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梦楼》 序言 序言 纵观历史长河,天地之间谁能长生,上古圣贤不过荒度百隙,更何况如你我一般的普通人。 当生命之火燃尽,是往生轮回,是寂灭无存,还是逆死而生继续坐看这匆匆尘世,或许只有在梦里才能知道答案。 魂河畔、两色花沉浮、阴阳图上定生死, 一世桥、众生莫回头、铭梦楼里画红尘。 一脚踏上那个没有起止点的圆,哪里是开始,何时是结束,你,又是谁。 我常听人问起,这个世间最明亮的地方有神仙吗,在深渊最令人恐惧的黑暗中有魔吗,无人能探寻到的丛林深处有没有最纯净的精灵起舞。如果一切都真实存在,为什么天明的光破碎夜空,地上升起烟霞,为什么恶人仍纸醉金迷,善良的人却要尽受欺辱…… 无穷无尽的疑问,答案终不可说得明白。 神、魔、仙、鬼存在吗?如果你问的是万千年前可御空而行、呼风唤雨操控天地的修行者,我回答,好像有过。 但你要问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吗?那就请先沏一壶清茶、二三淡酒,或是一杯香浓苦涩的咖啡,听小道我慢慢说下去。 我是我故事的主人公,一个平凡的坚守者,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人。 我出生于何年何月?依稀记得是一个雪灵漫天起舞、阳定阴动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某个正午。 我是神仙还是神经?似乎后者更加接近。 我只知道,无数的岁月我在同一个地方沉睡,又从同一个地方醒来,我不知道今年自己算是有多少年岁,也不知道我的一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自从踏上那个奇怪的圆点,之后的一切让我这个普通人的生活变得有些不一样。 睡了太久,最初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我要讲的故事下面开始。 《铭梦楼》序言 序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一章 北山城初遇 我应该不是猴子变的,因为自打我有记忆起,我身边的小伙伴都是我这种人模人样的小孩子。 好了,看来我还是没有学会怎么样让自己看起来幽默一点。 自打记事以来,我的日常就是跟差不多大的孩子们在差不多的街上为各家各户搞着不同的“创作”。我出生的地方被人们叫做北山城——一个总是其乐融融的小村子。 大人们对我们这群孩子永远是那么的宽容,张三的爷爷很少把李四倒掉在树上“毒打”,赵五的叔叔也从来没让王二去打扫刚被偷过鸡蛋的笼舍。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这儿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欣欣向荣。 在这个距如今不知多少年月的小村城,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红砖绿瓦,也没有机器的轰鸣,有的只是北山山坡上炊烟缭绕的农户,映星河河畔结网而食的渔家, 在这个几乎自给自足的小城里没什么生意人,人们大多以物易物,你家的米不够了就到我这里拿一点,他家打了一条大鱼会给我家分一点。 像我这样的孩子从来都不知道读书是什么,小城里传统的习武更不是为了强身健体,只不过是为了在一年一度的“城主擂台”中与其他的孩子一较高下, 似乎我的一生也应该像长辈们一样,正对这片蕴含造物生机的土地,背负着天空撒落的阳光,用双手播种下一代又一代相似的生活,终其一生就像是一台机器上兜兜转转的纽带,碌碌地维持着不知名的运转。 然而那个人的出现,打破了我在小城里宁静欢快的生活。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太阳爬过山头懒懒地巡视着脚下的江山,窗外小伙伴的喊叫声把我从床上拉起,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匆忙套上裤子翻出了家门, “清易,你真的可以啊,擂台都打过半柱香了,你不是答应了兄弟们今年去参赛吗,竟然还有心思在家呼呼大睡!”,说话的是我们城东村的“战友”,名字和样貌都有点模糊了,暂且这里叫他陈大海, 大海气冲冲地叫道,“我们城东年年都是垫底,城北那帮家伙仗着有个人高马大、一身蛮力的史明冲,鼻子都快翘到天上了。我弟小海上一场受了伤,那帮人竟然出言不逊,说我们城东没人,你赶快上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看着大海因为激动涨红的脸,我无奈说道,“史大个儿本来就比咱们大好几岁,往届参赛的大孩子们早已束发,如今参战的人里,属他的年龄最大,你让我去能改变什么结果。几乎每一届擂台霸主都是城西、城北出来的,城东上次取得霸主的时候,好像咱俩家里的老几位都还没出生吧。” “那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欺负,你看他们平常那副嚣张的样子,让我每次都想把他们按在地上,狠狠踢他们的屁股。”大海越说越起劲,瞪着眼睛看着我,“平常偷果子你是咱们这边跑的最快的,搞破坏的主意也是最多的,可每次挨揍的都是我们。我不管,以往你从来不参加擂台,这次得为我们争口气,不然以后有什么好玩的都不叫你了”。 听着他坚决的口气,以及不知道从哪得到的,对我的迷之信心。看来要是我不去参加擂台,这小子至少三天不会搭理我。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跟大海向城中心演武场走去,谁叫咱仗义呢。 说实话,虽然一直着按城中的规矩,每隔十天,孩子们都要跟着大人们练武,但是几乎每次都是能偷懒就偷懒,练武这么枯燥的事情怎么能跟抓鱼、吃果子相提并论。由于这是全城的惯例,家里看得也紧,算是被练了一副还不错的小身板。 北山城演武场中心有一座雕像,虽然建的不是十分高大,但是它似乎有种莫名的伟力,其上流露出的霸气和沧桑,有着震慑人心的气场。据说他是当年建立北山城的城主,关于他的很多信息因为某些原因早已失传,尽管如此,每年参拜祭祀的传统还是留了下来。 孩子们的“城主擂台”就在演武场西面的一片小空地,不足演武场大小的十分之一。用后山的青干竹还有映星河的卵石,搭建起来的小场地倒也像模像样,最起码足够我们自娱自乐了。 伴着大海一路的絮叨,擂台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走到台下,正赶上城西的颜豹和城南的曾石头打到白热化阶段。两人都大概十三四岁,颜豹身形精瘦,就如同他的名字,出拳、踢腿速度都很快,他所对战的石头矮矮小小,像个小黑蛋,底盘异常扎实,抗击打能力较强。对于石头来说如果稳扎稳打,待颜豹体力消耗得差不多,完全可以碾压,可是石头却是越打越躁,一身力气都用在了空处,渐渐地节奏就跟不上灵活的颜豹了。 被空气接下了一技拳重击后,颜豹绕后转肘,一拳将石头掀翻在地,与此同时场下响起了城西孩子们稚嫩的欢呼。 就在大家等待着史明冲跟颜豹决出擂主时,大海一把拉住我冲到了人群前,大喊,“干什么,我们城东还有人没上呢!” 大家的目光随着大海的咆哮声转到我俩身上。 这么多人的注视,让我这个差几天才满十岁的小孩子有些害羞。又听大海说道,“史大个子,让我们清易先来轻轻松松收拾收拾你,把你打得抱着屁股哭着回家”。 说罢转头向我投过来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从来没在外人面前跟人切磋过,大家对我的了解也只限于搞破坏的本事一流,所以在其他人怀疑的目光下,我尴尬地走上了擂台。 史明冲尚未束发,却有着一身成年人都很少具备的扎实肌肉,身高比同龄人要高出不少,年纪更是比我大了将近五岁。因为算是城北孩子里面练武练得比较好的,备受长辈们重视。他自己也够刻苦,隐隐在孩子们中成了老大。 这样一个力量、速度、耐力都十分强悍的对手,对我这个几乎没什么实战战绩的小白来说,这样的上场对决更像是一个笑话。 我无奈地看了大海一眼,转过头,“等会点到为止啊。” 史明冲笑了笑,“往年不见你参加比赛,这次是做好必胜的准备了么?” 我摇摇头,刚要准备进场。突然,我们脚下的土地一阵剧烈的震动,一道裂缝从北山方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擂台漫延过来,一直伸到远处。在大家被这道突如其来的裂缝搞得有些茫然之时,又一阵轰隆的雷霆炸响,将我们拉回现实, “刚刚发生什么了?”不知谁起头说了一句, 只见得北山上空笼罩着一团翻滚的乌云,周围的气流不知受到什么牵引都向着那团云流去。北山看起来不是很远,离着演武场的距离却不算近,可还是有几个瘦弱的小伙伴被风带倒在地。 没人再有心思来打所谓的擂台,在所有孩子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的时候,一道金光划过,就像是水滴冲破泡泡那样,乌云眨眼间消散。要不是地上的裂痕还在,所有的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面对未知的事物,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恐惧,孩子们也都一哄而散,跑回了家。 不知为何,我对北山那里的怪事恐惧的同时,却有着更多强烈的好奇,风没有刚刚那么凶,但仍然推动着略带茫然的我一步步走向了北山。 沿着裂缝,沿途的草木早就翻出了埋藏在地下的根须,几只呆萌的兔子还在咂食着断根上渗出的汁液。若是搁在平时,我肯定会跟这群小家伙闹上一阵,让它们知道我清易小爷的厉害,但是这次完全没了想法。 慢慢的,好奇心完全战胜了恐惧,在翻过了一个山头后,我看到了山谷中原来的映星河源头裂开了一个大洞,于此同时,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头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说破烂其实也是相对,对于我们正常人家来说,衣服破了会去补一补,算是表现一份对自己对他人的羞耻心。反观那老头,一身青色长袍上不知道多少个洞,泥也是不堪他的杂乱,为其衣裳点缀了色彩。因为他是背对着我,一时间看不清容貌。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那个老头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河里的水还在流淌,他身边的一切却仿佛是静止。 这不由得让我走近了几步,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后面躲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山洞。 仔细观察下,我才看清洞口附近的情景。老头身前漂浮着一把朴实得像他的穿着一样的长剑,跟他一样,就那么静静地立着。 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的时候,一道惊雷再次突兀响起。我抬头看过去,只见那个洞口乌光流转,一种诡异的韵律散出,我的灵魂似乎要被一同吸进去。我整个人就那么呆住了,无尽的寒冷从四周涌来,身体渐渐地不受控制,周围的环境也逐渐模糊。 就在这时,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扶住了我的后背,一股相反的暖流灌注周身,我整个人从失神中醒来,看到身后的人,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这人长长的头发散乱在肩上,很多地方打了结,灰白的胡须上有几块焦黑。虽然刚刚没看清洞口老头的正脸,但就那破烂的衣服,我能确定肯定是他。 没想到那个神秘背影的正面是如此滑稽,我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感觉到了不妥,乖巧地问道:“老……人家,哦不,老神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呀?” 那老头也没为我刚刚的无礼生气,淡淡地说道:“你不是在这里很久了么?”, 此言一出,我立马感到额前渗出了冷汗,心想,“莫非这里有什么宝贝被我看到了,这老头要灭口”。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立马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就看到老神仙您站在洞口,没多一会儿就差点晕倒了,哦,是我差点晕倒了,我……我刚来啊,什么都不知道,嘿嘿嘿嘿,什么也不知道。” 反过来一想,我真的是被自己的应变能力蠢哭了,他既然能发现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在这偷看多久了。但令我意外的是,这老头没了后续的动作,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盯得我有点发毛。 过了一会,看这老头的表情和眼神还是没有一点变化,我心里打起小算盘,“是不是刚刚那雷声把这个老家伙吓傻了,趁他不注意赶快溜”, 想着保命要紧,就晃了下身子试探地看他是不是真的没了意识。见他没什么反应,我撒腿就跑,三步回头瞄一眼,看到他还是定定地站在那。 我一溜烟钻进林子里,总算长舒了一口气,躲在草丛中有些好奇地观察着。 令我有点没想到的是,又过了许久,老者仍然没有动的意思, “这老头不会真出什么问题了吧,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坏人,刚刚也应该算是帮了我,就这样扔他一个人在那儿太不地道了。要是天黑了有野兽给他叼走,我这不是罪过大了吗?”,我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尽管我们这帮孩子平常喜欢搞点破坏,但是看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情况的老人呆在那,我的心里确实有点过意不去。 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飞禽走兽的胆,我蹑手蹑脚地跑了过去,到了老头面前,他仍然还是那个直愣愣的样子。 这不由得让我一惊,听城里老人说,“人有三魂七魄,如果丢了魂魄就算醒了也会变得呆然痴傻”。 说的不就是眼前这“老傻子”的样子么,越看越像、越想越觉得是。可对于这种只出现在“传说”中的事,我一个半大孩子怎么知道该如何做。 我在老头周围转来转去,拍拍这里打打那里,拽拽老头的胡子,对他做做鬼脸,可他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不由得让我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要背他回城里,让那些见多识广的大人们想想办法? 看了看他的脏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我摇摇头叹了口气。 就在我刚要转身背他时,老头轻声说了句,“怎么回来了?”, 我被这声音吓得一个趔趄摔在地上,“靠!你这老头要吓死我啊,能不能不在人背后突然来一句!”,我气鼓鼓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你被雷吓丢了魂,嘿,到时候城里要多一个又脏又破的傻老头了!” 这老头活动了下脖子,皮笑肉不笑地慢慢说道:“我老人家怎么会被区区一道雷声吓到,小子,称呼前辈高人怎么能这么不礼貌呢!”,说罢,就看他抖抖面皮、呲牙笑了笑。配上那凌乱的头发,破烂的衣衫,吓得我赶快蹬着地面后退了几步, “你别过来啊,我就不应该好心来看你。额……你放心,我不会跟人说今天你发现宝藏的事,你打晕我……对你打晕我然后赶快走,我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谁说出去,谁就是小狗!” 只见这老头楞了一下,然后笑的前仰后合,“小东西,你是不是怕我杀你灭口啊。确实,你提醒我了,既然你看到了我的宝藏,那就不能让你轻易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顿时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滚了出来,想到城里还有朴实善良的我的家人,还有那群一起玩耍的单纯无邪的小伙伴,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又想到自己才刚刚十岁,还没有把邻居家的小花娶进门,我多彩的人生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我用尽浑身的劲儿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一头就向那老头撞去,可就在老头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好像钻进了雪堆里,怎么也动不了。 看了我这举动,老头笑得更欢快了,拍了拍我的头顶说道:“小东西气性还挺大,看你这么决绝,那我就晚点亲自送你上路,不过,你真的不想看看我那洞里的宝藏吗,来了这么久总要有点收获啊!” 不容我分说,这老头抓着我的裤腰,纵身一跃向着那流转着黑光的洞口冲了过去。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二章 洞中拜师入道 一阵地转天旋,老头稳稳地踏进了洞中,我顿了顿睁开眼睛,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洞中空空如也,我身下是一条白玉石头铺成的小路,歪歪扭扭地,跟闹着玩一样。说是石头,其实是一种非金非木,摸起来像是玉石的材质。说是小路,其实只有几十丈长,整个扭曲的弧度还挺自然。小路的尽头是一处高台,至于台上有什么,在这里根本看不到。 小路两边是两个水池,开放着从未见过的花。这花状似青莲却呈金红两色,在这漆黑的洞中散出缕缕幽芒,花瓣中伸出条条细丝轻轻浮动,好看是好看,可总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 “哎哎哎,可以了,放我下来,我又跑不掉咯”,刚说完就被这老头随手扔在了地上,脸和石头直接做了个亲密接触。我跳起来正要开骂,只听老头说了句,“是不是跟你想的不一样啊。” 我被他的话说得一愣,四周看起来冷冷清清,唯一看不到的就是那个高台,他看我望向高台,继续说道:“走吧,上去看看。” 沿着石头小路走到高台之上,眼前的东西把我吓了一跳。并没有想象中财宝、粮食、鸡鸭鱼肉应有的景象,在高台中央是一口奇异的“棺材”,说不上是什么颜色,透明却看不穿里面,材质像是与石路上的玉石同源,只不过更加精致,外面雕刻的符文图案有些模糊不清,未被掩盖,却让人搞不清楚上面要表达的是什么。 再向后是个断崖,悬崖很高,下面不知道有没有尽头。 说中间的那个是棺材,只是样子像,因为没有盖子,更像是一个大一些的匣子。棺内散发出阵阵寒气,被牵引汇聚向高台两旁,顺着上来的方向流进了石路旁的池子里。 一想到城里平常喝的水可能是从棺材里流出来的,我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老头似乎看穿了我接下来的举动,伸出中指食指在我胸前点了两下,“这里可不容亵渎。” 他走向冰棺,念了几句听不懂的咒语,盘膝坐了下去,说道:“坐下。” 我极不情愿地走了过去,想到这老头虽然刚刚嘴上说着要送我上路,却好像没什么后续。我也就学着他盘膝坐了下来,尽管姿势有些不适应,还是坐着好奇地看向周围。 我问他:“老头,你这宝藏有点独特啊,你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提前做的准备啊,但你不能拉着我陪葬啊。” 尽管想气一气这个老头,说句玩笑话,可看他对我说的没什么兴趣,我也没继续找不自在。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老头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我,“小东西,你叫什么?” “……清易”,我顿了一下“怎么,还想给小爷立个碑?” 老头没理我,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山海同流,日月同舟,天地有极,道心无极,是了是了。” 我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搞得有点茫然,就听他自顾自地说道:“凡人一世不知来,匆匆甲子不知去,更不知,道可清,心可明。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逍遥山海之间,与天地同岁,与日月同尘?” “啊?老头你在说什么,又是同这个又是同那个的,能不能简单点。” “就是说你愿不愿意走出去,睁开眼去看一看这个真正的世界。” 我好像听懂了他大概想说的,“嗯?是修仙吗?就是成为老人们口中经常说的,可以呼风唤雨的神仙?” “呵呵,仙也好神也罢,归根到底是一种选择。当然也可以按你那么理解,但我们更习惯把它叫做修真。人是天地阴阳二气合交的产物,也自然与天地万物一同。我辈修真者修的是天地与身心的合一,探求的是这片山海的本真,你所说的呼风唤雨,不过是修行过程中调动天地之力的普通术法。修真者探寻的是天地本源,悟的是山海大道,术法不过末节尔,明白了吗?” 我一时间对这老头云里雾里的话还是不能完全理解,想道,“是不是间歇性的吓傻了,还没缓过来?” 刚想到这,老头好像能读懂我心中的想法,对着我就是一巴掌,虽然没打到我身上,掌风还是把我掀倒在地, 我生气地看向老头,但他刚刚的举动还是让我陷入了沉思,“老……,那如果我跟你修真,你能教我什么吗?” “虽然你小子看起来普通的一塌糊涂,也没什么灵性,但我们在这儿相遇也是缘分。你如果现在拜我为师,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收你为徒,传你修行法诀,将来大道可期。” 看着老头说完之后露出的奇怪的、得意的表情,我试探道:“既然没什么天赋,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城里和小伙伴们玩耍吧,每天开开心心的,就挺好啊。” 说完,这老头急得跳了起来,“臭小子,想做本真人徒弟的,不知道有多少。要不是看你明台清灵,中气和缓,源池根基深邃,最重要的,正好赶上老夫起的爱才之心,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有机会入我门下,还不速速过来行礼。” 越听他说越有一种大灰狼逼迫小绵羊的感觉, “老头,我怎么感觉你很期待我当你徒弟啊。” 这老头听了我的话不由一顿,瞪大眼睛,“笑话,本道乃中州三大道门之一太清宫大长老,一身本领已然臻至化境,就是你刚刚所说的仙人境界。老夫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想做我徒弟的不知道有多少,哼,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再给你个机会过来拜师!” 我歪着头看着他吹嘘,尽管并不是很相信他说的话,但是方才山谷里的那壮观的场面好像确实是这老头引起来的。 “那老头你能不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问!” “刚刚这北山的裂缝,还有这个突然出现的洞是你弄出来的么?我之前看到天空忽然出现一大片乌云,一道金光闪过之后就消散了。再就是你呆呆地站在洞前是做什么啊?而且刚碰到你的时候为什么看起来像是被吓傻了?额,还有还有,这个棺材是干什么啊?” 老头揉揉眉头,“……你这小子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么。这山上的裂缝、天上的劫云、还有你说的金光,都是我开启此山的洞府引起。洞府的开启过程需要消耗极多灵力,且耗费心神,所以老夫才会出现短暂的魂魄不稳。 至于你说的这口棺是什么,它确实是这个洞府中的宝藏,我把它叫做冰冥棺。它是这座山中自然形成的瑰宝,至于用处以后再给你细讲。这座洞府应该是某位大神开辟,用以守护这件尚未成熟的山宝。 多年前老夫偶然路过此地一直没法开启,直至近期才积攒够所需要的奇珍异宝,用作开启此地的祭品。 当然了这些不是很重要,接下来最主要的是让为师来做个简单、详细的自我介绍。 吾乃太清宫灵秀山大长老弈明子,我太清宫是这片山海间最古老最强盛的三大道宫之一,与玉清宫、上清宫并举,共同教化世间生灵,传道法、寻本真。 你之前说的呼风唤雨御风而行只不过是最简单的术法,为师根本瞧不上,当然了对于你们凡人来说那已经是神迹了,你跟了为师就会发现这些不过尔尔。” “哦,好厉害的样子……哎?谁说要拜你为师了,我……” 不待我说完,这老头一生冷哼,“那想来老夫只能将你灭口了,此等天机岂是凡人可以知晓。” 说着,他一指身侧,那柄背在身后的长剑铿锵出鞘,冷冽的寒光有些刺眼,缓缓转动,似乎下一刻就会斩断我的咽喉, 这番景象看得我瑟瑟发抖,“拜,我拜师,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只见老头咧嘴笑了笑,把剑收了回去,说道:“这才对嘛,拜师礼要三拜九叩,沐浴更衣,祭祀先贤。当然了,念你年少无知,为师就不怪你不知礼数了,起来吧。” 看着老头随嘴角扬起的胡子,我感觉可能是被忽悠了,拍拍身上的泥,站起来斜着眼看着他, “这么看着为师干嘛,来来来,这师也拜了,为师送你件礼物。”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黑乎乎的扇子,“给,好好收着,这件宝物可了不得,是为师在一个上古洞府中好不容易才淘到的,拥有毁天灭地之能,以你现在的能力肯定是看不出来的,总而言之呢,就是不要随意拿出来,嘿嘿。” 我嫌弃地接过那黑乎乎的扇子,破旧的样子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件“威力巨大”的宝物,就像是路边随手买来纳凉的折扇,而且还是点火烧柴的时候被不小心烧过的那种。但拜师礼已成,再说什么也晚了。我就敷衍的说了句,“谢谢啊”。 我擦了擦沾在手上的黑灰,将它随意别到腰上,斜着眼睛继续看着“我的师父”。 他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可能是觉得不够威严,就挺了挺胸,负手而立,认真地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灵秀山的嫡系首席大弟子,出门在外可不能丢了我们灵秀一脉的脸。” “靠!刚刚还说想做你徒弟的不知道有多少,合着就我一个人!”,越来越感觉这老头根本就是在框我。 他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才能证明你的天赋异禀啊,老夫可从来不收徒的。既然你是老夫的开山大弟子,为师一定会倾囊相授,让你成为这天地间最强的修真者!” 看着我鄙视的眼神,老头尴尬地笑了笑,“好好坐下,为师来跟你简单讲一下修真界”,说着拉着我在石台上盘坐下来。 “修真修真,修的是大道之真,修的也是人之本真,人是这苍茫天地间的生灵之一。 天地由无极而生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世界的本源,修真者称之为太极。 从无到有,本源化为阴阳二气,阳清阴浊,阳轻阴重,清阳汇聚化为天,浊阴凝起成为地,阴阳二气一升一降,在大道法则运化之下氤氲交融,生出这世间万物,这是自古以来无数出类拔萃的修真者探寻出的公理。 另外,修真者不都是你我这样的人族,飞鸟、游鱼、走兽、草木等等,甚至是泥土沙石都可修行,吸纳天地灵气,不断地脱胎换骨,通过明悟天地至理,与天地相参相应,便可移山填海甚至长生世间。 当然了,这些都是法理上可行,真正能明悟大道、把握阴阳的修者,寥寥无几。 你可知三大道宫为什么叫太清、玉清、上清,这是因为这三位道祖是古往今来为数不多的明悟者,留下传承福泽世间,教化后人,树立起了不灭的丰碑,让我们知道那些境界不是水月镜花,可望而不可即。” 看我听了他的讲述目瞪口呆的样子,老头得意的笑了笑,捻了下胡子, “修真者分五大境界,入门、寻真、明悟、传法、得道,在此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当然了,那些就离你太遥远了。 不同阶段的修士,修行之时会出现不同的现象,于是修真界给这几个境界起了更加通俗的名字。 入门阶段是将天地灵气灌注入体、汇聚到命门源池,成为一身气力之根,并且通过灵气对身体滋养,使人可以更容易地与天地相感应,因此被称为炼气。 寻真境就不再是单纯纳入外界的气了,而是品味体内源池与外部灵气的运转,沟通身体的灵窍,模仿、摸索自然万物运动规则,发现它们之间交互规律,使一身之气血和合于天地法则,修行到这个时候算是掀开了这个世界真实的一角,体内气机流转更加顺遂心意,可以初步调动天地之力,运用一些强横的术法,被称为持术。 持术境之后的叫开山,要做的是内求于本心,让内外之气运转得更加自在,更关键的在于寻得对这片世界的感悟,心之所想凝炼成法,以心神魂魄为引沟通四极,对外而言是更精纯的灵力,对内是初步形成属于自己的道,周身灵气化为合道的真气,被称之为开山,就是开宗立派的开山。” 看我要张口说什么,老头也不给我机会,自顾自说着,“闭嘴别打断我,修真者到了这个时候就已经很厉害了,小有成就后就可以教化世间。 有人开宗立派广收门徒集门派气运,有人修庙宇开神坛受众生香火,总之都涉及到一个东西,就是“念”。 这层境界的修行根据所修之道不同,修炼方式也完全不同,到了那个时候就需要自己去悟了,修士称之为成念境。 随着“念”的不断积累、蜕变、升华,以心观天地、演众生,厚积薄发,就可明悟所寻之道,触摸到世界的本真,也就到了得道之境。 这个境界与先前完全不同,它不只是像之前那样可以通过闭关修炼安稳进行,因为触碰到天机,人与本源之气相互感应,会出现种种异象,且几乎每一种都极其危险,动辄就会身死道消,因此这个境界被叫做破劫。 炼气、持术、开山、成念、破劫,就是修真界通俗的五大境界,前四境每层可以模糊地分为九重天,破劫境则没有明确的界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引动天劫到来。 只有真正的勘破本源,与天地相合的天纵之修,才可以更进一步迈入至高的境界。” 说完这些,老头似看向远处,目中露出希冀,“多少修者追逐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境界。” 被这种氛围感染,我瞪大眼睛,好奇地问:“那……这个境界叫什么啊?” 他低下头看着我,认真地说道,“梦真。在修真者的心里,那只不过是一个难以实现的梦罢了,尽管三位道祖已然到了那个境界,传说也只是传说啊。” 听了这些,让本身很是振奋的我不由有些失落,但回过头一想,能成为一个御风而行移山填海的仙人,好像真的很好玩。 “老头,那你又是哪个境界啊?”, 师父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翘起胡子像一个“骄傲的公主”,“为师现已是开山境五重天。” “啊,才开山境啊。” “你大爷的,你知道天底下无数修真者中,能有多少可以开宗立派达到为师这等境界,哼,无知小儿。” “哈哈哈,师父的境界高啊,这是生气了么!” 脱口而出的“师父”两个字让我俩不由得一顿,老头欣慰地笑了笑,“从今以后你就是灵秀山的传人,若是有人敢欺负你,老夫第一个不答应,安心随为师修行吧。” 我没有说话,低下头想了许久,“那之后,咱们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 “那是当然,我太清宫立于圣地中州之上,只有到了那儿才更适合修行。所以,给你一天时间,收拾好东西准备上山。” 听到师父要让我离开北山城,离开这个打小儿生活的家乡,失落之情随着低下的头充斥四周。 师父看出了我的不开心,拍了拍我的肩膀,“修满十载,放你下山。” “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回来了吗?”我兴奋地问道。 老头点了点头。 一天的光景转瞬即逝,我没有再拉着小伙伴们搞创作,而是没心没肺地在家里大吃了一顿。知道我要离开家很长一段时间,父母长辈都是极其不舍。老头在他们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后,他们还是选择了同意。 清晨的第一束日光划破了宁静的黑夜,我背上了装满干粮还有只烧鸡的行囊,回头向着城门口目送我的家人挥了挥手,跟随师父踏上了回山的路。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三章 炼气一重天 据师父他老人家讲,从北山城到太清宫,相隔三千五百万里,途经宁海、平江、昆南、越泾、渭秋五个大州。 离开小城之前,我去到最远的地方是后山山外的一座小山。整片山海的天南地北,包括距离感这东西,我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刚出城的前两日,我对身边的一切新鲜景色都十分好奇,作为一个猫嫌狗弃的半大孩子,一路上可是将我搞事情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时而在这棵树上吓唬正在孵蛋的小鸟,时而跑到那个兔子窝边跟兔崽子大眼瞪小眼,甚至有次在堵一只银尾花鹿时误入野山猪洞,要不是师父就在身后不远处,恐怕就没有那顿喷香四溢的野猪肉吃了。 撒欢了几天后,目之所及还是那样相似的草青水绿,就连周围折耳的兔子长得都很像,我也就渐渐地对这些失去了兴趣,紧跟着到来是深深的无聊、乏味。 师父看到我无精打采的样子,呵呵笑着,“我还以为你能闹到中州呢,怎么才这么几天就折腾不动了。” 我叹了口气,“师父,咱们到底要走多久啊,虽然这些天吃了好多没吃过的东西,可总是吃这些,我都要吐了。咱们能不能到城里转转,我有点想城西李师傅的油饼了。” 老头笑骂道:“要不是带着你这个一点灵力没有的臭小子,为师早就飞到中州了,还用跟你在这儿磨磨蹭蹭的。还想进城?就你这个速度,到中州至少要花个三年五载的,算上进城的话,怕是可以住到你娶妻生子了。” 听了师父说的,我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要这么久啊。” “呵,年纪轻轻别跟个小老头一样,这些天你差不多也玩够了,今天为师就先教你点入门的东西,如果你能踏入炼气境,就不会才走这么几步路就嚷嚷着要休息了。” 我一听要学法术,顿时来了精神。师父虽说要带我修行,但是从认识到现在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也没见他教我什么实际的东西。好奇心驱使着我,眼巴巴地看着师父,“那您倒是教啊。” “炼气境是修行的入门,但同样是你从凡人迈入修真界的第一个槛,至于能不能成功,多久能迈进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着,师父盘膝,席地而坐,就见他两手交于胸前,外推平展,两手相向开阖,继而归于胸前,左手微立右手虚捧,先后三次,两手自然地落于双膝之上,同时掐了个奇怪的手势。 紧接着,就感觉周围有股莫名的韵律,如水一般,顺着师父的头顶流入其体内。周围的清气流淌,形成微风,随着他的呼吸从口鼻不断出入。 在我不断感受、观察着师父的这种奇异状态时,只见他慢慢睁开眼睛,有点诧异地看着我说,“学会了?” 听了他的话,我也诧异地疑问道,“学会什么了?” “……刚才为师演示的,就是我灵秀一脉的基本炼气法,没学会就别愣着了。” “啊?师父,我刚刚感觉到周围有些水流一样的东西没入了你的头顶,那就是气吗。” 师父微微一愣,旋即哈哈笑道,“我的徒弟果然有点灵性,你刚刚感受到的就是这天地间的气。修士初开源池才能感受到的气,你作为一个凡人便有灵感,已经能说明你在修行上的不凡了。” 我挠挠头,也跟着笑了两声,“那您快把那个什么炼气诀教给我啊!” 说话间,我学着师父的样子盘坐了下去,兴冲冲地看向他。 师父微微一笑,“我先前的动作,你先简单做两遍。” 我努力回想着刚才的整个过程,双手按照记忆中的画面一步一步演练了起来,从蹩脚到熟练,一次又一次的练习也没见师父打断我。我自顾自地做了不知多少遍,却始终找不到那种气的韵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师父,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老头背着手,作出高深莫测的样子,“你只顾着手上的动作,心身没有完全契合,又怎么能感受到气呢。” 接着他像刚刚那样盘膝而坐,又演示了一遍炼气法。 这次我发现师父他双手划动时,整个身体自上而下、从前往后、从左至右协调运转,莫非这就是心身契合的状态? 继而听他说到,“一切外部动作均可以当做是一种仪式,目的为的是让自己心身合一,抛开杂念,平心静气。心静下来身体自然就可以放松下来,也就可以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了。再教你一段法诀,‘太上台星,应变无停,凝神化气,炼气化精,吐纳日月,上下合形,水火初兆,人道明灵’。” 跟着师父的动作,学着那个奇怪的手势,我心里不断默念法诀。不知道用了多久,一种特别的放松感充斥全身,我整个人就像是要漂浮起来了。 周围似有一条条小鱼,触碰着身体各处,我的心渐渐沉静下来,细细体悟着外界发生的一切。 也不知道跟那些鱼儿玩了多久,随着一声不知哪来的轻响,小鱼发现了入口,同时沿着我头顶中央顺势而下,如同万条溪流汇入江水,千百河流融入大海,一股清凉又有些温暖的感觉随着鱼儿的游荡漫延各处,或者说杂乱地钻向各处。 有的凶猛、有的温柔,其中一大股莽撞的鱼行岔了路子,狠狠地撞上了我的前胸壁,一阵钻心的剧痛让我差点大叫出来,身体也不由得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凝神静气,引导灵气纳入命门源池!” 几次险些乱了身形,我强忍喉中一丝甜意,努力调整呼吸使自己平复下来,尝试着微微扭动身体骨节,用意念控制着那道灵气,引着它向着脐后腰前的命门冲去。 那道气似乎有点倔,不断扭头冲击着沿路各处,从百会流入的灵气小鱼还在源源不断地令它壮大。 “调整呼吸,纳清气入体,控制它缓解灵气的冲击!” 遵从师父的指点,我深吸了一大口气。有了清气和灵气的缠绕抗衡,倔强的灵气有了新的打击目标。 我不敢懈怠,努力安守心神,调整意念,不断引导清气灵气下沉、下沉再下沉。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源池像是一个干涸已久的土地,化作旋涡,将那道灵气和清气一并吸了进去。一阵淡淡的清香在口鼻之间流转,百会的灵气沿着清灵二气刚开辟的路线,不断纳入源池。又过了许久,源池达到了饱和,尽管我仍然可以清晰感受到周围的气,但是却再没有一条鱼对我有兴趣。 我睁开双眼,看到离我咫尺之遥的瞪着大眼的师父,他的胡子差点戳到了我的鼻尖上。吓得我大叫一声,“**(和谐)!没被那股灵气搞疯掉,差点被老头你吓得走火入魔。” 师父也不介意,关切地问了句,“看你周身隐隐有灵气缭绕,已然是踏入炼气初阶证象,感觉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灵气入体刚开始很痛苦,还好有清气帮忙中和,源池打开了,也就没什么不舒服了。哦,好像还闻到一股清香。” “咦,不错不错,老夫看中的徒弟就是不错,没想到炼气法理上的可能竟然这么容易就成功了。” 我茫然地看着他,“嗯?什么叫法理上的可能?” 一看就是他说漏嘴了,老头嘿嘿一笑,“源池是修真者修行的基础,是大道赋予修者的宝藏。不同的人,源池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同。一般来说,炼气之法是先引灵气入体,沿着经络巡行路线游走四肢百骸,让身体慢慢适应天地灵气,同时减轻灵气的烈性,通过汇聚纯净的灵气,厚积薄发,一举开辟命门源池。之后,再由不断地修行,不断地积累,使源池壮大凝练,继而为持术境引气入窍打好基础。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少有人尝试的方式,就是以清气与灵气交融调和,直接纳入清灵二气破开源池。随后,平衡这两股气,使之汇聚、壮大、游走各处,打通周身气脉,也就是你刚刚的修炼方式。 第一种是绝大多数修真者的选择,用纯粹的天地灵气打磨自身,日复一日的修行积累使源池逐步扩大。也许到了破劫或是成念,就可以达到源池的极限,窥尽自身的潜能。可这一步对绝大多数修士来说,一生都是无望。 第二种那就厉害了,以呼吸的清气制约纯粹的灵气,让二者在体内和平共处,呼吸吐纳无时无刻都可以修行。这两种气在体内相互依存、相互交争,能够在相对极短的时间内让源池扩大到你能承载的极限,最大限度地挖掘你的潜力,相比起第一种的磨磨唧唧,你说,第二种是不是尽是优势!” 我歪头看着他,露出一副“信你就有鬼了”的样子。 “嘿嘿当然了,得失总是平衡的,第二种会稍微带有一丝不大的危险。刚开始修行还好,若是未来两股气强横到一定程度,而你的身体没有办法平衡二者,那么就有可能出现状况。因为一旦两股气失衡,一方过盛就会压制另一方,接着强横的一方就会在你体内横冲直撞,轻则血脉崩碎,重则……” “!!!”我握紧拳头,怒气冲冲地瞪着眼前眉飞色舞的好师父,“那不就是说越是修行越是危险么,这么危险你竟然还让我修炼,你真的把我当徒弟么!”说着就感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师父深吸了一口气,看了我一眼,转过身背着手,久久未语。 我捏着拳头浑身止不住发抖,很想知道师父对此有没有他合理的理由。 过了一会,师父转回来严肃地说到,“修行无时无刻都是危险与机遇并存,没有付出哪会有收获!修真界的险恶远比日常修炼来得猛烈,这都承受不了,以后谈什么迈入更高的层次。自从你拜我入我灵秀一脉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山里的小孩了。只有你自己的实力强横到能独当一面,才不至于在这个鱼龙混杂、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任人宰割。我是你师父,遇到问题自当不问缘由地保你,但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又当如何!” 被师父的话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可对于当时不懂事的我来说,感受到的只是委屈。为什么我刚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事,反而要被指责呢?我抹了一把粘在睫毛上的眼泪,头也不回地向旁边的林子里跑去。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四章 蛟蛇化形 很多时候漫无目的地奔跑只是为了让身体疲惫下来,这样以后就可以静下心,思考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 不知道在林子里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奔跑着奔跑着,我一个不注意,被脚下的树根绊倒,重重栽在地上。 由于毫无防备,这一下直接把我摔了个七荤八素,左臂撕裂般的疼痛将晕乎乎的脑袋惊醒,我环顾四周,对眼前的陌生环境充满了迷茫。 趴在地上感受着周围的清冷,孤单、无助、茫然,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眼泪无人看管,又不争气地扑落到身下的泥土里。 发泄完情绪,我吃力地抬起头,看着荒无人烟的林子,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道从哪个方位传来。 心中对陌生的恐惧一下子战胜了委屈,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揉了揉已经发麻的上臂,一点点将扎在肉里的沙子、碎屑抠了出来,还好伤口都比较小,渗出的血很快就止住了。我靠在身旁最近的大树上,大口呼吸着清气,好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天色渐渐昏暗,我发现自己在这个不知名的山谷中迷了路。尽管刚踏入入门的炼气一重天,可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噜,还是在提醒我,它想吃东西。 放眼望去,除了天上偶尔跃起的几只小鸟,就再也看不到什么肉类了,我伸出手招呼它们过来,手臂的疼痛还是让我认清了现实。 在我伸着脖子试图探索周围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时,头顶的天穹上突然炸开一道电光,伴随着雷鸣毫无征兆地碎裂当空。山谷里渐渐起了风,一阵白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斥四周。 紧接着又一道闪电亮起,隐藏在雾中的秘密开始有了波澜。 不待我注目寻找,第三道闪电径直朝这片山谷劈来,泥土连着破碎的山石飞溅开,隐隐还传来一丝肉香。我连忙矮下身子,偷偷向被雷击中的地方看去,浓雾中亮起了两盏灯笼,两盏摇摇晃晃的淡黄色灯笼。 我心想,“咦?这里刚刚并没看到有人家住啊。” 我思索着这接二连三的怪事,见那两盏悬在空中的灯笼以怪异的轨迹向着山顶急速摇晃而去。到半山腰即将冲破浓雾的刹那,先灯笼更早探出的是一个房屋大小的青色脑袋,电光火石之间,它的样貌已经完全呈现了出来。 我被吓得呆坐在地上,那赫然是一条巨大的蟒蛇,正吐着猩红的信子,蜿蜒着身躯冲向山顶,迎着天空急速勾勒出的闪电一头撞去。 第五道、第六道雷光接连斩落,巨蛇硕大的头颅渐渐萎靡,灯笼一样发着黄光的眼睛也黯淡了下来。 天空的雷云没有停下中场休息的意思,一道比之前更加刺目的白光,带着毁灭的气息劈到了巨蛇身上。巨蛇挣扎着翻滚出去,甩了甩焦黑的头,向天空竖起了那对灯笼大的三角眸子。 那闪电好像不烤熟巨蛇不罢休,天空的雷云向着中间不断凝聚,酝酿起更猛烈的一击。 雷鸣警示着周围的生灵,云层中央吞吐着红芒,比起巨蛇的信子更是鲜艳欲滴,接着,一道赤红的电光成了这片山谷中唯一的颜色。 赤色雷霆狠狠砸中了巨蛇的头顶,巨蛇口中传出了痛苦的嘶鸣。它周身防护的灵气抵挡不了雷霆的威力,就像是石子坠入到湖面一样,一团劫雷的余波波纹肉眼可见地向外散开,空中一些还没来得急撤离的鸟兽,无一不被连累,瞬间化为飞灰。 尽管知道这么远的距离,基本上不会涉及到我,可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决定抱着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小会儿,感觉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最大程度地保证自己的安全。 随着嘶鸣声渐渐减弱,周围的赤红也渐渐消散,巨蛇倒在半山腰的沙石中奄奄一息。就在我以为这一切已经结束了的时候,雷云中又一道耀眼的白光落在巨蛇身上,消失不见。 乌云消散,藏在后面的夕阳半遮着脸。 寂静,真空一样的寂静。 我从地上爬起来,拨弄开周围的杂草向山上跑去。沿路都是蜿蜒蛇行留下的痕迹,歪倒的树木,碎裂的杂草,几只个头挺大的老鼠干牢牢地嵌在石头上。 我捏着鼻子假装没看到。没多一会,我便来到了巨蛇不远处。 同样的宁静,似乎雷劫泯灭了一切生机,连同那条巨蛇。我蹑手蹑脚地走到跟前,看到巨蛇身上一块块焦黑的伤口,或许应该说是伤洞,很多地方露出了断裂的骨头,墨绿色的血不断向外流淌。 蛇头的位置,房屋大小的头颅上遍布裂痕,闭合的双目之间,一条惊心的裂缝还在往外冒着白烟。 “这么大条长虫看样子应该是活不成了。”我这样想着,来回不断打量着妖蛇。 我正准备往山顶走去,瞧瞧刚刚雷劫的主战场,不知到会有什么特别。就在这时,四周的宁静被一股夹杂着腥臭的热浪打破,待我回头看去,一只青色的大脑袋离我已经不足一尺。 腥风拍击着我的身体,我不由得直挺挺地愣在那。 只见巨蛇人性化地歪歪头,好像我这个小不点看起来很有趣,但现实是,从它眼里露出的更多是讥讽。 它没有立刻对我发作,它看着我,我看着它。 突然就见巨蛇的额前的裂缝中钻出了一只独角,一只淡金色的角。身上的其他部位随着那只角的出现开始裂开,四只爪足从两侧伸出,渐渐成型,一身鳞片也从青色蜕变成青褐色。 巨蛇周身气势不断攀升,但目中的戏谑却没有一丝减退。 整个过程并未持续太久,天空中渐渐下起了小雨,随着一声嘹亮的长啸,巨蛇完成了化形。它低着头看着我,慢慢抬起了一只拥有三爪的前足,一道淡黄色的劲力从爪尖射出,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击中前胸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石壁上,口中一甜吐出一大口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让我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巨蛇,或许现在可以称之为蛟蛇。蛟蛇似乎对这一击不是很满意,别扭地扭动着带有爪子的新身体,有些顺拐地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尽管它的样子很滑稽,但每一步的震动都让我感觉身体要炸裂开来。蛟蛇甩了下头,头顶的独角闪烁,一道比我腰都粗的灵力再次带着毁灭的气息向我冲来。 就在我睁着眼睛觉得一切都要结束了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背影挡在我身前,为我接下了这致命一击。师父后退了几步,没有转身,对着蛟蛇抱拳,深深一拜,“本道太清宫灵秀山大长老弈明子,爱徒年少无知打扰了前辈渡劫,冒犯之处小道愿代徒受过。” 蛟蛇并没有任何回应,房屋大小的头颅吐着信子,张开大嘴就向我师父咬去。师父对此没有任何闪躲,就在我觉得师父要被吞下的一刻,蛟蛇停了下来,戏谑地口吐人言,“你这老小儿胆子不小,你是在拿太清宫,拿你们人族压本尊吗!” “小道不敢,徒弟犯错,做师父的定代他受过,还请前辈看在他初踏修真界饶他一命!” “代他受过?倒是说说看,你要怎么代他受过。此子在本尊渡劫的虚弱期临近本尊之身,分明是尔等人族修士觊觎本尊的内丹,你说,你要怎么承受本尊的怒火呢!” “前辈莫怪,爱徒随小道修行至今不过寥寥几日,对我修真界几乎一无所知,绝没有觊觎之心,天地立誓,道心可鉴,但凡所扰请前辈责罚。” “呵呵哈哈哈哈哈……罢了,你是太清宫修士我自不能杀你,但总要付出代价的。这样,看你老小儿的修为不俗,你就来试试本尊全力一击,倘若接下便放你们离去。”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浑身没有一丝气力。 师父两手掐诀,将那柄朴实的长剑悬在身前,灵气环绕成一道防御。 蛟蛇竖立身躯,盘旋腾空,天地之力在它周围凝聚,一阵阵危险的令人窒息的波动隐现,压得我更加喘不过气来。 师父背过一只手,送出一道灵力以缓解我的不适。可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见蛟蛇的独角发出了刺目的黄光,一击便碎了师父的防护。师父硬扛着妖蛇的灵力步步后退,双脚在地上划出了深深地痕迹。妖力消散,师父半跪在泥中,护于我身前,长剑断成两节插在地上。我呜呜地无力地叫着“师父师父”却做不出任何动作。 师父捂着胸口,颤巍巍地摆手,示意我不用担心。 “咦,太清宫的修士果真不错,本尊不会食言,放你离去便是。呵呵呵,看到你们人族就烦,速速滚开,在本尊还没改变想法之前!”独角蛟蛇扭动着身子,言语中透露出一股目的达成的意思,催促道。 师父又咳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朝着那条长虫再次抱拳。 一手拉起我,将我背到身上,师父捡起断剑,踉跄地走下山去。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五章 城中谋生 人们常会用自己的方式对别人好,无法被理解的时候,就产生了责备和埋怨。 可这些重要吗?不会有两个心思完全相同的人,与其总是要求别人,不如试着相互理解。就如同不久之前发生的,师父传了我那么危险的炼气法,我没法理解,可当危险来临,挡在我身前的还是师父。 师父背着我在林中穿行,再次回到了之前的那条小路上。在我准备喊师父放我下来的时候,他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顿时我慌了神,摇晃着师父让他不要死,用手探了下鼻息,发现师父还有呼吸,四顾无措,也找不到什么人可以来帮忙。 我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把师父拖到了一棵大树下,扶着他靠在树上,手忙脚乱间还扯掉了他几根胡子,还好没有被发现。 看到师父干裂的嘴唇,我赶忙甩了甩手站起来,找了片宽大的树叶,到河边捧了些水给师父喂下去。师父咳嗽几下醒了过来,看着面带急切的我,说了句,“别担心,我没事,那么大个儿的妖蛇,你小子没被吓得尿到为师身上吧,哈哈哈。”说着准备咧嘴,却因伤势一阵抽痛,忍着露出了一个快要变形的笑容。 “师父,都是我不好,不该跑到那种地方,不然就不会碰到那只妖怪了,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我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 师父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男孩子遇到事情只会哭像什么样子,怎么,你是觉得你比小姑娘家还要漂亮,就可以随便哭了么?” 没心没肺的我被师父的一句话说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刚还以为师父你……” “以为我什么,嗝了?嘁,为师怎么可能那么不堪,区区一条成念境的蛟蛇而已,你师父我可是堂堂开山五重天的太清宫大长老,修真界的翘楚,呼风唤雨的仙人,怎么可能连一击都承受不住。” “成念境?它不是在经历雷劫么,成念境就有雷劫吗?” “在修真界,人族修行到破劫境会遇到雷劫,而其他族群的修者,许多到了开山境就会出现,甚至一些血脉强横的族类,从出世开始,每次晋升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雷劫,血脉越强雷劫就会越强。同样的,雷劫越强,渡过之后的收获也就越大,得失总是平衡的,这是大道的法则。” “那我们,人,只有破劫才会有雷劫,是不是就是说,人族是万灵中最弱的种族。”我沮丧地问到。 “当然不是,尽管人族体型弱小,可人形却是最适合修行的,很多妖兽会想方设法蜕变成人形就是这个原因。人的一身都是大道的痕迹,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以及种种灵窍,每一样都是道的体现。天为阳地为阴,阳化气阴成血,五脏内藏五行,经脉灵窍映合山海湖泊,生死之间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变化。人族与万灵一同,都是本源的一部分,并且也是其中很独特的一部分。”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师父笑了笑,“你不是想进城转转吗,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我们进城去。” “好诶!”听了这句话,刚从生死关前走过的我已然忘记了方才的危险。 我用力将师父扶起来,帮师父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着他凌乱的胡须不由得笑出声。师父低下头,前前后后又使劲拍了几遍自己的长袍,然后瞪着眼睛,“看什么看,笑什么笑,不都是为了你这个臭小子。” “嘿嘿嘿,师父衣服上的泥挺有个性的。” “哼,你懂什么,这叫随性自然。” 前方最近的是宁海州的流云城,这算是踏上宁海州的第一座城,比起我们北山城,规模可是大了不止一点儿。流云城的样式有点像如今电视剧里那种汉唐时期的繁华城镇,街上随处可见买卖小物件的居民,人们的穿着也比北山城那儿华丽得多。 经过简单对比,城里人瞄见我和师父的时候都隐隐地透露出些高傲。 并没有在意这些无所谓的东西,师父的伤还没好,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找一家客栈住下来。我问师父有没有钱,师父尴尬地皱了皱眉,“为师虽然人在红尘,但却从不沾染任何尘世烦恼之物,且红尘中尽是因果,天道承负,我等修行之人不可在普通百姓中滥用术法谋取钱财。” “那就是没有咯。”这下我也犯了愁,总不能进了城只是为了受人家白眼吧。 我在师父身前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突然一个“好主意”在我脑中闪现,“师父,有没有什么我现在可以修行的小法术啊,就是看起来很有唬人的那种。” 师父一眼看穿了我的想法,白了白我,“变戏法的法术我这里有是有,但是……” “教给我教给我,徒儿想学啊。” 师父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练习这种法术真的是丢了我灵秀山的脸啊。” 说着师父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了一本小册子,扔给了我,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法术,其中有几个让我眼前一亮。一个叫花开术,讲的是运灵力于手掌,拇指、食指、无名指掐奥妙诀,传灵气于植物根部,可使植物迅速生长。第二个是降雨术,这个术法对灵力的要求比较高,需要以灵力带动周围水气凝聚成雨,但小范围的凝聚水气对于入门的我来说还是不难。最后一个叫阳和咒,天地灵气因为所处环境的不同,有少许温凉之分,此术就是操控分离灵力的温热部分,使之汇于双手,到了一定程度可以形成火焰,这个就不是我这种小白可以掌握的了。 我对着师父傻呵呵地笑着,只见师父又白了我一眼,瞥了瞥嘴。 我说道:“看来师父博古通今,各家术法融会贯通啊,还亲自记录了这么多。我看里边还有好多奇奇怪怪的,比如这个透视术,还有……” “住口,你有完没完,这些小法术对于降妖镇邪、匡扶正道都是很有用的,万法同源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你切记要以平和的心态去对待每一种道法。你要是想到办法,就赶快赚钱去,我老人家还等着养伤呢,我这伤可是为你受的啊,少在着啰嗦,快去快去!”,师父面带严肃不断催促道。 我对师父做了个鬼脸,记住了法诀便开始着手熟悉。 简单地掌握了小册子上记录的花开术,我便挖了路边一株包裹着泥土的麦冬草,高高地举起,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走到路中央,我清了清嗓子,叫到,“各位叔叔伯伯大姨大婶,小子清易,与师父云游至此,盘缠用尽,手里有些小小戏法,特来为大家献上点乐子,还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周围熙熙攘攘的闲人们顿时来了兴致,渐渐向我身边围了过来。 我展示着手里的麦冬草,撅着下巴说道:“这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草,大家可瞧好了。” 说着我挖了个坑将它再次埋到土里,手掐奥妙诀,慢慢催送着灵力。很快,麦冬草的叶子渐渐长大,伴着周围人的惊呼声,我对众人鞠了个躬正要说后面的话。这时一个有些令人不快的声音突兀响起, “变戏法的那小子,你也太假了吧,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这草有问题!” 闻声看去,说话的是个穿着贵气、色彩缤纷、肥头大耳的男胖子。 我控制着表情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和气的笑容,“不知道这位兄弟有何见解?” 胖子笑了笑,“说实话,本公子戏法看了也不知道多少,打眼一瞧就能看出你这戏法的问题所在。”说着拿出了一枚银币,“你说本公子刚刚所说可有错。” “哎呀,看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年少有为,但是我要说不是,公子又有什么说法么?”我偷偷瞄着胖子手里的银币,故作不在意地说道。 那胖子哈哈两声,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脸上连带着浑身的肉都颤了三颤,大笑道,“这样,你不是说盘缠用完了么,倘若是我说的那样,你就做我跟班,大鱼大肉每天随便吃。看你挺机灵的,当本公子的随从书童也不算亏了你。倘若你赢了,那就给你一百银币怎么样?” 周围人一阵惊呼,看来一百银币不是个小数目。 听了这个冤大头的话我不由得眼前一亮,白送的钱哪有不收的道理,“那公子您自行选一株草,我若能让它长大可算我赢。” “那是自然”,他摆摆手跟身旁的跟班说了些什么,没过一会儿,跟班儿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个花盆。那草栽在水里,只露出一小段茎苗。我瞄了一眼,只感觉气息有些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胖子笑了笑,“这株草在我家养了不知道多久,从未见过有任何变化,你要是能让它长大,那么就算你赢!” 我没有说话,两手拉过那个花盆,还是像刚刚那样调动起灵力催动花开术。但是奇怪的是,这次它并没有像刚刚的麦冬草一样有所变化,灵力几乎没有渗入到其中一丝,不由得让我皱了皱眉头,反观那胖子却是面带微笑泰然自若。 我盯着这株草,越看越是觉得眼熟,看这栽在水里光秃秃的茎,还有上面流露出的奇怪的气息,我突然想到,北山山洞里的那池怪莲不也是这种感觉么。 “金红两色莲是冰冥棺流出的寒气凝结化水而生,这个是不是因为水的温度不够冷啊。可是这胖子说不知道多久都没开过花,也不应该啊。”想到没有什么其他好办法,这堆人又那么盯着我,我也只能试试看了。 我再次掐诀,试图凝聚一道寒凉灵气注入水中,却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真给这胖子当下人,小爷我的脸往哪儿搁啊。” 尽管着急,却没有任何方法。就在我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腰上那把黑兮兮的扇子好像动了一下,与此同时,水里的那棵草也刹那间冒出了一个花骨朵,花骨朵摇了摇脑袋,中央窜出了两根细丝,这分明与那两色怪莲有着很深的联系。 我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对着胖子说了句,“如何?” 胖子盯着那个花骨朵也呆住了,愣了许久,继而就是一阵欣喜,似乎根本不在意输掉的银币,“我的天王老爷,终于有人可以让这破草开花了。” 他眼皮上下肥肉之间露出的炽热目光,直直地看向我,“来人,拿两百银币给这位小哥,不知道兄弟是否有时间来府上一叙。” 看着这个胖子突然奇怪的眼神,我浑身一个激灵,“有空再说,我先去找个住的地方。” 胖子抖了两下肉,笑着,“不急不急,在下周朱,朱砂的朱。西城城西的周府就是在下的宅院,小哥安排妥当定要来府中坐坐,让鄙人尽下地主之谊啊。” 我擦了下额角流下的冷汗,连说,“不用送,再会。” 在周朱笑眯眯的打量下,我揣着沉甸甸的银币赶忙钻出人群。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六章 玄幽之莲 钱财二字从古至今都为世人追逐,但却永远不是生活的全部,其上的因果缠绕着与它沾染的每一个人。 怀揣巨款的我,一溜烟儿拐进巷子,跑到师父身前。回头看了眼没人跟来,我松了口气,装出神秘的样子,“师父,你猜我刚刚赚了多少红尘烦恼之物呀。” 师父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道,“你小子刚学了点不值一提的小法术就觉得翅膀硬了么。” 不待师父说完,我就把紧揣在怀里的银币一股脑倒在地上。 师父也是被叮当散落的银币震惊到了,皱着眉头看向我,“说,这钱怎么来的,我们修真者在红尘中决不能滥用法术,更不用说用去做那鸡鸣狗盗之事了。” 我还了师父一个白眼,“嘁,我清易也是堂堂北山城全城最有希望的孩子,怎么可能去偷去抢,老头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话刚说出口,我意识到说得好像有些欠揍、有些没良心,毕竟师父是为我受的伤。 我不免有些心虚地看了师父一眼。师父他老人家也没跟我一般见识,哼了一声,“先找个地方住下,等会老实交代问题。” 我赶忙把银币捡到包袱里面,憨憨笑着跟着师父找了一家看起来卖相还不错的客栈,迈了进去。 这家店的名字叫“苍岚里”,到现在我都记得,因为这是我住过的第一家“酒店”。 客栈装修得很是气派,岁月在门窗砖瓦上留下了深深烙印。“苍岚里”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隐隐之间透露着一股不俗的气势,顺着匾额两边飘然而下的是精心勾画的云彩,给整栋建筑增添了许多典雅之意。 一进门就看到客栈掌柜愁眉苦脸地拨弄着算盘,抬头瞄了一眼步入大堂的师父和我,见我们衣着朴素甚至说有点破旧,没好气地来了一句,“只剩天字房了,每间每天十五银币。” 看到这店家的恶劣态度,不由得让我有些生气,“怎么,觉得小爷我付不起钱么?” 掌柜的抬起头,露出职业化的假笑,“呵呵呵,哪能啊,小客官说笑了,那您可是要住店咯。” 这人个头不高,虽然有点胖,但是跟刚刚在街上碰到的那个周朱比起来就要瘦弱多了,红缎上衣下面跟着一条翠绿的裤子,嘴角一颗大黑痣加上一双老鼠眼,典型的奸商相。 见师父摆了摆手,我昂着头直接倒出了包袱里的两百银币,双手插兜,学着外面城里人那样,斜视着客栈掌柜。 胖掌柜顿时两眼放光,老鼠眼睁得比绿豆都大,吞了口唾沫,搓着手乐呵呵道,“这位小公子大手笔啊,老人家,您两位里边请啊!” 我哼了一声,在这胖掌柜的带领下随师父进到了顶楼天字房。 看着路过的房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儿人气,我愈发相信这个奸商肯定在坑我们。 掌柜看我跟师父都没有搭话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看两位客官有些面生,定是初次到我们流云城来。小店虽然不大,却是城中最……有特色,开设最……早的客栈,每年迎来送往的达官显贵、江湖巨擘不知道有多少,甚至仙人,我们也曾招代过几位。两位客官若是需要打听什么消息,本店也可以酌情提供,费用嘛,都好商量的。再者就是本店特色的酒菜,什么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酱鸡腊肉、松花小肚,两位有什么需要随时招呼小的们就可以了。” 随后,他让店里的伙计给我们上了壶茶。 由于这个掌柜给我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我抬着下巴哼了一声,“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掌柜的讪笑着对我们连说了几声“是”,弓着腰从外面关上了门。 “哼,奸商,一看到钱,脸翻得比什么都快,你说是不是啊师父,太气人了。” 师父没说话,径直走到桌旁,坐下倒了两杯茶水,品了一口说:“一般般。” 我噔噔跑到师父身前,对着他满含期待地问道,“师父,咱们准备在这流云城待多久啊。” “你这臭小子不是在路上无聊么,等到什么时候你觉得在城里也无聊了,咱们就上路。哦,坐下喝水呀,顺便交代下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我扶住凳子面,双脚用力一蹬,直接跳到了凳子上。正准备开腔,看到桌上倒好的茶,我随手端起吃了一口。 一股淡淡的香气在口腔缭绕,茶水顺流而下,滋润着先前因为卖力叫卖而干涸的喉咙。 我满足地盘坐下来,擦了一把嘴角,看向师父,“本来我是想用册子里的花开术让小草长大,叫卖个开心赚点变戏法的赏钱嘛。可是不知道从哪来了个胖子。” 我顿了一下,“特别胖的一个大胖子,那眼睛都要被肉盖住了,那个肉啊……” 师父咳嗽了一声,“说重点。” “哦,那个胖子说我让麦冬草开花的原因是那株草有问题,然后说,要是我能把他拿来的草变大,他就给我一百银币,在这之后就是我赢了啊,足足赚了两百呢。嘿嘿,我是不是很厉害。” 师父听罢,摇了摇头,“那你想过没有,本来是一百,为何后面给了你两百呢,你就这么踏实收着了?” 我挠挠头,好像确实是有点问题,可那胖子看起来脑子就不怎么机灵,多给钱也说得过去啊。 心里这么想,我嘴上还是说道,“莫非是因为我这机缘巧合解决了他的疑难杂症?” 接着我提出了疑问,“对了师父,刚刚那个胖子拿来的草,好像和咱们山洞里长的怪莲有点像。虽然我只是让它长大了一点,还是能看出来很像,嗯……确实很像。” 突然,师父手里的茶杯咔嚓一声出现了一道裂纹,他转过头皱着眉头,“你可看清了,跟北山山洞中的那些金红两色莲花长得一样?” 被师父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我咽了口唾沫,“是啊,那个草长出来的花骨朵就是透着金红两色,还有几条须子探出来呢。” 师父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半天也没反应,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闷起来。 我扭了扭坐快要僵的屁股,“怎么了啊,那莲花是长得挺奇怪,有什么特别的么?” 师父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到,“冰冥棺所流出的气,夹杂着些许生死本源。在这山海间,大道本源有千种,化生天地万物。生死本源乃是造化万物的本源之一,甚至说是众生存在的根本都不为过。生死之气是生死本源的显化,产生的条件极为苛刻。它存于众生万灵之中,却从不直接现于人世。要么是极少悟到本源的大能之辈,可以通过自身修为演化出来。要么是个别几个本身便为生死本源孕化出的产物,如冰冥棺,其上也会散出些生死之气。长于生死之气中的玄幽赤精,也就是那金红两色的莲花,只有在死气浓厚并且蕴养生机的环境中才会出现,常人不可触碰,死人触之白骨生肉,活物触之灵魂寂灭。更关键的,红尘俗世之中,阴阳消长平衡,生气死气总是保持着相对稳定的状态,玄幽赤精按说绝不可能出现在寻常百姓家。” “刚才那个胖子拿来的时候也说,那东西在他们家放了很久一点变化都没有。我用灵气滋养它的时候也没出现任何变化,不知道是不是你送我的那把扇子的原因,我感觉那它好像动了一下,传出一股奇怪的气,之后那个什么玄幽莲才开花的。” 说着我从背后拿出那个怎么也擦不干净的破扇子,师父接过它仔细端详,扇骨扇面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这也是我当时接到这把扇子时极度嫌弃它的原因。 师父摇了摇头,把扇子递给我说,“这扇子跟你有缘,先前我在你们北山城后山见你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你这小子有什么,也是因为这把扇子动了一下,那是我从得到这把扇子之后第一次发觉它有反应,在那之后,我再认真看你,才发现你身上深藏的天赋,或许是冥冥之中道意指引吧。” 我歪着头思考着,“那这把扇子真的不是你随便在路边捡的么。” 师父又白了我一眼,“这……” “砰砰砰”敲门声突然响起,就听门外说道:“刚刚街上赢我家少爷的小兄弟可是住在这儿?” 我起身拉开门,问了句,“您哪位?” 来人身形高大,彬彬有礼,着一身长衫,打扮算是简单得体,腰带紧紧地扎在长衫外面,裤腿藏于靴中,看起来还像个练家子。两眼偶尔露出的精光加上说话的语气,感觉此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必定不错,虽不一定能做到运筹帷幄,但也是心思细腻之辈。 “看来没错了,在下公淑华,流云周家的家仆,我家周朱少爷多方打听,才知道小哥住到了这苍岚里,回家后立即安排酒宴,特意派我过来请小兄弟到府中一叙。”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七章 老友的邀请 世间种种皆有缘由,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情感。 我回头看了眼师父,又转向周家这个“仆人”,他似猜出我想说什么,不待我开口,笑了笑说道:“我家少爷的意思也是请你师父他老人家和小兄弟你一同前往。” 似乎哪里不太对,可又想不出来,我看向师父,等待他的决定。师父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起身说道,“那老夫就要沾沾徒弟的光了。” 公淑华恭敬地弯腰,对着师父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那在下就在前面带路了。” 在胖掌柜假模假式的笑呵呵的注视下,我们出了客栈。公淑华略晚半个身位走在我们身后,向我们介绍着流云城的历史和沿路的特色。 他向我们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周宅的的三管家,难怪看他举止从容,说话做事有条不紊的样子。周朱能派他来亲自接我们,也算是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我一个面子。但是周朱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我这个时候是一点也不明白,就因为让一株他也不知名的草开花? 流云城地处宁海,是毗邻东海的第一个城。这里说第一个,是因为流云城位于宁海州境内,而我们北山城虽然也算是宁海州的一部分,一方面身处山区本身不划在宁海境内,另一方面,北山城尽管被叫作城,规模跟这流云城比起来就像是老鼠与大象。前些日子沿途经过的一些小城,居民同样寥寥无几,至于为什么流云城再往东的地界不划到宁海州境内,这就不得而知了。 传说流云城是一朵天上的云垂下化作的城,因处宁海州之东,也被称为宁海州的东大门。 听公淑华讲,流云城的存在就像是整片山海的边防哨所,任务是防止外界入侵。 听到这里,我有点不太开心,“外界入侵?我们北山城是宁海外界,那就是防止我们入侵咯?” 公淑华笑了笑,“当然不是了,防犯什么外界,我也不太清楚,而且在这个太平盛世,这个说法早就没人相信了,顶多是谁家孩子不睡觉,会说外界会有妖怪来把他抓走,呵呵呵……” 人啊就是不经夸,刚觉得他应该是个滴水不漏的人,现在就打脸了。我不想继续就这个无聊的话题追问下去,哼哼几声发泄着我的不满。 师父看着我笑了笑,“宁海州之所以叫宁海,是因为很久很久之前东海有妖兽兴风作浪,人类百姓流离失所,就在那时来了一个大神,至于名字叫什么,因为年代太久远了早就被人遗忘了,他耗尽神通与东海兽王斗了数月最后胜出,回来之后定下宁海州边界,引天边云彩造就这座流云城作为宁海的哨口,为的是防止东海妖兽卷土重来再犯我疆土,那位大神随后也消失不见。” 我津津有味地边走边听,听到这里,我问道,“大神,是吗?他去哪里了呀。” “是一位修行神族功法的人族,至于他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师父看了看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公淑华大有深意地看了师父一眼,拱了拱手,“老前辈果然博闻强识,对我们流云城竟如此了解,令在下这个自小生长于流云的城民甚是惭愧。” 师父笑了笑没有说话。 走过了喧闹的街市,沿着大路,看过了城中几座气势恢宏的标志性建筑,演武场、观星坛、祭天台、藏书阁,再就是听公淑华讲的做菜很好吃的燕子楼,今天酒宴请到的大厨也是来自这里。 路过燕子楼的时候,闻着店里传出来的香味,我的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公淑华见状笑了笑,不由得带我们加快了脚步,说话间便来到了周宅。 周家的宅邸跟周朱的体型一样,虽然不是圆滚滚,但一打眼也是那种财气满满的样子,用现在的话不太恰当的说就是“土豪”,怕是整个西城有一大半都是他们家。 一座宅院的豪华内饰无非看亭台楼阁,外部是不是气派,那肯定是看那两扇大门。 再观周家的大门,三层透着微微红芒的台阶之上,两扇巨大的朱红色木门好似天边的火烧云,其上雕琢着簇簇复杂的云朵花纹隐隐有些游动之感。紧闭的两扇门远看仿佛是一整块天然的石壁,台阶下、门两旁立着两个栩栩如生的不知名的凶兽雕像。我张着嘴呆呆地感受着他们家侧漏的财气,或许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贫富差距该有的样子。看着我的失态,公淑华轻笑了一声,解开腰间挂着的铃铛摇了几下,那两扇朱红的大门随之缓缓拉开。 公淑华说了句“请”,我拽着师父的衣襟,四顾着迈进了周宅大门。 正对门的是一个影壁,就像是房间里遮挡视线的屏风,而这个影壁要我说真的一点必要都没有,周家的整个建筑格局层层向上,好像建在一个由缓而陡的斜坡上,越往里面越高,要不是周家院墙建的很高,怕是稍微隔着远点就能看到院内的景象,有财不外露的道理他们不懂么。 绕过影壁正对着的是个小湖,湖面莲叶间钻出几朵略带紫意的红莲,湖心是一座精致的小亭子,通过一条白石拱桥与岸边相连,几个丫鬟正在里面不知忙活着什么。 周围高高低低零星耸出的山石上,微垂着些不知名的灵草,岸边的两条小路便是进出内院的通道,绕过那个湖,才到了周家人日常生活的地方。 沿着正中间的石路,公淑华给我们介绍着两旁的小院,他具体说了什么也没仔细听,大概的意思就是各种作用、不同的人住,一排排房子、各式各样的花草、虫鱼、鸟兽,看得我眼花缭乱。 向里走了一会儿,经过又一片围墙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被云层盖住的木楼,一座三层高的巨大的木楼。说巨大指的是它的宽度,几乎是从院墙这头延伸到那头,隐隐的四周好像还有灵气围绕。可说它是被云层盖住并不是因为它有多高,而是云层垂天下落,如瀑布一般浇在楼顶。不待我仔细观察,公淑华带着我们向正庭走去。 还没等进门,就感觉周围地面震动了几下,一声爽朗的大笑在一坨肥肉人影出现前传来。 “哈哈哈哈,小兄弟能赏光来我周家,真令寒舍蓬荜生辉啊。”说完对着我师父行了个晚辈礼。 “还寒舍,这胖子是不是在打我脸啊。”我心里鄙夷地想着。当然,说是肯定不会说出来,我笑着对周朱说道,“周朱公子今天的酒宴安排我们吃什么啊?”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顿了一下继而笑道,“哈哈哈,燕子楼绝顶大厨的手艺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我们待会好好尝尝,里边请。”说完看了一眼公淑华。 公淑华拱拱手,“我这就去布置,老前辈、小公子,在下就先告退了。” 不待说完,周朱热情地冲过来,用他肉嘟嘟的大手一把拉住我,“来来来,里边儿请,我特意托人从越泾蒲城的桐梧山上采的灵茶,听说这茶神仙喝了都说好呀,快坐下尝尝。” 在一座肉山的气场压迫下,我被架到了座位上,周朱招了招手,上来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恭敬地为我们沏茶。 随着一道水流飞流而下,茶叶在壶中翻滚,舒展开了身姿,就像是天地间最欢快的精灵不断追逐舞蹈,一阵阵香气四散开来。女子为我们每个人倒了一杯,欠身退下。 “来来来,两位趁热喝啊。”说着自己一饮而下,我心想,“他是真的一点不怕烫么。” 紧接着周朱抖了下身上的肉,说道,“刚刚街上匆匆一见,我便觉得咱俩有缘,看小哥你身姿不凡,定是不遇的奇才。” 看我和师父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他嘿嘿干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我也不绕弯子了,我家有一株草,就是之前你看到的那株,是我家族一位长辈在山间追猎一只长尾松鹿时偶然发现的。当时族叔追到了一个山脚下,就见那松鹿瞬间倒地气绝,在其旁边一滩小水坑中就长着那株草。据说那草周围几乎没有任何有生命气息,族叔觉得稀奇,就将它挖了出来带回府中养着。在那之后,没见它有过任何变化。那天在街上我也是突发奇想,没想到真是碰到高人了,你说咱们两个是不是很有缘。” 说完,胖子盯着我,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师父听完后也是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看着周朱。 我看了看师父,思索着要不要说出其中的原因。只见师父拿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道了句“好茶”,轻呷一口继而又说道,“蒲城地处越泾之南与昆南的乌山隔着断水相望,其桐梧山不知高几万丈,距流云城也有两千万里,周朱少爷费心了。” 周朱满脸的肥肉又是颤了几颤,努力挤了一个笑容出来,说道,“前辈当真是见多识广啊,您若是喜欢,待会儿我多为前辈要点便是。” 师父笑了笑,“流云城里流云阁,泽下山上云雾多。多年隐世不出,在大神芒与东海妖兽一战之后,肩负起了守卫宁海州的责任。多少代过去,流云城也确实算得上昌盛,这其中你们周家人功不可没啊。” 只见周朱脸上的笑突然僵住了,“老前辈什么意思,我周家是流云城的名门望族没错,算不上什么隐世不出啊。”一双快被肉盖住的眼睛不断打量着师父,脸上的疑问好像真的是从心里表达出来的一样。 “老夫没记错,你的太爷爷是叫周云鲲吧。”说完师父又喝了口茶。 周朱吃了一惊,匆忙站起来,拧了拧眉间的肉看向我们,若有所思。紧接着他抱了抱拳,“不知老前辈尊姓大名,晚辈宁海流云阁当代家主周成云长子周朱。” 师父笑了笑,“既然你家长辈大老远地请我和我徒弟来到这儿,为什么自己不出来呢。” 话毕,一道金光在门外乍现,只听哈哈一声, “弈明子长老能光临寒舍真是我周家的福气啊。” 说话的是一个比周朱小几号的富态老者,老人身着黄袍,其上绣着千万道云彩,手持浮尘,面带微笑,对着师父微微作揖,“道兄好久不见啊,刚刚忙于安排酒宴,没有亲自来迎接,切莫要责怪。我这孙子周朱可是年轻一代中我最看重的孩子,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老夫特意安排他来迎接两位,招待不周的地方还劳请见谅。” 眨眼间,老者带着些未散的雾气出现在我身前,我竟然没看清他怎么过来的。 他看着我,轻“咦”一声,捻了下胡须,“炼气一重天的小家伙,气息沉稳,灵台明净,这源池竟然让我有些看不透,怪了怪了。弈明子,他似乎是你第一个徒弟吧,你不是……” 师父甩了下袖子,说道,“本道的徒弟还用不着你来评头论足,说吧,从我们进到流云城开始,你的这一连串举动,目的何在!”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八章 荒野异象 出奇必有妖,很多时候细节已然显现了一切。 黄袍老者抬头看向师父,笑了笑,“干嘛这么发大火呢,别吓着孩子,咱们老哥俩也算十几年没见了,这见面礼我可不敢收啊。” 师父冷哼一声,“那你是想让老夫陪你走几招了,云鲲子。” 这位富态老者显然就是周朱的太爷爷周云鲲了。 周云鲲仍是那样微笑地看着师父,“别一见面就打呀打的,我可是一心修得神仙道,纵情闲云野鹤间,戾气才没你这老小子这么重呢。” 看着这两个头发胡子都快白了的老人在一块儿拌嘴,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事实也是没忍住,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父瞪了我一眼,“笑什么笑,让这老东西卖了还跟人笑!” “嘿嘿,你俩别吵了,你们看这太阳都这么大了,是不是要开饭了呀。” 眼见我师父又要发作,周云鲲抢先一步说道,“你这小徒弟比你懂事多了,走,不管你师父,咱们吃咱们的,等会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啊。”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师父,随后还是学着师父哼了一声,“师父不吃我不吃!” 在云鲲子的亲自带领下,我们来到了后院的宴席上,一张几丈长的暗红色桌子两旁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人。 云鲲子边走边介绍说,这些都是流云城几个大家族的家主,还有的是周家嫡系子弟。云鲲子走上了正座,我随师父被安排在了他的右手边,周朱则是坐在我对面笑呵呵地招呼着周围的客人。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坐在我旁边,不然那堆肉离我那么近,真的会让我提不起一点食欲。 众人落座完毕,云鲲子说了句“启”,声音虽然不高却清楚地回绕在整个院中。 几个身段秀美的侍女给我们陆续端上来一盘盘做工精致的佳肴,杯杯山茶灵韵浮动,缺不了的还有那香味四溢的宴酒。当然了到我这儿的时候,酒就自然被过滤掉了。 周朱拍了拍肚子,笑眯眯地举杯说道,“各位前辈老爷,今日我周家这席有幸请到了燕子楼知名大厨——庖奋,来亲自掌勺。庖奋的大名在我流云乃至整个宁海州可以说无人不知晓了啊。他不仅刀工出神入化,烧菜的手艺更是让人吃一顿想两顿吃两顿想三顿啊,哈哈。前段时间,宁海城城主宁海弗抉大人,曾特意请他到神降祭典上以主厨的身份献艺。” 听着周围人的惊呼,周朱得意地抖了抖肉。 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兴奋地点在哪里。于是我站起来踩在凳子上,疑惑地问道,“神降庆典是什么?” 周朱笑眯眯地看着我,“呵呵,这神降庆典是宁海州百年一次的大事,当然也算是常识啦。清易小哥年纪尚轻又沉迷修行,没听说过也说得过去。” 让这胖子说得我有些不好意思,或许是照顾我师父的面子,他还是介绍了下这所谓的神降庆典。 “这庆典的由来要追溯到神话时代了,那时的天地刚从虚无中孕育,远古相继走出,天地之间到处都是凌冽的劲风、天雷与翻滚的熔岩、洪水。不知道什么原因,远古在百亿年间发生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次的碰撞,直至天地动荡不稳甚至部分大道本源崩碎,便签订契约不再争斗。为了稳固世间,他们联手凝练了这片山海天地。又过了很久很久,越来越多的族群陆续出现,慢慢成了这片世界的主人。人族自然也是秉道而生的种族之一。 这时候算是到了太古年间,万灵简单纯粹,在这片和谐的大地上各自生存繁衍。仰望的同时,很多生灵学会了修行,不断地汲取天地中的灵气壮大自身。那时的一样无私,教给弱小的种族生活、修行上的技能,甚至有几位为了万灵化道,其间发生了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不知从哪儿突然出现了一股邪气,在人族中如瘟疫一般漫延。渐渐地,兽族、精灵、仙草、石金等,各大种族相继遭受了侵袭。那东西如今被人称为欲邪。 当昏暗的气息笼罩山海,各族群之间开始厮杀。最初的各族比较弱小,对此不管不顾。到后来,各个族群之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强者,甚至隐隐超过了一些后生。同时,许多种族在战争中的相继灭亡,这渐渐触动了本源。日积月累,强者愈发强大,山山海海被破坏地越来越多,这才引起了的关注。 两族再次出手对万灵进行镇压,并划出十二大州来维持万族的秩序。宁海州就是自太古年间存留下来的神灵之地,定州的那天被称为神降日,每隔百年,人们就会举行祭典来为这份安宁欢呼。”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这宁海州岂不是很厉害了。”我摸着下巴自顾自地说着。 周朱看着我点了点头,在座的客人也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为了缓解尴尬,我也只好呼噜呼噜地喝了口茶,嘿嘿笑了两声,“大家快吃啊,菜都要凉了。” 云鲲子见状也是笑着捋了捋胡子,举起酒杯,“今天各位家主能大驾亲临是给我周家面子,老夫在这里谢过各位了。” 客人们听了这番自谦的话各个惶恐局促,顿时嚷嚷的客套话充斥了整片院子,这场面让我这种简单纯真的孩子听得有些嫌弃。 云鲲子笑了笑示意大家喝下第一杯,继而说道,“一来呢,神降大典刚刚结束,老夫这算是倚老卖老召集大家庆祝一番。流云城能有今日的繁荣少不了各位的呕心经营啊。” 说完带着一众客人喝了第二杯。不少人看起来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了,可还是对着云鲲子露出自认为可爱的笑脸。 第二杯喝完,云鲲子没有继续,而是让在座的周家子弟招呼客人们品尝桌上的美食。 我急忙抓起筷子,咽下差点流出的口水,低下头疯狂品味。 或许是因为桌子太大的原因,每个人面前各式各样的菜都差不多,小小一份,也算是周道。听周朱介绍,从右往左分别是,糖醋浦河鱼、红烧燕云鸽、三丝丸子、柳叶红花、清水石鲮…… 反正没听他说完,我就已经安耐不住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了。在山里赶路的几天,几乎天天都是火烤的肉、水煮的虾,树上的野果,还有地上各种见过的没见过的草植。只要稍微有点走心的烹饪都会让我激动不已,更何况是宁海州最著名的大厨做出的美味。 可能大家也都觉得我这个衣着简单的山里孩子本就应该是这样,也没什么人在意我的失态,各自推杯换盏,跟周围人说着他们的家长里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云鲲子咳嗽了一声再次举起酒杯,客人们也是顿时安静。只听他说道,“各位家主,今天大家如此开心也令老夫甚是欣慰,差点就忘掉了还有一件事,人老了记性不好了啊。” 没等各家恭维,就听他接着说:“几个月前,我家族中一名年轻人在山中打猎时碰到了一件怪事。他在追一只松鹿到山脚下时,那松鹿没有征兆地突然倒地,他和他带的随从查看后惊奇地发现,那只鹿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致命伤,就像是被什么突然抽干了生机一样。鹿周围的一大片区域也是寸草不生,只有一株扎根在水坑里的草,尽管觉得十分怪异,却没人能说出问题出在哪。那名年轻人将草带回来后也是一病不起。老夫特意去到事发的山脚下看过,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要说有也只有一个,就是整个区域给人的感觉十分压抑。” 这时,坐在周朱旁边的一个满脸头发的络腮胡男开口说道,“云鲲子前辈是我流云城的守护者,多年前就已经迈入开山仙境九重天,您都发现不了问题,我们就更没办法了啊。”说完就听到周围很多人一起附和着,当中更少不了对云鲲子的追捧。 云鲲子轻笑一声,“呵呵,这件事怪就怪在那株草上。”说完就见一个仆人将那株只有茎秆和花骨朵的玄幽莲端了上来。 “各位家主不要看这草普普通通,切记不可直接触碰,就算是我等开山修士也扛不住那诡异的力量。老夫家族中那名年轻人也算是半步开山,可现在只能靠着家族中几位长老输送真气吊命。”说完摇头叹了口气,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很快被隐藏了起来。 “当然了,尽管其中的怪异老夫说不明白,可天意为流云城带来了老夫曾经的师兄,还有他的弟子。忘了给大家介绍一下,中州太清宫长老,弈明子。” 听完云鲲子的介绍,周围人一阵惊叹,想必他们是听说过我师父名字的,更或者是他们知道太清宫的名号。 酒宴开始到现在没有几个人主动过来与我们交好,可现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都是赤裸裸的献媚意味。男男女女,成为一姓家主都有一定的年纪了,当时的画面让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有趣。 我师父倒是没有说话,云鲲子继续说道,“别看这位少年年纪不大,就是他让这株看起来普通的草开出了花,我想有他们在,咱们一定可以勘破那里的秘密。” 当时我年龄尚小,可还是感到十分奇怪。一来周朱在街上碰到了我,是不是故意安排的,如果是,云鲲子怎么知道我有可能让它开花。另外,为什么他到了现在才挑明事情的前因后果,还要召集这么多人,什么叫天意为流云城带来了我们。最关键的,他为什么那么肯定师父和我可以帮他们解决这个不同寻常的问题。关于这些,我仅仅是在感觉上有些奇怪,并没有将之理清。 我面露不解,看向师父,师父摇了摇头对云鲲子说道,“先带我们去看看。” 酒宴结束的时间在正午,云鲲子带着我们一大帮人出了周家大门。阔气的大门口早已安排好了流云城特有的坐骑——云犀兽。 这云犀兽颜色青白体型巨大,有两三个师父那么高,样子有点像是现在的犀牛,鼻子上一根巨角直直伫立,脖子处有一圈褐色鬃毛,应该是经常受到打理的原因,看起来十分柔顺,大大圆圆的眼睛,让云犀兽在威武中多了些可爱。其背部装了一个可供多人乘坐的藤篮,也就是我们等会要坐的地方。 我跑到云犀兽身前,瞪着眼睛盯着它圆圆的大眼,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它的角。那头云犀兽竟然像是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乖巧地在我手上蹭了蹭。 云犀兽看起来有些笨笨的,可奔跑速度极快。在它们的帮助下,没过多久,我们就到了云鲲子所说的山脚下。 正午的太阳正当壮年,季节正值半夏。按说天气本该很热,可这片山谷却异常凉爽。 我们下了云犀兽,云鲲子指着不远处山脚说就是那里。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很多人面面相觑,没人觉得这地方有什么奇怪的,顶多就是跟周围比起来草木有点少。 “事发之后老夫来过一次,确实如同那个年轻人所说,水洼附近寸草不生。过去了几个月,尽管不再算是不毛之地,可依旧让老夫觉得压抑。”云鲲子如是说到。 与周围人的茫然不同的,师父从下来之后就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这不由得让我感觉有些奇怪,能让师父露出这种表情,一般来说不会是小事。 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去,渐渐地我也发现了周围的怪异。除了那个周围寸草不生的水坑,整个山脚下充斥着一种阴暗的气息,起先的那种凉爽不是清风吹拂的舒适,而是一种让毛孔都要收紧的寒,要钻入骨髓里的冷。 我学着师父的样子抱着手,认真地探索发现,忽然感觉腰上那把破扇子又动了一下。有了之前第一次怀疑,这回我相信它确实是动了一下。 师父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什么,转头看了我一眼。这个时候的我,感觉眼前好像多了点东西,或者说拨开了一层薄纱。我似乎抓住了什么,一种心中了然,却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 周围的压迫感、那股阴冷似乎受到了刺激,突然之间猛烈了起来。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九章 惊变突起 我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只属于我自己,你也一样。 随着那种诡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附近的其他人也渐渐能感受到那种阴冷与压抑,众人面面相觑,不断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离着傍晚还有几个时辰,可天空却暗了下来。就像是我们所有人被一只怪兽吞到了腹中,没有乌云也没有阳光,有的只是渐渐浓厚稠的黑暗,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腥气。脚下的大地剧烈抖动起来,石子从山上滚落,师父和云鲲子还有一同来的各家家主纷纷御气抵挡。 由于我刚踏入炼气境实力太弱,师父分出一道真气将我护了起来,使我也有机会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黑暗笼罩四周,我还是能感受到这山间的每一丝异动。 看遍了山脚下每个角落,我并没有发现刚刚那种阴冷的源头。“莫非那种奇怪的感觉并不是来自山里,而是地下?”我如是想到。 就在我要跟其他人说出我的想法时,一声炸响震彻四周,一股没有来由的大力瞬间击碎了众人的防护,除了师父和云鲲子,其他人猛地喷出鲜血跪倒在地。 “呜呜”的风声像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嘲笑,就在众人起身再次御气时,先前的那种压抑感如潮水一般退去,阴冷也随之而去。 阳光划破黑暗,灼目的光让我本能地赶紧用手遮挡,眼睛睁开时看到的景象让一众家主惊呆住了。 四周早已没了先前的模样,水坑不再,草木早已枯萎。除了我们,整片山脚下不见一丝生机,当真成了一片不毛之地。众人呆呆地站立,方才吐在地上的血也没了精气化为暗紫色。 师父收起防御,一步步走到先前水坑的位置,随他一起的还有云鲲子。 仔细寻摸了一会儿,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云鲲子点了点头,转身向周朱大声说了句,“立刻抽调城中守卫封锁这片区域,召集众修士,半个时辰后演武场集合。” 随后对着还沉迷于呆滞中的众人说,“诸位跟着老夫一起,追上去看看。” 师父和云鲲子各自捏诀御气,只见四周灵气突然急速盘旋,向着两人周围汇聚,“咔嚓”两道天雷凭空而降,在水坑的位置炸开,一个大洞应声而现,洞中还不断向外冒着怪异的黑气。 云鲲子拿出一个圆盘状的器物一手掐诀,随即皱起眉头对着师父说道,“果然是那里。” 师父摆摆手,“不用追了,沉寂了这么多年,那里又要乱了吗。你最好还是尽早准备起来,不知这次又会是什么样子。” 两人说完也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疑惑,示意大家回城。 临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冒着淡淡黑气的洞口,就像是还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呼吸,凝视着我们远去。 回到流云城,云鲲子对着师父抱了抱拳,“还劳请师兄与我一同去演武场,有师兄坐镇我想在一些安排上能更加稳妥些。” 师父点了点头一手搭在我肩上,紧接着我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一道道劲风如刀似的要将我的皮肤划开。 没过一会,我的身体戛然平稳了下来,师父、云鲲子还有我已经站到了城中演武场观礼台,周围的人和物在我眼前层叠,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在心下转动,“哇”的一声我就吐了。师父在我背后输送了道真气,那感觉才稍微好了些, “第一次御空都会这样,如果你不是已经开始修行,就刚刚这么一会儿,你从里到外就会变成从外到里了。还不错,多经历几次就好了。” 我盘膝而坐,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 台下演武场早已经整整齐齐站满了人,这些大概就是整个流云城的守备力量了吧。我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云鲲子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师父倒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转了回去。 只听那云鲲子对着台下,“各位同道,这次紧急召集大家,我想大家已经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同样的,大家也很清楚我们身上肩负着的是怎样的责任。守卫流云城,守卫宁海州,守卫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 当年的大神也许还在沉睡,也许早已化道,也许我们这次只能靠自己的血与汗为我们各自的妻女、共同的家庭拼出一份安宁!这就是我们的职责!可能百年、十年,甚至可能只有几个月、几天,不管我们是否准备好,这场战争都会到来。 拿起你们的法器!运起你们的灵力!从此刻开始,我们要做的就是为了我们的安宁,为了你们最爱的人,让自己更加强大!老夫在这里起誓,不管会不会把这把老骨头深埋在这场血雨中,吾誓为流云城战斗到最后!” 台下同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吼声,各自起誓会为流云城付出自己的全部。 尽管我还是没搞清楚他们说的即将到来的战事到底是什么,可还是被眼下的这群人感染,身体里的血似乎也要随着一阵阵的呼喊声沸腾起来,看着这能让周围气息都震动的威势,我牢牢的将此刻记在心里。 云鲲子做了个收声,向我师父抱了抱拳,转身对着一众修士介绍道,“这位是中州太清宫长老弈明子,明天开始他会在这里为大家讲道三天,接下来希望大家能从中有所收获,尽快提升自己,为未来多创造一些生机。” 说完就听台下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恭请弈明子长老传道”,浪潮一般的呼喊声齐齐响起。 师父对着台下抱拳,点了点头,严肃冷峻的面容让此刻的师父看起来高大了很多,当然了,如果能换身好点的行头应该会更有气场。 不容我多想,景色再次一转,我们三人已经站在了周家东南角观星台的屋檐上, 这次还好,我忍住了想要吐的冲动,却又被高处的“美景”差点吓得滑落下去。 云鲲子对着师父说道,“有劳师兄了,这场浩劫或许用不了太久就会到来。” 师父望着流云城东方,“我有些看不透,可总觉得这次没有那么单纯,东海海族千年前一战已经元气大伤,不会这么快卷土重来的。尽管流云镜的指向是东海,可并不代表那个方位一定是海族。镜中的气息透着浑浊,明显是被大能者以大法力蒙蔽了感知,你别忘了东海更深处的那个地方,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动静了。” 云鲲子没有接话,也是看向远方沉思了起来。 我学着他们那么望着,过了一阵感觉有点无聊,问师父,“东海最深处那个地方有什么啊,你们能不能不打哑谜了。” 师父罕见地没有露出笑容,而是更加沉闷,停顿了片刻才说了句,“无生深渊”。看着这两个一脸心事的老头,我懂事地压抑住了内心的好奇没有继续问下去。 两个人眺望了很久,就那样静静伫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师父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雕刻着奇异符纹的木盒,递给了云鲲子。 云鲲子看着盒子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开口道,“多谢师兄。” 我歪头看了半天也没猜出盒子里有什么,师父摆了摆手拉着我回了客栈。 看出了我的好奇,师父倒了杯水,“是不是想问盒子里有什么。” 我像是捣蒜一样点着头,师父难看地笑了笑,“里面的东西叫山海镇,据说是当年天地动荡,修补本源剩下的一块石头。” 我瞪大眼睛,“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补天石啊。” 师父回应道,“可以这么理解,远古年间大战,天地破碎、动荡本源,它原本的作用是稳固这片山海的,留下来几小块被道宫炼制成为镇压邪异或是封印一片区域的山海镇。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还有多少神性存留下来,但愿浩劫降临的时候,能起到点作用。” “师父,真的会发生很大的浩劫么。” “呵呵,这个就不清楚了,总之,该来的会来的,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你这臭小子别整天光想着玩、吃,必须赶快提升自己知道么,如果真的有天浩劫降临,为师一定会尽全力保你,可……如果为师不在了,你要有能力保护自己,知道了吗?” 一天之中发生了这么多事让我有点乱,虽然修真界的面貌逐渐在我眼中清晰,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迷茫。我选择修行真的是对的吗,我这样问自己。 没有人回答我,我不敢去问师父,怕让他觉得我的道心有所动摇。 成念境大蛇、东海海族妖兽、山谷中诡异的注视、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浩劫……这些对于一个刚踏入修行界的小白来说信息量太大了。 尽管师父在身旁,一位被称为开山境的仙人强者,可我感受到的只有深深的无力,这一切与师父无关,只因自己太过渺小。 这一刻我突然懂得了那天在山谷中师父说的一席话,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不至于患得患失,才不至于对做出的选择后悔,更不至于对未来的生活迷茫。 这本不该是我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想的事,可在那一刻我好像才真正懂了修真界的含义。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 我,要变强……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十章 未来的样子 你还记得上次去努力做一件事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吗。 自从成为一名炼气修士,打坐修行已经可以渐渐代替一些正常的生理需求,比如睡眠。从小到现在的第一次失眠,也是离开家乡,在这个繁华的流云城里的第一夜,我竟然失眠了。 跳上客栈房顶,无心炼气,体内的灵力受着不宁心神的影响变得有些纷乱,我知道师父对这一切肯定有所察觉,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吐纳,或许他是想让我自己想明白发生的这一切吧。 与师父相遇到现在也快过去一个月,缘分使然,因果承负,我与师父之间似乎有了些默契。从当时第一眼看到的呆滞老头,到如今带我踏入修真界的开山恩师,时光似乎突然出现,又好像转瞬消逝,各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离开家乡的一个月我成长了很多,大量的信息钻入我的脑袋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借着皎洁的月光我想将之一件件捋清楚。 自古以来三大哲学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我也带着类似的问题,陷入对自己过去、现在、未来的思考。 从一个山城的普通小孩子,芸芸众生中的一小只,机缘巧合拜师学艺开始修行,这一切只是缘分使然么,我不知。 接触修真界,探寻这片山海的本真,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么,我不知。 再也没有“城主擂台”的单纯角逐,或许今后的每一步都是生与死的考验,值得么,我不知。 成念的大蛇、东海的异族、远古神话时代的或许还有不久之后的浩劫,我能做的是什么,我还是不知。 我,一个炼气一重天的小虾米。道祖,梦真境界传说中的存在。两者之间有可比性么,这个倒似乎显而易见。 …… 看着月下不断流淌翻滚的薄幕,林中的虫鸣让夜色显得更加宁静,月光散出的灵气滋养着天之下的万灵,安抚着那些纷乱的心绪。 我闭上眼睛,任由周围的灵气冲刷着躯体,闻着清风带来的远处的不知名的花香,沁人心脾。我渐渐忘了所想的一切,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就好像要遁入虚无,周围无物,亦无我。 风轻动,一念起,我退出了刚刚的状态,月亮还在当初的位置,却感觉过去了好久好久。 随着灵觉的恢复,我感受到了屋顶的风还在轻轻地吹着,周围的灵气游鱼不断在我体外游荡。 自然地,我运转起了师父传我的炼气诀,一呼一吸之间,体内的清气灵气冲击着源池,破碎的轻响不知从哪里传来。当我睁开眼,月色如旧,而我就这么踏入了二重天的境界,没有任何异象,没有任何舒服与不舒服的感觉,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感受着灵气更加浓厚精炼,源池也是深邃凝练了许多。 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一名炼气二重天的修真界“老人”了,一切都是行云流水一般突破了自我,被近期一系列问题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的心也在这一刻打开了。 过去的我是我,是一个无忧无虑每天在街上、在山中吃喝玩乐搞破坏的我, 现在的我是我,是已然踏入修真界,为寻觅这片山海本真而不断修行的我,也是为了寻找人生至高意义的我, 未来的我,是过去的我,也是现在的我,更确切的,是一个历经修行、不断探寻真相、诸多承负加身之后的我,那时的我仍是我。 我为什么要去执着未来是不是会成为和道祖一样的、传说中的存在。我为什么要在意我拜师学艺是缘分使然,还是有双无形的手推动。 我与周围的灵气花草树木风雨一同都是芸芸众生的一部分,机缘巧合入道修真,我也只是其中一个为明悟本源而修行的人族,是这片山海中普普通通的一份子。 转眼间,天边出现了一道破晓的光,刹那间破碎了无尽的夜空,清冷的月华退去,带着温暖的清流沿着巅顶百会没入身体,我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臂和双腿,腹中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让我有些无奈又有些期待,“又该吃饭了。” 师父早已从冥想中醒来,老态龙钟地喝着茶,放在现在就是有点“老干部”的样子,看着我从窗外窜进来,他不由得笑了笑,“突破的感觉如何。” “就那样啊,没什么特别的。”我如实说着。 “灵秀一脉顺应天地而生,修的就是道人合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生在这世间就要顺遂自然、合乎道真、坚守本心,明确了自我便可以一往无前。观昨夜的顿悟让你的心境提升了不少,尽管境界只是突破到了二重天,可只要坚定了前路,一切都可以水到渠成。你,明白了吗。” 我咧嘴笑了笑,对师父深深鞠了一躬,没有说什么,又尽在不言中。 吃过早茶,师父便去了流云城中的演武场讲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师父压根儿没带我。本来我觉得这会是提升自己的好机会,没准儿顺便学几个小法术,无聊的时候还能让大家让自己开心开心,可显然没这个机会了。 我也问过师父为什么不带我去,他只是呵呵笑了下,说了句,“因为我是你师父。”没头脑的一句话,让我也没法反驳,只能“失眠一夜”后,让店家给我安排了一顿普普通通的饭食。突破之后,吃地反而比之前更多了,可能是心宽食量大的原因吧。 闲来无事,我便在街上遛弯儿,不得不说,流云城的繁华真的是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有钱人的乐趣。周家的土豪就不用说了,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都是朱红白玉的过道以及围墙,尽管公淑华带我们走过一些比较有特色、有岁月沉淀的地方,可在亲自欣赏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印象更深刻。 转悠了一会儿,我再次回到客栈,没搭理掌柜的傻笑,我径直回到了房间,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从腰间抽出了那把破扇子。 从师父把它送我至今,我对它的态度一直就是嫌弃,可不得不说,它的两次异动都让我对它十分好奇,最起码它不会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没用。 翻开扇子,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因为前两次异动后多了点什么或少了点什么。不知道什么木头的扇骨,也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扇面,一面空白一面乌黑,没有任何图画在上面,扇面扇骨上几个破烂的地方还好只是从表面绽开,算是没有破透,不然我肯定对它更加嫌弃。 师父说这把扇子跟我有缘,从得到破扇子,只在见到我的那次才有所异动,而我却是亲身感受到了它两次特别的能力。 我拿着破扇子看了又看,可它却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一丝反应。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对它说了一句, “嘿,破扇子,我现在是你的主人了,你会说话么,你饿不饿,你像之前那样再动一动啊。” 没反应。 又跟它商量了半天它还是一点反应没有,我的小暴脾气也上来了,“你再不动我可烧你了哈,快,动一下给小爷我看一看。”我掐着腰指着它骂道。 威逼利诱,能用的法子我都用了,可它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只得下楼找那个胖掌柜的要了根儿火折子,吹了一下就向扇子戳去。可刚下手我就后悔了,谁知道这个雷打不动的破扇子就跟一个易燃易爆的炸药一样一点就着。 我赶忙松手把它扔在地上,担心火太大引燃了这个还算有点历史的客栈,我捏起落雨术想要将之扑灭,水克火的道理大家都懂得。谁知道这下可如同火上浇油一般,扇子上的火越烧越旺,所幸没有点燃周围的桌椅板凳。 看着水不能灭火,我犯了难。突然,我灵机一动,想起了师父那个小本子上记录的阳和咒,尽管此法是用来汇聚灵力温热一面的,当然也可以用来引导灵气了,于是我回想着阳和咒的法诀,默默尝试运起了灵力,我想将火势引向空中,火无根不是就自然灭了么。 可我忽略了一个问题,我的境界太低,运转阳和咒所耗费的灵气不是我这个炼气二重的小修士能驾驭的。随着阳和咒将火焰抛向空中,落雨术的小雨还在嘀嗒漓落,不知道无根的火会不会被水加速浇灭,只知道两相消耗下,最先坚持不住的是我体内不够凝练的源池。最后一丝灵气很快被抽走,我的胸腹就像是被一股大力撞击,直接一口血喷了出去。就是那么巧那么寸,刚好一点不落地落在了破扇子上。 来不及关注这些,我赶忙坐下调息,身体就像是干涸的土壤,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灵气,慢慢的,一阵疲惫莫名涌出,我眼前一黑渐渐地向后倒去。 这也就是放在当时,若是换在如今这个灵气金贵的时代,肯定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我强忍着一身酸痛,拉过凳子给自己倒了杯水,看着倒在旁边渡过一劫的破扇子,我叹了口气,“要是让师父知道我这么折腾他送我的拜师礼,肯定又要吹胡子瞪眼了。” 想到这儿,我一指扇子,“你说说你,要你何用,其他本事没有,倒是一点就着。” 可就在我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扇子像是要惩罚我对它的羞辱,突然像一把飞剑一样朝我径直冲来,我下意识仰头躲开,却不想从凳子上向后摔去。让我再次吃惊的是我没有掉到地上,随着扇面上一道亮光闪现,我转眼进到了扇子里面。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十一章 扇中世界 电光石火间,这一切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随着那道亮光闪现,我掉进了扇子中。 那种感觉跟踏入蕴养冰冥棺的北山山洞时的时空转换有些类似,有了之前的经历,我清醒的过程比上次快了很多。 我定下心来环视四周,周围的景象映入眼帘。一个平面两个世界,没有想象中的世外桃源、洞天水月的美轮美奂,有的只是上下左右前后皆白的雾气。 我掐了下大腿,肯定了它是真实存在的,这绝不是我摔晕过去做的梦,而且周围的白雾也绝对不是灵气,因为在我运转炼气诀后,它们对我丝毫不作理睬。 “喂,有人在吗?”周围安静得像是无风的水面,或者说是湖底深处那些自在流淌的水流一般。 我尝试着向前迈出步子,尽管没什么阻碍我的动作,却有种我在原地踏步,环境自行转换的感觉。 “嘿,破扇子,是你吗,你拉我进来干什么,我该出去吃饭了呀。”我心虚地喊道,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还是低调一点儿比较好。 发出的声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看了眼背后,小心翼翼地沿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去。 在这里似乎可以让人忘掉时间,我就那样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昨夜顿悟让我的心境有些提升,我竟然没有一丝急躁,就这样在白茫茫的雾中独自穿行。不知道迈出了多少步,当我一只脚再次落下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一转,突然变得漆黑一片。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我摸了摸自己的小胸脯,深吸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与之前相似的,又不知道走了多少步,我再次回到了那片白茫茫的雾气中。我从没有转身过,沿着自认为笔直的方向坚定地朝前行走,可周围的一切就像是轮回一般,找不到规律,周而复始。 看着一切没什么结果,我索性坐了下来,默默运起炼气诀。没有灵气入体,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尝试感知周围的变幻。 扇子的两次异动似乎给与了我一份与众不同的灵觉,在静下来的时候,我好像可以觉察到很多通过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我静下心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周围开始出现了变化,黑白两色空间不断地在我身边轮转,时而从左向右,时而从右向左,丝毫没有规律可言。而我似乎成了这片世界的中心,没有空间的变化,没有时间的流逝,此刻的我就像是一颗落入水中的石子,溅起层层涟漪,自身按照原来的方向静静下落,波纹来来去去,循环往复。 过了许久,周围的黑白气流逐渐忽视了我的存在,像是把我当成了透明人,没有绕开我,而是按着它们自己的方式慢慢转动着。 本来我还想这些奇怪的东西流经我的身体时会不会给我带来玄妙的变化,给我提升几个境界也是好的。可我似乎也仅仅只是被无视了,不由得让我沮丧了好一会,可谓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我静静地感受着黑白雾气的流动,随着节奏的快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心也随着这片世界的变化而不断跳动。感受不到空间的变幻,时光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刹那间,我的灵魂好似离体,渐渐地向高处飞去。 “神魂出窍还是时辰到了?”我心中一凛。 随着高度上升,这片空间在我眼中逐渐清晰——一个巨大的黑白气团静静的流转变化。 “我刚刚难道是就在这股气团中行走?什么玩意儿怎么会有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随着各种疑问涌现,我的“灵魂”渐渐停了下来。我低头看了下自己,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一切都是真实的。就在我茫然地看着那个球时,无尽的虚空中不知道从哪里悠悠地传来了一段呢喃, “玄苍天明,道化阴阳,地转千回,生死有常……”随后就是一串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咒语。 自顾自念了很久,虚无中的声音渐渐停下,随着周围的隆隆响动,那黑白气团突然膨胀,我也再次回到了它的包裹中。 “玄苍天明,道化阴阳,地转千回,生死有常。”默念了一遍方才听清的开头那段话,我挠挠头,“什么意思,地转千回?生死有常?是说这世间生灵的生死都是注定的,还是说一切生灵一切事都是不断重复的。难道这片天空下的人,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又会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下?这也太扯淡了。”我捏了捏自己的小脸,再次肯定了我是清醒的。 “你只说对了一半”,一阵悠悠的话语从我背后传来,吓了我一大跳。 “修真界的传统都喜欢从背后吓人吗,幼稚。”我心中鄙夷着。 待我转身看去,黑白雾气突然形成了一个人影,而它渐清晰的样子赫然就是师父! 我脱口而出,“师父!这里是你弄出来的么?” “师父?原来你当下心中所想是你师父啊。”那人影说道,就连声音也越来越像。 “你不是我师父,你是谁。”我向后退了一步,举起拳头警惕地看着他。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从踏入炼气境至今,我根本没学过可以进攻的法术,看着眼前变成师父模样的人影,心里有些慌张。 “我是谁,吾先天地生,于虚无中成,凝本源造化气,聚无尽大道力,成吾阴阳之图。” “成吾阴阳之图……”,虚空中不断回荡着最后一句话,黄钟大吕一般猛然间在我心神中炸开,话语所含的怪力使得我头痛欲裂胸腹俱震,又一口血喷出,在空中化为血雾飘到人影身上,融进其体内。 那人影渐渐模糊,再出现的时候已经转变成我的模样。人影看了看自己,又缓缓看向我。 “你叫阴阳图?就是那把破扇子哦……扇子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揉了揉胸口,可却没感觉到一丝疼痛。 那个跟我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影没有表情地回答道,“吾承载大道本源,为道念所化。本源于亿万年前先天的一场旷世大战中崩碎,道源因此受损。吾本无形,在那之后凝聚为实体承担起造化万灵、修复大道本源的责任。你是被道念选中的人,需肩负起完整本源之职,此世乃九九变数,重生或是寂灭,未可知。” 这种感觉我是不是经历过一次,我迷惑地看着阴阳图。 “诶诶诶,什么情况,你难道不应该征求我的意见,问我想不想承担这个职责么,你这算不算强买强卖!”我生气地说道。 “呵呵呵呵”,难得这道跟我一样的身影有了表情,可那种悠悠的声音总是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万灵自出生伊始就已经被定下了一世的路,世间万物的生灭皆由定数,百世往复尽在一方洞中,有什么想或是不想的呢。” 听了他说的这些,我的小暴脾气不由得又上来了,“你这破扇子在这儿跟小爷我装什么小尾巴云犀兽呢,我不想做你还要逼我不成!”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尽管我不知道对面的这个所谓的阴阳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还是愤愤不平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他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并未因为我的话生气或是嘲笑,不然我恐怕要就着这些话去轮回至少几百次了。 “天地山海不固,大道若是崩碎,世间一切便重归虚无,你我都将不复存在。你们修真者哪个不是想获取本源之力,求得个长生久视。难道你想看万灵的传承因你的一念之差毁于一旦么?可倘若你接了,便可收获万灵无法想象的造化,甚至有机会成为你族道祖那样的至尊大能者。”这道身影又是悠悠说道。 我没有去反驳它,最初我选择修行的一个原因就像他说的那样,想要长生逍遥、呼风唤雨,可从昨天的顿悟过后,我还是那个样子吗。 我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不是的,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造化,我也可以接下这所谓被选定的责任,可我绝对不是为了你说的长生,更不是为了成为像道祖一样的强者,我只是为了守护我想守护的家人、师父、伙伴,为了北山城的乡亲们,我才要修行,不断变强。” “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竟然笑了起来,“呵呵呵,有趣的人族,希望这一大世会有不同的结果。” 接着就看他逐渐转淡,周围的雾气也要消散,一种丢东西的感觉油然而生。我突然想到阴阳图刚刚要允诺的条件,一点儿不要好像有些可惜,我赶紧喊住他,“哎,等等,我既然要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你最起码给我点儿奖励呀,比如让我直接突破几重,嗯……直接到成念境吧,或者给我些秘籍什么的,你不是还说要给我无法想象的造化吗?喂喂……” 渐淡的黑白雾气没有回复我,只是传来两声冷笑,接着响起了那段呢喃,“玄苍天明,道化阴阳,地转千回,生死有常……” 眼前的景象再次模糊,我从这片世界中坠落出来,看着掉在一旁的破扇子,刚刚的一切像是大梦一场,却又是真实的。 我揉了揉脑袋,长叹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要承担起“拯救世界的任务”,想想就有点激动,可想到那阴阳图什么都没给我,化成我的模样还跟我一脸臭屁的样子,就让我一阵生气。 我看了破扇子一眼,指着空气狠狠骂啦几句,又将它拎起来摔在地上踩了几脚。让我震惊地一幕发生了,那把水火不侵的扇子这次竟然这么脆弱,嗡的一声化为尘埃消失不见。 我手上仍旧保持着那个摔的动作,下巴差点被吓得掉下来,“靠”爆了句粗口,“就这么没了?” 我呆呆地看着扇子消失的位置,小脑袋快速转动,“怎么办,师父要是回来知道那扇子没了肯定会骂人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我的源池传来异动,反观内视下,看到源池之上一颗黑白两色的气球正在缓缓转动。我好奇地尝试用灵力触碰它,其内又悠悠传来一句,“该说的都跟你说过了,今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我只会看着,没什么可以予你的。当然,到了必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出来指示你。” “喂,你还没告诉我我要做什么呢,怎么完整本源啊!” “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呵呵……”,接着就没了声音。黑白两色气团像之前那样按照自己的方式转动着,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思考着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糊涂才接下了那种责任,还是那种下一步要干什么都不知道的责任。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师父满脸喜庆的样子对我说道,“哟,这才一天的时间已经三重天了啊,不错不错,老夫看中的徒弟就是不错。” 我迷茫地看了看源池,或许是阴阳图借住的原因,我的源池比之前更大了一些,也凝练了许多,看起来确实是踏入了炼气三重天。 师父皱着眉头,嗅了下周围的空气,“你在房间里烧什么了?” 接着就踱着步子环顾四周,弯腰捡起了一片几乎被烧光的纸片,疑惑地看向我。 “我……”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十二章 炼器初窥 师父的胡子翘了起来,他瞪着眼睛看向我,“扇子呢?” “我……嗯……它……” “快点老实交代!” “它砰的一声,就没了。” “别跟为师这儿插科打诨,老夫虽然不是很了解那把扇子,但以它的坚韧程度绝不是你这个炼气初阶的臭小子能毁掉的。”师父平复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把扇子乃是为师当年随老宫主探寻一座远古神的遗迹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一口三足两耳的铜鼎中得到的。”说到这里师父老脸一红,可转眼就恢复了常态,这一瞬恰好被我瞥到。 我眯着眼睛瞄了他一眼,就见师父面带严肃,“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师父吗。” “您跟随您老宫主的时候,境界和辈分应该都不是很高,从鼎里发现了一把破扇子,是不是别人都不要才让您给拿去了。” 师父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旋即捋了下胡子咳嗽一声,“你知道什么,鼎可是祭祀天地先祖的至高器,能被神放在里面的岂能是凡物。当时的扇子还在鼎中燃烧,却没被伤及一毫。远古神灵的遗迹,鼎中不灭的扇子,你想想,是不是很厉害啊。” 信你才有鬼了,我撇了撇嘴,“该不会是被拿来当柴火的吧。” 师父敲了我一下,疼得我龇牙咧嘴却不敢发作,“你家柴火放鼎里面烧啊!你想啊,多少万年了还在燃烧,多厉害啊。说真的,为师得到它之后用尽办法想搞清楚它的秘密,烧也烧过,也引天雷劈过,不管怎么折腾,它都没有反应。你跟为师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我叹了口气,装作有胡须的样子捋了捋,正要开口说出阴阳图的事,源池上的黑白气团传出了一道意识,“不可告知他人”。 尽管我的嘴张得很大,却没办法发出有关这件事的任何声音。 师父见状不由得愣了下,沉思了片刻说道,“罢了,一切自有安排。” 我揉了揉僵住的下颌,“您知道什么了?” “为师什么都不知道,但根据你刚刚的反应以及这件不凡器物的来历,说明这件事涉及的或许是天机,所以你对此张口而不能言,是福是祸,唉。”师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没想到这份拜师礼是如此结果,罢了罢了,无论福祸为师当全力庇护你。” 我瞪大眼睛看着突然认真的师父,没想到通过我这简单的反应师父能明白其中的缘由,看起来傻傻的师父竟还如此机智。 扇子的事儿就算是翻篇儿了。 师父想了想继续对我说道,“尽管我等修真者不能总假于外物,可身上总要有几件用来加持灵力的法器,既然扇子没了,刚好你也到了炼气三重,那么今天为师来教你炼器。” “炼气?我不早就是炼气了么,怎么还要炼气。” 师父摇摇头,“此器非彼气,为师说的炼器是炼化外物成为自身的法器,大到一座山,小到一粒沙,都可以成为道法的载体。这些对你来说有点远了,你现在要做的只是炼制一件可以增强你灵力的普通法宝。炼气三重天勉勉强强能炼制把飞剑,凑合着后面赶路用吧。” “师父,你之前那把剑还能修好么?”自从师父的长剑被那条成念境的巨蛇折断,我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趁此机会刚好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师父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修复那把剑不难,回到中州重新祭炼就可,你不用操心这个了,接下来为师教你怎样炼器。” 说完师父带着我御空而行,片刻便来到了流云城的西山。 从树上随手摘下一片叶子,师父冲着我得意地说道,“为师尽管只是开山五重天,但却摸索到了一些成念的玄妙,一花一叶皆可成杀器,有的破劫大能甚至可以挥袖间化万物为兵,你且看好了。” 只见那片叶子浮在师父身前,师父的双手散出淡淡的光辉,变得如黄玉一般,周围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 “这就是灵秀山秘传的《太上寒江诀》,练到极致能够举手投足封一片山海、定一方天地。” 接着师父手捏剑指,在叶子四周刻画着纷繁复杂的纹路,空间好似定格,成了锻造法器的鼎炉。阵阵寒意传来,我打了个哆嗦赶紧御气护体。 师父笑道,“咱们灵秀山的炼器与其他山门不同,别人都是用火来熔炼锻材,按照需要锻造成的不同形状再加以祭炼。《太上寒江诀》则是用寒气封住锻材的灵性,在上面烙印下这片山海的法则符文,随后撤去寒气使锻材复苏,铸成的法器会保留下锻材原本的特性。” “封住锻材的灵性?师父的意思是说这山石金木有自己的意识?” “意识算不上,天地万物都由大道衍生,一草一木皆有‘情感’,只是你能不能与它们产生共鸣,能不能感受到其中的呼吸而已。灵秀之道法天象地,顺应自然则众妙无穷,你日后要好好体会。” 空中的符文越来越密集繁琐,师父黄玉一般的双手上灵气飞舞,每一道符文都有条不紊地收缩烙印在了那片叶子上。随着叶子光华内敛,师父将之托在手中。 我拿过那片叶子,着手还有些冰凉。一条深绿色的纹路勾勒在叶子上面,淡淡的灵气沿着刻画的符文流转。我认真端详看了又看,疑惑地问向师父,“这个要怎么用啊?” 师父接过叶子捏在指间,甩手向远处的石壁掷去。身披符文的树叶如一支利箭飞快地向前冲去,在触碰到山石的刹那突然炸开,碎石飞溅。 尘埃渐渐消散,石壁上显现出一个大洞,一道道裂缝沿着山体蔓延开。我心惊,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得多疼啊,法器的加持真的好强。 我露出一个自认为可爱的笑脸,“师父,这种叶子能多给我炼几片么,徒儿想好好研究研究。” 师父收回神通,淡淡地说了句,“法器再强也不过是外物,修为精深才是本真,好好修行别整天想些投机取巧的事。”说完师父在我意识中传下了《太上寒江诀》的心法。 天地有四时五行六气,春秋冬夏为四时,水火木金土成五行,寒暑燥湿风火便是自然六气。 炼器之术用灵气沟通锻材,施水火以凝练其形,继而将杂质去除保留需要的灵性,从而让它能对修者的灵力加以提升。更深层次的炼器法据说还可以融入道则沟通本源,轻轻挥舞就能招来天雷地火,有这样可怕威能的法器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天才能够炼制得出。 《太上寒江诀》融汇运用了金、木、寒、风四种天地之气来炼化锻材,想到灵力还可以这么玩,让我对修行有了别样的理解。在熟悉了这门炼器法诀之后,我就着手准备炼制一件属于自己的法器。 师父可以摘叶成杀器,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境界高深,可以随手施展各种术法。另一方面,他说开山境的真气与灵气的运用有所不同,加上他已经明悟自身之道,炼器中的很多繁文缛节都可以摒弃。 可对我来说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按照入门炼器法的记载一步步施行。师父没有再指点我的意思,找了个树杈就靠了上去,开始闭目养神。 我早就习惯了这种“自力更生”的状态,转头便开始思考我要炼制什么样的法器。 从小便听北山城的老人们讲故事,说着仙人们脚踏飞剑御风而行的逍遥。想起城里刘屠夫手中那把剁肉哐哐作响的大刀,舞起来一定虎虎生风。也想起屋后于大叔捕鱼用的竹竿,想起了家里烧火做饭的蒲扇…… 我晃了晃回忆纷涌而来的脑袋,没有继续回想和小伙伴们玩耍的时光。既然师父手里的是一把长剑,那我就去炼一把小点的好了。 确定了目标,接下来就是寻找适合的材料。 不远处这条不知名的山脉绵延向北不见尽头,山麓旁倒是有不少比较规整的长条石头,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打磨出来的。山坡上开着不知名的野花,树木都不是很高,却要几个大人合抱那么粗。 木头、石块、藤条、一些不知名的矿石……看来以我的小胳膊小腿儿能削成剑式的只有木头了。 寻找许久,我看中了一棵枯黄的小树,与旁边茂盛的草木相比,它的卓然而立与周围格格不入。 我对着它鞠躬,道了声得罪。师父说万物有灵,不可取一毫利己,若有所用,当感激,当为大用,此为灵秀一脉的规矩。 缓缓运转起“太上寒江诀”,源池的灵气在清气的带动下散出,我的手渐渐也如玉一般,不过并非是师父那种黄玉样式,而是透着乳白色。我轻轻地抚摸着树干,呼吸着周围的清气,灵气形成的微风随着我的吐纳吹动起来。 慢慢的我与这株树之间有了联系,我感受到了它的呼吸,“太上灵明,毓秀台星,分石断金……”,心里默念法诀,周围的温度逐渐下降,我两手在树干的不同位置拍打,一圈下来小树应声截断。 看着倒在地上的枯瘦枝干,我心有不忍,掐着奥妙诀在树根处撒了些灵气,继而将截下的部分削成了一把约两尺半长的木剑。 一切都准备妥当,我开始着手炼器,将削好的木剑担在两块规整的大石头上,运转“太上寒江诀”在空中刻画下道道符文。 师父教给我的是一些在炼气境掌握的简单纹路,听他说这些都是先贤观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悟出的可汇聚灵力的符文,尽管听不太懂,可还是对先贤们的敬意又提升了许多。 刻画符文不容有错,但凡有一点失误就会直接宣告失败。 我一丝不苟地勾勒着刚记好的纹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符文初具规模。灵秀一脉的炼器凝的是寒气,可我的后背在如此凉爽的环境中仍然全部湿透。 当最后一道纹路刻画完毕,我悬着的心也是落下,看着空中熠熠生辉的符文长舒了一口气。 炼器符文都没有名字,组成也是一代代心口相传,里面的学问很深。对于此道我的天资不是太好,所以在这一行并未过多钻研,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我双手护着空中的符文汇成一条深色的纹路融到木剑中,随着所有光华内敛,一把法器终于炼成。 我兴奋地握住剑柄挥舞了下,掌间仍然能够感受到那颗树的呼吸。 远处的树杈上传来了师父的话语,“运灵力上去,试试效果。” 遵从师父的指点,我右手的灵气汇聚到木剑上,木剑欢快地抖动了一下。我感受到木剑的应和同样很是欢愉,胡乱挥出,一道剑光朝着远处急速斩去,正是师父所在的树杈方向。 轰隆一声,那条枝干应声而断,接着就传来我师父暴躁的谩骂,“欺师灭祖的臭小子,竟然敢偷袭我老人家!” 师父黑着脸一步出现在我身前。我赶紧撤步,心虚地后仰着身子憨笑道,“都怪这木剑,它不听我使唤,我拍它两下教训教训它,嘿嘿。” 凭师父的本事是不可能被伤到的,刚刚甩出去的剑光也真的不是我有意为之,就是那么巧那么寸那么有缘。 师父拽过那木剑看了又看,随后扔给我,“你这锻材选的倒是有点特别,木剑保留了树的灵性却混杂了些斑驳的山石气息,第一次炼器就到了凡品,不错了。只不过附近没什么好的锻材,回到山门为师再为你找些金粹玉髓好生祭炼一番。” “师父什么是凡品啊,是法器的境界吗?” “哦,刚刚忘了跟你讲法器的品阶了。像你说的,人有境界,法器也有品级。自下而上分别是,下、中、上、凡、灵、地、天,天品之上是神器,神器之上便是传说中的本源祖器。我灵秀山炼器的术法由于凝练锻材用的是寒气,比起常法不容易成功,但只要成功至少是上品。”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一次炼到凡品是不是说我是炼器天才啊。” 师父听了这话眯着小眼嘲笑道,“你想太多了,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天才,第一次练出天品法器的不在少数,更传说有几位炼器界的天纵奇才第一次炼制出的便是后天神器。神器分后天先天,具体的有机会再讲给你听,现在还是不要好高骛远了。” 看我有些失落,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东西,你在炼器上的资质还算不错啦,就算是天才也不代表一定可以笑到最后。资质固然重要,后天的努力更是必须。你在修行上面的天赋,在为师看来就算与道宫的核心弟子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专心修行,多在自己擅长的方面下功夫,路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不走路,我可以御空飞行吗,嗖。” “你再皮可以屁股开花” ……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十三章 灵族 一转眼,师父讲道的三天很快过去,我在这繁华的流云城中算是玩了个遍。 燕子楼每天去嘚瑟两趟,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吃是一天中第二重要的事,排第一的当然是修行啦。 说来也怪,这燕子楼与那苍岚里一个饭馆一个客栈,本身是凡人的日常所需,可却隐隐透露着些“仙气”。与苍岚里的浮雕不同,燕子楼大门两侧是两句短诗,“风起流云外只待燕子来”,苍劲的笔法可见题诗的人功力不俗。 尽管这几天有很多很好玩的事、很多很好吃的菜,可还是因为同伴的禀赋别样略显美中不足。 云鲲子为了表达对晚辈的关心,派出了他最得意的后生来亲自陪同。 不过换个思路想想,不管到哪里都不用为钱发愁也还是不错的,况且周朱这小胖子待人和气,在整个流云城也是吃得开。 讲道最后一天的傍晚,随着演武场的修者逐渐散去,我与师父来到周宅准备辞行。 类似的酒宴、差不多的宾客,引起我兴致的也只有酒宴上纷繁新颖的美味啦。 由于宾客们知晓了师父身份的缘故,在我附近簇拥的宾客络绎不绝,事实上对我这里只是附加的阿谀。师父对于这种场面则泰然处之,对众人的恭维奉承游刃有余。 夜色渐深,宴席的喧闹逐渐退去。师父与云鲲子入后院相谈许久,至于聊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我找理由说想自己玩一会儿打发了周朱,不然看着他笑眯眯的大脸还真是有些起鸡皮疙瘩。 陪着周家饲养的灵兽玩了不一会儿就感觉有些无聊,灵兽通人性,周府的人肯定是跟它们讲了对我要“客气”些,可这样反倒没了捉弄它们的趣味,我也只能找了个地方拿出刚炼制的木剑把玩起来。 师父说我们灵秀山每件法器都要有自己的封名,就是以炼器人的意念将灵识烙印于上,或是以指尖、眉心以及心头血融入法器。通过封名不仅能让让炼器人与法器更加契合,也可以防止盗窃法宝的情况出现。 听了师父所讲,我的占有欲被激发了出来,于是当即咬破指尖,给它封了个响亮又霸气的名字——香香。只因木剑锻成后剑身上总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多半是那棵枯树材质本身的原因,香香两个大字也是被我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印在了剑柄上。 甩了甩刺痛的食指,看了眼因为用力过度还在从肉里往外冒血的指尖,我心疼地用灵气止住血,赶忙塞进嘴里,感觉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些。 另一只手拿着木剑一通比划,幻想着自己以一敌十的威猛,御剑飞行的潇洒。 没过多一会儿,就看见师父和云鲲子从后院走出,两人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复杂,眉宇之间夹杂着深深的担忧。 云鲲子对师父躬身拱手,再拜说道:“有劳了”。 师父还礼,扶起云鲲子,“关乎山海的未来,我辈修者责无旁贷,你们流云早做打算,毕竟……” 云鲲子笑了笑没说什么,发现我在盯着他们,便对我这里甩了下浮尘,“小家伙,你师父的本事可是大得很,好生跟着偷师,哪天超过你师父,让他管你叫师父,哈哈哈哈。” 我和师父同时白了云鲲子一眼,当然作为小辈我还是恭敬地对着云鲲子道,“到时候您老人家是不是就要叫我叫师伯啦。” 云鲲子听完一愣,随即笑骂,“你师父喊你臭小子果真没错。” 简单寒暄了几句,我随师父回了苍岚里。 天色渐渐明了,我们准备启程踏上去中州的路。流云城西大门有几个身影早在等候,周朱、公淑华还有几个看起来有些脸熟的家仆,恭敬地对着师父再拜说道,“老祖宗年事已高,早起不便,特派我等相送。” 我刚准备咽下的半个包子差点一口气喷到他们脸上,什么叫年事已高不能早起。 师父则没什么反应,对着身后某个方向看了眼,回头对着周朱一行人摆了摆手。 城门开启,我对着周家几人道了句“再会”,在他们的目送中随师父走出流云城,继续向着中州方向迈开大步。 “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还要去城里吗” “怎么,刚吃完包子又馋了?” “当……当然没有啦,我只是在想在流云城遇到的事情,是不是要尽快通知下其他的城池呀。” 师父对我的话嗤之以鼻,“以为师的身份还不至于亲自挨家挨户地送信,周云鲲自会安排。这流云城比较特别,地处东海之滨与那个地方隔海相望,因为大神芒的存在让此城修炼风气颇盛,哦,这也算是念的一种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思维经常跳跃,扯着扯着就跑偏了,当然我早就习惯了。 “念?是成念境的念吗?” “算是吧,跟你说这个有点远了。看你最近沉迷流云的厚味,修炼是不是都耽搁了。” 我心虚地嘿嘿一笑,“吃饱了才有力气修炼嘛!” 师父叹了口气,“我等修行之人尤其是我们灵秀一脉,讲的是平淡归真顺应自然,口腹之欲总是要斩断的,修真者若是流连于凡尘俗世,又怎么能见得大道、修得真果。” “可师父,人生下来就要吃饭喝水睡觉撒尿,本真便是如此,斩断那些本就存在的不也是失去了本真了吗,还讲什么顺其自然?” 师父停下脚步,表情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我,“为师也曾问过师尊类似的问题,可《道经》明言,云‘天地无情,万物皆如蝼蚁。造化者,法则也。寂灭者,亦法则也。常应常静,无欲无惊,大道不争,无扰神形’,情欲本身就不是这片世界的必须,况且当年那场万族浩劫就是因为欲望邪念所致,欲邪虽最终为以九大祖器镇杀,却不曾磨灭,它化成邪念扎根于万灵之中。你说,若是无欲无求,那邪物怎会趁虚而入,以至那么多灭族之祸!况且又怎知,这是这,而那不是那呢。” 师父声如洪钟,话语中的一些犹豫却被我捕捉,我知道师父也是被他的师父以理说服,《道经》的至高无上,浩劫的惨痛教训都令万族记忆深刻,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反驳之处。 尽管我心里还是有着疑惑,可因为还未触摸到这片世界的真相,对师父的话我只能点头表示理解,自己的想法实已牢牢地被藏在心底。 往来于高楼大厦间的人更喜欢品味水秀山清,长期生活在青山绿水中的人也会向往城市的车马繁华,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在满目“盛景”的审美疲劳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缓缓传来的流水声逐渐清晰起来,周围的空气有了些潮湿。 “今天又要吃鱼了”,我叹了口气跟师父说道。 师父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恨铁不成钢”的嫌弃表情,忽略了我的牢骚匆匆向前走去,好像前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在等我们去捡一样,我赶紧加快步子免得被师父落下。 渐渐地,我发现周围的空气并没有因为潮湿而凝滞浑浊,相反变得十分灵动。 这哪里是水气,分明是灵气凝结有了成型的架势。 哗哗的水流多了些急躁,树上的叶子肆意摇曳,偶尔探出小脑袋的花尾鼠小心翼翼地对我们眨着眼睛。 师父示意我停下来,我探着头看向被草木遮住身段的河流。 阳光打在河面上有些耀眼,可我还是大概看清楚了那里的景象。一块造型奇特的石头,一根五片叶子涮在水里的参,还有一团漂浮着的透明水球。 “那是什么,在搓澡的参吗,师父?” 师父示意我禁声,我们矮着身姿向前走得更近了些,这时候我才看清那里到底是些什么。 一个凹造型的奇怪石头上阵阵灵气波动传向空中的水团中,河里那颗涮着自己的参也有模有样地张开触须向水团输送灵气。观那水团形状变了又变,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想从里面破出来。 周围的灵气浓郁地有些让人窒息,一阵阵灵气化成的水珠啪嗒啪嗒滴落。 我情不自禁张嘴接了一颗尝了尝,浓郁的灵气在口中化开,滋养着我的五脏六腑,好像还有点甜。 正当我要做接下来的动作时,石头和五叶参的动作先我一步,到了尾声。从那个没有五官的石头上我竟然感觉到了它欢乐的情绪,同样的还有那颗搓澡的参。 水团的翻滚更加剧烈,其内部也渐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我那时还没近视,可就是看不清它的样子。 在我凝神看着那团水球的时候,我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 石头怪身上飘出一缕灰白的气,草木的青光,土地的昏黄,伴着河流中一道黑芒,四种色彩刹那间成了周围的全部,刹那过后这一切又如昙花一般转瞬即逝,全部冲入漂浮的水团中。 如气泡破裂的一声轻“噗”,水团光华内敛。我瞪大眼睛看向那儿,只见一个半人型的“水人”借着水流浮在空中,其内四色光华流转很是漂亮。 水人低头冲着石头怪和搓澡参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他们就一齐看向我和师父这里。 师父会意到藏不住了,于是拨开身前的蒿草走了过去。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伤害到师父,我一溜小跑追到师父身后,探头看着那三只精怪。 师父对着那水人抱了抱拳说道,“恭喜道友化得四行灵身,这行沧山系能得道友庇佑,也可以兴盛万年了。” 水人脸上渐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五官,一段话语通过神念传来,“你们是何人,为什么出现在本尊的道场。” “吾为中州太清道宫长老弈明子,路过此地恰巧碰到道友破镜,实乃缘分。”师父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张有些残破的黄纸符向前递去。 我疑惑着师父递张纸条过去是干什么,就感觉到那个水人的精神波动突然剧烈了起来。水流形成了一双透明的小手,颤巍巍地接过纸符,感激地对着师父行礼,一道神念又传来, “道友慈悲,吾名沧李,乃此山系的灵族后裔,凝精华千载成灵智,渡千载修行方才化形,今日得道友符念弥补缺陷的五行身,此大德恩情无以为报。” 师父笑了笑摆摆手,“我中州修真人族一心为万灵谋造化,天意让吾在此遇你,就是为此符寻到中意之身,拿去便是。但你切记,道成之后要福泽一方,不然道心崩碎,神魂俱灭。” “承此,谨诺。” 本来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紧张、刺激的高手切磋大战,可是没想到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师父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自顾自地说道:“远古灵族,五行之道最完美的载体,本无心无性,得造化生焉。一草一沙皆有灵,以本源的水火木金土为最,一旦成道便有通天彻地之能,刚刚的五行符念给它最适合,那东西对我等人族修者无用,就算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积点善念、做些准备吧。”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概理解了师父应该是拉到了一名强将,憨憨地笑了两声。 果不其然换来的又是师父的白眼,师父继续说道:“这灵族与天地并生,第一代灵族那可谓是让远古最强大的都忌惮不已。五行齐聚会出现玄妙的联系,灵族中传承的五行封魔大阵是远古十大阵法之一有着毁天灭地之能。由于他们太过强大,万族大战后被镇压地最狠。山海极北之地的十万灵垠是灵族的封地,对他们来说却更像是牢笼,能在这里见到一只灵族后裔也算是缘分了。他们存世的族人不多,但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好的是,初生的灵族就像是白纸一般,导其向善便可成为一方忠诚的守卫者。” “原来是这样啊,那说起来这灵族好像很是可爱呢。” “这里面的故事长着呢,我们太清宫藏书阁的典籍对这类万族史实有很多记载,回山有机会可以自己去看一看,该走了。” 待师父说完,我不忘在附近的河里捞了两条鱼扛在肩上,擦了下鼻子笑呵呵地随师父继续赶路。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十四章 有女苓仙 走走吃吃,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途经了几座小城只是在山路上匆匆一瞥,接着就是继续前行。 我也不清楚方向,糊里糊涂跟着师父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似是因流云城的惊变让他的心绪有了波澜,师父的步子明显加快了几分。不过还好,我的境界又提升了些,跟上师父并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在师父的督促下我的修行也没有落下。 按照师父说的,世间修行从来都不拘泥形式,形在意前,意却在形先。修行并不是只有盘膝朝天、吐纳灵气,而是讲究一举一动顺遂自然韵律,静心感悟道则,那些令人仰望的破劫境的前辈大能无一不是如此。整天在那跟个手串一样坐等被灵气盘,这样能成道的话,那天底下可就到处都是精怪了。 修行先修心,这也是我师父每每强调的,可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每天吃得好才是真的好。 宁海之大不知几万里,沿途的风景变了又变,可却总感觉似曾相识,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隐隐传来不知哪类兽群兽王的低吼,可都慑于师父的淫威不敢造次。 “北山城里小少年,怀揣梦想去修真,有朝一日还乡来,吃吃喝喝最自在……”哼着北山城的乡亲们代代相传的曲子,添上为自己做的歌词,这一路上师父快被我的“天籁之音”折磨坏了。 从最开始的嫌弃到漠然,再到后边用真气封了听觉,连我修行遇到问题想求师父解惑的时候他都不搭理我了。 遇果采果,遇兽追兽,我依然怡然自乐,沉浸在这片熟悉的山水中渐渐有种飘飘欲登仙的错觉。 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再到天亮,通过放飞自我自娱自乐的方式来打发路上的无聊,我也算是找到了自己的生活节奏。 可这一切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被一声好听却不友好的呵斥打乱。 “哎,那个小孩儿,别唱了!太难听了!” 我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在我们身前不远处,一颗茂盛的大树下,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气鼓鼓地掐着腰瞪着我们,或者说仅仅是在瞪着我。 少女一袭如雪的白衣,长裙下摆随风微微起舞,腰间一把秀剑隐隐流动着淡蓝光辉,一看便不是俗物,额前几缕青丝顽皮地拂过她那微微涨红的俏脸,似乎也一起诉说着她的不满。 我略觉尴尬地挠挠头,不过想到那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叫我叫小孩,这让我有些生气,“你叫谁小孩,说的跟你比我大多少一样。”说着我也气鼓鼓地向她走去。 少女被我怼得有些生气,掐着腰向我走来,在我们相距不到三尺的时候,我不得不停了下来。 一根藕尖般的手指着我的鼻尖说道:“不要再往前了,你要为你刚刚的话,还有那首吵醒本姑娘的难听的歌向我道歉!” 近距离看着女孩,她的脸清晰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干净的眼睛如一汪秋水映着无垠的星辰夜空,琼鼻似初雪后的北山在朝阳下生出点点灵韵,因为生气撅起的小嘴就像是雨后池塘里的红荷骨朵,精致的五官完美地融汇成一幅画,未及金钗含苞待放,女孩儿美丽地如梦里的仙子一般让我不由得呆愣在那里。 十岁情窦初开听起来似乎有些好笑,放到现在几乎全民早熟的时代好像都有些早了。 我也不知道当时的初见是否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可就是这突然出现的美丽少女在我未来的生活中刻下了难忘的一笔。 “道什么歉,小爷我这走得好好地你出来骂我一顿,该道歉的是你吧!还说我唱歌难听,这很影响小爷的心情知不知道,不要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啊。” 女孩比我高一些,可我还是抬着下巴“高傲”地跟她对视着。 “哦哟?小孩儿,你还想跟本姑娘动手吗?”少女显得更生气了,可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还有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猫狗不见的孩子正值气血初长之时,我还能让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给欺负了? “来啊,怕你就是没毛猪!” 噗通一声,我刚说出口的话被缀上了一个额外的音效。 我的整个身体划出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四仰八叉地扎在了地上。呆呆地望着那淡蓝色的天空,一个问题浮现在心头,“刚刚发生了什么?” 带着疑问,我茫然地坐起,看着不远处背着手正对我做鬼脸的少女,这时我才醒悟过来,我好像是被揍了。 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从背后抽出我亲手锻造的“香香”,狠狠地指着少女,可想到刚刚被“秒杀”的瞬间,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看到我这幅样子,少女似乎起了兴致,背着手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横剑于身前,怂怂地朝她喊道,“你别过来!我师父就在旁边,你再打我我就要还手了啊!我很厉害的!你别过来!” 我后退了没几步就见少女突然出现在我身前,“一把破木剑就想打败本姑娘,怎么,你喊啊,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师父在旁边?我师父还在呢!” 说着她一把夺过了我的“香香”,皱着秀眉轻轻嗅了一下,“原来还真的是从你身上传来的这芒种木的味道,嘻嘻,打磨地还行,凡品法器,嗯……就当做你吵醒本姑娘的赔礼,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啦。” 一听她要抢走我的“香香”,我整个人都要急哭出来了,“这是我亲手炼制的法器,还给我!”话还没说完,我就朝着少女的手抓去。 结果还是一样,我整个人又莫名其妙地飞了出去。坐起来从茫然中惊醒,我撇着嘴强忍着哭意,捏起拳头再次向少女冲了过去。 “嗖,噗通,嗤嗤嗤。嗖,噗通,嗤嗤嗤。嗖,噗通,嗤嗤嗤……” 不知道多少次之后,我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看着手持“香香”正在对我娇笑的女孩缓缓朝我走来,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少女走到我身旁看着快要哭到窒息的我,再次“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孩,你服不服,才炼气初阶就敢在本姑娘面前放肆,胆子很大嘛。”说着便在我身旁蹲了下来。 她的话倒是没错,却实是我冲动了,在看到少女的那一刻根本没有在意是否有境界的差异,也忽略了我根本看不出少女的境界这一事实。可是她抢走了我的“香香”,我还是气不过,毕竟小爷我也是在北山城各条大街闯出过大名气的。 少年人的拗劲儿让我飞快地思考了起来。 少女拿着木剑轻轻地在我后背敲打着,“起来呀小孩,刚刚是谁嚷嚷着要打本姑娘啊,起来呀……” 就在她自顾自玩着的时候,我突然暴起,运起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她扑了过去,势要夺回我的“香香”。 她也是被我突然地举动惊住了,我顺势一把将她按在地上,另一手抓住她握着我“香香”的手。 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触感让我微微皱了下眉头,可刹那就被我想要夺回“香香”的念头冲散。 我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腕卸掉了她的灵力,在她短暂的呆愣中我也顺利拿回了木剑。 我低着头,以“胜利者”的态势俯视着少女。只见她满脸羞红地瞪着我,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 “啊!!!”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差点把我震聋,我赶忙跳起来捂住耳朵。 尖叫没有持续太久继而就变成了哭泣。 我晃了下快被震晕的脑袋再次看向少女的时候,只见一位模样同样俏丽、同样身着白衣、身形干练的中年女性修者半蹲在少女身前,向着少女后背输送灵力安抚着她波动的情绪。 中年女修将少女揽在怀中,轻轻地安慰。少女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抽泣,我跟师父在旁边也是不知所措地看了很久。 一声冷淡却蕴含着怒意的话传到我和师父耳中,“弈明子,你教的好徒弟啊。” 师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咧了咧嘴想要挤出一个微笑,可反而显得更加尴尬了, “这个……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啊,他们都单纯得很,要是咱们这个年纪做出那种动作就肯定不对了……” “什么动作啊,哪里不对?”我心里这样想着,低头看了一眼刚刚传来怪异感觉的手。 “呵呵呵,当师父的不正经,徒弟还能正经了?是要我替你教育下你徒弟吗!”女修转头看向师父,目光如刀,一道寒光就对着我们斩来。 师父慌忙御气结印堪堪挡住了这一击,甩了下手,看起来有些吃力的样子,“芙苓,我让小徒给你徒儿道个歉,我保证我这傻徒弟刚刚的举动肯定不是故意的。清易,快去给小姑娘道个歉,诚恳点。” 我从刚刚的回味中醒来,不情愿地看向师父,“她抢了我的法器,我肯定要夺回来啊,我又打不过她,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打败她,她还哭了起来。” 师父老脸一红,“让你去就去,说你错了你就错了,哪这么多废话,打你啊。” 我极其不愿地从师父身后走出,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个叫芙苓的女修身前,看着她怀里哭成一团的少女,我挠挠头说道:“那个什么,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按倒了你成了打哭你了,早知道就不打了,你想看‘香香’就跟我说啊,你想看我不会不让你看啊……”说着说着我的语言就错乱了。 师父口中的女修芙苓狠狠剐了我一眼,转头继续安慰怀里的少女。 少女抽泣了几声轻轻推开芙苓,站起来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你叫清易是不是,我记住你了,你也记好了,本姑娘叫魏苓仙,下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把夺走了我手里的“香香”,转身一跃,踏着那把淡蓝色的秀剑向远处飞去。 我正要去追,师父淡淡地说道,“那小姑娘已初窥持术境,练的是玉清宫的《破空九转》,最以速度见长,为师不用三成功力都不见得追的上她。” 我回头看了眼师父,又看了一眼远去的少女,心中突然涌现出了奇怪的感觉,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一眼少女的师父芙苓,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芙苓瞪了我一眼,又甩了一眼师父,“好好管教你的徒弟!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你!” 师父尴尬地捋了捋胡子,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到他身后来。我也很担心这位芙苓突然莫名其妙地暴走,赶忙闪到师父身后。 芙苓用吃人的眼神狠狠扫了我们一眼转身向远处追去。 我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疑惑地看着师父,“她拿走了我的法器,还怪我咯?” 师父笑了笑摇了摇头,“改天为师帮你再练一把就是了,你还小,认真修行,有些问题长大了就懂了。” 我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也记不起来当时在想的是不是“香香”,她的脸、她的身影、她的话在那瞬间铭刻在我心里。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十五章 瀑布下的宗门 “世间大道有三千,一道再衍三千法,便化成这纷繁的天地山海。短短一月余,你如今迫近炼气四重天已是不俗,可心不够静,源池中的清气与灵气的平衡太过脆弱,修行进境虽快道心却不稳,如若不加以控制,今后必然会成为修行中的阻碍,心魔滋生恐酿大祸。” 赶路过程中师父时不时对我的修行“指手画脚”,一会儿嫌弃这儿,一会指责那儿。 “那师父,我修行的快是我天赋异禀,怪我咯。”我嬉皮笑脸地说道。 师父被我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前些日子那个女娃跟你年纪差不多,人家已经到了持术境,你还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夸你两句你就要上天了啊。” 顿时,我被师父这噼里啪啦一顿伤自尊的呵斥打击地垂头丧气,“哎呀能不提她嘛,哼,那个小孩儿竟然抢走了我的香香,我一定要赶快超过她,等到下次碰到,一定会光明正大地抢回来!” 师父憋笑,饶有恶趣味地斜眼看着我,“香香,嗯名字不错。那个小女孩乃是玉清宫劫空山门主芙苓的关门弟子,天资入圣,从小可谓是举全宗之力栽培,是中州新一代中有望勘破梦真境的种子弟子之一,此番外出历练应该也是在护道炼心,等你回宗门遇到她,恐怕人家已入开山了。” “啊?那岂不是跟师父一个境界了,要是这么变态的话,那师父您岂不是也打不过她了。”我故作惊恐地打趣道。 师父被我的话又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哼,开山境始,一境一重天,你以为修行都是这么容易么。老夫修道一十九载入开山,百年方入五重天,更何况为师的本事可不能以常理衡量。你要知晓,于寻常人而言,终其一生能及持术可能已是终点,就算是中州三大道门的英才,绝大多数至少要半个甲子才能触摸到开山的门槛,你这回理解了明悟开山有多么的困难了吧。” 师父的话让我不解,为何人跟人之间的差距会这么大呢。 “师父,那刚刚那位叫芙苓的女师父又是什么境界啊。”我问道。 “哦,她啊,成念三重。” “噗,您这跟人差的也太多了吧。唉,同样是师父,差距咋这么大呢。哎哟,说实话还被打……” 话还没说完就被师父在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 “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当年为师可是同辈中的佼佼者,皆因我灵秀之法有着世间所有修行法都难以媲美的优势。 万族修行之法脱胎于远古,凝聚天地至纯至净的本源灵气造化自身,达到道人合一的无上境界。 而呼吸的清气与天地的灵气就像是水与火一般,相互对立又相互制约,纳两者入体是一种理论上的尝试,探寻内蕴的宝藏,为的是能不取外界一毫,顺应自身又不违背自然。 为师传你的炼气诀就是灵秀一脉最原始的炼气法,尽管没有名字,可它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开山之前的修行速度没有任何法诀能与之相提并论。 创立此法的老祖人称太华圣主,据说窥得了梦真的一角,代表了整个灵秀山曾经的辉煌,可惜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渡劫失败,从此我们这一脉便没落了,世代相传的炼气诀也逐渐断了开山之后的法门,只能通过一代代后来者摸索感悟再传给后一辈。 为师的师父也只是初窥破劫,留给我的只有一段不完整的感悟罢了。 传承至今,整个灵秀山还在修行此法的除了为师就只剩你了。” 师父摸了摸我的头,满怀希冀地望着我,“但为师一直相信,我灵秀一脉若是有人能接续前路,便有望真正勘破梦真境,成为三清道祖之后又一尊人族的神话。” “责任这么重大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师父的话。 师父笑了笑,“一切尽力就好,这只是世代先贤的愿,并不是说你一定要走这条路。我灵秀一脉旁支众多,大多都去修其他功法了。 为师所修的《灵秀恒阳经》也是历代前辈改良后的法诀,借呼吸为引只为吸纳灵气,以阳气为基,化天地之气,从而以身合道成就自身。此道者,盗也,终究还是在不断地索取。” 我从师父的笑中听出了一丝埋藏在他心中的落寞,是在最骄傲的时候被从仙界打落凡间的不甘,他像一个黑夜中小心护着灯火的流浪者,不由得让我同样感受到了那份复杂。 我顿了顿,抬头望着师父,“既然道本身就是从无而生,那么断路断法又怎么不能无中生有开创新法呢,师父,我想试试看。小爷我今后必定震古烁今,以绝代之姿成为今世又一尊梦真神话!” 师父欣慰地看着我,眼中隐隐反射出点点光华,可紧接着又转变成要打人的样子,“你这臭小子竟然敢跟老夫自称小爷,讨打!” 就这样边走边修行,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我与师父来到了又一片山脚下。 潮湿的空气、哗哗的水声,无不说明附近定然有水脉的存在。师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想想也是,每天看这些差不多的风景也没什么可以惊诧的。 师父回头瞅了我一眼,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今天我们师徒二人又可以吃顿大餐了。” 听了师父的话我不由得心中大喜,每天野果、河鱼,寡淡地让我觉得修行有些索然无味。 “在哪在哪,附近荒山野岭的,看起来不像有小城啊。”我还是满心期待地问到。 师父没有回话,带着我沿着一条不起眼的小路径直走去,流水声越来越大,似乎是——瀑布。 掀开了一片又一片草木,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开阔的平地,一块块打磨精致的石板按特别的方式有序排列,石板之间依稀探出头的灵草看样子近期被修剪过。沿着中间一道雕刻繁杂的石路望去,其尽头是一座几乎与山崖同高的木楼,一条湍急的瀑布垂帘一般挂在它身后,水流从木楼两旁绕过缓缓流向远方。木楼主体枝叶层叠,像是在一整颗大树上直接建造出来。 阳光自上而下斜打在木楼上,让整个楼体与瀑布交相辉映,蒸腾起一道道闪着光辉的云雾,好似仙境一般。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别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里是宁海州的一个修真大宗叫烟雨楼,传承久远,是人族修行圣地之一。那棵树相传是开天十大神树之一——寻木的一节枝丫,不知道什么原因落到此地并生根发芽,后被烟雨楼第一代宗主驯服,这里也因为这株树的存在灵气充沛且承载道则,成为修炼圣地之一。” “驯服?植物也可以被驯服?”我不解地问到。 “那是当然,一切有灵性的东西都有自己的思想甚至修为。就说当年的十大神树,那可是神族的顶尖强者,先天神力通天彻地,对于人族乃至万族有着不朽功绩。你应该听说过妖族,还有不久之前遇到的灵族后裔,都是如此。” 听了师父的解释,我对这片世界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师父说完便沿着石路走向大门紧闭的树楼。到了门前,师父干咳一声,“老朋友,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啊,今日路过特来拜访。” 我也是满脸期待地以为大门会缓缓打开,然后出现两排烟雨楼的弟子夹道相迎。可等了许久,除了哗哗水声与几声鸟叫外没得到丝毫回应。 我愣愣地看向师父,“是不是不在家?” 师父一脸尴尬,继而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叶寻真,老朋友都到门口了,就这样摆谱么。” 被师父的话以及这烟雨楼的安静搞得我也有些不爽,不由得心里有些生气,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灵玉准备够了?” 在我疑惑着想问师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师父讪笑道,“都是老朋友了,说这些干什么呢,老夫跟爱徒旅途劳顿特来休息几天,你倒是把门打开啊,咱们边吃边聊,边吃边聊啊。” 一声冷哼从楼顶响起,丝毫没有被瀑布的水声掩盖,“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吃的没有,如果你是来还灵玉的,放下可以走了。” 刚听完,师父就急了,“姓叶的,你就为了那么几个灵玉不给老朋友面子啊,难道我们之间的交情就值那么几个臭钱么。” 说完也没见回复,就在我觉得没戏了准备拉着师父离开的时候,树楼的门缓缓打开,接着就是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我们拉扯了进去。 咚地一声我坐倒在地,师父还好晃了下身形便稳住了。我看着周围的一切,却不是想象中树洞的样子。 从门外看,就只是一颗大树,门内却是另一片空间,看样子它的大小虽不及流云,但比北山城可是要大多了。 木门不似寻常大门样子,灵蕴缕缕,将门内门外隔绝成两个不同的世界。这里的天空如门外的水流一般荡漾着波纹,仔细看去仿佛还有游鱼小虾在水中嬉戏,周围的灵气浓郁地不知是外界多少倍,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蕴含着灵性,隐隐的有道则浮沉,整片空间似乎只是在说着,“这里很适合修炼”。 就在我痴痴地看着周围的景物时,师父拉起我向里走去,看他的表情似乎已经不那么尴尬了,似乎这烟雨楼的主人已经给足了他面子。 我白了师父一眼赶忙跟上,没走几步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 来人负手而立如一颗山顶劲松岿然不动,剑眉星目白面无须,眉间的朱红让他刚毅的面容多了些柔美,鬓角的几缕白发丝毫不显老态,眸子里的沧桑却诉说着他并不是看起来的这么年轻,一身棕色长袍领口绣着一株烟雨环绕的大树,想必是他们烟雨楼的图腾标志。 师父张开双手,笑着向眼前人走去,“老朋友,好久不见了,最近有没有想我。” 突如其来的两个男人之间这么亲密的话让我不由得有些起鸡皮疙瘩。 那人也是十分抗拒,身影一闪便躲过了师父的拥抱,冷哼一声,“弈明子,这些年你总共欠下我烟雨楼一万九千灵玉,凑够了吗?” 师父装出生气的样子,“我们老朋友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提钱太伤感情了,来来来,今日咱哥俩好酒好菜,不醉不归。”接着便回头瞅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上。 我一脸嫌弃,师父的举动搞得好像是眼前这人欠他的一样。 那个人看了我一眼倒是没做过多表示,我也就小心地紧跟在后面,生怕搞得太过招人嫌。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十六章 半城不见月 烟云细雨楼 望着天空明净的咕咕流水,感受着身旁浓郁得都要凝结成雨滴的灵气,我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周围的灵气全部炼化到源池中,当然了也只是试图而已。 师父和棕衣男子,就是刚刚师父在门外喊的“叶寻真”,一前一后向着更深处走去。我使劲迈着当时的小短腿儿力图不被落下太远,走了一会儿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三三两两的私语声,又听到几人齐声喊道,“宗主好!” 几个同样棕衣打扮的男女对着叶寻真恭敬行礼又对师父微微示敬,或许是因为烟雨楼的弟子们长期徜徉在这种灵气充沛的地方,感觉他们的眼睛里都充满了灵性。 女子温柔男子儒雅,在看向我跟师父时,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好奇,应该是因为我比较可爱,吸引的目光也多了些。 我低着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跟着师父和叶寻真走向远处伫立的大殿。 这片空间的格局很规矩,正殿地处中央,也如同门外看到的树楼形式,只不过更加精致了些,楼分三层,迎合三生万物之数,苍劲的树干上刻画着道纹,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都是历代烟雨楼大能者为后人留下的礼物——毕生修为凝聚的感悟。 沿着树根盘绕成的阶梯我们踏入了第一层的大殿,宽敞的殿中有序排满了藤蔓编成的蒲团,应该是传道时弟子坐的位置,大殿最里面的位置比外面稍稍高些,同样简单的蒲团安放在那儿,看起来与台下没什么不同。 叶寻真径自在最里面的蒲团上盘坐下来,我和师父作为懂规矩的客人也老老实实地坐了下。 我回头看了眼殿外,想着等会应该会有一顿大餐搬上来,小声问了下师父,“就在这里吃?” 师父被我还在惦记吃东西的“决心”逗笑了,捋了下胡子对叶寻真说到,“开饭吧,我徒弟都饿了。” 看着师父就这么把我给卖了,我不由得再次嫌弃地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叶寻真没搭理师父,目光犀利地看向我。 我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后退了几步,以为刚刚的话冒犯到了他,赶忙露出一个自以为憨厚的笑容算是赔个不是。 叶寻真打量着我,眼神随即平和下来,摇摇头对师父说道,“弈明子,你这老小子脸皮还是那么厚,你这一系代代单传,一代不如一代,你徒弟是个好苗子,你要是再这样随意下去,他的资质可要浪费了。” 师父也不生气,两手虚合故作高深地说道,“道法千万,修行之路从来不拘一格,你怎么知道我教予徒弟的不是他最合适的路呢。清易你自己说,我浪费你的资质了吗。” 没想到师父的话头又转向了我,我赶忙回答到,“啊?浪费了么,应该没有?!” 师父白了我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叶寻真还是那副严肃的模样,皱着眉头对师父说道,“说吧,这次你过来又想求什么。” 师父嘿嘿笑道,“不愧是老夫最好的朋友,还是那么爽快。” 师父也没在意叶寻真“嫌弃”的眼神,继续说道,“你看啊,咱们这烟雨楼顶,流月中的那个……那个碧霞果不是要熟了吗,我想讨要两枚,替你们尝尝有毒没。” 叶寻真勃然大怒,“笑话!烟雨楼每隔千年才能长成一次碧霞果,每次至多三枚,你还张口就要两个。弈明子,你也一百多岁的人了,老脸搁得住吗?” 叶寻真的话有点让我师父下不来台,我也不知道师父张口就往别人枪口上撞是什么心理,扯了扯师父的衣角试图让师父冷静点。 师父的老脸也不红,赔笑道,“我这不白要啊,咱们交换,我灵秀山可是山海至高道门之一,老夫作为大长老岂会连这点信誉都没有。你放心,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拿得出,你尽管开口。” “灵秀历代先贤破劫心记。” “不可能!”师父一口回绝。当然,因为自己是在求人家办事还是顿了顿低声说道,“那东西事关宗门传承,肯定不可能,你换一个。” 叶寻真摊了摊手,“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来人,赶出去。” 尽管他这样说道,可却没人上前。 师父急了,站起身来却没有开口,最起码我是什么都没听到,只见叶寻真皱起了眉头,在我身上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对着旁边侍立的男弟子喊到,“明柳,带这个小师弟出去转转。” 师父推了推我,示意我听从叶寻真的安排,就这样我跟着这个叫明柳的烟雨楼弟子走出了大殿。 明柳一身棕色布衣,周正的五官在稍圆的脸上看起来也算憨厚。人可以说是间歇性健谈,在介绍烟雨楼的历史方面占了全部。 “小兄弟贵姓?” “额,师兄叫我清易好了。” “好名字!” “额,呵呵,挺好,都挺好。” 出了大殿,明柳带我向着不远处的人群中走去。那里的烟雨楼弟子看我们走来,都面带笑容地迎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名面若桃花朱唇轻扬的明媚女子,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目含秋波却没有半分媚态,周围的人明显都是以她为中心。 女子声如黄莺咯咯笑道,“刚刚就看这位小弟弟甚是可爱,怎么,脱离师父特意来找姐姐们了?” 十岁的我知道什么是漂亮,可漂亮对我来说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或许是见过了魏苓仙的原因,更或许在我的心里只有吃和修炼才算大事。 我认真地说道,“不是的漂亮姐姐,叶师父让我随明柳师兄到处转转,见见世面。” 女子掩口娇笑,“小嘴很甜啊,姐姐叫画眉,要不要姐姐们带你走走啊。” “别了画眉师妹,师父吩咐让我带着他,就不劳烦各位师弟师妹了。嗯,画眉师妹,我先带他到处转转了。”明柳着急地说道,也算是替我解了围。 经常听人唱“山下的女人如老虎,见到了千万要躲开”看来诚不我欺。 我连忙附和,“我先跟明柳师兄转一转,有空再找哥哥姐姐们玩儿。” 画眉看到憨厚的明柳如此扫兴,叹了口气说道,“那姐姐们等着你哟,咯咯咯……” 逃脱了漂亮姐姐们的“魔爪”,明柳也是松了口气,我则是调侃道,“明柳师兄是不是对画眉姐姐心有好感啊?” 明柳脸一红,结巴地说,“哪……哪有,画眉师妹是宗门明珠,资质又好人又漂亮,我怎么能配得上她呢。” 尽管听他如是说着,可眼神、言辞中透露的爱慕在他身上是掩饰不住的。 对于感情之事我是不懂的,打趣完便被旁边的一方枝根环绕的小楼吸引住了。倒也不是说那小楼有多么的精致华丽,而是它向外散发的灵气在其上空形成了一片云,云雾化成细雨又浇灌在了小楼上,让整座建筑看起来有些特别的韵律。 “明柳师兄,那是什么,竟然下雨了啊,局部地区有雨啊。” “哦,清易师弟,那里是宗门的细雨楼,是专门供弟子修行的地方。烟雨楼楼体本身是开天神树寻木的一节树枝,在这片灵脉上生根发芽。那里正是根节盘绕的一处灵脉,修行起来事半功倍,师弟要不要进去试试。” “走啊走啊……”因为从来没有在这种地方修行过,让我不由得有些好奇。 由明柳师兄带领,与门口的一位长老打过招呼后,我们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 明柳应该算是个修行“狂人”,人刚坐下,我还没来得急询问,就见他已经进入了修行状态。 看他这么勤奋认真,我也没忍心打搅他,默默运起炼气诀,引灵气入体。 吸收这些浓醇得近乎实质化的灵气起初让我很不适应,就像是平常要喝的开水突然被换成了老酒,沉醉的同时有些上头。 沉浸在这醉人的灵气中,呼吸着清气引导它们汇入源池,再不断梳理周身经脉。 随着灵气的积累冲击,源池也在这“甜到发腻”的灵气中再度凝实,经脉变得更加坚韧,甚至一些细支络脉也跟着一同破开,这让我运气的效率有了明显的提升。 当然了,仍然像是之前那样,平平淡淡、自然而然地突破了一重。体会过最开始修行师父一脉原始炼气诀的修行之苦,反倒觉得这样的突破格外舒服。 看了眼还在勤奋吐纳的明柳,我继续老老实实地巩固境界。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明柳师兄修炼结束,我睁开眼冲他示意,退出了这种深层次的修行状态。 走出这细雨楼的那一刻,我大口呼吸着清气,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我转头看向明柳,问到,“明柳师兄,这里是细雨楼,那么烟雨楼烟雨楼,雨有了,烟在那里?” 明柳憨憨地咧着嘴笑了笑,“清易师弟有所不知,我们烟雨楼又叫烟云细雨楼,一方面是从外界看宗门,在敛沧河瀑布的掩映下有霞烟雨落之意,另外,我们头顶上的天空它不是真的天空,它叫流月,是寻木道则的体现,因其清冷有云中流月之感得名,在宗内灵气盛极之时,常常化雨成烟助力修行,第一代宗主见此立言‘半城不见月,烟云细雨楼’,自此便有了我们传承至今的烟雨楼。” 我默默跟着念道,“半城不见月,烟云细雨楼”。 就在我怔怔出神时,听得大殿内传出了一道威严的话语,“清易、明柳,玩的差不多了就回来。”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十七章 流月生碧霞 我与明柳听到树楼内传出的呼唤便立即回到正殿。 我有些担心师父,害怕他与叶寻真的交谈不愉快,或是谈了一场不合理的“交易”。 当看到师父和叶寻真并肩而立关系融洽,似乎当真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时,我的心也算是稍微放下。 师父微笑地捋着胡子对我说道,“乖徒弟来来来,你叶师叔已经答应这次结的碧霞果予你一枚,还不赶快谢过。” 尽管不知道师父口中的碧霞果是什么,有什么用,又有多珍贵,我还是依着师父向叶寻真恭敬行礼,“多谢叶师叔。” 叶寻真仍然是那副严肃的样子,看样子结果也确实像之前想的那样,他与师父之间似乎真的达成了什么协议,可具体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叶寻真摆摆手示意我起身,“你叫清易是吧,资质还算不错,如果哪天你觉得你师父教不了你了,你便来我烟雨楼。尽管这里不比三大道宫,可比起你们灵秀山确是强了不少……” “嘿!这就撬我墙角了啊姓叶的,我这徒弟可不是你们这区区小破木楼能留得住的,肯定要像老夫这等一代宗师才能悉心教导有所建树,你该干嘛干嘛去,有空快去把碧霞果给老子催熟,我这等着吃呢,没那么多工夫跟你在这闲耗。”师父白了叶寻真一眼,故作气愤地说道。 叶寻真也不生气,也没搭理师父,径自走出大殿。 明柳看了看我,憨笑着说道,“这碧霞果可是我烟雨楼宗门至宝之一,有着开拓源池、促化灵气之能,就算是到了开山境后灵力化为真气,这碧霞果也同样有效。” 明柳的眼睛里露出的满满都是羡慕,竟看不出丝毫嫉妒,这更让我对明柳增加了不少好感。尽管初来乍到的我对于人情世故不太懂,可我总觉得以明柳的心性恐怕出了树楼的大门要吃不少亏,当然了也或许会碰到一般人想象不到的机缘,谁说的准呢。 听师父说这碧霞果成熟在即,应该也就三天左右。虽然叶寻真答应要给我一枚,可似乎还有场考验在等着我,如果他不满意,我得不到碧霞果不说,师父的筹码也要无偿赠与烟雨楼。 我问师父,“什么筹码,是您欠他们的一万九千灵玉吗?” 师父吹了下胡子,“什么灵玉,如此至宝能用灵玉衡量吗,愚钝。” 后来我问了几次到底是什么,师父也是闭口不谈,多半是什么“难以启齿”之物,当然了这个随便听听就好啦。 等待的这两天烟雨楼也算是进了地主之谊,附近的山珍都是朝露笋、擎天菇、龙骨草一类的素食,虽然比不上燕子楼的色香味俱全,可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最起码比赶路时的寡淡要好得多。 我时常与烟雨楼的小哥哥小姐姐们盘膝论道,向他们学习修行之法,分享感悟。他们也不吝指教,短短两天的交流我收获颇丰。 他们大多是炼气境中后期,有的已经迈入持术,每个人都对大道有自己的想法,对未来的山海有自己的向往。他们的每一份感悟都让我觉得很新鲜、很受用,对炼气初阶的我这个小学生来说,他们可是老道太多了。 师父曾说过“万道流源,总归一处”,不同修者之间相互交流、互相印证补充,往大里说,对于整个修真界都是大有裨益。 画眉姐还亲自带我去了烟雨楼的藏经阁。 我看着汗牛充栋色彩各异的玉简顿时有些头大,连忙跟画眉姐说,“我刚入炼气初阶,还是先宁心提升修为为要,看太多的道法典籍反而可能造成混乱。”在她嫌弃的白眼下我讪讪地退出了藏经阁。 后来这事被师父知道了还好一顿数落。 师父破口大骂,“烟雨楼传承久远,寻木更是承载着远古先天的本源道则,他们历代先贤收集整理的修行功法、典籍、术法、感悟不知道有多少,这对于一个宗门来说是底蕴,是实力的象征,你这臭小子看都不看就出来了,是准备自己摸黑修行,还是让为师耳提面命?真的是要气死老夫了!” “大不了我让画眉姐再带我去一趟呗。” “你以为每个宗门的藏经阁是想进就能进的?多半是那姓叶的早早打过招呼,不然那里的老家伙怎么可能会让你进去?” 我坏笑着看着师父,“既然外人不方便进去,我就在这拜师学艺,那不就可以随意进出了,嘿嘿。” 只见师父抄起手来就准备打人,我赶忙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溜烟冲出了房间,玩笑虽是玩笑,师父也明白,可我的话还是把他气了个不轻。 第三日清晨用过早饭,我早早起来准备找画眉姐姐他们玩儿。一道威严的话语在整个烟雨楼播散开,“众弟子速来主殿。” 在我疑惑之时,师父拍了一下我后背,“愣着干什么呢,咱们的果子要成熟了,去看看。” 在我同师父到达大殿时,殿中早已整齐站满了烟雨楼的弟子,明柳、画眉一左一右侍立在最靠前的位置,正当中的是师叔叶寻真。 看到我们进来,叶师叔吩咐弟子们各自坐下。我与师父则没了位子,所有人都坐着,就我们站着,一时之间好不尴尬。 叶寻真缓缓开口,“碧霞果千年结成一次,对促进修为巩固道基有着极大的帮助,每次结成不过三枚,都是分配给宗门中最杰出、贡献最大的弟子,且必须通过寻树的考验方能取得。” 这几天烟雨楼的弟子们知道了如此至宝或有可能分给我这个外来人,可却没有一人对此有所异议,并不是说碧霞果不够珍贵,而是他们整个宗门就像是完整的一体,宗主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更主要的是宗主的安排也都是大家的意愿,彼此之间没有隔阂,上下一心。这是明柳告诉我的,听了这些,让我对这个传承久远的宗门感到深深的震撼。 当然师父也说了,无穷尽的山海间,这烟雨楼世上只此一家,再没有任何一个宗门有这样的凝聚力,人族如是,妖族、灵族乃至万族亦如是。 只听叶寻真继续说道,“碧霞果成熟之时,烟雨流月会散出道则,希望大家抓住这千年一遇的契机,细细品悟。现在所有人去顶层做好准备。” 见得一众弟子整齐地走出大殿,沿着树楼的藤蔓爬上了第三层。 叶寻真解释道,“碧霞果成熟是烟雨楼的盛事,除了碧霞果本身,寻树的道则更是我烟雨楼的福泽庇佑。每位弟子都要心怀崇敬,包括宗主长老在内,只可虔诚地顺着藤蔓爬行。” 他看了师父与我一眼,“一起吧。” 爬到顶楼,这第三层像是一个没有天花板遮盖的树洞,有的只是顶上缓缓荡漾触手可及的流月,以及扎根在其上倒挂着的一株如翡翠般精雕细琢的小树。小树的枝头,一朵同样碧玉的花正在绽放,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落,片片花瓣化为点点绿光飘摇进流月内,整株树体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我与师父跟着烟雨楼众人盘坐下去,静静等待碧霞果成熟。 流月从原本的清冷明净变成如小树一般的碧绿。小树枝头原本那朵花的位置,两颗果实从无到有渐渐长大,由翠绿变得金黄,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四散开来,烟雨楼弟子们也是沉浸在这一刻感受神树的福泽。 随着金黄的果实成熟,流月也渐渐转变为柔和的淡金色,小树虬龙一样的树根处散出光晕,缕缕光华如同夜空中的星火飘摇而下, 叶寻真威严的话语再一次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感悟道则!” 顶层的众人,包括我和师父、叶寻真在内都闭上了双眼,静静感受着散出的韵律。在被道则笼罩的一刹那,我进入到了一片奇异的世界中去。 脚下的泥土、沙粒,附近的几株小草近乎变成了透明,周围的整片空间就像是掀开了一层薄纱。我试图去看清沙粒内部的世界却没办法靠近,抬头看向身前,不远处是一株覆盖不知有多广、长得不知有多大的巨树,或许,这个就是他们口中的寻木。 参天的巨树无风自摇,莫名的韵律在枝叶树干内外流转,清冷的光成了这片空间的主体。 我慢慢走到树前,张开手抚摸着寻木的树干,一时间我似乎看到了天地初开、碰撞,看到了沧海沉浮也看到了山川破碎,看到了千奇百怪的种族,他们的生命之火在燃烧,也看到了它们逐渐熄灭归于虚寂,我看到了无尽的死气,也看到了永恒的神光,一时间各种信息涌入心间,整个脑袋似乎要从里炸裂开来,我连忙缩手,一切又刹那消散。 我看着自己的手心,一道碧玉的细纹转瞬没入前臂,我心中也响起了一段悠悠的话语,“残存的记忆,神灵的执念,寻也逝去了。” 看着眼前浮现出来的“我”,我不由惊醒,“二气球”又出来了, “这就是你想要我寻找修复的部分本源?”我问道。 “我”面无表情地看向我,“本来应该是,现在却不是了,寻已消散,这不过是残存身躯以及意志的片段而已,于我无用。” “我”摇头叹了口气,恍惚间便不见了,我低头内视看着那个缓缓转动的阴阳图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很无语,它从扇子里出来再到我源池里,好不容易露次头却没想到这么短暂,并且到现在为止它都没有很明确地告诉我,我所要完善、守护的大道本源到底是什么,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刚刚一闪而过的碧绿是我眼花了还是什么。 我问它寻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我要怎么从这片空间退出去…… 我的思想不断纷杂延伸,向他提出我的疑惑后,悠悠的一段嘲笑传入我的心神中,“残存的神力空间,竟然有人瞧不上,寻要是还存在绝对要把你变成它的养分。”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住在我身体里我没跟你收房租就不错了,还敢在这阴阳怪气,快点交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十八章 碧霞果的承负 阴阳二气缓缓转动,那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 “寻树虽已消逝,可它毕竟是开天神树之一,蕴含着本源的原始神力,就像这片空间以及外面那个宗门所在,都是由残存的神力形成。” 不知为何总感觉阴阳图虚弱得很,就连说话都要停顿很久才有后续。 它说道,“你眼前的寻树只不过是残存的意志体现,它的本源不再,与我无用,但其上的大道痕迹对你等修者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大道痕迹就是师叔说的道则?这与山海的本源有什么区别吗?” “呵呵呵,你会知道的。”说完这句话,阴阳图就再也没了声音,任我怎么咒骂,它也没有任何反应。 既然阴阳图说这片世界蕴含着道则,那么我也不着急出去了。 寻木是开天神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陨落了。刚刚我用手触碰树体时感受到了它的部分经历,但是由于我修为太弱、心神不稳,没办法看清所有。就连记住的那些片段也在我脑海中渐渐淡去,这种怪异让我初次体会到了神树残存意志的特别。 寻树的年岁不可计数,就算是这一部分记忆对我这个小屁孩来说也是无法承载的,可是如果我选择性地每次只去看其中一小段不知能不能办到。 做好了接受剧痛的心理准备,我再次将手放在了树干上。像上次一样,大量的记忆画面如脱缰的野马奔腾涌入我的脑海中。 我屏住一股气调节心神,再通过吐纳将身心稳固,凝守精神意念于一点,强忍着眉间的剧痛,脑海中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我的眼前像是黎明前的黑暗又不是很完全,一道炽热又冰寒的白光划破黑夜将整幅图画撕裂,其中心伸出了无数的枝丫,不断扩大延伸,一切转瞬完成又像是过了几个纪元。 画面定格,几株巨树屹立画卷各处,它们似比天还高比地还厚,形态色彩各异。 一株像火一样热烈,赤红的树干顶端燃烧着一团火光永恒不灭。一株又如寒冰一样刺骨,浑身上下散发着能够冰封世间生灵的寒气。一株充满神圣,朵朵青莲在枝干上摇曳。 最清晰的还是眼前这株充满生机的寻木,无数的枝条向着四周伸展开来,所到之处都留下了它的痕迹。 难忍的剧痛再次让我从画卷中脱离出来,我睁开双眼,发现跟前的世界变成了血色。 要是这时有人在我面前,他一定可以看懂,并不是这片空间的色彩变了,而是因为我的眼睛被溢出的血染红。 神树的残存的记忆太过磅礴,以我心神的承载力就算只去窥探一角都已经远超负荷。 我盘膝而坐,运转炼气法调息内气、梳理经脉,内视反观把我吓了一跳。 只见灵气游走的多处经脉已然破损,源池的清灵二气也有些枯竭。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当下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次一次不断梳理经脉,轻柔地拍打揉捏着身体各处,不断引导仅剩的灵气妄图修补破损。一次次的尝试换来的只是汗水湿透衣衫,残破的经脉不见一丝好转。 在我手忙脚乱准备求助阴阳图时,我在枯竭的源池中发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绿色灵气,这灵气夹杂在正常灵气之间,若不是匆匆一瞥刚好瞄到,就算是刻意去找也不见得能找到,更或者它是故意现身引起我的注意,这就不得而知了。 我本想试着引导这股灵气,可它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不待我行动,它竟自行沿着经脉欢快地游了出去。 更令我惊掉下巴的是,绿色灵气所过如秋风扫落叶,破损之处皆瞬间恢复如初,体内的正常灵气不待我指挥自行通达周身,经脉隐隐得比之前更加坚韧。 没来得及思考太多,我再去看它时,它又像一个淘气的孩子跟我玩起了捉迷藏。我摇摇头,起身活动了下身体,眼前的景色也都恢复了正常。 我将手放在树上又尝试了几次,可除了零星几个清晰一点的片段外,都跟之前差不太多,繁杂而模糊。 就知道神树自天地初生,后经历了远古的浩劫碰撞,为万灵播撒过本源种子。在这之后看到的只有整株树体崩溃,一根枝丫散落至此,往后的一切就又模糊了。 我调整呼吸平复了起伏的心绪,看到的这些画面跟传说差不多,至于是什么让如此强大的存在消逝却是有些奇怪,这恐怕不是现在的我能考虑清楚的了。 就在我思考着刚刚如同放电影一般的经历时,身前的神树忽然模糊了起来。随着身形一阵晃动,我从那片奇异的空间中退了出来,看着周围同时醒来的众人,方才的一切好似幻梦。 烟雨楼的弟子们有的欢喜、有的悲伤,大多数面带茫然。 叶寻真起身,小心地摘下碧树上的两枚果实,脸上罕见地露出笑意,向着众弟子问道,“如何?” 明柳首先起身,恭敬地回答道,“弟子愚钝,于烟雨流月中只是体会到日月更替草木呼吸,感受到了灵气对于草木的滋养,弟子尝试临摹,以灵气淬炼肉身经筋,修为确有增强。”说完便行云流水地打了一套拳法,虎虎生风。细看之下明柳的身上附着着一层泛青的灵力,确实有些不凡。 叶寻真点了点头,“炼体之道,藏经阁两层有关于体术的修行法诀与招式,准许自行参悟。” “多谢师父。”明柳兴奋地朝叶寻真一拜,还不忘对我露出一个标志性的憨笑,看到他有所收获我也从心里替他高兴。 紧接着上前的是画眉,在她师父面前,她表现得还是十分乖巧的,对着叶寻真欠身行礼,款款说道,“弟子在流月中感受到了神树破灭后的新生,一节断枝抽出新芽,在这片土地上扎根。龙须化铁,枯木逢春,如此生命力令弟子震撼,弟子细细观摩,对于生长之道略有感悟。” 叶寻真动容,微笑着对画眉说道,“很好很好,这生命之道乃是万灵存在之根本,是本源造化之道,这一枚碧霞果就予你了。”也不等其他弟子汇报感悟,叶寻真将其中一枚递给了画眉。 在众弟子羡慕的目光下,画眉接过了那金黄的碧霞果,掩饰不住的欣喜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明媚。 发现我在看她,她也是对我俏皮一笑,转身看到憨憨的明柳时,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同样地以微笑向众人抱以感谢。 就在我的小脑筋飞快转动脑洞大开时,叶寻真的话将我拉到了现实,“你呢,清易,感悟到什么了?” 看到师父同样满脸好奇地看着我,我清了清嗓子,“不瞒师父、叶师叔、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我好像什么也没得到,只是看过了神树的部分记忆,没有感悟到任何道则。” 叶寻真与师父对视一眼,看起来都有些失望,在听过了各位弟子的汇报之后,叶寻真根据他们的收获一一作了指点,便吩咐众人去修行了。 我跟着师父和叶寻真回到大殿,师父拉着我急切地问,“你小子当真什么都没得到?这可是烟雨楼千年一次的机缘,你竟然没趁机多捞点好处!” 叶寻真一脸嫌弃地盯着师父,师父看了他一眼自觉有些失态,整理了下袖子没继续说下去。 叶寻真打量着我,“自烟雨楼建立以来,历经十二万三千八百九十六年,有六百二十一位前辈记载过于流月中体悟到了神树的意识片段,可每位前辈都借此悟到了完整的大道法则,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没得到任何感悟?” 我也没准备隐瞒他们,就将看到的都说给了他们听。 我疑惑地问到,“刚刚画眉姐说她看到了枝丫的新生,为何神树寻木陨落之后的景象在我这里一直是模糊的?” 叶寻真也是被我的经历问住了,低头沉思良久,转身从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架子下面拿来一个满是灰尘的木盒。他认真地拭去上面的尘埃,小心地打开盒子,从中翻出了一卷竹简,上面的记载用的并不是现在通用的文字,我当然也是一个不识。 他就那样一卷一卷翻看了许久,近乎从正午到傍晚。我和师父也没打扰他,就盘坐在旁边安静吐纳。 待叶寻真看完最后一卷竹简,他满脸疲惫地看着我,目光中闪烁着奇异,“我翻看了以往六百二十一位前辈的记载,几乎都是枝丫的新生和之后的万年,清易,你这次的感悟有点特别啊。” 我“啊”了一声,不知道是阴阳图故意为之,还是我本就与这寻木神树有缘。更可能的,或许是神树枝丫看我太可爱了想要与我多亲近亲近? 师父闻言兴奋地搓搓手,对着叶寻真道,“那这个考验我徒儿算是通过了?快把碧霞果给我们啊,不然坏了就不好吃了。” 也不知道师父是本身就好吃之一道,还是受我影响,他唯一的目标只有这果子。 我眨眨眼不解地看向叶寻真。 叶寻真被我们师徒二人的举动搞得有些哭笑不得,翻手亮出了另一枚碧霞果,“清易,有没有兴趣加入烟雨楼,我叶寻真承诺可举全宗之力培养你。这碧霞果留存的还有些,你若想吃可以都予你,藏经阁的禁书你也可以随意翻阅,总之一句话,下一任宗主就是你。” 我被这位起初看起来极其严肃的叶师叔的承诺搞得有些茫然,又是尽全宗之力培养我,又是碧霞果随便我吃,听起来好像都不是很值钱的样子。 师父纵身挡在我身前,一手拽过了碧霞果,面露不快地说道,“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啊姓叶的,当着我的面撬我徒弟,真当我弈明子是吃草的吗。”继而转身心虚地看着我,“乖徒弟,这果子要吃新鲜的,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快走,师父有话对你说。” 我学着叶寻真帅帅的样子负手而立,义正言辞地向他说道,“多谢叶师叔美意,小子觉得跟师父学道挺好的,而且一直听师父说禁书这东西不好,我就不看了啊。” 还没等叶寻真回话,师父连连说着“对对对”,将我拉出了大殿。 回到叶寻真为我们准备的客房,师父拿出了那枚碧霞果,满脸严肃地看着我,“臭小子,我真的有些看不懂你了,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那么多为师都看不清的东西选择你呢?” 我茫然地看着师父,本以为他要因为我的坚定奖励我,没想到是这样一番话。 师父继续说道,“这枚碧霞果不过是能淬炼你的身体、加快你的修行,而你感悟所得,却可能承负了寻树过去的一段因果。”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十九章 当年一角 师父的话让我更加茫然了,“承负,因果,什么因果啊?” 师父解释道,“很多东西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有的故事已经残缺了,有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为师大概讲与你听听。 如今的山海间很少能看到活动的踪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都选择了沉睡,而他们沉睡的原因是由于千万年前的那场威胁到山海万灵的大战。 太古年间,万族和谐地生活在山海之中,是各个族群的图腾。 各族不断传承发展,出了不知道多少惊艳千古的天才。不仅是人族还有灵族、妖族、兽族以及鬼、羽、巫、海、巨人等族。 那时没有善恶好坏之分,也只是因为本源性质的差异,外现的形式不同而已,一切的一切可以用欣欣向荣来形容。 不知何时,天地间突然涌现出的一股邪气打破了原本的平衡。 各族群之间偶尔的小摩擦很正常,可简单的摩擦后来成了灭族争战,万族欲念从生,最终引起了的关注。 可那时的邪气已经成了气候,其中最为毁灭性的是它沾染了当时最为强大的之一——心魔。 此邪十分诡异,它可以吞噬受侵蚀者的本源使其成为自身的一部分。心魔的魔念遍及的过半的族群,邪气也借此让大半修者迷失在邪念当中。 远古这才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在九大本源祖器的帮助下镇杀了邪气本体,心魔也甘愿为万灵化道,将自身磨灭。 所有生灵都以为邪气被摧毁得一干二净,可没想到它竟然早已凭借心魔的本源之力蔓延进万族内部,与万族修者牢牢地结合在一起。 能力再强也无法做到灭尽万灵。受沾染的生灵没有心魔那样无上魔力抵御侵蚀,更没有修者愿意以磨灭自身为代价去赌是否能除尽欲邪。 最终开天十大神树中的六位凝聚自身本源结成封心天印种播撒到山海间,遏制邪气的同时又不用屠戮众生。” 我听得怔怔出神,一直以为神是正义的化身,魔是邪祟的体现,没想到里面还有那么多的故事,原来我意识中的好多事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师父笑了笑,“好好听着,下面就要说到有关你的问题了。六位神树耗尽本源,因此油尽灯枯,远古试图再次以祖器为媒介保住他们的神识可还是失败了。 神树树体崩溃、神识磨灭,唯有寻木与建木的几条枝丫保存了下来,寻木的枝丫也就是现在的烟雨楼,建木在哪里为师也不知晓。道宫藏经阁的卷宗是这么记载的,至于事实是什么样子,有机缘可以去印证一番。传说寻木的枝丫中有打开封心种的钥匙,也有说里面有的是磨灭邪气的方式,更有的说六大神灵各自分出一道残身,待到再次汇聚之日便是还天地清明之时。” 我茫然地点点头,“然后呢?” 师父慈祥地看着我,这种表情出现在他脸上搞得我还有些不适应。他深吸了一口气,“寻木让你见证了它的过往,可能就是表明选择了你,它的过往就是因,那么之后的果也将由你承载,现在你懂了吗?” “???”当时的我不太会爆粗口,若是放到现在,我早就口吐芬芳了。 先是灵秀山的断法,后来又是阴阳图,现在又要承负寻木的因果,我真的想仰天长叹,“道念啊,你就指着我一个人坑么。” 踏上回山路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便经历了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也不再是那个碰到事情就要哭的小孩子了。 我合上眼睛,整理了一下强行加到我身上的三份责任,就目前来说的三份。 比较了轻重缓急,似乎没有一件是轻的,更说不上哪个是最急的。再看把任务托付给我的老三位,都跟甩手掌柜一样,欺负我一个十岁的孩子算什么本事。 拿阴阳图来说,除了臭屁地出来嘲笑我一顿就没其他声儿了。 寻木也是,让我看了一场电影就没然后了,最多有一道怪异的灵气还不能任我驱使。 至于师父,嗯……挺好的。 我看向师父,他还是那副慈祥地样子,总让我感觉他有什么馊主意在憋着。 让我再次没想到的是,师父伸手将那枚碧霞果递给我,一时间还让我有点不敢接。 师父竖起眉毛,“臭小子就不能对你太客气,拿着,这本来就是为师替你求……祖师爷保佑才要来的,炼化了它可以巩固你的道基,虽然你源池深邃如渊,可这枚灵果对你以后的修行肯定大有裨益,你别看魏苓仙那小姑娘可以享受到得天独厚的修行资源,有为师在,保准你的一样也不会少。” 看着师父挂着些疲惫的面荣,不觉之间让我再次想起了师父那份隐藏在洒脱中的落寞以及更深处的执着。 我没有拒绝师父的好意,接过碧霞果就准备往嘴里送。 师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面带震惊地看着我。我感到十分不解,问到,“怎么了师父,吃这个要剥皮么?” 师父咬牙切齿道,“你这样吃了那就是暴殄天物,这种天材地宝是要炼化的,炼化懂么,炼化!” 我白了师父一眼,“你又没教过我怎么做,我怎么知道。” 师父一愣,意识到他从来没教过我怎么炼化灵果,讪讪笑了声,“忘记了忘记了,老夫在中州待久了,没有考虑到竟然有人傻到不会炼化灵果,罪过罪过,呵呵呵。”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损我两句,我擎着碧霞果斜着眼看着师父,示意他演示下应该怎么做。 师父摆摆手,“炼化灵果跟炼气一样,只不过是将灵气换作实体,由灵气凝成的灵玉便可拿到手中炼化。修真界有的地方也如凡间一般,有自己流通的货币,灵石灵玉就是可以作为交易的筹码。” “哦哦,我知道,就是您欠叶师叔的一万九千灵玉。”我反应道。 师父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你这臭小子怎么老是胳膊肘往外拐,此事休要再提。”说完就从鞋里抠出一块洁白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玉石。 我瞪大眼睛盯着师父手中的灵玉,顾不得上面散发的气味,兴奋地想拿过来把玩一番。 师父推开我,“好好看着为师是怎么炼化这枚灵玉的。” 说罢便将灵玉放在手心,另一只手从上盖住。 师父双手泛着黄光,指缝中渐渐冒出了一缕缕白雾,正是凝聚在灵玉中的灵气。白雾逐渐扩大笼罩住师父全身,让他看起来如同是在“沐浴”。没过一会儿膨胀的白雾尽数收缩,被师父吸纳入体。 师父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拍了拍肚子看着我说道,“看明白了?” 我想了想,“炼器加炼气,可是我如果想要像师父那样炼化灵玉,也做不到将其中的灵气全部吸收吧。” 师父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炼化灵玉本身就存在一定的损耗,为师在持术境时也只能做到吸纳其中十之六七,以灵石修行都是奢侈更别说灵玉了,都是钱啊。” “灵石灵玉有什么区别呢?”我问道。 “灵石就是灵气在浓郁到一定程度之后的实质化,烟雨楼的灵气成雨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灵石形成的条件更加苛刻。至于灵玉那要求就更高了,非大机缘大巧合是没有半点机会的。顺便跟你说下,在修真界,要么以物易物,要么就是使用灵石灵玉进行等价交换,同样一块灵石其内灵气越是浓郁那么价值就越高,不同的灵石也只是看灵气的品质来定价而不是大小。”师父回答道。 “哦哦,那灵玉这东西岂不是价值很高咯,看起来跟河里的玉石很像啊。” 师父点点头,“凡人手中的玉石有少数一部分就是灵玉,但绝大多数只是看起来比较漂亮的石头。” 我瞪着眼睛严肃地向师父发问,“您欠的那一万九千灵玉应该不用我帮着还吧!” “老老实实炼化你的碧霞果,别那么多废话!” 嘿嘿一笑,我小心翼翼地捧住碧霞果,开始着手炼化。 我默默运转“太上寒江诀”,感受着果子的每一寸,迎合着上面的每一分,体内的灵力不断游走四周。 渐渐地两者之间产生了共鸣,碧霞果内的精华沿着我的指尖、掌心不断地被吸入体内,整个过程出奇得顺利,身边护法的师父都对此忍不住惊叹。 只有我知道,源池的那道绿色灵气又主动露面,欢快地吸纳着碧霞果的精华,整个过程下来它倒是胖了一大圈。 当然了我也算是跟着沾了光,一举迈入炼气五重天的同时,感觉到身上的每一寸都无比舒坦,就连周围的灵气好像都可以从玄府直达源池。 随着碧霞内敛,灵果的炼化宣告结束。 内视看着“胖胖的”在我源池中自在打滚的绿色灵气,又瞄到那个把自己当大爷的阴阳图,我便体会到了什么叫气不打一处来。 可我也只能安慰自己,“会好的,不要搭理它俩”,谁让我对这两位不知道多高的存在一点办法没有呢。 想着两个半重担落在我肩上,修为提升带来的开心瞬间减半。 先贤记载的正邪之争真的是那个样子吗,踏入修真界后让我对所有人说的、记载的都有了怀疑,可是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一口一口一口地吃。 听说还有很多要化龙的灵鱼,一掌可以打断一节山头的肥熊,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人生可能就是这样,不管责任再重,吃饱喝足才能去做不是吗。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二十章 千重撼山派 烟雨楼几日的生活让我感受到了满满的“甜”。 明柳师兄的淳朴勤奋,画眉姐的聪明可人,满脸严肃的叶寻真内心却是无比细腻,还有整个宗门的凝练一心,都让我这个山村里出来的孩子感受到了世间的美好。 当然了,在我每次赞叹烟雨楼好得不得了的时候,师父总是一脸不屑,打击我说,出了这个门,处处都是现实。 师父总是跟他的老友叶寻真不对付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一大把年纪还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看来他俩的身上肯定有着很多故事。 每当我饶有趣味地问师父他年轻时候的事儿,他也只会吹嘘他有多么的风光绰约、天赋异禀什么的,想要从他身上打听出什么八卦确实是有点难咯。 炼化了碧霞果,修为提升到了炼气五重天,我和师父便准备向叶寻真辞行。 不是说我俩没义气,是拿了好处就溜的的投机分子。流云的异变让师父悬着的心一直放不下来,表面上看起来淡然自若,却很少看他安安静静坐下来过。若不是有意为我讨换些资源,几个月的时间,我俩不至于说一只脚踏进·平江,可到宁海城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师父说,赶路的过程本身就是修行的一部分,生活中处处蕴含着真道。 “朝闻山海,夜观星穹,只有精勤不倦一心向道才能领悟到本源真谛。” 当然啦,师父也说我的心不够静。可我还只是个孩子啊!怎么可以在本该玩耍的年纪背负那么多! 仰天抱怨两句,该赶的路还是要继续。 距离烟雨楼不足千里的宗门叫撼山派,深处群山之间,立于重山之上。 师父说那撼山派的传承与太清宫颇有渊源,算是三大道门的旁支,有一卷持术境可修行的术法名曰《千山灵诀》,修到极致可御群山之力,有移山镇海之能。 从之前觊觎烟雨楼的碧霞果,到这次窥视人家撼山派镇宗灵诀,总感觉师父在带我“不做好事”,尽管知晓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成长,可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 感觉归感觉,我也没办法反抗不是。 走过一片又一片山林原野,眼前的路渐渐从翠绿变得青黄,树木被山石取代,目之所及是一片又一片草木稀少的荒山。 师父摇摇头叹了口气,“每次路过这撼山派都让为师觉得十分不爽,不为别的,除了石头就是石头,连一块儿成精的石头都没有。附近的灵力被那帮撼山派祖祖辈辈的老家伙用聚灵阵汇集到宗门内,这周边的灵脉本就稀少,灵植灵兽根本没法生存,真是有违大道!” “嗯……师父您刚刚说的聚灵阵是什么?” 听这聚灵阵的字面意思,大概就是汇聚灵气的阵法,见识了细雨小楼那种独特的灵气实质化的修炼圣地,让我对聚灵阵也产生了好奇。 师父道,“聚灵法阵并不稀奇,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宗派都有相应的阵法存在。 聚灵阵顾名思义聚纳灵气,不同于烟雨楼那种得天独厚的条件,绝大多数宗门只能通过外部干预,也就是这聚灵阵,才能满足宗门一众修者修行所需,可一个区域的灵气怎么能经得起修者夜以继日的损耗。 灵气分布于山海各处,散出于灵脉、植根于本源。有了聚灵阵的存在不仅可以集一个区域的灵气于一隅,并且可以通过灵阵加速修行、炼制法器,甚至生化灵石灵玉,构建攻击或守护性的阵法。 上清道门有山名为诛邪,就是以灵阵著称,他们的护山大阵全力开启,就算是我太清宫的大能全出,没有几载也别想攻破。” 听了师父的解释,我已心中了然。 越过几座荒凉的野山,跨过几条清澈的溪流,我总算是慢慢感受到了些若有若无的灵气。 夏尽秋来,临近撼山派周围的花草树木得灵气滋养长得还算茂盛,一簇簇紫瓣粉蕊的兰心海棠初绽,散出缕缕幽香,总算给枯寂的荒野填了几分生气。 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如同天柱耸如云端,云雾缭绕的山顶传下阵阵诵经声,盘山藤蔓好似舞爪的青龙攀附在岩壁上,不知道是它拿山壁当了依靠,还是因为它的存在让山峰更加坚韧不拔。 师父拉住我轻轻跃起,御空而行的撕裂感又是传遍了每一寸肌肤。 穿过一片厚厚的云雾,师父身形轻晃。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安稳地踩在了山顶之上。 眼前金瓦红砖,围墙上的壁画说着不知什么故事,一直延伸向远方。似只作为修饰,没有挡住其内巍峨的楼阁。 白玉台阶九十九重,下袤三丈,山门敞开纳天下来客。 门口两座不知名的凶兽雕像隐隐目露凶光,一座似犬长有九首,一只如蛇却生六尾,张牙舞爪像是活的一样。 门内传来道道诵经声,是撼山弟子们齐齐的吟唱。屋顶泛着金光,四根朱红的大柱子撑起内殿,让整个宗门看起来如同一头酣睡的雄狮匍匐,蓄势待发。 撼山派内灵气充裕,一派祥和,又同样像师父说的,整个宗门让人感到压抑,这种恢宏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师父缓缓迈步沿着台阶走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深不见底的云层,舒了一口气,快步跟着师父一起踏上石阶。 走到正门口,两座石雕巨兽目中闪出一道金芒,突然出现,又突然消散。 我有点紧张,扯着师父的袖子小心打量着那两座凶兽。师父低头解释道,“撼山派的护山阵法,检验来者的身份,不用担心。” 语声未毕,只听门内说道,“灵秀山大长老光临我撼山派,有失远迎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苍老而不失威严的话语之后出现了一名身着灰衣的老者。 老者白眉白须,两耳垂肩,没有多么高大却给人以压迫感,仿佛身前的不是凡胎肉体而是一座巍峨大山。 师父微微拱手笑道,“岳宗主久违了,上次一别已有半载,见你容光焕发依稀有些还童之感,看来修为更进一步啊。” 出于尊重,我躬身行礼,“岳宗主好。” 这位“岳宗主”微笑点头,并未多说什么,转身带我们朝里走去。 撼山派山门内的景色比较单调,一条宽阔的淡金色大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直通前方宏伟的大殿。 道路两旁稍低一些,有成排的弟子闭目诵经。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跟岳宗主相似,有压迫感却不够内敛,在强度上也是差了许多。 绕过朱红的柱子,我们走进了大殿。 殿内雕梁画柱,尽管是白天,可到处都是燃着的油灯,浓浓的香火气缭绕不绝。 大殿正中央供着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除了看起来黑得发亮外没有一丝特别。 看着其中的怪异,我不由得疑惑,“难道撼山派是靠鼓弄石头发家致富的?”。 “老夫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弈明子的首席大弟子吧,哈哈哈。” 慈眉善目岳宗主的笑点让我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我还是恭敬地行礼,“您叫小子清易就好啦。” 岳千重捋着白胡子含笑点头,继续说道,“别这么见外,叫我师伯就好,老夫可是你师父的老朋友啦。你眼前的这尊法器是我撼山一脉的镇山至宝,名曰撼山印。别看它不起眼,可实打实地有着开山镇海之能。” 尽管师父听到这位岳师伯说他们是老朋友,可却没有像在烟雨楼见到叶寻真那样自然。 师父补充到,“撼山派是当年我太清宫混元一脉的一位前辈开创。那位前辈功参造化,曾以大法力截落天堑峡谷一节石壁,炼制出这撼山印,独创的《千山灵诀》名列持术境十大灵诀前茅。撼山派还有一门秘而不传,只供嫡系弟子参阅的功法,名曰《辟地开山》,是修真界中的不世经典。” 岳千重听了师父的话冷笑一声,“弈明子,你此番前来应该不只是与老夫叙旧吧。” 师父很是干脆,“老夫想借贵派《千山灵诀》一观。” 岳千重诧异道,“想你也是三大道宫传人,我撼山派乃乡野村落,寂寂无名的小宗小派,能得你这大长老的赏识着实让老夫受宠若惊啊。” 师父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我借你们的灵诀并非为了自己,小徒即将突破,路过撼山派是缘分使然,愿能借灵诀一观。” 岳千重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弈明子啊弈明子,想当年修真界的风云人物啊,以炼气九重大败持术修者,英姿勃发舍我其谁啊,现在怎么如此落魄,方才第一眼让老夫这个老朋友都有些没认出啊,哈哈哈哈。”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看起来师父与这岳宗主之间似有嫌隙。 岳千重也是看到我皱起的眉头笑着说道,“清易师侄莫要奇怪,你师父当年可是能跨境界斗法的绝世天才啊,就连我也输给过他。可惜啊,你师父太过自傲,选择去修那灵秀山的断法,注定要步他师父的后尘,莫非师侄对此一无所知?” 岳宗主说的“断法”与师父告诉我的也算如出一辙,可我的关注点一直是以为师父讲他年轻时候的事只是在自吹自擂,没想到竟然是真实的。 我看了一眼黑着脸一言不发的师父,定了定心道,“岳……师伯有所不知,师父在传我修行法之时早就明言它的不完整,修行此法是小子自行选择的。道不可名,法何来断之说。天地万物皆无中生有,大道常在又怎么不能再悟新法。” 岳千重听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头看向师父,“弈明子啊,我本来以为你就够狂妄的,没想到你收的徒弟比你还要狂,无中生有创立新法岂是说说这么容易,无知者无畏啊。” 这位岳宗主嘲讽如是,可还是向我说道,“《千山灵诀》可以予你一观,至于能不能有所感悟就看你的造化了。” 闻得此言,师父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岳宗主竟是这样干脆。 又见岳千重笑道,“弈明子,我虽然不喜你这老小子,可每一代后辈年轻人都是我山海人族的底蕴,我岂会因为私心断了后辈的造化。你的徒弟看起来还不错,好生培养不要走你的老路。” 师父面带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抱拳算是替我谢了他。 岳千重看着我说道,“清易师侄,你让老夫想起了少年时朝气蓬勃的自己,当然了也有你师父,具体的就不与你讲了。那时的我们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心想着开宗立派悟道创法,可结果怎样,我从了撼山镇地之道,你师父就更不用说了。想法虽好,可还是要脚踏实地量力而行啊。” 我看向师父,想知道他是怎样的想法。 可师父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块撼山印,脸上露出了一丝追忆。 岳千重继续说道,“老夫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打击你,传你灵诀也是希望对你有所启发。悟道创法的心可以有,但你要记住,创法之前先悟道,悟道之前先筑基,道成法自然成。很多时候选择适合的路比低头莽干要重要得多。” 说完岳千重以气化音,招众弟子殿内集合,低头对我说道,“想拿到灵诀不难,胜了同境弟子便有资格。”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二十一章 铁棍少年 一言既出,整个山顶上的诵经声戛然而止。 撼山派的弟子们有序进入大殿内,他们身上迫人的气势聚在一起令我有些透不过气来,这种压迫同时激起了我骨子里的倔劲儿。 我努力安神宁心,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命门的源池平稳转动,梳理着经脉中的灵气。 随着源池中的清灵二气流转,我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尽管那股迫人的气势仍在,可也不知作何原因,我对此似乎少了某些应有的情感。我抬起头冷冷地看向撼山弟子,就像是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石头。 师父对我的镇定感到惊讶,继而就是由衷的欣慰与赞赏。 岳千重则是一愣,微皱着眉头对殿内的弟子们说道, “‘撼山之后有千山,镇海在前守边关。’我撼山派传承自太清宫混元山,祖师青元子御无上破劫修为立我撼山宗门十万三千年,期间出过无数惊艳绝伦的前辈大能。尽管我们撼山派这乡野小宗无法与中州圣地媲美,可也有我们自己的骄傲。今日太清宫大长老携其首席弟子清易,来我撼山派切磋道法,有哪位弟子愿意代表我撼山派出战!” 好嘛,看着他们一众弟子更加雄赳赳气昂昂的阵势,我也从先前的那种状态中退了出来,不由得躲到师父身后,努力瞪着眼睛装出吓唬人的样子,两腿还是忍不住得哆嗦。 岳千重见此笑了笑,“我们撼山派不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之辈,这样,持术境以下的弟子,哪位愿意陪着这位小师弟练练。” 撼山派的弟子听了他们宗主的话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从殿外传来了一声懒散又带着坚毅的应和,“既然都没人愿意站出来,那么就让我来陪这位道宫小高手过几招吧。” 一众弟子见状,自觉让出了一条过道。 只见一人扛着根铁棍,打着呵欠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来人年纪也不大,应该比我稍微长几岁,杂乱的头发打了结,本该清秀的面容上一道渗人的伤痕沿着眉间印堂延伸到右脸颊。 他走到众人之前,吐出了嘴里的草根,对着岳千重行礼,有些故作客气地说道,“师父,就让小徒迎战可否?” 岳千重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旋即点了点头,看向我,“清易,若没有其他异议,调息片刻,殿后演武台切磋论道。” 那个扛着铁棍的撼山弟子冲我咧嘴笑了笑,尽管应该没有恶意,可他脸上的伤痕在这笑容下看起来还是有些狰狞恐怖。 我有些害怕,安慰着打颤的腿对他抱了抱拳,紧接着就缩到师父背后,继续瞪着撼山众人。 他尴尬地挠挠头,叹了口气旁若无人地转身离开。 一众弟子散去,我与师父也准备跟着岳千重去他们的演武台。 岳千重摆了摆手,“先不急,清易,我的这个弟子有些特别,尽管资质平平却已是炼气九重天,主修肉身。不管怎样,你要记住,无论输赢都不可激怒于他。就算败了也无妨,《千山灵诀》同样可借予你一观。不可激怒他,切记切记。” 这位岳师伯对我是有什么误解么?我有点茫然,炼气后期的修为可是比我高了一大截。 我委屈地看着师父说道,“师父,你也没教过我打架啊,而且他比我境界高那么多,你说这让我怎么打啊!” 师父捋了捋胡子,皱着眉头似在思索,“为师也没考虑到会出现这种事情,嗯……要么你看着随便打打就行,岳宗主不是说了么,输了也一样给你看灵诀。” 两个老头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让我有些抓狂,我生气地头也不回向门外走去。 演武台就在主殿后的东南角,此时已经围满了人,刚刚那个扛着铁棍的少年早就躺在了台上,靠着自己的铁棍打着呼噜,撼山派一众弟子看我走来也是自觉让路。 我叹了口气,缓缓沿着旁边的台阶走上演武台。回头看了一眼,师父和岳千重就在不远处看着我,没有任何想要给我出谋划策的意思。 我只好硬着头皮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对着还在酣睡的铁棍少年说道,“太阳晒屁股了,先起来打架了。” 那少年挑了下眉毛,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他揉着睡眼,蹦出了句,“炼气五重的样子,是不是有点欺负你。”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早干嘛了”。我拉开架势,两手握拳一前一后立于胸前,说道,“那就点到为止咯~” 他将手中的棍子收到一旁,活动了下脖子,笑呵呵地看向我,双手微举,一层淡金色的灵力覆盖了他的拳头,紧接着一只脚后撤微曲,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向我冲来。 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出手,我只能侧身撤步试图躲过这一击。 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灵活地转身,一拳向着我的面门打来,我匆匆运起灵力试图用手挡住这一拳,可境界的差距让我直接倒飞出去,狠狠地摔倒在演武台上。双手传来的剧痛以及后背跟地面的亲密接触让我卸了力,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劲儿。 这铁棍少年力量大的出奇,而且战斗经验不知道比我丰富多少。他低头俯视着我,咧嘴对我笑道,“不好意思,刚刚忘记自我介绍了,撼山派——擎曾,请多指教。” 我颤巍巍地支撑起自己,源池的绿色灵气又出来兜了一圈,让我整个人感觉舒爽了很多。 我大口呼吸着清气,清灵二气团缓缓转动,调整着周身的灵力微微覆盖全身。 “不能跟他硬碰硬,境界差的太多了。可恶的师父也没教过我该怎么运用灵气打架,尽管有那绿色灵气修复身体,可谁敢保证它每次心情都这么好。”我的小脑袋瓜飞速转动,思考着这场本身就不是均势的战斗。 纷乱的思绪带我回到了北山城的大街上,每次搞完破坏,我似乎都可以敏锐地察觉到将要到来的大人,也会在第一时间躲开,所以经常都是大海他们被抓住打屁股,我总能安然无恙。 细细回想着,我试图抓住那种感觉。 隐隐地,当初在流云城后山山谷中,阴阳图的破扇子异动后,出现的那种可以感知一些未知事物的灵觉也逐渐地融汇在一起。 我仔细品悟着那种状态,眼睛还在闭着,可周围的事物已然浮现在脑海中。 铁棍少年擎曾咧着嘴,印堂那条长长的伤痕上飘散出一丝朱红的异气,周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在他的源池交汇,这些景象都清晰显现。 我闭着眼睛起身,感受着周围的气流,四周灵力有的疏有的密,有的人浑厚,有的人浅薄。我感受到了周围人不同的情绪,有的对我表达着不屑,有的则是好奇,更多的是对擎曾的恐惧以及嘲笑。 我不知道为何大家对他会是这种反应,可当下我要做的就是打好这场仗。 擎曾看到我这么快就站起来也有些惊讶,源池汇集的灵气向着四肢游走,紧接着一身灵力运起,向我撞了过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我并没有动,感受着迫近的灵力,我也运转炼气诀加速着清灵二气的转动。左脚微微撤步,将重心下移,源池的灵气缓缓下沉,我将左手搭在右手手心侧腕上,右手手背向前推出,源池的清气环绕双臂,渐渐在周围形成一股静静游走的气流。 擎曾对此不屑地冷笑,将全身灵气凝于右拳向着我打来,凌冽的破风声呼啸着离我越来越近。 我集中精神,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察觉到周围环绕的气流出现了一丝紊乱,我的右手背也感触到了擎曾的拳面的灵力。就在此时,我轻转腰胯,右手翻转扼住他的手腕,左手向前一掌打在了他的右脸上。蕴含着清气的一击直接将擎曾斜着打飞了出去,空中滑出的几滴血花随着他的身形摔碎在地上。 我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看着眼前的胜利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正准备回头看向师父和岳千重,只觉师父已经来到了我身后,一把抓住我离开了演武台。 岳千重则是出现在我刚才的位置,背影如同一座山,露出阵阵压迫。 我不解地看向师父,还没来得急发问,就看见倒在地上的擎曾身上飘出了一道道血雾,渐渐地他身边的血腥气越来越浓郁,身体也从地面上直直地立了起来。 血雾中的擎曾看起来有些不真实,他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对着岳千重射出两道实质的红芒。 岳千重大袖一甩挡下了这一击,喝道:“众弟子听令,结撼山千重阵。” 台下的弟子闻言有序地分拨聚拢,迫人的气势一浪接着一浪,一重重的灵力形成一座小山,向着演武台上的擎曾镇压下去。 他们应该是对此演练过无数次,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拖沓,电光石火之间便已完成。 那种怪异状态下的擎曾口中发出阵阵咆哮,身体突然壮大了数倍,身上的衣服被他撑成了碎片,浓郁的血腥气让此时的擎曾看起来如同是一只发了狂的野兽。 随着阵法汇聚的小山镇压而下,擎曾口中的咆哮声也是暴出了滚滚音浪,浓郁的血气泛着妖异的红芒竟然抵住了撼山一众弟子的合力镇压。 岳千重挥手掐诀,一道黑气从大殿中涌来,在他身前聚成了一块黑得发亮的石头。 他摇头叹了口气,一指血雾红芒中的擎曾,撼山印轰隆着,如同夜空坠落的流星,狠狠地砸在了擎曾的身上。 看着演武台的尘埃缓缓消散,撼山印下的擎曾一手紧握着铁棍,逐渐收敛红芒,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支离破碎的衣衫碎布堪堪遮在他身上。 我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虚地问师父,“师父,是因为我打伤了他才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么?” 师父注视着演武台上的擎曾摇摇头,转身对我说道,“你先回正殿,这里我跟岳千重处理。” 听了师父的话,我一步三回头地回到殿中。 原本安放着撼山印的台子上空空如也,我揉了揉脑袋陷入思索,回想起刚刚闭目感受到的撼山弟子们对擎曾的恐惧与嘲笑,更是让我感到深深的疑惑。 我无聊地在殿内踱着步子,张望着,师父和岳千重还没有回来。 时间寸寸过去,天空中的太阳依旧,我渐渐对此有了猜测。 擎曾脸上的伤应该跟他刚才的怪异状态有直接关系,但到底是那道伤痕导致了他的异变,还是正因为那道伤痕的存在压制住了他如同野兽一般的怪异状态,这就不得而知了。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二十二章 兽毒 我无聊地看着撼山围墙外翻腾的云海,大殿殿顶折射的日光在上面画出道道彩虹。 向更远处望去,整片云海之上一片孤寂清冷,撼山派伫立的山巅算是为其增添了些许生气。这样看起来,这个令人感到压迫的宗门顿时让我觉得有了许多人情味。 没过多久,师父和岳千重一后一前回到殿内。 我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问到,“师父、岳师伯,擎曾他怎么样了,为什么突然变成了那个样子?” 岳千重摆摆手,理了下略有破损的衣袖,示意我们坐下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我与师父随着岳千重向内走去,只见他双手捧着撼山印恭敬地放在了大殿中央的台子上,转身背着一只手向我们缓缓说道, “山海之间生灵无数,人族顺遂道运于九十五万年前崛起,屹立于万族之上。如今的整片山海中,人类占了很大一部分,可其中同样不乏其他种族的身影。人们多愿意群居,由此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宗门及城池。在三清道祖成道之后,人族便以中州为中心向四极延伸。经过了几十万年不短不长的岁月,人族的脚步几乎踏遍了山海各处。 与人相似的,四极之极有四族,或者说是四类群体定居其处。灵族居北荒,妖类处西沙,鬼魅浮于南溟,海族在东海游荡。诺大的山海除了被划分的四极十二州,在此之外的便是广袤无垠的大荒,各族相安无事地在一起生活着。 就比如中州之西的择巽便是以翼人居多,而越泾的血魔宗又是人与魔的修炼场,兑允沙界的巨人,浅繁之丘的神狐一族,山间、河中的兽类、灵植之辈更为不计其数,万灵共同享受有大道的造化。” “岳师伯,你说的这些跟擎曾有关系啊。”我急切地想知道擎曾之前的那种怪异状态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听了岳千重讲了这么多无关的内容,我不耐烦地打断道。 岳千重没有因为我的失礼生气,叹了口气讲到,“擎曾被你打伤之后激发了他体内的兽毒,于是便压制不住地兽化。” “兽毒?兽化?”我不解地问到。 “这就要说到刚刚要说的兽族了。 兽族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群体,鳞、羽、虫、毛甚至是人都可以算作兽族的一部分,但飞禽、走兽、虫鱼等等又可以划为单独的族类。一般意义上,我们人族口中的兽族兽类,指的是本不为人形的,保持着其原有形态的兽族群体。” 岳千重顿了顿,继续说道,“许多兽类都会选择化为人形,是因为人是最适合修行的一类,化形成其他样貌的兽族便被称为妖族。 兽族中又有很多族群的血脉本身就十分强大,根本不屑于或者是不能化为人形,它们依然保留着原本的样貌,传说中的祖龙便是最好的例子。祖龙算是万兽的源头,这类族群往往有着极其深厚的气运,无比强大,有着自身得天独厚的优势。 擎曾就是在很小的时候被一头朱厌种下了兽毒。 朱厌的长相如同猿族,白首赤足,生性好斗,常常折参天巨木作为武器,与各族生灵大打出手。不仅如此,此兽还会在其他族类身上种下它的兽毒,若无特殊手段,被种者会在几个时辰内完全化为兽形,成为一只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啊!这朱厌也太坏了!那擎曾身上的兽毒要怎样才能化解啊!”大概了解了擎曾差点化为野兽的原因,我激动得跳起来冲着岳千重喊道。 岳千重摇了摇头,“此毒以我的能力没有办法破解。那头朱厌按照修真界的境界划分位于成念后期,兽毒就是他的念。我只能以撼山印的特殊镇压之能,将朱厌之毒压制在擎曾体内。 可随着擎曾一天天长大,兽毒竟然慢慢融入到他的血脉中。试想,若是有朝一日擎曾能够掌控兽毒中蕴含的力量,对他来说也是一份造化了,这怕是那朱厌也没想到的。 就目前的状态看,擎曾脸上的那道伤痕如果受到外部冲击或者刺激,潜藏在其血脉中的兽毒就会被激起,若无撼山印压制,他同样也会化作一只没有人性的野兽,到那个时候……” 我瞪大了眼睛,不由得问到,“到那个时候怎么了?” 师父拍了下我的脑袋差点把我打翻在地,我生气地回头责怪师父为什么要打断我听故事。 只见师父摇摇头,“还能怎么样,朱厌可是上古就闯下赫赫凶名的凶兽,所到之处不说寸草不生也是血流遍地,被他种下的兽毒一旦发作,你说还能怎么样。” 听到这里,我突然感到很失落,“是不是因为我没控制好灵力,激发了擎曾的兽毒,才让他变成了那个样子,那他该不会……” 岳千重哈哈笑了两声,“只要我徒儿还在我的视线之内,老夫就不可能让他出问题。” 恳切的话语铿锵有力,不知道是岳千重给我的答案,还是烙印在他心中的承诺。 听到这里,我松了口气,似乎是高看了自己的本事,知道擎曾安然无恙总归是件好事,“哦哦,对啦,那只朱厌猿猴是怎么个情况啊,要是他总是到处搞破坏,岂不是要有很多人因此受罪。” 回答我的问题的是师父,“当今的山海由人族执掌,在我三清道祖的成道法则的庇佑下,其他族群是不允许胡来的。 山海十二州有各自的执法者,若有生灵或族群胆敢行危害山海稳定之事,那么执法者会出手摆平。那帮执法者……唉……” “师父,你为何叹气啊,执法者怎么了?”我问道。 师父苦笑道,“执法者这个群体执掌着山海的刑罚,可谁能保证每一次都能合情理呢,又有多少生灵是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呢,他们出手雷厉风行,有些时候的处罚是过了。” 也不是很清楚师父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听了师父和岳千重的话让我对所处的世间有了更多的了解。 听到岳千重说擎曾很快就可以醒过来,我如释重负,提出想要去看一下他。 在岳千重安排的撼山弟子的带领下,我来到了擎曾休息的偏阁。 偏阁位于整个撼山派的西北角,是撼山弟子日常打坐冥想、起居休息的地方。 擎曾躺靠在一张简单的木床上,一只手摩挲着那个跟他形影不离的铁棍,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到我进来,擎曾微微偏过了头,对我挤眉弄眼地咧咧嘴,应该是拉扯到了脸上的伤,他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猴子吃了辣椒,“你叫清易是吧,不好意思哦,我也没想到又会以那种状态示人。” 见擎曾要坐起来,我赶忙快走了几步扶住他,“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啊,是我没收住力打到了你脸上,才激发了你体内的兽毒,都怪我。” 擎曾挠挠头,“哎呀,怪我,谁能想到我比你高了四重境还被你一招打败呢。你刚刚使的那个招式挺别致的,是你们太清宫的独门秘术吗?” 看到擎曾没有事,我也是在一旁坐下,“不是啊,跟你比修为,我又胜不过你,那不得想其他办法啊。既然硬碰硬肯定输,那我就得避过你的锋芒,顺着侧面化掉你的力,同时攻击你失去防备的地方。” 听了我的话,擎曾沉思良久,继而抬起头龇着牙,“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输在修为上,是输在对你太大意了吗,哈哈,没事,那我就开心啦!” 看着眼前这个懒散又心大的擎曾,我不自觉地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你能跟我说说,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擎曾似是一早就做好了我要这么问的准备,两手搭在脑后靠着墙,翘起二郎腿说道,“我这伤可了不得,是听师父,哦就是岳千重那老家伙,他说他当年在行沧山的一片丛林中发现了正在被朱厌种兽毒的我,那时的我还在襁褓中,朱厌也不知道是从哪抓到的我,我对这事儿反正是没半点印象,这道疤就是朱厌留下来的。 师父他当年只是成念初期,借着撼山印的力量从朱厌手中救下了我,但却没办法根除我体内的毒,只好把我收到山门中试图让我通过修行磨灭它。 我在修行上其实没多大天赋,好不容易才到炼气后期,却迟迟迈不出下一步。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我对朱厌之毒的执念太深,它竟然逐渐在我体内化开,我能感受到它正慢慢融入到我的每一寸血肉中。我不清楚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可却能明显感觉到我的身体在不断强大。” 擎曾如是说着,修为力量的成长本该让人自豪,可在他身上体现出来的,却是满满的无奈与迷茫。 “在那之后,我开始着重于炼体。我撼山派有关于炼体的法诀并没有很全面,所以我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到了个什么水平。最让我头疼的是,好像我不管多努力,修为的提升更多是因为兽毒的融化,它每融入一丝我就能感觉到力量又大了一些,修为更精进了一些。 呵呵,谁知道最终我会不会被兽毒完全控制,就像其他倒霉蛋一样,只不过是过程稍微拉长了些罢了。” “你一定可以化解这朱厌毒的,我相信你!”我瞪着眼睛很真诚地看着他,尽管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相信他,还是只是为了鼓励他,或许后者更加多一些吧。 “岳师伯也说,你有朝一日会掌握那份力量的。朱厌大猿猴的毒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若被你掌握,就成了你的造化,没准很快就能让你超越你师父呢!”我不断鼓励着,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云鲲子他们的影响,我说话的话风也开始鼓励擎曾超过他师父岳千重了。 擎曾看着我微微一笑,挠挠头没说什么。 我看着他眼里闪过的光彩,应该是我说的话起到了作用,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我想了解的也差不多都知晓了。 有一句没一句地尬聊了一会儿,正准备起身离开,擎曾叫住我,很认真地对我说道,“谢谢你,清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擎曾的好朋友了,不管怎么样我会加油的!” 我跟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好好休养,踏出偏阁,我还算机灵地找到了回大殿的路。 大殿到偏阁不算太曲折,沿途路过了两座小苑,一座传出了几声鹤鸣和鹰啼,一个散出了莫名的异香,我试图向里看去,可看到门口的撼山弟子面露不善,我也就讪讪离开了。 回到大殿,看到师父与岳千重隔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各自品茶无言,气氛略有怪异,我大叫一声,“擎曾没事了!”试图缓和气氛。 师父白了我一眼继续喝着手里的茶,岳千重回应我的则是哼哼一笑。 我尴尬地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对着岳千重说道,“岳师伯,考验我也通过了,你们的《千山灵诀》能给我看了么。”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二十三章 千山灵诀 老态龙钟地喝着茶的师父慢慢悠悠放下茶杯,赞赏地看了我一眼。 岳千重慈眉善目地眯着眼睛,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灰色长袍,又不紧不慢地正了正发髻上的铜冠。 师父咳嗽一声,略带傲然地说了句,“老岳,老夫那无知小徒已经通过了你的考验,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岳千重面不改色,轻轻冷哼道,“老夫答应小辈的事自然不会食言,不用你这老小子提醒。” 我乖巧懂事地看着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岳千重甩了甩手走到撼山印前,从其下方的一个匣子中取出了一小团发亮的黑气,面露严肃,“清易师侄,这便是我撼山派的《千山灵诀》,今日将它传授予你。你要向天地立誓,若敢行有违道祖诫训之事,当受雷火噬魂之罚,可接否?” 我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师父,“道祖诫训是什么?” “身位人师,竟然连我人族修者代代传承的诫训都不言明,你真是个好师父啊!”岳千重听了我的话立马有了些怒意,狠狠瞪了师父一眼,随即摇头平复了一口气说道,“道祖诫训有言,山海修者当继承先贤遗志,探索天地万法,穷极大道本源,教化山海众生。山海修者宜清虚静态、少私寡欲,宜力图精勤、修行不倦……山海修者不得以私心妄行杀戮,不得以任何理由危害世间稳定……不得随意踏入禁区,不得修炼邪法,不得勾结邪物。” 听着岳千重虔诚地颂着道祖诫训,我不由得怔怔出神,似是受到了其中蕴含的伟力感染,口中也低声重复着他颂的每一句话。 诫训如同一段神人吟唱的法则,深深烙印在我心中。 岳千重捻着他的白须,对我的反应还算是满意,又问了一遍,“这些,你可接受?” 有了之前师父、阴阳图还有那寻树灵气的前车之鉴,我从出神中即刻清醒了过来。 我瞅瞅师父,又看看岳千重,脑子里飞快思索着这段诫训会不会也有什么问题。能以一段话就让人陷入出神的境地,道祖的修为果真不可揣测,而这种深不可测的东西一般来说都喜欢坑我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孩子,当然了,师父除外哦。 我揪着自己散在肩上的头发,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这回突然的惊醒到底是察觉到哪儿有问题。 师父看我半天没有反应,提醒我,“每位修士踏入修真界之前都要吟诵道祖诫训,如此方可得到道祖庇佑,你的小脑袋瓜里就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了。” 听到师父的催促,我收起了疑惑,挠挠头对岳千重说道,“嗯……小子接受。” 岳千重将那团发亮的黑气递给我。 我赶忙伸手捧住,生怕一个不小心掉到地上摔坏了,当然都是我想多了。黑气着手还有些分量,像是一块放在油中缓缓下降的石头。 我看着这团微微跳动的黑气,里面若有若无地传出了一丝与灵气类似又完全不同的气。 “用意念汇聚到定法石上,你便能看到里面的灵诀。”岳千重看我呆愣无措,遂解释道。 我白了师父一眼,撇撇嘴。 我师父就像一个甩手掌柜,自从收我为徒,传了我灵秀山的断法和炼器诀,就基本上什么实质的东西都没教过我。 师父装作不悦的样子催促道,“你这臭小子看我干什么,赶快偷学他们的灵诀啊!” 岳千重也对师父有些无语,摇了摇头“啥”也没说。 我深吸一口气,集中精力将意念慢慢地触向那团锃亮的黑气。在与之相接的一刹那,我的脑海中立马涌入了一段心法,同时一幅幅画面随之而来。 画中立着一名身着青衣的中年长者,如山岳一般的身影成了画面的全部。他声如洪钟,语声清晰,长发无风自动,一步步演练着《千山灵诀》。 他身前缓缓凝聚出一座小山的影子,紧接着见他双手合十继而握起,身前灵气凝聚的山影骤然重叠成了两座,又随着握住的双手合着心法不断变化着复杂的手势,向外重叠的山影再次化为三座…… 最终,山影在不知多少次的变化下不断重叠,逐渐有了凝实之感,就好像一座真正的大山被灵气生生临摹出了一模一样的另一个。 凝实的大山细看之下是层层叠叠的虚影,虚影的合璧又成了凝实的大山,虚实之间不断变换着模样。 中年长者缓缓说道,《千山灵诀》以命门源池沟通千山之力汇成灵山真影,再借四海惊涛骇浪之势御真影千重,遂可移山、可镇海。修得极致,举手投足之间可纳山川为己用,甚至改变千山格局,掌控山海之力,镇压诸邪。 说着,不知道多少重的虚影又层层化出,如海中的浪一重一重,滚滚涌动着,随着气势逐渐攀升,最终汇成一道猛烈的洪流狠狠砸向岸边。 没有传来什么响声,整个画面如泡沫一样崩碎,转眼消失不见。 从定法石内的画面中醒来,我定了定神,向着师父和岳千重再拜问到,“师父、岳师伯,我刚刚在这块黑咕隆咚的定法石里看到了一位青衣中年长者演练灵诀的画面,应该是都记住了,可总感觉什么都没学会啊!” 师父哈哈笑了笑,说道,“那是必然,这撼山派的《千山灵诀》是到了持术境感悟到自身灵窍灵脉的运转之后方能修炼的,你先记牢里面的功法就可以了。凭为师这天纵宗师之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你这个笨小子教育到持术境了,你无需着急。哈哈哈哈……” 岳千重揉了揉眉头叹了口气,长长的耳垂也微微摇动,好像是在说“不”。他满怀同情地看着我,“清易小子,真不知道摊上这么个师父,对你来说是否是件好事啊。” 因为要去处理擎曾的兽毒,岳千重对灵诀简单地作了些讲解,给师父和我安排了住处,然后就离开了。 撼山派的机缘收入囊中,我问师父是不是要继续赶路,师父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摆摆手,“急什么急,你师父我都不急,你个臭小子嚷嚷什么。这撼山派的底蕴尽管不是很深厚,可也算是我太清宫的旁支。 为师昨日夜观星辰,感召到星魔的指引,就在这里先多待几天,你也好好加深下对《千山灵诀》的印象,别傻不愣登地走到半路上给忘了,不然不是白来一趟么。 趁此机会,为师这两天再看看能不能多为你讨点好处。” 看着师父满面春风略带“猥琐”的样子,我有些体会到岳千重对我的同情,我很认真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师父看我面露鄙夷的样子,伸出手就要打我。 还好我已是炼气五重天,灵觉、动作都灵敏了许多,微微撤步就躲开了这一巴掌。 我朝师父做了个鬼脸,嘚瑟地对他吐了吐舌头,“您的徒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站着挨打的小孩儿了哟!” 师父冷哼一声,“臭小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别跑,看老夫怎么收拾你这孽徒!” 用过晚饭,我一个人躺在偏阁顶上回忆着灵诀中的画面,舒坦地看着远处的景色。 月光下的撼山派很是凉爽,一阵阵微风窃来了不远处小苑中的异香,让人浑身的玄府都透着舒爽。 就在我哼着小曲儿享受着这份舒适时,一道扫兴的话语从我的源池上方传了出来, “刚柔并济,曲直之道,这‘千山诀’上有些熟悉的气息啊……想不起来了。”说着,一团“我”在不远处显现。 我也懒得搭理他,继续哼着北山城的小曲儿。 这阴阳图确实是没什么人的感情,对我的反应没作任何生气,自顾自地说着,“想不起来了……似乎是也是一个人族,一座山……” 在这大半夜,我身前出现了一道白蒙蒙的影子,还说着悠悠的话语,本应该是有些恐怖的画面,可一想到是那个臭屁的阴阳图,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看着月儿上弦,云儿随微风翻动,再和着空中飘动着的我动听的歌谣,感觉山巅的夜色是那么恬淡美好。 “啊~”,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声打破了这宁静的夜色,我猛然起身,就见不远处的阴阳图抱着自己的头缩成一团,整个身影有些模糊。 阴阳图有时候气人归气人,可谁叫他不是人呢,我纵身一步跃到阴阳图身边,赶忙问到,“喂,你怎么了!” “是……一个人!一座山!还有……我……想不起来了!”阴阳图痛苦地倒在地上,一道道黑白气流不断地从它身上散开,让他的身影更加模糊起来。 见状,我急得在他身旁来回跺着脚,不断地安抚他,“你别急,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平常就看起来笨笨傻傻的,想不起来也很正常啊,哦,不是不是,哎呀你就别想了,你是怎么回事啊,怎么都散开了?” 看着逐渐模糊的阴阳图,我抓耳挠腮,怎么也问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了又想,索性能想到的法子都用用看。 我运转灵气,将阴阳图身上不断散出的黑白气流裹挟到他周围,试图将其填回去。可任凭我各种努力,那黑白气流也只是在他身边环绕,没有一丝一毫要回去的意思。 我大声喊着他,“你倒是回答我一句啊,你有什么办法呀?” 没得到丝毫回应,我只能维持灵力,尽量让他散出的气流仍然留在他身边。 随着云海不断地翻涌,我的灵力也在一点一滴消耗着,尽管我努力地大口地呼吸着清气,强行恢复体内的灵气,可还是感受到了体内灵气的枯竭。 我心想,“不成啊,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看着那滩不稳定的黑白气流,我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我盘坐下来,压制住心下翻涌的恶心感,缓缓运转着源池,对着黑白气流张开嘴,大口将它们吸到了我体内。 随着源池转动,没有了我灵力的保护,阴阳图消散地更快了。不多一会儿,他就被我整个吸收到了源池中。 这个时候的阴阳图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在我源池上方转动的黑白二气球的样子了,更像是清灵二气之下的一幅图,也真是应了他的名字,成了一幅地地道道的阴阳——图了。 感受到阴阳图无碍,我松了口气躺倒在地。 微风轻轻吹拂,身边一条条灵气小鱼轻啄着我的身体,宁静的夜空星星一闪一闪,排列成不同的符文,简单却令人向往。 清灵二气入体,浇灌着有些虚惫的源池,运转灵秀断法的同时,分心的我又开始回忆着白天得到的《千山灵诀》。 阴阳图出来说的那句“刚柔并济,曲直之道”给了我一些启示。 山影重重凝成真灵,正如大海也是由水滴滴汇聚而成,本源不同可运用的方法却是相同的,更或许可以理解为,运用方法相同只因为本源都是相通的。 我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得源池中阴阳图的悠悠话语虚弱地响起, “悟性还不错。”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二十四章 阴阳图的回忆 这回听到阴阳图的声音,我没带一丝嫌弃,连忙问道,“你怎么样了,好起来了?” “就像你说的,大道本源是相通的。天地万物皆生于有,有是生于无。明灵一点化成大道本源万千,究其根本皆为一也。”阴阳图顿了一下,“哦,我没事。” 阴阳图冷冰冰的回答顿时让我觉得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可谁让他是个病图呢。我还是耐心地提问道,“似乎是懂了点,可要怎么用呢?” 阴阳图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忍着想怼他的冲动,深呼吸,平复了下差点暴走的心绪。我微笑着关切道,“不急,呵呵我不急。那您能告诉我,您刚刚怎么了么?” 问题提出,石沉大海,阴阳图半天没了反应。 我一个人孤独地在屋顶上静静伫立,生怕任何一个动作都会打搅到他即将说话的心情。 过了许久,阴阳图仿佛是人生只若如初见,又开始说道, “玄苍天明,道化阴阳,地转千回,生死有常。” “停!能说重点么!”一听到阴阳图念的这段咒语,就让我有些抓狂。想起最初破扇子加在我身上的承负,就让我感觉浑身不自在。 阴阳图顿了顿,还是按照他的节奏念完了咒语,继续说道,“吾为完整本源而生,于过往的九十九纪,秉承道念,在众生之中选择了几名有缘生灵作为舟楫。在你刚才得到的‘千山诀’上,我感受到了十万年前的上一世,那座舟楫的气息。” 听懂了阴阳图心平气和的阐述,原来这傻图是不拿之前的几位前辈还有我当人啊,我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的话,“喂,几个意思,我们被道念选中,就活该是你的舟楫了?就不拿我们当人啦?” 接着,阴阳图思索了一会,就听他木木地说出了一段让我惊掉下巴的话,“嗯,你和上一世的是人族。在我记忆中,好像其他的舟楫都不是人……” 听了这话,不由得让我对这阴阳图的说话逻辑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我豁然开朗地拍拍手,示意他继续。 “我记得,我在一座华丽的宫殿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生灵是一名长相清秀的人族少年。少年身着青衣,把玩着手中一枚晶莹剔透的镜子残片,纯净的眼中满是好奇。哦,那时的我就是承载在那片镜子当中……” 我听着阴阳图徐徐讲着他的故事,不由自主地问了句,“什么镜子啊?” “九大祖器之中,可以掌控时空的溯衍镜。”阴阳图平静地答道。 “溯衍镜!传说中的祖器为什么会成为残片啊?”我低头内视,看着源池中那个黑白二气混杂的阴阳图,试图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阴阳图沉默良久,“我记得你师父,那个年轻的人族跟你讲述过,千万年前借九大祖器镇杀了邪之本体,后来又欲以祖器复生开天神树。祖器虽强可也是本源下的产物,违背大道法则必然要遭到反噬,没有什么可以例外。” 说到这,我明白了前后始终,拍了下手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化成图的阴阳图不再显现样貌,我也就看不到他的表情。 阴阳图沉默了一会儿,没理睬我的一惊一乍,继续说道,“我与那名青衣少年就在那时结缘,后来的他好像被叫做……青元子。那时的青元子资质平平,甚至可以说属于下乘,他的一生本来也是注定无所成就。 他有一个师父,视他如己出,无血缘却如同至亲。那位老者叫什么我记不得了,只记得无论小青元子惹了什么祸、搞砸了什么事,他师父都是慈眉善目地摸摸青元子的头,刮刮他的小鼻子,然后默默承担着一切。 那片溯衍镜的碎片就是他的师父予他的。他们那时不知道碎片是什么,更不知道我承载在它上面。碎片晶莹剔透略有棱角,用你们人类的话,漂亮的同时又偶尔会散出道则,对于修行大有裨益,于是被当做一件灵物传给了青元子。 那青元子算是有些机缘,巧合之下触动了溯衍镜的一部分本源之力,看到了未来的一角。 …… 那是十几年后的一天,整个混元山上充满了祥和的气息,山头、栈道上张灯结彩,一座竹林里的偏殿内外也挂满了灯笼。 偏殿正中央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的老人,笑呵呵地看着台下一对即将结成道侣的新人。 男子身着玄色纯衣面容清秀,纯净的眼神中透露出对眼前人的爱意。就在男子正要去握住新娘的手时,一道黑色惊雷突然在殿外炸开。 众人大惊,赶忙跑到殿外。 只见当空一排数人,铠甲如同墨染,均是手持炼铁长矛,煞气逼人地俯视着混元山的众人。 为首的是一个头戴墨色兽首盔,肩着暗红披风的中年修士,双眼中没有一丝情感,对着脚下众人冷冷地说道,‘混元山青元子违规修炼魔功,于上清宫玉宸山血炼数万灵兽,如此当斩!’。一声声尾音回荡不绝,就在众人四顾无措之时,一道黑中透着赤红的人影带着怒意,手握一根隐现青芒的长棍,二话不说一步跃起,对着那个中年修士砸了过去。 ‘大胆!’,身着铠甲的中年修士一声震耳欲聋的怒斥,伴着一道粗大的黑色闪电,斩向了从人群中冲出的青元子,紧接着就在空中猛然炸开。他横起手中的长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上面蕴含的灵力让整片空间都出现了尖锐的轰鸣。 中年修士纵身跃下,冷冽的长矛如同一条黑龙,咆哮着扑了过去。 人影前,一团血雾“噗”地一声绽开,就见先前偏殿中的那个老人,两只手狠狠钳住了胸前的长矛,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他对着中年修士乞求道,‘小徒近期忙于筹备婚事,从未外出,请执法者大人们明察!’ 看着矛尖贯胸的老者,中年修士眉头微皱,漠然开口,‘我执法者维护山海秩序,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违背诫训的生灵,倘若你的弟子当真无罪,尊上大人自然会赦免他。’ 说罢,长矛抽出带起一道血花,中年执法者派人押起地上奄奄一息的青元子,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殷红的血从老者的胸中不断涌出,散了一地,玄色纯衣的女子跪在老者面前无声地张着嘴,眼泪滚滚滑落。 老者慈眉善目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女子的头,逐渐涣散的目光中似乎映出了那道清秀的青衣身影。 画面在此刻定格。 …… 青元子从画面中醒来,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溯衍镜碎片,触电一般地将它丢了出去。可总归是师父赠送的礼物,犹豫之下,他还是捡回了它。 那未来的一角被青元子深深埋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就这样过了几年,资质平平的他喜欢上了一个同门的女孩。女孩及笄之年,出落得如水中的芙蓉,一颦一笑都让青元子魂牵梦绕。 可是以青元子的资质根本不可能在天才辈出的中州脱颖而出,于是,他便想通过修炼魔族功法来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他当然知道有的东西是自己不可以触碰的,尽管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因为修炼魔功而血炼灵兽,但他清楚,如果未来触碰了某些底线,溯衍镜中的那一角未来就会成为现实。 说是魔族功法,其实仅仅是万灵观摩修行留下的一类典籍。 神族多让人有冷静、慈爱的感觉,魔族多给人以霸道、疯狂的印象,由此,人们对神与魔有了区分,也对典籍的分类有了区别,当然,这并不是全部。 先天根本不需要修炼,因为他们自身就是本源的一部分。对于万灵来说,观想的吐纳用以修行,总会有瑕。这就需要借助外物来弥补,比如鲜血中所蕴含的灵性。 不断地修行让青元子渐渐无法压制魔功带来的弊端,可他绝不愿意去顺从那未来那一角。 念着心中的挚爱,两相矛盾中,他选择以师父赐予他的溯衍镜碎片结束这一切。他觉得若是他不存在,就不会让敬爱的师父为他以命换命,也不会为情所困、为情所苦。 就在他的血接触到碎片的刹那,我定住了他,并告诉他,我可以帮他改变这一切。” 我回忆着原来那个没有人类情感的阴阳图,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跟人做交易。 “我还以为你是个规规矩矩,只为完整大道本源而生的正直……少年呢,没想到也会使这样的阴谋诡计啊。” 说到这里,阴阳图竟出现了一丝类似于情绪的波动,沉沉地说道,“我本来也想跟你做交易,只不过是你自己不愿罢了。另外,这并不是什么诡计,而是公平。我做的一切只为完整本源,在这个过程中,选择舟楫,自然也要给予舟楫好处,从而更有利于本源完整。” 没想到阴阳图这番话听起来还煞有道理,我也没继续反驳,问道,“行啊,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最大。然后呢?” “青元子接受了我的指引,我赐予他部分溯衍镜的本源,改变了他的资质,使他在修行过程中畅通无阻。 他同样足够努力,仅用了十年时间就明悟自身之道,半只脚踏入成念,这在你们人族当中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就这样他成了整个混元山的骄傲,被誉为三大道宫之首徒。 那个老人还是那样慈祥,像一株张开枝丫护佑着后辈的老树,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子一步步茁壮成长。他从来没有惊讶,为什么资质平平的徒儿的修为会精进得那么迅速。每次接受青元子的拜见,他都像之前那样,准备一碗白粥、几份菜肴,尽都是青元子小时候最爱吃的。 青元子同样是开心地坐在师父旁边,大口地吃着碗里快要溢出的饭菜,一天的苦修带来的疲惫,借着这顿简单的晚餐一扫而空。 并非是因修行带来了饥饿,开山之后灵气还真,已能完全摒弃凡人那样的饮食、睡眠,他做的这些只是想像小时候那样,单纯地在那个慈祥的老人身旁,吃顿饭。 可是,简单、美好的生活并没有这样一直下去。 一天,我在溯衍镜中忽然感受到中州附近凭空出现了一股略有熟悉的气息,那股气息透露着阴冷,又像择巽上空的风难以捉摸。 琢磨不透其中的怪异,我便让青元子带我一道查看。借着溯衍镜之力,我们在玉宸山附近找到了那股气息的源头。 那个东西长相怪异,人面豹身而鱼尾,并非是中州生息的生灵。察觉到我们发现了他,那东西动作飞快,御空而行,向着东边急速遁去。 我与青元子激发出溯衍镜的力量,牢牢锁定了那股气息,到了天堑峡的时候,那东西竟然不再逃遁,而是转身面对我们露出狞笑。 只见它身形突然急速扩大,气势也逐渐从原本的持术境暴涨,一直到……破劫。”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二十五章 未被记载的战斗 我掩口惊呼,“破劫,传说中大能强者的境界瞬间就到了?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阴阳图的声音略带波动,“它本身的名字叫鱼窢,是大荒中的普通种族,倒也没什么可惊奇的,只是它身上承载的那个,让它变得有些……可怕。” 阴阳图顿了顿,“是已经消失了千万年的祸乱万灵的源头——邪。 天堑峡就是当年御九大祖器镇杀欲邪的地方,极尽璀璨的本源之力所蕴含的毁天灭地的无尽灵能,将原本的荒原破碎,生生斩成了一道峡谷,邪气侵染各族所凝聚的的本体也被净化地一丝不剩。 那片峡谷由于吸收了部分祖器力量的缘故,成了一道具备镇压之力的屏障,如同天劫斩落大地,因此被叫做天堑峡谷。 本该是邪物最应恐惧的地方,我不清楚它为什么会在此地发作。 我和青元子对上那个状态下的鱼窢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来不及思索其中的原因,就见那只巨大的鱼窢抖动着身上立起的钢针一样的毛发,在空中带起一道火光,凶猛地朝着我们直冲过来。 青元子急速倒退,可还是快不过鱼窢,仅仅被蹭到了半边身子,就让他如同夜空中寂灭的流星坠落,重重砸在天堑峡的一截岩壁上。 我焦急地调动溯衍镜残存的本源之力在周围形成防护,有溯衍镜碎片的帮助,我本以为保护好我俩还是万无一失的。 疯狂的鱼窢张开满嘴獠牙的大口,狠狠咬在我撑起的屏御上面。令我没想到的,镜中本源之力竟然一点点地向着它汇集过去。 我不懂为什么会这样,欲邪复生本就是违背大道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现实的冲击让我出现了短暂的迷茫,青元子倒是借此机会稍微恢复了些。他捂着肩膀看向手中的溯衍镜或者说是看着我,纯净的眼中表露着决绝。 他跟我说,‘阴阳,我或许不能再载你去尽尽道念传予的责任了,就在刚刚接了鱼窢一击后,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从前,我在师父羽翼的庇佑下无忧无虑,不管做错了任何事都不会被责怪。尽管自身资质不够,可还是对未来有着各种各样的憧憬。 如今,在你的帮助下我顺风顺水,得到了诸多荣耀,亘古传承的三大道宫更是将我视若下一位梦真道祖,可这些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我方才好像懂了溯衍镜显现给我的未来一角到底代表什么。 对我来说,一往直前的修炼坦途并不完全是我的道,再笔直的树干上也生长着柔顺的枝条,就算是树干本身,若一味地追求笔直刚猛,那么结果只会是折断,前进的路上偶尔也要退一步。 过刚则死,用柔则生,刚柔相济便世间的大道!’ 是啊,曲直柔刚,山海间的生灵所承载的不也是此道么。 我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的孩子,他的身上少了些执拗多了些深邃。同时,我还感受到了正在向他体内,由缓而急,汇聚来的本源之力。 青元子大手一挥,溯衍镜的残片在空中带出一道血痕,插入到了他的腹部。 他面带坚毅,眼中透出精芒,化掌为刀,将身后的一截天堑石壁一把斩断,以大法力在空中炼化。 我承载的溯衍镜一点点被他融入身体,他身上的气势也愈发强大。在完全融入的刹那,天堑石壁被炼化成了黑黝黝的一小块。 青元子一手反握着他青芒隐动的木棍,一手托着天堑石,身上绽放出属于他的道则,那一刻的他像一棵扎根在山壁上的苍劲老树,俯看着脚下的虫蚁。 他低头对我说道,‘阴阳,方才顿悟,让我悟出了一道属于自己的修行法门,此战之后,请为我帮它取个名字,另外,如果可以,请帮我跟师父讲一声,不肖徒儿小元……这次就不回家吃饭了。’ 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没有做声。 被溯衍镜打飞的鱼窢愤怒地怪叫着,再次张着巨口向青元子冲来,其上的破劫之力无匹,火光夹杂着雷鸣让它那副巨大的面孔看起来无比狰狞,而那股与之矛盾的阴冷竟然消逝的无影无踪。 青元子浑身道蕴流转,上下散发着一般的威势。他手捏剑指,天堑石划出千重道影,幻化出一座万丈高山,隐隐印出了混元山脉千座大山的影子,周围无尽灵力纷涌汇集,如滔天巨浪,似带着当年九大祖器的镇压之力朝着鱼窢压了过去。 鱼窢巨大的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想要倒退时已经来不及了。 青元子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木棍飞出,化成一株参天巨木。青翠的枝丫条条抽出,定住了时空,随着天堑石砸落,周围没有掀起一丝尘埃。 在幻化的重山中,鱼窢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一缕缕灰暗阴冷的气从其身上不断被磨灭。没过多久,鱼窢露出解脱的神情,转眼连同身躯消散。” “后来呢?”听着阴阳图没了下文,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阴阳图罕见地叹了口气,“青元子用尽一身的修为,耗竭神魂激活溯衍镜,借了本该是未来才会获得的力量,自然也是要还回去的。” “还回去?怎么还?”,我歪着头提出心中的不解。 阴阳图没回我话,我感受不到他是在思考,还是因为没完全恢复过来又陷入了沉睡。 天边伸着懒腰的太阳半梦半醒,卷起星魔铺开的黑夜,慢慢睁开眼睛。 我忍不住打破沉静,“你遇上青元子前辈是十万年前,最初承载舟楫完整本源是九十九纪前,也就是大约十五万四千八百年。五万多年来,你一直在寻找有缘人,那近来十万年为什么停下了呢?” 阴阳图悠悠的话语再次传来,“你说的纪岁是你们人族的记录方式,九十九纪已有千万载的岁月了。青元子镇杀了那个被邪气附身的鱼窢后近乎油尽灯枯,我用溯衍镜的本源为他续命,可还是没办法扭转将要发生的一切。 溯衍镜能够拨动未来要发生事情的轨迹,可冥冥之中的定数,决定了万灵的归途是不容更变的。 就像我改变了青元子的资质,让他可以畅通无阻地修行,但这些东西原本并不属于他,所以,他修得的本源和悟到的道果,终是需要收回的。” “!!!那你帮青元子前辈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获得他的一切用以完整你需要修补的本源么!”我有些愤怒,道念选择“有缘人”作为完整本源的舟楫,到头来就是为了拿走我们获得的所有?这让我半点都没法接受。 天空已经蒙蒙亮,日光洒在偏阁的金顶上,射出的金光有些刺眼。 我闭上眼睛,内视着阴阳图,也不知道是期待他能给我一个不同的答案,还是期望他能表达些对过往前辈们的愧疚。 阴阳图上混杂的黑白二气慢慢有了变化,但下一刻又成了静止,他如同一湾不含任何生命的湖水,平静地说道,“我只是道念的使者,甚至连使者都算不上,承载着舟楫在山海之中摆渡。我见了无数的生灵,看过不知道多少故事,但那又能怎样。万灵从生到死,一世的命数早已被定下,无论期间的轨迹是不是雨打浮萍一般出现变幻,各自的终点都一样。 前辈的因,后辈的果,循环往复。自己沾染的因,同样要承受造成的果。万事万物,今生、前世、未来,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是万灵自己来承负。” 阴阳图的话让我这个十岁孩子的心情有些沉重,让我对之前于未来的想象有了动摇。若是人一辈子所有的事情都是注定的,那么一切为探寻大道付出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阴阳图不知道是为了劝我还是单纯地为了解释他刚刚的话, “注定的命数指的并不是某件事情的结果,而是生灵的最终归宿,对于生灵个体来说是全然未知的。完整的溯衍镜可以影响时空变转,窥探未来一角,但也只是一角而已,改变不了既定的安排。自生灵个体观之,一生终是有定数的,可就万灵全体而言,大道的璀璨或是落寞,又没有定数。世间一切像一张网,交织了万灵的走向,可却不能决定它自身,道念的存在同样取决于万灵的兴衰。 大道无情只因他不偏袒,大道的公平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付出不一定就会有收获,但那些不属于自己东西一定会失去。万灵在这方山海中徜徉,若能明悟自身的道,何尝不是一种幸事呢。 强大,实有自己的苦。万灵弱小,却有自己的幸,有意义还是无意义,从来不取决于外物不是么。” 阴阳图的自言自语突然让我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他的这段话点醒了我,将我从迷茫中开解了出来。 是啊,又是我想的太多了。我还是个孩子,想那么复杂干什么,连自己的道都还没明悟,又拿什么跟道念这种存在相提并论呢,膨胀地像一个蛋糕。 当初在流云城里,我感受着月光的安抚,初次顿悟,坚定下修行这条路,不问前途,心安一处。可终归年纪太小,很多事情没有去经历,没有拎到一起想清楚。 我自以为掀开了一层真相上的面纱,却不曾想到之下的也不是它真实的面目。 听了阴阳图的话,不明觉清。虽然不是十分明白,但是听得很清晰。 脚下的路还要走下去,未来定不定我不清楚,对我个人而言,心情好才是真的好,吃得好更是极好的。 已经知道,三位梦真道祖给众生树立了榜样,为什么不去看看自己的前路在那里呢。 炼气也好梦真也罢,就算是凡人又能怎么样呢,探寻本源的过程干啥非得得到些啥,明明白白过好自己的一生,不成么。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邻居家那个跟葱油饼一样可爱的小花,叹了口气,有缘无分啊。 庆幸听了阴阳图的解答,没有对我的道心产生不良影响,不然就我的小暴脾气,非得跟他急不可。 对于孩子来说,开心不开心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我回到偏阁中,跳上凳子给自己倒了杯灵茶。 不断地修行让我渐渐对吃的东西不那么需要了,可习惯使然,还是让我无法拒绝美味的诱惑。 本来打算出门找点吃的,可突然想起来,似乎青元子的故事我还没有听完,内视叫醒了阴阳图,“嘿,阴阳图,你还没说为什么隔了十万年你才找到我,这期间你怎么了?” 源池底部混杂的阴阳二气搅动了下,悠悠说道,“我依凭世世舟楫行走世间,用本源吊着他的一口气,本想让他回去再看一眼那个老人,完成心愿,可他拒绝了。 青元子只是捡起天堑石,蹒跚地向东方走去,我也因为消耗过度,从那时便陷入了沉睡。至于他最后怎么在这里留下道统,就不得而知了。” 还想着了解一些关于《千山灵诀》的来历消息,没想到这傻图什么都不知道。阴阳图沉睡了十万年才从破扇子里醒来,他跟青元子镇杀鱼窢的那一战看起来消耗着实不小。 邪气在上古之前就被磨灭,封心天印种也已锁住了众生心中的邪念,那十万年前再出现的邪气与太古年间的那次有什么关系呢。 思考问题的过程让人有些头大,人琢磨的东西一多,肚子就容易饿,听着外面撼山弟子的郎朗诵经声,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早饭剩给我。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二十六章 撼山秘史 我从偏阁出来,又路过了那两个小苑,不死心地朝里看了一眼。在几个熟悉的弟子的熟悉的表情的凝视下,我耸了耸肩,没趣儿地闲逛起来。 这里不得不说,撼山派也是够寒酸的,能看到的弟子有几百人,却连个像样的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我在大殿里找到了岳千重,询问在哪里可以用膳。 岳千重捻着胡子哈哈大笑,“你这小家伙都已经炼气中期了,怎么还嚷嚷着要吃东西。” 他笑着摇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种莫名复杂的情绪,“你那不长进的师父倒也对你这个徒弟挺上心的,天还没亮的时候就下山,去到附近的小城里给你寻摸吃的了,说你肯定瞧不上我撼山派的饭食。” 难怪一大早儿没看到师父,原来是为我准备早饭去了。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暖,心想,“师父尽管没教我什么像样的东西,可对我还是很关心的嘛。也是,毕竟有我这么一个天赋异禀,长得又可爱的徒弟,任谁都不会不喜欢的。 师父会给我带什么呢,莫非是燕子楼的红烧燕云鸽,那东西可美味啊,香香的、嫩嫩的,一口下去,油嗤嗤地流啊。 嗯,这个太奢侈了,其实随便买几个相思豆包也行啊,虽然甜得粘牙,可甜口的东西总归是让人想念的,不行就带几份……” 就在我幻想着等会能吃到什么好东西的时候,就听着门外传来几声饱嗝,我疑惑地转过身,看到师父拍着肚子优哉游哉走了进来。 虽然感觉哪里不对,可还是面带崇敬地对我师父拱手,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师父倒也痛快,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袋包子,有些敷衍地递到我手里。 这不由得让我更加疑惑,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推动着我赶紧打开了那个布袋, “!!!这都是啥啊!” 师父面露不悦,正准备开口训斥,突然一个嗝带着一股熟悉的饭菜味儿传了出来。他赶忙想用法力驱散,可那股子味道还是让我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燕子楼。 或许是不确定我有没有闻出来点儿什么,师父心虚道,“那个……为师刚刚可是跋山涉水,在很远的一个凡人居住的小城里找到了一家包子铺,好不容易才为你讨到的,快吃快吃,不然待会儿就凉了。”说完,还刻意抹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我看着布袋上眼熟的标记,绝对是**燕子楼对面那个做的很难吃的包子摊的。 我早该想到,这老头怎么可能一大早这么殷勤,肯定是自己想燕子楼的美味了。然后吃饱喝足,路边给我买了几个便宜包子,搞得还是我欠他多大人情一样。 叹了口气,我觉得都是自己错了,如果早点想到这一点,就不可能出现现在这样的情绪。 我平复了下心情,对师父伸出一只手。 师父有些疑惑,擦了擦嘴,问道,“怎么啦,这么多包子还不够你吃的啊。” 我摇摇头,一字一字地对师父说,“把我挣的钱给我,我自己去买。” 师父大概没猜到我会是这种反应,推回了我的手,皱着眉头,“什么你挣的钱,咱爷俩什么你的我的,搞得这么见外,为师可要批评你了啊!” 我白了他一眼,就这种老掉牙的唬三岁小孩儿的把戏,不是第一次了。 我继续原话说道,“钱,我的,给我。” 师父眼看瞒不住了,嘿嘿笑道,“乖徒弟,钱可以再挣,吃包子先……” “钱,给我,我的!”我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喊着。 我倒也不是真的在乎那几个银币,只是看着这老头自己吃得浑身上下连着嗝里都冒着油花儿味儿,还想用一袋包子给我打发了,让我有些不忿。 岳千重看着如此情景,大笑起来,“你这老小子这么气自己的徒弟,是该说你用心良苦呢,还是童心未泯啊。哈哈哈哈……” 我看着两个貌离神合的老油条,也不知道他们各自的肚子里到底藏着什么坏水。 岳千重的个子不高,看起来慈眉善目,绝对是装出来的,师父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确实是,搞了这么一出之后,我突然不觉得饿了。 想到自己的师父在外人面前这么欺负徒弟,我很是不爽,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你们自己看着办”的样子,抬起下巴皱着眉头看向他俩。 岳千重呵呵两声,“要说我们撼山派别的没有,做的包子味道还是可以的。” 说罢,他安排下去,说要为我专门做一份有撼山派特色的包子。 尽管听了他的话之后有一丢丢期待,可有了前车之鉴,我可不能完全相信他们。 早饭有了着落,我便没有继续跟师父较劲,冷哼了两声就算过去了。 关于青元子离开天堑峡之后的故事,我带着许多的好奇。阴阳图沉睡之后的十几万年,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中州距离现在的撼山派也得有三千多万里,就算是渭秋和越泾交接的天堑峡谷,距离此地同样有千万里之遥,近乎油尽灯枯的青元子后来又是怎样在这里留下道统的,没有弄清楚这个问题,我心里就像是憋着、扭着一股岔了气的劲儿。 青元子是道念选择的上一世舟楫,上一世的有缘人,多知道些他的生平往事也好让我能够对比,心里也能踏实点。 总觉得包括阴阳图、寻木在内的老家伙们都坑得很,我还是要小心点为妙。 眼前的这两位虽然也是挺坑的,可总算师父在侧,都是很熟悉的人。 我干脆地向他们提出了有关于青元子的疑惑,当然了,仅限于“青元子前辈是如何建立撼山派”的问题,不然再涉及天机,我又要出洋相了。 “小爷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件事儿就翻篇了。”不待师父发作,我赶紧躲得远些问向岳千重,“对了师伯,一直听你们说,撼山派是太清宫的旁支,这跟我在定法石中看到的那位前辈有什么关系吗?” 只见岳千重收起了刚刚那副看热闹的架势,理了下衣襟,面带严肃地说道, “你看到的那位,就是我们撼山派的开山祖师,名号曰‘青元子’。祖师出自太清混元一脉,功参造化,天资卓绝,曾被誉为三大道宫之首徒,少年时便已窥得成念,成就一代宗师。后以无上之力炼化太古镇邪地——天堑峡谷的一截石壁,自此开创了我撼山一脉。 要知那天堑峡谷,自镇杀欲邪后,其上的镇压之力亘古留存,非传说中的存在不能动其一粒尘埃。 而祖师以半步成念之力,斩下石壁,又将其生生炼化,此修为已非寻常修者所能想象。在我们后辈心中,祖师就是我们最高的信仰。” 岳千重的话虽然和阴阳图告诉我的实际情况有些出入,但也相差无几。 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师父,我顺着话茬继续问道,“那岳师伯,青元子前辈将天堑石壁炼化成撼山印后,是直接在这里建立了撼山派么?” 岳千重看着大殿中央的撼山印,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听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说,祖师本来是被道宫钦定,最有可能踏入梦真境的传人,可后来不知为何,炼成撼山印后不告而别,沉寂数百年。在此期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祖师的师父耗费了无数的精力、资源探寻师祖的消息,最终也一无所获。 有人说祖师为证明自己的天纵之姿,动用了魔功中的禁忌力量,受到反噬。也有人说,祖师是落入情网,抛弃道宫的身份,与祖师娘远走高飞……” 听到这些,我不禁陷入沉思。阴阳图所讲的一切应该是真实的,岳千重听到的多个版本的故事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想来从这位岳师伯的身上应该也不能得到有关上一世有缘人的更多消息了。 我撇撇嘴,问了句,“包子怎么还没来。” 话语刚落,就见一个有些眼熟的撼山弟子跑了进来,向岳千重行礼,“师尊,苋兰海棠包已经准备好了。” 岳千重振臂,带着我们向偏阁的方向走去。 没多一会儿,在岳千重这个“身份令牌”的带领下,我从一众恭敬行礼的撼山弟子面前,大摇大摆地进到了那座飘出异香的小苑。 苑内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几只艳丽特别的蝴蝶,忙碌地从这头飞到那头,就像肩负着重要的使命,一刻都不敢停歇。 沿着脚下的小路,也没绕太多弯子,我们走到了小苑深处。 没有围墙的遮挡,小苑的尽头是一截从云顶之上探出头的山崖。几株比我高不了多少的小树上,紫蕊青穗的小花排排成簇,散出了一股与众不同的香气。 那种香味初嗅有些平淡,不多时便猛烈起来,浓郁的香气通达四肢九窍,在这之后又化为凉爽,凉爽中带着些酸涩,像是北山上的小兽常吃的野果,让人神清又带着难以忘记的回味,竟然也让我对刚学得的《千山灵诀》的体悟更加透彻了些。 凉爽酸涩的气息环绕良久,继而徐徐转淡,这平淡与先前不同,淡中透着些甘甜,就像是山间的泉水,带着一种繁华过后、沉淀过后的明澈。 我的整个身体都随着这股劲儿慢慢放松,心里很多担子暂时放了下,有的只是安安静静沉浸在这整片花香之中。 师父扶住差点倒下的我,表情严肃。 我惊醒过来,忙问,“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师父摇摇头,就听岳千重解释道,“此花名叫苋兰海棠,传说是祖师亲手种下,为的是纪念他的道侣苋兰。此花在山海间极其少见,老夫只曾听得,在西沙之南的大荒边上,此花显现过几次身影。这么多的苋兰海棠常年开放在我苋兰苑,也算山海中的奇景之一了。除了独特的青穗紫蕊,苋兰花的香气也有独特的功效。” “苋兰海棠”,我口中念着眼前这些充满灵韵小花的的名字,心想,“也不知道这玩意放到包子里好吃不。”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二十七章 西沙旧事 我皱着眉头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岳千重看我似有疑问,或以为我对这花的来历好奇,慈眉善目地捋了捋胡子,“小清易,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过的,山海有四极,其中的西沙便是妖族生栖的地方。” 被岳师伯突如其来的关心打断了思考,我挠挠头,“啊,师伯说的是,嗯……” 岳千重继续说道:“西沙地处山海极西,是一片广阔无际的沙漠。那里的沙并非是我们日常所看到的河流中的砂砾,而是粒粒无比细小的金石精粹。 传说西沙在太古年间曾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那里生活着无数的灵植妖兽。神兽之祖——祖龙,曾在那盘踞传道。开天神树之一的圣神,更是在西沙扎根了千万年,留下无尽的本源大道神力。 弱小的族群受得神灵庇佑,日欣向荣,整片西沙洋溢在和谐的氛围中成长壮大,走出过无数不凡的生灵,为世人熟知的妖皇问荆,便是西沙最为强盛时的代表。” 我使劲摇了摇还没接过茬的小脑袋,“岳师伯,妖皇是谁啊?圣神、祖龙都很厉害吗?” 岳千重被我的问题问得一愣,旋即看了师父一眼,答道,“祖龙是万兽之尊,整个兽族的起源都与祖龙撒下的造化有关,更重要的是山海兽族能繁衍至今,全因祖龙的庇佑。他是最强大的后生,没有之一,十大祖器中的祖龙冠便是祖龙化道之后留下的传承。 圣神是开天神树中的一尊,据说怹所到之处遍地金莲盛开,可净化一切污浊之气,作为先天,是世间最为强大的存在。 至于妖皇问荆,更是一个强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妖族修者,他强到令忌惮,让万族共尊,他是妖族的信仰,更是万灵的丰碑,就连他陨落之后的寝陵,也都成了西沙的另一个代名词——西极妖皇墓。” 一连了解了三位大能至尊的先辈,让我有些振奋,跃跃欲闻地看向岳千重。 岳千重见状轻叹,“你这便宜师父是什么都不跟你讲啊,也罢,今天就当是敬慰先灵了。 龙的名号,我想你总该听说过,龙族是兽族的一脉,也当算作最强大的一脉之一,与白虎、朱雀、玄冥并称为四圣。而祖龙并非一般意义上的龙族,他是大道后天孕育的之一,纯粹的神力、强横的身躯,是本源造化出的最完美的生灵。 据说祖龙色玄,四足五爪,身形似蛇,角似鹿却更加锐利,尾似鲤却并非是鱼鳍,浑身覆盖着鳞甲,呼吸之间吞吐本源气,来去之处烟云缭绕,头戴金冠俨然就是一尊山海间的帝王。祖龙同样也很符合帝王这个称呼,若不是当年祖龙庇佑,山海兽族恐怕早就被诸封禁灵脉,永世不得修行了。” “啊?为什么?兽族做了什么让共愤的事以至于这样对他们?”在我心里,一直是凌驾于万灵之上的至高存在,是我这种小屁孩只能听、不能见的东西,听到竟然特意为了兽族如此大动干戈,让我不禁好奇。 岳千重俯下身子,盯着苋兰花周围忙碌的蝶影,怔怔出神,“过刚易折啊。” 看到岳千重如此模样,我也不急着打断他,“过刚易折”这句话,我第一次是从青云子那里听到的,想来应该是撼山派中代代流传的宗训? “造化山海,同时也像是在山海放牧,万灵如同牧人鞭子下的牛羊,可以自由地吃草饮露,但却不能无法无天地冲撞牧人。 兽族生灵百怪千奇,有各自的机遇。通过观想,效法吐纳,他们的修行进展极快,不同的修行功法,不同的修炼手段,太多的兽族创造了太多了奇迹,他们不断突破、不断修行,踏了数条直通明悟得道的大路,据说有好几位兽中皇者得窥梦真,甚至已经迈了进去。” “原来,山间随处可见的小兽还有那么辉煌的历史啊,就因为他们太过强大,所以被嫉妒了吗?”我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虽然像是牧人,但本身来说没有太多我们人族的复杂情感,应该不存在嫉妒一说。 因为兽皇的强大,渐渐不满足于屈居之下,也或许想要更进一步,于是他们中就有一些强者大能去挑战。羊群中出现的几只强壮的羊并不会太让人在意,就算顶撞失败,也不会痛下杀手。让决心封禁兽族的原因只是一个,他们触动了本源的禁忌。” “本源的禁忌?那是什么?”我问。 “大道本源孕育、万灵,万灵的生灭又关乎着本源的完整,兽族的强横若是没了管制,那便会伤及其他族群。 太古年间算是一个万族争鸣的时代,修行道路的探寻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兽族同样尝试出了多种途径来修行,包括对其他族群的吞噬、掠夺。 汲取它物的灵气精粹在修真界不算罕见,当初的兽族太过强横,四处征战各族,夺取资源,甚至连其他生灵本身蕴含的灵气都不放过,许多灵植族群因此灭亡,甚至有些弱小的后生陨落,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终究如白蚁蚀堤,触动了本源。 震怒,欲将全部兽族封禁灵脉,使他们再也无法修行,以杜绝类似情况的再次发生,然后以兽族的气运和全部灵性修复大道本源,使之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中的刑魔和判神走出,于山海各处制裁那些肆无忌惮的兽族。 就在这时,远在北荒的祖龙急速赶到,制止了两尊的杀戮。祖龙作为后生中最强的存在,对于同为后天的刑魔判神轻松形成压制。 可祖龙自己也知道,他孕育的兽族犯下如此重罪,不得不罚。于是在诸天的共同见证下,祖龙以自身无上伟力解归本源,以保证这片天地的稳固。 祖龙化道,他的全部灵力一同散去,融入山川江海,成为最后对世间的福泽。祖龙头上的帝冠保留了下来,在即将消逝的那一刻,被接住。诸再次以无上本源之力重新祭炼金冠,最终使之成为九大祖器之一的——祖龙冠。 兽族因为祖龙的舍命庇护被免去了惩罚,但同样因为祖龙的消逝失去了神的庇佑,失去了他们最大的凭靠,也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超然地位。 四圣兽族传承至今虽然仍然很强,可再也没出现过鼎盛时期那种强者了。”岳千重直起身子看向我,表情偷偷藏在略带童颜的面皮下,让人看不出有任何波澜。 我问道,“岳师伯,人不也是兽族吗,我们的兴盛难道比不上最之前的鼎盛时期?” 岳千重白胡子下的嘴角有些抖动,“你小子自己拿自己当兽,别拉着别人啊!” 看我还是充满迷茫,他解释道,“兽族的称呼很广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只要不是灵、鬼、神、魔等一些特别的族群,都可以称之为兽族。 其中很多族群又比较特殊,就像人族、妖族、巨人、翼人等等。 太古年间,得到祖龙庇佑的兽族都跟人族没什么关系,它们是最根本的兽类,茹毛饮血没半分矜持可言,而且祖龙的认可便是最好的证明,懂了吗?” “哦!我知道啦,就是说很多东西都可以叫兽,但是不能说所有叫兽的都是兽族,这就是人兽之分!就是这样!”我突然开窍,原来一直以来大家同我讲的人与兽的区别是这个意思。 听懂了这些,我兴奋地继续问道,“那岳师伯,圣神又是什么样子呢?” 岳千重听得我说的看起来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大道三千造化本源,天地的初开源于十株神树,分别是太工、雷池、寻树、建木、迷照、荆幽、封冽、圣神、扶蚀、琅宙。 圣神是开天神树之一,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充满神圣之意。圣神所过之处遍是金色莲花盛开,怹的枝条上也同样绽放着无数天青色的莲花。 作为先天,圣神有着开天地造化之功绩,更有净化一切污浊的能力。 有关圣神,流传下来的故事不是很多,先天身上的特殊使命让他们很少与山海生灵有过多接触,他们没有刻意去造福万灵,但他们的存在对万灵来说就是无尽的造化。 就像圣神扎根在西沙千万年,并没有刻意留下什么、偏爱什么,西沙便有了突飞猛进的成长。 对他们来说,我们寻常生灵的一生只是弹指一挥间,而他们扎根生长的一瞬,对我们而言却有几个纪元。 生活在同一片山海,像是两个世界的生灵,这便是先天与我们的不同。 若是说真有什么故事流传下来,那就是太古末年的那场诛邪之战了。” “哦哦哦,我知道,封心天印种就是六大神树凝成的!”我抢着回答道。 “没错,借九大祖器镇杀邪气本体,邪又借心魔的念力沾染众生,最终六大神树化身封心天印,封住了众生心中的邪念,免了一场对众生的屠戮,这六尊其中的一位便是圣神。”岳千重皱着眉头,微眯的双眼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知道在想什么。 圣神与寻木都曾是天地间最强的存在,到如今也都消逝了。我体内的那道绿色灵气,也不知道跟寻木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它心情好,对我的修炼还是多少有点帮助的。 听了祖龙和圣神的伟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小时候听北山城里老人们说的妖族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看岳千重又有些不在状态,我小声地喊了他两声,“岳师伯岳师伯,你刚刚说的还有一个,那位妖族的皇者,妖皇问荆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二十八章 苋兰包子 我话音刚落,就闻得一声惊雷在小苑上空凭空炸响。 这道猝不及防的雷声吓得我浑身一激灵,定睛看向眼前两个似笑非笑的老头儿,我赶忙问道,“咋地了?哪位道友要渡劫吗?” 师父解释道,“妖皇真名不可轻颂,要知当年的妖皇问荆可是梦真境的至强之修,一身妖力功参造化,早已超脱物外,不受大道束缚。 他的真名对于成念境之下的修者来说就是禁忌,敢对妖皇不敬,便会遭受五雷轰顶。 刚刚你小子无心,几声雷鸣只是警告,就当是节日庆典的时候放的炮仗,听个响行了。” 师父的话语未毕,就见凭空一道烟花在师父的头顶亮起,确实像师父说的,就像庆典放的炮仗,还挺好看的。 烟花咔咔两声转瞬消失不见,师父灰白的须发上出现了多处焦黑,与北山城初次遇见时的样子差不了太多。 师父摇头叹了口气,抹了两下胡子,又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嘴,“就不能跟你小子贫太多废话,贫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看到师父吃瘪,岳千重心情很是不错,“妖皇问荆是万族中屈指可数的踏入梦真境的至尊,这个境界就如同它的名字,像一个梦。 万灵争渡一生,万族积累千万载,也只有寥寥几个能入得门内。 他们的念跨越时空,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比之先天,都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的真名不可随意提及,一旦触及其上蕴含的念力,就会产生不寻常的异象,像刚刚的闪电就是如此。” 我听了岳千重的话有点吃惊,心想,“这妖皇该不会是小心眼儿吧,才说了几句话啊就拿闪电劈师父,不得了。” 看着师父头上的焦黑,我强行憋住不笑,身体里的气差点走岔了路,憋出内伤。 成念境对我这个炼气小学生来说还远得很,就连师父嘴上说着自己已经窥得成念的奥妙,可事实也只是开山五重天。 所以,好奇归好奇,我还是个孩子啊,着什么急呢,听故事才是最主要的。 我问岳千重,“岳师伯,妖皇问……嗯,是因为他达到了梦真境,所以很厉害么?跟比又如何?” 岳千重继续说道,“你说的这些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又有这几方面的原因。我这就与你说说后面的故事。 妖族是很多族类的演化,鸟兽可以化为妖,草木也可以化为妖,就算是石头砂砾,甚至一些特殊的事物同样可以化妖。妖族擅长变化,保留着原本的特性,又可以转化为其他的生灵,鱼、蛇多愿意化龙,砂石多变模样,很多妖族也会选择化为人形。 人族近百万年来统领山海各族,不光是秉承气运,顺应大道,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人形本身就是最适合修行的一类。 妖皇在修为小成时,就选择化为人形继续修炼,最终突破了大道的束缚,一跃成为万族共尊的众妖之皇。 问荆的本体是一只黑中带着金的小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血脉,是山海中最平常的一只。他生在圣神扎根西沙之时,当时的西沙受圣神福泽,山川草木充满灵韵。 圣神周身生长的莲花,随着开放、凋落、再开放,不断地散出花瓣飘洒西沙各处,触及的地方无一不从原本单调贫瘠的土地变得充满生机、蕴藏道则。 花瓣落到河流中,河水顿时暴涨翻腾,涌起的水雾洒落道韵滋润着天上地下的生灵,无孔不入,无微不至。 幼时的妖皇受到圣神福泽的洗礼,开启了心中的灵性,由此踏入修真界。跟身边的同类们一样,他们都是最虔诚的朝圣者,夜以继日地观想圣神的样子,感悟圣神散出的道则,吐纳修行。 问荆在圣神四周不断地飞起,不断落下,从最初的平凡小鸟,终是铸就了一代妖皇。其中的境遇没人说得清楚,但可以想象,他必定经受了寻常生灵难以忍受的磨难,才成了最终的样子。 有人说,妖皇称尊全然都是因为受到圣神的福泽,激发了潜力。可依这样,受得福泽的生灵无数,哪能只走出妖皇一尊梦真境的大能者。况且圣神虽是先天,也不可能凭空造出此等强者,山海间的很多规则注定了有些路只能自己走。” 听到这里,突然之间我好想悟到了什么,那种感觉转瞬即逝,我却没有抓到。 定了定神,我本来想继续问下去,可肚子里传来的抗议声,让我快到嘴边的话生生转了向。 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岳师伯,你看这个……咱们能边吃边说吗?” 岳千重看了一眼师父又看向我,笑骂道,“你这小子,老夫就从来没见过,到了炼气中期的修者还会嚷嚷着饿的!” 师父也难得一次站在我这边儿,“老夫的徒弟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吗?来徒弟,吃个包子先。” 给我的感动超不过三秒。 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更嫌弃地鄙视了一眼他手中的包子,转而有些期待地看着岳师伯,“不是说有你们撼山派的特色包子吗,在哪呀?” 岳千重答道,“我撼山派特色的包子,就是用眼前这苋兰海棠融合灵气精粹,再以我撼山派秘术反复捶打,精心炼化而成。” 我瞪大眼睛,“吃过豆沙包,我还不知道这花儿还能做成包子啊,在哪在哪,我要吃我要吃……” 由几位看起来有些年长的撼山弟子引路,我们几人入到了这座小苑另一侧的偏殿内。 这里没有撼山派的正殿那样浮夸造作,甚至连弟子居住的偏阁的豪华程度都不如,反而是多了很多朴素的韵味。 殿外应该是后来被重新翻修过,与殿内简单的布置比起来,又缺了些淡然。 说是偏殿,远远不能与正殿的规模相比,更像是一个日常起居的小屋子,只是比寻常的阁楼大了些。建筑这种东西我不是很懂,单纯说的是种感觉。 阳光洒在殿内透彻明亮,简单的一张圆桌、两把木椅,完全可以满足三两人日常生活所需,不多不少。 木桌正当中放了一个笼屉,由于盖着盖子的缘故,看不到笼屉里面的东西。我有些兴奋地搓搓手,指了指笼屉,“这里面就是苋兰包子吗?” 岳千重招呼弟子打开笼屉。 随着盖子掀起,笼屉内的香气就像是压抑许久的野犬,疯狂地逃窜开来。 尽管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笼屉可以这么有效地封住气味,但我承认,接触到香味的刹那就令我深深迷醉。 与山崖上绽放的苋兰花比起来,那股味道更像是将无数苋兰收集在一片密闭的空间内,经过反复地炼化熬制,最后浓缩成一抔最纯粹的精华。 平淡与疯狂融合、内敛,又无不诉说着那份深藏的执着和跃跃欲试的热烈。酸涩中含着香甜,就像是苦闷千载后到来的回甘。千载苦涩,但凡遇到一点平淡都算得上是恩泽,更何况是回味显现的甘甜,如同天降甘露,福泽山海,肆意挥洒在干涸的土地上,缕缕道则,片片生机,让人有一种欲在此时登仙而去的幻觉。 我沉浸在这种飘飘然的感觉中久久不能自拔,身边一些境界不高的弟子跟我一样,脸上都写满了陶醉。 过了一会儿,香气逐渐转淡,我也从这种状态中逐渐清醒过来。师父这次竟没将我叫醒,没过多考虑其中的原因,我兴奋地朝着笼屉探头内看去。 说是包子,可它的皮儿看上去跟灵玉灵石给我的感觉有些相似,微微透明,应该就是岳千重口中说的灵气精粹。透过包子皮隐隐可以看到内部紫色火焰般花纹的馅儿,做包子的人手艺还不错,圆圆的包子上均匀地捏了十几个褶儿。 看着眼前几只飘着淡淡香气的特色包子,我有些绷不住快要呲出来的牙齿,捂住嘴说道,“我可以吃一个么,就先吃一个。” 包子入口倒是少了之前的醉人,口感香糯,入口即化。灵粹凝成的皮儿温润异常,裹挟着苋兰花的馅儿,在口中混合,沿着喉咙缓缓滑下,经过的地方无不感受到了醇香。 味道不错,我索性张大嘴,一把将手里剩下的包子塞到口中。 包子相对来说还是有点大,将我两边脸颊都撑得鼓鼓的。我只能努力地大口咀嚼,噎地我翻了好几个白眼。 岳千重见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师父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吹起胡子瞪着眼。 咽下苋兰海棠包,我嘿嘿笑了声,“挺好吃的,还挺管饱,吃一个就吃不下了。” 师父白了我一眼,“再来一个,我看你以后的饭都可以不用吃了。身为我道宫弟子,一点吃相都不顾及,像什么样子,灵秀山的脸都快被你这臭小子丢尽了。” 回想到刚刚的吃相可能确实有一丢丢丑,我委屈地看着周围大笑不止的撼山众人,残留着余味的手都不知道该拿起还是放下。 岳千重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无妨,这苋兰包吃一个足以。此灵物会在你体内慢慢消化,转化为纯净的灵气供修者修行,苋兰海棠中的特殊道韵也会慢慢得释放,助力修行。此中妙处,你自行体会便是。” 包子也吃完了,功法也学到了,似乎撼山派一行还是挺顺利的。 我满足地回味着口中残留的香气,突然想到,光顾着吃东西去了,岳千重给我讲的妖皇的故事似乎刚说了一部分就被我饥肠辘辘的鸣声打断。 我问道,“岳师伯,妖皇的故事,后来呢?”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二十九章 太古妖皇朝的传说 “妖皇问荆,是自太古至今唯一一位被万族共尊为皇的绝代修者。他的出身太过平凡,成道之前的故事几乎没有记载,也没有人去考证过他是怎样一步步修得无上道果的,留给万灵的记忆都是他成道之后念下的。 就知道突然一天,西沙走出了尊人身鸟首法力通天彻地的大妖,他不像其他修者那般,悟道之后传道、论道、得道,以众生念力证得道果。他选择的是一条无比霸道、一往无前的成道路。 妖皇的道,以自身之力破尽万法。他走出西沙,光顾了那时山海当中全部叫得上名号的修行圣地,也曾踏入过禁区,之后从容离开。当时的妖皇还未至梦真境,就有如此气魄敢闯那些是非地,足以证明了他的不凡。打遍天下尽无敌手,他回到西沙,带领妖族建立了属于妖的皇朝,开辟了一世妖族的山海。” “岳师伯,我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小子之前听师父说过,成念境并不是单纯的悟道修行,是要教化世间收集气运和念力,或者开宗立庙受众生门徒的香火。妖皇这种走到哪打到哪的道,也能成道,也能踏入破劫?”尽管自己才是炼气境的小渣渣,可还是对高境界大能们的修行极度好奇。 岳千重点了点头,“从开山境始悟自身之道,才能算得上一名真正合格的修士,进而传法成念。成念的特殊之处在于需要借众生之念来让自己在百尺竿头在原有大道的基础上更进最终一步,达到道人合一的境界,便是得道,便要破劫。妖皇以力破碎万法,打遍山海也正是为了证得自己的大道。成念成的并不是众生之念,而是借众生之念成就自己对道的执念。有的人借收徒凝集气运磨炼自身来精进道法,有的人借着众生香火让道更契合本源,我撼山派便是选用的此二者。成念境的修行方式繁杂多样远不止如此,没有最好的法,只有最适合自己的法。妖皇的道太过霸道,稍有不慎便会道心崩碎,转瞬成空,所以成功者少之又少。妖皇藉此道一跃破劫,更是迈入了万灵追逐的梦真境,不得不说,与他的天赋、机缘、执着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走到哪打到哪,光听着就让人振奋。不知为何,听着岳千重讲述妖皇之道,我整个人莫名得激动起来。 看我跃跃欲试的样子,师父忍不住说道,“你小子最好给我踏踏实实地修行,我灵秀一脉的道不弱于任何一族,别在这好高骛远,这些本是要等你持术或是开山之后讲给你听的,目前知道的太多对你往后的修行并不一定是好处。” 我没有责怪师父的意思,师父说的也是事实。可要是我现在没了好奇心,跟北山城那些整天躺在河边晒太阳的老头有什么区别。当然也不是说像老太太那样,好奇心虽重,可都是以打听这家的谁,询问那家的谁谁,作为乐趣。 反正一句话,我现在还小,想知道得多,学得多,都是应该的。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我装出了一个憨憨地笑容,对着师父,“师父说得对啊,嘿嘿嘿~” 岳千重应该是同意师父的说法,微微点头没有继续讲授有关成念的修行,顺着刚刚的故事继续说下了去, “西沙皇朝建立,由于当初妖皇的无敌战绩,各方听闻后,都纷纷献出厚礼以表庆贺,甚至有的直接表达了自己族群的臣服之意,在妖皇的庇佑下谋得自身发展。皇朝建立的那一天,几位也亲自降临祭典询问妖皇的名号,妖皇才想到自己竟然还没有名字。他盯着天空苦思良久,最后吐出了两个字‘问荆’。从此之后,妖皇便有了名号,西沙之名也被叫做“问荆皇朝”。皇朝气运昌盛,随着不断壮大,妖族成了山海间最为强大的种族。再后来的千载,妖皇破灭百劫,藉皇朝气运,最终迈出了梦真一步。自此,山海成了妖族的山海,问荆的道念也成了当世众生的庇佑,无敌的妖皇坐稳了问荆皇朝的皇位,铸就了万族来朝的盛大场面。” 听了半天,好像妖皇就两个字,牛逼啊。 我不禁问道,“岳师伯,妖皇不就是因为自身修为的强悍,所以,建立问荆皇朝之后大家才来拜见他的吗?” 天空中又是咔咔两道雷声作响,吓得我赶快钻到师父身后,缩了缩脖子防止被雷劈到。 看着师父黑着的脸,我有些心虚地躲远了几步。 岳千重捋了一把胡子,“梦真至尊受得朝拜也是应该的,不过妖皇并不只是因为至强的修为才受到万灵尊敬的。更多的是他陨落之后,众生对它的念想。” “?啊?为什么啊,这么强的存在也会陨落么?”我以为的梦真境,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寻常修者,甚至比之先天都差不多,听到妖皇的陨落让我大为震惊,想赶快问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岳千重面带肃穆,“因为妖皇也参与了当年那场诛邪之战。” “啊?又跟邪气有关系啊,邪气那么强大么?不是对手,开天神树折了六个,连妖皇都陨落了?”自从我踏上修真界,一路上听闻的很多大事都跟千万年前的邪气有关系,神树如此、青元子如此、现在连妖皇也是如此,不由得让我感到奇怪,似乎一直以来我对这个邪气不由自主地选择了忽略。 “邪气本身没什么修为,他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一股气,与天地间的清气、灵气、阴气、阳气,万灵的人气、妖气、兽气、血气等等相类似,不同的是它有自己的灵识,更有一种极其特殊能力,可以不断沾染触碰到的任何生灵,也不例外。”岳千重回答道。 “我知道!听说就连先天中最强者之一的心魔都会被沾染,所以才有了邪念污浊万族,神树才不得不融合本源化为封印来封住万灵心中的邪念,拯救众生。”对于邪与山海万灵之间的大战,我猜了个大概,岳千重说的又给了我更多信息。 “邪气初生时较为弱小,那时的人族同样处于蒙昧时期,修为高者并不多。从最开始的一两个人被侵染,后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了整个族群。”说到这里,岳千重面带古怪,“那时懵懂愚昧的人族受了欲邪的侵染,也以极快的速度在万族中崭露头角,人族的身躯与其他绝大多数族群相比较为弱小,但是人族通过自身不断地……努力,在修行还有其他方面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嗯,我说到哪了?哦,对,瞩目的成绩。”岳千重整理自己的语言看样子有点吃力,我认真听着后续,不敢打断。 “邪气借人族的部分能力渐渐地开始向外族散开,从一些比较弱小的种族慢慢地浸染了一个又一个族群。山海间的生灵之间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斗争,从起初的小打小闹,到最后的灭族之战,很多种族都因此覆灭。大量生灵的消失触及了本源禁忌,像往常一样走出,准备出手维持山海各族的秩序。可令所有生灵没想到的是,出来的几位没多久,就如同发疯一般,也加入了战斗。参与其中,那等波及面可是难以想象的。挥手间便是山川崩碎,大星坠落,弱小的种族根本经受不住如此打击,使原本的斗争愈演愈烈,本源不稳,整个山海都出现了动荡。察觉到此事的怪异,几位先天便祭出祖器尊神塔,制住了那几尊狂乱的,又以玄元钟定住复原波及的区域,再借溯衍镜之能拨动古今时空,最终寻到了乱动山海的源头——邪。三大祖器齐出,可仍旧对邪气没有半点办法,邪气似乎是成了气候,根本不惧与祖器的威能,灰暗阴冷的邪气并未对降临的们出手,却像是戏耍一般,崩飞了玄元钟,震裂了溯衍镜,就连诸神的祖器尊神塔也被打碎了几层。见此情况只能退回禁区,欲合力召齐九大祖器,和诸天一道,共同镇压邪气。期间也曾有几位至强的先天不信邪,想要凭藉自身的强横,出手镇压邪气,可均以失败告终,其中便有魔帝之一的心魔。在退守禁区做准备时,那股邪气更加没了制约,大肆在山海间扰乱各族秩序,吞噬着各族迷失生灵的本源,渐渐化出了形体。最后一站,他来到了西沙,也就是正值鼎盛时期的问荆皇朝。妖皇问荆不愧为一代梦真至尊,在邪气即将抵达西沙的一刻,他察觉到了异常。妖皇横渡虚空,刹那来到西沙边境,静静地盘坐在空中,对欲邪说了句‘止步’。那时候的妖皇完全变化为了人形,英俊的面孔冷漠地注视着前方成形的邪气,双手轻抚着他的本命神器妖皇琴,就这么对峙着。也不知是谁先动了,妖皇与邪气一连大战数月,从西沙之东一路打到了南方,击退过数尊和祖器的邪气遇到了对手。妖皇进退有度,从容地将邪气逼得不能踏入西沙半步。邪气也是发了狂,竟然唤来各族迷失的生灵,大举进攻西沙。问荆不忍杀戮那些无辜的族群,便以妖皇琴困住一方天地,赤手空拳地与邪气战斗。没有本命神器相助的他渐渐落了下风,反观邪气却越战越勇。妖皇问荆梦真境的修为震古烁今,以力破万法的大道更是猛得无可匹敌,肉身与道相合不朽不灭,可终究能用出来的不是全部的战力,何况他的对手还是这么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邪。不知打了多少个回合后,问荆被邪气化成的邪刀重创,半边身子被斩去,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动用封天锁地的妖皇琴。问荆的本源受损,再无力与邪气战斗,可妖皇毕竟是妖皇,他的道心如磐石,根本不受邪物沾染。邪气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戏弄对手,没有继续耗下去,化作无数分身飞入妖皇城。问荆对此有心无力,原本冷静从容地面孔目眦尽裂,隐隐冒着灰气的半边身子无力地颤抖着。邪气的一道分身不断攻击着空中的妖皇琴,随着琴弦一根根崩断,妖皇琴瑟瑟悲鸣,下方迷失的生灵也逐渐失去了束缚。问荆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握紧的拳头刹那成了永恒,一代妖皇就此落幕。”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三十零章 灵气暴动 一代妖皇伏在自己皇朝的边境,一生无敌的问荆终是倒下了。 听到又是因为邪气作祟致使强大帅气的妖皇前辈陨落,我握紧了拳头,问道,“那后来呢,不是镇杀了邪气吗,怎么还不出现!” “邪气的无数分身飞入妖皇城内,制造了无边的杀戮,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宣泄他对妖皇的不满,整个妖族差点覆灭一空。 皇朝的妖族中有很多境界高深的大能者,受到问荆的福泽大多数忠于妖皇。可总归人也好妖也好,都有趋利避害的天性,为了利益,有的就会选择放弃一些其他东西。 一部分心思多变的生灵将自己祭献给了邪气,邪便凭着他们的力量,轻松取下了整个皇城,压根儿没有亲自动手。”岳千重漠然地说完,走到旁边拿起木架子上茶壶摇了摇。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渴了,我有眼色地将岳千重手里的壶接了过来,在小苑中的山泉处打了壶水,一路小跑跑回来将茶壶恭敬地递给了他。 “从来没见你这臭小子对老夫这么勤快过,哼!”师父恨恨地说道。 “您这不是也从来没说过那么多话嘛!况且咱爷俩在人家的地盘,我这做徒弟的得维护您的面子,只能自己勤快点咯!”油嘴滑舌是假,想听故事是真,我冲师父嘿嘿呲牙,转头问道,“师伯,然后呢?” 岳千重满意地接过茶壶,用灵力煮沸了泉水,给我们三人都倒了一杯茶。 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呷了一口,继而说道,“不错。虔诚祭祀,从本源中召唤齐了九大祖器。先天、后生几乎全部走出,借着祖器的力量,轻松镇杀了邪的本体。邪虽灭,可众生心中的邪念却斩不尽,有提议灭尽所有迷失的生灵,以绝后患,可这样同样有可能导致本就不稳的天地崩塌。后面便有了六大神树化身封心天印种锁住邪念的故事。” “那妖皇呢?妖皇后来怎么样了!”我对怎样打败邪气的事不是很感冒,只想知道陨落妖皇的身后事有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 岳千重的话没让我失望,“生灵们虽然被邪气沾染,可当初发生的事他们都清楚地看在眼里。邪念被封住,众生随之清醒过来。妖皇自己虽然不一定能诛灭邪气,可他明显绝不弱于邪,问荆的落败只因为不想伤害到那群迷失的生灵,直至最后一刻都没有动用自己的本命法器,这就是一代妖皇,万族至尊的仁心。后人为了祭奠妖皇,无数族群合力修建了如今的妖皇墓,体面地安葬了他。 梦真境的妖皇虽陨,可他的念仍然代代流传,千万年过去,墓前香火不灭,众生对妖皇的念想不灭,妖皇的道身同样不灭。传说,有朝一日此等大能会借念回归,可谁知道呢,此等念想或许只是为了支撑后代生灵一往无前地修行下去吧。” 我从出神中清醒,向着西方深深鞠了一躬,我不知道妖皇墓所在的方位,只是从心里想要表达一份对妖皇的敬意。 我正要起身说话,就发觉身边闪烁了几点星光。师父和岳千重见状有些惊讶,师父捋着胡子沉思道,“妖皇的庇佑。” 我摊开双臂,看着四周多出来的丝丝韵味,“妖皇要庇佑我了么?” 岳千重解释,“念之一字所含的意蕴太过斑杂,也十分虚幻,但上面的力量不容忽视,你心存对妖皇的敬意,他的念力自然也会对你有所庇佑,这些说不明道不清。” 看着身边渐渐平息的光点,我对目前遥不可及的念也有了体悟,念力这种东西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我们所能看到的是行、坐、立、视各种姿态,支撑着生灵一举一动的力量就有念的存在。 包子也吃过了,肚子也填饱了,故事该听的也听到了。一时间没了话题,师父故意打了个哈欠,“没啥事咱爷俩该上路了,吃饱了吗?” 拿完了就要跑,这像是我师父一贯的套路,我不知所措,也不知道点头好还是摇头对,看了看岳千重,又看了看师父。 师父见我没有配合他的演出,满脸嫌弃地暗示着我,让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岳千重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说道,“小清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用在我这过多耽搁了,有机会路过我撼山派的时候,还可以来吃包子。” 师父扯了我一下,撅了撅下巴。 我便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向岳师伯辞行。 离开了苋兰苑,下了撼山派大门的台阶。我转身想要跟岳千重挥手告别,却没有在门口看到他的身影。这不禁让我觉得有些尴尬,想到人家是一派之长,是我的前辈,不相送也是正常。 尽管让我有些失落,可毕竟拿了人家的东西,规矩还是有的。 我弯腰抱拳对着撼山派大门一拜,准备随师父离开,就听到撼山宗门内传出了岳师伯的话,“弈明子、小清易,一路顺风,老夫就不出去送你们了。” 听了这话还是让我心中欢快的,认真朝大殿的方向挥了挥手,在师父的一跃之下冷风拂面,我们转眼就回到了这座直插云霄的山峰的山脚下。 我问师父,“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我感觉现在的脚力比之前强多了,咱们要加快步子去中州吗?” 师父环顾四方,确定了方向,“再往后就要去宁海州的首府——宁海城了,到了那里算是真正踏入到了一个不同的环境中,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他的脸上写满了犹豫与担心,我读不出师父的具体想法,或许他只是对宁海城的印象不好?或者担心我现在的心性不能承受新的修行环境? 不管怎么样,选好了路那就要走下去,“哎呀,师父你什么时候这么犹豫不决啦,像个老太太一样,宁海城怎么啦,他们的饭菜不好吃吗?” 师父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上。 茫茫回山的路也不知道还有多远,身边的景色变了又变,原本我以为秋色会慢慢溢出视野,像北山城那样的四季分明,可转眼间,周围的有些泛黄的零星植物又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树林。一片片蒿草,一棵棵巨树,谁也不知道被丛林掩盖的深处到底有什么样的存在。又或者,有什么样的存在在盯着我与师父这两个安分行路的人族。 我问师父,“我们经过的这些看不到人的地方就是大荒么?” 师父摇摇头,“大荒并不是指无人居住之地,而是人族管不到、用不上的地方。大荒中充满了危险,也同样蕴含着奇妙,算是人族掌控范围之外的不法之地,神与魔沉睡的禁地也是在大荒的深处。” 最早听师父和岳千重的话,我还以整片山海每一寸土地都受人族的管控,没想到大荒竟然还是人管不到的危险之地。 看出了我的顾虑,师父解释道,“你放心,人族作为这片山海的掌控者身负道祖的庇佑,就算在大荒深处,但凡长着眼睛的生灵都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之前遇到的那条蛇看起来凶狠不也不敢太过出格么,而且咱们那帮执法者可不是吃素的,嗯,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是在宁海城吗?” “没错,到那个时候你该明白的就都是明白了。”师父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说道。 走在路上,几天时间伴着修行很快就过去。我不知道我们到了那里,听师父说,离着宁海城还有挺长的路要走,无聊苦闷乏味,伴着这满目的盛景,我慢慢又开始对四周的事物渐渐失去兴致。 可想着不能让师父失望,想着自己可是炼气五重天的小高手,心里的倔劲儿又开始上来了。我要是倔强起来连自己都打,何况是一些无聊的情绪。 无聊的时候怎么办呢,当然是继续修炼了。 修行至今也有了一季,这几个月经历的事情,比我十年见识过的都要多得多,当然这是从我睁开眼算起了。 在北山城的时候,每天可以无忧无虑地跟小伙伴们玩耍,如今虽然身边多了一位师父,也仅仅是多了一位师父。 不知道宁海城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中州三大道宫是什么样子。 从流云城到烟雨楼再到撼山派,每一步的路,每个见到的人,都在告诉我,要变强变强。 归根到底,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是,侥幸胜了擎曾,也只不过是人家跟我打的时候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投机取巧总归不是长久之路,所以我这种小菜鸟能怎么办呢,只能抓紧时间咯。 不得不说,我们灵秀一脉的断法确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清灵二气在源池中不停地相互制约此消彼长,我的源池也因此不断地扩大凝练。 我倒不是很担心师父说的,未来两者会有失衡的情况发生,因为就算是发生了,我现在对此也想不出任何的办法。总归每天呼吸着清气,炼化着灵气,修为稳步提升着。 要说那苋兰包的功效也是持久,口感像是实物,入到腹中却像是一块灵粹,还是不能直接炼化的那种。 离开撼山派十几天,它上面蕴含的灵力和道则都没有全部散完,二者在我体内悄悄消化,对我来说算是一种便捷的助力。 师父经常同我讲,作为修者不能太过依靠外物,也不知道他又是带我去要碧霞果又是带我吃苋兰包,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我的木剑香香被那个可恶的魏苓仙抢走,害得我没有法器玩,这个仇我也记下了,不然我觉得这一路上我也不会那么无聊,出了这么一茬儿,我也没了再炼新法器的心思。 师父看着嘴里小声嘚嘚不停、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抬头望天的我,表情说不出地怪异。他没主动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也就没去刻意解释。 当我每次注意到师父的表情发生变化,我都悻悻地装作是对修行的大彻大悟,给予师父一个肯定的眼神,每次得来的也都是来自师父的真诚白眼。 积累数月,随着苋兰包最后一丝在我体内化开,我源池的灵气在原来的基础上多了那么一丝,突然地,清气在那一刻失去了平衡。 躁动的灵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吞噬掉了半段清气,我赶忙调整呼吸,引动那所剩不多的清气避险。 灵气追着清气不断纠缠,任我将清气分散无数或是集成一团,它都不依不饶,一口一口品尝着自己的战利品。 这也就导致了我不得不停下脚步,专心去平衡体内的清灵二气。由于灵气的暴动冲击着我的腹壁,剧烈的绞痛让我冷汗淋漓,师父见状慌忙跑过来,看到我的样子多半他也有所猜测。 但因为这是我源池内蕴的两种气的作用,外人无法干涉,师父也只能在我身旁急得走来走去。 有些事终归只能靠自己啊,我宁心内视,专注调整着源池清气躲避灵气的吞噬。 可是剧痛不断轰击着我的心神,我努力呼吸清气,鼻吸口呼,相互配合,渐渐地形成了自己的节律。 灵气不愧为本源所化生的造化世间的力量,它的威势让清气只有挨舔的份儿,每舔一口清气就少一点。 见状我也有些着急,纳入的清气根本没办法补足空缺,灵气吞噬掉清气之后又壮大了许多,清消灵长让我有些无措。 渐渐地存在于经脉中的那帮灵气也开始暴动,全身的酸麻胀痛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若是我能有功夫看师父的表情,他绝对是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 灵气这么不听话,让我有些生气。不听话的东西为什么要留下,我心里也是涌现出一股劲儿。既然这样,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谁更能搞破坏! 我用意念硬刚灵气,不是要制服他,而是将它丢出体外。 灵秀山的炼气断法只有一条路,那么我便逆行断法,沿着源池到百会的路线,将灵气不断地逼出体外。 这个想法来的快,可是整个过程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剧痛。 那种痛苦不是来自身体,而是直击灵魂。就像人本身是头在上脚在下,现在要让你的头代替脚的功能,这种阴阳乾坤的颠倒之苦让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玩大了!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三十一章 一步两重天 逆转断法的过程不仅有天旋地转的晕眩,更有脱胎换骨重塑自身的万虫蚀心感。 灵气的逆行如同牢牢卡在喉咙里的鱼脊刺,拽锯一般地被生生拉扯出来。 痛苦归痛苦,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种方法了。 虽然从未尝试过,也从未听说过,按着自己的心意,面对这时的情形,在清灵二气的平衡完全打破之前,我能做到的只是这些。 灵气被我一点点逼出源池,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缺少灵气和清气的源池产生了一股吸力,就像是开辟源池形成的气流旋涡,开始拉扯逆行的灵气。 我的对手现在又多了一个,就是自己的源池。 “莫非逆转修行法的方式不可行?”一时间想不到其他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与自己的源池抗争。 灵气不断挣扎,我不断施压,抗衡着源池的吸纳,心神逐渐地一点一点被消耗着,一股疲惫之感涌上心头。 “包子……有……‘毒’……”胡思乱想开始,说明了我宁静的内心出现了波动。 身体渐渐不受控制,逆行的灵气又开始沿着原本的道路向源池回归。 “需要我帮忙么?”悠悠的声音在我源池中响起。 “是你搞的鬼?”听到阴阳图突然的殷勤,我不免对他心生警惕。 “跟我没关系,你们修者的源池有诸多奥妙,待你日后修为更进,便会有所体会。你的炼气法有些特别,我可以帮你平衡这两股气,现在可以,以后也可以。”阴阳图突然的承诺让我更加怀疑他肯定后面没憋着好屁。 灵气离着源池越来越近,我的心神意念也越来越薄弱,若是灵气回到源池,我可没有精力重来一次这个过程。 “快说你的阴谋,肯定没这么便宜的好事。”我有些着急,看着他不紧不慢地样子绝对是个臭屁。 “今后你所修行的灵气清气,我要一半。” 听了阴阳图的话,我差点从这种入定的状态下跳起来,“你怎么不去抢啊,你**跑到我这里金毛狮子大开口啊!趁火打劫!你不讲道德!” “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修行法的独特让你的修行速度以及源池能达到的极限远远超过常人,就算是我取走一半,对你来说影响也并不会很大。况且你现在正在紧要关头,还是早早想清楚做决定比较好,作为今世的舟楫,吾不想你出问题。”阴阳图悠悠地说道。 他的这句话直接点燃了我的小暴脾气,青元子前辈的事虽然已经说通,可后续经过还未曾知晓,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自己也没想到对阴阳图还有这样的芥蒂,他今天的话让我觉得在给我挖坑,阴谋阳谋,这小子玩的还挺转,再次刷新了我对他的认识。 “船到桥头必有路,我还不信凭自己的本事不能制住这两股气!我一定要让它们俩知道,谁才是老大!” “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闭嘴!” 阴阳图这个时候冒出来,他的声音、话的内容无不让我觉得,这要是个人的话绝对也是个贱人。 呵,忒。 稳了稳心绪,带着对阴阳图的嫌弃的这股劲儿,我打起精神准备向灵气和源池发动总攻。 强忍着逆转炼气法的痛,我这次铆足了劲儿,连同源池的转向一同逆转,就在我准备大叫几声提前缓解痛苦的时候,逆行的源池竟然让整个过程变得顺畅起来,甚至还带着丝舒爽。 灵气像是久久不听话的孩子,被家人丢出了门外。清气得到喘息,我大口呼吸着,生涩地逆转着法诀,尽管整个过程很慢,可总算是让两者安静了下来。 感受着清气和灵气在源池中再次交融,我也就松了一口气,将炼气法正向运转。 经过这次折腾,我整个人虚脱了下来,无力地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师父在不远处,也是没来得及反应,察觉之后一步迈过来,急切询问道,“清易,发生什么了。看你体内灵气紊乱,叫你你也没反应,为师差点回撼山派找那岳老儿理论去,是不是包子有毒。” 听到师父跟我的第一反应有点像,我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转动着酸痛的身子躺在地上,呼出一口气,“跟那个包子关系不大,只是上面的灵气让我体内清灵二气失衡,没想到两股气在炼气境就起冲突了,是我太没用了吗?” 师父鼓励道,“哪儿的话,老夫选中的徒弟肯定是最强的。这事怪为师考虑不周,光顾着给你寻找天材地宝,忽略了你修行法的特殊之处。为师修行的《灵秀恒阳经》虽然也是断法,可比起你这个原始炼气诀要温和多了。你快跟为师说一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将平衡灵气逆转炼气法的整个过程完完整整向师父叙述了一遍。 在师父吃惊的大嘴注视下,我挠挠头,“怎么了么?” 师父咽了口唾沫,“在为师的认知中,还从未见过有修士能够逆转修行之法,此番回去,待为师查阅典籍之后再与你讨论。你现在感觉有什么不舒服么?” 我思考了一会儿,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反应。 内视着空空荡荡的源池,清灵二气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平和地在一起相互追逐打闹。 师父还是有些不放心,找了个看起来安全的树下,让我好好休息,恢复过来再赶路。 不用师父说,我也觉得是要先恢复到先前的状态再说,不然走到半路上要是碰到什么妖兽拦路收费,那可就真操蛋了。 我盘膝吐纳,炼化着天地间的灵气,经过此番灵气暴动,我也许是因祸得福,对灵气的掌控更加顺手了些。 老虎不发威总是被当病猫,看来这次它们是知道了小爷我的厉害。 温顺的灵气和无欲无求的清气交织盘旋,缓缓纳入我的源池中,正向转动的源池受到滋润,欢快地发出几声轻响。 我静静回忆着刚刚失衡的一幕幕,一个包子带来的灵气就打破了原本的平衡,多半还是因为本身的清灵二气太过脆弱。 之前的它们就像是一碗水,任何多出来的东西都会改变原本的样子。可若它们像大海一样浩瀚,又怎么会被一个包子轻易动摇,虽然这十年的快乐生涯我也没见过海,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不接受任何反驳。 我所修断法的危险程度是随着修为的精进越来越高的,二者若是失衡那便会像方才那样,一方吞噬另一方,尽管我还没见过无欲无求的清气爆发,就算起初跟破扇子较劲的时候灵气抽离,也没见它有什么反应,可是前辈们的经验不该有错,其中缘由就有点想不通了。 现在我只觉得只有二者足够强大,才能不受外物的干扰,矛盾之处也不知道是我错了还是谁错了。 炼气法的逆转是我偶然尝试出的,可我也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是第一个发现这个诀窍的人。没被先贤们记载下来,这其中又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思考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师父也说没听过我这种经历,就没必要徒增师父的担忧了。怎么修行都可能走不通,那又能怎么样呢,“船到桥头必有路啊”。 我呼出一口浊气,内视看着源池已然恢复。经过这次灵气的暴动折磨,我发现体内的经脉比之前凝练坚韧了许多,源池也大了一圈,修为大概到了炼气七重天的样子。 一举迈出了两步,这或许比妖兽渡劫获得的回馈还丰富了。 我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活动了下身子,胡乱打了一套没有招式的拳法,觉得身体比之前更加轻灵敏捷,每一拳打出的力道都重了几分,周身灵气精炼浑然一体,对灵气的感知也是敏锐了很多,修为的精进别提有多开心了。 “呦呵,不错嘛,一步两重天,有为师年轻时候的风范。”师父从树上跃下,没有带起一丝灵气流动。 我惊讶,“之前没发现师父这么厉害啊,为什么你落下来,周围的灵气都没有反应啊?” 师父傲然地说了句,“等你到为师这层境界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这次你一步跨出了两个境界,可你也不要太过自得,修行顺其自然,每一步都要稳扎稳打,基础打不好以后可是会吃苦头的。” 在外人面前夸徒弟来抬高自己,在背后使劲儿损徒弟来标榜自己,这也是师父能干的出的事儿。 我嘴上敷衍道,“嗯嗯嗯,为徒知道了。” 师父冷哼,“好生记住,尤其对你来说修行的功法特殊,很难求于外物,只能一步一个脚印踏实修行,这条断路……不容易走的。” 嘴上打压着我,可我知道他内心还是为了我好。 师父曾说星空就像是一张铺盖卷儿,星魔到了傍晚打起瞌睡。因为星魔体型巨大只能睡在天空中,所以他的被子就遮住了太阳。 对于修士来说,整夜无眠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要么找事情做,要么入定冥想,总是不外乎这二者。 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真的睡着了,鼾声震得我根本无法入眠。 我深吸了一口气,“气大伤身,我不生气。如此美好的夜景,不修行岂不是可惜。” 平心静气,吞吐月华。冥想自身在山海间行走,从这头到了那头;撑起一叶扁舟,从时光长河的上游荡到了下游。星空向上远去,大地不断下沉,我独坐山海之中,看着芸芸过往,春来冬去。 我看到了蝴蝶从蛹中破茧,花朵绽放,也看到了星幕从天边垂落,河流倒转。 清风浮动,天空是那片天空,树还是那棵树,冥想就像是一场梦,天地都归于心中。 我从梦中醒来,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师父还在打着呼噜,将周围的虫鸣风声都隔绝在外。 我摸了摸鼻子,看着头顶的星穹,也不知道星魔什么时候能睡醒。 反观内视,我看着源池中的那幅图,也不管他是不是睡着了,直接在心神中说道,“我的事情解决了,说说你当时的想法怎么样,为什么想要我源池的清灵二气。”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三十二章 溯衍镜的残片 看阴阳图对我的话不做任何回应,我仍是耐心地道,“你想要,如果好好说我也不是不能给你,但是你要告诉我啊,你不说出你的想法我怎么能知道呢,我不知道我肯定不会给你啊,可是你说了我是有可能给你的啊,你不说我不知道,你说了我才会知道,我知道了才会做出决定要不要给你,要是给你了,你也就开心了,要是不给你,我也可以说出我的理由,有问题一起商量对不对,总之一句话,你得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我才能想明白,我源池中的清灵二气要不要分出一些给你,不是么?” 或许是我的苦口婆心起了作用,我的真诚深深打动了他。 源池中的阴阳图起了波澜,悠悠的声音带着“悔恨”和“惭愧”,“你能不在这里絮叨了么,在你差点走火入魔的时候跟你做交易确实是我不够周全,若你再次出现此种情形,我会给你补偿。” “嗯?什么补偿?”听到有彩头我来了精神,赶忙问道。 “我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平衡清灵二气,清气灵气在你源池交融,与我的阴阳之气很像,我可以承诺无偿帮助你一次,只要你需要。”阴阳图还挺认真地说。 不过我总觉得我逆转修行法的壮举完全可以抵消灵秀断法的弊端,也就没太在意,对于他所说的这个补偿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依旧提出了刚刚的疑问,“你先说说,到底为什么想要我的清灵二气啊?” 阴阳图又是半天没了反应,我的耐心连带着情绪开始暴躁起来,“你**地差点影响到小爷我修行,就连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都不回答?就这点诚意?被道念选中成为完整本源的舟楫,我从不曾多说什么。并不是因为你告诉我,人一生下来就被定下了一世,不随自己的想法而改变。但我可以告诉你,不管归途变还是不变,小爷我的想法、决定只由我来掌控!你要是不想说,那你就离开我的源池,你想平白无故拿走我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压抑了不知道多久的想法一口气全都吐了出来,我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阴阳图松口,说出了他的理由,“你初步逆行灵气时我便有所感触,若不一同逆转修士源池根本无法完成整个修行法的逆转,尽管你最终是发现了这个问题。 承载在你的源池的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对这两股气有多重视,直到你逆行功法之时我才发现清灵二气的玄妙。 自古以来,修士修行只吸纳灵气入体是为了让自己更容易接近本源大道,毕竟灵气才是本源所生的最具造化的精粹。以最纯净的灵气修得的道体能够无近契合天地法则,绝大多数生灵的选择就是因为它存在的优势。 你所修之法虽然借着两股气的交争能够极快地提升修为,最大程度地达到源池的极限,可却让你如同一个容器,一朝不慎就会被两股气撕裂。我曾经对你这种将两股气纳入源池的做法嗤之以鼻,甚至有些后悔选择了你。可你逆转修行法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两股气身上都是本源的气息,是我之前太过狭隘了。 谁说不是呢,天地万物都是本源所化,此清气又怎么例外呢。但清气的混入让你的灵力不够纯净,所以你的身体感知天地法则相比于其他修士来说会迟钝些,对你往后的修行肯定会是一种阻碍。可你能用心念逆转断法,从另一方面来说,就不是一定要借助灵气的升华融身于道中,你的路也可以有其他的选择。 开辟此法的修士着实是一名天纵奇才,不知道最终是否迈出了那一步。” 阴阳图的话让我听得云里雾里,我一直以为断法在开山境之前除了有些危险性,是最完美的功法,没想到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我还是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开创此法的先贤是我灵秀一脉的祖师,被称为太华圣主,修为臻至破劫境。” 阴阳图嗯了一声,“这样啊。你问我为什么要你修得的一半清灵二气,因为我从中感受到了我所要完善的那部分本源的气息。我曾告诉过你,等到了合适的机会我会说明你需要完善的本源是什么,此物便是其中之一。” “嗯?清灵二气是本源?我一个炼气境的小修士这就修出本源啦?你唬傻小子呢!”这阴阳图是真的不拿我当人啊,这么假的话都说得出来,我立即回怼道。 “大道本源只是一个广义的说法,明灵一点化出本源,便有了大道三千。三千大道并不是静止的,它们化为气息交互感应,这才产生了世间万物。你所能看到的尘埃砂砾草木虫鱼是本源所生,还有你看不到的其他一切也都是本源的产物。你身负清灵二气,其中的灵气是本源中的精粹,万物赖以修行,清气则是另一种形式,万物藉此生存。两者在你体内交互,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这便是要被完善的本源,所以我需要它们。” “你看,这么说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要用阴谋诡计呢,你知道当时二者失衡,我有多危险么?”我也不知道该批评他还是怎么,这小子不知道有多大岁数了,像我这样善良的孩子总归也不太喜欢让别人的老脸随便红,想了想还是陈述事实比较干脆一点。 “吾……嗯,我所承载的舟楫每一个与我之间都是交易,而你,我不知道能给你什么,我不能欠你的。”阴阳图的说法就像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在我听起来有些无知。 要是他现在还能化形我肯定拍拍他的肩膀,跟他大气地说,“哎呀,说啥呢兄弟,咱俩谁跟谁啊,扯这些干啥。” 但看着源池中的那张图,不知为何,我的心中泛起了同情。 从师父送我的破扇子中,我第一次认识了阴阳图,听他说了一些之前的故事,讲了一堆大道。这么无所畏惧、漠视众生、在山海横行的道念的使者,只是为了一个完整本源的目的,没有任何感情地处理着道念赋予它的责任,有意义么。 同情心泛滥的我当即安慰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答应承担起作一世舟楫的使命,不是图你们会给予我什么,我清易可是个大好人啊,权当顺路帮你们个小忙啦,不就是一半的清灵之气么,多大点事儿啊。” 阴阳图沉默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真的?” “小爷我答应的事情还会有假?”我拍了拍胸脯,向傻图保证道。 “谢……嗯,谢谢你。”阴阳图难得地表现出这种犹豫小心,更叫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会感谢我,看来他确实跟刚见到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很多问题只要说开了,就很容易解决。人这种东西会随着环境、经历的改变,发生很大的变化,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天空已然蒙蒙亮,师父的鼾声随着第一缕晨光的出现戛然而止,这一惊一乍的作风,也是师父偶然会出现的样子。 回山的路还有千万里之遥,我背上行囊继续跟上师父的脚步向前走去。 踏过山川,走过平原,我来到了一条小河边。河中水流清澈,岸边的卵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浮动出朴实的颜色。 步入炼气后期还是感到有些疲惫,我坐在地上央求师父休息一会儿。师父看我不上紧的样子,也只能无奈地答应了。 我入蒙大恩,跳起来撒丫子跑到河岸边,愉快地扑腾起清凉的河水。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也不知道如此清澈的河水是未达到至清的地步,还是鱼有自己的性格,就只往最清澈的水里钻。河中好几条鲮鲤游来游去,竟然没被我折腾出来的动静吓跑。 玩了一会玩累了,我坐在岸边,看着清澈见底的河水中灵动的鲮鲤纷纷往我这里聚集,我感到很是奇怪。随手捡了一块卵石丢了进去,鲮鲤倏忽躲避,随后又游了回来,这一幕让我更加感到怪异,莫非是它们觉得我太可爱都想亲近亲近我。 想到这儿,我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北山有一条映星河,没错,就是山洞中流出来的气形成的河,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有点犯恶心,可一想到那是件山宝,微微压制住了我那种欲呕的感觉。 映星河是北山的水源,不管是渔家还是农户,都依靠着它生活。我们那群孩子从小就三五成团地到处搞破坏,映星河也算是我们玩耍的主要阵地之一,所以从小炼就的水性还不错。 每家的大人们都对我们在映星河中玩耍很气愤,觉得是对哺育我们的水源之神不够虔诚,可我们一帮孩子哪儿懂这些,从来都是以玩为至高的信仰。 好像说的有点多了。 我在水中像一条鱼一样游着,追逐着朝我聚集的鲮鲤们,我追几步它们就后退多远,我转身,它们又朝我游来,总是跟我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我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想的,不是应该对我很感兴趣么,怎么还一副很怕我的样子。 就才那么一会,刚被兴趣压住的疲惫感又拉着我回到岸上。我用灵力蒸干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忽然觉得有些渴,双手捧了一抔水准备往嘴里送。 水流入口清凉柔和,略带甘甜,可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卡到了我的喉咙里,呛得我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直接将那东西咳回了手心里。定了定睛,看着手里空无一物,我茫然地将手掌握起,右手中光滑的触感让我疑惑,我的灵觉是哪里出问题了么。 我睁着大眼睛,手掌的纹路看得清清楚楚,就是看不到手里那东西是什么。我伸出左手缓慢地感受着它的形状,小卵石大小,手感光滑。 虽然我看不到它,还是尝试着将手里拿个东西捏了起来,像个傻子一样聚焦着手指之间那个摸得着看不到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看了眼远处打坐的师父,我有些不知所措。 “溯衍镜!”源池中的一声大叫传到了我的心神中。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三十三章 祖器 “溯衍镜?”阴阳图的失态让我甚是惊奇。 “你手中这一小块就是祖器溯衍镜的一截碎片,我能感受到它身上有着与万年前的那片相同的气息。” 我感受着手中有质无形的那个小玩意儿,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阴阳图继续说道,“诛邪之战后,复生神树未果,溯衍镜便崩碎成数片散落山海间,也曾花大力寻找,可就是毫无所获。 溯衍镜是一件能够掌控时空的本源至宝,它崩碎后落入不同的时空内,我当年也是机缘巧合才寻到一截。 它,同样是我们需要完整的本源之一。 天地时空纵横交融又各自为政,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散落的每一片碎片都有着各自的形式,具备不同的能力,收集寻找它们来组成原本的溯衍镜,使之重现荣光,这也是我们的任务。” 那么长的岁月,几世“舟楫”前辈,再加上强大的都没找到几截,听到这儿我有些打退堂鼓, “额……这个任务是不是太艰巨了,不同的时空?那会不会有的还留在过去,已经不可能找得到了。” “溯衍镜是时空本源的承载,如若寻不出,那就只能去找悟出时空本源之生灵,无论溯衍镜能不能被集齐,完整此部本源还是有其他路可走,只要有机会你就要去尝试。” 阴阳图对他认定的事有着深深地执念,对这我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我只是条船,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咯。 先寻到悟出时空本源的大能,然后一闷棍打晕,抓起来塞到本源里面修补完成,听起来也没什么难嘛。 “执着图”说怎样就是怎样咯,对我来说感觉也不会有多大影响,毕竟跟他这种……图打交道,优点就是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 在他的认知规则中,他不能欠我的,能直接交易就不多逼逼,吾心甚安。 借着这个机会我跟阴阳图套了下近乎,一直听说祖器有无边威能,是本源的产物、化身,当年打不过邪气,而祭出祖器就能轻松镇杀,让我对祖器的好奇心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阴阴啊,额……阳阳啊,你一直说祖器祖器,那九大祖器都有什么啊?” “你要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可以像青元子那样直接叫我阴阳或者阴阳图。九大祖器并非秘闻,分别是亥苍鼎、玄元钟、开山斧、尊神塔、魔帝甲、祖龙冠、溯衍镜、乾坤如意和造化葫芦。” 过程顺利,我顺着杆子更上一层,“它们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都有什么作用呢?” “不知道。” “嗯?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阴阳图理所当然地说着,“我只在意本源大道需要弥补的那部分,除此之外的事不需要我来操心。” 看着他这幅态度,瞬间让我之前对他的同情消散一空,我悻悻地没继续给自己找不自在,傻图不知道,师父肯定知道,师父虽然有时候不太靠谱,可还是挺博学的。 我正要拿着溯衍镜碎片找师父询问,阴阳图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冷冷地蹦一句,“碎片给我。” “嗯?凭什么,我捡到的!哦,你一句话就抢走了?我看溯衍镜跟我有缘,那就是我的。”阴阳图这幅梭子蟹一样横行霸道的态度让我十分不爽,我直接回怼道, “我有什么好处,你拿什么来交换。”话说出口,我都被自己现学现卖的机灵劲儿给折服了,这样说话还真是挺舒服的。 阴阳图无语良久,“你想要什么?” “嗯……”他的话还真把我问住了,我虽然嘴上说了个痛快,可到底想要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一直以来好像除了吃和玩,我都对其他东西都没太大兴趣。 苦思冥想琢磨了好一会儿,我灵机一动,“你也别问我想要什么,你好好想想能给我什么,要拿出诚意的那种,等你想出了再跟我要哦。”说完,我装模作样地赞叹了下溯衍镜碎片的神奇,在身前晃了一圈赶紧小心地藏到包袱中。 背着手哼着小曲儿,我惬意地向师父那走去。 师父盘膝,周身气息沉稳,灵韵浮动,整个人与身旁的环境浑然一体,一呼一吸之间有着特别的节律。 我踱着步子在师父身边走走停停,也不知道他是神游去了还是悄悄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就听师父说了一句,“玩够了就好好修炼,别在老夫这里晃来晃去地。” 我嘿嘿干笑了两声,看到师父从入定中退出,我乖巧地问道,“师父,你知道本源九大祖器么?” 师父睁眼,“你问这个干什么,这不是什么秘闻,嗯,它们……” “我不是问它们都是什么啦,你知道九件祖器都有什么厉害的本事么?” 师父直直地盯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它们具体的能力我也不清楚。但其中的两件为我们中州人族持有,分别是乾坤如意和造化葫芦。” 或许感受到了我对知识的渴求之心,师父耐心地讲解道,“如意如意,就如同它的名字,如生灵的心意。乾坤如意这尊祖器助我人族执掌山海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嗯?师父,人族近百万年能掌控山海不是因为三位道祖破入梦真境么?” “是也不是,我们人族成道的第一位道祖为玉清山的元始真人,后人称之为玉清元始教尊,或者直接称颂玉清道祖。 玉清道祖踏入梦真境就有乾坤如意的帮助。 另外要知道的,就算是梦真境的至尊大能者也不代表能与万灵为敌,让人族成为天下共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玉清道祖破入梦真之后,开辟了人族的修炼之道,他的梦真道则成为了人族的庇护,让人族的修行从此有了凭靠。 玉清道祖之后,上清山上走出了第二位道祖——灵宝真人,他被后人称之为上清灵宝道尊、上清道祖。 人族虽为一个整体,可由于禀赋差异,每个人修行的方式都有所不同。上清道祖广纳山海各族,有教无类,完成了将各族生灵的修行方式记载、传承、发展的壮举,造福后来者。 他的念广布各处各族,为人族的崛起迈出了一大步。 这期间乾坤如意的助力颇多,帮助上清道祖记录了无数的修行之法,开辟完善了不知多少修行体系,中州的修行风气渐渐兴盛起来。 尽管如此,那时的四极十二州各自为政互不干涉,几乎没什么来往,依然有很多族群根本瞧不上人族的修行法,这其中就有灵族、翼人,还有曾被祖龙庇佑的兽族等传承久远的强横族群。 这时,第三位道祖驾着一头老牛从太清山走出,他就是我们这一脉的始祖德道真人,也被后人敬颂太清德道圣尊。 太清道祖从中州走出,经历千难万险重重阻挠,走遍了山海四极十二州,传播道法教化万灵,后回到太清山借着积累的众生之念一举突破破劫,未经百年便成功踏入梦真境,创造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圣迹。 另一至宝祖器造化葫芦受到了太清道祖大道的感召,降到中州。 一族同时屹立三位梦真至尊,这是有史以来都不曾具备的盛大场面,更何况还有两尊祖器的坐镇。 自此人族便问鼎成为山海间最为强大的种族。” 元始教尊创立人族修行道法,灵宝道尊开拓修缮万族经典,德道圣尊传承教化世间。 三位道祖的建立的丰功伟绩,一步一步让人族成为山海间最为强大的种族,看起来像是气运眷顾人族,可这一切都是这么简单么。 我问师父,“三位道祖成道踏入梦真境,是巧合还是道念的选择啊?” 师父对我的问题感到惊讶, “是叶寻真还是岳千重跟你说的这些,你竟然知道道念的存在。 没错,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道念的选择,但道念也会受万灵的影响,这些东西太过复杂,就连为师也不曾明悟,只知道本源化生万物,道念又是众灵的另一种存在形式。 如今山海的格局样貌,是大道使然,是道念使然,更是众生使然。” “这样啊,对了师父,三清道祖所在的三个道宫,玉清山、上清山、太清山,他们的成道与这三座山有关系么?感觉很巧合啊。” 听得三位道祖的丰功伟绩,让我心中的好奇抑制不住地涌出,我想要一股脑将心中的疑惑都倒出来请师父解惑。 师父摸摸我的头,“你小子整天吃吃喝喝,没想到还能悟得这么多问题。凡人称我们修真者为仙人,你知道为何。 一撇一捺是为人,一人一山是为仙。人与天地山海自然万物相生相应,其中又以山海天地衍生的灵气最助人修行。 为师带你回太清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那里灵气充沛,对于修行是莫大的助力。 太清山有各种典籍可以参阅,那里的天才无数,到时不需要为师敦促,你就会自己着急着去修行了。 另外山海间的山川江海都有自己的道蕴,若能感受到其上的道则那更是难得的机缘造化。 人借山成仙,山同样能借人的修为念力完善自己。传说原始的太清山只是很小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山,太清道祖成道之后,太清山一举跃起万仞,其上烙印的道祖道则对它来说同样是造化。” “哦,万灵生于本源,活在山海间,日常吐纳修行,也不全是盗取天地的灵性啊,人与天地相参与万物相应,都是本源的一部分,也就没什么盗不盗之说咯,总归按照自己的节奏修行下去就好啦,是这样么,师父。” 师父听了我的话看起来有些动容,目中闪出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怔怔出神。 看师父没回答我的话,我又叫了他两声。 “对,你刚刚不是问为师那两尊祖器的作用,嗯,其中的乾坤如意主要是用来镇定乾坤,它的威能远比山海镇、撼山印强得多。 乾坤如意定住的那方天地,其中的所有都只能听凭它摆布。 造化葫芦比较神秘,其内有一片空间,装着无数的灵丹妙药天材地宝,随意洒出的几滴玉液都会让生灵产生质的飞跃。” 师父回神,欣慰地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岔开话题,他又提起了刚才的问题。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三十四章 神魔界碑 “喔,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厉害啊。”听了师父对两件祖器的描述,让我觉得它们的功效好像马马虎虎,没什么牛逼的。 “你不懂,祖器代表的是最初的本源,简单朴素,一旦出手干脆利索。 就拿先天来说,他们外形迥异,但就算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击都蕴含着本源之道,他们是法则的掌控者,一举一动都能让万灵无法生出反抗之意。 就像是为师同你讲话,是不容你这小子质疑的。” 看着师父渐渐边说边得意的样子,原来是在这儿等我呢。 我也没去理会他自顾自地捧自己,整理了一下包袱,朝着原来的方向起身继续赶路。 就听身后师父大叫,“喂!你个臭小子有没有认真听为师讲话!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心中窃笑,师父的很多套路我早就门儿清了,对于他的自吹自擂,你只要不去睬他,就不会让他产生那种变态的自豪感,我也就省了很多麻烦在处理自己的心情上面。 正如我所想,师父一路上无精打采,一副想要敲我又没理由动手的样子。 我常是用余光瞟一眼他,看到师父这这幅糗样让我觉得自己甚是厉害。 跨过了几条河,翻过了几座山,脚下的这片土地听师父说属于乐稽山脉。 整条山脉的走向与河流并行,伴着水流延伸向未知尽头,这里特产一种白色的带花纹的玉石,硬如精铁,对于建造屋舍和工事都有重要作用。 山间生着雪里青、茅针花之类的草植,树木高大成林,多是杉柏松榕之属。山林中溪流潺潺,小鹿山兔在林子中穿行,跳跳停停,很是可爱。 距乐稽山脉千里的另一条山系便是行沧,二者之间的平原和丘陵被统称为沧乐之野。 行沧之北、乐稽之南有两处大荒,听师父说那里居住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生灵。 又走了数十日,沿着藤条树木形成的几座桥,跨过了几条深深的沟壑,一块巨大的半梭形石头斜插在地面,映入我们的眼帘。 起初远眺,那块石头如小山一般只露出一个尖,渐渐地越来越宽,到了一处又瘦了下来,像是一个斜倚在夕阳下的守卫,孤独、坚毅。 慢慢走近,石头在我的眼中越来越清晰。 我在大概百尺的位置我停了下来,抬头看着这块青黑色的石头,两个古老的符号烙印在上面,尽管看不懂,但其上散出的韵律在我心中形成了两个大字“宁海”。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宁海城马上就到了,为师要再跟你强调一遍,踏入宁海城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你准备好了么?” 我歪着头琢磨了几秒钟,“不管准没准备好,这不也到了么,师父,一直听您和岳师伯说山海划分为四极十二州,宁海城不也是宁海州的一部分么,还能跟流云城北山城有多大差别呢?” 师父带着我走到那块石头之前,双手放了上去轻轻抚摸,对我徐徐说道,“这块石头叫界碑,传说共有九十九尊,其中三十二块定界,六十四块分隔大荒与部分特殊区域,还有更特殊的三块儿……” “另外三块怎么了,你快说啊师父。” “其中之二分别伫守在神和魔的禁区中,还有一块就在你们北山城以东与东海接壤的地方。” “嗯?我们北山城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倒不是说你们北山城特别,宁海州与东海毗邻的地方,那里是关键一处。 为师与你讲过,当年诛邪一战其实并未完全将邪气诛灭,欲邪借心魔念力沾染诸多族群的生灵,封心种虽圣洁,但是不能完全封住那些入毒已深的生灵的,它们中也不乏一些大能者,最终被驱逐到了东海。 东海自古以来便是一处是非之地,浩瀚的汪洋中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存在,尽管大大小小的征战爆发了无数,可经为师查阅诸多典籍,总觉得那里可能存在着无法想象的生灵。 东海之滨的界碑是用来震慑也用来示警,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我就说为什么在北山城住了那么久都不知道还有块的界碑存在,相隔甚远啊。 “师父,的禁区是什么,特殊的区域又怎么特殊了?” “你今后独自行走山海,这些东西你总要知道的,为师就好好为你讲解一番。 山海自由人族掌控起,便以人族的起源地中州为中心,向外延伸。 十二州有限,四极无垠,在四极之内十二州之外有九处大荒,两处禁地,百余处特殊区域,无垠的四极中更有数不尽的秘密。 十二州就不做过多介绍了,在人族的地盘为师不担心你会出什么问题。 禁地一处属于神一处属于魔。 神族位于浅繁丘之北,息坎之西,被称为无上金阙。 魔族居于昆南之南衍离之东,被叫做洪元魔域。 此二处万族生灵禁止踏入,随意打扰休憩的结果只有一个,你懂。 大荒主要的有九处,其中包含着百处特殊区域,说特殊是因为它们有着奇特的法则,蕴含着奇异的威能,为师也不一一列举了,这些地方没事别瞎逛。 九处大荒分别是甘壑、皮谷、幽阿、重阴、融阳、汤谷、巫垣、不句、章尾,其间生活着许多特殊的种族,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国度,各自的生灵在各自的乐土上生息。 嗯……我们太清宫有两件神器,江山笔和苍海画卷,说是两件实为一体,上面详细描绘了山海各处的地理分布以及万灵的所在,待回到中州为师向宫主请出神器让你好好观摩一番,能了解这片山海的走向格局对于你感悟大道也会有极大的帮助。” “嗯?师父,看看画就能帮助修行么,咱们太清宫的法器也太厉害了啊。”我惊讶中带着兴奋地说道。 “厉害是自然,只是帮助你提升感悟的并非江山笔和苍海画卷,而是我们所在的这片山海天地。 划分了四极十二州之后,以界碑定下了山海的规则,山、海、界碑以及头顶的天空,脚下的土地,你我身边的灵气清气,四周的灵植鸟兽,每一处你细细观摩品味都可以感受到其中的大道痕迹。 这些是开山之后的感悟了,心中有数便可。” 我绕到师父身前,跃跃欲试,“师父,咱们快走啊,赶快回中州,快点去看看苍海画卷。” “就你猴急,跟了为师这么久都没有学到为师的半点心如止水。 你记住,我辈修者修道先炼心,一定要让自己像为师这般泰然自若、遇事不慌,做到天崩不惊、地陷不惧,九天劫雷打不动,九幽冥火烧不穿,要做到众人誉吾不加劝,众人非吾不加沮,心中有道那一切外物不能扰动吾身,好好学着点,为师能教你的本事可不止这点儿。”师父一手护心,侃侃而谈,还真有那么点得道高人的意思。 看着我没有因为他的话佩服得五体投地,师父有点不高兴,砸了咂嘴,“听懂了没,怎么跟个榆木疙瘩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说完也不待我回答,他伸出手狠狠地敲了我一个脑瓜崩儿。 这一下应该是积蓄了这一路上对我的不满,直接敲得我头晕眼花,鼻涕都差点流了下来。 我定定神,捏着拳头跺着脚就朝他冲了过去,这老小子绝逼是特么故意的。 可是我在距离师父身前一尺的地方又不能动弹了,我恨恨地说道,“以大欺小!就会欺负自己的徒弟,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跟小爷我在同一个境界过两招,看小爷不打得你落花流水。” 我愤怒地张牙舞爪,可师父露出一副欠揍的样子,也不说话,就那样背着手,时而看着眼前的界碑沉思出神,时而低头看看我忍着笑意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 我越看越气,缓缓运转起源池。 清气灵气一上一下的输布是我在与擎曾对决的时候偶然尝试出的运用技巧,没有什么特殊原因,灵气有向下走的趋势,清气则更愿意往上跑,应乎二者的特性让它们在我体内自行运转,才有了在对决中的出其不意。 可这一招对付起师父来好像没什么大作用。 我将清气运于双手,狠狠向前推出。师父的修为比我深厚的不知道多少,根本不为所动,灵力注于双腿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师父笑盈盈地看着我,“怎么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不是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啊。 臭小子还想跟为师在同个境界比一比,做什么好梦呢,为师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早就声名远播了,就连持术境的修者老夫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同阶。 想挑战权威的想法值得表扬,可现实很残酷啊,哈哈哈哈……” 我是最见不得别人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还在旁边说风凉话,我的倔劲儿加上暴怒瞬间激发起源池的清灵二气,两股气在源池中加速运转,渐渐地出现了融合的趋势。 怒从心间起,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直接将一道半融合之后的气引出,运至双手,狠狠向前拍出。一股大力将我直接弹飞了出去,后撤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形。 师父纹丝未动,可看起来脸上带着些震惊。 他掸掸身前的土,“你小子怎么突然打出了道那么古怪的灵力,不应该啊,你才炼气境,也没学过什么进攻的术法,怪了怪了。” 清灵二气一击之后又分成了原来的状态,对我也没有造成什么不适,只是被师父护体真气弹回来的手还有些隐痛。 “再大的劲儿不也没成功么,哼就会欺负自己徒弟,不跟你玩了。”说着我就往地上一坐,插着手故意不去看他。 师父收了真气,走到我身前好奇地打量我。 “看什么看,没见过你清易小爷的帅气啊。”我生气地扭着头,倒也不是委屈,确实是感觉自己全部的力气都用上了可就是没有产生任何结果,虽然也能预料到,但是总归这样的结果让倔强的我很不爽。 “行了行了,为师也没想欺负你,方才的考验结果很是不错了。为师的护体之术叫《转千回》,你用出的力气越大受到的反震就越大,那一击已经很不错了,差不多有为师当年百分之一的功力。” 这时候还有空捧自己,我才不会信师父说的最后那句话。 师父看我没接茬继续说道,“刚还说到你的心性需要打磨,你这笨小子就没反应过来老夫是在故意逼着你冷静下来么,起来起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体悟下,不然就要错过了。”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三十五章 拖着大剑的老人 山水一重接一重,过了界碑没多久,就觉得周围的景色亮了许多,我狐疑地看了看身后,或许只是视野的开阔让我产生了错觉吧。 本以为迈过了界碑就能看到让师父忧心不已的宁海城,可一切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与起先走过的沧乐之野没什么太大区别。 广阔的平原上,依稀还能听到流水潺潺,草丛中虫鸣声此起彼伏,让枯燥乏味的旅途多了很多趣味,身披绿羽的黄头鸟雀群时而飞起时而落下,激起了整片大地潜藏的生机。 走啊走,走啊走,仿佛又到了扇子里的阴阳二气球中,循环往复的景色无穷无尽,让作为孩子的我的耐心又快要触底。 忽然,不知道哪个方位传来了一阵金石摩擦的声音,伴着锁链的抖动和拽锯一样的喘息。 我警觉地看着四周,师父在我身前放慢脚步,身体微微绷紧,不再是平常那样散漫。 我快走了几步轻声问道,“师父,附近是不是有人啊,宁海城的修者吗?” 师父谨慎地运起了气,用不知道什么法术探视着周围,继而松了口气,“原来是他。” 我不解道,“谁啊?又是你的老朋友?” 师父没睬我,照常迈步向着前方走去。 目之所及,草木低伏,若是有生灵的踪迹总该能一眼望见。我跟上师父,好奇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 水流的声音渐渐消逝,金石的摩擦声却没有随着我的靠近或远离产生变化,就像跟我总是保持着恒定的距离,不大不小,清楚又模糊。 我漫无目的地左顾右盼,这种不温不火的感觉让我心头升起浮躁之感。 不待我发作,不经意地一瞥,我就看到一个满身泥泞,比初见时的师父还要随性的一个伛偻老者,正拖着一把巨大的剑低头前行。 他的手腕上,一只青黑的镣铐通过一条粗粗的铁链与巨剑剑首相连。 那把剑该怎么形容呢? 至少要我两只手才能握住的剑柄,剑茎上缠着粗糙的藤条同样沾满了湿哒哒的泥土。剑格从茎前凸起,整个弧度带着不可名状的美感,与锋利的剑身自然地勾勒成一体。 整把大剑似乎是石质,带着暗淡的青黑,没有任何花纹,跟那个原始人一样的伛偻老者倒是也很合拍。 师父停下脚步,显然也是看到了他,对着伛偻老人微微拱手,“这位道友,贫道乃中州太清宫长老弈明子,路过此处曾有多次面缘,敢问道友是哪座山门宗派的修者?” 一向散漫不羁的师父竟然也会如此和气,我好奇地想,眼前这个乞丐般的老者会不会是跟师父一样的修真强者,人不可貌相啊。 热水浇在冰冷的铁板上会冒出呲啦的响声,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会么?应该不会。 那个老人头都没抬,像之前一样吃力地拖行着巨剑,看起来剑的重量似是不轻。 空气中回荡着金石摩擦的声音,许久未闻人语。 作为缓解尴尬的小能手,见此情景我站了出来,喊道,“老人家,您那个衣服是不是该洗洗了。” 师父回头瞪了我一眼,示意我禁声。 伛偻老者张牙舞爪的头发下掩盖的脸看得不真切,听闻我的声音,他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是看了我一眼,可下一步又重复起之前的动作,缓缓前行。 我与师父并排站立,我想要再度缓解尴尬,可还没张口就被师父拉住了。 目送着老者远去的背影,他的身形就像是一只老龟,缓慢、稳健。 刹那,老者消散,像是出现时的那样突然,让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我问师父,“这人谁啊,好像心神不太聪明的样子。” 师父的反应也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他先是沉思了一会儿,又是瞪了我一眼,竟有些认真的样子,说道,“不可无礼,我懂了,这位前辈并不是真实的人。” 我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大大的不解,心想,“那伛偻老者的糗样儿跟之前的师父有异曲同工之妙就算了,莫非师父这次像在北山那样,魔怔了?” 越想越觉得如此,我露出焕然大悟的样子,同情地看向师父。 “你这是什么表情,张嘴瞪眼地,看起来更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师父很是嫌弃地瞥着我,继而继续说道,“方才的前辈应是这片空间的一段记忆,不知道多久之前的影像。” “啊?”听到师父奇怪的话激发了我的求知欲,“空间还有记忆啊?” 师父抬头看着眼前的空无一物,面露思索,“那位老者存在的岁月不好追溯,他多半是一位修为十分强大的修者,或者是曾创下过不朽功绩,以至于影响了这片时空,从而被铭记下来。” 师父的这番话令我很是向往,得多厉害的存在才能被一片空间记住呢,我学着师父的样子,带着崇敬,思索、出神。 驻足良久,伛偻老人的那段影像再没有出现,我们也没有继续等待,沿着师父熟知的方向,向宁海城走去。 自从过了撼山派,我之后所走过的路好像都不见了春秋冬夏。 本该是印象中草木枯黄的落叶之秋,可脚边朵朵含苞的小花却在告诉我事实并非如此。 我也曾问过师父,为什么这里没了北山那样的四季分明,师父却说这也只是迈入宁海界后的不同的冰山一角。 这就让我对师父口中所谓真正的修真界更加好奇,步子也逐渐加快了许多,在师父身前催促了好几次,终是以师父的一句“你要是知道路该怎么走,那就你来带路”打消了我的躁动之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才让师父这样发愁,对于我见过之后可能出现的反应惴惴不安呢?只能暂时压在心底了。 无垠的平原渐渐有了尽头,一条宽阔的大道呈现在我的眼前,一直通向天际。 说是道路,只是因为两旁各有一处湖泊让夹在中间的土地成了人们能进出宁海城的通道。 说是湖泊,两处水湾都不知道向外纵横向何处,有多远、有多深。 路与湖的交界,色彩不同的石头堆砌在两旁,成了简单的分割线。平整的路面上散布着平整的石板,同样色彩不一。 或许是两座湖泊水气太大的缘故,零星的几株小草上挂着的露珠,滴答滴答地浇灌着它们身下土壤中的根茎。 不待师父阻拦与絮叨,我迫不及待地迈上了这条宽阔的大道,一步步向前奔跑着。 潜藏在“天际”深处的一座宏伟建筑也渐渐露出了真容。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三十六章 宁海城 巍峨的城墙,泛出朦朦青光。 我停下步子,在路中央伫立,并非是因为被这恢宏的气势震慑住,而是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着我前进。 我抬头打量着眼前雾气中的宁海城楼,极高的城墙由块块整齐的青黑色石头砌起,正中央一个巨大的城门敞开着,看不真切城内的景象,无人驻守,无人进出。 岁月似乎没有对这座城下手,可却留下了道道深深的沟壑,显然是经历过不少琢磨,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师父他们说的那场与东海的大战。 城楼分两层,尽管距离并非很远,可是水气弥漫,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我回头瞧瞧缓步跟上的师父,想问他,宁海城怎么好像不欢迎我的样子。 师父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在他身后。 有了师父在身前,宁海城像是找到了熟人,我身前的那股阻力也就消弱了很多。 越向前走,水气越发厚重了起来,甚至隐隐得开始看不清墙壁,只能见到散出的微弱青光。我赶忙离得师父近些,不然总是有种要迷路的错觉。 复行数百步,雾气又渐渐转淡。 又一瞬,我真切地看清了师父那件青衣上的泥土。 环顾四周,荒芜的景色竟还不如城外十中之一的秀丽,我回头看了一眼,城门淹没在雾中,消失不见。 我这时貌似理解了师父说的,到了宁海城之后是另一番天地了,莫非就是如此荒凉不堪的修真界? 想到这儿,我还真有点打退堂鼓,看这里的样子,应该是连包子都吃不到咯。 我戳了戳师父的腰,在师父嫌弃的眼神下,我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啥子情况啊这是?这就是你说的不一样的世界啊,也太不一样啦!” 师父撇着嘴,“这只是宁海外城,自然无人打理,看上去荒凉了些。宁海城都是修士,哪有工夫顾及这个,城中的聚灵阵没让这些草木凋零就已经很不错了,跟上别掉队。” 师父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连之前流云城外的事都没让他有如此神情,也不知道这里到底藏着什么妖怪。 零星的草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让我想起了北山的老人们,几个月离乡的日子还是有些想家的。 宁海城仿佛有一种神力,勾起了我的情绪,试图摆在我的眼前让我直面它。 一段段的记忆片段徐徐地来,不断累积,让我的小脑袋隐隐胀痛,我使劲敲了敲太阳穴,它们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我看着身前师父的背影,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茫然。 师父的脚步不紧不慢,没有停歇,我跟着师父继续走向这片荒凉外城的深处。 宁静的外城无风,有的只是我与师父的脚步声。 不知名的草木拔节,又被压弯了头,几朵傲然地小花开放,接着枯萎,种子洒到身下,消失不见。 走着走着,我心中原本的跃跃欲试渐渐出现了一丝对于未知的恐惧,我快走了几步离着师父近了些。 师父回头看看我,竟露出了一个很正经的笑容,拍拍我的肩膀继续赶路。 空旷,萧条,无迹。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从城外走向宁海内城的过程其实并没有太远,却恍惚间过了数日数年。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金石碰撞的咔咔作响,我渐渐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气息流动,破碎的石阶稀稀疏疏散布四周,我轻嗅了一下,青草气传到了我的口鼻中。 没过多久,如同宁海外城一般的青黑城墙映入了眼中,几名手持长矛,身着暗青色铠甲的修士伫立在城门外,他们的修为内敛,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境界,身上充满了压迫感,比起撼山派的一帮弟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具内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即将到来的我和师父。 师父顿了顿步子,理了下衣冠,大步向前走去。 到了城门口,青甲修士并未阻拦,也并未言语。 我弓着身子,小心地拉着师父一角长袍,紧张地打量着二人,生怕这两个看起来高大威猛的壮汉突然发难。 师父没好气地扯过衣襟,昂首挺胸地对两个人含笑掉头,不满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上。 初来乍到,我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努力直起身子,不去看他们,一步步可谓如履薄冰。 直至迈入内城,我稍稍松了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师父,您是也欠了他们的灵玉么,为什么他俩看咱们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你这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师父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怒气冲冲地瞪着我,“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小子别老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要时刻记住,你乃是我太清宫灵秀山大长老弈明子的首席大弟子,你代表的是灵秀山!是太清宫!不要委屈了自己的身份!” 师父大声嚷嚷着,好像生怕这宁海城的众人不知道他是谁一样。 附近的修士数量不算太少,内城虽然不比流云城,也称得上是繁华。 往来的修者要么身负长剑,要么手持枪矛,很多骑着稀奇古怪的乘骑。兵戈坐骑,好不威风凛凛。 他们不似流云那般绸缎华贵,大都短衫束发,男女修者皆是如此,零星几个看着阔气的公子哥,也跟周朱那种大户人家的暴发气没得比。 这内城俨然也是修建在一座山上,纵横极远,层层阶梯向云端伸去,两旁的都是些看起来稀奇古怪的小店,酒庄、商铺类的建筑也不在少数。 高大的树木,妖艳的小花,虫鸣鸟叫声惬意非凡,些许地面上还披着层层绿油油的植被,让宁海城的大街增添出各样生气。 能看到的最远处,四尊巨大的天青色柱子伸向天顶,上面白云簇簇翻滚,偶尔露出的淡金色的屋瓦射出白光,似星辰闪耀。 我看向头顶的天空,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我问师父,“咱们是要在这里多住上几日,还是说这里也有好果子、好饭菜吃呀!” 师父砸了咂嘴,对我的不知修行也没有任何办法,“这……这宁海城之后的路不难走,很多人族城中有御空大阵,我们可以凭借它省去很多脚程,今天为师先带你到处转转。 回中州的路有千万里,练功是修行,炼心更是重中之重。你想要的获得一些东西的时候,自然要有相对应的能力守住它,甚至要放下很多东西,唉,我这说什么呢,一切慢慢来。” 师父这莫名其妙的一出又让我觉得云里雾里,整个路上,从开始修行到现在,就不知道师父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事儿是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这个亲徒弟的呢? 修行不就是炼气入门、寻真、明悟、传法、得道吗?好像也没什么难的,怎么搞得跟赶肥猪上架一样。 修行,重要的就是开心。 我哼着小曲儿,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跟在师父身后。 要说这尽是修行者的城池就是不一样,连空中飞的鸟兽的乐园都被占领,一会会儿就有御风而行的修士掠过,看过几次,也就适应了这种嗖嗖唰唰的环境,都见怪不怪了。 这里的商铺没有一家在叫卖,修者的目的都很干脆直接,各取所取、公平交易。 听师父说这宁海城曾是某海族的封地,后与各族共生,构建出了繁华的宁海城。只是后来海族作乱,被平定后逐出宁海州,人族也就顺势接管了宁海城。 看着往来的各样修士,还是人族好看一点,各族修士、奇奇怪怪的族群,确实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直立的牛、三个头的狗,竟然还有修士长得兽的身子、人样儿的脸。 我时而对这个露出好奇,时而对那个带着震惊,没过多久,我跟师父就被一群长相各异的修士围了起来,为首的是一名人身鹿首,手持竹杖的老者。 我如今仍然能够回忆起它的声音,苍老浑厚,又有点牙牙学语般,总归跟正常的人族还是有很大不同。 面对一帮面带不善的修士的“围攻”,师父大袖一挥,神色傲然,挑着眉毛呵斥道,“贫道中州太清宫灵秀大长老弈明子,各位道友阻我师徒二人去路,有何贵干!” 听闻师父的话,不少人已经萌生退意,可为首的老年修者仍不肯善罢甘休,“弈明子道友,我等都是着山海修者,你的徒弟对我等数次挑衅,是否太过不懂礼数?” 鹿首修者的话也没错,让我心中顿时生出愧疚之情,正要拱手道歉,师父却一反常态,怒斥道,“不懂礼数?老夫的徒弟是尔等能狂言斥责的?退!” 随着师父一声令下,身旁的无形气场绽放开来,师父脚下顿时现出多道金光,一股大力将围在我们身边的修者震飞了出去。 我想去扶起他们,毕竟是因我的冒失才让他们感到不快。可正要行动,我就被师父一把拉住,头也不回地向着台阶上走去。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三十七章 神器!宁海神矛! 就那样被师父拽着,在一众修者怒不敢言的注视下,我沿着台阶一步三回头地向上攀登去。 说来也怪,这宁海城中往来的修士众多,彼此之间的交流却不多,莫非是传说中的有心灵感应? 读心术这玩意儿要说就属师父牛,读出了我的疑惑,师父开始端起了架子,一手提在身前,挺直要背,“乖徒儿,有什么问题需要为师解惑吗,随时提!” 我看了他一眼,要脱口而出的话又被我咽了回去,心里琢磨,“这老头儿肯定是想在我面前摆摆谱,就不给你这个机会。” 我装出茫然的样子,“没有什么问题啊,怎么啦,师父?”说罢,我还歪歪头,作疑惑状。 师父脸上即将含苞的笑容瞬间萎了下去,不开心地咂咂嘴,“就算你不问,为师还是要大概跟你讲述一下往后的两三规矩,你且听好。” 边走边说,我们脚下的功夫并未停下。 通向宁海城顶端的台阶层层分明,有着不同的花纹和样式,就连材质多多少少也有区别。 两旁的店铺小馆也逐渐高端了起来,屋舍建筑乃至光顾修者的打扮也都看起来正常了许多,当然了,这个正常指的是看起来更像个人了。 师父解释说,“山海之广袤自人族有记载以来都无人能窥得其全貌,四极十二州说起来简单,可就算是当年族人无数的土灵一族,他们的镇族神器“撵步盘”中铭刻下的山海界图,也无法做到将山海各处尽录其中,这里面涉及到很多东西,有机会为师再向你一一介绍。 修真界向来是以实力称尊,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我们如今脚下的宁海城就是偌大修真界的一个缩影。这里不似流云那般华荣,锦衣玉食、珍馐美酒等等只是凡人的追求,于我修者无益,今后你自会有所体会。 这一层层阶梯规矩的是不同修为、诸般背景的修者,有资格的才能更上一层,直至通向顶端的皇都宁海。” 我看着自己两手空空,师父嗓音低沉的话语让我不明所以,“这片世界很大,徒儿知晓,可您不是一直同我讲万灵皆从本源而出,实为一体,那为何还要分个高下?” “有的事情没有为什么,懂的时候自然会懂了。” 师父没有看我,继续向前走去,不远处的四根大柱子在我眼前越来越壮观,那家伙,比我一路走来见过的最大的树还要粗,当然不包括寻木在内。 柱子支起来的并不是房舍堂宫,而是类似牌楼牌坊,只不过大了很多。顶上的瓦也不是淡金色,而是透着琉璃的红。 我跃上最后一层台阶,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 一轮大日横空,万里无云,牌楼顶部翻滚的云如同流水遇上堤岸被阻隔在外,而在我身前一步的地方完全没了凭靠,俯身看去,远处是一座城,一座师父口中的皇都。 宫殿缠绵不绝,远处模糊不清像是隐藏在幻境中,五光十色的灵韵漂浮,遮住了视线。 我咽了口唾沫,“师父,咱们是要跳下去吗?” 不待我转头,师父从背后一把将我推了下去,我惊恐地回头想要抓住师父,看到他标志性的猥琐笑容,我的心中顿时泛起无尽的波澜,心想,“为什么,要结束了?” 一时间,无数繁杂纷涌的念头一页一页翻动着,我闭着眼睛,回想着十年年少的一幕幕,从此之后世间一切将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无力地向后倒去,清气从指间流走,什么也抓不真实。 噗的一声,我的后背不知道跟什么玩意来了个亲密接触,我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如此迅速,微微睁眼,我看着渐渐清晰的五指,还有藏在手掌后带着猥琐笑容的师父。 “怎么样臭小子,刚刚是不是觉得没有任何缘由就被自己最亲、最敬爱、最伟大的师父给抛弃了,整个世界是不是要崩塌了,没有任何依靠,没有任何温暖?反应过来后有没有觉得无比的温暖、无比的充实?”看着师父的笑容,我也笑了起来,嘴角越扯越大,一拳打在了他的鼻子上。 毫无防备地挨了我一拳,师父捂着脸倒退了三步,怒骂道,“臭小子你欺师灭祖!现在竟然敢打师父啦!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没理他,回顾着方才的状态,我略微明白了从拜师到现在师父跟我讲的很多东西,我站起身对着师父恭敬一拜,“徒儿懂了。” 师父哎呦地扶着腰,颤巍巍地直起身子,也不知道明明打的是他的鼻子跟他的腰有啥子关系。 他甩了甩手,“懂了就好呀,不枉为师近半载对你的教化,走啦!” 我看向身后的皇都,伸出手想要打破幻境,却被师父一把拉住,稳稳向前走去。 脚下空空,却实是能触得到的地面。一步一瞬,原本天空中的太阳变得更真实了,我也是直接站在了皇城之内。 廊檐勾错,紫瓦青砖,宫殿此起彼伏,灵韵流转,无处不充斥着浓郁的灵气。 正中央的是一座大门紧闭的大殿,琉璃红的屋顶下同样是四尊巨大的柱子,每尊柱子上盘旋雕刻着龙像,张牙舞爪威武异常。 我所在的地方是殿前广场的中央,正在我环顾四周时,一队身着铠甲的修者从不远处齐齐走来。 他们的甲胄上鱼鳞密布,或者说是龙鳞也可,胸前獠牙外露,头盔俨然是龙首的样式,一行人均未佩戴兵器。 为首的修者要高其他人半个头,看不清面具后的脸,识身形不是十分魁梧,浑身充满冷冽,像一把带着杀气的利刃。 只闻他开口,声音听起来年纪应该不是很大,严肃地说道,“弈明真人,城主现有要事不能抽身,特派卑职恭迎,请!”说罢看了我一眼,微微示意。 师父还礼,向我介绍,“他是城主座下第九将者,修为与老夫相仿。” 听了师父的话,这位擎旦大将赶忙说道,“弈明真人过誉,晚辈虽在修为上稍逊前辈,可于悟道之境差前辈千里,前辈乃我修者高山景行,深知不敢同前辈相较。” 擎旦应该不是个特别会讲话的人,言语时的刻意让我没忍住小声笑了起来。 不待我止笑,众人齐刷刷将目光转向我这儿,我尴尬地挠挠头,旋即想起师父说的不能跌份儿,强行让自己严肃起来,用粗粗的嗓音说道, “第九大将你好,我是弈明真人的首席大弟子,你可以叫我清易真人。” 不待大家作反应,师父一手揪着我的衣领招呼擎旦一众走向偏门。 师父说非神降庆典以及其他重大场合大殿正门是不开放的,整个皇都内外规矩众多,要我好生跟随,走丢了他概不负责。 我心中冷笑,师父的话只能听一半,说不定哪半句就是框我的。 正殿制式的宫殿层层叠叠,高低错杂,偏门后不远处的一座钟楼甚是有特色,样子像是宁海界碑的下半截,越往上越高,钟声阵阵,传到耳中令人神清气爽。 越过宫殿群是皇都的后花园,擎旦介绍这里种植的花草之中有很多仙灵药草,对于修为提升以及强健躯体都是极大的助力。 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药香,确实感觉修为产生了要精进的冲动。 过了后花园就是皇城的演武场,这演武场之大不是流云、撼山能媲美的,更别提我们北山了。 演武场中央是演武台,四周营寨众多,盔甲枪矛整齐划一,每一位都是修者中的精英,能望到的尽头是两座大山,山谷就是去平江州的通道。 演武台身前立着一座模糊的石像,石像并不是雕刻着城主或者某位大神,而是横着一柄长矛。 到了演武台近处,我仔细打量着这个特别的兵器,与众人手中兵器的制式略有不同,矛头圆钝,旁边还伸出锋利的一节,像是鹿角。 擎旦向我特为介绍,“此乃宁海州第一神器——天擎宁海矛,相传是祖龙化道留下的龙角、龙齿碎片炼化而成,具有部分祖龙之威,当年镇压东海异族,此矛有着决定性的功劳,这是我宁海的底蕴所在!” 听着他虔诚又激动的话,我心底琢磨,“谁家底蕴摆在台面上呀,不都是藏着掖着。” 想到这,我看了师父一眼,没想到竟成功换来师父一个白眼, “你看老夫作甚,擎旦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老夫对此物的了解也不多,曾听宁海弗抉说它是由一位神灵收集祖龙的遗物炼制,可祖龙之能并非是寻常所能比拟,就算是遗威也不能够任由掌控,后在青龙的协助下注入了一道青龙的本源真血,才使之完美契合,成为宁海州的第一神器。” “就这么摆在这里吗?不怕有坏人偷走呀!”我略带稚嫩的声音提问道,颇有些暴露守财奴的感觉。 擎旦轻笑,“此乃先天神器,早已有自己的灵性,就算是城主大人也不能随意驱使,况且这演武场是我青龙天军的大本营,驻守此地的执法者数万,就算是一只鸟雀也不可能飞的进来。” 感觉到擎旦的傲然,不知为何我特别想怼他,脱口道,“鸟雀怎么碍着你们了,飞进来都不行,没意思。” 听了我的话,身边众人哈哈大笑,这就让我更加尴尬起来,我红着脸大叫,“喂,咱们就在这杵着发愣啊,该干嘛干嘛了!” 我这只是在没话找话缓解尴尬。 随后,我与师父在一座议事厅坐下,看着师父老态龙钟喝茶的样子,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师父,这就是你说的执法者啊,拽拽的,还不让鸟飞进来,这是违背自然大道!” 师父也没抬头,只是斜眼瞄了我一眼,笑笑,“待会儿你就不能这么说了。” 他的话让我一愣神,我也懒得再在这件事上计较,不知为何,看到执法者我的心中会升起一团莫名的火,奇怪。 懒得琢磨,倒是那柄宁海矛引起了我的兴趣。 从接触炼器,炼制出了被魏苓仙抢走的香香,我就再也没有作尝试,只是因为一个字——懒得练。 最初就听师父介绍祖器、神器,说不关心是假,对于这些听起来就很牛逼的东西我还是心存向往的,我问师父,“刚刚看到的那个先天神器天擎宁海矛是什么情况,还有之前什么土灵族的撵步盘?” 放下茶杯,师父开口,“先天神器?就是先天神器呗,法器的品阶而已。” 我急不可待地追问,“您就详细说说呗,上中下,天地灵凡?您早就应允过要跟我说说神器的划分,不能说话不算数的呀!” “神器呢,分为先天神器和后天神器。”只见师父不紧不慢地用手指敲敲杯子,我赶忙识趣地给他斟满茶,问到,“然后呢?” “神器的划分与修者类似,修者的实力看修为,神器的划分看的同样是修为,只不过对于它们来说还要加上另一个——灵性。 先天神器一般指的是天阶以上,威能强大,灵性机巧的至宝,往往具备着一些自主意识,能力多样。比方宁海矛,比方撵步盘,它们有着自身灵智,甚至能辨别对错是非,能自主认主。 至于特性方面,宁海矛算得上是祖器之下第一大杀器,神力无匹。 撵步盘则是土灵铭刻山海之器,能调动山海之力为其所用,此器承载着灵族中最本源之道,可惜最后失败了。” “啊,是怎么啦?”一直以为除了,灵族是世间最为完美的族群,行沧山系即将圆满五行灵身的沧李看起来就挺牛的,听到土灵一族竟会失败了,我不由得好奇。 “就像这杯子里的水,太多了就会溢出来。力量强大也要有足够的心性来承载,神器并非没有终时啊。” 师父的话刚说完,就听议事厅外一阵盔甲摩擦的鸣声由远及近传来。第一个迈步而入的人体型彪悍、满脸络腮胡,一股粗犷之气扑面而来,哈哈的爽朗笑声震耳欲聋,我的体型跟他比起来简直是小鸟依人了。 伴随着他的笑声停下,身上铠甲的抖动之声戛然而止,“宁川天门第三将者——兵相人,拜会弈明真人。”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三十八章 执法之人 说话的兵相人一身之气隐隐散出杀伐的味道,不知道是狩猎归来还是刚出完什么任务,可这正当人族的太平盛世,能有什么乱子。 看兵相人咧着嘴看向我,我不由得紧张,“这位小兄弟定是弈明真人的高徒了。” 说罢,他从身后军士的手中接过了一个黑褐色木盒,一手托着,面带笑意地继续说道,“城主大人算到有贵客到来,特命俺送上一份厚礼。俺兵相人乃一介武夫,炼体出身,也不知道你们炼气的修者喜欢什么。适逢先前剿灭了一群不守规矩的臭鱼,缴获了几枚珠玉妖丹,送给小兄弟补补力气。” 我盯着眼前的盒子,看了看师父,也不知道该不该收下这份不知道多贵重的“厚礼”。 师父没有做声,我咽了口唾沫,“大个子你说的这个珠玉妖丹是从鱼身上挖出来的吗?用不用洗洗再吃?” 兵相人听完哈哈大笑,“小兄弟说笑,是俺老粗没说清楚,这玩意儿可不是鱼眼珠子。 俺跟俺的兄弟们,前些日子被派到乐稽山外、靠近融阳域的平谷丘,去执行任务了。 尊宁海矛的指引,那里有异族故意伤我人族外出历练的修者。 嘿,你是不知道,俺老粗降临那里的一刻,那帮异族崽子吓得尿都要流出来了。 他们中修为最高的不过才半步开山,让俺两巴掌就拍碎了,喏,收缴的战利品带回来了。” 初闻不觉什么,越听我越觉得哪里不对,听了他的话,我很是复杂,心里的话也脱口而出, “异族仅仅是打伤了我们几个人族的修者就要被杀掉么?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们的人故意去挑衅别人,却又技不如人。” 听了我的质问,刚刚还看起来很和善的兵相人顿时眼神凌厉,一甩手,盒子便浮在半空中。 或许是师父的原因他没敢发作,但也将他能做的反应都表现了出来。 看着他们身后一众修士,又看了眼身后我的靠山,我不甘示弱, “咋地,我说错了还是啥!” 兵相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挠挠头又回到刚刚见面时憨厚粗犷的样子,嘿嘿笑道, “小兄弟说的自然是有道理,心地善良着实值得俺老粗学习,但是咱们人族在山海中的威严是不能容忍异族挑衅的。 咱们执法者的使命就是维护当下的秩序,保证咱们人族至高无上的威严不受侵犯,你说是么。” 我还想回怼,却被师父一把拉住,“小徒出入修真界,很多规矩道理还不是很清楚,兵统领莫怪。” 兵相人又是嘿嘿一笑,“弈明真人哪里话,清易小兄弟能加入俺们宁川天门的青龙军成为一名执法者,俺老粗定会将自己的经验尽数传授。 小兄弟的资质不凡,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咱们人族的顶梁高才。” “嗯?哎?俺,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要成为执法者了?”我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师父。 师父捋着胡子,“成为执法者是为了让你更快地了解真实的山海修真界,跟着他们,你才不会整天这样散漫,才能更好地修行。 你小子也别动什么歪心思,我已经知会过宁海弗抉,你先在他们宁川天门修行半载,到时候老夫会回来接你上山的。 你在这里好生表现,不要丢了我灵秀山的脸。” 这一连串的信息让我有点怀疑人生,“你们拿我当什么,都不问我愿不愿意,就要让我加入这个,成为那个? 我告诉你们,小爷我是来修行的,不是来受气的,俺的生活只由俺来决定!” 顾不得说的是我还是啥,我愤怒地推开挡路的宁海修士,冲出门外。 沿着议事厅外的走廊,我也不顾跑向那里,心中就一个念头,“离着那帮人远远的,包括弈明子”。 横冲直撞了一会儿,身边的花香味儿渐渐浓郁了起来,一株株绿草摇动着身上的灵力,让我渐渐平静了内心。 我放缓步子,边走边晃悠着。 随手摘了几枚灵果塞到口中,浓郁的化不开的灵力顺着果肉的下降充实着我的经脉。 随着身体的微微抖动,一阵舒爽贯彻全身,我躺在灵草丛生的地面上,呼吸着周围的清气。 天空中太阳的光芒让我有点迷糊,恍惚间我竟然沉入了梦乡。 在梦中,一个白发白眉白胡子,身着一身白衣的老者站在我的面前。他的容貌十分模糊,浮动着五彩光晕,看不真切。 老者对我说道,“清易,你不需要知道老夫是何人,只需跟着老夫慢慢看便可。” 说完画面一转,我们来到了不知多久之前。 那时的大地是黑色的,天空暗淡异常,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远处的长河中河水哗哗流淌,偶尔翻起的浪花督促着水流不断前行。 仔细看去,这哪里是河水,分明是不知道从哪儿汇聚而来的血。 血色暗红,灵性快要枯竭,不知何处的源头还在不停地向外喷放。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不知道老者要给我看什么。 他拉着我向前一步,整片空间抖动,恍然间我们到了下一处地界,这速度可要比之御空而行快多了,更不提简单的御风之术了。 我与白衣老者身前不远处,一具具巨大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散乱在各处,他们的外形与人相似,只是身形之大至少是成年人的十倍,就连兵相人那个大个子都还不足他们的小腿高。 鲜血不停地从残骸的伤口断肢中流出,血中承载的灵性都被不知名的力量汇聚到了高空中一个巨大的旋涡内,殷红的光芒不停吞吐,像有什么怪物在其中吸收着巨人们最后一点骨髓。 失去灵性的鲜血向着低处流去,大概就是这些形成了早先看到的血河,可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我被老者拉着走过了一片又一片被鲜血浸红的土地,尸体残骸和血腥味没有让我作呕,这对于一个从未见过这种画面的孩子来说本是不正常的,可也不知道是因为在梦中还是什么,我对这一切完全免疫。 这些画面中除了千里血河、遍地残骸,无一例外的就是空中的旋涡,颜色各异,透露着同样的凶残、诡异。 没数是经过了几片地界,又一次出现的地方有了新的变化。 我听到了有凶兽在咆哮,有兵器在碰撞,风中裹挟着杀伐血气,传来阵阵血肉爆碎的声音。 我感受到了一众生命之火熄灭,感受到灵气的喷涌释放又被吸纳,来来往往,循环往复。 渐渐地,我看到了一排排身着甲胄的修士在一道无可匹敌的刀光中齐齐倒下,一个个御剑而行掌控各样灵力的修者从天空坠下。 数不清的残骸散落,碎肉、头颅、胳膊、大腿…… 有的稚嫩、有的老迈,有的成熟气血刚勇、有的妖艳欲滴目带决绝…… 我看着脚边一个破碎的人头,躯干早就不知道坠落到哪里,血沫子从他咬紧的牙缝中渗出,目中露着不甘又带着些许解脱。 我双手颤抖,脚也跟着打颤,看到如秸秆一样倒下的人族,汇聚压抑的怒火、悲痛涌上心头。 我想要加入他们,尽管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去战斗,只知道,我想加入他们,去战斗…… 眼前画面接着一转,三个体型比山还要高大的丑陋生物,几十条手臂挥动出摄人心神的恐怖灵力。 他们身旁还有密密麻麻的异族,各自释放灵力,挥舞着法器与人族激烈地战斗着。 三只大怪物每次挥臂,都会有数以百计的人族修者倒下,那种力量让我感到深深的绝望,那能让大地都崩碎的灵力根本无力抵抗。 心神的冲击让我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身体,软绵绵地倒下,画面顿时消散,只剩下我和白衣老者。 “那是什么?”我问道。 “过去。”未见老者开口,话语在我心中响起。 此时的我没有任何想要搞怪的心思,很是认真地盯着他,“为什么发生的战斗?” “为了自由,为了不被奴役,为了创造人族的荣耀。” 我没有说话,想着过往种种,心中曾沉溺的太平盛世,在此刻如同镜子被打碎那般,迫使我抬起头重新注视这片山海。 我一度以为在师父的照顾下能顺风顺水地成为我们灵秀山、甚至太清宫的骄傲,无忧无虑地修行炼气,总有一天能成为铭记史册的大能修者。 可这一切在白衣老者带我看了“过去”之后,都不复存在。 三个怪物的力量,那种恐怖气势让我升不起任何反抗之心,前赴后继的人族修者是要靠怎样的力量才能这样一个接一个地献身其中。 固然是现在的我太过弱小,可就拿方才见到的场面,个人是要用怎样的力量、多高的修为才能与之抗衡呢?三只怪物之上,天空之上传下的对撞之声,又是多么难以猜测出的战斗呢? 我错了么? 我想我大概没有错,在本该做梦的年纪就是要有憧憬、有幻想。 老者让我看到的现实,同样没有错。 或许对于一名修者来说,就如同师父说的,不断抛弃凡人的心思、欲望,才能看到真实世界的一角。 我从梦中睁开眼,想着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去问白衣老者,最后想了想还是释然了。 有些事情走下去总会遇到答案的,不是吗?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三十九章 异族生奴 支起身子,环顾周围的灵草,我捡起身旁那个还没吃完的果子又狠狠啃了一大口。 扔掉果核,我拍拍屁股往回走去。 尽管觉着莽然赌气冲议事厅,再这么莽然回去可能有一点没有面子,但修行这么久早已让我的脸皮有了远远超越同龄人的厚度。 我还是个孩子呢,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带着和善的笑容我回到议事厅,看着兵相人他们统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我忍着尴尬,故作轻松,“都看我干啥,刚刚有点内急,肯定是茶喝多了。” 兵相人哈哈两声,“看样子清易小兄弟是已经决定好了,那俺们就不打扰弈明真人啦,两位先行休息随便逛逛,明日俺老粗亲自为小兄弟举行入军仪式。” 又是莫名其妙被师父安排了,要不是我知道他老人家不会对我有什么恶意,小爷我的小暴脾气早就爆炸了,现在能怎么样,只能是原谅他的小个性咯。 待兵相人一行青龙军走后,我看着师父,并未言语。 师父咳嗽一声,“你小子看老夫作甚,有问题直说。” 我心想,“又摆谱,我想问啥,你还能不知道?” 可我只能顺着他来,叹了口气,“弈明真人呀,您这把我撂在这儿,是准备回燕子楼再大吃一顿吗?” 师父撇了撇嘴,“让你成为宁海城的执法者老夫可是在宁海弗抉那老家伙那里说尽好话,你别不知愁。 执法者这个组织是我山海人族的底蕴之一,未来可以成为你行走世间的通行凭证。 每个州的执法者都有各自的绝技,他们的藏书楼中搜罗了无数族群的修行术法,你在此处修行定会收获极大。 这半载时光你好好把握,好生修行,为师有要事处理,待许多问题尘埃落定时再回来接你。” 师父的话我大概已有猜测,具体什么事情我也没心思去问,我这人微言轻的能决定什么呢,吃饱喝足足够了。 或许是看到了我又陷入吃喝玩乐的幻想中,师父没好气地踹了我一脚, “跟你说正事呢,老夫为了你这个笨徒弟可是费尽心力,出门在外别丢了我灵秀山一脉的脸。” 说完又补了一脚。 我也不敢还手,只能连忙答应,可心里仍然打着小算盘,想着师父走后,这里到底能有什么好玩的事,我会不会在这里一飞冲天,尽情展现他们口中的我所谓的修行天赋。 无事可做,我闲不住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央求着师父带我去城里转一转,师父拗不过我,只能强忍嫌弃叹了口气。 这皇城中的规矩着实有点多,吃的喝的都有着固定的时间限制,我与师父正值午后到达,已经错过了他们的饭食时间。 也像师父之前说的,过了宁海之后的不同,修者对于食物的欲望已经很少,灵草琼枝,没有什么需要烹饪的东西,丹药丸散,灵气才是他们所需,看来要想吃东西只能去皇城外了。 想到刚进内城时跟一帮奇形怪状的修者发生的小过节,我还是心中有所芥蒂,便提出要去外面转一转。 本来进城的时候匆匆而过,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参观下修真界修士大概的生活日常。 师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我一同来到皇城外。 过了那个奢华的“牌坊”,我觉得整个人呼吸都顺畅了,皇城中的无形压力还是让我有点紧张的。 舒了口气,看着层层阶梯下往来的修者,我问道, “师父,这道阶梯是不是就像是整个修真界一样,不同的实力,不同的待遇,只有不断突破境界,有朝一日才能踏入修行的皇城,成为破劫大能?” 师父看着我点点头, “没错,进来之前为师就同你讲过,修真界弱肉强食,境界就是身份,对于不同身份的修者,就是不同的山海。 所以老夫无数次敦促你修行,就是为了你能提早适应这样儿的生活。 多说无益,既然踏进来了,很多事情自然你就懂了。” 与师父相处的这么久,他对我的指点远大于手把手教授,可我觉得这样对我来说可以让很多东西更加深刻,也或许这是我们灵秀一脉修行法诀的必须吧。 台阶一级一级,往来的修者无一不带着希冀望向更高处的我们。 不同的情绪,不同的眼神,我还看到那个鹿首老者,眼神中充满了复杂,也看到一些人面带不甘甚至仇恨愤怒,不知源于何故会有如此表现。 师父抬起手指着台阶下某处,我随着方向望去,那里是一处笼舍,面积比寻常阁楼要大了一点,从上望下去,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里面关押着一群同样奇形怪状的活物。 笼子外正有人不断向里面一大勺一大勺倒着什么汤液,活物们争先恐后地争夺着它们,纷纷发出怪叫。 我疑惑地问师父那是什么。 师父解释道,“那些便是曾经的异族,被俘虏驯化,成了供人买卖的货物。” “货物?都是生灵,供人买卖是不是有些残忍有些不公平?”我问。 “公平?公平只不过是强者对于弱者的怜悯,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有着先贤的热血,如今的人族盛世不是说两句话就能得来的。”师父声音冷漠缓缓地说道。 自从入了宁海城,师父像是变了一个人,少了往日的说笑,更像是在端着身姿,高冷了起来。 师父之后的话,让我对其中的缘由清楚了些。 “这些异族正是当年海族的其中一支,鲨鲛的一脉。 我们人族的三清至尊成道后便共同进入三重天界镇压气运,人族在道祖的庇佑下修行成长,各族算是和谐共生着。 可有一日,海族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发难,宁海城中所有的人族被屠戮殆尽,仅存的一些要么被悬挂在城墙上折磨,要么被活活炼化精气成了他们修行的鼎炉。” 说到这里师父有些哽咽,可又瞬间被他压了下去, “这在每个大族统治的时代都曾发生过,不仅仅是我们人族。但每一次叛乱是对我们的挑衅以及对族人的不公,成王败寇,海族若是打赢了,你觉得我们会怎么样?” 听了师父的话,我怔怔出神,回想着梦中白胡子老头带我看的画面,那三个丑陋的怪物迸发的恐怖力量,让我反思对很多东西的怜悯确实有点可笑,修真界都这样儿吗? “海族的这帮生奴被关押在此是对万灵的威慑,剥皮抽筋、炼化内丹,都是一种警示,让那些还存有异心的族群不敢造次。 为师让你成为执法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可以跟随他们好好地体会体会什么才是杀戮的意义。” 听着师父的话,我的心脏咚咚咚跳得厉害。 尽管有准备,可一向慈祥中带着可爱的不正经师父说出这些话,还是让我有点一时间不太好接受。 我知道这些都是事实,都是修真界的生存法则,平复了一口气,不知觉间我的心好像也冷了下来。 是啊,总归这个世界强者为尊,除了实力境界,一切都是脆弱的,若是不去修行又怎么能保护好身边的人呢。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四十章 宁川天门 远远望着那群异族生奴无序地争抢着食物,任由溅出的汤液沾满他们身躯遍处,笼子锁住的不仅仅是肉体,在不知多少年月中,早已镇压住了他们整族的魂灵。 弱肉强食么?我自顾自地笑了笑没有与师父搭话。 师父他一直想要告诉我的规则,今天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层层阶梯下仍是那样安静的繁华,可再次望下去,一切都已是索然无味。 我转身回到皇城,在侍者的指引下找了一处静室坐了下来,默默开始修炼。 静室是专供皇城修士修行的由灵石搭建的小房子,位于那座下细上粗的钟楼旁,听着按特殊规律响起的钟鸣,我的内心无比安静。 师父并未打搅我,只是让我调整身心,迎接明日的入军仪式,架势听起来好像很严肃庄重的样子。 我运转着炼气诀,聚精会神地掌控着清气灵气相互嬉戏,将它们不断汇集精炼纳入源池中。 突然,我觉得身旁出现了些暖意,一个带着柔和白光的小石头从我的包袱中跳了出来。 我略微一愣,脑袋里检索着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啥时候藏了枚灵玉? “呼,久违的感觉。” 听到发光石头中传出来的久违的欠揍话语,“阴阳图”三个字浮现在我心里。 “!什么情况!嗯?”一时间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注视着眼前。 “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收纳了溯衍镜的碎片。” 简单、直接、又客气的话,让我瞬间清醒,接着就是一阵无名火发了出来。 “靠!你这是偷!你这是窃!你这……” 我指着碎片中的阴阳图破口大骂,本来我还以为这傻图是一个正直规矩的图,没想到现在竟然不经过我同意干起了这种小偷小摸的事。 疯狂发泄了一通,丝毫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他只是默默地在空中浮沉,似乎……在适应新的载体? 如此的无视让我倍感羞辱,心想:“好啊!你不得了,我让你能耐这么大!” 说时迟那时快,我应该是用出来目前为止能御起的最快速度,一把抓住那截碎片塞进嘴里,使了使劲直接吞了下去。 “先听我说呀,你这又是何必呢?” 听着傻图的欠揍语气,我恨恨地小声吼道,“我还不信了,收拾不了你个傻图!” 沉寂了一会儿不见回应,我心想这下他该老实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教育一下他。 一阵白光一闪,一颗发亮的石头又出现在我眼前。 “先听我把话说完,这截溯衍镜我不是要自己占下,以你目前的境界难以支撑我的恢复。 溯衍镜现在尽管已经成了碎片,但它毕竟是祖器,不管是我吸纳道源还是你来输送清灵二气,这都是目前最好的载体。” 似乎生怕我又发作,阴阳图一股脑说了一大串。 可我还是在气头上,强压着怒火,尽量平静地说道, “你自己说今天的事该怎么办,你打破了咱们俩之间的规矩,我已经不信任你了。” 这傻图毕竟不凡,早就想到了我会这样说,他很干脆地继续解释道, “你是道念选中的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接下去要做的事。 虽然这片溯衍镜的力量我还没有完全摸索清楚,但你放心,你在这里修行的半载光阴我可以保证没人能伤你半分。” “嘿,这听起来还挺好的,嗯?诶诶诶!我懂了,你就是偷听到师父要离开一段时间于是打起了我的宝贝溯衍镜的主意! 别扯没用的,也别在小爷我这里灌迷魂汤,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哼我不相信你了,你说不管什么……嗯!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半分的!” “这片碎片中记载了几篇威力奇大的修行功法。” “不需要!” “还有一部分的修行摹刻……” “嗯,?我不需要的!” “我可以在碎片里开辟一片空间,收集储存你想吃的所有东西,保证不会坏……” “成交!” 不是我没有守住底线,其实从我狠狠地朝着傻图发泄一通后,我就没准备继续怎么样,谁让他不是人呢。 没什么问题不能用一顿美食来解决,如果有那就两顿三顿。 “喂,你消失了这么多天该不会就是想找机会拿走镜子碎片吧。”我问道。 只听得阴阳图开口,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我在这座城中感受到了故人的气息,后来察觉其中一道是那柄宁海矛,还有两股在你进入城中后就突然不见了。” “故人?是谁呀!” “我丢失了太多记忆,只是觉得很熟悉、很亲切,但就是想不起来。” 害怕这傻图再跟之前那样发病,我就此打住,没继续问下去。 再跟他强调了一遍给我收集美食的事,我静心继续修炼。 源池中原本阴阳图的位置只剩下了两道气旋,还在按照他原本的方向旋转着,而他入主的溯衍镜碎片,也安安静静地收到我怀中的口袋里。 朝阳带着清风吹开了新的一天,说来也怪,天空的太阳那般热烈,却不见东升西落,每次看去都是保持在固定的位置,像一个眼睛,一开一阖便是昼夜。 想是这也是修真界与外面的不同,有机会要问问师父。 清晨的钟声敲开了我静室的房门,一小队青龙军早已在门口等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听为首的修者说,师父还有兵相人那个大个子已经在演武场等我了,门敲了几次,见我迟迟未开,他们还以为我在悟道,就没有继续打扰。 闻言,我赶紧收拾好包袱跟着他们奔向演武场。 早早等候的师父他们在宁海矛前不知道谈论着什么,看我过去,都面带笑容地打量着我。 被两个大老爷们那样看着总感觉怪怪的,我忙开口打破尴尬局, “仪式要开始了么?” “开始!” 在兵相人洪钟一般浑厚的喊声下,军营各处青龙军修士快速有序地聚集到演武场的不同方阵中。 我有点局促地随兵相人站在演武台上,看着青黑压压的一众,浓浓的血气混着杀伐威势似在天地间形成了一杆长矛,要将一切来犯者一击诛灭。 兵相人对着宁海矛虔诚一拜,说道, “我宁川天门立宗九十万年,建立执法天军青龙也有七十万年的历史,此间,数以万计修者中的精英翘楚为人族的辉煌献出了光荣的一生,我们青龙天军更是精英中的精英,翘楚中的翘楚,我们的使命更是要守卫人族的安宁,将一切叛乱邪祟镇杀在外,就算为此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这就是我们青龙军的荣耀,传承!守护!建功!立业!成我青龙军,我宁川天门的无上荣光。 今天!我们迎来了新鲜血液,他将加入我青龙天军,成为一名执法者,承担起守卫我们人族山海的责任。 太清宫灵秀山首徒,炼气境清易!” 台下的青龙军中也有些稚嫩的脸庞,可几乎清一色的都没有炼气境的,兵相人就这么指出我低微的境界让我局促地不敢抬头看他们。 兵相人的大手在我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一下, “他们中几乎每一个都是从你这个年纪你这个境界过来的,一代人支持着一代人的成长。 你们是将来肩负守护人族使命的修者中的一员,在这里会有无数资源供你们修行。 我宁川天门别的不敢说,修行资源绝对是十二州中数一数二的。 清易,我要你在天擎宁海矛前立誓,守护我人族安宁,不得做损害人族利益的任何事。若有违背,神矛诛心!” 看了眼躲在远处的师父,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目光也没在我这里汇聚,但既然这是他们的决定,既然我已允应,那只能继续下去了。 这一刻很多美好的幻想没有出现,感受到的只有与我这个年纪不符的压力。 学着兵相人的动作,我半跪在宁海矛前立誓守护人族,感受着矛头中传出的一道青黑色气息,在我的周围形成一道光晕,随着宁海矛微微颤动,消失不见。 “礼成!受了神矛的福泽,从此之后咱们就是兄弟啦!” 兵相人哈哈大笑,台下的一众青龙军修士也敲击着手中的长矛,大地阵阵颤动回应着整个青龙军的呼喊。 回到议事厅,我赶紧找了个椅子坐下,长舒了一口气,“好家伙,被一群人盯着看的场面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感觉很紧张。” 兵相人粗壮的手臂倚靠在椅子,笑道, “这才哪跟哪,你要是青龙军的敌人,就算是成念修者,拿出俺们一个小队,光靠气势都能压得你不敢往前一步。” “大个子,你是青龙军的将,那么宁川天门是说宁海皇城么?”加入他们成为执法者,我还是迫切地想了解一些有关于他们的信息。 我师父开口解释道, “宁川天门是宁海州第一大门派。人族屹立,重整河山,宁川天门九十万年前在宁海州建立,随着底蕴越来越深,后划分为内宗和外宗,这青龙军就是负责对外执法的外宗。” “哦!原来是这样,内宗是什么?”我继续询问。 “内宗就是全心修行,只为突破境界桎梏的种子修者,其实就是一帮软蛋。青龙军的职责使命以及资源可不是他们能比的,咱们是实打实的实干派,咱不去跟他们玩哈。”兵相人接过我的话,小声地挤眉弄眼地跟我解释道。 可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了一声不快, “是哪头敢在这儿大言不惭贬低我内宗天才!”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四十一章 震仙刀 随着略带冷意的话语传来,我能明显感觉到兵相人粗糙的大脑袋微微往下蹲了那么一丁点儿。 来人周身气息内敛,隐隐浮动着出尘之感,宽大的白色长袍点缀着碧蓝的花纹,他两手藏在袖中,一步踏进门内,面色不善地盯着兵相人。 刚刚还咧着个大嘴嚷嚷的大个子瞬间没了声音,憨笑着挠头赔不是, “都看我干啥啊。谁!是谁敢说咱们宁海内门的底蕴不行!俺老粗第一个不答应!嘿嘿嘿嘿。” 我上下打量着能屈能伸的兵相人,心中直接给他竖了个大拇哥,眨眨眼,转头看向这个让兵相人都惊恐不已的内门白袍修者。 他向师父微微拱手, “弈明真人此次带来的消息着实重大,城主大人已派人调查,相信不久之后会有一个妥善的结果。” 师父点头回礼,向着白袍修者介绍到, “这小子是老夫的爱徒清易,希望他在你们宁海城的半载,你们能严加管教,不要心慈手软。” 本来听到一半我还有些感动,以为师父是要给我在这里铺好人脉,让我能开心的玩耍,没想到后半段是要给我往火坑里推啊。 这还不算完,他这是又给我念了个阳和咒啊。 白袍修者闻言笑了笑,“我这来的第二件事就是来观一观弈明真人的首徒,不得不说,真人的眼光独到,相信太清宫很快又要崛起一位大能了。” 师父瞥了我一眼,摇摇头,“这凡铁成炼精还是得敲打啊,此番可要麻烦擎道友和诸位同道了。” “擎道友?”我心想,“怎么这么多姓擎的,第九将者擎旦,加上撼山派的擎曾,还不知道这宁海州有这么多姓擎的。” 我正低头打着算盘,不觉他们的话头又开始转到我身上来了。 白袍修者翻开藏在袖中的手,那是一双洁白如玉的手,一双纤细修长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的手。 手中此刻握着一柄同样通体洁白的短刀,连同着刀鞘,如同玉石打磨而成。 “清易,早就听你师父说起过你。这柄震仙刀,我觉是我所藏中最适合你的法器,今日赠与你,你可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负了你师父对你的一番期望。” 我迟疑地看向师父,身边其他青龙军士在看到这柄震仙刀的那刻倒吸的凉气,让我相信这个法器绝对异常贵重。 师父背着手,“给你你就拿着,你这位擎方师叔可是藏品无数,且样样都是极品,有工夫让他带着你去他们家族的聚宝阁长长见识。” 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这很师父了。 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下,我恭敬地接过短刀,顾不上掩盖心中的喜悦,赶紧把玩起来。 这震仙刀的名字听起来挺唬人的,通体洁白一尘不染,入手还有些温润,我本想拔出来挥舞几下,可就是任凭我怎么用力,刀鞘刀身像是一体,根本拉不开。 房中几人大笑,擎方解释道, “此刀名震仙,乃是由我擎家第一炼器师擎莫大师打造,选用融阳域中经年不着霜雪的天炎石打造,自蕴雷火。内有一灵尚未长成,待认主驯服后方能使用。” 虽然没听懂又是这儿那儿的,可还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最起码这柄刀看起来很适合我,雪白无暇跟我一样纯净。 我边把玩着边好奇地问擎方,“擎方前辈,器灵这东西是将灵族封困在石头里么,我要怎么叫他认主啊,烙印上封名就行了么?” 得,师父这甩手掌柜是什么东西也不告诉我啊。 擎方解答道, “呵呵,器灵并非是封印起来的灵族,且不尽是原本锻材内蕴含的灵物,只有修为高深的炼器大师,在打造的法器达到天品以上时才有渺小的机会诞生器灵。” 听到这,我的口水都要忍不住流下来了,“什么!天品以上!莫非此物是后天神器!” 我穷尽着自己知道的全部,发问道。 擎方笑了笑, “震仙刀乃天品初阶,锻材天炎石本身灵性充沛,在成器的那一刻天地交感降下鸿运,方才机缘巧合诞生器灵。 神器老夫可是给不出的,唔,等你今后为宁海州做出大功德时倒是可以借机跟城主讨要几件。 至于认主,震仙虽有名,可毕竟非擎莫大师本命法器,尚未进行烙印,其内器灵待你封名成功后方会觉醒,你再作炼化即可。” 我兴冲冲地摩挲手中这柄震仙,天品法器啊,可比我自己锻造的“香香”品阶高多了。 一想到这儿,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回忆起魏苓仙抢走我飞剑的场面,我心里暗暗使劲,一定要好好修炼超过她。 或许是看着厅中氛围融洽,兵相人开了口,他先是媚笑着向擎方行礼,后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严肃地看向我, “清易!从今天起,你便归为我青龙军的一员,成为一名普通的执法者。 作为将者,你们的老大哥,俺要将成就俺一生的修行法诀传授给你,你可想学?” 他的声音一出,全场瞬间安静。 擎方闻言目不转睛地看着兵相人,脸上似乎还带着些看戏的玩味? 我眨眨眼看着大个子,“想学啥,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要不要学?” 兵相人尴尬地挠挠头, “额忘记了忘记了,俺作为第三将者,一身成念境修为可以说是修真界的佼佼者了。 俺修行的法诀是传承自上古人族的《龙魄象身诀》,炼到大成力道堪追祖龙。 俺老粗这大胳膊随便一甩就有千万斤的力道,任何邪祟在俺面前都得被俺打得灰飞烟灭,俺……” “你别俺俺了,吹起牛来倒是力重千万斤,你的炼体法诀给清易是让他从头再来吗?”擎方皱着眉头很干脆地打断了兵相人滔滔不绝的吹牛。 师父也笑着附和,“你是当真想当着老夫的面撬墙角啊。” 兵相人尴尬地挠挠头,“大意了大意了,这不是太想给清易小兄弟见面礼么,哦,俺知道了……” 不待众人反应,我就觉胳膊上一阵大力,拉着我飞了出去。 小臂上传来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咧嘴,看清是兵相人这大个子在拉着我飞奔,我心想,“这憨货是特么喝假酒了么。” 穿过几条街道,越过数队巡逻兵士的震惊目光,我终于是停了下来, “还是炼气好,这炼体的修者一路奔过来,我这大长腿都要跑短两寸。” 还没等我喘口气,兵相人傲然地大笑道, “清易,这就是俺宁川天门的藏书阁,今天俺就用半年的灵玉俸禄给你破格开启下三层,你看上哪一部法诀,随便拿!”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四十二章 藏书阁 这宁川天门怎么说也是宁海州的第一大宗门,它的藏书阁却是朴素异常。 没什么凶兽雕梁,也没什么纹路笔墨装饰,就直挺挺的三个大字“藏书阁”,好像在说“不管你是谁,爱来不来”。 说起这藏书阁,据师父讲可谓是每个宗门最深的底蕴之一,虽然它不具备什么战斗力,可却关乎着一个宗门的延续和发展。 看兵相人一把豁出去的样子,让我对这个粗糙的大个子有了更多的好感,虽然他偶然暴露出的表现与进了宁海城之后的师父有些类似的地方,让我感觉怪异,可就冲他要花半年的俸禄让我进藏书阁这一事,我就欠他个人情。 想到这儿,我又将我刚得到的这柄震仙刀握地更加紧了些。 不一会,师父和擎方他们慢慢悠悠走了过来。 擎方有些惊讶地看着兵相人, “好像要有几十年没见你这么大方了,记得上次还是你想在城主面前讨功劳,过多汇报了自己的收缴成果,结果平白无故搭进了一堆自己的收藏,你这今天又唱的哪一出啊?” 兵相人急了, “你这瘦皮猴能不拆俺的台么,俺这是给俺认可的新人一份大礼,你懂什么!俺第一眼看到清易小兄弟的时候,就觉得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朋友之间送点礼物怎么啦!是不是清易。” 看兵相人说完之后不自觉地顿了顿脑袋,跟我拼命地使眼色,我只能尴尬地打破这份尴尬, “啊?是还是不是啊。” 擎方眯着眼凝视着兵相人,能觉出,在他听到“瘦皮猴”三个字的时候藏在他胸中的暴怒,只是碍于情面没有爆发出来。 看他俩这好似实力悬殊的样子,兵相人后面难免要跟擎方友好切磋一顿了。 兵相人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赶紧拉着我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分为上中下三品,在其之下还有一层可以随时出入的底层,不需要缴纳任何灵石便能观阅其中的典籍,当然也都是些修真界的常识一类的。 兵相人花了大价钱为我开启的是下三品的全部三层,让我能在这里修行的半年内随时借阅。 至于中上品的那几层,涉及的内容远远不是我这个炼气境小白能触摸到的。 嗯,我相信在这方面兵相人没有忽悠我。 藏书阁底楼不算太大,两旁环绕着排排架子,簇拥着中间的楼梯盘旋通向二层,整体来说就“一”个字,规矩。 大门内左侧有一枯瘦老者打坐,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气,我进门环顾一圈才看到他。 起初我以为是个什么雕塑,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呼吸,这也造成了我仔细去看他的时候被他突然的睁眼吓了一跳。 老者咔咔一笑,声音就像是拿两块粗糙的木板在一起摩擦,浑浊的双目直勾勾盯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小胖子,今天还给老夫带了个更小的毛头小子来啊,咔咔咔……” 让这老家伙的话吓得我后退了几步,转头看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索性就挺着脖子,我心想, “我师父就在外边,你能怎么样。”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更加心定了些。 枯瘦老者不知为何,好像能听到我心中所想,摇摇头,“你师父在外面能怎么样,若是老夫想,你们来再多人也要留在这里,咔咔咔……” 我顿时感觉十分惊恐,咽了口唾沫,双腿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不是因为这老头的话有多么的有气势,而是随着他话语显现的修为压迫是我目前为止仅见,似乎下一刻就要有一股热流流到我所在位置的地面上。 兵相人急忙打着哈哈向老者拱手,“叶老恕罪,刚进藏书阁未及时拜见,晚辈们怎么敢在叶老面前放肆,还请叶老收了神通,莫要吓坏了我部的新人呀。” 不待兵相人说完,我身上的压迫感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接着就听那个枯瘦老者咔咔怪笑, “新人,嘿嘿,不知道天赋如何,若是表现得不好,这么多年老夫吃掉的小孩子可是数都数不过来了啊,咔咔咔……” 我定了定神,刚刚还沉浸在进入藏书阁的喜悦中,瞬间差点被这个老东西吓尿裤子,羞赧、委屈、愤怒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小爷我叱咤修真圈这么好几个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可奈何实力境界差距太大,除了心底无能狂怒又能做什么呢。 兵相人看着我涨红的脸,尴尬地解释道, “清易,这位是叶枯荣叶老,我宁川天门藏书阁阁主,他老人家刚刚是跟你开玩笑呢,其实人很和善的。” 说完,强行挤出一个粗糙又难看地笑容。 我冷哼一声,“他境界高就能随便欺负我们新来的么,哪有这样的前辈高人。” “咔咔咔。” 叶枯荣起身,掸了掸上身的破衣,还真让他掸出了不少灰尘,枯叶一般的身形摇摇欲坠,要不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太恐怖,我都想上去搀扶他一把。 “没想到,你这个小毛头还挺有善心的,罢了,老夫就不捉弄你了,你在我藏书阁借阅典籍没问题,修行悟道没问题,吃喝拉撒没问题,只要不拆房子都没问题。 唉,人老了,多说几句话就累了,你们两个小辈没什么事自己玩去吧,不要打扰到老夫,不然你这个小胖子可不够老夫吃一顿的,咔咔咔……” 叶枯荣自顾自地走到墙角,突然消失不见。 我揉了揉眼睛,看向兵相人, “什么情况?” 兵相人松了口气,向着墙角拱拱手, “叶老可是我宁海城数一数二的存在,一身修为通天造化,据说已渡百劫,城主大人都曾师从于叶老,你若是在修行上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好好跟叶老请教一番。” 有了刚刚被读破心思的经历,我是对这位叶老不敢升起半分不敬,兵相人这个大个子都不够他吃一顿的,何况我这小身板。 兵相人简单带我转了转底层,稍微介绍了一下藏书阁的规矩就离开了。 离开前他还一副心事的样子,在门内纠结了许久,当然出门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只记得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似乎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两个熊猫眼分外有神。 看着汗牛充栋的底层,一卷卷典籍散发出暗淡的光辉,也不知道从哪里起头,我便一本本翻阅开来。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四十三章 移动的宝库 这底层主要是一些修行概要和炼气炼体的简单阐述,再就是一堆修真界的历史沿革、基本的简要介绍…… 总之就是一堆有的没的常识,零零散散有几本看起来像是法诀的东西都放在最顶层,以我目前的个头还真摸不到。 大部分的典籍,就比如邻我最近的一本叫做《源池凝练小解》,大概就是用来指引初入门的小修士巩固源池基础的典籍,于我这种“老江湖”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瞄了一眼,小心翼翼放回原处,我便试图根据名字到处寻找那种能让我一打眼儿就觉得有意思的书, 这宁川天门的藏书阁一层看起来不是很大,可是要一本一本一目十行地看下来,也不是个小工程。 漫无目的地上蹿下跳良久,不能说是一无所获,也可以说是什么心得都没得到了, 我叹了口气,这可得找到什么时候啊,小爷我长这么大还真是从来没花这大力气在找书看上。 没有目的看不到结果的努力总是让人抓耳挠腮。 忍住退出的冲动,有了上次在烟雨楼被师父打骂的教训,我决定先闭着眼随便找一本看起来。 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我努力让自己排除主动地内外干扰,眯着眼睛从正对缝隙的光线里胡乱摸了一把。 睁开眼看到的一本叫做《古今图鉴》的书,书里记载的都是各大州各小城部中的金石草药虫兽,以及按几个时间段标注了不同的变化,模模糊糊勾画了整片山海的地图,让我对十二州的分布有了点印象,毕竟我师父那位甩手掌柜可是没怎么跟我解释过任何东西,大概翻看了一下,我的小脑袋就盛不下那么多内容了。 在我盘算着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不辜负兵相人的好意时,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在我心中响了起来, “需要我帮忙么,算是对你的报答。” 我警惕地仔细看了眼周围,并没有那个恐怖老头的身影,一想起刚刚动不动要吃人的怪老头我就有些发憷,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的实力,万一发现我身上藏着溯衍镜这种宝贝,要来抢夺怎么办呢。 见我没搭话,那个傻图继续说道, “放心,无关乎境界,方才那个老者境界固然极高,但我作为道念的使者,除非自己现身,嗯……不然不存在有生灵可以发现我的存在。” 没有顾他的臭屁,我询问他现在想好要怎么报答我了么。 阴阳图回答道, “这几日我身处这片溯衍镜中,勉强窥探到了它的一部分能力,我曾跟你说过,溯衍镜作为先天神器是道的化身,就这一截,其内蕴含的是一部分空间法则,我可以帮你开辟一片空间来储存你身上的东西。除此之外,融入我的能力,你所需要记录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帮你烙印在那方空间中,待你随时存取。” 听完傻图的话,我差点要激动地跳起来,这个“报答”当真是能解决我的燃眉之急。 稳了稳身子,我轻咳一声, “没想到你是如此的通人性,也罢,既然你有如此心意,那我也就答应了,毕竟以后你还要靠着大哥我不是么。” 说完,我满心期待地等着他的下文,尴尬地表演翻书翻了良久,也不见他回答我。 我咽了口唾沫,心虚地隔着衣服拍了拍怀中的溯衍镜,他才有了回应,只不过声音好像比刚刚多了那么一点怒气, “空间给你开辟好了,将你的气息和神识附着于溯衍镜上就可以动用它。”说完就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嘁,还有脾气了。 我也不去理睬他,满心欢喜地开始着手实践。 随着心念一动,我的神识随着指尖的气流入了一片广阔的空间。 我的眼睛慢慢睁开,看到的是一片晶莹剔透的方寸空间,周围的景象似乎与原先没有太多不同,只不过是模糊了,我的眼中能看清的仅仅是这方寸空间而已。 我有些惊讶,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空间之能的显化么。 随着我的进入,心中莫名多了些东西,我心念一动,背后包袱中的一枚银币赫然进入到了这片空间中,只不过似乎比外面小了一些。 有用! 看着这片储物空间如此方便,我便开始着手尝试将手中的《古今图鉴》储存进来。 又心念一动,我的身体成为了二者之间的媒介。 没过一会空间的壁上就出现了一小段文字,整本书被简化成了一道痕迹,我努力探查,内容竟然如同书中的描绘丝毫不差,甚至更要灵动了许多。 收敛气息,看着不远处通往下品第一层的楼梯,心中的压力顿时少了很多。 阴阳图告诉我随着我修为的不断精进,分给他的清灵二气越多,那片空间的能力便会越强,还不忘告诉我这个全靠他的努力,会逐步逐步探寻出这截溯衍镜的全部能力,于我于它都有大益处。 嘁,说白了还是惦记着我辛辛苦苦修炼出的那么点小玩意儿,我也就用得理所当然咯。 不过话说回来,有了这么一个移动的宝库,在未来的修行中着实是方便了太多,不然路上碰到那么多吃的喝的灵药仙珍,放在哪里才好呢。 烙印一本书对我如今七重天的境界来说消耗不大,可也是能够感觉到有些许吃力的。 总归在这修真界,想要获取更多占有更多,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啊。 想到这儿,我攒了攒底气,开始一本一本寻找我想看的,一本一本将它们烙印进空间内。 空间壁上的文字痕迹越来越多,每个闪着光点的痕迹都是一本本成型的典籍,用了没太久,这混杂的底层基础典籍已经被我收录了大半,尽管不知道今后用不用得上,可看着满满的收获我还是乐此不疲地继续干着。 起初,我还担心会不会有人经过的时候看到我奇怪的动作,更担心的还是那个怪老头发现什么端倪。 当察觉到没人在乎我这个小角色的行为时,我索性大展拳脚,速度越来越快,这底层看起来不大,可还是几乎耗尽了我能动用的所有灵气。 满意地舒了口气,拍了拍有点饥饿的肚子,我暗道一声失策,看着门外暗下来的日光,我才惊觉,今天的饭恐怕又是没有着落了。 看了眼盘旋而上的阶梯,这下品第一层也不知道有什么光景在等着我。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四十四章 烈焰枪斗术 明暗交替,昼夜轮转,门外的星魔准备卷开铺盖给天空换上另一篇色彩。 藏书阁内点点光芒闪动,敦促着我一步一步沿着盘旋的阶梯而上到了第二层。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波光流转的屏障,与最后三节深暗色的阶梯相连,走到头,我小心地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那个屏障, 那种感觉像极了是入了水中又像极了微风拂过手指,与以前进北山山洞和烟雨楼大门的感觉完全不同。 我定了定心,一步迈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惊呆了。 我不知道这宁川天门的藏书阁建造者到底安的什么心思,第一层朴素的像什么一样,可这第二层就像到了藏宝阁,所谓的“书”完全看不出书的样子。 这里没有层层的书架,而是一个个独立的小方桌,上面呈现着不同的物品,有玉简,有竹卷,还有大小不一的石头,包括在撼山派看到的那种黑乎乎绿油油的定法石,也有很多…… 就连这一层的面积都远远比外面大得多,这从外面可是看不出来的,或许这里面也是运用了空间之力构建的吧, 我心想,“看起来真么高大上的样子,早知道这么多宝贝,我刚刚还傻乎乎的在楼下费那么半天劲干什么。” 赶忙跑到临我最近的台子旁仔细观摩起来。 小桌子中央安安静静地悬浮着一枚玉简,看起来应该是由一种品阶很高的灵玉铸造而成的。 意念稍微触及,一段文字浮现在我的灵识中, “《紫霞宝术》炼气境及持术境可修行,用以凝练源池,成紫霞灵宝先天气,属木,伴土……”, 看来是一部帮助炼气的修行法诀,后面还附带了一些有关于心法指诀之类的运用术法,但当想到我已经选择了师父传承的法门,那么这个类型的功法于我而言就没什么卵用了。 想到这儿,玉简中的提到的五行属性也只是我在学习炼器时师父简单地提了一丁点。 那么我修行自己的法诀归属的应该是什么属性呢,这个等出去了有机会还是要问问师父的,毕竟修行了这么久我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对于什么属性压根没任何体悟, 至于其中说的什么“紫霞灵宝先天气”是个什么东西,嗯,也要好好问问。 刚想到这里,刚刚还在自己生闷气的阴阳图又出来了, “这紫霞灵宝先天气是山海界中的一缕本源之气,你们人族修行的功法到最后的目的大多都是为了将自己的修行根源于大道的本源, 在破入开山境时,灵气所化的真气就是先天之气,这股先天气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属于能力不大的一种,也是很多普通修行者所修行的一种。” “哟,你知道的还挺多得嘛,可是既然它的能力不太强,为什么还有很多人选择修行它呢。”我不解地问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能遇到那么多机缘,甚至被吾等选择么。 其一先是先天禀赋的差异,很多生灵就算是至尊宝术放在他们面前也不见得他们能够参悟。 另外,因为很多原因,就算是他们能够入门,或许终其一生也难以更进一步。 而这紫霞之气不然,绝大多数修士都可以没有门槛地修行到你们人族持术境的后期,甚至成念破劫并非没有可能, 这源于不同功法能力的差异,嗯……跟修士之间的差异相同。” 我感叹的说了句,“那么这算什么公平啊,每个修行者不都应该有同样的机会成就梦真么?” “道念当然是公平的,但你所谓的公平并非是你所见的当下,其中的缘由等日后随着你境界的提升,你就会懂得了。” 他的话让我似懂非懂,我也不去纠结于这个问题,既然傻图主动现身还一副通晓古今上下的样子,我赶忙抓住机会让他帮我解解惑, “那阴阳兄,这个紫霞先天气是本源之一,那么其他的,嗯,就说我修行的法诀,我未来能获得什么本源啊。” “不知道。” “嗯?你这博学多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阴阳图还能不知道这个? 况且你在我身体里待了这么久,除了我,你可以说是最了解我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待我说完,也没见它回答,这让我有些来气。 “喂,你丫还真有事儿瞒着我啊,莫非你不告诉我的原因,是准备到最后也一举吞噬了我? 哦,我知道了!难怪要跟我要清灵二气,这是提前熟悉起来呀!” “当然不是,只是因为你修行的功法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我也同样很好奇你在进入开山境的时候会修行出什么样的先天气。” 阴阳图这回回答地还挺快,虽然听他这么说,但是更加加深了我对他的怀疑。 懒得去理他,反正我目前也拿他这家伙没什么办法,于是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你告诉我,除了这个紫霞灵宝先天气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先天本源啊?” “这个太多了没有办法跟你一一列举,就比如你师父的先天气应该是叫太清正阳之气,烟雨楼的众人他们修行出的是寻木的本源——浩荡震雷之气,不同的先天气源于修行的功法术诀,代表着不同的功效威能,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若是以后遇到一些很特别的,到时候再给你介绍。” 得,两个问题一个有营养的回答都没有。 就知道,反正这个《紫霞宝术》对我的修行没什么帮助,我便着手到处找寻了起来。 还别说,第二层典籍的数量虽然也不少,但是找起来很是个容易,他们的载体都很特别,这也就让我能有目标去找那种让我一眼喜欢上的。 离着白玉简没有几步的是一个火红的石头,隐隐冒着火光,也不知道这种石头能不能多跟他们要点儿,没准能用来烤串吃。 简单地将意念覆盖在上面,同样,又一段文字印在了我的灵识中。 “炼体,《烈焰抢斗术》,属火……” 好家伙,炼体的武技,多亏我还一打眼就能看得上,我这炼气小修士多半没办法炼体咯,瞧这小胳膊小腿的,跟兵相人那个大块头比起来,得挨多少打才行,还得是毒打。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困难,我不由得感觉一阵吃痛,刚准备放下,阴阳图的话又传来, “谁说炼气的不能炼体,炼气修士身体太过脆弱,我很早之前就想为你翻找一部有关于炼体的功法,不然以你的身体强度,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承载那么多本源。” 我挠了挠头,刚要放下的手又抬了起来, “宁海城天门基本修行法诀之一,以火御枪,以火炼心,操控烈焰破妄祛邪,将火焰的热力迸发到极致。此术共分九式,第一式,擎枪摘梅……” 随着查阅这本炼体武技的深入,一幅幅画面在我灵识中展现开来。 练枪的是一名青年男性,看不清容貌,就见一柄大枪被他武的虎虎生风, 横、扫、刺、劈、挑,火光跳跃,真的好似从火树枝头摘了一朵梅花。 第二式、第三式乃至第六式都是类似的武技体术,逐星、追月、射日、碎空,每一式简单的动作都将肉身的力量发挥到极尽, 有了火灵力的加持,让每一枪霸道无比,但要说真正的霸道张狂还是最后三式,就连阴阳图都有些惊讶地说它已经完全超越了持术境能触及到的层次。 第七式只有一招名为狂血,以血为祭,以燃烧自身精血为代价,将火灵力焚烧自身血脉成就盖世一道力劈。 对于折磨自己,我目前也没太多概念,我只晓得以前在河边烤鱼的时候被火星稍微烫到一下,疼得我在水里泡了很久才缓过劲来。 这燃烧血脉是什么概念我还真不清楚,这招看来能不轻易尝试就不尝试。 第八式同样只有一招,名为逆火,类似于我以前逆转源池的灵气流动, 但与之不同的,炼体的这一式逆转是逆转筋骨,尽管不太能理解,但应该是有些类似, 它要的是在突然逆转的那一刻迸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力,让最强的烈焰之力爆发出最强一扫。 至于第九式,名焚天之炎,招式颇为奇特,分两招, 第一招要求在前两式并出后全身气血筋骨力竭到极致再极尽璀璨,说白了就像是油尽灯枯后的复明, 画面中只有一点火光突然闪烁,突然寂灭,却让我感受到了一股撕裂般的力量,那种力量根本说不清楚,带着一往无前的毁灭气息,似乎任何生灵在这一击之下都要消散, 而这第二招的记载不是很明确,只是简单地写了四个字, 与否明归。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四十五章 告别师父 对于炼体,我可谓是一窍不通,将“烧烤石”里的内容烙印到溯衍镜的方寸空间内,我便四处闲逛了起来。 期间看到了很多饶是有趣的玉简石器,可很多记载的功法术诀都是我没办法修行的,简单地烙印了几本,便出了藏书阁,毕竟还有半年的时间,这“书”什么时候不能看啊。 那《烈焰抢斗术》看起来威力不俗的样子,我打算下次碰到兵相人那个大个子的时候好好请教一番,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去找找师父,看看有没有什么饭食留给我。 回到营地的议事厅,也不见有人,就见一份点心摆在侧位的桌子上,这对刻苦钻研了一天的我来说可谓是惊喜中的惊喜。 我一步跳上凳子,狼吞虎咽的将两个糕点塞进嘴里,细品之下竟然还有点燕子楼的味道,要不是外形看起来有点别扭,我都以为是燕子楼出品的。 满足地静下心来,我才发现装点心的盘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好徒弟够刻苦啊,为师有要事处理,这半载你要好好在此处修行,不要丢了我灵秀山的脸”, 落款竟然是“你无敌威武潇洒英俊值得爱戴的伟大好师父”。 呵呵,走也不提前说一声,留张字条没诚意就算了,还不忘了自夸一下,这也是够师父了。 看着那张字条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又塞了一个点心进肚,我将字条折起来揣进怀里,等半年以后我一定要将这玩意扔到他那张老脸上。 看着空荡荡的议事厅,门外的演武场十分安静,两枚不大的明珠常亮,伴随着微风摆动烛火不断闪烁,在这个本该暖和的空气中,好像多生了一分冷清。 没有人告诉我后面要干什么,我定了定心,随手搬了把椅子到门口坐了上去。 整个演武场的营寨众多,各个区域的篝火阴晴不定地燃烧着,却是出了奇的安静。 盘膝坐下,静心吐纳,安静的演武场灵气冉冉,每个大营上空灵气凝聚,多半是这个时候的军士们都在修行,给人的感觉正像是一头头匍匐的猛兽懒懒地沉睡着,就不知会不会在某一刻突然跃起,仰天长啸。 嗯,是没听见任何呼噜声。 这也许就是宁川天门的规矩,与烟雨楼的那种感觉有类似之处,但又是完全不同。 抬头看着上方星魔的铺盖卷,点点星光透过轻云洒落眼前,月芒照耀替换了日光,灵气受到感召也比白天要清凉了许多。 我静静吐纳,神光收敛,源池的转动让更多灵气能更加顺畅地流入我的身体中润养我的四肢百骸,上一次的突破打下的基础逐渐坚实。 我调息着体内的气血,运转着熟悉的功法,逐渐物我两忘。 睁开眼,周围淡淡的薄雾浮动,一缕日光划破夜空,像一只眼睛一样,从另一边替换了轮值一宿的月。 演武场的营寨中渐渐传出了话语声,我吐出一口浊气,起来活动了下身子,将椅子归置到原处。 站在门口,我看着一队队齐刷刷地在演武台前整合的兵士,心想, “莫非这以后我也要跟他们一样,整天按时按点地干这些事?”, 想到这,我不免有些犯了嘀咕,这半年可得多痛苦啊。 “小子,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更其声前的是脚下震动的土地。 一脸飞扬络腮胡的兵相人顶着两个黑眼圈乐乐呵呵地朝我走了过来,随行的兵士们没有戴面具,一个个的脸上似乎有些“痛苦”,嗯,是痛苦地憋笑。 见他过来,我赶忙给他让开道。 他也没客气,走进议事厅,屁股还没坐下来,就继续说道, “怎么样,小子,往后半年没你师父管教,有没有兴奋地一整晚没睡好呀,哈哈哈。” 搞不清他这又是来的哪一出,我没好气地答道, “我师父那家伙连走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诶,你先别说这个,我师父走了,你怎么一晚上没睡着啊,看你两个熊猫眼儿嘿,倍儿黑。” 听我说完,随行的兵士们也是憋到了极限,一个个决堤的大笑喷涌而出。 兵相人吃了瘪,想跺脚也不是,拍桌子也不好,对着那几个兵士大叫到, “你们笑个屁啊,老子要不是打不过那瘦皮猴早就揍他了,哼,有啥好笑的,你,你,还有你,”他指着那几个人,“你们里面有哪个能扛得住他一下的,还有脸给老子笑,都特么的操练去!滚滚滚!” 能看出,兵相人这肯定不是第一次挨揍了,前仰后合的几个兵士闻言赶紧跑出了议事厅,其中一个个头不高的少年面相临走时还逗了一个好笑的鬼脸。 骂完他的手下,他砸了咂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坐下,眼睛上的乌青块多半还是有点疼,他边揉眉头边跟我说到, “俺就这么跟你说,要说一对一切磋,俺老粗或许不是那擎方的对手,但是要说真刀真枪地那么干上一场,俺还真不一定会输。” 看他挺着胸膛,自信满满的傲人样,我学着师父的样子对他摆摆手, “大个子,你先跟俺说一说,俺师父的意思是让俺在这半年做什么啊,打猎吗?” 我刚说完,就见他那挂络腮胡的两个铜铃大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 “打猎!就算是打猎,俺们所猎的也是最凶猛最残忍的恶徒,哦……我懂你师父临行前跟我说的了,嘿嘿,这半年你就安安心心在这,俺绝对不会辜负弈明真人所托,可得好好练练你小子。” 听完他的话,瞬间给我一种汗毛都要竖起来的慌张感, “啊?我师父说啥了!” 兵相人贼兮兮地一笑,“也没啥,咱们最近先定个小目标,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说罢,也不等我继续说下去,他拉着我说要给我先安排最近的任务。 演武台不远处,宁海矛相对的地方有三块大石头,大概两人高的样子,各自伫立一旁。 我跟着兵相人快步走到其中那块最大的石头旁,就见兵相人双手按在大石头上,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对我说道, “清易,这块任务鉴中有我宁川天门收集发布的初阶所有任务,用你的双手触碰它,找找有没有适合你的。” 我疑惑地问到,“任务鉴是什么,找到任务又能做什么。” 兵相人一顿,继而耐心解释道, “你如今已经正式成为咱宁海州的执法者,我青龙军的一员,这半年自应当尽到一名执法者的责任,此处的任务鉴汇集了整片宁海州需要我等执法者解决的问题,另外两个对于目前的你来说品阶过高,难度太大,等会你看过后再按照里面的内容和要求来考虑如何完成。” 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我还有点紧张,咽了口口水,我上前将双手放了上去,刹那间,我与这块石头,哦不,确实应该叫它任务鉴,与它联系到了一起。 里面各种信息庞杂,但是很有条理地按照不同的难度分成各种不同的品阶和种类。 有的只需要个人便能完成,有的却需要多人同心协力的合作。 一目十行地浏览,仅是看到个别几个要持术境才能接取,其他大都只需要炼气中期甚至三五个初期就能完成,也或许是这块任务鉴只是初阶的原因,里面很多任务看起来好像难度不是非常大。 至于回报,完成后的所有物品,除了任务鉴中的要求,其余均归个人所有,完成交付也能得到相应的灵石灵玉…… 我松开手,看向兵相人,“大个子,这里面的任务好像也不难啊,你是要我不断地去完成任务鉴中的要求么?” 兵相人哈哈一笑,“当然不止这些,你看我青龙军大营,每一队部众要是都出任务,这宁海城不就成了一座空城了。作为执法者,维护我人族山海的秩序是一方面,自己的实力才是更重要的底蕴。 另外,俺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因为你是太清宫的人,俺们不可能非常严格地要求你做这个做那个,但就因为你是太清宫的人,所以你更要严格要求自己。” 我诧异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头脑简单的大个子竟然能说出这种弯弯绕的哲理,不禁对他竖起了大拇哥, “你放心,我师父交代过了,不能丢了灵秀山的脸,不管是有任务要求我做,还是要求跟着你们修行什么的,就按着青龙军的规矩来……” “好!”他似乎在等着我说这句话,不待我说完, “哈哈哈,清易小兄弟果真是年轻俊杰,有魄力有胆识,那么接下来,随我等出征,先来点开胃菜!” 让他说得我又一愣,再看向那张略带猥琐的大脸,我从上面隐约看到了两个字, “这人不只有一面”。 天卷 凡心风雪染 一梦问长生 第四十六章 武道炼体 从任务鉴回来,兵相人这憨货懒懒地倚靠在议事厅门口的椅子上,晒起了太阳。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把刚刚说要带我“出征”的大事抛在脑后了,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喂,大个子,你这年纪轻轻怎么就跟老头老太太一样啊,大白天地打瞌睡,不是要带我见见世面么,还走不走啦?”在他第一声呼噜要响起的时候,我赶紧叫醒了他。 美梦被打断,那憨货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发现是我直愣愣地杵在他面前,他瞪了我一眼,恶狠狠地叫到, “你小子急什么,俺这刚准备做春梦呢,裤子还没脱就被你给扰了,哼!” 那时的我年少,对他所说的春梦裤子什么的压根不懂,听他嚷嚷完我便回怼道, “嘁,青龙军的将就这么懒散么,俺师父经常告诫俺要刻苦修行,要认真修行,你这倒好,整天白日做梦啊。” 我故作老成地继续说道,“这是不是就是孺子不可教也呀!” 听我说完,兵相人眼睛瞪得老大,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小子,真不知道你是太聪明还是太天真,你可知道在这青龙军可没几个敢跟俺老粗这么说话的。” 他招了招手让我跟他出去,就这样我们一前一后背着手开始在演武场转悠了起来。 日正光明,这时的演武场热闹非常,兵士们的操练声此起彼伏,几个小队整齐划一,穿着类似的盔甲手持长矛演练着各种军阵招式,那气势还真跟这夯货说的一样,要一般的修者光是看着就要被吓破胆了。 我不解地问道,“大个子,你这是吃饱喝足晒完太阳再出来散散步么,每天都是这么自律的老太太作息?” 兵相人也没回头,应着我的问题答道, “你还别说,要是按照正常人的年纪,俺可真的算是一个老头子了,嗯,今年怎么着也得有个小百岁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一步跃到他身前,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刚过而立的大块头,长得是挺老的,可没想到这么老。 他砸了咂嘴,绕过我继续晃悠着,“咱们修者迈入开山境后寿元会有一个很大的延续,少则百岁,多则千年,甚至有些功法的特殊,万载寿命也并非不可能。” 我快走了两步紧跟上,“看你的样子,你总归比我师父要小咯,额……你能不能跟俺说说,啥样的功法能活上万年啊。” 上万年的寿元,这听起来还真是挺诱人的,听着他的话我竟不自觉地嘿嘿笑了起来。 看我这幅样子,他笑道, “那种功法也算是亘古罕见了,但是俺说的是开山,等修者们跨入成念破劫,那种延续才更是恐怖,万载岁月也算不得什么。另外,你们炼气修士一般来说每次跨境都会比俺们炼体的在这方面增加更多。” 说到这他顿了顿,看起来有些严肃, “有些话跟你讲可能为时过早,但毕竟都说到这了,俺可憋不住。寿元这东西对于很多凡人来说是毕生的追求,但是作为咱们修士,或长或短又有多少必要呢,破劫的天劫动辄就让人道消,千载不过一瞬,是百年还是万年又有多少差别呢。” 他停下脚步蹲下拍了拍我的肩膀, “另外,作为执法者,尽管如今人道灵明万族向荣,可遇到危险,咱们永远都是要站在最前面的。” 看着那张粗犷的大脸上闪闪发光的眼睛,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起身憨笑一声,“说多了,你这屁大点儿的孩子能懂什么,俺老粗出马一个顶万个,放心啦,有俺罩着你呢。” 不知道是不是在打趣,可有一点他说的不对,我那时尽管年少,可不知不觉却对他的话感同身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认真地回拍了拍他的胳膊,“等小爷俺突破梦真,肯定会换过来罩你的。” 兵相人挠挠头,哈哈一笑,“你们三大道宫的可是天才,俺可得好好等着这一天。” 走着走着,不觉间又到了演武台的宁海神矛前,看着这杆威武奇特的神品法器,我突然想起来在藏书阁中的那本武技。 我赶忙叫住他,“大个子,我跟你请教个问题,我在藏书阁二层看过一本叫《烈焰枪斗术》的典籍,你之前了解过么?” 闻言,看他眉毛一挑,转过身好奇地问我, “那是本上古传承的武技,怎么,开始对我们炼体感兴趣了?” “唔,觉得挺特别的,我自从跟了师父,接触过的东西不算太广,炼体一系没怎么了解过。” 我也不瞒着他,虚心求教道,“如果要修行这部武技的话,我需要再找一部炼体的法诀么?” 或许是走累了,兵相人直接在演武台旁的沙地上坐了下来, “炼体炼气初期转行的情况很多,但是俺要劝你一句,你作为太清宫的弟子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要是弈明真人回来发现你自废修为,那俺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不过如果你要兼修的话倒是并非不可,俺在炼体上面指导你肯定没什么问题。”说完认真地看着我,似乎很期待我的答案。 我挠挠头席地而坐, “我觉得吧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蛮好的,技多不压身嘛,况且听说炼体的种种优势,比我们炼气修者体魄强横许多,有长处为什么不学呢?” “这个你说的没错,炼体的优势是自然的,不然你以为俺老粗傻么,嘿嘿。”兵相人咧着大嘴憨样真的跟他说的“毫无违和”, “有一说一啊,炼体炼气各有所长,但是殊途同归,不过是两条不同的成道之路,其中很多因素是天赋决定的。你该了解,像你们这种与灵气亲和的就是适合炼气,相较常人要更加敏感,而我们炼体的天赋就是需要体魄强健,自身肌肉筋骨的成长,气血旺盛等等,有相类似的地方,但是很多也是截然不同的,至于刚刚说的气武双修的路也会有很多修士选择,相互促进也好,提升实力也罢,甚至还有专门气武双修的门派存在……” 看着兵相人滔滔不绝的讲述,又是让我对他有点刮目相看,观他又继续说道, “我刚刚说的都并非绝对,都是要根据修者自身来选择,另外你还是要清楚,古往今来有大成就者无不是只专注于一条路,气武双修者能取得大成就要么是最后着重一门,要么就是泯然众人。后天修行很重要,先天禀赋很重要,选择也是更重要的。小子,我劝你最好还是再想想清楚。” 就在我迟疑的瞬间,阴阳图的话传进我心间, “他说的是事实,修行到最后还是要选择一条路走下去,但是在你修行前期,二者兼修不仅能提升你的实力,而且还能让你的修行得到多方面的印证,不必有太大疑虑。” 得,这傻图可是没给我留什么选择的机会。 我回答道,“大个子,我决定好了,就试试你说的什么气武双修了,你能教给我你的炼体法诀吗?” 听了我的话,兵相人搓搓手好像有些兴奋,但旋即犹豫道, “你是太清宫的弟子,我教你炼体是不是不太好啊。”说完,他期待地看向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摊摊手,“俺师父不是说了让你们好好教导我么,难不成你们就是把我当成了帮你们出任务的打工人?” 兵相人嘿嘿笑道,“直接教你我的功法肯定不合适,你我禀赋不同,不能生搬硬套,选择功法这可是关乎你往后的修行大事,让我想想有没有适合你的功法。” 略微沉吟,豁然开朗。 他挤眉弄眼的向我说道,“我刚刚想起了一部流传许久的炼体法诀,跟你想修的武技还有相通之处,跟我来。” 随即我们一路小跑来到了某一营寨的一座类似仓库的地方,看着堆满房间的杂物,厚厚的灰尘,让我顿感不悦,什么好功法能放在这种地方。 只见他翻箱倒柜从一堆杂物中拽出了一个石匣,掸了掸上面的灰尘,递到了我的面前, “喏,就是它了,打开看看。” 我诧异地接过石匣,重量颇为压手,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石头粗糙打磨而成,翻开后见到的是一张泛黄的皮纸,看不出属于什么兽类,手感还不错,上面用不知哪个族群的文字烙印成的法诀,大概内容比较简洁, “炼体当如打造至宝,非千锤百炼不能成就至高……” 后面就是这部功法的具体内容,简单点来说就是拿着自己的这幅小身板当成一块锻材,不断地捶打磨炼最终成为一把锋利的武器。 还别说,这真符合我以前对炼体的看法,炼体炼体,锻炼身体呗。 当然,里头也比较详细地解说了很多关键内容,并没有伸胳膊动动腿这么容易。 修行炼体跟平常的炼气多有不同,按照皮纸的介绍,初阶依次分为炼皮、炼肉、炼筋、炼骨,差不多相对应炼气的炼气持术二境。 对于开山境的炼体分成粹血脉、涤脏腑、洗经髓,而这张皮纸明显是残破的,缺少了更往上的内容,甚至其中一部分有数的内容都有些难辨识, 当我询问兵相人是否如此,他也是告诉我说,这是他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缴获来的,因为是残卷就被堆弃到了这里,但是前半部分的法诀可是实打实能够修行的,且威力颇为不俗,但同样是因为残卷的缘故,炼体的修者不曾有人愿意修炼它。 我继续问道,“那么炼体到了洗经髓以后是什么境界?” “在这之上的境界与成念类似,不同的修行功法需要不同的修炼方式,非要说共同的方法,是为人武合一,于我所修,是为纳器于体。” 对于他们的这个头一次听说的境界我很是好奇, “什么叫纳器于体啊?” 闻言,就见兵相人双手微合,掌间一道刺眼的光芒闪动,一杆比他人都要高很多的暗红色长矛握在了他的手中。 他见我被惊得没有说话,自得地介绍道, “俺老粗成念境的修为可是实打实地杀出来的,俺的这位老伙计宁海人称破阵血矛,重达千斤,由兑允沙界的金精凝练而成,陪着俺征战无数,破阵杀敌如入无人之境。” 兑允沙界是临近西极的又一大州,其宇内多巨人,不知道他所谓的这个金精跟巨人们有关系没。 不待我捧他,他又继续讲述道, “纳器于体,就是我等修士的身躯与自身的本命兵器融为一体,以器载道,以道炼身,我给你的这部功法的奇异之处就是它从初始就要求淬炼自身,有着化腐朽为神奇之妙,若是日后寻得了下半卷,俺猜没准到时候你的修为会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听着他的话,又让我从惊讶变得无语起来, “额滴神呀,为什么让我碰到的功法都是残破的,你们非得指着我一个人玩么,难道就是因为我比较可爱?” 看我苦着脸,兵相人或是以为我对他的安排不满意,他憨笑一声, “哎呀,可能是俺考虑的不周到,待会俺带你去藏书阁里寻摸一番便是,俺还不信诺大的藏书阁还能找不到一本你小子的炼体法诀。” 还没等我下决定,阴阳图的话又传了出来,“很不错的功法,就它了。” 尽管不清楚阴阳图为什么能看好这部残卷,思索了一下,毕竟他还是见多识广的,自然会有他的道理,我也就没再多想。 我对着兵相人摊摊手, “不用啦,我觉得这个挺有意思,就它啦,先练着呗。” 就这样,我算是走上了一条炼体的不归路。 就这样,搞定了炼体法诀,我们二人回到了议事厅内,还没等屁股坐热,就看到先前那个扮鬼脸的年轻兵士来报,说时机到了。 没等我疑惑地问,时机是什么。 就见兵相人大手一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