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继续当首席的日子》 第一章 歌舞剧院首席 金碧辉煌的歌舞剧院内,正在上演舞剧《水月洛神》。随着响起的古典乐,座无虚席的数千观众一下子被深深感染和吸引着,台上台下瞬间融为一体。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 灯光跟随曲琢光的身影,忽明忽暗,不断变换,只见她一袭红白渐变裙,水袖收放自如,此刻宛若洛神附体,裙裾上下翻飞,行云流水的探海云里绞腿蹦子,配上唯美的音乐,展开绝美画卷。 洛神被人禁锢一般玩弄于指掌,衣衫褴褛的百姓托着琴让洛神抚琴,黑与白的角力,包围与挣扎间的厮杀令人呼吸加重,与之产生失魂落魄的共鸣的感觉。 “日月不恒处,人生忽若寓。”观众席中的一位老者长叹一口气,“喜兮…悲兮…”后双眼放光,“这场票值了……曹植的七步诗高潮,洛神和曹植的独舞和双人舞部分都堪称视觉盛宴。” “是啊是啊,甄氏自尽时绵绵不绝的白纱意境太到位了,还有曲琢光的中国古典舞蹈真是表达出舞美,水袖的动作真的是很有力度,控制得很棒,不愧是歌舞剧院首席。”老者旁边戴眼镜的年轻人小声地跟他谈论。 “一连用两个真是,看来你是真的很欣赏这位小姑娘了。”老者轻笑,然后转过头继续看着台上,心跟着接下来的剧情走。 年轻人稍稍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闭口不谈了。 斩断情丝心犹乱,千头万绪仍纠缠,拱手让江山。低眉恋红颜,祸福轮流转,是劫还是缘?天机算不尽,交织悲与欢,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 演员几次谢幕,观众终于念念不舍地走后,曲琢光在后台对镜卸妆。 “恭喜咱们顺利完成这次演出,你们都辛苦啦,接下来有很长的假期,记得好好休息呀!另外有比赛的也要注意适当排练哦,好啦,回家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呀,拜拜我还有事先走啦。”剧院总负责人到后台叮嘱道。 “演出都几回了,除了背景、道具有时稍稍变一下,也没什么不同,唉…不过还好,这次完了我又可以逃离一段时间老师的教训了。”李诗诗伸了伸懒腰嘟囔道。 “还不是你,每次排练都不长记性,都在不同的剧院演出同一个剧目几回了,怎么就控制不好你的动作呢,好歹也是经验丰富的舞者了,就是懒的!也该老师骂骂你,骂醒你的懒劲儿。”同事蓉枝打趣地说,“你该多学学人家琢光,那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让人看了心情舒畅。” “我可没有像琢光姐那么高的天赋……学她那个绞腿蹦子实在是学不到神韵。”李诗诗突然从座椅上弹了起来,跑到曲琢光的化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她,“琢光姐,你说女娲造人是不是真的看心情?你长的这么好看,为什么连跳舞都有这么高的天赋,你不会也是神仙叭?” “去去去,小嘴儿甜的,净打趣我,不就是想让我教你嘛,别以为我猜不透你的小心思…下次找舞蹈室我帮你看看。”女子的眉眼柔和,微笑的眼睛成了月牙状,呈娉婷之姿。 琢光,寓意玉不雕琢不成器,她的经历便如这名字一样,历经成长与磨练,最终能成为理想中的样子,光辉夺目,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小时因参加舞蹈比赛意外被人发现天赋,后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决定坚持下去,这么多年每每排练,都倾尽所有的极限毫无保留的放在排练厅里,在无数大奖和极好荣誉的背后,是长久的基本功练习和擦不尽的汗与泪。 “好嘞,神仙姐姐,就等你这句话!”李诗诗一副得逞的样子,回到自己的位置收拾好了东西,向同事们告别。 卸完妆的曲琢光梳了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后,戴好口罩走到剧院侧门,看到男友凌霄的车,招了招手。 “宝贝儿,你来啦,走吧,我订了餐厅位置,我爸妈等会儿要来见见你,哦,对了,我刚联系了伯父伯母,他们也会来。”凌霄走到一侧开车门,扶着车窗檐,防止琢光的头磕到。 琢光感到一阵疑惑,先上了车,然后不解地问:“是有什么事吗?怎么感觉这么正式?” 凌霄一边开车,一边温柔地回答她的问题:“我是觉得我们交往很长时间了…还有我妈一直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正好趁着你这次演出结束,我想把两家人叫到一起商议一下婚事。” “等等…结婚?你就没问过我的意见?”曲琢光深吸一口气,对凌霄的行为突感不适,“所以你就准备先斩后奏对吗?” “宝贝儿,我是做错了什么吗?难道我们的感情不好,你不愿意和我结婚?”凌霄转头看着琢光,询问道。 “不,你先听我说,这件事我们不能混为一谈,”曲琢光放慢了语速,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尽管她还是很生气,“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你在不征求我的意见的情况下已经…将要…对这个事下结论,这件事,首先是你的错……还有你觉得我们不结婚会影响感情是吗?”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和我结婚?”凌霄沉重的语气使车内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 “因为我觉得我们现在还不具备结婚的条件,我有我的工作,你也有你的事业,你知道的,我是歌舞剧院首席,每天忙于……”曲琢光解释道。 “够了,”凌霄突然打断她的话,“首席,首席,整天不是在等你排练就是在等你演出,参加比赛,我与你交往三年,三年你穿梭于多个国家多个城市,却唯独与我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在你心里究竟我是你的伴侣还是舞蹈是你的伴侣?” “不可理喻,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们的关系,你自己冷静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放我下来,我不去了。”曲琢光觉得眼前的男人瞬间陌生了,原来他是这样看待自己对待如生命的舞蹈事业。 男人一时冲动,怒火中烧,没有意识到因自己的情绪波动而踩实的油门显示的死亡征兆。 “曲琢光,你究竟爱不爱我?” “吱—————”刹车制动的声音刺痛了路人的耳膜。 第二章 纪舞阁 纪舞阁里,随着袅袅升起的香烟,飘动的纱帘,台上的妙龄女子们合着古典乐,舒展着她们的身姿,一颦一笑令人魂牵梦萦,好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临烟…临烟”“美人儿,我的小美人儿,看这儿……”“她看我了,临烟看我了。”台下人声嘈杂,十几个大男人你拥我挤挤成一片。 “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用来形容台上的女子再合适不过,盈盈眼波,眉目传情,媚而不妖,直勾得人心痒痒。她便是临烟,纪舞阁头牌,临烟自幼被嗜赌成性的父亲用十两银子卖到纪舞阁。 纪舞阁的主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还有一个跟临烟差不多大的女儿,没人知道她们的来历,只是突然在一个时间成立了纪舞阁。不过说来也怪,尽管她小,但她当时原以为自己被卖到那下九流的地方,后来才发现,妇人只是让她学舞,供看客取乐,卖艺不卖身是纪舞阁历来的规矩,在这里没有没心没肺的老爹和担惊受怕的生活也挺好,从咬牙学舞的小丫头到登台演出的舞姬,再逐渐成为有了更多爱慕者的纪舞阁头牌,就这样一直度过了十几年。 “美人儿,跟爷走,爷有大把的钱,少不了你好处。”一位油腻的男人冲到临烟面前,拦住了她下台的去路,身旁还带了两个瘦猴似的家丁。 “这位公子,临烟今日的表演已经结束,公子若赏脸,请下次再来纪舞阁,到时候给公子留个好位置…”妇人缓缓走出说道,眼神示意纪舞阁小厮护送临烟离场。 “殷娘,你小心…”临烟眉头紧锁,回头看了一眼妇人,轻声说道,欲随小厮和几个姐妹离开现场。 “走…走哪儿去,今天临烟不跟我走,你们谁都走不了,给我上!”男人指着临烟的方向,向家丁发号施令。在场看热闹的人见势不对,不想惹事上身,便纷纷往外跑。 没想到家丁身材细瘦,却也是两个武功较强的打手,怒目圆睁,一冲而上,抓着小厮的手把他抛向了席台。木桌瞬间四分五裂,小厮手捂胸口,口吐鲜血蜷缩成一团。 “小五……放肆,竟敢在纪舞阁撒野,当真没有王法了吗?”妇人殷绾看着倒地痛苦挣扎的小五,怒火中烧,死死盯着眼前的油腻男。 “呵,王法,我乃张太尉之子,你一个妇人跟我讲王法?在这里,我就是王法!哈哈哈哈”男人放肆大笑,“今天临烟不跟我走,我就把你这纪舞阁夷为平地。” “额…”男人突然感到脖子一凉,稍稍向下瞥了一眼,有人用剑抵在自己的喉咙边,剑光反射使他腿一下子软了,身子不住的颤抖“你是谁,你好大的胆子,我乃……” “闭嘴,”一袭黑色侍卫衣,眼神凌厉,不屑地俯视着油腻男,“大小姐,奴来迟,请恕罪。” “青枫,你…怎么在这儿?”殷绾稍稍松了一口气,端正了一下,“临烟还在他狗腿子手上,你快去救她。” “好汉……好汉…有话好好说,你把我放了,我把那小贱婢给你。”男人换了一副谄媚的面孔,双手欲趁青枫不注意悄悄推开剑把儿。 青枫当然知道他的小动作,把剑逼近了几分,男人的脖子刺痛渗出更多鲜血。 “别别别…虎子,快把她放了,没看见你主子在他手上吗?”男人脸色煞白,额头渗出了汗,骂着自己的奴才,一副欺软怕硬的面孔。 那个叫虎子的家丁推搡着临烟,把她给了殷绾。青枫见势放下了剑,男人屁颠屁颠地不顾两个家丁往外逃:“还愣着干什么,走…你们给我等着,你们得罪我张太尉府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殷绾让人抬小五去医治,另几个受轻伤的小厮护送临烟和姑娘们去了内院,便对青枫说:“你随我来。” 殷绾沏了一盏茶,往内厅走,内厅里青枫直直站立等着她。“坐,茶刚沏的,试试。”殷绾轻轻揭了茶盖儿,嗅着茶香小口品着。 “大小姐,奴不敢。”青枫答道。 “怎么,我的话是不管用了吗?”殷绾直视站的像木头一样的青枫,佯装生气。 青枫汗颜:“奴绝无此意,大小姐莫要误会。”于是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 “说吧,你为什么会到我这纪舞阁?”殷绾询问道。 “大小姐,其实…奴一直在暗处,是老爷让奴保护你和小小姐,这些年纪舞阁没出过太大的事,其实全是奴私下摆平的……最近回了殷府,老夫人刚对奴说老爷身体不太好,想让奴给你传信,回来时正赶上临烟姑娘那事…所以才暴露在大小姐面前。”青枫又从座位中站起来,屈膝半蹲在殷绾面前回答道。 “我爹……”殷绾放下了茶盏,顿了顿,叹了口气说:“他身体现在什么情况?不是有娘他们照顾吗?” “左相老爷日夜操劳,圣上寄予厚望,宫里明争暗斗那是万不敢松懈,特别是右相常使绊子偏要与老爷明里暗里斗个你死我活。大小姐,就是铁打的人也经不起没日没夜的折腾啊。”青枫向殷绾一字一句述说着丞相府里的情况,“大小姐,老爷是一直关心你的,不然也不会派奴暗中守护,当年的事……” “青枫,你逾矩了。”殷绾闭上了眼睛,沉闷地说道。 “奴多言…”青枫言罢深弯下了腰。 气氛愈发凝重,好一会儿,殷绾似下了好大的决心:“你回禀我爹,女儿不孝,离家数年,未能在他身旁尽孝,不日我带灀儿回去向爹请罪。” “奴明白,请大小姐保重。”青枫作揖告别,离开了纪舞阁。 徒留殷绾在厅内沉默良久,后大唤丫鬟:“采薇,你去把灀儿喊来。” 第三章 身份来历 “采薇,娘找我何事啊?”正在向姑娘们打听刚前台八卦的曲含灀问着小丫鬟,顿了一下,“笙笙,我等会儿过来,你接着跟我讲那个拿剑的侠士。”她便是殷绾的女儿,自小跟着殷绾从各处找来的姑娘们一起玩,看姑娘们学舞、跳舞、表演,可惜自己不是跳舞的料,小时师傅怎么教都不会,殷绾也感到头疼,便由着她自己东打西闹,只求在纪舞阁里安稳过一生。 “小姐,殷娘还在等你,”采薇在一旁提醒道。 “好好好,我马上走。”曲含灀拍了拍手上的酥饼碎渣,整理了一下衣服,便由采薇带着一起走到室内。 “娘,我来了,采薇说您找我有事?”曲含灀走到殷绾跟前站着。 殷绾摆摆手示意采薇离开,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轻声说道:“娘跟你说个事,你听好了···”后停了一会儿,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你不是一直好奇你爹是谁吗,还有我们是哪儿人,现在我都告诉你···” 曲含灀听着殷绾的语气,感到了事情的不寻常,便端正了态度,仔细听着殷绾的每一句话,然后整个人由疑惑到震惊。 殷绾本自当朝左丞相殷熙之女,是当时与情人叶敏的私生女。正室王荣欣居殷府多年无所出,经受流言蜚语多年,加上暗中派的亲信探听到殷熙有一私生女,几次欲除之被殷熙的暗卫拦下并告知殷熙,殷熙多次警告并以王氏善妒的名由疏远她,寻了理由剥夺她的管家大权,把权利交给了妾林氏,巨大的落差使她郁结于心,后因叶敏又有孕且名医推测极有可能是男胎,殷熙便把叶敏接到府中派人照顾。 宅里明争暗斗,好不容易等到叶敏临盆,随着孩子的啼哭声,老嬷嬷的道贺声更加高涨:“生了,生了!”“恭喜老爷,是个大胖小子!” 叶敏给殷府生了长女,这次又生了长子殷庭佑,实在是天大的功劳,又深得殷熙宠爱,殷熙便不顾周围人的看法,欲把叶敏抬为平妻。 “小贱蹄子,刚踏进丞相府的门就想与我平起平坐,看你能得意多久。”得知消息的王氏雍容华贵的仪表与狰狞刺耳的声音显得极不和谐,王氏大袖一挥,名贵茶盏从桌上摔下,吓得丫鬟们跪地不言,生怕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哆哆嗦嗦只等王氏气消。 殷绾又说道:“所以在你舅舅出生后,你那丞相祖父把你祖母抬为平妻,遭到了王氏嫉妒,王氏家族实力雄厚,在你祖父还是个太尉时明里暗里帮扶着使他得到圣上赏识,后成为了一人之下的左丞相。你祖母跟我说过,她当年认识你祖父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在你祖父准备交代一切情况时发现你祖母肚子里已经有了我······”殷绾心情稍微激动,曲含灀用手顺着她的背,扶她在一旁坐下,“你祖母是万不想与人共侍一夫的,无奈她舍不得肚里的小生命,悄悄生下我后打算带着我离开你祖父,但他好歹是丞相,权倾一带,我和你祖母当时身边有不少他的暗探,就这样纠缠······你祖父与王氏是利益关系,并无爱意,他与你祖母相遇时便找到了知己的感觉,更何况有了我,所以他不打算放手。” “那后来舅舅出生后就更难离开了对吗?”曲含灀问道。 “殷府添一男婴,你祖父自是十分高兴,不顾王氏家族的施压,硬要保你祖母,便许了她平妻之位,王氏无所出,自然我也成了殷府大小姐,你舅舅便成了殷府嫡子,由乳娘带大。”殷绾陷入了冗长的回忆,“可生活在殷府哪有那么容易,总有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就在她身后,豺狼一般推着她走,步步惊心,荣华富贵之下是各种令人窒息的明争暗斗。” 王氏因着家族财力雄厚的便利,向殷府派的负责照顾叶敏的丫鬟婆子施贿,几次用下作手段欲除叶敏和她两个孩子,侥幸被折腾得只剩半条命,却苦于没有证据,叶敏便为了两个孩子更加小心度日。 “你祖母开始反击便是从那件事开始······”殷绾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说道。 “王氏狠毒,让人暗中换了给你舅舅制作襁褓的布料,后来你舅舅感染,突然高烧不止,你丞相祖父求得宫里太医,太医一口断定那是天花,吓得殷府的人不敢与他接近,你舅舅被遗弃在一间屋子哭闹不止,你祖父不允许任何人包括你祖母去探望。你祖母心灰意冷,原本以为这个男人只是当年欺瞒自己,现在竟要放弃她的儿子,那是万万不肯的,便以自杀相逼让其与儿子在一起,你祖父心生愧疚,便由你祖母和她最忠心的丫鬟进去照顾你舅舅。王氏有家族的依仗很快得势,当时得意极了,院中欢声笑语不断,而你祖母那儿冷冷清清无一人肯踏足,就连我也被王氏桎梏,把我禁足,我只是一介小儿,哪有那么大的力量跟她抗衡?”殷绾回忆起当年的伤心事,不由得垂下了眼泪,“许是你祖母的行为感动了上天,原以为你舅舅不日便···日日照料,你舅舅的脸色竟好转了,没多久便如常人无异了,只是虚弱些。” 叶敏叫来自己的贴身婢女,把自己匣子里陪伴自己多年的首饰拿出来叮嘱道:“莲心,你去悄悄找妙回坞的陈妙手,请他来看看佑儿的病情,这个首饰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旁人我是信不过的。” “夫人请放心,奴婢会将陈妙手请来。”莲心作揖应答,轻轻退出,从上次发现的偏院一侧的狗洞里悄悄钻了出去。 叶敏自是很放心莲心这个贴身婢女,她与莲心相伴十几年,从她在人贩中救下被打的莲心开始,她们就成了彼此的亲人。后来叶敏进入殷府前询问莲心是跟她一起还是自谋生路,莲心便以叶敏陪嫁丫鬟的身份随她一起到殷府。 莲心好不容易等到陈妙手医治完了上个病人,急匆匆说明来意后,带着他火急火燎地向殷府侧门跑去。 “陈妙手,委屈您了,请随我从···这里进去···”莲心窘迫地对他说。 陈妙手看了看那窄窄的洞口,一阵无语,后目测了一下:“不碍事不碍事,治病救人要紧。”便一挪一挪地钻了进去,“得亏老头子瘦小,不然···哈哈哈···”一阵低笑,随着莲心的方向走。 “夫人,陈妙手到了。”莲心推开门,请陈妙手进入室内。 第四章 反击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陈妙手眉头轻挑:“公子的身体看上去并无什么大碍了,不知是否请过郎中,可开过什么药?” 叶敏听完陈妙手的话,对自己的孩子并无大碍感到欣喜,没等莲心帮着回答,便抢着说:“是吗,那太好了,宫里太医说这是天花,无药可治·······” “胡说!”陈妙手急了,吹胡子瞪眼“这是哪位庸医说的混账话,这不是活活害小儿的命吗?公子只是受感染引发的炎症高烧,清理得当,用些药物加上控制体温便无事,再耽误下去便不是痴傻就是命绝矣···庸医庸医,夫人,请恕老头无礼,从侧门进便也知这是堂堂左丞相的殷府,此等腌臜事发生在贵公子身上,莫不是夫人未能处理好这···内院之事?” 叶敏心中大骇,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既心疼又愤怒:“无耻!我本想着安稳度日,谁知他们苦苦相逼,竟差点让我与佑儿阴阳两隔···”叶敏突然止住,拭去了眼泪,“陈妙手,辛苦你了。莲心,给陈妙手看赏,替我护送一下吧。” “医者本分,老头只收看诊费,望夫人珍重。”陈妙手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摆摆手原路从洞口钻出了殷府。 莲心觉得这个陈妙手甚是不同寻常,性子古怪却也是实在的良心人,便对他另眼相看,目送着他,随后急忙回室内,对叶敏说道:“夫人,陈妙手刚才的话···” “他说的极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总有人见不得你过得自在,佑儿这次发病怕是顺了某人的心了···还有那位太医,宫里的太医不会白领俸禄,除了那房,谁还有那么大的权利敢把手伸到宫中。”叶敏抱着熟睡的庭佑,陷入了沉思。 莲心听着叶敏字里行间的意思,也就清楚了她说的“那房”是谁,便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坐在床边的叶敏。 叶敏让莲心给殷熙传消息,告诉他殷庭佑好转的情况。殷熙大惊,赶忙过来看他的儿子,看着消瘦的叶敏,心中不是滋味:“敏儿,你受累了···” 叶敏看着这幅父亲“关爱”儿子的场面,觉得膈应,压抑住心中别样情绪,挤出了微笑,敷衍着道:“老爷,佑儿没事就好。” 庭佑病好的消息传到了王氏那里,王荣欣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废物!”一声大呵吓得丫鬟婆子们不敢吱声,“算那贱蹄子和野子命大···哼,也蹦不了多久了。” 莲心在给叶敏领补品的途中偶然听到老婆子碎嘴交谈的声音,甚是熟悉,猜是王氏房中人,便悄悄在墙角躲了起来,只听她们说道:“那位主子真不好伺候,用我们的时候派来的贴身丫头倒是客客气气地交代我们,现在···诶你说,那小子染上了天花怎么还能活?莫不是神仙眷顾?”“少说两句,万一被人发现是我们偷换了那孩儿的襁褓···” 莲心心中震撼,难以置信王氏的手段如此狠毒,竟对一个小孩子下如此大的狠手,她小心地隐藏自己,待婆子走后,转身返回把这件事告诉叶敏。 “当时我和你祖母去了后院找到了那个襁褓,因你舅舅生病时不许人陪伴,为方便照顾你舅舅,所以把脏的襁褓脱了,给他擦身体,现在想想当时人手不够也是好事,旧的随手跟其他废物一起被丢在院里没盛水的缸里。”殷绾说道,“所以后来我和你祖母重新把陈妙手找来,他查出了那个襁褓上面沾有尸毒,你祖母听后不住地干呕,涕泗横流···原来人心可以这样恶毒。”殷绾愤愤不平。 叶敏当日寻了机会带着陈妙手向殷熙诉冤,让他给自己和儿子一个公道。殷熙大发雷霆,王氏竟敢对自己唯一的儿子痛下杀手,亲手掌锢王氏,力量大得令王氏直接倒地,后又叫人把她关到清锁院,不许人服侍。 此等大好机会,叶敏当然不肯放过,不是她不争,而是她不屑于争,原以为能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奈何殷熙是当朝丞相,内院之事也腌臜不堪,身在其中,不得不为自己和儿女寻求立身之法。如今王氏把她们往死里相逼,她怎可能不反击?于是探听道王氏当年其实是有过孕的,另一个妾室苏沐霏长期受王氏压迫,一次王氏因苏氏婢女冲撞于她,便把气撒在苏沐霏头上,命人掌锢,谁知狗急了也会跳墙,苏沐霏早已没了求生的念头,便大力挣扎趁人不注意拉着王氏就往池塘里跳。王氏不识水性,花容失色,脚被苏沐霏死死缠住,扑腾好久才被人救上来。苏沐霏钻到水深处溺亡,贴身丫头自知逃不过一头撞到树上,陪主子去了。王氏动了胎气,孩子没保住,身体受寒,也落下了大损伤,无法受孕。 叶敏便在心中默默盘算,待到夜深人静时,令莲心从外花银子悄悄带来一个孩子,夜里清锁院格外冷清,王氏没了往日的光鲜亮丽,躺在床上。莲心点燃了令人致幻的迷烟,孩子的啼哭声使睡梦中的王氏惊醒,吸入大量迷烟的王氏既惊惧又不知所措:“是谁,谁在哪儿,海棠,死哪儿去了,谁在那儿···”王氏喊着自己的丫鬟,却得不到回应“孩子,谁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儿,你别哭,娘在这儿,孩子,别走···”王氏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四处寻找,情绪激动陷入了晕厥。 就这样持续几夜,送餐的丫鬟们在日里只谈论着:“你们说···那位是不是疯了,我去送餐她只恍恍惚惚嘴里不住地提孩子···殷府不是只有大公子和大小姐吗?”“你最近才来的吧?你不知道,那位是有过身孕的人···”“小心点,主子的事哪是我们能妄议的,只顾送饭就好,再不怎么失势人背后有王家呢···” 第五章 王氏被杀 “月儿,随我一同去看看她们口中失心疯那位···”妾林氏从花园里散步过来,听到丫鬟的闲言碎语,心情愉悦地同侍女月儿说道。管家大权虽按理交给了平妻叶敏,但没了王氏的欺压,叶敏也是个不惹事的主,这日子也过得舒坦了。 月儿随着林氏踏入那清锁院,远远听到屋子里传来王氏疯疯癫癫的声音:“殷熙,你不顾我们的孩子,如今让那贱蹄子的孩子成了长子,可怜我孩儿还未出世就被人夺了命。孩子,我的孩子···”“你怎么还不过来,你借我王家势,如今得道就一脚把我踹开,好让那贱蹄子与你郎情妾意,我呸···”又向被人抛弃的怨妇一般,丝毫没了王家小姐的素养。林氏看着如今的王氏,确认了她确是“失心疯”,便不再扮演小白兔的戏码,直接嘲讽道:“哟,看来确是疯了,竟开始说胡话了,殷府如今哪儿来的你的孩子,莫不是在这儿孤寂难耐,白日做梦呢?” “贱人苏沐霏,你还我孩子”王荣欣突然冲过来,用手死死掐住林氏的脖子,“我要你给我的孩子偿命。” 月儿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制止,林氏大喘气,一阵后怕地吼道:“疯了,疯了,竟把我认成那死去的苏氏···等等,她不会说的是她以前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吧?晦气···月儿,我们走。” “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王氏挡住了她们的去路,步步紧逼,虎扑状向林氏而去。林氏躲闪不及被扑倒在地,月儿慌忙之中见状拿起一侧的圆木凳向王氏砸去,王氏瞬间倒地,头破血流。 林氏惊魂未定,看到王氏昏迷,颤颤巍巍地对月儿说:“这可如何是好,老爷···还有王家···” 月儿很快镇静下来,对林氏说:“如今人人都知王夫人疯癫,清锁院今日无人踏进,我们只当没来过此处,待明早送饭丫鬟发现时王氏也便不行了,只当她是疯癫自己摔破了脑袋。” 林氏想了想,觉得可行,便嘱咐月儿清理了凌乱的现场和木凳上的血渍,悄悄溜走了。 第二天,丫鬟发现王氏的尸体,尖叫声打破了殷府的“宁静”。殷熙头疼,自己承早年王家的情,纵是王氏犯了弑殷府长子的错也没能将她怎么着了,在王家的求情下,只是关在清锁院,如今王氏没了,他该如何向王家交代。殷熙多情亦无情,王氏死了,心里竟感到轻松,没太注重王氏的死因,便让人处理王氏的后事,对外宣称王氏因病离世。于是殷府便只有叶敏一个正妻和妾林云舒。 王家当然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死的如此突然,何况殷熙的理由是病死,派去王氏身边的亲信不久前还向他们汇报情况,本想着清锁院只是让自己女儿受点苦磨练下骄纵的性子,便撤回了暗探,怎的这几天自己好端端的女儿没了。他们当然不清楚,正是这几天,叶敏是怎样的夜里攻心,再加上林氏意外推波助澜,虽说这不是叶敏想要的只让王氏疯癫过活,没成想人直接没了,但也算报了仇,也就应了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只当是老天开了眼。 王家向殷熙讨要说法不成,暗地里使绊子,使殷熙在朝廷的事不那么顺遂,并让人弄清楚王氏的死因,一时间无所获。后来暗探带来一个丫鬟,说是从殷府带出来的,目睹了王氏是怎样被林氏和身边的侍女杀掉的。 原来,那个丫鬟无意路过清锁院时,听到屋中王氏似与人对话,还带有争吵声,心生好奇便驻足了一会儿,挨着墙边慢慢挪到室外一侧,窥到王氏被杀那一幕。丫鬟当时被吓破了胆子,趁林氏没发现赶紧先行溜了出来,事后不敢跟人提起。暗探在查清锁院时,发现一丫鬟神色慌张,行踪诡异,便从树上跃下拦住了丫鬟。 “不是我不是我,别来找我,不是我害得你。”丫鬟语无伦次地说道。 暗探盯着丫鬟,手中的短刃从后抵着她:“说,你知道些什么?” “夫人不是我···是林氏,林氏和她的婢女,我看见了,是她们害死的,我只是路过···”丫鬟被刀抵着,早吓坏了,便把一切全坦白出来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暗探问道。 “是···奴婢的头花,上次掉这里的···真的不是我害的夫人。”原来上次慌忙逃走,不慎遗失头花,担心被人发现,便想着悄悄过来拿走,却碰上了暗探。 王荣欣之父,王家掌家之人王寿雄听着眼前跪地的丫鬟的话,大怒:“岂有此理,竟被一妾室夺去了我女儿的命。来人,上殷府···” 殷熙听门口家丁所报,欲接待王家之人,毕竟有恩于自己,又是亡妻家人,哪成想,王寿雄怒气冲冲,所随之人皆是五大三粗,看上去就是会功夫之人,一时反应过来气氛不对,便问道:“岳父此番前来,是为何意?我看这···” “殷熙,”王寿雄气极,直呼名讳,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殷丞相,我王家待你不薄,你纳平妻让我女儿受委屈我没能管,现在你就这样纵容你的妾室杀我女儿、你的正妻?” 殷熙对王寿雄的大不敬稍显怒色,自己是一国丞相,王家一商贾之家怎敢···紧皱眉头,思索了一下对他的话感到茫然;“不知岳父说的杀妻为何意?荣欣是病死···” “够了,你来说,殷···丞相!这是你府中的丫鬟,你且听听她是如何说!”王寿雄让人将丫鬟带到跟前,一字一句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殷熙如同被戏耍一般,堂堂一介丞相到了被质问的地步,况是自己的家事,又牵扯到了命案,便大发雷霆:“来人,将这知情不报的丫鬟带下去杖毙,让人把林氏带过来。” 第六章 废林氏 林氏被人押着带到了殷熙和王雄面前,形象早在与侍从的纠缠中丢尽了,她还没来得及向殷熙诉苦,告侍从以下犯上不把她妾的身份放在眼里,便被王寿雄大呵道:“这就是杀我女儿的小贱人吧?拿命来···”王寿雄冲过去一把揪住了林氏,殷熙见状急忙让人阻拦,颇有威严地说道:“岳父,林氏乃我丞相府中之人,要处置恐怕还得由我来才是···”见王寿雄不甘心地推开了林氏,又接着问林氏:“丫鬟刚才言她看见王氏之死是你和侍女所为,你作何解释?” 人证在场,且王氏之死蹊跷,王家定不会善罢甘休,依着她还是丞相府的妾,好歹能求殷熙的庇佑,王家人在这儿也不能作出太大的事,便只得求饶:“老爷,妾只是无心之失,你就饶过妾吧···老爷,妾无意害人啊。” 林氏侍女跪地磕头求饶:“请老爷恕罪,此事不关小姐的事,王夫人之死全是奴婢一人为之,王夫人当时失心疯欲伤害小姐,丫鬟婆子都可以作证,是奴婢为了保护小姐才从背后砸死了她。老爷,要罚就罚奴婢一人吧。” 林氏没想到自己的贴身丫鬟已经做好为主赴死的准备,也不枉她平日里待她的好,便在心里盘算,此事之后厚葬月儿并给她家人补偿。明里梨花带雨,求着殷熙原谅,顺势说着王氏之死是月儿一人所为,无心之失。 月儿力争保全林氏,向王寿雄磕头后一头往柱子上撞去,当场毙命,吓煞众人。丞相府出了此等丑事,殷熙面子上挂不住,他当然不希望被人指着说后院起火,所娶之人心肠狠毒,月儿之死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便招招手让人打扫凌乱的现场。念及多年枕边情谊,对林氏处以:“林氏管教不严,婢女犯下如此大错,现逐出府,休书一封。”林氏万万没想到月儿以命保全得来的便是殷熙对自己的休书,便晕了过去,被人扔出了殷府。 “岳父,既然害欣儿的真凶已经毙命,她应该能安息了,岳父,本相送你回去?”一道逐客令使王寿雄怒不敢言,只能心中不平,愤然离场。看到倒殷府门口的林氏,手划过自己的脖子暗示侍从,侍从领会到他的意思。夜幕降临,林氏死于非命。 纪舞阁点燃了烛火,偌大的招牌在这市井之中显得极为突出。夜色笼罩,殷绾和曲含灀的对话却还在继续,因采薇在门外守着便无人敢进去打扰她们。 “林氏被废之后,殷府便只有你祖母一个女主人,我和你舅舅居殷府之中也暂时相安无事。后来便是先生们教我琴棋书画、各种礼仪,教你舅舅四书五经六艺,这种单调的生活便是十几年。女儿家不轻易抛头露面,我也不喜与人交际,无事便不会到殷府大门之外踏足半步,所以世人便少有人知殷府小姐长相,只是你舅舅一男子会随你祖父出席一些宫廷聚会。” “那···我爹是谁,我为什么从没见过他?”曲含灀问道,这个问题她以前问过无数次没能得到回应。 “你爹···已经死了,也算是你祖父害死的···”殷绾感到身心俱疲,深埋在心中的伤疤被揭开,还是这样刻骨铭心的痛。 殷熙欲拉拢未明态度的张太傅,打算把适龄的殷绾嫁给他的大公子张钊,丞相之女下嫁张家自然高兴,又因张家自恃清高迟迟未秉明态度,在朝堂中举步维艰,便与之商量良辰吉日,就待迎娶殷绾入门。 殷绾对此番政治联姻非常不满,自己日里连门都不曾出,连他张家公子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自己在丞相亲爹眼中居然成了他巩固权利的工具。叶敏早对殷熙失望,原想着安安稳稳与他过好余生,庇佑好一双儿女便此生足矣,但她没想到殷熙居然想让自己的孩子走当年王氏的老路,沦为政治牺牲的工具! 于是她悄悄对殷绾说:“娘那儿还有私藏,足够你走接下来的路了,娘的好女儿,苦了你以后得自己一个人过哦···小玉,带小姐走,离殷府越远越好。” 殷绾随小玉从狗洞里出逃,像当年莲心去寻陈妙手一样,逃离了殷府。出了殷府不知方向,走着走着不知到了哪儿的郊外,冷冷清清,只余寒鸦在夜里嘶吼,尤为恐怖,殷绾和小玉浑身冒汗,在殷府待了这么久,身子也是养得柔弱。怕殷府来人追不敢回头,她们只得壮着胆子继续向前。 “站住,把你们的银子交出来。”屋漏偏逢连夜雨,殷绾她们遇上了蹲守打劫的人。只见另一个人肥头大耳,极其猥琐地说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好生俊俏”“大头,咱兄弟俩一人一个,嘿嘿小娘子,你跑不掉了。”便上去拉扯殷绾。 小玉急了,力气却不如人,挣脱不过便张嘴咬那禁锢着她的男子的手臂。男子吃痛,甩开小玉,反手掌锢她:“贱人,还敢咬我,我看你等会儿还有多大的能耐。” “在那儿,在那儿,御史大人,小姐在那儿。”“站住别跑,你两人竟敢对我女儿下手,不想活了!”那两人突然听到似有很多人前来的声音,领头人还是什么御史,就丢下殷绾她们慌忙逃窜。 殷绾和小玉见他们逃走,赶紧向另一方向跑去,突然一只手拉着殷绾,殷绾吓得花容失色,被人捂住嘴。“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你一出声把他们招来,我们都跑不了。”殷绾一听是来救她们的,心到了嗓子眼又放松了下来。 曲宁远带着她和小玉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宁远让她们坐下,对殷绾说道:“小生曲宁远,见姑娘被歹人所劫,奈何小生打不过那歹人,便只得伪声借用御史大人名讳,还望姑娘勿笑。”后自己却笑了“也幸得那歹人愚钝,慌乱之中便相信了在下。” 曲宁远一开口,使得紧张的气氛一下缓和了不少,殷绾含身行礼:“殷···殷简多谢公子相救。”殷绾打量着茅草屋内:虽在外看上简陋,内里却是干净,物件摆放有序,她不由得对木桌上的字画感了兴趣,便起身上前看了起来,嘴里念着:“室尤陋矣,此心亦坚。” “拙句勿脏了简姑娘的眼睛,简姑娘还是···”曲宁远上前收拾案桌,欲把他随性写的都收起来。 第七章 曲宁远 “曲公子过谦了,观此字‘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旭惊电’,便知公子定是能成大事之人。”殷绾评价道,她自小习字,自是能体会到其中的神韵的,又因“此心亦坚”对曲宁远的性格很是赞赏,不由得想多了解他。 “简姑娘过誉,小生乃一介书生,曲曲小字,难登大雅之堂。”曲宁远对殷绾说道。 “曲公子为何独居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看这四下少有人来往···”殷绾深感疑惑,像曲宁远这样的才子不应该在京城里求得一官半职或者成为某高层的幕僚吗? “此事···说来话长,”曲宁远走到一侧,将窗户稍稍合拢进来,深夜露重,凉意袭人,晚风直吹得蜡烛一颤一颤,屋内光线时明时暗,让本就空荡荡的茅草屋显得更加凄凉。 曲宁远双亲早逝,胸怀大志的他,决心凭自己的才华报效朝廷,寒窗苦读数十载却在最后的应试关头出岔子,自己对一涉及朝中事务的命题的看法使圣上不悦,便下令剥夺他考试的权利,无任何背景、穷困潦倒的曲宁远便只能在这郊外寻一破屋度日。 “当年是什么题,公子又是如何解答的,竟让公子一位文人处于如此的绝境?”小玉听着曲宁远的话心生好奇,便小声询问。“小玉。”殷绾示意她不要多言。 曲宁远只摇摇头:“无妨,正好纾解这一年来心中的苦闷,小生与简姑娘有缘,便是告诉简姑娘听也无妨。”接着又说道:“那题以一生疮之人设喻。小生答道久痛不如短痛,忍破疮之苦便能得,治破疮敷药便会好,弗若如此便久留疮,甚至因此丧命。小生也知它所考当然不是寻常药理问题,暗指当今太子,便是那疮。此乃皇上以国之栋梁取舍来考我们呢,可能也是想采纳意见。但小生的解答未留退路,不若其他精明的应试之人含糊其辞,因此触动了龙颜。” 殷绾对曲宁远的见解深感震惊,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魄,那是她熟读诗书史典,觉得文人墨客本该有的样子,为了国家大义而敢说,否则便是谗臣当道,闭塞忠谏之路,国将不国矣。若政客幕僚、进士才子都能如曲宁远一样敢抒己见,如今朝堂便不会是这样阿谀奉承、各成一派的风气。 殷绾与曲宁远畅谈了一夜,她越发觉得曲宁远不应该被埋没于茅草屋,他应该发挥他的才能,为世人所知,便鼓励他重拾斗志,另辟蹊径。 小玉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了,待黎明时,两人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话题,殷绾也将与曲宁远告别。小玉醒来时,迷迷糊糊地嘀咕:“啊,我们上哪儿去?”“嘘,睡糊涂了?”殷绾背对着曲宁远,给小玉使眼神。小玉当即反应过来:“哦哦,对,我们还得去平城给夫···娘亲拿药呢。” 殷绾对小玉的上道感到满意,随之与她打起了配合:“曲公子救命之恩待小女子来日早报,小女和妹妹小玉乃京城一寻常人家,家母患疾需药便夜里赶着去平城拿,便先行告辞,祝曲公子早日寻得伯乐大展宏图之志。小玉,我们走。” “简姑娘、玉姑娘,再会。”曲宁远目送着她们往平城的方向走去。 殷绾和小玉到了平城,身上还有足够的银子供她们住店,店小二带着她们上了楼,转身去找掌柜:“掌柜的,我见那两姑娘衣着平常却出手大方,便留了个心眼,你看···”边说还边把殷绾给的银子递给他看。 掌柜打量着这个银子,大惊:“这是殷府出来的银子,银锭下还有丞相府的纹刻,楼上住的莫不是两小贼,快去报官,出了事咱们可担不起这责。” 殷绾在房间内收拾,与小玉商量以后的去处,小玉灵机一动:“小姐,夫人曾说过淮安是她的家乡,小姐可以和奴婢一起隐居在淮安,夫人给的钱两足够两人生活啦,小姐放心,有奴婢在,小姐不会受苦的。” 殷绾觉得小玉的想法可行,娘说过淮安是一个山明水秀、民风淳朴的地方,虽不像京城那样繁华,但却有很多乡民为了生活而忙碌,过得充实。她也想感受不同于京城的尔虞我诈的生活,便与小玉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她们正好奇并没有让小二办什么事,这个时候为何有人来?小玉上前解了门锁,冲进来一群人:“把这两女贼带走,送官查办。”店小二点头哈腰,一副谄媚的样子:“就是她们,官爷辛苦,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殷绾被人束住双手,小玉也被人押着,挣扎地说:“放开我家小姐,瞎了你们的狗眼,小姐是当今左丞相殷熙之女,你们竟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官爷们大笑,领头的说道:“殷府大小姐不在京城殷府,倒跑平城住这小店?她若是左相之女,那我就是左相之子在这儿体察明情···” “放肆,你等岂能与大公子相比。”小玉怒了,她不允许有人对小姐不敬,小姐是堂堂左相千金,怎能受如此侮辱。 “小玉,”殷绾制止小玉,身在他人手中,自己身边又无人相助,首先得保全自己才是,万一这些莽夫伤害她们···便只能束手就擒。只郑重地对在场的人说:“你们可差人去丞相府询问,如若不然,我爹最后知道我落在你们手中,你们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在场的人顿时感到心生寒意,若她真是丞相府大小姐,那,抓了殷熙之女,他们岂不是与丞相府作对?掌柜脸色煞白,反应过来,那相府纹银若是在相府小姐手中,便说得过去了,于是赶紧对小二使眼色,示意他将这消息送到殷府。小二双腿发软,哆哆嗦嗦地溜下了楼,去找人传信。 因对她们身份存疑,在没确定她们是贼还是殷府的人之前,领头的人向衙门示意多派了一些人,围在殷绾的房间周围看管,不让她们逃走。两日后,殷府得知出逃的小姐在平城还差点被人送去见官,殷熙大怒,命人将小姐带回来。那些衙役一个个跪地求饶,骂着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小姐,小玉以大不敬为由让侍卫把那个领头人一剑刺死了,衙门的人见状赶紧把店封了,让衙役领罚来讨好殷绾。 殷绾自知此次出逃失败,回殷府又将过着那水深火热的生活,便无心看这些人的嘴脸了,只得与小玉一起随着殷府的人回去。 回到殷府,殷熙对殷绾失望之余又是愧疚,若不是他强行给她许了这门亲事,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受苦,但为了与右相抗衡,他不得不这么做,殷绾作为他的孩子,必须发挥她最大的价值,反正,自古女子的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丞相之女也理应承担这个更大的责任。 第八章 再遇曲宁远 殷绾说什么也不肯沦为政治联姻的工具,在殷府里绝食、自杀等各种方法都尝遍了,殷熙感到头疼,于是婚期迟迟未商议。 后来在太后寿宴上遇到曲宁远,那个令她欣赏的男子,现在在衡王身侧。 “小姐,那不是曲公子吗?他怎么在这儿。”小玉小声问着在女眷席的殷绾。 殷绾也感到疑惑,面帘之下姣好的面容总算舒展开了,在这无聊的聚会中见到有趣的人,心里自是高兴的。寻了机会,见着曲宁远离场,自己和小玉也跟了出去。 “曲公子”小玉叫住。 曲宁远觉着声音甚是熟悉,便停下了脚步,一眼便见着令自己在梦中想念的人:“简姑娘。”后又接了一句:“玉姑娘。” 小玉打趣道:“你眼里也就只见着我家小姐了。”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啊,不是···”小玉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再开口了。 殷绾反应过来,小玉刚说漏了嘴,想起上次自己对曲宁远所说,只感到非常抱歉:“曲公子,对不住,上次小女子骗了你,其实小玉是我家丫鬟,今日太后寿宴,我家作为商贾之家与宫中有往来,所以才得以和爹爹进入宫中。还望曲公子勿怪。” 曲宁远一心在这个令她重拾斗志的女子身上,一时之间倒也忘了小玉话中的不妥,对“他眼里只有殷绾”感到既惊喜又羞愧,听着殷绾的解释,便说道:“无事无事,上次与简姑娘毕竟只是第一次相见,谨慎些总归是好的。”然后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兜不住想和殷绾分享:“还得多谢上次简姑娘的提点,虽未能入仕,但因意外结识了衡王,衡王对在下的画作很感兴趣,交谈之后也和姑娘一样有知己之意,如今在下是他的幕僚,日里与他处理封地之事,也算是为民尽力了,今太后寿宴便让在下做诗画助兴,没想到碰上了姑娘······” 殷绾对曲宁远终得一伯乐感到高兴,与曲宁远交谈许久,告辞离去,拉下面帘随着离场的殷府众人回了殷府。 在殷府里,曲宁远意气风发的样子仍在殷绾脑中久久不散,她似乎对曲宁远起了别样的心思,这个满腹才情,心中充满大义的文人有着不屈的风骨,小玉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因为小姐此时的样子特别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思念男子的模样,还有小姐无意识地嘴里念着当初曲宁远写下的话“室犹陋矣,此心亦坚。”她便知小姐是陷到了曲公子身上了。 “小姐,”小玉叫了殷绾一声没能得到回应。“小姐!”突然加大的音量吓了殷绾一跳。回魂的殷绾听着小玉的话红了脸蛋:“小姐,莫不是···在想曲公子?” “小玉!”殷绾佯装发怒,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哪有···” 小玉轻笑,顺着殷绾的话:“好啦好啦,小姐,我打听到圣上要与衡王商议封地事情,曲公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衡王封地,小姐···要不要···去找他?” “小玉你净说笑,我···本小姐上哪儿去找。”殷绾本想否认,但想到那个翩翩才子,便遵从本心搭着小玉的话。 “好啦,不逗小姐了,奴婢早打听好了,曲公子如今就在盛誉楼,小姐若想去,不如奴婢借置办物品的由头约曲公子出来?”小玉征求着殷绾的想法。 “这,不太好吧?”殷绾觉得这样是不是有失女子矜持和相府小姐体统,感到犹豫。 “小姐,小姐历来不敢逾越规矩,所以小姐在殷府并不开心,难道真要像别家小姐一样,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吗?请恕奴婢多言,若奴婢是小姐,奴婢肯定会牢牢抓住自己的真爱的,奴婢不想让小姐不开心。”小玉的话使殷绾惊醒,是啊,逃婚她都做得出来,为什么正要寻找自己的爱情和自由时便放弃了呢,若是母亲,她也会支持自己的想法,她欣赏曲宁远,在曲宁远身上才找到了反抗和不屈,我命由我不由天,相府又如何,她是她自己。 殷绾在小玉的帮助下与曲宁远多次相见,在相处过程中双方互表心意,才发现兜兜转转,日思夜想的对方就是自己的良人,曲宁远许下承诺,待自己功成名就之时上殷家提亲。殷绾心中暗道不好,自己还没对他坦白自己是当朝左相殷熙之女,但她贪恋没有殷府大小姐身份时与曲宁远的轻松和幸福,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只当是京城商贾之女。 殷熙听着府中之人禀报小姐情况,发现她在院中时常不见其他人,深感疑惑,以为自己女儿又为了逃婚闹什么女儿家戏码,便前去看看,发现侍女闪烁其词,通报他来时声音颤抖,警觉情况不对,便不顾侍女阻拦冲进屋内,发现空无一人,低吼道:“小姐呢?” 侍女应声跪地,答道:“老爷,小···小姐,刚才还在这里呢,准是···去其他地方透气了吧。” 殷熙一脚踹开侍女:“还敢替她隐瞒,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随后呼了两个人:“你们快去把小姐给我找回来,哼。” 殷绾偷偷溜了回来,刚进院子就被人通报到殷熙那里,殷绾暗道不妙,便只能随着婆子去殷熙那里,看着脸色阴沉的自己的丞相爹,企图打感情牌:“爹,我···” “来人,加派人手,看住小姐,大婚之前不许她出闺阁半步,否则,拿你们是问。”殷熙不等殷绾解释,直接下令禁足。“是,老爷。” 殷绾被禁锢在自己的房间,禁足之苦能够忍受,但对于曲宁远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之苦。小玉心疼自家小姐,却又无可奈何,而且听丞相的意思,还没放弃给小姐指配婚事,小姐的幸福不能止于这庭院和朝堂之争中。她与叶敏诉苦,叶敏也深知若嫁给了自己不爱之人,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她不能让殷绾走了王氏和现在的自己的老路,就与殷熙争执,又吹吹枕边风,说自己当年如何在生死一线挣扎生下了殷绾,想让殷熙心疼自己和女儿,让他还自己女儿自由,说自己会把殷绾接到自己身边来看管,保管大婚之前不出差错,至于怎么做那是殷熙管不了的。 殷熙也觉得女人家闹不了太大的风浪,溜跑出去也没折腾什么事情出来,只当是小女子一时兴起贪玩想去看外面的世界,便把殷绾放到了叶敏身边,让她们母女在一起,顺便让叶敏和身边的婆子教殷绾妻德,以备大婚。 第九章 殷绾暴露 曲宁远许久未见殷绾与他联络,心急如焚,又迟迟找不到殷绾所居之地,小玉也未向他联系,很是担忧,衡王这里事情将毕,不久后自己恐怕得随他离京,将很久见不到殷绾。同时他又很担心殷绾这个人,唯恐她出了什么事,整日茶饭不思,就是衡王与他交流也无心应答。 衡王见曲宁远像失了魂一样,便问:“宁远卿,何事令你如此牵挂,连本王的话也无意回了?” 曲宁远回神,见衡王颇有几分怒色,屈膝恕罪:“衡王息怒,在下无意冒犯,实是在下···思念一女子。” “哦?”衡王见自己的幕僚为桃事犯愁,便来了兴致,问道:“是哪家姑娘令宁远卿魂不守舍?稀奇···稀奇。” 念及心尖上的妙人,曲宁远回道:“她啊···是商人之女,与在下情投意合,在下应过她待功成名就之时便上门迎娶。不过···今日,她却失了踪迹,故在下才失了神,请王爷恕罪。” “不知那位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本王帮你打听打听。”衡王想着以自己的势力找到人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撮合一段姻缘,也好让曲宁远更加忠心为自己做事。 “她姓殷,单名一个简字,京城人士。”曲宁远回答道。 衡王更是不解了:“殷简?”心生疑惑,后又十分确定地告诉曲宁远:“本王虽许久未到京城,但还是知道,京城姓‘殷’的单只有当今左相殷熙一家,殷府只有一位大小姐,日里闺阁不出,世人少有人见其貌,你那位姑娘莫不是欺骗你?” “怎会如此?”曲宁远震惊,他不相信殷简,不,她可能不叫殷简,他不信自己同她惺惺相惜,这份感情是假的,她一直在骗自己!他不甘心,转身欲向外跑去。 “宁远卿,你往哪儿走。”衡王见曲宁远状态不对,呵住了他。 曲宁远突然跪下,求着衡王:“王爷,宁远有一事相求,此事之后宁远对王爷定肝脑涂地,任王爷差遣。还请王爷带宁远去相府一探究竟。” 得到了这样的态度,又见曲宁远确实是为情所困,也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的道理,便答应曲宁远:“好,本王这就叫人给左相府下拜贴,宁远卿勿急,明日随本王前去便是。” 曲宁远心急难眠,一夜未睡,早早就蹲守在衡王暂住的院前,倒是让衡王一阵不爽快。 衡王到了相府,与殷熙一阵周旋,殷熙深感纳闷这衡王此番拜访是为何意,在他不解的同时,衡王也在苦恼若圣上知道了这事该如何回答,这曲宁远属实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不过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象征性地敷衍“左相为国效力实乃国之幸事”“本王还得依着丞相领略京城的繁华”几句便是了。 曲宁远寻了借口跟小丫鬟去行方便之事,趁丫鬟不注意,转身藏了起来,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最后见到手端果盘的小玉,开口便叫住:“小玉。” 小玉回头,看见曲宁远,惊得果盘摔碎在了地上,便急忙拉着曲宁远,向侧院走去:“好险···曲公子,你为何会出现在相府?”一看曲宁远幽怨的表情,自知理亏,便不好意思地开溜:“奴婢···奴婢去找小姐。” 殷绾听说曲宁远如今就在相府,喜上眉梢,马上要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了,一时竟忘了自己该如何与他交代,见着曲宁远,一下就慌了,感到不知所措。 曲宁远在见到小玉时就明白了,原来与自己相处这么久,自己承诺要娶之人竟是左相之女,他不敢怨殷绾的欺瞒,只恨自己地位低下,是万不敢玷污高高在上的贵女的,于是开口:“简···殷小姐,恕在下无礼,只当小姐从未见过在下,告辞。”欲向外走。 殷绾只觉肝肠寸断,拦住了他:“远郎,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实是···” “殷小姐贵为丞相之女,与在下云泥之别,请小姐让在下离开,从此在下随衡王回属地,小姐只当是从未与在下相识。”曲宁远忍住心中不舍,也罢,自己身份低微,她便继续做殷府大小姐,总好过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和自己纠缠。 “远郎,你想丢下我吗?”殷绾满脑子里是那句“随衡王回属地”,是啊,曲宁远如今是衡王幕僚,总有一天会跟衡王一起回到封地的,她的心如刀割一般:“远郎,你的心里有没有我?” 曲宁远想说什么却话从嘴边什么也说不出来,心绪复杂,看着殷绾。 “世人皆慕王权富贵之家,又怎能知其中的心酸无奈,呵呵,殷府大小姐,是那个即将被送去与张太傅之子联姻好为自己的丞相爹巩固权利的殷府大小姐殷绾,还是出逃被茅屋才子所救觅得知己的殷简,我究竟是谁,你难道不清楚吗?”殷绾耻笑道,笑她身处殷府的身不由己,笑她自己为何偏偏生在这权贵之家,一出生便被决定了命运。 曲宁远对哭的梨花带雨的殷绾很是心疼,上前安慰,殷绾顾不得矜持,紧紧抱住曲宁远,把脸贴近曲宁远的胸膛:“远郎,我爱你,我不要做这受人摆布的殷府大小姐,我是你的简儿,只是你一个人的简儿。” 曲宁远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绾儿,我不会抛弃你。” 小玉在门口盯梢,见时间差不多了,等会儿会有人巡视,便劝止住了两人在这儿你侬我侬的场面。她悄悄带着曲宁远,以他迷失方向为由带到了前厅,随衡王离开了殷府。 曲宁远回了衡王暂住府邸,求着衡王:“王爷,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求王爷保在下入仕。” 衡王似笑非笑,对曲宁远的大胆要求竟乐了:“你是因何觉得本王会再帮你一次,你现在整个人都是本王的,还有什么价值吗?” 曲宁远已经豁出去了,仍是不卑不亢地对衡王说:“王爷在世人眼里是纵意人生,独爱诗画,无心朝政,可在下毕竟在你身边这么久,王爷所想在下难道不知吗?只要在下进入了朝堂,便能做王爷最得力的助手。”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衡王顺手拿起了一旁的剑,直指曲宁远,冷意的剑光却没能吓倒曲宁远,只见他仍是直直站立,一副任君杀剐的样子。 “哈哈哈,本王看中的就是你这不屈的劲儿,好一个曲宁远,本王隐藏多年,竟被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看穿,若不是你一身的才能,本王何能留你到今日。”衡王把剑缓缓放下,曲宁远便知自己赌对了,顺着他的话就应道:“那就多谢衡王,在下定唯衡王马首是瞻。” 曲宁远留了下来,按衡王的安排进了朝中,成了八品司务。 “你爹当时想尽办法留下,与朝廷和衡王周旋,寻找机会便与小玉联系,所以后来我们都在想办法怎样让你祖父同意身份悬殊的我们在一起,我自上次与你爹见面后便许久未见了。”殷绾对曲含灀说道:“哪知你丞相祖父与右相的争斗更加激烈,他要笼络更多的势力来支持他,否则朝堂上会处于不利之地,所以他急切拉张太尉入自己阵营,他们便私下商议好了我与张家公子的婚期,原本以为张家夫人不久前刚过世此事便会无人再提,谁知为了双方利益他们可以不遵祖制,你爹功成名就娶我的计划便被打断,这突然的变故是我和小玉没想到的。”“我要逃,我不要沦为工具,我爱的是你爹,什么殷府大小姐,谁想当便由她当去吧。”殷绾愈发激动,曲含灀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没想到爹和娘的故事竟如此曲折。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不免唏嘘,同时也心疼着自己的娘亲。 第十章 替嫁 殷绾得知自己还是被指配婚姻,想着不能坐以待毙,假意以随叶敏去寺庙请平安符为由,与曲宁远在寺庙偏屋里进行了长隔一个月之久的相见,两人互述情肠。 “绾儿,我如今入了仕途,不多久便能娶你,绾儿,再等等···”曲宁远抱着心爱之人,对她说着自己的计划。 殷绾突然急哭了,令曲宁远一阵手忙脚乱,自省是不是自己许诺的时间太长或者说错了话。殷绾紧紧抱着他,绝望地在他怀里说道:“远郎,我们没时间了,我爹还是要把我许给张家···远郎,怎么办?” 曲宁远紧握殷绾的手,在殷绾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安抚着她:“绾儿,我去求丞相,就是拼了我这条贱命,我也绝不会让你不幸福。” 殷绾泪眼婆娑,早已看不清面前之人的相貌,她说道:“没用的,我爹不会同意的。远郎,远郎···我爱你。”边说边把自己的唇贴近曲宁远,她想过了,眼前的男人才是自己所爱之人,就算是私奔,她也要和他双宿双飞。 感受到殷绾的主动,看着她泪眼下浓密的睫毛扑闪,红润的嘴唇贴近,鼻息温暖地拂过他的脸庞,去它的文人风骨,这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便右手托住殷绾的后脑,双唇相碰,在尝到柔软时加深了力道,不断地试探、深入,贪婪地掠夺着对方的气息,吮吸着唇齿间的甘甜。 “嗯哼”殷绾吃痛轻哼一声,下意识娇媚的声音使男人愈发激动,左手从殷绾的腰间向上探去,“绾儿,我爱你。”殷绾呼吸急促,战栗的身体诉说着她起了反应,正害羞地期待着什么,曲宁远突然停了。 “我···绾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男子回过神,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 殷绾急了,自己都这么主动了,真是个木头!一把揪住曲宁远的衣领,不让他撤离:“远郎在怕什么,我都如此主动了,难道远郎不想?” “绾儿,这对你不好。”曲宁远想着殷绾身为贵女,如此境况,在未成亲之前还是不要玷污她比较好。 殷绾起身,整理了着装,生气地跟着小玉离开。曲宁远摸不着头脑,自己难道又说错了什么······ “呆子,呆子。”殷绾回府,越想越气,小玉在一旁为曲宁远开脱:“曲公子也是为小姐好,小姐毕竟还未成亲。” “难不成,真等到我嫁给了张家之子,留远郎一人后悔?”殷绾又羞又气,突然对自己今日的主动感到不好意思。 “小姐勿急,曲公子会想办法的,小姐,你还有我呢。”小玉安慰道,看着闭月羞花之貌的小姐红了脸颊,便不再开口了。 婚期前两天,殷绾只觉天仿佛要塌下来一样,面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束手无策,她绝望的想:“既然老天不让我和远郎在一起,我是宁死也不会从了我爹的安排。”只见她拿着三尺白绫,悬上横梁欲自尽。 小玉到时,看见自家小姐整个人浮空,吓得脸色煞白,急忙过去抱着她,要把她挣脱出来,也幸得白布不结实受力便断了:“小姐,小姐不要想不开,小姐难道要丢下曲公子一个人吗?小姐若寻短见,夫人也会伤心的。” 听到自己的娘亲,叶敏顿时有了求生的欲望,她不能这么自私,留下娘亲和自己的弟弟在这殷府过水深火热的生活,她被救下后,出于本能,贪婪地夺取着空气:“咳咳···娘,是女儿不孝,”又心灰意冷“可偏偏命运给我和远郎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小姐,小姐···小姐若不想嫁,小姐便逃吧,奴婢与小姐身量相似,大婚之日奴婢替小姐,小姐可伺机与曲公子逃。”小玉哭红了眼,对着殷绾说道:“奴婢的命是夫人救的,夫人让奴婢照顾好小姐,若奴婢的贱命能换小姐幸福,奴婢甘愿一试。” “小玉”殷绾沉默良久,开口对小玉说道:“你于我和远郎有恩,今结为异性姐妹,自此你的家人便是我和远郎的家人。” 小玉挂着泪痕的脸笑了,小姐这是听了自己的计策,她的贱命若非夫人所救,恐怕早就丧命于那狠毒的人牙子手中,夫人待她好,如今只要小姐过得快乐,她便能心满意足了。 大婚之日,丫鬟们服侍着殷绾,为她梳妆打扮成新娘的模样,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吉时上门,小玉前来唤了丫鬟婆子们下去,只道殷绾害羞,留殷绾清净。趁人走后,把那些繁重的头饰藏起来,为殷绾疏了一个与自己相同的的丫鬟头型,用盖头盖紧。殷府里的人认识殷绾和小玉,所以由小玉搀着盖头下的殷绾,待人上门将殷绾抬上轿。 “起轿。”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引来路人驻足。“这是哪家的小姐出嫁,这么大的阵仗?”“乃当今左相殷丞相之女与张太尉家公子的婚礼”“哦,说起丞相之女,你们有人见过吗?”众人摇摇头,相府千金岂是他等凡夫俗子能观其貌的。 为了不出意外,丞相府的侍卫将人驱散,为队伍清出行进之路来。众人恐其侍卫威严,便自行退散到一旁。 小玉见其状,寻了个人少之地,轻扣花轿窗沿,殷绾接受到小玉的暗示,便大叫一声,吓得轿夫一哆嗦,媒婆上前赶紧询问:“大小姐出什么事了?” 小玉与殷绾演戏,装作从窗沿了解情况:“小姐的衣服突然崩线了,还请稍等片刻,待奴婢去找针线缝上。” 喜娘急了,让轿夫先别停:“使不得,使不得,花轿不能停,落地不吉利,还有要是耽误了良辰吉日老奴该如何交代。” “难道你想让堂堂相府千金,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吗?污了相府名誉,你怕是十个脑袋也担不起。事出突然,可让大队伍先行前去,轿夫若使点力,小姐的花轿用不了多久便能赶上。” “这,好吧好吧,你们快放下,放下,你赶紧去找针线替大小姐缝上。”喜娘干了二十几年,头一回遇到花轿中途停这事,偏偏新娘子还是相府千金,自己万万不敢惹的,便自认倒霉,只判大喜之日相爷能饶了自己的过失。 小玉端着四四方方的木制盘子,上面有她提前在裁缝店备好的针线,装作刚从店里借出来一样,对众人说:“转过身去,小姐的衣服坏了,若有人不怀好意窥视,便让相爷挖了你的眼珠子。” 轿夫都背过身去,喜娘嘱咐着让后面垫底的队伍随前面的先走一步,人便是远远地落在后面。小玉上了殷绾的花轿,跟小玉互换了外面主要的衣服,然后殷绾高高举着装着针线的盘子,弯腰把自己的脸埋得很低,往裁缝店方向走去。 小玉伪装了自己的声音,一路上殷绾没与人说过话,便无人知道殷绾的声音:“先走吧,勿误了吉时。” 轿夫收到“殷府大小姐”的命令,加快了行进的脚步。喜娘看着行进的花轿,便急急地从后跟了上来。 第十一章 私定终身 殷绾穿着小玉的衣服逃了出来,来到了与曲宁远约定好的地方,这里是他留京做官后给自己添置的小房子,虽不如高官府邸那样华丽,但比以前的茅草屋要好很多。 “远郎,如今小玉要替我嫁到那张家,是我对不起她···”殷绾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念及小玉的恩情,便簌簌地流下眼泪,与曲宁远诉着柔情。 男子抚慰着这个天仙一般却因自己无能而遭罪的柔弱女子,万般心疼,将她紧紧埋在自己的胸膛:“绾儿,你受苦了,小玉是个好女子,我曲宁远定不负她家小姐。” 殷绾对他说着私奔的想法,既然自己的丞相爹硬要强行把她许配给他女儿不爱之人,她便不再是殷府之人,只求与眼前相爱的男子双宿双飞。 曲宁远答应了她,为留京不得不答应替衡王做事,百般受制锢,京城的险恶和衡王的城府,都将会令他无法守住心爱之人,所以他们要逃,逃地越远越好,什么功名利禄,都不及眼前的女子。 曲宁远决心给殷绾一个名分,那是他对她的承诺,殷绾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和自己私奔,少不了吃生活的柴米油盐之苦,他只恨自己作为文人的无力。 殷绾善解人意地对他说:“我与远郎本是惺惺相惜,知己之交,即使是平民又何妨,我所爱的是那个不屈于现实,‘此心亦坚’的男人。远郎,今日也是良辰吉日,殷绾想做远郎的人。” 曲宁远跪地起誓:“苍天在上,我曲宁远,一生只爱殷绾一人,今求娶殷绾为妻,求得上苍庇佑,若曲宁远负了殷绾,则天打······”殷绾伸出纤纤玉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接下不吉利的话:“远郎···”后跟着跪在了地上:“天地作证,殷绾与远郎情投意合,今结为夫妻,自此便是曲家之妇。” 两人在曲宁远的小屋里成婚,虽没有“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但以天地为媒,曲宁远娶了殷绾为夫人。 待到礼成,新婚之夜该行洞房之礼,曲宁远征求着殷绾的意见:“夫人,可以吗?” 女子害羞地低下了头,小声回答:“嗯”,便被男子抱着上了床榻。 烛光下,殷绾微红的脸上泛着情欲,双眼盈盈,似要滴出水般,曲宁远身体渐渐凑近,含上那微凉的红唇,小心翼翼地将舌滑入女子口中,吸吮着那片柔软,占据着每一片领地。她的唇莹润香甜,上次吻她时便感受到了。沉重的呼吸打在殷绾脸上,屋内充满了暧昧的气氛。 吻到动情之处,男子的手从女子纤细光滑的腰间缓缓向上摸索,殷绾侧过脸换着气,用手勾着曲宁远的脖子,曲宁远低下头,埋进了女子轮廓分明的脖颈,轻吮着锁骨,留下自己的印记,然后往下···往下,手从背后解开了女子的束胸,一手握住浑圆,凉唇采撷着女子那傲然的高挺。 殷绾被挑逗地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水,光滑如玉的肌肤上渗出了薄薄的细汗,玉足条件反射向上弹起,被男子轻轻抓住,然后分开,女子随着男人的节奏走,新婚之夜炽热的身体交融为一体。 而另一边,替嫁的小玉在新郎揭盖头时被殷府之人发现不是殷绾,殷熙大怒,张家也觉得自己如同被戏耍一般,但毕竟要顾及颜面,以府中出现刺客为由遣散了宾客,殷熙大发雷霆让人赶紧去找殷绾,将小玉押了下去听候处置。 右相费谋也在场贺喜,见殷府嫁女,怎可能出现如此草率的场面,更别提来的都是些名门望族、朝廷高官,在这戒备森严的张家会出现什么刺客,更何况以他对左相殷熙多年的了解,是万不可能由着张家一小小的太尉之家遣散宾客,在自己女儿的婚宴上落人话柄,便吩咐人注意殷熙的动向,自己随着宾客退场。 准备与曲宁远私奔的殷绾在出城时被殷府的人抓到,殷绾拿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护住曲宁远,殷府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便在城门僵持,殷熙闻声赶来,下轿之前令身边的侍卫赶走了在一旁不知城门口什么情况的平民观众,观众也识相,一见这些明晃晃的刀剑,便知又是哪家惹不起的名门望族,识趣地离开了,不然什么时候掉了脑袋都不知道。 殷熙大踏步地从轿上下来,怒目圆睁,见着殷绾如今以自杀相要挟,又见她身侧有一男子,那男子好生熟悉,叫···叫什么来着,哦,他想起来了,他不就是近日朝堂新人,新晋的八品司务曲宁远吗?因着所写诗书为太后所喜,一未从应试之路的文弱书生便从皇上那儿封了个八品司务。他为何会同自己女儿在一起? “孽障,你竟敢同贱婢欺瞒于我和张家,你到底在干什么?相府声誉全被你毁了。”殷熙对殷绾吼道。 “爹,女儿不愿为相府之女,嫁与那张家太子,女儿的心,全在远郎一人身上,爹,放我们走吧。”殷绾声泪俱下,祈求殷熙放他们出城,自己放弃这万人景仰的身份,只求与曲宁远厮守。 “胡闹,来人,把这个迷惑小姐的贱民杀了,竟妄想拐带我殷熙之女。”殷熙没想到自己本来稍加欣赏之人竟花言巧语欲带自己的女儿出逃,他乃贱民一个,怎能与他高高在上的相府之女厮守?胡闹,简直胡闹,他堂堂左丞相的脸都丢尽了! “你们谁敢,伤害远郎我先死给你们看。”殷绾看着步步紧逼向曲宁远的人,握紧了手中的刀,自己的脖子划出血痕,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与远郎已经成婚,此生生是曲家人,死是曲家魂,你们若伤害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 “绾儿,切莫冲动,你只要安好便是。”曲宁远劝着殷绾,不让她伤害自己。“丞相大人,绾儿如今是我妻子,小人便是拼了命也会护绾儿周全,许她一世无忧,还望相爷成全。” “痴人说梦!本相的女儿岂是你这等狂妄小儿能肖想的,来人,带小姐走。”殷熙下令。 “放了远郎,我跟你们走,否则,你们带回殷府的只有我的尸体。”殷绾自知自己将被带走的命运,她是相府的人,总不至于有过重惩罚,而曲宁远却有丧命的可能,她得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保全他,只要他出了城,以远郎的聪明才智总能逃生,至于以后,她可能不能与远郎白头偕老了,若是上天垂怜,自己在黄泉路上等着远郎便是。 殷熙见殷绾态度坚定,让人将曲宁远放了,哼,只要殷绾跟他回殷府,自己的人还怕找不到这个文弱书生吗? 在此之前,右相费谋派的人跟在身后,看到那一幕,便早早向他禀报。这下是个大好的机会,正愁如何对殷熙发难呢,正好在殷熙之女与那新晋才子司务的事上做文章。他让人马上前去,力保曲宁远的性命。于是在殷熙的人追杀曲宁远的时候将他救下,曲宁远身重一刀,被费谋的医师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第十二章 谋划棋局 曲宁远自被费谋的人救下后便一直藏身在费谋的右相府中,他想着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的妻子殷绾如今还被殷熙禁锢在那深深庭院,以殷熙的性子,殷绾恐难逃入张家的命运,即使她已为人妻。 费谋寻了机会让他过来,对曲宁远说:“曲司务,如今身体恢复得如何?本相上次出游回来,正巧遇上一男子被害,倒地上昏迷不醒···侍从以为是刺客上前查看,一看···哟,这不是曲司务吗?······不知是何人要害曲司务?”费谋假装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只当自己是意外救了曲宁远。 曲宁远对费谋的相救感到感激,若不是他的出手相助,自己恐怕与绾儿已是阴阳两隔,但他不能说自己因何被害,只对费谋说道:“下官多谢右相出手相救,救命之恩下官无以为报。” 费谋笑得脸上叠起了褶子,用手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慢悠悠地开口:“哈哈···不碍事,不碍事,曲司务与本相相遇即是有缘,况本相救的又是朝中之人,为皇上救下一才子,也是本相应该做的事。” 曲宁远低头,思量了一会儿,没有接他的话茬,暗道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逮着机会就想让人站明立场。他悄悄观察了一会儿,见费谋没有强制的意思,便对他说道:“下官因得右相相救,如今在这右相府调养多日,下官乃一小官,身上还有事务,特向丞相告明情况,下官便先行告辞······”曲宁远要走,这右相府不宜久留,况且他还得找机会解救绾儿与水火之中,这时间他耽误不起。 “慢着,”费谋拖着长长的声音,止住了曲宁远欲离开的步伐:“曲司务莫不是在说笑?不是本相看不起曲司务,一个小小的司务便又能有什么可忙碌的,况曲司务被害是因为树敌吧···曲司务拿什么去与害你之人抗衡?”又接着演戏:“本相与曲司务有缘,不强制你为我办事,你对本相又有什么可忌惮的?哈哈哈···莫非,也听信了那些小人的闲言碎语,认为本相是那豺狼虎豹?” 曲宁远闻声跪地,把头埋得更低:“下官并无此事,还望费相恕罪。” “既是有缘,本相便助你一臂之力,圣上不日狩猎,你可与本相一同出席,为圣上作画,圣上若龙颜大悦,本相再从中相助,让你加官进爵,就算是除掉你的敌人也未尝不可。”费谋缓和了语气,他知道曲宁远现在等的就是机会,他要去找那殷绾,自己也能借机抓他殷熙的把柄,心里默默盘算着,怎样利用曲宁远给左相府致命一击。若曲宁远不识趣,便是放弃这颗棋子又有何妨,与殷熙斗了这么多年,何愁在接下来还找不到机会。 曲宁远仔细思索着费谋的计策,心中想道:是啊,如今自己已经失信于衡王,在当时准备与殷绾远走高飞时便已经得罪了他,衡王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世人虽知衡王犹爱诗画,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他深知衡王不会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以他的势力,自己可能在出费府的门时便会被他的人追杀。而今费谋身为一国右相,是唯一能让自己接近皇上的人,若是入了皇上的眼,自己便能向皇上请命许绾儿自由,这样两人虽不能在一起,但她也不用受左相殷熙的逼迫,嫁与她不爱之人。只要绾儿过得好,自己纵是入费谋的龙潭虎穴又有何妨? 他便应了费谋:“下官多谢费相相助。”看到曲宁远如此识相,背过手不等他开口便离开了。 殷绾在殷府时刻挂念着曲宁远,她不知道殷熙在答应她放远郎走后会不会再找人对远郎不利,若她爹真这么不近人情,她便只能求着老天,保远郎平安。自出逃后,小玉被她那心狠手辣的丞相爹杖责,不久后便断了气,她只恨自己对小玉的死无能为力,那样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也是别家的心头肉,凭什么人生来便划分以三六九等,呵,相府又如何,王权富贵之家又如何,富丽堂皇之下也是身不由己,倒不如做一简简单单的人,与自己心爱的人男耕女织,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总好过如今这般境地,平白让关心自己之人丧了性命。 有了多次出逃的前车之鉴,殷熙加派了人手,对殷绾严加看管,因着殷绾一直反抗,没有求生的念头,便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他便休了叶敏这个当家主母,毕竟,他还是她殷绾的爹,一国丞相岂容她一个小女儿家家三番几次地戏耍。 叶敏也心疼着自己的女儿,常常前来探望,跟她说着体己话,以前让女儿出逃好歹女儿还能活着继续做她自己,但现在女儿竟有了轻生的念头,倒是她的罪过,她怪自己所嫁之人是当今丞相,更恨的是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亲生女儿的幸福,她当初是怎的鬼迷心窍喜欢上了殷熙。于是常常见着女儿茶饭不思,憔悴的令她心疼,每每前去陪女儿都是老泪纵横,感叹着命运的不公和自己的身不由己。她虽为一家主母,但插不上话,若非当年生下了当时殷府唯一的男丁,自己可能还是不为世人知的殷熙的情人,男人大多喜新厌旧,他殷熙也不例外,后在府中添一美妾生得二公子也着实给她添了不少堵。盼只盼自己远在外地拜师的佑儿能够出息,将来回了京城,庇护他的母亲和姐姐。 待到圣上狩猎之日,曲宁远得一在偏帐的机会。今日猎得不少战利品,圣上龙颜大悦,与随行大臣们喝酒庆祝,武官和将军纷纷射箭比试助兴,现场是格外热闹,圣上开口道:“众爱卿辛苦,今收获颇丰,朕甚是高兴。” “是皇上治国有方,生灵才得以顺利繁衍。” “是啊,如今山民都能察觉增长的山泽之利,百姓的生活正在变好呢” “圣上英明。”大臣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说着些奉承之话,圣上听了自是十分高兴,中气十足的笑声传到每一个大臣耳中,大臣们也跟着挤出笑颜。 第十三章 杀夫之仇 费谋暗道此时是一个好时机,差了人从偏帐把曲宁远寻来:“皇上···老臣不日之前救了一人,后发现此人乃是新晋才子曲司务,便想让这位曲司务为皇上作画助兴,顺便为新人博一彩头,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曲宁远见着殷熙,不敢直视他。而殷熙见着这个男人,变了脸色,惊讶于他为什么还能出现在这里,自己的人不是回禀他已经处理了曲宁远吗?心里暗骂着手下办事不利,同时又对他出现在这里表示疑惑,静待接下来的动静。 费谋阵营的那些个官员当然是站在他这一边,如今右相都开口捧这个司务,想必是有他一定的道理,虽然不知这个小子是哪儿冒出来的小官,但也附和着:“早闻曲司务以诗画在文官里有名,今臣等承了陛下的皇恩,也想一睹曲司务的才情。”好些与曲宁远同为一级的文官,也出来说道:“是啊皇上,下官与曲司务共事,日里听到最多的便是他吟的诗,若今借了圣上的光,也能解了下官的眼馋劲儿。” 这么多人都在为他说话,皇上只当是一为官之人为博赏赐,不过倒也无妨,今他高兴,就看一看这所谓曲大才子究竟是怎样的像他们所说的才华横溢,便应允了费谋的要求,令他在一旁独自作画。众人继续一边天花乱坠地谈着皇恩浩荡,一边奉承着身边的官员。 曲宁远观着高高坐着的皇上,想象着当时皇上纵马骑射的情况,将他在位者奇雄的气质和睥睨天下的豪情刻画出来,随后想到自己将拿这幅画向皇上讨赏,这样他的绾儿便能得救了,心中只觉轻松。 一幅画毕,向侍卫示意:“可以呈给圣上了。”他正弯腰行礼等待着赏赐。 谁知上头响起巨大的声音:“来人,把这大不敬之人拖下去砍了。”皇上一记重锤,龙案桌上的酒杯果盘接连倒地。 众人闻声跪地,眼尖之人斜视看到那字画乃一虎为蛇所缚,作挣扎状。便暗道不好,如今皆知圣上属虎,作出此画,岂不是自寻死路? 当初帮曲宁远说话的几人在心底里咒骂着曲宁远,自己不想活了为何连累他们,右相这是什么意思,让他们处于这样危险的境地,皇上若真气极,就是要他们脑袋他们也不敢反抗啊!便只能畏畏缩缩,跪地缩成一团,只求皇上不会注意到他们。 曲宁远懵了,见着太监翻的画作的正面,这不是自己刚刚所作的那副,便急急喊冤:“下官所作乃圣上狩猎图,为何会变成此图?皇上···还请皇上明察。” “好哇你,曲宁远,本相救了你,是你说想让本相带你面圣以博赏赐,如今你竟让本相处于这不利境地,加害于本相,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费谋上前,指着曲宁远,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转身叩首对皇上说道:“皇上,老臣本是一片好心,怎知被人利用,老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啊,皇上···” 此时人群中费谋安插的官员说道:“微臣一直觉得眼熟,原来这曲司务竟是不久前欲与左相之女私奔的男人,微臣当日看见了城门口左相拦住他们的场面。” 有人小声嘀咕:“怎么左相之女也牵扯进来了。” “原来如此,左相不是属蛇吗?” “小点声,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别跟着掺和。”费谋听着自己安排好的戏码,眼色阴冷,嘴角露出不被人察觉的笑。接下来,就看圣上怎么处理了,他曲宁远已经发挥了他作为棋子最大的价值。 殷熙耳朵里传来众人的议论,心都悬到了嗓子眼,这曲宁远在干什么,好好的拉自己下水,让他承受这莫须有的谋逆之罪。 “拖下去,斩了。”皇上只觉自己被戏耍一般,在众多大臣面前失了威严,他也听到人群中的话,对左相产生芥蒂,给了殷熙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呵,好一招借刀杀人,想让自己惩罚与费谋,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与曲宁远有染为人所知。殷熙实是担惊受怕,圣意难测,经此一事,恐又落下了把柄,他今后在朝堂上怎样立足!不,别说今后,若皇上真要追究,他是否能完整地回殷府都是问题。 “皇上,下官所作的不是这一副,现场所作墨迹还未风干,皇上可观其磨痕看下官所言是否属实。”曲宁远突然想到这点,最后挣扎地说道。 皇上命人查看了那副画作,得知结果后更加气愤:“还敢狡辩,朕堂堂一国之君,岂有被你多次戏耍的道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费谋早就筹备周全,曲宁远一未经世事的文官,与他相斗还嫩了点,自己好歹在朝为官数载,什么明争暗斗他没见过。早在救曲宁远的那一刻起,曲宁远便陷在这盘巨大的棋盘中,只可惜,这颗棋子用的太快。 费谋让另一位画师藏身于暗处,与曲宁远大致同时作画,画作经手给皇上身边的太监时,由费谋安插的小侍卫呈递,小侍卫早早把那副毒蛇缚虎图藏于袖中,与曲宁远的画调换,动作太快根本无人发现,且当时大臣们只顾助兴,根本无人在意他一个小小的侍卫。 因此墨迹便是未干透的样子,曲宁远只觉自己陷入了莫大的精心安排好的圈套,自知难逃一死便不再挣扎,临死时还不知道费谋费了如此大的周章是为了什么。 “该死的曲宁远,竟敢害我。”殷熙胆战心惊从宴上下来,圣上未明示,他自也不敢开口承认曲宁远与自家女儿的事,宴上都有人说见着了当日城门之事,他也无理狡辩。怪只怪他的属下是如何办事的,连一个小小的文人都处理不干净,怒火中烧让他自行领罚。 叶敏察觉到殷熙今日的烦闷,便问道:“相爷这是遇到了什么事,竟让相爷如此烦闷?” “还不是那曲宁远···”脱口而出三个字,后又想起来,便没接着往下说。 叶敏听着“曲宁远”三个字,悄悄试探道:“那曲家小子不是被老爷放走了吗?老爷为何还对他烦心?” “哼,他今日出现在狩猎宴上冲撞了皇上还差点连累于我,被圣上处决了。”告诉叶敏也无妨,正好让那禁足的殷绾死心,一个曲宁远已经够令他头疼的,殷绾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 叶敏听着殷熙说着今日在宴上的情况,差点站不住脚,稳了稳心神:“所以···那曲家小子死了?”得到殷熙明确的回答后,更是颤颤巍巍地让丫鬟扶着往殷绾那里去,殷熙也不计较她就这样留下自己独自走去,这一堆烦心事也够他处理的,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圣上呢,费谋那老狐狸估计又要抓自己的小辫儿了。 第十四章 肝肠寸断 叶敏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对自己苦命的女儿说曲宁远已经死了的事情,她怕殷绾承受不住,但如若不说,殷熙依旧会想方设法让她嫁到张府,因为毕竟曲宁远已死,依殷熙的性子是绝不会让她满怀希望守活寡的,他迟早会把这件事告诉给殷绾,让她死了这条心。叶敏踌躇,自己若隐瞒,女儿将来知道后定会怨自己,倒是苦了这对鸳鸯了。 罢了罢了,还是将一切都告诉女儿吧,长痛不如短痛,一时的不好受总比一直期冀突然绝望来得强,女儿如今没了夫君,她这个作娘的是无论如何也得保她的孩子不入那张家过未知的生活。 “娘,你来了。”殷绾清瘦的脸庞拂着些许忧愁,听到门口动静便见着自己的母亲松开丫鬟的手,慢慢地走了进来。 叶敏细细打量着满面倦容的女儿,头已经梳成了妇人发髻,心中不免心疼,是啊,如今曲家小子走了,自己的女儿岂不是成了寡妇,作孽,作孽啊。她有了退缩的念头,自己到底该不该说与绾儿听?心中做了好一番争斗。 见母亲长长不言一辞,殷绾有些疑惑,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来,长时间久坐也有些累了,便长吁了一口气:“娘这是何意?为何不说话?” “娘确是有事···不知该怎么和你说,恐你承受不了。”叶敏闭上了眼睛,暗道天意弄人。 殷绾从未见过自己身为相府大夫人的娘亲如此紧张,感受着这种紧张气氛,心里也不由得发怵:“娘···出了什么事?” 叶敏心一横,便一边观察着自己女儿的态度,一边说着曲宁远的消息。 “怎么会···不可能,爹不是已经放过远郎了吗?为什么会是右相救了他?不,不···不会的,远郎不会离开我的。”曲宁远已被处死的消息对于殷绾来说无疑是个噩耗,他们才相离不久,她如今活着就是为了再见远郎一眼,她还在等着与远郎在一起。 “不,远郎,我们说好的在一起,如今你怎么忍心······”男子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就在自己眼前,她还记得他的“室犹陋矣,此心亦坚”,自己偷偷跑出相府与他私会,跟他以天地做媒结为夫妻的场景历历在目。镜花水月,就在这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全化为幻影,殷绾已经崩溃了,哭的肝肠寸断,晕厥了过去。 叶敏看着倒地的女儿,慌了心神,对丫鬟采薇说道:“快,快去找医师。” 采薇找来的医师上前查看了殷绾的情况,对叶敏汇报:“夫人,小姐这是伤心过度,动了胎气,稍加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便可,待小的去开几服药为小姐调理。” “你说···小姐有了?”叶敏听着医师的话感到惊讶,这是个什么事啊···曲家小子走了,自己的女儿还怀了他的孩子。哎,造化弄人啊。 得到医师确切的回答,叶敏便向采薇使眼色,拿了自己的镯子让医师收下:“这件事若有其他人知道,本夫人好歹是相府的女主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医师见惯了这些豪门大族的事情,自己也不愿掺和这些事,还是保命要紧,拒绝了丫鬟递过来的镯子,若是拿了恐有钱没命花,便道:“小姐只是偶感风寒,开了药便是。” 殷绾早在医师来时便醒了,听了医师的话,心中更是悲痛,远郎啊远郎,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何不让我与你共赴黄泉,你好狠的心······ 殷绾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沉默良久对着叶敏说道:“娘,我要走。” 叶敏也知如今的殷府已是殷绾的伤心地,若女儿继续留在这儿,恐再出什么事,女儿如今有了身孕,她一个作娘的自然懂女儿的心思,罢了罢了,这样也好,那个小生命如今陪着女儿也算是慰藉。她老泪纵横,对着殷绾嘱咐道:“是娘没用,娘不该遇到你爹,如今让你落得如此境地···娘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便是助你离开,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照顾好自己,如今你不再是一个人了,千万得小心两条生命···采薇是娘的贴身丫鬟,聪明伶俐,从此以后就让她代替娘陪着你······” 殷绾从床上起来,跪到了地上,给叶敏磕了头:“娘,女儿不孝,还望娘保重身体。” 叶敏不忍直视弱不禁风的女儿,把头转到一边,狠下心来:“走,快走···采薇,照顾好小姐。” 采薇拉着叶敏逃离了殷府,从小道行进,因着叶敏有孕在身,便走走停停走了一个月,到了叶敏以前常生活的地方淮安。 淮安,名如其状,不同于京城的繁华,有的却是平稳的生活节奏和舒适的氛围,在这里即使是平民百姓,也能听到他们劳作时自发哼出的打油诗,兴起也便吹吹曲儿逗得商客驻足一笑。叶敏是第一次感受到没有压迫的生活是如此自在,旅途的奔波劳累感在踏进淮安时便消散了,她很好奇,淮安人是生来就如此乐观积极的吗? 问了采薇,采薇说道:“以前在夫人身边的时候,也常听夫人思念故地,说着淮安因得一好的地方官,便少有剥削,即使是劳作的小民、自食其力的小贩,都惯会在单调的生活中找乐子的。” 殷绾便在淮安置了房子定居下来,怀胎十月生下曲含灀后,也思索着该如何为夫君曲宁远报仇,既然她靠不了她那位高权重的爹,那她便用自己的方法扳倒右相费谋,她不信远郎会谋反,后来想通这是费谋布下的棋局,一个只为与殷熙抗衡的棋局,自己的远郎便是被费谋牺牲的棋子。 淮安多精通乐舞之人,便是小孩也能像样地来上一段儿,殷绾在孕期观望许久,突然想到当今太子荒淫无道,犹爱美姬,喜爱乐舞,她便想出借太子的势,让右相与他内讧,除掉太子一派的费谋这样的计策。于是她隐姓埋名,以从殷府拿出来的钱成立了纪舞阁,做了纪舞阁不露面的掌事,专门收纳培养女子学舞,日里也只以这些女子卖艺表演来掩人耳目。 当然,她报仇的意图没和曲含灀讲:“所以我成立纪舞阁,佑得你我和采薇三人在淮安容身。”又接着对曲含灀道:“今日纪舞阁有人闹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是你丞相祖父所派之人来降住了那个刘太尉之子。他对我说你祖父如今身体不行了,作为他女儿,离家数载,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殷绾把以前自己的经历和身世全讲了出来,埋在心底的痛又一次泛上心头,诉说着以前的故事也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后悔?不。无奈?有吧。五味陈杂,像经历了一边别人的故事,只觉筋疲力尽,她需要缓缓,便留了曲含灀一人,自己随采薇走了,徒留落寞的背影。 第十五章 曲琢光 “想不到你娘竟是一个如此敢爱敢恨的女人。”曲琢光的话在耳边响起。 曲含灀本来沉浸在这感伤的氛围,还未走出自己的娘亲是殷府大小姐这件令她震惊的事,却被曲琢光的话吓了一跳:“你能不能别突然说话,吓死我了。” “怎么?你还没习惯?”曲琢光清冷地回答。她也很无语,那场事故之后,自己醒来发现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附身在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身上,并能随着自己的意识切换灵魂,操控她的身体。不过发现这个小丫头倒是有趣,虽是纪舞阁掌事殷绾之女,但却不像楼里其他姑娘一样会跳舞,倒是可惜了这样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要知道,好的舞者眼睛是会说话的,她以一个现代首席舞者的眼光看待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发现身体素质太差,学舞这么晚便难了。 曲含灀对自己身体里另一个陌生灵魂侵入她的身体感到害怕,莫不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妖魔鬼怪?她不敢向人说自己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担心他们将自己同妖怪一样对待,整日提心吊胆,都无心去打闹,挑逗纪舞阁练舞的美人或逛淮安的集市。但相处一段时间发现,那个人好像没有什么坏心思,也没借着自己的身体干杀人放火的事,好像骨子里对这个世界就不屑一般,便试着和她接触,与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对话,得知她与自己一样姓曲,名琢光,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那里比现在自己所处的时代要晚,而且更加先进。她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便与这个灵魂共用一体,日里曲琢光是不轻易出来的,所以她还是她,活泼好动的野丫头曲含灀。 许久未出声的曲琢光突然说话,自己条件反射,被吓也是在所难免,便嗔怪道:“琢光,你下次要说话能不能提前让我适应一下,至少不要在我想事情的时候呀。” “嗯。”只回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曲琢光便不再开口。 “诶,琢光你说,爱情究竟是什么,让我爹娘不顾艰难,冲破阻碍也要在一起?”曲含灀好奇地问着,想问问她的想法。 曲琢光想起了凌霄,不知他现在被人救回来了吗?命运何尝不是给她和凌霄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她二人分隔异世,就连近况都无从得知。若没有她与凌霄在车上的争吵,便不会有那场车祸,更不会不知因何原因来到这个在历史上未曾有过记载的时代。 “曲琢光,你究竟爱不爱我?”凌霄最后的话仿佛就在自己耳边,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于凌霄是怎样的态度,但若时光能够重演,她还是会拒绝凌霄的求婚,不知是出于工作还是什么缘故,反正总有一定的自己抗拒的理由。凌霄对她不好吗?不,她也认为凌霄是一个优秀的男友,一直默默陪伴着自己。她的思绪如一团乱麻,牵动着曲含灀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曲含灀知道如今自己与琢光共用一体,自己现在所感受的也是琢光的情绪,便清楚了这个来自异世的人有着她自己的故事,所以她欲转移话题:“不说这个啦······” 曲琢光感谢着这个小丫头的懂事,自己二十几岁的人了,却由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来安慰,心情便舒畅了许多,管它呢,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好歹是活了这么多年的现代灵魂,难道还不能在这古代有立足之地吗?什么爱情,都让它见鬼去吧。哦对不起,自己好像就是鬼。 不过对于殷绾和曲宁远的爱情故事也感到唏嘘,不免感叹:“这便是封建思想的腐朽啊。”曲含灀对她口中的话感到不解,用意念问道:“琢光此言何意?” “我的意思是,这就是你们这个时代的落后性,在封建制度的大环境下,思想受到严重桎梏。拿这个婚嫁制度来说,在我们那个时代,男女平等,男人做官,女人同样可以做官,女人带孩子,男人同样也得带孩子,权利和地位都是平等的,就不向你们现在的什么女子嫁给谁便一切都是以自己的夫君为主。还有结婚是有法律保障的,必须是男女双方自愿,且一夫一妻制,若两人不合便不是单方面的休书,而是合离,之后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曲含灀听着曲琢光的话,对她那个时代充满了向往,若得男女平等地位,她的祖母和娘亲便不会这样受制于这个时代,她和娘亲也就不会孤儿寡母、惶惶度日,过颠沛流离的生活。自己生性调皮,经常给娘惹事,娘一介弱女子常常是既要掌管纪舞阁,又要替她摆平在外面惹的事,她突然醒悟了,若想不被人欺负,得自己强大起来,谁说女子不如男,话本里的巾帼英雄也不计其数,她就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使自己强大,替爹保护好娘亲。 曲琢光如今是曲含灀身体里的灵魂,曲含灀在想什么她是再清楚不过,暗自想着如何利用自己现代人的智慧帮助这个与她有缘的小丫头,还有这一时半会儿自己怕是回不了自己那个时代了,曲含灀若是过得好自己也便能继续以另外的身份活下去,她就不信现代人好歹进化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无法与古人相对抗,寻找自己的立身之法? “含灀,我看你们纪舞阁如今的看客也少了啊,有没有想过跟我联手,把纪舞阁壮大?”曲琢光向曲含灀商量道,这是她目前所能想到最快的赚钱的法子,既然殷母的纪舞阁生意不景气,那将自己作为舞蹈首席的经验以含灀之名传授给纪舞阁的那些个小姑娘,那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吗? 曲含灀摆摆手,情急之下把心里对曲琢光所想的全说了出来:“不不不,我就是一野丫头,哪来的做生意的本事,嘿嘿···还是算了吧。”好像这是一个烫手的活儿,幸好无人在场,不然她这一惊一乍,非得把人吓坏不可。 琢光也奈何不了她,罢了,她才是身体里原本的主人,自己的宿主既然不愿意,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啊。哎,可惜了今后注定与跳舞无缘了。琢光便不想说话,她需要时间静静。 第十六章 指导舞姬 殷绾决定待处理完纪舞阁的事便回去探望自己的爹娘,于是暂定了半个月之后再起身,纪舞阁最近本就看客少,经上次有人闹事人流量更是巨跌,姑娘们日里学舞练舞本就辛苦,如今没人捧场,她们的兴致也就不那么高涨了,毕竟人皆有虚荣之心,谁的呼声高那就跳得更卖力些。 曲含灀还是整天无所事事的模样,殷绾将她保护得很好,由着她的洒脱性子去闹,虽倒也闹不出什么大事,自不学别家那样将自家姑娘束缚在那闺阁之中,若真成了那样,那不就是自己当初最厌恶的模样吗? 所以琢光算是见识到了含灀的野性,不过她作为一个现代人,自是欣赏她的随性自由,倒是挺符合现代女子的性格。想起她跳舞之余,也和同事小姐妹们喝酒蹦迪,倒也是挺想念那些时光,哦对了,自己出事之前答应好指导诗诗练舞的事没法完成了,实在是失信于人了,惭愧惭愧。 纪舞阁有单独的大房间给姑娘们练舞,琢光暗道倒有她们在现代练功房的感觉了,可惜地板不是软的,不由得担心,万一姑娘们不留神摔伤了怎么办? 含灀倒是兴致勃勃,一个箭步冲上去与正在休息的小蝶打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小蝶姐姐,其他的姐妹们呢?今日为何练舞的人这么少哇。” 小蝶擦了擦脖颈的香汗,对含灀回答:“纪舞阁最近少有人来,所以姐妹们这几日兴致不高,便只来了我和其他三个姐妹,上次新学了一个较难动作还没怎么会跳。” “临烟姐姐呢?她应该会吧,可以让她···”含灀本是一片好心,在她的印象中临烟是纪舞阁的头牌,跳舞功力确实很强,观她的舞只觉惊为天人,在舞台上的临烟便是一颦一笑都能牵动观众的心,她想临烟姐姐肯定会那些动作吧,说不定就能让小蝶和其他姐妹突破瓶颈。 小蝶却变了脸色,不知什么语气地说道:“人家是头牌,又怎管我们这些姐妹。”说罢便起身,继续练着那个动作去了。一旁练舞的其他姐妹也小声议论,留得含灀在这儿独自摸不着头脑,心里对琢光说:“啊···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琢光都替这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感到尴尬,到底是圈子和性格不同,这不是典型的职场纷争吗?她一个被殷绾保护的好好的纪舞阁掌事之女自是不懂得这些的,这个傻丫头就自求多福吧。 看着小蝶和那些姑娘在那儿练舞,琢光心痒痒,自己都多久没跳了,太难受了,也不知道如今含灀的身体还能不能撑住她以前的高难度动作,想了一想还是作罢。不过看着那几个稍显倦意,就快丧失信心的姑娘,自己便想到以前练舞的时候,也经历过颓唐、低迷,不过好歹有老师教导,就现在这几个小丫头在这儿干琢磨也不是个办法啊,她便与含灀商量,想借用她的身体对小蝶加以指导。 含灀惊讶:“啊?你会这些啊?”她没想到琢光对乐舞之事有研究,对琢光又有了新的看法。 曲琢光汗颜,自己的歌舞剧院首席的身份被质疑,喂,她好歹是拿了众多奖项的人。不生气,不生气,生活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宿主最大,小丫头不懂事,毕竟也没和小丫头说过自己专业跳舞这件事,强压心中的不适:“是···我会。” 含灀得了琢光的回答,也想化解刚与小蝶的不愉快,要是能助她突破瓶颈那再好不过啦,便应了琢光的请求,让她自行操控自己的身体。 “那个···小蝶,你试着用腰侧的力量带动身体向上提,找准在空中的一个点,就突然从地下弹起来,然后尽量在空中控制一段时间,那种力会显得身体灵动,而且方便跟上节奏。”琢光总算能对人说话了,一向话少的她心情激动,碰上自己的专业问题便如同打开了话匣子。 小蝶倒是被吓了一跳,“含灀”一连串的话令她感到茫然,她这是怎么了,不过仔细回想她的话,身体不由自主地照着她所说的方法动了起来,诶,好像真的可以诶,跟自己以前练得感觉完全不一样。试了几次,找准了她想要的效果,欣喜地说道:“含灀,你真厉害,你是怎么知道这样做的?” 琢光定了定神,胡编乱造,向小蝶解释:“日里玩耍时见着两鹅相斗,其中一鹅铆足了劲儿向上,在空中竟翻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震动的翅膀也甚是优美,刚见你们所练的动作,那个翻飞的感觉相差无几,用腰部发力,手便自然向上带动,宛如白鹅的翅膀,而且还会使你其他部位的身体稍稍放松,只要身体不僵硬了,动作自然就流畅连贯了。” 其实琢光所说并非全无道理,艺术来源于生活,好的艺术往往从不经意之事中汲取,就像现代观其蝙蝠便创造出雷达,观天鹅便有了优美的天鹅舞,其实就是一个道理。当然,后面的话就是所有舞蹈老师都会教学生的道理,绷着身体便会像板子一样,又能指望它能做出什么好看的动作呢? 不过她算是体会到人不是单一的个体,社会属性才是人的本质属性,长时间附身于含灀身上以灵魂的姿态只能与她一人对话,若以后真是如此的话她倒不如不存在于这个时代。如今以活的人的身份与人对话,自己仿佛真的活过来一般,倒是真有在异世重新开始的意味了。 她与含灀换了回来,含灀以灵体的形式目睹了曲琢光指导小蝶的全过程,这才真真切切认识到了自己身体里另一个人的厉害之处,瞬间化身为小迷妹:“琢光,你好厉害。” 在现代听惯了别人的夸奖,甚至一些前辈都对自己有很高的评价,她已经习以为常,但此时这个小丫头的话倒是触动了她心底的柔软,因为她能感受到不同于以前那些人的奉承谄媚和在镜头前的逢场作戏,她现在体会到的事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发自肺腑的赞叹,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没有华丽的修饰和辞藻堆砌,有的只是纯粹和认真。她决心,真真正正地以另外的身份重新开始。 第十七章 探群芳楼 以实体身份出现,这种事情有除了零次便是无数次啦,琢光与含灀混熟之后也就不那么客气地询问她的意见了,常在含灀灵魂疲倦时,用她的身体过自己的瘾。只可惜,含灀的身子不如从小便学舞的那些人一样柔软,自己练不起劲儿,恐练过头伤了含灀的身体。 于是很多次含灀清醒时只觉身体筋疲力竭,骨头跟散了架一样,浑身酸痛,责怪着琢光又用自己的身体偷偷练舞,但又想到她是来自异世的灵魂,没了自己的本体倒也实是可怜,也就由着她去了,反正只要无人在意她的变化,她也遇不到别的麻烦。 “含灀,你既是殷娘的女儿,为何不像她手下的那些姑娘一样学舞啊?学舞不好吗?”琢光十分好奇她既然处在纪舞阁这个大的好条件下,为什么却不像其他学舞的姑娘一样,因为对于自己来说,舞蹈便如亲密的朋友,能把自己的情感贯注其中,既可排忧又能生悦。她便是先入为主了,自是不知道人各有志,这个小丫头生性好玩,即使有这样好的氛围也不想被束在纪舞阁之下。 “学舞多无趣啊,我才不要。况小时学舞差点摔伤自己,女师傅看我这四肢不协调的样子便断定我不是学舞的料,何必自讨苦吃呢······我娘也不愿我学舞,只让我做自己,她是纪舞阁掌事,我是她的女儿,也不愁吃喝啦。”含灀倒也真是贪玩心性,琢光宠溺地说道:“果然,这就是富二代吗?” 含灀不解琢光的意思,锤着自己发酸的腰背,问道:“啊,什么是富二代啊?” 哦,天,这就是时代的代沟,琢光汗颜:“就是你娘有钱,嗯···现在貌似还多了个相府之女的身份,也有权了,你不用过多担心什么就是了。” 含灀听了琢光的解释,茫然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又突然跳起来激动地说道:“那这样说来我是殷府的小小姐了?丞相的外孙女···呀!” 丫头你这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琢光再一次感受到了无语,这样下去会把天聊死,窒息。 淮安灯火通明,夜里有些商贩还未收拾归家,恰今日夜间无风,也并无太大寒意,因此街上多了夜行的人,显得很是热闹,纪舞阁的姑娘们也在紧锣密鼓地登台表演,但有的平民看客还是忌惮,还有那些地位稍高一点的公子少爷就去了纪舞阁的对家群芳楼。 含灀坐在二楼看台上嗑着瓜子,看那些小姐妹跳舞,琢光仿佛回到了以前在各大剧院演出的时候,不过这一次她是以观众的身份看表演,在欣赏之余更多的事落寞。含灀与琢光心灵感应,便知琢光定是触景生情,想她自己以前的日子了,虽纪舞阁这难得营业,但她也失了兴致,她想让琢光转移注意力,向窗外一瞥,看到一处灯火璀璨的地方,便对她说:“琢光,我想到了一处好玩的地方,走,我带你去。” 琢光还没缓过神来,便随着这个小丫头在人群中灵活穿梭的身躯到了她的房间:“你带我来你房间做什么?” “你知道淮安夜间最热闹的两个地方是哪儿吗?”含灀故意卖弄起了关子,感受到琢光没多大反应,便自顾自说:“好啦好啦,我跟你说便是。一个就是我娘的纪舞阁,另一个便是纪舞阁的死对头群芳楼。不过纪舞阁做的可是正经生意,姐妹们都是卖艺为生,不过那群芳楼,嘿嘿,据说房间里跟那话本上描述的画面别无二致。” 琢光当然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现代有的歌舞场所这种事情还少吗,她好歹也是二十几岁的灵魂,这小丫头倒是纯情,自己把自己的脸说红了。等等,她拿出来的是什么,男人的衣服,她该不会? “走,我带你去看看。”含灀一边利落地把自己打扮成男子模样,一边对琢光说,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自己以前早就想去看看群芳楼的不一样之处,奈何孤身一人没那个胆子,虽然现在还是自己一个“人”吧,但好歹还有琢光这个灵魂不是?便壮了胆子。 诶这小丫头咋跑了,自己还没表态呢,喂,收回刚才的想法行不行,自己也是纯情的良家女子啊!!以前凌霄照顾自己的想法,答应自己不会在婚前做更进一步。所以,谁来拦住这个丫头! “公子面生,不知公子想让哪种姑娘来服侍公子,我们这群芳楼里有的是能歌善舞、温婉多才的姑娘,公子只管告诉怡娘便是。”含灀刚踏到群芳楼的门槛,便被一个自称怡娘的人缠住,这突然的热情她也招架不住啊,不对,她现在是男子,是来寻乐子的,还怕她作甚,便稳了稳身体,对那个怡娘说:“不用管小爷,给小爷来一间上好的房间,来一个会跳舞的姑娘便是。”她恐人生疑,心疼地拿出她的银子,这点钱她纪舞阁掌事之女还是有的。 琢光只觉得像进了贼窝一般,万一被人拆穿,她和含灀一个也跑不了,虽然她不用跑别人也抓不住。于是战战兢兢地随曲含灀的身体进了二楼的房间。 “我看此地也并无不寻常之处,含灀,我们还是走吧。”琢光在心底里琢磨,这个地方她是真待不下去。 “诶,来都来了,银子都花出去了,就在这儿寻乐子吧,现在我们是这里的客人,还怕什么。我倒要看看这里的美人儿与纪舞阁的那些小姐妹有什么不一样?”含灀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努力扮演好自己的男子角色,一边吃着果盘里的水果,一边喝着玉壶里的佳酒:“嗯嗯,这个酒好喝,跟纪舞阁的不一样,甜甜的,带着果香,琢光,你用我的身体试试看。” 琢光本来很抗拒,但见含灀期待的样子,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毕竟这个小丫头也在照顾自己的情绪,便答应了,用她的身体品尝了起来,此酒清冽,入口甘甜,回味时又如醴泉一样寡淡,总体口感不错,虽在现代各大场合中品过无数高级名酒,但她还是觉得这个适合小女生喝,就是不知道度数怎么样。 含灀又换回来,问道:“是吧是吧,好喝吧,像果汁一样甜甜的。”她不由得多喝了几杯,一壶见底,便再要了一壶,看着眼前的美姬身段妖娆、婀娜妩媚,她不由得花了眼,美姬慢慢走过来,对她说:“公子可满意?若不满意,心儿还有其他法子令公子舒心。” 琢光看着那个心儿整个人将要倒在含灀的怀里,暗道不好,若照这样下去,含灀的女儿身迟早被发现,便大声唤着:“含灀,别让她过来!” 醉意上头的含灀得心头的呼唤,脱口而出:“别碰我!” 美姬和琢光都被吓了一跳,含灀反应过来,整理措辞:“小爷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让小爷静静。” 美姬诚惶诚恐,一副幽怨的神情,楚楚动人的眼睛显得极为无辜,这是群芳楼的姑娘都会的本事,只让你觉得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可,对男人来说,这能勾起保护欲,到时候还不是任她们拿捏。 含灀见着美姬委屈的模样,也觉得自己好像负了她一样,但她又不敢上前,若被人发现那还得了,便给美姬招手,示意她出去。 “好险,好险,不玩了,吓坏我了。”含灀心有余悸,“现在就我们在这儿,待我喝完这壶酒就走吧。” 琢光心想这小丫头玩得这么野,能活到现在实属命大,又能怎么办呢,等着吧,还是等她回纪舞阁自己也就能安分些。 第十八章 暗藏玄机 “没酒了,嘿嘿,给小爷上酒,小爷有的是银子···”含灀颠了颠酒壶,抖落着最后一滴酒,嘴里嘟囔着,整个人已经趴在桌上了。 这糟心的丫头,酒劲上来了,琢光担心这个醉的一塌糊涂的含灀,本想用她的身体带着她走,谁知含灀却是突然站起身来,直直向外跑去,嘴里说着:“为什么不给小爷上酒?”还没待琢光反应过来上身,自己却是进了另一间房。 “不好。”琢光暗道,这下坏事了,怎么到了别的房间。 “琢光,喝酒啊,这里还有酒。”含灀到了别的屋子倒是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拿着桌上的酒盏,神志不清地念着琢光的名字,好吧,喝醉了也不忘喊她。 正想上身带她开溜,含灀脖子上架了一把剑:“你们是谁?” 琢光只见一眉峰凛冽,眼睛似能摄人魂魄一般的男子此时正拿着剑指着酒意上头的含灀,琢光感受到他的杀意,大喊:“曲含灀,你要再不清醒我们都得完!” 含灀本来意识里自己已是左拥右抱、美人在怀,还有玉盘珍馐、美酒佳酿,突然被琢光强烈的意识惊醒,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剑,吓得一激灵:“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你喝醉了跑到了别人的房间。”琢光急切地向她解释。 含灀暗道喝酒误事,这酒喝着没啥感觉,为什么后劲儿这么大,一边把自己的手举起来,对男子说道:“有话好说,好汉你先把剑放下···我无意闯进你的房间。” 随后突然闯进另一夜行衣的男子,神色匆忙,慌张地说:“主子,他们发现我了,快走。”待看清房间内形势之后只觉自己说错了话,便躲在一旁。 接着含灀就听到走廊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似乎是很多人在找着什么,再一看这个慌张的夜行衣男子,便懂了原来这个威胁着自己性命的男子是他的主子,看这样子肯定干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为避免引火上身和他杀人灭口,含灀主动开口道:“我有一助你们脱身的法子,事成之后你放了我,我保证不和任何人说你们的事。” 男子刚就在观察,这个人身上似乎没什么利器,对自己也构不成威胁,既然他说有办法那不妨就答应他,若他感耍什么花招就地解决便是,若此时杀了他恐更令人注意,便放下了剑。 含灀这是知道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便转换成了自己的嗓音:“公子不要啊,公子轻点,奴家怕疼···啊,公子。” 这一变化始料不及,男子和他的侍从震惊,这···什么情况?琢光也没想到,就像看到了戏精一样,好家伙,活学活用,于是在心里笑个不停,有才,不愧是她的宿主,哦不,她跟这个鬼丫头不熟。 走廊的那些个群芳楼小厮,听着房间里传来风情万种的女人的声音,那媚得直让人心痒痒,群芳楼这种事他们已经见的多了,还是不要进去的好,万一里面的姑娘和怡娘告状,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走,去那边看看。”一众小厮去了其他地方找人。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室内一度是尴尬的气氛。含灀见两个大男人那副欲言又止的古怪模样,想到了什么便取下了自己的发冠,如瀑青丝垂下,映得一女子容颜。 “喂,想什么呢?我就是一女子,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含灀开口打破这怪异的氛围,又接着自言自语:“不就是来喝个酒吗?差点连命都没了。” 冷面男子反应过来,原来她是一姑娘:“多谢姑娘相助,在下李景,有缘再会。喻安,我们走。” 李景和侍从喻安伺机离开了群芳楼,含灀紧随着也回到了纪舞阁。 她心有余悸,想着今天的情况又觉得刺激,意犹未尽地对琢光说着:“你看,我说的吧,群芳楼里有好玩的。” 可不是有好玩的嘛···差点连命都玩脱了,原想着去看群芳楼的那些舞姬与纪舞阁的这些小姑娘的不同,结果还真是迥异,也算是知道了这群芳楼不就相当于青楼嘛,怪不得能与纪舞阁相争,原来是男人的天堂啊。 不过琢光想到今日的那个李景,心生好奇:“你说那李景是何人,他的侍从喻安又干了什么事让群芳楼的人大费周章地找他们。” 含灀眼前便浮现那李景的样子,现在想想,他与她之前所见的那些男子好像不太一样,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威严,诶,好像还挺英俊的,剑眉挺鼻、轮廓分明,自身散发着高贵与从容。虽不知他因何会在群芳楼这样的九流之地,但以她观人的经验,那个李景绝非平常之人。 “合着在这儿抖机灵了半天,也没个关键信息。”琢光就看着她在这儿一本正经地糊弄自己。 “嘿嘿,我这不是也不知道嘛···”小心思被琢光读出,含灀不好意思地说道。 都说撒娇的女人最好命,这小丫头撒起娇来自己一个二十几岁的老阿姨也抵不住啊,便由着她在这儿胡思乱想,暂时不读取她的心思吧,累了累了,灵魂也是需要放松的。 而另一边,李景向喻安问着今日群芳楼之事:“群芳楼情况如何?” 喻安屈膝向他禀报:“今日属下去探群芳楼后院时,发现了一处暗阁,将此物拿出的过程中被人发现,故才有今夜之事。”他将一个盒子递给李景。 李景打开盒子,翻出了里面的信件,大致浏览了一遍:“这些都是群芳楼与费谋联系的密函,由此可见,这群芳楼绝不像平常青楼那样简单。” 喻安听着主子的分析,问道:“要不要属下继续盯着这群芳楼?” “不了不了,你将此物拿出来已经是打草惊蛇,他们肯定加强了戒备,你去只会暴露目标。”李景拒绝了喻安的请求,若群芳楼真是费谋那边的,那此时再去必定是有去无回。 第十九章 群芳楼真相 “主人,未能找到昨日在群芳楼里行窃之人,恕属下办事不力。”怡娘听到小厮给她的反馈,便马上上报给群芳楼的幕后主人。 只见一神态庄严的长者,背手顺着胡须,若有所思地开口道:“看来那幕后之人还在穷追不舍,群芳楼怕是惹人怀疑了,你等且小心行事。” “听主人这意思,是知道那人为何身份了?”怡娘斗胆问了一句,埋头等着那人的回复。 “谈不上确认,”老者摇摇头,踱步到窗台,用竹签逗弄着鸟笼里的鸟:“笼子里鸟啊,翅膀扑腾地再快,也是难逃被人主宰的命运。” 望着身前那个权势滔天的主人,听着他的话便知情况不对了,也对,右相布谋了这么多年,让自己来掌管这群芳楼,明里是青楼一样的存在,实则大多安插他的人手,向各处的达官贵人、商贾富人、江湖中人打探消息,自己虽不知道主人在布局什么,但她作为属下,岂敢猜测主人的心思。 正当怡娘独自琢磨时,费谋便开口:“除了群芳楼楼内之事,其他地方可有什么异常?” 笼中之鸟已被逗弄得奄奄一息,上下窜动时被竹签尖端所伤,鸟笼底部已是血迹斑斑,怡娘看得心抽搐了一下,思索了片刻,近日淮安好像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哦,有一事:“探子来报,说纪舞阁的掌事原来是一名女子,前不久有人闹事,这位十几年未有人见过的掌事公开露面了。” “哦?”费谋吸了一口气:“就是那个与你们竞争的舞坊?所以你们现在才知道敌人是男是女?” 怡娘的后背已经渗出冷汗,不是他们没打探,而是那纪舞阁普普通通好似无人看管的样子,实则内部分工明确,那掌事确实从未因事露面,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么多年的事故全被青枫一人私下处理了,就连一两个鬼鬼祟祟想近殷绾身的探子都被他骗到了其他地方,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后来因青枫路上耽搁,便由刘太尉之子刘毅在纪舞阁中闹事,所以殷绾这个纪舞阁掌事就暴露在少数人面前。 为了功过相抵,怡娘想到了什么,便转移注意力:“不过探子来报,那纪舞阁不日前得罪的是刘太尉之子刘毅,后来不知因何刘毅逃走,以他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纪舞阁若真是寻常舞坊,那它的掌事又怎么会数十年不为人知,实是古怪,费谋心生好奇,若纪舞阁真的不同寻常,那刘毅之事它总会露出马脚,便对怡娘说道:“你等仔细观察纪舞阁动向,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告知于本相。” “那···主人,群芳楼失窃之事呢?”被盗取的正是群芳楼与费谋私通的信件和少数账簿等机密,怡娘见费谋没有再问此事便最后询问,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她一个属下也担不了这个责。 “既是有心之人盗取,现在追究也来不及了,本相自有对策。”费谋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怡娘像死里逃生一般,心里的石头就放下了,她来时便想怎么跟费谋交代此事,既然他不追究,那自己也就没有了性命之忧。与费谋结束私会,便吩咐自己的手下盯紧纪舞阁。 “琢光你说,我祖父祖母的爱情究竟是对是错?为什么他们在一起了反而并不美好呢?”含灀无聊到跟琢光谈起了人生哲学。 小丫头情窦初开,正是对恋爱观启蒙的时候,自己就当一回她的老师吧,虽然···自己的爱情好像是失败的哈。琢光想了想,念及现代的价值观,换了一个说法:“依我的看法而言,爱情本身没有什么对错,不过恋爱和婚姻是两回事,心意是否相通和适不适合过一辈子是两个不一样的概念。就像你的祖父祖母,可能在某一刻或某一段时间内心意相通,但长久接触之后发现并不适合在一起,所以在一起生活反而并不美好,但你们这个时代就很局限了,得男休女才能离开,在我们那儿不合适是可以直接分开的,况你祖父位高势重,所以你祖母可能现在已经放弃挣扎的状态。” 琢光说到这儿,下意识想到凌霄,原来自己心底的想法是这样,她算是懂了自己当初拒绝凌霄的理由,可能有一部分就是觉得两人单纯适合恋爱,找在一起甜蜜的感觉,并不适合婚姻之后自己为人妇甚至为人母后便以家庭为重,她觉得在那个时机真的不合适。 就像她以前舞蹈之余看过的《伤逝》中,涓生因为“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都没有干涉我的权利”,在子君身上“知道中国女性,并不如厌世家那样所说的无法可施,在不远的将来,便要看到辉煌的曙色的”。涓生和子君互相欣赏,却在生活中被磨平了菱角,注定是分离的命运。 含灀似懂非懂,想着:“看来,到底是‘情’字难解啊。” “小姐,纪舞阁又有人来闹事,好像还是上次那个什么太尉之子,殷娘已经前去了。”采薇的声音打断了琢光和含灀两人之间的心灵鸡汤,含灀如今已经知道采薇的身份,心里由衷感激她,若不是她的精心照顾,娘亲也便难以在怀着自己的情况下逃出殷府并在淮安定居,对自己幼时常与她不知轻重的打闹感到羞愧后悔。 含灀随采薇前去大厅,见一男子与殷绾僵持,男子周围还跟着众多家丁,都手拿剑棍,死死盯着殷绾一方的人。 刘毅开口:“上次威胁小爷的人呢,出来,还有你们纪舞阁,今日一个也跑不了。” 含灀便瞬间反应过来,原来这个肥头大耳油腻相的男子便是上次纪舞阁闹事之人,呵,一个太尉之子还敢在这儿作威作福,她还是丞相外孙女呢。琢光感应到她的想法,汗颜,含灀你是不是飘了。 殷绾倒是不用顾及自己的身份了,反正她都寻了回殷府探望的日子,自己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看他一个太尉之子是如何在这淮安一手遮天。殷绾连眼神都补屑给与那粗鄙之人,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小禾,把上次摔坏的帐同这次损坏的桌椅全部给这位刘家公子记上,不日上他府中拿。” 刘毅一行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自己这么大的阵仗,这纪舞阁莫非是眼瞎了不成?还是说,凭上次那个偷袭之人,这次能以一敌十,再把自己要挟了不成?笑话,天大的笑话。那刘毅见纪舞阁死到临头还嘴硬,便吩咐着家丁上前踏平了这纪舞阁,里面之人全留给家丁们当玩物。家丁们一听都乐了,这纪舞阁的姑娘美得势各有特色,就是娶回家当老婆也是美事,便拿棍棒直直向前冲去。 琢光看着那些人上前,为殷绾她们捏了一把汗,毕竟这里留下的女儿家居多,若要是干仗,那恐怕打不过。但没过一会儿,她发现是她太天真。 只见二楼一侧几个侠士突然纵身跃下,止住了那些上前的家丁,见着自己的家丁死的死伤的伤,刘毅惊慌失措,他们怎么敢的?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人命,自己一个太尉之子,都不敢让家丁拿刀剑,拿棍棒吓唬吓唬就行了,恐伤及性命无法向官府交差,这···他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刘毅垂死挣扎,只要自己出了纪舞阁,再去向官府举报,虽损失了几个家丁的贱命,但总算有了正大光明铲除纪舞阁的法子。 第二十章 途中遇刺 “这几人欲伤左相之女,我等已将他们拿下。”侠士中领头者说道。既是向在场的少数人解释殷绾的身份,又是回答了刘毅口中怎敢之话。 丞相之女?不,这不可能,丞相的女儿不待在京城相府,跑淮安这一个小地方来做什么?这也是他刘毅一个小小的太尉之子仗势欺人、敢作威作福的理由,淮安偏离京城,达官贵人地位较高者早祖迁在京城一带,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招惹到了一位高权重的左相殷熙的女儿。 刘毅跪地的速度比在场家丁都快,边跪边磕头:“饶了小人吧,是晓得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龙王庙······请殷小姐恕罪。” 琢光暗道,怪不得殷娘在这太尉之子怒气冲冲带人来时仍面不改色,原来是早有准备,不过也算是真切感受到了,眼前这个温柔端庄的妇人,是真正的富家小姐,威严不容侵犯。也不知自己跟着含灀这个小丫头是她倒霉,还是她的幸事。 含灀却想着:“难怪刚采薇姐说有人闹事时一脸平静,我倒是不知纪舞阁什么时候来了这些个武功高手。”便和琢光一起看戏。 这些“侠士”便是青枫从殷府带出来的侍卫,既然大小姐要回殷府了,当然得找些人来护她平安,反正大小姐都知道了自己的存在,也就不再躲躲藏藏了。 殷绾让人打断刘毅三根肋骨,报了上次小五的仇,让他按计算好的价格赔偿纪舞阁损失,此事便作罢,刘家小小的太尉之家是断不敢找左相麻烦的。 “主子,探听到了,那纪舞阁的掌事是左相殷熙的女儿殷绾。”怡娘将今日之事禀报给费谋,等着费谋的指示。 “原来是她。”这个许久没听过的名字,倒是让他感慨,他就说为何近几年没有殷府大小姐的消息,原来是到了淮安隐居。他还能记得曲宁远临死前那错愕不解的神情,不过棋子便是棋子,没了价值的棋子留着也无用,当年利用他打得殷熙那老家伙一个措手不及,就是可怜了殷绾和曲宁远这一对苦命鸳鸯哦,费谋假仁假义,为殷绾感到可惜。 不过,自己毕竟是她的杀夫仇人,此女,留不得。便吩咐怡娘找个机会将她除掉。 “主子,殷绾还有一女叫曲含灀,也一并除了吗?” 没想到她还生了曲宁远的孩子,不过没有爹疼的孩子是不会幸福的,还是一家人一起在黄泉路上作伴吧。费谋理了理自己的胡须,对怡娘表示一并处置。 殷绾一行起身动往京城,打算就去探望几天,于是便留下纪舞阁的姑娘们,暂停歇业,由临烟帮助排练和代为处理一些日常琐事。 含灀和琢光都期待着京城会是什么样子,旅途颠簸甚是无聊,含灀就听着琢光讲着现代的新奇物件和她的首席所遇趣事,含灀越听越激动,脸上时而露出怪异的笑容倒是让采薇摸不着头脑。 琢光看到窗外的风景,心中感慨万分,这古代虽交通不便,但沿途美景却是纯天然的,倒也令人应接不暇,看得人眼花缭乱,时不时还会看到野生小动物,倒也是可爱得紧。像这种与野生生物近距离接触估计只有在动物园才可以实现。 一路上的虫鸣、鸟叫仿佛是大自然的馈赠,托含灀的福,自己很久没享受这种惬意的时光了,长时间跟着现代的快节奏而生活,渐渐忘了享受生活的本质。 正当含灀她们一行放松时,马车突然急速颠簸,听到侍卫的声音:“有刺客,保护好小姐和小小姐。” 琢光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对这突然遇刺而心惊胆战,似乎忘了她只是灵魂而已。 含灀和采薇在同一个马车,经上次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一事后,自己对这样的场面已经习惯了,反正还有这么多人呢,怕什么,她相信殷府的侍卫不是吃素的。心里虽这样想着,身体倒是很诚实地缩到采薇身边,双手死死抱着采薇的胳膊。 感受到身边之人的紧张,采薇对含灀说:“小小姐勿怕,我等定会誓死保护小姐和小小姐。” 马儿受惊,大步向前跑去,车夫牵引着缰绳,同另一个侍卫一起与马儿进行较量,奈何人力战胜不了牲畜的野性,失控的马儿转头朝另一个方向疾驶。 车夫大声说道:“不好,前方是悬崖。” 侍卫果断地拿起剑,刺向失控的马,在离悬崖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停下了,马车严重受损,采薇为保护含灀不被砸到而受了重伤,侍卫道:“小小姐,快下马车,属下知道何处可以容身,我们可以在那儿等小姐他们。” “快,快来帮我一把,采薇姐姐受伤了。”含灀看着几欲昏迷的采薇,心疼不已,她是为保护自己而受的伤,自己真是没用,连累采薇姐姐受苦。 侍卫便背着采薇,含灀搀着那个早已中箭的车夫跑去了附近一所偏僻的寺院。侍卫沿途留下了记号,等着自己的弟兄找来汇合。 另一边,侍卫留下与刺客抵抗,让殷绾的马车先行逃走,马车上的侍卫得一蒙面侠客相助,解决了几个死缠烂打之人便沿着记号向寺院行进,中途让殷绾下车,车夫带着马车朝另一方向转移视线。 “灀儿,你怎么样,没受伤吧?”殷绾关切地问着含灀的情况,刚才的情况真是十分惊险,奈何自己与灀儿不是同一辆马车,看着灀儿的马车受惊,自己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不过还好,看着灀儿现在完整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够了,还好是虚惊一场。 “娘,我没事,倒是采薇姐姐,为了救我现在还在昏迷。”含灀见着自己的娘便放心了,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采薇的身体,便告诉殷绾采薇的情况。 殷绾上前看了看采薇,毫无血色的苍白的脸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想着她此刻定是忍受着钻心的疼痛,自己也跟着心痛,采薇跟了自己十几年,她早就是自己家人一般的存在,见着自己像妹妹一样的亲人为了自己的女儿受苦,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吩咐侍卫去烧热水,自己亲自照顾她。 “今日会是什么人来刺杀我们?”含灀不解,最近她也没惹什么事啊,娘更不可能了,难道是山匪?也不至于吧,求财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见今日刺客凶狠的样子,更像是直逼性命来的。 侍卫答道:“应是与丞相府结仇之人,相爷位高权重,暗地里总会有人图谋不轨的,不久前小姐在纪舞阁曝光了身份,因此才引人耳目了。”今日的刺客像是安排好的,若非其他缘由,他也想不到还会有谁如此费尽心机只为要三个女人的性命。 琢光和含灀顿时觉得京城倒像是一个未知的谜,殷府更是那偌大的泥潭,陷进去便无法逃出来了。含灀突然明白了自己娘亲为何会坚决逃离殷府、逃离京城,现在觉得相府外孙女的身份对她而言究竟是好是坏,她无从得知。 琢光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电视剧中的各种争斗,只觉毛骨悚然,但又很担心这个丫头,要是她此番去了京城,在那些明争暗斗中,会不会被人吞得连渣子都不剩。 两人各怀心思,今日遇刺一事倒是给了她们警惕,以后的日子万不可掉以轻心了。 殷绾也在怀疑自己此次回殷府的决定是否正确,原本在纪舞阁之中能平稳地过日子,如此还没到京城,便再一次感受到多年未有的心悸。但自己的丞相爹既然早就知道她在淮安,为何不让人抓自己回去,而是派青枫暗自保护自己多年?殷熙除了是左相,还是自己的亲爹,他身体不好,自己作为女儿还是得回去看看的,况自己已经很久没和娘相见了,如今灀儿都这么大了,他总不至于让自己上演一出再嫁的戏码。罢了,回去吧,既然自己要向右相费谋报仇,便少不了这些争斗,就当是给自己警醒了。 第二十一章 再遇李景 “主人,属下紧随费谋手下身后,发现他们在淮安郊区向一队车马发起攻击,属下观察了一会儿,救下了其中之人,如今她们在一座寺院。”喻安向一男子汇报,原来他便是今日救下殷绾的蒙面侠客,奇怪的是,他口中的主人样貌不似当日群芳楼李景模样。 “费谋这老狐狸要害的是何人?随我前去看看。”男子跟着喻安悄悄来到寺院,仔细着院里的动静,发现有一些侍卫在看守。男子让喻安不要打草惊蛇,想办法探听那女子的身份便是。 含灀寻了热水,今日被弄得如此狼狈,她定要好好得洗个澡,清醒一下。但自己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自己洗澡岂不是还有人看着,便害羞地对琢光说:“你···你先回避,别窥视我。” 琢光心想,都是女人害羞什么,现代澡堂子互相搓澡的都有,不过这小丫头年龄虽小,但该长得地方倒是···咳咳,倒是让她一个老阿姨自愧不如。于是她背过魂去,屏蔽了含灀,自顾自地想着事情。 还是泡澡舒服,卸下了满身的疲惫,含灀捧着水花玩,看着自己胸前的青丝在水里漂浮,甚是有趣。 寺院里那些侍卫站在那里寸步不离,让喻安他们犯了难,喻安对男子说:“让属下去引开那些人,主人伺机而动。” 随后喻安发出动静,急速向一个方向跑去,调虎离山,给男子争求进入寺院的机会。男子进入寺院后,发现那些侍卫接到消息,守卫更加谨慎,还有一两人巡逻,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便没有对侍卫下手,悄悄从窗台溜身窜进一间屋。 谁知他听到:“诶,若是到了京城,又能干什么呢?” 糟糕,屋子里有人,不,好像正是要找的女子,且观察一下她在与何人对话。男子悄悄往声源挪去,见一妙龄女子的背影,水流顺着纤纤玉手滑下,非礼勿视,他真不是故意的,几欲找机会逃走。 琢光见含灀身后有些古怪,那柱子后面为何会有那么黑的一团,这间屋不是只有含灀一人吗?甚是诡异,便对含灀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屋内好像有什么动静?” 含灀被琢光的话吓一激灵,停下了往自己身上浇水的动作,都怪她平日听说书先生讲那些灵异事件,条件反射地在心里想着那些鬼怪之事:“琢光···你,你别吓我。哪有什么动静,我不是让侍卫都离开了吗?” “真的,你转过头看看···那是不是谁的影子?”越说越古怪,代入感极强,含灀脱口而出:“谁在那儿?再不出来我喊人了···” 正待含灀开口,便被人从后捂住嘴。含灀被吓得眼泪不由分说地落下,却被人桎梏说不出话。她不知道挟持自己之人是什么意图,心中充满寒意。 “别出声,是我。”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含灀心生好奇,听这意思他认识我?见男人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便指指他捂住自己的手,示意他可以拿开了,自己保证不发出声音。 含灀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前,身子往下沉到水里。 男人说道:“那个···我先回避。” 琢光看到男人退避到一个角落面墙而站,对含灀说:“他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含灀羞愧难当,问琢光:“可看清他的样子了吗?”一边披好自己的衣服。 琢光在脑海里搜寻关于这个温润面相男子的信息,发现实在是想不起来他是谁,便对含灀说:“奇怪,我不记得我在这个世界见过这种眉眼温柔的男子。” 含灀便更疑惑了,那既然琢光也不认识,自己听其声音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是谁,他为何似与自己相识?慢慢走过去,对那名男子说:“你是何人?我们见过吗?” “李景。”男子转过身来,含灀这才看清了他的样貌,真像琢光所说的眉眼温柔,明亮的眼里映出烛光,倒是世间出尘绝色、风采翩翩的画中谪仙之人模样。 含灀一时陷进他的美色里,如此俊逸的美男子她不可能毫无印象,李景?是群芳楼遇见的那位吗?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好吧? “你,你叫李景?是不久前群芳楼的那个想杀我的人吗?”琢光也好奇,含灀先行开口问道。 见眼前女子疑惑的神情,李景突然反应过来,今日出行是以真面目示人,也难怪这个小姑娘一脸错愕了,便笑了笑解释道:“江湖之人出来办事,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以真面目示人的,况上次在群芳楼所办之事危险,便用了面具伪装,如今姑娘看到的,正是李景的真实面目。” 琢光暗道,太强了,电视剧诚不欺我,古时还真有这种东西,厉害。 听着刚才李景的解释,再加上他的声音,含灀一下子想起来了,当日李景分明的轮廓与今日的男子并无什么不同,嗯···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哪儿都有特色。 “别犯花痴了,问问他为什么会偷看你洗澡?”琢光打断了含灀的胡思乱想,这丫头心真大,突然出现了一男的偷看她洗澡,难道不该上去打他吗?丫头你也太前卫了点。 “啊对,”得亏琢光的提醒,含灀回过神,声音突然提高:“不对,你为什么偷看我?” 李景显出怪异的表情,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自己的心虚,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树敌太多被追杀,逃到这寺院,原想藏身,见着院中侍卫以为是敌人,便想躲他们的视线,误入了姑娘的房间,不过请姑娘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越说自己越心虚,不过信不信得看她了,大不了再找时机逃便是。 “跟你遇上准没好事。”含灀得出了一个结论,是啊,第一次与李景相见自己差点人头不保,这一次李景又是被人追杀,还好仇家没跟过来,院中侍卫都是自己人,下次再和他遇见自己得躲远点,万一惹祸上身就是她娘也保不住她啊。 琢光想着,这丫头总算开窍了,其实吧,你自己少惹点事,这日子不过得照样舒坦吗?不过这李景,身份倒是个谜,怎么什么危险都被他遇上了,该不会又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公子哥吧,像殷娘一样因为家族被人追杀。 “姑娘,今日之事冒犯,在下就先行告辞了,恐敌将视线转移到姑娘身上。”李景得早点脱身,去寻喻安,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如何,看来右相追杀的人也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个姑娘是淮安来的,言谈举止不过就是普通丫头罢了,倒不像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一样温婉贤淑、举止有度,不过这大大方方的性格他倒是喜欢,他一向看不惯那些富家小姐拿捏作姿的样子,太刻板,无趣得很。 “走走走,赶紧走。”长得好看也不能为所欲为啊,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所干之事又如此危险,遇上他自己还真是倒霉,要是把他的敌人都招来,自己和娘不就暴露了吗?本来就处于不知敌方身份的被追杀状态,要再来一队人,不就更麻烦了吗?诶,这样一想,倒是和李景有共同的遭遇啊,罢了罢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含灀突然有点伤心,向琢光撒娇:“琢光救命,我突然不想去京城了,这种情况再来几次,我人都没了。” “别想着我,我也不能帮你什么,我灵魂还在你身上呢,自求多福吧。”琢光也担心着自己的未来,难道就不能好好地在异世从零生活吗? 第二十二章 寺院卧虎藏龙 李景与含灀道别后,躲避那些侍卫的视线,到了寺院外与喻安分别的地方,见喻安正在那儿等着自己,招了招手欲跟他返回,突然察觉到气氛不对,院外有动静!便停下,找了一处藏身,见一队人鬼鬼祟祟,腰侧还有佩剑,向寺院慢慢挪步。 喻安开口道:“主子,见其衣着,与今日费谋派去追杀女子的死侍一样,应是费谋的人。” 李景看着这群来势汹汹的死侍,想到那个有趣的女子,便生了保护她的意思,对喻安说:“想办法除掉他们。” 喻安得令,于是二人蒙上了面,将自己伪装起来,喻安将腰间所藏火药分了几支给李景,触发袖箭装置,向那些靠近寺院的人射去,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些人很快反应过来,握好手中的剑柄,向李景他们的方向而去,李景和喻安丢下几支火药便离开了,队伍中人伤残了多半,殷绾的人听着门口的动静,留下一部分人加强戒备,另一些人见着费谋的死侍,与其展开激烈的争斗,最后死侍无一幸免。 “寺院外什么情况?”殷绾照顾着采薇,采薇已经清醒了,见殷绾服侍自己,采薇受宠若惊,但殷绾坚持要照顾好她,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她是信不过的,况采薇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而受的伤,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刚听到寺院门口的巨大声响,着实是担心那些殷府仇人会追上来,但采薇现在的样子也不方便再逃窜,只能说,能拖多久是多久了,待她伤势好点便继续上路。 “小姐,见其打扮,与今日追杀我们的人应该是同一群人,看来此地不宜久留。”侍从青魄回答:“不过属下们去时已出现打斗情况,似乎还有另外的人跟他们较量过。” “另外的人?会不会是今日在林中救我们的侠士?”殷绾想到今日追杀时若非那名侠士相救,自己恐早就死于先前那群人刀下,而刚青魄所说还有另外的人相助于他们,那会不会就是江湖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士?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了,自己也没和什么人结缘,为何会多次有人相助。 “这,属下不知,赶到之时,只见那群死侍正欲破门而进。”青魄向殷绾回道。 含灀听着外面的动静,急忙穿好了衣服准备赶到殷绾的房间,走廊上见一小僧打量着她,嘴里念着:“有异魂兮,遗世独立,天下大变,风起云涌。” 含灀摸不着头脑:“诶,琢光,这和尚在对我说话吗?” 琢光暗自思索着他的话,觉得不可思议,莫非这小僧看出了她的存在?不可能吧,这就是一小小的寺院,便只当她多想了,回道:“可能是在念经吧,反正也听不懂······” “哦,是吗?”听着琢光的话心中更是不解,含灀回过头,见着和尚一边走一边摇头的背影,甚是奇怪,算了,还是去看娘那边情况如何吧。 “娘,采薇姐姐如何了?”含灀刚踏进门,便开口询问,“还有刚才院外那动静是怎么回事啊?” 采薇硬撑着,用手把自己撑起来,殷绾搀着她的胳膊,让她将身子扶到自己肩上,采薇心中一暖,小姐和小小姐对自己这么好,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忍住眼泪,回道:“小小姐,奴没事,现在好多了。” “采薇姐姐,要不是你,我恐怕就没命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灀儿吧。”听着采薇如今叫自己小小姐,自称为奴,含灀心里很是膈应,自己一直将她当姐姐看待,如今这样称呼自己倒显得生分拘谨。 “是啊,你我情同姐妹,但你年龄又小,灀儿总不会叫你姨吧,倒是把你喊老了。”殷绾打趣道。 采薇心中很是感动,有主如此,此生无憾,她定要誓死保护好她们,便应道:“谢谢灀儿。” “哦对了,刚才是什么情况?”含灀问着自己的娘。 殷绾回答道:“与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是一伙的,如今又有了新的死侍,我们现在已经被暴露,得早日上路。”后又突然想到:“今日我与你马车分离后,有人助我们逃身,刚寺院外好像也是有人相助,才得以提高警惕,否则我们现在便危险了。” “那···娘,你可知晓是何人救了我们?”含灀疑惑。 “娘也不知,只猜是江湖中人。”殷绾扶着采薇,助她躺下休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告知于含灀。 一听“江湖中人”,含灀脑海中便跳出李景的模样,李景也自称江湖之人,况刚离开不久,会不会是他救了她们。那现在看来,他还不算是那么危险嘛······两人对江湖中人的概念虽不在同一频道,但误打误撞,结果居然是相同的,只是含灀还没办法证实罢了。 “小姐,不如你们先走吧,奴的身体好很多了,不日便能动身去找你们。”采薇想着现在她们的处境,既然都有死侍找到这里来了,若再不走恐怕就晚了,她不能让小姐因自己而处于更加危险的处境,她们是可以走的! “采薇,净说胡话,你对我是再清楚不过,我们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人。”殷绾佯装发怒,告诉采薇安心休养便是,这里还有她们和侍卫呢。 “小姐,门外僧人求见。”青魄在门口传来话。 “让他进来。”殷绾有些好奇,这个时候寺院师傅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便让青魄请人进来。 “阿弥陀佛,见女施主一行进寺院时有人受伤,师父便托小僧带来了这个,此药或许对这位女施主的伤有用。”那位僧人递给殷绾一小瓶药,向她解释此时前来的用意。 殷绾放下了芥蒂,接过了僧人手中的药,学着他的手势,向他回了礼:“替我谢谢你师父,还有谢谢你送的药,此番在院里叨扰,倒是麻烦各位师父了。” “阿弥陀佛,佛曰一切都是天意,与施主相遇即是缘,积善行德也是大功一件。”小僧一脸平静地对殷绾说,然后慢慢退出了房间。 僧人的药却有奇效,第二日殷绾再照料采薇时,发现采薇已经能下地行走,疼痛感大大减轻。 殷绾暗想:“没想到这偏僻的不为人知的寺院,竟是卧虎藏龙之地。所有僧人对他们一行以及昨日的动静都是毫不关心、云淡风轻的样子,连这不起眼的药都有如此奇效,看来,这不是寻常的出家之地。” 因着采薇的身体渐好,且不宜在此地久留,殷绾一行便告别住持,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行进,当然,他们没走原来的路,恐再遇埋伏,而是从小道绕了一圈步行到商人那儿买了马车,再小心翼翼地行进。 此时也无心欣赏沿途的美景了,琢光和含灀便规规矩矩地跟着侍卫们一起,同时也期待着到了京城,又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第二十三章 再入京城 “废物,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何用?”费谋听着逃窜出来的手下说追杀殷绾的行动失败,大发雷霆,此女不除绝对会对自己产生巨大的威胁。如今三番两次让她逃过刺杀,连一介女流之辈都除不掉,他的手下有何用? 汇报之人诚惶诚恐地跪下,不敢发一言。 费谋若有所思,对跪在地上的手下说道:“你说她周围有多少殷府之人?为何会几次从你们手中逃走?” “有近十名武功高强的侍从,本来属下们与他们势均力敌,后来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蒙面侠客两次阻挠,这才让她们侥幸逃走。”想到那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他恨得牙痒痒,若不是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恐怕殷绾早就死于他们刀下,自己的弟兄们也不会命丧黄泉,他也不至于被右相怪罪。 “哦?到底是何人敢阻拦我费谋办事?呵···”他想起上次怡娘说的群芳楼失窃一事,便有了眉目,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是被人盯上了,做的越多把柄就越多,看来自己得消停一段时间了:“就暂且放过那殷绾,最近一段时间你等小心行事,切莫让人抓住了把柄。” 虽不知右相为何会停止追杀殷绾的任务,但主人命令如此,也就照做便是:“是。”便离了场,对其他弟兄吩咐着主人的打算。 “主子,你那儿可有什么收获?”喻安将人引出去为的就是让李景能安全进去探听情况,他见李景出来时并无异样,走时还帮里面的人除掉威胁,不免好奇,寺院里的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能让费谋大费周章地要其性命,自家主子还能主动现身保护。 李景手中端着茶杯,慢悠悠地打量,轻嗅着茶香若有所思,眼前浮现出一女子光洁如玉的脖颈,他当时捂住她口时,也闻到清淡的香味,就如这茶香一样。 喻安见着李景的样子,心想:“这茶杯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啊,主子为何一直盯着它看?”见久久没能得到回应,便开口提醒道:“主子。” 李景这才惊觉自己刚居然为了一个女子失神,暗道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然后回想喻安刚才所说之话,答道:“那女子并无什么特别,淮安的寻常姑娘罢了,我也很好奇,费谋为何会要一个小姑娘的命。” 不过那小姑娘倒也是稀奇,居然能女扮男装进青楼玩,照她这种大胆的性格,应该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费谋吧,那倒也不足为奇了。 在寺院里见那小姑娘时,她好像自言自语说她要去京城?那自己会不会在这里遇见她?诶不对,自己为何会想与她再见,疯了疯了,一定是这几天事情太多,竟胡思乱想了。 喻安只见李景急匆匆地往外面走,他不知道主子是何意,为何魂不守舍的,行为还如此反常,主子一向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像这样的情况还真少见。 众人到了京城。殷绾见着十几年未见的故土,心中升起万分复杂的情绪,京城的变化很大,跟她走时的记忆有的还能重叠在一起,有的却是物是人非。 含灀是第一次见着国都,没想到京城与淮安完全不一样,淮安倒像是安度晚年的地方,那里的人过得几乎都是平平淡淡的慢节奏生活,而京城却是喧嚣中带着活跃,活跃中又不失严谨,更像是专为了生活而忙碌的样子。 “暗闻歌吹声,知是长安路。”琢光不禁想到储光羲的这样一句诗来,眼前京城的繁华岂是诗句所能形容的。天子脚下,寸土寸金,无不彰显着恢弘与大气,官道上车水马龙,两侧行人络绎不绝,小贩摊位摆放有秩,鸣鞭声、叫卖声、马蹄落地声此起彼伏,时而融为一体,热闹非凡。 她们的马车沿着路中的官道缓慢行进,离殷府还有一段距离,京城的面积广阔,一时半会儿是到不了殷府的,在这间隙,琢光算是见识到古时建筑之美,几乎是对称布局,由此她想到现代所学的知识,这样的建筑安排是与等级秩序有关,但从美学的角度分析,视觉平衡是自然美的形象表征,也是均衡的天然格局,让人在欣赏的同时感受到平静、安宁的心境。京城的宫殿、建筑、庙宇以左右平衡的形式出现在整个大格局之下时,更加彰显了古典之美。琢光感慨,有幸能感受到这种传统艺术的美,在现代的博物馆,能窥见的只有那小小的一部分建筑美而已,不失为现代的遗憾。 果然,接触艺术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会下意识地用审美情趣去感受事物,含灀倒是没想那么多,唯一想的是,到了殷府她得找个机会溜出来跟琢光一起好好地玩儿。 她们的马车到了殷府的大门,过往的人下意识地观望里面又会是哪个达官贵族上殷府登门拜访,不过先出来却是一面生的妇人,他们也没见过,看了一眼便走了。 殷绾站在大门口,顿了顿,望着几经修缮的殷府大门和府邸牌匾,心中竟升起陌生的感觉,终究是物是人非,想当初,她还是殷府未出阁的大小姐,如今却是以丧夫之妻的身份进入殷府。 采薇和含灀跟在殷绾身后,见着殷绾沉默不语的样子,含灀心想:娘定是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便上前搀住殷绾,对她说:“娘,别想太多了,有我们陪着你呢。” “是啊小姐,都已经过去了,还是进去看看夫人怎么样了吧。”采薇提及叶敏,想转移殷绾的注意,她知道,殷府对小姐来说就是伤心之地,好不容易在淮安心灵被救赎,如今又像是重新被揭开伤疤,换谁都受不了。 殷绾感受着身边之人的关心,逐渐平复了心情,是啊,她现在已经有了孩子,又有什么可伤心的呢,远郎的仇,她一定会报,况此次回府,待不久便要走的,只当是回来见见家人吧。 第二十四章 母女相见 “夫人,小姐···小姐回来了。”莲心自跟着叶敏到殷府已经近三十年了,已成了殷府的大丫鬟一样的存在,见离家十几年的殷绾回来,便迫不及待地将这个事情告知给叶敏。 叶敏听着莲心的话愣了一下:“莲心,你是不是糊涂了,殷府哪还有小姐?” “夫人,是绾儿小姐,她带着小小姐回来了。”莲心越说越激动,喜极而泣,绾儿小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当年那个丫头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待字闺中,因了丞相的阻挠,绾儿小姐不得不逃离殷府,算上去,已经十几年了,如今见着绾儿小姐好好地出现在殷府,心中是万分激动,便赶紧跑过来告诉夫人这个好消息。 叶敏踉踉跄跄地让莲心搀扶着自己,准备去前厅看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原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没想到苍天有眼,让自己在行将就木之前能与女儿见上一面。 莲心考虑着叶敏的情况,便对她说:“夫人,小姐正往夫人这边赶来,夫人不要急,在这儿等着小姐就好。”她家夫人自与小姐分离后是时常挂念,与老爷心生嫌隙,常茶饭不思,这身体也日渐消瘦,夫人人到中年,这身子也吃不消啊,找了太医医治都说心病还得心药医。她很是心疼夫人,也怪天意弄人,当年的叶敏小姐到了相府虽为夫人,却落得如此骨肉分离的下场。道是这王权富贵之家,也是吃人不如骨头的豺狼。 叶敏思女心切,但也知莲心是为自己好,如今殷府的妾室得宠,自己当年离了女儿心患隐疾,也无心与之争斗了,殷熙那男人她不伺候了,谁想要自己拿去便是,便整日在这屋内做针线活儿,想着女儿身体里那个未出世的孙儿,给他或她亲手置办了很多衣服鞋子,这一绣便是十几年,眼睛也不太好使了,叶敏道人老了,什么都留不住。 她如坐针毡,绾儿怎么还不过来,不行,她得过去,她等不及了。起身欲往前厅,突然听到: “娘······” 叶敏顿时老泪纵横,身体不受控制向前倾去,幸被殷绾眼疾手快一把搀住。叶敏的声音颤抖:“绾儿,我苦命的女儿。” “娘,是我,绾儿回来看你了,”殷绾见着许久未见的娘亲,已经生出白发,不是她印象中雍容端庄的大夫人的气派模样,道岁月不饶人,娘的面容已有了岁月的痕迹,消减了风华。看着这样的娘亲,她很是心疼:“女儿不孝,狠心弃你而去,如今女儿带着灀儿来看你。来,灀儿,这是娘的母亲,你的外祖母。” “外祖母,我是含灀,对不起这么晚才与你相见。”含灀见着眼前瘦弱的老夫人,慈眉善目,想到娘给自己讲述的身世,由衷地对她这个敢爱敢恨的外祖母感到敬佩。 琢光见着母女相见的场面,内心酸楚,她想她的妈妈了,不知自己的家人们现在过得还好吗?没有了她,能不能好好生活。 “这就是曲家小子的孩子吧,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只是可惜···”见含灀生得一副美人样,倒是承了绾儿的优点,只是可惜这个孩子了。 “娘,不说这个了,都过去了。”殷绾安抚着叶敏,过去?不可能的,远郎的仇一日未报,她殷绾便一日不得安宁。费谋那老东西,远郎又做错了什么,让她和他阴阳两隔,她不甘心,纵使他费谋权势滔天,她也能将他从那高高的位置上拉下来,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叶敏在莲心的搀扶下到了中间的主座,殷绾和含灀在两侧坐下,然后叶敏见着采薇似乎身上有伤,便让莲心带着下去照顾采薇,平复了心情。 想着今日是母女相见,若总这么伤感,也是不好的,叶敏开口说道:“绾儿如今和灀儿过得怎么样?” 殷绾想了想,便向叶敏回道:“女儿离开殷府后,随采薇和灀儿在淮安定居,以纪舞阁的舞坊收入生活,日子还算顺遂。” “娘也听青枫向你爹禀报过你在纪舞阁的情况。”叶敏说道。 殷绾不解为何他们都知道爹在纪舞阁安排了青枫暗中保护,便问道:“爹此举何意,为何早知我在淮安,却不让人像以前一样抓我回来?” 叶敏长叹了一口气,解释道:“那是因为娘告诉他你已经怀有身孕,若他执意要抓你回来,娘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娘对他已经没有爱意了,他愈发不像娘初识的殷熙,或许,娘从未真正认识过他。”叶敏对殷熙的爱意早在一次次的失望中被消磨殆尽,或许,早在他对自己的身份隐瞒时两人便没了相互信任的感觉。 “后来,你弟弟求学归来,正赶上你出逃之后不久,你爹便把重心全花在如何让你弟弟顺利进入朝堂,好巩固他的权利身上,皇上经曲宁远一事已经对你爹有所忌惮,对你爹的信任降低,但你弟弟的才华又受皇上赏识,所以你爹一直想着如何让你弟弟在圣上面前博好感,顺便为他求情。” 叶敏接着说:“后来,你爹可能觉得你一介女流给他带来的好处或许还不如你弟弟在朝堂上为他争光,又因你怀有身孕,便放弃了追你回来,后来他冷静了一段时间,我又给他诉苦,你弟弟听说了你的事也向他求情,许是他觉得对不起我们娘俩,便让青枫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殷绾这才知道他爹派青枫暗中保护纪舞阁和她的缘故,琢光也想着,这不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吗?不过这样也好,若当年殷娘被殷府之人带回来,恐早就与含灀的爹共赴黄泉了吧,那她如今寄身的可能就不是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了。看来冥冥之中自由安排,也算是跟这个丫头有缘了。 含灀唏嘘,对哦,来这里她还不知道她这个舅舅是什么人呢,听外祖母这意思,舅舅跟娘的姐弟关系倒是不错。 第二十五章 晚宴之前 “对了,娘,听青枫说爹身体不好,他现在怎么样?”殷绾想着此行来的目的之一便是为了见她的丞相爹,当年之事他虽反对远郎和自己在一起,但最后要远郎性命的却是费谋,现在想想错也不在他,但她哪儿知道正是殷熙派人追杀曲宁远,才让曲宁远被费谋所救,落在了费谋布下的棋局里。 “娘与你爹已生嫌隙,如今倒是那妾室陪他更多,最近常请医师,想来身体有所损,毕竟人老了,什么毛病都会找上来,况你知道的,朝廷之事繁杂,明争暗斗还得你爹去承受。”叶敏知道殷熙作为丞相,身上担着重任,暗里承受着打击,夫妻这么多年,感情也不是说没就没的,她还是稍微理解和心疼殷熙这个夫君的。 殷熙回了府,听丫鬟向他禀报小姐已经回府,现在正在大夫人那里谈心,殷熙沧桑的脸上有着些许动容,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多年未见的慈爱,想着殷绾离家前的样子,那时与她像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盯着自己,心中感慨:已经十多年了啊。也不知当年那个姑娘如今是什么模样,哦,青枫说她还有一个女儿,不知此刻是否也随她一同前来。 殷熙的心中顿时升腾起对于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无奈,但若让他再选一次,自己还是会棒打鸳鸯,曲宁远那等无名之辈,是万不能与自己女儿在一起的,否则他殷熙,一堂堂左相,便会落下笑柄,被人垢耻。不过现在好在儿子争气,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朝堂之事,不久前又被封太仆寺少卿,十几年能有正四品的官职,这倒是光耀他殷府门楣的大喜事。 “你去将夫人和小姐她们请来,去宫中告知大公子,他阿姐回来了。”殷熙吩咐着丫鬟,并让人着手晚宴。自己则进房将他海天霞色的官服换了下来。 丫鬟轻声打断叶敏和殷绾母女之间的谈话:“大夫人、大小姐,老爷让奴婢请你们前去用晚膳。” “好了,时候不早了,绾儿和灀儿先去换身衣服吧,娘也去收拾一下,夜里应该能见到佑儿了。”叶敏慈爱地看着眼前的两名女子,就好像是失而复得,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 一路上的风尘仆仆,衣衫不洁,这样出现在晚宴上也实在是不妥,殷绾带着含灀进了自己以前的房间。刚进去,便是熟悉的感觉。 “这里什么都没变,跟我离开时别无二致。”殷绾对含灀说,毕竟是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这里的东西她都太熟悉了,家具摆放还是当年自己喜欢的风格,虽然现在已经变了。 含灀见着窗台的兰花,妖冶又不失高洁,清冷中又带俏皮,便对殷绾说:“娘,这是你最喜欢的兰花诶。” 殷绾心生疑惑,一旁的丫鬟见着殷绾不解的样子,便解释道:“夫人说过不许乱动小姐房里的东西,还得每天有人打扫,包括这些花花草草的,小姐喜欢的都得是原样。只是这十几年了,兰花也不知换过多少盆了······” 念着娘对自己的好,殷绾心里酸楚,这么多年,娘独自在这内院,得是多么孤寂,娘以前也是诗意洒脱的女子,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岁月磨平了个性的棱角,消磨了一女子的风华。 兰花,坚贞不渝、高洁贤德。琢光心想,果然性格与喜好是相联系的,殷娘对爱情的坚贞,就像兰花的花语一样,令人欣赏。但露冷风清香自老,空谷幽兰,所经历的坎坷和不被人理解也是相伴而生的。环境造就人,若非殷娘的遭遇,她恐怕也就是深闺小姐了,又何得这自在? 丫鬟给殷绾和含灀递上了新衣,原本柜中的衣服虽时常更换,但叶敏还是吩咐她们去拿最新的合适的衣裳。 含灀一袭星郎与窃蓝相间裙,淡纱覆其表,衬得光滑玉颈,长发如瀑,绿云发色,乌中透亮,恍若出尘仙子模样。 殷绾重梳装扮,赭红主色衣,不若以前清秀大家淡雅装束,毕竟已为人妻,但现仍有丞相之女的气派与端庄,配上多年未戴的珠钗首饰,但也能见富家小姐的气势了。 “走吧,去见你爹和佑儿。”叶敏挽着殷绾的胳膊,像是女儿随时会消失了一样,视线紧紧盯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女儿。 含灀跟在后面,心里忐忑:“怎么办,等会儿见着我外祖父能说些什么,他好歹是丞相啊。” “你都还没见着人就已经认怂了?”琢光暗道这丫头,平常倒是大大咧咧的,一遇到事就紧张了,却没发觉自己的声线也开始颤抖。 含灀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你自己还不是,连魂都会害怕。” 殷绾她们听到后方含灀的声音,转头看了看她,发出疑惑的神情。含灀惊觉自己刚才又因为紧张不小心将她对琢光所想说了出来,便吐吐舌,缓解这个尴尬的气氛。殷绾察觉到女儿的紧张,伸出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旁。 “别担心,娘在。”殷绾温润平和的话语使含灀的心静下来,逐渐放松了,是啊,有娘陪着,不就是丞相吗?那也是自己的外祖父啊,有什么可怕的呢。 殷熙早在前厅候着了,背手站立着,玄天色常服,间或有素綦相缀,深沉内敛,低调中不失他贵为丞相的奢华。他就站在那里,含灀便觉得不敢再近一步。 “你怂什么,上啊。”琢光在她的身体里干着急,含灀这临阵逃跑的样子她实在是没眼看。 “爹······”殷绾上前,提起裙摆,向他行了叩头之礼。琢光在她跪下的那一刻腿直接软了,跪地有声,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说,便听到自己的娘接着说道:“爹,女儿不孝,离家十余载,未能在爹身边尽孝,今带灀儿回家看望爹。” 娘的话怎么这么熟悉?诶,这流程她熟,含灀顺势喊了殷熙:“外祖父,我是含灀。” 琢光暗道,连词都不带变的,不愧是你,曲含灀,好歹再恭维这个丞相几句啊。想着她现在敷衍的样子跟自己以前认亲戚时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果然,人类都是共通的。 殷熙显出复杂的神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们一眼,用雄浑厚重略带沧桑的语气说道:“嗯,起来吧。”随后又吩咐丫鬟:“去看大公子到哪儿了。” 脚步稍显轻浮地往里走去,在桌前主座坐下,叶敏在其身侧入座,殷绾她们也顺势坐到了相应位置。场面一度很冷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谁都不敢开口打破这沉默,毕竟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相对宁静的。 第二十六章 殷府晚宴 “爹,我回来了。听说阿姐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从院里传来响亮的急切的声音。含灀心想,这个男子的声音便是她舅舅吧,她很期待与这个舅舅的见面。 琢光也想知道叶母口中那位光朝振野的含灀的舅舅是什么样子。只见一男笑容灿烂,齿如编贝,唇似染丹朱,她第一次觉得明眸皓齿这个词不一定非得用来形容美丽的女子,用来描写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也不为过。 “阿姐。”殷庭佑见着小时看着自己长大的阿姐,褪去了青涩模样,成了一贤良淑德的妇人,心中感慨万分,时光荏苒,当年那个自己犯了错还会保护自己不受责罚的阿姐如今变得自己差点认不出了。是啊,他也变了,从少不更事到现在能走父亲的路在朝廷上有立足之地,担当殷府的大任,他也长大了,当年没能在阿姐和娘亲最需要的时候回到家中,那么今后,就由他来守护阿姐和娘亲,还有自己的外甥女。 殷绾眼中的泪将要溢出,在离家之前没能见佑儿是怎样施展自己的才华,逐步成熟长大为现在意气风发的模样,但此时落泪,未免过于伤感,便对他说:“佑儿,阿姐回来了。” 殷庭佑快速掠去眼角的泪,笑着说:“回来就好。” 叶敏便打破这伤感的气氛,一脸慈爱地让殷庭佑入座,打趣道:“都多大人了,一个大男人还哭。” “儿子这不是控制不住嘛,都多久没见着阿姐了。”丫鬟们在一旁轻笑,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但殷熙沉默不语的态度还是让人猜不透。 琢光倒是觉得聚散离合,人有悲欢,人之常情而已,倒是对这个真性情的含灀舅舅表示欣赏。 殷庭佑惯性本欲就坐,然后见着一旁不发一言的含灀,轻声问着她:“你就是我的外甥女含灀吧?” 一直在打量他的含灀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走了几步,到殷庭佑面前行礼,向他打招呼:“舅舅。” 被外甥女这么一叫,心中畅快,像喝了酒一样飘乎乎的,但小辈在前,自己得稳住,便对含灀说;“倒是出落得美人模样,像极了阿姐。外甥女,以后跟着舅舅一起玩。” “那不成,灀儿别听你舅舅的,别让他把我本本分分的外孙女带跑了。”叶敏听着殷庭佑的话,急忙护住含灀,那小子虽做了官,性子却也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沉稳,没轻没重的,别让含灀学了去,姑娘还是得安安静静的好。 琢光听着叶敏的话,想着含灀这模样倒是人畜无害,也就能骗骗众人了,便对含灀说:“哟,本本分分,这词放你身上可不合适,你可不是小白兔,是吧,大灰狼。” 殷绾暗笑,自己的孩子怎么不清楚,娘这是没和含灀接触过,还有灀儿在这儿应是还没习惯,要是相处一段时间了,这小泼猴可能闹得她不安生。 正当叶敏几个女人和殷庭佑谈的热热闹闹时,殷熙发话了,平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丝毫情绪:“准备回来待多久。” 其余众人皆止住了吃饭的动作,停下了碗筷,气氛瞬间凝重。 殷绾用手巾擦了擦嘴,身子稍微端正了一下,回答着殷熙的话:“不日便走,原是青枫说爹身体不好,总得带灀儿回来看看的。” “若是没有他,你不会回来是吗?”殷熙的话中带着浓重的鼻息声,想来心中是已有了怒气。 “殷府于我,又能算什么呢?”是禁锢自由的枷锁,还是囚禁她那颗华丽的外表下脆弱的心灵的牢笼? “放肆,这么多年了,原以为你会后悔当初的行为,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殷熙一拳锤在桌子上,震的地上掉落了一地的美酒佳肴。她还是这样不听劝,安安心心做她的殷府大小姐有什么不好,非得有个不清不楚的婚姻,成了寡妇又带着孩子,落得在那烟柳之地当掌事,丢他殷府的脸! “爹又何尝不是冥顽不宁、一意孤行?”是啊,她在期待什么呢?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毕竟有亲缘关系在总不至于再相见还是落得仇人相待的下场,没想到她爹,还是那个习惯了高高在上,所有的事尽在他的掌控的感觉,当年棒打鸳鸯,最后让远郎与自己生死相隔。而现在,他竟还想控制自己的自由和去留。呵,这就是他的丞相爹,这就是她一时糊涂想看望的亲人。 叶敏见势让丫鬟上前收拾了桌子和地上那乱糟糟的一片,招招手给殷庭佑暗示,让他把殷熙带过去消气。殷庭佑虽是文臣,但力气可不小,直接拽着正在气头上的爹走了。 琢光心想:“难怪殷娘生下含灀,所有事情已成定局之后,她都不愿意回殷府,原来是因为有这样强势倔犟的丞相爹啊。” 换作是她,她也受不了,殷熙这种性格在现代来说应该是偏执,事情超乎预期的话,宁愿它毁掉,尽管殷娘是他女儿,但为了能和太傅联姻,宁愿毁掉她的幸福落得如今下场,其实真正应该后悔的不应该是他这个爹吗? 含灀上前宽慰着自己的母亲,对她说:“娘,别想太多,刚回来得高高兴兴地才是呀,若这儿让娘伤心了,我们便马上离开这儿。”她用手掌包裹着殷绾的手,给予她温暖和支持。 感受到女儿的关心,殷绾摇摇头,挤出了一个自以为看上去很轻松的笑:“没事,娘没事。” 她们陪着叶敏到了她的房间,然后稍稍谈了点纪舞阁的事情,叶敏从她们的话里听出这些年母女俩好歹没受太大的委屈和磨难,叶敏便稍稍放了心,心中祈求着:菩萨保佑,让她的绾儿和小灀儿从今以后平安顺遂。 当纁黄暮云被黑夜吞噬,丫鬟婆子们是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的,于是夜间小院里只余寒鸦和蛙噪,含灀倦意上头,这殷府实在无聊,琢光也不和她讲故事了,便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叶敏间或想起来的问题。 琢光心想:这丫头太活跃了,自己的精力跟不上啊,刚和她意念对话了一段时间,甚是疲倦,灵魂也是需要休息的,小祖宗别再折腾她了。 殷绾看出了含灀眼中的倦意,见天色已晚,来日再和娘叙旧也不迟,她原打算在殷府待上7日左右便走的。便向叶敏跪安,让娘也早点休息,带着含灀回了自己的房间。 谁知含灀到了房间,与殷绾一起睡在床上,她想着一路经历九死一生到京城来的事情,仿佛就是一场梦,竟一夜无眠。 第二十七章 京城遇李景 早上太阳还没出地平线的时候,射出黑中透红的光,玄天光色下,含灀觉得是时候该起了,反正自己也睡不着。 等她收拾好后,望着天色鱼白,对琢光说:“琢光,我们出去看看吧,来的时候便觉得京城繁盛,我想去逛逛,说不定有什么好玩的呢!” “反正哪儿都关不住你,去吧去吧。”琢光其实也想去感受古时的国都下的风土人情。她倒想看看古人眼中:“九衢车骑日喧喧,广陌欢呼歌帝里”是一派怎样的光景。 含灀带着身体里的琢光兴致勃勃地出了殷府,应琢光所想,她们首先到了皇宫外面,倒是隐隐地从外面见着了那琼林玉殿的影子,尽管只有冰山一角,但琢光已经很满足了。 含灀感受到琢光有些不同寻常,便问她:“你怎么了?” 琢光只是觉得像这种金玉交辉、巍峨壮观、气势宏伟的建筑群,方能彰显中国历史悠久的古代文明的光辉。她被深深地震撼到了,艺术给人心灵的冲击是想象不到的,现代她也见过帝都的紫禁城,但大多经过修复,倒不如眼前所观之真切、纯粹。这些震撼之余带着惋惜的复杂感受,含灀是体会不到的。 “走,我们去别处看看。”单看这宫殿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呢,说不定以后还能有机会进去看看。含灀却是提前预知了未来,她们谁也没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是这偌大皇宫的女主人。 含灀往集市的方向走,京城的集市果然是热闹非凡,她算是感受到什么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各种琳琅满目的珠玉珍宝,绫罗绸缎在不同的商贩,有的还是来自西域的商客中售卖,竞相比奢华。 到了夜间,千灯万火映衬着夜市的繁华,含灀见着一间高楼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眼睛发光,琢光暗道:这丫头心里准又憋着坏呢。 没等含灀对她暗示,琢光直接打断了她的想法:“你还嫌上次的教训不够?这回要是被抓到,准把你送到殷府上对峙。” “无趣,这么大的京城竟不如淮安有趣。你又不让我进去看看……”逛了这么久,除了东西物件花里胡哨的,吃的东西多了一点儿,房屋建筑恢宏了一点儿,其余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玩得还不如在淮安尽兴。到了这里还得顾及丞相府的面子,不能有失体统,这太不自由了吧! “啊啊啊啊,琢光,我就进去看一会儿,就一会儿!” “别撒娇,没用的。”琢光屏蔽她的软萌攻势,小丫头其实已经知道克制了,毕竟腿长在她身上,她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现在还知道分析权衡利弊,照顾别人的想法,克制自己的欲望。小丫头啊,在渐渐长大。 含灀本想回殷府了,反正这外面没什么乐趣,然而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一个瘦瘦矮矮的男子一撞,身子向一侧倾去,还好含灀反应快,站稳了脚跟,不然大庭广众之下摔了跟头,那她多丢脸啊! 琢光见着那男子匆匆忙忙的背影,觉得奇怪,然后惊觉:“含灀,你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东西少了?” 含灀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摸去,腿倒是比脑子快一步,向前跑去:“抓小贼啊!” 含灀大喝一声冲上去,抬脚就给了他狠狠一踹,将他踹了个趔趄。 琢光没想到这丫头力气还挺大,暗自惊叹,又对她的莽撞表示担忧,若伤着自己怎么办。含灀则想着还好今日她是便装出行,若是穿殷府的流仙裙,她也施展不开身手。 那个小贼站稳后恶狠狠地瞪着含灀,不知从哪儿掏出的一把匕首,对含灀比划着。 这倒是把琢光也吓了一跳,早知道拦住她不让她这么莽撞了,这个小贼手中有刀,丫头别被伤到啊!她用意念在心里告诉含灀:“要不,就算了吧,破财免灾。” 含灀倒是态度坚决:“不,他拿的是我娘给我的玉佩,是我爹唯一留下的东西。” 原来那名小贼不长眼,若夺的是其他财物,或许含灀不会这么执着,但那是殷绾与曲宁远成亲时的定情信物,是曲宁远做官后一直戴在身上的,现由殷绾交予了含灀,无论何时都不离身的。 含灀慢慢地逼近,以前她在淮安时常和同龄小子打斗,性子极野,但她一女子终究打不过男的,便死皮赖脸跟着武馆师傅学了些拳脚功夫,从此也就成了孩子王,只是后来不学了,那些小子长大懂事也就懂男女之别了,不同含灀一起闹了。 她想着,以她的身手,应该能与这个小贼较量一番,便将自己上衣外层脱下来,拧成一股,双手紧紧攥着衣服绳结两端,试图将他手中的刀绞下来。 “你…你不要过来啊…我真的会杀人的。”小贼紧紧握着手中的刀,看着含灀逼近,想着:此女疯了吗?她不要命了吗?一边哆哆嗦嗦往后慢慢退,直到自己被逼到了墙角:拼了,他还没这么窝囊过,被一个女人逼到这番境地。大不了杀了她关进官府,反正当今这世道也没他们穷人过活的机会。 “我跟你拼了。”小贼高高地举着刀,含灀正欲跟他较量一番。 谁知———一声闷哼,小贼被人踹飞落地,口吐鲜血。 含灀见着喻安,刚就是他从后将小贼制服的,便对他说:“嘿,是你啊。” 喻安神色淡然,开口回答:“主子,姑娘无事。” 含灀听着喻安的话,往后回头,见着那一身着挼蓝与群青相映长袍衣,白玉发冠之下乌黑的梳的齐整的发髻,几缕贴脸青丝倒更显李景鲜明的面部轮廓,多日不见,这个误打误撞相识的男子似乎又增了几分英气。 含灀有点出神,琢光倒是直接道出了她的想法:“美到极致便是雌雄莫辨,放在现代不知要放倒多少迷妹。”这个李景好像有千万种面孔,上次见时只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次更是平添了妖冶也邪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非已经见识过李景寒意逼人、生人勿近的样子,恐怕她也成了自己磕颜的墙头之一。 “喂,想什么呢?都老熟人了,不打个招呼吗?”琢光在心里提醒含灀,见她迟迟不开口的样子,自己在这儿着急,不至于吧,就是帅的有些过分了而已。 “好久不见,李景。”含灀反应过来,何止是好看,简直是惊为天人,前两次差不多都是匆匆相遇,没想到这个李景收拾收拾,倒还有贵公子的模样了,完全看不出是混迹江湖,随时丢名之人。 “这次就多谢你出手相助了,你若有需要,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含灀所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些了。 琢光在一旁一脸吃瓜,英雄救美的桥段,再不济也得说个以身相许啊,何况李景这么好看,这丫头不开窍啊。当然,她也就想想而已,若与江湖之人相恋,那岂不是聚少离多,甚至阴阳两隔?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但是谁又能知道,多年之后她与江湖之人有了羁绊。 第二十八章 繁华夜市 “无事,原是路过,恰好碰到了而已,姑娘没事便好。”李景淡漠答道。 那小贼被踹得蜷缩在地上,见来了这武功高强之人,自觉放下刚从含灀身上盗取的东西,忍着剧痛逃走了,若再不走,丢的可是他的小命。这两人像黑白双煞一样,惹不起,他躲还不行吗? 喻安暗道主子这说谎面不改色的本事还挺强,他们出来办事早早遇见了人群中的那位姑娘,见主子没什么明显的表示,但却是紧紧地同他一起跟了她一段时间,后来目睹了这位姑娘临危不惧甚至还有与这小贼一决胜负的坚决态度,喻安心想,果然,值得主子注意的都不是寻常女子。照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能惹上事被费谋追杀倒也在常理之中了。 李景倒也不期望这个小丫头能帮助自己,现在自己过得都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一不小心便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眼前女子虽好似会些拳脚功夫,但若粘上了像他这样危险的人,将会给这个姑娘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还是远离自己的好。 喻安要是知道李景的内心想法,定会认为这个世界玄幻了,主子从未将身边人放在心上,偏偏是这名女子。 李景倒也没想这么多,只当是与她有缘,且她就是一普通的小丫头而已,嗯,对,只当是积善行德让无辜的人不要因自己受伤罢了。李景下意识地骗自己,直到后来才明白对她的保护欲是因何缘由。 “对了,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叫曲含灀,你别姑娘姑娘叫我了,既然这么有缘,那我以后就叫你李景,你唤我含灀便好。”怪不得每次都觉得李景喊自己,心里总是膈应,自己这么大老爷们儿的气质总被人叫姑娘,气势都丢了一大截儿。况李景与自己有缘,“生死之交”一样的存在,喊姑娘公子的也太客套了吧,便对他说: “李景,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曲含灀的好哥们儿啦,我有的是钱,告诉你吧,其实我是殷……” “含灀!”琢光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丫头嘴把不住风,随便跟人草草结拜便想把自己身份告诉他,也不长个心眼,这李景本来就是江湖中人,是好是坏都不知道呢,若被他知道含灀是当朝左相外甥女,保不齐就被他利用了去。 含灀惊觉,自己刚差点说漏了嘴,她本来想的是自己有钱了,这位李景兄弟便不用在江湖中奔波,跟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就行,她曲含灀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李景见眼前女子止住了话语,眉心一皱,表示不解,后又舒展开:“嗯好,含灀。” 李景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这么豪迈地包了,这丫头是从哪儿看出来自己会缺钱的,还有,兄弟?这女子实在是有趣,倒是有几分男人做派,不过这模样完全是一俏脱伶俐的姑娘。看来,含灀的外表确实能欺骗很多人。 “李景兄,你何时来的京城?”含灀不解,江湖之人都这么闲的吗,这李景为什么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淮安到这里还有很长的距离吧?自己到京城是来探亲,他来干什么?莫非又是像在群芳楼一样,跟他的手下做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琢光感应到含灀的想法,也心生疑惑,见他俩那俊朗模样,至少外表上也不像是那穷凶极恶的鸡鸣狗盗之辈啊。 还好李景他们并不知两个女人内心的江湖大戏,只见李景回答:“受人之托,来京城办事有一段时日了。”喻安也稍点头应和。 “那这么说来李景兄对这京城比我熟啊,还得烦请李景兄带我见识见识这京城的别样之处。”含灀作抱拳状,她一个人,不,虽然还有一个魂,但总觉不尽兴,偏不想回殷府。如今遇上李景,他应该知道在京城最该去的是哪儿,她可得好好享受享受,毕竟娘说过不久之后要回淮安的。 见含灀男子行礼,倒真是把他当兄弟对待了,李景脸上差点破功,不过他确实对京城很熟,毕竟自己就是京城的人,但他不能和含灀说。便应着她的请求:“行,那今日,便带你领略天子脚下的光景。” 含灀见自己的阴谋得逞,在心里对琢光欢呼。琢光心想:完了,管不住这小丫头了。那就随她吧,反正李景现在看着还倒是正人君子形象。 不怪琢光多想,主要是含灀这个丫头太单纯,可能被人卖了还得替人数钱呢,这一卖,还是两个! 李景告诉她:“我正好知道哪儿能一览京城盛况。”然后带着琢光往一个方向走去。 他不动声色地吩咐着喻安去做一件事,喻安得令迅疾闪身离去。 含灀下意识地跟着他一起走,不时被逐渐热闹的夜市吸引,跟着人群看看热闹。 “你看,那个杂耍好厉害,你看他在吐火诶!”这些杂耍人员高矮大小参差不齐,各有各的特色,还有好多新奇的杂耍套式是含灀在淮安从未见过的,她便很激动,原以为京城不过如此,结果是因为她没找对时间和地点。 这些琢光倒是在现代见到过,琢光也不清楚含灀这个到底是什么时代,所以她不知道含灀以前是否见过在明清以后流行的打铁花、耍酒坛等杂技艺术,她本身最喜欢的便是明清以后的融杂技、舞蹈、戏曲特点为一体的这类杂耍,具有很强的观赏性,能从中感受艺术熏陶。以前,剧院团建时会和同事们一起去看。艺术是共通的,杂耍中也能反映生活,对她有的舞蹈剧种酝酿情感有很大的帮助。 李景看着身边的女子激动的样子,暗笑到底还是小女子心性,虽然爱学男儿行为,但却不失女儿家的那种纯真无邪。 他对含灀说道:“走吧,快到了。” 含灀仿佛突然想起他们来这儿的目的,便更加急切了,拽着李景的袖口,拉着他走,好像这样就能快一点似的:“走吧走吧,我倒要看看你口中所说之地又会是什么仙山琼阁。” 李景想着目的地,仙山琼阁倒不至于,他要带她去的地方定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 走了好久,似乎离城中心越来越远了,李景要带她去哪儿?琢光心里忐忑,不会真像她所想的那样李景只是伪君子吧,正想提醒含灀。只听李景说:“到了。” 只见眼前是高耸的城门,含灀只觉被戏耍一般:“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就大门有什么好看的,只有两侧的守卫冷冰冰地站在那里,莫非上前推门送死?骗子,骗子,什么仙山琼阁,李景就是一江湖骗子。 “你自己送死去吧,本姑娘不奉陪了!”含灀转身正欲离开,再待在这儿她怕自己会直接动手与李景干架,她还以为会有什么新奇的事物呢,白期待了这么久,这李景莫非认为自己好玩,把自己当风景供他愉悦了? “勿急,你随我来。”见李景脸上不露慌色,含灀倒是自己心虚了,难道自己错怪他了? 第二十九章 城门之上 含灀将信将疑地跟着李景,琢光看着他俩的方向:“喂,不要命了。” 含灀正好奇,他是想往城墙上方走吗?看来他不只是骗子,更是一个疯子,自己彻底被他温润的外表骗了!也是,江湖中人,做事情只顾自己,他也不想想若是被人抓到,连累的还有她这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你好好的要去寻什么死,没看上面有守卫吗?”含灀气极,自己就不该对他再有什么期望。 看着腮帮子气的鼓鼓的含灀,李景邪魅轻笑:“不是要看京城吗?在底下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得站在高处,享受俯视一切的感觉。”他们背对着光,含灀辨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从他话语中的占有与侵略,听出他胸中暗涌的风暴。 她觉得眼前之人如此陌生,却又对他产生好奇情绪,想逃避又想接近亲近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含灀道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你忘了我是虎口逃生的人了?这点我还是想到的,放心吧,我早打听到他们等会儿有事会离开片刻,足够我带你上去了。”李景对她承诺,不知为何,这低沉稍加磁性的话,让含灀迷离了,似乎是内心深处其实一直笃定眼前男子不会骗自己一样。 李景,就像漩涡一样,一点一点让她陷进去,不知未来是明是暗。 不一会儿楼上侍卫似乎真的已经离开了,李景道是时候了,带着惊险刺激,含灀随他在黑夜中穿梭,最后立于城门樵楼之中。 “这便是我要带你来的地方,日里城门上用于望远的地方。”李景站在含灀身侧,看着她一步步向前走去,透过垛口,眺望这偌大的京城,俯视天子脚下。 眼前便是另一个世界了,含灀算是理解了为何历代为帝王之争而斗个你死我活、成王败寇的下场,真正的王者是胸怀天下,有囊括一切的志向。站在这上面大致能观京城全貌,偌大的京城现在仿佛在自己脚下,原来她和琢光初次见到的宏伟的宫墙一角在这上面也不过如此,相反,在其他整齐有秩、中轴分布的建筑群里面,它算不上出众,倒像是京城的冰山一角,更大的魅力等着去发现,好在幸与李景在这里提前预知了京城光景。 李景侧身,向暗处的喻安打了暗号,对含灀说:“还有更好玩的。” 说罢,他向一个方向走去,让含灀跟了上来,那是比刚才更高的地方。 须臾,空中出现了璀璨的花火,被黑夜笼罩的天空好像突然活了过来,下方的百姓驻足观看这难得一见的烟花,看着它们雷声一样在空中炸开一朵花,向四周迸射,然后伴着烟雾坠落,京城的夜色与灿烂的烟火交相辉映,实在是美极了。 见着光焰映射的女子的面容,李景一时失神,似乎烟火不及眼前女子的灵动,她的眼中灿若星辰,明如焰火,那是一双令人着迷的眼睛。 琢光也是许久未见这种烟火满天的场景了,虽然不及现代的明艳色彩和新奇样式,倒也胜在了它与此景的和谐相融。琢光对李景的身份更加好奇了,总觉得今日的安排是他有意为之,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地刚好在这种地方燃放了在古时来说最稀罕的烟火,但见他今日行为,好像是为实现含灀的那句“带我看看这京城”的愿望,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小丫头该不会是被盯上了吧? 不过对于李景,琢光感到非常抱歉,今日猜忌了他这么久,结果是为了含灀这个小丫头,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谢谢你今天带我来这儿,刚才误会你了,我···”含灀显得有些窘迫,自知理亏,低下了头,好在夜里并不明显,不然李景就会看到她已经发红的耳根了。 李景依然温润俊雅,似要让人溺死在这温柔乡里,轻闷哼了一声表示回答。 突然含灀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那烟火不会是你放的吧?糟了,这不是引那些守卫的注意吗?”她抓着李景,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向前跑。 李景虽并不害怕,他早让喻安打点好了一切,不过就依着这丫头来吧。感受到自己的手中纤细的冰凉,他心中似乎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感觉。 含灀与李景下了城门,见着身后那些返岗的守卫依旧是似乎原封不动地直直站在那里,她算是感受到什么是惊险和刺激:“李景,你看,我说的他们会来吧,还好我们跑得快。” 见女子因疾跑而脸上晕起朱颜酡,倒是多了一番别致的可爱。 “主子,该走了。”喻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含灀转身看着突然出现的喻安,这才想起来他们一直都遗忘了一个人。刚刚喻安好像没有跟着他们上去吧?不过也许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处理呢,她便没再多问。只是觉得,再灿烂的烟火也会坠落,最终归于茫茫夜色。 下次与李景相见他又会是什么模样?她倒是愈发看不透这个人了。 殷府内,殷绾在与殷熙上次争吵后尽量避免与他相遇,于是殷府便出现父女连用膳都不在同一个地点的古怪场面,下人们当然不敢议论了。只是殷熙觉得他女儿愈发放肆了,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看来,不能任由她独自在外,忘了殷府大小姐的本分。 感受到娘在殷府不如淮安自在,含灀夜里与殷绾交谈:“娘,不然我们回淮安吧,反正今后有很多机会回来看外祖母他们的。” 知道含灀是为自己好,殷绾便应了她:“好,娘与灀儿回淮安。”她还得回淮安,打理纪舞阁,为灀儿的爹报仇,况她现在在这殷府实在是不安心,毕竟她已为人妇,总不好一直在娘家。 采薇明白了小姐的意思,便着手整理行装,两日后便启程返往淮安。 琢光也在想着自己的未来,难道要在含灀身体里待一辈子吗?殷娘打理纪舞阁,那自己和含灀能做些什么呢?利用所学知识造盐?私自贩盐是会被杀头的,还是算了算了。琢光一时也想不到什么了,跟含灀两个人同时憧憬着未来。 第三十章 强留殷绾 第二日,望着殷府之上晴山底色的天空,含灀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能离开这无聊的殷府,平民百姓对王权富贵之家历来有云霓之望,她本来也很期待在丞相府里的生活,结果倒不如做一个普通的人来得自在。 谁知殷熙从丫鬟口中得知殷绾不久后将要离开的消息,大发雷霆,他不可能再一次让殷府之人特别是自己的女儿忤逆自己,便假意身体有疾,让丫鬟风风火火地去找医师,并将此事告知给叶敏。 果不其然,一听殷熙病重的消息,殷绾便推迟了行程,自己的爹身体患疾,若此时就走更是不孝。 “要不,再等一段时间吧,你外祖父如今现在情况也不知如何了······”到底还是自己的爹,她对含灀交代之后,随采薇一起去看望殷熙。 殷熙为了演这出戏,倒是想的周全,告假连上朝也不去了,反正最近被费谋死咬不松口,正好在家想想对付他的对策。医师当然是听从丞相的命令啊,几经检查丞相除了正常的因年纪而造成的身体受损,其余也并无异样,但见殷熙那暗示的动作,便懂了丞相不会无故找他来。 跟在殷熙身边的人会有什么蠢材?医师便往重里说了些“丞相这是因心事和过度操劳而伤及脾脏”“得人仔细照顾,切勿动怒”之类的套词。 在场的叶敏和殷绾她们听着医师的话,这下,殷绾知道自己暂时走不了了,要是她走了,娘又得打点府中事务,还得照顾她爹,想来是兼顾不过来的,她得留在这儿,至少得等爹病情稳定了再走。 见殷绾她们没有要走的意思了,殷熙想,以后得想个长久之计,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若非殷绾这么“固执”,他也不会费劲心机将她留下,他一国丞相也就栽在自己的女儿手上了。 于是含灀还得在京城磨数日,不过却许久不见李景了,日子甚是无聊,下次要是在京城见到他一定得问他暂居何处,因为目前好像还回不了淮安,自己去找他也不过分吧? 含灀心不在焉地在街上闲逛,琢光见她兴致不高的样子,便把自己封闭起来,藏在含灀内心深处,不窥视含灀的想法,要是含灀不主动呼唤自己,她是不会出来的。 前方有一群人往自己的方向跑来,含灀突然被吓了一跳,急忙闪避在一旁,看着那些人从身边掠过,原来不是冲着自己! “喂,你们能不能小心点,跑这么快是有人追杀吗?”含灀心里没好气地吼道,那些人没一句道歉,只给她留下背影匆匆跑去。 含灀好奇,前方到底是什么驱使着这些人急匆匆地跑去?便抓了一个落在自己身后的人,看他的样子倒像是随前面的人流走的,问道: “前面是什么啊?见他们如此急迫?” “那是异域的舞团,据传言里面有绝色的舞姬,眼睛似能摄人魂魄一般,勾得男子从她身上离不开眼。其他城的人说,那舞姬在他们城表演时,别那容貌是惊为天人,就是那舞蹈也是绝伦逸群的。”那男的说起异域舞姬,眼中是收不住的期待。 又有一个人听见他们的谈论,稍稍停了下来,插嘴道:“是啊是啊,再不走,等会儿就没有好位置看她了,那舞团在四处演出,这次能来京,下次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呢……快走吧。” 男子被后来的人带走,还暗怪了含灀,都是这名多事的女子,拦住了他去看梦中才能想的神仙似的人。 含灀好像嗅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唤着琢光:“琢光,走,我们也跟上去。” 琢光听着刚才两名男子的解释,早就按捺不住内心了,欣赏舞蹈这种事情当然少不了她啊!来到这儿只见识过淮安姑娘们的舞蹈,就是那纪舞阁头牌临烟也未曾看到过,殷娘单独给她不同于其他姑娘的待遇,非大活动是不会出场表演的,这样也会在青睐于她的看客中保持神秘和新鲜感。所以来到这儿她几乎没见过临烟登台,唯一能碰上的一次被人砸了场子,她在含灀的身体里没能见着,因为这小丫头四处玩闹刚好错过,也算是她琢光在这里的遗憾了。 如今这异域女子又会展现什么样的风情呢?琢光甚是期待,在以前她是极乐意与其他舞者切磋探讨舞技的,遇强则强,从而进一步提升自己,找到舞蹈精髓,就像是真正把事业和热爱当成了生命。 她们远远的便见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含灀快步上前,被一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挤着,那些男的嘴里骂道:“让开,别挡我道。”“去去去,哪儿来的丫头片子。”“就是,凑什么热闹。” 含灀攥紧了拳头,眉头紧蹙:这群臭男人,看她不好好收拾他们。 她攥住了其中一个男子衣襟,狠狠地用手肘对准他的下巴,一个勾拳:“叫你看不起女子,我让你嘴巴不干净!”再一阵拳打脚踢,这点功夫用来收拾这几个男子足够了。 那些男的见此人被揍得鼻青脸肿,自知惹了个脾气暴躁的主,便狼狈逃窜,恐这位主子来找自己的麻烦,性命还是比较重要,表演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谁还敢待在这里啊。 琢光见含灀揍人的样子只觉痛快,这倒是和现代正主暴打出轨渣男的战斗力有得一拼,不过既然人都走了,这小丫头还是消消气,安心看表演吧。 没有了那些男子的阻拦,何况刚自己打架时周围的人怕连累自身向四周方向退避,倒是给她留了个较好的位置,没人敢接近她,她便离台上的舞姬更近了一步。 只见台上人确如他们所说,是一群各有风情的异域女子,其中领舞之人想来便是他们口中眼神能摄魂魄的人了。 她身着绛红露腰纱裙,合乐起舞时,长发的掩映下的细腰更显魅惑勾人,薄纱掩面,却难掩其下立体的五官,多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映得摄人心魄的眼神更加深邃。精美的额饰覆蛾眉上,众人只觉美艳不可方物。 秋水柔波之姿,洁白如雪的肌肤,含灀一时被迷住了。以前只觉临烟姐姐像天仙一般的人物,但眼前台上的女子更似天外来客,是她从没见过的妖邪的美! 第三十一章 异域舞姬 场下的姑娘妇人们艳羡于台上女子的明艳动人,同时又有些许嫉妒,身边自家男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温顺一点的嗔怪几句,泼辣的直接揪着男人的衣角把他往回拽:“死鬼,还舍不得走了,你跟台上的女的过日子去吧。” 拽得男人在众多的人中失了面子,见身边的是黄脸婆,竟打断他看台上的神仙,又不顾及他的颜面,便奋起反抗,于是男的闹,女的哭,场下热闹,台上也热闹。 “一场演出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看来古人的精神生活确实不够丰富。”琢光得到这个结论。因为她看了,那名舞姬的舞技也不过如此,至少在她看来是不够打动她的。 跳舞并不全是看舞者的颜值和外形,能够情技相融,从而给人内心震撼,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舞。按她们专业来讲,舞蹈就是用自身表达方式讲述故事,一个眼神甚至是脸上细微的表情完美配合在一起才能将故事的爱恨悲欢讲述出来。 而她在这名异域舞姬身上看到的,只有形上的媚,而神却远远不够,技巧也稍稍比一般舞姬高了一点点。可能是异域风情的新鲜感吧,让她被传言形容得那么神,不过对于这些不懂舞的百姓来说,不失美感,美人秀色可餐倒也是真的。 含灀没见过这种风格的舞,一直像琢光夸着那名异域舞姬好厉害,琢光见含灀兴致极高的样子,似想到了什么,对她说:“你想见识其他的舞吗?” 含灀不解琢光这是什么意思,但她确实很想看美人跳舞,以前在纪舞阁便是天天看着那些姐妹跳的,今日又见着了异域的舞蹈,原来舞蹈并不是单调的。 “想!”含灀干脆地在心里回答。 依着琢光的指示,找了一片光洁的地,虽然不知道琢光为什么让她使劲往地上洒水,但她还是照做了。然后听见琢光说: “我们暂时把身体换过来吧。” 含灀答应了,琢光的灵魂便切入到她的身体,适应了一会儿,又将裙边往上提了提,站在那一大滩水中,含灀不解:琢光这是要干什么? 琢光想到今日含灀穿的是轻纱,暗道正好,便扭动腰身,以右腿为支撑,将左腿向上抬起,身体呈s状,跨提腰移肋骨,配合纤纤玉手,展开不同角度的形态变化。含灀通过水中的倒影,便明白琢光这是在做什么,以水为镜,让灵魂里的自己观她跳舞,对于她这么在意自己,心中很是感动。 琢光推移着重心,熟练地运用着气息,腿部动作变化多端,时而勾起,时而端平,有时又向上飞旋,若出尘天仙,再一个踏步,溅的地上水花四起,动与静便清晰地在水中呈现了,合掌、抱拳,圆润又富有变化,恰到好处地把握着肩、胸、跨、膝的分寸感,呈现着轻盈飘动、曼妙婀娜的飞天之姿。含灀着了迷,突然觉得刚才所见的异域之舞也不过如此了,只觉刚眼前所见像是镜花水月般的梦境,她好像看到了仙女飞到仙境的样子。 原来琢光所跳的就是现代人熟知的《一梦敦煌》,飞天壁画中的仙女便是姿态安详,气韵悠长,似在云雾中穿梭,见着今日所见的异域女子,便想起了她曾学过的敦煌飞天舞,她想含灀定是没见过的,但她们是一个身体,这里又没有非常大的镜子,便想到了以前下雨时在光滑的地上积水足够时是能够清楚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的。下次含灀要是还想看,自己还是提前打造一面非常大的等身铜镜吧,毕竟,刚才跳舞时像仙女,现在只觉自己像落魄的乞丐一样,裙底和长袖都沾上了泥水,不堪直视。 “眉黛有姿,风袖含情,奇女子也。”一身天缥素衣医者装束的男子偶然路过此地,便见着了此景。 佳人映于水,似向天上游;舞姿令心醉,颦笑解人愁。 有些人,一旦遇见,便是一眼万年;心一旦开始动了,便是覆水难收。 琢光与含灀换了回来,叶敏见着这个野丫头玩得已经不顾形象了,身上这么多的泥,嗔怪了一句:“你看看你,倒是一点没有女儿家的样子。” 含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边向叶敏撒娇:“我这不是···不小心嘛。”一边听着琢光在心底里嘲笑自己,与她说:“还不都是你弄得······” 对不起实在好笑,诶不对,自己是为了谁啊,这丫头······ 趁热打铁,在回屋的途中,琢光一直给含灀灌输:“舞蹈是不是很有趣?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她内心希冀含灀也能对舞蹈感兴趣,这样也不用自己偷偷摸摸借她的身体过瘾了,而且还不尽兴。她发现含灀身体素质比一般的人其实要好一些,只是以前教她的师傅没有用对方法罢了。要是她也能主动学,身体素质增强之后,琢光才敢做以前她首席巅峰时刻的那些高难度动作。这样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太苦了,我才不要。”含灀是见识过小蝶她们练舞的,小时候见她们练舞只觉可怕,各种力量与技巧的训练像是被人拆骨一般,自己尝试之后更像是噩梦一样,便不敢再接触了。美丽的东西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她自知玩闹她在行,学好舞这种事在她身上是万不可能的。况自己学舞有什么用呢,也不是像琢光一样视如生命,用来谋生?纪舞阁也不差好的舞姬,头牌临烟也能撑起纪舞阁的招牌。 见含灀油盐不进,便只得作罢,看来,自己也就只能隔三差五来了兴致便跳一跳,要想在这个时代开心过活,得找点其他事情做。 “在京城待得够久了,倒是愈发无聊。”含灀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繁华鼎盛的国都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内心倒是平静,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琢光便观察着这里的百姓都做的什么私人生意,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东西可以挣钱,又不与官营产业冲突,避免惹祸上身,毕竟她也不了解这里的情况。随着含灀到处巡视,嗅嗅各处的商机,想着什么是京城有的而淮安没有的,若是引进产业又将如何运行等等,想法倒是挺多。 第三十二章 舞姬逐月 “逐月,我们下一个表演的城是哪儿啊?”异域舞团里的其他伴舞对领舞逐月说。她们都是自幼没了双亲,被一有钱的商队投注培养,打造出了这个富有异域特色的舞团,在各个城市表演,已经十余载了。 逐月出落得极美,工致娇艳,特别是那双眼睛,似会说话一般,凭着自己的舞技成了领舞,因商人惯会盘算,一边带着她们演出,一边给她们造势,营造神秘的氛围。因着是异域来的人,与中原特色不同,便有了新鲜感,百姓都想去看上一眼,兴尽还会连连夸赞,直道这异域来的舞团真如天外来客,特别是其中还有勾人魂魄的神仙领舞。 商人以利为先,如今赚的倒是盆满钵满,心中沾沾自喜,不枉费他们当年的投注和十几年的心血。 逐月着珊瑚赫与丹罽融色裙,浑身金银装饰更衬异域风情,脚步轻移,红裙稍动,回答着身边小姐妹:“康公应规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可以询问于他。” 逐月口中的康公便是舞团总的管事,也是最大的投资人,当年若不是他,自己和弟弟还有如今这一众小姐妹恐因居无定所,还在过着流浪的生活。康公他们虽是商人,利益为先,但到底没让她们受过什么太大的苦,于她而言,舞团就像是自己的家,他们便是亲人一样的存在。 在京城表演结束,下一个地方是哪里倒是一个未知数,她想找康公问一下好做打算,便与一个小姐妹去找他。 “逐月你来了?正好,我有事找你。”康公见来人正是自己欲亲自找的人,便吩咐正好要向外去找逐月的另一个舞姬说道:“既然她来了,你便先下去吧。” 那名舞姬便离去,给康公和逐月谈话的空间。 逐月心想:康公是什么事情要交代自己的,还得避开其他姐妹。她一时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问道:“康公找逐月有何事?” 康公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京城一大户点名让逐月到他盛誉楼用膳,说是倾慕逐月的风采,让她前去一叙。他一小小商人得罪不起,又知此事不是吃顿饭这么简单的,他不想让逐月羊入虎口,毕竟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像女儿一样照顾,更别提她还是自己的摇钱树。 思考再三,他决定还是对她说明情况,看她的意愿:“逐月啊,那邀你赴宴之人乃小王爷,这···我也是不敢得罪的啊。” 若单只是有钱人家,那他还能跟人拼一拼,毕竟他的财力也不弱,大不了直接转移整个舞团去另一个城市,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泼皮无赖之人,拿钱雇打手,直接把那些麻烦除了便是。 但如今之人不仅有钱,还是十四王爷,皇帝的儿子,这个小王爷年轻气盛,生性好玩,不学无术,是众所周知的“废物”。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他一个不高兴,自己的舞团会遭什么殃。 逐月便知道了康公是什么意思,她也清楚康公的顾虑,若是自己单独去赴宴,以小王爷的性格,自己会遭遇什么还是一个未知数。康公待自己像亲生女儿一样,虽是利益捆绑,但这份情谊也做不了假。 她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我去。” 舞团本就居无定所,如今到了天子脚下,那小王爷又是皇帝儿子,那京城自然也作人家的地盘。若是拂了他的意,那舞团将面临灾难,众姐妹、弟弟和康公的性命也会落在小王爷手上。 康公心情复杂,不过逐月说出这话时他竟松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怕小王爷发火的。如今见逐月肯前去,他心中是有窃喜的成分的,毕竟,商人就是商人。他提醒逐月:“那,你且小心行事,勿冲撞了小王爷,否则舞团······” 逐月知道他的意思,面纱之下的眼睛盈盈,倒有了些慷慨赴死的悲壮之意。康公不忍直视,便招招手让她先退下。 自古红颜多薄命,依逐月这烈性,这丫头怕是凶多吉少了。 盛誉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三楼以上亦可住店,当年曲宁远随衡王初到京城时便暂住在这儿。楼里掌厨有一手做菜的好厨艺,像本地的王公贵族,外地的商旅过客几乎都来过盛誉楼。 含灀在外逛了许久,到饭点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一个人“流浪”这么久了,抬头远远看见前方有一家酒楼生意红火,门口多的是进进出出的人。 “盛誉楼?”含灀走近看清了门口的招牌,一个字一个字得念了出来,总觉得好熟悉的样子,便在心里琢磨:“为什么感觉在哪儿听过呢?” 琢光想起来,殷娘在对含灀讲以前的故事时,好像说过含灀的爹在盛誉楼里住过,便试探性地跟她说:“含灀,这是不是殷娘和你爹以前相会时的地方啊?” 含灀这才想起来,突然念及自己从未见过的爹,心底有些触动,她想进去感受自己的亲爹生活过的气息,追寻他的足迹。便抬脚进去,见着内厅座无虚席:忙碌的小二、交头接耳的食客,还有现场奏乐烘托气氛的人。 “这位客官,需要什么?”因着内厅嘈杂,店小二都在忙碌,眼尖的从那一头远远地见着含灀,便隔空吆喝对她问着,这热情销魂的声音倒是让含灀觉得浑身不自在,便说了句:“将你们这儿的特色菜差不多来几样就行。” “好嘞,请上二楼雅间,客官稍等。”见含灀衣着打扮非富即贵,他便安排了独立的房间给含灀,况楼下几乎是群宴,见她一姑娘应是不喜吵闹的。盛誉楼的伙计便是如此,惯会观察人的,以服务周到为优势,在这京城做了二十几年。 含灀在雅间感受着楼下的热闹,等着小二上菜,闲逛了这么久,早就饿了。她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四周,二楼其他雅间的人门口都有侍卫,想必来了很多王权富贵之人。 待小二上完菜后,含灀让他添置了一双碗筷,小二虽然不解,但还是依着客人的意思照做了。 第三十三章 舞姬遇难 见多了一双碗筷,琢光感到心里一股暖洋,虽然不上身的灵魂是不需要食物单独补充能量的,但如今有好吃的东西含灀总是第一个想到自己,她在含灀这里她找到了在异世的存在感,仿佛她不再是一个孤独的灵魂,而是同以前一样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琢光,你来试试这道菜,我刚试过,鱼肉特别嫩!”含灀说完这话便把自己匿起来,让琢光上她的身。 琢光拿起了含灀让店小二另添的碗筷,夹了一块鱼肉,那是清蒸鱼最肥美的部分,入口咸鲜,肉质软嫩,从盘底部周围蘸上掌厨秘制的酱料,鲜香味美。 “嗯,很好吃!”果然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掌厨没点实打实的本事,恐早就在其他酒楼的竞争败下阵来。 含灀让琢光试试其他的菜,来来回回地换身体那是没必要的。于是她便将烤羊腿、元宝虾、白灼鸡等都尝了一遍。 正要与含灀换回身体时,听到隔壁雅间巨大的动静,突然的声音把她俩吓了一跳,向外看了一眼,发现地上有一女子挣扎,旁边好像是谁府上的家丁。 听里面的人发令:“何全,将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给我带过来。”琢光想这人便是家丁的主子吧,没想到霸王硬上弓的戏码被她遇上。琢光怜悯着那名女子便多看了一眼。 待女子挣扎的抬起头,见着那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琢光惊讶: “怎么会是她?” “呀!”含灀也看清了那女子的相貌,这不是那名像天外来客之人的异域舞姬吗?为何会如此狼狈?“琢光···她这是···惹了何人?” 见舞姬趴在地上,衣衫不整,被那唤作何全的仆从往里拖拽,她的眼神死死盯着琢光,悲怆中带有希冀,似乎想让琢光救她。 “怎么办含灀?”琢光见那舞姬被拖进去,门已经关上了:“救还是不救?先说好啊···我不会功夫···” 含灀也着急,自己本就是好打抱不平之人,但有了上次教训之后,她做事不那么冲动了,琢光不会功夫,自己也只是花拳绣腿啊···这,二楼宾客非富即贵,她在考虑要不要贸然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片刻之后,里面之人开了门,看上去便是哪家的贵公子,穿着打扮很气派,左耳似乎已经受伤,鲜血直流,嘴里骂着:“贱人,居然敢咬本王···回府再收拾她。” 舞姬被人抗在了背上,奄奄一息,似乎已经昏迷。含灀来不及想了,虽然那人自称王,自己得罪不起,但心性驱使:“跟上去,找机会救她。” 一想到那舞姬绝望的眼神,琢光便心一颤,加快了脚步欲跟上前方的人,恐晚去一步,这样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便可能香消玉殒了。 今日喻安得到费谋那边有动静的消息,便作揖向李景汇报:“主子,探子看到今日费谋在盛誉楼吃饭,有一段时间了,似与人相会。” 那老狐狸做事一贯利索,若是一个人在一家酒楼待这么久,那定是反常。一国丞相要是在外面吃饭,酒楼外怎么也得是光明正大地跟着一些侍卫,费谋如此低调行事,应是有什么动作了。 “走,去看看。”李景冷眸一现,看来狐狸尾巴藏不住了,上次群芳楼信件一事他还揭发出来,这些都是证据,将来众罪并罚,费谋便永无翻身之地。 他倒要看看今日盛誉楼里会是什么好戏。 “主子,费谋将隔壁一间房假借他人之名包下来了,探子是一直观察着的,只见人送菜进去,却无一点声响。”喻安对李景说:“不过另一间便是小王爷提前包的,好像是他又看上了一名女子。” 李景知道喻安的意思,既然费谋那儿进不去,那就从这个荒诞的小王爷身上下手。探子已经在李景来之前拿下了小王爷隔壁的房间,在里面打探情况,因离费谋所在间隔小王爷那一间,所以是打探不到现在费谋那儿半点情况,不清楚他在与何人私会,又在密谋些什么。 李景从探子那间房听见小王爷房中闹出的动静,闪身从连接的窗中翻过去,因小王爷欲得美人,房中只留那名何全,一时纠缠,无人注意到屋内多了两名不速之客。 于是李景他们便在屋内一隐秘的靠近费谋那屋的角落听着墙角。依稀听见了一些关键信息,便知道了费谋所约见之人是谁,李景便在心里盘算,好戏将上演。 那女子性情激烈,不从小王爷的要求,便在他亲近时奋力咬着他的耳朵,许是气急败坏,李景他们便听到小王爷准备将人带到府中教训的打算。李景想着待他们走,自己和喻安便可以直接从房间出去,反正也没人看见。 正要离开时,又看到了那个丫头,急匆匆地跟着小王爷,心想:莫非她与那名女子认识? 李景见识过那丫头的莽撞,但那人毕竟是小王爷,她要是想去救那女子,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便向身边的手暗示,喻安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属下这就去安排。” 琢光见那自称王爷的人走了一段距离,将要上马车,对含灀说:“这可怎么办?”四周没什么可利用的东西,自己是万不可能只靠脚力便能追上马车的,难道就这样见死不救吗?可惜了那样一个女子,她的舞技在如今的时代看来还算是一绝,琢光对她惺惺相惜。 眼看着马车缓缓起步,琢光一时激动,竟跑了起来,后突然有只手抓着她的胳膊: “含灀,你这是要干什么?” 琢光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啊”地一声疑问,后来明白是在叫含灀,她见着李景,想到他那些出人意料的本事,便对他说:“你有没有办法拦住前面那辆马车?”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李景询问,他本想直接回答可以的,但难得见着这丫头着急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便想逗一逗她,反正喻安应该在想办法拦截小王爷的马车了,自己这边不着急。 “我···我一个朋友在里面,被一个有势力的人打晕带走的。”琢光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虽然自己和那名舞姬并不相识,但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本性不坏,当她起舞时,她从舞姬那儿看到的是和她以前一样的对舞蹈的享受和沉醉。琢光相信,这样一个对舞蹈有信仰的人是不会坏到哪儿去的。 李景当然知道里面是一女子,他是看着小王爷的人将她扛上去的,但他故意吊着琢光,喻安那边应该没有这么快,若现在过去,也是干等,倒不如在这儿看小丫头吃瘪的样子来得有趣。 于是他说道:“你可知里面是何人?那可是当今十四王爷的马车,就是那风流成性、浪荡无能的小王爷。你若贸然上去,说不定见你长得还能看,掳了你做妾去。” “你···”想不到这种情况了他还在说风凉话,她倒是看错了李景,江湖人士不应该是最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吗?他怎么会这样不着调,本来还磕着他跟含灀有cp感,但现在她只觉自己看走了眼,得让含灀离他远点。 第三十四章 救下舞姬 本来都在心里把李景推入火葬场了,结果琢光听见他不慌不忙地说:“放心吧,刚让喻安去拦那马车了,现在过去差不多是时候了。” 琢光倒是震惊了,既然他知道那马车是谁的,他一江湖之人又怎么敢与皇帝的儿子作对的?古代侠士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吗?不过她倒是错怪李景了,啊不对,他刚一直戏耍着自己! 琢光强忍着怒意,不气不气,看在他帮自己救人的份上,她大人有大量,李景不过不到二十的小屁孩,自己可是比他大几岁的姐姐,嗯,尊老爱幼,不和小屁孩儿一般见识。虽然她知道古人和现代心智成熟年龄不同,古代女子十四五便能嫁人了,她也自我麻痹,反正她比李景大,这事不接受反驳。 含灀见琢光在李景手中吃瘪,在心里嘲笑:“哈哈哈琢光你也有今天。” “你还笑···我们换回来吧,太丢脸了。”栽在小屁孩儿手中,她想遁地,还是让含灀来吧,自己应付不了这个古怪的人,也就含灀那古灵精怪的丫头能降住他了。 刚自己好像说不磕cp了?不,真香。 “那个,琢光,我刚试了一下,好像换不过来了。”含灀试了好多次,但灵魂不受控制,自己操纵不了原来的身体。 “啊?为什么?”不会吧,以前切换都挺自由的啊,身体还能出什么故障?要是一直换不过来那含灀怎么办? 她们陷入莫名的恐惧,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 李景见身边丫头迟迟未说话,以为自己的玩笑开得太大,伤了“含灀”,便道歉:“是不是我太过分了,我···那我们马上走,去救你那位朋友。” 若是喻安在现场,听到李景的话,定会觉得这个世界魔幻了,主子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琢光回过神,对啊,当务之急是救那位姑娘,她和含灀的情况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换过来了呢。便对李景说:“快走快走,救人要紧。” 而另一边,因喻安知道小皇子的身份,自然赶在马车前面到他回宫的必经之地等候。 见马车离他藏身的地方近了,便在人群中抛洒碎银,伪装了声音:“银子,是谁的银子。” 人们先是一愣,再看着地上分散掉落的碎银,争先恐后地上去抢:“我的,是我的。”“都别动,明明是我掉的。”“胡说,你在后面还没上来呢” 人群中乱作一团,哄抢着、争夺着,小皇子的侍卫驱散着人群:“让开,让开。”“再不让开,小心你们的命。”侍卫拿着刀假意挥舞,虽是小皇子的人,但也不敢轻易伤百姓性命,恐给主子惹麻烦。侍卫凶神恶煞向前开道,却也被挤得找不到方向,那些人只顾争抢着银子,都没被侍卫的刀吓跑。 “何全,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小皇子司知邢见马车迟迟未动,刚上前的侍卫也还未能给他开道,昏迷的美人在侧,自己迫不及待地想感受异域女子的滋味,一时不悦,便让何全上去查看情况,帮那个侍卫开道。 “是,殿下。”何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确保没什么异常,便留下司知邢和昏迷女子独自在马车内,上前欲驱散人群。 喻安见着这出好戏,蒙上了黑色面巾,悄悄退到了马车后方,马车周围已经无人,保护司知邢的那两人已经被人群滞阻,这点时间足够了。 喻安从后打晕了正要对昏迷的美人图谋不轨的司知邢,将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了出来,闪身离开。 何全和那名侍卫见着人群散去,让侍卫驭马,准备继续前行。他上前回禀情况:“殿下,可以走了。” 见里面无人应答,又再询问,仍是没有动静,暗道不好,便斗胆掀开帘子,见昏迷的小皇子独自在车内,身边之人已经不见踪迹。何全环顾四周,未见异常之人,让侍卫赶紧驾车回宫,恐有人对小皇子不利。 琢光在随李景来的路上与含灀试了很多次灵魂入身,却都失败了,心里本来一团糟,但见着喻安,看见他扛着一名女子,正是那个昏迷的舞姬,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在皇子手下夺人,兴奋之余又对李景的身份产生好奇。 “含灀,这李景究竟是谁,他属下喻安竟如此深藏不露。”琢光在想,与李景相识会不会让含灀置于危险境地,这个男人是一个谜。 含灀沉默,虽然她爱玩,但也明事理的,一个江湖之人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不到万不得已一般是不敢和皇室作对的,李景究竟是与其他的江湖中人不同,还是一直在骗自己?但自己有什么好骗的呢,她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啊。 见从含灀那儿得不到答案,小丫头肯定有自己的想法,罢了,日里含灀与李景相处得多,那是他们俩的事,以后怎么样还是得含灀自己决定。 人家不惜得罪皇室之人也帮她救下了这个舞姬,也是一份天大的情,琢光感激着李景:“谢谢你们帮我这个忙。”若不是他们相救,自己贸然去救她的话,就会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不应该这么冲动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如今这是含灀的身体,出了事,连累的不只是这个小丫头,还有殷娘和殷府上下也会受到牵连。 见小丫头如此生分,李景戏谑:“怎么,连李景兄也不喊了,是不是还在生刚才的气呢?”丫头以前一口一个李景兄,几日没听到,倒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琢光尴尬,在心里对含灀说:“看吧,又是因为你,好好一女子非得跟人称兄道弟。”琢光实在是喊不出来,让她一个“老阿姨”喊小弟弟为兄弟,这不别扭吗? 含灀倒是乐在其中,没想到李景不嫌弃与小女子结为兄弟,那这样她又多了个兄弟,以后岂不是有多一个人陪自己玩儿? “你打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忘了他身份存疑的事情了?心可真大。”对于含灀所想,琢光一清二楚,何况含灀也没刻意避着她。 不知为何,含灀就想帮李景辩驳,总觉得他不是那歹人:“这,身份又如何,你也看见了,是他让喻安兄救下的你欣赏的舞姬···” “你···”琢光弱了气势,李景救了舞姬不假,但见含灀的态度,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合着就自己在这儿瞎操心呗,好气哦,还是得保持微笑:“行,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三个女人一台戏,李景也没想到这会儿功夫,因为自己,两个女人已经默默地展开了一场战役。 第三十五章 认识逐月 琢光避开这个话题,转移李景注意力,对喻安说:“她怎么样了?” “姑娘无事,小皇子本欲轻薄于她,被属下打晕了,见姑娘情况应是昏迷,不久便会醒来。”喻安感受着主子与含灀姑娘的古怪气氛,紧张地回答道,这含灀姑娘为何不自己向主子解释,要拉他下水,看来,属下不好当啊。 对不起了喻安,你就是个工具人。 “既然只是昏迷,那不如你们将这位姑娘送到我那儿去休息,喻安,你去找医师。”李景在京城有私居,方便他办事。 琢光跟含灀商量了一下,反正她们也不知道那舞团在哪儿歇脚,况这舞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小皇子掳去,想来舞团也不是个安全的去处,她们又不可能将舞姬带到殷府,且将昏迷之人独自安排到酒楼也是不合适的,便答应了李景。 琢光答应道:“好,那便麻烦了。” 还是不肯叫自己李景兄啊,李景百思不得其解,女人难道都这么记仇吗? 琢光倒是不清楚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她们扶着舞姬,随他一起前去。 医师检查后,只道没什么大碍,也就是情绪激动,再加上后脑好像磕在哪儿了导致的短暂昏迷,好在没伤及骨头,不然这名女子可能就殒命了。于是开了药,留下琢光一众人在屋内等那名舞姬醒来。 约莫两个时辰,女子逐渐有了意识,见着眼前一堆陌生的人,惧意上升,把身体缩向后方,颤抖着声线:“你,你们是谁?” 琢光见女子已经清醒,上前本想查看女子的情况,却见女子更加抵触:“别过来。” 琢光意识到她还不认识自己,便不再靠近,轻声对她说:“别怕,是我们从小皇子手中救的你。你现在可有什么不适?” 李景和喻安顾及着男女有别,女儿家的伤势还是得含灀自己去探听,便早早出了房间。 见男人都离开了,只留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一个姑娘,便逐渐放下了芥蒂,又听到是他们救了自己,心生感激:“逐月多谢姑娘相救,刚倒是吓着姑娘了。” “不碍事,毕竟你不认识我。不过我见过你们舞团演出,逐月,倒是一个好名字。”飞花逐月终有时,花自飘零水自流。世事无常却能心定气闲,琢光不禁想到这样一句词。 “这是舞团的掌事给取得名字,原觉与世无争,这个意义倒是很有趣,人活在世,怎可能不争呢?以我的性子,倒是糟蹋了这样的好名字。”逐月觉得与眼前女子投缘,便忍不住跟她多说几句。 倒是个极为有趣的女子,不枉自己坚持救下她。她本就觉得那些淡泊名利之徒便是披了文人皮囊无病呻吟,若真不争,早年的志向难道都是空谈着说着玩儿?不争,那是能力不够。若单为普通人,不争,又怎可能在这充满交易的时代生活,既然是人,那定是要融入社会的,便少不了竞争。 “逐月姑娘倒是活得通透,我倒是很欣赏姑娘。”琢光是发自肺腑地欣赏她,不仅仅是因为同为舞者,更像是在这异世好不容易邂逅了灵魂上契合的人,像是一见便知会与此人有一生的缘似的。 眼神做不了假,逐月从琢光的眼中看到了她是真心地说的这话,心中防线全都放下了:“姑娘唤我逐月就好,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逐月见与姑娘有缘,便不由得想亲近。” 那双摄人魂魄的眼睛显得极为动人,逐月的想法倒是跟琢光撞到一块去了:“正好,我也觉得跟你一见如故,那不如以姐妹想称吧,我叫琢···我叫含灀,以后我就叫你逐月吧。”琢光一时激动,差点把自己暴露出来,如今这是含灀的身体,若是逐月以后在人前唤自己琢光,那解释也挺麻烦的,还是用这身体本来的主人吧。 想来有点落寞,在这异世留不下自己的名字,道是天意弄人,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自己确实存在。 “你大可以直接说你是琢光啊,反正我俩以后总会有机会换回来的。”感受到琢光的失落,含灀表示她可以说自己的身份的,见琢光一时没什么表示,便转移话题:“好哇,你是不是想用我的名字干坏事报复我呢?” 知道那丫头是好意,琢光也就释怀了,不就是一名字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她是不可能将自己暴露出来的,这样会给丫头带来麻烦。 “好啊,那以后我就叫你含灀,这次就多谢你和外面的两位公子相救了,天色已晚,我该回舞团了。”逐月本欲告辞离去,向琢光道别。 考虑到她的情况,琢光对她说:“你确定现在回舞团?”逐月一个活人就在小皇子身边被他们劫走,小皇子定是不会善罢甘休,正等着逐月回去呢,保不齐,现在舞团已经被控制住了,她回去就是送死。 逐月也想到她现在所处境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都怪自己性子太烈,抵死不从小皇子的要求,甚至还伤害了他。那舞团呢,该死,不会被他···“那怎么办?我如今在这儿,舞团岂不是已经遭殃了。不行,我得回去。” 这姑娘也是一根筋,倒跟含灀一个性子,明知道现在过去就是死路一条,还这么坚持。 “琢光,好好的,想我干什么,我可没那么蠢。”含灀将玉佩一事抛之脑后,反正她自认为不是那行事鲁莽之人。 “这样,你听我的,先在这儿安心休息,我们一起商量对策,你若单独行事,那必是死路一条,人多才有更大的力量。”琢光想到李景,他那么大的本事和胆量,定是有办法的,想着先安抚逐月,再去找他商量。 思索再三,含灀说得有理,自己初来乍到,连那小王爷在哪儿都不知道呢,更别说上哪儿找舞团,即使自己的小姐妹们和康公没有被抓走,那肯定也被人盯上了,自己贸然前去,只是羊入虎口,束手就擒的份儿。 见含灀和门外的男子敢在小皇子手中救下自己,想来也不是寻常之人,跟着他们一起想办法总好过自己上去送死,便应了琢光的建议。 第三十六章 太子出手 琢光见她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便对她说:“你且安心在这里休息,今夜我也会在这儿,这是门外那名男子的住所,他叫李景,是我的兄弟,有事可唤我俩。” “好,替我谢谢李公子了。”逐月见琢光还不放心自己,便躺下了,告诉她:“含灀你放心吧,我就在这儿,暂时不会离开。” 琢光退出了房间,去找李景商议着接下来之事。她也不想一直就这样叨扰李景,但她能力确实不够,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对他说明了逐月的情况。 此事对李景来说是小事一桩,他抬眸,眼中映出星辰模样,偏偏还邪魅一笑:“就这事啊,没问题。” 你答应就答应,干嘛要笑啊,琢光老阿姨心中一颤,李景笑起来实在是犯规,也难怪小丫头会被他迷住而不自知。 “今日你就在这儿住下吧,那房间有隔室,也算是跟里面那姑娘有个照应。想来我和喻安两个大男人是不方便的,有你在这儿,那姑娘也能安心休养,况天色已晚,你若走了也不安全。”李景想着已经这个时辰了,若只留下那位姑娘,尽管自己和喻安两个大男人没什么,但孤男寡女也不合适,恐毁了里面那女子的声誉。 琢光知道李景是为逐月和她着想,向含灀商量了,自己一个现代人倒是无所谓,反正这李景也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但这毕竟自己顶着含灀的身子,得注意她的名誉,在得到含灀的意愿之后,自己进了屋,与逐月作伴。 夜里,含灀的灵魂已经在休息了,琢光却是闹失眠,想着到这异世来还没多久就遇上了这么多糟心的事,她在现代哪儿见过这些大场面啊,心事重重,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吹吹夜风清醒一下脑子。 李景远远见着了那位清冷惆怅的女子,暗道:以她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会因什么事而烦心呢?这倒是个稀奇事。 他不知道如今跟他相处的是琢光,并不是含灀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他只是略微感到今日与他以前见到的含灀有些不同罢了。 第二日,宫中传来消息,那位荒淫无道的太子,听闻异域舞团入京,便召他们进宫为他跳舞助兴,但此时康公一行人在小皇子手上,正准备做人质来引当日大街上在他眼皮子地下抢走那名领舞的幕后之人。太子之令他不敢不从,如今人在他手上,以太子的权势,不久之后便能打听到舞团的下落,与其那时候自己迫于太子的威慑而憋屈地交出人,不如现在就带他们进宫,博太子好感,毕竟那位太子传闻比自己还荒唐,他也见识过太子的狠辣。能当上太子的人,又怎会是心慈手软之人。 “皇兄,知邢知道皇兄喜爱乐舞,一早将异域来的舞团接过去,准备送皇兄一份大礼,没想到皇兄倒是消息灵通,这下知邢给皇兄的惊喜就没了,皇兄你可得请我喝酒啊。”这奉承的能力倒是一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要挟舞团说成了在给太子准备惊喜。 只见太子不发一言,一袭暮山紫长袍尽显东宫之主气派,睥睨天下的眼神盯得小皇子毛骨悚然,随后冷冷地说道:“哦,是吗?本宫怎么得知是知邢将人扣在你宫中了呢?似乎是因为一名舞姬。”太子司知瑾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却充满肯定的意味。 早知道自己就不来讨这个功,这分明是太子已经把他和舞团之事查清楚了,暗道太子果然荒诞,就为了看个舞,不惜与他撕破脸皮,太子又如何?难道真就为所欲为?迟早他要将他从那个位置拉下来,看司知瑾还得意什么。 迫于太子的压力,司知邢当然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能讪讪地笑:“皇兄此言差矣……那名舞姬原就是准备送予皇兄的,只可惜让她给跑了。” 司知瑾当然知道他的套辞,不过受人之托,目的已经达到,便顺势给司知邢一个台阶下,让他离开了。 自己都这么奉承他了,司知瑾还是对自己爱搭不理,司知邢心中愤愤,不就是仗着那死去的淑妃吗?父皇看在宠妃的面子上给了司知瑾太子之名,他倒真把自己当成东宫之主了。这个太子,既然司知瑾那个无能纨绔能当,那他司知邢又为何不可? “哟,这不是小皇子吗?怎的这番脸色,是谁惹小皇子不高兴了?”司知邢突然听到有人在笑话自己。 放肆,何人敢笑话他,太子那边他不敢发作,竟什么人都可以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了吗?正想对戏谑自己之人发火,却见来人是那许久未到京城的衡王。也难怪自己刚没听出说话之人的声音,原来是这个久在封地的衡王,自己依着还得叫他九皇叔。 “知邢许久未见九皇叔,甚是想念,不知九皇叔是何时入的京?”按理来说封王无诏不得入京,今日没闻宫中有大事发生,衡王入宫也没什么消息传出,难道是父皇找他有什么私事?司知邢嗅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衡王只告诉司知邢:“无事,就是多年未入京,太后老人家想与本王叙旧,这不是带了这些年私藏的书画给她老人家送去,供消遣用嘛。”入京缘由肯定是不能和司知邢说的,衡王便敷衍着他,其实这次就是好不容易借着太后的由头才得以入京,顺便干他自己的事情。 衡王与他周旋,信与不信也无关紧要,他对这小皇子了解得很,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成不了什么大事,自然也不可能阻碍自己的道路的。不过见他刚才似乎是从太子东宫中过来,心情似乎不悦,顺便提了一句: “对了,刚何人惹小皇子不悦啊,竟有如此不长眼之人。”他假装不知道司知邢是从哪儿来的,指望能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 “本欲给太子送美姬,奈何人瞧不上我们这些普通皇子······”这颠倒黑白的事司知邢干得倒是不亦乐乎,既然太子荒淫,那他不妨再给他的艳史上添上一笔,他在颠倒黑白的同时,却不知已经落入了衡王话中的圈套。 原来是这样,看来太子还是一如既往地颓废无能,他司云明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废。不过这样正合他的意,佯装惋惜:“这怎会如此,太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倒是辜负了你一番心意了,不过知邢别在意了,等何时皇叔找你喝酒叙旧。”刻意挑起兄弟间的争端,反正这司知邢没脑子,就看他怎么想了,若是他傻到与太子硬碰,那他们兄弟残杀,不管是哪一方受损,他也乐见其场面。 第三十七章 玉人舞 逐月醒来时,发现含灀还没醒,在隔间睡熟了,原来琢光昨日彻夜难眠最终还是没抵住睡意,便迟迟未起。逐月发现院中没有动静,心里又念着舞团的情况,心乱如麻,几欲直接跑出去找舞团众人。 “不,不行,我得沉住气,等含灀和李公子他们商议救人之事。”逐月在心里想着,她得让自己静下来,便在院子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练舞,听着虫鸣鸟叫,吹着晨风,脑子慢慢清醒,注意力逐渐转移,内心开始放松。 于是琢光醒来便看见的是逐月练舞的画面:女子虽穿着昨夜喻安找来的中原服饰,但她的舞姿中自带异域特色,风情万种,扭动的腰姿尽显妩媚,没有多余的修饰,浑然天成,骨子里传出来的媚跟她上次所见表演时的感觉不同。 琢光不忍打扰她,便在一旁看着,观察着舞蹈的共通之处,她终于懂了上次看她跳舞时那一丝怪异是什么了,原来没能完全放松自己,许是表演的缘故吧,等会儿得问问她。 逐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好久没这么投入了,舞团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了,日里小姐妹也常向她请教,上台表演时还得顾及到她们,所以时刻注意她们的节奏,却迷失了自己。像这样单独地跳上一段儿,倒成了一种奢望了。后来她余光中见着含灀,便停下来,跑过去对她说:“含灀,你醒啦,我见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不知不觉一大早就快过去了,自己昨夜闹失眠,今早才得以睡个安稳觉,她感受了一下含灀:“你怎么不叫我呀?” 含灀像跟傻子说话一样,对琢光说:“逐月刚不是说了吗?我也是看你睡得死,就没喊你。待在身体里不能出来太难受了,琢光你试试我们能不能换过来了?”含灀想着自己现在才待一天多,暂时不能跟人接触,就难受成这样,那琢光怎么办,若是能换回来了,那她以后得多让琢光出来透透气。 琢光上前与逐月搭话:“见你今日所跳的感觉似与那日舞台上不同?” 逐月没想到她能看出这区别,她自己也觉得今日跳得格外畅快,便试探性地问琢光:“含灀,你懂舞?” “嗯,略懂一二。”反正这里没其他人,含灀那丫头以前学过一点儿,又是殷娘的女儿,在纪舞阁长大懂舞也不奇怪,若被人发现大不了说她来自纪舞阁就行了。 “琢光,你又借我的名义!”含灀可是对琢光的想法一清二楚,不过既然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便由着她吧。 “嘿嘿,别这么小气嘛,好歹都是共用一个身体。我就跟逐月说会儿话,你也知道我难得碰上一个好的舞者。”琢光知道含灀没什么坏心眼儿,向她打趣道。 都能看出她的情感投注的不同了,含灀绝不是会观赏一点舞那么简单,逐月直接问她:“含灀,你瞒不了我,你肯定会跳吧?我现在才发现你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那种气质油然而生,倒像是常年累月积攒的那种优雅和自信。 原来那是一个舞者下意识的动作,比如习惯性腰背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优雅内敛的气质,琢光都已经是多年的首席了,自然改不了这种习惯,就是附身在含灀身上时也会习惯性地去做这些动作。 琢光仿佛被看穿一样,只得承认:“对,其实我会跳一些啦。”幸亏李景他们不在场,若引得人怀疑,那她该怎么解释。逐月应该与含灀打不了多长的交道,毕竟殷娘她们准备离开京城,逐月以后也会随舞团去各个城市,这秘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为人所知。 逐月找到了同道中人,高兴地连连拉着琢光的手,让她来上一段儿:“含灀,我还没见过你们中原的舞蹈呢,我太想看了,你能给我跳一段儿吗?”那双眼睛期待地看着琢光,眼里全是含灀的模样,琢光不忍拒绝。 “好。”若是不答应逐月,那自己与她姐妹想称岂不显得虚伪,她是真心想结识这个除了含灀之外的朋友,在脑海中想了想以前跳过的独舞,飞天已经给含灀跳过了,再来一次难免会败了兴致,于是她想起了当年跳过的玉人舞。 蓄力、准备,再爆发,刚毅与温柔相济,阴阳共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逐月只见她头抬高的同时双手自上而下迅速伸平,连成一条平行线,给她视觉上的冲击,一丝不苟的动作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玉手轻抬半掩面,面若银盆,呼吸之间带着静美、轻盈,单足跃起,回旋翩舞,一抛一转一顿,以快衬慢,以慢带快,动作行云流水,静如止水、动若脱兔。 逐月已经说不出话来,唯有一词:惊为天人。她在各个城市跳舞这么多年,倒也不是没见过中原的舞蹈,原只是想善意地骗含灀自己没见过中原的舞,怀着好奇想让她展示一下而已,没想到含灀这一跳,她倒真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见过中原的舞蹈一样:原来中原的舞可以这么美。 逐月在她的舞中看到了浮沉的历史,虽不知道含灀一个与自己同龄的小丫头为何会有这么深的历史厚重感,这不是她年龄该承受的,但她确实表达出来了,逐月仿佛感受了前人的智慧和厚重的文化积淀,仿佛看到了一位神人正在普度众生。 琢光跳的是孔子的《玉人舞》,通过孔子的思考,脑海中元素的跳跃,来展现传统文化的魅力,和强大的民族文化自信。这也正是逐月内心感到震撼的原因,文化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观其舞也能联想到自己的民族和自己的国家。 “含灀,我刚好像看到了神仙。”在她心中,含灀就是神仙,自己这么多年也被各种人称过“妖姬”“神仙”之类的,她这次见了含灀的舞倒是自惭形秽,含灀才能担得起这样的称号。 含灀在心里得意:“看来,让你用我的身体也不是一件坏事,这个身体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神仙呢,倒是托了你的福。”可不是吗,自己以前觉得逐月的舞是极为精彩的,没想到她夸着自己的身体,心里便有小小的虚荣心。 “别高兴得太早,若被人知道这事,你自己来解释吧。哦,对了,趁现在,你快试试能不能换过来。”丫头也就嘴贫,不过都这么长时间了,应该可以换过来了吧? 含灀试了一下,居然成功了,惊喜地叫出了声,倒是把逐月吓着了,不至于吧,自己就夸了一句,含灀甚是有趣,既然想听别人夸她,为什么不像她一样找个机会上舞台表演呢,便问她:“含灀你怎么了?你跳的这么好为什么不找机会上舞台呢,以你的实力一定能名扬天下。” 可那不是自己啊,是琢光啊,这自己上去岂不是露馅了吗,况且她也不想顶着别人的功劳出名,于她又没有什么好处,不如做一个普通的人来得自在,便讪讪地笑:“这···我不爱那些虚名,志不在舞。” 倒也是个率真随性的姑娘,世人皆慕名利,她逐月也不例外,名利于她便是活命的条件,况还有一弟弟需要养活,像含灀一样怀淡泊之心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第三十八章 舞团获救 李景他们从院门外缓缓走过来,见着含灀和逐月在院子里有说有笑,不忍打扰,待她们看见自己之后,李景便开口道:“含灀,这位姑娘情况如何?” 逐月感念李景和含灀救下自己,并让她在他的家中暂居的恩情,于是她对李景说:“逐月感谢李公子相救,在府中多有叨扰,给李公子带来麻烦了。” “无事,你随含灀唤我李景便是。”名字也就是一称谓,不大重要了,况他救一人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逐月在各个城市闯荡这么久,见了那么多人,自是知道眼前男子绝非等闲之辈,看似云淡风轻的模样,但他的眼神透露出高深莫测,不过他提起含灀倒是挺顺口的嘛,看样子,这俩有戏,逐月一副好像识破奸情的样子,嘴角都咧开了。 见逐月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自己,李景不解:“逐月姑娘这是何意?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奸情!逐月差点破功,及时止住了,与他周旋:“没,没···哦对了,那个李景,含灀说你会有办法救舞团的对吗?”差点忘了,舞团之事还没着落,姐妹们和弟弟康公他们都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了,逐月好不容易分散的注意力又聚集到这件事情上来。 “对啊,李景兄,逐月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含灀对着眼前男子说道,想着他一大早便不见人影,是想办法去了吗? 这丫头倒是肯叫自己李景兄了,看来一晚上的脾气也闹够了。李景眉眼温柔,温文尔雅,厚薄适中的唇轻抿,表现出一副事情有点难办的样子。 含灀看着李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事情有些棘手,她也不愿强人所难,便对逐月说:“我们先去舞团原先所在的地方看看,你在远处等着我们便是,小皇子没见过我们,应该不会引人注意。”得先去看看情况,看舞团是否是被人控制了,再做打算,李景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办法,那加上她们,人多力量大,总会有法子救出众人的。 逐月想着是这个道理,若小皇子真派了人手,目的也就是自己,听含灀这意思小皇子似乎没看见含灀和李景的真面目,自己只要不和他们一起,便自然连累不到他们。于是跟着含灀他们出了门,带着他们到舞团暂住附近,自己也藏身隐匿起来。 李景和含灀他们刚离开自己不久,逐月便听到熟悉的声音:“逐月姐姐,康公让我在这里等你,并告诉你他们现在藏身在城郊的一间寺庙内,我知道那个地方,我们快走。” 一个瘦弱的孩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逐月惊喜地压抑了自己的声音说道;“小福,你说,舞团如今还安好?那太好了······” 说话之人便是舞团入京时救助的一个因饥饿而偷拿了小贩的包子,差点被打死的流浪孤儿小福。刚救下他时,瘦的像皮包骨一样,衣衫褴褛,与京城的繁华格格不入。舞团之人大多心性善良,跟这孩子一样没了双亲,都曾过着流浪的生活,自是知道孤儿的不易,便将小福接到舞团帮忙打杂,供给他一日三餐。 没想到,康公他们还活着,没有在小皇子手下被控制,那真是喜事。后又想到含灀他们,便深深担心着他们的安全,他们现在已经进去了,但康公他们还在郊外,也就是说含灀他们现在白去一趟,还承担那么大的风险,自己实在是给他们添了大麻烦。 “小福”逐月喊住了将要往城郊方向跑的小福,告诉他:“再等等,我还有朋友为了找康公他们,现在估计已经进去了。” 小福拍拍胸脯,见逐月的担忧,便对她说:“放心吧,我一直在周围看着呢,里面没有什么异常的人,康公他们如今不在这里是怕再处于危险之中。”康公他们已经到了城郊,自己承了他们的恩,在这儿守着等逐月姐姐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因为他小,不会引人注目。 含灀见里面既无异常之人,也无舞团踪迹,还以为舞团已经被小皇子抓到其他地方了,或者是已经遭遇不测,正想着怎么对逐月开口,只远远地看见藏在柱子后面的逐月向她轻轻招手,旁边还跟着一不认识的孩子。 “含灀,这是小福,他告诉我舞团一行如今在城郊的寺庙,我马上要去找他们了······在京城多亏了你们照顾,否则我早就···不过今日恐怕我们就此别过了,舞团应该会到另外的城市,以后有缘再见,我会想你的含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认识了含灀这样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不枉她来京城一场,江湖路上,总会再见的。 “啊,这么突然吗?”琢光在含灀心中默默伤心,这她刚交的朋友又要离自己而去,内心不舍,但这是人家的生活,只能默默祝福吧。 含灀自是清楚琢光的落寞,她相信琢光会理解的,便询问着她的意见:“要不,我帮你说,你想对她说的话?人家都要走了,就得高高兴兴的才对,反正未来这么长,总会再见到的。” 丫头这么努力地安慰着自己,她也不可能太矫情,只是心中稍有些遗憾罢了,她对含灀说:“不了,就正常地道个别吧,别闹得跟生离死别一样。你说得对,今后这么长的时间,又何愁不会再相见。”自己在异世又得生活一辈子,一辈子还长着呢,要见的事还多着呢······ 含灀他们目送着逐月离开的背影,琢光感觉她们的相逢就像是书中所描绘的那种“我哒哒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在这繁华的京城,也算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和剪不断的羁绊。 逐月走了,身边就剩下李景和呆呆像木头一样冷淡的喻安,含灀打趣道:“是你主子让你绷着脸吗?像个木头一样好生无趣。” 突然被提,喻安作揖:“含灀姑娘还是别打趣属下了,主子从未让我这样。”姑奶奶你可别说了,上次被罚夜里跑步已经是主子的仁慈了,再把他和主子谈到一起,他就是十条腿也不够跑的。 李景倒是嘴角轻佻:“哦,是吗?含灀你要是不说,我还没注意到我这个属下似乎不太爱笑?” 完了,火烧到自己身上了,听着主子字里行间的意思,喻安只得挤出一个自认为很完美的笑容。没想到含灀见了他滑稽的样子,笑出了声:“哈哈哈,喻安,你这也太勉强了。” 糟糕,含灀姑娘对自己笑,主子不会又要惩罚自己吧?喻安低着头,不敢看李景,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今天会被罚多少路程。这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属下真的太难了。 第三十九章 告别李景 “李景兄,逐月一事还多亏了有你,虽然不知道是谁救了那舞团,不过当初你救下逐月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好兄弟,谢啦。”救下逐月虽是琢光的意思,但她也觉得阴差阳错救的这名舞姬也是一个值得交的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想到她曲含灀如今不是闯祸,而是救了别人的性命,那可真是极大的功德。 李景笑笑,眼若桃花:“既然你都说是兄弟了,那还客气什么···对了,你如今在京城何处安身?”这丫头来京这么久了,也没见她身边有其他什么人,当初寺庙的那些侍卫呢?既然都有侍卫保护,小丫头一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吧,不过京城的富家小姐他倒是都听过,没听说过曲含灀这个名字,难道是淮安来这儿探亲的小姐?淮安那地方他不熟。 琢光在心里提醒她不要暴露了身份,恐带来麻烦,反正她们快要离开京城了,下次与李景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次先糊弄过去:“含灀,小心一些,当心被套话。”李景身份实在是存疑,对他带点防范之心总归是对含灀有利的,小丫头太容易轻信别人。 含灀面不改色,想着自己的娘以前对爹善意的谎言,便照搬说辞:“我是跟着家里人来京城的,他们近期在这儿与人商议交易之事,暂居在酒楼,不过就快要走啦,回淮安去。” 奇怪,那既是商贾之家,又怎的得罪的费谋,让他不惜人力追杀他们一家?李景心中好奇,试探地问道:“你们最近是否得罪了什么人?”他没有直接说出为何招惹到了费谋,这样太明显了。 含灀不知道李景为何突然说出这句话,对他说:“李景兄,何出此言?”自己得罪了谁?好像没什么异常啊,除了···哦对,她们来京城之前被殷府仇敌追杀,难道,李景知道此事? “上次你我庙中遇见,我躲避追杀离开时,恰好看见有一群刺客向庙内逼近,想到里面好像只有你们这些外来客,便闹出动静提醒你们。”李景为了弄清费谋大费周章杀害一商贾之家的缘由,不得不将此事告知含灀。 原来是他救了她和娘他们,若非有他的提醒和除掉了一些刺客,就殷府剩下的那些侍卫和她几个弱女子,是万不可能从那么多刺客中逃生的。 “原来,当时是你救的我们。”含灀心里触动,琢光也心生愧疚,自己一再怀疑他接近含灀的用意,殊不知,人已经默默地救了含灀和殷娘她们,甚至,还救了含灀身体中的自己。 “原就是顺手之事,况他们也没见过我的面目,自是不怕他们找上我的。”李景顿了顿,俶尔看着她:“对了,是何人要致你们于死地?” “我也不知道,娘猜测是与家中敌对的人,许是触及到了其他商人的利益。”她自是不敢说娘他们猜测的是殷府的敌人,只道自己是因商贾之家拦了别人的发财道。 李景当然知道追杀含灀他们的是费谋那方的人,不过见小丫头真诚的样子,看来她确实不知对方是何人,看来是含灀家做的生意冲撞了费谋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产业,这老狐狸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有必要让喻安好好打探了。 果然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含灀的无害面孔和纯真心性令李景丧失了理智,下意识选择相信她,其实,与其让喻安打探那深不可测的费谋,不如在这个丫头上下手,这一查不就清楚了吗?终究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若是以前的李景,是万不可能如此感情用事的。 见李景似乎没有生疑,含灀还在心里窃喜,男人真好骗,她爹一样,眼前这看似精明的李景也是个傻瓜。琢光听着含灀的解释,感受到她的想法:丫头,你这太天真了,很明显这李景是一时昏了头,也不知道以后他能不能反应过来。不过现下,先走为上,至于这个摸不透的男人,下次江湖有缘再会。 琢光见时候不早了,昨夜含灀也没回去,要再晚一会儿,殷娘恐派人来找了,那时候更不好脱身,便提醒着含灀赶紧回殷府。 “那···我先走啦,李景兄,保重。”含灀与李景道别,不知为什么内心有些沉重,跟刚才琢光的感受似乎相同,又似乎有些不同。好奇怪的感觉啊。 “嗯,好。”不知不觉,与这丫头一边走一边聊,竟离刚才的地方已经很远了,天边晕上了海天霞,深深浅浅色块的橙天缀上浅红云朵,如这丫头的脸一样俏皮···该死,为何又想到她身上。含灀似乎觉得身边之人有什么异样,转过头刚好与他双目对视,见女子疑惑的眼神,李景别过头,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李景兄,你有什么事吗?”含灀分明感受到有一股强烈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而喻安在暗处,周围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谁会注意到她,她长得也不是倾国倾城的那种啊,那唯一只有李景了,不过他关注自己干嘛。含灀不能明面说出来,不然万一是自己过于多心,那岂不是显得很自恋,便试探性地问李景,看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没对自己说。 琢光倒是无意中看着李景的注意确实在含灀身上停留了很久,哟,有点意思,不过她定是不会和含灀说的,这俩还是得自己慢慢相处吧,说出来万一不是那意思,那这关系还挺尴尬的。 李景被含灀这一问,倒有点不知所措了,气息稍显不稳,嘴唇轻启:“无事,对了,其实···我还有事,那就此别过吧。”李景第一次生了逃离现场的念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似乎在这个小丫头面前自己总能破功。不行,再待下去也会忘了正事,对了,他确实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送小丫头在这儿吧。 琢光心想:李景总算走了,要再这样陪下去,保不齐含灀就露馅了,万一问起在哪个酒楼,那岂不是跑不掉了。 含灀也认为琢光想得有道理,不知不觉就快到殷府了,见李景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小心地往殷府走去。真是奇怪,殷府也算是半个家吧,回自己的家还得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 第四十章 指配婚姻 含灀到殷府时,见着众人居然难得地聚在一桌吃饭,难道娘和外祖父和好了?心中不解,但行礼入了座。 “灀儿,你昨夜在哪儿去了?姑娘家的在外面过夜是要被人说闲话的。”叶敏原昨夜就打算派人去寻含灀的,但殷绾阻止了她,这种情况含灀也不是头一回了,许是在哪儿玩得尽兴,然后住店了,她知道她女儿虽孩子心性,但不会乱来,心中自有分寸,懂得什么是底线,便给了她足够的自由。 含灀知道外祖母是好意,只是耐心地向她解释:“外祖母,无事的,昨夜结识了一个小姐妹,在她家留了宿,放心吧,下次不会了,况这京城也无人认识我,哪儿会招人闲话是吧?”不管如何,先认怂,撒娇这一套对娘管用,更别提外祖母了。 殷绾倒是知道自己女儿是个小滑头,古灵精怪得很,如今安稳地出现在她们面前,那自然是没惹什么祸,便对她说:“你啊你,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佯装责怪含灀,一边让丫鬟给含灀净手准备吃饭。 女人家有说有笑的,殷熙却显得格格不入,有发怒的迹象。含灀发现事情不对,外祖父的性子是万不可能让殷府的人在外抛头露脸,这她虽在京城不久,但现在人好歹是他殷熙的亲外孙女,外祖父也惯爱钻牛角尖的,没等他开口训斥自己,含灀倒是先发制人,转移话题:“娘,今日晚宴怎么不见舅舅?” 殷庭佑朝中有事耽误,丫鬟找去时,差她往府中送消息,今夜就不回府了,留待宫中做那些工作。殷绾向含灀解释:“你舅舅现在官职较高,朝中之事冗杂,今夜便不回来了。” 似乎是想到那争气的儿子,殷熙才渐渐缓和了脸色,对,现在不能把气氛弄得太僵,等会儿还得说殷府重要的事情。 见众人逐渐安静下来,殷熙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铿锵有力地发话:“今聚在一起,绾儿灀儿现在也已经在殷府了,灀儿到了适婚的年纪,以前怎么抛头露面都已经是过去的了,我已经为你谋了一门亲事,今后你就在殷府待嫁,绾儿便一直留在殷府与你娘作伴,你独自带着一孩子也不方便,以后就在殷府吧。”殷熙作好了打算,把殷绾和含灀的后路都给想好了。既然殷绾那儿已成定局,那他也不强求她能嫁给谁,留在殷府,好歹是他殷熙的女儿,他丞相府不差这点养一个人到老的财力。至于含灀,这么大的姑娘了,在外像个野人似的闹,若是被人传了去,那他殷熙的老脸往哪儿放。 殷熙的话像是晴天霹雳,众人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专制,含灀是直接反抗:“不,不可能,我才不要待在这儿,还嫁人,不可能!” 难怪今日爹专门让人过来找她们聚在一起,原来是一场鸿门宴,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爹还是这样,随意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当年逼得她逃离殷府,如今又对他的外孙女的婚姻大事下手,他是魔怔了吗?不,自己万不可能让灀儿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她的灀儿,就应该是为自己而活的人。“爹,你在说什么?”殷绾出离愤怒,双手紧紧攥着,抑制自己的情绪。 叶敏也极为不解,殷熙就没和自己商量这些事,就算是和她商量了,她也绝不会同意,女儿如今的下场他是看到的啊,他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外孙女成为下一个殷绾? “相爷,你是糊涂了?”叶敏一时激动,站了起来,这顿饭怎么可能还吃得下去! 见这些女眷竟合起来反驳自己,殷熙也干脆收起了伪装,冷冷地说:“本相已经决定了,绝不会让你们再回淮安去,经营那什么三教九流的场所,那是丢殷府的脸。”习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对家人说的话也是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人寒心。 简直不可理喻,琢光在心里骂着这个老东西,算是看到了当年殷娘的无奈与愤恨,他凭什么限制她们的自由,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是丞相,又不是皇帝,凭什么掌控别人的人生。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极不理解殷熙的做法,只觉得此人仿佛魔怔了似的。 殷熙自以为给含灀找了一个好姻缘,接着说:“况灀儿嫁给太子之后,便是正妻,日后不会受什么委屈。” 叶敏气的差点晕厥,本来身体就不好,一直避免情绪过于激动,如今听了殷熙的话愈发觉得不可理喻,捂住自己的心口:“你···你当真是老糊涂了啊,世人谁不知那太子浪荡,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换,你这是为了自己的势力,把灀儿往火坑里推啊。”那太子臭名昭著,谁不知道他是已故淑妃的儿子,若非皇上对那位年轻宠妃的愧疚,淑妃娘家又对皇上有恩,如今在背后一直支持着皇帝,皇帝又何至于将一个无能的太子扶上位? “妇人之见!”果然女人见识短浅,情情爱爱算什么,地位才是自己的实力,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能让人活得更痛快吗?“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灀儿以后反正要经过这一关。如今太子身边虽有一两个人,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无名无分,灀儿要是嫁过去,少说不是正妃,也得是个妾,如今太子还没纳正妃,那东宫之事除了太子岂不是任由灀儿掌管?” 殷熙满打满算,自以为给含灀找了个再合适不过的夫君,况他还是一国太子,单不说现在是众皇子之首,一国储君,就连他现在身边有一个像样名分的女人都没有,含灀若是嫁过去得了势,那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总比她们孤儿寡母的流落异地的好。 殷熙好不容易在朝中逮着机会,众朝臣以太子纳妃一事在朝中议论纷纷,他便跟那几个肱股之臣自荐自家适龄的女子。皇帝这才知道殷熙家有个外孙女,就是当年众人口中与殷家小姐有私情的那位曲司务的骨肉,遥想当年曲宁远一事诸多蹊跷,加之殷庭佑现在为国效了不少的力,因自己当年错杀曲宁远,害的殷家小姐现在守了寡,对殷府感到稍有亏欠。 但他是一国之君,有些真相自己知道就行了,大庭广众之下定是不能承认当年之事是他的冲动,况那曲宁远定是陷入了朝中争斗,他一个皇上又哪儿去管这些弯弯绕绕,大不了,补偿殷家那位小姐就是了,既然殷熙有意将他外孙女往太子身边送,太子纳妃一事又在朝臣中闹得不可开交,那自己撮合殷熙外孙女和太子又何妨?太子妃嫔也是很多人想得到的,也算是给殷府小姐的补偿。 第四十一章 含灀反抗 “这是我好不容易从皇上那儿求来的机会,于灀儿而言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你们就别想其他的了。来人,送小姐和小小姐回房。”殷熙大手一挥,不顾叶敏的阻拦,令人带她们走。 含灀本来就对这个丞相外祖父没什么感情,如今见面不过几天时间,就想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做梦去吧,她不伺候了,她要回淮安,这丞相府小小姐,谁爱当谁当,还想让她嫁给那朝三暮四、荒淫无能的太子,忍受他的三妻四妾,这样的婚姻还是送给别人吧! 凭什么她们这个时代就得这样,男人家里妻妾成群,而女人必须恪守妇道,专心服侍夫君,她才不要嫁与这种人,琢光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是天经地义的!她不要被琢光口中的这个社会的封建性所桎梏,她有权决定自己嫁或不嫁、嫁与何人。 “要嫁你自己嫁去,就是嫁给那太子,当太子妃我也不干!”含灀提脚离开,完全不顾殷熙的脸色了,既然他为老不尊,那她还敬重她这个名义上的外祖父干什么呢。 “反了反了,果然有什么样的娘就有···”殷熙刚想说下一句,殷绾便直接插着话:“原来爹此举就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你是真心想让我和灀儿与你聚一聚,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你,那个高高在上的左相啊。”殷绾极具讽刺地对殷熙说,从今往后,便是撕破脸皮了,她再也不会无故踏入这京城,让灀儿跟着自己在殷府受气。原以为自己的苦难已经过去,却不料她这个丞相爹把主意打到灀儿身上。 荒唐,当真是在外数十载,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含灀那个小丫头片子不懂规矩,连殷绾,他的女儿,也敢这么直接地跟他说话,看来自己将她们留在殷府的决定是对的,是时候收敛她们的性子了,不然,她们似乎忘了身体里留着殷府的血。 殷绾见含灀已经离开了,自己再待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反正自己说什么,她这个丞相爹也不会听,便安抚着在一旁难受的叶敏,向她告辞:“娘,看来殷府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我和灀儿还有事,打算今夜回去收拾,明日回淮安了。”见今日殷熙中气十足的样子,想来他身体也好了,若再待下去,保不齐他又闹出什么囚禁灀儿让她待嫁的事。 殷绾万万没想到,殷熙的打算是让自己找不到离开殷府的理由,以自己为筹码,逼得含灀不得不嫁。只听殷熙拖着长长的调子,冷冷地说:“你们谁也走不了,别妄想离开。刚你的碗中已经被我放了慢性毒药,每隔一月疼痛加剧,不过前两次不会伤及性命,三个月后便会毙命。只要含灀乖乖待在这儿,一个月之后待她嫁给太子,我便把唯一的解药给你。” 叶敏听到此话,生了与殷熙拼命的念头:“你好狠的心,绾儿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忍心给她下毒?”当初那个信誓旦旦对自己好的殷熙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心狠手辣到令她从骨子里浸出来寒意,叶敏已经崩溃了,为何好好的相聚的场面变成了这样,一时接受不了晕了过去。 “娘!”叶敏这一倒地把殷绾吓得不轻,她恨殷熙的绝情,恨他一意孤行,更恨她自己为什么心软回来,但若不回来,以殷熙的脾性,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哪儿,那定是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尽管自己是他的女儿! 殷绾双眼通红,似要滴出血来,死死地盯着殷熙:“你当真不念一点亲情?为了达到你的目的,竟不惜给我下毒?” 殷熙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差点就乱了心神,用稍显慌乱的语气对殷绾说:“此毒为慢性毒,三个月若没能得到解药才会致命,在此期间只是稍稍痛点罢了,不会伤及你的性命。若灀儿配合,你不就无事了吗?”他似乎找到了底气,接着说:“你们别想其他的办法了,此药解药只有一颗,在我手上,若是一般的毒,我也不会轻易下给你。” 当真是不顾及一点父女情面,竟如此冠冕堂皇地说出这样的话,殷绾冷冷地说:“哦、那看来,我还得感谢丞相没能让我现在就死在这儿!”殷绾已经对殷熙失望了,原来名声和权势在殷熙眼中原比他们的血缘亲情重要。呵,她在期待什么呢,以前远郎的教训还不够吗? 殷绾已经被伤透了心,从前离开这儿是为自己,现在离开是为了灀儿,她绝不会让灀儿因自己而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她要带灀儿离开这儿!她与丫鬟一起将叶敏扶到屋内,留给殷熙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离去。 含灀已经在屋子里收拾行囊了,嘴里念叨着:“什么丞相外祖父,还嫁给那什么左拥右抱的花心太子,我呸,要嫁那个老东西自己去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本姑娘也不伺候了。” 可不是嘛,美名其曰是嫁与太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实则是将含灀这个小丫头往火坑里推啊,以这丫头的性格,去那东宫恐还没见着太子,倒在他的女人们上演的大戏中晕头转向,被她们吃得不剩一点骨头渣子。那殷熙是怎么想的,含灀是他的亲外孙女! “琢光,我真的要被气死了,从小到大,我娘都没限制过我的自由,凭什么我一个只有亲缘关系没有感情的外祖父就这么决定我的未来?难道就因为他是丞相?”含灀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头一次这么受堵。其实她也不是没见过别人家的姑娘被强行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凭什么她们这个时代就要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习,琢光那个时代为何会如此开明,爱自己所爱之人,行自己所爱之事,听从自己的内心。既然琢光她们那个时代的女人都可以遵从自己的意愿,那她曲含灀也一样地可以,她就要为自己而活。 第四十二 收拾行囊 “灀儿。”殷绾在门口叫了一声,见含灀在收拾东西,便上前跟她一起打点行李,同她说话:“别把你外祖父的话放在心上,我们明日就回淮安,以后私下与你外祖母联系就行了,至于你外祖父···”殷绾叹了叹气,没有下文。 含灀知道娘心中复杂,就算是她不说,她也知道娘在想什么,在她那丞相外祖父眼里,亲情远不及他的地位和殷府的威名,既然他嫌她们在这儿丢殷府的脸,那她们走便是。 “娘,没事的,既然外祖父不待见我们,又何苦在这儿受气,娘,我们回淮安便是,正好,我想纪舞阁的姐妹们了。”含灀拉着殷绾的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可伤心的,一个自己对其没有感情的外祖父,于她而言就是外人,外人的话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殷绾不愿将自己中毒的消息告诉含灀,从今往后,灀儿只能为自己而活,见着日益懂事的女儿,她就是有朝一日···那也无妨了,趁这个时间,她必须回纪舞阁,花十几年的时间打造的头牌临烟已经是她的利器了,那费谋,迟早得为他以前的行为付出代价。 只希望,在这剩余的有限的时间内,远郎的仇能得报。如今含灀出落得越发像她的爹了,殷绾看着女儿总想到那个对自己许下一生承诺的人,每当夜里梦见,总会不自觉地流泪。如今女儿长大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可惜自己和那位才子,是见不到女儿今后出嫁的模样了。 含灀并不知道自己的娘已经把未来规划好了,也不知道娘的打算是自己默默地为爹报仇,与费谋鱼死网破,或者自己孤独地离开。含灀只是感到娘有些惆怅,便上前抱住她:“娘,别想太多啦,好好睡一觉,我们明日就走。” 深夜露重,月隐梢头,殷府灯火渐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诡异得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第二日,殷绾与含灀、采薇她们向叶敏辞行,叶敏自知她们离开是好的,若自己执意将她们留在这儿,殷熙那个老糊涂说不准还真让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嫁给那花心太子。 “好,早点走好,采薇,照顾好小姐和小小姐,以前也幸有你帮着照顾,以后也要多麻烦你了。”想着采薇这个孩子,从灀儿一般的年纪便跟着绾儿,如今都成了大丫头了,把最好的青春都给了绾儿她们,代替自己陪伴在绾儿身边,她当初果然没看走眼,救下她既是采薇的幸事,也是她叶敏的幸事。 “夫人,只是奴该做的。”采薇身体已经全好,她并不觉得跟着小姐是受苦,反而在淮安她与小姐情同姐妹,日里帮着打点纪舞阁,比在殷府里被那些大丫头婆子、妾室使唤来得轻松。“跟着小姐也是奴的福气。” 殷绾听着采薇的话,心里一暖:“采薇,以后我们就在淮安生活,日后帮你物色一好人家,或者你若心悦于谁只管告诉我们便是,我们便是你的娘家人。”眼看采薇都陪自己这么多年了,自己也不是没找她谈过是否有心悦之人,但采薇态度坚决,表示想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不考虑嫁人之事,这一留,就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原你自己执意不嫁人,我是说不动了,现让我娘来劝劝你,不然我便是白白耽误了一个姑娘最好的年华。”殷绾打趣道,顺便借着叶敏的威严给采薇稍加压力,给她一个承诺。不是她不要采薇,实在是有愧于她,跟着自己和灀儿这孤儿寡母的,以后若是没有依仗,她一个弱女子如何生活? “小姐,采薇这是惹小姐烦了吗?”采薇没能感受到殷绾的意思,以为她嫌弃自己了,有点委屈。 “不不不,采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以后生什么变故,白白让你把青春浪费在我和灀儿身上。”殷绾觉得自己越解释越乱,原是一片好意,自己不久于人世,且若报仇之事未能如愿,那自己和灀儿将陷入险境,她们倒是为了自己的夫君或父亲,但采薇呢,总不能因为跟着她们,连命都丢了吧?给采薇尽早找个值得依靠的夫家,那便是她最后能做的事。 采薇似懂非懂,不过她心里知道小姐是为了自己,但她一不想离开小姐,二是没有心仪的人,三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跟着小姐,心中对情爱已经看得很开了,为什么非得靠夫家,她现在自己也有能力独自生活。 所以她仍坚持自己的想法:“小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那这样吧,回淮安之后,若我有心上人那定不会瞒着你们的,若是没有那个缘分,那采薇便叨扰小姐和小小姐一辈子。”采薇眼角噙着泪花,这么多年了,小姐待自己的好她是知道的,夫人和小姐都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夫人将她从水深火热的地域中救出来,小姐和小小姐又带给她光明,这辈子啊,遇到这么好的人,值了。 “好。”殷绾有些动容,采薇这是整个心都在她和灀儿身上了,她们何尝不是互相救赎,在一起度过了那艰难的岁月,她也不怕了,一切都会好的,待远郎大仇得报,就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至于今后如何,那便由她们自己定。 琢光见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算是理解了主仆情深,无关生死利益,倒像是一种长情的陪伴,这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关系真的是不多见了。 “含灀,人与人的关系是真的很奇妙,有的人明明骨子里流的是一样的血,却比陌生人还要绝情;有的人素不相识,却能在关键时候帮你一把;有的人默默付出,在不为人知的时候给予你支持。这是一种怎样的缘分······”琢光感慨万分,道是人生无常,人心难测。 含灀在一旁一边看着娘和采薇姐姐互诉主仆情谊,一边安抚着叶敏,让她不要太过激动,以免伤了身子,今后会和娘常与她联系的。 外祖母如今应是被外祖父伤透了心,日后她们走了,那就只有外祖母一个人担起殷熙院内之事,回来这么久,自己倒是没能见着那所谓的外祖父的妾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分的人,外祖母定是要费心力了。若是有条件,她也想带着外祖母一起到淮安去,那儿反正是她的故土,也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但哪儿有那么容易呢,想想也便罢了。 第四十三章 侍卫阻拦 是时候了,该离开了,再滞留下去,也是徒增离别的伤感,殷绾一行往殷府外走去,还没到大门口,便被殷府侍卫拦住:“小姐,相爷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小姐、小小姐出府。” 没想到为了不让自己离开,就打算将自己和灀儿囚禁在殷府之中,当年的屈辱和仇恨一下子涌上来,殷绾似乎看见了那时不能自主的自己:“放肆,如今我要走,你们还要拦住我们不成?” 她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殷绾,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就是拼了命,也要让她的灀儿离开殷府。她直直地上前,丝毫不惧侍卫的刀剑,就这样直直地对着自己的胸口。 没想到小姐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烈,他们想着丞相的死命令,权衡之下,领头的侍卫说道:“小姐,得罪了。”便将刀稍转了方向,刺破了殷绾手臂上的衣服,不敢下狠手,吓唬吓唬就够了,力道便减轻了些,只是仍有肉眼可见的鲜血流出来。 “娘!”含灀被这变故吓了一跳,直冲冲地欲拉扯那名侍卫,其他侍卫将刀剑转向了含灀,琢光恐再见血腥,冲她喊:“含灀,小心!” 青魄见着这一场面,左右为难,一方是柔弱的小姐和小小姐她们,一方又是丞相和自己那些听人办事的兄弟,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帮哪一方。 不过自己是在丞相手下办事,自是要听他的命令的,他能做的事便是上前与兄弟对峙:“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害小姐。”与兄弟使眼色,让他赶紧认错,否则两边都得罪不起。 同在殷府办事这么多年,早就形成了默契,那名侍卫抱拳跪地:“属下多有得罪,不过小姐若执意出府,属下也不好办,丞相下的死命令······” 眼见着众侍卫跟着齐刷刷地跪地,异口同声地喊着:“请小姐、小小姐回府。”她爹只会用自己的良善来威胁自己,好一出攻心计。既然他早有两手准备,先是给自己下毒,再将自己的自由与这些侍卫的性命捆绑,这些计策,哪像是一个爹对自己女儿所能作出的事! 殷绾已经心灰意冷,再待在这个殷府大门只会让他们为难,出与不出剜的都是自己的心。 “娘,我们先回去,你的伤······”衣服已经被染红了,含灀见着娘的样子很是担心。她知道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便让采薇去找药给娘止血。 侍卫的力道不大,自己的伤情况如何殷绾是清楚的,毕竟好歹是殷府大小姐,他们不敢以下犯上伤的。痛的虽不在肤,心却在滴血。 “走吧。”殷绾已经无力去想她爹已经疯魔到了何种地步,她就不信,凭她们几个活人,还走不出这殷府,自己当年孤身都能逃出去,现在还能被人束在这深深院墙之中? 叶敏不想亲眼见到与女儿外孙女离别的场面,今日大门口之事她便没能看到,事后听丫鬟说起,便火急火燎地去看殷绾:“你那爹当真是糊涂了啊,先是给你下毒,再让人不惜代价拦你去路,可悲,可悲啊,我叶敏为何嫁与了这样一个人?”止不住的泪流满面,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听到“下毒”,含灀和琢光都震惊了?什么,娘(殷娘)什么时候被下了毒? 含灀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像琢光确认了一番,得到同样的答案后,琢光用颤抖的声线问道:“外祖母,你说什么?娘被人下毒了?” 叶敏见含灀这反应像是不知道此事的样子,突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灀儿当时及早跑开了,没听到殷熙后面的话,既然女儿没将此事告知灀儿,想必是有自己的打算,她知道一个母亲的心情,绾儿定是不想让灀儿为了自己留在殷府待嫁。如今她不经意间说出绾儿中毒的事实,那···她们又该作何打算? 见娘不小心说漏了消息,她也就不瞒着含灀了,对她说道:“你外祖父以我的性命为要挟,想让你留在殷府,只要你嫁给那太子,他才会把解药给我。”殷绾态度非常坚决:“娘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娘不想拖累你,你的生活由你自己而定,你若是为了救娘待在这殷府,那娘不如趁早自己做个了断。” 琢光深受震撼,她是再一次感受到了殷娘的大义,不顾一切地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 听着娘的一番话,想到娘是为了自己而受苦,心中万般不忍,含灀又气又恼:若是她自己强大,她爱的人,爱她的人,便不会遭受这样的欺凌和侮辱。对,她必须要强大起来,在老鹰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下的幼崽,是永远不会凌于苍天之上,傲视一切。她不要像以前一样,活在娘的保护之下,她今后,得靠自己,守护身边之人。 含灀涕泗横流:“娘,我知道。”她知道娘的意思,宁愿舍弃自己,也要让她做自己。自己若拂了她的意,恐在大婚之前娘就坚决离她们而去,娘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好好好,灀儿,既然你外祖父不让我们从大门走,那肯定还有其他办法。”殷绾见含灀答应了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她也就放心了,唯一想做的便是提前实施计划,替灀儿的爹报仇,自己也就死而无憾了。 但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从前还有狗洞,但几次三番逃走,殷熙早就填补了这些洞,整个殷府密不透风,又加强了戒备,她又该从哪儿出去? 在殷府又滞留了两日,殷绾是心急如焚,留给她的时间本就不多了,她不奢求用殷熙的药救自己的命,因为这样的代价是牺牲女儿的幸福,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如何逃出去,实施她的计划,她十几年的心血,孤注一掷,远郎的仇就在这三个月时日了,她得赶紧离开。 叶敏将这些事私下告知殷庭佑,殷庭佑觉得自己的爹愈发糊涂,阿姐和外甥女回来不久,便把她们推向绝境,这是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吗?殷庭佑心疼着自己的阿姐,苦了十几年,这次回来没能让她感受到亲情,反而得到的是心寒,她该有多疼啊! “娘,你放心,我会找机会助阿姐和灀儿逃的,殷府于她们,没有什么意义了,她们只有在外面才能活得舒心。”殷庭佑对叶敏郑重承诺,若有了他的帮助,相信阿姐她们有出逃的机会,自己好歹是名副其实的殷府大公子。阿姐做不到的,他这个弟弟帮她做。 叶敏见庭佑与绾儿站在同一战线,默默祈祷着他能顺利将绾儿她们带出去。她相信,庭佑一定会带她们出去的,尽管对她们万般不舍,但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只希望老天能长眼,让绾儿在今后剩下的日子里过得舒心,喜乐平安。 想着女儿那似乎已经能预知到的未来,叶敏万念俱灰,终究还是逃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四十四章 说服青枫 殷庭佑找了个机会唤了青枫来自己身边,对他说:“青枫,大小姐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今日找你来的用意你应该清楚吧。” 青枫佯装糊涂,低头作揖:“属下不知大公子是何意。”大公子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去打通兄弟那边的关系,寻一机会助小姐、小小姐逃吗,他毕竟是听从于丞相的,大公子的话虽对自己有威慑,但丞相的命令他也不敢不从啊。 见青枫油盐不进的态度,殷庭佑也就不和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青枫,转移侍卫的注意。他便开门见山地对青枫说:“现下找你就是为阿姐出逃一事,若你这儿能出力,那便顺遂得多···”殷庭佑慢慢走到他身边:“就看,你怎么做。” 青枫直接跪地,向殷庭佑说道:“属下是万万不敢的,大公子就别为难属下了。”大公子这是在给他出难题啊,这不是背主吗······ “你若是答应,随后之事我一并承担,我保证你和你的那些兄弟不会受处罚。”只要青枫帮忙掩人耳目,那阿姐她们出逃便容易的多,至于剩下之事,他一个在殷府有话语权的大公子,是能够处理好的。若非他爹已经有了戒备,对自己也稍加防范,那他一人之力便能助阿姐她们,又何须在这儿对青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见青枫似乎有所动摇,殷庭佑在心里暗笑,果然是一直暗中跟着阿姐的人,人又不是冷血动物,这么久了,一块冰都会被捂化的吧。不过见他有所犹豫,殷庭佑也不急着让他下决定:“你跟在阿姐她们身边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弱女子生活的不易,如今我爹的态度你是知道的,你忍心让她们娘俩继续过水深火热的生活吗?” 殷庭佑话中虽有表演成分,但想着阿姐的处境,也不禁心疼,他顿了顿,对沉默的青枫说:“你先回去想想,阿姐现在最关键的就是靠你了,她们娘俩的命运就在你的手里。” 这可真是烫手山芋,一边是丞相的命令,一边又是自己一直默默守护的人,就连含灀那个小丫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怎能不有所触动? 人与人的关系真是奇妙,从前杀伐果断的人,也会有感情羁绊,不过这种感情不同于男女之爱,在青枫身上体现为不忍自己所守护之人的喜怒嗔痴仅仅变成一段记忆。 他内心纠结,没有明确说出他的决定,向殷庭佑告辞离开,殷庭佑在他临走时说:“我期待你的回复。” 殷庭佑觉得是时候了,便悄悄私下对殷绾说了他准备找青枫帮忙的办法,殷绾瞬间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对啊,青枫好歹是殷府出来的人,在侍卫中又有一定的地位,他若肯帮忙,自己和灀儿不就有救了吗? “佑儿,阿姐记着你的这份情,不然我和灀儿还不知道该作何打算了。”自己夜不能寐,因为这个问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如今庭佑想到法子,那自然是一件好事,至于能不能成功那是另一回事。 “阿姐,以前我在外没能帮助你,才让你独自离家这么多年,一人含辛茹苦把灀儿拉扯大,如今我有能力了,却让你因为爹再一次受委屈而无法直接帮到你。阿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为什么总会有这么多身不由己,从前他未能帮到阿姐半分,现在仍是没办法掌握殷府实权,这么多年了,他似乎还是没变。 殷庭佑惊觉,自己好像一直是过的被安排的人生,小时知书识礼,在世家公子中颇负盛名,谁人不敬他这个左相大公子?如今在朝为官,好像仍是在为殷熙的荣誉添砖加瓦,为他的权势铺路,他似乎和阿姐并无差别!思及此,殷庭佑只觉寒意从脚底一直往头顶上浸,后如豁然开朗一般。 他,殷庭佑,也要为自己而活! 殷绾听完此话,双膝跪地:“不,佑儿,当年若非你及时回府,我和肚子里的灀儿可能直接就被殷府的人抓回来了,这么多年,爹一直都知道我们在淮安,当时若不是你在家中牵制住了爹,恐怕他的注意仍在我身上。”见着懂事的弟弟这么说自己,她于心不忍,佑儿已经帮她们太多了,当年若非他的牵制,她能不能顺利保下灀儿都是个问题。这次,又是因着他的关系,她们才有了唯一的希望。 见阿姐突然下跪,这是殷庭佑万万没想到的,自己如何承受得起,赶紧伸出手欲将她扶起来,却被殷绾推开,阿姐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便只能由着她说下去。 “我和灀儿若是能够顺利逃出去,日后,我们会另寻机会与你们联系的,不过阿姐求你不要将我们那时的消息告诉给爹,他已经···”殷绾已经对她的丞相爹彻底失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是指望不上他能够改变了,她擦了擦眼泪,接着对殷庭佑嘱咐道:“日后,你要代替我好好照顾娘,还有好好照顾你自己。”殷绾想起自己体内的毒,照殷熙所说,她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若是有来生,再同娘和佑儿他们相见吧······ 殷庭佑心中不是滋味,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红着眼眶,抬眸不让眼泪流出来,背对着殷绾:“阿姐,保重。”他落下此话,脚步沉沉,拂袖离去。 刚庭佑的话殷绾全听进去了,想着此事的关键在青枫,她来不及整理自己刚痛哭流涕的狼狈,仿佛稍慢一步,救命稻草便会离她远去,她得亲自去找他。 其实,在从殷庭佑那儿出来的那一刻,青枫便想通了,在听从丞相命令和违背他的命令中,他更倾向于后者,他的内心一直在说着:若不救殷绾她们,他一定会后悔。 那毕竟是自己守护了那么多年的人啊,即使是对丞相不忠,但他也不想对小姐她们不义,更何况,这事明显就是丞相的过错,试问有哪一位长者能将自己的小辈送到那豺狼虎豹之口?十几年前,丞相害的小姐没了夫君,独自一人将小小姐养大,这其中的苦难他多多少少是看在眼里的,十几年后,他又想将小小姐送到那花心太子手上。他青枫也不是愚忠之人,如今之事,谁对谁错,他是分得清的。 青枫作好了准备,然后悄悄往殷绾那儿走去,正好撞上了刚出来的殷绾。 没待青枫行礼作揖,殷绾倒是先发制人,跪在了地上,把青枫吓得不轻:“大小姐,使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她又是堂堂殷府大小姐,青枫不敢将她扶起来,恐肢体接触,只得将身子跪得比殷绾还低。 “青枫,刚大公子说只要有你,我们才有望出府,我和灀儿的命全在你手上了······”殷绾已经绝望到了一定境界,青枫便是那黑夜中的一缕曙光,有了他,才能看到以后的希望。她素来就不喜高高在上的身份,这一跪,能换来灀儿的未来,便是心甘情愿的。 “大小姐,属下过来就是为商议此事的,大小姐先起来说话吧,这···这场面别人见了,属下说不清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就算面临丞相的责罚那也无关紧要了,况此次大小姐她们回府是听了自己说出口的丞相的身体情况,与自己也有一定的关系,他也心怀愧疚。 殷绾见着自己如今和青枫都跪在地上,这场面,确实不能让人看了去,便站起身来,再三确认刚才青枫所承诺的:“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和灀儿会感念你的恩情。” “大小姐是折煞属下了。”恩情这个词太重,他也是怀着愧疚之心,听从了自己的良知而已,这么多年默默待在大小姐身边,见着她用善良对待身边的人和事,大小姐何尝不是自己的恩人?将他一颗杀伐果断的心都感化了,如今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再是只会听从命令的杀人机器。 第四十五章 计划出逃 夜里,因着时机的不同寻常,殷府守卫更加森严,他们的任务便是注意大小姐她们的动静,不然丞相那边他们无法交代。见殷绾那儿一切正常,侍卫巡逻之事也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殊不知,殷绾、殷庭佑等人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该如何助殷绾她们逃出去。 前门侍卫多,过往的奴仆也多,情况不可控,那定是不行的。他们便是商议好了,转移侧门守卫的注意,趁巡逻的人换班的间隙便有足够的时间逃出去。 殷庭佑注意着时间,估计着巡逻的人到了其他院子,然后换上夜行衣,伪装了自己的身形,对青枫说道:“是时候了。”于是他便冲出去,往一个方向径直地跑。 青枫按照商议好的对策,开始演戏,冲着侧门的两个兄弟喊:“抓刺客,那人定是来救小姐的,别让他跑了。”佯装追逐着伪装后的殷庭佑,一边追一边对侧门的兄弟说:“还愣着干什么,小姐跑了相爷那儿怎么交代。” 他们自是对自己的兄弟十分信任的,抬脚上前跟着去追殷庭佑,万一被这刺客救走小姐,那他们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丞相那儿恐无法交代。其中一人稍显急性,跟着青枫便往“刺客”方向跑去,另一人跑到一半,总觉事情不对,转头欲回去,被先一步藏身的青枫一个手刀劈晕了:“兄弟,对不住。” 他将那晕过去的兄弟藏好,然后将殷绾、含灀、采薇三人从侧门送出了府:“小姐、小小姐,保重。”今后的路得她们自己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他在暗中的保护了。 殷绾眼中满满的感激,望着身后偌大的殷府,那些令人伤心的事就这样过去吧,她已经无力去想了,那少有的温情,随着她长大,竟成了奢侈。 走吧,去过那自由真诚的生活,走吧,远离那虚伪空洞的权势。 脱下夜行衣的殷庭佑默默看着阿姐和外甥女她们逃离这纸醉金迷的京城,祈祷着她们今后的生活能够平安顺遂。 青枫见着她们离去,虽知道回去少不了丞相的责罚,那些兄弟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自己救的大小姐,不过他内心竟感到满足。 殷庭佑拍了拍青枫的肩,对他说:“这次多亏有你,阿姐她们才得以出府,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你的兄弟们受太大的责罚的。今日之事,只当是我胁迫的你,我爹不会怪我的。”他知道殷熙看重他这个儿子,更何况如今他是朝中大臣,为殷熙长了不少脸面······想到这里,殷庭佑只觉无奈,可笑啊,又想独立却深受桎梏,连使唤殷府侍卫的权利都在他爹之下,但偏偏又不能反抗,他居然没阿姐一个女子来得有胆量。 青枫倒不是担心他自己的性命,他怎样倒是无所谓,不过要是因为自己的自私违背命令而连累兄弟受罚,那就是他的罪过了。他原就打算等小姐她们走后自己去一并领罚,免让兄弟受苦,不过见大公子都这样说了,那他也就没什么顾虑的了,只希望自己最后一次守护小姐,能有个好结果。 殷绾她们逃出府后,并没有往淮安走,而是漫无目的地跑,她们不知道殷府什么时候会派人来拦住她们,所以,去淮安的路那是万万不能走了,容易被抓住。似乎只有像这样连自己都不知道往哪儿跑,殷府的人也就不知道在哪儿拦截她们,至于淮安,以后找个时间托人将信传给纪舞阁便是,反正,殷绾要的关键是临烟这个头牌,这才是她唯一的利器。 至于另外的那些姑娘,好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跟含灀差不多大,殷绾早把她们当女儿看待了,当年从狠心的人牙子、姑娘的亲爹亲娘手下将她们买回来,让她们学舞,虽自己是抱有复仇利用的心思,不过也从未亏待过她们,现下缘分至此,自己也不剩多少时日了,带上她们是对她们的不负责,就这样好聚好散吧,留给临烟打点用的银子应该够发给那些姑娘各自安身了。 情感起伏太大,加之匆忙逃跑,心力交瘁,殷绾没能撑住,在景州的郊外倒下,含灀和采薇见着殷绾昏迷,一时慌了神。 “小姐”“娘”“娘,你醒醒,来人啊,有没有人······”呼救的声音惊动了树林中的鸟儿,一瞬间向四周飞散。 正在采药的孟长野听见林中似有人呼唤,以为是自己幻听,这荒郊野岭的,哪儿来的人,不过抬头见鸟儿惊散,飞上林梢,这倒是有人的迹象,仔细一听,果真有人在呼救。寻着声源过去,远远地见着一女子————原来是她! 上次水中起舞的奇女子竟又被他遇上,走近一看,不得了,有人晕倒!便赶紧上前询问:“姑娘,请问这位夫人出什么事了?”见晕倒的人虽体态年轻,但见妇人发髻,模样与奇女子有几分相似,便猜测是否是她的亲人,以夫人称呼。 含灀抹了抹哭得模糊的双眼,她原以为这荒郊野岭的不会有人,在这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大夫,且娘本身就中了毒,还不知情况如何呢,尽管琢光一直在安慰自己,让自己冷静,但她止不住地掉眼泪,这在殷府的委屈和出逃的疲倦都随这眼泪一并流出来。 待看清眼前之人,着天缥色素衣,挎一小背篓,里面似乎是些花花草草:“你,你能帮我找大夫吗?我娘晕倒了。” 采薇在一旁时刻注意着殷绾的情况,给她擦拭着因突然倒下而被磕破的头部,也是止不住地掉眼泪,怎么什么苦都让小姐受了,她家小姐生性良善,为何老天不保佑好人。 孟长野见采薇的样子,便知她是负责照顾那位夫人的,便对她说:“你轻轻移动夫人,切记不要过猛,”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哎呀,是我愚钝了,怎的让你们两个弱女子来,我来便是···”便放下了背篓,准备将殷绾转移。 含灀被这一举动弄懵了,这,他在干什么?“诶,你···你在干什么?”一陌生男子就这样对娘动手动脚,这算什么事啊?她和同样不知情的采薇对视,拦住他的动作。 孟长野这才觉得自己唐突了,向她们解释道:“姑娘,我不是有意冒犯夫人,我是一名医者,附近便是我家,可以将夫人移到我家去医治。因夫人晕厥不知什么缘故,故不能直接将她扶起来,得小心移动,与其让你们两个弱女子来,不如让我背夫人到那儿去,也好医治夫人。” 琢光听着这话,想着眼前男子的话确实是有道理的,对突然晕倒不明情况的人确实不能任意移动,观察着这个自称医者的人,倒是本分的样子,对含灀说:“含灀,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不如,就信这个医者,别耽误了救殷娘的时辰。” “好,那麻烦公子了。”原来他是医者啊,那就说得通了,含灀向他道谢,与采薇一起跟着背着娘的男医者到了他郊外的家。 第四十六章 孟长野 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竟有这样干净整洁的院子,掩映在错落有致的两排林间,院子周围倒不是用砖瓦堆砌的,而是用竹篱笆围成的,偶尔可见一些野花夹杂在其中,倒是不失美感。 从茅草掩蔽的院门进入的时候,便见着了院两侧的木架,上面全是晒着的花花草草,琢光依稀能辨清蒲公英这些,其他的便不认识了,看来,他真的是一位医者。 “姑娘,你们将夫人扶到床上,我去抓药。”当时大致给夫人诊了一下脉,才敢将她背回来,且在林里没有药所以没当场给她医治,接下来之事还是得这位姑娘来做,恐冒犯了夫人。 含灀和采薇将殷绾扶到床上,将外层衣服脱下,让殷绾透气不至于那么难受。采薇趁着那位医者还没来的功夫,向外环顾四周,找了工具烧热水,含灀就在屋内查看着殷绾的情况。 孟长野进屋便见着两名女子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是觉得有趣,他的院子好久没这么有人情味儿了,自师傅和他隐居在这儿起,小院已经很久没有外人踏足过了。日里他采药晒药,师傅有时会在附近的村庄出诊,他也会出门应诊,上次赴远诊时恰好在京城碰上了跳舞的“含灀”。 所以,有的缘啊,是命中注定的。 他上前再仔细地把了脉,随后对含灀说:“姑娘放心,夫人没什么大碍,身心受损一下子没缓过来导致的晕厥,好好休息便是了。”他转身告诉采薇:“这位姑娘,你随我来,我去抓一些药,给夫人煎上,有助于调养。”他也是见过那么多的人的,这个姑娘应是那躺着的夫人的丫鬟,那煎药之事自然告诉她妥当些,毕竟有照顾人的经验。 采薇随他在院子里那些药架上抓了些药,到后院看着火候。孟长野见时辰不早了,家里又来了这么些客人,于是在后院烧饭做菜,师傅也该回来了吧。 准备得差不多了,孟长野见屋内姑娘还没出来,便在门外轻声唤她:“姑娘,时辰不早了,夫人需要静养,你先出来透透气吧。”孟长野想着那位夫人的药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便告诉那位丫头,可以将药给夫人端去了。 含灀听着门外的动静,后知后觉,在屋内照顾娘这么久了,但娘为何还未醒来?含灀本想再观察一会儿,琢光劝着她:“含灀,你先休息会儿,也赶了这么久的路了,别殷娘还没醒来,你就先倒下了,出去吹吹风吧。”总闷在这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啊,殷娘这也不知什么情况,一时半会儿估计也醒不来,这丫头别再把自己熬坏了。 室内确实闷得慌,含灀站起身,擦了擦娘额上的薄汗,把被子掖了掖,然后稍微开了下窗,给室内换气,听进了琢光的劝告,出了房门。 太阳已经落下了地平线,原本还能在树梢缝隙中依稀看得见一点橙光,后来就剩折射出的余光,赤中带黄的一点纁,再慢慢与乌青天色融为一体。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含灀看着正在做饭的男子,想不到他一名医者还会做饭,男人烧饭都是罕见的,这名医者倒是与常人不同。 “姑娘,你出来了?”孟长野用盖子将锅中的菜焖好,擦了擦手,与含灀攀谈。 “噗嗤。”含灀见着他的样子,笑出了声。 这倒是让孟长野摸不着头脑:“姑娘,有什么事吗?为何取笑于在下。” 采薇也见着了医者的样子,掩袖笑着解释道:“你的脸······”一边说着一边做动作示意他的脸上有东西。 孟长野抬袖拂着自己的脸,然后看见天缥色的袖子已经染上了黑,原来是烧柴时染上的,他自己也笑了,明媚如风:“倒是让两位姑娘见笑了。” “想不到公子不仅会医术,还会做饭,当真是不多见了。”特别是看着一副出尘隐士的样子,没想到还有这憨实有趣的一面。 这说得孟长野倒是接不住话了,他自跟在师傅身边后,便一直做着这些事,对他来说不过是日常,如今被一姑娘夸得倒像是会的独门绝技似的。“姑娘过誉了,这本就是普通之事,寻常人都会做的。” “我的意思是难得见男子下厨,今日便见得此景有些诧异,哦,对了,公子,我见这院中没有其他人,公子是一人在这儿住吗?”含灀见这院子少有烟火气,打理地倒是干干净净的,就是少了些人来的足迹。不过这荒山野岭的,人少倒是正常的事,好奇的是,见这名医者年纪不大,难道就这样耐得住寂寞独自住在这深山之中? “姑娘也不必叫我公子了,吾名孟长野,姑娘叫我长野便是。我与师傅自几年前到这儿隐居,师傅也是医者,现在这个时辰也快出诊回来了吧。”孟长野算是解答了为何自己会在这里居住的原因,接着说道:“说来我与姑娘也算是有缘,不久前我到京城出诊时恰好碰上姑娘在水中起舞的场面,今日又在这里遇上,这倒是不多见。如若不冒犯的话,敢问姑娘芳名?” 含灀这才想起来,孟长野救了自己的娘,她到现在光顾着和他攀谈了,竟忘了介绍自己,实是不礼,颇负歉意:“长野兄,多谢你今日善举,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在这荒郊野岭的该如何是好了。我叫曲含灀,你唤我含灀便是,这是采薇姐姐。” 她在心里对琢光说:“琢光,这还真是奇妙,京城到这个地方这么远,都能碰上这个孟长野两回。”没想到孟长野还见过自己,虽说不是她本人的灵魂,但也记住的是她曲含灀的样子啊,这也是一种缘分呐。 孟长野也对含灀一女子与男子称兄道弟表示疑惑,不过这有趣得很,至少人这是对他这样一个陌生人表示了足够的信任,他便欣然接受了含灀的那句“长野兄”。 见晚风微凉,且夜色涌起,他还没来得及点灯,室外渐渐黑沉了下来,便对含灀和采薇说:“含灀,采薇姑娘,我们进屋再说吧,外面风大,容易受凉。” 孟长野原想着师傅应该快回来了吧,为何今日迟迟不见他归家,还等着他回来同含灀她们一起吃饭呢。 等等,饭?他惊呼:“不好,我烧的菜还在那上面呢。”便火急火燎地去揭那个盖子,冒出的热气烫了手,又将那盖子丢在地下,显得极为滑稽。 含灀和采薇听着那落地的动静,不由得笑出了声,含灀看着火焰照耀得依稀可见的孟长野,他正揪着自己的耳朵,笑着说道:“长野兄,你小心点。”得了长野的回应后,随采薇进了屋,还别说,夜里的林间确实挺冷,因着人少,也显得尤为凄清。室内昏黄的光线倒是给人以暖意,空气中隐约带着药草味,消解奔波逃亡的疲倦,倒是让人心逐渐安宁下来。 第四十七章 诊出中毒 “长野,饭做好了没,饿死老头子了,今日那病人实在难缠,明明是小毛病,非得让老头子拖着这个身子骨出诊,开了药还不让走,非得见效才让离开,这不是成心为难老头子吗,哪儿有刚服下药就立马见好的,哎······”院外抱怨的声音由远及近,各种千奇百怪的病人他算是遇到了,不过医者父母心,这些话他是不会在病人面前提起的,不过是在家对自己的徒弟聊聊,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今日也实在是被拖得久了,他这副老身子骨也折腾不起,馋长野的饭菜了,这一天下来,病人家的饭菜他无心去吃,肚子空空的,此刻像个老顽童一样撒泼:“臭小子,你在哪儿去了,也不说来帮你师傅提一下东西。” 待他刚踏进屋的那一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好小子,上哪儿背着他勾搭了两位姑娘,他这是开窍了啊! 他愣了一会儿,见长野直直地站在一旁,嘿,刚在心里夸他呢,没想到还是个呆子,便对长野说:“还愣着干什么,不介绍一下这两位姑娘?” 孟长野接过那老头手里的背包,里面是出诊时的用具,倒是有点重量,妥善在一旁安置好后,向老头介绍道:“这是含灀、采薇姑娘,途中遇到含灀姑娘的娘亲突然晕厥,便将她们带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他还以为这小子开窍了:“哎,可惜了,这么标致的姑娘哦。”小老头摆摆头叹气。 这话倒是让含灀、采薇不解,孟长野肯定知道自己的师傅是怎么想的,但偏偏他一师傅操着老父亲的心,真是为难他了。不过这话会让含灀她们误会的,便开口止住小老头的话:“师傅,你快就座,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糖醋鱼。” 这···他刚想起来,刚光顾着和含灀她们说话,没看着点火候,原本该是红中透亮的糖醋鱼,现在已经有了一点糊状的黑块,不过不能浪费粮食,还是将就着吃吧,反正师傅也不挑。 自己的徒弟做饭水平他是知道的,见糖醋鱼的惨状,便只得说了句:“美色误人啊。” 孟长野稍稍有些脸红,含灀她们没听懂他俩的哑谜,琢光倒是看戏的样子,毕竟她知道这鱼为何死得这么惨,不就是那医者顾着和丫头她们说话嘛。 “前辈,这次多亏了长野兄,否则我们和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含灀对这名长者表示敬意,若非他的爱徒,她们都不知道要被困在深山老林多久。 “那是长野自己的功劳,老头可没帮上什么忙······哦,对了,你说你娘现在情况如何?”医者仁心,下意识地想问清病人的情况,小老头刚准备坐下吃饭,又突然从座位上蹦起来问道。 “师傅,没什么大碍,那位夫人应是过于疲倦,劳心劳神,而导致的晕厥,现下在客间休息,师傅,我们先吃饭,再去看看吧。”刚听师傅在院外的话,他应是饿极了,师傅一大把年纪了,别把自己拖坏了。“那位夫人的情况我简单看了下,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吃了饭再去观察也来得及的。师傅你今天累了一天了,赶紧吃口热的暖暖身体。” 这个徒弟素来懂事,从他救下襁褓中的他时,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像抚养自己的儿子一样将他拉扯大,教他医术,自己性子古怪,一直未娶,便跟着这孩子行医这么多年,相依相偎。他不解,当初是谁那么狠心,将这么懂事一孩子丢在及人高的草丛里,若非他仔细了些听见了草里的情况,这个孩子恐怕就无法活下来了。 他便招呼着含灀她们一起吃,因着自家院里还有不明情况的病人,他食不甘味,况那糖醋鱼实在是···难以下咽,便匆匆吃了几口,让长野带着自己去观察那夫人的情况。 含灀她们自是不能安心吃下那饭的,跟着那孟长野的师傅一起向屋内走去,在一旁静静等着消息。 一番望闻问切,那老头说:“夫人是否中过毒?”脉象上有些许奇怪,不过不仔细诊是看不出来的,他行医这么多年才稍微感觉到异常之处,也难怪他那徒弟没诊出来,以为就是普通的晕厥之症。 这倒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孟长野惊讶的是:“师傅,为何我刚没发现夫人有中毒的迹象。” 而含灀、采薇、琢光她们惊讶的是:想不到这位古怪的老头居然一语中的,直接道出了殷绾身体里有毒。道这深山之中,竟有这样的名医,实在是不容小觑。 含灀赶紧上前解释道:“前辈,你说得对,我娘确实中了毒,只是不知此毒何解······”娘的毒是因为自己,她却对它束手无策。 感受到身边之人的失落,孟长野起了恻隐之念,向老医者问道:“师傅,你可知这位夫人中的什么毒?”师傅走南闯北行医这么多年,应是比他经验丰富,既然他能查出这位夫人身中毒,那说不定他有什么办法。 在场的女子默默捏了一把汗,含灀和采薇异常紧张,在一旁静静地等着,期待着老者的回答。 老医者仔细看了看,觉得床上躺着的人似曾相识,便皱起了眉头,想着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位夫人,想了许久仍是没有头绪,便问着含灀她们的情况:“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见老者和孟长野他们不像是坏人,且又救了殷绾,含灀与采薇眼神交流后,便坦白了:“我们是淮安人,和娘一起在京城探亲后,她便中了毒。” “那这样说来,你娘故居在京城?”老者思索了一会儿,总算知道这躺着的夫人为何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猜测道:“你们是京城殷府之人?” 两名女子心中一颤,这名老者一下就识破了她们的身份,莫非是与殷府相识的人,不好,万一,他向殷府的人透露她们的行踪,那岂不是全都完了吗? 采薇悄悄拉了拉含灀的袖子,向她示意要不要找机会离开,在听到老者的猜测时率先白了脸色,万一这名老者向殷府透露消息,那她们该怎么办? 含灀直勾勾地看着孟长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见他也是一副疑惑的神情,莫非,他不知情? 第四十八章 原是故人 见两位姑娘紧张的小动作,老者又想到既是殷府之人,那此刻出现在这儿定是有不为人知的缘故,他此番话确是有歧义,便连忙解释道:“含灀姑娘不必紧张,我与你娘早些时候见过的。” 听到老者这么说,含灀原本悬上来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采薇也稍放松了些,但还是保持着一些警惕,慢慢往殷绾的床靠了靠,只听见老者继续说道:“很早以前,我还在妙回坞行医的时候,有一丫头请我到殷府去给一男婴治病,想来这位夫人应是当时请我的那位夫人的女儿,我是说看着有几分相似,一听你是京城来的,便猜测是否是殷府之人,不过见你们的反应,那我的猜测应是对了。” 老者不禁感慨:“想不到已经这么多年了啊,看来老头子还没老,连这个都能记得住。”也不知当年那个夫人如何了,算起来那是他最后一次在妙回坞的出诊,所以印象极为深刻。 含灀便瞬间想起来娘给她讲过的故事:“前辈,你就是当年那个陈妙手?”那这样说来,陈妙手不仅救了她的舅舅,现在他徒弟还救了她的娘,对刚才自己的怀疑表示深深愧疚。 “师傅,没想到你竟与这位夫人有这段经历。”孟长野想着他不是一直陪在师傅身边吗?日里师傅惯会把一些事情跟他闲谈,关于他去过殷府这些事情却没听他提起过。 “臭小子,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那时候你还没出现在我身边呢。”陈妙手调侃道,捋了捋胡须:“不过,含灀姑娘,你对夫人这毒还知道些什么,越详细越好,我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他虽能看出夫人体内的毒,但他也不是神仙,不知道此毒是什么,只是怪异得很,似乎还没发作,难不成是他没见过的某种慢性毒? 反正他们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索性全部说出来:“此毒是我外祖父下给我娘的,为的就是让我留在殷府嫁给那玩世不恭的太子,不过我不知道这毒是什么,只知道外祖父那儿有解药。”她突然后悔自己为何不早点向娘问清情况,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她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想到娘现在的情况,又突然心酸地掉下了眼泪。 采薇知道含灀是在懊恼自己的不称职,连忙上前安抚:“含灀,事已至此,好好想办法便是,别先伤了自己的身子。小姐也不想让你担心,如今我们已经离开了殷府,有的是时间找解救的法子。” 但她们都没想到,就剩三个月了。 见现下都不知道情况,留在这儿无意义,陈妙手便让孟长野带她们先去休息:“既然这位夫人的晕厥与此毒无关,那暂时不会伤及性命,待明日夫人醒来,再问问情况吧。” 含灀她们本想就在屋内陪着殷绾,但陈妙手看着这俩姑娘的精神状态不佳,以夫人需要静养为由,让她们去客房休息。 “很久没人来了,含灀、采薇姑娘,你们先将就着住一晚,明日我再去集市置办些东西,夫人体内的毒一时半会儿是解不了的,你们若不嫌弃,就在寒舍住一段时间吧。”孟长野解释道,这屋子确实有些旧了,谁知道会有客人到他们这儿来,日里偷懒,他便没收拾这间所谓的客房,倒也是让两位姑娘见笑了。 “谢谢长野兄,多有叨扰,还多谢你和陈妙手的救命之恩。”“多谢长野公子。”含灀和采薇向他答谢,这屋子除了有些蛛网灰尘,其他倒没什么,该有的陈设还是有的,在这深山老林的有这样一块安身之所也是她们的幸事。 孟长野不好意思地出了门,采薇和含灀一起忙着将屋内简单收拾了一遍,还是可以住人的。 夜里寒鸦止不住地嘶吼,聒噪得很,含灀她们本就心事重重,更加睡不着了,辗转反侧,总算是熬到了清晨。 殷绾早醒了,在床上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本来还有点担心,不过见床边小桌上还有一个碗,她端起来闻了一下,似乎是汤药,逐渐放松了下来,突然想起自己不应该和灀儿她们在赶路吗?灀儿呢!她怎么没看见灀儿。 她将衣服穿好,起身找含灀她们,见这情况似乎是有人救了自己,她便不急,推开门见着一医者装束的男子正在将一些东西放在木架上,样子从容闲适,像是一幅画一样。 “夫人,你起了?现在感觉如何,晨露重,你且进屋,恐染了寒气。”这位夫人原就虚弱,晨起露凉,况这林间枝叶繁多常将太阳遮蔽,现在还感受不到暖意,得再迟些,便会有阳光照进来。 他日里的工作便是黄昏时将草药搬到屋内,第二日趁太阳将至时及时把它们放在木架上晾晒,不然便会发霉。这些都是师傅和他千辛万苦去采的,有的还是在市里还不容易求得的,罕见的药草对他们而言是珍稀之物,对病人而言更是再生良药,晒草药这事是马虎不得的。 含灀她们听到院中的动静,加快了收拾梳妆的速度,然后跑出来。 “娘,你醒了!”含灀连忙上前查看殷绾的情况,采薇毕竟是会照顾人的,心细地发现小姐穿的有些单薄,便默默地去拿了件外披过来给殷绾披好,防止她受凉。 “灀儿,这位公子是?”殷绾刚想向这位医者装束的男子询问眼下的情况,便见着自己的女儿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还没来得及给她开口询问的机会,正好,看见她们在此地好好的便放心了,灀儿应该知道她的情况。 “娘,你昨日突然晕倒,是长野兄救了你。”含灀一边向殷绾解释,一边哈着气给娘捂手,林间的风确实大,考虑到娘刚醒,便对她说:“娘,我们进屋说话,外面冷。” 孟长野见状悄悄去熬了姜汤,他和师傅倒是习惯了林间的温度,况大男子皮糙肉厚的,耐得住风霜,见两位姑娘也是娇弱,夫人又体虚,她们定是受不住这样反常的温度的。姜汤驱寒,于身体是有益的,也与昨夜夫人用的药不相斥,能暖暖身体也是好的。 “夫人,含灀、采薇姑娘,你们且先用姜汤祛祛寒,这林子里晨间实在是冷,你们从城里来的,定是不适应的。”孟长野将姜汤一碗一碗地递给她们。 殷绾想着:小伙子心细,仪表堂堂,还会医术,倒是一个表里合一的好男儿。含灀吹了吹热腾腾的姜汤,再让娘喝,姜汤中有了女儿的爱意,殷绾觉得胃暖暖的。 “长野?灀儿刚唤你长野兄,那我叫你长野可以吗?恐叫错了去。”殷绾还不知道救自己的人的姓氏,贸然喊了恐不礼貌。 孟长野自是知道这位夫人的意思,想着殷府小姐待人果真明礼守德,对她产生敬重,行了个敬礼:“在下姓孟,名长野,夫人唤在下长野便是。” 第四十九章 隐居缘由 “长野,幸得你相救,否则我恐怕······长野是医者吗?我见床边碗中似是汤药,院中这些干植像是一些草药。”殷绾好奇,若长野是医者,那为何不在城里的那些医馆坐诊行医,环顾四周,倒像是少有人来的深山老林,这种环境对出诊不便吧。 陈妙手负着手,踱步到殷绾跟前,因着知道殷绾的身份,又是“老友”相见,便行了一礼:“长野这臭小子自幼一直跟着我,我在哪儿他便在哪儿。”亲切地望了望已经长得比他高的这个像儿子一般养大的人,转头继续说道:“说起来,我与夫人也算是有缘分,不知夫人是否记得当年在殷府有一古怪医者救了一襁褓中的男婴?” 殷绾当然记得,殷府男婴不就是自己的阿弟吗?她惊呼:“难道老先生就是那位陈妙手?”她激动地抓紧了含灀的手臂,那这么说来这位陈妙手不仅救了自己的阿弟,现在他的徒弟还救了自己,这是多么大的恩情! 老头晃了晃头,一副得意的样子:“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夫人还记得。”人到老年,总是会怀念以前,似乎荣誉和所做的好事将会陪着自己度过剩下的一生,在心中也是一种慰藉。他小老头古怪了一生,被人骂过庸医、不着调,这些都无所谓了,却唯独喜欢将一些真心的赞许深埋心中,视若珍宝。 想着他当年的老师傅,因医术精湛,达官贵人想让他为自己所用,老师傅一律拒绝了,后来被人陷害,到死了都还背上了骂名,何其可悲······ “陈妙手,为何你不在妙回坞坐诊了,与长野到这么偏僻的林子里来啊?”殷绾记得当年陈妙手凭着一手回春医术,将妙回坞的名号在京城里打响,若非她后来出的变故,她还不知道妙回坞原来早在京城消失了。 陈妙手摇摇头,无力地摆摆手:“此事,不提也罢。”妙回坞是他一心为治病救人所创办的,是他多年的心血,见着病人在他的治疗下一个个好转,他是打心眼儿里高兴,怎知,后来不得不放弃这个像家一样的妙回坞。 老头一改那顽童洒脱开朗的形象,此刻多添了岁月的沧桑与遭遇不幸的落寞,长野已经很久没见着师傅这个样子了,他自小在妙回坞长大,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告诉他逃离京城。那时候他已经能记事了,只觉得这个似乎什么困难都难不倒他的人,一下子像失了魂儿一样,在这深山隐居了半年才缓过来,后来师傅还是依旧在附近出诊,稍远一点的就让他去,他才在师傅身上看到了活力,如今,又见师傅这个模样,很是心疼。 他看着师傅失魂落魄的背影,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待他独自进了自己的房间,知道此时不宜去打扰他。 殷绾她们没想到因为提及了妙回坞,导致气氛这么低沉,殷绾便只得向孟长野抱歉:“我并非有意提及,你师傅他老人家还好吧?” 孟长野知道师傅的性子,过一会儿自己想通就是了,只是现在一口闷气还没纾解过来,且殷夫人也不知道这情况,说起来,倒是把她们吓住了。便向殷绾她们解释道:“妙回坞于我师傅而言就像是一个家,突然离开那个家心中自是不快的。” 殷绾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孟长野看穿了她的意图,没待她开口,便继续说道:“我自幼被遗弃,师傅捡到我后教我医术抚养我长大,就在妙回坞坐诊,我还没遇上师傅时,他便已经在京城坐稳了神医的称号,夫人你们应是在我没到妙回坞时便与师傅相交,待我龆龀之年,师傅突然就放弃了妙回坞,像是在躲避什么人一样,到了这深山老林隐居数年。” 原来如此,殷绾算是明白为何陈妙手不在妙回坞了,她当年在殷府也没留意过这些,且与这样说来,娘与陈妙手接触得多,她当时也是一孩童,只记得是一古怪的老头救了自己的阿弟,时至今日才知当年阿弟的救命恩人遭遇如此变故,当真是世事难测啊! 小老头一直在屋中听着门外的动静,一只脚踏出来:“臭小子,声音这么大,就怕我听不见是吗?” 这一举动倒是让含灀她们忍俊不禁,这陈妙手果真是性格古怪之人,刚还闷闷不乐呢,没几句话的功夫,现在倒是满血复活了,当真是老顽童,有趣得紧。 “不过既然臭小子把我的老底都给揭出来了,那索性全告诉你们也无妨,这么多年了,就连我这个徒弟都不知道我在躲谁。”孟长野只知道他是为了躲避人才到这儿来隐居的,却不知道是何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是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也没什么大碍,当年那人,注意力恐怕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吧。 “当年有一男子带了一位美貌妇人前来找我,说那妇人疑似中毒,因为常感胸闷气短,在手臂上还有极大的色块,其他医师都没能查出来是什么导致的,就连我也没能看出她脉象上的异样,便让那妇人先回去,我找找书中有无记载,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过了不久,宫中传来消息,淑妃病逝,我在妙回坞听见那些人的闲谈,从一表妹在宫中做丫鬟的人那里偶然听到他表妹看见逝去淑妃的手臂上有明显的色块,这才明白当日来找我之人是已故的淑妃,皇上痛失爱妃,下令将那些没能查出淑妃病状的医师都处死,因我是淑妃私下找的,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我身上来,我死倒是无所谓,但长野还是一孩子,我这个老头要是走了,那他怎么办。”忆起那段经历,陈妙手显得极为严肃,他也是没料到自己行医救人,居然牵扯到皇家之人。 他缓和了下沉重的心情,继续说道:“所以我们离开了妙回坞,提心吊胆,恐被皇室的人找到······不枉我治病救人半生,自问所干都是行善积德之事,应是老天有眼,在这儿苟且了数年,有时还能出诊,继续救治病人。” 琢光在心里想着:这陈妙手还真挺倒霉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伴随的风险也就越大,牵扯到了皇家,都还能活下来实属不易。老天到底有时还是能够睁开眼睛的,要是这样一位悬壶济世的好人,就这样不明情况地被杀害,那还真是冤枉。古时的皇权制度果真是害人不浅,为了一爱妃就能随意处决数名医师,以她一个现代人的观念来看,这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 含灀知道琢光心中所想,便对她说:“好人终究会有好报的。”或许在陈妙手救下长野兄,善待病人的那一刻起,老天便施与了光明给他。性格古怪如他,老天不忍他孤独,便给他赐了孟长野这个孩子;不忍他蒙冤,便让他早早知道了那妇人的身份,先一步做了打算。 第五十章 有意撮合 陈妙手又说道:“不过老头我现在想通了,在这里隐居也没什么不好的,忙碌了大半生,在京城里遭得有些满肚子功名利禄的沽名钓誉的所谓‘神医’的嫉妒,不如现在在这深山老林走走周边,看看村庄里的那些朴实的却遭不幸的村民的病,充实中又落得些许清闲。” 陈妙手想到当年自己的老师傅就是因太过于抢眼,难免会遭人妒忌,最终沾上了达官贵人,落得那不幸的地步。他想,这样也好,万一自己不小心步入师傅的后尘,那还不如他现在就隐居在此,低调地过后面的一生。 不过就是苦了这个像儿子一样的徒弟哦,转头一看,徒弟早就比他高了,一表人才,他不禁叹气:“只是连累长野小儿,跟着我这糟老头子在这儿消磨时光,年轻气盛地,倒像是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可不是嘛,都这个年纪了,跟长野同龄的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他还跟着自己在这四下无人的地方过苦行僧似的生活。 原以为含灀她们是长野结识的小姑娘,专门带回来给他看的,还以为这小子开窍了,结果是他老头子想多了,长野又对自己的事一点不上心,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不对,他好好的干嘛骂自己,想到这儿,不由分说地给了长野一拳,虽然力道不是很重。 孟长野不知道师傅打自己是为何用意,不过听刚才师傅的话感到心疼,他从没觉得自己跟着师傅是受了委屈,当年若不是师傅救下自己,又哪儿来的后来的孟长野,他对陈妙手说道:“师傅,长野能跟着你是长野的幸事,我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我挺喜欢这里的生活的······” “臭小子,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我想说的是你赶紧去外面找个姑娘,别像和尚一样跟在我身边!”原本聪明的孩子怎么就在这种事情上不开窍呢,这眼前不是有现成的水灵灵的姑娘吗?真是个木头!他可没有这样的徒弟。 含灀她们一阵哄笑,殷绾掩面轻笑,她都是过来人了,自是知道陈妙手作为一个长者的用意,见他看自己女儿的眼光就像看儿媳妇一样,可不就是想撮合他们吗?见这孟长野翩翩公子的样子,又是一老实人,行为举止有礼,不失风度,若是真为自己的女婿,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事急不来,得他们小辈自己去,缘分到了自然就成了。 双方大人居然不谋而合,就剩含灀、孟长野他们还不明情况,在那儿聊着自己的话题。 后来,殷绾突然想到她还不知道纪舞阁的情况,本打算将信托人带给纪舞阁,因自己突然晕倒而忘了接下来的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向陈妙手询问道:“你们这儿有笔和信纸吗?我想写一封信到淮安去。” “有的,殷夫人,先去屋内稍等。”孟长野去拿了纸和笔,交给了殷绾。 含灀不知娘的用意,为何她们在逃亡,她仍心心念念纪舞阁的情况:“娘写信给纪舞阁干什么?临烟姐姐不是暂时负责打理纪舞阁吗?她应该能处理好的吧,也不急于这一时。”娘身上的毒还没解呢,难不成她还想找机会回去?纪舞阁中定有外祖父的暗探了吧,她们还回得去吗?她不知道,若三个月后殷绾没有解药,那她将会毙命。殷绾自己一个人将之后的事布局好,这些,都没与含灀说。 殷绾展开信纸,含灀本想上去帮她研磨,却被她制止了,殷绾对她说:“你们先出去吧。” 这下倒是让含灀不解了,什么事情这么神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知道的?便带着疑惑,和采薇离开了房间。 “奇怪,娘这是在对纪舞阁写什么,就连我也不告诉。”她的话也是琢光心中所想,殷娘背着含灀有什么秘密? 采薇当然知道自己的小姐准备干什么,从她们到淮安的那一刻起,便是为了以后的计划做打算,不过此事是万不能对含灀说的,便告诉含灀:“灀儿,小姐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呢,你别想多了。” “是吗?”含灀抖了抖肩,不去想这个问题,反正娘做什么肯定有她的用意,她这个做子女的也不好去揣测长辈的心。 殷绾在信中向临烟交代了纪舞阁解散事宜,并告知临烟将提前她的计划,约定好一个月后在景州近城门的小树林里等,算上驿使来去脚力,临烟有七日左右的时间处理楼中之事,安顿好那些姑娘,与她汇合。 “长野,你知道何处有驿使吗?”殷绾将信封好,向孟长野打听驿使的位置。 “殷夫人,您急着送这封信吗?驿站离这儿有点远,且你要是托驿使去送,那时间可就有点久。不如,让我去送吧,正好出一趟远诊,会经过淮安。”孟长野见殷绾有些不淡定的样子,想着会不会信中所述之事十分紧急,刚听殷夫人所说送到淮安,那他正好也到那儿,送信便是举手之劳。 “那可真是太好了。”原本就想着驿使在路上会耽搁时辰,给她的时间本就不多,万一纪舞阁出什么变故,那临烟岂不是又要耽误?如今孟长野肯帮这个忙,那可真是解了她现在的顾虑。“那就麻烦长野了,替我送到纪舞阁,哦对了,务必得亲自交到临烟手上。”此事事关重大,越少人牵连越好,就连灀儿她都没向她提起过。 还说娘没有秘密,什么信件得赶着送?事情越发古怪了,但她不好直接问娘,便试探道:“娘,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你体内的毒······” 听到毒,陈妙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停下了翻草药的动作,过来向殷绾问道:“刚含灀姑娘一说毒,我才想起来,夫人你体内的毒是怎么回事?关于此毒,夫人可还知道其他什么?”他想在殷绾这个中毒之人身上发现些什么,好方便他去找解毒之法。 第五十一章 寻找典籍 殷绾原本以为自己离开了殷府,就这样等着毒发身亡,所以她得赶紧实施她的计划,没有遗憾地结束自己的一生。不过听陈妙手的话,似乎他有其他法子,对啊,陈妙手当年就是凭一手回春医术,在京城坐有神医称号,他应该对自己的毒有办法。 殷绾显得极为激动,就像是将死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含灀见着娘的样子,知道娘现在充满希冀,便抓着她的手安抚道:“娘,我们慢慢说,刚我已经向陈妙手解释了你是如何中的毒,你好好地想一想,若还知道些什么,慢慢说,陈妙手一定会有办法的。” 这像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有希望不用跟女儿阴阳两隔,殷绾此时激动地将要说不出话来,双眼已经红肿,将要溢出眼泪,她长舒了一口气,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爹给我下毒,照他所说,我若三个月之后没有解药便会毒发身亡,前两个月会有一些不明症状,引起剧痛,不过不会伤及性命。现在看来,我似乎还没碰到那些症状。” 陈妙手听了她的话,嘴里嘟囔着:“看来,我的想法没错,它是一种慢性毒。夫人,你还知道其他什么吗?” 殷绾想了想,当时自己的爹说的话,哦,对了,自己太过着急,倒是忘了关键的一点,也是让她丧失希望的一点:“我爹说此毒解药只有一颗,在他手上。” “那就难办了,老头还想着要是知道解药是什么,那找书中配方再做一颗就行了。如今解药只有一颗,又在你爹手上,那···难办啊。”陈妙手感到事情有些棘手,现下殷夫人的毒还没发作,什么症状也不知道,若是有了症状才好去找找典籍,但若有了症状,那便会伤及殷夫人的身体。这令他左右为难。“夫人静待一些时候,我再去找找那些书中记载的疑难病症,哦对了,那本书或许有用···在哪儿呢,我得好好想想。” 既然是毒,老师傅以前好像给他留下过一本关于毒物的书,当时他想着治病救人,学这用毒之事干什么,他们是救人又不是害人,现在想想,在那上面找找或许能有点眉目。只是,他将那书放哪儿了? 众人见着陈妙手翻箱倒柜,像是要把这原本就不大的小院翻个底朝天似的,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孟长野准备上去帮忙,老头子认真起来那是六亲不认,嫌孟长野毛手毛脚地挡了他的道,呵道:“让开!老头子非要把它找出来不可,你师公当年怎的不告诉我那本书的重要性,哎哟,我的老腰哦。” 果真是古怪的小老头,众人见着孟长野不知所措的样子只觉好笑,也难怪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能在这深山老林隐居这么多年,原来,这简单的生活还得需要不经意的火花来调剂,师傅和徒弟间的小打小闹,倒不失为一种乐趣。 “找到了!”陈妙手就差没把院子再翻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杂物间的一小角落里找到了那本记载毒物的书,“臭小子,平常让你打扫,你就是这样收拾的?”陈妙手掸了掸那上面厚厚的灰尘,哎哟,早知道这书有用,他就将它和那些宝贝医术都放在箱子里,也不至于让它蒙尘啊。 “师傅,这我哪儿知道,你那些重要的书不都是自己在箱子里锁上的吗?这本书我都没见过,准是老鼠叼到这儿来的吧,不过你该庆幸,我打扫的时候没将它扔了······”可不是嘛,那书上面厚厚的灰尘都快将书名遮完了,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啊,师傅这是将锅往他身上甩,他定是以前不知道还有这本书的存在,现在倒怪他打扫不仔细。平日里他真的打扫了这些房间的,谁知道会突然冒出一本书来。 “臭小子,还敢顶嘴了。”意图被徒弟看穿,倒是让他在殷夫人和含灀姑娘这些小辈面前失了面子,这臭小子,不知道让他一下吗?陈妙手抱着那本书,直直地往自己的屋内走去,不想理他这个徒弟,顺便在书中查找有无有关殷夫人的毒的线索。 一大一小两个活宝,甚是有趣,看着陈妙手和孟长歌的师徒相处模式,含灀她们看出了父子相处的味道,这才是家的感觉。在那殷府有这样一种感觉,倒是一种奢望了。 第二日,孟长野辞了殷绾一行,留下陈妙手在这儿继续研究解读之法,便赶往出诊的地方,顺便给殷绾送信。殷绾她们又不能露面,恐被殷府之人找到,故留在林中小院,帮陈妙手打着下手。 孟长野年轻,脚力也快,到了城里便直接跟着商户的马车,赶往了淮安,倒是节约了不少时间。见着民风淳朴的淮安,他突然想到那个含灀姑娘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难怪颇有灵气,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果然,水土养人。 向淮安当地的人打听了纪舞阁所在地,便听见有人说:“你说那纪舞阁啊,我带你去,离这儿也不算远······原本生意挺好的,后来不知怎的,渐渐不行了,听人说,那背后的掌事还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呢。”路人一边带着孟长野往纪舞阁的方向走,一边叹息着纪舞阁的情况,他们当地本就喜爱乐舞,闲暇时花点钱去看美人跳舞也是好的,消费也不贵,总比回家看黄脸婆强。 只是不知为何,纪舞阁就处于一种歇业的状态,过了这么久了,也没听说是停业还是怎的,就是不接待客人了,只见得还是灯火通明,但少了鼓乐琴声,在坊间流传着,纪舞阁因为得罪了谁而逐渐没落,还有人说,是因为纪舞阁那未露面的掌事是当今丞相的女儿,如今女儿回了家便不再经营纪舞阁。至于后面的消息,便是那不知死活的当初骚扰临烟的刘太尉之子刘毅散布出来的。 第五十二章 临烟过往 孟长野听完路人的话,也对路人的话产生了好奇,他自是知道纪舞阁的掌事便是殷娘,如今殷娘她们在林中躲避殷府的人,自是无心打点纪舞阁的。 他来到纪舞阁门前,只见得一看门小厮,正欲上前询问临烟的情况,被小厮拦下:“这位客官,纪舞阁暂时不接待客人了,客官请回吧。” 见小厮误会了自己此次来的意图,孟长野连连解释:“不不不,我是来替人送信给一位叫临烟姑娘的,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小厮这才见得孟长野的医者打扮,不似来寻乐之人,便对他说:“这位公子且稍等片刻,待我去请示临烟姑娘。”说罢便向楼内走去。 “临烟姑娘,外面有人找你。”小厮在门外喊着临烟的名字。 临烟正对着铜镜,试戴昨夜爱慕者私下给她送的首饰,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呢,便被小厮打断,心中来气:“小五,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把我耳朵都给震聋了。” 小五心中抱怨:殷娘一走,临烟还真把自己当掌事了,都是纪舞阁当差的,谁比谁高贵?殷娘在时都不曾苛待过他们这些下人的,这临烟凭什么对他吆五喝六的,没个好脸色? “走吧,带我去见他······现在是什么人都能见我了?也不知道替我回绝。”临烟一边走一边抱怨,小五这奴爷不知道长个心眼,若是什么人都能见她,岂不是显得很掉价?不过既然他没有帮着拦,自己还是去看一看是何人要见她吧,万一被人传了她目中无人,那她多年的“好名声”岂不是毁于一旦了吗? 小五看着拿捏作姿的临烟,心中鄙夷,楼里的那些姑娘们早就看不惯临烟高高在上的样子了,同为纪舞阁的姑娘,临烟偏得有姑奶奶的富态病。以前殷娘在的时候,到底还是伪装的极好,使唤他们的事不过分,如今殷娘暂时离开,倒像是现了原形似的。在那些爱慕者眼里,临烟是清冷孤高之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模样,但他们清楚临烟是一个怎样的人。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孟长野见着的临烟便是出尘清莲的模样,相貌确实标致,气质比一般舞姬更胜一筹,在心里暗想:“原来这就是纪舞阁头牌。” 临烟以为是她众多爱慕者之一,见孟长野英俊相貌,倒也高看了几分,但见他所穿与那些巴结她的富家子弟相比,显得寒酸了许多。但她不能表现出这种嫌弃,只得耐着性子,娇滴滴地行了个礼问道:“公子找小女子何事?” 听着她矫揉造作的声音,许久没和女人打交道的孟长野忍不住竖起了汗毛,这滋味,难以形容,但他不能表现出这种不适,回了个礼:“姑娘便是临烟吗?殷夫人托我带一封信给一名叫临烟的人。”说罢,便把袖中所带信件给了临烟,离开了纪舞阁,他还得去给人看病,然后回家帮师傅找寻解毒之法。 他发誓,走得这么快绝对不是为了逃那个临烟,嗯···还是比较适应含灀她们直爽说话的风格。 临烟见这名男子注意力一直没在自己身上,她自认为魅力在淮安那是头一份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爱慕者,如今这男子倒像是躲瘟疫似的走得比谁都快,不禁皱眉,这穷酸小子不解风情,她还不乐意跟他粘上关系呢! 不过,殷夫人?是殷娘吗?她将信拿到自己的房间,仔细斟酌着里面的每一句话。原来,殷娘如今是回不来了,都打算遣散纪舞阁众人了,她是遭遇了什么,竟想让她将计划提前?临烟若有所思。 她想起当年自己刚进入纪舞阁的那一幕,心中有万千情绪: “爹,不要,你不要将我卖予他人···我,我会做饭,打杂伺候你。爹,你不要抛弃我。”一小女孩在街上痛哭流涕,她爹染上赌瘾,拉扯着她要将她卖予人贩,殷绾见这被拖得脏兮兮的小女孩却生得一双水灵的眼睛,动了恻隐之心,花十两银子从他爹手下买下她。 他爹当即抛下女儿,拿着钱去还债和捞本,最后输的精光,没有筹码便被人卸下双手无药可医最后感染而死。 殷绾给小女孩取名临烟,自此跟着纪舞阁那些姑娘一起学舞。摸爬滚打,在十岁时舞技便成了淮安一绝,加上相貌出落得极美,殷绾便告知她自己要实施的计划,让她自行选择要不要出人头地,成太子身边人,但条件是为她办事,临烟答应了便成了头牌,成为殷绾报仇的利器。 想到当年被卖的场景,如噩梦一般挥之不去,她算是明白,感情都是一文不值的,能让自己生活得好的,只有权力和地位,于是她蛰伏在纪舞阁,她相信有朝一日,自己定会成为那人中龙凤,出人头地,她要让所有抛弃她、利用她的人成为自己脚下的蝼蚁,仰望高高在上的自己。 呵,她殷绾,纵然给了她庇身之所又何妨,如今她的名气都是靠自己摸爬滚打得来的,她再也不要仰人鼻息,她殷绾也是在利用自己。当她还是当年那任人拿捏的小丫头吗?殷绾怎会不知,自己若在太子身边当她的棋子,那是在刀尖上讨生活啊! “你们都在利用我······”临烟狠狠地揉碎了信纸,再将它一点点地放在火上,燃烧的光映得一狰狞面孔:“凭什么我生下来就得被人利用,从这一潭泥沼到另一片火坑,殷绾跟我那狠心的卖女儿的爹有什么两异?” 临烟在屋内自言自语,也亏得无人在周围,不然还以为她患了失心疯:“既然你不回来,那我就坐实了这纪舞阁掌事之位,呵呵呵,殷娘啊殷娘,我可不能让你的心血全毁了不是?”她有常客扶持,就算今后没有殷绾给她造势,她也能过得顺风顺水。殷绾如今跟她写信,不就是她殷府之女的身份被暴露了吗?此时急急找她单独赴会,定是被什么牵制了手脚,既然她无暇顾及纪舞阁,那她临烟从今往后不受人束缚,岂不乐得自在? 临烟在心底里打得一手好算盘,剩得殷绾在林中满怀希冀。 第五十三章 指婚 大殿之上,皇帝和众朝臣商议了诸多事件,感到疲倦,便给太监一个眼神,太监心领神会,对下面的大臣们说道:“有事启奏,无本退朝。” 明明是寻个理由下朝,偏偏有那胆大之人站出来说话:“皇上,臣还有一事,太子纳妃一事上次不是已经有了定夺吗?不知何时······”说话之人便是当初推荐自己的孙女的人,不料被殷熙截了胡,想着在大局未定之前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便再赌上最后一次,若是他那乖巧伶俐的孙女到了太子身边讨得欢喜,又何愁他在这朝上处处受制。 殷熙心里暗骂:“这不长眼的章太傅,竟想从我手里夺得一块肥肉,真当我是病猫?”被费谋压制不代表他这个左相没有威风了,章太傅这个小官现在也想夺他的羹,痴人说梦!如今殷绾她们虽然逃了,但他花了那么多的人力去找,定能在大婚前将她们找到,况且绾儿身上还有毒,含灀那丫头不会放着她娘不管的,到时候,还不是乖乖待嫁的份儿。 皇帝这才想起来,当初似乎答应的是让殷熙的外孙女嫁到太子宫中,太子纳妃一事是正事,此时提起也是应当的,便忍住了对章太傅不识趣的不满,对下面的殷熙说道:“章太傅所言极是,朕记得上次是赐的左相家的外孙女嫁到东宫,殷丞,不知你作何打算?”自己上次似乎是指了一个时间,事情繁多,也忘了是什么时候,便把这锅甩给殷熙,决不能显出自己记忆衰退的事实。 殷熙多精的人啊,皇上是定不能把此等大事交由自己决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知晓了皇上此言的用意,作揖谢了皇上的恩赐:“我那外孙女一切都好,就照陛下圣言,一月之后嫁与太子。”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殷熙不仅是在和自己打配合,将这太子纳妃一事定下,堵了那悠悠众口,而且这恰到好处的回答,也提醒了上次所说成亲之事于何时,这也是他当初提拔殷熙的理由之一。哪儿像这个章太傅,不识场面,也难怪依着家中殷实自己也稍有才干,但行事像个木头,不讨人喜,也就只是个太傅晋升无望了。 “既然此事已定,那众爱卿退朝吧。”说了这么久了,他们不累自己还嫌累呢,不得不承认,年纪大了,以前坐着几个时辰都不带喘气的,如今倒是心力不足了······司云明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但在大臣面前得稳住。 殿下之人见着皇帝司云明稍显疲倦,太监在一旁使眼色,有的人对章太傅抱有同情,只道他不会圆滑处世,有的大臣在心里暗喜,章太傅这种没眼力的样子迟早得吃亏,提这问题也不知道看时辰,非得往枪口上撞。 有人悄悄拉住了章太傅的衣角,让他不要再说了,圣上现在一心想走,若再谈起,恐都没有好果子吃,章太傅要是再折腾,他们也累,何必落得这场面。 见自己最后都赌输了,便闭口不言,皇帝退朝后,章太傅只觉殷熙在自己身上锐利的视线,像利刃一样,一刀一刀剜着自己的皮肉,章太傅后背生汗,随人流离了场。 今日朝中之事传到司知瑾的耳朵里,上一次他和近侍出去了一直没关注宫中消息,这才知道原来父皇早给他许了一门亲事。 “左相的外孙女?看来,不止费谋那老狐狸想从本宫身上下手,连这左相殷熙也想分得一碗羹,有意思。”司知瑾听了近侍告知的宫中的情况,觉得事情愈发有趣了,左右相在朝中各成一派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如今在他这个花心太子身上下手,是想干什么:“你说这殷熙将他外孙女送过来所为何事,就不怕本宫那些美姬将他外孙女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近侍回答道:“殷相没准是想通过主子,来获得一身后的扶持···毕竟主子是东宫之主。” 司知瑾眯起了桃花眼:“都想利用本宫,那本宫何不利用殷熙,让费谋早日露出马脚。”费谋那老狐狸藏得太深,若没有人推波助澜,他这只笑面虎还能跟自己演多久的戏? 近侍知道主子心中自有打算,便请示他:“主子,不然属下去殷府打探一下那名女子的情况?”得看将来进入东宫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若好控制,那便相安无事,若不好控制,找个机会······ “好。”他得知道殷熙准备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怎样的,正如近侍所想,好相与那便安生地做个棋子,给她太子妃的位分也不是不可,他倒要看看哪家的闺阁小姐能忍受他的“朝三暮四”、美姬成群。 近侍潜进殷府,就差将殷府翻个底朝天,也没能见着殷熙口中的所谓外孙女,回来禀告给司知瑾:“属下在殷府中并未找到所谓的妙龄女子,只有一当家夫人,还有殷相的妾室,其余女子房间倒像是无人居住的样子。” “哦?这殷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殷熙所言,他那外孙女不是应该在殷府中待嫁吗?为何所探无人,“罢了,既然现下无人,且看之后如何打算。”司知瑾不想在一不相干的女人身上费心思,殷熙既然与他父皇有约,那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会一会这个殷家小小姐。 殷熙在府中可愁得食不甘味,寝不安席,皇上口头都承诺了,就差一道圣旨赐婚了,所派的人还没有殷绾她们的下落,若到时候真找不到人,那不是戏耍当今圣上吗? 他欲在叶敏这里打听殷绾的下落,叶敏将门紧闭,在绾儿她们离开时,自己就打算吃斋念佛,为绾儿她们祈福:“相爷请离开吧,我并不知道绾儿她们的去处。” 在叶敏这里吃了闭门羹,殷熙觉得自己丞相的威严就毁在这几个女人手上,心中憋着一口气:“妇人之仁,你现在不说她们的下落,绾儿迟早得死在外边。”殷绾的毒他是知道的,唯一解药就在自己手上,这下玩逃跑的戏码,吃亏的肯定是她们自己,说不定还害得殷府众人都得完蛋。 第五十四章 灵雲夫人 “若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让灀儿嫁到那太子宫中,还给绾儿下毒,她们何能到如此地步?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我如今倒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叶敏一字一句地说道,毫无半点感情,或许她真的已经心灰意冷了。她已经忘了,当年与殷熙最初相见时的悸动是什么感觉了。 殷熙听完不发一言,愣了许久,转身离开。叶敏既然为他的夫人,就应该和他共进退,承担起殷府女主人的责任,儿女情长这些都是小孩子的戏码,只有维护自己的利益才是王道!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对叶敏一见倾心的,和所谓的跟她儿女情长。 低眉恋红颜,祸福轮流转,是劫还是缘?天机算不尽,交织悲与欢······ “主人,探子来报,殷熙手下的人最近多在纪舞阁徘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费谋属下将暗探所述情况向费谋汇报。 费谋抬了一下眼皮,揣着双手,走了几下,作沉思状:“这殷熙是在干什么,不是要筹备他殷府与太子的大事吗?此刻去淮安干什么?”本来还想着若太子与殷熙联手,那他在太子那儿建立的信任又得作何用,如今,殷熙这老东西那儿倒像是没什么动静。 “淮安,纪舞阁···莫非,那殷绾在纪舞阁?不对,若在纪舞阁,早被殷府的人抓了。”费谋笑了,想到以前殷绾就是因为殷熙棒打鸳鸯,跟曲宁远私奔而出逃,如今是她的女儿要嫁给那太子,那她定是不会答应的。这下殷熙又有辫子被他抓住了,若大婚之日无人,这便是欺君之罪,任他殷府大公子在朝上有一官半职,这殷熙也怕是不能翻身了。 费谋心情愉悦:“看这样子,准新娘子没在殷府,更不在那淮安,殷熙那儿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了。你去告诉怡娘,让她处理纪舞阁之事。”反正殷绾她们也不会到那纪舞阁了,他何不趁此机会也断了殷绾的后路,既然当初追杀她不成,那就现在由着她自生自灭吧。正好,殷府这边不久后也将面临诛九族的下场,他们殷府之人还是到地下去相见吧。 “是。”属下离了场,将费谋的命令告知于怡娘。 太子东宫,一妖艳美姬正坐在司知瑾腿上,玉手环住司知瑾的脖颈,与他耳鬓厮磨。底下丫鬟不敢抬头见两人亲昵的景象,恐大不敬,要知道,上头那位美姬是太子新宠的灵雲夫人,在众多情人中是最得势的一位,深得太子喜爱,让东宫上下唤之灵雲夫人。 丫头们干活的时候会私下议论,得宠的灵雲夫人自然成了她们八卦的话题。“这位灵雲夫人也是极有手段,你们瞧,太子殿下时常往她那儿去呢。” “可不是吗,我还听到其他院中的那些个狐媚子私下辱骂灵雲夫人呢。”那些狐媚子都是太子接二连三带回来的,有的还是一些大臣为了巴结太子送过来的,没有名分,那她们这些丫头称她们为什么也不逾矩,只要不被其他人听见就好。 “灵雲夫人生得美,所跳之舞连我一个女婢看了都心痒痒,也难怪太子会喜欢。”丫头们小声讨论着这些,新来的灵雲夫人来势汹汹,直接挤掉了以前的那些得太子宠的美人,虽无位分,但如今也有几分女主人的样子。 “殿下,这是灵雲亲自给殿下准备的葡萄,灵雲喂给殿下吃可好?”酥媚的声音传到每一个婢女的耳朵里,暗想着,果真是狐媚子功夫学到家了,这样的声音任谁都把持不住啊。侍从们稳了稳心神,将头悄悄扭到一边。 司知瑾双眼迷离,面上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好,不知灵雲打算怎样喂本宫,嗯?”语调上扬,尽显风流。但,桌底下,司知瑾给灵雲暗示。 “当然是,灵雲喂~给殿下吃啊。”纤纤玉指夹着一颗葡萄,送进了自己的小口,然后慢慢往上凑,然后,得了司知瑾的暗示,便作重心不稳的样子:“啊,殿下,灵雲不是故意的。”立马从司知瑾腿上下来,跪在了地上。 “扫兴!”司知瑾大袖一挥,果盘应声倒地,那些丫鬟们突然缩作一团,有的赶紧就上前收拾那些杂,心中暗想:“太子果然反复无常,心思难以捉摸。” 司知瑾站起身来,挑起灵雲的下巴,冷冷地说道:“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意味深长的话引得众人浮想联翩,灵雲脸上拂起了红晕,娇滴滴地作势往司知瑾的腿上凑:“殿下~” 众人不敢抬头,道太子的喜怒无常,希望这个灵雲夫人夜里能顺了太子的意,否则他们没有好果子吃。 太子走后,丫鬟们将屋内恢复原样后,灵雲便让她们下去,灵雲转身往内间走,一侍卫刚趁众人不注意藏身于此,向灵雲说道:“你是如何办的事,今日惹太子生气,主子那边该怎么交代?” “那是你不解风情,你还不懂你们男人的心思?太子最后可是唤了我夜间去找他呢。”灵雲侧身,慢慢往侍卫那儿一摇一摆地走去,拿出她那祸国殃民的姿态,双手攀着侍卫的肩,似要将自己挂在他身上一样,贴着侍卫的耳朵轻吐鼻息:“你莫不是···身边还没有过姑娘?” 侍卫避开灵雲的亲近,低声骂了一句:“贱人。”难怪费相将她安插到太子身边,这勾引人的模样还真的是一绝,侍卫自训练时便有禁欲这一项,他自恃坐怀不乱,而刚竟有了反应。 “服侍好太子便是你的任务,有情况及时向我说,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侍卫落下此话,闪身离去,留下灵雲在屋内。 见着侍卫落荒而逃,灵雲抬起双眸,整理了衣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轻笑:小样,还跟她斗!费相在太子身边插一眼线,来盯她的一举一动,殊不知,谁才是那掌握全局的人。 第五十五章 衡王过往 夜间,东宫里间或传来令人浮想联翩的话,还带有女子的娇笑,让路过的仆从们听得面红耳赤:这太子,玩得也太大了点。无人敢驻足,恐再待上一会儿,扰了太子的兴致,他们人头不保。暗想传闻中一点不假,太子是真的荒淫无道,日里还因灵雲夫人的莽撞而没一点好脸色呢,到了晚上又与她···若以后太子真继了位,那该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费谋安插的今日与灵雲对话的侍卫薛封将东宫夜间的情况告知于费谋,而此时,费谋正与再一次私自进京的衡王商议事情。他们的谈话没有避及衡王,因着上次在盛誉楼里已经统一了战线,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衡王听完薛封的话,对费谋说道:“费相,朝中都暗里知道,你是太子党派的人,没想到你一个位高权重的丞相,也学那些下臣往东宫安插人手,你就不怕,太子对你生疑?”衡王觉得费谋派一美姬到司知瑾身边,那是多此一举,何必惹得司知瑾降低对他的信任呢? “哈哈哈,”费谋的笑声在喉咙里压制,“衡王想到的,本相又如何没想到呢?那自是有了万全之策。”明里给太子送人,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将自己的野心暴露了吗?再怎么奉承司知瑾,也不至于就这样傻傻地给他塞人进去吧,惹得一身骚。 “灵雲是太子自己在坊间找的,与本相又有何干?”只是灵雲是他一早就物色的棋子罢了,那司知瑾自是不知道枕边之人是他费谋的眼线。 衡王见费谋的样子,想着这老狐狸能在朝堂上坐稳右相位置,又能在太子和皇上之间盘旋,那心中的弯弯绕绕自是不比他少,便轻笑:“看来,与费相联手,本王的计划便能万无一失。” “那就祝衡王早日如愿了。”费谋举起酒杯,先一口干下,以示祝贺。余光给薛封暗示,让他先退场,继续盯着灵雲的动静,好向他汇报。 衡王也干了一杯,这费谋自找到自己那日起,他虽同费谋表明了态度,但到底是有所防范的,怀着一些不确定:“费相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成大事者,光有财力、地位怎么行,得要有人。”费谋突然变得严肃,放下了一直拿在手中的酒杯,慢慢从垫子上站起来:“不过这人嘛···本相早就准备了。” “本王倒是不懂,费相此言何意?”衡王对费谋所说的准备好了人,表示不解,他这是准备干什么? “这里无人,衡王还是别和我打哑谜了吧,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当初合作不就是为了双方利益吗?衡王心中所想,本相难道不知道?”四下无人,有的只是外边他费谋的亲信,索性将他所作筹备与衡王说出来,也好方便继续他的计划。 费谋接着说道:“衡王不就是为了那个位置吗?当今皇上老矣,衡王心中对宁嫔一事也是···那太子更是扶不上墙之人,衡王若想如意,不得有大量的人支撑吗?”他将以后的谋反一事说得隐晦,但衡王还是能听出他的意思的。 但衡王没想到的是:“费相果真是深藏不露之人,没想到连宁嫔之事你都能查出来,本王这是与虎谋皮啊?还是说,你一早就看中了本王。” 费谋故作诚惶诚恐样:“那是万万不敢的,俗话说‘知己知彼’,老臣所办之事重大,若不谨慎一点,那今后老臣恐怕都无法明哲保身,这不得掌握一丁点儿信息吗?”费谋弯身,自称老臣,倒是在气势上先让了衡王一头。 衡王在心底里冷笑,这所谓的一丁点儿,就是把他和宁嫔的鲜为人知的陈年旧事都能翻出来,这费谋,能做到右相的位置,不得不说他的手段的厉害。 当今皇帝司云明在还是四皇子时,衡王本来与他关系还算亲近,他当时是痴迷诗画的九皇子,那些权势之争他无心去过问,一心追求他的纸中精神世界,于是便成了众人中不受宠的九皇子。然后机缘巧合下遇上同样对诗画有研究的李家之女李乐韵,并有了青梅竹马之谊,他在与李乐韵相处数年,过程中与她互通情意,便向她承诺待不日上门迎娶。 他也是第一次有了斗志,要在先皇面前露面,要一到卞江治水患的机会,目的是立功,好让李家将女儿嫁给自己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当他在卞江治了一年水患,满心欢喜准备向父皇讨要赐婚时,却被家里仆从告知:李乐韵被她爹嫁给了四皇子司云明,因为司云明比他受宠! 家里仆从知道李家之女跟九皇子关系亲密,本想将此事告知于他,被九皇子的母亲,当时的端妃拦下,她儿多年因为无心去争,已在众人眼里落得不受宠皇子的名声,如今在为国立功,若是成了那便是大功一件。她警告众人,若有人胆敢将李家之女嫁给四皇子的消息告知于他,坏了九皇子的好事,那她这边不会放过泄密者及其家人。 呵,所有人都在逼着他,权势和地位真的那么重要吗?正是因为所有人都被这些蒙蔽,他才要抗衡,原来,乐韵还能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交流那些不为世俗理解的事情,那样一位娴静乖巧、明媚照人的妙人,如今却被逼着到了四哥的怀抱,四哥心中的城府多深啊!他知道四哥意指太子之位,与其他皇子明争暗斗,乐韵到了四哥身边,保不齐就要殒命。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既然所有人逼着他去争,那他就顺了这些人的意,他要将乐韵从那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他的乐韵,只能跟着他,他要实现当初对那个善解人意的李家小姐的承诺。 于是,他暗地里争,在其他皇子争得头破血流、府邸不保的时候,他仍是众人眼里那无心朝政的九皇子,诗意人生、纵情诗画,就连别人评价他都是诗画大过于美人,因为,九皇子身边没有一个女人! 第五十六章 李乐韵 李乐韵也本来做好了九皇子功成之后上门迎娶的打算,怎知李父看重得宠的四皇子,将她嫁予四皇子,赌在这个皇子身上能成大事,保他们李家荣光,果不其然,四皇子司云明深得君心,又有一些精明臣子暗中支持,便成了太子。九皇子纵然心有不甘,但终究没敌得过四皇子的先发制人,在朝中拥有众多支持者,败下阵来。 不过因着九皇子伪装极好,先皇驾崩,司云明继位后,那些皇子“病的病死,疯的被关”,至于个中缘由,九皇子他自己心中明白就行。也亏得他不理世事的伪装,又常巴结现在先皇皇后,司云明见这个九弟在当年的皇子之争中没有对自己不利过,又因着以前关系较近,便赐了九皇子衡王封号,在自己封地上,无诏不得入京。至于私下,只要在城门不被发现,也无人知道他入京,不过这是冒极大的风险的,因此便常借给太后送在各地寻访了名画的名义在京中能留的一两天。 他不是没找过李乐韵,李乐韵在她那宁栖院照样过着不争不抢的生活,性格使然,司云明见这个从皇子时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妾室温婉体贴,没给他闹过幺蛾子,便生好感,继位后李乐韵便成了宁嫔,赐得宁栖院名,意在让她继续做个安稳的女子。 他对李乐韵诉相思之苦,又抱怨命运给他俩开了巨大的玩笑,有情人不能成眷属,他向她承诺,以后找机会将她从司云明身边抢过来。 李乐韵当场吓了一跳,司云明已经是当今圣上,他这番言语不就是意图谋反吗?她极力劝阻着已经被封衡王的故人:“云礼,今日我只当没听到你说过此话,我早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你作为衡王,本就不该生出那种心思。衡王请回吧,事已至此,从今往后,只当我们从未认识。” 司云礼见乐韵如今对自己如此生分,万万不敢相信,他们当初的情意不是作假的,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就是为了与这个女子相守一生:“不,我不相信你如今如此绝情,我答应过你的,今生你只会是我司云礼的妻子。当初是他们逼你的对不对?你再等等,等我有了能力,等我当了······”还没来得及说出他想要的那个位置,就被李乐韵打断了。 “够了,衡王请自重,没有人逼我,谁不想往高处走,我嫁给当今皇上,荣华富贵都有了,还能保我李家顺遂······这些,都是我自愿的!衡王请回吧,若是被人发现衡王与当今宁嫔在一起,我可没处说理去。”李乐韵极力将自己伪装成爱慕虚荣的人,她的心也在滴血,当初父亲为了权势,将她作为赌注,赌受宠的四皇子会有一番大作为,佑得李家享有荣华与地位,她爹虽然赌对了,却是拿的她的幸福! 不过因着自己的性子不争不抢,那司云明也是对她稍有爱护,不曾苛待过她,日子过得还算顺遂,司云明佑了她,也佑了她李家,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今听云礼似有谋反之意,她万万不允许曾经自己爱过的男人和现在护着自己的男人为了她,重蹈皇子相争的覆辙,云礼是斗不过当今的皇上的,他这样亦是自寻死路。 只有让他对自己失望,他才能安心地做衡王,在自己的封地,继续过快意的生活,才能不为情所困,干出谋逆之事,否则她就是害了云礼,也害了云明和李家上下的罪人。 司云礼没想到以前承诺相守一生的人,青梅竹马之谊就被这些世俗所击溃,他不相信当初跟他一起纵情于诗画的那位恬静娴淑的女子如今也能为了所谓利益离他而去:“乐韵,你当真如此绝情吗?”他抱着最后的希冀,只要乐韵回答一个不字,他就算豁出他这条命,任凭他司云明是当今的皇帝,他也要将乐韵从他手里夺回来! 但司云礼终究是被爱情冲昏了头,李乐韵还保持着理性,如今她已经为宁嫔,他们的缘分早在她嫁给司云明的那一刻便结束了,如今若在纠缠下去,就是孽缘,她决绝地对司云礼说下最后的话:“是!”就这样吧,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司云礼绝望地离开,原本沉寂了好久,自己一直以来所作的努力竟是一厢情愿,后来想明白了,既然都是为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位置和荣华,那他司云礼,也要往上爬!俯视一切,主宰别人的命运,是谁让他和乐韵到如今的地步?不就是权利吗?娘在逼他,乐韵的爹看不起他,如今连乐韵都离他而去······既然所有人都在逼着他争,那何不顺了他们的意? 司云明在那皇子之争中落的上风,成了当今皇上,而他司云礼只是一无诏不得进京的衡王,看似是一封地的王,实则这是在司云明手底下苟且偷生,不至于像其他皇子一样死的死疯的疯,呵,多么可笑,女人没有了,连生命都得被别人主宰。 他算是懂了:“快意人生,快意人生······若无权利与地位,何来快意?” 于是世人眼中那纵情诗画的衡王,实则内里密谋着大事,就连司知瑾的生母淑妃的毒,也是他寻了好久的奇毒,找人暗中下的,至今无人查到他头上。淑妃不是得宠吗?他偏要让司云明心爱的女人,一个接一个死在他面前,既然有了乐韵,为何不好好对她?他知道那宁栖院,名义上是皇帝司云明给她静心调养的院子,打着适合乐韵恬静性格的幌子,可谁人不知,司云明常往淑妃那儿跑,那宁栖院如同冷宫一样,他司云礼视若珍宝的女人竟被司云明这样冷落! 尽管自己还没能成九五之尊,不过乐韵所受的委屈,他都得向司云明讨回来!他要让所有挡了他和乐韵道的人,成为他们的垫脚石,不就是想让他们争吗?好啊,司云明有的,他司云礼一样能拿到手! 第五十七章 密谋合作 淑妃自被不知不觉下毒后三个月,无药可医去世,皇帝司云明大怒,将给淑妃看过病的那几位没用的太医处死,因着怀念淑妃,和淑妃身后的家族扶持,淑妃三岁的儿子司知瑾成了太子,原本太子还算是可教养之材,后来变得愈发不可收拾,花心浪荡,小小年纪便成了好色之徒,东宫夜夜笙歌,太子一个孩子跟那些丫头美姬打成一片,以至于到现在还是众人心中扶不上墙的烂泥。 当初曲宁远便是以这国之栋梁取舍的考题而落下不得考试入仕的惩罚,当时太子年龄那么小就已经叛逆得不可教养了,他想着若继续下去,国将不国。 于是就有了后来衡王“纵情书画”时偶然结识的曲宁远,他倒是没想到曲宁远会看穿自己的野心,不过就是可惜,还没来得及让他在朝中做自己的眼线,便死于司云明手下,倒是白费了自己的一番心思。 后来,宫中传来消息,宁嫔自缢而死,这对司云礼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不相信那个诗意的不争不抢的女子会如此轻易结束自己的性命,没有消息说她因何自缢。司云礼主观臆断,宫中那些腌臜之事让乐韵白白作了牺牲的人,消息定是司云明一手打压下来的,除了他谁还有那么大的权利?那乐韵之死跟司云明脱不了干系,那是他司云礼放在心尖上多年的人啊,司云明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明艳如春风的女子殒命,还将不为人知的事隐藏。 司云礼伤心至极,又恨自己没有能力将乐韵早日带到自己身边,以至于让她的身体在那冰冷的宁栖院里沉寂,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他恨呐,恨自己不够努力,没能早点将司云明拉下皇位。 后来,费谋找到了他,要跟他联手,司云礼这才明白皇帝身边一直有一个老狐狸,这个老狐狸伪装的极好,众朝臣以为那费谋是太子党羽的,没想到费谋还有这样深沉的心思,委身太子手下这么久都没能露馅,司云礼不禁好奇:“费相先是假装委身于太子,如今又和本王合作是何企图?那太子既然是国之储君,费相理应跟着他才能得到更大的好处不是?又何必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费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冷冷地阴笑:“哈哈哈,国之储君?不过是扶不起的阿斗罢了,衡王既有野心,本相又为何不成人之美,最后得个安稳的晚年不是?众人心知肚明,本相是太子手下,那皇上岂能不知?大臣和储君一早便勾结,日后还有本相的好下场?倒不如早做打算,先人一步。”那司知瑾风流成性,自小便是这幅心性,还望他能有什么作为,朝中都知左右相相争,那殷熙身后站的可是皇上,他费谋站一储君,这争起来还有他的好下场? “那看来,本王确实是早被盯上了···费相好大的一步棋呀!”就是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盯上的自己,是给淑妃下毒,还是宁嫔之死?这费谋,不容小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相不过是为了保身罢了,衡王既有意,本相又有需,还望之后合作顺利······”费谋再一次端起了酒杯,饮罢,用大袖一擦,接着说道:“本相与衡王合作可是带着天大的诚意来的,本相在景州,可是为衡王日后的事准备了不少人呢。” 司云礼心底一沉,试探性地询问道:“费相所言人力,莫非与各城近几年的人口失踪有关?”这几年各地陆续出现十余岁的男孩失踪的情况,报官之后,也未能见其结果,便以普通人贩案件判定,在寻找贩卖人口的人,他不知费谋口中所言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几个孩子,本身家里就苦,倒不如交由我们教养,也是帮他们家一把。”轻描淡写的话语从费谋口中流出,将拐带人口之事说得如此简单。 司云礼惊诧,他没想到费谋一个丞相,便敢干出只手遮天的事情:“你这···这是要杀头的,那何止几个孩子!”人口失踪之事已经持续几年了,各地都有,只是有的被压下去了,恐闹出更大的恐慌,传到朝上地方官不好交代。据他所知,至少有百余名! 要知道,拐卖人口是大事情,一个便可以判处死刑的,更何况,这私下至少有百名! “你这是布谋了多久?本王是不是也在你布谋之中?”费谋在几年前就已经策划好了一切,自不是他所说保命这么简单,这么大的野心,连司云礼自己都深受震撼,一介朝臣,便只手通天,可想而知,他的目的不仅仅是简单的跟一封地的王共谋利益。 司云礼只觉自己掉入一个巨大的陷阱,似乎也逃不过费谋这一介朝臣的布谋,自己也有把柄在他手上,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衡王不必惊慌,这么多年了也没人发现是本相所作,本相既然把一切都告诉你,就是为了凸显本相的诚意,你不是就为了那高位吗?本相只希望助衡王一臂之力后,佑得我费家万世荣光。何至于像现在,处处受制,跟殷熙那老家伙相斗。如今本相将家底都露出来,自是将一切都寄托于衡王了,就看衡王的意愿了。”说的是一副请求的语气,但却是不容置疑,都将底都露出来了,便暗含与司云礼共同进退的意思,若司云礼不答应,他费谋自是有法子让他翻不了身的。 司云礼自是无法拒绝,被人捏住了把柄,且周围是费谋的人,若不答应,他当场毙命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何况他是私自出封地。不过费谋给的这条件确实诱人,古今成大事者,没有人那怎么行,既然费谋这里有人,那自己取代司云明岂不是指日可待? “既然费相都这么说了,本王岂有不答应之理?”司云礼回道。 “哈哈哈,那就祝衡王早日如愿,薛封,替本相送衡王。”得了司云礼的态度,费谋唤了门口的薛封,让他掩护衡王离开,毕竟最近还有些苍蝇不知什么时候在盯着他。 “不必,今日过来时并无异常。”司云礼自是知道他在防范什么,“人多反而惹人注意,本王自己离开便是。” 第五十八章 挖墙脚 太子暗探自上次之后便一直观察着费谋的举动,自是看见衡王与费谋私会,交流时间较长,便将这一情况告诉给司知瑾。 司知瑾听了他的汇报,想起上次在盛誉楼小皇子房间听到的与费谋私会之人是衡王,心下已经有了防范:“近来这衡王多次与费谋私会,是什么情况让他们如此迫不及待?你去看看群芳楼的动静,费谋手下会有什么动作?”他联想到群芳楼一事,既然群芳楼幕后之人是费谋,这么多年了,一切目的都将浮出水面了。 怡娘自上次得了费谋命令之后,便以群芳楼掌事的身份压打纪舞阁众人:“你们这纪舞阁啊,如今都成什么样了,倒不如跟着我,保你们还是受人捧的主~” 见着怡娘一颠一颠地花枝乱颤,纪舞阁多数姑娘都不屑听她教唆,都知群芳楼做的是那种生意,她们虽也是舞姬,但在殷娘的保护下,卖艺不卖身,到底还是正经的姑娘,若是到了怡娘那群芳楼,保不齐地就被逼着成了那种人,她们大多是不干的! “呸,你少在这儿胡言乱语了,我们纪舞阁好着呢。”小蝶叉着腰,见着这心怀不轨的怡娘,啐了一口唾沫,谁不知道淮安就她们纪舞阁和那老巫婆的群芳楼是死对头,如今趁殷娘不在就想挖墙脚,做梦去吧! “谁要当你们那窑子去,晦气。”群芳楼的风评她们又不是不知道,好好的为何要去委身伺候那些男人。 更有些爽直的姑娘直接唤着小厮:“小五,将她赶出去。” 怡娘身边的人有着和纪舞阁一决到底的气势,但怡娘没发话,都没能动手。纪舞阁的人也不敢贸然上前,毕竟怡娘的人多,若真打起来,纪舞阁落不到好处,如把事情闹大,恐送官查办,那便是得不偿失。 见双方僵持,自己这边的人又占优势,主子又说了纪舞阁身后如今没人照应,那她心里底气便足,自是不怕这些姑娘的虚张声势的:“哟哟哟,这姑娘家脾气太大可不好,怡娘我如今只是给各位提个醒,不早日找下家,以后没人保你们哦。据我所知,你们那不露面的掌事,可是不会再回来了。” 临烟来得晚,见怡娘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尽情在纪舞阁里撒泼,心想:以前殷娘在的时候,外面都还顾及着纪舞阁身后究竟是谁,而从未如此放肆过,如今这怡娘大张旗鼓地来纪舞阁挖人,加之她刚才的话,难道她知道了纪舞阁的掌事不会回来的消息? 她慢慢地下楼,众人见着临烟,虽说她是代理掌事之位,但心里好歹有了底,悄悄地跟临烟递话:“临烟姐,这可如何是好?” 临烟心里也有些慌,但面上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直视怡娘的眼睛:“所以怡娘今日来就是挖纪舞阁的众姐妹,你就不怕~我们的掌事找你?”一来是为了试探怡娘是否知道殷娘准备解散纪舞阁的消息,二来是看怡娘的真实目的。 也不知临烟这丫头是真不知道殷绾回不来,还是说她就是一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来吓她怡娘的,怡娘冷笑:“咱们索性将事情挑明,我怡娘在淮安好歹也待了这么多年了,哪儿的消息是我不知道的。你们那传闻中丞相女儿的掌事啊,如今是回不来啦,你们趁早找下家吧,哈哈哈···话已至此,你们仔细想想吧。”费相都把情况给她说明了,她自是不怕这些丫头的,别人都不知道她背后是费相,就算是今日在纪舞阁闹出什么事情,那也能凭一己之力压下去,何惧这些无名小卒? 这些姑娘倒是标致,费相既然让自己处理好纪舞阁之事,那这些丫头好好调教,又能为自己所用,助丞相一臂之力。至于那些不服管教的,她有的是法子让她们跟自己楼里的姑娘一样听话。众人眼里的怡娘只是群芳楼的妈妈,但跟在费谋身边的,又会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呢。 怡娘临走前,给了临烟一个意犹未尽的眼神。临烟心里忐忑,难道她知道纪舞阁的事了? 众人待怡娘走后,议论纷纷:“你们说,那老妖婆不会说的是真的吧?殷娘难道真的回不来了?” 小五上次是见到刘毅最后闹事时的场面的,他亲耳听到那些人说殷娘是左相殷熙的女儿:“我觉得应该是,上次走时不是有几个侠客说殷娘是丞相的女儿吗?那既然回了家,应该不会再出来了吧?” “你们都在胡说些什么呢,那老妖婆明明就是来挑拨是非的,就想挖你们去做群芳楼的那种姑娘。”小蝶见平日的姐妹都是团结一心的,现在一遇到事就没了主见,便出来制止。 “殷娘和我们在纪舞阁十四年了,如今也没个消息,我们这不是担心吗?”清夕心里不安,殷娘在时她们过得还好,刚怡娘的话倒是让她的心悬上来了。 “你是担心殷娘还是担心你自己。”小蝶直接说道,这大难临头各自飞,还没什么难呢,这些姐妹倒是跑得比谁都快,白费了殷娘十几年的教养之恩。 听小蝶说得如此不留情面,清夕脸上挂不住:“你干嘛将话说得这么难听,殷娘都是丞相的女儿了,过得有什么不如意的,如今倒是剩了我们众姐妹在这儿,连今后去处都不知道是哪儿,你难道就没私心想过?” 纪舞阁里嘈杂的声音,让临烟感到心烦意乱:“够了!别吵了,小五,将门关上,我有事跟你们说。”刚怡娘的眼神她到现在还在害怕,就像自己的意图被看穿一样,实则哪儿是她的意图被看穿呢?不过是自己心虚罢了。 虽被临烟这个目中无人的代理掌事呵斥,不过既然众人都没主见,且听她怎么说。小五去关了纪舞阁的门,跟着几个小厮,和纪舞阁的众姑娘们围在一起,听临烟的意思。 临烟只得将殷绾给她的信拿出来,将私下找她汇合那一部分留了下来,其他的传给众人看:“殷娘确实准备遣散纪舞阁,我这里还有些殷娘留下的银子,今后去路,姐妹们自行决定。” 第五十九章 遣散纪舞阁 纪舞阁众人看完那信件,心中想法各异,小蝶却是先表明了态度:“既然殷娘都已经打算遣散这纪舞阁了,那你们去哪儿我也管不着,人各有命,十几年的姐妹情谊就到此吧,以后有缘再见。”小蝶在纪舞阁这么多年,早将纪舞阁视作自己的家,如今家都没了,心中空落落的,不过就算以后没有去处,她也绝不会沦为像群芳楼那些姑娘那样的人。 殷娘这么多年,为了她们的声誉,私下作了多少斗争她是知道的,她感念殷娘在给了自己一个家的同时,将她们像含灀一样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教养长大。尽管不知道殷娘她们为何放弃了纪舞阁这十几年的心血,不过她也祝福那两位善良的人,今后若是有机会再见,她一定要亲口道谢。不过,今后,她能去哪儿呢··· 见小蝶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收拾包袱出来,留给众人一个决绝的背影。众人不免心酸,这纪舞阁何尝不是自己的家,如今,家散了,连一起长大的姐妹都要各自离去,以后啊,再也见不着纪舞阁的灯火通明,听不到看客的喝彩了······ 小五心里一直有一个冲动,他知道自己此时若不追出去,那便再也没机会了,他快步前去追上了小蝶,对她说:“小蝶姑娘,你可以等我一下吗?” 小蝶下意识地点头,不知道这个小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小五也背着包袱追了过来:“若不叨扰,可否再让小蝶姑娘为在下煮一辈子的粥?” 小蝶双眼噙泪,不知这个小厮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起的心思,本来离开纪舞阁就够伤心的了,他一说这话,眼泪便止不住了:“呆子。”点点头,在夕阳中留下两人相依的背影。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或许在小五见着练功房里那锲而不舍的姑娘时,便被她的魅力所吸引,又或许,是在那姑娘在自己受伤时,悄悄照顾自己,给自己煮粥时,便认定此女是值得一辈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奈何自己是一小厮,不敢高攀比自己高一级的姑娘,便一直将情意埋在心底,如今那姑娘一个人离去,他知道若再不告诉她,此生便一直会有遗憾。 没想到,郎有情妾有意,或许是老天眷顾,今后啊,又多了努力的理由了。 小蝶也没想到自己一直对这个呆子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她只知道那个经常在自己练舞时在门缝里偷看被她抓到几次的小五,是一个勇敢侠义之人,有时在纪舞阁会遇到看客骚扰,他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给自己解围,有的时候会被揍得鼻青脸肿,看起来甚是滑稽。出于感激心理,她当时以为是感激,于是给他煮过粥喝,刘毅闹事时,小五差点没命,是她悄悄去照顾,原以为没人发现,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没想到,离开了纪舞阁,自己还会有家人。 纪舞阁剩下的人拿着钱财,各奔东西,剩得临烟和一些对未来没主意的姑娘。 那些姑娘撺掇:“临烟姐,不然,我们就去群芳楼吧,你的舞跳得那么好,也有那么多愿意捧你的主,你可以和群芳楼谈条件,不至于沦为那种姑娘。还有我们···”言外之意就是,用临烟去和群芳楼谈条件,保全她们的贞洁,留得一正经舞姬的事做。 临烟心中鄙夷:“呵,日里不见得与自己亲近,关键时刻倒想着拿自己出来挡。”不过她面上一副和善的面孔,微笑着保持她的“高洁”:“好。” 不就是到群芳楼吗?怡娘那儿的资源也比纪舞阁不差,也亏得殷娘将自己培养到了头牌之名,这条件去和怡娘谈那是绰绰有余,不就是利用她吗?她倒要看看,自己能够到的高位是哪儿,到时候,将利用过自己的人都踩在脚底下,让他们仰着自己的鼻息过活。 至于怎么跟那怡娘谈,这倒是个费脑子的。 夜里,临烟琢磨该如何不降身段与那群芳楼谈得一好条件,没想到怡娘的人自己就找上门来:“临烟姑娘,怡娘请你一叙。” 正愁该如何开口,没想到群芳楼的人自己就找上来了,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便将自己花心思将自己打扮了一番,作出是受邀赴会的模样,也不显得掉价。 怡娘见来人一副出尘清冷的模样,心中虽是鄙夷:这小蹄子装给谁看呢,不还是有意向来她这群芳楼?她到底吃过的盐比临烟走过的路还多,临烟的心思她怎能看不出?若真像面上的那样孤高清冷,也不会应她的约。 怡娘便是看准了这一点,临烟到底是世间少有,若为自己所用,那也是极好的,便装作谄媚的样子;“哟,纪舞阁的稀客啊,临烟姑娘,怡娘我找你来呢,就是看中了姑娘这天外之姿,姑娘放心,来我们这群芳楼,姑娘照样是头牌,那些腌臜的客人姑娘不必理会。”给临烟这么大的好处,就不信她不会挪到群芳楼。 不过怡娘承诺了一点是真的,临烟这绝色,又何必讨好那些地位低下的客人,得用在刀刃上,今后大有用处,只要将她收服过来,就不怕她以后生异心。 没想到自己心中琢磨这么久的想法,还未开口,怡娘便直接说了出来,那自然是好的,不过她不能立马答应,故作矜持:“那我其他还有的姐妹······” 怡娘马上接话:“那自然是跟我们楼里其他姑娘不同了,只要临烟姑娘肯来,那一切都好说。”眸光一冷:这小贱蹄子心还挺大,真把自己当个主了。 姐妹那边有了交代,自己也有了下家,临烟已经很满意了,逃离了殷绾的计划,自己便是自由之身,到了群芳楼,寻得一王公贵族,那今后岂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临烟便答应着:“好,就依怡娘所说,待临烟处理好纪舞阁之事,便去群芳楼。” 临烟还以为自己找到了极好的出处,以后在那群芳楼也能与其他姑娘不同,那自是高人一等的,又不用担心受殷绾的桎梏,白白在那计划中让自己处于危险境地。殊不知,她掉进了更危险的深渊。 第六十章 纪舞阁传闻 殷绾在林间等着与临烟相会的那一天,原本剩给她的时间就不多了,她得赶紧带着临烟,利用在坊间给临烟造的势,进行最后一次正式的宣传,将临烟这个底牌彻底暴露在世人眼中,太子那花心心性,定会上前来找临烟,以临烟自身的条件足以在太子身边立足。 离毒发身亡只有两月余了,因着陈妙手的一些汤药压制,爹所说前两月的发作迹象还没出现在她身上,但她一直忧心报仇之事,常坐立不安。 含灀自是知道娘的心神不宁:“琢光,娘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啊?我感觉采薇姐姐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她们都不告诉我。”采薇一直陪在娘身边,她一定知道娘心中在想什么,但为何,她们都闭口不谈? 琢光一个外人,含灀都不知道什么情况,那她自是不知道殷娘心中所想:“殷娘是个有主见的人,她不想让你知道定是有她自己的理由,你在这儿猜测也没什么用啊。眼下最重要的是帮陈妙手,趁早解了殷娘的毒。”照殷熙所说,殷娘的毒三个月后无解便···如今她们在林中已经近一个月了,那殷娘岂不是更加危险? “陈妙手这边我问过了,他说现在看不出来娘中的什么毒,得有一定征兆之后才能依着他那什么记录毒的书上面的内容来找,但那得什么时候啊?再说了,要是有迹象了,那娘不是更加危险吗?”众人都对娘的毒束手无策,她一个做女儿的,更是心急如焚,现在找各地名医也来不及了,如果陈妙手这样一位神医都没有办法的话,那其他人更是没多大的希望了,更何况殷府肯定派了大量的人来找她们。 见含灀急得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孟长野眉头一皱:“含灀,你怎么了?”孟长野不知道她正在心里和琢光交流,对殷绾的事感到忧心,便上前询问着。 “长野兄,你来的正好,娘的情况···你和陈师傅有办法了吗?”见着娘现在坐立难安,她也心疼,若没有办法,她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娘离去,那该是怎样的伤痛! 孟长野见这个一向笑容明艳的女子这几天忧心忡忡,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和师傅这几天一直在查阅书中所有记录,并调剂汤药给殷夫人,查看她的情况,但仍无所获。 “含灀,你放心,我和师傅都在尽力寻找解毒之法,得看殷夫人接下来的情况,你也别过于忧心,一切都会好的。”他暗暗下决心,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也要帮师傅一起,将殷夫人从死神手里夺过来。 这个初见明眸皓齿叫自己长野兄的女子,就该一直带着笑容生活下去。 淮安近日传的沸沸扬扬的便是:经营十几年的纪舞阁关门了,那些会跳舞的姑娘们都各自离去了。 见识过纪舞阁的彻夜灯火的那些人都在疑惑:“这偌大的纪舞阁,好好的为何就不继续开下去了呢?” “是啊,可惜了那些姑娘哦,那跳舞的身段是真美。”以前会在纪舞阁看表演的淮安商人也发表着自己的想法。 “我也就去看过一两回,就是没看到过她们的头牌临烟。”几个过路的人围在一起看纪舞阁的招牌被卸下,心生感慨。 “临烟姑娘哪是你我这等平民能见到的,有银子的才是大爷,虽说这纪舞阁对平民也来者不拒,但人家不给你看头牌。”在纪舞阁旁卖豆腐的小贩插嘴说道,他有那贼心没那贼胆,不敢去那群芳楼,去一趟群芳楼便是他半生积蓄还不得好脸色,倒是能在纪舞阁里花几个铜板听一听小曲儿、看一看舞蹈。 “你以为是那群芳楼啊,临烟姑娘清冷高洁,你有银子也不一定能见着。”虽说没见过临烟,但他在心中已经视那临烟为天仙一般的人,定不会那么庸俗地像群芳楼的那些姑娘一样,谁有钱往谁怀里钻。 不得不说,殷绾以前造的势倒是落到了实处,将临烟传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这位兄台,你是外城来的吧,那你这样形容临烟也很正常。”一个曾经在纪舞阁见过临烟的人说:“我以前吧,见过临烟,确实是‘一笑倾城欢’的美人,那舞姿也是我们这舞女辈出的淮安的一绝,纪舞阁的名号便是早年的她打响的,只是后来人家有名了,便少有演出了,你们见不到也是正常。” “对对对,前一段时间我还见过她呢,不过当时纪舞阁里有人闹事,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就被吓走了,白费了我的银子。”传闻中的临烟可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据说早年没见得容貌多出众,便无人在意,后来出落得倒是世间少有绝色,便特意从外城赶过来看她那一场少有的演出,没想到却被人搞砸了场子,为了不惹火上身,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个传闻中的绝色美人。 那名将临烟视作梦中情人的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原来你们淮安的人都见过临烟啊,倒是我将她看得过高了。” “不不不,世间绝色倒是真的,就是我们淮安本地的,也少见她,我们这些有幸目睹过的,都是在淮安生活了多少年的人了,才难得碰上过几回,更别提你一个从外城来的人。”有人打趣道。其实这也是事实,临烟一次演出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都不知道眼睛往哪儿看,人就被保护起来了。 “也不知纪舞阁是何用意,既然有了头牌,不应该继续让临烟抛头露面,方便揽财吗?”卖豆腐的人终究是见识短浅,只得发表自己的疑惑。 “若真是为了揽财,何不如像群芳楼那样什么都得用银子解决,只怕是人家不缺钱···我倒是听说,这纪舞阁掌事是当今左相的女儿,丞相的女儿会缺钱吗?”若纪舞阁真的为了谋利益,也就不会让平民进纪舞阁,浪费了服务又落不得实际的好处。 卖豆腐的这才想起来:“纪舞阁最后一次开门接待客人时,我在旁卖豆腐时,见着那刘太尉之子刘毅灰溜溜地跟着他手下逃命似的出来,确实是听到什么‘殷家小姐’‘饶命’之类的,那纪舞阁掌事莫非就是京城殷府的小姐?” “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人家不缺那个钱,图个高兴罢了。只是可惜了,以后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寻乐子的去处了。”淮安当地本就喜爱乐舞,能唱会跳的大有人在,殷绾当初在这儿建立纪舞阁便是因着淮安地利人和的优势。 第六十一章 群芳楼新头牌 见着一群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一位过路人仔细听完他们的话,才知道他们在谈着纪舞阁之事,见商人正在感慨,便说道:“你们说的是那纪舞阁啊,这有什么好可惜的,我在群芳楼当值,那些纪舞阁的一部分姑娘啊,现在都在群芳楼呢,就连你们说的那临烟姑娘,不久前也到了群芳楼呢。”他是群芳楼的小厮,今日出来采办东西,恰巧碰上这群人在讨论着纪舞阁的头牌。 怡娘和他的一些兄弟当时去纪舞阁挖人的动静他是听兄弟说过的,还是怡娘有本事,能将那传闻中天仙似的纪舞阁头牌给挖到群芳楼来,自此淮安便独有他们那群芳楼是能说得上号的舞坊了。虽然自己知道楼里私下干着什么腌臜事,不过他作为群芳楼的小厮,此刻也就能得意地吹嘘几分,这不,正好在这群人面前说得上话了。 “那这样说来,这位外城来的小兄弟,你有眼福了,上那群芳楼一睹临烟真容也不迟。”商人听完小厮的话,才知纪舞阁的那些舞姬到群芳楼去了,轻声道:“这群芳楼好本事,连纪舞阁的头牌都能挖了去,看来以后是要在淮安一家独大了。” “可不是嘛,那以后我应该是看不到舞姬跳舞了,群芳楼里的主都傲得很,有钱的才是大爷,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卖我的豆腐吧。”原本那纪舞阁就能分了群芳楼的势,在淮安也能站得住脚。况且那群芳楼与其说是舞坊,不如说是青楼,他一个卖豆腐的都知道里面干得些什么事,虽说自己也是男人,难免会有心思,但无奈只能酸那些能请的起群芳楼姑娘的大爷们。 外城的人不解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都是舞坊供人寻乐的吗?那群芳楼你如何去不得?” 在场的人都暗自交换了眼神,心中自是明白卖豆腐的小贩所说之意。那群芳楼若平常之人去,得在身上刮下一层油才行。 群芳楼小厮见在场的除了那外城来客都心照不宣,灰溜溜地离了场,毕竟群芳楼所做之事上不得台面的,他也感到丢脸。 众人见乐子也听够了,该散的都散了,留得那外城来客独自思索,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那他偏要去群芳楼,还有看看那传闻中的头牌临烟是怎样的绝色。 群芳楼里,那些原有的姑娘们视从纪舞阁过来的临烟她们为仇敌,常暗地里给临烟她们使绊子。临烟可不是个好惹的主,怡娘让自己来时便答应好的,纪舞阁给她的待遇一样不少,便有能使唤人的权利,惹得群芳楼的姑娘们眼红。 群芳楼原头牌轻鸢跟怡娘一样是费谋的人,也看不过临烟那吆五喝六的样子,便私下询问怡娘:“怡娘,那纪舞阁处理便处理了,为何还要招这个临烟进来?” “你我都是费相的人,但楼里其他姑娘就不同了,自是不知道费相和这群芳楼的关系。那临烟大有用处,心气儿高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且看吧,用不了多久楼里其他姑娘会给她长长教训的,到时候还不是任我们拿捏。”怡娘接着说道:“临烟这人,心中可藏着不少呢,就是啊,与我们斗还嫩了点,若不是看在此女世间少有,又何至于将她收到群芳楼添堵?” 她整理了与费谋往来的密信,将它藏到另一个地方,上次群芳楼的那些信息泄露之后她差点性命不保,若再出差错,只能交上自己的人头。不过,信件被盗之后倒是没什么动静,难不成,那背后之人还准备着更大的陷阱在等着她们进? 费相那边只道一切在掌握中,似乎是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她一个属下也无从过问,只得听人命令替人办事。 “哦,对了,轻鸢,制造些动静,让那殷绾知道群芳楼里有她们纪舞阁的姑娘,她不是会藏吗?就让她自己出来。”费相说殷绾应该是和着她的女儿一起出逃,上次没能要她们的命,那这次,看那殷绾知道她们那纪舞阁如花似玉的姑娘如今进了群芳楼,被迫干一些有辱名节之事,那殷绾还坐得住? “反正别人都知道我这群芳楼里有腌臜之事,那殷绾若是知道被自己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姑娘,甚至于她那纪舞阁头牌临烟落得这个地步,殷家小姐的善心恐怕就收不住了。到时候除了殷绾她们,又得了临烟这个今后的替死鬼,一举两得,岂不美哉?”这样便能离费相的大计更进一步。 轻鸢听完怡娘的解释,心中便有了底,那就任那位孤高的主先蹦跶几天,反正最后对她们有利。在其他不知情的姑娘那儿加一把火,这个临烟也就得意不了多久了。 “怎么样,怡娘说什么?”在轻鸢找怡娘之前,原群芳楼一姑娘红丹便与轻鸢商量着如何给临烟一个教训,她以为轻鸢是去向怡娘告状,倒是不知道轻鸢和怡娘在私下商议着费相的大事。待轻鸢进了她们的小厅,一众姐妹便围了上来。 “是啊是啊,怡娘那边怎么说,这几个从纪舞阁来的贱蹄子,自恃清高,不肯接客,怡娘也能忍得下去?既然来到了楼里,为何要有区别?”谁不是一开始就是好姑娘,被卖到了这群芳楼,逼着讨好那些肥头大耳、不着调的公子大爷,如今这纪舞阁来的那些人,见了她们还不给个好脸色,真把自己当个主了。 “清夕那个狐媚子,反过来还骂我浪荡呢,说得好像她们纪舞阁便是那清水之莲,不染风尘似的,还不是来了我们这群芳楼,装清高给谁看呢。”她口中所说的清夕便是为了当时因为担心纪舞阁解散之后自己的去处而与小蝶争吵之人。撺掇临烟向怡娘谈了个好条件,让她们不像群芳楼姑娘一样,便来了群芳楼谋生,毕竟群芳楼现在是淮安独一份的大舞坊了。 “姐妹们都不要生气了,怡娘那边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要让那临烟成为群芳楼的新头牌,就连我也被顶下去了。”轻鸢暗自垂泪,作出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用衣袖轻轻拭泪。 很快便有姑娘打抱不平了;“凭什么她们就有这样的待遇?那临烟,一虚伪的人也敢和轻鸢姐姐争?外面那男人眼瞎了,我们可没有。轻鸢姐姐你别怕,你受的委屈我们给你讨回来。” “就是就是,怡娘这是糊涂了,竟不知谁才是自己人。”她们好歹在群芳楼这么多年,凭什么被几个新来的丫头占尽了优势。怡娘拿她们没办法,那楼里的众姐妹就要给这几个狐媚子一点颜色瞧瞧。 第六十二章 内心触动 到了与临烟约定好见面的日子,当天殷绾她们到了景州近城门处,等了整整一天,不见临烟的影子,含灀不知道娘在等谁,几次开口询问但殷绾都没有回答。 终于城门之上都燃起了灯火,守城的侍卫都轮换了好几次,就剩得含灀她们在护城河旁的小树林从早到晚地站着,几个大活人硬生生地喂着虫蝇。 见含灀她们已经待不下去了,殷绾也等不住了,对含灀她们说:“走吧。”言语中饱含担心与失望。 回到陈妙手那林间小院,殷绾因受了风寒,身体虚弱便躺下了,很少对其他人说话。 采薇知道小姐内心苦楚,筹划了十几年的复仇大计,却因自己中毒而不得不加快进程,今日未能等到临烟,不知道她那儿是什么情况,诸多变故,压得小姐喘不过气来,偏又不能和含灀说,恐无法保全性命。 含灀知道自己的娘执拗,自己不愿说的事情,也无法从旁人口中得知。但见娘现在的状态,是愈发担心,她虽每天都陪在娘身边,但却像是有一道鸿沟在两人之间,使她无法得知娘的内心。 “琢光,以前娘向自己瞒着身世,现在还有事情宁愿自己承受不告诉我,我这个女儿是不是做的好失败?”含灀在小屋煎着药,心中和琢光交流。 “或许在她眼里,我永远只是那个没心没肺给她惹一堆麻烦的人,干不了一件正事吧······从小到大,被娘保护得倒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别人家的姑娘知书识礼、行事规矩,能帮家里处理事情。哪儿像我,养得一身野性子,净给娘惹事了。”含灀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泪在眼里打转儿,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想着这么多年,娘带着她独自在淮安隐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殷家大小姐也能为生活低头,自己这不怕惹事的性子给娘添了不少麻烦,现在自己明明已经长大,同龄女子甚至已经成婚有了自己的家,她却既不能替娘分忧,也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琢光听着她的诉说,自是知道这个丫头在苦恼什么,不过是钻了牛角尖罢了,这丫头的成长啊,在她不经意间呢。 “其实每个人时刻都在成长,你娘以前是殷府大小姐,有了你之后,‘为母则刚’,变得坚毅,处理事情更加理智成熟,不似深闺小姐那样事事都得丫鬟婆子来处理。”琢光接着安慰她:“其实你啊,也变得沉稳了不少呢,现在能照顾到很多人的情绪,替别人着想,记得我刚遇到你时,你还是一莽撞的小丫头。今天,你虽然不知道殷娘在等什么人,不是照样耐着性子陪她等了吗?而你现在···不也是在考虑殷娘的想法吗?” 琢光觉得自己一个异世之魂,操着老妈子的心,不过看着这个丫头从以前的大大咧咧到现在拥有细腻的心思,见证一个小女子在不经意间长大。回想起初临这个时代,与含灀相遇,相知,到相熟,短短几个月便成了无法分割的家人一般,世间最温暖的事莫过于此了。 尽管知道琢光是在安慰自己,不过仔细想想她说的话,似乎也有道理,倒是不执着于非得寻找自己相要的最后的答案了,与其知道娘想干什么,不如好好地陪陪她,在她身边就好。 “滋滋——”药罐里的汤汁溢出,含灀因与琢光对话,心思没放到药罐上,手被烫了一下,连忙往回缩。 “小心点儿。”琢光无奈,哎,这丫头··· 含灀将煎好的药盛出来,一勺一勺地散温度,等差不多了之后便端过去给殷绾。 殷绾脸色稍白,含灀轻轻叫醒后,她才睁开眼:“灀儿。” “娘,你现在身子虚弱,还是少说点话保持体力吧,这是刚煎好的药,不烫的,来,我喂娘。”含灀调整好殷绾的姿势,让她的背靠在床边,这样能坐的舒服些。 她拿着碗,将不冷不烫的汤药一勺一勺慢慢喂给殷绾。殷绾内心触动,女儿长大了,懂得照顾人了,远郎给她留下了一个好孩子,可惜他见不着这么懂事的孩子了。 一想到远郎,殷绾眸光一冷,她誓死要那费谋为远郎偿命! 待汤药见底,含灀让殷绾躺下休息,殷绾止住了她:“灀儿,你去唤长野来一下,娘有事情找他。” “哦,好。”含灀收拾好了碗,出门找长野兄,虽然不知道娘单独喊长野兄有什么事,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孟长野在陈妙手的屋子,照例同他一起试验那些药,看能不能找到有效的抑制殷绾毒的方法。见含灀在唤自己,便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掸了掸上面草药渣子。 “含灀,你找我?”孟长野小跑到含灀跟前,问道。 “诶,你等等···”含灀凑近他,“你先埋下头。” 孟长野下意识地弯下了头,女子的手慢慢靠近他的脖颈,令他呼吸一窒。 “她要干什么···”孟长野心里一紧,像是全身无法动弹了一样。 “好啦!”女子衣袖一闪,轻拂过男子脸庞,随后将一根草药拿到他眼前,对他说:“长野兄,这根草还有用吗?没用我就扔啦。” “没···”哪儿还顾得上看那根草是什么,孟长野脱口而出。待定睛一看,连忙答道:“有用,有用!”那株草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若是扔了,师傅准得气个半死。 “哦,那给你。”含灀将那株自己不认识的草药给了孟长野。 原来是刚不小心挂上去的草药,孟长野松了口气,耳朵已经微红,也不知道这女子是否发现。 想着刚才女子在院中喊着自己,便问道:“含灀,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哦,差点忘了,我娘有事找你,现在在屋子里。”说罢,便慢慢往陈妙手的屋中走去,想着自己有什么能帮到陈妙手的。 孟长野拿着那株草,愣了一会儿,看着女子的背影出神,随后反应过来,拿了用具去殷夫人的屋,也该去看殷夫人的情况了。 第六十三章 指导下棋 “殷夫人,可是哪儿不适?”孟长野打开他的医箱,准备再给殷绾做个检查。 殷绾止住了他,对他说:“无碍,长野,我找你来是想问一下纪舞阁的情况,你上次可亲眼见着临烟了?” 孟长野答道:“上次确是把信亲手交到临烟姑娘手中,殷夫人何故这样问?”莫不是信件出了什么差错?殷夫人专门让自己来一趟。 既然都已经将信送给了临烟,那临烟为何没能赴约,难道出了什么事故?殷绾显得有些为难:“长野,能不能麻烦你再去淮安一趟,问一下临烟的情况?”自己的身体已经这样了,不然她便亲自去弄个明白。 想到殷夫人定是在信中交代了什么事,出了一些变故,他近来得闲,便答应了:“好的,殷夫人可是要打听纪舞阁和临烟姑娘的情况?” “嗯。”若得不到答案,她寝食难安,这要是在复仇的最关键一步出了岔子,那她该如何是好。 “殷夫人放心,长野定将打探清楚,殷夫人得小心自己的身体,若有异样,唤我和师傅便是。”殷夫人身中毒近一个月了,也未能显现出征兆,不知情况是好是坏,得时刻紧着些,恐出事。 他收拾好医箱,退了出来。转身见含灀正瞪大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屋内的方向。 “长野兄,娘唤你何事啊?”见男子走过来,手里拿着医箱,含灀想着:明明孟长野刚进去不久啊,也不像是探娘病情的样子,这么快就出来了。 孟长野自是不知道殷绾打算瞒着含灀,于是将刚才殷夫人对自己说的全都抖落了出来:“殷夫人让我去打探一下纪舞阁的情况,询问临烟姑娘的近况。” “娘问纪舞阁倒是没什么,毕竟是纪舞阁的掌事,不过她为何对临烟姐姐这么重视?”含灀嘀咕,琢光也不解:那临烟不就是纪舞阁的头牌吗?难道还有什么是她们不知道的? 孟长野只当含灀在自言自语,他与临烟也无交集,自是不知道她代表着什么,便开始着手准备晚上的吃食。 这几天大家都太忙碌了,师傅一直在屋里研究解药,含灀她们也是衣不解带地照顾殷夫人,也该放松下了,万一将脑子里的弦崩坏了,那便得不偿失了。 夜间,孟长野擦了擦许久未动的棋具,数了数棋子,还好,一个子没少,他和师傅以前无事便会对上几局,只是后来师傅想通了便在四周出诊,没了时间,便搁置了。 “臭小子,你从哪儿拿出来的,我都忘了还有这个。”陈妙手见孟长野在着手收拾案桌,准备将棋具摆上去,他便想起来,原来还有这玩意儿。 含灀见着那棋盘,双眼发亮,难不成等会儿能见着对局的场面?自己虽然不会下,但图一热闹也是好的。 “长野兄,难道你要下棋?”含灀问道。 “嗯,这棋具原是我和师傅以前对局时有的,他老人家自己倒是忘了。”孟长野打趣着陈妙手,“含灀,等会儿你也来啊。” 含灀不好意思地笑道:“呵呵呵···”心里向琢光急急求助:“琢光,你会吗?” “这我真不会啊···”其实现代人很少有时间来琢磨这复杂的文化,她亦是如此,不过她知道怎么下五子棋,这···放在这儿不太好吧。 见琢光也无辙,含灀尴尬地咧嘴笑,试图蒙混过去。 殷绾披着披风,静坐在一旁,见着女儿笑,自己也跟着笑。知女莫如母,她自是知道灀儿不如其他女子擅琴棋书画,但也有自己的个性,毕竟她敢做的没几个姑娘能做。 见今日的棋,自己倒是会一些,灀儿若是有兴趣,以后就教她吧,只是不知道以后是多少的期限了。想到这里,不禁有些伤感。采薇拢了拢殷绾的披风,暖意在身,殷绾突然觉得没有以后也不重要了,女儿和关心自己的人都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感到不满足的呢。 孟长野见含灀没有要下棋的意思,殷夫人等会儿又得休息调养,便和陈妙手下了起来,两个时辰后结束了一局。已经深夜了,含灀她们看得起劲,总算看出了一点儿门道,要不是琢光以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规矩拦住了含灀,恐怕这个丫头又得咋咋呼呼地作出指点江山的气势。 但陈妙手熬不住了,毕竟上了年纪,殷绾被采薇扶着早已躺下了,孟长野见含灀颇有兴致,便让她也来一局:“含灀,要不,我和你下吧?” 含灀也不想败了兴致,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要不,长野兄你教我吧?” 孟长野这才明白,敢情这姑娘在这儿坐着看了这么久,原来是自己不会下棋,他嘴唇轻抿,忍住笑:“好啊。” “刚你都看见了吧,双方各执一色棋子,像这样你执黑,我执白,黑先白后,交替下子……”孟长野一步一步地带着含灀下。 琢光见含灀听得极为认真,也有模有样地试着自己下,倒是很少看见她这么娴静乖巧的样子了,这个丫头也有老实下来的时刻。 烛光隐隐绰绰,长野眼中见的全是含灀与他说话时不经意间的媚眼含羞合之态,世间的一切仿佛就在此刻定格。 后来他明白了,原来令他念念不忘的,便是那夜烛光下女子回眸,笑魇如花的样子。 “想不到这棋局中有这么大的学问,你我两人对决时倒像在那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样子。”这每落一子都得再三思量,自己倒真像那赛场上的将军在调兵遣将似的,得下好大一番功夫才能与之较量。 “你能看出这点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便同阴阳两种势力相斗一样,不过作为下棋之人无论作何斗争都不能坏了规矩,否则棋子便会颠覆,同人的生存是一个道理,若没有约束将会灭亡……”孟长野感叹道。 人生如棋,世事难料,不到最后一刻,也无从得知结局。 琢光若有所思,同时被传统文化所惊叹,道是在棋中悟得人生,探其哲学。 第六十四章 失踪事件 大殿之上,沉重压抑的气氛使底下的朝臣不敢出声,留得司云明大发雷霆:“朕昨日收到靖州上的书,说和苏州等地一样接连出现总角之年的男孩失踪的情况,而且,这种情况近年来时有发生,”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为何没人上报!” 众朝臣纷纷跪地,他们倒是私下听说过人口失踪的事,但有的是费谋的人,私下提醒过不要将此事闹大,有的则是准备上报却发现那些地方官将所谓的人贩已经抓到了,大殿之上便无人提起。 况且小地方历来会有人口失踪的事情,他们原以为就是寻常的事,总会有人因利益而罔顾国法。 费谋在心里对靖州地方官记下了仇:“百密一疏,没想到被殷熙那边的人将此事戳穿了。” 他暗地里将这些事情打点得很好,让其他衙役旁敲侧击地告诉一些县令:“不就是普通的人贩交易的案件吗?若将事情闹大,闹到大殿之上,会认为是县令能力不足,乌纱帽将不保。” 有些时候,还买通了几个亡命之徒,装作人贩,进了牢狱,此事便不了了之。 瞒了这么些年,大功即将告成,那靖州县令居然给司云明上书,将此事给抖了出来,还将苏州带上,诸多牵扯,不就意味着这不是普通的事情吗? 这下他得想个法子将此事继续瞒下去,那殷熙举荐的县令,跟他一样不是省油的灯! 见底下之人没有一个敢上前回答,司云明冷冷地说:“还是说,你们见朕老了,处理不动这些事情了,便官官相护?” “若没有靖州的上书,你们是不是还准备拿百姓安宁的词来糊弄朕?男孩在这个年纪正是出得动力的时候,没有了劳动力,又何谈生活安宁,一个家庭没有孩子,又怎能称得上美满?”司云明怒不可遏,当真是以为他老了,众朝臣合起伙来演戏给他看! “信件所述靖州近年失踪十余人,那其他地方呢?这几年呢?是谁那么大胆子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撒野!” 单就这众多失踪的孩子来看,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事件,而且这么多年了,居然没一个人将这个事情告诉他,可想而知,背后之人是谋划好了的。想到这里,司云明抓紧了龙椅,此事,定是针对自己而来。 费谋向自己人使了个眼神,便有一人哆哆嗦嗦地出来承受司云明的怒火:“皇上,总会有一些罔顾国法的恶人作出此等罪事,地方一旦出现此等情况,便立即寻找犯罪之人将其关押,已经有了结果,故才没将此事上报。皇上,臣等确实一直是为了百姓着想啊。” 留得一众人在底下附和,司云明看着底下有种倒逼的气势,艴然不悦:“那依季太傅的意思,朕还委屈你们了不成?” 这俨然是顺着季太傅的话茬,与其在这里上演君臣的戏码,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钻了空子,不如自己给他们一个台阶。敌明我暗,能将手伸到朝堂的人,让他一个皇帝都能暂时地被混淆视听,定有不小的势力。 那背后之人也一定能够探听掌握到今日朝堂上的一举一动,不如自己就顺藤摸瓜,佯装糊涂。 “臣等不敢。”听完皇帝的话,哪儿敢再出头啊,一个个地缩成一团。那可是皇帝,哪儿有大臣向皇帝喊冤的,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司云明缓和了语气:“那靖州孩童失踪一事,可有谁愿意前去调查?” 今日无论自己下令谁去查,注定不会有好结果,那人定会做足准备,不过任那人准备充分,也定有蛛丝马迹可循。如今都将事捅到朝堂之上,自己若没有表示,那才是不同寻常,与其让背后之人盯着自己的暗动作,不如放一阵迷魂烟,声东击西。 这下,瑾儿那边有得忙了。 众朝臣多精明,皇帝这样说了,那表明听进去了季太傅的话,也认为是普通的人口失踪案。 “皇上,既然有的地方能够处理这事,那又何须往靖州派人呢?”那个想让自家孙女成为太子女人的章太傅发问。 既然是人口失踪,按照国法,处死就行,那些出过事的地方不都是这样处理的吗?为何还专门派人去辅助靖州解决这件事? 其他大臣摇摇头,心想:“果然是凭家里势力新晋的太傅,到底是没有入朝为官的经验。”稍微动点脑子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以前也有过这事,不过是数年上报失踪十余名罢了,如今细数他们所知,都有一定数量,皇上迟早会知道。 若真是普通案件,靖州又怎会处理不了上报朝堂,皇上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准备派人前去查看情况。 仔细想想,他们得知某些消息时,同样也得到了罪犯入狱浮诛的消息,于是就没了上报的理由。 人口失踪之事若真不同寻常,能一步步算计到将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在众朝臣中形成默契,闭口不谈,那背后之人得是多么地老谋深算。 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各地关系,那……背后之人的地位,将是他们无法撼动的,是这大殿之上的人,还是京城之外的势力?他们无法猜测,不过有一点能够肯定,他们是得罪不起那暗中谋划的人的。 司云明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太傅竟能愚蠢到这个地步,不过是因着家境殷实,在国库欠盈时平添了一笔巨资,等于买了个官,在这朝堂不过两月多,日里没见他这么蠢过,今日总算是见着了,想着上次他看不清形势给自己添堵,司云明心里更是来气。 “放肆,你这是在质疑朕的决定!来人,将他带下去,听候处置。”毕竟是自己赐的官,蠢成这样,脸上也无光。 要不是看在曦贵人的面子上,那章太傅可能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只是让他听候发落,省得在这儿添堵。至于接下来如何,先等这派去之人确定再说。 第六十五章 主动请缨 章太傅还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便被带了下去。众人只能愿他自求多福,不过这也怪他自己,管不住嘴,看不清形势。 如今这局面,稍微精明一点儿的朝臣都不敢开口,恐惹祸上身。 殷庭佑见大臣都退缩,自己站了出来:“臣愿意协助靖州,查明此事。” 殷熙见自己的儿子山前接了这烫手山芋,心底暗骂他这个小儿莽撞,他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岂会不知背后的不为人知的勾当,现在庭佑上前揽了这活儿,那岂不是引火上身? 殷庭佑侧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佯装没见到他使的眼色,将头转向一边,等着皇上的回复。以后他得做自己,他要担起大男子的责任,不再受他爹桎梏。 “好,那就由殷少卿负责此事。”满朝大臣一个个地像缩头乌龟似的,平日里无关紧要的事倒是争论不休,这一个个的心里明白着呢,都不来讨这个差事,恐惹祸上身。那要他们有何用?司云明心里跟明镜似的,看来得动一动这大殿之上的人了。 这殷家小儿倒是大无畏的血性男儿,一文臣竟有如此大的胆量,殷熙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 “谢陛下隆恩,臣定尽心竭力,不负皇恩。”殷庭佑跪下扣头行礼,留得殷熙在一旁焦虑不安。 “既然此事已定,若众爱卿没什么事,便退朝吧。”司云明将“爱卿”两个字说得极为重,迟早他得将朝堂洗肃一番,这么些年了,官官相护竟能公然在这朝堂之上了,这是不将他放在眼中! 司云明向公公暗示,公公便悄悄下来,一直跟在殷庭佑身后,私下拉着殷庭佑的衣服阻止他走,殷庭佑便明白了皇帝找自己有事商议,放慢了自己的动作,让那些大臣先行离开。 殷熙的目光一直在自己儿子身上,自是看到了公公阻拦殷庭佑的动作,悄悄往殿上看了一眼,发现司云明目光深邃,稍稍点了点头,示意着他也留下。 已经定下了殷庭佑这个用来迷惑背后之人的人,那他得好好与之商议此事,留下殷庭佑是看他悟性如何,能不能成事。 待其他人走后,殷庭佑和殷熙跟着皇帝进了密室。殷熙见身边多余之人已经一个个地退了出去,暗自琢磨着;“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没待他诚惶诚恐地开口询问,司云明便说:“殷少卿,朕今日将你和殷丞留下,是想交代一些事情,若有其他人知道了此事,你应该懂···” 殷庭佑自接下这任务时便知晓此事的重要性,如今听司云明的话自是知道非比寻常,若只是寻常案件,又怎会私下将他和父亲弄到此处商议呢? “皇上尽管吩咐,臣等定将肝脑涂地。”殷熙怕自己的儿子说错话,便先他一步回答道。 司云明有些不悦:“殷丞不必如此紧张,朕今日主要是找你儿子,你是他父亲,也能稍微协助他处理这事,你且在一旁等着。” 殷熙顿时觉得脸上无面,皇上以前都看重他的,没想到如今因自己的儿子被皇上数落了一番,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好的是儿子如今能在朝廷上立足,坏的是自己好歹是丞相却有了被儿子比下去的感觉,顿时有些失落,终究是岁月不饶人啊。 他便只得在一旁等着,听皇上接下来要对庭佑怎么说。 “刚殿上所述之事非同小可,绝不是一般的贩卖人口事件,倒像是有人精心策划好的。朕让你去协助调查,其实就是为掩人耳目,让那背后之人有所准备,将目光盯在你身上,所以,即使是没有结果也无妨,切记要保全好自己。” 司云明观察殷庭佑好长时间,自是知道殷庭佑是怎样的一个人,刚正不阿,不像他爹,身居高位难免处理事情诸多顾及。他看重的便是殷庭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股劲儿,这一点倒是值得信任的。 再说了,殷熙这人到底还是分得清事理的,能在纷杂的朝廷中知道始终为自己做事,不枉他当年将殷熙从太尉提拔到现在的左丞相,为自己所用,虽说里面有殷熙亡妻王氏背后的王家支持,但若没有几分实力,也不会将他提到现在的位置。 听完司云明的交代,殷庭佑垂下头向他示意:“皇上要臣怎么做?” 司云明将他叫拢了来,向殷熙示意接下来之事只给殷庭佑一人说。 殷熙见状,又往墙角挪了几分,稍显滑稽。 司云明小声跟殷庭佑说着两人才能听到的话,然后唤了在一旁处境尴尬的殷熙:“朕将事情已经告知给了你儿子,殷丞,你只管在此事上配合殷少卿的需求便是。” “是。”当真是老了,今后的日子得靠庭佑自己去闯了,不过这也无妨,光耀的是他殷府的门楣,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殷庭佑听完皇帝的话,身上仿佛有沉重的担子,此事若办不好,将是殷家的灾难,谁让他得知了这么大的秘密。同时他也不解,皇上为何将这么大的事情告知给自己,不过既然得了皇上这么大的信任,那他一定要将此事处理好。 见殷庭佑稍有愣神,似乎没从自己刚才的话中反应过来,司云明轻咳:“殷少卿,还有什么事吗?” “臣···”不管了,想到那件事,若此时不说,以后殷家反正都要背上欺君之罪,不如现在说出来,横竖都是一刀,还能向他讲条件,万一成了呢? 殷庭佑直接跪下,殷熙还没明白自己的儿子在闹哪一出,也跟着跪下,只听见殷庭佑向司云明请求道:“皇上,臣还有一事相求。” 父子俩在这个节骨眼儿跪下,司云明不解,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便问道:“有何事?” “若臣处理好陛下所说之事,能不能请陛下收回太子与臣外甥女的赐婚?”殷庭佑豁出去了,他能为阿姐和灀儿所做的事情便只有这个了,况且,今日若不说,等到了大婚当日,众目睽睽之下,更是让皇帝难堪,那殷府所有人都逃不过欺君之罪。 第六十六章 虎父无犬子 这下将殷熙吓个半死,他儿怎么想的啊,居然将这件事抖了出来!本来想直接将庭佑拽过来,但奈何皇上就在眼前。 殷熙见事已至此,只得向司云明求饶:“皇上。”一边喊一边磕头,压低了声音,怕室外的人听见。 “殷丞,你来解释一下。”大婚将近,殷庭佑居然说出此话,君无戏言,当日赐婚众朝臣都看见了,岂有收回成命的道理?司云明本来就对人口失踪一事感到烦心,如今他刚看重的殷家又出这等事,这是在打他的脸! 若不是想着刚任命殷庭佑去协助调查此事,他现在就能让人将殷熙和他整个殷府入狱待命。他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何事,让这殷庭佑冒死说出这等话。 殷熙诚惶诚恐地说:“老臣本已做足了准备,但老臣女儿趁府上人不注意,与外孙女一起逃离殷府,现下未能找到人···陛下,老臣对陛下的心天地可鉴,绝无欺君之意啊,陛下···” 一想着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被他女儿和儿子摧毁,殷熙又气又恼,伴君如伴虎,今日他和庭佑能否出这个门都是个问题。 殊不知,正是他的贪心,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殷庭佑见自己的爹在这儿哭诉,不清楚其中有几分真意,不过他倒是清楚,都是为了他的利益罢了。见殷熙喊得动容,自己却捏不起半分情绪。 今日此举,不仅是为了阿姐,更是为了自己,他不要依着爹的意志来活了,他要做自己的事,而他现在心中唯一所想,便是弥补当年未能救阿姐的遗憾和拯救殷府上下。 司云明听了殷熙的解释,冷笑道:“殷丞,你如今是真的老糊涂了,竟然没你的儿子明事理。若没找到你那外孙女她们,大婚之日,你拿什么来糊弄朕?” 司云明将目光转向殷庭佑,见殷庭佑从容镇静,面无慌色地挺直身板跪着,倒是对他有几分欣赏:“不过你生得一好儿子,知道看准时机,将此事说出来,倒是给朕将了一军。朕若不答应,那此事交由谁来办?哈哈哈,虎门无犬子,不过你这虎倒是稍逊了你那儿子几分。” “臣绝无犯上之意,不过是为了弥补罪过罢了。”此事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爹惹的祸,况且不处理得当,以后受连累的就是殷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 既然皇上都已经给了个台阶下,那证明今日赌对了,阿姐她们有救了。 殷庭佑磕了个头:“谢主隆恩,臣定将誓死处理好靖州之事。” 司云明面露异色,一时不知道什么情绪,自己刚好像没有明说答不答应,这殷庭佑倒是会顺着自己的话茬,不过见他已经这样了,刚好现在也需要他去处理更重要的事,便只得答应,反正赐婚之事还没明诏,天下百姓还未能得知,他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还封不住朝堂上那些大臣的口?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司云明对殷庭佑说:“若靖州之事出了差错,数罪并罚,殷府之人全都提头来见朕!”这是他能给的最大限度,若人人都来忤逆他,那还成什么样子? 殷熙擦了擦冷汗,跟殷庭佑一起跪谢着,起身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双腿发软,还是殷庭佑搀着出了密室。 见殷熙他们出来,皇帝身边的公公进了密室,司云明对公公说:“你去将太子唤来。” 薛封在一旁见太子跟灵雲和那些莺莺燕燕一起玩闹,心中鄙夷,真不知道司知瑾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当上太子,费相还派自己来盯着他,司知瑾那浪荡之徒日里除了在那灵雲的床榻,还会干些什么? 他的那些兄弟倒是整日舞刀弄枪的,接了费相不少的任务,虽落了不少伤,但好歹是男子热血的象征,哪儿像他,隔三差五听着司知瑾的淫笑,耳朵都起茧子了,除了将这太子的花心事迹说给费相听,被司知瑾当成工具人陪那些狐媚子嬉闹,其他还能干些什么事。 实在是憋屈得很!费相近日似乎要实施他的计划了,他薛封实在想不通,为何不让他去出一份力? “玉儿你在哪儿,本宫来抓你喽。”司知瑾被布条蒙着眼睛,跟那些女人玩着抓人游戏。 那些美姬极力讨好,使出浑身解数来吸引太子注意,平日恩宠全被灵雲揽了过去,今日好不容易见着太子一回,趁了这个兴致,说不定还能让太子重新注意到自己。 “殿下,我在这儿呢,殿下你来呀。”那名叫玉儿的美姬声音似百灵鸟一样婉转,用纱巾勾引,张扬着她的妩媚。 带有香味的纱巾从司知瑾脸上拂过,司知瑾虽心下不适,面上装出一副痴迷的样子,伸出手欲抓那纱巾。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佯装不知道的样子,往薛封的方向抓去,恶心一下他也是好的,省得整日监视着自己,看着心烦。 薛封见司知瑾向自己的方向而来,又不敢躲,现在他只是东宫的侍卫,哪儿能反抗,便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场面。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竟受此等侮辱,实在是··· 不过还未等到司知瑾伸手抓到薛封的那一刻,司云明那边的公公过来传话:“太子殿下,皇上在养心殿等你。” 司知瑾摘下布条,说道:“本宫马上去。” 那些美姬失落了,尤其是那名玉儿,今日若把握不住这个机会,以后太子的时间又是灵雲那狐媚子给占去,她自知长得不如灵雲,但好歹来的时间比她早,自己又是商贾之女,身份倒是比她尊贵,哪儿能让她一坊间女子独享了这份恩宠去。 其他美姬愤愤不平,下次恐怕是连争宠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次因着灵雲身体不适,太子才想起来找她们。心里憋屈,什么时候还得在灵雲嘴里抢一块肉吃。她们有的好歹是宫中大臣送到太子身边的,灵雲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坊间丫头竟能将她们挤下去。 不过太子都走了,自己尽管在这儿望眼欲穿也无济于事,便纷纷离了场。 薛封总算逃过此劫,见太子和那些美姬都走了,自己离了场。 今日太子被皇上召过去,定是有事发生,大殿之上另有费相的人,他是插手不了,他得去提醒灵雲,之后注意太子的动静。 第六十七章 太子协同 第二日宫中颁下诏令,太子将和殷庭佑一起去调查人口失踪案。 收到消息的大臣都私下议论,皇上这是下定决心清查背后之人了,不过,派这无用的太子过去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殷少卿真能查到背后的蹊跷,太子前去挂个名便是?皇上这是执意保太子东宫之主的地位了。”依司知瑾那顽劣心性,莫非还能对他查出此事有所期望? “若单查那靖州,自是用不了太子前去,不过皇上都这样下令,定是有他的用意。”还能有什么用意,不过就是保那太子。当然他没把之后的话说出来,恐落人口舌。 稍有些地位的肱股之臣便倚老卖老,直言道:“不过是记一个功,也算太子有些实绩了。” 太子的荒诞他们是知道的,当年若非皇上念及故去淑妃情意,和淑妃身后的势力帮衬,司知瑾这个太子又怎能稳坐了十几年。虽时有质疑之声,不过太子也没做出罔顾国法、霍乱朝纲之事,其余皇子又不争气,便只能这样了。 只要不是伤及自己的利益,他们这些朝臣只管拿俸禄便是。 大臣们对今日皇上下的令感到疑惑,窃窃私语,胆大一点的与信得过的朝臣小声交流着心中所想。 就是不知道,照司知瑾这种情况,还能做多久的太子。 费谋得知这样的消息,竟生出了一丝侥幸,正愁该怎么与殷庭佑周旋,让他查案不顺,如今太子插一脚进去,那情况不就尽在自己掌控中吗? 费谋在朝中的人私下与他商议此事,将多数大臣所想告知费谋,费谋跟他周旋了一番,那人得了费谋的态度便离开了。 “司云明想得再周全,让他那儿子出动办这个事,想着以后功成得了名声,这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殊不知,谁才是最后的赢家。”费谋松了一口气,这是老天在助他,使得他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至于这些蝼蚁,呵,不足为提。 不过既然事情都已经落到那司知瑾头上了,他就再好好巴结一下这个“太子”了。毕竟众人都知道他费谋是太子党羽来着。 费谋到那东宫会见太子时,见司知瑾仍是在女人堆里打闹,他老眼都没地方放,不过瞥见在一旁的灵雲,递了个不为人知的眼神,便对司知瑾谄媚道:“听闻太子殿下要前往靖州查案,老臣恭祝太子殿下早日成功。” “那是自然,有了费相的帮助,本宫又有什么顾虑呢?”司知瑾漫不经心地答道,将费谋晾在一边,转头逗弄他的那些女人们。 费谋脸色不悦,眉头稍皱,司知瑾这是何意?为何提起自己?他便试探道:“不知太子殿下此为何意?” “连那些大臣都看出来了,父皇这次不过是让本宫前去揽个功,查不到结果那自然是那殷庭佑背这个锅,若成功那自是本宫得了好处,费相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能不能成事你还不清楚?”朝中有自己的人,闲言碎语几句也无伤大雅,反倒是放松费谋的芥蒂,既然外面都传自己荒淫无道,倒不如就大方承认,反正这么多年费谋即使怀疑也没能抓住自己的把柄。 既然费谋在这儿上演忠诚戏码,不如自己将这个麻烦扔给他,看他什么反应。 “太子过谦了,太子东宫之主,常人所不能及。只要太子一出马,那定是能够马到功成的,老臣万万不敢揽了这个功。”呵,还不算太蠢,知道这是一个麻烦事,还想拉自己下水,他费谋怎么可能查案查到自己头上,那注定是一个没结果的案子,他若像殷庭佑这样傻了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横竖破坏的都是自己的大业。 “费相还是少拍马屁了,不就是查案吗,本宫跟那什么殷少卿去就是了,说不定靖州还有好看的姑娘。”说罢,伸出手指挑逗旁边的美姬,惹得一阵娇呼。 烂泥扶不上墙!费谋在心里暗想,原本多次怀疑有人阻拦他办事,那背后之人便是这个司知瑾,结果自己派去监视司知瑾的人所反映都无异常,夜夜笙歌倒是不怕折腾自己的身子。如今见他仍是这个模样,心中顾虑就打消了一半,不过就算他司知瑾有什么举动,也是在他费谋的监视下的,便放心了。 临走之前,向灵雲暗示,继续盯着司知瑾,随时汇报情况给薛封,让薛封转述。她一太子身边的女人,是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四处走动的,薛封一侍卫不会引人注意,方便与他联络。 待费谋走后,司知瑾对那些美人说道:“本宫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太子殿下,灵雲伺候你休息。”灵雲眉目轻挑,言语中带有撒娇意味。 薛封在一旁听着,暗道灵雲的手段高明,知道时刻抓住司知瑾的心,不过这样也好,方便掌握司知瑾的一举一动。 “好,灵雲都多久没陪本宫了,净生得一身娇弱性子了。”让灵雲装病不过是权宜之计,给他离开东宫打掩护,不然这薛封时刻盯着自己,像苍蝇一样甩都甩不掉,他迟早得除了这个眼线。 灵雲配合地嗔怪:“那是太子殿下照顾有加,将灵雲养得娇了。”然后含情脉脉地去攀太子,好一个浓情蜜意的场面。 灵雲和司知瑾准备回寝时,薛封暗示她不要忘了打探司知瑾的想法,灵雲向他回意,薛封便离开了,接下来之事无非就是那司知瑾跟灵雲之间的那些破事,外人一律不准前去的,他一个侍卫自是打探不了。 灵雲进了屋,观察了一会儿,开始咋呼娇笑:“殿下,你不要这么着急嘛···”,像往常一样装作发生了一些事,司知瑾就在一旁看着她演戏,想到那个女人,竟一时有些出神。 门口的侍卫丫鬟听见屋内令人浮想联翩的动静,都往外边挪了几步,恐打扰太子的兴致,毕竟这种事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也就是灵雲生病的时候能安静几分。他们这太子,哎··· 第六十八章 殷熙撤令 见无人注意到他们这里,灵雲小声对司知瑾说:“主子,今日费谋此举何意?”特地来恭祝太子,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外人知道费谋是太子这边的人,但他们其实心知肚明,那费谋不过是虚与委蛇,借太子的势,主子隐藏了这么多年,自是知道费谋的野心,若不是得找出费谋背后之人,又何至于跟他演戏演了这么多年? 灵雲是司知瑾数年前培养的人,费谋以为自己找了个奸细安排在司知瑾身边,殊不知,这是司知瑾早就预料好的,灵雲成了双面间谍,负责帮司知瑾掌握一些费谋的消息,同时在费谋那儿替司知瑾打掩护。 “看来,他是来打探本宫接下来的动作,看本宫到底是有意去查案讨了这个功,还是只是在面上下功夫,主要是由殷庭佑负责。不过前者倒是不合本宫的顽劣心性,势必会让费谋起疑心,后者,就看殷庭佑那边如何配合了,父皇应该与他交代过了。” 司知瑾似乎想到什么,接着对灵雲说:“东宫独宠你一人,势必会让费谋起疑心,接下来,本宫会找个理由冷落于你,费谋那边定会出下一步动作,只要他做得多,就难免会出错,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个外人眼里花心浪荡的太子,内里的乾坤她是知道的,若不是为了查清当年淑妃之死,主子也不会伪装这么多年。她自小是主子那边的势力培养的死侍,后来才让她在结识了费谋,成为了主子的间谍。 他们搜集了这么多证据,就是为有朝一日,彻底扳倒费谋和他身后之人,现在若动了费谋,恐会引起更大的阴谋。 殷熙回府之后几天都想从殷庭佑口中得知皇上所交代的事,但殷庭佑怎可能将太子的秘密说给他听,既然皇上对自己信任有加,都把国之重事告知自己,那此事牵连的人越少越好,就是他爹也最好不要知道。 “庭佑,皇上对你交代了什么,你跟为父说,为父也好帮你不是?”见现在的儿子越来越不听自己的话,他竟有了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殷绾那里感受强烈,他不想在自己最得意的儿子身上也出现这种情况。 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殷家,决不能让自己好后辈毁了他殷家的荣誉! 见殷庭佑闭口不谈,在他的书房里拿着那些之乎者也的典籍,日里他是乐意见自己的孩子上进的,如今倒是越看越生气:“佑儿,为父在和你说话!” “皇上说此事除了我和他,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爹是想提前让殷府承受牢狱之灾?”殷庭佑淡淡地说道,仍是翻看着他的典籍。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那靖州之事虽有端倪,又有何对我说不得的,皇上不是说让我协助你吗?”殷熙接着说:“还有,你为何这么早将你阿姐之事暴露出来,这不是陷殷府于不义吗?你怎么这么糊涂!” 本来,离绾儿毒发之前,她们定会回殷府拿解药,到时候不就装作一切都没发生不就好了吗?若不是皇上有托于庭佑,那庭佑的话将会彻底毁了殷府,他以前的儿子可不是这样感情用事的啊! 殷庭佑放下手中书籍,从桌前站起来,殷熙发现他的儿子已经长得比他高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竟生出一种压迫的感觉。 “若不早日说出来,父亲是不是还想将阿姐她们带回来,让灀儿像以前阿姐一样被你逼婚?在你心里,是不是殷府和你的地位高于一切?那我们算什么?”殷庭佑回想起之前的一切,竟生出了身不由己之感:“当初如不是娘腹中有了我这个儿子,你是不是不会将她迎进门,是啊,自古就是男为尊,你殷熙亦是如此,知道我有了出息,能为你殷家增添荣誉,便不再执着于将阿姐嫁给那张太傅之子联姻,借此巩固你的利益,这么多年了,我们究竟是你的家人还是你殷丞相的一颗棋子?” “放肆!你···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殷熙大手一挥,给了殷庭佑一巴掌,这些年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乖巧懂事的儿子,竟如此大逆不道,对他说出这些话。殷熙气急,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情绪上来差点没缓过来。见自己打了殷庭佑一巴掌,又有些后悔,庭佑一直是令自己骄傲的儿子,他伸出手想摸摸庭佑的脸,查看他的情况,却被他一手挡住。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这次保定了阿姐和灀儿,父亲若再执迷不悟,大不了整个殷府一起陪葬,还有,今后若想我继续当好殷府大公子,还请父亲勿节外生枝,一切听我的。”殷庭佑已经放出了狠话,以后若是要掌殷府的权,就必须将这些说明,不然以他爹的性子,又将闹出诸多事端。 “你这是,要分你爹的权?反了你了!”没想到这个一向顺从的儿子竟是一匹狼,妄想从他手中将殷府掌控住,简直是说梦!他殷熙还没老到让一个黄毛小子掌家的地步,看来,是他对殷庭佑过于看重,竟让他生出了此等叛逆想法。哼,他殷熙,不止是有一个儿子,妾室所生的昭儿,他一样能培养到像殷庭佑这么优秀。 “随爹怎么想,不过爹若是不撤掉派去找阿姐和灀儿她们的人,我定会说到做到。况且,皇上已经表明了态度,不会将灀儿赐婚给太子,你执意找她们也无用处。爹若不答应,我现在就去向皇上请旨,自行入狱。”阿姐现在只有不多时日可活了,只愿接下来的日子能够平安顺遂,不必为了躲人而提心吊胆。 只求他那个外甥女,今后觅得一如意郎君,幸福美满地过一生,他这个做人弟弟,当人舅舅的殷府大公子,所能做的最后的事便是像现在这样了。 殷庭佑都这么说了,殷熙又怎敢不答应,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吐出一个词:“逆子!”便叫了人,当着殷庭佑的面说让那些派去找小姐的人都回来。 殷庭佑心中情绪复杂,原来父子深情和父子反目就在这一瞬间,不过就是利益罢了,他这个爹啊,呵! 不过他算是明白了一点,只有将权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守护自己想守护之人,与其靠人,不如靠己。 第六十九章 寻找临烟 而这边,孟长野赶到了淮安,到那纪舞阁时却发现物是人非,纪舞阁已经人去楼空,连招牌都没了。 他向人打听纪舞阁的情况,从那个卖豆腐的人那儿听说纪舞阁在不久前已经散伙了,淮安再也没有纪舞阁这号舞坊了。 “说来也怪,近来为何总有人打听纪舞阁的情况?原本开的好好的也没见几人这么频繁地找,如今散伙了倒是隔三差五有人来问。”卖豆腐的人嘀咕,原本那外城的人也是来询问临烟的下落,不久之后又有一些看似来者不善的人来打听整个纪舞阁,现在这个温润如玉、看着面善的公子也来问他纪舞阁的情况。 他一个卖豆腐的,倒是像小厮一样干起了接待的活儿。心下不满,下次若再有人问他,直接回答不知道算了,来问他问题还不买块豆腐,白耽误时间。 “你说纪舞阁已经解散了,那里面的人都去了哪儿?”想到殷娘的交代,便问道:“那临烟呢?就是那个纪舞阁的头牌,她现在在哪儿?” 殷娘对他交代说起临烟时,眼中饱含担忧,临烟这个人对殷娘一定很重要,纪舞阁不知什么原因解散,他想应该是殷娘在信中说了什么,但他必须将临烟找到。 卖豆腐的被问得不耐烦了,拿着他的白毛巾赶着孟长野:“走吧走吧,我不知道什么临烟的,一大早的净耽误我卖豆腐了。”一边赶一边示意,若他肯买点豆腐,他还是愿意说的。 孟长野得了他的暗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受人之托,这点钱不算什么,只要能问清临烟的下落就行。 “给我来两块豆腐,这不用找了。”孟长野将碎银给了卖豆腐的人,买豆腐是绰绰有余,小贩得了便宜便卖起了乖,没想到还是一个舍得的主,这够他卖几天的豆腐了。 小贩便将自己半个月前从那些人口中得来的消息,和自己的见闻一一对孟长野说了:“你说那纪舞阁头牌临烟啊,现在已经归了群芳楼,成了群芳楼的新头牌,跟着过去的还有几个姑娘,至于剩下的姑娘便另谋生路不知去向。” “群芳楼?那是什么地方?”孟长野问道。 “哦对,你都在打听纪舞阁的情况了,定是外来之人,那群芳楼一直以来都是纪舞阁的死对头,不过纪舞阁做的是正经舞坊营生,群芳楼倒跟那青楼别无二致。”总的大多都是给男人寻乐的地方,说是死对头抢声音也不为过。今日也不着急卖豆腐了,就索性跟这个外来公子说道说道。 一听临烟进了青楼,孟长野心想:坏了!殷娘这么看重的姑娘落到了那个地方,那不是有去无回吗?孟长野来不及跟小贩畅聊了,准备去找那群芳楼,小贩拦住了他:“公子可是要去找那群芳楼?” 他指指另一边与纪舞阁相对的方向,说道:“你从这里一直往前走,能见到群芳楼的大招牌,离这儿不远。”夜间就数纪舞阁和群芳楼最亮了,成抗衡的趋势,各自较劲,也难怪成了别人口中的死对头。 孟长野得了位置,向小贩道谢:“多谢兄台。” 待孟长野走后,小贩倒是自言自语:“今天这位打听的公子倒是彬彬有礼,不像上次来的那几人,身上的佩剑和凌冽的气势压得人不敢说话。得嘞,今天也不卖豆腐了,买点吃的回去犒劳自己。”当然,还有家中那位母老虎,因着那母老虎,自己连群芳楼都不敢踏进,进个纪舞阁看舞都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她发现。 淮安没了纪舞阁,倒让那群芳楼一家独大了,地主豪绅、富家公子、过往商人都往群芳楼里寻乐子。殷娘她们倒是得了极大的好处,还能探听到不少消息。 孟长野是被门口的姑娘推着进去的,见他今日打扮虽不似富家公子那种富态,却也是干净利落,隐衬内敛气质,怡娘将她们培训得极好,从客人的一举一动之中也能看出是不是对自己有利的人。 这个利不止体现在钱财,也体现在身上是否有故事,有她们想要的讯息。至于像卖豆腐那种穷酸之徒,她们是一并不予理会的。 “这位公子,见你面生,公子想要哪种姑娘,怡娘这儿啊都有。”怡娘笑呵呵地问着孟长野,笑得花枝乱颤,令孟长野好生不适。 “我是来找临烟的,临烟在这儿吗?”孟长野现在只想见到临烟,这么可怕的地方,临烟姑娘在这儿得受多少苦,他如何向殷娘交差? 一听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空有气质的小子说出要找临烟这话,怡娘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还以为来了个多大的主呢,楼里其他姑娘你都未必能让其作陪,还想找我们楼的头牌,我看你就是来捣乱的,来人,给我轰出去。” 近日听说临烟在她们群芳楼里的人多了,来找临烟的也是络绎不绝,她实在是没那个功夫应付,临烟她大有用处,岂能便宜了这些人? 言罢,就有几个小厮过来准备将孟长野赶出去,孟长野万万没想到这群芳楼的人这么粗鲁,也算是明白别人口中群芳楼跟纪舞阁的不一样,他挣扎道:“我与临烟是旧相识,受人之托来找她的!” 怡娘在心里想着孟长野的话:“以前跟临烟认识,难不成是跟纪舞阁有关?” 她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小厮先下去,对孟长野说:“你跟我来。”这个男子口中或许有她想要的信息,可不能让这个到嘴的肥羊给跑了。 孟长野整理了自己刚被扯得凌乱的衣衫,面色不悦地跟着怡娘进了内厅。 “多有叨扰,在下前来只为找临烟姑娘,烦请夫人让临烟姑娘出来一下。”自己单枪匹马地恐怕无法将临烟带出群芳楼了,就是不知道临烟姑娘在这群芳楼遭了什么罪,他得得知临烟的情况,再从长计议。这群芳楼如此混乱,哪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待的地方? 第七十章 各自为营 怡娘打量了孟长野一番,唤了小厮:“去将临烟请过来。” 等了一会儿,却出乎孟长野预料,临烟胭脂妆,点朱砂,美眉轻佻,尽显云鬓粉黛之美,缓缓走过来,一副尊贵无比的样子,怡娘的打扮都在其下,不知道的还以为眼前这人才是群芳楼的主子。 怡娘假意离了场,实则在一旁偷听他们的谈话。 孟长野原以为临烟在这儿过得并不好,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了,见着临烟眉头舒缓,可见欣喜之意,怡娘那边也算有个交代,不过他心中不解,便问道:“临烟姑娘为何在此处?” 见男子欣喜之色,临烟却稍不耐烦,上次这个男子像躲瘟神一样对自己避之不及,况是殷娘那边的人,难免给她不好的感受,但她得挂着自己的面子,含蓄地笑着说:“公子又来找临烟所为何事?临烟现在是群芳楼的人了,烦请公子转告给殷娘,纪舞阁已经解散,让她不要再来找临烟了。” 在听墙角的怡娘听到了临烟口中的殷娘,心中一震:对啊,她怎么没想到从临烟口中打探到那殷绾的消息?实在是糊涂了。不过,听他们这意思,这个男子竟也知道殷绾的下落,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怡娘悄悄唤了一个人,对他说了些什么,然后继续在这儿观察着临烟和这位男子的情况。 孟长野想着殷夫人的叮嘱,便问着临烟:“殷夫人专门让我来,一定是找你有事,上次殷夫人给临烟姑娘的信中应该有所交代吧?至于什么事,在下无从得知,但在下能肯定的是临烟姑娘未能赴约。殷夫人那么在意临烟姑娘,临烟姑娘为何言而无信?” 孟长野想到殷夫人感染的风寒,听含灀所说是在风中等了一天的人,那人还未能赴约,他想,殷夫人等的人便是临烟了,不然也不会在清醒的第一时刻让自己前来找她。 一直被男人梦中仙子的临烟自是受不了孟长野的咄咄相逼,索性就不跟他伪装,他跟殷绾一样令人讨厌!见在场无人,扯开嗓子喉道:“你知道些什么!” “殷绾在意我?她不过是在一直利用我罢了,我自小被那天杀的爹卖,原以为纪舞阁收留我,殷娘收留我,这是我天大的福气。可是呢,她殷绾,不过是将我当成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数十年,摸爬滚打,我好不容易到了今天的地步,她竟想让我陪她一起去送死?” 临烟大笑,扯得她长久以来逢场作戏维持的完美精致的脸竟扭曲地有些恐怖,“你说她是为我好?不过是将我从泥潭里带出来,推向另一个火坑罢了。” 怡娘在一旁见临烟几近癫狂的状态,觉得之后她应该也透不出什么重要的信息了,便皱着眉离开了,女人心,海底针,这个临烟,是真狠。 不过这样的狠人,才能更好地为他们所用。怡娘冷笑,身子一颤一颤地回了房,这个临烟啊,也是入了她们的虎穴喽。 孟长野不知道临烟为何如此说,不明白殷夫人和临烟之间有过什么,不过他相信殷夫人不是临烟口中的那种心狠手辣之人。一边是临烟的抗拒,一边又是殷夫人的嘱托,孟长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临烟无心跟这个殷绾派来的人说话了:“我现在在群芳楼照样是卖艺不卖身的头牌,过得照样舒心,你转告殷娘,她的秘密我不会向其他人说,以前纪舞阁有了我生意还算红火,她的救命之恩我已经报完了。从此,各不相干,愿她早日如愿。” 殷绾复仇的秘密就连她的女儿都不知道,临烟向她透了个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将此事告诉其他人,不过这也是她的一个底牌,毕竟殷绾现在是左相的女儿,左相的女儿想找右相复仇,这倒是天大的秘密。 见今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临烟带走了,临烟已经下了逐客令,得知她的近况,回林间与殷夫人商议便是,孟长野向这个表里不一的临烟姑娘告别,原来上次的嫌弃不是没有理由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向含灀姑娘那么单纯:“临烟姑娘好自为之,在下告辞。” 孟长野回林时,总觉得身后有人尾随,林间地形复杂,他倒是熟悉得很,几下就闪身藏到一个地方,见一小厮打扮的人在环顾四周找他,小厮嘴里说着:“奇怪,人呢?”他看了看林间,没能寻到动静,便原路返回:“还是回去向怡娘汇报吧,看样子就在这林中了。” 孟长野看清了那人的装扮,与在群芳楼准备将他撵出去的人一样,他不解,群芳楼的人为何尾随他几天,到了这儿来? 趁那小厮走后,都未敢惊动地上的落叶,小心翼翼的地往林间小屋走去,心想:“得赶紧将这些事情告诉殷夫人,自己和群芳楼的人素无交集,那群芳楼的人找上自己,肯定和殷夫人有关系,定是来者不善。” 殷夫人本就是出逃相女,若得了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的行踪,那势必会暴露她和含灀,况且殷夫人现在身中隐毒,这也是一个大问题,得赶紧去找她们商议接下来之事。 陈妙手见自己离家数天的徒弟回来,满心欢喜地招呼着他:“长野,你回来得正好,赶上吃午饭了,来尝尝含灀和采薇姑娘的手艺。这几天全靠这俩丫头服侍我这老头喽。”陈妙手越看越喜欢含灀这丫头,机灵又乖巧,这几天林间多了不少烟火气息和欢声笑语。 若长野这小子能争点气,迎了含灀这姑娘,那不就是美事一桩吗?不过陈妙手也就是在心里想想,毕竟人是相府的小小姐,这段姻缘怕是难啊。 见师傅有意给自己留了在含灀身边的位置,长野就是再蠢也明白他老人家的苦心,自己也不是没那个想法,但终究觉得自己空有医术,怕是高攀不起含灀姑娘,便只能在心里接受了师傅的好意,将凳子往师傅的方向挪了挪。 陈妙手心中受打击,哎哟喂,他这徒弟哦,怎么就把握不了机会呢?悄悄与他对视,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佯装责怪,倒是惹得孟长野不知所措。 第七十一章 遭遇背叛 含灀擦了擦手,扶着殷绾上桌,这几天都是如此,她不太会做饭,但打点下手还是好的,剩下的就全是采薇姐姐的功劳。 现在听陈妙手这样的长辈在夸自己,倒是显得不知所措:“我哪儿会做饭啊,这全是采薇姐姐做的,前辈这样说,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殷绾笑着打趣道:“你以前连打下手都不会呢,也该夸一夸了,小皮猴子。这几日,跟着采薇倒是学了不少,都怪我以前将你放任惯了,你看哪家的姑娘还不会做饭的?你啊你···”虽是这么说,但也没强制让含灀去学这些,毕竟也无关紧要。 “谁说女儿身就一定要会做饭,有能力养活自己不就行了吗?”含灀的想法倒是与琢光不谋而合,在现代只要有钱,何必将时间浪费在做饭上,各种外卖应有尽有,也是利益交换,出钱出力再正常不过。 再说了,含灀在纪舞阁长大,伙食房的人不都将这些打理好了吗,这也不算娇生惯养,毕竟殷娘有分寸,也没将这个丫头养得目中无人,无自理能力。 “刚夸你就原形毕露,也不怕说出此话令别人笑话。”殷绾的教育方法到底是与寻常人家不同,如今孟长野和他师傅都在场,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她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因为不会做饭而被人笑话,便只得在这儿假意责怪,好将这一话题避过去。 见她们打开了话匣子,孟长野竟一时忘了自己急匆匆地回来干什么,接着殷夫人的话茬,替含灀说道:“非也,殷夫人此言有一定的误区。人各有长,不会做饭又不是什么伤大雅的事,我反倒认为含灀说得有道理,只要有了能力,又何愁会因不会弄吃食而饿死?对吧。” 含灀趁热打铁,将她的“言之有理”坐实:“娘,你看吧,长野兄也赞同我的话。嘿嘿。” 与长野兄达成共识,有了这个在长辈眼中规规矩矩的标杆一样的人物,就像是找到了靠山。 含灀感到窃喜,吃了一大口自己切的萝卜,内心感到满足:“嗯,这萝卜炖鸡好吃!”可不是嘛,切个萝卜差点弄倒了厨房的用具,还算是有惊无险。 琢光在含灀体内看着孟长野憨厚谦逊的样子,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仿佛回到了以前在饭桌上拉家常的时候,爱恨悲欢,饭桌上故事情感的共鸣,不就体现在这聚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吗? 经这几日的观察,孟长野见到含灀时眼睛有光,倒像是以前凌霄看自己的眼神,琢光暗道有戏,默默加入了陈妙手和殷绾的吃瓜大队。 见含灀含笑干了几口萝卜,她哪儿不知含灀心里所想,虽说孟长野此番话有情人眼里出西施之嫌,不过若真是他心中所想,倒也是值得夸赞的,这样一位表里如一懂得照顾人情绪的翩翩君子,应该也是能够用一生保护这个丫头的吧? 众人闲聊了一会儿,孟长野一拍脑袋,稍显莽撞将众人吓了一跳:“糟了,刚聊得尽兴,竟忘了重要之事。” “臭小子,一惊一乍的!”正吃得好好的呢,长野在闹什么,“有什么事等会儿吃完了再说。”陈妙手责怪道,此举多失礼啊,倒是让殷夫人她们见笑了。 殷绾欲言又止,本想关心一下发生了何事,见陈妙手先开口教训自己的徒弟,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便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看接下来的情况。 含灀她们见孟长野这么沉着的人在饭桌前失礼,一时好奇,见陈妙手没再开口,便小声问道:“长野兄,怎么了?” “师傅,殷夫人,我不是有意打扰各位用食的,只是突然想到殷夫人所交代之事,觉得事情紧急,觉得不能再耽误了,便失礼了。”孟长野站起身来稍稍行了个歉礼,向各位解释道。 殷绾听了孟长野的话,提到了她交代一事,也无心用食了,站起身来,向陈妙手示意:“老先生,可否借长野一下,我有事问他?” 临烟之事是一个秘密,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现在灀儿和陈妙手都在场,此时说话不妥当。 “好,殷夫人若有要紧事,尽管吩咐长野便是,他年轻小儿,多得是力气。”倒也不责怪他的桌前失礼的罪了,让长野在这个未来亲家面前刷好感,这也是他老头乐意见到的事,没办法,他可太稀罕含灀这丫头了。 于是,孟长野被陈妙手一赶一赶地往外面撵,好去追殷绾,就怕慢了一步。这倒是令孟长野哭笑不得。 殷绾进了屋,隔绝了外面的人,向孟长野问道:“你刚说我托你的事情有结果了吗?临烟现在是什么情况?”上次与临烟约见,她却未能赴约,是出了什么事故? 孟长野将在群芳楼的情况一点一点全给她说了,殷绾只觉脑子一片黑,至于到最后孟长野在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了,直直倒下。 纪舞阁已解散,众舞姬如飞鸟各投林四散而去,连最后唯一的希冀,临烟也选择背叛她,去了群芳楼,十几年的心血付之东流。殷绾一时承受不住,加之本身身体虚弱,便昏死了过去。 “殷夫人,殷夫人你怎么了,来人啊,含灀,师傅!”孟长野没料到临烟的事对殷夫人的打击这么大,赶紧扯着嗓子吼着外面的人。 众人顾不得干自己手中的事,赶紧过来,却是被吓了一跳。 “娘!”“小姐!” “长野这是怎么回事?快将夫人扶到床上。” 众人将倒地的殷绾扶到床上躺下,含灀焦急地等着陈妙手观察娘的病情。 孟长野在一旁懊恼:“都怪我,不该对殷夫人说临烟姑娘之事,害她控制不了情绪。” “什么?长野兄,你说娘晕倒是跟临烟姐姐有关?”含灀听见孟长野口中的临烟,联想到这几日的事:“莫非,娘找你之事就是去纪舞阁找临烟姐姐?” 孟长野也没想到含灀为何会这么问,只得将他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上次殷夫人让我将一封信给临烟姑娘,并且好像你们那日要等的人便是临烟姑娘,不久前夫人想让我去打听临烟姑娘未能赴约的缘由,然后······”他将后来到群芳楼最后一次见临烟的事全给含灀说了。 虽不知道殷夫人为何要瞒着含灀,但他觉得现在殷夫人已经昏迷,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能瞒着她的女儿,出了什么事还能一起商议。 第七十二章 显出迹象 娘为何如此执着于找临烟姐姐,还有临烟姐姐为何会说娘利用她的这种话? 这一切,令含灀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娘刻意隐瞒自己的便是这件事,现在只有等娘醒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主子,上次属下去探那群芳楼时,发现一直能与之抗衡的另一个舞坊纪舞阁已经解散,纪舞阁的头牌临烟现在在群芳楼做头牌。”喻安将所探之事全告知给李景,既然群芳楼背后之主是费谋,那他楼里所有举动都值得注意。 “费谋这是准备干什么?看来有必要再出去一趟了。”淮安?想到那丫头,她上次好像说回淮安了,想到这里李景眉目柔和,勾起自己都没发觉的笑。 不知此去,能否遇到那个有趣的丫头。 “属下这就去准备。”喻安想到什么,“这几日费谋应该时刻在盯着主子,薛封那边···”喻安给李景提醒,皇上下令之事关乎费谋利益,他定是时刻防范着的,那薛封整日跟苍蝇似的甩不掉,着实令他们出行受阻。 李景正好想到上次跟灵雲说的那件事,顿时有了主意:“你去将灵雲唤来,我们和那老狐狸演一出戏。” 于是东宫众人又知道太子宠幸灵雲夫人了,不过却是神色不悦地出来,留得灵雲在屋内哭喊挽留。 薛封得知这件事,寻了机会问灵雲:“今日你和太子是什么情况?” 灵雲面露崩溃神色,失声吼着:“你又不是不知道司知瑾那浪荡性格,他就没把我当人看待!日里多风光啊,是她们口中的灵雲夫人,夜间想了法儿地折磨我,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见眼前一直神采飞扬的女人现在哭得梨花带雨,说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薛封面露异色,不知怎么面对这个女人,只得说:“你好自为之,费相那边我去替你交代。”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快达到了,她便下最后一把火:“我受点委屈倒没什么,反正我这条贱命都是费相救的,你去问问费相,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让我更好拢住太子的心。”装得那是一副忠心的样子,为了费相的大业甘愿牺牲自己。“或者,来个人帮帮我也好啊,你一个男子,倒是有诸多不便的。” 薛封都在灵雲身边这么久了,自然有了护自己人的情谊,灵雲现在居然被司知瑾私下折磨,便生出了恻隐之心:“我会帮你向主人寻得一计策的。” 薛封将灵雲和太子之事全告诉给费谋,费谋喃喃道:“那司知瑾不会是发现灵雲有异心吧?不然又何至于折磨一个女子?” “不可能!属下和灵雲一直小心谨慎,若被抓住把柄,恐早就身首异处,属下清楚得很,那司知瑾就是一浪荡禽兽,一无是处的草包太子!”费相如今竟然怀疑灵雲已经暴露,怎么可能,灵雲从来没主动和他联系过,自己探听消息时也没被人发现,不然那司知瑾还会像这样一举一动在他们的监视下? 见薛封言语稍有顶撞之意,不过此时也无心去计较这些了:“你说得有道理,那灵雲之事还有点棘手,若再拉拢不到司知瑾的心,失势的灵雲也会毫无价值,麻烦,麻烦啊···” 费谋在屋内踱来踱去,思考着监视太子一事的办法:“若灵雲那边没用了,那你又怎么和她配合?” 见引火烧身,此时他和灵雲已经捆绑了,都是为费相打探消息的人,一损俱损,那他自是焦急的,薛封心生一计:“主子,属下有一计策,那群芳楼不是有了临烟吗?司知瑾花心,自是无法独宠灵雲一人,多一个人为主子办事,那主子定会事半功倍。” 这样,既能将灵雲暂时从司知瑾那儿解脱一些,还能继续为费相办事,一举两得。 群芳楼有临烟这事费谋是知道的,薛封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怎么将临烟送到太子身边,让他不怀疑自己,像当初灵雲一样,这也是一个问题。 思索很久,终于想到,他还有一个人没利用,不就是他那“盟友”衡王吗? 觉得此事瞬间可行了,便对薛封说:“你让灵雲寻个机会让太子见那临烟,其余的事我会安排的。” “是。”见费相心中有了安排,薛封便有了底,他和灵雲还是能为费相办事的,原本觉得在司知瑾身边是埋没了自己,现在想想,只要事情进展顺利,便也算是成功完成任务。 灵雲从薛封口中得了费谋的命令,太子果真料事如神,连费谋心中所想都能猜个七八分,那费谋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殊不知,在一开始便露出了破绽。 薛封就看着司知瑾被灵雲迷得神魂颠倒,司知瑾一听临烟要带他去坊间给他物色美姬,便也对她亲热了几分:“灵雲你放心,等新的美人进宫,你还是东宫深受宠爱的灵雲夫人。本宫倒是找了个善解人意的心头肉哦。” 说得好一阵肉麻,惹得薛封在心中更加鄙夷,若不是为了费相的任务,又何止于在这儿看司知瑾这一好色之徒是如何调戏灵雲的,简直是不堪直视。 灵雲一边假意安抚着,说太子不要忘记灵雲之类的话,一边装作不经意间向薛封表达自己的不满,倒是上演了一出好戏。 待事情结束,司知瑾便知是时候不用怕费谋眼线,正大光明地跟着灵雲出宫了。 殷绾昏迷了两日,醒来之后只觉心灰意冷,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已经不纠结报仇之事了,既然临烟这最后的希望都已经破灭,她又何必执着于那渺茫的复仇之事呢,便将她成立纪舞阁,培养临烟的真正目的全都告知给了众人。 除了采薇,其他人都惊讶,殷绾还有这样的秘密,她准备自己在将死之前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孤独地离去。 含灀自是不愿的,对娘稍有埋怨,又很是心疼:“娘,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为爹复仇这么大的事情都选择独自承受,若真到了那么一天,娘是不是就狠心离我们而去了。”声泪俱下,又感叹着世事不公,让娘遭了这一生的罪。 陈妙手在一旁眉目紧锁,犹豫了很久,便对他们说:“殷夫人昏迷时的情况老夫已经看了,急火攻心毒气上身,现在已经显出迹象,你看···” 他稍稍移了一下殷绾的袖子,将那大片的红肿给他们看:“这跟当年淑妃一毒似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