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剑客与冒险家》 第一章 陌生的世界 陈仲明睁开眼,对他眼前的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躺在一张嘎吱作响的木床上,头顶不时从木梁上落下些灰。 窗外的阳光看上去十分明媚,此起彼伏的蝉鸣和小孩在外玩闹的声音毫无阻拦地从屋外传进屋内,床边的小桌上放了杯装着不明液体的木杯——杯身似乎还很脏。 沿着看向屋内的视线,陈仲明看到了一个穿着褐色亚麻衣,深灰色裤子,系着一条十分肮脏、隐约带有血迹的围裙的浅金色卷发老人——至少从他那蓄了不知道有多久的大胡子和背部的弯曲程度上陈仲明是这么判断的。 老人坐在一张方桌前,侧身对着他,双手把玩着桌上的木杯,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单纯在发呆。 陈仲明决定先继续观察着屋内的布置,确认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后再决定之后的行动。 “嘶——”然而只是尝试着动一动自己的身体,不知从哪处传来的强烈的痛感又让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你醒了,手术很成功)”老人听到了陈仲明的动静,回过神扭头看向他。 这下陈仲明更头大了,他完全听不懂这老头在说什么,只能选择就着老人的面部表情点头或摇头。 老人起身走到床边,翻开陈仲明身上的草席,一番检查后向他说道:“(我建议你再躺上几天,不用担心医药费、伙食费之类的,帮助落难的路人在我们村只是顺手而为的事罢了。)” “(好好养伤,如果没地方可去也能在这再待上一阵子。)” 陈仲明相当肯定自己是一句话都没听懂,他觉得老人所说的语言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以至于完全无法分辨含义。 “【外乡人?】”老人见他没什么反应,像是明白了什么,又换了一种语言问道,“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虽然仍然不是中文,也不是陈仲明了解的任何语言,但他这回莫名其妙地能听懂了:“明白。” “明白?”老人点点头,他思考了几秒,磕磕巴巴地向陈仲明说道:“你,需要休养几天,无处可去,住,村子。” “药。”老人指了指陈仲明床边桌上的木杯,又想到他还不能动弹,便又拿起杯子灌进陈仲明的嘴里,做完这件事后老人又随口嘱咐了陈仲明几句便走出屋子。 本来陈仲明还打算问些问题的,但过于苦涩的药和身上时不时作痛的伤口让他实在是张不开嘴,老人也没有向他介绍的意思。 不过仔细想想,这或许是两人语言不通不便交流的缘故。 他小心翼翼地将头扭向左侧,继续看着屋内的布置:地上似乎有不少的头发,长短不一的混杂在一块,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刀具,甚至还能看到一柄斧头,墙根处能看到钻出的杂草。 屋内的家具看上去都像是有些年代了,老人出门前脱下的围裙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同样挂在上面的还有顶打了不少补丁的布帽和一件很旧的褐色外衣。 “从好的方面想,至少我现在的视力可比戴着眼镜时好上许多。”陈仲明这样想着,既然他都已经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除了以乐观的心态走一步看一步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 “不过至少也得了解所处的环境才行......” 老人并没有离开很久,估摸着不到20分钟便又回到了陈仲明所在的木屋,他还带着本封皮磨损的十分严重、纸张泛黄的书,以及一个破旧的布袋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既然有纸,说明至少还是在一个拥有文明的地方。”陈仲明庆幸地想着,要是年代更为久远的话,他这种废宅的结局也就是死得快和死得早的区别。 老人将一张椅子搬到床边,翻阅着带来的书籍,逐字逐字用着不熟练的语调向陈仲明说道:“这里是洛玛王国,斯特·拉斐尔子爵治下的拉克修斯村,外乡人,你在这里受王国法律保护,未有违法情形下享有自由民的权利。” “我是拉克修斯村的村长和理发师洛伦佐,你在村里居住期间受我监视和指引。” “洛玛?罗马?”陈仲明不知道今天是该狂喜还是该落泪,但还是按下询问的想法等着老人说完。 “你可以用这本书学习王国的语言,在离开村子前需要交还于我。你在村子居住期间所获非固定合法财产归属于你个人,但需要向我村支付合理的报酬。” 洛伦佐从布袋中取出一份制式文书和一只羽毛笔放在桌上:“此份文书为斯特·拉斐尔子爵领统一文书,作为你的暂用自由民身份文书,外乡人,你需要告诉我你的全名。” “全名?”陈仲明思索了几秒:“额,布鲁图斯,安道斯·布鲁图斯。” 他观察着洛伦佐的表情,确认这个名字没什么问题后心中松了口气,这个所谓的洛玛王国对身份的认证不严格对他来说无疑是件好事,能省下不少麻烦。 “安道斯·布鲁图斯?”洛伦佐确认了一遍之后在文书上写上这个名字,然后从布袋里掏出两个印章和一盒印泥在文书上盖下两个章,“离开村子前你要记得找我拿走身份文书。” 陈仲明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洛伦佐将文书、印章等物品放回布袋中,将书放在桌上:“(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会,我会让人将晚饭送来的。)” 虽然陈仲明没有听懂,但他还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反正看现在这阵仗,自己也不用担心被做掉什么的。 又一次一个人待在屋中,陈仲明暂时还没有睡觉的念头,便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文明程度至少不低,而且王国内,不,严谨的说是至少在这个子爵领内相当讲求法治,我作为外乡人身份属于自由民,也就是说可能还存在奴隶阶级,开局至少不算很糟糕......” “不过理发师做手术,我还能活着也是一种别样的命大了。”陈仲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先养好伤,然后再做打算。” “以后我就是布鲁图斯了。”既然来到陌生的世界,那就换个马甲重新开始好了。 第二章 新手屋 布鲁图斯百无聊赖地养了几天伤之后,终于可以下床自由活动一下了,虽然他走路姿势还是一瘸一拐的,且不能活动太久,但无疑比只能躺在床上好上许多倍。 据洛伦佐所说,他是膝盖被射中一箭,背上也中了一箭,拖着严重受伤的身体倒在了离拉克修斯村不远的灌木林内,被砍柴的农夫找到了才侥幸在一命呜呼前被救下,更不用提在接受了理发师的特色手术后还能活下来,甚至连感染的迹象都没有...... “只能说我的运气不好到了极致,同时也好到了极致。”布鲁图斯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这几天他也不是光躺在床上其他事都没做,至少还是将常用词给记住了,再加上和给他送饭的小男孩频繁交流后,好歹还是能简单对话的,至于听力则是毫无问题了。 这也多亏洛玛王国的语言似乎不难,让他得以很快上手。 至于他是怎么认识书里的文字,老实说布鲁图斯自己也是毫无头绪,但以他看了这么多穿越小说积累下的经验,显然他有相当大的可能性属于魂穿,但只保留了语言和识字能力显然让他对认识和改变现状有些无能为力。 “布鲁图斯先生,您的午饭。”正想到小男孩,他人便进来了。 男孩约莫十一、二岁,他端了一盘粗麦面包和一碗麦片粥放在桌上,与以往几天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坐下和布鲁图斯一起吃午饭,或是和他聊天,而是站在床边,双手时紧时松,似乎在纠结些什么。 “马可斯,你是有什么心事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谈谈,或许我能给你些建议。”布鲁图斯看出了男孩的纠结,示意他坐下两人聊聊。 “那个,布鲁图斯先生。”马可斯有些犹豫,视线时不时地移向窗外,像是在确认什么。 “请问,您能教我识字吗?”马可斯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布鲁图斯差点认为男孩什么都没有说。 布鲁图斯只是稍加思考便大概明白了马可斯犹豫的原因,只是点点头,同样小声地回复道:“但我对这事可没什么把握。” 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学会的,更别提教别人识字了。你让他来教,他有这能力吗?显然没有。不过想到自己也不好一直吃闲饭,找点事做也好过于什么都不做,布鲁图斯还是接下了这件事。 “只要您肯教我们就好了。”马可斯小声地回复道,随即又恢复了正常音量,“洛伦佐村长说您再过两天应该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哦,是吗,那可太好了。在床上待太久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快生锈了。”布鲁图斯对马可斯将拜托的事稍稍加码倒是不怎么介意,但其中蕴含的风险却是得先挑明——他可不想刚捡回一条命又进什么火坑。 “对于我之后的安排,村长有跟你说什么吗?” 马可斯只是摇摇头,回身走几步从方桌下搬了张椅子放在床边,坐下后拿起面包吃了起来。 “王国对于这件事有什么特别的限制吗?”布鲁图斯直白地问道,不过依旧刻意地控制了音量。 马可斯摇摇头表示没有:“只是洛伦佐村长不喜欢我们这样做。” 洛伦佐村长给布鲁图斯的印象不坏,而且似乎相当守序,他不由得好奇起原因:“为什么?” “村长没有告诉我们原因。”马可斯一边咀嚼着面包,一边小声地回答着布鲁图斯的问题,“不过我想村长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那也没到谈论这件事也得偷偷摸摸的程度吧......布鲁图斯有些搞不懂情况,如果只是不喜欢孩子们识字,也没做什么限制的话何必这么小心? “总之这事我接下了,不过至少得等我伤好之后再说。” “那是当然,布鲁图斯先生。如果您之后找不到住处的话,我想您可以来我家,我母亲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布鲁图斯越发迷惑起来,这说的都什么跟什么,不应该说父亲不会介意——不对,差点被带偏了,不应该说父母不介意吗...... “我想我会慎重考虑的。”是的,相当慎重,布鲁图斯坚定地这么认为。 “话说回来,你能给我介绍下拉克修斯村吗,我都在这待了好几天了,结果连现在在哪都毫无头绪。” 至于为什么之前不谈这事,当然是因为外语水平不够...... “介绍拉克修斯村吗?”马可斯这时才明白原来床上的伤号连现状都没搞明白,“我们这是个小渔村,在王国的位置?听经过的商队说似乎是在王国的边陲,他们每次一来就得从村里买走不少我们种的亚麻。” “村子归属斯特·拉斐尔子爵管辖,不过我们从来没见过子爵,一年里倒是能见上不少次亚恩税务官。我听大人们总是抱怨他是个吸血鬼,不过我觉得他长得挺像人的,也可能是我从没见过吸血鬼,要是能见上一个,或许我就能分辨出他们的不同了......” 布鲁图斯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该吐槽男孩的单纯或是直率,但他相信要是这个亚恩税务官听到马可斯这样说,一定会发火。 “村里的日子很平凡,嗯,我想应该是这个词。大家的生活都是日出劳作,日落休息,日复一日。我听大人们说王国边境的和平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了。不过我感觉最近商队来往似乎更频繁了,从村里买走的也不只是亚麻,还多了粮食和铁器之类的。” 布鲁图斯不由得想夸奖马可斯的敏锐,虽然他觉得只是商队来往更为频繁还算不上战争前兆。 “村里的铁匠霍尔大叔也被子爵征召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马可斯提到这事似乎有些失落,随即布鲁图斯便明白原因了,“村里的孩子们还等着他修好我们损坏的玩具呢。” “马可斯,王国边境和什么国家接壤?”布鲁图斯打断了马可斯的话头。 “您不知道吗?”马可斯显然十分意外,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布鲁图斯的问题,“兽人和哥布林。” “?”这一瞬间布鲁图斯觉得马可斯是在和他开玩笑,但他很快便相信了这件事,毕竟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 布鲁图斯长叹一口气:所以边境能和平几十年?我觉得这才是最大的玩笑。 他本以为自己来到的是中世纪,却没想到是剑与魔法的中世纪...... 第三章 拉克修斯村 “布鲁图斯先生,您在看什么呢?”马可斯的声音从布鲁图斯背后传来。 布鲁图斯回过头去:“我正在观察周围的地理环境。” 拉克修斯村坐落于两条小河交汇处的上游,地处开阔平原,全村附近的最高点是布鲁图斯和马可斯所在的小山坡,据布鲁图斯的估算,这座山坡的高度不超过15米。 得益于村里的建筑大多低矮,最高不过两层,在山坡上的视野依旧相当开阔。 两河对岸是茂密的落叶林,最靠近村子的地方则是有几处灌木林,布鲁图斯则是被村里的农夫在东岸的灌木林中捡回来的。 两条河流的流速都不快,远远的望去,水质似乎十分清澈。 村里的房屋多为木制,少数几座则是由茅草搭成,村中并无围墙或是栅栏之类的防御措施,整体风格也十分杂乱,一看就是没经过什么规划。 村落北方是村里的成片农田,布鲁图斯能看到几个农夫在田里浇水。现在刚入夏不久,天气还不算炎热,布鲁图斯根据体感估计现在应该不到25度。 “那布鲁图斯先生您看出什么了吗?”马可斯对布鲁图斯所做的事有些好奇,他也学着布鲁图斯的样子向四周望去,但一无所获——他对村里实在是太熟悉了,甚至闭眼都能指出什么建筑在什么位置。 “马可斯,我想知道商队一般是从什么地方来到村里的。”布鲁图斯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是的,布鲁图斯看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林中的道路,他认为两条河的水量似乎也无法支撑商队的商船航行。 “他们一般都是从那到村子的,税务官也是。”马可斯伸手指向西侧的树林,“我想布鲁图斯先生没看见路是因为那的树太过于繁茂了。 布鲁图斯沿着马可斯指向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仍然是茂密的树林,看来如果不是实地观察,在这里是见不到树林里的道路的。 “马可斯,观察一片区域的最佳地点通常是这片区域的最高处。”布鲁图斯不再做更多观察,转而回答起了马可斯的问题,“村子坐落于两河交汇处的上游,是十分常规的选址,既能保证有充足的水源,也能预防在丰水期或是降水量过大时整个村子被淹没。” “我想两岸的灌木林是在被村民砍伐后重新长出的。”布鲁图斯的目光看向村中,“可能是承平日久的缘故,我在村里没有看到任何的防御措施,这在边陲地区是难以想象的。” “防御措施?先生您指的是什么?”马可斯有些不太明白布鲁图斯的意图。 “围栏,围墙等等,至少也应该有个哨塔。不过和平时期太久,想比就是有也年久失修了。”布鲁图斯只是稍稍说了一些,毕竟自己对这些东西也不是很了解。 “当然,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就当我在犯(中二病)就好了。”布鲁图斯摇摇头,“好了,我们回村里吧,我想你来找我是想告诉我午饭时间到了。” “(中二病)?”马可斯小声地重复了这个拗口的词,完全没弄懂这个词的含义。但他并未纠结,追上了布鲁图斯的脚步,和他一同走下山坡。 两人回到村中,马可斯时不时地和路上碰见的村民打着招呼,大多是经典的“吃了吗”“还没,正准备吃”之类的,相当日常的客套语。 以布鲁图斯最近几天积累的对村里的了解,整个拉克修斯村里现在也就不到200人,大多是老人、小孩和妇女。 据马可斯所说,村里的青壮年大多都去服兵役了——这是每个洛玛王国公民的义务,不过大多数人到入秋前便会回来。 当他们回到布鲁图斯养伤时居住的小屋前,发现洛伦佐村长正站在门口,右手托着一个装面包的托盘,似乎是在等他们回来。 “我敲门后发现没人回应,就觉得你可能是外出了,就在这等了一会。” “村长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那我们先进屋。”布鲁图斯推开门,让洛伦佐和马可斯先走进去。 洛伦佐将托盘放在方桌上,然后拿起一块面包,看来他也还没吃午饭:“村里就不用讲什么繁琐的规矩了,我们边吃边聊。” “好。” “我这次来找你呢,是想问问你之后的打算。如果你还要在村里待上一段时间,村里也会提供给你一份工作,当然,报酬肯定是不会少的。” 布鲁图斯费劲地将嘴里的粗麦面包嚼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得找点水喝:“我现在的确得在村里待上一阵子,所以得麻烦村长和村里人了。” “嗯。”洛伦佐村长点点头,“但我事先得和你说明,你的工作可能会稍显繁重,毕竟村里的适役青壮年都去服兵役了,村里只有你一个青年人的话担子可就重了。” “额,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您是否能告诉我具体的工作内容?” 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布鲁图斯这样想道。 “我看你可能还需要再休养一阵子,所以最近的工作就是巡查下村里的房屋,记录一下需要修补的位置。” 布鲁图斯松了一口气,这事听上去不算困难,只需要多跑腿,对于自己这种刚刚伤愈的也不算繁重,还能当个术后复建什么的...... “没问题,我会尽快完成这件事的。” “尽力而为就好。”洛伦佐村长摆摆手,“你的伤也才刚好不久,不适合过度劳动。不过你的身体素质确实不错,要换个体弱的恐怕也撑不到手术。” 布鲁图斯相当认可村长的话,体弱的暂且不提撑不到手术了,就算撑到手术,没死也是奇迹...... “至于工钱,按照子爵领的标准,一天是5个铜拉特。”洛伦佐村长顿了顿,“不过同时也要算入你的饭钱和住宿费用,所以发给你一天3个铜拉特。在你离开村子,或是商队到村里的时候你可以找我支取。” 布鲁图斯对王国的物价没有任何认识,对于洛伦佐所说的薪酬标准他也只能暂且相信了:“好的,村长,我对此没有异议。” “嗯,那我今天来这的目的已经解决了,你们继续吃吧,我得走了。”洛伦佐拿起一块面包准备离开。 当他走到门口开门准备出去时,布鲁图斯叫住了他。 “对了,洛伦佐村长,您能将我的行李还给我吗?” 第四章 行李 虽然布鲁图斯没有之前的记忆,但按常理来思考,一个外乡人总不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一定带了必要的食物、饮水、换洗的衣物甚至是盔甲和武器。 布鲁图斯和村长对视着,他在等着洛伦佐的回答。 村长缓缓地回答道:“当然,你的行李正放在我那呢,你可以吃完饭来我那拿。” “其实我想也可以现在就去。”布鲁图斯拿起一个面包,快步走到村长身边,“我想您也可以顺便安排我的住处,我也不能总是住在这个,额,医疗室里吧?” 村长看着布鲁图斯的浅蓝色眼睛,点点头,“那跟我来吧。” “马可斯,你要跟着一块吗?”布鲁图斯回头向马可斯问道,他可不知道马可斯家在哪,要是不把马可斯带上之后他想找马可斯就得凭运气了。 不过仔细想想,马可斯应该也会向村长询问他的新住处的位置。但带上一个小孩无疑能避免一些潜在的麻烦。 “好的,布鲁图斯先生。”马可斯将托盘端了起来,跟上了布鲁图斯和洛伦佐的脚步。 洛伦佐村长的家离医疗室(或者是理发店)并没有多远,三人只是走了两分钟便来到村长家门口。 村长的房子比起村里的其他房子没有多大的区别,仅仅是屋外多了一道半人高的院墙,想翻过去只是件顺手的事情。 洛伦佐推开院门,三人走进院中,布鲁图斯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除了杂草和泥土外的其他东西。 “你的东西我放在了家里,稍等一下,我进去拿出来。” “好的,麻烦村长了。”布鲁图斯对于村长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倒也不在意,不让进那就不进好了,反正在外等一会也不算什么大事。 等到村长走进屋子后,布鲁图斯小声地向马可斯询问道:“村长是一个人住吗?” “是的,布鲁图斯先生。”马可斯小声地回答道,“村长的老伴在几年前去世了,他的儿子现在还在子爵领里任职。” 布鲁图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只是稍稍等了几分钟,洛伦佐村长提着一个做工精美的背囊走出房门,然后递给布鲁图斯。 “你的东西都在这了,里面的几件衣服我见受潮了便拿出来晒了一段时间。” 布鲁图斯接过背囊,打开粗略看了眼里面的物品:“谢谢村长。” “你的住所就先安排在——嗯,让我想想......马可斯,我记得你们家附近有座空出来的房子对吧,应该是潘西家。” “是的,村长。潘西大哥前两年说想和商队一起出去,见见世面,结果到现在连封口信都没送回来过。” “这家伙总是让人不省心。”洛伦佐抱怨了一句,“那布鲁图斯你就先住在那吧,我想你光是打扫就得废上不少功夫,工作可以迟几天再开始。马可斯,你带布鲁图斯去,要是有什么缺的家具就到仓库里拿,但要记得记账。” “布鲁图斯先生,请跟我来。” 路上,布鲁图斯和马可斯小声地聊着关于教孩子们识字的事,经过一番讨论后,两人决定在布鲁图斯家里做这件事,时间则定在了午饭后,那时候正是天气最热、人最困的时候,大人们大多都在休息,而小孩精力比较好不用睡午觉,正好能错开一些视线。 潘西家和马可斯家挨得很近,地处村子的南端,和村东侧的河流相距不到50米,取水很方便。 潘西的房屋是肉眼可见的贫穷,屋外杂草丛生,有些甚至都长高到布鲁图斯的膝盖处了。木门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木窗也没几扇完好的,但所幸的是整体结构看上去还算牢固,至少不在危房的行列里。 “抱歉,布鲁图斯先生,自从潘西离开村里之后,他的房子只经过基本的维修,去年冬天木匠查理大叔被征召之后就没经过维护了。” “额,没事。”布鲁图斯看上去不太在意,反而显得有些乐观,“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但这样一来的话打扫工作就真得废上不少功夫了。不过,有个十分棘手的问题,你会木匠活吗?” 布鲁图斯自己肯定是不会的,作为一个四体不勤的死宅要是会木工,那就得怀疑到底是谁穿谁了,所以只好指望马可斯了。 “我之后去问问马文。”马可斯也不会,不过至少他清楚谁会。 布鲁图斯小心翼翼地推开破旧的木门,屋内飞扬的灰尘让他禁不住一顿咳嗽,他用右手在脸前挥了几下,之后眯着眼睛看向屋内。 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他相信自己放轻脚步往里走一步都能带起地板上不知积累了多久的灰尘。不过幸运的是,至少屋里的家具看上去状况还不错。 布鲁图斯将门关上,大口呼吸了几下门外的新鲜空气,然后朝马可斯说道:“你先带我去仓库拿点打扫的工具吧,我想我今天剩下的时间得花在打扫屋子上了。” 等到晚饭之前,布鲁图斯才堪堪将屋内清扫了一遍,至少是达到能住人的程度了。由于他不再是伤号,自然也就不能继续享受有人送饭的待遇,晚饭是他跟着马可斯去林赛家的磨坊拿的——当然,还是粗麦面包,还有几根鱼干。 布鲁图斯严重怀疑自己迟早会被粗麦面包噎死...... 他坐在床上打开自己的背囊,检查着里面的物品:两套衣服,做工看上去不错;一个水囊,试着摇了摇,里面的水被放空了;一把带鞘匕首,抽出来后发现上面还带有精美的花纹;两本书,一本封皮上写着《区域地理图志》,另一本封皮则没有任何标识。 布鲁图斯先翻开了《区域地理图志》,里面的内容就是各个地方的地图,不过以他所剩无几的地理知识来看做工是相当的粗糙,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想靠这份地图不迷路是在做梦。 但他还是略有所得,这本书里好歹记载了拉克修斯村的位置,而顺着拉克修斯村向地图上方看去,则清楚地标注了几个城镇的名字。 翻开另一本封皮没有标注的书后,布鲁图斯对它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本手稿,但越看下去他的脸色越难看。 上面记载了经过的各个城镇的特产、大致人口、建筑情况,而在字里行间则夹杂着各处的兵力分配、军营位置、适合大规模军队通过的道路...... 现在布鲁图斯觉得自己的头上正顶着一个闪闪发光的buff:行走的50万。 第五章 我是一个冒险家 屋外的风从木窗缺口处灌进屋内,虽然现在是初夏,时间还是傍晚,气温并不算低,但布鲁图斯觉得这风吹着比数九寒冬的西北风还要冷。 人生就是这样,大起大落——落落落的。 得亏这本书上的字不是洛玛王国的文字,还写得龙飞凤舞,难以分辨;得亏洛伦佐只能依靠字典翻译洛玛文和这种不知名的文字,而正好最近几天那本字典都在他那...... 布鲁图斯觉得自己手上的这本手稿就是个烫手山芋,他还不能草率地解决这件事。 “村长知道我包里放过什么东西,要都还在至少还有斡旋的空间,要这两本书不在了那问题才棘手。作为一个外乡人,本来身份就容易被怀疑,要是手稿莫名其妙不见了那不是更容易坏事吗?” 布鲁图斯暗骂着前身的不专业,当间谍就当吧,还什么事都以书面形式记录,这不是生怕自己不露馅吗。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本手稿的情况,虽然他无法分辨具体用纸,但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本书用纸和洛伦佐所给的那本字典的不同,这本书的纸张摸起来要顺滑许多。这样一来想要偷梁换柱无疑是件异想天开的事。 背囊里还有几只羽毛笔和墨水,但涂抹痕迹也是不可能的,那样反而是在告诉别人被涂抹的地方有问题。 布鲁图斯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着对策,突然,他灵光一现地想到了洛伦佐之前的一句话:“你的东西都在这了,里面的几件衣服我见受潮了便拿出来晒了一段时间。” “是的,既然衣服受潮了,那么书本受潮应该也是符合常理的。”虽然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这件事必须要尽快解决,他可不知道税务官什么时候会来到村里,如果要调查自己的话那么这两本书自然是躲不开检查的。 他快速地将整本手稿翻阅了一遍,尽可能地记住离拉克修斯村最近的几个城镇的信息,然后将整本书丢入水桶中。 过了十几分钟后,他将书从桶里捞了起来。然后将地图志丢了进去,不过这回刚入水他便将书捞了起来。 确认手稿里的字迹完全模糊后,布鲁图斯心中的一块大石算是暂且落了地。 接下来就是给自己的身份做一个合理的安排了,他认为在剑与魔法的世界中,最为常见也最合适隐瞒自己身份的职业便是冒险家。 作为灵活就业的典范,这行业可谓是上能单挑斩神,下能被哥布林群殴,上限极高下限极低。到处游荡自然需要带本地图,精致的武器和衣服也能勉强说得过去,手稿则是记录自己一路旅行的心得体会...... 布鲁图斯又仔细推敲了一番,觉得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再编造几个异世界常见的打斗场景,只要不细查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所以,我是一个冒险家。”他长舒一口气,将两本书摊开在桌上等着被晾干,然后用背囊堵住风口,躺在床上开始思考人生。 “膝盖中了一箭,背上中了一箭。”布鲁图斯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又坐起来,将裤管掀至大腿处检查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什么伤口。 “小村庄的医疗水平恐怖如斯,居然连伤口都能快速治愈是吧?” 他越发肯定自己是有一套盔甲的,按照自己行李的平均水平,质量应该很不错,否则也不可能保他一条狗命。 但布鲁图斯现在也不想纠结这件事,这下他知道之前的不对劲是为什么了,自己才在灌木林里躺上没多久,背囊里居然就受潮了,还只有衣服受潮,这要能合理才不科学。 “收封口费嘛,不寒掺。”布鲁图斯无奈地摇摇头,“再说了,现在给我我也不会穿。” 既然洛伦佐不提这件事,说明这事确实是有操作空间的,就得看自己蠢不蠢了......而略加思索,既然王国内还分贵族、公民、自由民,以及猜想中的奴隶,公民服兵役属于义务...... “那么自备武器应该也是公民的义务。”布鲁图斯沿着这个想法继续想下去,“而在财产划分上,拥有多少财产自备什么武器,换言之就是武器的质量代表家庭的财力......” “不管实质所有权是不是自己的,能不能负担养护的费用,只要有就能提升财产等级吗?”布鲁图斯觉得这事似乎扯了点,但也还在合理的范围内。 “不过也可以换一种思路——好的武艺只能提高别人先死的概率,而好的盔甲能提高自己不死的概率。”他并不太懂具体的军事,作为一个键政爱好者也只能就这么瞎想了。 所以不管怎样,他也无法改变他的盔甲被当做封口费的事实,悲观主义者只看到了他丢了套盔甲,而乐观主义者则看到了他还留了条命,嗯,以及几件行李...... 初夏夜晚的拉克休斯村并不算寒冷,微风带来的清凉也适合伴人入睡。但在一个四处漏风的房子里,想要睡着确实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更别提屋外时不时的虫鸣,以及屋内的蚊子了。 布鲁图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死活睡不着:“我严重怀疑,我穿帮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作为一个冒险家,却不能忍受糟糕的环境。”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千九百九十八只羊。不行了,睡不着就是真的睡不着。”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点亮油灯,穿上鞋在床边徘徊了一会儿后,决定出门走走。但刚一打开门,屋外漆黑的环境又让他缩了回去。 黑灯瞎火的还想散步?做梦呢,不怕摔得浑身是伤大可试一试。 布鲁图斯现在无比怀念医疗室,至少在那不漏风。他鞋也没脱,就这样躺在床上发着呆,回想着自己曾经的现代生活,一幕幕回忆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走马观花地过着,又被现在单调生活的记忆击得粉碎。 这样的日子似乎能一眼望到头,未来就如同屋外的环境,黑的惨淡。 “或许真的应该做个冒险家?”他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 第六章 拉克修斯的清晨 清晨的拉克修斯村有些清冷,不过天气一如既往的不错。 布鲁图斯正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粗长木棍在房门前捅刺着,他今天起的很早,不是他主动的想早起,而是被一群蚊子咬醒的。 他是做梦也想不到就算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也会有蚊子这种东西,而且这里的蚊子咬人还会带来一种几乎微不可察但确实是有的麻痹感。虽然他昨晚没脱衣服睡觉,但手和头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在外,然后少说得被咬了上百次。 当然,这也只是布鲁图斯自己的估计,要按他说,这的蚊子的唯一优点就是吸完血之后不会留包。 “您起得可真早,布鲁图斯先生。”刚打开房门的马可斯和布鲁图斯打了声招呼,他的母亲则站着他的身后。 “早,马可斯,以及,抱歉,我还不知道应当如何称呼您,夫人。” 马可斯并未和布鲁图斯提这件事,布鲁图斯自己也忘了问。 “您可以叫我加林娜,布鲁图斯先生。”加林娜笑着向布鲁图斯自我介绍道。 我是应该称呼她为加林娜女士还是加林娜夫人......布鲁图斯有些拿不准主意,最终决定称呼她为加林娜女士。 “好的,加林娜女士。” 加林娜看上去大约30来岁,一头褐色带有些自然卷的长发,穿着一身在拉克修斯村里最为常见的褐色亚麻长裙——据布鲁图斯昨天领面包时的观察,他见到的多数女性都是这样的服装,衣服上有几个醒目的补丁。 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莫名的憔悴和苍白,按布鲁图斯的评价,加林娜可以算得上是风韵犹存,主观来说能算得上他在村里见过的最为漂亮的几位女性之一——当然,他昨天见过的并未超过15人。 “马可斯想必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 “哪里哪里,他明明是帮了我许多忙,我还得感谢他呢。”布鲁图斯连忙接上客套话,然后三人间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中。 毕竟,他们似乎确实是没什么可聊的? 布鲁图斯看向马可斯,打破了这种尴尬感:“马可斯,我们去领今天的早饭吧。” “好的,布鲁图斯先生。”马可斯也察觉出气氛的停滞,连忙回答道。 前往磨坊的路上,布鲁图斯向马可斯解释道:“抱歉,马可斯,我不太擅长解决这种人际交际。” “没关系的,布鲁图斯先生。我妈妈也好久没和其他男人说过话了。” 布鲁图斯总觉得这话怪怪的,索性直接不再接这个茬。 “对了,布鲁图斯先生,您刚才是在做什么?”马可斯见布鲁图斯不吱声,就明白他不想继续谈刚才那件事了。 “额,应该算得上一种锻炼吧。” 或者说我在犯中二病......布鲁图斯暗自吐槽自己的幼稚行为。 马可斯莫名的有些高兴:“啊,这也算是锻炼吗?那我想我也会!找一根笔直的木棍,长的当作骑士的长枪,短的当作长剑。” “然后臆想一个假想敌,最好是天下最坏的大魔王,而我便是最英勇的骑士。”布鲁图斯接上马可斯的话,“和他大战三百回合,最后将他斩于剑下,开创一个太平时代。” 两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甚至笑得直不起腰,过了好一会儿后他们才想起自己还得去拿早饭。 “布鲁图斯先生,您找到的那根木棍是真的很笔直。” “那是肯定的,我一大清早在附近找了很久,要想找到这么长的一根确实是相当困难。”布鲁图斯得意地笑了笑,“不过这确实能算的上一种锻炼,虽说效果很小。” “作为一个冒险家,拥有一身不错的武艺,或是有着极佳的逃命能力应当是基本功,可惜我显然都没达标,不然也不会被人重伤倒在村子附近了。” 马可斯恍然大悟:“所以您是打算练习枪法吗?” 布鲁图斯点点头:“是的,不过碍于没有合适的武器,只好先用木棍凑合着了。” “我想我知道哪里有,仓库里似乎就有一杆长矛。” “是吗,那之后可以去看看。”布鲁图斯觉得这下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运气不错,“不过我们可以擅自拿走吗?” “仓库里的物品只要记好账就行,那里放的是村里人的公共财产。” 待他们吃完早饭,布鲁图斯和马可斯来到仓库,将大门打开走了进去。马可斯带着布鲁图斯来到仓库的最里面,左侧角落处摆着一个狭长的木盒子,上面盖着块油布。 马可斯指着油布下的盒子向布鲁图斯介绍道:“这个盒子里装的就是我之前说的长矛,据说这是第一任村长的武器,拥有祝福的加持,只有经过它认可的人才能完全掌握它的力量。 经典的越古越强......布鲁图斯早已将这种事吐槽烂了,但这事确实也可以理解,毕竟某些地方的原住民土著都能攀出核聚变科技了,有些甚至还能从地底下挖出泰坦之类的玩意...... 老老实实地听完设定,布鲁图斯一脸严肃地将油布掀开,然后将双手搭在木盒的上半部分。 他看向一旁的马可斯:“打开它需要做什么仪式吗?” “啊?我想应该不需要吧?”马可斯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准备,迟疑了一下,“我们之前开这个盒子都没做过什么仪式的。” 看来村里的小孩都想证明自己是天选之人......布鲁图斯对这种中二的想法十分了解,他双手只是稍稍用力,便将木盒打开了。 布鲁图斯看到了一杆两米长的长矛,矛身似乎泛着一层略显暗淡的银光,他不解地向马可斯问道:“你有看到矛身上的银光吗?” “并没有,先生。” 布鲁图斯觉得这似乎是在和他开玩笑,自己一个外乡人,不,异世界人能使用祝福的武器,怎么想都很匪夷所思。 他试着将矛拿了起来,出乎意料的轻,拿着它还有种就是他身体延伸出的一部分的感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并不会矛术,就算拿到了祝福武器不会用也是抓瞎。 “我有几个问题,第一任村长的事距今多少年了?他有留下什么关于如何分辨是否是认可的人的方法吗?” “我听大人们说似乎有快两百年了?”马可斯对此也不确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留下任何辨别方法。” “不过按洛伦佐村长所说,当经过认可的人拿到这杆长矛的时候便会知道自己可以使用它。” “比如这样?”布鲁图斯轻松地掂了掂手中的长矛。 马可斯看上去有些吃惊:“我想......应该是这样,布鲁图斯先生。” 第七章 工作 “嘎吱——”仓库的门似乎像是被谁推动了一下,布鲁图斯和马可斯循声望向仓库大门,原来是洛伦佐村长,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性。 “洛伦佐村长,法布里斯大叔。”马可斯向两人打着招呼。 洛伦佐村长看到了布鲁图斯手中的矛,似乎是在摇头叹息:“你啊,总是对村里的这杆矛感兴趣,老想拿着试试,村里的青壮年都被你叫来试遍了。” 马可斯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着:“洛伦佐村长,您快过来看看,我觉得布鲁图斯先生就是被认可的人。” “什么?”洛伦佐村长身旁的法布里斯有些惊讶,他快步走到布鲁图斯对面,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左瞅右瞅了一会后,他像是有些不满意地说道:“什么嘛,我看他身体甚至还不如赫曼壮实。” “你说的太过夸张了点,法布里斯大叔。”马可斯对法布里斯的暗讽有些不满,“我想布鲁图斯先生可比赫曼大哥看上去有力多了。” 洛伦佐村长默不作声地走到法布里斯身旁,对着布鲁图斯观察了十几秒,然后将目光放到了他手中的长矛上。 过了好一会儿后,他像是确认了什么:“布鲁图斯,你拿着这杆矛,有什么感觉?” “没有想象中那么重,拿着它就感觉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布鲁图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毕竟情况也确实是这样的,“不过我并不会使用长矛,所以也没试着用一用。” 洛伦佐村长看向法布里斯:“法布里斯,你接过长矛试一试。” 法布里斯从布鲁图斯手中接过长矛,略微的沉重感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奇怪了,我记得上次可没这么重。” 他后退了两步,然后向仓库里的一个草人扎了过去——这个草人本来就是日常用来练习戳刺的道具,在冬季村里的青壮年都要用废不少个。 凭着一股力气将矛尖刺入草人中,法布里斯感到了一种莫名的钝感,但他可相当清楚,这杆长矛时不时地就会被村里的青年们拿出来好好养护一番,按理说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 “有一种钝感,村长。” 洛伦佐村长缓缓点头,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用双手从法布里斯的手中拿过长矛,抚摸着矛身上的花纹。 他看向布鲁图斯:“布鲁图斯,现在我以拉克修斯村第10任村长的身份允许你暂用拉克修斯之矛。我希望你时刻牢记一点:不是武器带给人以祝福,而是人赋予武器以威名。” 布鲁图斯暂时有些不明白村长后半句话的意思,但他还是用双手郑重的接过长矛:“我会记住的,洛伦佐村长。” “至于你不会使用长矛的问题,可以向法布里斯请教,虽然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服兵役,但他同样掌握了基本的武艺。等到村里的青壮年服完今年的兵役,你也可以找他们请教。” “我知道了,谢谢村长。”布鲁图斯看向法布里斯,“以后还请多加关照,法布里斯先生。” “叫我法布里斯就好,我以后也就叫你布鲁图斯。”法布里斯拒绝了先生的后缀,在他看来这就是没什么用的后缀词。 村长和法布里斯来仓库本来是为了寻找维修工具的,他们还得去修理林赛家的磨坊,那里的东西要是不及时维修,村里人说不定就得准备饿肚子了。这一意料之外的事情并未太过影响他们原本的目的,只是多花了几分钟的小事。 布鲁图斯将长矛放回箱子里,他准备将整个箱子带回自己屋里,还好他这副身体比原来的强壮许多,搬运一个木箱轻轻松松,虽然心理上的累是暂时少不了的...... 做完这件事后,他便打算和马可斯一起去检查村里的建筑,反正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早点干活,早点领上工资。 而之所以带上马可斯,当然是因为他不认路,而且带上一个对村里情况熟悉的人,无疑会减轻不少工作量。 虽说有无偿使用童工的嫌疑...... 布鲁图斯打算先从马可斯家开始查起,第一点是近,第二点是他懒...... 他准备和马可斯先在屋外转了一圈,布鲁图斯一边检查一边在一个记账本上逐个项目地打勾——记账本是昨天就从仓库拿的,项目表则是睡不着的时候顺手做的,虽说他原先不知道具体应该有什么项目,但比照自己住的房子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你家的屋子情况似乎还不错。”布鲁图斯向马可斯说道,“外面基本没什么问题。” “布鲁图斯先生,您记账本里写的是什么?‘马可斯对布鲁图斯手中记账本的内容更为好奇。 “哦,你想看吗?”布鲁图斯忘了马可斯还不认识几个字,便将手中的记账本递给了他。 马可斯挥手拒绝:“我只是好奇,而且,我看不懂。” “啊,我的问题,直接忘了这事。” 布鲁图斯忍住捂脸的冲动,他觉得自己的思想还活在大家都经过义务教育的时代,却忘了这是文盲率奇高的异世界中世纪(或许是中世纪)。 他向马可斯解释道:“这个记账本里写的是检修项目,对比潘西家的屋子做出来的,情况更差那就打叉,情况更好就打勾。” “原来是这样。”马可斯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查理大叔就没想过这个办法,他只是听村里人说哪里坏了便修一修。” 布鲁图斯对此则不想做更多评价,毕竟这只是自己的突发奇想:“额,我也说不清楚哪种方法更好,各有各的优点吧。” “话说回来,布鲁图斯先生是从哪里来到洛玛王国的?” 来了......布鲁图斯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可是将手稿里的重要信息都牢牢记住了。 “格里斯。” “格里斯?”马可斯对这个地名感到十分陌生,“那离这里很远吗?我是指离拉克修斯村。” 布鲁图斯点点头:“应该算是吧,需要先坐船跨海,然后还得在陆地上走很远的路,就算全程坐马车都得很久。” “那的贵族都像布鲁图斯先生一样认识这么多字吗?”马可斯将布鲁图斯划分进了贵族的行列,在他看来这样才合理。 “在那,有些公民也会接受教育。”逛完一圈后,他敲开了马可斯家的门,“您好,加林娜女士,方便让我进屋内检查下家具之类的情况吗?这是村长交给我的工作。” 第八章 加林娜和马可斯 刚打开房门时,加林娜对布鲁图斯的来访还有些惊讶,但听到理由后她让开了一个身位:“请进吧,布鲁图斯先生。” “打扰了。”布鲁图斯微微点头,从加林娜身旁走进屋内,“我想应该不会花太长时间,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跟着一块检查,希望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或是生活。” 加林娜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我想我还是跟着你一块检查吧,正好我现在也有空。” 布鲁图斯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圈,马可斯家里的经济情况看上去很一般,客厅中只有常见的家具,除了一个插着朵野花的木花瓶外没什么装饰品,但看上去十分干净,想必经常打扫。 布鲁图斯向屋内走去,马可斯和加林娜跟在他身后。他一边询问加林娜各件家具是否需要维修,一边粗略地检查了一下桌椅的牢固程度,然后在记账本上画着相应的符号。 对客厅里家具的检查并未花上多少时间,而对于卧室里的布鲁图斯只是询问了马可斯和加林娜的意见——毕竟他作为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不怎么适合进去检查。 “最近实在是承蒙您对马可斯的照顾。”检查工作结束后,加林娜向布鲁图斯道谢道,“在您来之前,他每天就带着一帮孩子在村里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倒是安分多了,还能跟着您做点事。” “小孩子这样也是很正常的,额,我小时候也是差不多是这样,老是整出些招人烦的动静。”布鲁图斯露出微笑,“懂事些之后就好多了,我相信马可斯也正在向这样的方向转变。” 他回头看向进屋后就一声不吭的马可斯:“你说对吧,马可斯?” “是的,我正在努力。” 加林娜看着一本正经的马可斯,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略显苍白的脸颊两侧有着显眼的酒窝。 她望着布鲁图斯的脸,想了想后问道:“布鲁图斯先生,请问您方便在我们家里喝杯茶吗?” “啊?”布鲁图斯内心有些想拒绝,他还打算早上多去逛几家,早点解决完自己的工作呢。 但马可斯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角后布鲁图斯改变了这个主意:“好的,麻烦加林娜女士了。” 就这样,他坐在方桌前,和坐在对面的马可斯大眼瞪小眼。布鲁图斯觉得要是自己能掌握小说和漫画里的组内语音就好了,像这样尴尬地对视着是真的折磨人...... 过了几分钟后,加林娜在方桌上放了两个木杯,然后提过一个水壶往杯子里盛满茶水:“这是我用在空闲时间时采摘的薄荷制成的薄荷茶,也没什么好招待布鲁图斯先生的,还请您见谅。” 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啊......布鲁图斯总觉得这是要搞出什么事的样子。 “谢谢。”布鲁图斯拿起面前的木杯,往里吹着气好让它早点冷却下来,不得不说,里面薄荷茶的香气让他有些萎靡的精神得到了显著的改善,但他并未急着将茶喝下去,而是就这样吹着。 “马可斯,你先去找你的朋友玩吧。”加林娜看向马可斯的眼神中带有丝歉意。 布鲁图斯觉得自己也应该跟着马可斯一块出去,但他仍然老老实实地坐着,就这样等着加林娜下一步的行动。 等到马可斯离开后,布鲁图斯端着木杯,和加林娜对视着,等着她的解释。 “马可斯的父亲两年前去世了,家里也没什么积蓄,我平日里忙着村里的工作,也没多少时间照顾马可斯。所以还请布鲁图斯先生留在村里时能帮我多看管下他,他也和我说过,您同意教他读书识字......” “但是我也拿不出什么报酬,所以——”她似乎有些犹豫,牙齿咬着浅红的下唇,右手搭在胸口的纽扣处。 布鲁图斯大概知道这是什么路数了,他将木杯放在方桌上:“不需要支付什么报酬,这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在村里顶多留到入秋前,所以也做不了什么承诺。” 他站起来,声音十分平静:“不过我在村子里的时候,会用心教好那帮小家伙的。” “这茶我就不喝了,承蒙加林娜女士的招待,告辞。” 布鲁图斯镇定地走出马可斯家的房门,然后深呼吸了好几次。 “好家伙,昏睡红茶是吧?小说都不敢随便这么写。” 虽说他的道德底线十分灵活,但对这事还是有种下意识的拒绝,作为一个坚定的纯爱党,他觉得这种事还是得讲求你情我愿。而且,他只是空有理论知识,还从没有实践过...... “马可斯,我们继续去下一家。”他大声地叫着马可斯的名字,果不其然,这家伙怎么可能真去找自己的朋友。 “布鲁图斯先生,您怎么知道我在周围?” “就是白痴都能清楚的事。”布鲁图斯拍了拍额头,“好了,继续工作吧。” 两人按部就班地敲开一户又一户的房门,按部就班地检查完,在检查的过程中,布鲁图斯将自己的邻居们都记牢了,顺便在她们面前混了个眼熟。 布鲁图斯明确地认识到村里人的经济状况似乎都不好,遇到的女性或多或少都做了些暗示。而原因似乎都简单的离谱——他识字,而且愿意教授她们的孩子。 之后他们默不作声地行进在村里的土路上。 布鲁图斯斟酌了很久,最后还是开口道:“马可斯。” “嗯?” “我不会做这种事,而且永远不会。” “我明白,布鲁图斯先生。”马可斯的声音明显的敷衍,听上去有气无力的。 “我有我的追求,你们也有你们的生活。”布鲁图斯觉得自己应该叼根烟,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没准能更酷一点,可惜他既不抽烟,也没有烟,“或许我们本来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但因为命运的交轨而结识。” “我坚守着自己的底线,而不是遵循社会的丑陋常态。你的母亲所做的在这个社会里可能是正常的,甚至就是种常态。但我认为这个行为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病态,它所代表的‘正常’本就不应该正常。” “而我这种人,不可能和这种病态同流合污。” 马可斯仰头看向布鲁图斯,他觉得自己从布鲁图斯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坚定。 “那么,布鲁图斯先生,您的追求是什么呢?” “击碎它,击碎一切的丑恶,跟随着一个领袖或是带着大家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布鲁图斯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微笑着说道,“然后在这样的世界里混吃等死。” 马可斯对布鲁图斯的话充满怀疑:“真的会有这样的世界吗?” “正因为没有,所以我们才需要去创造这样一个世界。” 第九章 课堂 然而再伟大的设想,都得先让步于需要吃饭的现实。 虽然布鲁图斯十分、十分地不愿意再天天吃粗麦面包,但他也没别的选择,在村里的青壮年回村前,这样方便大量制作的食物将会一直是村里的主食。 如果想要点的别的,那也只有早早晒好的鱼干,总之就是爱吃就吃,不吃拉倒。 布鲁图斯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着方便制作的食物,可惜他就没怎么做过饭,虽然知道什么菜好吃,不会做也是白搭。 而且在拉克修斯村这种除了麦子就是鱼的地方想做出什么好吃的菜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像学到的知识在这个世界似乎都挺废的,整个人和直接重开也没什么区别。再一想到待会还得教一堆小孩子读书识字,那就更加头痛了。 布鲁图斯三下五除二地将面包噎了下去,然后猛地往嘴里灌水,将木杯放回桌上,目光放在摊开的字典上。 翻开的两页中的内容是村长之前给他念的那一大段话,经过了诸多注释——大多是发音。布鲁图斯仔细看了看,村长那天向他念的内容和书里的是一致的。 其实他早就将这本字典看得差不多了,毕竟之前几天只能待在床上,又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只好认真钻研下洛玛王国的文字。 但鉴于还得教授别人,他还是好好准备了一番,免得误人子弟。 书页的边缘磨损的有些不成样子,而其中的有些内容也已经有些模糊了,不过还未到影响阅读的程度。按布鲁图斯的看法,洛玛文的日常用语相当简单,简洁易懂,这一点比起英语要好上不少。 而只要掌握了日常用语,和他人的交流便没有多少问题了——当然,如果考虑到地区发音不同,以及方言的影响,或许只能说基本的交流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 最难的地方确实在于书写,作为中文用户,布鲁图斯很难将这些词汇和相应的东西联系在一块,他完全是仗着自己记忆力不错强行记忆,因此想教授别人的话,他也没什么好方法。 “背呗。”他叹了口气,学中文不也是这样,先学拼音,然后认字...... 一想到这事,他意识到了什么:“话说回来,这个好像确实没有拼音和音标来着。” 不过这事显然他也是爱莫能助,这东西他自己用是没问题,但从无到有创造一套还教授别人就有问题了。 摇摇头,暂时抛开这个问题,他合上字典,从屋外将一个接一个装着沙子的盘子拿了进来——这是木匠查理空闲的时候给孩子们做的玩具之一,虽说布鲁图斯完全没搞懂这玩意要怎么用来玩,他猜测这些盘子可能是用来玩飞盘的。 还好村子附近的河岸边有着合适的沙子,不然他还得头疼教具的问题。这样一来布鲁图斯所考虑过的问题基本解决了,之后就是等着孩子们到来了。 第一个敲门的自然是离他家最近的马可斯,布鲁图斯示意他别把门关上。 接着是带着一堆工具的马文,早上布鲁图斯便和他见过,并且也拜托他维修一下房子,马文爽快地答应了这件事,不过得等到课堂结束才能开工。 然后是里瓦斯、鲁文、索妮雅、珍妮等12个小孩,有几个是布鲁图斯早上就见过的,但也只是稍稍有些印象。 他又等了一分钟,见应该再没人到来后,便示意大家准备上课。村里有五十多个小孩,马可斯只向和他比较熟的二十几人告知了这件事,而今天来到这的就只有14个了。 不过这样也正合布鲁图斯的意思,人太多了他就得头痛怎么管住这帮小孩了。而且这屋子的客厅仅是装下这里的人都显得有些拥挤。 “我们开始上课。”布鲁图斯并未做自我介绍,作为一个村子里难得一见的外乡人,又加上村里多是妇女和儿童,消息早就流传到他不需要介绍自己的程度了。 “今天我们从最为基本的字词——关于食物的词汇开始认起......” 老实说,布鲁图斯很讨厌自己现在搞的这一套填鸭式教育,奈何没什么更好的方法,虽然这方法确实笨了点,效率低了点,但它好歹有效。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也只是让这些孩子学会了五个词,这还是他们一直全神贯注下的成果。 至于回去之后会不会又忘记,布鲁图斯实在不敢做什么保证。 “好了,孩子们,我们先休息会儿吧,不能只是长时间学习,劳逸结合很重要。” “布鲁图斯先生,您再多教一会儿吧。”然而这些孩子不同意布鲁图斯的建议,他们还想抓紧时间再多学几个。 布鲁图斯看着围坐在他周围的孩子们,想了想:“那你们能告诉我这么抓紧时间学习的原因吗?” “潘西大哥说学会认字、写字,就能去子爵领找份好工作。” “潘西大哥说人要多学习,就算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学习也能充实一个人的精神世界......虽然......虽然我也不知道精神世界是什么。” “潘西大哥说......” 布鲁图斯对他们所说的有些惊讶,每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将一句又一句的潘西大哥之前向他们说过的话重复出来。 “是的,是的,我很赞成潘西大哥所说的话。”布鲁图斯耐心地等着孩子们说完,“但我想听听你们自己的想法。” “或许是改变生活,或许是找份好工作,或许是显得自己有学识......”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环顾着孩子们还显得有些稚嫩的脸颊,“你们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呢,孩子们?” 他见面前的这十四个孩子有的陷入思考,有的像是迫不及待地想发表自己的观点。 布鲁图斯张开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听他说完。 “我不喜欢说教,因为我自己也是个听别人说教说烦了的人。有些人总是迫不及待地向别人灌输着所谓的正确的道理、正确的做法、正确的观点。” “或许我现在也在干着这样的活。”他笑了笑,“很招人烦,让人昏昏欲睡,或是恨不得直接离开。” “我想问的另一个问题是,你们有想好自己的未来吗?” “可以先听听我幻想中的未来,然后你们回去好好思考后再告诉我你们的想法也不迟。” 第十章 矛与盾 在布鲁图斯幻想的未来中,有着高产的粮食、物美价廉的衣物、便利的交通...... 他只是花上几分钟,给孩子们随口谈了些他们可以想象的美好的景象。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和这些大多才十二三岁的孩子们谈论这些事,或许是出于中二病的心血来潮,又或许只是想向别人说出自己的经历又担心被当成神经病,只好向一帮同样充满幻想的孩子们说着自己的“幻想”。 但不管怎样,经过他这么一打岔,孩子们的确是稍稍放松了一下。 布鲁图斯站起来,绕开围在周围的孩子们,走到方桌旁拿起木杯,连喝了几口水下去。因为一直说话而导致的嘴巴干渴好转了不少,嗓子也舒服了许多。 他又等了几分钟,然后重新坐回去,看着望向他的孩子们:“我们继续。” 大约两个小时的课程,布鲁图斯只教会了孩子们15个词,他嘱咐他们回去多加练习,便挥手示意孩子们可以离开了。 “布鲁图斯先生,您说的那些真的可以实现吗?”尚未离开的马文抬头向布鲁图斯问道。 “想要做到那些事,要做的工作有很多。”布鲁图斯一边喝着水,一边回答道,“或许有生之年都只能打个基础,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 马文身旁的马可斯追问他:“那么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布鲁图斯先生?” 布鲁图斯思考了一会,然后看着他们,给出了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回答:“先种地。” 至于怎么种地,那就不在他的所学范围里了,布鲁图斯只知道要搞杂交,但怎么弄他可是一点不会,自然也说不清楚。 马可斯和马文对这个回答当然是不满意的,但他们也不可能从布鲁图斯这掏出更详细的方案,只好先着手于修理布鲁图斯的住处。 不得不说,马文的木工手艺很好,他甚至都不需要什么测量工具便将房屋破损的窗户全换成刚做的新窗户了。 这对布鲁图斯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样一来他今晚便不用再和风而睡了,从破损窗口飞进屋内的蚊子没准也会少上一大批...... “谢谢你,马文,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布鲁图斯真挚地向马文感谢道,这何止是帮了大忙,都可以算得上救命之恩了,他可不想哪天就被一堆蚊子吸血吸死在床上。 马文盯着布鲁图斯的眼睛:“布鲁图斯先生,要想感谢的话不如多想想要做的事。” 布鲁图斯顿了一下,点点头:“我尽力。” “我先走了,马可斯。” “待会见,马文。”马可斯和马文道别道。 之后他转而看向布鲁图斯:“布鲁图斯先生,您能想出方法的吧?” “只能说尽力。”布鲁图斯耸耸肩,“因为我也没种过地,而且这种事估计也得研究很久,或许要用几十年都说不定。” 马可斯有些失望,但他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至少他已经知道了一个方向不是吗。 到晚饭前的剩下的时间自然还是要工作的......布鲁图斯敲了敲今天计划中的最后一扇门,他抹了抹头上不时流下的汗水。 虽说现在才刚入夏不久,但下午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在外晒了这么久他和马可斯都不可避免地出了不少汗。 “哦,原来是你小子啊。”法布里斯打开门,“是打算找我学怎么打架?” “不,是打算进去检查家具之类的。” 法布里斯当然知道这件事,他侧开身:“进来吧。” 法布里斯看上去有三十几岁,淡金色短发,一口络腮胡,大约一米八的身高,身体显得十分壮实。 他的妻子要稍显年轻一些,比法布里斯矮上两个头,同样很壮实。 和在其他家检查时一样,布鲁图斯和马可斯只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布鲁图斯发现法布里斯家里要比今天见过的其他村民家显得富裕不少,家具多了几件,做工看上去要好一些,屋里的装饰品也不少。在墙边甚至还摆了个武器架,上面放着两根长矛、一把长剑和一扇椭圆形长盾。 “卧室里有什么需要更换或是维修的家具吗?”虽然以法布里斯家的家境,应该也不会有这样的家具,但布鲁图斯还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一番,得到的回答自然是没有。 “等会你们拿完晚饭,可以直接来我这里。”布鲁图斯和马可斯走出房门准备前往磨坊时,法布里斯站在门口向布鲁图斯喊道。 其实布鲁图斯一直没搞懂村民们是怎样判断时间的,他从来没在其他人家里看到钟表或是其他能显示时间的物品,但似乎所有人都清楚什么时间该去拿饭。 他决定向马可斯问一问:“马可斯,你们通常是怎么判断时间的?” “啊?通常是通过鸟鸣声。”马可斯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得说得更详细些,他侧耳听了一会,“就是这种。” “嗯?”布鲁图斯听了一会,似乎确实是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鸟鸣声。 “这是村子附近特有的报时鸟,至少来往的商队都说是我们这特有的。”马可斯向布鲁图斯介绍道,“它们从早上五点开始每隔两个小时便会叫上一阵时间。” 原来如此,布鲁图斯明白了,所以现在应该是下午五点。他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没完全翻找行囊里的物品,不然之前是如何判断时间的呢? 他决定回去之后再好好检查一下背囊以防遗漏什么物品。 拿完晚饭,布鲁图斯和马可斯又回到法布里斯家,法布里斯右手正握着一根尾端插入泥土的长矛,左手扶着立在地上的长盾顶端,看来就是在等着他们。 “赶紧吃完,然后我们开始。” “至少吃完后也得再等会吧。”布鲁图斯可不想得急性阑尾炎,毕竟在这穷乡僻壤这病可以算是绝症。 法布里斯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毕竟这种城里人屁事多也是可以理解的:“最好快点,天色晚了可就得明天再开始了。” “我还正想好好锻炼一下呢。” 布鲁图斯眉头一挑,觉得法布里斯所说的这个锻炼似乎不太妙的样子...... 第十一章 武器教学 “跟我来,我们找个开阔的地方。”法布里斯见布鲁图斯和马可斯啃完面包后,头向右侧一歪,“不需要带上你的矛,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和听。” 他左手握住盾牌的握柄,十分随意地一提便将盾牌从地上提了起来。布鲁图斯跟在法布里斯身后,这才发现这扇高约一米二的椭圆形长盾原来是木制的,在最外层套了层红褐色亚麻。 三人走了几分钟,来到河岸边的开阔地上,这摆着几个低矮的草垛。 法布里斯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离落入地平线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将盾牌立靠在一个草垛旁,然后从单手竖着持矛变为双手横立持矛。 “长矛的使用方法可以说十分简单,但使用时需要考虑到你手中长矛的长度。”法布里斯持矛向一个草垛捅刺过去,“捅刺是最基本的动作。” “当然,你也可以尝试挑开敌人的武器,然后再做捅刺,不过在战阵之中恐怕很难这样做。在阵型中需要时刻保持阵型的严密程度,不能乱,不能急。” “捅刺无论能不能一击成功,都需要立即将长矛抽回来,不能被缠住。” “而如果是单打独斗,两米的长矛相较于短兵器有长度优势,你需要时刻保持住自己和敌人的距离,这样才能一直拥有这种长度优势。” “而对于持有更长兵器的敌人,要么想办法远距离击杀他,要么就想办法贴近他,不过我不推荐后者,因为难度太大。而在战阵中面对长矛方阵则需要利用各种有利条件,比如用地形让敌人的阵型变得散乱,或是用骑兵逼迫敌人的移动。” “单靠重步兵和重步兵之间的搏杀,很难简单分出胜负。” “时刻关注你的体力,这一点无论是对单挑还是战阵都很关键。” 法布里斯指了指立靠在草垛旁的长盾:“你可以拿着它试一试,用左手。” 布鲁图斯走向草垛,用左手将盾牌翻到带握柄一侧,他想到法布里斯之前提起盾牌的时候看上去相当轻松,便也没当回事。 但事实很快证明轻敌是会吃大亏的,他对左手传来的沉重感毫无心理准备,第一次居然没将盾牌拿起来。 “好家伙,这盾牌少说得有20斤吧。”还好布鲁图斯的身体足够强壮,稍作心理建设后便成功拿起了这扇长盾。 法布里斯抱着双手,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什么感觉?” “很沉。”布鲁图斯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他的思维和身体还不能很好的相契合,就算身体条件足够拿着长盾很长时间,他仍然觉得很累。 “所以在战场上,百人队里士兵和士兵之间的轮换、百人队和百人队之间的轮换是十分必要的。时刻注意你的体力,要么在你的体力耗尽前先杀死敌人,要么就让他的体力先耗尽。” 法布里斯走过来接过长盾:“或者等着你的战友替换你的位置。” “那有没有那种可以以一当百的人物呢?”布鲁图斯觉得奇幻世界总要有点奇幻的样子吧。 “当然有,不过就算一个人再厉害,在军队的力量下依旧渺小的可笑。”法布里斯看向布鲁图斯的目光有些锐利,甚至让他莫名地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发凉。 “他能打一百人,我们就能派出一千人,能打一千人——哈哈,这样的人类恐怕还没出生呢。” “不过以后出现这样的人也是说不定的事。”法布里斯耸耸肩,“但个人的力量在有组织性的团体面前始终也就那样。” “好了,话扯远了,我们继续。” 法布里斯将盾牌立至身前,向布鲁图斯讲述道:“可不要小看盾牌的作用,在很多情况下他可比你手中的武器要管用得多。” “进攻需要建立在防守之上,这是重步兵的基本思想。”法布里斯用右手对比盾牌顶端到自己身体的位置,“如你所见,这样的盾牌顶端能到我的脖子,底端可以到我的膝盖。” “它的宽度足以挡住你整个人的身体,只要动作恰当,它基本能阻挡住前方的任何进攻。而在防守的同时,你也可以用它顶开你面前的敌人,或是往被击倒在地的人的头上狠狠砸上去。” “至于更复杂的技巧现在说了你一时半会也学不会,你现在要练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体能和力量,然后才是如何使用武器。” 法布里斯从头到脚仔细观察着布鲁图斯的身体,然后点着头说道:“老实说还是要比赫曼强壮不少的,进度可以加快不少。” “本来我是不会教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自由民这些的,不过嘛,嘿,谁叫你是经过认可的人呢。”法布里斯冷笑了几声,“认真学吧,城里人,说不定这些技巧以后能挽救你的小命。嗯,还有这小鬼,跟我学可要比跟着那帮兵营里的饭桶强上不少。” 布鲁图斯盯着法布里斯:“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众所周知,这句话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前摇,可惜此处的众所周知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众所周知。 法布里斯点头:“问吧。” “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是适役青壮年呢?” 气氛果不其然地冷了下来,布鲁图斯和马可斯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一丝杀意,但随着一阵清风又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然,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当我没问吧。”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法布里斯咳嗽一声,冷冷地说道,“我严重晕血,被认为不适合服役。” 法布里斯向两人指了一个大致范围:“你们两个之后绕着这里跑二十圈,然后轮流练习举盾直到傍晚。” 虽然布鲁图斯认为法布里斯对他和马可斯的命令理论上是无效的,但他想到刚才都快具有实质感的杀意,还是老老实实去跑圈了。 “原来法布里斯大叔这么厉害。”马可斯一边跟着布鲁图斯的步伐,一边心有余悸地小声说道。 “杀意都能成型了。”这下布鲁图斯相信有人可以一打一百了,毕竟自己差点就成这百分之一。 他估算了下距离,法布里斯指的一圈少说也有七八十米,跑完还得举二十斤的盾,只能说要命...... 第十二章 拉克修斯村的传说 “马可斯,快来看,这是我刚从田边找到的四叶草。”索妮雅手中捧着几株四叶草,向一旁的马可斯炫耀着。 马可斯向她捧在手中的四叶草看了一眼:“你的运气还真不错,昨天我和马文他们找了很久,结果连一株都没找着。” “要不要我把它们都给你?” “得了吧,你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了。”马可斯摇摇头,他可太清楚自己的朋友们心里的想法了,甚至只靠一个动作他就知道这些人打算做什么。 “那你说帮不帮我吧?”索妮雅戳了戳马可斯的肩膀,“你要是不打算帮我的话,我之后可不会再帮你找四叶草了。” 马可斯思考了几秒:“那得看是什么事了,如果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那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了。” “你凑过来。”索妮雅在马可斯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不行不行,布鲁图斯先生肯定不会同意的。”马可斯摇摇头,他觉得布鲁图斯对这件事很可能不会有什么兴趣。 “如果是你去说的话,布鲁图斯先生说不定会同意的,大家都知道你们两人的关系很好。” 马可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索妮雅手中的四叶草:“我去试试,但要是失败了你也不能不帮我找四叶草。” “好,一言为定!”索妮雅拍了下马可斯的肩膀,“我现在就继续去找!” 今天已经是布鲁图斯来到拉克修斯村的第十二天了,村长交给他的工作布鲁图斯昨天就干完了,但他并没有向村长报告成果,而是准备拖个一天,等到明天再去找村长。 毕竟一时摸鱼一时爽,一直摸鱼一直爽...... 上课的事也越搞越大了,现在全村的孩子都来听他的课,于是只好将上课的地方改到了村子边缘的一处林荫下。 他现在正躺在那天和马可斯观察附近环境时所站的小山坡上晒着太阳,右手盖在眼睛上挡着阳光,嘴里叼着根随手撇断的杂草。 拉克修斯村早上的天气让人感到十分舒适,既不冷也不算热,时不时地就有阵清风,阳光明媚,在这样的环境下躺在草地上睡觉几乎是一种享受——如果没有耳边时不时嗡嗡嗡的蚊子就更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在村子里住下似乎也是个不坏的选择,但想到自己自由民的权利地位和冒险家的人设,常住在这显然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布鲁图斯盘算了一下,将原先设想的入秋前离开改为一个月后,他担心自己再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时间便会舍不得走了。 而再待上一个月应该就能攒到足够撑到附近城镇的盘缠,那时再在城镇里接点冒险公会的任务积攒路费。 他已经向法布里斯打听过了,确实是有这样的公会——主要是面向王国里的自由民或是想出人头地的公民的,自由民可以通过完成任务,达到足够的额度获取公民身份,公民则可接取任务折抵兵役,同时还能赚上一笔。 如果有的公民出色地完成了某一个重大任务,那他还很有可能被授予骑士爵位,那可是成为贵族的敲门砖,而对于自由民这个门槛就会高上不少。 不得不说法布里斯虽然似乎有些看不惯他,但有问必答,还回答的十分详细。那天也没真让他这刚刚伤好没多久的和还没成年的马可斯跑二十圈,但举盾还是少不了的。 “布鲁图斯先生,我就知道您在这。” 布鲁图斯缓缓移开右手,以免被阳光一下刺得睁不开眼:“马可斯,有什么事吗?” “我们有个请求。”马可斯在布鲁图斯身旁坐下,望着远处的森林,“布鲁图斯先生,您能否来参加我们的森林庆典。” “森林庆典?”布鲁图斯觉得这大概是宗教节日之类的,“是庆祝什么事情,或是祭拜什么神的节日吗?” “这是我们村的一个传统,在六月的最后一周的第一天进入东侧的森林深处,大家蒙上双眼跟随森林女神的指引到达她指定的祭坛处,奉上贡品祈求拉克修斯村秋季的丰收。” 马可斯随后又补充道:“当然,那是村里那些上了年龄的人的做法,我们的做法是在森林里划定一块范围玩捉迷藏,传说还有可能碰见陪我们玩耍的森林女神。如果有幸遇到她,她会赐予一个小小的祝福。” “这两件事不冲突吗?”布鲁图斯有些好奇,一个神在一个小地方居然能流传两套故事,怎么想都觉得很神奇。 “不,因为流传下来的传说就是这样的,我们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我明白了。”但布鲁图斯还是有顾虑,“那么我参加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毕竟他可是一个外乡人,而且也不信神。 “只要经过孩子们的邀请就能参加。”马可斯向他解释道,“但我还以为您不会参加呢,毕竟我好像从未见过您信奉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和您的信仰发生冲突。” “不不不,这应该是我担心的。”布鲁图斯摇摇头,“其实我是个无神论者来着。” 布鲁图斯出乎马可斯意料的话让他也有些迟疑:“嗯......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森林女神是十分大度的,不会只因为是或不是她的信徒便差别对待。” “那好吧,我加入你们的庆典。”布鲁图斯同意了马可斯所代表的孩子们的邀请,这样他也能顺便多了解下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 但愿这位女神真的像马可斯所说的这样大度,而不是一道雷将我这个无神论者劈死在树下......布鲁图斯这样想道。 他突然站起来向西侧的树林中望去,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动静。 “怎么了,布鲁图斯先生?”马可斯也跟着站起来望向西侧,但他觉得没什么特别的。 “有很多鸟从那飞了起来。”布鲁图斯随口解释一句,“说明有人从那边来了,或是出了什么大动静。” 马可斯想了想,大概知道是谁来了:“我想应该是亚恩税务官和他的随从们,他们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会第二次来村里。” “我们回去找村长吧。”布鲁图斯见群鸟飞起的地方离村子还很远,“在税务官到达村子之前还能和他聊一会。” 第十三章 税务官 “我就说这时候最适合来这个破村子。”一个骑在棕色战马上,穿着一套红色贵族礼服,身形庞大的中年男性用一种刻意捏出的贵族腔调大声说道,“这个时候,这里是几个破村子中最凉快的。” 他用紫色的手帕擦着自己额头上不时流下的汗水,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这么热的天,还要到乡下征税,他们才能交几个钱?真是浪费时间,这税务官的活我是再也不会再干下去了。” 步行跟随他的随从们也不吱声,他们知道亚恩税务官又在例行公事地发着莫名其妙的牢骚了,他每年、每个季度都这么说,但税务官的职务却从来没打算让别人来干。 这么赚钱的职位亚恩税务官怎么可能脱手呢?自从当上了税务官后,他的体型一年比一年大上至少一圈,身下的战马都有些承受不住他的体重了。 只要他这个男爵向子爵领和镇上的政务官交上所有男爵中出的最多的一笔钱,便可以获得子爵领治下各个村子的收税权,然后怎么收税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至于怎么做到“最多”,那就是亚恩税务官的秘密了。 之后只要精确计算好那些村民的承受能力,尽可能地榨取他们手中的粮食、亚麻布、水果或是一切值钱的东西,再转手在其他城镇卖出去,少说也能赚上三倍于向子爵领交的钱。 对于交不起税的人,男人充为债务奴隶,女人分情况决定怎样充为债务奴隶。 “我们还有多久到那个——那个什么——拉克什么村?” “按现在的速度,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我们就能到达拉克修斯村了,亚恩税务官。”离他最近的随从回答道。 “很好,你去告诉他们,准备好清凉的水,我得好好洗个澡,真是热死我了。” “好的,亚恩税务官。”随从立马应道,回身骑上车队中的一匹空余的马赶往拉克修斯村。 洛伦佐、布鲁图斯和法布里斯很早便等在村口,三人谈论着什么。 “洛伦佐村长,准备好亚恩税务官居住的房屋和清凉的水,其他要准备的我想您应该都知道。”随从勒马停在三人面前不远处,向站在村口的三人说道。 “我知道,米尔斯。”洛伦佐向这个名叫米尔斯的随从回答道,“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米尔斯惊讶地点点头,他已经尽可能快地来通知这个村子,想着让他们早些准备,以免让亚恩税务官不满意,但没想到拉克修斯村的人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了,“很好。” 他从马上下来,牵着马走了过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布鲁图斯:“这位似乎是生面孔?” “你好,我是布鲁图斯,刚来这不久的外乡人。” 米尔斯看着布鲁图斯的脸,和回忆对比了一下后:“我需要检查下你的身份文书。” 布鲁图斯拿出早就备好的身份文书递给米尔斯,米尔斯打开卷轴仔细看了一遍:“洛伦佐村长,他的身份文书是你们村颁发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我认为他没有问题。”洛伦佐平静地回到道,“我想这份文书也遵循了王国法律的规定。” “还需要问一个问题。”米尔斯检查了下文书的签发日期,“布鲁图斯先生,请问你是从什么地方来到洛玛王国的。” “格里斯,我需要说几段格里斯语吗?” “不用了。”米尔斯将文书还给布鲁图斯,“只要不是交战国就行,虽说有些不符合程序,但没必要查得这么细致。” “至于你在来到拉克修斯村之前做过的事,我也没什么兴趣去了解。不过还希望记住一件事,你之后的所作所为会影响颁发给你身份文书的地方。” 布鲁图斯接过身份文书:“我会牢记的。” 他们四人站在村口,气氛陷入沉默,直到二十分钟后亚恩税务官的到来才有所改变。 “洛伦佐村长,我希望你将我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亚恩税务官踩着一个随从的背翻身下马,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 布鲁图斯觉得这个亚恩税务官说话的腔调让人有些难受,一种强烈的做作感,但他当然知道这时候自己需要老实一点,别弄出什么幺蛾子。 “是的,村里已经准备好了,亚恩税务官。” “很好。”亚恩税务官瞥了布鲁图斯一眼,他觉得布鲁图斯身上的气质和偶尔见过的城里的贵族有些相像。 米尔斯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亚恩税务官点点头,现在他知道情况了。 他右手搭在左肩处,向布鲁图斯行了一个贵族礼:“格里斯人,欢迎你来到洛玛王国。” 布鲁图斯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照着回礼道:“感谢你的欢迎,亚恩税务官。” 亚恩税务官示意村长引路,哼着小调走向村里,车队中下来几个侍女,提着裙摆小步快跑着跟上亚恩税务官的脚步。 而随从们则牵着马和马车停在村口的开阔地上,然后从辎重中找出十几捆干草喂马。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法布里斯?”布鲁图斯在回村中的路上向一旁的法布里斯问道。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法布里斯瞪了布鲁图斯一眼,“这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总该不会是被门夹了之后失忆了吧?” 如果没有被门夹这个前缀,你说的还真挺对的......布鲁图斯也不解释,他心里确实是有一些猜测,但他对这个猜测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税务官平常是怎么征税的?” “你明天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法布里斯和布鲁图斯只是开头顺路,他招呼也不打便转到回他家的路上。 “答不上来可以不答。”布鲁图斯默默地吐槽了一句,摇摇头,想着自己那本代表五十万身份的手稿。 “既然询问身份的程序都这样随意,估计应该也就不会再做什么检查了。不过这东西还是别留着比较好,我可不想出现在什么悬赏画像上。” 布鲁图斯觉得还是最好别抱什么侥幸心理,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还是多加小心比较好。 “明天看一看洛玛王国的收税程序,涨涨见识。” 第十四章 征税 亚恩税务官来到村中的第二天。 布鲁图斯一如往常的起得很早,他发现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睡懒觉的能力是光速退化。 不过一想到一到晚上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能早早睡觉,起得早自然也是相当合理的。 他在还略显昏暗的天色下小心地分辨着自己脚下的道路,以免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到或是踩进坑中。 当布鲁图斯走到村中心的广场时,这已经聚集了村子里的大部分村民。 税务官的随从们站在人群外围,手中都拿着根长矛,像是在防止村民们逃跑一样。 布鲁图斯也打算挤进人堆中,他准备和马可斯待在一块,顺便聊聊延长课程时间的事。 不过他还没走几步,便被一个眼尖的随从请了过去。 “有什么事吗?”布鲁图斯有些不解地向米尔斯问道,“我记得按你们王国的法律,自由民也需要纳税。” “是的,布鲁图斯先生。”米尔斯赞同了布鲁图斯的说法,随即向他解释道,“这是亚恩税务官的主意,他想邀请您观看王国的征税过程,至于您的税务他认为他有权将此免除掉。” 布鲁图斯越发搞不明白这个税务官脑子里的想法了,无事献殷勤的态度总让他觉得事情有诈,但他只是点点头,随后坐在了随从搬来的一张椅子上。 过了十多分钟,亚恩税务官才迈着蹒跚的步伐走进广场中,他先看向坐着的布鲁图斯:“早上好,布鲁图斯先生。” “早上好,亚恩税务官。”布鲁图斯决定还是直接问清楚比较好,“我有一事不明,不知道您能否解释一下。” “哈哈,你是指免除税务这件事吧,放心,这事的确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亚恩税务官脸上的赘肉伴随着他的笑容一颤一颤的。 “洛玛贵族都知道格里斯是文明的典范,希望你在观看完征税过程后能与我交流下看法,让我能从中了解到一些先进的制度。” 布鲁图斯有些头大,他可不知道格里斯是怎么收税的,他委婉地说道:“我不是很了解这些事,或许看完之后我才会有一些头绪。” “没事没事。”亚恩税务官笑了几声,“我知道你们这些识字的格里斯人擅长的方向都有些不同。” 他一边笑着一边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坐下,那张椅子嘎吱了一下,但所幸的是仍然承受住了亚恩税务官的体重。 “米尔斯,开始吧。” “是,亚恩税务官。”米尔斯拿出一份名册,挨个点着上面的名字。由于村里的青壮年不在村中,被点到名字的人的妻子代替其上前缴税。 第一轮征收的是人头税,布鲁图斯借过一份账目看了一眼,成年男性20枚铜拉特,妇女和儿童减半。铜币并非当场缴纳,而是采取记账的形式,在统计完后一道以实物税的形式收取。 这一轮既是计算税额的程序,也是统计人口的程序,如果一户的人数与米尔斯手中的户籍册不符,他便会多问上几句,再和一旁的洛伦佐村长核实。 第二轮征收的是今年的夏税,税种繁多,布鲁图斯听了听,甚至连取水税之类的都能搞出来,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整个过程可谓是相当乏味,让旁观的人昏昏欲睡的。但对于被征税的村民,这一过程就如同一次审判,决定了他们的公民身份会不会被降为债务奴隶。 “亚恩税务官,我有件事想问一下。”在征收取水税时,他打断了这一征税过程,“据我所知,税务官征税时需要携带王国下发的税务文书的对吧?” 亚恩税务官对于布鲁图斯打断征税过程有些不满,他皱着眉头回答道:“是的,怎么?” “那么请问您是否有带着它呢?我想看看。” “当然有带着,既然你想看的话,伯恩斯,拿出来给布鲁图斯先生看一看。”亚恩税务官示意被叫到的随从将文书给他。 说是税务文书,但实际上是一本一指厚的书。 布鲁图斯快速地翻阅了一下,然后手指指在其中的一页上:“亚恩税务官,不知道您对程序违法的事实是否有异议?” “程序违法?”亚恩税务官觉得布鲁图斯在和他开玩笑,他收了这么多年的税,怎么可能不知道征税的程序。 “是的。”布鲁图斯念着书里的内容,“征收税款时,应当先向税务人声明税目,并提供相应的文书证明。” 他翻到之后的一页:“还有这一款:地方收取除王国设立税目外的税种时,需要由当地领主和政务官共同批准。” “不知道您能否提供相应的文书呢?”他看着亚恩税务官,温声询问道。 “抱歉,我需要看看上面的内容。”亚恩税务官一把抢过布鲁图斯手中的税典,发现布鲁图斯刚才念的确实是上面的内容。 亚恩税务官盯着布鲁图斯,脸颊上的肉抖动了几下后:“不好意思,布鲁图斯先生,我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有些热昏头了。” “没事没事,这是可以理解的。”布鲁图斯摆摆手,“额,我在格里斯的时候,有些时候也会忘记一些程序,不过能只要及时改正问题都不大。” “是的,及时改正就好。”亚恩税务官对布鲁图斯的话不能再赞同了。 “征税暂时中止,下午再继续征收夏税。”他向村民大声宣布道,然后带着随从们快步离开了广场。 “布鲁图斯先生,您可真是太厉害了!居然把亚恩税务官赶跑了。”亚恩税务官刚离开没多久,马可斯和一帮孩子们就凑了上来。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他们七嘴八舌地夸奖布鲁图斯。 “不是我厉害。”布鲁图斯摇摇头,“而是你们的公民身份和王国法律厉害。” 布鲁图斯可是相当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一个自由民要是能光靠嘴就能改变局势就有鬼了。 他昨天和洛伦佐村长谈论过关于征税的事,这才得知税务官是需要携带税典的。 他只是出于好奇提出要求想看一看里面的内容而已,没想到亚恩税务官还真让他看了,自己还在里面找到了刚才的内容。 不过真正让亚恩税务官立马变脸的可不是自己说的那两条,而是第二条的下面一条: “税务人有权要求查阅税典,若税务官违规设立税目,政务官必须应公民要求永久剥夺其贵族身份。” “这公民身份似乎还不错。”布鲁图斯开始盘算着早日混上一个...... 第十五章 四叶草 虽然征税的事推迟到下午了,但聚在广场上的村民仍未散去,而是在广场上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块聊着天。 小孩们风风火火地跑出了广场,不知道又去做什么事了。 布鲁图斯知道他们最近都在忙着做什么事,自己在村里经常见不到他们人。 正当他想着事情时,拍在他肩膀上的一巴掌让他回过神来,侧过头,原来是法布里斯。 “干得不错,我对你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 布鲁图斯揉着肩膀:“如果你拍下来的力道不是这么重的话,说不定我会很感激你对我评价的提高。” “读书还是有点用处的,我想洛伦佐村长应该不会找你多说什么了。”法布里斯看了看聚在人堆中和妇女们聊着事情的洛伦佐,“本来是最近几天的打算来着,或许你运气还真不错。” 他朝布鲁图斯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微笑,又一次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好好努力,城里人。” “话说为什么村长不愿意让村里的孩子读书?”布鲁图斯听法布里斯这话的口气,想必是知道什么内情的。 “哦,你不知道?”法布里斯有些意外,他提了一个名字,“潘西。” “那个离开村子到外闯荡的?” “那家伙不知从哪学了些怪道理,还成天向村里人宣传他的那一套莫名其妙的话,出去之后也不给村里捎上口信之类的。”法布里斯点头道,“本来村长就不太想让村里的孩子读书,这事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口。” “本来?” 法布里斯干笑着:“城里人,你难道不知道城里的好工作是有限的吗?村长的儿子可就是靠识字在镇里得了份文书员的工作。” 原来如此......这下布鲁图斯明白原因所在了,怪不得村长不教授孩子们识字。 “我倒挺赞同潘西所说的话。”布鲁图斯开口道,“很现实,读了书去找份好工作,总不能就让他们长大之后在这个小村子里继续过着日复一日单调而又贫穷的生活。” “城里人,我说过了,好工作是有限的。”法布里斯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他摆摆手,丝毫不给布鲁图斯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便离开了广场。 布鲁图斯看着法布里斯的背影,小声地叨叨着:“怎么会呢,人的需求是无尽的,工作岗位还是会不断增加的......” “再说了,多掌握些知识总不是坏事......” “是的,多掌握知识总不是坏事,你们看布鲁图斯先生今天不就给我们表现了一手吗。”马可斯蹲在一片草地上,和一旁的马文、里瓦斯等人说着他的想法。 “虽说我也不知道他跟那个吸血鬼说了什么,但你们可都看见了,布鲁图斯先生指着那本书随便说了几句便把吸血鬼给吓跑了。” “不用你强调,我们都看见了。”马文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马可斯撇断一根三叶草,发现不是自己要的后又丢在草地上:“如果连那本书里的内容都看不懂,那怎么可能做到之后的事呢?” “我们都很赞成你说的,可这和我们现在干的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前几天听布鲁图斯先生嘴里嘟囔了一句,好像是在计算他的工资,他桌上的纸上还写了一些算式,我偷偷看了一眼——” “上面写的什么?”索妮雅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索妮雅,别打断我,我正准备说呢。我偷偷看了一眼,好像是在算从村里到镇上需要的盘缠。” “布鲁图斯先生不会是打算离开了吧?”马文等人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可他才在村里待了半个月呢。” 马可斯神情严肃地点着头:“我估计是的,所以我们才要抓紧做这件事。” “就光是摘这些四叶草?” “你们难道忘了村子里的传说了吗?就是每人一株四叶草的那个。”马可斯提醒着他的朋友们,“我打算试一试,在布鲁图斯先生离开的时候送给他,代表我们的离别赠礼。” “你说那个啊!”索妮雅想起来了,“可是我觉得那个故事就是骗我们这些小孩子的。” “不管它是不是真的,至少这代表了我们的一份心意。” “你说的有道理。”马文赞同了马可斯的想法,“我们现在攒了多少了?” “二十几株,还差一半呢。” “光靠我们几人可能时间不够,也不知道布鲁图斯先生打算多久离开村子。”索妮雅有些担忧,“或许我们得叫上其他人一起来找。” “我早就想到了,他们现在正在其他地方找呢。”马可斯向索妮雅得意地笑了笑,“至少可以肯定的事,布鲁图斯先生至少在森林庆典后才会离开,他可是答应我们会参加的。” 马可斯的这句话给了其他几人增添了不少信心,他们充满干劲地在草地上寻找着四叶草。 “要是布鲁图斯先生不离开,一直待在村里就好了。”不知是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是啊。”其他人附和道,他们都很不希望布鲁图斯离开。 虽然布鲁图斯来到村子里没多长时间,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和孩子们很快便建立了友谊,今天向他们展现的这一手更是让孩子们有些崇拜——毕竟村里的孩子们都曾幻想过打倒吸血鬼,让父母们不再因为繁重的税务而焦头烂额。 马可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朋友们:“布鲁图斯先生之前向我说过,他有他的追求,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活。” “我们和他的相识已经是我们的幸运了,当他出发前往追求他的目标时,我们应该做的就是毫无保留地支持他。” “或许未来有一天他会再次回到拉克修斯村,那时我们再一次相见。” 马可斯一一扫过朋友们的眼睛:“但是朋友们,我更加希望的是,我们中有的人有一天能走出这个村子,追随着他的脚步不断前进,直至跟上他。” “而留在村子里的人则尝试着布鲁图斯先生告诉我们的办法,或是自己去探索出其他方法,去改变村子,改变大家的生活,好让他回来时被我们所做的这些事吓上一跳。” 他低下头,准备继续寻找四叶草,而一株四叶草正巧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马可斯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是一株他寻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的、在记忆之外的四叶草。 第十六章 深夜 下午的征税照常进行,不过这回亚恩税务官装模做样地照着税典的程序来了一遍,并且将他无法提供相应文书的税种全部都去掉了。 至少这一次拉克修斯村的村民们要交的税比往年少了不少,而下一次他们可就不会再有这么幸运了——毕竟用膝盖想都知道,亚恩税务官一定会将必要的文书补齐,以免影响自己的赚钱大计。 村民们无法提供足额的铜币,因为他们日常生活中也基本用不上货币,因此便以实物税的形式代为缴纳税款。 布鲁图斯相当清楚这个过程又可以做一遍文章,虽然他不知道亚恩税务官的做法,但以他的猜测,多半是以官方制定的最低价来计算物品价格,然后再以市场价卖出去。 但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自己已经出过一次头,再来一次的话说不定今晚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在床上了。 布鲁图斯可不想刚来到一个新世界没几天就一命呜呼。 整个征税的过程将会持续两三个小时,布鲁图斯只是看了一会儿便向亚恩税务官告辞了,毕竟他这一次也不需要缴税,至于亚恩税务官之前所说的提供意见,这时候显然两人都不会当真。 等到他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孩子们在门口土路旁的树荫下等着他。 “你们等了多久?”布鲁图斯向马可斯问道。 “我们也是才刚到没多久,布鲁图斯先生。” 布鲁图斯有些不理解孩子们的做法:“要是我没早点回来,你们岂不是要等上一下午。” “其实我们只是想等等看,毕竟我们都认为您不是那种喜欢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上的人。”马可斯向他解释着原因。 布鲁图斯点点头,然后抬头看了眼天气,阳光已经十分刺眼了。 “我们去河边的林荫下,那里应该比较凉快。” 他和孩子们行走在村中的土路上,布鲁图斯示意马可斯和他走在队尾。 “有什么事吗,布鲁图斯先生?”马可斯知道布鲁图斯这样做是想和他说些什么,便压低了音量。 布鲁图斯看上去有些犹豫不决,要说在村里他最相信谁,自然是平时和他相处最久的马可斯。 但他最终认为自己不应该将这个孩子带进自己惹出的麻烦中,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跟上他们吧。” 今天他没继续教孩子们书写词汇,而是转而教授他们数学,洛玛文中是有数字和运算符号的,但他还是觉得阿拉伯数字更简便,于是教给孩子们的也是阿拉伯数字。 “在正式场合最好还是使用洛玛数字。”他向孩子们嘱托了一句,“当然,日常使用怎么简便就怎么来。” 而对于发音,他选择使用中文发音,从个人的理解上,布鲁图斯认为这样更便于记忆乘法口诀表,这样也能顺带将拼音也给塞进去。 而坐在他周围的孩子们自然就不得不戴上痛苦面具了...... “布鲁图斯先生,我们学这个真的有用吗?”在课堂结束时,马文举起手向布鲁图斯问了这个问题。 “当然有用了。”布鲁图斯向孩子们解释道,他看着马文,“对于木工,数学是相当有用的。” “比如说测算高度,当你没有足够长的测量工具时你可以用——”布鲁图斯突然意识到洛玛文中似乎没有函数的概念,“嗯,一个三角形来计算。” 他随手指了棵树向孩子们演示了一下如何计算,然后今天的课就结束了。 等到布鲁图斯再次回到家中后,他从背囊中取出匕首,然后将匕首从刀鞘中抽了出来,仔细地看着匕首上的花纹。 “希望今晚不会派上用场。”布鲁图斯将匕首插回刀鞘中,然后挂在自己的腰带上,再用上衣的衣摆遮挡住,他打算之后的时间都和自己的匕首形影不离。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深夜的拉克修斯村一如往常,村子里悄无人声,只有不时响起的虫鸣。 屋中暗淡无光,布鲁图斯坐在客厅中的方桌后,正对着门口,桌上放着一杯薄荷茶,他时不时地拿起木杯喝上一口。 忽然间,他似乎听到门锁被微微撬动了一下,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小缝。 “晚上好,今晚正好没有月亮呢。” 布鲁图斯的声音让进来的人吓了一跳,但他并没有逃跑或是冲过来的意图,而是站在门边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盯着声音的来源。 “布鲁图斯先生,不得不说你很警觉。”是米尔斯的声音。 “毕竟我今天算是在做傻事。”布鲁图斯笑了笑,但一片黑暗中米尔斯自然看不见他的笑容。 “我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我想布鲁图斯先生可以松开手里握着的武器了,应该是匕首吧?” “我们现在都没法确定,不是吗。” “说的也是,可以先等一下吗?”米尔斯划了根火柴,点亮了门口的油灯。 这下布鲁图斯能看清楚了,米尔斯看上去没带什么武器,至少手上没有。 但他丝毫没有让米尔斯再走近的想法:“我想米尔斯先生应该不介意在门口站一会。” 米尔斯微笑道:“当然。” “米尔斯先生大半夜到我这里,总不可能是来和我彻夜长谈的吧?”布鲁图斯点亮了桌上的油灯,现在屋内要明亮了许多。 “如果布鲁图斯先生不介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今夜来访,主要是奉税务官的命令。” “检查一下我是否有什么违禁品?”布鲁图斯的眉头一挑,“其实如果是正常检查的话,我是会好好配合的。” “布鲁图斯先生,我想我们不用再绕什么圈子。”米尔斯显得很有耐心,他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你现在当做我是在正常检查好了。” 布鲁图斯看着米尔斯,脸上挂着微笑:“那我们就按程序来吧。” 米尔斯看了眼身后的房门,决定还是不关上,“叨扰了。” “请进。”布鲁图斯站起来,跟着米尔斯检查着屋内的物品。 “我认为不存在问题。”米尔斯检查完后,向布鲁图斯说明了自己的观点,“至于那两本书,你的理由也很合理,我之后会向洛伦佐村长核实的。” “那就不送了。”布鲁图斯右手成掌,抵在额头,然后向前一挥向米尔斯做了个告别礼。 米尔斯带有深意地看了布鲁图斯一眼,提起放在屋外的油灯走远了。 第十七章 咕咕咕 布鲁图斯担心米尔斯或是亚恩税务官的其他随从来给他杀一个回马枪,靠着不停地灌下薄荷茶让自己一宿未睡。 不得不说,加林娜制作的薄荷茶提神效果确实不错,布鲁图斯只靠着两杯茶便撑过了一晚上。 由于干等着实在是太过无聊,他借着油灯的光亮将字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等到清晨和村民们一同目送亚恩税务官一行人离开拉克修斯村后,布鲁图斯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暂时松了口气。 他一旁的法布里斯的马可斯看上去也是没睡好的样子,尤其是马可斯,顶着十分明显的黑眼圈。 布鲁图斯觉得这两人是和他一样一晚上没睡。 “别拿你那种眼神看着我。”法布里斯瞅了布鲁图斯一眼,“是洛伦佐村长的意思。” “不,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真的晕血。”布鲁图斯把话聊死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去你的。” 果然,他们俩又聊不下去了。 “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这么急着放松。”布鲁图斯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法布里斯的话让他暂且停住了脚步,“如果真要杀人的话,那帮人离开之后才是最好的时机。” “我明白的。”布鲁图斯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虽然这种不在场证明很拙劣,但在这个时代确实很有用,只要不露出什么马脚带给别人以口实,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布鲁图斯对此倒是不怎么担心,只要不是当场暴起直接做掉他,而是选择走一些“必要”的形式,还是有很大机会防住的。 “又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又想看上去不脏自己的手。”他暗自冷笑了几声,“还真是打着一手好算盘。”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证明了贵族们在仍有余地的情况下会倾向于选择维护表面上的规则。”布鲁图斯觉得这是自己以后可以利用的一点,“而不是简单粗暴地直接破坏规则——或者说留下把柄。” 说真的,要是直接一群人冲进他屋内——不,甚至可能只需要一个人冲进来,就能很轻松地杀掉布鲁图斯,毕竟他可不怎么会近身搏斗,手中的武器也只有一把华而不实的匕首。 布鲁图斯一路上思考着自己需要准备的对策,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借用一下法布里斯的长剑,但转念一想就算借到了不会用也是白搭,便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最后他决定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个人是不可能长时间的保持高程度警惕的,只要小心提防最近两天就好。 “所以还是得麻烦加林娜女士再给我一些薄荷茶了。”布鲁图斯打开房门,目光忽然被门边油灯灯座处的一抹浅黄色吸引住了。 他伸手摸向灯座,原来是一张折成一小团卡在灯座处的纸条,估计是米尔斯昨晚留下的。 “手还真挺灵活啊,又会开锁又会做小动作的。”布鲁图斯摇头赞叹道,打开折成一团的纸条,看了眼上面的内容。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布鲁图斯对纸条里的内容啧啧称奇,“这个米尔斯还真是让人看不懂。” 他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还未熄灭的油灯中,耐心地看着它被烧成灰烬。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故作玄虚了。”布鲁图斯还是准备先靠薄荷茶硬撑两个晚上,小心总是无大错的。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在床上睡一觉,再怎么提振精力,终究还是要补回去的...... 等到他一觉醒来走出卧室,发现马文正坐在客厅的方桌旁,用手当作枕头睡得正香。 桌上放着一盘粗麦面包和一碗早已冷掉的麦片粥。 “马文,醒醒。”布鲁图斯摇了摇马文的肩膀,“醒醒,马文。” “哈~,布鲁图斯先生,下午好。”马文睡眼惺忪的样子,他揉了几下眼睛后似乎清醒了一些,“我是睡着了吗?” “是的,你怎么在这?” “我们拿午饭的时候没看见您,想着您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和马可斯就带着您的午饭来看看。见布鲁图斯先生似乎在睡觉,便在客厅里坐着等了一会,马可斯说他很困就先回家了。” “现在几点了?”布鲁图斯见马文也是一无所知的样子,走回卧室拿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已经三点了。 这块怀表是他在背囊的夹层中找到的,黄铜外壳的边缘似乎镀了层银,做工看上去很讲究,翻盖背后还有一个锚型纹章。 “糟了,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布鲁图斯捂着额头,自己这是放了一群人的鸽子啊,他真是罪大恶极。 “没关系的,布鲁图斯先生,我和马可斯来之前提醒过他们,等我们几分钟之后就不会继续等下去了。 马文的话让布鲁图斯放鸽子的负罪感瞬间清零了——或者说原本就没什么负罪感,毕竟谁不喜欢咕咕咕呢。 这么一想,似乎自己都已经摸了三天了......布鲁图斯突然觉得似乎这样也挺不错,但就是不知道工资还能不能一直结算...... 为了赚钱大计,他决定还是去找村长谈谈新工作的事情,如果兼职工资能另算那他也不介意同时多做几份。 过了一会后,他敲开村长家的门:“洛伦佐村长,我是来汇报我的工作进度的。” 洛伦佐村长看着布鲁图斯的浅蓝色眼睛,出神了一会儿后才回应他:“进来吧。” 村长家不愧是村长家,一看就是村里最富裕的,布鲁图斯在村长家的客厅中还能见上一些铜器,这可是寻常村民家中根本见不到的。 洛伦佐察觉到了布鲁图斯的目光,开口解释道:“这座房子是历任村长居住的地方,不归个人所有。” “我代表村民们向你表示感谢,虽然这份努力之后会显得徒劳无功。”洛伦佐显然也清楚这些阳光下的事,他直白地和布鲁图斯交谈道,“不过至少这次是有用的。” 布鲁图斯也不搭这话,而是直接指明自己的来意:“村长,既然我之前的工作已经完成,就需要换其他工作了。顺便问一下,如果兼职的话能不能多发点工资。” 洛伦佐看着他,缓缓点头:“可以。” 第十八章 庆典前夕·水果 时间一转眼来到了六月第三周的末尾,拉克修斯村的村民们都忙着筹备即将到来的森林庆典。 布鲁图斯之前连着三晚上没睡觉给他折腾个不轻,但还好最终证明只是虚惊一场。 村长给他安排了几份新工作,比如搬运物资和砍柴等等,都是些不算重的力气活。 布鲁图斯对此倒是无所谓,毕竟自己这副身体可是相当不错,正好还能顺便当成另类的举盾练习。 坐在一处屋檐下,看着村里人忙来忙去的情形,其实他一直都挺好奇为什么要选在青壮年都不在村里的时候举办这种庆典,但问了一圈后都没有得到具体的解释,只有一个“约定俗成”。 或许传说就是这样流传的,布鲁图斯表示可以理解,有的神不喜欢成年男性也是十分合理的——如果神确实是客观存在的话。 他确实不相信神,但如果神能够被观测到的话,他也会认可其客观存在——但还是不会去信奉他们。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真到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才行。”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尘和泥土。 算算时间,又该吃午饭了。庆典之前和往常不同,不再是将面包领回去或是当场吃完,村民们聚集在村中心的广场上,一同准备着丰盛的午饭,晚饭也是这样。 丰盛当然只是相对的丰盛,但比平常还是能算上好了数倍。布鲁图斯转了一圈,主食不再是粗麦面包、麦片粥或是鱼干,而变成了经过烹饪的菜肴——比如鱼汤、炒鸡蛋和烤肉等。 布鲁图斯这个无所事事的人在庆典的准备工作中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但他确实插不进村民干的活中。 作为对一个带有宗教性质的庆典的准备工作,一个不信奉森林女神的人就不适合加入,要是不小心触犯了什么忌讳的话,问题可就大条了。 他转到了加林娜和马可斯所在的方桌旁,加林娜抬头见是布鲁图斯向他微笑了一下。 兴许是布鲁图斯的错觉,又或是的确如此,加林娜的脸色看上去似乎要好了一些,原先有些苍白的脸颊现在带有些浅浅的红润色。 “布鲁图斯先生,中午好。”加林娜和马可斯向他打了声招呼。 “中午好。” 布鲁图斯驻足在方桌前,看了眼桌上摆着的东西:一只散发着薄荷茶香气的水壶;水壶旁摊着一块亚麻布,上面放着散装的薄荷和茶叶;还放了几个不知名的黄色表皮,苹果大小的水果,而在加林娜脚边的木箱中还堆着不少这样的水果。 “您可以尝一尝这些水果。”加林娜从桌上拿起一个水果双手递向布鲁图斯。 他道了声谢后接过水果,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直接下口。 “这个是可以直接吃的。”加林娜看出了他的犹豫之处,连忙开口解释道。 布鲁图斯下嘴咬了一口,出乎意料的松软,刚入口的瞬间一股浅淡的酸味涌入喉咙中,随即是毫不发腻的甜味,他觉得这个口感有些类似草莓。 “很好吃。”布鲁图斯夸赞道,“这个应该怎么称呼?” 他打算记住名字,以后在城镇中不时买一些尝尝。 “抱歉,布鲁图斯先生,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听来往的商队说这个水果是附近特有的,他们称这个为拉克修斯果。” “村里也只有我和马可斯才能在附近的森林里找到一些,其他人原本也想学着采摘,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找到过。” 布鲁图斯对这件事来了兴趣,他想了想后向加林娜问道:“就算他们跟着你们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啊,当然,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当我没问好了,毕竟——”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加林娜和布鲁图斯聊天的时候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马可斯则默不作声地蹲在一旁清洗着木箱中的水果。 “的确和布鲁图斯先生说的一样,我之前也毫无保留地将寻找到的方法告诉给其他人,他们也跟着我们一起找过,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只有我和马可斯单独的时候才能找到。” 布鲁图斯看了眼蹲在一旁的马可斯,也想尝试一下:“我待会能和马可斯一起去找找吗?” “当然可以。” “如果不知道怎么命名的话,按照生长的区域命名确实是个好办法,能显出产地的特殊,不过我觉得也可以让发现这种可食用水果的人自己来命名。”布鲁图斯吃完了手中的水果,有些意犹未尽,“我个人认为叫加林娜果也没什么问题。” 他看着加林娜,问道:“我还能再拿几个吗?” 布鲁图斯一手拿着一个拉克修斯果,衣服两侧的兜里各揣了一个,马可斯怀中也抱着几个,他们两人行走在树林中,不时惊飞几只树上的报时鸟。 布鲁图斯啃了口水果,然后向马可斯问道:“村里人想必有些闲话吧?” “您怎么知道,布鲁图斯先生?” “嗨——成年人那点龌龊总是相通的,不管在哪都会有这样的人。”布鲁图斯很快便将右手拿着的水果啃了一半,“真心不总是能换到真心的。” “您就这么相信我妈妈?”马可斯调整了下双手的姿势,以防怀中的水果掉下去。 “什么样的家庭环境教出什么样的人,至少是大概率相关。”布鲁图斯看向马可斯,“我是相信你。” “话说回来,这玩意能种吗?” 马可斯摇摇头:“有人试过,但什么都没种出来。” “或许是方法不对,可以多尝试尝试,要是能种出来的话,我相信会大卖特卖的。”布鲁图斯认为看重利益的商队没理由对这种地方特产视而不见。 “回去我想几个方法,之后你们可以试一试。” 如加林娜所说,只有她和马可斯单独的时候才能找到这种水果,布鲁图斯和马可斯待在一块时怎么都没能发现,而只要让布鲁图斯停在一个地方,让马可斯自己去其他地方找就能摘到几个。 布鲁图斯接过马可斯递来的水果:“你相信森林女神的存在吗?” “当然相信,布鲁图斯先生,女神已经庇护拉克修斯村数百年了,我对关于她的故事甚至能倒背如流。” 第十九章 庆典前夕·仪式 布鲁图斯和马可斯空着手回到广场,他们在路上便将刚找到的拉克修斯果给全部吃完了。布鲁图斯觉得这种水果是真的很好吃,就连他这种不怎么经常吃水果的人都有些念念不忘了。 今天是不准备上课的,因为孩子们也得帮忙准备庆典,不过当他回到广场时,庆典的准备工作似乎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孩子们正聚在一块玩着布鲁图斯叫不上名的游戏。 洛伦佐村长和村里的其他老人们坐在一块,时不时地聊上那么一两句。妇女们则三三两两地围成一团,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聊着八卦。 果然瓜子和八卦在哪都是绝佳的搭配......布鲁图斯顺着风听到了那么一两句,摇了摇头,走向了和庆典气氛格格不入的法布里斯那。 法布里斯一个人坐在他家的方桌后,桌上摆着一个打开了封口的坛子,旁边放了杯还装着半杯不知名液体的木杯。 布鲁图斯还没走太近便闻出了坛子和杯子里装的是什么——酒。 “要来杯果酒吗?”法布里斯靠在椅子上,向走过来的布鲁图斯邀请道,“放心,喝不醉的。” 布鲁图斯搬了张椅子坐在法布里斯左边:“我不喝酒。” “没意思。”法布里斯失望地嘟囔了一句,他还想找个人陪他喝酒来着,既然布鲁图斯不喝,他就只能自己干完了木杯中剩下的果酒。 “你对森林庆典怎么看?”布鲁图斯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在玩galgame或是其他剧情游戏一样,到处问npc情报。 但游戏里的故事背景可以不了解,现实中的可不行。 “怎么看?”法布里斯瞥了布鲁图斯一眼,“照着村里流传下来的传统,按部就班地那样做不就好了。” “我是在问你的主观看法,比如说对森林女神的,或是对那些仪式的。” “森林女神保佑村子的丰收,一百多年来都是如此。”法布里斯提起坛子往木杯里倒满了酒,“不管是不是女神的祝福,只要继续这么做下去就好了。” “那么对那些传说,你相信吗?” “小孩子们会信。”法布里斯不知道旁边这家伙在想些什么,他向布鲁图斯警告道,“我不管你你在想什么,但是不要盘算着破坏村里人的信仰和传统,否则我一定会干掉你。” 布鲁图斯耸耸肩:“你看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之后两人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聊什么,布鲁图斯转而向法布里斯请教同时使用矛和盾的战技,虽说他现在还只是在能单手使用矛或是盾的程度,但多学一些对离开村子后的练习无疑有很大的帮助。 时间不知不觉地来到傍晚,村民们破天荒地在广场周围点亮火把,将整个广场完全照亮。 据布鲁图斯了解到的情况,这代表着庆典仪式的开始。 村里的妇女、老人和儿童们聚在广场中心的篝火堆周围,洛伦佐村长举着一把没有点燃的青铜火炬走到篝火旁,神情严肃地站立在那。 布鲁图斯扭头看了眼站在一旁,双手环抱在胸前的法布里斯,他们两个一个是不在参与者行列的壮年男性,一个是受邀请的外乡人,在仪式过程中不能待在人群附近,只能远远地看着。 洛伦佐村长口中像是在念着什么,围在篝火旁的人群低着头,双手握在胸前抵着下巴。在过了几分钟后,村长高举青铜火炬,抬头望向天空。 布鲁图斯脑海中莫名的冒出一句经典的台词:雷公助我! 正当他打消这个想法时,却真的有一道白光从晴朗无云的天空中劈了下来,正中洛伦佐村长手中青铜火炬的中央。 “不是吧?”布鲁图斯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他怀疑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当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法布里斯时,却发现法布里斯看起来似乎也很惊讶。 村长手中的火炬冒出一团银白色火焰,洛伦佐村长仿佛是呆住了,迟迟没有动作,但他最后还是反应了过来,走上前用火炬将篝火引燃。 抬起头后的村民们惊讶地看着广场中央燃起银白色火焰的篝火,随后更加惊讶地发现广场周围火把原先的红色火焰逐渐也变成银白色的。 这银白色的火焰仿佛有着温暖人心的力量,就连离的很远的布鲁图斯都能感受了心中莫名涌起的乐观情绪。 “天啊,这可真酷。”人堆里的孩子们眼睛看直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掐了掐自己,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妇女和老人们则在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着。 “这是森林女神的神迹!是森林女神显灵了!”洛伦佐村长镇静的声音从广场中央向四周传开,他张开双臂,右手紧紧地握住火炬,向村民大声地说道,“安静,我们继续下一项仪式。” 村民们逐渐镇定下来,他们搭住彼此的手掌,以篝火为圆心围成一个套一个的圈。孩子们组成最里面的几个,其次是老人们,最后是妇女们。 布鲁图斯暂时按下向身旁的法布里斯发问的念头,继续看着村民们的庆典仪式。 村民们围成圈,以顺时针的方向缓步绕着中央的篝火行走着,嘴上小声地念着什么词。村民们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一开始杂乱的念叨声也转变为整齐的诵读声。 这下布鲁图斯听清了,他们念的是拉克修斯。 伴随着村民们的诵读声,布鲁图斯感受到了从西侧森林刮来的清风,夹杂着森林特有的新鲜气息,他回头望向西侧森林,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看呆了。 西侧延绵的森林泛着连片的绿光,随后那些绿色的光点如繁星般地飘向天空,它们不断地汇集,汇集成一支巨大的箭头,随后像是被人搭弓射出般飞向拉克修斯村上空。 箭头眨眼间便在拉克修斯村上空炸开,光点如同雪花般飘落,但它们并未立刻掉落在地面上,而是像萤火虫一样悬浮在半空中,在每个人身边飞舞着。 布鲁图斯好奇地伸手触向身边的绿色光点,刚触碰到,光点便像是化入他身体里一般消失不见。 星星点点的光点最终还是落入了地面中,银白色的火焰也恢复成了往常的红色,一切就宛如人们的一场梦,但布鲁图斯却清楚地明白这一切都是真切发生过的。 “你不是问我相不相信那些传说吗?”法布里斯略微有些发颤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现在我相信了。” 第二十章 剑与魔法 “森林女神在上,请宽恕我这个怀疑女神的信徒。”法布里斯真诚地忏悔道。 布鲁图斯觉得面前这家伙似乎有向狂信徒转变的趋势,他捂着额头,将自己的金色的左偏卷刘海掀上去又薅下来:“等等,这场景是传说中提及的吗?” “传说怎么可能会面面俱到,还充满各种细节?”法布里斯奇怪地看了布鲁图斯一眼。 “但是我可以用性命保证,这一定是森林女神的神迹。女神在上,这样的神迹已经有一百五十年没有发生过了。” 一百五十年吗......布鲁图斯觉得这话的意思是那之前也发生过。 “那么那次庆典之后发生了什么?” “斯特·拉斐尔子爵的先祖,拉弗得·拉斐尔就是在那次庆典中获得了女神的祝福,然后在一场持续了数年的战争中屡获战功,获封骑士爵位,走上了贵族的道路。” 好家伙,这拉克修斯村还真是藏龙卧虎,先是祝福武器,又是出了个统治周边地区的贵族......布鲁图斯这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法布里斯激动地说道:“女神在上,不知道这回又会是哪个孩子能获得女神的青睐。” 但他忽然又变得低沉起来:“可惜我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不——就算我能有幸得到这样的机会,我也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别这样说,法布里斯。”布鲁图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做一名教官,教别人怎么使用武器。” 布鲁图斯个人是觉得法布里斯的理论还挺有一套的,武艺看起来也挺厉害——至少能打十个自己还不带喘气的。 “我?得了吧,村里的青壮年可都看不起我。”法布里斯听到后反而更低沉了。 啊这......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教那些服役的青壮年好吧......布鲁图斯觉得这家伙实在是过于自作多情。 “为什么不考虑下教那些孩子们呢?”他望向广场中心还在做着仪式的村民们,“向他们露上一手,就能轻轻松松地折服他们。” “得了吧,我可不是你,对那帮小屁孩是提不起一点上课的兴趣。”法布里斯觉得布鲁图斯是在辱没他的能力,在嘲讽自己只配教小孩。 布鲁图斯直白地说道:“爱教就教,不教拉倒,反正又不是我的烦恼。” “好吧好吧,我会考虑考虑的。”法布里斯不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拜托大哥,别说你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了,就算是美若天仙的女子,傲娇也早就退了n个版本了好吧......布鲁图斯都不知道怎么吐槽比较好,只好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庆典前的仪式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相比开头惊艳的神迹,后面的仪式就显得枯燥无趣了,布鲁图斯只是当作打发时间的消遣节目,毕竟现在也没其他可干的事。 仪式过后,便是罕见的夜宵时间,村民聚在广场中,在其他家的方桌前品尝着往常难得见上一次的食物、酒水、果汁。 布鲁图斯觉得这或许就是异世界版的春节,就是没有阖家团圆这种思想.....但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传统,这个他是十分理解的,村子估计里还会有其他讲求阖家团圆的节日。 “十分抱歉,布鲁图斯先生,让您见笑了。非常感谢您将法布里斯背回来。”法布里斯的妻子杰拉看了眼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法布里斯,向将这家伙背回来的布鲁图斯道谢道。 “不用客气,这家伙不知道怎么的,疯狂给自己灌酒,杰拉女士恐怕今晚还得费心照顾他了。” 布鲁图斯再也不信什么“果酒而已,喝不醉的”之类的话了,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只要想喝醉或是把别人灌醉总是能做到的......法布里斯还死沉死沉的,背着他差点没喘上气...... 他回到自己的方桌后坐下——是的,其实他也摆了张来着,就是桌上空无一物,因为他本来就没东西可准备。 布鲁图斯背靠在椅子上,仰头出神地望着头顶的星空,在原本光污染严重的世界里想要见到这样的夜空是十分困难的,但现在只要抬抬脖子就能看见。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如果不可能回去,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或许应该考虑下神的力量?”他这么想着,“但我真的想回去吗?” 布鲁图斯脑海里浮现着家人、朋友等人的面孔,但他觉得这些似乎都不足以让自己下定想回去的念头。 “或许我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他苦笑了几声,伸了个懒腰,“本心如此,那便遵循本心。” 他看着面前脸上挂着洋溢笑容的村民们,回想着自己初到村中躺在病床上时的迷茫、准备课堂内容时的殚精竭虑,看着孩子们学到了些知识时的喜悦......这些经历对他来说同样是真切无比的,是触手可及的。 这个剑与魔法的时代对他这种心中仍深藏着中二病的人来说有着别致的魅力,是自己长久以来幻想的真实具现。 地球ol的最新版本也就那样了,退上好几个版本又何妨,更何况这可是做梦都想来到的剑与魔法的世界。 或许自己不是主角,或许刚出新手村便会被重重困难阻挠,甚至还未开始发育便在路上被魔兽咬死、被山贼俘虏卖为奴隶......布鲁图斯幻想着自己的种种死法,他忽然被自己的这些想法整乐了。 布鲁图斯望着篝火,眼中倒映着一团火红的火焰:“再说了,生活中本来就没有主角,只有投胎投的好的,和站在风口被吹上天的。” “还有砸碎枷锁和镣铐的。” “你在说什么呢,布鲁图斯先生?”马可斯抱着一堆水果走过来,他没听清布鲁图斯刚才小声说的话,好奇地向他问道。 布鲁图斯看着马可斯,笑了笑:“我在想,这个剑与魔法的时代可真好。” 马可斯不明白布鲁图斯到底在想什么,但他还是点头附和道:“是的,这个时代真好。” “但是布鲁图斯先生,我们还要去建设一个更好的时代。” 布鲁图斯出神地望着马可斯的脸,他觉得自己至少还是做了点什么的,虽然很可能只是带给孩子们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但谁也不知道这粒种子到底是会长成路边随时被踩死的杂草,还是一棵参天大树。 第二十一章 森林庆典 清晨,整个拉克修斯村都被一层浓雾笼罩着。 昨晚的仪式并未持续到深夜,不到11点村民们就打着火把各回各家了,不过广场上的家具要在今天的森林庆典结束后才会搬回去。 布鲁图斯这一觉睡得出奇的好,一早起来没有任何困倦感,整个人都是精神抖擞的。当他打开窗,惊讶地发现周围一片都是雾蒙蒙的,甚至连对面的房屋都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了。 一番洗漱后,布鲁图斯打开门,他和马可斯约好六点在马可斯家屋外见面。 取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是五点五十,布鲁图斯也不知道现在出发能不能来得及,毕竟以现在的情况下找路是件十分困难的事。 他从门边的墙壁拿了根木棍——就是他之前拿着玩的那根,当作拐杖走在通往马可斯家的路上。 一路上磕磕碰碰的,但还没到目的地,他便和马可斯在浓雾中碰见了。 “布鲁图斯先生,我想到在这么大的雾里您可能不认识路,没想到在这碰见您了。”马可斯松了口气,“说实话,这样大的雾还真是少见。” “是啊,你们之前的庆典也会起雾吗?”布鲁图斯继续收集着情报。 “偶尔会起,不过只是薄雾,像这样浓厚的连路都快看不见的我也是第一次见。”马可斯示意布鲁图斯跟着他,“布鲁图斯先生,跟紧我。” 他们两个紧挨着,走出村子,从桥上跨过村子东侧的河流,来到东岸的森林边缘,其他孩子们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这么大的雾,我们要怎么确定目的地?”布鲁图斯看着雾气中的森林,他严重怀疑可能没走进去多久就会在密林中迷路。 “布鲁图斯先生,我们只要跟随森林女神的指引就好了。”索妮雅向布鲁图斯介绍道,“顺着她的指引,去往预定的地点,在那玩捉迷藏的游戏,不过要找的不是人,而是物品。 “不会花很长时间吗?” “不会的,以往只需要一个早上。” 好吧,在森林中找一件物品,一个早上可能确实不算很长时间...... 马可斯拿出两块黑色亚麻布,将其中一块递给布鲁图斯:“布鲁图斯先生,我们还得戴上这个,蒙住眼睛,就算是在寻找过程中也不要摘下。” 布鲁图斯看着手中的亚麻布,有些无语,现在他认为只用一个早上还是太保守了:“不会撞树吗?” “要相信森林女神的指引,布鲁图斯先生。” “那要找什么东西?” “每一年的都不一样,不过当找到它的时候,就会有‘就是这个’的感觉。” 行吧,你们这些信仰神明的就是不一样,不过这个是真实存在的,而原先世界的则是神棍......布鲁图斯见其他孩子都戴上了,只好将信将疑地给自己眼睛蒙上黑布,并在脑后打了个结。 他一开始觉得这和直接戴眼罩没什么不同,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是风......布鲁图斯觉得自己的听觉和触觉提升了很多,他能明确地分辨出风的流向,在密林中这股风的流向不是固定的,而是随时都在改变。 布鲁图斯顺着风走进树林中,一开始他只是小步向前试探着,以防被石头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绊到,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似乎可以走得大胆些,就和在平地上没有任何区别。 不知走了多久后,他感觉到自己周围的风开始变得微弱了,直至完全消失,布鲁图斯知道自己到达了目的地,他想摘下眼前的黑布看一眼周围的环境,但想到马可斯的话他最终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既然传说已被证明是存在的事实,那么就不要去尝试其中提过的忌讳或是注意事项。布鲁图斯清楚的明白,在这样的世界中好奇心是真的会害死猫的。 但是并没有说不能说话...... “马可斯?马文?索妮雅?有其他人在吗?”他叫了叫孩子们的名字,但无人应答。 “好吧,看来这里只有我一个。”布鲁图斯小声地自言自语,“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他想在原地坐下开始摆烂,但是理智告诉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他蹲下在周围摸了摸,但除了泥土就是树叶。 “为什么不能想着,就是这个呢?”布鲁图斯没由来地脑抽了一下,他伸手捡起刚才摸到的树叶,“是的,就是这个。” 他用的是肯定句,以强调和坚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说传说却有其事,那么提起出其中的关键点后便是:物品不是独一无二的,只要认为是,或许它就真的是。 布鲁图斯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是不是对的,但他还是掀开了黑色亚麻布,看着手中的树叶。 可惜的是,这似乎就是片十分常见的树叶。 “行吧。”布鲁图斯苦笑着耸耸肩,“看来就算是猜测也得讲基本规则。” 但他也没将树叶丢回去,而是揣进兜里。 布鲁图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雾气早就散开了很久,他沿着自己之前踩出的路径走出了森林。 而在他看不见的衣服兜里,放在里面的树叶像是调皮般闪了闪碧绿色的光芒,随后又变回了之前布鲁图斯看到的平平无奇的树叶。 布鲁图斯是第一个走出森林的,他坐在一块巨石上,等着孩子们一个个出来,最后出来的是马可斯,他看上去有些恍惚。 布鲁图斯见状担忧地快步走上前去,扶住马可斯的双肩:“马可斯,你还好吗,没受伤吧?” “没有,我只是——” 马可斯的眼中充满惊讶、恍惚、和激动,他像是完全反应了过来,激动的说道:“我只是看到了森林女神,她好像还和我说话了。” “她说了什么?”布鲁图斯问出了其他孩子也想问的问题。 “她说——她说——”马可斯皱着眉头努力地回忆着,却发现自己似乎怎么都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 “是关于祝福的,还是日常聊天,还是一句鼓励?”布鲁图斯知道在过于激动的情况下难免会这样,他尝试引导马可斯回想之前的景象。 “我想应该是一句鼓励?”马可斯有些不确定。 布鲁图斯双手按着马可斯的肩膀,这么说道:“她说,那就这样去做吧,马可斯?” 马可斯张了张嘴,嘴唇颤抖着好一会没发出声音,之后他说出了和布鲁图斯差不多的话:“女神对我说,顺着你的想法去做吧,马可斯。” 第二十二章 离别前的时光 步入盛夏后,天气越发炎热,一到正午过后,拉克修斯村外面上基本见不到人,大家都躲在屋里,靠着蒲扇和时不时从村西侧刮来的清风让自己不被热死。 但在河岸边的开阔地上还是能见到两个人的,一个是练着剑术的马可斯,一个是监督他的法布里斯。 法布里斯靠坐在一棵树干下,借着树荫躲避炽热的阳光,而马可斯就只能倒霉地在酷日下挥洒汗水。 见到森林女神这事听上去很拉风,实际只有痛苦和煎熬——看现在就知道了,其他人都在避暑,只有他得在这个最热的点被法布里斯监督训练,浑然一种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感觉。 村里人也不会简单因为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孩的话就真将他当成女神的眷顾者,平时只是对他多加照顾了一些,对他们家的闲话也不知不觉消失了。 其他孩子们只会觉得他运气很好,待久了发现似乎就算有了祝福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家还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顶多就是当成吹牛时的谈资。 对马可斯来说,貌似得到的最大的好处就是身体发育得更好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个子从一米五几窜到了一米六几。 洛伦佐村长和布鲁图斯对马可斯的经历很感兴趣,一个是在好奇森林女神是否有什么神谕,一个是在好奇森林女神的模样......神谕是没有的,模样只有一个美字。 “马可斯和法布里斯多半又在河畔练习吧。”布鲁图斯坐在桌前打了个哈欠,他停下了手中的笔,仔细审视着自己刚刚完成的手稿,“说不定这孩子现在很后悔说自己见到了森林女神,毕竟快乐的童年一去不复返了。” 桌上的手稿是他刚写完的数学教科书——超级基础版,顶天达到解二元一次方程的程度,布鲁图斯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塞什么内容进去,索性就将自己还记得的、觉得简单的全写了进去。 “不知道他们做到抽水放水问题的时候会不会吐槽这个人有病。”布鲁图斯想到这件好玩的事,笑了起来。 确认应该没什么问题后,他将手稿合上,然后检查了一道自己的行李,确定没什么落下的。 他打算明早出发,村长已经将工钱全部结算给他了,不过大多是以实物的形式。 路上吃的干粮、必要的换洗衣物、鞋子、住宿用的帐篷等等,凡是他路上需要的,基本都给他备齐了,还给他准备了一匹村中的驮马。 因此到手的钱就少了,洛伦佐给了他五十五个铜拉特,据他说足够在镇上的旅馆住两个月——只是住。 布鲁图斯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合理,他也很满意,毕竟光是那堆行李要他自己准备也得花不少钱,而且现在还找不到地方买。 “不知不觉就在这待了快两个月了。”布鲁图斯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四十六天,一个半月,“说实话,还真不太想走了。” 不过这话他也只是说说而已,走还是得走的,布鲁图斯觉得自己既然来到剑与魔法的世界,不去展开一段梦寐以求的冒险实在是过于可惜。 咸鱼已经当得够久了,是时候走出去看看了。 “至于计划安排嘛,就按之前想的那样。”布鲁图斯伸了个懒腰,翻出地图集和另一本手稿,这本手稿记载的是他的计划表,“先去塔特托镇那的冒险公会注册一个冒险家的身份,顺便看看有什么任务。” “说真的,这本地图画的是真挺烂的,没有比例尺,没有等高线。就算放低要求到能看,除了画了几条路,标了几个地名其他什么都没有。” 布鲁图斯觉得自己可能得自己画一幅,但仔细考虑后还是决定在地图集上做注释——毕竟他可不想因为弄了张更好的地图被当成五十万,虽说自己原本身份就是来着...... 塔特托镇在拉克修斯村西北方,五天的路程,如果是轻装骑马的话则需要一天半,一路上基本是平原,两地之间的道路前几年刚翻修了一道。 之后的时间就是继续修改自己教科书里的错漏,他还顺带写了些自己还记得的有关地理的知识,至于物化生就不用想了,因为他早忘完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请进。”布鲁图斯抬头看了眼来人,“洛伦佐村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你明天早上出发?” “是的。” “你可以带上那根长矛离开。” 布鲁图斯知道村长说的是那根拉克修斯之矛,他迟疑了一下:“可是这不是拉克修斯村流传至今的武器吗,我一个外乡人......”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村长平静地解释道,“人带给武器威名,放在哪不重要,谁使用才重要。” “我个人是不想将它交给你的,甚至可以直白地说,就是因为我很厌恶你。” 布鲁图斯看着村长,他还从来没听到过村长对他的评价——其他村民的大多都听到过几句,和“你是个好人”差不多。 “但是出于村长的责任和对传承规则的遵守,以及作为拉克修斯村的一份子。”洛伦佐村长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情绪,“谢谢你为拉克修斯村所作的,安道斯·布鲁图斯。” “我代表拉克修斯村将拉克修斯之矛赠与你,希望你不会让它蒙尘。” 布鲁图斯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地点点头:“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但我会尽一切努力。” 进入盛夏后,布鲁图斯便将课堂安排在了晚饭后以避开炎热的天气。 他坐在树荫下,看着埋头做着数学题的孩子们,不知道是否应该怎么开口比较好。他想的有些出神,以至于没注意到孩子们已经做完题了。 “啊,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 “布鲁图斯先生,您是准备离开了吗?”孩子们问道,并期待他给出一个否定的回答。 布鲁图斯视线扫过五十几个孩子们的脸,他忽然觉得顶着他们目光的自己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后:“是的。” 孩子们意料之中的失望了,有的人甚至还流了泪,马可斯从兜里拿出一个木瓶,跑过来递给布鲁图斯。 “这是什么?”布鲁图斯好奇地接过木瓶。 “这里面装着我们搜集的四叶草和我们对布鲁图斯先生的祝愿,希望能带给您好运。” 原来他们之前是在准备这个......布鲁图斯这下明白了。 “谢谢大家,我会珍藏着你们努力的成果。” “额,我打算明早六点出发。如果你们想送送我的话,我会在村口等着你们。” 但是我想你们会先等着我吧......布鲁图斯暗自想道。 “孩子们,这就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课了,希望你们能坚持学习下去。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时光会让我难以忘怀,诸位,我们有缘再见。” 布鲁图斯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在一阵低沉的哭声中离开了河畔,离开了他在此的课堂。 第二十三章 再见,拉克修斯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 布鲁图斯哼着小曲,背着行囊,牵着驮马行走在森林的土路上。他又一次放了孩子们鸽子,才四点半的时候便离开了拉克修斯村,现在已经过了快半小时。 要是不提前走,真让孩子们送的话。一想到一群人泪眼汪汪地拉住他,不让他走的场景,布鲁图斯就觉得自己这样可能真会被动摇,索性早早起来直接出发。 天色还很昏暗,尤其是在密林中更是如此,布鲁图斯打着火把照亮自己脚下的道路,一步一步地沿着道路前进——还好火把是多准备了几根,不然他得担心够不够撑过五天的路程。 “之后还是得尽量选在太阳升起来后的时间赶路啊。”布鲁图斯觉得自己还是得调整下行进的时间,毕竟说不准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要是我会骑马的话,说不定会快一些。”他看着自己手中牵着的驮马一样,“可惜在没有马鞍和马镫的情况下练习骑马还是太困难了点。” 他也不知道是这两样物品是还没发明出来,还是科技没扩散到拉克修斯村这里,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只能靠双腿前往塔特托镇。 布鲁图斯连着走了两个小时,然后开始扎营休息,长时间的行走对他来说还是稍稍有些困难,特别是在这种凹凸不平的土路上。 他一边坐着休息,一边拿出地图集做着注释:“两个小时估计行进了10公里,嗯,不对,按着这路况应该只有8公里的样子,夏季的白天应该在十个小时左右。” “除开吃饭的时间,还有正午后最热的两至三小时不宜前行的时间和每隔两小时休息15到30分钟的时间。” “也就是说我一天可以有效行进四到五个小时。”布鲁图斯算了算,“理想情况下就是一天40公里,但人不是机器,能到30公里就已经很不错了。” “最近的城镇都距离150公里左右,很难想象这片区域的人口是得有多稀疏。” 他回想了下那本被水浸透的笔记里的内容,自己之前经过的小城镇似乎都有个三四千人的样子,而大城镇则有个两三万。 喝了口水囊里的水,布鲁图斯站起身,现在他休息得差不多了,是时候继续赶路了,今天在森林里可以多行进一段时间,不用太过担心下午的酷热。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一直走到正午,布鲁图斯再一次停下步伐休整,顺便吃午饭——还是熟悉的粗麦面包,它不需要烹饪的优点正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下当作口粮。 如果有什么问题是一块粗麦面包解决不了的,那就来两块好了...... 布鲁图斯一边就着水,一边啃着手中的粗麦面包,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他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手中的食物,然后将手搭在背囊上,准备应对隐藏在树林里的危险。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话音未落,一根标枪快速飞来,插在了跳出来的人的脚边。 还以为是什么猛兽之类的,原来只是山贼——啊,抱歉,这里没有山来着,那还是暂且称他为强盗吧。 “——我栽......”跳出来的强盗又缩回树后。 第一根总是得找手感,还有在这种密林中标枪也受限严重......布鲁图斯摇了摇头,手里握着抽出来的另一根标枪,看了眼强盗面前的树。 “大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大哥我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要不是这家伙不讲——” 又一根标枪飞了过来,没入强盗大哥面前的树干中。 “——武德。”强盗大哥这下不敢再探头探脑的了,“要敢让我近身,我能打十个他。” 布鲁图斯又抽出一根标枪,耐心地等着两个强盗探出身子——不得不说练好了标枪确实挺好用,靠着他身体具有的良好的手感和强壮的手臂,指哪打哪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以他准备了十根,以防在路上出现什么不备,这下不就用上了吗。 “这两根标枪只是警告,下一根就会插在你们两个之一的身上了。”布鲁图斯觉得这两强盗就是来搞笑的,谁抢劫还先大声提醒别人,生怕自己不做防备是吧。 至于那句经典的开头语,是他自己的翻译,毕竟那两个强盗用的也不是洛玛语。 “大哥,怎么办?”强盗小弟向大哥问道。 强盗大哥带有深意地看了眼小弟,决定给他一个艰巨的任务:“你去勾引,我来近身。” “好吧,警告你们第三次,自己放下武器走出来投降,我或许会放过你们的性命。”布鲁图斯掂了掂手里的标枪,一标枪投向了小弟躲在的树干。 强盗小弟听到从自己耳边飞过的标枪带来的呼啸声,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大哥,我们还是降了吧。” “不可能,我宁愿死也不会投降的!”大哥言之凿凿地拒绝了小弟的意见。 过了一会儿后,布鲁图斯坐在背囊上,手里把玩着匕首的刀鞘,看着被坐在地上、双手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两人:“说说吧,怎么想到来干这行的?还有就是有没有杀过人?” “这不是生活所迫吗......”强盗大哥陪笑着回答道,“没杀过人,从来没有,我们甚至都还没干成过,都是靠来往商队接济才能活到今天。” “哦,怎么个接济法?”布鲁图斯挑眉问道,顺便抽出了刀鞘里的匕首看了一眼。 “就是和现在这样差不多。” 好机会,我以为你们是来搞笑的,没想到还是搞笑担当......布鲁图斯觉得这世界还真是人才辈出,合着不是强盗,是演员啊。 “这不是见好久都没有商队经过,看到个过路的就想着借点粮。” “结果踢到了块铁板是吧。”布鲁图斯盯着两人的脖子,思索着该怎么处理这两人比较好。 两个强盗看着布鲁图斯不善的目光,咽了下口水。 “啧,这事还真不好解决。放了你们吧,你们干的事又是抢劫,放走了又会害其他人;但要是把你们杀了吧,你们又没抢成功过,罪不该死。” 布鲁图斯不是在征询他们俩的意见,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嗯,不对,这是你们自己说的没抢成功过。在这个时代也不要讲什么疑罪从无,既然都得罪我了——” “还是杀了吧。” 第二十四章 暴雨 匕首的刀锋从强盗小弟的脖子上划过,留下一道显眼的血痕。 “啊!我要死了!”强盗小弟惊恐地大叫道,“大哥,我要死了!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在不断流血了!” 强盗老大和布鲁图斯都无语地看着大惊小怪的强盗小弟,这家伙的演技实在太浮夸了......不过兴许真的是本色出演? 布鲁图斯看了眼匕首上的鲜血,拿出一块亚麻布将它擦拭干净:“杀人是一件具有心理负担的事,我是没杀过人的,暂时也不准备杀。” 他将匕首插回刀鞘中,看着强盗老大:“不过要是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你们,似乎又太过轻松了点。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强盗老大眼珠转了转后:“不如我们两个给您打工?” “你觉得可能吗?”布鲁图斯差点被逗笑了,什么人才才会想着带着两个强盗出门,生怕自己活得太久了是吧。 “算了,我想了想,就把你们放在这自生自灭吧,反正也没绑住你们的脚。要是能走到有人烟的地方,还被他们放了出来也算你们运气好。” 他之前就将四根标枪全部收回——这事很简单,只要记得投到什么方向就能找到了,就是从树干上拔下来有些费劲。 布鲁图斯背上行囊,牵上驮马离开了这里,继续自己的旅程。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小弟看着自己的老大,“我感觉我好像还在流血,我会不会死在这啊?” “闭嘴!”强盗老大终于忍不了这家伙了,他费劲的从地上站起来,“现在当然想办法解决手上的绳子。” “以后我一定会找那些人报仇的!”强盗老大这样向小弟宣布道,如果没有肚子咕咕叫的声音那就显得更有力了...... 时间来到了下午三点,布鲁图斯用手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他觉得自己得尽快找一处水源补充自己的饮水,顺便还能擦一擦身体,好让自己降点温。 虽然他走之前将四个村子给的水囊全部装满,自己还有一个自带的,但现在就已经喝完两个了。 “我可能高估了自己在炎热下午的行进能力,还低估了这样天气下对人的影响。”他用手搭在眼睛上,抬头看了眼天上,“实在是太热了,就算是在树荫遮挡下都能感觉到这种全方位的炎热。 天空中的云不少,但即使有那么几片飘过来挡住了阳光,气温还是那样的炎热。不过布鲁图斯见到了几片乌云,他怀疑待会很有可能下场雨。 拉克修斯附近似乎不怎么下雨,他在村里待了快50天,却只见过一次雨,还下得特别小。 “不知道有没有雨神之类的,如果信奉他能让这里下场雨,那也可以考虑信奉一下。”布鲁图斯觉得在这样炎热的环境下,为了不被热死而信奉一个神是可以认真考虑的。 背囊中的树叶一闪一闪的,似乎是在谴责布鲁图斯的想法,但显然这家伙是不可能看到的。 他想起了“诸天执岁庇护图”,要是自己信的神够多,是不是也能代表自己能变得最nb呢......但想一想就知道这事是不可能的,现在抱着这想法没招来天罚就已经是一种宽容了。 布鲁图斯能清楚地发现,天空中的乌云似乎越聚越大了,他忽然觉得现在下雨不是个好主意,在炎热的环境下尚且还能走一走,但要是在泥泞的道路上他会抓狂的。 他停下脚步,牵着驮马找了块地势稍高的地方,然后在两棵树之间迅速支起一个雨篷,然后掏出张折叠椅坐下休息。 不管待会儿会不会下雨,现在也到了休息时间,多做些准备也不会费事。 布鲁图斯拿出地图和一本手稿,手稿里的内容是今天刚记的,他将一路上看到的地理环境、沿路发现的植物用洛玛文记了上去——听上去很有技术含量,实际上写的最多的就是树林、树林和树林,植物也只是描述颜色形状大小。 毕竟他又不是神农,会想自己尝尝不知名的植物...... 这件事听起来十分枯燥,但一路上又没什么其他能用来消遣的,不做这些事会更加枯燥。 “也不知道放了那两个搞笑艺人会不会出什么大事。”布鲁图斯一边在地图上做着批注,一边思考着自己的做法,“不过这俩都这么能搞笑了,估计也没什么威胁能力,总不能还有比他们更倒霉的人吧。” “再说了,说不定哪天就被过路的商队或是服役完回乡的青壮年给顺手剿了。”布鲁图斯合上地图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人就是这样的脆弱,稍稍用力的这么一划,一刺,就是重伤或是死亡。” “用匕首刺进身体或是划上一刀,位置不对就会喷溅一身......” “不能将杀人这件事看成纸上随便一写就能完成的事啊。”布鲁图斯摇了摇头,看了眼挂在驮马上的长矛,“也不能当成处理一件事的第一选择,那样会让自己的心理越来越扭曲的。” 布鲁图斯回想着强盗小弟脖子上的血痕:“血就是血,人的血是不会变成绿色的,这是无法改变和扭曲的客观事实。” “轰隆——”一声惊雷打断了布鲁图斯的思路,他抬头望着天空,此时已经是乌云密布。 头顶上的树叶沙沙作响,先是几滴雨滴落在雨篷上,接着很快变成倾盆大雨,布鲁图斯望着面前的暴雨怔怔地出神。 “也不知道那两个倒霉蛋能不能找到避雨的地方。”他耸耸肩,坐在椅子上继续发着自己的呆。 “风声雨声读书声。”布鲁图斯忽然想到了拉克修斯村里的孩子们,“可惜现在只能听见风声和雨声,也不知道那些小家伙们在做什么。”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几分钟后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便完全停止了。一切又回到之前阳光明媚的样子,只有树上不时滴落下的水滴和布鲁图斯脚下泥泞的地面证明了之前暴雨的存在。 布鲁图斯头痛地看了眼脚下的地面,拍了拍脑袋,收拾好东西继续赶路。 “这里的雨水应该是能喝的吧?毕竟又没有经过重工业的污染,算了,还是晚上烧开之后再喝吧,也不差这点功夫......” 第二十五章 商队 两天的时间里,布鲁图斯一直在密林中沿路前进,他到现在都没看到有任何走出密林的迹象。所幸的是除了两天前的暴雨就再没下过雨,他也不用继续蹒跚在泥泞的土路上。 布鲁图斯觉得自己到塔特托镇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旅馆洗澡,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两天流的汗将身上的衣服浸透了好几遍,以至于在野外一找到水源就得先将衣服快速换洗一道。 至于洗澡这件事就不用想了,能快速地将身体清一遍就是极限了,布鲁图斯可不想在洗澡的时候被森林里的什么东西袭击。没办法,谁叫他是孤身一人呢。 很远处似乎传来了车轮的声音,布鲁图斯停了下来,俯身趴在地面上听了一下,这声音的规模还挺大。 “可能是商队吧。”他这么猜想道,在村里的时候他也打听过了,拉克修斯村到塔特托镇之间没有大规模的强盗之类的犯罪团伙。 毕竟人烟都稀疏到这种程度了,也养不起这样的团伙......因此布鲁图斯也不准备躲避,就这么沿着路继续前进。 就这么继续走了一会后,布鲁图斯见到了迎面走来的商队:十四个人,其中四人上半身穿着皮甲拿着长矛,四辆马车,上面装满了物资。 “前面的,我们是白马商会的商队。”坐在马车车板上的人大声地向布鲁图斯喊道,“请问你的目的地是哪里?” “我从拉克修斯村出发,准备去往塔特托镇。”布鲁图斯回答道。 “你是从拉克修斯村那边过来的?” “对。” 那人想了想后,向四名护卫吩咐道:“他好像是个生面孔,你们检查下周围有没有危险。” 一番查验后,布鲁图斯站在商队的马车旁,看着上面的物品。 “怎么样,布鲁图斯先生,请问有您看得上的东西吗?”刚才问话的人。也就是商队的主事向布鲁图斯介绍着他们携带的商品,“我们可以低价卖给您,当然,最低也只能是成本价。” “如果真的看上了什么,但又买不起的话,我也可以做主送给您一两件。” 布鲁图斯是完全没想到自己格里斯人的身份这么吃香,上一次亚恩税务官是这样,这一次也是这样。 “那个,不好意思,我能问一下你们这样做的原因吗?” “当然是因为仰慕文明的典范。”主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随后他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就我们商人而言,也有想学习一些经商方面的知识。” “毕竟众所周知,格里斯人的商业相当发达,就想着学上一手。” 所以真就套皮罗马和希腊呗......布鲁图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吐槽这件事,但他想到完全不同的地名,以及看上去毫不相干的地图,还是有显著的差异的。 “商业嘛,无非低买高卖,开源要么就是靠着物美价廉的商品薄利多销,要么就靠着高质量高附加值的商品快速回笼资金,节流无非就是缩减仓储、运输之类的费用......”布鲁图斯随口胡诌了几句。 “总之呢,就是懂的都懂,不懂的我说了你也不懂,所以懂的都懂好吧。”他看着主事,“我想主事先生应该是懂的。” “懂,太懂了。”主事拍着大腿赞赏道,“布鲁图斯先生短短几句话就将赚钱和省钱的方法概括了,不愧是文明的典范啊。” 布鲁图斯觉得自己和商队主事总有一个不正常,或者两个人都不正常......他看着马车上的货物,说实话,最吸引他的是一扇半月型盾,因为他手中正缺一扇盾牌。 主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明白了:“我见布鲁图斯先生的行李里有长矛和标枪,身上估计是挂着一把短兵器,是缺一扇盾牌吧?” “不过我可不建议您买这种盾牌,它的防护面积实在太小。”主事向身后的伙计挥了挥手,“去将我们带着的那扇盾牌拿出来。” 主事打开伙计从一堆箱子底下搬到上面的大木箱,然后指着里面的矩型长盾道:“我想这扇盾牌十分适合您使用,一米二的长度足以阻挡来自正前方的攻击,相较于椭圆形长盾更适合立在地面上。” 盾牌最外层是涂了红漆的皮革,边缘包着铜边。 “盾牌用龙叶木制作而成,相较于军中常见的会更轻,只有15斤,但防护力却丝毫不逊色。当然,由于重量轻了不少,对抗撞击能力也会弱一些,但不怎么影响使用......” 然而任由主事说得天花乱坠,布鲁图斯也没做任何表示——因为他没钱。 “那么,这样的盾牌想必很贵吧,我肯定是买不起的。”布鲁图斯见主事开始喝水润嗓,终于开口道,“不过我有几个不确定能不能赚钱的点子,不知道主事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过了一会儿后,主事坐在马车上挥手向布鲁图斯告别道:“布鲁图斯先生,再见了。到了塔特托镇之后,您可以拿着刚才我给的这份文书交给白马商会,他们会为您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便利的。” “希望我们能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布鲁图斯挥了挥手,和商队告别道。 “真没想到几个不知道能不能用的点子都能换一面看上去价格不菲的盾牌,真是民风淳朴啊。” 他摇摇头,继续向塔特托镇的方向前进。 “主事,我们就把那面盾牌送给他了?”坐在主事旁的年轻伙计好奇地问道,“那可价值5个银拉特呢。” “你小子别总是想着钱钱钱的,要赚钱那还不简单吗。”主事拍了伙计脑袋一下,然后耐心地解释道,“对我们这些商会来说,钱不重要,关系才重要。” “你看他身上的气质,还有格里斯人的身份,说不定是个格里斯贵族,和这样的人交好总是没错的。就算我不小心看走眼了,把这扇半月形盾加点价卖出去不就快回本了吗。” 主事回头看了眼其他也在听的伙计们,继续说道:“总之这事是一本万利的,赔也赔不了什么,你们都学着点,以后别老问这种废话。” “行了,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还有,做好防水措施,最近这片区域可是时不时地就会下场暴雨,都机警些,别让货物受潮了。” 第二十六章 塔特托镇 商队主事说的没错,这片区域最近时常会下一场暴雨,有时持续得很短,不到5分钟雨就停了;有时则持续得很长,例如现在这样。 布鲁图斯已经被这场暴雨困在原地一天一夜了,还好他是按照十天的量来准备食物的,总不至于会被饿死。但在这样的天气下,既没法生火烤干身体,也没法找其他事做,只好躺在吊床里写着自己一路上的见闻。 “拉克修斯村到塔特托镇将近一百二十公里的道路都在森林中,很可能之后的30公里也是这样。沿途植物茂盛,蚊虫繁多......我没有在密林中发现任何有威胁的猛兽,这里体型最大的动物和五号足球差不多大,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以及味道如何。长的倒还挺可爱的,像没有耳朵的大号兔子,食草......” “我本来想抓一只尝一尝味道,但转念一想不知道其在受到攻击后是否会群体发狂,以及其肉质是否有毒,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果食物不足的话,我可能会考虑考虑,毕竟这种动物的移动速度通常不快,反应看上去也不机敏,我有很大的把握用标枪一击毙命。” 布鲁图斯写了很多,一直写到雨停。 “啊,太好了,雨停了。”他从吊床上下来,风卷残云般收拾好行李,然后继续赶路。 如果没有这场雨的话,他昨天就能到达塔特托镇,然后找个旅馆好好洗个澡,再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但可惜天公不作美。 越接近塔特托镇,森林中的道路就修得越宽、越好,道路中间稍向两侧倾斜,以便于将雨水排到两侧的沟里,因此布鲁图斯不需要担心道路过于泥泞。 在五点时,布鲁图斯到达了距离塔特托镇还有五公里的地方,他看到这里的树木被砍伐一空,到处都是遗留下的树桩,至此他算是走出了拉克修斯村到塔特托镇之间的连绵森林。 之后的几公里道路从成片的农田中穿过,农田里杂草横生,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经过照料,或许是新开辟的。 傍晚时分,他终于看到了塔特托镇的城墙,和洛伦佐村长所说的不同,是一道五米高的木墙。 按洛伦佐村长的介绍,塔特托镇是一个拥有八千人的镇子。但实际上这是去年夏天的数据,在洛玛王国下发新的移民令后,塔特托镇作为这片区域的中心城镇吸纳的人口自然最多,人口快速飙升到一万六千人,并且还在不断增长。 当然,布鲁图斯作为初次来到塔特托镇的一员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个数据的,但他能从城门排起的长队明显地发现来到这的人似乎不少。 队列前进得相当缓慢,半个小时后才轮到布鲁图斯。 城墙上没有人,城门由四个卫兵把守,其中一个负责检查文书和进行盘问,其他三个负责维持秩序。 “你是格里斯人?”卫兵看着身份文书上的内容,向布鲁图斯问道。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不过你在城里居住时需要看管好自己的行李,最近治安不太好。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去住内城。”相较于对其他人,卫兵对布鲁图斯多叮嘱了一句,然后将他放入城中。 人多了自然就鱼龙混杂了......布鲁图斯看见了一道石制城墙,这个可能就是卫兵所说的内城了。 “先生,请问您需要向导吗?”一群小孩凑了过来,“只要2个铜拉特,我就能带您到城里的任何地方。” “先生,我只要1个铜拉特。” “我只需要一个粗麦面包。” ......听到一堆人开卷了,布鲁图斯有些头痛,这种恶性竞价除了让自己的劳动所获变得越来越少外毫无好处,但作为消费者,他当然是得到了实惠的好处——现在只需要半个粗麦面包就能雇一个向导。 布鲁图斯低头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放在了最外围一个挤不进人堆,看上去十分瘦弱的小女孩身上,这是他周围这一圈唯一的女孩。 “好了,诸位,我决定就她了。”布鲁图斯指了指女孩,“非常感谢你们的竞价,好了,都散了吧。” “凭什么是那个小偷。”“是啊是啊,凭什么。”一群小孩一边“小声”地抱怨着,一边走向其它刚进城的人,但普遍热情都不像围在布鲁图斯身边这么高。 毕竟不是每个人进城的时候都穿着做工精致的衣服,还牵着一匹载满行李的驮马,驮马上还挂着长矛和盾牌......穷人们宁愿自己花上一天时间慢慢找路,也不会给向导付一分钱的。 小女孩对其他小孩的话默不作声,她也丝毫没有向布鲁图斯解释的念头,只是走过来接过布鲁图斯牵着的缰绳:“先生,请让我来替您牵马吧。” 布鲁图斯没有拒绝,虽然他觉得这个小女孩可能牵不动马:“先带我去白马商会吧。” “那我只能带您到内城,因为我交不起进城税,当然,可以免费。”小女孩对后半句的“免费”说的很轻、很犹豫。 “没事,进城税我帮你交了,应该不需要出城税吧?顺便,进城税多少钱?”布鲁图斯难得的想当一次冤大头。 众所周知,这种特别的角色出现在特别的地方,往往都代表着有什么故事——很老套的情节了,但试一试总是不亏的,万一自己运气好呢? “一人两个铜拉特,不需要出城税。”女孩怯生生地回答道。 “那我们走吧。” 出乎布鲁图斯的预料,小女孩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只是轻轻地摸了下驮马的脖子,便很轻松地牵着它跟上自己的脚步。 他越发觉得自己可能触发了什么特殊的剧情——虽然这个不是游戏世界,但不妨碍这么评价,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朱诺,先生。” “好的,朱诺。”布鲁图斯点点头,“话说这个入城税,它是税吧?” “嗯?抱歉,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应该是王国的公民吧?我想你的父母总是交过税服过役的。”布鲁图斯朝朱诺露出了一个微笑,“而且就算是自由民也是要交税的。” 就算是拉克修斯村的孩子都知道征税的事,更别提还有人头税这种东西,你可别说自己这种城里人不知道...... “那么这个入城税,它真的是税吗?” 第二十七章 白马商会 从征税的目的上看,如果想从进城的人身上捞一笔钱,将入城税放在外城显然更合适,再说了,比起住在内城以久的居民们,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显然更适合被当作待宰的肥羊。 至于征税程序之类的,布鲁图斯之前看过税典,当然知道征收这样的税需要斯特·拉斐尔子爵和这里的政务官共同签发文书。 那么到底有没有这样的税扫一眼城门口的布告栏自然就知道了——上面将本季度的税目写的明明白白。 不过似乎也没几个人真去看外城门的布告栏来着,毕竟识字的人还是少数。 “虽说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分配这四个铜拉特,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个构思确实很巧妙。”布鲁图斯微笑着夸奖道。 “这四个铜拉特我还是直接给你吧。”布鲁图斯从腰上挂着的钱袋中摸出四个铜币递给朱诺,“人艰不拆。” 朱诺沉默地接过铜币,但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向布鲁图斯介绍着刚修建没多久的外城区。 整个塔特托镇按照环形规划,倚靠着一片大湖,内城中还有一道城墙,那道城墙后是贵族们的庄园——虽然他们更喜欢住湖边的庄园里。 镇上的建筑修得并不密集,多为木制的房屋大多带有一个院子,与相邻的房屋间留下了足以并行通过两辆马车的空间,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交通便利。 这样摊大饼的城市结构对于建筑材料的需求自然是巨大的,尤其是在加上修建城墙的需要后,这个数额估计能翻一倍。 所以方圆五公里内的森林都被砍平了...... 外城的房屋并非免费分配,而是需要出资购买的,当然对于公民来说也可以用三年完全兵役或是其他相等程度劳役来换取居住权。 因此大部分刚来到塔特托镇的人实际上都还暂住在那些大通铺旅馆中,然后以半出资半劳役的方式在此居住生活。 城内剧增的人口带来了新的流动的财富,商队来往日益频繁,但短时间内镇上并没有办法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因此失业带来的治安问题也日益严重。 “先生,您在城内的时候一定要将贵重的物品随时携带,并且时刻注意。”朱诺恢复了她正常的声音提醒布鲁图斯,“不过我想小偷们看到您的武器和盾牌应该不会也这么大胆,选择偷您的东西的。” “但还是得小心。” “我知道了。”布鲁图斯觉得朱诺的正常声音还挺好听的,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 “啊,对了,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的年龄。” 布鲁图斯觉得这个女孩看上去应该有14岁的样子,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不能问女性年龄的潜规则,至少在拉克修斯村是没有的。 “16岁,先生。” 布鲁图斯看着身旁扎着褐色马尾辫,褐色瞳孔,灰头土脸看不出样貌,身高不到一米六,身材瘦弱,穿着身破旧衣服的女孩,觉得这样的实际年龄有16岁也挺合理。 “你是这里的原住民吗?” 朱诺沉默了几秒:“不,我是去年秋天来到这的,离家出走。” 这样啊,布鲁图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也不准备继续深入问下去,毕竟他又不是做户口登记的。 “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朱诺看了眼布鲁图斯:“对。” “挺聪明的。”布鲁图斯随口夸了一句,然后评价道,“就是没用在正道上。而且要是被谁举报了,你们和那些卫兵估计会被驱逐出去,没准还会剥夺公民身份什么的。” “您刚才说过,人艰不拆。” “哦?那就人艰不拆吧。”布鲁图斯耸耸肩,无所谓道,“只是出于一种好奇心和一丝善良,想纠正下你们的做法,你们做的虽然不对,但是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都要活不下去了,还在意什么对不对呢?”他笑了笑,“那种守法的,老实的,在这种情况下是饿死的最早的。” “您好像很了解这些事。”朱诺对布鲁图斯的身份有些好奇,“一般的贵族是不会在意我们这些平民的死活的。” “我不是贵族,当然就会在意这些了。” 他们就这样一路聊到内城门,朱诺走上前和门口的卫兵说了几句,然后将两枚铜拉特交给卫兵。 “再过两个路口向右拐,就能看到白马商会的大门了,我会在外面等您的。” “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跟着进去看看,我是无所谓的。” “不了,我就在外面等着吧。”朱诺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拒绝了布鲁图斯的邀请。 白马商会设立在一栋占地很大的三层砖房中,大门看上去挺奢华的,似乎用的是大理石柱,门上挂着一个扇形盾装饰,盾上有一匹白马的图案。 屋外有负责照看客人行李的伙计,因此布鲁图斯也不用担心朱诺把他的行李全卷走了,当然,背囊还是得自己背着的。 “欢迎来到白马商会。”布鲁图斯刚走进去,门口前台的伙计站起身向布鲁图斯欢迎道,“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我这有一份你们商队主事的文书。”布鲁图斯从背囊中取出文书递给伙计。 “抱歉,稍等一下,我得去叫一下经理。”伙计看了眼文书的封面,然后拿过文书快步跑向二楼。 “您好,布鲁图斯先生,欢迎您来到白马商会,我们会为您提供力所能及的服务。不知道您今天来是打算——”经理微笑着说道。 “啊,我只是将这份文书交还给你们,然后就此告辞的。”布鲁图斯给出了经理完全没想到的回答,“至于服务之类的,我身上没什么钱,就不麻烦你们了。” 说完他便打算离开这里,但手被经理给拉住了。 “布鲁图斯先生,没钱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他笑着向布鲁图斯说道,“我们只是想交个朋友,谈钱就伤感情了。”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贵族,嗯......所以那扇盾牌也还给你们吧,我还没用过,就是被雨淋了一下。”布鲁图斯拒绝道。 “没事没事,我看了下布鲁图斯向特洛芬主事提出的想法,觉得大有可为之处,这些事情就当作我们支付给您的报酬就行了。” 啊这......布鲁图斯这下真不知道自己要这么拒绝了,他那几个点子真就是随便一提的,早就烂大街了才对...... “不会真没人想出清仓大甩卖、亏本大降价之类的话吧?真是匪夷所思。” 第二十八章 图林根路19号 布鲁图斯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识字。 法布里斯之前就告诉过他村长儿子凭着识字在子爵领得到文书的工作。但布鲁图斯的思维仍然还停留在知识免费且广泛普及的时代里,浑然忘了这件事。 但其他人——尤其是城镇里的人只要知道这件他识字,便会开始关注他,有的人就会像现在这样拉拢他。 作为一个同时能书写洛玛文和格里斯文的格里斯人,在洛玛王国那可是相当稀奇。 但布鲁图斯仍然对此毫不知情,他只知道商会直接向他提供了一套独栋房屋和配套的家具,可谓是全方位立体化服务——当然,不是免费的,而是按照市场价每个月支付50个铜拉特。 “布鲁图斯先生,希望您有时间可以多来我们商会几次,很期待和您再次合作。”经理笑眯眯地将布鲁图斯送出商会大门。 布鲁图斯向经理提供了阿拉伯数字、数学运算符号,以及一些记账措施,毕竟他也不好光白嫖别人的东西,还是得回报些东西的。 朱诺站在驮马旁,惊讶地发现看到了正和商会经理告别的布鲁图斯,她可是知道这个经理很少亲自送客的,尤其是布鲁图斯这种看上去就没买什么东西的人。 布鲁图斯刚走过来没几步,她牵着驮马迎上前去:“先生,是准备去其他地方了吗?” “对。”布鲁图斯点点头,“这样,你先带我去图林根路19号,我们先放行李,一直带着也确实费事。” 朱诺知道自己这回可是遇上难得一见的大客户了,他还说自己不是贵族,但除了贵族谁还能这么有钱在图林根路买一套房子呢?所以她才不会相信布鲁图斯的鬼话。 她开始盘算起怎么吃定这个有钱的贵族,只要这一次做好了,没准还能在镇上买一套房子...... 布鲁图斯奇怪地看了眼正在发呆的女孩:“嘿,我们该走了。” “啊,抱歉,先生,请跟我来。” 当布鲁图斯看到图林根路的实际样貌时,他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些——这19号哪会是什么独栋房屋,沿着这条石板路看过去都是占地很大的别墅。 他捂着自己的额头想了想:“离这最近的平民旅馆在哪,我们去那。” “不,稍等。”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再好好想想。 自己可是已经付了50个铜拉特的,要是不住的话岂不是亏惨了?既然白马商会的经理说是市场价,那就当作市场价吧,书面合同都签了还担心什么? “我们进去吧。”看了眼院墙上标有“图林根19”的铜制标识,他拿出钥匙打开高大院门上的锁,然后推开。 出乎意料的是,这似乎不是院门而就是正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中庭,中心是一个矩形雨水坑,除开居于正对面中央的宽短过道,周围则是一圈房间。顺着中央过道看过去是内庭,内庭中有一个带有水池的小花园。 布鲁图斯从朱诺手中拿过缰绳,牵着驮马走进内庭。内庭左侧估计是马厩,只有顶棚;右侧是一个单独的房间,估计是储藏室。 不得不说,这种样式的房子让他觉得十分满意。 布鲁图斯和朱诺将行李里的大部分食物等放到储藏室中,然后他将武器放到了中庭左侧的第二间房间里,这将是之后一段时间常住的房间。 等到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他有些头痛地看了眼身旁的朱诺,一时间不知道该下怎样的主意。 “你一个人回居住的地方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先生。” “那好,那你今天就先回去吧,如果还想继续来给我当向导的话,可以明天早上8点过来。”他想了想,决定别多管闲事,就这样认为吧,“至于报酬,我们来谈谈真正的报酬。” “你想要多少?” “两个粗麦面包就够了,先生。”朱诺显得毫不贪心,她认为自己的劳动的确就只值两个面包。 布鲁图斯也不提价,以自己现在这种钱袋见底的经济状况就别想着这事了:“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先生。” 朱诺走到正门口,突然回过头向布鲁图斯问道:“先生,我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你可以称呼我为布鲁图斯。” 朱诺将门带上,现在这座偌大的庭院中就只剩布鲁图斯一个人了。 他站在中庭的屋顶下,思索着自己明天的安排,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得去冒险家公会看看了,不然等到最后四天份的食物吃完自己可就真得饿死了。 “哎,生活不易啊。”布鲁图斯搓着额头,怎么自己每到一个新地方都得先操心会不会被饿死的事呢,“要是实在不行就投军吧,就是不知道自由民得服役多久才能得一个公民身份了......” 这栋庭院的好处是家具齐全,因此布鲁图斯也不用再花钱去置备,要是真让他掏钱,钱袋里那一枚铜币也是什么都买不到。 一番洗漱后,布鲁图斯坐在房间里的书桌前,给自己安排着明天的计划事项。 “注册冒险家身份肯定是当务之急,但考虑到塔特托镇激增的人口,想必行业竞争压力是相当的大。” “不过还是得看看有什么能顺手做掉的任务,至少先赚点让自己温饱的钱再说。” “第二重要的事情就是调查当地的物价,这件事朱诺应该很清楚,也可以让她带着我去市场里逛一圈,听别人说和自己调查还是不一样的,在情况允许的时候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在这座城镇要待的时间至少会在三个月以上,等等,还得考虑到入冬后的事情,那么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在秋分前将需要处理的事全部做完,那么至少得待到明年春天。” “除非我攒到能前往更大城镇并在那居住至少一个月的资金,那么还得算上这里的租金......” 他仔细思索着之后的行动,既然自己想尽快获得公民权,那么就得快速完成冒险家公会的任务,在区域的中心城镇自然是能更快做到这件事的。 布鲁图斯合上计划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思索着自己可以利用的各项条件...... 第二十九章 冒险家公会 清晨八点,布鲁图斯打开正门,见到了如约等在外面的朱诺。 “你吃过早饭了吗?如果没有的话可以先吃完再走。” “不了,布鲁图斯先生,我已经习惯没有早餐的日子了。”朱诺拒绝了布鲁图斯的建议。 “我今天准备去的地方可能有点多,个人建议你先拿上一个面包在路上吃,放心,就当是多跑腿的报酬好了。” 听他这么说,朱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照着布鲁图斯的建议到储藏室里拿了一个面包出来。 布鲁图斯锁上大门的时候脑中突然想到了一条赚钱的“妙计”:“我可以将闲置的房屋出租出去嘛,现在可是真有来着,问清楚真正的市场价,然后再高于五十铜拉特、低于市场价租出去,这样钱不就来了吗。” 越想越觉得这事无比的蠢......这条街的房子都没几个人租,一到十八号的门锁看上去都像是很长时间没开过了,落了层厚厚的灰。 他和朱诺先来到了地处塔特托镇内城中轴线上的市政厅,周围还有冒险家公会、酒馆、警卫营、理发店等公共服务机构, 布鲁图斯得先将自己在拉克修斯村的临时身份文书换成更为正式的文书,这是法布里斯在他临离开时提醒他的。 虽然文书效力理论上相同,但城镇颁发的文书可以更好地避免其他领地不认可其效力的情况发生。 “你好,请将你的身份文书交给我。”负责身份登记和文书签发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红发男性,他穿着市政厅的工作制服。 “您是格里斯人?”在又确认一次身份文书上的内容后,他语气多了分尊敬,“稍等一下,我很快就能签发您的身份文书。” 他拿着羽毛笔刷刷刷地快速在两份空白文书上写了几行,然后将其中一份附随着羽毛笔推到布鲁图斯面前:“布鲁图斯先生,请签一下您的名字。” 布鲁图斯拿起羽毛笔签上一个漂亮的“安道斯·布鲁图斯”,然后推回去。 红发工作人员确认一遍后,给两张文书都盖上两个不同的印章,然后站起来将文书递给布鲁图斯:“布鲁图斯先生,欢迎来到塔特托镇。” “谢谢。”布鲁图斯接过文书,放进自己的背囊中。 接下来是在冒险家公会注册一个冒险家身份,如布鲁图斯所料,这里人满为患。 光是围在公会门口的布告栏处的人就已经有好几十个了,他们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想进去的人进不去,想出来的人也出不来。 布鲁图斯看了眼挡在身前的竹竿们,思索了一下,然后决定挤进去。 他扭头看了眼朱诺:“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准备挤进去了。” “布鲁图斯先生,我,我能跟着你一起进去看看吗?” 布鲁图斯的直觉告诉他这小姑娘没准又想搞什么事情了,果断摇头拒绝道:“不,你就在这等我好了。” 管你是什么流派,我这种躺平流始终是无敌的......布鲁图斯才懒得猜测朱诺的心思,他只要拉扯加拒绝就完事了。 “抱歉,请让一让。” 不得不说,仗着强壮的身体在一堆竹竿中穿行的感觉似乎还不错,他稍稍用了些身体技巧,以免过于用力让被自己挤开的人摔倒。 他走进大厅,习惯性地寻找着指示牌,但突然想到在一个遍地文盲的地方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于是找目标这件事又回到了最原始的方法——看和问。 花了几分钟后,布鲁图斯来到一个柜台前,在这负责接待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女性。 “你好,请问是在这注册冒险家身份吗?” “是的,先生,请将你的身份文书交给我,经过登记之后你就可以拿到冒险家徽章了。” 布鲁图斯拿出自己的身份文书,上面的内容让接待的女性有些惊讶,但她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登记工作,然后将徽章交给布鲁图斯,不过放在他手上时趁机多摸了一会,让布鲁图斯很不适应。 他目光偏移不和接待的女性对视,道了声谢便来到大厅里的几个布告栏前扫视着上面的任务,希望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这里没什么人,因为不识字的冒险家们可以让这里的工作人员推荐符合他们条件的任务。 “让我看看,通缉连环杀人罪犯,作案地点多选在新城区的各处建筑工地,赏金2个银拉特......通缉盗窃罪惯犯,案发地点多在塔特托镇市场,本月已经是接到的第47起,赏金40个铜拉特......” 不得不说,这里还真是民风淳朴......布鲁图斯挠挠头,觉得自己还是别掺和这种事情比较好,毕竟破案辑凶并非自己所长。 他向另一块看去,这一块的看上去人身危险性似乎少了很多,多是寻医问药和书信代写的,这自己是能接的,虽然报酬通常很低——多是一到两个铜拉特。 “走量就行。”他筛选了一遍后,将自己觉得很快就能搞定的全部撕了下来,在他即将撕下一份内城区巴斯比·鲁普男爵发布的代写书信的任务时,一张手按住了他的手臂。 布鲁图斯看了眼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似乎是个女性的,他扭头看去,确实。 “接这么多啊,想必很有把握,不过我个人建议你最好还是别接下这个男爵的任务。”带着灰色兜帽,蒙着黑色面巾的女子湛蓝色的眼睛盯着布鲁图斯的眼睛,“不然你可是会后悔的。” “哦?”布鲁图斯有些好奇,来了兴趣,“怎么个后悔法。” “什么书信还得请其他人去,一个男爵让镇上的文书们帮忙不过是顺便的事情。” “很有道理。”布鲁图斯点头赞同,“所以你认为有诈。” 女子直接点明了原因:“我听说他的女儿十分壮硕。” 布鲁图斯笑着摇了摇头:“风言风语不足为奇,就算是真的,要招婿的话,我想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出卖身体的。” “但是他的女儿似乎还和镇上最近流传的一个传说有关。” 布鲁图斯保持着微笑,但心中的警惕性已经拉满,他看着对面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传说?” “我们找个好地方聊吧,旁边雄狮酒馆的果酒是这片区域最有名的。” 布鲁图斯想到自己正好接了几份雄狮酒馆的写作任务,弄完应该能请她喝一杯,点点头:“那我们走吧,不过我还得叫上在外面等我的小姑娘。” 第三十章 维尔莉特 现在才不到9点,雄狮酒馆里没什么人,三人就这么在吧台面前坐下。 “一杯果酒。”蒙面女子似乎对这很熟,她朝擦着酒杯的酒保丢出一个铜拉特,“他们俩我也请了。” “我来杯橙汁好了。”布鲁图斯瞅了眼菜单,发现还是有不少自己认识的。 至于朱诺,两人都直接默认未成年人不能喝酒,也给她点了杯橙汁。 酒保像是变魔术般,明明刚才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拿着抹布,但只是眨眼间便将两杯果酒调好摆在吧台上,至于刚才的铜拉特估计早就揣进兜里了。 布鲁图斯眉头稍微挑了挑,他觉得这个酒保的动作是真的很快,自己甚至都没看清是怎么做到的。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布鲁图斯。”他看向品着果酒满眼享受表情的蒙面女子——她已经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 布鲁图斯觉得这名女子的长相让人十分惊艳,美的动人心扉。但他只是多看了两眼就移开了目光——他又不是处于发情期的动物,欣赏和占有是两码事。 “维尔莉特。”维尔莉特晃了晃木杯,里面的果酒还有三分之二的样子,“这样的甜味是真的让人享受。” “维尔莉特小姐喜欢就好。”酒保一边笑着,一边擦拭着手中的木杯——似乎又换了一个。 维尔莉特又喝了一口,然后将木杯放在吧台上:“我们开始聊正事吧。” “不知道你对传说和流言之间的区别有没有什么了解?” “基本没有。”布鲁图斯摇头,喝了口橙汁——酸酸甜甜的,还可以,“我只知道传说里的内容可能是根据发生过的事实口口相传而流传下来的。” 维尔莉特看了布鲁图斯一眼,然后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木杯:“这说明你还是有些了解的,不过事实上,就算是还没发生过的事,它也会有成为传说的可能,然后或许某一天就会成为现实。” 她继续解释道:“很多传说都是基于流言演变而成的,在我看来完成这样的转变需要满足以下几点。” “第一,这样的流言需要在一个区域中广泛流传。” “第二,它需要具备实现的基础条件,例如特定的天气、特定的时间、特定的人物,特定的仪式等。当然,我提到的这些不需要全部具备。” “第三,因此,如果人为创造合适的条件,让流言满足了以上两点成为现实,那么这样的流言便可能转变为传说,继而拥有传说的效力。” “因为传说本就是发生过的现实,只是经过了人为的修饰。” 这样我就明白了......布鲁图斯觉得这份情报自己得牢牢记住,以后说不定会经常派上用场。 但他对有些事还是不太理解:“那么神也是这样吗?” “你信仰什么神吗?”维尔莉特盯着布鲁图斯的面颊。 他转过头和维尔莉特对视了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认可其存在,但我不信奉任何神。” “信仰是他们存在的基础,当然也有例外。而且这些神也只是在一个村子或是一个城镇中才有一些权柄,在信仰更为多元化的大城市中,信仰只是让他们的存在更强一些。” 维尔莉特将木杯里的果酒一饮而尽,然后戴上面纱,她发现自己摘下面纱后,旁边的这家伙似乎一直在极力避免和她对视太久。 “我想我的容貌没有这么可怕吧。” “当然没有,相反,十分漂亮。我只是不太适应和太漂亮的女性一直保持对视。”布鲁图斯也解决了手中的橙汁,“另外就是,我对你的身份感到很好奇。” “我是名花鸟占卜师,这是我的徽章,你可以看看。”维尔莉特右手伸进斗篷,从胸口摘下一枚银制圆形徽章给布鲁图斯看了一眼。 “一般一个子爵领里会有两到三个花鸟占卜师驻扎,日常工作主要是协助警卫营侦破疑难案件,不过我们最主要的职责是监察地方宗教事务。” “由于王国去年夏末下发了移民令,其他两位年长的占卜师去支援更偏远的边境地区了,所以现在斯特·拉斐尔子爵领只有我一个处理这些事务。” “大量人口涌入特托镇后,警卫营的力量显得十分薄弱,而我又要调查最近兴起的各种流言,所以暂时脱不开身协助处理治安问题。” 但是我看你现在还挺闲的啊......布鲁图斯觉得这家伙是在带薪摸鱼,但他当然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 维尔莉特像是看穿了布鲁图斯内心的想法:“你可能会觉得我现在无所事事的,但实际上我的工作已经开始了。” “布鲁图斯先生,在我看来你和麻烦可是相当有缘。” 布鲁图斯摸了摸下巴刚长了些的胡须,觉得事情似乎有趣起来了:“真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要么你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到哪都能惹出麻烦。”维尔莉特湛蓝色的眼睛里像是有着看破人心的能力,她认真地说道,“要么你就是麻烦的破坏者,到哪都能做根不错的搅屎棍。” “这比喻也太恶心了点。”布鲁图斯差点没忍住想喷她一脸橙汁,“所以维尔莉特小姐是怎么盯上我的呢?” “当然是——”维尔莉特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夹住一片根部为白色,边缘为浅红色的花瓣,然后向两人中间的半空中轻轻一弹。 她看着布鲁图斯,用着清冷的声音轻轻地说道:“花鸟占卜。” 布鲁图斯视线跟随着在半空中飘落下来的花瓣,只见它在与自己眼睛高度平齐时忽然自己烧了起来,很快便成为烧尽的灰烬。 “维尔莉特,我都告诉过你多少回了,别在我这玩火。”一个带着单片眼镜的金发男子从吧台后的门中探出头,“下次我可不会再让你进我的酒馆了。”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维尔莉特连忙向他道歉道,刚才神棍的气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老板嫌弃地看了维尔莉特一眼,“别在我这一堆木头的地方玩火,你不会再有下次了。” 维尔莉特双手成掌合在一起,随着她点头的频率上下摆动道:“我记住了,这回真记住了。” 金发男子看向布鲁图斯和朱诺:“你们好,两位,我是这家酒馆的老板罗伯特。” “布鲁图斯,很高兴认识你,罗伯特老板。” 第三十一章 塔特托镇传闻 布鲁图斯、朱诺和罗伯特打了声招呼后,这一小插曲就结束了。 维尔莉特咳嗽一声,示意布鲁图斯她要继续说正事了:“最近兴起的流言有很多,比如什么月夜杀人狂、打不死的狼、点石成金手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玩意。” “光是处理这些莫名其妙流传的流言就废了不少功夫,警卫营的牢房都快关不下这些大嘴巴的蠢货了。” “这些都是有迹可循,能从传播流言的源头解决的。不过如果还不能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的话,那么势必会给流言的广泛传播继续提供适宜的土壤。”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最近流传着一个可信度极高、且具有一定可行性的流言。” 维尔莉特的眼神严肃了起来,食指敲着吧台:“因为这个流言是从鲁普男爵庄园里的女仆们那流传出来的,她们声称在庄园里见到了狼人。” “塔特托镇自古以来就有狼人存在吗?”布鲁图斯好奇地问了一句。 “当然没有,但也说不准。”维尔莉特揉了揉眉心,“这种生物的存在很特别,它既可以因为自然中的狼突变而成,也可以因为人类的幻想诞生。” “同时还有一种受到广泛认可的说法——狼人可以通过咬伤或抓伤人类导致传染。” “我调查了一番女仆们的说辞,虽然暂时没有找到确认其是否存在的证据,但我个人认为她们所说的是很可能实现的。” 她和布鲁图斯对视了一眼,继续说道:“因为我通过鸟卜法得知,最近确实是有可能发生那样的条件的。” 布鲁图斯思索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连具体内容都不知道:“所以这个传言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让我梳理一下时间线。首先是女仆们不约而同地声称在庄园里见到了狼人,她们都认为这个狼人的真实身份是鲁恩男爵的女儿——也就是瓦尼娅·鲁恩。虽然她们给出的理由似乎不是那么合理,但也有可采之处。” “瓦尼娅的体型和她们见过的狼人是差不多的,而且最近瓦尼娅的饭量比之前要大很多,而且非常喜欢烹饪的半生不熟的肉食——同样也是最近才这样的。” “在她们将此事说给自己的家人后,镇上突然多了一个关于血月的传言,散布这个传言的人声称最近将会有血月升空,狼人将会将塔特托镇上的所有人屠杀殆尽以用他们的鲜血献祭狼神。” “和其他流言不同的是,我和警卫营的卫兵并没有抓到源头,甚至连散布这个传言的人都没找到几个,但不知不觉间这个传闻传遍了塔特托镇的大街小巷。” 朱诺忽然插了句嘴:“是的,我和其他的向导或多或少都听到了这样的传闻,有的人说这是因为塔特托镇上的居民将原本生活在这里的狼全部消灭,触犯了狼神。” “这就是这帮蠢货的愚蠢之处,塔特托镇本来就没有狼。整个子爵领范围里甚至连食肉动物都没有几种,体型最大的动物还是食草的思特奇兽。” 原来那种长的像没耳朵兔子的动物叫思特奇兽啊......布鲁图斯拿出手稿记录了一下。 “你这是在写什么?”维尔莉特对布鲁图斯的行为感到有些不解,她抢过布鲁图斯手中的本子看了一眼,“你难道还兼职做风土人情的调查?” “是啊,有问题吗?” “不,当然没有。”维尔莉特将手稿还给布鲁图斯,“你难道不是洛玛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了。”布鲁图斯诧异地看了维尔莉特一眼,“花鸟占卜难道没告诉你我是个格里斯人?” “占卜不是万能的,它只能告诉我一个模糊的结果,如果解读错误还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刚刚说到哪了?哦,对。传言在塔特托镇广泛传播,紧接着有人在冒险家公会发布了猎杀狼人以及调查血月的任务。” “很聪明的办法不是吗,以假乱真,所以你们有找到是谁发布的吗?” “当然,虽然他穿着斗篷蒙着面,还用假声。但凡是走过,必定会留下痕迹。,我们仔细调查之后,发现这个人是——” “巴斯比·鲁普”“鲁恩男爵” 他们俩同时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我想你确实是那个我需要找的人,谢天谢地,至少不是个蠢货。”维尔莉特像是被散布传闻的蠢货们折磨了很长一段时间,稍有机会便会吐槽一次。 “所以你们没直接问他的打算吗?” “只是调查都困难重重了,如果没有政务官和子爵的共同批准,想通过正常途径直接调查一个男爵是件不可能的事。而且事关贵族事务,没准还得上报给德布隆斯行省的裁判官。” “听上去程序很麻烦,所以你打算用些非法手段。” 维尔莉特“啧”了一声,反驳道:“请不要称这个为非法手段,我这是在行使花鸟占卜师的职权,即宗教事务独立调查权。” “这是合法权力懂吗?合法权力。”她将合法这个词咬的很重。 “不通过警卫营和政务官,也不直接向贵族发起调查,而是根据在其他地方搜集到的证据进行判断,并在合适的时候逮捕需要逮捕的人。” “我现在就是在干这样的事,首先需要的是找一个帮手。” “看来我就是这个倒霉蛋了。”布鲁图斯耸耸肩,“我有权拒绝吗?” 维尔莉特眨了眨眼睛:“公民可以。” 好吧,所以获取公民权的理由又多了一个......布鲁图斯觉得自己有柯南的能力了,就是效力稍微小了点。 “不过也不是让你打白工,工作期间你可以接私活,就像现在这样。”她指了指布鲁图斯正写着的宣传单,“而且也有报酬。” “跟我调查完毕是2个银拉特,如果需要动手的话会再加10个银拉特,听起来很不错吧,这可是你写一百份书信才能赚到的。而且也会算入你冒险家协会的功绩点,估计多干个十几单就能混成公民了。” “听起来挺多,不过有命赚也得有命花啊。”布鲁图斯将写好的宣传单交给罗伯特,然后接过铜币,“我能讲讲价吗?” “可以啊,正好今年的经费好像又要用不完了。” “那就好,就算是出卖灵魂这件事,加钱之后也是可以考虑考虑的。”布鲁图斯转了下面前的酒杯,“但是得事先声明,我不擅长动手打架。” “所以我们最好还是选择文明执法......” 第三十二章 物价 “干这件事的时候,你可以把你的小跟班也带上。”维尔莉特站在雄狮酒馆的门口,向布鲁图斯说道,“我明天会去图林根19号找你的,带上武器,如果没有的话可以拿着这个去警卫营借一把。” 直到刚才聊天快结束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朱诺不是看上去的14岁,而是16岁;布鲁图斯也才明白原来在洛玛王国16岁即为成年。 她丢给布鲁图斯一个看上去像是玻璃球的东西:“他们看到这个会给你提供武器的。” “好了,我还得去忙其他事,你还有一天时间将你自己的事处理好。” 看着笼罩在斗篷下的维尔莉特的背影,布鲁图斯耸耸肩,然后看向站在他旁边的朱诺:“我个人觉得你还是别掺和这种事比较好,毕竟谁也说不清其中的到底有什么危险。” “也就是说,我可以选择参加,对吗,布鲁图斯先生?” 布鲁图斯摊开双手:“当然,当然,维尔莉特都说可以将你带上,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但是朱诺小姐,还是那句话,有命赚钱也得有命花钱,报酬可是和风险成正比的。” 朱诺仰头看着布鲁图斯,她摇着头坚定地说道:“不用再劝我了,布鲁图斯先生,我选择加入。毕竟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 “而且只是跟着维尔莉特小姐调查就能有3个银拉特,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行吧,用钱买穷人的命就是如此简单......布鲁图斯对此表示可以理解,如果不做这个,说不定哪天就饿死在街头了。 从警卫营里的武器库中挑了把伊斯帕尼古斯短剑后,腰间挂着剑鞘的布鲁图斯走出警卫营的大门。 “带我去塔特托镇的市场看看吧,我顺带去那将这一摞任务全给完成了。”他朝朱诺挥了挥手中拿着的一沓单子。 “好的,请跟我来。” 两人一高一矮地并肩走在路上,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在石路上留下斜长的影子。 朱诺突然向布鲁图斯发出她的疑问:“那么,布鲁图斯先生,您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加入这件事的呢?” “哈?”布鲁图斯愣了一下,他扭头看向问自己这个问题的人,“你没认真听吗?作为自由民无权拒绝她的要求。” “可是我觉得维尔莉特小姐不是在要求您帮助她,而是在邀请您。” 那个也算邀请吗?布鲁图斯有些苦笑不得,只好摇摇头:“我个人是不想被牵扯进这种事的,写三百份文书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布鲁图斯以前写过的卷子、作文、练习题加起来都能比他高了...... “而且我还是觉得她那个是要求,而非邀请。” 两人不再对此进行争执,毕竟每个人对于模糊不清的话语的理解自然是存在差异的,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别再继续无谓的辩论好了。 他们来到塔特托镇市场中,这里原本是一条商业街,但自从大量人口涌入塔特托镇后,出现了许多小摊贩,沿街叫卖着各种东西。 布鲁图斯通常会停留在发布任务的小贩那,一边写着他们需要的文书,一边询问着自己想了解的事情,然后带走作为报酬的铜币或是等价品。 没过多久朱诺的怀中就抱了个装满各种东西的大盆,她低头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做工凑合的木雕鹰、木制玩具小车、几只羽毛笔......总而言之就没几件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布鲁图斯先生,这些您真的需要吗?” “那不然能怎么办,总不能打白工吧,我可没这么好的心思。”布鲁图斯也很头痛,他没想到就算是到城镇里货币也是如此的稀缺,“就算不值一个铜拉特,那也得收。” 逛了一圈后,他现在大概知道塔特托镇的物价了。 布鲁图斯一边走在回图林根路的路上,一边在自己的手稿上记录着:“在塔特托镇,一个铜拉特可以买到两个粗麦面包,这是最基本的衡量价格,在以物易物的时候塔特托镇人会以粗麦面包作为一般等价物。” “大概是因为军队需要导致货币供应不足的原因,虽然铜拉特作为王国官方流通的最基本货币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但在实际在日常生活中大多平民仍停留在以物易物的时代。” “在警卫营中,我见到了许多铜制武器,例如我腰上的这柄他们所称的伊斯帕尼古斯短剑。铁制的武器极少,仅有两柄长剑。盔甲也都是皮制和铜制的,我想这可能代表当地冶炼技术不过关的缘故。” “言归正传,塔特托镇市场的大部分生活商品估价都在5个铜拉特以内,例如白菜——我想看上去是白菜,他们称为吕希尔花什么的,一个铜拉特就能买上很大一个......” “街边小摊贩卖的蔬菜水果的计量标准就是2、3个铜币一个或是一斤,实际上他们的一斤与我认知的不太一样,但相差很小——这是出于我的体感认识。” “商店中就稍稍不同,武器店中最为便宜的武器都要50个铜拉特,更不用提及时不时就得花上几个铜拉特维护武器。至于盔甲,最便宜的皮甲都需要1个银拉特,盾牌也是1个银拉特起步。” “成衣店的衣服质量较我看到的平民身上穿的要稍好一些,需要20到30铜拉特。” “我问过朱诺后得知,5个铜拉特实际上是子爵领公务员的最低工资标准,实际上对平民来说一天能赚3个铜拉特就是很不错的工作了......” 布鲁图斯觉得自己可能一个月得花上不少钱用来购买空白的记事本,而且还得腾出一个房间用来放自己的手稿。 虽然这些事记载起来相当繁琐,但他认为很有必要。 对于一个社会日常生活情况的调查能让布鲁图斯更好地融入这个还有些陌生的社会中,同时自己以后要做的一些事情说不定也需要大量的数据支撑。 他停住笔,小声地念叨道:“如果不知道底层人民的生存状况,甚至连最基本的了解、调查都不去做,那要怎么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呢?” “什么,布鲁图斯先生?”一路上都在关注布鲁图斯的朱诺没听清他所说的。 他看着朱诺,笑了一下:“不必在意,这只是一个还残余些理想的人的自我催眠。” 第三十三章 调查 “你们这没有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之类的俗语吗?”布鲁图斯一大清早还没睡醒就被维尔莉特和朱诺的声音给吵醒了,也不知道她们两个是怎么绕过大门进入内庭的。 “这是你们格里斯人的俗语?”维尔莉特对这句话显得很好奇。 “不,这是我随口编的话,没有就算了。”布鲁图斯用清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些,“所以现在就开始工作?” “当然,经费又不是白花的。而且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今天一定会有不错的收获。” “这是通过你的占卜得知的?”布鲁图斯走进卧室,然后背着背囊,提着长矛和盾牌走了出来。 “不,只是我的直觉罢了。还有,你不用带上这两样。”维尔莉特指了指布鲁图斯双手持着的武器和盾牌,“今天只是在塔特托镇上调查,又不是去鲁恩男爵家抓人。” 布鲁图斯从善如流,将长矛和盾牌放回屋里。 然后他和维尔莉特来到塔特托镇内城的一家饮品店,一人抱着杯饮料喝着。 布鲁图斯总觉得这不是在调查,是在搞公款吃喝,但他也不打算说什么,毕竟带薪摸鱼谁不爱呢...... 维尔莉特放下杯子,看了眼布鲁图斯:“我猜你在想,这个什么花鸟占卜师怎么成天都在吃吃喝喝的,一点正事都没在做的样子。” “不,我只是在思考王国一年到底得在你们身上花多少经费。” “调查又不是让人去吃土,在经费允许的情况下当然得保证自己的生活质量。总要人无私奉献的话,哪有这么多高尚的人。” 她忽然停住了话头,向身后望了一眼,然后站了起来,一种蓄势待发的样子。 布鲁图斯右手按在剑柄上,准备随时抽出短剑。 “跟上他。” 维尔莉特也没指明是谁,但布鲁图斯知道只要跟上她就行了。 两人的跟踪可谓毫无技巧,全靠速度,所幸的是被跟踪的人也是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甚至连回个头都不愿意。 两个人跟着一个人在内城区里的街区中左拐右拐的,最后停在了一处两层楼高的居民住房前。 “要跟着进去吗?”布鲁图斯瞄了眼屋外,没什么特别适合攀爬的地方,再说了就算有,这又不是刺客信条...... “不,在这等他一会。”维尔莉特取出片花瓣,然后像昨天那样弹了出去,但不同的是,这回花瓣没有燃烧,而是飘向维尔莉特。 布鲁图斯可没感受到这里吹着任何方向的风...... “这要怎么解读?”他好奇了问了一句。 维尔莉特将花瓣放回斗篷下的某个地方,然后向他解释道:“继续等,就是他。” “理由呢?” “直觉。” 直觉流玩家总是不需要讲道理的,再说了,她才是头儿,听她的就完事了......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很快他们跟踪的男子手中抓着什么东西走了出来,然后向这条路的东侧走去。布鲁图斯和维尔莉特紧跟着他,然后停在了一处建筑工地不远处。 “我们可以准备直接逮捕他了,正好,理由是现成的。”维尔莉特远远地望了一眼建筑工地,向布鲁图斯说道,“你负责动手,我负责问话。” “好。” 所以文明执法还是只剩执法了,布鲁图斯快步走到工地外围,见那个男子正在聚精会神地在一堵红砖墙上涂抹着什么。 他放轻脚步,慢慢地靠了过去,然后朝着那人的背后猛地踹了一脚,男子猝不及防下被踹到墙上,手上的东西掉了一地。 布鲁图斯用剑抵着被迫和墙贴在一块的男子的脖子:“别乱动,我们是警卫营的。” “干的不错嘛。”跟过来的维尔莉特夸奖道,然后向男子讯问道,“姓名,以及你在那栋房子里拿到了什么?” “鲜血归于狼神!”男子并未回答维尔莉特的问题,而是大喊了一句话后便不再吱声。 还想吐槽这句中二又烂俗的话的布鲁图斯见他的双腿渐渐软了下来,意识到情况不对,将男子的身体翻了过来。 果不其然,已经死了。 看着尸体的模样,维尔莉特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看来有必要要求政务官和拉斐尔子爵批准我们立即调动警卫营和公民兵,应对即将到来的血月和狼人了。” 布鲁图斯看着面前这张像是被瞬间吸空,干枯苍白的脸,有些反胃。但他忽然觉得自己貌似对死亡显得很冷漠,似乎除了生理上的反胃就没别的想法了。 “死相还不算难看,至少还没大小便失禁什么的。”维尔莉特取出一只口哨短促地吹了几声,几分钟后一队卫兵匆匆赶到。 “维尔莉特占卜师,这是?”领头的卫兵小队长看着地上的尸体,对现在的情况感到疑惑。 维尔莉特将身上的徽章递给卫兵小队长:“将尸体带回警卫营,检查一下死因,然后告诉威廉,让他将休假中的卫兵和还在训练的都紧急召集起来。” “是!”小队长接过徽章,他立刻明白这是件大事,不然维尔莉特是不会动用占卜师徽章发布命令的。 “现在你的报酬能提升到12个银拉特了,一套皮甲指日可待。” 布鲁图斯摸出块亚麻布擦拭着短剑:“这可不是好事,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先去市政厅,我得找帕皮里亚政务官,要求他先签发一份搜捕令,然后我们去鲁恩男爵的庄园,希望今晚不会有什么血月,不然流言成真将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比如说?”布鲁图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严正以待。 维尔莉特看着布鲁图斯的脸,然后用无比冷静而又严肃的语气说道:“镇上的所有人都会死的,布鲁图斯,然后这个小镇将会成为死地,为周围的村庄带来瘟疫、死亡和无穷无尽的黑暗生物。” “只是因为一个故事?” “不,是因为有人想借这个故事篡取神力,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样做只会带来一场巨大的灾祸。”维尔莉特看了眼天上的飞鸟,“而我已经看到了,灾祸就在眼前。” 布鲁图斯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洗洗脸,怎么自己还没出新手村多久,就能遇到能灭掉一片区域的灾难...... “我有个问题,凡人怎么打得过带神力的幻想生物?” “要么在它获得前杀死他,要么就调动军队物理毁灭它。”维尔莉特声音逐渐清冷起来,“这也是之后要做的,让子爵调动还未解除征兆状态的公民兵们。” 第三十四章 巴斯比·鲁普男爵庄园 和住在塔特托镇上的其他贵族们一样,巴斯比·鲁普男爵在湖畔也有一座占地广阔的庄园。布鲁图斯和维尔莉特当然没有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进入庄园,而是从一处守卫薄弱的地方溜了进来。 “你是盯上鲁恩男爵多久了,这种缺口你都能找到。”布鲁图斯回头看了眼庄园石墙的缺口,小声地问道。 维尔莉特看了看周围,确认这附近没什么人后回答道:“其实这个缺口就是我干的。” “魔法?” “当然,不然难道靠物理手段打草惊蛇吗?”维尔莉特示意布鲁图斯跟着她,“我在这盯了很久,庄园的守卫很少会来这里巡视。” “既然你都会魔法了,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直接和鲁恩男爵面对面不就得了。”布鲁图斯装作毫不了解的样子调查着情报。 维尔莉特回头看了布鲁图斯一眼,摇了摇头:“别这么直白地套话,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使用魔法是需要足够的时间准备仪式和诵念引导词的。” “来吧,我们爬上去。” 布鲁图斯抬头看了眼面前三层楼高,仅有几处可供攀爬落脚的突出物的城堡外墙,再看着自己手上的盾牌,觉得维尔莉特是在开玩笑:“你觉得这我能爬上去吗。” “麻烦。”维尔莉特想了想后取出一根木管,喝了口后递给布鲁图斯,“隐形药水。” 布鲁图斯迅速接过,然后往嘴里灌了几滴,将封口塞好。 他们两个的身体和手中的物品逐渐变得模糊,但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是在地上留了影子。 “尽量躲在阴影处,以及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喝了同一管药水的人则不需要,但还是尽量错开彼此的视线比较好。药效可以持续一个小时,现在是下午2点34分。” “我们分头行动,你找到机会进去之后,先去三楼,鲁恩男爵这个时间通常都在三楼的一个终日拉着窗帘的房间里,如果有机会的话直接拿下他。” 维尔莉特犹豫了下,接着向布鲁图斯说道:“如果你判断自己打不过,那你可以先撤离这里,等待警卫营和公民兵的支援。” 两人分头行动一段时间后,布鲁图斯提着盾牌,耐心地等在房屋大门口,忽然间他似乎看到了朱诺,她正跟着一个女仆走向建筑的另一侧。 “奇怪,她不是应该在跟着警卫营的卫兵们抓捕散布血月狼人传说的人吗,怎么会到这里?”布鲁图斯思索了一下,决定跟上去看看情况。 “你做的很好,这是鲁普男爵承诺给你的酬劳。”女仆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硬币碰撞在一块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美妙,“我会将你提供的消息告诉给男爵的,你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吗?” 朱诺接过钱袋:“我能见见鲁普男爵吗?我也想为男爵的事业奉上我的血液,成为狼神的仆从之一。” “当然可以,这是每一位狼神信徒都能获得的待遇。”女仆笑了笑,“跟我来吧。” 布鲁图斯躲在阴影中,紧了紧拿着盾牌的左手,右手始终反握着还未抽出的剑柄,然后继续跟着她们两个准备一探究竟。 一路上,他注意到朱诺似乎手上在不停地洒落着什么东西,布鲁图斯分辨了一下,是自己昨天见过的花瓣,只是被撕成了细丝,如果不认真观察的话很难发现。 女仆和朱诺来到一处草坪前,女仆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蹲下将一块草皮下的厚木板抬了起来。 “跟我进去吧,鲁普男爵就在这里面等待着他的信徒的到来。” 朱诺向地道里看了一眼,只能见到隐隐约约的火光,她没怎么犹豫,率先走了下去。女仆紧随其后,并将厚木板重新盖上。 布鲁图斯犹豫了,他在考虑自己跟着进去的得失——如果这是陷阱,无论朱诺和鲁普男爵是不是一伙的,自己进去之后都很可能遭到袭击或是无法在短时间里出来。 但如果不跟着进去,朱诺是在以身涉险,那么在里面很可能遭遇不测。 他这么问着自己:“布鲁图斯,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才认识两天,甚至不知道立场如何的人拼命呢?” “如果进错了地方,错过了时机,你能承担这样的风险吗?” 但他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则在告诉他:“如果这是鲁普男爵真正的藏身处,直接冲进去说不定还有一点胜算。” “不要总将别人想象得如此糟糕,朱诺不是在为你和维尔莉特留下线索吗,这说明她和你们是统一战线的伙伴。” “直接点,作为成年人,选什么选。”布鲁图斯深呼吸了几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冲进去,趁着药效没过,暗杀掉所有能杀的敌人。就算是正面作战,在低矮的地道里要相信大盾和短剑的突击防守能力。” 他掀开厚木板,看着面前的楼梯,一步一步地迈入地道中。 地道里十分昏暗,隔十米一根的火把根本提供不了什么光亮,低矮的地道仅能容纳一个半人通过,布鲁图斯还得稍稍弯曲一下身体才会不撞头。 这条地道开头似乎直通城堡底部,但拐了几个弯后布鲁图斯便没办法辨认现在的朝向了。 地道顶端时不时地滴下几滴水,有些地段的地面上也有不少积水。在遇到积水时,布鲁图斯就会停下脚步确认前方的动静,之后再继续前进。 “奇怪,我只是晚了不到两分钟,她们两个不至于能走得这么快吧?”布鲁图斯越走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他怀疑这条地道另有玄机。 但在昏暗的环境下,他似乎没什么办法确认自己的怀疑。 他停住脚步,让自己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然后闭上双眼,站了一会儿后,他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空气流通的速度不对。”布鲁图斯进来后并没有关上入口的厚木板,在他刚进入地道时是能感受到空气流通的。但直到现在他仍然能感受到,却走了很久都没能见到出口。 “除非装了台超强力鼓风机,时时刻刻往里面灌风,不然怎么可能甚至连方向都没变过。” 第三十五章 地道 既然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了,那么下一步自然就是寻找破解问题的方法。 布鲁图斯取下一根火把,然后丢进脚下的积水中,他打算继续前进,以确认自己是不是一直在打转。 几分钟后,他回到了自己之前取下火把的地方。 “让我想想,这个幻象总不能只针对外来人吧,既然这个世界的魔法水平似乎还不怎么高,想只靠一两个机关操控也不太现实。”布鲁图斯觉得这种情况应该有一个很简单就能解决的方法。 “或许,我应该尝试往回走。” 他决定试一试,反正现在自己也已经是无头苍蝇了,而且再不济也能看看能否回到入口,然后再准备进入城堡内。 借着火光,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2点54分。 出乎布鲁图斯的意料,越往回走,自己能感受到的空气流通情况越来越差了,这代表他正在向真正的地道内部深入。 但走出幻象并不意味着一定是好事,走在地道中的布鲁图斯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股血味,他放轻自己的脚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地道的终点是一个开阔的圆形地下空间,对面的尽头是一扇关上的木门。布鲁图斯站在地道边缘,看着面前的惨象,一种强烈的呕吐感从喉咙底部涌了上来。 在火把提供的微弱的光亮下,他看到了充斥地面的残肢断臂、零碎的尸骨和被吸成干尸的人类躯体,血迹随处可见,甚至有的地方伴着顶端滴落下的水凝成了一滩稠密的血水。 呼吸间全是杀戮过后的血腥味,同时还混杂着人死前大小便失禁时的排泄物的臭味。 布鲁图斯捂着嘴,强忍着剧烈的呕吐感,他不清楚自己的声音是否会将什么东西给引来,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是不可能忍住这种视觉和嗅觉上带来的冲击的。 “呕——”他撑着盾牌,在身旁尽可能小声地呕吐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后,他才勉勉强强地直起腰,但这并不代表他现在稍微好受了些,相反,呕吐完后更难受了,嗓子里一股辛辣的味道。 “我可能将昨晚的晚饭都给吐出来了。”闻着这里的味道,布鲁图斯觉得自己还是想吐,但他胃里已经没什么能吐出来的东西了。 他强忍着不适和虚弱感,一步接着一步地,小心翼翼地绕开尸体和骨头——至于地上的血水和排泄物想绕也绕不开了。 “我要有命出去的话,一定得将身体洗脱一层皮,要不然这股血腥味可能是怎么都洗不干净了......”他暗暗地想着出去后的安排。 但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呢...... 贴在门上听了下门后的声音,确认没动静后布鲁图斯推开木门,又是一条地道。他觉得这条地道似乎是在往地面去的,事实也是如此,走了两三分钟后,他见到了显现着微弱红光的出口。 布鲁图斯弯曲膝盖放低重心,将盾牌立在身前,右手抽出短剑,反握变成正握。 他觉得自己应该再配一套盔甲和头盔的,但一想到面对幻象生物起码得上重步兵的铜甲才能获得可能足够抵挡攻击的防护能力,而那至少得有40斤。 穿上这身盔甲还想在地道中快速通过,且在面对敌人时还能保持不错的体能,虽然不是没可能,但对布鲁图斯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了。 而且他也买不起盔甲,警卫营也不会借给他...... 现在每前进一小段距离,布鲁图斯就会停下来分辨一次附近的声音,或是停在原地一会儿等待可能存在的巡逻队。 趁着隐形药水的药效还没过去,他是可以躲在阴影下避开巡逻队的。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发现巡逻队的存在,或许这里真没有也说不定。 “但万事怕小心,还是别抱有侥幸心理比较好。”他这么提醒着自己,越到紧要关头,越不能放松警惕。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见到男爵大人?” 是朱诺的声音,布鲁图斯停了一下,调整自己的姿势和步伐后继续跟上声音的来源。 “快了,男爵大人现在正在为呼唤狼神的降临做最后的准备,你要耐心一点。” “我明白了。”朱诺的声音听上去在颤抖。 布鲁图斯深呼吸了一下:“呼——” 他将盾牌背在身后,屏住气息,静步走到两人背后,然后朝着女仆的肋部猛地刺去,同时用左手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女仆想给布鲁图斯左手来上一口。 布鲁图斯右手拿着的短剑搅了几下,然后抽了出来。接着他将动静不断变小、直至完全不动弹的女仆轻轻地放倒在地上,然后整个人显现在朱诺的视线前。 他又给女仆的身体补了一刀,这回血液没像刚才那样喷了他一身。 布鲁图斯看着尸体,已经将晚饭都给吐出来后,现在他再见到尸体时心中只剩下一片漠然,随后他用这样冷漠的眼神望向了朱诺。 朱诺被他的眼神和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但她显然还记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以及在做什么,用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嘴,以防自己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布鲁图斯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在见过惨象之后,他不介意再杀上几个,如果朱诺是对面的人,杀了她又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呢? 或许还是会有些的...... “呼——” 看着地上的尸体,他长出一口浊气,暗自想道:“人被杀就会死,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再看了看自己手里握着的短剑,然后再看了看捂着嘴、显得有些呆滞的朱诺,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是杀了一个人? 嗯,捅刺进去的时候就像是没遇到什么阻拦——不,还是被骨头稍微挡了一下的,短剑搅动的时候......布鲁图斯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想到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但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朱诺,你的立场呢?”在冲进去之前,布鲁图斯轻声向面前的女孩问道,“你的立场是什么?” 见到这个女孩似乎被自己吓傻了,还是捂着嘴一动不动的,布鲁图斯也不再继续逼问,而是胡乱地用衣服抹了抹手上的短剑。 他将背着的盾牌重新拿在手中,然后一脚踹开面前的大门:“都别动,社区送温暖的。” 第三十六章 冲动 踹开大门后的布鲁图斯看着对面被自己不知所谓的话呆滞住的男人,再看到他身上精美的贵族服饰,这个人应该就是布鲁图斯的目标鲁普男爵了。 布鲁图斯内心惊喜了一下,没想到还真吓住了对方——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先是小步迈了几步以便调整重心,然后顶着盾牌,一股脑向前加速冲去。他清楚在战技很可能不如对方的情况下,就得靠充沛的体力和快速突击先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他可不会认为这个时代的男爵都是在优渥的生活下被养成肥猪的废物......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鲁普男爵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还没给布鲁图斯近身的机会便将他刚吸完血的尸体甩向布鲁图斯的方向。 “砰”的一声,硬抗住几十斤的布鲁图斯的速度不得不减缓了下来,但他很快便又调整好步伐绕开地上的尸体继续向前冲去。 “很好。”鲁普男爵没由来地赞赏了一句,然后提起一把长剑朝布鲁图斯迎了上去。 举盾——刺击——盾击——再刺击。 布鲁图斯按照法布里斯的教学和鲁普男爵拼着体力,但他很快便发现这种方式似乎行不通,如果自己再这么死板地按照教学格斗,先耗光体力的一定是自己。 鲁普男爵轻描淡写地架开布鲁图斯刺向他的短剑,然后再轻巧地闪开盾击,打着打着,他忽然一脚揣在布鲁图斯的盾牌上。 不过这下布鲁图斯早就有所防备,始终弯曲着膝盖以便降低重心的他承受住了这一脚,没有失去位置。 趁着鲁普男爵的重心还未平稳,他小腿发力一蹬,用手中的盾牌将鲁普男爵撞了个踉跄,然后奋力一刺。 短剑抽出,在鲁普男爵身上留下了一道显眼的伤口,布鲁图斯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再次拉开距离稍稍喘了口气——他现在明白体力到底有多重要了,尽管只是机械的动作,在装备的重量下也会快速消耗体力。 防守是进攻的基础,布鲁图斯始终牢记着法布里斯的教诲,他紧了紧握着盾牌的左手,再次调整好重心准备防守鲁普男爵接下来的攻击。 “很好,你的鲜血一定很美味。”鲁普男爵看了眼身上仍然流着血的伤口,他摸了一把舔了一下,“不过接下来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反派死于话多,我才懒得跟你讲......布鲁图斯清楚这一道理,既然现在优势在他,就没必要玩什么嘴炮拖延时间。 他开始拉近距离,寻求主动攻击的机会——现在也不能让对方开始拖延时间。 站在原地的鲁普男爵丢下手中的长剑,眼睛变得血红起来,他冲上前一爪抓在布鲁图斯的盾牌上,并在长盾最外层的皮革留下了一道狭长的划痕。 随即布鲁图斯的盾牌上传来了像是断裂的声音,他听到这声音便明白情况不对劲了,但鲁普男爵可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紧随着的势大力沉的一脚将他和盾牌一道踹飞了出去。 “草,怎么还能瞬间开挂的?”半空中的布鲁图斯觉得自己这回要中道崩殂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手中的短剑和盾牌掉在身边。 “让我想想,要从哪里吸你的血比较好呢?” “鲁普男爵,你身为贵族为什么还要干这种事?”布鲁图斯右手搭在腰间,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像是摔了个不清。 “贵族?哈哈哈,贵族!”鲁普男爵不屑地笑了起来,“就那点可怜的权力,在神力面前能算得上什么?” 很好,再多讲一点......布鲁图斯眼角的余光看着地上的盾牌和短剑,思索着先拿哪件比较好。 “哦?所以你就散布流言,甚至不惜污蔑你的女儿,就为了篡夺神力?” 鲁普男爵看着布鲁图斯,觉得这家伙已经穷途末路构不成什么威胁,他也正好迫不及待地想和别人宣泄自己长久以来的压抑了:“污蔑?不,恰恰相反,我将和我的女儿一起分享神力,共同成神。” “那么你的妻子呢?” “妻子?”鲁普男爵忽然呆了一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妻子,我的妻子。” “玛琳娜——不——” 布鲁图斯看着突然不知在发什么疯的鲁普男爵,意识到时机到了,他右手掷出刚刚抽出的匕首。 鲁普男爵挥手将飞向他头部的匕首打飞,血红的瞳孔在大厅里搜寻着布鲁图斯的踪迹。 “该死的小人!”他这回像是彻底疯狂了,在大厅中疯狂破坏着里面的任何可见的物品,最后他看向了大门外。 而他苦苦寻找的布鲁图斯早就拉着大门外还没反应过来的朱诺跑向来时的方向。 “还好我还留了点隐形药水没喝,没想到还真能救命。”听着大厅里的声音,布鲁图斯右手拿着刚才趁机捡起的短剑,左手拉着朱诺的手带着她向地道里钻。 “嘿!嘿!醒醒了,你再发呆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的。”他用剑身拍了拍朱诺的侧脸。 朱诺下意识地摸了摸沾了剑身上血迹的脸,溃散的瞳孔总算是恢复了一些。 “布鲁图斯?” “别吐,现在不是你吐的时候,等出去了你想吐我一身都可以。”经过中间的死人堆时,布鲁图斯朝一脸要吐的朱诺大声喊道。 但剧烈运动下的生理活动终究很难被主观意志控制,尽管朱诺也不想吐出来,但还是在跑步的过程中吐了一地。 布鲁图斯只好将她背在身上,继续向入口的方向跑去。 “你杀了奥莱娜阿姨。”她一边吐在布鲁图斯身上,一边小声地说道。 “什么?”还在尽可能狂奔的布鲁图斯没听清。 “你杀了奥莱娜阿姨。”朱诺的泪水滴在了布鲁图斯的肩膀上,“她以前在我快死的时候救了我。” 布鲁图斯搞不懂她这又是在唱哪门子戏:“可她是在帮鲁普男爵杀人。” “但她从来没动手杀过人。”朱诺一边干吐一边哭泣着。 “那没有任何区别,当她知道这件事却仍然帮助鲁普的时候,当她看到这么多人死在这里仍然无动于衷的时候,当她甚至还想将你也送向死亡的时候。” 布鲁图斯觉得自己现在有些莫名的心累,但他还是尽可能地保持着镇定的内心,因为现在的条件不允许他判断失误。 “至少当我看到那些死状惨烈的尸体时,我的内心想法只剩下了一个。” “杀,杀干净这些丑陋的人,丑陋的事。” 第三十七章 转进如风 虽说在逃命过程中说这个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但布鲁图斯确实是对这种草菅人命的行为感到愤怒的,现在只是因为打不过进行战略转移。 再又回到之前自己取下火把的地方,他停了下来,斟酌着下一步的行动,是应该继续向前,还是向后。 “布鲁图斯,我们得回头。”朱诺的情绪正常了许多,她趴在布鲁图斯的背上小声地指着路,“这是奥莱娜阿姨之前告诉我的。” 布鲁图斯想扭头看一眼自己背上的女孩,但转念想到这里暗淡无光也看不清脸,便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不管到底应该选择什么方向,他都得尽快下定决心。 “往后。”他这么决定道。 万幸的是,这确实是正确的方向,布鲁图斯很快便感受到了风声,入口就在不远处了。 来到楼梯时,他将朱诺放下来,然后先行一步上去,再将她拉出地道。 关上厚木板,布鲁图斯看向周围,在附近搜寻着足够重的物品。 “说好的警卫营和公民兵呢?怎么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布鲁图斯搬来块石头压在木板上,他当然清楚这玩意还不够重,但这是他能找到的最重的东西了。 “我想他们可能是被镇上突发的暴乱给缠住了。”朱诺回答了布鲁图斯的疑问。 布鲁图斯看着朱诺:“你对他们的计划了解多少?” “只有这些了,布鲁图斯先生。” 好吧,线索又断了,现在也联系不了维尔莉特,布鲁图斯只能自己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进城堡。”他这么想道,“开阔地上我肯定是打不过鲁普男爵那副开挂的身体的,也跑不过,但愿其他贵族发现这里事情不对开始调动自己的护卫。” “但他们是选择自保龟缩在自己的庄园里还是所有人f2a直接刚上来就不好说了。” 他拉着朱诺,径直向城堡的窗户跑去,接下来就得看转进的功力了...... “但进城堡也有一个问题。”奔跑的过程中布鲁图斯也没有停止思考,他仔细斟酌着之后可能发生的情况,“鲁普男爵的女儿很可能在城堡中,如果她也是狼人,那么进去之后就有可能遭受两面夹击。” “但好的方面是,维尔莉特应该也在城堡中,如果我能和她碰面,至少还能互相支援一下。” 两人跑到一处没有关上的窗户前,布鲁图斯看了眼高度,大约三米,他觉得还是可以上去的。 “跳。”布鲁图斯将剑插回剑鞘,两手托在一块搭在膝盖上,示意朱诺借力跳上去。 朱诺抬头看了眼上面的窗户,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布鲁图斯说的,退后几步,助跑了一小段后,借布鲁图斯的力量扒在了窗户边缘,然后双臂用力爬了进去。 “还好,这家伙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是被生活磨砺过的。”布鲁图斯往后退去,然后开始助跑,在墙上重重地踩了一脚后,跳起来的他成功抓住了朱诺伸出的手掌,然后也成功爬进城堡中。 “幸亏没拿盾牌,而且我这副身体也很不错,不然还真有点悬。”布鲁图斯拍了拍手掌上的泥土,然后看向走廊。 好的方面是,房间很多,坏的方面是,房间太多。 布鲁图斯将短剑握在手中,踹开了第一间房门,然后是第二间、第三间......这里似乎女仆们平时休息的地方,除了床和柜子,和桌椅等日常家具就没别的东西了。 “我们上楼,当然,如果你知道武器室在哪的话,可以先带我去。” “我不知道。”朱诺摇了摇头,“奥莱娜阿姨从没跟我说过城堡里的结构。” 好吧,对此布鲁图斯自然也说不了什么,他只能希望这座城堡中不要再有什么奇怪的魔法或是禁制了。 “希望鲁普男爵的疯狂还能再持续一段时间,至少让我和维尔莉特会合吧......”布鲁图斯默念道,现在他无比希望花鸟占卜师能一下跳到他面前,然后暴打鲁普男爵。 两人走到二楼,很奇怪的是,城堡里始终都很安静,像是除了他们两个就没有其他人存在一样。 布鲁图斯脑中没由来地蹦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真安静啊......城堡里没有守卫和女仆,城堡外也没有追杀我们的鲁普男爵...... 他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伸手拽住了朱诺的衣领,将她从身前拉到身后。 朱诺张着嘴,似乎想询问他这么做的原因,但看到布鲁图斯严肃的神情,又识趣地闭上了。 “在异世界里,要相信你的直觉......”布鲁图斯紧握住剑柄,然后突兀地向前一斩,一条手臂被他直愣愣地切断了,掉在地面上。 所以这到底是狼人还是吸血鬼,怎么还能隐身的.......布鲁图斯看着眼前显现出身形的胖女子,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这种物种。 “呼——”他今天见过的血腥场面太多了,现在已经有点麻了。 布鲁图斯松开朱诺的衣领,趁着对面的胖女子还在发呆,一剑砍向她的脖子,然后顺带用力地一割,地面上传来东西摔落的两声。 “这战斗技巧比我的还差啊。”布鲁图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评价了,“算了,好不容易有个软柿子可以用来找信心。” 朱诺嗓子一动,她又想吐了,不过吐无可吐的她只能弯着腰干呕着。 “这个你认识吗?”布鲁图斯指了指地上的头颅。 “没见过。” “那没准就是鲁普男爵的女儿,那个谁来着?”布鲁图斯一下想不起名字了,不过也无所谓了,人死都死了还纠结这个干嘛。 为防止这个狼人或是吸血鬼有复活的能力,布鲁图斯又在四肢上各砍了几剑,然后才放心地拉着朱诺继续上楼。 “我真是越来越扭曲了。”布鲁图斯强压下心中的反胃感,状若无事地持剑走在前方防备可能出现的危险,“果然激情杀人过后才是最难熬的阶段。” 有的人心中可能早已扭曲,做过这事之后还能有条不紊地继续接下来处理工作;但他不是,只是靠着还维持着的有限理智强逼着自己做完这一切,但越想心中越会有一种负罪感。 毕竟无论奥莱娜和瓦尼娅做过什么,成为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们是人类或曾经是人类的事实。 “这是实现正义的必要途径。”布鲁图斯这么想着,以加强自己的心理建设,“在现实条件不允许经过程序的情况下,我所执行的是实体下的正义。” “在她们的犯罪事实下,这一正义是无可争辩的。” 第三十八章 三楼 作为城堡的最顶层,鲁普男爵明面上的常住地,三楼的走廊是修得最为富丽堂皇的。 两人向走廊内部走去,沿路的墙上挂着鲁普家族的历任执掌者们的半身像,布鲁图斯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他们大多穿着铜制鳞甲、戴着铜盔,手中持着一把长剑。 布鲁图斯觉得这把长剑似乎有些眼熟,似乎就是鲁普男爵在地道大厅中拿的那把,但当时太暗,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画像中的这把。 三楼只有一个房间,这为布鲁图斯减轻了不少工作负担,但这同样代表着里面可能存在强大的威胁。 “也不知道维尔莉特是否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布鲁图斯一边想着,一边凑到门边,靠着墙听着门内的动静。 但他什么都没听到,仔细看了看,他觉得似乎这门有隔音效果。 左手抓了抓头发,布鲁图斯回头看了眼贴在自己身后墙边的朱诺,小声地嘱咐道:“待会如果打起来,你就准备随时跑路——不,等等。” 转念一想就算她跑出去也未必安全,布鲁图斯下了相反的决定:“你还是紧跟着我吧,好歹我还能照看你一下。” 他见朱诺点头表示明白后,轻轻地将大门推开一条缝,谢天谢地,没有造成任何动静。 借着门缝,布鲁图斯往内瞅了一眼,眼中的场景让他有些震惊、又有些迷惑:房间地板上全是女仆的尸体,到处都是猩红的一片,流出的血液甚至浸入了木地板中。 但最为突兀的是躺在房间正中央的干净大床上的,一个看上去正在熟睡的婴儿。 他和朱诺走了进去,看着床上的婴儿,布鲁图斯的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必须要紧握住手中的剑。 “布鲁图斯先生,我们该做什么?”朱诺向他询问着下一步的行动。 但她问的人现在也正在犯难呢。 “维尔莉特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总不能去其他地方躲着摸鱼了吧?”布鲁图斯也想找个拿主意的人,但情况十分明确——现在只有他能决定接下来怎么做了。 他先强忍着不适,仔细地翻查了下房间里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做工良好的家具、文法书籍、羽毛笔和墨水......除了满地的尸体和满眼的血迹,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正常,但也正是这份正常让布鲁图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或许这份危险的气息不是来源于房间内的物品,而是......他看向了床上熟睡的婴儿。 分辨了下婴儿的长相,他认为这也不像是维尔莉特,鲁普男爵的妻子下落不明疑似死亡,男爵的女儿也被自己做掉了......那么问题来了,这是谁? 一种危机感始终笼罩在布鲁图斯的心头,他总觉得这个婴儿就是这里最大的威胁,但这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他不明白一个婴儿还能造成什么威胁呢? “除非——”布鲁图斯看了眼朱诺,试探性地问道,“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什么?”朱诺被布鲁图斯没头没脑的问题问住了,她反问道,“布鲁图斯先生,您难道感受到什么了吗?”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现在来到这个地方,是早就被安排好的,而幕后黑手就在这。” “您是指这个婴儿?”朱诺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她的声调不自觉地扬高了几度,“但她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成为幕后黑手的样子。” “是啊,所以如果你是呢,甚至不止是你呢。”布鲁图斯的短剑凑到了朱诺的脖子旁,准备随时一划,“一切都太巧合了不是吗?” 朱诺睁大了双眼,眼中充满了惊讶:“您在开玩笑吗?” “我也希望我是在开玩笑。”布鲁图斯迟疑地摇摇头,现在的他心中的弦始终紧绷着,一不小心就会彻底蹦断掉。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朱诺小姐,是时候结束这场哑谜了。” 布鲁图斯和朱诺安静地站了不知多长时间,他在做抉择,而朱诺在等着他做出抉择。 最终,布鲁图斯右手微微颤抖,剑锋轻偏了一下,但紧接着便是回到原处,再稍微用力的—— “布鲁图斯,她不是。” 布鲁图斯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前天还在冒险公会时,同样是右手被按住,同样是被维尔莉特按住。 “维尔莉特,你再晚些我心中的弦就不复存在了。” “但我及时赶到了不是吗?布鲁图斯,不要下错决心,虽然它听上去会是那么的冠冕堂皇。”维尔莉特猜到了布鲁图斯的想法,所幸的是她在还有挽回机会的时候赶到了,“现在是3点34分,药效正好。” “确实正好。”布鲁图斯放下了手中的剑,“所以接下来呢?” “接下来?”维尔莉特看了看脚下的尸体,“就像你说的,是时候结束这场哑谜了。” 她取出一张羊皮卷轴,打开看了眼后,她朝布鲁图斯说道:“很好,帕皮里亚政务官至少还给了我几个死亡名额。” 她从布鲁图斯手中拿过剑,然后一剑刺向床上,不同寻常的是没有喷溅出任何液体。 布鲁图斯呆在原地,他不明白怎么情况又变成了现在这样。 维尔莉特用雪白的床单擦拭着手里握着的短剑,然后将它还给了布鲁图斯:“布鲁图斯,我很高兴看到你心中的弦,那根名为道德的弦。” “哪怕有着迷惑性的外表,让人无法决断,甚至会带来巨大的危机,但还是有那么些道德底线是需要坚持一下的。” “这样的必要之恶还是让我们这些花鸟占卜师来做吧。” 她的面纱不知何时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让布鲁图斯心中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谁让这是我们的职责,而你只是个收钱办事的临时工呢。” 布鲁图斯对此竟无言以对,毕竟自己还真就只是个临时工。 “那么鲁普男爵怎么处理?” “你见过他了?” 布鲁图斯点点头:“他好像还能瞬间变身什么的,能突然将自己的力量提高不少。” “那么有些棘手了,不过这样的话神智应该也会受到严重的影响。”维尔莉特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下布鲁图斯,“所以你们才能完好无损地逃出来。” “警卫营还在处理镇上的烂摊子,不过公民兵应该快到了,我们只要再拖会时间就行了。” 第三十九章 公民兵 三人站在三楼的窗口旁一边聊着天,一边等待着公民兵到达庄园。 “所以你之前是去处理庄园里的其他人了?” “当然,这可废了我不少功夫,落单的得挨个敲晕,还得藏好不能让人发现,扎堆的就只能靠药水和魔法卷轴快速处理了。”维尔莉特甚至将这回带来的药水和卷轴都用光了。 “不过我也没想到城堡中居然还有一个狼人,那时我已经没什么可用的道具,只好先准备魔法仪式,以及等你来解决。” 布鲁图斯耸耸肩:“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 “至少这一次没看错就行。”维尔莉特取出片花瓣,轻轻地弹出窗口,花瓣随着风高高飘去。 “时间也该差不多了,我想鲁普男爵应该也彻底狼人化了。” “不会受到没有月亮的影响吗?还有就是为什么鲁普男爵的女儿还会隐身?” 维尔莉特意义不明地解释道:“不管你有没有看见它,它就在那里,隐身也是同理。” 布鲁图斯瞥了眼维尔莉特,觉得她可能知道星体运转的事情,不过他也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什么意思?” “这是我老师告诉我的,我也正想问他呢。” 正当他们还想聊着什么,地面忽然传来了巨大的震动,一只爪子从城堡前的草坪中伸了出来,然后爪子附近的地面完全塌陷了下去,一具庞大的躯体在灰尘和草皮中显现出来。 “这是找不到出来的路,就恼羞成怒地直接破坏地图是吧。”布鲁图斯心里吐槽了一句。 “来得正好。”维尔莉特看见了远方的公民兵们。 公民兵的指挥官自然是斯特·拉斐尔子爵,他手中的长剑指向前方庄园的城墙:“弩炮准备,轰开前方的城墙。” “弩炮准备,目标前方城墙。”传令兵大声地传达着子爵的命令。 鲁普男爵庄园的城墙自然不可能有镇上的坚固,不过一米宽、四米高的城墙在两门弩炮投出的石弹面前毫无抵抗能力,轻而易举地就被打出几个缺口。 拉斐尔子爵看到了缺口后的一个直立的人身狼头的家伙,他认为这就是此次战役的主要目标了。 公民兵的阵型中不时有人窃窃私语:“这家伙可真高,而且看上去还很壮。” “看起来快有三米了吧,都能赶上我们面前的城墙了。” “你说我们打得他吗?” 鲁普男爵当然也听到了城墙倒塌的巨大动静,它回身看去,血红的眼睛中只见到了诸多的食物。 它开始加速奔跑,向军阵冲去。 “轻标枪准备。” 拉斐尔子爵这次带来了四百名重步兵和一百名征召标枪兵,如果进入庄园内自然是施展不开队形的,但既然对方主动冲出来了,那他当然是喜闻乐见的。 在鲁普男爵冲至离军阵约六十步的位置时,子爵估算了下它的速度,然后命令道:“轻标枪掷出,重标枪准备。” “征召兵,自由投掷,直至接阵。”他补充命令道。 四百名重步兵分为两个中队,各由一名百夫长负责具体指挥,除此还有一名预备百夫长,负责在百夫长战死时临时接替指挥——如果士气还未完全崩溃的话。 居于第一排正中的百夫长估算着距离,然后向身后的士兵们命令道:“放!” 布鲁图斯站在城堡上,看着庄园外的士兵们密集投放的标枪,觉得如果是自己单独一人面对这样的场景,一定会被扎成刺猬——而且是浑身都是标枪,不剩一点肉的那种。 重步兵们投出的标枪并不强求准确度、也不强求同时掷出,他们只需要照着前方四十步的一个大致范围投出即可,然后取下背着的重标枪,拿在手上等待下一轮投掷命令。 变身成狼人的鲁普男爵在获得庞大体型的同时,也获得了与之相匹配的力量和速度,它在标枪雨中灵活躲避着,实在躲不开的则一击将其击飞。 但就算如此,在五百根标枪面前还是免不得要硬挨上几根的,速度也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而见到鲁普男爵减速的百夫长们明白是时候再来一轮了:“重标枪,放!” 受伤的鲁普男爵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看了眼向头顶飞来的重标枪,大怒地咆哮了一声。 布鲁图斯见到了丝毫不讲科学的情景:似乎有道声波将即将插进男爵身体的标枪全部震飞,接着鲁普男爵将插在身上的标枪全部拔出,像没受伤一样再次冲向军阵。 “这就是幻想生物吗?”拉斐尔子爵看着有些慌乱的士兵们,冷冷地盯着冲过来的狼人。 他命令道:“一中队以纪律阵型准备迎击,二中队绕侧,征召兵停止投掷,接入阵型后端。” “向我靠拢!结阵,架枪!”百夫长一边和身后的士兵互换位置,一边催促着队列里的士兵们,“后排士兵将右手搭在前方伙伴的肩膀上,就像平时训练那样。” “立住盾牌,压低重心,准备迎接冲撞!”看着越来越近的怪物,百夫长不再吱声,而是嘴里含着一只口哨,吹了一声。 最前排的士兵很想闭眼不看前方的庞然大物,但理智和长期的训练都告诉他们必须得保持视线,以便做出合理的判断。 鲁普男爵和前排的士兵们撞在一起,长矛深深地刺入了它的腹部,但它也将被自己撞到的两列中前三排的士兵们撞进人堆,然后他们又撞倒了自己周围的几个战友。 “二中队,包围上去,征召兵将受伤的士兵拉出来。”拉斐尔子爵评估着冲击力,以便为未来出现这样的情况做经验积累。 “合围它!捅刺!”预备百夫长接管了指挥。 士兵们手中的一根根长矛趁着怪物还未完全恢复重心,在它身上接连捅出好几个窟窿,鲁普男爵吃痛地怒吼着,然后一巴掌将凑近的士兵们甩飞出去。 征召兵们从队列的空隙中将受伤的士兵拉了出来,所幸的是在大盾保护下只是受了些震荡后的内伤,并没有生命危险。 二中队从左侧靠了上来,然后接替了一中队的位置,被鲁普男爵一次猛冲击穿阵型后接连有士兵受伤的一中队则逐渐撤出休整。 鲁普男爵虽然能一下将好几名士兵击飞,但它在车轮战下终究是逐渐落入下风,被一群士兵合围的它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最后一中队的预备百夫长跳起来,用手中的短剑从它背后刺入脖子,在喷溅出的血液中结束了这场战斗。 第四十章 善后工作 等到确认狼人彻底倒下后,靠的最近的几个公民兵又不放心地对着地上这具庞大的躯体补了几下,然后将头颅切了下来,将尸体搬运到他们带来的马车上。 其他公民兵们则开始按小队逐次进入庄园中,征召兵们则开始回收地面上的标枪、盾牌和武器。 “我们也该下去了。”维尔莉特收回搭在窗边的手,准备向楼梯走去。 “那么那个婴儿的尸体呢?”布鲁图斯和朱诺跟了上去。 维尔莉特走到门边,向布鲁图斯解释道:“信徒都死了,那么作为意念具现体的存在也会随之消亡,不过检查一下也好。” 他们走进去看了一眼,果然,床上已经空无一物了。 “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被我打晕的全部抓走,已经死了的将尸体运回去统一焚烧,然后就是继续处理塔特托镇的乱子。” 维尔莉特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向跟在她身后的布鲁图斯安排之后的事情:“虽然朱诺小姐干了些错事,但在这场事件中并非主谋,也没有给对方提供关于我们的情报,而且确实是帮了我们一些忙的。” 她看向朱诺:“所以我就既往不咎了,朱诺小姐。” “不过,为了确保她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必要的监控措施还是要有的,那么——”她转而看向了布鲁图斯,“临时工,你的活又来了。” “我还以为我们的雇佣关系刚才就已经结束了。” “当然,你说的挺对的,刚才就已经结束了。不过这不妨碍我们再开始一段雇佣关系不是吗?”隔着面纱布鲁图斯都能感受到维尔莉特的笑意。 觉得莫名阴寒的他摇摇头:“不了,掺和这种事本来就不是我的习惯。如果我有拒绝的权利,那我是一定不会来的,所以你还是找另外的人来照看她吧。” “确定不听听报酬吗?”维尔莉特拿出一个钱袋晃了晃,“接了这件事,这个钱袋就是你的了。” “那不如先告诉我你对这件事的占卜结果。”布鲁图斯现在又不缺钱,他对于钱的看法向来都是够用就行,而且为了钱陷入未知的危险中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维尔莉特看着布鲁图斯的眼睛,觉得这家伙看上去是认真的,所幸直接不谈了:“行吧,既然你没兴趣,那我还是找其他人好了。” 朱诺小声地询问道:“维尔莉特姐姐,我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吗?” “当然不行。” 于是她和布鲁图斯几句话之间便将朱诺的事情安排完毕了,之后是处理庄园内的事务。 “维尔莉特占卜师,子爵大人正在门外等您。”一队负责清理城堡一层的公民兵看到了维尔莉特几人,向她传达了子爵的命令。 “知道了。”维尔莉特朝小队长点点头,然后带着布鲁图斯和朱诺走出城堡大门。 早就等在这的拉斐尔子爵看到走出来的三人,问道:“维尔莉特,之后的安排是什么?” 拉斐尔子爵看起来正当壮年,有着红褐色的卷发和山羊胡,穿着双肩多加了一层的锁子甲,戴着一顶铜盔,腰带上挂着一把剑柄带有精美装饰的长剑。 “拉斐尔,你的士兵们需要仔细地清理一遍庄园,不要放过任何角落。然后借我匹马,我得赶回镇上处理之后的警卫营的事务。” “好。”拉斐尔子爵似乎和维尔莉特很熟,也不讲什么繁琐的礼仪这类的,直接让士兵牵过他的战马借给维尔莉特。 布鲁图斯瞥了一眼子爵的战马,同样没有马镫,但有类似于马鞍的物品。 “这位是布鲁图斯,是这回帮助我处理鲁普男爵这件事的人,他还是个识字的格里斯人;这个小姑娘名叫朱诺,看好她。” 拉斐尔子爵点点头,目送着维尔莉特离开了庄园。 “你好,布鲁图斯先生,我对你们这些格里斯人可是仰慕已久。”拉斐尔子爵很有礼貌地和布鲁图斯打了声招呼,顺带示意身旁的士兵将朱诺看管起来。 “你好,拉斐尔子爵,你们的战斗过程让我大开眼界。”布鲁图斯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没实地见过古典时代的战斗场面。 拉斐尔笑了几声:“以后说不定还有许多这样的机会。还有,称呼我为拉斐尔就好,我可不喜欢向那些迂腐的老贵族一样,时时刻刻将身份挂在嘴上。” “你也可以直接称我为布鲁图斯,不需要加什么后缀了。” 看着庄园里繁忙的士兵们,拉斐尔感慨了一句:“没想到在这种偏远地区,都会有这样的野心家存在,我还以为这种人是王都地区的特产。” “并不是每个人都始终心怀善良和正义。”布鲁图斯见拉斐尔的眼睛正盯着他,只好顺着这个话题接了下去,“有野心和欲望都是很正常的,但最终还得看能否用在正道上。” “哈哈,是的,布鲁图斯,你说的很对。” “但在王都,我也见过许多想将自己的野心用在所谓正道上的人,但他们大多都是用冠冕堂皇的说辞煽动民众以便让自己的仕途、或是钱途更进一步。” “有的人嘴上说着要为民众争取更好的生存空间,结果一到边境便大肆发动战争;有的说要改革税收制度,结果越改自己的钱包越富......” “那时我就在想,他们可能还不如我这种穷破地方的子爵,虽然碌碌无为,但好歹没有压迫平民。” 你可能自我感觉太好了,拉斐尔子爵......布鲁图斯清楚这时候肯定不该说这个,只好捡能说的说:“所以我们不能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时间终会证明一个人是否在做正确的事。” 而那些最终被证明是破事的,被这些破事影响的平民就只能自认倒霉......布鲁图斯咽下了这句话,继续说道:“而历史则会记住这些。” 拉斐尔看着布鲁图斯,脸上的笑意让布鲁图斯一时间摸不清这位子爵的想法。 最终,拉斐尔点点头:“我想你说的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这些并不能由我个人来评价,就像你说的,时间会证明这一切的。”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只有收拾眼前的烂摊子,做好善后工作罢了。” 第四十一章 尘埃落定 夜晚,雄狮酒馆内。 “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罗伯特将一杯果酒放到维尔莉特面前,然后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维尔莉特没像往常那样戴着兜帽、蒙着面纱,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不然呢,鲁普男爵不过是个小虾米,后面的人还躲藏在阴影之中。” “他或是他们一日不露出马脚,我们就一日无法真正地根除塔特托镇的黑暗。” 罗伯特示意酒保给他一个酒杯,然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喝了起来:“就算抓住了他们,你也根除不了这里的黑暗,黑暗从来不是由谁造成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而是本就根源于人的内心,只要有人心中倒向黑暗,黑暗便会出现在阴影之中,而阴影本就与光明共存着。” 维尔莉特沉默地喝光了手中酒杯里的酒,“砰”的一声将木杯放在吧台上。 “破除现实里那些丑恶之事很简单,可是想破除人心中的丑恶却是相当困难。”罗伯特又给自己续上一杯果酒,顺带也给维尔莉特的酒杯里续满,“人就是那样,和黑暗生物又能有多大区别呢?”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放弃了花鸟占卜师的职责?” “放弃?”罗伯特笑了笑,“不,维尔莉特,我从来都未曾放弃,只是换了个方向罢了。” “如果你有时间多去看看外面那灿烂的星空,你会发现人类的存在是如此的渺小,人心中的丑恶在星辉照耀下是如此的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维尔莉特,只是消灭黑暗是不够的。”罗伯特晃了晃木杯,里面的果酒随着他的动作晃荡了起来,“我们还得创造光明。” “说白了不过就是个借口。”维尔莉特摇摇头,拿起刚加满果酒的木杯喝了起来,“那么你创造的光明又在哪呢?不会是我们头顶上的星空吧。” 罗伯特被维尔莉特的话弄得大笑了起来:“哈哈,我可没那种本事。但我想我在很多人身上都看到了这样的潜质,当他们团结起来,向着这样的未来共同努力,或许终有一天我们的后辈们就能见到我想象中的光明的世界。” “一个没有犯罪,大家都安居乐业;没有饥荒,大家都丰衣足食;没有压迫,大家都平等共处......或许到那时,就连兽人、哥布林、精灵、树人.......甚至是狼人、吸血鬼、恶魔等幻想生物都能和人类和平相处。” “那你想的可真是太美好了。”维尔莉特擦了擦嘴上遗留的果酒,将杯子放下,站起身,“这样的未来数千年内都不可能出现。” “那就数万年吧。”罗伯特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话说回来,维尔莉特,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维尔莉特看向罗伯特。 “上个月前,原先暗淡的一颗星重新亮了起来,甚至远超之前的光亮。” “这就是你最近的占星成果?”维尔莉特摇着头,准备走向酒馆的大门。 “它还换了一个位置,停留在了拉克修斯村。”罗伯特将果酒一饮而尽,“而在我认识的人中,似乎恰好有一个人刚从拉克修斯到达镇上。” “罗伯特,我想你不会介意我将一个小女孩放在你这工作。”听到这话的维尔莉特突兀地插了一句其他的事进来。 罗伯特想了想,知道维尔莉特说的是谁了:“那天那个?当然可以,我从她身上看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或许她是个学占星术的好苗子,就像你一样。” “哈,算了吧,让你当过我的老师就是我犯过的最大的错误,没有之一。”维尔莉特戴上斗篷的兜帽,蒙上面纱走出雄狮酒馆。 “总之这件事到底就算尘埃落定了。”罗伯特打了个响指,朝酒保笑道,“威尔,我们来打个赌吧。” “得了吧,老板,你打的赌你从来都没赢过。”威尔擦拭着酒杯,干脆地拒绝道。 “不不不,我有预感,这次我一定会赢的。赌注就是你三个月的工资好了。” “成交。”威尔知道他的老板这次肯定又要输上一笔了。 “似乎这件事到此就能算作结束了。”布鲁图斯一如往常地坐在桌前写着手稿,以此打发晚上的无聊时间,顺带总结自己获得的经验教训。 桌上还放了一个崭新的钱袋,这是他从维尔莉特那得到的报酬——15个银拉特。 “我的匕首被搜索地道的公民兵找回来了,但盾牌是彻底裂开了,维修费用就得1个银拉特,而且修完之后强度也会大不如前,索性直接让白马商会的人低价回收了。” “经过这次事件,我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又多了几分了解。同时,还检验了我在拉克修斯村所学的战斗技巧,我认为有以下不足......”布鲁图斯如实地记录着,毕竟这是以后要时常拿出来警醒自己的笔记。 说白了,现在让他跟任何一个经过合格训练的人拿着武器打一场,布鲁图斯都会不出意料地在几回合内被打翻在地,死板运用战斗技能的他现在只能欺负下老弱病残。 “在洛玛王国中,信仰的存在是能够被具现化的,但出现这样的实体需要满足不少苛刻的条件,因此我认为在日常生活中不需要太过担心此事。” “鲁普男爵能够瞬间增强力量的能力是需要被我时刻警惕的,在这个世界中黑暗生物的能力也有些奇怪,和我的认知不太相符,但考虑到这些黑暗生物的能力有一部分源于人类的幻想,那么存在差异也是具有一定合理性的......” 布鲁图斯写了很多,在写完后,他将羽毛笔放下,长出一口浊气。 “但不管这样,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地活下来了。”他这么庆幸地自言自语道,“无论在什么样的世界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今天见过的血腥场面,喉咙动了动,但又被强压了下去。 “不过也说不定,奇幻世界也还有骷髅兵、亡灵法师之类的,死了说不定比活着还难受。” 他走出卧室,来到内庭,躺在一张躺椅上望着头顶的星空:“所以一切真的就这样尘埃落定了吗?” (本卷完) 第四十二章 吟游诗人 当布鲁图斯经过市场时,他看到了一群人正围在一块,最中间的男子正站在一个临时找来的木桶上大声地朗诵着什么。 他好奇地凑了过去,想听一听内容。 站在木桶上的男子一边维持着自己的重心,一边富含感情的朗诵诗歌: “......当时有如一匹骏马,在槽头饱食之后,怀着高傲的心灵,挣脱缰绳。” “从那里奔上原野,奔驰于翠绿、辽阔的草地。” “高扬着胸口,不时地抖动隆起的鬃毛,炽烈的心灵喘息着,喷吐白色的涎沫......” 向来没什么艺术细胞的布鲁图斯也不知道这首诗到底好不好,但在木桶上的人念完后,他还是按照习惯鼓了鼓掌。 在一群呆若木鸡的人中,他的掌声还显得有些刺耳,只好硬着头皮越拍越弱,直至掌声完全消失。 “你就是我苦苦寻觅的知音吗!”诗人从人群中挤出,紧握住布鲁图斯的双手,“没想到这种偏远地区也有大才存在。” “啊,不是,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布鲁图斯连忙挣脱诗人紧握着的双手,“其实我完全不懂艺术。” “懂不懂不重要,关键是你认为好不好,我相信你是因为感受到了这首诗的美感才鼓掌的。” 布鲁图斯有些傻眼地看着面前这个自来熟诗人,犹豫着要不要直白地打击他。 最后他还是下定决心狠狠地打击一下诗人的内心:“其实我只是象征性地鼓鼓掌,让场面不难看而已,没想到这里的人好像没这个规矩来着。” 诗人听完布鲁图斯的这句话宛如遭受雷击一般,呆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松开双手:“是啊,我怎么能期望穷乡僻壤的人能欣赏诗歌呢,就算是著名诗人所写的诗歌都是如此场景,更遑论我自己写的呢?” 布鲁图斯看了眼周围,刚才围在这的吃瓜群众们早就散的一干二净了,毕竟大家都很忙,来听朗诵诗纯属是来找乐子的。 “请问你刚才念的诗是谁写的?” “恩尼乌斯先生。” 没听过......布鲁图斯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诗人看着布鲁图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听一听我的牢骚,当然,饭钱和酒钱我请,如果打扰了你的工作,我也会赔偿的。” “拜托。”他诚恳地和布鲁图斯对视着,“就一会儿。” 布鲁图斯想了想,自己正好今天的任务也完成了,剩下的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那么我们去雄狮酒馆吧。”布鲁图斯最近经常去喝那的果汁,顺便和朱诺、威尔聊聊天,以便获取塔特托镇上的最新消息。 “好。”诗人从善如流,带着布鲁图斯一路来到雄狮酒馆的门口,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估计也是没少来。 “布鲁图斯,下午好。朱诺中午出去了,不在酒馆里。”威尔似乎总是有着擦不完的酒杯,“啊,还有这位吟游诗人,下午好。” “下午好,威尔。老样子,你懂的。”布鲁图斯在吧台坐下,然后拿起威尔不知什么时候放上来的西瓜汁。 “看来你对这还挺熟的。”诗人好奇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如此评价道,“他平常都不会和我打招呼的。” “所以就不用费心请我喝什么东西了。”布鲁图斯觉得没什么比盛夏的冰镇西瓜汁更让人感到清爽的东西了,“当然,你自己的还是要付钱的。” 诗人将几枚铜币放在吧台上,然后拿过威尔递来的苦啤酒:“那是当然,我又不是没钱。” “在诉说我内心的愁苦前,自然还得先看一看我写的这些东西,我想它们就能代表我的所思所想了。”诗人从自己的包中取出十几张手稿拍在布鲁图斯面前的吧台上,“如果你不识字的话我可以朗诵。” “不必了。”布鲁图斯放下西瓜汁,拿起手稿翻阅了一下。 快速看了几篇的他挑了挑眉头:“讽喻诗?那你这个肯定是不行的,写的内容又危险,听众也不喜欢。” “所以说不定以后就不写了,没什么前途。”诗人给自己灌了口苦啤酒,眉眼间仿佛有了几分醉意,“吃力不讨好的作品写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确实,如果只是出于兴趣爱好,写一些当然没什么不可。”布鲁图斯放下手稿,斟酌了一下说辞,“但吟游诗人的内心多半都是想让自己的作品广为流传,让自己变得有名吧。” “那是当然,如果一个吟游诗人朗诵的诗歌都没有人听,那只能说明其作品的失败。” “那看来你自己还是清楚问题所在的嘛。”布鲁图斯继续喝着西瓜汁,“所以就此封笔改做其他的还能有所收获,不像现在这样,写出来了也只有寥寥无几的听众。”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但是——”诗人想了想,发现自己要用来辩驳的理由似乎在现实面前苍白无力,“哎——你说的是对的。” “其实要我说,你写的讽喻诗似乎也不太行的样子,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见解。”布鲁图斯摸了会下巴的胡茬,然后继续说道,“或者说是这种载体本来就不受这里的听众欢迎。” “前文的铺垫只为引出后面的讽喻,仔细思索之后又会觉得言之无物、内容太空,而且节奏太慢,看下去需要不少耐心。” 布鲁图斯摇着头说道:“你要考虑到塔特托镇的人就连生存都需要竭尽全力了,他们哪会有时间慢慢听你的讽喻诗呢?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写这样的诗,因为它一看就不会成功。” 诗人放下酒杯,看着否定自己成果的布鲁图斯,默默地整理自己的手稿,将它们放回包中。 沉默良久后,他这么给布鲁图斯说道:“因为我想写一些和其他人写的不太一样的,写一些自己想写的,仅此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吗?”布鲁图斯平静地问道。 诗人被布鲁图斯的问题楞了一下,然后苦笑了起来:“或许还是需要别人的认可的,嗯,最起码至少得有那么几个人看吧。” 布鲁图斯看着诗人,突然想起自己还未曾问过他的名字:“诗人,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只是个吟游诗人。”诗人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吟游诗人帽,“作为万千吟游诗人的一份子,我叫什么从来都不重要。” “布鲁图斯先生,希望以后再见到你时,你能再给我新写的讽喻诗提出这样直指问题本源的建议。”诗人笑着说道,“当然,前提是那时我还写诗。” 他起身向布鲁图斯做了一个潇洒的道别礼,离开了雄狮酒馆。 “希望他的理想不会败在现实之下。”布鲁图斯默然地笑了几声,“也希望未来能见到他写的诗歌流传在王国的各处。” “但你我都知道,这样的希望不过是奢求罢了......” 第四十三章 向导们 吟游诗人离开很久后,布鲁图斯仍坐在吧台前写着今天的笔记,他发现自己最近半个月似乎将镇上的书信需求全部完成了,得找点其他事情做了。 “布鲁图斯,你快跟我来。”朱诺神色匆匆地跑进雄狮酒馆,见在一堆顾客中一眼瞧见了布鲁图斯,然后将他拉出酒馆中。 布鲁图斯顺着朱诺的拉拽走出酒馆,然后反过来拽住她:“等等,朱诺,发生了什么?以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没时间说这些了,布鲁图斯。我们得抓紧时间,要不然会出大事的。” 她看上去挺焦急的,应该确实是出了什么事......布鲁图斯观察了下朱诺的神情,点了点头。 “那我们路上说,你得先将情况告诉我我才能知道怎么解决。” 朱诺拉着布鲁图斯在路上一路小跑着,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向布鲁图斯介绍情况。 “是卡娅,卡娅被一只蝙蝠咬伤了。” “蝙蝠?”布鲁图斯觉得这事有些离谱,塔特托镇可是地处平原,怎么可能会存在蝙蝠这种穴居动物,“你确定吗?” “其他向导们都亲眼见到了,他们都说见到的就是蝙蝠。” “等等,你确定他们知道蝙蝠长什么样子吗?”布鲁图斯还是觉得不对,这一点也不符合常理,“而且她如果真是被蝙蝠咬伤的话,你应该去找药剂师而不是来找我。” “其他向导已经去找药剂师了,而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布鲁图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拉过来,但既然来都来了,那还是跟着看一看情况吧。 他们一路跑到向导们的住所——一处到处漏风的房子,这些孩子们晚上聚在这里打地铺睡觉。 布鲁图斯抬头看了眼房屋的破旧程度,摇摇头,这样的环境怎么可能住人,说不定某一天这危房就倒塌了。 “她没什么大碍,嗯,就是最近几周都需要小心,伤口尽量不要沾水。”布鲁图斯和朱诺赶到门口时,药剂师正好和其他向导走出来。 “虽然我也不明白塔特托为什么会出现蝙蝠,但我会将你们的发现上报给警卫营的,最近虽然气氛相比半个月前和平了不少,但可能还存在潜在的危机。” 药剂师将几瓶药递给身旁最近的向导,然后向他嘱咐怎么使用,最后便是正题了:“这几瓶药需要45个铜拉特,如果你们有公民身份的话还能再便宜些。” 一谈到钱,向导们纷纷面露难色,现在布鲁图斯知道朱诺把自己叫来干嘛了。 他微微摇头,走上前去,拿出一个银币交给药剂师:“将剩余的钱记录在我的账上就好。” 药剂师认识布鲁图斯,他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提着药箱离开了这里。现在这幢危房前就只剩布鲁图斯、朱诺和几个向导了。 “抱歉,布鲁图斯,我工资要月底才发,他们又没什么钱,本来我想找威尔借一点的,看到你在就——” “朱诺,这笔钱他们是要还的。”布鲁图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看着几名向导,“但是你们现在都没什么收入对吧。” 向导们沉默地点着头,其中一个小声地说道:“但是布鲁图斯先生,我们会想尽办法还给您的。” “得了吧,别又想着去搞什么坑蒙拐骗,我想你们也已经吃到教训了。” 之前他们做的那件事自然是被警卫营在平定乱局的时候给顺手逮到了,内城门的卫兵也因此挨了处分和罚款。 布鲁图斯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可能得做点什么:“先让我进去看看卡娅,还有将你们见到的那只蝙蝠描述一下。” 虽然布鲁图斯不懂医术,但情况严不严重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在听完向导们的描述后,他点点头,确实和自己所知的蝙蝠相似。 “所以你们是怎么认识蝙蝠的。” “是我,布鲁图斯先生。”其中一个男孩站了出来,“我是从特纳行省边境的一个山村逃亡到这的,在那我见过不少蝙蝠。” 特纳行省是王国的最西北方的边境行省,它的南方便是斯特拉斐尔子爵领所处的威尔森行省。行省内部多为丘陵山地,只有西侧有一道狭长平原。 “特纳行省的局势怎么样。”听到逃亡一词,布鲁图斯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稿和羽毛笔,开始进行调查,“尤其是边境地区。” “很不好,布鲁图斯先生。”男孩名叫科尔,他回忆着自己的痛苦经历,一五一十地向布鲁图斯诉说道,“可以耕种的地方太少,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吃不饱,由于边境摩擦日益增加,税务和兵役负担也越来越重,我的爸爸就死在了一次边境冲突中,妈妈则被有一天闯进村子的兽人掳走。” “我妈妈——”科尔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我妈妈尽力将兽人引走,而我躲在床下的暗道里,躲过一劫。” 布鲁图斯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停止询问问题,转而安慰科尔,但他认为这样苍白无力的安慰远不如调查详尽有用:“兽人越境频繁吗?” “不,布鲁图斯。兽人是相当罕见的,在边境地区最常见的其实是那些野蛮人,但我听说他们也会遭到兽人的袭击。”朱诺见科尔已经哭的说不出话了,帮他解释道。 “所以王国到底在和谁开战?”布鲁图斯越发疑惑了,怎么自己在每个地方得到的情报都不一样。 “严格来说,现在正处于和平的尾声,布鲁图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维尔莉特走过来,检查了下正在地铺上熟睡的卡娅,“还好,没被黑暗侵蚀。” “移民令签发之后,或许再过几年就又要全面开战了。”她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解释道,“之前的和平不过是因为人口不足无力扩张导致的假象罢了。” 布鲁图斯对现在的局势越发迷惑了,所以之前几十年王国到底在做什么?他迫切地需要找个人、或是找本史书好好了解一番,而似乎面前的维尔莉特就是这样的人。 维尔莉特察觉到布鲁图斯的目光,开口向他解释道:“简单来说,之前几十年和平纯属是因为野蛮人人口不足难以扩张,王国核心地区的人口密集程度也还不需要向边境疏散过多的人口。” “但现在不一样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次元裂缝正在将黑暗生物源源不断地送到这个世界,它们正在大肆侵蚀人类未占领的地区,而王国也需要减轻核心地区的人口压力。” “随后便是,战争的爆发。” 第四十四章 苦难与悲痛 战争,一个离布鲁图斯遥远的词汇,但现在这个词所代表的灾难似乎已经离的很近了。 这下布鲁图斯又打算开始当一条咸鱼了,毕竟获得公民权就代表要服兵役,以自己这战斗能力去战场多半就是在送命。而且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要能在战争爆发前跑到其他地方平安过日子,王国就算被灭掉了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布鲁图斯暗自盘算着自己完成的任务量,离获取公民权至少隔了好几万份文书类任务,显然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维尔莉特又在房间里检查了一下,又匆忙地离开了这里,最近半个月她不仅没闲下来,反而因为大量人口不断涌入塔特托镇更忙了,尤其是最近还经常蹦出几只和黑暗生物有关的动物,不得不随时赶路。 “没准这个秋天会是多事之秋啊。”布鲁图斯在科尔身旁坐下,看着这个心情稍微平复了些的男孩,他还打算继续刚才的调查——虽然可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布鲁图斯打算用这个折抵他们欠下的医疗费用。 “如果你们想继续谈刚才那些话题的话,可以挨个说出来,就当作抵销欠我的钱好了。”布鲁图斯逐个看着周围的刚成年不久、或是还仍未成年的向导们,他们还显得青涩的脸庞在长期的风吹雨淋下甚至已经浮现出一丝疲态。 “不用这样,布鲁图斯先生,有人愿意听我们的经历就已经是我们从未奢望的事情了。”科尔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我们会将欠您的钱尽快还给您的。” “这事以后再说吧。”布鲁图斯不可置否地说了一句,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羽毛笔,“如果你们真想还,这事也不急。毕竟你们的生活条件自己也都清楚,不是吗?” 真实伤害始终是最真实的伤害......布鲁图斯这句话又把众人给干沉默了,他们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补丁和住宿的环境,还钱这个承诺在这样的条件下显得十分的苍白无力。 “咳咳。”布鲁图斯见状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我们开始吧。” “那我继续刚才说的吧。”科尔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别又再被自己的眼泪打断了话题。 “我原先居住的山村叫做橡木林村,因为村子附近的山上种满了橡木。村子里的耕地很少,所以村里日常的食物来源就靠着进山打猎来维持。” “那么没有商队吗?”布鲁图斯打断道。 科尔摇头道:“没有,先生,商队不会绕路经过这种带来不了什么收益的地方。” 布鲁图斯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村里人从来没吃饱过,我们总会尽可能地储藏任何可以储藏的食物,毕竟谁也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抓到做出下一顿的猎物。大人们脸上从没有露出什么笑容,他们总在担心着今年的收成、明天的猎物,还得担心偶尔出现在村子附近的哥布林和兽人们。” “那么你们为什么不想着搬出去呢?我想特纳行省总有适合居住的地方吧。” “和您说的差不多,布鲁图斯先生。村里的男人们都已经离开村子,或是因为兵役被行省征召走了,留下的只有走不远的老人、丈夫被征召的女人和我们这些小孩子。”科尔苦笑着,眼角不时滴落着几滴泪水。 “......所以当兽人再次出现在村子附近时——”他再也忍不住了,左臂捂住双眼哽咽着,“先生,剩下的人只有我了。” 布鲁图斯看着科尔,沉默了很久。他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无力地安抚着科尔的肩膀。 在悲惨的现实面前,一切语言都是如此的无力。 他也不会问科尔:那么行省的领主们又做了什么?村里被征召的那些青壮年有没有回来复仇?离开的那些人是否会后悔没将其他人也一并带走等问题。 对于一个独自逃出生天的人来说,这些问题一点也不重要,再怎么问下去死去的人也不会复活...... 布鲁图斯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重新拿起羽毛笔:“你们还有谁想说说自己的经历的。” 其他人似乎还停留在刚才充斥着低沉情绪的环境中,布鲁图斯又问了一遍后才有人回过神来。 “布鲁图斯先生,我叫艾克托尔,也是从特纳行省来到这的。”看起来才12、3岁的艾克托尔的声音很小声,还显得有些结巴,他每说上一小句话就得斟酌一会。 “我爸爸是一名个小商队的主事,我跟着他从特纳行省沿路经商,一直向威尔森行省前进,准备定居在威尔森行省。” “但在特纳行省和威尔森行省的交界处,商队的车队遇上了一大群哥布林。” “他们袭击了我们,然后将成年的男人全杀了,又准备用火煮。”艾克托尔的话停在了这里,他似乎又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有些干呕。 “然后留下还不到车轮高的我,和商队里的女人。”艾克托尔又一次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继续说道,“是威斯特城的巡逻兵救下了我们。” 布鲁图斯看着因停顿留白的内容,他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多问,等到艾克托尔说完后他才点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下了。 有了这两个人开头,其他十几个向导也加入进来,向布鲁图斯说着自己的经历。布鲁图斯一五一十地全部记录下来,看着上面的种种不幸,再看着这些孩子们的脸庞、身上的破旧衣服,以及这里残破的居住环境。 布鲁图斯觉得他们还没走上罪恶的道路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你们最近在做什么?”他向向导们问道。 “布鲁图斯先生,我们已经不做之前那个了。”科尔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听朱诺说过,布鲁图斯对这种事评价不高。 “我知道,所以好奇的是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不知道,布鲁图斯先生。”艾克托尔小声地回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做什么。” 布鲁图斯又一次沉默了下来,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他清楚这并非个例,在塔特托镇还有许多像他们一样的人。 而他除了以调查的形式揭开他们的伤疤,又能做什么呢?布鲁图斯迷茫了,他觉得还不如不去了解这些事,老老实实地当一只鸵鸟,将头埋入地中装作无事发生好了。 但不管不顾,永远不会结束这样的苦难与悲痛......布鲁图斯合上手稿,在沉默中走出了这个房间。 第四十五章 情报 “布鲁图斯?”朱诺见状跟了出去,留下了房间里情绪低落、沉默不语的向导们。 布鲁图斯回过头看了看跟着出来的朱诺,然后又回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沉默地走在土路上,布鲁图斯看到建筑工地里搬运着建筑材料的工人们,突然开口问道:“他们有考虑过转行吗?” “你是指搬运工?”朱诺自然也看到了正在搬运的工人们,“你也见到了,他们身体都很瘦弱,建筑工地里是不会要这样的人的。” “不,我不单指这个,或许等我想想,没准能给这些人找一份工作。” “那你努力吧。”朱诺清楚该想过的方法她和向导们都已经想过了,但镇上的工作岗位大多会优先选择更加身强力壮的,从不会考虑他们这些人。 朱诺看了眼头上太阳的位置,意识到酒馆的生意要开始繁忙起来,自己该马上回去工作了:“我得回酒馆了。” 她小步奔跑了起来,但没跑出几米远,她又回过身,望着布鲁图斯。 “谢谢,以及抱歉。” 布鲁图斯大概清楚她道谢的原因,而对抱歉的原因则是毫无头绪,但这事并非重点,想不通就不想了。 他看着逐渐跑远的朱诺,思考着今天所剩时间的安排,或许应该去冒险公会碰碰运气,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新活可以做一做。 随着移民令的影响逐渐加强,现在特托镇已经有将近三万人了,大量的治安案件也随之不断增加,警卫营虽然已经扩充了一次,但在这样快速增长的人口面前依旧显得有些无力。 布鲁图斯听说子爵领正准备将一部分人口疏散到下辖的村子中,以便于缓解塔特托镇过于拥挤的居住问题和糟糕的治安问题。 “或许这也算是个好方法,正好也可以解决村子里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但他转念一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今年粮食产量不足岂不是要完蛋。” “嗯,这个要多做考虑,这个月剩下的时间和下个月的主要工作就是囤积足够的粮食了。还有就是得着手加强庭院的防备能力了。” 俗话说的好,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布鲁图斯当然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怎么可能傻乎乎地去当别人的粮仓。 “那么待会去一趟白马商会好了。”尽管布鲁图斯不清楚较大数额的粮食应该去哪买,但找本地最大的商会准是没错的。 他一路思索着,直到来到冒险公会里的任务布告栏前。简单的任务大多都已经被别人接走了,在这剩下的都是些难做的。 看着上面的内容,之前那个连续杀人狂的赏金又翻了一倍,现在变成了4个银拉特。不过市场里的惯偷倒是早就被关进大牢里了...... “这人有点本事啊,能杀这么多人还没被抓到,甚至警卫营连点风声都没听到。”布鲁图斯仔细地看了眼连续杀人狂的悬赏信息,甚至就算提供一条有效线索都能获得20铜拉特的赏金。 “这事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布鲁图斯指的是提供线索这件事,他正好有了些思路。 但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些疑点:“不过能在这么多地方犯下这么多案子,真的只是个人作案吗?建筑工人的力量可是不小,除非次次都能准确把握住偷袭的时机......” 但布鲁图斯又不是福尔摩斯,对破案是一窍不通,只是随便瞎想罢了。 向下看去,一整面的治安案件,而且就没有一个简单的,布鲁图斯将觉得能找到办法解决一部分问题的大致记了下来,准备之后找时间调查一下。 原先放书信需求的布告栏则换上了其他的任务,毕竟镇上的书信需求一个季度就那么点,还都被闲的没事做的布鲁图斯几周内全做完了。 他看了看,大多都是悬赏物品的,而那些名字他是听都没听说过,而且报酬也很低,和潜在的工作量完全不成正比。 看完一圈后,布鲁图斯并没有发现什么自己很想做的任务,他只是将觉得能做的记录下来,在空闲的时候随便做做——在能保证生活质量的时候就是如此随便。 “布鲁图斯先生,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没抱着一沓单子。”负责登记的男性工作人员笑着和布鲁图斯说道。 “毕竟没什么可以做的。”布鲁图斯耸耸肩,“对了,法比安,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事?”法比安思考了几秒,摇摇头,“按我的理解可能没有这样的事情。” 但他紧接着又补充道:“如果硬要说的话,最近各家商会都在扩充护卫队可以算一个,我还听说镇上最近会有白鸟途径。” “白鸟?”布鲁图斯有些不解地问道,“有什么特别的吗?” “据说这些白鸟象征着希望与未来,叫什么来着......对了,应该叫做本杰明白鸟,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名字,除了白就和它的特征一点关系都没有。” “或许就是本杰明起的名字......”布鲁图斯暗自吐槽了一句,然后朝法比安道谢后离开了冒险公会。 法比安不动声色地将布鲁图斯放在桌上的两枚铜币收入手心,然后将其中一枚放进了柜台的抽屉里——这是规定的情报费。 布鲁图斯走向白马商会,顺便打开不知什么时候放在自己兜里的小纸条扫了一眼:王都粮价即将上涨三成。 “还真是一分钱一分货。”他随手将纸条撕得粉碎,纸屑随风飘洒了一地。 这个情报网是他观察了很久才发现的,一个铜币一条情报,听起来很便宜,但是给什么情报就纯属随机了,如果想要特定方面的情报就得加钱了。 他连着抽了一周,全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今天则像是转运了,然而又没完全转运,毕竟他都已经相通要囤积粮食的事了。 也不知道这玩意的运行规则是什么,总不能给什么情报纯看心情吧...... “果然,抽卡这玩意到哪个世界都很恶心。”布鲁图斯一边默默吐槽着,一边走进白马商会。 第四十六章 直觉 “好久不见,布鲁图斯先生。”布鲁图斯在商会一楼坐了一会儿后,经理从楼上走下来和他打了声招呼。 如果半个月也算久的话,那确实是好久不见......布鲁图斯站了起来,向经理回礼。 “布鲁图斯先生这回来是打算购买新的盾牌的吗?商会里正好最近购进了一批新的,还可以给您友情价。” “啊,这个待会再说吧。”布鲁图斯想到一扇就得花上十几银拉特,买下来的话还是算了,不过看一看也好,“我这回来主要是想买一些粮食。” 经理的眼皮稍稍跳了一下,但自然是没被布鲁图斯察觉到的。 他笑着问道:“那么布鲁图斯先生打算买多少呢?我们这里虽说也卖粮食,但都是数额比较大的那种。” “不知道一个人一年的量够得到最低标准吗?”布鲁图斯大致算了算,这样自己的钱应该是够的。 经理觉得布鲁图斯对数额较大可能有些误解,不过他还是点点头:“算是够吧。” “不知道您想买哪种,如果是需要长期储存的话,我推荐您购买我们商会的精麦面包,在干燥的环境下甚至可以放上两三年。” “不会干燥成棍子吗?”布鲁图斯觉得按常理来说,什么面包在没有包装的情况下都会变成干巴巴的面包棍。 “当然不会,这是经过了特殊工艺制造出的,如果您之后发现在保管妥当的情况下面包出现了问题,我们商会会五倍赔偿的。” 布鲁图斯思考了一下,觉得可以。 “当然,考虑到您庭院的仓库可能不够,我们会免费赠送一个储物箱,能装下半年的量。” “那么总共需要多少钱?” “15银拉特。”经理似乎都没经过计算,便脱口而出道。 “好的。”布鲁图斯取下腰上的钱袋,然后将15枚银币交给柜台的伙计。 经理见布鲁图斯付完账款了,开口建议道:“那么布鲁图斯先生跟我来,我带您去看一看商会仓库里的武器和防具。” 布鲁图斯跟上经理,来到了商会建筑地下的大型仓库中,门后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盔甲和盾牌。 他还从没有同时见过这么多装备,就连警卫营的库房里的装备都比不上这里的四分之一。 “布鲁图斯先生,我很好奇您为什么突然要购买这么多粮食。” “嗯?”布鲁图斯的目光从面前琳琅满目的装备中挪了下来,停在了经理身上,“算是我的一些猜测吧。” “愿闻其详。” 布鲁图斯认为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简略地解释起来:“主要就是想到这么多人突然在短时间内涌入塔特托镇,粮食供应想必也会出现不少问题,如果今年秋季农业收成不佳,那么出现粮食短缺的危机也是很有可能的。” “当然,就算是正常农业收成,在翻了几倍的人口面前仍然也是会出问题的。虽然我不知道子爵领有没有足够的储备,但我确定的是我没有足够的储备。” “向布鲁图斯先生这样一叶知秋的人还真是少见啊。”经理夸赞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就算其他人看出来了,也没钱买这么多。” 沉默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仓库,经理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开始和布鲁图斯介绍这里的装备。 布鲁图斯跟着经理看了一圈,装备听上去好归好,对他这种没钱的人来说也就是看看就行,但经理对此也不在意,毕竟他也没指望布鲁图斯能在短时间里掏出另一笔钱来买。 只是拉拉关系罢了...... “布鲁图斯先生,我们之后会将您购买的粮食送到图林根路19号的。”经理站在门口挥着手和布鲁图斯告别。 “承蒙你们的恩惠了。”布鲁图斯想了想,“我想经理还是多做准备吧,以后镇上说不定要有什么大变动了。” 尽管他还没察觉到危机的征兆,但布鲁图斯自从收到粮价上涨的情报时便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或许有人正在暗中筹划一个远比鲁普男爵事件更危险的灾难。 这场灾难有可能来自王都,但各地之中说不定也有这些人的爪牙......布鲁图斯觉得以自己所处的层级也就只能做好一切能做的准备了,毕竟他肯定是无法干涉这个进程的。 “看来得去找找维尔莉特接些活来干了。”摸了摸自己又一次干瘪下来的钱包,布鲁图斯盘算着之后的行动。 “可惜作为一个最底层的自由民,看什么都像隔了许多层浓雾一样,也不知道我的这种直觉来源于什么地方......”布鲁图斯总觉得自己可能得到了什么奇怪的能力,原先自己是没有这种直觉的。 但既然之前已经救过自己一命,那还是暂时相信好了,反正囤积短时间内坏不了的粮食总是不会亏的。 等到他回到家中坐了一会儿后,白马商会将两个储物箱送到了他家。 “你们经理不是说送一个箱子给我吗,那么这个是?”布鲁图斯指着另一个箱子向送货的伙计问道。 “啊,这个是经理给您的报酬,他说是关于您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的。”伙计将经理的嘱咐转告给了布鲁图斯,然后驾着马车离开了图林根路。 “看来事情还真有些不对劲。” 布鲁图斯突然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并不完全代表自己,或许还能代表维尔莉特的部分意志——毕竟两人合作过,而且日常关系也还行。 而白马商会作为子爵领里最大的商会,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关系网的...... “还没开战就已经有种风雨飘摇的感觉了。”他摇了摇头,决定明天找维尔莉特探探口风,“也不知道是战争先爆发,还是内部危机先爆发了。” “王都总会有聪明人的,所以管好自己就行了。” 布鲁图斯尝试搬了一下储物箱,不算重,他很快便将两个箱子搬进内庭旁的仓库里,然后挑了一个打开看看。 “也不知道这个箱子是什么原理,能放进这么多东西还不重的。”他看着储物箱内的情况,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匪夷所思。 箱子里分成诸多小格子,里面塞着一个面包,而他尝试着在一个格子里连着取了几次都能成功取出面包。 他只留了刚开始拿出来的两个,然后将其他的塞了回去。 尝了尝精麦面包,和粗麦面包一样,必须得就着水才能平安无事地吃完,口感倒是好上不少,吃了一个半布鲁图斯就觉得有些饱了,而粗麦面包得三个才有这种感觉。 “总算是有点奇幻世界的样子了。”布鲁图斯看着合上的储物箱,觉得以后的旅途能轻松不少了...... 第四十七章 预言 第二天清早,布鲁图斯来到雄狮酒馆,却并未像往常一样在这里见到维尔莉特。 “威尔,今天维尔莉特有来过吗?” “她最近几天都不会出现在镇上。”威尔一边擦着酒杯,一边回答道。 那就有点麻烦了......布鲁图斯暗自想道,他本来还打算打听下消息,结果最近几天都得放弃这个想法了。 布鲁图斯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不知道,不过我猜是去希尔村了。” 按布鲁图斯对子爵领地图的了解,希尔村在塔特托镇西北方的一处河流拐弯处,到那需要4天的路程,也就是说至少有一周是见不到维尔莉特人了。 “好吧,对了,酒馆的酒价格有上升吗?”他突然想到这件事,向威尔求证道。 但威尔当然不知道这些事,因为就不是他负责的:“我想你得问罗伯特老板。” “也对。”布鲁图斯点头,他想明白了这个酒保不是百事通。 既然待在这已经显然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布鲁图斯便起身离开,在门口和刚进入酒馆准备工作的朱诺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出了酒馆大门。 “老板在里面等着你。”威尔向朱诺说道。 朱诺点点头,和威尔道了声早上好,然后走进吧台一侧的小门后。 “你今天稍稍早了两分钟。”罗伯特坐在一张椅子上,他面前的长桌上摆着一个水晶球,一看就是造价不菲的那种,桌上还摆着纸笔,以及一本书。 “不过对于这样庞杂的课程来说,时间或许没有任何意义。” “罗伯特先生,我今天要学习什么?”朱诺在罗伯特对面坐下,然后看向了桌上的纸笔,在她的印象中,这样一套就是好几铜拉特,快接近她一天的工资了。 “早上两小时,下午两小时,要学的很简单。”罗伯特指了指桌上的书,“把这本书里的词汇全部掌握,然后我们再开始下一项内容。” “不过在开始前,我得确认一下,你识字吗?” 朱诺摇摇头,她就算没有离家出走,以她家的条件也不可能让一个女孩识字。 “那么工作量又多了一些。”罗伯特揉了揉眉头,“完了完了,这回打的赌又要输了。” “罗伯特先生,那我现在开始?”朱诺不太清楚罗伯特所说的赌约,她也不会在意这个,而是更在意自己难得的学习机会。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获得这样一个机会,也不明白这样做能带给自己什么。但看到布鲁图斯只是坐在吧台,随便写几份文书就能拿到不少铜币的时候,她也想这么试试。 “不,在那之前我得告诉你学习的意义,以及这份知识的重量。”罗伯特叫停了少女伸向羽毛笔的手,“朱诺小姐,你得先明白你将踏入的是怎样的世界。” “它会很无聊,十分枯燥。但如果你对此有兴趣,你会觉得这些枯燥无味的工作十分的有趣。” “但同样的,选择了这条路自然也将承担相应的职责,我个人是希望你可以在听完我说的之后,仍然想选择走这条路。” “但最终的选择权在你这,朱诺小姐。” 朱诺看了看桌上的纸笔,然后又看着罗伯特一脸认真的神情,她点点头:“罗伯特先生,不,罗伯特老师,我会仔细听您说的。” “你对维尔莉特有什么看法?”罗伯特并没有直接开始说一堆大道理,而是以一个问题开始话题。 “维尔莉特小姐吗?”朱诺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后她回答道,“她很漂亮,虽然我只是在鲁普男爵的城堡中见过一次她的容貌,但那时我就被惊艳到了。她的声音非常好听,尤其是在用那种清冷声调的时候。” 尽管这不是罗伯特想要的回答,但他还是耐心地等着面前的少女接下来的话。 “我觉得她很——嗯,我想应该可以用果断来评价,在抢过布鲁图斯手中的剑时尤其如此,说真的,我没想到维尔莉特小姐会一剑插入那个被她称为意念具现体的身体中......” 朱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的确都是她对维尔莉特的看法,甚至就连维尔莉特喝酒的样子都评价了一番。 罗伯特觉得是自己问了一个太过宽泛的问题导致的,他不得不打断朱诺:“我想是我问的太宽泛了,那么我问的具体些,你对维尔莉特的工作怎么看。” 朱诺简单地评价道,“我觉得维尔莉特小姐看起来很累,她似乎只有在酒馆时才会显得很闲。” “的确是这样的。”罗伯特觉得这话是聊不下去了,自己可能挑了个错误的开头,“那么你想做这样的工作吗?” “当然想。”朱诺的回答总能让罗伯特意外,“主要是听说经费很足。” 这个理由还真是朴实无华......罗伯特无语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女。但他转念想到朱诺原先的生活条件,便明白了这一原因。 “那么这样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指了指桌上的书,“我会教授你怎么使用花鸟占卜,但这不代表你就一定能成为花鸟占卜师。” “有这样的希望就够了,罗伯特老师。”朱诺小声地回应道。 “你要学习的还不止这个,还有占星术。”罗伯特摸了摸桌上的水晶球,“看到这个了吗?你可以将手搭上去,然后闭眼,沉下心感受一下。” 他将水晶球推到朱诺一侧,朱诺好奇地将手搭上去,然后闭眼感受着。 她的眉头逐渐紧锁起来,神色显得有些痛苦。罗伯特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只是单纯的使用水晶球,不做任何预言的情况下按理说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形的。 朱诺像是受到惊吓般松开双手,睁开双眼缓了一会后才回过神来。 “你看到了什么?” “血红一片,白色的鸟。”朱诺顿了顿,“还有很多的骷髅。” 这是个预言术天才......这是罗伯特的第一反应,随后他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双手搭在水晶球开始进行预言。 确实如朱诺所说,但罗伯特注意到这一切都是在一团黑雾中发生的,按他的理解这通常意味着不详。然而在黑雾中却又存在光亮,这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或许表示一切还有挽救的机会?又或是在危局之中尚且存在希望?”罗伯特认为不能先预设立场再做解读,他得再做点其他的以便相互印证。 “今晚你先住在酒馆里,我这还有不少空房间。”罗伯特神情严肃地朝朱诺说道,“我给你演示一次占星术。” 第四十八章 所见与所想 布鲁图斯步行在塔特托镇的街道上,内城区的建筑大多都经过几次翻修,红砖是这里的主要建筑材料,风格大体一致。 原先便居住在镇上的多数成年男性大多在城外的农田或是伐木场工作,但由于这些产品在威尔森行省内实在太过常见,因此产出的产品大多由塔特托镇的市政厅收购,然后再用于城镇建设上。 他看着沿路上的平民,光从衣着上就能分辨出是否是原住民。 原先便住在镇上的虽然穿的衣服算不上精致,但也没像外城区的平民们那样浑身破破烂烂的。脸上没有营养不良的迹象,虽然看上去精神大多一般,但也没有显得特别萎靡的。 他们有的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兴高采烈地聊着最近的趣事,在一个没什么娱乐设施的镇子上,这样的聊天能算得上是一种大众化的消遣活动;有的则神色匆匆地行走在石路上,似乎是在赶着去工作。 而从王都附近刚移民过来的平民则相反,大多显得有些迷茫,他们在内城区的街道上摆着没有顶棚、仅有几张亚麻布席的小摊,期待有人路过时能看上一眼,最好还能买几件物品。 也幸亏塔特托镇的道路修得很宽,房屋与房屋之间的间距也留的很足,就算街边摆满了许多小摊,石路上依旧不显得拥挤。 当然,这样的情况只是一种较为常见的,从王都附近移民到塔特托的当然也有富裕的,就像塔特托镇原本也有贫民一样。 越向外城区走,道路和建筑所用的材料便越便宜,石路逐渐变成土路,有些就像是刚被一堆人踩出来似的;房屋建材也从红砖变成了木头和茅草——而这还是市政厅拨款建造的。 更多的人则是居住在外城区外,几家人合伙搭上一个大草棚,凑合着住在一块。像向导们那样能一起住在一个破屋中的,甚至都能比得过四成的移民。 “失业和糟糕的生活条件,便是犯罪的温床。”布鲁图斯一直走到外城区,他打算出城去看看,看看那些生活在草棚里的人,“幸好现在还处于盛夏,塔特托镇的秋天也不算冷,但到了冬天后,情况会更糟糕。” 虽然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清醒地认识周围的环境远比不去了解更好,尤其是在自己能解决温饱问题时。 “不论是单纯为了防备潜在的危险,还是想做些什么事情改变这种现状。一切的基础都是先做详尽的调查。”布鲁图斯逆着进城的人流走出塔特托镇的外城门,然后望向了远处的炊烟。 “要调查民众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才能给出合适的解决方法。再不济,也不能让火有烧到自己身上的趋势。”布鲁图斯可不想被加进什么名单中,自己潜在身价还很高,要是再多加几个罪名那就更搞笑了。 他笑了笑,默默说道:“要警惕会打牌的格里斯人啊......” 虽然布鲁图斯不懂农业,但看到塔特托镇外农田里稀疏的庄稼,还是能明白这代表什么的。 去年冬天下发移民令时,塔特托镇确实是开拓了不少新的农田,但想必没有人想到会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口,春播时也只是按照往年的情况多播种了一些种子,再加上没有精耕细作的传统,于是出现这样的情况是难免的。 他看了眼四周,还在农田里劳作的人寥寥无几。 在这样的天气下,就算是打着伞的布鲁图斯都能透着伞面感受到炎热的阳光,自然是不会有很多人愿意在田里被晒成人干。 “如果我想在镇上引发暴乱,那么可以按以下几点来做......”他一边走在农田旁的土路上,一边思考着。 “第一,在糟糕的治安环境中浑水摸鱼,通过连续多发、极度恶性的案件造成人心惶惶的局面。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了。但要我说还不够恶性,最好是开始向原住民们下手,顺便做掉几个贵族家的仆人,无差别杀人才是最可怕的。” “虽然会引起更大的重视,但效果会更为显著。只要犯罪数量足够多,让警卫营无暇自顾,那么还能维持很长一段混乱时间。在未陷入重大危机的情况下,是不能因地方政务调动公民兵的,这也是可以利用的一点。” “第二,散布流言,加重这种人心惶惶的局面。鲁普男爵事件就是很好的例子,但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虎头蛇尾,太简单了不是吗?” “第三。”他看着土路两侧的农田,“秋收前烧掉一切能烧掉的农作物,然后想办法煽动移民暴乱,而且最好是在公民兵解除征兆后回乡的路上。”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是勾结野蛮人和兽人之类的吧。不对,要考虑到这是个奇幻世界,如果要问死的人越多对谁越有利。” “那么亡灵法师一定有话说。” 虽然布鲁图斯也不确定到底是否真的有这种职业,但如果只是为了争权夺利之类的破事消灭掉宝贵的人口,那只能说这样的人脑子里全是水。 “在这样的局势中以个人的力量又能做什么呢?” 布鲁图斯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润,只要跑的够快,危险就跟不上他。但再仔细思考一下就会发现遇到这样的事润也没用,除非他能一路跑到王都,或是周边的军事重镇中。 “而最近的军事重镇,应该就是威斯特城了。” 然而要真是波及整个洛玛王国的灾难,那威斯特城和塔特托镇谁先完蛋都还没准呢....... “只能但愿王国的那些精英们不是饭桶了。”他摇摇头,在这种局势下个人的力量就是如此的渺小,甚至连个自保的方向都没有,“或许还能希望我的莫名直觉是错的。” 他走到一个正在做饭的草棚外,然后向草棚里的人们问道:“你们好,方便打扰一下吗?我是个初到镇上不久的冒险家,想做些调查。” “当然,会付报酬的。”他向抬头望向他的男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冒险家徽章,然后丢过几枚铜币。 “当然可以,您请坐。”男人接过丢来的铜币,双手在衣服上胡乱地擦了几下,然后将仅有的一张完好木凳搬给布鲁图斯。 “这是我的妻子,艾莉莎。以及我的女儿,卡塔利娜。”男人向布鲁图斯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人,“我是温德尔。” “布鲁图斯,很高兴认识你们。”布鲁图斯从兜里摸出两颗黄色的方糖递给卡塔利娜。 卡塔利娜一脸犹豫地看向自己的母亲,见她点头后才畏畏缩缩地接过方糖:“谢谢哥哥。” 第四十九章 温德尔一家 有了钱和糖果开道,温德尔一家对布鲁图斯的印象至少比对陌生人好不不少,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好做多了。 布鲁图斯看了眼他们坐的地方,也跟着坐在草席上,而不是选择坐在温德尔拿过来的木凳上。 “你们可以不用管我的午饭,我来这附近的路上已经吃过了。”布鲁图斯见温德尔想将他们仅有的面包递给自己,连忙拒绝道,“我只是在这打听些消息,过会就会离开了,也不想打扰你们的午饭。” 温德尔见状也收回了递出面包的手,将它掰成三份——其中自己的那份要稍稍多一些,然后将其他两份递给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不好意思,见笑了。”他朝布鲁图斯抱歉道,然后开始就着麦片粥将面包咽下去。 布鲁图斯稍稍伸长了脖子,往木碗中瞥了一眼,粥里见不到什么麦片,倒是夹杂着不少草根之类的。 “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他拿出笔记和羽毛笔,开始记录他们之间的对话。 “王都南方的塔兰托行省。”温德尔几下便将麦片粥喝完了,让妻子又给自己添了一碗,“我们从那跟着人群走了几个月,到这里时卡塔利娜实在是走不动了,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定居下来。” “塔兰托行省?能给我介绍一下吗?”布鲁图斯对这个行省没什么印象,自己原本似乎是直接乘船到王都地区的,没经过塔兰托。 “那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温德尔放下又一次喝完的木碗,“整个行省由平原和小山丘组成,有不少牧场,我们塔兰托人为王国提供不少战马和驮马。” “不过随着人越来越多,有些牧场也因为长期的连续放牧有些荒芜了。所以塔兰托行省就用一纸命令将我们这些没多少财产的人迁出行省。” “他们说只要迁出去,我们定居的地方就会给一笔补贴以便于安家。”温德尔苦笑了几声,“现在如您所见。” “你们是王国的公民吗?”布鲁图斯好奇地问道。 温德尔点点头:“当然,不过就算是公民和公民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像我们这种没多少财产,无法提供装备的,在公民等级中就属于第五级。”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布鲁图斯在笔记记下这件事,“对了,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妻子和女儿也有公民权吗?” “这是当然,这是由王国法律规定的。我想您应该不是洛玛人吧,不然也不会问这个问题。” “我是个格里斯人。” “怪不得我怎么感觉您和我在塔兰托见过的格里斯人差不多。”温德尔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 布鲁图斯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和温德尔一家道别了,他们下午还得进森林里面寻找今晚的晚饭材料,布鲁图斯也不好一直打扰他们。 “非常感谢您对我们一家的帮助。”临别时温德尔拉住了布鲁图斯,将一个一手便能握住的木雕像放到了布鲁图斯手中,“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这个。” “这个是什么神像吗?”布鲁图斯看着手中的木雕,雕刻得很精致,人像栩栩如生的。 “这只是我在路上时为一位贵族小姐雕刻的雕像,没想到还没完工她就因为些急事先行离开了队伍,只好一直带到了这里。希望您还不要嫌弃,毕竟——”温德尔看了看自己打了不少补丁的衣服。 布鲁图斯想了想,又从钱袋里摸出几个铜币,然后换取了温德尔手中的雕像。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教授一些孩子和青年这种雕刻技艺,我想或许能找到个不错的赚钱机会。” “当然可以。”温德尔一听能赚钱,自然答应了下来。 “不过我得问下,这种技艺常见吗?”布鲁图斯看着手中的雕像,觉得光从这个上面就能感受到那位贵族小姐当时当模特时的神情——想板着脸端起贵族架子,但最终又十分犹豫地向平民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我不清楚,这只是我闲暇时自己练着玩的。” 好吧,重新定义练着玩......布鲁图斯觉得这雕像做工确实不错,打算之后去白马商会问问销路如何。 “我之后会去问问的,如果有戏的话我会再来找你的。”布鲁图斯抬头看了眼草棚,然后低下头问道,“你们最近应该还是住在这吧?” “当然。” “好的,不过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在冬天之前加固一下,或是找个避风的房子住下。虽然塔特托镇夏秋两季很热,但冬天却是有些难熬。”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那就再见了,温德尔。”布鲁图斯说罢离开了这处草棚,他打算去其他家继续调查情况。 但逛了一圈后,他发现似乎到了下午就找不到人了,看来都在忙着寻觅今晚的食物。 “好吧,看来还是得又去一次白马商会了。”他耸耸肩,回身向镇上的方向走去。 不过在途径一片灌木林时,布鲁图斯放慢了脚步,右手搭在腰间的匕首握把上——他的直觉又在告诉他可能存在危险了。 “砍树也不彻底砍完,非得留一下片恶心人。”他警惕地望向树林中,虽然这的树没多高,但却很密集。 “别动手,别动手。”一个男子从灌木林里钻了出来,“我只是个路过的。” 布鲁图斯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似乎就是从面前的这个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因此他完全没信男子的话,而是抽出匕首准备防身。 “嘿!你们威尔森人都是这么热情的吗?”男子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持有任何武器,“我不过是在追寻白鸟们,却总是被你们这些人打断。” “这是我的身份证明,还有官方认证呢。”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份文书丢了过来。 布鲁图斯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来,快速地翻阅了一下,然后丢了回去。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本杰一把接过布鲁图斯丢回来的文书,“都说我只是个路过的了,我还担心你是劫道的呢。” 布鲁图斯示意他别想着凑上来,一边将匕首插了刀鞘中:“谁让你躲在灌木林里,难免会让人起疑心。” “那是你对危险的预感太强导致的。”本杰将文书塞回背包中,“嘿,对面的,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一杯。” “布鲁图斯,至于喝一杯就算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布鲁图斯挥了挥手,继续向塔特托镇的方向走去。 “有意思的人,或许这次的事还会有点意思。”本杰露出了一个略显阴险的笑容,然后突然拍了下脑袋,“哎呀,我的白鸟们......” 第五十章 理想主义 “所以布鲁图斯先生是想将这个当作一种商品?我认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它在王都贩卖的价格不会超过15铜拉特,除非您还能想出其他增加价值的办法。”经理又将手中的雕像转了一圈。 “做工确实很好,但顶破天可能也就是这样了。” 布鲁图斯看了眼经理衣服上挂着的一枚徽章,上面的锚型装饰似曾相识。 “15铜拉特就已经很不错了。”他想了想,也不知道做这一个需要多久时间,自己应该来之前问问温德尔的,“如果能用更名贵的材料,能卖的更贵些吗?” “当然,不过我想最多也就20铜拉特了。”经理将雕像放在桌上,“如果布鲁图斯先生想让我们商会代为销售的话,我们也会提供相应的原材料,除开材料费抽成只有5铜拉特。” 布鲁图斯不解地问道:“你们也看得上这样的小生意?” 经理闻言笑了笑:“布鲁图斯先生,我想问一问,您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想帮其他人找一个商品销路呢?” 布鲁图斯愣了一下,但他很快便回答道:“如果这件事一定需要理由,那我只能说,我想改善下我见过的那些贫民的生活。” “可您现在也不过是个自由民,他们好歹还有个公民身份。” “一个温饱不成问题的自由民,可比下一顿都成问题的公民好上不少。” “可是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布鲁图斯先生。”经理眉头微微皱着,眼中略带些疑惑地问道,“你做的这些又能改变什么呢?或许一场微不足道的变故都能将你做的一切给抹掉。” “或许事实如此,但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做些什么的话,那么为什么我不站出来呢?”布鲁图斯耸了下肩膀,“如果事情真到了无可救药的时候,那我也不会想去改变什么,而是会去直接砸烂它。” “毕竟那样就说明这个王国早就烂透了,何必还去想着建设它。” “有道理。”经理鼓掌道,“但布鲁图斯先生难道不怕我将你今天所说的散播出去吗?” “那就尽管散播吧,谣言从不会在不适宜的土壤上生长,更何伦我所说的不是谣言。当人们发现一切早已腐朽时,就会离开它,抛弃它,更有甚者会摧毁它,而不会选择挽救它。” “当然,或许还是会有那么些既得利益者想尽力维持这样腐朽的局面的,不然他们怎么篡夺自己想要的呢?”他看着经理,“那么白马商会会是这样的既得利益者吗?” “或许是。”经理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不过我也想听听之后的事。” 布鲁图斯打了个哈哈:“然而现在可还没到一切无可挽回的时候。” “说的也是。”经理眉头微挑了一下,不再恢复原先略微皱眉的样子,“我想我们商会以后还会有很多和布鲁图斯先生合作的机会的。” 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徽章,放在桌上推向布鲁图斯一侧:“也希望布鲁图斯先生不要嫌弃我们的力量还显得有些薄弱。” 布鲁图斯看了眼桌上的徽章,和经理衣服上挂着的是一样的。 他沉默地摸出自己的怀表,打开看了眼翻盖内侧,他觉得情况显得有些好笑,搞了半天在座的都是行走的五十万。 布鲁图斯将怀表扔向经理,经理接过翻开表盖,然后也笑了起来。 “看来布鲁图斯先生和我们很有缘。” “不需要做什么验证措施吗?”见经理又将怀表还了回来,也没有收回徽章的意思,布鲁图斯不解地问道。 “不需要,这不过是个象征罢了。拥有它不代表我们一定是同路人,相应的,如果我们是同路人,有没有这个也不重要。” 经理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想看清一个人的内心不是靠什么仪式能做到的,所以我们还是少搞那些形式上的玩意比较好。” “那么这样的话,你们的力量岂不是会很分散?” “哈哈,布鲁图斯先生,你为什么会想着要集中力量呢。”经理大笑了起来,他摇摇头,“如果一件事必须是依靠集中力量去办成的,那说明它确实很重要。但是我们所做的这些事,不是集中那么一两个人便能办到的,只有很多人真心愿意去做这样的事,它才会有成功的基础不是吗?” 经理看着布鲁图斯,紧接着补充道:“再说了,如果将力量集中在一个少数群体身上,又有谁能保证这个群体不会被腐化呢?” “我们都是些可笑的理想主义者罢了,在漫长的黑夜中,或许就像夏天的萤火虫,以短暂的寿命发着微弱的光,只能在一小块地方照亮一瞬。” 经理的右手伸进衣兜里,摸出跟烟斗,略带些歉意地问道:“布鲁图斯先生,介意我抽会儿吗?” “不介意。”布鲁图斯看着经理擦亮了一根火柴,点燃了烟斗里的烟叶,“不过说不定我们也能像这跟火柴溅出的火星,落在一片草原上,燃起一片燎原。” “那样的景象实在太过于理想了。”经理笑了起来,然后被呛得一阵咳嗽,“布鲁图斯先生,既然我们是同路人,那么我们白马商会会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王国法律和规则允许下的。” “对于其他同路人而言也是如此,当然,所有人都有权选择帮助或是不帮助。毕竟这不是我们的义务,而是权利。” 他应布鲁图斯的请求,解释了一些理想主义者组成的松散联盟的运行规则。 最后经理总结道:“并非所有拥有徽章的人都是完全可信的,但大家还是会尽可能地给予彼此力所能及的帮助。” “难道不担心被野心家们篡夺成果吗?” “时间会证明这一切的,布鲁图斯先生。”经理吸完了最后一口,然后抖了抖手上的烟斗,“只要我们客观上让人们过得更好,那么就让那些人篡夺去吧。” “终有一天,人们会再一次燃起理想的火炬,将一切正本清源的。”他这么肯定道。 第五十一章 温德尔的新工作 “布鲁图斯先生,这样是不是实在太慢了些,我觉得没必要将工作拆分成这样。”温德尔看着面前忙碌的科尔等人,委婉地提议道。 站在一旁的布鲁图斯摆摆手,直白地解释道:“慢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没事,你只要按照你的节奏干自己的活就行了,我只是给他们找点能糊口的活让他们别闲下来罢了。” 他将一个人能干的活拆成三份,工作效率能高就有鬼了。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做法,低效的工作程序显然能让更多人参与劳动。 至于产出、利润之类的问题,布鲁图斯只能说暂时饿不死就好...... “我想问如果全速工作,每天八小时左右,你能完成多少?” “顶多两个,布鲁图斯先生。”温德尔不理解为什么布鲁图斯坚持只能工作八小时,他觉得自己晚上还能借着微弱的火光再干一会,但面对一个帮自己找到赚钱活计的人,他还是明白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的。 “他们呢?” “我觉得他们能做出一个雕像的轮廓就已经很不错了。”温德尔想了想后,又补充道,“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至多一个。” 布鲁图斯算了算,点点头:“那也够了,饿不死就行。” 他觉得自己现在很有黑心商人的样子,要换在以后就是要被挂路灯的对象。但在现在,只有先让人饿不死才能谈其他的事。 “你对建筑有什么想法吗?或者说有没有认识的人,会设计建筑的那种?”布鲁图斯觉得还是得给这些向导们找些其他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雕刻天赋的,总是低效地完成工作计划反而会让所有人都陷入困境。 “您可能太高看我们了。”温德尔苦笑了一声,越发觉得布鲁图斯有些跳跃且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心思是他跟不上的,“我们这些苦哈哈哪懂得这些。” “真有人懂也说不定。”布鲁图斯捏了捏眉心,“但这事确实也是在难为你,要真有这样的人,哪会混在一群移民中。” “布鲁图斯先生是想做什么呢?” “买地建房子。”布鲁图斯随口说了一句,“顺便写几份剧本,你不觉得塔特托镇的生活很无聊吗?” 他说完后突然又捂着脸,想明白了什么:“啊,和你们说这个确实是有些难以理解,毕竟你们还得忙着生存。” “不过我仔细想想后,发现这个地方的警卫营是不管市容市貌的,所以不用买地似乎也可以?” 他开始自言自语,而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温德尔则默默地离开这里,开始忙着雕刻木雕——这回不是人像了,而是塔特托镇附近的思特奇兽。 布鲁图斯之前随手用标枪扎死了几只,然后温德尔在它们被做成烧烤前将模样记了下来。 思特奇兽的味道还不错,像没带皮的鸡肉,但吃之前将兽皮剥下来有些废功夫。 “其实可以考虑把耳朵改成长耳,或许看上去会更可爱一点。”自言自语完的布鲁图斯看着忙碌的温德尔,见他正在处理头部的细节,开口建议道。 “什么?”温德尔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看着布鲁图斯,布鲁图斯先生,您指的是怎样的耳朵。” “嗯......让我想想。”布鲁图斯在地面随便找了根树枝,然后在地上画了只自己印象中的兔子,“大概就是这样,不过我也不知道这的女孩们会不会喜欢这个。” 他转头看向跟着一堆大哥哥大姐姐们打杂的卡塔利娜,然后让她将女孩们都叫了过来,让她们都来评价一下。 在得到一致好评后,温德尔之后的工作就变成了雕刻兔子——或者说缩小版的思特奇兽。 布鲁图斯掏出笔记和羽毛笔,坐在草棚的阴影下,一边和温德尔和艾莉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塔兰托的风俗,一边记录着以便打发下午无聊的时光。 “布鲁图斯先生,我很好奇您为什么要帮我们这些人做这些,您似乎也没从这门生意赚到什么。”温德尔细心地雕刻着兔子的皮毛,但手上的工作丝毫不耽误他和布鲁图斯聊天。 “就当作是心血来潮吧,其实我现在干的事也是随便想想,又恰逢其会地能做下来的。”布鲁图斯给之前所写的内容按自己的理解做着注释,“想一出是一出的,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说不定你们现在还得饿着肚子。” 他望向还在阳光下、树林中忙碌的科尔等人:“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担心他们走上黑暗的道路,既然还有挽救他们的机会,那总该去做些什么改变一下现状。” “那您可真是个好人。”温德尔夸奖了一句。 好人卡加一......布鲁图斯无奈地笑了笑:“不,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我一天都得忙着生存,那我一定会冷漠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不幸,然后只负责管好自己。” “这是人之常情。”温德尔接过妻子递过来的亚麻布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继续干着手上的活,“但我们也见过不少发家之后便和之前的熟人断绝关系的人。” “当然,也不是这么多人都如此,但多多少少都会只顾自己。”温德尔停了几秒,“或许我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高尚从来都不是常态,自私才是。”布鲁图斯收回望着科尔等人的目光,重新看向他手上的笔记,“不然人们怎么会将美德称之为美德呢?” 温德尔闻言笑了几声:“您说的对,我想我也是这样自私的人,只想让一家人过得好一些。” “那也很不错了。”布鲁图斯由衷地赞赏道,“我见过不少发达之后抛妻弃子的,也见过红杏出墙让彼此反目成仇的。” 至于那些物理上相爱相杀的,那就不说了好吧......他将这些例子咽了下去,毕竟不利于家庭稳定。 “在格里斯吗?” “额,算是吧。”布鲁图斯笑了一下,不做更多的解释。 “这样的人还真是可怕。”温德尔和艾莉莎都如此评价道。 布鲁图斯耸耸肩:“没办法,日久才能见人心。只靠一面之缘便简单地评价一个人的品行并且长期不做适宜的修改,那么被刻板印象影响是在所难免的。” “对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让卡塔利娜跟着我学习几天。” 他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和那些孩子们一起,而且会难免地影响到日常的工作。” “可以吗?那这是我们的荣幸。” 第五十二章 幕前准备 “科尔,你觉得布鲁图斯是个怎样的人?”艾克托尔一边锯着面前的一截树干,一边和对面的科尔聊着天。 “布鲁图斯?”科尔扭头望了眼周围,“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给我们找了份工作,让我们不至于饿死。” “那你觉得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呢?”艾克托尔稍稍压低了音量,“他做这些总是需要理由的吧,就像之前让我们散布流言的那些家伙。” “总不可能是让我们去干些像上次那样的事吧。”科尔轻轻地摇着头,“不然没必要废心思还给我们找一份正经的工作。” 艾克托尔略显阴森地反驳道:“我觉得你不能总将这些成年人想的太好。” “说的像你不是个成年人一样。”科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艾克托尔,我相信布鲁图斯是为我们考虑的。” “那我们等着瞧吧,科尔,到那时你会后悔的。” “我可得警告你别打什么歪心思,大家还等着靠这份工作活下去呢。”科尔一脸严肃地警告着艾克托尔。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只是时刻保持警惕罢了。” 科尔摇摇头,不想再就这件事聊下去:“老老实实工作吧,这比什么事都重要。” 完全不知道这场聊天的布鲁图斯又花了半小时将自己几天的笔记全部做好相应的注释,然后起身走出草棚下,望向还在忙着手头上的工作的向导们。 “嘿!伙计们,可以稍微停一停手上的工作。”他向科尔等人喊道,“都来草棚下,我得和你们说些事情。” 等到科尔一行人都站在草棚下后,布鲁图斯看着略显拥挤的人群,他们都比他矮上至少半个头,大多显得有些瘦骨嶙峋的,显然是营养不良。 “你们有多少人对这份工作真正感兴趣的,可以举起手让我看看。”布鲁图斯问道,“不是出于对钱财的考虑,而是觉得自己确实想做这份工作。” 不出他所料的,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那么如果我说我这还有份也很不错的工作,而且赚的可能要更多呢?”他挥了挥手里握着的笔记,“有多少人想来试试?” “布鲁图斯先生,这份工作需要我们做什么?”一个女孩小声地问道,如果布鲁图斯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叫做菲伊。 布鲁图斯回答道:“听起来可能很简单,演戏。但要做的准备工作比这个还多,而且没准对你们来说还显得有些困难。” 他看着略显茫然的青年们,继续解释道:“我想最难的事,应该就是背台词。毕竟说起表演,我之前也看过你们演过一次。” “老实说,印象深刻。所以我觉得你们可能是有那么点天赋的,不过——”布鲁图斯顿了顿,”这个工作不一定赚钱,而且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子爵领的干涉。” 艾克托尔觉得布鲁图斯的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他用手肘轻轻地推了推身旁的科尔。 科尔瞥了眼艾克托尔,用眼神示意他老老实实地继续听下去。 “当然了,这是份正经工作,之后我会去问问市政厅的人,听一听他们的看法。不过这和我们之后要做的事没什么冲突。” 布鲁图斯从自己的背囊中翻出本字典,这是他在镇上找了很久才从一家很不起眼的典当店里买下来的,不仅看上去十分破旧,价格还不便宜,足足花了他3银拉特。 “这本书我无偿借给你们使用,你们自己抽空学一学识字。”他实在是提不起教课的兴趣,索性直接摆烂让科尔等人自学了,“之后,嗯......到入冬截止吧,我会出些试题测验你们的学习成果,符合标准了我们就来做这件事。” 在朱诺去酒馆里打工后,科尔便代替了朱诺成为了向导们的临时领袖,他从布鲁图斯手上接过了这本天书,然后翻开看了看,对他来说确实如天书一般,看着十分头大。” “每个人都能看吗,布鲁图斯先生?”他向布鲁图斯询问道。 “当然,就看你们自己愿不愿意了。对了,记得带上这个小家伙。”布鲁图斯指了指卡塔利娜。 他又随口吩咐了几句,便示意科尔等人可以继续去忙工作了。 “还是懒惰了。”他捂着自己的后脖子,暗自琢磨着,“本来是准备自己教学的,结果看到这么多人头又觉得还是算了。” “虽然我剧本可能写得很烂,但在没什么娱乐活动的镇子里好歹也能算得上一件趣事吧,总是能宰到一些肥羊的。” 布鲁图斯有些后悔之前没将诗人拉住,或是让他留个联系的方式,戏剧和诗歌总是有些共通之处的,让吟游诗人来写可比让他来写好多了。 “而且也能省事啊。”布鲁图斯叹了口气,小声地嘟囔道,“不过说不定还没到冬天,塔特托镇的局势就已经危险到人人紧闭门户了。” 从他身后经过的艾莉莎被布鲁图斯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吓了一跳,惊讶地询问他:“布鲁图斯先生,您在说什么?塔特托镇要发生危险了吗?” “我是指塔特托镇的冬天。”布鲁图斯回过头去,向艾莉莎挤出一个微笑,“有机会的话,可以考虑多准备些吃的和取火用的木柴,我听说入冬之后塔特托镇会变得有些寒冷,。” “我们会考虑考虑的,谢谢布鲁图斯先生的提醒。”艾莉莎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稍稍记了一下便抛之脑后了。 布鲁图斯对她的心理活动自然是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做更多的提醒,毕竟他自己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么我就告辞了。”布鲁图斯觉得自己好像在这的事情都做完了,便和艾莉莎和温德尔道别道。 “布鲁图斯先生,明天见。”温德尔正专心致志地完成最后的细节,因此他并没有抬头。 “或许得之后一段时间再见了。”布鲁图斯想了想自己的日程安排,“所以那些孩子们还得麻烦你们费心。” “放心,布鲁图斯先生,我们不会让他们去做那些危险的事的。”艾莉莎和温德尔向他保证道。 如果那些向导真想做某些事,你们俩也拦不住好吧。不过有人看着总比没人看着要好......布鲁图斯微微摇头,提起背囊离开了草棚。 第五十三章 浓雾之中 布鲁图斯走进市政厅后,发现这里的人都在低声聊着什么,他凑过去偷听了几句。 “最近塔特托的治安好像越来越差了。” “是啊,而且想迁出塔特托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也不知道警卫营一天到晚都在干嘛,唉,日子不好过啊,我都担心有一天镇上会出什么大事。” 布鲁图斯又听了几句后,没了什么兴趣,这些人聊了半天跟没聊一样,全是对现状的评价,一点有用的情报都说不出来。 他绕过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的人堆,走到了市政厅的咨询处,这里的肥胖工作人员正躺在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 “看来市政厅里也有很闲的岗位嘛。”布鲁图斯暗自吐槽了一句,然后右手食指在咨询台上敲了几下。 “你好,我有些事情想要咨询一下。” 胖子闻声稍稍睁开眼,瞥了眼布鲁图斯,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治安问题去找警卫营,如果是生活中遇到的事情,去找大厅里的其他人。” “但咨询问题难道不是来咨询台吗?”布鲁图斯见状,明知故问地问道。 “那么这里不是咨询台。”胖子稍稍直起腰,伸手将桌上的立牌换了个方向,“你们这些认识几个字的人就是这么麻烦。” 早有心理准备的布鲁图斯对此也是无话可说,他只好来到身份登记的地方碰碰运气——毕竟这里好歹有个算是有一面之缘的人。 “布鲁图斯先生?你好,你今天是来?”坐在这的还是上次那个红发男子,他对布鲁图斯这个格里斯人还是稍微有些印象的。 “我想咨询些,嗯,政务上的问题,就是关于——” 他话还没说完,红发男子便出言打断了他:“额,布鲁图斯先生,我想你可以去咨询处问这些事,毕竟我不是负责这事的。” “可咨询处不接待我的咨询。”布鲁图斯有些乐了,他开口解释道,“坐在那的人甚至跟我说那不是咨询处。” “今天好像是威特值班?”红发男子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了,“那么我想布鲁图斯先生还是明天再来问吧,今天你肯定是不能在这咨询问题了。” 好吧,每个地方总有那么几个能骑脸摸鱼还不受人制约的人......布鲁图斯对此也是司空见惯了,他向红发男子道谢后离开了市政厅。 抬头看了眼渐晚的天色,布鲁图斯又得纠结之后改该去哪了。 “或许应该直接回图林根路,最近半个月都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也是时候躺在家里休息几天了。”最终他决定开摆,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休息重要。 走在塔特托镇的石路上,看着忙着收拢草席上的商品的移民们,布鲁图斯忽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了,地面上不知何时泛起了一层薄雾,并且这层薄雾还在不断升高。 “现在都快傍晚了,水汽也不重,怎么还会起雾的?” 他看了看附近,决定先止步,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待一会。看了一圈后,他决定钻到一家武器店中。 “抱歉先生,我要打样了。”店主看见快步走进店内的布鲁图斯,走上来示意道。 “啊,抱歉,外面不知道为什么起了层薄雾,我想进来先等一会。可以吗?”布鲁图斯指了指店外。 “这时候起雾?”店主诧异地向外看了一眼,发现情况确实如布鲁图斯所说,“好吧,但是雾散之后先生你就得离开了。” “多谢。” 布鲁图斯靠在门边,看着店主细心地保养着店里面摆放的武器。 “冒昧地问一下,您在这生活了多少年?”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尝试着聊聊天。 “你不是塔特托镇的人?”店主抬眼看了下布鲁图斯,“嗯,看上去确实不像。” 他继续看着被自己擦拭的长剑:“我从小就住在这里,大概——嗯,大概有五十多年了。这家店还是从我父亲那继承下来的。” 布鲁图斯朝店外扫了一眼,雾气不仅没有散去的趋势,反而更浓了。 “平时生意好吗?” “勉强度日,毕竟服兵役的人都需要自备武器,但不是每个地方都有能打造武器盔甲的铁匠。”店主将上好油的长剑挂回武器架,然后取下另外一把开始保养,“如果你能买上几件,那么最近就不是勉强度日了。”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布鲁图斯这么想道,他看了看店里的武器,做工要比白马商会的差上不少,但价格自然也便宜许多——当然只是相对的便宜,实际上要花的银拉特仍然不少。 “如果有急用的话,或许会考虑——” “啊!”屋外传来一声惨叫,随后又像是传来了建筑倒塌的声音。 “一下的。”布鲁图斯伴随着惨叫声说完了这句话,他皱着眉头望向屋外,但在浓雾之中自然是一无所获。 “也许现在就是个好时机。”店主握住手上的长剑,站了起来,“不过我想也可以先借给你用一会。” “感激不尽。”布鲁图斯走到武器架边,取下一把自己觉得尺寸合适的短剑,然后紧靠在门边,顺带将门栓挂上。 街道上又接连传来几声惨叫,然后是房门紧闭的声音,在情况尚不明朗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呆在房屋里自保。 “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啊。”布鲁图斯握住短剑的手掌出了些汗,“果然人还是对未知要更加恐惧一些。” “这回又是谁想做什么事呢?”眉头紧锁的他觉得塔特托镇的局面要开始向糟糕的方向前进了,“之后又会出现什么呢?” “砰!”一记重击砸在武器店的房门上,布鲁图斯回头看了眼店主,店主手上的长剑换成了一把短弩,直指着门口。 “砰!”又是一记重击。 布鲁图斯不由自主地开始深呼吸,他稍微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然后将目光从房门上挪开,放在了自己对面不远处的窗户上。 “砰!”“砰!”“砰!”接连不断的重击将房门砸得甚至有些嘎吱作响。 但最终被砸开的不是木门,而是没被店主注意的木窗,一道身影从窗外飞了进来,猝不及防的店主还未调整完毕便击发了手中的短弩,弩箭径直没入木制地板中。 布鲁图斯撞了上去,将飞进来的身影撞倒在地,剑柄狠狠地砸在闯进来的人的头上,然后左手又重重地砸了一拳上去。 出乎意料的硬......他稳下心神定睛一看,自己身下的哪是什么人,分明就是个套了层衣服的骷髅。 于是布鲁图斯用反手握住的剑重重一划,将骷髅的头颅给整个砍了下来。 第五十四章 雾散 “女神在上,这是什么玩意?”店主还显得有些惊魂未定,他扫了眼布鲁图斯骑在身下的骷髅一眼,又被吓了一跳。 “如你所见,一具会动的骷髅。”布鲁图斯左手在无头骷髅身上的衣服兜里摸索了一会,发现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穷鬼,铜币都不带掉的那种。 啊,不对,这不是游戏世界来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做了件蠢事,不过试一试也没什么。 店主一边用颤抖的双手上着弩弦,一边用颤抖的声音像布鲁图斯问道:“为什么镇上会出现这玩意?” “问的好,可惜问错人了。”布鲁图斯用剑锋将骷髅身上的衣服挑开,面前的就是具骷髅架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自行活动的。 他站起身,面朝破开的窗户向后退了几步:“话说你这有棍棒之类的武器吗?” “当然,就在那。”店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但布鲁图斯的注意力还放在窗口,哪能看到店主的眼神。 “弩箭最好对着窗口。”嘱咐完店主的布鲁图斯扭头看了眼武器架,看到了一个类似棒球棒的铜棒。 他换成左手持剑,然后右手举重若轻地拿起铜棒,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对骷髅的最佳武器,直接一棒子将它骨架都给打散架。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店主决定现在还是跟着个头脑清楚的人比较好,虽说他一个五十多岁人的见过的场面很多,但这样的场面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布鲁图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在这等着,直到雾散。” 随着木窗被撞破,武器店外的雾气也随之涌入屋内,布鲁图斯认为情况似乎不妙了起来。 “向我靠拢,放弃短弩,拿上棍棒之类的,以及保持安静。”他向店主命令道。 这场浓雾确实很奇怪,不一会儿后,布鲁图斯甚至连对面不远的破口都看不清了,如果店主没和他挨在一块,他甚至怀疑两人都见不到面。 呼吸声在这样的环境中清晰可闻,同样的,屋外不时传出的惨叫声也是如此的透彻人心。 布鲁图斯清楚地感到店主的呼吸逐渐沉重了起来,听上去显得他很紧张,不过布鲁图斯也懒得出声安慰,面对未知的情况,只有保持安静观察情况才能尽可能地获取先手优势。 “砰!”木门终于无法承受住又一次重击,就算挂着门栓也无济于事,整扇门都被这一次的重击拍掉了起来。 “嘣”的一声巨响,木门砸在木地板上,布鲁图斯右手一棒子重重地敲在闯进武器店里的身影上,将面前这具轻的有些离谱的骨头架子完全给砸散了,骨头掉得满地都是。 “真是奇怪,这玩意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布鲁图斯掂量了下自己右手握着的铜棒,刚才的手感就像是打飞了迎面飞来的棒球一样,也不知道这具轻的离谱的骷髅怎么做到把门砸开的。 不过奇幻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对于这种不讲物理规则的玩意布鲁图斯也只好见一个弄一个了。 店主一脸惊诧地看着轻车熟路的布鲁图斯,一时间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待在哪才算得上安全,毕竟这家伙看着就挺不好惹的...... “如果我的攻击遗漏了,记得补刀。”他转而向店主吩咐道,“啊,对了,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布鲁图斯也不确认刚才那具骷髅的情况,毕竟光听声音就知道骨头架子完全散掉了。 “弗兰克。” “布鲁图斯,很高兴认识你。虽然现在的情况也高兴不起来就是了。” 互相自我介绍完后,场面又回到了之前沉默的气氛中。但和之前不同的是,现在不仅没了窗户,也没了木门,他们只能用脸接下之后的袭击了。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未再次发生,周围的惨叫声逐渐平息下来,一切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死寂中。 布鲁图斯和弗兰克对视了一眼,弗兰克用眼神询问现在应该怎么做。 布鲁图斯想了想,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等到雾散比较好,毕竟谁也不知道在浓雾中是否还潜藏着危险。因此,他示意弗兰克稍安勿躁。 过了快半小时后,已经等得有些腿麻的两人终于等到了浓雾散去。 布鲁图斯长出一口气,将武器夹在身前,试探性地向外瞥了一眼,街道上到处是散架的骷髅和死状惨烈的尸体,尸体旁通常还散落着一地的物品——多半是在街上摆摊的移民们还未卖出的商品。 “我想应该是安全了。”布鲁图斯回头向弗兰克这么评价道,“但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他示意弗兰克跟着他走出武器店,然后布鲁图斯找了个离得最近的尸体检查了一下。 布鲁图斯看着被啃咬得不成样子的尸体心里毫无波动,他只是好奇骷髅的牙齿是怎么将一个人咬成这样的。 跟在他身后的弗兰克则不可避免地吐了一地,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有冲击力的画面,整个人吐得甚至腰都快弯的接近地上的石路了。 “奇怪了,虽然是被啃咬至死的,为什么没见到任何血迹呢?”布鲁图斯总觉得事情不对,他又仔细地检查了下周围散落的骷髅头颅,发现它们的牙齿上也没有血液。 蹲在一具骷髅旁的他暗自推测道:“难道这只不过是障眼法?甚至有可能上次的鲁普男爵也是一个障眼法,那起事件隐藏了什么呢?” 布鲁图斯渐渐有了个猜想,他回想起了鲁普男爵女儿奇怪的隐身能力,但有联想的空间并不代表这些事之间就是有关联的。 他认为自己还是别太早决定看待一件事的立场比较好,否则难免会被刻板印象所误导。 “如果有个了解这些黑暗魔法的持正义立场的魔法师就好了,这样光从这些痕迹中就能发现是谁做的。”布鲁图斯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甚至连存在什么职业都还没摸清楚。 “要是这是个游戏世界就好了,或者来个金手指、系统之类的也行。”他苦笑了一下,可惜自己在这里就是个最普通的人,什么外挂都没有。 “不过,虽然有很多事尚不明确。”他直起身,望着路上的惨状,“有一件事却能肯定——塔特托镇要陷入黑暗之中了。” 第五十五章 镇上的夜晚 夕阳的余晖洒在塔特托镇的街道上。 “布鲁图斯,之后我们要怎么做?”弗兰克的手盖在眉毛处,遮挡着视线所及处的阳光。 “当然是各回各家了,不过我个人推荐你找找你的邻居们,几个人轮流值夜比较好。”布鲁图斯背靠着夕阳的方向,向弗兰克回答道。 “那么你呢?” 布鲁图斯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我得回图林根路。” 弗兰克对布鲁图斯的有钱程度惊讶了一下,这下他明白为什么布鲁图斯不准备和他们这些人待一块了。 “那么,布鲁图斯先生,万事小心。”弗兰克向布鲁图斯道别道,“那两件武器就当送给您了。” 布鲁图斯笑了笑,从腰上拽下钱袋丢了过去:“虽然肯定不太够,但还是得出点钱的。” 他的钱袋里只剩下一枚银拉特和十几枚铜拉特,换平时肯定是什么武器都买不起的。 “万事小心,弗兰克,今晚可能会很凶险。”他摆摆手,转身离开了这条街道。 回图林根路的路上。 一路上到处都是被啃咬得体无完肤的尸体和散成一团的骨架,这些骨架们有的穿了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有的则就是光秃秃的骨架。 布鲁图斯总觉得这起事件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 “说不定这件事过后,塔特托镇的丧葬习俗就会变成必须火葬了。”他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发散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要回图林根路,当然是因为那条路平常没什么人经过,两侧的庭院除了他以外就没人居住了,既然这场袭击主要由一堆骷髅造成,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待着说不定就能躺平看戏了...... “而且我还有一把祝福武器,说不定对黑暗生物有奇效呢?”他这么想道。 他的脚步很快,赶在夕阳完全落入地平线下前回到了图林根19号。 将正门的两道门栓全部拉下,然后又搬了张桌子抵住大门,这下估计能安全不少。 “总不能还会翻墙吧。”布鲁图斯看了眼四米高的院墙,觉得按骷髅那腿架应该是跳不了这么高的。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在作为庭院最高点的阁楼上搬张椅子看戏。 得益于镇上的房屋最高不过两层,在有两层半楼高的阁楼里视线还算开阔。 布鲁图斯望着远处连片的火光,感慨道:“还真是挑了个好地方啊,没想到先把平民居民区给烧了。” “要是聪明些,估计就只烧那些平民的,留下贵族的,然后挑起双方的矛盾。”布鲁图斯啃了口精麦面包——他现在才吃上晚饭。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麻烦的事:“不过如果火势得不到控制的话,嗯,我想确实很难控制,镇上的水源主要靠的是水井吧,这样的话——” 貌似图林根路的房子都是红砖建筑来着......布鲁图斯也不知道红砖易不易燃,不过反正自己这里还有个蓄满水的蓄水池。 “老老实实看戏就完事了。” 至于帮忙?想多了,这种遍布全城的危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而且作为第二低等级的自由民,为了解决大面积的火灾费心,是不是要求太过苛刻了些? “自私才是本能啊。”布鲁图斯摇了摇头,拿起面包走下了阁楼。 而在火场边缘。 威廉大队长看着面前愈演愈烈的火势,拽过从一旁匆匆经过的警卫营卫兵:“你骑上我的马,去找布兰查德男爵,让他立刻、马上将他所有的水系魔法卷轴无偿提供给警卫营。” “是,队长。”卫兵得到命令后骑上威廉的马匆匆离开。 “该死!”威廉狠狠地揉了下自己本就已经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然后提起刚才那个卫兵留下的水桶,冲入火场中。 “加把劲,伙计们!”他望着早已大汗淋漓的卫兵们,大喊道,“我们不能向那些狗娘养的巫师们投降。” “维尔莉特,你还不去帮忙吗。”本杰站在一处还未被火势波及到的房顶上,向在一旁坐着的维尔莉特问道。 一只白鸟正站在他的右肩上,眼睛里泛着远处火场的红光。 维尔莉特头也不抬地回道:“还不急,没到时候。” “你可真有耐心。” “你不也是吗?”维尔莉特反问道,“换做以前的你,早就大吼着冲下去,将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给解决了。” 本杰发出了略显阴森的笑声:“哈哈,那你之前想必是看错人了,就算是以前的我,面对无情的水火也是会避而远之的。” “或许是吧。”维尔莉特不可置否地评价道,“不过你那些亲爱的白鸟们还没带给你现在最为迫切需要的情报吗?” “我们的敌人可能躲藏得太好了点。”本杰轻柔地抚摸着肩上白鸟的小脑袋,“又或许这一次就是起意料之外的事故。” 维尔莉特瞥了眼本杰,摇了摇头:“那只能说他伪装得实在太过精妙了些。不过他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而那时结束这一切的机会便会来临。” “你可能太过乐观了些,维尔莉特。”本杰将白鸟放飞了出去,眼睛望着身形不断缩小的白鸟,“哪里有光明,哪里就有黑暗。你不会觉得能用武力手段消灭一切黑暗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或者说你有什么高见吗?” “我?”本杰哑然失笑道,“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维尔莉特。我只不过是个追鸟人罢了,追着那些灾厄的象征,直至我的死亡。” 火势渐渐更大了些,就算警卫营使出了两辈子的力气,在到处起火的环境下依旧显得有些无力。 他们还得感谢塔特托镇上的房屋修得不密集,不然这场大火会更猛烈...... “啊,小家伙们带来消息了。”本杰伸出手让与刚才出发的那只略有丝不同的白鸟站在他的手臂上,然后将左手轻轻地搭在它的小脑袋上。 “那么是时候出发了。”维尔莉特站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斗篷。 “是啊。”本杰让白鸟站在自己的肩膀上,“对了,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 他看着维尔莉特被面纱蒙着的侧脸,逐词逐词地问道:“这一切值得吗?” 维尔莉特盯着本杰的双眼,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冷漠:“为了避免更大的牺牲,这一切当然是值得的。” 第五十六章 废墟 塔特托镇上各处的火灾烧了将近一整夜,直至警卫营的卫兵取来了布兰查德男爵珍藏的魔法卷轴后才得到有效的控制。 布鲁图斯看着街道两侧被烧垮的废墟,不由得感慨确实是水火无情。 平民们先是在大雾里遭到了骷髅的袭击,又被晚上的大火折腾了一宿,现在每个人的面孔上都充斥着疲惫的神情。 他们甚至已经没力气哭泣了,只能坐在早已变成废墟的家门口默哀着。 “为了自己的野心,也不惜伤害这么多人吗?”布鲁图斯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和这些野心家一比较后都能称为大善人了。 不过他本来也能算得上好人来着......又没违法乱纪,在条件允许的时候也会帮助别人,显然已经达到了好人的最低标准了。 他不理解到底得因为这样做能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才能让如此多的人流离失所,甚至是失去生命。 “想必这场大火还顺带波及了镇外的农田,也不知道温德尔等人有没有受到波及。”他叹了口气,准备去镇中心看看,按常理来说镇上的公共职能机构都有着比较完备的防御措施,应该没被这场大火殃及。 事实也正是如此。 他轻轻第推开完好无损的雄狮酒馆大门,然后看到了径直撞上来的朱诺。 “你这是在做什么?”布鲁图斯伸出双手按住了朱诺的肩膀,让她停在自己身前一臂的距离。 “布鲁图斯。”朱诺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威尔死在了昨晚的大火中。” 布鲁图斯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一下:“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占卜到的。”罗伯特从吧台旁的门后走了出来,向布鲁图斯解释道,“威尔的命星在昨晚也陨落了。” 布鲁图斯暂时按下对占星术士这种职业的疑惑,看着罗伯特问道:“那么我也能认为你可以占卜到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事实上,那个家伙隐藏得很好。”罗伯特取下自己的单片眼镜,拿出手帕擦了擦,“布鲁图斯,我们的前路十分的不明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介意直接跑路。” 是的,他在镇上算是无根之木,自然也不需要操心财产问题,只要带上自己的行李就能溜回拉克修斯村。 罗伯特戴上眼镜,他清楚布鲁图斯是在装傻:“你觉得你真的离得开这里吗?” “哈,上一次也是有人这么跟我说过来着,不过实际上那次有没有我她都能解决那起事件。”布鲁图斯笑着回答道,顺便松开了搭在朱诺肩膀上的双手。 “嘿!你就站在原地别动。”见这小姑娘又有扑上来的前兆,布鲁图斯往后退了一大步。 真是搞不懂这女孩的想法,一会像是两人很熟,一会又像是见到了仇人——似乎自己不严格地说还真是。 “不论维尔莉特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现在我们谈的是另一件事,布鲁图斯。”罗伯特的语气逐渐严肃了起来,他现在可不是在说笑。 “那么理由呢?”布鲁图斯可不吃这一套,他不喜欢总是被动地身涉危险之中,“你可别说什么:‘啊,这个男青年是百年一遇的救世主,没了他来拯救人类,大家都会死。’” 说着说着他都被自己这中二的话逗笑了起来。 “罗伯特,没有人喜欢成天刀口舔血过日子,我是个冒险家,但不代表冒险是我生活的全部。” “你也别用什么这件事是代表正义之类的话来糊弄我。所谓的正邪不过是人一念之间的价值判断罢了。” 布鲁图斯耸耸肩:“大义不过名分,我可太清楚那一套了。” “但如果我说,这件事可能缺了你真不行呢?”罗伯特冷静地说道,“我相信你有改变未来的能力。” “那么我又该怎么做呢,占星术士?”布鲁图斯厌烦了这一套画大饼的说辞,“我想听听那些具体的做法,而不是一句简单的‘你有改变未来的能力’。” “你难道还看不透所谓的命运吗?”他这么质问着罗伯特,“如果真有这玩意的存在,又谈什么改变命运?说不定你所改变的命运本就应该是这样的轨迹。” “我坚信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罗伯特。”布鲁图斯稍稍平复了下自己的嗓音,他差点就破调了,“如果塔特托镇人和那些移民不想着自救,那么无论是谁都拯救不了他们。” 罗伯特惊讶了一下,然后鼓掌道:“或许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他大笑了起来,一时间让布鲁图斯和朱诺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疯了,刚才还在谈正事呢。 罗伯特冷静了下来,收敛了他那有些刺耳的笑声:“是的,是的。我终于明白维尔莉特错在哪了,她居然指望只靠自己或是几个人的力量去消灭黑暗。” “停,事实上也正该如此。”布鲁图斯出声打断了罗伯特的自嗨,“你这家伙不会还打算让那些饭都快吃不起的人来帮你解决这种棘手的问题吧。” “现在要做的从来都不只是单纯的消灭谁,而是管管你们面前的烂摊子。”布鲁图斯一脚踹开身后的大门,指了指屋外,“看看外面吧,为了你们所谓的大棋到底让多少人遭受了无妄之灾。” “我今天就是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这么说,你和维尔莉特,还有那帮酒囊饭袋都是帮垃圾。” “不想着消灭犯罪的温床,甚至连罪犯都不能及时抓到,活该人心倒向黑暗。”布鲁图斯觉得换成自己对于这些问题没准也是手足无措。 但批评冰箱不制冷的时候,不代表你会想做冰箱不是吗...... 布鲁图斯索性沿着这有些危险的话题继续说下去:“但今天机会来了,从一片废墟中重建一座伟大的城市,可要比在破烂的基础上修修补补简单多了。” “重新规划塔特托镇,市政厅拨款让所有失去住所的人、没有工作的人参与重建工作,顺带让他们先暂时集中居住并由警卫营负责安保工作。” “然后将所有的尸体和骷髅火葬,我倒想看看,那些亡灵法师连尸体都找不到了还怎么召唤骷髅。” “既然这个格里斯人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么可以通知帕皮里亚政务官下令着手开始这些工作了。”罗伯特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一个水晶球朝里面说道。 布鲁图斯沉默地看着他,合着想听取建议都得玩操作了是吧?真不知道这些早就烂大街的常识哪来的吸引力...... 第五十七章 政务官 “放心,我们洛玛人不玩因言获罪那一套,比你们格里斯人还是要好一点的。”将水晶球收好的罗伯特向布鲁图斯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和善的笑容。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布鲁图斯无语地看着罗伯特。 “所以我说的那些话都被听到了?” 罗伯特点头又摇头:“也不完全是,你骂人的那些话就没被其他人听到,不然你在维尔莉特手里活不到明天。” “所以说你的身份到底有哪些?还有就是威尔——” “这个嘛,我过去也是个花鸟占卜师,不过现在已经金盆洗手了,只是个看星星的,顺便也给给政务官提些建议。” “至于威尔。”罗伯特的神色稍微黯淡下来,“就如之前所说的那样。” “你们现在的打算是什么?”布鲁图斯有些好奇镇上的贵族和这些稀奇古怪的魔法师们到底有没有做相应的准备。 “你的身份并不足以让我告诉你更多的信息。但出于某种考虑,我能告诉你的事情至少有一件是明确可以说的——”罗伯特右手一招,将布鲁图斯踹开的大门关上,“你本来早已经死去了,布鲁图斯。” 布鲁图斯对这种事早有心理准备,不动声色地问道:“我们不妨将话说得更明白些,罗伯特。” “也就是说,命运的轨迹确实是可以改变甚至扭转的,虽然这么多年来我还只见过你这一例。” “多年是几年?”布鲁图斯看了眼罗伯特,觉得面前这家伙顶天四十多岁。 “二十年。” “那我只能说个例显然不具有参考性。” 罗伯特走了过来,一边说道:“我对你的经历没什么兴趣,毕竟就算问了也只能得到一个捏造的回答。布鲁图斯,我们需要你。” “话说我们在她面前谈这些事真的没问题吗?”布鲁图斯看着朱诺,似乎这才意识到这里可不止两个人。 “没关系的,她是我新收的学生。” “维尔莉特也是?”布鲁图斯想起了之前维尔莉特和他说过的话。 “是的。”罗伯特点头道,“我们选择你是有原因的,我个人认为你有足够的潜力去改变现状和未来。” “如果你想要获得公民身份,甚至是成为贵族的话,这次事件或许是个不错的契机。” 布鲁图斯觉得现在总算是抛出鱼饵了,他没吱声,而是耐心地等着罗伯特继续说下去。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自由民只需要完成冒险公会设立的任务指标就能获得公民身份,但近百年来这样做的人寥寥无几。因为就算真的做到了,即使拥有再多的财产依旧只能被评为第五级。” “对于外国人来说,更常见的做法是得到一个有着足够力量的人的推荐,经过行省监察官的考核后成为公民,这样可以越过第五级。” 布鲁图斯明白了:“所以帕皮里亚政务官恰巧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恰巧背景比较强大。”罗伯特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布鲁图斯只是考虑了几秒,便欣然同意加入收拾现在这个烂摊子的事了——没办法,他总不能当一辈子没多少权利的自由民,而且如果真想做点什么,成为公民,并尽可能成为贵族显然更有优势。 虽然也可以试试走其他路子,但在游戏规则还有得玩的时候,没几个人会优先选择直接掀桌子......而且掀桌子之后又准备怎么做呢? 他还从未想得这么长远,当前情况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比较好。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们就出发前往市政厅吧。”罗伯特看向朱诺,“你也跟着一起,现在将你一个人留在这我可不放心。” ...... 市政厅外和往常不同,多了许多戒严的警卫营卫兵们,布鲁图斯甚至还见到了几个公民兵。 他还从未上过市政厅的二楼,他以往只是在大厅里兜兜转转,完成自己的目标后便直接离开。当然,之前的时候就算他想上来也没那个机会。 两人站在政务官办公室的门口,朱诺则在大厅里等着他们。 见罗伯特在整理自己的衣服,布鲁图斯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觉得似乎没什么好整理的,便没动手。 整理完衣服的罗伯特抬手敲了下门。 “请进。”一个听起来铿锵有力的男中年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 推开门,两人走进办公室中。 和布鲁图斯想象的不同,政务官的办公室里的装饰十分简朴,一张塔特托镇上常见的三米长桌,一摞一摞的文件摆满了桌面两侧,只留下正中的一小块办公用的空间。 左侧墙边放着几个大木柜,从打开了一扇柜门中可以看到里面也装满了文件。右侧则摆了几盆盆栽,不过布鲁图斯并不认识这些植物的名字。 帕皮里亚政务官坐在长桌后的一张硬木椅上,埋头批阅着手中的文件。 他头也未抬地说道:“两位请坐。抱歉,我暂时还没时间招待你们,还请稍等一会。” 长桌靠门一侧处早已摆好了两张椅子,看上去是为他们特地准备的。两人正襟危坐地坐在木椅上,等着政务官批阅完桌上的文件。 布鲁图斯扫了眼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文件,虽然快摞成两座小山了,但还没超过坐下后的人的脖子处。他对文件的内容自然有些好奇,但他清楚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掐灭了自己的好奇心。 他转而观察帕皮里亚政务官:看上去正当壮年,但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背十分挺直,身体算得上十分硬朗,双手似乎孔武有力,右手的手指上有好几处老茧。 过了十几分钟后,帕皮里亚政务官总算是处理完了所有文件,然后抬头看着两人。 布鲁图斯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审视感,他和政务官对视了一眼,那像鹰一般的锐利眼神让他差点想逃避视线,不过还是凭着一颗咸鱼的心硬着头皮继续对视着。 政务官看着布鲁图斯稍显凌乱的衣领,皱了下眉头,但出于礼貌还是忍住了开口让这家伙整理衣领的想法。 “安道斯·布鲁图斯?” 布鲁图斯觉得政务官的嗓音有种莫名的威严感,在小城镇上有能带来这样感觉的人理论上可不多见:“是的,帕皮里亚政务官。” “我知道你做过的事,印象还算深刻。闲话就不多说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你对贵族怎么看?” 第五十八章 谈话 某些时候,直接进入正题算不上什么好事,就比如说现在。因为这样通常表示着这件事很重要,影响很大。 布鲁图斯第一时间是在怀疑罗伯特这家伙是在诓骗自己,说好的只有提建议的那几句,结果像是全部都放给别人听了一样。 但再怎么抱怨也没有用了,当务之急是决定回答还是不回答。 不过在那之前,或许还是能打打太极的...... 但很可惜,布鲁图斯还没开口便被帕皮里亚政务官出言掐死了打太极的可能性。 “我个人建议你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随便谈谈你的看法就好了。” 每当提到“随便”一词时,通常就得好好斟酌用词了......布鲁图斯觉得这种事就是种折磨。 他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观察了一下罗伯特,发现罗伯特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动静,宛如一个木头人。 “不知道政务官大人是想听什么方面的?”布鲁图斯觉得还是有迂回的空间的,实在不行摆烂不说好了,要不然今天的话要是传出去,得罪一帮贵族就不好玩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贵族们是不是都很宽宏大量,不与自己这种自由民斤斤计较。 帕皮里亚政务官和布鲁图斯对视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想我还是别难为你这个格里斯人了,谈谈那些倒向黑暗面的贵族们就可以了。” “似乎你们格里斯的贵族很少做这种蠢事,我想听听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布鲁图斯觉得这个问题反而更难了,他这个冒牌货哪知道格里斯的贵族是什么样的,只好硬着头皮言左右而顾其他了。 “我对那些贵族并不是很了解,在格里斯我也只是个小城邦的公民罢了,运气好生在了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跟随着一位智者学习了一段时间。” 感谢那本手记时不时地就提到一些回忆片段,让布鲁图斯还能提过添油加醋地填补细节,使自己的经历听上去更真实些...... “哦?不知道你跟随哪位智者学习?”政务官对这事略微起了兴趣,暂时放过了之前的问题。 “我的老师算不上出名,他自称艾尼瓦尔。” 至于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布鲁图斯就不打包票了。毕竟用自称隐瞒真名也是很合理的。 帕皮里亚政务官回忆了一下,对布鲁图斯提及的名字毫无印象,他估计是某个不知名的三流学者。不过识字的人在洛玛王国内还是很少见的,对于这种人还是尽可能用在合适的地方比较好。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政务官这么说道。 布鲁图斯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事还是得说,不过还好刚才那么一打岔后倒是有了些思路:“政务官大人是指这次事件中同样有贵族掺和?” “虽然只是怀疑,但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政务官的语气始终很平静,仿佛就在谈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一样,“我依照职权能告诉你的是,这件事可能还有省府里的某些大贵族参与。” “那么这么做又出于什么理由呢?我想他们享受的权力已经够多了。” “你对永生持什么看法?” “活久了就很无聊,不过我想——嗯,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或许我会认真的考虑考虑。”布鲁图斯大概明白了,“这个听起来确实很有吸引力,虽然现在的人多半想不出用这么长的时间做什么。” “人生短暂。”帕皮里亚政务官站了起来,他堪堪过1米7的个子,但整个人的气质充满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几十年的荣华富贵相比掌握无尽的岁月,永远把持着权力来说算得上什么呢?” 布鲁图斯觉得现在的聊天方向就很不错,只要别让他自己来做出评价,引火烧身的可能性无疑会小很多。 “那么政务官也想这么做吗?” 他的这个问题有些微妙,充满了直接了当的试探意味。 帕皮里亚政务官笑了笑:“如果有人始终把握着一个国家权柄,这对于这个国家而言可算不上幸事,还是让管理这个国家的人流动起来吧。” “坦白地说,我对永生也很感兴趣,但如果要让我弄脏自己的手才能得到它,那我是永远不可能这样选择的。” “布鲁图斯先生,我很乐意给你提供一个机会。”他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神情,“这是个双赢的机会,你获得王国的公民权,得到成为贵族的门票之一;而我则将那些吸平民血的垃圾贵族们踢下去,好让我继续实现我的抱负。” “只要这个双赢不是政务官大人赢两次,那我想还是可以同意的。”布鲁图斯可不相信这些大饼,“不过我想我们还是先谈谈到底要做些什么比较好。” 见还可以继续谈下去,帕皮里亚政务官点点头:“当然不会再让你去做什么过于危险的事,不知道你对城市规划有何看法?” 意思是还是会让我做有些危险的事是吧?布鲁图斯暗自吐槽了一句。 “只能说见过不少,但要我上手设计还是有些困难的。” “那就足够了。但是你要做的可不止这些,我听说你的计算能力不错,还需要为市政厅提供相应的帮助......” 之后半小时,布鲁图斯完全就像是个倒霉的乙方,听着甲方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还没什么拒绝的权力。 终于,等帕皮里亚政务官说完自己的要求后,布鲁图斯实在忍不住了:“政务官大人,您可能太高看我了,这些事我一个人肯定是处理不完的。” “那么还有简单的,你可以二选一。” 布鲁图斯这下完全明白了,这又是要强迫自己做什么过于危险的事了:“不知道是什么事?” “我听说你有件祝福武器。” “是的。”布鲁图斯回想自己的经历,这件事只可能在城门卫兵或是白马商会被人察觉。 “那么就很简单了,你只要帮助维尔莉特占卜师解决掉潜藏在镇上的死灵法师就可以了。我听说用祝福武器面对黑暗生物和魔法的效果最佳。” “我还得补充一句,在紧急状态下,任何人都无权拒绝地方市政厅的征召。另外你解决的事越多,成为二级公民的可能性就越大,报酬当然也是少不了的。” 布鲁图斯暗叹了口气,又是这个破理由,但好歹这回听着能赚的好处不少,只需要期待自己还有命享受就好了...... 第五十九章 善后(一) 在罗伯特和布鲁图斯离开政务官办公室后不久。帕皮里亚政务官站在窗边,目光聚焦在远方经过的白鸟们身上。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问道:“你对那个布鲁图斯怎么看?” 回答他的声音是从房间的右侧的角落中传来的:“但从这回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但既然拉克修斯之矛选择了那个格里斯人,说明还是有些本事的。” 坐在角落处,一张有着软席的椅子上的青年掀开了盖在身上的隐身斗篷:“说真的,我觉得你应该考虑更换一下办公用品了,这张椅子真是硌得慌。” 帕皮里亚政务官淡淡地回了一句:“这里可比不上省府,在这一个铜拉特还得分成三份花。” “哈,说的也对。”青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毕竟塔特托镇还只能算是个小城,而且还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火。” “如果省府派下来的地方监察官都是你这样需要有人时不时提醒一遍所处环境的,那么我对摆脱棋子身份的想法就更强烈了。” “那么政务官可能就是在说笑了,我来这只是辅助你处理这里的工作的。不过这件事过后,说不定我们还会再共事一段时间。” “这些场面话我们就不需要再说下去了。”帕皮里亚政务官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我只希望你管好自己的手,别随便掺和我的工作。” “当然不会,我怎么可能敢得罪帕皮里亚家族的人呢。”监察官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不过按照职权要求要做的事还是得走一走流程的。” “这是自然,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政务官和监察官在办公室里做着利益交换的事自然是和布鲁图斯无关的,他现在还得头痛自己之后要做的事。 “我算是想明白了,合着政务官就不打算让我得到公民权。”他现在很想找旁边的罗伯特吐槽,但转念一想市政厅里人多眼杂,而且罗伯特也是政务官那边的人,所以还是算了...... 但有些问题他还是得现在就问的:“罗伯特,我就挺好奇维尔莉特都处理不了的事我怎么可能有办法呢?” “你当然不可能有。”这是罗伯特从进入办公室到出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幕后之人隐藏得很好,占卜已经不可靠了,只能耐心地进行调查工作。” “所以这就是我这回要做的事?” “我想是的,不过——”罗伯特欲言又止,他眼神向周围的环境扫视了一圈。 等到他们走出市政厅回到酒馆后,布鲁图斯才重启刚才的话题:“不过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帕皮里亚政务官不喜欢格里斯人,或者说,可能是单纯的不喜欢你。” “看来这还不是我的错觉,原来你也这么认为。”布鲁图斯觉得这事就很离谱,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让别人往死里干活的人,结果现在还真有那么一个。 “他布置的那些工作怎么可能一个人做完?如果他就是这样的人的话,那我干完这些能不能得到公民权都是个问题。” “之后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罗伯特向布鲁图斯承诺道,“不过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一件事。” “说吧,如果我能回答的话。”如果代价过高的话,布鲁图斯宁愿直接放弃这次机会,反正当个自由民也不是活不下去。 罗伯特盯着布鲁图斯的双眼,问道:“既然在我们得知的信息中可以确定永生是存在的,那么死而复生自然也很合理,我好奇的是对于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来说,复活后他的灵魂是否还属于原本的自己。” “你这个可能是个哲学问题。”布鲁图斯想了几秒后回答道,“我觉得一个人的认知首先是基于自身记忆,其次基于其他人对他的认知。人是社会意义上的人,只有存在于一个社交圈中他才会在社会中存在。”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毕竟我也没见过——额,对,确实没见过死而复生的人。”话说回来,他似乎还真没在意过自己的模样,虽然也有没合适的反射工具的缘故。 反正长的不丑就对了,不然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没什么社交困难....... 罗伯特陷入了沉思之中,让布鲁图斯不由得好奇他在想些什么,总不能是想着要复活谁吧? 过了一会儿后,罗伯特才抬起头笑了笑:“抱歉,我只是突然有了些稀里糊涂的想法,想的有些入神了。” “没关系,话说你知道维尔莉特在哪吗,毕竟我还得——”布鲁图斯耸了耸肩,“你也知道,苦差事。” “当她需要时,自然会找到你的。”罗伯特总觉得他们好像忘了什么,突然间他明悟了什么,“我们是不是把朱诺给忘了?” 布鲁图斯望了望四周,似乎真是这么一回事:“好像也没在市政厅的大厅里见到她,她不是应该在那里面等着我们吗?按理说在我们下楼的时候就应该跟上我们了。” “这下麻烦了。”罗伯特捂着脸,“怎么又得为学生操心这操心那的,真是麻烦。” “没准是去找她的朋友们了。”布鲁图斯这么估计道,正好他也得出城去看看那些向导们,顺带也找一找朱诺好了,“你和我一起?” “唉,走吧。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得先去一趟威尔家。” “恕我冒昧,他家还有人吗?” “他是死在回家的路上的。”罗伯特解释道,“市政厅先将威尔的死讯告诉我了,我还得去转告他的父亲。” 布鲁图斯了解了,他点点头,跟着罗伯特走出了酒馆。 街道上的尸体已经被收拢在一起,准备之后一道转运到城外焚烧。被烧毁的建筑废墟也被勉强清理了一遍,但仍然时不时地就传来某一块地方倒塌的声音。 平民们大多沉默不语地清理着废墟,他们的脸上和身上已经黑成一团了。警卫营的卫兵们则就地坐在石路上休息,他们忙了一夜,连眼睛都没合过。 布鲁图斯望着满目疮痍的场景,只能庆幸自己居住的地方没被火势波及。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跟上了罗伯特的脚步,去给别人带去现在最不想听到的讯息。 第六十章 善后(二) “看到他们,你有什么想法?”罗伯特目光从经过的那些衣衫褴褛、有的甚至赤裸上身的平民身上扫过。 布鲁图斯沉默了一会,回答道:“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是啊,可是在政务官要交上去的书面报告上,你我见到的这些人不过只是个数字罢了。”罗伯特长叹道,“当你真的亲眼见到这么多遭受无妄之灾的人时,有良知的人多少都会被触动一下。” “然而对于那些住在城郊庄园的贵族们来说,纸面上的人数对他们的奢靡生活而言不值一提。就算死了再多的人,他们顶多只是少赚了一些钱罢了。” “你不也是贵族一方的吗?”布鲁图斯反问道。 “你说的不完全对。我曾经是——在我还是花鸟占卜师的时候。”他顿了顿,“那时我也像维尔莉特那样,想着靠着自己就能清除一片区域的邪恶,保一方平安。” “之后呢?” “那时我还很年轻,也有一个管教我的老师,一个老资格占卜师。他给我上了第一课,让我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能力是多么的不足。” 布鲁图斯没接话,毕竟这种自揭其短的事不能由他人提出,得自己干才行。 “他带我去了西索科城里的一个贫民窟,在那我们遇到了一个孤单的少女,和围在她身边的一群大汉。” 布鲁图斯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英雄救美的展开,不然就太没什么戏剧性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老师对我说:‘上吧罗伯特,好好教训下作恶的人,我就在这帮你压阵。’然后我就冲了上去,结果被那个少女暴打了一顿。” “那个时候我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一脚踹得毫无还手之力。” “等等,你们不是应该会用魔法吗?怎么遇到事情还是直接冲上去?”布鲁图斯不理解这种做法,要是他会魔法的话肯定就用了。 “是啊,这就是我犯的第二个错误。”罗伯特点了点头,“第一个错误就是没有仔细观察就犯了第二个错误。” “所以那个少女和大汉们是一伙的?” “不,恰恰相反,他们是不同帮派的。” 说白了就是流氓火并嘛......虽然布鲁图斯没实际见过,但电影和道听途说的事还是知道不少的,他等着罗伯特继续说下去。 “那天我和老师恰好撞上了他们抢地盘的事,其中一方就派出这个少女,说只要另一个帮派能打得过她就放弃这片地盘。” “结果对方还真就傻乎乎地派了一群人围殴她,结果就是我和那帮人都被打翻在地。” “要是换我的话,一定有什么阴招就都先用上。”布鲁图斯是没想到地盘兼并还能搞得像街头流氓打架一样的。 罗伯特对被布鲁图斯打断的事毫不在意,他点头表示赞同观点后继续说道:“谁能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能找到个拥有兽人血统的女孩。” “等等,这个兽人血统是怎么回事?”布鲁图斯觉得自己的知识库又得更新一道了,现在怎么时不时地就出现一些超出意料的情报。 “嗯,这个嘛。”罗伯特思考了一下怎么解释比较好,“兽人是一个很笼统的称呼,王国主要打击的是出现在北方边境地区的绿皮兽人,但是王国内也是存在一些攻击性不强的其他种类的兽人的。” “而且,而且.......”他停顿了很久,然后凑到布鲁图斯身旁小声地说道,“我听说有些贵族小姐喜欢刺激......” 布鲁图斯诧异地看了罗伯特一眼:“那么那些男贵族呢?” “咳,这个刺激不是指和兽人,是指——”罗伯特的话戛然而止了。 合着这里还没有生殖隔离,或者说有但是不完全有.......布鲁图斯明白了,怪不得不会将这些途径的兽人列为非法生物。 “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我在被少女打了一顿后,我的老师恰好出现,带着几个卫兵以袭击预备贵族的罪名顺理成章地将在场的人全部抓走。” “所以你们是在钓鱼执法?” “不,这叫以身涉险。”罗伯特纠正道,“以及为民除害。” “所以女孩所在的帮派做大了,然后那个帮派恰好是被官方掌握的,总该不会真这么巧吧?” 罗伯特一阵沉默,无奈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然后你用‘再烂的秩序总好过没有秩序’说服了自己?” 又是一阵沉默。 “说白了就是两坨屎里面挑一坨不怎么臭的。”布鲁图斯如此评价道,“如果真想解决这些问题,你们把贫民窟根治了比在里面养蛊总要好上几百倍。” “所以我现在不是花鸟占卜师了。”罗伯特用自己的行动表示了对此事的不认可。 布鲁图斯想听听那个兽人少女的故事:“那么那个少女呢,你总该还有什么要说的吧?” “死了。”一切过往随着罗伯特简单的一句继续沉积在回忆之中。 布鲁图斯看着一脸落寞的罗伯特,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后,罗伯特恢复了正常。 他稍稍放慢脚步:“你说我们能见到人类和兽人之类的物种都能和平共处的那一天吗?” “这事就不用想了。”布鲁图斯不由得想起了一句经典的话,可惜他不知道翻译成洛玛语好,“为了生存,就一定会有你死我活的争斗。不是我们消灭他们,就是他们消灭我们。” “如果生存的空间足够大呢?” “那么就会因为统治阶级的欲望将所有人拉进一场本可避免的战争之中。”布鲁图斯不明白这货哪来的过于超前的理想主义精神,“人类之间尚且都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发动战争,更何况是不同物种之间。” 布鲁图斯继续说道:“你的理想再怎么美好,它总是要基于现实才能有实现的可能的。现在与其操心那些非人类们的未来,不如好好想想待会要怎么面对威尔的母亲。” “在宏大叙事下,谁都能过得挺幸福的,对未来的畅想便是如此。但你既然都已经看到了沿路的那些平民们,为什么不将目光继续放在眼前的这些地方呢?” 第六十一章 魔法与仪式 罗伯特又是一阵沉默,两人不再多谈,就这样一路安静地走到了威尔家门口。 威尔家所处的街区是镇上少有的有水井和储水池的街区,因而虽然被同样遭受了火灾,但被邻居们齐心协力在火势还未变大时便扑灭了。 罗伯特站在威尔家门口,犹豫地敲了敲房门。 一个老妇人打开门,佝偻着腰的她看了看来人:“我想您应该就是威尔的老板吧,请问您是来?” “告知您一个不好的消息的。”罗伯特决定还是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比较好。 威尔的母亲楞了一下,然后将房门开的更大一些:“两位前进吧。” “不了,我们之后还有其他的事。”罗伯特解决了老妇人的挽留,他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她,“很抱歉,我没能照顾好您的儿子。” 老妇人看着罗伯特,摇了摇头:“生死有命,我已经看淡了。” 她坚持地拒绝了罗伯特给她的钱,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布鲁图斯注意到她的手颤抖得很严重。 两人走在出城的路上。 罗伯特开口解释道:“威尔的父亲在他还未出生时死在了战场上。” “那是一次很突然的袭击,那时塔特托镇的人们还不清楚镇子旁边的湖水里到底有些什么,他们以为这片湖泊十分平静。” “结果有一天一伙鱼人冲上了岸,威尔的父亲那时是警卫营的一员,他和他的战友们第一时间冲进战场中,直到公民兵动员完毕后这场突发的战斗才从节节败退转变成胜利。”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布鲁图斯好奇地问道,“你们是怎么做到打败这些生物的?” 罗伯特也不问为什么布鲁图斯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认为这些生物有智慧吗?” “当然有。” “那你认为他们会害怕吗?” “我想应该会,毕竟这是动物的本能反应之一,不会害怕的可能早就灭绝了。” “战争是有组织对抗有组织的行为,但人类和这些生物之间还算不上战争,他们可不像人类这样讲究,只会一股脑地冲上来。” “那么警卫营为什么打的这么困难?”布鲁图斯有些不解。 “因为设立这个部门的主要目的是维护治安,而不是当作常备兵。虽然他们也经过一些基本的训练,但面对紧急状态下的战斗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而且——”罗伯特顿了顿,“当他们害怕时,场面没有立刻崩溃已经很不错了。” 布鲁图斯明白了,所以主要还是看哪一方的士气先崩溃。 “那么,那些魔法之类的对于一场战争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其实我觉得你如果拜我为老师的话,我可以考虑多回答几次你的问题。”罗伯特打岔道,“而且我们还刚经历过悲伤的话题。” “得了吧,你我都清楚,对死人的哀悼除了让活人更痛苦外从来都改变不了什么。与其将时间用在这些事上,不如好好了解一下要怎么处理之后要面对的困难。” 罗伯特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开始回答布鲁图斯的问题: “我想维尔莉特应该有和你提过,魔法需要仪式。那么我补充一下,越强大的魔法,需要的仪式就越多,而且也越复杂。因此在准备仪式的过程中需要十分细心,一旦犯错的话你就永远没机会了解这将会带来什么后果了。” “使用魔法并不需要具备什么特质,这也就是说,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只要他掌握了相应的仪式就能使出魔法。不过效果是否明显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所以实际上还是需要具有魔力的?”布鲁图斯问道。 “没错,这也是成为花鸟占卜师或是其他种类的魔法师需要的潜质。不过就算体内存在魔力,我们还需要掌握大量的仪式和引导词——嗯,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魔咒。” “而最简单的仪式也需要十几分钟才能准备完毕。”罗伯特看了看周围,确认他们聊这件事的声音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相比占卜师,贵族领兵出征的时候还是更喜欢带上药剂师们,至少药水可比我们这些时灵时不灵的魔法管用多了。” “那么应该是存在快速施法的方法的吧?”布鲁图斯认为这样的世界中应该也会存在各种道具。 罗伯特点头道:“当然,你可以用一些特别的方法,或是携带相应的物品。” “昨晚的事件也是仪式的一部分吗?” “没错,而且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这场仪式已经快到尾声了。”罗伯特见布鲁图斯看上去十分不解,继续解释道,“如果你仔细观察尸体的话,会发现他们身上都没有血迹,而这应该也是这场仪式的必需品。” “鲁普男爵杀的人可远不及失踪的人多,而且至今都还有一伙没被抓到的连续杀人犯不是吗?” “这样的仪式能召唤或是造出什么东西呢?” “在一切还没到揭晓的时候时,除了幕后之人没人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完成这场仪式,要死的人可不止一个子爵领,或许到那时再多的士兵也无济于事了。” 布鲁图斯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自己和罗伯特:“所以我们居然还能有时间到处跑去做些无关紧要的事,而不是忙着拯救世界。” “哈哈,放心吧,天塌下来自有个高的顶着。这难道不合你的意吗,布鲁图斯?” “能摸鱼的前提是我不会因为摸鱼而倒霉。” “你已经改变了一些轨迹了,但可能还不够。”罗伯特稍稍严肃了些,“我不知道你的到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意外之人做出些意外之事是相当合理的。” 这一瞬间布鲁图斯从罗伯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棍气息,就和那天在维尔莉特身上感受到的类似。 “或许我们该好好看着朱诺,别再让我这个新收的不省心的学生再惹出什么事端了。” 布鲁图斯笑了笑,所以刚才应该是自己的错觉了:“是啊,就只是稍稍错开了些注意力,这家伙就不见踪影了。” 第六十二章 水晶球占卜法 “那么如何鉴定一个人有没有魔法天赋呢?”布鲁图斯突然想到了这件事,问道。 “一般在各个行省的省府里都有一个检测水晶球。不过也有简单的方法,让我们随便看一眼就能靠直觉判断了。”罗伯特看了看布鲁图斯,“很显然的是,你肯定没有。” 好吧,布鲁图斯无奈地耸耸肩,看来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当一个冒险家了。 “我猜你还想问那些近身作战的职业有没有评价的方法。” “是的。” “很遗憾的是,王都那些人吵了很多年都还没能吵出个让所有人都表示满意的方案。”罗伯特和守着城门的卫兵打了声招呼,然后继续说道,“或许应该参考下你们格里斯人对学者的评级。” “但可惜的是,那种评级看的东西可比武力要模糊不清多了。” 他们两个在路上又聊了些其他的,直到来到温德尔的草棚附近才结束这次谈论。 城外的农田如布鲁图斯所料,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了,塔特托镇的农夫们正在忙着清理田里的灰烬,然后抢种一轮布鲁图斯不知道叫什么的种子。 由于住在镇外的移民们虽然是两三家住在一块,但总体上还是十分稀疏,他们中也有不少是懂得瓦隔离带这种事的,所以受火灾殃及的家庭不多。 布鲁图斯在这见到了活蹦乱跳的向导们,除了卡娅看上去脸色稍稍差了些。 “我想你们这个秋天可能得暂时住在这了。”布鲁图斯向青年们说道,“你们所住的那个街区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了。” 向导们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虽然这的草棚比起他们之前所住的房屋还要不堪些,但好歹没葬身火海之中。 科尔站了出来:“布鲁图斯先生,昨天傍晚的那场雾是怎么回事?” “朱诺不在这吗?”布鲁图斯先看了一圈,并没有回答科尔的问题。 “没,我们最近两天都没见过她。” 罗伯特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但他并未出声加入话题。 “好吧,看来又得废一些功夫了。”布鲁图斯觉得他可能将这件事想的有些简单了,“昨天傍晚那场大雾很可能是一种邪恶的魔法仪式的产物,在大雾里还有袭击人类的骷髅。” “你们最近可能得安排人值夜了,虽然我认为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不太可能有谁盯上,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必要的。” “我们知道了,布鲁图斯先生,谢谢您的提醒。” “温德尔,有空的话多弄些标枪吧,还有木制长矛。”布鲁图斯转而看向温德尔,嘱咐道,“在镇上还可以等待警卫营的救援,但在镇外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我正打算这么做,布鲁图斯先生。”温德尔展示了下自己早上的成果,这种武器做起来不怎么废功夫,就是杀伤效果肯定差上不少。 布鲁图斯又说了一些自己能想到的防卫措施,大部分温德尔和向导们已经开始做了,这让布鲁图斯无疑觉得轻松了不少。 “如果缺乏食物的话,可以找来图林根路19号找我,不过风声得收紧些。”弄完刚才那一切后,布鲁图斯凑到温德尔身边小声地安排道,“但我觉得你们还是尽可能储备一些食物比较好,很难判断之后还会发生什么。” “我明白,布鲁图斯先生,在还未到紧要关头的时候我们不会来麻烦您的。” 布鲁图斯觉得事情应该安排得差不多了,现在是时候和罗伯特讨论要去哪找朱诺了。 “所以我们之后要去哪找朱诺?” “布鲁图斯,我想我得收回之前的话了。”罗伯特一脸严肃地回道。 布鲁图斯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罗伯特不知从哪掏出个水晶球,解释道:“命运的轨迹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 “什么意思?”布鲁图斯越发模糊了,谜语人能不能滚出塔特托镇...... 罗伯特将布鲁图斯从一堆人中拉了出来,在角落处小声地说道:“我想你应该是还没明白,朱诺在这起事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指着水晶球:“你能看到吗?上面的三颗星排成了一线。” “当然可以。”布鲁图斯认为自己的眼睛还没瞎,这么明显的场景还是能看出的,“所以这个还会变化吗?” “奇怪,按理说你应该是看不见的。”罗伯特完全没想到布鲁图斯这么轻松的回答,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通常来说,想要占卜一件事需要将自己的意念伴随着魔力灌入水晶球中,条件越充足越好。” “有的时候会在脑海中浮现一个场景,有的时候则是用眼睛模糊地看到未来,还有一种就是像现在这样,显现在水晶球中。” “所以这个代表什么?”布鲁图斯指了指水晶球上的三颗亮点。 “灾祸的前提、最为满足条件的人,以及设定的未来。” “嗯......所以说这三个串联在一起的话,就说明满足了所有的条件,那个未来要到了?” “没错。” “我好像明白了,所以你所说的这个满足条件的人就是朱诺?” 虽然布鲁图斯觉得这件事似乎太巧了些,但确实是很有可能的。 “不,我从没这么认为过,但是事实貌似就是如此。这个条件还是我遇到朱诺后才加上的,毕竟平时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用身边的人占卜一下未来。” 这个理由真是草率得不能再草率了.......布鲁图斯很想这么吐槽,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么朱诺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之前维尔莉特带那个小姑娘来我这的时候,我第一感觉是她身上存在黑暗的气息。”罗伯特将水晶球轻描淡写地塞回衣服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异次元口袋之类的玩意,一点都看不出里面装了个水晶球。” “或许命运就是如此,会将一些特别的人用一些简单的事串联在一块,而你和我,没准就是特别的人。”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很特别,但似乎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一些了,我想是时候准备收网了。”罗伯特望了望远处盘旋的白鸟,吹了声口哨,“白鸟会告诉他们的。” 第六十三章 无头苍蝇 盛夏的炽热阳光洒在塔特托镇的街道上,现在就连从镇外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布鲁图斯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穿越者,怎么自己看的那些穿越小说中的主角一个个都像是天选之子一样,轻轻松松地就能将遇到的困难解决掉。 而自己现在就像是只无头苍蝇,光是找个小姑娘就花了快一个下午,全身上下的衣服被流出的汗浸透三四回。 “果然啊,作者们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将一件事写得很简单,要不然还怎么快速推动剧情呢?”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又一次流满的汗水,“也不想想光是在一个学校中没依据地找一个人都得花很久,更别提在一个有着几万人的镇子上了。” “再算上有些时候还得进屋搜查才有效果,没有现代科技甚至都有可能在镇子上迷路。” 布鲁图斯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现在应该还在贝文大街上,他拿出一张简易地图标注了一下自己经过的地方,然后继续寻找有缘人询问有没有见过朱诺。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想用占卜术得知一个人的位置都如此困难,还得设定一堆莫名其妙的条件,搞得现在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大海捞针。 “说好的特殊之人可以用简单的方法相遇呢?”他又擦了擦自己脸上渗出的汗水,今天一定是他到这个世界以来最热的一天。 他眯着眼睛望了望远处,期待着能发现些什么特别的,或是自己的莫名直觉能给自己一些指引。 但很可惜,布鲁图斯想的实在是过于美好了些。 在又坚持寻找了十分钟后,他实在受不了了,直接走到一处屋檐下乘凉休息一会。 “我觉得现在的思路很可能就是错的。”布鲁图斯这么思考道,“为什么我们会坚持认为朱诺会被带到外面呢?” 他想了想,这似乎确实就是没有来由的,当时他和罗伯特都没有提出质疑,而是理所当然地就这么认为了。 “时间往前再推一些,为什么我们会忘记一直跟着我们的女孩呢?” “我们是不是在无意之间就忽略了这些细节呢?” “或许这个仪式当中就有让人忽略某些信息的作用?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布鲁图斯沿着这个想法继续想下去,他隐隐约约地有了些推测,然后迈开腿在炎日下奔跑起来。 他一边气喘吁吁地奔跑在塔特托镇的大街上,一边在心里抱怨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出租、公交、地铁之类的,甚至就连辆自行车都没有。 还好塔特托镇现在修得还不算大,让他不至于还没跑到市政厅就喘不上气...... 布鲁图斯脚步匆匆地闯进市政厅中,然后顺手逮了个正准备下班的工作人员问道:“你——你们这——” 他大口喘着气,连话都说得不清楚了,只好先尽力平稳着呼吸。 “你们这有没有地下室之类的。” “抱歉,这位市民,现在是下班时间,而且咨询问题需要——” “别废话了,有还是没有?”布鲁图斯咆哮道,他的声音引起了从旁边经过的人和还停留在大厅里的人的一致关注。 “有。”被他拽住衣领的工作人员愣了愣,然后回答道。 布鲁图斯松开他的衣领,抽出匕首抵在他腰间:“快带我去,别废话,再废话你这辈子的工资都得泡汤了。” 他又看向其他人,发现今天正好是威特当值:“那个胖子,对就是你,赶紧去叫警卫营的人过来,不然我就向省府的监察官检举你。” 威特小声地抱怨了一下,叫过他的一个随从吩咐了几句打发他去警卫营。 布鲁图斯推揉着刚才的倒霉蛋,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市政厅的库房门口。 “这扇铁门后就是市政厅的资料库了,地下还有一层。”倒霉蛋向布鲁图斯介绍道,“我得先提醒你,未经许可闯进资料库在王国律法中可是要坐上五年以上的牢的。现在放下武器等候警卫营的关押是个不错的选择。” “别废话了,有钥匙吗?赶紧打开。” “算你运气好。”倒霉蛋不情不愿地掏出钥匙,将钥匙插进铁门上的锁,“正好逮到了我。” 扭了下钥匙后,他惊讶道:“奇怪,怎么没锁?我早上可是检查了一道——等等,我好像确实没检查过这扇门。” 他尝试着推动了下铁门,发现门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推不开。 “保护好自己。”布鲁图斯平静地建议道,然后一个深呼吸后一脚揣在了铁门上。 他的脸色有些涨红,发现自己好像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是真的痛啊......”强忍着右脚的不适感,又一脚揣在门上,这回力量够了。 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布鲁图斯还从这股气味中问道了一丝血腥味:“你们的库房里不会一直就是这个味道吧?” “怎么可能。”倒霉蛋擦亮了根火柴,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门口的一小圈范围,随后库房里泛起了魔法火炬散发出的蓝光。 这种蓝光堪堪照亮了房间,但在一堆书架的影响下地面依旧十分漆黑。 布鲁图斯看了身旁的工作人员一眼,然后朝他说道:“接下来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你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你这语气我上次见还是在警卫营那帮卫兵那听到的,这里面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倒霉蛋不信邪地走进去,然后一脚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蹲下去看了一下,然后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右手拿着的火柴也摔落在地上,左手则摁在了一滩血液上。 布鲁图斯无语地看着他,俯身从他的荷包里摸出火柴盒后,摇了摇头继续往里走。 一层的尸体也不知道是谁的,但这一层也就只有这一具了。而越往通向地下的楼梯走,布鲁图斯能闻到的血腥味就越浓。 走下楼梯后的他用火柴点亮了楼梯口的油灯,然后看着地板上的肉块和衣服碎片,血液飞溅得到处都是。到处都是倒塌的书架,房间的中心是一个还在发着紫光的魔法阵,不远处还靠着一具早已成为骷髅的尸体。 布鲁图斯低身在地面上的肉块中摸索了一会儿后,捏起了一根长发。 “所以一切都未曾改变吗?”他默默地问着自己,但给不出回答。 第六十四章 灾难将临 看着眼前紫光越发强烈的魔法阵,布鲁图斯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无力感,他从来没想过灾难会来得如此迅速,如此的让人措手不及。 自己居然还天真的认为至少会到秋天这些人才会有所行动,但现实从来不会给人回到过去从头再来的机会。 这一切又该怪谁呢? 这一瞬间,布鲁图斯的脑海中浮现了诸多人的名字: 是一天到晚都在忙着处理各种事件的维尔莉特吗?可她显然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 是终日忙碌的警卫营?他们昨晚都还奋战于大火之中。 是冷眼旁观不伸出援手的罗伯特?可他本就没有任何义务帮助处理这起事件。 ....... 最终布鲁图斯只能将一切罪责归于无所作为的塔特托镇官员们和用镇上所有人的生命作为代价的野心家们。 但这时候再去怪罪谁已经无济于事了,布鲁图斯无力地坐在地上,看着魔法阵不断地扩大、扩大、直至覆盖了整个房间的地面。 随后是一阵刺眼的光芒,让他不得不用手臂挡在面前遮挡它。 “一切都晚了,也都完了。”布鲁图斯这么想道。 在光芒消失后,房间里仿佛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刺鼻的血腥味、腐朽味,地上的尸体碎块、衣服碎片,以及倒塌的书架和靠在一处书架旁的骷髅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的经历。 布鲁图斯长出一口气,右手撑在血迹中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无论事情将会走向怎样的方向,终归还是得去面对它的,至少也得清楚自己之后的死法是吧...... 刚才被吓到在地的工作人员仿佛吓破了胆一般,早就跑的不见了踪影。布鲁图斯走出资料库,在空荡的走廊中行进着。 市政厅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当他走出市政厅时,依旧发现外面也是空荡荡的,仿佛大家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样。 不过严格地说,也不能算是没有人,至少从远处正走过来一个,姑且暂时称其为人吧。 布鲁图斯握着匕首迎了上去,不管对方是谁,总得先见上一面然后再死得痛快些。 和他设想的不同,迎面走来的人更像是一个轻飘飘的投影,要说像人自然还是像的,按他的评价,可以将肤白貌美、金发碧眼之类的对美貌的修饰词都加上去也不为过。 对面的人像是穿梭过来的一样,虽然看上去像是在走,但眨眼间他们两个便相遇了。 “请问你是?”布鲁图斯看着面前的貌美女子,率先问道。 “你好,布鲁图斯。”女子的声音宛如黄雀,十分轻灵动听,“我是负责司掌这片森林的拉克修斯。” “森林女神?” “这片区域的人通常这么称呼我,也算是这样吧。” “所以还算不上神吗?”布鲁图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木已成舟。 “是的。”拉克修斯浅浅地笑了一下,让布鲁图斯略微有些恍神,“剩下的时间不多,所以我们得长话短说了,布鲁图斯。” “请讲。” “我能给你的帮助不多,所以主要还是得看你自己。在这起事件中,能改变局势的人们都已经出现在这个舞台上,你需要做的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等等,我?”布鲁图斯难以置信地问道,“可是——” “你是拉克修斯之矛的持有者,这一点就够了。”拉克修斯制止了布鲁图斯的疑问,温声解释道,“你并未一无所有。” “这场灾难还只是处于开始,一切尚且还有挽救的机会。但机会只有一次,布鲁图斯,好好把握住它。”女神点了点布鲁图斯的方向,一片树叶从他的衣兜里飘了出来,落在布鲁图斯伸出的手中,“当你认为到了最合适的时候,呼唤我吧。” “我有几件事还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助人类?”布鲁图斯见拉克修斯的身体正在逐渐变淡,急忙问道。 “因为这也是在帮助我自己。” 因为信仰的缘故吗......布鲁图斯暗自想道:“那么我来到这是为了什么?” “命运。”拉克修斯留下了这个词后,完全消散在布鲁图斯面前。 他发现自己周围的场景正在破碎,随后是自己的脚下,最后是自己,布鲁图斯压下心中的恐慌等待着这一切的结束。 在或是漫长,或是短暂的黑暗后,他又一次睁开双眼,这回自己回到了空荡的走廊中。 “时间回溯,还是我刚才那些只是幻觉?”布鲁图斯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将一片树叶取了出来,接着走廊的灯光分辨了一下后,他发现这就是自己在拉克修斯村外森林里捡起的那一片。 “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命运?” 虽然还暂时理不清事情的脉络,现在的当务之急也不是这个,看来他还真得去拯救世界了....... 布鲁图斯又一回来到大厅,这的人聚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场景。他挤了进去,望见了市政厅外笼罩在整个塔特托镇上空的乌云。 “谁是布鲁图斯?”一队警卫营的卫兵们从街道外急匆匆地涌到门口,大声地问道,“谁是布鲁图斯,请和我们走一趟。” “我就是布鲁图斯。”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人堆里挤出去。 卫兵小队长观察了一下布鲁图斯的脸,和自己得知的信息一样,他点点头:“维尔莉特占卜术让我们请你立刻去一趟警卫营。” “我明白了,现在就走吧。” 市政厅的工作人员们惊讶地发现刚才这个还在劫持人质的人居然是维尔莉特的走狗,顿时将刚要喷涌而出的不满又压了回去。 他们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卷进什么宗教案件中...... “我占卜到你出现在市政厅中,说说吧,发现了什么?”维尔莉特坐在办公室的一张椅子上,脚搭在面前的桌子上。 “你看上去还挺闲的。”布鲁图斯随口吐槽了一句,然后介绍着自己的发现,“一具疑似魔法师的骷髅,疑似朱诺的尸块,还有一个发紫光的魔法阵。” “那么外面的情景就得到解释了,显然,短暂得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光又结束了。”维尔莉特呛了回去,“似乎还不止这些事吧?” 布鲁图斯看到了维尔莉特脸上的浓重黑眼圈:“见到了拉克修斯算吗?” “那么那股有些别致的魔力波动就说的过去了。走吧,我们去和威尔大队长聊聊。” “之后呢?” “之后?”维尔莉特站在门口,瞥了眼布鲁图斯,“先是处决掉所有涉事囚犯,然后处决有嫌疑的人,最后就是处理这摊烂摊子。” 第六十五章 徒劳 布鲁图斯站在警卫营的牢房外,听着里面的囚犯的哭喊声、忏悔声以及时不时来上一次的惨叫声,双手环抱在胸前默然不语。 他无权评价和制止这种残忍的手段,虽然他打心底认为这样做是不合理的,但同样同意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方法。 “还好吗?”见维尔莉特的斗篷上充满了一堆人飞溅上的血液,布鲁图斯强忍着鼻子的不适问道。 维尔莉特平静地回答道:“这是必要之恶,布鲁图斯。” 布鲁图斯深深地看了眼维尔莉特,沉默地点点头。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吧。”维尔莉特这句悄声细语被精神正紧绷着的布鲁图斯捕捉到了,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迈开步伐跟上了维尔莉特的脚步。 两人走出警卫营的大门,在乌云密布下的塔特托镇中心的街道上行走着。 “现在去哪?”布鲁图斯望了眼天空,觉得头顶的乌云似乎越来越浓密了。 “我也不知道。” 布鲁图斯扭头看了眼维尔莉特,从她身上看到了之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过的疲惫。 他思路流转了一下,然后建议道:“不如我们先去找政务官吧。” “我不认为他们在这起事件中能表现得很可靠。”维尔莉特拒绝了布鲁图斯的这个建议。 “可显然在这里最不可靠的就是我这个自由民了。而且我个人认为现在需要他们的协助,这一措施很可能是十分必要的。” 维尔莉特盯着布鲁图斯的双眼,看似漫长的寂静后,她迟缓地点头表示同意了布鲁图斯的建议。 布鲁图斯又一次回到了市政厅,这的工作人员早已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门口站岗的警卫营卫兵还在坚守岗位。 他看了看两个卫兵,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并未多说,毕竟现在再多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两人踏上前往二楼的楼梯,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和走廊中。 布鲁图斯试探地敲了下政务官办公室的门,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只是手刚碰上去便将门给推开了一小截。 ”我正在等着你们两个。“帕皮里亚政务官正坐在长桌后,双手抱拳放在桌上。 他的身旁不远处坐着一个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正在擦拭着手中带有精美装饰剑柄的骑士剑。 像是察觉到了布鲁图斯探寻的目光,年轻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和布鲁图斯对视了一眼,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和煦的微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从西索科城的监察官马奎斯·法瓦利,很高兴认识你,布鲁图斯。” “你认识我?”布鲁图斯好奇道。 “之前我就在这了。嗯,关于你想获取公民权的事情我已经从帕皮里亚政务官这里了解了,我个人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在这件事结束后或许你就有机会了。” 布鲁图斯诧异地看了帕皮里亚政务官一眼,没想到他办事居然这么利索。 “说说吧,你们两个来这里是想让我签发什么命令。”政务官将几份空白文书摆在桌上,右手握着羽毛笔,“正好监察官也在这,我们要走的程序少了很多。” 说实话,其实布鲁图斯也不知道来这之后还需要签发什么命令,毕竟他们现在还跟无头苍蝇没什么区别。 不过转念一想后,他像是忽然相通了什么:“我需要一张在两小时前签发的处决命令,关于本案中所有涉事囚犯的处决令。” 帕皮里亚政务官在纸上刷刷地写了几笔,然后盖上了政务官的印章,之后是法瓦利监察官在文书上盖上自己的印章。 “虽然程序违法,但事态紧急下我就暂且放过你们了。”法瓦利将文书放入档案袋中归档。 “还需要对镇上所有贵族庄园的搜查令。”布鲁图斯眼角余光瞟了眼状态显然不对,始终默不作声的维尔莉特,显然这次只能他来主导这一切了。 “紧急调动公民兵和征召塔特托镇上适役公民的命令.......”布鲁图斯可谓是将自己能想到的、可能需要的命令都将了一遍。 政务官和监察官就像是个人形盖章机器,也不反对便按着布鲁图斯的要求签发着一张张违反程序的命令。 很快法瓦利双腿上放着的文书档案袋就塞得满满当当了。 “我想再没有什么人和装备是你调动不了的了。”法瓦利瞥了眼腿上的档案袋,提起来丢给布鲁图斯,“你能想到的文书名字比我学过的还多。” “麻烦两位了。”布鲁图斯双手抱住档案袋,还有点分量,他将档案袋提了起来,然后带着维尔莉特准备走出去,之后就是调动公民兵们做好防备了。 尽管他都不知道到底要防备谁。 “布鲁图斯。”政务官叫住了布鲁图斯,“政治从来不是靠一个虚名和一堆文书就能运行的。” “但我想我头上的这个名头还是多多少少有点用的。”布鲁图斯笑了笑,“非常感谢你们的倾力帮助。” “而且这不是政治不是吗?”他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道,“这是战争,人类与非人类的战争,是生死存亡之战。” 虽然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何而战,但就算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狗命都得挣扎一下不是吗...... “现在我可能知道他为什么能被拉克修斯之矛认可了。”法瓦利起身将骑士剑插回腰上的剑鞘中,向办公室门口走去,“一个意志坚定有朝气的外国人总比有点野心却始终蹉跎在一个破镇子上的草包好。” “年轻人有点朝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帕皮里亚政务官直了直腰板,“但就像那些青年兵一样,只能冲在阵型最前方消耗敌人的体力。” “老家伙,之后我们大可比试一场。”法瓦利呛了回去。 “求之不得。”政务官拉开一扇柜门,露出了里面的重甲和长矛,“但前提是你之后还能活得好好的。” “放心,我一定活得比你长。”法瓦利拍了拍布鲁图斯的肩膀,“好好努力,给这老家伙一巴掌让他长点记性。” 这一拍也让布鲁图斯将自己的吐槽咽了下去,他原本还以为这俩人是和睦相处的同僚,结果看上去更像是话不投机的死对头。 第六十六章 无功 在市政厅门口,布鲁图斯等人遇到了罗伯特,还有他之前见过的本杰。 “哟,这不是那天那个吗?”抚摸着白鸟羽毛的本杰坐在台阶上,向布鲁图斯打了声招呼。 布鲁图斯有些诧异这个家伙为什么在这里,他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罗伯特。 “这家伙也算是援兵之一。”罗伯特简短地介绍了一下,“他官方的身份是驱鸟人。” “这个不是叫本杰明白鸟吗?”布鲁图斯指着本杰肩膀上的白鸟问道,“你们可别告诉我它叫做明白鸟。” “答对了,可惜没奖励。”本杰回答了布鲁图斯的疑问,“它可是灾厄的象征,总是向即将发生灾难的方向前进。” “所以不如让你的这些鸟帮我们找找问题的源头?” 布鲁图斯现在可是毫无头绪,这正巧有个合适的搜寻工具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本杰摇了摇头,将肩上的白鸟放飞了出去:“如果事情真就这么简单,那就好办了。我在这已经待了快一周了,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罗伯特紧接着解释道,“这个灾厄的源头已经覆盖了整个塔特托镇了。” “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或者说,我们还能做些什么以挽救局面?”布鲁图斯发觉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要棘手得多。 “还有就是——”他看向周围,环顾了一圈。 塔特托镇上的主要人物们基本都在这了——帕皮里亚政务官、法瓦利监察官、威廉大队长、维尔莉特占卜师、罗伯特、本杰、还有卫兵们和匆匆赶来的一些正巧待在镇上的男爵们。 广场上聚拢的人也越来越多,安排好家中事项后回到市政厅的吏员们正在和警卫营卫兵们一道维持广场上的秩序。 “拉斐尔子爵呢?”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却没见到子爵和公民兵的身影,实在是有些奇怪。 “我想你暂时是见不到他了,威尔森行省半个月之前调动了子爵领的所有公民兵前往与特纳行省的边境防备渗透进来的兽人们。”帕皮里亚政务官走上来解释道。 “这可真是个及时的消息。”布鲁图斯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我觉得我这时候就不应该跳出来揽下这件苦差事。” “老实说,我倒是很乐意见到有个无关紧要的自由民出来承担所有责任。”政务官一脸微笑地看着布鲁图斯,仿佛像是看见了一只肥美的替罪羊一样。 “是啊,有什么比祝福武器的持有者还能接下所有责任的人呢。” 虽然布鲁图斯完全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名头这么管用,但现在无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了。 他不知道塔特托镇将要面对什么,什么时候来,从什么方向来;也不知道在没有公民兵的情况下要怎么应对潜在的威胁。 现在就是手上没什么好牌也得打下去了.......布鲁图斯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早早就溜出塔特托镇的,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天空忽然闪过一阵亮光,随后一阵巨响无比的雷声从头顶的乌云中传来。 伴随着雷声,广场上的平民们也爆发了一阵动静不小的骚动,布鲁图斯沉默地看着骚乱的人群,仍然在思索着应该怎么做才能让现在的局势看上去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之前他们所做的一切已经是徒劳无功了,那么我又能做什么呢?” 他觉得这一切看上去是多么的可笑,一个还没搞清楚情况的穿越者,一个身份疑似间谍的自由民,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因为有一件祝福武器就暂时站在了塔特托镇的权力顶端,然后再带着所有人直面即将到来的死亡与荒芜。 更可笑的是他连准备的机会都没有便要迎接这一切了。 布鲁图斯笑了起来,然后笑得腰都弯了下去。 罗伯特和本杰看着布鲁图斯和站在他身旁到现在仍然呆若木鸡的维尔莉特,思索着这两人是不是都遇到刺激变成痴呆了。 布鲁图斯笑了一会儿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镇静:“政务官,我很好奇一件事,在这一个月内,你有尝试做些什么挽救局面吗?” “当然有,这是我的职责之一。” “比如说?” “签发维尔莉特需要的文书,按照她的要求调动警卫营,颁布对镇上平民和移民的扶持政策.......”帕皮里亚政务官简短地介绍了下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布鲁图斯摇摇头,“甚至可以说做的很好了。” “那么这和这一切有关联吗?” “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布鲁图斯望向平民们,“或许还有那么几个办法可以拯救这一切。” “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他一屁股在身下的台阶上坐下,然后望着天开始发呆。 “荒唐。”帕皮里亚政务官对布鲁图斯摆烂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只好低声向威廉大队长嘱咐了几句,然后走向广场中央准备发表演讲鼓舞士气。 法瓦利则走到罗伯特和本杰身旁,视线看向维尔莉特,问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想是短时间内杀的人太多,之前过于紧绷的精神彻底绷断了。”罗伯特观察了一下后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没事,对于占卜师来说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过一会她就能恢复正常了。” “你也做过?”法瓦利对此有些大开眼界,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占卜师之类的人共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罗伯特随口搪塞了一句,不愿就此多说。 “你觉得那个叫布鲁图斯的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罗伯特看了眼还在发呆的布鲁图斯,然后目光回到法瓦利的脸上:“能被祝福武器所认可的,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些特别,就像洛玛一样。” “是啊,或许就像洛玛一样。”法瓦利附和了一句,“但这又是凭什么呢?” “血统不过是神圣化自己的权力来源罢了。”本杰招过一只从头上不远处飞过的白鸟,“有些东西是不看血统的,比如说一颗追寻理想的心。” “照你这么说,那些黑魔法师也很符合条件。” “所以他们不看血统不是吗?”本杰笑了笑,“或者说,正因为厌恶血统,才会有更大的几率走上这条不归路。” 第六十七章 崩溃 “公民们,同胞们。”帕皮里亚政务官站在广场中心的台子上,尽力地嘶吼着,向周围的民众们发表演讲。 他右手指着天空中的乌云:“如你们所见,危险就在眼前,我们已经别无退路!任何人都有义务拿起武器保护你们的财产、家人和自己的生命。” “死亡随时都会到来,我们没有时间继续犹豫.......” 布鲁图斯刚开始还有兴趣听上几句,但很快又变得毫无兴趣了,政务官的演讲通篇都在讲公民的义务,却丝毫不打算提及拿起武器反击敌人后那些公民们除了挽救自己的性命外还能得到什么。 生死关头的时候,除了训练有素的公民兵外,这些没经过多少训练的平民和卫兵说不定刚上战场没多久就直接跑路了。 如果要问有什么东西能让人狂热到连死亡都不怕......布鲁图斯摸出自己衣兜里的树叶,斟酌着现在是不是合适的时机。 但他还是暂且放下了这个想法,毕竟一切都还没到危急关头,先弄清楚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才能做好准备。 在政务官的演讲后,警卫营的卫兵们开始忙着将武备库的装备分发给平民,然后再按照常规的分配方法将这些人分成中队以便指挥。 法瓦利坐在市政厅门前的台阶上,擦拭着自己的骑士剑。维尔莉特像是稍微恢复了些,至少看上去没那么呆了,眼睛正在恢复往日的灵动。 罗伯特和本杰站在台阶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工作和生活。 危险的气息便在这种平平无奇的氛围中弥漫在塔特托镇的街道上,天空的乌云中时不时地便传来一声雷鸣。 布鲁图斯心中微动,起身站起来看向东侧的街道,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要来了。 并没有出现想象中地动山摇的动静,但他看到的情况似乎比前者也好不到哪去——排满了街道的骷髅,身上还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盔甲。 他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跑偏了:“挨一下重击就会散架的玩意穿盔甲真的有用吗......” 但除了骷髅外,当然还有其他的——例如逐渐可视化的像是幽灵一样的东西,在骷髅之后似乎还有其他的东西存在;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石板下的地面还有未知的生物在地底蠕动着。 “警卫营的卫兵持盾站在前两列。”作为塔特托镇上的最高官职的人,帕皮里亚政务官自然接管了在场所有的人的指挥权,而其他男爵和他们的侍从们则充任了临时分成的中队和小队指挥官。 “持枪民兵站在后排,不要慌张,要相信你们的战友。” 民兵们的手多多少少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们藏在盔甲下的眼睛紧张地盯着街道对面向他们前进着的骷髅大军。 但更为紧张的还是站在第一列的警卫营卫兵们,在镇上他们从来不需要使用类似于公民兵的大盾或是更重的塔盾,因此他们手中握着的不过是一扇勉强挡住半张身体的椭圆盾罢了。 而且就连盾牌都凑不满,有的卫兵手上拿着的还是刚卸下不久的门板。 在狭长的街道上,填满战线宽度看上去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不过可惜的是,在一个四通八达的广场上要面对的自然也是从四面八方的街道涌入的骷髅士兵们。 还得考虑到或许有的骷髅能从房屋中蹦出来。 站在队列中的布鲁图斯手上只有把警卫营的短剑,或许他的匕首也能算是件凑合能用的武器...... 现在他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先咬咬牙买扇盾牌之类的了,不过仔细想想,就算有他也没时间带上,他的那根长矛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布鲁图斯所在的中队指挥官是法瓦利,也不知道这个年轻的监察官在这种情况下靠不靠谱。 “举盾!注意格挡箭矢!”法瓦利瞟见了对面阵列后方飞来的羽箭,急忙命令道。 “啊!”阵阵中箭后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地从阵列中传来,一时间所有人的心态都有些剧烈的波动。 并未遭受箭矢袭击的布鲁图斯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得考虑之后怎么跑路了,但他很快就意识过来这种心态似乎不太对劲,就像是被下了某种暗示一样。 队列前方的卫兵们靠着盾牌和盔甲没受到什么大的损失,但在身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的影响下,他们的手颤抖得十分厉害。 “前进,和他们接阵!”法瓦利见到又一轮箭矢,觉得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了,不然士气很可能还撑不到下一轮箭矢。 布鲁图斯暗道不好,他个人觉得这个命令是相当错误的,法瓦利可能太高估自己指挥的平民的作战能力了,不动还好,一动反而会露出更大的破绽。 但在军阵之中,这种命令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不然队伍末尾负责督战的贵族侍从们可不会拿手里的剑和别人开玩笑...... 除非他们也跑了。 如布鲁图斯所料,在法瓦利下达命令后,如实执行的卫兵们和略有犹豫的平民们的密集阵型很快就散了,之后急忙想跟上前方卫兵的平民和还有些畏畏缩缩的平民之间又散了一回。 紧跟着前方一个持盾卫兵的他暗自叹了口气,显然整个阵型已经乱到无可挽回的时候了。 站在队伍右侧的法瓦利见状显然也有些惊慌了,不断喝令着掉队的平民们跟上阵型,但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在他们有所行动的同时,骷髅的后方又是一阵箭矢飞过,伴随箭矢而来的是整支骷髅军队的冲锋。 惨叫声之中,两只军队看似要撞在一起。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最先面对的不是队列最前方的盔甲骷髅们,而是从后方抛出的无甲骷髅——或者说骨架。 大部分无甲骷髅们撞在卫兵的盾牌上,一声闷响之后又燃烧起蓝色的火焰。小部分则砸在队列中,被砸到的和被之后火焰烧灼到的平民们又是一阵惨叫。 所有人的精神都到了一个阙值,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就能将整支队伍的士气完全打崩。 布鲁图斯小心地提防着周围的人,在士气崩溃的第一瞬间,最先遭遇的一定是来自自己人的践踏...... “不要慌张,不要慌张!”法瓦利咆哮着,“保持阵型,阵型乱了大家都会死!” “唉——” 随着布鲁图斯的这声叹息,队伍的士气彻底崩溃了,在面对死亡时“死”这个字听上去就已经足够可怕了。 前排的卫兵们已经和骷髅士兵接战,而后方的平民们则开始四散而逃,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让卫兵们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不堪一击。 不知是谁率先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这种场景后便毫不迟疑地丢下了手中的武器和盾牌往后逃跑。 然后被骷髅一剑刺穿胸膛,紧接着便是一场彻底的崩溃。 布鲁图斯避开了前方撞上来的卫兵,用短剑拨开了飞来的箭矢,无可奈何地绕开人群准备钻进街道旁的房屋中。 第六十八章 黑魔法师 成功躲开拥挤着涌向广场的溃兵,布鲁图斯从一扇窗户中翻入一座房子中。 他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身处的环境,一个穿着精致亚麻布长裙、束着长发,面容一般的女人正握着一把扫帚狠狠地盯着他,这让他有些意外。 “我认为你最好赶紧离开,或是找个足够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布鲁图斯扭着胳膊将刚才被自己推开的窗户关上,面朝女人继续说道,“当然是不能走前门了。” “你是谁?”女人的声音很平静,完全没像是被突然闯入的布鲁图斯吓到。 她观察了一下布鲁图斯的装扮,看上去比一般的平民要显得富裕些,手上的剑不时滴落着血滴。 “民兵的一员,不过现在可以算是溃兵了。”布鲁图斯侧耳听了下屋外的动静,散乱的脚步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先别废话了,跟我来。” 他走到房子的另一侧,准备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可惜还未推开他就听到了惨叫声。 显然现在他们是瓮中之鳖了。 “我家还有条地道。”女人站在布鲁图斯身后,小声地说了一句。 “地道?”布鲁图斯觉得自己的运气可能太好了点,虽然这事听上去挺匪夷所思的,那总比被困在这好很多。 他跟着女人走到一间卧室中,看着她将一个拉杆拉下,然后随着一阵滑轮滚动的声音,床渐渐地移开,露出了床底下的一个地道入口。 地道入口在一扇厚木板下,将木板拉开后是一个直梯,通向深不见底的地底。 布鲁图斯当然是先让女人下去,然后自己将木板关上——这是基于礼仪上和安全上的考虑。 至于为什么这里会有条地道,还有机关,可以待会再问。 “我能否知道你的名字?”他一边爬着直梯,一边向下问道。 “阿丽西亚。”阿丽西亚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我就是你们常说的黑魔法师。” 布鲁图斯声调毫无波动:“那可真巧,我们刚才正好在对付黑魔法师和他们的召唤物。” “特殊的人总会以简单的方式相遇不是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直至从直梯上下到地底。 “上面不需要处理吗?”他望着四周,视线所及都出于十分暗淡的环境下。 “机关会自动复位的。”阿丽西亚摸黑擦了根火柴,然后点亮了墙上挂着的一个火把,之后整条地道的火把都自己亮了起来。 “这也是魔法?” 阿丽西亚走在前方,回答道:“不,只是简单的机关罢了。不过你作为祝福武器的持有人,却能在这和一个黑魔法师和平地聊天,你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吗?” “这事难道是众所周知的?”布鲁图斯好奇的是怎么像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长矛,还都认识自己,“不过嘛,老实说我对你们倒是没什么具体的认识。” “虽然流传的传说倒是将你们描述得十恶不赦的。”他随后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我想上面的那些贵族一定又将一切罪责都推给我们了。”阿丽西亚无所谓地点破了这一点,“然而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他们在狗咬狗。” 布鲁图斯稍稍迈开步伐,走到阿丽西亚身旁和她并肩前进:“听上去挺有趣的,能展开说说吗?” 阿丽西亚显然不愿多说,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着。 “这条地道通向什么地方?”布鲁图斯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另找了个问题问道。 “塔特托镇旁的湖底。” “质量挺好,居然不渗水。” “因为那片湖只有上半截是真的有湖水,下半截早就被塔特托镇的贵族们架空了。” “那么你们在这做什么?” “研究他们采用的黑魔法,以及封锁事态防止它变得更为严重。” 布鲁图斯眉头稍稍一挑,这事确实有趣,黑魔法师们居然还在控制黑魔法导致的恶劣事故,而不是让它变得更糟糕。 “不是所有人都是疯子,我们研究黑魔法,却也清楚地知道它们所能造成的危害。”阿丽西亚像是能读心一般,“魔法就和你手上的武器一样,好坏只取决于使用的人。” “说的挺有道理的,不过只听一面之词的话,谁都可以是好人。” “所以这也正是我在做的事,让你亲眼看看贵族们做的那些好事。”阿丽西亚说到“好事”时语气显得有些愤怒,声调不由自主地高了几分。 “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那可笑的永生,为了这件事他们甚至不惜不再作为人类,而是投入死灵的世界中。” “权势迷人眼,更何况是永远的权势。”布鲁图斯耸耸肩,“可惜为了将它牢牢掌握在手中,甚至可以放弃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 “真是难以想象。”他笑了笑,“本来贵族的孩子还能是贵族,财富还能一直被他们所垄断,却为了所谓的永生能将这一切都抛弃。” “阿丽西亚小姐,你认为永生真的存在吗?” “神灵都会陨落,更何况凡人?没有什么会是永恒的,这也是我们所坚信的。”阿丽西亚扭头回答着布鲁图斯的问题,“打破这些腐朽的制度也是我们一直在做的。” “你想加入吗?”她向布鲁图斯问道。 “道不同。”布鲁图斯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做的,但既然都和黑魔法搭边了,显然就和我无关了。” “不过——”他紧接着继续说道,“至少我们现在还算是站在一边的。” “说说吧,你们想怎么挽救现在的局势。” “我想这件事等到你和我们的会长见过面后,他会告诉你的。” 阿丽西亚对于布鲁图斯的问题并没有都回答的义务,在她看来要不是布鲁图斯可能还有点用,甚至都懒得回答问题。 “那我们还有多久到?”布鲁图斯看向地道的远处,微弱的火光延绵不断,看不到尽头的样子。 “快了。” 在她话音刚落不久,两人穿过一道无形的帷幕,进到了湖底的一座大厅。 布鲁图斯看着大厅中在几个工具台前忙碌的十几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直白地质问阿丽西亚就这么点人能改变什么...... 第六十九章 黑魔法师(二) “阿丽西亚,难得见你带一个客人过来。”一个身穿黑袍的灰发老人拄着一根乌黑的木杖走了上来,“尤其是在这种紧要关头。” 阿丽西亚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后说道:“杰斯明会长,这个人就是拉克修斯的眷顾者。” 杰斯明观察了布鲁图斯几秒,若有所思道:“那么这就合理了。” “稍等,请问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布鲁图斯问道。 “跟我来吧,布鲁图斯先生。”杰斯明转身向大厅中心走去,“虽然时间紧迫,但我们还是有充足的时间来让你了解现状的。” 他走在三人中的最前方,头也不回地介绍道:“在这的十几个人是这个子爵领中的黑魔法研修会的主要成员。研究黑魔法的人有很多,我们属于较为守序的那一派。” “那么你们在这处理什么问题?” “塔特托镇的一些男爵在这片湖的湖畔做了一些关于黑魔法试验,造就了一些邪恶的物种。”杰斯明挥动了下手中的木杖,将大厅中的一个大型紫色水晶簇点亮。“这片湖底残留了不少黑魔法的气息,我们在这主要就是处理这些残留的黑魔法,以免它们散发出去危害塔特托镇的安全。” 布鲁图斯不解地问道:“那么现在镇上出现的是?” “他们实验成功的产物之一,布兰迪男爵和贝尔兰男爵变成了这支骷髅大军的领导者。” “帕皮里亚政务官对此了解吗?” “当然,作为帕皮里亚家族的一员,他掌握着一些隐秘的情报。” 阿丽西亚紧接着杰斯明的话继续说道:“所以现在的局面也有他的一部分操纵。正是因为他对这些情况的有意放纵,以及签署了调动公民兵的命令,才让局势变得如此糟糕。” “有证据吗?你们应该也知道,口说无凭。” 布鲁图斯接过杰斯明从怀里摸出的两张莎草纸,他快速地扫了一遍,眉毛越发地拧了起来。 “我们自然也有一些情报网,这份公文是帕皮里亚政务官签发的,我想你对此应该没有异议。” “是的。”布鲁图斯将手上的公文纸还给杰斯明。 他才见过政务官的笔迹和公章,上面的字迹是一样的。当然,他也可以认为这份文书是伪造的,但在这个时候黑魔法师们如果真想造成更大的破坏早就成功了,而不是还在这和他废话。 第一份公文上是政务官批准调动今年征召的公民兵前往行省边境驻扎一个月的命令,同时还有拉斐尔子爵的签名。 但这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第二份上所说的,正好卡在了今晚回到塔特托镇的公民兵,以及他们一同到达的还有威尔森行省的其他驻军——调动理由是镇压可能存在的暴乱。 “虽然我们很难理解政务官所想的,但他在这件事中的态度无疑是相当暧昧的。”杰斯明手指了指水晶簇,“这个水晶发光的部位占比越高,说明这里存在的黑魔法气息越浓厚。” “我们在这处理了半个月的成果就是让这里的魔法浓度降到了原本的一半。” 布鲁图斯看了一眼,水晶发光的部位仍有三分之二:“这代表什么?” “滥用黑魔法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恶劣情况,例如荒漠化的土地、干涸的湖水、枯死的森林......当然,这些是还可以恢复的程度最轻的情况。” “更常见的是出现弥漫着腐烂气息的土地、泛着死绿色的湖水以及漫山遍野的黑森林。之后便是从这些地方钻出来的骷髅、幽灵、腐尸,说不定还能跳出一些地狱里的生物。” 听上去就很严重。 “那么你们研究黑魔法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研修会的主要理念是掌握黑魔法,提取出其中可以采用的好的方面用于改造现有的魔法体系。”杰斯明顿了顿,“当然,这是主要目的。在某些情况下,我们也不介意滥用一下。” “但是有一点很明确的是,我们希望作为人类掌握它,而不是被它掌握。” “现在应该怎么做?” 杰斯明反问道:“你认为在现在的局面下还能怎么做?” 布鲁图斯先是有些诧异,随后陷入沉思之中。 现在情况无疑已经很明确了,就算什么都不做,等到军队到达塔特托镇上的动乱就能被很快平息,骷髅军队在训练有素且拥有装备优势的人类军队面前多半还是不堪一击的。 但这样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如果想尽可能地拯救塔特托镇的平民,那么我还能打出的牌有什么呢?”布鲁图斯手伸进兜里,摸了摸拉克修斯的树叶。 似乎除此以外他别无所有了。 “如果你想拯救那些平民,我只能说很难。”杰斯明开口道,“但如果你想保全自己,那么只要等到事态结束就行了。” “我选择拯救平民。” 杰斯明盯着布鲁图斯,像是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开口道:“在湖畔有片黑色的森林,待会我会将你传送到那里,之后的事情就得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现在去那有用吗?” “我不知道,但如果真有这样一个机会,那就只能是在那了。”杰斯明示意布鲁图斯跟着他,然后让阿丽西亚继续去忙他们该做的工作。 两人走到一个复杂的魔法阵面前。 “你等会站到法阵之中,等到法阵完全亮起蓝光之后你就会被传送到设置好的目的地,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 “我无法保证你会在那遇到什么,不过有些提醒是需要告诉你的。”杰斯明摸出一个吊坠,“一定不要把它弄丢了,不然你很可能会永远迷失在黑森林的浓雾中,就连灵魂都无法逃脱。” 布鲁图斯郑重其事地收下吊坠:“还有什么是我需要记住的吗?” “不要忘记自己的名字,以及不要相信你遇到的人。”杰斯明挥动木杖,魔法阵的中心开始发出蓝光,随后是整个魔法阵在发光。 布鲁图斯感觉自己正在被无数道光刃切割成碎片,一股透彻灵魂的疼痛从身体中爆发出来。随后整个人像是被完全重组一般,出现在一片不见天日的森林之中。 第七十章 密林寻踪 看着面前的景色,布鲁图斯有种莫名的错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清晨时分,充满浓雾的拉克修斯村外的森林中。 他不由自主地尝试着闭上双眼,沉下心来感受着周围的风向。 出乎意料的,他确实通过风的流向察觉到了一条可能存在的道路。 布鲁图斯睁开双眼,检查了下自己和身上的物品:“刚才莫名的既视感让我有种闭眼感受风向的冲动,差点忘了得先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东西是否还完好,嗯——身体部件也得确认一下。” 他大致地检查了自己的物品:腰间剑鞘里的短剑依旧相当锋利,这可是他目前可以用来防身的主力武器;随身携带的匕首卡在腰带后;一个还剩一半的水囊,这是之前在广场集结时给每个人都配发的装备之一;在皮甲下的是夏天穿的单薄衣物,裤脚上沾着泥土和血迹。 虽然刚才像被千刀万剐一般,但好在身上没有现实存在的伤口。又摸了摸荷包,确认杰斯明给他的吊坠和拉克修斯的树叶还在。 “所以结论是如果找不到要找的人或者物品,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开始玩真人版的荒野求生了。” 布鲁图斯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尝试着寻找一个大致的方向,然而头顶密不透风的树木枝叶只让几束阳光照进密林中。想要在这里分辨东西南北无疑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更别提布鲁图斯对自己身处何处也是毫无头绪。 似乎面前唯一的方案就是按照刚才感受到的情况,向着风引导的方向前进。但看到脚下坑坑洼洼的路面,以及不远处的杂草丛和荆棘丛,布鲁图斯总觉得这仍然是一个极其麻烦的选择。 但事已至此,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前进了。 “不要忘记自己的名字,以及不要相信我遇到的人。”布鲁图斯一边艰难前进着,一边提醒着自己之前杰斯明对他的嘱咐,“但问题在于,在这种鬼地方真的能遇到人吗?” 虽然密林中十分昏暗,但好在还不至于让阳光都照不进来,借着微弱的光亮仍然还能勉强分辨前方的道理。 然而在这样的林中行走,要面对的困难不只是能见度的问题,为了提防膝盖高、有些甚至能到大腿根部的草丛中潜藏的危险,布鲁图斯不得不右手持着短剑,左手握着一根用短剑削成的长木棍,一步一敲的前进着。他还得时不时停下脚步,静心观察风向以便确定目标位置。 除此以外,他也需要不断提防来自头顶的威胁,同时也需要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 才不过二十分钟,布鲁图斯便需要停下脚步休整一会,在这样的环境中跋涉对生理和心理都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好在在拉克修斯以及在前往塔特托镇的路上我没少爬树。”坐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布鲁图斯用手臂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掏出水囊抿了一小口,“要是不会爬树在这样的环境下连可以安全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休息完毕,再一次确认风向后,布鲁图斯从树上跳下来。 “希望风能带我去正确的地方,要是错了那可真就是个大麻烦了。” “有件事需要随时保持注意。”他在心里暗自提醒自己,“这么久了除了我造成的动静和树叶随风发出的沙沙声外就没别的声音了,这在夏季的森林中应该是十分罕见的。” “在孤身一人行动时,二次确认自己的想法十分重要.......” ...... 断断续续地在密林中走了两小时后,布鲁图斯看着周围像是完全没变化的环境,觉得有些绝望。他晃了晃自己的水囊,里面的水已经完全告罄了,现在他得确定自己应当继续循着风向前进还是先寻找水源。 而正当他还在犹豫时,风向似乎突然变得有些紊乱,耳边也传来了和之前不太一样的动静。 布鲁图斯立马蹲下,将自己的身躯尽可能地隐藏在草丛中,右手紧握住短剑,双眼盯着动静传来的方向。 借着微弱的光亮,他看到了一道两米多高的类人形身影,身材魁梧。 随着这道身影的逐渐接近,布鲁图斯算是明白了之前的动静是什么——沉重的脚步声,除此以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臭味,这让他不由得皱了下鼻子。 “这味道,就像是几年没洗过澡一样。”强忍着从胃涌上来的呕吐冲动,布鲁图斯缓缓地将身体再次压低,以免被远处的那家伙发现,他可不想在这和未知的生物发生什么正面冲突。 不过似乎有些事与愿违?尽管布鲁图斯不想主动找麻烦,但麻烦却似乎在向他主动袭来。沉重的脚步声离他又近了不少,除了脚步声还有硬物击打草丛的声音。 布鲁图斯只好再次将头探出草丛以便观察情况,这下他能看清对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一个顶着大肚腩,手持着大棒的大约两米五高的绿皮类人形生物。 而这家伙正在如秋风扫落叶般,用着手中的木棒横扫自己身前的草丛,随着被它身前扫倒的草丛范围越来越大,它离布鲁图斯的方向也越来越近。 这一发现让布鲁图斯的眼皮直跳,他可不想和这玩意打,从身材上的对比便能显然得出他肯定打不过的结论。 “杰斯明那帮人不会就让我来找这家伙吧?”布鲁图斯觉得这事可能有什么地方出现了些问题,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找一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帮忙。 不过现在显然并不是纠结于这件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在这具庞大身躯造成的压力下寻找存活下去的方法。 布鲁图斯咬了咬牙,握着短剑的右手手心渗出了些许汗水:“在先手很难取得优势时,那么便只能寻找机会准备偷袭了。” “伴随庞大体型的肯定是相匹配的力量,反应能力应该会有些欠缺,所以我得想办法摸到它身后。”他观察了一下对面身影的攻击方式和频率,“我或许能有一点五秒到两秒的机会,那么问题来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短剑:“靠着这玩意能一击必杀吗?” “显然是有一定困难的,那么得考虑到必须得承受一次攻击的可能性,甚至是两次......”想到那根大棒,布鲁图斯觉得这事怎么想都很悬,“唉,所以来这是为了什么呢?” 第七十一章 兽人 借着绿皮人扫荡身前草丛的动静,布鲁图斯悄然将自己的位置向着左侧挪了挪,他打算尽可能地避开绿皮人前进的方向。 但这样的动作并未能持续太久,只是稍微移动了几米,布鲁图斯便不得不停下动作,以防被逐渐接近的绿皮人察觉到远处不时倒伏的草丛中的异样。 “正面对抗绝无胜算。”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逐渐变短,布鲁图斯总算是勉强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从它手上握着的大棒和其手臂的对比,他确认了这一结论。 按照他的看法,这分明就是一头能用双腿走路的绿色野猪,脸颊右侧的长獠牙像是断了一截,在大肚腩上是象征着力量的硕大胸肌。 这样的野兽自然是没有遮蔽身体的衣物的,如果周围的环境再亮一些,以布鲁图斯不错的眼神还能发现它身上密布的小伤口和裂痕。 “保持冷静,以及——”布鲁图斯强忍着不适,暗自嘱咐自己,“别吐。” 待沉重的脚步声和破风声又接近不少后,他轻轻地扒开面前的杂草最后一次确认了兽人前进的方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的位置会在其前进路途的右方。 兽人对于潜藏在草丛中的布鲁图斯仍然是浑然未觉,它就像是在发泄着自己的坏脾气般,用着手中的大棒朝着自己前方的草丛宣泄着自己的负面情绪。 当他前进到布鲁图斯的右前方约两米处,再一次挥动手中的大棒从右往左朝着身前的草丛挥舞时,布鲁图斯终于发动了。一跃而起的他用着自己可能一生以来最快的一次冲刺速度冲向兽人,准备用手中的短剑从兽人背后插入它肺部的位置。 当他就快成功时,听到身后草丛动静的兽人侧过头来,发现敌人的它怒吼了一声,硬生生地止住了手中的动作,准备将身体回向布鲁图斯的方向以便迎击。 ....... “在战斗中,除非你有着足够的把握,否则尽量不要采用跳起来攻击的方式。”法布里斯十分轻松地一脚将跳起来的布鲁图斯踹翻在地,“不然失去着力点后就是现在这下场。” “而面对力量越大于你的对手时,如果他采取这样的动作你就得当心了。这样的动作通常会伴随重击,如果你手中没有盾牌或是足够牢靠的武器时还是避开为妙。” 布鲁图斯用手里的木剑将自己从地上撑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那么如何判断何时应当采取何种攻击方式呢?我对这还是有些不明白。” “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你得自己多实践。但有一点是相当明确的,少做不必要的动作,尽可能地用各种方式尝试一击必杀。” ....... 布鲁图斯手上的武器说是短剑,实则依旧拥有约六十厘米的长度,在冲刺状态下的他仅需要三步便能将短剑插入兽人的背部,之后便是在将短剑从伤口抽出时顺势朝着左侧划开皮肤组织以扩大伤口。 兽人的皮肤表层相较于人类的要坚硬不少,但终归无法超越碳基生物的极限,无法和铜制武器相抗衡。 温热的血液从兽人的背部喷溅到布鲁图斯的脸上,布鲁图斯强忍着血液溅入眼中的不适继续往左加速。 被刺伤的兽人发出带着暴怒的吼声,让布鲁图斯的耳朵有些隐隐作痛。虽然它还未完全回过身,但右手握着的大棒已经扫过来。 如果布鲁图斯不做任何躲避,按照横扫过来的高度他的脖子能被硬生生地砸断,这让他不得不让身子拼命前倾丢掉原先的重心,左手撑地后做了一个翻滚。 兽人一扫未中,便趁着布鲁图斯不能快速起身双手握着大棒将其砸下。这让布鲁图斯只好再做一个翻滚避开攻击,此时他已经不再具有偷袭的先手优势,甚至已经变成了被动防守的一方。 在他之前构建的计划中是从未考虑到如此被动的情况的,以他最为悲观的估计也不过是一击未成趁着兽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时拉开距离钻入林中躲避。 布鲁图斯借着又一次翻滚的余力勉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原先脑海中构建的多个计划显然已经作废,只能随机应变,最终他选择短促回身迎击。 但又一次砸下来的大棒可不会管这么多事情,他只好右手握剑,左手撑着剑身准备招架攻击。一股巨力从木棒传导至剑身,随后从手臂传递至身体各处。 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的布鲁图斯被打得单膝跪地才能勉强抗衡住兽人的力量,右手已经能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液体从虎口处流出。 双手压住木棒的兽人腿也没闲着,它一脚踹向布鲁图斯。这下布鲁图斯只能用身体硬接这一脚,他的身体飞出老远,手中握着的短剑也在飞行途中掉落在地。 “咳咳。”再度起身的布鲁图斯吐出一口鲜血,左手勉强地从身后抽出匕首拿在手中,看着向着自己冲过来的兽人准备做垂死挣扎,“这下是真的要挂了。” 在两人距离仅差着几步的时候,一道闪电劈中兽人,紧接着一发拳头大小的火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兽人的左方划入布鲁图斯的视野中,击中被闪电劈中后停滞的兽人并将它从胸口的高度完全弄成两截。 看着轰然倒下的兽人下半身和没有支撑径直掉落在尸体上的头和脖子,布鲁图斯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烧灼的痕迹从尸体的断口处清晰可见,之前的火球穿过兽人的身体后飞入右侧的林中,在接连击穿几根树干后才消失殆尽。 布鲁图斯向火球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长袍戴着兜帽、手中拿着一根木杖的身影。他用眼角余光搜寻了下自己短剑掉落的位置,可惜一无所获。 “希望不是刚出火坑,又落陷阱。” “多谢您的救助,我来此并无恶意,是为了救助塔特托镇的平民而来。”布鲁图斯朝对面的身影喊道,“如有打扰,我现在便离开。” 眨眼间对方便穿梭至布鲁图斯身前,他冷冷地扫视了下布鲁图斯,随后回过身向林中走去。 布鲁图斯一时间还未搞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既然对方对自己的话既没有明确的表示,也未让自己离开这里,跟上去应该是没错的...... 第七十二章 密林中的小屋 两人默不作声地一路直至一座小屋前,戴着兜帽的男子走上门口的楼梯将门推开,径直朝屋内走。见他并未将房门关上,布鲁图斯连忙跟进屋,顺手将门给带上。 小屋内有股淡淡的腐木气息,客厅里的家具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先布鲁图斯一步进来的男子正站在一张方桌旁,在方桌后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看上去十分苍老的妇人,男子之前持着的木杖正立在妇人身旁,靠着方桌。 妇人正忙着写着什么东西,桌面上摆着一摞看上去都很厚的书本。 她抬起头望向布鲁图斯,语气十分平缓地说道:“已经很久没有新面孔来到这里了,安杰斯特,给这位新来的客人备壶醒神茶吧,记得多放些醒神草,他看上去可不是一般的疲惫。” “坐吧,年轻人。”将安杰斯特叫去忙活后,她招手示意布鲁图斯找张椅子坐下。 布鲁图斯目光转了转,从客厅一侧搬了张椅子放在老夫人对面一侧,待坐下后他开始自我介绍道:“我叫做布鲁图斯,十分感谢安杰斯特先生出手相救,不然我可能就得死在兽人手里了。” “那不过是他的日常工作,无需多谢。”老妇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面前的书页合上,抬手将它放在书堆的最上方,“我是安杰莉特,这片森林的护林人,安杰斯特是我的儿子。” “护林人?”布鲁图斯觉得这种环境下的森林似乎没什么需要照顾的必要,对此感到有些困惑。 “你可能对此会十分困惑,曾经的这片森林可是绿意盎然的,小溪从北至南穿过森林汇入塔特托镇旁的大湖中,在这能听到各种鸟类、昆虫的鸣叫。” “春夏之时,打开窗户便能感受到来自大自然的清新之气。入秋之后森林里的果树成熟,那时又是不同的一番热闹气象。冬季虽然寂寥,却也让人有在温暖的屋内放空自己的时间。” 说着说着,老妇人的眼睛里泛起了些许泪花:“不过在我老伴去世后这片森林便再也没了恢复往日生机的可能。” 对此布鲁图斯一时间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只好就这样老实地坐在椅子上。 还好,没过多久安杰斯特便端着托盘回到客厅,他将托盘上的壶和三个杯子放在桌上,随后提起壶将三个杯子掺满茶水。 布鲁图斯道谢后接过杯子,他现在正是相当口渴的时候,迫不及待地轻轻地吹了几口气,抿了口茶水。茶水略带些酸涩的味道,但尚且还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 “啊,对了。我来这是因为塔特托镇遭遇了袭击,便来到这里寻求一些帮助。”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茶水真的能缓解疲惫,布鲁图斯觉得自己现在感觉好多了,便开始着实解决正事。 老妇人给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子续满茶水:“那么我想你可能要空手而归了,我和我的儿子并不能给你什么帮助,而且我想塔特托镇上的贵族和士兵们自有方法应对这些危险。” 布鲁图斯点点头,对这一回答他早有心理准备,本就没报有多大打算。即使在这无法获得什么帮助,也没必要强求。再说了,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总不可能还能穿越到之前的时间线解决这件事吧。 “那么可否告诉我离开这片森林的方法,或是方向。在这样的密林中如果不知道出去的方向,确实很容易迷路。” “天色已晚,在这样的森林中恐怕更难找到路。因此我想你可以在这里先住上一晚,等到明天我会让安杰斯特送你出去。”妇人转而看向她的儿子,“安杰斯特,待会把那间空了很久的房间收拾一下,我记得家里还有备用的被褥。” 安杰斯特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未发出声音回答。 “那真是感激不尽。”对此布鲁图斯也只能应下,不然就凭他自己在这种地方找路也不知道到底得找多久,总不可能继续依靠不知道到底准不准的风向。 等到三人吃完一餐相当简单的晚餐后,安杰斯特领着布鲁图斯来到一扇旧木门前,他指了指房门后便一言不发地扭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布鲁图斯对于这个十分沉默的男子的表现已经相当习惯了,他推开房门走进房间中。 也不知道安杰斯特是什么时候打扫的,在布鲁图斯的记忆中安杰斯特可没离开他视野几次,每次的时间也不长。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靠在墙角处的小方桌和配套的椅子,方桌上摆着一盏发着微弱火光的油灯。 “这环境还真挺简朴的。”布鲁图斯走到窗边,试着推了推窗户,推开窗户朝外望去只见漫无边际的密林,窗下方则是密集的灌木丛。 关上窗后布鲁图斯一屁股坐在床上,旧木床嘎吱作响,仿佛随时就会因承受不住布鲁图斯的重量而散架一般。 他莫名地觉得有些犯困,靠在床上不知不觉间便闭上了双眼沉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后,布鲁图斯房间中的油灯早已燃尽,整个房间内一片漆黑,他的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随后是一声锐器隔着被褥刺进木板的略显沉闷的响声。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安杰莉特手中的木杖顶端处发出,将整个房间照亮。 “找,一定得把他给我找出来!”安杰莉特双眼泛着猩红,朝她的儿子咆哮道。 安杰斯特抽回插在床板上的匕首,推开窗向外看去,并未发现因踩踏造成的痕迹,他回过身绕开自己的母亲开始在屋内四处搜寻布鲁图斯的身影。 安杰莉特手中木杖发出的光早已熄灭,她面色不善地转身离开房间门口,没过多久便完全听不到她和安杰斯特在附近的脚步声了。 在屋内隐身站在进屋右侧墙角的布鲁图斯略微松了口气,还好他被吊坠传来的冰凉给刺激醒了,还给他施加了一个隐身的效果,不然肯定早就被在身上刺个窟窿。 他静下心又听了下周围的动静,确认没有任何声响后反而又犹豫了起来——他并不确定到底是应当趁机翻窗逃走,还是继续待原地这以防实际并未离开的母子二人给他带来惊喜。 第七十三章 回马枪 如果布鲁图斯短剑还带在身上的话,他或许会考虑下正面杀出去,但现在他手上可没有短剑,只有把小匕首能用来防身。 再考虑到安杰斯特之前展现的魔法的威力,布鲁图斯可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把握一举干掉房内的其他两人,他可不想死的像那个兽人一样。 “但我还是认为值得一试。”布鲁图斯反握匕首,蹑手蹑脚地凑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向走廊里瞥了一眼。 漆黑的走廊中暗淡无光,能见度受到了及其严重的限制,布鲁图斯只能勉强分辨不到二十厘米距离内的情况。 他凭着脑海中的印象步行在走廊中,穿过安杰斯特的房间进到客厅中。在客厅里他就得十分小心了——这里可有着不少家具,要是碰到什么边边角角把自己弄伤了,或是弄出什么声响,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怎么?还没找到他吗?” 安杰莉特的声音从客厅的另一侧的走廊内传来,布鲁图斯急忙停住脚步以免发出动静被两人听见,顺便从两人的交流中获得自己需要的情报。 但安杰斯特的声音并未如布鲁图斯所期盼地那样从另一侧走廊里传来,全程只有安杰莉特的声音。 “既然这房子里都没有他的踪迹,那么一定是从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溜出去了。罢了,这片森林马上就要被迷雾覆盖了,你也没必要出去送死。我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日子,总是会有机会完成计划的。” “这迷雾应该就是杰斯明之前提到的,听上去应该挺危险的。”布鲁图斯用手摸索着周围,静悄悄地靠在客厅的墙边,在他的印象中,自己所处的位置离门已经很近了。 略微盘算了下后,他决定暂且留在小屋中,等个几小时待这母子二人睡熟之后便送他们上路。毕竟已知的危险相比未知显然要可控得多。 同时,他依旧迎着声音的方向向门口缓慢地挪动着,以防自己吊坠的隐身效果猝不及防的消失让自己陷入不妙的境地。 过了几秒后,安杰莉特和安杰斯特的脚步声明确地让布鲁图斯知道两人已经进入客厅,他们并未回屋,而是准备点亮客厅里的油灯。 见火光闪起,布鲁图斯心中直呼不妙,在不知道隐身还能持续多久时,他可不想一直和这两人待在一处房间内。 他急忙贴在转角处,准备随时冲出房门。 “安杰斯特,抓住他!” 正如布鲁图斯所预料到的最糟糕的情况,隐身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他三步并作两步,顾不得这门应该是向内拉的,直接一脚破开许久未经修缮的旧木门向外奔去。 “接着,在迷雾扬起前回来,否则你就得找那处地洞了。”安杰莉特将木杖扔给她的儿子,安杰斯特抓住木杖默不作声地跟上布鲁图斯的步伐。 他跑出房门,向四周望去,仅仅耽误了些许时间他便丢掉了布鲁图斯的身影。安杰斯特顿了一下,最终绝地沿着小路向前搜索。 看着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趴在屋顶上的布鲁图斯长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多了那么点时间能爬上屋顶,否则大概率得经历一番艰苦的追逐战了。 “自古ct不抬头,网友诚不欺我。”布鲁图斯往身后的方向挪动了一会,找了块硬土地从屋顶一跃而下,“现在是时候来记回马枪了。” 他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落地的动静小一点了,但这不会让他有更多可以用于实施突袭的时间,这件事还是需要从速解决。 毕竟单挑一个老太太大概算是件轻松的差事,但在奇幻世界中一切皆有可能,别被一个看上去软弱无力的老太太反杀就搞笑了。 布鲁图斯从一扇未锁上的窗户重新翻进屋中,他进到的地方似乎是间小仓库,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后他在一个架子上摸到了一个类似于剑柄的东西。 布鲁图斯试着将它拿起来,手中传来的重量告诉他这应该是一把剑,这下趁手的武器有了。 又摸了快两分钟后,布鲁图斯终于碰到了门把手,他将门轻轻地拉开一条缝,借着客厅的火光确认了相隔的距离——这应该是走廊尽头的房间,和他之前睡的那个房间之间相隔了一个房间。 将门拉开至可供钻过后,布鲁图斯钻进走廊中,悄然地向客厅中前进。 客厅里的火光为布鲁图斯的视野提供了微弱的光亮和指引,他贴近客厅和走廊的链接处,快步冲进客厅中,左手将匕首掷向安杰莉特,然后趁着安杰莉特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提着剑冲了过去。 “好啊,原来你在这!”安杰莉特侧身避过布鲁图斯掷来的匕首,将桌上的杯子甩向布鲁图斯。 老妇人的反应速度让布鲁图斯有些错愕,但这种错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在决定你死我活的重要时刻容不得半分犹豫,他用蛮力将木杯劈飞,这时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短剑早已锈迹斑斑。 安杰莉特又接连将其他两个木杯连同托盘一起甩向布鲁图斯,但这一行为完全无法阻挡布鲁图斯前进的脚步,顷刻间两人便只相隔一张方桌。 这下轮到布鲁图斯犯难了,他想尝试一剑刺向安杰莉特,但方桌的长度却让他刚好够不着另一侧的老妇人。 两人似乎将要陷入了猫和老鼠的游戏中,需要围绕着一张方桌你追我逃。 但布鲁图斯可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他果断一脚揣翻方桌,将老妇人的退路卡死。桌上的书本、笔和墨水瓶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掉落在地。 “不!”安杰莉特似乎被布鲁图斯的这一行为惹恼了,她完全不顾迫在眉睫的威胁扑在地上,将书本从墨水瓶翻倒形成的水渍中拾起。 布鲁图斯可不会讲客气,他迅速绕过方桌一剑从安杰莉特身后刺入她的背部,虽然手中的短剑早已生满铁锈,但此刻它仍然是能杀人的利器。 “让我看看这里面记载了什么,能让这老太太昏了头。”布鲁图斯瞥了眼倒在一旁的尸体和身下快速形成的血泊,迅速将地上的几本书捡起,趁着安杰斯特一时间还回不来,他得抓紧研究一下。 第七十四章 重回塔特托 布鲁图斯翻开其中的一本,粗略地扫了几眼,里面的文字并非全都是洛玛文,字里行间夹杂了不少他从未见过的文字,但结合上下文还能勉强理解意思。 手中的这本像是工作笔记,布鲁图斯又翻开其他几本,对比其中的字迹,有两本应该就是安杰莉特之前提及的她的老伴写成的。 将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内容的工作笔记合上,布鲁图斯将来到房子时安杰莉特正在书写的书本翻到最新的几页。 “我的时日无多,必须得寻找一个合适的祭品,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做这件事了。” “森林中似乎又出现了新的次元裂缝,情况不能再糟糕下去了,必须得让安杰斯特去解决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 “不过似乎也无需担心,只要等到迷雾扬起时,屋外的动物会在雾中渐渐消亡。” 布鲁图斯合上书页:“祭品,什么魔法仪式需要祭品?” 他将目光放到桌上的其他几本书,既然知道了寻找的方向,只要快速搜寻关键词即可。 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这是本有些年头的书,泛黄书页的底部被刚才倾洒在地墨汁浸透了些,但好在并不影响阅读。 “此魔法需要的仪式如下......需要的材料有......注意事项:在仪式成功后,施法人需要尽量隐藏自己在另一条时间线时的存在,最为重要的是不能让另一个自己发现自身的踪迹,否则会导致整个魔法完全失效。” “仪式人极有可能迷失在错乱的时间线中无法返回,一旁有安杰莉特做的小字批注:在几次不成功的尝试中,造成的是身体上出现某些难以根治的病症,精神出现部分异常......” “很难想象这两个人到底干了些什么。”布鲁图斯将笔记合上,他本想习惯性地塞入自己的背包中带走,但抬手的瞬间顺便意识到自己没背任何东西,只好暂时拿在手中。 “所以这是个类似于时间转换器功能的魔法。”他转过身看向地面上的尸体,若有所思道,“这样看来,最好的执行时刻似乎就是现在,正好已经凑齐了所有需要的材料。” 布鲁图斯将老妇人的尸体搬运出屋子,又从客厅里顺走三根蜡烛插在小屋旁一处隐秘的祭坛上。现在他需要好好考虑下如何利用这场已经准备了许多年的魔法仪式,他得慎重考虑回到的时间线以及需要执行的事项。 “想要错开和另一个自己碰面是件相当轻松的事情,我的日常活动轨迹还算固定,只要避开活动范围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但麻烦的地方在于要采取怎样的行动才能避免之后要发生的——不对,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 布鲁图斯根据自己的认识认为这本魔法笔记中记载的注意事项是不全的:“如果真的能随意改动过去,那么这条时间线便会应该进入了平行时空中,这样不就发生悖论了吗?” “有两个同样身份,但来自不同时空的人同时存在于一条时间线内,如果认为两个人的区别仅在于过去和未来之分,那么......” 他回忆了下关于时间转换器的内容,既然两者看上去功能类似,那么可能也有着共同点:“因此实际上不能改变过去,或者说即使要改变,也需要让过去的自己能观测到与未来自己记忆中一致的内容。” “也就是说.......” 正当布鲁图斯聚精会神思考着之后的行动时,脚底不知不觉间便出现了一层薄雾,薄雾扬起的过程十分短暂,很快便漫至他的膝盖。 布鲁图斯很快便注意到此事,他翻开笔记又确认了一遍之后的要说的内容,虽然他早已将仪式需要的引导词牢牢记住,但仍然得以防万一,说不定念着念着就忘词了呢? 待到薄雾不断变浓,涌至他胸口的高度,布鲁图斯面朝着祭坛朗声道:“伟大的时间之神杰纳斯,作为您忠诚的信徒,我衷心向您寻求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在此我愿向您献上......” 他一边像神棍般念念叨叨,一边在心里暗自吐槽着自己所谓的“虔诚”:“我想要回到一个月前,那是个月光明亮的夜晚......” “.......在此您的卑微信徒由衷感谢您的帮助。” 刚念完最后一句,浓雾便将他整个人笼罩,整片区域完全陷入黑暗之中。而在布鲁图斯身后的远处,一团人影正在不顾一切地向他所处的方向奔来,但很快便消失在浓雾之中。 ....... 站在塔特托镇的巷子中,布鲁图斯先是环顾了下四周,确认自己应该是在离维尔莉特家不远处。夕阳尚在,看来并未像布鲁图斯期盼的那样在一个夜晚回到塔特托镇。 “首先得想个办法确定下日期......”布鲁图斯从巷中钻出,视线内所见的是四散在街道边的人类尸体和骷髅零件,“好吧,看来不需要再做确认了。” “所以我忙活了这么久,就为了回到事件前一天,搁这搁这呢?”叹了口气,布鲁图斯又钻回巷子中,在到达目的地前,他还是别在大街上晃比较好。 过了会后,他出现在维尔莉特的房子附近,作为花鸟占卜师,维尔莉特家自然是不可能寒酸的,但光从建材上和镇上其他本地居民的房屋看不出什么区别。 回头看了看附近,确认自己没在别人的视野中后,布鲁图斯冲了几步后一脚踏在墙面上,借力搭上了窗沿。 “啪嚓”一声,翻入屋中的布鲁图斯不慎一脚踢翻了摆在桌上的花瓶,碎片和瓶里插的几朵花掉了一地。 抛开这个小瑕疵不说,这次潜入还算是比较成功。 布鲁图斯环顾四周,见到一张铺着深蓝色被子的大床、两个大衣柜以及其他卧室里常有的家具后,立马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但愿维尔莉特不会太过生气,不过这应该也算是因公事造成的损害。”重新关好窗户的布鲁图斯也不敢多留,甚至不敢多看,急忙快步走到房门口拉开木门走出维尔莉特的卧室。 之后要做的便是等维尔莉特回来,两人再合计一番准备面对明天的困难。 第七十五章 行动前 布鲁图斯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如果不是他时不时就会翻动下手中的书页,很可能会被认为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 他的肚子已经不知第几次发出严正的抗议了,虽然布鲁图斯决定在维尔莉特家里找些吃的垫垫肚子,然而是一无所获,只好靠着意志硬撑下去了。 “看来维尔莉特的家多半只是她休息用的地方罢了。”布鲁图斯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叹了口气,“警卫营今晚还得忙着扑灭镇上的大火,没准她到明早都不会回来。” “要是我身上还很干净,倒也可以选择出去找她。”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渍,显然这痕迹不可能是将那堆骷髅弄散架时造成的。 合上书页,布鲁图斯站起身在长桌旁踱了几步,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不对啊,既然镇上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动乱,没被殃及到的人肯定会选择紧闭门窗不外出,已经被殃及到的自然会去安全的地方。” “还好及时反应过来了,不然就真的误了大事。” 布鲁图斯现在十分懊恼,但现在最紧要的事情便是确定之后的行动计划,留给他的时间可不多。他看了眼窗外,夕阳的余晖即将消散在天边,另一侧浮起的夜幕将逐渐接管特托镇。 本来他还想着和维尔莉特商量一下对策,不过现在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对全局进行思考了。 “首先得明白危机的源头在哪。”布鲁图斯一边踱步,一边回忆着整起事件的经过,“我从杰斯明那里得知,镇上的几个男爵利用黑魔法掌握了一支骷髅军队,而他们的目的则尚未可知。” “帕皮里亚政务官对此事是知情的,但是从市政厅中其他职员的表现来看,这事很可能只有上层的贵族知道。” “今晚的大火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扑灭,警卫营的卫兵们整晚都会忙在这事上,那么能寻求到的支援很少。” “这次事件中,朱诺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布鲁图斯开始分析能够找到破局方法的部分,“根据我的理解,过去的我观测到的事件是客观发生过,无法改变过程的。” “但是应该可以尝试改变了未被观测的部分,如果这一事件之后的结果曾被我观测到,那么就需要再造一个一样的结局......” 虽然听上去很扯淡,但布鲁图斯暂时也想不出更合适的解释了。 “啪嗒——” 随着门锁被扭开的动静,布鲁图斯停下脚步,将目光转向房门。 房门被人推开,维尔莉特手里提着一个布袋从门后走进屋中。 “你得庆幸我家里没布置什么陷阱,不然这份晚餐你可就没口福了。”她走进客厅,将布袋放在长桌上,“赶紧吃完好干正事。” “你可真是帮了个大忙。”布鲁图斯正愁怎么解决晚餐,他将布袋打开,见塞满了面包不由有些失望,但尚且还再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毕竟有的吃就不错了。 维尔莉特拉出张椅子坐在布鲁图斯对面:“不需要告诉我来龙去脉,只需要告诉我需要做什么就行了。” “我想还是告诉你事情的整个脉络比较好,只靠我一个人恐怕很难找到足够的切入点。”布鲁图斯将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不过某些细节恐怕不得不模糊一下,因为我还不确定具体的工作原理。” 维尔莉特点了点头,示意布鲁图斯说下去。布鲁图斯将自己的记忆挑着重要的部分开始讲述,十分钟后,维尔莉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所以你认为朱诺是关键点之一?我对此倒是有些异议。” “说说看。” “如果她真有这么特别的话,罗伯特的反应可不会那么云淡风轻。不过或许她有些很特别的特质,或者说——有点倒霉。” “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觉得今天傍晚的雾和森林里的有关联吗?”维尔莉特没有直接回答布鲁图斯的问题,而是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布鲁图斯思考了几秒,摇了摇头:“我觉得应该没什么直接联系,虽然迷雾是仪式的组成部分之一,但是在我回到这个时间点前,未来的我应该是不存在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个似乎不太好解释清楚。” 维尔莉特摆摆手:“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只需要保证之后发生的事和你的记忆一致就行了是吧?那么还是很容易解决的,尤其是在获得了足够的情报后。” “看来得启用一些特别方案了。”她站起身,看向布鲁图斯,“你今晚打算怎么做?” “我得去和罗伯特聊聊。”布鲁图斯跟着站起来,“如果你能让我见到法瓦利监察官那就更好了。” 维尔莉特皱了皱眉头,在客厅里找了张羊皮纸,拿了根羽毛笔刷刷地写下一行字,然后递给布鲁图斯。 “虽然我很介意和那家伙打交道......” “万分感谢。”布鲁图斯扫了眼纸条上的内容,准备将它塞入自己的衣兜里。 “等等,我想你可能得换身衣服。” “嗯?”布鲁图斯愣了一下,虽然他也清楚自己的衣服很脏,但是...... 维尔莉特示意布鲁图斯跟着她:“跟我来,正好有几套和你体型差不多的衣服。” 两人快步走到客房门口,她扭开房门朝布鲁图斯说道:“衣柜里自己看看吧。” 布鲁图斯看向屋内,客房像是许久没人住过了,但打扫得很干净。毕竟对作为占卜师之类的类似于魔法师的人来说,日常清洁似乎算不少大事,他们不仅会奇奇怪怪的魔法,还通常很有钱,请打扫的佣人算不少什么难事。 维尔莉特的声音从门后穿透过来:“我先走一步,得去给警卫营的那些家伙安排更多的工作了,夜间独自一人时当心一点,尤其是在你没有武器的情况下。” “知道了。”布鲁图斯快速换上一套平民样式的服饰,他还真没想到维尔莉特家里还有这种衣服,不过现在可不是多想的时候。 换完衣服的他走出维尔莉特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向雄狮酒馆的方向前进。 第七十六章 在去酒馆的路上 虽然今夜月光明媚,但在照亮了半个塔特托镇的火光面前显然相形见绌。 塔特托镇主要的几条街道一反往日的喧闹,布鲁图斯小步奔跑在阴影中,他得赶紧到达雄狮酒馆将情报分享给罗伯特,并且还得和他筹划一下明天的准备工作。 本来他打算一路直达酒馆的,但这个想法在中途的一场大火下很快便消失一空。 布鲁图斯站在火场外围的一处楼房下,望着离他不远处的正在忙碌的人群,这里相比之前他经过的街道可“热闹”多了,时不时就能听见夹杂着哀嚎的加油鼓气声。 往四周观察一会后,布鲁图斯幸运地找到了一条看上去似乎可以避开人群的同时绕开火场的道路。 火焰的温度从远处传来,让本就有些出汗的布鲁图斯感觉更加燥热了,他用右手的衣袖擦了下从额头处流下的汗水,心里暗自估量着剩下的路程。 “救命!谁来帮帮我。” “还有人吗?救命!” 布鲁图斯听到了这若有若无的求救声,立马停住了步伐准备去看看能否施予援手——当然,前提是条件允许,他可绝对不是会把自己搭进危险中的人。 顺着求救声传来的方向,布鲁图斯小心翼翼地避开燃着大火的房屋,在火势尚未波及的通道上快速通过。 “救命!”求救声的音量相比刚才又弱了几分,听上去像是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布鲁图斯刚想出声让求救人坚持住,但他话刚到嘴边又止住了,保持沉默继续向着目标的方向前进着。 “嘭——”旁边倒塌的房屋建材忽然爆燃了一下,本就高度警惕的布鲁图斯立马向左前方挪动了几步,一边抬起右手挡了下脸部。 见飘起的浓烟愈发浓密,布鲁图斯压低身子,不时小声地咳嗽着。 他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但短暂的犹豫后他决定再往前半分钟看看情况。 “救——咳咳——救命——咳咳——”在不时传出的爆燃声和建筑倒塌声中,布鲁图斯敏锐地察觉到了已经十分微弱的求救,他判断出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相当接近了。 他穿过两处废墟中的小道,看到了正被一根还在燃烧着的木梁压在下面的身影。 “威尔?”布鲁图斯根据自己的记忆想起了这里正是威尔家附近,他大声地朝对方喊道。 这一声呼唤让对方又有了一丝求生欲,他嗓子嘶哑地喊道:“我——咳咳——我在这!” “威尔。”布鲁图斯避开火势汹涌的地方,跑到威尔面前不远的对方,这回他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急忙冲上前去,但又被因爆燃倒塌的建材挡住了最近的道路。 “布鲁图斯?”威尔像是认出了布鲁图斯的声音,他又一次提振了自己的精神,夹杂着咳嗽声朝布鲁图斯喊道,“我恐怕是出不去了,告诉罗伯特,我——” “我——咳——寄存在他那的工资,要一分不少的交到我母亲手上。” “你要坚持住,我会想方法救你出去的。”布鲁图斯和威尔的关系不错,虽然两人还远未到互相托付性命的程度,但在紧急关头施以援手的程度还是有那么几分的。 “你快走吧,不然你也——” “嘣——”随着又一声建材倒塌在地的声音,威尔的话头戛然而止。布鲁图斯看着挡在自己和威尔中间的火焰,顿时呆滞了几秒。 “该死。”回过神的布鲁图斯咒骂道,反身向来时的方向狂奔。 在又经过一番有些凶险的过程后,身上带了些擦伤的布鲁图斯扶着左臂从火光中冲出,在刚到这不久的卫兵们错愕的眼神中继续向酒馆的方向奔跑。 “嘿,等等,你受伤了!”卫兵小队长想叫住他,但布鲁图斯没有回应,而是继续奔跑着。 “队长,他会不会是纵火的?我跟上去抓住他。” “别瞎忙活了,我们先把这里的烂摊子收拾好再说!”小队长叫住了跃跃欲试的卫兵,“都动起来,我们得把火势控制住。” “是,队长!” 四个卫兵提着手里的水桶向火场中泼洒着,另外四个则提着空桶奔向临近街区的水井运水回来,小队长身旁的卫兵也没闲着,他得挨家挨户地将没被火势殃及的平民们召集起来一起解决这里的问题。 “希望这玩意能发挥点作用。”小队长看着手里的卷轴,这是警卫营之前紧急下发给各小队的水魔法卷轴,他按着记忆中大队长的演示开始使用。 先是一股细流从他手里的卷轴中向地面流出,但很快向着卷轴的正前方便喷出一根手臂粗细的水柱。 “这下可以省下不少功夫了。”小队长心中的大石头暂时放下了一小段,但他和他的小队仍然还得时间赛跑。 而在他们的视野外,布鲁图斯气喘吁吁地停在了雄狮酒馆的门口,这里靠着镇中心,自然不容易被火灾波及。 还好警卫营还有些认识他的卫兵,不然他还得再废一番功夫才能让拦住他的两个卫兵放行。 他抬手准备敲一敲酒馆后门旁的第三扇木窗边缘——这是罗伯特告诉他的紧急联络方式。刚敲了一下,酒馆后门便被拉开,罗伯特就像是早已等在这一样。 “看来你的精神挺不错。”布鲁图斯打量了对方一下,“镇上可是出了大事。” “该来的总会来,就像你现在出现在这一样。”罗伯特看向布鲁图斯的目光十分深邃,但似乎又不是看向布鲁图斯而是看向他身后的黑暗,“我们进去说吧。” “好。”布鲁图斯从善如流走入酒馆,罗伯特将门关上并上了门锁。 这还是布鲁图斯第一次来到酒馆的后场,这里用几道木墙分出了几个房间。现在他所处的是混杂了许多功能的仓库,墙边堆满了巷子。 “威尔死在了火灾中。”刚入座,布鲁图斯便率先开口告知了罗伯特这个消息。 罗伯特沉默了一阵:“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让你将他的工资交给他的母亲。” “我会的。”罗伯特点点头,“你来这显然不只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吧?我得先声明,我能给你的帮助十分有限。” “朱诺在这吗?” “很巧,我将她留在这一晚。未来似乎多了些变数,尤其是——”罗伯特看着布鲁图斯,一切不言自明,“不过我对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不怎么好奇,可以以后再说。现在还是谈谈我们明天需要做什么吧。” “不过在此之前,或许还应该稍微花点时间来探讨一下历史?” 罗伯特脸上挂着的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布鲁图斯不由得提高了几分警惕:“那么我们应该从哪里谈起?” 第七十七章 塔特托的历史 “我们就不整什么很久很久以前了。”罗伯特从厨房中端出一盘塔特托镇的特产南特果摆在桌上,“洛玛王国的历史不过两百年,威尔森行省被完全纳入统治是八十年前的事,还没有那么古老的故事可以用于讲述。” 布鲁图斯抓了一把南特果——这东西大小如同花生,味道很甜:“所以你要讲的是多久以前的历史?” “我想你大概听过关于塔特托湖里那些鱼人的事,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简单讲述一下。” “好像是有那么件事来着。”布鲁图斯整理了下自己的记忆,自己好像曾经听某个人说过,可惜他已经将这事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倒是记得很清楚,自己从马克斯那得知第一任拉克修斯村村长也是两百年前的人物,因此得知王国历史也才两百年还有些惊讶。 “威尔森行省在被纳入统治前是有大量鱼人存在的,我想你应该还没见过,简单来说就是鱼头人身,身上覆盖鳞片,长相一般都超越了正常人的审美范围。” “你认为这次的危机和那些鱼人有关?”布鲁图斯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 “或许?”罗伯特并未给出肯定的回复,“我们现在所处的土地在一百年前还在湖泊的范围内,现在的塔特托镇可是建立在成堆的魔法卷轴上的。” “我要讲的故事主角是一个鱼人祭司,它的名字已经消失在纸面的记录中了。”罗伯特将一枚南特果塞入嘴中,“它的法力远胜过当时的洛玛魔法师们。” “抱歉打断一下,花鸟占卜师和魔法师有什么区别吗?”布鲁图斯一直都没搞懂二者的区别,这回总算是有机会询问一番了。 “花鸟占卜师是魔法师的下属分支职业,或者说是类似于魔法师的存在。有的人虽然没有魔法天赋,但有着掌握占卜术的潜质,虽然不能成为魔法师自由使用魔法,但可以加入花鸟占卜师使用一些独特的能力。” 解释完毕后,罗伯特将话题拉回正题:“鱼人祭司的魔力通常来源于他们周围的水源中,而我们故事的主角则打算开辟一条新的魔法途径。” “它认为空气中同样也存在施放魔法所需的水元素,鱼人们可以尝试离开湖泊和河流在陆地定居。” “很不错的想法,他成功了吗?”布鲁图斯觉得这个祭司挺有开创性的想法的。 “想法不错吗?”罗伯特被布鲁图斯对鱼人祭司的夸赞弄得楞了一下,他将此事暗自记在心中,“长久以来魔法师们一直对魔力的来源和存在范围内争执不休,至今还没有什么定论。” “这位鱼人祭司因为它危险的想法被其他祭司投票表决判为异端,并驱逐出塔特托湖。它在塔特托湖南方的一条小溪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居住地,并独自开始了它的研究。” 布鲁图斯不太明白这个故事和塔特托镇面对的危机有什么关联,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不过它并没有如尝所愿地研究出使用它预想的空气中水元素的方法,却成功地开发了一个强大的土系魔法。” “你可别告诉我洛玛的魔法师将这个魔法用于填埋塔特托湖了。” “差不了多少。”罗伯特点了点头,“鱼人祭司从自己的好友那听到它的仇人正在筹划将它所在的那条小溪的上游给堵死,于是决定投靠鱼人的敌人——也就是人类。它将自己研究的魔法提供给洛玛的魔法师,这让他们如获至宝。” “整个王国的魔法师基本都被调到塔特托湖附近,他们构建了一个庞大的魔法阵掩埋了一半塔特托湖,然后大批公民兵们常驻于此。经过数十年的绞杀和填埋,湖里的鱼人将近完全消失。” “那么那个鱼人祭司呢?” “它将魔法提供给洛玛的第二天就死在大营中,这事可没被详细记录,甚至就连这个故事都只是几个贵族回忆录里随便提及的小事罢了。” “不过在一些记录中,也有人说这个鱼人祭司逃过一劫,利用偷到的易容卷轴混入了后勤商队中。” “这个故事到此就结束了。”罗伯特止住话头,看向布鲁图斯,等着他的提问。 布鲁图斯决定还是将自己的困惑直接了当地提出来:“这个故事吧,它好像和我们要做的事没什么联系?当然,事物的联系是普遍的,要说一点联系没有也不太现实,但是——” “或许的确没有什么联系吧。”罗伯特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不过我想就算只是让你休息一会也好,养足精神才好做事。现在你来说说明天的计划安排吧,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我是这样打算的.......”布鲁图斯将自己思索很久后得出的想法全盘托出,罗伯特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地查缺补漏。 十五分钟后,两人将计划细节敲定。 “不过我也赞成维尔莉特的看法,不认为朱诺在此事中是重要的变量。我们如果只将希望都放在朱诺身上还是太过冒险,你应该还有备用的方案吧?” 布鲁图斯摇了摇头:“从我知道的情况来看,唯一可能出现变化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除非我能再回来几次,这样的话我就能多好几个下午的时间用来寻找破局点。” “这倒也是。”罗伯特不得不赞成布鲁图斯的观点,“今晚剩下的时间你打算怎么安排?” “我还得去一趟法瓦利的住处。”布鲁图斯如实地告诉了罗伯特他之后的去向。 “嗯,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罗伯特思索了一下,“如果他得知事情的整个经过,一定会选择尽全力帮助你的。不过可惜,你最好只告诉他部分事实,否则以他的脾气,明天在办公室的时候就会变得很麻烦,甚至很有可能提早改变历史。” 越说罗伯特越觉得这事还得慎重处理,他面色严肃地向布鲁图斯说道:“不行,你不能去,否则明天肯定穿帮。这恐怕得我去一趟了,而且我和法瓦利的关系还不错,比拿着维尔莉特的条子的你见到他轻松多了。” “既然这样,那就拜托你了。” “嗯,你在这看好朱诺。”罗伯特向布鲁图斯嘱咐道,“如果出现棘手的意外,你就和她躲进我的房间中,那里的魔法阵可以保护你们一段时间。” 第七十八章 深夜与清晨 “布鲁图斯,罗伯特老师已经离开了吗?”朱诺的声音从楼梯上不断接近。 布鲁图斯侧头看了过去,回答道:“他刚出门不久。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朱诺走到布鲁图斯旁坐下,她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衣裹紧了些:“我做了个噩梦,醒来之后看到窗外的红光和我噩梦里的景象十分相似,就有些睡不着。又听见你们在楼下聊天,便偷听了一会。” 她一脸担忧地看着布鲁图斯:“我听到你们谈论的事似乎和我有关?” “只是有一定的可能。”布鲁图斯含糊其辞道,“对了,你能将你之前做的噩梦给我说一说吗?当然,如果你不想回忆也不必勉强。” “抱歉,布鲁图斯先生。我只记得一些印象比较深刻的场景,就像红光和——”朱诺的脸上忽然有些困惑的神色,她像是在再三确认自己的记忆一般。 布鲁图斯也不着急,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朱诺回忆完毕。 过了几分钟,朱诺才回过神来,她语气急促地朝布鲁图斯说道:“不好了,布鲁图斯,老师有危险!你得去救他。” “嗯?”布鲁图斯有些惊讶,但他还是尽可能保持着冷静,“你先别急,先仔细想想是什么场景在什么时候。” “好像就在晚上,我梦见他被一大群骷髅围攻。” 虽然布鲁图斯知道朱诺有占卜未来的潜质,但对于她梦境里的场景是否会在现实发生仍然抱有基本的怀疑。 他思考了一会后,向一脸焦急的朱诺说道:“我认为罗伯特有足够的自保实力,今晚我的任务是保护好你。”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难道你认为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吗?” 朱诺本想顶回布鲁图斯的话,但看她刚要脱口而出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她嘴巴颤抖了几秒:“你说得对,布鲁图斯,我确实太弱了。” “听着朱诺,如果你擅长使用武器或是格斗术,又或者穿着精良的装备,会魔法之类的,我一定不会拦着你。”布鲁图斯决定还是向这个小姑娘多解释几句,“但现在的你还远未到这种程度不是吗?” “我相信你有足够的勇气,也有不断变强的想法,但是在条件不允许的时候你得保持着清晰的自我认识。” 布鲁图斯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上去休息吧,我会在这守好的。如果还是睡不着的话,也可以继续在这待着,或许我们待一块会更保险些。” 朱诺沉默着,没有动弹的趋势,这让布鲁图斯明白了她的想法。 “一个独自生活,在外吃了不少苦头的小姑娘怎么还会给人这种有些幼稚的感觉,真是奇怪。”布鲁图斯在心里暗自吐槽道,“希望罗伯特没事吧,不知道我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下探出,宣告着夜晚的过去。 站在火灾后的废墟旁的平民们和卫兵们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绝望感和无力感不知由何人始涌上心头,又无声地蔓延扩散至周围人的心中。 布鲁图斯捏了捏眉心,打着哈欠走入厨房打了点冷水扑在脸上,憔悴的脸色稍微精神了几分。 他看了看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朱诺,走上前摇了摇她的身子。 “我有事得先暂时离开一下,罗伯特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不过你还是得小心一点。”看着还没睡醒一脸迷糊的朱诺,布鲁图斯也顾不上她到底能不能听清自己的话。 他还得赶紧离开这里,以免和待会要来这里的过去的自己碰上。虽然他知道自己不会进入酒馆后场,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很难说清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布鲁图斯走出酒馆后门,正好碰上了回来的罗伯特,两人相互点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和相互确认。 “让我想想,我得找一个适合观察又不容易被自己发现的位置等着。”布鲁图斯脑海里浮现了张镇中心的地图,一番思索后他找到了一个大致还算不错的地方。 二十分钟后,布鲁图斯站在墙角边,手里拿着刚买没多久的面包啃着——这是镇上今早给每个人分配的免费面包,他趁机也拿了一个。 警卫营规定每人只能领一份,布鲁图斯自然也没有违反规则,毕竟他很清楚自己是在家里吃了早餐之后才出门的...... 镇中心离火灾发生以及被波及到的地方有着不小的距离,但清晨来往于附近街道上的人群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就连往日最为拥挤的冒险家公会门口也没几个人,而且他们很快就领到了刚发的任务急匆匆地离开了公会。 布鲁图斯都不需要动脑就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他三下五除二地解决自己的早餐,耐心地等着罗伯特等人经过。 之后又是一阵漫长而又无聊的等待,布鲁图斯都在想手上要是有个手机就好了,再不济整点现实的,有份报纸能打发时间也好。可惜就算是后者在如今也是不现实的想法...... 算了算时间后,布鲁图斯从巷子的另一侧绕到市政厅旁,他戴上手里拿了很久的草帽,然后盯着右手握着的指南针——它当然不是一般的指南针,而是罗伯特制作的寻人道具。 布鲁图斯早就和罗伯特商量好了计划,罗伯特早上会让朱诺将一块小石头揣入兜里,这样他就能通过手上的指南针跟上朱诺移动的方向。 虽然布鲁图斯认为盯好市政厅的大门便能察觉到朱诺的动向,但也得考虑从其他出入口离开的可能性。 和布鲁图斯预想的不同,朱诺并非是跟着谁或是被胁迫出的市政厅,而是独自一人离开的。这让他有些疑惑,但还是快步跟在朱诺身后。 没走多远,布鲁图斯便吃了一惊——朱诺的步伐逐渐加快,钻入了一条巷子中,他急忙跟进去。在岔路口凭借指南针找到了朱诺的去向后快步跑了起来。 越走布鲁图斯越觉得不对劲,他留心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觉得这一区域有些陌生。但又一次发现朱诺身影后的他并未细想,而是继续跟了上去。 “奇怪,她的动作似乎敏捷了不少。”看着朱诺奔跑在前方,灵巧地避开路上的障碍物,速度丝毫没受影响,布鲁图斯愈发好奇了起来。 “有意思,看来突破口没准真在这里。” 第七十九章 鱼人之心 布鲁图斯小心地保持着和朱诺的距离,以免被她发现或是一不小心在某个拐角跟丢。而前方的朱诺则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只顾着往前进,丝毫没有回头观察的意图。 两人从城区中穿梭而过,进入城郊的一片森林中。 布鲁图斯越发肯定自己所处的肯定不在塔特托镇的范围内了,如果他所想的没错,现在他和朱诺很可能正处于一个由魔法创造的环境中。 朱诺最终停在了一片水潭边,她像是在观察着水下的环境,许久仍然一动不动。布鲁图斯则躲藏在一颗树后,悄然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难道这里和那个鱼人祭司有关系?”回想起罗伯特之前和他说的故事,布鲁图斯不由得有此联想,“可惜不知道是敌是友,还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 “出来吧,不要再鬼鬼祟祟的了。” 听到朱诺的声音后,布鲁图斯立马提起精神,警惕地望向水面,却什么都没发现。 “布鲁图斯?” “啊,原来说的是我吗?”布鲁图斯恍然大悟,从树后走了出来。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了几秒后,布鲁图斯决定率先发言:“嗯——所以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朱诺,或是其他的?” “还是叫我朱诺好了,虽然在本质上具有微妙的差别。”朱诺回答道。 “就像另一个人格?”布鲁图斯试探性地问道。 朱诺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布鲁图斯只好暂时转到其他话题上:“好吧,那么我们可以暂时放下这个话题了。回归正题,朱诺小姐,请问你出现在这的目的是什么?” 朱诺看向平静的水潭,回答道:“我在等一个人,或者说,是带你来见他。” 布鲁图斯顺着朱诺的目光望去,猜测道:“一个鱼人?” “也可以这么说。” 布鲁图斯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紧接着又问道:“那我们还得等多久?” “快了。”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从水底钻出,踏着巨浪停在两人面前。 布鲁图斯被水声吸引,看向来人——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兜帽,浑身上下都在滴落水珠,拄着木制拐杖的手上布满细密鳞片的男子。 但和罗伯特所描述的不太一样的是,兜帽下是张布满鳞片的人脸,而非鱼头。不过暂且还是将其称为鱼人比较省事...... 浪花退去,留下岸边的鱼人,他看向朱诺:“我们好像又有很多年没见过面了,这回来这里想必不是来叙旧的吧?”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哦,我知道了,你是来解决那些老掉牙的骷髅们的。不过很可惜找错人了。” “都多少年了,还是这一套吗?”朱诺冷冷地回应道,“米兰达,你还是改不了你那喜欢逃避责任的坏习惯。” 布鲁图斯对朱诺的实际年龄越发好奇了起来,他本以为现在面前的这个朱诺是另一个人格,但似乎事情要更有趣些。不过现在并不是深究这件事的时候。 “这不正是拜你们人类所赐。”说到这事,鱼人米兰达的声调扬了一截,“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会到今天这地步?” “如果不是我们,你早就死在自己的那些同族手上了,还会有资格站在这和我讲话吗?” “所以罗伯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这种事也在可以预知的范围内吗?”刚知道鱼人的故事没多久的布鲁图斯立马就猜测出这个鱼人的身份了,对于罗伯特的预知能力愈发好奇了起来。 “米兰达,你已经做过一次叛徒了,难道还想再做一次吗?”朱诺向鱼人走近几步,“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得了吧,我不会再受人类的蛊惑了。正是你们,在利用完我后又随意抛弃,就算我隐姓埋名四处躲藏,仍然想将我置于死地。”米兰达用手中的木杖砸击着地面,“趁我还有最后的耐心,带着你身后的男人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和你动手。” 朱诺盯着鱼人的脸,随后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要在这里决定威尔森行省最后一名鱼人的命运了,好吧,我们用你们最为传统的方式决定这一切。” 她扭头看向还在看戏的布鲁图斯:“该你上了。” 布鲁图斯手指着自己,有些诧异地问道:“我?该做什么?” 鱼人米兰达不知从哪掏出把短剑,看样子像是准备丢给布鲁图斯:“嘿,小子接好了!” “等等,这是要做什么?”手忙脚乱地接过短剑的布鲁图斯还没弄清楚情况,怎么突然间又要拿着它打一架了。 鱼人瞥了布鲁图斯一眼,随后望向朱诺:“如果我赢了,那么就别再阻止我。” “当然。”朱诺果断地点了点头。 “这么简单地决定一个镇子的存亡,是不是太草率了点?”布鲁图斯握好短剑,随手比划了一下. 老实说,虽然他也算是有了点战斗的经验,但是他清楚地明白自己之前的经历基本就是仗着不错的身体条件欺负和自己战斗水平差不多,甚至菜不少的人罢了。 “于其让更多人无意义地死在战场上,不如就让两边能做决定的人打一架决胜负好了。”米兰达挥动手臂,从水潭中招出一杆鱼叉握在手中。 看着鱼人手中的鱼叉,再对比一下自己手中的短剑,布鲁图斯觉得这家伙在搞他。 “准备好了吗,小子?”鱼人看向布鲁图斯的目光充满了坚定,但布鲁图斯似乎又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其他的...... 简单的深呼吸后,布鲁图斯点点头:“来吧。” 随着这一句话,双方瞬间拉开架势。 布鲁图斯先是被对方慢吞吞的刺击吓了一跳,轻而易举地避开刺来的鱼叉,随后一剑刺入鱼人米兰达的胸膛。 这一切是如此的轻松,以至于当他看到倒在地上的鱼人时仍然十分错愕:“就这么结束了?” “大型魔法并不会简单地因为施法人的去世而失效。”朱诺经过布鲁图斯身旁的时候顺带抽出了他别在腰后的匕首,“但是有了它就不一样了。” 布鲁图斯看着朱诺之后的行为,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吃什么东西。 朱诺从鱼人的胸膛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心脏:“我想之后的事你也没什么兴趣,可以回塔特托镇了。” “另外,今天发生的事别告诉朱诺,她也不会有这段记忆的。” 第八十章 门票 布鲁图斯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待在原地看着。 “你怎么还在这?” 布鲁图斯右手指了指朱诺手里的匕首。 见状朱诺瞬间明白了,她走到水潭边将匕首简单地清洗了一道,然后交还给布鲁图斯。 “这个鱼人米兰达真的是一切的根源吗?我想就此简单地下结论未必过于草率了些。”布鲁图斯接过匕首,“而且你真的确定一切已经结束了吗?” “如果你怀疑我,大可直接挑明。或者——”朱诺看向鱼人的尸体,“你帮我将他丢入水中,待在这亲眼见证这一切的结束。” 布鲁图斯思索了几秒,快步走到鱼人尸体旁,双手抬起他的双腿,拖动了一小段距离后将他甩入水潭中。 “这样就可以了?” “嗯,愿他的灵魂能回到他的故乡。”朱诺蹲下将鱼人的心脏放在地上,然后起身抬脚像是准备将它踏碎一般。 布鲁图斯觉得这个场面有些残忍,侧过头去避免看到:“要终结他的魔法,只能这样做吗?” “当然,这是仪式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这件事会不会结束得太过于简单了?” “那只不过是因为你所站的层级不够高,看不清事情的全貌,才会觉得简单。”朱诺一边忙活着刻画法阵,一边回答着布鲁图斯的问题,“要解决塔特托镇的危机,就必须找到危机的源头,而这恰恰是最困难的部分。” “所以鱼人是这场危机的源头?”布鲁图斯这下理解了。 “不,他甚至和这起事件一点关联都没有,但他的心脏被谁掌握和这场事件很有关系。”朱诺随口颠覆了布鲁图斯的理解,然后解释道,“只有他彻底死去,而我拿到这颗心脏用来施加魔法,才能让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复活的鱼人被彻底消灭于这个世界中。” 布鲁图斯看着面前这个拥有朱诺外表的女孩,不知应该回复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朱诺将心脏的碎片撒入魔法阵中:“对与错从来都不是界限分明的,牺牲一个异族挽救诸多同类的生命,我相信换做是你也会这么做的。” “或许吧。”布鲁图斯回答道,“但也许我们还能有更好的方法,一个不需要牺牲的方法。” “那只会存在于幻想中,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区别只在于它的大小罢了......”朱诺不再和布鲁图斯交流,她小声地念叨着什么。 布鲁图斯感到周围似乎在晃动,并且这种晃动感越发强烈了强烈。 地面上的魔法阵闪闪发亮,一道白光冲天而去,随后涌向塔特托镇的方向。伴随白光一同发生的还有周围剧烈的地震,这让布鲁图斯不得不蹲下以放摔倒。 而站在法阵中心的朱诺则像是丝毫不受影响般,始终站立在原地。 剧烈的震动很快便停止了,一切又恢复到之前平静的情况中。 “好了,你想看的也已经结束了,是时候回镇上了。”朱诺的语气相比之前疲惫了不少,“而且——你的最终目的地可不在镇上。” “你呢,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我回去可比你快多了。” 布鲁图斯知道应该是魔法的缘故,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至于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又不熟,搭什么顺风车。 ...... 等到他又一次回到镇上,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从镇上进入幻境快,毕竟是通过魔法达到的效果;可从幻境回来就是漫长的路途了,只能靠布鲁图斯的双腿。 “这种魔法要能用来运输货物,一定能省不少事。”布鲁图斯又擦了擦额头上不时滴落的汗水,看向不远处的城门。 城门口有一队士兵把守,虽然城门并没有关闭,但并没有平民进出。 布鲁图斯稍微平缓了下呼吸后,快步走向城门,他本以为自己会被士兵们详细盘查一番,但出乎意料的是士兵们刚问几个问题,城门内正好有一队塔特托镇的卫兵经过让布鲁图斯轻松地进入了镇中。 “布鲁图斯先生,维尔莉特占卜师正在找你,她希望你尽快到警卫营见她。”卫兵小队长又为布鲁图斯指了条目前能较快到达的路径,随后又和自己的小队成员们继续巡逻。 布鲁图斯将手中的短剑和匕首暂存在警卫营的大厅中,上楼来到维尔莉特办公室的门口,停顿了几秒后,他伸手敲了两下门。 “请进。” 推开门布鲁图斯便一眼看到了正在忙活着桌上文书的维尔莉特,他向室内走了几步:“塔特托镇的问题圆满解决了?” “算是吧。”维尔莉特听到来人的声音,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帕皮里亚还算有点信用,让我转交给你一份公民身份推荐信,不过——” “不过什么?”布鲁图斯走到桌前,从桌上拿起火漆完好的信封。 “你得去特纳行省首府比开尔斯城才能用。”维尔莉特在处理好的文书上签好自己的名字,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地图,手指画出一条线路,“最快的路径是从塔特托镇先到达西索科城,然后通过那里的传送门到比开尔斯城。”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乘坐马车大概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等等,我难道不应该接受的是威尔森行省的监察官考核吗,怎么还需要跑到特纳行省?”布鲁图斯回想起罗伯特之前告诉他的程序,好奇地问道。 “因为这是帕皮里亚接受调动到特纳行省当边境护民官后写的。”维尔莉特拍了下桌面,“真是便宜这该死的家伙了。” 维尔莉特想了想,向布鲁图斯提醒道:“虽然按照王国的程序,经由推荐的人也可以拒绝,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一旦错过这次机会可就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布鲁图斯,作为你的朋友,我和罗伯特都希望你接受这个推荐。我知道你对公民身份一直都没什么兴趣,但如果你想做点什么大事,这个身份是必不可少的。或许这也是你改变那些孩子们命运的一个好机会。” 维尔莉特手指指在特纳行省的西北方:“帕皮里亚想借由这次调动到边境的机会取得军事贵族的门票,但这张门票可以被任何公民所获取。” “罗伯特希望你在离开镇子前和他聊一聊,或许你现在还下不定注意,但在你们俩聊完后或许会改变想法的。” 第八十一章 去特纳 “得了,别喝了,这酒你再怎么喝也喝不醉的。”罗伯特一把夺过布鲁图斯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放在吧台上,“再喝你又得多跑几次厕所了。” “你说怎么会有人整出这么大的乱子,还能继续当他的官的,这对那些死掉的人来说公平吗?”布鲁图斯拿过酒杯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罗伯特不得不再次抢过酒杯:“借酒浇愁可不是这个样子,你不心疼酒钱我还心疼我的果酒呢,被你当成果汁一样喝。” “公平与否,不是你我说了算的。”罗伯特这回直接将酒杯没收了,不给布鲁图斯任何的机会,“评价的权力又不在你手上,如果你想要这一权力,为什么不去特纳行省呢?” “一个普通人,能抢得过有权有势的贵族吗?”布鲁图斯苦笑着问道,“空有一个公民身份,不还是很难做事。” 罗伯特拿出一张特纳行省的地图摆在吧台的桌面上:“然而如果你连这个身份都没有的话,那注定是寸步难行。特纳行省的监察官们和法尔斯还是有点交情的,所以你应该能轻松过关。” “目前特纳行省还能完全掌控的只有比开尔斯到威斯特城这条线的东南部分,情况可以说很不乐观。这种不乐观的原因主要体现在两点,一是特纳行省的公民兵体系已经濒临崩溃,二是其他行省并不乐意派出增援。” “如果你决定去那,要首先搞清楚的便是你要面对的敌人。” “兽人?”布鲁图斯问道。 罗伯特摇摇头:“不止,在那要面对的敌人当然有异族,然而也有同类,而且与此同时你还需要面对自然的挑战,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下,贵族相比公民并没有显著的优势。” “目前在比开尔斯有不少冒险团聚集,你可以找一支值得依靠的加入。当然也可以去做一个独行侠,但这样风险显然会大很多。啊,对了,这次的赏金我已经给你存在账户上了,不过你得到各省省府才能用。” 布鲁图斯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道:“所以就算为了这笔钱,我至少也得去西索科一趟是吧?” “没错。” “我得好好考虑考虑。”布鲁图斯觉得自己现在下决心还是太早了点,他得仔细斟酌利弊才行。 “在做出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时,这是应该的。”罗伯特本就没指望一次性说服布鲁图斯,“不过我还想说说我的一些想法。” “说吧。” “你觉得在这整场事件中,你最不明白的地方在哪?” 布鲁图斯本打算做一个听客,但没想到自己还得回答问题,他思索一番后:“为什么复活的鱼人要大费周章地绕这么一大圈,他既然有这样的魔法何必经由贵族来执行。” 他继续补充道:“这是其一。其二,帕皮里亚既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本可以搜集好足够的证据上交行省,这样他同样能有功劳。为什么也绕了一大圈?” “其三,光是帕皮里亚家族的情报网就能搜集到这些信息,王国的情报机构又在做什么呢?” “嗯,所以你想的还是如何解决这场危机。”待布鲁图斯说完后,罗伯特评价道,“但解决这个危机只是一个过程,而非他们想要的结果。” “帕皮里亚想要的是调到边境,然后走军事贵族这条路,这也是他们家族的安排。但想要这么做的话,拿到功劳可未必是好事。”罗伯特随手搬了张高脚椅坐下,继续说道,“所以还是需要博弈。” “究竟是那几个贵族被鱼人利用,还是鱼人被贵族利用,实际上已经不重要了。对和错同样不不重要,至少在那些人看来是这样。” “所以人命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数字,对吧?” “或许有一天当你站在他们的位置上时,也会那么去想。”罗伯特无奈地耸耸肩。 布鲁图斯看着罗伯特:“所以坚持本心才是如此的难能可贵。” “是啊。”罗伯特笑了笑,“希望你能做到。好了,酒馆也该打样了,我就不送你了。差点忘了,时间的交汇点可不在这。” 听到罗伯特这么一说,布鲁图斯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还得去找杰斯明一趟。 “回去简单,因为你本就不在这里,但是回来倒是有点困难了。” “什么意思?”布鲁图斯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了起来,脚边涌起了一团雾气,随后很快便将周围完全笼罩了起来。 待到雾气消散,布鲁图斯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祭坛前,他先是一摸自己的腰后,匕首还别在腰带上。 抽出匕首握在手上,布鲁图斯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一切像是完全没怎么变过——除了趴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安杰斯特。 他保持警惕,摸了过去,见安杰斯特一动不动,试探性地踢了一脚确认没有动静后,布鲁图斯将似乎已经不省人事的安杰斯特翻了过来。 探了下鼻息后,布鲁图斯确定这家伙已经死了,再一摸手臂像是已经死了有一会了,身体都凉透了。 “回想罗伯特所说的,如果我本来就在这里,那么我看到的又是什么呢?”布鲁图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决定挖两个坑将安杰斯特母子一块埋了——虽然他更想搞个火葬以防诈尸,但可惜没这个条件。 “或许我只是作为一个观测者,将我之前没有见到的事给补完了。” 他将一块从桌子拆出的木板插在填好的坑前,用匕首歪歪扭扭地刻下“护林员一家之墓”。 “可惜不知道这个护林员的姓名。”虽然对自己的作品不是很满意,但布鲁图斯也不愿意再回炉重造,干脆地将匕首插回腰间。 他望向衰落的森林,站立良久。 “虽然我无权评价正义与否,但那些贵族们同样也没有。”布鲁图斯转身离开,“终有一天会有人让他们明白谁才有权决定这一切。” “虽然这一天的到来或许将十分遥远。” “准备出发吧,布鲁图斯。我们去特纳干上一票。” 第八十二章 离开前的准备 “还得麻烦你们商会好好照顾他们。”布鲁图斯望着远处嬉戏的青年们,扭头朝白马商会的经理说道。 “这是应该的,你们可是我们商会的合作伙伴,自然得提供一定的保护才行。”经理笑眯眯地应道,“对了,还不知道布鲁图斯先生打算怎么到达西索科城。” “我仔细研究了下地图,还是打算自己独自行动,顺便在沿路的城镇上做一些考察。”布鲁图斯坦然道,“大概要花上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吧。” 经理点点头:“如果布鲁图斯先生打算直达的话,倒是可以和我们商会的运输队一块。最近塔特托镇需要重建,所以商会运输队要在塔特托镇和西索科之间频繁往来。” 他示意身旁的伙计,取过一封信交给布鲁图斯:“布鲁图斯先生到达西索科后可以将它交给我们商会的人,我听说会长最近也会在西索科短暂停留一阵子。” 布鲁图斯接过信封,装入自己的背囊中:“谢谢你们对我的帮助,当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去西索科的白马商会一趟的。” “经理,货物已经装好了。”一个站在马车队头旁的伙计朝经理和布鲁图斯的方向大声汇报道。 “那么我也是时候告辞了。”经理向布鲁图斯告别道,“希望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再见,经理先生。” 看了看远去的车队,布鲁图斯走到还在忙活的温德尔身旁,他耐心地等到温德尔将手中的雕刻打磨完毕:“温德尔,很抱歉最近我没有时间去教授卡塔利娜。” 温德尔连忙摆手道:“不用道歉,布鲁图斯先生。我们都清楚您最近为塔特托镇做了件大事,让整个镇子免受死灵法师的残害。相比这种事,教授卡塔利娜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布鲁图斯略微沉默了一下,他可清楚自己不过是个跑腿的人罢了,可惜在塔特托镇市政厅的宣传下,反而将他列为了重点宣传对象——还让他凭空砍散架了好几十具骷髅士兵。 “算了,摆了。” 布鲁图斯从背囊中掏出一本书和两封信,然后又摸出一个钱袋,将它们一起摆在温德尔面前的桌上。 “这本书我还没写完,可惜实在没多少时间将它完成,只好就这样交给你们了。” 温德尔好奇地将书翻开,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他看的有些眼花:“布鲁图斯先生,这是关于什么的?” “这是我写的从拉克修斯村到塔特托镇的记录手稿。”布鲁图斯回答道,“我对这里的物种都不算熟悉,所以基本没有命名,也没做更多细致的工作。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将它完成。” “如果这些孩子中有人想学习怎么战斗,可以将这封信送到拉克修斯村的法尔斯手上,我相信他会帮你们这个忙的。” “这封信嘛——”布鲁图斯犹豫了一下,又将它收了回来,“算了,我想应该用不上它。” “这个钱袋装着的钱应该够雇佣一个教师一年。”布鲁图斯之前找罗伯特问过,留下的钱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就当我没能教授他们的补偿吧,我相信你会把这笔钱用到位的。” “这——这怎么行呢,布鲁图斯先生?”温德尔连忙拒绝道,“哪有花钱教学生的道理,而且我们自己也有钱去请的,您就收回去吧。” “我不提这个要求,你们可能就忘了。”布鲁图斯将钱袋硬塞到温德尔手里,“就当作我给你们的临别礼物吧,说不定这些孩子们还不乐意要呢。” 布鲁图斯回身看向青年们,温德尔顺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去。 “温德尔。” “嗯?布鲁图斯先生。” “你恨塔兰托行省的贵族吗?” 温德尔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布鲁图斯先生,我只是——额,只是觉得,呵呵,怎么说呢。或许应该说有些不甘心?” 他思考了一会后:“因为财产不够就被赶出生活了几十年的家乡,如果我再努力些没准就能改变这个命运了。这样我妻子和女儿也不用受这种苦。” “努力啊——”布鲁图斯叹了口气,“你有想过需要有多努力吗?” 温德尔闻言楞了一下,他回想了一下王国的公民制度和塔兰托行省的法令,随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想能维持一套皮甲、一匹合格的战马和一杆锋利的长枪就可以不被赶出来了。” “那么差距有多大呢?” 温德尔盘算了一会儿,最后有些失落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想我这辈子都做不到。没有自己的牧场就只能去购买战马,那得至少五十银拉特,更别提照顾它的费用。” “而且一个合格的骑兵可不能只有一匹战马,他得至少有一匹随时可供换乘的——至少也得是一匹运力不错的辅马。” “便宜的皮甲需要十五银拉特,长枪则要十个。”布鲁图斯接上他的计算,“平常的养护费用可不是三口之家能轻易承担的,在每年至少一次的军事训练时也会有军需官做详细检查装备的维护情况。” “温德尔,你认为得需要多努力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唉——可是我们还能怎么办呢?”温德尔叹了口气,“我们别无选择。” 布鲁图斯也陷入了沉默,他无奈地将手搭在温德尔的肩膀上拍了拍:“至少现在还算有点希望不是吗?” “我想您说的对,布鲁图斯先生,以后会好起来的。”温德尔用力地点点头,是啊,他们现在至少不用再担忧温饱,再多做几批雕塑甚至还能考虑租一座镇上的房子。” “不要盲目扩大产能,暂时先维持现状吧。生意上的事多听听白马商会的建议,他们可比我懂多了。”布鲁图斯开始嘱托起来,“那些孩子们还得多吃点好的,他们身体之前都不太好......” “我明白,布鲁图斯先生。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就像照顾我自己的女儿一样。” “嗯,我当然放心。”布鲁图斯自己都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管闲事了,他本可以就这样撒手不管,毕竟他和这些向导们以及温德尔一家也没有太深的交情。 “之后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就不和他们道别了。” 第八十三章 暴风雨 傍晚,雄狮酒馆内。 罗伯特将一杯刚接满的果酒推到布鲁图斯面前:“你打算多久出发?” “明天或者后天吧。”布鲁图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嚯,你这家伙居然舍得请我喝这个。” 罗伯特微笑道:“好歹也算是最后一次请客了,还是得稍稍拿出点诚意的。” “那不如再介绍几个在西索科或是比开尔斯的朋友让我认识认识。” “那你多半是在做梦。”罗伯特没好气道,“在特纳行省,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了。” “对了,怎么今天没见到朱诺?”布鲁图斯打了个哈哈,将这事翻了过去。 “她最近似乎很容易疲惫,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不过你可以放心,镇上的药剂师和维尔莉特都来看过了,他们都说没什么大碍。” “嗯,那就好。” 作为知情人,布鲁图斯自然清楚是什么原因,但显然没有必要说出来。 但他转念一想,决定试探一番:“欸,你不是应该也会些治疗魔法之类的吗?” “要我说,她那不像是生病,而是魔力透支的体现。”罗伯特将布鲁图斯喝完后留下的空杯子放进一个堆满脏杯子的木箱中,“话说回来,那天你不是一直在跟着她吗,说说发现了什么?” “嗯?哦。”布鲁图斯反应了过来,回答道,“我跟着拐走她的人进到一处幻境中,然后遭遇了一个鱼人,那个鱼人和你说的不怎么像,没有鱼头。” “趁着双方纠缠在一起,我趁机将朱诺救了出来,然后回去见到双方两败俱伤,就上去补刀将两人都解决了。” “嗯——那中途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你好好回想一下。”罗伯特觉得布鲁图斯讲述的实在是过于粗糙了。 “那个蒙面人利用朱诺启动了一个魔法阵将水潭中的鱼人引了出来,这个算吗?” “那么就说得通了......”罗伯特思考了一会,“没事,朱诺多休息一阵子就会恢复如初的,而且她的魔力上限也会因为这次透支增加一点,只是透支魔力终究算不上什么好事啊......” “那就得看你的了。” 布鲁图斯回头看了看空寂的酒馆,然后问道:“你的酒馆打算多久恢复营业?” “再过几天吧,等我先招几个酒保。”罗伯特耸耸肩,“你也知道,这种生意一个人可忙活不过来。” “嗯,那也确实。不过你知道威尔母亲的具体住址吗?只靠知道所在村子的名字可不好找。” “占卜术又不是万能的,不过一定是顺路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好吧,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的话我得回去检查一下行李了,万一有什么遗漏可就不好办了。” “没了,慢走不送。” “那就后会有期,罗伯特。” 布鲁图斯回到图林根路19号,看着这座才居住几个月的宅子,他心中忽然有些感慨:“也不知道下次来到这得多少个夏天之后了。” 他用钥匙打开落在侧门上的铜锁,穿过中庭进到内庭中,马车上早已装载好三个箱子,陪伴他从拉克修斯村来到这的驮马正待在草槽边嚼着自己的晚餐。 布鲁图斯的大部分行李只能勉强装满半个储物箱,单独用一个存粹是因为这个箱子没有长时间储藏食物的功能。 而其他两个则装满了面包、清水以及各种水果——当然,面包占据了大部分的容量,,毕竟保存水果仍然是个难题。 “这才有轻装简从的样子。”布鲁图斯觉得他对这次的短途旅程应该算是准备充分了,仔细回想确认自己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后,他准备去浴室冲个澡。 正当他走到浴室门口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行动。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是打算明天离开?” “我说你就不能先敲门吗,怎么总喜欢像贼一样摸进来。”布鲁图斯回身看向声音的源头,看到了靠着墙壁啃着苹果的维尔莉特。 “方便。我来这是要告诉你一个十分紧急的消息。” “什么?” “帕皮里亚死在了上任的路上,一支箭精确地从他的左耳孔穿进脑中。” “你认为是谁干的?” “在洛玛,有着这样箭术的人可不少。”维尔莉特啃得差不多的苹果丢到草槽中,“而想让帕皮里亚家族吃亏的人少说也能排满一条街了。” 布鲁图斯琢磨了一下:“看来事态要升级了。” “确实,而一切就从这场危险的谋杀开始。”维尔莉特赞同道,“但是布鲁图斯,这也是一个机遇,就看你能摸到什么大鱼了。” “说的倒是轻松,贵族之间尚且都能撕破脸皮,对平民自然会下更重的手。”布鲁图斯对前景倒是充满了担忧,他又开始犹豫了起来。 “那也跟边境的洛玛人没多大关系。相反,你在那做的越好,就越能拿到那张门票。”维尔莉特坚定地说道,“这是个变革的契机,而你——一个刚成为公民格里斯人,或许就是最为关键的人物,因为你可以成为一杆旗帜。” 布鲁图斯被维尔莉特的说辞逗笑了:“那么你呢?或者更明确地说,你和你身后的花鸟占卜师们又想拿到什么权力?我可没发现我有什么可以被下重注的潜力。” “布鲁图斯,你可能有点高估自己了。”维尔莉特也笑了起来,“我只能代表我自己,花鸟占卜师们也从不是铁板一块。” 她真诚地看着布鲁图斯的眼睛,两人对视着。 “我信任你,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我确实也有自己的目的。但你可以相信的是,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又不是我,就别断言知道我的想法了。不如你先说说看?” “洛玛正在走向衰败,它需要一场变革为它打入新的血液。布鲁图斯,一场巨大暴风雨要来了,洛玛、格里斯、哈达斯等国的人民都将不可避免地去面对它。而我认为你值得我下注,因为我相信你所要走的道路是可行的。” “可是我可不记得我和你提过我的想法。”布鲁图斯甚至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但当他看到维尔莉特手中向他展示的物品时,他明白了。 那是一枚刻有锚型图案的徽章,布鲁图斯对这个图案可是相当的熟悉。 “正如你认同我们的观念。”维尔莉特向他说道。 第八十四章 布萨拉村 “抱歉,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是布萨拉村吗?” 经过五天的路程,布鲁图斯终于在夕阳落山前走到了自己一路以来见到的第一个村子,他朝不远处正在检查农作物情况的农夫喊道。 闻声回身的农夫用手挡住阳光,眯着眼看清了来人后回答道:“是的,村子就在不远处。你来这是想做一些补给吗?” “对,连着赶了五天路,我想找家旅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看样子你是第一次来?”农夫直起身板,朝布鲁图斯走来,“那还是我带你去村子一趟吧,不然你得花不少时间才能找到目的地。” 布鲁图斯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农夫,胡子花白,看上去有些年纪了。 “那真是多谢了。”布鲁图斯牵着马,跟着农夫一起朝村子走去。 农夫瞥了眼马车上的几个箱子,朝布鲁图斯说道:“像你这样的还挺少见,往常从我们村子经过的都是商队和军队。” “因为我独来独往惯了,所以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布鲁图斯随后回应了几句,“对了,请问村子里有药剂师吗,我好像在路上受了点风寒,最近两天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药剂师这种人除了需要到村子里购置药材,否则是不会出现在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不过到村里之后你可以去找彼得,他或许能给你看看。” 布鲁图斯将名字记下,准备将行李放好就去找这个人。虽然他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信心,但这副身体可没接种过疫苗之类的东西,没准一个简单的感冒就能带走他。 不过仔细想想,这个年代的医生水平似乎更不靠谱...... 两人在通往村子的小路上走了十几分钟后,布鲁图斯便一眼望见了一座建在小山坡上的瞭望塔。 “最近特纳行省不太平,时常有哥布林越过封锁。所以村里修了座瞭望塔以防万一。”农夫顺着布鲁图斯的目光看了眼,向他解释道。 “有备无患。”布鲁图斯点点头。 两人临近瞭望塔,塔山一个披着皮甲的人向他们喊道:“兰道尔,你身旁的是新面孔?我可不记得来往的商队里有这个人。” “一个少见的独行客,我带他到村里的旅馆去休息。”被称为兰道尔的农夫朝瞭望塔上的人回答道,“杰克在村里吗?” “队长刚回来不久。” 兰道尔回头望向布鲁图斯:“等会到村子门口,你还得经受一次检查。” “嗯。”布鲁图斯点头表示无异议。 两人又走了几分钟,来到布萨拉村村口。村子被一道半人高的木墙所保护,村口有三个村卫队的成员,他们的站姿看上去有些散漫。 “兰道尔,最近能不能别在太阳快落山时才回来。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杰克队长不得把我们骂死。” “等你们什么时候能打过我这老人家再说吧。”兰道尔指了指身旁的布鲁图斯,“安尼尔,检查下他的行李。” “兄弟,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你。”安尼尔闻言走上前,朝布鲁图斯打了声招呼。 布鲁图斯点点头:“我是第一次来你们村。” “怪不得。放轻松,只是一次常规检查,走个流程。”安尼尔走到马车旁,看着车上载着的箱子,却没有动手打开的意思。 “怎么了?”布鲁图斯见安尼尔迟迟没有开始检查的意思,好奇地问道。 “你这箱子像是白马商会的产品啊,看上去还挺高级的样子,我之前也就在他们商队的马车上见过几个。”安尼尔啧啧称奇道,“兄弟,还是你自己打开吧,我怕给你整坏了。” 布鲁图斯闻言走到马车边上,将箱子一一打开。 安尼尔快速地扫了一遍后点头道:“嗯,看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虽然布鲁图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确认储物箱里的物品没问题的,但他也不想多事,直接将箱子又全部给关上。 正当村卫队三人准备放行时,一个声音打断了这一进程。 “安尼尔,我提醒过你们多少次了,检查货物或行李之前得先检查一遍身份文书。” “队长。” 布鲁图斯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孔武有力,身高一米八的壮汉从村里走了出来。他对比了下两人手臂的粗细和肌肉程度,觉得光从体量上看这位队长可以徒手打两三个他。 “抱歉,我的队员们做事还不够仔细,得麻烦你再出示一下身份文书。”杰克看向布鲁图斯的目光十分锐利,像是能穿透他的身体一般。 布鲁图斯从背囊中取出一份文书交给杰克。 杰克快速浏览了一遍后交还给布鲁图斯:“布鲁图斯,欢迎你来到布萨拉村。希望你在这能好好遵守王国律法和布萨拉村的村规,我们会保证你作为自由民的合法权利。” 他又看向一旁的兰道尔:“兰道尔,最近哥布林越境越发频繁了,你还是得小心一些,我可不希望看到村里人遭受侵害。” “我会保护好自己,放心杰克。” 兰道尔和布鲁图斯走进村中,杰克则还在向他的队员们强调村卫队的规则...... “杰克做事有些死板,但正是因为他的这种负责,村里人才会共同推举他成为村卫队的队长。” “嗯,我理解。” 兰道尔带着布鲁图斯行进在村里的土路上,顺便向布鲁图斯介绍着布萨拉村。 “好了,这里就是村子的旅店了,你也能在这找到彼得。不过要找他看病的话得避开他父亲,他父亲总觉得彼得医术不够好,不愿意让他儿子给人看病。” “谢谢。”布鲁图斯由衷地道谢道。 兰道尔摆摆手,和布鲁图斯道别后离开了这里。 这座旅店分两层楼,还带了一个大院子。 布鲁图斯安抚了下驮马,然后走进旅店中,一个正在打着瞌睡的中年男子瞬间清醒过来:“欢迎,吃饭还是住店?” “住三天需要多少钱?”布鲁图斯走到柜台前问道。 “二十铜拉特,包两餐。如果你还需要我们照顾马匹的话得多加五个。”旅店老板回答道。 布鲁图斯摸出一个钱袋,取出二十五枚铜币放在柜台上:“我的驮马和马车正停在旅店外的路边。” “彼得,去将客人的马牵进院子里,把行李搬到二楼第一间客房中。” 第八十五章 夜幕下的危机 一个英俊的青年闻声从门后走进大厅,和布鲁图斯对视一眼后走出旅馆。 “还请见谅,我儿子不喜欢和陌生人交谈。”老板向布鲁图斯解释道。 “没关系的。” “客房上楼右转第一间就是了。”老板指了指楼梯的方向,“午餐和晚餐的时间分别是11点到12点和下午6点到7点。” “好的。”布鲁图斯拿过老板递过来的房间钥匙,将它揣进自己的衣兜里。 布鲁图斯走进院落中,见彼得有些吃力地着搬运马车上装食物的储物箱,连忙走了上去让他放下:“不用搬这个,只要别被雨水浸透就行了。” “我自己来就行了。” “我父亲看到我让客人自己搬东西,又得开始骂我了。”彼得执意从布鲁图斯的手中抱过他装行李的储物箱。 “好吧。”既然是因为这个的话,布鲁图斯也不好阻拦他。 他和彼得一块回到旅店大厅中,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布鲁图斯一脚踏上楼梯,向身后的彼得小声地询问道:“我听说你会点医术?” “嗯,曾经跟着一个药剂师学过一点。” “我好像受了风寒,最近总是有些使不上力,你能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只要您信得过我。” 布鲁图斯用钥匙打开房门,彼得将行李放在床边的地板上,然后开始给布鲁图斯检查。 过了几分钟后,他有些迟疑地看着布鲁图斯。 布鲁图斯见他的反应有些奇怪,开口说道:“不用担心,可以说说你的想法,我也懂一些相关的知识可以自行分辨。” “你的病症应该像是快好了。”彼得又确认了一次,“我想您可能太过谨慎了些,不过这也是好习惯。如果你认为需要的话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草药,可以促进恢复。” 布鲁图斯还以为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潜藏的病症,原来是他过于小心了,听到这个立马松了口气:“那就多谢了,需要支付多少报酬?” “不用,就当是旅店提供的额外服务吧。”彼得连忙摆手,“就是希望你不要跟我父亲提及这件事。” “当然不会。” ...... 夜晚,布鲁图斯坐在书桌前看着威尔森行省的地图。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这个村子休整三天,然后继续向西到达希卡尔村。但愿刚到达那就能很快找到威尔的母亲结束委托,就不再需要在那再待上几天了。” “这样的话——”他手指向左滑动,指在了西索科城的位置上,“二十天我就能到达西索科城。” “不过既然就连这里都会遭受哥布林的侵扰,说明这次路途不会平静啊,或许我应该等待一支商队和他们一起比较好,这样至少不需要太过担心安全问题。” “咚——咚——咚——” 正当布鲁图斯还在计划之后的行程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敲锣声。布鲁图斯急忙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可惜在夜幕之下只能看清远处村门处的点点火光。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随后是彼得的声音,“先生,如果你带有武器的话,保护好自己,似乎有哥布林袭击村子。” “情况现在怎么样了?”布鲁图斯朝门后问道。 “还不清楚,先生。”话音落下后,从门外传来下楼的声音,看样子是彼得的动静。 布鲁图斯打开箱子,先取出了自己的长盾,然后在短矛和短剑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拿起短矛。他外衣下是套着一件皮甲的,由于之前还不打算早早睡觉,便一直没脱。 布鲁图斯提上盾牌走出房间,快步下楼。大厅中,老板和彼得也都拿着短剑。 见到布鲁图斯从楼梯走下,老板向他说道:“客人,无需担心。村卫队会妥善处理的,他们经验丰富,十分可靠。” “彼得,你照顾好客人,我先出去问问组长。”旅店老板先是向彼得吩咐道,然后脸转向布鲁图斯,“抱歉,你才第一天来就遇到这种麻烦。” “这是村里这个月来遭受的第七次袭击。”等到旅店老板离开后,彼得走到布鲁图斯身旁和他解释道,“之前六次规模都不大,很快便被村卫队击退了。” 布鲁图斯点点头,然后问道:“进村的路多吗?你们的村卫队能不能应付过来?” “进村有三条路,都被牢牢看守着。那些哥布林身高普遍低矮,翻不过木墙的。”彼得看上去信心满满。 布鲁图斯心中有些担忧,他觉得太过低估敌人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但自己毕竟初来乍到也不清楚情况,只好暂且相信了。 旅店老板很快又回来了:“彼得,你和这位客人待在一起,我们小组得到村子的西侧支援。” 布鲁图斯跟着他们加入到村民组成的小队中,他借着火把的亮光观察了一下小队的成员,七位妇女,算上他五个男性。除了他和一个人举着火把的地中海中年男子以外其他人手上都只有一根短矛。 地中海他朝旅店老板点点头,然后目光看向布鲁图斯:“我是这一组的组长约翰·达科,很高兴你能自愿加入我们。” 等等,自愿? 布鲁图斯有种被旅店老板耍了的感觉,不过他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好礼貌地回应道:“布鲁图斯,很高兴和你们一起合作。” “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小组的任务,我们路上说。”约翰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跟上,“哥布林们之前的六次袭击都在村子的南门,因此遭遇袭击时,村卫队的主力都会向那里集中。” “而我们这些人担任的是辅助角色,在这种时候帮助西门和北门的队员们守好村墙。” 他们一行人走了十多分钟,赶到了西侧村墙附近。这里的村门已经紧闭并且上了门闩,墙上每隔几步就插着一个火把,将周围照的十分明亮。 两座箭塔上各站着两个持着猎弓的队员,警惕地观察着远处的动静。 “约翰,你带着你们小组的人去那看着,按着平常训练做就行了。”一个队员指了个位置,朝约翰说道。 “小乔尔,情况还行吧?” “显而易见,那些哥布林多半还是那一套。”乔尔回答道,“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那是当然。”约翰转向组员们,“大家都跟着我,休息的时候将短矛搭在随手能拿起的地方。” 第八十六章 夜幕下的危机(二) 休息的过程中,布鲁图斯望着远处黑暗的树林,心中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感,他总觉得有什么危险正潜伏于黑暗之中。 他对这一危机感十分熟悉——正是这种直觉让他得以侥幸避过多次危险。 布鲁图斯看了看周围的村民们,他们正有说有笑的,似乎都没将哥布林的袭击放在心上。目光转向村卫队的几位队员,虽然他们看上去还算认真,但布鲁图斯能从他们握武器的姿势断定他们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先生,你在看什么?” “叫我布鲁图斯就好。”听到彼得的声音,布鲁图斯回过头看着他,回道,“话说那些哥布林长什么样?” “嗯——大约一米一二的个子,绿色皮肤,大多秃头,长着长耳朵......” 布鲁图斯和自己记忆中的对比了一下,大致一致。 他继续问道:“以往几次,有多少哥布林袭击村子?” “听说有二十来只吧,每次在村南口留下几具尸体便落荒而逃了。” 布鲁图斯关注到了几个词:“每次都是二十几只吗?” 彼得迟疑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道:“是的,应该差不多都是这个数目,怎么了?” 他像是恍然大悟般,自己回答了自己的疑问:“是啊,每次都是二十几只,袭击了几次之后还是这个数目,说明他们的数量远不止于此!” 布鲁图斯心中忽然警铃大作,不安感甚至都能溢出身体了。他没做解释,一把将身旁的彼得按倒在地,几颗石块飞快地从他们上方划过。 “啊!”他们的耳边传来约翰的惨叫声,应该是被突如其来的飞石打中了。 “敌袭!都压低身子躲在木墙后!”布鲁图斯反应过来,向周围吼道。 这个时候谁先发声指挥,便能掌握了足够的主导权,被袭击打的猝不及防的村民们很快便照着布鲁图斯的命令躲在了木墙后。 “谢天谢地,还有呼吸,他只是被砸昏了。”蹲着走到倒下的约翰身旁的彼得朝布鲁图斯说道。 “太暗了,没有看到敌人的位置!”箭塔上的队员冒着被石块砸中的风险探出头去向远方扫视了一圈,一无所获。 石块不断袭来,其中大部分从村民头上飞过,少量的飞石砸在村民身前的木墙上,发出阵阵敲击声。 “彼得,将砸中约翰的石块丢给我看看。” 布鲁图斯将彼得丢来的石块拿起来观察了一下,它的表面有被打磨和搓平的痕迹。 “会使用工具吗?”布鲁图斯暗自思索着,他抬头看了眼木墙边插着的火把,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急忙命令道:“把火把挪得离木墙远一点,别把木墙点燃了!” “乔尔,远处一百米左右的树丛中有动静。”箭塔上的队员喊道,伴随着他声音的还有几枚石块砸在箭塔上的声响。 “菲利浦,小心一些!”乔尔一边摸到布鲁图斯身旁,一边回复道,“布鲁图斯,你有什么想法?” “这样的石块有可能是用投石索抛出的,数量应该不会太多,我们只要依托木墙避免被砸中就行了。”布鲁图斯将石块递给乔尔,“但前提是哥布林们不会主动攻上来——不过我认为这样的可能性不大,毕竟石子可不长眼。” 如布鲁图斯所说,不断袭来的石块越来越少,过了几分钟后这样的袭击完全停止了。 “先等等,先让村民们拿好长矛。”布鲁图斯向乔尔建议道。 “拿长矛,先别站起来,准备应对攻击。”乔尔大声地命令道。 “乔尔,我看到了!”箭塔上传来菲利浦的声音,“前方小路八十米处。” 菲利浦拉开猎弓朝着远处射了一箭,但似乎并未命中。箭塔上的其他三个队员也跟着菲利浦射出几箭,但都没有射中目标。 “六十米到六十五米!”菲利浦又一次汇报道,随后又是一声弓弦弹击的声音。大约一秒后,远处传来一声凌冽的惨叫。 “干得好,菲利浦!”菲利浦身旁的队员夸赞道。 他们又连续射了几轮,但似乎只射中了两三只哥布林。而哥布林们也对他们发起了反击,不过投掷和抛出的石块都被箭塔的木栏给挡下了。 布鲁图斯将盾牌架在身前,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着远处哥布林的动向。在没有光污染的环境中,在微弱的月光下想看清远处的动静相当困难。 直到哥布林进入离村口十五米的地方,布鲁图斯才勉强看清了几个身影。 “三人一组,等哥布林离墙只有一米或是要翻越木墙的时候把它捅下去!”乔尔也看见了,他朝村民们大喊道。 随着离村民们越来越近,领头的哥布林发出一声怒吼,带着身后的哥布林们发起冲锋。 村民们先是被怒吼下了一跳,握着长矛的手都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不过当他们看到向自己冲来的小家伙有多么矮小时,心态很快又放松了不少。 哥布林们又一次抛出石块,不过这些未经过离心力加速的小石头威胁就不像由投石索抛出的那么大了,就算砸中人也只是痛一下的事。 村民们靠着手中五米长的长矛,轻松地在哥布林的攻击范围外捅刺他们。虽然哥布林们十分灵活,避开了大多数捅刺,但在半人高的木墙前只能被放风筝。 有几只哥布林悍不畏死地想要翻过木墙,但刚一攀爬上来便被布鲁图斯一矛捅死。 “身高太矮就是这么无力......”布鲁图斯将短矛抽出,他觉得这种战斗比自己之前经历过的轻松百倍都不止。 在丢下几具尸体后,领头的哥布林避开刺来的长矛,一声咆哮将几位村民振得楞了一下后,带着剩余的哥布林们快速撤退。 “这种咆哮有什么特别的吗?”留心到这一情况的布鲁图斯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准备待会问一问。 箭塔上的队员们趁机又射了几箭,让哥布林们又留了几具尸体。 “要追上去吗,乔尔?”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哥布林们,乔尔身旁的一位队员问道。 “不了,在黑夜里我们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乔尔制止了几位队员心中的蠢蠢欲动,“先看看约翰的情况吧。” 第八十七章 杰克的计划 “约翰怎么样,彼得?”乔尔等人走到约翰身旁,打算看看约翰的情况。 “他被飞石砸中脑袋,伤口倒还好不算严重。不过虽然还有呼吸,但是一直都醒不过来。”彼得担忧地回答道,“我没什么办法,我们可能得需要找镇上的药剂师。” “哼,我早说过了,乔尔,彼得的本事还拿不出手。” 布鲁图斯挤入人堆中,蹲下用手探了探约翰的鼻息,还算平稳,看来情况还不算严重。 “好了,你们都散开一点,让他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布鲁图斯驱散了周围聚着的村民,然后起身向乔尔说道,“他这是脑震荡——简单地说就是被砸晕了,脑袋嗡嗡的,情况看上去还不算严重,休息一两天应该就能清醒了。” “彼得,给约翰包扎下伤口,别让它感染了。” 彼得听到布鲁图斯这些陌生的名词,不知该做些什么,呆立在原地。 “就是用草药敷在伤口上用布条缠好,记得先用沸水将布条煮一煮。”布鲁图斯见状有些无奈地用自己少的可怜的医学常识朝彼得解释道,“布条要勤换洗,不然伤口可能会出现溃烂或者更严重的情况。” 知道要做什么的彼得立马回复道:“我现在就去做,布鲁图斯先生。” 他拉上一个男村民一起将约翰抬进一个临近的屋子中,然后开始忙活起来。 “布鲁图斯,你是从王都来的?”乔尔好奇地问道。 “我是从格里斯来到洛玛王国的。”布鲁图斯简单地陈述道。 “原来如此。”乔尔恍然大悟道,“格里斯果然是文明的代表。” 我想你可能对格里斯人有什么误解......布鲁图斯还是觉得洛玛人这种心态很奇怪,如果格里斯代表文明,那么洛玛难道算作蛮夷? “那么布鲁图斯先生,你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知道布鲁图斯的格里斯人身份后,乔尔也在他的名字后加上敬称。 布鲁图斯想了想,决定还是将这件事交给更专业的人:“等你们队长的命令吧,现在保持警戒就行了。”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冒出。 三个小时前值完夜,靠在一根柱子睡得正香的布鲁图斯被人一阵狂摇给完全摇清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把自己弄醒的罪魁祸首,原来是杰克队长。 杰克得庆幸布鲁图斯没什么起床气,不然两人大概率要火拼一次...... “杰克队长,昨晚其他两道村门的情况如何?”布鲁图斯的声音有些干哑,他觉得自己应该先找点水喝,目光不自觉地放在了杰克腰间的水囊上。 杰克顺着布鲁图斯的目光看去,痛快地将水囊塞进布鲁图斯怀中:“昨晚南门和北门只有几只哥布林,它们丢了几颗石头就跑了,你们这才是他们的主攻方向。” “我已经听乔尔他们说了昨晚的事,我对你也很欣赏。” “谢谢。”布鲁图斯打开水囊的开口,仰头给自己灌了几口后盖上还给杰克。 布鲁图斯只是因为卫生问题不愿接着嘴喝,因此也没解释这件事,在他看来这是常识...... 而杰克则有些怀疑布鲁图斯是不是有些嫌弃他,不过想到他是个格里斯人,又觉得挺合理的。便也没说什么,直接将水囊重新挂在腰带上。 布鲁图斯看着杰克:“你们之后准备怎么做?” “我仔细想了很久,认为不能再被动挨打了,村卫队必须得将这批哥布林一举剿灭,然后将他们的尸体挂在村外最显眼的山坡上,警告那些该死的哥布林离我们村子远点。” “有什么计划吗?”布鲁图斯打算听一听,然后决定要不要掺和一手。 “你也打算参加?那太好了,我看你的装备不错,如果你也加入进来我们的胜算又会高不少。”杰克闻言高兴道,“我和队员们讨论了几次,觉得它们应该就躲藏在村子西北方的一个矿洞里。” “地穴?”布鲁图斯皱了下眉头,“能仔细说说吗?” “那座矿洞通往地下,废弃了很多年,当年可是采出了不少铜矿。”杰克回答道,“我们问过村里的几个老人,那座矿因为底部挖出一条暗河,积水难以排出所以不得不废弃。” “矿洞的结构还牢靠吗?”布鲁图斯可不想被埋进地底,他得问清是否存在这种可能。 “当然,村里人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打算待会安排安尼尔和菲利浦先去观察一下情况,他们俩眼神足够好,而且也是我们村跑的最快的几个。” “嗯,我思考,你先去忙自己的吧。”布鲁图斯点点头 见杰克走到木墙边检查情况,布鲁图斯靠着柱子坐下,思索着之后的行动。 “矿洞啊,那么就没有长兵器的优势了。不过在这种环境下,哥布林灵活的优势在矿道中也就不明显了,不过一旦进入地下的开阔空间中,就得面临被包围的风险。” “还得看看这个村子的装备情况才能决定,如果看着不行的话还是想个办法将哥布林们引出来,至少还能拿到主动权......” 布鲁图斯不会将村卫队的个人实力纳入考虑范围中,在他看来考虑个人勇武是毫无必要的,在有一定规模的战斗中团队组织和装备优势才是他需要考虑的。 “队长!”急促的马蹄声停下,从马上传来一个队员对杰克的呼唤声,“北门那来了个人,他说自己接受了西索科冒险公会的委托,来这处理哥布林。” “好极了,看来今天就可以行动了。”杰克快步走向传达消息的队员,一边向不远处的菲利浦喊道,“菲利浦,你去找安尼尔,让他和你现在去一趟。” 杰克从传达消息的队员手中接过马的缰绳,翻身骑上马赶向北门。 “希望这个接任务的冒险家有两把刷子。”布鲁图斯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布鲁图斯打算先去拿个面包,然后检查下约翰的情况,顺便和彼得交流下医学常识,也算是为洛玛的医学事业做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第八十八章 落魄骑士 “你们之前是怎么处理那些哥布林的尸体的。”布鲁图斯见远处的两名队员正在搬运哥布林的尸体,向身旁的乔尔问道。 “我们会将它们埋进挖好的坑里,然后填上。”乔尔掰了一小块面包塞入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回答道,“听说还是彼得建议杰克队长这么干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费事。那些丑陋的玩意又不是人类,还需要土葬。” 布鲁图斯咬了口面包,丝毫没有被这种话题影响食欲的感觉:“要我说,如果条件允许还是烧成灰比较好。我刚从塔特托镇来,镇上刚撑过死灵法师的袭击,我是再也不想见到那些骷髅们了。” “怪不得杰克队长之前派去报信的队员只拿到一张让我们自行处理的通知,原来是塔特托镇也自顾不暇。”乔尔联系之前的事,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如果那些骷髅也能被人驱使的话——我现在就去处理那些尸体。” “之前埋的那些就别再挖出来了。”布鲁图斯赶忙按住乔尔的肩膀建议道,“这个天气说不定已经腐烂了,处理起来也麻烦。” “放心,我们受得了那种苦。”乔尔一下轻松地摆脱了布鲁图斯按着他肩膀的手,“毕竟村卫队的职责就是不能让这种潜在的危险存在于村子附近。” 他火急火燎地跑向搬运尸体的两位队员,准备立马处理这件麻烦事。 布鲁图斯只好在心中夸赞他们的尽职尽责。他解决完手中面包剩下的部分,然后走进约翰所在的屋子里——这原本是另一个男村民的家,不过情况紧急之下便占用了一间房间用来处理约翰的伤势。 “早饭吃了吗?”他走进房间里,向正在为约翰换额头上缠着的布条的彼得问道。 彼得麻利地给布条打了个结:“还没,打算换完布条就去,顺便给约翰带碗稀粥。” 布鲁图斯走上前,伸出右手摸了摸约翰的额头,又摸了下约翰的手腕,和自己额头的温度对比了一下后确认他暂时还没有感染的征兆。 “如果他额头的问题显著高于你自己的话,说明他伤口的情况可能恶化了,那就有点棘手了。不过现在看来还没有这种风险。” “布鲁图斯先生,你能好好跟我说说这些吗?我也想学习下你们格里斯的医学知识。” “哈哈,我懂的也就只有这些皮毛了。”布鲁图斯摆摆手,“不过给你介绍一些我知道的当然可以,但是我也不能确定是否有效,还得靠你自己去实践。” 他和彼得走出房间,在屋外交谈了一会将自己还记得的一些医学常识。 “十分感谢,布鲁图斯先生。我之后会好好研究一下的。”彼得真诚地道谢道。 “不用客气,如果这些方法能起效的话是好事。” “对了,布鲁图斯先生。之前教授我草药知识的药剂师也和我提过一些相似的观点,我觉得你们两个人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布鲁图斯对这个药剂师起了兴趣:“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如果我遇到他的话会交流交流的。” 彼得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我只知道他住在西索科城,只有需要到村里购置药草时才会跟随商队来这里。他胸口上别着一个带有青色羽毛的药剂师徽章,也许你能依靠这个认出他。” 布鲁图斯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准备到达西索科后去找一找这个人。 “布鲁图斯,过来一下,我们需要谈谈下午的安排。” 布鲁图斯应声看去,杰克身旁站着一位牵着头驴的青年,看来他应该就是从西索科来的冒险者了。 青年一米七几的个子,一头深红色的卷发,蓄着一口络腮胡,衣服上打了几个显眼的补丁。 他的左手按在长剑的剑柄上,目光在布鲁图斯和彼得身上打量了一番后收敛了很多,看上去有些深不可测。 “这位是普利乌尔骑士。”杰克向布鲁图斯介绍道,“他就是从西索科城来帮助我们的人。” “骑士?看上去有些窘迫啊......”布鲁图斯又多看了骑士几眼,对这位骑士的经济情况有了些猜想。 普利乌尔早已习惯他人如此打量自己的神色,但仍然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 他开口道:“你们可以对我的能力放心,这次进矿洞我一个人就够了,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普利乌尔骑士,我想您对情况还不够了解,我们还是先谈谈那座矿洞再决定之后的计划也不迟。”又一次听到普利乌尔这么主动请缨的杰克连忙说道,“您放心,我们会将这次行动如实记录的。” “我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贵族,一定要如实记录。” “当然,当然。” 是谁说杰克死板的,这么看来其实还好嘛......布鲁图斯对这种事倒不怎么上心,反正他只是顺手赚个履历罢了...... 村卫队中的大部分人现在都集中在西门的箭塔下,围坐成一个圈。 杰克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几道歪歪扭扭看不出是什么意思的线条,然后朝坐在他两边的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介绍道:“我们要进这个矿洞,首先要经过这条通向地下的隧道,大概有一百米长。” “然后会进到一个地下大厅,那曾经是矿工们摆放工具的地方。” 布鲁图斯看了看地上过于抽象的线条,决定还是听杰克介绍比较好。 “除开进入大厅的隧道,分四条通道,其中三条是死路,只有一条通向曾经的矿场。矿场底部可能已经被积水渗透,那里面的情况谁也说不清楚。” “哥布林可是会使用工具的,矿场里有没有遗落什么镐子之类的东西?”普利乌尔问道。 杰克摇摇头:“不清楚,那里已经废弃几十年了,曾经在那工作的村民都去世了,我也只知道这些情况。” “等到菲利浦他们回来汇报侦察到的情况后,我们就准备将那座矿洞包围起来。”杰克点了几个人的名字,“然后你们两位和我们一起进到矿洞中,将那些哥布林全部干掉。” 会后,杰克和自己的队员们交谈着之后村里的防卫工作。而布鲁图斯和普利乌尔则站在一块。 “你好,看杰克刚才那样子,你应该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吧。”普利乌尔朝布鲁图斯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率先开口道,“我是普利乌尔·西尔希斯,王国二等骑士。请问你是?” 布鲁图斯不知是否应该照着回礼,只好直接回答道:“安道斯·布鲁图斯,格里斯公民,现在暂时是洛玛的自由民。” “看来我的直觉没错,我就觉得你和我见过的那些格里斯人一样有某种特别的气质。”普利乌尔看上去有些兴奋,“站在这些乡巴佬之中这种气质的独特性就更明显了。” 布鲁图斯觉得他的话太过于夸张,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第八十九章 矿洞 普利乌尔凑到布鲁图斯身旁,小声地说道:“要我说,就咱俩就能解决矿洞里的那些哥布林,带上这帮乡巴佬反而是种累赘。” “公民兵不也是从这些人里面征兆的?”布鲁图斯反问道。 “公民兵和公民兵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普利乌尔笑着回答道,“越是贫困的地方,公民兵的战斗力就越堪忧。” 布鲁图斯目光放在普利乌尔衣服上的补丁处,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不相信就算了。如果你执意和他们一块行动的话,那我就不参与了,就在这等你们的好消息。” 虽然布鲁图斯内心清楚普利乌尔说的对,但他觉得在有装备优势的情况下这些村卫队队员打过哥布林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听完菲利浦和安尼尔的侦察报告后的杰克找到了布鲁图斯:“布鲁图斯,我们已经确定哥布林在矿洞附近有活动迹象了,事不宜迟,等我将参与这次行动的队员都召集起来后我们就出发。” “好。”布鲁图斯点头应道,“对了,普利乌尔不愿意和你们一块行动。” “嗯,我知道了。普利乌尔骑士这么做想必有他的理由,就让他自己放手做吧。我现在就去召集人手。”杰克翻身骑上马,奔驰在村里的道路上。 十几分钟后,杰克总算是将这次行动的人全部召集在了村西口的空地上。 这些队员们总计有十七个,算是杰克和布鲁图斯就是十九个人了。然而十七人中只有三个着了一层皮甲,不过短矛和长盾倒是配齐了——就是盾牌看着都有些残破。 “这些就是除开必要的防卫力量后能抽出来的人了。”杰克向布鲁图斯解释了几句,然后看向众人,“都检查下自己有没有带好吃的和喝的,还有火把和火折子都看好了。” 等队员们都检查完毕后,杰克挥手道:“我们出发。” 矿洞在村子的西北方,这里长期没人经过,矿道入口附近已经长满了杂草和灌木丛。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哥布林的造成的痕迹也十分明显。 “等等。”见一名队员举着火把和盾牌准备率先进入矿道中,布鲁图斯出声阻止道。 他从这位队员手里接过火把,用力甩入矿道中。见落入矿道中的火光迟迟未熄灭,他才点头道:“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 “你们四个把守住入口,别让哥布林把我们的退路堵死了。”杰克点了四个人出来看守队伍的退路,带着其他人走入矿道中。 这条矿道修得并不宽敞,只能勉强容下两个人并行通过,高度也有限,就连布鲁图斯都只能屈膝前进。 队伍的前方由两位身着皮甲,持着长盾的队员开路,他们两人身后则有人拿着火把为他们照明。 哥布林们似乎不打算把守矿道,一行人平安无事地快速通过了这里,到达了地下大厅。 “要散开吗?”杰克见队伍携带的火把只能照亮他们周围的一小块区域,朝站在他旁边的布鲁图斯问道。 “不,不行,我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哥布林,必须得结阵作战才能互相照应。”布鲁图斯拒绝了杰克的这一建议,“我们携带的火把数足够照亮其他通道的入口周围吗?” “够,来之前我就算好了大致需要的数量。”杰克从队员手中接过一个行囊,“都在这呢。” “那就好。” 他们集中在一起,结成防守阵型环绕着大厅将携带的火把插入大厅墙壁上之前设立的火把台中。虽然大多已经锈迹斑斑了,但好在还算牢固。 “你知道通向矿场的是哪条路吗?”看着大厅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入口,布鲁图斯朝杰克问道。 杰克摇头道:“我之前问过村里的老人,可他们也不清楚这些。” “所以说我们得一个一个试了。”布鲁图斯有些犹豫,他在思考是否应当再次分兵,这样的风险显然更大,但也更节省时间。 而如果不分兵调查的话,他们就得花上不少时间调查——而且还得面临一种风险,有哥布林躲藏在其他通道中的风险。 “之前就应该想到这些的。”布鲁图斯有些懊悔自己的迟钝,但事已至此,除非打道回府,不然只能硬着头皮做出决定。 但或许撤退就是最好的决策呢?他忽然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但看着跃跃欲试的队员们,又得考虑士气问题......更何况他并不是这些人的队长,有权建议却无权决定。 “布鲁图斯,我打算分成小队各自调查,你认为呢?”杰克和菲利浦等人小声商量了一会后,走过来向布鲁图斯问道。 布鲁图斯迟疑了几秒后:“或许我们应该暂时撤出去,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你说的我们也考虑过了,我们都认为那些哥布林不足为惧。” 或许你们有些轻敌了......布鲁图斯没讲出这句话,他知道这些队员们已经打败了七次哥布林的袭击,有充足的信心是很自然的,换做是他大概率也会这么想。 “我认为分兵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矿场里不是有条暗河吗,既然有流水必然会有声音,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布鲁图斯思索了一番后,再一次给出了他的建议。 “有道理。”杰克赞同了布鲁图斯的这一想法,“所以我们只要能听到水流声,就说明走对了。安尼尔,你的运气向来不错,你来挑一个入口。” 这时候或许相信运气确实不错...... 安尼尔选择了地道出口右侧的第一个通道入口,队员们在杰克的带领下纷纷走进通道中,布鲁图斯则和菲利浦走在队尾。 布鲁图斯用手中的短剑在墙壁上划了几道做了个标记。 “布鲁图斯,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留下几个人守在大厅里。”菲利浦有些担忧,悄声朝布鲁图斯说着自己的想法。 布鲁图斯则随口安抚他了几句。 而他内心却在想道:“如果退路真遇到封锁,只有几个人恐怕也守不住,看住矿洞入口让我们能有出去的机会就行了,再不济他们也能向村里报信。” 第九十章 矿洞(二) 一行人举着火把行进在狭窄的通道中。 走在最前方的杰克像是听到了水流声,出声命令道:“安静,我听到水流声了。” 队伍停住了,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队员们也纷纷安静了下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十分突出。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一次就找到了目的地!”杰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激动,但他很快又镇定了下来,“这也意味着我们即将要和敌人接触了,大家做好准备。我们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出发。” 休息的过程中,菲利浦又凑到了布鲁图斯身旁,他瞅了瞅不远处自己的伙伴们,然后用十分细微的声音和布鲁图斯说道:“布鲁图斯,在我们来的方向似乎一直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 布鲁图斯闻言看回去,除了一片黑暗一无所获:“你确定吗?” “不是很确定。”菲利浦摇摇头,“一路上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但当我回头望过去的时候,它又像是消失了一般。过了一会却又会再次不知从哪钻出来。” “我想你得将这件事告诉杰克,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就必须得提防身后。” “嗯。”菲利浦点头应道,将手里的火把递给布鲁图斯后朝队伍的前方挤过去。 布鲁图斯拿着火把,盯着后方的黑暗通道陷入沉思。自从进入这条通道后,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之前他认为是前方的哥布林带来的。但现在听菲利浦说完后,他怀疑是来源于身后未知的敌人。 “还有什么生物喜欢待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吗?”布鲁图斯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下,在他看过的奇幻小说里排得上号的可不少,他只好停止这种无谓的思考。 “总之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只要解决得够快,不被两面夹击还是有机会的。” 队伍大概休息了快十分钟后,杰克站起身朝大伙说道:“兄弟们,我们出发。” “杰克怎么说?”在行进的过程中,布鲁图斯向身旁的菲利浦询问道。 “队长认为我们应该先尽快解决那群哥布林,以免被两面夹击。” 布鲁图斯点点头,既然大家想法一致,那就没什么顾虑了。 随着队伍临近通道的末端,流水声也越发强烈了起来。一行人穿过通道的出口,进到了一座矿场中。 “这样的矿场是人工挖出来的吗?”布鲁图斯观察着四周,这座矿场似乎很庞大,队伍的火把甚至无法照到这里的顶端。 站在他旁边的菲利浦回答道:“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座矿场似乎早就存在了,以前的矿工们只是挖出一条到这里的通道。” 布鲁图斯心中的不安感又强烈了几分,他怀疑在流水声中隐藏着某种躁动。 “注意警戒。”杰克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在这里无法形成回音。 “啊!”一名队员惨叫了起来,“有陷阱!注意脚下!” “敌袭!小心弓箭!”这是安尼尔的声音。 “举盾,举盾!拿着盾牌的人迅速结阵!注意掩护身旁的队友!”杰克很快反应了过来,吼着嗓子命令道。 原本乱作一团的队伍在杰克迅速恢复领导后又镇定了下来,结阵后在长盾的掩护下,弓箭造成的危害并不算大,但这些不知从哪飞来的弓箭不断骚扰他们,让村卫队无法再做其他的事,只能龟缩成一团进行防守。 “该死,这些哥布林们还会用弓箭。”杰克快速观察周围,这些哥布林们躲藏在黑暗中,又利用流水声隐藏了自己的动静,“不能在这么下去了,打着火把的我们就是活靶子。” “熄灭火把!”他命令道。 矿场又一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所有的动静都被流水声掩埋。 又有几只弓箭带着呼啸声贴近村卫队,但最终的目的地离他们还有些距离,看来哥布林们并没有很好的夜视能力,在黑暗中大家还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 不,或许并不是一个水准....... 菲利浦从背上取下他一直背着的猎弓,搭上一支箭向着远处射了一箭。 “中了。”他用着只能让周围人听到的声音说道。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这一箭让队员们本有些低落的士气稍稍恢复了一些,至少他们短暂地脱离了只能被动挨打的局面。 “我们撤退。”杰克最终下定了决心,他认为不能让自己的队员们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继续挨打了,他们必须得将战场拉到自己有优势的地方才行。 杰克抛出一根刚点亮的火把,将他们撤退的方向给照亮,然后安排拿着盾牌的队员们断后。几分钟后,一行人终于是有惊无险的退回了通道中。 通道中,借着火光杰克清点了下人数,一个不少:“有人受伤吗?” “队长,我脚扭了。”刚才说自己踩到陷阱的队员汇报道。 “西蒙斯,待会你扶着布兰迪。”杰克朝西蒙斯安排道,然后看向身旁的队员们,“这回是我考虑不够周全,我们得回去重新安排下计划。现在注意警戒,我们撤退。” 然而队伍刚走到半路,布鲁图斯和菲利浦发现了很不妙的动静——哥布林们似乎追上来了。 “矿场方向有大量脚步声,我们得准备接战。”布鲁图斯向其他人提醒道。 “我们回去的路似乎被堵住了。”队伍前方的队员则向其他人传来一个同样很不妙的消息。 “别慌!都镇定。我们打过那些哥布林是很轻松的事。”杰克安抚着有些慌乱的队员们,“留下四人看好后路,其他人做好准备。” 布鲁图斯立住盾牌,将短剑握住,又看了看身旁替换没有盾牌的菲利浦的村卫队队员。 见他有些紧张,布鲁图斯安慰道:“别紧张,盾牌一定得架稳了,以哥布林的体型是没什么冲击力的,只要稳住我们就能轻松击败他们。” 但看着火光能照亮的最远处源源不断涌来的哥布林们,布鲁图斯也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他做了个深呼吸:“来吧,在这种狭长通道里就是真的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第九十一章 矿洞(三) 伴随着噪杂的脚步声和混乱不堪的低吼声,哥布林们挥舞着手中的矿镐、铲子朝村卫队涌来。 布鲁图斯左手牢牢握着盾牌背面的短柄,屈臂将盾牌抵至胸前,他准备盾击后来再一次反冲锋。 然而在双方仅有几步的距离时,哥布林们突然又停下了。但通道中依旧有着不小的动静,听上去像是从村卫队的后方传来的。 某一只哥布林吼叫了几声,哥布林们纷纷回头,丝毫不顾自己会被村卫队的队员们追击。 “杰克,我们得跟着他们冲进矿场。”布鲁图斯当机立断,决定迅速跟上去,“别犹豫,我们背后应该是跟着什么东西。” 杰克也迅速做出了判断:“跟着布鲁图斯,我们冲进矿场!” 比起小短腿的哥布林,人类显然具有显著的速度优势,布鲁图斯快步追上哥布林的队尾,一剑插入一只哥布林的后心。 他顺手用盾牌遮住了自己身前的大部分空间,将喷溅出的血液挡在了盾牌上。 从味道上哥布林的血液似乎和人类的没多大区别。 “队长,背后的动静似乎更近了!”队尾的队员朝队伍前方大声喊道。 “没有眼睛。”菲利浦汇报道,“但是直觉告诉我它很危险。” “脚步别停,不需要补刀,我们一鼓作气冲进去!”杰克越过了被布鲁图斯刺倒的哥布林,向自己的队员说道。 布鲁图斯和身旁的两名队员连着捅翻了六七只哥布林,又冲进了矿场中。和上次不同,这回可没有暗箭招待他们。 “别停!我们冲进矿场里面去!”紧跟着布鲁图斯他们,杰克和他周围的队员们也冲进矿场中。 众人顾不上喘气休息,也不灭掉火把,径直朝矿场深处冲去。 菲利浦将手中的火把甩到通道进口的不远处,他打算待会看看追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但只是瞥了一下,他便知趣地迈开步子加速奔跑起来:“嘿,我想你们看了之后会跑得更带劲的。” 布鲁图斯扭头望了一下,一只没有眼睛或是类似奇观、长着血盆大口的,类似于蚯蚓、但是超大号体型的不知名生物从通道中探出一截。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有多长,但它完全将通道赛得满满的,就只留下一点缝隙。 “这是什么玩意——”安尼尔惊讶道,但和他同样惊讶的队员们当然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别看了,都跑快点,你们不会想被这玩意吞进去的。”杰克提醒自己的队员们,“我可不想回去告诉你们的亲朋好友你们成了怪物的晚餐。” “都安静些,放轻脚步。”布鲁图斯渐渐冷静了下来,“按理说这种生物是凭借声音或者震动得知周围的情况的,我们动作小一点,应该不会被它盯上。”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还讲不讲基本法了.......”布鲁图斯又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 听他这么说,队员们将信将疑地放轻脚步,而追着他们的大蚯蚓似乎真的安静了不少,只是不断地甩着它的头部,时不时地砸击到矿场的边缘。 他们追着的哥布林们进入矿场后似乎便四散而逃了,现在周围完全没有他们的身影——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地隐藏在黑暗中,等待周围安全些之后再出来兴风作浪。 众人向矿场深处行进了一会,直到看不见通道出口的火把后才停下。 “我们得想办法找其他路出去了。”休息的间隙,杰克开启了决定之后安排的讨论,“你们有什么想法吗,都谈一谈。现在这种局面,我们得先统一意见——或者也可以考虑分头行动。” “队长,这座矿场已经废弃了很多年了,我觉得就算是单纯的在这里行走都很有可能遇到危险。”之前脚扭了的布兰迪出声道,“而且我这情况,得恢复一会才能不拖累你们。” “或许我们应该考虑沿着暗河,既然这里没被水灌满,就说明我们也许能顺着河流找到一个新的出口。”布兰迪身旁的西蒙斯提议道。 菲利浦观察了下周围:“在这种未知的环境中,我们面临的敌人就不只是暗处的哥布林,那只大虫子就是个例子。分头行动就意味着在遭遇危险的时候,我们的力量是分散的,无法互相支援。” 安尼尔反驳了菲利浦的观点:“可是不分开想要在这种地方找到出口,我看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正如我们刚才的遭遇,如果遇上那种东西,人再多也是白搭,不如分开,人少反而还方便逃跑。” 其他队员们也纷纷加入讨论中,有的赞成菲利浦,有的赞同安尼尔。当然,同样也有建议待在原地等待机会、有建议先完全解决哥布林之后再谈其他事的...... 这个时候讲究的就是一个观点不一,而且谁也说服不了谁——因为除了故意抬杠的自然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杰克似乎在仔细听着队员们的想法,又似乎在思考其他的。 布鲁图斯则本就对这种七嘴八舌讨论半天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辩论没什么兴趣,老早就开始神游,自己想着之后的计划。 “队长,你来决定,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安尼尔和菲利浦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漫长的辩论了,他们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让又最终决定权的人来做决定。 杰克从思考状态中退了出来,他先是环顾了队员一圈,然后看向布鲁图斯:“这不还有人没发表自己的看法吗?” “嗯?”布鲁图斯从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回过神来,“啊,你们说的都挺有道理的,我想还是让你们的队长做决定吧。” “毕竟——”他顿了顿,然后指明了一个事实,“我们现在就像是无头的——总之就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看运气了。” “我们分头行动。菲利浦,你挑四个人和你一起,先熟悉下周围的环境。安尼尔,你也挑四个人沿着暗河走一段,如果没什么希望的话及时退回来。我,布鲁图斯和布兰迪守在这附近。” “我跟安尼尔一组吧。”布鲁图斯拒绝了杰克的安排。 杰克和布鲁图斯对视了一眼,他点头道:“可以,那么西蒙斯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 被点到名的西蒙斯应道:“是,队长。” 第九十二章 暗河 “找到了。” 打着火把循着水声来源的安尼尔等人总算是找到了他们的目标。 “等等,先别过去。”布鲁图斯拉住一个想要凑到暗河旁的队员,“河里要是有什么危险可就难办了。” 安尼尔借着火把发出的亮光观察了一下暗河的流向,然后向身旁问道:“布鲁图斯,我们现在沿着水流的方向继续前进?” 布鲁图斯看向四周,确认周围看上去还算安全后回答道:“不,我们得逆流而上。” “啊,对,差点忘了,我们现在是在地底下。”安尼尔反应了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们逆流而上,准备寻找可能存在的出口。 “话说,布鲁图斯,你为什么会参与我们的这次行动呢?难道你之前也和哥布林们有什么仇怨?”一行人保持警惕的同时,也开始聊了起来,毕竟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保持压抑的行军状态会造成不少的精神压力。 “有仇?不,你可能想多了。”布鲁图斯用空出的右手拿过盾牌,好让自己的左手休息一下,“我只是想多攒一点功绩,让自己成为公民的进度再加快一点罢了。” “这样啊。”安尼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杰克队长平常都在教导我们,说武力是用来保护自己,惩恶扬善的。但是看到你和那位骑士,似乎都想将这种能力用在建功立业上。” 他担心布鲁图斯误会,又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也没觉得你们这种想法是错的。其实我们也想出村子闯一闯,就像之前那个来村子的年轻人一样。” “但是杰克队长甚至觉得履行兵役都过于危险,直接让村里人用其他东西折抵兵役了。” “你说的那个年轻人,不会叫潘西吧?”布鲁图斯好奇地问了一句。 “好像是?”安尼尔有些不确定,“那都是快两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清他的名字了。” 布鲁图斯对这个回答丝毫不意外,他也只是还记得拉克修斯村有这个人,顺便问一句罢了:“你们队长也没错,我在塔特托镇的时候也遭遇了不少危险,要是有得选我也不会掺和那些事。” “但以现在的局势,只是待在村子里也未必安全。” “确实是这样的。”安尼尔附和道,“最近一个月来我们就经常遭受袭击,不然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 布鲁图斯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他没有继续接下这个话题:“安静,我觉得前面可能有些不对劲。” 尽管安尼尔等人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们听从了布鲁图斯的建议安静了下来。 布鲁图斯望着远处的黑暗,挥手示意大家都停下来。他俯身贴在潮湿的地面上,侧耳认真地听了一会。 起身后他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三个人,思索了几秒,决定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受到,空气的流向出现了变化,在这附近出奇地紊乱。” “有吗?”安尼尔试着感受了一下,他甚至觉得周围就没什么风,“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啊。” 布鲁图斯看向其他两人,得到的回答和安尼尔的大同小异。 看来这还是种莫名的天赋.......布鲁图斯沉默了,既然只有他能感觉到这种情况,那只能由他做出判断了,还好几位队员都算是比较信任他...... “我们都小心一点,前面可能隐藏着什么危险,如果情况不对我们就立马开溜。” 等大家统一了思想,做好准备后,四人继续逆流而上。他们尽可能地放轻脚步,一路上除了旁边的水流声也再无其他动静。 “欸?” “兰德斯,这么了。”安尼尔循声看向发出这声惊叹的兰德斯。 兰德斯右手指向众人的右侧:“你们看。” 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右侧的岩壁上透着点点亮光。 “这是——”安尼尔走了上去,有些不确信地摸了摸岩壁,他的声音显然是刻意压抑住了激动,有些颤抖,“我的老天,这居然有这种东西。” 布鲁图斯也跟着凑了上去,但他可不认识这岩壁里的东西,只好向安尼尔询问。 “这种矿石我在一支从西索科城途径村子的商队里见过一块拳头大小的,商队将这种石头命名为星光石,因为它会在黑暗中时发出密集的亮光。那个时候他们可是卖两百金拉特的。” “这一块岩壁后要都是这种矿石,那么村子就发达了。”安尼尔抚摸着面前的岩壁,就像对自己的爱人一样...... 布鲁图斯敲了敲岩壁,从感觉上来说应该十分坚硬:“它开采起来麻烦吗?” “不知道,我们可从没有挖过这种矿石。听村里的老人说,以前这座矿场主要开采的是铜矿。” “好吧。不过这件事可以暂且放下,我们现在的主要目标是找到一条出路,不然再多的星光石也没机会开采了。” 其他三人自然十分赞同布鲁图斯的观点,他们甚至还有些期待接下来的路途中能发现什么好东西。 十几分钟后,四人走进了一个硕大的地厅中。借着火光,布鲁图斯总算是明白了之前那种紊乱的空气流向是怎么形成的了——这座不知是不是天然形成的地厅中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岩柱,暗河在这里也是弯弯绕绕的。 地厅中似乎还有其他的生物,他们刚进入没多久就听到了翅膀扑腾的声音。 “你们有没有一种阴冷的感觉?”安尼尔紧了紧自己的外衣,向身旁的人问道。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两人也有点这种感觉了:“好像确实有点。” “别自己吓唬自己。”布鲁图斯小声地制止他们这种想法,“放松一些,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情况下很容易误判情况。” 他示意安尼尔用火把探一探周围的情况。 观察完他们周围的环境,布鲁图斯又开始有种不安感了,他向其他三人嘱咐道:“我们得聚在一块,这里环境复杂,别走散了。” 他用短剑在一根岩柱上费力地刻下一个箭头,并标了一个数字:“做好标记,我们得确保怎么进去怎么出来,要是被困在这就麻烦了。” 第九十三章 雕像 布鲁图斯将短剑插回剑鞘中,然后又蹲下身去。 “怎么了,布鲁图斯?”安尼尔打着火把,凑了过去,也跟着他一起蹲下去看着地面。 布鲁图斯没有回答安尼尔的问题,自顾自地左手抓起一把沙子观察起来。过了几秒后,他将手里的沙子撒回地面。 “我们先别急着过于深入这里,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布鲁图斯紧皱眉头,“你的运气不是很不错吗,先选一个前进的方向吧。” 安尼尔指了指正前方:“我觉得直走就没什么问题。” 迟疑了几秒后,布鲁图斯点了点头,领着三人一起往前走去。 “啊!什么东西?”兰德斯被脖子上的一阵凉意给吓了一跳,他紧张兮兮地连忙用手挥扫了一下自己的后脖子。 其他三人停住脚步,纷纷抽出武器警惕地望向四周。 安尼尔抬头望了望一片漆黑的头顶,然后看向兰德斯身旁的队员:“韦德,你帮他看一看。” 韦德借助手中火把的火光仔细看了看兰德斯的背后,然后说道:“没什么东西,我想应该是滴落的水珠。” “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布鲁图斯也凑了过来,提起兰德斯的衣领擦了下他的脖子。 兰德斯回答道:“那种感觉没有了,我想大概确实是水珠。” “你觉得我们需要详细检查一道吗?”安尼尔提议道,“让兰德斯脱衣服?” “不了,我们再往前探一会,然后准备回去。”布鲁图斯拒绝了这一提议,他认为他们最好别在这耽误太长时间,“兰德斯,如果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定要说。” “当然,这又没什么好掩饰的。”兰德斯摆了摆手,他又不是小孩子,当然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韦德环顾完四周:“你们有没有觉得太安静了些?之前我们还能听到除水声和我们以外的声音,但是似乎很久没听到了。” 听他这么一说,兰德斯也跟着道:“是啊,而且水流声好像还越来越大了。” 布鲁图斯看向安尼尔,发现安尼尔同样也在看向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布鲁图斯率先出声:“我们再往前走一段吧。” “我赞成。” 韦德和兰德斯想了想后,觉得他们都已经走到这了,再走一段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也赞同了两人的意见。 四人又走了几分钟,来到了两道岩壁之间的一个粗糙的土阶梯前。 “这是台阶?”安尼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居然有这种东西,不可思议啊。” “而且还是向上的阶梯。”布鲁图斯也觉得有些神奇,他看向身旁的几人,“我们上去吗?” 兰德尔想也不想地嘟囔道:“这不是废话吗,我们来这不就是为了找一个出去的方法吗,既然现在有机会,我们当然要尝试一下。” 韦德见其他几个人都在看着他,只好耸耸肩:“既然你们都打算进去,那么我就跟着进去吧。” 布鲁图斯打头进入,安尼尔举着火把走在他身后,随后是兰德斯和韦德。 “当心!”安尼尔眼疾手快,丢下左手握着的火把,一把拉住了被什么当心绊到差点摔了个踉跄的布鲁图斯。 “你们看脚下!之前的土阶梯呢?”兰德斯的目光被掉落的火把所吸引——随后发现他们的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座斜向上方的木板桥面。 火把砸落在有些腐朽的木板上,弹起后滚落如两个木板间的缝隙中。借着不断下落的火光,他们发现自己的脚下似乎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布鲁图斯稳住重心,一边往前走一边向身后的几人说道:“这是一种空间魔法,我们进来容易,出去就可能有些麻烦了。以我的经验来说,从原路返回反而可能会绕一个大圈子。” 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有些后悔直接上台阶了。 但既然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你们看左边,那好像是座雕像?”韦德看了看四周,目光被左边的景象完全吸引过去,“这该值多少钱啊!” 布鲁图斯等人顺着韦德的指引看过去,那是一座完全由之前安尼尔所说的星光石雕刻而成的雕像,从它发光的轮廓上看,应该是一座半身人面像,就是不知道是谁的脸了...... “这恐怕得有几十米高吧。”兰德斯赞叹道。 安尼尔估算了下距离,摇了摇头:“不,少说得有至少一百米高,这简直就是奇观。” “一百米?!”韦德难以置信地的重复了这个高度,“那不得花上几百万金拉特才能修出这样庞大的雕像。我想这一定是神迹,除了神灵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做到这样的事。” 布鲁图斯看着远处的雕像,朝韦德肯定地说道:“不,我们人类就可以做到。我们继续前进,小心脚下。我觉得这里可能是一处文明的遗迹,我们兴许能找到什么好东西,但也可能遭遇未知的陷阱。” “或许还有出去的道路。”安尼尔补充道,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跃跃欲试,“我们走吧。” 兰德斯快步跟上布鲁图斯和安尼尔。韦德则又多看了几眼远方的雕像,微微叹了口气后跟上其他人。 他们脚下的木吊桥虽然从动静上听上去总是在嘎吱作响,但好在它还算坚挺,至少让四个人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对岸。 环顾四周,他们的前方是一道两米高的岩墙,岩墙正中是一道大开的城门。 走进城门后,兰德斯扫了周围能看见的一圈,除了他们看不见任何能动的玩意:“看来这里没人能出来迎接我们。” 韦德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我想如果真有能动的‘人’,可能就不是友好地迎接我们了。” 他们的附近看上去死气沉沉,有些临着街边的房屋甚至都已经倒塌了。 “这些两层平房加起来才四米高,这的人得有多矮啊?建筑材料都是这里的石头,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安尼尔走到一处房屋旁,拿火把照亮视线所及之处。 “最好别乱动这里的东西。”布鲁图斯嘱咐众人,“要是激发了什么机关可就糟糕了。” “我当然知道,不过大家都再提醒一下自己也好。”安尼尔走回队伍中,“接下来我们往城中心看看?” 其他三人对此没什么异议,安尼尔的提议便轻松通过了。 第九十四章 遗录 在这种地下城市中,布鲁图斯等人手上的火把不再是唯一的光源。街道边每隔三十步便布置有一个完全由星光石建筑而成的路灯,虽然它的亮度相当微弱,但聊胜于无。 “或许这些星光石原先是能完全发亮的?”布鲁图斯暗自思索着。 他们走在从城门直达城中心的中轴大道上,一路直达地处城中心的最为高大和宽阔的建筑。 从远处路灯的数量上判断,这座建筑有至少二百米长,高度则无从判断——至少远超过他们能看到的范围。 “我越发好奇这里的人都去哪了。”休息的过程中,兰德尔将短矛搭在一座平房的墙壁上,然后就地坐下,“连个尸体都见不到。” “或许他们早就离开了这里。”韦德猜想道,“在这里常年不见天日,一定很难受。” 安尼尔取下腰间的水囊,抿了一口:“我好奇的是那幢建筑里有什么,既然在城中心,想必是很重要的地方。” 布鲁图斯拿出块面包啃了起来,走了这么久他有点饿了:“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四人休整完毕,走了几分钟后便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这座建筑的大门有些低矮,仅有大约两米的高度,但足以容下五个人并行通过。 门口两侧每隔几步便修建有一根石柱。最近的两侧石柱上雕刻有精美的石雕,布鲁图斯认为其他的石柱上很可能也是这样。 岁月仿佛从未在这些石柱上留下痕迹,布鲁图斯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大概是他艺术素养不够的缘故,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上面刻的是什么东西。 大门也是石制的,上面同样雕刻有各种图案。但打开大门的时候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沉重——因为它居然不是推开或者拉开的,而是向两侧滑开的。 听到大门滑向两侧的声音,再加上如此轻松的手感,布鲁图斯怀疑在这两扇石门的底端应该布置了许多光滑的滚珠。虽然这种技术按他的理解,在这种年代有些古早的奇幻世界有些罕见。 四人将大门拉开,火光一照便见到了地面上诸多早已散架的骨架以及锈迹斑斑的武器。 他们刚一步入建筑内,顶端发出耀眼的白光,将整个大厅照亮。 布鲁图斯抬头望去,眯着眼寻找光源,但出乎意料的没有看见任何灯具,看上去就像是构建顶端的石材自己发的光一样。 “这里都是这些骨架,我看少说得有快一百人死在这里了。”兰德斯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可刚一握住剑柄它便散成了两段。 兰德斯咂咂嘴:“这玩意是得过了多少年啊。” 布鲁图斯看着从兰德斯手里又摔回地面的长剑,饶有兴致地凑了上去,蹲下仔细观察了上面的锈迹。 “这是铁剑?”他又看向地面上的其他武器,发现似乎都是铁制的。 安尼尔和乔尔对这里没多少兴趣,都提议道:“我们继续往里面看看吧,这里就一堆骨骸和没用的武器。” 四人小心地在尸骸间行走,以免给他们一脚踏碎了。穿过前厅,他们步入了一个更大的房间中,这里布满了早已空空如也的石制架子,也不知道之前放的是什么东西。 石架和石架间的地面上同样躺着许多骨架,但没有见到他们携带武器。 “你们看那,上面似乎摆了什么东西?”安尼尔眼神很好,一眼瞅见了最前方的一个台子上摆着的物品,“我们过去看看。” 当他们走近后,才发现原来是一本早已被压了厚厚一层灰的书本。 “布鲁图斯,你来看看吧。” 安尼尔等人似乎默认了布鲁图斯识字,知趣地让开一个身位让他走近。 “可是我也看不懂啊......”布鲁图斯走上前去,抖落了书本上的灰尘,翻开看了一眼,泛黄而又有些残缺的书页上果然是他无法辨认的文字。 “尊敬的来客,如果您有机会看到这段文字,还请再花一些时间继续读下去,这是我们族群最后的请求。”轻灵的声音从布鲁图斯身旁传入他的耳中,布鲁图斯当然记得这个声音,他朝声音的方向扭头看去,却没有发现拉克修斯的身影。 他再看向其他三人,察觉到他们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怎么了,布鲁图斯?”安尼尔对布鲁图斯突兀地回头弄得有些好奇,回头看向布鲁图斯看着的方向,却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这上面写着:尊敬的来客......”布鲁图斯将之前听到的复述一遍。 “我们自诩为大地女神的眷者,遵循她的指引在此建立城市。经过三百多年的发展......”这本书似乎记载的是这个族群的发展史,拉克修斯对此似乎没有多少兴趣,随便挑了几段比较重要的就跳过了一大堆内容。 布鲁图斯只好顺着这位森林女神的心意,快速翻页直至最后的一部分。 “我们族群的最后岁月要从一次意外说起,几个小贵族利用禁忌的魔法创造了一个我们从未见过的扭曲生命,它迅速地吸取了那几个贵族的生命,随后是他们所在的街区......” “它成长的十分迅速,体型快速地膨胀,很快便在我们的城市中肆虐地爬动。” “我们用尽所有武器,却无法伤及它分毫。城市中的居民很快都被它吞入体内,剩下的人则苟延残喘在这座图书馆中。” “我们吃尽了携带的所有食物,烧光了除了书本外能烧的一切......最后也只有书本能烧了。我想我们还是得留下些什么,便说服了最后幸存的几个人将这本书留了下来,并完成它。” “......我们不应该去触碰生命的禁忌,放出了一个可怕的怪物。但我们更不应该做的,是期望一个虚无缥缈的神明拯救我们.......” “神,不值得相信!”写下这段文字的人估计已经饿得虚脱了,就算布鲁图斯不认识这些文字,仍能从这一段中看出他的愤懑,“那个怪物不正是大地女神的作品吗!” “所以这个怪物是什么呢?”布鲁图斯若有所思,“那条像蚯蚓一样的东西?” 如果神明不值得信任,那么他身旁的森林女神为何又会将这段话读出来呢?布鲁图斯对于神产生于信仰的这一认识有些动摇了,但如果神真有传说中的伟力,信徒还如此拉跨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正当布鲁图斯思考的时候,却听到拉克修斯用若有有无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大地女神,陌生却又熟悉的家伙。” 第九十五章 回村 布鲁图斯还指望拉克修斯多说点什么,然而这位女神在自言自语完后声音又完全消失了。 他只好将目光放在安尼尔等人身上:“我想我们遇到的那只大虫子,很可能就是这里面提到的扭曲生命。” “我们要是有机会出去,一定得将这件事汇报给西索科城。”安尼尔认为这种听上去很有威胁的生物光靠他们可无法解决。 “嗯。话说回来,你们村子应该也有信奉的神吧?”布鲁图斯合上书,朝安尼尔问道。 “我们村的信仰说起来还很复杂。”安尼尔想了想,回答道,“不过大家信仰的基本都在洛玛十二主神的范围内。” “朱庇特之类的?”布鲁图斯试探性地问道。 安尼尔点点头:“嗯,对。” 这下真罗马了......布鲁图斯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和背景越发好奇了起来。 四人又在这座大厅里逛了一会,除了尸骸外一无所获。他们商量了一会后,决定就此打住,得出去寻找一条离开这座城市的路。 当他们再次回到进入这座建筑的大门时,却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外面是不是太亮了些?”韦德出声询问道。 虽然布鲁图斯知道这种空间魔法确实有这样的能力,但他也不敢打包票:“我们小心一点。” 布鲁图斯率先走出大门,发现他们成功地离开了地底,来到了一片密林中。他回头看了眼,自己是从一个小土坡的洞口钻出来的。 现在外面已经是夜晚了,也不知道具体是几点,如果他们没打着火把,很可能伸手不见五指。 “这种魔法可真神奇!”紧跟着布鲁图斯出来的安尼尔不由自主地赞叹道,“看样子我们应该回到了布萨拉村附近。” “你们注意警戒,我爬上去看一看应该往哪走。” 安尼尔爬上一颗大树,向四周望去,他成功地看见了远处村子里的点点火光:“我们现在在布萨拉村的北方。” 他麻利地从树上下来:“我们赶紧回到村里将剩下的村卫队召集起来,得抓紧时间,也不知道队长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安尼尔对村子附近的环境相当熟悉,跟着他回到村里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 北门的村卫队队员远远地便瞅见了四人打着的火把,朝他们喊道:“是谁?” “巴塞尔,我是安尼尔。”安尼尔听出了声音,朝他回复道。 几人走近村门,见到了巴塞尔和另一位队员,他们正负责把守北门。 “怎么只有你们四个,队长他们呢?”巴塞尔往安尼尔等人后方看去,确定没有跟着他们的人。 “说来话长,我们遭遇了一些棘手的麻烦。按你这么说,队长他们应该还被困在矿场里,你先将其他人召集起来,我们得商量下怎么去救队长他们。” 巴塞尔听到队长他们遭遇了危险,也有些着急了起来,但他没有动身的打算:“其他队员正在和普利乌尔骑士处理哥布林的尸体,你们应该能在西门的广场那找到他们。” “哥布林又袭击村子了?”安尼尔惊讶地问道。 “不不不,是普利乌尔骑士带着几个人在周围巡逻了一圈后的战果。”巴塞尔连忙摇头,“你们赶紧去找骑士吧,他肯定有办法。” ...... 布鲁图斯等人来到西门的广场,发现这里不是一般的热闹,村民们正在忙着搭建火堆,准备将哥布林的尸体丢进去焚烧。 “安尼尔?你们回来了,结果怎么样?”一个眼尖的队员凑了上来,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激动。 安尼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普利乌尔骑士呢,我们有急事找他。” “在那,你们直接过去应该就能看见骑士大人了。”队员指了指普利乌尔所在的方向。 四人连忙走过去,找到了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借着火光看着地图的普利乌尔。 “就你们几个?”普利乌尔察觉到有人接近,抬头看了眼来人,他合上地图,“其他人是被困在矿场里了?” “普利乌尔骑士,请您想个办法救救他们。”安尼尔急切地说道。 普利乌尔平静地点点头,然后看向布鲁图斯:“我知道了,布鲁图斯,你跟我来。” 布鲁图斯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普利乌尔来到了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 “你现在肯定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跟着去了。”普利乌尔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冷静,“这些乡巴佬可能经过了基本的军事训练,知道基本的作战常识。但他们还是太嫩了,甚至对自己村子周围的情况都没摸清楚。” 他指了指堆在远处的哥布林尸体:“不要小看敌人,这些异族可不蠢。那座矿场里的哥布林并不是大部队,它们只是诱饵,但就算是诱饵也可能相当的难啃。” “你可能在想,我为什么要单独将你拉出来说这些事。”普利乌尔看出了布鲁图斯的疑惑,“我听说格里斯人多多少少都识字?” “我是这样的。”布鲁图斯点点头。 “那么至少你经过基本的教育,至少经过格里斯那些所谓智者的教导。”普利乌尔左手按着剑柄,踱着步向布鲁图斯说道,“受过教育在军事领域是一个加分项,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他看着布鲁图斯,并没有解释重点是什么,而是换了个话题:“听说你打算去特纳行省,正好我也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可以结伴。”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建议。” “很好,我们现在可以聊聊矿洞的情况了。”普利乌尔默认布鲁图斯答应了他的建议,“光靠哥布林可不会让杰克那帮人被困住,想必还有其他意外事件。” “那里面有一只由禁忌魔法创造出的大虫子。” “是不是通体粉红,身子很长,体型可以填满通道,头部只有张大嘴的?” “只凭火光可无法辨认颜色,不过其他条件都很符合。”布鲁图斯有些诧异。 “那么就对了。”普利乌尔掏出一封委托信,递给布鲁图斯,“我还顺手接了西索科的魔法工会的任务,根据他们的研究,这玩意应该是一群信奉所谓大地女神的邪教徒整出来的东西。” “邪教徒?”布鲁图斯快速浏览了下信件,他觉得这种情况听上去就很复杂,“但是大地女神总不会是邪教信仰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详细情况我们在路上谈。” “就我们两个?”布鲁图斯发现普利乌尔似乎没有叫上其他人的打算。 “就我们两个。”普利乌尔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放心,我很珍惜自己的性命。” 第九十六章 再入矿场 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举着火把,又一次来到了矿道入口。布鲁图斯往四周搜索,却没有发现之前安排的两位队员的身影。 “跟我来。”普利乌尔示意布鲁图斯跟着他。 他们走到一处灌木丛旁,普利乌尔将火把递给布鲁图斯,然后从灌木丛中拖出一具头已经被砸的不成样子的尸体。 普利乌尔仔细地检查了下尸体后,掏出块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估计死了快两个小时,身上没有别的伤口,看来是头被重创致死的。” “还有另一个人。”布鲁图斯用火把照了照附近,但一无所获。 “之后再找吧,估计他也是凶多吉少。”普利乌尔拿回火把,“我们先去将那些村卫队的人给救出来。” 两人步入通道中,布鲁图斯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你知道那些魔法师将这种虫子称为什么吗?”普利乌尔拔出腰带上的长剑,“据说在哈达斯的沙漠中就有很多这样的玩意,所以被叫做哈达斯沙虫。” “这种虫子有可能被人为制造出来吗?”布鲁图斯想到之前看到的记录,询问道。 “当然。”普利乌尔看似随意地将长剑插入岩壁中,又迅速将它拔了出来,“或许那些研究黑魔法的人会有些心得,他们总是喜欢将魔法元素灌入一些生物中,又制造出灾难般的生物。” 普利乌尔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将他的长剑插入岩壁一次,“不过这种沙虫出现在这确实有些让人好奇,可惜这事情并不需要认真思考,只要将它消灭我的人物就基本解决了。” “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直截了当地杀死它。”普利乌尔的语气听上去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随着离地下的大厅距离越来越近,两人停止了闲聊,在沉默中前进。血腥味的源头似乎就在这里,当他们一出通道,鼻子内便充斥着浓烈的杀戮后的气息。 这里的火把还未完全熄灭,布鲁图斯向四周望去,却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往那走。”站在他身旁的普利乌尔用剑指了个入口,也不管布鲁图斯,径直走了上去。 两人走在通道里,布鲁图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而普利乌尔则显得很放松。 “听到了吗?”普利乌尔忽然放缓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和布鲁图斯说道。 “嗯?”布鲁图斯静下心,听了下附近的动静,“你是指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可是金子在地面上爬动的美妙声音。”普利乌尔露出了一个莫名的微笑,“我们上吧,到时候你只管保护好自己,别被它吞进去就行了。” 布鲁图斯有些不明白这所谓的沙虫和金子有多大关系,但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危险,右手将一直拿着的火把丢在地上,拔出了自己腰带上挂着的短剑。 “准备好了吗?”普利乌尔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准备好了。”布鲁图斯左手握紧盾牌的把手,和普利乌尔一前一后地继续朝前方前进。 他们走了几分钟,来到了这条通道的出口处,布鲁图斯记得很清楚,这可不是去往之前矿场的路,他们应该是来到了一个从未到达过的地方。 “别被那家伙吓到了。”普利乌尔丢掉左手的火把,掏出一张卷轴,右手将长剑架在身前,以一种防卫姿态朝前走去。 布鲁图斯紧跟其后,穿过洞口进入一个硕大的地下空间中。 “来吧,我们来看看这家伙到底有多大。”普利乌尔将手里的卷轴抛向远处的半空,“【照明术】!” 随着这句布鲁图斯完全听不懂的咒语发出,普利乌尔抛出的卷轴在空中炸裂而开,强烈的光芒从爆炸的中心发出,随后射向四周将这个地下空间完全照亮。 布鲁图斯右手挡在眼前以免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强光闪瞎,稍微适应了一会儿后,他往远处看去。 一只通体深红的巨大虫子如蛇一般盘在中心,布鲁图斯简单地估计了一下,这家伙的身子直径大约三米,长度少说得有三十多米。 他们之间大约相距不到四十米。 沙虫并没有视觉,因而完全不受强光的影响。但它对周围的声响却很敏感,在普利乌尔发出咒语的瞬间便像蛇一样抬起前端,直冲声音的方向冲来。 而普利乌尔则也在强光炸裂后的一瞬间重新睁开双眼,向沙虫冲去。 他手中的长剑泛起一道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金光,如果不是布鲁图斯眼尖的话,他很难将这种光芒和铜剑本身的反光相区分开来。 普利乌尔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脚下踏风而行一般。他将剑平放,似乎打算径直靠着冲锋刺进沙虫的身体中。 而沙虫的速度也不慢,它并未在地面爬动,而是直接仗着自己的身长如弹簧般直接贴地冲向普利乌尔。 在两者只相隔十步时,普利乌尔右脚重重地踏在地面上,整个人朝左倾斜跳起,像是要从沙虫的右侧发起进攻。但正当布鲁图斯这么认为时,普利乌尔左脚像是踏在了一道无形的空气墙上,然后消失在半空中。 “我去,这是什么技能?”布鲁图斯心中惊讶道,目光在四周搜寻着普利乌尔的身影。 沙虫在短短的瞬间失去了目标,它不知从身体的哪一部分发出一道的刺耳的音波,然后将目标锁定在了正在看戏的布鲁图斯身上。 “?”听到沙虫发出音波的布鲁图斯本就觉得不妙,看到朝着自己冲过来的沙虫,内心更是充满了c语言,他估量了一下自己和沙虫之间的体型差距,立刻决定回头开跑。 “这下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要带上我了。”布鲁图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在通道里狂奔着,但他身后的沙虫距离却仍然越来越近,它在通道中的涌动也不断将本就有些不稳定的通道弄得更加堪忧,时不时就会掉落几块碎石。 “反正也跑不掉了,不如拼一把。” 布鲁图斯再次回头,确认他们之间相距只有几米后,停下脚步身子一扭将手中的盾牌甩向沙虫的嘴中,自己则跟着飞行的盾牌向沙虫冲去。 第九十七章 生命结晶 冲向沙虫的布鲁图斯如愿以偿地被它连盾带人一口吞了进去,但没有直接死掉,而是被一口气送到了一个正亮着光的部位中。 “哟,我还想着你也许能跑掉呢,结果还是进来了。” 布鲁图斯从天旋地转的状态中勉强恢复了过来,听到了十分熟悉的声音,他干呕了一阵子后抬头看向一脸幸灾乐祸的普利乌尔,语气十分平静:“你这家伙,带上我就是为了这事吧?” “这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普利乌尔收敛了笑容,将一块球状的晶莹剔透的红色水晶抛给布鲁图斯,“来,看看,这可是整个王国中最为珍贵的宝贝。” 布鲁图斯带着的武器早在连续不断的滚动和被搅拌中不翼而飞了,他双手接住红色水晶,脑海中也同时浮现了一段布鲁图斯的记忆碎片。 他稍稍惊讶了一下——既是对自己原身的记忆,也有对手中水晶的价值。 布鲁图斯消化了下自己脑海中突然恢复的这部分记忆,摩挲了下手里的水晶后,又将它丢给普利乌尔:“怪不得你会说这只沙虫是会爬动的黄金,依我看它可比黄金还要珍贵百倍。” “这样的纯度,这样的大小,少说得有几万人的份量。”普利乌尔将水晶和自己的眼睛平齐,眼中充满了对宝物的欣赏,以及一丝一闪而过的贪婪,“但当你握在手中时却会发现,用他们的生命创造出的作品却时如此的轻盈。” 普利乌尔向上抛了抛手里的水晶:“不过从价值上来说,它是相当的值钱,这可是五座西索科城的含金量。而现在它在我手里了。” 虽然布鲁图斯不清楚西索科城价值如何,但光从他恢复的记忆中的知识来看,这样的水晶少说得花上数千万金拉特才能买下来。 而原因则是这样的东西真的具有起死回生的力量。如果是他们现在拿着的这个,甚至有机会让人获得永葆青春的能力。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布鲁图斯向后微不可察地挪了挪,没有武器的他十分担心普利乌尔对他不利。 普利乌尔将目光放在了布鲁图斯身上,他的眼神如往常一样,平静而又深不可测:“换做是你会怎么做?这样的横财我相信每个人都会十分激动,或许我们应该先拼个生死?” “先不说我没有武器,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布鲁图斯往后退了几步,虽然在这样的环境中距离并没有任何意义,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老实说,每个人都会有一夜暴富的梦想,我也自然是如此。但当它是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面前时,犹豫也是相当合理的。我认为我可承担不了它代表的代价。” 普利乌尔笑了出来:“哈哈,布鲁图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每一个选择,都有着它对应的代价,可惜我对所谓的永生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想拿它卖个好价钱,然后让西尔希斯家族的名号响彻洛玛。” “是吗?”布鲁图斯也跟着笑了起来,“普利乌尔,你真的觉得自己能拿到这笔钱吗?” 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对视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不过是美好的妄想罢了。”普利乌尔笑够了,一剑将他丢在地上的水晶劈成了两截,然后看着他手里的铜剑也随之碎裂,“又该换把好剑了。” 随着水晶断裂,两人看着它的颗粒向半空漂浮起来,越来越多,又不断消散。 普利乌尔怔怔地看着这种场景,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财帛动人心,可惜这样的东西却是让人无福消受。可惜啊,望而不得。” 布鲁图斯却在想着用数万人的生命换得一人永存于世界中是否值得,想了一会儿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我来说几万人是代价,可对某些人来说,再多的人也不过就是个数字罢了,这样的事难道还少吗?” 伴随水晶逐渐化为尘埃而来的还有他们所在的沙虫的剧烈摆动,两人再也无法站立在它体内的底部,只能随之上下撞击。得亏沙虫内部还算柔软,不然布鲁图斯早晚会被这样弄死...... 持续了几分钟后,布鲁图斯觉得自己的背像是撞到了岩壁一样,然后又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他咳出了几口血,勉强地晃着身子爬了起来。普利乌尔也没好到哪去,不过看上去要比布鲁图斯的情况稍稍好一些。 “还好这回报酬不错,不然又得亏一笔钱。”普利乌尔掏出个小瓶给自己灌了一口,然后走过来给布鲁图斯也灌了一口。 布鲁图斯觉得普利乌尔给他灌的这玩意有些难以下咽,充满了难以形容的苦味,但咽下去不到一会他便觉得似乎好了不少。 “虽然生命结晶没了,不过有这个也不错。”普利乌尔从地上捡起一块黑色的石头,“至少重新买装备的钱有了。” 布鲁图斯好奇地瞥了一眼,这似乎是常见设定中的魔核。 “不错,以我的经验,少说得值个一百金拉特。”普利乌尔掂量了一下份量,看上去十分满意,他又看向布鲁图斯,想了想,“这样吧,换完钱分五分之一给你,总不能让你白被吞进来。” 布鲁图斯点点头,表示自己对于这种分配没有意见。他原本还没打算分报酬来着,既然有就当意外之喜好了...... “好了,这里最大的威胁解决了,我们该去救那些乡巴佬了。”普利乌尔不知将魔核塞到了地方,就和他不知从哪掏出又一把长剑一样。他还顺便给了布鲁图斯一把长剑。 “有没有兴趣和我在特纳行省干一票大的。”路上,普利乌尔诚挚地邀请道,“在那成为洛玛公民甚至贵族的机会可是遍地都是,我相信以你的勇气是轻而易举的事。” 布鲁图斯摇了摇头,但也没有直接拒绝:“虽然我确实打算去特纳行省,但还没有决定好到底应该怎么做,我得再看看情况才能做决定。” 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当然,跟你一起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会优先考虑的。” 普利乌尔见布鲁图斯有些婉拒的态度,也不强求,他语气相当肯定地说道:“我相信在前往西索科的路上你会下定主意的。” 第九十八章 苦战 布鲁图斯右手握着手中的长剑,左手握着一根刚点亮不久的火把跟在普利乌尔身后。他手上的长剑说是长剑,实则只有大约70厘米,但相较于布鲁图斯之前经常使用的短剑来说显然长了不少。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进到那只沙虫体内的?”布鲁图斯随手挥舞了下手中的长剑,希望自己能早点熟悉它的用法。 普利乌尔随口回答道:“找个薄弱的地方,硬生生砍进去。这种沙虫确实无愧于被大地女神创造而成的谣传,表皮看上去很柔软,实则却硬的要死。” “想要击杀这种沙虫,就得找机会从内部入手,只要找到他的生命结晶就能轻松解决。说起来你也是够幸运的,居然能从它嘴里活着到那个地方......” “嘘——”普利乌尔忽然止住了话头,停下脚步,右手抽出了长剑架在身前,“看来这里的麻烦还不止一个。” 跟着普利乌尔停下的布鲁图斯向前方的黑暗处望去,虽然不知道普利乌尔发现了什么,但既然他也觉得是一个麻烦,说明确实有些棘手。 两人停在原地,直到看见一双发着红光的眼睛从黑暗中隐现出来。 “看来是意外之喜。”普利乌尔做好攻击的架势,“布鲁图斯,当心一些,可别被它逮到机会。” “吼!”对方从黑暗中冲到火光勉强能照亮的位置,原来是一只体型已经接近青年人类的哥布林,它的右手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矿镐,左手则拿着一块做工相当粗糙的木板当作盾牌。 普利乌尔朝哥布林迎了上去,紧跟在他的侧后方的布鲁图斯注意到这只哥布林身上似乎莫名地散发着某种力量的气息。 普利乌尔依仗长剑的长度优势,率先劈在的哥布林举起来挡在身前的木板上。他有些诧异于自己居然没将面前的这块破木板劈开,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将哥布林挥舞过来的矿镐架开。 “当心,这只哥布林有些不对劲。”普利乌尔迅速后退,给一旁的布鲁图斯让了一个攻击的位置。 布鲁图斯一剑砍下,但被哥布林灵巧地躲开,他又借势连着快速砍了几剑但都没有攻破哥布林的防御。 “嘶——吼!”红眼哥布林吸了一口气大吼了一声,让布鲁图斯略微停滞了一下。 布鲁图斯心中警铃大作,想要快速地往后退去,但却诧异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矿镐的尖端朝自己的胸口砸过来。 “叮——”迅速摆脱哥布林声音震撼的普利乌尔冲上来拉开布鲁图斯,举剑架开哥布林砸过来的矿镐,然后一脚将哥布林踹退了几步。 “呼——”普利乌尔迅速地调整了下自己的气息,手中的长剑泛起微弱的光芒,“斩!” 他快步冲上去,双手持剑将刚恢复重心的哥布林勉强架在身前的木板硬生生地切成两半,退了一步后换成单手持剑的姿势连续不断地朝对方刺击和劈砍。 布鲁图斯对普利乌尔攻击的频率感到有些吃惊,他觉得这种速度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短短几秒普利乌尔便在哥布林的身上留下了十几道伤口,还顺便将矿镐的镐头给削飞了。 但更出乎布鲁图斯意料的是就算是这样,他们面前的哥布林也没完全丧失攻击力,凶性大发的它眼中的血红色愈发浓烈,找到普利乌尔攻击的短暂间隙双手奋力一抓,在普利乌尔的皮甲上留下了两道足以穿透皮甲的抓痕。 和布鲁图斯一样,普利乌尔同样有些吃惊,他的长剑砍在哥布林的右臂上,趁对方吃痛缩手的时候迅速后退,再次拉开了自己和哥布林之间的距离。 布鲁图斯看向退到他身旁的普利乌尔,发现这家伙面色有些苍白,气喘吁吁的。 “给我争取几分钟。”普利乌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他摸出之前的那个小瓶喝了几口。 布鲁图斯点点头,看向对面同样在喘息的哥布林。他觉得如果自己的长盾还在,解决现在这样的哥布林不算什么难事,但只有长剑的时候就得好好考虑怎么和一只准备好搏命的哥布林战斗了。 他冲了上去,不打算再给对方任何休息的机会,毕竟只有趁敌之危才能获得最大的胜算。 哥布林像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它做了一个布鲁图斯费解的动作——右手插入自己的胸膛。但很快布鲁图斯便明白对方的用意了,这只哥布林居然从自己体内抽出了一把像是由血铸成的长剑。 “不能给它机会。”布鲁图斯如此想道,他几步冲过去,毫无阻挡地一剑刺进哥布林的胸膛。 他被喷涌而出的血液溅了一脸,但对方并未如他预料的那样迅速丧失生机,反而将费力抽出的武器捅向布鲁图斯。 布鲁图斯看到哥布林想要抽出的长剑突兀地变成一把匕首,直呼自己上了大当。他清楚感觉到了锐器捅入自己体内,伤口附近的皮肤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温热。 “去nm的!”普利乌尔就像用了闪现一般,瞬间出现在了哥布林的身后,而哥布林的头颅被他径直切断,带着整齐的断口掉落在地面上。 “咳咳,有这招为什么不早用?”布鲁图斯压着自己的伤口,没好气地问道。 “要蓄力,而且之前我的剑招很废体力。”普利乌尔一手将哥布林残留的尸体扒拉倒地,快速地检查了下布鲁图斯的情况,“还好,刺得不深。” 他取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粉末倒在布鲁图斯的伤口上。 “嘶——”布鲁图斯倒吸了一口冷气,面色看上去也十分不佳。 “这回算是大意了,没想到会遇到狂暴化的哥布林,这家伙似乎还受了些特别的影响。”普利乌尔一边处理布鲁图斯的伤口,一边解释道,“如果只是我一个,很难轻松战胜这样的敌人。” “这家伙有什么特别的?” “力量远超平常,不怎么受疼痛的影响,而且还会越战越强。”普利乌尔看向地上的尸体,“还好这只应该刚陷入这种情况不久,不然会更棘手。可惜哥布林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们算是白费劲了。”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也不知道杰克他们情况怎么样。”布鲁图斯看了下自己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看来奇幻世界的医学还是足够玄学的。 第九十九章 归途 “有些魔法师认为这种狂化很可能是因为黑暗魔法的缘故,不过我和其他骑士们和这些狂化后的异族有过多次作战后认为,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十分多样的。” 路上,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聊着刚才的经历。 “如果一个群体短时间死伤过多,那么残余的那些就很有可能陷入这种状况。但据从几个特纳前线换下来的骑士的说辞,他们也遇见过一整批狂化的兽人,或许真有这样的黑魔法也说不准。” 布鲁图斯问道:“那么人类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或许有?”普利乌尔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确定,“按我的看法嘛,其实这种狂化说不定就和我们释放出的势相似。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虽然布鲁图斯还不清楚这种所谓的势是否和自己认知里的相似,但或许确实有所关联。 “不过嘛,这些狂化者也就单打独斗的时候会造成些麻烦,要换到战场当中只能给我们送战功,毕竟这些家伙一狂化就不剩多少理智了。” “然而从实际情况来看,似乎不只是一些麻烦。”布鲁图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外衣,胸口处一个十分明显的被刺穿的小口。 还好他衣服下还套着一层皮甲以及一件没什么防护能力的单衣,这才让那把匕首没完全刺进体内。 普利乌尔的神色有些尴尬,但在火光下并不是很明显,布鲁图斯的目光也没在他脸上:“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哥布林狂化后居然能有这样的体型和力量。” “早知道应该一上来就尽全力的。”普利乌尔叹了口气,“一瓶治疗药剂可得花上一个金拉特,再加上给你用的快速止血药,和我的长剑,一次下来就是十几金拉特啊......” 布鲁图斯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一捂自己腰间的钱袋,但摸了个空后才想起他出来之前钱袋就已经放在自己的储物箱里了。 布鲁图斯现在也不过积攒了二十多金拉特,之前他还觉得普利乌尔穷,结果现在一看穷人竟是他自己...... “这笔钱都够塔特托镇一个平民一年的工资了......”布鲁图斯只能暗暗咂舌。 “不过比起报酬来说,还算是必要的支出。”普利乌尔说到这个一扫之前的心疼,“没准买一把附魔武器了,或者换一套好的盔甲......可惜啊,有钱了但还不算很有钱,不然也不用这么斤斤计较。” 普利乌尔看向一旁的布鲁图斯:“话说回来,布鲁图斯,你拿到那笔钱打算做什么?” “买一扇好盾牌。”布鲁图斯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再在西索科城好好玩上一阵子。” “啧——真正的骑士从来不会躲在盾牌背后。”普利乌尔看似玩笑的嫌弃道,“如果想在西索科城找乐子,跟着我就对了,我可是老西索科人。” “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有好的向导布鲁图斯当然也不会拒绝,不过当他想到这家伙极有可能拉自己去一些男人喜欢去的地方时,又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们虽然嘴上不停,但不代表没有任何警惕。不过这回再次深入矿场却出奇的顺利,沿着通道平安无事地到达了矿场的入口处。 “做好准备。”普利乌尔摸出一张卷轴,朝布鲁图斯笑了笑。 布鲁图斯无语地闭上双眼,等着一声【照明术】后几秒再次睁开。他一眼便看见了入口附近的大量断肢和尸块,还好这种场景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只是有些反胃。 “布鲁图斯?”一声呼叫从不远处传来,听上去应该是杰克的声音。 “杰克?你们情况怎么样?”布鲁图斯和普利乌尔顺着声音的方向前进着。 “还好,就是有些累。” 两人花了两分钟走到村卫队众人附近,看见了他们周围躺着的十几具哥布林的尸体。 “这帮家伙像是被吓破了胆,但解决起来还是有些麻烦。”杰克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朝布鲁图斯和普利乌尔解释道。 “没人受伤吧?”普利乌尔开口问道。 杰克指了指地面上缺口斑斑的盾牌:“大家情况都还好,就是这些盾牌都得换一道了。” “等你们休息一会,然后我们就能回村了。”普利乌尔按着剑柄,观察了下周围确认没有敌人的动静。 “这么说那只虫子被你们解决了。”杰克长舒了口气,“我想我们还是早点出去比较好,在这待久了实在有些压抑。” 普利乌尔点点头,毕竟他也不想再在这多花一些时间。队员们彼此搀扶着,跟着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向出口走去。 ...... “这么说,布兰登和唐斯他们......唉,我对不起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们。”归途上,听到噩耗的杰克叹了口气,“我会安排好他们的后事的。” 原本还在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的队员们听到布鲁图斯陈述的死讯的队员们情绪也低落了许多,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就这样死在了矿洞入口,换做是谁都有些难以接受。 一行人就这样在沉默中回到了村子,他们还带上了唐斯的残躯,至于布兰登的尸体则是实在无法找到,队员们也只好作罢。 他们回到村中,见到了正聚在西门广场上的村民们。他们见众人平安无事,高声欢呼了起来。 “嘿,伙计们,我们得高兴点不是吗?”杰克回头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同伴们,但说完他自己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村民们迎了上来,但领头的几个老人见队伍的情绪不对,叫住了身后的村民。 “杰克,你们?”打头的老人欲言又止。 “村长,我们解决了那些哥布林。”杰克回答道,“只是——” 他回头看向队员们抬着的尸体,布萨拉村村长顺着看过去,这下他明白了队伍情绪低落的原因。 “你们是村子的英雄。”他双手把住杰克的双手,重重地肯定道,“布兰登和唐斯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我会和您一起。”杰克不会推脱自己的责任,毕竟他可是队长。 村长点点头:“来,我们先庆祝胜利。这可是村子几个月以来难得的平静时光,其他事我们可以之后再谈。” 第一百章 酒后谈话 “你在看什么?”普利乌尔端着一个木酒杯,坐到了布鲁图斯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群正围着火堆跳舞的年轻村民。 布鲁图斯抿了口果酒,回答道:“和平与希望。” “和平与希望。”普利乌尔重复了布鲁图斯的话,笑了几声,“不错,听上去就值得看很久。可惜啊,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着建功立业?”布鲁图斯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普利乌尔。 “不如说是光大门楣。”普利乌尔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让我的家族从我开始,站在这个国家的权力顶端。” “那不如白天的时候把枕头垫高一些,那样更容易实现。”布鲁图斯摇摇头,“贵族和贵族之间的差距,也像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差距一样。” 普利乌尔灌了一口果酒,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是啊,就算同是贵族,亦有差别。就像什么伯爵侯爵喝的酒和我手上的这杯的差距一样大。” “有的喝就不错了。”菲利浦不知何时凑到了他们背后,“平常村里可是禁酒的,只有重要的日子才会从库存里拿出一些。你们不喝不如给我。” 普利乌尔干脆地将手里的酒杯塞给菲利浦,让一旁的布鲁图斯暗自摇头,毕竟他可不想和男人来个间接接吻。 菲利浦将普利乌尔酒杯里的酒倒进自己早已喝空的酒杯中:“杯子我也顺带帮你还回去,不用谢我。” 普利乌尔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这家伙赶紧离开。 “那么你呢,布鲁图斯,你想做什么?”他接回了刚才的话题,向布鲁图斯问道。 “我?”布鲁图斯摇了摇头,“说实话我还没想好。” 他将果酒一饮而尽,背靠着身后的木桶,半真半假地说着自己的想法:“我从格里斯来到洛玛是为了逃脱仇敌的追杀,一路考察之后觉得在这获取公民身份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结果呢?” “在塔特托镇被人一直推着走,就成了现在这样。”布鲁图斯苦笑了几声,“实话就是我就没想过之后应该做些什么,如果拿到一个公民的身份就能在这里好好生活,或许这样也挺不错的。” “说白了就是缺乏一个明确的目标。”普利乌尔点点头,“我看你虽然没什么战斗技巧,但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受过教育,有勇气,既然能被人推着向前,说明还是能扶得起来的。” “如果你成为公民,一定是一个不错的炮灰。” “?”布鲁图斯看着普利乌尔,满脸写着高兴二字。 “所谓公民,既有权利,也负义务。”普利乌尔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得不能再平静,“洛玛王国正处于对外开拓的时期,洛玛的公民需要打的仗可不是小数目。” “等王都的政治动乱落下帷幕,恐怕每一个洛玛的男性公民至少都得在战场上走两趟。当然,你要足够有钱的话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是每次除役要花的钱可是这个数目。” 普利乌尔伸手比了个三。 “三十金拉特?” “想象力不够啊,三百。”普利乌尔说出了正确答案。 “那不如去抢。”布鲁图斯可是很清楚,塔特托镇的一个男性公民一年顶多就攒下几个金拉特。 “抢钱哪有这个快。”普利乌尔笑了笑,“所以该服的役早晚都得服的,服上四年役,靠着战功和薪水说不定还能回乡好好享福。” “自由民可就更苦了,交钱倒是小事,要是被充进辅兵营那就是天天修路修营寨。你这样的尤其是重点关照对象,好处在于成公民的速度更快。” “那我怎么还能平安走到这?”布鲁图斯觉得普利乌尔这家伙是在唬人。 “王都的公民还在闹事,不过算算时间,那帮元老院的老家伙们也应该做好决定了。”普利乌尔对布鲁图斯的怀疑毫不在意,“再过段时间,动员文书估计就会下发到各省首府了。” “所以啊,布鲁图斯,早点去特纳行省好歹还有的选。比起在质量参差不齐的公民兵军团下注,显然还是一个经过长期战斗磨砺的冒险团更受人信任。”普利乌尔拍了拍布鲁图斯的肩膀,起身准备散会步。 “在地图上划线,可比自己亲自走路轻松多了。”布鲁图斯叹了口气,起身走向欢庆的村民,想用这种闹腾的环境冲淡一些对未来的担忧。 “布鲁图斯,你来的正好。”杰克一眼瞅见了走过来的布鲁图斯,摸出一份文书交到布鲁图斯手上,“这是这次战斗的证明文件,你看一看,没什么异议的话就收下,希望对你能有所帮助。” 布鲁图斯闻言将折好的纸张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这也太过了些吧,我可没有这么多功劳。” “你比我们更需要这个。”杰克按住布鲁图斯想要将文书还回来的手,“西索科城又不会给我们什么奖励,但是这对你和普利乌尔骑士就不一样了,你们有这样的功劳就是有用的。” 布鲁图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份文书:“谢谢。” “不用这样,我听普利乌尔骑士说了,你确实有很大的功劳。而且要不是你带着安尼尔他们,恐怕我们还得在矿场上花不久的时间,发现布兰登和唐斯的尸体也是......。”杰克真挚地说道,“总之,你是布萨拉村的朋友,以后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对了,还有这笔钱。”杰克又拿出一个钱袋交给布鲁图斯,“我听到普利乌尔骑士说你们明天就动身,就让约翰把剩下的房钱退给你。” “这样吗?”布鲁图斯自己都还没听到普利乌尔的安排,不过既然这么说还是收下好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安宁能持续多久。”杰克看向村民们,感叹道,“要不是那些该死的哥布林......” ...... 在村子的火光已经照不到的森林边缘。 “黑夜确实是最好的掩护,不过要不是这些炮灰迟滞......”普利乌尔利落的将长剑从最后一只哥布林的尸体上拔出,他看着对方逃跑的方向,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打消了追击的念头。 “没想到这样的村子也能有隐藏的大家伙,可惜还是让他跑了。” 第一百零一章 威尔的委托 清晨,布鲁图斯将自己的两个箱子搬到马车上。他抬头望了眼天气,略显阴沉,云层完全将太阳给盖住了。 普利乌尔拍了拍布鲁图斯的箱子,啧啧赞叹道:“没想到你也是个有钱的,这东西可是有价无市。” “朋友友情价卖给我的。”布鲁图斯随口回答道。 “确定没有遗漏的东西的话,那我们就出发吧。”普利乌尔翻身跨上他的毛驴,一摇一晃地向村北口前进。 布鲁图斯踏上马车,跟着普利乌尔一同出村。 “你肯定没见过西索科城。”普利乌尔看上去心情不错,主动拉起了一个话题。 布鲁图斯丢给普利乌尔一个面包,自己手里也拿着一个:“你这不是废话吗。” 普利乌尔轻松接住,咬了一口:“不错啊,居然是精麦的。可惜再好的做工,也只是干涩无味的面包,不及西索科城的美食半根毛。” “那你倒是谈谈有什么好吃的,好让我见见世面。”布鲁图斯同样也觉得面包快吃吐了,正想换换口味。 “光嘴上聊有什么用,又不会改变你啃面包的事实。到那之后你自然会有想吃的东西的。”普利乌尔自信满满地说道,“就比如说海鱼,在西索科城你能吃到王国里品种最多,做法最花的鱼。” “就连小巷里小摊贩的烤肉都比我们手上的这玩意好吃无数倍吧,所以我就很不喜欢离开西索科,可惜生活所迫啊!” “啧啧。”布鲁图斯一手驾着马车,一手检查着背囊里的物品。 “哟,那块怀表看上去做工不错。”普利乌尔骑着毛驴凑近了一些,眼尖的他瞥了一眼布鲁图斯背囊里的东西,赞叹道。 “偷看别人的行李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布鲁图斯警惕地关上背囊,扭头道。 “哈哈,当然。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怀表可得好好保管。”普利乌尔干笑几声,“西索科城里喜欢小偷小摸的人可不是少数。” “城里的卫兵们不管管吗?” “那不如谈谈怎么分账的事。”普利乌尔打了个哈欠,“你的运气还真不错,跟着我就能少走不少弯路,虽然我就一小骑士,但终究是个贵族。” “卫兵里固然有公正执法的人,不过嘛,嘿嘿......”普利乌尔没说的都掩盖在了笑声里,但布鲁图斯对此也是门清。 “那可是有着三十万人的大城市,就不到两千的警卫营卫兵怎么可能顾得过来,所以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规则,警卫营再偶尔出手打击下出格的犯罪活动。听上去很‘完美’不是吗?” 布鲁图斯对此沉默不语,只听着普利乌尔说。 “不过嘛,至少西索科城里确实见不到太过火的犯罪行为。对了,进西索科之后最好还是收敛一些,尤其是对那些奴隶。” “奴隶?”布鲁图斯有些不解,虽然他知道现在是存在奴隶制度的,但在塔特托镇可没见过货真价实的奴隶。 “对,奴隶。自由民无故处死奴隶可不只是罚金刑,严重的话你就得当奴隶了。”普利乌尔的神色看上去不是说笑。 “尤其是那些贵族的私人奴隶,他们可是经过良好的教育,和他们的主人牢牢绑定在一块。要是对这些奴隶动手,就算是你的身份贵族都会有些棘手。” “不过只要钱够多,在西索科都不是什么大事。对西索科人来说解决困难的唯一障碍就是钱不够多。” 布鲁图斯对于这种风气也是了然,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 在行进了将近十二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在夕阳落下不久后到达了一个小村子附近。 “确定是这里吗?”牵着毛驴的普利乌尔向一片漆黑的村口望去,他总觉得布鲁图斯来错了地方。 布鲁图斯打开地图,借着普利乌尔握着的火把的火光端详了一会:“如果我们走的方向没错,应该就是这座村庄了。” “真够偏僻的,我还是头一次来这里。不过反正也不可能在两天内回西索科,在这停留一晚也不碍事。” 两人各自牵着坐骑,没受到任何阻拦便进入了村子中。这座村子肉眼可见的荒凉,村口附近的房屋都显得有些破破烂烂的。 布鲁图斯尝试着敲了一户的房门,还好有人回应。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房门后传来:“我们今年已经交过钱了。” 布鲁图斯愣了一下,向门后的男子解释道:“我们不是来征税的,到这是因为接了朋友的委托来找他的母亲。” “哦。叫什么?” “凯蒂丝。” “她半个月前就死了。” “死了?好吧,打扰了,多谢。”布鲁图斯回身看向普利乌尔,“看来我们是白费功夫了。” 两人都没有深入村内的想法,而是又回到了村子外面。 “至少这事算是了结了,不如想想我们今晚在哪住宿。”普利乌尔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眯着眼看向村内,“我在这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或许在这待一晚不是什么好主意。” 布鲁图斯一边从箱子里取出短矛和一扇备用的长盾,一边回答道:“村里可没有凯蒂丝这个人。” “你这家伙该不会打算直接杀进去吧。”普利乌尔按住剑柄,语气听上去反而有些跃跃欲试的。 “当然不可能,谁知道这村子里有多少埋伏。”布鲁图斯将箱子关好“不过今晚肯定是不可能好好休息了。” “确实。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厄运之子吧,我怎么觉得你在哪事故就会出现在哪。” 布鲁图斯瞥了普利乌尔一眼:“这可不好说。” “我们从那入手。”普利乌尔笑了笑,略过了这个话题,他指向一片村子旁的麦田,“检查下他们的收成。” “好。” 两人将毛驴和驮马牵到一处树丛旁,记好方位后来到了他们的第一目的地。 普利乌尔快速地检查了下麦田里的情况:“这个村子的人心可真大,这是不打算过冬了。看来你这朋友的委托还有些难度。” 第一百零二章 院子里的争执 布鲁图斯和普利乌尔趁着夜色潜入村内,凭借着普利乌尔敏锐的侦察能力,他们成功地找到了一处聚集了不少人的院子。 院子外有人把守着,因此两人并没有轻举妄动。 “没带武器。”普利乌尔望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取出了一把短弓和两只箭,“身上不像是穿了皮甲,看上去也不够警惕。” 布鲁图斯这回看清普利乌尔从哪摸出来的武器了——他的腰带后绑着一个小包,想必是带有储物魔法的东西。 “等等,先别急着动手。”他按住了普利乌尔的右手,“我们还没搞清楚情况,要是错杀了人怎么办。” “错杀?不,这是消除隐患。”虽然普利乌尔嘴上这么说着,却他似乎也放弃了直接动手的打算,而是等着布鲁图斯的建议。 “先找找有没有适合潜入进去的地方,我们先摸清楚情况再动手也不迟。”布鲁图斯顿了顿,“再说了就这些人,想要解决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可不好说,虱子多了也是能咬死人的。”普利乌尔随口反驳了一句,在地上摸了两块大小适当的石子。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两手同时将石子一扔,将门口的两人给砸晕。布鲁图斯可没料到这家伙还会这一手,略微有些惊讶。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他们轻轻松松地摸了过去,将倒地的两人拉到阴暗处,然后凑到门口听着院里的动静。 “现在既然能决定事的都在这了,那么就举手表决一下我刚才的建议吧。”一个雄厚的男中音从院子中传出。 “我不同意。约恩,你清楚我们这样做的后果不是吗?就算今年糊弄过去了,以后怎么办?”一个略显尖锐的男声从院中传来。 “布利茨,我们连冬天都很难撑过去,还谈什么以后?”刚才的雄厚男声回答道,看来这位就是约恩,“不这样做我们连过冬的粮食都存不了。” “是啊,布利茨。”几个声音纷纷附和道。 “伙计们,这可是在玩命,说不好西索科城还会调动军队的。”布利茨反驳道,“你们不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吗?” “那你来说,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活过今年的冬天?”一个男人不耐烦了,他大声地吼道,“布利茨,你说说,除了这么做,我们还有没有其他的机会?” 院子里的声音像是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布利茨的声音再次传出:“既然都是冒险,不如直接杀掉税务官。” “你疯了?”约恩惊讶的声音传出,“这可比我们要做的还疯狂。” “我自己来。”布利茨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既然是我提议的,那么就应该我来动手。这样做不会殃及村里人不是吗?” 院子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又过了一会儿后,一个男人说道:“或许,确实可以试试。” “不可能,这样做没有任何成功的机会。”约恩肯定地说道,“税务官的侍从可不是吃干饭的。” “但只需要一箭就足够了。”布利茨斟酌道,“只要射中之后遁入森林中,那些侍从们不可能比我更熟悉环境。” 普利乌尔看了眼布鲁图斯,两人对视一眼后,他一脚踹开了院门:“好了,伙计们,聊天环节到此结束。” 院内站着二十多个男人,他们因为普利乌尔造成的动静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见到是陌生人后纷纷抄起了离自己最近的工具——凳子、木棍......但最多的仍然是赤手空拳的人。 “冷静,都别动手。”看见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携带着武器,约恩急忙叫住了想要有所行动的人。 他走到走进院内的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面前,开口问道:“请问你们是?” 普利乌尔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约恩,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处置这个策划者:“或许我应该先以谋反的罪名将你和布利茨先抓起来,然后移交给西索科城的警卫营。” “休想!”约恩身后的人气势汹汹地打算直接冲上来将大言不惭的普利乌尔直接拿下。 “别动!”约恩朝身后喝止道,然后看向普利乌尔,“骑士大人,我跟你走,希望您别为难他们。” 布鲁图斯眉头微微一挑,他有种感觉,约恩似乎认识普利乌尔。 “谁是布利茨?”普利乌尔扫向众人。 “我跟你走。”布利茨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跟着普利乌尔走出院子前,约恩再次朝其他人嘱咐道:“听我的,都别动手,好好待在村里。” 四人走得离院子远了一些后,普利乌尔停了下来,看着约恩和布利茨,像是在等着他们两个主动开口。 “科西和索姆莱没事吧?”约恩问道。 “门口那两个吗?只是被我砸晕了。没想到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那就好。”约恩长舒了口气,“普利乌尔,我们应该有三年没见过面了。” “是啊,快三年了。”普利乌尔点点头,“这个村子什么情况?” 约恩苦笑了一声:“最常见的一种,交不起税了。” “税务官换人了?”普利乌尔皱了皱眉头。 “麦克米伦,那家伙你知道的。”约恩看向普利乌尔身旁的布鲁图斯,“这位是?” “真没想到这家伙有朝一日还真能买到西索科城周边的征税权。”普利乌尔当然知道麦克米伦是谁,“他叫布鲁图斯,是我最近找到的同伴。” “看上去挺不错的。”约恩打量了下布鲁图斯,“行吧,叙旧环节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普利乌尔将手里的短弓和两只箭交到约恩手上:“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约恩有些怀念地抚摸着弓臂,他笑了笑:“但我们肯定是回不到过去了。” “如果有机会,到特纳跟我闯荡吧。”普利乌尔向约恩行离个骑士礼,“以及一定要好好给麦克米伦一个惊喜。” 约恩郑重地回了普利乌尔一个骑士礼,他的脸上挂着微笑:“放心,我会把你的那一份心意也送到的。” 布鲁图斯和有些傻眼的布利茨看着两人聊完,宛如局外人一般。 普利乌尔点点头,叫上布鲁图斯离开了村子。而约恩则和布利茨悄声嘱咐着什么,一会后布利茨回到院子里,而他则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一百零三章 普利乌尔的往事 “你接到的委托解决了?”路上,普利乌尔开口问道。 “嗯,你和约恩聊着的时候我拜托给了布利茨,我认为一个有勇气站出来背锅的人总不会把村里人的钱给吞了。” “既然约恩选择那家伙帮忙,说明至少人品是值得信任的。”普利乌尔点点头,随后两人陷入了沉默中。 当他们回到自己坐骑驻留的地方后,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忙活着扎营的事。 “我想你应该有些好奇我和约恩的关系。”普利乌尔咳嗽了两声,主动说道,“他和我是同学,以及——” “曾经最好的朋友。” 布鲁图斯看着普利乌尔,选择一边继续手里的工作,一边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还是我们在骑士学院时的事。”普利乌尔手和嘴都没闲着,“那时候每个预备骑士都得去学院里修习几年。” “我和约恩,以及麦克米伦是同一批进入学院的预备骑士。刚入学时我和约恩被分在一个宿舍,这也是我们最初结识的地方。” 普利乌尔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对过去的留恋:“我和他可以说是志同道合,在骑士之路上互相激励着彼此……” “所以约恩怎么没成为骑士?还有你们与麦克米伦又是怎么一回事?”布鲁图斯看着对面的这家伙似乎有种要将过往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慢慢回忆的神情,连忙将话题引向正题。 “在骑士学院里,每一届学员都要参加一次格斗大赛,这场比赛对学员们来说非常重要。”普利乌尔意识到自己刚才扯远了,又咳嗽了几声。 “最终获胜的前三名能直接晋升为四等骑士,而不用继续在学院里再浪费一年的时间。” “要知道对贵族们来说,这一年就足以改变许多事情。而且更别提获胜者还能拿到精良的武器,那把短弓就是第二名的战利品。” “而我、约恩和麦克米伦的交恶也要从那次比赛说起。”普利乌尔示意布鲁图斯升起火堆里的火,他则着手将帐篷加固一道。 “按照比赛前历次考核的成绩,我和约恩牢牢占据了前二的位置。而麦克米伦则通常位居第三,那家伙向来心胸狭隘,仗着家里的权势总能在自己周围聚拢一帮狐朋狗友,当他用尽各种合法的方法都没能抢到第一的位置后,便动了歪脑筋。” “那是比赛前一周的周六,学员们在周末通常都会有自由行动的机会。而我那天在武器店里待了一天,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没能及时帮到约恩。”普利乌尔十分用劲地用小锤子砸击着固定帐篷用的木栓。 “约恩被袭击了?”布鲁图斯猜测道。 “没错,西索科城的黑帮干的。”普利乌尔回答道,“约恩的左腿被那帮家伙打折了,以至于他失去了参加比赛的机会。而根据我们的事后调查,那些人正是麦克米伦雇佣的。” “那么约恩为什么没能——嗯,怎么说,从学院里毕业成为正式的骑士?”布鲁图斯现在大概明白了前因,于是便开始了解后果。 “倒数的三人会被开除。”普利乌尔叹了口气,“没能参加的人自然会占据一个位置。” 布鲁图斯对于这种制度感到有些惊讶,听上去似乎不太合理,但仔细想想也还行:“那么贵族的身份能这样被轻易剥夺?” “预备役骑士可不是什么贵族,四等骑士才是那道真正的门槛。能轻松继承贵族身份的人,可不会到学院里上学。”普利乌尔顿了顿,似乎看出布鲁图斯不太了解洛玛王国的贵族制度,便向他解释。 “王国的贵族主要分为三种,一种就是边境行省常设的军事贵族,他们靠着自己领地的产出供养自己的军队以抗击王国的敌人。而另一种则是足够富裕的洛玛公民,他们得能负担成为骑兵的费用,这是第一道门槛,也是我们常被称为骑士阶层的原因。” “可别小看这笔钱,一个合格的骑士需要的战马就得至少两匹,还得配上自己侍从需要的战马。算上武器盔甲和必要的物品,一年花上三四百金拉特可是正常现象。” “而成为骑士最快的路径便是拥有至少四万金拉特的财富。向对于我们这种穷的自然也有办法,战功、推举、联姻,只要能满足进入骑士学院的最低要求,进去之后别被开除就能拿到四等骑士的身份。” “在积累足够的资历后,骑士们就有机会参与王国的政治,获得与身份相匹配的权力。征税权在那些权力中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而第三种则是一帮老古董。”普利乌尔的语气带有几丝讥讽,“那帮老家伙就靠着家族常年积累的权势把持元老院。” 他看着坐在火堆旁的布鲁图斯,跟着坐了下去:“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吧,为什么约恩没能成为骑士。” 布鲁图斯点点头。 “按照约恩的习惯,今晚估计也和我们差不多,就在野外扎营了。”普利乌尔抬头望了眼一片漆黑的天空,然后看向布鲁图斯,“现在几点了?” 布鲁图斯翻出怀表:“10点。” 普利乌尔从挂在腰带后的包里摸出一份地图,借着火光看了一会:“也就是说我们明早7点以前就得动身。” 布鲁图斯顺着普利乌尔的目光看过去,然而在这张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地图上他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原因呢?” “明天这附近可真有大股强盗出没。”普利乌尔收好地图,“连我都不知道约恩会出现在这,麦克米伦当然也不会想到。” “而约恩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普利乌尔又一次看向布鲁图斯,似乎不打算继续解释下去了,“你先休息吧,两个小时后我叫醒你。” 布鲁图斯看着普利乌尔,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钻进帐篷里开始短暂的睡眠时间。 普利乌尔望着面前的火堆怔怔地出神,良久之后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摇了摇头警戒地扫视着周围。 第一百零四章 西索科 两天之后,布鲁图斯和普利乌尔到达了西索科城外五公里处。 坐在马车上的布鲁图斯望着连片的麦田里里正忙着收获的农民们,就算隔着很远也能看见他们脸上对于丰收的喜悦之情。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年丰收了。”普利乌尔顺着布鲁图斯看着的方向望去,“这主要得益于塔尔特政务官主持培育的新粮种。” 布鲁图斯对于这个消息感到有些好奇:“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你问我注定是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我对这些事可是一点也不了解。”普利乌尔摆了摆手,“我只知道因为连年的丰收,威尔森行省至少还能供养数量日益庞大的移民。”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担忧:“但是如果不开拓更多的农田,或是尽快让特纳行省的形势好转,威尔森行省的财政迟早也会被拖垮。” “不过这些事可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普利乌尔耸耸肩,“我们进城后先把战利品出手了,先好好休整一段时间,然后再出发去比开尔斯。” 布鲁图斯点点头,转而看着自己手里的笔记,他得将自己的见闻补充到笔记中。虽然这件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必要,但在这个没什么随身的娱乐手段的时代只能找这种事情来打发时间。 西索科城是一座庞大的港口城市,整座城市的外围由五米高的城墙保护。 布鲁图斯跟着普利乌尔,一前一后地从排队进城的人群左侧径直走向城门。负责征收入城税的卫兵远远地便看见无视队列的两人,将自己的小队长叫了过来。 “你小子这回又赚了多少啊?”小队长显然认识普利乌尔,待两人离得只有几米远时,朝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普利乌尔抛给小队长几枚金币,笑着说道:“只能说不亏。” 小队长笑嘻嘻地一把接住所有的金币:“最近几天进城的人是越来越多,港口那边的卫兵们都得开始三班倒了。你可得小心点自己的钱包,别被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给摸了。” “那我倒是想看看谁这么有勇气。”普利乌尔指了指身后的布鲁图斯,“这是我这次找到的搭档,安道斯·布鲁图斯。” 小队长端详了布鲁图斯一会:“气质不错。”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队员们,他们已经清出了足够让两人插队进城的空间:“什么时候有空了来老地方喝一杯。” 普利乌尔点点头,带着布鲁图斯进入城内。 西索科城内的道路规划得比较宽敞,主道路铺满青石板,足够五架马车并排行进。大街两侧的房屋大多两三层楼高,多为青砖和红砖建筑,但也有数量不少的木制房屋。 这里的商业气息浓厚得让布鲁图斯稍稍有些惊奇,街道两侧摆满了各种小摊,许多房屋的一楼也开有商铺。 来往的平民看上去都很健康,衣服虽然算不上精致,但比起在塔特托镇时所见的那些平民要显然好上不少。 街道上还能见到不少贵族或是商会的马车,时不时的就会有一队巡逻的卫兵经过,他们的神色看上去大多有些懒散。 布鲁图斯注意到在一些略显阴暗的小巷中蜷缩着不少衣着单薄的乞丐与流浪汉。 “西索科城的工作机会可不少。”普利乌尔同样看到了这些人,冷哼了一声,朝布鲁图斯说道,“说白了就是群只想拿救济金不想劳动的懒鬼罢了,待在这除了浪费西索科的粮食外也只会影响市容市貌。” “如果不是塔尔特政务官力排众议,这帮懒鬼早就被贵族和市民们赶出城市了。” “西索科的奴隶多吗?”布鲁图斯没来由地冒出了一句。 “当然。”普利乌尔指向海边的方向,“他们大多聚集在港口,负责那里的苦力活。” 布鲁图斯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他在这附近没见到什么奴隶。 “跟我来,我们先去汤姆那里把魔核卖了。” 两人花了快半小时才到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在此过程中布鲁图斯对这座城市的了解又深了几分,而通过普利乌尔在路上的介绍,他也明白了塔尔特政务官对这座城市的意义——毫不过分地说,正是塔尔特政务官当政这五年的努力,才让西索科城有了今日的繁荣景象。 但塔尔特政务官在西索科的任期已经到了洛玛法律规定的极限,到明年的六月份他就会被调到其他行省担任政务官。 他们来到一家店面很小的商铺外,布鲁图斯抬头看了眼这家小店的招牌——天秤杂货屋。 杂货屋的老板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男子,年龄大概接近五十岁了,他的头发有些灰白,留着一口同样有些灰白的大胡子,脸上的皱纹不多但很显眼。 两人走进店内的时候,老板正坐在一张摇椅上打盹,他的呼噜声听上去有些震耳。 “汤姆,来看看这东西,估个价。”普利乌尔将之前得到的魔核摆在老板面前的长桌上。 布鲁图斯则好奇地打量着店铺内的架子上摆放着的物品,有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瓷瓶、做工精致的黑漆盒子、看不出模样的雕塑......总之都是些不大的东西。 听到有人在叫他,汤姆的呼噜声止住了,他睡眼惺忪地看向来人:“哦,普利乌尔啊。” 他随意地瞥了眼桌上的魔核,瞬间又认真了起来,拉开抽屉摸索了一会,翻出了一个小盒子。 汤姆打开盒子,取出一块碧蓝色的单片眼镜带上,仔细端详着桌上的魔核。 布鲁图斯看着汤姆的单片眼镜,他很好奇通过这块看上去完全不透明的镜片到底能不能看清东西...... “你小子,这回运气不错。”汤姆又摸又看,过了好一会儿后摸着自己的大胡子朝普利乌尔说道,“至少四百金拉特。” “嚯,你这嘴里能说出这个数?”普利乌尔觉得汤姆在开玩笑,“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不想要钱可以直说,我可以接受你白送给我。”汤姆按住桌上的魔核,一副生怕普利乌尔拿回去的样子,“如果你能等一天的话,或许四百金拉特还远远不够。” 普利乌尔见汤姆似乎有些认真,问道:“你要找谁?” “巴斯克。” “那就放你这了,我会在明天这个点来。”普利乌尔一听这个名字,爽快地应道。 “好。” 第一百零五章 武器店 “巴斯克·里尔克姆,西索科魔法工会的副会长。”离开天秤杂货店后,普利乌尔带着布鲁图斯在小巷里穿梭着,一边和他介绍着这位副会长,“据某些小道传言,他是接任下一任会长的最有力人选。真没想到汤姆居然还认识这家伙。” 布鲁图斯单手按住和身后的孩子们打闹、没有看路而朝自己撞过来的一个小女孩,朝正和他道歉的孩子们微笑了一下后跟上普利乌尔:“我们现在要去哪?” “武器店。”普利乌尔稍稍犹豫了下,决定还是不对这家武器店作更多详细介绍,“有钱了当然得换一套不错的装备。” “但是我们不是还没拿到钱吗?”布鲁图斯有些不解。 “放心,既然汤姆认为那玩意值至少四百金拉特,说明绝对有那个价值。他的眼光可是全西索科城最毒辣的。” 普利乌尔掂了掂摸出来的一个钱袋,扭头朝布鲁图斯笑着说道:“再说了,我们可不是没钱。” 两人从小巷中穿梭而过,直至一家装饰简朴的店铺门前,这家武器店并没有明显的标识,看上去就和附近的民房没有任何区别。 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走入店内。 “欢迎——”店里,正在看书的女青年抬头看向进入店内的客人,当她见到普利乌尔时将之后的“光临”咽了下去,不过再看见布鲁图斯后又吐了出来。 “下午好啊,玛尔维娜。”普利乌尔和女青年热情地打着招呼。 不过布鲁图斯目光看过去时,却发现对方的神色冷冰冰的,似乎完全不想和普利乌尔聊什么。 “这位是安道斯·布鲁图斯,以后或许会和我常来这里。”普利乌尔似乎早已习惯对方对自己的冷淡,毫不在意地向对方介绍自己的搭档。 “很高兴认识你,布鲁图斯。”玛尔维娜向布鲁图斯打了声招呼,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清脆,有种特别的穿透力,“我是玛尔维娜·芬利,欢迎你常来我们店里购置装备。”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芬利小姐。” “话说亚历克斯呢?”普利乌尔看了看店里新到的武器,对其中的一把铁剑感到了一丝兴趣,“这应该就是最近冶炼出的新式长剑吧?” “普利乌尔,你这应该是刚回来吧?”一个中年男子从玛尔维娜背后的门中走了出来,“有什么想买的吗?” 亚历克斯看到普利乌尔身旁的布鲁图斯,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和铜剑相比如何?” 亚历克斯左手拿起另一把铁制长剑,右手摩挲着剑身:“质量不算稳定,但胜在便宜。不过依我看或许再过几年它能完全替代铜剑。” 他看向普利乌尔:“虽然这一批次的质量不如铜剑,但我想还是很适合你的风格的。” “哦?”普利乌尔手指一弹握着的长剑,“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先来十把吧。” “三百金拉特。” 普利乌尔点点头,看样子对这个价格还算满意。 “而且有一件东西我相信你会很感兴趣的。”亚历克斯接过普利乌尔递过来的一张纸片,揣入自己的衣兜里,“跟我来看看吧。” 普利乌尔回头看向布鲁图斯:“你有兴趣吗?” 布鲁图斯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看看。 三人来到武器店的地下室门口,亚历克斯将钥匙插进门上的锁一扭,走进去擦了根火柴将地下室里的油灯点亮。 布鲁图斯看向这里陈列的武器,它们或多或少的都发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亮光。他注意到这些武器上光芒的颜色似乎是不一样的。 亚历克斯从一个武器架上取下一把长剑,将它递到普利乌尔面前。 “这是——”普利乌尔瞬间来了兴趣,接过长剑,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元素力量。 “西索科的工匠利用新的工艺试做出的附魔武器,不过由于技术还不熟练所以产量很低。相比王都出产的武器而言质量肯定是比不过的,但胜在便宜。”亚历克斯向两人介绍道,“这一把混有风元素的长剑我想应该和你很契合。” “可惜你这地方不够。”普利乌尔十分收敛地挥舞了几下手里的长剑,“性能如何?” “根据魔法工会的说辞,这种铁剑的导能效果要比铜好。”亚历克斯抽出一把铜剑,从长桌上摸起一块丝绸擦拭着,“不过嘛,这帮家伙连魔法的本质都没摸清楚,估计是为了站台才会大言不惭地说这种话。” “你的看法呢?” “价格和性能总是要有一个平衡点的。”亚历克斯将铜剑插回剑鞘中,“不可能两者同时满足。相较于这些贵族才能用得起的昂贵玩具,至少你手上的有着大规模提供给公民兵的潜力。” “那么价格呢?” “五百金拉特。” “那些魔法师还真是老样子。”普利乌尔做了一个架剑式,手中的长剑随着他的动作泛起一道淡淡的白光,四周的空气也开始以他为中心流动,地下室内的物品也开始微微震动。 布鲁图斯好奇地看着普利乌尔周围的动静,不过这种景象随着普利乌尔收回动作后又迅速消散了。 “还不错,钱得过几天汇到你帐上。”普利乌尔从一旁拿起一个合适的剑鞘,将长剑插入其中。 他扭头看向布鲁图斯:“你有什么想买的吗?如果钱不够我可以借你一笔。” 布鲁图斯想了想,显得有些犹豫:“那么要如何才能挑选到合适的武器呢?” “这事很简单。”亚历克斯取出一个放在托架上的通体透明的小水晶球,放到布鲁图斯身旁的桌上,“只要将手搭上去就可以了。” 布鲁图斯照着亚历克斯的话,将右手放了上去。过了几秒,水晶球由透明变为了纯黑色。 “天生的黑魔法师,不错,大有可为啊。”普利乌尔拍了拍布鲁图斯的肩膀,“我敢确信在西索科城里,你这样的是万中无一。” “别搭理他,拥有暗元素的人只是少见罢了。自身拥有的元素和你是什么样的人毫无联系。”亚历克斯朝布鲁图斯解释道,“不过,我这里没有太适合你的武器。通常来说拥有光暗两种元素的人更容易成为魔法师。” “或许可以试试这个。”亚历克斯思索了一会,从一个箱子中取出一把短弩,“这是我的一个老朋友的作品,可以将使用者的元素力量汇聚成其使用的弩箭。它的缺点在于发射出的弩箭效果和伤害太过于随机。” “上一次我用的时候可是连一只思特奇兽都射不死。”普利乌尔在一旁补充道,“你还真敢再掏出来啊。” “就当作一个添头好了,只要五十金拉特。” 布鲁图斯思索了几秒后,点点头:“那么我买了,不过也得过几天才能付款。” 第一百零六章 普利乌尔家 挑选完要买的武器后,三人从地下室回到武器店。 亚历克斯从玛尔维娜身前长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两份契约,拿着一根羽毛笔在上面填写着相应的内容。过了几分钟后,他将两份契约书分别交给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 布鲁图斯在塔特托镇虽然也见过几份官方定式的契约,但像这种私人制作的契约还是头一次见。 他快速浏览了下其中的内容,开头的大部分内容是关于商品的质量、价格之类的信息,结尾则规定了几条交易双方的权利义务。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大问题,因此他便取过羽毛笔将之间的名字签了上去。 “一经合意,即为生效。”亚历克斯将契约书分为左右两份,左手将给布鲁图斯的那一份递向布鲁图斯,右手则伸出手掌,像是准备击掌。 布鲁图斯有些没弄清楚情况,显得有些犹豫。 “这时候你应该击掌,然后说:‘约定既成,即负义务’。”一旁的普利乌尔算是看出布鲁图斯不太懂这里的规矩,便开口解释道。 布鲁图斯照着普利乌尔所说做了一遍,然后拿过了自己的那一半签约。 “真没想到在西索科进行交易还有这样的规矩。”两人走出武器店后,布鲁图斯朝一旁的普利乌尔感叹道。 “是不是觉得有些浪费时间?”普利乌尔将半截契约塞进自己腰带上挂着的包里,“但是交易所需的动作和书面文件在西索科确实是必不可少的,这里可是有着一句著名的俗话。” “什么?”布鲁图斯好奇地问道。 普利乌尔回道:“书面即神圣。在这里虽然也允许使用简化后的交易程序,但人们最认可的方式仍然是订立完善的契约,不然要怎么证明自己拥有合理的权利呢?” “很合理的做法。”布鲁图斯点点头,“我不觉得这样做是在浪费时间,相反,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节省之后可能要费的功夫。” “哈哈,看来你和我们西索科人的观点是一样的。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居然会买下那把短弩,依我看它确实不好使,我有些好奇你看上了哪一点?” “或许是因为一种莫名的直觉?”布鲁图斯笑了笑,“更合理的解释则是我认为拥有一个隐蔽的远程攻击方式没准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么一说我倒觉得确实不错,在高度紧张的局面下突然来上一发早就装填好的弩箭,或是偷偷摸摸地阴人都是不错的方法。”普利乌尔点点头,“可惜这种作风不适合我。” 他看了眼天色,然后看向布鲁图斯:“好了,现在是时候准备休息了,虽然我也有不少可以推荐的旅店,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来我家住一阵子。” 布鲁图斯想了想,决定接受普利乌尔的邀请,毕竟现在他身上也没多少钱了:“那么就得麻烦你了。” 普利乌尔大笑了几声,揽住布鲁图斯的肩膀:“作为搭档,当然得深入了解才行,一直赶路的时候都得保持警惕,我们也没好好聊什么。这下倒是有机会了......” 布鲁图斯悄然地从普利乌尔的大手下滑开,心里在暗暗想着:这样别冒出一句我家里还挺大的倒都还好说...... 普利乌尔住在橡木街区的一座占地大约一百五十平方米的两层红砖房中,出乎布鲁图斯意料的是他家里居然还有一个穿着做工不错的衣服的仆人。 如果但从衣着而言,布鲁图斯很可能会将这位仆人当成骑士,而不是普利乌尔。 而听完普利乌尔的介绍后,他更加惊讶了——这位仆人居然是个奴隶。虽然他早就知道洛玛王国中的部分奴隶拥有较高的地位,但这还是头一次亲眼所见。 “耶弗森,这位是布鲁图斯,我的搭档。今晚做几道你的拿手好菜,然后将客房布置一下。”普利乌尔将自己身上的装备都交给耶弗森,然后带着布鲁图斯走进屋内。 耶弗森将手里的物品按着普利乌尔的习惯摆放好,然后将停在屋外的驮马和毛驴牵进后院的马厩中。 布鲁图斯好奇地看着屋内的装饰,虽然算不上奢华,但比起他在塔特托镇能看到的无疑要好上数倍,在屋内还能见到不少铜器以及瓷器。 他停在一个陶瓷花瓶前,好奇地大量了一下。 “西索科城的陶瓷作坊可是王国知名的,就连王都的有钱贵族都得买几件西索科瓷器装装样子。”普利乌尔注意到布鲁图斯的动作,随口解释了一句。 “看起来应该不便宜。”布鲁图斯不懂行情,但以他的见识而言这种东西应该也属于奢侈品行列。 “我这里的都是日用品档次,真正值钱的可和等重的黄金一个价值。” “如果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也许可以考虑在其他地方建立陶瓷作坊。”布鲁图斯将这个信息记录在脑海中,虽然没什么用的上的机会,但情报总是不会嫌多的。 两人走进客厅中,这里还同时兼顾了餐厅的职能,房间中央摆着一张不大的小圆桌,桌子旁放着两张椅子。这里的家具上都没见到有积什么灰,看来是经常经过打扫。 在房间的一侧墙壁旁摆着一个四层大书架,不过并没有全摆满书,只有最底下的两层摆着高矮不一的书籍。而在另一侧墙壁,则竖着一个武器架,不过上面只挂着一扇小圆盾,圆盾中心突出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铜质半球。 “对了,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普利乌尔拉开椅子坐下。 布鲁图斯拉开另一张椅子,思考了两秒:“我想应该没有?不过硬要说的话,我不吃生海鲜。” 既然西索科是一座海港城市,那么估计是有这种做法的食物的,布鲁图斯是这样想的......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这样的话西索科的很多美食就和你无缘了。”普利乌尔脸上浮现出一丝惋惜,看样子是真的感到遗憾,“如果你愿意尝尝耶弗森做的,或许会改变想法的。” 可惜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健不健康的问题啊......布鲁图斯觉得要真解释起来估计挺麻烦的,索性便不解释了。 第一百零七章 局势 “晚餐还需要一个小时,请你们稍作等待。”耶弗森端着两个装着几串绿葡萄的木盘放到布鲁图斯和普利乌尔身前的方桌前,微微鞠躬后走到厨房中忙活起来。 布鲁图斯好奇地捏起一颗葡萄放入嘴中,和自己认知里的葡萄是相似的味道,从这副身体的表现上看,甜度应该挺高。 “到特纳行省之后可就吃不到这么甜的葡萄了。”普利乌尔连着吃了好几颗之后感叹道,“或许应该考虑准备足够的葡萄干。” “我们多久出发?”布鲁图斯正好对他们的时间安排有些疑问,便顺便问了一句。 “这事嘛,或许还得再过一个月。”普利乌尔眯着眼,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会在入冬前到那的,不然可就没什么好机会了。” “机会?” 普利乌尔伸了个懒腰:“我想你对洛玛王国现在的局势并不是很清楚。” “是的,我只在王都附近逗留了不到一周的时间,而且像我这样的人也没有机会深入了解王都的局面”布鲁图斯将自己之前在拉克修斯村时烧掉的笔记内容都记在了脑子里,因此他还是清楚自己到达洛玛后的经历的。 “要不是你被仇敌追杀,现在的洛玛可不是什么好选择。不过这样的话我们也不可能有机会碰见了。” 普利乌尔起身走到书架旁,取出了一份地图,随后在方桌上摊开。 虽然布鲁图斯有一本《区域地理图志》,但那本地图集中的地图相当的简陋,而且从分割得不成样子的各区域地图中他也很难想象整个王国的样子。 因此这还是他第一次完整的看到整个洛玛的领土范围,虽然这份地图画得仍然出奇地抽象,但从海岸线的形状分析,这和意大利半岛有不少的相似之处。 “王国不过虚有其表。”普利乌尔的第一句就让布鲁图斯感觉了一丝危险话题的气息,“虽然看上去整个王国分为八个行省,但实际上王都现在只能对附近的区域进行完全的掌控罢了,于其说各省属于一个国家,不如说这个国家是八省组成的联盟。” “而在各行省内部,也是充满了危机和矛盾。”他指着地图上的最上方,然后从上至下分析道,“特纳行省如今正遭受着更北方的蛮族、异族、以及各种野兽的侵略,现在只能在比卡尔斯到威斯特城一线依托城堡和地形进行抵抗。” “特纳行省的大部分区域都是山地和丘陵地形,以往的粮食产量本来就不足,现在又需要供应规模日益庞大的军队,所以特纳人现在过得可是十分窘迫。即使西索科城提供了粮食援助,他们仍然需要度过一个艰难的冬天。” “而特纳以东的维罗亚行省大部分区域位于肥沃的平原中,但他们可向来和其他行省的人不对付,因此想要让他们出力是一件基本不可能的事。” 普利乌尔又在维罗亚行省的版块中点了几个点:“更何况他们自己内部都因为文化问题矛盾重重。维罗亚行省只是一个存在于地图上的概念,如果没有王都派驻的军团在那弹压,没准他们自己都能打起来。 “亲洛玛的维罗亚人、柯索人和亲施蒂里亚的卡尔尼亚人、波隆人,以及主张独立的梅拉人,指望他们能对特纳支援,不如指望特纳局势平稳后反过来弹压他们。” “而威尔森行省内部也不是风平浪静。”普利乌尔看向布鲁图斯,“你之前在塔特托镇的遭遇正能说明这一点。而且,西索科是行省的省府,可行省总督的办公地点却设在了威斯特城,” “但我听说威尔森行省的监察官们大多都在这里?”布鲁图斯对此有些好奇。 “那是因为监察官们大多是王都人和西索科人,而这一任总督可是威斯特人。” 从普利乌尔这句话中,布鲁图斯感受到了一丝地域歧视的味道,而且还是相互歧视...... “南方的卢卡行省虽然有心派遣军团北上,但他们的总督和各城的政务官心思都在如何在王都动乱中获得足够的利益上。至于更南方的那几个行省估计也在看到底要往哪一头下注呢。” 现在听普利乌尔介绍完北方各行省的局势后,布鲁图斯总算是对现在洛玛的情况有一些了解了,他心中不由庆幸得亏自己在到达拉克修斯村之前没被卷进什么更复杂的局势中,不然可能连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布鲁图斯快速消化了这段信息后,开口问道:“那么这次王都动乱的原因是?” 等待着布鲁图斯消化信息的普利乌尔手指夹着一颗葡萄不停地转动着,待布鲁图斯提问后他将手中的葡萄放入嘴中:“瓦西利斯·克洛斯国王想要推举自己的儿子雷德尔·克洛斯当选下一任国王。” “选王制?”布鲁图斯有些诧异地想着,但他并未出声打断普利乌尔,而是等着他说完。 “洛玛元老院的那帮老家伙们对这个提案大多持暧昧的态度,据说瓦西利斯国王对他们许诺了不少的权力,不少元老有些心动,但他们仍然不愿意主动站队而是仍然观望着。”普利乌尔冷笑道,“但这事被王都的公民们反对。” “雷德尔在王都便以嚣张跋扈著称,不过最让王都公民们难以忍受的是他过于残暴的作风和喜欢奢侈生活的习气。许多公民认为一旦雷德尔成为下一任国王,公民的赋税和兵役又将加重几个层次。” “因此他们自行武装反对这一提案,王都原先下发的征召令也因此作废——那本来是调动王都的军团前往特纳行省救火的军令。” “你认为他们有机会成功吗?” 普利乌尔摇了摇头:“这可不好说,不过对我们来说在王都的军团调动前到达特纳行省,提前占据机会才是最重要的事。” “一旦王都的动乱结束,原本蠢蠢欲动的各行省也会安分一些。”普利乌尔笑了笑,“不过对于那些大贵族来说可不一定是什么好消息。” 第一百零八章 餐桌旁的闲谈 “所以我们要抓住的机会,是指在洛玛的军团到达前进入特纳行省,然后?”布鲁图斯觉得自己应该清楚贵族不愿意见到这种局面的原因,便转而问起了普利乌尔的目的。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特纳行省的粮食供应能力无法满足需要。不过转机就在眼前,由于连续几年的丰收,西索科城如今也有足够的实力介入特纳行省的事务。” 普利乌尔指着比开尔斯城北方的一个区域朝布鲁图斯说道,“这份援助当然是有代价的,塔尔特政务官即将卸任,而他的下一站便计划是这里。” 布鲁图斯顺着普利乌尔的手指看去,地图上用洛玛文写着“维卡”,但这座城市看上去是位于比开尔斯到威斯特一线的西侧。。 “维卡作为特纳行省的第二大城同样有着重兵把守,但由于敌军进军速度超出了特纳行省那些贵族的估算,导致他们快速丢掉了西侧的大量交通要道。” “虽然特纳人还勉强控制着这些地区的几个主要城市的周边地区,但到冬季缺少足够粮食供应的他们很难继续坚守。” “如果不靠西索科的军团或者王都的军团增援,西线的城市完全丢完只是时间问题。因此他们当然可以毫无压力地将这座城市的管理权交到塔尔特政务官手上,以换取急需的援助。” “所以西索科人想要拿到这座城市,就得自己动手取回来对吧?”布鲁图斯觉得自己算是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那是塔尔特政务官的事,我们的目标是这里。”普利乌尔将手指移到维卡北部的一处没有任何标记的地方,“想办法控制住这里,就能遏制敌人援军的步伐。” 布鲁图斯从这张地图上完全看不出普利乌尔指着的地方到底能重要到哪,只好看向普利乌尔,等着他做出解释。 “这片区域的更北方是一道狭长的山脉,而这里便是一道山口。” “这么说来确实十分紧要。”布鲁图斯端详着桌上地图,尽力将它和自己记忆中已经显得十分模糊的地形图相结合起来,“如果能尽快收复几座山口和要道,至少能将你们敌人的援军阻挡在这道山脉以北。” “不过——”布鲁图斯顿了顿,“威斯特人难道对这些城市没有兴趣吗?” “他们能守好筛子般的前线就不错了。”普利乌尔冷哼一声,“这帮穷鬼要不靠西索科的财政早就该当裤子了。” “我想我应该懂了,但是就我们两个显然干不了这种大事吧?” 普利乌尔摇了摇头:“当然不可能就我们两个,我之前便接受了一个朋友的邀请去加入他的队伍,不过由于手头上还有些要紧的委托要做才拖到现在都没动身。” “朋友?” “很要好的朋友。”但普利乌尔似乎不打算介绍介绍他的这位朋友,“我的这些情报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提供的。” “那么他的那支队伍实力如何。”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相信以他的个人魅力,拉起一支强大的团队是一件无比轻松的事情。”普利乌尔语气十分肯定,“到时候你见到他自然就会明白我这么说的信心在哪。” ...... 觉得自己已经吃不动的布鲁图斯端着碗鲜鱼汤喝了一口。 这下他是真的撑了。 布鲁图斯个人认为耶弗森的厨艺确实很不错,这可以算得上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吃得最满意的一餐。 比起已经快吃吐的各式面包、麦饼,或是塔特托镇中味道一成不变的麦片粥,这一顿属实让布鲁图斯又重燃了对美食的憧憬。 现在餐桌旁的情况和他之前想象的情况不同,耶弗森也和他们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着同样的饭菜。如果事先不清楚耶弗森的身份的话,将他当做自由民或是公民也是一件相当合理的事情。 不过当布鲁图斯和普利乌尔边吃边聊时,耶弗森显得相当的安静,完全不会插入他们的话题当中。 “格里斯果然是一个让人憧憬的文化之都啊!”普利乌尔赞叹道,和布鲁图斯的聊天让他对这个洛玛贵族人人称道的地方又多了几分好奇。 布鲁图斯则也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留恋的神色:“是啊,可惜我想要再回到那里恐怕是很难了。” “哈哈,待在洛玛未必不是件好事。”普利乌尔大笑着说道,“终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那样强盛的国家的,而且我相信这一天很快便能到来。” 他毫不顾忌地展现着自己的雄心:“不过在那一天之前,让洛玛成为洛玛人的洛玛才是我们应当努力的,而这一切就会从我们开始。” “那么你认为什么才是洛玛人呢?” “当初的我也在好奇这一问题,不过有个人为我展现了一条充满希望的未来之路。”普利乌尔背靠在椅背上,神态放松地说道,“他认为要将洛玛的文化通过长期不断的教育灌输给每一个身处洛玛的人。” “格里斯的民主不过是小批公民对更多人的独裁,而我们则不同。在洛玛,人人皆可成为公民。”普利乌尔似乎完全没有顾忌布鲁图斯的身份,直率地指出了这一点,“而公民也可成为骑士,成为贵族甚至成为元老,虽然不可否认的是希望渺茫。” “我们没有哈达斯的宗教迫害,人人都可以拥有其信仰。”普利乌尔顿了顿,“当然,那些危害人类利益的宗教自然是需要严格打击的。” “我们比北方的蛮族更加富裕、文明。” “如果要问什么是洛玛人,他给我的回答愿意成为洛玛人的都是。” 普利乌尔笑了笑:“不过在我看来刀剑远胜于书,洛玛军团所到之处,便是洛玛。如果有人不愿意成为洛玛人,那便消灭这样的人好了。” 布鲁图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了,我想经过几天的旅程你也有点累了,今天就早点休息。”普利乌尔放下手中的餐具,示意早就吃好的耶弗森收拾餐桌,“书架上的书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随便取去看。” 第一百零九章 剑术入门 “也不知道普利乌尔的那位朋友是什么来头,能掌握那些情报。”布鲁图斯躺在客房中的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之前在书架上取下的褐色封皮的书。 客房的装饰和房子里其他地方如出一辙,依布鲁图斯看来虽然算不上精致,但比起自己在塔特托镇见过的无疑要好上不少,甚至可以说就连维尔莉特家的条件也就和这里差不多。 这本《剑术入门》是普利乌尔推荐给他的,起因则是布鲁图斯之前曾在路途中的某次聊天中提及过自己并不擅长战斗。 “这本书让你摆脱原先只会那种一板一眼的挥砍刺击的状态是绰绰有余,而且你可别真当它是一本简单的入门教材,如果用心阅读的话说不定会有属于自己的收获。”在推荐这本书时,普利乌尔如此朝布鲁图斯说道。 “如果只看书就能学会怎么打架,那这个世界不就人均战力爆表了吗。”布鲁图斯看着手上这本书的崭新封皮,笑着摇了摇头,他还是认为在实战中学习如何使用武器才是更快的方法。 虽然他的剑技也就比之前法布里斯教授的程度好上一些,但经过这么多次战斗他也算是有了点自己的心得。 不过既然普利乌尔如此推荐,那他还是会认真看看的。再说他也对这个世界的剑术感到好奇,多学一些总不是坏事...... 翻开第一页,书页上写着《剑术入门》——西塞罗·弗拉维乌斯著。 布鲁图斯当然对这个人完全没什么了解,毕竟这个世界的姓名规则似乎十分混乱,不过这又不会产生什么负面影响,毕竟要真正认识的人实际上也就那么点。 他先是快速地将这本有着一百多页的书翻阅了一遍,然后总结出了这本书的三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介绍的正是他最为好奇的一个概念——元素,西塞罗在这一部分详细介绍了风、水、土、火四种元素、拥有这些元素力量的人的表现,以及元素之间的相克理论。而在结尾部分则写下了他对另外四种元素,即冰、雷、光、暗这四种元素的一些猜想。 “看样子由于能研究的例子实在太少,西塞罗并没有能深入研究的机会。”布鲁图斯觉得有些可惜,他还想搞明白自己身体里的暗元素到底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不过以布鲁图斯玩过的那些游戏的经验,想要弄清楚其中的规则并非难事。 西塞罗认为并非每个人都能拥有元素之力,但他也不否认经过历练和机遇这些从未拥有元素之力的人同样有机会使用这些力量。 布鲁图斯花了半个小时仔细地阅读如何使用这种元素之力,不过因为西塞罗也没搞明白这其中的原理,布鲁图斯读完之后仍然是一知半解。 第二部分则是在介绍基本的剑技,和法布里斯所教授的没有多大的区别,甚至法布里斯在这一领域似乎还更精进一些。 “看来法布里斯的基本功确实很好。”布鲁图斯感叹道,“可惜他晕血的毛病导致他注定上不了战场。” 第三部分是布鲁图斯从未接触过的,这一部分介绍的是剑术,因此他将阅读的重点放在了这一部分上。 等到他完全看完后,布鲁图斯合上手里的《剑术入门》,暗自思索着:“所以所谓的剑术,其实就像是一种节奏?可以利用连绵不断的快速进攻,迫使敌人将精力全用在招架上,最后因为疲于应付而露出破绽。” “也可以用几次强力的重击打断对方的攻势,打断对方的节奏后一击制敌......” 布鲁图斯从床上坐起来,随后又站起身,手里比划着动作:“实质上是要让敌人进入自己的节奏中,或是破坏敌人的节奏。” “而元素之力在这一过程中只不过起到一种辅助作用。它并不能让战局陷入一边倒的情况。但借助元素之力使用出的剑术确实会更契合自己的节奏。” “不,或许应该说剑术本就是契合自己的节奏而用出的。”布鲁图斯觉得自己似乎相通了,“所谓的入门,并不是简单地学习这本书的剑术,而是在经过学习和实践后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剑术,这才能称得上入门。” 布鲁图斯联想起之前普利乌尔和红眼哥布林战斗时的场景,这下他明白普利乌尔当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快的速度了。 “如果说普利乌尔的节奏是快,那么我又该如何选择自己的节奏呢?”他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有些不好解决,自己可不是喜欢动不动就贴脸来一场刺激的搏命战斗的人。 如果有得选的话,他肯定会选择成为一个弓箭手躲在步兵后面射冷箭,而不是拿着短剑和长盾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买下一把短弩的原因,既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练好弓箭,那就玩点操作简单的弩好了...... “不过这么想的话。”布鲁图斯寻思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可以这么试试,“如果要论通常对于暗元素的设定,便一定会提及隐匿、暗杀之类的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对于魔法师们来说,这一元素又通常代表禁忌类的魔法。如果从这个思路下手,应该是大概率能找到一条道走下去的。” “找个时间试试吧,反正按普利乌尔的想法,我至少也得在西索科城带上一个月。如果在前往比开尔斯城前解决这件事,至少能多一个保命的手段。” “至于另外的安排——”布鲁图斯将目光放到自己放在枕头边的《剑术入门》,“基础的剑术肯定是要尽量掌握的。” 他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自己的笔记,在书桌旁坐下后开始写了起来——他得将自己在西索科城见到的情况挑出有价值的记录下来。 “要是有人指着我的这些记录告发我的间谍行为,那我一定是百口莫辩。”布鲁图斯看着自己写的东西,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扭头看向窗外,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如果布鲁图斯能站在作为西索科城最高点的灯塔上俯瞰这座城市的话,一定能见到一片灯火通明的街区——那正是大贵族们居住的地方,充斥着繁华的气息。 而在这片街区之外,却更多的是橡木街区这样只亮着点点灯火的地方。 “如果要有着那样的野心,那么就得在现在便做足准备。”布鲁图斯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笔记,“但我真有这样的野心吗?” 第一百一十章 早餐 “这场雨下得真够久。”清早,布鲁图斯站在窗边看向屋外,路边的一些地方已经积起了深浅不一的小水潭。 他回过身从床边的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外衣穿好,然后打开房门走进客厅中。 耶弗森似乎早就等在这里了,他见到布鲁图斯时从餐桌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布鲁图斯微微鞠了一躬:“早上好,布鲁图斯先生。” “早上好,耶弗森。”布鲁图斯点头致意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耶弗森说话,声音和他略显成熟的外表相反。 不过这么一说布鲁图斯似乎也没仔细观察过这位所谓的奴隶——金色的头发,剪了个相当简单的平头,面容看上去像是20多岁。但声音听上去却只是个14、5岁的少年,他的个子看上去也正是这个年纪的。皮肤有些苍白,但手指上布着许多老茧,整个躯干部分也显得略微驼背。 “普利乌尔呢?”布鲁图斯没在这见到骑士的身影,便像耶弗森问道。 “主人和平常一样,还在休息。他得十点过才能醒来。”耶弗森离开自己的位置,“请稍等,我现在就将您的早餐准备好。” 布鲁图斯瞥了眼墙壁上挂着的一个挂钟,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好的,谢谢。” 他走到一张椅子旁,拉开后坐了下去。看了眼耶弗森的早餐,经典的面包和麦片粥组合。 “没想道普利乌尔回家之后是这种作息。”布鲁图斯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说实话他也想多睡一会,可惜这副身体似乎缺乏睡懒觉的能力,一旦早睡了就只能早起。 耶弗森很快便又回到餐桌旁,将手里端着的装着布鲁图斯早餐的木托盘放至布鲁图斯面前:“请慢用。” 和耶弗森的早餐看上去差不多,同样是面包和麦片粥,不过多了一杯淡红色的饮品和一小碟看上去似乎是蜂蜜的蘸料。 布鲁图斯从嗅觉上分辨出杯子里装着的液体应该是酒,他尝试性地抿了一口,觉得应该是某种葡萄酒,以他的见识无法判断这杯葡萄酒的品相——不过至少不难喝就是了。 他试着用面包蘸了蘸碟子里的蘸料,然后咬了一口后确定这就是蜂蜜。 “希望您吃得满意。”待布鲁图斯吃完后,早就将自己的早餐收拾好的耶弗森将桌上的餐具收拾好,准备端回厨房中。 “早餐挺不错的。”布鲁图斯由衷地赞扬道,虽然还是面包,但至少有了点新花样让他不至于对这种味道感到完全的厌烦。 正在收拾餐具的耶弗森腼腆地笑了笑,他将布鲁图斯的这种说辞当成了客套,也未往心里去。 由于得等着普利乌尔起床,出于打发时间的目的,布鲁图斯又从书架上取出一本还算比较厚的书,打算用阅读来消磨时间。 这本书的封皮磨损得有些严重,书页也有些泛黄了。 布鲁图斯翻开封面,没有发现这本书的书名,只好又往后翻了翻。渐渐地,他对其中的内容沉迷了起来,一门心思完全放在了书里。 “早上好啊,布鲁图斯。真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普利乌尔的声音将布鲁图斯从书里拉了回来。 他回过头看着一身睡衣的普利乌尔,打了声招呼:“早上好,普利乌尔。” 普利乌尔扫了扫布鲁图斯手里的书:“原来在看《海伦游记》,怪不得你会这么入迷。” “一位女性独自一人在王国各地旅行,又在王国外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探索。这样的经历就算是男人也很难轻易做到。” 这是布鲁图斯的真实看法,他觉得在这种交通不便、野外充满危险,甚至城市内都未必安全的年代,有着这样的冒险经历确实是难得一见的。 “是啊。”普利乌尔点点头,可下一句便话锋一转,“如果这种故事不是杜撰的话,没准还真挺传奇的。” “第一百五十三页,海伦在特纳行省的维索山上遇见了一位通体呈现蓝色的幽灵骑士,在经过这位幽灵骑士设置的重重挑战后,获得了学习他毕生所学——流水剑术的机会。”普利乌尔坐在椅子上,将耶弗森提前几分钟便准备好的面包拿起来啃着。 “而流水剑术也借海伦之手流传于王国各地,并且被西塞罗列为入门剑术中的必学项目。” “第二百四十页,海伦成功越过了西方雷索人的边境封锁,在雷索的卡尔维亚,她结识了一位雷索的贵族骑士,并用自己精湛的剑术折服了对方。两人在雷索和特纳行省的边界各处进行勘察和冒险......” 普利乌尔又说了几个海伦的故事,然后总结道:“这些故事听上去是多么让人心潮澎湃。可惜,特纳行省直至三十年前才被洛玛人掌控,直至二十年前我们才第一次和这个故事中的雷索人接触。” “然而流水剑术在一百年前便在王都流传,经过十数年的改进才成为了基础剑术之一。”布鲁图斯将自己昨晚在《剑术入门》这本书里见到的内容复述了出来。 “所谓的海伦游记,不过是将各个冒险家的故事混杂起来后套在一个女人头上的小说罢了。”普利乌尔抿了口葡萄酒,然后继续吃着手里蘸了蜂蜜的面包。 “在这些故事里,原型有塔蒂安纳·罗曼乌斯——洛玛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测绘学家,他用三十年的时间在王国各处漫游,现在王国各处出售的《区域地理图志》有七成内容是他所作的。” “托里斯·帕皮里亚,他一手缔造了洛玛和雷索和哈达斯之间的和平。” “西塞罗·弗拉维乌斯,我想这位不需要再和你多做介绍......”普利乌尔一口气念出一大串人名和他的功绩,最后他笑了笑,“所以当你认真地去思考时,便会发现海伦就是他们的集合体罢了。” “这本游记不过是想创造一个让大家敬仰的偶像罢了,而主角女性的身份可以让这个传奇的经历更加传奇。” 普利乌尔摇了摇头:“可惜的是,写得再像真的故事,终究不是真的。” “当人们有一天发现自己认知中的“真实”不过是有心人创造出的虚假,谁知道会不会引起一场思想上的崩塌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巴斯克·里尔克姆 西索科银行设立在一座戒备森严的城堡中,它周围两百米的范围内没有其他建筑,树木也被砍伐一空,就连些许没被处理干净的杂草都不过勉强达到膝盖处。 这座有着四座塔楼的城堡光是大门处就有两只全副武装的卫兵小队把守,待在拒马和栅栏后的卫兵们大多拿着短矛和长盾负责戒备,为首的两个小队长则负责检查进出人员的身份。 “千万别做什么过激的动作。”普利乌尔抬头看向头顶的两座塔楼,“那上面的卫兵拿着的可是军团的重弩,四架齐射一轮可以轻松将人钉在地面上。” “我们又不是来抢银行的。”布鲁图斯耸耸肩,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动这种心思。 “这里装着的可是大半个西索科的财富,换做谁都会有些心动的。” 布鲁图斯只当普利乌尔又在做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懒得继续搭理他。普利乌尔见布鲁图斯不想回话,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走到两座栅栏之间的通道前,普利乌尔轻车熟路地将一张文书交给卫兵,卫兵看了一眼后就将文书还给普利乌尔,并将两人放行。 整个过程简单得让布鲁图斯觉得和这里戒备森严的情况完全不搭。 走进城堡后,普利乌尔小声朝布鲁图斯说道:“他们几个看上去是不是平平无奇的。不过要是轻视他们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你今天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话这么多?” “你不是想学剑术吗?”普利乌尔扭头看向从身旁经过的一个男子,和他打了声招呼后又回到话题中,“虽然我也能教,但如果能把那两队里面的几个人拉过来帮忙,虽然肯定不可能短时间精通剑术,但单挑那些刚毕业的骑士肯定没什么问题。” “那么代价呢?”布鲁图斯可不相信有免费的馅饼。 “请他们喝几顿酒,轻轻松松。”普利乌尔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如果再和他们去一些好地方的话,关系就能很快混上去了。” “那也得我有钱才行。”布鲁图斯一听就知道哪里是要摆平那些卫兵,分明就是要先摆平旁边的这家伙。 他们来这并不是为了取钱——或者说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将钱取出来。 布鲁图斯很难理解为什么在这里转账不是由汇款人开具凭证,让收款人凭凭证收款,而是非得让汇款人到银行这里将自己账目里的钱转入收款人账目中,再将汇款单交给收款人。 他顺便确认了下自己账上的余额,塔特坨镇很大方的给了他七十金拉特的奖金,但现在就只剩下二十了——虽然这笔钱对于一般人来说能算作一笔巨款。 值得一提的是,西索科城的监察官办公室也设在西索科银行中。而由于大部分的威尔森行省监察官由西索科人担任,所以这里的监察官办公室同样也能处理布鲁图斯的身份问题。 在见到法瓦利的信件后,今天当值的米特诺维奇监察官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布鲁图斯需要的公民考察表。 “欢迎你加入洛玛王国。”米特诺维奇监察官和布鲁图斯握了下手,“也希望你能作为洛玛公民为王国尽上一份贡献。” 布鲁图斯走出监察官办公室后,听到了靠着墙的普利乌尔的声音:“这下就没有格里斯搭档了,可惜。” 他摇了摇头,但又笑着朝布鲁图斯走过来,伸出自己的右手:“但好消息是,现在有了同胞做搭档。” 布鲁图斯看着普利乌尔,和他对视一眼后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和普利乌尔的握在一起,但刚握住两人的手便分开了——毕竟这只是礼节性的,又不是和貌美的异性牵手。 ...... 傍晚时分,两人又一次来到了天秤杂货店。 汤姆和昨天一样,背靠着躺椅呼呼大睡。不过和昨天不同的是,店内还站着一个男子,他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面前长桌上的魔核,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多出来的两个人。 布鲁图斯趁机观察着对方:这个男子一米七几的个子,浅灰色的头发,戴着一顶款式十分经典的法师帽;穿着一身长到小腿中段的黑色长袍,袖口上带着暗红色的复杂花饰。 “里尔克姆副会长,久仰大名,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你这么近。”普利乌尔率先开口说道。 巴斯克回身看向两人,他的年轻让布鲁图斯十分惊讶——这位西索科魔法工会的副会长居然只是个看上去平平无奇、顶多二十几岁的青年,他长袍的胸口处挂着一枚银制的魔法工会徽章,除此以外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西尔希斯骑士,你的那些经历我也只在魔法工会的档案里见过。”巴斯克的微笑似乎有种强大的魅力,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一般,他的声音倒是没什么特色。 他没有继续闲聊的意思,径直切入了正题:“你出售的这颗魔核非常的罕见,我愿意以四百金拉特买下它,或者——” “西尔希斯骑士,在你的档案中提及到你的运气十分不错,有没有兴趣来赌一把?” “哦?”普利乌尔的眉头挑了一下,“里尔克姆副会长,我想你肯定是知道行情的。” “当然。”巴斯克将手伸入长袍下,将一个钱袋摆在长桌上,“就当作是花钱买交情好了。” 普利乌尔看了眼身旁的布鲁图斯,然后点点头:“那你动手吧。” 布鲁图斯还有些不明白他们要干嘛,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巴斯克从一个货架上取出一把刻刀,在黑漆漆的魔核上轻柔地划着。 一道土黄色的光芒从裂口出透出,随着巴斯克不断的切割,这颗魔核最终的面目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这像是一颗半透明的土黄色水晶,如果布鲁图斯能感受到魔法气息的话,他就会知道这颗魔核所蕴含的魔力相当的充沛。 “看来西尔希斯骑士的运气确实不错。”巴斯克将刻刀放回原处,“八百金拉特,这里的一百金币当作定金。” “听说你们即将前往比开尔斯?” “是的。”普利乌尔回答道。 “特纳现在是个机会之地。要小心。”巴斯克收好魔核,准备走出店内,“以及代我问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汤姆的情报 “巴斯克这小子,倒是会捡便宜。”巴斯克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早就醒着的汤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两人说道。 普利乌尔倒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能换一个认识副会长的机会倒也不错,不过给布鲁图斯的钱就得少上不少了。” “对了。”普利乌尔看向汤姆,“我记得你这有一瓶上好的葡萄酒,应该还没卖出去吧。” 汤姆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将桌上钱袋里的钱倒入身前长桌下的一个抽屉中,又将钱袋丢给普利乌尔:“这个钱袋倒是挺有用的。至于那瓶葡萄酒,普利乌尔你把店门关上,跟我来吧。” 普利乌尔将钱袋塞到一旁的布鲁图斯手里:“这个就给你了。” 布鲁图斯好奇地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这个钱袋的奇特之处,不过收着总是没错的。 两人跟着汤姆走进这家杂货店的后半部分,连接两部分的门后一旁有一座通向二楼的楼梯,而其余部分则分为了两个房间。 汤姆带着他们进了一个较小的房间,看上去是他平常做饭和吃饭的地方。他在酒柜旁看了一会,取出一瓶瓶身没有任何装饰的葡萄酒,随后又找出三个木酒杯。 普利乌尔喝了一口后高兴地赞叹道:“你还别说,这酒确实物有所值。” “哼,一百金拉特换我这瓶酒,已经是便宜你了。”汤姆慢慢地品着酒杯中的葡萄酒,眯着眼像是在思考人生,“阿比盖尔的得意作品现在可是喝一瓶少一瓶。” “啧,再怎么说也不能价值一百个金币。”普利乌尔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晃着手里的酒杯,“而且酒不就是用来喝的吗?真不知道那些人囤着有什么意义。” 汤姆一脸不屑于和普利乌尔谈论这件事的表情:“所以说你也就是个穷骑士。” 这也算穷吗......布鲁图斯看着自己酒杯里的葡萄酒,觉得自己不太懂这些人的想法,他小喝了一口后认为自己确实不是喝酒的料,完全不懂如何评价这些东西。 “以我的看法,或许你们得尽快前往比开尔斯。”汤姆将自己酒杯里的葡萄酒加至半杯,“半个月之内必须得下决定。” “王都的局势已经明朗了?”说起正事,普利乌尔也正经了起来,人坐的十分板正,完全没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 “也说不上。”汤姆摇头道,“不过依照我得到的情报来看,王都的情况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如果元老院仍然迟迟不能做出决定,整个王都都要陷入内乱之中。” “而那些老家伙肯定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那么瓦西利斯国王呢,他又是否愿意妥协?” “国王的想法可不是能轻易探听到的,不过我想他也不会放弃让雷德尔继位——即使这种做法已经打破了长久以来的传统。” “哼,那些人是自找苦吃。”普利乌尔将酒杯里的葡萄酒像啤酒一样一饮而尽,让注意到这事的布鲁图斯的眉头也跳了一下,“一个世袭的国王迟早会和那些喜欢扎堆议事的元老起冲突。” 汤姆摆了摆手:“这可不是我们西索科人应该管的事,只要威尔森行省依旧维持着稳定和繁荣,谁在王都发号施令对我们来说都没有区别。”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一个你一直关注的情报我也拿到了,有传言称维罗亚人的一个军团已经集结完毕,准备越过贝曼河。” “传言?”普利乌尔皱了下眉头,在脑海中快速搜寻了下贝曼河的位置,“他们要越过上游还是中段?” “没人知道,你也清楚,我们在那的情报网从来都很薄弱。” “好吧。”普利乌尔无奈地点点头,“但以我的看法,他们应该会在贝曼河上段的某处渡口渡河,虽然那里的地势崎岖不易行军,但离比开尔斯更近,也容易绕开我们的视线。” “但是他们怎么会抽出空余的军团呢?”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完全没相通维罗亚人的目的。 三人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布鲁图斯看了看其他两人,原本他就没法插进他们的话题中,只能耐心地听着,然而现在连可以听的内容都没有了...... 不过好在这种沉默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 普利乌尔看向布鲁图斯:“唉——看来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充足,想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掌握一门剑术基本不可能嘛。” “不过战争是一种团体与团体间的暴力斗争,个人的力量在这种场面里通常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像是在为布鲁图斯打一剂安慰药:“而且你上战场的机会应该也不多。” “怎么说?”布鲁图斯好奇地问道。 “我可不擅长应付那些繁杂的文书工作,你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普利乌尔拍了拍手掌,“嗯,确实,这么一说的话,队伍里的后勤官大概率就是你了。” 汤姆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们注意自己的存在:“普利乌尔,虽然我们关系不错,但你得牢记军事机密不能轻易示人,哪怕是关系要好的人也不行。” “抱歉抱歉,我又忘了。”普利乌尔懊悔地拍了下自己的后脑勺,“下次注意。” “希望你真的能注意。” 布鲁图斯倒是不觉得这种事能算什么军事机密,如果人事安排都能算作机密的话,那恐怕随便说句话都能算作泄密了。 “总之——”汤姆从椅子上起身,双手扶着面前的圆桌,“就像巴斯克所说的,你们到比开尔斯之后要时刻保持警惕,在那里敌人和朋友可不像在这里这么明确。” “祝你们好运。” ...... 一架公共马车的车厢里,由于这里只有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两人,外加车厢外的车夫,因此普利乌尔只是稍稍压低了自己的音量:“我打算二十天后出发。” “西索科的传送门只能容纳少量行李通过,所以我们尽量只带装备。至于补给,到达比开尔斯和其他人汇合后他们会给我们解决的。” “这二十天的安排嘛。”普利乌尔摸了摸下巴,“教授你剑术当然是最主要的工作,不过日常娱乐可不能放下。” “要是错过了这里的机会,下次想要真正的放松也不知道得过多久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安德罗歌剧院 “我们到了。”随着马车停下,普利乌尔打开马车的侧门走了下去。 布鲁图斯紧随其后,他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这片街区最吸引目光的是一座占地庞大的环形大理石建筑。道路一侧停满了马车,车夫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着什么,不时有几个女仆在街道上穿梭而过。 两人刚一下车,他们所乘坐的那架公共马车丝毫不做停留,迅速离开了这条街道。 布鲁图斯看向普利乌尔,等着他向自己介绍这里。 “安德罗歌剧院,这里有着西索科人最喜爱的戏剧。”普利乌尔看着不远处的歌剧院,朝布鲁图斯说道,“如果不进去看看这里最知名的戏剧,那么西索科之旅一定是不完整的。” 他摸出两张票,朝布鲁图斯得意地笑了笑:“你的运气不错,正好有人送了两张包间的票给我,傍晚上演的可是安德罗创作出的最知名的歌剧《航向达洛尼亚》。” “傍晚?可现在不才下午吗?”布鲁图斯看了眼天色,确定太阳还挂在天上,暂时没有落下的打算。 “来这难道还会担心打发时间的事吗?”普利乌尔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不过在布鲁图斯看来倒是有种“懂的都懂”的意思。 普利乌尔一把揽住布鲁图斯的肩膀,带着他往歌剧院走去:“好了,我们先进去再说,你也不想一直在外面站着吧。” 刚走进歌剧院的大厅中,布鲁图斯便看到一堆身着华丽礼服的贵族们,他们身上的礼服大多是由紫色的绸缎制成的。但这里同样也有一些穿着红色和白色绸缎礼服的“异类”。 和他们华丽的服饰相比,布鲁图斯和普利乌尔就显得相当的穷迫。 布鲁图斯注意到这些贵族的站位似乎是按着服饰颜色的不同来进行区分的。 “这些不过是帮爱慕虚荣的小骑士和强撑场面的落魄贵族。”普利乌尔用挨着他的布鲁图斯才能勉强听清的声音说道,“就喜欢靠着衣服的颜色来彰显自己的政治立场。” “而那些真正能站在政治舞台高层的大贵族、大商人们怎么可能待着大厅里谈事情。” 在一堆骑士和贵族之间,想要找到穿着显得寒酸的侍者是一件相当轻松的事。普利乌尔没废什么功夫便找到一个侍者将自己持有的两张票交给他。 侍者检验了下票据上的徽记,查验无误后带着两人到了二楼的一间包间中。 “最好的位置还是那里。”普利乌尔指着一楼座位的最前排,“有着最好的视野,在某些时候还能和舞台上的演员们互动,甚至可以上台来一段即兴表演。” 布鲁图斯心中暗叹这种人该是这样的社恐分子:“这样的位置恐怕价格不菲吧。” “当然!”普利乌尔点点头,“这里的票价是一张二十银拉特,而那里可是这里的五倍。” 布鲁图斯对这一昂贵的价格感到有些咂舌,要知道普利乌尔之前买的长剑也就三十银拉特一把,而这座包间的票价就轻轻松松地赶上了。 “不过这里的好处也是前排比不上的。”普利乌尔轻车熟路地从墙边的酒柜里取出一瓶葡萄酒和两个透明的水晶酒杯,“在这可以一边放松欣赏歌剧,一边干着自己想做的事。” 他给两个酒杯倒满葡萄酒,嘴上继续说道:“如果没有美酒和美人作伴,光看歌剧有什么意思?” ...... 要说起《航向达洛尼亚》的剧情,以布鲁图斯的话来说,就是老套的一堆船员乘船探索海洋上的岛屿,在途中听到了美人鱼歌声的故事。 当然,实际上要更本土化一些,在歌剧里没有美人鱼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拥有美妙歌喉的达洛尼亚女人。她成功地用自己的歌声吸引了途经附近海域的西索科船员们,拯救了因遭受风暴船只沉没、被迫流落荒岛的自己。 总而言之,整个故事让布鲁图斯有些昏昏欲睡,如果有得选的话,他肯定会选择玩手机或是带上耳机听自己喜欢的纯音乐,而不是看这样一场自己看来十分无聊的歌剧。 要说唯一值得布鲁图斯夸赞的大概就只有演员们的颜值了,毕竟靓女俊男确实还是让人赏心悦目的——要是没有普利乌尔放肆的笑声和坐在他身上的侍女娇羞的声音就更让人心情愉快了。 随着歌剧结束,贵族和商人们纷纷走出安德罗歌剧院。 布鲁图斯站在街道上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普利乌尔则是意犹未尽地摸了好一会侍女的富有弹性的屁股,用几枚银币和一个吻将侍女打发回歌剧院,然后一脸笑容地凑到布鲁图斯身旁。 “你不会真有这么正经吧?那些漂亮的姑娘们你居然一点也不心动。” “不,我只是——”布鲁图斯耸了下肩膀,“打心底里厌恶这类过于亲密的动作。” 普利乌尔显得有些惊讶,他可从没见过有人还有这样的想法:“这也算是理由?” 布鲁图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当然。” “普利乌尔,这是种病。”布鲁图斯感受着带有丝寒意的轻风,长出了一口气道,“不过在我看来这样的病也算不上病。” “在我看来不喜欢女人就是最大的病,你这病可是十分严重。”普利乌尔笑了几声,“不过我觉得也可以理解,毕竟每个人都会有着难以言说给他人听的过往。” “希望有一天你能治好心里的病。”他按着布鲁图斯的肩膀,“至少别喜欢男人,要不然那就太可怕了。” “放心,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对你这样的起心思的。”布鲁图斯笑着扒开普利乌尔的手,语气肯定地回答道。 “话说你觉得刚才的歌剧怎么样?”普利乌尔看上去暂时没有乘坐马车的打算,他带着布鲁图斯在这片街区的街道上走着,感觉像是酒足饭饱后的散步。 “老实说不太喜欢,有些无聊。” “哈,我还以为格里斯人都喜欢歌剧呢。”普利乌尔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失望,“结果看来和我一样嘛。” 布鲁图斯回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和不喜欢的,这很正常不是吗。不过这里似乎确实有值得一听的音乐。” “嗯?”普利乌尔挑了下眉,侧耳听了一下,却没听到布鲁图斯所说的音乐在哪。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眠人之夜 在规则上,安德罗歌剧院的所有节目对西索科城中的所有公民开放,因此它的选址定在了贵族、富人街区和平民街区的交界处。 而现在布鲁图斯和普利乌尔便走在通向平民街区的街道上。 “你的听力真是好的诡异。”随着离布鲁图斯的目标越来越近,普利乌尔也听到了若有若无的琴声,“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听到这琴声的。” 布鲁图斯却是不打算解释,只是随口说自己大概是有一些出奇的天赋罢了。 他们循着琴声,来到一处小巷口,声音应该就是从这条巷子中传出的。两人并没有急着进入巷子中,而是站在巷口,欣赏着在安德罗歌剧院里从未有过的音乐。 也许是因为弹奏者今晚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他所弹奏的乐曲听起来也带有一股低婉的哀愁。 一曲渐至中段,弹奏者的手感似乎在逐渐进入佳境,布鲁图斯和普利乌尔也随之沉浸在他的演奏中,就连心情都因为他的音乐变得同样有些哀愁。 但布鲁图斯却突然又因为一丝凉风吹得清醒了一些。他迅速警醒,顺手拉了身旁的普利乌尔一下,将普利乌尔从沉醉中带了回来。 他们俩对视一眼,交换了下眼神后,同时暗叹这种节奏的强大,居然让两人差点完全陷入其中。 布鲁图斯则多加了一点对于奇幻世界的深入认知——这里可不是自己原先的世界,任何事物都可能带有莫名的力量。 一曲奏罢,普利乌尔由衷地鼓起了掌,不得不承认的是弹奏者的音乐真的让人耳目一新,比起歌剧院里已经流于形式的无聊歌剧,巷子里的曲子反而他真的对音乐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兴趣。 他的掌声并不显得突兀,因为巷子里响起的杂乱无章的掌声证明这附近并不止他和布鲁图斯两位观众。 两人走进巷子里,这里聚集的流浪汉们多得让普利乌尔不由自主地拿手遮了下鼻子,布鲁图斯则是没感觉有什么特别难闻的味道——毕竟流浪汉们又不是都不讲卫生的,在条件允许时他们也会利用公共水池打水清洗自己。 流浪汉、平民、以及下工回家的侍者们拥挤在这条并不宽阔的巷子中,他们默契地在最中间留下了一个小圈,让弹奏者可以肆意施展自己的才华。 趁机摸鱼的巡逻卫兵们则两个两个地找好位置,利用巧妙的站位将过于拥挤的人群分割成几个部分,以防出现大规模的意外事件——至于小偷小摸的行为就不在他们的视线里了。 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站在最外围,隔着熙熙攘攘的人头自然是看不见最内圈的情况,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听接下来的演奏。 弹奏者一拨琴弦,待掌声随之平息后,他富有独特穿透力的声音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环境中就连人群边缘的两人都能清楚听见:“接下来我会为大家演奏一曲《不眠人之夜》,当作对大家赞可的回礼。” 弹奏者连续拨弹了好几下手里的琴,似乎是在调试音准。等到准备工作结束后,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整个巷子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中,巷外的动静在这里显得出奇的突兀和嘈杂。 琴声响起,悠扬的曲调穿过最内围的一个个观众,随着一股不知何时而起迎面而来的清风飘过众人的耳边,向着更远处飘去。 这首曲子并不像之前那首充满哀愁,而是参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怆之意。 由于刚才的教训,布鲁图斯并未完全将心思放在乐曲中,不过就算如此他也能从中听出一种莫名的孤独感,心里似乎也在对此产生共鸣,不过他很快便将这种孤独感压制在心底。 随着曲子用弹至高潮部分之后,弹奏者将之前的悲怆之意完全压抑了下来,用十分平淡的旋律结束了整首曲子。 布鲁图斯看向身旁和附近的人,苦笑者、含泪者、哀泣者和痛哭者比比皆是,而普利乌尔则是面露回忆的神色,像是陷入了自己的记忆当中。 弹奏者向身前和身后各鞠了一躬:“看见大家都能对这首曲子有所共鸣,我觉得这就是对我的最高赞赏了,希望我以后还有机会向这里的大家演奏。” 他将琴背在身后,小心地从人群中挤过,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子中。 布鲁图斯看着众人,心想自己肯定不能率先打破这种氛围,但如果这些人始终沉浸在这种低气压的环境中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思索了一下,却感觉自己似乎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好先想办法把普利乌尔从回忆中带回来。 在连着摇了普利乌尔好几下仍然无济于事后,他琢磨几秒,决定还是来点物理手段——清脆的两巴掌之后,果然很快见效。 “你干嘛?”普利乌尔感受到脸上的疼意,立马明白了是自己身旁的这家伙动的手,不过当他看到周围的情况时很快便明白了布鲁图斯的用意。 普利乌尔也被周围的场景弄得有些惊讶:“这情况——似乎有些棘手。” “总不能一人一巴掌打醒是吧。”布鲁图斯无奈地耸耸肩。 “不碍事,我们先出巷子。”普利乌尔计上心头,示意布鲁图斯跟着他出去。 他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盯着他俩,也有足够的空间逃跑后,将双手搭在嘴边吹起了轻佻的口哨。 “怪不得这家伙这么小心翼翼的。”布鲁图斯看着普利乌尔,对这家伙的风流程度的评价又上升了好几个级别。 “tmd,谁敢在这调戏妇女?”巷子里传出几声咆哮。 普利乌尔见氛围已经被他破坏,连忙带着布鲁图斯溜出附近。 “这首《不眠人之夜》可真是离谱,虽然我之前被你提醒过后也有所提防,但还是陷入了他的音乐中。” “你回忆到了什么?”布鲁图斯对此有些好奇。 普利乌尔回味了一下后:“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罢了,你呢?” “除了一种孤独感以外就没别的了。”布鲁图斯摊开双臂,耸了下肩膀用无奈的语气回答道。 “不愧是暗元素者。”普利乌尔啧啧赞叹道,“不过这件事倒让我想起了之前那只红眼哥布林的吼声,也有类似的效果。看来我们对这方面的认识还是不够,那么必要的准备工作得提前做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谈 回到普利乌尔家后,两人在客厅里又聊了一会儿后今天的活动便彻底结束了。 布鲁图斯走进他的卧室中。房间里已经被耶弗森打扫干净,亮着的油灯里添满了足够照亮一个晚上的灯油,壁炉内也加满了足够烧到早上的柴。 他将外衣脱下,和床头柜上放着的《剑术入门》换了位置,然后拿着书坐在床上。 不过他却迟迟没有翻开手里的书的打算,而是在思考着之前小巷里的演奏。尽管他对自己身处奇幻世界这件事有着相对清晰的认知,但这不过是对于世界背景的认识,而非对各种情况的了解。 布鲁图斯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梳理下至今的所见所闻——这件事当然不可能以书面形式进行记录,但在脑海中过一遍也是十分必要的。 “从大的历史环境上看,这个时代似乎类似于罗马建城后至共和国之间的这段时期。”布鲁图斯对这段历史的了解大多来源于全战和出于兴趣看过的一些视频,因此想让他说个一二三自然是不可能的。 “社会制度上似乎充满了各种矛盾,既具有奴隶制社会的诸多特征,但也有封建化的趋势。王都的元老院似乎有着重要的权力,能够选举洛玛国王,但似乎又需要和国王达成一些妥协和利益交换,这让我不太理解。” “自由民和公民都有一定的上升渠道,但从制度上看这种阶层的流动性似乎不强。”想到这件事,布鲁图斯不由得感叹自己还真是在一个好时候来到了这个世界——没成为地位低下的奴隶更是让他心中多了份庆幸。 “和平常看到的小说和游戏不同,这里的职业似乎很混杂。”布鲁图斯快速过了一遍自己知道的职业,“花鸟占卜师和占星术士应该是有同样能力的,但后者却尚在萌芽阶段。” “驱鸟人在塔特托镇的事件中发挥的作用似乎不大——严谨的说,这件事仍然显得虎头蛇尾。” “虽然这个世界中存在着超凡的力量,但从许多人口中都指向一个事实:单凭个人的力量始终无法战胜团体。”布鲁图斯觉得这一点最让他感到好奇,“不知道这一规则是如何发挥作用的。” 不过当他想到普利乌尔的战斗表现时,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其他人都会这么认为了。虽然普利乌尔展现了剑术的力量,但看上去更像是徒有其表的空架子。 想了一会儿后,布鲁图斯感叹道:“看来这个世界的人类现在还处于探索与发现的路上,和我的现状真是无比契合。” 他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的思考,准备将精力放在书里面。不过他又意识到什么,取出自己之前所作的笔记和自己的记忆对照了一下。 但他还未完成这件事,一阵敲门声又打断了他的这一行动。 “普利乌尔?有什么事吗?”布鲁图斯朝门外的人问道。 “现在方便进来吗?”普利乌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当然可以,请进。” 普利乌尔披着外衣,眉头紧锁看上去有什么心事。他走进房间中,拉出书桌旁的椅子坐在布鲁图斯对面。 布鲁图斯想了想,决定主动问道:“你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 “你还记得小巷里的事吧?” “当然,我可没这么健忘。”布鲁图斯点点头,他感觉普利乌尔大概是要向他倾诉下之前没说的往事了。 虽然他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还没好到这种能谈心事的程度,但听一听也不算什么坏事——毕竟是普利乌尔自己愿意说的。 普利乌尔停顿了几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事有鬼。” “?”布鲁图斯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神色,等着普利乌尔继续说下去。 “《不眠人之夜》,这首曲子我在几年前也听过一首同样名字的。”普利乌尔双手握在一起,不断地互相摩挲着,“这两首的曲风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但——” “我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虽然布鲁图斯很想吐槽歌曲怎么可能会有味道,但他还是耐心地继续听下去。 普利乌尔的眉头一直紧缩着:“即便我不是很懂音乐,但选过骑士学院关于这方面的选修课程的我也能听出一些特别熟悉的旋律,怎么说呢......” 他斟酌了下措辞后继续说道:“这种旋律我觉得以我的水平是无法和你讲清楚的,不过我可以确定这种作曲手法和当时一个特别有潜力的女作曲家做的曲子很相像。”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这位作曲家烧死在了她的住所中。” “所以你的意思是?”布鲁图斯有些迷糊,他完全没搞懂普利乌尔到底想说什么。 “抱歉,我想我的话听上去完全没什么重点。”普利乌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他脱下外套的样子让布鲁图斯有些怀疑屋里是不是真有这么热。 “普利乌尔,虽然我也不懂音乐,但是以我的看法,旋律类似并不能说明什么。在创作过程中创作人借鉴一些自己了解的东西也是时常出现的事情,更别提还会有抄袭的事发生。” “我明白,我想说的其实不是曲子的事,而是——” “那位女作曲家?”布鲁图斯更加好奇了,他不明白两人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的那场大火,就发生在我面前,而我却什么都没去做,只是——”普利乌尔眼中似乎在浮现当时的景象,他又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屋里的女人的惨叫声告诉我我得做些什么,但是我选择离那里更远一些,以免火灾波及到我的位置。” “普利乌尔,你确定真的有那场火灾吗?”布鲁图斯语气相当冷静地打断了普利乌尔的回忆,“或者更近一步,你确定真的有那位作曲家吗?” “那时候你仍然待在西索科城对吧?”布鲁图斯将书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将房间的窗户打开,一股风从屋外灌了进来。 “在路上我也看过西索科城的各处街道的设计,每片街区似乎都布置了许多公共水池,数条高架水渠则贯穿了整座城市,大部分房屋的建材也不容易起火,而且这里的房屋最高也没超过三层楼。” “如果这位作曲家腿脚不便的话,我倒确实会相信她无法逃生。” 布鲁图斯站在普利乌尔对面,俯视着面前这位陷入沉思的骑士:“记忆也是会作假的,我想你最好再仔细回忆回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虚妄与真实的交界线 “不,我很确定这件事是真——”再三确定记忆后的普利乌尔抬起头,本能地想反驳布鲁图斯的观点,但他话还没说完,眉头又拧在了一块,“等等,你是怎么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的?” 布鲁图斯走到床头柜前,拿起自己的笔记朝普利乌尔挥了挥:“你知道的,我有记录的习惯。” 他左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多出来的这段记忆之所以显得相当真实,就是因为它富含细节,让人一想便能想到自己在这段记忆中的所见所闻。” 但布鲁图斯没说的是,他对身体原本的记忆只有关于生命结晶的那部分,剩下的都是他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和之后的记忆,想要找出一段本不属于自己的可太轻松了...... “这当然是可能出现的情况。因为一般人也会对自己遭遇过的重大事件,以及最近遇到的一些事请有着较为深刻的印象。” 布鲁图斯顿了顿,将笔记又放回柜子上,然后坐在床边:“但如果再回忆下自己在这段记忆前后所做过的事时,你难道不会觉得它太过突兀了吗?” 他抬手制止了普利乌尔说话的打算,示意普利乌尔听他说下去:“你可能会好奇怎么可能。这种极度真实,就像是亲身经历过的回忆完全不像是虚假的。” 布鲁图斯没有卖关子的想法,直接了当地向面前的骑士告知了自己的猜想:“因为它是用真实堆砌出的谎言。” “让你从自己的诸多模糊记忆中挑选出真实的片段,有序地组合成一个富含逻辑的故事。它看上去是如此的真实,让人对当初的自己充满了遗憾、懊悔或是悲痛。” “普利乌尔,我想你肯定知道那位女作曲家的名字吧?也许可以更进一步地说,你和她的关系十分要好、甚至达到了亲密的程度。” “因此当你得知她死讯或是消失的消息时,会对自己的不作为产生极大的懊悔之心。而火灾则可能是——” “够了,布鲁图斯!”普利乌尔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身上爆发出的气势让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布鲁图斯为之一滞。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布鲁图斯,嘴唇颤抖着,迟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后,他像是平静了一些,却似乎不想再和布鲁图斯谈下去,直接夺门而出。 布鲁图斯听着普利乌尔逐渐消失在走廊里的脚步,摇着头叹了口气:“这可比《海伦游记》的手法高明多了,用虚假的事例编篡出的真实,可远不及真实回忆编织的虚假场景。” “平面文字在表现效果上也不及动画嘛。” 他站起身,将普利乌尔未关上的房门给关上,然后坐在书桌前,盯着自己笔记的封皮:“可无论是没被击碎的谎言,还是击碎谎言后那些被自己埋藏在心底的真相,都会让人彻夜难眠。” “这的确算得上真正的《不眠人之夜》。”他靠在椅子上,后脑勺顶着椅背的顶端,双手摊开,像是在放空自己,“每个人总会有些自己想要忘记的事,当那些尘封的记忆被塞进一个虚假的故事再重新放在自己面前时......” 布鲁图斯苦笑了一下,弹起来将笔记翻开,拿起笔开始写着自己认为需要记录的见闻。 “越过虚妄与真实的交界线,拨开虚无的迷雾却发现更加难以面对的真相。”仍在想着这件事的他叹了口气,“当人们有一天发现自己认知中的真实不过是有心人创造出的虚假,,却发现虚假之下掩盖的却是更加难以接受的真实。” “那么要崩塌的还会有什么?” 布鲁图斯忽然有些后悔在普利乌尔面前赤裸裸地挑明一条通向真相的道路,但他还是认为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随后是耶弗森的声音,“布鲁图斯先生,请问我方便进来吗?” “请进。” 推开的门后,耶弗森端着一个装着奶酪和一杯果汁的盘子走了进来:“我想您和主人这么晚还在聊天,应该需要一些饮品和甜点,便给您送上来了。” “十分感谢。”布鲁图斯从耶弗森的手上接过盘子,自己放在书桌上。 他的这一动作让耶弗森有些慌张——毕竟这原本是他该做的工作。 布鲁图斯看出耶弗森的窘迫,微笑着拍了怕他的肩膀,犹豫了下后决定不向他打听什么:“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这个盘子我明早会带下去的。” “好的,布鲁图斯先生。祝您有个好梦。”耶弗森微微鞠了一躬,离开时顺手将门轻柔地带上。 “或许明天应该去港口看看。”布鲁图斯盘算着之后的行程,他打算去看看码头的那些奴隶的现状——当然不是为了什么解放奴隶之类的伟大设想,而是想对社会情况有一些更加基本的了解。 虽然很多见闻注定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但总有出现万一的时候...... “如果说这里的一切经历也不过是我的一场梦......”布鲁图斯本想继续写着自己的笔记,可没写多久他的心思又飘了起来,“那么当梦醒的时候我会对自己什么都没做感到遗憾吗?” “虽然来到这个异世界后,原本便梦想着来一次奇幻冒险的心便重新活络了起来,可当遇见诸多危险时我也同样犹豫和动摇了不是吗?”他转头看向自己放在地板上的背囊,“不过——” 他笑了笑:“如果这个世界本就是我虚妄的幻想,为什么不来一次看上去无比真实的冒险经历呢?” “至少在这个梦里,远离了现实里的烦恼,只需要考虑今天的生活和明天的太阳。” 布鲁图斯觉得自己现在也正踏在虚妄与真实的交界线上,但他却不想选择往任一方向走去,而是打算继续沿着这条交界线走下去。 “哪怕是一场梦,也得做的相当精彩。”他这么像自己肯定道,“就像我来到这时所想的那样,当一个冒险家,在这个世界里做那些从未有机会做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七章 角斗场 早上,布鲁图斯来到客厅,发现普利乌尔早已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边嚼着面包一边看着。 他注意到了布鲁图斯的到来,朝布鲁图斯打了声招呼,脸色看上去一切如常:“早上好。” “早。”布鲁图斯打了个哈欠,虽然他早已习惯了这一作息,但早上起来难免还是会觉得有点困的。 “耶弗森?将布鲁图斯的早餐准备好。”普利乌尔向客厅外喊道,随后将书放在桌面上,咳嗽了一声后,“我想你昨晚说的有道理。我仔细回忆了之后发现那段记忆确实有些奇怪。” 不过他不太想继续深入探讨那一话题,而是将他们将要讨论的重点放在了如何防范类似的情况再次出现上:“你认为这种灌输或是捏造他人记忆的能力有机会做出防范吗?” 布鲁图斯坐下后思考了一会:“首先我们得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觉得音乐只是表象。”普利乌尔指了指桌上的书,“我研究了一会儿后发现确实有些人可以通过乐器操纵魔法或是造成别的情况,但似乎从未有人踏入记忆这一领域。” “或许音乐是一种载体也说不定。”布鲁图斯倒是不太赞同普利乌尔的观点,虽然他不清楚这个世界的奇幻力量的具体运行规则,不过既然一切都尚在摸索阶段,那么根据自己的了解提出一些猜想或许也能摸到正确的边缘。 “就类似于催眠术——如果有这种魔法或是手段的话。既然音乐有着改变人心情的能力,那么改变记忆也是有些合理的。” “或许吧。”普利乌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惜我们对此仍然知之甚少。” “不过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布鲁图斯停顿了一下,先朝端来自己早餐的耶弗森道谢,然后继续回到话题中,“还记得那些哥布林吗,我认为他们的吼声同样具有一种特别的力量。” “这件事倒是有人研究过了。”普利乌尔将书翻开,然后推到布鲁图斯面前,“某些哥布林的吼声具有一定的精神攻击能力,会让对手动作略微迟滞或是因为感到恐惧而想逃跑。” 布鲁图斯快速扫了眼书本上的内容,发现精神力量越强大的人所受到的影响越小。 “这个精神力量,是如何量化的?”他对此有些好奇。 “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按主流的观点来说,那些魔法师、占卜师的精神力量显著强于普通人,而经过长期磨练的人也会在这一方面强于常人。” 布鲁图斯将这件事记下,准备以后有条件了研究一下——虽说大概率整不出什么结果。 “我们今天去哪?” “让我想想,西索科角斗场?角斗可是每一个西索科人都喜欢的活动。奴隶为了自由和兽人或是体型庞大的野兽生死搏斗,光是想一想那种场景就让人热血沸腾。” 布鲁图斯对此显得有些犹豫,他再三斟酌了一会儿后,最终点点头:“好吧,那就去看看吧。” ...... 西索科的角斗场在港口区附近,设在这里主要是考虑到安全问题。如果关押的兽人和野兽们发生了暴动,港口附近的西索科海军士兵能够迅速镇压。 而且就算有漏网之鱼从角斗场的监牢中逃了出来,也不可能轻松通过层层封锁的街道,只能选择跳海这一最为简单的逃生之路——死亡率当然也是奇高无比。 角斗场的普通门票可谓是一票难求,平民们挤成一坨向售票处涌去,就看谁运气好能率先挤到前排将所剩无几的门票收入囊中。 小偷们在这种环境下当然也是如鱼得水一般——不过平民们也早已学精了,来买票的人大多只会带上恰好够用的铜币,并将钱袋高举至于视线平齐,就算向前死命地挤着也不会有一点放松,生怕自己的钱被人摸了去。 在角斗场外的一些小巷中,也有一些黄牛叼着烟斗、或是拿着刚从酒吧里刚装满的酒杯,身旁的木桶或是巷子上摆着一沓票子,等着冤大头们主动进入巷子里挨宰。 在这里通常是见不到惜命的小偷的,因为这里的黄牛大多是贵族们的手下和角斗场的人,有谁敢在他们面前砸招牌的话,估计很快就会被码头装货的奴隶们当作新鲜的奴隶货物塞入黑暗潮湿的货舱中,或是当作废料丢进海里喂鱼。 不过出了巷子,就是这些小偷们大展拳脚的时刻了——黄牛们可不会管自己卖出小巷的票会以这样的形式流传在市场上,当然那些想二次倒卖的除外。 对于大贵族和富人们而言则又是另一种情景,他们从角斗场的另一侧的宽敞入口轻轻松松地走进场内,一切自然会有身旁的侍从和侍女将自己服侍妥帖。 而像普利乌尔这样的小贵族和有点小钱的商人的待遇则是夹在上等阶级和平民阶级之间,虽然不用和那些平民们挤在一起买票,但想要享受更好的待遇就只能想办法继续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了。 布鲁图斯站在观众席上,看着附近人头涌动的情景,又看了看站在身旁的普利乌尔,他显然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如果要说骑士和平民在这里有什么差距,大概就是骑士的人均站立面积可以比得过两个平民...... 而大贵族和富人们则齐聚在数间视角优异的包厢中,坐在一块一边品着美酒,一边享受着待会刺激的比赛。 布鲁图斯估计整座角斗场有着将近三万观众——轻轻松松便赶上了塔特托镇的人口。他不由得对西索科人对于角斗的热爱感到惊叹。 “这里每到角斗的时候都会有这么多人吗?”由于场内的声音相当嘈杂,布鲁图斯不得不用比平常大得多声音朝普利乌尔喊道。 “今天是特例!”普利乌尔回道,“但以往这里也会有超过两万名观众。” “所以西索科现在到底有多少人?” “现在?谁知道呢!”普利乌尔之后的话被一阵持续数分钟之久的高呼声所淹没,布鲁图斯竖直了耳朵都没能听清他说的什么。 他只好看向角斗场的中央,明白了其他人高呼的原因。 原来是今天的主角登场了——一个只在隐私处裹了层兽皮的健壮男人,他手里紧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锋利短剑。 而他将要面对的对手则也被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运到了场地一侧,那是个被关在铜制笼子里的高大兽人,身上被施加了重重锁链,锁链上甚至还泛有一丝魔法的光芒。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刹那的平等 卫兵们将他们一起抬进场内的一个木箱放到地上,然后打开,里面放着一把常人很难使用的长柄方形大锤。打开笼子门上的锁后,他们一路小跑出场地,将舞台留给了今天的两位主角。 笼子里的兽人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一场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十分老实。它耐心地等着身上锁链的魔法光辉逐渐减弱,然后轻而易举地挣断锁链,低着头从笼子里走了出来。 它并未急于拿起地上木箱中的大锤,而是活动着久未舒展的筋骨。 而角斗士也在做着热身活动,他们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待会便要决出一个生死的对手,反而更像是要举行一场友谊切磋。 待两人都准备得差不多后,兽人一手握起大锤,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对手。 角斗士则仍显得很随意,他只是用剑指了指对面的兽人,扬了下下巴示意它主动进攻过来。 伴随着观众们的欢呼声,兽人提着大锤大步冲向角斗士,待到距离合适,它双手紧握着木柄挥扫过去。 作为直面过兽人的人,布鲁图斯清楚对方的力量,他认为即使角斗士避开了这一横扫也会被快速恢复架势的兽人继续攻击。 “喝啊!”但出乎布鲁图斯意料的是,大吼一声的角斗士却只用短剑一架便将大锤挥扫的攻势给完美格挡住了——虽然他也随之在地面上划出了长长的两道痕迹。 布鲁图斯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原来是存在格挡这种技能的吗?” 泛起的黄沙中,兽人并未打算给角斗士任何反击的机会,它紧跟角斗士继续握锤横扫过去。而角斗士则略微蓄力,短暂的一次深呼吸后右脚一踏地面, 他直接将剑身挡在了大锤的轨迹上,双方武器碰在一起的一瞬间双手架住又来了次格挡,趁着短暂的停滞将左手撑在锤面上,轻巧地借力来了次空中翻滚。 随着他的双脚又一次踏在地面上,兽人也随之轰然倒地。 这一瞬间快的匪夷所思,让目睹这一切的布鲁图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讶地揉了揉双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布鲁图斯对面的平民们高声欢呼了起来,他们纷纷向场地内挥洒着铜币,以此来赞扬角斗士高超的战斗技艺。而骑士、商人和大贵族们则显得吝啬得多,只用掌声便敷衍了事。 角斗士听着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欢呼、赞扬,看上去却不打算做什么回应,他回过身看向倒在地面上的兽人,蹲下身子将它还没闭上的双眼合上。 他看着自己死去的对手,一屁股坐在地上,顺手将短剑插进沙地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让我们欢呼这位角斗士的自由吧!”场内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大概是今日角斗场内的主持人。 布鲁图斯估计他应该是用了什么魔法,这样声音才能盖过角斗场内的喧嚣。 “格雷戈里奥·加利亚,在今天之前他在这里经过了二十四场角斗,均一击克敌!”主持人高声宣布着这位角斗士的光辉战绩,“而今天,他再一次用自己的高超技巧获得了第二十五场的胜利,赚得了足够偿还他债务的酬金。” “我在此代表西索科角斗场宣布格雷戈里奥·加利亚的奴隶身份即日起废止,你自由了!” 等到卫兵们将角斗士和兽人的尸体一同押出场内后,主持人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角斗场里:“接下来我们将为大家献上下一场角斗,还请诸位等待一会。” 趁着现在稍微安静了些,普利乌尔看向布鲁图斯:“你觉得这家伙怎么样?” “我甚至没看清他到底怎么做到的。”布鲁图斯如实地回答道,“不过他的格挡很强。” 强到了我感觉已经违背了物理规律的程度......布鲁图斯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哈哈,所以今天的这里才显得特殊。”普利乌尔笑着说道,“你觉得我们应该用什么样的筹码才能把他拉进我们的队伍中?” “嗯?”布鲁图斯有些不明白普利乌尔的意思,他重复道,“拉进我们的队伍中?” “是啊,你不会觉得我们在这真就只是为了吃喝玩乐吧。”普利乌尔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正经了一些,“我在这的另一项工作就是寻找适合加入队伍的人,毕竟冒险团想要补充队员就只能靠坑蒙拐骗。” “你看上他的战斗能力了?”布鲁图斯像是问了句废话。 普利乌尔摸了摸下巴的胡茬:“不完全是,如果在军队里,能打并不算一个显著的优点。可惜我们不是军队,而只是支东拼西凑出的杂牌冒险团,个人越能打越具有优势。” “听起来那位角斗士像是欠了笔债?” “哼哼。”普利乌尔点点头,“高利贷也是西索科商人们的最爱之一。” 布鲁图斯想了想后,说出了又一句废话:“我们得找个机会和他谈一谈。” 他迎着普利乌尔的目光耸了耸肩:“我们能给出什么似乎并不重要,他想要什么才重要。如果你真想将这个人带去比开尔斯,那就应该听一下他个人的想法。” “或许吧。”普利乌尔不可置否,“不过和他谈一下也是必要的。” 之后的角斗对于布鲁图斯来说吸引力就没那么大了,甚至还让他有些反胃。虽然他已经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看虐杀或是被虐杀,这种所谓的艺术对他来说过于落后和野蛮。 但这里的大部分观众们可不像布鲁图斯这样,他们就爱看这种场景——最原始、最残暴的暴力才能让人肆意的发泄。 因此布鲁图斯中途便找了个理由让普利乌尔将他带出角斗场的观众席,呼吸着新鲜、不带有血腥气息的空气让他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看来你不喜欢这种节目。”抱着双手靠着巷子里的一堵墙的普利乌尔等布鲁图斯看上去好点后说道。 布鲁图斯吐出一口浊气,朝普利乌尔点头道:“是啊,我杀人又不是为了取乐。” “然而结果是一致的。”普利乌尔站直身体,“走吧,我们去见一见那位加利亚。” “有的时候目的比结果重要。”布鲁图斯跟上普利乌尔的脚步,随口反驳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自由,却也仅有自由 没费什么功夫,布鲁图斯和普利乌尔在角斗场的一处大厅中找到了他们的目标。 角斗场设立的这处大厅是专门用来处理奴隶事务的——通常是商品之间的买卖。由于现在比赛还没完全结束,因此在这里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终究还是能见到几个人的...... 布鲁图斯瞥了眼跟在一个奴隶主身后的猫耳少女,以及被两个侍从看押的几个用绳子绑住双手串成一排的猫耳男孩们。 奴隶主向大厅里的工作人员们展示着自己带来的这些奴隶,嘴里不停地朝身旁的领班叨叨着他们的优点。一位角斗场的药剂师详细检查了这些奴隶的身体后,向领班点点头示意他们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三个银拉特。”领班说了个数。 “才三个?”奴隶主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亨特你知道要把这些人从乔安特那里弄过来得花多少功夫。” 领班亨特摆了摆手:“给你三个还是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上。这个女孩按行情顶多就值一百五十铜拉特。至于男孩,哈,这年头谁还会用这些孱弱不堪的半猫人干活?” 奴隶主扭动着自己食指上的扳指,思索一下后:“至少四个。” “四个?”亨特冷笑几声,走到一个半猫人男孩身旁,将他本就没几片布的衣服掀开,“你自己看看,这种货色加起来能值那么多吗?” 布鲁图斯回头看过去,发现男孩的身上布满了伤疤和血痂。不过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摇了摇头,跟上普利乌尔的脚步。 在大厅的角落里,他们见到了正坐在长椅上的格雷戈里奥·加利亚。这位刚获得自由的角斗士赤身裸体,似乎正朝着面前支撑大厅的石柱发着呆。 普利乌尔走到加利亚的侧后方:“格雷戈里奥·加利亚?” 加利亚回过头看向叫着自己名字的人,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没发出适配的声音。 布鲁图斯则站在普利乌尔身旁,打量着他们此行的目标:久未打理的褐色卷发;双眼暗淡无神;脸像是刚用清水洗过不久,但仍然很脏,下巴布满了长短不一的胡茬;皮肤的情况看上去糟透了,显得黝黑的同时还布满皱纹。 “你应该是太久没好好说过话了。”普利乌尔从自己的腰包中摸出一个水囊,递给加利亚,“喝上几口没准会好一些。” 加利亚看着普利乌尔,迟迟没有伸出手接过水囊。 普利乌尔笑了笑,对于加利亚的行为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一般,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好吧,我想我得先说明我的来意。我有一位朋友正在特纳行省扩建冒险团,我在这里帮他招揽合适的队员。” “这份工作的周薪是四十铜拉特,冒险团会保障基本的后勤供应。装备、药品得自负,不过如果很缺钱,我们也可以提供一笔借款。战斗结束后的缴获上交三成,比开尔斯下发的任务报酬则会按照任务中的表现进行分配。” “怎么样?考虑加入吗?” 加利亚摇了摇头,他站起身准备向大厅外走去。 “你有想好出去之后的打算吗?”布鲁图斯朝加利亚问道,“虽然你现在自由了,但恐怕也只剩自由了。难道还想再因为债务被卖到这里吗?” 加利亚的脚步顿住了,他扭过头看向布鲁图斯。 布鲁图斯和加利亚对视着:“有没有兴趣吃顿饱饭,我们请客。” ...... 看着狼吞虎咽的加利亚,和他面前已经叠成规模的盘子,布鲁图斯不由得庆幸还好待会要出饭钱的不是自己。 而待会要付账的普利乌尔则看上去很悠闲,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他们挑的这家露天餐馆当然也不可能很高级——毕竟想要在港口区想要找一家码头工人专选的餐馆可太轻松了,而且这种餐馆才能满足像加利亚这样的人的需要。 同时也不需要担心衣着问题,尽管现在已经有些秋意了,但干苦力活的人穿的仍然很清凉,所以在这里出现个裸男大概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加利亚的声音显得低沉且嘶哑:“虽然很感谢你们请客,但很遗憾的是我对战斗没什么兴趣。” “你之后的打算是什么?”普利乌尔语气随意地问道。 加利亚流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回家。” “西索科城内?” “不,卡里古斯。” 布鲁图斯对这个地名感到十分陌生,但普利乌尔倒是知道这个地方:“卡里古斯?哦,原来你原来也不是洛玛公民,我想你应该回不去了。” 他看着放下餐具,看向自己的加利亚:“一场海啸摧毁了那里,而洛玛王国至今都没有重建卡里古斯的打算。” “这不可能。”加利亚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相当激动地嚷嚷道,“海神会庇佑所有卡里古斯人!” 普利乌尔显得很淡定。而布鲁图斯则是因为对这些神没什么了解,也没任何反应。这反而让加利亚冷静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普利乌尔朝坐在一旁的布鲁图斯扫了一眼,然后将目光又放回加利亚身上,他想了想后,摸出一枚贝壳放在桌上。 加利亚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贝壳,沉默许久后,他像是完全丢了精气神般瘫软下去。这一下让布鲁图斯急忙起身将加利亚扶回去坐好,一把拉住这家伙的手臂以防他又软到地上去。 “西索科海军花了很久才从废墟中找到你们的海神殿,将值得搜刮的战利品给悉数带了回来。也不知道你是太过幸运还是太过倒霉。” “这一定是你们做的!”加利亚像是找到了让自己重新振作的关键词,他用手一把扫开布鲁图斯,愤懑地低吼道。 普利乌尔摇了摇头,从椅子上起身站起来:“自然的伟力,岂是人类可以任意驱使的。布鲁图斯,我想我们没必要再和这个家伙谈下去了。” “如果你打算加入我们,可以到......”布鲁图斯给加利亚留下了普利乌尔家的地址,他叹了口气,“如果不打算加入,那么也好好活下去吧。” ...... “布鲁图斯,你觉得自由高于生命吗?”普利乌尔看着远处的角斗场,向布鲁图斯问道。 “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不同的。”布鲁图斯犹豫了一下,不打算将自己的想法继续说下去。 “没有自由的生命,我想我们面前就有鲜明的例子。”普利乌尔指着角斗场,说着自己的看法,“他们连选择的权力都被剥夺了,生与死全看自己主人的心思。” “那么你怎么看待耶弗森呢?” 普利乌尔闻言笑了笑:“奴隶契约和雇佣契约的区别,可以长篇大论地讨论很久。布鲁图斯,我想奴隶仍然会是长期存在的一种人群,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布鲁图斯感觉自己听出了普利乌尔的话外之意,不过他还是不打算对此表态。 第一百二十章 酒馆里的传闻 “你们听说了吗?据说特纳行省有座特别的湖泊,每当星辉与月光一同照耀于湖面上时,就会有一条身形庞大的巨蛇从水底出现。”酒馆里,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卫兵朝坐在自己身旁的陌生人嚷嚷着自己顺耳听见的传闻逸事。 “如果有幸遇见这条巨蛇,可以和它进行等价交换——武器、食物、黄金、甚至是铜币,只要你拥有的它都会接受。它会从湖底的宝藏中取出等值的宝藏。” “说的像是你亲眼见过一般。”说故事的卫兵喝醉了,他身旁的人可没喝醉。 对于卫兵提到的这个传闻,他们那是一点也不信,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巨蛇,还会和人搞等价交换,它不吃人恐怕就是奇迹了...... “你怎么看这个传闻?”普利乌尔朝身旁的布鲁图斯晃了晃酒杯。 布鲁图斯则看了眼自己面前桌上的果汁:“这个世界中当然可能存在这种听上去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特纳行省要真有这种传闻中的巨蛇,恐怕局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堪忧。” “哈哈,确实。”普利乌尔笑了笑,扭过头看向刚才那名卫兵的位置,却发现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普利乌尔眉头微微挑了一下,不过他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人来人往的酒馆里人一转眼不见了也是十分正常的。 “话说你邀请的人还有多久才到?”布鲁图斯听从普利乌尔的建议,最近在西索科都是不带怀表的,因此他只能自己估计时间,觉得等的有些久了。 “别急,我估计应该快了。”普利乌尔喝了口木杯中的果酒,下巴微微一扬,“来了。” 布鲁图斯扭过头扫了眼来人,发现是个身高一米六出头、身体显得十分单薄的年轻金发男人。虽然布鲁图斯不怎么以貌取人,但普利乌尔邀请的这个男人实在长得有些不敢恭维。 他原来还觉得这个世界的人平均颜值可能还挺不错的,但现在一看觉得又回归了现实...... “普利乌尔,你这家伙晾了我快半年了,终于要出发了?”金发男子瞥了眼布鲁图斯,决定还是坐在普利乌尔的另一侧。 “是啊,克劳特,其他人准备好了吗?”普利乌尔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杯酒推到克劳特面前。 “有的家伙闲得太久了,估计还得在比开尔斯再练上几天。”克劳特的声音有些粗犷,和他的身材显得格格不入。 “恐怕你们没那么多时间,你回去之后就监督他们练起来,我可不想有人到比开尔斯之后不能立刻行动。” “好。”克劳特点点头,“还有其他安排吗?” “这位是安道斯·布鲁图斯,我打算推荐他到后勤部。”普利乌尔向克劳特介绍道,“他可以不用认识你,但你可必须得认识他。” 克劳特朝布鲁图斯露出了一个他觉得和蔼的微笑:“克劳特·贝文,以后请多关照。” 布鲁图斯微微挪开视线,以免被克劳特糟糕的笑容影响心情:“同僚之间,不用客气。” “有什么需要的,或者物色好什么人员,现在就给我说吧。”普利乌尔将酒保喊了过来,让他给自己和克劳特重新续满。 “考虑到特纳的地形环境,我们小队需要购置足够的短剑。”克劳特放下酒杯,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由于快要到秋末了,冬装和足够的储备物资都得提前准备好.......” 等到克劳特将自己认为需要的全部说完后,普利乌尔点点头:“嗯,我想至少得准备五个金拉特才能满足你需要的。” “从小队的账目中支取,还有记得多买几头骡子,我可不想看到小队又来一次人当畜力使。” “明白。”克劳特似乎就是专门来处理这件事的,一旦完成他就起身离开了酒馆。 看到克劳特逐渐消失的背影,普利乌尔不停地敲击着桌面:“后勤啊......” 他很快便回过神,看向有些不解的布鲁图斯:“虽然我们现在仍然是以冒险团的形式行动,但实际组织形式还是更像现在的军团,因此后勤部分仍然由各小队自己负责。” 布鲁图斯正是对这事感到好奇,以他的理解这些后勤事务应该统一组织才对:“那么后勤部的作用是?” “负责统一管理后勤。这也是我们这支冒险团之后改进的方向。”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对视一眼,“这件事也是你之后主要负责的工作。” “我?”布鲁图斯不解地指了指自己,“但我从来没有处理这些事的经验。” “因为大家都没有,所以选一个合适的人是这项工作的第一步。而且——”普利乌尔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后,“我想也没几个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如今特纳行省糟糕的局势正在证明一件事。我们不能再抱着过去那一套方法一直过下去,而是得尽快适应局势的变化。” 他在桌上留下今天的酒钱,然后站起身:“危险之中同样存有机遇。我们走吧,趁还没到晚上,我带你来上一次久违的训练。” ...... “军团的后勤向来都很混乱。” 回到普利乌尔家后,普利乌尔和布鲁图斯在客厅里谈起了军团的后勤问题。 “西索科军团的后勤通常由随军商队负责,但上一次西索科人组建军团也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普利乌尔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交给布鲁图斯,“不过还好至少还算是有先例可查。” “难道每个城市的军团都不一样?”布鲁图斯问道。 “是啊,所以才会让人这么头痛。”普利乌尔叹了口气,“漫长的和平虽然很好,但时间太久了也会让人忘记曾经的战争时期的经历。” “不过好在通过这次小规模的战争,还是能让北部这几个行省的人重新回忆起过去的。” 布鲁图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主动发起战争可没有被动迎战更让人容易接受。” “开拓进取对敌人而言可不是什么好词。”普利乌尔扶着椅子,低声道,“不过在此之前还得想想带你去哪玩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