彻底激怒的两位领导,哪里会绕过王进孝啊……万一王德宝和他妹妹真要是出事了,怎么办?谁来负这个责任? 尤其是车间主任,他一心想作出成绩,向上走,去更大的平台发挥更大的作用,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他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一个明晃晃的后患? 后患无穷啊。 没过多久,王建国就坐着212吉普来了,两个干练的警官干脆利索地给王进孝上了手铐,然后押走了。 都这个时候了,王进孝急的要给王德宝下跪,道歉求饶,也是没用了。 而且王德宝也不会手软。 重生一次,他决不允许上一世的惨剧再发生,不管挡路的是谁,他都会不择手段地扫清障碍。 只是,二伯自己作死的效果,比他哭诉时设想的后果,好太多了。 “小宝,你没事吧?”王建国仔细检查了一下王德宝的身体,发现除了额头上的纱布没了,伤口又崩了,其他的倒是没啥问题,这才松一口气。 两位领导以及闻讯赶来的胡厂长,见到这一幕,都是眼角轻挑,瞬间意识到王德宝和王建国的关系,很不一般。 废话,如果关系差点意思,王建国能直接上手,亲自给王德宝检查? 王德宝也意识到了,王建国这是在给他送护身符呢。 王德宝感动的眼眶有点热,赶忙揉了揉,吸口气,说道:“王叔,我没事……纱布是我自己扯掉的……我也不是有意的,实在是被二婶给逼的走投无路了,就……想卖卖惨。” 王建国哭笑不得地瞪了王德宝一眼,这熊孩子,动这种小心机……还真别说,效果还真他妈好!人直接给送进去了。 胡厂长适时地过来,从秘书手里接过二十张簇新的大团结,硬塞到王德宝的手里。 “对不住了,小王同志,是我们工作不到位,让你受了委屈……” 接下来就是正常流程,王德宝从肉联厂都没挣到的慰问费,从轧钢厂挣到了。 一切全看王建国同志的面子。 胡厂长毕竟贵人事忙,露个脸也就走了,临走交代车间主任和马副科长接待好王德宝——这时候,王德宝也总算知道两位领导的具体名字了。 孟景堂和马宝国。 孟主任给王德宝留了自己的办公室电话号码,很热情地让王德宝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另外他作为王进孝的直属领导,也询问了王德宝的态度——王德宝的态度就是凉拌。 你要公事公办,有法律呢,有厂规呢。 你要论私的……我和我二伯没有任何私人恩怨!而且,不管二伯对我做了什么,都不影响我照常还债,反正就一句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对吧,所以你还问我干啥呢?我可能直接跟你说,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吗? 绝不可能! 反正你也不会放过我二伯的,就别借我的名义了……算了,不重要,你开心就行。 孟景堂被王德宝给整乐了,当时就挑起大拇指:“我还是头回见到,活的这么通透的年轻人……王德宝同志,我现在就敢断定,你前程远大。” 王德宝呵呵,大佬,你连进了嘴的钱都能吐出来,背地里交给厂长……大佬,你才是前程远大啊。 另一位马副科长,就实在多了,这位退役军官直接拍胸脯向王德宝保证,王进孝再也没有机会欺负王德宝了。 一通虚与委蛇,王德宝应付完两位领导,撒腿就要跑,被王建国一把薅住,拉到车上训话。 “别急着走,我有话跟你小子说……” “你小子,长本事了是吧,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你二婶叨逼叨,你就直接把他老公送进去?手够黑的啊小子。” “你要这样下去,以后是不是把你家的债主亲戚都送进去?你这是要上天啊?” “今天你必须给我交个底儿,你到底想干啥?” 第29章:油渣生意 听到王建国这样的语气,王德宝顿时也来气了。 “王叔,你可别冤枉我,我一没诬陷别人,二没写匿名信打小报告,我这是光明正大的在所有人面前,把我二伯泼在我身上的脏水洗干净,我王德宝,绝不是老赖!这个罪名我绝对不认。” “关系到我和妹妹的名声,这事儿我是一定要较真儿的,寸步不让,这您可怨不着我,除了撕包扎好的纱布这一条,其他我干的事儿,一点儿都不出格。” 王建国这才知道,王进孝之前居然在自己的工作单位,污蔑自己的亲侄儿是老赖,欠钱不还? 王建国顿时脸黑了,他的本意是想敲打一下王德宝,让他悠着点儿。因为他发现这小子最近跳的太欢了,接触的人越多,越玩越大……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不懂吗?做人要低调啊! 结果,还真他妈不是王德宝的错……可谁能想的到,王进孝这孙贼,真就在自己的工作单位,亲口污蔑自己的亲侄儿是老赖呢! 简直离谱! “这事儿我会调查清楚的,如果确有其事,不用你说,我一定会严肃处理!绝不让这样的歪风邪气,蔓延开来。”王建国咬着牙说道。 “王叔,我没那么大的影响力,能让轧钢厂报警抓我二伯走,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王德宝分析道:“我觉得关键问题是,我二伯当众说了,他升班长的时候,给孟主任塞了200块钱!” “结果孟主任棋高一着,头一晚收了钱,第二天就直接交给厂长了,还在财务入了账托管,然后等我二伯升了班长以后,这笔钱又退回给我二婶了,”王德宝眉飞色舞,狂拍大腿:“孟主任高啊!实在是高!” “王叔,您想,我二伯是前年升的班长,我记得当时竞争很激烈……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年孟主任没有退钱,又或者没去财务办托管记录,两年过去,就算有人证,现在说的清楚吗?这还不让我二伯坑死?” “我二伯这样搞,不管他心里当时是咋想的,反正看他干的事儿,就是奔着要直接搞死孟主任去的……结果人家棋高一着,老早就防人之心不可无了,”王德宝两后一摊:“孟主任能放过他才怪呢,他不死谁谁?” “所以,王叔,我这个二伯啊,他干污蔑造谣这样的事,绝对是个惯犯……我一个,孟主任一个,当年和他一起竞争班长的那些人,恐怕也少不了……所以啊,我二伯要是进去了,那绝对是受害者的清算,是他罪有应得,和我真没关系,这个自知之明我是有的。” 惯犯吗? 王建国喃喃自语,他也是接到报警才赶来,具体的细节他都还没掌握,听到王德宝的一通分析,他的神情也逐渐凝重。 对于王进孝,王建国其实已经不在意了,只要王德宝和孟景堂这两个人被王进孝污蔑造谣的事实锤了,王进孝就免不了一顿牢狱之灾。受害人越多,刑期越长呗,这没啥好说的,谁叫你干了那么恶劣的事儿呢。 关键是,这家伙还赶上了严打,这倒霉催的,估计缝纫机要踩个几年了。 现在王建国最感兴趣的,反而是孟景堂……这人未来的前途,绝对不可限量啊! 琢磨了一会儿,王建国叮嘱道:“以后这个孟主任,你离远一点。这个人……志向远大,你把握不住。” 分明就是所图甚大,王叔你用词可是够委婉的,就不怕我这个小年轻听不懂吗? 王德宝笑笑,认真表态,一切都听王叔的。 开玩笑,两世为人,王德宝怎么可能听不懂。不过,反正他有自己的人生规划和目标,本来也没打算和这位志向远大的孟主任多接触,感觉……不是一路人。 不过,老王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光是这个提醒的拳拳爱护之心,王德宝心领了。 212吉普开出轧钢厂,把王德宝送回新家的胡同口……离得老远,王德宝就看到,周红柳和一个中年人站在那了。 王建国低声问道:“你打算收他多少钱?” 王德宝也低声说道:“一块钱。” 王建国嘴角微翘,没说话,到地方停车,毫不客气地撵王德宝下车,然后开走了。 都到家门口了,肯定是让到家里来,关键是说话方便。毕竟这年月,热心群众实在是太多了。 进了家,王德宝一回头,才看到周红柳她哥推着一辆载重自行车,车后座上驮着两个口袋。 “给你带的粮食,自家种的大米和换的小米。”周红柳介绍道。 中年人憨厚地朝王德宝一笑,没说话,很实在地主动把粮食卸下来,放进灶房里。 好家伙,大哥力气可不小,那两口袋粮食,眼瞅着也得有百来斤的样子,大哥一手一个口袋,轻松拎走,毫不费力。 王德宝挠挠头,说道:“大哥,您坐下歇会儿……您是红姐的亲大哥,那也是我亲大哥,我就不客气了,您瞧得起我,那这粮食我收下了,正好我也想去买的,但是钱,我和红姐说死了的,就一块钱,多一分钱我都不要!” 中年人有些踌躇地看向周红柳。 周红柳眼圈儿一红,瞪了自家大哥一眼,啐道:“看个屁啊,掏钱!说好的一块钱……这是你亲弟弟。” 中年人高兴的直搓手,小心翼翼地递给王德宝一块钱纸币。 王德宝郑重其事地收下。 “那就走吧,红姐你的自行车借我一下,我带大哥去炼油厂趟一遍路。”王德宝也不墨迹,雷厉风行地起身:“红姐,这事儿你不方便露面,就别去了,不过以后可以偶尔陪着大哥露个脸。” 周红柳从包里拎出两条烟,递给王德宝:“今天一早,我托人在供销社买的,给你办事儿用……真的不用我去吗?” 王德宝顿时就笑:“第一次不用……两条烟正好,上次我去炼油厂,就和一个门卫哥们儿聊的挺好,一条烟给他,让他介绍保卫科的科长,我带着任主任的批条去找他,送一条烟差不多了……嗯,也到时候看人家口风再定吧,我估摸着,按跑两个月,这三人再加上堆场的负责人,送一次礼的频率,就差不多,送啥到时候看挣多少钱再说。” 周红柳听的连连点头,彻底放了心。 这小弟真的行,对于人情世故的把握,一点儿也不比她差……其实真要送礼的话,就像王德宝说的,她这个职业和性别,还真不方便,特别是第一次上门。 就是大哥全程没说话,太老实了啊。 接下来的事情一切顺利,两条烟都送到了恰当的地方,批条也很管用,大哥顺顺利利地花1块钱,装了足称的100斤油渣……然后王德宝抢过铁锨,吭哧吭哧又给装了100斤,把自己累得够呛,把大哥急的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刚才装100斤油炸的时候,大哥一丝儿汗可都没出。 给堆场管理员上了支烟,王德宝一边擦汗,一边吐槽:“大哥,你也太实诚了吧?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你占的这点儿还不如下雨冲走的多。” 一边说着,王德宝一边还朝管理员大叔挤眉弄眼。 大叔摸摸裤兜里的烟,哈哈一笑,幽默道:“我可啥都没看见,你俩快点,主任等会儿要来巡视。” 从炼油厂出来的时候,畅通无阻,门卫朝王德宝抬了抬下巴,对于大哥的自行车后座上的两个大口袋,视若无睹。 一直到出了炼油厂的大门,大哥才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差点儿虚脱。 王德宝哭笑不得,好家伙,大哥是真的实在,估计以后他单独贩油渣,一两的便宜都不会占……算了,不占就不占吧,反正价格优势还是很充足的,一样有钱赚,而且红姐还少了一些隐患呢,也不算错。 这么一想,王德宝顿时平衡了。 两人告别,大哥径直回家,下次再聚,而王德宝则直奔废品回收站去了……他要买一整套初中到高中的课本和习题册,全部科目的都要。 第30章:猴票、打字机和君子兰 废品收购站是个好地方,龙泉印泥就是王芸从这捡回来的。 只是,小屁孩可以偶尔从栅栏边边角角的地方溜进来,捡一点东西就跑,老板睁一眼闭一眼,全当看不见了,不值当为难孩子。 但如果小屁孩是拖着口袋进来捡,又或者天天来、一天来好几趟,那肯定不行,一样给你打出去,或者直接放狗咬。 因为你妨碍别人的生计了,性质截然不同。 王德宝不想去书店,太贵,结果来到废品收购站他才发现,根本就没有课本。这玩意儿一旦流入市场,第一时间就被人收走了,很抢手,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客人挺多,老板见王德宝呆站着不吱声,有些不耐烦了:“不买东西就让让。” 来都来了,就算捡不到漏,多少也弄点有收藏价值的吧。 现在王德宝的手头有超过1200块钱的现金了,足够支撑他做一些不那么急切变现的收藏行为了。比如,现在要是再捡到一块龙泉印泥,王德宝是肯定不会立马变现了,绝对会持有到几十年后,等拍卖或者一直收藏着。 不急用钱,谁会没事儿变卖好东西? 王德宝想了想,八十年代的好东西还真是多,有卖出几十万的天价君子兰,还有邮票、小人书、等等,像君子兰那就是一两年的炒作,过去就完事儿了,但邮票什么的,只要保存的好,几十年后可是几千倍、几万倍的涨价啊。 “老板,咱这有君子兰吗?”王德宝低声问道。 “有!”老板眼睛顿时亮了,压低声音,凑近了说道:“我一个朋友从喜都进了一些,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价格你们自己谈。” 王德宝秒懂,笑道:“那行,见了东西,我当面给介绍费。” 老板顿时乐的见牙不见眼,小声道:“你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我带你去……你最多再带一个人来。” 王德宝点头答应,他只想挣钱,他比任何人都不想搞事情。 见王德宝年纪不大,人却很干脆爽利,老板想了想,招呼老婆和小舅子来招待其他客人,自己扯着王德宝到了垃圾山的另一边。 “我刚收了猴票,你要不?”老板开门见山地问道,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盯着王德宝的表情看。 “要!”王德宝顿时一脸喜色,毫不犹豫地说道:“你的是单张还是四方连?” 历史上,邮电部发行的第一套生肖邮票(t46庚申年),就是猴票。 当时的销售就十分火爆,有见识的人,其实在哪个时代都很多,限制他们的,很多时候就仅仅只是资金。尤其是邮票,普通人当中就有许多集邮爱好者,因为门槛最低。 猴票刚面试的时候是8分钱,第二年正式被中邮定价为两毛钱,后来又上调到四毛钱,一枚。 老板见王德宝这么懂行且干脆,顿时也面露喜色,说道:“一个四方连,300块。” 说完,老板有些紧张地看着王德宝,他的开价确实高了,普通人绝对买不起。但是,却也不算高的太离谱,现在猴票四方连的价格就在200块左右。 既然是左右,那么保存好的,就有可能摸到280、300那样的高价。 王德宝琢磨了一下,说道:“要是保存的好,我最多出到200,再多我就不要了。” 老板脚尖搓着地面,犹豫了一会儿才仿佛下定决心似的:“210!” 嚯! 你这脚丫子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才在我上面涨10块钱!我还以为你要在你下面减10块钱呢。 “只要你保存的好,多10块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如果有瑕疵,那就别怪我砍价了,你懂的,邮票就是这个行情。”王德宝打了个预防针。 老板带着王德宝去了垃圾山角落里的窝棚,那就是他们的家,从里面翻出一个脏兮兮的厚厚的本子,翻开,里面果然有两个猴票四方连。 老板伸手就要去摸,王德宝一声爆喝:“住手!” “手是不能直接碰邮票的,不知道吗?要不戴手套,要么用镊子,”王德宝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你是咋集邮的?这点儿规矩都不懂?” 老板不敢吭声,小心翼翼道:“给你少一块钱?” 王德宝顿时给气笑了,尼玛,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货不靠谱啊,看来君子兰的生意不能在找他了,就这一锤子买卖算了吧。 不过,看在这一个猴票四方连,二十年后能值至少十几万的面子上,脏手摸邮票的不爽吧,王德宝自动忽略,顶多自己以后保存的小心一些。 王德宝其实对集邮,懂得也不多,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毛病,就把这两套四方连的猴票给收了。 420块。 交易完成,老板顿时又乐的见牙不见眼,顺手把那本脏兮兮的厚厚的本子,也一起给王德宝了。 这一票生意他赚大了,其实这猴票是他上门收垃圾的时候,捡漏的,屋主根本就不知道处理掉老爷子的旧书里,居然还夹着猴票四方连。 不过这和王德宝没关系,他是从废品收购站的老板手里买东西,等君子兰的交易完成,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往南城来了。 把本子夹胳肢窝里,王德宝无意间瞅到角落里的一个大家伙,这是……卧槽,打字机? “这玩意儿,还能用吗?”王德宝走过去,敲了敲,好结实的一大块铁疙瘩啊。 “这是打字机……修修应该是能用的。”老板有些讪讪地说道,他肯定是不会修的,也不想为这玩意儿花钱,想着王德宝刚让他大赚一笔,而且马上君子兰还能再收一笔介绍费,他犹豫了一下,说道:“20块钱,你拿走。” “20?”王德宝摸了摸下巴上软软的茸毛,说道:“卖废铁能卖多少钱,我就花多少钱买……我不可能花钱找人修,不值当的,我就自己练手,能修好就修好,修不好就当废铁卖,平价转手,我不占你便宜,但你也别让我吃亏。” 老板一琢磨,是这个理儿,这玩意儿可是打字机,他想找人修都没地方找呢。 于是5块钱成交。 王德宝胳肢窝里夹着一个厚厚的本子,一手拎着有点儿生锈的铁疙瘩,哐当一下拍后车座上,然后要了根草绳很随意地捆了几下,就骑车走了。 路面不平,那铁疙瘩打印机一路还哐当作响,那豪放的做派,让老板看的眼角直抽抽。 好家伙,那可是打字机……算了,是坏了废弃的打字机,本来也是废铁疙瘩,连买家也没当回事儿,纯练手的。 这么一想,老板顿时没有吃亏的感觉了。 回去的路上,王德宝一直在想君子兰的事情,这东西纯是噶韭菜,必须要噶,不噶白不噶,不然他亏得慌……不过找谁呢? 再找红姐或者王建国,肯定不合适。 其他认识的人,要么没那个人脉和渠道,要么是不方便接触,把握不住……而且君子兰这玩意儿不光要买,还要能及时卖出去才行啊。 想着想着,王德宝突然想起一人来,顿时一拍大腿,妥了! 第31章:抓特务 没错,王德宝想起的人,就是邱行之。 无论是人脉、渠道、靠谱程度,邱行之都是最好的人选,甚至是唯一的人选。 现在老邱唯一的短板儿,大概也就是资金还不那么富裕,毕竟现在他还没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呢。而且,资金不足也看跟谁比,起码比王德宝强多了。 王德宝手头只剩下800块钱,按现在的行情价,最多只能买两盆君子兰,还不能是名贵品种,所以噶韭菜的收益自然起不来。 不过,未来的机会太多了,1988年中关村科技园成立,1990年上海股票市场成立以及同年的海湾战争,1991年苏联解体,1992年海南岛的房地产泡沫,1995年互联网泡沫,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只要抓住其中的任何一个机会,都足够在经济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了,王德宝真的不着急。 而且,哪怕等到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王德宝也才30岁而已,他有大把的时间和耐心,低调地打好根基。 心里想着,王德宝已经骑着周红柳的自行车,第二次赶到了南锣鼓巷。 这一次,王德宝刚进巷子,就有个老大爷认出了他,然后一把薅住他的袖子。 “诶,你是老邱家的亲戚,你叫王什么来着?”老大爷很有兴趣地问道。 “大爷,我叫王德宝。”王德宝嘴上很客气地应了一声,但胳膊却很干脆地一甩,直接把大爷的手甩开了。 大爷怔了怔,大概是没想到王德宝居然这么莽,敢这么直接甩开他的手,他顿时就火了。 “哪来的小王八犊子,这么不尊老爱幼?老实交代,你是来干什么的?自行车上驮着这么大一块铁疙瘩,你不会是特务吧?”老大爷中气十足地嚷嚷着,好家伙,顿时一整个胡同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王德宝顿时就气乐了,我跟你很熟吗?你直接就拽我袖子,还说我是特务?你他妈还以为这是20年前吗? 大人,时代变了! 光看这老大爷的做派,王德宝就知道,这老家伙绝对是个神憎鬼厌的家伙。 王德宝现在底气可足得很,根本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时候,那种惶惶不可终日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所以王德宝也没惯着老大爷,一抬腿,把自行车支起来,反过来扯着老大爷的袖子,然后用更大的声音说道:“老大爷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在什么单位上班?我上次来这就没见到你,这次怎么突然冒出个人来拉着我盘问,你这老大爷该不会是个特务吧?走,你跟我去派出所去!” 说着,王德宝又对着胡同里喊道:“邱叔叔……邱叔叔在吗?在的话帮我看一下自行车,还有车后座上的打字机,我要抓这个可能是特务的老大爷去派出所!” 好家伙! 随着王德宝的大嗓门一嚷嚷,老大爷懵了,整个南锣鼓巷都骚动了,一下有十几个脑袋探出来,一个个的表情或兴奋,或亢奋,或期待,都盯着王德宝这边。 老大爷气的老脸跟猪肝色一样,骂骂咧咧,抬手就朝王德宝的脸上打去。 王德宝能惯着这种老流氓?眼疾手快地抓着老大爷的手腕,反手一个大二刮子抽过去。 “啪!” 脆生生地一声响,整个南锣鼓巷安静了一下,然后突然就沸腾了,探出来的脑袋一下多了十倍。 看到街坊邻居们的反应,王德宝彻底懂了……他之前的判断没错,这老大爷平时太招人恨了,以至于一大把年纪了,被人在家门口打了,都没人出来帮他说话。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混到这种地步,也是挺不容易的……但凡有点儿人味儿,也不至于这样吧。 话说,这些街坊邻居,得有多恨这老头儿啊。 老大爷也彻底懵了,他是习惯了倚老卖老的,儿子又是个颇有些能量的小领导,所以他在这一片儿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结果遇到了王德宝,小伙子就没有一件事是惯着他的,全部都是跟他的习惯反着来,现在甚至一个大逼斗,直接扇他脸上了。 小比崽子,反了你了! 老大爷眼珠子都红了,嗷地一嗓子,就要爆…… “啪!” 又是一声脆响,王德宝不等大爷爆,他正手又给了大爷一个大逼斗。 大爷的脸火辣辣的,怒气值直接max,他一张嘴,又要爆…… “啪!” 王德宝反手再一个大逼斗又抽回来,根本停不下俩。 “来人啊!抓特务啊!这老头儿打人!” 王德宝一边正正反反,一边嗷嗷大叫,看的一帮子街坊邻居,眼珠子都直了……我尼玛,还能这么玩? 大爷的脸都给打肿了,人都踏马给打懵了,差点儿以为现在天上开始放烟花了呢。 王德宝把大爷的左手往他背后一压,看样子竟然真个儿要押着大爷去派出所的架势。 邱行之实在是待不住了,只能急匆匆地跑出来,拉着王德宝:“误会误会……小宝,你撒手,这是咱们胡同的王大爷,你俩还是本家呢,不是特务。” 王德宝听话地撒手,邱行之顺势把大爷拉过来,憋着笑,安抚道:“王大爷,你老人家还好吗……这是几?” 说着,伸出一根中指在王大爷面前晃了晃。 噗! 王德宝好悬没忍住,笑出声来,赶忙扭过头去……老邱你也是个妙人儿啊,蔫坏蔫坏的。 大爷被王德宝正正反反抽了十几个大逼斗,老脸都肿了,现在还有点儿懵,没回过神儿来,看着邱行之也是两眼发直的样子。 邱行之顿时也没了逗闷子的心思嘞……他怕大爷出事,那才叫麻烦缠身。 略一沉吟,邱行之吩咐王德宝:“你把东西放我家,然后骑车,送大爷去派出所,今天不去不行了。” 嗯? 我打完了人,你送人去派出所?老邱咱俩这么有默契的吗? 邱行之又朝街坊邻居们招招手,说道:“各位高朋,王大爷这事儿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大家都是目击证人,还请大家给个面子,去派出所帮我这莽撞的侄儿,说明一下情况,算我老邱欠大家一个人情。”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大家伙,呼啦啦出来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十来岁的,也有五十来岁的。 王德宝顿时心中一热。 这会儿,王德宝也冷静下来,感受到了邱行之的经验和老辣。 这年月碰瓷儿的少,但不是没有。就眼下这个情况,要是不立马去派出所,给事情定好性,给出一个处理结果,那等他走了,街坊们也回屋了,大爷往派出所一坐,嗷嗷乱喷一通,那王德宝妥妥的要被请去喝茶……这可不是王建国的辖区,没人给他讲情面。 但现在去派出所的话,趁着街坊们的亢奋情绪还没冷却下来,趁热打铁,就挤掉了大爷自由发挥的空间,为王德宝争取到了最大限度的有利环境。 关键是,邱行之的面子的确大,随便招呼一声,就来了十几个个街访邻居,自愿给他作证,还包括四个老年人。 见王德宝明白了,冷静了,邱行之才不轻不重地踢了王德宝一脚,小声说道:“等会儿别乱说话……你丫到底谁介绍来的啊?下次别来了!” 王德宝直接忽略后半句话,恭敬点头,衷心感谢……邱大佬厚道人啊!靠谱! 第32章:送温暖和薅羊毛 当一个胡同的十几个居民一起赶到派出所,异口同声为王德宝作证的时候,事情就变得格外的顺利。 哪怕王大爷的马脸上,层层叠叠都是红色的指印,明显他才是被打的人,但是,被打的不一定就有理,被打的不一定就是弱者。 所以,看到王大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片儿警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大爷,不是我不帮您,可您不占理啊。人家小伙子骑着自行车走的好好的,你俩也不认识,您这突然就冲上去说人家是特务,还要抢人家的打字机……这搁谁谁也得反抗啊,换我我也以为遇到劫道的呢。” “可是挨打的是我!”王大爷大哭:“我都不认识他,他凭什么打我?” “对,你俩互相都不认识,那您为啥突然就薅着人家,非说人家是特务,还要抢人家的打字机?”片儿警苦笑着反问。 “我没抢他的打字机!”王大爷瞪着老眼强调:“我是正黄旗的老爷们儿,我有通天纹,我稀罕他那点儿玩意儿吗?这就是他诬陷我。” 片儿警的眼角抽了抽,耐着性子说道:“你没抢人打字机?那你拦着一不认识的人,非说他是特务?大爷你要是觉得我这讲不着道理了,要不,你找你正黄旗的主子去?” 王大爷瞬间意识到自己嘴瓢了,心虚地低下头。 妈的平时说话就没个把门儿的,这下被这么多人听到,有点儿麻烦了。 为了不给儿子惹麻烦,王大爷满怀屈辱地在笔录上签了字……关键他吵也吵不赢啊,现在又不是二十年后,倚老卖老还没那么好使。 王德宝也过来签字,无意中瞥了大爷的笔录一眼,顿时笑出声来。 “你笑啥?”邱行之有些恼火地说道。 “大爷这签名,有意思啊。”王德宝笑道。 邱行之有些狐疑地看看王德宝,片儿警也好奇了,扯过笔录要看,王大爷欲盖弥彰地捂住,不让看。 这下片儿警坐不住了,刚才他就囫囵的扫了一眼,没仔细检查,要是这位大爷在笔录上胡写些什么,他的乐子就大了去了。 “坐下!老实点!”片儿警喝道,一边大力扯过笔录,定睛一看,顿时气的头顶上冒烟。 正常情况下,你觉得笔录没问题,应该写: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相符”,可是大爷写的却是“以上笔录我看过,和你说的相符”。 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意义却已经截然相反了……这踏马根本就是暗示警方在刑讯逼供。 …… 不得不说,你大爷还是你大爷,作死的程度堪比后世的正黄旗大妈……咦,大爷也是正黄旗的。 那没事儿了。 最后事情圆满结束,没有留下什么bug,就算大爷的儿子不服气,那也是在别的地方出手,这件事儿已经盖棺定论,不可更改了。 而且,只要是有脑子的人,也一定会掂量掂量,同一个胡同十几位街坊邻居集体作证的意味儿。 说明大爷是真的不得人心,神憎鬼厌。 等回到邱行之的家,王德宝和邱行之两人都瘫在椅子上,好半天没说话。 缓了一会儿,邱行之说道:“小王啊,你到底是谁介绍来的?下次能不能别来了?我怕下次你搞的事情我兜不住了啊。” 王德宝讪讪地道歉,说道:“邱叔叔,我刚收了两个猴票四方连,原价转给您一份,您消消气,成不成?” 邱行之瞬间坐直,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快快,东西拿出来。” 王德宝把厚本子摊开,露出里头的两套四方连。 邱行之找来镊子,小心地对着窗外的光源,仔细欣赏了一会儿,才有些唏嘘地说道:“猴票我其实也有,但是被同事给撕开成一张一张的,我是从五个人手里要回来了七张,最后一张无论如何也不肯给我……诶!” 最后一声感慨,饱含了无穷无尽的复杂情感,引得王德宝也颇有感触。 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很难能理解那种小心翼翼的无奈。 但好在,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道路虽然是曲折的,但是前途却是光明的,最终的胜利也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你多少钱收的?”邱行之收敛了情绪,问道。 “210一套。”王德宝说道。 “你赚了!等过个十年,这一套四方连,没准儿能值一万块。”邱行之说道。 王德宝笑而不语,心说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了,老邱要是知道,这一套四方连将来能值几十万,怕不是要疯。 不过,怎么说呢,越是将来的价值疯涨,给老邱的人情就越是扎实啊。 对于老邱这样未来几十年屹立不倒的大佬,不知道不认识的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有了交情,那当然要尽快绑定啊,不成盟友,也要成朋友,反正绝对不可以变成敌人。 “所以我不能占你便宜,但我现在又没那么多闲钱,”邱行之琢磨了一下,说道:“还是给你1000吧,再多我也没有了。” 王德宝:…… 说好的送人情呢?怎么你还给我送钱了?咱俩到底谁站谁便宜?我怎么觉着……是我在薅你羊毛呢? 邱行之见王德宝表情古怪,奇道:“嫌我出价低了?” 王德宝摇头,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以为我是来给你送温暖的,结果,现在我觉得我是过来薅你羊毛的。” 邱行之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王德宝说道:“小子,你太有意思了,我喜欢你。” 笑了一会儿,邱行之悠悠地说道:“我觉得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总得要双赢,才是最好的,不管是处交情,还是做生意,都是这个道理……所以呢,我不去想太多,你也别想太多。” 王德宝琢磨了一会儿,说道:“邱先生,从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句句属实……至于为什么冒昧来访,其实,也确实是山穷水尽了,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确实给我薅到了羊毛。” 最后一句就是玩笑了,但邱行之理解王德宝的意思。 其实这两天,邱行之托人打听了王德宝,毕竟王德宝给出的信息很详细,再加上父母两人车毁人亡的事儿,当时也闹得挺大的,很容易打听到。 再加上最近王德宝最近的各种折腾,前一世二伯二婶他们各种抹黑污蔑王德宝是老赖,这一世,种种污名都被王德宝折腾没了。尤其是今早,王进孝被警察抓走,大家才知道亲伯父居然在自己的工作单位,污蔑自己亲侄子是老赖的奇闻……简直是匪夷所思。 所以最近听说过王德宝的名字和事迹的,的确非常多,这也是今天邱行之会主动出门,帮助王德宝的原因。 其中不可避免,含有同情的因素。 如果还是像上次那样,邱行之厚道归厚道,但也不会主动接麻烦。 邱行之要给钱,王德宝也没矫情,痛痛快快地收了钱,然后把打字机给了邱行之。 邱行之大喜过望。 王德宝不识货,他是识货的,这玩意儿可是正儿八经的24针东芝3070打印机。 历史上,1984年四通公司为b othe 公司的24针打印机适配了汉子驱动,每台售价4000元人民币。但这一年进口的24针东芝3070打印机多少钱? 1000元,美元! 按当下的汇率,折合华元接近一万元。 关键是,要用外汇才能买的。 王德宝是不认识什么人脉的,但是邱行之认识啊,他能找人修好,修好就能用……这玩意儿是真的值钱。 邱行之哭笑不得道:“好家伙,本以为是让你薅羊毛的,结果还真是被你送温暖了。” 两人相视而笑。 第33章:君子兰 东芝打印机在这个时代,的确更先进一些,但是却竞争不过四通公司的飞鸽打字机。 哪怕飞鸽打字机要先放好铅字盘,然后在密密麻麻的铅字盘上,敲打一个个反向的汉字,在蜡纸上打印出文字,最后还要把蜡纸放到油印机上进行油印,才能得到印刷品。 那铅字盘上有两千多个反向汉字,还有生僻字和疑难字……要记准位置,精准打字,不花几个月的时间,绝对是适应不了的。 所以这年月的打字员,没两把刷子是真的干不了。 熟练的打字工人,每分钟差不多能打四十个汉字,后来发明了张继英十八盘拣字法的铅盘,才将打字速度提高到每分钟一百字……左右。 这么繁琐且落后的打字方式,为什么深受机关单位的青睐? 因为便宜啊! 要知道,当年林语堂先生也是发明过打字机的——明快打字机。 为了这玩意儿,林先生是破了产的。 这就是当时生产力的具体体现! 1984年的人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20年后、30年后,科技会发展到什么程度的,真的是变化太大了啊。 也只有王德宝这个重生者,才会真切地感受到“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的魅力。 再过几年,到1990年海湾战争爆发,米国人用颠覆性的战斗方式,取得令全世界瞠目结舌的悬殊战果时,全世界都会真切地感受到那句话的魅力。 落后就要挨打。 交割了四方连猴票和东芝打字机,王德宝收好1000元钱……全部的现金现在有近1800元了,这钱包瞬间又鼓起来了啊。 “邱叔叔,我这次来是想找你问问,你知道谁手里有兰花要出手的吗?”王德宝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也要炒君子兰?这东西现在就是击鼓传花,风险很大的。”邱行之惊讶地看着王德宝。 王德宝的手里有了不少现金,但邱行之一个字都没说,一来是不管他的事,二来是他也想看看,小伙子打算怎么花。 如果王德宝把钱花在享受生活上了,那以后就别见面了,不是一路人。 如果王德宝花在还钱上了,那说明这小伙是一个很有担当、但却眼界狭窄的人,可以做不错的忘年交朋友,但也仅此而已了。 但王德宝却盯上了君子兰? 顿时,邱行之看向王德宝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这小伙的风险倾向也高的太离谱了吧? 王德宝就冲邱行之的那句“击鼓传花”,也要挑起大拇指,大佬不愧是大佬,眼界真不是盖的,一眼就看出了炒君子兰的内核。 所以王德宝就向邱行之解释了一下他的思路。 君子兰这东西的炒作,起因其实就是喜都提出要发展窗台经济,号召家家户户都要养个三盆五盆的君子兰……然后这东西就火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啊。 君子兰在当时火到什么程度呢?一盆几千、几万的精品君子兰,比比皆是,当地甚至还专门为君子兰出台了限价令,但根本堵不上人们各种的脑洞大开,各种的曲线救国,反而刺激的君子兰的价格一路飙升。 最离谱的时候,甚至还有上百万一盆的珍品君子兰,堪称疯狂。 到了1985年,上头终于忍无可忍,祭出了强硬的行政手段,君子兰价格一夜之间暴跌99%以上,瞬间回到了他们应有的市场价格体系内。 现在喜都君子兰的价格行情已经普遍破千,逐渐全民疯狂。但是京城地界,好东西太多了,所以君子兰的价格相对就低得多——普通品种的君子兰两三百元,珍贵品种的君子兰七八百元,但肯定也在快速升温当中。 现在距离前世价格坠崖的那个时间节点,还有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还有很大的价格空间可以入手囤几盆,到年底时卖出去,可以很安全地噶韭菜。 京城这么大,达官显贵这么多,不缺接盘的傻子。 最重要的还是安全,这玩意儿价格畸高,等出手的时候肯定更加离谱,最好是匿名交易,否则事后很容易被人清算,当做投机倒把分子干掉。 毕竟,韭菜的时候恰好还在严打期间,要格外的小心才行,安全第一。 邱行之听完王德宝的一通瞎瘠薄乱吹,其他的他倒是不怎么在意,但是对于王德宝匿名交易的思路,他是举双手赞成的,简直想高呼:此举深得吾心。 至于王德宝强调的那几个时间节点,邱行之有不同的看法,但是他也承认,价格空间现在还是很充足的。 他担心的是到时候王德宝会心态失衡,不愿意出手,最后导致爆雷。 琢磨了好一会儿,邱行之还是觉得风险太大,决定不掺和这件事。 王德宝是个无名小卒,他只要自己不作死,隐藏好行迹,没人会在乎他。可邱行之就不一样了,他父亲就是前朝名士,他自己大小也算是个名人,又是经历了平反和返还祖产的,平时盯着他的人可太多了,他隐藏行迹的难度,比王德宝大了何止万倍。 所以邱行之斟酌以后,还是决定不参与,不过他给王德宝介绍了一个地方——鬼市。 这地方十几年前出现,期初是在困难时期,大家私底下以物易物地交换各自的物资,主要是粮食——计划经济时代,每个正式职工都会按照你的行政级、工作岗位,工作年限等标准,给你发放足量的粮票、糖票、肉票、鸡蛋票、米面粮油……等等。 粮食肯定是不够吃的,所以要把白面换成棒子面,大米换成粗粮,这样数量更多,勉强养活家人。 这几年大家伙的物质没有以前那么困难了,就开始倒腾点别的,包括邱行之偶尔也会去捡个漏。 因为鬼市出现的时候,私下里交易是违法的,所以大家去的时候就自觉地改头换面,延续到现在,绝大多数人也都默契地遵守这个规则,让鬼市的交易就留在鬼市里。 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被举报或者被打劫,安全第一。 王德宝听了以后,大为兴奋,问清楚地点以后,就开始准备了。 正好现在王德宝搬家了,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子,具备了养君子兰的条件,而且还相对防盗。否则还住在防空洞里,终日不见阳光,那还养个屁的花? 从邱行之家出来,王德宝借了一个破书包,他也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决定不把1800块的现金存进银行。 一来是晚上就要用大笔现金,存取会很麻烦,而且银行现在也没有通存通兑业务,所以只能暂时牺牲一下安全性了。 二来嘛,王德宝现在没有明路上的收入渠道,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40块钱的1984年,突然存进去1800元巨款……这比把现金留在手里,更不安全。 要知道现在的银行柜员,是会问你资金来源的,要是你倒霉,正好碰到人家觉得你形迹可疑,直接报警也不是没可能,到时候王德宝怎么解释这笔钱的来路? 算逑!富贵险中求吧! 妹妹跟着薛阿姨,不用王德宝担心,中午王德宝随便在街边吃了碗面,然后直奔新华书店去了。 买不到二手书,他只好去书店现场扫描了——用眼神。 第34章:教练,我想打篮球 王德宝骑着周红柳的自行车,赶到新华书店门口时,就发现门口被铁将军守着门。 “兄弟,啥情况啊?今天不营业了?”王德宝拉着路边儿蹲着的中山装青年问道。 “急啥,还没到上班的点儿呢。”中山装青年淡定地说道,然后头也不抬地继续看报纸。 还没到上班的点儿? 王德宝愕然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 好吧,是他不够谨慎,又用后世的经验去套现在的情况了——现在这年月说八小时工作制,那就真的是八小时,一分钟都不会让你多干的,多干了就一定有加班工资。 简单一句话来概括,现在大家普遍都不富裕,但是,真的很公平。 不过,八小时工作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实行的来着? 王德宝一边锁车,一边回忆,前一世他好像在逼乎上看到过……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抗战时期,西北的根据地就开始八小时工作制了,那时候西方社会还在使用童工呢,比我们落后的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一直到四十年后,西方的女人嫁人以后,都是要随夫姓的……我们从建国以后就不这样了,是真正的妇女能顶半边天。所以,怎么看都是我们更先进。 “王德宝,你今天没上班啊?” 一个有些熟悉的好听的女声在身边响起,王德宝下意识一扭头,竟然是曾佩琦。 晌午的烈日驱散了初春的寒意,微风轻拂,树影斑驳,马路中间的有轨电车正“呜呜”地驶过,隔壁的小卖部上贴着邓丽君的海报,曾佩琦白皙的俏脸上,笑靥如花,不,比邓丽君还要漂亮。 她一身浅灰色小翻领西装长裤,清汤挂面的披肩长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脚上一双坡跟黑皮鞋,怀里却抱着一个咖色绣着素花的布袋子,鼓鼓囊囊的……那种朴素的青春和活力,直接打在你脸上,让你一瞬间就醉了。 王德宝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一瞬间就领会到了那句歌词——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笑得春风跟着用力摇。 我想要这个女人! 非常非常的想! 一瞬间,王德宝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说一开始,王德宝只是想帮这一世的曾老师脱离苦海,起码不要在李德利的那个坑比手里吃大亏,后来才慢慢有了更进一步的想法。但是现在,这一刻,这个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的中午,王德宝怦然心动,铁了心一定要把这个美丽善良的女人,据为己有。 曾佩琦显然读懂了王德宝的眼神,她有些愕然,有些震惊,又有一点点的羞赧和小窃喜,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王德宝瞬间从迷醉中醒来,意识到自己大意了,被曾老师看到了底。 像曾老师这样从小美到大的,早就见惯了男人们各种或爱慕,或贪婪的眼神,一旦被她感受到类似的这种眼神,她的警惕性会瞬间拉满。 这时候再想打动她,事倍功半。 王德宝后悔不迭,但也没办法,那瞬间的心动,是他根本就无法控制的。 略微犹豫了半秒钟,王德宝决定……我得主动!决不能任由曾老师给我定性、贴标签,决不能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下去,否则我一点点可能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给了王德宝的大脑充了能,反正他现在觉得,脑子很灵,瞬间就迸发了急智,想到了办法。 “咳,见笑见笑,曾老师,有时候我真后悔自己晚出生了三年!否则我肯定托媒人向你提亲!”王德宝发出一声感慨——这句话,他是发自真心的。 曾佩琦干笑一声,抱紧了怀里的布袋,开始想,找个什么借口,赶紧走人。 王德宝没有给曾佩琦张嘴的机会,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袋,满脸懊悔地小声说道:“对不起啊,曾老师,我不是说你老……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只比我大三岁……不是!哎呀我这张破嘴!笨死了!” 曾佩琦嘴角抽了抽,有点儿哭笑不得地看着王德宝满脸懊悔,恨不得自己撕烂自己嘴的尴尬样子,心里有一点点生气,但注意力和情绪也不知不觉,被王德宝的话术,给带的偏离了原先的坑位。 “但一想我还有八千块的债务要还,我顿时就不后悔了,”王德宝笑道:“因为我就是早生三年,也不可能找你提亲,不光不能找你,也不能找任何人……因为这不是明摆着要坑人嘛,对吧,而且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女生,也不会答应我的。” “所以我根本就不想那些事,瞎耽误工夫,影响我挣钱。” 八千…… 曾佩琦小嘴微张,难以置信。 她一直都知道王德宝已故的父母欠下巨债,但是她没想到,居然是八千块这么多……这已经是一个普通工人快20年的工资总和了。 曾佩琦同情地看着王德宝,原先的警惕,现在已经彻底没了……她只觉得王德宝好可怜,这根本不是他的错,但他却必须要抗下,因此而被彻底摧毁了生活,真的太可怜了。 因为太善良了,所以曾佩琦对王德宝瞬间同情心泛滥,直接把刚才的警惕性给冲没了。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所以我反而能更理智……算了,或者是更悲观地看待爱情这个问题吧。”王德宝的忧伤气质,瞬间拉满。 “你才多大啊,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再考虑爱情吧。”曾佩琦开玩笑地说道,同时有意转移话题:“对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喜欢不喜欢,其实不重要,因为根据我的观察,其实结婚吧,跟谁过,都一样。”王德宝用神棍的语气说道,同时也不忘找补一句:“当然,是在人品好的前提下。” “为什么?”曾佩琦顿时被这个话题吸引了强烈的兴趣。 “等你决定结婚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王德宝故意买了个官司。 曾佩琦顿时给气笑了,狠狠地白了王德宝一眼,啐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自己都不知道。” 但连王曾佩琦自己都没发现,她之前的警惕性,她的情绪,这会儿已经全部反转了……她甚至下意识地会想: 我比王德宝老诶! 王德宝还欠那么多钱,他只想挣钱,根本就不考虑那些事,是我想太多了! 这个弟弟虽然年纪小了点,但很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不是那些满脑子都是()的臭男人!他是独特的,我不能把其他男人和他放在一起比较。 一键三连! 曾佩琦自己就在自己的大脑当中,彻底打消了王德宝的可疑度,甚至把王德宝放在了一个不属于任何分类的单独的位置。 王德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会继续跟曾佩琦掰扯……过犹不及啊。 所以王德宝留下一个钩子,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说等你结婚的时候再告诉你,那就一定是等你结婚的时候再告诉你……哈哈,走吧,新华书店开门了,今天你买的第一本书,我帮你买单。” 说着王德宝和曾佩琦两人,肩并着肩,很默契地走向新华书店。 而两人身后,那个刚才还满眼只有报纸的中山装青年,此刻正用高山仰止的眼神看着王德宝……教练!我想打篮球! 呸!串场了! 大师!请收我为徒吧!我想学习一下,怎么和女生聊天!为什么我每次都会把天给聊死! 第35章:牵手 王德宝和曾佩琦两人随着人流,缓缓走进新华书店,看着眼前这充满了时代特色的装潢和布局,王德宝感慨万千。 “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曾佩琦注意到王德宝的异样,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就是,看到这么多的书,感觉很兴奋。”王德宝随口说道:“对了,你打算找什么书?” 紧紧跟随在两人身后的中山装青年,闻言撇了撇嘴,有点儿不忿王德宝的装逼言行。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真的是学到了。 曾佩琦说道:“我想看看关于教育学方面的书,现在学校很缺初高中的老师,我不想教小学了,我想去教高中。” 王德宝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是问我建议的话,我还是建议你教小学,这才是一个人的学习经历中,最重要的阶段。” 身后的中山装青年再次撇嘴,尼玛,人家姑娘没问你要建议,你丫不要再装逼了,听的老子都想打你了。 然而,马上,他就醒悟过来,前面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青年,竟然是个小学老师? 他顿时心里更加的不平衡了……人这么漂亮也就算了,工作也这么的好,尼玛这装逼的孙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但曾佩琦却没随着他的思路走,追问道:“为什么?” 王德宝凑近她耳边,小声说道:“女人太忙的话,会老的很快。” 啊? 曾佩琦顿时停下脚步,惊恐地看着王德宝。 王德宝严肃地点点头,说道:“高中老师是最忙的,你想啊,上了高中就是奔着考大学去的,学生都一年365天,从早到晚,全年无休,老师好意思休息?” “而且,通常高一、高二两年,就把高中三年的课程都学完了,高三一年都是复习的,所以,整个高中三年都会非常忙和累,女人会老的非常快。” “你别着急质疑我的话,也别着急做决定,先去初高中观察一下,那些女老师,然后找她们旁敲侧击一下,看看她们是怎么说的。” 王德宝循循善诱道:“咱们国家这么大,能人这么多,我们每个人只需要比正常情况下,稍微多做一点点,那么每个人的能量集合起来,对一个国家来说,就是非常庞大的进步了……和平年代,非极端环境下,真的不需要某一个人牺牲自己,但凡有这样的言论,不是蠢就是坏。” 曾佩琦缓缓点头,随即,点头的动作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她越是琢磨,就越是感觉王德宝说的极有道理。 她是很想为国家,为那些一心求学的学子,做点自己的努力的……一片至诚,毫无私心。 但是王德宝这么一说,她又有点怕……她虽然善良,但还没到无怨无悔要牺牲自己青春的程度,因为就像王德宝说的,真的没有那个必要。 “你的见底很深刻!我甚至都觉得,你比我的一些同事的见底都要深刻。”曾佩琦由衷地说道,随即小声吐槽:“我们办公室有几个大姐,单位每个月发的卫生纸,她们都要一张一张的数,少一张都不行,天天关注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心思更多的都用在算计个人利益上,太让人失望了,我和她们都没有共同话题……” 就他妈自私呗!还深刻! 中山装青年习惯性地撇嘴,再次在心中升起了想暴打王德宝一顿的冲动,以及,想要拜王德宝为师的冲动……就是这么的矛盾。 “因为理想是遥远的、没有统一标准的、看不见摸不着的,甚至是需要付出牺牲且不被人理解的。” “而现实,是副食品要涨价了,是孩子馋肉了,是老人生病需要人陪护,是家里每个成员啥时候才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大势所趋,是挡不住也不应该阻挡的。” 笑了笑,王德宝对满脸震惊,正崇拜地看着他的曾佩琦,轻声说道:“我们赞赏更钦佩在这个功利世俗的世界里还保有理想主义的人,但是,不鼓励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主动给自己增加难度的做法。” “这句话的出处我忘记了,不过不重要……送给你,我们互勉之。” 说完,王德宝感觉今天的逼,装的实在是圆满极了。 曾佩琦俏脸涨得通红,呼吸急促,不自觉地拉着王德宝的手,几度张嘴,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只感觉胸中仿佛有什么强烈的情绪要满溢出来似的,她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就那么激动地拉着王德宝,看着他,满眼都是钦佩和欢喜,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愫,悄无声息地在曾老师的心底,野蛮生长。 王德宝也握住曾佩琦娇软的小手,却假装没注意到自己在拉着女孩子的手,一边拉着她走,一边还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要找教育学相关的书,我读书少,没那个见识,不过倒是有一些和教育有关的理念,和你聊聊。” “我觉得,表扬教育比打压教育,更能给学生带来正向的激励。” “你的同事如果有喜欢批评学生的,你倒是可以悄悄的和他做一个对照组的试验,你就适当的给予学生表扬和激励,尽量少的批评,即便批评也绝不骂人,更不可以羞辱……” 中山装青年一脸的震撼和茫然,他虽然还机械地移动着脚步,紧跟在两人的身后,但实际上,他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此刻的他,再也不会骂王德宝是个装逼犯,然后很想打死这家伙了……现在的他,只想拜王德宝为师。 而且,不仅仅是学习和女孩子交流且不冷场尴尬的技巧,更重要的是学习那么深刻的思想。 那些听起来很容易懂,但又觉得很深奥的思想,都是他从未想过的东西……可在王德宝的嘴里,随口便说出来,太震撼人心了。 高人啊! 王德宝自己也忘了,后世每个人都可以上网,所以理论上,每个人都可以低成本低接收到海量的信息,各种理念和流派的更迭也是有迹可循的,更别说一些鸡汤和段子了。 但是这些在1984年,却是所有人都不曾接受过的,重磅的,思想炸弹。 曾佩琦跟着王德宝边走边聊,一边还躲着拥挤的人群,一直到沿着新华书店的长走廊,走出去十几米远,她才猛然醒悟过来……她居然主动握住了王德宝的手! 但王德宝并没有松开,反而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地牵着她往前走,并帮她挡住不断挤来的路人。 曾佩琦忽然很羞涩,也很感动,心想他一定是怕我尴尬,所以才没有马上甩开我的手,而是牵着我往前走,还跟我聊了好多…… 刚才王德宝立下的人设,现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曾佩琦坚信,王德宝是根本对谈对象没有想法的,因为他身上背着普通工人20年工资的巨额债务,他不想也不愿耽误任何人。 所以……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吗? 走着走着,曾佩琦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样一个对她来说,惊世骇俗的想法。 第36章:红袖添香 刚被王德宝拉着小手的时候,曾佩琦还非常的紧张羞涩,脸红如血,头都不敢抬起来,如鹌鹑一般半躲在王德宝的身后。 但最让曾佩琦尴尬的是,她的手心,出汗了。 而且出了很多汗。 曾佩琦以前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爱出手汗……就离谱!她都恨不得能挖个洞,钻进去。 王德宝却像什么都没发现,其实心里美滋滋——美人的手汗都是香喷喷的好嘛! 这也算是另类的红袖添香了! 王德宝一边在各个品类的柜台前走动,看书脊猜书名,一边把后世关于教育的一些理念,囫囵吞枣地告诉曾佩琦,特别是所谓的美式快乐教育的争论,以及提高注意力的方法。 这些东西,王德宝前一世只是无聊的时候,扫过几眼,真没研究过。但有些问题实属月经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提及,然后反复在网上打口水战,所以看的多了,王德宝被动的也了解了一些。 但就是这一些只言片语的观点,也让曾佩琦惊为天人了。 现在的教育界,其实已经有人在小范围的提美式的快乐教育了,认为这是一种先进的教育模式。 很正常,因为现在还在冷战时期,所谓冷战其实就是美苏争霸嘛,世界的两极啊……所以,我们当然要向先进的国家学习。 等到1991年苏联解体,冷战落幕,我们会更大力度地向漂亮国学习,学习他们的方方面面。当然,以后会换一个名字,叫素质教育,但里子其实是一回事。 其实,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漂亮国的教育体系本身,就有重大缺陷,这个公立教育体系教出来的是普遍性的低认知人群,一群快乐的傻子……但漂亮国本来就是走的精英治国的路子,所以这样搞也无可厚非,但我们照搬的学,就不妥了。 所以后来走了弯路,就会对所谓的快乐教育,进行反思。 比如漂亮国hbo制作的美剧《新闻编辑室》,里面就有一个片段。 片头的一次现场直播的谈话节目,一个女生问男主角,王牌主播威尔:为什么我们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 男主角已经被政治正确的问题逼的烦躁了,于是在主持人要求他正面回答的时候,当场大爆发,正面回答道:在世界207个国家中,我们的识字率排第7、数学排第27、科学排第22、人均寿命排第49……但是有三个数据我们排名榜首——监狱服刑人员占成年人口比重、相信天使存在的成年人总数,和军备预算,其中军备预算是后26个国家的总和,而这其中的25个国家还是我们的盟国…… 男主角爆出一连串的数字以后,原本喜庆热闹的直播场地一片死寂。 最后男主角没忍住对提问的女孩爆了粗口:所以你问我,是什么造就了这个最伟大的国家?我真不懂你他妈在放什么狗屁…… 虽然男主角说了实话,但是却违背了政治正确,所以片中的他被封杀了。 要知道,那是2012年首播的美剧,而王德宝前一世是在那部美剧播出十年后才看到的,但还是大受震撼! 然后现在,王德宝不知羞耻地,把2012年的一些观点,搬运回1984年,告诉曾佩琦。 于是这超前了28年的一些观点,让曾佩琦大受震撼,直接把这些都认为是王德宝自己的思考……好家伙,这一刻曾老师对于王德宝的敬仰,简直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除了同情以外,从这一刻开始,曾佩琦是真的对王德宝这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和好感,还有很强烈的仰慕情绪。 单纯的姑娘,她是真的把王德宝所说的那些观点,都当成是王德宝自己超前的思维了。 这真的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但是,王德宝是绝对不会去纠正的。 王德宝的知识储备太少了,他一个初中毕业生,肚子里的墨水就那么一点点,怎么禁得起如饥似渴的曾老师反复的掏呢……咱说的是知识。 所以王德宝很聪明地,占领完了高地,就果断转移话题,去了初高中的教科书区,当着曾佩琦的面儿,开始翻教材。 从语文,到数学,物理,化学……近乎过目不忘的技能,让王德宝快速记住了绝大部分的课本知识,也让曾佩琦再次为王德宝的学习能力所震惊。 同时曾佩琦又深深地为王德宝惋惜,她觉得以前王德宝就具备这样超强的学习能力,但可能是因为家庭因素,才没能继续念高中、考大学的,然后现在又遭遇了父母双亡的惨烈变故,想考大学恐怕会难上加难。 但也正因为看到了王德宝现实面对的这些困难,所以姑娘才愈发地钦佩王德宝——都这么难了,还坚持学习,准备考大学,这个少年真的是太好学!太上进了!好喜欢这样自强不息的人! 短短一个下午,曾佩琦对于王德宝的感情,不知不觉,就实现了从无到有的质的突变! 虽然还没实现从朋友变成恋人的那种质变,但是,强烈的好感基础,已经在曾佩琦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前提下,扎扎实实地打下了根基。 王德宝毕竟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处!所以,理论经验极其丰富的他,实际经验是零。 所以,连王德宝自己都没想到,现在曾老师对他的情感,有多么的炽热——普通的男女即便在热恋阶段,也很难对对方全部都是正面印象,多多少少总会意识到对方有若干的缺点的。可现在,俩人还在朋友阶段,曾佩琦对于王德宝的观感,已经是完全彻底的正面,连一丝丝的负面都没有。 简直离谱! 通常这种情况,只在偶像和真爱铁粉之间才存在。 而一路尾随的中山装男子……他早就听麻了,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抱住王德宝的大腿,高呼:师傅!请传我大乘佛法吧!我愿往西天取真经! “宝子,你来我家,我那有几本英文书,还有录音机和磁带,你拿去听。”曾佩琦主动说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咱们这就走。”王德宝果断答应。 实在是因为这年月的英语读物,少的可怜,尤其是英语教材和磁带,太缺乏了。 要是有新概念英语就好了,诶……嗯? 王德宝猛然想起来,对啊,新概念英语是什么时候出版的来着?算了,不重要,等哥们儿先把英语给学好,然后这一世,哥们儿来出新概念英语的教材! 顺便,中国合伙人这部电影,也换哥们儿来拍吧……对不住了,黄邓佟杜四位大明星,小弟僭越了。 第37章:鸡会什么 中山装青年恍惚了一会儿,再回过神儿来,他尾随了快一个下午的两人,就不见踪影了。 追出新华书店后,他环顾四周,看看满大街铃铃作响的自行车,哪里还找得到王德宝和曾佩琦的身影? 他顿时懊悔不已,不过既然人已经跟丢了,脑子里的东西可不能再丢了。 于是他蹲在路边,抽出笔记本,一边回忆王德宝说过的那些思想,一边在行人略显诡异的眼神里奋笔疾书……他发誓,他一定要将今天听到的、看到的,全部整理出来,总编一定会感兴趣的。 而王德宝和曾佩琦骑车出去两条街以后,确定中山装青年没有跟来,他才吁了一口气。 话说,新华书店就那么大点地方,有个货毫不掩饰地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关键嘴里还一直念念叨叨……王德宝怎么可能没注意到他呢。 也就是曾佩琦这样满眼都是他的姑娘,才会没注意到有人鬼鬼祟祟地跟踪。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王德宝才选择躲开对方,而不是正面硬刚……毕竟,刚完了又能怎样?现在不是古代,他也不是武艺超群的游侠儿,不可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所以还是算了吧。 两人很快来到曾佩琦的家,曾佩琦有些不好意思地让王德宝在胡同口等着,她进去拿了东西就出来。 拿英语书还好说,拿磁带也凑合,但把录音机也拿出来,那就过分了……买这玩意儿需要票、钱和人脉,缺一不可。在生产力低下、工业化低水平的时代,工业品是非常昂贵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借人? 而且还是借给一个陌生少年,这不开玩笑呢吗?曾父、曾母知道了还不立马炸了! 所以曾佩琦只能偷偷拿出来给王德宝。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只是这个话,曾佩琦不好意思明说,因为显得有点儿侮辱王德宝了,毕竟他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又不是他主动要借东西的。 但世界上的事儿,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不高兴的事儿多了,你不还是得憋着。 王德宝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欣然接受了曾佩琦的善意,笑道:“曾老师你别紧张,我真没事儿,我又不是那小心眼儿的人……算了,我给你出一道脑筋急转的题吧。” 曾佩琦顿时有点小兴奋,今天一个下午,王德宝给她的惊喜和震撼,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现在她又很期待。 只是,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在远处的树荫下,原本没什么人的地方,今天聚集了几个老头在下象棋。 其中一个老头用胳膊肘捣了捣身边那个把花白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表情也极其严肃的老头,小声说道:“诶诶,老曾,你瞅瞅那边,是不是你家二闺女?嘶,你家二闺女谈对象了?” 严肃老头扭头一看,眼睛顿时放大,难以置信,随即严肃的表情愈发阴沉,说道:“你看错了。” 老头顿时勃然大怒:“老曾,你丫不讲究,你可以嘲笑我老段没文化,但是你不能嘲笑我的眼神儿,我视力2.0知道吗?多少个医生鉴定过的!” 严肃老头儿低喝一声:“闭嘴!” 然后严肃老头起身,想了想,没直接走过去,而是选择从旁边绕过去。 一群老头儿面面相觑,随即也没人再下象棋了,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等着看好戏。 而胡同口,王德宝和曾佩琦两人都没注意到,来自老父亲的愤怒,已经在路上了。 “羊会咩咩,鸭会嘎嘎,那么请问,鸡会什么?” 说题干的时候,王德宝还特意把拟声词,以动物的叫声模拟了出来,显得十分的生动有趣。 曾佩琦瞪大了漂亮的大眼睛,有些怀疑地看着王德宝……这个问题,真的就这么简单的吗?不可能的吧?王德宝这么聪明的人,会出这么简单的显而易见的问题? 你看,妹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默然王德宝是个很聪明、很厉害的人了。 而在今天中午以前,在妹子的认知当中,王德宝还是一个初中辍学、没多少文化、但是对妹妹比较负责任的半文盲。 对,去掉前面一长串的定语,最后的主语,就是半文盲。 王德宝后来知道了这一点,气的狠狠地惩罚曾老师一顿!不过在当下,扭转这一惯性的刻板印象,王德宝只用了一个下午。 这就是重生者的优势之一。 曾佩琦盯着王德宝看了一会儿,见王德宝表情淡定,看不出什么破绽,她又想不到什么出人意料的答案,于是试探地小声说道:“咯咯哒?” 王德宝一本正经地抗议:“我都叫出来了,你也应该叫出来……曾老师,要公平!” “诶呀!你坏死了!”曾佩琦羞赧地捏起小拳拳,轻轻锤了王德宝的肩膀一下。 没什么力气,但是气氛感直接拉满。 远处的树荫下,双眼2.0的老段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给周围的老伙计们,描述现场的精彩画面。 然后一群老头儿全都跟着眉飞色舞,瞪大了有点儿老花的眼睛,一边催促老曾走快点儿、走快点儿。 老曾要是听到这些催促,估计能血压直接爆表! 然而老曾根本没看到这一幕,他从树丛的另一边绕出来,然后再从大路绕过来……为啥要绕路? 当然为了给二闺女留面子啊! 不然当场冲出去,像是干什么的?捉奸吗? 开什么玩笑!那是我闺女! 老曾这边还不紧不慢地走着,曾佩琦这边,她已经学着王德宝,把拟声词叫了出来。 “咯咯哒!” 噗! 王德宝差点儿没憋住笑……还真别说,曾老师学母鸡叫,学的贼像! 但还是答错了! 曾佩琦歪着脑袋想了想,试探地再叫:“几喔喔……” 噗! 王德宝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再次憋住了笑……还真别说,曾老师学公鸡叫,学的也贼像! 但依然答错了! 曾佩琦有些羞耻,又有些生气,但莫名又被激起了胜负欲……她狠狠地瞪了王德宝一眼,小声啐道:“王德宝,你要是敢耍我,我跟你没完!” 王德宝死死地掐着大腿肉,一本正经地说道:“真没耍你,你再猜啊!” 曾佩琦想了想,公鸡和母鸡都不是了,那么……难道是小鸡? 于是曾佩琦强忍着羞耻感,小声试探地叫道:“叽叽叽?” 噗! 王德宝表情扭曲地否定:不,你又答错了……不过曾老师,你学小鸡叫,学的也贼像诶! 曾佩琦顿时羞耻的……恨不得能立马挖个洞钻进去! 俏脸血红,曾佩琦恶狠狠地龇着小虎牙,挥舞着粉拳,一副奶凶奶凶的样子,说道:“还说不是在耍我?你敢说出正确答案吗?” 王德宝掐着大腿,强行憋笑,表情扭曲,说道:“鸡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第38章:老父亲的怒火 鸡会什么? 鸡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难道是黄鼠狼? 这什么破答案啊!什么鬼!你是认真的吗? 曾佩琦一脸特别急切的茫然,她一时间完全get不到这破梗的笑点,到底在哪里?为什么王德宝表情扭曲的,憋笑显然都快要憋疯了! 为什么啊?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是我在智商上和王德宝存在什么差距吗? 还是他就是在耍我? 不应该啊! 短暂的窘迫和茫然以后……曾老师毕竟是聪明的,她很快就联想到了一句名人名言——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我的天呐! 破谐音梗! 虽然这年月并没有“谐音梗”这个概念,但是,这不妨碍曾佩琦理解这种玩梗的方式。 这下曾佩琦终于get到了“鸡会什么”这个脑筋急转弯问题的笑点了! 气的她俏脸通红,冲上去就是一通乱锤,小拳拳把王德宝的胸口锤的啪啪作响,嘴里气愤地大骂:你这个家伙,你坏死了! 骂的就跟撒娇似的,王德宝顿时就醉了。 两手轻轻握住曾佩琦的粉拳,王德宝俯视着曾佩琦,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如今是这么的娇俏可爱,妩媚动人……说真的,以前王德宝很不理解徐志摩的一首诗,说什么最美的风景是女孩子羞涩的低头。 屁啊! 害羞谁不会!柳飘飘对尹天仇也能羞涩一笑,你会心动吗? 反正王德宝看的时候,一点儿心动都没有,反而他很不理解……尹天仇这哥们儿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他怎么会喜欢一个……那种女人? 现在嘛,王德宝还是不理解,但是他理解,为什么说女孩子羞涩低头是最美的风景,他是理解了。 因为确实美啊。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笑声戛然而止,两人执手相望,虽然王德宝没有吟出那一首诗……其实主要是他忘记诗文的原文了,又不想在曾老师面前掉错了书袋,所以就没念……但是气氛烘托到这了,暧昧的感觉已经开始弥漫了,所以,念不念诗,倒也没什么大碍。 曾佩琦脸红如血,心如擂鼓,羞涩低头,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王德宝不肯放手……曾佩琦顿时慌得不行,羞耻感爆棚,但心中那隐隐的期待感,也终于生根发芽,钻出土壤,茁壮成长。 就在王德宝鼓起勇气,想把曾老师拥入怀中,突破两人的关系时……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干咳声。 曾佩琦顿时如被雷击,慌的一批,猛地甩开王德宝的手,探头看向王德宝的身后……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老父亲,曾国淮。 曾佩琦一个激灵,后退一步,和王德宝保持了足够的社交距离,然后两手肃立,表情严肃中带着紧张,双唇紧抿,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 王德宝也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杀气,赶忙松开手,一转头,看到一个表情有些阴郁的老人。 老人的脸型长相,和曾佩琦有六七分相似,身高大约一米七出头,腰背挺得笔直,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身上的中山装也不见一丝的褶皱……甚至给人的感觉,老人家连脸上的皱纹,也都是横平竖直的。 不用问了,这绝对就是曾佩琦的父亲。 王德宝忍不住心中哀叹,完犊子了,当着人家老父亲的面儿,泡人家闺女……这不是作大死了吗? 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迎难而上还有一丝的可能,但要是现在就落荒而逃,恐怕以后都别想再登曾家的门了。 “您就是曾叔叔吧,”王德宝暗暗地深呼吸两下,稳住心神,光速调整好状态,礼貌地微微躬身的同时,伸出右手:“一看您就是一丝不苟,特别有文化、有风骨的知识分子。” 一脸憧憬的拍完彩虹屁,王德宝也不等对方接话,立马自我介绍:“我是咱们县肉联厂的一名职工,初中毕业,但是我最崇拜的就是有知识的有文化的人,对了,我这次过来,是曾老师说要借给我英语书,所以就没准备什么手信,实在是太失礼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补上。” 曾国淮的表情微微有些失控,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肯相信的——借个屁的书,你俩就是在打情骂俏! 但有一说一,王德宝的彩虹屁还是很让他很受用的……不,简直可以说,是精准地拍到了他的痒处。 关键是,王德宝的理由,给了他很好的下台阶,正巧他也不想让最疼爱的女儿,当场难堪。 于是曾国淮严肃的表情,瞬间缓和了不少。 嗯,伸手不打笑脸人啊……于是曾国淮也伸出右手,很勉强地和王德宝碰了一下,随即松开,说道:“你借英语书做什么?” 曾佩琦瞪大眼睛,脑子简直都不会思考了……父亲居然和王德宝握手了?这怎么可能?是我眼睛有问题了吗? 想想李德利第一次登门的时候,拎了不少的贵重礼物,结果被老父亲一通嘲讽,言语的左右打脸,臊的李德利简直坐不住,最后落荒而逃,然后一直到现在都不敢登门。 倒是妈妈很喜欢李德利……的礼物,以至于李德利被爸爸撵走以后,妈妈跟爸爸大吵一架。 曾佩琦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王德宝,心里琢磨着,难道爸爸喜欢的是这种型的女婿? 王德宝哪还有精力去看曾佩琦的脸色啊,恭敬地说道:“高考。” 曾国淮的眼睛顿时迸发出神采……高考? 对于子女,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两个女儿都没上大学,大女儿已经订婚,将为人妇,小女儿倒是参加了高考,但只考上了中专,师范学校毕业后做了小学老师…… 虽然这时代,中专生也是包分配的,也是高级知识分子,但是中专生,和老曾心目中的大学生,差了十万八千里,简直不是一个物种。 这就成了老曾心里永远的痛。 但是眼下,这个疑似是小女儿准对象的男青年,居然要高考?考大学? 老曾顿时激动了,提醒道:“你要高考……那你工作怎么办?这都三月份了,你还没学籍呢吧?” 王德宝笑道:“谢谢曾叔叔的提醒,我已经在准备离职了,学籍的事情也托了朋友在弄,应该赶得上今年的高考。” 曾国淮这下来了兴趣了,准备的这么充分吗?这是铁了心的要高考?你可是端着铁饭碗的人啊,真要牺牲这么大? 仔细观察着王德宝的表情,曾国淮感觉王德宝似乎……不是在糊弄他,于是略一沉吟,说道:“走,去家里,详细跟我说说。” 王德宝的表情顿时一垮,这就要上门?太急了吧? 按照王德宝的规划,他起码是要等到拿到高考的录取通知书以后,再来曾老师家拜访的……大学生在这个时代,那是非常非常金贵的,有了这一层身份,他提亲的成功率会非常高。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没办法,王德宝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老曾的脚步。 而远处的树荫下,一群老头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好的老父亲的怒火呢?就这?咋还握上手了呢?然后还领回家了? 其中一个老头小声嘀咕道:“我们是不是快能去老曾家吃席了?” 第39章:上赶着不是买卖 一! 二! 三! 仅仅走了三步,王德宝就下定决心,现在绝对不能去曾老师家! 想到就做,王德宝果断停下脚步,朗声说道:“曾叔叔,晚辈现在不合适拜访,还请见谅。” 曾国淮转过身,神情中有种“我已经看穿你个怂货”的不屑,冷哼道:“哦,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说着,曾国淮瞥了一眼鹌鹑一般的小女儿,忍了又忍,把骂人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不愿让最爱的小女儿难堪。 但这不代表他不生气,他很生气,他觉得王德宝比那个冒冒失失闯上门的李德利,还不靠谱。 曾佩琦心里急死了,拼命朝王德宝使眼色,心说你别和我爸对着干啊。 王德宝没去看曾佩琦,事到临头,他反而不慌了,说道:“曾叔叔,我希望拿到录取通知书再来拜访,比较合适……最晚到八月底。” 曾国淮一听这话,顿时更气了,卧槽,你小子还跟我吹?你丫不仅没担当,而且还是个谎话精。 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曾国淮现在真是烦死了王德宝,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摆了摆手,直接招呼女儿走人。 “曾叔叔,等会儿还要麻烦曾老师把英语书带出来,谢谢。”王德宝高声说道。 曾佩琦差点儿要气晕了,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叫我出来送书?你别刺激我爸了行不行? 反而曾国淮没有表态,脚步微微一顿,就继续往前走了,曾佩琦只好紧紧跟上。 很快,曾佩琦匆匆出来,拎着她的布袋子,塞给王德宝,一边气呼呼地说道:“你是怎么想的?” 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王德宝了,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却问的很含蓄。 王德宝轻笑一声:“曾老师,我对自己的人生是有规划的。” “第一步,我要还掉一部分债务,起码一两千才比较够份量,让债主亲戚们安心等钱,别给我捣乱。 第二步,我要辞职和拿到学籍。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三个半月,我要全身心的投入学习,考上大学。 第三步,正式的,来你家拜访。” 说到这里,王德宝微笑着看着曾佩琦。 曾佩琦突然脸红,心中又慌又羞,但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小甜蜜——来我家拜访,居然是在他的人生规划中诶。 等等,他那么强调“正式的”三个字,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想……提亲? 那句话到了嘴边,但是曾佩琦却硬是无法说出口,只能口不对心地小声说道:“谁稀罕你来……” 说完,又有些小情绪,赌气说道:“你现在来也没事,我家又不吃人。” 王德宝笑眯眯地看着曾佩琦,心里真的是甜的要死,他真的是爱死了曾佩琦那口不对心的小表情、小情绪,也爱死了去猜曾佩琦心思的那种乐此不疲。 作为一个两辈子都没正儿八经谈过一次恋爱的单身狗,王德宝前一世的绝大部分生命里,他对恋爱的酸臭味都是厌恶至极,他只恨自己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挣钱,去挣更多的钱……尤其是前一世,他年纪渐长还一无所有后,为了生存,为了一些执念,他把绝大多数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赚钱这项活动中。 在人生的最后阶段,王德宝确实是挣到钱了,钱确也实是万能的,让他充分享受到了有钱人的幸福和快乐。 但是,也有很多事情,是钱买不来的。 比如他失去的一条腿、早早去世的妹妹、他想报答和想报复的人都已经离世…… 这一世,王德宝就没有那么的极端了,他从和曾老师的互动当中,感受到了恋爱的开心——谁说男人懒得猜女孩的心思的?我就很喜欢猜曾老师的心思。 当然,只限曾老师。 两人对视着,距离两米,没有身体接触,彼此也没有在彼此解释,但是却仿佛明白了对方的心意……这就足够了,不需要解释了。 这种无声的交流,实在是太美妙了,真的有种相视一笑、默契于心的感觉。 几分钟以后,曾佩琦将布袋递给王德宝,轻声说道:“那我回去了,你自己当心点。” 王德宝接过沉甸甸的布袋,笑道:“没事就来找小芸玩,我就不主动来找你了,暂时还是怕对你影响不好,不过,等我度过了人生的某个重要的节点,我还是会主动来找你报喜的。” 曾佩琦听懂了,笑靥如花,然后开心地回去了。 有些话,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点明,但是彼此的心里对于未来,还是有了共同的期望。 王德宝一直目送曾佩琦的身影,从胡同拐角消失,才骑车回家。 一路上,王德宝想了很多,他笑的也很开心,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觉得,坚持不在现在去王德宝家拜访,是正确的。 因为,上赶着不是买卖。 而且人的第一印象很最重要,不管某人怎么跟你强调,他不在乎这个……那都是假的!很多时候,你是没有机会挽回第一印象的失分的。 所以,对于人生某个重要节点的拜访,有能充分准备的机会,请一定不要浪费。 一定要相信,有了好的开始,才会有好的结果。 开头不顺利,结果大概率会很不体面。 就算曾叔叔现在对王德宝有各种误解和不满,但当王德宝还清了所有的债务,拿着京大的录取通知书,或许还能具备一定的名气,然后才正式的登门拜访……相信曾叔叔一定会理解他现在的选择,然后自己脑补,认为他现在的选择,才是老成稳重。 所以,人生一步步的来,真的不要急,不要草率,尽量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不知不觉,王德宝回到家,就看到刘素平和一个衣着得体,妆容精致的中年妇人站在胡同口,而且刘素平的脚下已经有一小堆烟蒂了。 王德宝顿时一拍脑门,好家伙,他把答应要把工作和编制卖给刘素平的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看样子老刘已经在这干等很久了。 不过…… 唔,或许晾老刘一段时间,是一件好事,毕竟上赶着不是买卖啊。 毕竟如果显得太主动,肯定是卖不到理想的价格的。 而现在,拿捏的度,显然就恰到好处。 “刘主任好,抱歉我有事脱不开身,耽搁了。”王德宝下了车,客气地招呼道:“走走,进屋坐会儿。” “我也没来多大会儿,没事儿。”刘素平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堆上了笑容。 但那个精致的中年妇人,就没那么客气了,本就难看的脸色,此刻更是面颊寒霜,嘲讽道:“小王真的是贵人事忙啊,不知道,这一整个上午和大半个下午,王贵人都去忙什么国家大事了?” 王德宝瞅瞅刘素平,见他笑呵呵的没吱声。 好吧,既然如此,那咱小王就帮你教育一下你老婆,叫她知道,什么是求人办事儿该有的态度。 第40章:卖掉工作 迎着中年妇人恶意满满加嘲讽的脸色,王德宝淡定地说道:“不愧是车间主任的夫人,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有文化,有眼光,有见识,这一点从你的用词非常精准就可以看出来。 在这件事上来说,我还真算得上是你们全家的贵人。不过国家大事就不敢当了,就是一点个人私事。” 中年妇人听前半句,还觉得挺入耳的,觉得王德宝这小崽子还算有眼色,心想以后要是也这么嘴甜,那老娘就赏你个三瓜两枣的,稍微照顾一下你。 然而听到后半句,她的脸顿时就黑了,这踏马是在赞美她吗?这分明就是在损她! “你……”中年妇人一口气没上来,顿时就要破口大骂。 “进屋再说。”刘素平适时地插嘴,声音不大,但却让夫人瞬间领悟,在人来人往的胡同口,绝对不是发泄怒火的好地方。 于是她立马闭嘴。 买工作这事儿,其实已经是公开的潜规则了,但也没谁敢放在明面儿上说的。 而王德宝看到这一幕,眼睛一亮,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想到就干! 王德宝深吸一口气,强憋三秒钟,光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心态,然后就很干脆的一摆手:“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觉得,就没有必要进屋说了,两位领导请便。” 刘素平夫妇俩顿时傻眼了,这是一言不合就不谈了?这么任性的吗? 刘素平说道:“小王,这是我老婆黄月娟,你叫黄姨就行……你最近不是正需要钱吗?” 王德宝简直想给刘素平点个赞,真的是最佳捧哏的,这句话接的,真是恰到好处,倒是省的我再浪费口水暗示你了。 于是当下,王德宝神秘莫测地一笑,坚决地一伸手:“两位,请离开吧。” 多一个字的解释都没有,就是让你猜……你就猜吧,使劲儿的猜! 刘素平和黄月娟两人面面相觑,两人顿时都意识到,恐怕真的有人联系这小子了。 是了,现在的就业形势这么严峻,又天天严打,多的是有钱人想赶紧把自己孩子的工作落实好。 特别是县肉联厂这样的好单位,别说本县的了,就算是京城市区,也有大把的人想要……卧槽没错了,这里可是京郊,对于京城里头的大人物来说,这地方既不扎眼又不用离京,简直是最佳的栖息地。真要去冀省、豫省,办户口还要多一道麻烦。 在这个户籍管理森严的时代,谁都清楚京城户口有多难。 夫妇俩对视一眼,均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种紧迫感顿时油然而生。 “小王,咱们可是事先说好了的。”黄月娟压低声音,表情祈求。这一刻,她再也没有了刚才高高在上的傲气。 王德宝耸耸肩,直接无视这个问题,但也让对面的两口子越发地意识到,王德宝是来真的。 “我们出高价!”刘素平低声说道:“小王,我们真的很有诚意,而且事后肯定也不会声张,你也会少很多麻烦,因为我也在厂里。” 这的确是个足以打动王德宝的理由。 就像王德宝把还债和平事儿列为人生规划第一步,因为没有这一步,高考前的三个半月关键时期,王德宝就不可能集中全部精力,不受任何外界干扰地,搞好学习。 而刘素平爷俩都在一个厂里上班,那就大大地减小了买家反悔搞事情的概率。 于是王德宝的表情缓和下来,说道:“你们的心理价位是多少?先报个数,如果我们双方的心理价位差距太大,那就没必要谈了。” 步步紧逼啊! 黄月娟忍不住说道:“小王,这个事情……操作起来没那么快,你现在还在我们家老王的手底下呢,你得考虑清楚这一点,就算有别人来买你的工作,那也还是要在我们家老刘的手底下。” 这就是威胁了。 王德宝轻笑一声,以一种底气十足的气势,说道:“操作快慢,那要看用多大的力度去操作……至于说得罪刘主任,我都不干了,得不得罪的,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 刘主任要为难别人,那就和我没有关系了,我卖的是工作,又不是我的人身自由。 不过我倒是拭目以待,看看你们到底谁更厉害一些。” 黄月娟彻底哑火,看来是真的有其他买家在接触王德宝了,而且,好像来头还不小的样子,所以这小子才底气十足。 刘素平的脑筋在急速运(脑)转(补),他现在严重怀疑,昨晚王德宝跟他透口风,纯粹就是为了想找个人帮他抬价! 现在恐怕是对方的出价很漂亮,王德宝很满意,所以不需要自己了。 甚至,今天王德宝大半个白天都不在家,很有可能就是去接触那个神秘买家了。 想想最近儿子干出的那些事儿,再想想严打的可怕,刘素平的紧迫感让他决定搏一把。 县肉联厂的工作号啊,既能把儿子看在眼前,又能占个好工作……而且以后,没准儿还能接自己的班,混个主任什么的,对吧,一个厂子里,也方便他给儿子铺路啊。 一狠心,刘素平说道:“2000!” 黄月娟人都傻了,2000块?老刘你丫是不是疯了? 咱俩昨晚商量好的,第一次出价100块,然后最就在这个价格上使劲儿磨,最后争取在200块以内解决战斗……最多不超过300块。 现在你丫一口气直接干上2000块?你丫怎么不去抢银行? 王德宝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内心里,其实是长吁一口气的……刚才冷着脸往外撵人的时候,王德宝的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 其实,哪有什么别的来头不小的神秘买家,全是王德宝在自己造势,烘托气氛而已。 只是王德宝干的很小心,决口不提有别的买家,就是强势撵人,摆出一副不愁卖、不想谈的架势……他就是在赌,赌刘素平的急迫。 现在他赌赢了。 胜利女神还是眷顾他的,并且向他撩起了裙角。 王德宝强忍着用手擦裤腿的冲动,因为此刻他满手都是汗,很不舒服,他很想用力在裤腿上擦一擦手汗……但是王德宝忍住了。 然后,王德宝摆出一副惊讶、震撼、你真有钱的表情,说道:“我服了,还是刘主任你有钱……成交!现在,咱们可以进屋去谈谈具体的细节了。” 说着,王德宝主动让开道路,让刘素平夫妇俩先走。 第41章:设局 见王德宝主动地让开路,让自己先行,刘素平顿时感觉有种“你小子终于向我低头”了的畅快感,完全没有多想。 拉着满肚子愤怒和质疑的老婆,刘素平一马当先走进胡同。 王德宝在后面说道:“我过三分钟再进来,你俩先商量好,别等会儿让我搞不清楚你们家谁当家。” 听到王德宝这样善解人意,刘素平感激地朝王德宝点点头,他正需要和老婆统一思想。 黄月娟本来是强烈拒绝的,2000块的价格实在是太离谱了!但是一听到,爷俩在一个厂子里,将来就有机会让儿子接老刘的班……那不就是主任起步了? 顿时,黄月娟也不反对了。 胡同口,王德宝靠在墙脚,把头埋进膝盖,咬着袖子,深呼吸,发出一声无声的嚎叫! 刚才他紧张的腿都软了,原地站着都感觉跟踩着棉花似的……他毕竟只是一个重生者,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这可是1984年的2000块啊! 这是王德宝重生以来,挣到的最大的一笔钱,这是这个时代,普通工人四五年的工资,绝对算得上巨款了。 而且这不是捡漏或者做生意挣的钱,那种钱合法,但只要低调就没事……现在的这笔钱可是灰色地带,烫手的。 所以一定要把这笔钱,变成阳光下的收入! 然后,这2000块全部用来还钱! 剩下的1800块钱比人不知道,王德宝继续存着,作为炒君子兰的本金,今晚就去鬼市,囤上两三盆,买多了不好出手。 上一世的1985年,君子兰的价格普遍涨到了一盆十几万,一些名贵珍惜品种,甚至几十万都有价无市。 王德宝不会等到明年,年底他就出手,落袋为安。 一盆哪怕只卖五位数,两三盆也能挣个几万块了,一波肥,还掉剩下的债务,轻轻松松。 余钱王德宝打算买几个四合院囤着,将来一个一亿往外卖,再赚一波。 等到1990年深沪两市的股票市场开市,王德宝再投入股市,或者趁着苏联解体,买飞机、挖人才,既能为国做贡献,又能自己赚一波,没准儿还能泡几个燕子……算了算了,kgb不好惹,还是别嘚瑟了。 脑子里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王德宝差点儿笑出声来,倒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紧张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王德宝起身,推着自行车走回去。 三人在房间里落座,黄月娟瞅瞅这家徒四壁的简陋房子,她心里又是暗暗叹息……可惜了杀价的机会,这小子真是好狗运。 刘素平就没那么多感慨,很务实地说道:“我现在能马上拿出来的现钱,是800多块……” 王德宝直接打断:“我不接受分期付款,如果不能一次性的足额付清2000块,就不要再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而且刘主任,我最多只能等你到明天中午,越早越好,过时交易就作废。” 刘素平顿时心中一凛,他的套路是,摆事实、讲困难,如果王德宝不耐烦了,说宁可少要点钱,也要一次性付款……那他就顺势少给点。 这个理由省100块,那个理由省100块,最后加起来能少给不少钱……哪怕最后只省100块钱,那也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李桑三个月的工资呢,不寒碜。 刘素平的算盘打的很精,但王德宝根本就不上套,还给他划了一条时间线,这让刘素平不得不胡思乱想——这该不会另一个买家,和王德宝定好的时间吧? 没办法,刘素平只能屈服,保证明天中午前,凑够2000元现金,且只早不晚。 “然后是安全问题。”王德宝表情严肃地强调:“我要安全地拿到这笔钱,能安全地存进银行,而刘主任你,你也不想等将来你儿子要接你班的时候,被人爆出来他的工作,来路不正吧。” 一句话,瞬间让刘素平和黄月娟瞠目结舌,彻底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他们想要儿子接班的小心思,原来王德宝早就洞若观火。 “很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找我说的来。”王德宝继续侃侃而谈:“你们晚上回去,多找几个同事,说要自愿捐助慰问金给我,别人随便捐一分钱还是一毛钱都行,反正你们的2000块不能少,然后明天敲锣打鼓地送给我。” 刘素平和黄月娟已经彻底服气了,牛逼!这样的操作真的是……绝了! 什么脑子啊!你小子不去走仕途,真的是亏了! 王德宝心说这也是前一世的那些前辈们的智慧好嘛。 套上慰问金这样的名义,这笔钱就是绝对可以见光的,公开存进银行都没有问题,哪怕多少年以后,有人调查,王德宝也绝对不虚。 有问题也是刘素平的问题,和我王德宝有什么关系?我们兄妹父母双亡,接受好心人的慰问金,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王德宝拿到钱以后,也是绝对会直接存进银行里的,就为了走一遍明路……然后再拿出来还钱。 “我懂你的意思了,可是,毕竟你的工作卖给了我儿子,你光让这笔钱走一遍明路,意义不大啊,禁不起调查的。”刘素平虚心求教。 “如果真有人调查,怎么掩饰都没用,所以掩饰,本来也没有意义。”王德宝淡淡地说道。 刘素平一琢磨,还真是……忍不住朝王德宝挑起大拇指。 小小年纪就看的这么通透,厉害!将来的成就绝对小不了。 “不过也不能一丁点儿掩饰也不做,对吧,那就是对大家的挑衅了,”王德宝说道:“象征性地做一点。” “行吧,你说怎么做。”刘素平苦笑不得,好赖话都让你一人说完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明天中午见到钱后,我就把辞职信交到工会,到这一步,我的活儿就算干完了,”王德宝眼神幽幽地看着刘素平,说道:“所以你今晚就要找厂领导沟通好……” 王德宝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等工会钱主任拿到我的辞职信以后,是不是先压着,给我大伯通风报信,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大伯,你也要争气啊,别总是让二伯二婶冲在前面蹦跶,宁倒是出招啊! 请开始您的表演吧! 第42章:我什么都没看见 听到王德宝这番话,刘素平和黄月娟顿时都急眼了。 姓王的你丫这是甩手掌柜的啊! 合着你全程就写了一封辞职信,然后就躺着把钱挣了?钱也是我们出的,关系也是我们找的,责任也是我们担着……你丫这钱挣的也太容易了吧? 王德宝两手一摊,似笑非笑:“刘主任,你当车间主任也快五年了吧,这点小事,你都已经占尽先机了,要是还搞不定……那我觉得你肯定也没有能力保住你现在的位子,和你交易的风险太大了。” 刘素平顿时给噎的……就贼难受,偏偏他还没法说王德宝说的不对,因为确实就是如此。 在信息不对称、不透明的前提下,以他的职位、人脉和主场便利,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要是这还搞不定,那绝对是刘素平自身有重大弱点……别人看到了他的弱点,对他屁股底下的位子感兴趣,那他肯定是保不住。 所以,两件看似不相干的事,就这样被画上了等号。 黄月娟两手攥拳,咬着牙,说道:“小王,今晚你得陪我们去厂长家……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们头上,就这一个晚上,我们还要筹钱,还要发动比人捐款,我们三头六臂也不够用啊。” 王德宝心说可不是,就是要压缩时间,不给你们充分思考和求证的时间啊,不然被你们看穿了,我的议价空间还怎么保证? 但王德宝转念一想,老刘毕竟是帮过自己的,虽然动机不纯,但帮了就是帮了,毕竟老刘没为那件事张嘴嘛。 而且这件事缺了他也不行,单凭老刘一个人,空口白话的跟厂长说这说那……厂长也得犯嘀咕:你丫不给我交底,我怎么帮你?万一把我装进去怎么办?你丫不懂事啊! 王德宝琢磨了一会儿,说道:“行吧,今晚我陪你们走一趟……但我丑话说前头啊,这事儿我就是露个脸,帮你们佐证一下,我的活儿就干完了,然后我就走人了。” 刘素平和黄月娟心神俱疲地点头答应。 现在他俩也没了算计王德宝的心思了,因为短暂的交手几次,他们的那点儿小心思,王德宝早就洞若观火,看的明明白白,甚至比他们看问题还要透彻,这还怎么算计? 这小子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才17岁的小伙子,反而像是一个47岁阅历丰富的中年老男人。 约好了会和的时间和地点,两人就告辞了。 银行快下班了,他们赶时间取款,然后还要广泛地借钱——借钱是肯定要借的,否则岂不是向所有人说,老刘贪了很多钱? 王德宝做好饭,薛梅也带着王芸回来了。 一个白天没见到哥哥了,小丫头现在很黏王德宝,缠着王德宝说话,恨不得能一直坐在王德宝的腿上。 王德宝也很想多陪妹妹,但是没办法,今晚的两个事情都太紧迫太重要了,所以要拜托薛阿姨留下来,陪一下王芸。 王芸倒是很懂事,一起吃完晚饭,就乖巧地和王德宝再见。 王德宝万分不舍地骑车出了小院,直奔县肉联厂家属楼,路灯旁的黑暗中,黄月娟已经准备好了一兜子礼物,站那等着了。 “刘主任呢?”王德宝好奇问道。 “我们分开行动,他去忙别的,我陪你去就行。”黄月娟的表情有点儿尴尬,但王德宝并没在意。 今晚确实很多事,这俩人不分头行动,的确忙不过来。 袁厂长家也是普通的两室一过道,装修也是富有八十年代特色的俭朴,一眼看过去,唯一值钱的估计也就角落里的那台大彩电。 这玩意儿,你有电视机票都不好买,因为常年缺货啊,而且是全国各地都缺货,进口的也缺。 不过这是京城,又是效益极好的县肉联厂……倒也正常了。 袁厂长把两人让进来,态度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就让王德宝感觉挺奇怪的。 黄月娟熟门熟路地烧水泡茶,一边跟袁厂长说着事情的前后经过,99%的事情都没有隐瞒,基本上是完全的交底了。 这才正常,就像周红柳带着王德宝去找王建国,想求领导给自己办事,那你肯定的交实底才行,不然领导也怕把自己装进去。 其实,一般情况下,一般人能见到领导,并且还有单独的时间和空间,能把自己的诉求和前后经过说清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一步,就能刷掉绝大部分人。 袁厂长没说话,一边听,一边默默地打量王德宝。 等轮到王德宝说话了,王德宝也不废话,就说自己不打算上班了,因为要准备高考。 袁厂长和黄月娟全都愣了,万万没想到,王德宝居然是这个理由……但,貌似这样才是最合情合理、无可挑剔的。 两人都没追问,就这么默认了。 王德宝把份内的活儿干完,见袁厂长没什么其他的指示,就礼貌地告辞了。 黄月娟和袁厂长把王德宝送到门口。 一直到骑着周红柳的自行车,离开老远了,王德宝才突然一拍额头,终于想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袁厂长是肯定不会认识他一个普通的学徒工的,所以能一开门就把他俩让进去,那袁厂长和黄月娟一定是很熟悉、很信任,不然黄月娟根本没机会说出诉求,她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问题来了,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刘素平这个车间主任,亲自向袁厂长这个顶头上司求援吗? 黄月娟可不是本场职工,也不是什么供销社、银行、军警税务等强力部门的,她就是别的单位的一个普通职工。 所以,为什么这两人那么熟稔? 不,不应该说是熟稔,应该说是……默契! 一念及此,王德宝顿时激灵了一下,不敢再多想了……连老刘自己都不着急,我急个屁啊,不管了不管了,抓紧时间去鬼市找君子兰。 我踏马什么都没看到! 不管谁问我,我都这么说! 王德宝是提前给自行车,做了一个小小的改装的——车后座上绑了一个木头小架子,这样花盆连着袋子,可以直接固定在架子上面和两侧。 还有就是钱,1800块的现金,王德宝带了1000块……他不知道现在京城的君子兰,是什么价位,反正他就紧着这1000块钱买了,能买几盆是几盆。 一口气骑到邱行之说的地方,王德宝把冬天戴的那种只露一双眼睛的遮脸毛线帽戴上,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鬼市。 他今天没有做新衣服,就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薄袄,为的就是做完这一票,然后换新衣服,整个人焕然一新。 没逛两分钟,王德宝就看到了君子兰——月光下被手电筒照着,看起来难免有点儿失真,但王德宝总觉得这盆好像是凤冠君子兰。 没养过花的王德宝,为什么能认出凤冠君子兰? 因为前一世有个港商,要用一辆皇冠轿车,换一盆这个新品种的君子兰,结果上了前一世的新闻。 1984年的一辆皇冠轿车多少钱? 十几万! 王德宝立马凑过去,一副小白的样子问道:“这什么花啊?挺好看的,多少钱?” 第43章:鬼市 王德宝一副小白的样子,顿时引起对方的蔑视。 “不认识就一边儿去,爷们儿不做外行的生意。”卖家很猖狂地说了一句,顿时引起了王德宝的兴趣。 “行吧,那我去别家买。”王德宝说着,很干脆地后撤一步,转身就走。 这下,卖家反而愣住了……这么实诚的吗?让你走你就真走啊!难道你不应该感觉受到了羞辱,然后拽着我非买不可吗? 而且我这话,一听我就是专业懂行又不宰客的好卖家啊,我这么好的卖家,打着手电筒都难找,你怎么就转头就走呢? 我的激将法不好使了? 眼看着王德宝就要走远了,那态度,干脆的很,仅仅一个转身,就让卖家感受到了王德宝绝不拖泥带水的性格。 “你等会儿!”卖家来不及多想,匆忙伸手,拽住了王德宝的袖子。 情急之下,他连本音都忘记掩盖了,不过声音听起来倒是不熟悉,所以王德宝也就没在意。 王德宝也和他一样,是捏着嗓子说话的。 毕竟是鬼市嘛,交易成功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干嘛?要抢劫?”王德宝眼神冷飕飕地看着对方,右手已经从腰间摸出一把磨尖头的螺丝刀。 卖家果断撒手,说道:“诶诶,别误会,兄弟,你来鬼市是做交易的,不是闹事的,闹大了你今晚就别想走了。” 话虽然这样书,但卖家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废话,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狠人,谁敢不小心啊? 而且那可是磨尖头的螺丝刀!不是西瓜刀! 一般随身携带磨尖头的螺丝刀的大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奔着要害去的……出手就要人命。 换了是把西瓜刀,卖家都不会这么恭敬客气,毕竟砍的杀伤力远小于捅。 而原本还在看君子兰的那个买家,此刻已经悄然离开。 卖家无奈地说道:“兄弟,我这买家都谈好价了,你这……” “你们谈好了多少钱?”王德宝一边问,一边左右四顾,警惕地打量周围。 “一盆1000,这是君子兰,新品种,喜都那边儿都卖疯了,上万块一盆不带还价的,现在还天天在涨价……” “1000块钱,四盆,我要了。”王德宝瞅了瞅卖家脚下的四盆花,手电筒灭了,单纯月光看不清,他补充了一句:“必须像刚才那盆凤冠一样。” 卖家顿时瞪大眼睛,卧槽了一声。 你妈的,合着你是认识凤冠君子兰的啊,那刚才还装外行,问我是什么花? 既然是懂行的,卖家反而松了口气,因为不懂行的人还要费劲巴拉的解释,但对方根本不关心东西好在哪里,只关心价格还能不能再降点儿……就难受。 “1000块钱,两盆!”卖家说道:“你要同意,我就打开手电筒,让你检查,不同意就拉倒。” 王德宝对价格没有异议,反而觉得挺便宜。 因为其实从1982年起,君子兰就开始涨价了,只是前两年涨价的幅度还不算太离谱,今年才是真的涨到离谱,到明年85年,那涨幅就已经堪称魔幻了。 然后就遭到了上头忍无可忍的行政打压。 所以现在即便1000块买一盆,也不算贵,反正年底还会翻几十倍,甚至一百倍,达到10万块以上的天价。 更何况已经压到了500一盆了呢。 可谁会嫌价格低呢。 王德宝琢磨了几秒钟,觉得还是再谈一谈试试……谈成了就赚了,谈不成也没啥损失不是。 王德宝从左边换到右边,警惕地左右四顾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三盆吧……你这凤冠的来路,没啥问题吧?我买了会不会有问题?” 卖家见王德宝的动作,都觉得这位大哥该不会是常年干这个的吧,这也太警惕了……别人都是左顾右盼,这位大哥干脆平移半米再左顾右盼。 别小看这半米,要是有人偷袭,差一厘米都能错开要害了,更何况是半米。 而且突然一移动,如果有偷袭的人冲过来,这一下就暴露了,立马给了大哥反应的时间了。 经验啊! 卖家的心头一片火热,伸出手:“大哥,你这警惕性真的是……1000块钱,三盆,就当是交个朋友,你叫我小赵就行,我在东城区那片儿混。” 王德宝顿时无语,我跟你很熟吗?兄弟,这是鬼市啊,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好吗? 就着手电筒的光,王德宝草草的检查了一下三盆君子兰,感觉还是很健康的,起码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 眼下这情况,王德宝也没法把花盆敲掉,检查一下根系……而且王德宝其实不懂行,敲掉花盆他也看不懂根系,搞不好还把君子兰给弄死了。 “带上你所有之前的东西,留下不值钱并且不泄露你身份的东西,跟我走,去那边巷子里交易。”王德宝低声吩咐了一句,然后推着自行车先走过去。 小赵怔了怔,随即醒悟过来,猛然回头,顿时看到月光下,不远处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盯着自己这边。 卧槽! 小赵的心头顿时激灵了一下,不敢耽搁,低头按王德宝的吩咐,留下几样不值钱的东西,推着他自己的二八大杠,快步跟上了王德宝。 接下来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环节了。 王德宝把准备好的1000块钱塞给小赵,然后把三盆凤冠君子兰的花盆上套上事先准备好的竹制架子……这玩意儿是比着尿素袋子做的,幸好小赵的花盆都不大,套起来还是很方便的,更能保护好君子兰。 真要是盆大架子小,那就乐子大了。 扎好了竹制架子,再把尿素袋子套外面,最后整盆花往车后座的木头架子上绑结实,固定好,王德宝立马骑车就走,都不回头看一眼的。 只留下一句话:“记住,今后三个月都别来鬼市了,安全第一。” 小赵用军大衣挡着手电筒的光,有点儿费力地数完了100张大团结,整亢奋的不行,冷不丁地听到王德宝的叮嘱,然后也不等他发问,直接就走了,头都不带回的。 小赵顿时就愣了,旋即马上醒悟过来,顿时就像屁股底下着了火似的,把钱往军大衣口袋里一塞,一手抱着剩下的一盆君子兰,单手扶着车把手,两条腿疯狂地蹬啊蹬……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呼喊声,喝骂声。 小赵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后脊梁全是虚汗,腿肚子也有点儿转筋,他怕了。 但是现在绝对不能停下,所以小赵强撑着一口气,对身后的一切都一概不理,哪怕有不明物体从耳边呼啸飞过,还有东西砸到他后背,疼的他龇牙咧嘴,他也一概不理,就是闷头狂蹬。 一直等到远离鬼市,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整理一番,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甩开那些人了,准备兜几个圈子再回家。 一边警惕地兜着圈子,小赵一边在心里感激那位大哥……他才来鬼市几天,今天是第一次谈成交易,幸好遇到个靠谱的大哥,不然他今天铁定人财两空,搞不好小命都要没了。 感谢大哥!大哥您长命百岁! 第44章:说服薛梅 王德宝没像小赵那样胡乱兜圈子,他的法子和小赵不一样。 骑出去几里地以后,王德宝见后面没有追兵跟来,就推着自行车蹲到桥墩子下面,耐心地蹲着。 桥墩下面的空间很大,不下来走到跟前,大白天都很难发现有人藏在下面。 而且还有一条沿河的小路,四通八达,就算真有人下来查看,王德宝也不是无路可退。 王德宝已经做好了今晚一夜不回家的准备了,在没确定甩开追兵以前,他是绝对不可能回家的。 果然,一分钟不到,杂乱的自行车叮当声就从桥上传来,然后是几个人低声的咒骂和互相埋怨。 等这帮人远去,王德宝立马沿着沿河小路,一路骑行,熟练地穿街走巷,绕开了这一片区域。 王德宝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几分钟以后,就有一辆自行车杀了个回马枪,后座上一人跳下车,手里拎着一把铁榔头,在桥墩下寻摸了一圈儿,然后骂骂咧咧地又上来了。 骑车那人也很郁闷,叹道:“看来是遇到老江湖了,算了,回吧。” 王德宝回到小院儿,已经是凌晨了。 有早起的老人起来上厕所,见到王德宝骑着自行车回来,好奇地打招呼:“干啥去了?” 王德宝淡定回道:“刚下夜班,这是最后一个夜班了,我把东西都带回来了,以后不上了。” 说着,王德宝的自行车就直接骑进胡同里去了。 老人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浓痰,低声骂道:“肯定是私下里买肉了,那么大一团,你当我瞎啊?” 骂完,老人又有些惦记,那么大一团肉,多钱买的啊?要不等会儿我去找他买点……他要是不卖我肉,我就到处给他宣扬宣扬,看他怕不怕。 王德宝可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传小话,反正不是当场被有关人员抓住,他不怕任何人传八卦。 开玩笑,前一世被污蔑是老赖,大半辈子都被当做是京城老赖的标杆儿,他少块肉了吗?现在才哪到哪。 刚锁好院门,薛梅就披着外衣出来了。 “你这一晚上没回家,干啥去了?”薛梅紧张地悄声说道:“小宝,你可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薛阿姨,你稍微等我一会儿。”王德宝也不去解释,把自行车后座上的三盆君子兰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角落里。 薛梅看的一头雾水,借着晨曦,她倒是能看清楚这是三盆花,但是她对花卉一窍不通,根本也不认识君子兰,平时也不大注意新闻,所以现在是一头雾水。 所以,貌似王德宝这一晚上没回家,就是去弄这三盆花了? 王德宝拉着薛梅进了偏房,简略地把今晚去鬼市的情况,说了一遍。 一听说王德宝居然用1000块钱,买了三盆花,薛梅第一反应……你是逗我吗? 然后才醒悟过来,王德宝说的是真的。 薛梅顿时就被震惊了……什么破话能值那么多钱?1000块钱啊! 王德宝呵呵一笑,他也不慌,小声把喜都那边的君子兰行情说了一遍,薛梅直接失声。 这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薛阿姨,你要是有余钱的话,可以买一盆……不要多,就一盆,多了不好出手。”王德宝叮嘱道:“500块以内吧,再多就不要买了。” “500块?一盆?”薛梅一听这话,直接摇头。 王德宝也没在意,薛阿姨抄不抄君子兰,其实无所谓,反正他有钱就相当于薛阿姨有钱。 薛梅是个护士,她老公是机械厂的职工,收入比她略高,但家里的兄弟姐妹太多了,前一世他俩离婚,钱其实是个挺重要的因素。 男方嫌薛梅对他的帮扶太多,薛阿姨也嫌男方对他兄弟姐妹的帮扶太多…… 这一世,王德宝不知道薛阿姨两口子会不会还是离婚,但有他在,就算离婚,至少也不会是因为钱闹离婚。 “小宝,君子兰真的能继续涨下去?”薛梅担心地问道:“太不稳当了,你有钱还是先还钱吧,还清了债,才好过正常的日子。” 王德宝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见薛梅摆出要深谈的样子,他就知道,今天要是不把话聊开了,薛梅是不会放过他的。 王德宝琢磨了一下,觉得那就趁机把话说清楚吧。 薛阿姨是极少数王德宝最在意的人,最好能统一思想,内耗会妨碍王德宝下一步的计划。 “薛阿姨,全部的债务有8000块,我除非抢银行,否则是不可能一下子抢到这么多钱的,对不对?” “如果我挣了1000块,全部用来还了钱,这对我目前的情况,有任何改变吗?” “没有的。” 王德宝循循善诱道:“我要不是去二伯的厂子里闹一次,我都不知道他对他同事污蔑我,说我是不还钱的老赖……您觉得这样的人,拿回一部分钱,会让我喘口气吗?” “不会的,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的逼债,因为他们会觉得,逼一逼,说不定还有钱。” “我是真的很感激,我爸妈需要钱的时候,他们能把钱借给我爸妈……这笔债我也认账,我也在努力还钱,我也不会因为他们逼债就恨他们,因为这年头大家的日子都困难,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但小芸10岁了,体重还不到50斤,严重的营养不良……我想她能一天三顿吃饱饭,偶尔吃个鸡蛋补一补,我想她能继续上学,我想她活在阳光下而不是每天住在阴冷潮湿满是霉味的防空洞里。” “除非我能一次性还掉所有欠债,否则他们是不会停止逼债的,我是可以苦,但小芸的身体撑不住了。” “所以,还不还这1000块,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任何改变吗?其实根本没有,您觉得有,是您把人想的太善良了。” “当然,我不是说亲戚们不善良,只是……他们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钱了,是我的错,我没做好。” 薛梅的眼圈儿红了,她攥着拳头,小声说道:“阿姨会替你们保密的,谁都不告诉!” 王德宝松了口气,薛阿姨想通了,太好了……顺势,王德宝把卖工作的事情也说了。 薛梅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摔倒。 王德宝赶忙扶住她。 薛梅泪流满面,声音沙哑,恫心疾首:“小宝,你疯了吗?你知道当初你把到县肉联厂上班,有多不容易吗?你怎么能……没了工作,你以后怎么立足啊!” “等等!不对!你刚才还说,还掉那1000,对你的处境毫无改变,那怎么现在又要把那2000块全部用来还债?” “因为这笔钱,不是那么干净,留在我手里有麻烦,所以得尽快花掉,”王德宝轻声解释道:“等钱从银行过了明路,再还到债主们手里,谁能把钱从他们手里再要出来?不可能的。” “而且,我要参加高考的,本来也留不住工作,与其辞职,白白丢掉工作,还不如趁早卖个好价钱。” 说完,王德宝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还能给大伯挖个坑,完美! 薛梅很无奈,很不甘,但冷静下来以后,她不得不承认王德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王德宝能考上大学吗?学籍怎么弄? 见薛阿姨真的想通了,王德宝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颜。 “学籍的事儿,红姐已经拜托王所长帮我弄了,这几天就能弄好。” “等我入学考试,考出成绩来,薛阿姨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希望考上大学了……其实我一直都有在默默复习的。” 薛梅表情复杂……你复没复习,我能没数吗?你屋里从来就没有过课本,你复习个锤子! 第45章:捉奸 考虑给王德宝留面子,所以薛梅没有直接说他瞎扯淡,但是表情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王德宝一副“我不解释,您请好吧”的神秘表情,笑嘻嘻地去灶间拿热水洗漱了。 其实就是根本没法解释,这玩意儿太玄学,而且越解释越容易露出bug。 所以王德宝干脆不解释了,反正我就是做到了,我就是过目不忘,我就是牛逼……其他的,请根据结果,自行脑补吧。 本来上午是不需要薛梅留下的,但她听说刘素平两口子要敲锣打鼓来送慰问金,她不放心,大清早跑去厂里,拜托同事帮她顶班儿,然后又带着早餐,急匆匆赶回来了。 这时候王芸已经起床了,小脸和小手洗的干干净净,她坐在小马扎上,王德宝坐在高点的椅子上,兄妹俩一前一后坐在镜子前,王德宝正笨拙地给妹妹扎小辫。 王芸一边嫌弃地说,哥哥笨死了,但小脸上却笑嘻嘻的,开心的不得了。 薛梅拎着豆浆油条回到小院儿时,见到的就是这温馨的一幕。 她甚至还看到,王芸的一只小手,其实一直拽着王德宝的裤脚。 嘴角忍不住浮现笑意,薛梅靠着门口,焦躁的心情逐渐舒缓、放松、愉悦。 最后王德宝还是给妹妹把两个小辫儿扎好了,左右对称、高低相同、发量平均、不松不紧……完美的双马尾! “哥哥好棒呀!”王芸拍着小手,站起来“吧嗒”亲了王德宝额头一口。 “哦哈哈哈……”王德宝开心地大笑,心情愉悦极了。 薛梅站在门口,也跟着笑个不停,看到这兄妹俩从苦难中走出来,她的心情比自己从苦难中走出来,还要高兴。 “咣当”一声,院门被踹开了,三个身穿工装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豆芽一样瘦削苗条的少女,一起闯进院子。 “陈锋?”薛梅拧着眉毛,看着为首的那个壮硕的中年男人,刚才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听到这名字,王德宝也意识到,来人是薛阿姨的老公,陈诺的生父。 至于陈锋身后的那两个中年人,王德宝不认识,也不关心,但是最后面的那个瘦削的少女,长相和王德宝记忆中的那个陈诺,有着七八分的重叠。 但是更加青春和青涩。 此刻陈诺的鹅蛋脸上,定格着焦虑和悲伤,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薛梅。 陈锋的眼神扫过薛梅、王德宝和王芸,没吭声,转身直接推门进左右厢房去了。 王芸抬头,去看王德宝,王德宝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出声,什么都不用做,看着就行了。 眼下这情况,分明就是陈锋带人过来捉奸的。 真的是……好家伙! 王德宝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就是最好的。 前一世的这个时候,王德宝断了一条腿,人还在医院里躺尸,出院的时候腿都没好,半死不活地在小院里继续躺尸……他基本上很长时间都保持着一心求死的状态,根本也没关心过外界的一切,所以也没注意,陈锋有没有过来捉奸,只听说薛梅和她老公的感情,一直不太好的样子。 现在这一世,王德宝可算是亲眼所见了,真的是……这哪里是感情不好,这分明就是针锋相对好吗! 以王德宝对薛梅的了解,薛阿姨是个很勇敢,但也很传统的女人。 当年倒追他老爸,没成功,也没寻死觅活的纠缠,没多久也相亲结婚了,不管婚前婚后都是落落大方,有正常的社交,有关系好的同事,同时也很能把握跟异性的分寸……这仿佛就是薛阿姨的天赋神通。 两辈子以来,王德宝都没听说过,薛阿姨有过什么越轨的举动。 以王德宝和薛梅的亲近关系,他都不知道,那几本可以肯定,薛梅是没有的。 外界那些爱嚼舌根的老头老太,津津乐道薛阿姨当年倒追王德宝老爸的壮举,但也没人谁说薛阿姨和谁有过什么绯闻,可见薛阿姨一向是持身很正的,有口皆碑的。 就这样,陈锋居然怀疑自己的老婆外面有人?还带人来捉奸? 未免有点儿太过离谱了! “妈,你这几天没这着家,就在这?”陈诺声音颤抖着问道。 “对。”薛梅气得浑身发抖,但对于唯一的女儿,她还是强忍着愤怒,努力平静着回答。 连王德宝都明白,她当然更明白,所以她什么也没做,扯了把椅原地坐下,招呼陈诺过来坐。 至于跟着陈锋来的那两位,薛梅直接不搭理。 陈诺看看王德宝兄妹俩,王德宝友好地朝她点点头,笑笑。 陈诺神情复杂地看着王德宝,又大量了一下王芸,有些惊讶王德宝额头上的狰狞伤口,也有些惊讶王芸的黝黑瘦弱。 犹豫了一下,陈诺低着头走过来,在薛梅的身边坐下。 跟着陈锋过来的两位,刚进门是满脸严肃的,但是现在已经是一脸尬笑了。 因为,很明显,薛梅真的没有什么情况。 陈锋三间屋子都翻过了,真有奸夫的话,他早动手了。 而王德宝额头上的伤,还有瘦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王芸,他们也能理解,为什么薛梅会留下来照顾……这两个现在算是孤儿了,还被一群债主亲戚逼债,还别弄出一身伤来,确实挺可怜的。 至于薛梅对于王德宝兄妹俩的过分亲密和关照……其实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们没资格,也不想胡乱插手。 尤其是薛梅没有明显过错的情况下,否则就显得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人了。 而且薛梅也不是好欺负的。 陈锋又在院子里空空的鸡窝里捣鼓了两下,确实没能藏人的地方了,他才悻悻地起身,看看角落里的三盆君子兰,抬脚走过去。 “别动我的花。”王德宝淡淡说道。 陈锋扭头看着王德宝,突然冷笑一声,飞起一脚把中间的一盆花踢飞。 薛梅顿时惊呼一声,腾地一下站起身,冲过去。 这里只有她和王德宝两人知道,这三盆凤冠君子兰,可是王德宝花了1000块钱买来的,相当于每一盆花都值333块钱。这么贵的话,王八蛋你随便一脚就踢飞了?你手脚怎么那么贱! 薛梅简直气疯了,再加上对陈锋突然带着外人来捉奸的怨愤和耻辱感,她扑上去就去挠陈锋的脸。 第46章:荡妇羞辱 “妈……” 陈诺看到妈妈和爸爸撕打起来,先是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俏脸上满是惊恐,然后条件反射地想要冲上去拉架。 但马上,一支温暖的大手拉住了她。 陈诺有些茫然又惶急地一扭头,对上的是王德宝严肃决绝的表情。 “你一个女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儿,躲远点儿帮我照看着点儿我妹妹。”王德宝说道。 说着,王德宝就把妹妹推到陈诺的怀里。 “哥!他们人多!”王芸着急地喊。 “那是我们薛阿姨!”王德宝说道,然后他就已经冲到院子里了。 陈诺怔怔地看着王德宝,突然就觉得自己太没用了……然后又觉得王德宝好暖。 但好暖的王德宝,却被陈锋的两个同事拦住了。 “人家两口子的家务事,你个小白脸就不要掺和了,不然连你一块儿揍!”圆脸壮汉恶狠狠地扬了扬拳头……那一个拳头几乎都有王德宝的半个脑袋大了,这个圆脸壮汉真的是肌肉发达,孔武有力。 “让开!”王德宝毫不退缩,直接撞上去。 邦! 王德宝明明看到圆脸壮汉狞笑出手,但他的身体却来不及反应,被对方一个推手,推在他的胸口……这一瞬间,王德宝甚至都怀疑,自己听到了自己的胸骨在咯吱作响。 然后几乎同时,他整个人就像是纸糊的一样,瞬间倒飞出去两米。 “傻逼!”两个壮汉一起哈哈大笑。 陈诺瞪大眼睛,傻眼了,完全没有想象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正在被陈锋暴打的薛梅,见到王德宝飞出去,急的眼泪直流,冲过去大声叫喊:“你们还讲不讲道理?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陈锋一把薅住薛梅的后衣领,直接把她给硬生生的薅了回来,然后一巴掌甩在薛梅的脸上,打的薛梅原地转了一圈儿,一缕鲜血从嘴角滑出,两排牙齿瞬间染红。 她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天旋地转地倒在地上。 陈诺简直要疯了,也顾不得王芸了,哭着冲了上去。 陈锋的两个同事拦住陈诺,长脸壮汉嬉笑道:“闺女,大人的事儿你别掺和,你妈这就是骚,揍一顿就老实了。” 陈诺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这人是爸爸带来的同事,可他居然用那么不堪入耳的语言,来羞辱她的妈妈……明明她妈妈根本就没有他们所指控的那种行为! “你们凭什么!我妈到底干了什么,你们这样骂她!”陈诺气的浑身发抖,扭头冲着爸爸尖叫:“爸你住手啊!你为什么要打妈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不是没找到人吗?妈妈根本就没有……” “啪!” 陈诺不喊还好,她一喊,陈锋黝黑的脸上更加的难堪和扭曲,直接骑到薛梅的身上,一手掐着薛梅的脖子,一手疯狂抽打薛梅的脸。 一边打耳光,陈锋一边疯狂咒骂:“贱货!你嫁给老子了,就是老子的女人,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真正喜欢的是王顺,那个死鬼死了,你就喜欢他儿子,你他妈就是个贱货,老子今天打死你……” 头部被连续重击,薛梅已经失去了意识,两眼空洞的遥望天空,木头一样任由陈锋疯狂地抽打她的脸,掐着她的脖子。 陈诺的尖叫声已经在极度的恐惧中变了调,她疯狂想要冲过来阻拦,但是被长脸壮汉毫不费力地一手抱住,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的脸逐渐充血、发绀。 圆脸壮汉一口浓痰吐在地上,不屑地说道:“就你妈那样的骚货,换了是老子,老子早就揍死他了……你个小丫头,别跟你妈学,不然长大了也是个骚货!” 王德宝用力甩了甩脑袋,刚才到底,他的头磕在了堂屋门口的台阶上,差点儿把他送走。 抱着脑袋缓了一会儿,他的眼神才重新聚焦,随即就看到陈锋在试图当场掐死薛梅。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王德宝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这个时候,什么荣华富贵,什么远大前程,什么妻妾成群……所有重生后无数次憧憬的东西,全都一击而碎。 现在王德宝的脑海里,就只有薛阿姨,他要保护好薛阿姨,就像保护好妹妹一样,保护好这个两辈子都毫无私心,一门心思对他好的女人。 王德宝一声不吭,爬起来冲进灶房,转瞬,手里拎着一把刀刃磨得雪亮的菜刀冲出来。 两个壮汉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王德宝的动作。 圆脸壮汉冷笑,挡在王德宝前面,直接拉开衣领,敞着胸膛:“有种的朝这砍……卧槽!” 因为王德宝根本没有放一句狠话,甚至脚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那菜刀是直接奔着圆脸壮汉的脸砍过去的。 那因为充血而红彤彤的眼珠,散发着凶狠和决绝。 两个壮汉都是在经常在街面儿上混的,从小打架到打,最是能分的清楚真正的危险是什么——所以他立马就闪开了,哪怕躲开的时候姿势很狼狈,连鞋子都吓掉了一只。 但两人心里都很清楚,王德宝根本就是奔着要砍死他去的,只要他敢站着不动,王德宝绝对敢一刀砍死他。 所以圆脸壮汉瞬间就怂了。 欺负弱小他很在行,但要他跟一个真正起了杀心、并且付诸行动的人放对,他是绝对不敢的。 哪怕实力绝对占有,他也不敢。 王德宝没有丝毫的停留,连续两刀追着砍,刀刀直奔要害,吓得圆脸壮汉连滚带爬地狼狈闪开。 但逼开了圆脸壮汉以后,王德宝也没继续追砍,而是丝滑地转向,直接奔着陈锋去了。 “老陈!快闪!”长脸壮汉叫出的声音,都因为过度的恐惧而变了调。 陈锋闻言抬起头,对上的就是王德宝充血的眼珠,少年那因为扭曲而狰狞的脸,和他的大黑脸一样的狰狞,恐怖。 恍惚间,寒光闪闪的菜刀,就凶狠地朝他的脑袋砍过去。 卧槽! 陈锋瞬间回神儿,原地翻身,那菜刀几乎就是擦着他的大黑脸劈过去的。 陈锋被惊得后脊梁一瞬间湿透了。 这尼玛是真想要老子的命啊! 老子跟你拼了! 陈锋的凶悍一瞬间也被激发出来,嗷地一嗓子,就要冲上来跟王德宝干……但迎接他的,是王德宝毫不犹豫追上来的第二刀。 第二刀还是直接奔着他的头砍的,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比第一刀丝毫不慢。 显然,刀的主人根本不是在演戏,他就是铁了心想当场砍死他。 卧槽! 来人啊!杀人了!救命啊! 第47章: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来人啊!杀人了!救命啊!” 陈锋一边嘶喊,一边儿连滚带爬地闪开王德宝的第二刀,然后以常人难以想象的灵活度,贴着围墙的边儿,再次显险地闪过了王德宝毫不停留追砍的第三刀。 这第三刀,在围墙上劈出了一串火星子,距离陈锋的后脑勺也就几公分的距离。 两个肌肉发达地壮汉已经彻底傻了眼,瑟瑟发抖地随着王德宝而动……王德宝往东,他们就往西,王德宝往西,他们就往东。 反正就是保持距离王德宝最远就对了。 起码他们还是讲义气的,没有丢下陈锋,自己逃命去。 但在心里,他们俩已经后悔万分了……踏马今天就不该来这儿! 就在这时,院门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王德宝在吗?” 随着这一声询问,来人已经推开了院门走进来,结果迎面就看到一个浑身肌肉的黑脸壮汉,满脸恐惧地朝他们狂奔而来……而黑脸壮汉的身后,是举着菜刀,两眼血红,脸部扭曲,一路追砍的王德宝。 “吧嗒”一声响,刘素平手里的一兜子水果,掉在地上。 不止是刘素平,被刘素平邀请而来的三个同事,四个人全都傻眼了。 一瞬间,来的四人全都陷入深深地怀疑——难道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吗?还是我昨晚没睡好,眼花了? “大哥救命!”陈锋发出尖利的叫声,因为极度的恐惧,他原本浑厚的声音也变了调,见到刘素平等人,顿时直接扑了过去。 “一起上!拦住他!”刘素平到底是车间主任,虽然腿肚子发软,害怕的要死,但是他认得清局势——现在必须要拦住王德宝,不能让王德宝再继续下去。 今天要是在这里见了血,对他绝对没有好处。 咬了咬牙,刘素平让开位置以后,从王德宝的侧后方扑上去,死死地抱住王德宝。 其他几人一见,卧槽领导都玩命了啊……再怎么说王德宝也是自己厂子的人,所以其他几人略一犹豫,也跟着扑了上去,四个成年人合力,终于把王德宝给摁在地上。 王德宝一声不吭,拼命挣扎,脖子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那股子狠劲儿,别说刘素平死人了,就是躲在角落里的那俩壮汉,看的也是眼角直抽抽。 再一次后悔跟陈锋那瘪犊子玩意儿过来……真的是啥好处也没捞到,还惹了一身骚,亏死了。 一直到夺了王德宝手里的刀,丢到一边,刘素平四人才长吁一口气,瘫在地上,一个个就像是被瞬间抽空了身体的力气。 陈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刚才冲出院门,他太慌了,腿也软的厉害,又被门槛绊了一下,结果摔了一个大马趴,脸直接就拍在石板路上,大门牙都磕的活动了,满嘴是血。 可陈锋一点儿都没被激发出凶性,反而很怕。 下意识地一扭头,陈锋对上了王德宝的那凶狠的眼神,顿时激灵一下,很怂的往后缩了缩,全然没有了之前拳打薛梅,脚踹王德宝的气概。 现在他算是看出来了,王德宝这小子就踏马是属狼的,平时看着软塌塌的,很好欺负的样子……实际上王德宝也确实挺好欺负的,他的那帮亲戚,那么欺负他,泼他脏水,他也没红眼砍人。 但是为薛梅这个骚货,这小子发起狠来,是真敢砍啊。 算逑,以后还是别惹这小子了,弄不死他,我就危险了。 王德宝缓了一会儿,理智重新回到身体,他立马想到了被生死未卜的薛梅。 “刘主任,快把握薛阿姨送医院。”王德宝有气无力地说道。 肾上腺素的效果迅速消退,他刚才透支的精力和体力,在极短的时间就显现出来,让他整个人显得极其疲惫和虚弱,想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都难。 刘素平四人,这才注意到,一直躺在地上,两眼空洞地望着天空,一直到现在还毫无反应的薛梅。 从王德宝的角度看过去,他甚至看不到薛梅的胸,有呼吸的起伏。 卧槽! 刘素平顿时头皮发麻,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过去,伸手摁在薛梅的脖子上。 而这时,陈锋三人也终于意识到,他们可能……真的闯大祸了。 尤其是陈锋,此刻腿软的简直无法站起来,整个人靠着院门,才能勉强支撑着没有软倒在地。 要是薛梅死了,他铁定得吃花生米。 而跟陈锋一起来的两位,他俩作为从犯,踩几年缝纫机是免不了的。 关键现在严打,量刑肯定是要从严、从重、从快的。 “周阿姨,你快快快!” 院门外,忽然传来王芸那焦急的童声。 随着几个杂乱急促的脚步声,王建国、周红柳,以及三个身穿白色制服的民警,冲了进来,看到薛梅,几人顿时面色大变 卧槽不会真出大事了吧? 刚才王芸冲进派出所的时候,他们只是怕王德宝吃亏,所以才一路小跑过来,并不认为机械厂的职工会在大白天真的行凶。 结果…… 王德宝虚弱地指着陈锋,说道:“别让他们三个跑了!” 这就等于是说,陈锋三人是杀人凶手了。 那两个壮汉顿时瘫软了,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警察叔叔,我们是陈锋的同事,是他说自己老婆不守妇道,在外面偷人,他要来捉奸,所以我们才陪他来的,我们啥也没干,还被那小子追着砍,呜呜呜……” 陈锋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不怪我,是薛梅那骚货勾引男人,她嫁给我了,就是我的人……” 周红柳摘了警帽,火急火燎地给薛梅做急救,王建国是听不下去了,直接喝道:“把他们三个给我拷起来!嘴巴堵上……别让他们三个串供!” 好嘛,果然是所长经验丰富,堵嘴也有一个正当理由——防止嫌犯串供。 这你还能说啥?只能说王所牛逼! 王芸紧紧地抱着王德宝,然后眼泪汪汪地看着薛梅,嘴里小声念叨:“周阿姨,你一定要救救我薛阿姨!” 王德宝气短道:“妹子,你松点手,我要喘不过气来了……薛阿姨才不会有事,你别乌鸦嘴!” 前一世,薛梅和陈诺母女俩的日子,过的都很不好,但都不短命。 可毕竟那是前一世。 而且,现在王德宝严重怀疑,前一世薛梅也被陈锋这样打过,他俩离婚,估计和家暴有很大关系。 从来家暴都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看陈锋打人那么熟练就知道,他肯定不是第一次家暴薛梅了。 一念及此,王德宝心中顿时大恨…… 本来这一世,他是不打算插手薛梅的家事的,但现在,他不仅要帮薛梅离婚,还要弄死陈锋这家暴的王八蛋。 而陈锋也感受到了王德宝的眼神,顿时又是怂的一缩脖子——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第48章:这个老六 注意到王德宝刀子一样的眼神,陈锋怂的缩了缩脖子,乖乖地被反手铐上,不敢反抗。 但警官要带他走,他却不肯走。 “我要看我老婆!”陈锋大声叫嚷。 “我要看我嫂子!”两个壮汉声嘶力竭地叫喊,也赖在地上不肯走。 王德宝冷冷说道:“刚才你不还把人往死里打吗?” 陈锋恬不知耻地说道:“我那不是以为她在外面养男人了吗?现在事情搞清楚了,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啊。” 哪怕是刘素平几个不相干的人,听了这话,顿时也都勃然大怒……他们厂子里的人都知道薛梅的为人,哪怕是不喜欢她的人,也不会质疑她的人品。 现在,本该是最了解和最信任薛梅的人,居然把人往死里打? 打完了还这么恬不知耻,说误会说开了就完事儿了? 你想的美! 刚才抱着王芸过来的那个干警,不动声色地把陈锋的手铐,狠狠地紧到最紧的刻度。 “嘶……”陈锋顿时嗷嗷叫起来:“警察叔叔,你轻点儿,我就是打了我老婆,我也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最多工会妇联的人来找我,真不用你们出面。” “就是就是,两口子打架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过两天就好了,真没什么大事儿。”陈锋的两个壮汉也跟着帮腔。 王建国挥了挥手,示意赶紧动手,把他们的嘴巴都堵上,不值得跟这样是非不分的畜生浪费口水。 他们太壮实了,三个警官竟然拖不动他们。 当然他们也不敢反抗,严打期间的警官们都是配发实弹的,他们敢袭警,警察叔叔就真敢给他们就地打靶,绝对不惯着你。 很快,那两个壮汉的嘴巴,就都用厨房的破抹布给堵上了。 而陈锋,他被特别优待,王德宝叫王芸抓了把土,刘素平和两个同事一起摁着他,看着王芸把土摁进陈锋的嘴里,然后才用破抹布给堵上。 然后王芸还用扫把的把手,把破抹布给捅结实了,才算完事儿。 两个壮汉在一边儿看的瑟瑟发抖,缩的跟个鹌鹑一样,生怕别人会注意到他们。 陈锋一开始还能用愤怒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刘素平他们,但很快,他就被噎的直翻白眼。 不过没人管他,没死就行。 而院子里,经过周红柳和王建国两人不停歇的接力急救,薛梅终于喘上了一口气,苏醒过来。 王德宝、王芸、刘素平……除了被噎的有点儿神志不清的陈峰,其他所有人都长吁一口气。 “诶诶,活过来了!”围墙上传来窃窃私语。 王德宝他们一抬头,好家伙,围墙上十好几个人头,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趴围墙上看热闹呢。 草!刚才的生死关头,不见这帮人进来拉架,甚至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完全没注意围墙上有人在看热闹……现在没事儿了,倒是出声了。 王芸很愤怒,小脸儿憋得通红,她想骂人 王德宝拍了拍她的后背,叹了口气,安抚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有用吗?没用的,你改变不了那些人,但是你可以改变你自己。” 王芸眼睛红彤彤的看着王德宝。 王德宝继续说道:“等过几天,咱们安顿下来,你就重新回学校上学吧……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往高处走,让自己变得更好,你才能和更好的人在一起,否则,你的身边永远都是这样的人。” 说着,王德宝朝围墙努了努嘴,再朝陈锋三人努了努嘴。 小丫头默默点头,若有所思。 王建国喘着粗气,点了一支烟,坐到王德宝旁边休息,说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太消极了……我们每个人都要努力建设我们的国家,让他变得更好。” 王德宝不想辩解,他重生一次,就只想带领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一起过上好日了,快快乐乐地享受生活…… 就是这么的朴素!就是这么的自私! 见王德宝不吭声,王建国叹了口气,也没再试图说服……以世俗的眼光来看,这大半年的遭遇,少年早就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是比任何说教都要刻骨铭心的。 现在你想三言两语就改变刻入别人骨髓的东西? 那你指定是想多了。 薛梅醒了,陈锋他们几个也就配合了……他们也明白,他们大概率也会没事了。 陈诺刚才着急,晕倒了,现在醒过来,看到薛梅,母女俩抱头大哭。 刘素平安慰了几句,然后眼神询问王德宝……我这敲锣打鼓的,把慰问金都带来了,还搞不搞? 王德宝点点头,把王建国和周红柳留下,说让他们俩做个见证。 顺便也朝围墙上的人头,随意招呼一句:你们这片儿,有管院儿的吗?或者德高望重的乡贤也行。 说来也巧,这一片儿不是哪个国营大厂的职工的聚居区,绝大部分都是本地土著,所以最有威望的,不是那些个喜欢帮人说和、平事儿的社会大哥,而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老阿姨,居委会的主任,李香兰。 李香兰也是接到街坊邻居的告知,才知道刚搬来的人家出事了,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却是刚好赶上。 一看到李香兰来了,围墙上的那些脑袋,瞬间消失。 不错,就是要这样有威望的人,来做个见证。 当着一大群人的面儿,刘素平象征性地起拍了拍手……敲锣打鼓就没那个必要了。 “小王和他的父亲,都是我们县肉联厂的职工……”刘素平简短地介绍了一下王德宝家的情况,以及王德宝和妹子现在的近况,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是集合了二十几个同事,一起来给王德宝送捐款的。 不是厂子里的维稳,是他们关系好的同事之间,私下里的捐款。 2012块钱。 除了已经知情的薛梅,其他人一听说这么大的一笔钱,顿时全都震惊了。 这已经是50个正式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在1984年的当下,堪称是一笔巨款了……私人捐款? “看来小王和他的父亲,在咱们县肉联厂的关系,处的不错。”李香兰感慨地说道。 王建国用探究的眼神看着王德宝,他是调查过王德宝的,当然知道他老爸在县肉联厂的人家关系,没那么好,所以这笔钱来的就有问题了。 其他肉联厂的职工当然也知道,可是他们是冲着刘素平的面子来的,自然不会当场揭穿。 刘主任一个人就出了2000块,那肯定是有目的的啊,谁也不是傻子。 王德宝也不接钱,当场说道:“感谢各位叔伯阿姨的捐助,我王德宝感激不尽……这钱,能不能麻烦刘主任、李主任,一起做个见证,直接存到附近的银行? 这么多钱放家里不安全,而且这钱我也没打算自己留着,全部用来还债吧……我父亲生前签下了将近8000块钱的债务,这一下能还掉四分之一了。” 刘素平顿时一怔,2012块钱呢,全部用来还债?这么大方。 但是马上,他就明白了王德宝的意图……卧槽这个老六!他居然用这笔有风险的钱,来还债,这踏马操作也是绝了! 关键王德宝等会儿还要和他一起,去厂工会递辞职信呢……合着从头到尾,这小子把自己摘了个干净,所有的风险都是他老刘扛了啊。 但刘素平还真没法苟,因为这工作是他给他儿子买的,谁都能苟,唯独他不能。 含泪顶上! 第49章:人间清醒 王建国深深地看了王德宝一眼,王德宝马上说道:“王叔,等会儿忙完了,我去你办公室找你。” 算你小子机灵!要是不说清楚这2012块钱是怎么回事儿,李明就会盯上你小子了。 王建国临走,让周红柳留下,陪着他们一起去一趟附近的银行。 王德宝走到薛梅跟前,说道:“薛阿姨,好点了吗?您歇会儿,等会儿我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薛梅摇头:“不用,我自己就是学医的,我知道自己没事,看着严重,顶多也就是软组织挫伤和牙齿松动,养养就好了,药什么的我会打电话让同事送来的。” 犹豫了一下,薛梅小声说道:“我最近想住这里。” 王德宝轻声说道:“不如干脆点,离婚!趁着您现在脖子上的淤青还在,尽快离。” 薛梅顿时犹豫了,离婚啊……对于1984年的女人来说,离婚是一个非常非常艰难的决定。 陈诺和李香兰,直接都惊呆了,纷纷看向王德宝……你可真敢说。 周红柳反而同意王德宝的决断,只是这是薛梅的私事,她不方便插嘴而已。 “家暴这东西,从来都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迁就和忍让,”王德宝缓缓说道:“薛阿姨,这次你要是忍了,下次要是我们都不在,你被他掐死了怎么办?” 薛梅顿时身子一僵,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 那种濒死的感觉,她是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了……她能感觉到,陈锋是真的想杀死她。 所以,绝对不能再回去了,回去就是送死! 离婚!必须要离婚! 陈诺在旁边脸色大变,瘦削的身子顿时激灵了一下,显然是想起了之前那可怕的一幕。 父亲死命地掐着母亲的脖子,一只手疯狂抽母亲的耳光……这个画面,不管过去多久,都会成为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 哪怕是母亲有什么过错,那也有警察叔叔,有法院呢,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弄。 况且母亲根本就不像父亲说的那样,是在外面有人了。 陈诺甚至都有点儿迷糊,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那么恶毒的咒骂母亲? 如果真的有那么恨,当初为什么要结婚?还生下了她和弟弟。 如果当初没有那么恨,那又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夫妻两个,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仇恨? 潜意识里,陈诺很想亲近父亲但是又不敢,因为父亲太凶了,抽烟、酗酒、骂人,关键是重男轻女,从她还懵懂时就能感觉到,父亲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 也打她,只是没有像打母亲那么狠,那样的下死手……陈诺真的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她的性别? 王德宝瞅瞅李香兰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想,多说一句:“薛阿姨,如果有人阻挠你离婚,你就按照陈锋掐你的样子,去掐她……可千万别下不去手,这不是你离不离婚的问题,而是你能不能活命的问题。” 李香兰下意识地瞅瞅薛梅脖子上,那一大片发黑的淤青,顿时激灵了一下,习惯性的劝说,全部咽进肚子里。 “今天就办,”王德宝提醒一句:“今天要是没个说法,法院下班前就去起诉,明天直接给他传票。” “这几天,估计陈锋得在派出所待着,就趁着现在把事儿办了,一旦拖过这几天,以后再想办,恐怕不扯皮个三年五载的都离不了,咱们拖不起。” 薛梅又激灵了一下,猛地站起来,坚决说道:“我懂了,我这就去咱们厂工会。” 这年头的离婚,手续很繁琐,两边儿的单位以及居委会,都要走一遍,然后再去民政局,完全不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么简单。 你敢直接去民政局,人就敢直接给你撵出来,或者打电话让你们单位的人来领你们回去,先调解了再说。 而且这年头,整个社会对于家暴的容忍度也很高,没有办法,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 所以,薛梅本来是躲在这里休养几天,不想见人的,怕丢脸……但是经过王德宝这一提醒,她算是彻底清醒,明白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是多么的关键和难得。 因为她真的没有命再去赌第二次了。 而且这事儿还就得她自己去,带着王德宝反而说不清了,容易被那些劝阻不成的人,恼羞成怒破脏水。 陈诺回过神儿来,扯了扯薛梅的衣角,小声说道:“妈,我跟你。” 薛梅眼泪顿时流出来,强忍着哭泣,狠狠地抱了女儿一下,然后风风火火地拉着陈诺就往外走。 王德宝推了王芸一把,说道:“带我妹一起去……小芸,等会儿见了人,你就抱着人家的腿使劲儿哭。” 王芸用力点点头,哭,她是可以的。 薛梅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感激,一时间心情复杂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素平几人也是面面相觑,好家伙,老少三个女人一起哭诉,一般人哪顶得住啊,但凡敢犹豫一下,恐怕都要被人戳脊梁骨骂了。 够狠! 但是绝对有效! 等到薛梅三人离开,周红柳这时才长吁一口气,感慨地说道:“小宝,别看你年纪小,你才是看的最透彻的!我最服的就是你这点儿,年纪轻轻的就人间清醒,很多几十岁的人了,都比不得你。” 李香兰欲言又止,她还是习惯性地想要劝阻,但是一张嘴,就又想起薛梅脖子上那已经发黑的淤青,以及薛梅那导致整张脸都变形了的密密麻麻的掌印,眼睛也淤青,牙齿也松动……真的太惨了。 她就忍不住提醒自己,万一薛梅真被劝住了,下次她被陈锋那王八蛋给掐死了,怎么办?我的良心会痛一辈子。 王德宝开玩笑:“红姐,是经历使人成长……好了,我们去银行吧,早点办完就不多耽搁大家的宝贵时间了。” 刘素平长吁一口气,可算要干点儿正事了,好家伙,他这从昨晚到现在忙活的。 王德宝又匆匆忙忙把被踢烂的花盆拼凑一下,用原土把君子兰的根系包起来,暂时就这么处理一下。 一公里内就有工行的一个储蓄所,虽然金额有点大,但有这么多人作证,柜员忍着好奇,很快帮忙办理了存款手续,给了王德宝一张存折。 拿到存折,王德宝看看周红柳。 周红柳犹豫一下,伸出手,叹了口气,说道:“给我保存吧,我直接放在我们证物室里……你啥时用?别太久。” “明天!”王德宝说道:“等会儿我就通知亲戚,明天上午,就在你们派出所门口签协议,我只管给这笔钱,至于他们怎么分,他们自己商量,和我没关系。” 周红柳顿时松口气,朝王德宝挑起大拇指。 不愧是被他夸做是人间清醒的,事事拎得清,这种常人可能会棘手的问题,他举重若轻的地就轻松解决了。 一想这,周红柳忍不住有些犹豫,她自己的那个麻烦事儿,要不要照王德宝问一问,请教一下? 就是,有点儿羞于启齿啊…… 第50章:老子收了钱就要办事 周红柳还有公务在身,拿了存折,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王德宝朝李香兰鞠了个躬,客气地说道:“感谢李主任,这一趟辛苦您了。” 李香兰摆摆手:“快别这么客气,我是居委会主任,帮助片儿区内的居民排忧解难,这本就是我的份内事,谈不上辛苦,你别嫌我来晚了就好。” 王德宝赶忙说道:“怎么会呢,片儿区那么大,居民有几千户呢,居委会就几个人,您就是有分身术也忙不过来啊,我理解您的。” 李香兰顿时感觉,王德宝真的是善解人意,她的心里顿时舒坦多了,看向王德宝的眼神,也变得友善起来。 居委会的工作其实……挺难的。 真要说他们的工作,有什么意义吧,他们管的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 可要说他们的工作没有价值,那就有点儿昧良心了……少了他们,整个社会都少了一个维持稳定的减压阀,这本身就是一个挺危险的事情。 而且相应的工作也不会消失,而是不得不落到派出所片儿警和其他政府职能部门。 这样一来,其他部门的工作增加了,和底层居民发生直接摩擦的几率也大大增加,这个事情其实挺危险的。 而居委会这个“末梢神经”的功能,如果衰退了,或者过度的外包给社会上的第三方服务机构,也很危险。 平时显现不出来,可一旦遇到有比较大的动荡,或者什么极端情况,那就是能烧穿保险丝的大危险。 不过这些就和王德宝没关系了,他也不会暴露自己身为重生者的秘密。 “这次实在是事发突然,我们也是一点儿防备也没有,陈锋突然就带着人闯进来了,张嘴就给我薛阿姨扣帽子,然后又是打又是砸的,我们就是想通知您,也顾不上了,得先救人,不然人就真没了。” 王德宝叹息着说道。 “这不怪你,那个男的确实是……过份了。”李香兰习惯性地谨慎表态。 刘素平瞅了瞅王德宝,心想再给你十秒钟说废话,然后老子就要催你了。 王德宝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薛阿姨的人品和作风,她的街坊邻居和我们县肉联厂的职工,都是知道的,绝对没的挑,陈锋那小子和我薛阿姨都有两个孩子了,他更应该知道。” 嘶……这句话,意味深长啊! 李香兰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所以呢?” 难道薛梅真的在外面有人,被陈锋捏住把柄了? 王德宝看看周围一圈儿人,都是满脸的求知欲,他神秘一笑,小声说道:“所以我觉得,陈锋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切! 众人一听,就这?顿时没了兴趣。 还以为你掌握了什么第一手的八卦呢,没想到就是瞎猜啊,散了散了。 王德宝笑笑:“陈锋外面有没有人,警察叔叔会调查的,轮不到我们操心,反正,他突然想杀妻,没有正当理由肯定说不过去。” 杀……杀妻? 要不要这么严重啊! 李香兰和刘素平他们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有心想要强调一下,警察叔叔还没定论呢,不好直接说陈锋就是杀妻……有点儿过了。 不过想想,王德宝肯定是向着薛梅的,他都教薛梅怎么闹事才能离婚了……嗯,可以理解了。 李香兰迅速地转移话:“我回去还有事,先告辞了。” 王德宝也没留人,客气地说道:“李主任,今天太匆忙,失礼了,过几天我这边安顿好了,一定登门拜谢。” “客气了,真的不用,都是份内事。”李香兰也客套两句,然后赶紧走人。 她是不敢再留下跟王德宝唠嗑了,这小子做事儿太吓人了,按照他说的法子,薛梅去离婚,肯定能把两个厂子的工会,都给闹腾的头疼死。 以李香兰多年的社区工作经验,薛梅这事儿,百分百是可以快速离婚的……陈锋人都被抓了,薛梅这一脸一身的伤,看着都能吓得人半死,谁还敢调解? 咱就说万一! 万一陈锋放出来了,然后又家暴了……薛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些现在劝阻薛梅不许离婚的人,王德宝绝对弄的他们生不如死。 能出这种损招的人,李香兰可不敢和王德宝走得近了。 不过,王德宝的那句“家暴从来都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论断,李香兰倒是记在心里了……她觉得这句话真的,总结的太到位了。 只是李香兰又觉得,倒也不必对家暴这个事,一丝一毫的迁就和妥协都不能有,还是要给人犯错和改正的机会的。 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目送李香兰迅速远去,王德宝也不磨叽了,再次拜谢各位同事,然后跟着刘素平直接来到县肉联厂工会。 孙红梅看到王德宝和刘素平来了,并没表现出亲近之意,但当看到王德宝在信笺上写下“辞职信”三个字,她就再也控制不住惊讶了。 “小王,你这好好的……怎么要辞职?” “孙阿姨,我最近准备上学,所以打算把工作岗位腾出来,让组织上去协调给有需要的人。” 王德宝一边说着,一边看了刘素平一眼。 孙红梅顿时了然,王德宝是给刘素平……啊不,是给刘素平的儿子腾位子的。 孙红梅这个岗位,平时还是比较清闲的,在不在岗打毛衣,全看领导平时抓的严不严,反正不迟到早退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而且因为部门里妇女比较多,这时代的娱乐又有点少,所以大家没事儿都喜欢凑热闹,议论八卦。 所以一大早来到单位,孙红梅就听说了,刘素平亲自牵头,让他们车间的每个工人都要给王德宝捐款,说是要私力救助……少的几分钱,多的几毛钱,金额随意。 但也有人说了,并不是被迫,因为,老刘私下里承诺,他们每一个人捐了多少钱,他私下里都会用自己的钱,如数奉还。 只是要下个月发工资才能给大家。 然后捐完,刘素平带着几个人,就匆匆忙忙地出了厂子。 现在才隔了几个小时,王德宝就过来写辞职信……这两下里一联系,孙红梅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王德宝把他的工作给卖了。 这玩意儿要是深究的话,其实是违规操作,因为规定父辈退休,工作只能让给自己的直系子女,让给侄子外甥什么的,严格来说,都是不行的。 但潜规则肯定不是这样,只是等闲也没有人会告发这个,因为这是结死仇的做法,还会得罪很多同一规则下,走门路的人。 不过王德宝的这个玩法,挺新奇,也很聪明……他自己是正儿八经的辞职,他接受的是同事们的私人捐款。 虽然一样还是禁不起调查,但已经最大限度地保护好他自己了。 孙红梅琢磨了一会儿,眼睛顿时亮了,感觉自己的脑洞都被打开了……她的亲戚完全可以依葫芦画瓢,一样的操作啊。 不行,等会儿还是咨询一下王德宝,问问这个操作有没有什么关键要把握好的。 正琢磨着,钱卫东夹着一个笔记本回来,看到王德宝递交的新鲜出炉的辞职信,脸色忽然就黑了,嚓嚓两下,直接把王德宝的辞职信给当场撕了。 “你干什么?”王德宝还没吱声,刘素平先怒了。 钱卫东噎了噎,才说道:“太儿戏了,我不同意。” 去你妈的,老子是收了钱的,怎么可能不办事儿! 要是让这小子突然辞职了,王德瑞那小子还怎么顶着王德宝的名字进厂? 反正老子吃进肚子里的钱,是不可能吐出来的,你们爱谁谁。 第51章:递刀 刘素平已经出离愤怒了,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他已经付出了很多。 自从当上车间主任以来,他什么时候这样对别人低三下四过? 谁也不能阻止他,把这份工作给儿子争到手。 刘素平直接一把薅住钱卫东的领子,恶狠狠地盯着他:“厂里职工想要考大学,想要上进,怎么就儿戏了?你竟然直接把职工的报告撕了,谁给你的胆子? 姓钱的,今天你要是不能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子现在就拽着你去见厂长!等你丫在全厂人面前道歉,末了还是得把老子的事儿给办了。” 卧槽,这已经不是指名道姓的怼人了,而是直接以“姓钱的”来称呼工会主任了,这踏马是要撕破脸的节奏啊。 孙红梅恨不得能搬个小凳子凑到跟前,手里再能有一把瓜子就更好了——一边嗑瓜子,一边吃瓜。 钱卫东被刘素平给薅着衣领,脚尖儿都差点儿点不到地面了。 他只有一米六的身高,本来就比刘素平一米八的大个子,要矮上两个头,身高的差距带来的最直观的差距,就是战斗力的差距——他就像是个小鸡子一样,被刘素平单手直接拎起来。 这是体格上的直接羞辱。 而且还是在所有的下属面前。 “松手!”钱卫东面红耳赤,两手拼命地掰着刘素平的手,可无论如何都掰不动。 他毕竟是玩笔杆子上来的,他那把子力气,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刘素平可是正儿八经从车间工人干上来的,更别提两人身高体格上的硬差距了。 “你先把我们职工递交的报告复原。”刘素平毫不放松地说道。 冲冠一怒以后,他实际上就已经冷静下来了,意识到自己是不应该这样和钱卫东撕破脸的,以后的麻烦会很大。 再怎么说,工会主任的行政级别也比他一个车间主任高,笼统地说,钱卫东可以算是他的领导。 车间主任只是管理层,而工会主任却是领导层。 但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想要做事,就不可能不得罪人,好好先生是做不了管理者的——十几年前,他成为工作班带班班长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 只看值不值得。 “都踏马成碎纸片了,我怎么给你复原?有种你揍我啊!”钱卫东气的大骂。 刘素平就很难受,他现在是进退维谷——真揍钱卫东,他肯定要倒大霉的。可要是就这么轻描淡写把人放下了,他以后也抬不起头来。 关键时刻,王德宝轻咳一声,说道:“反正撕夜撕了,刘主任,我重写一份吧,你看着是不是能直接交给厂长,不然留给钱主任,他偷偷又给撕了,谁也不知道。” 刘素平顿时大喜,感激地看了王德宝一眼,立马把钱卫东给扔到一边,快速地把地上的碎纸片都给捡起来。 王德宝出这个头,不仅时机恰到好处,而且还刚好给刘素平点出了下一步的步骤——跳过钱卫东,直接找厂长。 其实,不是刘素平想不到这一点,而是办事的流程不允许。 不按流程办事的后果是很恶劣的,理智上身以后,刘素平就没有勇气打破常规了。 可王德宝点出这句话,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刘素平完全可以打着尊重职工意愿,急职工所急的名义,直接去找厂长,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因为后果由王德宝背了。 王德宝要走人了,他根本也不在乎得不得罪钱卫东。而且上辈子就是姓钱的帮大伯操作的,让堂弟顶着他的名字进了肉联厂,上辈子来不及报复,钱卫东就生病死了,这辈子王德宝可不会错过机会。 再说了,王德宝给大伯设局,本来就是利用刘素平,两人上辈子就没仇,王德宝不至于这辈子特意坑人,总要上手帮点忙吧。 况且钱都收了。 不过,刀子已经递给两边儿了,接下来双方要怎么对砍,那就不关王德宝的事情了。辞职信递出去,他就已经离场了。 钱卫东气得够呛,那小眼神儿,恨不得能直接吃了王德宝。 可惜王德宝根本不鸟他,飞快地又写了一份辞职信,然后跟着刘素平,直接去了厂长办公室。 袁厂长脸色不太好看,听刘素平说了事情经过,还有刘素平带来的一大把碎纸片,他的脸色才稍微好一点,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是收下了王德宝的辞职信,批了条子。 刘素平亲自带着王德宝跑了一遍流程,看着他签了好多字,才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快下来。 王德宝也松快了,因为按照之前的约定,走完这一步,后面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接下来就是金河中学那边,和厂子这边对接,转人事关系,建档学籍了。不过那些都不需要他亲自出面,学校会代办的。 当然,前提是王德宝要能通过入学考试。 刘素平把王德宝送到厂子门口,点了一支烟,笑道:“复习的怎么样了?” 王德宝一副底气十足地样子:“我一直都在自学啊,跟上高中的进度,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秉持着谨慎无大错的原则,王德宝没说自己打算今年就参加高考,就只说自己应该能跟上高中的进度……给人的感觉,他是要从高一开始念。 至于以后,刘素平或者其他人会不会持续关注他,然后知道他上高三以后,说他是骗子…… 王德宝的话里也是留了余地的——我只说应该能跟上高中的进度,可没说高几啊。哥考的好,一下考上高三,还能跟得上,那自然赶着今年高考,对吧,哥有这个实力,凭啥多等一年? 刘素平强压着亢奋,又叮嘱了一下王德宝,注意学籍的事,然后就返回厂子里了,他还要继续上班。 骑着周红柳的自行车一路紧赶慢赶,来到派出所,王德宝这才发现,好像全所的人都认识他了,一路进来好多人都跟他点头示意。 想想自己重生后这几天的经历,王德宝也是哭笑不得……估计没有别的重生者,敢在严打期间,这么多次进出派出所吧。 很快来到王建国的办公室,王建国刚挂了电话,满脸疲惫地往椅子上一靠,说道:“别废话,直接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是准备参加高考吗?现在的工作我也干不了了,那当然要留给有需要的人啊,所以我就写了辞职信,刚刚已经交给袁厂长了。”王德宝一副很坦然地模样,说道:“正好刘主任听说了,就号召大家给我捐款,怕我交不起学费,没法生活。” “但我有别的法子挣钱,我不可能等大学毕业才还剩余的钱,债主亲戚们也等不起,所以我就先把刘主任他们给我的捐款,拿来先还债了。”王德宝两手一摊:“就是这么的简单。” 王建国看着王德宝,淡淡地说道:“还有什么,一起说了吧,你的整个计划,都告诉我。” 他上次就发现了,这次看到所谓的捐款,王建国可以确定,王德宝脑子里根本就是有一个完整的计划,他正在一步一步的走着呢。 这踏马简直就不像是一个菜17岁的少年。 17岁的他跟17岁的王德宝,根本没法比。 第52章:过明路 “王叔,我真的没什么计划。”王德宝一副诚恳地样子,说道:“非要说计划,我倒是有一个大致的人生规划。” “说!”王建国语气不善地吐出一个字。 “第一步,挣钱还债!起码先换一部分,让债主们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第二步,改善生活!我还能熬,但妹妹的身体熬不住了,她已经营养不良了,” “第三步,上大学!不能再拖了,越拖情况越糟糕,赶早不赶晚。” “第四步,谈个女朋友!我和妹妹都挺喜欢曾老师的,拿到京大的录取通知书以后,我就登门拜访。” “第五步,还清债务,拿回我家的房子!” 一口气说完,王德宝长吁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有些激动的情绪。 王建国好半天才说道:“可能真的是越苦难的经历,就于是能早就人吧,你这个成长速度,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孩子,我理解你的压力和难处,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行险,太危险了,一旦出事,你直接就完了。” 王建国不能直接说,李明就因为这个,才会一直要盯着他……他只能隐晦地提醒王德宝,别跳的太高了。 “你有什么赚钱的门路,跟我说说。”王建国追问道。 他是真的怕了王德宝了,帮一个小学老师出头,结果都能从炼油厂弄到一个油渣生意,而且这生意还不少挣钱……只要够勤快,一个月挣的钱相当于普通工人小半年的收入。 关键是,这么恐怖的获利,虽然不好高调宣扬,但确实是合法的——国家都允许注册私人公司了,大方向就放在那里呢,只要不在雇工人数、交税、投机倒把,以及其他一些敏感的社会问题上出明显的纰漏,都是合法的。 这生意,王德宝交给了周红柳她大哥。 这的确是王德宝的知恩图报,但也存在腐化拉拢的倾向,王建国已经私下里提醒过周红柳了,现在他要提醒王德宝——千万别过线,否则,肯定完蛋! 王德宝想了想,君子兰这事儿确实得先跟王建国打个预防针,也算是过个明路。 因为到了年底,这三盆君子兰一出手,恐怕就是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别人都能炒,王德宝自然也可以,只是要低调一点。 至于龙泉印泥……还是算了吧,不能说,因为这东西确实沾点儿文物的边儿,透个口风都会很麻烦,还会让老王难办。 毕竟现在法制不完善,灰色地带太多了,不仅一不小心会踩雷,关键整人也容易啊。 “你还真有什么瞒着我的事?”王建国见王德宝居然考虑上了,顿时有点儿慌。 大爷的,你丫可千万别给我整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来,否则,就算我再不忍心,也只能拷了你。 “我买了三盆君子兰,现在喜都那边的价格,已经炒到几千块、上万块钱一盆了,我感觉还会涨。”王德宝说道。 “我看到了。”王建国攥紧了钢笔,沉声问道:“三盆君子兰多少钱?你从哪弄到这笔钱的?” “三盆花1000块钱。”王德宝眨了眨眼,说道:“我从旧货市场买到一台坏掉的打字机,我用买废品的价格卖下来,然后转手卖给了能修好打字机的人,挣了1000块钱。” 咔嚓一声,王建国直接把钢笔给掰断了。 喘了口气,王建国额头上青筋直冒,他咬着牙说道:“什么破打字机,能值1000块?你卖给谁的?” “24针东芝3070打印机,进口价1000块钱,美元。”王德宝说出的数字,让王建国的头皮瞬间都要炸开了。 美元? 卧槽这破玩儿意还是要花外汇来买的? “别担心王叔,机子确实是坏了的,都生锈了,扔在废品收购站当垃圾卖的。”王德宝一边给王建国倒水,一边安抚道:“你要相信组织,能有资格进口东芝打字机的部门,自然有一套成熟的、禁得起层层审计的,从购买到报废的程序,我相信这一整套程序上的无数个审批和盖章的人,都能为这台报废的打字机做证,肯定是禁得起检查的。” 王建国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神大定。 不得不承认,王德宝说的还是有道理,这个年代,任何进出口的商品,都是需要层层审批的,甚至直到现在,一部分商品的进出口,也是需要配额的,不是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问题,程序上你也绝对找不出问题来。 那就还是没问题。 都是同一个体系下的,你怎么能单单就说一个东西有问题?那不扯淡吗! 王建国平复了心情,再看向王德宝的眼神,就有些复杂……这事儿如果和王德宝说的一样,就算是李明亲自来调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好吧,明明是挺高兴的一个事儿,但王建国就高兴不起来,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家伙,是不是觉醒了什么奸商的天赋? “然后我买了两套猴票,四方连的,一套210,”王德宝小声说道:“一套自己留着,一套卖给了他,他又给了我1000块。” “卧……”王建国好悬才忍住,没把那两个字儿说全了:“那人是谁?” “邱行之。”王德宝很坦然地说道。 按照他前一世的时间线,现在这位大佬已经在办停薪留职了,就是要开古董店……能干的了这个的,肯定也是有相当的资源和门路的。 如果连自身都难保了,邱行之怎么敢去开古董店?毕竟也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很清楚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所以也从侧面证明,现在的环境,确实已经比十年前,开放的太多了。 “邱行之……他啊!我知道了。”王建国恍然,听到这个名字,他就彻底放心了。 “王叔,你也认识他?”王德宝好奇地问。 “知道,但没打过交道,”王建国说道:“既然他肯收你的东西,那说明你的东西大概率是没问题的,但是你也不能大意,以后稳着点儿。” “我知道的,王叔,但凡能低调的,我一定低调,”王德宝笑嘻嘻说道:“明面上我把那2000块还债了,但实际上,我还有2000块,买了三盆君子兰等涨价再出手,猴票可以再看看,然后剩下的钱,我暂时用来改善生活和应急。” 顿了顿,王德宝说道:“我薛阿姨的事,王叔你也知道了,我现在住的那院子,是她提前就帮我租好的,我能要她出这个钱吗?她家的那个情况,我真不能啊……还没等我想办法让薛阿姨收钱呢,陈锋就打上门来了。” 王建国顿时一拍桌子,一脸恍然,好家伙,到现在他才明白,为啥陈锋对薛梅下杀手,感情和这份租金的支出,也有很大关系……偏偏王德宝还没法详细解释,因为确实不方便说,要低调。 可这也不是陈锋要杀人的理由啊,明明可以好好说的,那出手,分明就是奔着要命去的。 “王叔,我感觉,陈锋可能外面有人了。”王德宝提醒道。 “用不着你操心,注意点儿你自己!”王建国没好气地撵人。 但马上,王建国又把王德宝叫住,带着他来到周红柳的自行车上,指着后瓦盖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印记,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第53章:救花 王德宝蹲在周红柳的自行车跟前,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块印记。 看起来像是一块红油漆,比指甲盖略大一点,粗一看还以为是在哪里不小心蹭到的。但经过王建国的提醒,王德宝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顿时意识到,这玩意儿肯定是有心人特意印上去的。 因为如果是不小心蹭到的,那形状应该是不规则的,可这个印记,是一个清晰明显的“米”字型。 “卧槽!” 王德宝爆了一句粗口,然后立马反应过来,这绝对是在鬼市上被人印上去的。 当时为了能快速跑路,王德宝是直接推着自行车,进的鬼市。 而且鬼市那地方,胡同深巷密布,王德宝对地形不熟悉,黑灯瞎火的也不敢把车停外头,怕找不到回来的路,也怕被人给偷了。 结果就被人给弄上印记了。 “看清楚了?”王建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的错!”王德宝叹了口气,犯了错就要认,这没什么好说的,他立马借了工具,一点点地把油漆印记给锉掉。 “王叔,有油漆吗?” “行了,剩下的活儿不用你干,你也不擅长这个,赶紧滚蛋,看见你就烦。” 王建国大手一挥,示意王德宝赶紧消失。 王德宝又跑去跟周红柳道了声歉,然后才赶紧离开。 等王德宝走了以后,周红柳才找到王建国。 “领导,就这么把印记给弄掉了?留着说不定能钓出条大鱼呢。”周红柳有些不甘心地说道:“能留下这样的印记,说明这已经是一个成了型的团伙了,很有必要搞掉他们。” “扯淡!你觉得哪个所还有警力去蹲守和抓捕?这个活儿没十几号人天天蹲守,根本连想都不要想,万一盯一两个月没结果怎么办?正事儿全耽误了,你是嫌我坐这个位置坐太久了吗?”王建国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有,你的个人安全怎么保证?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时候,你就敢布置蹲守?胆子也太肥了吧?” 周红柳缩了缩脖子,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的确,以他们所为例,现在常驻所里的就三个人——一个所长,她这个女警负责包括户籍在内的日常事务,另外一个是武装人员,专职警卫的,其他警力全部撒出去干活儿,主要就是配合严打。 现在可是严打期间,总是要防范宵小狗急跳墙的,万一老窝出了岔子,那丢脸就丢大发了。 像今天早上,王芸能一下叫过来那么多警察……巧了,今早所里开通报会,全都在呢。 “我们现在,除了正常的业务范畴,就是配合严打,”王建国叮嘱道:“你不要总想着要干大活,立大功,首先要想着别犯错……只要我们每个干警都不犯错,每个所、每个支队都不犯错,那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就能顺利完成,最大限度地减少意外。” “意外少了,伤亡就少了,懂吗?我可不想再把自己同志的骨灰,亲手交到他们家属的手上,我踏马心疼!”王建国语重心长地说道。 “是!我懂了!”周红柳的眼圈儿也红了。 她也想起了上个月牺牲的五个同志,其中一个就是他们所的,王建国带了两年的徒弟,一个有点冲动,但正直善良,忠于职守的好警察,她的好朋友。 王建国一个人,亲自把同志的骨灰送到人家,第二天回来,头发就花白了。 “你也不要觉得,我们是什么都不做,这个情况我会上报的,”王建国劝解道:“只要我们坚持严打,这些犯罪分子迟早都没有活动空间,等在抓到的人口中匹配到各个地方汇总的线索,我们立刻就能有针对性的进行追捕,这样的效率更高,更能利用好我们现在宝贵的警力。” “我懂了!”周红柳长吁一口气,听到楼下院子里有人招呼,她赶紧出去忙了。 王建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给李明打这个电话,再观察观察吧。 而王德宝出了门,赶紧回家把那个花盆烂掉的君子兰收拾好,装包里,坐公交车来到南锣鼓巷找邱行之。 开玩笑,这一盆花的成本就是三百多块啊,到年底很有可能能卖到六位数的天价,王德宝肯定要把花当做老祖宗一样照顾好。 穷人翻身,屌丝逆袭,全靠这三盆花了,要是死了一盆,他都能买凶把陈锋直接干掉。 邱行之打开包,顿时眼睛一亮:“凤冠君子兰?” 王德宝挑起大拇指:“高手,邱叔您是识货的!” 邱行之带着王德宝来到院子里,麻溜地梳理根系,检查一番以后,找了个大花盆,加了一些黑土,掺着原土一起回盆。 王德宝看的目瞪口呆,高手啊,这动作,一看就是干了不知道多少回的。而且那黑土,一看就是专门为花花草草准备的。 这年月还没有淘宝店铺卖黑土和营养土的,但是已经有人从东北带了黑土回来卖,卖家就是那些喜爱种植花花草草的有钱人。 可见,太阳底下没有新鲜的生意,就算看起来新鲜,那本质和内核也一定是想同的。 邱行之一边洗手,说道:“还得观察几天,能活是肯定能活的,但根茎伤了,多少还是受损的。” 王德宝当机立断:“那就放您这,过阵子我再来看。” 邱行之顿时就笑:“这么信任我?” 王德宝也笑:“就放几天,放到年底我可不敢……我是准备年底出手的,到时候一盆至少也能卖出五位数的价格来,这是凤冠,新品种,没准儿能上六位数。” 邱行之也有些惊到了,但就算看的再眼热,他也会恪守自己的原则,绝不参与这种高风险的热炒行为。 但这正是王德宝对他放心的地方。 后世的邱大佬,口碑和信任,就是这样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因为这个人确实能够坚守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王德宝盘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资产,三盆凤冠君子兰,一套四方连猴票……没了! 哦对,还有550多块钱的现金。 本来应该是580块的,但是这几天吃的、穿的、用的,花了一些,来的路上又给邱行之买了一条香烟,花了5.5块。 给邱行之买的也不是什么中华,牡丹,云烟什么的,而是很普通的大重九,0.55元一盒,一条5.5块钱。 这年月是没过滤嘴的香烟的,有也不是王德宝能买到的,所以他就买了相对便宜的大重九,因为后世的邱行之曾经在访谈上说过,他抽的最多的就是大重九,反而不是什么那些很贵的烟,而且从来不抽带过滤嘴的。 后来有稳定渠道能长期买雪茄了,邱大佬就开始抽雪茄了。 这不就妥了吗!正好王德宝也省钱了。 从南锣鼓巷出来,王德宝一路上也在观察着沿胡同的院子,等年底君子兰出手,他还了债以后,是打算在这买一套院子长住的。 买了半只肥烧鸡,还有一些菜,王德宝就直接回家,刚进胡同口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 王德宝一回头,居然是曾佩琦,赶忙把曾老师迎进自家院子里。 “我托朋友找了课本,还有习题集,带给你。”曾佩琦骑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地说道。 王德宝打开曾老师后车座上那巨大的大布袋一看,顿时惊呆了……从初一到高三,数理化语外史地政,所有年级所有科目的教材和习题集,全都在这里了,粗略数一下有一百多本。 虽然全都是旧书,习题集也都是别人做过的,但是这对王德宝的价值,不可估量。 “谢谢你!曾老师!”王德宝激动地狠狠抱住曾佩琦。 “诶……你你你……松手啊!”曾佩琦瞬间羞红了脸,两手慌忙地挡在胸前,避免和王德宝的直接接触。 第54章:李香兰的怀疑 “你……松开!” 瞬间的震惊和慌乱后,曾佩琦就有些羞涩和生气,奋力想要推开王德宝……但是根本推不动。 然后,王德宝马上就主动松开了曾佩琦,但不等曾佩琦质问王德宝为什么要占自己便宜,王德宝的两手又搭在了曾佩琦的双肩。 曾佩琦涨红了脸,满脸气愤,可王德宝仿佛完全没有注意曾佩琦的脸色,他满脸狂喜的表情,几乎是在曾佩琦的耳边大声吼:“谢谢你!曾老师!谢谢你!” 一瞬间,曾佩琦的耳朵嗡嗡的,脑瓜子也嗡嗡的,整个人直接就懵了。 啊? 这是怎么肥四? 王德宝忽然又主动松开了搭在曾佩琦双肩上的双手,他仿佛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动作有点儿出格,一脸兴奋地表情,抱着装书的巨大布袋子进了屋,一边还大声地自言自语:“我太高兴了哇哈哈哈……” 曾佩琦懵逼了一会儿,忽然就忍俊不禁。 一定是我给王德宝的惊喜太大了,以至于他震惊狂下之下失了态,他肯定不是故意的,恐怕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呢。 王德宝早就在自学了,可一直弄不齐课本和习题集,所以才会惊喜的失了态,他就是太想考大学了。 是了,一定是这样。 曾佩琦瞬间脑补了刚才王德宝的行为,自动为他匹配了最恰到好处的理由。 但,一想到刚才自己被王德宝狠狠地抱着……曾佩琦忽然又忍不住羞涩脸红, 虽然她对王德宝很有好感,内心深处也倾向于希望两人的关系能刚进一步,并且两人之间也确实产生了暧昧的情愫,但是,这不代表王德宝立马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时代保守传统的社会风气,也是曾佩琦自己保守传统的性格。 再说了,现实中的差距其实也不少呢。 比如,王德宝背负着巨额债务。 比如,曾佩琦比王德宝大三岁。 …… 这些都不用说出来,两人都明白,要解决现实里的阻碍,还需要王德宝加快成长,然后,再加上一个合适的契机。 曾佩琦看着王德宝喜滋滋的抱着书袋进了屋,一边高声招呼她进屋……虽然明知道,王德宝不可能再失态地突然抱她了,可她还是不敢进屋。 而且,明明院子里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反而脸更红了,思绪瞬间漂移到了刚才被强势抱住的那一刹。 没了当时的震惊、羞愤、慌乱无措,此刻稍微平复下来的曾佩琦,反而能更清晰地回忆刚才两人的每一帧动作。 就感觉……王德宝看起来瘦巴巴的,但是力气好大,那一抱,她就好像被铁箍箍紧了似的,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而且当时她情急之下,两条手臂屈在胸前挡着,以防止两人身体的正面接触,于是她的两条手背却不得不和王德宝的胸膛挤在一起……王德宝那好像铁板一样的坚实肌肉,硬邦邦的,一回想起来,曾佩琦就忍不住脸热心跳。 这就是男人吗? 肌肉真的硬! 但曾佩琦不知道的是,王德宝抱着布袋子进屋以后,立马把自己房门反锁,然后一屁股坐床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慌得一批! 刚开始抱住曾佩琦,的确是王德宝无意识的行为,但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了……只是,一瞬间曾佩琦的反应很激烈,以至于王德宝不敢立马松开。 因为一旦响应曾佩琦的动作而立马松开,两人就会陷入到尴尬的气氛中,两人之间那一丢丢暧昧,恐怕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虽然王德宝上一世没谈过恋爱,但这不妨碍他成为一个优秀的恋爱理论家。 他觉得以这个时代的保守,和曾佩琦本人的传统,这种尴尬恐怕会导致曾佩琦从此躲着他……那就真的完犊子了! 他马上就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复习中,都没有时间精力去撩曾佩琦,怎么还有时间和精力去扭转局面? 时间再一拖几个月,那就真的凉凉的! 生死关头,王德宝豁出去赌了一把……还好,结果不差,曾佩琦好像没有怪他。 好像是吧。 不过退一万步讲,爱情再重要,还能有事业重要? 事业、人脉、金钱、前途……这些综合起来,才是男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对于女人的吸引力,没有这些,谈什么爱情? 这个和教员说的“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是一个道理。 这一点,王德宝还是拎得清的。 王德宝躺在床上,深呼吸了几下,情绪快速地归于平静,正想起身,忽然就听曾佩琦在院子里脆生生地说道:“王德宝,我先走了,不要你送,你好好复习,过阵子我再来看小芸。” 这就走了? 王德宝愣了一下,旋即弹簧似的跳起来,飞快地追到门口,这时曾佩琦已经头也不回地骑车冲出胡同口了。 王德宝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说真的是草率了,全然忘了这年月的人们都很保守的,就算是结了婚的夫妻,在公众场合,通常也不会手牵着手,更别说后世小情侣常见的搂搂抱抱、互相喂饭了。 下次一定要注意些才行! 要循序渐进! 要水到渠成! 反正曾老师一定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任何人都别想染指! 王德宝知道,自己此刻涌起的强烈的占有欲,是不对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想控制。 重生一次,谁不想活的恣意呢? 只是处于安全的考虑,选择低调苟着而已。 循规蹈矩? 不存在的! 回到自己房间,看着那一大堆上百本的书,王德宝有些犯愁,看来需要打一个书柜了,书桌也需要一个……不,薛梅和陈诺母女俩也要来这边住,需要的家居可多着呢。 薛梅租的房子只有两张床,一张八仙桌,四把缺了腿的椅子,连衣柜都没有,这些都要尽快打出来。 王德宝正琢磨着,院门被人拍响。 “王德宝,在家吗?”李香兰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在的,”王德宝赶忙迎出来,见是李香兰和一个中年妇人,有些诧异地问道:“李主任,什么事?” “常住人口登记。”李香兰吩咐了一下下属,一边跟王德宝解释:“你和你妹妹入住,都还没登记,估计很快又要多两个人,要尽快登记一下。” 王德宝当然配合李香兰的工作,把自己和妹妹、薛梅和陈诺的个人信息叙述了一遍。 李香兰在旁边看着,无意中扫见院子角落里的两盆君子兰,顿时就是一怔,看向王德宝的眼神,变得惊奇和怀疑。 现在喜都的君子兰已经是天价,京城的君子兰也在热炒……这两盆花可不是王德宝这种负债累累的“大负翁”能拥有的。 但是李香兰没有声张,只是深深地看了王德宝一眼,私下里决定还是观察观察再说。 她是知道,王德宝和王建国、周红柳关系不错的,王建国担任所长都小十年了,以老王的火眼金睛,他不可能没看见院子里的两盆君子兰……王德宝要真有问题的话,以两人工作上多年的配合,王建国不可能不跟她透口风。 所以李香兰决定等一等,探探王建国的口风再说。 第55章:试探 中年妇人很快登记完了四人的信息,也没坚持要另外三人都亲自到场。 大清早王德宝家发生的冲突,这一片儿的街坊邻居全知道了,她自然也听说了。所以她压低声音,好奇地问王德宝:“你那个薛阿姨,真要离婚?” 王德宝叹了口气:“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活命吧。” 一句话,噎的对方想要劝两句“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习惯,瞬间接不去下文了。 怎么接? 下次真出人命了怎么办?大家都是女人,良心会痛的! 中年妇人也叹了口气,颇有同感地说道:“女人苦啊……小伙子,你叫我江姨就行,我家就住你对面的胡同里,右手第四家,有事尽管叫我,我不在家你就招呼我爸妈,他们住在这一辈子了,人头比你熟。” 王德宝感激地一鞠躬。 还是这位江姨实在,等陈锋那王八蛋放出来,又带人跑过来闹事,江姨的这个承诺,就真的抵万金了。 当然,把陈锋换成李德利也是一样的。 王德宝顺势说道:“江姨,那能拜托您个事儿吗?” 江姨很爽快递说道:“客气啥,尽管说。” 王德宝说道:“江姨认识木工师傅吗?家里啥都没有,要常住的话,得添不少家具才行。” 江姨也不客气,一马当先地就走进屋里去看。 李香兰见王德宝看向自己,笑道:“你江姨人头比我熟,你找她准没错。” 王德宝笑道:“那也得谢谢您啊,辛苦了,还特意跑一趟,您先坐一会儿喝茶。” 说完,王德宝赶紧去陪着江姨……人家要帮忙打家具,他不陪着,显得失礼了。 李香兰笑而不语,她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对于王德宝的失陪并不生气,反而觉得,王德宝不算是个口舌伶俐的人,否则刚才肯定能说的更加圆润讨喜,花团锦簇。 但是,她很真实,也很实在。 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在基层工作,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社会阅历太过于丰富的人来说,虚情假意,是他们一眼就能看穿的。真实,才是最让他们感觉舒服的状态。 李香兰觉得,如果王德宝保持这个性格,那他未来肯定能结交到很多朋友。 小院儿就三间屋,江姨很快就溜达了一圈儿,说道:“小王啊,江姨这就要说你两句了……打什么家具啊,去买旧家具最合适,比打新家具便宜多了,而且还能立马就用上。” 王德宝适时地露出一个小心翼翼地探寻表情:“去废品收购站吗?现在……能随便买吗?” 江姨顿时就笑:“当然能买,前阵子咱们县还开了一家当铺和古董店呢,现在不也好好的?只要正当经营,不剥削,不逃税,那就是正当营生,什么也不用担心。” “你现在有空吗?我带你去县里的旧货市场,直接把你需要的家具都拉来,今天你们娘四个就能用上。” 一听这话,王德宝是彻底放心了。 尼玛,县里都给开古董店了,这可是前一世他不曾注意过的,但这不正说明,1984年的开放力度,比他想象的还要稍微大一点吗。 虽然真正彻底的开放,要等到1992年南巡讲话,但现在的这个力度,王德宝已经很满意了。 其实,要不是马上就要准备备战高考,王德宝是真想南下一趟,去羊城,去搞些空白磁带、电子表、服装之类的轻工电子产品,回来在京城开卖。 后世批发价几块钱一个的塑料电子表,在1984年的京城,零售价格居然比30年后的零售价格还要贵。 自己灌制空白磁带的利润也是暴利,随便弄一盘邓丽君的歌,转手就卖个五块钱,硬件成本甚至不如运费高。 不是这年头硬件成本真的那么低,而是现在的运输风险很高,一路上无数的车匪路霸等着打击呢。唯一安全的就是火车货运,但搞车皮的难度,能让你宁可选择冒风险汽车货运。 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1982年就建立了,但轮到它真正发光发热,还要等十几年以后。 所以,其实现在这几年,就是淘金发财最好的时代。 只要你敢想敢干,找对路子冒险搏一把,往往一次就能挣到普通人辛苦几个月、几年的财富。 对于一个绝大多数人年收入不足500元的时代,万元户,那绝对是真的有钱人。 而三十年后,能被绝大多数人承认是“有钱人”的,起码你得趁个几千万、上亿的身家才行。 去旧货市场买家具,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王德宝当然知道县里的旧货市场在哪里,他也不缺江姨介绍熟人便宜的几毛钱外加送货服务。他在意的是,在王建国、李香兰、江姨这些人的评价体系里,现在对于十年前绝对算“投机倒把”,要判刑的事情,到底是怎么看待的。 重生过来这几天,王德宝发现了,不止是普通的老百姓,就是这些有些权力和地位的人,其实也是渴望开放的。 一个小时后,王德宝很干脆地买了两个,两张书桌,四把椅子…… 最后王德宝又拜托江姨的熟人,把两块长木板锯成相同长度的五条,用钉子钉在两根剖开的圆木桩上,硬是现场几分钟就做成一个简易书架,连木板的毛刺都不带刨平的。 江姨都有点看不下去,可旧货市场里确实没有能装得下王德宝那一百多本书的书柜,质量好的书柜本来就便宜,就算破烂的书柜买两个也很太贵了。 王德宝一点儿都不介意,找江姨要了居委会的旧报纸和浆糊,在满是毛刺的木板上贴了两层报纸,妥了! 一群人看的目瞪口呆,好家伙,确实够简单粗暴的。 连江姨的那位熟人朋友都在琢磨,要不就按王德宝的这个思路,打个书柜卖卖看? 也幸好房间的地面很平,王德宝试了试,就很放心地把简易书柜立在墙角了,然后咣咣把曾佩琦送来的旧书码上去……不仅完美装下了一百多本书,而且还有一点富裕呢。 江姨看到这么多书,也是眼热,小声问:“小王,你真要高考?” 王德宝给予肯定的答复。 江姨搓搓手,正想着怎么说,王德宝已经善解人意地提前说道:“江姨,回头我问问送我书的那位朋友,她要是同意的话,等我高考完,连同我的笔记,就全都送你了。” 江姨顿时一拍手,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了,她的儿子今年高一,学习成绩不咋地,考大学是没指望的,努力凑合着看能不能考个中专吧。 眼看着也快中午了,江姨谢过了王德宝的挽留,匆忙回家做饭,却发现李香兰就在自己家等着自己。 “这是有事?”江姨跟着李香兰到了里屋,两人小声说着话。 “王德宝刚才买旧家具,花了多少钱?他说过这些钱是哪来的吗?”李香兰小声问。 江姨顿时瞪大眼睛,那么好的孩子,挺真实的啊,难道他也有问题? 第56章:闲汉 王德宝可不知道,李香兰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摆好家具以后,就赶紧去了灶房开始做饭。 不得不说,这年月的基层干部和群众,热心那是真的热心,自发的警惕性也是真的高,这和2006年11月以后的社会风气,是截然不同的。 暂时王德宝还不知道这一切,他将五花肉切成小块,这具身体的刀工从陌生到逐渐熟悉,等半斤五花肉一口气切完,前世那熟悉的刀感,又重新回到了手里。 王德宝满意地一笑。 前世度过那浑浑噩噩的头几年以后,他人虽然还是在躺平摆烂,但生活自理其实已经没问题了。 而生活自理的一个很关键的标准,不是自己穿衣、自己擦屁股,而是能自己做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日三餐全靠外卖那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外卖兴起都是哪年的事儿了,所以重生前,王德宝的厨艺那是相当的不错。 要不是只有一条腿,他光凭厨艺就能轻松应聘个酒店大厨。 将大锅刷好,切好的五花肉随着凉水下锅,大火烧开,捞出浮沫,然后捞出来沥水备用。 然后大锅炒糖色。 感谢现在已经逐渐放开的市场,虽然没有糖票,但多花了点钱,王德宝还是买了两袋冰糖,这次直接放了半袋子。 等糖变成焦色,放入五花肉翻炒,放入切好的葱姜蒜爆香,放入香叶桂皮去腥…… 这年月没有料酒老抽,就只有酱油,不过味道也不算差,香味从王德宝家的灶房呼呼往外冒,引的周围的邻居们一个个全都鼻子直抽抽,纷纷出门问是谁家做的肉,这么香? 王德宝把五花肉翻炒匀了,加清水,盖锅盖,然后调大火——其实就是拿一把蒲扇,对准煤球炉的进风口,疯狂扇风。 一直到水开,王德宝才手酸的扔下蒲扇。 没有手动进风了,算是自动调成中小火,就这么慢炖半小时吧。 这时有隔壁邻居循着味儿找来了,探头探脑地在灶房门口看。 王德宝感觉背后有人,想也不想,拎着菜刀一个转身,警惕地看过去。 那邻居正要往前凑呢,突然一把菜刀横在自己跟前儿,吓得他人差点儿过去。 “你谁啊?干什么的!”王德宝根本没客气,刀背往前一推,刀刃直接抵着对方的喉结。 “大哥……我是你……你邻居侯三!”来人说话都结巴了,腿肚子直抽筋,要不是菜刀的刀刃正抵着自己的喉结,他都能直接一下出溜到地上。 早上他是扒在墙头上看热闹的,当时看到王德宝拎着菜刀追着要砍陈锋,他和其他几个邻居闲汉,看热闹看得眉飞色舞,乐得不行,感觉这一年的茶余饭后都不缺谈资了。 结果,转头自己的脖子上就架了一把菜刀,还踏马是早上追砍陈锋的同一把菜刀。 侯三顿时就哭了。 早上他和其他几个闲汉还嘲讽陈锋,说这白瞎了那么壮实的体格子,没种,怂货,要是换了爷们儿我,我就伸着脖子让王德宝砍……老子就他妈不信了,王德宝敢砍老子? 真砍了,王德宝得给老子偿命,大家一命换一命,谁也别想跑,怕个屁啊! 要是不敢砍,就踏马跪下求饶,拿把破菜刀吓唬谁呢?爷们儿是吓大的吗? 当时喷的贼兴奋,说的也贼热闹,但是现在,近距离对视王德宝的眼神,侯三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被人用刀抵着脖子,有多可怕…… 他就感觉,王德宝其实根本就不介意杀了他,他只要敢跟王德宝叫,王德宝就敢一推刀,直接把他脑袋给削了。 这完全不是小说里描述的那种,好像被饿狼猛虎盯上的可怕的眼神,完全不是……王德宝的眼神平静的就仿佛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看他也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只鸡。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以至于侯三结结巴巴报上自己的姓名身份,就感觉裤子一热…… 他尿了! “邻居?我没见过……卧槽!”王德宝正说着话,突然问道一股尿骚味儿,赶忙让开,免得溅到自己。 其实王德宝已经信了对方的话,但他也知道,京城有很多这样的闲汉,平时下了班闲的没事,最喜欢撩拨别人为乐。要是见你懦弱可欺,那他们就会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也不至于玩死你,但能把你玩到想死。 结果就是,要么你一直软弱可欺,被他们一起随意欺负玩弄。又或者,老实人大爆发,一刀干掉他们,然后上了热搜。 但实际上,对于其他的闲汉来说,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们还是会继续寻找下一个好欺负的老实人。 这仿佛就是镌刻在他们基因里的本能一样。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从前朝遗老流传下来的,一个毛病。 前一世,独腿的王德宝就没少被这些闲汉欺负,那个生活,真的是生不如死。 打又打不过,追又追不上,防也防不住,报警也没用……要不是实在追不上,王德宝前一世绝对逮住一个就直接弄死对方了。 所以,要是不想被欺负,一开始就要强硬一点,被欺负了就果断打回去。 这个逻辑,就和闲汉们一样的想法就可以了——我干嘛要等被你欺负到走投无路,然后才还手呢?谁规定我必须到走投无路才能还手了?为什么我不可以在你一开始欺负我的时候,我就直接砍死你?大不了就是一命抵一命,有机会我还要灭你满门呢。 要是你识趣儿,我反击的时候,你退让,那就完事儿了。要是你不识趣儿,我反击的时候,你还要再动手,那我就直接干死你,不给你再欺负我第二次的机会。 所以现在,王德宝其实也是和对方一样的思维逻辑——有枣没枣砍一刀,你躲过去了你就没事,你躲不过去,那算你丫倒霉,下辈子做个好人。 于是见到对方尿裤子,王德宝嫌弃地后退一步让开,然后反手一刀劈头就砍。 侯三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一见到王德宝翻脸,他立马翻身爬起来就跑,等到王德宝把刀扬起来,还没砍下去,他的脑袋都窜出灶房了。 “救命啊!” “杀人了!” 侯三扯着破锣嗓子,用变了调的声线疯狂呼救,同时手脚并用地往外面逃。 王德宝也不吭声,拎着菜刀,牟足了吃奶的力气在后面追。 侯三跑出王德宝家院门以后,下意识地回看了一眼,见王德宝拎着菜刀在拼命追自己,顿时吓得,差点儿大的也吓出来了,表了调的呼救嗓音瞬间掺入了哭声。 江姨一脑门的官司,刚把李香兰送出门,就看到对面的胡同里,侯三一边哭一边狂奔,鞋子也跑掉了,还有一溜水渍在他脚下蔓延…… 侯三的身后,是拎着菜刀,闷头狂追的王德宝。 两个妇人瞬间石化……又来? 第57章:侯三哭晕在厕所 当王德宝被李香兰和江姨拦下时,侯三抱着江姨的腿嚎啕大哭,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感激过一个人。 证明了侯三的确是王德宝的邻居,了解了事情经过,李香兰和江姨都松了口气,就单纯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她们估计王德宝也是早上的阴影,所以有人不声不响地潜入家中,才会引起王德宝的应激反应,王德宝本人还是温和有礼貌的,不是侯三这种闲汉。 李香兰有些紧张地朝王德宝伸出手:“小王,能把刀给我吗,阿姨帮你保管一会儿,马上就还给你。” 王德宝表情很淡定,把菜刀背到身后:“李主任,刀还是在我自己手里比较好,这样我比较有安全感……不好意思啊,侯三,我是真的不认识的,不知道你是我的邻居,下次认识了,就不会砍你了。” 听到王德宝的亲口保证,侯三终于长吁一口气,顿时浑身瘫软在地上。 李香兰和江姨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神里的震惊……比起围观邻居们的震惊,她俩的震惊才是max。 因为她俩最清楚侯三这个闲汉,平时都干了多少的恶心事,她们这些年可没少帮侯三擦屁股……但这也正说明了侯三的狡猾和难缠。 能每次欺负人都精准地把握住不违法的底线,同时又不和被欺负的对象激化矛盾到无可挽回的程度,同时还时不时在社区做点好事讨好其他人……关键是自己还有一份正经的工作,一个不错的单位,能同时做到这些,其实是很难的。 侯三就是这样一个人。 如果真的踩线了,严打一开始的时候,他就被送去大西北吃筛沙子了,也不会滋润到现在。 所以侯三平时在这一片社区,真的是寻常人不敢惹的存在,他想去谁家就去谁家,他想怎么撩拨别人就怎么撩拨别人,你要真动手打他了,他反而讹着你。 但今天到了王德宝这,他差点儿被王德宝砍死,算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吃亏。 江姨踢了侯三一脚,没好气地道:“叫你小子平时嘚瑟,为所欲为,现在终于吃亏了吧?还不给小王道歉?” 侯三还没张嘴,王德宝已经微笑着伸出手:“对不住了,三哥,刚才是误会,以后欢迎来家里玩。” 侯三呆呆地看着王德宝,尼玛,刚才那小眼神儿看着我就像是看着一只待宰的鸡子,现在又笑的这么风平浪静……刚才明明就是你追着我砍的。 完犊子了!碰到了一个狠人! 侯三被江姨踢了一脚,立马回神儿,伸手和王德宝握了握,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他到底想起来,可根本起不来,踏马的腿软! 跟大家寒暄几句,王德宝就拎着菜刀回家了……红烧肉还在过锅里炖着呢,他哪有闲工夫和这些闲的蛋疼的街坊邻居磨牙。 前一世,王德宝就不是个喜欢和别人说闲话的人,这一世依旧是这样。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他本能地和周围的其他人,都保持距离,绝不主动亲近。 李香兰和江姨他们几十号人,全都是住在这一片的街坊邻居,一群人集体目送王德宝远去的背影,很快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虽然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大家都有两个共识: 第一:这少年是个真正的狠角色,以后不要轻易招惹。 第二:这少年有礼貌,但也很冷,不喜欢和别人亲近。 不过因此讨厌王德宝的人倒是不多,因为早上陈锋三人被抓的事,当时王建国亲自带队,来了四五个警官,动静闹的挺大的,半个县城的人都听说了。 连带着,王德宝的身份来历,以及兄妹俩这半年来的遭遇,也第二次进入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话话题。 不同于大半年前,王家第一次出事时,大家毫无立场的随意,这一次,因为王进孝被抓,以及他在炼钢厂散布自己亲侄儿是老赖、不还钱的造谣行为,导致越来越多的人终于第一次认识到,他们之前听说的很多关于王德宝是老赖和不良少年的传闻,八成都是他二伯、二婶散布的。和他们之前印象里的形象不一样,这个少年还是很有担当的。 只是,这孩子是不是最近受到的刺激比较大?这中午还没过去呢,第二次拎刀了……该不会是精神有点儿问题了吧? 有人这样嘀咕。 江姨瞪着眼睛上去质问:“易大爷,要是你儿子儿媳都死了,一家只留下你的大孙子一个人,房子被你亲戚占了,自己被赶出家门,工资月月被人领走,连个生活费都不给你留,还拿着欠条逼你孙子还债……你孙子疯不疯?” 易大爷顿时火冒三丈,气的跳脚:“江爱红,你怎么说话呢?你咒我干什么?缺不缺德?” 江爱红鄙夷道:“你这老东西才缺德,你家要是碰到小王的遭遇,你这老东西死了都能掀开棺材板跳出来,给你大孙子喊冤,现在你倒是好意思说人家小王精神有问题?我看你就是道德败坏,思想上脱离了……” 李香兰拉了江爱红一把,阻止了她继续上纲上线,说道:“今天这事儿就算了,一场误会,没多大点事儿,当事人两个也都和解了,各位街坊邻居就不要过度解读了啊,也不要到处宣扬,不然以后谁还敢来咱们这?” 周围顿时一片附和的声音,但是一转头,大家私下里头偷笑易大爷被怼的脸如猪肝的样子。 不过这事儿确实不怪江爱红怼人,因为赞同江爱红说法的人,还是大多数。 纯围观的话,那王德宝确实有点儿神经不正常,家里进个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挥刀就砍算怎么回事儿?绝对脑子有问题。 但是要结合王德宝兄妹俩这大半年的遭遇,以及今天上午差点儿被弄死的情况,这就可以理解了啊……谁知道你突然闯进我家是干啥的?我又不认识你,我警惕点儿,拿刀自卫,怎么了?没毛病啊! 至于说,王德宝为什么追砍侯三…… 绝对是侯三这家伙故意挑衅王德宝呗,这家伙一贯就是这样的人。 侯三:…… 以前他都是享受自己的口碑带来的好处,别人不敢惹他。而现在,他终于品尝到了自己的口别带来的坏处……别人都觉得是他故意闯进王德宝家,挑衅人家的,错都是他的。 侯三已经哭晕在厕所。 他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离王德宝远一点儿,绝对不去招惹这个疯子。 别人不知道,他是当事人,他很清楚自己的行为虽然过分,但还罪不至死。然而,王德宝是真的没有丝毫留手,直接就是奔着砍死他去的……他又没有九条命,也不是亡命徒,他当然怕。 而王德宝,他已经重新回到灶房,愉快地继续做饭,他打算再炒一个辣椒炒肉,一个青菜豆腐,加上他买的半只肥烧鸡,最后再来一碗蛋花汤,不管是菜量、口味,还是营养,绝对能让三个女人满意。 吃饱了才有力气办离婚啊! 正忙活着,李香兰和江爱红两人敲门进屋了。 江爱红开玩笑道:“小王,我可是敲了门的,别砍我啊。” 王德宝大汗,哭笑不得地说道:“江姨,您这……当时侯三他是不声不响地摸到我背后了,给我吓了个半死,还以为陈锋的朋友摸进来了,当时也没多想,手里有什么就直接招呼上了。” 完美! 以后附近的闲汉,再也没有人敢不声不响的推门直入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王德宝不好惹了。 嗯,侯三就是那只鸡,其他的闲汉就是那些猴。 至于其他的街坊邻居不敢亲近……这点小事算个屁,王德宝根本就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无效社交上,他也不会在这小县城里住一辈子。等年底卖了君子兰,他就有钱去南锣鼓巷买四合院了,以后都很少回县城了。 第58章:两人加起来800个心眼子 听了王德宝的解释,江爱红也没纠结这一点,只是叮嘱一句:“要不你平时就把门关上,你反正也是要复习备考的,关上门也省的你受干扰。” 王德宝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 他本来就打算这样的,刚才没锁门,纯粹是因为早上忘给薛阿姨钥匙了,万一她们看到院门锁了,也不叫一声就走了,这年月又没有手机……那可咋整? 等中午薛梅她们三人回来,王德宝分了钥匙,以后就会随时锁门了。 毕竟惦记他的人可不少,二伯和陈锋暂时进去了,可李德利和二婶还在外面,大伯一家也很诡异地一直都没露面,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这些都不得不防啊。 李香兰看的眉头直皱,下意识地就想劝两句——要搞好邻里关系啊。 江爱红直接挽住李香兰的胳膊,对王德宝说道:“我们这次来,就是看一下你,看你状态调整的挺好,我们也放心了……没想到你厨艺还真不错,这是炖的红烧肉吧?真香!” 说着,江爱红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这倒不是她吹捧王德宝,是真的香。 李香兰也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现在就算是普通的干部家庭,那也不是顿顿都能吃肉的,所以王德宝这红烧肉就更香了。 王德宝忙说一声“稍等”,掉头就进了灶房,拿两个碗,分别装了一点红烧肉,再浇上一点肉汤……啧,那香味儿,没治了。 连王德宝自己,都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江爱红和李香兰两人连忙推辞,这年头大家都缺肉,王德宝这一人一碗红烧肉,不算材料和工夫,单是这几大块五花肉,就不少钱了,她俩哪能要。 “两位姨,一点吃的,真的不用客气,再八卦的人也不会怀疑我用两碗红烧肉就贿赂两位了,那不开玩笑吗?”王德宝一边说着,一边硬塞给两人:“这还是我第一次做红烧肉,两位姨尝尝味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听王德宝这样说,江爱红爽利的接过来:“等会儿阿姨给你送点咸鱼干和熏肠过来,都是我儿媳妇亲手做的……对了,阿姨的儿媳妇是川人,熏肠做的地道呢。” 李香兰只好也接下来,说等会儿给王德宝送点小鸡崽过来,她婆婆特别擅长养鸡,最近正好有十几只鸡苗孵出来,分给王德宝三两只。 其实这些鸡苗,是说好了要给别人的,但是王德宝家的旧家具就是江爱红带着找熟人买的,现在又要送回礼,李香兰这个当居委会主任的,不好不收,更不好不回礼,想想干脆匀出两三只小鸡崽来。 在这个时代,两三只小鸡崽,真的分量十足了。 王德宝一听这,顿时眼睛一亮,赶忙去屋里掏钱……鸡崽可是贵重家禽,不掏钱就太不识数了。 顺便约一下下一批鸡崽。 李香兰顿时也是眼睛一亮,客气了两下收了钱,然后貌似无意地问:“小王,你这工作也辞了,以后生活来源怎么办?要不要我们俩帮你介绍个时间自由点的工作?” 江爱红喂喂撇嘴,她是认可李香兰这个主任的人品和办事能力的,但是就是在这一点儿上,她有点儿看不上李香兰……太较真儿了。 这年头,谁家还没有点儿小秘密了!心照不宣就得了。 别说现在了,就算是二十年前,严查投机倒把的时代,鬼市交易也没有彻底消灭,大家还是自发地以物易物,交易自己需要的东西。甚至打个擦边球,悄悄兜售一些东西,给家里挣钱买菜钱。 别说广大的普通群众了,就算是干部家庭,去鬼市交易的也大有人在。 江爱红就不信李香兰没干过。 所以,王德宝买旧家具的时候,掏钱的那个爽快劲儿,江爱红就明白,王德宝肯定干了些不好明说的小生意——比如去鬼市买点、卖点。 但这其实已经是众所周知的潜规则了,只要没有人检举揭发,一般连官方也不会主动再去纠察。 没看现在电影院门口,叫卖瓜子汽水的小商小贩都多起来了嘛,原先管天管地的红袖章,现在也不到处抓人了,只要你别大声吆喝叫卖,搞的那么高调,人家红袖章直接当看不见。 心里明白,但江爱红没明说而已。 但李香兰却在孜孜不倦地打听,王德宝的钱从哪里来……这当然是对工作的认真负责,谁叫她是主任呢,她是第一责任人。但明白归明白,理解归理解,江爱红还是觉得有点儿没意思。 只是江爱红也不阻止就是了。 王德宝微微一笑,巧了,他也想找个恰当的机会,有限度地和李香兰这个居委会主任透个底。 当然,要是李香兰不主动打听,他也肯定不会主动上赶着告知就是了。 于是王德宝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从废品收购站买了猴票,卖了一笔钱,供我和妹妹生活到高考是够用的了,所以不用给我介绍工作,我要全身心的复习,一切以高考为中心。” 江爱红默默点头,果然如此。 李香兰一副好奇的样子,小声追问:“什么猴票?卖了多少钱?” 王德宝淡淡地说道:“中邮正规出版的猴票四方连啊,一套现在的市价要200块左右,至于我卖了多少钱,嘿嘿,商业机密。” 200块?一个四方连? 这下,连江爱红也不淡定了,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了。 李香兰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不点出院子里的君子兰,叮嘱道:“小王,你的情况我们都理解,但是你可别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王德宝想了想,说道:“古董店和当铺都给开了,那正常的买卖肯定也是允许的,但是现在买卖这个事儿,具体的边界是什么,好像也没有个明确的说法,所以我就像今天买旧家具一样,在正规的场所,正常的买卖,正常的获利……合法肯定是合法,但眼下这个形势,还是低调一点好,反正我肯定不会到处宣扬的。” 顿了顿,王德宝说道:“其实要不是我妹妹已经严重的营养不良,贫血了,我都不准备天天的肉蛋给她补身体,诶……” 最后的一声叹息,收获了两个妇人无限的同情和共情。 换了她们是王德宝,肯定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妹妹补身体的。即便是现在,她们不也是为各自的子女,相近办法补身体,增加营养嘛,爱家人的心都是一样的。 王德宝一边处理食材,一边轻声说道:“其实我要想搞钱,办法很多,在厂里开张介绍信,去羊城进点电子表,空白磁带,牛仔裤什么的,回来偷偷的卖,来钱可比现在快多了,跑几趟就够把我爸妈的债换上了。” 李香兰顿时急了,当即说道:“你不许去……” 王德宝轻笑道:“我知道,李主任,我这不是没去嘛,我都没离开过京城……你知道的,我要高考的,高考是要政审的,我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冒险。” 李香兰怔了怔,忽然彻底的放心了,因为这个少年,他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和该怎么得到了,她这份操心其实就是多余。 想来,王建国也是这样的吧。 忽然李香兰就理解,为什么王建国对院子里的君子兰,视而不见了。 想必等到小家伙把君子兰出手的时候,就是他能还清全部债务的时候了,这个肯定要比去羊城进货回来卖,风险要小的太多太多了。 故意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君子兰,李香兰说道:“你小心一点。” 王德宝会心一笑,说道:“谢谢李姨,以后欢迎常来,我做菜还是有一手的。” 李香兰怔了怔,忽然悟了……可能王德宝就等着她暗示君子兰呢,要不早藏起来不让她看见了。 好家伙,这小家伙得有800个心眼子吧? 另一边的江爱红瞅瞅君子兰,再瞅瞅这两人互打机锋,忽然觉得巨好笑——这两人加起来得有800个心眼子吧? 第59章:救赎 王德宝弄好了四菜一汤,又去外面买了一斤馒头,几个烧饼,正好碰到薛梅三人回来。 薛梅满脸的掌印消去了一些,但脸部还是肿的厉害,不过看到王德宝以后,她的笑容却很灿烂。 陈诺也在笑,只是笑容有一点点勉强,稚嫩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愁容。 “成了?”王德宝问道。 “嗯,回去说。”薛梅开心地说道,拍了一下自己的上衣口袋,顺手把王德宝手里的主食接了过来。 陈诺见妈妈两手离开自行车把手,她慌忙把自行车接过来扶好。 王德宝面露喜色,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的多啊。他原以为薛梅顶着一身伤,再带着两个小的,还要再磨个两三天,才能把婚离掉呢,但现在看来,薛阿姨这是一个上午就拿到离婚证了啊。 牛啊! 王芸从陈诺的怀里跳下来,就一头扑进王德宝的怀里,嘴里喊着:“哥哥,薛阿姨夸我了,说我表现可好了。” 王德宝哈哈一笑,把妹妹抱起来,边走边说道:“小芸真乖,中午咱们吃好吃的,庆祝一下。” 王芸顿时更开心了,两手抱着王德宝的脖子,撒娇地说道:“哥哥,你真好……咱们中午吃什么好吃的啊。” 王德宝的心里颤了颤,记忆中,自从被大伯一家赶出家门,兄妹俩流落街头,妹妹就再也没和他撒过娇……一直到现在。 因为这大半年,王德宝的情绪很差,脾气也很差,对妹妹说话从来没有好声好气,虽然还不至于动手打人,但骂人那可是每天必有的……一想到自己对着已经枯瘦如柴,严重营养不良的妹妹,大声呵斥的样子,王德宝就羞愧的无地自容。 真的,前一世的王德宝,每次想到这个画面,就忍不住泪流满面,恨不得砍自己一刀……这是他自责了后半生的悔恨。 而现在,重生回来几天以后,妹妹终于又亲昵地抱着他的脖子,开始撒娇了。 这一刻,王德宝满脸的幸福,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阳光灿烂,看的薛梅和陈诺母女俩都看呆了。 “哥,我问你呐,中午吃啥……你笑什么?”王芸没等到哥哥的回答,她有点儿胆怯的撑着王德宝的肩膀,抬头看哥哥的脸,结果发现哥哥笑的可灿烂了。 王芸顿时就懵了,这是咋了?她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了吗?还是我闹笑话了? 有吗? 没有吗? 王德宝眼眶有些湿润,揉了揉妹妹还是枯黄的头发,说道:“小芸,以后不许这么小心翼翼,哥之前凶过你,还让你吃苦了,哥向你道歉,哥对不起……要不你打我几耳光吧,要不我心里难受。” 王德宝本来还是可以克制的,但这话一说起,回忆顿时上头,眼泪顿时就有点儿憋不住了。 不是因为王德宝的控制力不行,而是因为,王德宝对妹妹太愧疚了,这已经是他前一世长达几十年的梦魇了。 “哥,我不怪你啊,你别吓我,你要好好的,我怕!”王芸吓坏了,但是,嘴上语无伦次地说着怕,她却又重重地抱紧了王德宝的脖子,偎依在王德宝的怀里。 王德宝瞬间想起自己刚重生过来时,脑子还不是很清醒,那时的王芸,小小的身体一边恐惧地颤抖着,一边还勇敢地挡在王德宝的面前,试图阻挡债主亲戚们继续殴打王德宝。 当时王芸怎么说的来着? 我爸妈都死了,我现在只有这一个哥哥了,他流了好多血,求你们救救他吧…… 当时王芸声嘶力竭地哭喊:只要你们救救我哥,我卖血卖肾还你们的钱! 这句话当时就深深地刺痛了王德宝,现在回忆起来,那种灵魂被刺穿的感觉,依旧痛彻心脾。 “小芸放心,爸妈都不在了,但是哥哥在,哥哥会保护好你的,哥哥发誓!”王德宝咬着牙说道:“以后要是哥哥再骂你一句,或者没照顾好你,你就往死里打哥哥的脸,我说的。” “哥你别这样说,我怕……我会听话的,我不打你,我死也不会打你。”王芸眼泪汪汪地说道,但是抱得王德宝更紧了。 陈诺扶着自行车,呆呆地看着这兄妹二人,眼神里是深深地艳羡……她也好想有哥这样疼她、爱她、宠她的哥哥,或者父亲! 在刹那间的恍惚,陈诺甚至不自觉地把王德宝的形象,幻想成了她父亲和哥哥二合一的角色。 可惜她的父亲就只会酗酒、打人、羞辱她,看到她多盛了一点饭都会骂她不要脸,骂她是赔钱货,父亲这个词带给她的从来只有恐惧……她渴望缺失的父爱,但恐惧和渴望一样多。 陈诺清醒过来有些自卑地低下头。 “回屋去说!”薛梅打断了兄妹俩,她的眼眶红红的,噙满了泪水,留在她满是伤痕的脸上,刺的她嘶嘶地吸着冷气。 王德宝这才注意到,路边儿卖馒头的老板和老板娘,以及排队买馒头的几个街访,或者眼眶发红,或者同情地叹息,以至于周围原本嘈杂的环境,都一下安静了不少。 王德宝赶忙道了声歉,赶紧抱着妹妹往家里走。 薛梅拎着馒头烧饼,陈诺推着自行车,母女俩紧随其后。 身后是低低的议论声和叹息声,之前社区的街坊邻居们对于王德宝追砍侯三的恐惧和疏离,一下子被打破了。 这时候人们才忽然意识到,王德宝兄妹俩的身世是真可怜,要不是王德宝这个当哥的够硬气,有担当,那兄妹俩早就被欺负死了……所以,还能怪王德宝反应过激吗? 失去双亲,失去工作,卖工作的钱也全都还了债……那等于是啥都没了啊。 想在社会上立得住,不够狠怎么行? 当然不行!道理谁都懂! 再说王德宝怎么不追砍别人?单单就追砍侯三一个? 这时,一个老人狠狠地说道:“这事儿,真不怪小王,我家养的鸡就被侯三那混蛋玩意儿偷了两只,他还死不承认,我都闻到他家里炖鸡的味儿了!这样的祸害,早该送大西北筛沙子了……怎么严打这么久了,就没把他给严打了?” 有人挑了头,其他人顿时纷纷骂了起来。 可见,侯三这人确实是神憎鬼厌,整个社区就没几个人喜欢他的,毕竟大部分人多多少少都吃过侯三的亏。 至于没严打到侯三,纯粹就是这丫挺的够聪明,坏事从来不干绝,不踩线。 “去找李主任反应反应,侯三这样的祸害,不能就这么放过他,趁着现在严打,必须把他给镇压了,不然以后他变本加厉了怎么办?到时候谁还能制得住他?” 人群中,不知道谁这样说了一句。 刚才热闹的讨论,顿时沉默下来。 背地里骂一骂当然没问题,可要是真人去举报……倒也没什么,但要是弄不死侯三,那就和那个祸害结了死仇了。 片刻之后,忽然一个中年人分开人群走出,嘴里说道:“我知道李主任家在哪,我去找他反应情况。” 这时有知道内情的人,在他背后幽幽说道:“侯三盯上老曹他们家闺女了,天天上下班的路上尾随,老李和他媳妇给逼得天天陪着闺女上下班……这踏马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现在侯三是什么也不干,就跟着,但要是哪天疏忽了,那个祸害真干点儿什么,怎么办?” 一听这话,家里有闺女的街坊顿时待不住了,稍一犹豫,抬腿跟上老曹。 反正也有带头的了,今天必须要李主任给个说法,侯三这祸害不除,整个社区没人能安心。 其他人面面相觑,陆陆续续也都跟上……能告状就跟着告,告不了也看看热闹。 第60章:其乐融融 四人开门进了院子,闻到那馋人的肉香,王芸顿时惊喜地小声叫道:“哥,是咱们家的好吃的吗?” 一边咽着口水,王芸却又不舍地道:“哥,你又乱花钱!” 王德宝一听妹妹那刻意压抑的小声,顿时又是一阵心疼……都怪他这个哥哥不争气,让原本乐观开朗又爱笑的妹妹,现在变成这个谨小慎微的抠门样子。 女孩子要富养的啊! 但要说到严重的缺乏安全感,其实又何止是妹妹一个,王德宝自己不也一样吗? 哪怕是他重生回来以后,这一点也没有改变。 对了,旁边的陈诺也是。 而且这少女不仅缺乏安全感,还缺爱自卑。 王德宝扭头看了落在最后面,推着自行车的陈诺一眼,少女刚停好车,然后低着头去把院门锁上……那低头含肩的仪态,看的王德宝直叹气。 不过还好,以后就住在一个屋檐下了,等两人熟悉了,他就帮着这少女重拾自信。 如果这辈子,陈诺还一如前一世那样热爱舞蹈,王德宝倒真的能帮上忙了,起码不会让陈诺像前一世那样落榜。 “对,哥做了红啥肉,辣椒炒肉,青菜豆腐,蛋花汤,哥还买了半只肥烧鸡哦。” 王德宝脑子里转着念头,嘴上却笑呵呵地说着话,一边把妹妹放下来,摸着她枯黄的头发,怜爱地说道:“傻妹妹,以后不要再担心钱不够花,有哥哥在呢……对了,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家里不光有我,还有薛阿姨,还有你陈诺姐,以后哥每天都给你们做好吃的,我们都开开开心的,好吗?” “好诶!好诶!”王芸兴奋的直拍手,笑容灿烂的就好像夏日里的骄阳,融化了王德宝心底最深处的那处噩梦。 “去洗手吧,准备开饭!”王德宝说道。 到底是小孩子心思少,而且王芸对哥哥无比的信任,所以王德宝说不需要考虑钱不够花,王芸就真的不考虑钱不够花的问题了,因为这短短几天王德宝的表现,王芸坚信一切听哥哥的准没错。 等到王芸跑开了,薛梅轻轻拍了王德宝一下,啐道:“你这孩子,又乱花钱……花了多少,姨等会儿给你。” 王德宝轻笑:“薛阿姨,我心里有数着呢,你就放心吧,我有钱,起码养你们三个对没问题。” 你有数个屁!还养我们三个……不知道“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这句话吗? 但是眼神扫过干巴瘦小的王芸,薛梅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这兄妹俩的身体都严重的营养不良,尤其是王芸,孩子不仅严重营养不良了,还贫血,这要是不抓紧时间进补,身体就真的垮了。 薛梅叹了口气,这钱确实是省不得。 至于王德宝说能养得起她们三个……薛梅是没在意的,只当是王德宝为了让她安心,故意说的。 王德宝也不辩解,是不是能养得起,看伙食就知道了嘛,他手里留的五百多块钱,为的就是学费和营养费啊……而且就从今天这顿中饭开始,全家四人,包括薛梅在内,每人每天两个鸡蛋。 要补充营养,肉蛋奶是必不可少的,可在1984年,哪有稳定的鲜奶供应渠道啊,只能是买奶粉……可这玩意儿你拿着票都买不到,只能先等等了。 鸡蛋是现在市场唯一能无限供应的,而且要不要票的价格,差距不大。 王德宝可是从鸡蛋零售价格每斤七八块钱,平均一个鸡蛋一块多钱的时代,重生回来的,以后世的眼光看来,如今几分钱一个的鸡蛋,简直便宜的不像话。 买爆! 肉倒是可以买到,没票也可以买到,只是要贵上不少。 尤其是猪肉,现在的猪肉贼香,不像后世,市面上99%的猪肉都是引进的国外品种,华夏传统的本土猪倒不是绝种了,而是只存在于特供农场。 还有鸡肉也是,不像后世,市面上99%的鸡肉都是40天长成的速生肉鸡,甚至连病死鸡肉都有一整条成熟的流水线,如果你再街边看到五元一只,甚至两元一只的烤鸡…… 至于说那些便宜到离谱的外卖,那里面的油和肉,甚至米和面,都是什么来路,就不能深究了,天晓得里头有多少是科技与狠活儿? 后世那些身家千万以上的富人,吃的可是国外空运过来的食品,专门有第三方公司在东南亚雇人种地,打的就是一个安全牌。 但是在这个时代,市面上绝大部分的食品,是不需要监督严查的安全,因为有钱有权的人也和平头老百姓吃的是一样的东西。 这踏马才是最好的时代,最公平的时代。 王德宝一边洗着手,一边想着,将来自己大学毕业,有钱有身家了,怎么要为食品安全略尽绵力才行。重生一次,不能太自私,只管自己享受了啊。 正琢磨着,王德宝忽然感觉身边有人靠过来,扭头一看,是陈诺。 少女低头在满是茧子的小手上搓着肥皂,小声说道:“德宝哥……” 王德宝笑道:“叫我哥就行,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亲哥。” 少女细声如蚊地“嗯”了一声,小声说道:“哥……我想改姓,你看,行吗?” 改姓? “跟薛阿姨的姓?薛诺?”王德宝问道。 “嗯。”少女不敢抬头,小声说道。 好事是好事,但这也太没有自信了啊,始终低着头,明显是自卑怯懦,缺爱又没有安全感,难怪前一世少女被那渣男骗的那么惨。 真的,这样的姑娘,一旦碰到有个男人对她好一点,都恨不得能拼了命的回报人家……这一报,就免不了上当受骗了。 王德宝顿时感觉,压力山大啊,小妹年纪还小,培养自信不算难,而且小妹对自己百分之百信任……但陈诺,啊不,薛诺,就要多花很多时间和精力了。 但是,这不就是他重生的意义吗? 重活一世,肯定要让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过上好日子啊,决不能让他们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心念电转,王德宝嘴上却没有丝毫的停顿,马上回应道:“当然行,太行了啊……薛阿姨高不高兴我不好说,我觉得应该会高兴,但是对于你自己来说,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就从改姓开始吧。” 少女终于抬起头,看着王德宝,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希冀。 头一次近距离地对视,王德宝这才突然发现,少女居然长着一双可爱的小鹿眼……太漂亮了! 就是保养的有点糟糕,才15岁的少女,本应该是满脸的胶原蛋白、青春逼人的,可薛诺脸上和手上居然都有皴裂的痕迹……狗日的陈锋,你丫简直不是人。 薛诺见王德宝呆呆地看着自己,刷地一下脸红了,猛地低下头,掉头就跑。 哎呀,这是……害羞了? 王德宝顿时无声地一笑,心里倒是没往歪处想,只想着等会儿还得出去买几瓶擦脸的,薛阿姨、薛诺、妹妹,一人一瓶,他一个大男人倒是不需要这个……啊,八十年代的擦脸霜叫啥来着? 百雀羚? 算了,回头去供销社看看,哪怕去鬼市换票也要买。 第61章:哥哥对我真好 掀开大锅盖后,红烧肉和辣椒炒肉的香气,彻底爆发出来,一瞬间,大小三个女人的眼睛都亮了。 “咕咚” 三声此起彼伏的咽口水的声音,听的三女都有些脸红。 薛梅有点儿尴尬心虚,然后立马拿起馒头分给王德宝,转移注意力。 而薛诺则低着头,俏脸通红,一边老老实实地接过妈妈递来的馒头,一边偷眼去看王德宝……就见王德宝笑眯眯地给王芸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然后又给自己夹了一块同样的红烧肉。 薛诺瞬间脸更红了,头也垂的更低了,没握筷子的那只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攥紧了裤腿……但心里却是极欢喜的。 还是年纪最小的王芸最直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被夹到自己碗里的那块香喷喷的红烧肉,小声说道:“哥,我能吃了吗?” “放开肚皮吃吧,中午把这些肉都吃完,这是自己家,不要跟自己人客气。”王德宝说着,看向薛诺,说道:“诺诺,你也是,既然叫我哥了,那可就真是亲兄妹了,别客气,大口吃。” “对!亲兄妹!”薛梅眼圈儿微红,也抄起筷子给王芸和薛诺夹肉,一边说道:“大口吃,这是自己家。” 薛诺眼圈儿有点发红,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在心里小声嘀咕:“要是能嫁给哥哥就好了……” 这个头脑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瞬间把薛诺给吓坏了,臊的她俏脸血红,然后她差点儿把自己给噎死。 “这孩子,怎么吃那么软的肉也能噎住。”薛梅赶忙盛了半碗蛋花汤,递给薛诺,看着她喝下去,没事了,才松口气。 怕闺女不好意思,薛梅就没再多说什么,但心里其实是有点儿不放心的。 她是真见过被噎死的人。 前几年她还上学的时候,朋友招待她在国营饭店吃饭,隔壁桌有个客人吃烧鸡,吃的太急了,一根鸡骨头卡在喉咙……因为当时薛梅还没学过急救,只能干着急,最后那人没等送到医院,就硬生生地卡死了。 但是这话,肯定没法在这个时候说,不合时宜……真说了,她怕闺女臊的再也没脸在这吃饭。 好在,王德宝的厨艺太好了,四个人都吃的非常愉快,就这样很快就忘掉了短暂的尴尬,直到把四菜一汤全部清盘。 “哥,我吃撑了,你给我揉揉肚子。”王芸抱着肚子,靠在椅背,撒娇地说道。 “我也想让哥哥帮我揉肚子……”薛诺在心里自言自语,但是这话她肯定是不敢说出口的。 王德宝这时刚从灶房出来,手里端了一盘子开水煮蛋,闻言顿时可惜地道:“吃撑了呀,那属于你的两个鸡蛋,就等晚上再吃吧。” 三女开到盘子里的八个白水煮蛋,顿时目瞪口呆。 “从今天开始,一人两个蛋,”王德宝笑眯眯地说道:“不许拒绝,每个人都必须吃,哪怕是薛阿姨,也需要补充蛋白质,大不了过两个月,给薛阿姨减一个蛋,但每天也必须要吃一个。” “哥哥对我真好!”薛诺在心里自言自语,看向王德宝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依恋。 “哥,鸡蛋贵!”王芸抱着肚子,小声说道,小脸上满满都是纠结。 “我说了,不要考虑钱,哥有钱,养得起你们三个,”王德宝拿起鸡蛋,递给薛梅和薛诺母女俩,说道:“等补好了身体,长个子,变漂亮,变聪明,不生病,我们四个都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薛梅已经不拒绝了,她接过鸡蛋,一边剥壳,一边琢磨,等发了工资,除了必要的开支,其他的全部交给王德宝。 虽然王德宝说的和做的,都让她感动极了,但是她一个领着工资的成年人,养家是她的责任和义务,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王德宝一个还没成年的大孩子,来扛养家的责任的。 薛诺小口吃着鸡蛋,看看妈妈,酝酿着要说自己决定改姓的事情。 这时,薛梅说道:“下午我去把存折里的钱取出来给你……小宝,本来我是打算做饭的,既然你做饭这么好吃,那咱俩轮流吧,孩子们负责刷完洗锅。” 王德宝提醒道:“薛阿姨,回家记得从陈锋他们厂工会叫个人,做见证,我帮你问一下江姨有没有空,你们一起去,这样能避免陈锋那家伙出来以后,再扯皮。” 薛梅吃了一惊:“陈锋还能出来?” 王德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是能出来的。” 废话,肯定能出来,毕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嘛……现在这个时代,对于家暴的宽容程度,是后世不敢想象的。 也就是薛梅顶着脖子上大片黑紫的掐痕,和满脸密密麻麻的掌印,关键是陈锋被派出所抓走了,这才是薛梅能一个上午就顺利离婚的原因。 薛梅也很聪明,她先找了自家厂子工会和妇联的人,然后去陈锋的厂子找他们领导……领导不想惹麻烦,更不可能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还有暴力倾向的工人兜底,就派人跟着薛梅一起去了派出所。 对,不是去的民政局,而是先去了派出所。 见到陈锋真被抓了,机械厂那边顿时就改了口风。 然后是死活不同意离婚的陈锋,被周红柳一番话术威胁,说不同意离婚就把你严打了……陈锋立马就怂了,签了离婚协议。 周红柳又托同事帮忙顶一下,自己硬是请假出来,陪着薛梅他们跑了一趟民政局,私下里跟人说,陈锋这人涉嫌故意杀人……民政局这边顿时就被吓到了。 这个时代,家暴太普遍、太正常了,可家暴到涉嫌杀人被警察抓……这尼玛就离谱! 再加上两边单位的人都在,证明离婚协议是陈锋亲笔签字的,于是民政局这边才出了离婚证,盖章。 王德宝记得很清楚,上一世陈锋和薛梅是好多年以后才离的婚,陈锋家暴无数次,也没有被判刑,那么这一次也不会……王建国不会允许这种带病的案子。 所以等陈锋出来,财产分割上还是要扯皮,他要是硬咬着说有钱被薛梅昧了,咋整? 继续打打闹闹的耗着? 就算能切割利索,那得折腾多久? 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找人做好见证,把事情闹的大一点……最好是离开时,能给门口贴张封条就好了。 三女听的目瞪口呆……找见证人就算了,贴封条?太夸张了吧?家属院里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家被抄了呢。 王德宝一拍大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两人不存在财产纠纷,分的很彻底。 薛梅顿时恍然,然后又是感动,王德宝对她的事可太上心了,她要是不注意,以后恐怕真的的要被白白折腾很久……不,错过这次,以后恐怕被打十几年都离不了婚,甚至死在婚姻里也说不定。 第62章:我养你们 “下午我就去做!”听完王德宝的分析,薛梅当即拍板。 好不容易才离婚,当然要趁热打铁,彻底分的干干净净才行。 顺便也把事情闹大点,让机械厂那边所有人都知道,两人不存在财产纠纷,免得陈锋以后用这个理由再来纠缠她。 薛梅对于陈锋的人品,是没有任何信心的,所以王德宝给出的方案,就是薛梅觉得最好的方案——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小宝,你成长的好快啊!”薛梅感慨道:“要不是我认识你,我真要以为你是三四十岁的老男人。” 王德宝的心里跳了跳,心里暗暗庆幸,幸好之前他做的铺垫足够多,给薛梅的印象也足够深刻,要不然,他现在还真的瞒不过对他太过熟悉的身边人。 不过脸上,王德宝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薛阿姨,你这话……算了,我就当是您再夸我呢。” 王芸顿时咯咯娇笑起来,显得心情极其放松。 薛梅的嘴角也难得的浮现微笑,显然她已经开始从沉痛的婚姻中开始走出来了。 但是薛诺的状态还是比较拘谨,可能是她从小就自卑缺爱的缘故吧,这个就要怪陈锋了,从小到大十五年的惯性,真不是那么好扳回来的……王芸可不一样,她从小可是被爸妈和哥哥宠着长大的,只是最近大半年才突遭变故。 不过王德宝有信心,只要他够关心,够暖,这一世一定能够改变薛诺的命运,绝不让她再被渣男坑。 王德宝没让三个女人动手,他麻溜儿地收拾好八仙桌,然后上了茶。 不是什么好茶,就是茉莉高碎。 也没有什么高超高雅的茶道技艺,就是一把茶叶倒大茶缸子里,然后滚水一冲,盖上盖闷一分钟,齐活了。 紫砂茶碗也是肯定没有的,只有四个刚刷干净的大海碗,一人倒半碗,满屋子都是茉莉花茶的香气,清香怡人,心旷神怡。 也是四人的生活都苦了太久,心情也压抑的太久,所以难得享受到这片刻的安宁祥和,四个人好久都不想说话,沉浸在香茗的环绕中。 过了好久,茶水冷却,茶香散去,薛梅才幽幽地说起两人的往事。 “陈锋是老大,他家里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他每个月的工资一分不留,全部交给他爸妈……” “我们这个小家的所有开支,陈诺和陈建两个的学费、衣服等等,全部都是我来负担。” “就这还不够,逢年过节,我还要给他爸妈钱,不然就要来闹我。”薛梅叹了口气,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一开始是让我给他爸妈买礼物的,后来我太难了,还不如直接给钱,我还少了搭人情、搭票。” “卧槽!这踏马是扶弟魔啊!”王德宝都听呆了。 王芸跳下椅子,走到薛梅跟前……她个子矮,够不到,就抱着薛梅的大腿,安慰她。 薛梅温柔地笑笑,把王芸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 薛诺在一边儿木木地坐着,她想和母亲亲近,安慰她一下,但是身体又没有动作……也不是害怕不敢,害怕还是有一点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让她心里想着,身体却僵着,最后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 王德宝没注意这一点,他还在想薛梅刚才说的事。 机械厂的福利待遇,肯定比不上肉联厂和炼油厂,但在京城的县城,其实也很不错了。而且,工人们的工资奖金,全国都大差不差,顶多是省和省之间有一点些微的差别。 陈锋干的是装卸工,纯粹是出力的活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因为他级高,所以一个月也有六十块……在一个鸡蛋五分钱、一斤猪肉两毛三的1984年,这笔钱足以让一家四口吃饱穿好。 虽然工资全给爸妈,是过分了点,但好歹陈锋也算是个有担当的爷们。 只是王德宝对家暴向来是零容忍,再说你对你兄弟姐妹好,对老婆不好……有毛用啊! 薛梅幽幽说道:“他父母也是工人,双职工,他爸是八级工,工资一个月一百多块钱呢,她妈一个月也有四十多块钱,他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也都上班了,另一个弟弟参了军,一个妹妹还在上学。” 王德宝人直接傻了……好家伙! 刚才他还以为陈锋每个月的工资全给老家,是因为老家家里人口多,弟弟妹妹都没工作,家里生活困难……结果呢,人家那边一家六口,四个是工人,光着四人的收入就两百多了,富得流油好吗! 然后家里一个军人,那是国家养着的,吃兵饷的。 另一个是学生……这倒是要花钱,但对于他家的收入来说,毛毛雨啊!而且上了大学,学费不要钱,国家反过来飞你发钱、发各种票的,哪怕你只考上中专,那也是干部身份,包分配工作的。 这年头,农民、工人、干部,身份是有天壤之别的好吗! 这踏马哪里困难?一家子六口有五口都是吃公粮的,简直富得流油! 这样的家庭收入,在1984年,足以吊打全国90%的普通家庭!根本就不需要陈锋上交全部的工资,倾囊相助啊! 所以,根本就不是陈锋有担当……要么是他蠢,被家里忽悠了!要么就是这家人别有用心。 王德宝再看薛诺,一点儿都不惊讶,显然是早就知道……也对,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都这么大了,肯定明白自己是谁养大的。 诶!可怜孩子! 王德宝顿时有些心疼,但他更心疼的是薛梅。 前一世他可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薛梅家里双职工,经济上相对宽裕一点呢,所以他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薛梅的经济援助,根本就没有关注过薛梅家的情况。 王德宝顿时更加内疚了! 薛梅见王德宝的眼神,赶忙解释道:“你别想太多,阿姨真要没钱了,肯定不会逞能的。” “薛阿姨啊,你都这样了,还说不逞能?”王德宝不由分说,当场拍板道:“就从今天开始,家里的生活费,由我来负责,说养得起你们三个,就一定养得起你们三个。” “薛阿姨,你相信我哥的话,他说话肯定算数的。”王芸抱着薛梅,立马送上一记助攻:“薛阿姨,以后我们住一起好吗?薛阿姨我喜欢你!” 薛梅眼泪汪汪,赶忙把头埋进王芸的怀里,却克制不住地发出呜咽的哭声。 薛诺也眼睛红红地看着王德宝,充满感激和信任,仿佛重新找到了生活下去的支柱。 王德宝揉了揉薛诺的脑袋,说道:“放心吧,以后一切有哥呢。” 薛诺强忍着扑进王德宝怀里的冲动,咬着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这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表示了。 第63章:无价 短暂的emo以后,薛梅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斗志满满的带着女儿一起出门了。 用薛梅的话来说,幸福就在眼前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现在就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决不允许自己倒在最后关头。 而且最难的一步,也就是离婚,其实上午就已经完成了。 多亏了王德宝的帮助和建议。 王德宝上午帮她找了周红柳,下午又帮她找了江爱红。 江爱红已经知道薛梅的事情,现在亲眼见到薛梅的惨状,还是吃了一惊,虽然薛梅脸上的掌印已经淡了一些,但脸还没有消肿,看起来有点儿吓人。 等薛梅拉着她进屋里,给她看了自己脖子上紫黑的掐痕,江爱红直接就出离愤怒了! 脸上的掌印都淡了,可脖子上的掐痕居然到了下午还那么明显,可见陈锋这混蛋当时绝对存了杀人的心思……这简直不可饶恕! 都不需要薛梅哭诉,义愤填膺的江爱红当即就决定,下午亲自陪着薛梅走一趟。 本来下午江爱红是有很多工作安排的,现在全推了! 有居委会副主任这样的官方人士出马,效果丝毫不比上午周红柳这个派出所干警,穿着制服亲自出马来的差。 薛诺和王德宝两人等在屋外,薛诺恋恋不舍地偷看了王德宝一眼,满心感激,但少女却死活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地记下王德宝为她们母女所做的事情,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报答哥哥。 王德宝注意到了薛诺的眼神,但是没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毕竟女孩子的心思太难猜了,他前一世就是从未谈过恋爱的单身狗,他哪懂这个啊。 王德宝琢磨的是,他要不要跟薛梅提一嘴,薛诺打算改姓,跟她姓的事。 少女实在是太自卑、太懦弱了,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没跟薛梅提自己要改姓的事。 所以现在的局面就是:王德宝叫她薛诺,而薛梅还叫她陈诺…… 这么大的事情,少女甚至连自己亲妈都张不开嘴,难怪前一世会被渣男坑的那么惨。 这样的姑娘,一旦所托非人,那真的是孤立无援,会很惨的。 前一世曾佩琦和薛诺都不幸遇到渣男,但曾佩琦最终摆脱了,而薛诺与其说是摆脱,不如说是被渣男榨干了最后一丝丝的利用价值,才被甩掉。 所以前一世,曾佩琦离婚后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最终过的还不错,而薛诺离婚后,则承受不住亲朋和陌生人的流言蜚语,最终以自杀结束人生。 这真的是性格决定命运啊! 也因为这个,王德宝不自觉地就会想给薛诺更多的关爱和庇护。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一世,有了王德宝的强力干预,曾佩琦和薛诺都不会再被渣男坑了。 江爱红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这年头家家户户没有电话,她就让自己的公婆跑一趟居委会,转达一下她的安排,然后她骑上自行车,和薛梅母女俩一起去了。 人都走了,家里只剩下王德宝和妹妹,他想带妹妹去动物园玩,但妹妹很懂事地拒绝了。 “哥,薛阿姨说了,你有时间就好好复习,等你高考完了,再带我去动物园。”王芸小大人一样督促着哥哥,赶紧去学习,不要偷懒。 “那行吧,我去学习,你也去看书,我们一起学……” 话说到半截,王德宝猛然发现,书架上全都是他的书,根本就没有王芸的书。 王德宝还打算,最近先让妹妹复课呢,结果妹妹脸书本都没有,这不搞笑呢吗? 其实,没有课本和习题册,也还好吧,反正曾佩琦会过来帮王芸补课,但是曾佩琦补课也只是两个小时,那一天里其他的时间呢?难道全都用来看课本? 这就需要课外读物了,小小年纪,就应该每天坚持阅读,以后学习的时候,后劲儿才会足啊。 “小芸,下午哥带你去新华书店买书。”王德宝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哥,你不许调皮,要好好学习!”王芸小脸一板,表情严肃地说道。 “臭丫头,还教训起我来了。”王德宝怜爱地揉了揉王芸的头,蹲下来,抱着妹妹,柔声说道:“小芸,不光哥哥要好好学习,你也要好好学习的啊,等过段时间,你和哥哥一起,都重新回到学校去上课,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将来你也考哥哥考上的大学,好不好?” 一听说自己要考哥哥考上的大学,王芸顿时眉开眼笑,拍着小手,开心的说道:“好啊好啊……哥,那你要考好一点的大学!” 王德宝嘿嘿一笑:“哥是要考京大的……好大学难考,而且以后越来越难,所以小芸你现在就要努力,不能被别的小朋友比下去。” 王芸被激起了斗志,攥着小拳头,奶凶奶凶地说道:“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考上你考上的大学的……嗯,考京大!” 王德宝趁机说道:“所以,今天下午哥要带你去市里买书,买很多书……曾老师已经给哥哥弄来好多书了,我们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曾老师来做,对不对?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啊!我们不能把该我们自己做的事情,全部推给别人来帮忙。” 王芸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附和地说道:“对,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们不能太麻烦别人了,曾老师那么好,我们不能累着她。” 嚯,这小棉袄,真贴心。 不过呢,以后哥会让你曾老师每天都很累很累的,嘿嘿嘿。 王德宝的嘴角勾了勾,忍住笑,说道:“那就出发吧,就今天一个下午,我们把该买的书都买回来,以后一段时间就不出门了,在家好好学习。” 这下王芸再没有意见了,主动把王德宝叠起来收好的大口袋给拽出来,拿在手里。 然后又拽着王德宝的衣角,小声说道:“哥,你把钱都存银行里,然后家里留一点儿钱随身带着,不然被贼偷儿惦记着可不好。” “我家小芸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王德宝又揉了揉妹妹的头,心里暗暗地期盼着,每天两个鸡蛋,还有肉和汤,下个月,妹妹的头发应该就能恢复正常小女孩的那种乌黑柔顺了吧? 兄妹刚出门,就碰到隔壁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挎着一个篮子正打算出门,看见兄妹俩锁了院门出来,立马从篮子里摸出两个鸡蛋,说什么都要王德宝收下,说是给王芸补身体的,不收就不许走。 王德宝哭笑不得,但是看这老太太的真诚热情,他实在是无法拒绝,只好感激地收了。 估计老太太是知道了兄妹俩和薛梅母女俩的经历,所以不像早上的时候,对王德宝畏如蛇蝎,敬而远之。 但王德宝也不能白拿人家的鸡蛋,他知道隔壁老太太家有个大孙子,也是上小学,所以他打算给妹妹买来课外读物后,叫那个小弟弟也过来看书,正好还能给妹妹找个学习的伴儿。 两个鸡蛋,不值几个钱,但是这份心意,无价。 仿佛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始键,王德宝带着妹妹出了胡同,一路上都有不认识的街坊邻居,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这一条200米的柏油马路走完,来到公交站台前时,王德宝的手里已经拿着两个烤地瓜了,王芸的兜里甚至已经多了十几块各种不同的糖了。 有大名鼎鼎的大白兔奶糖,也有包装纸很漂亮的水果硬糖,甚至还有前一世几乎绝迹了的高粱饴软糖。 在1984年,这些糖可都是非常金贵的东西,不仅贵,还要票,普通人家买这种糖都是逢年过节,或者求人办事的时候,才会按两买,一次买半斤的都很少。 一两才几颗糖啊! 但是,大家就舍得塞给王芸,关键这些人兄妹俩一个都不认识。 王芸眼泪汪汪,忽然对王德宝说:“哥,以后我们还要锁院门吗?” 王德宝也十分感动,然后毫不犹豫:“要锁!” 第64章: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上了公交车,恰好有不少空座,王德宝找了个后面靠窗的位置,抱着王芸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从前面一站开始,人就会多了,王芸还小,兄妹俩没必要占两个位置,也是避免不必要的争端。 而且万一遇到老人、孕妇、残疾人什么的,王德宝抱着个孩子,也不用被人催着让座。 至于为什么挑后面靠窗的位置……因为这个时代的公交车,发动机都在车头位置,而且味道比较大,容易晕车,有经验的都会靠后坐。 这一点和后世是相反的。 王芸靠在哥哥的怀里,一遍遍地看着自己的新鞋子、新裤子新衣服,愉快地两腿踢腾着,只觉得幸福极了。 虽然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但是,还有哥哥啊。 而且现在哥哥变得好棒! 王芸剥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塞进王德宝的嘴里,然后自己也剥了一颗水果糖,喜滋滋地放进嘴里,兄妹俩相视一笑,都感觉到了现在的生活,就像是嘴里的糖一样甜蜜,让人充满了期待和憧憬。 很快到了下一站,上车的人果然多起来,而且是一下子上来了七八个老头老太太,于是原先有座位的人,陆续站起来让座。 有几个人其实是挺不情愿让座的,但最后还是站起来让座了,王德宝觉得这就挺好的。 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则,就应该这样才对——你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不重要,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别人管不了,也不应该管。但你是怎么做的,很重要!而且你身边的不管是熟人和陌生人,都会监督着你的一言一行。 社会人是不可以缺少监督的,不管你是官员,是警察,是学者,是商人,还是一个普通的平头老百姓。 王德宝正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放飞思绪,忽然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哟,赵红兵,你不是说不给老奶奶让座的吗?怎么,良心发现了?”一个青年男子讥诮地说道。 “嘿,我这暴脾气,你找揍是不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羞恼,说道。 “你揍!你揍!你不揍我你是我孙贼!”青年立马挑衅地把脸凑过来。 “老子揍你大爷!”那个叫赵红兵的顿时暴怒,毫不犹豫地……一口痰吐在对面那青年的脸上。 一车等着看热闹的人,一瞬间全都懵逼了。 好家伙,你不动手,你动嘴啊……也不对,你这是……呕!真特么恶心! 那个青年也一脸懵逼,然后很快就出离愤怒了,气的当场和那个叫赵红兵的撕打起来。 王德宝哭笑不得地把妹妹的脸扳过来,让她也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太恶心了,不要看,也不要听。” 说完,王德宝顺手把妹妹的耳朵也捂住……这俩逼打架就打架吧,骂的也忒难听了,车上还有小孩子呢好吧! 不过这事儿,王德宝也管不了,他开始回忆,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来着? 重生回来以后,王德宝接触过,能留下印象的人,其实真不多……但重生以前有印象的人,那可就太多了。 所以,这人到底是谁来着……卧槽! 王德宝突然眼珠子一瞪,他终于想起来了,这声音不就是在鬼市里,一千块钱卖给他三盆君子兰的那人吗? 京城这么大,王德宝从县里一路骑车到市里的鬼市交易,结果交易的对象,和他是一个县城的。 缘分啊! 王德宝多看了那人两眼,把这个人的样貌记在心里。 两个小年轻打了一会儿,就被人拉架了,后面的事情王德宝也没往心里去,跟妹妹一起说悄悄话,不香吗? 很快来到新华书店,服务员看到王德宝手里叠的整整齐齐的布口袋,眼神有些警惕。 王德宝心里有数,人家这是怀疑他是要偷书来的……但是,有这个想法,本身不就很奇怪吗? 大白天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用一个这么大的布口袋偷书? 来来,你给我表演一个。 不过王德宝也没点破,抱着王芸一通乱点,王芸喜欢的连环画和画册,王德宝帮王芸点的文学名著,一下就列了四十多本。 然后开单子付钱。 这下,刚才还很上头的王芸,瞬间清醒了,拉着王德宝就要走:“哥,太多了,咱们去废品收购站吧,那有便宜的书卖。” 服务员的脸立马就黑了,要不是看王芸是个小孩子,这么会过日子……换王德宝来说这句话试试,她早就开喷了。 国营饭店、国营书店、国营供销社、国营百货商店的服务员,就这么牛逼!就是敢跟你当面锣、对面鼓的吵架,说骂你也就骂你了。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是平等的,都是为人民服务的,职业只是为人民服务的方式不同,不是说你有钱有权,你就高人一等了,不存在的。 这年头有一句话,非常的深入人心:我参加了军事干部学校;你考上了北京大学;他进了机器制造厂:咱们三个都有光明的前途。 这句话出自1951年《标点符号的用法》引用的例句。 所以,我是服务员,我为你服务,是我的职责,但不代表我低你一等,咱俩都是平等的。你丫要是敢对我出言不逊,或者让老娘卑躬屈膝伺候你……滚你丫的,老娘骂不死你也要锤死你! 王德宝哈哈一笑,揉了揉妹妹的头,坚持道:“我们永远都要支持正版,好吗?” 啥是正版? 王芸一脸懵,完全搞不懂哥哥在说什么,不过,既然哥哥这么郑重其事的说……那就支持正版吧。 就是太浪费钱了!这得捡多少煤渣啊! 王芸一脸心疼地看着王德宝掏钱,小手死死地抓着布口袋……谁也别想碰她的书! 服务员见王德宝掏钱很干脆,她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快速地给王德宝开了票,指出付钱的窗口,一边还小声提醒王德宝:“同志,把钱放好,注意小偷!” 王德宝看看服务员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夸了一句:“好的,谢谢……同志,你真好看。” 服务员瞬间脸红,羞涩地瞥了王德宝一眼,又看看王芸,面露纠结。 王德宝一个激灵,赶紧拉着王芸就跑。 好家伙,说秃噜嘴了,都忘了现在是1984年了,这位姑娘可别以为自己想和她结婚吧……现在这年月,不奔着结婚去的谈对象,那就是耍流氓啊! 救命! 这时一个光头中年人凑到王德宝身边,兴奋地说道:“同志,你好,你那句永远支持正版,说的真好!” 王德宝:? 不是,大哥,你谁啊,咱俩认识吗?你这拦着我是几个意思? 不过王德宝总觉得这大光头,有点儿眼熟啊……再定睛一看,卧槽!这不是童话大王郑元洁吗? 王德宝瞬间反应过来了,前一世,郑大神现在正在《儿童文学》发表作品。但很快,到明年,也就是1985年,他就会正式创办《童话大王》杂志,然后在之后长达36年的时间里,他都是这本杂志的唯一撰稿人,作品超过2000万字! 1988年的时候,这本杂志每月最高发行超过100万册,并且当年出版正版书刊总印数就突破了1亿册! 2009年,郑大神以2000万的版税收入,荣登中国作家富豪榜首富宝座。 直到2022年1月,停刊。 第65章:童话大王 本来王德宝是捂着口袋,一脸警惕地看着郑元洁,但是等认出来这位就是创办了童话大王的郑大神,王德宝顿时一脸的热情洋溢,两手紧紧地握住郑大神的手。 “哎呀,差点儿没认出来,这不是郑大神吗?” “你那篇《黑黑在诚实岛》我看了,虽然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对你有印象。” emmm……郑大神在《儿童文学》发表的那篇处女作,是在1979年,也就是五年前。 五年前,王德宝才12岁,大家又都是在京城……京郊县城也是京城地界啊!所以,王德宝一口报出文章名字,绝对毫无违和感。 而且王德宝也是打了补丁的……他说了,小说的具体的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 这不就进可攻、退可守了? 郑元洁被王德宝突然180度的大转变,以及突然而来的过度热情,给弄得有点儿懵,但是一听王德宝准确地报出自己的童话处女作,他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真诚的笑容。 没有哪个作者在还没成名前,被读者粉丝一眼认出来,会不开心的。 郑大神也开心地握住王德宝的手,说道:“我是郑元洁,很高兴认识你!” 王德宝也立马自报家门,说道:“我叫王德宝,这是我妹妹王芸。” 郑元洁看看兄妹俩面有菜色的样子,再看看王德宝手里的付款单,再想想刚才王德宝掷地有声的那句“我们永远支持正版”……郑大神的眼眶顿时湿润了。 当时他不在王德宝面前,是王德宝主动跟妹妹这样说的……所以郑元洁很确信,这不是王德宝故意作秀,而是王德宝就是这么认为的。 而事实上,王德宝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确实不是故意作秀。 所以,郑元洁立马就被感动了。 多好的孩子啊,他们的生活都这么困难了,看兄妹俩的脸色,好像都已经营养不良了,居然还坚持要支持正版……这种精神,不就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能够积累知识和发明的正确的发展方式吗? “谢谢你们对知识产权的支持!”郑大神郑重其事地向王德宝和王芸鞠了一躬。 “诶,您客气了……”王德宝赶忙去扶郑大神。 但郑大神的手更快,他冷不防地抽走了王德宝手里的付款单,站到缴费窗口前。 王德宝懵了一下,有点儿没懂,郑大神为什么突然帮他买单?这踏马可是十五块钱,一个普通工人三分之一个月的工资了,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王德宝以为郑大神是因为自己是他的粉丝,所以主动帮他买单……但是,真的没必要啊,他现在真的不差这点钱,他手里现在还有五百多块钱呢,足够支撑到年底卖君子兰的了。 于是王德宝赶忙上前阻拦:“郑大神你别冲动,这点儿钱我负担得起。” 郑大神一手推着王德宝,阻止他过来,一边很干脆地付钱,嘴里还说道:“你跟我客气啥,照顾好你妹妹,咱们认识了就是缘分,冲着你那句永远支持正版,今天必须算我的。” 王德宝愕然,这才明白,为什么郑大神那么激动。 对于一个搞文学原创的人,确实没有什么比支持正版,更能令人激动的了。 前一世,郑大神明年要自己创业,正式创办童话大王杂志了。 所以肯定是要支持正版的,所有的原创人,不管是创作小说、剧本、歌曲,还是发明了机器、软件、工具的人,大多数都会坚定不移支持正版。 现在这个时代,因为历史的原因,支持正版的人其实不算多,因为确实是物资短缺,什么都缺,所以大家都很实际……管用就行了,正版不正版的,没人在乎。 但是,这才是正确的方向。 前一世在很多领域,其实华夏都是严重的缺乏原创的,并不是我们在所有的领域都落后国外,原创荒漠,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对知识产权的支持力度还不够。 比如说原研药,你投入的资金以亿美元为单位,投入的时间以十年为单位,费尽一个团队所有人的心血,终于研发出了一款原研药,申请专利,结果还没上市就被人给仿了,别人美滋滋的挣钱,你只能干瞪眼。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傻子才会再干第二次,而且整个行业都不会再有人搞原创了。 直接躺平比烂呗,等着国外的原研药过了专利期,我们再高仿就是了,谁原创谁是傻子,谁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如果你动动小手,摆渡一下,你会发现,原研药的摆渡百科的最后一句是:在我国,“原研药”主要是指过了专利保护期的进口药。 emmmm…… 试想,如果这一世国家和整个社会,对于正版、对于知识产权的支持力度,能够从八十年代就树立起来,绝对会极大地激发人们的原创热情,各行各业的发展,一定会更好。 不过,以王德宝这么能苟的个性,他是肯定不会冒头,去推动这种宏大叙事的。 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王德宝突然想,明年童话大王创刊,他完全可以把自己前一世读过的一些童话,写出来投稿啊! 就算童话大王不要,投给儿童文学也是一样啊,哪怕稿费少一点,但没准儿还能落一个作家的头衔呢。 作家诶,这个头衔在八十年代,还是很好使的。 这下王德宝来劲了,对郑大神说道:“郑老师,我不能白要你的钱啊,那个,方便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吗?我厨艺不错,茶叶蛋、糖醋蒜什么的,郑老师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送点儿。” 郑大神哈哈一笑,说道:“你先去拿书,这人多,咱俩到外面聊两句。” 王德宝牵着王芸去柜台,一本本小心地把书放进布口袋里,摞整齐,然后把袋子多余的部分叠好……女售货员适时地递过来一根细绳。 王德宝想了想,拒绝道:“不用了,谢谢你。” 女售货员正脸红扑扑的,等着王德宝接绳子,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居然被拒绝了,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你把用绳子抓紧,会把书弄的很多折痕的。” “绳子不要钱,我送你的。”女售货员小声说道。 “上公交车的时候,我把袋子打开,让我妹看书,做做样子,这样别人就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书,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免得被小偷惦记。”王德宝也小声说道。 女售货员顿时眼睛一亮,满脸喜色:“啊,我怎么没想到,你好聪明啊……同志,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你妹妹?我刚才还以为是你女儿呢。” 王德宝顿时脸皮一僵,说道:“你领导叫你。” 女售货员顿时紧张起来,回头张望,结果并没有发现自家领导,再一回头,哪还有王德宝的影子。 “这人怎么这样,我又不丑!”女售货员顿时生气地一跺脚,本想就这么算了,但过了一会儿,再想想还是好气啊,姑娘我人好看,身材好,工作也好,你凭啥看不上我? 这口气实在咽不下,于是拜托快要憋不住笑的同事帮自己顶一下班,年轻的姑娘拧着小蛮腰,快步跑出新华书店,在门口张望。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这姑娘还真看到王德宝扛着布口袋,拉着王芸,跟一个光头中年大叔,正在转角的树下聊着。 姑娘大喜过望,摄手摄脚地凑了过去。 第66章:同志 女售货员蹑手蹑脚的接近,其实是怕王德宝又跑了。 她倒也不是真对王德宝有什么想法,主要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就像摁住王德宝问个明白——你躲我干啥?我是老虎吗? 然而,靠近了以后,她听到了王德宝和光头大叔的对话,她顿时忘记了自己出来的目的。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现在作家的稿费标准偏低,”郑大神有些感慨地说道:“50年代初,王蒙先生的稿费是千字18元,而当时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差不多30块钱。” “可到了现在,报刊杂志的稿费标准,有些还不到千字10元,这不光是没追上物价的增长,还往下降了。” “稿酬不仅为作家提供物质上的支撑,也是从精神层面对作家的创作起到极大的激励作用,体现的是对作家创作的尊重。”王德宝认同地附和道:“没有高稿酬,就无法营造全社会尊重版权、尊重原创的良好氛围,这对于社会主义文学的发展,也是不利的。” 郑大神有些讶异地瞅瞅王德宝,心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小家伙官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不过,这话听的还真得劲。 王德宝笑道:“也就私底下发个牢骚,郑老师你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去,像提高稿费标准这种事情,轮不到我们来吆喝,跳的太高不是什么好事。” 郑大神认同地点点头,但说实话,心里确实有些郁气难消。 “我们不去争,也不去抢,就默默守好自己的小鱼塘。”王德宝悠悠地说道:“如果将来我不差钱了,自己创办一个杂志,肯定要给原创作者一个好的稿酬标准。” “起码千字50起步。”王德宝见郑大神的眼睛亮了,继续说道。 “这未免有点儿太高了,报刊杂志还是要看销量的,成本压力会比较大。”郑大神有些心动,但随即冷静,苦笑起来。 他是明年就会自己创办杂志的人,当然很清楚,经营一本杂志的成本的压力有多大。 一本杂志定价越高,就越是影响销量。而如果销量上不去,那印刷、运输、税费、人工、租金等等成本就无法覆盖,结果就是亏损倒闭。 可如果定价太低,那卖的越多亏的越多,所以其实杂志定价就只能在一个很小的区间范围内,不可能随心所欲。 这样一来,能给作者开多少稿费? 毕竟郑大神是自己创业,要是亏了,亏的都是他自己的钱,可没有公家给他兜底。 不过,前一世王德宝倒是听人说过一嘴,说出版一本书,作者的稿费只占成本的5%以内,甚至不到1%,大头都被出版商和经销商赚走了。 这都不算什么,因为还有一些出版商要求作者自己出钱,负责印刷和铺货的费用,然后卖书的钱也和作者没关系。 这种传闻是真是假,王德宝无从分辨,但是作者的稿费在出版物成本中占比不大,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至于这钱是被出版商还是经销商赚走了,谁晓得的呢,反正写作这一行,历来都是金字塔结构,真正能用稿费养活自己的作者,从来都只是极少数人而已。 王德宝没打算成为全职作家,搞原创,死路一条。 不过作家这个身份,在80-90年代,还是很好使的,起码也是个不错的保护色。 “千字50也就是这几年,再过几年,至少要千字100起步,甚至是千字千元。”王德宝说完大实话,然后又无奈地往回兜了兜:“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说的是,如果将来我不差钱了,我自己办个杂志,我就这么给作者开稿费,我就是想让优秀的作家,都能靠优秀的作品,过上优渥的生活。” 废话,肯定要往回兜啊,别说是现在的1984年了,哪怕是30年后,物价比现在涨了百倍,能拿到千字100的作者也是凤毛麟角。 反倒是稿税的起征点几十年不变,收的贼狠。 其实,赛车手韩是给作者开过千字千元的稿费的,他觉得这个价格才对得起作者脑力的原创成果,但结果呢?他办的杂志,一期都没能发行。 “你比我敢想。”郑大神拍了拍王德宝的肩膀,有些唏嘘。 这个话题聊下来,让郑大神对于王德宝的印象,变得更加好了。 因为两人的共同话题是真的多,关键看法也接近。这就让郑大神颇有一种找到同志的感觉。这种志同道合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郑大神一直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比较激进的,但是和王德宝一聊,他发现王德宝的想法,比他更激进。 “其实我也构思了几个作品,但是这大半年,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是这两天才安稳下来,”王德宝迅速地转移话题:“回头我也给儿童文学投稿,如果侥幸能过稿,到时候郑老师一定要帮我签个名。” “正好我认识儿童文学的编辑,我帮你介绍。”郑大神热情地说道:“就是帮你简化一下审稿流程,过稿标准还是不变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王德宝顿时大喜过望,他想的可不就是这点事儿吗? 要是一审、二审、终审……审稿流程走个几个月,他可没那个耐心去等,干脆直接不玩了。 反正重生者可以选择的方向,太多太多了,要不是今天巧遇了郑大神,他根本就不会写小说,更没有必要盯死了这个死路一条的行当里内卷。 “你的构思是什么?方便的话,能大概说一下吗?”郑大神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 这么问当然不合适,但因为和王德宝聊的太好,共鸣太多,郑大神忍不住想帮王德宝把把关……如果不合适,他干脆就做个恶人,叫王德宝不要白费劲了。 王德宝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打算写一个小学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到了20年后,那个世界和现在已经大不一样,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人们坐电梯进出家门,家家都买得起小汽车……” 郑大神听的瞠目结舌,好家伙,这脑洞开的,比他还要大。 但是很快,郑大神就发现了华点:以一个小学生的视角,去看待20年后的发展成果……这不就是预示着我们未来美好的生活吗? 这不光看点十足,而且也符合主旋律啊。 “这个角度很不错,就看你写的怎么样了。”郑大神也兴奋起来,用力拍着王德宝的肩膀,说道:“快点写出来,我帮你润色,可以的话,我直接带你去编辑部。” “牛逼666!”王德宝忍不住挑起大拇指。 郑大神一脸懵,虽然听不懂,但差不多能懂王德宝的意思。 他本身就是不愿意被束缚,喜欢接触新鲜事物的人,所以当然不会介意王德宝嘴里冒出来的新词儿……就是感觉到自己和王德宝的年龄差,略微有一丢丢伤感自己老了。 郑大神是1955年生人,今年29岁,而王德宝今年才17岁,两人之间有十二岁的年龄差呢。 所以郑大神很自然地以为,这是年轻人之间新近流行起来的一些时髦的用语。 这时两人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脆生生好听的声音:“我可以也看看稿子吗?我保证不外传。” 三人一起回头,第一印象就是……这姑娘好高啊! 王德宝的眼神更是不自觉的往姑娘的腿上溜……好家伙,这逆天的大长腿诶! 第67章:高妹 重生回来几天,王德宝就没见过个头超过一米七的高挑女子,那些所谓的“高挑”女子,都是相对而言的。 身高超过一米六五,就可以说自己身材高挑了。 众所众知,女孩子但凡高一点点,都会显得很高……尤其是那些身高超过一米七的真正的高妹! 眼前这个女子,是真的高挑,脚上穿着一双平底鞋,个头都和王德宝差不多高了。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姑娘,穿着平底鞋也有接近一米七五的身高了。 这才是真正的高妹! 郑大神和王德宝差不多身高,都是一米七五左右,但郑大神已经29岁,他的身高已经封顶了,不可能再长了。但王德宝才17岁,加强营养和锻炼,22岁以前还是有机会再窜一窜个头儿的。 前一世,王德宝现在已经是被压断一条腿的残疾人了,长个儿什么的,自然也就和他无缘了。 这一世,王德宝重生回来,没断腿,现在他疯狂地在饮食上花钱,除了要给自己和妹妹补充营养,也有想要窜一窜个头儿得想法。 起码也要长到一米八以上。 男人可以不帅,但是必须要长得高,不然……面对高妹,就会有压迫感。 别说现在是1984年了,就是放在2022年,女孩子有一米七五这个身高,也是真正的高妹。 高的身高带来的就是逆天的大长腿……那腿是真的长!长的王德宝两眼放光! 虽然隔着裤子,王德宝看不清楚这一双逆天的大长腿,是不是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严丝合缝。但是,从裤腿那两条平行的缝线来判断,起码这双逆天的大长腿,是绝对笔直的。 斯哈! 咱就是说,男人要是没有个起码一米八往上的身高,和这样逆天大长腿的女孩子,怎么搭配?怎么协调? 对不对? 然后,王德宝才恋恋不舍继续往上看……呃,这姑娘不是刚才新华书店里的那个花痴女售货员吗? 王德宝顿时就懵了,这姑娘怎么追出来了? 刚才这姑娘在柜台里,王德宝还真没注意两人的身高几乎持平,因为他下意识地就以为,柜台里是垫高了的,方便看到外面更多的顾客嘛,就像教室里的讲台一样。 结果,并没有,人姑娘真就有这么高。 “看够了?”姑娘笑吟吟地看着王德宝。 姑娘的语气虽然平和,但是王德宝听着,怎么都觉得姑娘说话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 郑大神担心地看了王德宝一眼,他开始琢磨着,怎么帮王德宝道歉了。 “没看够。”王德宝坦然自若地回答。 “好看吗?要不要擦一下口水?”姑娘咬着牙,笑吟吟地又问。 “好看!”王德宝诚实地回答,然后看着姑娘的脸,诚恳无比地说道:“你真的好看。” 姑娘顿时懵了,她没想到王德宝竟然这么凑不要脸,明明是他瞄着自己的腿,看的直流口水,一副猥琐臭流氓的样子,但是他怎么能这么坦然地说出来?一下子把她给整不会了。 郑大神也有点儿懵,他也是被王德宝的凑不要脸给惊到了……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不用想着怎么帮王德宝道歉了诶。 不过他是过来人了,姑娘穿着新华书店的制服,就这样追出来,那肯定是追王德宝来的……所以,这俩小年轻,有点儿情况? 郑大神顿时精神大振,心也不慌了,手也不抖了,悄无声息地拉着王芸,往后退了半步。 来来来,你们来,咱给你们腾地方,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王芸一脸困惑和担心,不过,小女孩担心的是……哥哥要是跟这个高个子姐姐好上了,那我的曾老师怎么办?曾老师好温柔啊,好想让曾老师当我嫂子。 王德宝见姑娘一时词穷,他立马善解人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中午没吃饱,饿了,刚才突然闻到好吃的东西的味道,所以不小心流了口水,抱歉抱歉,失礼了……我叫王德宝,请问好看的您,怎么称呼?” 啧! 这油嘴滑舌的……真的是刚才义愤填膺为原创作者打抱不平的王德宝? 郑大神听的有点儿牙疼,王德宝的表现,真的是刷新了他对这少年的刻板印象了。 他以为这少年是个很有想法的作者,未来有机会能成长为一个顶尖儿的作家……但现在看来,写作成就顶尖儿不顶尖儿,不好说,但谈恋爱绝对是一把好手就是了。 才子不一定,但风流肯定占了。 行吧,反正不是耍流氓,只要是你情我愿的,别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郑大神很快就想通了,拉着王芸再退后半步,开启吃瓜看好戏的模式。 前一世的围脖上,郑大神一直都是个出了名的活跃分子,这不,一如既往啊。 而女售货员这会儿也缓过来了,虽然还是脸红如血,但出于偷听两人谈话时对王德宝产生的强烈好感,以及王德宝远超这个含蓄的时代的直言不讳的夸奖,给她带来的震撼和羞涩……她总算没有直接在王德宝的脸上甩巴掌,然后一个擒拿手,把人摁了,当做流氓扭送派出所。 女售货员扭捏了一下,有些心虚地小声说道:“我叫王涛。” “好名字!”王德宝一拍巴掌,一副“我欣赏你”的样子。 郑大神的眼睛顿时瞪圆了……王涛?波涛的涛?女孩子叫这个名字,你居然好意思说是个好名字? 这嘴,苍蝇飞上来都站不住脚,油滑油滑地! 厚脸皮还得是你啊。 王涛却皱着眉,很耿直地问道:“好名字?哪里好?” 哟哟!好戏来了! 郑大神顿时眉飞色舞,很是兴奋地看着王德宝……叫你丫嘚瑟,演砸了吧?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吧?我看你丫现在怎么圆回来。 然而王德宝不慌不忙,平视着女孩子的双眼,诚恳至极地说道:“因为,是你啊……因为是你,所以叫什么名字,都好听。” 哦哟我的妈……救命啊! 这也太肉麻了吧! 郑大神使劲儿地搓着手臂,他有种鸡皮疙瘩已经爬满身的感觉。 再一低头看王芸……小女孩也是拼命地在搓胳膊,显然也很是受不了哥哥的这番言语,真的太肉麻了好吗! 然而,让一大一小两个吃瓜群众都震惊万分的是,王涛居然没有一点点不高兴的样子,似乎也觉得肉麻,但是更多的居然是……开心? 郑大神瞠目结舌,突然感觉,王德宝好像帮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第68章:我涛哥aka腿精 郑大神当然不是那种情路坎坷的人,但是,谁会不希望自己受到优秀异性的关注呢。 而且,郑大神可是在1966年运动期间,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因为写了一篇《早起的虫子被鸟吃》的作文,而被勒令退学,小学肄业。 小学四年级,这就是郑大神今生的学历巅峰。 可见,郑大神从小就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神人。 所以在短暂的肉麻不适以后,郑大神忽然就对王德宝有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这个时代,传统和保守是绝对的主流,人们的言行举止,衣着打扮,乃至对爱人的表白,都是非常保守含蓄的。甚至结了婚的两口子,都不会在公开场合手牵手。 像后世那些发酒疯、耍流氓的垃圾,只要不闹出人命、伤残这样的严重后果,一般也就是口头教育,最多拘几天……但在这个时代,有流氓罪的,严重的是可以请你吃枪子的。 后世有一个没用的冷知识——婚内被老公强()是犯罪行为,但是婚内和别人通()就不是,只会遭到道德上的谴责和民事赔偿。 所以才会有为爱冲锋的那位勇士,悲壮又无奈。 但在1984年,只要报警,只要证据确凿,那几个垃圾就等着去吃牢饭去吧。 甚至,以现在这则新闻现在的热度,以及在社会上恶劣的影响,放在1984年,大概率那几个垃圾是要吃花生米的。 包括张家()新娘事件的那位。 所以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王德宝这么直白的表白,确实很让人措手不及。 别的男青年还在涨红了脸,摸着头,吭哧吭哧地小声说“我喜欢你”呢,然后偷偷塞给女生一张纸,上面写着手抄的朦胧诗。 可王德宝直接就上红玫瑰和闪亮钻戒了,这还怎么比? 这种超出时代的言行,堪称是降维打击。 所以王涛一下子就沦陷了……本来就对王德宝有很强的好感,这下怎么还挡得住。 王涛捂着通红的俏脸,跺了跺脚,小声啐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油腔滑调啊!你是不是对别的女孩子,都这样说?” 郑大神闻言顿时一惊,有些紧张地看向王德宝。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已经不知不觉,把自己代入王德宝了。 王芸也紧张地看着哥哥,她虽然不喜欢这个个子太高、脸型也不喜欢的大姐姐,她还是更希望曾老师当自己的嫂子……可是,她也不愿意哥哥丢脸啊! 但王德宝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自若,一往情深。 他甚至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王涛的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好家伙,老娘就是害羞了,随口一问,没想到你还真对别的女人说过!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王德宝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是个…… 片刻后,王德宝认真又坦诚地说道:“刚才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从我出生到今天,17年间,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而且这样的话,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对人说。” 王涛呆了呆,刚刚的一腔怒火,瞬间化为虚无……她忽然觉得,嗯,做女人,还是不要那么武断的好。 至少也要给男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对吧,现在你看,事实和自己自以为的就是不一样嘛。 他这么帅,这么真诚,他肯定不会骗我,我就是他第一个表白的女生。 一股狂喜,涌上心头,王涛的俏脸顿时红的……简直让人怀疑要滴血。 一边儿吃瓜看戏的郑大神,此刻已经对王德宝敬若神明! 好家伙,这小伙儿的一张嘴,简直就跟开了光似的……什么女孩子碰到这张嘴不迷糊? 简直了! 郑大神觉得,自己也是学会了,他回家也要跟老婆说同样的话,让老婆感动一下,和谐夫妻关系。 王涛一手捧着发晕的脑袋,一手伸到背后,在自己的软肋上,狠狠地掐了一下……刺痛总算让她勉强保持冷静,没有被那闻所未闻的情话,给冲昏头脑。 缓了一下,王涛的声音都是发颤的,她小声说道:“你这张嘴,也太能说了……我不信,我要问问你妹妹。” 王芸迎着王涛的声音,很真诚地说道:“高个子姐姐,我哥没骗你,他连我曾老师都没说过呢,这的确是他第一次跟别人说这么肉麻的话。” 我就说嘛! 我的宝子这么帅!这么真诚!他肯定不舍得骗我! 咦……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郑大神脸都绿了……老子以为你浓眉大眼的,是个纯情少年,没想到你都有女朋友了! 是非之地,吾要远离! 反正地址刚才已经写了纸条,给了王德宝了,现在直接走也没什么关系。 王德宝刚想拽住郑大神,他还有话要跟郑大神聊呢……但马上,背后一股杀气就锁定了他。 王涛两眼警惕,一字一顿地说道:“曾老师……是哪位?” 王德宝坦然说道:“我妹妹的语文老师啊,她可漂亮了,但是没你高。” 怒火顿消! 王涛忽然有些心虚地说道:“那个,我确实挺高的……我来这上班第二年了,亲戚、同事、朋友,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都有三四十几个了,结果每个人都嫌……不是嫌我个子太高了,就是嫌我太泼辣,要么就是嫌我长的太……” 说到这里,王涛忽然住嘴,她的神情有些愤愤然,但却说不下去了。 但王德宝已经恍然明白,王涛说不出口的那个词儿,是什么了……骚! 王德宝毕竟是从三十多年后重生回来的,他虽然很能苟,但是审美这个东西,已经在前一世被塑造成型了,别说他才重生几天,就是重生十几年,他的审美也扳不回来了。 所以,王德宝的审美,和1984年的人们,根本就不一样。 甚至连服饰搭配,甚至发型,审美都是不一样的。 比如现在人们的主流审美,女孩子可以浓眉大眼的英武,可以眉清目秀的清秀,可以珠圆玉润的丰腴,但唯独不能是过于妖媚的那种狐狸精的脸。 父母一旦给了那种脸型,甭管女孩子真实的个性是怎样的,广大人民都会在第一次见到时,统一地给出一个词儿来形容:骚! 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道理,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而王涛的脸型,很不幸,就是后世很受欢迎的那种偏妩媚、有点儿接近蛇精脸的御姐脸……再配上那双扑闪扑闪的桃花眸子,在现在,真的是……难怪相亲遇到三四十个男的,都表示hold不住。 这是真的hold不住! 哪怕很多男的其实私下里很喜欢,但是,很难接受和这样的女人结婚……怕家里不安稳,怕自己守不住,但最怕的还是那个王涛羞于启齿又悲愤交加的词儿! 这对王涛来说,绝对算是无妄之灾了,要不是她有一份国企的好工作,她身上莫名而来的脏水,简直不知道会有多少。 所以王德宝也恍然明白,为什么之前在书店里,他一时没那么严谨,随口对王涛说你真好看,结果王涛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很多人看到她的第一眼,是真的会啐一口唾沫,直接骂骚的! 王德宝突然觉得,自己太幸运了,简直幸运极了! 这妩媚的御姐脸,这桃花眼,这逆天的大长腿……嘶哈,忍不住啊! 我涛哥aka腿精,以后就是我的了! 王德宝的目光顿时变得炽热起来。 第69章:成年人都要 王涛看到王德宝眼神炽热地看着自己,她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你这人怎么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你这反应……我虽然很开心,我喜欢的人有这样的反应,但是,你这样……我好慌了! 王涛是真的慌,自从懂事以后,她就隐约觉得,自己恐怕很难得到别人的喜欢了,因为哪怕是她的亲生父母,兄弟姐妹,也都不喜欢她。 她住在家里,真的是没少受到全家人的冷嘲热讽和白眼。 能捞到现在的这份好工作,纯属她机缘巧合,运气爆表。 但可能是找工作用掉了她所有的好运吧,进了单位,领导和大部分同事对她都不怎么样……领导们还要注意影响,不会当众说一些影响团结的话,但同年龄段女同事和一部分男同事们说话,那才叫一个难听,完全就是赤果果的恶意。 王涛和所有人都没有恩怨,刚进单位,她甚至都不认识那些人呢。 最惨的还是顾客,甚至很多顾客都不愿意叫她服务,直愣愣地当面叫别人来顶替她,就好像她是传染病源一样。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没有理由,偏偏王涛还没法辩解,吵都没法跟人家吵。 就很伤。 所以刚才在书店里的短暂交流,虽然在王德宝看来,是顾客和售货员很正常的平等交流,但在王涛看来,却已经弥足珍贵。 然后,最近王涛的父母又在催她,赶紧结婚滚蛋,想让她弟弟来顶替她的工作。 当然,彩礼必须留下。 王涛简直哭笑不得……开玩笑,你们以为新华书店是我说了算吗?我说让弟弟顶工作,弟弟就能顶我的工作? 但父母和家人也是一毛一样的不讲道理,没有理由,就那么简单粗暴的提出要求,然后让王涛必须完成。 王涛简直无语,要不是没地方住,她都不想回家了。 回家对她来说,完全就是煎熬。 在新华书店工作一年多,王涛的心里,真的是压抑了许许多多的烦恼和委屈,直到今天遇到了王德宝——那帅气的外表,对文学的热爱和真知灼见,还有真诚的态度,以及对她直白的毫不掩饰好感的表达,一切都让王涛感觉到一种如梦似幻的狂喜。 就好像她又一次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中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不好让你脱岗太久,我们住县城,也该回去了。”王德宝说道。 这样的腿精小姐姐,就算再想尽快拿下,也必须要适可而止,不能操之过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王涛也意识到,自己出来了有一会儿了,要是被领导发现,她肯定要吃挂落的,毕竟她的这张脸……就踏马是原罪。 “你把你的地址留给我吧,我歇班了就去看你。”王涛轻声说道,心情有些不舍。 “好嘞!”王德宝立马把现在的住址报上来,还贴心地附上说明——其中进出城的那几站,扒手比较多,最好和朋友一起出门,至少也别落单。 交流完毕,兄妹俩跟王涛挥手再见,王德宝背着一口袋书,一手牵着王芸,走向最近的公交车站。 而王涛就站在街边,眼神里有隐晦的不舍,一直目送兄妹俩坐上公交车。 “咦,那好像不是出城的公交车,倒车也不应该做那一路公交车啊。”王涛嘀咕了一句,不过想想王德宝可能是去追那位郑大神?又或者去儿童文学编辑部拜访? 一想起文学的事,王涛顿时又心情火热起来,她实在是太喜欢文学了啊。 可惜她写东西就是一团…… 但这不妨碍她喜欢文学,以及,能写出好作品的人啊。 下次见到王德宝,一定要看看他写的那篇小说,王涛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 另一边,王德宝和王芸上了车,王芸忍不住问:“哥,那个高个子姐姐,会是我嫂子吗?” 王德宝注意到王芸有些不开森,他没正面回答,揉了揉妹妹的头,反问道:“你不喜欢她?” 王芸没犹豫,很耿直地说道:“也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曾老师不好吗?哥,你不喜欢曾老师了吗?曾老师好温柔的,她当了我你老婆,肯定对你也会很好的。” 王德宝顿时就乐了,这小小的人儿,还真是很耿直,居然没有背地里说王涛的坏话。 但是,妹妹还是没抓住这两个小姐姐各自的特点啊。 曾老师是温柔,脾气好,性格好,老师这个职业更是占尽优势,但是,她没有逆天的大长腿啊! 曾老师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只是身材的比例很好,再加上这年头女孩子的个头普遍都不高,所以只要女孩子不是特别矮,其实一般大家都会忽略身高的问题。 我涛哥其他的优点,暂时还不了解,但是这身高,这逆天的大长腿,是真的顶啊! 当王德宝看到那双逆天的大长腿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心,骚动了! 他想要得到这个女孩! 非常渴望的那种想要! 所以……小孩子才会做选择,成年人只会都要! 只是,一旦翻车的后果也很严重!他要真敢在这个时代始乱终弃,吃枪子儿不一定,但坐牢恐怕会是大概率的事情。 好在,也不着急现在做决定,毕竟王德宝自己菜17岁呢……先高考,再还债,等钱挣到手,事业也铺开了,再做决定,王德宝相信,到时候自己会有足够的资本来推动,几年后环境也更开放了……麻烦总会解决的。 兄妹俩来到邱行之家,恰好邱大佬有急事,正要出门,干脆招呼王德宝边走边聊。 得知王芸是王德宝的妹妹,邱大佬很大方地塞给王芸两块钱的见面礼。 王芸不敢要,把小手背到身后,然后去看王德宝……1984年的两块钱,真的不少了。 “收下吧,叫邱伯伯。”王德宝揉了揉王芸的头,一点儿也不矫情。 两人以后还会相处很久,两块钱都要纠结,以后还怎么处? “邱伯伯。”王芸嘴甜地喊了一声,然后把口袋里所有的糖都拿出来,小手捧给邱行之。 “好!好孩子!”邱行之眼圈儿一红,拿了一块大白兔奶糖,胡乱塞进嘴里。 深呼吸几下,邱行之忍住眼泪,立刻转移话题,看向王德宝,强颜欢笑:“你突然跑来,有事?” 王德宝明智地没有追问,估计……邱大佬的孩子不太好。 前一世,邱大佬的采访和回忆录都没提自己的孩子,或许提了,但是王德宝没见到。所以现在,王德宝也无从得知,他决定,回头找王建国问问看。 “我想问问打字机的事儿。”王德宝简单地把王建国找他问钱来路的事儿说了一下。 第70章:真大佬和苟大佬 一听王德宝说起打字机的事儿,邱行之顿时微微一笑,看向王德宝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王德宝不可能在没有邱大佬首肯的情况下,把邱大佬推出来,那和出卖有什么区别? 所以,打字机的事儿,就是王德宝和邱行之之间的默契了。 或者也可以说,是邱行之对王德宝的一个小小的考验。 对于王德宝来说,龙泉印泥,那是绝对不能提的,虽然这东西是妹妹捡破烂捡来的,但来路已经不可考了,又多少沾了文物的边儿……这就是麻烦啊。 以王德宝窘迫的现状,经手这玩意儿对他来说,风险会比较大。 但那台已经报废了的东芝打印机,就不一样了,那玩意儿明晃晃地就在废品收购站放着呢,是公开的,来历是可以追溯的。 这东西从审批进口,到审批报废,是有一整套审计程序的,要为此负责的人那可多了去了,王德宝有什么好怕的? 这简直就是最好的钱过明路的幌子嘛。 可对于邱大佬来说,这两个都不算什么大事,虽然龙泉印泥会有点儿麻烦,但邱大佬的身份地位放在那,以现在的气候环境,他是不担心会被干掉的。 大不了就是交公嘛。 当年他们老邱家充公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宅院铺子,古董字画,全家人也都分别去了全国各处劳动改造。 现在邱大佬回来了,工作也安排了,宅院也归还了……现在再收回去?这是要走回头路? 所以邱大佬是有底气的。 而且邱大佬也没有贱买嘛,他是花了一千块巨款的! 外汇商店里那些对外国人出售的古董字画,才标价几个钱?几块的,十几块,几十块的……超过一百块的都不多。 当然,那些东西是要换外汇的,目的又不一样。 王德宝也是被王建国提问以后,这一路上他自己琢磨着,才逐渐明白,为什么龙泉印泥和四方连猴票,邱大佬都直接给他1000块钱的现金。 其实邱大佬已经在防着他了啊。 或者也可以说,是对他的考验。 弄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王德宝也是忍不住挠了挠头……他算是发现了,他这种人,前一世活了一大把年纪也都是屌丝,不管是心机、手腕、眼界、见识,真的没法跟真大佬相比。 王德宝把自己代入邱大佬……如果他是邱行之,一个陌生少年敲门推销龙泉印泥……哪怕他有钱,可他能想的到花巨资去买吗? 不,他根本就不敢交易。 邱大佬该苟就苟,但胆量魄力,一样不缺,这是真的厉害,不愧是后世能成为真大佬的人。 而王德宝自己……他现在算是看清楚自己了,妈蛋,他是真的苟,骨子里的苟,这辈子他都很难成为邱大佬那种挥斥方遒的真大佬了。 顶多也就是凭着上辈子的先知,在京魔羊鹏几大城市,苟出几十栋楼收收租…… 在几百家上市公司,苟出十几个百分点的原始股吃吃红利…… 私人飞机和私人游艇都随便弄个寒酸点的丐版就行,也不要太出挑…… 差不多就这样子,勉强混混日子吧,真大佬是不用想了,他没这个本事,他顶多算个苟大佬。 心里这样想着,王德宝顿时就觉得一身轻松。 对嘛,只要哥们儿不去想什么惊天动地,不去想什么流芳百世,咱就安安稳稳地苟着,做个大节不亏、小节不拘、贪财好色、一身正气的俗人,就蛮好的。 再让自己所爱的人和追随自己的人,后半生都能躺平摆烂的混一个滋润小日子,就已经很好了嘛。 还要什么自行车! “邱伯伯,您啊……”王德宝叹了口气。 “我可没亏待你啊。”邱行之笑呵呵地说道。 “那打字机的事儿,到底怎么说?能细聊两句吗?”王德宝哭笑不得地说道,但是他心里清楚,在邱大佬这,他应该是算过了一关了。 至于以后还有几关……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坦然面对。 要相信邱大佬的人品,也要对自己的人品有信心。 反而是打字机的问题,要重视起来。 王建国已经找他提问过了,没准儿下次来提问的就是李明了……那位可是刑警! 也不知道这位大哥,为什么总想盯着他……盯个毛线啊!他又不是犯人! 王德宝能感觉到,李明对他什么好感,王建国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反正,王德宝也不去想那么多,就保持对李明敬而远之,躲着点儿这位大爷就行了。 关键是自己不要违法犯罪,至少,不要犯大错。 事实证明,邱大佬的人品,那真的是禁得起考验的……他没有故意抻着王德宝,很干脆也很详细地做出了说明。 “不就是一台打字机,这能有多大的事儿?无非就是进口货,人家不让咱们自己私下里拆,否则就不保修了……又不是不能拆,不能修,就是替换个零部件的事儿。 其实大部分零件儿,咱们国内现在还真是不能生产,就算是能生产的,质量上也不敢说就完全能比的上人家,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小日子国家,人家的工业化已经先行了几十年了,肯定有自己的绝活嘛。 不过市场在我们这,只要我们有需求,总归是能找到办法,搞到能用的零部件的,是不是原厂、原装,要看使用的人是谁了。” 邱大佬一番话说完,王德宝已经明明白白的了。 大佬说的比较含蓄,但王德宝又不是真的小白,这说的不就是公家和私人的区别嘛。 公家单位要讲程序,要走账,要报销……都是公家的钱,你不谨慎,操作不符合程序,出了事就得背锅。 私人就简单了,钱是自己的,不需要发票,只要省钱省事…… 所以,一旦小日子那边维修不给力,公家单位就会很尴尬,因为自己不敢私拆啊,拆了是要负责任的。 但邱大佬私人使用,就没那么多顾忌,花钱就行了,维修的零部件也不需要原装、原厂,能用就行啊,重要的事便宜快速。 邱大佬最后一句话,说的很精辟。 不过王德宝想说,私人和私企不要发票的事儿,也就是现在了,等到金税三期上线,呵呵…… 不过那都是三十年后的事情了,现在不用着急。 王德宝了解了情况,也知道万一李明来找自己提问,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了,很好,这下不虚了。 “我托了人从港城那边买零件和油墨,大概过半个月能到,到时候打字机就能用了。”邱行之看了看腕表,说道:“行了,我还有急事,不和你聊了。” 说着,邱行之蹲下来,对王芸说道:“小芸,过几天有人给伯伯送一条小狗来,你以后经常来伯伯这玩,好不好?” 一听到小狗,王芸顿时眼睛就亮了,飞快地看向王德宝。 王德宝无奈,只好同意。 大佬,你是懂小女孩的。 第71章:不会长歪了 邱大佬貌似是真的有急事,骑上自行车匆匆地就走了。 王德宝艳羡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南锣鼓巷,说道:“小芸,你喜欢这里吗?” 王芸点点头,又摇摇头。 王德宝奇道:“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你这是啥意思?” 王芸认真地说道:“哥,你喜欢哪我就喜欢哪……我觉得这也挺好的,不过咱们现在住的地方也挺好的。” 王德宝顿时鼻头一酸,忍住……说道:“那以后咱们家的房子收回来,你还想回去住吗?” 这次王芸没有再犹豫,果断地摇摇头,直接说道:“我不喜欢那些人,他们讨厌!” 说着,王芸还挥舞了一下小拳头,两排牙齿也龇起来,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就……萌凶萌凶的。 对于妹妹说的,王德宝还是很认同的,因为,前一世他也没少受村里那些所谓的亲戚、乡亲、朋友们的白眼和嘲讽。 至于为什么一个村里的大部分人,都会兄妹俩表现出恶意……还真不是王德宝一家的人缘太差,相反,王德宝的父母都是很善良也很热心的人,平时经常帮助别人,还很大方。 但是那又怎样? 别人根本就不记得王德宝爸妈的好,只会嫉妒他们的小日子过的比自己好,收入比自己多……就这么简单。 恨人有,笑人无,嫌人穷,怕人富,就是这样。 所以自从王德宝的父母没了,兄妹俩在村里的日子,一下就变的很差,甚至还有闲汉踹开王德宝家的院门,闯入家中,指着王德宝的鼻子质问他:现在你爸妈都死了,你还猖狂不猖狂? 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王德宝一家在村里有多猖狂跋扈呢。 但那些人欺负王德宝兄妹的时候,得了王德宝父母好处的人,鲜少有人站出来帮忙……也正因为如此,王德宝大伯连夜赶来,把王德宝兄妹俩赶出家门,逼着他们流落街头,在桥洞下对付了一晚。 为什么大伯敢这么干? 不就是因为看到没有人为兄妹俩出头吗? 所以说,良心从来都是用来喂狗的,真的不要对人性,有一丝一毫的指望。 当然这意思,不是说王德宝有多悲观厌世……前一世,王德宝是真的悲观厌世,但重生以后,他看开了,看透了,再也不会为那些人和事纠结烦恼了。 可王德宝担心妹妹会。 不过现在看来,妹妹的情绪……也还好。 有憎恨的情绪是对的,这会防止人长歪了变成圣母,就是要始终记得哪些人对自己好,哪些人对自己不好,才不会把不多的良心喂了狗。 所以王德宝很欣慰地说道:“那等我们有钱了,就搬到这边来住,好不好?” 王芸有些懵,迟疑着说道:“哥,那以后薛阿姨上班,会很远的。” 王德宝揉了揉妹妹的头,笑道:“我们小芸会关心人了,这很好,哥哥很高兴,不过,等我们有钱能在这里买院子了,肯定也会有能力,给薛阿姨找一个城里的工作,这样薛阿姨和你诺诺姐,都可以远离陈锋那个烂人了,这样好不好?” “好!”王芸顿时眼睛亮晶晶的,但马上,她就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小声问王德宝:“哥,你到底做什么了?你可千万不要做犯法的事情。” “哥从废品收购站买到了打字机和邮票,卖给了刚才的邱伯伯,邱伯伯觉得东西很值钱,给了哥一大笔钱……” 王德宝知道,妹妹十岁了,已经不完全是小孩了,必须要让她知道一些家里的事,尤其是资金来路,以免以后老王或者那个李明,从妹妹身上找到突破口。 所以,王德宝把之前跟王建国说过的台词,用小孩子能听得懂的语言,简单又说了一遍。 “……所以那些钱,哥买了三盆君子兰,等明年涨价了再卖出去,剩下的钱,就给咱俩交学费和吃饭。” “咱俩都上学,就只剩薛阿姨一个人上班挣钱了,所以咱手头必须要留点钱防身,等我考上京大,君子兰也卖出去了,咱就有钱在这买院子了。” “到时候咱们把欠债还掉,立马就搬家,让那些讨厌的人,再也找不到我们,好不好?” 听到王德宝描绘的前景这么美好,王芸顿时开心的两只大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小女孩就是小女孩,思想太单纯,完全就没想,万一君子兰砸手里了怎么办? 当然,肯定不会砸手里的,要不然重生者的先知优势不就全废了嘛。 安抚好了妹妹,串好了统一口径,王德宝才拉着妹妹回家。 当然,没往绕路去买了一只烤的滋滋冒油的京城烤鸭。 王德宝没要师傅切片,直接就整只烤鸭就这么拿出来了,然后直接撕掉一只鸭腿,递给王芸。 王芸一开始还犹豫,但王德宝说两只鸭腿,她和诺诺一人一只…… 然后王德宝又说,路上要是遇到熟人带着孩子,满地打滚要吃烤鸭……就比如今天帮了我们好多忙的江姨的孩子,你说给不给?不给抹不开面子啊,必须要给……所以你现在不吃,那咱就亏了啊! 所以不光要现在就吃,而且等下了公交车,烤鸭必须你抱怀里,如果有人要吃咱的烤鸭,你抱着烤鸭撒腿就跑……人家还好意思追着你一个小孩子要吃的吗? 哥哥说的好有道理啊! 王芸瞬间就被说服了,抱着鸭腿疯狂地开始撕咬……她早就馋的流口水了好嘛! 王德宝强忍着眼泪,蹲在妹妹跟前给她挡着风,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几秒钟就把一根鸭腿吃完了,又给她买了一瓶可口可乐,玻璃瓶的。 可口可乐是1981年在华夏建厂的,厂址就在中粮下属的京城烤鸭厂的旧厂房,售价四毛五一瓶,是当时北冰洋汽水零售价的三倍。 这次王芸虽然噎的难受,但无论如何也不肯喝第一口,非要王德宝喝第一口。 见妹妹已经噎的翻白眼了,王德宝无奈,只好装样子,沾了沾嘴唇,然后火速塞进妹妹的嘴里。 王芸这才放心地大口喝起来,一口气喝掉了半瓶。 “哥,这个是什么呀,味道好奇怪。”王芸把烤鸭腿肉送下肚,才蹙着眉,端详着手里的瓶子。 “洋可乐呗,喝多了缺钙,但偶尔喝喝没问题的,喝惯了你还会觉得挺好喝。”王德宝笑眯眯地说道。 “啊?那我不喝了。”王芸一听说会缺钙,顿时吓的不敢喝了。 “诶,都说了,偶尔喝一次没事的,哥还能害你不成?”王德宝瞪了王芸一眼,说道:“四毛五一瓶呢,快喝。” 一听说那么贵,王芸顿时也不害怕了,果断怼上瓶口,开炫…… 这时,旁边儿一个中年人好奇地说道:“小伙子,你说这洋可乐,喝了缺钙?” 王德宝瞅瞅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才说道:“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我说的是喝多了缺钙,而不是喝了就缺钙,如果你要用这个造谣,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那就是你故意造谣。” 中年人顿时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递上一张名片,说道:“兄弟,不至于……我是京城晚报的记者,路胜。” 第72章:嘚瑟 京城晚报……的记者? 嚯!哥们儿这是随便走走都能碰到些有来头、有能量的人啊,这运气……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王德宝可没那么单纯小白,以为碰到一个记者,就一定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 可真不一定。 接过路胜的名片,王德宝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看上我的?” 路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说这少年说话还挺有意思的,这歧义的话,听起来感觉就不一样。 不过,心里虽然诡异,但脸上却是不显,路胜拿出记者的职业素养,热情地询问:“我之前就注意到你了啊,你挺疼你妹妹的。” 王芸抱着一大包烤鸭,一手拽着哥哥的裤腿,好奇地抬头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大叔。 记者就长这个样子吗? 王德宝就老练多了,毕竟是前一世在互联网上冲过浪的,记者见过,自媒体见的更多,还不止一次在网上撕过逼呢……新奇感早就没了。 所以王德宝很干脆地说道:“对啊……我们赶公交车,先走了哈。” 路胜赶忙追上…… 其实王德宝也没真的拔腿就走,就是态度很坚决地……转了个身而已。 所以路胜一抬腿,一个跨步就跟上了,甚至还超出王德宝半个身位……就挺尴尬的。 路胜一脸无语地看着王德宝,这小家伙,也太鸡贼了吧?这是耍自己玩呢? 不过,因为太想知道“缺钙”的新闻了,所以路胜只好继续保持着一个记者的职业素养,职业假笑道:“别着急啊,兄弟,刚才你说的那句喝多了可口可乐会缺钙,能详细解释一下吗?” 很好,这下不扯淡了,直入主题了。 王德宝笑眯眯地说道:“接受采访,有钱拿吗?” 路胜顿时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接受采访这么露脸的事情,你居然要我给你钱?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王德宝皱眉,一脸警惕地看着路胜,说道:“你该不会想说,你作为一个记者,你有采访的自由吧?那我还要说,我作为一个守法公民,我还有拒绝采访的自由呢。” 我去!还能这样理解? 路胜的眼睛顿时瞪的更大了……他还真的没有想过,别人居然还有拒绝采访的自由,他还以为拿着记者证,对方就必须接受他的采访呢。 不过仔细一琢磨,他发现王德宝说的还真对。 大家都是平等的,他又不是警察,凭啥有权力硬摁着别人非要采访? 王德宝不是官员,他不需要政绩。 路胜挠挠头,这下他可是知道王德宝有多难搞了……简直太难搞了啊有木有! 王芸悄悄扯了扯王德宝的裤管……意思是哥,你收着点儿喷吧,人家是记者,你没事儿得罪记者干啥? 王德宝揉了揉王芸的头,一副有些勉强的说道:“行吧,你要问啥?” 路胜已经看到了王芸的小动作,见王德宝居然主动配合了,顿时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也顾不上王德宝明知故问了,赶忙重复了一下刚才的问题。 已经意识到王德宝的难搞,所以现在,路胜格外地珍惜王德宝的主动配合……不容易啊! 且等我采访完了再说,哼! 敢得罪我无冕之王?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我不喷死你! 王德宝瞥了他一眼,心说这人什么毛病,哆嗦个什么劲儿? 当下也不看他了,王德宝自顾自地说道:“不是可口可乐喝多了会缺钙,而是所有的碳酸饮料,喝多了都会缺钙……唔,说缺钙其实也不太准确,应该说是骨质疏松。” 碳酸饮料? 骨质疏松? 路胜瞬间捕捉到了华点,一下子兴奋起来,追问道:“能展开来详细说说吗?” 两人的对话,也引起了一些路人的注意,尤其是刚才王德宝一通乱怼,怼的记者老脸通红,让附近听得到两人对话的路人,都觉得挺有意思的……普通人一辈子都很难见到记者被怼到脸红啊。 你甭管是羞的还是气的,反正是脸红了。 关键王德宝也不是骂街式的乱喷,他是有根据的……他的那句,我作为一个守法公民,我也有拒绝采访的权力,瞬间就引起了周围路人的共鸣。 这就是现在这个时代的特点之一,不光是物质上极度缺乏,连精神上也是极度缺乏的。所以人们越来越敢于表达自己的意见,甚至崇拜那些感想、敢说、敢干的公众人物,特别是那些已经做出惊人成就的公众人物。 事实上,有很多人就是这样迅速第获得广泛的公众关注的。 而以同样的方式,放在三十年后,根本你连一个水花都见不到,热搜你都上不了。 这就是时代局限性了。 所以,听到王德宝主动接受采访了,旁听看热闹的人,立马就围过来了。 王德宝瞥见四周围过来的人,把妹妹抓紧了,才说道:“太详细的化学知识,我就没必要跟你提了,我就提一点:碳酸饮料里含有很多磷元素,这东西是造出骨质疏松的元凶。” 磷? 居然是磷? 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大了起来,很多人都是一脸的震惊……包括路胜。 刚才听到王德宝说碳酸饮料,骨质疏松……这两个关键词,有些化学基础知识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联想到碳酸钙,结果王德宝说的却是磷。 路胜还想追问,王德宝摆了摆手,说道:“这个问题,你要是想深入的研究,那我建议你还是找几个化学专家比较好,他们比我更搏学、更专业,也更权威,你说对不对?” 唔……也有道理。 但是路胜还忍不住追问:“可是你显然也知道答案啊,而且这个问题是你提出来的,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王德宝顿时一脸瞧不起:“您这是……看不起咱们的专家学者?怎么可能就我一个孩子知道这个问题?您这不是捧我,您这是贬那些专家呢。” 路胜顿时哑口无言,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废话,再说就真得罪人了……而且王德宝的话,你细琢磨,还真有道理。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就一个半大孩子知道,那么多搏学专业的专家学者,肯定有人早就注意到了,甚至,说不定连研究成果都有了呢。 这么一想,不光是路胜,连其他围观的人也都纷纷点头认同。 趁着大家议论纷纷,没人关注他,王德宝趁机拉着妹妹悄悄溜走。 开玩笑,刚才他躲着采访,就是因为一时嘚瑟,说多了啊。 碳酸饮料会引起痛风、糖尿病、骨质疏松、心脑血管疾病……这是后世人们都知道的,已经是全社会的共识,所以商家才会退出没什么卵用的零糖可乐。 可现在是1984年啊,这个时代的人们可不知道这个啊。 王德宝要是个专家,他说说自然无所谓,现在他才是个17岁的少年,高考还没参加呢,他可不想在高考前,给自己增加难度。 等到路胜挤出人群,到处找王德宝,他都已经和妹妹上了公交车了。 第73章:二婶的报复 王德宝发现自己失算了。 他打算的是挺好的,上了公交车,到那几个扒手比较多的站,就把布袋里的书拿出来,让妹妹随便挑一本来看。 他当然知道,在公交车上看书,损害视力,但这不是让隐藏的扒手知道,布袋子里装的都是书,不是什么值钱的货物嘛。 为此,王德宝甚至没要涛哥给的细绳扎口袋。 结果,并没什么卵用! 下了公交车,没走几米远,王德宝就从路边店面的镜子上,看到了鬼鬼祟祟跟在身后的两个青年。 啧! 大哥啊!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在严打啊? 你偷我几本书,你至少判三四年起步,甚至更多。 你要敢抢我的书……好家伙,那估计你是要直接吃枪子儿的,而且大概率你连“秋后问斩”的秋后,都等不到。 严打的原则就是从严、从重、从快,迅速地把犯罪的气焰打下去,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 这种时候你敢尾随我? 找死啊! 王德宝心里很无奈,他是真的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但是,奈何人家就是要骑脸输出……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所以,王德宝不动声色地拉着妹妹的手,背着书袋,直接走进了派出所。 两个尾随的家伙,顿时就懵逼了……我是等还是不等? 你要是发现我俩,那我俩就麻溜的撤。 你要是没发现我俩,那我俩就等等看,没准儿有机会干一票大的。 可惜王德宝不会告诉他俩。 于是,两人犹豫了一分钟……然后,派出所里三个警察拎着手枪和手铐冲出来了。 这两人一看,好家伙,枪都拿出来了……顿时吓得腿都软了,跑都没敢跑,直接就给跪了。 王建国气喘吁吁地一问,这俩哥们儿也很实在,竹筒倒豆子一样,就那么招了。 他们是觉得,王德宝买了那么多书,还有一整只香喷喷的烤鸭,他一定很有钱……毕竟书那么贵,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老婆睡,所以能有闲钱买书的人,不就是有钱人吗? 王德宝听着这个理由,差点儿被雷死。 听起来很离谱,但你一细琢磨,还真踏马有几分道理……绝绝子! 周红柳把两人送进临时羁押室,才开玩笑地说道:“宝子,你可别再给我们揽活儿了,我们这都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你再这样搞,下季度我们的指标绝对要涨……而且王所还要挨一顿批评,因为他的辖区不够安全。” 说完,周红柳自己都笑了。 王建国也是一脸的无奈,说道:“你这不出门,就有人打上门来,你这一出门,又有人找你麻烦……你这运气,不去买彩票,绝对可惜了。” 王德宝自己也是一脸无奈,你以为我想吗?我也不想的好吗! 咦,等等,彩票…… 彩票是不可能买的,这辈子都不会买彩票。但是,抽奖是可以的。 被王建国提了一嘴,王德宝还真的想起一件事来——前一世的确有人在街上搞过作弊的有奖销售,后来被人爆出来内幕……但是记忆中,好像也是没什么结果就算了。 具体的日子,王德宝记不清了,不过没关系,在街上搞有奖销售,动静肯定不小,到时候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红姐,去我那儿吃晚饭呗,我的厨艺贼好。”王德宝笑嘻嘻地说道。 “不去,”周红柳没好气地瞪了王德宝一眼,说道:“得审讯。” 王德宝顿时哑口无言,麻溜儿的赶紧闪人。 盯着许多人诧异的眼神,王德宝买了点新鲜食材,回家开始做饭……这一路上,王德宝就在琢磨着,以后像肉、蛋、糖、油等“贵重”食材,得辛苦点去别处买回来。像米面粮食这些,就在县城里买就行了。 县城就屁大点儿地方,他要隔三差五的买鸡蛋、买肉、买油……在八十年代,这些的确都是非常贵重的食材,经常买,的确太扎眼了,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只能痛心疾首,自己重生回来的时候,没有个带空间的金手指…… 很快,薛梅母女俩也回来了,两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江爱红都帮着载了两个蛇皮袋回来,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母女俩的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被褥,衣服都没几件……但大家都很开心,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晚饭王德宝做了一个辣椒疙瘩,一个木须肉,菜虽然只有两道,但却是双份的——多出来的一份,三分之一送到了江姨家,三分之二送到了派出所。 连王建国今晚都要加班,这年头又没有外卖,虽然知道他们肯定有的吃,但王德宝总要表示一下。 送点自己做的饭菜,又好吃,又实惠,还不违纪,他们吃起来也不担心。 不过这倒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王德宝的厨艺那是真的棒,周红柳都撺掇王建国,以后大家都交点钱在王德宝那,中午晚上两顿饭,就让王德宝做,算是集伙。 王建国也犹豫了,实在是王德宝做的菜,太好吃了啊。 但最后,王建国还是给否了,因为王德宝很快就要投入到高考复习中,哪有事件给他们做饭啊。 周红柳一听这个理由,也只能无奈的叹气。 王德宝回到家,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王德宝将烤鸭的腿撕下来,放在薛诺的碗里,顺嘴问道:“那个事儿,你跟你妈说了吗?” 薛诺瞬间紧张起来。 薛梅也有些紧张,问道:“什么事儿啊?” 薛诺在王德宝鼓励的眼神中,终于鼓足勇气,小声说道:“妈……我想改姓。” 薛梅怔了一会儿,突然眼圈儿就红了,她连连点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德宝笑道:“最近糟心的事儿不少,但结果都是好的,我们以酒代水,一起干一杯吧!” 薛梅母女俩一起点头,王芸却咯咯娇笑起来:“哥你说反了,是以水代酒!” 王德宝故意一拍额头,说道:“啊呀,还没喝呢,我就醉了。” 这下,四人一起笑起来,气氛好极了。 只是,老天爷似乎不想让王德宝彻底松快下来,他们这顿饭还没吃完,外面忽然出来嘈杂声,随即院门就被人砸的哐哐的。 王德宝顿时哀叹……不是吧,又来?卧槽啊,这次又是谁? 院外传来二婶那标志性的尖嗓门:“王德宝,你个比孩子,还钱!你换我们的血汗钱!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头!” 居然是二婶侯桂芬? 那估计是早上跟刘素平来的那些人,告诉二婶他家的住址的。 王德宝无声地叹了口气,对脸色难看的薛梅说道:“薛阿姨,不用怕,我和妹妹经历过很多次了,这破事儿我们擅长……之前我就找人给他们捎过话,让他们明早去派出所门口,统一换一部分钱,现在他们估计就是为这个来的。你们都待屋里别出去,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出了堂屋,王德宝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二婶能带人来,说明捎话的人把话带到了,二婶他们也打听清楚了。 可这大晚上带人来,银行早关门了,存折里的钱也是取不出来的……这就摆明了是来闹他的。 二伯造谣被抓紧去了,二婶又不敢找孟景堂的麻烦,报复也就只能冲着他来了呗。 真是的,我老老实实的还钱,我也不是老赖啊,为什么非要往死里逼我呢?为什么啊? 王德宝还真就想不明白了。 第74章:火炬 王德宝是懂二婶的,他额头上刚结痂的疤,就是证明。 所以王德宝不敢立马就开门,这大晚上的,也没有个路灯,到处都乌漆嘛黑,这要是被人打了,他都不一定能找得到罪魁祸首,以后想找回场子都不知道找谁。 于是王德宝灵机一动,去厨房把扫把蘸一点煤油,点燃…… 嚯!好大的一个火把啊。 薛梅不放心王德宝,把两个小的安顿在里屋,严厉要求她们不许出来,然后她一个人追着王德宝出来了。 结果就看到王德宝点着手里一个火把,左手开院门,闪到门侧,右手举着火把,伸在门口。 “诶,小心……” 薛梅着急地叫了一声,她怕王德宝烧到人。 但马上,薛梅就反应过来,王德宝是站在门侧的,火把也只是伸到门口,而不是向外伸出去……所以,只要外面的人不是一开门就往院子里冲,就肯定烧不着。 果然,王德宝这边一开门,一个人影嗷嗷叫着就冲进来了,手里头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劈头盖脸就朝着前面正对着院门的地方抡过去。 “当”地一声响,木棍砸地的撞击声,传入所有人的耳膜。 薛梅看的眼皮子直跳,一颗心简直当场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太狠了吧!这是奔着要人命去的啊……你们是来催债的?还是来杀人的啊? 脑海里瞬间想到,王德宝刚才说过,他和妹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被催债了……薛梅的心里,顿时刀割的一样痛。 一时间,薛梅简直恨死了侯桂芬这群人……这是什么见鬼的亲戚,把一个好好的孩子,硬是往死里逼,这些人简直不配做人! 棍子没砸到人。 因为王德宝是站在门侧的啊,不是站在大门正面的。 所以棍子当然不可能砸到人,倒是冲进来的那厮,一头撞在火把上。 “嗷……” 那人的头发蘸了煤油,瞬间点燃,变成一个人形火炬,他顿时撒开木棍,发出瘆人的惨叫,然后疯狂地奔跑起来。 事发突然,而且又是极其罕见的头顶冒火,一时间,二婶一群人全在门口傻傻地看着,一脸懵逼的震惊,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王德宝也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应该及时指点对方,避免人被烧伤……那可是头顶,会出大事的,连带着他也会负责任。 但是,王德宝就是什么都不想做,他就那么冷漠的看着对方发出凄厉的惨嚎,然后满院子乱窜。 薛梅租的这个院子,墙角有一条石质的水槽……其实也不是水槽,那是以前喂马的料槽。 现在肯定没马喂了,就变成用来蓄水的水槽了。 但这片儿区域去年又接入了自来水,不像是以前还需要挑水、蓄水,所以水槽其实已经没用了。 巧的是,王德宝恰好最近打算做点炒花生、炒栗子,所以就在水槽里,堆了一些沙子。 这人头发着火,下意识地就想找院子里的水缸,一头闷进去,把火灭了……情急之下,所有人都忘了,灭煤油火是不能用水的,最好是潮湿的沙子。 但王德宝的水槽里,恰好堆的就是沙子…… 结果就是这么的歪打正着。 那人一头莽进沙堆里,腚扭来扭去,头使劲儿地在沙堆里拱着……姿势丑是丑了些,但还真把火给弄灭了。 这下,一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二婶带人立马冲了进来。 也不知道是月光下看错了,王德宝总觉得二婶一脸遗憾的神情,似乎是恨不得对方的头,能一直烧下去似的。 薛梅也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快步走到王德宝的身边站着,希望能给他一些勇气,同时也瞅了王德宝一眼……那眼神儿仿佛在说: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么干的? 王德宝读懂了薛梅的眼神,哭笑不得地解释了一下。 他最近是真的打算弄个几十斤的炒花生、糖炒栗子……不卖,而是打算送给王建国、周红柳、邱行之、郑元杰他们。 这年头,人们普遍的比较质朴,或者说,高尚,你发红包表示感谢,很容易被人认为你瞧不起他,认为你在侮辱他。 所以送点好吃的,便宜实惠,最受欢迎。 茶叶蛋成本太高,糖醋蒜又要闷比较久,所以王德宝就想做些糖炒栗子、炒花生之类的,恰好前一世他自己也做过,有经验,做炒货就一定要选好沙子,晾干、干透,然后才好用。 结果就这么巧。 人救回来了,二婶顿时扯着嗓子嚎起来:“王德宝你个杀人犯,我们不过是来催债的,你居然想烧死大刘……来人啊,快报警啊,把王德宝这个杀人犯抓起来啊!” 周围的几十户人家都亮起了等,实在是这年头儿夜里没什么娱乐活动,整个社区都很安静,而二婶的尖嗓门又极具穿透力,所以瞬间就把小半个社区的街坊邻居都给惊醒了。 王德宝不慌不忙地举着火把走近,二婶他们一群人瞬间扔下人形火炬的那哥们儿,集体后撤几步,警惕地看着王德宝。 薛梅有点儿慌,紧跟着王德宝,生怕他一时冲动,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比如再点着某个人的头。 王德宝当然不会冲动,他是少年人的身体,但思想和灵魂却是四五十岁的老货,他心中的戾气很充足,但却没那么容易冲动。 他靠近人形火炬的这哥们儿,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人到底是谁。 冤有头债有主,得搞清楚到底是谁想弄死自己。 火光照耀下,王德宝看清楚人脸,果然是他们村儿的大刘。 大刘就姓刘,是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平日里打架斗殴,偷鸡摸狗,啥吊事破事都干,不过一直也没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来,所以严打暂时也还没打到他头上。 不过也快了,毕竟严打到后期,是会分配名额的……有了kpi任务,像大刘这种踩在犯罪的临界点上的二流子,就碰到灭顶之灾了。 “原来真是大刘啊,这家伙可是我们村儿有名的二流子,坏事儿干了一箩筐,全村儿人都敢怒不敢言,”王德宝大声说道,一边对外面围观的人喊了一嗓子:“各位邻居,麻烦你们报一下警,就说有人借着催债的名义,想抢劫杀人,凶器我已经保存好了,到时候验一下指纹就知道了。” 说着,王德宝一脚把大刘用的那根木棍,踢到后面去。 二婶眼神闪烁,冲上来就想抢木棍,王德宝淡定地把沾了煤油的扫把往前一递。 啊! 二婶立马尖叫着掉头就跑,她可不想自己的头也变成火炬。 院外,下午才给过兄妹俩鸡蛋和糖果的邻居们,立马自发地行动起来,有的人跑去派出所报案,有的人则挤进院子里来,挡在王德宝的前面。 王德宝顿时心中一暖,忽然感受到了久违的热乎……这个世界上,也不全是奇葩的坏人,好人还是占多数的。 比如他这群可爱的街坊邻居。 第75章:烟杆儿胡同辩论赛 “你们这些人,有不少人是王德宝家的亲戚吧?”隔壁的顾老太挡在王德宝前面,气愤地说道:“一群大人欺负两个没了爹妈的孩子,还有你们这么当亲戚的?” “我们是来要债的!”黑暗中,有人大声嚷嚷。 听到居然是来要债的,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街坊邻居们,大部分人都有些迟疑了。 之前虽然就听到这些人吵吵嚷嚷,但是现在面对面地站着,当面锣对面鼓的谈,而且王德宝也没有反驳……那这件事就比较麻烦了。 他们都是基于义愤,看不得这么欺负人的,所以帮一下这对可怜的兄妹。 可一旦这个问题是人家的家务事,又或者比较复杂,兄妹俩并非完全无辜,那他们的正义性,马上就感觉不足了。 咱们华夏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师出有名,这一点几乎可以套在一切的事务上,因为名不正则言不顺。 现在,对面的人是王德宝的债主亲戚们……那就是家务事,加上麻烦事,而且是所有麻烦事里最棘手的几种之一,债务纠纷。 瞬间,挡在王德宝前面的那些人,开始面面相觑。 二婶他们看到这一幕,顿时全是心头一松……刚才的场景,真的是吓到他们了! 他们都很惊奇,王德宝才搬过来一天,他是怎么有怎么好的人缘的?之前他们去防空洞的时候,王德宝之前的那些邻居,根本就没有人多管闲事。 这是,顾老太忽然冷笑一声,说道:“行吧,既然你们是来要债的,那老太太我就不说什么了……不过,为什么一整个白天,你们都不来,偏偏晚上来了?” 对面顿时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有人在黑暗中嚷嚷。 “白天要上班啊!” “我们怕王德宝跑了!” 顾老太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在哪个单位上班?老太太我去帮你们请假,看你们领导答不答应,以后你们要债就白天来,晚上不要打扰我们休息。” “还有,”顾老太继续说道:“你们怕王德宝跑了,是因为他以前跑过?他当过老赖?” 二婶这边没人吱声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王德宝的确没当过老赖,还钱的态度和时间都是很准时的……废话,肉联厂一发工资,二婶就带着人代领了,那可是相当的及时,除非肉联厂发工资晚了。 顾老太提高音量,厉声呵道:“孩子没当过老赖,老老实实地准时还钱,你们还怕他跑了?还特地大晚上的跑来催债,别说你们是亲戚了,就是陌生人,这事儿干的地道?” 院里院外,被惊醒过来凑热闹的人,顿时议论纷纷。 不用问,大部分人都是站在王德宝这一边的……你要债没问题,但逼迫太甚,就有点儿过分嘞。 刚才和顾老太一起,挡在王德宝前面的街访,此刻也重新感受到了自己行为的正义性,挺起胸膛。 二婶见势不妙,尖声说道:“老太太你一边儿去,我们是找王德宝要债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他什么人?你能替他还钱吗?” 顾老太顿时老脸一僵,一时间接不上话了。 而顾老太两边的街访,此刻也是表情尴尬,不知道是走是留了。 王德宝适时地从顾老太身后站出来,先对顾老太和周围站出来帮忙的街访道了一声谢,然后才淡定的说道:“二婶,你们是不是都收到传话了?我托人传话给你们,约你们明天早上在派出所门口汇合,我要还2000块钱。” 听到王德宝这样说,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2000块钱啊! 主动约人还钱! 这个态度,绝对很端正了啊……所以,不是明天早上吗?那今晚大晚上的跑来催债,这是要干什么? 二婶一见,情况不妙,立马站出来说道:“为什么非要等明天早上才还钱?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还?你这笔钱已经拖很久了,你知道吗?” 这话说的,有点刺人,但是深谙借题发挥的精髓,谁也不能说二婶在胡搅蛮缠……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个就是道理。 在这个道理上,借题发挥,就让人很难受。 大家都没法接话了,面面相觑,场面一时很安静。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眼下这个局面,王德宝会很难应付……但是谁也没有理由替他出头。 王德宝还是很淡定,说道:“二婶,你问为什么不能现在还钱,嗯,你要是能让银行现在开门,我现在就能还钱…… 所以,我还钱是没问题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你要额外叫我叫银行开门,那我可做不到。 而且也没有我欠你钱,我就必须三更半夜叫银行开门,天经地义,这个说法,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周围顿时一片哄笑声,站王德宝这边的街访,顿时士气大振,薛梅的脸色也阴转多云,看向王德宝的眼神充满了惊叹。 这孩子,长大了! 二婶脸憋得通红,恼怒道:“我听说你把你的工作卖了,才换的这2000块钱……王德宝,你把工作卖了,工资就没了,以后你怎么还钱?这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咱们今晚没完!” 场面一时又陷入混乱,没听说王德宝卖掉工作的人,此刻也惊了…… 县肉联厂多少人打破头想进啊,就这么把工作卖了?没了工作,以后别说还钱了,怎么生存都是问题!关键是,那不就变成……盲流了吗? 王德宝两手一摊,还是很淡定地说道:“大家静一静,我要严正声明一点,我没有卖工作,我是为了参加高考,把工作编制重新交给厂里了……二婶,刚才你也说了,我爸妈这笔钱已经拖了很久了,我这不是着急嘛,正好厂里有人给我捐款,我得给厂里交代啊,所以就把工作辞了。” 这话说的,其实前后逻辑没有关联,理由不充分……但是所有人都听懂了。 王德宝说是辞工,其实就是把工作卖了的含蓄说法,因为卖工作是犯法的,傻子才会嘴上没个把门的,当中乱说,留下把柄。 而王德宝说话谨慎,很讨大家喜欢……这是个清楚边界的好孩子。 二婶恼怒,尖叫道:“你把工作卖了,以后我每个月到哪领工资?王德宝你就是个小白眼狼,你不想干,那你把工作让给我啊,你堂哥正好待业在家呢。” 王德宝义正辞严道:“那可不对,二婶,工作让给你儿子,那你给我钱不?你不给我钱,我怎么还大家的钱?你不能总是想一个人占所有人的便宜,我爸妈的电视剧就被你抱走了,你一人占了所有人几百块钱的便宜,还不知足?还想再来?” 二婶为之气结,指着王德宝的鼻子,嘴唇哆嗦着,心神大乱,一时间竟然无法解释。 而二婶身后一同来的债主亲戚,此刻也终于开始表达不满。 “他二婶,合着你把我们都叫来,就是为了给你儿子抢工作的?” 第76章:高手过招 听到身后同伙的质问,二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意思?难道我叫你们来的时候,你们是都不知道我什么意思是吗?现在开始装好人质问我了? 合着出了毛病,我就得一个人担着所有的骂名? 那有了好处,为啥是大家平分?你们也没多给我分一份儿啊? 但是,能成为村儿里最难缠的泼妇,就是因为二婶是个有脑子的人。 能胡搅蛮缠就占好处的,她才会胡搅蛮缠,当单纯的胡搅蛮缠占不到好处的时候,她就会找到道义上或者道理上立足点,然后再借题发挥,胡搅蛮缠……这才是二婶最难缠的地方。 村儿里别的泼妇可没这样的本事,她们就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随地一坐拍腿哭……这玩意儿,别人一看就是职业哭坟选手,纯粹是耍赖。 所以现在,二婶虽然气的直咬牙,但却很理智的没有跟同伙吵起来。 因为一旦吵起来,她就输定了,今晚他们所有人都白跑一趟。 白跑一趟无所谓,输一次也无所谓,但她已经在王德宝的手里输过一次了,再输一次,她的威信何在?她下次召集人的号召力何在? 深呼吸几次,二婶强行忘记身后的质疑声,继续把话题重新带回到正题上。 “王德宝,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把钱存进银行?你为什么不留着今晚就还给我们?” “你不知道我们大家都急缺钱吗?你不知道这笔欠债你已经拖了大半年了吗?” “现在,你我们所有人都白跑一趟,你于心何忍?” 二婶身后的众人,瞬间统一了阵线,有几个站的靠前的,灯光下,他们的脸都红了,一个个气的呼哧带喘的,好像很愤怒的样子。 顾老太拧着眉,觉得王德宝的这帮亲戚们,怎么都不对劲。 这时顾老太侧后方的一人,轻声叹道:“遇到高人了啊,啧,玩的还挺脏,这是摆明了要把这兄妹俩往死里逼啊。” 嗯? 顾老太认出了那人,是在县政府上班的易海民,家就住在胡同口。 现在光线不好,人又多,老太太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倒是没注意到身后还站着他们胡同的牛人……这人从来都不掺和邻里纠纷,现在却站到了这里,这是明摆着要掺和进来了?这可是头一回啊。 周围几人听到声音,也都一起回头,看向易海民。 易海民摆摆手,低声说道:“出去再说。” 干嘛出去说啊,有话你就在这里说啊,你不都站到这里了吗?诶呀,真是急死个人…… 顾老太记得差点儿挠头,但是易海民平日里就板着脸很严肃,街坊邻居谁也不敢随便跟他开玩笑,她自然也不敢“冒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忍着。 这边的小情况,只是小范围的几个人、几秒钟时间的小插曲,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还是在王德宝身上。 二婶的这一番指责,完全是话术的高阶段位,借题发挥的经典案例,把人恶心的够呛,但你又不能说她是完全的胡搅蛮缠……就很难受。 周围围观的人,不管是向着王德宝的,还是纯粹看热闹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王德宝要不做解释,那肯定没法交代……所有人都明白,就差一个晚上而已,屁大点儿事儿,但是道理上,你却不能不解释。 可王德宝要老老实实地跟着对方的问题解释,那绝对是没完没了,陷入彻底的被动。 因为这个话术,本身就是踩在道理上,但又往前迈出了一小步……但又没完全脱离道理的范畴,这就让人很恶心。 而且不管王德宝回答的好不好,后面的问题都会更难回答。 但要是王德宝耍横,来硬的……那完蛋了,周围的街坊邻居哪怕再想帮王德宝,也不可能帮他赖账的。 薛梅两手死死地攥着衣角,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才知道这个侯桂芬有多难缠,话术有多恶心,她还只是旁观着,都觉得抓肝挠心的烦躁,想辩解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恨不得冲上去打侯桂芬一顿。 要是换了她是王德宝,根本招架不住,早就疯了。 可王德宝就硬抗了大半年。 不知不觉,薛梅的眼眶噙满了泪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王德宝会变的那么成熟,有心机手腕了——天天被这样难缠的话术高手虐,能不成长吗? 但薛梅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脑补,王德宝的成长,还真不完全是二婶虐出来的,而是持续几十年的忏悔中,不断反思出的明悟。 然后,随着重生,带回到了他17岁的这年。 王德宝后退半步,把手里快烧光的扫帚火炬,扔到一边,然后规规矩矩地给二婶鞠了个躬,说道:“二婶……” 二婶冷笑,直接打断:“鞠躬也没用,你有这时间做样子,还不如赶紧还钱……赶紧回答问题,说不清楚这个问题,咱们没完。”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王德宝一脸沉痛,继续说道:“二婶,你错怪我了,二伯被抓真不赖我,他是因为造他们车间主任的谣被抓走的,和我真没关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句话,仿佛一颗重磅炸弹,投入湖面,瞬间在所有人心中激起了狂风暴雨。 二婶身后的同伙们,集体炸了。 “王德宝的二伯……那不就是侯桂芬她对象?” “是王进孝,他是轧钢厂的班长,他被抓了?” “他造他们车间主任的谣?我不信!老王不是这样的人!” 不光二婶那边乱成一团,王德宝这边也乱成一团,不管是认不认识王德宝他二伯的,此刻的注意力都瞬间转移到了王德宝他二伯的身上。 二婶尖叫着回头解释,试图让他家不要胡乱猜测,现在的关键问题是,逼债! 但是,现在根本就没人搭理她这个众人皆醉她独醒的大明白,因为,王德宝这句话冲击最大的,恰恰就是认识王进孝的这些人。 易海民一脸惊讶地看着王德宝,随即,严肃的脸上露出笑意,黑暗中,他默默朝王德宝挑起大拇指。 牛逼啊! 能跟高手过招的,只有同样等级的高手! 而且,貌似这小小少年,水平还要比她二婶更高一筹。 因为,他默不作声地就把二伯给搞掉了啊……然后又不着急声张,直到二婶杀上门来,他才突然爆料,不仅打乱了二婶的话术,步步紧逼,还直接反杀。 高手! 第77章:我的主场 二婶终于被激怒了,四周全是叽叽歪歪的嘈杂声,她转身冲着跟她来的一帮人,疯狂地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才终于让身后的议论声暂停。 顾老太和易海民这边也随即安静了不少。 这时,王德宝适时地插嘴:“大家静一静,不要吵,先听我二婶解释,我二伯虽然进去了,但他干了什么和我二婶没有关系。” 二婶瞬间转身,张牙舞爪地恨不得立马撕了王德宝,但听到王德宝这样说,她顿时僵了一下,有点儿难以置信……王德宝怎么会帮她说话? 场面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向王德宝……仿佛在问:你踏马是不是傻了?你二婶在搞你诶,你居然还帮她争取话语权? 易海民也是紧促眉头,完全看不懂王德宝的操作……这是飘了吗?还是大脑错乱了?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乘胜追击?为什么要给你二婶说话的机会? 二婶短暂的愣神儿以后,很快恢复过来,气势汹汹地说道:“王德宝,你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王德宝迅速接话:“好的。” 二婶:…… 蓄力再次被打断,二婶又气又急,正欲再提气怒喷,王德宝再次精准地插嘴:“我开始回答了,大家听好。” 蓄力第三次被打断,二婶咬着牙,用吃人的眼神瞪着王德宝,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 场面瞬间安静的一丝嘈杂声都没有,所有人都在盯着王德宝。 “二婶的第一个问题,说,我为什么要把钱存进银行,为什么不今晚还给你们。” 王德宝大声说道:“原因很简单,今早刘主任敲锣打鼓送来了2000块钱,整个社区的人都知道,我要是今晚还给你们,那这个晚上,得有多少人盯着你们?盯着你们的家?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得了2000块钱巨款,你们觉得自己还安全吗?” 现场微微地骚乱起来,不管是二婶那边的人,还是王德宝这边的人,都在小声议论着。 但是,大家都赞同王德宝的表达……安全问题的确很重要,他考虑的很对。 二婶冷笑道:“我们这么多人呢,怕什么?你就是不想换我们钱!” 王德宝微微一笑,不予理睬,继续说道:“二婶的第二个问题,说……” 二婶光速打断:“停停停!第一个问题还没完事儿呢,你急着回答第二个问题干什么?是不是心虚了?王德宝,我跟你讲,今天你必须当着大家的面儿,一个一个问题的过!” 重新找回来自己熟悉和擅长的节奏,二婶的心情好极了,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带着一丝弧度,她昂着头,轻蔑地乜着王德宝,盛气凌人地大声说道:“你的第一个问题,我不满意,我觉得你就是不想还钱!你怎么说?” 情绪被二婶激化,现场的气氛重新变得紧张起来,刚才站在前面的那几个,灯光下的脸,重新又迅速地因为愤怒而涨红起来。 而后排的几人则大半都在黑暗中,无所顾忌地发出嘻嘻的笑声。 易海民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感觉讽刺极了……简直跟变脸一样啊!谁踏马有这样的亲戚,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然而王德宝一直都表现的非常淡定,情绪稳定,毫不动怒,耸了耸肩说道:“你满不满意,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让你满意?” 嗯? 二婶愣住了,顾老太和易海民也愣住了,现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二婶愤怒地尖叫:“王德宝,你的回答我不满意!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今天咱们就没完!” 易海民皱着眉,他有点为王德宝担心了,因为这种在众人围观下的两个人面对面的对线,气氛紧张,情绪激动,且双方都没有后退的余地…… 就像武侠小说中的高手对决,生死只在一线间。 易海民甚至很想上去提醒王德宝,现在一定一定不能冲动,愤怒是最没有用的情绪,现在一旦表达失误,后果就是全面陷入被动。 而王德宝也没有让易海民失望,他淡定第说道:“所以呢?你是打算去法院起诉我吗?” 二婶愣了,她身后的债主亲戚们也都愣了,因为现在王德宝的反应太从容淡定了,他淡定的甚至让二婶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这小比崽子怎么可以这么沉稳淡定?难道是我的功力退步了? 这不科学! 怒火烧红了二婶的黄脸,她高亢的尖嗓门,大声嚷嚷道:“我要去你们厂里,找你们领导告你……” 嚷到一半,二婶哑了,因为她猛然想起来,王德宝已经辞职了,县肉联厂的工作编制,现在已经回到厂里了,现在王德宝已经不是县肉联厂的职工了……那她再去找厂里领导,还有什么用? 二婶愣住了,她身后的人也全都愣住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王德宝把工作辞掉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能够威胁到王德宝的东西了。 而且,没有工作,就没有工资……他们原本每个月都能固定分掉王德宝的工资三十块钱,现在,没了。 这下不用二婶鼓动,她身后的债主亲戚们全都炸了,扑上来就要干王德宝。 王德宝貌似被吓到了,有些惊惶失措地后退了两步,但恰好退到了易海民他们的身后。 顾老太两手叉腰,结结实实地挡在王德宝的前面,大声呵斥:“干什么?说不过别人就想打人?玩不起是吧?你奶奶我还就不惯着你们……有种你们就碰奶奶我一下试试,我儿子是国家干部!” 一句话,冲到她跟前的几人,顿时站住脚步,指着王德宝骂道:“小比崽子,你出来!” 王德宝直接喊道:“警察来了没有?有人夜闯民宅,故意伤人!我要报警!” 为首那个汉子,顿时就气笑了,指着王德宝骂道:“你喊个屁,我是你堂叔,长辈揍你是应该的,你报警也没用。” 谁知王德宝反唇相讥:“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法律说了算……诶呦不行,明天我先找法医验一下伤,我这额头就是被你们这帮人打烂的,等我报备完了,你们再打我就是故意伤害罪,到时候看法官怎么判,你自己说了不算数。” 对面一群人顿时面面相觑,王德宝的额头还真是被他们给打了,现在才刚结痂,这要是找法医鉴定,验伤,那他们还能有好? 不过,法医到底管不管这个啊?他们可是这小比崽子的长辈啊! 长辈打晚辈,也犯法? 易海民拦着这些人,淡淡地说道:“他说的没错,犯不犯法,你说了不算,法官说了算……现在是法治社会了,我劝你们不要知法犯法,在严打期间还非要往枪口上撞,那我们可都是王德宝的人证了,毕竟我们既然看到了,不作证,作伪证,也都是犯法的。” 这话一说,对面的人顿时更怂了,谁也不敢再冲过来,只能恨恨地瞪着王德宝。 王德宝根本不怕瞪,他微微一笑,这一次冲突,他终于找到主场作战的感觉了……感谢他的这些善良可爱的邻居们。 从今往后,村里就不再是他的家了,这里,才是他的家,他的主场。 第78章:不是只有你会借题发挥 债主亲戚这边的蛮横气焰被打了下去,一个个的顿时都有点蔫。 他们还从来都没想过,他们做长辈的,打晚辈几下,这也犯法?这在他们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顾老太、易海民他们说的也很清楚,敢动手,他们就都是人证,因为他们既然看见了,那么不作证或者作伪证,也都是犯法的。 “这法律管的也太宽了吧?家里的事儿也管?”王德宝的堂叔小声嘀咕着。 “就是,那以后我还打不了我儿了?那孩子的尾巴还不翘上天去?”旁边儿立刻就有人附和道。 易海民看的暗暗摇头,我们的普法工作,任重道远啊。 这时,王德宝从顾老太身后站出来,说道:“那我就开始回答我二婶的第二个问题了,大家安静听好。” 二婶恨恨地看着王德宝,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上来撕烂王德宝的嘴。 但是她也明白,不能继续在第一个问题上纠缠了,因为这边的坐地户基本都向着王德宝,这就对她很不利,因为撒泼耍赖没用了。 不像在村里和防空洞的时候,那些人根本没人向着王德宝,所以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随随便便就能把王德宝虐成渣。 王德宝微微一笑,说道:“我二婶第二个问题说,你不知道我们大家都急缺钱吗?你不知道这笔欠债你已经拖了大半年了吗?关于这句话,我的解释是……” 看了看四周,见周围很安静,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王德宝才吐字清楚地说道:“这笔钱是我爸妈生前买卡车,准备跑运输的时候,找各位叔伯婶子借的,连本带利接近8000块钱,还款期限是三年,各位的借条上都写的很清楚,各位叔伯婶子都承认吧?” 对面都沉默,二婶冷笑一声,但也没吱声,她不准备在这个没什么搅毛空间的基础信息上,和王德宝搅。 倒是顾老太和易海民他们顿时交头接耳起来,这个借款金额是挺大的,但是跑运输,三年,很轻松就能还上……可惜,王德宝的爸妈时运不济,车毁人亡了。 “前几天,就是你们打破我头的那天,”王德宝指了指自己的头,说道:“我给各位叔伯婶子改了欠条,还款主体从我爸妈,变更成了我,还款期限是一年,各位的借条上也都写的很清楚,各位叔伯婶子承认吧?” 顾老太和易海民他们的议论声,瞬间放大。 很多精明的人,已经抓取了关键信息:还款主体变更了,还款时间缩短了……所以,现在距离还款时间还差一年呢,这帮人急急忙忙跑来逼债,想干什么? 而且这还是在王德宝提前一年先还掉四分之一欠款的基础上,发生的事情。 这样一综合,明白人已经彻底倒向王德宝这边了。 这个叫侯桂芬的带着一帮人来逼债,从出发点上就是没安好心。 要不是这帮垃圾亲戚逼债逼的那么紧,人孩子好好的工作为什么不干了,换成钱赶紧还债?孩子不同意,他们就把孩子的头都打破了,看看那伤疤,好家伙那是奔着要命去的啊! 简直不干人事!这帮人比陈锋那个家暴王八蛋还要可恨! 明白人义愤填膺地一传播,顿时所有人都知道了二婶这帮人的坏,而且还在向外传。 而二婶本来打算养精蓄锐,过会儿和王德宝吵架,来个爆杀的……但是听着周围越来越大的议论声,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生气。 二婶指着王德宝,尖利的声音愤怒地指责:“王德宝你少胡说八道,你头上的伤是我们打的错,那不是当时我们有点小冲突吗?又不是我们打破你的头,逼你辞职的……你要是造谣,我可要报案抓你!” 王德宝差点儿想笑,二婶的威胁,根本毫无杀伤力。 而且,气氛都已经铺垫到这了,他也不可能停下。 二婶啊二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借题发挥,我也会的啊……我又不是老赖,我也再老老实实地还钱,为什么你非要把我往死里逼呢? 我也很不理解啊,啧! 算了,不重要了。 王德宝一脸认真地跟周围的人解释:“大家安静,听我说……辞职这件事,是我自愿的,因为我要高考嘛,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的。” 然而,根本没人信王德宝说的话,顾老太甚至插着腰,气愤地插嘴:“孩子,我们都知道你委屈,没爹妈照顾,还带着一个妹妹,工资还被这帮坏的流脓的亲戚全拿走了,你们兄妹俩光是活着就太不容易了……老太婆我也是真的没想到,这都解放三四十年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周扒皮。” 随着“周扒皮”这个词儿一出来,二婶身后的一群人顿时脸色全变了,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还能淡定的。 因为这个词儿,指向性和倾向性,太强烈了,完完全全就是定性那些站在劳苦人民对立面的地主老财的,哪怕是十年、二十年后的年轻人,也都听说过半夜鸡叫周扒皮这个故事。 再1984年,被冠上这个象征意味强烈的名词儿,一帮人简直都要吓尿裤子。 一帮人立改刚才有恃无恐的悠闲,一个个疯狂地向周围的坐地户自辩,表示自己绝对不是周扒皮,自己没干坏事,自己是老实人…… 然而,根本没人信他们,反而更鄙视他们。 敢做不敢认,hetui!孬种! 二婶脸都绿了,指着王德宝,气的胸口疼。 “你把我男人送进派出所了,还想把我也气死,你就是这么对你长辈的吗?王德宝,你以后都不想回村了吗?”二婶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的好像是我报复你似的,但是我真没有啊,二婶。”王德宝叹了口气,一副委屈到了极点的表情。 “昨天我是去找了二伯,但我是想托他带个话,说我最近打算还一笔钱的,结果去了轧钢厂我才知道,二伯在他厂子里一直都说我是老赖,欠债大半年了一分钱不还,”王德宝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捂着脸说道:“我一进轧钢厂,说我来找我二伯王进孝的,结果所有人一听说是我,都指着鼻子骂我是老赖,我冤啊!” 听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不止是顾老太、易海民他们炸了,连二婶身后的那些人也炸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公然冤枉自己亲侄儿是老赖,不还钱?明明亲侄儿月月都在准时还钱好嘛! 这是人干的事儿? 二婶捂着胸口,感觉到呼吸很艰难,此刻所有人都在朝她喷口水,她怂恿来的那些人也都调转枪口,一脸的义愤填膺……这更让她气的两眼发黑。 妈的,现在你们开始装好人了!混蛋啊! 然而这时,王德宝还在带着哭腔跟所有人解释:“二婶你相信我,二伯是因为造谣说他车间主任收了他的贿赂,所以才被报警抓走的,真不是因为他冤枉我被抓的,我又没有公职,对不对?而且你们是我的长辈,你们再怎么对我,我也不会报警抓你们啊!” 顾老太气的两手直哆嗦,吃了一颗速效救心丸,嘴唇还哆嗦着,就指着二婶骂:“你个丧良心的,你会遭报应的……” 二婶嗓子一甜,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第79章:人缘爆好 王德宝看到顾老太吃了速效救心丸,顿时吓了一大跳,赶忙招呼薛梅过来。 “顾奶奶心脏不好,大家伙儿快散开,我薛阿姨是护士,让她过来给顾奶奶看看……” 人群立刻四散开来,心脏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薛梅终于得以挤过来,手指在顾老太的脉搏上搭了几秒钟,立马搀扶着顾老太就往屋里走。 “大家伙儿让一让,我屋里有血压计。”随着薛梅的声音,刚围拢过来的人们,立刻又散开。 有人认出薛梅就是白天被丈夫家暴的那个受害者,有兴趣讨论的人顿时多了起来……在这个医疗资源极其短缺,甚至官方许可赤脚医生行医的年代,邻居搬来一个资深护士,谁都会很高兴。 连薛梅夜不知道,她在社区的人缘,一下子爆好起来。 尤其是听说她已经离婚,已经有人琢磨着给她介绍对象了。 易海民和薛梅一起,把顾老太扶进堂屋。 薛诺和王芸两人立刻围上来,薛梅赶忙说道:“顾奶奶身体不舒服,你们俩小姑娘没个轻重的,千万别碰顾奶奶……快去给顾奶奶倒杯温水。” 两个小姑娘立马调头超院子里的灶房冲过去。 易海民看得莞尔一笑,两个小姑娘倒是可爱,一看就是没有心机的。 顾老太坐在椅子上,屁股底下有保暖的软垫,后背还能靠着椅背,她整个人瞬间就放松下来了,有些虚弱地笑道:“别大声嚷嚷,吓着孩子,我又不是第一天得病,我没事的。” 两个小姑娘刚跑出堂屋,王德宝已经从灶房倒了一杯水过来了,一边还让两个小姑娘赶紧回屋别乱跑。 薛诺和王芸也知道,今晚人多很乱,她俩待外面只会让王德宝分心,所以又乖乖地又回里屋去了。 易海民小心地接过茶缸子,手背不小心碰到杯壁,结果他愕然发现,居然不烫手,而是水温刚刚好。 王德宝语速很快地解释道:“我在另一个茶缸子里晾了白开水,用的时候拿开水兑一下就行……顾奶奶,你喝点热水吧。” 易海民深深地看了王德宝一眼,从一杯温开水上都能看出这个少年,真的是事事提前准备,件件谋定后动……不管那个侯桂芬今晚来不来捣乱,这个少年的准备工作都是充分的。可以说,只要侯桂芬还和王德宝对立,她迟早都会掉进王德宝给她挖好的坑里。 关键王德宝的人品过得去,并没有主动向他二婶出手。 这一点很关键,直接决定了整件事的性质。 因为如果王德宝主动出手,那就是很难说清楚,王德宝是不是因为想赖账而搞掉债主的……哪怕王德宝不是这个意思,但他自己怎么想反而不重要,关键是别人会把这当做是他的道德污点。 拖着这个瑕疵,正常情况下,王德宝几乎是很难走上高位的。 但王德宝并没有主动出手,而是防守反击,这样,性质就截然不同了,不仅是人品的保证了,而且手段也更高明更隐蔽。 易海民扪心自问,他在17岁的时候,绝对没这个本事。 即便现在,他这个县政府秘书,换他是王德宝,也不可能比王德宝做的更好了。 从刚才王德宝的表现来看,他搞定这些债主亲戚,完全就只是时间问题……这帮人根本拦不住他,只会成为他的磨刀石。 甚至易海民有种猜测,王德宝敢变更欠条上的还款人为自己,还敢把还款期限从三年缩短为一年,那是不是说明,他有绝对的把握在一年内还清欠款? 一念及此,易海民顿时动了要下注的心思,因为王德宝值得他赌一把。 易海民思考的时候,薛梅已经给顾老太量完了血压,低压正常,高压偏高……然后薛梅紧接着又拿出听诊器,示意大家安静,她开始听诊。 那些跟过来的街坊邻居,不管是真的关心顾老太,还是纯粹想凑热闹,此刻都随着薛梅的手势安静下来。 连外面还在嚷嚷的那些债主亲戚,此刻也被逼着闭了嘴,安静下来。 至于吐血晕倒的二婶,和头发烧成火炬的大刘,两人一个趴着,一个躺着,愣是没有人去管他们……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看不下去。 你们是一起来的,都是同村的乡亲,就这么见死不救?人都这样了,还不赶紧送医院?否则这要是有个好歹了,你们怎么跟他们的家属交代? 这时有人嘀咕了一句:“别是怕掏钱吧。” 对面皆默然。 街访这边儿才恍然,原来是因为怕送医院让他们掏钱……这踏马,简直了。 现在,原本纯粹是看热闹来的街坊邻居,也不禁开始同情起王德宝兄妹来……可想而知,这兄妹俩没了爹妈,在村儿里得遭多大的委屈!以前绝对没少吃这帮人的亏啊! 于是,很快,二婶这边的人就享受到了被人戳脊梁骨的待遇。 但还是没人送侯桂芬和大刘去医院。 而堂屋里,薛梅摘下听诊器,又给顾老太测了一遍血压,表情有些凝重的说道:“顾阿姨,您心脏应该是老毛病了,暂时维持就行,但是,您这肺里……恐怕有点小毛病,明天最好还是去大医院,找专家给你看看,最好是拍个片子。” 顾老太顿时紧张起来。 薛梅赶忙安慰:“应该是肺部感染,挂几天水就行,您老人家也别想太多,但是呢,还是做一遍检查,咱们更放心,您说对不对?” 顾老太稍稍放心,拉着薛梅的手,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要不是薛梅会听诊,她就算身体有点不舒服,也肯定不会去医院做检查……这年代的人太多都是这样,心疼钱,同时又对医院有畏惧心理。 薛梅对顾老太同样是千恩万谢……刚才侯桂芬带人来砸门,顾老太是第一个冲进来帮他们的,这份情,她能记一辈子。 而且顾老太就住隔壁,以后两家处的时间还长着呢,远亲不如近邻啊。 周围的人啧啧称奇,瞬间更觉得,街坊邻居里有个薛梅这样有本事的医生……好像不是医生,是护士?算了,不重要,舔就完事儿了! 易海民笑而不语,他是旁观者清,以后王德宝和薛梅的这个临时家庭,在社区里,会是非常受欢迎的一家人。 易海民正想招呼一下王德宝,问问他打算怎么处理侯桂芬他们,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嚷嚷道:“里面的,给那老太太看完病没有?王德宝,叫她出来给你二婶也看一下病。” 王德宝撇撇嘴,不过没等他怼人,外面的街坊已经怼回去了。 第80章:道德绑架 “刚才叫你们送医院,你们没有一个肯的,我还以为你们打算看着自己亲戚去死呢,哦,合着是想占人家薛护士的便宜啊!” 外面院子里有人开始怼了。 这话还没掉到地上,另一个声音又接了过来,继续怼。 “嗨,这您就不懂了吧?找薛护士看病,又不用挂号,看病和开药也不用花钱,这可得省多少钱呐。” “嚯,看个伤而已,能花多少钱呐?我看他们这好些个人呢,一人摊一份,一个人能花几个钱?” “嗨,说您不懂,您还真是不懂,能省出一艘航空母舰来呐,您信吗?” “哎,我还真不信。” “您信不信的,还真不打紧,关键是人家想占便宜啊,对不对?该花的钱、该担的责任,能省下一分一厘,对他们来说都是白赚的。” “哎呀,您要这么说,我可就懂了,这不就是虎不拉串房檐儿——找雀(qiao雀字通巧)儿吃吗?” …… 得,这俩还说上相声了,京城人民这嘴皮子,可真好使。 尤其是这满嘴的京片子,王德宝自打重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觉得,还挺悦耳。 王德宝听的有趣,嘴角顿时露出一个微笑。 不光王德宝在笑,院子周围的围墙上,乌漆嘛黑的全是人头……刚才是凑热闹,现在是听相声。 易海民瞥了一眼王德宝,暗暗摇头,心说到底是年轻,你高兴的太早了啊……这样的人,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的损招儿还多着呢。 大家只看到你二婶,特别的泼妇,特别的能搞事情,但是一直跟在你二婶身后的这些人,他们就差了吗? 不可能的! 顶多也就是嘴皮子差了点儿火候,不如你二婶的嘴皮子利索,但是心眼儿,绝对一点儿不少,一点儿不好。 仿佛为了验证易海民的猜测似的,院子里那些被怼的那些人,渐渐地被说相声似的怼急眼了。 不高兴,但是他们又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动手。 他们才十几个人,人算是不少的,可四周全是一个社区的街坊邻居,几乎所有人都在戳他们的脊梁骨呢。 这情况下,他们要是敢动一下手,他们就完了,立马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 所以这帮人憋屈极了,不敢怒也不敢言……只敢冲着堂屋的方向吼两嗓子:“王德宝你个死孩子,赶紧出来,你二婶躺地上半天没动静,你是看不见吗?” “王德宝,老子跟你说,你二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踏马就是杀人凶手。” “王德宝你个不孝子,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老子就去报警了!” …… 他们这一喊,周围的街坊邻居瞬间化为两派。 一派极为不忿,大声呵斥,说你们是穷疯了吗?欺负完了自家亲侄儿,然后又开始硬讹了?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不要脸也好说,老子家有刨子,拿来给你们的脸皮上刨一刨,没准儿能一人刨出一身儿皮大衣来穿呢。 现在还没有发明“道德绑架”这个词儿,但是那个意思,大家都是明白的,也很是看不起王德宝的这些同村和亲戚,这帮人干的这些事儿,是真的不地道,看不下去。 而另一派,则调转枪口,当起了烂好人,开始劝王德宝。 说小王你快出来吧,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二婶啊,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二婶躺地上呢?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良心能安吗? 天底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你二婶虽然不是你父母,但是你父母已经没了,二婶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啊,她也就是心急了点儿催债,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也没把你怎么着了,你这不好好的吗? 赶紧出来吧,给你二婶道个歉,让人消消气,然后把人送医院去,有伤赶紧看,别落下什么病根儿了…… 嘿,我们说了这么多,你这孩子怎么气性那么大呢?还真不出来了是吧? 你出不出来? …… 这一下,情况真的是急转直下,薛梅都有点儿吃不住劲,说道:“小宝,我出去看看吧,我手头没药,但是看一下你二婶伤势怎么样,做一个伤情判断,还是可以的……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顾老太的脸色也很难看,她有些虚弱的拉着薛梅的手,说道:“别管那些人,他们说什么,你都别理……这刀子啊,只有割到谁身上,谁才知道疼。” 王德宝挑起大拇指,赞叹道:“顾奶奶,您老人家这见识,真知灼见!远见卓识!真的,绝对超越了很多有文化的人啊。” 易海民莫名心塞,总觉得王德宝是在内涵自己,可他没有证据。 顾老太眉开眼笑,叮嘱王德宝道:“你还是得出去应付一下,不然没法交代,但是别听那些人比比叨,不该答应的绝对不答应,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算了,你这孩子,是个主意正的,你肯定能处理好,我就不多说了,快去吧。” 王德宝哈哈一笑,朝顾老太挑起大拇指,然后叮嘱了薛梅一句,让她沉住气,别出来。 最后又朝易海民点了点头,然后王德宝昂首挺胸地出了堂屋。 见王德宝终于出来了,债主亲戚们和烂好人派顿时高兴极了,挺王派则开始埋怨。 “小王,你怎么出来了?回去!” “对,回去!听叔的话,你跟这些人说不着,回去,别搭理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 王德宝自动过滤了亲戚们和烂好人派的话,直接不搭理,而是笑呵呵地跟挺王派的道谢,一个个地握手过去,把对方的脸记住。 没问对方姓名,不是王德宝记不住,他这过目不忘,背新华字典都杠杠的,十几个人名绝对记得住。 但是,现在人多嘴杂,当众要别人说出自己的名字,不妥当。 看王德宝不紧不慢地跟人握手道谢,债主亲戚们一个个都要气炸了,妈蛋,给脸不要脸是吧?收拾不了这些老京城,还收拾不了你一个毛孩子了? 嗯,还真收拾不了,他们撸起袖子刚想动手,就见王德宝周围的人,有人举起了扳手,有人举起了拳头…… 刚才还撸袖子的人,瞬间就怂了,心里暗骂城里人真踏马不讲究,看个热闹都要带武器,你们这片儿治安肯定不好! 一直等王德宝把院子里所有的挺王派都握过一遍手……当然,也有握错了的,刚一握手就听对方劝他对二婶尽孝,赶紧把人送到医院治伤。 王德宝既不答应,也不辩解,把脸记住了,呵呵一笑,然后继续握下一个手。 您要尽孝,您就赶紧当您的大孝子去吧,我怕离您太近,挨雷劈的时候被连累了。 第81章:请开始你的表演 一直到把挺王派的街坊邻居都握一遍手,把自己人的脸都记住了,以后好一一和姓名对上号,王德宝这才走进场中。 场中被刻意空出来了一小块地方,让王德宝可以直面自己的债主亲戚们。 但是经过这么一遭程序,债主亲戚们的火气都挺大的,但是心态却已经在周围的压力下,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以至于,王德宝都站在他们面前了,他们居然不敢像以前那样,对王德宝大声呵斥、随意羞辱。 “您是……”王德宝看着为首那人,比较年轻的四方脸,感觉有点熟悉,但一下认不出来。 “我是你堂叔!”带头大哥咬着牙说道。 他感觉王德宝是在故意挑衅自己,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好杀一杀王德宝的气焰。 “哦哦,那您叫什么名字?”王德宝说着,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疤,理直气壮地说道:“前天不是被您锤了一下吗?感觉以前的人有点儿记不清了,您能报一下名字吗?” 没等堂叔报上自己的名字,旁边儿的挺王派已经开骂了。 堂叔顿时脸黑黑的,就感觉王德宝是在把自己的脸皮揭下来,让别人吐口水……但他却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也不敢发泄。 因为王德宝的额头,确实是被他锤破的……然后侯桂芬才把王德宝推倒。 当时他手里抓着一块木头,也没想太多,顺手就砸过去了,所以王德宝额头上的伤口是不规则的撕裂伤,以眼下的医疗手段,是肯定会留疤的。 至于他当时为什么会手里抓着一块木头……他也记不得了,可能就是一时手欠,随手抓点什么,然后揍王德宝的时候,恰好就派上用场了。 当时打的还挺过瘾的,也没想太多,他是王德宝的长辈嘛,打孩子算多大点事,谁还没打过孩子? 现在倒是觉得有点儿麻烦了,因为疤痕消不掉,这罪证就一直留着啊……失算了! 不对,该死的,你不是说人记不清了吗?怎么这点儿不重要的小事儿还记得这么清楚?还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堂叔气的直咬牙,恨不得拿个什么东西,再把王德宝的头皮掀开一遍。 但是他不敢,所以只能强行压抑着怒火,咬着牙,说道:“王条水。” “王条水……” 王德宝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把名字和记忆里的那张四方脸,结合在一起了。 王德宝记得很清楚,父母根本就没借这位堂叔的钱,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债主。 也就是说,王条水根本就是来凑热闹的。 不过这人吧,的确是个头脑不算简单,但是很喜欢使用暴力、很喜欢喝酒的人……这两种特质结合在一起,想不出事都难。 按照王德宝前一世的记忆,到明年,这位叫王条水的堂叔,因为一次醉酒后失手把自己老婆打死了,随后他很快也被判处了死刑。 全国第一次严打,是从1983年到1985年,为期三年,王条水恰好就卡在严打的尾巴上。 当然,就算没有严打,家暴致人死亡,也是必须要枪毙的,尤其是王条水这样,喜欢喝酒,喜欢使用暴力的人,王德宝是坚决支持以暴制暴的。 早就应该使用暴力,直接夺取这种人的生命,这才是对其他守法居民生命权的保障。 王德宝始终都认为,家暴这东西,必须是要零容忍的,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什么调解……但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对于家暴的认知,要到二十年以后才会引起全社会的重视。 王德宝人微言轻,没什么办法,但是对王条水的厌恶,是刻入骨髓的。 前一世,要不是这个手欠又喜欢使用暴力的长辈,把他头打破了,妹妹也不至于着急背他去医院,然后才出了意外,被胡同口疾驰而过卡车撞死。 这一世,虽然妹妹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是王德宝对他刻骨的仇恨,没有变。 王条水也注意到了,王德宝看向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仇恨……但是他不怕。 不仅不怕,他反而感觉有些兴奋,他甚至挑衅地说道:“你敢不还钱,我还照你的头打,把你的头给打烂,不信你就试试!” 这下,刚才还和稀泥的烂好人派,也听不下了,直接指着王条水的鼻子,让他滚。 王条水见周围没人要揍他,顿时得意洋洋昂起头,以一种奇怪的视角,试图俯视王德宝。 王德宝被激怒了! 不过王德宝掩饰的很好,他不愿因为对这样的人渣出手,导致自己身陷囹圄,又或者,沾上洗刷不掉的污点……人渣不值得。 所以王德宝淡淡地说道:“你想多了,我可不欠你的钱。” “所以,你一个无关的人跑这来干什么?你有跟我当面挑衅的功夫,还不如赶紧把我二婶给送医院去。” “你们一起来的,不需要给二婶家一个交代吗?赶紧送人去医院吧,还有这个头变火炬的大刘……哦,对了,你们暂时还走不了,应该有人去报警了,你们还是先想想,怎么说清楚今晚你们干的那些事儿吧。” 围观的人顿时议论纷纷,现场嘈杂极了……实在是,来的这帮人奇葩太多了,让人吐槽都吐不过来。 而且因为短时间里刺激过度,很多人一年的震惊值都被消耗光了,情绪上反而感觉没有那么愤怒了。 但是王条水他们都出离怒了……大刘的头是你烧的,侯桂芬是被你气晕的,现在你让我们出钱送医院? 白日做梦! 黑天更是梦里梦! 王条水再也忍不住了,眼珠子一瞪,就想动手。 王德宝怡然不惧,反而有点儿期待……请开始你的表演!但凡你能碰到哥们儿一根寒毛,哥们儿就服你! 然而,关键时刻,王条水被一只满是老茧的老手拉住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慢悠悠地从王条水身后站出来,说道:“小宝,你还认得我吗?” “您是……” “我叫王进贤,我是你堂伯,”老人慢悠悠地说道:“门是你自己开的,大刘的头是被你的火把烧的,这是事实,你得认!” “但是现在,暂时我们也不追究你的责任,你叫你那个薛阿姨,先帮大刘看一看,这个伤要不要紧?大概得治多长时间?需要花多少钱?” 王进贤的话,顿时引起了烂好人派的一致赞许。 甚至有个大妈直接就说了:“我早就说,吵什么吵?有这个时间,王德宝你赶紧把你家亲戚送医院啊!” “人家是在你家受伤的,头也是被你的火把烧的,你不负责谁负责?” “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可不能学社会上的那些坏风气,逃避责任啊。” 还没等王德宝反应,薛梅在屋里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冲了出来。 顾老太一把没拉住,急的叫:“海民快拉住她,别让她掺和……” 易海民犹豫了一下,他一点儿也不想掺和啊。 第82章:我早已看穿一切 易海民这边犹豫了一下,薛梅就从堂屋冲出去了。 顾老太着急喊:“诶呀,海民你快拉住她呀!” 易海民叹道:“顾阿姨,我看别人家的家事,咱们就不要掺和的太深了……小王那孩子主意挺正的,我相信他肯定能处理好,也不需要我们插手。” 顾老太怔了一下,惊讶地看着易海民,像是刚刚认识他似的……然后才恍然地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你就是觉得小王的这帮亲戚太难缠,你怕他们缠上你碰瓷。” 一口被火眼金睛的老太太点破心事,易海民尴尬的老脸微红,但是很快,他就坦然地放开了。 面子受损固然令人难受,但是跟他的工作、口碑、日常生活等等相比较,又算不得什么了。 王德宝的这帮债主亲戚,真的很难缠。 顾老太用力拍了拍椅子扶手,挣扎着站了起来……易海民慌忙去搀扶,结果被顾老太嫌弃地甩开,老太太坚持自己扶着门框,站在那看着院子里的情况。 易海民想了想,干脆去里屋,王德宝的房间,从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书来,一边看,一边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另一边,薛梅一出来就被人发现了,有人惊喜地说道:“快快,大家给薛护士让让,让薛护士看一下他们的伤势怎么样。” 王德宝的眉头顿时皱起来了。 王进贤昏黄的眼珠顿时迸发出神采,高声招呼薛梅过来。 王德宝直接一步过去,想要拦住薛梅。 王条水从王进贤的身后窜出来,一把薅住王德宝的衣领,吼道:“住手!你不救你二婶也就算了,还想拦着别人救?你小子还有没有良心?她可是你二婶!” 薛梅拿着听诊器,分开人群挤过来,一边对王德宝说道:“小宝,我自己就是护士,帮他们看一下也没什么……” 谁知道,王德宝根本不管自己被王条水薅住衣领,等到薛梅路过自己身边,他一把扯住薛梅的手腕,往自己身后扯,嘴里喝道:“不许去!” 薛梅很着急,她怕王德宝吃亏,但她还没来得及劝王德宝,就感觉自己的手腕上,王德宝大概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攥的她手腕生疼,疼的她“嘶”地一下,差点儿没忍住叫出声来。 “你个小王八犊子!撒手!” “你撒不撒手?”王条水怒吼两声:“再不撒手我可揍你了!” 王德宝不理睬,死死地攥着薛梅的手腕,就是不撒手。 “卧槽!”王条水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王德宝的脸上。 “撒不撒手?老子打死你信不信?”王条水狞笑着,抡圆了巴掌往王德宝的脸上抽,砰砰的闷响不断传来。 顿时,王德宝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 薛梅急的直接哭了,王德宝被打,她简直比自己被打还要心疼。她尖叫着想要睁开王德宝的手,去阻止那个暴徒殴打王德宝……但是王德宝既不反抗,也不躲闪,唯独就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后拽,似乎是被打死都不会松手。 “在咱们老少爷们面前打这么好的孩子?老子忍不了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冲了上来。 “打死那个四方脸!”另一人吼着,也红着眼睛冲了上去。 场面瞬间全乱了,二婶这边虽然人数少了点,但是来的都是壮年,且大多都是常年务农的,握锄把子的手当然有劲儿了……所以外面一群人喊的响,却愣是没打过里面的十几人。 “去打电话,叫武警过来支援,把所有人全抓走!” 黑暗里,几道雪亮的手电筒光照过来,然后有人在墙头上吹着尖利的勺子,大嗓门吼道。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了手,一个个头皮发麻……就这点小事,值当叫武警来? 唯独王条水,心大急了,看周围都停手,他后撤半步,跳起来一脚踹在王德宝的肚子上。 然而这次王德宝没有一声不吭地硬扛着,反而发出凄厉的惨叫:“杀人了……” 周围顿时骚动起来,义愤填膺啊……我们一群人,没保护好一个好孩子,而且还被人少的一边儿给打了,以后咱京城爷们儿的脸往哪儿搁? 就在打斗又要起来的时候,墙头上那人吼道:“那个四方脸,我记住你了!” 刚刚的波澜瞬间又安静下去,人人都在等着四方脸倒霉……四方脸,也就是王条水自己,脸顿时就白了。 我不就多踢了一脚吗?咋还就记住我一个了? 很快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官走进来,手里全都明晃晃地端着手枪……瞬间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蹲下去了,别说乱动了,连说话的都没人了。 全场,唯独王德宝一个人还站着,他举起两手,说道:“警官,我从头到尾没动手,挨打我也没还手,可不能算我斗殴啊,我纯是被打。” 来的为首那个是王建国,他黑着脸,没吱声,周围的街坊邻居纷纷小声给他作证,证明他确实没动手。 王条水急了,站起来指着火炬头吼道:“他撒谎,他……” 话音未落,他脑门上就挨了一枪托,随即被王建国干脆利索地一个背摔,壮实的跟牛似的身板儿,一瞬间就被撂倒,然后背后上手铐。 行动比任何语言都有效,这下,全场再无杂音,全部都老老实实的待着。 周红柳说道:“王所,人太多了,就在这办案吧,支援也快来了。” 王建国环顾四周:“街道办或者居委会的人来了吗?没来的去叫一下。” 院外传来江爱红有些尴尬和委屈的声音:“来了来了,我在这呢……我刚才就没挤进来,喊破喉咙也没人理我。” 王建国没吱声,有点烦,但也没怪江爱红……这大晚上黑咕隆咚的,一个女同志,也不好太过苛责了,再说人家也没执法权不是。 王德宝趁机蹲下了,薛梅心疼地小声说道:“我进去给你弄点药。” 王德宝压低声音说道:“刚才拦着你,就是怕你被碰瓷,你可别犯傻,替他们看伤,真看了,那就讹上你了。” 嗯? 薛梅懵了一下,旋即明白了王德宝的意思,仔细一琢磨,发现还真的是。 但凡她给那两人看了伤,不管她说情况严重还是不严重,回头人家都会找上她……永远不要对这样一群人,抱有任何道德上的指望,只要她沾手了,绝对甩不掉。 除非她没有利用价值,或者惹不起。 就这么现实。 薛梅顿时眼泪汪汪,自责不已,因为王德宝的确已经提醒过她了,叫她不要掺和……但是她却关心则乱,还是冲了出来,给王德宝添了乱。 要不是她,王德宝肯定也不会被那个四方脸殴打。 可王德宝为什么不还手呢?还跟警察强调自己是纯挨揍,没还手……薛梅想不明白,但是她识趣儿地现在没问出来。 第83章:都抓走 王建国叫人把手电筒都打开,临时充当探照灯,然后给现场的每一个人登记,姓名、住址、工作单位……叫到谁谁就站起来,如果这个人说了谎话,没如实报出真实身份,其他人可以随时举报。 这个年代的人都很清楚,在这种时候报假身份意味着什么——个人的想法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绝大多数人会下意识地认为,你是逃犯。 王建国也不担心侯桂芬这边的人报假名字,虽然这帮人和周围的街坊邻居互不认识,但只要抓住一个,其他人一个都跑不了。 而且王德宝还认得其中的四个——二婶侯桂芬,堂叔王条水,堂伯王进贤,混混大刘。 这四个人里,至少侯桂芬和大刘,是王德宝绝对不会认错的。 所以整个过程很顺利,院子里聚集了29人,18人是附近的街坊邻居,剩下11人全是跟侯桂芬一起来的要债军团。 最后一个登记的是侯桂芬,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她不知啥时候起来了,除了头发有点儿乱,脸上和身上都很干净。 王德宝一琢磨,很快恍然……二婶刚才晕倒纯粹就是装的,本来没有人揭穿她,谁也奈何不了她,可是刚才打起来了啊,现场一片混乱,二婶怕被踩,所以立马爬起来了。 如果真晕了,躺地上肯定是没有意识的,就免不了要被踩上几脚,脸上和身上难免会有脚印、灰尘。 可二婶的身上很干净,说明她是装晕的。 薛梅和其他人也都看见侯桂芬了,王德宝能想得到的,这些人当然也能想得到……想不到的,身边的人也会小声给科普。 于是,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尤其是刚才烂好人派,刚才高举道德大旗,现在一个个脸上热乎乎的,就好像被人抽了两巴掌。 毕竟刚才要债军团这边,用道德和孝顺疯狂挤兑王德宝,原因就是侯桂芬晕倒了,王德宝不仅不理睬,还阻止薛梅去查看伤情。 反而是堂伯堂叔他们,要淡定的多,毕竟日常见的多了,打配合的次数也太多了,偶尔一次翻车,并不会影响情绪,下次再接再厉就是了,总的来说还是赚的多,翻车的少。 王德宝并没有借这个由头说点什么,没有那个必要——要脸的不需要他说,不要脸的他说也没用。 不过,至少不需要送“昏迷的二婶”去医院了。 把人都登记好了,接下来就是询问事情经过了。 王建国把人分成两拨,一东一西分别蹲好,院子门一锁,他就站中间。 “侯桂芬,你是带头的,你先说。”王建国示意侯桂芬站起来。 “领导,我不是带头的。”侯桂芬瞬间诚惶诚恐,说话都带着哭腔,来时的嚣张跋扈,此刻全然没了。 她不傻,她知道“带头的”这三个字,不是什么好词儿,今晚不管是栽了,还是能全身而退,她这个“带头的”都会在县城的公安系统里挂上号。 就算不是严打期间,被公安系统挂上号,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更何况现在是严打期间。 这个性质,这个严重程度,侯桂芬四十多岁的人了,她能掂量的清楚。 “你说你不是带头的?那你们这11个人是谁叫来的?”王建国随意地指向头发花白,年纪最大的王进贤:“是你吗?” “不是我,领导,我们都是她叫着来的。”王进贤口齿清晰,语速飞快地说道。 身后一片附和声,其他九个人全部都指着侯桂芬,说她是“带头大姐”。 侯桂芬扭过头,用想杀人的眼神回看他们……回应她的是十双纯真无邪、无所畏惧的眼神。 侯桂芬很想哭。 这一刻,她是真的后悔极了,悔不当初,她后悔自己不应该鬼迷心窍,被自家男人被捕的事情气昏了头,一门心思的只想狠狠地报复王德宝。 结果,她好像要步自家男人的后尘了? “你还说不说?”王建国有点儿不耐烦,见侯桂芬还是一脸死了妈的表情,直接对王德宝说道:“她不说,你先说。” “好!”王德宝不给对面任何机会,立马就站起来说了。 “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在家吃晚饭,突然外面有好多人砸门,我听着像二婶,说是来催债的,但我托人带话说的很清楚,是明天早上在派出所门口集合,还款也在派出所和银行里进行,毕竟金额比较大嘛,当时周警官也在场的,她可以作证。” “外面声音太杂,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二婶,所以我拿扫把蘸灯油,临时做了个火把,开了门,把火把举在门口照亮,想看看他们……” 这时,大刘突然气愤地低吼:“扯淡!你就是想烧我的头!” 王建国回头,冷冷地看着大刘。 大刘对上王建国的眼神,瞬间怂了,不敢再吱声。 王德宝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如果是你,大晚上一群人砸你家门,你敢开了门去烧人家头吗?” “还有,我是站在门里的,火把也举在门里,明明是你踹开了门,一头冲进来,拿起棍子就往火把的地方猛砸,光是那砸空了砸到地面的声音,绝对是奔着要砸死我用劲儿的。” “棍子还在那呢,有他的指纹,验一验就知道。” 随着王德宝的描述,王建国还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周红柳他们都气的够呛,更别说蹲在另一边的街坊邻居了。 因为王德宝开门的时候,要债军团已经在院门口嚷嚷了一会儿了,所以胡同里有好几家人都站在院门口看着,所以棍子砸在水泥地上的那一声,很多人都听见了,只是当时被人挡着,没联想到而已。 现在被王德宝点出来,他们顿时就哗然了,几个人都站起来像王建国他们证明,他们也听到了,可以做人证。 尤其是刚才感觉被侯桂芬欺骗的烂好人派,此刻全体倒戈,一个个大声地咒骂,发泄着。 二婶这边的人集体沉默,不辩解也反驳,就那么沉默着。 可能很多人都觉得他们是因为理亏,才不敢吱声了,所以大家也就没有再乘胜追击,得理了就饶人……王德宝喜欢这样有分寸的街坊邻居,这才是正常的友善的人。 但是以王德宝两世为人对这些债主亲戚们的了解,他们闭嘴,绝对不会是因为理亏。 理这个东西,对他们来说,不是必需品,钱才是——占理最好,不占理也无所谓,钱上不吃亏才是最关键的。 现在闭嘴,估计是他们觉得,这事儿和他们没关系。哪怕大刘被抓走了,可抓的又不是他们,他们凭啥为大刘辩解?为大刘得罪人? 王建国喝道:“张虎,先把这个大刘带走审讯。” 大刘一个激灵,腿一软,跪在地上,大叫:“领导,饶命啊,我我……我交代,我要立功,是侯桂芬这老娘们花钱雇我来的!” 侯桂芬顿时老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王建国喝道:“都抓走,不许他们串供,挨个审讯!” 第84章:救一条人命 一听说“都抓走”三个字,二婶第一个慌了。 王建国是什么人,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听到了“王所”这个称呼……所长啊,这就是真正的领导了啊! 领导亲口说抓走,那他们岂不是成了犯人? 二婶屁股底下就像装了弹簧一样,第一个跳了起来,尖叫道:“你胡说!领导,他撒谎,我没有……” 大刘不等二婶说完,他直接打断了二婶的话茬,当场吼道:“领导,侯桂芬这老娘们给了我两块钱,钱还在我裤兜里呢!” 一边说,大刘一边从裤兜里摸出脏兮兮的两块钱纸币来。 王建国看向侯桂芬,后者立马感受到了那眼神传递过来的压力,矢口否认:“领导,他瞎说的,这钱不是我给他的,我没给他钱,是他自愿跟来的。” 大刘气愤地指着侯桂芬的鼻子骂:“你要步给老子钱,老子吃饱了撑的,大晚上的不在家玩老婆,跟你个老娘们跑县城来。” 王建国幽幽地说道:“侯桂芬,现在现场除了你的同村和亲戚,除了我们几个干警和居委会干部,除了王德宝他们几个,还有18名附近的街坊邻居……你们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他们都是人证。” “所以,我希望你们所有人,在说话之前,先考虑清楚,这不是儿戏,撒谎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侯桂芬的老脸惨白惨白的,所有人都能看的出来,她现在非常紧张,压力非常大。 不光是侯桂芬,王进贤和王条水他们的脸色,也都非常的难看……刚才他们听到王建国说“都抓走”的时候,他们也都想起来辩解的,只可惜动作没有侯桂芬快而已。 现在,一听说现场几十个人的人证,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敢随便说话了……万一说错话了呢? 少说少错啊! 大刘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是个混混不假,可严打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年了,他还好好的没有被抓进去,就足以说明,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谨慎的人。 可现在,他感觉自己有点儿失策了……感觉说的越多,举报的越多,他反而有种越陷越深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王建国盯着侯桂芬说完,一扭头,又对大刘说道:“你刚才说的不错,我给你记下了,等刑警队的人来了,我会向他们强调你的立功表现的。” 大刘腿一软,人直接坐地上了。 妈呀,这才屁大点的事啊,怎么还劳烦刑警队的领导们大晚上跑一趟呢?真的没这个必要,要不还是算了吧……好不好? 大刘看向王建国,眼眶中蓄满泪水。 那是怕的。 王进贤往后缩了半步,他也怕了,这个派出所所长是个狠人啊,这是摆明了要把事情搞大啊……麻烦了啊! 感觉到旁边也有人在蠕动,王进贤一扭头,发现旁边的王条水也在蹲着往后缩。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吱声。 这时王德宝突然插了一句:“王所,我还没说完!” 王建国从善如流,说道:“那你接着说。” 说完,王建国扭头对张虎说道:“还愣着干啥?先把这个大刘带走,防止他们串供,等会儿再过来提侯桂芬。” 大刘犹如晴天霹雳……真要带我走啊?真的不至于啊,我又没打到人…… 侯桂芬也是一脸的崩溃,大声尖叫:“领导你相信我,我真没给大刘钱,是他编瞎话的!” 王德宝轻咳一声,说道:“王所,除了这个大刘,还有我那个堂叔王条水,我爸妈没借过他钱,刚才打我的也是他……您看看他裤兜里,是不是也有一样的两块钱。” 说着,王德宝指了指人群里,正撅着腚往后挪的王条水。 王条水和王进贤两人齐齐僵住,都不敢动了。 王建国一听,有道理啊,既然这两人都不是债主,大晚上的跑那么远过来,难道是发善心纯粹给侯桂芬帮忙的? 不太可能! 不过,掏一掏裤兜就知道了。 不用王建国吩咐,张虎已经一手拎着手电筒,一手拎着手枪,快步走去,喝道:“不许动!慢慢地站起来,把两手举起来让我看见!” 王条水哭丧着脸,用吃人的眼神瞪着王德宝。 很快,张虎一掏裤兜,就摸出来两块钱纸币,递给王建国。 王建国将从大刘手里收走的两块钱纸币,两张纸币放在一起……这两张纸币连中间烂开的地方的长度和折角,都一毛一样。 手电筒的光晕下,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顿时,骂声一片。 一个你说是巧合,两个还能是巧合? 而且两张纸币都是中间烂开,烂开的长度和折角都一毛一样,这也是巧合?这分明就是两张钱叠一块的,然后才分开给两个人。 王建国看向王德宝:“还有没有不是你家债主,今晚过来的?” 王德宝摇头道:“没有了,我家11个债主,有两家没来人。” 有两家没来人,大刘和王条水顶上,人数就正好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全是流程了,其他人暂时没事,干警们分别押走了大刘、王条水和侯桂芬,这三人因为涉嫌受人雇佣杀人未遂和殴打他人。 罪名是挺严重的,但王德宝觉得……也就那样,感觉就是吓唬的成分更多一些。 因为毕竟没啥实锤的证据,大刘砸他那一下,薛梅因为和他关系太近,恐怕是做不了证人的,其他的债主亲戚们又不可能给他做证……因为大刘要是杀人未遂,他们算怎么回事儿? 所以这事儿,大概率就是王建国在吓唬人,最后顶多就是寻衅滋事,关几天就把大刘放了。 同理的还有二婶侯桂芬,这三人要是都嘴硬,咬死了不承认是雇佣关系,王德宝觉得,最后顶多也就是关两天就放人。 相比之下,王条水反而是最严重的,因为这家伙把王德宝的脸都给扇肿了,牙齿都松动了……关键是王德宝没反抗。 王德宝可是后世听过罗老师讲课的,所以他硬挺着没还手,没反抗,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给判成互殴,就是王条水殴打他,全责没跑了。 就是不知道最后是拘留几天?还是判刑? 因为现在是严打期间,一律是从严、从重、从快的,所以王德宝猜,大概率是会蹲个一年半载的。 反正只要能让这个王条水进去几年,王德宝都可以接受,因为这样一来,前一世王条水老婆被他酒后打死的惨案,就不会发生了。 也相当于是又救了一条人命。 王德宝心里这样琢磨着,心想得找个时间,给红姐或者大老王吹个风,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人渣弄进去。 但今天肯定不合适,派出所所有的人都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肯定没那个闲情逸致听他吹风。 出了派出所,回到家,王德宝和薛梅两人四目相对,顿时噗嗤一笑。 两人都是脸肿的不行,都是被打的……好在,打他们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都是要进去吃牢饭的。 王德宝又检查了一遍君子兰,才松口气,要是这两盆花出点什么岔子,他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睡前洗漱的时候,王德宝突然停下刷牙的动作,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滋生——要不,我自己敲掉自己两颗牙? 在我国的刑法上,掉两颗牙,是妥妥的轻伤——刑法上的轻伤,王条水是百分百要吃牢饭的,那就不需要王德宝去吹风了。 现在敲还来得及,因为明天才会送王德宝去市里的法医验伤。 只有确保王条水进去,才能救他老婆一命,否则万一历史的惯性太强大,晚几个月还是被家暴打死了,王德宝的良心如何能安? 第85章:逐渐迪化 敲掉自己两颗牙? no!绝对不可以! 只犹豫了两秒钟,王德宝就否定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我一个重生者,搞定王条水这样没有背景的人渣,居然要采用敲掉自己两颗牙这样自残的手段?那我也太菜了! 而且,缺了两颗牙,我后半辈子还怎么享受美食?王条水不配我这么大的牺牲! 甚至我有这个想法,都是一件该觉得羞耻的事情! 王德宝承认自己很菜,毕竟他前一世就是一个混迹在社会底层的穷屌丝,抬头只能看到碗口那么大的天空,不论眼界、见识、智商、情商、认知水平……他全部都是普通人当中的低水准。 低到什么程度? 就是女神人老珠黄,离了婚还带俩娃,接盘侠都轮不到他的那种。 王德宝唯一牛逼的,是重生带给他对未来的预见性!使他在现在17岁的年纪,显得很优秀。 有多优秀? 不仅比同龄人优秀,甚至连邱行之、郑元洁、王建国这样阅历丰富,有一定官职或社会地位的人,都对王德宝另眼相看,愿意主动帮助他、扶持他的那种优秀。 但是,有一说一,菜就是菜,所以王德宝深知自己要是不能保持学习,与时俱进,被人超过也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他重活一世也还是个穷屌丝,贵人的扶持和女神的青睐,迟早都会离他而去。 这个世界很现实,王德宝早就见识过了,所以这一世他会格外珍惜。 所以王德宝决定逼自己一把,另想一个搞死王条水的办法。 这一晚,王德宝辗转反侧,差点儿失眠……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另一边,侯桂芬就是真的夜不能寐了。 因为她被王建国审过以后,又被连夜赶来的李明,接着又审了一轮,问出的问题也是越来越刁钻,越来越尖锐,搞得侯桂芬差点儿崩溃。 “王德宝的父亲给你打的第一张欠条,还款期限是三年,王德宝更换还款人为自己,打了第二张欠条,还款期限是一年,请问既然有明确的还款时间,王德宝也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你为什么要每天去催债?” “……担心王德宝的还款能力?担心王德宝跑路?那你应该帮他保住工作,努力挣钱,开源节流,而不是逼他失去工作,失去收入,所以你的担心理由不成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肯交代是吧?你丈夫王进孝一直在他的工作单位造谣,污蔑你们的亲侄子王德宝是老赖,欠债不还,同时你又违反常理的天天逼债,所以警方有理由怀疑,你们夫妻俩是有目的、有针对性的,对王德宝作案。” 三个小时后,侯桂芬还是咬紧牙关不吭声,但是大刘先撂了。 当审讯人从王建国,换成李明时,看到了黎明递给他的市刑警队工作证,大刘瞬间就崩溃了……他吓个半死,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成为杀人未遂的杀人犯了,不然为啥换成刑警了? 现在可是在严打期间,这个罪名可是要枪毙的。 “我交代,领导,我知道的我都交代,”大刘哆哆嗦嗦地说道:“侯桂芬那老娘们看上王德宝的工作了,县肉联厂的全民工啊,工作好,福利好,还是全民工铁饭碗,她想要她儿子顶替王德宝,去县肉联厂上班……但是她又不想出钱买,也不想用王德宝的欠债来抵……” “你的意思是说,她既不想掏钱,也不想抵债,就想白赚王德宝的工作?”王建国忍不住插了一嘴。 “对!”大刘结结巴巴地说道。 李明不满地乜了王建国一眼,意思是你闭嘴吧,现在是我们市刑警队接受了。 王建国只好悻悻地闭上嘴,但心里是真的想骂人……这老娘们,真踏马的,又抠又坏。 然而这还没完,大刘继续说道:“王德宝他大伯也是这么想的,我听他二儿子王德瑞说过,王德宝的工作迟早是他的。” 李明忽然真有点儿同情王德宝了,这孩子也确实是不容易,没了爹妈的庇护,又被两个风格不同,但都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长辈当肥肉盯上了……这尼玛不成长,确实是不行,会被吃掉的。 以前李明是理解王德宝,但是不同情。 现在嘛,同情,同时也更理解了。 短暂的精神溜号,立马忽然看到王建国轻轻推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小王托我补办户口簿。” 字迹很潦草,是王建国刚写的。 李明瞬间想到,之前王建国好像跟他提过一嘴,说王德宝兄妹俩被大伯赶出家门的时候,连个换洗衣服都没让带……所以户口簿也肯定是没带的。 妈的,王德宝他大伯肯定是准备用王德宝的户口簿做文章……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给自己儿子改名,也叫王德宝,然后走通县肉联厂的关系,把王德宝弄走,让自己儿子顶替王德宝上班。 这个做法肯定是违规的,但是名义上,上班的还是王德宝,名字没有变,只是人变了。 但隐患太大,毕竟县肉联厂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不管给王德瑞调岗到哪里,迟早都会被认识王德宝的那些同事知道的……那也就等于王德宝知道了。 更何况厂卫生室还有薛梅这个维护王德宝的铁杆儿。 到时候王德宝回来一闹,这事情就闹大了,经手人咋收场? 李明和王建国肯定想不到,前一世,王德宝的大伯王进忠,其实就是这么给他二儿子王德瑞操作的。 不过前一世那个时候,王德宝失去了一条腿,整个人已经废了,哪怕薛梅跟他说,他的工作被王德瑞顶了,他也完全没过脑子,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躺着,挺尸……后来薛梅因为频繁举报,也被厂里调岗然后开除了。 这一世,妹妹没有死,王德宝也没失去一条腿,所以王进忠在没搞定王德宝以前,不可能再重复前一世的操作。 不过,王德宝的做法,他们俩看懂了……小家伙可能是从哪里听到信儿了,前脚跑来补办户口簿,后脚就把自己的工作,高价卖给车间主任刘素平了。 你们不是惦记我的工作吗?还扣着我的户口簿?好,户口簿我补办新的了,工作我也卖了……现在你们还能惦记什么? 最妙的是,王德宝是打着要参加高考的名义,主动自己离的职,这样厂里就自动空出来一个编制……紧接着,刘素平光速找厂领导要了一个编制,给自己儿子。 那些没那么大能量的工人老师傅,因为“接班”只有一个名额,所以多出来需要照顾的晚辈,他们走了关系也只能在厂里当临时工,或者学徒工……不止是县肉联厂,现在全国的国有企业都是这样操作的。 而刘素平作为厂里的中层骨干,他是有行政级别的干部身份,他安排自己孩子的工作更方便,只是以前厂里没编制,他儿子不愿意干临时工而已……现在编制不就有了吗。 关键是,从王德宝,到刘素平,还有厂里相关的经手人,你就找不到他们有任何违规的操作……因为确实没违规,只是打了一个时间差而已,这点瑕疵还够不上违规,完全符合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 王建国和李明都是阅历丰富的,他们很清楚这中间牵扯到多少人,至少厂领导是必须要点头和亲自推动,才能闪电拿下。 王德宝才17岁的年纪,就能操盘这样复杂的幕后交易,哪怕只是起点和推动,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而且王德宝不仅聪明,还很谨慎……“卖”工作的钱,他全部拿来还债了。 这下,那些小债主也没话说,他大伯和二婶恶心的够呛还无可奈何,谁也挑不出他的任何毛病来。 这样聪明又谨慎的人,关键才17岁!可以说,只要王德宝不翻车,将来这孩子的成就绝对不会小——王德宝没这么看得起自己,但是,王建国和李明都是这样想的。 李明琢磨清楚这里面复杂无比的弯弯绕,自己都惊了,他刚才还同情理解王德宝,结果转头发现,人家王德宝根本不需要他同情理解和防备,人默不作声地就把算计他的人,都给涮了一遍,还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这水平……李明觉得自己别说17岁的时候了,他27岁的时候都做不到,37岁的现在还差不多。 “这尼玛成长的也忒快了吧?”李明目瞪口呆,自言自语。 “确实忒快了亿点点。”王建国附和道。 两人全然没注意到,全程都是他们自己在逐渐迪化,而王德宝本人,还真没这么看得起自己。 第86章:是人是鬼 审完了大刘,李明没着急一鼓作气再审侯桂芬,而是出了审讯室,到派出所门口的路牙石上,蹲着抽烟。 他得缓一缓,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再继续工作。 刚猜了王德宝在幕后默默所做的各种推动,李明在被审讯的犯人面前,差点儿就没绷住。 片刻,王建国也蹲了过来,两个中年人看着天上清冷的月亮,吹着夜风,抽着烟。 派出所太小了,只有一个院子五间房,一间审讯室,一间临时羁押室,另外还把所有的办公室都腾出来,才把王家庄的这些人都安顿好。 重点当然是侯桂芬、大刘、王条水三人,以防这三人串供。 至于其他人,不可避免是要关在一起的,因为确实没地方了。 李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王建国开口,纳闷地道:“你不是很喜欢那小子的吗?怎么不帮他说话?” 王建国淡淡地说道:“我觉得这小子做的挺好,根本不需要我特意去帮他什么,而且他也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还把自身的危机化解了……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他这个本事,这小子比我强,将来肯定也比我强。” 李明乜了王建国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小子先把他二伯送进去了,现在大刘这痞子也要进去,我觉得他二婶也快要被送进去……对了,还有那个王条水!搞不好也得进去。 啧啧!那小子确实够狠的,被那个暴力狂揍的脸都肿了,愣是没还一下手,这是摆明了要把他堂叔送进去啊!你说,明天送他去法医那验伤,他会不会今晚就打掉自己两颗牙?” 王建国也没好气地反唇相讥:“你先搞清楚,进去的是因为什么进去的,王进孝是因为造他车间主任的遥,被抓进去的,大刘是因为他交代的其他的犯罪行为,王条水是因为他殴打他人……哪一个的罪名都不是王德宝给他们按上的,是他们自己先犯了错。” 李明啧啧称奇,上下打量了王建国一下,才悠悠说道:“你还真是护着那小子,那你可要看好他,别让他走上邪路……顺便提醒你一句,虽然那些人的罪名,不是王德宝那小子给按上的,但是火是那小子点的,这总没错吧? 而且,王进孝量刑的时候,肯定会考虑到他造自己亲侄儿的谣,这个事不光证据确凿,而且影响极其恶劣……没有这个基础,法院是不可能三言两语就判王进孝有罪的,所以我说这小子起码也是推波助澜了,这话没毛病吧。” 王建国没吭声,不是无可辩驳,而是懒得多说。 双方的立场就不同,根本就辩不清楚的,辩也白辩,还 不如省省力气。 李明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先说好,后面这段话是我自己的猜测啊……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一切,他自己只是默默推动,就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让别人都以为是自己正在主持正义,把罪魁祸首送进监狱,但实际上,幕后推手就是他,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在其中的作用……” 王建国深吸一口烟,丢下烟蒂,碾灭,没好气地说道:“你丫是不是魔怔了?你把一个才17岁的孩子,都想成什么大奸臣了? 噢,他默默算计一切,我都看不出来,你这个市刑警队的高手也看不出来?轧钢厂那边儿的厂长、财务科长、保卫科长和车间主任,一帮子能人,全都看不出来? 你这到底是合理推测,还是瞎编故事?李明,你这个猜测要是传播出去,别人会怎么看这孩子?他刨你家祖坟了?” 李明差点给气死,指着王建国的脸,好悬没整出两句国骂来,喷丫一脸唾沫。 我就跟你私聊一下自己的揣测,你丫至于骂人吗?两句话就急眼了,你丫也太把那小子当回事儿了吧? 用力揉了揉脸,李明站起来说道:“除了你,这话我没跟第二个人说过,以后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走吧,回去一口作气,把侯桂芬拿下,我感觉这老娘们肯定有事。” 王建国一声不吭,跟着李明进了院子,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两颗牙”这个事。 作为办案多年的老警察,两人都很清楚量刑标准——两颗牙,就是刑事责任上的轻伤标准,决定着打人的家伙是被拘留几天?还是吃几年牢饭? 但两人还是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放王德宝回家了,不论是李明还是王建国,都没有对王德宝多说一个字,做任何的提醒……就仿佛两人完全不懂。 但这其实就是一场考试,关于王德宝品性的考试。 如果明早,王德宝的两颗牙掉了,那两人会当做什么都不着调,直接把王条水送进去就完事儿。 以两位老警察的经验,喜欢暴力的家伙,进来是迟早的事,区别只在于他们在进来以前,伤了几个人?手上有几条人命? 但如果明早,王德宝的两颗牙还完好无损,那两人也会非常高兴,甚至更高兴。 因为王条水什么时候伤人?伤什么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俩也不能预知未来,可眼下,王德宝的选择,就证明了他是个有底线的人,他不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没有比这更让两位老警察高兴的事。 逐渐迪化的两位老警察,他们最怕的,就是像王德宝这样未来前途无量的家伙,是个没底线且心狠手辣的家伙。 这种人,将来走上高位,对社会造成的伤害,是难以估量的。 而且很难有人能把他们绳之以法。 反正,王德宝是人是鬼,等到明天就知道了。 很快,王德宝的二婶侯桂芬,对面的审讯桌后,又一次换了人。 侯桂芬疲惫至极,明明听到动静,但是她也懒得撩一下眼皮子,去看换了谁……她已经没有好奇心了。 然而这次,新换来的人却当着她的面儿,说道:“申请搜查令,去看看她家里有什么,顺便把她儿子提过来审一下……她既然想让她儿子顶王德宝的工作,她儿子肯定知道点儿什么,她不肯交代,她儿子交代了也是一样的。” 嗯? 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侯桂芬,瞬间清醒过来,强撑着酸涩的眼睛,大声叫道:“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法律了?” 李明和王建国兴奋地对视了一眼,果然有事儿!一诈就出来了。 那就更有必要,把侯桂芬的儿子给提过来了……不,直接提刑警队去。 “王法没有,法律还是有的,”李明难得幽默地说道:“搜查令和逮捕令什么的,我会申请的,放心吧,一定保证程序流程合法,让你挑不出毛病来。” “你……”侯桂芬差点儿气死,她担心的是程序流程的事吗? 第87章:真有大事儿 侯桂芬沙哑着嗓子,指着李明的鼻子,恶狠狠地叫道:“连以前的强盗都知道祸不及家人,你一个警察,你是懂法的,你要守法知道吗?你不能我不肯交代,你就要弄我的孩子!” 李明顿时又高看了侯桂芬一眼,有一说一,老娘们这话说的确实有水平,深谙有话绝对不说明白,和借题发挥、情绪引导的真谛。 这话要是在公众场合喊出来,光是应付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就够李明喝一壶的。 可惜这里不是公众场合,这里是派出所的审讯室。 侯桂芬胡搅蛮缠的本事,在这个地方,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只会让警官更加重把她放出去的危害程度。 李明的思绪甚至有瞬间的溜号儿……他在想,是不是因为有这么难缠的高水平对手做磨刀石,所以才激发了王德宝的快速成熟? “袭警的话,罪加一等。”李明没吱声,王建国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或许你本来没事儿,但你一袭警,牢饭你肯定要吃上几年了……现在的形势,你懂的。” 你懂得,三个字,瞬间让侯桂芬醒悟了自己的处境,现在可是在严打期间。 她的口供,对于警方来说,并不是必须的,只要她儿子开口,帮助警方找到确凿的证据,那她一样得完蛋……而且还是从严、从重、从快地完蛋。 也就是说,完蛋是一个很明确的结果,区别只在于,是她自己交代,还是她儿子交代,仅此而已。 侯桂芬顿时身子一僵,咬着牙,颓然坐下,脸色一片灰败。 刚才那一刻,她的确想过,把这警察的脸给抓破,然后大喊警察强暴她。 反正她就一个弱女子,对面可是两个壮实的男警,她就一口咬定这俩警察强暴她,别人能怎么着? 水这不就给搅混了吗?这就是对她最有利的结果了。 老实说,都这个时候了,侯桂芬也确实有了豁出去、搏一把的想法了,因为晚了真就来不及了。 作为母亲,侯桂芬太了解自己的两个儿子了,小儿子还好一些,但他年纪太小了,还在上初三。 至于大儿子……就别提了,侯桂芬很清楚自己大儿子没那个道行,肯定是禁不起警察审问的……别看那小子整日里游手好闲、追鸡撵狗,欺负这个、玩弄那个的,嘚瑟的好像自己是个大混混,有多不好惹似的,其实就是个屁。 都不用上什么手段,只要一副手铐,咔嚓往手上一铐,那小子立马能吓得腿软尿裤子,当场就给你撂了。 但是,最可悲的是,王进孝和侯桂芬两口子这么折腾,为的还就是给大儿子找一个福利好又稳定的铁饭碗,不然大儿子这么混下去,早晚要出事……而且也不可能又姑娘肯嫁他。 为了这个目标,两口子一起干了很多不可告人的坏事,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就短短的几秒钟的工夫,侯桂芬整个人就像是老了十几岁似的,原本还比较浅的鱼尾纹,也变得深刻起来。 李明和王建国两人面面相觑,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如果说刚开始,诈的侯桂芬直接颓了,他俩还挺兴奋的……但是现在,尼玛,老娘们儿这反应,绝壁是有大事儿啊! 这下两人都感觉,心里沉甸甸的,都有些压抑了。 一开始他俩猜测,侯桂芬为了逼王德宝把工作叫出来,被人暗地里戳脊梁骨也顾不上,就天天的逼债……这已经够过份的了,但是情感上难以接受,说违法倒也不至于,顶多就是道义上的批评。 其他诸如,背着王德宝走走县肉联厂领导的关系,传播一些王德宝的坏话……也就这些了吧。 所以一开始,王建国和李明两人,是以为能从侯桂芬的大儿子的嘴里,掏出一些关于行贿的证据……这个就已经很要命了。 但是眼看着侯桂芬这种放弃抵抗、自暴自弃的反应……虽然也正常吧,但是两个老警察的直觉,侯桂芬绝对还干了更大的事儿。 也就是说,侯桂芬和王进孝两人,还对王德宝兄妹干了更加恶劣的坏事。 下一刻,王建国和李明两人齐齐站起来,朝外面走去,叫来自己的手下,交代了一番,然后两人开走了派出所唯一的一辆212吉普,朝大王村开去。 被王建国点将的是张虎,他最熟悉下面的情况,由他带队准备错,而且他俩的目的,是提前控制住侯桂芬的两个儿子,不让他们毁灭证据、串供、逃跑。 这两人的车子才刚发动,李明的电话就直接打到了市刑警队的值班室,通告了一番,呼叫支援。 八十年代的老式电话,声音都贼大,堪比现在“免提”的效果,而且双方讲电话还都必须要用喊得,才听得清楚。 于是,当王建国和李明两人,重新回到审讯室的时候,侯桂芬已经解开裤腰带,正往房梁上甩,准备上吊自杀呢。 两人立马扑上去,把侯桂芬给拽下来,这次就毫不客气地直接上手铐了……挂暖气片上那种。 王建国喘着粗气,脸色很难看……人要是在他的地头没了,他这责任可小不了。 李明也是一样,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很凝重……侯桂芬干的事儿,恐怕比他俩刚才照严重的估计的,还要大。 “我这就叫人,把她带回刑警队。”李明说着就出去打电话了。 审讯室里只剩下王建国和侯桂芬两人。 王建国叹了口气,说道:“我都不敢想象,你对王德宝干了什么,严重到你不惜用自杀来掩盖……你也是有儿女的人,怎么就能干出那么恶劣的事情来?” 侯桂芬低着头,默不作声。 王建国也不追问,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伸了个懒腰,悠悠地说道:“不过这就不关我的事了,反正你马上就被转运到刑警队去了,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都比我强,相信他们有的事办法能让你开口。” “当然,你不交代也无所谓,不还有你老公和你两个儿子嘛,只要有一点点方向,追下去就是了,严打期间,谁敢替你打掩护,活腻了吗?” “就是可惜了你小儿子,我看资料上写着,他今年念初三是吧,马上要考高中了,小伙子好像成绩还不错,有机会考京城四中、八中、师大附中那样的名校……” “放过阿闯吧,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参与过。”侯桂芬啜泣着,小声哀求。 王德闯,侯桂芬的小儿子,成绩很棒的初三学子……可惜了。 王建国沉默片刻,说道:“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但你的案子,已经归市刑警队了,我帮不上忙,也不敢掺和……不过我保证,如果你小儿子确实没参与、不知情,我会尽量保护他的。” 侯桂芬抬起头,两只发红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王建国……眼神有些瘆人。 王建国丝毫不惧,直视着侯桂芬,淡淡地说道:“顺便提一句,你们乡派出所的所长,是我战友,你们大王庄的驻村警员,是我徒弟。” 侯桂芬“噗通”一下跪下,咬着牙说道:“我招了……领导,你说话要算数,我家阿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88章:王德宝爸妈的死,另有隐情 侯桂芬“噗通”一下跪下,咬着牙说道:“我招了……领导,你说话要算数,我家阿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王建国却一摆手,说道:“你起来!只要你小儿子确实不知情、没参与,那我就会履行承诺。至于你交不交代,那是你的事,不需要和我的承诺挂钩。” 听到王建国毫不留情地撇清关系,侯桂芬反而松了一口气,感激道:“谢谢王所,其实我来之前就找人打听过你,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从来不会公报私仇、打击报复……” 王建国又一摆手:“打住!闭嘴!我没兴趣听你拍马屁,你就老老实实的闭嘴,等会儿老老实实的去市刑警队,就完事儿了。” 侯桂芬满脸愕然:“我跟你交代,算是你的功劳啊,王所,你这人可不能不知好歹。” 王建国没好气地说道:“你的案子已经移交到市刑警队了,你交不交代,关我屁事!我还能抢同事的功劳?谁破案不是破?只要把犯罪分子抓起来就行了呗。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不管你不交代,你大儿子都会交代,结果都是一样的,他那样的盲流,我们见得多了。 反正啊,你现在给我闭嘴就行了,我不想听你说话。” 侯桂芬憋屈的够呛,她算是发现了,王建国是真的不待见她,毫不掩饰的那种,而且也真的不关心她交不交代。 就离谱!居然还有警察拒绝立功的! 可见王建国有多讨厌她。 可是侯桂芬不得不巴结王建国,因为她还指望王建国能兑现承诺,关照一下她的小儿子。 不然他们两口子连带大儿子都进去了,一家四口人就剩下还在念初三的小儿子一个人了,那还怎么整? 市里的重点高中,那是想都不要想了,这年月是有政审政策的,一家子出两个罪犯,王德闯成绩再好也不可能给上重点高中……这事儿要是放在三十年后,绝对能成为焦点话题,社会热点,引发争论。 但是现在嘛,不管是媒体上还是民间,绝对是一边倒的拒收王德闯,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悬念。 所以现在,侯桂芬就希望有人能护着王德闯,不要让这孩子收到太大的冲击,要是能在日后学点手艺,能够自己养活自己,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想王德宝和王芸这兄妹俩,也是没了爹妈的孩子,被大伯连夜赶出家门,连个换洗衣服都不准带,硬是在桥洞底下睡了半个月……之后的大半年时间,都像孤魂野鬼一样,被她带着一帮债主亲戚到处撵,根本连一天的安生日子都没有。 以己度人,侯桂芬很怕自己的小儿子,也像王德宝兄妹俩那么惨。 但王建国就是不搭理她,不接话,也不主动去问她干了什么,就那么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侯桂芬憋屈的够呛,但是她已经别无选择,为了有个好点的表现,为了能够取悦王建国,她只能硬着头皮主动交代:“王所,你知道王德宝的爸妈是怎么死的吗?” 王建国怔了怔,突然一个激灵,悚然一惊:“你可别说,是你干的。” 真开了口,侯桂芬反而没那么慌了,她幽幽一叹,说道:“县肉联厂的工作,是王俊自己考工考上的,他比他两个哥哥都有本事。” 王俊就是王德宝父亲的名字,这是王建国知道的,他默默地听着,没有打断侯桂芬的回忆。 门外,刚刚打完电话回来的李明,也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听着。 “为了给王德宝让位,王俊主动内退,然后找我们借钱,买了一辆二手卡车,挂靠在厂里头,每年要给厂里运一定量的货,其他时间就自己接活,自己结算。” “跑运输很挣钱的,按当时的行情,最多一年就能把钱还上,不过王俊谨慎,欠条上写了三年,但私下里他给我们保证,半年左右就开始还钱,一年内一定还清。” 王建国有些恍然,难怪所有人都不在意欠条上的账期是三年,原来是因为早就有口头约定啊。 不过王俊两口子人都没了,口头约定现在也只是单方面的说法,做不得准,具体还是要以书面约定为准。 “这样下去,王俊家的小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的,当爹的有钱,当娘的贤惠能干,当儿的有铁饭碗,小女儿还那么漂亮,”侯桂芬咬着牙,表情有些狰狞地说道:“但是他家日子好过了,我们又能得到什么?” “除了一点利息,什么都没有。” “我想跟王俊一起跑车,他媳妇在家带孩子就行,但是他不同意,非要带他媳妇以前跑车,他真的一点儿活路都不给我留。” 王建国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侯桂芬。 这踏马是什么奇怪的三观?你丫脑子是不是有病?人家带自己老婆一起跑车,不带你,就是不给你留活路? 等等,侯桂芬这娘们儿,还不会是对王俊有想法吧? 不过王俊两口子人都没了,单凭侯桂芬的一面之词,这水还不知道能让她搅多浑呢……所以还是不接话的好,冷处理,就当这个话题不存在。 “没错,我是喜欢王俊,不光我,村里好多女的都喜欢他,”侯桂芬似乎猜到了王建国的心思,直接说透了:“人长的好看,有个铁饭碗的工作,还会电工,还会瓦工,全村女的谁不羡慕他媳妇?” 王建国忽然有点儿明白,为什么他们对王德宝兄妹俩各种欺负,全村人好像都不帮这兄妹俩,估计就是因为王俊太收村里女人喜欢了,导致全村的老爷们儿都眼红吃醋…… 不一定真的是,但可能性很大。 “我男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想跟王俊去跑车,然后他就找人给王俊的二手卡车,动了点手脚。” “什么?”王建国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侯桂芬。 同一时间,一直躲在门口,不想打断侯桂芬的李明,也发出难以控制的惊呼,冲进审讯室来。 饶是两个老警察办案多年,见多识广,此刻也是被这个内情,给惊到了。 王进孝找人给王俊的卡车动了手脚? 那么王俊两口子的车,就不是意外事故,失控掉进山崖,而是人为的算计了……一车两命啊! “他托谁动的手脚?动的什么手脚?”李明压低了嗓音,情急的追问。 第89章:承诺 见到李明一脸情急的样子,侯桂芬反而很淡定,甚至面露笑意。 “你刚才不是躲在门口偷听的吗?我还以为你不肯进来了呢,你不是看不起我呢吗?”侯桂芬嘲讽道。 “你!”李明顿时给噎的,贼难受。 深呼吸两下,李明强行按捺住暴躁急切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侯桂芬,你既然已经开口了,那就说出来吧,王俊可是你亲小叔子,也是你喜欢的……” 侯桂芬直接一摆手:“打住吧!人都没了,喜不喜欢的,也没什么意思了,我都这样了,我也不是很在意,现在我只想我的阿闯能好好的,不受牵连,他是确实不知情,更没有参与。” 说完,侯桂芬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王建国。 看的出来,侯桂芬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除了小儿子王德闯。 要知道,她连当场嘲讽李明都做了,这位可是马上要审问她的警官……在一定程度上,李明的态度,是能决定她的量刑标准的。 这就是要王建国,当场给她一个保障了。 其实也无所谓保障,因为等她进去了,王建国现在不管说什么,随时都可以反悔,她对于王建国是没有任何的约束力的。 但是,王建国的人品和口碑在这里了,她相信,也愿意为王建国的人品赌一把。 王建国咬着牙说道:“你踏马干的什么脏事儿,还好意思找老子要承诺?老子现在都想一枪崩了你!” 侯桂芬面不改色道:“可以的,王所,你现在崩了我都行,我罪大恶极,我罪有应得……但是我的阿闯,他真的不知情也没参与。” 这下把王建国给整不会了,虽然气得够呛,但是他也不可能不管不顾的真的一枪崩了侯桂芬,那他这身儿警服也保不住了。 而且,这样的恶人,更应该让她受到法律的严惩,为王俊夫妇正名。 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王建国看到侯桂芬一脸渴盼哀求的表情,心里憋屈极了,但他不是个打击报复的人,所以王德闯……等等! 仿佛有一道闪电,从脑海里划过,王建国像是想到了什么,抱着脑袋,快速地思索着。 侯桂芬想催,但是她不敢催,生怕惹恼了王建国,只好憋着,苦苦地等着。 李明也不敢催,好在王建国没让他等太久。 片刻之后,王建国眼睛亮晶晶地说道:“王进孝托的人,是不是叫张全柱?” 张全柱? 侯桂芬摇头:“不是,我都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乱猜了,还是早点答应我的要求吧,别浪费时间了,耽搁的久了,你们就是找到那人,也找不到证据了。” 李明顿时又有点儿着急,但是王建国反而淡定了。 “都过去大半年了,还能有个屁的证据!”王建国没好气地啐道。 “有的!”侯桂芬很肯定地说道。 李明立马就明白,大概是什么证据了,估计是类似于收据一类的,其他的都不太可能保存到现在。 照片其实是最好的证据,但是别人干坏事的时候,怎么可能让王进孝在旁边儿拍照? 没那么傻的人! 李明急道:“老王,你还磨蹭什么?” 王建国恨恨地瞪了李明一眼:“感情是不用你觉得心里憋屈是吧?” 李明两手一摊:“不是,以你的人品,这对你是问题吗?本来你也不会伤及无辜啊,你憋屈个啥?” 王建国烦躁地道:“行吧,我答应了,你可以单独跟李明说,我是派出所的,不是刑警队的,我不参与。” 说完,王建国就出去了。 而得到承诺的侯桂芬,就真的信了,或者说赌了。 走出派出所,王建国下意识地就想去告诉王德宝,你爸妈不是意外事故没的,是有人害你爸妈……但是想了想,王建国还是忍了。 现在太晚了,还是等到王进孝认罪,等到抓到那个动手的家伙,再跟王德宝说吧。 对了,要催一下这小家伙,该看书复习了,早点度过入学考试,老子帮他拿到学籍,免得他的户口一直挂在街道办,三个月没着落就要给他打回原籍了。 心里转着各种念头,王建国在派出所门口的路牙石上蹲下,闷闷地抽着烟。 本想跳过这一段,但思绪还是会忍不住,自动开始回忆,刚才侯桂芬交代的那些……就好像是电影的回放一样,一帧一帧地,播放着侯桂芬说的每一个字,以及当时的每一帧表情。 下手的那个人,恐怕真的不是张全柱,因为侯桂芬的表情不似作伪……否则这老娘们儿就太可怕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212吉普和一辆大发开了过来,几个精干的刑警跳下车。 王建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管自己,然后继续抽闷烟。 很快,侯桂芬被两个干警架着出来,塞进212吉普……侯桂芬没有挣扎,只是梗着头,两眼红彤彤的,一眨不眨地看着王建国,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乞求。 王建国叹了口气,还是没办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微微点头。 侯桂芬顿时一软,就像是放弃了最后的抵抗,默默地低下头,车子开走了。 李明则带着四个干警,朝王建国点点头,急匆匆地上了大发,车子开走了。 不用问,212吉普是带着侯桂芬去市刑警队,而大发面包车,则是李明带人去抓那个对卡车动手脚的人了。 连夜行动,雷厉风行,想必是一定会有收获的……只是,王建国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并没有半点的激动和愉快,就是……沉甸甸的。 王俊两口子,还是没了啊。 王德宝兄妹俩,还是孤儿啊。 王德宝可不知道这一晚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洗了脸,烫了脚,脸上涂了薛梅给的消炎消肿的药膏,然后缩在被窝里看书,一直看到晚上十一点才关灯睡觉。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王德宝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就见到对门的门也开了,薛梅也蹑手蹑脚地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薛梅轻声说道:“你看书吧,我做早点。” 王德宝笑着点点头,说道:“吃完我出趟门,去大王庄。” 薛梅顿时惊了,急忙说道:“你去那干啥?当初村里人可没人帮你们。” 王德宝摆摆手:“这个不重要,我也不在乎这个了……我去是找王条水老婆的。” 薛梅顿时更惊了,人家打了你,被抓了,你去找人家老婆?你想对人家老婆干啥? 王德宝笑意更深:“我去叫他老婆来跟他离婚。” 薛梅:? 行吧。原来是离婚啊,我还以为你要那个啥人家老婆出气呢。 第90章:对妹妹的规划 王德宝哭笑不得:“薛阿姨啊,你想什么呢,你这是什么表情?” 薛梅顿时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咳,还不是因为大王村的那些人?以前你们兄妹受欺负的时候,他们就没有帮过你们,现在你突然说要回去,我这不是怕你有危险嘛,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二伯二婶都被抓了,还有那么多债主亲戚都被拘了,这么大的湿热,现在你要是在村里露面,我怕他们为难你……” “而且你和王条水的老婆很熟吗?他昨天才因为打你被拘了,你今天就去找他老婆……传出去对你影响也不好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因为关系太亲密了,薛梅几乎是把王德宝当成自己亲儿子的。 所以薛梅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就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提醒道:“小宝,我觉得你还是和他们断了联系比较好,现在越是纠缠不清,以后就越是有麻烦。” 王德宝都能果断建议她和陈锋离婚,薛梅觉得,王德宝当然不是个缺乏决断,看不清楚形势的孩子。 但是,王德宝还是摇头拒绝:“薛阿姨,我妹的户口还在村儿里呢……我跟村儿里那些人肯定是形同陌路了,他们没拿我当人,我也不会拿他们当人,这就是一还一报的事,很正常,但这不毕竟没有当面撕破脸嘛。” 是了,户口! 薛梅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 王德宝说的很现实,这年头,农村户口和城镇户口,真的就是一道鸿沟,非是人脉强大的那一小部分人,又或者一些特殊的机遇,普通人是很难跨越非农这个鸿沟的。 所以,王德宝接班了老爸的工作,他就能转为城镇户口,而老妈和妹妹则都是农村户口—是的,哪怕王俊是县肉联厂的全民工,他也没能把自己老婆的户口迁过去,就是这么难。 本来,父母没了,王德宝是可以托关系把妹妹的户口,转来自己的户口簿上的……亲人投靠也是转户口的一种常见方式,而且王德宝家情况特殊,是个很好理由。 但厂里以王德宝还没成年给否了,王德宝只好等自己成年再说。 这就是大半年了,王芸的户口一直都没转过来的原因。 王德宝重生回来以后,他不可能一直等到自己成年以后才动手,他卖掉工作也是形势所迫,和大伯抢时间而已……所以现在就造成了眼下的一种尴尬的局面——王德宝自己的户口没了单位,即将被转入街道办,而妹妹的户口还在村儿里,转不出来。 哪怕等王德宝顺利考上京城大学,他的户口会自动转到大学的集体户口上去……妹妹的户口还是很难跟着王德宝,转到大学生的集体户口上,非常难,起码王德宝没听说过有先例的。 除非他是大学教授。 学生的集体户不能迁,老师的集体户是可以迁的。 但大学教授的排队也很严重,这年头户籍卡的太严了,还要论资排辈,轮到王德宝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呢。 所以如果没有特别的机遇,至少未来四年,王芸的户口都会一直落在村里。 好在,等到四年后的1988年,王德宝就大学毕业了,那个时候大学还是包分配的,王德宝完全有信心四年后在京城找到一个好工作,妹妹的户口很自然地就可以走亲人投靠的路径,跟着王德宝到他单位上落户。 又或者王德宝拒绝分配,自己开一家公司,就像郑元洁那样,妹妹一样可以落进他的户口……只是私人公司,难度会比公家单位要难无数倍。 但难度再大,也不代表没机会。 王德宝坚信,四年后的自己,一定比现在有更强的人脉关系和经济实力,帮妹妹扫平障碍。 关键是,现在王芸念小学四年级,四年后,王芸念初二,转完户口正好念初三。 这样在考高中这个关键节点之前,把妹妹的户口转走,以后的考高中和大学,村里就影响不到妹妹了。 所以,这也是王德宝着急让妹妹复课,而且是跟着原来的进度,继续上小学四年级,而不是稳妥一点,留一级,再读一年小学三年级的缘故。 这都是王德宝算计好的。 不止是对自己有规划,王德宝对妹妹也是有规划的,不然重活一世,难道就只知道吃喝玩乐摆烂吗? 只是这些规划和算计,王德宝没有必要跟薛梅说的太详细而已。 真要说,也是等和薛梅、薛诺母女俩都熟悉了,连同这母女俩的未来也都规划好了以后,王德宝才会说。 作为一个心理上和精神上都熟透了的男人,王德宝是不会在还没有准备和把握以前,就随口乱说的。 而且薛梅不知道的是,京城的户籍不光现在卡的严,哪怕是四十年后,依旧卡的严。 倒是一些二三线城市,甚至是省会城市,逐渐放开了一部分户籍限制,但是那一部分的户籍限制,也是要到三十几年以后才会放开。 王德宝是个重生者,所以要做长远规划,户籍问题,是他必须要着重考虑到的,谁叫他、王芸和薛诺,都还在学生这个年龄段呢。 真要错过这个年龄段,王德宝才不在乎户籍呢,有钱更重要。 话说,这个时间节点,你只要能去港城,随时都可以录上身份证,不管你是不是偷渡过去的,也不需要你提供任何身份证明,只要在本地有保人就行了……保人这玩意儿,还不是花钱就行? 就这几年,到了九零年以后就不行了,直接收紧了。 当然这些话,王德宝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徒增麻烦而已。 王德宝胡乱吃了早点,就出发去大王庄了。 他必须要早去早回,回来还要去市局法医处验伤呢,他虽然不打算打掉自己两颗牙,但是程序还是要走的。 然后还有还钱的事,不管王进贤他们是不是被拘了,还钱是另一回事,欠债必须还钱,哥不是老赖。 嗯,今天又是要把妹妹王芸拜托给薛梅照顾的一天。 好在薛梅脸上、脖子上的淤青还是很重,还可以在家休息,所以倒也不麻烦。 王德宝跑去派出所借自行车,恰好碰到张虎开着212吉普回来,王德宝也没多想,凑上去说道:“虎哥,你的自行车再借我一下呗。” “去验伤?太早了吧?”张虎问道,他看到王德宝满脸的淤青,那是被王条水揍的,这种情况下,换了谁也肯定不乐意坐公交车,那会被人笑话的。 “不,去大王村,我找王条水他老婆,问她要不要趁现在离婚,我敢肯定,王条水平时没少家暴她……当然,我只是给她提个建议,提供一个选择的机会,离不离还看她自己的。” 王德宝毫不掩饰来意,因为没有必要,到时候他还需要派出所的各位哥哥姐姐帮忙打配合呢。 至于王条水的老婆离不离,王德宝确实没什么执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也要看人愿不愿意脱离苦海嘛。 如果那女的实在不愿意离,那王德宝立马走人,成年人了,就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吧。 张虎略一沉吟,说道:“上车,我开车送你去。” 王德宝:??? 这么好? 那必须要去啊!公车不蹭白不蹭啊! 第91章:都是命 212吉普开出派出所的院子以后,王建国才瞪着红彤彤的眼睛,开窗探头出来张望。 见院子里没有车,王建国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真的老了,这才熬一夜,老子就幻听了……诶,想当年年轻的时候,十天半宿熬夜都没事儿,老了啊!” 关了窗子,王建国扯过军大衣盖身上,然后继续蜷缩在沙发上补觉。 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抓紧时间补个觉,白天的工作不能受影响。 一直到212吉普驶离县城以后,王德宝才问道:“虎哥,今天这么给面子,有事儿吧?” 张虎顿时就笑:“难道我平时不够给你面子?上次你妹妹跑来报警,还是我抱着她回去的……行吧,确实有事儿。” 想了想,张虎说道:“本来是不该告诉你的,但是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所以提前一会儿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告诉你有这个事儿,你心里有个数就行,别往外说。至于具体的案情进展,我也不知道,你也别多问。” 嚯!这就是有熟人的好处啊! 王德宝顿时期待起来。 “昨晚半夜,我和市刑警队的兄弟,去你们大王村,把王德彪和王德闯兄弟俩给送去市刑警队了。” 说完,张虎斜眼瞄了一下王德宝的脸色。 王德宝满脸震惊,难以置信道:“不是,虎哥,你们这是要把我二伯二婶一家给连锅端吗?这也太给面子了吧?” 噗! 张虎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尼玛,这是给面子的事儿吗?你小子要是出去乱说话,我麻烦大了啊! 不,是我们整个所,麻烦都大了。 王德宝随即大笑:“开玩笑的,我是那么不知道轻重的人吗?这种事儿,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我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今天上午就要还钱了,我堂伯二婶他们都被拘了,村里肯定还要再来人接收还款,到时候我还是会知道他们哥俩的事,虎哥你也就是提早两三个小时告诉我,没差的。 而且人你都已经带走了,也不用担心我泄露消息。感谢虎哥你告诉我好消息,弟弟我记得你对我的好。” 张虎这才露出笑容,他和王德宝没什么交情,也没看出王德宝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所长喜欢王德宝啊。 王建国既是他领导,又是他师傅,他肯定不能对王德宝差了。 而且王德宝确实懂事,嘴也甜。 “你还真准备还钱啊?” “那当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要我人还在,欠了钱是一定要还的,我不是老赖。” 张虎点点头,对王德宝也是高看一眼。 这就是人品啊! 不管生活过的有多苦,也不管现在占据优势的过程中,王德宝都从未动摇过要还钱的决心,而且也实实在在地一直在努力还钱,这些他们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守规矩又懂得感恩的人,所有人都喜欢。 然后两人就默契的没有继续了那兄弟俩的事——张虎没有说细节,王德宝也没有问。 哪怕王德宝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王德彪还在游手好闲,但是王德闯可是在乡里的初中住校呢……张虎他们连夜提人,就难免要惊动乡初中……这对王德闯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王德彪不是个好玩意儿,但是王德闯还是不错的,好学上进……可惜了! 谁叫他有个那样的爹妈和哥哥呢,这就是命啊! 王德宝也觉得自己和妹妹都不错,他父母不也突然没了?这也是命啊! 是命,就不用抱怨,接受就完事儿了! 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一直到车子又开进村里,习惯早起的村里人顿时又轰动起来。 又来? 这次又要带走谁? 结果车子停在王条水家门口,这下许多人都松了口气……原来是抓王条水那个恶棍的。 王德宝让张虎眯十分钟,他准备速战速决,离不离,就在那女人的一念之间。 离,他带上村长一起走,去派出所,当着王条水的面儿,一次把事儿给办了。 不离,他立马掉头就走,绝不废话一句。 是命,你就认呗。 王条水的老婆正在院子里喂鸡,她身材矮小瘦弱,满脸苦色,头发乱糟糟的,一身脏兮兮的薄棉袄,听到门口的动静,涣散的眼神才重新聚焦,惊慌害怕地看着王德宝。 “堂屋的门敞开,我找你聊点王条水的事儿,几分钟就说完了。”王德宝大声说道。 院子两边的围墙后面,窸窸窣窣地响着,显然两边都有人在偷听。 不过王德宝也不在意,大门口开着,张虎一身警服在院子门口……要不是怕有事儿牵连到张虎,王德宝都直接让张虎一起进屋来了。 要是这样也能传闲话,那王德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女人畏畏缩缩地进了堂屋,要给王德宝倒热水,王德宝连忙摆手。 “我是王德宝,你应该认识我,我就说两句话,说完就走,”王德宝也不墨迹,单刀直入道:“我知道王条水一直家暴你,你的日子很难过,现在王条水已经被拘留了,我问你,你想跟他离婚吗?” “啊?!”女人直接懵了,万万没想到,王德宝居然会说这个。 “王条水这人,喜欢喝酒,喜欢暴力,一旦喝醉手上就没个轻重,我担心他有天会打死人……也可能是打死你。”王德宝说道:“我知道你忍他很久了,所以趁着他现在被拘了,我特意赶过来问你,你愿意和他离婚吗?” “愿意的话,我就把村长带上,咱们一起去县派出所,当着所长和村长的面儿,那小子不敢不离婚,不离婚咱就治他。” “但如果你不愿意离婚……” 没等王德宝说完,女人已经惊慌地站起来,两手捏着拳头,小声但语速很快地说道:“俺不离婚!” 王德宝默然。 终于,还是碰到了他觉得最遗憾的情况。 沉默片刻,王德宝放缓了语速,说道:“我只劝你这一次……” “俺不离婚!你走!”女人拔高了音调,怒气冲冲地瞪着王德宝。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从里屋跑出来,两个都是男孩,一身脏兮兮的薄袄,挂着两条清鼻涕,头发乱糟糟,脸也脏兮兮,两个孩子好奇的眼神中都带着警惕和愤怒,打量着王德宝。 不过因为王德宝的脸被打肿了,又离开村子大半年,所以两个孩子,一时之间都没认出王德宝。 而女人,则两手搂着两个孩子,警惕又愤怒地看着王德宝,好像王德宝是她的敌人。 王德宝哑然失笑,怎么搞得他好像成了大恶人似的?你懂不懂我在救你啊!这或许是你人生中距离自由,最近的一次了。 也或许,是你最后一次逃生的机会! 你懂不懂? 但是女人的眼神很倔强,态度很坚决,不等王德宝再开口,她就抬起手,指向堂屋的门口,示意王德宝立马滚蛋。 王德宝无声一谈,利索地拔腿就走,再没有丝毫的迟疑。 都是命啊! 第92章:大伯 回程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 张虎劝解道:“小宝,你可能年纪还小,不太懂这个,离婚这事儿吧,传出去不好听,尤其是对女人的影响,更别说是你要那女的趁着王条水被拘,主动离婚了…… 而且她还有两个儿子呢,不说王条水愿不愿放手,就是她自己都很难放手,孩子这是必须要考虑到的。 而且她一个农村妇女,离婚了她往哪儿去?娘家肯定是回不去,她一个人怎么活?” 王德宝撇了撇嘴,虽有不满,但却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将这件事丢到脑后,不再多想。 要说困难,那每个人的困难都很多,但是真的有那么困难吗? 心疼孩子而维持婚姻,想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理由是挺感人的,但也得你自己能活下去啊! 而且,如果你自己都过的不好,你给孩子的是一个多么狼狈不堪的婚姻示范啊! 以后要是孩子在一段感情里过的不好,他们还能有结束一段感情的勇气吗? 甚至于,等他们长大了,是否还有开始一段新感情的勇气? 作为一个穿越者,王德宝就觉得,这是不是也是后世愈来愈严重的恐婚、恐育的一个原因? 一辈子那么长,谁他妈有信心跟一个陌生人过一辈子永远不变心? 至于怎么活……现在已经是1984年了,不是1964年! 现在是这几十年间唯一一个摆摊收入能轻松超过普通人收入几十倍的时期,错过了这个物资极度短缺的卖方市场红利期,以后就是竞争越来越惨烈的买方市场了。 而且这里可是京城,只要勤快,没有一技之长都饿不死人的。 你想死,街道办都不会让你死。 算了,想再多也没用,都是命。 一路无言,回到县城,王德宝还叫张虎停一下车,在路边买了一大堆早点,然后才回到派出所,正好撞见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周红柳。 “你俩怎么一起回来的?”周红柳好奇问,一边很自然地接过王德宝的早点,没有感觉有半点不对劲。 张虎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肉包子,一边三言两语,把王德宝的目的简述了一遍。 “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的?”周红柳大口吃着肉包子,吃相比起张虎来,一点儿都不逊色。 “我和王条水无冤无仇,他都能对我下那样的狠手,对他自己老婆呢?”王德宝张口就来。 “我早就听说,王条水打老婆狠,我是怕他哪天喝多了,失手把他老婆给……” 王德宝适时地住口,说道:“结果我刚一提,他老婆就撵我滚蛋,就好像我是那个想要拆散他们的恶棍似的,好家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过的很幸福。” 周红柳和张虎,还有其他几个过来吃早点的片警,听王德宝说完,一个个都是笑个不停,没有一个人认为,王德宝说的那个可怕的事情会发生。 不过,这部分妨碍大家都对王德宝的做法,很有好感,都觉得王德宝起码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少年,虽然做法有些理想化了,不切实际,但出发点是善良的。 尤其是周红柳。 作为女性,她本身就对家暴极其敏感,只是现在全社会的认知就是这样了,绝大部分的男女都不认为这是多大的事,她也没有办法。 “我以后会尽量关注这个人的。”周红柳说道。 “给钱了吗?你们都吃的这么开心?知不知道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王建国从楼上下来,没好气地说道。 整个院子都是平房,只有他这边有两间阁楼,居高临下的,他早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了。 王德宝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我提前给大家的借自行车的感谢费,不行啊?以后我一家三个人上学,天天都要用自行车,不贿赂贿赂大家,我怎么好意思再来借车?”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王建国顺势也就不提给钱的事了。 现在买自行车的确不容易,需要自行车票,还要三百多块钱,那是真心不便宜,王德宝就算有钱也肯定不会买……太扎眼了。 他还负债累累呢,先给自己买辆自行车?这算怎么回事儿? 所以一旦复课,要么两条腿走路,要么就是借自行车……到距离最近的派出所借车,是最方便的,而且还能保持和大家的接触,多打交道,熟悉了,好处多多。 派出所十四号人,有十辆自行车,只要有六个人每天借王德宝用一下就行了,一人轮一天,错开了,也不会耽误大家的事儿,王德宝买早点做感谢费,也说的过去,他付出的反而要更大一些。 肉包子很贵的。 王建国也明白,他想帮王德宝也不可能命令大家,所以这就是走个过场,愿意帮忙的,过来吃肉包子就完事儿了,不愿意的还是自己带饭。 所以,随着王建国开了头,很快就凑齐了六个人,每人轮一天,把自己自行车借给王德宝。 说了一会儿话,王德宝一直注意着王德宝,发现他嘴巴好好的,不像是敲掉自己两颗牙的,他的笑容顿时变得真诚了很多。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骑着自行车进了派出所,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问道:“同志,请问今天咱们所门口,是不是有人还钱?” 张虎站出来,扫视一眼对方,说道:“是的,你是?” “张警官,他是我大伯,王进忠。”王德宝主动开口。 因为有外人在场,所以他就没喊张虎为虎哥,这个小细节,让张虎很满意,越发觉得王德宝有分寸,懂感恩,知进退,是个可以深交的。 虎哥这称呼,私下里喊就好,真要是王德宝不分场合,到哪都直接喊虎哥……他说他执法的时候不徇私,人还信吗?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公职人员,必须要注意影响,不然肯定是走不远的。 “哟,小宝已经到了啊,我说没在门口看见你呢,听说你搬家了?家里收拾好了吗?”王进忠笑呵呵地说道。 “人齐了,哪位警官能腾点时间,帮我们做一下证?”王德宝没接王进忠的话茬。 “我来吧。”张虎说道。 “算我一个。”周红柳也举手说道。 王建国点头应允:“你俩昨晚都加班了,忙完这事儿回去补一觉,中午回来轮换别人休息。” 王德宝起身说道:“我去居委会叫人,一起过来做个见证。” 王建国说道:“骑我车子去。” 王德宝点点头,也没客气,直接去墙边去推王建国的二八大杠。 王进忠见王德宝居然和一整个派出所的片警都关系不错,尤其是所长,居然主动借他自行车,他的脸皮顿时有点儿僵。 “小宝,我陪你一起去。”王进忠笑呵呵地说道。 王德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还是没搭理。 王进忠故作不悦,说道:“小宝,怎么都不理我?我怎么也是你大伯。” “大晚上把我和我妹赶出家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我大伯?我和妹妹睡了半个月的桥洞,不管怎么求你,你们全家连个换洗衣服都不肯让我们带走,你怎么不说你是我大伯?”王德宝冷冷地说道。 感觉到十几道不善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王进忠一声长叹:“小宝你误会我了,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你和小芸居然去睡桥洞了,其实我当时的意思,是让你带着小芸,去厂里住一段时间。” 第93章:老银币 这也能洗? 就自己给自己硬洗呗? 王进忠无耻的嘴脸,连见多识广的王建国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连他都想踹这老东西两脚。 但是,这老东西也确实是个老银币! 能把你恶心的够呛,但是你要想抓到老银币的把柄,很难。 所以,不同于满脸义愤填膺的周红柳和张虎他们,王建国就要冷静的多,他默不作声地看向王德宝,想看看这个他很看重的少年,会怎么应付老银币。 万一……万一王德宝冲动了,揍了老东西几拳,他也能等王德宝占完了便宜以后,及时地帮忙补救。 在他的地盘儿上,干这个他还是有把握的。 但王德宝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冷静。 王德宝冷冷说道:“一个人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什么,王进忠,我会牢牢记住你们一家人,对我们兄妹做了什么。” 连大伯都没有叫,直呼其名了,这是当面撕破脸的了啊。 周红柳和张虎他们,看的连连点头,感觉还是很出气的。 王建国听了,微微蹙眉,有点儿失望了……因为对付老银币,这种程度的嘴皮子,完全就是隔靴挠痒,给对方造成不了任何的杀伤力,还不如直接上去揍老银币两拳,起码能出口恶气。 但是王建国没吱声,也没阻止,继续看王德宝的应对。 王进忠瞪大眼睛,满脸无辜和伤心,说道:“小宝,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可是你亲大伯,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害你的……诶,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 那饱含忧伤和委屈的语气,让周红柳和张虎他们,一个个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简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有些人这时候才意识到,这是碰到一个真正凑不要脸的牛人了。 王德宝冷冷地说道:“我误会你了?要不,你把我家的房子,还给我啊。” 王建国微不可查地颔首……这还像话,攻击方向总算对头了。 然而王进忠有些为难地说道:“小宝啊,大伯是这么想的,你堂哥呢,他快结婚了,他单位实在是搞不到婚房,就先暂时借住在你家里,这房租就抵你爸妈欠下的债务了……不过你放心,是你家的房子就是你家的房子,他们就是借住,大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昧了你家的房子,否则那我也太不是东西了。” 周红柳和张虎他们不是傻子,这会儿他们也算弄明白了,老银币是怎么自圆其说的。 房租抵债务。 也就是说,王德宝一天没还清父母生前的债务,他和妹妹就一直都无家可归。 至于兄妹俩在这期间住哪? 前面老银币说了,你可以找厂子帮你解决困难……毕竟王德宝是全民工嘛,厂里有责任、有义务帮工人解决困难。 所以王德宝兄妹俩睡桥洞、睡防空洞,那责任肯定是厂里的,和老银币无关。 而眼下王德宝自己“卖”了工作,找厂里也找不着了,那责任肯定是王德宝自己了,还是和老银币无关。 完全能够逻辑自洽,绝了! 按老银币的这个说法,他的做法虽然吃相难看了点儿,但也说得过去。 一群片警面面相觑,感觉今天算是涨了见识了。 王德宝不动声色道:“所以,房租一个月多少钱?” 王进忠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小宝啊,你也知道,你家房子不是在县城,也不是镇上,是在咱们村儿里,村儿里的房子不值钱啊……” 打完了预防针,王进忠才伸出一个巴掌,说道:“大伯给你五块钱一个月,这个价钱,不算少了!” 一群片警人麻了,五块钱一个月,那一千块钱的债务,岂不是要两百个月?那就是十六七年啊! 真到那个时候,王德宝都已经三十四岁了。 周红柳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不应该插嘴的,她的身份就决定了她不可以偏袒一方……但是她实在是气不过,说道:“太过分了吧?你可是他亲大伯,你这么干,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亲大伯?” 王进忠瞬间变脸,用有些委屈的神情说道:“这位警官,你想想,那可是一千块钱,老头子我二话不说就借了,不是他亲大伯,我能这么痛快?那可是我全家老小攒了十几年的血汗钱啊!现在他不还我钱,我儿子怎么娶媳妇?我小儿子怎么找工作?我一家人怎么生活?” 周红柳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确实,现在她觉得老银币干的事儿有多过分,那么,同理,王德宝还不上这笔巨款,王德宝就有多过分。 妈的,只要进了老银币的逻辑,就完全能够自洽,绝了! 周红柳气的大了一个号,但是死活找不到角度来反驳,就很气! 王建国暗暗叹了口气,心说回头一定要好好地给这些年轻的手下上上培训课,省的这帮人说话都那么没水平。 尤其是周红柳,好家伙,你丫是专门凑上来给老银币垫话的吗?看不出人家就等着王德宝问出这句话呢? 结果人王德宝很冷静,没上当,你倒是帮他问出来了……被动不? 王建国瞅着王德宝,想看看他能怎么应付眼下有点棘手的局面。 通常来说,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是不怕动手的,但是对上老银币,年轻人就会很头疼。不止是年轻人,绝大多数人对于老银币,都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根本没办法。 周红柳求助地看向王建国,却见她的领导面色不善,瞪了她一眼。 周红柳呆了呆,猛然醒悟,自己这是好心办坏事了。 醒悟过来的周红柳,顿时心虚地不敢看王建国。 王德宝还是一脸的淡定,冷冷地说道:“你这个房租抵债的思路,大半年了,我这个当事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该不会就只告诉你自己了吧?” 王建国乜了周红柳一眼,意思是你看看,人家才17岁的孩子,都比你强。 周红柳脸通红,但又偷偷为王德宝高兴。 王进忠微微一笑,说道:“村长和支书都知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进忠有意朝王建国看了一眼。 王建国顿时脸色一沉,有些愤怒。 实在是王进忠的这番话,包含的信息太多了……可以直接翻译为,村长和支书,都是支持我的做法的,你丫就认了吧。 周红柳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王建国,期盼领导能帮王德宝说句话。 但是王建国很头疼,因为这首先是王德宝的家务事,然后是大王村的村民内部矛盾,就算是扯上债务纠纷,那也不归他一个县派出所管,那是驻村治安员的活儿,顶多是乡里派出所能管一管。 王建国的战友只是个乡派出所副所长,人家再给力,也不可能帮他压制村长和支书,这根本是不可能的,风险大到离谱了。 而王进忠朝他看的那一眼,其实就是在警告他了。 妈的!真是个老银币! 王建国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同时,王德宝也在心里骂了同样的一句。 两世为人,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几十年,他明白,现在揪着“自己这个当事人对房租抵债的操作毫不知情”这个话茬,基本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大不过村长和支书。 当然,也可以等年底,君子兰一出手,起码能进账万把几万块钱能,到时候还了债务,再要房子…… 但王德宝很怀疑,到了那个时候,真能要回房子吗? 还真不一定,要看看村长和支书是什么态度,王德宝才能决定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 一念及此,王德宝说道:“村长和支书什么时候来?” 王进忠没察觉王德宝的变化,有些得意地瞥了脸色不好看的王建国一眼,说道:“应该晚点儿就来。” 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拖拉机的突突声,村长和支书来了。 第94章:村长和支书 王建国深深地看了王进忠一眼,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王德宝说道:“说话谨慎一点,你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句充满了暗示意味的话,听在王进忠的耳朵里,完全就是劝王德宝认怂服软嘛,因为眼下的局势,对于王德宝,是真的很不利。 王进忠顿时露出得逞的笑容。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王进忠是打着债务的名义,强占了王德宝家的房子,这种村霸很膈应,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收拾他。 比如王条水那样的暴力狂,不愁找不到突破口。 可王进忠是个老银币,他比王条水那样的暴力狂要难对付的多,光看他能说出“房租抵债”这句话就知道了,不管是逻辑还是情理,完美闭环,连王建国都没什么办法。 要是村长和支书也都知道,并且支持他,那王德宝绝对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除非奇迹。 所以王建国这样一说,连周红柳和张虎他们都很绝望——连王所都不给小宝撑腰了,小宝还有什么指望? 所有人,只有王德宝听懂了王建国真正的意思。 因为这些人里,也只有王建国一个人,知道王德宝花一千块钱买了三盆君子兰……年底的时候,价格要真能翻上好几倍,那王德宝是真的可以一把就还清所有债务的。 这就是奇迹。 到时候,王进忠还有什么理由再霸占王德宝家的房子? 是,到时候王进忠还是可以想尽办法赖着不走,反正老六变老赖也是无缝切换。而王德宝肯定不回村里住,他户口早都不在村里了,如果村长和支书再拉偏架的话,王德宝想收回自家的房子,确实非常难。 但是! 但是到那个时候,王进忠就是纯纯的老赖了,王德宝才完全的占着道理的,这个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别小看这个名义,占理,这是个非常关键的东西。 华夏人自古以来就讲究一个“名不正则言不顺”,小老百姓吵架也要讲个占不占理,发动战争的时候,也要讲个“师出有名”,否则就会背上不义之战的骂名,这可是会直接影响到战争动员和民心向背的大事。 米国两次加入世界大战,都是打着解放欧洲的名义,说自己是正义之战。可是,小胡子发动战争的时候,难道就不是德意志的民心所向吗?大胡子顶着几千万人口的死伤,就必须是邪恶帝国? 王德宝是要考大学的,将来他逆袭走上更高的层级,道义上的污点会很致命,现在吃点亏反而是好事,因为苦难的过往和民众的同情,本就是最好的护身符,这比搞出偌大的动静、作出偌大的奉献,来寻求国家发个锦旗,要靠谱的多,更具备可操作性。 王德宝两世为人,他是拎得清的,所以他秒懂王建国话里的真正含义——别吃眼前亏。 现在他啥也没有,啥也不是,跟人硬刚也占不到便宜,服软认怂也只会吃更大的亏,还会被人羞辱。所以,干脆就别纠缠,把该干的事儿先处理完。 这时,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并肩走进派出所的大院。 左边的是村长王作文,按辈分,王德宝要喊他四爷爷,当然亲戚关系有点儿远,只能说是沾着亲带着故,平时关系也不亲近。老头儿五十岁出头,穿着破旧的军绿大棉袄,中等身高,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就像是斧凿刀刻一般,眼神犀利,表情严肃,粗糙的大手攥着一杆旱烟。 右边的是支书董卫国,穿着已经掉毛得黑色中山装,左上口袋插着两支笔,身高略矮,略显羸弱,脸上的皱纹要轻一些,神情温和,脸上带笑。 王德宝只看一眼,就把两人和前一世的印象,对上号了。 村长的作风硬朗,强势粗暴,说一不二,容不得别人有反对意见。但好处是,上级给的任务不管有多难,老头儿都能丝毫不打折扣地坚决完成任务,绝不畏难,绝不怕得罪人。 支书的作风就温和多了,但绝不是面团儿,能和这样的村长分庭抗礼,绝不是简单角色。 但这两人,王德宝都不喜欢,因为前一世也被这俩欺负和忽悠过。 这一世,王德宝没打算报复,但也绝不可能和他们处关系。 要是重生一次,连这点儿自由度都没有,那活的也太憋屈了,活的还有什么意思? 反正他们最多也就在妹妹的户口上难为一下,大不了就是拖到妹妹考上大学,大学会直接迁走妹妹的户口,王德宝根本连照面都不需要和他们打。 有本事你们就一辈子烂在村里当村霸好了。 所以当王作文和董卫国进来,王进忠点头哈腰地向两人问好,谄媚的样子,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不愧是老银币……然而王德宝的神情却很冷漠,说道:“村长好,支书好。” 别说是周红柳和张虎他们了,连王建国都为之侧目。 好家伙,刚提醒你来日方长,别吃眼前亏,你丫这是开始怄气了? 王进忠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喜色,王德宝要是因为怄气,和两位村干部刚起来,那将是他最喜闻乐见的事情。 果然,王作文原本严肃的老脸,变得更加刻板,倒是董卫国有些诧异,但还是温和地笑:“小宝啊,好久不见了,我怎么听说你把工作都给卖了?可不能因为一时的利益,连铁饭碗都不要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德宝淡淡地说道:“支书,你指定是被人骗了,我可没卖工作。”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王德宝,表情都很精彩。 董卫国好奇地说道:“那你详细说说?” “详细倒也大可不必,因为一句话就说的清楚,”王德宝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是因为打算考大学,所以打了一份申请报告,把编制退给厂里了,不是卖了,我王某人绝不会干违法乱纪的事情,支书你可不要被小人骗了。” 嚯! 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要不是你收了两千块钱,我们都信了。 不过王德宝这么谨慎,王建国是很高兴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必须谨慎,不然,那就是细节决定成败了。 “卖了就是卖了,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王作文冷哼道。 王德宝面不改色,笑而不语。 董卫国看向王德宝的眼神,顿时更感兴趣了。 “王所,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耽搁一点儿你们的时间?”王德宝说道。 “行吧,那就抓紧时间,干点儿正事儿。”王建国接过话茬,吩咐张虎:“去把他们暂时都提出来,等会儿再押回去,注意不许他们串口供。” 王作文没忍住,说道:“王所长,我听王德宝他二婶说,要带人来要债,怎么王德宝人还在这好好的,他们这些债主都被关起来了?” 王建国淡淡说道:“王村长,你这是兴师问罪来了?还是想给他们作保?” 这就是丝毫也不给面子,带着几分火药味了。 王作文老脸发黑,强忍住了没和王建国吵。 董卫国适时地笑道:“王所长,我们就是问问,毕竟都是我们村的村民,我们回去总要有个交代……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王建国淡淡地说道:“侯桂芬你们就别等了,她牵扯到刑事犯罪,已经被押送市刑警队了,其他人至少也是一个寻衅滋事,不查清楚,不可能放他们走。” 这番话堪比胖子和小男孩面世,所有人都被震的目瞪口呆,王作文甚至连旱烟袋掉地上都没察觉,王进忠则是满脸恐惧,紧张的额头上全是汗。 第95章:众生相 严格来说,王建国的这番话,是有泄密嫌疑的。 毕竟王进孝和侯桂芬的案子,才刚开始进入到侦查阶段,爆料出去,难免会惊动一些潜在的犯罪分子。 但是真要有人追究起来,王建国也能拿出合理的理由来……对,就是王作文和董卫国今天对他的质问。 下一级组织找上一级组织问:我的人哪去了? 尤其这俩人还牵扯到和苦主王德宝的债务纠纷,这种情况下,哪怕必须要保密,至少也要给一个让人闭嘴的暗示吧,不然村长和支书两人不满意,撂挑子,村民直接跑来要人,到时候还是要给一个足够清楚的暗示的,不然就是群体事件了。 这就是王建国精准把握的尺度。 只要有人举报他,说他泄密,那他就把王作文和董卫国两人甩出来背锅——这俩人来者不善啊!我也是迫不得已,为了维护本地区的稳定啊! 就今天王进忠突然撂出来的“房租抵债”,说村长和支书都同意,王德宝这个当事人却四毫不知情……有了这个前因,那么王作文和董卫国之后对他的质问,就可以作为后果。 而且,真要有人举报王建国,那不正说明是王作文和董卫国他们传播出去的吗? 所以王建国根本就不惧有人举报他。 就算他因此吃了挂落,但影响不大,影响大的是王作文和董卫国——别以为当个最基层的小官,就不怕被撸了。实际上,真正被称为土皇帝的,往往就是这些村长和支书。 因为在农村很多同宗、同族,村民很多都沾亲带故的大环境下,外部环境对他们的限制太少了。对比下来,就是他们的权力被放大了。 所以,其实最怕失去权力的,就是村长和支书。 那真的是一撸到底。 官场里的弯弯绕,说起来很复杂,但是真说穿了,捋清楚了,也就是人心。 王作文还在震惊,侯桂芬一个农村妇女,居然能牵扯到刑事犯罪的时候,董卫国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一变,严厉地对王进忠和王德宝说道:“王所的这个话,你们不许对任何人说,听见没有?” 王作文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对对,都不许外传!” 关键时刻,王德宝肯定不会故意抖机灵,他很实在地说道:“我这样的守法居民,我肯定是不会外传的,而且我平时接触的人就那么几个,又不用上班接触同事,又不像村里那么多说闲话的长舌妇,我想泄密也没泄密的地方。” 王进忠慌忙说道:“我嘴巴最严了,请领导们放心,我回家连我那口子都不说,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注意到王进忠说话有点儿失了分寸,以及他额头上的冷汗,王建国微微一怔,顿时留了个心眼……村长是震惊的,支书是反应快的,你的老六,这事儿和你也没关系啊,你冒什么汗? 除非,这事儿和你有关系! 王建国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王进孝都能对亲弟弟两口子下手,那王进忠为什么不可以? 咦,不对啊,王家的这三兄弟,老大王进忠,老二王进孝,连王德宝的堂伯都是“进”字辈儿的,叫王进贤。结果王家老三,王德宝的父亲……王俊?这起名的顺序也不太对劲啊。 难道……王俊不是亲生的? 嚯!这个灵光一闪的想法,顿时吓了王建国一跳,但是又让他心跳瞬间加速——因为如果王俊不是亲生的,那王德宝兄妹俩自然也就和王进忠、王进孝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了啊。 这样一来,王俊夫妇的交通事故的死因,就越发变得可疑了。 普通人你要跟他说,亲哥谋杀亲弟两口子,然后不把亲侄儿和亲侄女儿当人,天天往死里逼……那指定没人信啊,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呢。 可你要说,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熟人,那立马很多人就信了。 王建国忽然振奋起来,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起码,王进孝和侯桂芬两人的所作所为,就都解释的通了,全然没有初听此事的那种别扭感,和不可置信。 “领导,你看……”董卫国见王建国似乎走神儿了,他本不想打断,可也不能一直就这样傻站着等啊,只能硬着头皮打断一句。 “哦哦,那就走流程吧,我这也没那么大房间,能装这么多人,小周你去把院门关上,咱们就在院子里,把流程走完。”王建国瞬间回神儿,自嘲地一笑:“昨晚一宿没睡,老了,天天通宵,有点儿熬不住了。” “领导辛苦了,干你们这一行也不容易啊。”董卫国附和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王建国顺嘴接了一茬。 这时张虎挨个把王进贤他们放出来,挨个叮嘱一句不许串供,不然直接送市刑警队,这帮人被审了一晚上,全都蔫了,一个个老实的不行,全然没有昨晚砸王德宝门的那种嚣张。 王条水和大刘都不是债主,所以依旧关押,王建国寻思着,他不该对坏人那么善良,那是对好人的残忍。而且他这地盘也小,这会儿都人挨着人了,那么多人滞留,影响工作效率啊! 于是王建国招呼两个手下,开上212吉普,把王条水和大刘两人押送到市刑警队去,该咋审咋审,我们基层派出所就处理处理普通治安案件就行。 你丫不是收了钱来打人吗?行,老子也不浪费口水,直接请你品尝一下铁拳的滋味。 两个民警一听说有机会开车,顿时兴奋的不要不要的,他们的前辈,张虎,车技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啊。这车,你不多开开,你怎么能有好的车技? 好几个精壮的民警,兴冲冲地把王条水和大刘押出来,摁着头塞进212吉普,也不管两个大男人呜呜咽咽的哭声,开车就走。 院子里,不管是王进贤还是王进忠,王作文还是董卫国,一个个都极其沉稳。 王德宝的手藏在裤缝后面,挑了个大拇指,朝王建国挤了挤眼。 王建国嘴角抽了抽,这孩子欠收拾啊,这么调皮! 王建国轻咳一声,说道:“因为王德宝收到公开捐款的金额比较大,又要公开还款,所以我才答应,临时借用一下场地,但是为了不影响我们正常的办案工作,你们的速度还是要加快一点。” 所有人齐刷刷点头,没有反对意见。 “债主来了,村长和支书来了……对了,居委会还没来人?”王建国正说着,就看到周红柳把李香兰和江爱红两人让进院子里来,然后又把院子关上。 “行,这下人齐了,”王建国满意地点头:“那就各方出一个人,去把钱取出来。” 王作文举手:“我去吧,坐我们村的拖拉机去。” 江爱红直接否定:“太颠了,味也大……王所你们的212呢?” 王建国笑嘻嘻:“刚开走,押送犯人了。” 王进贤他们齐刷刷地哆嗦了一下,一个个鹌鹑一样低下头。 第96章:对喷 王德宝、周红柳、江爱红、王进贤、王作文,最后选出这五个人一起出发,去银行取钱。 两位女士都不愿意骑自行车载两个老头子,两个老头子又都不会骑自行车,王德宝一个人骑自行车也没法载两个人,所以最后大家就一起走着去银行。 幸好,县城本来就不大,走过去也就是十分钟的事儿,倒也不耽搁多少时间。 两位女士落在最后面,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不紧不慢。 王德宝两手揣兜,走在两位女士前面五米左右,他也不着急。 王作文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但马上他就发现……他不认识县城的路。 王作文扭头看看王进贤。 王进贤缩了缩脖子,陪笑道:“四叔,我也不认识路。” 王作文气的够呛,指着王进贤的鼻子骂道:“滚远点。” 王进贤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地滚远点。 但还是没办法,王作文只好憋屈地降速,和王德宝走在一起。 “你怎么和你大伯、二伯他们闹的那么僵?你以后是不打算回村里了?”王作文问道。 兴许是习惯了在村里通讯基本靠吼的说话方式了,中气十足的王作文,一张嘴就让周围二十米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不过王作文并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眼神,他只管盯着王德宝,瞪眼,表达不满。 王德宝的情绪毫无波动,淡淡地说道:“没事儿应该不会回去了。” 至于王作文的前一个问题,王德宝直接忽略。 废话,为啥闹的那么僵,你这个大王村的土皇帝能不知道?又当又立可不是什么好蒜。 “哦,对,你早都是城里人了,看不起我们乡下人了。”王作文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王德宝淡淡说道。 “你是没说,但是你踏马就是这么做的。”王作文大声吼道。 老头子一声怒吼,顿时惊的树上的鸟儿都飞走了,许多路人都一脸八卦的看过来。 王德宝停下脚步,看向王作文,眼神不善。 而王作文也瞪着眼,怒容满面,宛如一只发怒的狮子,不甘示弱地和王德宝对视。 周红柳气的脸都红了,刚想上去和老头子理论,江爱红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 现在并不是插手的好时机,只会让老头更加误以为自己的臆测是真的,然后对王德宝的成见更深了。 平来没事得罪村长,江爱红不认为这对王德宝是好事。 只是她不知道,王德宝对村长和支书都十分厌恶,这辈子没打算报复他俩,就已经是仁慈了,又怎么可能在乎王作文对自己有没有成见。 王德宝才不在乎。 “瞪着我干什么?怕了?心虚了?不敢说话了?”王作文怒气冲冲,大声吼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什么话不能关起门来好好说的?非要闹到大家都难看?你大伯二伯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个小王八蛋,你的良心哪去了?你对的起你大伯二伯,还有其他借你家钱的亲戚吗?我看你就没把我们农村亲戚放在眼里,你的心野了,你一心就想着做城里人,往上爬,吃公家粮,你个小王八蛋,你忘本了!” 越说越气愤,王作文喷的脸红脖子粗,扬起旱烟杆儿就要砸王德宝。 王德宝能吃这个眼前亏? 一闪身就跑,看到路边有半块转头,王德宝毫不犹豫捡起来,牟足了力气朝王作文得头砸过去。 王作文下意识地躲开,只听“啪”地一声响,板块砖头砸中他身后的一棵树,树皮都被砖头砸掉一块。 嚯! 王进贤在一边儿看的眼皮子直抽抽,本来他是打算看热闹的,但是眼下看到王德宝半点儿不掺假的力道,好家伙,这是奔着要砸死王作文去的啊……卧槽这小王八蛋太彪了,以后真不能得罪他啊,踏马的,他是真敢要你命啊。 王作文也是惊的直冒冷汗,他是真没料到,王德宝居然敢还手啊! 老子是村长,老子是你爷爷辈儿的,老子打你是应该的,你丫敢还手? 王德宝不光敢还手,还敢照准他脑袋砸过来……这踏马要是砸中了,他半条老命都要交代了。 王作文气的跳脚,就要破口大骂,结果又看到王德宝又捡起一块小一点的石头。 王作文顿时火气上头了,一边扯开军绿大棉袄,红着眼睛吼道:“小王八蛋,有种你今天就砸死老子!砸不死老子老子今天就弄死你!今天咱爷俩必须死一个,有种你就来!” 结果王德宝丝毫不怂,非常有种! 捡起拳头大得石头,王德宝直接跑过来,看样子是要离近点,直接往王作文的脑袋上抡。 王进贤脸都吓白了,瞬间胆寒,下意识地再躲远一点,额头上全是冷汗……尼玛,这是个小疯子!今天可不要闹出人命来啊。 周红柳和江爱红两女也吓得不轻,冲上去,一左一右,死死抱住王德宝得胳膊,好不容易把他给抱住了。 王作文抄起旱烟杆儿,直接走到王德宝面前,指着王德宝的鼻子就是破口大骂:“你两个女同志放开他,让他来,老子当过兵,打过仗,杀过人,见过血,今天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老子是你养的!” 但被抱住的王德宝,并没有被吓到,他拼命挣扎,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块拳头大的石头,看样子是很想抡到王作文的头上,甚至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条条蹦出来。 他扯着嗓子怒吼道:“王作文你个老王八蛋,你他妈又当婊又立牌坊,你怎么不早点死!你踏马就是和王进忠王进孝他们一伙的,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兄妹俩没爹没妈的孩子! 我家房子院子被王进忠强占了,我和妹妹连夜让赶出家门,睡了半个月桥洞,后来赊账在县城防空洞找了个地下室才住下来,你那个时候怎么不站出来问我,为什么和大伯二伯闹僵? 我爸妈在外地出车祸没了,你这个村长,你这个当爷爷的,你踏马怎么不出面帮我把爹妈的尸首运回来?我找大伯二伯,我找你,你们踏马连门都不让我进,我踏马到厂长办公室跪了半天,说尽好话,陪尽笑脸,赊了工资,好不容易才请厂里出面,把我爹妈的尸首运回来安葬,结果被二婶拦着,连祖坟坟地都踏马不让进,那个时候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和大伯二伯闹僵? 我每个月的工资,刚一发就被二婶带着王进贤他们领走了,我妹妹捡破烂、拾煤渣,养活我,就这,各个礼拜一二婶还带着王进贤他们来逼债,就给我们留下几分钱,只够第二天的早饭,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来问我,我为什么和大伯二伯闹僵? 现在我踏马工作卖了,要还一大笔钱了,你个老王八蛋跳出来问我,为什么和大伯二伯闹僵?你个老王八蛋还是人吗?你踏马就是个畜生!你踏马不是我养的,你是畜生养的,你和王进忠、王进孝、王进贤他们都是畜生养的!” 连个磕绊也没有,王德宝一通狂喷,不仅喷的王作文一脸的口水,也喷的他老脸煞白,摇摇欲坠,难以置信。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说的,和他们说的……不一样?” 王作文结结巴巴地问,但看到王德宝快要喷火的眼睛,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怂了。 第97章:图什么? 刚被王德宝喷的时候,王作文的老脸直接黑成锅底,他手指着王德宝的脸,气的手指头都哆嗦,恨不得当场手撕了王德宝才解恨。 王作文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面对面的骂过,哪怕当兵打仗的时候也没有,他哪受过这个气啊。 但是听着听着,王作文的表情逐渐呆滞、怀疑、难以置信、半信半疑…… 而剩下的一半怀疑,再看到王德宝那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表情后,也逐渐动摇。 虽然平时不亲近,但是都在一个村里,王作文也算是亲眼看着王德宝长大的,少年的性格和为人,王作文的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这也是他之前对王德宝很失望,认为王德宝忘本了的原因。但现在,也同样成为他自我怀疑的原因。 因为他觉得,王德宝的愤怒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恨死了他的大伯、二伯,以及……他。 这一刻,王作文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难道我真的被王进忠、王进孝他们给骗了? 可我家老太婆和我亲儿子,也是这么说的啊!难道他们合起伙来骗我? 一直到被王德宝喷完以后,王作文不仅怒不起来了,反而有点懵,有点怂的问王德宝,说你说的怎么和他们说的不一样? 这句话一说出来,王作文就意识到自己犯傻了……王进贤不就在旁边吗?他也是王德宝的债主。 于是,王作文一扭头,对刚转过身、迈开腿,准备悄悄偷跑的王进贤,说道:“你,过来!” 王进贤顿时腿一软,转过身,满脸谄笑:“四叔,我也不知道啊……都是进忠、进孝他们干的,我就是跟着要账,我什么都没干。” 别看王进贤的年纪,比王作文还要大上几岁,但是辈分差着呢!所以年纪再大,他也要管王作文叫四叔。 而且,王作文当了十几年村长,积威甚重,王进贤这老六平时唯一怕的就是他。 所以一听到王作文的怒喝,王进贤连三秒都没坚持到,直接就怂了。 这下王作文傻了。 这一刻的王作文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是真的没想到,他自以为在村里威望极高,没有人胆敢糊弄他,也没有人能糊弄的了他……结果,惨遭打脸。 他的老婆儿子,王进忠、王进孝兄弟连,一起合起伙骗他,关键他居然还对谎言深信不疑!结果冤枉了一个好孩子,以至于这个好孩子现在对他恨之入骨。 连王进贤都知情,可想而知知情人有多少,搞不好除他以外,全村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无能,多好骗。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疯狂嘲笑他。 丢人真的事丢到姥姥家去了! 王作文晃了晃,差点儿摔倒,只觉得喉咙发甜,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吐出来……他死死地忍住了,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江爱红赶忙上前扶着王作文,轻声地劝解着,有些不忍。 周红柳则在对面劝王德宝。 “姐,你也劝我不要欺人太甚?”王德宝冷笑着乜了周红柳一眼。 “好好说话!”周红柳一点儿没惯着王德宝,直接一巴掌抽他屁股上,那手劲儿……好家伙,王德宝嘶嘶地吸着冷气,气势一泄,瞬间怂了。 “诶,好嘞,我好好说话,”王德宝低声说道:“但是我可真没有欺人太甚,是他们一步一步,把我和我妹,往绝路上逼,他们就是想逼着我去死……先说好,我绝不可能原谅他们,你也别劝,我可是我姐,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周红柳顿时无语,村长老头儿明显是被亲近的人给蒙蔽了,他又不是故意的,你咋还跟人家结仇了? 你丫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连教员他老人家也是这个斗争策略,你能比教员还牛逼? 王德宝扭头,装听不见。 什么团结不团结的,老子不爱听! 前一世我妹死的有多惨?她那小小的身体,死在我怀里,她没的时候才十岁! 前一世我有多惨?我没了一条腿,几乎整个下半身都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挣扎求活,受尽屈辱。 最令人悲愤的事,明明背着一个老赖的名头,却连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都被人偷走……那你倒是让顶着我名字的王德瑞还钱啊! 做老实人,就是让你们欺负到死的吗?老实人得罪谁了?老实人吃你家大米了? 现在老子重生回来,你一声“被蒙蔽了”,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草!那你犯错的代价,也太低了吧!你以为你是谁? 也就是老子现在人微言轻,没有能力狠狠地报复你们,呵呵,这笔账且记着!等以后老子有了本事,有了能力,老子不整的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老子就算白重活一次! 周红柳还想劝,但是看到王德宝眸子里的桀骜,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种刻骨的仇恨,她放弃了。 她觉得自己没有权力,替王德宝做裁判。 但是,内心也难免会涌起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仿佛人间惨剧,就在眼前。 这么一折腾,王德宝积攒两辈子的负面情绪也释放了一些,他的情绪重新恢复稳定态,对王作文说道:“村长,你还能走路吗?” 王作文缓了一会儿,也好了一些,见王德宝跟自己说话,他又是惭愧,又是愧疚,声音都低了八度:“能走,能走。” 王德宝点点头:“那就继续走吧,赶紧把正事儿办了。” 王作文忙不迭点头:“诶诶,对对。” 周红柳和江爱红面面相觑,她们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展开,本以为王作文也是一个恶人,没想到,居然是被骗了。 然后,就是更厌恶王进贤他们那些人了。 逼债没问题,但是过了线,助纣为虐,就有点过分了……而且你们图什么呢? 人家王德宝月月还钱,也不是老赖啊! 真要急用钱,你们不应该找王进忠和王进贤兄弟俩要签吗?毕竟他们俩占了王德宝家的房子和电视机……尤其是王德宝家的房子,值两千块!因为盖房子用了钢筋、水泥和马赛克,这玩意儿现在你想凭票购买,都没有对应的票。 而王进忠借给王德宝家的事一千块。 所以,两女现在也知道,这些人跟着侯桂芬一起闹,图个什么呢? 一行人沉默着,来到银行,因为昨天来的时候就打好了招呼,所以现在直接插队,顺顺利利地取到了钱。 然后一行人又一路沉默着,回到派出所。 王进贤全程提心吊胆,他很怕王作文收拾他,结果王作文全程失魂落魄,走神状态,就好像没看见他似的。 王进贤暗暗松了一口气,心说等会儿分了钱,老子就去隔壁县女婿家躲几天。 而看到王德宝他们一行人回来,院子里等候多时的人们,顿时充满期待地站直了身体……要分钱了! 第98章:能屈能伸 派出所大院里的骚动,惊醒了失魂落魄的王作文。 看着那一双双充满了贪婪和渴望的眼睛,王作文突然觉得,这些人的嘴脸是真的恶心,他都恨不得能一张脸、一张脸地踹过去,他们的脸都踹肿,踹烂。 他居然被这样的一群货色给欺骗了……还有他的老伴儿,他的亲儿子! 王作文瞬间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他就感觉这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都带着无声的嘲讽和鼻翼——你不是在村里很牛逼的吗?还说一不二、一言九鼎,结果呢?还不是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草! “等一下!”王作文大喝一声,伸手去拉王德宝的手:“孩子,我有话跟你说。” “你差不多点儿啊!”王德宝一把拍开王作文的手,冷冷说道:“看清楚,这里是公安局,是国家的地盘,你要是敢寻衅滋事,现场就有警察抓你……哦,我忘了,你反正也不要脸,行吧,你想说啥,说吧?” 听到王德宝的话,一个院子的人,除了周红柳、江爱红和王进贤三人,其他人全都傻了,连王建国都跟看疯子似的看着王德宝。 还有人敢跟村长这么说话的? 活腻歪了吧? 别拿村长不当干部,村长再小也是官,官就有官的威严和体面。 王建国是最快反应过来的,立马呵斥道:“王德宝,你怎么说话呢?没睡醒吗?你这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还以为你思想不端正呢!立马跟村长道歉?” 王德宝秒懂,知道自己一时疏忽,光顾着口嗨,犯了大忌了。 凡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太明白祸从口出的意思了,现在其实还好很多,二十年前才是真的严重,结婚仪式都要背诵语录的。 但该注意还是得注意,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必须谨慎,否则那就是细节决定成败了。 王德宝立马收拾情绪,接着王建国的话茬,规规矩矩地半鞠躬:“对不起村长,昨晚二婶带人来打我,折腾到很晚,我又受了伤,一晚上没睡好,精神恍惚说了胡话,我真诚地向您道歉。” 王建国、江爱红他们顿时松了口气,他们最怕的就是,年轻人情绪上来,宁折不弯,不识时务,反而会错上加错,那才真的麻烦。 而王德宝现在的言行,能屈能伸啊! 可以说,王建国现在就能断定,这孩子将来一定能搞出点名堂来! 而王进忠则一脸遗憾,暗叫可惜……要是王建国不提醒,要是王德宝不道歉,他是真的可以搞一点小动作,甚至有概率能把王德宝送进去。 可惜王建国反应太快了,王德宝也完全没有少年人的热血冲动,踏马的,跟他这个老六一样阴……看来以后要小心一点这小子了。 王建国看向王作文……王德宝的态度有了,现在就看这位村长的了,只要他愿意接受,就算发点脾气,说两句让人不舒服的话,甚至踹王德宝两脚,王建国都能接受。 要是挨两脚,就能永绝后患,不知道有多少人乐意呢。 然而王作文的反应,让王建国都惊了! 王作文笑眯眯地说道:“我是你爷爷,哪有爷爷跟自己孩子怄气的,那我成什么了?白活一把年纪了?走走,去那边,我有话单独跟你聊。” 王建国惊讶地看向王作文,心说这老家伙,刚才气势汹汹,看王德宝的眼神都带着杀气……现在居然这么亲密?发生啥事儿了,这老头转变的这么快? 这次王德宝没拒绝,冷漠地跟王作文出去了。 周红柳趁机凑到王建国身后,把刚才路上发生的事情,小声说了一遍。 饶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王建国也被这神转折给惊到了——原来村长是被人给骗了啊。 等等,都是一个村里的,不好骗的吧,除非所有人、包括身边信任的人,都一起合伙骗村长……卧槽!细思极恐啊! 王建国看向李香兰,却见她也是满脸的震惊,江爱红刚刚也小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王建国和李香兰四目相对,两人都是茫然,这事儿确实也太扯了。 路边,王作文看看左右没人,才说道:“孩子,这钱别还了,你还给你们车间主任,我去找找关系,一定重新让你回厂里上班。” 说完,见王德宝面无表情,王作文急忙补充道:“只要你点头,我立马就去找关系,村里这边,我也帮你压住,你信我,没人敢上跳下窜!” 王德宝撇撇嘴,心说我信你个大头鬼! 老王八蛋你要真有这本事,就不会被人给骗了……而且,你丫是真被骗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呵呵,谁知道呢。 反正王德宝也没兴趣搞清楚,淡淡地说道:“我拒绝!你要没别的事儿,我就回去走流程了。” 王作文忙说道:“有!有!那个,两千块也不用全还了吧?你要不留一点?你现在也没个收入……” 王德宝挑了挑眉,说道:“我都托人传话,说今早把两千块钱还上,结果一大帮人提前一个晚上赶过来,打了我一顿,非要逼着我大半夜的从银行取钱出来还钱……我要说话不算数,我怕我活不过今晚。” 王作文:…… 老脸火辣辣的疼,又一次感觉到无地自容。 王德宝有些稀奇地看着王作文,老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好家伙,这是……羞愧? 装的真像! 王德宝甚至都懒得去问房租抵债的事了,没有必要。 整个大王村,没有人值得他信任,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除非王德宝确定自己还能再重生一次。 王作文闷着头,跟着王德宝回到派出所大院。 王建国用探寻的眼神看向王德宝,王德宝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昨天托人给各位债主捎了口信,说今早要把两千块钱,统统都还给你们,我王德宝,说话算数。” 一听这话,债主们集体陷入狂喜。 那可是两千块钱! 再这个城镇职工人均月工资四十多块钱、农村有些地方人均月收入才二十块钱的1984年,两千块钱已经是村里人七八年的收入了,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现在一把全还给他们,他们当然乐开花。 原以为要等好几年呢。 “平分吧!”有人忍不住叫出声来,顿时引起一片赞同声。 “不行!借的钱都不一样,凭啥还钱的时候要平分?”王进忠立刻大声反对:“我建议,按借钱的额度来分!” 其他几家一看王进忠气势汹汹的样子,顿时有点儿怂,没人吱声了。 王德宝冷眼旁观,不禁嗤笑……这帮人找他逼债的时候,一个个争先恐后,气势汹汹,完全不顾亲情,就是直接往死里逼他的……现在嘛,结果还是欺软怕硬。 不就是看他和妹妹没了爹妈,是孤儿了,好欺负吗? 呵呵,感恩他们信任我爸妈,借钱给我家,但是,这样的亲戚,以后也不要来往了。 王进忠已经顾不上王德宝了,他凶狠地瞪着其他人。 他借出去两千块,王进孝借出去一千五,他们兄弟俩就占了总借款的一半!其他九家,多的借出去七百,少的借出去两百……这要是平分还钱,再加上之前占了王德宝大半年的工资,有些人直接就全部还清出坑了。 本来他两家可以分一千块的,现在只能分四百,一下少了这么多,谁能甘心? 现在王进孝一家没人在这,王进忠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上了。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那说不定一千块全都能归自己? 王进忠顿时心跳加速,眼神流露出贪婪的渴望…… 第99章:挖坑和还钱 王进忠眼神凶狠地瞪着其他九个债主,试图恐吓他们服从自己的还款方案。 之前大家一直都是催债的盟友,现在嘛,在钱面前,盟友算个屁,亲戚算个屁。 没钱,什么都不是。 王德宝则打量着王进忠,他发现这个大伯才是真知道老六。 二伯王进贤在自己的工作单位,四处宣扬他是个欠债不还的老赖。二婶侯桂芬则带着一帮债主,天天堵着他逼债,不管他是带着妹妹睡桥洞,以捡垃圾、拾煤渣为生。 这两口子的所作所为,甚至都没有什么忌惮了,就是堂而皇之地把人往死里逼,什么亲情、什么体面,都不管了。 然而,就是这么疯狂,得好处最大的,却并不是一直挑头、把坏人都当绝了的二伯二婶,而是一直都没和他们一起来逼债的大伯一家。 现在回想起来,大伯王进忠连夜行动,把王德宝家价值两千多块的房子给占了,这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然后现在还能享受王德宝的还债和利息,等于是双倍的快乐啊。 不,应该说,现在等于是王德宝不得不给王进忠还双倍的钱。 而且王进忠还没参与逼债,好名声他也占了,还整出一个房租抵债的方案,来给自己洗白。 简直了! 王德宝陷入沉思……现在他人微言轻,钱少人脉也少,收拾不了大伯,但收拾不了,至少要想办法不让大伯太得意啊! 那该怎么办呢? …… 场中,王进忠和其他九个债主对峙一会儿,让王进忠烦躁的是,对面只是沉默,却并没有退缩妥协。 要是换了以前,这帮人根本不会跟王进忠发生正面冲突,这点儿自信王进忠还是有的。但是现在……诶,也不知道是侯桂芬这傻逼,把这帮人的胆子给喂肥了?还是王建国对他们说了什么? 王进忠没办法,只能扭头去看董卫国。 房租抵债的方案,他私下里和王作文和董卫国两人分别都汇报过,这两人也都是同意了的。所以,按理说,他现在就可以找两位领导求援——只要村长和支书发话,王建国开口都不好使,这毕竟是大王村里的事。 至于王德宝……王进忠嗤笑一声,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有什么发言权? 在场的,那个不是他长辈?长辈骂他、揍他,都是官的,他还敢跟长辈龇牙不成? 还反了他了。 天底下哪有长辈的不是! 但是现在王作文对他的态度不对劲了,从取钱回来以后,老头子瞅他的眼神儿,就好像要生吞活撕了他似的,搞得王进忠心里没底……难道是事情败露了? 不太可能啊,王作文这老家伙向来是听不进去人话的,尤其是对一个人有了成见以后。 所以,王进忠不觉得王德宝能说服王作文……按王进忠多年来对王作文的了解,不管王德宝说什么,哪怕他跪下把头给磕烂了,王进忠那花岗岩一样的脑袋,都不可能信王德宝哪怕一个字。 对!老东西就是这么犟! 比驴还犟!认死理儿! 所以这会儿王作文的态度转变,王进忠实在是搞不清楚状况。 好在村长指望不上,支书还在,所以王进忠直接略过王作文,看向董卫国。 结果这一看,王进忠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子,冷汗都冒出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董卫国把王进贤拉到一边问话了,现在王进贤正小声说着什么,满是褶子的老脸上,慢慢都是委屈和无奈的神情。 都不用去听王进贤说什么,一看到王进贤这个表情,王进忠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啥也别说了,铁定是王进贤把底儿都给透了。 难怪王作文瞅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原来是王进贤这个老六叛变了。 踏马的,我刚才居然没注意到,对面九个人少了一个……诶诶,董卫国瞅我的眼神也不对劲了! 完了完了! 就在王进忠心里暗叫不好的时候,王作文阴沉着脸,盯着王进忠说道:“平分!” 其他债主顿时面露喜色。 随即董卫国慢条斯理地说道:“村长说的对,我也赞同平分……进忠啊,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两个没了爹妈的孩子,本来就不对,现在你就不要再制造矛盾了,要团结嘛。 我看平分就挺好的,再说了,你这不还占着王德宝家的房子嘛。” 王进忠脸色顿时难看的一笔,他是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他提前精心谋划好的框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村长直来直去的反对,倒也罢了,支书这看似软绵绵的一刀子,才是直插心窝。 太狠了,这一句话等于是在提醒所有人,王进忠挣着两份钱呐! 瞬间给王进忠把仇恨值拉满了。 王德宝秒怂,脸不红气不错地说道:“村长支书说的对,我服从命令听指挥,就平分。” 行吧,那就平分,虽然拿不到最好的一千块,能拿两百也可以了。 然而下一秒,走神儿了好一会儿的王德宝,突然开口说话了。 “支书提醒我了,”王德宝说道:“大伯占着我家的房子,再拿着我还的钱,这不等于是拿双份了嘛,这对其他人不公平。” 一瞬间,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王德宝的身上。 王德宝淡淡地说道:“我家那房子,盖的时候,全村人都去看过不止一遍,值两千多块钱,大家没有意见吧?” 王作文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隐约感觉到王德宝想要干什么,他立马就想要阻止。 然而王德宝根本不理他,看到对面的九个债主都在点头,他直接说道:“大伯,多余的钱我也不要了,就算两千块钱,那房子直接抵债,给你了,你把欠条还给我,正好村长支书都在,回去他们就给你办手续。” 说着,王德宝看向其他债主:“去掉大伯的那份,你们每家都能多分二十多块钱,我没记错的话,有一家应该直接就还清全部债务了。” 对面顿时一片欢喜,一人多二十多块钱呢,谁不高兴? 至于王德宝加的房子……那可是好房子啊! 现在全村人都还住土坯房呢,只有村长、支书和王德宝家是砖瓦房,还是提前打好了加盖三层的地基的,再加上半亩地大的院子,就算是卖两千三四,甚至两千五,咬咬牙也是能接受的。 毕竟红砖和钢筋,你想买都没有对应的票,根本买不到。 这么好的房子,他们有自知之明,根本落不到他们头上,所以干脆不惦记了,落点看得见的实惠,比什么都强。 王进忠脸都是黑的,他阴沉着没吭声。 王作文一股怒气到了嘴边,却又软化下来,压低音量,用商量的口吻,对王德宝说道:“小宝,那么好的房子,给王进忠那个阴人,太可惜了,你还是留着吧。” 听到村长直接把王进忠叫做阴人,其他人顿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哄笑起来,全场只有王进忠一个人黑着脸,气的直咬牙,但他不敢还嘴。 王德宝的目光直接略过王作文那张老脸,对董卫国说道:“支书,我是这么想的……” 王作文的老脸瞬间涨红,一股热血上头,他差点儿就想找把刀,当场砍死王进忠这畜生……骗的他好苦啊!他的老脸还往哪搁? 而王建国则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王德宝是怎么打算的,居然提出这样他明显吃亏的方案来,但是他有种预感,王德宝似乎在给王进忠挖坑。 第100章:坑的就是你 李香兰、江爱红、周红柳、王作文、董卫国…… 一群人都搞不清楚王德宝在想什么,在他们的角度看来,王德宝提出的这个方案,明摆着就是王德宝自己吃大亏了。 尤其是看过王德宝家房子的那些人。 王德宝家的房子可是三米高的砖瓦房,平顶的,秋收以后在屋顶就可以晒粮食,不用去村里的公用晒谷场……光这一条就让全村人都艳羡不已了。 一排四间卧室,都是朝南的,窗明几亮、高大宽敞气派,连院子里的灶房都是砖瓦房,再加上深挖的砖地基……光是买红砖、钢筋、水泥的材料钱,都一千多块钱了。 这还没算搞钢筋、水泥、红砖等稀缺材料,搭上的人情,以及请客送礼的花销……真要算下来,两千三四,才是比较合理的价格。 要是碰到着急买的,卖到两千五也是可能的。 所以王作文是真的替王德宝着急,在他看来,王德宝等着债还清以后,把房子要回来多好,他结婚以后生三个儿子,一个儿子一间卧室,都娶了媳妇也住得下……外面还有半亩地大的院子呢。 而且还可以加盖到三层……这可是能住几十年的传世大宅啊! 所以,为什么要卖? 败家玩意儿! 王德宝没去看王作文和董卫国,而是看了看对面其他的九位债主亲戚。 果然,这些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动容的表情。 王德宝微微一笑,扭头对董卫国说道:“支书,虽然我是刚刚才听我大伯说,他有个房租抵债的方案,但是我觉得,要是按我之前的工资收入,三十块出头,那我不吃不喝起码也得五年,才能换的上这笔钱。 但我的工资一直是二婶着其他人直接领走的,根本不过我的手,所以,我首先要先等工资够换上二婶他们的钱,然后再不吃不喝攒五年,才够还上大伯的钱……我毛算一下,八千块钱的债务,那就是不吃不喝攒二十年。” 听到二十年这个数字,王作文愣住了,董卫国眯起眼睛,其他人也都表情各异。 所有人都知道,八千块钱的债务,是很大的一笔钱,但是一直到听王德宝说出二十年这个数字,而且是不吃不喝攒二十年的工资,他们才发自内心地直观地感受到,这笔债务到底有多巨大! 也就是说,王进忠一家可以在王德宝家的大宅子里,快活地住上二十年,然后还能收到两千块钱……和利息。 二十年……二十年以后,王进忠的孙子都要准备结婚了! 到那个时候,别说王德宝还能不能要回自家的房子,就算能要回来……二十年后的房子,能和现在几乎全新的房子一样吗? 差老远了! 这就是王进忠那个房租抵债的本质——大伯是双倍的快乐,亲侄子是双倍的债务。 所有人,瞬间都理解了王德宝的意思……二十年实在是太久太久了,还不如直接把房子抵债给王进忠,直接平账。 这样起码不用还两千块钱的本息了,损失反而是最小的。 王作文眼珠子都红了,他懊恼的恨不得立马挖个地洞钻进去……他居然完全没有思考,就答应了这么荒唐的还款方案,甚至都没想过找王德宝这个当事人问一嘴。 王进忠、王进贤、其他债主,还有他王作文的老婆和儿子,一群人把他给骗了……所有人都知道他被骗了,但是所有人都不说,就看着他像个骄傲的公鸡一样耀武扬威,实际上……估计全村人都在背地里骂他是个老傻逼。 一想到“老傻逼”这个词儿,王作文顿时就恨不得现场手撕了王进忠。 王进忠后退两步,朝周红柳凑了凑。 周红柳嫌疑地直接走开,嘴里用貌似小声,但是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臭死了,什么垃圾没倒。” 江爱红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然后毫不在意地乜了王进忠一眼。 王进忠有些狼狈地往董卫国那边躲了躲。 王作文咬牙切齿道:“王进忠,这就是你说给我说的房租抵债?你不是告诉我,这是小宝去年主动找你说的还债方案吗?” 王进忠装死,不吭声。 董卫国建王作文要动手,忙摆摆手,示意他别乱搞,这踏马可是在县派出所,还是在严打期间,你个老货可别作死。 然后董卫国对王进忠说道:“小宝家的房子,全村人都看过,我觉得两千四百块这个价格,比较合理,王进忠,你觉得呢?” 王进忠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道:“不行不行,刚才小宝说的就是两千块钱。” 王作文顿时气的,眼珠子又红了,立马就要冲过来杀人……嘴里更是骂骂咧咧:你踏马死不要脸,老子弄死你! 王建国适时地干咳一声,不阴不阳的说道:“注意点,这里是派出所,你敢动手我就敢抓你。” 王作文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屈的差点儿吐血。 他是真心觉得憋屈,憋屈死了。 董卫国倒是一如既往的和和气气,说道:“你不肯出高价,没关系,别人肯吗?” 说着,董卫国看向其他九个债主,这就是摆明了态度,说我,支书,我支持你们出高价,从王进忠这王八犊子的嘴里夺食。 对面九个债主,明显有两个很是心动,但又很犹豫。 王德宝干咳一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才淡淡地说道:“支书,两千四太高了,大家手头都不宽裕,两千一吧,多了我也不要……对了还有,等会儿的两千块钱,你们十家人平分,还能有个两百块钱。” 对啊!马上还有两百块钱进账呢,这等于是一千九了,比刚才支书的叫价,一下子便宜了……五百块? 便宜了五百块钱啊! 而且还是那么好的房子! 刚才那两人顿时都心动了。 这下,王进忠急眼了,他指着王德宝的鼻子吼道:“小王八蛋,你敢耍我?不行!刚才你跟我说好了的,两千块,我答应了,一分钱都不能多!” 王德宝两手一摊,满脸遗憾:“大伯,你搞错了,刚才我提议两千块钱,你并没有答应,现在的价格是两千一了。” 王进忠差点儿一口老血吐出来,指着王德宝,手哆嗦个不停。 这时,九债主中的一个,终于一咬牙,下定决心,站出来说道:“我要了,两千一。” 没等王进忠开口,王德宝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拍巴掌,说道:“成交!” 王进忠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么好的一套房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飞了?他居然被一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小屁孩,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给耍了! 他儿子可马上要结婚了,王德宝家这套房子,他是准备占了给儿子当婚房的……大半年了,儿子的婚事早都谈好了,婚期都接近了,现在你要我把儿子的婚房腾出来? 我抄! 王进忠顿时喉咙一甜,眼前一黑…… 第101章:对,我是故意的 王进忠是真的要被王德宝给气疯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了一辈子的老六,老到老了,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给耍了。 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给耍了。 且不说丢脸的事了,关键是儿子的婚期已经没几天了啊! 准亲家都来看过几次房子了,表示非常非常的满意,而且听到他许诺,那套房子连带院子,是给儿子儿媳妇单住的,好家伙,连彩礼都被他砍下来一半多。 现在让他搬出去? 儿子铁定要跟他拼命!儿媳妇也肯定是不答应的……搞不好儿媳妇都得吹。 而且房子没了,彩礼肯定要补全,甚至不排除对方狮子大开口,再多宰他一笔的可能……不,是很有可能。 所以里外里,他的损失要多很多,家里也变成一地鸡毛。 王进忠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很清楚,知道眼下的局面已经无可挽回了……废话,村长恨不得撕了他,支书则明着捅刀子,旁边还有那么多同村亲戚见证,这些墙头草可不会为了他,去跟村长和支书作对的。 况且刚刚还因为要不要平分那两千块钱,他和对面几人差点儿干起来……涉及到利益冲突,哪怕是同村的亲戚,也不可能帮他。 然后,对面站着的是明显偏向王德宝的先派出所所长,以及居委会的两位正副主任,这种官面儿上的人物,哪怕是村长和支书都要低头矮三分,他一个普通职工,他有几个胆子反悔?他就是浑身张满嘴,也不如这几位的一句话份量重。 所以,反悔是不可能反悔的了,因为反悔也没用,按村长王作文的脾气,一回去就会带人把他儿子,从王德宝家的房子里轰出来。 老东西就是这个倔脾气,认死理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根本不给你留什么余地。 王进忠满脸绝望,他是真的不甘心,他明明已经算计的很成功了,大半年都好好的,结果猝不及防地,被王德宝掀翻在地。 该死的!这小王八蛋是怎么认识这么多官面儿上的人物的? 难道是送礼了? 可他应该也没钱送礼了啊! 王进忠百思不得其解,他真的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 但不管他理不理解,在大王村村长、支书,以及县派出所所长和居委会正副主任的联合见证下,这笔交易顺利成交,王德宝和买家签了一份简陋的合同。 嗯,也是直到对方签字,王德宝才知道,原来买家叫董青山。 别看姓董,不姓王,但其实也和王德宝沾亲带故……这人娶了王德宝表姐,嗯,没出五服的姑表。 所以,严格来说,王德宝是应该叫对方一声表姐夫的。 同时这个董青山喊支书董卫国叫舅舅……村里就是这样的,彼此大多数都是沾亲带故的。 不过王德宝直接无视了,他对整个大王村都无比失望,不,应该说是绝望,所以他不想和大王村的任何人扯上亲戚关系,他觉得脏。 现在证明,是王进忠伙同别人,欺骗了咱们耿直的村长王作文爷爷,但是,王作文真的被骗了一辈子,就一点儿怀疑都没有? 还有,支书难道也被欺骗了吗?村里其他人也都被骗了吗? 现在是1984年,不是踏马的白色恐怖时期! 然后前一世,全村还真就连一个敢私下里告诉王德宝一声的都没有! 草!比白色恐怖还厉害! 王德宝都17岁了,他知道自己爸妈在村里的人缘,是真好还是假好……不说真假,就爸妈生前帮过那么多人,他和妹妹得到一声私下里的提醒,是很过分的要求吗? 所以说,这些都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只能说是洪洞县里无好人,以至于王德宝不想搭理这些人,他不相信,也不想听王作文的所谓的解释,真假真的不重要了,因为对比前一世,他已经看透这帮人的嘴脸了。 你说你不知道,谁知道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而且,一句不知道,就能一笔勾销你们做过的恶了? 笑话!你看我像圣母吗? 一式两份的合同,签完了,王德宝收好自己的那份,说道:“董青山,按合同,今天之内,你要把一千九百块钱交到派出所来,我们三方还是在这里,把该走的程序走完……你给我买房钱,我还王进忠债,然后房子过户成你的。” 董青山收好合同,一脸为难地说道:“一千九百块钱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小宝,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能不能容我筹筹钱?” 王德宝笑笑:“你确定吗?合同上我可写的很清楚,今天不交钱,这合同可就作废了。” 董青山一脸为难,苍蝇搓手:“真的,我确定,真的没那么多钱,你容我一段时间筹筹钱吧。” 王德宝又是一笑:“我不同意。” 嘴上说着不同意,但是脸上却带着笑,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这笔钱成为烂账……他的态度,让所有人都很迷,看不懂。 王建国、江爱红他们本来还为王德宝高兴呢,这一下可算是甩掉了大包袱了,结果一转脸,刚签完合同的董青山,就推脱钱不凑手了。 早干什么了?你站出来说要买房的时候,自己有没有足够的钱,自己不知道吗? 现在合同都签完了,你才说要筹钱? 尼玛! 他们瞬间理解了,为什么王德宝不喜欢大王村的前亲戚了,因为这帮人是真的不靠谱。 而且不是一个两个的人不靠谱,是看起来所有人都不靠谱。 不,不是不靠谱,而是没底线,说话跟放屁一样,根本不带做数的。 连带着,他们看向王作文的眼神也不对劲了……这老东西刚才不会是演的吧? 王作文的老脸都涨成猪肝色了,指着董青山的鼻子骂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踏马再说一遍?” 董青山有些畏惧地朝董卫国靠了靠,嘴里小声的辩解道:“真的没那么多钱,村长,我不骗你。” 话虽然说的小声小气,但是态度却是坚决,反正你要么别问,问就是在筹钱,你怎么地吧。 王建国懒得去分辨这些人,到底是在演的,还是真的,反正也不重要了……他走到王德宝身边,小声说道:“你就不担心?我怎么看你反而轻松下来了?” 王德宝小声说道:“等会儿跟你说。” “你别等会儿了,我踏马都替你急,”王建国干脆拉着王德宝走远一点,小声说道:“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赶紧说来听听,要是不靠谱,我现在还能帮你想想办法。” 江爱红也不管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有多奇怪,她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小声说道:“算我一个,我也能帮上一点忙。” 王德宝轻笑一声,低声说道:“王叔,江姨,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是真的不用……好吧好吧,别这么瞪着我,我说还不行吗?” 瞅瞅对面没人凑过来偷听,王德宝才小声说道:“董青山跟我签了合同,他想要房子,但是又不想给钱,可房子现在王进忠手里,他儿子快结婚了,所以,急的人不该是我。” 王建国皱眉:“你别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王进忠身上,他不一定敢跟那个董青山干,我看董青山好像是你们支书的亲戚。” 王德宝挑了挑大拇指,说道:“眼神犀利!不过王叔,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诶,别打我头,好吧好吧,我说的简单一点,我的意思是说,有这份卖房合同在,董青山一天不给我房钱,我就一天没法还王进忠的欠款。 而且不光那两千块没法还,马上要平分的两千块钱,我也不会分给王进忠,因为他的欠款是要用董青山的买房款还的。我说明白了吗?” 王建国和江爱红两人顿时面面相觑,嘴巴张大……卧槽,还能这样? 刚才签合同,你丫就是故意的吧? 第102章:挣脱烂泥坑 王建国两手抱头,努力地缓了一下,才算弄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 好吧,说复杂,确实也挺复杂的,但是想明白了,其实也很简单——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转嫁矛盾。 简单来说,就是王德宝挖了一个坑……他先和董青山签卖房合同,合同里明确写了,购房款必须今天交割,然后购房款专款专用,用来偿还欠王进忠的债。 这一条,所有人都没有异议,觉得王德宝很上路,而且这和王德宝一贯的积极还债的态度也是一致的……比如现在债主们要平分的那两千块钱,王德宝根本就没过自己的手,存取款都是好些人见证的。 所以,根本没有人怀疑什么。 但是,如果董青山今天不给王德宝购房款呢? 要是董青山一直都不给王德宝购房款呢? 所以,王德宝挖的坑,就在这里了——只要董青山一天不给王德宝购房款,王德宝就可以不还欠王进忠的债。 因为合同里写的清清楚楚,专款专用啊!王进忠的钱是要用董青山的购房款来偿还的,这正好和王进忠手里的欠条,形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了。 就直接给变成三角债了。 众所周知,三角债是最难搞的。 而且侯桂芬带领其他债主逼债的时候,十家债主都换成了王德宝重签的新借条,意味着双方的债务关系,从他们和王德宝父母,变更成了他们和王德宝。 唯独王进忠没来,所以,唯独他手里的欠条,还是王德宝爸妈写的。 严格来说,王德宝和王进忠是没有债务关系的,父债子偿在法律层面,是不存在的。 所以,其实王德宝亲手写合同、和董青山签合同的时候,就已经给王进忠挖好了坑,而且是在所有人都没看出合同有问题的前提下。 当然,也可能董青山他们有人看出了问题,但是因为他们是占便宜的一方,所以即便看出来了,也没吱声。 捋清楚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王建国和江爱红两人,全都惊呆了。 进一步思考,董青山是支书的亲戚,王进忠肯定不敢硬碰硬,他不管是想要回钱,还是想保住白占的房子,又或者两者都想要,就只能取得王作文的支持。 至于王作文愿不愿意和董卫国硬碰硬,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反正三角债是形成了,董青山明摆着要赖账,王德宝也顺水推舟,名正言顺地,把锅甩到董青山头上。 矛盾的主体,也从王德宝和王进忠的矛盾,转化成了董青山和王进忠的矛盾。 又或者说,是王作文和董卫国的矛盾,反正和王德宝就没什么关系了。 王德宝顺利脱身出来了。 现在王进忠的儿子婚期将至,王德宝家的房子他都已经强占了大半年了,本来就打算给儿子做婚房的,现在他肯定不愿意被从撵出来……但董青山是肯定想早点把房拿到手里的,因为夜长梦多啊! 这样一来,董青山肯定要对王进忠动手,王进忠也没有退让的余地……这不就是狗咬狗一嘴毛吗?说不定狗脑子都给打出来。 所以王德宝没说错,现在最应该着急的,是王进忠! 很快,谁都没闲工夫找王德宝的麻烦了,他也将迎来难得的清闲时间……七月份就高考了,现在都三月份了,王德宝也确实需要把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学习上了,考大学才是决定终生的头等大事。 王建国恍然大悟,用力拍了拍王德宝的肩膀,低声说道:“学籍的事,我帮你搞定,今后一段时间,你就集中精力,全力以赴的复习,加油!” 想想之前自己还怀疑,王德宝这孩子才17岁,怎么就那么心机深沉……啊呸!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要是不多长点儿心眼子,早就被那些没底线的恶狼给生吃活剥了……越是想,王建国就越是觉得羞愧的无地自容。 人家孩子绞尽脑汁,使尽手段,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求生存……他想来想去的,草!以后真要对这孩子好一些才行。 王德宝用力点了点头,感激地看向王建国……有一说一,王叔对他是真的好! 从他重生以来,除了薛阿姨,对他最好的就是王叔了。 而江爱红听到王建国这句话,瞬间也get到了王德宝是在给自己争取一个宝贵的和平时间,好复习,迎接高考。 江爱红顿时母爱泛滥,同情心爆棚……这对兄妹真的太可怜了,也太坚强、太能干了。 尤其是今天亲眼见识到了大王村的这些人以后,江爱红愈发地体会到王德宝的难处,这孩子能想尽办法从那个烂泥坑里爬出来,是真的太不容易了……这样的好孩子,我必须要帮他! “我公公有熟人,我想办法尽快把小芸的户口给转出来。”江爱红低声说道。 “真的!”王德宝惊喜地叫出声来。 王德宝是真的惊喜,现在他唯一挂念的,就是妹妹的户口还在大王村,农转非真的太难办了,不止是现在,哪怕二十年后也一样是门槛重重。他现在没有这个能力,江爱红主动愿意帮忙,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房子,王德宝已经舍弃了,村里饿狼环伺,父母的房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收回的了……或许等若干年后,他出人头地了,有了权势地位了,才有可能能收回房子。但到了那个时候,收回一座被人强占了多少年的破旧房子,还有意义吗? 而且王德宝永远都不想回大王村,那个地方他犯恶心。 现在能用房子清掉四分之一的债务,还能换来宝贵的清净时间,好准备高考冲刺,已经是非常值得的了。 高考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以后再说。 男人最重要的素质之一,就是要有决断力,不能婆婆妈妈。 “我也不敢打包票,但是我会想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你放心。”江爱红郑重地说道。 “谢谢江姨!”王德宝回过神儿来,感激地鞠躬。 王建国隐蔽地看了李香兰一眼,心说小江可比小李有人情味多了,要是居委会主任是小江就好了。 派出所大院的另一边,王进忠和董青山吵的脸红脖子粗,已经快打起来了,王作文和董卫国两人的脸色也都十分难看,但谁都没吱声,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都没有退后的余地,所以谁也不肯先开口。 王建国重重地咳了一声,说道:“要吵回你们村里吵去,这是县派出所,不是你们家。” 王作文和董卫国两人,齐刷刷地看向王德宝,王德宝毫不畏惧,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们之前已经说好了平分钱,那现在就发钱吧,钱早点到手,大家也心安。” 其他债主们顿时面露喜色,声浪瞬间压过了王进忠和董青山。 王作文和董卫国两人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他们已经感觉到了,现在的局势,完全被王德宝一手拿捏了……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把王德宝拉回来,不然王进忠和董青山都没法下台。 王德宝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从李香兰和周红柳的手里接过钱,一家两百块钱,二十张簇新簇新的大团结,挨个发到人手里——写了收条,立马发钱。 王进忠看到董青山倒数第二个写了收条,领了钱,本以为最后一个轮到自己了,他还想拿捏一下王德宝,叫王德宝先把他爸妈签字摁手印的欠条,也换成王德宝签字摁手印的……但王德宝却根本没看他,直接把最后一份的两百块钱,直接交到了王作文的手里。 嗯? 一瞬间,全村人都愣住了。 王德宝淡淡地说道:“村长,这份钱麻烦你捎给王进孝家,收条也麻烦你来写。” 王进忠顿时眼珠子都红了,怒吼一声“那是我的钱!” 然后就扑过来。 第103章:抢劫犯和诈骗犯 “啪!” “诶呦!” 王进忠才刚把王德宝手里的两百块钱抢过来,就被两个民警飞扑在地,他的半张脸被死死地摁在地上,两手更是给反剪起来,“咔嚓”一声上了手铐,直接上到最紧的一环。 王进忠嘶嘶叫疼,正想辩解,就听身上的一个民警吼道:“所长,抓到一个抢劫犯!” 卧槽! 王进忠顿时被吓的尿了裤子……我怎么就变成抢劫犯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然而不等王进忠辩解,就听王建国大声说道:“给市刑警队打电话,抓到一个抢劫犯,200块钱啊,够得上大案了,枪毙你都够了……小伙子们,你们立功了!” 一听到“大案”和“立功”这两个词儿,两个民警顿时眼睛都亮晶晶的,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两人合作把王进忠给薅了起来。 “冤枉啊啊!我不是……嗷!” 王进忠干嚎一声,还没说完,胃部和肝区就狠狠地挨了两拳……左右两个民警毫不犹豫地一人给了他一拳。 王进忠顿时就像一个人形大虾一样,曲着两腿跪在地上,头拱着地,老脸因为痛苦而剧烈地扭曲着,嘴里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老实点儿!”两人异口同声地呵斥道。 大王村的村民们全都看直了眼,连刚才和王进忠吵得青筋直暴的董青山,此刻也缩头缩脑往后退,甚至感觉括约肌都有点儿兜不住了。 董卫国还好,默默地后退几步,直接摆明态度不掺和。 而王作文蹙着眉,黑着脸,忍不住对王建国说道:“王所长,王进忠是我们村村民,他还是王德宝的亲大伯,他怎么可能抢王德宝的钱呢?那两位小同志是不是反应有点儿……” 王建国乜了王作文一眼,淡淡地说道:“犯罪嫌疑人在我们派出所里头,当着我们十几号民警和两位居委会主任的面儿,公然抢劫……你确定要包庇他?” 王作文瞬间闭嘴,不吭声了。 他再说……倒也不至于真就扣他一个包庇罪的帽子,但是肯定就不会给他留脸就是了,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王进忠无声地哭了,他悔啊!他悔死了! 他是真的飘了,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还以为自己仗着王德宝长辈的身份,还有村长和支书都在场,就算是派出所所长也不能拿自己怎样……长辈的身份,证明这是一件家务事,而村长和支书在场,王建国怎么也要给两位小领导一点面子。 结果他没料到的是,王建国居然能护着王德宝到这种程度,直接就给他扣上一个抢劫犯的帽子。 该死的,抢自己侄子的钱,能叫抢吗? 再说那小王八蛋本来就欠他钱!他拿回属于自己的钱,有毛病吗? 没毛病啊! 但知道现在,王进忠才幡然醒悟……有没有毛病,不是他说了算的。 周红柳朝王德宝挤了挤眼,笑意盎然……那意思仿佛在说:怎么样,给不给力?老王还是向着你的哈。 江爱红默默看着,莞尔一笑……现在还不需要她作证,她也乐的清闲……要不是周红柳和王德宝年龄差距挺大的,她都想撮合一下这两人了。 等王德宝考上了大学,一个警察,一个大学生,多般配啊!而且周红柳对王德宝那么关心,对王芸也那么好……等等,小周该不会真的对王德宝,有点儿那方面的意思吧? 江爱红瞪大眼睛,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emmmm……这个一定要好好地观察一下,要是两人真有意思的话,她还是很乐意撮合一下的。 俗话说,长嫂如母啊,周红柳刚好就符合这样的认知,而且周红柳也挺漂亮的,英姿飒爽…… 江爱红的思维渐渐溜了号,一脸傻笑。 李香兰拉了江爱红一把,小声说道:“你傻乐什么呢?我可跟你讲,老刘对你可真不错……” 江爱红直接一个白眼:“老李,你是不是看什么不干净的小说了?怎么联想能力这么丰富?” 一向清冷理智的李香兰瞬间脸红,小声啐道:“你少瞎扯,我哪看过什么不干净的小说,再说我不理你了。” 江爱红瞬间眼睛就亮了,直接挽住李香兰的胳膊,小声说道:“还真有啊……不行,我也要看,你不给我看,我就举报你!” 李香兰气的哭笑不得,什么人啊这是。 王德宝不理那些纷纷扰扰,把二十张簇新簇新的大团结捡起来,数两遍,然后重新递给王作文:“村长,你数一下,数目没错的话,麻烦你写个收条。” 王作文指着正被押走的王进忠,气的胡子直哆嗦,他压低了声音,咬着牙说道:“他可是你亲大伯!” 王德宝看也不看正凄惨哭嚎、被拖走的王进忠,两眼平视王作文,很淡定也很平静地说道:“他犯法了,法比亲大,村长,我觉得你是懂的。” “我……”王作文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两眼恶狠狠地盯着王德宝。 王德宝没有浪费时间再和王作文对视,他毫不犹豫地走到董卫国身前,说道:“支书,你数一下,数目没错的话,麻烦你写个收条。” 一群人全都看愣了,好家伙,这换人够果断的啊。 王作文更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背过气去……他倒是想趁机拿捏一下王德宝的,结果人家丝毫也不鸟他,直接换人。 好嘛,这下老董那老狐狸可白捞了一个给人卖好的机会。 果然,董卫国也是毫不犹豫地接过两百块钱,笑盈盈地说道:“不数了,我看你都数过两遍了,我还信不过你妈?小宝啊,你放心,我一定会跟王进忠的家人说明情况的,要他们好好的配合警方的调查,不要再整那些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看到老对头笑盈盈地写着收条,然后把两百块钱小心地揣兜里……王作文长叹一声,整个人萎靡了不少,瞬间好像又老了十岁。 他知道,王进忠被抓走,再有这笔钱,董卫国能轻轻松松地让王进忠家把房子让出来……王进忠和王进孝这两家被抓进去三个,他在村里的威信肯定也是大减,以后怕是争不过老董那个老狐狸了。 王建国看的暗暗点头,有种老怀大慰的感觉……王德宝干得漂亮啊!他这是给董卫国递刀呢,没看董青山都乐的龇牙咧嘴的嘛。 周红柳冷冷地对董青山说道:“你笑什么?刚才你可是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下午要是没见到你拿钱过来,你就是诈骗犯……知道诈骗要判几年吗?” 董青山的笑容,瞬间冻僵在脸上。 诈……骗? 我踏马就是想拖上几年,最好是能赖掉这笔钱,可我也不是诈骗啊,亲戚之间,赖点儿钱,能叫诈骗吗?警察也不能随便冤枉别人啊! 可是王进忠都已经因为抢劫,被抓走了啊。 董青山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董卫国……董卫国淡淡地说道:“合同是你签的,又不是我签的?你要想坐牢,你下午就别来。” 董青山瞬间萎了,顿时感觉心好痛。 王德宝手背在身后,朝周红柳挑起大拇指,然后表面上淡定地对董卫国说道:“支书,那下午就麻烦你带着王进忠家里的人过来,咱们还是当场交割……他们干了什么我不管,但是一码算一码,欠的账咱不会赖。” 董卫国欣赏地看着王德宝,由衷地说道:“王德宝,你以后会成气候的。” 第104章:妖孽 董卫国是真的很欣赏王德宝,他人老成精,自然能看的出来,王德宝刚才所展示出来的心机和手腕,借力打力,都是一等一的,只是手法太粗糙了而已。 哪怕换了他来操作,也只是具体的细节上圆润一些,整体的思路和推进的步骤,他都挑不出王德宝什么毛病来。 这就已经很厉害了! 再考虑到王德宝才17岁,所以董卫国断言,王德宝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真不是随便说说,那是有感而发。 更关键是,王德宝还有贵人相助——王建国、李香兰、江爱红,这些人虽然都在基层,但手里却也实实在在地掌握着权力,这些可都是王德宝的贵人。 甚至连县派出所的普通民警,都自发地站在了王德宝一边。不然也不会在王进忠抢钱的时候,都不用王建国下命令,人家主动就扑上去摁倒王进忠了。 这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 这个起点,可比他当年强多了……董卫国很感慨,他要是当年能有贵人扶持,也不至于一直窝在大王村那破地方,不得寸进。 然而,王德宝根本就不在意董卫国的感慨,他也不想和董卫国结交,他甚至都不在乎董卫国会不会帮他压服王进忠的老婆孩子……大势之下,就算有个别人对他心怀怨念,可是那又如何?他们反抗的了大势吗? 哪怕考不上大学,王德宝也可以利用重生者的先知优势,以后成为一方富贾,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如果顺利考上京城大学,王德宝甚至有野心想做后世一些牛人的教父。 试问,王德宝这么高的心理预期,他怎么可能看的上这些又土又横,满心算计,野蛮且没底线的家伙?这是要把自己这块唐僧肉送给妖怪吃啊,有病。 所以王德宝只是礼貌地朝董卫国点点头,然后直接忽略他们的存在。 董卫国有些失望地开始琢磨起来……这样不行啊,我得想个办法跟王德宝搭上线,好好结交一下才行。以前是得罪这小家伙了,但是,他恨的不该是我啊,咱态度端正点儿,没准儿能把坏事变成好事嘛。 王德宝过去跟王建国他们打个招呼,就准备先撤了,他可不想等会儿和那帮大王村的人一起走,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是别联系的好。 王建国拉着王德宝,又叮嘱了几句,让他过了今天就专心复习,实在不行,那就别折腾了,踏踏实实的从高一开始读……王德宝就是个初中毕业的学历,他想进金河中学,必须要参加入学考试!然后才能给他运作,拿学籍! 否则没学籍怎么参加今年的高考? 现在都三月初了,距离七月初,满打满算也就四个月,参加今年的高考,时间上实在是太赶了。 王德宝一口拒绝,他怎么可能再从高一开始读?必须参加今年的高考! “王叔,下礼拜一麻烦您带我去金河中学考试,”王德宝沉吟了一下,说道:“还得麻烦您把金河中学最近三年,从高一到高三,所有科目的复习资料,都帮我找一份……对了,还有之前三年的高考卷子。” 王建国瞠目结舌,今天已经礼拜二了,他就算今晚连夜把复习资料都弄齐,王德宝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天复习。叔承认你这孩子是挺妖孽的,可是,学习这事儿吧,还是要看循序渐进的积累的啊! “王叔,你忘了?我一直都在自学呢,我早就想考大学了。”王德宝强行解释了一波。 “行吧。”王建国有些牙疼地说道。 反正他是不看好王德宝的……丫上班一年,家里出事这大半年,全算上,自学也不超过两年吧,可人家正常考上高中的要学三年的好嘛! 人家正常的学三年,你这又是上班,又是颠沛流离,又是应付难缠的债主亲戚,现在你说你五天就能进入状态,复习好了?你骗鬼呢! 但王建国觉得吧……虽然咱不看好,可是也不能打击妖孽的积极性啊! 得了,还是先给杨文斌打个预防针吧,要是这妖孽考的不咋地,就直接从高一开始踏踏实实地学,这孩子这么聪明,学三年,至少也能考上个大专……不,本科吧。 王建国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王德宝这妖孽孩子,有点儿飘了,果然还是自己的考虑老成,靠谱,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王德宝从派出所出来,一边走着,一边考虑自己下一阶段的思路。 债务和房子的事情,到了今天都算是告一段落了,债主亲戚们短时间内也不敢再来骚扰自己了。至于余下的一半债务,等年底君子兰出手以后,就可以全部还清。 所以,从现在开始,下一阶段王德宝的重心,就是看书复习,准备高考。 高考才是最重要的事。 对于普通人来说,高考就是改变命运的关键一步——跃过去了,你就鲤鱼化龙!以后大概率能实现阶层跃迁,甚至有机会进入统治阶级。 跃不过去,大概率一辈子都会是一条草根鱼。 身旁有自行车的铃声响起,王德宝警觉地往路边闪了一下,就看到李香兰蹬着自行车急匆匆地走了,江爱红倒是下了车,说道:“有空吗?咱们走两步?江姨找你聊聊。” 王德宝愕然,聊啥?事情不都解决了吗? 江爱红轻咳一声,说道:“经过刚才的事,我们都理解了,你为什么对大王村的那些债主亲戚那么反感,要我换了你,我肯定和他们断绝关系……小宝,江姨站在你这边。” 王德宝恍然,原来是来开解自己的。 “江姨,谢谢您的爱护,”王德宝笑道:“我其实也是郁闷了很久,刚才吼了出来,感觉心情舒畅了,以后我不会那么冲动了,他们也不值得我生二茬气。” “行……吧。”江爱红哭笑不得,对一个太聪明、太早熟的孩子,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了,因为什么道理人家都明白,而且真遇到事儿了,比她处理的好,她无非也就是年岁别人家长而已,还真没什么好劝的。 想开了,江爱红也不纠结了,笑道:“表现不错哟,快点回家复习备考吧,今后几个月你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复习当中。” “谢谢江姨……”王德宝有点儿哭笑不得,这一个个的,怎么搞得都认为自己肯定考不过入学考试呢?真当重生者过目不忘的福利是假的吗? 但现在就算王德宝说,自己过入学考试十拿九稳,高考肯定能考上京城大学……估计所有人都会认为他疯了。 本打算以平常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没想到你们不相信咱的能力……好吧,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妖孽! 王德宝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突然灵机一动,说道:“江姨你今天上午有空吗?” 第105章:刷脸 “我当然有空啊,”江爱红爽快地说道:“刚才你李阿姨赶着去区里开会,她这个正主任到处跑,我这个副主任就负责看家,平时琐事多,但还真没啥大事急事……你有啥要帮忙的,只管说,跟江姨就别客气了。” 王德宝笑道:“昨晚有十八个街坊邻居帮了我,人名我都记下来了,麻烦江姨给我当个向导,我想给大家买点儿小礼物,表达一下心意……当然了,肯定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太贵重了我也送不起不是,我打算一家送几个鸡蛋,再加二两水果糖。” 江爱红想也不想就拒绝。 最近副食品涨价,供销社的鸡蛋都涨到一毛二分钱一个了,还要鸡蛋票,还经常没货。菜市场的鸡蛋倒是有,也不要鸡蛋票,但是要两毛钱一个。 至于水果糖,最近供销社直接没货,鬼市里卖八块钱一斤,还不还价。 王德宝现在没了工作,没工作就没收入,哪怕不送水果糖,一家只送两个鸡蛋,十八家,那就是三十六个鸡蛋……按菜市场的价钱算,就是七块六毛钱。 别小看这七块六毛钱,这已经是普通人家半个月的生活费了。 江爱红心算了一下,忍不住就想说教一番……你本来就没啥钱,就没必要再花这个冤枉钱,毕竟街坊邻居来帮忙,也不是图你那俩鸡蛋。 但是话到了嘴边,江爱红忽然又有了别的想法。 王德宝这孩子那么聪明,那么妖孽,他能不知道这会花很多钱?可他还是提了……所以他觉得,这笔钱有必要花? 江爱红狐疑地看着王德宝:“你到底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王德宝顿时就笑:“江姨,我哪有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我还要在这住很久,想多和这些善良有爱心的街坊邻居多亲近亲近,所以我应该早点表示一下心意。” 这样说,江爱红瞬间就明白王德宝的想法了。 其实王德宝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想刷脸,和热心的街坊邻居成为朋友,得到大家的庇护。以后再有什么突发事件,他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像陈锋带人打上门来那次,王德宝要不是拎了菜刀出来拼命,搞不好薛梅就真的被陈锋给当场掐死了。 江爱红觉得如果自己是薛梅和王德宝,她后半辈子都会有心理阴影。 太吓人了啊,好好在家里待着,突然有人闯进来,当着你的面儿,把你的亲人掐死了……换谁谁都要崩溃。 而且王德宝家出事还不是一次,是陈锋和侯桂芬,连着两次。 江爱红长叹一声,也不在阻拦,因为王德宝的决断没有错,这笔钱确实很有必要花……花钱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礼尚往来!重要的是让大家知道,王德宝是个知恩图报的懂事孩子。 人家在你危难时刻,过来帮忙,你表示一下心意,这不就是建立“往来”了吗? 单方面付出的,可不是往来。不然,难道别人都是欠你的?非要帮你忙不行? 人都说善财难舍,像王德宝这样年纪轻轻,就看的通透,做事干脆的,真的很少。这样的孩子,只要不中途夭折,将来是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想通了这个关节,江爱红顿时又高看了王德宝一眼。 现在这年头,大家的日子都不宽裕,七块钱都够一家子半个月的生活费了,意思一下两个鸡蛋,这份心意已经够份量了。 而且,越是困难的时候,就越是能表达和收获善意,这笔钱绝对花的超值! “钱我先帮你垫上,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还有,水果糖就算了,供销社没货,鬼市太贵,你一家送两个鸡蛋九成,我带你去认门儿。” “钱我有,真等没钱了,我再找江姨借,放心江姨,你是我姨,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真有困难了,一定第一个找你帮忙。” 王德宝笑呵呵地说道:“水果糖那就算了,不过鸡蛋还是送四个吧,两个太少了,拿不出手,毕竟我家的生活标准,大家都看得到,我害怕人说我抠门呢。” 江爱红顿时哭笑不得,她知道王德宝家这两天才开伙,顿顿都有肉有蛋的,但那是为了给兄妹俩补充营养啊,王芸那豆芽菜似的小身子,又黑又干巴,谁能相信这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这种长期营养不良的,想把身体补回来,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行的。 但别人可不一定会理解啊,不能默认所有人都是善解人意的天使。 毕竟县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王德宝天天买肉、买蛋,半个县城的人都知道,现在就送俩鸡蛋,确实有点儿拿不出手,因为肯定会有人说闲话……这样一来,送礼的意义就大打折扣了。 琢磨清楚了,江爱红也有些犯愁,但很快她就有了决断——就四个鸡蛋,不能再多了。 第一次接触,也不能整的太隆重,不然开头的调子起高了,以后不好接。 王德宝一琢磨,也对。 “那行,听江姨的。”王德宝笑呵呵地言听计从。 江爱红也不墨迹,骑上车直接带着王德宝去菜市场,找了熟悉的卖家,要了72个比较小的鸡蛋。 王德宝忙说道:“江姨,王叔他们,还有你和李阿姨还没算上呢。” 江爱红古怪地看了王德宝一眼:“他怎么可能收,万一被人举报了,那他的麻烦可大了去了,别说四个鸡蛋了,一个都不行……我肯定也不能收啊,我是你姨,我再收你鸡蛋,我成什么了?” 王德宝:…… 感动! 但马上,王德宝就想到了办法,不过他没说出来,表面上当然还是听江爱红的,借了一个筐,跟着江爱红,挨个把十八家人都走了一遍……除了顾老太不在家,其他的都送出去了,大家的反响都很好,对王德宝十分的热情,对江爱红也是交口称赞。 回来的路上,江爱红很高兴,这一次,王德宝算是在烟杆儿胡同附近,算是站稳脚跟了,以后陈锋那混蛋出来了,也不用怕他来搞事情了。 但马上,江爱红就意识到,以前虽然大家对她也很热情,但都不想今天这次……这么热情。 唔,是了,以前她挨家挨户是搞宣传、派任务,是要大家出钱出力的……那肯定不招人喜欢啊,只是大家不愿意得罪她而已。 这次嘛,是纯粹的送礼物,是介绍王德宝和他们建立往来,确定关系……这样的好事儿,大家才是发自真心地高兴和热情啊。 所以,她跑这一趟,等于是成全了她自己,因为她得到的好处才是最大的。 甚至如果现在让社区居民推选新的居委会主任,那么烟杆儿胡同附近,江爱红的票数肯定高过李香兰。 想通了这一点,江爱红忍不住去看王德宝……这个,该不会也在这妖孽的算计当中吧? 然而她却没看到王德宝的神情,有任何的异样。 “江姨,中午来派出所吃饭吧,”王德宝说道:“我打算去找王叔他们,每人收一毛钱,然后自己添一点,在派出所给大家做一顿饭。” “你……嗯,很好。” 江爱红呆了呆,她是万万没想到,王德宝居然能想出这个主意来,那他是准备添不少钱了,但是,估计王建国很难拒绝这个要求。因为所有人都是出了钱的,不算收受贿赂,又是在派出所里面吃的,那别人还能说啥?反正王德宝肯定不会对外人说,他自己添了多少钱。 现在江爱红忽然能理解王建国的焦虑了……这孩子,真的是太聪明了,好怕他走邪路啊! 万一王德宝走了邪路,那个危害性……江爱红打了个冷战,简直不敢想象! 第106章:立于不败之地 易海民正在办公室琢磨材料,忽然听到一个平时不太对付的同事笑着喊他:“老易,你老婆想你了。” 易海民没好气地说道:“上班时间,不要乱开玩笑,被领导看到了,影响不好。” 结果对方指了指窗外,笑道:“老易,你该不会是好些天没交公粮了吧?” 办公室里响起低低的笑声。 易海民顿时脸就黑了,你跟我开这种玩笑?谁给你的脸?我踏马跟你很熟吗? 然而易海民一回头,赫然看见自己老婆正在窗外朝自己招手呢……这肯定是家里出大事了啊。 易海民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和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闲扯两句,然后才迈着不紧不慢地八字步,四平八稳地走到院子里。 “你不是让我关注一下王德宝吗?刚刚发生了一件事……” “就这?行吧,你说。” 听完老婆的转述,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易海民,慢慢冷静下来……江爱红亲自带着王德宝上门?每一家都送了四个鸡蛋? 嚯!这得七八块钱了,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但不得不说,这钱花得超值啊!越是大家都生活困难,自己也囊中羞涩的时候,越是要在关键时刻出手大方,因为这才能获取最大的好感度……有一定社会阅历的人都懂。 但懂归懂,善财难舍啊! 尤其是大家普遍都不富裕的情况下,散财换取一个相对虚无缥缈,不是那么确定的群体好感度……绝大部分人还是不会干的。 所以,到底是这个小年轻,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眼光和魄力?还是有高人指点他? 易海民陷入沉思…… 如果是前者,那他就要抓紧时间,和王德宝交好,并快速修补昨晚在关键时刻置身事外的小瑕疵。 但如果是后者,那相反,他要离远一点,静看那位幕后高人到底有什么谋划。 …… 一些心思深沉的家伙,就像易海民一样,思索王德宝这番举动背后的深意,而此时的王德宝,已经拉着江爱红,来到派出所,直接找王建国说明来意。 “一毛钱太少了,不够你给大家做一顿饭的,最少一块钱。但即便你能收上来钱,我也建议你不要搞。” “我知道你想自己贴钱,给大家吃顿好的,表示一下心意,我已经听说你挨家挨户送鸡蛋的事儿了,但是我们是警察,和老百姓是不一样的,你要这么搞,等于我们所每个人都平白落人一个话把子,全所刚立下的功劳全报销了。” “你信不信你会把全所人都得罪死的?” 听完王德宝说明来意,王建国果断拒绝。但见王德宝满脸晦气,他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王叔,我是打算去田间地头买,那要比在菜市场买,要便宜一半,所以,花销真没你想的那么多,就算有人说闲话,也不能瞎编乱造吧。”王德宝解释道。 “你的想法很有实操性,我也理解你的心意,但是,还是不行……你要知道,瞎编乱造是最低级的手段,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他们可不管你是在哪买的便宜菜,他们不看过程,只看结果,懂吗?” “结果就是,你一个未成年人,无业无收入,我们一群成年人,警察,你在派出所和我们一群人吃饭……无论什么情况,怎么解释,都是不合适的,懂吗?” “臭小子,你既然叫我叔,那叔就教你一个乖,”王建国幽幽说道:“即便过程禁得起调查也没用,因为只要结果是引人遐想的,那就存在被人利用的空间,这时不以你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传言刚兴起的时候,当事人是听不到的,等当事人听到的时候,影响往往形成,已经不可挽回了……这个时候,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 王建国幽幽说道:“所以,一个人栽了大跟头,往往不是他真的干了坏事,而是这个人说话做事不严谨,给别人留下了太大的利用空间,你懂吗?不管你将来从不从政,我都希望你牢记这一点,你的未来才不会栽大跟头。” 王德宝一脸懵逼,低着头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领会到王建国这番话蕴含的精妙,真的是……真知灼见啊!真的是高度总结了王德宝前一世听过见过的很多真实案例。 有一说一,如果王德宝早明白这个道理,他上辈子都会少吃很多亏,少走很多弯路。 甚至重生回来的这几天,他做的很多事情,其实现在回想,也很糙,漏洞太多了。 也幸好是他以前就是小蚂蚁一个,没人在意他,才给了他横冲直闯的机会。如果换了现在,他已经被许多人开始留意的时候,他要是再敢像之前那样玩糙的,恐怕被人阴死,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呢。 比如二伯,就是太轻视王德宝,才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脑子抽风,食言得罪了车间主任,然后被报警抓了。 比如大伯,那老六要不是太轻视王德宝,在王德宝一报价的时候就直接答应下来,至少也是一个小赚不赔稳稳的,王德宝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王建国也不可能把他以抢劫罪送进去。 所以回想一下,王德宝真的是一身冷汗,深觉自己是在走钢丝啊,但凡出一丢丢差错,他的计划就全落空了。 “王叔,我听懂了。”王德宝叹道:“我只想说一句,王叔,牛逼啊!” “你小子!”王建国差点儿被烟呛一口,没好气地说道:“年纪轻轻的,怎么总是搞社会老油条的那一套?以后注意点儿。” “好嘞!”王德宝果断答应。 “记住了,以后做人,做事,说话,都要讲究一个堂堂正正,既要有防人之心,同时也不能去干阴私龌龊的事,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王建国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句。 “那意思就是……要打铁自身硬了。”王德宝若有所思道:“只要我自己不犯错,就没人能拿我怎么着,同时如果我自己又有本事,那别人就挡不住我。” 王建国顿时喜出忘外,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听到这句话,我就知道,你小子是真的听懂了……很好,回去复习吧!你来过这一趟,心意就算给到了,我会跟大家说的。” 确实,老王只要跟大家一说,王德宝打算请大家吃饭,但是他考虑咱们身份特殊,现在时间也特殊,王德宝又恰好无业,所以就没答应……大家伙不会怪王德宝不懂事,也不会怪王建国太不会变通,这事儿是皆大欢喜。 王德宝佩服的五体投地,老王这为人处事的能力,真的是吗,绵里藏针,滴水不漏啊! 服了! 老王牛逼! 江爱红全程旁观,嘴里嘀咕道:“老王,要不是我认识你超过十年了,我都要怀疑王德宝是你儿子。” 王建国顿时黑脸……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江爱红哈哈尬笑,拉着王德宝就跑。 两人跑出派出所,江爱红才悠悠说道:“老王也不容易啊,他老婆孩子都不在身边,一年才能见一次面,诶。” 王德宝大奇:“王叔他老婆……是军人?” 江爱红默默点头。 王德宝见此情形,就没再追问,但转念一想……不对,周红柳跟王建国也忒熟了点儿吧,虽说他们共事多年,但这这男上司和女下属,终究是瓜田李下的,恐怕有点儿隐患! 而且上次,王德宝就感觉,周红柳有几次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越想,王德宝越觉得离谱,好家伙,红姐该不会是真的对我王叔有意思吧? 第107章:摸头杀 周红柳是不是真对王建国有意思?王建国对此知不知情?其他人是不是看出苗头来了? 所有的一切,王德宝都不确定,他打算再观察观察,真要有什么不好的苗头,他就直接找王建国面对面的谈。 就像王建国刚刚教他的那样,言行谨慎,行堂堂正正阳谋之势,不给小人留玩弄阴谋诡计的空间。 以他和老王的关系,有什么疑问,当面问清楚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旁敲侧击?把老王当傻子不成? 王德宝突然心中一突……对啊,老王可不是傻子啊,红姐要真的对他有意思,这两人朝夕相处的,难道老王就没一点点感觉? 我的天……老王你可是有妇之夫,你有老婆孩子的,你可千万别犯错误啊。 王德宝一脑门子汗,实在是,生活作风问题对于一个基层干部的杀伤力,实在太大! 哪怕是三十年后,杀伤力都很大,更别说是现在了。 但现在着急也没用,还是得先观察一下这俩人,真看出什么眉目了,再找老王面谈……这种事儿,就算俩人关系再好,也不能无根无据地就冒冒失失地找人谈,不能关心则乱。 心里打定主意,王德宝直接再去菜市场买菜。 江爱红和王建国的顾虑一样,她中午也不会来家吃饭,所以王德宝倒是不需要买太多的食材。 刚到菜市场,王德宝就遇到刚才领过他鸡蛋的一个人,那个大嫂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然后招呼他一起走。 我才刚来,两手空空的,你就招呼我走? 王德宝正哭笑不得,但突然心中一动,笑呵呵地跟着大嫂走……出了菜市场门口,人渐渐少了,大嫂才小声跟王德宝说了一件事。 原来昨晚,她看见侯三带着那些人去到他家胡同口,指了路……但是侯三没跟进去,而是直接走了,然后带头的那个女的,还指着侯三的背影,骂骂咧咧的几句。 离得稍微有点儿远,大嫂也没听清具体骂的是什么,大概就是胆小鬼之类的。 王德宝顿时恍然,就说嘛,难怪侯桂芬精准地带人找到他家,原来是有带路党啊,估计是正好碰到侯桂芬问路……看来侯三这家伙对他还是怀恨在心的,以后还是要再收拾他一顿。 感谢了大嫂,王德宝这才折回去继续买菜。 家里,薛梅在院子里做针线活,薛诺和王芸在树荫下看书,三个女人都是专注的样子,看到王德宝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回来,顿时都喜笑颜开。 王芸直接就爬到王德宝身上,瞪大眼睛说道:“哥,你又要做好吃的了吗?今天还吃糖醋排骨吗?” 王德宝顿时就笑:“小馋猫,今天来不及做排骨了,做糖醋里脊怎么样?” 王芸的吸溜一下口水,抱着王德宝的脖子,开心的尖叫:“哥!你真好!” 王德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自从搬出了地下防空洞,生活安定,他也赚到了钱,妹妹的气色明显好了,小脸上不光有了肉,也有了笑容,眸子里也重新有了光……关键是,又开始粘他了。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他喜欢妹妹开心粘自己的样子。 王德宝发誓,他悔维护好现在的生活,这辈子,绝对不让妹妹再收到伤害。 然而王德宝正开心着,王芸的笑容突然垮了:“哥,这样吃,花钱太多了,明天你省着点花吧。” 王德宝哭笑不得,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嘛,哥挣到钱了,等年底把这两盆花卖出去,还能再挣一大笔钱,吃点好的,吃不穷我,放心吧……但是咱也不能出去炫耀,说咱们有钱,知道吗?” 王芸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以前她捡破烂、拾煤渣的时候,但凡背篓里装满了,总会有别的小孩来堵她,仗着个子大人多,不给就打她……吃过亏以后,她的背篓每次都只装半篓,顶多偷摸着多跑几趟嘛。所以哥哥说的道理,她懂。 这时薛梅已经接过王德宝的食材,放进灶房里了,闻言也从灶房探出头来,小声说道:“诺诺,你在外面也不能乱说。” 薛诺怯生生地站在王德宝两米开外,闻言用力点头,小声说道:“放心吧妈妈,我不会乱说话的,在家里我也不会乱说话。” 王德宝走过去,揉了揉薛诺的头发,笑道:“诺诺,等会儿多吃点,长高高,变漂亮。” 薛诺瞬间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低着头,脚尖轻轻地搓着地。 但心里,薛诺其实更紧张:“啊……哥哥摸我头了,他碰我了……” 王德宝看的好笑,没想到薛诺还是和前一世一样,害羞胆怯,不过没事,这辈子他和薛阿姨都会给薛诺很多很多的爱,相信小姑娘以后一定会变得自信起来的。 不过……摸头杀真的好有意思! 而且摸薛诺的头,比摸王芸要意思的多诶。 王德宝放下王芸,说道:“等过会你俩比赛,看谁吃的多,晚上奖励赢的人一个大肉丸子。” 王芸顿时眼睛就亮了,吸着口水,把小胸脯拍的山响:“哥你放心,诺诺姐怕羞,她吃不过我的。” 王德宝差点儿没绷住,当场笑出声来。 薛梅在灶房门口看着这一幕,心中暖洋洋的,感觉现在的小日子好温馨,这才是自己一直追求的啊!要是诺诺能嫁给王德宝,那就更好……咦,也不是不可以哦! 薛梅顿时眼睛一亮,瞬间仿佛找到了人生的第二个目标——让女儿嫁给王德宝。 王德宝这么好的孩子,他娶了诺诺,一定会把诺诺照顾的很好的,等她百年以后,也可以放心闭眼了……而且两个人都那么漂亮,他们的孩子一定也非常漂亮可爱。 思绪越飘越远,薛梅眉眼弯弯,喜不自胜。 “薛阿姨?”王德宝伸手在薛梅的面前晃了晃,感觉薛阿姨怎么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了? “啊……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薛梅笑呵呵地说道:“你快做饭吧,事件也不早了,我给你打下手。” 王德宝也没多想,撸起袖子开始处理食材,时间确实不早了。 很快,四菜一汤做好,四个人喜滋滋地围坐在堂屋的八仙桌,薛梅说道:“小宝,来说两句。” 顿时,薛诺和王芸都齐刷刷地看向王德宝。 王德宝好笑地挠挠头,好家伙,这辈子还真没在饭桌上讲过话呢,想想还真有点儿小激动。 沉吟片刻,王德宝在三女满含期待的目光中,认真地说道:“那我就说一句吧,嗯,咱们现在这顿饭,就是咱们一家人今后的最低生活标准了,以后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一句话说完,王芸欢呼,薛诺低头,薛梅眼神有些闪烁……一家人吗?哎呀,这样不行的呀!等等,好像也对,结了婚就是一家人嘛。 emmmmm,诺诺今年15岁,明年可以结婚了,但是明年王德宝要上大学……四年大学上完,诺诺就19岁,是老姑娘了啊……薛梅顿时开始纠结起来。 第108章:人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缘故,王德宝不光有了近乎过目不忘的本事,对于时机和火候的把握,也有了近乎直觉一般的把握。 所以王德宝现在,不光设局玩得好,厨艺也贼溜。 王芸吃的满嘴流油,薛诺也把小嘴塞的满满的,连薛梅也是筷子不停……然而就在一家人吃的开开心心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拍响了院门。 “家里有人吗?我是隔壁的,跟你们道一声谢。”一个陌生的女子高声说道。 “可能是顾老太家的亲戚,”薛梅第一个反应过来,说道:“小宝,你去开门。” 因为被陈锋打的满脸是伤,薛梅差点儿毁了容,直接请了半个月的假,现在连买菜都不敢出门,当然不肯见外人了。 王德宝赶忙去跑过去,开了院门,只见一个中年女子站在院门口,左手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右手牵着一个愁眉苦脸,蔫头耷脑的小男孩——就是顾老太的宝贝大孙子。 “你就是王德宝吧,我听我姑说起你,多亏了你家薛大姐的提醒,我姑已经在天檀医院胸内科住上院了,医生说,半个月准能治好。” 中年妇人快人快语的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解释道:“我叫顾芳,你们平时喊的顾老太,是我姑,这是我大侄子,顾平安。” 其实不用解释,王德宝已经明白这三人的身份了。 “客气了,都是邻居,搭把手是应该的,之前顾奶奶也关照我了,”王德宝让开院门:“猜你们应该还没吃中午饭,不如进来凑合吃一顿吧。” “真不用,我拿点东西,马上就得赶回去,还有好多事儿呢。”顾芳连忙拒绝,顺手把左手的布袋子递过去,说道:“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同事探亲回来带的老家的花生,味道不错,给你两斤尝尝鲜。” 这年月,所有人的物资都紧张,再早几年还闹过饥荒呢,所以一般不是特别熟,都不会叫别人来家里吃饭的。 而且顾芳是来表示感谢,外加送谢礼的,怎么可能再蹭人家一顿饭? 倒是顾平安鼻子抽动着,小身子扭个不停,急切地探着头往院子里看,但却很克制地站在院子外,没有踏进来一步。 虽然是奶奶带的,但是小家伙的教养,明显非常好,王德宝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这大中午的,你再折腾一趟回市里,小家伙要饿坏了,”王德宝揉了揉顾平安的头发,说道:“进去吃,别客气。” 顾平安抬起头,渴望地看着姑姑。 顾芳本想拒绝,看到小家伙的眼神,顿时犹豫了一下。 王德宝直接接过布袋子,笑道:“饭钱这就算收过了,哈哈,真的别客气,一顿饭而已,怎么可能吃穷我?你这就太见外了啊!昨晚一群人来找我麻烦,顾奶奶可是挡在最前面的,我亲奶奶也不过就这样了吧。” 听到王德宝毫不掩饰的感激,顾芳焦躁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笑道:“这个我信,她老人家就是热心肠……行了,去吧,别看我了。” 顾平安顿时欢呼一声,就冲进院子里,嘴里还不跟王德宝喊谢谢。 屋里的三女早就听到动静了,薛梅让薛诺去灶房哪来了新的筷子,还盛了一大碗白米饭。 顾平安看到四个大盘子的美味佳肴,顿时眼珠子都直了,匆匆忙忙地道了一声谢,就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几乎把头都埋进碗里了。 薛梅赶忙去倒了一杯温水,叮嘱道:“慢点,慢点,别噎着了。” 薛诺好奇地看着顾平安,王芸则不停筷子,飞快地和顾平安抢着吃。 门口,顾芳被王德宝让进屋里来,歉意地说道:“我姑昨晚就给我打了电话,今天一大早她就带着平安,直接去了天檀医院,等我赶到的时候,她都做完检查了,找人看了片子,肺部确实有感染,情况不算乐观,考虑到我姑她年纪大了,还是给安排住院治疗。 我把我姑在住院部安顿好,就快十一点了,我想着回来给我姑拿点东西,平安非吵着也要来,结果路上错过一班车,第二班车活活等了半小时才来,这不,到家就现在了。” 说着,顾芳也是一脸苦笑,她是真不想赶着饭点儿,来给人道谢,送谢礼,可是时间上真的是凑巧了,她也没办法。 薛梅安慰道:“公交车就那样,带个小孩子赶车,确实要麻烦点儿,你也别太担心,医生才是最专业的,既然看过片子说肯定能治好,那就肯定能治好,让顾阿姨就放心住院,身体要不好,干什么都不得劲。” 顾芳赞同地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老人年纪大了,光吃药真是怕好补利索,留下后遗症才叫麻烦,还不如一次性搞定。 这时王德宝也给顾芳盛了一碗大米饭,拿了一双新筷子。 顾芳客气了一下,这才看到满桌子的菜,顿时也是吃了一惊……好家伙,这么丰盛的吗? 顿时感觉又欠了人家一顿饭。 这时候还是薛梅说话好使,同是女人,年纪也差不多,三言两语就安抚好了顾芳。 四人变六人,大人们都默契地留了肚子,先让两个小孩子吃饱了,但是看看五个光盘,顾芳还是脸上有点儿发烧,万分的不好意思。 王德宝看看正好奇站在书柜前,震惊地看着满柜子书的顾平安,说道:“顾阿姨,顾奶奶住院,平安是怎么安排的?嗯,我的意思是说,要是不方便的话,不如就让平安在我们这住几天,反正也就半个月的事儿。” 已经和王德宝对过眼神儿的薛梅,立刻表示同意。 “昨晚可把我们吓坏了,顾阿姨第一个冲进来,挡在最前面,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顾阿姨,”薛梅说道:“要是你和平安都没意见,就在我们这住半个月,正好王德宝那屋是双人床,也住的开。” 顾芳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她真是没料到,这家人这么好……虽然也是知恩图报,但是也太好了吧!好感动! 事实上,顾芳家还真是不方便,他们两口子带着三个孩子,还有公婆,一家七口住在四合院中的一间屋,三张上下铺的架子床,大儿子睡沙发,到了晚上就拉开布帘子……那是真的挤,夫妻俩连亲热都轻手轻脚,别提多憋屈了。 可也没法住姑姑家,因为从县城来回太远了,上班上学的都在市内……王德宝和薛梅的这个提议,是真的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我要跟宝子哥睡一张床,我不走!”顾平安大声说道。 王德宝和薛梅顿时就笑,但是王芸就不开心了,平白多了一个流鼻涕的小屁孩,烦! 不过王芸很懂事的没吭声,她也是知道昨晚顾老太帮他们的,哪怕不喜欢顾平安,她也不会当面说出来,更何况这还是哥哥和薛阿姨一起主动要求的。 顾芳瞪了顾平安一眼,说道:“你别人来疯啊!” 顾平安立马跑到王德宝跟前,哀求道:“宝子哥,我不想走,你别赶我走。” 王德宝哈哈大笑起来,揉了揉顾平安的头,说道:“放心,不敢你走,你就安心在这住,不光这半个月,等你奶出院以后,你想来都随时可以来。” 顾平安狂喜,顿时欢呼起来。 小家伙也不傻,他要跟着姑姑走,晚上就得和大表哥挤一张沙发,哪有在宝子哥这的双人床舒服?况且大表哥还不喜欢他,私下里经常会欺负他……而且这里还有那么多好吃的,还有那么多书……简直就是天堂好吗!小孩子也不傻的好吗! 顾芳顿时又脸红了,她都想捂住脸。 天了噜,她就是时间不赶趟了,硬着头皮来道个谢,把谢礼奉上……结果可好,先是蹭了人家那么丰盛的一顿大餐,然后小家伙还要在人家蹭吃蹭住半个月…… 明明是她来表示感谢的,怎么感觉她又蹭了人家的便宜!人情越欠越多的感觉。 第109章:过渡 顾平安既然愿意留下来住,那王德宝就出门去找了江爱红和周红柳,麻烦两人一起做个见证。 有了居委会副主任和一位民警同志的联合作保,顾芳这个时候才算是真的放下心来,让顾平安留在这住。 同时也对王德宝为人处事,和人脉关系,更加的放心。 这年头,居委会副主任再小,那也是有级别的干部,更别说还有一位民警了……能把这两人随叫随到,顾芳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样的人,只要愿意,就绝对能照顾好、保护好顾平安。 一般的热血少年都是刚猛有余,细节差太多,尤其是对人情世故不屑一顾……然后大部分都败在细节上了。 但王德宝不愿意,他不仅主动帮忙,有人情味且还能协调好人情世故,这也是熟悉他的人,都对他报以厚望的原因。 送走顾芳,王德宝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试探周红柳关于王建国的事,时机不对。 不过另一件事,倒是可以提一嘴。 于是王德宝就把有人看见昨晚是侯三带着侯桂芬他们来认门的事,告诉了周红柳让她转告王建国……这算是一个委婉的试探吧,一箭双雕。 周红柳不知道王德宝在猜度自己和王建国的关系,她是真的对这件事上心了,一路走着就在琢磨……侯三姓侯,侯桂芬也姓侯,这俩人该不会是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于是回到所里,周红柳就找在所里工作了超过十年的一位老同志,要侯三的资料……结果侯三还真没有案底,这小子擅长欺负人、恶心人,但是却很狡猾,始终都没有踩线。 不过也正因为这份狡猾,老同志还真对侯三留了心,略一回忆,就道出了侯三的资料。 周红柳只听了侯三的名字,就娇躯一震,意识到自己猜对了……因为侯三的大名,叫侯桂云! 侯桂云、侯桂芬……呵呵。 有了具体的方向以后,周红柳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把侯三的情况整理的差不多,确定侯三是侯桂芬的堂弟。 所里很多人都知道,王进孝和侯桂芬两口子,涉嫌谋杀王德宝的父母、王俊夫妇,已经被市刑警队收押,正在进行紧张的前期摸排工作……周红柳不知道具体的办案进度,但是她直觉,恐怕用不了太久,市局就会正式立案了。 而侯三,说不定就能加快立案和破案的进度,同时也是他们县派出所的功劳啊! 周红柳兴奋地抱着资料去找王建国了。 领桌的几个同事互相挤眉弄眼,朝周红柳的背影努努嘴……有人笑而不语,有人满脸八卦。 王德宝回到院子,就见顾平安的脚脖子上拴着一根橡皮筋,橡皮筋的另一头拴在树上,而王芸和薛诺两女,正兴高采烈地跳着橡皮筋,嘴里还欢乐地唱着王德宝几十年都没再听到过的曲子…… “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五十一。” “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五十一。” …… 顾平安一脸的生无可恋,一见到王德宝,便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他,希望他能带自己走,去干点儿什么都可以,反正别在这当人形木桩子就行。 然而王德宝直接装作看不懂,一脸欣慰地说道:“看你们玩的那么开心,我都为你们高兴,你们继续玩吧,但是小声点啊,别吵到邻居休息……晚上我炒辣子鸡给你们吃。” 顾平安人都麻了:宝子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玩的很开心了?我一点儿都不开心好嘛! 顾平安都后悔自己留下来了,去和那个阴阳怪气,喜欢欺负自己的表哥挤沙发,也比在这里给两个女孩当人形木桩子强吧! 但是听到“辣子鸡”这三个字,顾平安的口水瞬间就不受控制了。 吸溜了一下口水,顾平安充满期待地看向王德宝:“宝子哥,辣子鸡是什么啊?” 虽然吃过奶奶做的这道菜,但是……王德宝的厨艺可比奶奶强太多了,于是顾平安对辣子鸡这道菜,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薛梅透过窗子,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切,有些忍俊不禁。 按理说,男孩子是要放出去野的,让他去和他的小伙伴们玩耍,等到在外面撒欢玩够了,再回到家来,就老实了……小孩子的精力是无穷无尽的,尤其是小男孩,不给他把多余的消耗干净,晚上你就瞪着熊猫眼跟他们耗吧,迟早先把自己给耗死。 但顾平安毕竟是姓顾的,万一在外面野,闯祸了怎么办?被人贩子拐跑了怎么办? 所以,但凡顾平安出一丁点儿问题,他们都没法给顾老太和顾平安的爸妈交代啊。 所以,顾平安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给两个小女孩充当人形木桩子,撑橡皮筋吧……这个,不管王德宝还是薛梅,都没什么好办法。 好在也就半个月而已。 看着顾平安,薛梅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儿子陈建。 前夫陈锋只要儿子,不要女儿,所以陈建将来是要跟陈锋生活的,现在陈锋还在市刑警队拘着,陈建是在爷爷奶奶那……薛梅不想跟前公婆打照面,那两个老的比陈锋还难缠。 所以她就没法探视亲儿子。 思念如潮水……薛梅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住,不让自己陷入回忆的漩涡。 院子里,王德宝笑呵呵地对顾平安说道:“你知道,辣子鸡有六种做法吗?” 这下,不止是顾平安,连王芸和薛诺也都停止了跳皮筋,瞪大眼睛,吸溜着口水,齐刷刷地看向王德宝。 王德宝哈哈一笑,说道:“上午买菜的时候,我就多买了两只仔鸡,还买到了白芝麻,晚上就让你们好好尝一尝第一种做法。” 三个孩子瞬间欢呼起来,连一向含蓄内向,总爱低头,不爱说话的薛诺,俏脸上也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看向王德宝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崇拜和迷恋。 屋里的薛梅也回过神儿来,满是淤青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既然跳出了火坑,那就应该一直向前走,不能回头,这才是我向往已久的生活!我不想死,诺诺也不能死,所以我不能回头!不能打乱现在的生活节奏!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打乱我和诺诺现在的生活! 哄好了三个孩子,王德宝回到自己房间,坐在书桌前。 他本想看书复习的,但是犹豫了一下……明天肯定是要去探望一下顾老太的,而且既然要留顾平安在自家住,肯定也要跟顾老太当面打个招呼的。 既然都去了市里了,那完事儿以后,不如顺便去找郑元洁。 前一世,郑元洁的童话大王杂志,是1985年创刊的,现在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所以王德宝打算找郑大神给他介绍一下,他给儿童文学投稿,在高考之前,给自己刷出一个作家的人设和身份,顺便挣点稿费。 至于复习,以他过目不忘的强悍记忆力,该背的他都已经背完了,剩下的就是多刷题,融会贯通的理解层面了,明晚回来再搞也来得及。 做好决策,王德宝抽出了稿纸,开始构思那篇准备给儿童文学投稿的科幻小说。 第110章:诺诺姐,你生气了吗? 二十年后,全华夏所有的城市,都会建起无数的高楼大厦,工人们下班回到家,不需要一层层爬楼梯,只需要轻轻一按代表楼层的数字,电梯就会飞快地运行,将人们送去他们想去的楼层…… 二十年后,满大街都是小汽车,每一个工薪阶层家庭都买的起属于自己家庭的小汽车,而且还是我们自己国家生产的国产汽车…… 二十年后,满大街都是美食店,有许许多多的爱好美食的人,他们做出各种美味的食品,所有人都可以只花很少的钱,就可以吃到全世界各地的美食…… 二十年后…… 王德宝本来还以为,写作是一件很复杂、很艰难、很痛苦的事情,因为前一世的他只在上初中时写过作文,结果他憋了一堂课,也没写满三百字的记叙文。再往后,王德宝就再也没有写作的经历了,倒是经常在各种免费的app上,看免费小说。 也许是重生后的福利之一吧,下笔之前,王德宝的脑子里还空荡荡的,没多少具体的内容,甚至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写作方向……但是,当钢笔笔尖落在稿纸上的那一刻,仿佛不需要经过大脑似的,一行行文字,就刷刷刷地出现在稿纸上。 不知不觉,王德宝就写出了差不多三千字……大脑始终处于空荡荡的状态,仿佛全程都没有在思考,而是钢笔在自动。 王德宝自己都惊奇了,没想到写作竟然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好吧,也跟他写的内容有关……他就是重生者,对于二十年的城市面貌再清楚不过,所以根本都不需要思考,直接就把记忆里的样子,描绘出来就行了。 当然,描绘也是一种写作能力,但王德宝觉得很容易,完全就是信手拈来的感觉。 “哥,你都坐了一下午了,在写什么?”王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桌面,好奇地扒拉着桌子,昂着头,去看王德宝的稿纸。 王德宝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现在居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他几乎是屁股纹丝不动,在书桌前坐了三个小时,而且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三个小时,从无到有写出约三千字,简直就是……超神状态嘛! “我写作文呢……你想学写作文吗?”王德宝见妹妹踮着脚尖,探头探脑地想看自己的稿纸,于是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想!”王芸顿时眼睛就亮了。 “我家芸芸真棒!”王德宝不动声色地引导道:“那你就要多看看作文选了,那些能刊登出来的作文,都是十分优秀的作品,你先把那些背熟了,哥再教你具体的技巧,好不好?” “好!”王芸完全就没怀疑,兴冲冲地去书架上找作文选去了。 薛梅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无声地瞪了王德宝一眼。 王德宝毫不心虚,理直气壮地解释:“薛阿姨,你还别不信,等曾老师来了你亲自问问她,不光是写作文,其他的写作课程,包括大学论文,也是这么一个学习的过程,先从名家经典作品开始学起来,心里头有了一个方向和框架,才知道具体下一步该怎么学起来。” 薛梅狐疑地看了王德宝一眼,见他不像是忽悠小姑娘的样子,于是说道:“你写的什么作文?我看看。” 王德宝略一沉吟,虽然内心非常羞耻,但表面上硬是装出来淡定的样子,把稿纸递过去,说道:“那薛阿姨你可得保密啊……明天带平安去探视过以后,你们就先回家,我找个人帮我看看稿子。” 薛梅顿时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是说,你打算……” “投稿”两个字还没说出来,王德宝已经摆手打断:“先别声张,等过了再说。” “好嘞!”薛梅顿时狂喜。 没想到王德宝真和她刚才猜测的一样,是打算投稿的……这要是能过稿的话,那王德宝可就是作家了啊! 王芸正踮着脚尖,扒拉着书架找作文选,听到身后两人的对话,好奇地问道:“薛阿姨,我哥写的什么啊?” 薛梅说道:“大人写的东西,你还小,看不懂,听你哥的,先从名家经典作文选开始学起来,等你曾老师来了,你给她一个惊喜。” 王芸顿时开心的拍手,注意力瞬间转移。 薛梅却后悔的恨不得扇自己嘴巴……怎么又提曾老师?大嘴巴!该打! 那么漂亮的语文老师,她一个女人看着都喜欢,更何况是王德宝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了……可王德宝要是喜欢上了曾佩琦,我家诺诺怎么办?我还想着亲上加亲呢,绝不能让小宝和曾老师好上,绝对不可以! 但不让曾老师来也不行啊,芸芸的功课赶不上进度怎么办? 薛梅顿时陷入纠结当中。 王德宝趁机把稿子拿回来,然后发现没有订书机,八张稿纸有些零散了……只好压在书本下面,王德宝重开了一张稿纸,开始写大纲。 大纲就简单多了,王德宝简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写作思路,一张纸就写完了。 这次是王德宝有意识地进入超神状态,刚开始有点儿不适应,但很快就习惯了……王德宝发现,一旦他将精神力高度聚焦在一件事情上,他的精神就会自动屏蔽周遭的一切动静,全神贯注地专注,然后,做事的效率就会翻倍提升。 三百多字的大纲,正好一页纸,王德宝不停笔的写了三十分钟,就全写好了。 也就是现在没有键盘,否则王德宝感觉自己五分钟就能干完活。 可惜这年月的汉字打字机,设计的十分反人类,现在的电脑还是dos系统,不仅没有中文版,甚至连打字的字符软件都还没发明出来呢。 所以要写稿、投稿,近十年还是得手写……王德宝不想去学五笔、自然码,他就想等到最接地气的拼音输入法发明以后,再用电脑打字。 收拾好稿纸,王德宝看了一下时间,下午四点四十,该做饭了。 院子里,当了一下午人形木桩子的顾平安,见王德宝撸起袖子走进灶房,顿时像活过来似的,像个小尾巴一样,兴奋地跟着王德宝进了灶房。 王芸则在哥哥的房间,捧着一本作文选,看的抓耳挠腮……好多字她还不认识,着急了干脆就去找薛诺。 薛诺一心想去灶间,偷师学王德宝的厨艺,她想,这样以后王德宝就不用耽误宝贵的时间,给大家做饭了……可被王芸拽着,她也没勇气拒绝,只好气鼓鼓地坐下来,细声细气地给王芸念作文选。 “诺诺姐,你生气了吗?”王芸注意到薛诺嘟着嘴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我没有。”薛诺收敛了一下表情,继续念作文。 王芸歪着头想了想,突然跑出去喊顾平安:“姓顾的,你不是答应要陪我们玩的吗?” 顾平安满脸愕然,顺着王芸手指的方向,看向院子里、大树下、地上瘫着的橡皮筋。 顾平安的表情顿时垮了,但是他毕竟答应了王芸,他自然男子汉大丈夫,是万万不可以说话不算数的……于是他只好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认命地把橡皮筋重新套在自己的腿上。 王芸兴高采烈地冲进屋里,拉起薛诺就往院子里走:“诺诺姐你别生气了,你看,小顾站好了,我们继续跳皮筋吧。” 薛诺嘴角抽了抽,差点儿没哭出来……我都跳了三小时了,腿肚子都抽筋了好吗?真的不想再跳了啊喂! 然而王芸却坚持认为,她的诺诺姐就是还没跳尽兴,所以才生气的,于是催促着薛诺继续跳皮筋,等跳好了,再给她念作文。 薛诺一脸崩溃的表情,差点儿哭出来……不不,我没不高兴,我高兴死了!我不想跳皮筋,我就想念作文,我爱念作文。 第111章:易海民上门 晚上还是四菜一汤,王德宝信守承诺炒了一大盘辣子鸡,两只仔鸡除了四条鸡腿,全用上了,五个人吃的满头冒汗,但是爽极了。 薛梅还是有些担心,照这样吃下去,会坐吃山空,但是一想到王德宝马上要入学考试,还要投稿什么的,而她不仅帮不上忙,连做饭都不如王德宝好吃,只能做做家务,所以就把担心的话憋了回去,打算等王德宝考完入学考试再说。 于是晚上,薛梅一边做针线活,一边陪着三个小的在堂屋看书。 王德宝的房门开着,他又进入到超神状态,开始在稿纸上刷刷刷地写,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他的过分关注,以至于三个小的都不敢大声说话。 再加上连环画确实特别有意思,认不认字都不影响阅读,顾平安和王芸渐渐看的入迷了……连王德宝都没想到,小女孩怎么会对“呼家将”这种题材的故事感兴趣的? 当初为了找到适合妹妹这样年纪小女孩看的书,王德宝可是特意买了魔都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的16册的《红楼梦》连环画。 结果王芸毫无兴趣,捧着《呼家将》看的贼带劲,王德宝感觉自己得赶紧把《杨家将》的连环画也给买回来,不然妹妹要没得看了。 可能还是适合儿童的娱乐太少了吧,绝对不是妹妹的口味比较奇特。 像薛诺这样初三年级,识字的,直接捧着查良铮先生译的《唐璜》开始看起来,也是看的入了迷,看的如痴如醉。 薛梅做了一会儿针线活,刚想活动一下僵直的筋骨,就发现三个孩子外加王德宝,都那么的专注,顿时觉得心都要融化了,这温馨的一幕,已经极接近她想要的生活了。 可惜陈锋不肯放儿子的抚养权,跟着那样不会照顾人,整天喝酒打人的父亲,也不知道儿子会被教成什么样子。 心里越是想,就越是不得劲,但是也没什么办法,再落单被陈锋逮住,恐怕命都没了。 薛梅摄手摄脚地去了院子里,深呼吸一会儿,强行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看看时间已经九点了,薛梅便回屋招呼孩子们洗脸洗脚刷牙。 顾平安看着崭新的牙刷,一脸懵逼:“薛阿姨,这是我的吗?” 薛梅挤出一个笑容:“是的,特地给你准备的,一人一支。” 顾平安有些不安地扭动身体:“薛阿姨,牙刷能退吗?我有自己的牙刷……我中午忘记拿了。” 薛梅揉了揉顾平安的头发,笑道:“一个牙刷而已,能值几个钱?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操心那么多,快去刷牙吧。” 顾平安看看薛梅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去洗漱。 洗漱完了,薛梅已经把他的被子枕头准备好了,和王德宝的在一张床上并排放着。 顾平安乖乖地钻进被窝,忽然感觉被窝里很暖和……京城早春的气温,还是比较冷了,尤其是一早一晚,所以……顾平安往被窝下面出溜一点,脚丫子果然碰到一个滚烫的东西。 顾平安明白了,这时薛梅怕他冷,给他灌了一个暖水袋,先给他把被窝预热了一遍,然后也没拿走,就直接放在被窝里的脚头位置了。 “谢谢顾阿姨。”顾平安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 白天当人形木桩子的顾平安,早已经精疲力尽,陷入温暖柔软、还带着一丝清香的被窝,很快就熟睡过去,直到第二天醒来,他盯着天花板和身边的王德宝看了一会儿,才确认这一切不是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时,王德宝睡醒了,看看外头泛起鱼肚白的天空,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是得尽快买一个手表或者闹钟了,这一天天的,没有手机也就算了,连几点都不知道,全看看天色来猜时间,也真是没谁了。 “宝子哥……” 王德宝刚起床,就听到顾平安小声叫了他一声。 “小家伙醒的很早啊,我打算出去跑个步,你要一起吗?”王德宝轻声说道。 “嗯。”顾平安乖巧地爬起来,笨拙地自己穿着衣服。 王德宝也没过去帮忙,小男孩也是男人,能自理的就让他自理……去灶间倒了两碗温水,和顾平安喝下去,润润嗓子,然后王德宝就带着顾平安出了门,围着县城跑了半圈。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在胡同口附近的早点毯子买早点,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王德宝过来,不用排队。 我这样插队,不好吧? 王德宝有些迟疑,却见排在前面的七八个人都笑呵呵地转过头,毫不在意地样子,纷纷让王德宝先买。 好吧,看样子是同情他的一些街坊邻居,还有两个是他昨天送过鸡蛋的……盛情难却啊! 王德宝只好道了谢,一边掏钱,一边说道:“姐,插队就很过分了,付钱可一分不能少,不然以后我都不敢来你这吃饭了。” 老板娘顿时笑容灿烂,二话不说就多加了一张煎饼。 王德宝:…… 行吧,盛情难却,下次想想看有什么能帮人家的,适当的回馈一下老板娘。 好意咱是接受的,但不能白接受不回馈。 买了早点,王德宝跟大家伙又打了个招呼,道了声谢,然后赶紧带着顾平安回家,不多耽搁大家的时间。 等王德宝一走,乐呵呵的这些人顿时讨论起来。 “那个真的是顾老太的大孙子,江大姐没说瞎话,现在他真的住王德宝家呢。” “我就说这孩子仁义,是个知恩图报的,昨天他还挨个上门给我们送鸡蛋呢。” “啥鸡蛋?没给我送啊!怎么把我漏了呢?” “滚,谁叫你前天晚上没来给人帮忙。” “诶哟,下次我指定得去。” “我感觉易海民和顾老太走的很近,怎么顾老太住院,没把孩子托付给易海民?反正顾老太她侄女儿家肯定没地方住了的。” “诶?你这么一说……对啊,为什么?闹掰了?” 王德宝可不知道背后这些街坊邻居的议论纷纷,他把两袋子肉包子递给顾平安,笑道:“以后咱俩每天早晨都起来跑步,我给你买大肉包子吃,好不好?” 本来大汗淋漓,蔫头耷脑的顾平安,瞬间眼睛就亮了,吸溜着口水,疯狂点头。 其实倒不是顾老太短了孩子一口吃的,而是……这年月绝大多数人都缺油水,一个月能吃几次肉就不错了,因为物价高、工资低,关键物资还短缺……这可咋整?没办法的啊。 再加上老年人从那个年代过来的,经历了更加艰苦的六七十年代,所以都特别的节俭,特别的会过日子……炒菜不舍得放油,那是基操。 所以,哪怕顾老太手里头儿子、儿媳给的生活费很充裕,老太太也会下意识的节俭……倒不是故意亏待亲孙子,不至于,那就是下意识的节俭,已经成为本能了。 而像顾平安、王芸这样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尤其是男孩子,所以嘴馋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再年长一些,到了十来岁的时候,发育进入高峰期,那真的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句俗语说的太对了。 所以王德宝的好厨艺和大方,顿时就俘获了顾平安的心……再加上一家人和他相处都很自然,压根儿就没把他当外人,所以有点儿敏感的顾平安,才没有待的小心翼翼,对王德宝尤其有一种孺慕之情。 王德宝推开院门,就看到易海民两口子正在院子里,和薛梅说着什么。 见王德宝带着顾平安回来,易海民顿时笑容满面迎上前来,朝王德宝点点头,然后对顾平安说道:“平安呐,叔叔来接你了,走,去叔叔家住。” 说着,就过来拉顾平安的手。 第112章:我老婆真蠢 《重生:回到1984当教父》第112章:我老婆真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3章:薛梅:老娘要单身 易海民把姿态放的极低,他想的是尽快地息事宁人,把眼下的危机渡过,千万不能再刺激王德宝了。 要是王德宝真被激怒了,跑去县政府门口大声宣扬,说他易海民抢孩子、人贩子……甭管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平日里那些和他皮里阳秋、面和心不和的同事们,肯定会借此机会,大肆做文章。 这对易海民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关键是,这事儿确实是王德宝占理儿。 王德宝的要求没有问题,甚至王德宝骂他那一句“人贩子”,也不算是无的放矢……只要王德宝把他的要求和张丹的话复述一遍,所有人都会直到他易海民的老婆有多蠢。 然而,张丹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老公嫌弃了,她看到易海民主动向王德宝服软道歉,她顿时就接受不了了。 她老公可是县政府的秘书,是干部身份! 而王德宝则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连工人身份都已经不是了,现在丫就是个盲流! 什么时候干部该向盲流道歉了?什么世道! 张丹现在是真的生气了,一把拉开易海民,指着王德宝的鼻子就骂:“王德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别给你脸不要脸,还让我老公给你道歉?我老公是干部!你一个盲流有什么资格……” “啪!” 不等张丹把话说完,左脸上就狠狠地挨了易海民的一巴掌。 张丹直接就被打懵了,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老公,却见易海民咬牙切齿,两只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似的。 “闭嘴!” “滚回家去!” 易海民低声怒喝道。 张丹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老公,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一心捍卫自己老公的尊严,却被老公给嫌弃了? 她老公可是干部身份,是干部啊!而王德宝那小子明明就是个盲流,他连工人、他连农民,都不是,他就是一个连户口都要寄存在街道办事处的盲流……凭什么让干部给盲流道歉? 易海民看到张丹的表情,顿时更加头疼。 都是我的错啊,是我不长眼睛啊,我当年相亲,忍住了没去挑长得漂亮、学历又高、但是成分不好的那个,只图张丹她贤惠会过日子,没文化但是听话,成分好是个加分项,而且长的放心,结果……我踏马忘了蠢才是最大的问题。 一念及此,易海民更加的心痛……早知道十年后会改开,老子说啥也要挑那个聪明漂亮,但是成分不好的那个。 当年成分不好,现在算个屁啊,根本没人在乎这个了啊,现在有海外关系的才牛逼,让人高看一眼。 而且当年那时候,老子要是挑了那个成分不好的,也算是有恩与她了,她一样得往死里报答老子啊! 那么漂亮的女人,老子爽十年!这便宜占大了啊! 现在要是换了那个聪明漂亮的女人,她肯定一眼就看出问题的关键……都不用他拉下脸来去请人来,那女人自己就出面搞定了,老子何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 聪明女人,沉得住气,根本不会干出屁大点事儿,就在上班时间跑去县政府找自己,搞得自己被不和的同事嘲笑。 …… 时间只是过了一瞬,但易海民的内心戏,却加了一层又一层,他的内心也越来越觉得不平衡,觉得自己做错了选择,觉得自己吃亏了。 但王德宝没给易海民继续表演的机会,淡淡地说道:“易海民,你老婆那么骂我,你得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就去县政府门口喊话,贴你的大字报。” 易海民内心的怒火,在听到王德宝后半句话的瞬间,熄灭。 抬头看看王德宝,只见少年表情平静,但是平静的话语下蕴含的威胁,却让易海民不得不屈服……他被拿捏了短处。 “啪!” “啪!” 易海民甩开手,左右开工,狠狠地给了张丹四个大嘴巴子,然后带着几分委屈和小心,说道:“这样可以了吗?” 薛梅人都看傻了,她以为县里的干部很厉害,很清高,没想到,居然也有这样的货色,打女人道歉? 一瞬间,薛梅连再婚的心思都灭绝了。 现在的男人都太可怕了,一个个都这么的暴力,说打老婆就打老婆,自己的错也要打老婆,给人道歉也打自己老婆……踏马的什么世道! 都滚吧,老娘要单身! 王德宝很看不起易海民这个人,打老婆算什么本事? 简直难以想象,这个人和顾老太一起,挡在侯桂芬的前面保护他……虽然之后他就躲在屋里没出来,但王德宝依然对他心存感激。 可没想到,一转脸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王德宝懒得多想,也懒得再和易海民废话,摆摆手,拉着顾平安让开路。 易海民拽着张丹逃也似的离开。 顾平安全程都在王德宝的身后,他好奇地看了看那两人的背影,但也没说什么。 王德宝锁好院门,说道:“小平安,你想去他家住吗?” 顾平安摇头:“宝子哥,我不喜欢他。” 王德宝把两袋肉包子递给薛梅,然后自己拉着顾平安去灶间,到了热水在脸盆里,带着顾平安洗手,一边问道:“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吗?” 顾平安有些吃惊:“宝子哥,你这是……征求我的意见吗?” 王德宝笑道:“我姓王,你诺诺姐姓薛,你姓顾,但是我们都是这个大家庭的一员,我们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所以,我为什么不应该征求你的意见?” 顾平安想了想,欣喜地笑了,他觉得王德宝说的有道理,而且他、薛阿姨、王芸和薛诺也都是这么做的,自自然然地接纳了他,自自然然地成为一家人。 顾平安一边洗手,一边有些不忿地说道:“宝子哥,我不喜欢那个易叔叔,是因为我觉得他太假了,他和张丹阿姨还有易建军,对我和我奶说话都很客气,客气的我都有点儿难受,但是一转脸,他们对兰兰妹妹就可不好了,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不给兰兰妹妹,连兰兰妹妹的衣服都是易建军穿久的衣服……” 听小平安絮絮叨叨说了几分钟,王德宝才弄明白,原来易海民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叫易建军,小女儿叫易建兰。 易建军和他老子一样,虚伪,一边讨好顾平安,一边欺负自己妹妹……而顾平安貌似很喜欢易建兰,所以很讨厌易建军,对易海民两口子也不喜欢。 这一点从顾平安直呼易建军的名字,就能看出来……这么有礼貌、守规矩的小孩子,貌似也只对易建军一个人,是直呼其名的。 小孩子说话不是很有逻辑,但是,作为刚刚亲眼目睹了易海民扇自己老婆耳光,向他道歉的人,王德宝瞬间就理解了顾平安没法表达出来的东西。 这爷俩都是一路货色。 难怪刚才顾平安一声不吭,原来如此。 就是不知道,顾老太知不知道这一点? 第114章: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王德宝不认同男人不能打女人的说法,谁贱都该打,不分男女。 但王德宝讨厌打老婆的男人。 不过,前一世王德宝有个酒肉朋友,在一次醉酒后说:“……那是因为你没结婚,你丫要是结了婚,你不光想打人,你还想杀人呢。” 就离谱! 婚姻到底给男人带来了什么?气抖冷! 玩了一下梗,王德宝一笑而过,要烦恼也得等自己结了婚以后再烦恼,他才17岁呢,没必要为二十年以后的事情提前烦恼。 对,重生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没理由早早地就为一颗树苗而放弃整片森林,所以,当然要等玩够了,收心了,再进入围城。 过早的进入围城,只会给围城带来风险。 早上7:40,王德宝一行五人来到天檀医院,顾老太的病床前。 “奶奶!我来看你了,”顾平安开心地扑过去,童稚的声音大声问道:“奶奶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还是我的大孙子疼我!”顾老太高兴的,满脸的褶子仿佛都舒展开了,从看见小平安开始,她整个人都变得红光满面起来,精神头儿立马就不一样了。 粗糙满是老茧的手,轻轻地抚着顾平安娇嫩的脸蛋,注意到孩子的脸和手都洗的很干净,头发也洗过了,衣服也换了新的,而且孩子精气神饱满,也没有一丝丝受委屈的样子,顾老太顿时高兴极了。 这说明,王德宝和薛梅把顾平安照顾的很好。 薛梅把新鲜水果和两罐麦乳精,放在床头柜上,然后陪着一老一少说话,而王德宝则从病床下拽出两张凳子,让妹妹和薛诺坐下来,自己站在床尾,笑眯眯地看着。 顾老太住的是十人间的普通病房,现在已经住满了,没有多余的椅子给他坐了。 顾老太稀罕完了宝贝大孙子,又狠狠地感谢了一番薛梅……要不是薛梅顺便给她听诊了一下心肺,她这病情就耽搁的严重了。 这是女病房,隔壁的几床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太太,一听到这种话题,顿时都来兴趣了,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加入进来。 别说薛梅应付不来了,连顾老太都给侃晕了,都忘了跟王德宝说话。 王德宝:……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了,还是先出去透个气吧。 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正微笑看着自己。 王德宝赶忙让开路,示意医生先走,结果对方却示意自己出来。 王德宝一头雾水地跟着出来,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中年医生才笑着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27床顾阿姨的主治医生,我叫叶仲泉。” 王德宝赶忙握手,客气地说道:“叶医生你好,我是顾奶奶的邻居,我叫王德宝。” “感谢你们,不然病人的病情都不知道要加重到什么程度,也感谢你们收留小平安,顾阿姨昨天还说,有你们照料小平安,她最放心了。”叶仲泉笑呵呵地说道。 “好人有好报嘛,顾奶奶对我们做了好事,就得到了好报,要不然薛阿姨也不可能主动强拉着顾奶奶给他听诊嘛,小平安我们也会照顾好,吃喝学习都不会落下的,请放心。”王德宝笑着接话。 佛经上怎么说的,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啊! 只是这个话,别说是刚认识的叶仲泉了,哪怕是已经熟识的王建国,谨慎的王德宝也肯定不会随便就说出口的。 “是这样的,顾阿姨要住院半个月,小平安这又吃又住的,肯定要花不少钱,不少心思,我取了点钱,你别嫌少……” 说着,叶仲泉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沓蓝汪汪的十元大钞,估摸着得有七八张的样子。 好家伙,这可就折合五六块钱一天了……五六块钱!放在普通的三口之家,都够全家人一个礼拜的生活费了。 “别,收起来,我们不图钱,”王德宝一看到对方掏钱出来,顿时就明白对方的来意了,连忙摆手道:“刚才不还说了嘛,好人做了好事,就应该有好报,顾奶奶一个老太太,大晚上的能站到我们前面保护我们,这份勇气和善心,我铭记于心……你这再给我钱,那我成什么了?” “小平安来了,就跟我的家里人一样,我们平时吃什么,小平安就吃什么……你就放心吧,我们家中午晚饭,都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叶仲泉都听愣了,难以置信道:“顾阿姨不是说,你爸妈欠了好多钱吗?你哪有钱这么吃?小王,听我的,这钱你收下,不够我等会再去取点……我跟小平安的爸爸是发小,有事儿你只管找我就行。” 王德宝哭笑不得:“叶医生,咱俩就别推让行不行?让人看见,还以为我给你塞红包行贿呢……反正这钱我肯定不会要,要不然你把钱给顾奶奶当营养费吧。” 钱的来路问题,王德宝直接忽略,不解释,因为只有犯罪嫌疑人面对警察的时候,才需要解释,而叶仲泉没有资格要他给一个解释。 叶仲泉没等到王德宝的解释,但他环顾四周,果然看见有人探头探脑地看过来。 得,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不保险。 叶仲泉只好把钱塞回兜里,把疑问放在心里,打算等这两天抽时间,去王德宝家实地看一看……算是突击考察吧。 虽然有点冒昧,不过为了发小唯一的孩子,为了能看到最真实的情况,叶仲泉决定做这个恶人。 心里这样想着,叶仲泉不动声色,拉着王德宝就要下楼。 王德宝赶紧后退两步让开:“我跟你走可以,但是钱的事儿就别提了行不行?挺好的一件善有善报的事情,你非要塞钱,感觉很奇怪……你要再给钱,那干脆把小平安带你家去吧,反正你跟顾奶奶也熟。” 叶仲泉僵住,苦笑道:“说实话,我家要是方便,我昨天就直接把小平安带走了……诶,那真的谢谢你了!” 眼看着探头探脑的人越来越多,王德宝想了想,直接下到一楼,从楼下绕了一圈,到了另外一边的楼梯口。 “叶医生,你忙你的去吧,我等会儿从这边回病房。”王德宝伸出手:“同时也欢迎你随时来家里考察。” 叶仲泉这下是真的对王德宝产生兴趣了,这要换了一般人,要么痛快、要么扭捏,早都把钱收下了。 就算不收钱,那肯定也是有目的……比如想求他帮忙,或者讨好小平安他爸妈,又或者,干脆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没钱还装大方。 但王德宝都不是任何一种,人家甚至都没问一嘴,小平安爸妈和他的身份……王德宝始终强调的是,好人就应该有好报。 这句话就很玄妙啊,叶仲泉越是琢磨,就越是觉得,味道无穷! 所以,王德宝不图好处不图钱,就是报恩,但又不是单纯的报恩,他还是在意回报的…… 所以王德宝不是那种老好人,顾老太对他做了好事,他就要竭力给顾老太好报。同理,他也做了好事,他也是渴望得到好报的。 有点儿因果循环的味道,放在眼下的大环境里……有点儿封建迷信的味道,但是,很新鲜!很新奇! “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来医院找我,”叶仲泉拍了拍王德宝的肩膀,叮嘱道:“有句话,咱们才刚认识,我说起来有点儿,交浅言深了,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一下,刚才有些话,你对别人可不能随便说,还是要注意祸从口出的。” “叶医生是说好人有好报这句话吧,”王德宝灿烂一笑:“有没有可能,我们可以换一个说法,比如: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叶仲泉一怔,突然感觉一种震惊的酥麻,从尾椎骨往上,瞬间穿透头皮,电的他浑身发麻。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这么宏大的命题吗? 这瞬间就没有封建迷信的感觉了,这句话说的多好啊……卧槽,这小子厉害啊! 叶仲泉用力拍了拍王德宝的肩膀,挑起大拇指,拿出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塞进王德宝的口袋里,然后笑着离开。 这次轮到王德宝懵逼了。 不是,合着你早就准备好电话号码了吗?但是,看我表现才决定给不给我?至于这么谨慎吗?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儿最基本的信任了? 第115章:反向好感度 王德宝捏着手里的纸条,随手就把纸条给撕了。 然后一抬手,扬了。 叶仲泉的这幅做派,王德宝可没有半点儿被看重的感觉,本来刚接触的时候,王德宝是真心觉得叶仲泉蛮不错的,现在嘛,他只觉得被人骑脸凡了一脸。 你和顾老太的儿子是发小,关系好,你打算替顾老太出钱、出人情,这都没问题。 毕竟,你给的好处我不要,但是我得承你的情,记得你的真诚态度,下次好相见……人和人之间的良性互动,不就是这样的吗? 但是早就写好了电话号码纸条,然后看别人的表现,再决定给不给……这种看人下菜碟的做法,就太恶心了。 你是多大的官吗? 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搞的好像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是给我的施舍似的……有病吧?我还必须要求你办事儿了?满京城就天檀医院一家医院了?别的医生都不会看病了? 王德宝简直都无语了。 哥们儿你搞搞清楚,我才是重生者,我才是天选之子。 然而,叶仲泉的想法和观感,却和王德宝截然相反。 叶仲泉觉得这少年太有意思了,为人处事真的是面面俱到,坚持原则的同时又不缺乏灵活,这甚至很是多有一定职务和地位的中年人,都不具备的。 最让叶仲泉在意的,是王德宝那种敢于把一切,都摊开在桌面上谈的勇气和真诚……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亲切自然的感觉,很舒服。 而且王德宝还说出了那句金句: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在1984年,这句话真的可以说是振聋发聩了。 这一切都让叶仲泉很惊奇、很新奇,很感动,信任和欣赏,也就油然而生。 叶仲泉边走边寻思,明天……最晚后天,他一定要调个班,亲自到王德宝家去视察一下,看看这个少年,当不当得起他的看重。 王德宝在楼下溜达了一会儿,从另一侧的楼梯上了楼,刚走进病房门口,就看见让他无语的一幕…… 顾老太手里拿着一沓十元大钞,薛梅死死地摁着顾老太的手,两人角力似的争执不下——顾老太想给钱,薛梅死活不要。 两人都是一脸倔强,甚至有点儿上头了,就这么僵持着。 王芸、薛诺和小平安三人在旁边傻站着,不知所措。 同病房的其他病人则纷纷劝说……只是,一部分人劝顾老太把钱收起来,客气就是见外了,另一部分人则劝薛梅把钱收下,长者赐不敢辞。 王德宝:…… 莫名有点儿烦躁是怎么回事?我今天出门可能没看黄历。 想了想,王德宝说道:“顾奶奶,您非要给钱的话,那小平安就留在医院您自己带吧,以后咱两家也别处了,我们只是好心想帮忙,您实在犯不着拿钱羞辱我们。” 顾老太顿时一僵,完全没料到王德宝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把话说的这么重。 同时顾老太也有点儿委屈和愤怒——我不是看你家经济困难,还要还债吗,所以补贴点儿钱给你,怎么就成羞辱你了呢?你这孩子说话……怎么那么噎人呢? 薛梅趁机把顾老太抓这钱的手,重新按回她兜里,说道:“顾阿姨,本来咱们是好邻居,互相帮助,处的是情分,您非要给钱,您这不是将我们的军吗?让我们怎么办?收不收都是错,小宝说的没错,这样咱们以后是真的没法处了。” 这话,顾老太终于听懂了。 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硬给人塞钱,她是痛快了,人家可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人家要是收了吧,搞得有点儿见钱眼开的意思,而且这钱买了好吃的,难道光给小平安吃?那王芸和薛诺能不能吃?一个不好,就是在孩子们中间制造矛盾。 人家要是不收吧,又显得很刻意,好像故意在讨好她似的。毕竟这年月大家的生活都紧紧巴巴的,全家人一个月的生活费,普遍是十块钱以内,多一张嘴确实是很大的负担。 所以薛梅说的没错,收不收,都是错。 顾老太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要是真想给钱,就应该私下里给,而不是当着三个孩子和那么多人的面儿。 比如,把钱给顾芳,让她亲自送去王德宝家,那样不管收不收,人家都从容的多,不至于被人围观,被人将军。 所以这事儿,就是顾老太自己没办好。 顾老太用力锤头,她自己也懊恼,她不是没求人办过事、送过礼,也不是不识礼数的人,刚才怎么就上了头,一门心思不管不顾地硬要给人塞钱呢? 顾老太是个雷厉风行的脾气,意识到自己好心办错事了,她立马就认错。 “对不住了,小薛,小宝,这事儿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办错事了,那等我出院以后,郑重向你们道歉……” “可别!”王德宝和薛梅异口同声地说道。 好家伙,尴尬一次就够了,可别再来第二次。 虽说是礼多人不怪,但是事实情况是,礼多了是真的麻烦! 好不容易脱身出来,薛梅长吁一口气,感觉真的是精疲力尽,甚至有点儿想回家躺着了……她虽然性子活泼外向、乐于助人,但这和八面玲珑的搞交际,可是两回事。 不过,因为早就答应过三个孩子,今天上午要去买新衣服,买好吃的……薛梅只好咬牙坚持。 好在薛诺已经十五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不需要大人照顾,反而能帮忙照顾小孩子。而王芸和顾平安也都是懂事不闹腾的小孩,所以王德宝也不太担心,出了天檀医院就直接去找郑元洁去了。 王德宝他们刚走没半小时,易海民和张丹两口子就带着儿子易建军找来了。 “顾阿姨,我们来看您了。”易海民正要把两罐麦乳精放在床头柜上,看到那里已经放着两罐同样的麦乳精了,他顿时心里一突……该不会是王德宝提前来过了吧? “奶奶,我来看您了……您就让平安弟弟住我家吧,我们每天都能一起学习。”易建军大声说道。 顾老太强笑两声,随便糊弄过去。 都是多年的街坊邻居,易海民这人的真实人品,到底怎么样?顾老太不清楚,前天晚上初见端倪,但她还不敢完全确定,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是易建军这小胖子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全社区的人都知道……稀烂! 这种常年在全年级成绩倒数的选手,跟我说要和我的宝贝大孙子一起好好学习? 呵呵……你以为我老糊涂了? 张丹小声说道:“这两罐麦乳精,是海民从鬼市买回来的,比平时贵了五块钱呢!顾阿姨,我现在就给您冲一碗。” 有些得意地说完,张丹把易海民推开,结果看到床头柜上有四罐麦乳精。 易海民无奈,当着顾老太的面儿,他也不好强行阻拦,可打了眼色,老婆又看不懂,就那么直愣愣地把他推开了……这下可咋整? 算了,人家不缺那是人家的事,我们送礼物那也是尽了心的,倒也不用放在一起比。 这么一想,易海民顿时舒坦了。 然而,下一秒,张丹愕然回头,问易海民:“你买了四罐?” 易建军吸溜一下口水,说道:“妈,那两罐是别人送的,先开别人送的。” 他虽然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偏心,但是毕竟家庭收入和群众影响在那了,麦乳精他从小到大也没吃过几次,所以是真的馋。 顾老太灵机一动,说道:“奶奶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些太营养的东西,四罐都带回家,让你和你妹妹吃吧。” 张丹顿时大喜,家里存两罐麦乳精给孩子增加营养,还能卖两罐麦乳精挣钱,这一趟赚大了啊! 易建军更是直接把四罐麦乳精都抱怀里,小胖脸上满满都是幸福的笑容。 易海民顿时脸就黑了……我尼玛! 我老婆蠢,儿子也蠢,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王德宝要是在这里,只怕会大笑三声……这不就是在反向给他刷好感度吗? 第116章: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来到郑元洁给的地址,王德宝才发现,这里居然是郑元洁的工作室。 果然不愧是1985年就创刊《童话大王》,并一直更新了36年的超级大佬,这么早就给自己弄了个工作室了,牛啊! “郑老师,这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王德宝在简易沙发上坐下,从军绿色的挎包里,拿出一沓稿子。 “租的……你的小说写好了吗?快拿来我看看。”郑元洁迫不及待地接过稿子,然而只一眼,他便皱起眉头。 “二十年后……这书名真质朴,”郑元洁抖了抖稿纸,吐槽道:“什么破字啊!” “知足吧,郑老师,起码我还识字,”王德宝没好气地回怼:“我一个初中毕业就去肉联厂上班的糙汉子,你能指望我的字有多好看?反正字儿写的再好看,也不如我本人好看。” 郑元洁听着前半截话,也就呵呵一笑,他喜欢和王德宝相处,不仅仅是因为欣赏,还因为王德宝是极少数能平等和他相处的人,而不是因为他的名气、成就,和社会地位,就对他唯唯诺诺,或是谄媚。 虽然嘴上叫着郑老师,但王德宝是真没把郑元洁当偶像来膜拜,就是当朋友处。 比如刚才,如果换了其他人,多半会因为郑元洁名作家的身份,各种陪笑、陪小心,也唯独只有王德宝才会毫不客气地回怼。 但王德宝的回怼,又不是那种恶语相向的对喷,而是损友之间的那种玩笑……个中的分寸,十分微妙,只有有过损友的人,才会懂。 起码郑元洁就非常的享受,一点儿都不会生气。 所有的中年人,尤其是有一定成就和地位的中年人、老年人,才会更理解郑元洁的这种心态……因为他们的圈子里,能以损友之间互怼的调侃,已经很少很少了。 权力越往高处走,人际关系就越窄,圈子就越小。 而且,王德宝说话还很有意思,最后一句“字儿写的再好看,也不如我本人好看”的玩笑话,直接就把郑元洁给逗笑了。 “你这张嘴啊,你真该去春晚说相声的。”郑元洁哭笑不得地说道,然后就忽略了王德宝丑的一笔的字迹,耐心地开始看小说。 郑元洁只是随口一说,王德宝却是留了心。 春晚其实1979年就开始了,但1983年以前的春晚,就只是一般的晚会,都是提前录制好,然后到点儿播放就完事儿了。 一直到1983年,正式的央视春晚才算第一次亮相。 这届晚会有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就是一向被批判为靡靡之音的《乡恋》,就是这个时候解禁的。 至于刚刚过去的1984年春晚,可能是被回放次数最多的一届春晚。 马老师四处吆喝宇宙盘香烟,结果还真有人注册了这个品牌…… 陈老师被朱老师折磨的一遍一遍吃面条,小品这个表演形式第一次出圈,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张老师的一曲《我的中国心》让内地观众了解到,港台音乐也不全是靡靡之音…… 另外也是从这一届开始,李老师的《难忘今宵》,成为后面历届春晚固定的结束曲…… 早年的春晚真的有太多太多的经典,也成就了太多太多人了……所以,我是不是也可以成就一下? 王德宝逐渐走神儿,开始发散思维。 现在他还只是一个无业盲流,自然是没人鸟他,但等到七月份高考,他考上京城大学以后呢,京大学生的身份带来的影响力就不一样了。 王德宝以后还是要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不朽的事业的,所以有个正面的好形象,就等于是被加上了一层buff啊! 所以,还有什么是比央视春晚加持、附带官方背景的才子光环,更正统、更安全的呢? 没有了! 有了这样的光环,王德宝大学毕业后不服从分配,自己创业,不仅会事倍功半,也更容易招揽人才俊杰。 而且重生者本来就先人一步的眼界,这和才子人设并不冲突,所以也不存在人设崩了的惨状。 说不定,还能在交友方面,获得更大的社会宽容度呢……毕竟,所有人都喜欢才子佳人配一脸嘛,才子风流,大家都可以理解的。 最后,才子人设也和王德宝想要低调发财的策略不冲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嘛。 哥们儿是靠才华挣钱的,不偷不抢,不偷税不行贿,谁敢不服?不服就憋着,王德宝的成功将是没有原罪的! 没有原罪,就不会被在日后清算。 想着想着,王德宝的嘴角露出微笑……没错了,这就是我想走的路! “啪!” 郑元洁拿稿纸敲了一下王德宝的头,没好气地说道:“臭小子,怎么笑的那么猥琐。” 王德宝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梦见我的女神跟我约会了呗,嘿嘿嘿……郑老师,你觉得这篇小说怎么样?” “非常好!”郑元洁满脸兴奋,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是我看过的最棒的科幻小说之一……你打算写多少字?我看你的大纲,恐怕你得写到一万字左右。” “厉害,不愧是郑老师。”王德宝挑起大拇指,说道:“那就拜托郑老师助我投稿了。” “我不要求降低标准什么的,甚至提高一些审稿标准都行,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插队审稿。” “这没问题啊,”郑元洁看了看腕表,说道:“你就在我这现写,写完了咱俩一起,直接去儿童文学的编辑部。”郑元洁快人快语道。 “那妥了!”王德宝也不客气,拉开郑元洁的椅子,直接霸占了他的办公桌,随便从角落里抽出了稿纸和钢笔,刷刷刷地就这么写起来了。 郑元洁怔了怔,随即无声地笑了,他还真喜欢王德宝这样不见外的,只是这当中的分寸感,太微妙了,每个人的安全距离都不一样,所以……他和王德宝是真的投缘。 王德宝一旦开启超神状态,就会自动屏蔽外界的干扰,全神贯注地专注写作。 本来昨天下午和晚上,王德宝就分别写了三千多字,现在一口气又写了五千字,总算把《二十年后》这本儿童科幻小说,写完了。 郑元洁几乎就是全程站在桌边,一边看着王德宝写,一边帮拿钢笔吸满钢笔水给王德宝替换,所以等到王德宝写完,他也同步看完了。 “臭小子,你确实有写作才华,全程连思考的过程都没有,笔都没停过,真的厉害,你比我强!”郑元洁兴奋的脸都红了。 “啊哈,一般一般,世界第三。”王德宝甩着酸酸的手腕,开始吹牛逼。 郑元洁哭笑不得,但反而更喜欢王德宝的少年心性,拉着王德宝锁门走人……然后拉开了楼下一辆红色轿车的车门。 王德宝:…… 卧槽!老郑你牛逼啊! 郑元洁一脸凡尔赛的笑容:“79年产的标志505,我买的二手车……嗯,一般一般,也就世界第三吧。” 王德宝顿时哭笑不得,老郑你学的太快了……我怕教坏了你啊。 郑元洁笑容一僵,没好气地拍了王德宝一下,这熊孩子,没大没小的……不过,年轻真好啊。 很快,两人来到儿童文学编辑部,王德宝带着王德宝直接进了总编室。 王德宝人都麻了,好家伙,老郑的面子这么牛逼的吗?哥们儿以后要支棱起来了啊! 第117章:标题吊炸天 “老何,我给你带来一个年轻的天才,咱们儿童文学界后继有人了。”郑元洁带着王德宝进了总编室,喜滋滋地说着,然后一边招呼坐,一边不见外地蹲在茶几前,翻找茶叶。 何元奎审视的目光看着王德宝……天不天才的他看不出来,但是年轻是真的年轻,连嘴唇上的胡子还只是一层茸毛呢。 其他的,真就看不出来什么了,小伙子个子挺高的,骨架也比较大,但是看起来有点儿营养不良的瘦削,显然小伙子的生活过的不是太好。 不过这也正常,现在还不是物质极大丰富的三十年后,肥胖症已经成为一个普遍的社会问题了……在八十年代,几乎就没有胖子。 让何元奎很喜欢的是,王德宝衣服和鞋子都很旧,不过没有打补丁,也没有奇怪的味道,整体上是干净整洁利的。 “快坐。”何元奎露出笑容,站起来招呼王德宝坐下。 在何元奎打量王德宝的同时,王德宝也在打量着何元奎。 这是一个衣着朴素,但干净整洁的中年人,头发花白,略显凌乱,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一般深刻,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笑容亲切自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胳膊上则套着一双堪称时代标志的碎花套袖——这是为了防止袖子被桌面磨损,而发明的很实用的小东西,心灵手巧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会做。 总编办公室也一如何元奎本人的风格,桌椅沙发,暖壶茶杯,所有的东西都是陈旧的,但是干净整洁无异味,只有十来平米的小办公室里,居然还摆放着两盆绿植,在肆意生长。 这是一个外表朴素,内心丰富的老男人。 “谢谢何主编。”王德宝客套了一句,收回目光,在简易沙发上坐下,屁股底下的沙发顿时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 王德宝身子一僵,但何元奎和郑元洁却毫不在意,郑元洁抓了一把茶叶放在两个茶杯里……王德宝赶忙出声:“停!郑老师,我喝不了那么浓的茶,你少放点儿。” 郑元洁说道:“你多来几次就知道了,老何这的茉莉高碎没什么味儿,必须得放多一点才行。” 话虽然这样说,但郑元洁还是只给王德宝放了一点点茶叶,然后拎起暖壶先给王德宝倒满水。 何元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顿时就觉得……除了自己以外,居然还有人能让郑元洁这家伙主动给倒水?而且还是先倒! 小家伙有点东西啊! 郑元洁拿起王德宝的军绿色挎包,从里面掏出一沓稿纸,递给何元奎,说道:“闲言碎语不要讲,先看看我弟弟的这篇短篇小说。” 何元奎开玩笑道:“老郑啊,有多久没见过你这么为一篇小说兴奋了?” 郑元洁顿时也有些感慨:“是啊,现在好的小说,实在是太少了,多的是一些歌功颂德的……” “老郑,慎言!”何元奎低声喝道。 “我懂。”郑元洁不在意地嘿嘿一笑,说道:“你快看小说吧,看完你绝对会今天就敲定过稿的。” 何元奎也自动略过刚才那一趴,笑道:“这么有信心啊,那我可要认真挑一挑毛病了。” 展开稿纸,发现是两种不同颜色的稿纸,何元奎顿时微微不喜。 郑元洁解释道:“我弟弟在家只写了前六千字,外加一份大纲,后面的五千字是到了我那,我让他当场写完的。” 何元奎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算算时间,这就意味着小家伙的文思和手速,都非常的敏捷啊。 然而一看小说标题,何元奎顿时一愣,旋即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那标题发呆……《我,小学生,一觉醒来,发现我穿越到二十年后,见证了祖国的繁荣昌盛和伟大崛起》。 好家伙,何元奎搞了一辈子的文学创作,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这么长的标题……不算标点符号,单单字儿就33个字了。 老天爷,这要真当标题,负责排版的编辑,怕是要当场去世。 这怎么搞嘛。 但是要说不用这个标题……也不合适,人家的标题可是见证了祖国的繁荣昌盛和伟大崛起,他有几个胆子给人砍了?这要是被人告了状,上面的领导问起来他是什么居心,这让他怎么回答? 杀人诛心啊! 何元奎眼神晦涩地看向王德宝……这小子是来搞事情的吗? 王德宝憋着笑,低下头……他也是从郑元洁工作室出发前,才特意加了一张稿纸,专门写标题——本意是是开一个玩笑,让八十年代搞文学的前辈们,提前经历三十年后()()风的书名风格。 想想都很得劲。 郑元洁也憋着笑,说道:“你接着看啊。” 何元奎翻页,顿时恍然,原来的标题是“二十年后”啊,所以……首页的那一串长达33个汉字的标题,是故意跟我开玩笑的? 嗯,这倒是可以安排的——正式标题还叫“二十年后”,然后在下面加一段副标题嘛,这不就解决了。 何元奎这才放松下来,哭笑不得地指了指郑元洁,然后继续看小说。 这看着看着,何元奎就逐渐沉浸进去,表情逐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郑元洁朝王德宝挤眉弄眼,示意他看何元奎的表情,就好像这篇小说是他写的一样。 王德宝就是笑,他和何元奎不熟,肯定不能像跟郑元洁那样,随意地开玩笑互怼……事实上他起了那吊炸天的标题以后,他就已经后悔了。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希望何元奎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吧。 何元奎看完以后,手掌摁在稿纸上,闭着眼睛思索着……两人都没去打扰他,但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年轻的编辑匆匆推开总编办公室的门,正想说话,突然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两个人,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笑着朝郑元洁和王德宝点点头。 与此同时,何元奎也终于思索完毕,睁开眼睛,神情激动地说道:“这个短篇我要了,插队……就在10号的这一期上。” 郑元洁一脸“理应如此”的表情,王德宝就是真的激动了,这可是他两辈子第一次投稿,而且居然还过稿了,而且居然还要插队……我好牛逼啊! 儿童文学是一个月三期,投送到全国各地还需要一到五天时间,而今天已经4号了……也就是说,王德宝这篇《二十年后》真要插队的话,那今晚就要连夜校对和排版,连夜印刷。 如果已经开始印刷了,那就全部作废了。 这个魄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何元奎明显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居然能冒险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万一出了问题,他这个总编是要负全部责任的。 但何元奎已经下了决心,可见王德宝的这篇短篇小说,有多么的优秀,多么的打动何元奎。 没人注意到,年轻的编辑满脸震撼和记恨,默默地掩上房门,出去了。 第118章:何元奎的豪赌 郑元洁本来是很为王德宝高兴的,但是眼看着何元奎真的雷厉风行地安排下去,他就有点儿坐立不安了。 临期安排换稿子可是大事,要整个编辑部都一起行动起来——校对编辑要交叉校对三遍,排版编辑要根据字数重新排版,不能出现剩个半页甚至几行占据一整页的情况。 这年月还没有电脑排版,作者投稿也都是手写,所以要变成铅字印刷品,就必须要排版编辑设计好排版以后,再用汉字打印机,一个字一个字把样稿敲出来。确认没有问题了,才会拿去印刷厂,那边的技术员把铅字字模配好,然后才是开始印刷。 王德宝是见过这年月最先进的东芝打字机的,光记住那几百个汉字常用字的位置,就很不容易了,更别说时间紧、任务重、不能出错……关键是你只要敲错一个,就全部报废了,要全部重新来过。 王德宝只庆幸自己的小说里没用什么生僻字。 而这一整条流水线,因为何元奎的一个命令,原本已经完成了的工作,几乎全部都要推倒重新来过。 整个编辑部和印刷厂,要说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谁也不会喜欢突发状况,紧急任务,太容易出错了。这不是惊喜,是惊吓。 老板一个电话,打工人就不得不拼着猝死的风险玩命干,还不敢有一句怨言的年代,是二十年以后的事情,而不是现在。 要知道现在大家都是国企,都是国家的主人,人人都有主人翁精神,现在还不是二十年后把996当福报的社畜,所以相应的,何元奎更多的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威望和魅力,甚至是人情,来强推自己的命令。 同时,一旦出事,何元奎本人就要承担全部责任。 所以作为好朋友,郑元洁开始坐立不安了……他瞅准何元奎这边的忙碌稍微告一段落,立马拉着何元奎到一边,小声说道:“太冒险了,小王的这篇我也承认写的很好,但是放下一篇也没有什么影响吧,你这临期撤稿换文,一旦出事你怎么办?” 王德宝也过意不去,小声说道:“何总编,我真的不急啊,插队什么的那都是开玩笑的,您可别为这个冒险,我过意不去啊。” 何元奎微微一笑,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这么做,的确是冒险,但是,也是一个机会……详细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俩知道,我不是鲁莽蛮干的人就行了,哈哈,过几天我忙完了,请你俩喝酒。” 用力在王德宝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何元奎笑的格外温和慈祥:“小王啊,老郑没说错,你是个天才,欢迎多多投稿,下次有了新稿子,直接给我就行。” 然后何元奎有锤了郑元洁的胸口一下,说道:“我这几天都不回家了,老郑你帮我招待好小王。” 郑元洁看着何元奎神采奕奕的样子,有些狐疑地小声嘀咕:“这老家伙有多少年没这么兴奋了,别是吃药了吧?” 王德宝眼角直抽抽,你俩果然不愧是好基友,吐槽对方的话,都一毛一样。 等等…… 王德宝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我合同还没签呢吧,这就完事儿了?” 郑元洁愕然:“啥合同?” “过稿不是要签约吗?签约不得签合同?”王德宝瞪大眼睛,大哥你可不能跟我扯犊子啊,连合同都不给我签,那我的权益咋保证? “谁跟你说的还要签合同?”郑元洁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我在儿童文学写了好几年了,从来没签过合同,我出版作品集都没签过合同。” 王德宝顿时无语,那你的权益咋保证的啊,万一…… 等等,现在可是1984年,好像确实没有过稿签合同一说,作者投稿,过稿了就是过稿了,等到报刊杂志出版发行,作者就会收到邮寄的样刊和稿费,整个过程也没个需要签约的地方。 甚至大部分作者被拒稿,都是不会收到拒稿信的,等报刊杂志发行,自个儿去看有没有自己的作品,就完事儿了。 王德宝拍了拍脑袋,他这是把三十年后网文签约的模式,套在现在了,的确不合适……别说三十年后了,二十年后都没几个人还看报纸和杂志了,纸媒是属于被淘汰的媒体形式。 但现在是1984年,是纸媒最兴盛的时代,但也是最后的辉煌。 “你是新人,没有议价空间,不过等你这篇发表以后就好了。”郑元洁把王德宝拉出编辑部,边走边谆谆教诲:“你先不要着急考虑稿费多少,重要的先发表出来,然后你还能持续不断地写出高质量的作品。” “放心吧老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就没打算靠写作发家致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稿费差不多就行,我不贪,”王德宝直言不讳地说道:“但我想靠写作赚个名气,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要是也能像你一样,看问题这么透彻,就好了。”郑元洁秒懂王德宝的意思,有些感慨地说道。 王德宝嘿嘿贱笑:“现在也不晚啊……诶诶,别打人,你咋还急眼了呢。” 郑元洁锤了王德宝一拳,得意洋洋:“老子可是当过兵的。” 王德宝翻了翻白眼,说道:“整个编辑部都在加班加点,给我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老郑,你说我买点儿水果送去怎么样?” 郑元洁连连摆手:“可别,你倒是一片好心,但是万一有人说你贿赂编辑,你咋办?本来没有编辑们什么事儿,决策都是老何一个人下的,但脏水扣过来,他们没法避免,又确实吃了你送的水果,那他们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换了你是他们,你憋屈不?这个时候你会恨打小报告的人?还是恨给你送水果的人?” 王德宝呆了呆,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做个人,真不容易啊……那我就真的一点儿表示都没有,那他们还不恨死我了?” 郑元洁意味深长地说道:“等你的小说发表以后,引起了足够的反响,你成名了……然后你再送水果,送礼物,就没人说什么了,因为那个时候,代表是他们慧眼识英才,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王德宝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顿时又是一声叹息。 郑元洁叹道:“但是我始终不明白,老何为什么这么着急,非要强行赶在这一期,就上你的小说?这老小子到底在琢磨什么?” 是啊,连一个外行人都知道,这事儿风险很大,可何元奎还是强行上马,非搞不行……那他到底图什么呢? 王德宝目光闪烁,他倒是有了一点点猜测,只是,他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是儿童读物啊,真的至于吗? 第119章:郑元洁创业 郑元洁见王德宝若有所思的样子,顿时好奇道:“你想到什么了?” 王德宝哪能大嘴巴啊,当即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我觉得吧,何总编很有魄力,很有担当,敢闯敢拼,儿童文学这个杂志一定会在何总编的手里,发扬光大,更上层楼的。” 郑元洁听的目瞪口呆:“弟弟,这就开始拍上马屁了?老何还没来呢。” 王德宝哈哈一笑,经过几秒钟的缓冲,他的脑子想到了转圜的话,于是又主动把主题兜了回来。 “老郑啊,我这可不是拍马屁,而是真心佩服,你想啊,连我这样的外行人都知道的风险,何总编能不知道?但是他还是这么干了……所以我觉得吧,可能有什么东西,是他看的到,而我们看不到的……那个东西,值得他冒险。” “咦,你小子,真有你的啊!”郑元洁这次是真的目露惊讶,震惊于王德宝的政治敏锐了。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对于王德宝的重视,已经很高了,现在才发现,还不够! 低头琢磨了一会儿,郑元洁说道:“这个事儿咱们都别往外说,等老何这边出了结果,再看他怎么说。” 这自然也是王德宝想的,他总不可能去拆何元奎的台吧。 这次王德宝跟着郑元洁,重新回到工作室,打开煤球炉,王德宝拿蒲扇给进风口扇风,郑元洁准备食材,等锅里水开了就直接把食材全都丢进去,来个大乱炖。 等荤的素的食材都熟了,再下两斤挂面,一人端着一个铝制饭盒,盛出来就开吃。 两人折腾一个来回,连午饭都错过了,也都饿的够呛,这会儿吃起来真是格外的香。 等吃的差不多了,郑元洁从桌子底下摸出一瓶二锅头,一纸盒子花生…… 王德宝看的眼睛都直了,好家伙,老郑这个工作室还真的是啥都有,哥们儿这是提前三十年吃上后世网红的部队火锅了……但是这高度白酒,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我还没成年啊喂! 然而郑元洁根本不给王德宝逃窜的机会,从柜子里翻出两个搪瓷杯子,咣咣往桌上一放,一人一个,然后拧开瓶盖就开始吨吨吨地倒白酒。 王德宝的脸瞬间就绿了…… 妈耶!这一搪瓷杯二锅头,起码得三四两,老郑你这是要放倒我啊! 王德宝刚想要拒绝,郑元洁端起搪瓷杯,dua g地碰了一下王德宝的搪瓷杯,说道:“来干杯!” 王德宝气急:“老郑你不要脸,我这杯你都倒满了,你那杯还没倒,你现在是用空杯子和我满杯的干杯……” 没等王德宝把话说完,郑元洁已经给自己的搪瓷杯也倒满了,嘴里还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这不是怕你跑了嘛……你就那喝三两,其他七两都是我的。” 合着你也知道我会跑! 王德宝也是无语了,他算是看出来了,郑元洁似乎是有点儿心事,又或者是有点儿触动,所以才会特别想喝酒……不然不会强行抓着他来陪酒的。 要说聊天的话,喝茶才更适合聊天,而且老郑这的茉莉银针,可比何总编那的茉莉高碎好的太多了。 一句话:老郑想说醉话……醉话就是心里话。 脑子里灵光一闪,想明白这个道理,王德宝也不用自己未成年,或者晚上还要回家的理由,来推辞了……陪朋友一醉又何妨? 两人也算是忘年交了,而且老郑这人的人品确实也还是不错的,不然他和他的《童话大王》也不会在后世屹立几十年不倒。 王德宝端起搪瓷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卧槽! 王德宝顿时感觉一条火线,从口腔一路向下,顺着食道,滑入胃部……但是,他却出奇的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反而第一口就有点享受高度白酒的辛辣感。 “感觉怎么样?”郑元洁剥了两颗花生,丢进嘴里,笑眯眯地看着王德宝尝酒。 看的出来,王德宝是第一次喝白酒,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特别好玩。 然而王德宝咂了咂嘴,突然一拍桌子,说道:“看不起谁呢?今天就这一瓶了,咱一人一半。” 郑元洁哈哈一笑,端起搪瓷杯就是一大口,竟然一口就闷掉了一半。 卧槽! 老郑你丫是个老六! 王德宝没好气地瞪了郑元洁一眼,有样学样,一口干掉一半……好家伙!真爽! 王德宝瞬间感觉血往头顶冲,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飘飘然了。 郑元洁笑着往王德宝嘴里塞花生,说道:“你也真是犟,喝那么急干啥?吃点儿花生压压。” 王德宝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身体亢奋,眼神飘忽,但是头脑却格外的灵活……他甚至觉得,或许微醺的状态,才能更好地发挥超神状态的效果? “老郑,你有啥心事,说吧。”王德宝吃了一把花生,说道。 “你小子,还真的是……”郑元洁有些愕然,但旋即又觉得很正常,喝了一小口二锅头,才感慨地说道:“我写作已经很多年了,作协我加入了,钱我也挣到了,名气我也有一点点……但是,我越来越觉得,条条框框太多!” 王德宝一边剥花生,一边说道:“不痛快,那就自己办杂志,自己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谁也不能用任何条条框框约束你。” 郑元洁顿时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德宝。 王德宝醉态可掬地笑道:“如果是上有老、下有小,生活所迫没办法,那就是没得选,老郑你的烦恼肯定不是这个……所以,既然你有的选,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 郑元洁还是僵着,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德宝,只觉得这少年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洪钟大吕,撞击着他的心神。 自己办杂志……这是郑元洁这辈子从来都没想过的。 他可是个人,哪有个人能办杂志的?可是要找个挂靠单位的话,上头其实还是有个婆婆管着,还是不开心…… 借着酒劲儿,郑元洁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王德宝哈哈一笑,也借着醉意,说道:“挂靠呗……我知道,你肯定担心,挂靠的不靠谱,但是,你可以找你信得过的单位啊,该干什么你一样不少,就是接个皮,只要你关系硬,我觉得还是能办下来的。” 历史上,郑元洁的《童话大王》杂志就是挂靠在岭西团省委,出版者是他父亲的战友。 所以,即便王德宝什么都不说,最后郑元洁还是会走回自己原来的历史轨迹上去。 这是现在,王德宝提前说了,郑元洁顿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王德宝继续说道:“现在其实还是管的比较松的,趁早办起来,越晚越正规,条条框框又多了,到时候你又不开心。” 后面一句话,郑元洁明显没听进去,他已经在仰头思索自己的人脉关系,以及怎么操作了。 王德宝喝了一口酒,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干,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历史上,郑元洁创刊36年的《童话大王》,其中至少30年都在维权,还有一些人物商标被抢注的,侵权案例数以千计,真的是数不胜数。 耿直又较真儿的老郑,就一直在维权,打官司……盗版,这是创造力行业不可逾越的一道天堑! 第120章:我涛哥楚楚动人 王德宝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八点。 看过桌上的字条,郑元洁的夫人来过,她收拾好了满地的狼藉,还给两人在煤球炉上温了半锅稀饭。 贤内助啊! 可惜王德宝前一世不光没结婚,甚至到死都是处男,他连被打拳的资格都没有。 拿了郑元洁的烟,王德宝走到阳台上开始吞云吐雾。 这个点钟,回家是不可能的了,公交车早停运了,也没有自行车……在老郑这过夜倒没什么,关键是他没跟薛阿姨和妹妹提前打招呼,难免会让她们担心。 只能明天一早就赶回去。 一根烟抽完,王德宝凝望漆黑的夜空,开始发呆。 重生回来短短几天时间,发生的事情可真的不少,但一次次危机,他倒也有惊无险地趟过来了。迄今为止,妹妹和他都四肢健全,活的好好的,且等年底君子兰出手后,他在经济上就可以一步到位,实现财务自由了——1984年的财务自由。 所以,他干的应该还算不错。 等钱到手,就准备买房子了……在南锣鼓巷那买一套,找邱行之帮忙介绍卖家。另外就是在京大附近,买一套楼房,像老郑的工作室这样的。 重生回来,王德宝感觉最不方便的,就是上厕所! 这年头上厕所都是公厕,像四合院和平房区,哪怕是邱行之住的南锣鼓巷,也是一片区域设置一个旱厕……旱厕啊! 平时的气味儿就够受的,到了夏天……超乎你的想象! 甚至楼房也有很多是公厕。 这年月很多楼房,其实就类似于后世的学生宿舍,一层楼公用一条走廊,一个卫生间,一个灶间,一个水龙头……不过好歹是楼房,公厕的味道当然不如旱厕那么惊人,但生活还是极其的不方便,且也没有隐私。 楼房当然也有缺点,那就是升值潜力小,没有院子缺乏活动空间,而且房间都很小,户型设计也很奇葩……厕所门直接对着客餐厅! 关键是二三十年后,一些开发商还坚持这样的设计。 王德宝忿忿地踩灭烟蒂,反正他是打算好了,有钱了就买房子,这是首选。 然后留一些活钱,抓住机会就做生意,毕竟时代限制在这了,还有人盯着他,他也不敢真的现在就把后世的商业手段拿出来……傻子瓜子的年老板被抓三次,还是设计师亲自开口,才放人,王德宝可不觉得自己的脸还能比年老板大。 苟着,不能浪! 要浪也要等到1992年以后,才能随便浪。 最后嘛,就是在文艺作品上,刷一下自己的才子人设……有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出生在京城,还能偶遇郑大神,是真的为王德宝省了太多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了,走儿童文学这条路,真的是走的太对了……而且王德宝有种预感,何元奎回给自己一个巨大的惊喜。 至于歌曲、影视剧,还是受时代的局限性比较大,而且王德宝也没有艺术功底,突然拿出来作品,解释不清,别给人当敌特转起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王德宝正在琢磨着自己今后的轻重缓急,突然听到隔壁的四合院,有吵架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们别想把我卖了!就是死,我也不嫁!” “儿女婚事都是从古到今都是父母做主,老娘让你嫁,你就必须嫁,你就是死,也必须嫁过去以后再死!” 王德宝听的顿时一个激灵,包办婚姻啊! 关键是,前一个女声,他听着还挺耳熟……对了,是我涛哥! 王德宝瞬间回忆起来,之前王涛虽然没明说,但是也隐晦地暗示了自己在家里地位不高,哪怕自己有新华书店的正式工工作……大概率还是家里重男轻女,以及我涛哥超出时代的审美水平的大高个、大长腿。 王德宝连忙从三楼阳台探出头,向下张望,果然看到一个身影哭着跑出来,后面有人跟着她追,但是明显追不上涛哥的大长腿,没一会儿就追丢了。 王德宝瞪大眼睛,借着星月光辉,死死地盯着涛哥的身影,一直到见她曲里拐弯的跑出胡同,蹲在远处的路灯下。 还好还好,我涛哥还是有理智的,没有到处乱跑。 三十年后,全世界都说华夏的治安很好,一个女孩子夜跑,或者半夜出去吃烧烤,都没问题……这个吧,也要辩证的看,不是绝对的,尤其是三次严打前,那是真的乱的离谱。 比如在魔都,第一次严打前,就发生过一个女团委,光天化日之下,被几个无业青年堵在桥头那个啥了……这年月也没监控,路灯都是老远才有一个,王德宝是真的怕王涛出事。 认准方向,王德宝门后拿了备用钥匙,出门一路狂奔,以最短的时间,跑到路灯跟前。 结果发现没人。 王德宝呼哧带喘地左右四顾,急得不行,心说涛哥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正打算沿着马路往前追,王德宝忽然听到身后有个怯怯的声音响起:“王德宝?” 王德宝猛然回头,看向昏黄路灯后面,半人高的草丛。 一个高挑的身影,缓缓站起。 王德宝快步上前,看清楚王涛的脸,顿时长吁一口气:“可算找到你了,你没事就好。” 王涛瞬间脸红如血,羞的简直抬不起头来,但又有些小窃喜,声音如蚊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我是来找郑老师的,喝多了,睡在他工作室,刚睡醒,在阳台上抽烟,恰好看到你跑出来,”王德宝简单解释了一下,左右看看,说道:“这里不是说好的地方,搞不好一会儿就有联防队过来巡逻……要么我送你回家,要么你跟我去郑老师的工作室。” “我……”王涛是想拒绝的,但是一想到联防队确实会过来巡逻,一咬牙,说道:“走!” 于是两人很快回到郑元洁的工作室。 听着郑元洁的呼噜声,王涛突然脸红又紧张……她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王德宝给王涛泡了一搪瓷缸茉莉花茶,引着她来到隔壁书房坐下。 “这里是郑老师的……工作室?”王涛有些惊讶地看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书,震惊了。 “对,但这个不重要,你是怎么回事,跟我聊聊,我帮你想办法解决。”王德宝直奔主题。 “他们想让我跟二机厂的一个老男人结婚!就因为那人愿意给500块钱彩礼,我听说那人的前妻是被打急了,喝农药自杀的,还留下一个五岁的男孩……”王涛一说起这个,顿时就忍不住哭出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王德宝顿时震惊了,还有这样的父母?这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我决不允许我涛哥被别的男人玷污! 涛哥是我的! 第121章:令人窒息的骚操作 重男轻女。 包办婚姻。 盲婚哑嫁。 这一个个轻描淡写的词语,其中蕴含着多少人间惨剧……谁也不知道。 大家长制的传统下,即便是成年子女,也一样会被作为家长的附属品,而不是独立人格的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尊重。 而且这个传统还会一直延续下去,被许多人信奉和崇拜……直到三十年后,无数关于催婚的段子,也还是这个传统在新时代的延续。 所以王德宝很清楚,自己是无力改变这个现状的,也无力改变王涛的父母,但他可以教给王涛掌握改变自己命运的钥匙。 或许是走投无路时,王德宝恰好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得到了王涛的信任和依赖,所以王涛也没藏着,一边哭泣,一边小声地把自己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道来。 王涛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按理说一家有两个儿子了,对闺女总归会稀罕一点……但重男轻女的家庭不能按常理来想,据说王涛刚被生出来,差点儿被奶奶丢进尿桶里溺死,就因为她是女孩。 恰好王涛的两个舅舅来送礼钱,才算救了王涛一条小命。 后来也多亏了两个舅舅的接济和帮衬,王德宝才能长大、上学,最后考上新华书店,成为一名国营单位的全民工。 奶奶曾经想把王涛卖给人贩子,换点儿钱,但幸亏她没活那么久,但父母和兄弟依旧对王涛很不好,她一个18岁的大姑娘,居然要在客厅打地铺,以至于她睡觉都要完完整整的穿着衣服。 每个月的工资一发下来,就直接被母亲领走,只给王涛三块钱……这点儿钱只够坐一个月的公交车。要不是单位有个大姐可怜她,准许她偷偷把书店的破烂拿出去卖,她连一天三顿饭都没着落。 晚上下班回到家,还要在家里糊纸盒——十个一分钱,她一晚上必须糊好一百个,不然就不准睡觉。 但两个兄弟一个20岁,一个16岁,两人不上班也不上学,整天游手好闲,却什么都不用干,还要找她索要零花钱……她哪还有钱? 王德宝听的浑身恶寒,但也总算明白了一些事情…… 为什么王涛明明是大晚上从家里跑出来,却还板板正正的穿着上班时的衣服,连鞋子都没换。 为什么上次见到王涛,她穿的也是这一身衣服。 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比他过的还要艰难,至少他在父母在世的时候,过的还是很开心的。 而王涛,但凡她成长的过程中,稍微错一点点,现在她可能已经成为某个乡村的猪圈里,生了八个孩子,还被打断所有牙齿的…… 在重男轻女的家庭观念里,女儿就是赔钱货,所以就得吃的少,干的多,穿的破,不给上学,不许生病……如果漂亮能干,那就卖给婆家一个好价钱,如果不漂亮不能干,那就卖给人贩子一个好价钱。 王德宝同情地揽住王涛的肩膀,涛哥真的太不容易了,如果他不是重生者,涛哥比他优秀。 而且即便生活已经如此艰难,涛哥的三观却没有被仇恨扭曲,又或者报复社会什么的,她还是这么的心底善良、热爱文学…… 这样的好姑娘,真不知道前一世过的有多委屈……但是这一世不会了,因为这位小姐姐遇到了天选之子。 而王涛被王德宝搂住肩膀,顿时浑身一颤,脸红如血,低着头瑟缩成一团,却又不敢反抗。 王德宝只是同情,怜惜,又不是要没品地趁人之危,所以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用不可置疑的口吻说道:“涛哥,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王涛锁着头,迟疑了一下,才微不可查地点头。 但旋即,王涛突然猛地抬头,看向王德宝:“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啊哈,不要在意那些细节,”王德宝打了个哈哈,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说道:“我先来给你说一下,我给自己的短期规划。” “哦,好的。”王涛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王德宝,不知道怎么王德宝突然又说起自己来了……等等,难道说,我再他的人生规划里? 这么一想,王涛顿时心跳加速,看向王德宝的眼神,也变得期待起来。 “下礼拜,我去金河中学入学考试,我会以优异成绩顺利过关,然后尽快拿到学籍,然后等七月份参加高考。” “九月份开始,我会在京大上学,我暂时的想法是考经济系。” “年底我会在市内买房,然后全家搬来,到那个时候,我想我的人脉和经济实力,也许就能帮你解决麻烦了。” “所以我说这些的目的,就是告诉你,涛哥,一定要坚持到年底……满打满算只剩下不到十个月了。” 王德宝每说一句,王涛就点一下头,她此刻的表情是木然的,内心是崩溃的……京大?买房?这个男人真的是我一个不祥的女人配抓住的吗? 但出于对王德宝的信任,以及王德宝的强势,她下意识地就点头答应,其实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思考,只有巨大的恐惧……太过优秀的王德宝,让她没有安全感,她会觉得自己配不上王德宝。 王德宝不管这些,继续说道:“现在打起精神来,我来教你,怎么撑过这十个月……提前说好,这些法子,你以后可不许用在我身上,不然打屁屁。” 王涛瞬间回神,聚精会神。 得,果然还是得用一点话术,才能让小女孩支棱起来。 “明天一早,你就去新华书店门口蹲着,等人来开门,你就抱着腿哭,表现的越柔弱可怜越好,千万强撑着故作坚强。” “啊?”王涛懵了,她这么大个字……装可怜?别人会信吗? “别人要问你为什么哭,你就说那个男人的情况说出来……记住一定要边哭边说,然后,注意,要顺便说一下你每个月的工资都被你妈代领,一年的工资就能顶得上500块钱彩礼了……记住,哭的越委屈越好。” 王涛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知识点?从来没听说过! “然后,等一上班,你就找同事借钱!说你要买自行车代步,记住,多借一点,能借多少借多少! 一定要找你的同事,特别是关系不好的同事,甭管他们怎么羞辱你,你就只管装可怜,先把钱借到手再说……别人要问你怎么还,你就说一发工资就还。” 王涛人都傻了,借钱?还要找关系不好的同事?啊这……这是什么操作?完全听不懂了啊! 就感觉……emmm,好怕怕的感觉,但是又有一点点小刺激。 “等借到钱,你就在废品收购站买别人用报废品组装的女士自行车……注意关键词,报废的!女士自行车!” 王涛瞪大眼睛,这她是知道的,因为她也想过要攒钱买个那样的自行车,比百货商店里卖的那种工业票的全新货,要便宜的太多了。 可这样一来,就会剩下很多钱了啊……报废自行车用不了那么多钱的,那我为什么要借那么多钱? 王涛百思不得其解。 “你找个稍微远一点的储蓄所,或者找两个也行,分别把剩下的钱存进去,一定要把存单放好,然后以后你就骑车上下班。” 王涛简直要疯了……神经病吧,爸妈要是看见她买了自行车,肯定会打死她的,甚至她的哥哥弟弟,肯定会把她的自行车抢走骑着玩。 然而,王德宝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道:“如果被兄弟骑走了,那你就再买一辆,回家里依旧说,是你借同事的钱买的。” 王涛两手抓着头发,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的骚操作……大哥你到底要干嘛?能给我透个底吗? 第122章:教坏了小朋友 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王涛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德宝微微一笑,说道:“你觉得,一个人想要在这个社会上独立生存,最不可或缺的是什么?” 王涛完全无法适应这样提问式、启发式的回答,她最适应的其实还是科教书的那种“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的模式,所以面对王德宝的提问,她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必须要回答,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王德宝说道。 “工作?”王涛小声说道。 “你就有工作,而且还是国营企业的全民工,但你能在社会上独立生存吗?”王德宝一针见血地说道:“不,你不能,你现在不还是要主动回到家里,忍受父母兄弟的虐待?” 王涛低下头,隔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家?” 王德宝挑挑眉,两世为人的他,自然不会理解为单纯租个房子就是家……女人口中所谓的家,那是有特殊含义的,意思是有丈夫、孩子的恒产,才是家。 暂时没有孩子,至少也要先有个合法的丈夫。 所以王德宝也没兜圈子,直接针对这个答案,一针见血:“你这次要是嫁给了二机厂那个带着拖油瓶的老混蛋,你也算有家了,有老公有孩子有房子……可你能在社会上独立生存吗?” 王涛有些崩溃地抱着头,她没办法自欺欺人,她知道,不可能的。 因为那个老男人会像家暴他前妻一样,继续家暴她,直到逼得她走投无路也喝农药自杀,然后,那个老混蛋又会花钱去买第三个媳妇,如此循环。 “那你就不嫁老混蛋,嫁别人,那你觉得你可以在社会上独立生活吗?”王德宝继续问道。 王涛猛然抬头,看向王德宝,目光中包含期待。 王德宝近距离看着涛哥满满胶原蛋白的俏脸,虽然瘦削的几乎脸上没肉,但是即便如此,涛哥还是很漂亮……美人在骨不在皮啊! 这句话绝对是古代某个lsp发明的,绝了! 涛哥要是吃的丰腴一点,绝对美炸了……尤其是这双逆天的大长腿! 啧! 可惜隔着厚厚的工作服,看不见里头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迟早我会看见的! 王德宝正在心里暗暗发誓,突然听到王涛轻声说道:“你想看吗?” “嗯?”王德宝顿时愣着:“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想看吗?”王涛红着脸,小声说道:“你娶我,我给你看……” 王德宝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目光更加炽热……忽然理解为啥君王会不早朝了,你拿这个考验君王,哪个君王能禁得起考验嘛,这可是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王涛看王德宝心动了,羞红着脸,小声说道:“我什么家务都会做,我可能干了,我吃的也不多,也不会浪费钱买化妆品和新衣服,我还能挣工资,你可以放心去上大学的,我会照顾好你妹妹……” 王德宝:…… 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听,王德宝很心动,非常心动,可听着听着,王德宝只觉得心酸……什么样无耻的父母,才能把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塑造的这么卑微? 王德宝强忍心动,把话题扯回到原来的主题。 这次他也不绕圈子搞什么启发式问答了,直接宣布答案。 “你知道一个人独立在社会是生存,最需要……” “我不想独立生活,我就想找了能好好对我、不欺负我、不打我的老公。” 王德宝:…… 我踏马的,真的好羡慕这个时代的男人啊!绝对比二十年后的男人幸福一万倍! 等等,我现在就是这个时代的男人! 卧槽我好羡慕我自己! 面对王涛满含期待的星星眼,王德宝……差一点儿就答应了。 冷静思考了一下,王德宝改变了方式。 “你会听我的话吗?” “我会的!”王涛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她还以为是接着上一个话题,然而王德宝已经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那你就照我说的做。”王德宝叮嘱道。 王涛一脸懵,怎么感觉……好像又绕回来了? 王德宝这次也不兜圈子里,耐心地解释起来。 以前王涛的工资是妈妈代领的,所以,工资既然没落到自己手里,那就不是自己的工资,是妈妈的工资。 所以我借同事的钱,用妈妈的工资还,有什么问题?反正新华书店的活我一丁点儿都没少干,我问心无愧啊。 至于我借的钱……这是我凭本事借的钱,我为什么要还? 王涛听的人都麻了,完全不知道该作何表情……还能这样玩? “刚才是开玩笑的,”王德宝笑道:“你爸妈一边拿着你的工资,一边嫌弃你,一边还想把你卖给老混蛋还钱,哪有什么好处都占完的?” “所以你要用实际行动,让他们明白,再欺负你,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到!同时,你手里还能多出来一份私房钱。” “你还要去单位的工会、妇联,向他们说明情况,请求他们帮助……而他们愿不愿意下力气帮你,就看你明早抱腿哭的时候,哭的惨不惨了,懂?” “他们真要愿意下力气帮你,是可以隔区发动街道办的力量来帮你的,因为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已经消灭了包办婚姻,我们正在打击拐卖人口,这是正义的事业,但凡是有对这个国家有责任感的人,都会对你伸出援手……这同时也是他们的政绩。” “一定不要心慈手软,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一旦你手下留情,放过他们,那你就完了,谁都救不了你。 想想那个老混蛋的前妻,她难道是突然想死,然后就死了?不,想死,是因为绝望,而绝望,是一个过程,非常非常痛苦的过程。 你绝对不想体验那种绝望的过程,甚至要找机会寻死才能死成的结果,对吗?” 王涛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王德宝的最后一句话,她是真的听进心里去了。 其他的……她听的似懂非懂,但是,很受震撼。 最后王德宝深表遗憾:“很抱歉,这一段时期,我不能为你出头,因为会让情况变得复杂,别人的注意力会转移到我身上,不利于你解决问题。同时,我身上现在也有很多麻烦,现在也是自顾不暇。” 王涛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挥了一下拳头,说道:“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一定会做好的……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王德宝欣慰点头:“说吧。” 王涛转过头,两眼定定地看着他:“你睡了我吧!” 王德宝手捂额头,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教坏了小朋友。 第123章:我涛哥小试牛刀 “反正我迟早都是你的人,早一点给你,也没什么的……我是自愿的,我不后悔。”王涛羞红了脸,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小手攥紧了王德宝的衣角。 “你就不怕我反悔?女孩子对男人太好,是会受到伤害的。”王德宝强忍冲动,推着王涛的肩膀,不让她靠过来。 “那你会不要我吗?”王涛小心翼翼地问道。 “绝不可能!除非我死了!”王德宝斩钉截铁。 “那你会对我好吗?”王涛的表情瞬间轻松起来,带着小心翼翼地期待,问道。 “我会把最好的给你!我发誓!”王德宝斩钉截铁。 “那你会欺负我吗?或者打我?”王涛已经有些忍不住笑意了,开心的嘴角都是上扬的。 “哪种欺负?”王德宝的眼神,瞬间有点飘。 而王涛先是愕然,然后很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俏脸瞬间殷红如血,轻啐一口,小声骂道:“臭流氓,你果然早就想欺负我。” 咳! 王德宝老脸微红,有点讪讪的,这不是尴尬的,而是……麻的! 话说,王德宝两辈子做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小女生这样含羞带嗔的骂……妈耶!全身的骨头都要酥了好吗! 可见上辈子哥们儿到底错过了多少美丽的邂逅! 于是王德宝愈发地痛恨大伯二伯那些人,还有前一世撞死妹妹、压断自己腿、又肇事逃逸的卡车司机张全柱。 对了,张全柱是炼油厂的职工,骚扰曾老师的那个李德利也是……王德宝隐隐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那虚无缥缈的想法。 “第一次见面,你就一直盯着我的腿看,别人都嫌我太高,唯独你……我能感觉你特别喜欢我,为什么?” 王涛的声音有些困惑,但她马上就不纠结了,俏脸仿佛能滴出血来,她颤抖两手,把王德宝的大手抱到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放下,然后按住。 过程很简单,但王涛做起来,就仿佛是在完成一项庄严神圣的仪式。 “我把自己交给你了,反正,也只有你喜欢我。”王涛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她昂起头,呼吸急促,等待着。 王德宝忍不住想当场化身狼人……哪个干部禁得起这样的考验? 反正他行。 王德宝将王涛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这时候王德宝才发现女孩子有多高! 当王涛坐在王德宝大腿上的时候,王德宝的头就只能够到王涛的肩膀……完全体验不到那种娇小的女孩子那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王德宝瞬间想到了曾佩琦……如果现在坐在自己大腿上的是曾老师,那一定可以轻松把她搂紧怀里,肆意爱怜。 一想到曾老师,王德宝瞬间冷静下来,恨不得立马抽自己一个耳刮子! 你丫重生一次,难道就为了一颗小树苗? 两辈子的成绩就是1?就一个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零的突破? 于是……于是王德宝直接把头埋进王涛的怀里。 王涛瞬间浑身僵直,不敢动弹,但是俏脸上却散发着幸福的光辉……我就要是宝哥的人了,我要有自己的家了! 王德宝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闷声闷气地说道:“对不起涛哥,我不能……” 王涛瞬间心就凉了……连宝哥也嫌弃我! 王德宝继续闷声闷气地说道:“我不能在没有仪式、没有名分的情况下,就把你……别的女人有的,我的女人也必须有!” 王涛瞬间心就甜蜜的快要融化了……原来宝哥是心疼我!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王涛的情绪绷不住了,她抱着王德宝,发出压抑的哭声。 一直等到王涛发泄完了,王德宝才亲掉了王涛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等等我,多给我一点时间,我要给你买大房子,布置好我们的家,再……” 王涛幸福地闭上眼睛,有些吃力地蜷缩在王德宝的怀里,然后死死地抱紧他,嘴里喃喃道:“我什么都听你的……宝哥,我是你的人。” 完成了灵魂上的承诺,王德宝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和……成就感。 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既定目标了……取得学籍,参加高考,考上京大,卖君子兰,买房! 等熬完这几个月,明年就是天翻地覆的质变了。 之后烧了两壶开水,倒在搪瓷水盆里,关了门让王涛自己擦一擦身,然后好好睡一觉,还塞了五十块钱给王涛,让她留着防身用。 第二天一早,王德宝突然惊醒,才发现王涛人已经走了。 王德宝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要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这可是他两辈子以来,离女人最近的一步,只差一步就可以拜托处男身了。 诶,希望我涛哥一切顺利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德宝的祈祷起了作用,又或者王德宝的办法真的有效。 反正,当第一个来职工赶到新华书店门口时,看到蜷缩在卷帘门口,抱着两腿,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头发眉毛都被轻晨的露水打湿,可怜兮兮好像一直无家可归的小猫的王涛…… 那个大姐顿时母性泛滥,心疼的不行。 “小王,你这是……昨晚没回家?”大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我逃出来的,”王涛两眼红肿,小声地控诉着:“我爸妈要把我500块钱卖给二机厂的一个老男人,他前一个老婆是被他打的受不了了,喝农药死的,还留下一个孩子……呜呜呜!” 说着,王涛就把脸埋在膝盖上,发出压抑的哭声。 大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的怒火都要冲上天灵盖,嗓门儿也不自觉地变大了。 “哪有这样做人父母的?简直和人贩子没有区别!” “你一个月的工资都三十多块了,一年杂七杂八加起来有400多块了,就是傻逼也不能不会算账吧?” 大姐说着说着,又有一些怀疑,这帐怎么算,也不对劲啊……难道是小姑娘瞎编的? 大姐的大嗓门引的两个路人走近过来,好奇地围观。 王涛抬起头,眼睛肿的更厉害了,哭诉道:“我爸妈的意思,是要我把工作让给我哥,然后再把我卖了。” 围观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好狠的父母啊。 王涛继续哭诉道:“新华书店是我凭自己本事考上的,凭什么要我让?我哥那就是自己偷偷从下放的地方偷跑回来,天天游手好闲的盲流,他不光自己盲流,我弟初中毕业也不上学了,天天跟着我哥四处流窜,偷鸡摸狗,钱不够花就问我要,我的工资都是我妈代领的,一个月就给我三块钱,就三块钱还被我哥和我弟抢走了……呜呜呜!” 围观五人一个个心疼的不行,又对这可恶的父母和兄弟充满怨恨……怎么能这么欺负一个好姑娘! “我每天下班回家还要糊纸盒,不糊够一百个不准我睡觉!” “我都19岁的大姑娘了,还让我靠着门口打地铺,天再热我都不敢脱衣服!” “当年我上学都是两个舅舅出的钱,我爸妈还要我舅再多掏一份钱,算是我在家干活的钱,不然就不让我上学!” …… 一通哭诉下来,围观的热心群众从三五人,变成了三四十个人,一个个气的恨不得立马就把王涛的爸妈抓起来,戴上高帽,游街示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偏心到恶心的爸妈?简直不是人! 最后王涛哭的泣不成声,攥着小拳头声嘶力竭:“新华夏都35年了,早都消灭包办婚姻了,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要卖了我?我不服!我要去告他们!” 刚才还此起彼伏愤怒声讨的人群,瞬间安静,人们面面相觑。 要告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围观的人都开始迟疑了,毕竟,天底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啊,就算父母做的不对,你作为儿女,也不能告自己父母啊,这可是大逆不道。 王涛用力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就要走,一副铁了心要去告官的样子。 大姐忙拦着王涛,劝说道:“还是先找工会和妇联吧,我陪你去,直接去找你们那边的街道办,妹妹你放心,姐站你这边。” 围观的人群这才终于活泛起来,纷纷点头:对对对,先找妇联。 第124章:我就想找个讲理的地方 幸好昨晚王德宝已经提前打好了预防针,让王涛预见到了,今天大概会发生什么情况。 不然,遇到几十个认识的不认识的,一起劝自己不要告父母、天底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父母赐予你生命、父母养育了你有多么的不容易…… 王涛就算再生气,也只能乖乖算了,一句都不敢多说。 而现在,王涛只觉得王德宝太有先见之明了,这些人的反应,完全都在王德宝的预料之中。 比如王涛哭诉,父母不给她上学,是两个舅舅帮她交了学费,还要多给她父母一份钱,抵她本该在家干的活……而那些人刚刚还义愤填膺谴责她父母,一转眼,又好像记忆全部清空了,念经一样又劝说父母供她上学不容易…… 王涛无法理解这种现象是为什么,但是她意识到王德宝全猜对了,心中于是对王德宝升起近乎信仰一样的强烈信任。 同时,王涛也愈发坚信,自己绝不可以心慈手软。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王涛都咬紧牙关不吭声,一直到妇联的大姐也在劝她,她立马撒腿就往派出所跑。 宝哥说要把事情闹大,不闹就不给解决,闹的越大,越容易解决……宝哥说这叫按闹分配,宝哥绝不会错。 于是王涛一路狂奔十几分钟,直接冲进派出所,连鞋子都跑掉一只。 而派出所的同志也全都慌了! 好家伙,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年轻的姑娘家,头发凌乱,鞋子只剩一只,冲进派出所时差点儿喘不上气……这是发生什么恶性事件了吗?这踏马可是天子脚下! 然而一听王涛的哭诉,老警察犹豫不决,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但年轻同志就正义之心不可阻挡了。 哥哥是从下放的地方逃回来的……这个要抓回来审一下,到底街道办有没有发回城证明,没有就是盲流啊!一旦查实,至少也是要遣返的,情节严重是要判刑劳改的。 至于回来以后的盲流期间,有没有做过恶?如果有过作奸犯科,那是要罪加一等的,现在是严打期间,更要从严从重从快! 弟弟游手好闲……那也要抓回来审一下,有罪要审判,有错要纠正,不能让他年纪轻轻的就长歪了。 父母也要抓回来……批评教育,新华夏建国35年了,居然还有包办婚姻,买卖婚姻?你敢在天子脚下搞封建残余?而且还是一个国营单位的全民工?你这是打谁的脸呢? 拒不改正就抓起来,劳动改造! 二机厂那个老男人也要抓起来审一下,看看他老婆是不是死的有蹊跷,是不是有过买卖人口,是不是有其他劣迹。 我们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放过一个罪犯。 最后还是领导拍了板,去抓人!这事儿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这姑娘看着也是个列性子的,万一现在不管,回头真被父母给卖了,想不开也喝农药了……关键姑娘是来过派出所报过案的,到时候所有人都要接受内部审查。 就算不说责任上的牵扯,单讲良心,哪个正常人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花季少女,就这么凋零? 大家不管是以什么方式加入人民警察队伍的,但进来的时候,都是穿着警服,对着红旗,发过誓的……要是连国家已经消灭的封建残余,都能死灰复燃,那这身警服,不穿也罢。 于是浩浩荡荡的警察就出发了,王涛都看傻了,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一番哭诉,警察叔叔全出动了。 领导招呼一个女警跟上,同时把王涛的工作证还给她,笑容和煦地说道:“小王,可不能再哭了,不然,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是我们欺负你呢。” 女警和王涛顿时都笑出声来,王涛也彻底放松下来,开心地说道:“我也没想到,我就想找个讲理的地方,没想到,真找到了,谢谢警察叔叔。” 领导年纪大一些,尤其对这句话,有所触动,温和地说道:“走吧,去你的工作单位,了解一下情况,要相信党和政府,我们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我们一定会为所有受苦的人做主,不管作恶的是什么人,苍蝇要打,老虎也要打。” …… 王涛的来去,一觉睡到大天亮的郑元洁毫无所觉,开着他的标志505,亲自把王德宝送回家,认了一下门,就不顾王德宝的挽留,匆匆离去。 说是没带手信,等过几天儿童文学出刊了,再正式登门道喜。 老郑讲究人啊! 王德宝也不着急回家,先去买早点。 包子摊的老板娘自来熟地问王德宝:“宝子,刚才开车送你来的,是你朋友啊?他干什么人的?” 这年月,人们问话往往就是这么的直接,因为现在不时兴个人隐私,现在讲究的是要抓敌特。 关键敌特早些年是真的多,现在也不少,大部分是凯申那边派来的。小强一样,总也抓不完。 王德宝很坦然地说道:“那是郑元洁郑老师啊,在儿童文学那些刊物上发表小说的作家,你们要不认识,问问你们家孩子就知道。” 一群街坊邻居顿时都震惊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纷纷围过来打听。 王德宝赶忙告饶:“别挤,我的豆浆洒了,别烫着孩子……郑老师去采风,顺路送我回来,就这点事儿而已,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千万别来打扰我,我要好好复习,考试没几天了。 真要有不放心,觉得郑老师是敌特的,麻烦您直接去居委会,或者派出所,只要穿制服的同志来找我,我不复习了,一定配合。” 说完赶紧拎着早点开溜,看的众人哈哈大笑。 王德宝一家人虽然搬来没几天,但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少,大家都相信这一家人,身世清白,人品靠谱,尤其是收留顾老太的大孙子,让整个社区的街坊邻居都交口称赞,赞一句热心肠。 所以,王德宝虽然跑的快,但还真没人怀疑那是敌特。 王德宝回到家,就见薛梅正轻手轻脚地打扫庭院,两人相视一笑。 薛梅接过早点,笑道:“幸亏你来了,不然我只能让诺诺去买早点了……我订的袄子今天就能送来,以后我烙饼当早饭,你就不要买早点了,太费钱了。” 王德宝忍不住笑:“我是没问题,但小家伙们可能不情愿。” 薛梅不满道:“你不能把他们惯坏了,现在谁家的孩子是天天早饭就吃大肉包的?一周吃两三顿荤菜就很好了,咱们家已经是一天两顿荤了,不能再多了,太费钱了!” 这时王芸已经听到动静,光着脚丫冲出来,尖叫着扑过来。 “诶诶,小心别摔着!”王德宝赶忙抱起妹妹。 妹妹顺势像树袋熊一样爬到他身上,直接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大叫:“哥,你昨晚没回来,我担心死你了,今天你得等我睡着了才能走。” 王德宝的眼眶顿时湿润了,妹妹,他亲爱的妹妹,我一定会守护好你,这一世一定会让你快快乐乐地长大,再也没有烦恼和痛苦! 第125章:不当人子王德瑞 看到王德宝和王芸兄妹俩亲昵的样子,薛梅顿时会心一笑,也不去打扰他俩,转身就去灶间忙了。 只是转身的时候,薛梅的眼眶有些湿润。 王德宝的蜕变,从头到尾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曾经她很慌,因为王德宝的麻烦她无力解决,王德宝的转变她也无能为力。 但是现在,她觉得一切都很好,因为不管王德宝怎么蜕变,他骨子里还是那个疼爱妹妹、积极向上的好孩子。 那些蜕变,只不过是为了适应麻烦,适应社会而已。就算王德宝的人生因此产生什么瑕疵,那也不是王德宝的错,至少不全是,是社会逼他变成这样的。 “光吃大肉包可不行,噎得慌,得煮一碗粥,还有一人一个煮鸡蛋……” 薛梅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灶间忙碌起来,以此来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而临院窗帘,此刻被小心翼翼地拉开,薛诺探着头,眼神艳羡地看着腻在王德宝身上的王芸。 她也好想腻在王德宝的身上,她也好想有个王德宝这样的哥哥……或者爸爸,反正是个能让她有主心骨,有安全感的男人,就行了。 不经意间,薛诺和王德宝四目相对。 薛诺吓得赶紧缩回头,把窗帘拉好,心脏如同擂鼓一般,砰砰乱跳。 王德宝在妹妹的额头亲了一口,笑道:“赶紧回去穿衣服,一会儿冻着了。” 王芸立马撒娇:“哥,你都大半年没有背我了。” 王德宝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一边抱着王芸往屋里走,一边宠溺地说道:“好好,哥以后每天都背你。” 王芸顿时欢呼着叫起来,开心地直接就在王德宝的怀里蹦起来。 王德宝也开心的咧嘴直笑。 这时,王德宝的房门突然打开,顾平安一脸艳羡地看着王芸,说道:“宝子哥,你早上没带我跑步。” 王德宝哈哈一笑,揉了揉顾平安的头,说道:“我回来晚了,跑不成了,明天再跑吧,不过,大肉包今天有。” 这下顾平安也开心了,流着口水猛点头,但还是艳羡地看着在王德宝怀里撒娇的王芸……不过他可没勇气要王德宝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天还有点凉,快回去穿衣服,别冻着了。”王德宝叮嘱一声,然后把王芸送到对门门口。 “哥,你抱我进去。”王芸不答应了,搂着王德宝的脖子不肯下地。 “那可不行,你诺诺姐还在屋里呢,你们都是大姑娘了,哥哥不能随便进你们的房间,”王德宝哭笑不得地说道:“都到门口了,乖,自己进去吧。” “我不嘛!”王芸扭着身子开始撒娇,然后一巴掌拍在门上,叫道:“诺诺姐,你快穿衣服,哥要进来了。” 王德宝:…… 好家伙,这小妮子,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好嘛! 如果是其他人,再怎么宠溺妹子,此刻也会假假地吓唬一句,因为小孩子要是宠坏了,以后真的很难管教。 然而王德宝是重生回来的,在宠妹上,他完全就是毫无底线……哪怕宠坏了,那也是自己妹妹,别人看不看的惯,那关王德宝屁事,王德宝根本不考虑。 所以王德宝站在门口,有些尴尬,但却没出声阻拦。 当然,王德宝也没拍门,或者直接推门进去。 片刻之后,薛诺穿好衣服,主动开了门。 王德宝抱着王芸进了屋,把她放在床上,说道:“这下行了吧?快穿衣服,别冻着了。” 说完,王德宝才歉意地朝薛诺说道:“对不住啊,诺诺,打扰你了。” 薛诺眼睛都不敢抬头直视王德宝,声音如蚊地说道:“不打扰的,我早都起来了,只是没出去而已。” 本来是没起来的,但是薛诺不想王德宝认为自己是个爱睡懒觉的懒姑娘,所以强行解释了一波。 “诺诺真棒!”王德宝朝薛诺挑起大拇指,然后从外面带上房门。 薛诺脸红红地坐在床边,帮王芸穿衣服,却突然冷不丁地听王芸说道:“诺诺姐,你喜欢我哥吗?” 薛诺嘴一哆嗦,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瞬间紧张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也喜欢我哥,我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王芸骄傲地说道。 “嗯,对。”薛诺低低地应了一句,这才长吁一口气,原来是王芸在炫耀自己的好哥哥,而不是质问……吓死我了。 五人吃完早饭,薛梅私下里问了一句:“小宝,王进忠和董青山两家都没来人,要去催一下吗?你家的房子,始终没个确实的着落,我心里有点儿不踏实……他们恐怕想要赖账。” 王德宝冷笑一声:“他们不赖账,我还没办法炮制他们了呢。不用催,现在着急的是王进忠家,不是我们,我现在就等着王德瑞来求我了。” 薛梅想不明白,董青山如果赖账,他是支书董卫国的外甥,王德宝根本拿他没办法,那么王德瑞又怎么来求王德宝呢? 王德宝回家的时候,只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没说太多细节和自己的想法,所以没有这种经历的薛梅,实在不知道,王德宝应该怎么搞定这么复杂的局面。 不过看王德宝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是已有成算,所以薛梅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个脑子,还是别问太多了。 然而,人就是这么不禁念叨,薛梅正想着不问了,王德瑞就找上门来了。 “王德宝,还钱!”王德瑞踹开院门,大声喝道:“今天你要是不把我家那两千块钱还上,老子就报公安抓你坐牢!” “薛阿姨,我盯着王德瑞,保证不让他跑了,你快去派出所报案,就说诈骗犯同伙王德瑞来了。”王德宝一边说着,一边冲上去跟王德瑞拉扯。 薛梅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女人了,现在面对王德瑞一个人的小场面,此刻的她丝毫不慌,冲出院子,顺手把院门从外面反锁上。 王德瑞顿时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我才是来要账的,你们居然不怕我? 不仅不怕我,还摆出一副瓮中捉鳖的架势……卧槽你们脑子是不是有坑? 这时王芸带着薛诺和顾平安冲出堂屋,三小只手里握着擀面杖、衣服撑子和捣蒜棒,气势汹汹地围上来。 三个小孩子当然吓不住王德瑞这个混混,但气势一出来,搞不清状况的王德瑞,顿时就心虚了,推开王德宝,踩着墙角的水槽,攀着围墙就翻出围墙。 王德宝顿时眼睛一亮,隔壁那是顾老太家啊。 “小平安,你快去派出所报案,就说你家进贼了。”王德宝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打开院门。 顾平安“嗖”地一下就冲出去了,一边用他稚嫩的童声大声叫喊:“快来人啊,我家进贼了!” 好家伙,这一大清早的,整个社区都热闹起来了。 王德瑞根本没在意,他压根儿想不到自己翻到的是顾平安家,他还以为顾平安喊的“我家进贼了”的“家”,是王德宝家呢。 所以,当王德瑞发现这家居然没人,隔着窗户玻璃他又看到了这家有电视机和收音机…… 顿时,王德瑞这个混混就起了盗窃的心思……贼不走空啊,反正没人,不偷白不偷,偷完把赃物卖了,然后带钱回村,谁知道?知道也没证据不是。 第126章:沉诏得雪 张虎抱着顾平安,三个警察一路小跑回来了,直接把抱着电视机的王德瑞,给堵在院子里,人赃并获。 这下王德瑞直接萎了,他只是一时贪念起,却不料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直接把自己送进监狱了。 以眼下严打的形势看,他这么大的盗窃金额,已经可算的上是数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恶劣的了,肯定是会被重判的……搞不好要十年以上,甚至吃枪子儿也不是没可能。 听到张虎的这番话,王德瑞瘫软的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张虎趁机说道:“但如果你有重大立功表现的话,我们也会如实上报,向法官求情,对你从轻发落。” 王德瑞本已经面如死灰,心丧若死,一听这话,顿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几乎是跳起来叫道:“能轻多少?能放了我吗?” 嚯!这是……真有事儿啊! 本来张虎就是顺嘴问一下,根本也不觉得,王德瑞的身上,能背着什么事儿。 结果就是多嘴这么一问,没想到,这小子身上还真有事儿。 张虎和同事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兴奋……这是要立大功了啊! “放了你?你想什么呢?你偷了一千多块钱的彩色电视机,还偷了人家一百多块钱现金,你这绝对是要吃花生米的,”张虎说道:“如果你交代的事儿,份量够重,你这一条命差不多能留下。” “当然,最后还是要看法院的同志们怎么判,我们会根据情况,为你向法官求情,但我们可没有权力,直接给你减刑。”张虎不动声色给自己的话,打了个补丁。 王德瑞被巨大的压力,压的喘不过起来,他没犹豫太久,便垂头丧气地交代了他知道的情况。 而张虎两人,听的目瞪口呆,嘴巴逐渐张大……到最后,直接把王建国叫来,七八个警察围着王德瑞,让他重新说了一遍。 听完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饶是好些警察已经办案多年,见多了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但听完了王德瑞交代的事儿,他们还是被震惊到了。 原来,王德宝的父母,还真不单纯是出车祸死的……这不是交通意外,而是人祸。 王德宝的父亲本来想买辆新的卡车,但是手头钱不够,所以才想找亲戚朋友借钱。 而王进忠听说此事以后,说自己有熟人,可以把单位里正常使用的卡车,和报废车做对调处理,然后把正常使用的卡车卖给他,再把报废的卡车当正常卡车用。 王德宝的父亲觉得隐患太大,本来不愿意的,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被王进忠说服的,然后王进忠就带着,这样买了卡车。 事实上,王德宝的父亲买的,才是真正的报废卡车,只是外表和一些零件被翻新了而已,但里子其实还是一辆报废卡车。 就这样,王德宝得父亲就开着这样的卡车,学了车,上了路。 开始的十几单生意都还好,卡车运行稳定,有点儿小毛病,但问题不大,让王德宝的父亲赚到了很多钱,给家里盖了新房子。 但接到一个外市的订单以后,王德宝一个人会犯困,就想找个司机一起去,两人在路上轮流开车……本来是没打算带王德宝的母亲去的,又是王进忠不知道怎么,说服了王德宝的母亲。 然后那个司机在路上,给刹车线做了手脚,导致王德宝夫妻俩车毁人亡……卡车直接掉进山里了,车都散架了,报废车的事儿也被掩盖了。 因为整件事,就是王进忠策划的,买报废车的中间人和后来王德宝父亲找的司机,都是同一个人,都是王进忠介绍的,所以王进忠才能第一时间出现在王德宝家,将王德宝兄妹俩连夜赶出家门。 事实上,王进忠拿了王德宝家的户口本以后,就开始给二儿子王德瑞,运作顶替王德宝肉联厂全民工的事了。 甚至王德瑞已经完成了改名,只是村里人还不知道而已。 也就是说,现在,王德瑞在户口本上,已经改名叫王德宝了。 王建国他们所有人,都听的头皮发麻、后脊梁凉飕飕的……这也太阴了吧!这是存心要把王德宝一家的剩余价值,全部压榨干净,然后还要弄死人家全家啊! 幸亏王德宝已经把自己的全民工编制给卖了,紧接着又把家里的房子直接抵债,让王进忠的算计落了空,要不然,他一个菜17岁的孩子,还真说不好能不能平安度过。 但是,大概率是最终保不住自己的铁饭碗的。 毕竟一个在暗,一个在明,以有心算无心,连王建国这么对王德宝有信心的人,也觉得王德宝是斗不过王进忠这个老六的。 王建国说道:“那个司机,是谁?” 王德瑞满脸颓废:“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爸没说过……这些一部分是我爸告诉我的,一部分是我偷听到的。” 王建国停止录音,走出审讯室,一边让张虎带队,把王德瑞押送送去市刑警队,自己则沉吟了一会儿,也是亲自去找张全柱。 之前审讯王进孝和侯桂芬的时候,那两人都不认识张全柱这个人,后来市刑警队的走访调查也证明,王德宝二伯这一家,和张全柱,的确没有交集。 但这不代表,王进忠和张全柱没有交集。 抓赌的时候,王德宝和张二狗、张全柱,都是打过照面的,王德宝还揍过张全柱一拳……后来王建国带人抓赌,张全柱也是赌徒之一,被抓起来了,人还在看守所呢。 很快,王建国来到看守所,找到张全柱,走完程序,很快得到提审的权力。 “张全柱,你认识王进忠吗?”王建国开门见山地问道:“别想着撒谎,没用的,我来的时候,我的同事已经在你的同事、亲戚、朋友当中,开始走访排查了,你的那些酒肉朋友,可不会为你保密的。” 张全柱一听到王进忠的名字,就下意识的全身紧绷,但马上又装作若无其事。 可听到王建国的后半句话,张全柱呆了一会儿,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因为他知道,王建国说的没错,光他的那些酒肉朋友,就不会为他保守秘密。 “认识。”张全柱垂头丧气地说道。 “王德宝父亲买卡车,你是中间人吧?” “还有王德宝父亲生前最后一单活,去隔壁市运一车家具,请的司机也是你吧?” 张全柱听到王建国的两个问题,顿时人更萎靡了,无声地点了点头。 等到李明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张全柱已经全招了。 “小王这……真惨啊!”李明拿着笔录,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但也是幸运的,他算是逃过一劫,而且,苦难让他成长了,也强大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王建国说完,话锋一转:“他买的那几盆君子兰,我是不管了,你要管吗?” 李明犹豫了一下,最终苦笑道:“你啊,难道我在你们的眼里,是那么苛刻的不近人情的人吗?喜都那边儿炒君子兰都炒疯了,全市人民都在买,咱们京城这边,也有不少人在炒,我怎么可能单抓王德宝一个?没有道理啊。” 想了想,李明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一句:“让他低调点儿。” 王建国终于露出笑容,用力拍了拍李明的肩膀,说道:“小宝最近要入学考试,还要高考,我们就暂时别告诉他这件事了,让他安心地把大学考试,这对他来说,是这辈子的头等大事。” 李明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 第127章:学籍到手 王德宝紧了紧军绿色的挎包,深呼吸几下,走进金河中学的大门。 王建国要注意影响,他本人就没亲自跟来。当然,王建国说的是自己最近很忙,没空陪王德宝来……不过王德宝都理解的。 一个派出所所长,那在一个地方上,是手握实权的强势牛人,不管走到哪个部门,都是有很强的影响力的。王建国只要人来了,所有人都必须要考虑到他的面子,哪怕是连襟杨文斌。 这一点,不管是1984年还是2020年,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所以王德宝也希望王建国不要来,真有事儿的话,藏在幕后帮他使劲儿,才是最好的。 很快,王德宝就来到杨文斌的办公室,对方用审视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道:“准备好了吗?” 王德宝笑笑:“来了,就是准备好了。” 杨文斌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这小子还是懂的的,没有一上来就油腻的套近乎。 杨副校长一个电话打出去,很快,几大主科教研室的主任,就都齐聚校长办公室。 “这位同学名叫王德宝,之前是咱们县肉联厂的职工,现在辞职不干了,他想参加今年的高考,”杨文斌轻描淡写地说道:“上班的时候,王同学自己也一直在看书学习,但是他够不够资格进咱们金河中学,那就要看各位的判断了。” 几个教研室主任面面相觑,都有点儿拿不准大佬的意思……您这是要我们意思一下就放水啊?还是严格起来,把人卡住不放进来? “你们几个现在就出题,不要出咱们内部资料上出现过的试题,不要糊弄了事,难度要稍稍提高一点。” 杨文斌没有让手下们猜的太辛苦,很快就给出了明确的指示:“王同学毕竟是半路出家,要是没两把刷子,我收了他,上上下下的我也不太好交代,搞得我好像收了贿赂似的,而且也影响咱们学校的升学率,所以这个事儿,咱们还是得严格起来。” 顿了顿,杨文斌又说道:“我觉得吧,这个事情可以作为一个标杆儿,以后如果还有其他学生要转学过来,那就按今天王同学的标准,来一次难度高一点点的入学考试。考过了,皆大欢喜,考不过,被托请的人也不用为难。” 几个教研室主任再次面面相觑,眼中精光闪烁。 按理说,杨副校长的这番话是言辞恳切,出于为学校考虑,为所有人考虑的角度,任谁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他们从各自的角度出发,却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如果这次他们真的信了杨副校长的话,把试题出的比较难……最后是不是能看出王德宝的真实水平,他们不知道,但是以后他们要是有亲戚朋友托请,要把孩子转进金河中学,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因为标杆儿就在眼前啊! 这次被托请的人,可是杨副校长……连杨副校长介绍的关系户想进学校,难度都这么大了,他们的关系户想进学校,岂不是难度要更大? 毕竟难度低了,对杨副校长也没法交代啊,到时候杨副校长肯定会给小鞋穿的……谁穿小鞋不难受? 所以,聪明人就应该现在就不动声色地把试卷的难度降下来,这样才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不需要任何语言上的交流沟通,几个教研室主任,眼神一番交流,就确定了彼此的想法,一个个默契地当场就开始出卷子了。 因为难度是降低了的,所以出起题来,那是真的很快,只要注意别出自己学校内部资料上已经出过的题就行。 题型可以是一样的,但是题干不一样,难度降下来……齐活。 不到半个小时,这些专业人士就把一张纸试卷出好了……也不用再油印,直接就拿几张空白纸,留出足够的空白地方给王德宝答题就可以了。 王德宝也没磨叽,拿过来就做,一做就发现,卧槽真简单,还不如他之前做过的那些金河中学的习题集呢。 老王的面子很大,老杨这就开始放水了啊…… 这个想法在王德宝的心里一闪而过,他不能声张,也不敢声张,就默默地做题。 这年月的高考试卷其实也都很简单,没有后世那么复杂的题型和题干设计,尤其是1984年以前的高考,都是很简单的“死题”,所谓的“活题”是从1984年才慢慢开始的,1984年高考的数学卷,就是一个分水岭。 所以王德宝基本上是半个小时一份卷子,很快就把所有的试卷都做完了。 所有的教研室主任都没走,就默默地看着王德宝做题,做完了立马就批卷子。 本来他们以为,王德宝的水平很差劲,所以他们才把题目出的极其简单……你好我好大家好嘛。结果,王德宝的水平让他们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语文、数学、地理、英语……文科所有的科目,王德宝几乎都是满分。 卧槽,本以为是个废柴,没想到是个牛人啊! 顿时一片马屁把杨文斌拍的喜笑颜开……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本来就是想给王建国一个面子,同时又想趁这个机会,给所有人打一个样儿,结果,王德宝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小王,你的学籍,我亲自去教委去跑,这个礼拜之内,我一定给你落实了。”杨文斌拍胸脯说道。 听到杨文斌的话,王德宝顿时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参加高考的最后一个障碍,没有了。 而那些教研室主任,则一个个目光火热……以后要是他们也有亲戚朋友,想要弄到学籍,也可以走杨副校长走过的老路嘛。果然就应该跟着杨副校长混,你看着事儿办的,又利索,又漂亮,还让别人挑不出毛病来。 杨文斌笑容满面地把重点班的班主任叫来,亲自把王德宝交给他。 不用问,以后王德宝就直接插班到重点班了。 然后杨文斌拿着王德宝刚做好的试卷,直奔教委而去。 是,卷子是挺简单的,但是这是完全没有作弊的现出的全新试卷,而且是王德宝半个小时一份,连续做完,而且几乎全部是满分,连英语这门课也是……这个素质,足以抵消试卷简单的诟病。 而且,说卷子简单,也看跟什么比。跟高考比,那确实是太简单了,但是跟金河中学内部的摸底考试比,难度其实不算太低。 杨文斌甚至可以拍胸脯保证,以王德宝展现出来的水平,假设他现在是高三普通班的学生,他正儿八经的参加校内的摸底考试,也是可以进重点班的。 所以,杨文斌亲自为王德宝跑学籍,他很有底气,甚至为此立军令状,心甘情愿为王德宝赌上自己的前程。 杨文斌的关系也很给力,当天就拍板,下令给王德宝建档,做好了学籍。 这年月,从上到下的管理体系都很宽松,这个小事,县教委并不需要向市教委打报告申请,自己就办了,然后等高考之前,把全部学生的名单一起报上去就完事儿,根本没人查,查也没人说什么,毕竟谁都有个亲戚朋友的孩子要关照。 而且杨文斌还立了军令状作保呢。 第128章:卖君子兰 得了杨文斌的亲口保证,王德宝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堂堂一个副校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公开对他一个学生做出承诺,应该是有把握和自信的,大概率不会食言而肥。 在重点班点了到,和同班同学们见了面,分了座,然后王德宝就意识到自己失算了……忘了跟杨文斌谈条件了。 求学、上进,王德宝是很有动力的,但要让他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一坐就是一天?那他是绝对不乐意的。 开玩笑,这等于是一整天都失联啊!被圈在教室里,无法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他是要瞅准商机捡漏的,邱行之和郑元洁那边,都是需要联系的,他天天被困在教室里,周末也要上自习……这不是让他自断财路吗? 绝不可能! 王德宝很清楚,自己是凭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能在学习上逆袭的,而不是他的智商有多高,学习能力有多强……不存在的! 他的智商就只是中人之姿而已,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学习能力也就一般吧,而且也没有其他的重点班同学的那种头悬梁、锥刺股的拼劲儿。 骨子里,王德宝还是个想要躺平、享受生活的人。 毕竟上辈子见到太多996社畜了,王德宝很清楚整个社会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所以……他根本也没想过去改变什么,那是螳臂当车,根本挡不住的。 有那个精力,他不如早点实现财务自由,然后摆烂,享受生活……这辈子绝对不要内卷! 可现在再谈,有点儿晚了,杨文斌搞不好会认为他嘚瑟了,飘了……至于班主任? 不需要和班主任谈,因为班主任根本就没有这个权力。 王德宝琢磨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忍几天,等到儿童文学10号这一期出版了,他就拿这个去和杨文斌谈。 不论如何,王德宝是一定要争取到不上学的权力的,顶多……每个礼拜来学校上一两天课,用于查缺补漏,足够了。 “你……我的课本,给你……一起看。”身边传来一个嗫嚅的声音,弱弱地说道。 王德宝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刚才是自己的同桌,一个白白瘦瘦的娇小的女生,在跟自己说话。 原来她见自己刚转进班,没有课本,上课一直发呆,就以为王德宝是不好意思看她的书……没带课本的话,那就两个人看一本呗,这很正常,谁还没有个忘东西的时候了。 所以王德宝不是不好意思看,而是走神儿了,压根儿没想到。 但娇小女生跟他说一句话而已,居然就已经脸红了。 “谢谢了,明早我请你吃肉包子。”王德宝小声说道,表示感谢。 “不……不用的!”娇小女生结结巴巴地小声说道,俏脸顿时红的更厉害了,简直头都带不起来,瘦弱的身子都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 王德宝看的无语极了,至于吗?我又不是老虎……等等,卧槽!差点儿忘了现在是1984年! 这个年代男女生之间防范很严。 严到什么程度呢? 不是后世的老师家长们,防范学生们早恋的那种严,现在是男生和女生都不会坐同桌的那种严。 偶尔实在无法搭配,男女生坐了同桌的,那个三八线也画的清清楚楚,轻易也是不敢多说话的,否则被看不顺眼的同学举报说你们早恋,老师处理起来,可绝对不会手软……开除都是有可能的。 关键是,这种事儿,当事人自己说自己没有早恋,是没用的,这个是要老师来判断的……但老师是武断的,根本不会有耐心听学生的辩解,只会认为那是狡辩。 所以,真正不信邪的那些同学,多半已经被劝退,甚至是开除了。 社会的毒打,会让他们信邪的。 至于留下来的同学,即便不是重点班的,对于学习的热情,也是很高的。 因为这年头,老百姓的日子是真的很苦,能被家里供着念到高三的,绝大多数都是意志坚定的准备考大学的,这些人根本也不会把宝贵的时间、精力、感情,浪费在早恋上的。 但是,王德宝忘了,他很自然的一个回馈,直接把女同桌给整的不敢说话了。 王德宝哭笑不得,案子警惕。 还是要时刻牢记,现在是1984年,千万不能用后世的眼光和习惯,去衡量现在的言行准则,会吃大亏的。 上午的课很快结束,王德宝长吁一口气,赶紧放学回家。 刚到家,薛梅就说道:“小宝,上午有个姓邱的打电话找你,说他是你邱叔叔,说你知道他是谁。” 王德宝看看左右,小声说道:“就是邱行之,我的邮票、打字机,都是卖给他的。” 薛梅顿时“啊”了一声,也小声说道:“他找你干嘛?要找你做生意?” 王德宝摇头说道:“去一趟就知道了。” 薛梅有些担心,生怕邱行之是搞投机倒把,被警察抓了,然后咬出了王德宝……王德宝哭笑不得,他却是真的不担心这个。 想当年运动的时候,邱行之和他父亲都被下放,父亲更是被斗死了,即便这样,邱大佬也什么都没交代。 如果邱大佬是个会胡乱攀咬的人,那么他根本也不可能这么快回城,回城也不可能进入体制,今后的生意更是会遭遇冲冲障碍,更不可能成为古董界的大佬了。 安慰好了薛梅,王德宝吃过午饭,就匆匆赶到学校,先随便找了个理由,跟班主任请了一个下午的假。 班主任很不高兴地说了王德宝半个小时,王德宝实在是熬不过这个唠叨的,眼看时间不够了,干脆利索地打个招呼直接跑。 班主任万万没想到,这个学生竟然这么嚣张,紧跟不听他的教诲,顿时气得够呛,抬腿就去教务处主任那告状……上午是杨副校长亲自把王德宝交给他的,但有什么事儿,他一个小老师,也不敢直接去找杨副校长啊。 只能先找教务处主任吹吹风了。 王德宝可管不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跳上公交车,一路倒车颠簸,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赶到了南锣鼓巷,邱行之的住处。 一进门,邱行之就笑:“来的真巧,买家等会儿就来……你上次跟我说,你放我这儿的这盆凤冠君子兰,价格合适就卖,这话还算数吗?” 王德宝顿时精神大振,忙追问:“当然算数,买家是什么人?出多少钱?是现金吗?” 邱行之伸出一根手指头,笑道:“买家是我熟人,很靠谱,他出一万块钱,现金……你卖吗?” 第129章:大结局 一听到一盆一万块钱,王德宝顿时就心动了。 他囤了三盆凤冠君子兰,为的可不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不然呢,难道是因为热爱? 不过,心里虽然狂喜,但是王德宝表面上还是很淡定的。 “邱叔,你这附近,有独立的四合院出手吗?”王德宝说道。 “你打算买一个?这里可是南锣鼓巷,距离()只是半小时的路程,你又要单独的四合院,那价格会非常贵的。虽然你这盆花能卖到一万块钱,但是买完院子,估计你也剩不了多少了。”邱行之惊讶地说道。 “我已经通过入入学考试了,校长答应我,他亲自帮我去弄学籍,最迟一周内给我弄好,”王德宝笑着解释道:“最迟八月底,我们一家人肯定要搬到城里来住,现在都已经三月初了,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五个月了,要买房,还要收拾装修一下,时间很紧了。” 本来,王德宝是打算年底卖了三盆君子兰以后,再买套四合院,那个时间就肯定要拖到明年了。 现在既然能拿到一万块钱一盆的高价,王德宝也不是非要赚到最后一个铜板才放手,落袋为安才是王道嘛。 邱行之无语地看着王德宝:“我记得你说过,你要参加今年的高考,还要考京大……但是你怎么知道你能考上?” 但马上,邱行之像是想到了什么,惊讶说道:“你的入学考试,考的不错?” 该低调的时候,一定要低调,但是该高调的时候,也绝不能藏着掖着……现在就是必须要亮肌肉、展示实力的时候。 所以王德宝淡淡地说道:“一帮教研室主任现场出卷子,除了数学和英语考了个九十出头,其他科目基本上是满分,当然,语文的作文没让我写。” 邱行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王德宝的眼神,瞬间变得火热亲近起来。 他不知道那帮出卷子教研室主任,都是听了杨文斌的话,把题目出的很简单,他还以为就是正常的难度呢。 所以,能考出这么牛逼的成绩的人,绝对是牛人,前途无量啊……难怪校长亲自去给他弄学籍。 “这事儿交给我了,”邱行之说完,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家门口这条胡同往北走,到了十字路口往西拐,一直走到西出口,倒数第三家。” “这是一个老教授的房产,他和我在一个地方下放,我们很熟,他儿女都在丑国,国家把房子归还给他以后,他也不打算长待,准备卖掉房子,去丑国和儿子团聚。 但是因为他要价比较高,所以这都一年了,也没出手。我倒是能跟他谈一谈价格,但也降不了太多……我知道的,南锣鼓巷在出手的好房子,就这一个。” 听完邱行之的话,王德宝敏锐地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好房子。 “好房子,就这一个?”王德宝忍不住出声问道。 “果然不愧是要考京大的人,一下就能抓住重点。”邱行之笑呵呵地点头,开始解释起来。 原来,南锣鼓巷很大的一片民居,绝大部分都是四合院,这些几乎全部都是运动前一些人的房产。这些人被打倒、下放以后,这些房产就被分给无房居住的人了,以至于这一片区域形成了好些个职工大院。 也就是说,一个四合院,小的只有一进院几间房,大的三进院、五进院都有,几十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都分给一个工人家庭住。 然后这十几年下来,每个家庭都结婚、生子,甚至还有三代同堂的……这种情况下,就无法返还房产了,因为牵扯的人太多了。 所以运动结束以后,返还房产的人不少,但绝大部分都是住户不多的那种,而且返还以后,也是纠纷不断,因为绝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搬走。 不愿意搬的,街道办也不会撵人,乐的在一边儿看热闹,这时候那些兴冲冲回来,准备拿回自家房产的人,就傻眼了。 这样的房子,就不是好房子,而是火坑。 邱行之所说的好房子,就是一个没有纠纷的独门独院,只有一进院,六个房间,但是设计的很好,不是进门直接见院的那种布局,而是进门一个三米宽、五米长的过廊,然后过廊尽头的右边,才是院子。院子的三边都是两个房间,房间很宽敞,院子也很大,甚至还有一口压力井。 听了邱行之的描述,王德宝顿时心动的不行,这房子好啊。 看到王德宝激动的神情,邱行之苦笑道:“老方一开始要价一万二,没人要,半年以后降到一万,现在的价格是八千,我挺多能给你砍下来三五百,再多不可能了。” 王德宝沉吟一下,说道:“如果是八千的话,那我不讲价了,但是我有个条件,方教授必须要帮我过户……如果房子不能过户到我名下,那买房子是毫无意义的,到时候他说出国就出国了,我怎么办?” 邱行之赞赏地点头,说道:“这个没问题,我能帮你搞定,那边儿我有熟人。” 嚯!不愧是大佬! 王德宝搓了搓手,嘿嘿笑道:“邱叔,有没有一种可能,买家还想再买一盆凤冠君子兰?” 邱行之瞪大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王德宝骂道:“你小子手头到底有几盆?” 王德宝老老实实的说道:“三盆,但是我想留一盆,到年底再出手,到时候的价格说不定能翻番。” 邱行之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叫道:“你估计行情什么时候能到顶?” 本来,邱行之是不屑于炒君子兰的,但是眼见着王德宝买来的君子兰才短短几天就能卖一万块钱一盆,转眼间一套他都眼馋的四合院,就到手了……他顿时动摇了,这钱来的确实太容易了,简直就是躺赢,暴富! 于是邱行之夜开始重视王德宝的眼光和判断。 “起码能到明年,至于是明年年中还是年底,那我就不好判断了,反正不太可能是明年年初就崩,所以买家买了我的君子兰,还是有充足的时间脱手的,而且越到后面,涨价空间越大。”王德宝解释道。 邱行之默默点头,王德宝也不知道他是认可自己的判断,还是什么。 很快,买家来了,是一个笑呵呵的四方脸中年人,跟邱行之很熟。 邱行之跟他说了王德宝的判断,中年人立马拍板要买第二盆,而且是主动涨价50%买,还生怕王德宝不肯卖的样子。 等到王德宝点头,同意交易,中年人立马跑出去取钱,顺便还给王德宝带回来一张自行车票,一张电视机票,免费送。 邱行之看的瞠目结舌,两盆君子兰,两万五?而且王德宝的手里还有一盆……赚死了啊! 给邱行之留下八千块现金,王德宝带着一万七欠款,就在附近的银行把钱存下来……当然,是分两个银行存的,毕竟数额太大了。 回家的路上,王德宝美滋滋地想着,钱有了,房子很快也有了,等过了户,就让薛阿姨帮忙看着装修,等他去京大上大学的时候,薛阿姨母女俩和妹妹,就能住在条件更好的南锣鼓巷了,这里可是将来一个四合院能卖出一亿多的风水宝地啊。 就是离的远了,以后泡曾老师不太容易,不过有了王德宝这么优秀的标杆儿在前面,想必曾老师也不会对别的男人动心了。 至于王涛……王德宝打算在京大附近买一套公寓,最好是三楼,然后把涛哥安顿在那里去。 至于两女以后怎么和平共处……到时候再说吧,时代在发展,王德宝也在发展,未来总有一天,他有能力让两女都接受现状。 反正不管怎么说,王德宝是不愿意放弃曾佩琦和王涛任何一个的。 该有的都会有的,美好的未来,在向王德宝招手,他会让身边所有的人,都过上好日子,平安度过以后的一个个危机,一起享受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