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遗梦录》 入魂异世(一) “你来捉我呀!”一个妙龄少女边嚷边跑着,伴随着咭咭格格的笑声。一袭白衣如雪,脚步轻盈,疾速躲闪到一座假山的石洞里。 觅声而来的,是个与她年龄相若的少年。他身着淡青色衣袍,束着白腰带,腰带上挂着一个手工精致的香囊。 少年的眼睛上围了块手帕,看不见路,追得慢了些。然而这是他自家的后园,因时常在这玩耍,却也不至于磕绊,只是慢了些许。却也寻着女孩的声音踱了过去。 待到他靠近少女匿身的假山附近,少女早已藏了身形与声响,屏住呼吸,生怕给他抓见了。 少年没了声音指引,竟然没能察觉少女的所在,从她藏身的石洞口,摸寻着踱了过去。少女紧张的用双手捂住了口鼻,生怕丁点响动便被少年察觉了。而她露在手指外面的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一眨一眨的,煞是动人。 少年过去片刻,竟然没有了声响。少女怕他寻丢了,赶忙从山洞中探出身子查探。哪知少年竟已无声无息的站在洞口,少女没有提防,一头便撞到了少年的胸口上。 “呀!”少女慌忙的想转身逃路,却觉得身子一紧,已经被少年狠狠的熊抱住了。 “小娘子,哪里跑!”少年计谋得逞,异常的高兴,便开口戏谑她。 “你是不是偷看了?”少女转正身面对着少年,挣扎着伸起手去检查他的手帕是不是戴得不牢。指尖触碰到少年的脸颊,他微略的觉着有些痒,抬手便抓住少女的手。两厢动作不一,竟然把手帕拽了下来,一张俊朗的脸庞便露了出来,笑盈盈的盯着少女看。 少女被抓只是霎时间的事。这时才觉察,被他这样面对面抱着,有些不妥,脸蛋瞬间羞得红润起来。随手推搡少年胸口,想要挣脱出来。 “放了我。”少女急切切的说。 “我抓到了,你还没应承惩罚,放不得!”少年和她嬉闹惯了,也不怕她气恼,反而把手臂环得更紧了些。 “好好好!我替你抄书还不成么?”少女抵不过他,又舍不得凶他,赶忙自己找了应对。 少年却没留意她的说辞。两人总角之交,虽然相伴的日子长了,然而这么近距离的拥在一起,却是头一次。少年蓦然发觉少女微微涨红的脸蛋儿,慌乱的气息喷在脸上,让他心里萌生了异样的冲动。他敏捷的一探头,在少女红润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你。!”少女慌忙间用手臂狠命的把少年推开。“你别欺负我!” 少年原本也是下意识的去亲,结果被少女推开后也是心里一慌,然而他两人结伴的时日太久,少女总是迁就他的。少年并不怕她,更不怕她真的与自己呕气。 他厚着脸皮笑话道:“劫匪捉人的游戏,但凡捉到好看的,便要做压寨夫人的。我索性先亲一下,看看这夫人到底有多香!” 少女见他完全不怕自己,赶忙祭出法宝:“你再胡闹,我可告诉夫人了!” 夫人是少年的娘亲,这院子里,能管得住少年的,也唯独这一人而已。 少年听见她说,知道她若认真,自己便有苦头吃。但他却不肯服软求饶,又戏笑少女,想打消她抵抗告状的念头。 “嘻,娘亲也是偏爱你的。你敢去告诉她,怕是她会亲手给你做了嫁衣,再穿金戴银的打扮起来,扮成个下凡的仙女,送到我面前来。”少年想用这马屁哄少女高兴。 少女奈何不得他,不愿和他生气,又怕他再有自己不能招架的举止,赶忙又拿出另外的事儿警戒他说:“老爷都说了,将来你要娶郡主的,你这般胡闹,小心被人知道了,问你的罪过!” 这事儿确实是皇帝的意愿,曾经向少年的父亲透露过。然而因这两个当事人年龄都还小,未能成行的事,当然不能昭告天下,所以在这院子里,也只有几个亲近的人知道。 少女一提这个,少年突的有点冒火,嘟囔到:“父亲真是糊涂,这么莫名其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赶上门来当老婆。只知道是个女的,是丑是俊也不知道,更别提喜不喜欢了。这皇帝当的也是胡闹!他一高兴,便来乱点鸳鸯谱!” 这种无君无父的话,少女真是不敢接茬。然而两人从小伴大,少女知道他被关在院子里,不与外界接触,还被母亲娇惯,但凡接触到的人,没有不谦让他的。于是养成这自在散漫的性格,说出来再惊天动地的话,也不见怪他。 “你别胡说八道。”少女假做嗔怒,然而心里却有一丝高兴。“让人听见你诋毁的话,真要治罪的。” 其实,在这院子里,这少年便是小皇帝,旁人即便听见什么,也没有敢做声的。 然而少年说起这话头,更加觉得娶郡主这事儿,实非自己所愿。虎的拉起少女的手,往娘亲的住处奔去:“走,和娘亲说去,我不要什么皇亲郡主的,索性先娶了你,打消他们这念头。娘亲是喜欢你的。也就娘亲治得住我爹。” 少女被少年突如其来的想法唬了一跳,赶忙双手拖住他。 “可别!” “怎么?你不愿?嫌弃压寨夫人的身份?”少年在她年前,总是这般油嘴滑舌。两人太长久太熟悉了,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呢!他太知道了。 “别闹!”少女见他的想法脱离了自己的预料。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处置。只能强作正经的严肃一句。 少年也是提起这潜在的婚约有点冒火,一时兴起。被少女拉这么一下,顿时清醒许多,心想这般冒失的找娘亲,怕是心愿非但不能达成,还容易落一顿责骂,还是找机会想个稳妥主意。这少年本来就聪明机敏,只是被呵护着养大,性子有点轻浮易动。他若真用心对待事情,却也有他优于常人的地方。主意已定,便放下其他念头,注意力又回到了少女身上。 “你怎么想?嫁是不嫁?”少年明知故问。往常两人互通心意,却都因为年少羞怯,不好意思往这个话头上扯。今日嬉闹中,正好应时应景,少年便拿出了年轻人特有的勇敢率真,直来直去的要少女肯定心事。 少女被他窘得厉害了,不敢再看他,脑袋不自觉的低下去,眼睛盯着地下巡视,似乎觉得能找个缝隙钻进去。然而两人拉着的手,她却不敢放开。少女有些敏感,她怕这功夫一放手,再让少年心里生发其他的误会。 “怎么说?怎么不说话?”少年已经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一头柔顺的秀发。这发像极了少女对他的心思:温温柔柔的顺服着。他知道女孩的心思,他只想让她更窘迫些。似乎他的心里除了高兴,还有些小得意,于是这般恶作剧的想看少女的困窘,窘迫得越厉害,这高兴便越多。 “你别欺负我。”少女喃喃的说,她不敢应是,她太年少,羞怯完全左右了她的心神。她更不敢否认,她没有少年那般浮华跳脱,她的性格总是认认真真的。她心里说的“是”,然而嘴上冒不出来。 少女琢磨着怎么岔开少年的心思,无意间瞥见地上有熟透了落地的杏子,赶忙调转话头,说:“杏子熟了,我们去摘一些给夫人,她能吃得第一次是你摘得,才见你孝心!” 话头转得突兀,少年却极其知道她的心思,觉得再盯着窘她反而无趣,便爽快的说:“好,摘杏子去。把娘亲孝敬得高兴了,才容易办成我俩的大事。” 边说边拉着少女向远处的杏树奔去。 少女刚一听到“好”,扑腾乱跳的心好容易消停一下,再听到“我们的大事”,不由得心里一甜,跟着少年跑了起来。 入魂异世(二) 杏树是成排的种植在围墙附近的。少年所处的园子,属于内院。这围墙便是将内院和外院分割开来。家眷仆从都居住在内院,外院则是一众镖师的居所及公干所在。打从整个院子落成之时,便有外院不得入内院的规矩。加之庭院大,人众不多,内院便总是幽静宁谧。而外院谙熟规矩,也不来这围墙处喧闹。于是这内院,偶尔有的嬉笑耍闹的声响,全是这两个孩子造作的。 少年环顾一排杏树,他想找颗最粗壮的攀上去。选定目标,便拉着少女径直走到树下。 “我上去摘,你从下面接着。” 少年边说边把衣袍脱去了,顺手递给少女道:“用这个盛果子。” 他也不管自己里面只穿了短衣裤是否体面,而少女见惯了他这胡作非为的做派,只得接过衣袍,小心叮嘱他:“你要小心些。” 少年学过轻身功夫,上树对他是件极轻松的事。只见他在树下身子一曲,双足用力一蹬,便腾起半丈高,接着双手在树枝上一搭借力,也不见树枝有多少晃动,他便借势翻身蹬到了树木主干上。 这树也只有一丈有余,算得是几颗杏树中极粗壮的,少年料定可以禁得住自己折腾。站定后目光巡视,去找那些大的熟了的杏子。伸手摘得两个,握在手中,他又来了坏点子。 “手上拿不住那么多,我丢给你,接好了哈。” 少女听他话语颜色,便已经知道他没安排好主意,赶忙接了句:“你看得准些,小心砸到我,便不理你了。” 少年鬼心思被她戳穿,不好意思再卖弄,果然,将果子极准确的掷入少女用双手撑好的衣袍里。然而似乎又觉得平淡的摘果子无趣,便将刚吃了的杏核夹带着向少女丢了一枚。少年的家里是武学渊源,虽然母亲不喜他去习武,却也教给他一些健身强体的技巧,所以他总比常人多些灵巧敏捷,丢下的杏核也见得些精准。 “啪”。刚好打在少女头上,不痛不痒,只是为了胡闹。少年恶作剧得手,边掷杏子,边得意的向着少女坏笑。 少女性子本就沉稳,怕少年在高处有风险,不敢应付他的挑战。只得无奈,郑重地说:“大概够了,小心下来吧。我这脑袋被砸得昏了,怕是下午不能陪你背书了。” 少年听她威胁,却也不当真,他自信有许多办法哄得少女迁就他。 然而,正当他想要纵身翻下来的时候,意外陡生。忽的一下,毫无端倪的,一道闪光轰向了杏树上,准确的说,是轰到了少年的身上。然后,也不见少年多出什么损伤,却仿佛瞬间昏厥一般,整个人直挺挺的从杏树上栽了下来。 少女在树下专心等着,目睹少年摔了下来,也顾不得其他,赶忙伸手想去接住少年。 本来没有多高,少年栽倒便横着身子摔了下来。然而少女忙中添乱,她这一接,刚好做了支撑,抱住了少年的身子,却被重力压着一屁股墩在了地上。而少年被这拦腰一抱,身子稳当了,头却跟着甩了下去。好巧不巧的,一下子脑袋便砸在了地面上。 少女骤然经历变故,已然吓坏了。她顾不得身上痛楚,赶紧去查探少年状况。 “萧默!”少女摇动少年的身子,想唤醒他。然而这一晃,身子移动了下,她暼见到萧默头部下面的血迹了。 “哇。”少女见到有血,立刻怕到了极致,哗啦啦的便哭了出来,泪水连线的往下落。 她边哭边喊叫起来:“来人呀!少爷受伤了。”同时身手也不闲着,扳起萧默的上身,让他担在自己蜷曲的腿上,查探他的伤势。 只见萧默后脑处,血汩汩的流出,淹没了,也见不到伤口。少女慌乱的拽出手帕,按住血流处。喊叫得更大声音了。 然而院子太大,两人又正好在边角处。以往这两人玩耍,旁人都知道二人要好,从来也不跟着。陡然间有了变故,竟然没人在附近听到呼喊。 少女呼喊了几声,听不到有人回应。慌乱中居然还能稳住心神,她试着想抱起萧默,然而力气不够。只能挣扎着将他支撑在树身上,转过身想背起他,然而力气还是不够。没了办法,她只好狠命的抓紧萧默手臂,担在自己双肩上拖着走。边挪动边喊叫:“来人呀!少爷受伤了。”心上人有了危险,让这柔弱的女孩生发出异样的刚强。竟然顾不上身上痛楚,拖着人便已累的喘不上气,然而她喊得异常用力,寄望着能有人赶紧听到过来救助。 没等院子里面的人听到呼喊,围墙外面却有人听到了。这人是外院的当值巡视,听见呼喊,也顾不得忌讳,赶忙飞身跃上围墙。望见蹒跚的两人,便飞身扑了过来。这人轻功不低,状若大鸟,两个起落,便飞到两人近旁。 来得突然,少女被唬了一跳,但见到来人是黑衣劲装,还有腰牌,便知道是外院的人。赶忙指使他说:“快帮我抱着少爷,我引路。” “这是少爷?咋弄的?这一头的血。”来人惊诧不已。外院的便没有进得内院的人,都是只知道有这么个少爷,却不晓得到底如何。大概来人是第一个见到萧默的外人,却见到如此狼狈的模样。少女不懂处置,再折腾搬运,这时的萧默,面上,身上都沾了血迹,不仔细查看,只瞄上一眼,着实吓人。 少女也跟着沾染了不少血渍,她顾不得自己,更加顾不上详细解答来人。见萧默已经被他拦腰抱起,便急匆匆的在前面引路,口上答复说:“树上摔下来了。快去找夫人,快走。”生怕晚了一刻便迟了,然而她现在连萧默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只是潜意识里面知道夫人厉害,见了她便万事有了解救。两人奔走的同时,少女还在不住的喊人。 有了帮助,两人步调也便快了。不一刻便离开了园子,接近了居住的房屋。 这时也有人听见喊声觅了过来,来人正是萧默的母亲。骤然见到萧默这般模样,萧夫人心里猛地一揪。“怎么弄的。” “树上摔下来了。”少女哭唧唧的应道。 萧夫人一听是摔的,悬着的心居然放下来一半,她怕是有外人伤的。院子里面的树木她全然知道,更知道萧默淘气,料想不会过分严重,然而这到处都是的血迹,也是让她揪心不已。 顾不上旁的,就在两人对话间,萧默已经被萧夫人抱在手上。来人本是抱得紧致,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觉得手上被人一拆,便见到萧默已经被萧夫人抱了过去。而没等他诧异的时间,萧夫人身形已经飘了出去。 “跟着。”眨眼间,萧夫人已近靠近一间屋子,留下的声音同时传到来人的耳朵里。来人这时才来得及惊诧。外院的都认识萧夫人,但从来没有人知道萧夫人会功夫,还如此了得。只见萧夫人靠近屋子时,两扇门便自动开启,跟着人便飞了进去。来人是在背身处,他见不到萧夫人提前寄出的一掌。 入魂异世(三) 少女跟到门口时候,已经有其他仆从也寻了过来。见她头脸以及身上皆有血渍,觉得她伤得不轻。有人便伸手搀扶着少女,向屋里迈步进去。 而围墙外飞进来那个,晓得内院少有男子出没,自己冒然飞进来已然不妥,更不敢跟着进屋。然而他既然擅自进来了,便不能悄无声息的再出去,左右不是,只能在屋外候着。许是这通折腾,让他疲累了,这功夫他已然觉得浑身脱力。一个壮汉,居然靠在房墙处,慢慢蜷曲坐下。来人功夫匪浅,也行镖多年,心里隐约晓得自己应该是着了什么道行,然而却察觉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再看屋里,这时候已经被闻声而来的仆人聚集起来了。这些人也不等着指使,机灵的早已打热水的去打热水,手快的开窗透气,还有的带来了干净的衣袍等着给少爷换上,外面又匆匆忙忙的赶进来一个,手里捧着一盒急救用的药箱。 萧默已经被平躺在床上,萧夫人兀自邹着眉头思索。刚一进屋她便点了萧默的穴位,血是触碰时突然汩出来的,还是头上,本就不会长流,一经处置,便已经止住了。然而人却没有醒来的端倪。萧夫人并不十分精通医道,只是觉得萧默气息些微紊乱,压根琢磨不出为何自己用了手法,却还是醒不过来。思索片刻,伸手摘下手腕上的玉镯,说道:“菊子,带着镯子去六扇门,还是从后门进,说明白少爷是摔伤了头,醒不过来,让带来个明白人给看一下。”一个女子上前接过手镯,快步转身出去了。 萧夫人本是姓赵,闺名姝雅,正是六扇门总捕头赵司正的独女。她晓得六扇门总会有个管事的当值,不是父亲,便是三位师弟其中的一位,料想见了自己的手镯,定然便会派人前来。 安排好萧默,她才来得及顾上其他。转过身看向少女,见她也是头脸身上皆有血迹,脸色惨白,心里顿生愧疚。 “风铃儿,你怎么样?紧张默儿,没顾得上你,别怪我呵。” 少女名叫风铃儿。 “少爷怎么样?”风铃儿眼泪还挂着呢,说着话,时不时就会掉落两滴。 “没事,就是不知道为何醒不过来,已经去叫大夫来看了。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边说边拉起风铃儿的手,想让她心绪稳定一些。 “他从树上摔下来了,我没接住,就把他磕到了。”风铃儿一提到这,心里便觉得内疚,眼泪噗噗噗的又开始往外冒。 萧夫人一听是没接住,心里顿时一紧,暗想,你这柔弱的孩子,怎么可能接住高处掉下来的人呢?叹息这孩子爱得傻痴极了,赶紧追问:“你伤到没有?”边说边动手查探风铃儿状况。 风铃儿怕夫人担心,赶忙说:“没,就是被砸了个屁墩儿,生疼,胸口被砸得闷些,大概一会儿就好了。”说罢还挤了挤笑容,泪水血水画花的脸,配上挤出来的笑,顿时见得惨兮兮的惹人怜爱。 萧夫人知道她懂事,只会捡轻松的说。听她说胸闷,赶忙上手去摸,哪知道手刚贴上一用力,便听风铃儿妈的一声惨叫出来。萧夫人知道是被砸伤了,却不知道伤得如何。赶紧扶着她绕过屏风,屏风外面还有张床铺,便扶着风铃儿平躺在床上嘱咐她不要动。 “梅子,青竹,你俩去太医院,带上诰命夫人的文书,请徐太医,说明人是被砸伤了。若是她忙就跟着找到她的去处,皇宫内的好好和人家说明情况,请她急来救治。宫外的一刻也不要等,赶紧把人请过来,不可有片刻迟缓。”两人应声也赶紧去了。徐太医叫徐本草,却是个女子,医术举世无双。物以稀为贵,太医院请来本就是供着,然而当世女医生少,女病患却多,经常有人重金厚礼请她出手,人情难却,所以落得不着空闲。萧夫人从来不和太医院打交道,人情不通,情急之下,只能搬出诰命夫人的文书抵用。料想第一夫人的名头,到哪里都能落得几分薄面。 此地处于萧国首府新都,皇帝也是姓萧。萧夫人的丈夫叫做萧鼎成,是通源镖局的总镖头。新都是往来的交通要地,也是重要的商业中心。故而往来货物繁多,镖局的生意自然也就极好。当初第一夫人的昭书一出,民众还以为萧鼎成定然是皇室某个不为人知的亲眷,压根不知道这诏书其实是冲着赵司正的情面来的,只有极其亲近的人才知道萧夫人与赵司正的关系,甚至都极少有人知道赵司正还有个女儿。 而这屋子本就是萧默的,屏风外面的床是之前加给风铃儿的。这两个孩子本来就一起长大,一起玩乐。萧默愿意与风铃儿厮混,风铃儿也乐得照顾侍弄萧默。有时萧默午睡之时喊不到人照顾,萧夫人索性便加了这床,除了夜间,许得两人时刻都待在一起。她知道风铃儿心思细腻手脚勤快,又贴心萧默,有这样的人待在萧默身边,她也乐得安心,了却一份挂心。风铃儿的母亲也是从小伴着萧夫人长大的丫鬟,后来也嫁了人,生下的女儿却又被萧夫人喜欢上了。正值萧默也刚生下来不久的时候。于是萧夫人便和丫鬟商量,把风铃儿讨过来一起养着做伴。萧夫人从来便是个清静淡雅,不争外事的主。父亲和丈夫地位本就显赫,她也没有更多权势财富的惦盼。在她心里,觉得两代人累世的交情,并且两个孩子还情投意合,暗自已然默许,等两个孩子成年,自己动手撮合成一对儿。不求封官加爵,也不愿他争强斗狠,只愿在自己庇护下,儿子能做个富家翁,逍遥一世,快快乐乐的便好。 “夫人,外面还候着一个。”说话的女子叫兰花,正好四人,凑齐了梅兰竹菊,他们都是萧夫人的贴身女侍,功夫自是不弱。 “去把他医治好了。”萧夫人在萧默的锦囊中放了幽思草,不知情的生人,靠近片刻,便会吸入它那淡淡的茶香味,进而浑身无力。萧夫人料想来人定然逃脱不掉。 片刻,来人便又打起精神来,隔着门户赶紧谢道:“谢谢夫人救治,赦了我擅入的罪过。” 萧夫人已经安排妥当萧默与风铃儿二人,心情也松懈下来。柔声回复说:“我要谢谢你,能放下规矩前来救助。内院不可干预外院事务,我不能破例,不敢赏赐你。回头把经过和总镖头说清楚,向他讨个赏赐。以后万一有差错惹了总镖头,可以找我讨一次人情。怎么来的,便怎么出去。不可再对第三人提起内院的只言片语了。去吧。”来人得了吩咐,赶忙喏了告退了。他暗喜今日是赚到了,来日总镖头的封赏倒不必说,萧夫人这一次人情可是赚大发了。整个镖局的人虽然很少见萧夫人露面,然而萧鼎成惧内的事迹大家却全都知道。有这一句人情,将来自己肯定要受得重用了。 入魂异世(四) 他来到这世界了,而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和离开前一个世界的方式一模一样的丢人。 前世的名字不太重要了,在这一世,再也不会有人唤起他前世的名字。而在这一世,在他昏迷之中,隐约听到那少女喊他萧默。 上一世,他是个备战高考的高三学生,每天五小时睡眠,吃四顿饭用一小时,额外给自己一小时放空和方便自己的时间,其他的所有功夫,他都要用来学习。自己父母都是科学家,环境氛围使然,对他都无需教育,他自己便知道得努力上进。在外面丢人还不可怕,毕竟谁都不认得谁,更是谁也不在乎谁。但是丢人丢到家,他可不想。两个科学家配上一个文盲的电视剧桥段,他可不愿发生在自己身上!为了争取一切时间,他甚至练就了一项本领,即使在人声鼎沸的菜市场待着,他都能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学习中。无论是开解方程式,背英语,默课文,再大的喧嚣与热闹都无法打乱他沉浸在学习上的专注。 今天上学路上,他给自己定下的任务是把《长恨歌》背诵熟悉了。“soeasy!”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他边走边嘟囔着。 边上有人冲他嚷了一句,他没听到说的是啥。“大概是笑我痴傻吧”他暗自想。遇到好多人怀疑他边走边嘟囔的怪异举动了,他自己反而自在淡定。 他边走着边回头冲那人笑了笑,“嘿,回眸一笑百媚生,待我金榜题名,你们这些痴人便都没了颜色。”他得意自己错乱的运用加深了对文章的记忆。 下一秒,“砰”的一声,他便被飞驰而来的货车撞飞了。 “他大概是提醒我注意红灯吧。。。。。”这是他昏迷前最后的思绪。 阴曹地府是什么样子的呢?大概是黑暗的吧。这黑暗许久许久,间杂着父母的哭泣,还有叮咛,嘟囔。 “自己在另外的世界,千万要照顾好自己额。也没逼你什么,怎么还寻了断见!你知道妈妈知道你临走前还笑着,是有多揪心么!!”他感觉母亲狠命的捶打他的身体,然而他不能做出丝毫的反应。 接着又是漫长的黑暗,间杂着不断的电闪雷鸣。等他终于再次有了意识,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个一袭白衣的妙龄少女,手里捧着一围衣袍在接杏子。 “嗨。”他想打个招呼,然而意识到了,行为不受控制。刚刚脱离黑暗,见了天日的他,就这么直挺挺的从树上栽了下去。 “还是意识在梦幻中么?”他感觉自己飞向了少女,那少女也奔着自己扑了上来。 “这是杨玉环么?年龄小了点吧。但真有羞花闭月的容貌!”他心里夸赞道。 花儿羞怯没有他是考证不了的,他自己是真的羞涩了。因为他觉察两个人居然撞到一起了。然后脑袋一阵巨痛,他又昏了过去。 (新手驾到,请多多支持。若得一分喜欢,便觉十分感动。) 寻医 徐本草是被赵司正驼到内院来的! 菊子到了六扇门,刚巧赵司正从外面回来。听完菊子说明白状况,话都没说,立刻又奔了出去。当值的是三徒弟司空妙,见师傅走得匆忙,以为是着急去查看外孙状况,于是代替吩咐六扇门最精医道的阎王愁李善通,跟随菊子往内院奔过去。 等赵司正扑进太医院,梅子,青竹也刚刚到。待听闻徐本草去了宁妃处,赵司正又是话都没说就奔了出去,径直扑向宁妃的永宁宫。沿途禁卫,宫女,太监没有不识得他的,虽然知道不和规矩,然而竟然没人敢拦他,他就这么径直闯到宁妃的座前。徐本草正给她号脉。 突地见到赵司正闯了进来,宁妃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突突,然而再想想,自己并没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才又平静下来。 “赵总捕头,什么案子还要您亲自上门询问,您尽管开口,本宫知无不言!”宁妃不敢轻易问他擅闯的罪名,赵司正是司法国家的总铺头,权职更是凌驾于刑部之上,闯到哪去都会有他在理的说辞。 赵司正躬身行了一礼,说:“娘娘告罪,我家孙儿从高处跌落,摔破了头,兀自昏迷不醒,怕是性命垂危。敢请娘娘允赵大人赶快随我前去救治。” 他虽然没亲眼见,也知道不至于伤及性命。但故意把病说得重些,好方便和宁妃说辞。 宁妃听闻不干自己闲事,本想立即让徐本草随赵司正离去。然而天性的机巧使然,觉得赵司正来得唐突无理,还想借机讨他个人情,便开口说道:“本宫偶感湿寒,偏生今日肚子又胀痛。您且稍候片刻,待徐大人给本宫问了脉象,下了处方,立刻便随您前去。” 赵司正为官经年,哪里听不出这官腔的调性。然而他是执法重臣,近宫帏本来就颇犯忌讳,更加不能在言语上分出亲疏。加之不能确定孙儿的安危,一急躁,便来了一句:“娘娘,臣窃以为,屁股事小,脑袋事大!” 这话难听极了,宁妃被噎得一愣,瞬间眼圈发红。她不敢骂赵司正。皇帝都从来不做的事儿,更加轮不到妃子做。然而她又觉得心里堵,便僵在那里,不知再说什么是好了。 还好徐本草出来解围了。“娘娘别担心了。您就是操劳过度,夜里还睡得少了,忧心而至伤神。不必开什么处方。您这几日多注意休息,闲时便卧床修养,禁生冷,多吃暖食。臣保证两日后便可康健。” 她边说边琢磨宁妃神色,见她脸色缓和了,便又接着说:“娘娘也是体贴重臣的!不如,让下官替娘娘随赵总捕头去照料一眼,这也见得娘娘体恤爱护。”宁妃喜欢徐本草,有事没事便召她来见,正是因为她的言语动听。 “好。你去了定要用心医治,短缺任何药材,都要先到我宫里来寻。”宁妃听了动听的话,自然也把好意再次递了过去。她断然不敢得罪赵司正,然而若能结交于万分之一,将来怕也有万分的好处。 赵司正的为官处事之道,全然体现在名字上。作为执法重臣,他深受皇帝信赖与重用。秉持公正,不偏不阿的处事,便是他在官场上纵横捭阖三十年还能长胜的秘诀。然而他出身草莽,觉察自己一个老人,对着一个妇道人家,刚刚的言语还是太重了,很不体面。他便想挽回一下。 “娘娘见谅,臣刚刚说的,不是病,是道理,是身份,这点您千万别误会。而您的不适,多喝些温水,想来便好得快些。” 边上的徐本草已经听不下去了,赶忙去拽赵司正。“赵总捕头,孩子的症状拖不得,我们得立刻赶过去。” “是了!”赵司正赶紧告退,也不等宁妃应答,便拉着徐本草奔了出去,留下被气得一愣一愣的宁妃兀自杵在那里。 奔出不远,徐本草便险些被赵司正拽倒了。徐本草一丝功夫都不会,而赵司正的轻功,据说天下第一,自然两厢跟不上节奏。 赵司正急切间,也耐不住烦,顾不得还在宫墙内,弯下身子,一用力,便将徐本草端了起来,让她稳坐在自己肩头。 “扶着点,太快了怕不稳当。” 两人因公事关系,早就相互熟络了。徐本草性格随和洒脱,也不见怪赵司正的超常举动。便依他嘱咐,歪了歪身子,把手按在赵司正肩头,让自己坐得更稳当些。 徐本草笑这老头直率的举动,嘴上却禁不住自嘲到:“嘿,这下想不出名都难了。宫墙之内,人群闹市,一个老头强抢姑娘,你说是老头胆大妄为呢,还是姑娘不知捡点呢?” 赵司正知道这虽然是笑谈,但凡不瞎的,见了两人官服,便不应做非分的臆想。然而人言可畏,也是不得不防。略一琢磨,笑着回复道:“姑娘放心。明日起,江湖定然盛传:六扇门总捕头为求神医早惠,甘愿做驴为马,奔行数里,救治犬儿的故事。” 徐本草听他这么一说,禁不住被逗得笑得更大声了。 治病(一) 赵司正从肩上把徐本草放了下来。“您瞧瞧吧。” 徐本草被他这一通飞驰,灌了一肚子冷风。“先给我来杯热水。您这也太快了,我都被风灌晕了头。” 不等萧夫人吩咐,就有仆从去准备水了。 徐本草说话间,脚步也没停着,踱到萧默床前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又踱到风铃儿床前看了一会儿。既不上手,也不说话。 风铃儿醒着,见她端详自己,便开口问她:“姐姐是徐神医吧?您赶紧看看我家少爷吧。他都醒不过来了。我再躺会就好了。” 徐本草喜欢嘴甜的,便笑着应承说:“我便听你的话,先看他。但你也要听我的话,一动也不准动。等着我再来看你。”她听风铃儿说话的气息,便觉察她是伤了胸腔和内脏,一下子不能医治妥当。便想先着手细看萧默状况。 这功夫,李善通和热水同时都到了。徐本草接过热水,啄了口,便不再喝,只将杯子握在手中捂手。虽然是夏季,然而刚刚飞得确实忒快,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虽然嘴上不说,但生理却做不得慌,她已经被吓得手脚冰凉。看病总要动手触碰,她怕冷手惊了病人,也怕温差干扰自己判别,所以便先讨了一杯热水喝。 李善通自然识得徐本草,见她没搭理自己,便主动讨话说:“徐老师,您在呢?若提前知道您在,我便不好过来惊扰了。” 李善通是个五十开外的瘦老头,论医术,在人才济济的六扇门里也是当仁不让。但他需得尊敬徐本草。别人不知道,他有两次碰到自己没法医治的病人,都是偷偷请教徐本草,才得以成全了自己的名声的。 徐本草才三十出头,正是年轻貌美,风华正茂的时候,被一个老头唤作老师,咋一听,总有点别扭。然而徐本草是个人事精明的主,她不先去找李善通说话,正是等他矮身子先开口,方便自己接话指使他。 “李师傅,我们同事之间,您莫要折煞小妹。但这里两个孩子,我确实分身乏术,正需要一个精通的帮衬一下。” “好嘞。你但管吩咐,我都一丝不差的照办。” 萧夫人本以为伤得都不重,想着女人方便,便想请徐本草来医治风铃儿的。这下撞到一起,李善通明显不敢再上手,徐本草还想先放着风铃儿不管,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赶忙接话说:“徐妹妹,一个是儿子,一个是没过门的媳妇,手心手背都是肉额。昏迷的权且不管,您先看看醒着的吧。” 徐本草没见过她,但也猜到萧夫人定然是主人,便柔声细语的和她说话:“您也得听我的安排才是!女孩确实伤得更重,然而却也不能一下医治妥当。我先看看你们的公子。放心,有我在,万事差不了。” 医者大多忌讳把话说满,然而徐本草是被赵司正请来的。她不把话落到实处,不但怕让人看轻了。也怕客情太虚,即便做了事,也落不下交情。赵司正是个直率实在的老头,她也便跟着实实在在的应对。 “姐姐先把屋里不相干的,胭粉重的人请出去,关了门窗,别让少爷伤了冷风,也把屋里面气味重的所有东西都搬出去,诶,赵总捕头,没说您,回来!我是您搬过来的,您得等我给出个定论,愿意去哪再由着您。” 徐本草话音没落,一众仆人便动手收拾起来。屋里装饰的花草和家具居然全被搬了出去,萧默腰间的香囊也被安排人带走了。等众人刚收拾妥当,赵司正又从外面把凉亭中的石桌石椅搬了进来。见徐本草惊诧他的神力,微笑说:“总得让您有个地方休憩片刻,垫上毯子便不凉了。”仆从把家里的药箱,李善通的药箱都摆到石桌上,还摆了壶热水以及若干糖果,石椅上垫了层厚毯子,便都退出去了。只留下兰花在屋里面做个传唤。 徐本草没带药箱子,她知道宁妃没有大的差错,却没料到中途折返到这里来了。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布袋,里面放了针灸用的器具,吩咐李善通道:“净手,把这些用火再消消毒。把棉花,棉布用烈酒洗了自然风干等着我用。”见他面露困惑,便解释说:“湿的容易挥发散热,病人太虚弱,不宜让他有太多变化。所以风干了才好用。不让屋里有气味重的,道理也是大致相同的。”她既用到了李善通,不得不多闲话几句,也算不白指使他。 徐本草准备医治萧默了,先回头看了下风铃儿,见她果然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便觉得有点喜欢这个漂亮乖巧的女孩,便逗她说:“不准动奥,谁动谁小狗。”风铃儿知道是说自己,便咯咯咯的笑,然而刚笑一声,便咳嗽起来。徐本草赶忙扑了过去,伸手把她身体按压住,不让她身体随着咳嗽抖动,又空出右手在她胸口顺了顺,风铃儿果然便不咳了。两厢面对面,两双大眼睛也都扑棱扑棱的对视起来。徐本草端详着她,真是好看,讨人喜欢。便慢声细语的哄她说,这下规矩多了,不准睡觉,不准笑,更不准哭,不准说话,只准许你等着我。我马上转过来处置你。风铃儿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徐本草吩咐李善通看着点风铃儿,专心去医治萧默。她先摸了摸脉象,便用针灸刺向萧默头颈的几个穴位。几针下去,创口的血便又冒了出来。只见她迅速的跟着血流在创口处擦抹,每一用力,萧默的身体便跟着颤抖下 反复擦抹了三次,见得没有丁点泥沙残留,便又起针,刺了穴位,封住了血流。 她又仔细摸了摸萧默的头,脸,颈,再用针刺入几处穴位。每个她刺入的位置,都会顺着针脚,慢慢的向外渗血。这样又过了一刻钟,她才把针都拔出来。 再号脉,再头,脸,手又摸一遍。最后摸到后脑风池穴处,停住手,仔细的按压揉捏。过了片刻,取过最粗的针,试探着从风池穴处斜着刺了进去,没刺进三分,便慢慢把针拔出来。反复几次,便有暗红的血水随着针脚一起顺了出来。这样反复顺了三次,徐本草便停休了。 “呼。”似乎很是疲累,她重重的呼吸了一下,坐回石桌。端起水杯便喝,看得出,这番处置,确实耗费她不少精力。 众人都看着她不敢吱声,她缓口气,便又吩咐李善通:“用略干的棉花棉布把他擦拭干净,伤口找药包扎起来,每天换两次。可以给他换干净衣服。还是不能有过分刺激。每两个时辰,通一次风,然后窗子还得关上。” 徐本草目光扫了扫萧夫人,见她紧张的等着自己再说些肯定的话,便转脸看向赵司正。 “怎么样?”赵司正急忙问她。 “男孩。。。没太大问题了。后脑风池穴边上还有些瘀血,三天内我便能疏通干净。他似乎不单是头撞到了,精神好像也受了刺激。余下的要看他自己的体质和意念,都调养好了人便醒了。姐姐放心,不会醒不过来的。肯定能醒!就是这下摔狠了,太虚弱了。每天浓稠的米汤,不要米粒,灌三次。人参,捣成糊,灌两次。每次的量,就这么半杯。”徐本草扬了扬手中的茶杯。“等他体质恢复好了,精气神也便提起来了,人自然就醒了。” 治病(二) 徐本草没再休息,转身又来到风铃儿床边。 这时候的风铃儿,已经疲惫困倦了,眼总时不时的眯一下,但她记得吩咐,兀自和疲倦困魔斗争着。 “真乖。”徐本草笑盈盈的说。 “我医治前得和你说明白,赵总捕头,您也听听。”徐本草认真起来。 “你是被重物从上往下砸到的,伤了肺,那定然是胸上有了骨折,肺是被骨头刺到的。我医治的时候,会很疼,但却不能上罂粟镇痛,因为时间会很长,长时间用罂粟镇痛,会伤了脑。所以你得时刻忍着疼痛。还有,必须完全听我的话,说啥做啥,没准我得给你顺骨很久的,你不能烦躁,你动作和我有了偏差,再多出创伤来,更不容易治愈了。这中间的差错,重则丧命,轻了也要折损寿命。你可万万要听话,不能有丁点任性。” 风铃儿听她说萧默状况是好的,心神便已经懈怠了,这会儿听她说自己,居然也没丁点畏惧,也许是精神不济顾不上,也许是不那么挂心,听徐本草说完,便慢慢的默默的点了点头。 萧夫人听完这番话,心里便如同打翻了一堆调料罐子,别提滋味有多难受了。自己姐妹的孩子被自己强要过来养着,结果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被砸成这般惨状。她心里过意不去。 萧夫人眼圈泛红,心思一动,便将话头接了过来。“铃儿,以前是觉得你们年龄都小,也就没提。这次状况好了,便嫁过来吧。萧默太小,大概不知道怎么说,何况现在还昏迷着。我便代替他说。等你俩状况都好转了,选个日子。我便安排你俩人成婚吧。” 风铃儿听萧夫人这么说,抿嘴便笑了。徐本草赶忙伸手按住她的胸口,低声叮嘱:“听我的话。” 那边赵司正听闻这话,惊了一跳。赶忙说:“姝雅,还有永安郡主在,你怎么忘了。” “我不喜欢。”萧夫人冷冰冰的说。 “可是”。赵司正不知道怎么说服女儿。他也是把女儿惯大的,老伴在萧夫人十岁时候便弃养了。他怕孩子伤心,便没再续弦。又领养了个女孩给她做伴,便是风铃儿的母亲。赵司正从小便由着女儿性子恣意成长,这下骤然让他拿出态度,居然也讷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爹,永安郡主的事,完全是冲着您和鼎成来的。你们两个大男人的事,不能拿我养的儿子做垫脚石!”萧夫人竟捡些不中听的话去难为老父亲。 赵司正没有和女儿发火的习惯,见她讲歪理,赶紧正色道:“这是皇恩浩荡,屁个垫脚石。丞相见我都低头,我还能往上垫个屁。这是皇上厚重待我们的恩情!” 萧夫人见父亲开了脏口,也不假思索的顶了回去。 “刚才你那猴儿孙儿上树去了。本事不挤,掉了下来。若不是铃儿舍命去接住了,这会儿就不是论娶媳妇呢,都她妈烧纸吧!” “别提两个孩子自小情分便好。单单是这一件事的恩情,你怎么对待人家,拿个郡主就能换人家一条命么?” 萧夫人连珠炮似的开口便停不住,心酸总算被她找到口子宣泄出来了。 赵司正和徐本草都是刚听闻这事儿,心里都跟着一纠。再看风铃儿时候,便多出了爱敬参杂的心情。 争吵停止了,静悄悄的。 赵司正先开口了,他冲着风铃儿说道:“孩子,你妈妈是我看着长大的,姝雅从小就得她照顾。现在又轮到你照顾萧默了。赵家两代人都欠你们的。今日有冒犯的话,你千万不能记在心里。以后,萧默是你的,赵家也是你的,你便是主人,谁都夺不去。”赵司正说得异常郑重,他知道庙堂高远,但他出身草莽,更知道情义深重。 风铃儿年龄太小,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复这些大人的话。以往夫人待她特别,优越于其他侍从,但自小便如此,她也不觉得异常。今日被这么郑重的对待,居然给她弄得懵了。 徐本草听了赵司正的话,不由得替风铃儿高兴,赶紧叮咛她:“还不快谢谢赵总捕头”。风铃儿没反应过来,有话学话,跟着说:“谢谢赵总捕头。” “我呸!以后管我叫爷!”赵司正又气又笑。 徐本草又被这一出逗乐了,说:“好了,阖家欢乐,就差我来妙手回春了。”众人听她说到医治,赶忙屏住气息,不敢打扰她。 徐本草一本正经地对风铃儿说:“我费力救你性命,你也得应承我一件事!” 赵司正一听话锋,赶忙接茬说:“您现在便吩咐下来,我立刻给您办了!” 萧夫人也跟着连连点头。赞同父亲的话。 徐本草莞尔一笑,歪头对赵司正说:“您又不是女子,还不漂亮,没得用处。” 转过脸,极其认真的告诉风铃儿:“孩子,万一,我是指万一,你若有不接济的时候,不能度过的一刻,千万要来找我。我敢夸口,天下没有比我医术更好的,我可以教你学医,到时候最不济,你都是天下医术第二,没人敢瞧不上你!” 徐本草言语虽闹,心意却是真真切切的,她觉得风铃儿有仁爱,有勇气,还坚强。若是学医,必然能泽被苍生,成为一方圣手。 治病(三) “我需要些东西,你们给我准备下。”徐本草说。 “燕窝粥,人参汤,给她先吃点东西续些力气。都要细碎些,入口即化最好了。现在不敢让她有什么动作。” 兰花赶忙把话传了出去。 “男的得出去,救治时候不方便。赵总捕头,状况和我能做的都和您说了。现在还需要太医院的提气丸,回神丹,都得十颗以上,最好能有千年人参。往后三个月,天山雪莲和燕窝得常备着,当饭吃。别的需求便没有了。您何时准备好这些,我何时动手医治。其他的便不羁绊您了,您尽可以去忙别的,等我给您好消息。” 赵司正治病不在行,用毒却是高手。他是明白些药理的。“怎么都是吊命的药?!有谱么?” “我没仔细摸呢!不知道究竟多严重,但把断骨从肺叶中取出来,再接连上。不但出血,巨痛,还有断气的风险。必须得准备着。” 赵司正,萧夫人听完都懵了。还好徐本草接下来又打了宽心针。“这些天我不离开,照料她能独自行动自如为止。都别害怕,我七岁入的门,十岁开始行医,二十多年了,手下没有治不好的。最严重的一个,肚皮都打开了,接了肠子再缝上,我都治好了,何况铃儿只是骨折,肺子伤了点而已!” 人都这样,想让外行信任,总得把话往大了说,牛往死了吹。赵司正撇了眼李善通,这会儿他连声都不敢吱了,病状明显超越了他的能力范畴。看来也没别的出路。赵司正应喏道:“东西半个时辰便能准备出来,到时候您放心动手,我不走,就在门外候着。万一有了危险就喊我。我练了几十年了,大概比千年人参强点!” “这样更好!”赵司正能不吝啬功力,徐本草心里更贴底了。 这时兰花进来了。“夫人,宫里来了两个女官。” “请进来吧。”虽然没功夫招待,但是宫里来的,除了皇帝,大概没有其他,不能直接拒绝了。 两人进来后依次叫人,便直入主题,并不磨叽。 “徐大人,皇上让我带来封手书。但凡医治需用的,凭手书都可以到太医院,各个宫殿,府邸直接取,免去了各方手续通知的麻烦。” “赵总捕头,皇上说,若治疗稳妥了,要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宫里,好让皇上免去一份挂念。” 第一个女官便说了这两项。赵司正赶忙回礼说:“替我回谢皇上,这边安稳了,我会再去宫中谢恩。” 第二个女官是冲着萧夫人来的:“夫人,我是永安郡主宫中的,带来了两株千年人参,是给少爷好转了补养身子的。这是郡主的贴身玉佩,郡主说年纪尚小,怕亲自来了,有不懂礼数的地方,再给您添乱。带来这玉佩,表示陪伴,说这玉佩便代表心意了。”萧夫人没接,赵司正赶忙伸手接了过去。 “替我和夫人回谢郡主,也要谢谢王妃。” 永安郡主才十二岁,哪里懂得这些,定然是皇上和王妃安排的。永安郡主是庆亲王家的,庆亲王早薨。然而他和皇上是亲兄弟,所以把这郡主许给萧默,也是极其恩厚了。 两个女官说完便告退了。 赵司正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立刻就有点头痛。上面雕的是龙纹,除了皇族,旁人用不得这纹饰。 “陪伴个锤子,这不是定亲信物么。”赵司正嘟囔着。 “你接的,你便想办法处置。”萧夫人对这事儿一点热心都没有。 丈夫被皇帝赐了个萧姓,落得成年累月的不能着家。现在又给自己儿子送老婆,一家里三个男人,他都想夺去!萧夫人气恼极了。 “先忙眼前的。”赵司正放下玉佩,闪身出去了,他也想把眼前的先躲了。握着这玉佩,他感觉烫手。 “姐姐帮我搭手吧。”没了外人,也喂风铃儿吃过了燕窝,叮嘱外面守了门。徐本草开始动手了。 “不准叫,不准动,不准瞌睡,也不准羞。”徐本草又叮嘱一遍。 风铃儿微微点头应诺了。 徐本草去了官服,换上了让萧夫人提前准备的长袍,蜷曲坐在床上。她把风铃儿扶起来,就让她背靠在自己怀里,找了个稳固的姿势。嘱咐萧夫人在前面照看着不让动。然后手臂环过去,在风铃儿前身摸索查探起来。 几次风铃儿觉得痒,觉得羞,刚想动,都被徐本草提前察觉,呵斥住了。 这功夫赵司正带着一应物品回来了,遣人递了进来。 徐本草准备了两枚提气丸在伸手可触的地方,叮嘱风铃儿牢记自己说的话,又让萧夫人在前面扶稳了不至于乱动。便动手了。 她慢慢褪去风铃儿的衣裳。刚刚摸索了半天,她早已查探明白,两手交替着按摩蠕动,慢慢把伤到肺叶的断骨推了出来。这过程极漫长,前面有萧夫人把持着,后面被徐本草双臂环住,还在耳边不停的叮咛:“别动,别动。。。。。。”开始时风铃儿咬着牙,咬得整个牙床都跟着疼痛了。再接着便疼得惨叫起来,然而只叫了两声,便疼得晕厥过去。徐本草将她歪斜的头靠到自己脸上,能感觉有微弱的气息,手上也能感觉到心跳,便不管她,还是对峙着那根断了的骨头。终于,她成功了。断骨被她慢慢从肺叶上推了出来。她赶紧伸手取过提气丸,塞到风铃儿口中,用手在前胸帮她把药丸服顺下去。半晌过后,才觉察风铃儿呼吸变重,人慢慢的醒转过来。徐本草也跟着长嘘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条命,被她救回来一半了。 “好了么?”风铃儿醒来就问声音极其虚弱。 “好了一大半了。你可真勇敢。”徐本草答应说。 “接下来的没有那么疼了,但时间更漫长些,你要耐得住。怕是我俩今夜只能这个姿势度过了。”徐本草不能将她放下了,换了姿势,万一再伤了肺,养不好,便会折损寿命。断骨错位了,便落下了残疾。徐本草不允许这事儿发生在自己和风铃儿身上。 “我好像流鼻涕了。”风铃儿有点羞,这样邋遢,自己还没法处置。 “不要紧,呼吸尽量放缓慢些。”徐本草知道是流鼻血,肺部的积血太多了。她从针灸的布袋里抽出来一根极长极细的,摸索前身,找准位置,不停的转动,一点点的将针探了进去。风铃儿疼得不停的颤抖,萧夫人也遭受不住了,只好把眼睛闭上,也跟着抖了起来。 “睁眼!看着她,别让她动得太厉害!”徐本草虎了一声,呵斥着萧夫人。萧夫人只得听从吩咐,眼泪也跟着淌了出来。 “没事儿,不疼。”风铃儿开始哄她,然而声音都是一颤一颤的抖出来的。 针是中空的,有血顺着通道一点点滴了出来,风铃儿也慢慢觉得呼吸不那么压迫了,鼻涕也不流了。 “还得把断了的骨头扶正,等着它自己长好固定住。这中途我俩都不能动。你这么漂亮,骨头长歪了,便成了怪物了。变成个漂亮的妖精。” 徐本草疲累极了,然而她知道风铃儿疼痛,还是想逗她开心。风铃儿不是时刻都疼了,反而觉得这样靠在徐本草怀里,舒服极了。 “我这样救治你,这么累,你要怎么报答我?”徐本草问她。 “你收我做徒弟吧!以后帮着你,你便不累了。将来学得好了,也像你这般救人。” “好孩子,等你养好了,我教你一身本领。”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正骨,排积血,一起吃饭,聊天,睡觉。 时光如梭,一晃间,十天便过去了。 摔伤后遗症 萧默睁开了眼,在床上躺了太久,咋一睁眼,还不太适应。还是在夜里,屋里只点了一盏灯,不大光亮。 他试着动动手指,没问题。抬抬腿,也没问题,他知道,自己终于舒缓过来了。 在徐本草处理伤口的时候,萧默便醒过来了。然而,有意识,有知觉,却不能动。这状况,让他心里一阵慌乱。直到听徐本草说,养一养便醒了,悬着的心,才慢慢松懈下来。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听周遭的声响,没了声响便自己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便睡过去。这样循环往复,直到现在醒来。 他觉得有点饿。准确说,应该是食欲,他想要吃东西,吃什么都好。这阵子被人天天灌米汤,人参汤,除了甜,什么味道都没有。嘴里这会儿若是咀嚼点什么,大概是件极其美妙的事吧! 想到了便翻身下了床。 徐本草和风铃儿还是依偎着,靠在墙上,都熟睡着。萧默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他想看看,救了自己的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有点黑,他便把灯盏捧近了看。前面的十五六岁的样子,娃娃脸,五官精致,暗淡的光线下,也能觉察她脸蛋是白白嫩嫩的。后面的椭圆脸,看着便觉得和善开朗,应该是个极愿意笑的人。大概是姿势太束缚,徐本草的头歪在墙上,嘴角居然流出一些口水。 萧默随手拿起边上的手帕,想帮她擦拭干净。 “谁?”徐本草低呵道。一下子,把风铃儿也惊醒了。 “你醒啦!”徐本草沉稳的说。 萧默没料到会惊动两人,忙把手撤回来,觉得有点尴尬。便急忙解释说:“你流口水了。我就是想帮你擦掉。” 徐本草觉得脸上一热。 这时风铃儿也看清了是萧默,心里异常欢喜。“你终于醒了。” 萧默知道是这两人救了自己,往后撤了一步,躬身行礼:“谢谢两位救了我。” 徐本草还没感觉如何,风铃儿却被他拜得一愣,从来没见他这么客气,让她觉得有点诧异。 “感觉如何,头痛么?疲惫么?感觉精力如何?”徐本草询问他。 “感觉特别饿。”萧默回答得很诚实。 “膳房大概还有烤鸭,春卷。”徐本草知道卧床久病的,一但好起来了,便贪口。想起晚饭吃过,还剩下的,便报出来两样。 “膳房在哪?”萧默向风铃儿问道。 风铃儿被他问得一愣,迟疑着说:“左面第七间屋子。” 萧默摸索着又点亮一盏灯,留在桌上,便提着一盏开门出去了。 风铃儿讷讷的询问徐本草:“他是摔傻了么?怎么在自己家都不知道路了。” 徐本草听她这么一说,反应过来,也是一怔。 萧默出门左转,数到第七间屋子,推门进去。 “谁?”又是一声呵斥,音调却比刚刚提高了八度。萧默没预料膳房里居然有人,还没等他反应回答,一个木枕便飞了过来,“砰”的一声,萧默便被砸倒在门框上。模糊间便觉得有个身影,披着衣袍,提着剑奔自己冲了过了。 “是我。”萧默顾不上疼,喊了出来。 其实不等他喊,屋里的人,借着月光便认出了他。满院子就这么一个宝贝,谁能把他看差了。 这是兰花的屋子,并不是膳房。 兰花认出是少爷,赶紧把剑放下,跑过去想扶他起来。 “您怎么跑这儿来了?有事叫我,您倒是先支会一声呀!”兰花懊恼极了,听见门响,以为是贼呢!随手就把枕头丢了过去。少爷好容易醒了过来,再被自己砸坏了,可就要命了。 声响惊醒了好几房人。第一个冲过来的是萧夫人,兰花都没来得急去扶萧默,她便站到了近前。 “怎么回事?”顾不上高兴儿子醒了,她得先把眼前的事儿弄明白。 兰花尴尬的杵在原地,讷讷的说:“我。。正睡觉呢,听见有人进屋,随手就把枕头撇了过去,结果就把少爷砸了。”兰花声音略带哭腔,谁能想到睡梦之中,还能闯这么个祸出来。 萧夫人生气了。除了萧鼎成,满院子就他一个男的,从小就告诫不能闯别人屋子,今天是怎么了?昏迷转成失心疯了? “怎么回事,乱闯什么?砸死没?没死痛快爬起来!”萧夫人吼他,心里已经觉得这孩子上来花痴病了,不好好管教下,满院子女仆,大概都不能安心住了。 兰花见事不妙,赶紧圆场:“许是少爷喊我了,我睡太熟,没听见。都怪我,都没看清人就撇枕头砸。夫人,您消消气,少爷定是有急事的。”边说着,边搀扶萧默起来。不住的上下打量,怕真一枕头把他砸出病来。 这次萧默的运气好极了,枕头砸在肚子上了,并没有砸出严重的毛病。被扶着,他忍着疼,站了起来。 看他疼得呲牙咧嘴,萧夫人也暗自心疼。但她觉得这次萧默犯的错并不能原谅,必须得管教个明白。便虎着脸,呵斥他:“痛快说话,怎么回事。” 这时候,被惊醒的,已经都围了上来,好几个手里还握着剑。人多了,萧夫人更加觉得脸面不好看。 “我醒来觉得饿,来找东西吃,结果走错屋了。”萧默可算把肚子里的这口气倒上来了。心想,这下被冤枉大了。 萧夫人一听解释,彻底的火了,也知道没法收场了。“你摔傻了吗?自己家里,你能把路走差了!糊弄谁呢?萧默,你听好了,半夜闯女子的屋子,还扯谎诡辩。这两样,今天你若不好好认错,我便打断你的腿,让你乱跑!” 正在这尴尬功夫,徐本草的声音传了过来。 “姐姐,您把萧默带进屋里来,他刚醒过来,我还没顾上仔细查探下呢。” 萧夫人心里舒缓些,可算有点台阶下了。“先滚进屋去。”边说边用手往萧默腰间狠狠怼了一下。她暗想,大概真把脑子摔浑了。若坐实了夜闯闺房,必须得好好打一顿,让他长点记性,别再犯花痴了。 萧默被簇拥着,头一个进了屋。旁人也都没散,少爷可算醒了,是大事。至于闯了兰花的屋子,多半人没明白过来,明白过来的也不计较他。在一起久了,还是自家少爷,谁能拿这事儿和他认真,也唯独萧夫人脸上挂不住,兀自生气罢了。 徐本草见萧默捂着肚子,呲牙咧嘴的,“噗”的一声,便笑了出来。 “你是属猴的么?这么淘气,伤了又伤的,这又是怎么啦?” “走错屋,被人当成贼了。叫人用木枕给砸了。”萧默边说边气恼的盯着风铃儿,用眼神质问她。 “靠近点,让我看看伤到没。”徐本草憋着笑。刚刚的声音很大,隐约的,她听到了,大概也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她左右摸了摸萧默,便知道没伤到筋骨,并没有什么了不得。 这功夫萧默和风铃儿已经对上眼了。萧默身上还疼,看着风铃儿便觉得气恼。风铃儿看着他,更觉得自己家都走错路,太奇怪了。却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困惑茫然的神情,疑惑他是不是摔出了什么毛病。 萧默忍不住开口了,埋怨风铃儿:“你糊弄我干嘛!害我走错屋挨打。” 风铃儿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说:“左面第七间屋子,不是出门左转第七间屋子。你是不是摔傻了呀,自己家都不记得了。” 萧默暗叫倒霉,大概她口中的左是院落的左右,并非是出门后的左右。 徐本草是大夫,最在意这些问题,再次确定萧默并不知道路,明白他肯定摔出毛病了,赶紧问他:“你忘了路?那你还记得什么?” 这两天萧默躺着乱想,已经打好了腹稿,便坦白说:“您医治我伤口时候,我听得到,醒不过来。再往前的事儿,全不记得了。” 听到这话,大伙全都傻眼了。 萧夫人不愿意相信,赶忙对萧默说“刚刚的事儿,可以不计较你。你能醒来就是天大的好事,你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再胡说八道,让我担心啊。” 萧默心里也有点愧疚,暗想:我是莫名其妙的钻到这哥们身上的,但这哥们确实是不知道哪去了。看着萧夫人着急,萧默开口说,“我确实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床上躺着的时候,听见过您的声音,没弄错的话,我应该是您儿子。” 这下萧夫人真的傻眼了。 鸭肉,春卷被端上来放在石桌上。 仆从端来水。萧默赶紧洗了洗手,坐在桌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萧夫人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徐本草见了萧夫人状况,心里也觉得有些愧疚。 “器官性伤害都好了。有问题的话,就是精神方面的原因,也许是摔下来时候吓的。但,我只懂得治器官性的疾患,别的原因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姐姐,我尽力了。” 萧夫人知道不是徐本草的过错,勉强笑了笑,说,“这不好好活着么。也许哪天,突然的就又好了呢。” 萧默听见他们说话,便也端着盘子凑了过来。 他拿起一块肉,撕下一条,递到风铃儿嘴边,说:“你也吃点。”他知道风铃儿怎么伤的,醒来见了风铃儿面容,也觉得喜欢亲近。“你和我一样的。天天喝粥,估计嘴里也是淡出鸟了,来,张嘴,整一口。” 徐本草见状,在她耳边叮嘱:“没事,能吃,但要少吃,慢吃。”风铃儿得了许可,高兴了张嘴接了过来。这些日子,她被徐本草方方面面的管束着,听话已经成了习惯。 鸭肉吃起来,嘴里香,心里甜。“他还是对我很好呀。大概他没忘记我呢。”风铃儿这样以为。 “鸭肉太腻,若是烧鸡,这一盘子我都能吃下去。”萧默把盘子放到桌上,却还是盯着,他有点没吃够。然而太油腻了,属实吃不下去。 萧夫人听闻,赶紧指使菊子外面去买。新都繁华,即便是夜里,也还是买得到的。 这边又叮嘱萧默:“刚刚醒过来,别吃太多。已经吩咐去买烧鸡了,膳房也炖了鸡,炖了肉,还有鲜鱼。你想吃啥都有。” 萧默看看萧夫人,嘿嘿一笑。“这几天全是粥,嘴淡,见了啥都想吃。” 萧夫人提心吊胆的好多天了,现在终于把他盼醒了,还能对着自己笑,别提多高兴了,倒也不再伤怀失忆的事儿。 “我睡哪儿?”萧默吃饱了便觉得犯困。原本徐本草把两人放在一起,是为了方便随时照看。现在萧默醒了,便觉得不好意思再和两人同在一个屋子里睡了。 “风铃儿既然在你屋里,你就先到风铃儿屋里睡吧。”萧夫人安排道。 萧夫人的屋子在正中,萧默和风铃儿的屋子正好在她左右,即便是在家,她也从来不会让萧默离开自己太远。 “你们也休息,明天陪你来玩。”萧默温和的对风铃儿说。他是个感恩的人,觉得被风铃儿救了一次,心里便生出来很多亲近。 “早上记得喊于婶去给你叠被子。”以往这些都是风铃儿的日常,现在她不方便动,自然也就第一时间想了起来。 萧夫人听到风铃儿提到于婶,自然体会到小女孩的心思。这院子,数于婶年龄最大。便应喏风铃儿说:“你快点好起来。你休养的时候,就让于婶单独照顾默儿。等你好转了,再来接替。”风铃儿听到话后,兀自开心的笑了。 古神书 次日,萧默来找风铃儿玩。他也是困在床上好久的,知道风铃儿和徐本草绑定一起困着,肯定都很无聊。 “啥时候能让她单独坐着?”骨折在胸上,换了姿势,容易错位,便不能完全康复。萧默自然明白这道理。 “还得五六天。”徐本草手感极好,她能摸出来风铃儿的康复程度。 “你和李时珍是亲戚么?”萧默想借话头,打探下时局。这是被车撞魂穿了么?真有这么奇异的事?那么现在是什么朝代? “谁?李时珍是谁?”徐本草被这陌生的名字问迷糊了。 “你叫徐本草,自然取自本草纲目,怎么不知道李时珍??”萧默也跟着迷糊。 “你看过古神书?”徐本草有点惊叹萧默的博学广识了。 “额。。。没。。。徐姐姐,什么是古神书?你名字和本草纲目有关系没?”萧默感觉脑袋疼,两人的对话都仿佛前言不搭后语,这是国语对话英文么?怎么什么都搭不上号。 徐本草也感觉两人说话很不搭,便觉得应该说得仔细点,才能相互明白。 “我的本名叫徐娇,学医后,看过的所有医学典藏中,觉得本草纲目是最好的,所以化名徐本草。古神书是好多书的统称,这些书的作者都是无名氏,都是没人清楚具体来源。又因为这些书内容都异常宝贵,便被世人笼统的称作古神书。本草纲目只是其中一本。你听明白了么?”徐本草询问着说。 萧默还是头痛,话一下就听明白了,事儿却更加不明白了。怎么可能这么著名的医学典籍,不知道作者是谁?听她话的意思,还有好多著作都不清楚作者是谁。咋回事?历史有记录的东西,怎么可能被篡改,湮灭。 萧默觉得这样一头雾水,了解不出端倪,还得换个方向问。 “摔傻了,我都不知道现在是哪个朝代了。”萧默接着试探。 徐本草也不计较他闲话,何况以为他就是得了遗忘症。左右待着无聊,也愿意和他说。 “天下有好多个国家,我们地处萧国,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长久的一个,有三千年的历史。我们还是第一个开始记录历史的国家。我们皇帝叫萧震宇。”徐本草说到萧国,便觉得自豪。 看萧默闷着不吱声,还以为他伤感自己的病,便劝慰说:“失忆症不怕的,你可以再从头学,指不定哪天就可以全部想起来了。” 萧默却想着另外的事,他感觉坏极了。这完全不符合他学过的历史,然而还有历史上的著作,竟然还都不知道是谁写的。 再换个方向问问。“世界是方的还是圆的。所有国家都是说同一种语言么?”萧默寄出了一个终极问题。 “方的。”回答他的,是萧夫人,她早就站在门口了。萧默刚刚苏醒,她有点紧张儿子,所以便跟着照看点。怕他再弄出什么怪事伤了自己。 “你外公到过世界尽头,是西方的尽头。尽头是原始森林,里面有巨型猛兽,他刚进去几公里,便被猛兽袭击了,他打不过便逃了出来。萧国的历史有明确记载的,四个方向的尽头都有人查探过,有的是海,有的是雪山,结果都和你外公一样,过不去。也许四方以外还有世界,但我们的能力,只能认为它是方的,四方以外的地方,谁都过不去。以内的地方,所有人都说统一的语言。”萧夫人也走进来,坐在床边。 儿子失忆了,她又能怎么办呢,这些曾经的睡前故事,再给他讲一遍呗。 萧默没有问题了。脱离历史记载,还有曾经的文化资料,世界是方的,有边界,语言统一。这他妈是哪个游戏世界吧!! 我怎么跑到这样一个世界里面了。我到底是被车撞死了?还是怎么了?还能回去么? 萧默分析出了自己问题的答案,然而又多出来一脑门子问号。 家事 “家里状况,你也该知道。咱家呢,就这几个人。”萧夫人接着话茬说,她想把家里状况也让萧默一并知道,也许熟悉的事,更能把他记忆唤醒。 “你外公,是六扇门总捕头。手下有四个徒弟,我排第一,其他三个都在他的衙门帮衬。外人不知道有我在,听他们排名二三四,便以为原本有个大徒弟,却因故死了。”萧夫人说到这里,有点自嘲味道,脸上微笑着,略带伤感。 “你这三个舅舅,都见过你。太远了不敢保证,只要你是在萧国五城境内,总可以在一天之内,召到其中一位到你身边帮衬。当下你也无需外出,具体方法现在也不必告诉你。” “你手上的紫檀手串,不能摘了。”萧夫人说着便用手指了指萧默的右手,“这是生你的时候,外公给的贺礼。这手串他戴了几十年,但凡和他交情深的,应该都识得。天下间,走到哪里,这手串都能派上用场,但也能招来额外的忌讳。” “你爹,通源镖局总镖头。长年在外,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当今皇上还没继位的时候,你爹是他贴身侍卫。登基后,你爹跟着也有了功绩,便赐了萧姓,封了个宅子。就是内院。” “你没出生前,还有个哥哥,叫萧动。后来被仇家重伤,追得无路可逃了,便躲进了原始森林,再就没出来过。你外公去找了一次,按他描述的那些巨兽的状况,大概你哥是尸骨无存了。”萧夫人好久没提过这事儿了,这是个忌讳,没人敢当着萧夫人提起。虽然,今日萧夫人叙述得很平静,然而,丧子的痛楚,曾经折磨了她许多年。这也是她从来不让萧默出门的原因。 “后来,有了你,你爹便辞了官。皇上又封建了外院,你爹便开始经营镖局。有圣旨约束,除了通源以外,新都不可以再有第二家镖局,所以,通源镖局的生意,倒也过得去。” 萧夫人没好意思细说萧鼎成辞官的经历,然而这事儿,整个萧国都知道。 当时的萧鼎成,官居三品,任刑部侍郎。正值麟儿满月,百官来贺,皇上都到场了。结果正拼酒热闹中,萧夫人手中抱着小萧默,一并捧着萧动的灵牌,从后堂冲进了会场。但见她将儿子和灵牌一并怼到萧鼎成怀中,一言不发,左右开弓,便开始打耳光,直扇到嘴角鲜血直流,萧鼎成也不敢动弹。 最终,皇上看不下去了,因为萧动是因为国事至死,他知道在萧夫人心里落下了埋怨。略一思索,当即下旨,撤了萧鼎成官职,削为平民,并册封萧夫人为诰命夫人,亲题“天下第一夫人”手书,这才平息了萧夫人的怨恨。但萧鼎成惧内的事,也便天下皆知了。 “风铃儿是你没过门的媳妇。我和她母亲是姐妹,他父亲在临城会稽经商。每年,铃儿总要回家两次的。” 萧夫人一股脑的说了一堆,似乎说得太多,想换换气。沉默片刻,撇了眼风铃儿,便又接着说道:“默儿,你在这之前,是个极其好学的主儿。天幸你不喜舞刀弄枪,偏爱文章。曾经你还有过殿试,博了个昭文将军的美誉呢。只是你这一摔,不知还能不能继承从前的志向,潜心读书,一心向学了。”边说着,还注视着萧默,似乎是期许,也像是等他的应答。 萧默看看满怀期待的萧夫人,又见风铃儿也是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暗想:“若不是突发奇祸,我便报考北大了,学点文章,也并不难。”便一口应承说:“您放心,我肯定接着好好学,差不了。” 这时候,青竹过来喊饭了。平日这个时候,都是萧夫人接替徐本草,这回萧默醒了,徐本草有意要两人亲近些,便说:“萧默,你来替我会儿,我去吃饭,顺便也和萧姐姐聊些体己的话。” 萧默原本只是个学生,哪里经受过这种场面,顿时觉得尴尬。但他是个面球似的老好人天性,又不知道怎么拒绝,便想扯开话题,说:“单独坐会儿不要紧吧,我在边上看着。” 徐本草断然回复:“那可不行。这会儿断骨没稳固,不能让她自己动力气,最少还得四五天。你过来,使力气帮她撑住身子。” 见萧默扭扭捏捏的挪过来,一笑,跟着说:“自家媳妇,你怕啥。敢情你从前是个小娘子的做派。” 萧默不敢再听她拱火,只得上前,分开双腿,接替了徐本草的位置。 二世祖 风铃儿偎在萧默怀中,便觉得心里甜,索性也不说话,闭上眼睛,表情极其舒适,也不知她在琢磨什么。 萧默自觉胸前软软的,暖暖的,似乎风铃儿像云朵一般,并没让他觉得沉重。手就搭在风铃儿腰间,也不敢乱动。 也许,上苍还是待我不薄。铃儿蛮漂亮,性格也好,也许,我的将来,和她,会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好!萧默发觉自己这样心猿意马的状况很不合时宜,不能任自己胡思乱想。 “皇上也是没学问,哪里能给文章好的封个昭文将军,他是在搞笑么?”萧默随口捡了个话题,想打开局面。 “噗。”风铃儿身子微微一颤,随即警告说:“你不准逗我笑,徐姐姐不让我动的。” 萧默暗想:就是这么事儿,有什么可笑的,昭文将军不就是个武将么? 他怕话题断了,便追问:“文人被封了个武将的头衔,本来就荒唐。你又怪笑什么。” 谁成想,刚说完,风铃儿更觉得好笑,还不敢,便忍着。憋得身子不停的抖动。 萧默赶忙双手虚扶着,在她身体两侧顺了顺,说:“别笑了。你和我说说话,就不会盯着这事儿笑了。无非是皇上没学问而已,值得你这么激动么。” 风铃儿沉静下来,微微有一霎那安静,便又开口说:“小哥儿,咱俩是结伴长大的!有很多属于我们两个单独的话,是不能和第三个人说的。”随后她便不说了,等着萧默应喏。 萧默仔细琢磨下言语中的滋味,觉得虽然是初见,但风铃儿的容貌性格,确实是任谁都会喜欢。而且在风铃儿心中,这可不是短暂的念想,他们已经相伴十多年了,已经是不该分割的一体。 略一沉吟,便爽快地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夫人是骗你的。她不愿意你学武,才逼迫你学文的。正好借你这会儿不舒适,来约束你罢了。你是想习武,但身边的人都怕了夫人,不敢教你而已。”风铃儿说话的时候,声音小的似蚊子般嘤嘤嘤的,萧默只好将头探过去,凑近一点。 “看着端庄优雅,没想到这么能忽悠人。”萧默心里默默的嘀咕着。 “知道为啥是昭文将军么?”风铃儿又想笑。 “为啥?”萧默不明所以,被好奇心钩得心里痒痒。 “殿试你是倒数第一。准确说,应该是没成绩。然而,皇上还惦记你家里功绩,怕你当众出丑,没脸面,便随机应变,封了个昭文将军。面子上是表率文章,实质这是武将的名头,边上的都是文人墨客,揣摩到皇上的心思,便不敢,也没能力和你再争彩头了。萧国是抑文扬武的,皇上也是有借力打压国人热衷推崇古神学的意思。皇上喜欢的是肯征战,能杀伐的猛士。” “就像我爹,和我外公那样的。”萧默接了句口。 “对呀。夫人就是要你学得他不喜欢,将来便愈发离他的争斗安排远一点,免得走了你哥哥的老路。这些都是妈妈告诉我的。”风铃儿说到这,停顿住了。 “咋停了?没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萧默哄女孩的手段太老套,幸好,风铃儿并不在意这些。 “我妈也叮嘱我,若想长久的盼着你好,也得明白听从夫人的安排。”她在说长久的盼着你好的时候,说得很慢,声音也很重,却不知道萧默有没有听得明白。 “然而,我从来不这样想的。”风铃儿接着说。“只要你喜欢,学啥不行呢。本事都是自己的,愿意给谁受用,也是凭着自己的主意。只要是你喜欢就成,何必受别人约束,硬生生的断了自己的偏爱呢。”风铃儿毕竟只是孩子,不经世事,能想的,也都是美好的,单纯的。 萧默听了风铃儿这般深切的话,也觉得她的想法和自己贴切,投缘。心里便更看重她几分。 “文章不好,怎么还跑去殿试了?”萧默有点奇怪这个事。 “这便是好笑啦!”风铃儿又禁不住抿嘴乐。“皇上这边张罗安排你和郡主,夫人没法挡,便使手段安排你科举。除了皇上,其他考官都怕了第一夫人的美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终,便让你夺了魁首。” “从小都是我俩一起读书的。你不爱好的,便比较懒。好多习作,都是我替你写的。我能把你的字,模仿得一模一样。”说到这些,风铃儿觉得很得意,又觉得可笑。小孩子的把戏,贯穿了童年,是美的回忆,也是儿时独有的快乐。 “这事儿,好些年里,夫人都不知道。结果到了殿试,你的文字,不见了平时的功力,便被夫人察觉了。以后,有天我再替你习作,就被她抓到了。结果,我俩可惨了。” 说罢,风铃儿转回头,正好两人面容相对,萧默见她眼里,充满了温柔,爱怜。禁不住也跟着声音细腻起来。 “怎么个惨法?” “你呢,被罚跪了书简,我便被打了手板。往后的半个月,你腿肿得没法下床,我手疼得拿不起筷子。吃饭都是我端到床头,再换作你来喂我。” 说罢,便咯咯的笑。也不知是笑的,还是感伤,亦或是幸福。顺着风铃儿的眼角,滴下来两滴泪水。萧默一个情不自禁,凑上去,一亲,泪便抹去了。信口便说:“咸的。” 风铃儿脸一红,转过头去,喃喃道:“你只晓得欺负我。” 略微尴尬,两人好久都没开口。安安静静的。 “小哥儿,徐姐姐不让我乱动。” “是的。”萧默应答道。 “那你别使坏,干嘛用指头戳我的腰,怪痒的。”风铃儿有点嗔怒。 萧默听了这话,头上立刻冒汗,赶紧把身子往后撤了撤。 “诶,你别躲呀!我都要倒了。” 。。。。。。 就学这? “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你中意什么呢?”萧默似乎是在问,也似乎在自言自语。 风铃儿愣了会儿,说:“你摔了一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见萧默没应声,便接着说:“从前的你我,从来不这样想的。从我记事起,你便在了。当我会叠自己的被子,便知道也要帮你叠起来。你也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了好东西吃,一定要给我留一半。这些哪里和你会不会写首好诗,有多高的功夫,发生丁点干系!我也不知你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但凡我见到的,我妈妈也不是因为我爹的钱财才嫁给他的。夫人也不是看重老爷的功夫有多好。偏生你便多出来这么多想法。”风铃儿说到这儿,有点闷闷不乐,因为她想到的是自己,若比较的话,自己怎么扑腾,都抵不过郡主呀! 萧默当然更不知道风铃儿的心思。他曾经是个很要强的人,不容得自己比旁人差。他没料到自己对现状的感慨,会惹得风铃儿多心自怜。 他想,自己好赖还学过不少文化,就是不知,这一世,是否还顶什么用。 “学文章,都要学个啥?”萧默问她。 萧默的心思,已经转移到另外个念头上了,风铃儿却仍旧没从情绪中出来。见他问,随口便说:“例如,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她有点气恼,以前的他,很懂自己心思呀,摔了一下,咋就成了木头呢?直通通的,对,是木头!是棒槌!心里暗自觉得,当他是个棒槌,很是解气。 萧默当然不是傻瓜,虽然一下子想不到她为啥有了这般感慨,却也知道小女孩定然是不高兴了。只能装傻胡扯。 “这诗是你做的么?怎么不通顺呢。明明是一口井里吃的水,怎么还拉扯出来个江。不通。这个不算,你这是胡编乱造的歪诗。”萧默觉得装傻大概是最好的缓和良药。从前,父亲惹了母亲生气,总是这样把自己解救出来的。 风铃儿果然中招了,立即变得高兴起来,脆生生的说道:“当然不是我做的。这是古神书里的一部典籍,诗海里面收集的一首诗。虽然不知道长江是个什么样子的水,想来是很远很远的吧。” 萧默察觉出来端倪,不敢由着她再跳脱,赶紧打岔:“我要学的就是这个??”他自觉抵不过风铃儿的敏感心思。 “是呀!你要知道,这诗海,被天下文人奉为神来之笔,不但文采斐然,并且其中的好多笔墨,都是当世无法探究的。所以,有些修道的人,便由这些根源,推断,定然有神。道,若升华了,便会飞升到神的居所,就有办法佐证探究古神书里的这些谜团了。当然,也有尚武的,坚信古神书便是从四方之外,流传进来的。每当有武功卓绝的人,突破了四方,便会从方外带回惊世的典藏!”说这些,风铃儿便滔滔不绝起来,他们两人,若论学习,向来是风铃儿学得更多,更好。 “胡扯,谁从方外带回来的?怎么可能不留下名姓?”萧默当然知道这样的臆想,都是鬼扯。然而,他到底也想不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风铃儿讲的正兴高采烈,被他这么一说,便也觉得不对,不好继续说了,兀自喃喃自语:“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萧默眼下并不在乎这些神呀,怪呀的事情。他想得很实在。 “这下难不住我了,唐诗宋词诗三百,都是从小就背。让我捏出来唬人能有差错,但你让我学这些,那不是让我成天学着数手指头么?” 想到这,萧默不由自己的嘿嘿一笑。 风铃儿以为她嘲笑自己见地浅,便堵塞他说:“起码我会得多。若笑话我,以后不准找我帮忙抄书。” 萧默暗叹,“怎么说啥都气,女孩子都这么敏感的。” 不知道怎么答复她,只能自己说自己的:“你等着,终有一天,我给你变个文采飞扬的小哥儿出来。” 风铃儿从来没见萧默如此意气风发过,被他唬得一愣,然后又有点喜欢,心里暗自以为:“这跟头,毕竟没白摔,怎么像是长大了呢。” 萧鼎成 “好啦,你得救了。”徐本草回来了。 见到萧默和风铃儿面上都带着笑,便知道两人相处得恰当,打趣道:“是不是吃得忒快了。倒是应该让你俩多抱一会儿。” 风铃儿没法动作,萧默赶紧说:“我饿了,我得吃饭去。”立马就起身。 徐本草快步上前,扶住风铃儿,呵斥萧默说:“你猴急什么?稳当点。” 正巧萧夫人跟了进来,把正往外逃的萧默堵住了路。手上端了托盘,上面好多样吃食。 “哎呀,就是不知道,是哥哥喂了吃着香,还是婆婆喂了吃着香呢。”徐本草但凡得到点机会,总要来作怪。 萧默不敢应对,便想出去。哪知道,左躲右闪,却总是要撞到萧夫人身上。 他赶紧站定,抬头看萧夫人。萧夫人也便端着托盘,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对峙片刻,萧默完败。默默的接过托盘,转身回到床前。 撇见徐本草又要张口,赶紧说:“食不言,寝不语。” 徐本草见他脸皮忒薄,也就不好意思再逗他。安排道:“先吃粥。” 雪莲燕窝粥,热的。 萧默盛起一匙,嘴边吹温了,再送给风铃儿吃,风铃儿也极乖巧的配合他,两人都不做声。 萧夫人也凑过来,坐在床边。两个女人,便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两个孩子吃食,将两人窘迫得,动作丝毫也不敢偏差,完全是被两人眼神支配的木偶。 盯了半天,徐本草觉得,也是难为了两人,便自言自语的嘀咕:“毕竟都是孩子,这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萧夫人似乎是感触了什么心事,也跟着接了一句:“脸皮又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得晓得,好多事,都比你的脸蛋重要得多。”边说,还边拍了拍萧默的肩膀,也不知道是要鼓励他,还是在敲打他。 这一餐,吃得艰难,好赖是吃完了,全都是尴尬的味道。 托盘上的吃食,刻意得多。萧默问得风铃儿不吃的,一边喂她,一边自己也吃。两人竟都囫囵个饱。 原来,这托盘上,本来就是两个人的吃食。 吃毕,萧默想打个岔,错过和风铃儿的话题,怕徐本草再嚼舌,便问萧夫人:“从前我都读什么书?” 萧夫人一愣,从前为了让他习惯读书,真的是打了好多次。这样摔了一跤,怎么换个人似的。转眼去看风铃儿,以为是两个孩子偷偷说了些什么。 风铃儿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状。 萧夫人再转头看萧默,他更是一副坦荡自在的样子。 心里明白,定然是两个孩子背着自己偷偷商量了什么。然而,她自信自己带大的孩子,还逃不脱自己的管束。 “不急,你刚刚好,再休养几天。”萧夫人徐徐道。 忽地。 “我回来啦。” 一声大喝传了进来,萧夫人听到声音,立刻笑得甜美起来,推了推萧默,说:“你爹回来了。” 说罢便转过身子,盯着门口看,也喊了声:“屋里了。” 片刻,一个穿着朴素布袍,身材魁梧的壮汉,冲了进来。紧跟着后面,赵司正也踱了进来。 萧默也盯着门口看呢,见得萧鼎成模样,中年壮汉,虎头阔耳,浓眉大眼,络腮胡子,还好胡须是短而整齐,看来是时常修剪,模样看上去也颇为顺眼。 “这皮囊多亏是随了妈多些!这爹长得也太粗枝大叶了。若不是看着顺眼些,打理得也干净些,怕以为是又一个莽张飞吧。” 萧默在心里绯议。 再看赵司正,六七十岁的样子,一身官服,身子瘦弱却挺直。山羊胡子,面容消瘦严肃,但见得爽朗刚毅,眼神却异常灵动,感觉是个心思活跃的人。 萧鼎成进来便站定身子,略一环视,先奔向了徐本草。 他是被萧夫人传讯催回来的。回来先会齐了岳父,家里状况也便清楚了。原本他便性情豪爽,交结广阔,现在即便辞了官,还是和官场互通关系,所以识得徐本草,只是不熟而已。 “徐神医,当真是辛苦您了。”萧鼎成弯腰便是一躬。 “不敢,”徐本草身体束缚,不能回礼,赶紧嘴上勤快些,“萧大侠,千万别折杀小妹,医者身边事,这都是本分使然!被总捕头见重,借事唤过来,这才得机缘结交英豪!”徐本草不熟悉他,免不得客套。 “嘿,可巧了。我在外奔走,近来也有了个机缘,居然得到了本医典,名唤千金方。无奈才拙学浅,看了竟无益处。料想宝剑配英雄,所以想借机交付给您。想来凭您的博学,才能专研书中玄机。”说罢,从怀中掏出来一本书,一个布娃娃。随手,便将书递给了徐本草。 萧夫人和赵司正早就商量过如何酬谢徐本草,只是若由萧鼎成出手,才见和礼数。这书,原本就在内院的书房里,是出世的孤本。当世虽然会造纸术,却不繁盛推广。世上流传的千金方,都是刻在竹简上,也不全面。 徐本草接过来,翻开,见了密密麻麻的毛笔字。虽然没见过孤本,也知道这是稀世珍品,千金难求。虽然心里渴求,但觉得太贵重,便想推辞。 萧鼎成料到她要推谢,赶紧挥手阻止。 “这也是给您额外添了麻烦。千万收好,别见了光。惹来盗贼,反而不妙。”萧鼎成正色道。 徐本草见他真心实意,便也不推辞,心里觉得,这份交情,两厢是牵连在一起了。 萧鼎成又看向风铃儿,把娃娃递了过去。 略微尴尬,说:“我这粗人一个,究竟也不知道你们女娃都喜欢啥。这娃娃,你闷的时候,可以摆弄玩。” 他想给风铃儿点礼物,确实不知道给什么,问了身边人,给了这么个主意,便也没想到,风铃儿已经长大了,未必喜欢玩这样的小玩意。 前面的是礼数,这时才顾得上萧默,盯了半天,萧默也盯着他。 半晌,萧鼎成叹息着摇摇头:“妈的,也是点儿背,摊上这么个症状。放平时,你早就扑我身上了。” 边说,边伸手巴拉萧默的头,看到创疤,又说:“也没事,头发能盖住。本来就是爷们,多点疤,显得壮实。” 说罢,见萧默没反应,便说:“忘了不怕,咱可以再学!我是你爹,你别像见了鬼似的。来,叫一声,让我听听!” 萧默已然在心里酝酿半天了,听他催促,慢慢腾腾地说:“爹。” “诶。”萧鼎成高兴极了。一把搂在怀里,大手跟着在萧默背肩上猛拍了两把。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咋一见面,对孩子的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学武? “孩子,我是外公。你觉得咋样?”赵司正说。 “没啥感觉,除了记不住事儿。” “成吧。往后小心些就是了。”赵司正把六扇门和太医院的医道高手问了个遍,也没谁能说个所以然,便也不再强求。 “吃点去吧。我们刚吃过。”萧夫人冲着萧鼎成说。 “不饿,陪你们待会儿。”萧鼎成拉过萧夫人的手。他看着是粗枝大叶,但却是哪方面的照顾都不落下。人多不好说体己的话,拉拉手,也便照顾了萧夫人的心情。 这两人一进来,便把刚刚的话头打断了。居然有那么一会儿,静悄悄的。 “我到院子里面转转!”萧默对周遭陌生得很。这院子也大,估计他这样不熟,也极容易迷路。 “我陪着去。回头陪你们说话。”萧鼎成也借机开溜。他在外面纵横捭阖,极善交际。但到了女人堆里,他便不知道怎么开口。 “额。”赵司正也想跟出去,无奈借口被萧鼎成抢了先,他想跟着,又一下没想到说辞,便张口唱了个喏。 “你也去吧。爹。不容易聚在一起,爷们三人,好好玩耍下。”三人相互都是常见的,然而都聚集在内院,确实少有。 于是,三个男人借口溜了。剩下三个女人在屋里东七西八的闲聊。 萧默不识得路,只能任着一个方向乱逛。两个男人缀在后面,一声不响的跟着。平时,萧默总像喇叭似的,只要有他在,便没有安静的去处。现在被摔丢了魂。他不吱声,两个大人也不言语。便后面看着他,边走边放空。这两人都忙,这样的闲适,对他们来说,也是难得。 萧默边走边琢磨心事,好巧不巧的,信步走到了摔跤的地方。 地下一片殷红,还隐约可见! 三个男人围了个圈,就这么盯着。乍一看,觉得三人忒是无聊,傻了吧唧的样子。 萧默打好了腹稿,便开了口。这样的机会不易,下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我之前的功夫,很差劲吧。”萧默问。 “嗯,不咋地。应该说是啥也不是。”赵司正眼界高,说话也直。自己孩子,没必要在这事儿上哄他玩。 “但凡有点本事,我也不至于摔这么惨。”萧默前世,常看杂书,对于武林高手,也是心向往之。何况前世,社会安定,学习工作还是正道。现在,爹和外公,都算是警察的状况下,哥哥都能挂了。敢情没两膀子力气,只是咬文嚼字,大概还是不能安身立命。他想得颇多,想着把握生命里的主动权。像他这样前世要强拔尖的,很难去悟那些善水者溺的道理。 “晓得你想说啥。不错,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好武。可是,你妈这一关,难过。”萧鼎成实打实的说。 “你们两个人呢!即便都是怕她,还不能帮我想出来个办法?”萧默开始将军了。 赵司正的心里,其实是很想让萧默习武的。他有一身本领,徒弟里面唯有萧夫人学了个全面,却受了打击,躲在院子里面不出门。其他的都是各学一样,算不得传承。他怕自己武道没了传承。并且,萧默虽然长得眉清目秀的,筋骨体质其实并不差,很适合习武。无奈女儿死活不乐意。现在拖到了十五六岁,已经有点耽误了。 萧鼎成更是愿意孩子习武。他打根上,是跟着皇上行走的,负责的便是打打杀杀的事务。在他脑子里,男人,就得做这种舞刀弄枪的行当,才算是本事。做个买卖,写写文章,都太小家子气,见不出男人的魄力。然而他的豪气,碰到了萧夫人,也是不得不肝肠寸断,落得个英雄气短。 两个男人知道孩子在激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却没吱声。 “我总不能待在院子里一辈子。你们也管不了我一辈子。” 当年,追杀萧动的,总共有二十七人。这些年,这两个爷们暗中查探,揪出来二十个,都杀了。剩下七个,不是找不到人,就是压根不知道是谁。为首的头目也是不知道是谁。萧夫人总是提心吊胆的,索性陪孩子躲在院子里面,不出去了。 三人大眼瞪小眼,萧默指望他们二人,他们两个却都没什么主意。 “我去叫姝雅,一家人坐一起唠唠,没准多唠叨几次,她心火儿灭了,也便答应了。” 赵司正绷不住了,年龄越拖越大,没了传承,自然不必说。自己的功夫被人吹捧了一辈子,到头来,孙子从放屁高的树上掉下来,差点摔死,放哪个心里,都不是滋味。 萧国是有历史的,百年之后,你让史官写我点啥?爷们牛逼哄哄,孙子狗屁不是。这辈子博了这点名声,不甘心让女儿妇人之仁给断了寄望。 “你们等我,一会儿见机行事。”老头是爽快人,想到了,便起身去找女儿。 萧动其人 萧夫人是个精明的人,心里准知道这三人有了什么商量。 来了看到父子二人,对面蹲着,盯在地上,像是在观赏蚂蚁搬家。 这些天,萧夫人只是关注两个孩子如何,并没想去看哪里出了事故。。 “你就摔这里了?”萧夫人不可置信。她教过萧默轻身功夫,虽然称不上入门,但也不至于这点高度都难为了他。 “哎,没点功夫傍身,在家里都能被树叶砸死。你看你让你妈惯得,一身虚肉。风大可别出门,小心被吹飞了找不到,可就麻烦了。”萧鼎成插科打诨,来个先下手为强。 萧夫人想恼,可是没抓住他由头。事情摆在这里,她总不好意思说,我教他了,这树对他来说并不高,摔了怨他自己的话。 “鼎成,这些日子,我上朝路上都不敢抬头。”赵司正接过来话茬。实际上他有特许,因他有功,年岁也大了,除了皇上召见,其他时候,任意他来去,更不用天天上朝。他只想找个由头说给女儿听。 “您又咋了?”萧鼎成故作惊讶,配合岳父的情绪。 “原本旁人都不知道,以为我孤寡一个,结果闯了宁妃的宫殿,就被外人传开了。说,这老头有孙子,知道嘛!废物一个,从丈高的树上摔下来,差点便死了。唉,有钱人呀,据说瘫在床上,这口气全靠人参吊着。诶,你说这老头的本事,是不是吹出来的?人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这孙子狗熊,估计爷爷便也强不到哪去!”他边模仿,边唉声叹气的。 实际上,六扇门总捕头,任谁见了都远远躲开,躲不过也得低头弯腰,谁敢给他嚼舌?就是憋不住的屁,都恨不得从嘴里喘出来,生怕声响大了,再被老头注意到,抓了什么把柄,更别提闲话了。任谁也是不敢说,即使是背地里,也是不敢。 萧夫人立刻便晓得两人安排什么心思了。脸上一寒,断然道:“这事儿不成。” “姝雅,皇上给我安排史官了。每天有了闲暇,还得陪他聊聊,忆一忆昔年往事。想是百年之后,也要给我列个传记。我不求将来默儿也会有这殊荣,可你得允许我提到他了,能有个体面的说辞。外面知道了我有孙儿,史官就总和我打探。我只能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我总也不说,怕是将来真就会被记上一笔,传闻有个孙儿,顽皮,喜上树,坠亡。”赵司正说到这里,也真有点动了感情。 “我都快七十了。全天下都知道我赵司正武功有四绝,也奉承我是顶尖的高手。可他们说我第一不会教徒弟,第二人也是个绝户种,有本事不传承。我就你这么一个十全的徒弟,其他都是各学一套,顶不起门户。不计较你是个女子,不计较你不抛头露面,可这有了现成的材料,我连教一下都不行,你说说,我这一辈子,究竟图了什么,又剩下了什么。”老头越说越气,禁不住直跺脚。 萧夫人见父亲动了真情,也不忍心硬顶硬的回他,可是她自己心里也憋屈,埋怨道:“你们就顾全自己的颜面,才害了动儿。” 原来,萧动武功是顶好的。是萧鼎成一手教出来的。萧鼎成出身武当,有太极功夫,却不见锐利狠毒,公干起来,很不便利。后来赵司正私下教了他一套专注杀人的剑法,由此成了名动江湖的剑客。但因为赵司正和女儿便隐匿了关系,外人更加就不知道他和萧鼎成这份师徒,岳婿的缘分。等萧鼎成再把功夫传给萧动,别人也不晓得萧动其人。 偏生是个混乱动荡,英雄扬名的年代。西方有一赵国,重用名将李复,国君在外交上,合纵连横,纵横捭阖,吞并了内四方半数的疆土。危及到萧国,国君萧震宇剑走偏锋,安排奇策,想找个生面孔,刺杀了李复,进而瓦解赵国的攻势。结果,赵司正,萧鼎成国难时刻,显了男儿本色,便将萧动推举了上去,萧动时年十二岁。 赵司正掌管六扇门,萧鼎成坐阵刑部,萧夫人在六扇门隐匿总揽情报工作,是赵司正为官初始最得力的助手。在皇上授意下,两个部门互通有无,间接的促成了萧鼎成和萧夫人的缘分。等到撤了萧鼎成官职,六扇门的权职便压过了刑部。 安排刺杀,萧夫人负责情报,萧动负责潜入暗杀,赵司正萧鼎成带了十名高手负责接应,萧震宇率大军殿后,伺机而动。准备万全,偏偏,就出了差错。 赵王交谊各国,地点设在李复阵中。因为隐匿,萧夫人情报系统失效,没侦查到这个信息。等萧动扮做仆从混了进去,非但杀了李复,进而贪功,再刺赵国皇帝。这一下子,便失了时机,人被他杀了,自己也跑不掉了。好容易冲出军营,却被百余名高手追在后面甩不掉。因为没提前知道,准备不足,萧动不敢再向父亲怀里跑,怕被人缀着一并打杀了。于是一狠心,向着反方向西方跑,便出了事故。 这些人派了三十五个跟着,追了三个月,被他杀了八个,自己重伤无力,万不得已,跑进了原始森林。 等赵司正,萧鼎成察觉不对,赵司正便单独潜入异国,最终只查探了个尾巴,也没找到萧动踪迹。 另一方面,赵国联军,主脑和主将一并死了,军势便崩坏溃败,被各国复起,打回了原型。 此役,萧动名扬天下,然而却落得尸骨无存。萧夫人心灰意冷,便潜心在家,外面的事,一并不再理会了。 这段往事,便让萧夫人,狠了心,不想让萧默亲近皇权,甚至连功夫都不愿让他学了。 隐患 “动儿的事,我查到了端倪。”萧鼎成听提到了,便也跟着说。这些年,他一直在打探。 “并不是你情报失误,而是有个独特的组织,存在几百年了,也没人知晓它。”萧鼎成道:“当初赵国崛起,便是受了它的扶持。这组织,都有能力兴邦建国!我们当初的行动,正好冲突了他们的计划,便对动儿下了杀手。若是没有他们,我们也不至于落得失败。你既不必自责,也不要过分怨恨我们两个。这是意外中的意外。谁都想不到的。”萧鼎成神色黯然,萧动真就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若不是这差错,到了今日。指不定有多大的成就。萧鼎成痛心失了爱子,也遗憾失了个天才。 “且不说岳父,你我都有百年的一天。你留着默儿一个人怎么办?我实话说。当初他们一行三十五人,折在动儿手里八个,我和岳父追杀了二十个。剩下的怕是没了办法。然而,我抓了一个,旁敲侧击,询问了一点端倪,他们是个组织,还有成千上万人,并且,那是存在几百年,比我们年岁不知大了几倍!今日,是我们背后有萧国,我和岳父都有势力,它不值得为了早成定局的事来和我们为难。可是,你我百年以后,你指望默儿捧着一堆钱财,躲在这院子里,就能被放过吗?那时候,人家随便派个瘪三,便能要了你那宝贵儿子的性命!”萧默说得很郑重,原本他不想用这些未必便会发生的臆断来干扰母子二人的生活,然而岳父说到了点子上,他也便把内心隐匿的想法说了出来。 萧夫人第一次听到这些,一时没有主意,便默不作声。萧默在边上听着,心里也犯了嘀咕:“我还以为托生成二世祖,有钱有权,有文有武,指不定多潇洒!敢情,我这是顶了个雷。”萧默心里发怵,更加盼望这两人能说动母亲,让自己习武。学得好赖是另外的话,有了危机,能有拎刀就上的本事,便是打不过,起码也不是冤死的。 半晌,萧夫人说:“这些年,默儿极少出门,铃儿也极少出门。实在不行,将来就让他入赘给铃儿家里,你我都不说,谁又知道?”她是十五岁便跟着父亲在六扇门做事,是个经历过风浪的女子。别看外表端庄贤雅,真有事情,你让她上刀山火海,冲锋陷阵,大概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然而换了自己儿子,尤其是有了前面的一个铺垫,她还是软了心肠,失去了主张。 “谁人能不知道!前些天入内院救助默儿的那个巡卫,我赏了大笔钱财,派到了镖局最远的联络处。钱多得够他两辈子用。可是你能指望他能一言不发,还是指望我杀了他!偌大的镖局,能见默儿的没几个,他个走江湖的,但凡吹个牛,便走了消息。前些天,来的两个女官,回去后立刻便被皇帝给遣散了。怕他们聚在宫中口舌!你只晓得看着结果埋怨人,人家对你好的时候,你咋不记得?还有你让他科举,也是举国皆知的,我萧鼎成有个儿子被封了昭文将军!还有这次受伤,虽然当事人都被遣走了,可是,那么多人见到了岳父带了徐本草,你当人人都傻,丝毫不琢磨你家的事儿么?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能找个坛子把儿子扣起来,让他永远不与人交际。若你不能,你得给他想个开拓的出路。” 萧夫人不做声响了,她以为守着儿子几年,当初的仇杀有了定局,便让儿子做个太平郎,从此脱离了江湖,以后世世代代,虽然不会有权势滔天,不会有武功盖世,起码,是个太平人生。万万没成想,一个孩子死了,还隐约牵连了另外一个!她太明白江湖了!自己这祖孙三代,杀了人家一个皇帝,一个名将,阻碍了人家计划。就算这事儿不算,那又打杀了三十多人,想来,便是个泥人,也要被他们踹出来个屁了。 “你干嘛不早告诉我这么严重?”萧夫人听到坏消息,没有办法,便有点不讲理的急躁。 “我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还能把孩子收回肚子里面藏起来!”萧鼎成是个狂放的人,打打杀杀的事,在他心里,其实便如家常便饭,并不十分在意。何况,若真有报复,何必再等。既然等了,便未必来了。总之,萧鼎成是个心宽的人。他说这些,根本还是为了能劝服萧夫人而已,骨子里,他不认为,会有报复降临给默儿。 赌约 两个男人,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想要她个肯定。 “我们权且先教他。如今世道太平,咱们一个有钱,一个有权,又不缺他做事。只是学了功夫强健自己,你又胡乱担心个啥?”赵司正心思活泛,避重就轻的忽悠女儿。只要她一松懈,点个头。后面便也都是自己做主了。 萧夫人一时没定主意,犹豫着不说话。若是想教,那是手边的事,只是她举手之劳。可这路,到底怎么走,她居然安排思考不明白,隐约的便有点气恼自己。 她看向萧默,见他有些期待的看着自己,便随口问:“你怎么想的?” 萧默见她问,便坦白的说:“我既不喜欢窝囊,更不愿意束缚。钱权并不追求,当然更不喜欢给谁做事。若是真是武功学得好,起码落得自由,随心所欲。”他是前世武侠给了他一点错觉,便说了这么不实际的想法。 萧夫人不在意他的孩子话,毕竟,这个年龄,能够矢志向学,便已经难得,你又要他有多大的见地,多聪慧的世故呢。 萧夫人沉默片刻,松了口,说:“我教你其实极其方便。” 萧默被风铃儿指点过,当然知道这个当娘的担心什么,马上接口说:“您放心,我肯定离皇帝远点,离斗争远点!” 旁边两人一听,气的不行,暗叫这孩子卸磨杀驴,全然没点道义,然而,却也无可奈何。 “不是离远点,是压根别参与。我是想你有个防身的手段,不是给你争斗的本事。你能答应我么?”萧夫人郑重的说。 萧默前世只是家里学校,两点一线,没有经历,必然没有想法。毫不犹豫的便说:“好,您放心。你们都会的,我若不行,让我自己看轻自己。既然有人惦记我,我也不愿事到临头,落得窝囊。别的想法,我丁点没有,您放心,绝不给您添堵,惹您伤心。” 萧夫人暗叹:“这摔一下,人虽然失忆了,能长大些,不再是顽童,也算收获。从前怎么不见他这般要志气呢?”她全然没想到,摔了一下,是全然换了个头脑与灵魂。 “好。正好今天人都在。虽然我们是母子,但是你外公是名动江湖的人物,咱们娘俩,不能失了他的体面,不能不敬重他。我教你,便是入了你外公的门户。我们得有个拜师的仪式。”说罢,便想抽身准备。 “等下。”赵司正开口了。 边上萧鼎成心里一紧,暗想:这老头,能答应便是不错,可别横生枝节。 赵司正年龄大了,一心惦记着让萧默继承自己的衣钵,哪里肯由着女儿含糊行事。何况,他也有担忧,怕是慈母败儿,由着女儿张罗,不约束点,再不能进步。于是,便开了口。 “我年龄大了,怕是门户,也只能依靠默儿继承。仪式郑重点,回头我把你那三个师弟都叫过来。然后再行礼。”赵司正说。 “爹,论江湖,不论朝廷。”萧夫人很怕萧默被拉入伙,便是自己家人,她也有那么些防备。 “你放心,我终生都不让他染指政务,你看成么。姝雅?”赵司正也给了女儿承诺。 萧夫人听罢,心里感激,盈盈下拜。“谢谢爹成全女儿这点私心。”当初,她灰心隐退,便让父亲折了股肱,若不是皇帝一心扶持,便被政敌打压下去了。今天,能全然站在自己角度行事,也见了父亲十足的体贴。 “另外,我们三个,虽然你功夫最弱,但唯独你有十分的精力陪伴他。确实是你教最合适。然而,我们也不能失了本分,便放手不管。”赵司正说完顿住了。 萧夫人知道他定然有什么安排,便不吱声,等着他说。 “所谓,十练不如一战。我自己没空,但我有空指使人。我每日派人来,陪默儿练一场,你能应允么?”赵司正边说边盯住萧夫人,生怕她打了退堂鼓。 萧夫人没料到父亲有这一手,想回绝了,可是前面话锋递过去了,这会儿再狡辩,那是幼儿才有的行径。想要满口答应,心里也是替儿子发怵。要知道,六扇门人才济济,刑执天下。若是单论武功,自己可以勉强抵挡,若是什么手段都来,即使自己也会败得凄惨,何况是儿子。 犹豫着,便不肯开口。 赵司正见状,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赶紧换了说辞:“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孙儿,派来的人,谁敢折损了他,我就立马要他的命。你又胡乱担心什么?” 老头耍了个滑头,六扇门当然不只是有伤人的手段。即使不伤人,也可以逼迫得你疲于应对。 萧夫人看了眼萧默,见他不明所以的蠢蠢欲动,又看了看风轻云淡的赵司正,不放心的追问:“您确定不伤他?”当初自己和父亲学武,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若不是自己心气盛,可顶不住他的锤炼。 “放心,不如我俩做个赌约,堵你的传授,抵不住我的指派。伤了他算我输。你能赢了,赌注任意你挑选。”然而,他就这一个女儿,便是全部,哪里还有私藏可赌,无非知道女儿骨子里好胜要强,逼迫她尽力而已。 “行。你不伤他,就依你的。”萧夫人应喏道。事到如今,骑虎难下。 “带我一个。我镖局也有些能人,也想和你赌一赌。”萧鼎成也来横插一杠。 当初,皇帝撤了他官职,却给他私下委派了其他事务。萧鼎成的能力不是镖局这么一点,只是瞒着萧夫人。现在听了赵司正的话,便晓得他安排了什么主意,自己也跟着心痒,当爹的更不愿袖手旁观孩子的成长,便忍不住插了嘴。 萧夫人眉头一皱。 “你也想来闹事?”萧鼎成极少违背她,没想到今日跟着父亲一起来拱火。 “嘿,平时不敢惹你,那是敬你是夫人,敬你肯十几岁便陪我个粗汉经历风雨。然而我却不服你。咱俩就在这个事情上比划一下,既能见出胜负本事,也不至于伤了我俩和气。你敢不敢!?”萧鼎成有意激起萧夫人斗志。 “好,应允你了。治不了你们爷俩,我也笑话自己白活。”夫妻之间,知己知彼,萧鼎成一番话,一下子便打到了七寸上,萧夫人这点脾气,全被他激发了。 萧夫人回头看了看萧默,沉静地说:“默儿,这是你自己要学的,受了苦你非但得挺稳,还得扛起来跑。若是想打退堂鼓,你便私下问问风铃儿,从前我是怎么板正你的。” 萧默被她冷眼一瞪,心里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拜师 待得四日,晌午饭毕。赵司正带了三人,径直来了萧默的屋子。 相互见礼后,萧默知道,这三人,便是外公的三个徒弟。于是,仔细端详起来。 第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平平无奇的容貌,中等身材,略微显得敦实。人却是极其善谈,这会儿正和萧鼎成聊起来没完。这人是判官周圆,喜交际,继承赵司正的通天掌。平日,不值得赵司正用心的案子,都是由他打理。他是赵司正第一个徒儿,然而等到萧夫人入门,他却转口称其为师姐,称呼习惯了,便由大师兄转而变成了二师弟。 第二个,麻杆一般,细长,面容黑而消瘦,居然端详不出年岁。这人是三师弟,神行司空妙,为人不喜言笑。早年是个翻门入户的飞贼,凭借一套独步天下的轻功身法,横行无忌。有次,居然偷了吏部尚书的官印,惹得皇帝震怒,通碟天下,许得谁捕获此贼,无论门户,均可拜官进爵,以此通缉司空妙。哪成想,但凡高手,均爱惜其在身法上的才华,有贪慕权财的,又没本事抓到他,僵持月余,也没能让其归案。由此,司空妙以轻功身法,名扬天下。迫不得已,赵司正出手,凭着浑厚的内力,紧跟不辍,追赶他整整五天,最后,司空妙力竭被捕。惜其才,代为周旋,免了死罪,进而收入麾下,传授其内功玄天经和暗器手法。转而,这飞贼竟成了六扇门第一追逃高手。 第三个,矮胖子,油腻市侩,无论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嘴脸,笑的时候,眼睛便阖成一条缝隙。这人是小师弟,毒手薛万,专司刑讯。学了赵司正的毒术。入了六扇门,沦落到他的手中,即便是哑巴,也让你喊出声来,当然,死在他手下的,也是不计其数。 人员齐了,便在院落中,安排座席,行拜师礼。此时,风铃儿也勉强能下地,徐本草便扶着她,在边上一起观礼。 赵司正在正中端坐,其他人两边排列站立。萧默跪地叩首。抬头时,竟然看到老头双目红润,眼里竟有了泪花。待萧默站起身,赵司正环视众人,徐缓而深沉地说:“这孩子,是我的外孙,现在也是我的门户继承。盼你们代我爱惜他,也代我督促他。希望有朝一日,此子,令我这身本领,再能得江湖赞誉。”众人赶忙应喏。 赵司正,本名赵六奇。壮年时,放浪形骸,洒脱不羁,江湖会友,四方游侠。四十左右,会遍各派高手,竟然无一败绩。正值萧帝萧震宇继位,整顿朝野,严肃纲纪。慕其声名,不羁其出身,任六扇门总捕头,后赏其风骨,赐名司正,誉为司法正直。花甲之年,江湖因其有掌法,内功,暗器,毒术四门绝技,又据其秉性,尊其为“四方老人”。然而,这老头,剑法传给了萧鼎成,轻功不逊于司空妙,便又是江湖所不知道的了。 接下来便拜师傅。毕竟是母子,等萧默刚刚拜完,便被萧夫人笑盈盈的搀扶起来,嘱咐道:“肯吃苦,能用心,还听话。师傅只有这三个规矩!去见过各位舅舅吧,不准叫师叔,生分!” 先到了萧鼎成面前,被一双大手一扒拉脑袋,嘱咐道:“你外公门下,没有孬的,可把你那二世祖的做派收起来。”边说,边从怀里掏出来一本书,交给萧默,说:“你外公给我的,劈风破空剑法,你先没事就看图记,等我有空再教你细致的门道。”萧默翻开一看,是一本图册。 到了判官周圆这里,只见他尴尬一笑,说:“我又没特别的东西,我会的你娘都会。我弄了一把剑,却是赌来的,你功夫好了再戴出去,那人赌品不好,被他见了容易抢回去。”说罢,把腰间别的剑,卸下来,交给萧默。原来,他听师傅说要收门户,苦于没有出彩的礼物,便连夜跑到会稽山,找此处静修的玄慧道士,半赌半抢的拿了他的碧云宝剑,转回来送给萧默。这玄慧道士是他的朋友,相互没法处置,所以他叮嘱萧默先将宝剑收藏起来。 然后是司空妙,他说得也简洁直白:“我不爱笑,话还少,但你别生分多心。有空我教你身法。我这身法,以辗转腾挪见长,两个人对阵,学了还是有些好处。”说罢,便闭嘴不言了。 最后是毒手薛万,只见他眯缝着眼,笑嘻嘻地对萧默说:“我是确确实实没有好看的礼物送给你,但是,你若是有下不去手的事儿,尽可以来找我,我都能给你办得明明白白的。” 礼毕。 众人未散,萧默便跑到赵司正跟前,询问说:“外公,能不能把风铃儿也一并收了?” “干啥?”赵司正没料到,便有些诧异。 “我俩平时总在一起。”然而,这是萧默的托词,他是异世来的,没有男尊女卑的习气,觉得抢占了风铃儿的心上人,过意不去,便想着也能让风铃儿有更多上进的机会。毕竟,人生路长,自己有本事,比讨人喜欢,受人照顾,来得更实在些。他便是这么为风铃儿考虑的。 “额”。赵司正看看风铃儿,又环视众人,略一琢磨,说:“你们教萧默,不可以防备这女孩,她若问你们,也得耐心解答。”说罢看萧默,见他有点撅嘴,便又跟着解释说:“我这门户严厉,进来得都要出落得出类拔萃。她个女孩子,犯不上这么吃苦。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我这是为她好。”说罢,嘿嘿一笑。 萧默还在琢磨将来会明白什么的功夫,徐本草扶着风铃儿走了上来。 “赵总捕头,您也是不识货。这么漂亮聪慧的,你还不要。借您的地界,容我造次,我也收个门户,便要风铃儿做我的徒弟。也不方便行礼,就请你们大伙给做个见证,成不成?”徐本草笑嘻嘻的跟上来凑趣。 “好,谢谢神医成人之美。万儿,回头要把你的手艺,多给这丫头说说。”赵司正赶紧也给风铃儿送上拜师礼。 那边薛万紧忙喏了一声,然后又对着风铃儿嘻眯嘻眯的笑了起来。 见风铃儿能有个正经依托,赵司正不但高兴,还格外的欣赏徐本草行事的做派。 “徐神医,有空,多来六扇门走动,若是能常来,便也和太医院一样的招待,供着!” 小媳妇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默儿,记住了么?” “记住了,外公。” “好。记得用心练习!我还有公务,等不忙了,我再来检查你的用功,切记不可以偷懒。” “知道啦,外公。但是,您怎么就教我一句?然后,这句究竟啥意思,怎么练?” “额,问你娘去。我还忙,走啦!” 行礼甫毕,旁人便各忙各的,三个舅舅也立即离开了。剩下萧默和赵司正两人。然而赵司正只教这么一句,也离开了。只剩下萧默一个人,兀自在那发愣。 “进屋呀!怎么自己在那发呆?”萧夫人吆喝儿子。 “妈,为啥外公就教了我一句,还不告诉我怎么练?”萧默跑进来就问。暗想,这老头也莫名其妙,拜师傅时候哭得稀里哗啦,教徒弟时候却跑得忒快! 萧夫人被儿子的问题气乐了。 “旁人不在,单独讲解。是传授的基本礼仪。由外公教第一句,是给你开科,表示外公对你的重视。这是个仪式。外公那么忙,没空教你。他会的我都会,回头我教你就成。”儿子没经历过不懂得,当妈的免不了多费口舌。 “爹,那你教我这个。”萧默换个方向,拿着劈风破空剑谱,来纠缠萧鼎成。 “额,这个总得等你内功有了基础,才好练习。你若用心练习内功,估计一年后,就可以上手了。平时闲暇了便看图,记得越熟悉,将来我给你讲解时候,你才越容易理解。切记多看!这个你娘没练习过,我在家的时间少!你千万要记熟悉了,我俩才能短时间学出成绩来。”萧鼎成暗自纳闷,这孩子变化也太大了,从前但凡回来,他总要借机揩油,找我商量点好处。这一下子,除了学习,什么旁的都不顾了。 萧默听完,只能又找萧夫人。萧夫人高兴孩子上进,赶忙说:“走,带你学武去。”生怕打消了他的积极。 园子里,母子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便开始背诵起来。 没想到,居然异常的快。原本萧夫人以为要两整天,结果没到天黑,萧默竟然把整部玄天经背了下来。萧夫人赶紧趁热打铁,再逐字逐句解析,往往说了上句,萧默便理解了下句。原来,萧默前世文化基础扎实,习惯了学习,这些简单的背诵理解,对他没有丝毫难度。这时已经日落,天刚放黑,萧夫人一鼓作气,教萧默怎么打坐修炼,直到萧默察觉了体内有气息随着经脉流转,两人方才停歇。 “好了。”许久没长时间专注,萧夫人居然觉得有些疲累。 “现在是入门了。往后,每天最少练习两个时辰。随时把觉察告诉我。需要学的东西多。我看情况给你安排时间。咱回吧。” 说罢,起身拉起盘坐在地的萧默。 刚起身,便发觉,两个人影,一大一小,从远处的墙外飞跃上来 “谁?”萧夫人惊喝。赶紧把萧默拉到身后。 “别慌。”来人身法迅捷,一跃便从五六丈外飞抵两人近前,相距五步的距离,便倏忽停下。 萧默从身后探头看,借着初升的月色,隐约间,像是一个老道姑带着一个小道童。 萧夫人已经看清了来人,抓着萧默的手,也松懈了下来。 “您什么事?”大概萧夫人认得来人。 “天没黑便来了,怕打扰你们,便等了一会儿。”老道姑觉得黑夜来访,失了礼貌,便解释了一句。 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孩子想见见萧默,你让他们聊聊。” 萧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萧默从身后拉了出来。 “女孩想和你说说话。”萧夫人将萧默往前推了推。小道童也跟着往前移步到萧默近前。 两个辫子分在两边,刘海下一脸稚气,五官小巧,可爱,歪头晃脑的,左右打量萧默。 “要有礼貌,还不叫人。”老道姑徐徐的教导小道童。 小道童听闻赶紧后撤一步,向着萧夫人略微欠腰,行福礼,道:“夫人好。萧哥哥好。” 萧夫人赶紧跟着回礼,萧默兀自愣神。 “你才学武功么?刚来见你打坐来着。”小道童的声音很脆亮。 “额,是。”萧默有点愣,不知来人是谁,萧夫人也不搭茬。 “本来还想和你比试下的。看来你是不如我。不过你蛮好看的。”说罢,转身奔着老道姑走去。 半路忽的又回身,说:“你快点练。过阵子我还来。”然后便跑到老道姑身边,不再吱声了。 老道姑拉起小道童,向萧夫人说:“替我向你爹问好。和他说,上次的问题,有答案了。让他有空来找我坐坐。” 也不等萧夫人回答,略微点头示意,转身形,带着小道童,原路飞了出去。 “这是谁?”萧默诧异的问。 半晌,萧夫人苦笑道:“永安郡主。” 苟富贵,勿相忘 夜里,萧默一个人无聊,便翻看劈风破空剑谱,只是一个个小人用剑的姿势。便想办法找规律罗列记忆。记住一套,便跳下床,以指代剑,学着摆图中的姿势。然而,竟十有八九不能把姿势学得近似。这状况逼得他要强发作,不住的练。一个不注意,“砰”的一下,撞到桌子上。等他站起身,刚把桌子摆好,父母已经冲了进来。 “大半夜,捉鬼呢么?霹雳哐啷的?”萧夫人觉得,这孩子最近怪事忒多。 萧默见了父母,赶紧把困难和疑惑说了。 听他说完,萧鼎成和萧夫人对视一下,相互觉得有点欣慰,更多是苦笑。 萧鼎成便向萧默解释说:“看得到,做不到。就是学武最基本的进境。总先得练些基础的,才能上手学这套剑法。以后千万不可以强做了,这个剑法隐含一套内功运作的法门。等你有了内功,若无人指导,强行练习动作,极容易气息紊乱,严重的便要走火入魔。以后我不在,只可以看,不可以练!” 萧默听了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萧震宇也不知该夸赞他刻苦还是批评他冒失,无可奈何,拍了拍萧默肩膀:“睡觉吧。定个规矩,夜里不可以耽误白天。” 躺在床上,闭上眼,一个又一个的小人,不住的在萧默眼前飞来飞去,直到飞得他眼花缭乱,他才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萧默就拉着萧夫人求艺,气的边上的萧鼎成直瞪眼,萧夫人只好对他报上歉意的微笑,带着萧默到后园学习。过一会儿,风铃儿也漫步过来,她不必依靠人了,徐本草一早便回了太医院。 萧默见风铃儿过来,便快步去扶她坐在假山上,母子两个便要进行今日的练习。 “嗖。”墙上又飞过一人。一个驼子,边靠近边喊:“莫慌!皇上派我来的。” 这人是个老叟,破旧布袍,须发皆白,前额秃,脸上的胡须短,说话时候,嘴唇下陷,回凹,应该是没了牙齿。左手拄了根沉阴木的拐杖,右手拉着肩上的布袋。 萧夫人不识得来人,询问说:“您是?何事?” 老头居然试着直了直腰,然而就像弯曲的虾米蠕动下一般。“皇上派我传几句话。” “老人家,没有门么?”萧夫人有点气恼。怎么接连来人,都是从墙上过来,并且找得极准! “怕人瞧见。静安散人告诉我,从这里走近些。”静安散人便是昨夜来的老道姑。 “您带什么话?”萧夫人特别无奈,昨天那个,打不过,不敢发火。今天这个,打不得,不该发火。 “找个浴桶放在这,填满水,我带了药,泡澡有奇效。”老叟边说,边将背上的布袋取下来,将里面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随即蹲下来整理。 萧夫人一眼望去,大部分都不认识,偶尔有几个识得的,都是颇为名贵的药材。萧夫人赶紧给萧默递个眼色。萧默心领神会,转身往屋子方向跑去。 片刻,萧鼎成领着萧默,后面跟了几个仆从,快步跑了过来。 “鹤先生,您这是?”萧鼎成很疑惑,他识得这老头,是会稽山隐居的道士。 “先让我张罗药材,边张罗边说。浴桶过来。” 萧鼎成挥手示意,仆从便将浴桶和水准备停当,然后,不等吩咐,转身都离去了。 “你进来。”老叟挥手招呼萧默,让他进到盛满水的浴桶中。 萧默转眼看父亲,见他竟然默许了,母亲也不吱声,便脱了袍子,光了上身,跳进桶里。 老叟把药材一个接着一个的往桶里丢,一边丢,一边观察萧默和水的颜色。 萧默只感觉,在水中的触感不断的变化,先是越来越冷,倏忽间,又越来越热,后来更是奇痒,便忍不住想往外跳。 老叟一直观察着,见他要逃出来,便立即把他按住,也不再放药材。 “孩子,把这个感觉记住。以后这桶,五天换一次水,五天我来换一次药材。每次有了现在的感觉,你便要告诉我。”萧默跟随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萧大侠,萧夫人。这桶药,三天功效,但因为药材太贵,只能五天一换,皇上给你家孩子准备了一年的剂量。然而,余下两天,虽然没有增益,但也养护体魄。在这里面修炼内力,事半功倍。” 萧夫人刚刚想说什么,老叟似乎料到了,不等她张口便接着说:“皇上让我传话,说这是欠夫人和孩子的,应当应分,用了也不必挂心,也不要拒绝,免得耽误了孩子。皇上还说,若是不喜欢永安郡主,便让你爹去找静安散人退婚即可,不必再和他商议了。皇上又说,夺走了你家一个天才,希望能再还你们一个。” 顿了顿,说:“就这些,其他的你问,我也不知道。走了。” 转身要走,然而似乎想起了什么,凑到萧默耳边,悄悄嘀咕说:“皇上最后说,苟富贵,勿相忘。” 说罢,转身便走。 刚跳上围强,便听到身后萧默的喊声:“帮我回一句。百善孝为先。” 通天掌法 “娘,这些人都是谁?”萧默边说边从桶里往外跳。 “别出来。今天先练习内功。你练习。我讲给你听。”萧鼎成说。 “昨天的老道姑,是静安散人,峨眉派掌门人。峨眉派就在会稽山上。是我们萧国境内,最大的门派。” 萧默很想问,峨眉山在哪国境内,然而,这一世乱套的东西很多,他又不方便挨个去问。便默不作声的听着。 “当初,皇上请你外公掌管六扇门的时候。起初,你外公是不想应喏的。后来被请到了峨嵋派,呆了一天,下山后便答应了皇上的安排。所以这次,你和永安郡主的婚事,也很是麻烦。也许他们是师徒吧,这郡主好端端的怎么还做了道姑,学了功夫?”萧夫人接茬说完,便陷入沉思,她怕父亲是推脱不掉静安散人的,否则当初便不会去任职六扇门了。 风铃儿听到有郡主,也紧张得竖起耳朵听。 “今天这个老叟,是在会稽山上隐居的。他这药,你要听他安排。镖局里面,两三个月的收入,都支付不起这一桶药材。而且有市无价。若不是皇上张罗,第一请不出这老叟,第二凑不齐这么多药材。” “为啥?”萧默想不明白。 “什么为啥?”萧鼎成反问。 “为啥他这么关注我。” “。。。。。。因为你外公,你爹,你哥都挺厉害,和他关系都很好。”萧鼎成慢吞吞的说,然而,“啪”的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上,萧夫人气恼的说:“回屋去。没你的事儿了。” “那老叟和你说啥了?”萧夫人不敢放过一丝端倪。 “额,就是我回他那句。”他忽然觉得,这个皇帝蛮有趣的,起码很友善。 萧夫人将信将疑,安排萧默专心练习内功,然后又开始教风铃儿背玄天功。 “你用心学。昨天见到永安郡主了。她的功夫可不赖。”萧夫人怕风铃儿不用心,也懒得慢条斯理的做思想工作,直接给她下了一剂猛药。 待萧默出来,萧夫人便开始教他通天掌。 “这套掌法,大开大合,猛烈强劲,需凭借深厚的内力做基础,施展的时候都取攻势,共三十六式。每六式一组,互通变化。我先演示一遍,然后一式式教你。” 说罢,萧夫人摆开姿势。这是萧默第一次见她演武,不禁聚精会神。但见萧夫人腰身款款,脚下步履轻盈。再看手上动作,时若游蛇,时若龙腾,倏忽婉约,转而刚劲。每次掌力施展到尽头,皆可听到丝丝的破空之声。边上的两个孩子,都是看的瞠目结舌,不似武功,倒像是舞蹈。 “怎么样?”萧夫人好久没施展身手,一套掌法打下来,觉得竟比从前进步,不禁在言语中,略带欢喜。 “好看。”萧默是电视剧以外,第一次见武功施展,却也不知怎么形容心里的震撼与兴奋。 “为啥有的时候很柔和,有的时候很刚猛?”萧默不懂武功,但舞蹈还是看过的。 听儿子问,萧夫人便觉得欢喜,孩子不笨,一下子就能察觉端倪。 “为什么叫通天掌?因为它的三十六式,是通过很多掌法总结出来的最基本的运掌方式。这便是有三十六式最基本的掌法。当你领悟的通透,实践的经验丰富了,大可以把六组掌法再拆解,再组合。掌随心动,凭借敌人的变化,凭借自己的特长,加以任意发挥。这是套掌法总纲,收尽了掌法的基础,再根据自己的理解去变化。所以,便是通天。所以,我打出来有柔和的,有刚劲的。这都是根据自己的理解,或是实际的情况变通的。以后,你学的时候,会有个基础的标准,但当你将来实践起来,便也会生发出柔和,刚劲,急促,徐缓的变化的。” 接着,萧夫人便开始一式一式的摆姿势,让两个孩子跟着记忆。再让萧默模仿,进而纠正姿势。 这一天,演示了三十六式。然而当实践时,萧默仅仅做一式的掌法,倒是毫无差错,当两式并在一起的时候,便觉得可以有不一样的变化,心里生出迟疑思考,进而掌式便不能连贯。等把三式并在一起,竟然因为心里思绪万千,进而压根便不能施展。 忙了半天,居然只记住了六式,一组掌法。然而仅记住的六式,也只能并列施展两式而已。再多加一式,便乱了套路。 萧默禁不住变得急躁,疑惑,自怨起来。 年轻人,不讲武德 “别急。”萧夫人看了萧默神色,完全能明白他的心情。 “要学得万事莫慌。所有的问题,都有原因。你不去思考根源,却把精力浪费在情绪上,是不智。这是学武和做事的大忌” 她怕萧默年龄小,经历浅,便把这生活经验先叮咛了一番。 “人是可以动的。天生的便会做各种动作,所以你刚一接触这套掌法,会有很多的,杂乱的想法。这个过程叫做,无的放矢,是没有章程的。当你接触得多了,比如,你看到某个人习练一套掌法,印象深刻了,把他的套路融汇到通天掌的运用上,你的想法遵循了他的逻辑。这个过程叫做,有的放矢。这时候你再运掌,思路便不会乱了。当你能将掌法运用得猛烈刚劲,浑然圆转,便是这掌法的极致。” “然而武道是没有止境的,即便如你外公,练习了一生,也只能将一部分掌法运用到这样的境界。” “你先做到,全部记下,施展无误。然后勤观察,多思考,最后多运用。慢慢的便越来越好了。” 萧夫人缓缓的将这套掌法的学习方法讲述下来,两个孩子都竖着耳朵听,用心记,生怕遗漏一个字。 萧夫人讲解完,便大喊了声:“你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远处路的尽头,便走出来一个青年男子。 “夫人,总捕头让我来的。公子,小姐,您好。”青年男子躬身行礼。 萧夫人似乎料到来人的目的,漫步踱到假山附近坐下休憩。 “公子,总捕头说,过几日恐怕要习练掌法,让我提前来给您演示一套掌法,说是帮您打个腹稿,开眼界,增见闻。”这是赵司正的原话,青年居然原本的复述过来。然而,赵司正并不知道萧默进境很快,居然已经开始练习上了。 青年男子见萧默二人已经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的注视他,不再分心,便开始了自己的演示。 但见这青年姿势舒展,动作灵快,刚柔相济,快慢相间。 片刻,便打完一套掌法。 等见两人看过后,先是思考,片刻后,略微走神的时候,出言警醒,接着,又将掌法打了一遍。 如是三次。 完毕后,青年恭敬站立,说:“公子,不是要求您记下,施展这套掌法,但求您印象深刻。总捕头说,大概每日都有人来,最迟不会超过三天。您若是有什么需求,便吩咐来人,第二天定然会替您解决。” 顿了顿,青年又接着说:“所谓学无长幼,达者为师。下官僭越,还得教公子一套摔跤的技法,然后我俩凭借这些摔跤的技法对阵练习,才算完成总捕头今日给你我二人的安排。”原来,赵司正以为萧默会很久后才能学习和施展通天掌,便安排他学习摔跤,进而增强灵活,力量,体魄和对战。 青年便又详尽的讲解了摔跤的技术要领,随即又让萧默摆好姿势,进行了演示。 “总捕头说,当场学了,权当娱乐,过后不必思考。学无止境,务必要专精。不可以见一个学一个。”这青年,但凡他说的,都是复述赵司正的话,多余的一句也不敢说。 “公子,现在我俩凭借摔跤的技法,实战几次,下官今日的任务便完成了。若是有些微的跌打,却是不可避免的。”虽然没人告诉他对面这个孩子是谁,但这青年明白,能让赵司正亲自安排传话的人,尤其是这样的状况,分量自然不小。定然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萧默少年心性,刚刚学了掌法,顷刻便又来了印证。这会儿又学了摔跤,还要实践对战,心里已然跃跃欲试。 然而,学得忒多,萧默还想认真记下,摔跤对战的同时,脑子里,一会儿冒出来通天掌的某一式,一会儿冒出来青年掌法的某一式,再一会儿忽然又出来个摔跤的妙法,总是不能专心,便不断的被青年摔倒。还好青年不用力气,并总是收手及时,萧默跌倒了便爬起来,循环往复,倒也不觉得身上受了苦楚。人小好动喜玩闹。片刻过后,居然觉得欢喜,心思也不再紧绷,转而活跃起来。 这时,青年又施展妙法,但见他弓步一沉,上身往左一扭歪,双臂绷直着往左带动。萧默赶紧跟着弓步定身,身子下沉,右半身子使劲,想要稳住身形,不被青年带动。哪知青年双臂一曲,转而向右用力,萧默始料不及,双手脱离了青年两肩,身体向右倾倒,便要摔了出去。 青年不想他摔跌,赶紧顺势拉他左腕,想将他拽住。 哪成想,这功夫,萧默脑子里面闪过青年一式掌法,和现在姿势偶合,不做他想,手随心动,右掌便横劈了出去,奔向青年面门。 青年本是武功扎实,便是怕伤了萧默,预先收了功力,时刻板正自己莫要兴起,再不由自主的使出来摔跤以外的招式,已经是用了好一部分心思约束自己。没预料萧默居然在摔了又摔的时候突然发出一掌,便下意识的仰头躲避。 萧默这边,心思灵动,也说不清是想到了掌法才打了出去,还是动作记忆惯性的使然,左掌跟着便直通通向青年肚子推出去。两人站得太近,萧默身材还略小些,得了方便,这一掌,正好打在青年神阙穴上。 青年顿时觉得肚子抽搐。他虽然不是高手,却有些实战经验,料定下一掌定然是奔向头部,赶紧运功,扭身躲避。 果然,萧默再跟上一掌,通天摘月式。左脚为轴,右脚蹬地借力,右手上扬,直取青年上三路。 天要青年倒霉,本来他已经下意识运功提前躲开了。但萧默是个初学者,本来基础就不牢固,这招单足支撑的动作还难。前两招连续下来,这一招出手时,便已经歪了,人也失去平衡,收势不住,整个借势扑了出去。 一个躲,一个歪,撞了个正。萧默一掌便拍在青年喉节上!两人也都顺势摔了下去。 “我居然打出来三掌!” 萧默翻身便爬起来。有了进步,心里异常兴奋,欢喜自己掌式能多打一手。 青年可就惨了,险些被他打断了气。一口气没上来,脸憋得涨红。但他顾不上脖子疼痛,赶紧翻身跪下,道:“下官若有得罪公子的地方,千万海涵赎罪。”他在官场,见惯了脸色,见萧默下死手打,便以为自己刚才摔疼了他,惹来了报复。 萧默没有这般经历,听青年声音颤抖,显然是被打得不轻。便也忘了自己高兴,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萧夫人见有异变,早就飞身上前,看见青年并没有性命之危,暗自松了口气。心道:“还好没来得及教他怎么把内力运用到掌力上,不然这下就打死了。” “啪。”一巴掌便拍在萧默脑袋上。 “你作死么?说好了摔跤,你怎么能运掌打人。还讲不讲武德!” 萧默见她虎个脸,也便不敢接茬说话。 萧夫人运功呼喝一声,片刻,梅子便飞身前来。 “今天就到这吧,回去把详情禀明总捕头。梅子,带这青年去休息下,给他封五十两银子,好好礼送出去。”萧夫人吩咐说。 “喏。”梅子带着青年下去了。 萧夫人不吱声。萧默以为闯了祸,也不敢吱声。风铃儿便也默默盯着两人,暗自祈求,萧夫人可别再发火打了萧默。 待了片刻,料得青年已经被送出去了。萧夫人“噗”的笑出声来。 “走,回去。今儿个就练到这。你们俩想吃啥?我下厨给你们做!” 儿子太长脸了,第一天练习掌法就打倒一个。当初自己连续三掌,可是练了十天才能做到。 和父亲的较量,首战旗开得胜。萧夫人一想到父亲惊掉下巴的样子,便止不住得意。开心,高兴溢于言表,喜形于色。 两个孩子见萧夫人一会儿发怒,一会儿欢笑,倒也摸不清她究竟想些什么。萧默扶起风铃儿,对视一眼,相互撇撇嘴,蹑手蹑脚的,跟着夫人后面回屋去了。 出世孤本 闲暇,风铃儿领着萧默在院子里转,本来是想再找萧夫人教授点东西。结果当娘的说吃得多嚼不烂,当爹的更狠,直接说,你能不能让我俩待会,你陪风铃儿去。 萧默被径直领进了书房。这院子,都是仆从住的,属于两人玩耍的地方,除了园子,便只有这里。 书房极大,一排排的书架,进门边角处还放了个人字梯。靠近窗子放了张桌子,余下三面各摆一张椅子。桌上有一册竹简,一个戒尺。 风铃儿拿起戒尺,敲了下手心,又用尺子指向竹简,说:“这是我的,那是你的。”萧默细一看,竹简上有殷红的血渍,不自觉的脚下起了冷风,故意轻松道:“我俩的枷锁么?” “嗯。以往每天都是在这里读书的。这两样东西便陪着。可千万别惹夫人生气!没事时,便是星星月亮都摘得,但若犯了惩戒,一下子也是揍得不轻。”萧默听闻,凛然沉默。 萧夫人喜读书。隐退后便开始着手收集珍品,到如今藏书竟比萧国皇室还多,还有好多古神学出世孤本。 “我娘来过一次。”风铃儿说,“我娘看了,便也督促我多读书。她说这些藏书的价值,抵得过爹的产业。像这些古神书的出世孤本,即便有钱也得不到,更是不敢藏。曾经听夫人讲过很多因这孤本,引起江湖杀戮的例子。”风铃儿说得神秘而严肃,大概太小时候,是被当做鬼故事讲给两个孩子听的。 “一般都是国家收藏,但萧国抵制古神学,所以还是我们家的多。收不到孤本的也用竹简抄录一份。”萧夫人做了很多年情报工作,也便派上了用场。 萧默挑着纸质的先乱翻,再抽竹简,一会儿功夫便发现好多熟悉的书籍典藏,竟然还有本纸质的资治通鉴。细一翻看,竟然不全,只着重写了三国时期,前面后面的时间,都略过了。萧默曾经读过这书,隐约感觉,字里行间还有许多漏字漏句,有的压根便不是原句。事迹也是断续的,间或便少上一段。 “这个是一套的么?”萧默问。 “只这一本呀!”风铃儿也是个书虫,看得极多。“这是帝典,讲了帝王治国与征战的经验教训,虽然是本小说,但却生动详实,寓意深远。这是每个皇帝的案头必备,也不知夫人怎么得到这出世孤本。据说皇上来要了好多次,夫人都不给。后来皇上给下承诺,想通了,便交出去,官职钱财封地珍宝,任夫人自己选,结果到现在,夫人都没答复。” 萧默听了吐了吐舌头,暗想这娘看着淑雅端庄,骨子里竟然有这么浑不论的一面。 随手,将书放入怀里,准备闲暇看。 风铃儿赶紧提醒他:“有规矩。第一,看完了要放回原处。第二,最重要的,任何的出世孤本,都不能让内院以外的人见了。虽说很少有人来,但必须小心防范。若是被外人知道家里有这么多传世孤本,那就是灭门之祸。” 风铃儿说得异常郑重,萧默赶紧喏了一声。 薛万(一) 徐本草再来看风铃儿,萧夫人正带着两个孩子在练功。她居然背了个竹筐,里面装满了竹简。 给风铃儿检查下,叮嘱她还不能大幅度动作,说竹简是医学典籍,要每天看,过些日子再给她换另外的,便径直走了。 萧夫人也不多教,依旧是内功和掌法。被萧默磨叽几句,只得告诉他:“等内功有了根基,才可以教你将内功作用于掌法。你周圆舅舅,也就会这么两样,轻功学得普通。但在六扇门行走三十年,便是极少失手了。不慕繁杂,务求精纯。” 今天六扇门来人,是和薛万一起来的,并不是昨日的青年。萧夫人和薛万攀谈几句。她知道薛万手段,但养孩子不同于养花,不能只好看,还得经风雨,叮嘱薛万不要太狠,便离开了。她不愿多见血腥。 来人也是施展了一套掌法,额外还有一套拳术,照例是三遍,打完了便将招法的要点讲了一遍,讲完便走,也不管两人是不是记下了,听懂了。 薛万也背了个竹筐。两个孩子看打拳,他便翻看徐本草留下的竹简。居然很认真,没了嬉皮笑脸。 两人看完拳掌,便来到薛万身边,不吱声,等他吩咐。 薛万先是笑,见两人还不作声,便扮鬼脸,直到把两人逗得笑了,才开口。 “默儿,昨天来的人,本来还有点本事没施展,但你既然打了他,便不能让他再来了。以后,若是有被你打过的,我们没发觉,他再来,你便径直把他轰走。记住,人有脸,树有皮。不到万不得已,便哪个也别得罪,即使是你外公的手下。学武的,江湖行走的,都是有脾气的,你伤了他,再次接近,小心他呕气报复。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还有,来人施展的都是看家本事,你不能强求他务必教明白你,就三遍,你要用心记下。当然,不必深研究,知道便是一门学问,看家本领是另外一回事。” 见两个孩子点了头,便换了话题。 “铃儿,你师傅给你的书,看到讲什么药材的,最好用笔记下来。我会常来,你把记下来的给我,下次我给你带实物看。我和你师傅学的正好相反,但却佐证关联的,本事确实和她差得远,但并不是我的学问便没用处。你也用心学。咱师门吃苦多,不必入,你张口叫舅舅,我便当自家孩子教。” 叮嘱以后,便将自己带的竹筐打开。 最上面是只兔子,用布带绑起来了。风铃儿看着可爱,便想放开带着玩耍,结果薛万非但不让,就连碰都不允许。 中间是两个罐子,打开来,一个是箭毒木的枝叶,另一个是夺命草的花叶。两个孩子探头想看,他赶紧伸手将两人推远了些。倒在地上,让两人略微远点观察记忆。 最下面,竟是一条蝰蛇。只见薛万掏出来一个纸包,用里面的粉末在地上画了个圈,便用竹筐边上的木夹子将蝰蛇捏了进去。蝰蛇得了方便想跑,然而只是转圈,却跑不出去。这个不用吩咐,一见了蛇,两个人便远远躲开,好久见蛇出不来,才敢慢慢靠近。 “我需要给你们看些毒物,也要看看具体的功效。铃儿,你身子没好,这次我便不杀生,算是给你积德。下次,可就容不得心软。” 薛万言语平静,脸上笑容却真挚,嘻嘻呵呵的,脸又圆胖,耳朵大,唇厚,若是再去了头发,倒是像极了弥勒佛。然而一听说会杀生,萧默还不觉得如何,风铃儿便暗自觉得,这人的笑容也变得狰狞,怎么都觉得极丑。 “当然,我每次走,都给你留下信笺,写明下次来了做什么。你可以找你师傅,学明白解救的方子。那么当我再来,杀了生,你千万不要以为是我杀的,要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当然,千万告诉你师傅。这不是比较的意思。毕竟,上苍有好生之德。我也不过是给实验的生灵,寻个出路罢了。”薛万最后几句确实是真心的,他怕弄死的多了,小丫头便不学了。 他自己极少下手救人,往往被他用了毒刑的,再招供,也已经落下了疾患。所以,但凡给他刑讯的,就两个路,一个是知道他名声的,赶紧就招了,落个完整无缺。另一个便是想逞能的,不死也便残废了。在萧国,薛万的名声极恶,若不是顶着赵司正小徒弟的名头,怕是早被仇家杀了。但这人有一点极好,那便是江湖上行走,从来没毒死过谁,即便伤了,也给留下后路。死在他手下的人,都是在六扇门刑讯间的,说到底,他是在替赵司正杀人,所以赵司正对他也极其的好。 薛万(二) 薛万来到一颗树下,运掌一拍,哗啦啦,杏子,杏树叶,一并洒落。接了一些杏叶,便又回到蛇圈附近。 “看好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打开来,里面居然排满了,小镊子,小刀子,钢针,细管,好多的小物件,盒子上盖内侧,也嵌了个镊子。在怀里又取出来一副皮手套,戴上,才用盖子上的镊子,取了下面的工具。 先切了丁点的夺命草,放在了杏叶上,镶嵌住,便喂给了兔子。惹得风铃儿紧张的盯着,生怕一下子就死了。 “会昏厥,会呕吐,还有症状,外边看不出,我有书简,下次给你带来。你看仔细了,无论是想救哪个,想害哪个,这症状都有用处。” 果然,饿极了的兔子,吃了杏叶,只一会儿,便开始抽搐,进而嘴巴开始起了白沫,萎靡不振的闭了眼。 “死了?”风铃儿有点恼,眼圈红润,含着泪。 萧默有点不以为然,但赶紧拉住她的手,想适时宽慰一下。 “哪能。再多也未必。虚弱而已。让它昏着,过了劲,便好了。再看这个。” 又切了点箭毒木,镊子夹了,逮住机会,伸手迅捷的一按,便将蝰蛇制服,再用镊子,硬生生把毒物塞进毒蛇口中按住,片刻之后,方才放手。 “这个可以致命,但还是量少。”过一会儿,便见蝰蛇游走变得急促,也不再遵循规矩,有时原地翻转,有时兀自盘结在一起,看形状便极其痛楚。再一会儿,竟然从口边流出唾液。薛万就等这个,赶紧用块布垫在下面。 “唾液有毒,这蝰蛇在以毒攻毒。落到地上,以后你们不方便,用布接了,往后这布,便可以伤人于无形。一般毒物体内的毒液,都可能用这个法子来取。” 演示过了,便将家当毒物小心的收拢起来,还用周边的土将施展的地方盖了盖,然后便笑嘻嘻看着两人。萧默觉得很是好玩,风铃儿却有些不忍心。想要让他把兔子留下来。 “这个可不行。”薛万还是嬉皮笑脸,似乎这人觉得,任是什么话,都要笑着出口,才是好的。“总会有伤到的时候,这活物不能养。有了感情,哪天弄死了,没由来的得罪你。” “那这个我不学了。”风铃儿受不了他这个,心想,压根不学,岂不是免去了它们的苦难。 “嘿嘿,反正我总要来,你们两个学不学都没事,我也不督促你们学得如何,本来这本事便未必厚道。可我按部就班的处置,你若不忍心便不看,到时候死了我便往这一丢,拜托你们把它埋了。”薛万说这话功夫笑得更是开心,心想,穷凶极恶的,意志坚固的,我都审得,一个女娃娃居然还敢非议。边说,边将一张便笺放在风铃儿身边。 他这话可把风铃儿气到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哪知道这人脸皮忒厚,自己把眼睛瞪得灌了风,泪都要流了,他还是那么嬉皮笑脸的看着你。既不回击,也不说话。把风铃儿气得转了头不想再看他了。手上,却偷偷把便笺收了起来。 “今儿就这样,我回了。记得哈。害人之心不可有。这本事,学了你可以不用,但若不会,吃一个亏,便要了你的命。” 艺成 司空妙的轻功最是难学。 他来到园子里,也不和众人搭茬,便圈了一块空地开始埋石子。石子都是手掌大小,只是露一个面,踩上去也不会崴脚。四四方方,横平竖直的,像极了一张围棋盘。这工程进行了一整天。 然后将一本书交给萧默,打开一看,是一本棋谱。每页都有星罗棋布的圆圈,黑白相间,上面标注着一二三四。。。。。。 “这不棋谱么?”萧默很诧异,难不成珍珑棋局真就隐藏了什么玄奥的秘密?可以蛊惑人心,瓦解意志,现在还能藏得下轻功身法? “不是,这套身法,叫方圆步。以后,你按照棋子上的顺序,在棋盘上跳跃,跳得熟悉了,灵巧了,便是入门了。这个不能一并练习,一页练习熟悉了,再换下一页。前面是练习基本的跳跃腾挪的步法,后面的才是进退闪避的技巧。仔细看,棋子都有缺口,便是你的朝向,两个缺口是双脚。有数字的字体重很多,便是一个组合的隔断” 萧默赶紧仔细看,果然,如司空妙说的,每个棋子都有一面留下豁口。而且,按照数字的排列顺序,根本构不成围棋的章法,看来便是落脚的次序。 萧默暗自赞叹,画这棋谱的人聪明极了,如此简单,但若不说,怕是任谁也想不到。 萧默迫不及待,赶紧跑到棋盘上尝试。哪知道第一页便极难。好容易跳过去,再接第三步,便摔了。 司空妙也不管他,嘱咐说,“怎么跳,可以自行摸索,只要你觉得不别扭就行。” “等你全部跳熟悉了,算入门。把石子垫高一尺,再跳,不准掉下去,熟悉了便是等于寻常人的身法。这时候便把石头换成面积小的,越小越见得功力,也见得个人天赋。” 司空妙一脸严肃,这让萧默觉得很闷,便逗他说:“最了不起的高手,大概就是跳牙签了吧?” 哪知道司空妙居然不觉得是笑话,略一思考,很认真的回答说:“筷子我倒能跳,牙签没试过。大概我的境界还是差了点。” 后来,萧默便养成了习惯,除非有认真的话,否则轻易也不找司空妙聊天。极呆板,还噎人。 便这几人,教授的本事,萧默和风铃儿日复一日的练习。偶尔的插曲便是,兔子医治不好的时候。每当这时,风铃儿总要哭上好久,薛万却得躲起来好久。直等到哪天风铃儿正欢笑愉悦的时候,他才从远处的围墙外跳了进来。半年时间,围墙的角落处,多了三个木制的灵牌,埋了两个兔子,一条狗。 萧默的日子却过得苦不堪言。似乎,形成了规律,每每差不多十天,演示武功的那个,来时候便会带上黑头罩,切磋较量的时候,总要把萧默打得浑身淤肿。第二天,会稽山隐居的驼老头便会出现,在浴桶里加上点药材。 到了七个月时候,萧鼎成每月便会最少回来一次,开始和萧默演练劈风破空剑法。 待到十个月,六扇门派来的人居然少了,十一个月后,便压根不再来了。换成了周圆偶尔来陪萧默演练。 期间,萧默百般央求出去转转,却从来没被应允过。 十二个月,赵司正给了他一本唤作“漫天花雨”的暗器秘籍,却也不管他练或不练。而他在家里,萧夫人也任其自在,不再规范他的学习。 艺成!至于将来的成就与止境,便不是可以凭辛苦练就的了。 永安郡主 这日,萧默正一个人在棋盘上跳来跳去。棋子已经换成了茶杯。 偶然间,余光一撇,围墙上竟有人影,脚下顿时一抖,杯子便碎了一个。 脚尖顺势一勾,一挑,便将碎片接在手中。 挥手,用了刚习练不久的漫天花雨手法。碎片在空中再次碎裂开。相互撞击,竟然使一些碎片变换了方向,速度。前后错落着,碎片向人影激射过去。 这时,萧默才顺势望向来人,顿时心生尴尬,知道自己班门弄斧了。 两个人,来过,正是老道姑和小道童。 两人正纵身向他跃过来。半途,老道姑一挥长袖,激射而至的碎片便被收罗起来。 站定。见萧默尴尬的神色,老道姑开口想缓和他的顾虑:“你既然想先发制人,便要拿出来点真本事。这样学了两天半便拿出来御敌,岂不是胡闹。” “谢谢您指点。见过道长,见过郡主。”萧默敛衽施礼。 “小孩想找你玩。千万相互留手。”静安散人叮嘱过后,竟然并不理会二人,信步走近假山边上的池塘,向内端详,寻找起鱼儿来。 永安郡主又长的高了些,面容渐脱稚气,双目灵光闪动,神情跃跃欲试,脸蛋白里透红,乍一看,充盈着少年的活力和对事物的热情。 微微欠身,又是福礼。一个穿着道袍的女孩,行着俗家的礼数,外人看了,大概要免不得指指点点。然而萧默已然知道她身份,不敢怠慢,便赶忙回礼应喏。 “萧哥哥,我来了几次,见你都忙着练功。这次来,见你闲适,大概是练得有些成就。便想和你比试比试。伯伯总夸你为人出众,武功卓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女孩语气羞涩腼腆,这时她已经略懂人事,不复儿童的天真烂漫。 萧默不是极其机敏的人,女孩这话,有些含义,他即没听得十分明白,也没应答得十分妥当。 原本皇上的安排下,两人已有婚约,但并未昭告天下。皇上很愿意撮合两人。萧国是以武立国,这个武,不是穷兵黩武的武,而是武功卓绝的武。萧国之所以能享国祚三千年而不衰,凭借的,并非是幅员辽阔,也不是国富兵强,他是依仗了英雄辈出。三千年中,总有武功卓绝的豪杰义士,在萧国危难的关头,挺身而出,凭着惊世绝伦的武学造诣,退敌兵于军势未发,克敌首于战念初动。所以,萧国历代皇帝皆抑文扬武,极尽能力,网罗人才。到了萧震宇,他的依仗便是赵司正,也恰恰是赵司正教出来的人,化解了多年前的国难。所以,即便是自己的亲侄女,他也舍得送给赵司正的外孙,想凭此巩固与赵司正一家的关系。 然而,这事儿,他说得不算! 他让驼老叟传话给萧家,去和静安散人商量婚事,并不是想凭借静安散人压迫赵司正同意这门婚事。而是因为,永安郡主能不能嫁,嫁给哪个,需得静安散人同意。因为她是永安郡主的姥姥! 静安散人因为女儿的关系,创建峨眉派的时候,便把地点选在了萧国境内的会稽山,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当初,在萧震宇留不住赵司正的时候,出手帮助了他。她约赵司正到峨眉派,和他定了个赌约,但凡赵司正胜得她一招半式,便任其自由,如若胜不了,便执掌六扇门一年。当时正值赵司正胜年巅峰,受不住她的激将法,便应允了。 结果两人打了一整天,非但赵司正没胜出一招半式,静安散人更是没有一招重复,还给他指出通天掌法的几处不足。并许诺他可以来年再战,再定他是自由,还是继续执掌六扇门。赵司正至此方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便依承诺,执掌了六扇门。往后,和静安散人切磋了几年,都不能得手,但人却已经安定在六扇门了。 皇帝撮合婚事,静安散人想看看孙女自己的主意。于是,便带着她来看萧默,结果,小女孩并不觉得萧默讨厌。但静安散人觉得萧默十四五岁方才习武,略有些晚,将来成就怕是不会太高,和孙女不大登对,便颇有些不愿。回去便和萧震宇说了。 萧震宇虽然贵为皇帝,但也是奈何不得静安散人。于是,连夜请出驼老叟,下了血本帮扶萧默,给他准备的一年药材,花费了国家一年的财政。另一方面,也传话给萧家,去找静安散人商量婚事。他本是好意,结果却被萧夫人误会,以为皇上想强行把婚事定下来。然而,谁又能想到,一个道姑掌门,还有个孙女呢? 而永安郡主,见萧默时候,印象颇好。虽然幼小,不懂情事,但却在心里刻下了印象。日后,屡次提起,为啥还不找萧哥哥切磋去,静安散人便知道,她对萧默有了天生的眼缘,便在这一年里,多次带她来看萧默习武。静安散人神功盖世,即便她来,旁人也不能察觉端倪。 女孩这一年,也初见懵懂,见得次数多了,竟真的在心里喜欢上这个坚韧踏实,容貌俊朗的少年。但她也见到了萧默与风铃儿终日厮混的样子。心下难过,却未肯悬崖勒马。今日来,她就是想看一看萧默的心意。 两人本就有了婚约,女孩如是的说法,便是看他是否对自己中意。若是铁了心想拒绝,便承认不敌,退却比试,也就堵住了女孩的幻想。 然而,萧默不是个极其机敏的人,他更不善于揣度女子的心思。见永安郡主屡次挑战,还说来看了几次,此刻觉得他是武功有成的客套话,便真的以为永安郡主是要考究他的武功,怕退却了惹得女孩看不起。年轻人总有这么些莫名其妙的好胜,也更偏爱自己的脸面。他竟然没有仔细想想,女孩为啥非要考究他的本事呢! 萧默略微沉吟,便开口说:“您是千金之躯,不可冒失。我们就比拳脚,并且只比招式,不得用内力。郡主,你看这个主意如何?” 永安郡主听他一说,自然欢欣雀跃,连声应喏,一个有心人和一个有点呆,居然就这么比试起来。 比武 两人面朝站立,相互施礼。 萧默右脚后撤,侧身伫立。左手向前伸出,臂展微曲。便等着永安郡主出招。 永安郡主见他谦让,立时嘴巴一抿,狡黠一笑,碎步上前,施展开拳脚,向他攻去。 萧默在外公的淬炼下,对战经验,已然十分丰富。他取守势,一是出于礼貌,其次是不知永安郡主身手如何,也不知她的武功擅长,于是,便先守紧门户,想要窥探其端倪。 但见永安郡主,身姿曼妙,舞态生风,脚下步生莲花,出手迅捷凌厉,眨眼间,便向萧默攻了五六招。 萧默沉稳拆解,却不回攻。 这一年间,他已经看了几百位高手的拳脚精髓,虽不能说是阅敌无数,但他自信但凡拳脚功夫,三招之内,他便能看出其出身门路,招式特点。 然而,永安郡主这五六招,全然不是一个套路,还夹杂着两招,萧默连见都没见过。 这状况让萧默始料未及,便打定主意,只守不攻,再看上一看。 结果,一念之间,永安郡主又攻了五六招。萧默仍然看不出她的看家本事在哪。十多招,便有三招自己从没见过,另外的,也都分属不同的门路。 这下便让萧默犯了难。 他学的通天掌法,是掌法的全科,是天下拳脚的克星。 任意对手是哪个派别门类,只要被他摸清特点,都可以根据通天掌法通融变通的特点,施展出和对手截然对立,相生相克的风格,将对手的拳脚加以克制,进而击败对手。 然而,萧默看不出永安郡主的擅长。她使出来的拳脚,居然五花八门,包罗万象,这便让萧默不敢出击。 他又陷入了学艺最初的困境。接住永安郡主一招,萧默便觉得有好几种方法可以反击。但待到永安郡主下一招袭来,他竟又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又想到了另外的几种反击手段。结果是没等他出手,永安郡主再施展一招,他便又把之前的想法否决了。如是往复循环,永安郡主不断幻化招式的风格和特点,萧默竟然琢磨不出反击的手段了。 要知道,通天掌法,唯有学得精湛纯厚时,才能体现出掌法自身大开大合,猛烈强劲的特点,再凭借深厚内力,只攻不守,进而战胜对手。 可现在,萧默仅仅学了一年,掌法不能精纯不说,偏偏约定了不能使用内力。结果,萧默作茧自缚,打了半天,落下个被动挨打的局面。 几次试图回击,都因永安郡主的变化太多太快而无果退守。 每当萧默打定主意,遵循一种见识过的掌法特点攻了出去,便见永安郡主使出来一种克制的拳脚向他反击。萧默见识虽多,但都是浅尝辄止,被人打了个相生相克,更无法持久,只能打上几招便又施展方圆步躲闪,然后退回去防守起来。 而他学的通天掌法,本来便不是专于防守的武学,待两人打了二百招之后,萧默非但只能尽力防守,并且变得极为狼狈,有的时候守不住便只能施展方圆步一个劲的闪避。 便在萧默左右支撑的时候,永安郡主突然往后一跃,停了手。 只见她脸色红润,气喘吁吁,弯着腰,一只手掐腰,另一只手向萧默摆动,断续说道:“不打了,没你那么好的身法,累死了。” 原来,永安郡主年龄太小,力不能耐长。明明要胜了,偏偏萧默施展出精妙的步法逃避,她便需要变化节奏迫使自己去追,待到二百回合后,便觉得疲累不堪。到底是郡主脾气,索性往后一撤,太累,不打了。 指点 静安散人见两人不再比试,便又回到永安郡主身旁。 “怎样?叫你总是偷懒,让你练功就和我耍无赖。这下打不过人家了吧。”静安散人虽然是批评她,但是语气平和,非但不觉得她对两人胜负有丝毫在意,似乎她也不在意女孩是不是偷懒,只不过事实如此,她顺便说说而已。 永安郡主虽然没赢,但她毕竟没有输。见静安散人责备她,辩驳道:“还不是你教的不好。你只教我怎么对付他的掌法。可他身法那么厉害,你咋不教我怎么对付?”她是稚子,虽总被静安散人约束,可到底心疼她,不曾动手,也不会过分责备。小孩没打赢,心里不大乐意,便直率任性的顶了姥姥一句,孩子气一览无余。 静安散人也不和她计较,慢条斯理的说:“我又不是神仙,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得了。管用的方法,你又没本事施展。到底是你平时不努力的结果。行啦,我们回吧。不高兴,以后练好了,再来打过便是。” 说罢,拉起永安郡主便想离开。 永安郡主兀自回头望向萧默。 本来,她得了姥姥的指点,料定可以赢的,便准备了几句话,想赢得了再体面的说给萧默听。结果现在赢不了,她便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步履缓缓,频频回望,神色气馁。总之,她不得舒展意气,便十分不高兴。 静安散人被她迟缓两步,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便也停下来,回头望向萧默。 萧默正望着两人离去,见静安散人回过身,知道她定然有话说,赶紧端正身子,等她言语。 “萧默,你外公的掌法,确实十分的了不得。但是,需得等到大成之后。现在你若凭着这个,便想与人切磋较量,也只能胜过平常人而已。 他的剑法倒很适合你现在施展。这剑法虽然狠毒无比,伤人务尽,但却容易速成。只是以器为本,失了武道根基。故而,不能称为上层。现在你可以学来傍身,将来若想有更高成就,还是不能总仰仗这套剑法。 这中间的厉害关系,我现在说给你,你要自己揣度衡量。 另外这身法,确实是惊世绝伦。你练熟了,自然有极好的用处,但还得和武功相得益彰的磨合起来才行。你外公的轻功,和他的武学有很多年的配合,你问他好好学学他的轻功,自然会体会我这番话的含义。 女孩很喜欢你,怕是将来还会来找你。希望你也喜欢她,不可辜负了她。 给你外公带好吧!” 话音刚落,也不再由着永安郡主心意,施展身法,飘然而上。眨眼间,两人便从围墙上跃了出去。 萧默呆立原地,暗自惊诧。他既被永安郡主缤纷繁复的武功所震惊。更加佩服静安散人,居然对外公这几样功夫了若指掌。他可不知道外公与静安散人已经切磋了几十年。 他就这般站着,不断地回想永安郡主施展的招法,直到人来喊他吃饭。 他对武学有点天然痴,准确的说,他对任何的学习,都有点天然痴。然而,他对情感也还是有点呆,静安散人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他还是把最好的推脱机会给错过了。 惹了个麻烦 吃饭时,萧默便和萧夫人聊起他与永安郡主比武的事儿。风铃儿在边上听着,心里暗自自怜:原来永安郡主有那么厉害的武功。 萧夫人听完,饭都吃不下了。 “你咋那么笨呢?”萧夫人有点气恼孩子。 可是他只是个孩子。已经很勤奋上进了,你不能还要求他更加聪明。毕竟,这事儿换在哪个的家里,也是父母做主呀!萧夫人有点无奈。 “确实笨!我想尽了各种方法,也没法赢了她!除非我能把通天掌和方圆步同时施展起来。但,我若想打出连续六式通天掌,就没办法按照方圆步的方位去腾挪躲闪了。他们两个的方位是混的,掺合在一起,就乱套了。我现在又不能做到像您说的,把三十六式通天掌任意拆解再任意组合!”萧默还在想这个事儿。 萧夫人听了儿子的回答,有点无可奈何。这孩子的心思没想旁的,一门心思研究武功!感觉摔了一跤,把他从前的机敏和情商都摔丢了。 “默儿,我说的不是这个!”萧夫人想打断他被武功带跑偏的思维。 “妈你知道么?我觉得外公已经够厉害了!一年时间,每天找一个人给我演示一套拳脚,从来不间断,不重样。可永安郡主又是怎么学的!!!她和我打了二百个回合,没有一招是重复的,她施展出来将近二百套拳掌,差不多都习得了精髓!外公这么厉害,才能够让来的人给我打三遍拳脚,可是她又怎么找到那么多人,学了那么多武功,还都学到了点子上!”萧默觉得这事不可思议。 “默儿,你听我说!她师傅和你外公打了一整天,都没有一招重复,她当然也学了师傅的本事。但是,默儿,我和你说的不是这个事儿!”萧夫人只得强行打断他。伸手去拍了他一巴掌。 “奥,原来静安散人这么厉害!”萧默恍然大悟。 “哎呦!妈,你说的啥事?”萧默被打了才听到萧夫人后面的话。 “你喜欢永安郡主么?”萧夫人盯着萧默问,她顾不得风铃儿还在边上。 “啊?我为啥喜欢她呀!妈,我就见过她两次,第二次还给我一顿打!”萧默虽然很赞叹永安郡主的武功,但他还是觉得,输给女孩子,有点窝囊。 “你不喜欢她,为啥刚刚她要比武的时候不拒绝了?为啥不直接告诉静安散人你不喜欢她!”萧夫人觉得,除了亲妈,大概别人没法这么直接和他说这么简单的道理了。 “啊!我,我若不敢和她比,岂不是很丢人,很让她看不起。静安散人,她给我讲的道理很深奥,她后面的话,我当时没仔细听!”萧默终于听明白母亲说得是啥了。 “傻孩子。你现在觉得有面子么?很能耐么?我不是和你说了,好多东西比面子更重要。这静安散人,把你外公这么个洒脱不羁的人,逼得在六扇门呆了三十多年!” 萧夫人盯着萧默,眼睛都不眨一下。见他兀自盯着自己愣神,便又说:“现在她徒弟看上你了,你不赶紧拒绝,你想被她盯多少年?” “别想了,吃饭!你又不是神仙,你外公想了三十年都打不过,你想这么会儿功夫,便能打得过她?赶紧吃饭。” 萧默没想武功,他在想:我好像,一不留神,惹了个麻烦! 瘟疫 徐本草把风铃儿接走了:“有个重要的病情,需要铃儿给我搭手。等病情解决了,我便把她送回家。” 萧夫人没有问什么病,人家的徒弟,带出去自然有人家的道理。徐本草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萧夫人挂心的,还是儿子的事儿。她觉得自己有点没招了,亲自去六扇门找父亲。虽然她觉得父亲也未必有办法,但是总比自己闷在家里啥都不做强。 到了六扇门,只有判官周圆在。 “我爹呢?啥时候回来。”萧夫人想等他。 “等他回来了我跟他说。你回去等吧,师姐。”周圆知道师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怎么了?” “师傅和三师弟一起出去的。会稽山起了瘟疫。山上有瘟疫,肯定是人为的!他俩估计还得找出来是什么人做的。没那么快回来。”周圆回复说。 萧夫人知道了,徐本草带着风铃儿去了会稽山。 太医院一半的太医,都上了会稽山。 萧国只有五个城。 萧国境内,一少半的武林名宿,都隐居在会稽山上,山上还有萧国的第一大派,峨眉。所以这事儿,皇家得管。这是萧国的一大根基。 徐本草不缺助手,任意哪个太医,即使七老八十的,都巴不得给徐本草做助手。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哪个上进的,不想得到神医的指点呢? 徐本草想让风铃儿结交些武林名宿,毕竟孩子还年轻,路还长,当师傅的,想给她铺铺路。 如果你让武林中人从徐本草和赵司正两个人中选一个人做朋友,十有八九,都会选徐本草。 结交赵司正只是面子,结交徐本草才是里子。哪个刀口喋血的,不想有张保命的护身符呢? 上山的所有通路都被禁军封住了。山上的,不准下来。上山的,得有文书。 徐本草被堵住了。 风铃儿可没有文书。禁军不敢放风铃儿上山。徐本草有些气恼,自己给医治的那些主儿,身份都娇贵,这档口没人来掺合这事儿,她居然一下子找不到人通融。 “我是太医院的徐本草!你再不让我上去,我便把太医院的都挡在山下!”徐本草自然有她的泼辣。 “徐神医,您别难为我。”说话的是右金吾卫。他是封山的领队。 “刘医正,让你带的人都停下。边上站着。你不让我徒弟上去,这些太医就都得在这儿候着!”徐本草正好看见刘医正带队往前走,直接就把人拦了下来。 刘医正赶紧跑到近前解围:“徐师傅,您这是做什么,不能这样,犯了规矩。您这不是让当差的难做么?” 说罢,一挥手,这队太医把右金吾卫围住了。 所有太医都七嘴八舌的劝徐本草,就是没人上山。 右金吾卫有点懵了。按说这事儿自己在理。可这一堆太医,你知道哪个将来给哪个有权的说上一句,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他望了望徐本草,人家正和自己徒弟聊天呢! “你们都干啥呢!”一声呵斥。 禁军们不吱声了,太医们也不吱声了。正巧赶上赵司正和司空妙下山。这两边的人都觉得自己要倒霉。 右金吾卫壮了壮胆子,先说话了,毕竟这事儿自己在理。赵司正极其正派严厉,右金吾卫心里觉得这些太医要倒霉了 “赵总捕头,徐神医想带这孩子上山,可她没有上山文书。” 右金吾卫指了指风铃儿。 赵司正看了一愣,居然是风铃儿,再琢磨一下,回头指了指司空妙,问右金吾卫:“你怎么把他放上山了?” 右金吾卫被赵司正问懵了:“这不是您徒弟么?您不是上山查案么?” 赵司正呵呵笑道:“我上去查案可以带徒弟。她上去看病,怎么就不能带徒弟了?” 右金吾卫不傻,递个眼色,赶紧让边上围的禁军撤了,弯腰挥手,给徐本草做了个请的姿势。 徐本草得意极了,欢笑着,拉起风铃儿便想走。 “等会。” 赵司正把他俩喊住了。 来到风铃儿面前。怀里掏出来一块令牌,交给了她。 “孩儿,下山谁敢拦你,就拿这块牌子往他脸上砸!”赵司正笑得灿烂,自家孩子开始在江湖上行走了。 “谢谢爷。”风铃儿回答得脆亮脆亮的。 “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巴结了权势,就这么愿意当孙子。”右金吾卫心里暗骂。今天让这些太医折腾得闹心。 “诶。”赵司正回应得也很响亮。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扬长而去。 右金吾卫愣了一会儿:“草,敢情真是他孙儿。”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冒了一身冷汗。 山间行 “师傅,我需要做些什么?”风铃儿很乖巧,也很勤快。 “跟着我,别离开。遇到人要有礼貌,打招呼。”徐本草答复她。 “原来你是带我来玩的。”风铃儿高兴极了。 “不是来玩,我带你来交朋友的。” “铃儿,你要记得走过的地方,记得遇到的人。将来,你也要像我一样,经常来这里。所以,我先带你和这里的人,交个朋友。” 徐本草查明了病因,写下了医治需要的药剂和医治方法,交给太医院,便脱离了大部队,独自带着风铃儿,在会稽山脉间,东奔西走。 这一路,风铃儿见到了寺庙,见到了尼姑庵,见到了道观。有时候溪水潺潺,有时候郁郁葱葱。时而登高望远,时而千沟万壑。 今日住的是山里的人家,明日住的是山脚下的村落。 徐本草带着她在山间不停的游走。让风铃儿认识了好多的人,和好多的名贵药材。 而这些人,有和尚,有尼姑,有道士,有道姑,有儒士,有农夫。然而,还是和尚居多。 偶尔,风铃儿还会在寺庙或是道观的墙壁上,发现一首诗。她便赶紧抄录下来。 直到有一天,风铃儿得到一个消息,便再也不肯跟着徐本草一起走了。她知道了,禁军要把山里的所有牲畜都集中起来,统一杀掉,然后掩埋起来。 “瘟疫治疗的花销,都是国家负责的。他们不肯出这笔钱,治疗几只鸡的花费,也可以再买一只了。赶上这个瘟疫,城里的药价都贵了。”徐本草很无奈,她不知道怎么安慰风铃儿。 “钱?”听到钱,风铃儿立刻止住了哭泣,“师傅,我若是弄到钱,是不是你就可以把山里所有的牲畜都救下来?” “钱得换成药材。”徐本草弄不明白风铃儿在想什么。 然而,风铃儿讨得了药方,问明了需要的总量,便逼着徐本草发下来毒誓,在自己回来前,一定想办法保住这些牲畜。然后,她施展身法,风一样的向山脚下奔去。 冲到禁军的身旁,风铃儿掏出来赵司正给他的牌子。 “请问,这个牌子都能做什么?”风铃儿问。结果她被带到了右金吾卫的面前。 “您都想做什么?”怎么又是她,右金吾卫又有点闹心了。 “我想找一个人,到会稽刘家。还想带一批药材进山。还想让你们在药材未到之前,不能杀死山里的任何一只牲畜。”风铃儿很忐忑,她知道赵司正给她的牌子很管用,但究竟有多管用,她到底也摸不清。 “牲畜后天杀,我还可以给你拖延一天。药材,我可以派禁军送进去。你要去哪个刘家?”右金吾卫被这个女孩的说辞震撼了。 正值瘟疫,不用问,也知道她说的药材是做什么的。 风铃儿要了便笺,写下了字,将自己的手镯摘下来,一起交给右金吾卫。说道:“去最有钱的那个刘家。” 随后,先端正站好。行了个福礼。 “请您务必要快,我代爷谢谢你。” 我也惹了个麻烦 药材很快便进了山,于是师徒二人又开始东奔西走。 牲畜被安置在会稽山脉的好几处地方,然而只有师徒二人。别的太医也在救人命,总不至于拿了赵司正的令牌来央求他们救畜牲。 还好,第二天便来了一群援兵,居然是清一色的道姑。他们很快便和师徒二人学会了处置的方法。于是,他们的进度快了起来。 忙中偷闲,徐本草看了看风铃儿。心里感慨万千。 曾经她以为,自己的善意帮扶了这个丫鬟。毕竟,一个做丫鬟的,主子对你再好,想嫁给自己家的公子,也还是隔着千山万水。 现在做自己的徒弟,起码不丢身份!萧默敢不要你,我把你丢到街上,大概要被人抢破了头! 然而,右金吾卫说她是哪家的来着?奥,刘家,就是那个会稽首富! 徐本草再也不觉得自己是帮扶了风铃儿,应该是反过来,自己捡了个便宜。 现在,究竟是谁帮扶了谁呢? 还想带她交朋友呢!这家伙,她不吱声便把峨眉派的道姑都召集来了。这到底是我带她交朋友,还是她带我交朋友! 看着风铃儿低着头整理药材。鼻尖浸出来的汗,慢慢的汇聚起来,成了一滴,“嘀嗒,”跌落到地上。徐本草忽然觉得,除了医术比她强,自己大概还不般配给她做师傅。毕竟,自己只是个收钱看病的。而她,是个可以自掏腰包,给牲畜医治的,菩萨! 第二天,队伍里面多了个人,一个老道姑!徐本草认得她,便想将她引荐给风铃儿。然而,老道姑挥手示意,不必了,她想自己去观察,这个倾家财去救治牲畜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端详了半天,好像有点熟悉,再仔细想想。奥,老道姑终于想起来了。她便想走上去和她搭讪。 忽然,斜刺里闯过来一个男人。老道姑见到他,便停住了脚。 “他怎么来了?” 老道姑决定先看看他想做什么。 “你在忙什么,你叫什么名字?”男人上来就和风铃儿搭话。 风铃儿抬头看这人:身材凛凛,相貌堂堂。穿了身紫色的锦服,他弯着腰,从领口处,约略见得里面的黄色领子,镶了金边。国字脸,宽额头,浓重的眉毛,双目炯炯,高鼻梁,鼻子生得棱角分明,宽厚的嘴唇。 风铃儿觉得这人很贵气,很英武。 “我在配药,我叫风铃儿。”风铃儿又低头忙起来,她顾不上和这人说话。 转念又一想,脱口说:“你可以帮忙吗?这里正好缺人配药材。你可以看着跟我学,很快就学会了。” 这男人被风铃儿的要求问得哑口无言。然而他是不能蹲下来配药材的,顿了顿,便自顾自的问:“你知不知道这些药材,能买更多的牲畜!” 这下风铃儿懒得抬头了,出于礼貌,她不得不回答:“若是杀了,皇家是不会给这些牲畜的主人赔偿的。还有额,这么多性命救回来,不过是花了些钱而已,这样是划算的!” 这时候,徐本草已经发觉了,来到了风铃儿身边,她想给这男人施礼,却被挥手阻止了。她便赶忙蹲在风铃儿的身旁,一个劲用手怼她的腰。 这男人又开口了,声音刻意提了提,很洪亮:“若是让你进太医院,你去么?” “不去。”风铃儿觉得,这人也不认识,话怎么这么多! 徐本草赶忙接了句,这是我徒弟! 这男人略一思索,又问:“若是让你进宫里,你去么?” “不去!您别打扰我了,我的药物都要弄乱了。”风铃儿觉得他很烦人。 “你是谁家的孩子!”这男人也有点生气了,语气暴躁了起来。他没受过这待遇。 徐本草赶紧狠命怼了风铃儿几下,“铃儿,不能无礼!这是皇上!” 风铃儿听见后一愣,抬头看了看这男人,神色慌了慌,但咬了咬嘴唇,镇定了一下,说:“您赎罪,不知者不怪!” 皇上听了她的回答,神色缓和了不少,便又问一遍:“宫里请你,你去不去!” 风铃儿听了后,抬头盯着皇上,看他面容严峻,不怒自威。不禁心里有些害怕。然而,咬咬牙,说:“不去!” 皇上恼了!“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风铃儿感觉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兀自镇定了一下,说:“我是赵司正的孙儿,萧鼎成家的丫头。会稽刘首富的女儿。” 皇上绷着的脸,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想掉头就走。 这时,身边有个声音冒了出来:“娃儿,给我当徒弟,你愿意么?” 皇上回头一看,话都没说,掉头就走!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了,大声说:“风铃儿,你想要什么赏赐,回去给萧鼎成说,我送你!告诉你爹,把花费报上来,一半的花费,我用税赋给他减免出来!” 说完便走了,头也不回。 “风铃儿,你是叫风铃儿吧?给我当徒弟,你愿意么?”老道姑微笑着说。 风铃儿心想,今天是怎么了。抬头一看,是一个老道姑。约略有六十岁上下,面容慈善,笑容和蔼,仔细的看,五官标致,年轻时应该极美。 刚想开口,被徐本草在下面拉了拉手,在她耳边叮咛道:“好好说话!这是峨嵋派掌门静安散人!” 风铃儿盯着老道姑愣住了。老道姑看她半晌也不回答,只能再说一次,声音平和而和蔼:“给我当徒弟,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说完,风铃儿转身便跑,施展开方圆步,速度极其的快! “你再考虑考虑!”静安散人的声音又传了过去。 “不,我不考虑!我不愿意!你听好了,我不愿意!”风铃儿传回来的声音小得多,她已经跑没影了。 静安散人也不追她,喃喃地自己嘟囔着:跑什么呢?你会愿意的! 转身,她也走了。 只剩下徐本草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儿,暗自琢磨:“这是怎么了?” “咣当!”风铃儿一头扎进屋子,不住的喘,慌张极了。 萧夫人和萧默从来没见过风铃儿这个样子。赶忙扶她坐下,问:“怎么了?” “我再也不出院子了!我惹了个麻烦!”风铃儿惊恐的盯着二人。 “看把你慌的,到底怎么了?”萧夫人催促她快点说出来。 “静安散人。。。静安散人。。。她想收我做徒弟!” 阳明洞天 赵司正来内院时,已经是一个月后,风尘仆仆。 “去了这么久?”萧夫人有点担心,好多年,都没见哪个事能耽误父亲这么长时间。 “抓了个人,跑得太远。还得活着带回来,就耽搁了。”赵司正吃着点心。 回来后,马不停蹄的便跑到女儿这。 “你这里怎么样?”他心里有点隐约担心,所以来的才急。 “就是两个孩子都遇到了麻烦,还都是和静安散人有关的。”这老太武功太高,也没哪个的话能十分约束她,萧夫人怎么琢磨都没有办法。 赵司正一听是静安散人,心里落了底。“她约我了,一会儿我还得上会稽山峨眉派。有两个事,一是暗访瘟疫的案子,一是见静安散人。估计她就是和我谈你说的事。但我想先告诉你个事情,也许,是件好事。” 赵司正斟酌了一下,开口说:“抓回来的人,便是当初的那伙人一起的。”赵司正指的是杀萧动的那伙人,但他不愿当着女儿直接提萧动。 萧夫人顿时紧张了,身子和头向父亲倾了过来,紧盯着他,问:“怎么说?” 赵司正道:“别紧张,若我推测得不差,这是好事!他们派人到会稽山做下了瘟疫案。城里,皇宫,我们这,都没有丝毫举动。这对默儿便是好事!” “山里人分散得零零落落。他们能一下子弄出来这么大规模的疫情,定然是一起派出来好多人。你仔细想,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默儿。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对默儿没有丝毫的动静,这不就是说。起码,默儿没有会稽山重要么!或者也可以大胆的以为,他们从始至终,都没对默儿动半点心思!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萧夫人听了父亲的分析,心里舒服多了。会稽山这么大动静,少说也得动用几十人,若他们对默儿真有想法,一股脑冲进来,办了我们这一家子,也就是个把时辰的事。期望父亲的推测,是对的吧! 赵司正见女儿松懈下来,便接着说:“只是奇怪,怎么单单是会稽山。瘟疫,而不是毒药!” 萧夫人也开始动脑帮父亲琢磨,“若是别处都没动静,那目标定然是会稽山以内。也许,这里有他们要的人,或者事。瘟疫,有疫情的地方,人都会避之不及,大概,他们是在驱赶里面住的人,或是不想让外人再往里去!” 赵司正一拍大腿,做恍然大悟状。然而,不知怎的,他又有点不高兴,脸色暗淡下来。只那么一霎那,便又自己强行笑了笑。 赵司正不能说,但心里却想:“姝雅做了多年情报,若她帮我。。。唉,就这么一个孩子,随她愿意吧。” 定了定神,问道:“两个孩子什么事?” 萧夫人便详细说了:萧默被静安的徒弟,永安郡主看上了。风铃儿被静安看上了,想收作徒弟。 赵司正愣了愣,琢磨好久,断续的说着,大概是边说,也边思索:“默儿,眼前是不怕,将来难说!将来看永安郡主心思吧,若真盯上了默儿,确实是个难缠的麻烦。眼下,是铃儿,恐怕静安散人约我,便是这个事儿。” “铃儿的事迹,我听闻了。会稽山上传她是菩萨。唉,皇上大概也想借势尊敬她。会稽山上,向来儒释道杂居,一直争斗不休!虽然没有过武比,但是文争不断!尤其是龙华寺,对峨嵋派的道教立派宗旨,总有那么点不舒服。一个山头出来了两个代王,便是谁也不服气谁!这下铃儿是个风头,两厢争执,怕是免不了。” “而且,静安散人确实少个得意门生。那永安是郡主,花再多心思,也不能总待在门派里!怕是铃儿这股子善良,被静安散人欣赏了!” “她欣赏个屁!”萧夫人气得直接骂。 “我家小子,她便想安排给她家道姑!现在又想把我家媳妇拉去给她家看道门!她到底是个修行的,还是他妈的土匪,人贩子!” 赵司正想笑,然而,事情确实麻烦,便是苦笑了出来。 “我先看看再说吧。”赵司正把点心塞嘴里,起身走了。 心意 “风铃儿做了件大善事。”静安散人找赵司正来,仅仅想说这事儿罢了。 “孩子心地善良,也是因此,自小我便偏爱她,觉得是我家孙儿的良配。”赵司正想,但凡我把关节把控住,估计静安散人也没法开口。 果然,静安散人又换了话题。 “会稽山上,派系林立。这些年,总有些争端。万幸,都顾及同道情谊,不曾有过血腥。”静安散人缓缓道。 “最大的争端,便是龙华寺与我们峨眉,它们笃信弥勒,却不许我们尊敬太上老君。这便是可笑。然而,骨子里,却是人心势力的争夺。” “打从我立派起,便有慕名者前来,慢慢的,竟然立下了根基。虽说我们都是女流之辈,但周围隐居的高人志士,出家居士,却也因我性子平淡,不争不恼,对我们看重了几分。慢慢的,便迁居到离峨眉近处。这便让这些弥勒,以为我们成了势力,暗自害怕。结果,这些年,争论不断。他们总想让我把峨眉信了佛陀,才觉得,便是一家人了。” 赵司正知道这些,便不吱声,看静安散人话中的意思。 “究竟信仰什么。其实,在我并不是什么大事。然而,同道争锋,却让我寒了心。” “今日的话,只可你一人听。我是奉了故人之托,才立下了这教派,而不是我究竟信仰什么,也不是我争夺什么。我便创下峨眉,等他实践诺言,哪知,我做到了,他竟然不翼而飞了。”说到此,静安散人,心戚戚然,面色惨淡。 赵司正也心中凛然,正襟端坐。这是私密的话,他不知静安散人因为什么缘由,竟然对自己说了出来。 “我本一介女流,但愿生的快乐,活得自在,便觉得人生至乐。而我这故人,却是心怀家国天下,志向宏大。他对我说,这峨眉之名,将会流传万古千年。他有另外的要务,便委托我建立门户,等他自来。我欠他恩重,便应允了。哪知,这一等,便是三十多年。” “中途,我屡次想要寻他,可这班弥勒作法,争斗不休,我便被困住了身子。想要放手,又不忍舍了他的志向。所以,两厢为难。” “我喜欢你家女娃的善良。赵总捕头,你听明白了吗?我想寻个有格局的人,代我看住这门户。我想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寻觅故人,幸能报答他一分恩情,便觉得此生无憾了。” 赵司正沉默着,不知道怎么言语。 两人就这般坐着,安安静静。 赵司正思索良久,开了口:“铃儿即有大善之举,必然也是深情之人。她和我家孙儿青梅竹马,这样的事,难为她了。” “唉,我们峨眉,也有居士,不禁荤腥,也不拦着她婚配。你我都是故人,我虽然中意风铃儿,但既然是你看护的,我总要和你好生央求,见得你同意,才算做事妥善。你说是不是呢?” “赵总捕头,这孩子心性极好,便让我带一带她。若她有意,能秉持我那故人的志向,当然最好。若她天生自由,那我也算教化了一个人品端正的徒儿。这些丝毫不耽搁她,你看怎么样呢?” 赵司正说不出什么了。虽然,静安散人激他困顿官场三十余载,但也是给了他一场富贵。虽然,自己好胜和她争斗这么多年,然而,毕竟还是尊重她的武学渊博的。一个男人,他见不得女人的温婉央求。 “还是那句话吧,孩子的事,看孩子自己心意。”赵司正也不知做得对与错。说完,起身走了。 “好,我问她,若不同意,我自然罢手,绝不纠葛。” 父女闲话 赵司正出了峨眉,便向山下走。 他想查探的原因,静安散人已经向他说明。而其中的隐秘,看来静安散人也不愿他知道。这样他便没法打探。 本来已经被外人惦记着,自己若是再插手探秘,反倒是自己人起了冲突。到时候被外人得了便利,反而不妙。 想来,若是对朝廷不利的,静安散人总会告诉自己。就冲着她能帮皇上把自己留在六扇门这一件事,便知道静安散人和朝廷有一层关系,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赵司正仔细琢磨下静安散人言语中的味道,暗自下了决定,便回城向内院方向奔去。 “敢情你非但什么都没解决,反而和外人谈定了,袖手旁观,看自己孩子的笑话?”萧夫人都要被赵司正的说辞气死了。 “姝雅,你毕竟不能代替孩子生活,也不能凡事一管到底吧。”赵司正能说的,这便是最严厉的话,再说深了,没缘由的惹她不高兴,也是犯不上。 赵司正知道女儿因为萧动的缘故,便十分紧张萧默。可他对女儿的做法,总是不那么赞同。她恨不得把孩子七老八十的事情都按照自己心意铺排妥当。可这是生活,谁能够替谁活着呢!今日这样护着,明日等他自己支撑门户,反而害了他。 赵司正不到二十岁,便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他觉得,人得经些风雨。 萧夫人却不这样想,自己孩子,有了麻烦,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当娘的,怎么能不帮忙解脱。 这会儿见指望不上赵司正,暗自琢磨半天,打定了主意,便说:“爹,我想给默儿和铃儿的婚事给办了。” 赵司正听她这样说,怔了一下,说:“这才几岁?” 接着又说道:“我觉得,还是好好问问铃儿心意。” “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用问?”萧夫人觉得父亲这话太呆。 “不是这个心意!我是说,问问她愿不愿意,和静安散人学习几年。姝雅,咱也不能只想自己的事。也应该替风铃儿想!” “我这一生,遇到的人,静安散人的武功造诣,排得进前三。她看重风铃儿,这便是风铃儿自己的机缘。我们不能因她年少,便帮她挡了这个机会,哄她做自家媳妇。还是应该好好和她说明白利害得失,让她自己拿个主意,才是正理。”赵司正说道。 萧夫人知道父亲秉性正直,但她还是想着自己如愿,便说:“那静安散人不是说也有居士修行么?那便让两个孩子先成了亲,再问她愿不愿去,又有什么妨碍。” 赵司正被女儿这个想法顶得一愣,竟然不知道怎么说辞。 萧夫人见他不言语,便接着说:“我想最近便着手筹备,尽快便让他们完婚。” 赵司正见女儿心意决然,知道自己挡不住,便说了自己想法。 “姝雅,我人生有件遗憾事。当初,我到了六扇门,便让你隐匿了身份,是怕有结仇的报复。然而,最终,我竟然都不能在你的婚礼上,得你们拜见。现在,默儿要婚配,我想在婚礼上,能听他叫声外公,得他施礼拜见。”赵司正黯然说道。 萧夫人听了,心里也是一酸。 没有迟疑,便说道:“现在觉得默儿也没什么危机。不如,找个机会对外人说明,我们两家合并一家。让人知道你不孤寡,也让孩子能和你堂堂正正的走动。” 赵司正行走江湖几十年,经历风风雨雨,他便是个万事不惧怕的人。所有的遮掩装饰,都是源自父女二人相互对子女的担心。今日见女儿把话说得透亮,心里端的是十分高兴。至于风铃儿的事,料想自己不说,静安散人也有她的想法,便也不再提起了。 皇帝的想法 片刻,萧鼎成回来了,他是被赵司正约回来的。 两人单独聚着。 “鼎成,想安排你一件事。”赵司正便把会稽山的见闻说了。 “我想静安散人的意思,还是不想说了隐秘。但她也想让我们盯防着点。皇上安排你筹备的人手如何,若是准备得充分,不如,就由你安排人,到会稽山上潜伏下来,时刻盯着动向。本来,这便是同一伙人的事,而你这帮人,正好负责这个。”赵司正说。 当初两人查出来有这么个隐匿组织,也向萧震宇说了。后来罢免了萧鼎成的官职,萧震宇竟然又安排他隐匿收罗人才,培养训练新人,想部署出来一支人马,专门的防备着这个隐匿的组织。 “成,我来安排。回头我把情况秉明皇上。我也派下个专人,有什么情况时,我若不在,便让他向你汇报。”萧鼎成应喏道。 恰好两人商讨完,萧默来找外公学艺,两人便不再说了。 第二天,赵司正进了宫,和皇上商量自己孙儿婚配的事。 皇帝萧震宇有点无可奈何:“赵总捕头,你既然知道永安郡主是静安散人的徒弟,那当然知道这是一门极好的婚事。你不能总顾着你的江湖,便要成全自己孩子。当然,你家的那个风铃儿,这次做的事,极见她的天性,我也是要赏赐的。可是,有一层你又不知道了。那静安散人是永安郡主的亲姥姥,即使是我,也不能做主。我可以当这婚约没有提过。可你自己斟酌,既然永安郡主喜欢了萧默,你想这当姥姥的,会不会帮着安排。我本来好心,哪知道你们之间,居然这么曲折。随你们自己的心意吧”萧震宇说罢,便起身离开了,留着赵司正自己琢磨。 萧震宇是有自己的盘算的。他能够收拢赵司正的人心,任自己所用,凭借的,一是赵司正的人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二是凭着萧鼎成这层关系。 萧鼎成在萧震宇还是幼年,两人都是不到十岁便结识了。萧震宇十分可以依靠的,是萧鼎成。靠了这层关系,加上赵司正的秉性,萧震宇便觉得可以信任赵司正。 但若是能让萧默娶了永安郡主便更加不同。两厢有了亲宜,便十分巩固了相互关系。 还有更大的好处是,让静安散人的后辈,都嫁到朝廷里来,无形的,便多了静安散人的帮助。若是有了急处,不怕静安散人不出来帮扶。 说到底,萧震宇还是算盘打得响亮精明。 只不过,萧夫人从中作梗,极尽捣乱的能事。也是让萧震宇心生厌烦。但他是皇帝,这点城府还是有的。毕竟,萧家对萧国有救助于危难的功勋,不至于因为些微的琐事,便让萧震宇泯灭了恩情,何况,萧震宇自信,自己还是有办法网罗萧家的。 至于,永安郡主的婚事,若萧家真就不愿,也只能由他心意。强扭的瓜不甜。非要强迫,恩情反而成了仇怨。 萧震宇贵为皇帝,非但有他的算计筹划,自然,也有他的达观开拓。 书中存疑 过了几日,赵司正很难得的,居然参加了早朝。 议事完毕,赵司正做了件让皇帝和一众大臣都瞠目结舌的事。 赵司正当众宣布,自己有个女婿,叫萧鼎成。任职长久的官员,立刻想起了,曾经那个颇受皇上重用的刑部侍郎,还有那个很会扇巴掌的第一夫人。即使新任的官员,也都想起了那个经常与官场交际的,性情豪爽的萧总镖头。然后心里反复回忆,到底有没有和他说过什么不着边际的闲话。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怎么恭贺赵总捕头,他又说话了:“正如传闻,赵某有个孙儿,正值舞象之年。然赵某老矣,迫不及待,便给孩子定下了一门亲事,孙媳便是会稽山行善的女孩儿。算得五日后是良辰佳期,便要给孙儿操办婚事。还请众位同僚,看在同袍之谊,届时,多来捧场。”言语间,颇为得意,意气非凡。 皇上萧震宇开口,带头祝贺,群臣也皆上前客套一番。 下了朝,萧震宇暗自气闷,本来还想借会稽山行善的事,做点文章,这下一并被赵司正耽误了。心里也暗气萧夫人别扭,自己极尽能力给萧家厚待,这夫人总不能忘记战死的儿子。若国人皆如此,这皇帝岂不成了孤家寡人。 萧夫人着手安排婚礼,一家人欢欢喜喜。萧默对风铃儿虽然没有长年累月的积淀,但确实也很喜欢她。莫名的跳入这个世界,他不愿显得异常,加上也没有棱棱角角的性子,也便随了安排。 然而,生活的节奏,总是变化与平稳交织着进行。 赵司正知道了静安散人与永安郡主的关系,便也明白了为啥她要两个孩子顺其自然的道理。他也催促起两个孩子的婚事。虽然他嘴上说孩子不能万事帮扶,但他自己被静安散人一个赌约激得几十年不得自在,万万不想孙儿再有这般经历,便也想凭借婚事,化解了这份尴尬。 静安散人也立刻得到了消息,萧震宇第一时间便派人告知了。倒不是心里有什么算计,毕竟曾经有过婚约,总要也让侄女有个成算,消了心念。 永安郡主听了消息,闷闷不乐,然而年龄尚小,她自然没有什么办法。但是,静安散人却端坐不住了。“” 静安散人,自来便武功卓绝,惊才艳艳,能得她看重的人,便已经极少。再一想,这两人成婚后,便是更加不能遂愿。新婚燕尔,又怎么肯陪她到宫观里修行。自己不能得个如意的弟子,倒是小事。可又没办法撇下门户远行,便觉得心中焦灼。 于是,她想去试一下。万一能说动风铃儿,待将来,即便她还愿自在,不肯接这门户。自己再做安排,也无可奈何。 心动身行,这一天,她便寻觅空隙,来内院找风铃儿。 她来时,两个孩子正在一起厮混,练功。她便静候着。然而,这两人便如同胶糖一般,黏在一起,等得静安散人焦灼。她便跳进园子,想支开萧默,找风铃儿谈谈。 萧默来到这个世上,一年有余。 这一年,他从未出过院落,更加不知道世上消息。他所知的一切,都是身边亲人攀谈说起的。 然而,他对这个世界,有些不一样的认知。他自然也有特别的获取知识的途径,那便是古神书和萧国的国史。他从那本所谓的帝典开始,阅遍了家里收藏的古神书,从中发觉了一点端倪。 近乎所有的古神书,但凡他前世看过的,都会从书中查找出漏字漏句,以及作者自己脱离原稿的记叙。当他某天又看到错句,猛然惊觉,这样的状况,不就是背诵错误导致的么? 萧默心里生发了许多联想。也许,在某个地方存在原稿,被一些人发觉了,背下来,流传到了世上。然而,为何通通都存在误差?为何不当时便抄录下原文呢?还有,若是有原稿,那么,定然有作者的署名,为何有人背下来了,想要流通到这个世上,偏偏便遗漏下作者的名字呢? 这些疑问,一直是困扰萧默的一个谜团。 后来,他又翻看萧国的国史,虽然重点是萧国,但也间或有他国的记叙。他又发觉一个很矛盾的地方。 这个世界,征战不休,而萧国,成了一个独特的存在,那便是他的久远。群雄争霸,乱世争雄,萧国,一个小国,弹丸之地,在这历史的长河中,风雨飘摇。然而,非常怪异的是,这个国家,从来没有被消灭过,但它也没有在混乱的战局中崛起过。既不曾向外开拓,也不会被覆灭,三千年恒定不变。 而根据历史的记录,每百十年,总会有惊才艳艳,武功超凡的一群人出现,他们活跃的中心,总是围绕着萧国,他们的某些经历便被记录在萧国的国史里。而每当乱世征战,恰逢时局的某些人,便会因缘际会的拯救了萧国。看到这些记叙,萧默总觉得,自己看的并不是什么国史,而是一本神话故事,便如同圣斗士,几百年,雅典娜便会降临人间,带着她的圣斗士,打破黑暗的统治。 萧默足不出户,无法找到有力的佐证,但他总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诡异的规矩。 从来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长长久久,更没有那片大地能像现在这样,无休止的分裂而不能统一。 萧默看得越多,对这些问题的猜测越重。直到今天,他向静安散人问了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我的父亲 见到静安散人从围墙外跃进来,萧默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座萧夫人给自己儿子打造的碉堡,最近跃进来太多的人。 “道长好。”萧默很淡定,和风铃儿的婚事定下来了。静安散人是一派掌门,总不会硬生生的把我或是风铃儿带走一个吧。然而风铃儿有点紧张,见静安散人跃进来,便抓住了萧默的手。 “孩子,我想和风铃儿谈谈。”静安散人语气平和,但心里没有丁点成算。她感觉自己会无功而返,但她愿意试试。 “道长,我也有话想和您说。”萧默说道。 “什么话?你说,我听着呢。” “我并不喜欢永安郡主。您能代我转告她么?”萧默说这话时,有点忐忑。 “好。”静安虽然知道孙女喜欢面前这个男孩,但,这些,谁又能左右得了呢? “您是峨眉第几代掌门,为什么会叫峨眉派呢?”萧默想从这些寻常的问题,寻找一些端倪。 这个世界和前世,有很多一致的东西,比如,地名,门派名,语言,官职,法律,帝王制,但并不是一模一样,很典型的问题就是混乱。比如,有前世的地名,却不在原来的位置!峨眉派便是很好的例子。于是,萧默便想问问。 “我是第一代掌门,至于叫峨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缘故。”静安当然不会和他说,这是别人告诉她的名字。 “那,世上有没有峨眉山呢?有没有分水刺呢?”萧默没问出峨眉派名字的由来,便又加上了两个问题,他想询问个明白。 然而,静安散人听了他的话,震惊住了。这世界上,并没有峨眉山,但静安散人常听委托自己创建峨眉的人提起峨眉山,也根据他的描述,打造了分水刺这种兵器。但这些,别人并不知道!而这孩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静安散人在心里暗自琢磨,这种从没有过的事物,怎么会重复在两个陌生人的身上。她在盘算,怎样对萧默进行些试探。 “这世上没有峨眉山,也没有分水刺。”静安散人平静的回答,同时也观察着萧默的神色。 “奥。”萧默觉得很失望。峨眉派是因峨眉山命名的,峨眉山是因山景命名的峨眉。现在没有峨眉山,虽然出现了峨眉派很奇怪,但她说没有缘故,那,究竟也说明不了什么。萧默想,等以后出去了,再找另外的矛盾查探吧。 然而,静安散人忽然问了萧默一句:“孩子,你见过飞机么?” 萧默看着静安散人,傻眼了。他的心里在突突突的乱跳,来这个世界一年多了,虽然感觉到混乱,但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现在还是个农耕为主的帝王制的封建社会。 他忽的听到有个古代的人,提起了飞机。萧默一下子便惊呆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问。便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静安散人,傻了眼。 静安散人印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眼眶红润,略微让自己振作一下,她对萧默说:“来,我单独和你说一些话。” 说罢,竟不管风铃儿,静安散人拉起萧默,跃出了围墙。 内院,依山建设,坐落于一块陡峭的岩壁下面,而岩壁后面,便是连绵广袤的群山。 静安散人,便将萧默带到了山林之中。 “孩子,告诉我飞机是做什么的。”静安散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萧默问道。 萧默觉得,这个世界的诡异谜团,马上便会被解开了。也许,自己还能回到前世! “可以载着人,在天上飞,有两个大大的翅膀,但这翅膀,不会动。”萧默也盯着静安散人。 他是忽然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对周遭的人,有些基本的警觉。他从来没有把任何端倪显现给他人。他以为,若是告诉他人,自己早就看过很多古神书,那些诗海中的句子,自己从两三岁时便开始背诵,怕是会被人捉起来,当做外星人研究吧。 现在,有人提到了飞机。他料定静安散人一定知道什么,但他不敢肯定,静安散人也像自己一样,从异世穿越而来。 “孩子,你和我的故人很像。”静安散人落下泪来。 “他是谁?他在哪?”萧默知道了,静安散人,从她的故人口中,听过飞机! “我的父亲。峨嵋派的名字是他起的,他也说过,将来会在西方的某处,找一座山,起个名字叫峨眉山。便将峨嵋派迁居到这山上。他描述过这山的形貌,可我找不到,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找!”静安散人激动的,泪簌簌的流。 她的故人,便是她的父亲!她从萧默的口中,得到了和父亲同样的信息。结果,惹得静安散人激动万分。 萧默的心,咯噔一下,感觉冰冰凉。 看这静安散人,起码六十岁了,她的父亲! “道长,您的父亲,还在么?”萧默很忐忑,小心翼翼的问,很怕她给自己一个决绝的回答。 “他失踪了,我有三十多年没再见到他了。” 萧默得到答案,心一沉,果然,这年岁,本来便没有很大希望吧。 接下来,静安散人又说,“我想去寻找他,可我没法丢下峨眉便走,所以我才来的。风铃儿人品很好,很有格局,我想让她代替了我,我便可以找父亲去了。” 萧默一听还有希望,赶忙说:“到哪里去找?我可以代替您去!” 静安散人疑惑的看着他。 父亲没有和她说过任何穿越的事,所以,静安散人也无从知道。然而,父亲却有很多这个世上没有的奇思妙想。从小,她便崇拜父亲,而父亲也尽了能力,将她培养成一个武功惊世绝伦的女子。可她,永远也学不到父亲的才思!他的想法,即便静安散人翻遍了当世的典籍,也寻不到任何端倪。所以,当她惊觉,萧默竟然是和父亲同样的人,竟然让她,激动得不能自己。 “你为何也想要找他?”一个年近百岁,一个舞象之年,静安散人总不会以为,两人是相识的。 “我和他有些渊源,但却没法对你说的明白!比如,我也知道峨眉山,我大概能指出来这座山的所在!”萧默很兴奋,自己一年中发现的某些奇怪的谜团,现在有机会可以解开了。更重要的,没准,我还能回到那个世界! 静安散人与太子凌 “你不可以去!”静安散人断然拒绝! “孩子,你可以帮我劝劝风铃儿,让她帮我掌管峨眉派,让她给我保证将峨嵋派发扬光大。实在不行,也可以由你来!只要你能秉持正道,发扬峨眉!毕竟,无论男女,都可敬太上老君。峨眉,也不是非要只是女人。” 静安散人坚决的说:“由我去找!当我找到了,若还能回得来,定然会将他的消息告诉你。我相信,父亲也一定很高兴见到你。” 萧默以为静安散人信不过自己,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服静安散人。只能挑自己看的到的说: “道长,您这武功,即使教给风铃儿,没有个十年八载,定然也没有成绩。何况,她大概不会愿意的!她依恋我。 而我和风铃儿同门同源,强不了太多。难道,你还要等上十年再去么?!” “道长,究竟怎样,你才能信任我呢?”萧默心里很急迫,便也不讲什么方法,径直的问静安散人。 静安散人知道他理解错了,忙向他解释说: “孩子,不是信不过你。你们既然有些同样的认知,必然有一定的缘故。赵司正家的孩子,想来,品行也不会差的,你定然也不是诓我。 但是,第一,我不敢断定,他会不会在我预料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人世。第二,最主要的,那个地方奇险无比,去的时候,就有丧命的风险。若是到了地方,他不在,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孩子,听懂了么?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不能让你这样小的孩子,经历这样的风险!” 静安散人环顾下四周,找了一棵横木,拉着萧默坐下。说: “我给你讲个故事。” 萧震宇这孩子,很想让你和永安郡主成婚。我是永安郡主的姥姥,他以为把我的女儿和孙女,全部嫁到朝廷里,我便能一心向着萧国做事了!他是个很有心机的人。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毫无意义。 无论永安郡主嫁给谁,无论我的女儿嫁给谁,我都会帮扶萧国的。因为,我原本就是萧国的郡主,别人都不知道而已!” 萧默陪静安散人坐下,也不知她为何忽然提到了皇上,当他听到静安散人说自己是郡主,顿时,惊诧万分,俄而,想起了国史上面的一段往事,出自太子凌传。 某年,国势积弱,列强觊觎,四面楚歌。然,天厚萧国,使其不绝。逢太子凌及冠,其人踔绝之能,国士无双。遂代政。革新法政,去除积弊。褒赏商贾,通货四方。转而,国富民丰。列强不遂己愿,故退却。 惜,邻邦吴主,自觉兵多将广,不甘居于一隅,素有问鼎中原之伟志。萧国恰逢其道! 吴,举国来犯,萧君成领兵五万,战于野,不敌。败!横尸遍野,血流漂杵,萧君成授首。吴悬其首级,劝萧降。太子凌暴起,径入敌营,斩将十七员,吴军无计,退避其锋芒。 后,萧太子凌入吴庙堂朝野,大杀四方。戮君臣四十有五,伤吴国之根本,挫其民心志气。 吴求和,战乱遂止。 然,太子凌不知所踪。 太子凌无后,旁系继位,萧君胜王。 原太子妃,有遗腹女,降世五载,不翼而飞,举国怪议之。 萧君胜尊崇凌太子妃,平息流言。及凌太子妃薨,收拾其宫寝,珠宝首饰全无,空空如也。 萧君胜厚葬凌太子妃。 太子凌一系,终。 绝地天池 “我便是那个遗腹女,是父亲把我带走了。他怕我没有依靠,过得辛苦。”静安散人说。 “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教我很多很多的武功。十年后,又把我送了出来。他不准我泄露身份,似乎,他在躲着什么。” “后来,我嫁人,生女。再后来,女儿嫁给了萧震宇的兄弟。” “这中途,我去了一次皇宫见我的母亲,她的身子不好了。” “结果,我被当时的皇帝萧胜撞见了。他邀我留在宫中,但我有了家室,并不肯!他便要我把母亲宫中的一众珍品带走,他也额外给我很多值钱的物件。我是皇室,他怕我受生计劳苦。他知道我有女儿,便和我定下婚约,让我把女儿嫁给他的儿子萧震天。他本想让我的女儿做皇后的,他想回报太子凌。然而,萧震宇得了皇位。” “再后来,父亲找了我一次,便是峨眉的事。从此,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几十年了,除了父亲,再没有第二个活着的人,知道这些隐匿的事。静安散人娓娓道来,她的心绪,仿佛随着这些往事,又经历了半个世纪的蹉跎坎坷。 萧默静静的看着静安散人,已经忘记了追问太子凌的所在。 那些超凡的人啊。从前,萧默只是从国史中读到,今日,他们就在眼前。 萧默忽然爱上了这个世界。 这么多能人志士,为了萧国的安危存亡,舍身奋战。 一个接着一个,如诗如画,可歌可泣。 这一刻,他理解了赵司正与萧鼎成。同时,更加理解了萧夫人。 他也理解了那句“苟富贵,勿相忘”和那个友善又满是心机的萧震宇。 他们都是为国而战的人呵。 “当初,我还幼小。父亲将我带到了北方。他说,那地方距离北方的皑皑雪原很近了。” “这十年,我和父亲生活在一个休眠的火山之中!” “这便是你去不得的原因了!” “那座山,高耸入云,周围是悬崖峭壁。我们住在里面,往外望去,壁立千仞,一落千丈,任你再高的武功,也是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所以,即便让你找到了。万一我父亲并不在那儿,或是已经做古,你如此小的年龄,困在里面,岂不是我害了你的性命?” 静安散人说这话的时候,望着萧默,眼神里充满了哀婉和怜悯。她心生同情,觉着,这个孩子,怎么和我一样惦盼着一个已经虚无缥缈的人啊! “那他是怎么带你出来的?”萧默问道。 “从我到了那地方起,父亲便教我一套功夫,叫鹰爪壁虎功。我习练了近十年。当带我离开的时候,我便施展此功在上面攀登,他从下面不断的放飞孔明灯给我垫脚。当我无路可寻或者力不能攀爬的时候,便踏一只孔明灯借力,换一个方向。慢慢的便上来了。”静安散人说到这里,脸上居然充满了温婉的笑容。她想到,那时的自己,十五六岁,身体的灵活,心气的高傲,都是现在无法比拟的。 “他呢?谁又能给他放孔明灯呢?”萧默接着问。 “不必呀!只是一只孔明灯,何时灯上来了,他的人也就跟着上来了。” 静安散人的眉头皱了皱,她在用力的思索。 “除了教我的时候,我从没见过父亲施展武功。但我总觉得,任何的武功,由他施展,都会高出我不止一星半点。这鹰爪壁虎功,我从没见他习练过。可我在上面,清清楚楚的看着他随着灯向上攀。他所用的,都是教给我的方法。可我同样去做,便永远也不如他。我已经习武六十年了,这样的禁锢,仍然没有打破。这中间,不是勤苦和积累的差别,大概就是天份吧。” 静安散人神色黯然,在她心里,父亲是榜样,是偶像,可她追逐了一生,都不能与其比肩。在她内心深处,总有十分对父亲的崇拜与骄傲,也有那么一分,是父亲给她带来的压力与自卑。 “所以说,你去不得!若是现在让我像从前那样攀登,也是不能够了。”静安散人说得轻松而坦然,她曾经做到过,便觉得满足,觉得不辜负年少的锐气与狂放。 萧默沉默了,盯着眼前的老人,他觉得自卑极了。这人,拥有了怎样的一生呵!生得极其尊贵,却也只凭借了自己这身本事,创教立派,弘扬正道。 老人的回忆叙述,时不时便冲击萧默的心神,有些念头,总在这老人的叙述中掺杂着询问萧默:“你是谁呢?你能做什么呢?你又想怎样去活?” 静安散人看着沉默的萧默,并不知他心里想着什么。但她想把话说完,这些事,多少年了,都不能有个人诉说。 “火山的四周,有三条河。它们是在这火山脚下发端起始,也在这里交融互通。火山的山体上与山脚下,有很多条暗河与隧道。有的水从这里流出来冲向河流,有的水从那里流进去,进入火山内的暗河。我们便是在雨季,循着一条贯穿山体的隧道,进去到火山的内侧。这时候,正下方有个深谭,每当雨季便会积水。我们直接从高处跳入谭水中,便可以安然无恙的到达火山内侧的底部了。”静安散人说到这里,萧默的声音把她打断了。 “道长,那个地方在长白山脉,那座山,叫天池,那里的雨季,在七八月份,天气变幻莫测。我说得对吗?您相信我,我可以进去,我也可以安全出来的。” 静安散人愣住了,又是天池。现在的人,都叫那是长白山额。唯独听父亲说过天池的名字。她呆呆的望着萧默,眼神逐渐迷离,这孩子,说了多少父亲说过的话呀,我这一生,还能再听一听他的声音么? 别离 萧默从围墙外跳了进来,一个人。 风铃儿赶紧跑到近前,浑身打量个遍,见得没症状,方才安心。 “铃儿,想和你商量个事。”萧默有点忐忑,吞吞吐吐的,他回来的路上,一个劲的琢磨,也没想到怎么才能把话说得合适。 “啥?” “我想出去!”萧默试探着说。 “别,你要什么让竹子姐去买,或是跟外公说,让他帮你办。可别外面瞎溜达,小心回来了夫人打你!”风铃儿被他的想法唬了一跳。 萧默凝神盯着风铃儿,平稳下乱跳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说:“我想出趟远门。婚礼,婚礼,有可能,暂时,我,可能没法参加了。” 风铃儿脸色渐渐的从笑容转得严肃,她的心,慢慢的沉了下来,眼圈红了,泪一下就涌了上来,留在眼眶里打转。 她伸手紧紧的抓住了萧默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风铃儿问他。 然而,还没等萧默回答,风铃儿又兀自说:“你不想结婚么?” 风铃儿的心里在颤抖,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从你摔了一次,我便觉得,你和我远了,再也不和我说体己的话了。可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时间长了,大概便好了。毕竟,你摔伤了。”风铃儿用手抹了抹泪水。 “可你怎么要走呢!后天便是婚礼了,你是要逃开我么?你想不起从前没关系,可你不能逃开呀!指不定哪天你便会想起来,我们曾经,是很好很好的!” “你是想娶那郡主么?”风铃儿猛地想了起来,盯着萧默,心里有些幽怨,有些自怜自艾,还有疑惑。 他要是不摔这一下,该有多好呀!他已经很久没和我说情话了。 萧默心里有些难受,便伸手把风铃儿拉近自己,抱在怀里。风铃儿赶紧用手环住了他,生怕松了手,人便跑掉了。 脸颊被她凌乱的碎发拂得有些痒。 萧默觉得,他一来到,便欠了这女孩的,欠她一份永远也没法还清的情,不是因为她舍命救了自己,而是自己夺走了她的爱人。 终究,他并不是曾经的萧默。他并不能,也不知怎样,如往常那样爱着这个女孩。 然而,他想立刻离开,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骗了静安散人。他并不知道怎样才能从天池那几百丈高的谷底下爬上来,也许这一去,便永生不能再见了。何况,他还存着自己的惦盼,万一,能回到从前的世界呢! 就这样,抱了很久,萧默又琢磨了很久。 “铃儿,你别乱想了,我怎么会不喜欢和你结婚呢!。可是,静安散人告诉我一件事,这件事比我的命还要紧,我必须立刻去,一刻钟也不能耽误。” 萧默觉得很失败,很内疚,自责。 他觉得,这样的话,任谁也不大会相信,可他又没法将真相和盘托出。 风铃儿没有说话。 从小两人便在一起,这个人,在她面前,并没有秘密可言。 但风铃儿不知道怎样开口,难道要戳穿他么?还是忍心指责他呢?风铃儿感觉心痛极了。她就这样抱着萧默哭,泪水已经把他的肩膀浸透了。 萧默听不见她的言语,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了她。便又自顾自的说起来:“我要去的地方有些远,在四方的边界处。恐怕需要很久。铃儿,这段时间,你到静安散人那里等我,我一回来,马上到她那里找你。” 和从前的道理相同,萧默又想给风铃儿找更好的出路。他想把夺走的,尽力还给她。然而,不是用爱情,他并不是个善于感情的人,他也不知道女孩最需要的是什么。 萧默想的是,即使铃儿不能如静安散人那般绰约独立,但学得了本事,便也强过万千人了。 良久,风铃儿开口说: “你真的要走么?”原本她疑惑,是不是萧默要逃开自己,偷偷的和永安郡主在一起。现在听他说辞,又觉得不大对劲。 “走,马上。背着我娘。”萧默决然的说。 风铃儿抱得又紧了些。 两个人之间,自然有独特的相处。风铃儿不会央求夫人留住萧默,她可以凡事顺着他,可以死心塌地的认定他,但,不会死皮赖脸的缠着他。 感情,是成熟的催化剂。 风铃儿听见萧默斩钉截铁的回答,便不再做幽怨的言语。 她放开萧默,坚强的站在他的面前,端正严肃的盯着他。 “好,我听你的,我到静安散人那里等你。但我想问你,你回来了,还娶我么?”若是萧默不在,那么静安散人的峨眉,便是离他最近的地方了吧。 “娶!若回来了,我第一个去找你。但你也得答应我,好好的学,要上进。”萧默只能这样哄她。 萧默是个有点呆。他永远不会明白,人,怎样活,都是一生。本事高了,也不过是让你过得些微容易些。然而感情,却是一剂毒药。快乐时,可以让人升仙悟道,蹉跎时,也可以将你伤的体无完肤,断去你生的快乐。 两人,从未有过院子以外的活动。 略微迟疑,风铃儿安排说:“你等我,我给你准备些东西。” 仔细的把泪擦拭干净,风铃儿转身往屋子走去。 萧默不知道该如何打理自己。略一思索,转身把角落的碧云剑拿了起来,先握在手里。然后又思索再准备些什么。 没等他掂量完,风铃儿已经回来了。 手上拿了个包裹,径直递给萧默。 “这是衣服,记得换。没人照顾你,起码你要晓得干净。” 风铃儿说话的语气,清清凉凉,平平淡淡,没有喜悦,也听不出伤心。 褪下手上的镯子,又从怀里拿出来些银票,两个首饰盒,一并交到萧默手中。 “家里找不到碎银,这些拿着,贴身放好!不可见光!银票到钱庄换了再花。这是我爹给我压腰的,他的生意广,这银票到哪里都能受用。” “不够花销,便把首饰当了。这镯子放在最后当,我娘给我定亲用的。”说罢,抬头看了看萧默。 两个人在院子里,没有什么用钱处,风铃儿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给了萧默。 她觉得,自己把萧默照顾了这么些年。他既然铁了心要出门,也只能帮着把他照顾好了。 萧默见她不流露感情,眼泪却不听话,一个劲簌簌的流。心里也是跟着酸楚。 咬咬牙,狠下心思。转身便要走。 “诶,”风铃儿喊住他,“我等你。” 风铃儿再也忍不住,脸色凄怨起来。 萧默也忍不住了,来到近前,凑近身子,探身在她额头亲了下,小声说:“你好好的,要上进。这是我给你定亲用的。” 说罢,转身疾行几步,一跃,便跳过围墙,不见了身影。 风铃儿听他言语,心中一甜。但见他离开,便紧紧盯着。 待那身影消失不见,她再也把持不住,“噗”的瘫坐在地上,自顾自的哭了起来。 一个道士 内院在新都城外,萧默出了院子便一个劲奔走,他怕被萧夫人发觉了,把他抓回去。 外院很大。萧默并没有什么江湖行走经验,出来院子没多久,便被几个镖师发觉了。然而并不认得他,便以为是行人。 萧默心虚,也没敢上前问路。顺着道路奔出去好远,才发现个酒肆,忙和小二问了路,知道了北方的去向,幸好没走差了方向。便顺着路,疾行而去。 到了晚上,萧夫人见不到两个孩子回屋吃饭,便寻了出去。到了园子,却只见风铃儿一个人坐在地上,傻呆呆的愣着,也不知道她在合计什么。 萧夫人上前一把便将风铃儿拽了起来,顺手帮她拍打身上的灰尘,边说:“多大了,躺在地上耍赖。怎么回事?默儿是不是欺负你了?他人躲那儿去了?” 风铃儿见了人,本来空落落的心里,又委屈起来,扑倒萧夫人怀里便是哭。 抽抽涕涕的说:“他出去了。” 萧夫人被唬得一怔,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紧跟着便说:“能耐大了,欺负人了还知道跑外面躲着,等我抓回来,往死里打。”边说边帮风铃儿擦眼泪。 风铃儿知道瞒不住,便说:“他说他有要紧事情,要去四方的边界。” 萧夫人听了便被吓到了,好半天才缓过神。心里又气又急,揪着风铃儿胳膊说:“你既不拦着,也不告诉我。两个人有秘密,却也要分个轻重缓急!现在痛快回去吃饭,等我回来,你们两个一起打。” 她把风铃儿往屋子方向一推,翻身便飞出了围墙,往六扇门赶了过去。 萧默沿着路一直跑到了黑,还是不敢停下。然而,肚子却不听使唤,有点饿了。 下一家酒肆,赶紧钻了进去。 “小二,都有什么吃的?”萧默吆喝着喊人。 虽然是郊外,但却是官路。地处南北交通,所以这酒肆也大,并不寒酸。里面燃了不少灯盏,即便天黑了下来,也明亮如昼。酒肆里还坐了不少客人。 萧默来得突然,吆喝得也大声,周围人便抬眼观瞧他,看一眼热闹。 伙计赶忙跑过来照顾生意,等听他说不要酒菜,只要能打包带走的吃食,便不积极。按他吩咐,冷着脸迅速的打包些馒头,冷菜,又刻意多加了些肉,递给他,心里暗骂:“穿得体面,吃得寒酸,怕这钱,都是抠出来的!” 萧默赶忙问价钱,便到怀里掏出来银票。然而等他一看,却傻眼了。 虽然平时不花,但他还是认得清。这些银票,最大的十万两,最小的一千两。但是买些便饭,还是太多了。 伙计早见了他神色,往跟前凑近看。萧默没有江湖行走经验,也没防备他。 “这个能找出零钱么?”萧默抽出来一张一千两的,和伙计商量着。 伙计看他架势,便知道是个不怎么出门的少爷。这钱够买下十个这样的酒肆。非但没钱找他,怕是生意也做不成。心里便不痛快。伙计接触的人杂乱,自然也不是个老实人物,便消遣萧默,喊到: “客官,这就是你不对了!拿着一千两的银票买馒头,你怎么不用你那十万两的银票买?那岂不是更体面!” 萧默本性敦厚,听见伙计刁难,知道他使坏,却觉得有点难为情,毕竟是自己没有散碎银子。心里盘算不出办法,嘴上便更说不出什么。 两人僵持住了,边上的客人,却听到了伙计的呼喊,目光都围了上来。 正当萧默暗下决定,想要给伙计一千两的银票换馒头的时候,边上凑上来个脏兮兮的道士。 这道士手脸都见干净,就是这道袍,脏兮兮的,靠近了似乎还有点味道。瘦脸,山羊胡须,眼睛炯炯有神。 “小哥,我便代你付了钱。再往前去,进了城,找钱庄换了零的给我。”说罢,便在怀里掏银子。 伙计见有跑江湖的搭讪,便不敢再多嘴多舌,伸手便接着。萧默则感激的在边上站着。 可这道士竟然是个穷鬼,左右掏了半天,还是差了点。 这时边上又凑近个袒胸汉子,“呵,还不够么?我再添点,等下换了碎银,也一并给我便成!”声音若雷,靠近了听,震的耳朵嗡嗡响。 道士伸手便将他拦住,说道:“一事不烦二主。您让过!”边说边把萧默怀里的吃食接过来,翻看了下,把里面的两包牛肉拎出来一包,塞到伙计怀中,嘴上嘟囔:“我说怎么不够,竟然放了两包,你咋不往里面放头整猪!” 伙计不敢言语,接了银子和肉便去忙别的。 这道士拉起萧默便走,嘴上说:“走吧,欠钱的。到钱庄还债吧,顺便把你多余的存起来。也不知是天下太平,还是傻子太多呦!” 两人走到门口,那个雷声又响了起来:“草他妈的!无怪你穷酸。自己捡了个肥羊,便想要吃独食!小哥,小心别让他把钱骗了去!” 道士也不计较,拉着萧默便出去了。 出了门,萧默赶紧说:“道长,我俩得赶紧走!我漏了财,小心被人盯上。您这一片好心帮忙,别再因为我害了您。” 道士听闻萧默的话,呵呵的笑,揶揄道:“小哥儿,亏你还带了把剑,胆子却忒小。何况,你怎么知道我便不是盯着你的?” “道长,莫要开玩笑。还是快走,生了事端便麻烦。”边说着,也不管道士同不同意,拉起他的手便快步疾行。 果然,两人行走功夫,便有店里的客人坠在后面,间或还有人越过去,赶在前面。萧默更是心急,便拉着道士,施展开身法。 他倒是不怕来人抢他,他怕的是,漏了踪迹,被萧夫人追上! 萧默没敢太快,他怕道士跟不上。 然而,他快了些,道士便跟上些,他再快一点,道士也是再快一点。 萧默少年,总有顽皮处,见道士跟得住,便愈发快了起来。 前后跟着的人,起初还能跟着,再快了便有跟不住的掉队,再快些,跟得住的也不跟了。毕竟不是傻子,这少年有这轻身本领,即便还想抢他,自己也得掂量掂量分量。 一通飞驰,便把这些心怀不轨的都甩掉了。 萧默也惊奇:“原来,这道士,轻身功夫这么好!” 他又加快点。 “小子,人都甩了,你还这么快,是想累死我了,便可以赖掉银子么?”道士有点跟不上他,随口玩笑一句。 萧默赶忙慢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说:“道长的功夫真好,我是情不自禁,怕走慢了被您催。” 他自己拉着人跑,被非议了,却找别人借口。 道士也不怪他。属实跟不上他,若不然,也不好意思和后生开口。 “慢点,要到城门了。太快了让官兵疑心。”道士说。 送君千里 进了城,道士便不再急,边走边和萧默攀谈。 “小哥这是去哪方便?” “家人差我去北方,有点急事。”萧默不认得他,也不好意思闭口不言,便随口应付着。 “这可巧了!我也往北方去。正好还能同行一程。”这道士,有点顺杆爬的意思。 萧默并不善于交际应付,一下也不知道怎么推脱,何况还欠了人情,只得说:“我得赶路夜行,若合得道长安排,一起行走也好。只是不能闲逛,毕竟,我身上还有事务。” 道士听闻,呵笑着说:“全不耽误。正好我也有事,同行同行!” 说话间,到了钱庄。 萧默去换银子,道士便和不忙的伙计攀谈。萧默空闲时候暼了一眼,感情这道士跟谁都是自来熟,一会儿功夫,便和伙计勾肩搭背,热闹攀谈起来。一会儿还坐下了,两人在桌子上比比划划,也不知道议论什么。然而萧默见了,却放心下来,暗想,这道士原来喜欢热闹,却真不是惦记我什么! 再出门,还是奔北,又开始赶路。 边走着,萧默边拿出来包好的银两,递给道士。 “道长,这是您的,谢谢您救急。” 道士看见包好了,便觉得怪异。接过来一掂量,大概足有十两。等打开一看。居然额外多了块金元宝。 道士有点生气,说道:“小哥,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放利息的?难不成你是出门摆阔气的?” 原来,萧默见道士头脸干净,唯独道袍肮脏破旧,就知道他平日拮据,于是,额外换成金子包给他。 萧默已然心里筹划半天,见道士果然生气了指责他,赶紧解释说:“道长,这个得向您禀报明白!我母亲是信奉太上老君的!平时常到观里拜祭。今天得了您帮助,若不托您带回观里些供奉,不怕老君见怪,母亲听闻了,也要责骂我的。” 道士语塞,暗想,这小子看着本分敦厚,居然也会油嘴滑舌。然而,却也挑不出他毛病来。 心念一转,说:“你怎么买了不吃,等着捂臭了么?” 这时候两人又要出城,道士故意往后面落后些,萧默也不知防备,兀自在前面走。 道士趁萧默不注意,便往城门的守卒怀里塞了一把。这兵刚要呵斥,却见道士递了个眼色。看向怀里,是一个包,一封信。 再抬头,道士已经走远了。 这兵打开包,居然是块元宝,心里便高兴:发了横财!再看信,封面写着:速交六扇门,有重赏! 两人再走一会儿,道士见萧默还是只是快走,便又打岔:“也是可惜,刚刚我才吃一口,便碰上你小子这事儿,端的浪费我一桌子菜!” 萧默听闻,便停住了脚。他当然知道道士不会有钱点什么菜吃,但他如此说,大概表示饿了。 腼颜一笑,拉他到官道的边上,找了个平稳处,盘膝坐下,便翻看打包的食物。 嘴上还说:“道长莫怪,事务急,没顾上礼貌。” 道士大喜,便也跟着盘膝坐下,等着他分享。 萧默翻到牛肉,心里也是一喜,多亏有肉,不至于寒酸。 赶紧递给道士,说:“道长,您请。” 道士被他气得一乐。但他知道萧默懵懂,也不怪他,放下牛肉,拿起个馒头,跟着说:“道士有两种,有的吃肉,有的不吃。请问,令慈供奉的那位,吃肉么?” 萧默知道犯了忌讳,羞赧不堪,不知道怎么圆场,便只能不言语,拿起牛肉闷头吃。 道士见他脸皮太薄,一个玩笑便受不住,便也不再逗他,呼唤萧默说:“玩笑也当真!你抬头,看我头上!” 萧默依言抬头观看,道士说:“像这样挽发髻,留胡子的,大多不吃肉!有的还带冠。我的冠前天当了换米了!”说罢,冲着萧默莞尔一笑,便又低头吃了起来。 萧默见这道士爽朗风趣,心里也喜欢,便问:“道长哪里修行?等不忙了,回头去拜访您。” 道士抿嘴一乐,面色狡黠,说:“我在会稽山。小哥是哪家的娃儿?” “新都赵家。赵默。”他怕漏了行藏,便把姓给改了,随了外公。 道士琢磨半天,也没想到新都哪个姓赵的武功既高,家里还富,并且有儿郎的。便知道萧默诓他,更加断定这小子有鬼。 想到萧默少了江湖经验,便想试探他,说:“我叫邋遢道人,将来会稽山打听,定然能找到我。” 萧默果然不知,跟着说:“谢谢道长抬举告知,将来等小子有闲,定然要前往拜会。” 邋遢道人试探出萧默深浅,也不和他客套,挥手虚让,说:“客套话放下,先吃。”伸手便用手指拎冷菜吃。 萧默见邋遢道人既不见怪,也不虚伪客套,实实在在的,便也跟着用手指拎起冷菜。两个人互不嫌弃,吃了起来。 邋遢道人吃得慢,萧默虽然急,还是耐着性子等他。 刚吃罢,萧默便又快步疾行起来。 邋遢道人气恼,呼喝道:“刚吃完,别跑岔了气!你慢点。” 萧默不好意思甩掉他,也不好不理他。只得依言慢下些许,转而见他跟上,又快些疾行。 两人便这样跑到东方放亮,旭日初升。 远处,又隐约见了城门。要出萧国的境界了。 邋遢道人觉得疲累,便又提议休息下。萧默刚想怎么应付他,忽然,一声呼喝从远处传来。 “默儿慢走,留下说话!” 萧默心叫不好,急忙说:“道长,我先走了,留下麻烦!” 闪身便想跑。 忽的左手手腕一紧,被邋遢道人拽住了手,说:“怕什么,有人抢劫,我帮你抵挡!” 萧默一下甩脱不掉,疾声说:“道长,那是我仇人,武功了得,快让我走。”边说,边动手拆解。 邋遢道人笑道:“和六扇门有仇,大概你就不是个好小子,留下吧!” 萧默听闻,便知道这道士定是和外公有交情,竟然听声音便知道是外公来了。顾不上更多,抬起右手,使出通天掌法,便向他推了过去。 邋遢道人知道掌法厉害,却不知道萧默功力,赶忙撤了手回拆一招。 然而,邋遢道人见萧默这一招功夫,自己料想还能抵挡。见了通天掌法更加料定如自己所想,怕萧默借机逃跑。一招过后,飞身又扑了上去。 这一年,萧默每日习武,练得熟络,于武学上的反应却比言谈交际快上许多。 他想快逃,又见邋遢道人纠缠,知道通天掌法不能速战。两手刚得了空闲,立时便将碧云剑抽了出来。正见邋遢道人飞身扑来,萧默使出一招劈风破空剑法,便攻了上去。 但觉眼前寒光一闪,“啪”,“噗”,“啪”,一串剑势击破气流的声响传了过来。 邋遢道人暗叫不好,急忙使出看家本事,脚下用力使出千斤坠,身子借助脚上劲力,止住了向前的趋势。然而,他惯性急停,却没法后退!只能顺势身子瘫倒下去。 邋遢道人心里暗叹:“完了,轻敌了,冒失了。” 然而萧默只是想阻挡邋遢道人纠缠,才使剑还击。 剑一出手,见邋遢道人扑得迅猛,便暗生悔意,缓了剑势。 再见邋遢道人使了奇招避开攻势,萧默不再变招,暗自心喜:“多亏没伤了他。” 这时邋遢道人疾攻疾停,身体已经没了应变能力,但凡一招下去,便要丢了性命。 然而,毕竟没有第二招再来。 邋遢道人捡了条命,心慌骤减,喝道:“草!差点没让自己的剑给宰了!” 萧默一愣,反应过来,却没空搭话,转身便想再跑。 这时,另一道身影凌空掠过,喝道:“别动!再跑我便打你!” 赵司正来了! 偶遇土匪 赵司正挡住萧默去路,却没搭理他。冲着后面的邋遢道人喊到:“玄慧道长,没事吧?” 邋遢道人赶紧跃起身子,自觉丢人,嘟囔道:“妈的,我还以为周圆教出来的,怎么还会萧鼎成的剑法,唬了我一跳!” 走到萧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练得太少!这剑法起码得收放自如了才能施展。不然,手底下指不定要死多少人!” 邋遢道人说得严肃,极其认真。 当初萧鼎成凭这套剑法,行走江湖前两年,确实伤了不少人命,两年过后,才算是有了尺度,也是得罪不少武林同道。 萧默心下凛然,刚刚若不是邋遢道人有急智,有绝技,怕真是伤了一位长辈。 赵司正见邋遢道人来到近前,知道他尴尬,便说:“这毛头小子有点愣!道长不和他认真,他却挑最狠的招来用,还好被道长破解了。” 邋遢道人知道赵司正给他台面,也不在这事儿上纠结,转而说:“我看到他拿着我的剑,以为周圆的徒弟。他银票漏了光,我便想护他一路。可巧您来了,赶紧带回家去。这小子功夫真好,经验却少。这么放他一个人跑,小心吃了亏。” 赵司正拱手一礼:“多亏道长引路,才追得快些。这是我家外孙,正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不是您照顾,怕是这会儿便出了事!” 转脸呵斥萧默:“还不痛快过来见人!” 萧默局促地走到近前,深深一躬,道:“谢谢道长照应。”心里却暗自非议,这道士太鬼了,什么时候传了消息,可是把我给忽悠了。 原来在钱庄,邋遢道人便商量伙计去六扇门报信,怕伙计不敢,阳奉阴违,又写了信,偷偷给了守城的门卒。 邋遢道人虚手一扶,呵呵笑道:“小子,叫啥?!令慈到底信奉什么?!” 萧默见他玩笑,脸一红,说:“我叫萧默,通源镖局萧鼎成的儿子。我妈不信奉什么。周圆是我舅舅,这是我外公。”边说着,顺手指了指赵司正。 他本性厚重,见是长辈,便倒豆似的把家底全说了一遍。 邋遢道人赶忙说:“一表人才,武功了得!真是少年英雄。” 这并不是邋遢道人虚伪势利,而且要给赵司正场面。江湖行走,人情世故,也是免不了的。 赵司正接口说:“道长莫要给他颜色,小心他开染房!今个是离家出走,明个指不定他便不尊敬你了!” 萧默正小心琢磨怎么应付赵司正,见他骂,刚好想到邋遢道人刚刚的话,便又是一礼。 “道长,谢谢您赠的剑。”萧默知道是判官周圆赌来的,却不知道是邋遢道人的。 邋遢道人喜欢萧默厚道,便说:“屁,这是周圆抢的!但今日,真算是我送你的了。将来你有了成绩,可要算我一份功劳!” “你们爷们聊着。赵总捕头,给点薄面,千万别责骂孩子。你家小子真是不错”邋遢道人说完,就退一边去了。 赵司正上前,刚要说话,嗖,一个人冲到两人近前,是神行司空妙。只见他难得的笑,说:“还是师傅快些,我还得练。” 司空妙下面用手怼了怼萧默,嘟囔说:“认错,回家。” 赵司正瞪了眼,司空妙赶紧往边上躲开。 再瞪萧默,萧默便不吱声,低头琢磨怎么办,他没想到会被逮住。 赵司正说话了:“不怕你外面走动!男人,多闯闯是好事!但你声都不吱,让你娘担心,这便是混蛋了!成天照顾你,生怕你有丁点不舒服,到头来你是一点孝心没有!想走连个屁都不放,抬腿就走呀!” 萧默第一次听外公骂人,心里也知道不对,便没有底气,央求说:“外公,我是怕我娘拦着,您放我走吧!我有急事!” “屁。”赵司正知道孩子从来不出院子,能有什么急事要跑这么远! “你是不喜欢铃儿,想逃婚?还是你俩拌嘴赌气了?”赵司正只能做这么一个猜想。 “静安散人安排我一项事务,很急!明天她会带铃儿上峨眉。”萧默说道。 “这次我去得远,需要些时日,回来了再接铃儿完婚。外公,赶紧放我走吧。我娘来了就走不掉了。”萧默有些心急,若真被逮回去,他怕萧夫人把他锁起来。 赵司正听他提到静安散人,觉得不是什么玩笑,但却不认为静安散人会托付个孩子什么事,便追问:“你别诓我。她给你什么事务?” “她有朋友在北方,把地点告诉我了,托我去见他!”萧默却不好说出是什么朋友。 这下赵司正信了,他听静安散人提过这事儿。但他怕有什么差错,便又问:“怎么安排你去?” 萧默已经暗自编排半天,便说:“她来央求铃儿做徒弟,被我听到了缘故,便开口说代她去!她琢磨半天,说,觉得赵司正家的孩子,值得托付,便信任了我。” 萧默的谎话,编排的虽然有真实的事,还添加些奉承。然而,赵司正毕竟不是小孩,可没信任他。略微思索,便说:“先回家,回头我问清楚静安散人,你愿意出来再说!” 萧默慌了,赶忙说:“外公,您不知道娘么?回了家还能出来!您不是也不愿意娘关着我么。您就把我放了吧。我说得都是真的!真的是静安散人有急事安排!回去出不来,便耽误了。” “没事,我安排人去,不行我就亲自去!”赵司正说。 “这事没法再和更多人说,不然我又何必自己跑。赶紧放我,一会儿来不及了!”萧默觉得,萧夫人随时都会到,心里已经急得不行。 赵司正沉思了许久,问道:“盘缠带够了么?” 萧默一听有自由的希望,心里欢欣雀跃,赶紧说:“带够了。三十多万!够花!” 赵司正嘴角略一抽搐,说:“收好,不能露白。机灵些!少得罪人,但也别怕了谁!我给你的手串呢?” 萧默出门怕漏行藏,收了起来,听外公提起,赶忙拿出来。 “戴上。我这辈子,结交的人多,得罪的人少。我放你走,这手串别摘了。” “诶。谢谢外公。”萧默戴上手串,转身便想跑。 “站下。”赵司正呵斥道。 萧默回过身,愣一下,才想起周围站了人,赶忙和司空妙,邋遢道人拜别。到赵司正面前,赧然说道:“您帮忙跟娘好好解释,让她别担心。谢谢外公。” 说罢,转身便飞奔出去。 萧默走了一刻钟,赵司正似乎才反应过来,他一直都站着没动。边上两个,见他不动,也便跟着傻站着。 这会儿,赵司正似乎醒了过来,活动下腿脚,说:“可算歇了一会儿,这一夜追的。孩子太作,便要了老的性命。” 赵司正吩咐司空妙说:“你跟着,别打扰他!一直跟到他回家!时不时给我来个信,报个平安!去吧。” 司空妙也不言语,冲着邋遢道人抱了抱拳,便顺着萧默的方向跟了上去。 杀人喋血 “你们到底打不打,磨叽什么呢?那土匪,这些人你杀么?赶紧动手!看完热闹,我还赶路。” 边上的一棵橡树上,有人吆喝一句。 匪首一看,呵,多亏说话了,不然还以为是树干。灰突突的袍子,瘦得麻杆似的。再看脸,呆板木讷,没丁点神色。 “您还是先走!我们和这位少侠寒暄一二。”无声无息便在树上,匪首不愿惹他,多生是非! 萧默见他,兴高采烈。救星来了! “二舅!赶紧帮忙!”萧默知道司空妙暗器绝妙,解救这一众人的性命,全得靠他。 “少侠,别乱攀亲戚,我家没你这么迂腐的。”司空妙怼萧默一句,也不管他脸红。 “嘿,你是领头的?”司空妙呼喝匪首。 “你帮我个忙,赶紧把这小子打死。我看他在这丢人现眼,觉得气闷。” 匪首暗道:哪里来的麻杆,斜插一杠,长得跟鬼似的。惹他徒生麻烦,不理还觉得示弱。 略微迟疑,还是忍了。这人在树上,想抓他,又要大动干戈。 “朋友,赶路去吧。胡乱掺合,小心城门失火!”匪首觉得,自己还是讲道理的。 “噗”,耳朵一疼。匪首赶紧顺手一摸,一手血,耳垂也当啷着。 “小心左耳朵失火,殃及你的右耳朵。我用你性命,和你做个买卖。你杀了对面这少年,我饶你一命。” “我没迂腐亲戚,也没废物朋友!你快动手吧。”司空妙催促匪首。然而自己却摆弄橡子,悠闲自在。 “朋友,那条路上的,咱们井水不犯。。哎呦!”匪首话音没落,右耳垂也掉了。 “说了不是朋友,你再废话,我就打你的牙!你们都算在内,一起上!那少年身上有三十万两银票,你们还不快抢!”利令智昏,有的匪兵放开了肥羊,便冲萧默移了过去。 “噗通。”一个商人被打中了腿,摔倒在地。“你们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这少年不死,你们谁敢跑,我就打死谁!嘿,你们这些赶路的,大可以一起动手,打死了我给你们分银票!”司空妙怕赶路的逃干净了,萧默转身跑了,就失了计策。他竟开口把人都留住了。 “二舅,你别胡闹!”萧默没成想司空妙弄这么一出。 “嗯,你正经。大侠,赶紧接招吧,你看你救了什么玩意,这会儿惦记你银票了。”原来,有两个赶路的也有点身手,看涌向萧默的人多,便也跟着想打秋风。 呼啦,人群扑向萧默。萧默赶紧施展身法闪避。然而人多,但见各种兵器在萧默身边头上狂飞乱舞,即便他身法惊人,也架不住无处落脚。 唰,萧默打翻两人,借着空隙一窜,纵身飞出人群,笑喊道:“二舅,你善后。”然而刚跑出去几丈远,发现司空妙已经跟在他左右。 “诶,对喽。你不想打,早点跑。和一群土匪啰嗦个什么。”司空妙说。 萧默赶紧回头看,一群土匪见他跑了,感觉追不上,竟然掉头又开始抓肥羊,一时间哭爹喊娘,人声鼎沸。 萧默顾不上和司空妙理论,赶紧飞身回去。一头又扎在人群中,施展开通天掌法,打了起来。众匪看到大主顾又回来了,也是放开无关紧要的,合力再打萧默。 萧默知道不制服众匪,终究不能脱身,下手便重了起来。然而,京城是交通要道,这里的土匪,怎么会弱。但凡哪个敌住萧默一套掌法,边上便有无数兵器砍斫过来。 萧默想要点穴,人群流动,身影错落,并不能一下便那么准。想用通天掌,偏偏得整套的打,适合单个对敌,人多了便不灵便。便这么一会儿功夫,萧默非但身上挨了无数拳脚,腿上也被砍了一刀。 萧默心中大急,呼喝道:“你们快跑!”然而路人转头看看橡树,那个麻杆居然又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众人,便谁也不敢动!都往一起挤,生怕萧默的战火烧了他们,或是司空妙的橡子忽然飞来。 萧默只能去求司空妙:“二舅,赶紧帮忙吧,还能看着我死么?”这一会儿,萧默挨了两刀了。 “用剑。”司空妙给他出主意,自己却在一边看热闹。 “会死人的!”萧默没杀过人,他甚至之前都没见过血。 “你脑子里装了什么狗屎!别人砍你脑袋,你还阿弥陀佛呢!你这性子不改,还是赶紧死了吧。否则我得在你后屁股跟一辈子!”又挨一刀,然而司空妙看都不看。 萧默有点绝望了!腿上两刀,胸口一刀,左臂被斧子斫了个口子。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尤其还能生发出无限的力量。 萧默拔出了碧云剑。 劈风破空剑法研究的是器械的技法。修炼时候,都是在怎么用剑才快捷,哪个方位击出最容易得手上着眼。出手讲究的快,狠,准。它不是以招式的纷繁复杂取胜,要的是一击必中的效果。 萧默执剑在手,不敢再犹豫。 “啪”,剑气破空,有人只觉眼前有光点一闪,下一刹那,喉咙便被剑贯穿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土匪敢一拥而上,不仅仅凭借人多,还因为不见萧默杀人!看他迂腐模样,便是打起来,他也未必有狠手。 然而现在死了人,死得突如其来,土匪都被震慑住了! 萧默也一动没动。他挥剑时便知道后果,可他没杀过人。他不敢把剑撤出来,看喉咙的血喷涌而出。 一柄剑便这样挂着个死人,两厢矗立。 边上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迟疑着不敢动了。 萧默见时机成熟,张口便想呵斥:“滚。。。。。。” 然而,没等他喊出来,身边“当啷”一声,哪个没握住刀,跌落在地。 周围没看清楚的土匪以为又要动手,呼啦,又是一拥而上!后面的更看不见,跟着便涌。即便不想动手的也被推着扑了上去。 刀落地的那位被人群挤倒,手腕钻心的疼,赶紧探头看。一枚橡子,入骨三分! 萧默在生死时刻,顾不上更多。手臂用力,剑顺势横着挥出。死者的脖颈瞬间削掉一半,血喷涌而出,头歪了下来,甚是骇人! 挥出的剑,划破了一个人的喉咙,一个人的眼。他们看到了光,他们抬手抵挡了,然而有点慢。 一个捂着脖子,蜷膝瘫坐地上。另一个瞎了眼,不辨方向,玩命的舞着斧子往前冲!他丢了招子,已经是个废人,不报仇,活着也是艰难! 萧默不等剑势用老,臂展弯曲,就势把剑带了回来。伏身形向前一送,瞎眼的人,胸口便被剑贯穿了。 没有一丝停顿,萧默身子挺起,臂膀用力一挥,瞎子的整个身躯,便被剑带着横甩个半圆。周遭挥斫而至的刀斧,错落着,招呼到瞎子身上。 瞎子还没咽气。他能感觉到痛。他的眼眶的血里应该有泪。他从没想过,会死得如此凄惨! 哪个能没两三知己,谁又能没个亲朋挚友!死了三个了!土匪都红了眼! 人群再次停止攻击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十一个。 萧默没死。 也不知道他伤没伤,浑身是血。 这功夫,他可算得了空闲,张口大喝:“滚!!!!!” 围魏救赵 匪兵都没有跑。只是把包围的阵势疏散了些。这少年的剑太快太疾,拥得太近,反而让他得了便利。 匪首没有冲在最前面,大家推举他带头,不是因为他武功最高,而是因为他脑子够用!若是只凭着功夫来抢劫,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若是任谁都打不过你,你还甘愿做个劫匪,怕也是脑子不大灵光。抢劫是个技术活。这群人能活下来的,都是阴狠奸诈的人物。 他们从怀里摸出了透骨钉,毒蒺藜,有的挽开袖口,露出了袖箭! 萧默心下一沉。 被围了个圈,他不信匪兵全部都有有高明的暗器技巧。但他们若真的不顾伤及同伴,一起把暗器丢向他,却也让他不能防备。 萧默斜眼望向司空妙,见他已经弓起身子,他终于肯出手帮自己了。可是,司空妙的距离还远,一定来不及。萧默紧握手中的剑,心里明白,这一击,定然要靠自己了。 “衣服。”司空妙的呼喝传来。萧默本想用剑,听见呼喝心领神会。 然而,同时另一声呼喝响起:“分!” 匪兵刚刚便调整了位置,不是针对萧默,而且冲着这群肥羊!这个包围圈,靠近人群的方向明显多了些人。他们听到呼喝,一拥而上,举着兵刃,扑向了这群手无寸铁的人。 围魏救赵! 一半的人用暗器围住了萧默,一半的人攻其必救! 司空妙用这计策,解救了肥羊。匪首又用这计策,诱击萧默! 萧默不做他想,飞身跃起,便想纵过去阻挠匪兵做无辜的杀戮。这时,匪兵的暗器脱手而出。 萧默必须自救了!他的余光撇见了司空妙已经飞向了这群手无寸铁的人,萧默安心了。 跳起时,布袍便已经被他顺势甩脱了。萧默的身体居然比布袍更快,他从袍子里面跃了出来! 在空中,暗器飞来的功夫,萧默已经躬身用脚尖把袍子钩在手中。顺势挥舞,衣袍散开,在萧默脚下结成了一面网! 匪兵掂盼已久的三十万银票,在空中恣意飞舞! 几个匪兵伸手便想去接。然而,空中的布袍撒出了一抹光辉,耀眼夺目。 空中的萧默,提着剑,穿破了布袍,向这些匪兵击了下来! 没有一丝留情! 再留手,伤及无辜,便是自己的罪孽了。 萧默贴身的中衣瞬间便被染红了,浸透了。 那边的司空妙,赶到时,便已经有两人被匪兵砍翻在地。 这时,司空妙的飞蝗石到了!它比橡子,要来得快一些。最前面的三个匪兵,被飞蝗石打中左肩,贯入胸腔。只是这惯性,便将他们冲击得横身跌倒。 后面的再想上,司空妙已经站在了两群人的中间! “不想死的滚!”司空妙呵斥道。 匪兵不听他的,一拥而上。 飞蝗石接连出手,冲上来的,便都止了步。“哎呀,”“妈呀,”声接连不绝。哪个上前,定然会被打瞎右眼。 两厢的战斗都停下了。 萧默那边,还五个活的,畏畏缩缩不敢再上,萧默便也凝神伫立,不再出手攻击。 司空妙这边,匪兵一个也没死!但只有七个完整,三个被打左臂贯胸,其余的,都瞎了右眼。 匪兵慢慢的汇聚到一起。 萧默已经无力说话了。最初,被刀斧砍了几下,后来又被打中了两暗器。 司空妙过来搀扶他坐下,找到他的布包,取出件衣服给他披上,便开始满地捡银票。 偶尔抬头一撇,见匪兵们都没有走。活着的搀扶在一起,静静的看着司空妙将银票一张张的捡起来。有的雪白光洁,有的殷红似血。匪兵们呆滞住了,为了这点东西,他们丢了一半的性命,活着的一半落下了伤残。 “你们还不走么?我不习惯杀人,但你们不能逼我把你们打成全盲。毕竟,你们还得生活。”司空妙说。 匪首知道今日一败涂地,事不可为,惨然一笑,拱手为礼:“谢谢大侠饶命,请问尊姓大名,好让瞎眼的兄弟将来有个说辞!” “我叫司空妙。想报仇,来找我。”司空妙坐在萧默身边归拢手中的银票,头都不抬。 众匪兵相互搀扶着,转身便想离去。江湖中,只要是个会轻功的人,若是不知道司空妙这个名字,大概便是个聋子。 “那个,不是我赶尽杀绝,那个带头的,你别走!这少年还活着,你的命是我的。”司空妙不想放过匪首。 众匪听闻后停顿了下,然后头也不回的接着走。匪首一个人留下了。 “久闻司空妙轻功江湖一绝,无人可及。想来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匪首万念俱灰,知道今天是逃不过去了。这两人明显认得,这少年被自己如此戏耍,司空妙看在眼里,怕是自己也要难过吧。 蝼蚁尚且偷生,匪首想说,能不能用这一双招子,换条活命!他的目光盯着司空妙,心里在默默哀求。 司空妙没有看他。 脱难的这群人还没走,司空妙挥了挥左手的银票,喊到:“有没有挣钱的。谁把这人打死,来我这里领一百两银票。” 转脸望向匪首,挥了挥右手的飞蝗石,说:“我一言九鼎!一会儿,你哪里动,我打你哪里!” 人群涌了上来,匪首闭了眼,他知道自己完了。 这群人,活活的打死了他! 慢慢的人都走了,没人来领银票。 有心的,走的时候,给两人鞠躬行礼。 有的放下些酒水,有的放下些吃食。 所有人都记住了一个名字,司空妙。记住了一个少年,想用一百两银子救他们命。 最后,他们用一条人命,还了这一百两。 萧默脑袋耷拉着,一声不吭。司空妙也不吱声,左右给他处理伤口。 好半天,萧默才吭声。 “二舅,我杀了二十多个,你干嘛逼我杀人。”萧默流泪了,眼睛盯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 他在怀疑,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做得对不对! “我没逼你杀人,是你没有更好的办法!” 司空妙觉得这么一句,还没说明白问题。 “他们大概也没更好的办法,否则,谁能干这个买卖。” “但是这事儿,你没错。谁都有个恻隐之心。但若今日不是遇上你我,这些无辜的,怕也会死上不少。起码女的,一个都跑不了。” “默儿,你若是因为杀了这些人,便自责,那你就是甘心做个傻子。二舅确实不喜欢你这迂腐的劲,你改改!” 长白山脉 司空妙带着萧默住进了京城的客栈。萧默的伤,需要休养。司空妙只能等他好点了再走。 “二舅,早年你为啥偷东西。”躺在床上无聊,萧默也只能找司空妙聊天。 “那时候我只会轻功,不偷,还能干啥!后来偷习惯了,便觉得自己很本事。人么,都有点得意的长处,那时我便得意自己轻功。后来显摆大发了,偷了官印,境地就不好了。”司空妙陪着萧默闲扯。 “怎么不好了。娘说一个月都没人抓到你。”萧默听萧夫人讲这些人的事儿时,最佩服司空妙。 “那时,我年轻孟浪,不懂得做人做事。有本事的见我身法好,珍惜我,便没抓我。可是,别人抓呀!我被撵了一个月,就睡了一次整觉,醒了就被师傅逮住了。”司空妙回忆起来,居然还笑了。 “然后就教你功夫了?”萧默觉得这人境遇也是奇特。 “没有。师傅要和我比试。然后我跑了一天,又被他抓了。当时我内功不好,不耐长,跑太久就没劲了。”司空妙无奈的笑笑。 “然后呢?” “然后,师傅就陪我休息。让我安心睡觉,明天接着比。他在身边,其他江湖人,便不敢靠近了。”司空妙顿了顿。 接着说:“一直这样跑了五天。我便说,我也跑不过你,你就这样和我比,有劲么?!师傅就说,你愿意跑多久就跑多久,我陪着。我就这么看着,啥时候把你偷东西的毛病板过来,啥时候咋俩就不比了。”司空妙愧赧一笑。 “后来,师傅帮我脱了罪,还教了我内功,我便死心塌地跟着他了。默儿,若不是师傅,我才不当这劳子捕快呢!成天被束缚身子!师傅见我有心,便又教我暗器。今天,江湖上尊称我为神行捕头!若没师傅,我便是个不入流的飞贼。” 萧默听得入迷,便不由自主的说了句:“也不知将来别人叫我什么!” “叫迂腐的默儿呗!睡会吧。快点养好,我便走了。”司空妙哄他。 “二舅,你跟到啥时候?”萧默知道外公安排了,他便不会走。 “一直到你回家。” “那你准备点衣服御寒,过些天容易冷。”萧默说完,便睡了。 又走了许久,萧默终于到了长白山脉。 好久不见司空妙身影,他还跟着么? 这天,萧默在一颗树下停住了,靠着树,一整天,一动不动。 司空妙上前查看,以为他病了。然而,走到近前,见萧默盯着自己笑。 “你咋不走了,病了?”伸手摸摸萧默脑袋,不热。 这天气,有时烈日高悬,有时阴雨绵绵,走高了白雪皑皑,太低了雾气蒙蒙。 “等你呗!山里没人,你又不肯放我一人走。一起走吧。免得无聊。”其实,司空妙言语太少,多他一个,也是同一个人行走一般。 萧默是怕自己到了地方跳下去,司空妙跟着也跳下去,便成了司空不妙了。 得想办法提前留住他。 两人离长白山越来越近了。这地方不难找。 同会稽山脉一样,也有许多归隐的人。只不过长白山脉更广袤,更深远,即便隐世修行的多,也是相互不见。地方太大了,只要有心,跟谁都聚不到一起去。但是只要你遇到一位,他便知道去长白山方向。 “你要干啥,修道么?”司空妙琢磨,万一孩子真修道不回去,还得想法把他抓回去! “不,找一个修道的人。二舅,你得听我的!”萧默开始做司空妙工作。 “看什么事儿。遇到危险别离我太远!”司空妙叮嘱道。 越靠近长白山脚下,越是没了路。两人披荆斩棘,翻山越岭,行的便慢了,遇到的隐世的高贤也是越来越多。 “越靠近长白山,隐修的人便越多。看来这长白山有一些特别之处!”司空妙难得说话。 “二舅,你了解道家的修炼法门么?”萧默出门少,接触便少,听他说了,便问问自己疑惑的事。 萧默以为,这些道士总是聚集名山大川,除了少人打扰,大概和修行也有莫大关系。前世不是便有吸收日月精华的说法?!萧默的猜想很大胆,奇特。 “我也不知。但师傅曾说,我们修炼的玄天经,便是出自道门!”司空妙据实回复。 玄天经,修炼的方法是形导——用形体动作导引疏通大小周天。这也是普遍的内功修炼方法。玄天经与众不同的是,一般的功法,修炼得来的真气,都会蕴藏在人体的各个经脉的穴位处。而玄天经则更进一步,非但真气充盈经脉的穴位,还会遍布周身的细胞。所以,修炼了玄天经的人,当修炼到深层境界,便会比修炼普通功法的人,多出更多的真气,这便是赵司正的内功被誉为江湖一绝的根本原因。 然而,江湖上赞誉赵司正的内功,是因为他的功力深厚,对玄天经能够存蓄真气于细胞这个神奇功效,便一无所知了。 萧默前世总听有气功者晨练的说法,也有对着初升的旭日练习的说法,便妄加揣测,以为道家总愿在高山秀水密林幽静之处潜修,大概就是因寻前世的这些修炼者的缘故吧。 萧默不了解道门。然而,他这些胡乱的猜测,却是差一不二。只是,道门有更详尽的修炼法门,便是外人不能窥探的了。 这些功法的隐匿,随着萧默的机缘奇遇,慢慢的,也便向他打开了大门。 炭崖救险 两人在丛林中行走,因没有路径,总需要钻进荆棘,砍伐藤蔓,逶迤前行,尤其劳累,波折。好在两人轻功都好,时不时便跃起来,在树尖上疾行一段,反而变得更快。然而,丛林广袤深远,不见尽头,两人行得累了,便还是得回到地面行走。 这日,萧默又跃起,见远方竟然有开阔的空地不再被密林覆盖,便招呼司空妙奔着空地方向掠去。 到了空地,沿路行了一程,居然又见到了奇景。渐行有山,沿山脚下缓行,转过一个拐角,一面断崖,似山体被巨刀斩断般,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萧默向断崖望去,此地大概是地动所致,年岁已经久远,断崖许多地方,不复陡峭,已经成了一面斜坡。看斜坡上,无数怪木,通体黝黑,如旌旗招展,纵横交错的插在斜坡上,鳞次栉比,星罗棋布。 “又见了一处奇景。”司空妙感慨到。这一路行来,两人端的见了太多不可名状的景象。 萧默走近一根怪木,伸手一模,觉得质地酥软,略一用力,便掰下来一块。有了断面,萧默才看明白,原来这些都是木炭! 司空妙也到近前来看,更觉得惊异无比。 “这山坡上,怎么还能烧出木炭来!!”司空妙做梦也没想过,会有如此违背常理的事情。 萧默知道,便说:“附近有火山。爆发的时候,灰尘把这些树木掩埋,密闭了空气,滚烫的岩浆从上面行走,也在地下蕴藏着,便把中间的这些树木烧成了炭。往后有了地动,把这断崖显现出来,便成了这个模样。” 司空妙目瞪口呆的看着萧默,问道:“你居然懂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萧默当然不能说前世有物理化学课,只能骗他,“古神书上有类似的记载。” 古神书奇异神妙的记载无数,即便看过两本的也不敢称是通晓,萧默这么一说,司空妙便信了。 再往前行,边上平坦处,竟然有个茅庐,两人知道,定然又遇到了隐士。 “小心些,这地方奇异,想来居住的人也不大寻常。”司空妙叮嘱道。 这时,两人见到,越过茅庐那边,居然有烟雾升腾,间有红光。只是被茅庐遮住了视线,不得看见。两人怪议,便绕过茅庐查探。 待视线通畅,便见到了。有怪木被人按照四个方位,摆成了四堆,竟然还被点燃了。只是无风,但见怪木通体红赤炙热,却没火焰腾起。周遭烟雾弥漫,似仙境,但被照耀得通红,便又像地狱。 萧默借炭火透过烟雾观察,隐约见到中间有个人影,盘坐在地,耷拉着头。时而头微微抬起,但似乎无力,即刻便又垂了下去。 萧默暗叫不好,心想:这人也是一奇,自杀还摆这么大阵势,大概是二氧化碳中毒了。 赶紧和司空妙说:“二舅,中间有个人,性命垂危,我们得援手救他。” 司空妙也见到了人,刚想动,萧默已然拉住他,叮嘱道:“别呼吸,闭气进去。还有,小心他意识模糊,反手伤了你。” 司空妙应喏一声,身形便冲向炭阵中心。顿觉炙热难耐,肌肤炸裂,跑到近前,双手按住这人双肩,用力紧扣,双足用力一蹬,便倒着飞了出来。 萧默将人接过,一看是个道士。这道士已然昏迷,赶紧带着远离炭阵,想找个平缓地方放下。恰好,在转身时,望到茅庐的左侧方向,有一湾溪水,急忙抱着人奔了过去。 溪水平缓,不深,只是浅浅的流过,大概是山水汇集下来的。萧默顾不得更多,直接把道士平放在水中,却只淹没了他的脊背。料想水流还能带动气流,有益缓解道士症状。再把道士衣襟解开,时不时滴些水在额头,希望他能赶快清醒过来。 司空妙怔怔的看着萧默处置,见他不忙了,才搭话,说:“二世祖,你也给徐神医做徒弟啦?” 萧默得了夸奖,呲牙一笑,却不接他难得的幽默,包里拽出件袍子,兀自给道士扇风。时不时还在胸口,鼻子处摸摸,感觉有微弱心跳,有鼻息流动,便又接着用袍子扇了起来。他可不会问脉! 半天过去了。 “啊。。。。。。唉。。。。。。” 道士一声长叹,萧默心里一喜,又救了一条人命。 道士醒了,却觉得无力,微微一动,耳朵听到水声,才发觉自己居然在溪水中。不得动弹,便转头查探。正好司空妙见他醒转,也来探头看他。道士一见司空妙的脸,眉头一皱,暗叹,怎么是个哭面的无常,大概还是死了!转念一想不对,脸还不至于那么黑,并且没有长舌。便又转脸另外一边,这下看得畅快。一张俊朗的脸,笑盈盈的看着他。 萧默见他醒了,便劝解说:“万幸您是醒了。下次可不能轻生了。修行的人,并且这么大年岁,怎么还有这么大执念,有什么看不破的呢!” 道士是个老头子,身材瘦硬,个子高挑,须发皆白,面容严峭,有力,五官略有棱角。看面相觉得是个刚毅的人。 老头活了大半生,极少得人讥讽,便略有些气,说道:“练功走火入魔了。娃,给我抱屋里面去。” 他得救了,不先道谢,反而安排别人。 然而萧默本性宽厚,听他安排,便俯身抱他,司空妙跟着帮衬,将老人送入茅庐中。 很宽阔,干净,里面还有细木搭的床,上面铺了稻草,便将老人放了上去。 “桌子的抽屉里面有人参,拿来喂我点。”老人接着安排。 萧默依言去桌边寻找。这桌子居然是巧匠的杰作,桌面下还挂了抽屉,四个方向,一面一个。萧默挨个翻看,找到人参拿出来。同时也看到其他珍品,却也不顾那些。 萧默拿着人参走到老头近前,一想,太多了容易伤了虚弱的人,便抽出碧云剑,薄薄的削了一片。 老头在床上观看萧默,待见他削人参,虚弱迷离的眼睛忽的一亮,等人参送到嘴边,便张口含在嘴里,仍就是忍着疲惫,目不转睛的盯着萧默。 木道人 老人见萧默忙完,便开口询问:“赵六奇是你什么人?” 萧默知道这是外公行走江湖时候的名姓,见这老人提及,赶忙敛祍端正,回复说:“正是外祖父。”又介绍司空妙说:“这是外公的徒弟。” 老人眉目舒展,疑惑顿解,说:“见他手串,他还好吧。我们是故人。屋里有米肉,屋外还有干草,你们想吃想睡都自己安排。我还是有些倦,再睡会。”说罢便翻了个身。 等萧默回复说外公一切安好时,老人只是耸了耸肩,并没回复,似乎已经睡了。 两人长期风餐露宿,今日有了屋檐,居然还有米有肉,心里十分高兴。 萧默想这老人刚从水里出来,身上湿透,这便睡了,怕是着凉。想帮忙换又见老人沉睡,不便打扰。正踌躇间,却见老人周身微微有水气蒸腾,不禁心中大骇,暗叹这老人太过奇异! 这时司空妙已经搬运稻草进屋,冲萧默说:“好久没安睡了。今日叨扰这老人,好生休息一下吧。”萧默点头赞同。便去左右翻看有什么食物。 角落有个布袋,打开看,居然是米。萧默赶紧取出些给司空妙看。两人行走带的都是熟食,全都是馒头和饼,已经半个月没吃到稻米。乍一见到,便馋得嘴角流涎。司空妙再搬稻草进屋,居然拿了只风干的兔子,嬉笑道:“还有肉!”萧默拿出包袱中一纸包,说:“这是盐。”两人相视一笑,顿时觉得到了天堂。 萧默外出久了,每日都要自己打理吃食,竟然生火做饭样样熟络。司空妙不必帮他,便知会一声,转身冲向远方的林子。 米熟了,司空妙便回来了,背了一只狍子。 “咱也吃,余下的留给他,别白白占便宜。”说罢,便拿过碧云剑,开始收拾。 正好有炭,便将收拾好的狍肉切了一些,串在木架上烤,还时不时撒些盐。 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待到天黑,肉熟了,香味便飘散起来。 没等两人呼唤,老人自己醒了,从屋里走出来,伸了个懒腰,便向两人盘坐的火堆走了过来。 两人急忙起身,结果老人虚手示意,安排两人坐着,也凑到了火堆边,盘膝而坐。 大概是饿极了,老人抄起一块狍肉便想撕扯。然而却热,烫了下手,赶忙吹吹手。还想动手,却心生怯意,心里焦急,便不住用指头触碰试探。 司空妙赶忙取出一枚飞蝗石,递给老人。老人接过来一看,石头个头大而扁,一面磨得锋利。在肉上一划,便削下一条。放在口中,闭目咀嚼,但觉得香润细腻,回味无穷,便赞叹道:“手艺不错呀!” 萧默赶忙谦辞:“还是借了您的风水宝地!” 老头也不谦虚,竟然点头赞同:“可不是么!孕育了千万年的神炭,竟然被你们拿来烤肉,若是不香,也是对不起此处神迹!我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也没舍得用这炭生一次火!” 两人心里大窘,居然不经意间犯了老人忌讳。但也不知怎么开口解释。 老人见两人惴惴不安,便换了话题,问司空妙:“你暗器学得不好么?怎么还弄出来个刃?” 司空妙见老人饶过木炭的事,赶忙说:“不至于太差。但我平时总去抓人,总有些高手,所以准备些锋利的迅速的,以备不时之需。” 老人诧异:“好好的你没事总抓人做什么?” 萧默,司空妙相视一愣,萧默转而想到,也许老人不知情,便解释一番。 老人恍然大悟,抚额长叹:“奥,我说六奇再也没来过!原来他做了捕头,忙都忙晕了,便没空来玩了。” 原来,这老人在这儿住了三十多年了。他没出去过,便不知道赵司正的近况。 老人自顾自的吃肉,偶尔用筷子从锅里夹些米吃,见萧默两人总是时不时看自己疑惑,便明白两人心思。 咽了口中的肉,安稳坐定,开口说:“只顾吃了,没介绍,我叫木道人。三十多年前,赵六奇多次来山里玩,每次都要在我这儿住几天,我俩畅谈切磋,也算故交。唉,几十年不见了!也不知道他功夫如何了。” 萧默两人都不吱声,不知道怎么回答木道人。 司空妙和师傅一起外出事务,自己总能抵挡,便用不着师傅出手。而萧默和赵司正求艺时候,即便演示切磋,也觉得自己像个玩偶,任由赵司正摆弄,无力还击。你让他说赵司正武功如何,他只知道厉害,究竟怎么个厉害法,他并不知道。 萧默见半晌也没声音,又见木道人期盼神色,只能如实回答:“道长,外公确实教我武功,但晚辈学浅,刚入门径,没法试探出外公武学,所以,您的问题,我们并不知晓。” 木道人转头再看司空妙,见他也对萧默的话点头赞同,霎时间,竟然面色极其失落,说:“几十年前便分不出高低胜负,我练了快四十多年,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长进!” 只见他仰头长叹,说道:“究竟是我闭门造车呢,还是我下帷攻读呢。没个比较,也不能知道我是对是错呀!和那四个家伙,也是难分伯仲。若是对,为何我胜不过他们,若是錯,那究竟什么是对呢?” 木道人一会儿叹息,一会儿沉思,脸上忽而笑颜满面,转而眉头深锁。 萧默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但见他情绪异常激动,赶紧劝慰说:“老人家,先吃饭,吃过了再想。” 萧默怕他刚刚苏醒,再伤了神。 木道人听闻萧默的话,似乎受到了什么启发,便对萧默说:“伸出手来。” 萧默不知他用意,便将右掌伸了出去。 但见木道人疾速伸出左掌,抵住萧默伸出的右掌,一股深沉的劲力,便从掌上传了过来。 萧默惊呼:“别。。” 然而木道人内力已然过来,萧默顾不上说完,赶忙屏气息运功抵挡,然而感觉内力过去,便如同孤舟搏海,飘摇欲坠,木道人的劲力随时都会攻过来。只好双掌叠起,加重力道,却仍然无济于事。 这边司空妙见了异样,也不搭话,伸手便向木道人攻了过去。毕竟不熟,他怕木道人伤了萧默,然而却说了是师傅故交,他也不敢用暗器,以免误会伤人。他想一起拼内力给萧默解脱分担。 木道人呼喝道:“正好,一起试!”分开右掌便接住司空妙。 三个人,饭没吃完,竟然比起了内力。 答疑解惑 萧默不停的催促内力抵抗。然而,推过去的内力便如同泥牛入海,一瞬间,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迹。时间一长,萧默便觉得难以为继。他修炼时间尚短,虽有良药辅佐,也抵不上木道人几十年的修为。 萧默暗叹倒霉,这道士也太莽撞。自己已然力竭,再催促,怕是伤了经脉。可若不抵抗,木道人的劲力推过来,怕是也要伤及自身。 便在两难时,萧默看见木道人居然对自己笑了。 萧默福至心灵,知道木道人不会伤了自己,赶忙慢慢收了内力。哪成想,他刚一收劲,木道人的内力便扑了上来。萧默暗想:完了。 然而,萧默居然没事! 原来,木道人竟然是要用学内功时,师傅给徒弟启蒙开窍的方法,帮他疏导开通浑身的经脉。 这下萧默得了便宜。木道人真气在他经脉内游走,沿大周天运行,萧默见得受用,便觉得舒服极了。 萧默得了空闲,便去看司空妙。一看大骇,司空妙的境遇与他截然不同。 只见司空妙浑身大汗淋漓,竟然不住的颤抖。然而,即便是他脸色黝黑,这时候也见出些红晕。 萧默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但看木道人对待自己,知道他也不会伤了司空妙,便也不再担心。他被木道人以雄浑真气帮自己运行周天,自己反而落得空闲,见木道人久久不肯停歇,便也开始运功调息。 许久,萧默浑身舒服,抵抗不住,竟然睡着了。 待醒来时候,天已经亮了。 萧默睁眼,见三人姿势不变,木道人与司空妙也是睡着。再一觉察,居然还有内力缓缓的从木道人手上传过来,只是微弱而已。 萧默试着撤手,全无障碍。 木道人被他一动,也醒了。一伸懒腰,便也将司空妙放下了。 木道人眨眨眼,精神一下。说道:“醒了便饿,茅庐后面有柴,再生火烤肉吧!” 萧默明白受了木道人极大的好处,冲他腼腆一笑,略微洗漱,便又开始忙着生火烤肉。 溪水早有一处被木道人挖了个深坑,木道人走过去,居然脱了个精光,跳入坑中,洗起澡来。 等萧默侍弄好烤肉,香气飘起,木道人便回来了。 司空妙没醒,萧默想喊,却被木道人伸手拦住。 “昨天把他折腾得疲惫,让他睡吧。” 萧默问司空妙道家修炼法门,不得详情,本来便总在心中琢磨,这下正好赶上机缘,便借机向木道人请教。 “道长,他怎么了?” “没事,他的修为,已圆满了体内周天。真气刚刚开始充盈周身细胞。我帮他疏导一下,他用力抵抗,便觉得疲惫。”木道人说。 萧默听完赞叹不已。木道人竟然给自己通畅了大周天同时,还帮着司空妙开拓经脉,却不知他的内力有多浑厚。萧默赶忙代司空妙一起,谢过木道人。 “道长,您咋睡着了还有内力传过来?”萧默并没有练到这个境界,他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木道人见他无知,一边吃肉,一边详细给他解释。 “人,生来便呼吸,这便是运转了。你们修炼的办法,大多是形导,便是放弃了生来便有的运转!道家,如我,修炼的方法是息导——用呼吸导引周天气血之流通和交换。所以,即便我是睡了,真气仍然在自行流转。 而修炼用了形导的,却得等体内大周天修炼圆满了,才能触发自身生理,随着呼吸,自然而然的运转周天。这时候,他们也能睡眠中真气自行在周天流转了。” “你听他呼吸。” 萧默依言去听司空妙呼吸之声,果然绵长有力,往往一个吸气便抵得上自己两个呼吸的时间。心里觉得惊异的同时,又觉得好玩。 “道长,这岂不是息导要远远好于形导,为啥还有那么多人以形导修炼呢?”萧默的痴又发作了。 木道人被他痴话逗的笑了:“傻孩子,世上人人想做皇帝,但究竟做了什么,还是得看个人的处境和因缘。何况,这两个修炼的方式,殊途同归,最终没有什么差别的。” 木道人说完,便陷入沉思,良久,才又开口说:“有差别的是修炼的功法,你外公的玄天经,便好于大多数人了。” 这些问题,萧默第一次听,外公未曾给他讲过。若按照萧默的修炼,到了大周天圆满,起码还得十多年,讲早了,对他也没有益处。 萧默少年,好奇心重,虽然忐忑,但还是想问。 “道长,我们来时候,你是怎么了。”萧默声音弱小,他怕惹了木道人不高兴。 果然,木道人脸红了。 他先顾左右而言他,说:“昨日我帮你们打通经络,正是报答你们救命之恩!”要说丢人的事,先挑些自己拿得出手的说。 “我修炼的与你们不同。我是用息导修行体外大周天,用道家的丹术引导体内成丹!”木道人说。 “普通修炼,便是将真气蓄于下丹田,玄天经神妙,是蓄于细胞,而我是凝结成丹!” 萧默听闻,被木道人唬了一跳。这世界竟然有修仙的!!!他想问最终有没有渡劫飞升的,但他不知情况,怕问题过于怪异,便没敢开口。 “我用息导修炼,借道家丹术,用呼吸导引这些神木的精华,修炼自身。这就是你们见到的状况了。”木道人说到这里,神色黯然。 “我依此法,修行了几十年。开始时候,功力突飞猛进,但是近些年,却裹足不前。我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昨日加大了数量,结果功力运转得猛烈,神木竟然自燃!我过于投入,不曾发觉,便成了你们看到的样子!”木道人说完,自嘲的笑了笑。 萧默不知怎么接茬,这话题,超越他的认知太多了。 然而,他前世读过书,略微了解,见这话题枯竭,便随口说:“您是木道人,修炼依靠神木,但,我忘记哪本书上看到过,木主生命,凡是有生机的一切,都是木,便未必只能依靠这神木了。” 他本想借话再引出话题,多学点,哪知道木道人听了他的话,竟然愣住了。 “这,这,这高深的见地,却是哪里看到的。”木道人赶紧问萧默。 萧默大窘,这是前世百度就有的,然而却是几千年道家思想总结的精华。当世并没见哪本书详细记载。他总不能告诉木道人自己问度娘。迟疑片刻,骗他说:“我看了不少古神书,但究竟是哪本写的,属实忘了,” 木道人盯着萧默许久,见他神色,确实不像欺瞒自己,便信了他的话,但却不放过话题:“你还看了什么?” 萧默怕再说便真的没法解释,只好说:“只看到这一句。” 木道人便又极其失望,转而又陷入沉思。一言不发,一个人在那里神色变幻,情绪不定。 萧默见他旧态复萌,想开解他,便说:“前辈,您别思索了。将来我回去再好好翻书,找到了答案,再来告诉你!” 他可怜木道人,要知道当世的道家典藏,多数出自古神书,而且不全,不能如前世的考证全面。像木道人这般想,便是想上千万年,也不能抵过千万人苦心专研几千年。他怕木道人伤了心神。 木道人听了他的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赶忙问:“你真的还来?” 萧默见可算让木道人换了思绪,便应喏说:“还来!我又不是捕快,自由得很,寻得了答案,定然再来看前辈。” 温泉迷雾 这时司空妙醒了。木道人料到他的举动,先手阻止了他的礼谢。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木道人觉得奇怪。 萧默不好实说,但又很想得到木道人指引,便谎称:“来长白山寻找些药材。需得登长白山峰顶。” 司空妙听他又说来寻药材,心里怪异,却不说破。 木道人略一沉吟,说:“不是我自夸,这山里,如我修为的,唯有五人。我们修炼方式不同,修为却不相上下。长白山里,尊我们为长白五行。便是金木水火土!我是木道人。你若见了其他的,可要尊敬对待,莫让他们难为你。还好,这些人都认得你外公,自然不怕。但你要小心火萨满,这人脾气不好,当初还胜不得你外公,你可得留神。不遇到最好,遇到了能躲则躲,躲不过也别冲撞了他的脾气。至于其他隐士,你便提我,想来会给几分薄面。若是实在难为你,你便跑回来找我,我来给你出头。” 萧默听闻,当然高兴。赶忙又谢过。 木道人呵呵笑道:“不用谢,我还指望你学到了,来给我讲解开窍。” 萧默听闻又是窘迫,木道人见他面子薄,赶忙打趣:“莫要像你外公一般一去不复返!小心我去抓你询问。”说罢哈哈大笑。 萧默得了前辈护佑看重,也是心里高兴。 三个人又边吃边谈许久,萧默二人才依依惜别,再次踏上行程。 两人行进曲折,不知不觉,天已转凉。 萧默心里焦急。暗想:若如静安散人所说,长白山谷底,有一深谭,雨季积水。然后沿隧道进入谷内侧,从高处跃入谭中,便可安全抵达谷底。 可现在天气转凉,料想山上已经降雪,更不知谷中状况如何。仅仅是长白山的雨季,怕是也早已过去。 想到要在这群山峻岭中等待一年,即便萧默性子敦厚沉稳,也不禁慌了神。毕竟少年,对寂寞总是心生恐惧。 而萧默心里也摸不清状况。前世的天池是一湖水,到了现在,居然是个深坑。 一切,都要亲眼见到时,方才能明了吧。 所有从前的认知和现在的揣度都未必有用。萧默只能放宽心,到了目的再做打算。 这日,又见奇观。 望见远方,竟有瀑布。两人便奔着瀑布行进,想近一些赏玩其雄伟与险峻 两人奔着瀑布掠了过去。片刻后,便觉得视线模糊,萧默不经意间低头探路,大为惊叹,竟以为自己闯进了仙境。 但见眼前一片雾气蒸腾,水流潺潺,便是瀑布声若惊雷,也不能掩盖这些溪水跳跃欢舞的声响。而那些雾气,带着一丝温暖与湿润,浸透了两人的衣裳与心肺。 “啪”,迷雾遮住了他们的视线,待两人纵身再一落脚,竟然踏入了溪水中。 “有鬼!”嗖的一下,司空妙原地腾空而起。而萧默心有成算,虽然不如他慌张,但也是止不住的跳脚。 “这水有鬼,怎么这么热!”司空妙见过温泉,但没见过这么热的温泉。 两人蹦跳言谈间,萧默已经找到了落脚的石块,司空妙见状,也跟着跳了上去。然而,石头的面积不大,也是在水中,温度竟然也是不低。 司空妙灵机一动,拿过萧默的碧云剑,用力向水面一插,轻盈跃上,两脚踩在剑柄上。萧默也将包袱垫在脚下隔热。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了。 雾气弥漫,见不到尽头,两人想退回,还舍不得瀑布的壮美。想要前进,又怕这滚烫的溪水太长,无处落脚。 犹豫功夫,两人脚下又热了,便又站不住。 忽的,一声高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萧默拾起包袱,司空妙用袖子卷起碧云剑,施展身法,忍着脚下滚烫,两人一起向声音寻觅过去。 到了近前,居然有木桩,高低错落。凭着隐约的视线,两人各自寻了高一些的站上去,才有空闲举目巡视。 隐约见到,似乎有个人影挺立在前方。 “我们二人路过此地,打扰高贤,还请见谅。”萧默道。 “请问,如此荒山野岭,路在哪里?”听语气,文绉绉的,大概是个儒生。 “打扰您了,我们进山采药。”萧默依然客气如故,并不理会对面的刁难。 “远来是客,过来吧。” 萧默刚要动身,司空妙提醒到:“小心些,这些木桩与众不同。” 萧默握住了剑,司空妙也握了枚飞蝗石,两人一齐奔着声音跃了过去。 那人见二人过来,呼唤说,“跟着,”便在前面引路,后面两人则依稀辨别前方身影,找到落脚点。三人起起落落,从迷雾中跳跃前行。 忽的,三人依次从一片迷雾中跃了出来。顿时,眼前豁然开朗。坠落的流水,激得浪花飞溅,响声如雷。穿过了迷雾,竟然便到了瀑布近前。 (至此10万字,恳请阅读过的读者,留下宝贵意见。您的宝贵建议,将启发笔者灵感,也是笔者坚持码字的巨大动力。) 水儒生 萧默甫一站定,顾不得眼前奇景,便向这人看去。 但见他一身灰蓝,方巾宽服,腰间配剑,足履木屐。面似冠玉,目如朗星,鼻梁高耸而挺拔,面容消瘦,轮廓犹如刀刻,线条优美,下颚一抹山羊胡,看容貌是个四十多岁的壮年。 只见他一招手,竟又引二人前行。 接连纵跃,踏着几块水中的巨石,他竟带着两人,径直向瀑布的帘幕冲了过去,忽的一下,人影便不见了。 萧默两人,艺高人胆大,见他进去,便也寻着他的方位,跟着跃了进去。 瀑布后面,竟然还有一个山洞。 沿着洞口前行,渐渐的,光线变得昏暗。俄而,前方有光,狭窄悠长的甬道尽头,居然豁然开朗,里面是个开阔的洞穴。 有几盏灯,映得洞穴通明瓦亮。 左右观望,这空间居然四四方方,便如一个石室一般。 正中有个方形石桌,两个石墩。石桌上刻有棋盘,边上放着两个木盒,里面有子,棋盘上有残局。 “客人解得此局么?”儒生用手指了指棋盘。 司空妙不会下棋,只得摇摇头。 萧默在家,偶尔和萧夫人,风铃儿手谈一局,然而也没有高超的技艺。 这儒生见两人都弈不得,索然无味。自顾自的说:“我一个人下棋几十年了,开始还有师傅陪着,后来便只剩下我一人。这盘棋,再接着下,便是三劫循环。我琢磨了两年,也没想出解救的方法。” 萧默好奇,便接茬问道:“这是您和谁奕的?” “自己喽。”儒生意兴阑珊。“自己独自对局,总是心有成算,到了最终,大致和局收场。想来总是自己谋划自己,却见不出真的厮杀吧。” 萧默棋艺不佳,插不上嘴,便扯开话题。 “请问前辈,您可知道去长白山的路?”萧默问。 儒生听闻长白山,蓦然警觉,星目凝视萧默,问:“去那做什么?” “采药,寻人参。”萧默照例回复。 儒生略微沉思,不怀疑他,便说:“采参,反而不如去买!越往近处走,非但没路,且越是林密草深,沟壑纵横。而且,此山中多雨,十日有九日是雾天,太远了望不出去。没头脑的寻,怕是转一转便失去了方向。纵使你二人轻功了得,怕也是反反复复,不得门径。” 萧默问了木道人,便是这般回答,再问还是如此,不禁心中黯然,觉得路途曲折。 儒生见他神色,便禁不住说:“有一条途径,但却险要。” 萧默赶忙询问。 儒生说:“此地东行,能遇一条河,但在深谷之中,两岸壁高几十丈。若能沿着河流北行,便离长白山越发近了。待到有向东的拐角,便离开山谷,径直北行。待再遇一条河,沿着行走,到了尽头,也便到了长白山脚下。” 萧默听闻大喜,拱手施礼,感谢他的指引。 儒生却说:“此路可行,但却容易遇到个怪人,她生得脾气不好,若是遇见,千万别冲撞了她。” 萧默暗暗记下,再次谢过儒生,便想告辞离去。 然而,儒生见两人来了便去,竟然面露不悦,开口说:“我便遵循礼节接待二位,来了便走,又是什么缘故?” 二人见状,只得放下离去的念头。 萧默柔声询问:“前辈,莫不是还有什么事吩咐?” 儒生黯然说:“倒也没事,许多年不见人来。忽然有你二人,即便不会下棋,能说说话也是好的!” 原来,这儒生久居此地,时间长了,觉得寂寞。忽见有人来,心里欢喜,便将他二人引了过来。 萧默听闻儒生如此说,知他寂寞,便拉着司空妙坐在石桌边,捡一些平日见闻说给儒生听。 石室内有床,儒生便坐在床上听二人故事,神色也随着讲述时喜时忧,甚是投入。 “您既然不忍独居,为何不出去呢?”萧默好奇。 “外面的迷雾见了吧?” 司空妙见说迷雾,连连点头,跟着说:“太怪了,从来没见这么热的溪水。” 儒生笑着说:“这溪水有些缘故!长白山是个休眠的火山,此处离长白山不至太远,料想下面便有岩浆蕴藏。再将山水煮沸,由泉眼冒出来,便形成了这般奇景。这水,便是煮米煮蛋也用得!” 萧默知道这缘故,却奇怪儒生为何在此,便询问说:“您又为何长年在此呢?” 儒生说:“练功!我的师父教我的功夫,需得凭借此处的温泉。所以,功夫未成,我便不好离去。” 萧默,司空妙暗叹,这水竟有如此奇效。 “我住得久了,便到这瀑布后面玩。开始只有个孔洞,我闲来无事,便凿出来这么一方天地!”儒生似乎满意自己杰作,眉宇间,神色飞扬,志得意满。 “这泉水,可以佐我修炼内功,这瀑布,又可以助我练剑。”儒生可算寻到了人讲话,居然毫不避讳,说出了自己的隐秘。 “对了,别人称呼我水儒生。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萧默两人赶紧也报上姓名。 水儒生说:“少年,见你也有剑,不如我们比试比试如何?” 萧默赶紧推辞,便说剑是装饰。 水儒生听闻略微嗔怒,说:“从你二人进来,我便诚信相待。你这少年可好,一句一个谎话!又什么采人参,又是不会剑。小小少年,学得如此机巧!” 萧默见他生气,只得把实话抖出来。 “我学的剑法,有些狠毒。我学得时日短,下手没有分寸,容易伤人。这位是我舅舅,他学的暗器,也是极容易伤人的。所以推辞您,却不是有欺瞒您的意思。” 水儒生听萧默和颜悦色,并不恼他逼迫,便知道再说他便无法推辞。于是,更近一步,夸口说:“见外面木桩么?我经常在上面习练身法,很是了得。即便敌不过你的剑法,料想我也躲得过去!” 这话说得萧默好生为难,踌躇间,司空妙接口说:“您既是身法好,不如我们比比身法。正好我也乐于研习身法脚步,想来可以陪您尽兴。剑法伤人,便不必了吧。” 原来,司空妙进来时,便觉得溪水里面的木桩奇异。现在水儒生强迫,便想要和他比试下,一窥究竟。 切磋竞技 “可算来人了,定然要尽兴。我们先比身法,再比剑法。”水儒生见司空妙答允了,还是不肯放过萧默。 萧默略一思量,虽然觉得此人有些任性而为,但想到他一个人孤单寂寞。自己既然来了,不陪他高兴,委实说不过去。便开口说:“可以比剑,但需要听我的,立下规矩。” 水儒生得萧默应允,便觉得高兴,哪里还管他规矩,便满口应喏,拉着二人便奔出去了。 来到小溪边缘,只隐约见到一个木桩,其余的,却被雾气遮掩住了。 水儒生原地站定,却不上木桩,对司空妙说:“我这木桩,有些虚玄妙。现在打个哑迷,等比试过后,我再和你说。但现在你需要独自上去,先自己熟悉。不然没有成算,全靠随机应变,定然会输。不妨告诉你,我在这里待了三十多年,这几根木桩,我都能记在心里。而且,我也习惯了水雾,身处其中,我也能看得清晰通透。我不欺你,你先上去琢磨一下吧。” 司空妙不喜多言,对着水儒生拱手行礼,然后径直跃上木桩。 半晌过后,水儒生喊道:“我上来啦。” 待他跳上木桩,便说:“现在我来抓你,摸到便算我赢。” 司空妙已经在木桩上摸索好久,位置了然于胸。但只能觉察出桩子的位置怪异,却说不出所以然。待见水儒生追来,便展开方圆步闪了起来。 然而,怪事便在这里,司空妙明明觉得自己动作快于水儒生甚多,可不知什么缘故,闪避几步,便会被他逼近。再闪几步,分布成圆形的木桩上,竟被水儒生逼进了边角,下一步无论左右,都逃不过他的双手。司空妙虽是不甘心,也只能爽快认输。 跳下木桩,水儒生居然异常兴奋!不和两人说话,竟独自在地上腾挪闪躲跳跃起来。司空妙心下愕然:这人也是聪明绝顶,自己仅仅和他比试一会儿,他竟然记下了自己几个步法。虽然只是几步,却也是天赋异禀了。 司空妙见水儒生有几步走得不对,便在他身边又跳了一次。水儒生便原地站定,思索良久。 似乎是想明白了,只见他眉头一展,喜笑颜开。 “司空大侠,我这木桩,有个门道。摆放的时候,方位依据了四象八卦,而我在追逐你的时候,运用了数学的运算,可以瞬时算出木桩上任何一个位置的分散点以及到这些分散点的最快捷的步法。所以,即便你身法更快更奇异,我也能赢了你。但若是换作平地直追,大概我总也追不上你!” 司空妙听闻,甚是惊奇,然而,他不懂八卦与算术,也难以窥探奥秘。 “而你这步法,却是根据四象之法衍生而来,我经常研习四象八卦,所以才能记得几步。但其中学问深奥,我没研习过的,便不能记下。”水儒生似乎天生便没有戒备心,任是什么秘密,在他那里,都能平平常常的透露出来。 司空妙惊叹之余,也不忘夸赞水儒生非凡了得。人情客套,居然把水儒生夸得异常高兴。 萧默暗想:这水儒生久居山林,少了太多人情世故,却性情真挚直率。再想他寂寞,竟不知是该可怜他,还是赞赏他。 “来吧,我们比剑。把你的规矩说出来吧!”水儒生将司空妙步法琢磨推敲后,毕竟不肯放过萧默。 萧默拔出碧云剑,在包袱里面取出一件布袍,缠裹在剑身上,连尖都不露,绑好固定。挥手将剑示意给水儒生看,说:“便是这样!谁的袍子掉落,便绑好再比。” 水儒生看着萧默怔了好一会儿,才嘟囔说:“这哪里是比较,你便是用根棒子,也会比这快捷。” 萧默笑道:“剑法的意境你能领会便好。” 这方法,萧默学剑时,萧鼎成常用。萧鼎成的剑法,即便剑身绑了布,也能刺得呼呼作响。水儒生非要比较,萧默一下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只见水儒生默不作声,琢磨了半天,才说:“我用的是软剑,包不得。用布包裹了,剑法全没法施展。不如,我用树枝吧。” 只见他身子一腾,从旁边的柳树上摘下两根粗壮点的枝条。随手递给萧默一根。 萧默笑道:“我的正好相反,有尖的便用不得,我便用我的衣包剑吧。” 水儒生也不管他,手握柳枝伫立,说道:“你进招吧。” 萧默知水儒生年长,定然不肯先手,便使出劈风破空剑法,刺了过去。 有了布袍包裹,便抵住了剑法本身的疾速,剑势便慢了太多。然而水儒生竟然看得明白,几招下来,便不由自主的赞叹不已。 萧默见他并不回攻,自己剑法也伤不得他,便权当自己练剑,从头到尾,把剑法逐一施展。 待水儒生看了许久,竟然往后一跃,说:“大概,我确实胜不得你的剑法!” 其实,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若以水儒生的修为造诣,施展劈风破空剑法,确实能伤了自己。然而若是以萧默现下的功力,想要伤了水儒生,也是不易。剑法是极其高明,关键还得看使剑人个人的修为。 水儒生说:“你既然施展了你的,我也让你看看我的。其实并不差到哪去。” 说罢,水儒生舞起柳枝攻了过来! 水儒生的剑法,居然是软剑的剑法。所有的攻击,除了刺是直的,其余全部拐了弯。 萧默小心防范。比的是剑,他竟感觉对手拿的是鞭。明明是劈了过来,但你用剑一挡,水儒生的剑尖便歪了过来。结果萧默还是得俯身躲避。 萧默暗想:若是真的对阵,他这般打,怕我也没办法好好施展自己的剑法,未必便能赢他! 正思索功夫,水儒生又是一剑削了过来。萧默持剑向外一挡,便想转身腾挪,击出剑法反击。这腾挪是他琢磨好久,从四方步中寻得还能配上剑法的。 然而,便在树枝和剑身刚一接触时,萧默瞬间察觉,这次的剑,不再是弯了过来。竟然力道加重,树枝碰到剑身上,竟然笔直的硬击,转而下一招便不是顺着柔软借力施招,而且按照直剑的路数,攻了下一式。 萧默察觉,这直剑的每一式劈过来,都裹着一股暖流,手上也被震得发麻。心中惊惧:“这人好浑厚的内力。若是用剑,怕是早把自己的剑震飞了。何况,他这灼热的内力,也是离奇。” 直剑施展十招,水儒生向后一撤:“不打了,我只想告诉你,有这样的招式。柳枝不得方便,若是用剑,软剑的招法,我也能使上这般内力。但毕竟还是你的剑法高明!” 长白五行 萧默见水儒生高兴,心里便也欢喜,便想借机开口告辞。 然而水儒生似乎早看破了他的心意,提前说道:“既然来了,还陪我这般玩耍,你还得让我尽了地主之谊!何况,你手上带的手串,是故人的物件,大概你们认识。我更应该好好款待你们。” 萧默心想:这儒生,好大的年岁,却这般粘人。想来一个人待的太久了。 萧默,司空妙两人对视一下,无奈的笑笑,便听从了水儒生的安排。 水儒生这下高兴坏了。连声呼喝道:“这潭里有鲤鱼,还有苔藓。这两样,换了别处吃不到的。此处,瀑布水冷,温泉水热,这怪异的环境,一般寻不到。所以,生长的鲤鱼和苔藓也是与众不同。你俩等着,我现在做!你们若是无聊,便去山洞,里面有暗门,一推便开。里面有我的书籍,可以打发时间。” 水儒生安排完,便不管二人,自己去忙着张罗吃食。 司空妙不好意思等白食,便也跟着搭手。萧默听闻有书,便进山洞去查看。 进了石室,果然在一面墙壁上发现一道暗门,却是同样的岩石打磨出来的。用力推动,门竟向后折叠开启,大概下面被安装了滑道滚轮一类。萧默更加惊叹水儒生的才艺。 进去便有灯盏自动燃起,有了亮光。萧默见到好大一片书架,不由得呆住了。心想,水儒生说是练功,可他究竟做了什么呀!这书,虽然没有萧家的多,可一个人在深山,挖这么大的密室,还藏了这么多的书,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坚毅。 萧默挨个翻看,大多是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类的竹简,还有儒家的一些学说。竟然还有两本出世孤本。一本是道学的,一本是儒学的。萧默不禁对这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想来他便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武学,书籍,八卦,道家,没有他不涉猎的。 萧默拿了一本儒学的孤本,便到石桌坐下,读了起来。而他推门出来后,门竟自动回转闭合,里面的灯也熄灭了。 “吃饭!尝尝这鱼。”水儒生极其热情。 萧默吃了口,味道鲜嫩,再吃苔藓,竟然清香柔软,口感味道更好。 “多谢水前辈款待。”萧默由心里感激水儒生的盛情。 “不谢,好久没人陪。你们能留下陪我吃饭,我还得谢谢你们。不过,你要去长白山,我得说几句。”水儒生言行真挚直率,能坐在一起吃饭,他便藏不住自己的疑惑和担忧。 “你那手串,是赵六奇的!我年轻时候,赵前辈常来和师傅闲聊切磋。那是位奇人,你们定然关系不错,不然,不能有他手串。但若是认识他,大概也不是会亲自采参的人。” 水儒生说到这儿,萧默脸便羞得通红。他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早就想过的措辞,别人问,他张口就说,便搪塞过去了。可是这样当面被说破,他便不好意思了。 然而,水儒生却没有看他,只是说他自己的:“既然是朋友,你们俩人又好,便不必在意你们去做什么!但是,这里面有些危险,我怕你们不知道,才和你们说!” 水儒生说到这里,左右看了看二人,见二人重视,才接着说:“第一个,便是修行者的忌讳。” “长白山脉,有五个人被认为修为最高。被称作长白五行。我便是其中一个。” 萧默瞥了一眼,见水儒生并不脸红,也不客套,感觉他是真的少与环境接触。 “另外四个,木道士,忌讳便是他的神木,遇到了千万别碰。 火萨满,她是肃慎边民,这人脾气暴躁,性子狭隘自负,她不高兴,你便惹不到她,她也要找你麻烦。而我给你指的路,定然会遇到她。所以,不建议再往前走了。 金和尚,这人修行佛法的,不会有大问题。 土天道,朝鲜边民,总自称是檀君后人,我看了许多书,也不知檀君是谁。但他的本事,确实是极好的。而且他就在长白山顶修行,你若到山顶,也是避不开他的。 这两个边民,都在四方的边缘,自己发端的文化便少。火萨满便是信奉部族原始的神灵。而这土天道,便狂妄了,他学了儒释道的宗旨,却成了自家道派,声称是三家真神,会有神灵贴身护佑。这便惹得金和尚不喜欢,木道人也少与他接触。你若撞到了金木两人,千万别说土的好! 极其重要的,这土天道,非常不乐意别人上山!他是一个守山人。不知从何时起,天道教便有个关于长白山的传说。 据说,天道教认为,有神,神会驻扎在信徒的身躯里,给他护佑,给他信仰,给他自信。人与神共身,慢慢的,也便修成了神。而这印证,便在长白山顶。 传说,有成神的信徒,潜入长白山的深渊修行,得了真谛,便凭借一盏孔明灯飞升,由无尽的深渊,升腾到了天界。 然而,这些天道信徒,既不能下得深渊,也不能上得天界,便派来了信徒,成年累月的守在峰顶,护卫他们的信仰和圣地。 所以,我还是说,若是想得明白,还是别去了。” 这些故事,直把司空妙听得瞠目结舌,虽然是神鬼的传说,远不可信。然而,这座山的奇妙与玄机,却也引人入胜。 萧默明白其中缘故,却不好表态。但他听闻定然会碰到两个麻烦人物,却也神情紧张,认真记下水儒生的话,生怕遗漏任何端倪。 水儒生说完,看两人神色,以为他们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便也不再多说。 三人又闲聊些别的,萧默二人又讲了许多趣事给水儒生听,直说的他心生向往,恨不得即刻离了山里,跑到人群里亲自经历。 三人吃光了饭菜,聊得口干舌燥,困得直打哈欠,才各自找了个地方,委身睡了。 第二天,两人想走,水儒生便还是不高兴。但见萧默铁了心,也只好送他极远,才依依作别,并且不住的叮嘱萧默,玩耍一圈便回吧,切莫上山找麻烦! 火萨满 萧默两人走了几天,才找到峡谷,而这峡谷特别,找到了一看便知道不错。 峡谷被密林包裹着,连绵不绝,谷壁异常陡峭。萧默想攀下去行走,然而雨季刚过,谷底有河,河水川流不息,波涛汹涌。大概大半年的水,都憋到此时流了下来。两人只能在峡谷的边上行走。 这一路,怪石嶙峋,奇景叠生,看得二人眼花缭乱,倒也不觉得疲惫。 这日,天上有鹰,盘旋往复。 走在峡谷两岸,地势略高处,却见远处有另外一个峡谷出现。 萧默怕行错了路,便和司空妙一起前去打探。 然而,这峡谷有些怪异,入口狭窄且浅,越往里走,越见深邃,再走一会儿,竟深入到地下。周围没了光线,但前方却有昏红而朦胧的视线。 萧默闻着空气里有硫磺的味道,赶紧停住了脚步,拉着司空妙往回走:“再走下去,怕有岩浆。我们回吧!这地方太危险了。” 司空妙不知他为何知道,但跟随他来,便听他的安排。 来时没发觉,出来才看到。峡谷中间一段,右侧的崖壁上,居然有个平台,上面扎了个帐篷,矮矮的,用兽皮包裹着周围。帐篷边上,站着一个老媪,浑身五颜六色,挂满羽饰,上衣和裙都是各种鲜艳颜色的兽皮。整个人色彩斑斓,然而面容枯槁,双目下陷,浑浊,脸上的皱纹,犹如峡谷的沟壑。 她的肩头,站了一只雄鹰。一个雄伟,一个瘦弱,两厢对比,给人诡异的错觉。 萧默暗叫不好,赶紧拉着司空妙疾行:这便是萨满,刚刚又有岩浆,定然是火萨满了。 然而,刚到谷口,居然有蛇。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竟将前路堵住了。 “快用身法逃,越快越好!迷失了去水儒生那里汇合!”萧默安排完便立刻横着向峡谷的左岸攀行上去。还好谷口不高,一眨眼,人影就不见了。 司空妙不知萧默为何见了那老媪便焦急逃跑,然而见这蛇也确实怪异,也便沿着萧默的方向跟了上去。 攀跃时,抬头瞥见,那鹰也跟了上来。 跑出好远,萧默才停住脚。 司空妙奇怪道:“无非是蛇,你慌什么?” 萧默镇定一下,说:“那个老媪,便是火萨满!” 司空妙也不问他怎么知道,这一路,萧默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司空妙说:“大概逃也没用。”边说,边指了指天上的鹰,“这个是她肩头的,我们早就被盯着了。若是怕,我们回头,或者换路吧。” 萧默看着飞翔的鹰,愣了半天,说道:“没有路,全都是广袤的森林,若不沿着峡谷,肯定会迷路的。这地方潮湿多雾,不能时时瞭望。还是沿着峡谷走吧。万一,她不理会我们呢。” 五行见了两位,都是修为高深,萧默不信这火萨满便容易对付,所以心里甚是忐忑,没了心情,两人行走,更是不言不语。 行到日落,天色渐暗,还不见有人阻挡,萧默略微的觉得心安。然而,再行一段路,前面竟有篝火。左面是峡谷,右边是深林,避无可避,两人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走。 果然,篝火边,是那个老媪。手里拿着面鼓,有木锤,围着篝火舞蹈,手上时不时还敲上两下。 萧默虽然不是很懂,但知道这是仪式,想硬着头皮打招呼,怕打扰她。想装作不见,可她明明是堵路来的。踌躇间,便停住了脚步。 司空妙看萧默愣住,赶紧推搡他快走。 便在这时,老媪停止了舞蹈,从火堆中拽出个巨大的烟袋锅子,猛地吸上一口,待她喷吐出来,烟雾竟然将整个地方弥漫。便在她吐出烟雾的时候,萧默见到老媪的身躯在剧烈的抽搐,抖动。 萧默赶紧闭息,拉起司空妙便要闯过去! 鹰叫!有疾风袭来! 萧默凭着直觉,便抽剑刺了出去。 鹰居然躲开剑击,从两人头上斜着掠过。司空妙回手便将飞蝗石打出一枚。 打中了羽翼,这鹰,便不再来了。 两人再想走,烟雾散了,老媪站在了面前。 “神问,你们何处来?”老媪居然说的不是方言! 神!萧默不大明白,但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便是通灵。 萧默并不知道怎么应付她,只想敷衍过去。 “打扰前辈,我们这就离去。” 两人便想绕过老媪。 “嗡。”锤鼓互击,声若闷雷。 两人顿时觉得心浮气躁,血气上涌,赶紧运功抵抗。 “神说,你们应该老实回我的话。” 然而,两人没有空闲作声! “神知你们是赵六奇的子弟,神宽宥赵六奇的不敬,也便宽宥了你们。”这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鼓声也微弱了。 萧默早就听木道人说过,这火萨满不满意外公,哪里敢接话。飞身形,便想从这老媪身边掠过。 “嗡,”赤红的烟袋锅子,横着向他扫了过来。 来得突然,萧默赶紧举剑招架,两厢撞击,迸射出耀眼的火花。这烟袋锅子居然是生铁铸的,烧得通红。 这一击,把萧默震得横飞了出去。 司空妙赶紧飞身接住他,手里的飞蝗石也跟着飞了出去。 烟袋锅子往前一探,竟然用烟锅把飞蝗石接住了。 司空妙心知不妙,最近两年,没遇到一个能硬接自己暗器的,这个老媪,怕是自己怎么也敌不过。 赶忙扶着萧默向后奔驰。 老媪鼓声又响了。司空妙赶忙运功抵挡,可是,这鼓声不似刚刚那般震耳。 司空妙诧异间,林子里飞出来无数的雄鹰。原来这老媪竟然是在召唤帮手。 这时萧默也醒转了,刚刚的一击,震得他整个人都昏迷过去。 见有群鹰飞舞,萧默顾不上别的,拉起司空妙便向峡谷里跳了下去。 河水湍急,还好两人落脚在崖壁上,赶紧施展身法,沿着崖壁能落脚处,向前逃窜。 刚逃出几十丈,便见前方不停的有鹰落下,有的在崖壁,有的被河水冲走,有的还在峡谷中飞舞。 那个老媪,便在峡谷上一跃而下,踩着鹰,若履平地,缓缓的落在了两人前面。 神行斗萨满 司空妙扶着萧默站定,问:“你还行么?受伤没?” 萧默调息了一下,觉得并没有大碍,便摇了摇头。 司空妙便说:“这人,我也打不过。她若总跟着,一会儿我缠住她,你快点跑。” 萧默哪能同意:“一起走!” 司空妙恼了:“逮到机会快滚,二世祖。找人来救我!若是没你,我打不过她,未必跑不过她!你快跑,不要累赘我。” 萧默黯然,毕竟本事不济,然而,他还是不想丢下司空妙,独自逃窜。 “神,要你的手串!”老媪言语颤抖,似乎情绪并不平稳。 这是萧默的贴身物件,哪里肯给她,也不迟疑,一拉司空妙,回身便往回跑。 司空妙心领神会,立刻跟随。 老媪极其恼怒,吼道:“你总跑什么!”飞身便追。 老媪不如他二人快,然而,她有帮手。 群鹰,又在前方飞舞,盘旋。 两人又被堵住了。 司空妙略一迟疑,说:“到对岸去!” 河宽约略二十丈! 萧默看着波涛汹涌的河水,心里发懵:“二舅,太宽了,我过不去。” 司空妙催促他:“尽你全力,我帮你。快点,小祖宗!” 萧默接连被他催促着骂,想到自己累赘,也气恼自己,一狠心,用力的向对岸跃了过去。 六七丈!人便往下坠落! 萧默觉得完了,这水,自己可不会游。 还会穿越么?这一世挺好的。。。 忽然,萧默觉得左脚下落实了。只是瞬间的触觉,跟着右脚下也落实了。萧默赶忙借力腾起! 再要下落,便觉得脚下又踩实了。回头一看,原来是司空妙在不住找时机抛出石块给自己垫脚。 几个起落,萧默便到了对岸。 司空妙也不停歇,抛出几个石块,便跃了过来。 一脚,两脚,第三脚便要落空,萧默赶紧也将准备好的石块丢了出去。 司空妙也过来了。萧默兴奋极了,他不信这老媪还能驾鹰飞行。 “二舅,怎么才能比暗器跑得还快!” “快跑,磨叽什么!赶紧回家。”司空妙推搡萧默。 这老媪果然驾鹰过来了。萧默转身便跑。 司空妙的飞蝗石接二连三的出手。终于,老媪抵防不及,被打到了鹰。便在河的正中,一头载了下去。 又有鹰来! 司空妙再次射出飞蝗石。又中! 可还是有鹰接了上去。 司空妙再没有飞蝗石了。最近几年,没遇到谁把他逼得如此窘迫。 眼看雄鹰便又要驼着老媪过来,司空妙飞身跃起。连人带鹰,被他扑了个正着! 两人一鸟,便一头栽进滚滚奔腾的河水中。 萧默发觉司空妙没跟着,回头正好见了这一幕。 “二舅!”萧默有点懵!这是自己亲人! 他能看得见水中的身影,顾不得多想,展开身法,便在岸边紧紧跟随! 水中的人影时隐时现,然而,萧默却不肯丢弃。 天不绝人。 峡谷慢慢变窄,水位涨起,可两人仍然在水中浮沉。那老媪,似乎拽着司空妙在水中挣扎。 终于,水面不到十丈。 萧默飞身跃起,凌空拽住两人,用力甩出,将二人抛向崖边,自己却重重的跌到河水里。 落水前,他见到两人跌落到岸上,高兴的笑了。 然而,他也没死,水面仍然急剧变窄。 终于,变成几米宽,萧默被水浪裹挟着,撞向崖壁,然后腾空而起。 借着这股浪潮,萧默纵身跃向崖壁上的一方平缓处,然后沉沉的昏迷过去。 司空妙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火堆边上。衣服已经被烤干了。边上是那老媪。 “你救我做什么?”司空妙觉得奇怪,若不是这老媪拉着,在水中便被呛死了。 “我什么时候想要杀你了?你是赵六奇的徒弟吧?”老媪看破了他的来历。 “而且,不是我救了你!是你带的少年,救了我俩!”老媪神色黯然。 毕竟是自己莽撞,害了那少年的性命! “他人呢?”司空妙见不到萧默,略微不安。 “掉到水里了!”老媪觉得既难堪又难过! 司空妙怔怔的盯了老媪半天,转身便走。 “你哪里去?”老媪居然问他。 “回家!”司空妙很火,但他知道奈何不得这老媪。 “找赵六奇来报仇么?他来了,也未必肯伤我,我们也算旧相识。”老媪悠悠的说。 这下可把司空妙气蒙了,回头盯着老媪,恶狠狠的说:“大概师傅能把你剁了喂狗!那孩子是他孙子!” 骂完之后,施展身法便要离开。 “你等等!”老媪声音高亢而激动,“我们先去找找,没准孩子还有生路。” 司空妙远远的跟着老媪,不敢靠她太近。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放弃。 “这地方离金和尚很近。我们去找找。岸边没有,大概便是上岸了。刚刚的峡谷那么窄,孩子那么机灵,不至于就出不来。”老媪大概也是在宽慰自己。 她和赵司正关系复杂,这一生,若是跟故人结了怨,即便赵司正不来找她,她也会觉得良心不安。 两人到了金和尚住处,天已经亮了。 这地方,有成片的石块躺在平地上。褐红色中夹杂着金色。被晨光映射着,微微泛着朦胧的光。 司空妙用手一捏,居然是金。 “稀客!火老太,怎么肯到金石滩玩?丢了孩子么?” 出来个大和尚。 身材壮硕,阔头大耳,额,他的五官都是极大。但却不觉突兀,看着慈眉善目的。 “你见到孩子了么!”火萨满顾不上和尚是不是玩笑自己。 “见到了!” “人呢?”司空妙赶忙问。 “他说救人去,吃了口粥,便匆匆走了。” “你怎么不拦着!”火萨满脾气确实不好,逮谁都怼。 老和尚居然知道她的为人,丁点也不生气。 “阿弥陀佛,老衲错了,他再来,我便邀请他留下。”金和尚承诺道。 火萨满听闻,狠狠瞪和尚一眼,转身便走了。孩子没事,她便放心了。 司空妙走得更快,抱拳行礼,回头便没影了。他要去苏醒的地方找萧默。 “二位,”金和尚话还没说完,这孩子还问了去长白山的路。然而,这二人,一个比一个走得快! 深谭藏幽 从金和尚口中,萧默打听到另外一条路,是采参人的路,便独自一人走掉了。 他看到火萨满在水中救司空妙的状况,想来不会难为他。而自己还想下天池,司空妙跟着,不是不能跳,便是两个一起跳。 哪个结果都不想要。索性他一人走了。 萧默走了十多天,才到了长白山脚下。 已近到了十月,整个山顶,白茫茫一片。 大概要等上一年吧!山上大概已经冰冻了。 萧默顾不得那么多,先得上山看看。 既然有隧道,那定然是通水的,萧默便在山的各处找寻水道。但凡走水的,他总要顺着路走到尽头。静安散人来的时候年幼,这入口究竟在哪,她也并不知晓。萧默也只能一处一处的找。 一边找,一边向山顶攀登。 原本一两天的路,被他曲曲折折的,走了许多天。然而找不到隧道,即便上了顶峰也没用。总不能奢望从峰顶跳下去。 隐约的,萧默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 并不是司空妙,萧默被司空妙盯了一路,也没有这种感觉。 这日,终于到了山顶。居然找到一处可以眺望的地方。 往下望去,雾气弥漫,视线看不到十几丈而已。 什么都看不见,雾气遮蔽了视线,但从仅有的视线,也能见得陡峭。 萧默索性在山上找了个石洞住了下来。他知道,并不是终年有雾气。运气好,天气晴朗,雾便会散去。 终于,迷雾散去,被他见到了,然而也是隐隐约约的。但这一点视线也就够了,深谷里,是绿色与褐色相间的! 不是白色,便是没有冰冻! 接下来便只剩下找那个隧道了。萧默走在山上山下不停的徘徊寻觅。 “小友,你在寻什么?” 萧默回头一看,远处站着一人。 这人,一身白色的道袍,气质泠然出尘,仙风道骨。鹤发童颜,须长及膝。飘飘然若神仙下凡。 “老神仙,我在找人参和雪莲!”萧默赶紧说了编排好的腹稿。 这人,如此模样,还在这长白山上,大概就是土天道了吧。 萧默的说辞极容易戳穿,人参不会生得这么高,雪莲又不会生得这么低。 土天道似乎也不知道这些,他对萧默说:“我知道有处极容易挖到人参,我不妨带你去!” 萧默被他言语挤住了,没法推辞,只好道谢后,硬着头皮跟着土天道走。 途中,萧默不住的变换步伐,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折腾。然而,土天道便在前面,头也不回。任他快慢,总是和萧默保持差不多的距离。 磨磨蹭蹭的走了半天,他被土天道带到了一处小的瀑布前。 “便在这儿周围找吧。这里有瀑布,也有温泉。冷暖相间,据说极易产参!” 说罢,土天道竟然飘飘然的离去了。 萧默愣了半晌,他琢磨不明白土天道想做什么。 不是说他是守山人么?怎么对我如此客气?还是此处确实有参?还是他并不是土天道? 萧默被他弄得摸不清头脑。 仔细环顾四周。这瀑布大概是山水汇集而成,现在已经结了冰,然而下面的潭水,因为有温泉的佑护,居然并未结冻! 伸手一模,并不十分冰冷。 萧默顿时十分高兴,放下琐碎担忧,便脱了袍子下去洗澡。 山上寒冷,他困顿得久了,自己都觉得浑身发痒。 洗干净出来,刚刚穿好衣袍,土天道便又出现了。 “可找到人参了?”土天道语气平平淡淡的,萧默也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还没,老神仙,看见水高兴,我便先洗了个澡!”萧默口上回答,心里却反复思量,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就在这里找吧!都说,此处是块奇妙的宝地!上面水冷,下面水热。并且,只见入水,不见出水。因为它奇妙,上山的采参人都先到这里寻。你便在这周围找,过些时日,我再来看你。”说罢,他竟又走了。 萧默呆在原地,难道真的认为我是采参,他是帮我的? 环顾四周,皆是岩石,没有土地,如何长出来人参!而这处确实如他所说,见得瀑布水进来,却没有出去的水道。 思索到这儿,萧默蓦然惊觉。 若是没水出去,定然是水下有水道了! 想到这,萧默又钻进潭水里。 潭水下面越发的热,萧默又不善水,折腾几次,才抱着块岩石,潜了下去。 果然,在这谭底,萧默见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而他沿着通道行走不久,便越发上行,俄而,头竟然露出了水面。 里面漆黑一片。萧默心里,又是恐慌,又是惊喜。 他便沿着通道慢慢的行走,渐渐的,便见到了光。 站在洞口,萧默向下望去,似乎有百丈高,下面有一谭水。再看四周,褐色与绿色间杂,褐色是岩石,绿色是低矮的植物。 向上望去,便是遥远的谷口。 萧默心里欢喜极了,终于找到了深谷的入口。然而,他又立刻担心起来,土天道居然把自己引到这里来了!萧默不能琢磨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 坐在洞口,边观望谷底,边琢磨土天道这个人。许久,既不见谷底有丝毫动静,也想不通土天道的目的。 然而,要下谷底,他并不敢就这么跳下去。略一琢磨,便从原路先返了回去。 待萧默露出水面,便开始四处寻觅,他想找些东西垫脚。便如同司空妙在渡河时候做的那般。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要找的人在哪?” 萧默看到司空妙掠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躲闪。既然见到,躲也是没用。 “在谷底了。”萧默坦白回答他。 司空妙火了。 “痛快跟我回家,那谷这么深,怎么下去!下去了又怎么上来。还有,给你带路的老头,不是什么好人,从你上到半山腰,他便跟着你了。” 见萧默沉默着不吭声,司空妙又接着问:“你怎么跑水谭里面那么久?这老头一直看着,我不方便过去。我都以为你淹死了!” “二舅,进谷的通道,就在水谭下面!”萧默一个人琢磨不定,也推脱不掉司空妙,索性便和他说了。 司空妙听闻,立时便警觉起来。 “默儿,你要找的人是谁?就是在谷底么?”司空妙问道。 “嗯,是静安散人的父亲。” 司空妙思索片刻,抓住萧默的手,说道:“祖宗,赶快跟我回去。即便想找,也等准备好了再来!这个老头,引你来,定然是他不敢下去,才勾引你去。即便你下去了还能上来,怕也逃不过他的掌心。赶紧跟我回家!” 纵身一跃 萧默哪里肯跟他回去。想要甩脱司空妙,却被司空妙狠狠的抓住了手腕。 萧默知道有土天道在窥探,不好和司空妙生拉硬扯,而且,即便动手,他也敌不过司空妙。 扯拽两下,见司空妙不肯放手,萧默便停止挣扎。 “二舅,你别挡我。你听我说。”萧默被司空妙跟了一路,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 “若是毫无成算,静安散人怎么会安心放我一个人来!她的父亲,武功比她还要高强,怎么会怕了土天道。”萧默便说便观察司空妙的神色。 司空妙并不知道详情,便不能窥破萧默言语的真伪。然而,他总是不敢让萧默涉身险境,便诘问说:“他既然武功高明,干嘛不自己出来!” 萧默也没想过司空妙会如此问,急中生智,但也只辩驳个歪理:“我们来这山上,长白五行,哪个又武功低了。可你又见哪个出去了。” 萧默看司空妙被他这句说得哑口无言,便又接着说:“我要见这位高人,也是在这谷底修行。现在静安散人有要紧事找他,托我来给他带信。一旦我把消息告诉他,他定要陪我一起出来,那时,我又何必怕土天道呢。” 司空妙略一琢磨,觉得萧默的话,不无道理,可他总是担心,不愿萧默过于危险,便翻来覆去的盘问他。 “怎么下去?又怎么上来?”司空妙问。 “谭底有流水的通道,直达深谷内侧,垂直下面便有水谭。跳进去,便到了谷底。但我需要有个东西垫脚。上来时候,还是原路,这高人会鹰爪壁虎功,便能带我上来。每次静安散人来看他,他都是这样带静安散人出来的。” 萧默这一路都思索怎么甩掉司空妙,甩不掉又如何说服他。现在把腹稿搬出来,倒也没有很大破绽。 司空妙专精于轻功,鹰爪壁虎功又不是独门绝技,便觉得萧默说的不像假话。 “容我到你说的水底通道看个究竟,若是确实不危险,再任由你作为。”司空妙终究是不放心。 “只是二十多丈高,有个垫脚,我再落在水里,定然无碍。但你却不能进去!”萧默哪里敢让司空妙看,若他知道有近百丈高,怕是打死也不会让萧默下去。 “我们已经被土天道盯着,我下去,你在上面。万一有意外,你还可以设法救我。可你若进去了,土天道把我们堵里面,岂不是糟糕!” 萧默见司空妙听了这话,也在思考,便接着说服他说:“土天道既然是守山人,定然不肯让外人知晓秘密!他指引我洞口,定然是指望我带了他想要的东西出来,但他一定敌不过我带上来的高手。” “可你若一起进了通道,便不同了。他不需要那么多人,还不愿外人知道。即便不直接打死你,只是把你我抓住,要挟一个,我俩岂不是都要难做!” “二舅,你便留在外面。凭你的轻功,他定然对你无可奈何!而我若有什么意外,你下山寻了木道人和水儒生,便可以把我救了。这里面,你是千万不能进!” 萧默说的慌,司空妙没法识破。从山顶看不清,水道里面,确实如萧默说的,不该进去。他便无法知道萧默说了假话。若是自己,跳这二十丈极其平常。他知晓萧默轻功,有东西垫脚,确实不是难事! 萧默见司空妙虽然犹豫,却不再反对,知道他是信了自己说辞,便又跟着说服他。 “二舅,外公叫你跟着我,应该是帮衬我的。总不能是叫你来阻碍我行事。若是这事儿耽误了,便是外公,也会被静安散人怪罪的。” 沉思许久,司空妙不觉得萧默说得有什么异常。料想下去若没危险,即便有什么不妥,自己带人来救便是。 司空妙想得明白,下决断也快。问明白水下通道大小,便对萧默说:“你等着,我帮你找个东西垫脚。” 良久,司空妙背回来一只小熊。 “这个便可以,既能潜水,还方便踩踏。可它有些重,你要小心施展。” 萧默本以为用树木一类,可偏偏通道在水下,正思考新的办法。见司空妙解决得妥善,心里不禁大喜,料想自己离窥破这世界的离奇怪异并不远了。 本来包袱已经丢在峡谷,被司空妙捡了回来。萧默把包袱要了过来,将贵重物品交给司空妙,便一个人到水里安排。司空妙还是远远的盯着。 折腾许久,萧默才把小熊拖到洞口,又把里面衣服取出来挤水风干。他早就带了许多棉服,大小不一,都是为了这一跳准备的。 一切准备就绪,萧默又潜了出来。 一是等衣服风干,二是想和司空妙再好好待会。要知道,这一跳,生死未卜,结局难料。 和司空妙相处日久,互有救命的经历。若是真就天人永别,萧默心里不免也伤感万分。 司空妙抓了狍子,已经烤好。 两人默默的吃,偶有说话,便是司空妙对萧默的叮嘱。 萧默不敢多吃,也不敢两个人拖到天黑,逗留一会儿,便对司空妙说“二舅,一个月不见我上来,便找人救我。” 说罢,转身下了水谭。 到了出口,穿上所有的棉衣,萧默便开始打坐调息,他虽不能有木道人睡觉间便用内力烘干衣服的神奇功夫,但也不至于无济于事。他也想让自己有百分百的准备再跳下去。 一切准备妥当,萧默平稳下剧烈的心跳,放下恐惧,期待的心情,便将小熊托在手里。对准谭水方向,用力的掷了下去。 随即,他纵身一跃,跳到了熊背上,牢牢抓紧捆扎在熊身上的绳子。。 耳边风呼呼的咆哮着刮过,眼睛也被风灌得流泪,但他不敢闭眼,眯起来,紧紧的盯住下方的潭水。 只是眨眼间,便觉得潭水近了。萧默丝毫不敢迟疑,足下用力一蹬,便向斜上方跃了起来。 “啪,”一声清脆的巨响,“噗通,”又接了声落水的声音。 萧默准确的落在了潭水里。 落下来的速度太疾,萧默并没能跃起多高。当他掉到潭里时,还是被摔得七荤八素,难辨东西。 好在他早做了准备。一觉得发晕,便狠狠咬下嘴唇,让疼痛迫使自己清醒。等下坠的趋势缓和,便赶紧脱下自己的棉衣。 当他只剩下中衣时,便不再下沉,足下一蹬,便向上浮了起来。 真相大白 萧默跳下来时,谷里已经隐约的要黑下来。等他挣扎着爬上岸边,便已经全黑了。 萧默运转气息,觉得体内并没有什么障碍,只是浑身都疼。他便知道自己没事,只是冲击太大,摔的而已。 顾不上疼痛,萧默便急着去寻太子凌。 谷底并没有谷口那么大,却还是不小。 除了这谭水,周围都是岩石和青苔。夹杂着,还生长些高不过膝的植物。 萧默沿着谷底的崖壁,便开始寻找。 终于,在潭的对面,找到了一个洞穴。 抚了抚砰砰乱跳的胸口,萧默走了进去。 “有人么?”山洞里一片昏暗,萧默边走边喊,他怕误闯,被太子凌伤到。 忽地,有风掠过,萧默赶紧伸手抵挡,他怕有什么怪异伤了自己。 然而,什么都没挡到。萧默却被人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 “静安散人派我来的!”说完,他忽然想到,太子凌未必知道静安散人是谁,赶紧又说:“峨嵋派掌门派我来的。” 寂静无声,居然没人回复他。 “前辈,你在哪?放开我,让我好好和您解释。”萧默不能确定这人是谁,然而,他心里却安定。 既然有人,若不是太子凌,他宁愿是鬼。 “啪。”石子解开了他的穴道。 “洞里黑暗,你别乱走,先调息你的伤势吧。功夫还对付,跳下来居然没摔死!”一个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萧默见有了回答,赶紧追问:“您是她的父亲么?” 嘶哑的声音却说:“赶紧调息吧,听落下来的声音,便知道你摔得不轻。武功不济,胆子不小。休养好了再说!死不了便可以说个够。” 再没有声音传来,萧默怕冒犯,加上浑身都疼,只好听他安排,原地坐下来调息。 不一会儿,竟觉得有股内息传入自己体内,萧默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料想不会害了自己,便任由其施为。俄而,觉得周身暖洋洋的,中衣也慢慢蒸腾起水汽。浑身觉得只是有暖流流动,极其舒服。 不知不觉间,萧默竟然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 洞里面仍旧黑暗,然而洞口却见了光明。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叟,盘坐在洞口,借着光,俯身在一块岩石上奋笔疾书。 “前辈!”萧默不敢贸然过去。 “醒啦?有鱼,生的。有苔藓,也是生的。可以充饥。”老叟没有抬头。 得到老叟的回复,萧默才敢慢慢的靠近。 “您知道静安散人么?额,峨眉派掌门。”萧默还没能确定这人是谁。 仔细打量。除了衣服破烂,头脸倒是干净。 头发用一根布条扎成了辫子,不长,但却也到了肩膀。脸上满是皱纹,但也不至于太过苍老,只是特别的白。 再仔细看,他的右臂居然没了!衣袖也不翼而飞,透过衣服上的孔洞,便能看到肩膀上的疤痕。 “老前辈!”萧默见没有回复,便又呼唤了一声。 老叟叹息一声。“墨要没了,笔也都秃了。还好书要写完了。” “静安派你来的?给我详细说说!”老叟问他。 萧默知道他不信任,赶紧从头到尾的说静安散人的事。然而,他知道的并不多,说来说去,也只是那几件事。 老叟听得入神,已经放下了笔。待到萧默不吱声,他又问:“怎么派你个孩子来?” 萧默并不敢确信,赶紧追问:“您是太子凌么?” “如假包换。”然而老叟却没法一下子拿出证明。 还好萧默开口了:“前辈,您见过飞机么?” 太子凌听完萧默的话,居然并不见激动,只是怔怔的盯着萧默。 好半天才回过神,嘟嘟囔囔的说:“若没弄错,我还没有一百岁额!难道是洞里待久了,日子都不记得了?” 转念又一想,即使自己过了百岁,静安也未必挺得过这么多年岁,不由得厉色道:“你到底是谁?” 萧默见他神色,知道大概没找错人,心里极其高兴,便说:“前辈,我非但见过飞机。汽车,轮船,火车,地铁,也是常见的!” 太子凌听他一股脑说了一堆,再也不怀疑他,只是说:“你怎么来得如此早!” 萧默却还不放心太子凌,便问:“前辈,容我冒犯。您见过些什么呢?” 太子凌见萧默谨慎,心里便又有了疑惑。然而能说出来这些事物,却不能作假,略微迟疑,便张口说:“我知道玛丽莲,梦露,知道苍老师,知道比尔盖茨,这下不是假的了吧。” 萧默听完,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我可找到亲人了!您是啥时候穿越的?怎么穿越的?” 然而萧默说完,便反应过来,“您多大了?怎么知道这些人!!!” 太子凌说的,都没有超过一百岁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太子凌也有点懵:“孩子,你是怎么来的?” “魂穿呗。被车撞了,醒来了便在这里。”萧默显得很无奈。 “狗屁魂穿!你看书看傻了,还是没上过学!哪儿有那么回事!”太子凌有点气愤。 萧默知道他也是前世的人,便不再怕他,追问到:“难道您不是魂穿过来的?” “这里是计算机生态模拟世界!我是被派进来调试员。你做梦么?自己在那魂穿个锤子!”太子凌摸不清萧默是怎么回事。 “你先把你的情况好好说下。”太子凌希望多听听萧默的状况,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默虽然不知道太子凌说的世界是怎么回事,但知道他在这个世界待了近百年,肯定思乡,便将有的没的,所有的前世的事,都不停的往外说。 太子凌听得津津有味,间或还说:“没多大变化额。” 等萧默说到自己父母,太子凌恍然大悟。 “萧默,你是被车撞了,临死前,被你父母送到这个世界的!他们是这项实验工程的科研人员。你父亲是科研人员的主任!你不是穿越的,是被计算机重组思维后,送进来的!你父母不这么做,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掉!” 这信息虽然惊人,但还是在萧默理解范围之内!萧默赶紧问了自己最关切的问题: “我还能回去么?” 南柯一梦 “回不去,”太子凌露出遗憾的神色。 “这世界的一百年,便是前世的一个月。这是计算机模拟世界,供前世做学习研究的。这个世界,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前世都可能看得到,但是干预不了。只能从中借鉴经验。而到了这里的人,便永远都回不去。” “我来的时候已经六十七岁了,我是中国道学研究会的,前世已经癌症晚期,朋友告诉我这个志愿者招聘信息,我才报名来的。” 萧默插不上嘴,只能目瞪口呆的听太子凌讲。 “为了能够适当调整这个世界的运行轨迹。程序设定之初,留下了个后门。每月,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一百年时间,可以送进来一位调试员,比如我。” “调试员都是带着固定任务来的,选的也是快要离世的业界精英做志愿者。” “你的任务是拯救萧国?”萧默只知道太子凌这些经历,便开口问。 太子凌笑道:“当然不是!我的任务是推广道学!具体就是通过默写,把前世记住的道学典籍再抄写一遍,让它在这个世界上流传,促进这个世界的道学发展。” “萧国历史对我的记载,只是我意气行事罢了。” “每一百年送进来一个调试员,带着一个固定任务。调整这个世界百年间的运行偏差,或者提高这个世界的文化水平。这就是我们来的任务和目的!” 太子凌说完,笑着盯着萧默,又说:“你进来没有任务,便可以随心自在的过自己的生活。虽然回不去,但已经如此,在这里,也要好好生活,不是么?” “何况,你的父母也都看着你呢!你好好的生活,便能带给他们几十年的美好回忆。虽然不能陪他们,但你也是给了他们最快乐的回忆呀。” 萧默沉默了许久,说:“有没有金手指?” “有,也可以说没有。” “创建者留了后门,可以每个月送进来一个调试员,相应也给每个调试员一个高于这个世界的能力,免得手无缚鸡之力,没等执行完任务,便挂了。” “这个世界,武学是战斗的基本要素。给调试员的金手指,便是优越于所有人的内功心法。所有调试员都一样,无差别对待。” “这个世界的人,都能够修炼功法,但却没法学这门内功心法!” “这就是调试员唯一的金手指了。有了这个内功心法做基础,任何的武功学来,事半功倍。” “就这些?”萧默总觉得不至于就是如此。 “进这个世界前,会要求每个调试员临终前,把一生的所学成就找个地方隐藏起来。而新的调试员,可以被告知其中的一个调试员的珍藏所在。这也算金手指!” “但是,每个调试员仅能知道另一个调试员的珍藏,还知道自己的,更多的便不知道了。我的珍藏便在这个山洞里!洞里的墙壁上,有内四方近乎所有的掌法秘籍。我知道的另一个调试员的珍藏,便在静安的峨眉派禁地阳明洞天。” 太子凌丝毫不瞒着他。 萧默黯然,半晌才说:“怎么有这么个规矩。若是您会得更多,右臂便不会被人伤了。” 太子凌笑了,这孩子心地不错。 “防止背叛!我不仅仅右臂没了,左腿也没了!” “每百年便派一位调试员,上万年的岁月里,难保每个人都能遵守规则!有人叛变了前世,又成立了组织,有了势力!外面再进来的调试员,便有了生存挑战!可新进来的又不敢给他更多的特权,怕他再叛变前世,成为恶性循环。于是,这个世界,便产生了几股异势力!” “前世创造这个世界,是以实验观察为目的的,并不希望这个世界全部统一,统一了便失去了战争观察数据,也会产生极端强权!然而,有的异势力,便是以统一世界为目的!” “当初我阻碍了吴国的攻伐,知道异势力会追杀我,我便提前藏了起来!可是我有孩子,放心不下,便将她带进来了。后来,我知道一股异势力扶持赵国攻伐天下,我便暗中帮着萧国。恰好萧国派了个少年进行刺杀,这少年也是姓萧。他被异势力追杀了,我便出手解救他!结果异势力派了上百人追杀我,我便被打成这个惨状,偷偷逃到这里,再也没法出去了!” 萧默接茬说:“那少年叫萧动,是我哥哥。逃到西方原始森林里,尸骨无存。” 太子凌沉默良久。 “原来是你哥哥。四方的边界是系统屏障,过不去的。” “您怎么让静安把峨眉派建立在调试员珍藏上面了?我来之前,有人在会稽山制造了大规模瘟疫!怕是已经被人知道了!”萧默的思维也跟着太子凌的讲述在转动。 “标记呗。调试员的珍藏,只有懂得调试员心法的人才有能力开启,外人知道了也打不开!” “人都有一些或大或小,自认为宏伟的梦想。每个进来的调试员,都根据前世记忆,复原前世的世界,我想复原的,便是峨眉派!可是我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行动,只好委托给静安了。我还得默写这些道教典藏。幸好要写完了,你可以带出去。不然,还得等哪个调试员幸运的选了我,这些古神书才能流传于世上。”说到古神书,太子凌自嘲的笑了笑。 “怎么不署名?”萧默很奇怪。 “为啥署名!本来便是生硬穿插进来的,能带动文化发展便好了,写了名字,弄出来确凿的异入人物,太影响这个世界的自身运行秩序了。带来点书,帮他们文化繁荣得快一点而已,又不是让谁千古留名!” “还有,这些异势力,都是心有异志的调试员创立的!但下一个调试员来了,这些势力失去了最强力的创建人的护佑,非但势力弱了,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不知道初衷,也会慢慢变质,失去原本的方向。至于我们前世的秘密,这些继承者更加知之甚少。所以,我才敢把峨眉派建立在会稽山。这样,异势力只知道有不同于这个世界的事物出现是怪异的,但他们不能像我一样了解全部情况,也没有调试员心法解开宝藏!我便可以给下一位调试员留下一点端倪,他若聪明,便不会像我一样被欺负得这么惨!” “前世不敢给调试员太多的特权,他们希望通过时间的流逝,消磨掉这些异势力的知见与能力,也不希望再有异势力出现。可是人都是自私的。我既然这么惨,我是不希望下一个进来的,被前人欺负成我这个惨状的。” 太子凌边说,边用目光紧紧的盯着萧默。 萧默明白,自己虽然不是调试员,但却是下一个进来的。 归根到底,他和太子凌才是最亲近的人。 后门心法 “我能带您出去么?我家里还算富庶,外公武功也挺不错。静安散人也想你。。。”萧默左右看了看太子凌的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然而,他对自己说的话,也没信心,静安散人又何尝不是高手。 “孩子,你能活下来,是因为别人不知道你的出身!我老了,便在这里呆着吧。”太子凌说这话,心里莫名的心酸。 二十岁便被迫躲在这里,开始还能偷偷出去,手脚断了便压根没出去过。这一生! 然而,他也想得开,再多活这近百年,也算偏得。他只能这么宽慰自己。 “你带什么下来了么?”被困这么久,太子凌除了活着,近乎什么都没有了。 “我带了盐!”萧默知道火山底下生物近乎绝迹,大概盐是很必要的。 太子凌听说有盐,异常的高兴。 “那个潭里有鱼!你水性如何,可以多抓点。 谷底有山上落下来的枯枝败叶,可以生火。 你弄来给我烤着吃。我已经几十年没有吃熟的东西了。” “您等着!” 萧默顾不得再和太子凌攀谈其他的话,转身便要跑出去,他想到水谭里面还有熊。 “等下。”太子凌阻止了他。 “那个高丽棒子一直都盯着呢,他不知道我还活着。你出去不要让别人看出来我还在。”太子凌叮嘱道。 萧默应允后,跑出洞穴,这时他才看到,洞口正好有块巨石,挡住了视线。然而他又想到,大概太子凌为了躲避,白天从来都不出去吧! 忍住心酸,萧默跑去了潭边,他想把熊弄上来,抬头看了看上面,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个人,一晃便不见了。 大概土天道真的在观察。萧默也不管他,找了块岩石抱着,便潜下了水潭。 然而掉下来的时候只顾往上浮,现在才发现,这潭极深,下面竟然还越发变宽。万幸那熊掉在了不是很深的地方。岩壁上有个缓冲的平台上,熊被他蹬了一脚,没有落在正中,便被平台接住了。 萧默怕熊掉落得更深,不敢乱动,便又浮上来到洞里找利器,他想在水下把熊割开。整个熊,怕是自己没法带着浮上来。 “熊!!!我有剑,但是不能在水下割,水里有食人鱼,太大的血腥,会引来攻击的!”太子凌好久没吃熟肉,并且是熊,心里也琢磨把它弄上来吃。 “等晚上吧,我去弄上来!” “那个高丽人好像在洞口看着呢!是他引我找到入口的。”萧默提醒说。 太子凌无奈的摇摇头:“我倒是不怕他,但却怕他把我的行踪泄露了。我的书得写完,得流传,我得守护我这有用之躯。” “从前,我一个人出入,一个孔明灯便可以,也没人发觉我在下面!后来静安上去,她功夫不济,我便放了很多孔明灯帮她,结果被一些人看到了。这个高丽棒子看到了,便总盯着。我怕泄露出去,便给了他几本秘籍,他凭借这个,再加上自己的天分,学得武功还不错,我便授意他创建了天道教。 萧默,你年纪小,要学得这个。 人都是有贪心的。他一个人得了好处,便不想让别人知道。于是我的行踪便不会泄露。 可我残疾了,不敢让他看到,怕他多生出觊觎之心。这人也是贪得无厌的,我利用他,然而他却死死盯着。 我从断了腿脚,下来之后,白天就没敢出过洞穴,每天都是在这洞口坐着写书!晚上观察清楚,才能出去捉鱼,采苔藓吃。” 萧默听太子凌如此说,便能想到这些年他过得有多苦!心里便盘算怎么带他出去。可是一想到那些异势力,太子凌都没有办法,自己又能如何!然而,都是从前世过来的,萧默心里有这份感情和道义。即使今日不能,难道还日日不能么! “我也带了衣服,在水潭里。但我水性不好,没法潜那么深!”萧默觉得有点羞愧,自己竟然并没有帮上什么。 “没所谓。但你还是会在这个谷里面待一段时间,下水潭时,千万要小心。这个潭,大概是连通海里的。我隔一段时间,便要多喝一些潭水,便能补充盐分了。然而,含量太低,总得喝上不少,再运功排泄,很是麻烦!”太子凌边说,还边撇了撇嘴。 萧默听了太多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反而有点麻木。 “真的是海眼?” 太子凌琢磨了一会儿,说:“我潜下去过,太深太远,我便回来了。只能得出来一个结论,这火山还是休眠期或是死火山,哪天火山若是要活动了,大概这个潭水便干涸了。” “先不管熊,我先教你调试员的心法。你总不能再待这里几十年。” 萧默没想到太子凌如此的信任自己。 然而,同是异世人,太子凌从萧默来便不想防备他。这个世界,只共存了两个异类,又何必相互疏远。 两人雷厉风行,太子凌传了口诀,萧默便开始习练。好像真的是个后门心法,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但略一修练,萧默便觉察出,自己再运转玄天经,明显能感觉出比从前的效率加强了。 “学了这个,回头教你鹰爪壁虎功,用不了多久,你便能够出去了。”太子凌很安心,他很怕萧默无法习得调试员的心法。他试着教过静安散人一点,然而却没有任何效果。 “这个心法,你每天练习,慢慢的,它的好处才能看出来,现在也只能增益你其他功夫而已。”太子凌看出来萧默的疑惑。 萧默不想等太子凌下水将熊带上来,他怕土天道发觉,练了会,便又跑出去了。太子凌也不管他,自己谷底待得久了,便散漫自在,没有太多的时间意识,只是自顾自的写书。他想在萧默出去之前,多写一点。 萧默在谷底来回的寻觅,终于让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他收集了好些粗壮的树干,便又往水下潜去。 练了会儿心法,萧默感觉自己的闭息也能更长久,暗叹这个后门心法确实有点奇效。 他把熊身上的绳子解开,再将树干绑了上去,来回几次,熊渐渐的变轻了,他便驼着熊,浮了上来。 重见天日 萧默把熊拖到了洞口,便在洞口生起火来。他怕别处生火,带着肉来回的跑,惹土天道生疑。 太子凌看到熊,眼睛瞬间便亮了。 “少放点盐,别都吃了,留着下次用!”太子凌看萧默放盐,便一个劲叮嘱他。 萧默没吱声,他的心里在琢磨另外的事。 “凌前辈,萧国能护住你么?”萧默试探着问。 “能吧,我还得写书,人多不方便。”太子凌没想过这些,回答得心不在焉。 “我曾经有过辉煌,身上带着秘密,还有残疾。人都是有觊觎之心的。我这么多不便利,即使是亲人,大概也会对我有歪主意。” “别的不说,我的武功,肯定有人惦记。我写书,被人发觉了还是惦记。我都这个样子了,没什么奢求,多写一点,便多流传点。在这里反而方便。” 虽然太子凌这样说,萧默还是暗自琢磨,怎么才能带太子凌出去。 烂好人便是如此吧。受不得别人好,凡事又想他人好点。最终没个硬心肠,便总不适合做什么大事。 太子凌吃得畅快,萧默反而舍不得吃,一个劲烤鱼。 “你快吃吧。这么大,都留着,要臭的!”太子凌看出来他的心思。 一个人有没有本事,对于太子凌没什么意义,然而萧默能为他用心,太子凌觉得,没辜负自己诚心待他。 “将来我出去了,土天道便能断定你在这谷底了。”萧默试探着说,他想说服太子凌和他一起出去。 “不怕他,他若敢下来,反而好了。虽然我残疾了,对付他还是富富有余的。我就怕他哪天想通了,找更多的人,传扬出去,便麻烦了。” 太子凌略微的停顿,便又接着说: “你出去便把我写的书都带走,即便有人来了,我也了无遗憾。” 萧默经历多了事情,想问题也便多了,略一琢磨,便说:“我可以把你带到萧国,让皇室把你保护起来。你也贡献过,也应该承受别人对你的好!” 太子凌好奇萧默的想法,便问道:“凭什么呢?皇帝为啥听你的?” “皇帝很想拉拢我。若是他肯出力保护你,我可以为他做点事!”萧默便把来这世界的经历简略的说了些。 太子凌听见后,反而沉重起来:“萧默,按道理,你应该听你母亲的。你来这世上,没人要求你做点什么。我也不希望你最终落得我一样的下场。” “你知道我为什么救萧国么?知道为什么这么多调试员都会出手救萧国么?因为萧国是调试员约定俗成的家园!” “极大部分调试员来这个世界,都是投身萧国。萧国,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调试员的后代。人都是讲究传承和亲缘的。这个世界,唯独萧国是调试员建立起来,并没被征服的国家。” “我很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然而,若是萧国有难,还是希望你在安全的情况下,能帮就帮吧!” 太子凌看萧默听了他的话,很不自信,便接着说:“你不能以你今日的成就看待自己后面的路。学了后门心法,你将来的武学造诣,定然是当世第一的。” “你外公的掌法不错,回头你把火点在洞穴中,把里面的掌法都记下来。阳明洞天里面是剑法。这两处你都学会了,将来能比得上你的人便不多了。” 太子凌觉得欣慰,人生到头,居然又收个徒弟。静安散人不能学后门心法,总是有极大的遗憾,而萧默则不然。 “若是我还能找到更多的调试员的珍藏,是不是有天便能敌过异势力了?”萧默琢磨着想让太子凌余生过的舒服点。而且,来的一年多,也见到了萧夫人提心吊胆的样子。 太子凌听了萧默的话,开心的笑了:“你能有志气,有雄心,我觉得很好!但是,孩子,好汉架不住人多。我当初自认为天下第一,结果,让他们一百多号,打成这个惨状。一个人,总归是不行的!然而,你若人多,何尝不是又一个异势力呢?” “你来是自由身,没人可以约束你做什么。但我只想提醒你,第一,以我为戒,不要辜负了捡来的这条命!第二,也别为了争斗,浪费了自己的生活。”太子凌说完,挥手阻止想要开口的萧默。 “你要做什么都随你。我们不聊这个,没意思。你吃好了便到洞里生火,墙壁上的,先学鹰爪壁虎功,先琢磨让你出去才是正事。” “点火小心些,别烧了我的书和纸。”太子凌看萧默又去拾柴,便郑重的叮嘱他。 谷底没有其他事做,时间便慢。两个人,一个全心全意写书,另一个一门心思学武,一个月的时间,萧默记下了洞里的所有功夫,然后不停的练习鹰爪壁虎功。 这日,正练着,上面有人喊叫:“小友,你还好么?” 土天道终于忍不住了。 “还好!就是寂寞,一个人无聊,我还上不去,你能帮我么,或者喊人来也好。” 土天道并不理会萧默的话,又问:“你练什么功夫呢?” “家传轻功,练好了便能爬上去!” 似乎有土天道的嘲笑声,接下来便无声无息了。 又过了一个月。 这天,又有声音传了下来。 “默儿,你在下面么?”是司空妙。 “在,二舅。我上不去了。你咋进来了,不是告诉你别进来。”萧默有点担心司空妙。然而,又觉得他不至于不谨慎。 “草,你这孩子,怎么学着撒谎了?这么高你也往下跳!别担心我,金木水火都在外面呢!”司空妙为了救萧默,就差把师傅从家里搬来了。 “二舅,帮我准备点东西!绳子,多弄点盐,再丢下来一只熊,我都好久没吃肉了,全是苔藓!再给我准备一个密封的容器防水,能放十本书的。”萧默很想让司空妙多弄点东西,然而还是怕泄露了太子凌。 隔了许久,一只小熊掉到了潭水中,并且还丢下来一些干粮。 又过了半个月,司空妙又来了,他准备好了救援的物品。 萧默盯着太子凌,又一次问:“和我一起走么?” 太子凌和他相处久了,蛮喜欢这个敦厚的少年。萧默能提前出去,他也跟着欣喜。 “不了,就在这洞穴中,了此余生。带我给静安问好!让她发扬峨眉!别把我的伤残告诉她,就说我忙完了便去找她。”太子凌有点想流泪,自己的女儿,还是总会想念。然而,到她身边,不但麻烦,还容易给她带去杀身之祸。 “那您等我!我学了阳明洞天的武功,便带你出去!” 终要离别,萧默把书放到木箱里,用绳子背在背上,便从潭水侧面向上攀爬。 司空妙被萧默的神技惊呆了。几个月不见,这孩子轻功变得如此厉害! 萧默爬了七十多丈,终于高于司空妙放下来的绳子了。横着攀爬到光滑得无处下手时,纵身一跃,手便抓住了绳子,然后如同猴子般,爬到了通道口。 看了看,原来绳子是树皮编的,也不知这几人付出了多大的辛苦。随手一扬,绳子跌落到谷底,转过身,萧默便和司空妙一起出去了。 归心似箭 装书的木箱是木道人做的,手工精巧,只是箱子便安排的密不透风,再加上桐油密封,便再无丝毫孔隙。 到了金石滩,萧默打开箱子,立刻把金木水火土四人看傻了眼。围着萧默转了半天,终于,木道人忍不住了,率先讲起营救萧默的功劳。 萧默似乎变成了聋子,对木道人的言语充耳不闻。司空妙则在边上尴尬的看着。 几个人围着萧默,一人拿了一本道学典籍翻阅,围得他哪里都去不了。本来火萨满并不喜欢看这些学问。然而,其中有本讲述五行的书籍,深深的吸引了她。 被几人缠得心烦的时候,萧默终于开口了。 “本来可以给你们的。你们都是高贤,成就造诣不是常人能相提并论的,我当然能信得过几位前辈。 但这书,是要流传的,这也正是作者著书立传的真正用意。你们把这些出世孤本得了,然后猫在山里自己研究,于他人又有什么益处?所以,便不能给你们。” 水儒生有些迂腐的专精,便开口说:“那你容我们抄录下来!” 结果萧默推脱离家太久,怕长辈惦记的闲话,竟然不答应四人在这儿抄录,并且还要马上启程回家。逼得四人竟一路随着他奔新都跟了过来。 其他人还好,偏是火萨满惹人注目。本来便是老媪,苍老得厉害,而她那一身奇装异服,更是惹来围观无数。见火萨满总要和人争执,时时发了脾气,萧默只能好说歹说的央求她换了些普通服饰。 众高手一路疾行,仅两个月,便回到了新都。 进城后,司空妙立刻便离开向赵司正复命,同时也想赶紧告诉师傅四位高贤来到的消息。 萧默领这四位回到内院时,萧夫人正好外出公务。萧默吩咐人安排房间,一并带四人到了自家书房。 “这些都可以抄录!一应用具家里都有,我给你们准备纸张!”萧默很得意自己的作为,这四人好大年纪,藏在山里不透风,自己寻个缘故把人带出来,没准他们便喜欢上了世间的繁华市侩,不再回去了。 第一个中计的便是水儒生。 “萧默,我觉得你家这书,我得抄录许久。你能不能帮我找个营生,我也不好意思总在这儿白白打扰你们。”水儒生很小便在山里,世间的杂务一窍不通。 “水前辈,我在家也不做事。你愿意劳动,等我家长回来我帮您问。若怕耽搁时间,便安心抄书,家里粗茶淡饭,您不挑剔就成。” “若是别的书,本来可以安排人给几位前辈帮忙!可是出世孤本太过异常,没法经他人的手。” 这四位知道萧默在山谷里面得了奇缘。然而,都是有辈分的人,萧默不说,他们也不好意思问。 不久,赵司正便来了内院。见到四位老友,着实兴奋,忍不住把萧默好一顿夸奖。其他都是次要,能给他带回来四位朋友,却比什么都金贵。然而,萧默明明看着赵司正和火萨满两厢尴尬,互相都不说话,却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 萧夫人得了消息,也即刻赶了回来。待看到萧默完完整整,便舍不得发火。当众搂在怀里,好一阵端详,惹得萧默尴尬不已。 家里见过了,萧默便立刻前往会稽山峨眉派,他需要把消息告诉静安散人。 到了峨眉,太元观坐定,没等说话,萧默便生了尴尬。只见静安散人中间端坐,左边站了风铃儿,右边则是永安郡主。风铃儿想说话,却又觉得不和规矩。永安郡主也抱了同样的心思。两个女孩便都紧盯着萧默,结果把萧默盯得莫名的心慌。 “我父亲怎么样了?”静安散人心里很慌乱。但她见萧默神情平和坦荡,便预料父亲还活着。 “凌老前辈确实在,也让我带好给您。他说想您,也叮嘱您不要忘了峨眉的寄望。”萧默如实的转述。 “怎么不把他请回来!”静安散人见不到父亲,急躁之下,便责备萧默。 萧默正想和静安散人商量这事儿:“道长,凌前辈说有些仇人,怕跟出来连累了你我!晚辈武功不济,确实不敢做主,把凌前辈央求出来。所以,来和您商量主意。” 静安散人哪里又有更好的主意。自己父亲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他若需躲避的仇怨,自己也定然抵挡不住。然而,那是自己的父亲,自己孤身一人或许有顾不了的疏漏,现在自己有个门派抵挡,想来人在门派里面,总不至于出了事故,没人照看。也总比在山谷强。 想到这里,静安便说:“就留在门派,总比谷底好上万倍!” 萧默却另外有个想法。“道长,我在家时,时时得到皇上的赏赐,想来他是愿意给我人情的,而您说过,他也想拉拢您。不如,我们联名,再加上我外公,请皇上把凌前辈安排在宫里。若是萧国不破,想来也不至于有哪个能闯进皇宫寻仇。” 本来静安散人不愿与皇室有直接的接触,然而,听了萧默一说,确实是个办法,便答应萧默,也可以做这样的准备。 “凌前辈告知我,阳明洞天有些奇妙,允我前来观看!我想看了洞中奥秘,再折返回天池接凌前辈。这次没敢央求前辈出来,主要是自己本事不济。” 静安散人听他说禁地的事,便说:“阳明洞天虽然是峨眉的禁地,但说来好笑,我们自己反而进不去。若你得了父亲指点,可以入内,贫道想求个人情,也带这两个女娃入内看看。” 萧默当然答应,风铃儿自不必说,静安郡主是太子凌的亲缘,萧默承太子凌恩惠,怎么不看重他的后人。于是,一拍即合,由萧默带着两个女娃入洞。 静安散人听萧默说,有个土天道时时惦记父亲,也怕再晚生了事端,便想即刻带父亲出谷,她想亲自跑一趟。从前不知父亲生死,怕自己有去无回,现在知道还有返程,便再也不愿拖延。只是不知自己离开,怎么委托门派。 沉默许久,静安看着萧默说:“我想即刻便接父亲。这次你代我去见他,完成的便极圆满,若是我想把峨眉托付你一段时日,不知道你敢不敢应承?” 萧默也知道太子凌的住处,自己出来了便不再隐匿。再仔细一斟酌,竟然满口应喏:“道长放心,你只管去,峨眉有我在,任谁也动不了分毫。” 市道之交 静安散人说完正事,便喊永安郡主一同离开。永安郡主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场面极其尴尬,徘徊踟蹰,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走了。 风铃儿穿了一身道袍,萧默见了便觉得可笑。风铃儿也不气恼他,好好的将他端详仔细。只觉得萧默少了许多在家时候的稚气,肤色也被风尘吹得黑了些许。 “你这次回来,便不走了吧。”风铃儿说话很婉转。 “不走,但眼下有事得办妥。”萧默没听明白,日常的闲聊自己的安排。 风铃儿有点习惯了他的迟钝,不疑惑他的心意,便随着他聊:“什么要紧事?” “静安散人的父亲。他得罪了一个极难对付的仇家,正好也是伤害我哥的人。我得做些准备,起码要有自保的能力。”萧默对这事儿并没有成算,一是没有经历,二是对方确实厉害。 风铃儿也是无计,却忍不住为萧默担心:“出了次门,怎么多出这么大麻烦!” “我去找我外公商量。”说罢,萧默起身便走。 风铃儿“诶”了一声,萧默回首疑惑:“怎么了?我找外公商量,明个再来。” “没事,你路上小心。” 风铃儿目送着萧呆子离去,心里有些忧愁,这个男孩,自己伴着他长大。然而现在,越发感觉他离自己远了。 “外公!有没有主意?”除了自己和太子凌是外来人的事,萧默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和赵司正说了。 赵司正琢磨许久,这确实是他遇到的很棘手的事。最终,赵司正拍板,按萧默的打算做,将人安排在宫里妥当。料想自己这伙人,虽然不缺能手,人也众多,但各有事务,总不能成天陪着哪一个。反而皇宫是极好的所在,皇宫里所有人的日常,第一事务便是守卫。 赵司正来找金木水火。 “想请几位帮忙做个照看?新都附近有会稽山,山上峨眉派的掌门是我的故友。她要出门,便将门派委托给了萧默。我想请几位到峨眉住下,一面抄录,一面帮忙照看默儿。”赵司正打了个如意算盘,有这四位,功夫都与自己伯仲之间。即便天王老子想动峨眉,也得派下十万天兵吧。 金木水火爽快的应承了。不说萧默借书的人情,即便是赵司正张嘴,也不能推辞。 第二天,人都被聚集到了峨眉。厅堂中放了圆桌,坐在正中的,居然是皇帝萧震宇。 周围有赵司正,静安散人,萧鼎成,萧夫人,周圆,司空妙,薛万,徐本草,金木水火,风铃儿,永安郡主,还有萧默。 萧默第一次见皇上,然而,他是外来的,没什么尊卑的念头,只是不住的打量萧震宇。 “你总看朕,觉得有什么不同么?”萧震宇盘算得好,给萧默一个话茬,只要萧默一个马屁过来,两人的情分就定下来了。 边上萧夫人紧张兮兮的盯着,她虽然不愿萧默参与这些事务,然而人命关天的大事,她还分得清轻重,只是她得盯着,万一萧默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她也来得及阻拦。 萧默盯了半天,觉得除了容貌威武严厉,也见不出萧震宇更多的特别。 “没啥不同。但我得谢谢您照顾我。”萧默说得很实在,他知道母亲不喜欢他接触政务,也便不想费心琢磨言谈,和萧震宇拉拢关系。 萧震宇没得到预料的马屁,有点猝不及防。但又想,毕竟是个孩子,若有官场一众大臣的滑腻,反而让人觉得不可信用。他琢磨一下,便想措辞拉拢萧默。 没成想,萧默又接着开口了。 赵司正觉得,反正有自己坐镇,怎么也不会把事情弄拧巴了。让萧默自己开口,第一能拉近萧默和朝廷的关系,毕竟自己未必能照顾他一生。何况皇帝还重视萧家,人总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即使你不参政,但和朝廷有个良性关系,也不是坏事。权当给孩子陪练了。 萧震宇也明白赵司正是在给孩子铺路,见萧默想开口,便静静的等着他说。 “我想和您做个买卖!”萧默说得一本正经。 萧震宇一口热茶,险些从嘴里喷出来。滚烫的水,被萧默这话激得灌嘴里不少。然而没法吐,一着急,直接咽了! 萧震宇看了眼赵司正,见他一脸尴尬的赔笑。又一想,左右都是孩子,说点玩笑话,真就不能拿他认真。 略微停顿,萧震宇便接口说:“想做什么买卖!你外公的武功名震江湖,怎么还教出来一个生意人?” 萧震宇不好放低态度,想摆个长者的架势,敲打下萧默。 “我有一位恩人,也是静安散人的师父,得罪了一波势力,我想求您帮忙,把他安置在皇宫里,保护起来。”萧默说得极其认真。他没琢磨萧震宇话里的意思,在他眼里,这的确是个买卖。 萧震宇是皇帝。萧默不敢把太子凌的身份告诉他。弄一个功高震主的人进皇宫,没等仇人寻来,再被宫斗下了黑手,这可不是萧默愿意的。 安排外人在皇宫里,确实是个极其例外的事。然而萧震宇听到是静安散人的师父,又是萧默的恩人,便觉得这是个好生意! 即使这势力再强横,它能敌得住国家么?若是它比国家还豪橫,萧震宇更得找机会拉拢团结身边这一众高手。萧震宇不是个懦弱的皇帝,他有担当的气魄和开拓的野心! “的确是个买卖!若是不当买卖,这事儿便说不过去。。”皇宫里除了皇族,守卫,宫女,太监,外人住不得。这样违背祖制的事,虽然萧震宇一句话便能定夺,但在场的人多,便是皇帝,也得有个借口,免得受人非议。 “萧默,你想和朕做买卖。得看你拿出什么诚意!”萧震宇心里已经答应了,有静安散人这份人情,还有赵司正做东,任你提什么,大概萧震宇都会想办法应承下来。 他是皇帝,没有他不好办的事儿,他只是摆下身份,便想等着萧默谢恩。 “您肯帮忙,我和静安散人便欠您一份人情!”萧默回复得很郑重。 萧震宇差点没被气歪了鼻子。暗想:我是皇帝,你即便是个孩子,也不能这么实在,一点客气都没有! 左面看了看静安散人,人家便如同老佛入定,大概已经魂游天际。右边看看赵司正,还是尴尬的赔笑。 萧震宇心道:这赵司正明知道我不会拒绝,便放任孙子在这胡搅蛮缠。 看了看萧默,见他故作镇定的盯着自己,等着回答。 萧震宇略微一琢磨,开口说:“你们把人带过来,便可以送进宫里。我给静安道长份手书,任您出入自由。”萧震宇对着静安散人说。 “但是,萧默!我是皇帝!你毕竟还是萧国的子民!以后找我,可以不用通过你外公,也不用通过你父亲。但是,你也不能再犯你的江湖脾气!” 萧震宇觉得别扭,明明是自己帮忙,竟然被个孩子说得理直气壮的。然而,他还是得迁就这个孩子,谁叫自己那么看重赵司正和萧鼎成呢! 萧震宇起身便要走了。 他看出在座的都是能人异士,但他是皇帝,总不能陪着把酒言欢,乱攀交情。虽然,他很想拉拢这些人。 站起身,略微迟疑,萧震宇又开口说:“赵总捕头,替我招待在座的高贤。萧默,你年龄小,多多跑腿周旋。多向前辈请教,不要辜负朕对你的厚望!” 萧震宇走了。 赵司正很高兴皇上的态度。能用长辈口吻和萧默说话,自然也就没拿萧默当成外人。 赵司正觉得自己老了,让皇帝见见萧默,这才是他安排这顿宴席的目的。 密室修行 接人的人手安排好了。 本来静安散人想一个人去,但赵司正既然派了人手,静安散人便不得不听他的安排。毕竟是要紧事,帮手多了,终究是好事。 于是,静安散人带着萧鼎成和司空妙启程了。 静安散人并不知道,萧鼎成已经安排了五十名好手在前后跟随着。 金木水火被安排到峨眉住下。然而,都是女子,三个男人便觉得不方便,相互商量一下,木道人主持,金和尚,水儒生搭手,几人竟然在峨眉边上筑起了木屋。 萧默落下空闲,便由永安郡主带着,三人一起去了阳明洞天。 断崖的凹陷是越来越深的。到了最里边,人便直不起腰。三人矮着身子再走一段,竟然蹲下也过不去了。 永安郡主先匍匐在地上,便要往前爬行。回头看另外两人蹲着发愣,便笑话说:“很干净么!我小时候经常爬进来玩,里面便宽敞了。” 三人组成长蛇,爬了半刻钟,终于又能直了身子。抬头向上看,居然还露天。此处是两面崖壁的缝隙,上面异常狭窄,大概唯有三五岁孩童能漏下来,并且极其高耸。而下面却是个葫芦肚子,整洁宽敞。角落有石桌,石墩,有床,有米,还有灯盏。 “这是姥姥闭关的地方,你要找的大概是那里!”永安郡主指了指最里面岩壁上的一块石板。 石板与周围颜色迥异,上下两臂宽见方。 萧默走过去,试着用手拍了拍,声音沉闷,手掌震得生疼。居然是实心的。大概不是石板,是一块顽石堵在了这里。 看到这状况,萧默便想起后门心法里面有一句口诀,是经脉逆行的功夫。 平时从来没练过,觉得没什么用。 正常的内功都是教人如何运转增益内息,或者教人怎样将内力释放。而这一句口诀却是教人如何用掌倒转内息,使内力回流。 萧默料想,此处便是这句口诀的用途了。 他马步站稳,气沉丹田,双手便抵在石板上。手掌贴合后,居然感觉石板上有略大的手掌痕迹,然而用眼看,却瞧不出。 运转这句口诀,萧默便觉得手掌变得沉重。他知道起了效果,便越发用力。然而,即便他拼尽全力,累得浑身大汗淋漓,也只将顽石拉出来小臂长短的一截。 萧默颓然地坐在地上,等着永安郡主来笑话,风铃儿则取出手帕给他擦汗。 永安郡主并没有嘲笑袭来。她见过静安散人试着拉动这块石板。用内力,纹丝不动。用宝刀利刃砍斫,都不能留下丁点痕迹。 然而,她见不惯这两人卿卿我我的,便说:“你便不能自己好好歇着么?好大个人,连个手帕都不晓得带。还能累得你汗也擦不得了!” 萧默本来脸就涨红,也见不到他是不是被永安郡主羞到了,只是抓过手帕,胡乱在脸上擦下,便闭目养神调息起来。 风铃儿有点气恼永安郡主的蛮不讲理,然而向来知道她脾气,更不肯和她计较,便蜷膝坐在萧默身边陪着。 剩下永安郡主一个人,她便更觉得不如意。隔一会儿便催促萧默:“你休息好没?”“天黑了,你要过夜么?” 萧默被她叨扰得头痛,再看永安郡主一个人站着也尴尬,便说:“你来一起坐,再让我休息会儿。”说完,又开始闭目调息。 永安郡主听他说辞,略微一愣,再看两人再也不搭理自己。一个人徘徊一会儿,便径直的走到萧默另一边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待着,再也没有刮躁的言语。 好半天,萧默又站起身。再次用力拉动顽石。 这次拉出来的,比第一次长了一点。 “好了!好了!萧哥哥。不用拉了。”永安郡主就在顽石边上左右观察着,见到顽石中间露出来不同,便赶紧喊停了萧默。 萧默走近一看,顽石中间大概是空心的,露出来的空槽处,能见到一本书。萧默伸手取了出来。 手再往里摸,似乎还有书,萧默却没有硬生生的往出拽,怕损毁了书籍。 萧默暗想:“大概这是一个厚重中空的棺材!没有后门心法的这句口诀,便拉不出来,也便得不到这些书籍!” 将书翻开,又是一页一页的舞剑的小人,满纸上飞来飞去。翻到后面,则是对应招式的口诀。再往后,居然还有一些心得,想来是珍藏者,或是太子凌的修炼感悟。 “今天便拿出来这一本吧,我都累脱力了。先背这本,将来我能拉得更多,再多拿几本。”说罢,萧默盘膝坐下,将书平放在双膝上,开始背诵招式和口诀。 风铃儿率先凑过来,挽着萧默的胳膊,探头跟着一起看。 永安郡主一看这架势,估计自己不上前,还是看不到。只好坐在萧默另外一边,也探头看。 “你能不能慢点!”萧默背得太快了,永安郡主没跟上,便忍不住脾气,直接呼喝他。 萧默耳朵被她吼得嗡嗡响,却拿她没办法,只好安排规矩:“跟着看。多看几遍就好了。” 看久了,永安郡主便觉得脖子累,有意无意的,就偎在了萧默的肩上。 萧默被她靠着,想推开,又怕伤了女孩子的心,不推,自己杵着还觉得尴尬,便愣住了神。 “你不知道翻页么?就这么个姿势,你要看多久!!” 萧默回头看看永安郡主,见她理直气壮的盯着自己,便觉得拿她没有办法。兀自摇摇头,又翻了一页。 永安郡主看翻了一页,便又偎在萧默肩头仔细看了起来。 然而,她心里却开始溜号了:“原来这么老实!真好欺负。”心里一甜,这一页画了什么,全没记住。 三人便这样一个劲的背诵,也不习练。到了饭口,吃点带进来的口粮,再接着背诵。 萧默背得快,便跑一边独自习练。两个女孩偎在一起接着看,时不时还相互玩笑打闹一通,这让萧默觉得自己很是多余。 待到晚上,萧默找了个角落,盘膝打坐,过不多时便睡了。 两个女孩则在床上,依偎在一起也睡了。 日月交食 第二日,永安郡主一睁眼,便见到萧默,风铃儿两人已经开始练功了。赶紧翻身起来便想拿剑。 风铃儿头一次见她积极,便说:“别忙,先去洗漱吃饭。”永安郡主脸一红,便赶紧顺着小洞钻了出去。 等永安郡主回来,萧默居然又拿出来一本秘籍,盘坐在地上背诵。永安郡主便跑去和风铃儿练剑。 劈风破空剑法杀戮太重,并没有让风铃儿习练过,所以两个女孩都是第一次练剑。萧默免不了时常放下书,来帮两个人指点。偏偏永安郡主便笨,风铃儿教一遍,反而需要教永安郡主三遍。好在萧默宽厚,从来没有不耐烦。等到两个女孩对练的时候,居然是永安郡主站上风,弄得萧默很是奇怪。等他想明白,气恼的瞪永安郡主,恰好被永安郡主看到了,她居然还得意的冲着萧默笑,很有算计得逞的味道。 这棺材里面的剑谱出奇的多,萧默已经背诵了十多本,居然还没有到尽头。 萧默有压力在身,不敢丝毫懈怠,便整日住在禁地练功。然而他怕苦了永安郡主,劝她又不肯回去休息,只好偷偷商量风铃儿带她回房间睡。然而,隔天两个女孩便齐齐的早早来到禁地,又开始练功。相互心里都是有了比较的念头,谁也不愿输给谁! 二十多天的时候,三人正练功,外面传来了喊声:“永安,铃儿,快出来!龙华寺的和尚,带了好些人,上门找师傅比武来了!” 萧默听闻,心里暗骂:“这些机巧的和尚,定然知道静安道长不在观里!”赶紧把秘籍收起来,机关合拢,带着两个女孩从小洞钻了出去。 来到广场,便见到众多的峨眉弟子都聚集起来,手握着剑柄,严阵以待。对面则是百多个人,各色人等,和尚居多。 两面人剑拔弩张,怒目相对。两波人的中间,金木水火,居然都稳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偶尔哪个外来的越过了界限,便齐齐睁开眼,恶狠狠的盯着,直到把人瞪回自己的队伍去。 龙华寺带头的是普惠和尚,这人是个矮胖,敦实,脖子上的挂珠拖在背后,居然垂到了腰间,不是挂珠太长太大反而是他太矮,两厢配合起来,甚是好笑。但他留着络腮胡子,胡须卷长,倒是给他增添了些威武的气势。 其他的人众,都是以普惠和尚马首是瞻。这普惠便是华龙寺的主持。 “你们峨眉便仗着外来人躲着么?有没有能站出来的!”说话的人站在普惠和尚的边上,中等身材,一张脸奇大,特别能让人记住。他是普惠的徒弟玄妙和尚,师傅不方便说话,他便站出来对峙。 “话说这静安散人,好大年岁,做事却如此可笑,明明约了我们,偏偏这会儿又躲了起来!是要躲着等外来人替峨眉出头扬名么?” 玄妙和尚为人机巧,总捡一些关节处挤兑峨眉众人。 峨眉二代弟子中,除了两个女孩受静安散人看重,便以恒空散人为首。恒空为人严谨慎重,见玄妙和尚耍口,便回复道:“普惠主持,家师委实不在,若是您诚心想找家师研讨武学,不妨等家师回来!” 普惠和尚明明是欺负峨眉掌门不在,座下再无自己敌手,才召集众人前来,寄望一举打散峨眉,哪里容得恒空散人说辞。但他毕竟自持身份,便假惺惺的说:“前日静安散人上龙华寺和我说项,便夸得峨眉武学天花乱坠。我见她远来是客,也不好和她分辨,于是定下今日切磋。今日,我本着同道之宜,请了众多名宿来见证参研,便想和她印证武学真谛,却不是分个高低。哪成想,静安散人竟是如此做派,躲起来不见!罢了,但凡你们峨眉,有一人出来承认,技不如人,不配与同道演武竞技,我们也就撤了吧!毕竟都是女流之辈,无论无何,我们也不能拿你们的话当真,尤其是静安散人,更是一点担当没有,真叫我辈看轻!” 峨眉众弟子听普惠和尚如此编排折损,立时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只等恒空散人一声令下,便想杀上去砍了普惠和尚。 便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骂道:“是哪个不要脸的,趁着我师傅不在,便敢跑来叽叽歪歪。你究竟是想知道秃驴厉害,还是你姑厉害,也不用找这么些人来给你撑腰吧。” 众人一看,原来是永安郡主和萧默,风铃儿来了。永安郡主自来身份尊贵,她哪里管你是不是哪个门派的主持,上来便张口就骂。 普惠和尚哪里受得住她的侮辱,脸色气得涨红,立时便要发作。 忽的,外面又有一个温婉的声音传了进来:“今日方便进香么?怎么和尚也跑来道观磕头了?这世道都是怎么了?” 须臾之间,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绕过普惠和尚带来的众人,站在了峨眉弟子的面前。 峨眉女弟子见了来人,齐齐施礼:“大师姐好。” 普惠和尚看看来人,居然容貌秀丽可人,身段婀娜多姿,一身华彩霓裳,身后跟了两个丫鬟,竟像是哪个巨富家的阔太太,心思一转,便又笑话道:“呵!峨眉便是这般风骨么?来了有钱的香主,便肯舍得大师姐的牌位么!若是来他百十位富贵身家的进香,你们这一群人,指不定便成了徒子徒孙了吧。” 峨眉众人见这贵妇到来,居然再没人和普惠和尚做言语上的争执,都齐齐盯着这贵妇,等她指使行事。 而永安郡主见到这贵妇,便更加胆大妄为。快步走到众人中间,冲着普惠和尚呵斥到:“秃驴,你若是来骂架的,你奶奶我可没有茶水给你解渴。有胆你就安排人上来,看我给你打回去,没胆便夹尾巴快滚。” 普惠和尚带来的人员众多,有一些并不是帮手,真的是赶来见证的。还有一部分则是亲近峨眉,闻讯赶来的,却是想调节两方矛盾。结果现在都不能作声,暗想,这女孩伶牙俐齿,嘴尖舌快的一顿骂,怕是一场争斗,已经避无可避了! 双姝争艳(一) 普惠和尚见永安郡主是个女孩,即便再气恼,也不肯和她动手,他怕惹同辈耻笑,说他欺凌弱小。可永安郡主越骂越难听,只把普惠和尚气得浑身乱颤,肝胆欲裂。 玄妙和尚见师傅不好出手,却被永安郡主骂得凄惨,便觉得巴结显示的机会到了。一挺身,便站了出来。 “娃儿,你自称是永安散人的徒弟,那自然是有极好的本事了!没想到你的年龄虽小,武功和辈分居然不低。既然你想领教我们龙华寺的绝技,我便陪你走一场。我是普惠主持的徒弟,算来我俩平辈。既不算欺负弱小,也不算轻视你们峨眉的本事。”玄妙和尚怕惹人骂,先开口挤兑了一番。 “你唱戏的么?哪儿那么多废话。”永安郡主眉头紧皱,面色微寒,这和尚刚刚口舌她都听到了,心里暗念,定要好好打他一顿。 “安儿,下来。你去替下她。”贵妇见永安郡主邀人动手,却不放心她,便吩咐身后一名丫鬟上去替换她。 丫鬟走上前,向永安郡主施个福礼,便静静站着,等永安郡主下场。 哪知永安郡主立刻板下脸来,呵斥道:“你也算是峨眉弟子么?还不赶紧下去!” 丫鬟是贵妇的贴身侍卫,却不敢得罪永安郡主,也不敢违抗夫人命令,杵在原地,动弹不得,左右看看两人,不知如何是好。 永安郡主见她不听使唤,气恼的瞪她一眼,便对贵妇说:“你不要捣乱,伤了我的士气!” 贵妇见永安郡主生气的样子,便觉得又可爱又好笑,有点气她胡闹,然而又惯着她,便挥手让丫鬟撤下来。 玄妙和尚正怕永安郡主趁机溜了,赶紧上前一步,说:“你出招吧。我便指点你一二。”手上却紧握着拳头,就等着狠揍永安郡主一顿,借机震慑峨眉众人。 哪知贵妇又开了口:“那和尚!这女孩是萧国的永安郡主,萧震宇的亲侄女,你小心别伤了她。” 玄妙和尚本来便是个机敏的人,脑子转得飞快。一听贵妇把萧震宇的名姓都喊出来了,哪里还敢再和永安郡主动手。话都没说,转身便想撤下去。 永安郡主哪里肯给他机会,疾步上前,伸手便劈,嘴上还呼喝着:“夹尾巴逃么?” 玄妙和尚听到掌风,不得不回手抵挡。本想拆解两下,赶紧退下去,哪知道永安郡主掌法狠辣凌厉,竟然把他逼得再不能脱身。永安郡主便是怕他跑了,上来便施展恶手,就是要逼迫玄妙和尚不得不防,无法脱身。 这下比武便可笑了,一个边打边骂,一个边挡边退;一个转圈的跑,一个玩命的追。玄妙和尚不敢下重手,他怕伤了永安郡主。本来他的功夫便不比永安郡主高出多少,这下有了忌讳,便敌不过永安郡主了。左躲右闪间,吃了不少巴掌,打得他浑身都疼。最后,干脆也不顾脸面,绕圈逃跑,金木水火端坐中间,他便围着四个人逃窜,使出来浑身力气,永安郡主竟然一时追不上他。 火萨满脾气暴躁,性格也泼辣。刚刚听永安郡主痛骂和尚,莫名的便喜欢她的脾气。这会儿见永安郡主追不上去,便暗中捣乱,趁玄妙和尚不防备时,偷偷伸出脚拌他。 “噗通,”玄妙和尚一个狗吃屎,便扑到地上。他反应也快,知道这四人有捣乱的,赶紧伸起右手想要投降。这样被欺负着打,再不下场,怕是更加丢人。 哪知,他半爬起身子,嘴上说:“我认输。”输字还没出口,永安郡主便追上来下了狠手。只一脚,便踹到玄妙和尚的后脑上,直接把玄妙和尚的头贯到地上。 霎时间,鲜血横流,玄妙和尚瘫在地上,不知死活。 普惠和尚那边,赶忙上来人,把玄妙和尚抬下去救治。 永安郡主也是第一次伤人,心里吓得砰砰乱跳。但她不肯在场面上认输,便凶狠狠的望向一众和尚,喝道:“你们有没有不服的!” 众人知道她是皇上萧震宇的侄女,哪个不知好歹的能再上来和她打!便都默不作声。 普惠和尚气愤徒弟玄妙和尚没志气的软骨头,却也心疼他被打。见施救后,并没有性命之虞,才放下心来。略一思索,便开口道: “龙华寺的一众人等,都是萧国的子民,未必是技不如人,这第一场,却是礼敬当今圣上,不是输给你峨眉!我们武林同道,虽然受朝廷管辖,但千百年形成的江湖规矩,也是应当遵守。若是你们峨眉,铁了心的不守江湖道义,仗着有皇亲国戚撑腰,欺行霸市,我们也无话可说。谁站出来承认一句,我们便认你们峨眉确实高强。 来吧!哪个自认是有皇帝做靠山,便站出来说话,只听你一声吩咐,我们立刻撤走,永世不登你们峨眉门坎,再也不和你们争锋论道!” 普惠和尚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峨眉一众明明看到是玄妙和尚不敢还手,才遭到永安郡主算计,所以也不好反驳普惠和尚的话。一时,竟无人吱声。 永安郡主又想开口,贵妇赶忙喝止:“没完没了么?人家确实让着你,你个丫头却下这样的死手。我来了都不知道过来问候一声,一个劲跑去舞刀弄枪。再这样无法无天,便跟我回宫里待着,别再跑出来疯!” 永安郡主一听要被抓回宫里面,赶忙跑到贵妇身边,小心侍候着,再也不敢吱声。 峨眉上下,只有永安郡主没规矩束缚,其余众人,都等着贵妇吩咐。所以,一时间,也没人上前。 贵妇扫了眼众人,目光定在恒空散人身上,恒空散人知道这是要她上前抵挡,便领了命,想上去叫阵。 哪知道有人快她一步,已经走到了中间,定睛一看,是风铃儿。 风铃儿虽然入峨眉时间最短,却最得静安散人照顾,也受所有人疼爱。一是敬她舍钱财救牲畜的仁爱,二是喜欢她柔和自若的性格。现在有人让峨眉犯了难,她居然抛却羞涩怯意,自己站了出来。 双姝争艳(二) “小女子不才,恳请各位长老赐教。”风铃儿亭亭玉立,便等着哪个和尚上前来比试。 普惠和尚一皱眉头,说:“你们峨眉没有年长的么?怎么只管叫娃儿来叫阵!” 风铃儿见他嫌自己小,便说:“我是静安师傅最小的徒弟,也是最后入门的。若是不能胜我,也便没了比试的意义。” 其实,风铃儿入门最晚,但却是静安散人亲自传授,其他峨眉弟子却大多是师姐传艺,已经比不上她。并且,风铃儿也是带着赵司正的功夫上山的,论武功,仅仅是略逊色于永安郡主,却也只是因为她练习得晚,永安郡主练习得早。比较其他峨眉弟子,风铃儿已经是佼佼者。她手里有更多武功做倚仗,所以敢毛遂自荐,跑到前面,想替峨眉抵挡一阵。 “也罢。玄定,你去指点女孩几招。手下千万要有分寸。”这个玄定是个古板木讷的和尚,身子瘦高,看样子四十多岁。普惠和尚觉得,派个思维不那么活泛的,想来便不会怕了峨眉的权势背景,上场做出丢人的举止。 玄定得了指派,缓步上前,还没等说话,风铃儿后面便冲上来一人。 来人是萧默。 玄定怔了怔,便说:“两个打一个也行!大概你俩加起来也没有我一个人大!” 然而萧默却不是这个意思,他没预料风铃儿居然有这么果敢的举动,自己冲上前去。心里放心不下她的安危,便也跟着上来了。 本来萧默不知道怎么言辞,但听了玄定得话,觉得这人也是厚道,便说:“大和尚,我不是上来帮忙的。我是想求个人情。这女孩是赵司正的孙儿,请您赏个薄面。只是切磋较量,千万别伤了人。” 玄定又是一怔,没反应过来,嘟囔说:“前阵子传闻四方老人确实有个孙儿,但眼前的是女孩呀!” 风铃儿见萧默上前,心里已然甜美,听了玄定一说,便面露羞涩,脱口而出:“我是他没过门的孙媳妇,奉了皇上的圣旨,来峨眉派带发修行的。然而,我确实是峨眉弟子,这个假不了啦。” 这下听明白了,这女孩竟然是会稽山的“菩萨。”玄定赶忙施礼:“女菩萨,门户所累,今日要切磋一二,先告罪了!” 风铃儿喜笑颜开,笑颜如花。 “长老,手下留情!”摆开架势,她便想进招。 不料,又有声音来扰。 “我才是萧家的儿媳妇!也是皇上下的旨意,你不要来抢!”这声音响亮清脆,惹得全场注目,竟然是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见在场这么多人,风铃儿又提起这事儿。众人广知传播,自己又没了机会。所以,脱口便把萧震宇的旧话搬出来压阵,想争取自己的机会。 贵妇顿时大窘,狠拍了永安郡主一巴掌:“胡闹什么,不知道羞臊么?” 永安郡主挨了打,却也不服她:“我自己喜欢,有什么羞臊的!反倒是你和伯伯,两个大人,说过的话,算是不算!出尔反尔吗!” 贵妇有口难辨,看永安郡主倔强着汩汩泪下,心疼的把她拉在怀里,一个劲的哄。 众人一听,是皇室的隐秘,便纷纷回头,不再注目。然而,却都私下窃窃私语,议论不休。 风铃儿没想到永安郡主如此勇敢,然而此时此刻,却不能与她争论,眼圈一红,便看向萧默。 萧默听了永安郡主的话,便觉得既窘迫又头痛,再看风铃儿含泪欲滴,凝视自己,便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万一当众被说破身份,这份尴尬,自己委实受之不起。 赶紧软声央求风铃儿:“听话,先比武吧!”说完,便急忙退后了一些,躲开众人视线。 风铃儿气得甩回头,眼泪啪啦,便掉落下来。 玄定和尚见她哭了,也便反应过来,赶忙哄说:“郡主千千万万,会稽山的菩萨却只有一个。若是不舒服,我俩择日比过?” 这会儿风铃儿下不去场,赶忙伸手擦掉眼泪,说:“不用。”起手便攻向玄定和尚。 玄定和尚见风铃儿攻势凌乱,便知道她心绪不定。也不强攻破解,只是来了便拆解,等着风铃儿自己静下来。 两人便如同套招一般,来来回回走了五十多手。玄定和尚只是陪着风铃儿游走,惹得在场众人连声夸赞。 这时,风铃儿醒过了神,也熟识了玄定和尚的招式,便定下心神,将静安散人的掌法糅合在通天掌法里面,向玄定和尚攻了上来。 “长老,我下手了,你防备些。”她感激玄定和尚,出手前,便出言提醒。 玄定和尚木讷,听她提醒,便赶紧聚精会神,严阵以待。待风铃儿掌法攻来,心里一震,暗叹:果然了不起。 只见风铃儿招招都打在玄定和尚的招法缺憾处,逼得他不得不防。错身之间,玄定和尚赶紧换了掌法,心里却怪异:“女娃怎么知道我掌法缺点!” 然而,过了十多招,他竟然又在招式上落了下风。禁不住惊叹道:“这便是静安散人的掌法么?”风铃儿不忍骗他,又不能说出来真相,只好说:“不全是。” 玄定愕然,心说,这掌法,若是换个内力高深的使出来,我便走不出二十回合。心里已然生了退意。 后面普惠和尚早就盯着场上一举一动,见玄定和尚步步后退,知道他有了退让之心。但再输便差了两阵,太过难堪,便赶忙狠命的咳嗽,借此提醒玄定和尚。 玄定和尚听到师傅声响,心中凛然,无可奈何,便说:“告罪了。”施展重手,便扑向风铃儿。 风铃儿见他招式甫变狠厉,掌势生风,自觉力弱,不敢抵挡,施展方圆步,便想先躲几回合。 玄定和尚和她打了一百招开外,早就提防她的步法,空中变招,足一落地,便转身又攻了过去。 风铃儿没料到玄定和尚来得如此迅疾,不敢拆解,立时便疾速后撤。慌乱中,生出急智,怀里随手掏出物件,便用漫天花雨的手法,向玄定和尚打了过去。 玄定和尚与她打了半天,只知道她步法与掌法精妙,哪料到她突然打出暗器来。慌乱中,赶忙撤了招式,伸手去接暗器。 暗器有两个!到了玄定面前,相互撞击,前面的变得飞快,玄定只接到了后面一个。 “啪。”一个粉盒打在了玄定和尚的面门。这场比试,他居然输了。 庆王妃 木匣坠落,被玄定和尚接在手里。里面的香粉扑了他满脸。 玄定和尚不再说话,右手单掌合十,弯腰行礼,表示自己输了。左手却伸出去,掌心上便是两个小巧的木匣。 风铃儿早已快步上前,伸手便想把玄定和尚脸上的香粉擦掉。玄定和尚赶忙向后仰头,不让风铃儿触碰,并说:“有毒。” 原来,木匣打在脸上,疼痛倒可以忍受,但是浓烈的香气却让玄定和尚心生怯意,赶忙闭了鼻息,暗想这粉末大概有毒! 风铃儿面露羞赧,叮嘱说:“您别动!”便用衣袖帮玄定和尚擦拭。边擦边说:“这是香粉,没毒。” 玄定和尚太高,他见风铃儿友善,怕她举手擦脸费力,便蹲了下来。这下风铃儿不用仰头,反而得弯腰去给他擦拭。 玄定和尚听说没毒,便也不管香粉是啥,诚恳的说:“女菩萨,你赢了。” 风铃儿赶紧解释:“我是被您掌力吓得慌了,投机取巧,却不是故意的。这暗器手法不是静安师傅教我的,我们没有胜负!” 玄定和尚是个敦厚长者,心里诚实,便据实说:“掌法也是你赢了。你只是年龄小,但凡内力有我一半,我也要输在你的掌下!龙华寺没有能胜过这掌法的武功!”转念又觉得自己隐约犯了贪念,赶忙又合十默念:“阿弥陀佛。” 风铃儿得玄定和尚照顾,已然感激,现在又赢了他,怕他失落,便说:“我是两家的徒弟,用的掌法也是爷和静安师傅两人教的。我没胜了你,也不是哪一家胜了你。”她怕伤了玄定和尚的颜面,便总想说辞下。 然而玄定和尚也呆,便问:“爷又是谁?”风铃儿便笑说:“就是六扇门总捕头啦。” 玄定和尚恍然大悟:“奥,静安散人和四方老人的功夫你都会,难怪如此精妙。难得!难得!” 风铃儿给玄定和尚揉揉额头的淤青,说:“将来到新都萧家找我玩,就是通源镖局萧鼎成的萧家。若到了会稽,找刘首富,你便说是风铃儿的朋友,定然也会款待你的。我回啦,谢谢长老谦让我!” 说罢,施了福礼,便兴高采烈的回了峨眉的阵列。然而,却站得离萧默远了些。 萧默一直盯着状况,见风铃儿回来也不到自己身边,知道她气恼,便主动靠了过去。风铃儿心里舒坦了些,却不想理他,便不吱声。萧默便小心翼翼的陪着。 贵妇见风铃儿也赢下一阵,心里暗自喝彩。 她不想惹出更大事端,便说:“普惠主持,家师不在,她的两个得意门生,您也考较过了。若是还想和家师研讨武学,您便等她回来吧。” 普惠和尚被静安散人压了几十年。今日来,为的就是趁着静安散人不在,一举打散峨眉。结果接连输了两阵,自觉丢脸,但却不肯顺水推舟,听这贵妇安排。 若再派徒弟,普惠和尚怕峨眉再出来一个高明的人物。沉吟良久,竟然自己站了出来。 “阿弥陀佛,静安散人约了我今天比试,然而我来了,她却躲着不见。罢了,你们随便出来一位,代替她打一阵,然后我转身离去,也不计较静安散人怯弱避战了。”普惠和尚打定主意,他想把话挤兑在这儿,静安散人不出来,峨眉丢人,任意哪个徒弟出来,敌不过自己,还是丢人。 贵妇无计可施。除了静安散人,峨眉确实没有能稳胜普惠和尚的人选。略一沉吟,径直走到场中,微微颔首,说:“便由我来陪您走一场吧” 普惠和尚愕然道:“施主除了施香火,还要演武么?” 贵妇莞尔一笑,说:“普惠主持,告诉您知道,静安散人没创建峨眉的时候,我便是她唯一的弟子,在场的峨眉一众人等,都需唤我一声大师姐!虽然我多年没有习练,手脚有些生疏。但您辈分在此,我们也只能挑个辈分最好的和您比试一二啦!” 普惠和尚哪里管对手是谁,只要代表峨眉,他便敢打。但看这贵妇衣着,以及她和永安郡主的交流,便知道她不是平常人物。于是,沉吟不语。 “若是普惠主持觉得我们辈分不够,不配和您动手,那您不妨等静安师傅回来,让她登门拜访,您看可好?”贵妇实则也没把握,见普惠主持犹豫,便想借机用言辞劝退他。 不提还好,一提静安散人,普惠主持反而下定了决心。若等静安散人回来,自己又要被压迫住了。 “她是不敢露面的,就你我动手吧。”普惠和尚一伸手,有个徒弟便将他的降魔杖递了上来。 “我施展降魔杖法,不知施主惯用什么兵器?”普惠和尚面露得意神色。峨眉向来只有掌法闻名,料想这贵妇也不会别的。 突然,一个人影从人群头上掠过,站在了场边。众人见情况有变,都转头去看。 是一个朴素衣袍,容貌寻常的老人。 贵妇见他出现,赶忙说:“请您退下。” 这老头弯腰给贵妇施礼,却不答她的话,转头看向两个婢女,斥责道:“带你们出来玩的么?还知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 两个婢女面色恐慌,赶紧疾行到老人跟前。老人也不看她们,转头看向普惠和尚,说: “大和尚,需要给你告知一下。你面前这位,便是当今萧国庆王妃!她想做什么,我们当仆人的管不了。但是你若伤了她,今天我便是拼了命,也要毙了你!若是你本事比我大,侥幸逃了命,明天就是六扇门去龙华寺找你了!”说罢,这老头再也不言语,居然开始闭目养神了。 这老头是皇宫的侍卫,跟着女眷不方便,于是缀在后面。这会儿有了危险,他便露面了。 这下可把普惠和尚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一个静安散人的背后,居然牵扯出这么多靠山。 “罢了!你们峨眉就捧着朝廷的威严苟活吧!” 说完,普惠和尚转身,便要向外走。 争强斗狠 “您请留步。这一场,我来陪您吧。”萧默走上前说道。 后面跟着风铃儿,永安郡主见状,也跑了上来。 普惠和尚回头看了看萧默,又看看两个女孩,不屑的说:“拿两个女孩出来挡,还能说得过去。拿个男孩出来挡,就贻笑大方了吧?你们峨眉什么时候又收男弟子了!” 然而,刚刚普惠和尚要走,是迫于无奈。现在萧默站了出来,他便又停下了。 萧默微笑道:“这是您不知晓!峨眉的创教掌门是静安散人,但供奉的祖师,却是男子。峨眉也向来没有只收女弟子的规矩!” 普惠和尚愕然看向庆王妃,见她点头才知道萧默所言非虚。然则,普惠和尚却欣喜若狂,能找到机会打上一场,也不至于让龙华寺丢尽颜面。便说:“少年,即便你说得都对,你又要如何呢?” 庆王妃赶忙接过话茬,说:“普惠主持,若是不肯和我比试,便等静安散人回来后登门拜访您吧。小孩子说笑,您又理会他做什么!” 转脸呵斥萧默:“你还不退回去。这里是你们玩耍的么!” 永安郡主见状,狠狠在暗地里怼了庆王妃一下,王妃回头看她,她便悄悄在王妃耳边嘟囔:“娘,这是萧默!” 王妃听了永安郡主的话,诧异不已,暗想:“这三个孩子怎么玩到一块去了!” 知道是萧默,庆王妃的态度立刻缓和下来,柔声说:“默儿,你是默儿是吧。听我的话,回去!普惠主持,忠厚长者,是不会和你这班小孩子动手的!” 普惠和尚被王妃堵住了口舌,想找些说辞,然而思索半天,毕竟找不出什么理由。 可是,萧默并没有下去,反而站定了身子,直视普惠和尚,说:“二十多天前,静安散人外出时,郑重的将峨眉委托于我。你这长老,偏偏挑人家掌门不在的功夫,上门找事!你们言行诋毁峨眉,我若一声不响的放你走了,便辜负了静安散人的信任和托付!” 普惠和尚见萧默面容严肃,言辞郑重,又见他是个孩子,便不重视他,反而觉得可笑,便轻蔑的说:“即便如你所说,你又能如何!难不成你也是皇帝的亲戚!也是赵司正的孙儿!” 哪成想,他的话音刚落,立刻便有声音接了上来。 “秃驴,你说得没错,这位便是郡主驸马!你想怎地!”正是永安郡主,怒视着普惠和尚说道。庆王妃赶忙拉住女儿,不让她再接着说,却也没责备她。 另一边,风铃儿也怕和尚武功高强,伤了萧默,便赶紧说:“长老,您说得不错,他正是赵总捕头的亲孙子!您可千万给留下情面。” 庆王妃是长者,觉得两个女孩虽然说得实在,却太丢萧默颜面,说得他似乎奉承了谁的照顾一般。也只能站出来解释,说: “普惠主持,您可千万不要造次!萧默年龄虽小,却是皇上钦点的昭文将军,朝廷五品官员。您可不能冲撞!” 普惠主持实则不怕朝廷,大不了便置之不理,不相往来。但他却怕赵司正。赵司正权利既大,结交也广,常在江湖走动,他的孙子,属实得罪不起。 再一想,今日已然败阵,有这几个背景深厚的挡着,并不能奈何峨眉,更犯不上再得罪了赵司正。 想到这,普惠和尚哈哈一笑,说:“英雄出少年!四方老人果然有个好儿孙!” 一个孩子,逼得一派掌门打个哈哈,也算给足了他的面子。 哪知,萧默并没有领情面退却。反而说:“普惠长老,您若是要走,便请您给峨眉上下留下一句吧。”他想逼普惠和尚认个错。 普惠和尚面色转厉,俄而,又自行压下火气,说“萧默,无缘无故,不要强出头。今日我还伤了一个徒弟,不算你负了静安散人的委托。” 萧默一本正经的说:“并非无缘无故,我也是峨眉的门户。” 众人听了,错愕不已。便是庆王妃,也不知他怎么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萧默接着解释说:“我也是继承两家的师傅。一个便是四方老人,另外一个,便是峨眉供奉的祖师!” “祖师是奇人,他将掌法传给了静安散人,却将剑法传给了我。我和静安道长是同门同源。你说峨眉的荣辱,与我有没有关系!” 这事儿连庆王妃也没听说过。虽然萧默肯出头,很得她的欢喜。但毕竟是孩子,若是胡诌强出头,被普惠和尚伤了,自己在场,难辞其咎。 于是,庆王妃赶紧说:“默儿,别胡闹了!听姨娘的,赶紧退下吧。峨眉承你的恩情!” 萧默看了看庆王妃,笑说:“您别担心。我被传授了剑法,还不知是不是好用。今日试一试,若是果真高明,来日,峨眉的剑法,也应名扬天下,万古流传。” 他竟然是惦记着太子凌的志向!非但不想让普惠和尚折损峨眉,还想用剑法使峨眉扬名。 转回头,对普惠和尚说:“长老,我用剑接你的降魔杖,我们比试一下吧。” 普惠和尚见萧默态度决然,这才重视起来。 “萧默,刀剑无眼,你可想好。我这降魔杖法,可是凌厉威猛,施展出来,便由不得我是否留情了。”他既是想劝退萧默,但说的也是实情。 “长老,您也要小心些。萧家的劈风破空剑法,我练习得也不纯熟,还不能收放自如。您自己多加留意吧。”说罢,萧默便拔出了碧云剑。 普惠和尚被僵住了,再也不能说这剑法不属于峨眉的话。他是长辈,被后生如此挑衅,他丢不起这个人。 普惠和尚环顾四周,朗声说道:“众位同道看到了,也听到了。我给四方老人留足了情面!” 降魔杖手中一举,便对萧默说:“你进招吧。” 庆王妃见无法阻拦,赶忙拉着两个女孩退下,却又快步走到朴素老人身边,窃窃私语,要他照看萧默。 这边金木水火也坐不住了,商量一下,竟然一人一角,把中间两人围了起来,手里各自执了兵器。只留下些许空地,给两人比拼。 普惠和尚进来时,见过这四人功夫,比自己只高不低,而且都不认得。见他们围了起来,便喝道:“你们做什么?” 金和尚笑道:“放心,没敌意。只是我们受了赵司正托付,照料他孙儿的安危。你们放心比试,万一你有失手,我们围起来,也来得及救援。比武切磋又不是赛跑,想来中间地方够用,出圈的便认输吧。” 贵德贱兵 “萧默,百招为限,过了百招便无胜负。如何?”普惠和尚又给了萧默一个台阶,他委实不愿得罪赵司正。 “好。”萧默知道,这和尚已经极其给自己留情面,自己便不好再伤人务尽了。 这些日子,他学了十多套剑法。在谷底的日子,他背诵了几百套拳掌功夫。他有些不明白,便问太子凌:“我外公说,学武务求专精,您这怎么大杂烩一样,收集了这么多功夫。” 太子凌琢磨一会儿,告诉他:“这是研究的基础。每个人的见闻和根基都不同。若是只选一个最好的,万一来个天生不适合的,那便毫无作用了。这样收录得多,一一练习,到最后,哪套最适合自己,便用哪套最多。任是谁来也不耽误。若是悟性好的,自然会在多套拳脚里面,得出自己的心得。” 所以,萧默在学剑的时候,一看又是这么多,便留了心。每练熟一套,他就摸索其中基本的规律。最后,像做习题范例一般,将同种的归类,总结,再提炼,融合到劈风破空剑法里面。这些日子他总是在摸索练习,却没办法试。 萧默原地蹲下,剑柄着地,剑尖向上,把剑直立着。普惠和尚不明白他是什么招式,还不想抢先出手,便直愣愣站着等他。 等见到萧默扯下衣袖,把剑尖包了起来,普惠和尚的脸,腾的就红了。他会掌法,只是想欺负峨眉不擅兵刃。可萧默的作为,让他觉得手里的降魔杖既沉重又烫手。 萧默包好剑尖,拱手一礼,便攻了上来。 直直的一刺,想牵引普惠和尚身动,然后再见机出招。萧默的剑法学得多了,便可以不再成套的按部就班出招。 普惠和尚则不然。降魔杖法,因为降魔杖沉重,首先注重的是防。这杖法有成套的防守招式,舞起来便密不透风,滴水不漏。而它又有额外的攻势杖法,可以在防守的间隙任意击出。 萧默见普惠和尚身动杖舞,便换了招式,施展方圆步,先使身法灵动起来,手上的剑便伺机攻击杖法的薄弱。没有守招!萧默料想方圆步总可以躲过一击。自己没有普惠和尚内力深厚,兵器也没他沉重,若是守,那便立刻落了下风。 果然,萧默得计。普惠和尚被他快疾凌厉的剑法攻得没法反击,只能一味防守,将杖舞得密不透风。 然而,萧默的剑也攻不进去。 渐渐的,萧默觉察刺出的剑越发缓慢,仔细观察,才发现,普惠和尚的杖法舞动的时候,居然带动了周边的气流。萧默的剑,刺过去,击破气流,便减弱了剑势,就连方向也歪曲了些。 萧默知道,这是自己内力不敌普惠和尚的缘故。而看这和尚的杖法的气势,内力似乎并不低于萧夫人。萧默也只和萧夫人演武最多,做不出旁的比较。 萧夫人掌势破空,要比沉重的降魔杖破空更难。可这降魔杖是舞成了个圆球,掌法却只击一点。所以萧默觉得,两人内力,似乎不相上下。 一个防得严,一个攻得疾。相互奈何不得,似乎这场比试,要以平局收场。 其实,并不这样。萧默越发觉得,不但剑势缓了,就连身法也受了气流影响。 普惠和尚却有胜算在胸。若是萧默不把剑尖包起来,即便他内力再高强,也不敢造次。劈风破空剑法凭借的是快准狠,并不根据施展者有没有深厚的内力。可剑尖包了,剑势便缓,还不能伤人。普惠和尚便有破釜沉舟的反击勇气。 没等普惠和尚打定主意要不要出手,萧默先有了变化。他竟然伸出左手,试探着去抓普惠和尚的降魔杖。 普惠和尚犹豫不定,这是机会,他却不敢把握。他可以趁着萧默伸手,把降魔杖顺势击出去!只要能凭借身法躲过萧默一击,他断定萧默的手臂,必然会毁在降魔杖下。 一柄剑尖包布的剑,未必伤得了自己。可普惠和尚也不敢定下主意。真把赵司正的孙子打残一条胳膊,怕是自己也没好日子过。 然而,普惠和尚争夺心重,定力却浅。萧默屡次的用手试探,终于惹恼了他! 萧默甫一伸手,普惠和尚便率先扭转了身躯,他想先准备躲萧默的剑。随即,降魔杖直奔着萧默的手掌挥了出去! 萧默似乎早料到他的变化,手掌向后一甩,身体也跟着侧身,右手的剑便向普惠和尚递了过去。 普惠和尚早知道剑要出手,脚下一蹬,顺着降魔杖的方向便窜了出去。他想更疾速的打中萧默手臂,同时躲开剑击。 萧默的剑,居然被他当暗器掷了出来!普惠和尚感觉手臂一凉。 普惠和尚心里一慌,幸亏自己躲避得快。接下来,却感觉自己的降魔杖把持不住,竟然要飞了出去。普惠和尚赶忙紧紧握住。 两人同时侧身,相互打了个照面,普惠和尚看到萧默在笑。 接着,普惠和尚便握着降魔杖斜扑了出去。他奇怪,这力道怎么比自己使出来的力道大出来那么多! 眼看自己就要扑出四人的边界,普惠和尚急中生智,降魔杖往下一压,杖尖杵地,身子止不住去势,便以杖为轴,凌空转了个圈。 当他转回来的时候撇了一眼,萧默竟然像个陀螺一样,原地转圈,并没有飞出边界。而自己的杖,正好顶在边界处,自己凌空飞转,一半在界里,一半在界外。 甫一落地,普惠和尚便想再冲上去,却被火萨满挡住了。 “出圈了,要脸么?”火萨满觉得这个和尚很没品,打心底看不起他。 普惠和尚也不搭话,举降魔杖便冲,“咣”,一声沉闷的响声,降魔杖打在了烟袋锅子上。 火萨满身子一晃,普惠和尚却被震退六七步! “你再过来,我便打死你。一个大男人,叽叽歪歪的,输了还往前冲什么!”火萨满面露厌恶,开口教训普惠和尚。 “我足没落地!”普惠和尚觉得自己招法很妙,不算犯规。 “看看胳膊,人家不留情,就把你胳膊卸了。还主持呢!什么玩意儿,快滚。”火萨满觉得这样的人,都多余搭理他。 普惠和尚一看手臂,袈裟已经破开一条极长的口子。萧默剑法狠厉快疾,自己的身法快不过他。普惠和尚知道这不是没击中,而是萧默留了情。 普惠和尚脸色涨红,杵在原地。 师芳千古 萧默攻不进去,便耍了个心机。他想用手试试,能不能用密室拉棺材的功法,拉动普惠和尚的降魔杖。但凡拉出空隙,他便能趁破绽将剑攻进去。 恰巧普惠和尚的降魔杖攻了出来。萧鼎成是武当出身,萧默当然懂借力打力的道理。他便左手运转倒行的功法用全力一拉,右手剑便刺了出去。 这样身子左右使力,便让他不能平衡,兀自转动起来,马上要倒跌出圈外。 忽的,感觉有面网,将自己柔和的兜住了,转了两圈,非但没出界,并且没倒!萧默知道是金和尚与木道人暗中帮了自己。 没等萧默站定去找普惠和尚叙话,水儒生便走到身旁。 “萧默,剑法精进呀!比上次多了好些招式,以前你是不是让我呢!”水儒生和他比试过,看出来不同。 萧默腼腆的笑了,他也满意自己这些天的专研。 “可惜呀,总是包了布,便见不出你剑法的极致!你说,若是不包布,你能破了这和尚的降魔杖么?”水儒生实则是在犯坏,挤兑普惠和尚。 普惠和尚在边上听见水儒生的话,羞臊得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萧默这阵子总在研究剑法,正好水儒生也是剑道高手。经水儒生一问,萧默便用了心,也便犯了痴,略一琢磨,说:“感觉能吧!” 话一出口,萧默便反应过来,再见水儒生坏笑,知道中计,气得狠狠瞪他一眼,赶紧去招呼普惠和尚。 普惠和尚输了,便也放下胜负,冷静下来。见萧默过来,便涨红着脸,先开口了:“萧默,我自觉不能胜过萧鼎成!所以,只因你年龄小,但凡年龄再大点,我也是必败无疑。今日,谢谢你留情,有冒犯处,千万代我向四方老人道歉!” 他也不等萧默回答,转身便走了。龙华寺众人也跟着无声无息的走了。 主角离场,看热闹的和峨眉众人寒暄一下,也纷纷撤了。 萧默看还有一个人没动,居然是邋遢道人,赶紧跑了过去。 萧默弯腰行礼。 邋遢道人受他一礼,也不谦让。他和判官周圆称友,确实高萧默一辈。 邋遢道人拍了拍萧默肩膀,感叹道:“难得!如此小的年纪,明日,怕是你的名声,便要传遍会稽山了。” 萧默赶紧谦让。 邋遢道人说:“峨眉众人等着你呢。来日有空时,找我请饭,我这几日又要当道袍换米了。” 玩笑一句,转身便走。 萧默回头看,峨眉一众,都站着等他。再看邋遢道人,已经走出几步了。 萧默一愣,赶紧追了上去。 怀里拽出银票,也没看多少,便塞到邋遢道人怀里。 邋遢道人觉得尴尬,便要拽出来。萧默赶紧捂住,说:“我得等静安散人回来才有空,你先置办吃食,等我有空去白吃你的!” 说完,便跑回峨眉众人中间。 邋遢道人知道,这功夫没法再打扰萧默。心里感慨一下,转身便走了。 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萧默,一个个兴奋不已,然而跟他不熟,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萧默也没经历过这阵仗,便脸红不知道讲什么。 庆王妃见状,赶忙解围:“都围着做什么?没事做了吗?” 然而众人没散,不知哪个说了一句:“剑法真好!” 这下便开了锅,叽叽喳喳的夸赞起萧默的剑法。 萧默一听夸赞,反而想起了正事。 “你们谁能主事?”萧默问。 众人听他开口了,赶紧静下来。 恒空散人站出来,说:“公子有事安排我就行。” 萧默赶紧谦让:“叫我萧默,叫公子生分了!” 居然又有胆大的起哄:“叫师叔,叫小师叔亲近。” 居然是永安郡主,气的庆王妃做势要打她,可脸上却充满了笑意。 萧默赶紧挥手止住众人,说:“我有正事!你们好好听一下。” 边说,怀里掏出来银票,看看数额不算小,便交给恒空散人。 恒空散人一愣,赶紧推辞:“您要做什么!?” 萧默先将银票推到恒空散人手中,见她拿稳了,才说:“我也不知道够不够,不够再向我要。回头每人购置一柄剑!” 萧默看了看诧异的庆王妃,又接着说:“我没说谎!我的剑法,确实和静安道长一个师傅教的!这人是峨眉真正的奠基人。所以,我想把这些剑法交给你们,使其流传!” 众人一听,欢呼雀跃。 萧默盯着庆王妃,见她疑惑不已,便诚恳的说:“庆王妃,其实,这剑法您最应该学,其中因果,将来静安道长定然也会告诉你!” 庆王妃已然不用习武,便可指使众多高手,可她不忍拂了萧默美意,便说:“以后我常来!但你得知道辈分,暂且叫我姨娘吧。” 萧默听闻,再见庆王妃身边的永安郡主一个劲的笑,便觉得头痛,赶忙应喏了。 恒空散人又找萧默推迟银票,恰好萧默想起一事,便问:“您知道邋遢道人么?这人如何?与峨眉关系如何?” 恒空散人见他询问,仔细的思索一下,说:“不接触,这人与会稽山一众人等都不接触。应该是他不善于交际营生。但他经常会采药材来峨眉兜售,也不贵,也不计较。这人在山上口碑不错,就是不常与人交际。” 庆王妃见萧默有话,便凑过来,问:“有事吗?” 萧默略一迟疑,觉得难以启齿。 庆王妃人事精明,立即便说:“直说!默儿,你要记得,我俩关系,非比寻常!” 这下永安郡主笑出声了,萧默极其尴尬,但话还得说:“刚刚那个道士,便是邋遢道人,他是我大舅的挚交。虽然我只见过他两次,但他每次都不宽裕。我想找他来峨眉代我传授剑法,这样他便能有个安稳的营生,也不至于颠簸。”萧默说完,脸都红了。 庆王妃听完萧默的话,便知道需要认真,赶紧追问:“人可靠么?” 萧默只见过两次,便如实把经历说了,还说:“我这碧云剑,也是他的。” 庆王妃一看碧云剑珍贵,便知道邋遢道人不是重财疏友的人。赶忙吩咐恒空散人:“回头我拨银子,峨眉附近找个好的所在,好好建一个房屋,要快。去请邋遢道人,诚恳点!请不动告诉我,我去请!” 萧默赶紧谢过庆王妃。庆王妃便说:“这是自己家,以后有话你就吩咐。” 永安郡主咯咯咯的笑,萧默顿时觉得头痛欲裂。 双喜临门 萧默安排完,便回头寻找风铃儿,却见她站得极远。赶忙走到她近前:“忙好了,我们去练剑吧。” 风铃儿默不作声,便随着萧默走。永安郡主也跑上来,说:“练剑么?” 风铃儿鼻子一酸,说:“刚刚打得不舒服,我先去休息。” 萧默赶忙拉住。 庆王妃把一切看在眼里,暗自叹息,看萧默拉不住,赶紧吱了声。 “铃儿,过来。我来了,你都没来叙话。” “大师姐。”风铃儿得按峨眉的规矩叫人。 “以后不准叫师姐了,都乱了辈分。你也未必就留在峨眉了。以后叫姨娘。”庆王妃说。 风铃儿小声的应喏了。 庆王妃虽然知道风铃儿,却从来没好好注目过。这时两手扶着她肩膀,好好的端详了下,把风铃儿看得满脸通红。 庆王妃暗叹,真是个美人胚子,比安儿漂亮多了。便问:“你和萧默认识多久了?” 风铃儿一听问这个,鼻子没缘由的酸楚,眼圈便红了,说:“我从生下来便养在萧家,五岁开始能照顾他,到如今十多年了。” “你父亲不是刘首富么?怎么把你卖给萧家了?”庆王妃觉得有钱怎么心也黑,居然把女儿送给权势当丫鬟。 “我妈就是夫人的陪伴丫鬟,我生下来没多久就被夫人要到家里养着了。” 庆王妃愣住了,她没想到风铃儿跟萧家的渊源这么深。 “你和萧默是不是有娃娃亲!?”庆王妃赶紧问正事。 “嗯。”风铃儿忍不住了,眼泪止不住的落。 庆王妃赶紧帮她擦泪,说:“我也不是生来就尊贵的,便不会去难为谁!你别哭,我喜欢萧默,但也不会让他负了你!” 风铃儿听了保证,心里忽然就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 “把泪擦了,练剑去吧。大好年华,莫让心思跑偏了。” 说完,呼唤永安郡主,说:“你们友爱点。若是让我知道你蛮横欺人,那就回宫学好了规矩再放你出来。” 永安郡主大惧,赶忙赔笑哄庆王妃。 王妃将三人拉到一起,又左右闲聊几句,便转身走了,居然不再进观拜祭。 回宫后,庆王妃便见了皇上萧震宇,详谈了峨眉派的事,重点说了萧默,偶尔一两句,说安儿居然蛮喜欢萧默,并极力夸赞会稽山女菩萨容貌,性情,说这是萧默良配! 说得萧震宇心烦意乱,直接便问庆王妃:“弟妹!你能不能别说转圈话!你可以把难题交给我,但你得有个准主意。” 庆王妃也尴尬,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是不怕得罪会稽首富,更不怕得罪赵司正,但我也是平常人家过来的,不能仗势伤了女孩的心。 但萧默这孩子,厚重,人品极佳!而且,武功也好,习武没两年,便强过安儿!若是可以,这也确实是极好的女婿!” 萧震宇武功未必厉害,但不是不懂。永安郡主习武近十年了,再顽劣偷懒,也是有成就的。听了庆王妃的说法,便知道,有朝一日,萧默的成就不可限量。 思索良久,萧震宇开口说:“这婚事,主要是萧夫人不同意,他家萧动死于国难,她伤心了,不愿意萧默亲近我! 赵司正也是个颇有江湖意气的人,你若和他打算盘,反不如攀交情来得实在!” 庆王妃见萧震宇不说了,便追问:“然后又如何呢?” 萧震宇迟疑片刻,吞吞吐吐的说:“你若不怕跌了身份,不妨收个螟蛉义子,然后两个女儿一同订婚。都小,等大了完婚!两边便都定下来了。” 萧震宇没招,耍了个滑头,若是两个都嫁,自然是他得了便利! 庆王妃略一琢磨,说:“行。就这么办吧。会稽山女菩萨,那是给我添彩!” 萧震宇心里大喜,赶忙敲定,说:“安儿婚约的风声传出去了,过两天便会有议论。你同意了,我可下旨了,这样才能让江湖朝廷少些议论。” 庆王妃说:“行!” 第二天,赵司正,萧夫人上了峨眉。昨天的纷争他们知道了,便赶过来问问状况。 三个孩子又从密室跑出来见人。 等待的功夫,居然有太监领着宫里的侍卫来了峨眉。 太监先跑到赵司正近前,弯腰赔笑,说:“赵总捕头,宫里派我来宣旨,说明了,这是江湖,众人听着就成。但这旨意,得接着。” 赵司正料想又是借风头彰显峨眉,便不在意,点个头表示知道了。 “有庆王妃懿旨。” “风铃儿,仁善淑雅,庆王妃爱之深切。收为螟蛉义子,赐萧姓,名若静。闻其总角有约,情定萧君。成其美!定萧默,萧若静婚约,及冠成礼。” 众人愕然,摸不清头脑。 哪知,这太监又拿出一份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昭文将军萧默,文武兼备,德厚性谦,甚得朕心。封安乐候,官拜三品。赐婚永安郡主,及冠成礼。” 赵司正脸一黑,便觉得晕。这两人唱了双簧,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一把拉过这太监询问:“没弄错么?” 太监赶紧行礼恭喜赵司正,气得赵司正拉起他,急忙问:“你没弄错么?” 太监一愣,说:“没呀!皇上和庆王妃一起给我的旨意。” 赵司正琢磨不透,便说:“你先收着圣旨,等我进宫问问。” 太监赶忙拦住他,说:“赵总捕头,别去了。这懿旨,已经一早便传到萧国五城,当众宣读了。圣旨也是如此。而且,圣旨传送了四方全境,用不上半年,内四方便妇孺皆知。” “恭喜赵总捕头。”太监把两份旨意往赵司正怀里一塞,走了。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永安郡主率先开了口,对风铃儿说:“你比我大!我叫萧若安,你叫萧若静。娘是让我们闭嘴!”说完觉得有趣,咯咯的笑起来。 萧若安的安,却是寓意安宁。而静字便应了性格。 萧默前世,并没有这种思想,现在忽然有了经历,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本来没有过多接触永安郡主,也说不出是否喜欢。现在,反而觉得见了两个女孩就尴尬。 泄露天机 萧夫人知道,皇上昭示天下,此事无法变更。何况也矮了身子,连许了两女。这事在皇室少有,自己再不该有什么非议。只好走上前,摘了自己的手镯,送给了永安郡主。 赵司正拉着萧默叙话,详细询问比武的经过。听闻萧默禁地习武,不由得替他高兴。 这时,恒空散人领着邋遢道人回来了,萧默见状大喜,赶紧上前拉住邋遢道人,说:“您肯来,真是再好没有了!” 邋遢道人气恼说:“主要来还你银票。十万两的面额,不好花销。”萧默赶忙止住他,说:“以后在峨眉传授,也只供饭菜,没有师资!先定下你一年。” 邋遢道人再想推脱,赵司正说道:“我安排你来六扇门,你说得罪人,不想做。现在萧默求你传艺,这是结交人的大好事,你还不做么?是不愿意帮助萧默,还是怎地?” 邋遢道人听赵司正把话说到这地步,知道再推便坏了交情,只得告诉萧默:“你是想给老哥哥找个饭碗,可是,我也得有那本事。” 萧默笑道:“无妨,等下我带你看。” 这时,水儒生也来了,徘徊左右,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萧默见到水儒生,想起一事,便问赵司正:“有很得靠的人手么?” 赵司正诧异,这孩子从来没有任何事要求自己,赶忙询问缘由。 萧默说:“我带回来的出世孤本,需要流传。我想您找一些信任的人,一起抄书!抄录几十份,内四方各大书局,都赠送一份!” 赵司正怔怔的盯着萧默,俄而,眼眶红润,说:“孩子,此乃不世之功,外公又要因你而名动江湖了!” 赵司正,萧夫人叮嘱萧默一番,便双双离去。 萧默看看水儒生,问道:“前辈,有事?” 水儒生面色羞赧,推辞说:“总前辈什么,叫得生分。” 萧默看水儒生神色,便知道他又有难缠的事,便说:“您直说嘛!又不是外人。” “那个,昨日知道你学了新剑法,技痒!”水儒生竟然是想找萧默比剑。 萧默刚想答应,转眼看见等待的邋遢道人,脑子一转,便有了主意,对两人说:“跟我来。” 一行五人,便来到了禁地密室。两个剑道高手,对此处神妙,惊叹不已。 萧默拿出两本剑谱,交给邋遢道人一本,叮嘱说:“就在此处练习,熟练了,剑谱还我。然后帮忙去教峨眉众人,超过十人能熟练此剑谱,我便再给您换另外一本,如此往复。” 邋遢道人信手翻阅,转而说:“不见特别。”萧默笑说:“峨眉众人没练过剑,先挑简单的上手。以后有精妙的,怕是您也会喜欢。”见邋遢道人疑惑,便接着说:“这样深浅不一的剑谱,我能拿出十多套。” 邋遢道人听闻此言,激动得紧握萧默双肩,说:“默儿,你这是送我不世功业。”萧默赶紧说:“这是您肯帮忙!” 水儒生在边上听着两人对话,端的羡慕不已。见萧默转脸看自己,赶紧端正神色,等他说话。 萧默也不逗他,直接便问:“您是想和我比剑,还是也去教剑术?”水儒生欣喜若狂,连声答应:我教!我教!若是教不出十个出类拔萃的,我便终生不出峨眉半步!边说,边抢过萧默手中的剑谱。 萧默又揽下一名能手,也是欣喜万分。 两位师傅都是实干的人,躲在角落研习背诵,间或互换,偶尔切磋。研习两日,便出了密室,开始教授峨眉众人剑法。晚上也在密室搭了床铺,与萧默同住。 两个女孩也得了便利,来了两个比萧默更广博的师父。有疑惑便问,竟然进步神速。 萧默更不用提,没人打扰,便能专心致志。 藏剑谱的机关,每次动用,都需消耗内力,而究竟能拿出几本,还要看萧默的功力。萧默不敢放任机关敞开,所以每日拿剑谱,也同时锻炼增益了内息,到了四十日,已经拿到第二十本剑谱,可这机关居然还没到头。竟然是越拉越重。水儒生对此,也啧啧称奇。 这日,萧默夜里解手,钻出洞外。忽然觉得有人靠近,低喝道:“谁?”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便扑了上来,使了一柄长剑,径直刺向萧默胸口。 萧默赶忙使身法躲避。 哪知这人身法竟然也快,萧默刚躲过直刺,下一招横劈也跟着到了。萧默见躲也快不过他,直接扑进这人怀里,使掌还击。 这人的掌法居然也娴熟。左掌一抵,便接住了萧默的掌势,借着掌力,他的人也跟着飘了出去。 萧默趁机询问:“你是谁?” 这人也问萧默:“峨眉的剑法,便是从这里学的?” 萧默一看问及隐秘,知道这人不是善辈,便呵斥说:“峨眉禁地,岂能容你乱闯,速速退去。” 来人讥笑道:“你们峨眉才有几年,圈了个地方,便以为是自己的?” 话音刚落,便又向萧默冲了过来。然而他剑势还未触及萧默,便被一柄软剑挡了下来。 “铮。”来人但觉手臂一麻,长剑险些被震得脱手。 阳明洞天天籁人静,居然把水儒生惊醒了。来人再看后面,邋遢道人也提着剑,跟了出来。 这人一声低沉的怪笑,说:“今日放过你。”说完便飞身跃向林间。他在外面,萧默几人在入口处,自然无法拦他。 正当来人要跑掉,边上的几棵树上忽的闪出人影,同时发动手。弩。 来人疾闪,身形随即落地。几个人影怕他再逃窜,手。弩又射,待来人原地闪避后,四条人影已经扑上前来。 四柄长剑,一起使出劈风破空剑法,四个方位,齐齐刺来。 来人举剑招架,身子躲闪,却只能躲过一柄,抵挡一柄,刹那间,胸口,脖颈,便被两口剑贯穿,没了气息。 萧默见这四人使了自己剑法,但却不认识,赶紧接了邋遢道人递过的剑,暗自戒备。 这四人齐齐给萧默抱拳行礼,说:“少主,我们是您父亲的手下。本想生擒了这人,哪知您走水把他惊了。他是来打探消息的,却不能放他回去,只能杀了。希望没惊吓到您。尸体我们带走。此处不再隐匿,以后出入,请您配剑。我们也总有人守在近处” 这时,峨眉守夜的弟子,也觅着声音赶了过来,四人赶紧扛了尸体,闪进丛林里去了。 峨眉弟子来了,见到血迹便诧异,萧默赶紧安排说:“再加两个人守夜。你们聚在一起,不可分散。务必灯火通明。”随即吩咐这两名峨眉弟子下去。 萧默三人,则带着疑惑,回到密室,良久不能睡去。 第二天一早,便有峨眉弟子带着禁军,在阳明洞天的入口处修建木屋,到了中午完工。没到晚上,金木火三人便住了进来。 萧默知道,昨夜的事,已经被告知赵司正,他自己也便放下心来。 穷寇莫追 接下来几日,庆王妃便住在峨眉,安排了一系列新规矩。 守夜加了人,不准单独出行,禁军又在会稽山各个入口设卡,出去的山里人都发了路引。 用心戒备了一番,然而却再没有风浪兴起。 这日,传来了消息,静安散人一众人,居然在回来的路上,被人劫杀。 赵司正怕手底下顶尖的高手不够,便邀木道人和火萨满随自己同去接应。萧默想去,却被拦住了。 原来,萧默离开天池谷底,土天道便动了心思,带着教众,大动干戈。 太子凌被折腾得无法安稳,便堵了谷底洞口,逃了出来。正巧静安散人三人,赶上山来。司空妙认得土天道,见他率众追逃,便缀了上去。 司空妙轻功绝妙,竟然被他先寻得了太子凌,便赶紧照顾起来,并集合了静安散人和萧鼎成。 静安散人见了父亲惨状,号啕大哭。然而形势危急,后面有几百的天道教徒追杀,顾不上更多,萧鼎成急忙带着几人,往山下跑。他想联络山下等待的手下。 一路上都有天道教徒埋伏劫杀,累得四人精疲力尽。 恰逢天道变化,长白山脉地动,一日后,以天池为主,几个火山齐齐爆发。 霎时间,尘埃遮天蔽日,丛林火光四起。 所有人都顾着各自逃命,再也管不着四人,这才使他们顺利会合等待的手下,奔向回程。 哪知,土天道并不死心。 天池谷底已然不复存在,跑了太子凌,土天道多年的守候,便成了一场空。 土天道见太子凌变成残疾,再也压不住狼子野心。不但带了教众,并且许下厚礼,纠结了异帮很多能手,一路追着太子凌众人砍杀。 是时,内四方邦国林立,各国间往来频繁。这一队人马,前面跑,后面追,却没有哪个朝廷来过问。这可苦了萧鼎成的一众人等。 萧鼎成带的都是精兵,却挡不住几百人众的冲击。跑了一路,死了一路。萧鼎成沿路召集附近镖局联络点的手下。可是镖局大多没有极厉害的高手,上来了也是送死。勉强跑到萧国邻邦,手下五十精兵,也只剩下了十多个。这一路,从北到南的镖局联络站点,几乎损失殆尽。 万幸,赵司正来接应了。 萧鼎成一看来了十多个人,心里可就骂了娘,却不敢说出口。二话不说,带着赵司正便跑,一直跑进了丹阳城。 刚一歇脚,追兵便有人冲进了城。这城,居然没有守城的兵卒!萧鼎成掉头便想跑,被赵司正一把薅住了衣襟。 “难得!还有人能把你打成这个熊样!到家了,你还跑。小心皇上砍你脑袋。”赵司正都要被萧鼎成气乐了,同时也知道他这一路真是搏命奔回来的。 萧鼎成看看赵司正身边,都是六扇门高手,周圆,薛万也都在,心里安稳了些,却说:“往后撤一撤吧。追兵全是会武的,半数实力不弱,犯不上和他们硬拼。我这些年训练的精兵,带去五十,死了四十多!。这城门的守正呢?妈的!赶紧叫丹阳太守用兵阵顶一下。” 赵司正笑说:“丹阳太守已经安排了伏兵。这帮番子,居然敢追这么紧!我们就在这诱敌,敢进来的,一并杀了!” 萧鼎成一听早有安排,立刻来了精神:“操!追了我一路。这下有功夫出气了。” 叮嘱司空妙带着太子凌往后躲远点,萧鼎成便站在了最前面!司空妙想带太子凌走,哪成想太子凌拄着铁拐,站到了萧鼎成身边! “行哈,有点气魄!为了救我,这一路就见你跑了!现在你想打,我也陪着你!”太子凌声音嘶哑,言语却豪气万千 萧鼎成知道他是静安散人的师父,却以为人都残疾了,终归会妨碍身手。何况,这一路,太子凌被保护周全,极少出手,敌人也很少向他动手,便不知道他底细,只得说:“前辈,先退一退吧。” 太子凌呵呵一乐,说:“不要以为我是累赘。这一路他们不向我动手,那是因为不敢!我不动手,是怕别人认出我来!现在到家了,我就给你表演一番,也不让你白白叫一声前辈!” 静安散人听闻,赶紧站到父亲身边守护。赵司正,火萨满,木道人,周圆,司空妙,薛万,一行人站了一堆,等着土天道。 土天道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城。他并不知道萧国已经是这些人的目的地。 两方对峙,太子凌先开了口:“朴东瑞,无论如何,也算有师徒的缘分。我并不想杀你。好好回你的半岛待着,天道教也够你风生水起了!” 土天道须发飘飘,活像个仙人,却不敢跟太子凌造次,委婉说:“师傅,与我回去吧。我供奉您!” 太子凌见他贪心不足,叹息道:“我没什么可教的了!你动手吧。” 土天道手一挥,后面便有人扑了上来。 萧鼎成一马当先,人向前冲,长剑直刺。来人刚要躲,萧鼎成的剑,已经顺势横切。 “刷”的一声,一颗人头直冲天际。来人被萧鼎成一招放倒。 “鼎成,手下留人,我都好多年没动手了!” 赵司正成名寂寞。多年来,除了静安散人,少有人再和他动手。今日看了萧鼎成的血腥,居然也心里痒痒。 赵司正腾空跃起,施展通天掌,击向后面跟来的几人。 只觉得周遭狂风骤起,气流涌动,一股压力扑面而来。后面跟来的三个,连掌都没看清在哪,便被掀飞,往后急跌,摔入人群之中。 判官周圆,惊得嘴都合不拢。他练通天掌法近四十年,都不知道这掌法如此生猛! 赵司正落地回顾周圆,说:“圆子,这是给你看的,心里有个数,好好练!” 周圆都忘记了回复,直愣愣的盯着赵司正。他已经将近十五年没见过师傅全力出手了。 土天道一看,便知道不好。对面的老道姑,自己就打不过,这又来个老头,大概也打不过,何况还有木火两位,抵挡自己,富富有余。土天道心里便生了退意。 他有点不甘心,还想搏一下。一挥手,更多人冲了上来。 太子凌单足一跃,便飘上前去。手里铁拐一甩,成了个横陀螺,在他身前不停的凌空旋转。 来人都躲避陀螺的锋芒,赶紧闪开。有冲上来的,便会被铁拐的尖面瞬间划倒。 土天道见太子凌奔着自己扑来,顾不上逃跑,举起双掌,狠命一击,妄图击退太子凌。 掌势携着气流,卷成狂风,奔腾着向太子凌袭来。 太子凌手指一点,拐杖停止旋转,掌心一顶,这拐便被推向土天道。 土天道觉得掌势的正中漏了风,有一点银光在其中闪烁。 骤然间,掌势破裂,一切的攻势烟消云散,一根拐杖顶在了土天道的额头。 瓮中捉鳖 土天道想跪下来,求太子凌放过自己。 但他知道,若有一丁点示弱,即便活着,也不复威望。将来,天道教会受尽欺凌。 他犹豫着,浑身因恐惧而些微的颤抖。 太子凌盯着土天道。良久,说:“回去吧。内四方人才济济,你的本事,还不足以扬名!守好天道教!记住,儒释道,不可偏废。” 太子凌放下拐杖,转身向赵司正一群人缓行过去。他有点骄傲,即便少了条腿,行走间,也是平平稳稳的,没有一跛一跛的样子。 土天道不明白太子凌为何放过自己。他缓缓的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说:“师傅,若有缘,希望还能教我一场。” 转身想走,守正带着一队人马正在关城门,队伍后面已经有人和萧国的兵卒厮杀起来。城墙上,无数兵将,劲弓满弦。城门两边的街道,各有一队人马,重铠枪骑兵。 “冲出去!”土天道只怕太子凌,这些兵将,可拦不住他。 太子凌走到萧鼎成身边,嘀咕一句:“围师必阙。放他走吧。” 赵司正听到了。没有迟疑,向城墙上挥了挥手。墙上号旗舞动做答。一声嘹亮的号声响起,守正听到后,弃了城门,带着人,沿着城墙撤了出去。 土天道一队人向城门疾奔! 尖锐的号声响起,城墙上箭如雨下。这队高手,接连不断的有人跌倒。 从城里到城外一箭地的距离,这队人倒下了一半。 ...... 旁边上来两个壮汉,抬了一顶椅子轿。司空妙扶着太子凌坐了上去。 太子凌被司空妙背了一路。本来他想自己走,可众人哪里肯看着他一跛一跛的走路,并且还在逃命。 太子凌舒坦的往后一靠,说:“不能让你白背,有机会,我得报答你!” 司空妙说:“应该的!我是萧默的舅舅。你帮了他,我也得帮你。” 赵司正和静安散人在轿子的左右跟着,唯有这二人知道轿子上是曾经的准皇帝。 静安散人瞪了赵司正一眼,气他明知道父亲残缺了,还不告诉自己。赵司正装傻充愣,自顾自的走着。 “萧默,怎么样了?”谁也没想到,太子凌回来的第一个问题却是关心萧默。 萧鼎成心里感激,觉得这老头不错。 “挺好,一直在峨眉后山研习剑法,前两天还凭借剑法击退了龙华寺主持,这几天正把剑法教给峨眉众人。”赵司正是说给静安散人听的。 太子凌听完,扑棱就坐直了身子。赶忙问静安散人:“峨眉能敌过萧鼎成的弟子有几个?” 静安散人不知父亲惊慌什么,羞愧的说:“大概没有。” 静安散人没摊到好徒弟。唯独一个厉害,还在宫里了。 “我们得赶紧回去!”太子凌说完就要跳下轿子,拐杖还在司空妙手里。 赵司正赶忙拦住他。 “有人!萧鼎成的那些手下,峨眉附近也埋伏了五十多。原本有四个高手,被我带来两个接您。”赵司正指了指木,火两人。 太子凌知道金木水火,却说:“不够,能调动禁军么?赶紧把峨眉围起来。” 赵司正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也立刻掏出来自己的令牌,交给司空妙,说:“你去试试。”他没法直接调动禁军。静安散人见状,递过一串念珠,说:“不行就进宫找庆王妃。”说着,接过了司空妙手中的拐杖。 司空妙疾驰而去。 太子凌还是跳了下来,说:“我们赶紧去峨眉,晚了容易害了萧默的小命!” 他去拿拐杖,静安散人却没给他。并说:“您歇着,我们去!” 太子凌急了!“别耍脾气!人命关天!给我!” 赵司正见状,赶紧说:“我脚程快。”过来便把太子凌背了起来! 太子凌赶紧推辞,萧鼎成几个弟子也上来想要代替。赵司正一瞪眼:“你们比我还快!还不赶紧往峨眉跑!” 转头又对太子凌说:“您扶稳了。于公于私,我都应当背你!” 说罢,抓过拐杖,跑了起来。 一行人也前前后后的跟了上去。 “怎么啦?”赵司正边跑边问太子凌。 太子凌知道赵司正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也不瞒他,说:“我成名便是用剑,我的仇家也识得这些剑法,所以我才教静安掌法,怕仇家认出她来。现在剑法被传扬出去,仇家一定会寻过来的!” 赵司正听罢,又加快了些。他不能让同一伙人害了自己两个孙儿。 ...... 峨眉派,战火四起。 四十个不明来历的人,攻进了峨眉。目标直指阳明洞天。 萧默把两个女孩推进了密室,自己和邋遢道人守在了密室入口。 再往外,是萧鼎成的六十多个手下,活着的不到四十,其他的都死在了地上。 他们被将近二十个敌人堵在这里围攻。其中有个高手,每每出手,均要伤人。 萧鼎成的这些手下,只能凭借地势挡着,靠手。弩,袖剑阻拦。近身鏖战,便伤亡得更快! 他们想守护禁地,结果成了瓮中之鳖。现在只能寄望外面的人能冲进来里外夹击。敌人战力太强,不到万不得已,不敢让萧默独自冒险逃生! 峨眉派的广场上,一众峨眉弟子站成两团。一团人被庆王妃领着,另一团人被朴素老人领着。各处倒了几十个峨眉弟子,庆王妃的两个侍女也瘫倒在地。 她们只擅于用掌,群战便弱。庆王妃只能安排大家报团围起来,减少被厮杀的几率。 各有不到十人游走在他们周围,偶有出圈的峨眉弟子,他们便会攻上去搏杀。 远处,金和尚,水儒生分别各战一人。金和尚略微占据上风,水儒生则呈现败势! “都坚持住!禁军马上便到!”庆王妃呼喝众人。 然而她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派两个侍女去求救,却都被人杀了。鬼知道禁军何时才能闻讯赶来! 好在,外面时常有附近居住的道友赶来。然而,入口站着个人,如同杀神,赶来的四个,没一个能逃出他的毒手! “若事不济,把三个孩子带走!” 庆王妃是喊给朴素老人听的。 这样坚持下去,半个时辰不来援兵,大概峨眉便会被这些人灭门了! 灭门之祸 这是赵司正第二次背着人在街上狂奔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赵司正遇人没有任何回避,见到熟悉的总会说一句:“跟我走,峨眉。”从丹阳到会稽,他喊了一路人。 冲进正门,刚巧那个杀神又击倒了一位赶来的道士。另外一个道士见势不妙,冲着里面高呼:“坚持住,我去叫人。”然后转身便跑。 杀神刚想追,便被赵司正堵住了。 “下死手。送我过去。”太子凌抓过了拐杖。 赵司正反手抓住太子凌双肩,狠命的将他向杀神甩了过去。 杀神见又有人送死,刚要大喝,来得好,可他看到了断腿断臂,面色忽然惊恐起来。 “你!”他隐约想起来一个人,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场血战。有一个人,独斗己方一百多人,断了胳膊和腿,还硬是杀了十多个,冲出了四十多人的包围圈。那一战,己方死了上百人。 苗。刀挥出,可他不确定能不能挡住太子凌。 苗。刀磕到了拐杖上,杀神心里略喜,然后便看到有白点在眼前慢慢的变大,最后一黑。 太子凌一拐便打爆了这杀神的头。 庆王妃看到变故,却不认得太子凌,但她看到了赵司正。“后山,三个孩子。”庆王妃赶紧呼唤赵司正。 赵司正听到后山,没言语也没做停留。一手抱起伫立的太子凌,径直向后山奔去。路过水儒生和金和尚时,空闲的手一甩,打出两枚暗器,然后头也不回,纵身跃过房屋。 和水儒生对战的,急忙闪躲,向一旁滚去,水儒生借机喘了口气。另外一个被金和尚抵住,本就不济,再没精力闪躲。“噗”的一声,便被一块碎银击中了右肩,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飞了出去。 赵司正刚从广场消失半刻钟,静安散人便扑了进来。 一看广场的惨状,静安散人如同被刀贯进了心口般剧痛。自己近四十年的心血,将近半数都倒在了广场上。 “都杀了!”静安散人看到峨眉弟子围了两个圈,每个圈里各有数名并不识得的人物,便张口吩咐。 “来帮忙!”庆王妃一看母亲回来了,立刻有了底气。 一个圈子是金和尚与庆王妃带领,另一个圈子是水儒生与朴素老人带领。可是他们虽然优势,也不能对敌人形成碾杀,他们还得顾着少死几个峨眉弟子。一窝蜂冲上去,即便全杀了敌人,也会多搭上不少峨眉弟子。 “围住。”静安散人纵身跳进圈子,便开始猎杀敌人。 她的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然而手下却血花四射,惨叫连连。 赵司正奔到密室的入口时,敌人剩下九个。另一面只剩下三个萧鼎成的手下,重伤的邋遢道人被两个面色苍白的女孩搀扶着,满身是血的萧默颤颤巍巍的挡在了他们前面。 敌人的领头正举起右手示意手下做最后的冲锋,忽然感到劲风袭来,赶紧缩手。随即剧痛,中指的第一节居然被什么东西打掉了。 “带头的留下。”赵司正又把太子凌甩到了人群中,自己也飞身扑上。 一眨眼的功夫,战斗哑然而止。那个领头的,断了双腿,瘫倒在地。其余的全部死了。 领头的也见过太子凌,隐约想起了他,便说:“你是痛快人,不妨给我一个痛快!” 赵司正却说:“从今以后,只要我活着,你便没有痛快!” 赵司正来到萧默面前。 萧默见了外公,便知道自己得救了,咧嘴笑了笑,便直挺挺倒在赵司正怀里。 萧鼎成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入眼的便是广场上成片的尸体。静安散人坐在观前的台阶上,簌簌的流泪,庆王妃则靠在她的肩上,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赵司正指挥着众人收敛尸体,清理广场上的血迹,看见萧鼎成,便迎了上来。 “萧默呢?”萧鼎成心里一阵哆嗦。 “没死,铃儿给他医治呢!受了七处伤。左肩被剑贯穿了。司空妙去请徐本草了。”赵司正黯然神伤,多亏提前派禁军设了关卡,手。弩一类的杀器没法带进山里。否则,今日峨眉便被灭了门户。 “有活口么?”萧鼎成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一个,我有用!”赵司正止住怒火中烧的萧鼎成,喊后面的薛万过来。 赵司正指了指一旁在地上蠕动的人,对薛万说:“以后,每次我进牢房,必须听到这个人的惨叫!” 薛万凛然应喏。几十年了,他从没见过师傅做过这么狠毒的事。 禁军到了,萧震宇也到了。 萧震宇走上前,看着呆滞的静安散人,小心翼翼的询问:“我派一万禁军,把峨眉守着,守一年!这些尸体我要了,萧国五城的城门处与会稽山各个路口处悬挂,直至风干成骨!您还需要我做什么?” 静安散人缓缓的摇了摇头。 庆王妃看看母亲,说:“我想把我宫里面的宫女都送上峨眉来修行。” 萧鼎成赶忙说:“不用,明天我下旨,整个皇宫选。等这个风头过去点,再从萧国五城选一次。耗费我来出。” 回头对跟随的太监说:“传我的口谕,号召会稽山上的隐士,方便的,住处都往峨眉这边挪一挪,要老户。没满一年的住户,都从峨眉边上清走,朝廷出钱盖房,给他们换个地方。”太监赶紧喏了声,跑出去传令。 又对禁军右金吾卫说:“上次瘟疫就是你守的吧!你熟,这一万人你来带。把峨眉周围驻扎起来。峨眉派的人,发路引。没路引的想要进峨眉,搜身!”右金吾卫也喏了声,便去安排。 静安散人听罢,便想阻止,这样便把峨眉和武林隔开了。 萧震宇赶紧止住静安散人,不让她说话。解释说:“我帮一年,等你们峨眉再兴盛起来!这不是江湖的事!最近几次国难,都有这些入侵者的影子!这是国事,也是天下事。道长,这次你听我的吧!” 随即,萧震宇被引着往房屋走去,他还得看看安乐候还能乐出来吗! 孤注一掷 萧默醒来时,屋子里聚了一堆人。看他醒了,这些人一下子便涌了上来。 萧默首先看到的是萧夫人。然而萧默只是对她微笑一下,并没有说话,便又转头寻找。 床边并不能聚集那么多人,众人见他环顾,便依次在他床前游走,直到静安散人扶着太子凌走到床前,萧默才又有了动作。 他想爬起来,却觉得身体使不上力气。 “别动,上身绑床上了。有根骨头被刺劈了,得养几天。”徐本草给他下了命令。 萧默咧嘴笑笑,转而面露愧色,向静安散人道歉说:“有负重托!我做了错事。” 静安散人鼻子一酸,然而她是长者,自然有开拓和洒脱的一面,何况孩子也不是存心的,便说:“你做了好事!峨眉若能挺过这一劫,定然会名扬江湖,这也是我的愿望!”是时的峨眉,的确只是萧国最大而已,远远比不上少林,武当一类的大派。 萧默看了看太子凌,也不寒暄,便直接问:“有没有什么办法?” 太子凌知道,萧默在问有没有办法对付异势力。可若是知道,太子凌又何必躲了几十年。 “禁军把峨眉围住了。不用担心他们再来,好好养伤!伤好了,我们再商量!”太子凌安慰他。 “一个人习武多久,才能敌过异势力的高手?”萧默心里在盘算,他不想像太子凌一样躲起来。 “五年。”太子凌知道萧默有了对抗异势力的想法。 皇上站在边上,听了萧默的话,开了口:“萧默,你不能想得那样简单!” 萧默不知道萧震宇也在,更不知他要说什么,便盯着等他说。 “我和你父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因此,我才能器重他,任用他!因为他的经历十有八九和我重合在一起,他也懂得尊重我,依靠我。所以,第一点,得有信任的人。你父亲同一批被送去习武的,共五十人,出类拔萃的,唯有三人,死了一个,走了一个,现在留在朕身边的,唯独你父亲一人,所以,第二点,天分和机缘也很重要。最重要的是,若是给我十个类似你父亲一样的人,大概我还能任用。若是给我上百人,各个都是英才,大概也不容易驾驭。” 萧默听了萧震宇的话,有点懵,一是,萧震宇说得都是实情,即便能花费五年培养出一群高手,最终能不能成为安稳的组织,的确是萧默不可预知的。二是,这皇帝怎么肯下心思给我上这么一课! 萧震宇看萧默愣神,神色琢磨不定,也猜不透这孩子在想什么。便先说自己的想法。 “萧默,我让你父亲培养了一批能手。可昨天你父亲给我汇报,这阵子,一下便折损了半数。” 萧震宇神色黯然,即便他是皇帝,也不是无所不能,这样的打击,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打小闹。 “还有。”萧震宇接着说,“这次,峨眉也损伤近半。峨眉是我朝第一大派,峨眉有损,也是伤及萧国的根本的。” 萧震宇停顿片刻,忽然面色转作轻松,莞尔一笑,说:“萧默,朕想和你做个买卖!若是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提,我全力扶持你!我的要求还是那句,苟富贵,勿相忘!” 萧震宇的话,把萧默逗乐了。 萧震宇见孩子开心了,自己的话也说完了,起身要走。忽然又想到一事,便说:“宫里的地方选好了。你说的人,随时可以住进去。” 说罢,对身边的太子凌颔首微笑,转身便出去了。 走出门很远,萧震宇长舒了一口气。 这次的冲击,对于萧国,不算小事。但萧震宇并不是气馁,而是觉得有压力。还好,萧默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本身便不是强国,萧震宇虽然自有骄傲,却不是盛气凌人的人。他不嫌萧默弱小,反而,他喜欢萧默有抵抗的勇气和上进的想法。 何况,敌之要点,也是我之要点。被人如此争夺的核心,便在峨眉与萧默身上,萧震宇自然也要全身心重视起来。 这是萧家的孩子,肯上进,还握着一份宝藏,这几点加起来,促使萧震宇下定决心扶持萧默。 萧国唯有五城,谈不上地大物博,更不是兵多将广,萧震宇能依仗的手段便少。有时的决策,对他来说,也是一场豪赌! 入侵者的尸体已经挂出去了。若是赌对了,便去了喉中的刺!赌不对,或许便是国破人亡。 萧震宇不能忘记赵国的雄起,以及它背后的那股力量。那势力便如同飓风一般,几年的时间便席卷了内四方多半的疆土。萧震宇相信,内四方绝大多数的皇帝,都不会愿意有这么个组织存在。 所以,萧震宇要用他们的尸首发出一个信号,进行一次豪赌,外赌世界,内赌国人。聚集在峨眉的这些能人异士,便是他所倚仗的一柄快刀! …… “邋遢道人呢?没事吧?其他人怎么样?”萧默清楚,邋遢道人的伤,应该比他轻点。 “我没事。大家都没事。你快点好起来,咱们接着习剑!”邋遢道人的脸色略微苍白。 萧默觉得困,便想闭眼,周遭的人见她没事,陆续的走开了。 忽的,萧默又想起一事,赶忙睁眼寻找,发现太子凌在身边没离开,便很开心的笑,说:“您到皇宫住吧!苦了那么多年,峨眉还素食,我都是偷偷带两个女孩吃肉的!你就别在这儿苦了。找个安全地方享享福。何况。你不在,异势力只有一个目标,还没有办法得逞。你在,便是两个目标了。” 太子凌知道萧默是好意,略微琢磨下,说:“行,你伤好了,我安顿下便去。若有事,你再找我。” 萧默解决了心思,便觉得高兴。 他看到铃儿和永安郡主都在,便说:“铃儿看着吧,郡主您多休息。” 本来是一句客套,却惹得一个高兴,一个生气。 永安郡主心里不是滋味,便发了脾气。“哐”的踹了下萧默的床脚,气呼呼的说:“我便来看你死没死,你还指望我照顾你么!” 说罢,转身便出了屋。 徐本草忍不住,便乐起来。她的笑声极富感染力,惹得余下的人都笑了起来。 永安郡主赌气出了门,却没走,躲在门口呕气。待听到屋里因为她哄笑,先是一乐,而后撅嘴,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富甲一方 萧夫人待在峨眉便再也没走。 萧默遇到的状况,是萧夫人始料不及的。现在更不敢把他拉回内院,只能先让他待在峨眉。起码有禁军护着。 趁着静安散人心情平和的时候,萧夫人便央求静安散人收自己做个徒弟。静安散人也是母亲,哪里不知道萧夫人的心意,便说:“不犯峨眉规矩,你随便来住。”于是,萧夫人便堂而皇之的住在了峨眉。 静安散人全心准备操办法事,心情便一直不痛快。庆王妃知道这个,就着手解决这个问题:宫里拟订的入峨眉的人选很快便出来了。出事第四天,便把五十名宫女送上了峨眉。来了新人便有一堆事务,静安散人一忙起来,便顾不上悲伤,再隔几天想开了,心绪也就淡了。 萧国本就不大,却一齐送过来五十人,都是十五到三十的。一下子,使得萧国的内宫也缺人使唤。 太监向皇后请示选宫女,不知怎么便被萧震宇先知道了,将这太监唤过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随即打发他回了老家。 本来这五十宫女,半数不想去峨眉吃粗茶淡饭。宫里劳累些,人事复杂些,起码吃住还比道姑强。可是听闻萧震宇骂太监的事,便知道,即便赖着不走,大概在宫里也留不住。上峨眉毕竟还是条可见的路,不然被赶出宫一无所有岂不是更苦。没了后路,这些宫女也便死了心,安稳在峨眉了。 萧震宇手段并不仅如此。 他又下诏书,朝廷上表彰了峨眉抗敌的英勇。并秘密安排文字好的,将峨眉故事写成了话本,教给说书人,伶人传唱。慢慢的,江湖上便多了好些关于峨眉的侠义故事! 诏书当然要在萧国五城当众宣读。之内不久,五城内便被庆王妃安排了峨眉弟子:设点收徒。几天时间,便又从民间召来了五十个弟子。 多了好些人,吃饭生计也成问题。静安散人赶紧拿出些母亲给的值钱物件,张罗当卖。眼前就有首富的女儿,静安散人自然就找到了风铃儿。风铃儿不善于张罗这些生意,萧夫人却精通,便安排风铃儿收下了静安散人带来的一颗夜明珠,其他的一并推了回去。静安散人怕不够,又怕屡次换麻烦。结果萧夫人下包票:“这颗珠子够吃十年!”便推走了满是疑惑的静安散人。 当天,萧夫人便下了山。晚上带了个富贵夫人回来。静安散人以为是买家,一问却是位香客,要在峨眉吃几天斋饭。 然而这香主居然啥都不供奉,只是拉着风铃儿玩,并且萧默也没逃脱,即便想练剑也被萧夫人拎了回来,说:“一年见不上两次,你不陪着,跑什么!”原来,这富贵夫人竟是风铃儿的母亲。 永安郡主被冷落一旁,自然不肯,凑近了也被铃儿母亲送了田黄石的玉佩,并极亲近的拉着她一起玩。 玩了五天,铃儿母亲才要进香。因为是萧夫人带来的,并且是风铃儿的母亲,静安散人出于客情,便亲自陪着。 哪知道,铃儿母亲丝毫礼仪不懂,磕头,上香完全不知章程,随后便把一颗夜明珠供奉在太上老君的像前。静安夫人一看,竟然是自己拿给风铃儿去典当的那颗。 铃儿母亲一摆手,边上的仆人抬过来一个箱子,放到地上。 铃儿母亲拉过两个蒲团,又拉过椅子和萧夫人坐在蒲团前面,吩咐风铃儿跪下。风铃儿觉得莫名,但仍然依照吩咐做了。 铃儿母亲开口说道:“默儿,你和铃儿订婚,我还没给你准备什么。这箱子里是峨眉周遭林地的地契,还有会稽山脉一些耕地的地契,一月下来,总能收租万两银子。算是给你订婚的彩头。” “我自小便是萧家的丫头,所以也让铃儿打小便照顾你,算是替我继承萧家的规矩。没想你俩感情竟好,有了白首之约。一是夫人抬举我,二是沾了铃儿的光。今日,我想盼你改个口,你肯么?” 说完,铃儿母亲期盼的看着萧默。 萧默来这世界两年了,心里也认定了风铃儿。再看萧夫人也笑盈盈的,便知道是这对姐妹设计好的。于是跟着风铃儿一起跪下,磕头,叫人。 两位母亲赶紧将两个孩子扶起来,都激动得流泪,也不管两个小的腼腆的站在一旁。 “好了,我这就走了。”铃儿母亲完成了心愿,便不肯停留,叮嘱道:“你们两个要相互照顾,也要好好友爱永安郡主。铃儿,记得好好孝敬师傅!” 风铃儿早得了母亲的安排,就去和静安散人说:“师傅,徒弟并不懂得经营。而且专心习武,也怕分了精力。这些地契,您就帮我经营吧。” 静安散人恍然大悟,这两对母子,绕了半天,居然是这个安排! 她想推辞,却见萧夫人,铃儿母亲殷切的看着自己。于是,谢过两位夫人,爽快地答应了风铃儿。 事情办妥,铃儿母亲便要辞别,萧夫人带着两个孩子送了出去。 …… 静安散人处理了遇难弟子的法事,又解决了新人的生计,便担忧起峨眉的未来。 萧震宇的一系列举动,不但帮助了峨眉,也把峨眉推到了刀刃上。可以想象,将来异势力再有举动,十有八九,还会是冲着峨眉。 从前,峨眉的任何事都是静安散人自己掂量,万事谨小慎微,就是想让峨眉稳稳当当的积蓄,一点点打下基石。 可这一战,一下便将自己几十年的心血砍去近半。新的血液涌入,也让静安散人多出不少的事儿需要考虑,她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思来想去,静安散人决定找父亲聊聊。虽然,她不希望父亲伤神操劳,但静安散人知道父亲智慧过人,便寄望父亲能给自己指引一些方向。 最近朝廷的动向,太子凌全都知道,心里也做了盘算。现在静安散人来找自己聊峨眉的事儿,太子凌便让她找来萧默,向两个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谋深算 “萧默,你怎么打算的?”太子凌开门见山的问萧默。 “学剑。别的主意想不明白,回头我问问我爹。”萧默实打实的回复。他知道仅仅学剑,即使能练的像太子凌一般厉害,也挡不住异势力。 “我有主意,你听听。”太子凌说。 “萧震宇把峨眉推到了前面,而峨眉的阳明洞天的隐秘也被发觉,凭这两点,将来峨眉少不了恶战。 光靠这些女子,未必十足管用。女人天性柔弱,真的斗争起来,照比男人,总是差上一些。 所以,我想在峨眉女子的基础上,加个外院,收一些男子传授武功。” “一个宗教,总是有一份信仰将人凝聚着,向心力大一点。但道家讲究修身养性,清净无为。有了危机,可以自保,但不易开拓征伐。” “这是我的第一个意思。若是你没好的打算,可以与我一起建设峨眉外院。” “我自己不方便出面,需要物色个徒弟。本来你是最佳的,偏偏你又太小,让你独当一面,不容易服众,这便是个难题。 我隐居多年,一下子也没个契机,立刻寻一个好徒弟。” 太子凌有些发愁。自己躲了几十年,全无根基,并且不方便露面,现在想做任何事,都不顺手。 萧默听太子凌有心收徒,立刻便想到了一个人。 “前辈可以留意木道人。他也心向道学,您若肯教他,他定然会很高兴!” “嗯?”太子凌用心琢磨了一下,萧默的话,让他上心留意了。 “还有另外一个出路。”太子凌接着说。 “也可以凭借你父亲和外公的势力招揽一些人,训练出来。相信他们给你的人,定然是肯杀戮的。但却有个明显的缺点。即便你把人教得再好,最终这人都是你父亲和外公的,算不得你的嫡系!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们未必能听你的。 本来有个折中的办法,就是你可以代练你父亲镖局的人,平时总在一起行镖走马,慢慢也能收服人心。偏偏你被异势力识得了,一时半会还出不去。” 太子凌说完,看看沉思的萧默,说:“你琢磨一会儿,给我个准主意。 “峨眉可以自保,最终也是你说了算。找你父亲和外公,可以开拓,但最后容易为人作嫁。再说实在点,那是给萧震宇养人!” “我的想法,也需要钱财支撑。萧默,你帮我想想办法,筹些银子用。” 太子凌说完便等萧默回答,见他沉思,就自己看起书来。 “我待在峨眉!我妈不愿意我跟跟皇室走得太近,也不愿意我务政。但是,我可以向父亲要些人手训练,有父亲的关系,他们还是能照顾我的。”萧默想到了前些日子,挡在他面前的那些人! 太子凌沉默许久,说:“萧默,你没有经历过,便不会有体会。权利是头怪兽,会滋生一系列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不如这样,你向你爹要镖局的人手,让你母亲管着,你来操练。相信你母亲带出来的人,最终都是你的。母爱是最无私的。毕竟,你的父亲后面,还有个萧震宇。” 萧默没有犹豫,便说:“行。听您的。”同是异世人,才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朋友,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对方。 “静安,有什么打算么?”太子凌问女儿。 “没,其他的都是杂务了,我料理就行。收了一些新人,我想举行个仪式,让她们都知道,您是祖师。”静安散人对门派与开拓没什么野心与想法,若不是太子凌托付她,便是这个掌门,她也懒得做。 …… 萧默把想法说给萧夫人听,立刻得到了表扬。萧夫人既想儿子有能力自保,又不愿她牵扯进皇权。她立即找来了萧鼎成,向他要人。 萧鼎成打听仔细后,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图,不由得啧啧称奇:“默儿,没看出来!你成天在院子里玩,还能玩出来这种头脑!我在官场混了几十年,也不过如此。” 萧默当然不敢说是太子凌指点的,便尬笑回应,问:“肯不肯给人?” 萧鼎成被他气乐了:“有什么不肯,我的还不都是你的!回头把镖局在会稽的业务都交给你妈!我再调些忠诚得靠的人手。会稽有刘首富,离峨眉还近些,你看成吗?” “行!”萧默很满意这个当爹的态度。“您还得给我准备点银子。刚开始需要用!我还想在峨眉附近弄些宫观和营地。” 萧鼎成差点没被萧默的想法震呆了。 “行吧。建设宫观花费甚巨!我先给你拿二百万两,然后再张罗给你筹集一千万两。再不够,你就找铃儿和你妈想办法吧。”萧鼎成觉得这孩子不好养,他喜欢的玩具,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 “我妈有什么办法!您尽力筹,别打马虎眼!”萧默怕真的不够,再被萧鼎成找借口推脱了。 萧鼎成如同看傻子一般盯着萧默,说:“你妈那些古神书,全卖了能买下来整个萧国!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说完一看,萧夫人看他的眼色不对,萧鼎成赶紧不再提这个头,然而萧默心里,却记下了这个主意。 “亲父子,也得明算账!我给你这么多方便,你也帮我个忙!”萧鼎成趁机也给自己提些好处。 “啥?”萧默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帮助父亲的。 “我就只会一种剑法,皇上让我私下训练人手,我训出来的,清一色的劈风破空剑法,太容易辨认了。”萧鼎成鬼鬼祟祟的说:“听说峨眉的秘密是好多剑法,我派些人,你挑点不重要的,教一教?” 萧默还以为萧鼎成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求,原来就这? 萧默爽快地说:“爹,只要你把我用的所有,都帮我打点明白!我不单有几十套剑法,还有上百套拳脚功夫,都可以挑最精彩的教他们。” “但是,有一点,你做不到的请求,你若是找皇上帮忙,需要提前告诉我!给我的人手里,别留朝廷的班底。”萧默经了太子凌提醒,也重视起这个事情。 萧鼎成面色从惊讶又恢复到看傻子的表情。 “孩子!将来你自己去甄别。你爹毕竟是吃官饭的,你不能太难为我。 另外,我告诉你。萧国的各个地方,都有皇上的眼线,并且不是你外公的人!皇上倚重我和你外公是表面文章!即便是峨眉没出事前,宫女没入峨眉前,峨眉也有皇室的眼线! 你才刚刚有点想法,以后自己慢慢品吧。” “不过,说实话,皇上这人不错…”萧鼎成刚开了个头,便看到萧夫人脸色不对,赶紧便停下不说了。 合纵连横 太子凌接过萧默的二百万两银票,便张罗破土动工。 依着山势,在峨眉的下方接着延伸宫观。然而分成了左右两边,中间留出了长长的石阶。 看着设计蓝图,萧默困惑道:“怎么还分成了左右?” 太子凌笑道:“一边我用,另一边你用。静安有过建筑经历,可她未必有空。你能否找找人选?” 以往有事,都是萧夫人张罗,萧默只负责生活中的学习玩乐。突然让他张罗具体的事务,确实难为了他。琢磨一会儿,说,回头问问我娘。 太子凌两世为人,代理过朝政,也研究过学问,却没想到萧默是个高中生加二世祖。然而却无可奈何。 太子凌自嘲的撇撇嘴:“现在,我也只能动动嘴巴。萧默,这样的事你多用心。你行动快,计划实施得快,我们才能更快获得自由。” “找到人负责工程,建设的蓝图我出,宫殿的样式我画。这个负责人需要与我沟通,所以得是靠得住的人。” 萧默喏了声,见太子凌没有其他事,便起身离开。正好撞到静安散人带着木道人来找太子凌。 萧默笑着对木道人说:“您有不懂的,尽管问他。但凡道学有关的,一概难不住他。” 萧默还没找到萧夫人,便看到萧震宇进了峨眉,心里暗想:他怎么来得如此频繁。 萧震宇也望见了萧默,便将他喊住。 “我来找你的!”萧震宇暼一眼萧默,想看看他的反应。 “我爹是不是干啥都告诉你一声?”萧默略微有些不舒服,他约略猜到了萧震宇此行的目的。 “不用他告诉。除非在你家内院,我没法知道。出了内院,很少有事能瞒住我。”萧震宇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萧默觉得有些讨厌。 “你这孩子居然挺叛逆。”萧震宇居然看出了萧默的心思。 “你要怎样?”萧默也不费心琢磨,直接开口问萧震宇。 “做买卖呗!”萧震宇笑了,孩子没城府,便惹他喜欢。 “萧默。”萧震宇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若是换个人,想在萧国有这么大的举动,我肯定不会允许的!” 萧默心中凛然,看来这个友善精明的皇帝,还有更多自己并不知晓的面貌。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但我得提醒你一点,别把我踢出去。我需要安插个人在你身边,你大致的安排,我得随时知道。 还有,你得费心多帮我栽培些人手。我要着手对付你们所谓的异势力,会流血,牺牲,需要不少人员。我知道峨眉禁地有很多剑谱,静安散人也有很多拳脚功夫!你外公的武功都是绝学,我没法求他。你这里这么多,想来不会全都是不可流传的!” 萧默没料到萧震宇提了这么两个要求,便说:“这两点我都答应我爹了!你咋又提一次?” 萧震宇苦笑道:“你是不了解你娘,曾经我安排两个人进内院,全都被她杀了。我们两个目标一致,需要有个协调。 将来我安排个人联络,平时他就跟在你的镖局。现在我提前求个人情,你保护点,别让你娘把他杀了!” 萧默不屑的说:“你把人安排到我家里,还想要个好下场!” 萧震宇居然也不生气,意味深长的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你家好?” “我妈不愿意我接触政务。你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对我好。我这人挺散漫自在的。”萧默坦白的说,觉得借此可以和萧震宇表明距离。 “人生路长,凡事你都得试试,让自己走得开拓些。没人让你染指政务,我也不会再让你如萧动一般。但眼下确实有统一的目标,你不妨就当和我做个买卖。”萧震宇全然当萧默是个孩子,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凡事哄着来。 “你又有什么计划?不是把峨眉顶到阵前了么??”萧默觉得这人算计太多,他还不大习惯成人间的利益往来。 “嗯…”萧震宇耸了耸鼻子,又伸手摸了摸鼻尖,他在沉思怎么和这孩子说。 “你还小,却学得像你外公似的,一身江湖气!我即使不给峨眉造势,难道就没人惦记峨眉了么?我是当皇帝的,不是当菩萨!凡事,我得有个态度,国人才能知道何去何从!” “我也不能指望仅凭峨眉和你这些萌芽计划来抵抗强敌!” “那你想怎么做?”萧默很好奇,一个皇帝会有怎样的奇谋。 “合纵连横。”萧震宇语气坚定,神色沉稳。 “当初,你哥的那次国难,波及了很多国家。我相信没有哪个国君愿意把疆土拱手送人,更不会愿意有这么个可以兴邦建国的组织潜伏在地下,时不时的动手动脚。” “我弘扬峨眉,悬尸五城,是要给内四方一个态度。接下来,便要联络各国。最不济,要形成共识,或者达成局部的合作。若是进展得好,便着手将这个组织揪出来!这么大的组织,一定是依附于哪个国家,没有哪个个人的财力能供养得起。” 萧默听得目瞪口呆,萧国如此小,可这个国君的心却真的大。 “所以,需要很多的人手,若是这计划遭到众人抵制,萧国便有覆灭的危险。”萧震宇说话平平静静的,也不知他是沉迷于自己的计划魔怔了,还是真有必胜的把握。 “好!我尽全力!但凡你送人过来,我都努力让他学得更多的本事。”萧默被萧震宇的豪气感染力。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帮忙,将来真有了灭顶之灾,起码,太子凌,静安散人,赵司正,萧鼎成…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除了两个女孩,或是母亲,大概都会死于国难! 萧默忽然明白了。当初,太子凌并不是什么意气用事,这他妈是责任。 萧震宇蛮喜欢萧默的态度,一个孩子,能有赤诚,有担当,没那么多胡七乱八的歪心思,便是好事。 伸手摸摸萧默的脑袋,问道:“这桩买卖,我的要求提了,你又有什么要求么?” 萧默尴尬的说:“我没那么大的想法,眼下,盖房子缺人指挥。” 萧震宇略一琢磨,说:“右金吾卫吧,不然他也是闲着。 以后有事便说,我做事,比你父亲更容易些。” 排兵布阵 峨眉众人集合在广场,举行了拜师仪式。 以往拜祖师是挂一张画像,这次是拜轮椅上一个残疾的老头,据说是静安散人的师父。 太子凌也收了两个徒弟,木道人和邋遢道人。这两人听他讲了几天道学,世界观,人生观,宗教观,集体崩塌。尤其是木道人,彻底怀疑自己从前看的书,是不是假的! 太子凌立下了几条新规矩。每月自己有两次讲经,所有人务必参与。要习字,笔记,背诵。 庆王妃常来帮忙,便由静安散人和庆王妃传授拳脚。 水儒生被萧默带跑了,便由邋遢道人传授剑法。 木道人将来主持外院事务。 水儒生被萧默派到镖局选人,把武学造诣好的优先选出来,将来轮班进行集训。 … 右金吾卫看着眼前这个残疾的老头,心思却在走神。萧默则坐在边上,他怕这个禁军将领不受太子凌管制。 “你们驻扎一万人,工程上只能出五百人么?”太子凌很熟悉会稽山脉,怎么想都觉得不至于。 右金吾卫听皇上的旨意,却不大怕这个老头。毕竟自己是朝廷,峨眉再受重视,也只是江湖,两不相干。他也是吩咐下面,下面报五百,他便说五百。自己负责监工便成。至于快慢进度,一年内能解决,大概皇帝便不会找自己麻烦。 “把你的布防图给我看看!”太子凌知道这些禁军忽悠自己。 “大侠!”右金吾卫想打击这老头两句,由着他挑毛病,这活儿干着就累! “你可以叫我灵虚道长。”太子凌给自己胡诌个名字。 “灵虚道长!即便是萧公子在,我也得说,即使六扇门总捕头,也不能干预禁军的军务。这是掉脑袋的事!”右金吾卫虽然是推诿,说得也是实情。 太子凌看看萧默,萧默知道自己得发挥作用了。 “右金吾卫,我能拿到皇上的圣旨或口谕。但我觉得,还是你自己报上去,显得你会做事。若是我去要来命令,我感觉你最少要挨一顿骂。”萧默一本正经,淡定从容。 太子凌则偷着乐,这孩子悟性不错,自己一教他,他便会。 右金吾卫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一挥手,手下便把布防图递了上来。虽然这是原则性问题,但好像皇上对萧家没有什么原则。自己坚持下去的结果,大概真会挨一顿骂。 太子凌接过来,看了看,便用毛笔在上面勾抹涂画。在右金吾卫忍不住要发作的时候,太子凌把布防图递给了他。 “按照这个布防,可以余富两千人。 路口的关卡,人数减少些,不会有人冲关卡的。每个路口设置瞭望楼,有意外可以放烟鸣号。这样路口的人数便可以少下来。” “画线的路,安排十人的小队巡视。沿路走,不要进山里。有情况不用管,回来汇报便成。” “画圈的驻扎五百人。” “峨眉附近,重线的圈,各五百人。” “留下两千人听命。余富两千人建筑。” “听命的和圈里驻扎的,配长矛强弩和藤甲。要每日训练阵列。他们的假想敌是些武功高手,不能冲锋对战,只能用矛进行阵地防御,用弩进行射杀。” “我十岁就在会稽山脉玩,比你熟悉,信我的。明天带着空闲的两千禁军来见我。” 右金吾卫一脸震撼,怀疑这老头究竟是不是道士。再也没有疑惑或是反驳,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 当萧震宇看到右金吾卫递上来的布防图,也被惊到了。 这静安散人的师父,究竟是个修行的道士,还是个领兵的将领! “他的布阵准确么?”萧震宇询问右金吾卫。 右金吾卫羞愧不堪:“他对会稽山脉比我熟悉。重要的是,他对战斗的想法和安排,也让臣自愧不如。” 右金吾卫是个聪明人,当着皇上,实实在在的说。他不敢隐瞒事实,也不敢夸耀自己的本事。 “下去吧。以后他有指使,一律照办。把他的言行记下来,回报给我。一个表情也不能遗漏。” 右金吾卫走了许久,萧震宇才回过神。像是自言自语般嘀咕:“十岁在会稽山脉!七十年前,有这么个人么?” “不知道。那时我还没生下来。”居然有人回复萧震宇的话。 “你去会稽山脉偷偷的查一查。这人究竟是谁!” 林木先被砍伐。有了空地,水儒生立刻带着轮班的镖师驻扎进去,开始练剑。把这些镖师苦得哭爹喊娘,然而学了剑法又乐的喜笑颜开。 太子凌专心盖房,一张张庙观的图纸被送到萧震宇的面前,接连的惊奇让这个皇帝也麻木了。 “有消息么?”萧震宇问。 “没有。但是,我的建议是,别查了。”这人给他的回复也很大胆。 “为什么?”有这样不能确定的一个人,使得萧震宇如鲠在喉。 “当初,武当派兴起的时候,少林寺兴起的时候,好多门派兴起的时候,都出现过这样的怪事。最终也什么都查不出来。只能认为,他若不是神仙,便是四方之外回来的人!”这人回复。 萧震宇沉默良久,问:“怎么对付这人呢?” “别对付!萧国的国史有些零星的记载。武当派,少林寺,开创的时候,都有江湖人或者朝廷针对过,打压过,最终没什么好结果。” 这人顿了一下,又说:“即使你放任不管,也不会有坏处。当初武当派兴起,灭了很多佛门寺庙。恰好所在的地界,朝廷推崇佛教,便派兵围剿武当,结果一败再败。朝廷不得已,改推崇道教,两边便相安无事了。事后,也没见武当派有什么报复的举动。” 萧震宇再次陷入沉默。一个皇帝,有这样的人出现,便同异势力的存在一般,让他极其不舒服。 萧默又开始专心练剑。当拿出四十本剑谱,还没到头的时候,他忍不住问太子凌:“这有多少本!您就不能帮我都拿出来么?” 太子凌笑道:“每天取秘籍,便锻炼了内功,这是有好处的!另外,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也没有全部拿到。也许有一天,你在武学上,能超越我!” 拨云见日 峨眉外院建筑过半,太子凌便有了行动。木道人带着太子凌给的传单,开始在会稽山脉四处游走。传单上抄录了断续的道家典籍。遇到修行的道士便会发一张。陆陆续续的,便有会稽山脉修行的道士来峨眉拜师了。 “当初武当兴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么?”萧默对这种跨界打压的作为,表示怀疑。 “没有呀!这世界和前世有时间差的。怎么可能那么巧,不到一年时间,就有两个道教协会的都得了绝症,还都跑到这个世界里。创建武当的那个,大概是个武侠迷。他传播的道学知识,乱七八糟的。”太子凌做过这方面的调研。 “回头把我写的书,抄录一份,给武当送去。都是为了还原延续前世而已。相互之间,不应该有竞争。” “为啥不让这个世界发展自己的文化?”萧默有些自己的奇怪的想法。 “第一,时间来不及,一个文明的延续发展,需要很漫长的过程。第二,即便有了又能如何?根本不可能把这里的新文化拿到前世普及,每一个世界的发展,都有根基和惯性规律的。你别异想天开,琢磨点正事!” 太子凌觉得萧默不像个高中生,反而像前世自己那七岁的孙子! “最后一个问题。您这么有本事,当初躲起来做什么?”萧默觉得这问题正经。 “我是来默写道学典籍的!当时萧国差点亡国,经不起折腾了。何况,现在的形势,还不足以对抗异势力,差远了。异势力的根源,也是前世来的。强中更有强中手!别胡思乱想了,练剑去吧!” “谁创建的异势力,来的时候没告诉你么?他们在哪?”萧默觉得,既然前世能看到全部,即便不想针对异势力,起码会告诉调试员一点基础的常识。 太子凌沉默一会儿,说:“海南!是个国!有自己的纪年,每当有调试员来到这个世界,他们都会派出不同的人到不同的地方做不同的行当。所以,没法准确找到他们。他们的国,也是我们鞭长莫及的。针对我们的,只是一个异势力而已,创建者前世是个战争迷。 还有别的异势力,都是有不同的目标,共同点是违背了前世的规则。就像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一样。。。。。。” 峨眉外院很快便聚集了很多会稽山的道教隐士。 萧国五城也有人慕名而来。但五城以外的,在萧国没有居住五年的,通通都被淘汰掉了。 峨眉一下子便兴盛起来。 萧震宇的谋划也取得了进展。临近七个国家的六扇门,达成了合作。有关异势力的情报,优先进行了互通。 六个月,峨眉外院的建筑全部完工。萧默对手下镖师和萧鼎成派来的人,进行了多种多样的武学深造。 七个月的时候,太子凌要进宫了。 “我去会会萧震宇,若是由着他猜测,没准异势力没解决,这孩子先对我动手了。”太子凌笑道。他做过摄政王,知道上位者成天都琢磨些什么鬼东西。 “你要勤练内功。这轻功不错,等到任谁也追不上的时候,即便你一个人,也不用怕哪个来找你寻仇了。”太子凌叮嘱萧默一番,便进宫了。 静安散人嘱咐庆王妃,把师傅留在自己宫里,要像照顾父亲一样对待,亲自侍候。弄得庆王妃一脸疑惑,然而还是遵从了母亲的吩咐。 时间长了,庆王妃发觉,灵虚道长对自己出奇的好。传授自己的武功,五花八门。还总传授好多匪夷所思的知识。慢慢的,庆王妃便觉得,这个师祖真是不错! 八个月的时候,萧默已经拿出了七十本剑谱。有次萧鼎成看萧默练剑,觉得自己已经敌不过儿子了,伤感了许久。上次这个感觉是近二十年前的萧动!萧默捧着财宝,也不吝啬,下次萧鼎成再来,萧默便给他两本抄录的剑谱。 “记熟就毁掉,这个不能教给他人!”萧默也觉得很有成就,两年前是爹教自己,现在则是自己教爹。 终于,不知萧震宇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异势力在南方的一个海岛上,他便偷偷派人在南方沿海的交通要道,潜伏下来。然而好多潜伏的都莫名其妙消失了,能传回情报的,少之又少。 一再努力,萧震宇合纵连横的想法终于有了实质性回报。通往海南的路途上,有四个国家加入了萧国的六扇门联盟。 “还应该怎么做呢?”萧震宇也不知如果进行,异势力的根据地太远了,没有办法对它实施有效的打击。 “这便不错了。他们也不会自己攻出来。他们的优势是海!可以借助别人的力量在内四方征伐,但他们是不肯自己劳民伤财,亲自派军队打出来的。我们把他看住就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太子凌回复道。 一段时间的接触,让太子凌发觉,萧震宇的野心忒大。这对一个小国,未必是一件好事。 “灵虚道长,愿不愿意到朝廷上担个职位?您看丞相如何?”萧震宇发现,这老头除非想告诉自己什么,才会和自己好好聊聊。自己想请教他问题,忒难。有次找太子凌聊天,他居然睡着了。这么有才华的人,放着自己不放心,不给自己受用又有些不甘心。 “人老了,没精气神。我经常教庆王妃,她学了我十成的本事。您若真缺人用,不妨考虑考虑庆王妃。”太子凌有点困,又不好直接推脱萧震宇,便又开始胡诌八扯。 萧震宇知道聊不下去了,十成本事哪里那么好学。自己可以忍受一个残疾人坐在朝堂上,却不能允许一个女人站在朝廷呼喝群臣。 “您先休息,改日我再来陪您聊天解闷。”萧震宇起身走了。 萧震宇也有自己的主意!既然你人在宫中,自然不怕跑了。自己有的是功夫,没事就来和灵虚道人闲扯一会儿,不怕他总是啥都不说。但凡你每次吐出来一个字,大不了我就来十次! 太子凌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峨眉虽然吃的差点,但比宫里自在多了。 猛虎下山 当萧默拿到百本剑谱,看到机关还没到尽头的时候,他便打消了将剑谱一口气习练完全的念头。 某一日,萧默忽然消失了。紧接着,永安郡主也消失了。 因为萧默总把自己关在密室练剑,偶尔不见也是常事,结果萧夫人发觉萧默已经离开峨眉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密室的床头留下了字条:“南下,勿念,事毕归。” 萧夫人赶紧找静安散人询问,静安散人听闻,也是一惊:“永安郡主也不见了,我还以为他们在一起。” 再找风铃儿,被告知风铃儿到会稽山脉行医,已经走了四天。 两个女子面面相觑,居然把两个孩子看丢了。 赶紧通知赵司正查找两个孩子的踪迹,随后在山下禁军关卡处得到了信息:“永安郡主独自下山了。”禁军自然不敢拦她,便由着她大摇大摆的出了会稽山脉。 “找安儿吧。她向来不与皇宫,峨眉以外的人接触,独自下山,除了因为萧默,再不会有其他缘故。”静安散人有点气恼。孩子才多大,便有了女大不中留的行径! 还好,过了五日,镖局奔往南方的队伍传来了讯息,两个孩子在一趟赶往桂林行镖的队伍里。赵司正赶忙又派司空妙跟了上去。 原来,萧默空闲时便通读萧国国史,在其中看到了关于龙虎山天师道创教立派的只言片语。 萧默琢磨,武学终究是没有尽头,这样修行,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是止境。龙虎山位于南面,可以去探索下某个调试员遗留的痕迹,还可以顺便查探下海南秦国的端倪。 这时的萧默,已经修行至体内大周天圆满,自觉轻功也少有人及。料想敌不过的,总还是跑得过。便偷偷备了衣服,盘缠,找到空隙,溜了出去。 事有凑巧,萧默寻不到朴素衣服,便找了些镖局的衣物顶替。永安郡主心里惦记萧默,总时时的关切,注视他,萧默藏的衣服便被永安郡主发觉了。 永安郡主人小鬼大,却没作声,等萧默一走,她便跟了上去。 但永安郡主轻功远不及萧默,没一会儿便跟丢了。她以为萧默拿了镖局衣服,自然就是跟着镖局走。于是就悄悄跟着刚出发的镖队,一口气走了两天。 跟久了才发觉,萧默压根不在其中,永安郡主有点恼怒,在官路上,便把镖队拦了下来。 “站住。”永安郡主身着锦衣,却是个男子打扮。虽然没有裙装的摇曳生姿,却也有一些别致的飒爽。她怕穿了衣裙,行走时惹来不必要的是非。 领队的镖师姓吴,见到有人拦路,赶忙勒住手中缰绳,挥手喝止众人,翻身下马。 “女侠,您有何事,可是少了盘缠?”吴镖师行走多年,永安郡主也不会伪装打扮,被他一眼看破女儿身。 他以为是哪个富家子弟路途中不凑手,缺了盘缠,来打秋风的。 风铃儿没做声,却向这镖师身后观望,料想萧默若藏在队伍中,见了自己,定然要现身相见。 吴镖师见永安郡主举止,断定她是惦记了押运的财货,赶忙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递上前去。 行镖是份人情生意,通源镖局的每个镖队领头,都会准备些银子,打点江湖朋友。 “女侠,我们是通源镖局的,我们镖头萧鼎成萧大侠,一向喜欢结交江湖朋友!您行个方便,将来到萧国行走,便算是萧家的朋友,会有数不清的好处。”吴镖师恩威并施。离开萧国还不算远,想来江湖上行走的,一定都知道萧鼎成,更知道赵司正。 永安郡主从不接触钱财,匆忙跟出来,身上的穿着也是用发簪上一粒珠子换的。见吴镖师递上钱袋,暗喜缺什么来什么,伸手接过,便揣在怀里。 “我找人,让我在你们队伍里面搜搜!”永安郡主想绕过吴镖师,到队伍中查看萧默在不在。 吴镖师举剑将她拦住,“姑娘,我们已经好生打点,你若还惦记其他,可不能怪我们通源镖局不讲情面。速速退回去!否则,莫怪我们一群壮汉,欺负你个孩子!” 永安郡主哪儿懂江湖规矩,举手推开面前横着的手臂,径直向前。“我就找个人,你们把他藏哪儿了!” 吴镖师见她用强,以为不给她厉害看看,便禁不住这女孩的任性。也不拔剑,带着剑鞘,挥手便将剑向永安郡主颈上架了过去。 永安郡主耳听有风袭来,向后一瞥,左手把剑向后一探,剑鞘便点中了吴镖师手臂的曲泽穴。 吴镖师手上一麻,“嘡啷”,长剑掉落在地。其他镖师见状,忽的一下,便把永安郡主围了起来。 吴镖师惊惧这女子功夫了得,但自觉人多势众,便说:“女侠,赶紧退去,千万别撕破脸面,伤了交情!” 永安郡主找不到人,已然急躁气恼,见这些镖师居然还敢围她,更是火起,大声喝道:“痛快把人交出来!萧默,你再不出来,别怪我打狗不看主人!” 众镖师听到打狗,纷纷火起,可又听她喊出了萧默,便知道有些缘故,却没一下子冲上来撕打。 “姑娘!可认得我们家少主!别动手,先说明白。您是何人,找我们少主有什么事!”吴镖师老成持重,听她叫出萧默名字,便想打听明白。 众镖师也得了萧夫人禁令,不准传递任何关于萧默的讯息。突然听到少女提及,怕有端倪,不由得又将她围紧了些。 永安郡主不知萧默是躲她,还是自己跟丢了,本就心急气恼。见镖师围得紧迫,不由得发了火:“我便是他奶奶,痛快让他出来见我!” 这下犯了众怒,有个镖师不等吩咐,立时冲了上来,想要教训永安郡主。 “住手!”一声高喝传来。 永安郡主刚用剑鞘抵住这镖师的脖颈,还没等动手发泄怒气,便听到了声音,赶忙回头张扬。 “萧哥哥。”永安郡主柔声呼唤道。 官道旁的树林中,萧默急奔了出来。 “怎么还打起来了!”萧默不得已现身,有些气恼! “你是不喜欢妹妹,只喜欢奶奶么?”终于找到人了,永安郡主再也藏不住心中的欣喜,欢快的大笑起来。 悠悠我心 镖师有些经过峨眉外院训练的,认得萧默,赶紧上来见礼。众人都跟着一窝蜂的喊少主。 吴镖师面色羞愧,也上前跟萧默见礼。 萧默这一年,见得人多,也谙熟人情世故,知道吴镖师在意自己失手,便说:“您别放心里。这丫头我也打不过她。” 吴镖师还没怎样,永安郡主听了萧默的话,高兴得不得了。便情不自禁的冲着吴镖师笑,还得意的环视众镖师,很有自得的意思。 镖师都恼她骂人,但见她和少主熟络,便不敢多言语。 “你跑出来做什么!”萧默早就发觉永安郡主跟了上来,便把她甩了。可又不放心,回头偷偷跟着她。结果永安郡主非但没回去,还跟着镖队走出来这么远! 萧默以为她找不到终究气馁,总要回去。可忽见两方冲突,他知晓永安郡主的脾气,只得赶紧站了出来。 “你又出来做什么!”永安郡主满不在乎,似笑非笑的诘问萧默。 “我有正事!你别跟着,早点回去!”萧默心里觉得要坏事,这永安郡主可不像风铃儿般听话,好哄。 果然,永安郡主说:“就是你有事,我才跟着!你都打不过我,我哪里放心你!我跟着,万一碰到棘手事,我还能照应你一二。” 萧默语塞,看着永安郡主一本正经的胡诌,便狠瞪了她一眼。说:“你身份尊贵,行事不可鲁莽。” 永安郡主总是觉得与萧默之间,有些无形的隔膜,一听他说尊贵,便犯了心里忌讳,冲着萧默吼道:“我便稀罕跟着你个贱人,你能怎地!” 萧默一看丫头火起,知道再冲撞她,自己更加控制不住。只好迁就,说:“那你跟紧,别离了我身旁!” 萧默转身便向前走,永安郡主一看他允许了,赶忙上去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身旁哄。“只要你让我跟着,什么都依你的!” 萧默赶紧撤手,说:“一群人看着,你不知道羞么?” 永安郡主知道他腼腆,只能自己主动,便无赖道:“我是你老婆,皇上许的,谁敢羞臊我!”说罢,纵身一跃,便跳到萧默背上赖他背着。 萧默没防备,被她骑了个正着!想甩她下来,又怕人多伤了她的面子;不甩又怕后面镖师笑话。左右为难,便想快些走。 吴镖师一见萧默要溜,哪里敢放,疾声呼喝:“少主别走!夫人知道了,会要了小的性命!” 萧默只好缓行,暗想等会留下话再走,免得吴镖师没法交待。 永安郡主骑在萧默背上,心里畅快,便转回头呼喝众人:“你们跟紧了!我们夫妻二人,初次带你们行走江湖。你们一定要拿出气势威武,莫要损了我们的颜面!” 萧默气得不行,想甩下永安郡主,脖颈却被她双手牢牢地抱住。便低声斥责道:“就不能老实点!” 永安郡主赶忙俯身回来,伏在萧默肩头,柔声哄道:“你对我好,我便老老实实听你的!” “那你下来。” “别,再背一会儿,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捉弄你。” 永安郡主柔声软语的央求,萧默但觉她吹气如兰,肩头一阵温软,心里一颤,也狠不下心肠,便又闷头向前行去。 后面镖师一看这架势,再看永安郡主性格,便有些猜出了她的来历。 没人做声打扰,然而行镖的号子,却喊得越发响亮了。 好容易找到个拐角,萧默疾行几步,趁着后面没人看见,赶忙将永安郡主放了下来。 永安郡主也不赖着他,却嬉笑看着萧默窘迫的神色,也得意他老实,好欺负。 “你想去哪?”永安郡主盘问道。 “南方,属实有危险,我一个人,打不过撒腿就跑,你别跟着了。我派人护送你回去。”萧默央求道。 永安郡主哪里肯依,说:“你回我就回。否则不准再往回撵我!” 萧默拿她没办法,只好转身接着走,永安郡主又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跑不了!”萧默不敢再甩掉她独行,放着永安郡主一个人出了事,便得不偿失。 “我们是要押镖么?”永安郡主初次行走江湖,并且跟着心上人,满心满眼都是期盼与新奇。 “不是,是你跟着镖队,我才跟着的。”萧默道。 永安郡主心里一甜,说:“那我们甩了他们独自走吧!” 萧默也有这个心思,便问:“你会骑马么?”他自己轻功日行千里,可永安郡主不能。毕竟永安郡主身份娇贵,也不敢让她过于劳累。 “不会!你带着我骑!”永安郡主又扯个谎。萧国尚武,骑射都是贵族必学的礼仪。她却是想要萧默抱她。 两人说话功夫,队伍便跟了上来。 “有快马么?要壮实的。”萧默问吴镖师。 吴镖师赶忙命人把马牵来,却迟疑着不递缰绳,嘴里嘟囔道:“少主,需得夫人允许。” “我娘知道,我去南方。”萧默边说,边扶着永安郡主上马。拽过缰绳,自己也翻身上去。 刚一坐定,身前的永安郡主回头探身,挥挥手中的钱袋,问吴镖师说:“你还有吗?” 吴镖师听萧默说夫人知晓,知道拦不住他。见永安郡主的动作,赶忙又掏出两个钱袋递给她。 “少主,盘缠不够时候,便到大城,总有镖局的联络点接生意。尽管向他们要。”吴镖师叮嘱道。 “派人回个消息给家里,告诉他们若安跟我一起,让我娘别挂念。”说罢,萧默一纵缰绳,马儿便嗒啦嗒啦快行了起来。 不一会儿,镖队便不见了踪影。 “骑马跟谁学的?”永安郡主依偎在萧默怀里,虽然惬意,却觉得行得忒慢。 “山上驻扎的禁军。”萧默早就计划出行,逢到禁军有马的时候,总会凑近玩弄一会儿。 “我说这么慢,原来没个好师傅教!”永安郡主揶揄道。 萧默也不气恼,“慢也好过步行。你若累了,便和我说。我们找地方休息。” 永安郡主却受不住马儿咯哒咯哒的慢,伸手揽过缰绳,吩咐道:“你抱紧我,还是我教你吧!” 不等萧默回答,手中缰绳一甩,一声响亮的呼喝:“驾!!!”马儿听她吩咐,撒开四蹄,疾驰开来。 萧默知道又被永安郡主唬了,想要说她两句。却见永安郡主回头笑望他。 但见她眉宇间神采飞扬,双目含笑,刘海随风飘舞,脸色也因马儿的疾行纵跃颠得微为泛红。萧默看她虽不及铃儿端庄秀丽,却自有一份脱跳飒爽的气质,心里微微沉醉。不好意思多看,赶忙抬头眺望远方。 永安郡主也不疑他多想,转头向前,双腿略一用力,马儿便奔得更快了。 一苇渡江 带着女孩,萧默不敢走夜路,天色晚了,见了城郭,便立刻住下。原本他打算到了龙虎山再往南行走,现在也不敢了。 找了间大点的客栈,两人分房住下。结果萧默刚一躺下,隔壁的永安郡主便厉声惊呼,慌得萧默赤着上身,便冲进她房里。 永安郡主还未更衣,嬉笑着端坐床头。萧默赶忙问:“怎么了?” 永安郡主鼻子一皱,说:“我还没躺下便有老鼠咬我的脚趾!” 萧默见她鞋还挂在脚上,便知道她又扯谎作怪,气得转头就走。 “你站住!你回屋就会有脸盆大的飞蛾来吃了我!到时候我再惊叫,你岂不是还得来!”永安郡主一本正经的刁难萧默。 “你又想怎滴!”萧默对她毫无办法。 “一起睡。周围全是生人!自己呆着害怕。” 萧默刚想反驳,见永安郡主眼睛扑棱扑棱的眨,想她又是在琢磨什么鬼主意。然而再看一眼,再想一下,恍然惊觉,这不过就是个孩子而已!即便再淘气,扯谎,但她说害怕,也应该是有的。 萧默上前,抱起床上的被子,对永安郡主说:“东西都带好,来我屋睡。” 永安郡主得了吩咐,卷起行囊,便向萧默的房间冲。进了屋子,也不管床已经睡过,踹掉鞋子,便钻进被子里。 “这是我的!”永安郡主得意的宣布。 萧默嗯了一声,便开始在地上铺被子。永安见他铺得离自己八丈远,便不高兴。扑通跳下床,拉起被子便拽到床边,又从床上拽条被子铺上,命令道:“就这样睡。以后咱俩就这样睡。” 萧默躺下,虽然劳累,却睡不着。眼睛睁着望向房梁。永安郡主也想找他说闲话,探头看他望天,便问:“你咋不睡?” 萧默无奈的说:“被你闹得睡不着!” 永安郡主撇撇嘴,略有委屈的说:“我在宫里,睡时边上两个宫女守着,在峨眉也有姥姥看着,偏偏和你出来就得一个人睡!万一睡熟了被人抓跑了,岂不是你的不是!” 萧默听她一说,便想和她讲些人性至善或生活常识。然而一转念,却说:“是我没想到!现在好好睡吧。我守在床头,不及姥姥,也强过两个宫女了。” “你要去哪呢?” “齐云山,龙虎山。” “干嘛!” “山上大概有道士或是门派,去长见识。”萧默和太子凌聊天,知道这是道家仙山,国史也有龙虎山创教立派的记载,便想去寻一些前人痕迹。 永安郡主听闻是找隐世的高道或是门派,也觉得十分有趣,然而有些困倦,便“嗯”了一声,没了言语。 萧默却睡不着,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才把话说出口:“若安,你能听我的么?你这么闹,我便担心,睡不着。” 永安郡主困得稀里糊涂,嘴上喃喃地说:“你像现在这样对我好,我便听你的。” “那你来日行走时候,不准与人发脾气,打架,也不准说是峨眉的。不准说是郡主。。。”萧默自顾自的说了一堆。 永安郡主只“嗯”了一声,她已经睡着了。萧默听她睡了,兀自摇摇头,俄而,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 两人走走停停,一路吃喝游玩,萧默也没法着急,只能哄着女孩尽兴。永安郡主初次出来,见啥都新奇,喜欢。 路过黄山,永安郡主便想上去,萧默却不肯。 “这山上大概和尚居多,见与不见,都不是什么要务。”萧默想寻找调试员的踪迹,却也不愿挨个地方走一遍。 永安郡主也不强求,略有遗憾的嘟囔道:“从前看画师的笔墨,这山极好!” 萧默觉得出奇,便调侃道:“你还看画?瞧不出你还有这份沉稳!” 永安郡主似乎没听出他的取笑,说:“被关在宫里的时候,娘天天逼我学习。后来姥姥带我走了一圈,再想送我回宫,我便哭。她一心疼,我就脱了苦海,在峨眉住下了。”言语之间,很有点小得意。 萧默刚想接茬,忽然想到什么,便闭嘴不说。 然而永安郡主又接着说:“现在我觉得,出来玩比待在峨眉更好!将来你再出来,若不带着我,我便也哭。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像姥姥一样心疼我。” 萧默大窘,怕什么来什么,干脆闭嘴不答。 永安郡主听不到回复,便一声接着一声问。萧默怕她问烦了发脾气,只好说:“喜欢玩,以后出来便带着你。但你得听话。” 这下永安郡主高兴了,缰绳往萧默手里一塞,人往他怀里一靠,说:“那你就带着我玩吧,我先睡一会儿。” 越往徽州去,越没有了大城的繁华。少了玩乐耽搁,两人行得便快。等到了齐云山左右,更是人烟稀少。 “就是那儿么?”永安郡主顺着樵夫的手指望去,略微的失望。 远处葱葱郁郁的一片。高低起伏,错落着几座山峰,却不见高,也未见奇。有的甚至在翠绿中夹杂着更多的灰赤色,料想是荒山。 萧默也没来过,怕永安郡主没了兴致,耍赖不去,便赶紧催促上山。 “没路。”樵夫说,“不如我的柴刀借你。” 萧默笑说不用,拉着永安郡主便向山的方向奔去。 山前有一条河拦路,左右却不见人家,更没有渡船。萧默左顾右盼,想要寻个方法渡河,然而却不得门径。 永安郡主觉得山上无趣,便趁机说:“不如回吧。” 便在这时,远处见到一个老和尚,身材健壮,袈裟硕大,行走起来长袖摇曳挥洒。他的肩上扛了一根竹子。走到河边,双臂握住竹子一掷,竹子窜向河中。这和尚随即一跃,站在了竹子上。借着劲力,竹子载着和尚,缓缓的飘向了对岸。 萧默大喜,高呼:“大师,竹子借我用用吧。” 这和尚回头望望,见是两个少年,便以为是说笑,也不回复。他将竹子往地上一插,使其伫立,便要往山上行走。 “喂,那和尚!怎么不理人。喊你借竹子呢!”永安郡主见状,有些不乐意他。 萧默赶紧拉扯她,“怎么不听话,叫人要礼貌。” 永安郡主不以为然,冲着萧默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和尚听她叫,转回头,诧异一下。随即,手往竹子上一挥,竹子受力,绷了起来,弹射向永安郡主。 齐云山 竹子形成了一条抛物线飞来,在距离永安郡主仅仅两尺远,插在地上。这和尚也不走了,待在原地,想看两个少年怎么过河。 永安郡主见竹子离自己如此近,便知道老和尚有点看不起,挑衅自己。想要依他办法过河,却也不能。看看和尚,又回头看看萧默,想不出办法,便撅嘴生气。 萧默观察水势,并不湍急,也不见有大浪,又看河边,并不立即变得深邃,心里便有了主意。 “你尽力跃过去,我用竹子给你垫脚,然后你只要能站稳,便能过去了。”他想,即便不能跃到对岸,只要能贴近河边,也只是湿了脚,不会有什么危险。 原本永安郡主心里害怕,可她信任萧默,又不想让老和尚看不起,便说“好。”推后两步,疾驰向前,借着冲力,向河那边跃了过去。 到了河中,永安郡主身体便坠落,觉得脚下一实,知道竹子到了,晃了两晃,才稳站在竹子上。永安郡主端立着,很有些凭虚临风的错觉,抬头看了看老和尚,心里得意非凡。 老和尚也惊奇两个少年不同凡响,看永安郡主的眼神,便多了些许褒奖。 竹子凭着掷出的力量,在水上缓行。可是萧默功力没有老和尚深,还没到对岸,永安郡主便觉得去势渐止,身体也要下沉。赶忙足下使力,再向对岸跃起。可这是水中,不如实地受力,永安郡主没跃出多远,堪堪便要踏入水中。 老和尚见状,也不等着看笑话,飞身纵向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知道他没有恶意,也不防备,等老和尚到了与她身体平行,在她背上一推,永安郡主便觉得有股柔和的力道,将她推向前方,等身体再坠落,脚已经踏在岸上。 回头再看老和尚,已经踏在竹子上。足下运力,身体借力向后腾空而起,双臂展开,整个人便如翱翔的鸟儿,徐缓地飘落在永安郡主边上。 竹子被他用力一踏,已经借着水势,跃了起来,激射向萧默。在离萧默两尺远的距离,便要擦身而过。萧默一伸手,便停住竹子的去势,将其立在地上。 老和尚似乎对自己踏竹子的劲道运用不太满意,脸上略有遗憾。等见萧默伸手便接住了,便知道这少年非同一般,转头对永安郡主说:“看你朋友怎么过来。”永安郡主知道萧默轻功甚好,并不担心。老和尚却全神戒备,等着再救一回。 萧默又将竹子掷出。但他知道自己并不能掷到对岸,便不甚用力。等到竹子快要落水,才射出一枚飞蝗石,跟着纵身跃起。 第一步踏在飞蝗石上,第二步踏在竹子上,接着又射出飞蝗石踏了一步,第四步便来到了两人近前。 老和尚赞叹道:“你这轻功罕见,了不得。” 萧默笑道:“丢了大师的竹子,一会儿山上再寻一根赔您。” “罢了。”老和尚说完,竟转身向山上行去,任两人呼喊,也不回头言语了。 永安郡主也不在意,转头对萧默说:“这轻功教我吧!刚刚真是丢人。”她在意自己不能独自过河。 萧默实在回答:“我得有二舅同意才能教。” 永安郡主得不到肯定,有点恼,一甩头,说:“很稀罕么?”再也不理萧默,径直向山上行去。萧默赶紧跟上。 到了山脚,竟是林木与荆棘,蔓藤杂生,眼前见不到一条道路。永安郡主左右观望,也不见路径,便诧异说:“那和尚又是飞上去的!?” 萧默也知没路,观察下草木形势,心里有谱,便对永安郡主说:“我背你上去吧。” 永安郡主一听又能骑马,欣然同意,绕到萧默身后,便跳了上去。萧默把她扶稳,寻最粗壮的树,足下用力,腾空跃了过去。 萧默便这样一颗树一棵树的寻,累了便在树上休息,不到两个时辰,便要靠近山顶。 这时,永安郡主见到了奇观,呼喊到:“你看,那是石头叠起来的么?” 前方高处,一面赤紫色的断岩扑面而来,那断岩竟是层层罗列,每层颜色深浅不一,断层中间夹杂着生长了一条绿带。这样罗列堆砌,总有十几丈。萧默看见断岩跟前有层可以落脚的窄路,便飞身跃了过去。 站定便放下永安郡主,又赶忙将她手拉住,说:“这里太窄,我拉着你走,千万別放手。”永安郡主看这路只能容下一人侧身,面前便是两三丈高的峭壁,便不敢胡闹。这里虽然不高,可是掉下去便是荆棘蔓藤,矮木枝条,想来也不是好玩的。 两人携手向上缓行,慢慢的,脚下的路便宽了,周围山势也渐渐合抱起来,待到路的尽头,居然像是山头被巨斧劈了个缺口。两边断壁对峙,中间的豁口处,留出了一条路径。 两人站在豁口处,觉得有风掠过,顿时觉得清凉,再往前看,豁然开朗,蔚为奇观。 竟有连片环抱的赤色岩壁。 脚下仍是断岩狭路,随着脚步,断岩却慢慢的向内凹陷,在两人头上形成了屋檐。行走间,见到有的地方向内拓展极深,墙壁的石岩上,也间或着大小不一的孔洞。 向外望去,远处有一山峰突兀的伫立着,峰顶渐粗。上面有一巨树,孤立挺拔,像是个遗世独立的仙人一般。 “这山峰像是个大蘑菇!”永安郡主见得奇景,心里欢愉。 萧默见她高兴,便说:“这山与树,像极了我驼着你上山。土地公驼仙女。” 哪知永安郡主却不喜欢:“呸!才不是,你背着的,才没驼。这仙女孤零零的,有什么好,回头我再种上一棵,陪着她!” 萧默也不管她孩子气,拉着她向前缓行。 “这里的岩洞奇异,我们钻进去玩儿吧!”永安郡主虽看这些岩洞低矮昏暗,可有萧默陪着,便忍不住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先别,这山上定然有人,我们先寻找,不要无意间冲撞了他人的忌讳。”萧默稳重谨慎,便不允许。 永安郡主也不强求,嘴上却说:“又不是他家的。怕是那个和尚住在山里!”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天地灵气 两人转过山的拐角,三面便被山体环绕。 中间有碧潭,潭中有荷花 ,有的含苞欲放,有的娇艳欲滴,或亭亭玉立,或婀娜妩媚,纤尘不染,风姿绰约。 潭的边上有数个泉眼,大小不一,错落分置。有清澈的山水汩汩冒出,汇聚于潭水之中。 潭水的源头是一泓潺潺的溪水,顺着溪水向上追溯,便见到一挂三五丈高的小瀑布,娟娟山水从顶上直坠而下,跌得珠玉满堂,叮当乱响。 两人看傻了眼。再环顾周遭岩壁,竟然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赤紫的层岩上,遍布文字,刻痕深沉,边角圆润。想来是年久风化所致。在文字上,有数不清的刀劈斧斫,剑削戟击,伤痕纵横交错,纷纷籍籍。 “写的什么?”一些字体有了残缺,一眼看不出意思。永安郡主好奇,便问萧默。 “大概是内功心法。”萧默一眼就辩识出来,因为文字写的便是玄天经的心法!只是岩壁上没雕刻形导的动作,没法只凭借心法修炼。 萧默逐行看下去,到了后面,越看越惊,这里刻的,居然比母亲传授的还多! 永安郡主见他看得呆了,便推搡他说:“看傻了么?即便是心法,不知如何形导,也是没用!你别看得走火入魔了!” 峨眉的武功,向来以招式的繁复著称,内功却比不上玄天功。萧默不愿永安郡主失去机缘,便说:“这些有用,你快快背下来。” 永安郡主不知道其中缘故,便警惕说:“有的字也看不清,你别看了!小心误入歧途!” 萧默无奈,只好凑到她耳边说:“这便是我家的玄天经心法,在江湖上极富盛名!你赶紧背下来,将来学会了,便没人责怪是我泄露师门功法了!” 永安郡主一下子便明白了萧默的意思,欢喜的用手扶在萧默肩头,探头问道:“原来你想偷偷教我!你为啥对我这么好!” 萧默哪里能说因为是太子凌的缘故,赶紧哄她:“乖,快背!” 两人有了奇遇,便顾不上美景,一直背到天光渐淡。萧默已经全部记下,永安郡主却只背了一半。 永安郡主知道萧默能教,便不心急,见太阳要落了,便问:“怎么办,下山么?” 萧默暗想:还有地方没游到,也没见人,更不知和尚去向,下去了免不得还要上来。便说:“委屈一夜,明天接着再转转。” 这时,日落西山。太阳的余晖,映着晚霞,射入山谷。照在赤紫的岩壁上,映得整个山谷昏红一片。 永安郡主被这景色震撼,喃喃自语道:“这地方一定住了神仙!” 两人不管其他,坐在岩路上,远眺落霞变幻。 永安郡主将头依偎在萧默肩上,伸出脚,居然能碰到一股泉眼。她索性把鞋子踢掉,阖上双眼,用心感受水花在脚心跳跃。 萧默回头望她,见她脸被映得粉红,神情惬意而陶醉。他知道永安郡主心里欢愉幸福,便不由自主的笑了。 永安郡主似乎察觉到了,睁眼看他,问:“你笑什么?” 萧默顾左右而言他,反问:“你饿了么?吃不吃干粮?” 永安郡主眼睛一转,便说:“不吃,煞风景!” 说罢,赤足走到潭边,伸手摘了一朵莲花,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远处,落日余晖,晚霞层叠,映得眼前一片昏红。一个锦衣少女,身姿曼妙,弯腰在碧潭边上,含着莲花,愉悦的冲着萧默浅笑。 萧默呆呆的望着永安郡主,竟觉得她美得无法形容。 “你今天是不是看什么都要发呆!”永安郡主含笑问道。 “没,你看有藕么?”萧默缓过神来。 永安郡主顺着茎叶摸索下去,居然真让她拽出几节藕来。赶紧在水里洗涤干净,跑回萧默身旁。 “我们就吃这些,不可再摘了,让花儿好好生长!”萧默叮嘱道。 永安郡主不管他的迂腐,吩咐说:“干粮拿来,先吃饱再说!” 莲藕新鲜,甜脆可口,泉水甘淳,沁人脾胃,再配上些干粮,直把两人撑得,靠在一起,一动也不愿动。 “这下怎么睡?荒郊野外的!”天黑了,永安郡主有些困了,便问萧默。 “你等着,我弄些柴。”萧默说罢便起身。 永安郡主赶紧拽住他:“一起去,我可不敢自己待着。” 两人寻了些枯枝荒叶,萧默找了一处宽阔的岩洞,便升起火来。等石壁被烤得温热,才将火移到洞外。 清理了残炽,将包袱里的衣服铺上,又拿了两件做铺盖,萧默顺势一躺,说:“这便是火炕,你住过么?” 永安郡主上来一摸,便觉得新奇,也躺下来,却说:“你这么呆,居然总有这么好的主意。”说完,便将头往萧默的怀里拱,想要找个枕头。 “不会有妖怪山贼吧!”永安郡主胆子有点小。 萧默哄道:“没事,我睡觉机灵着呢!外面有火,动物不会过来。”然而他心里却犯嘀咕:那个和尚哪里去了! 永安郡主觉得,只要在萧默身边,便什么惧怕都没了,枕着他的胳膊,一会儿便睡熟了。 萧默却不敢睡,只好意导养神。他已经是体内大周天圆满,即便不用导引,气息也能自行沿着经络周转。这时他忽然想到背诵的口诀,便开始琢磨那些自己没习练过的。 依着口诀,运行内息,不一会儿,便觉得周遭有些气息涌动。他不敢多练,怕有纰漏,便只将前四句,反复的运用。时间长了,便觉得周遭的气息不停的向身上的孔窍与肌肤浸透,慢慢的,身体竟变得越发舒坦透彻,一天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萧默并不知道,他在无意间,竟然获得了道家的另一种修炼法门:息导采气法。 本来,前半部分心法,不知道形导的方法,就无法练习。后半部分心法,没有一定方法打下根基也实行不了。 偏偏萧默练了前半部分,并且体内大周天圆满,内息已经开始浸润细胞。体内大周天圆满又正好是修炼后半部分心法的最好根基。结果一蹴而就,便让萧默进入了道家修行的新门径。 (纵横首发,书名异世道宗) 入门问讳 清晨,天蒙蒙亮。萧默听闻有脚步靠近,缓缓撤了胳膊,爬了起来。永安郡主也从梦中惊醒,见他起身,也跟着爬了起来。 两人钻出洞外,还没言语,便看到从两人没来得及去的路上走来一个年轻的道姑。 道姑见到两人,便是一愣,紧接着说:“两位找人么?”还没等两人回答,便看到篝火,才知道他俩昨日便上了山。见萧默二人手中有剑,便警告说:“此处功法奇妙,没人指点不可修炼,小心误入歧途。” 萧默被人窥破行径,便有点脸红。永安郡主见来的道姑气质清爽,心生亲近,张口说:“姐姐贵姓?我们夫妇游玩到此,遇到落霞奇观,便耽搁了一夜” 道姑见永安郡主年少,却自称夫妇,就觉得奇怪。又想此处荒凉,没缘故的便不会上来。略一思索,便说:“家师好客,既然来了,便随我去见见吧。” 萧默知道被年轻道姑猜疑,但自己上山便是找人,所以也不推诿,说:“那就麻烦道长引路吧。” 道姑见萧默并不逃避,戒心顿时放了下来,说:“等我打些水,采些花藕。” 说罢,行过二人身旁,找了一处洞穴,从里面拿出了扁担和桶,瓢,到泉边舀起水来。 萧默二人则赶快收拾行囊,又到潭水里洗漱一番。 道姑采了两朵莲花,又挖了两节藕,便要跳水引路。 萧默赶紧上前接过,说:“我来!您引路吧。” 道姑见他友善,也不推辞,微笑颔首,便在前面走起来。永安郡主三两步便与她平行,叽叽咕咕的与她攀谈起来。 跨过小溪,岩路转而上行,环山绕了个弯,便奔向山顶。 到山顶处,却是一个穿山而行的石洞,约三丈长,洞壁毫无凿刻痕迹,竟是天然形成。 永安郡主惊奇,便问:“姐姐,此处有名字么?” 道姑与她聊了一会儿,有些熟络了。答复说:“师傅叫它天门,过了此处,便不在凡间。” 过了天门,便奔向了另一座山峰。永安郡主回望,见那天门,就在山边,一侧依靠群山,另一侧壁薄,像极了一头垂鼻吸水的大象,便说:“这是大象山么?” 道姑笑道:“你若喜欢,便叫它大象山吧。” 行了数里,竟然遇到几座草庐。到了近前,道姑指着一处篱墙,吩咐说:“水放这儿吧。” 接着呼唤道:“师兄,水来了。” 从篱笆围的茅屋里走出一个中年道士。他见多了两人,便是一愣,但见是道姑领来的,也不多问,只说:“又有客人!” 说完也不等回复,将水拎进篱笆院,又从边上挑起另一担水桶,径直向天门方向行去。 道姑钻进茅屋,即刻便又出来,手上多了个葫芦。说:“我带些水给师傅。你们昨夜住的是龙泉福地,平时每天都有人在那儿修行。昨天来了客人,我便领去师傅那里,所以没人。” 永安郡主性格直率,张口便问:“全都是字,怎么还叫龙泉福地?” 道姑也不回避,说:“字当然是极好的,那是师门的修行妙法。但却不易入门,需得采摘奇花异草,炼制丹药,经年累月的服食,将身体打下根基,才可以在师傅指点下,勉强修行。” “但是那泉水却是眼见的珍奇。每日饮食,便可百病不侵。我们日常食用,炼制丹药,全是用那泉水。” 萧默二人也是道门,知道道姑说的便是采食,外丹两种修行的法门。外行不通门路,即便看了文字,也如明珠暗投,强行修习,只会误入歧途。 永安郡主知道犯了人家忌讳,再也不提文字,转而说:“客人是那和尚么?” 道姑错愕道:“你们遇到过?!他居然不告诉我,没想到高僧也不老实!我说为何他年年来,偏偏今年摆架子,要我带路!原来是想给你们方便。” 说完脸一红,解释说:“那和尚每年都来和师傅切磋武学,交流学问。我们师兄弟见机会难得,都跑去围观。禁地失了守护,却也怨不得他。” 永安郡主扑哧一笑,问:“那到底怨谁?应该怨这老天给缘分,让我结识姐姐。” 道姑久居深山,交际便少,经不住永安郡主刻意讨好,愈发消除了对两人的猜疑。 “那和尚和很厉害么?他又是哪里来的?”永安郡主终于有机会打听对和尚的好奇。 “他是了因大师,从九华山来。他当然没有师傅厉害,却是我辈万万不及的。每次他来,和师傅演武,总得一日才见胜负。可是和师傅辩论经典,却总是七八日里,谁都驳不倒对方。最后不是他赌气走了,便是师傅开口撵他,才能罢休!不过,我们总能在两人的对峙中,学到好些学问!” 道姑说完,才想起没问两人姓名,便问:“我叫苏醒,道号彩霞。还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萧默怕永安郡主说破了行迹,赶紧说:“我叫赵默,她叫赵若静。萧国人,家里也是尊敬太上老君的。出来游玩,误入宝地,还请见谅。” 永安郡主暼萧默一眼,却说:“别听他胡诌,我们是峨眉弟子。出来便是游览名山大川,寻访高道。有缘相遇,还请彩霞道长引荐尊师!” 彩霞散人听她一说,看萧默的眼神便不和睦。萧默顿时大窘。 彩霞散人喜欢永安郡主诚实,便拉起她走在前面,再也不理萧默。 “你叫我苏醒便好。你们真是夫妻么?”彩霞散人看两人年龄都小,还说是峨眉弟子,便更加奇怪。 “这倒是真的!他从小便像个哈巴狗似的缠着我。我可怜他,便应允了。我们都是俗家弟子,静安师傅便随了我们心意,给我们订了婚约!”永安郡主又开始胡诌,萧默听得气闷,却没法解释。 彩霞散人听永安郡主说静安散人,也顾不得她的说笑,敛祍正色道:“我们虽不经常下山,但也听闻静安真人以大神通发扬道门香火的事迹。原来两位是真人高徒,失敬失敬!” 永安郡主赶忙挽起彩霞散人的手臂,亲热的说:“都是同门,你便是姐姐,可别折煞我们。回头我们也得把你们的好意,转告给家师!” 萧默跟在后面,听永安郡主言谈,却兀自发愣,心想:“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养的!发起脾气,能骂得你狗血淋头;用心哄谁,言语居然也浸人心肺。”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他乡故知 走过了几里盘山小路,三人的左侧又有了赤色岩石。永安郡主向另外一边遥望,隐约觉得远处的群山眼熟。 “那是黄山,我们也会去那儿采药。”彩霞散人看她望,便给永安郡主讲解。 “从来没在画上见过!这么美,怎么会没画工的笔墨呢!?”永安郡主很是困惑。 “我们走的路,对外是荒芜之地,也是我派的禁地,从来没人在这个角度绘画,你当然看不到。”彩霞散人解释说。 “什么派?恕我孤陋寡闻。” “我们到了,和师傅聊聊,你们便知道了。”彩霞散人不敢说,自己的门派是隐修的,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若不是萧默两人闯了禁地,她也不会带他们俩见师傅。 岩壁又慢慢向内凹陷,上覆下履,便如花园里的长廊。向内越拓越宽,等到忽然向内凹了一大块,两人见到了了因和尚和彩霞散人的师父。 他穿着靛青色的道袍,脸庞消瘦,红润,须发皆白,头顶庄子巾,盘坐在正中的小岩洞内。了因和尚则盘坐在他左边。 两人都在闭目养神。 “师傅!”彩霞散人呼唤一声,走到近前,在道士耳边耳语起来。萧默两人知道是在说明自己的行径,心里略有不安。了因和尚见了二人,微笑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道士端详萧默两人。半晌,刚要开口,忽然又想到什么,便问了因和尚:“你故意放进来的?!” 了因矢口否认:“那是你徒弟没看住。” 道士揭穿他说:“以往你来都是静悄悄,也要先吃饭。这次吆三喝四的喊,上来就打,还不是想把我这几个徒弟都吸引来!” 了因和尚却不理他,转而向彩霞散人问:“带了什么吃的?” 彩霞散人赶紧把藕,莲花,葫芦递了上去。 道士见他回避,也不纠缠,又看萧默二人,盯了一会儿,问道:“真的姓赵?” 萧默窘迫起来。他忽然想到,右手上还带着外公的手串,怕是这个道士把他认出来了。 道士见他不吱声,又跟了一句:“人无信不立。” 萧默甚是尴尬,只好承认:“前辈,我姓萧。” 道士似乎已经知道,缓缓说:“我不总下山,但是你家的事,还是知道的。是你外公指派你过来的?” 萧默摸不清头绪,只好实话实说:“不是,是我自己从家里跑出来的,外公并不知情。您是外公故人么?我代外公向您问好,回去也要告诉外公情况,想来他定然高兴!” 道士却不信他,疑惑道:“此处是荒山,没人指点,你怎么径直跑到这里来了!” 这下萧默不知道怎么应对了。齐云山是道家福地洞府,这是前世的知识,也是太子凌告诉他的。自己是依山寻人。然而此山当世并无名望,却如何向道士解释清自己的行径呢! “我们是峨眉门下,掌门静安散人的师父是位奇人,是他指点我,有一些奇妙的去处。我们是依他吩咐寻来的。”萧默没法,只能据实回复。 道士还是不信。看萧默神情,又不像撒谎,思索片刻,又问:“还指点你去哪?你学了赵六奇的武功么?知不知道他门户的规矩?” 萧默顿时紧张了,难道这道士了解外公武功,看破了自己偷艺的行径!不然外公武功怎么刻在这里,定然是两人认得! 永安郡主站在一旁,见道士一个劲盘问萧默,问得萧默窘迫,便有点不高兴,张口就说:“即便是哪个皇帝,也得讲理,是你自己没看住,却不是我们偷窥!我们也是堂堂正正走进来的!”她见过了因和尚的武功,这道士能和了因和尚打一天,自己也不愿吃眼前亏,不敢故意去顶撞他,所以言语也算收敛。 萧默赶忙拦住永安郡主,不让她再说,并且把她拉在身边。毕竟周围都是生人,他怕惹恼了人家,动手伤了永安郡主。 然而道士并不生气,徐徐说道:“慌什么,即便闯了,谁也不能拿你们两个孩子为难!但事关门户,我得问个清楚。” 萧默听他并不计较,便说:“我还要去龙虎山。我是外公的门户,但却不知道有什么规矩。我娘教我时候,只要求我吃苦,用心,听话!” 赵司正的门户有规矩!然而谁也没想过萧默能出内院,便谁都没和他说过。 道士听闻龙虎山,面色一变,赶忙说:“去不得!静安散人的师父,究竟是何人,为何指点你去龙虎山!!” 萧默说:“不是他指点我去的,是我在萧国国史看到的!我自己要去寻些道家踪迹。” “你不能去龙虎山!想来是你外公没告诉过你!”道士赶忙打消萧默的念头。 萧默知道这道士认识外公,却不知他为何要求自己,便问:“请教道长尊姓大名,可是认得外公么?” 道士见他问,便对永安郡主说:“大概你就是萧国诏书上说的永安郡主,你先和醒儿一边玩会儿,我有话和萧默说。” 情况不明,萧默哪里肯让永安郡主离开自己身边,赶忙说:“我和她有婚约,我不瞒她任何事,道长您尽管说。”说完便将永安郡主拉住,再也不放。永安郡主也顺势将萧默手臂挽住,靠在他身上。 道士迟疑片刻,看着了因和尚说:“醒儿是我的门户继承,也让她留下听听吧。你既能放萧默进来,我便留下醒儿,法不责众,不算违禁。” 了因和尚双目一阖,说:“是我见了六奇手串,故意让孩子看到文字的,你便说吧。前世的禁令,未必适合今日。” 道士见了因和尚允许了,便吩咐萧默三人坐下,给他们讲了段离奇的往事。 “萧默,你为何是峨眉门户?”道士问。 萧默还没回答,了因和尚便说:“还是迂腐,峨眉不也是道门!你总把师傅的话记得那么死板!” 萧默怕两人拌嘴,也顾不上诧异为何道士与和尚有同一个师傅,赶忙说:“静安散人的师父救过我的命,也传授我武学。所以我算两家门徒!” 道士欣然应道:“好机缘!但你是一家门徒,原本你便是道家的!”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三位一体 “从前,有一位神仙,他传下无数弟子,各具神通。世人无法概括他的大智大能,他却告诉世人,这是道家!于是,世人称他为道家始祖。” “他的这些徒弟,学成本事,便创教立派。据传闻,今日的五斗米教,青城派,华山派,茅山派,都是始祖的徒弟创立。 这些都是遥远的传说,未必可信。然而,我的师傅,确实是始祖的一脉门徒。没有具体的名称,师傅说我们继承的,是《隐修》。这也是后世对始祖道学传承的最广泛的方式。” 萧默在国史上只看到龙虎山的只言片语,然而听道士讲得繁多,不由得聚精会神起来。 “道家传播立派的时候,佛教已然在内四方鼎盛。所以这些新兴的门派,除了龙虎山五斗米教,其他都不壮大。我们《隐修》一脉,到了师傅那代,师傅有感道学势微,便传下三个徒弟,各有安排,以图将道学发扬光大。” 了因和尚接着说道:“我便是其中的大徒弟。师傅传我许多道学典籍与上古神话,然后安排我去佛教研习他们的典籍与神话。最终相互比对,鉴证真伪,去杂存精。” 道士也说:“我叫丹阳子,便是二徒弟。师傅传我的是丹道。你在龙泉福地看到的文字,后半部分,便是我修炼依据的功法。” “而你的外祖父六奇,便是三徒弟了!他被传授了强身健体的玄天经,要他行走武林,结交善类。” “至此,江湖三大势力,佛家,道家,武家就都有了我派的根基。” “师傅原本希望我们三人,打稳根基,博采众长以后,再结合起来,创教立派。可是和尚居然被佛家文化迷恋住,道士也越修行心越淡泊,至于你外公,又被朝廷权势迷惑住,以至于三人未能继承师傅志向。困顿大半生,竟然一事无成。” “还好,峨眉兴起,才使得这些年道家有些气色,然而,也是萤火之光,不能与皓月争辉!” 萧默两人听了丹阳子的讲述,顿时听呆了。从来不知道赫赫有名的六扇门总捕头,居然是道家出身,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创教立派,弘扬道学的伟志。 “之所以不让你去龙虎山,就是因为,我派的修炼法门,一直被其他道派觊觎。龙虎山是道家集大成之地,你年龄尚小,武艺必定不精,擅自去了,万一被人识破,抓你为质,可就苦了你外公,也要害了《隐修》的传承与隐匿!” 听到这里,萧默才明白丹阳子话中的缘故。但知道更多道家传说,尤其是提到道家始祖,萧默知道,龙虎山更是非去不可,只是不能和丹阳子说。这道家始祖,分明是另一位精通道学的调试员! “当初,师傅就是怕单传一人,万一生出意外,断了香火,所以才传了我们三人。还把根基留在此处,命我守着。萧默,你外公门户的禁忌,便是不准踏入齐云山半步!我们三人的学问,并不允许互通的!” 萧默脸一红,诚实的说道:“我不但背下来了,还修练了。” 丹阳子一怔,问:“你体内大周天圆满了?”得到萧默肯定回答,丹阳子不可思议的看看萧默,又盯着了因和尚许久,才接着说: “大概就是看你武功有所成就,了因师兄才助你窥视禁地文字的吧。我们三兄弟,所学不同,想法也是不同。我牢记师傅的规矩,丝毫不犯;了因师兄却总来扰我,说是切磋,实则是想让我看到佛家的高深精妙,不再固步自封;而你外公性情洒脱,随易而安,游戏江湖,眷恋权势,竟连师傅的托付都忘记了!”丹阳子说到此时,觉得愧对先师嘱托,面色羞赧,言语间,也对小师弟深深责备。 萧默想到其中缘故,赶紧解释说:“师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外公是被静安散人的赌约困住了!” 萧默赶紧把外公与静安散人的几十年争斗说给丹阳子听。 丹阳子听后,长叹一声,道:“是我误会师弟了!他曾经三次登门,都被我骂走了。原来他是胜不过静安真人,被打击了志气,再没有创教立派的雄心了。萧默,回去见了六奇,千万代我向他道歉,是我误会他了!” 萧默想说些话宽慰丹阳子,然而忽又想到太子凌惊才艳艳,想来《隐修》终究胜不过峨眉,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你在龙泉福地看到的文字,前半部分是玄天经,我并不懂得如何修行。这功法能够锤炼人的筋骨孔发。传说修行至大成,能使人肉身成圣,白日飞升!道家传世恒久,成仙的怕是只有始祖一人,然而,这玄天经放在武家之中,确实是至高功法。你外公的境界定然未臻圆满,不然,以圆满境使出的破空披风剑法,便成人间的凶煞,神仙难敌!而若使出通天掌法,又能立地成佛,降伏鬼怪妖魔。” “而那后半部分便是我修行的龟息术。此功法,需要依托外丹术采食灵芝仙草筑基,达成体内大周天圆满,再运行此功法,以息导之法,采纳天地灵气,转修内丹术。最后体内成丹,达成体外大周天圆满,便能领悟真道,尸解成仙!” “这两种功法,各有奇异。你了因师伯助你看了后半部分,怕是有三家合一,要你继承门户的想法吧。”丹阳子说罢,转头看着了因和尚,想知道他的态度。 了因和尚阖着双眸,微微颔首,说:“不错,我们毕竟老了。河边见这孩子奇异,便有了这个主意!我一直主张合在一起,是你百般不愿。凭你的迂腐,也不能成事!” 丹阳子被他讥讽,刚要辩解,了因和尚又开口说:“我这些年,学了好些佛家武功,未必强过我们《隐修》的功法,然而也可借鉴。但我学的道,佛两家神话与思想精髓,足以匡正俗世的杂乱传说,作为创教立派的主旨核心,信服徒众,再好不过。萧默,这是我能传你的无上法门。”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后继有人 丹阳子见了因和尚应允,便不管萧默的主意,兀自说:“那岩壁上的文体,有些缺失,便在这里,你来看看。” 丹阳子起身走出洞窟,在他身后,萧默见到,又有些文字刻在岩壁上。文字不多,萧默一并记下,然后与龙泉福地的缺憾处对照吻合。过了半晌,都背下了,便说:“谢谢祖师伯!” 丹阳子坐了回去,又把龟息术修炼的法门说给萧默听: “此功法,根据修行的境界,分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四个阶段。每一个阶段对应了不同文字。我说给你听,你要记下,若是不懂得如何分段文字的人,一口气修炼下去,轻者原地踏步,功效全无,重者误入歧途,走火入魔。” 丹阳子说给他听,萧默又用心记下。 做完这些,丹阳子长舒一口气,便如卸下了沉重的枷锁一般,觉得心头一阵轻松自在。 萧默得到馈赠,也不好意思白白消受,便说:“祖师伯,前半段文字也有遗漏处,我给您补上。这文字本来便刻在此处,想来外公也不会怪我泄露。但是具体的形导法门,没有外公应允,我却不敢贸然说明。或是我回去秉明外公,得了应允再来,或是您遣人与我回去,让他习得了再回来。实在是,没有外公应允,我并不敢说。” 丹阳子思索片刻,说:“等你回去时候,让醒儿与你同去吧。以外丹术筑基,太过倚重奇花异草。这些年能寻到的药材太少,我这三个徒弟,进境便慢。若是六奇肯给功法,也可让《隐修》多出几个人才。” 丹阳子话锋一转,又说:“不过,还是希望你多留一段时间。那文字上的刀剑痕迹,并非无缘无故。却是历届祖师练功的遗留,仔细观摩,也能得些对敌招式上的领悟。还有,此山各处洞窟内,总能见到历届祖师的遗留。你多住一段时间,挨个地方转转,对你的武境修行,大有裨益。” 丹阳子见到门派后继有人,心里喜悦,毫无隐瞒,把门派关键一一告知萧默。他也希望萧默多住一段时间,让自己多了解,多亲近这位后生。 “多住可不行!你们没事,我却耽搁不了太久。而我走,需要带萧默一起回九华山,将我这些年学习典籍神话的记载交给他。这事儿不能拖,错过今日,下次相见便不知何年何月。便明天,我就得带萧默下山。”了因和尚听丹阳子要留住萧默,赶紧说出自己的打算。 萧默怕两人争执,赶紧调和说:“那便先去九华山,然后我再回来。不然,我也得先下山。每次出来,外公总会派人跟在我身后,若是我总不下山,派来的人心急疑惑,容易生出麻烦!” 丹阳子见萧默是如此打算,只好说:“那你便先随了因师兄去。其他事,等你回来再说。” 萧默知道这一去,不知何时再来,脑筋一转,有了主意,说:“祖师伯,可以让彩霞师叔随我一起下山,我写信件,让跟随我的人,带彩霞师叔去见外公。” 丹阳子听萧默一说,知道能更早获得玄天经的修炼方法,本来欣喜。可是再一琢磨,便面露难色,说:“恐怕不成!醒儿并不经常下山走动,让她跟你的随从行走,我怕她生出麻烦!”说完,又觉得自己执掌门户,教出来的徒弟却并不通晓江湖,瞬间脸红,心里生出一丝羞愧。 萧默听丹阳子一说,却笑道:“这不是难事!跟随我的,定然是外公的二徒弟司空妙。他是赫赫有名的轻功高手,有他在,任谁也不能难为彩霞师叔!我第一次行走江湖,便是偷偷逃出了家里,外公便派了他偷偷跟着我。从萧国到长白山的来回旅途,他救我数次!而他若不愿现身,我总也不知他藏在哪里!” 丹阳子一听大喜:“神行司空妙!唉,你外公教了四个徒弟,确实个顶个的出色。我和他差得远了。” 彩霞散人赶紧说:“是我学得不好。”了因和尚也说:“我这没有徒弟的,又怎么说!” 萧默希望两位祖师伯全然了解,便说:“外公一共五个徒弟!除了判官周圆,神行司空妙,毒手薛万,我父亲萧鼎成,还有我母亲。这些人,唯独母亲学全了外公的本事,并且,我也是母亲教出来的。” 丹阳子与了因和尚听完这话,相互对视片刻。丹阳子说:“萧默,《隐修》一脉,数你外公这一枝人丁兴旺,你又和峨眉结下机缘。希望你心里记得,《隐修》一门,要靠你传承!” 萧默听了叮嘱,心里暗自沉重,知道身上又多出了重担。 永安郡主在边上听了半天,此刻觉得这事与自己相关,便问:“你们《隐修》出家在家?若是出家,萧默可不能答应你,他要与我成婚的!便是因为他,静安师傅问我愿不愿意执掌峨眉,我都说不愿!” 萧默原本不知有这段故事,见永安郡主说得认真,便知道她所言不虚。 丹阳子,了因和尚听了永安郡主言语,却都哈哈大笑。丹阳子说:“不禁他婚配!六奇是江湖耆宿,我们若让他断了香火,别说不会让萧默继承《隐修》门户,怕还会找我俩拼命呢!” 永安郡主一听,便放下担忧,说:“这样最好!你们对萧默不错。若他继承《隐修》门户,遇到什么困难,冲着你们对他好,我也要帮着萧默。” 两个老人见永安郡主不过十五六岁,言语间,却像是个小主妇一般管着萧默,便觉得又新奇又好笑。了因和尚忍不住逗她:“这可了不得!不知,你却怎么帮他!” 永安郡主嘴巴微撅,眼睛一眨一眨,琢磨了一会儿,说:“我的姥姥是峨眉掌门,妈妈是萧国王妃,而我也努力练功,想来长大了,定然不会让萧哥哥受到丁点欺负!” 丹阳子,了因和尚听完一愣,又相互对视,心里都想:这永安郡主原来有如此了得的身家! 萧默在一旁,看着年少的永安郡主侃侃而谈,心里不由得琢磨:这女孩,是缘何,又是何时中意我的,这份情谊,我该怎样偿还呢!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高举轻打 安排完萧默,丹阳子和了因和尚便开始辩论经典与教义。萧默则要来笔墨,默写玄天经。 这时,风起云聚,天色暗淡,不多时,便下起雨来。头顶的岩壁好似屋檐,不一会儿,雨滴在屋檐上,滴滴垂落,好似珠帘。待雨势变大,珠连成线,便要遮蔽了视线。外面被暴雨冲击得烟气蒸腾,林木上的灰尘,被雨水洗涤干净,在朦胧中,映出一抹新绿。 待到傍晚,雨势停歇,天边又见落日晚霞。而近处,漫山都被烟云缭绕,层叠弥漫,似乎是仙境。 丹阳子笑道:“萧默,你是有福之人。刚一来,便遇到云岭景观。这便是齐云山名字的由来。练功吧,此时万象更新,气息醇润,天地灵气积聚最是浓烈,是采气养神的最佳时机。” 再没人言语,五个人,齐齐的盘坐下来,各用功法,承受着天地的洗礼。 直到次日,了因和尚第一个出定,说:“终须一别,我大概得走了。” 丹阳子问:“明年见?” 了因和尚沉思片刻,说:“不至于那么久!忙碌经年,只为这一刻。回头安排好萧默,我便歇一歇。到时再来山上多住几日。” 众人依依作别,萧默四人,便下了山。 到了河边,彩霞散人取出藏匿的竹排,待渡河后,又收了起来。 萧默站在河边空旷处,运气长啸。声音刚一出口,司空妙便从远处的林子里窜了出来,疾速来到萧默身边。 萧默笑道:“二舅,准知道您跟着呢!” 司空妙见多了两人,但一个和尚,一个道姑,都是面目和善,喜气洋洋,便不戒备。只是说:“你走得忒快,没来得及拦你,齐云山是门户禁地,你没闯出什么祸事吧?” 萧默知道司空妙扯谎,也不拆穿,说:“二舅,非但没祸,还有喜呢!喊您现身,却是有事麻烦您!” “这位是彩霞道长,有急事要见外公。但她并不经常下山,对凡间俗事生疏,所以我想麻烦二舅带她回去。她是外公故人,二舅千万要精心照看。” 司空妙没料到萧默有这样安排,便问:“你呢!师傅知道我放你一个人走,免不得罚我跪着!” 萧默又介绍说:“这位是了因大师。他护着我去九华山,安全得很。” 六扇门有江湖人物志,司空妙按照书上人物介绍对照端详,知道这和尚正是极具名望的得道高僧,时常游走于佛家的名山大川。不想被萧默遇到,赶紧敛祍施礼。 相互客套完毕,司空妙知道萧默要去九华山,却又放心不下,说:“那是佛门圣地,但也是恶鬼积聚之处。你若去,可是有些危险。” 了因和尚应承道:“上山下山,我都不让他离开我半步,神行捕头,你大可放心。” 萧默笑道:“二舅,离开我,外公只是罚你跪而已。您若不尽快把彩霞道长带去见外公,恐怕他知道了,更会打您屁股!” 司空妙不喜欢萧默的玩笑,却又对他无可奈何。他跟随日久,知道萧默功夫进步,也不严重担心他。又小心叮嘱一番,并说自己即刻回来,让萧默下了九华山便等着,才带着萧默信物笔墨,领着彩霞散人,奔萧国去了。 了因和尚领着萧默二人,则走了近路,奔九华山行去。 到了九华山附近,了因和尚便说:“一会儿上山,跟着我,不准离开半步。虽然没有危险,却也不允许你出什么纰漏。” 萧默奇怪,便问:“祖师伯,佛门圣地,怎么还会恶鬼聚集,你们是不是合伙诓我!” 了因和尚刚要作答,远处却传来呼喝声,三人便向着声响寻觅过去。 转过一片树林,走近些,才看得清楚,是两伙人在厮杀。 萧默看明白了,心头一惊,嘱咐二人说:“你们原地等我。这是六扇门在抓犯人,我得去帮忙!祖师伯,千万看住这丫头,别让她上前。” 说罢,萧默纵身跃向打斗的人群,高呼通名:“萧默在此!贼人快快束手就擒!” 萧默名声,在萧国有国诏和懿旨宣读过。他这样喊出来,料想六扇门的不会生出误会。 果然,萧默刚一落脚,几个六扇门的捕头迅速在他落脚处杀出一片空地,把他围住。 一个捕头说:“安乐候!此处危险,赶紧往后方退!判官与毒手两位捕头,马上便到。” 萧默一看,居然认得他。这捕头正是自己内院习武时候的一个陪练,便说:“没事!老师傅,看小徒弟帮你们御敌!” 这捕头见拦不住他,便叮嘱说:“那就下狠手。这些人是得钱不要命的雇佣杀手,千万别留情!”接着,呼哨一声,便聚集了几个高手在萧默身旁,想要护卫他。 本来战事焦灼,势均力敌,这几个高手一窜到萧默身边,失了位置,便有几个身手弱的捕头,被敌人砍翻在地。 萧默一看,倒下的三个,非死即残,顿时暴怒,拔出碧云剑,便向着杀人的几个冲了上去。 这时萧默已经不似初出茅庐时那般迂腐,再加上盛怒难平,出手便是杀招。 剑刺破空,声如金石相交,疾若风驰电挚。 “啪”,“噗”,“啪”,伤人的三个灰衣蒙面人,立时毙命剑下。 “放下兵刃,顽抗者,死!” 萧默高声大喝。 本来两边势均力敌,萧默忽然出现,便打破了平衡。这群灰衣杀手,见势不妙,赶紧护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奔着九华山方向逃窜。 众杀手经过了因和尚与永安郡主身畔。原本是背身,也没见萧默是和这两人一起的,便不在意。 哪知,永安郡主忽然暴起:“哪里跑!”一剑便刺倒一个杀手。 了因和尚不熟悉永安郡主,却没料到她是这般火爆脾气,赶紧冲过去帮忙。 长臂舒展,沉身运气,便用佛门神功《推山掌》,向围来的几个杀手击了过去。 这几个杀手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一股刚猛的劲力,涌在面前,身体再也不能自控,齐齐向后跌倒。 刚一倒地,便又跳起。这几人,居然毫发无损。 然而,众杀手大惧,赶紧绕过两人奔逃。 永安郡主还想出手,了因和尚赶忙拽住她。 “由他们去吧!” 众生度尽 萧默赶紧奔到永安郡主身边,责备道:“你怎么不听话!”永安郡主不以为然,得意地说:“我抓了一个。” 永安郡主低头看向地上那蒙面人,竟然还瞪着眼睛盯着众人。永安郡主气骂道:“你胆子倒大,还敢瞪我。”长剑一挑,便把面纱掀了下来。却见这人嘴角流出黑血,已经服毒自尽了。 萧默见捕快多半已经追了过去。他想跟着,怕永安郡主再以身犯险;不跟又怕众人抵挡不住,徒劳送命。赶紧呼喝:“都回来!” 领头的见萧默下令,知道他是总捕头的外孙,不敢违抗,赶紧鸣笛施令,把众人叫了回来。贼人借机狂奔,转过树林,便不见了。 领头的来到萧默跟前,弯腰施礼,道:“安乐候,放过这群人,总捕头会问罪的!” 萧默本是好心,没想到却有些误事,赶忙安慰众人道:“没事,我去和外公说。等我两个舅舅来了再追。” 这时,远处奔来两人,一个壮实,一个圆滚滚的,正是周圆和薛万。 判官周圆见众人停下,还聚拢一起,便喝骂道:“都等死那?怎么不追!难道抓到了?” 众捕快听到吆喝,赶忙让开身位,把萧默三人露了出来。 刚刚周圆和薛万被十几个高手抵挡住了。结果脱离了队伍,厮杀了半天才结果了对方,这才追了上来。 只见薛万左臂被刺了一剑,还在不住渗血。周圆面色苍白,似乎受了内伤。 萧默赶忙迎了上去,众人也一窝蜂跟着。 两人见了萧默,心生欢喜,薛万笑道:“这下你们立功了。跑了老贼,但捉住了小贼,也算将功补过!” 萧默哪里顾得上和两人开玩笑,奔到近前便要给二人处理伤势。 周圆赶忙止住他,说:“不急,快追。让犯人跑上九华山,便不好捉了!” 萧默强行将两位舅舅拦下,说:“舅舅别急,郡主也在!我若追,她就得跟着。我怕有风险,便停住了。” 听他一说,周圆,薛万才仔细看清,萧默身边穿男人锦服,却留着刘海的假小子,居然是永安郡主。二人赶紧上前施礼。众捕快一听是郡主,也跟着乌压压的跪下行礼。 永安郡主不认识周圆,薛万,但听萧默叫舅舅,知道关系匪浅,赶紧将两人拉起来。环视众人,说:“都起来!随我抓贼去。” 周圆,薛万闻言,面面相觑。贼跑了大不了受罚,郡主若有损伤,可是掉脑袋的罪过。两人齐齐把目光盯向萧默。 萧默赶紧喝止永安郡主说:“你不听话,以后我不敢带你出来了!” 永安郡主见萧默神情严肃认真,便撇撇嘴,不再张罗抓贼,转而找周圆,薛万套交情:“你们是萧哥哥的舅舅么?难道不知道我是他老婆?!以后见我不要行礼了。” 周圆,薛万有官职在身,哪里敢跟郡主乱攀交情,只好喏了一声,却不回话。 萧默怕永安郡主再说什么奇怪大胆的话,赶紧把她拉住,便要给两位舅舅引荐了因和尚。 了因和尚还在那个死了的杀手身边。 见了因和尚蹲在地上观察,萧默赶紧带众人围了过去。 萧默介绍后,也不言明了因和尚真实身份。两边相互见礼,客套一番。 永安郡主见了因和尚观察死了的杀手,便问:“祖师伯,您看啥呢?” 了因和尚沉吟片刻,说:“丫头,这毒奇特。你俩人伤了这些人,以后行走需要留神些,小心他们报复!” 永安郡主一听便说:“再来我还宰了他们!做贼还有理了!” 周圆听说有毒奇特,也上前查看。片刻起身,神色郑重,说:“确实需要小心!这毒是江西鬼家的!” 萧默,永安郡主都没听说过,便问道:“鬼家是什么?” 周圆解释道:“我习武,便是武家;了因大师信佛,便是佛家;郡主您便是道家;江西有一大势力,最喜欢装神弄鬼,世人称他们为江西鬼家!” 萧默诧异道:“没见有什么奇特呀!” 薛万思索一下,说:“他们这次是帮助逃犯对付官场,大概是刻意隐瞒了身份。这老贼为了活命,居然舍得重金请他们!” 永安听他说起捉贼的事,又蠢蠢欲动,可是怕萧默生气,不敢直言,便问:“什么贼?” 周圆道:“从刑部大牢逃出来的!是个官员,因为贪污判了死罪。他为了活命,居然花钱请了这么多高手!刚刚追上了,又被江西鬼家一伙人救去!这会儿怕是上了九华山,大概没法捉了!” 永安郡主奇道:“那便上九华山捉!为什么捉不到!?” 了因和尚说:“丫头,江湖上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九华山上不可动兵刃,不可伤人!” 周圆也说:“这老贼就是奔着九华山来,想保住性命!不能白白便宜他,我们上去看看!” 说罢,率众行走,萧默三人也跟着。 永安郡主好奇,便问:“凭什么九华山不能动兵刃?” 了因和尚说:“这里面有个故事!从前九华山属于魏国地界。魏王无道,横征暴敛,激起民愤,便有义军兴起。结果魏王兵败,最后率领两万人死守九华山。义军攻上山,杀得尸首填满山谷,血水汇集成河。眼看魏王便要兵败身死。” “这时,九华山上修行的高僧不忍心上万人身首异处,便站出来调停。最终,魏兵放下兵刃,被义军放下山去,魏王和手下的三个将军,也在九华山落发为僧,被那高僧保住了性命!” “至此以后,便有了规矩,九华山上,禁行杀戮!” “后来,魏王感激高僧恩德,把他私藏的宝藏尽数献了出来,在九华山上大兴土木,广筑庙宇。由此开始,九华山上,佛家开始兴盛,这山,也就成了佛家积聚之所。” “那高僧,说自己是上古传说中地藏菩萨的传人,并且山上存有地藏菩萨的肉身舍利。地藏菩萨是传说中,有大神通,大智慧,存大孝大愿的神僧。众僧聚集膜拜,至此,九华山便成了佛门圣地!”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地狱未空 众人来到山脚下,遇到僧人,赶紧向他询问。 僧人识得了因和尚,给他施礼后,说:“有两个带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上山了,其他的奔另外的路走了。” 周圆听僧人一说,知道定然要上山,便吩咐众捕快说:“分出几个往来路去,把殉职兄弟的尸首收一收。其他的在山脚下等我们,若是山下有人来犯,不用抵挡,往山上撤,没人敢在九华山杀人!” 吩咐完,五人便向山上行去。 永安郡主惊讶道:“这么厉害!真的没人违背这规矩!” 了因和尚笑道:“怎么没有!曾经有个新魏的六扇门捕头上山抓人,结果失手把人杀了。这捕头被众僧留在山上,念了五年经文。从那以后,真就没人敢了!丫头,你这剑,上了山,千万别拔出来。这里可不是萧国!你认真点,我没吓唬你!”了因和尚见永安郡主伸舌头调皮,以为她不信。 萧默问道:“便是有了一场大战,就说山上有恶鬼么?佛家或世人如此迷信么?” 了因和尚接着解释说:“并不是,其中另有缘由。” “地藏菩萨许过宏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因为这句,加上高僧救了那魏王,许多年间,便有更多作恶的走投无路的人,来投奔九华山。他们中间有好些人散尽家财,自废武功,断绝亲缘,一心皈依,便有僧人收留了他们。 于是,这山上,德行高的僧人虽多,做了恶事的人也不少。世人不能理解,便说这山上恶鬼众多。” 永安郡主听罢,觉得不喜,非议说:“糊涂!不是有大智慧么!做了恶的怎么能放过!杀人便要抵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了因和尚见永安郡主年少,却能爱憎分明,心中喜欢,却觉得这丫头性子太烈,便说:“丫头,蝼蚁尚且偷生!佛家讲求的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人,既然想着奔佛来了,便是缘起,他能了却尘缘,全心依靠,又怎能忍心不去渡他。他杀了人,是害了一条人命;你再杀了他,岂不是害了两条人命!” 永安郡主全然听不进了因和尚的话,但尊敬他的辈分,倒也不去反驳。 几人沿着石路行走。这路是人修出来的,平整干净。偶尔有被山水冲坏的地方,居然还有僧人,或是信众自发的修缮。 几人走得快,遇到无数香客,僧人,挑山工。永安郡主不经人间疾苦,这下到了山里,见到虔诚的香客三步一拜,九步叩首上山;见到修行的僧人粗衣粝食,面有土色;见到挑山工背负沉重,肩脊变形。感慨道:“这比峨眉苦多了。” 萧默难得见她有这般心思,心里欢喜,便说:“一样的苦,只是静安道长照顾你罢了。丹阳子和彩霞道长见了么?他们都是辟谷修行,连米都不吃!哪里像你,还能定期吃肉!” 永安郡主心有感触,倒也不计较萧默教训,兀自沉思,久久不再言语。 半晌,永安郡主忽然问:“萧哥哥,这里的香客,比峨眉更多,也更虔诚。你说,到底是佛家好,还是道家好呢!” 萧默被她问得一愣,琢磨半天,却觉得这问题太大,没法回答明白。左右看看周圆,薛万,这二人更是一脸迷茫,不知道怎么应对。 了因和尚见状,便接过话茬,问永安郡主:“丫头,究竟是我好呢?还是静安真人好呢?” 永安郡主嬉笑道:“祖师伯,出家人不打诳语!是我姥姥更好!姥姥从小便待我好。我与您认识的时日短,若是三人同时认得,那便同样好了。” 了因和尚笑道:“你只管讨巧说好听的。信什么便犹如吃饭,吃了盆里的,锅里的再香也不是你的。我也并不是你另外一个姥姥。你先遇到的那个让你信服的,便是最好的了。” 永安郡主本就机敏,听了因和尚一说,心里便不再执着。她觉得喜欢了因和尚的开解,便奉承道:“您也是好的,有大智慧。” 了因和尚却想到了自己也是出身道家,而今,道门又确实势弱。惆怅一阵,才说:“究竟信仰什么,说到底,还得讲求个机缘。”说罢,看看萧默,也不再说下去了。 行至半山,见到许多尼姑庵。永安郡主跑进去查看,其余的人便不进去,原地等她。 永安郡主出来后,萧默问:“怎么样?” 永安郡主答道:“一样的苦。我把发簪和钱袋留下了,也不知道够不够。” 萧默喜欢她变得懂事,伸手摸摸她的头,说:“小丫头,长大了!” 永安郡主却说:“你还有么?我们再留下点!” 了因和尚却拉起永安郡主行走起来,说:“万事随缘,再进去,便刻意了。丫头,在于心意而已。我们先上山!” 永安郡主笑道:“和尚不禁女色么?” 了因和尚不想她有这么一说,略一错愕,接着莞尔一笑,便说:“佛在心头坐,酒肉穿肠过。你计较我拉着是男的还是女的,我却怀疑她是小猫,还是小狗!” 永安郡主气得发窘,便说:“我是下山的猛虎,山里的豹子!专吃和尚!”说罢,两人相互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一路上,众僧都认得了因和尚,行礼的甚多。 永安郡主觉得有些不解,问道:“不是说有恶人,在哪里呢?关起来了么?和尚也有牢房?” 了因和尚说:“哪里能从面上识得,又哪里有人永远是恶的!你一路见的挑山工,僧人,里面都有。我识得的便有七八个,一定有我并不识得的。” 永安郡主以为了因和尚诓她,便回头看另外三人。周圆附和道:“其中有三个,我也认得。” 这下永安郡主信了,却又陷入沉思。 萧默见永安郡主又丢了魂,赶紧拽她看风景,借此打断她的思绪,说:“人性与经历都复杂莫测,像你这样想,想一辈子也想不明白任何一件事。先看风景,错过了,不知何时能再来了。”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留有余地 众人行在山间,左右都被松柏遮蔽。永安郡主没发觉奇异,便说:“这风景没什么好看。全是树,没树的地方便是岩石。偶尔有寺庙,还算有趣。” 了因和尚见永安郡主轻视,便说:“来得晚了。若是三五月间,有山花漫山遍野,五颜六色的。最讨女孩子喜欢!等会儿到了山顶,你往下看,那才叫奇。” 永安郡主听他一说,脚步便快了起来。 快至峰顶,林木开始稀少,天地间便换了颜色。 山顶的山体逐渐显露更多的岩石,树木也越发低矮,视线变得通畅。 天高云淡。然而这云,就在左右。 永安郡主惊叹道:“在峨眉,是山里沟壑处有雾霭,这里的山,却是高到了云彩里。看那儿!” 云雾稀薄,众人远眺。 只见群山连绵起伏,高耸俊奇。往下看,一片苍翠,深远漫延。 “我们走对了路!你们看,是不是那个人。”了因和尚手指远方一石岩处。 石岩悬出山体,凌空兀立。岩上又有一石,形状怪异,状似猛兽,却说不清像虎还是像狮。有个僧人,盘坐在怪石上禅定。 怪石下面,靠近山的方向,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老人的身旁,站着两个蒙面人。 众人快步靠近。 方圆想走过去,两个蒙面人便拦住了去路。 那僧人是个老头,面如枯槁,瘦弱不堪,麻布僧衣略有些肥大。他听到有人来,便又睁开了眼。 看见眼前的破衣老者已经磕得额头肿胀,满脸鲜血。僧人那浑浊的眼睛又阖上了。 “你不要磕了,起来说话!你既然找我,还不听我的!总在这里磕头,残害身体。我也不忍心看。赶紧起来吧!”僧人语气平和,声音却似有气无力。然而他的声音虽小,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破衣老人却原地转了个身,又冲着来人磕头,边磕头边说:“判官!毒手!我们同朝为官,便放过我吧!”鲜血留进嘴里,随着他的言语喷出,使得他的声音含含糊糊,瓮声瓮气。而他的模样,甚是可怖。 周圆恨他逃离时候伤了自己不少弟兄。可见他模样,极其可怜,便不再上前,却也不说话。 薛万气他贪生怕死,忍不住说:“刘侍郎,死便死呗!一闭眼的事儿!你何必作践自己!跑出来一趟,又害了我们不少兄弟。” “我不过是拿了些钱财!皇上不公,凭什么判我死罪!”破衣老人似乎受了莫大的冤屈,喊得声嘶力竭,配上满脸的血,像一个地狱的恶鬼。 永安郡主听说是侍郎,便问:“他犯了什么罪?” 周圆回复说:“这人是户部刘侍郎,会稽山瘟疫的时候,吞了朝廷赈灾的银两。” 永安郡主一听便有气,吩咐道:“捉他回去!这人放不得!” 若是永安郡主不在,事情可大可小,赵司正都能遮掩。可是有了永安郡主在场,周圆二人便不能有丝毫推诿。 周圆刚要上前,了因和尚拦住了他,向那禅定的老僧说:“觉慧法师,您可好么?” 这个叫觉慧的老僧又睁开浑浊的眼,看看了因和尚,说:“我生已尽,大概便在这几日。居然还能见到你,无憾了。” 了因和尚听他一说,心中悲切,便问:“可要吃些什么?这些人若扰了您,我便把他们带走吧!” 觉慧和尚却说:“三日不吃了。我已经到了尽头,本该不动不灭。可是看这人可怜,我竟然心生怜悯。究竟是我的修行不够!” 刘侍郎听觉慧和尚这么说,觉得有了生机,赶紧又转过来给觉慧和尚磕头。 永安郡主怕由着了因和尚说,事情更不可为,冲着觉慧和尚喊道:“大和尚,恁地迂腐!这人贪了赈灾的银子,不是善类!为了活命,逃跑时候杀了不少捕快。你不要可怜他!” 觉慧和尚见永安郡主发言,知道众人要听她的,说道:“孩子,蝼蚁尚且偷生!即便他在这山上,也要吃苦,你便放过他吧。老衲时日无多,不想再见惨事,你能否给他留个生路呀!” 永安郡主还想说话,薛万却拦住了她,耳语道:“这僧人是九华山德行最高,声誉最隆的。江湖上都敬重他。郡主,还是给他留下情面吧。” 永安郡主并不言语,心里却不愿放过刘侍郎。 这时,好些僧人见围的人多,便聚集过来。有个刚想开口驱逐众人,见到了因和尚示意,便不说话。 觉慧和尚听不到回复,便又问:“孩子,你可应允了么?” 萧默怕永安郡主说出冒犯和尚的话,便在下面悄悄拽她。 永安郡主并不理萧默。刚刚琢磨了片刻,这会儿见觉慧和尚问,便说:“老和尚,他是萧国的官员,贪了赈灾银子才被判了死罪。若是放了他,国人不服!您既然有心渡他,我留下余地!让他把银子尽数退了,留一只手给我们带回去给国人交待。其余的,便听您的吧。” 觉慧和尚没想到永安郡主有这么狠毒的条件,然而这人确实罪重,想再开口,又不知道怎样说。 刘侍郎闻言却欣喜若狂,赶紧把左手伸了出去,说:“便在这里!给!” 永安郡主看他,面色冰冷,将手中的剑丢了过去,说:“自己来吧!这是罚你手欠,却饶过你黑心贪婪!你是萧国的官员,必须罚你。” 永安是郡主,这是国事,让她遇到了,她必须管。 刘侍郎看一眼地上的剑,明白自己躲不过了。他知道九华山上不能伤人,才伸手给永安郡主,却没想到一个孩子有这么机灵的应变。 刘侍郎看看两个蒙面人,见他们无动于衷,心里一狠,便拾起剑,向自己左手腕剁去。 “啊。”一声惨叫。 “阿弥陀佛!”觉慧和尚仍未睁眼,他不忍见这惨状。 “你们快给他医治!”觉慧和尚吩咐周围的和尚。 接着,他又说:“谢谢施主留情,放他生路!请问尊姓大名,师承何人!纵然我时日不多,也想再交个朋友!” 永安郡主说:“老和尚,不要怪我薄情!我是萧国永安郡主,他是萧国官员,不能白白放了他!我的师傅叫静安散人,我叫萧若安!”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爱人爱己 刘侍郎颤颤巍巍的把断手递给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见他凄惨,有些不忍,也有些惧怕。 薛万走上前,从怀里取了块布,把断手包了起来。 “没查缴到的钱财在哪?”薛万问。一个官员,仅仅凭借俸禄,请不到这么多杀手。 “花了。”刘侍郎心如死灰,悔不当初。若是以往,周圆,薛万,起码要喊他一声大人! “刘大人。你的命保住了,另外一半酬金呢?”一直冷眼旁观的蒙面人,终于有一个开了口。 刘侍郎略一迟疑,看了看薛万。酬金在他怀里,可他没法拿出来。 周圆盯着两个蒙面人许久,见有说话的,冷笑一声说:“杀了我那么多兄弟,还想离开么?” 萧默听了对话,向前一步挡在周圆身前。他知道大舅有伤,想要替他抵挡。 说话的蒙面人并不惧怕二人,说道:“我若想走,你们留不住!” 本来是预备对付周圆,薛万,可萧默忽然出现,还带了个武功极高的老和尚,让这些蒙面人措手不及。现在他只想带着酬金离开。 说话的蒙面人冲着刘侍郎说:“你知道,若没酬金,你的命,活不长!” 刘侍郎早就把手伸到怀里,听蒙面人一说,不再犹豫,迅速将一个镯子向他丢了过去。 永安郡主眼急手快,伸手便要把镯子截住。萧默见她动作,心里一惊,赶紧奔她身前挡去。 便在这时,两个蒙面人同时出手,扑向永安郡主。身法极其敏捷。 萧默在移动之中,已经把剑刺出。那个一直没开口的蒙面人并不躲闪,直直的撞在萧默的剑尖上。 蒙面人被长剑穿胸而过,即刻便死了。然而,萧默的时机也被他挡住了。 了因和尚也第一时间出手,用长袖遮挡永安郡主,并且疾呼:“快退!” 永安应声向后退去,随机便觉察脸上有一丝疼痛。站定后一摸脸,火辣辣的疼。然而,她竟然没看见蒙面人用了什么方法攻击她。 镯子陡然加速飞向蒙面人。 蒙面人接住收好,见永安郡主没事,说道:“希望你俩下次还这么好运!” 说完,纵身向觉慧和尚跃了过去,他料定觉慧和尚不会向他出手。 果然,觉慧和尚纹丝不动。蒙面人越过觉慧和尚的头顶,向山下坠了下去。 众人诧异蒙面人怎么自寻死路,便探头观望。只见他坠落一段,忽然又在半空荡漾起来。接着再坠落,再荡漾。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了因和尚摸索衣袖,然后将什么东西捻在手指上。薛万靠近上下观察,终于借着反光,看清楚了。了因和尚的手指上,居然是条透明的,极其细的鱼线。 薛万顺着鱼线寻找,在尽头见到了一根近乎透明却略微沉重的鱼刺。拿着靠近鼻子嗅了嗅,知道无毒,才放心下来。 萧默摸摸永安郡主的脸蛋,上面有一小条红印。萧默自觉后怕,说:“以后千万别冒失了。若不是祖师伯,指不定伤成什么样。” 永安郡主脸上还有点疼,顺势拥到萧默怀里,说:“我也吓了一跳!怕真是鬼,什么都没看见,就被他打中了。” 僧人扶着刘侍郎下去医治。死了的蒙面人也被抬了下去。 萧默见事情解决,向觉慧和尚行了一礼,便想率众离开。 “少年,这剑法,没有十分把握,不要轻易出手!习武应该是用来强身制敌的,而不是杀人的!”觉慧和尚说。 萧默第二次受到这样的告诫,便又向觉慧和尚深深一躬。 众人也依次行礼后,便随着了因和尚离开了。 永安郡主脸上受伤,怕留下痕迹,兴致低落,一言不发的走着。萧默则牵着她的手跟着。 “刚刚的大师,要圆寂了么?他怎么连东西都不肯吃?”萧默问。 了因和尚说:“佛家有死后身躯不腐,便可证得修行圆满的说法!他几日不食,空了肚囊,将来便不易腐朽。待他圆寂,再把身躯放入坛子中,密封放药,坐缸三年。若三年后打开坛子,身躯不腐,便证得圆满。僧人们用金将他身躯包裹,供人拜祭。这便是金身舍利了。” 永安郡主听了便说:“这也太残忍了!” 了因和尚的志愿只是通读经典,并不与觉慧和尚有同样的追求,心里也同意永安郡主的话,嘴上却说:“有宏愿,有志向的高僧,本来便觉得世间实苦,所以佛家才有慈悲爱人,解救众生的教义。为了信念,他们苦修一生。若是能证得圆满,死前这点苦痛,也算不得什么了。” 永安郡主听到这里,再想想道家讲究修身养性,追求永生不死。虽然得道成仙近乎妄言,没见哪个人做到。但终究是为了自己好,不似佛家有这么极端的举止。于是,便隐约觉得,还是道家来得更好。 了因和尚不知永安郡主心里想法,接着说道:“佛家此类慈悲的教义繁多,也是基础,于是受世人喜爱信仰。我总与师弟讨论,说道家此处不如佛家,丹阳子师弟却总不置可否。他这人也是固执。”了因和尚经年累月的研读佛家典籍,心里便有了偏爱,即便是道家出身,肩负重任,言语间,却是极其偏爱佛家。 永安郡主从没想过这类问题,突然听了因和尚说起,却不知如何作答。 萧默接过话茬说道:“祖师伯,这无外乎是爱人爱己的差别。道家教人修养自身,待到强健,便可自立自爱。两者都是教人向善,引导正道的。实则没有差别。”他听太子凌讲得多了,自然明白这些道理。 了因和尚仔细把萧默的话琢磨一番,觉得极其的对。禁不住心里喜欢,面露颜色。他觉得萧默是个良人,便为门派有了好的门户而高兴。 周圆,薛万在后面跟着,听这两个孩子都唤了因和尚祖师伯,却不知道其中干系。这和尚也是奇怪,似乎是佛道双修,竟然有个道士师弟。 两人听得一头雾水,禁不住时时对视,面面相觑。都在心里琢磨,这和尚究竟是个什么人!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岩栖谷隐 下山走了另外的路,却与来路风景迥异。 脚下变成了岩路,土路,最后,连路都不见了。 了因和尚很熟悉这里的山,总能在荆棘,蔓藤,矮枝,乱岩中找到出路。 途中遇到一个十多丈高的瀑布,下面有潭。了因和尚提议,大家休息了一会儿。 “再走,便是上山了!途中有个地方极其狭窄,是在两个岩壁之间,需要侧身挤进去,我怕毒手神捕过不去。不如,你们就此下山,在山下等我们。”了因和尚说道。 周圆,薛万盯着萧默,他们不愿萧默离开自己,想带两个孩子回去。萧默便保证说:“舅舅,我和祖师伯有要务处理,你们山脚下等我。我即刻便下去寻你们。另外二舅也会来,你们找找。” 周圆两人不能耽误萧默,只得向了因和尚施礼告别,了因和尚给他们指了路,便带着两个少年奔另外的山上行去。 九华山共有九十九峰,山脉雄奇壮丽,这是个地宝物华的所在。然而除了寺庙林立的最高峰天台山,其他的山上大多人迹罕至,是一片葱葱郁郁的原始森林。 三人行到山的半腰,眼前便有高耸的岩壁阻路。 了因和尚领着二人走到岩壁底下,跃到三丈高的一个小缓台上,居然在岩壁中找到了路。岩壁是重叠在一起,从远处看不出来。 这路是个陡峭的斜坡,由岩石层层叠叠的垒出一条上山的路。两边都是峭壁。 “我们上去吧,你们在前,我在后面看着你们。小心头上的落石。”了因和尚叮嘱道。 萧默拉起永安郡主的手,便依着她的步伐,两人向上跳跃起来。 了因和尚在后面一跃一跃的,觉得颇为麻烦。抬头去看萧默,不由得啧啧称奇。 萧默居然把永安郡主背在背上,也不腾挪跳跃寻找落脚的台阶,只是用双手抓着岩石的缝隙,一路蜿蜒曲折的向上攀爬着。从下面看,他的身子悬挂在半空,摇摇晃晃的,极其危险。然而他的动作却敏捷迅速,活脱脱的是个猴子。 爬到一个颇大的缓台处,了因和尚喊住了萧默。 “到了!你的鹰爪壁虎功夫真是不错!我从没见过哪个人能凭这功夫爬得如此的高。”了因和尚赞叹道。 萧默笑说:“这就是我和峨眉的缘分,这功夫便是静安散人的师父,峨眉创教祖师教给我的!” 了因和尚暗叹这是奇人,看来峨眉远不止表面这些能耐。他却不知,现在看到的峨眉,只是静安散人懵懂创立,并不是太子凌真正的手段。 平台侧面又有条路,但却极其的窄,了因和尚带头,侧身向两个岩壁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刚刚直行,一直便到山顶么?”萧默有些好奇,好久没用功夫攀岩,他觉得自己似乎又进步了,即便背着永安郡主,也不觉得吃力。 “不至于到顶上,但也差不多。上面有个神仙洞府,里面景色绮丽。若不是有个道士占据了,倒可以带你们去玩。这道士极其小气,见不得生人!” 道士是了因和尚的朋友,这山上,唯独这两人为伴。然而了因和尚在这儿只是写书,写完了见闻收获,便要出去游走学习。反而是那道士,长年累月的待在山里。 这狭窄的路上,有时还要钻过岩洞,有时又要上行,三人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开阔处。 居然是个五丈见方的天井地势,周围都被峭壁围住。有一面的岩壁处,还有个洞窟。 永安郡主环视四周,便觉得十分喜欢,喊道:“祖师伯,你在这里过家家么?” 声音被山谷的四壁反复传递,竟然余声环绕,久久不绝! 萧默赶紧叮嘱:“小声点!” 永安郡主吐了吐舌头,便仔细观察四周。 边缘都被挖了三尺宽的深沟,想来是为了防水。一面岩壁上还挖出了一个可容几人平躺的洞穴,里面放了张床。天井正中有个木桌,两个石椅。木桌上刻了纵横十九道,棋子聚成两堆,有方有圆,都和岩壁同色,想来是自己雕磨的。 萧默奇怪道:“这排水渠怎么引到洞里去了?不会灌满么?!” 了因和尚笑说:“里面大得很,有潭,也有深渊,即便水流进去也存不住,大概是通到山体里面的地下水去了。” 萧默和永安郡主一听便觉得惊奇,想要进去观看。了因和尚赶忙拦住说:“下次再看!等再有机会的。我的火烛都用尽了。里面地势崎岖坎坷,你们看不见,不熟悉,掉到水里或是深渊中,可就坏了!即便摔一下,也划不来。” 两人只能作罢。 了因和尚还不放心,叮嘱说:“可不能趁我不备,偷偷进去!想玩下次带好火烛再来!”两人便又答应了一遍。 四周有些枯枝落叶,了因和尚聚集起来,便钻到洞窟里。一会儿功夫,竟然搬出来更多的材。只不过全不干爽,有的湿漉漉的,竟然是水里捞出来的。 “有时候雨水和风带下来一些,有时我也会从上面抛下来一些,我不常住,倒也不算麻烦。”了因和尚见二人惊异,便解释起来。 洞里居然还有个铁架子,有锅,有米,还有两副碗筷。 “这里只有我和道士,他知道我回来,便会来做客。暴雨时候,这里便不能住人,我就去他那里。” 了因和尚将家什摆好,便开始生火。木材枯叶都湿润,不易点燃,了因和尚只好施展绝技。 他先把枯叶铺了一堆,便盘坐在地,双掌抵住枯叶堆,开始运转内息。 永安郡主好奇,便用手触摸枯叶,想知道了因和尚搞什么名堂。 只一会儿功夫,她便觉得枯叶的四周开始温热起来,慌得她赶紧缩手。 萧默顽童心思,便也想试试。然而无论他怎么把气力向手掌上积聚,把叶子震得东倒西歪,四处飘散,也不能生发出一丝热量。 “呼”的一下,了因和尚便把枯叶点燃,再赶紧加上枯枝,又运起功法来。 萧默两人再也不敢捣乱,了因和尚为了让二人吃顿饱饭,也是费尽了心力。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遗害无穷 “祖师伯,这个发热的是什么功法?”萧默有点好奇。 “燃木刀法。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一种。” “教我吧。我也帮您烘干木材。”萧默看了因和尚忙活得满头大汗,便想帮他分担。 “等现成的吧。这功夫我练了十年手上才能发热。而且还得有别的功夫辅佐。我会不少佛门武功,愿意学,将来我教你!”了因和尚对这徒孙极其大方。 永安郡主看着罐子里的咸菜发呆。饿了一天,虽然看着吃的便流口水,但她知道咸菜并不好吃。 “只有咸菜么?”永安郡主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说完便有点脸红。还好天色黑暗,被火映照着,谁也看不出来。 萧默总迁就她,便说:“我出去找点吃食吧。” 了因和尚赶紧拦住他,说:“太远了,吃到嘴里天都亮了。我给你们抓鱼吧。但是只负责捉,你们自己做!阿弥陀佛!” 永安郡主噗呲一下,笑了出来。 了因和尚又钻进岩洞,这次去了好半天才出来。浑身水淋淋的,僧衣上兜了好几尾鱼。 “自己烤吧。里面没光,我也从没捉过,所以慢了!洞里还有蝙蝠,若是想吃,我轰出来,你们自己捉!”了因和尚委实照顾两个孩子。 永安郡主吓得赶紧摆手,说:“别,别轰,我胆小。这就极好了。” 了因和尚莞尔一笑,又开始运功,不一会儿,僧衣上便有水汽蒸腾起来。 鱼烤好了,了因和尚想让两个孩子先吃。永安郡主却把米饭盛一碗给他,说:“我和萧哥哥用一碗米便好!我们一起吃。” 刚要开饭,了因和尚却说:“来客人抢你们鱼来了!” 萧默两人向入口盯着,不一会儿,一个道士窜了出来。 他穿着靛蓝色道袍,头顶纯阳巾,脸庞圆润,目光机警,下颌有一缕山羊胡子,有四十多岁的样子。 “从来没见你捉鱼,难得难得!开荤了么?”道士调侃了因和尚。 萧默两人望着了因和尚,等着介绍。 “额,就叫老神仙吧!”了因和尚也不知道道士叫啥! “叫我张天师便好!和尚你也忒抠,就捉这么几条,够谁吃!”道士不接两个孩子递过来的鱼,转身钻进岩洞。 不一会儿,张天师湿漉漉的出来,又捉了几尾鱼。他经常下潭捉,便快了不少。 再也不理他人,张天师便开始烤鱼,熟了便吃。忽然多了个陌生人,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的。 吃得饱了,张天师才抬起头,和几人攀谈。 “和尚!这是什么机缘?哪里弄到两个这么妙的孩子?”张天师问道。 “自家徒孙!以后你再见到,一定多多照顾!”了因和尚知道张天师本领大,便替两个少年巴结。 “好说!”张天师说。“婚丧嫁娶,选宅定坟。大可以找我!” 永安郡主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她当然知道,张天师不止这点儿本事。 “难得热闹,今日我也睡这里,明天带两个孩子上去玩。” 了因和尚听张天师肯带两个少年去神仙洞天玩,心里高兴。暗想,这孤僻的道士难得有这心思。 永安郡主跑到岩壁的床上,说:“我便住这里,萧哥哥和我一起睡。” 张天师调侃道:“少女要搂着少年睡,老和尚,我便搂你睡吧。免得被年轻人比下去,看不起我们。” 这话又把永安郡主逗乐了,却把了因和尚气够呛。 了因和尚从岩洞里拽出床,放在洞口,张天师一跃而上,拍拍床沿说:“来吧,和尚!你莫要羞涩。” 和尚莞尔一笑,洞里拿了两件僧衣给萧默二人铺盖,便躺床上睡了。 众人日里疲惫,沾枕便睡,不一会儿,便鼾声四起。 次日,依次醒转,张天师便去观望两个少年。永安郡主并未洗漱,便有点羞,急忙向了因和尚要水。 “等会儿!”昨夜来时是夜里,张天师并未看清,今日借天光仔细端详两个少年,却吓了一跳。 “你的脸怎么弄的?”张天师焦灼的问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瞬间撅嘴,道:“还没好么?昨天被人用暗器擦了一下!现在还有点痛!” 了因和尚听张天师语气紧张,知道其中另有端倪,赶紧问:“怎么了?”他见永安郡主脸上的红印并未扩散,但仍和昨日一样,也觉得有点奇怪。 张天师看那红印过于鲜艳,不是普通擦伤,追问道:“这伤怎么来的?” 萧默便把经历讲述一番。 张天师面露憾色,说:“丫头,我接下来说的,你可别不高兴!” 永安郡主一听,便怕得要哭出来,问道:“难道会留下疤痕么?” 张天师说:“你们猜得没错!那些人是江西鬼家。伤你的暗器,不是没毒,是毒得太过离奇!” 了因和尚催促道:“你快详细说个明白!” 张天师说:“他那暗器上有槽,毒物便放在其中,伤了你,那东西便寄生在你脸上了。” 永安郡主紧张得不得了,立即催促萧默说:“我们快回吧,赶紧让徐本草给我看看!我可不想留下道疤!” 张天师不知道徐本草是谁,却接着说:“这伤,除了江西鬼家,外人只有一种治法。” 永安郡主听他说有办法治,便急切的盯住张天师,等他告诉。 张天师吞吞吐吐的说:“若不找鬼家治疗,便只能将这块肉割了!不割掉,那毒物会在肉里生殖繁衍,最后整个脸,都会变得千疮百孔。我不知晓徐本草的能耐,但这是鬼蛊之法,虫子繁殖,还会产毒,寻常的中医,怕是治不好。” 两个少年听罢,全都呆住了。萧默搂住永安郡主,只觉得她浑身发抖,脸色苍白,便安慰说:“我带你去江西鬼家,找人给你医治。” 永安郡主泪水簌簌而下,说道:“那人明知道我是郡主,还要伤我,又怎么肯给我医治。萧哥哥,我们回去吧。我想找姥姥给我报仇!” 萧默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永安郡主,心里愧疚,便说:“我们先去,万一有解救呢!!这仇,我来报!” 转头又问张天师:“这毒几日发作?” 张天师说:“此物叫人瘤蝇,是江西鬼家惯于养殖的。七天后,会在体内结虫,然后破肉而出,肉便开始出现孔洞!而且,在培育时候,便下了毒,它还会在肉里繁殖!所以,那时不但有毒血流经全身,每隔十日左右,便会有虫子破肉而出。这循环的过程,直要等到全身溃烂,再无完整的肉了,才能罢休。”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蓄势待发 萧默听罢,转脸对了因和尚说:“祖师伯,我俩要赶快下山。” 了因和尚听了张天师的话,已经在自己的袖口和手臂上观察寻觅。听到萧默言语,头也不抬,说道:“你等等。” 果然,了因和尚在胳膊处发现个小红点,色泽艳丽。他赶忙把手递给张天师看。 张天师面色凝重,吩咐说:“快进去洗个澡,再把衣服换了。” 了因和尚钻进岩洞,洗浴更衣,出来时还带了一个大油纸包。 张天师已经把萧默的剑要了过来,了因和尚一出来,手便被张天师握住了。 张天师仔细的检查了因和尚的手臂,确定只有一个红点,又问他说:“身上还有疼痛处么?” 了因和尚说:“只是暗器穿透衣袖,没那么邪乎吧。” 张天师说:“小心为妙。丫头,你面壁闭眼。” 永安郡主知道他要做检查,赶紧闭眼转过头去。 张天师褪去了因和尚僧衣,便从手臂开始周身寻找,了因和尚则双目阖着,任他施为。 “好了。”张天师帮了因和尚穿好僧衣,吩咐说:“你忍着点。”说罢,用剑一挖,便将了因和尚手臂上的红点连着周围的肉,挖了一块下来。鲜血汩汩涌出,张天师任其流淌一会儿,才点住穴道止血。 了因和尚居然面不改色,问道:“好了么?” 张天师说:“虫子好了,但是毒却未必!以后半个月之内,你别离开我,我上山采药给你医治。我对这虫有点了解,我们发现得早,定然不会有大的危险。” 永安郡主见两人作为,已经要急晕了。她紧紧的攥住萧默的手,央求说:“萧哥哥,我不想也这样在脸上剜一下!” 萧默赶紧安慰说:“还有七日。我立刻带你去找人医治。” 了因和尚说:“我随你们去吧!江西鬼家居然弄这么狠毒的东西,不能饶了他们!” 边说着,了因和尚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本书。 “萧默,这是我几十年的见闻记载,都是有关佛家神话的。下次不一定何时再来,这便带着吧。” 张天师一听了因和尚的话,便问:“你没开玩笑?这两个真的是你徒孙??”他知道这些书籍,了因和尚珍惜如命,不是关系非凡,定然不会送给萧默。 了因和尚怅然自责,说道:“一个是我徒孙,一个是我孙媳妇。我竟然没保护周全。” 萧默赶紧宽慰了因和尚,永安郡主却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天师思索片刻,说道:“和尚,我从青年与你结交,直到中年。你的事,我不能袖手旁观。但我在那里有仇家!我得伪装了再去。还有,一旦动手,定然露馅。这地方千万别让他人知道了,否则我会被追杀得无处躲避。” 了因和尚听张天师说得严重,却不好推辞他。唯独他了解江西鬼家,他肯去,自然多了胜算。便应承说:“以后我也无需经常奔波。我就终日陪着你,若是有人能同时伤了我俩,那便是命中注定!” 了因和尚豪气非凡,慷慨许诺。 张天师苦笑道:“我从来不说自己身份,是真敌不过仇家!我的对头是五斗米教。这教派是楚国的国教,父子传承!老子做国君,儿子便是教主!能躲便好,敌是敌不过的。” 永安郡主听他一说,便应喏道:“天师!我是萧国郡主,萧国国君便是我的伯伯,我也是峨眉静安散人的孙女。我护得住您!求您帮我。” 说完话,永安郡主盈盈下拜。头低下时,便有泪滴顺势滑落在地。 张天师赶忙把她扶起来,说:“凭你与和尚的关系,我就得帮忙。等我换个衣服,即刻下山!” 张天师匆忙换了僧衣,又用宝剑削了胡须和长发,几人便急冲冲的奔山下去了。 到了山下,便有六扇门的捕快等候。这人认得萧默,便带他们到附近的一处庙宇中。 众人都在,司空妙也来了,居然还带来了风铃儿。 萧默错愕道:“二舅,你没把人带回去么?怎么这么快!!” 司空妙道:“不放心你,我把她背回去的,便快了许多。铃儿想你,便跟了出来。” 风铃儿脸一红。但没等她说话,萧默便将两个女孩拽到一起,说:“铃儿,你快看看,有解救么?”随即便把经历说了一遍。 风铃儿听完萧默叙述,便拿了衣服,对永安郡主说:“我先带你洗漱一下。” 永安郡主见她不说病情,知道无法医治,眼泪又流了出来。 风铃儿一脸歉意,说:“这病,就是师傅也没法。虫子能取出来,会有疤痕,但未必严重。但是这毒,没法根治!这是鬼家秘术,旁人并不知晓。” 说完,拉着永安郡主去河边洗浴更衣。 留下的几人,面色凝重。 半晌,周圆说:“妙儿!你再回去一趟吧!这蒙面人明知道是郡主,也要下手,定然是想敲诈钱财,或者另有图谋。你快点告知师傅,让他有个准备。我们一起去江西鬼家,见机行事!定然要保郡主周全。” 萧默拦住要走的司空妙,说道:“大舅,你和二舅一起回去!第一你有伤,第二六扇门需要有人镇守。二舅,您回去告知外公,也要赶紧把消息告知静安散人和灵虚道长。让外公和我爹带人过来!让他们联络峨眉,大概灵虚道长,也会有安排的。” 萧默见司空妙疑惑,便说:“若是皇上没有旨意,你便告诉外公和我爹,是我央求他们。一定要带足人手过来。若安自小便骄傲,这次怕是不肯放过江西鬼家了!” 萧默从了因和尚手上接过书籍,递给司空妙,叮嘱说:“这个交给我娘,让她帮我收好。” 司空妙接过书,便出了庙宇。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周圆有些不放心,便说:“默儿,我跟着吧!师傅即便来,也不会那么快。” 萧默决然的说:“听我的,您回去替换外公,一定要让他亲自来。这次若安如果有损伤,江西鬼家,即便不会灭门,大概也要损伤殆尽。峨眉不会放过他们!我们也要全力以赴,不能伤了和峨眉的交情。” 周圆原本以为是萧默心疼媳妇,任性而为。听他一说,便认真起来。略微思索,便听从萧默安排,带着其余捕快,奔萧国行去。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石破天惊 永安郡主两人回来,不见司空妙等人,便问去处。萧默把自己安排说了。永安郡主听后,说:“难得你能懂我,疼我!我的脸若伤了,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多杀几个!” 她转头去看张天师,询问道:“天师,您有什么主意?” 张天师说:“这些恶鬼存在已久,就在龙虎山左右盘踞。这是大方向。我离开龙虎山太久了,需要先找个朋友问询。找到了,究竟能否有帮助,我并不知晓。还有最不济的一招,可以直接上龙虎山五斗米教。他们掌门惦记我手里一门功法,可以和他们交换。” “五斗米教和江西鬼家,明着对立,实际上暗通款曲。找五斗米教,定然一找一个准。” “但是我们需要快点。时间不多。” 了因和尚一听五斗米教,连忙阻止,说:“萧默,你不能去这地方!他们也惦记你外公的功法,可不能去自投罗网。” 薛万闻言,说道:“默儿,龙虎山是我们门户禁地。师傅有明令不准我们去。” 萧默一听,心里便有底,说道:“天师,我们先去找您朋友,五天为限!若是五天没有结果,我带若安去五斗米教,便用玄天经换它救命的良药!” 了因和尚听他主意,不好直接打断,便说:“萧默,你要晓得轻重!五斗米教有楚国撑腰,也是内四方第一个道家门派。它不能成为道家翘楚,领袖道众,究其原因,便是我们道家始祖收徒太多,过于分散。至使一门有一门的技法,一派有一派的专长!五斗米教没有十足力量实践野心。” “还有一点便是,它是政教合一的教派,好些举措,教义,都夹杂了野心,违背了道家根本。” “你若把你外公的功法给它,那可是助纣为虐,遗害无穷。后果要比这鬼蛊之术,可怕得多!” 张天师听了这些话,接茬说道:“和尚,我俩从不谈论身世,竟不知你还懂得这些隐匿。” “我的祖师,便是道家始祖的一脉传人,我最擅长丹鼎之术。五斗米教以符箓丹鼎闻名,其中丹鼎,便是我的祖师传承的!后来,我父亲那辈,与掌门意见不合,起了争执。却被污蔑叛教,遭受毒手。我闻讯逃了,隐匿起来,才得幸免。有些外丹秘术,父亲是一脉传承,教众无人知晓。所以,我若暴露身份,定然会被五斗米教全力追捕!” 了因和尚恍然大悟,说:“难怪你如此孤僻,不愿见人。难不成你会点金之术,还是能炼出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至于一个劲盯着你么!” 当世道家虽不昌盛,但也普及。丹鼎之术,人各有法,并非谁也离不开谁。所以了因和尚才有这疑惑。 “有一次,我父亲炼丹失手,却歪打误撞的,得到了奇物。这东西可以点燃,爆炸,进而产生力量。当时炼制,只一丁点,把鼎都震碎了!”张天师知道在场都是萧默家人,也没防备,便陈述往事。 “别说了!”萧默疾声喝止张天师。当世并无火药传世,若是这消息传出去,别说五斗米教,怕是任意一个有野心的,都不会放过张天师! 张天师没料到萧默会有如此反应,被唬了一跳。 萧默追问道:“炼制的方法,还有他人知晓么?” 张天师下意识的摇摇头,接着便警觉的问:“萧默,你什么意思!?” 萧默说:“天师,听我劝告,这丹方,你赶紧毁了,再不准让他人知道!若是此物炼制之法传世,内四方必然要有一场浩劫!到时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你便是罪人啦!” 张天师被萧默言语震撼,却不大相信,喃喃道:“不至于吧。” 萧默焦躁的叮嘱道:“天师,虽然我们初识,但你一定要信我!听我的话!你能答应么?” 张天师愣了一下,转而面色轻松,说道:“本来这丹方便耽误我半生自在,我也没打算理会这祸害之物。你不说,我也没想遗传它!” 萧默得了保证,心里轻松下来。环视众人,警告说:“刚刚的话,即刻忘掉,不准再提及了。三舅,便是我外公,您也不能告知!” “若安,你也一样,不准吐露只言片语。若是从你口中传给萧震宇知道,这辈子,我俩再无缘分。” 众人从来没见过萧默有如此狠厉的神色,都诧异着,不知怎么言语。 永安郡主心情本就不好,听他这么一说,便有点火了。 “萧默,我便是脸上伤了,也没奇丑无比!你找什么茬!?” 萧默见她误会,也知道自己言语过重,便牵永安郡主的手,想给她解释。 永安郡主任由萧默牵着,看他的眼神却疑惑,陌生,还有些狠厉,似乎有许多情绪掺杂在她心里。 “三舅,您也听听我的话。若安,你受的毒,或许能一下害了几个人甚至十几人!但天师刚刚提到的东西,却能一下害死几十几百,甚至上千人!若安,你伯伯是个有野心的人。若是他知晓了此物,定然会想方设法获得,我也会千方百计阻拦。他若得不到,便会害了我全家性命!得到了,便会凭借此物,征战四方,到时候不知要死多少人! 无论哪个结果,都不是我心里的愿望,也都会使我俩断了缘分。你听明白了吗? 最好的结果,便是不让萧震宇知道此物存在。 你要记住,我俩的终生之约,和萧震宇的婚约没有丝毫关系,也不和你的美丑有丝毫关系。将来也许你会明白这一点,你要感激峨眉祖师佑护。我不怕你脾气不好,也不怕你凡事争胜。但你若心地不善,那我便不会爱你,敬你!” 萧默对于永安郡主,当她是妹妹,也当是太子凌托付的责任。然而现在,他还没十分爱上这个任性刁蛮,机敏善变的少女。 永安郡主第一次听萧默说这般深切的话,心里十分感动,便说:“萧哥哥,我从第一次见你便喜欢上了。你要求的,有其道理。我听你的便是。” 萧默得了应允,心里高兴,也不避讳风铃儿,便把永安郡主拥在怀里。 薛万见两人缓和过来,赶紧上来打趣道:“默儿,我也应允你!若是有违誓言,便罚我娶不到老婆。” 永安郡主被他一逗,便知道这是偏袒自己,“噗呲”一下,便笑了出来。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五斗米教 一行人日夜兼程,向龙虎山赶去。好在有马,困了的,便相互依偎,交替休息。 永安郡主借着病情,便耍起了娇嗔,一天十二个时辰,她多半在萧默怀里睡觉。 风铃儿气得不行,却没法说。等到她靠在永安郡主怀里休息的时候,终于开了口:“若安,如果找不到解救,你忍着点,我给你开刀治疗,便能解决虫子的危害。” “至于毒,能压制住。不急迫,终究能解!” 永安郡主心里忧虑,便问:“会留下多大伤疤?” 风铃儿慢悠悠的说:“看我心情。” 永安郡主闻言,猛的一下,把风铃儿从怀里推开,险些把她闪下马去。 风铃儿赶紧稳住身形,也不生气,说:“诶,小心点,摔死我没人给你医治!” 永安郡主气得不行,说道:“我找你师傅去!” 风铃儿“噗呲”一下,笑了出来,说:“你还知道那是我师傅。” 永安郡主知道话头的缘故,便有点心虚,但还是强硬撑着,问道:“若静!你想咋地!?” “明知故问,再让我见到你欺负小哥,你先想想将来会不会求到我!” 说罢,又往永安郡主怀里一躺,双目一阖,神情甜美惬意。 永安郡主终究不能把她如何,便换了对策,向风铃儿耳语道:“你就是眼馋!” 风铃儿笑道:“不管管你,哑巴都被你气出话来。”随后不再言语,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马不停蹄。到第二日夜里,众人已经赶到了龙虎山地界。想要找个住处落脚,然而行了一程,居然不见开张的酒肆。 张天师叹道:“此处巫鬼横行,长久不绝。日落闭户,已经成了惯例。我带你们去吃白食吧!” 赶到一处驿站,张天师带领众人进去。 房舍门楣上,贴了张符。进了里面,米菜肉柴,炊具床铺,一应俱全,宛如寻常人家。 里屋一张床铺上,睡着一个农夫。这人睡得沉重,众人进屋,他仍没醒来。 张天师也不去打招呼,便领导众人生火做饭。风铃儿羞涩道:“总不能偷抢吧,还是和户主知会一声!” 张天师笑道:“这是义舍。一应物件都是官家的。路人只管吃饱,不准带走。睡觉的那个,和我们一样,也是赶路来不及,歇在这里的。” 永安郡主惊奇道:“还能这样!不会吃穷么?” 张天师感慨道:“教派初创时,这里民众贫苦,家无斗储。祖天师怕饿死人,就定下这规矩。以后便形成了惯例。” 众人都没来过,听他一说,不由得啧啧称奇。 了因和尚疑惑道:“我听说,五斗米教为了积蓄军粮,才有了交五斗米入教的规矩。怎么还有善心救贫?你不是诓我们吧!” 张天师道:“世人误解,以讹传讹罢了,五斗实指天上的星宿而言。但对于民众来说,确实是你说的五斗米!但这不是为了积聚军粮,而是为了筛选教众。” “祖天师初到时,这里妖魔鬼怪,横行无忌,朝廷力不能逮。加上瘟疫滋生泛滥,民众苦不堪言。不但生活穷苦,还迷信巫鬼,以为能治病保命。” “后来祖天师带着弟子,以大神通驱魔捉妖,治病传道。有了成效,便创建了教派。” “可是,民众大多食不果腹,想要入教者,十有八九!他们大多不是为了信仰,而是为了活命,想进教派混一口吃食!” “祖天师无力承担,更怕全盘接受,良莠不一,尾大不掉。便立了入门纳五斗米的规矩,以此筛选信徒。实则是不得已而为之!” “能拿出米的,一见信仰与诚心,二见家底殷实。这样便给教派打下个好根基!” “至于其他民众,就靠义舍尽力救济了。” 众人听了张天师的话,尽皆傻眼,这和外界传闻,全不是一个样子! “那怎么又成了楚君!?自立为王了?!”萧默问道。 听张天师陈述往事,萧默才知道,外界对五斗米教的非议,十有八九是教派争斗,蓄意捏造的谣言。于是他便想知道更多内情。 “那是后来的事!但凡想得天下者,第一要得民心!” “五斗米教做出这么多成绩,使得民众信服,便惹了宋君忌讳。他不允许领地里,哪个组织教派有一呼百应的能力!” “于是,宋君召掌教入朝为官,又扶持巫鬼残部与正教抗衡,最后大规模迁徙民众,想要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没想到,民众初得安定,不愿再被他折腾。逼得急了,竟然以民抗兵,造起反来!” “这下顺了宋君心意,他斥责造反者为巫鬼妖孽,下了杀令,便要屠尽造反的民众!掌教劝阻无效,迫不得已,率众抵抗,最后竟然打得朝廷溃不成军。民众趁势攻进府衙官邸,宋君再没有了统治能力。于是,掌教自立为君主,称楚治众。他的儿子便成了第四任天师。” 众人听了故事,虽然难辨真假,但却知道,眼前的义舍,总是实实在在的证明。于是尽皆沉默,感慨人言可畏。竟然把如此有功德的教派,传得声名狼藉。 永安郡主脸上受伤,深受其苦,有些不信张天师的话,便说:“他既然治理地域,怎么还容许鬼怪横行!!你莫不是他们亲戚,刻意偏袒,只挑好听的说?” 张天师黯然道:“不是亲戚,是同门!我父亲也是天师徒弟。我所说的,不但教众皆知,父亲也是这样告诉我的。想来他不至于诓我,我也没必要骗你们。” “至于这些巫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为何残存良久,还隐约兴盛,我确实不知道缘故。” “你们看到进来时,门楣上的天师符没?但凡哪户悬挂此符,这些巫鬼,定然不会进入。所以,我才断定,五斗米教和江西鬼家,定然在暗地里有联系!这大概是他们相互的约定。” 萧默没接触过符箓,以为或有神通鬼怪存在,便问:“莫不是天师符真能降服妖魔,震慑鬼神?” 张天师失笑道:“那日和你们交手的,是人是鬼,你不能分辨么?怎么能信这种谣言!!” 萧默也觉得想法荒唐,自觉窘迫,嘟囔道:“虽然手段鬼魅异常,但他确实是人!”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左右为难 众人边吃边聊,话题未尽,饭已经饱了。 永安郡主放下碗筷许久,却不下桌休息,也不参与交谈,只是小心翼翼的盯着张天师。 张天师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意,吃饱后便说:“收拾干净,我们去找我的朋友。” 永安郡主就怕张天师张罗休息,听他说能即刻出发,心里激动欢喜,不等吩咐,赶忙收拾碗筷。 萧默,风铃儿也知永安郡主心意,都是心里一酸,立即起身帮忙。 随后,留下些碎银,众人出了义舍。 没等上马,张天师却把大家聚集起来。 “我得安排一下。”张天师神色郑重。 “再往前走,便愈发靠近龙虎山。我虽然离开多年,但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来。若是有人抓我,你们千万别动手解救,就当毫不相干。先治好丫头的伤再说。” 张天师阻止了众人反对的言行,接着说道:“我们要找的人,是个道姑。她的道号叫妙真,闺名陈桢仪。若是没有意外,她定然还在五斗米教,但我却不敢肯定。因为当年,便是她传我消息,放我逃生的,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受牵连。她的父亲也是祖天师亲传弟子的一脉,你们找她应该容易。我与她有婚约,你们提我名字,她定然会帮你们的!” 永安郡主听了这话,略一错愕,禁不住问了出来:“天师,当初您就丢下她独自跑了!?” 张天师躲避多年,本就神伤,便说:“不然如何?她也有家人,我是逃命,躲在山里二十多年不敢出来,她却是祖天师一脉传承,难道要我带她出去受苦么?” 永安郡主不再言语,却悄悄把萧默手臂挽了起来。 张天师气恼道:“死丫头,你竟用些不相干的打岔!我还没说我的名字,我叫张佐。你们见到她,就说佑哥让你们来的,她就明白了。” 永安郡主忍不住又问:“不是左么?怎么变成了右?” 张天师愣了一下,一翻白眼,说:“是辅佐的佐,保佑的佑!你是假郡主吧,怎么一点书也不读??” 永安郡主被张天师冲了一句,自觉难堪,却不肯放弃这种奇妙的八卦,便笑道:“是我错了!但究竟为何,你们会左右不分呢?” 张天师二十岁年纪离家避难,妙真散人是他唯一牵挂,平日时时惦记。听到永安郡主追问,便吐露心声,说了出来:“她说不需我辅佐,只要我佑护她。”说罢,羞愧的垂下头,良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份苦闷,在他心头,憋了二十多年! 永安郡主再也听不下去,说道:“您不是什么天师,反而是个傻子!这次我们便带她离开龙虎山,跟我去萧国。我定能护住您的安全,到时候你们再生个大胖小子,那才叫佑哥!” 萧默赶紧拉住永安郡主,怕她再有狂放言语。然而,却对张天师说:“天师,若安言语虽然不敬,但说的是实话。她伯伯是萧国国君,姥姥是峨眉掌门;而我的外公是萧国六扇门总捕头,父亲还经营萧国最大的镖局。事后带着妙真散人跟我们走!即便让五斗米教知道您在萧国,它也不敢来为难你!” 永安郡主与风铃儿齐声说:“对。” 声音撞到一起,风铃儿便觉得羞涩,不再说了。永安郡主却接着说道:“什么传承,什么苦难,都比不上两个人在一起重要。天师,您不要修行傻掉了!” 了因和尚与薛万,听着四人七嘴八舌的说,却面面相觑,直到几人停下,了因和尚才说:“这下完了,哪也去不了!若是传闻无误的话,现在的五斗米教的掌教,道号就叫妙真,并且是个道姑!” 这话便如一声惊雷,把这四人,全震傻了! 好半天,张天师才回过神来,喃喃地说:“大概得从长计议。我们先找住处!”说罢,上马引路,再不言语。 众人见他不说,也只能默默跟着。 许久,见到前方有个茅屋,里面有灯光时明时暗,闪烁不定。 张天师勒住缰绳,其余的人也赶紧停下。 众人环顾周遭,地处荒郊野岭,周遭山林寂静。忽的在深夜,看见亮光,便都心生戒备。 永安郡主胆小,便低声问:“会是鬼家么?他们都是什么样子?骇人么?” 张天师沉默良久,才开口叮嘱众人说:“记住我和你们说的话!” 了因和尚怕有差池,追问道:“能行么?不然我们换个方法。” 张天师坦言道:“前面的屋子,便是我与桢儿幼年玩耍的地方,别人向来不知道!” “我离开二十多年,现在这茅屋还在,并且有人。若是进去后有五斗米教的捉我,你们即刻离开,另寻良策。但我想不会再有他人!没人会刻意保持此地景观,二十多年不变!” 说罢,张天师翻身下马,想要前行去茅屋看个明白。 永安郡主连声喝住他,问道:“你们究竟有多好!?不要冒风险!” 张天师心思不定,又气闷丫头话多,便说:“就像你和萧默一般的好,可以搂着睡。” 这下永安郡主窘迫不堪,也不敢去看风铃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却顾不上她的尴尬,齐齐下马追随张天师。永安郡主胆小,不敢独留,也疾速跟了上去。 张天师靠近茅屋,借着微光,见到周围种植摆放都是原样,遵循了妙真散人少年时的喜爱,便觉得心酸,满腔疑惑一扫而空,再也不犹豫,推门入内。 “谁呀?”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喊道。即便众人都有准备,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屋里只有窗口放了一盏灯,光线朦胧昏暗,张天师定睛观看,是个老媪。虽然看不细致,但他确定自己并不认得。 “老奶奶,我们都走错了路。以为这里是空屋,便冒失闯入,惊扰了您,我们这便退出去!”张天师说完,自己都脸红,明明有灯盏,他这谎言,任谁都不会信。 众人连声说打扰抱歉,便要退出去。 老媪已然起身,见到闯进来好几个人,本来紧张,但听到有女孩声音,便放下心来,说道:“想住宿便直说,扯什么谎话。桌上有灯,再燃两盏,让我看清客人模样。”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连枝共冢 众人听见老媪的话,便留了下来,七手八脚的又点亮两盏灯,屋内瞬间明亮起来。 摆设简洁,一切如故。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有棋盘,还有残局。张天师定睛一看,隐约记得这是自己教妙真散人的一盘残局。心思顿时激荡起伏,再难消歇,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这人好眼熟!”永安郡主盯着墙上的画,脱口喊了出来。 众人闻声观望,即刻便全呆住了,再也没人言语。 墙上有画,描绘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道士,画下有块灵牌,上书“先夫张佐之神位”,再往前有香炉,还供奉着张天师曾经喜爱的一应吃食与杂物。 香炉一尘不染,还有断香,看来是经常有人拜祭打扫。 张天师怔怔不语,潸然泪下。 了因和尚不知怎么解脱他,安慰道:“现在还有当年风范!”说完也觉得难以为继,便不说了。 老媪看出端倪,开口问道:“你们是来找人么?” 张天师猛然惊醒,回望老媪,呆滞半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媪见状,开口试探:“是佐哥么?” 张天师刚要说“是”,忽的想到曾经与妙真散人往事,这话似曾相识,便依当初情景回复道:“不对,我是佑哥,一个能保佑你幸福快乐的大哥哥。” 老媪闻言,“哎呀”一声,道:“她等你太久了,莫不是鬼魂显灵了吧!” 张天师痴痴的问道:“等了很久么?” 老媪说:“我七十岁到此居住,她供给我生活日用,我替她打扫房屋,现在我九十多岁了。具体九十几岁,也记不清了。” 张天师追问:“她还好么?” 老媪说:“大概外人看着很好,我看未必。逢年过节,每月初一十五,她定然要来。开始哀恸不已,我怕她伤了身子,便劝她不要再来。她果然停了大半年。” “随后就再无间断,每月必来两次。祭拜完,便一个人坐着下棋,或是望着画像发呆。有时忽然来到,便是她遇到难事的时候,总要瘫在地上,痛哭不已,久久不能停歇。” 张天师听得心都碎了,忙问众人,今日是什么时候。 老媪打断道:“角落有鼓。她说,你若想见她,便猛烈敲击!” 张天师略一环视,便看到一面巨大的鼓立在角落,边上有槌。他快步靠近,操起鼓槌便要击打。忽又怔住,问道:“敲几下?” 老媪失笑道:“痴儿,随便你!听到回声便可以啦。” 手上的鼓槌猛地击落,“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山林里炸裂开来! 这声响抒发了张天师二十余载的苦闷,他再也不能控制,手臂接连挥舞,这鼓,奏响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思念与寄托。 没过多久,便有一声低沉的鼓声,从远方回应过来。紧接着又是连续的一通闷响。 了因和尚赶紧止住张天师,说:“你停下!总这么敲,让远处以为你没听到回应呢!” 张天师立即停手,看着了因和尚痴痴的乐,脸上却满是泪花。 了因和尚与他相交经年,知道他只有自己一个朋友。现在见他情思或有解脱,禁不住也替他高兴。 拉着张天师,来到桌边,说:“我们下棋,边下边等。”说罢,环视众人,说:“有没有高手,一起来!”他想热闹起来,消去张天师激荡的心绪。 可看另外两个男的,都是沉默不语,两个少女,竟然跟着哭得一塌糊涂。 了因和尚气乐道:“你们添什么乱!” 众人被他骂醒,缓过神来,赶紧围了过来。风铃儿则凑到老媪身旁,与她搭讪。永安郡主却在屋里走来走去,四处好奇的查看。 老媪喜欢风铃儿美貌乖巧,径直将她拽到床上,自己则腾出身位,说:“好俊的闺女,累了么?若是困了,躺下睡。”她年老孤独,见了少女心生喜爱,居然拉着风铃儿的手,再不放开。 风铃儿则示意萧默拿来包袱,掏出干果杂食,挑老媪能吃的与她分享。虽然初识,言语不多,但风铃儿体贴细致,老媪极其受用,画面满是温馨。 永安郡主转个不停,终于给她发现新鲜事物。她见灵牌前竟然有糖果,拨浪鼓,玩偶,自觉有趣,便拿起拨浪鼓,笑问道:“你们小时候玩过家家么?这个是您喜欢,还是她喜欢?” 张天师随声看去,却怔住了。刚刚悲切,他没留意有这些物件,然而这并不是两人经历,不由得发呆。心里疑惑丛生,顿时生出不安来。 萧默见他神色,立即呵斥永安郡主说:“乱动什么,就不能学得乖点。放下!” 永安郡主知道添了堵,撇撇嘴,便也跑到床边,去和风铃儿玩耍。 薛万揣度心思,张口询问老媪道:“老奶奶,她来可曾带孩子来过?她结婚了么?有孩子么?” 张天师眼神立即盯了过去,神情疑惑不定,急切不堪。 老媪说:“没听说有孩子!她结婚了,便在她继承掌教之前。她的婚事惊了整个五斗米教!” 张天师心情瞬间低落,却忍不住问:“那是怎么回事?” 老媪说:“还不是因为你!她继承掌教,是当今楚君传承的。上一代楚君仙去,原来的天师顺位成了楚君,下面除了妙真散人,再无嫡出弟子,只能选她为掌教。可她也是单身,没有子嗣。楚君便想要她和教中最顶尖的一位,结个姻缘,给下面留个传承。 哪知道妙真散人不愿,跑这里痛哭几天,最后想出来个疯狂的主意。她偷偷联络了鬼巫一众,在龙虎山下,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冥婚,新郎便是你了。 这下把众道士气炸了锅。这冥婚陋弊,在道家极其忌讳,便有多半人想逐她脱离教派。 最终是楚君一言定鼎,说自己老来得子,但却年幼,不堪委任。要妙真散人以戴罪之身,执掌门户。待到幼子成年,再做替换!到时妙真散人再以她功过,定论去留。 若不是楚君一力支持,当年这事,险些要了妙真散人的性命!” 张天师听完往事,沉默失神,众人也都被这接连的悲怆的往事冲击得不能言语。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久别重逢 张天师被了因和尚拉着下棋。他哪里有这番心思,每处走上几手,便成了劣势。好在棋局广阔,张天师不停在新的地方着子,了因和尚也陪他对应着下。 忽地,了因和尚察觉到异响,挺直了上身,竖耳聆听。张天师还沉浸在一块棋的死活中,稀里糊涂的计算着。听声音近了,了因和尚便站起身来。众人也都听闻有人靠近,惊觉起来。唯独张天师浑浑噩噩地盯着棋盘。 “阿婆,您没事么?怎么忽然有这么大的响声!”有人向屋内呼唤,声音粗犷而低沉。 老媪听到后,赶忙说:“没事。” 永安郡主好奇,在窗户上捅出一个窟窿,向外张望。“妈呀”一声,她从床上窜了起来,便要摔到地上。 萧默手疾眼快,伸手就接住她,永安郡主顺势扑入他的怀里。 “作什么,见鬼啦!”萧默气恼,这孩子又开始闹了。可他去看永安郡主时,发现她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不像是装的。 永安郡主已经被骇得不能言语,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算是回答萧默。 风铃儿见有异样,也探头从孔洞观望。瞬间畏惧,急忙爬下床,也偎在萧默身边。 “小哥,有鬼!”风铃儿也被骇到了,自觉双腿发软。 来人已经从窗户上看到人影,似乎不放心老媪安危,询问道:“阿婆,我们进去讨口水喝!” 老媪见两个女孩吓得这般模样,斥责道:“别进来。把我客人都骇到了!” 外面问道:“您真没事?可有人造次么?” 老媪说:“真没事!先回吧。我有客人,等不忙时候再招待你们。” 外面沉默片刻,说:“那我们走了。有状况您就大声喊,最好敲鼓,我们听到便来帮手。” 老媪气恼道:“知道啦!敲鼓别来,那不是唤你们用的!快走快走!把我客人吓哭了。” 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来人走了。 两个女孩再也不敢靠近老媪,无论老媪如何呼唤,女孩都拽着萧默不肯撒手。 老媪叹息一声,挪到床下,说:“既然你们惧怕,我下来,给你俩位置,上床好好休息。”边说,边上前拉拽两个女孩。 两个女孩绕着萧默躲闪,却被老媪借势轰到床上。两个女孩躲在床与墙壁夹角处,将萧默挡在身前。 萧默面露歉意,向老媪说:“老奶奶,孩子小,没规矩,您见笑了。” 老媪却不生气,笑道:“哄她俩睡吧。都半夜了。”说完转身看棋,帮着张天师计算起来。 萧默悄悄问风铃儿说:“怎么啦?” 风铃儿还算镇定,回话说:“你进过城隍庙么?外面刚刚来的是牛头马面,穿着官差衙役的衣服,提着灯笼,手持铁叉枪矛,十分可怕!” 萧默哑口无言。他不相信,但是风铃儿从不说谎;他想去看,可是来人走了。问老媪,觉得冒失,并且老媪全神贯注于棋盘,似乎不以为意。 众人均是暗自戒备,唯独老媪醉心棋局,张天师浑浑噩噩,屋里静寂无声。偶尔有一子落到棋盘上,“啪”的一声,声响清脆透彻,似能点破天地间,这一片昏暗混沌一般。 萧默身后,两个女孩依偎在一起,都睡着了。但是四只手齐齐把他衣襟攥住,使他动弹不得。 薛万找个角落,坐在包裹上,阖着眼,似睡非睡。 了因和尚也阖眼入定,每当听到对面落子声,才睁眼看看,迅速再着一子。 张天师和老媪绞尽脑汁的思考,偶尔还相互研究,在棋盘上指指点点,预谋筹划。张天师心有所属,不能专心;老媪力不能逮,便无良策。 两人合力与了因和尚下了五盘,都成了平局。不是不能互胜,是了因和尚不想张天师这个节骨眼上输棋!而这二人下得过于普通,他也不愿意自己故意下臭输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了因和尚又觉察有声响,却像是风。刚一留意,“咯吱”,门被推开了,进来个黑色劲装的蒙面人。 众人全都惊醒,转目望向来人。了因和尚呵斥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这人环视众人,看到张天师后,定住目光。半晌,问道:“都是你的朋友么?” 声音有些颤抖,是个女子。 张天师听出这魂牵梦萦的声音,激动万分,扑过去,便把她抱住,呜呜的哭了出来。 “你怎么成了和尚?”女子被他抱住动弹不得,却不愿他放开。 两人就这么伫立着,任由女子一句接一句的问,张天师只是抱紧她流泪。 永安郡主看得久了,觉得不是办法,开口说:“天师,您是喜欢她,还是要把她捏扁了!我看着都疼,哪有您这么抱的!” 萧默气恼,作势要打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却一脚将萧默踢开,说:“下去,给他们让地方。”随后将风铃儿也一起拉下床。 她跑到张天师身旁,将两人拉到床边,推两人坐下,笑说:“要不要我们出去,容您二人叙叙旧。” 萧默脸上羞得通红,一把拽过永安郡主,便往身后塞,尴尬的说:“见笑!她还好,就是缺乏管束。” 来人闻言振作一下,挣扎不停。张天师只好不再搂着,转而牵她的手。空一只手,便掀开她的面纱。 这女子皮肤白皙,椭圆脸蛋,略微有点尖下巴。一双瑞凤眼,含笑且灵动。颧骨些微凸起,抿嘴笑时,便有笑肌浮现。那嘴唇大而厚实,给她端庄的容貌里,添上几分性感与妩媚。 张天师情不自禁,凑过去便想亲吻。 “啪,”女子一巴掌打在他嘴上,下手却轻。 “给我介绍朋友。”女子镇定一下,神色转而郑重起来。 张天师被打得失神,呆怔怔的看着女子。女子无奈,迅速地将脸蛋凑到张天师唇上,一划而过。随即脸色通红,侧头摆弄床沿,不敢再看众人。 永安郡主在萧默身后探头观看,嬉笑道:“委实不是天师,是个痴儿!这下遂了您的心愿。”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陈年旧事 张天师仔细端详妙真散人,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神色中满是沉稳,成熟。 张天师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不能弄清,张口先问:“桢儿,我爹呢!?”逃得太匆忙,不要说安葬,即便最后一眼,他都没见到。 “就葬在附近,我把婆婆也迁过来了。我带你去祭拜。”妙真散人起身移步,去拿香烛纸钱。张天师却舍不得放手,妙真散人只能任他牵着。 了因和尚说:“我也同去!与你相交二十余载,不能对令尊令慈失了敬意。” 和尚不讲究祭奠亡者,他是怕有什么意外,想要护着张天师。 屋里常备着祭祀的一应物品,三人各自拿些,便出了门。 老媪看看余下四人,说:“这下团圆了。我们做点吃的,等下他们回来一起吃。” 见四人没动作,便直接对风铃儿说:“丫头,你心细,陪老太婆做饭吧。总不至于等我做给你们吃!” 萧默,风铃儿赶忙开始在屋里找做饭的东西,然而风铃儿还是躲着老媪很远。 老媪只是借口做饭,来亲近孩子。见她还是躲,不遂心意,便说:“天都亮了,你怕什么!你们不明原因,所以才怕。若是知道内情,没准还会喜欢呢。” 萧默早就想问,借机开口:“那是什么内情呢?” 老媪却说:“先弄吃的。故事闲下来再讲。” 三人祭奠回来,饭菜已经齐备。老媪带头,大家盘坐在地上,开始用饭。 “你既然活着,怎么这么多年才回来?是为这丫头么?”妙真散人开口询问,她一眼就认出永安郡主的伤。 “嗯,有办法么?这是和尚徒孙,我躲避二十多年,就这么一个朋友。他的晚辈有难,我必须得管。” “有。” 永安郡主盼望此刻良久,赶忙要起身拜谢,却被张天师伸手拦住说:“一家人,不必。吃饭。” “等下我回去一趟,你们安心在这等我,不要外出。我回来后便给丫头医治。”妙真散人答应说。 张天师见急事有了定论,便开始述说自己:“我躲到山里了,不敢出来。起初,总想偷偷潜回来看你。可是,我一下山,就觉得有人盯着我。最险一次,我换了装扮,都走到楚国地界了。可是却撞到师伯,也不知他认出我没!我想蒙混过去,他却跟了我好几里。我再也不敢走了,便回到山里,从此再不出来!”张天师有些羞愧,但他确实敌不过现在的楚君,即便有勇气对抗,也是无济于事。 妙真散人警醒地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那是我最后一次下山。” 妙真散人幽幽地说:“我就知道师伯骗我,你并没有死!他定然知道是你,却没伤你而已。他亲手杀了公爹,自然不愿你回来接替掌教的位置。” 张天师惨然笑道:“我自己无能,不能报仇!他知道是我,却不动手,也是奇怪!他却怎么编排我的死因的?” 妙真散人道:“他说你一时冲动,去找一个隐匿组织,替父报仇,可惜力不能逮,被打得重伤坠落山崖,尸骨无存。可我知道你是逃的,当然不信,所以拜托阿婆在这儿替我等你。” 张天师气恼道:“他好能编排,害了我爹,逼得我躲避这么多年。他又图个什么!这丹方就比同门情谊来得更重要!” 妙真散人叹了口气,说:“佑哥,我有话说,但你不能生气!” 张天师错愕道:“你说!你说的话,我为何要生气。” 妙真散人说:“当初,师伯和公爹的争执,我偷听到只言片语,究竟谁对谁错,我并不知道。但是师伯打伤公爹,逼问他,你是否知道丹方,然而公爹说只是自己知道,便被他亲手毙了。我偷看得真切。于是,赶紧跑来放你逃生!” 两人说到往事,都簌簌流泪,旁人无法劝慰,只能默默的听着这些凄惨故事。 “待到后来,众人得知公爹受隐匿组织蛊惑叛教,被师伯发觉后羞愧自尽;你又被害身死,都有了疑惑。因为这些都是师伯凭空说的,没有旁人能证明。而且,他说公爹叛教,便是投靠了这个隐匿组织,说你冒失报仇,也是被这个隐匿组织所害,众人便有些不信。导致后来,有很大一批人离开门户,独自找地方修行去了。教派因此衰弱好长一段时间!” 张天师气得咬牙切齿,说:“利令智昏,害人害己,连教派都给他耽误了!” 妙真散人却说:“佑哥,我说真相,你千万别生气!大概当年,公爹真的做错了事!” 张天师气蒙,猛地抓起妙真散人手腕,说:“难怪你成了掌教!你竟然肯替他胡说八道。” 妙真散人被他抓得疼痛,气闷道:“疯了么?还知不知道好赖!” 张天师被她唬得一慌,忙撤了手,却是不信,说:“你快说明白!不然,不然。。” 他究竟不知道不然能如何,便说不下去,捂面痛哭。 妙真散人怕张天师悲切太过,将他搂了起来,待他平静些,接着说道:“当初,师伯与公爹搏命争斗,师伯胜了一筹。师伯流泪了,伤心说道:师弟,你悟错了道,需知《道不外求》。说罢,击毙了公爹。” “后来,我任掌教前,师伯和我说了此事缘由。那时公爹得到了一副能增益人修为的丹药,便想以此与那个隐匿组织合作。这组织出钱财助我们出征四方,扩张国土。师伯怕惹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竟直接出手杀了爹。然而,他没详细和众人解释,想维护公爹与教派名声。于是,疑心的人,离开很多。但是到我掌教以前,因为教派势弱,还有好些因果关系,已经与那个隐匿组织冲突了几次。所以,师伯的话,我有些信了。” “等到我掌教日久,对这些话,更是确信无疑。” “那时,隐匿组织见我们教众心诚志坚,同仇敌忾,便不再大规模侵犯,改用怀柔招揽,找我谈了许多次。在相互对话中,我便得知,公爹当初为了能让教派更进一步,拓展道家在内四方的影响力,确实与他们谈了合作!” “佑哥,我以性命担保,所言非虚。师伯杀了公爹,确实是过分手段,然而,事出有因!你不能因为这事报仇,否则,有违教义!但他杀了公爹,虽不忍心再伤你,却不肯让你回来,也是真的!他害得我们最好的年岁,一家不能团聚,更是真的!” 妙真散人说罢,偎在张天师肩头。众人看得出,这些年,她定然过得苦闷疲惫。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计出万全 张天师既心疼又生气,说:“这些年苦吧!你管它什么传承,过得不快乐,你不知道走么?你都疑心我没死,腿在身上,你不会出去找么?在这儿傻等!师伯恁地心狠,不肯无故伤我,却逼着不放我回来!那丹方比他说得更加厉害,他却没有告诉你。他定是怕外人知道了,生起寻找我的心思!” “当初怎么就选他继承了全部本事!这下好,人品糟糕,还拿他没有办法!” 张天师想要对付师伯,却无良策,气急败坏,说话也颠三倒四,不能仔细思考。 妙真散人问:“你竟真的知道丹方,这丹方真的厉害?” 张天师点头默认,却不再说。 妙真散人阖目休息,眼珠却在滚动,似乎在心里思索什么。 过一会儿,她开口说:“师伯是怕你因父仇蒙蔽了心智,才不敢放你回来。按说,他会一直盯着你。这次怎么会让你见到我呢?这其中定有古怪!” 众人听了妙真散人分析,都知道她说得在理。相互对视,知道这次来龙虎山,必然要有些波折。只看往事,当今楚君,便是个极富心机,下手也狠的人物。 张天师不能应变这些谋划,便说:“桢儿,别管什么传承了。救治了丫头,便和我们走吧!未必除了嫡系,别人不能掌教。这些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过这样勾心斗角的生活,我们另找自在去处。他若追来,我们再想法抵挡!” “唉。痴儿!你想得美!”妙真散人长叹了口气。 不等张天师答复,她起身来到灵桌前,将灵牌用力摔在地上,震得粉碎,其他物件也被她一一撤了下来,只将小儿玩物收拢在手里,把玩琢磨,低头不语。 萧默禁不住了,说:“妙真道长,我叫萧默,萧国来的。我们有些势力,能保你们夫妇。您放了现在的一切,和我们走吧。没人敢到萧国打扰你们。” 永安郡主赞赏地看了萧默一眼,跟着说:“我叫萧若安,是萧国皇族。你们来萧国吧!我们不必怕他!” 妙真散人错愕道:“你是萧国永安郡主!?你是萧国安乐候!?” 两人点头承认,风铃儿与薛万也各自陈述身份。 妙真散人追问:“你们来这里的消息有外人知道么?途中遇到可疑的人么?” 薛万惊醒道:“坏了,义舍里面有个农夫。” 妙真散人叹道:“那定然是师伯知道你们的身份和目的了。大概他想将佑哥的事和丫头的伤放在一起解决。这下麻烦了。” 永安郡主问:“道长,有别的方法帮我么?您直接便不回去了,让他两头都捉不到人,没法要挟。看他还能咋地!” 妙真散人向老媪问道:“阿婆,有办法医治她么?” 老媪摇摇头,道:“既然楚君有这般心思,即便我回去,定然也要不来解救!大概你回去也是徒劳!更不能直接杀去这帮巫鬼那里抢。凭我们几个,即便能抢到手,也早把孩子耽误了。丫头,你既然是皇室,不妨以朝廷名义,与楚君交谊,他未必不给你医治吧。” 永安郡主直爽地说:“婆婆,我是萧默的老婆,这楚君是个心机鬼,惦记萧家的修行功法呢!” 老媪气道:“鬼才不要他。这人为了权势,国家,教派,做事却是比鬼狠些。” 老媪与妙真散人亲近,听了楚君行事,逼得妙真散人不得快乐,便不喜欢他。 张天师毫不犹豫,说:“桢儿,你回去试试。万一,我们想错了,师伯不知道呢。实在不行,我就跟去,由他处置。先把丫头治好了是正事。” “嗯。”妙真散人答应一声,又靠在张天师肩上,神色安逸。眼睛却眨来眨去,显然在琢磨什么事情。 “道长,这伤确定是七日才有损伤么?”萧默问道。 “对。七日由卵化虫,繁殖吐毒,破体而出。到时候,脸上开始溃烂,毒血流经周身。那时候即便治好,脸上也要留下疤痕。”此蛊是巫鬼拿手本事,楚国境内曾深受其害,所以也对它了若指掌。 永安郡主虽然不是初次知道,还是骇得心惊胆战,偎在萧默身上,不住的抖。 “三舅,您留下的暗号,确定不会失误么?”萧默盯着薛万问道。 “不会,我们用了几十年,前行后随,从来没有失联过。默儿,你有什么主意?”薛万问。 萧默说:“我们都待在这儿不动。若是没有意外,两天之内,外公必到,或者还会带来更厉害的帮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见楚君。有我外公在,起码,楚君不敢难为我们!” 妙真散人惊诧道:“四方老人么?他也来?还有更厉害的帮手?萧国还有比他厉害的人?你们做了什么打算?!” 永安郡主面色冷峻,询问说:“妙真道长,您知道谁弄的这个巫蛊么?我想杀了他!” 妙真散人唬了一跳,说:“丫头,可别乱来!能杀我们早就下手了!你伤治好便成,你可别乱来。” 永安郡主气道:“道长!你们真的和这样作孽的巫鬼暗中勾结么?!” 萧默赶紧斥责永安郡主说:“你闭嘴!还知不知道好赖!” 他却是模仿妙真散人说话。 妙真散人被逗得“噗呲”一乐,问:“谁说我们相互勾结了!” “我。”张天师说道。“没有勾结,凭这符,就能约束鬼巫?我是修行这些的,别人不懂,我能不懂?” 妙真散人被他理直气壮的样子气乐了。笑道:“你懂个屁,痴儿。你不能因为仇恨,把什么事情都想歪了。” 张天师没料到妙真散人反驳,诘问道:“你懂?!你给我解释解释!” 妙真散人说:“我也是做了掌教才懂!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整个楚国,除了国君与掌教,的确没人知道,所以,也难怪你会想歪了。” 妙真散人转脸看老媪,问道:“阿婆,我可以说么?” 老媪看看萧默,说:“听过就拉倒,不准再传说他人知道。孩子,你要听的故事来了。丫头,你俩也听听,免得总躲着我。”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神人巫鬼 “相传,始祖普传道学时,把天地间有智慧的,有神通的生灵分成了三类,这便是神仙,妖魔鬼怪,还有人。”妙真散人讲出了这个龙虎山历任掌教口耳相传的故事。 “神仙都是一些超凡的人,像在九华山苦修的地藏神僧,武当派的创教掌门,我们道家始祖,萧国的太子凌,这些都是神仙。 人自不必说,你我皆是凡人。 还有妖魔鬼怪,那是堕落的,或是异能的人。 这就是神鬼人三部众,是他们共同创建了现在的内四方!” 五斗米教的掌教,世世代代都传承着一个隐秘。 佑哥,你没去过楚国朝堂,但你应该听过。整个朝堂的墙壁上,雕刻了无数个栩栩如生的神仙。 这些,都是祖天师根据道家始祖给他的画册,命匠人雕刻上去的。他们都是上古传说中,道家修行大成,领悟大道的神仙,这些雕刻都是道家最瑰丽的珍宝。 而历代掌教传承的隐秘便是:道家始祖传下了一脉弟子,名唤鬼部。他们也是道家的一部分,只是超脱常人认知,便将他们独立分割出去。 我们在城隍庙供奉的城隍,城隍娘娘,牛头,马面,判官,这些都是鬼部。 他们都属于道家,是道家始祖的一脉弟子。 所以,我们的天师符对他们有约束力。因为我们本就是同门,有了相互约定,他们见了有天师符的屋舍与事物,便不再插手了。” 老媪笑着插话道:“丫头,别再怕我啦!我便是鬼部一员,昨夜来的牛头马面也是鬼部的人,我们都是人,身具异能的人而已!” “我们所在的地方叫酆都罗山,世人管那里叫地府!那里也有道家始祖传下来的浮雕画像,我们便是根据这些画像,幻化形状,昼伏夜行,惩治祸害!” “我们传承了许久,其中有一些,修成大道,于世有功,便被世人传颂祭拜,具备了神格!” “而伤了永安郡主的巫鬼,那是巫觋,与我们不同” “因为我们都具备异能,又皆怪异,便被世人混为一谈,实则不是。” “巫觋的起源,早于始祖传道!他们是在智化蒙昧的时候,人们根据自然崇拜而形成的一族。他们分散在内四方人迹稀少的地方。” 妙真散人解释道:“祖天师初入龙虎山时,降伏的便是巫觋!他们见到天师符,大多也会躲避,却是被打怕了!这符是治愈巫术的药而已,只是被高道用武功使用出来,克制了巫术。并不是天师符自有神通,它的根本在于施用的高道!” 除了萧默,众人都是初闻这些故事,非但听得津津有味,也被绕得头晕目眩。 萧默冲薛万,风铃儿,永安郡主说:“火萨满总该认识吧?她也是巫。巫觋也是有善有恶的!” “对,世间生灵,都分善恶,不能根据形貌,或是行业去强行分他的好坏善恶。大道至简,去除的繁复,便包含恶!”妙真散人说。 永安郡主恍然大悟,居然,其中有这么些差别。转而便问:“既然去恶,为何不让我去杀他!” 妙真散人叹道:“哪有那么简单!这巫鬼,也就是世人所说的江西鬼家,他们背后的靠山,正是那个神秘组织。这组织极其厉害!有次与我约谈,只三个人,便险些把我毙于当场。若不是师伯偷偷跟着,今日我真成了鬼了!” “永安郡主,风铃儿,这神秘组织,大概和你们峨眉派击杀的那群人,是一伙的!若没猜错,师伯肯定要借永安郡主的伤势,向萧国皇帝提及这组织。至于师伯存了什么想法,我就不得而知了。” 风铃儿咋舌道:“不是我们击毙,那是皇上刻意宣传的!他们差点把我们峨眉派灭门,小哥为了保护我们两个,肩上的骨头都被他们扎劈了!他父亲手下战死了几十个!若不是爷,就是你们说的四方老人,及时赶回来,我们三个和整个峨眉,都成鬼了!” 妙真散人喜欢风铃儿实实在在,毫无伪饰,摸摸她的脸蛋说:“丫头,我们楚国是国家军队,五斗米教,还有鬼部,联合起来与他们打!也是没便宜占,反而吃亏!我们谁都不比谁能耐!” 转回头,妙真散人对张天师说:“佑哥,当初公爹就是想联合这个神秘组织,你看看这组织的坏处,便知道得放下心中仇恨,不能全怪师伯。这组织,真的杀了我们不少道众!” 张天师黯然沉默,他知道,若是丹药真有萧默所说的威力,落在这样组织的手里,真的是遗害无穷! 萧默也说:“天师,您知道三十年前的内四方战乱么?” 张天师点点头,说:“知道,是你们萧国一个叫萧动的英雄拯救了内四方,平息了这场大战!” 萧默说:“他是我哥!他便是被这组织杀了!便是这组织背后策划赵国征战四方!我娘怕他们报复,将我关在院子里不得外出,关了我十五六年!” 张天师“唉”了一声,说:“别说了,萧默!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告诉我的话,我都记着呢,便是死了,也不会忘记你的忠告!” “桢儿,这次若有定论,随我走吧。虽然并不知道师伯安排了什么心思,但他总不至于伤我!而我,也不愿与他共处一地!无论爹做错了什么,伯父总不该不顾同门情义,要他性命。桢儿,你若还如从前那般体谅我,便放下一切,随我离开这些狡诈薄情的人事。即便风华不在,我们还有余生,不是吗?是我懦弱,耽搁你半生苦闷,我用余生偿还。你愿给我这机会么?” 张天师痴痴的注视着妙真散人,等她给个肯定的回答。他断定妙真散人会与他离去,毕竟,曾经她是那么依恋自己,那么信任自己。即便相隔经年,张天师还是相信,两人的爱情,没有参杂丝毫的人心世故,仍如明珠般晶莹透剔,一尘不染。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殛鲧用禹 妙真散人背靠着张天师臂膀,转动着手里的拨浪鼓。“叮咚叮咚”的响声,将所有人忧伤焦虑的心情全部冲散。 “喜欢吗?”妙真散人举起拨浪鼓,问张天师。 张天师心怀愧疚,说:“将来,我们会有孩子的。” 妙真散人笑道:“痴儿!你当我为何留在这里!当年你离开,便给我留下了孩子。我摆这些事物烧香祭拜,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看来世间并无真正神通!” 张天师猛地转过身,疾问道:“你说什么?!” 妙真散人失去依靠,跌倒在张天师腿上。她觉得这个姿势极其舒服,便阖上双目,悠悠地说:“我说,你有一个儿子。你要怎么谢谢我。” 张天师呆怔地盯着妙真散人,眼泪一滴滴坠在她的脸上,没有停留,顺着脸蛋,又滑落下去。 妙真散人觉得痒痒,便说:“好些年没如此舒坦了。你让我安静躺会儿,别来我脸上养猫。” 张天师赶忙把眼泪擦了擦,追问说:“你。你!你怎么不把他带来见我!” 妙真散人微微叹气,道:“他都不知道我是他娘,我也只是每月见上几次,你让我怎么带来?!” 张天师略一琢磨,恨得咬牙切齿,说:“师伯拿这个要挟你!我要杀了这个老狗。” 妙真散人哀怨道:“耽误我们半生的,未必是师伯,反而是你。你非但软弱,还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你这个样子,与师伯定然不能调和,我只能随你一起走了。可是,孩子怎么弄。他不可能随我们走出去。” 张天师被妙真散人责备两句,也知道错在自己,柔声央求道:“是我的错!我,我,” 他又不知道如何说了,在他看来,确实是这师伯可恶可憎,他也心怀委屈,我了半天说不出所以然。 气恼至极,挥手扇了自己一耳光,骂道:“我该死!” 妙真散人听闻声音,赶紧伸手挡住他的脸,气道:“你别闹!我刚养大个孩子。可不想再摊上一个。”边说,边用手揉捏张天师脸庞。她并不睁眼,嘴上嘟囔道:“你让我安静躺会儿,别闹了。” 永安郡主忍俊不住,“噗呲”下笑了出来。见众人看她,萧默也虎着脸瞪她,便不敢出言戏弄张天师。她也躺到萧默腿上,嘴里嘟囔说:“萧哥哥,我脸好疼。你让我安静躺会儿,大概才能舒坦些。” 萧默气闷至极,却不能拒绝。只好说:“你真欠管教!”边说,边从包袱中掏出衣袍,往永安郡主身下垫。 永安郡主歪着头看张天师。萧默手铺到哪里,她便欠下身子。待铺好了,永安郡主说:“天师,你学会了么?” 萧默,张天师两人脸被羞得通红。张天师左右寻找,薛万赶紧递过包袱,张天师果然学着萧默,一点点给妙真散人身下垫些衣服,免得她着凉。 众人无声无息的,各自休息,或想心事。 张天师不堪忍受,小声说:“你别嫌累,和我说说孩子,究竟怎么回事?” 妙真散人说:“我没想出对策,怎么才能将孩子一同带走,所以不说话,并不是累了。” 张天师用手轻轻推下她,说:“你和我说说孩子小时候的事,他长得如何,别想心烦的,先让我乐一乐。” 妙真散人抿嘴笑道:“长相三分像你,颇为英俊。性子不像,虎了吧唧的,没个稳当时候,可不如你稳重。” 张天师心里急得若有猴子在内窜腾,却不敢说话催促妙真散人,怕打断她的叙述,只能眼巴巴等着。 “你走的时候,我已经怀孕月余,但我并不知道。后来略微显怀,我才不得不与爹妈商量。” “结果,爹把师伯找来了。师伯说,这样没名没分的,让人知道,口水都会把我淹死,便安排我进宫里养胎,隔绝了外人。” “我知道除了离开龙虎山,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便听话去了。” “后来有了瑞阳。他叫瑞阳,这是师伯给的道号,却不允许我给名字,也不准我认他做儿子!他说孩子没有父亲,会让人怪异,就这么养着。即便我想让他姓张,也得等师伯死了再说。” 张天师便要气疯了,恨得咬牙切齿。 “我不敢违抗!那时候,我便不能将孩子带出宫了。师伯也限制我探望的次数。” “后来,便是他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有了你的模样。师伯见到这样状况,更不敢放他出宫,只是由我,爹,还有师伯,教他学习。闲暇了就让他在宫里玩耍,祖师伯也颇喜欢他,没事便陪他嬉戏,也教他功夫。” “佑哥,我若能料到今日,当初发现有身孕,便应该逃了。现在这孩子是龙虎山嫡传一脉,这一代唯一的子弟,谁要想把他带走,怕是师伯要举全国之力,和他拼命吧!” “佑哥,你别怪我呀,我并不能预料那么多事呀!” 张天师激动道:“桢儿,全都怪我!你待我极好了,千万别这么想。” 风铃儿听到此处,小声嘀咕了句:“大禹。” 萧默听到,立即明白她的心思,鼓励道:“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别怕。” 风铃儿颇为羞涩,也难为情,小声说:“天师,古神书里面有大禹治水的故事,您知道么?” 她知道这话违背张天师心意,即便小心翼翼的说,也怕惹出张天师丁点不高兴。 张天师听父亲讲过,却不十分明白,问道:“怎么说?” “大禹治水,只是一半故事。第一个治水的却是禹的父亲鯀。鯀治水不利,被舜殛死于羽山。后用禹治水,历经十三年,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终于平息天下水患。鯀用了障水法,凡有患处,尽皆堵着,便使洪水势大;禹却改用疏导法,助其流通,加以引导,于是,卓有成效。” 风铃儿看张天师脸色越发阴晴不定,心思纠结,便吓得不敢再说了。 “阿弥陀佛。”了因和尚唱喏一声,拍拍张天师肩上,说:“凡事随缘,不责己,不怒他人。现在比我俩在山里干瘪对视,枯燥下棋,好上不知多少倍了!”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重金求子 萧默见张天师沉默不语,独自闷着思索,怕他因为这些往事激得心性突变,将来再做出来什么险事,便也跟着思索,想替他找个对策。 半晌,萧默问道:“妙真散人,听说楚君惦记着我外公的玄天经。这事确实么?” 了因和尚插言道:“属实。有次我见六奇,他和我说过。当初他游历江湖,上龙虎山。楚君那时还是掌教,和他比试武功,赌约便是要六奇输了就交出玄天经。结果不能如愿,六奇才定了后来的规矩,弟子不得踏入龙虎山地界。” 妙真散人尴尬地说:“五斗米教,一直擅于丹鼎符箓斋醮与剑法,确实少了很出众的修行功法。大多数教众提升修为,靠的都是外丹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奇遇等着众人,是以,普遍内功都不纯厚。” 萧默摸清了状况,心里有底,便说:“天师,您别烦恼。即便是您儿子,我也有办法将他带出龙虎山。您想留在龙虎山,我也有办法让您在教中立下威望。” 了因和尚,薛万被萧默言语震动,都赶忙说:“萧默,空口白舌,别说大话!” 萧默知道张天师会制火药,怕他心智被俗事激得偏激,找势力依靠,用这丹方对付其师伯,便想替他化解这段往事。见了因和尚,薛万双双呵斥,却不紧张,说:“你们听我说,就明白了。” “天师,我外公有套剑法,唤作破空披风剑法。这套剑法,最显著的特点,便是攻杀迅疾狠戾,最适于群战御敌。最大的好处是,不必十分依托内力,即便是教给寻常兵卒运用,只需他有些内功根基,也能生出奇效。” “楚国与那组织敌对。将来,您若留在龙虎山,我把这套剑法教您。您教给教中众道徒,相信他们见了剑法的奥妙,定然会感念您的恩情。那时,想必他们会对您尊敬有嘉,再不会计较上一辈的恩怨纠葛。” 妙真散人眼睛一亮,说:“萧鼎成的剑法!” 萧默微笑颔首。 妙真散人推搡张天师道:“萧大侠有这恩惠,你愣着做什么,还不道谢。” 萧默失声笑道:“道长,您别骂我!天师与我祖师伯论交,您叫我萧默便好!” 张天师并没想过留在楚国,便问道:“萧默,我若想带走孩子,你有办法么?” 妙真散人见张天师既不道谢,反而得陇望蜀,气得下手偷偷掐他。 萧默说:“没有十分把握,可以试试!若是您师伯想要玄天经,便应承他可以教给瑞阳子。既然要教功夫,那这人,未必只能在皇宫里待着。即便他有的是功夫陪我,我却未必愿意待在皇宫里闷着。另外,我还会百套拳脚与剑法,尽皆可以教给瑞阳子。您说,这么多好处加在一起,能哄他放瑞阳子出宫么?” 张天师都听傻了。他隐居在山里,也没见过萧默动武,哪里知道他的能耐,怔怔说道:“孩子,你,你,没吹牛吧?!” 妙真散人手下忽然使劲,猛掐了张天师一把,张天师“妈呀”一声,叫唤出来,说:“我得问明白,你掐两下解气就得,这么用力做什么?!” 妙真散人又气又羞,众人却笑得前仰后合。 永安郡主说道:“天师,不是骗您。你们夫妇诚心帮我,我们夫妇也要诚心回报。” 可她见风铃儿在边上,面若冷霜,似乎有些不高兴。永安郡主赶紧改口说:“我们夫妇三人,诚心回报贵伉俪帮扶我的恩情。” 这话说得别扭至极,不伦不类,这下惹得大伙笑破了肚皮。萧默都要被永安郡主气懵了。本来是一本正经的说话,被永安郡主弄得极其滑稽。 萧默恼道:“你可有个好伯伯,做得一手好安排!说话前能想想么?毕竟还要在江湖上行走,你不怕别人笑话死我么!” 永安郡主可不听他指挥,揶揄道:“呸。得了便宜卖乖!他们心里都羡慕死你了。” 风铃儿忍受不住,用指头戳了戳永安郡主的头,说:“若安,你快别说了。” 萧默知道张天师还等答复,便抛却尴尬,端正神色,说道:“天师,我不骗您。若安说得对,您帮她,我也得回报您,何况您是祖师伯挚友。但我求您一件事,那丹方,只能毁了。” 张天师心里感激万分,说:“萧默,大恩不言谢。事成之后,任君驱使。” 萧默笑道:“严重了。回头您把婚礼补上,让我喝杯喜酒便好。” 张天师心里石头落地,再无烦事,还有父仇,却也知道事出有因,不再像以往那般恨之入骨。 妙真散人静观萧默言行,心里暗叹:的确是四方老人的孙儿,言行处事,比寻常家的子弟,不止高明百倍。 张天师听萧默说婚礼,便想起来,问妙真散人:“怎么还弄出来个冥婚,给我讲讲。” 他想知道妙真散人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也想知道家人都是怎么个态度。 妙真散人淡然说道:“想你了呗,就失心疯。可没诅咒你,回头你真要给我补上!” 张天师气道:“你少避重就轻,阿婆不是这么说的,究竟怎么回事,谁难为你!” 妙真散人长叹一声,她知道自己虽苦,张天师实则更苦,心里积怨自然不易消除。 她说道:“没人难为我,都是为我好,是我自己作,差点送了命!” “师伯不愿我认孩子,自然是有公爹的缘故,他早就想让瑞阳继承门户,又怕道众知道隐情,生出罗乱,索性就让孩子无父无母。其他人也不愿意我认,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怕我误了终生,都想我再嫁一个,尤其祖师伯。我们这代,只有我们两个,偏偏凑到一起。现在只有我一个,再不婚配,下面就更加稀少。他们齐齐上阵,左右劝说我寻个良配,却不见我有动静。终于,拖到祖师伯弥留之际,他再也忍不住,下了圣旨,将我放在龙虎山比武招亲。我左右哀求,这帮人,关键时刻,竟然没有一个帮我的!” “我跑这里痛哭好久,终于让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三贞九烈 “江西巫族有个不入流的风俗仪式,那便是冥婚,好些富贵人家都会请巫师施行。” “我便请了个隐居的巫婆,让她帮我操办与你的婚事。我想,道家极憎恨这样恶俗的巫仪,我用它败了自己名声,想来不会有哪个再来娶我。” “我根据安排,坐轿陪着骑马的纸人沿街招摇,最后径直跑到祖师伯摆设的擂台。便在擂台正中,与纸人拜堂成亲!” 永安郡主哪里听过这么奇异的事,问道:“真的有这异能?!纸人也能行动?!” 萧默摸摸她头,说:“以后多读书,少摆弄刀剑拳脚。或是用线牵引,或是用木棍支撑。哪里有纸人能自己动的!” 永安郡主叹道:“那也极精彩了!” 妙真散人接着说道:“这下把祖师伯气疯了!闻讯聚集来比武的鸿儒高道也都觉得大跌身份,竟然望风赶来追求一个这么恶俗的女子!” 张天师笑道:“你竟然有这么调皮的时候,为了我,难为你了!” 妙真散人忽然严肃起来,说:“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已经有了瑞阳,自然忠心于你。若是再有他人碰我,一想我便恶心自己。” 众人心里默默赞叹她的贞烈。 张天师见妙真散人不再言语,追问道:“然后呢?” 妙真散人惨笑道:“然后我就死了!” 两个女孩听闻大惊失色,喊到:“什么?您也是鬼部的么???” 萧默已经被两人气傻了,训斥道:“闭嘴听着!” 妙真散人笑笑说:“只是鬼门关走上一遭。” 说罢摸摸张天师紧张地抽搐着的嘴角。 “祖师伯被我激怒了。” “他安排下比武招亲,我却反对,已经让他失了威严。” “那时祖师伯已经快要仙去,安排了后事,我便被提名做掌教。可我当众以身作法,信仰施行民间弊俗,还有那么多百越名流看着。” “这下不但毁了自己名声,教派,朝廷的声誉,尽皆被我丢得一干二净。怕是传出去,也要助长民间恶习。” “祖师伯扑上擂台,驱散了众巫师,便想亲手毙了我!可他怜悯我,不忍我死后残缺有伤,便给我灌下了鴆酒。” “啊!”在场七个听众,六个惊叫了出来。沉默的是老媪,她知道这段往事。 “谁还能救得了你?”张天师想要问个明白,这份救命的恩情,他必须回报。 “祖师伯呗,还能有谁!我喝了鴆酒不到片刻,便人事不省。祖师伯也被我气得背过气去,就此仙逝,周游天际去了。” 众人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感慨妙真散人的惊险而侥幸,还是敬她为了爱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爹和师伯赶紧把我救治醒了。从此再也不敢当着我提嫁人的事了。” “唉,若不是师伯一言定鼎,我当这掌教,哪个肯服我!” 张天师叹道:“桢儿,打死我,我也不离开你了!” 妙真散人已经流泪不止,说道:“佑哥,以后别提死字!你当祖师伯真是被我气死的么?他是为了给众人留下余地救我,自己散功而死的呀!” “他既想成全所有人事的声誉,还想保住我的性命,才舍了自身,做下了这般苦肉计的!” 这事儿就连老媪都不知道。众人尽皆沉默,往事凄美,人情却如炭火般炽热。 一片寂静,好半天,永安郡主说:“我们做些别的吧。你们的故事哪是个惨字能形容得了。今天不要讲了。但这鴆酒我却记得了!萧哥哥,将来你若负心,我便也喝上一杯。看你余生怎么独活!” 萧默喝道:“胡说八道什么!” 永安郡主幽幽地说:“我心里也如道长那般勇敢,为了你,便是郡主也肯不做!” 萧默不愿再顺着话题延续下去。摸摸永安郡主秀发,哄她说:“别胡思乱想。你越是乖,我便越是喜欢你。可不能有杂七杂八的念想。” 他说完,便觉着肩上被风铃儿靠得更沉重了,于是小声说:“你也一样。” 众人都听到了,却不吱声。唯独张天师几十年愁绪初解,心里轻松愉悦,张口调侃道:“我辈皆是俗流,便是亲爱一人,都不能护她周全!小哥通天本领,居然选了两个。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张天师没了心事,又恢复了戏谑本色。 萧默脸色酱红,却无法解释。薛万赶紧解围,说:“下棋打发时间吧。” 张天师不料萧默脸皮如此的薄,赶紧停住,张罗妙真散人说:“累么?下棋不?” 妙真散人躺得舒服,不愿起来,说:“不下。为了赶过来,觉都没睡!你别扰我,让我睡一会儿。” 众人各自找寻营生,待到天黑。这一天,过得百无聊赖。然而情绪却都因这闲适,变得好转起来。 “晚饭想吃什么?”老媪张罗起来。 这时,众人听到有马蹄声疾驰而来,全都凝神戒备起来。 “咚咚咚。”有人轻轻叩击门板。 “下官奉主公之命,送来一些事物,可以进么?”一个男子斯斯文文的问道。 老媪眼神询问妙真散人,见她应允,便说:“进来吧。” 门被推开,进来几个女官,身着朴素衣裳,手上抱着被子,食盒。敲门的将士,站在门口,却不进来。 女官放下一应事物,便施礼退了出去。 那将士说:“主公知道萧国有贵客在此暂居,命下官送来日用,先请贵宾宽恕礼待不周的罪过。主公说,贵宾何时想要进宫游玩,外面准备了马车,可以自驾。主公扫榻以待,盼望贵宾速至。宫里总比此处来得方便。” “妙真掌教,主公说了,教中事务,他可以代管两天,让您安心陪伴客人。但是三天后是良辰吉日,主公说宫中有重要宴席,盼您届时能回去赴宴。” 说罢,兵将告退,带着一众女官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永安郡主却不管那些,抱被子嗅嗅,说:“新的,真香!有地方洗澡么?今夜睡个好觉。” 老媪道:“外面有浴桶,有人帮忙打水烧火么?” 萧默,薛万赶紧起身,按照老媪指点,忙碌起来。 张天师问道:“桢儿,三天后什么日子?” 妙真散人回道:“瑞阳的生日。” 国事为大 待到第二天傍晚,妙真散人询问说:“萧默,我们还要等么?你确定来人能这么迅速?不要把丫头耽搁了。师伯既然派人来了,定然不会对你们存了恶意。不然,我们先进宫,把丫头治好再说。” 萧默看看薛万。 薛万知道萧默担心,立刻说:“我用性命担保,暗号一定管用。” 萧默说:“今夜我们都好好休息。明早不来人,三舅留下等,我们一起进宫。” 顿了顿,他又说:“若安虽是郡主,我也有官职。可是,毕竟会被视作孩童。到时候,人微言轻,说话不被重视,非但帮不上你们,再把天师陷在宫里,可就不妙了。” “明早,外公定然会到,若是还能有静安道长和她师傅。那瑞阳子的事,就十拿九稳了。” 除了萧默,众人只知道静安散人厉害,并不知道太子凌神奇。但看萧默气定神闲,加上他行事颇为稳重,便都听他安排,静心等着。 就在众人准备睡下时,门口忽然有人问道:“默儿,在屋里么?” 萧默大喜:“在了。” 众人顿时觉得心里恐慌,这人如此了得,都到了门口,竟然没一个人听到声音。 “咯吱,”门开了,赵司正踱了进来。只见他满面红润,不住有水珠顺着脸颊流下,头上微微有气雾蒸腾,而他身上竟然都湿透了。 众人都起身迎接。 “外公!下雨啦?”萧默怪异道。 赵司正瞪他一眼,看看众人,除了张天师和老媪,尽皆认得。便对妙真散人和了因和尚点点头,说:“我歇歇,等会儿叙话。” 赵司正居然原地盘坐,调息起来。 了因和尚知道他是累的,便吩咐萧默:“你和六奇同样功法,赶紧助他一下。” 萧默依言盘坐在赵司正身后,双掌抵住他背上要穴,便竭力将内力传递过去。 众人都紧张的等待着,唯独风铃儿,默默沏茶,准备衣裳。 良久。 “呼。”赵司正长长的吐纳呼吸一番。萧默觉得手上一震,便脱离了外公脊背。他知道外公功成,赶紧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汗水。 风铃儿早就准备妥当,将脸帕递给萧默,又将茶水奉给赵司正,说:“爷,准备了新袍子,换么?” 赵司正微笑示意,低头啜了口茶,觉得极其受用,便伸手摸摸风铃儿的头,表示赞许。 赵司正咂咂嘴,说:“默儿,你这内息,有屁大个气势!你得抓紧练功,别总跑来跑去。不过,也难得啦,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未必如你!” 萧默听不明白这到底是夸奖还是折损,只得尴尬的挠头。 赵司正抱拳唱喏:“妙真掌教,有礼啦。” 妙真散人敛祍端立,躬身施礼:“前辈,折煞晚辈了。” 赵司正拍拍了因和尚肩膀,得意道:“哥,没听到我来吧!” 了因和尚知道不如他,也不生气,却皱眉道:“外面有浴桶,洗浴更衣吧,味道太酸!” 赵司正哈哈大笑,接过风铃儿手上衣袍说:“众位,失陪下,我去干净干净!这几天一直跑了,没顾上。” 薛万赶紧跟上,笑道:“师傅,我给您搓背!” 众人见萧默所言非虚,赵司正果然来了,心里顿时轻松起来。 赵司正再进屋,萧默便介绍张天师老媪,几人相互见礼寒暄一番。 可算消歇下来,赵司正踱到永安郡主身边,端看她脸上的伤。 永安郡主知道靠山来了,眼圈腾的红润起来,问:“爷,我姥姥呢?” 赵司正说:“后面呢!丫头,感觉如何?” 永安郡主哭诉道:“爷,我要杀了这些巫鬼!” 赵司正端详一番,见她并无大碍,应喏道:“行!先把你伤治好。哪个伤你,我定把他送到你面前,让你看着他被千刀万剐。” 回头看看萧默,问道:“说吧,什么打算?” 萧默赶紧将这几天往事一并叙述一番。 赵司正听罢,兀自琢磨半天,开口说:“天师。” 张天师赶忙应喏。 赵司正道:“你不要见外!不妨直说,了因是我师兄,你既然和他交好,我们便不能从五斗米教这方面论交。” “默儿应允你的事,自然有默儿的道理,我当外公的,定然支持孩子的决定。但是,天师,我有句话,必须和你说明白。” 张天师,妙真散人听赵司正言语,以为孩子的事或有变动,顿时惴惴不安,端正上身,道:“您说,前辈,我们夫妇二人都听您的!” 赵司正沉吟片刻,说:“都是道家,即便两派,也同是一个追求,我不怕将本事教给你们。” “但是,你们二人有些主意,我并不赞同。” 赵司正挥手止住二人慌乱动作,说:“听我说完!” “我有两个孙儿,有个叫萧动,比这个强百倍,十二岁便名噪天下!可是,因为国难,他丢了性命,我便被女儿责怪。一直,女儿便不允许我教默儿习武,是以到现在,他才习武不到三年。若是让我从小教他,定然不会有他护不住老婆的故事。” 萧默被说得脸色腾红,众人也心里紧张,暗想这老头较真起来,真不留情面。 赵司正接着说道:“毕竟我年岁大,说两句不中听的,你们夫妇别不高兴!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牵扯到孩子。就像我女儿怨我,便把默儿耽误了。” “你们也一样!不能因为怨恨自己师伯,耽误自己孩子,进而耽误教派,国家!” “我的意思懂了么?你们的瑞阳和萧默一模一样!萧默是我唯一门户继承,瑞阳也是五斗米教和楚国的独苗!所以,我作为外人,能够体谅楚君心情。” “我把我的结论放在这里。瑞阳,我可以帮忙带出皇宫,让他陪你们夫妇一阵子,让你们享受天伦之乐。我的武功,尽皆可以教他,毕竟,道家繁荣,比我一枝独秀来得更重要。” “但是,你们夫妇若是存了带着孩子离开龙虎山,放下教派,国家撒手不管,隐居起来的心思。对不住,我不教这样的子弟!” “听明白了吗?国家,教派,还是比个人的恩恩怨怨,来得更重要些!我的武功,也想教给有担当,有作为的孩子!”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三人成众 张天师心里仇恨多年,忽然听赵司正这般言语,却是怔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妙真散人急了,用手狠怼张天师,催促道:“痴儿,别犯混!快说话呀。” 萧默也知道得外公应允并不容易,劝慰道:“天师,别犯傻!瑞阳本事大了,能不认爹么?既然有本事,谁能管得住他的去留!” 张天师这才转过弯来,带着妙真散人一躬到底,说:“前辈,谢谢您成全!” 赵司正顿时高兴起来,说:“对喽!好男儿,心胸是撑大的!道法自然,即便你我力大,也不能倒行逆施,更不能以为躲起来无所作为便是道的真谛了。天师,即便你性好自由,也要晓得,国事为大,家事随安呀。” 张天师独自躲避多年,好久没人对他说这些言语,忽然心里悲伤起来。因为他想到,小时候,父亲也是这般教育自己。可是最终,居然落得如此凄惨结局。 赵司正不知他心意,兀自说道:“你不能死心眼,要和萧默学学变通!你看萧默,没本事时候比猫都温顺,有了本事,便能随意从家里跑出来!上万禁军,视若无物,拦他不得!所以说,人还是得先有本事,才能得逞心意。” 说罢,赵司正拍拍张天师肩膀。张天师以为赵司正教训自己,抬头看他,却见赵司正笑盈盈的,却不知他是什么主意。 萧默在边上听着,心里大惧,结巴道:“外公,我,我,我是有事!” 赵司正冷眼瞥视,说:“你哪次不是有事,哪次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两个女孩从来不见赵司正发火,慌忙联手将萧默拦在身后,出言帮他求饶。 赵司正看萧默知道怕了,便说:“默儿,我自然是娇惯你的!但是,下次再有不言不语就偷跑出来的行径,小心我往死里打你!还有你,铃儿,别和他学这些不正经的!教你功夫是让你自立自强,不是让你偷偷溜出来会情郎的!” 赵司正却不教训永安郡主,毕竟她有皇家身份。 永安郡主见不挨骂,知道差了一层关系,便自己套近乎说:“爷,您教训的,我们都知道了,没有下次了!” 赵司正笑道:“躲过这次再说吧!丫头,你小心护着他,他娘也跟来了。默儿,你照顾不周,伤了郡主。这次,你娘准保打你,下手轻重,看你自己造化。别说外公对你不好,我可提前告诉你了!” 他边说着边看着萧默,风铃儿忐忑不安的样子,觉得好笑。即便有些生气,这下也都消散了。 “都睡吧,明日进楚宫,会会朋友。”赵司正吩咐道。 …… 次日,东方日出白肚,便有声响将众人惊醒。赵司正安慰道:“没事,我徒弟。” “进来吧!”赵司正放高音量喝了一声。 片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司空妙背着睡熟的太子凌,气喘吁吁的窜了进来,后面跟着静安散人。 司空妙没料到睡了一地人,赶紧稳住身形,险些摔倒。太子凌被急晃了下,惊醒了,迷迷糊糊问道:“到哪了?” 一看这么多人,太子凌有些不好意思,说:“妙儿,放我下来,辛苦你啦。” 众人已经匆忙起身,萧默抱过太子凌,放在自己被子上坐下,笑道:“就知道您会来!” 太子凌叹息道:“你还得学得更沉稳些,勤练功,需知山外有山!是没打过,还是怎的?” 永安郡主坐在被窝里,看着焦急的静安散人,瞬间哭了出来。 “姥姥,有人欺负我,你帮我报仇!他都知道我身份,还打我!我的脸,再不救治,便会溃烂毁容啦!” 静安散人心疼万分,挪到永安郡主身畔,却将她先推给太子凌,说:“让你祖师看看。” 她知道曾祖父远比姥姥疼爱孙儿,得让太子凌先看。 两个老人静默不语,仔细端详永安郡主,永安郡主得了宠,更是憋不住委屈心酸,眼泪流得稀里哗啦。 旁边司空妙盘坐调息。了因和尚,张天师,妙真散人,老媪,全都傻眼了。 张天师,妙真散人不住看向萧默,心里琢磨:这孩子没说胡话吧,这是什么帮手!怎么带来个残疾老头,看容颜,老得像是自己爷爷!萧默却不顾上看其他人,陪在永安郡主身旁,心里满是愧疚。 半晌,太子凌问:“若安,你想怎么报仇?” 永安郡主气愤地说:“把会这蛊术的巫鬼都杀了!” 太子凌应喏道:“好!我若不杀尽楚地能施展这蛊术的巫鬼,便不离开。” 萧默心里一惊,怕什么来什么,慌忙劝说道:“您不能在外面呆太久了!有我们呢,我叫我爹来了。不告诉您,肯定会被您责备。让您来,出口恶气,剩下的交给我们!” 太子凌皱眉道:“萧默!我都多大岁数了,还能蹦哒几年!活着有人欺负我后辈,我不给他教训,岂不是白活!我死后,若安便托付给你。这次我给你打个样,让你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照顾她。” 萧默羞愧地说:“是我本事不济,累得若安受伤。” 太子凌一愣,解释说:“想啥呢?我不是说这个。哪个江湖行走的不磕磕碰碰。我是要你看仔细,敢惹咱爷们的,怎么安排满汉全席给他尝尝!” 萧默知道定有大战,忙问赵司正:“外公,我爹带了多少人?” “二百。六扇门,宫里都来人了。总计得有五百多人!皇上说了,这人明知道是郡主,也要伤害,不屠了他门户,世人不知道萧国威严!若是不够,我们还有后援!”赵司正有点兴奋,多少年没在江湖上逞凶斗狠了。 妙真散人闻言,吓出一身冷汗。这么多人,便是冲向龙虎山,也够拼杀一番。赶忙柔声说:“前辈,我们即刻进宫吧!先安排下,这么多人,别自己起了冲突。” “好!正好有马车,没睡够的车上睡。妙儿,万儿,你们原地等着,我们先去给丫头治好了再说。”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极上清宫 众人或是骑马,或驾马车,一路颠簸,向楚宫行进。 萧默陪太子凌坐在马车里,两人各自守着一个轩窗向外张望。走出群山翠林,从桥上过了条河,便有稀稀落落的人家出现。越走房屋越多,地下也由土路变成了石子路,车轮碾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 再往前走几里,已经变成了青石板路,周边的景象终于热闹起来。 常有扛着锄头的农夫,挑着扁担的小商贩从边上路过。 各间房舍也都敞开门户,偶尔见人出来,给一天的农忙做些准备。有的房舍竟然是做生意的,从屋里拿出幌子,或是用竹竿戳立依靠,或是用绳索悬起来,开始了一天的生意。 萧默见到有卖豆浆的,忙喊外公停下,吆喝道:“店家,给我三份豆浆。” 卖主听他呼唤,拎起三个竹筒,快步跑到近前,递了上来。 “大人,您的豆浆。” 这人不接萧默递上去的碎银,转身跑回摊位,又拿起三个竹筒,送向后面的马车,车上是静安散人带着两个丫头。 “诶,收钱呀!”马车已经跟随前面缓缓行进。 “不用啦,大人。” 此地少有富商大贾,能坐马车的,除了朝中官员,再无其他。但凡有人的去处,都有官家设立的义舍可以白食。只是几桶豆浆,卖主当然不肯收钱。 萧默略使手劲,碎银激射入卖主怀中,回头赞叹道:“这地方虽不富庶,人心却是质朴,民风醇厚,可强过萧国不少。” 太子凌叹道:“此地,凡人犯错,三教不改,才肯施刑。一般只是罚他背些道德文章,做下义工,便算惩戒了。” 萧默疑惑道:“如此宽松,不会养出刁民么?” 太子凌说:“楚地受苦已久,初定时施法宽松,便极得民心。等到民众安逸下来,民风已经养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说的便是这里啦。” 萧默奇道:“您来过?!” 太子凌笑道:“傻小子,我做过监国,但凡是个国家,我都知道得十有八九。这里就是楚国都城了。原本是乡间村落,因为定都于此,才慢慢聚集成现在这点繁华。” 萧默惊诧道:“没城墙么?打起仗来,如何拒守?这样地界,岂不是一阵骑兵就趟平了。” 太子凌道:“楚地多山丘渊谷,哪里能用骑兵攻打。另外,自古这里便人口稀疏,交通不便,除非想要灭国,不然谁来打它?没人没钱也不见特别好处,打它做甚?” “不过,这里物产还是有的,水果,特产,颇为受用。若是这次有个好交谊,可以告诉萧鼎成在这里安排据点,将物品贩卖出去,也是一本万利。强过行镖百倍。” 萧默一脸的不可置信,好一会儿才说:“您脑子里都装了啥?百科全书么?有没有您不懂的?” 太子凌仿佛看个白痴一般盯着萧默,说:“我倒是怀疑你脑子里面装了啥!似乎除了习武,你任麻儿不想。” 行到一处门楼前,车马停歇。萧默抬头观看,好一座庄重宏伟的大殿!重檐歇山式屋顶,上覆青灰瓦片。檐下有一匾额,上书(极上清宫)。殿身由木石搭建而成,通体朱赤丹红,色泽厚重沉稳。宫殿下面,便是门楼,由青灰砖石堆砌起来。略呈梯状,显得雄伟壮观。中间有拱门,供车马通行。门上有“福门”二字,两旁廊柱有对联:“福地哪容凡客到,仙源未许俗人窥”。 守卫兵将认得妙真散人,不敢过问,急令守卒让出道路,车马一拥而入。 进去后是褐色石板铺设的甬道,两边的萧墙,底下青灰上面雪白,顶上覆着琉璃瓦片。 墙上镶嵌着一些雕像,萧默不能辩识,开口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物?” “四值功曹和六丁六甲神将。” “这里便是楚国宫殿了,此处叫龙道,往里面走便有朝堂。四值功曹是时间之神,分别是年月日时四位。他们有记功传文的职责,雕刻在这里,便有监管百官的寓意,也有凡人上书启奏天界诸神的意思。” “六丁六甲则是司掌天干地支的神祗。五斗米教擅于占卜斋醮,他们常研习四象八卦,所以此处有这样安排。你看这甬道蜿蜒曲折,并不像其他建筑那样平直铺排。其实他是太极图中阴阳分界线的形状,象征着(阴阳和合)、(道法自然)的思想。” “还有,六丁六甲是真武大帝的侍卫之神,刚刚我们经过的门楼,上面的大殿便供奉了真武大帝。” 萧默听得稀里糊涂,头晕目眩,好半天才接了一句:“建筑风水学么?真就很多人信仰么,竟如此安排建设!” 太子凌气闷至极,斥责道:“以后少舞刀弄枪,多看书!从古至今,哪个建筑不是包含了风水易理,神灵崇拜。人对未知神秘的畏惧与膜拜,是潜藏在人性最深处的法则!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人都会有信仰与敬畏,这便是为何佛道都有神学的道理了。若想传播,必先取信于人。民间都信这个,你却没有,空谈自己的道理,那是没有用的!” 萧默除了武功,看其他书都是通读,没做过详细研究。说起来他或许知道,讲明白却未必能做到。听太子凌娓娓叙述,便又有小学生上课的错觉。 太子凌微微叹息,道:“萧默,好赖你也算是我的传承。不指望你如我知道得细致,但也得博学些,深入些。你们三个孩子,一个只晓得看病救人,一个只愿意钻研武学,剩下的那个,十足是个草包。给我点希望吧,别让我死了没人继承峨眉!” 萧默听他的话,立刻想到解脱,说:“您多调教铃儿,她读书多,只是性格内向,不喜欢显露,所以您不知道罢了。” 太子凌诧异道:“是么?我竟然不知道,回头我考究她一下。”随即,觉得门户有所寄托,居然心生喜悦。 赵司正在前面静静听着两人对话,心中暗自惊奇:萧默居然有这般福报,找到如此奇人做他师傅!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六神有主 车马停歇,妙真散人呼喊道:“我们到了,前面没法乘车,得步行了。” 萧默背着太子凌下了马车,被妙真散人领到一亭前。边上有个石龟,背上驼了一块石碑,上书:(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步罡踏斗,礼诚神灵。) 亭子也是重檐歇山式的顶,下面有石柱支撑,柱子上有彩绘,各绘一位神仙,一眼扫过去,千姿百态,各显神通。 太子凌知道萧默不懂,也想教他,解说道:“共有二十八根石柱,这是二十八星宿。” 妙真散人此时才知太子凌神通,赞道:“灵虚真人道学渊博!这极上清宫,是最早道家宫观,世人美誉,称为(三神受职之所)。”言语中,极是自矜得意。 永安郡主不解道:“这里便二十八个,三个哪够!” 太子凌险些气晕了,狠狠瞪了静安散人一眼,说:“就差把她娇惯成废物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丫头,以后有不懂的问我!可别胡说八道,峨眉毕竟还要脸面。” 永安郡主不以为然,还觉得好笑,冲众人吐下舌头,蹦跳着来到亭子中央,说:“这个差不了,这是太极图!此处建筑可比峨眉好上太多。” 妙真散人谦虚道:“这都是道祖传承,这片宫观是历代天师根据道祖传下来的图纸,一点点建设起来的。原本这里是祖天师讲学斋醮场所,后来立国,便作为楚宫了。但如此便生出一个坏处,外人再也无法进入,便使这些神仙与世人隔绝了。这是道学传承的一个病处。” 众人交谈间,已经穿过亭子。眼前青葱翠绿,小桥流水,竟是个广阔的园子! 永安郡主大喜:“这是御花园吧,怎么不见宫女太监,好生冷清。” 太子凌喝道:“你快闭嘴!再说一句,我便任由你脸烂掉。这可丢人至极!” 妙真散人看永安郡主被训斥,赶紧牵过她手,拉着一起行走。解释说:“我们信奉道学,不能比较萧国皇帝,宫里没有宫女太监,更没有一众嫔妃,只是有几个女官,照顾师伯寝居日用。当然,师伯寡居多年,百官非议,便也有个名义的妃子,但师伯从不亲近她,反而哄她入了道门,潜心修行了。” 永安郡主不好意思大声喧哗,小声嘟囔道:“这可坑人至极。” 妙真散人知她秉性,也不见怪,倒也喜欢她的至性至情。 园子正中,有座朱红门窗,白墙青阶的大殿。妙真散人说:“我们到了,这是神仙殿。” 众人步入其中,里面宽敞明亮,灯火通明。 永安郡主看着地下一排排蒲团,小声询问:“这里是讲经用的么?” 可她抬头看看正前方台阶上的床榻陈设,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难道是朝堂!” 妙真散人笑道:“对喽!楚君临朝,百官盘坐。你大可以当他是讲经文!” 众人都被两边林立的石柱上和四周石壁上的浮雕吸引住了。 这些浮雕,包罗了道家诸神仙。真的是五颜六色,千姿百态,神采各异,栩栩如生。 妙真散人安排道:“就在这儿等,我去叫人。只有蒲团,委屈坐一下吧。” 朝堂后面屋里传出洪亮声音道:“等几天了,才到!” 两个老道士随着声音,从巨大的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两个都是身材消瘦,身着杏黄道袍,头顶庄子巾,颚下胡须稀稀落落。其中一个高个子,瘦脸,面色严厉,矮个子,圆脸,面色和善。 高个子的老道士环视众人,说道:“贵客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没等众人接话,他又兀自说:“诸位不要笑话,门户不守规矩,一个做了夜行贼,一个做了和尚。唉,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也是奈何不得呀!” 他在教训妙真散人和张天师。张天师想要口舌,心里却有些怯意,妙真散人则端正站立,聆听教诲。 赵司正唱喏道:“楚君,你继位时,我未能来贺喜,你不挑理吧!” 高个子的老道士气道:“不知道我道号么?我们论江湖吧!朝廷论交,便疏远了。” 赵司正抱拳一礼,说:“扬光道长,扬空道长,六奇有礼了。” 了因和尚道:“贫僧了因,见过两位道长。” 静安散人也认得这二人,道:“贫道有礼了,这位是我师傅灵虚子,他不方便,我也代他见礼。” 扬光子,扬空子一见太子凌年岁容颜,立即敛祍端立,说:“老神仙请坐着吧。正一道扬光子,扬空子,携扬灵子,三个一起给您见礼啦!”扬灵子却是张天师的父亲,已经作古了。扬光子便是楚君,扬空子是妙真散人父亲。 太子凌微笑颔首,却说:“闲话晚些再叙,冒昧登门,实则有要事相求。” 扬光子道:“早准备好了,就等你们来呢。” 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妙真散人说:“你来动手吧。” 妙真散人接过锦盒,却不打开。先从自己衣袖扯下一条黑布,对永安郡主说:“丫头,眼睛必须蒙上!” 永安郡主不知道她要怎么施展,心生不安,盘问道:“会有疤痕么?” 妙真散人笑道:“不会,便如蚊虫叮咬。但这是巫蛊之术,你看了便不灵验。” 永安郡主虽然不懂,但并不傻,道门怎么会用蛊术,待要问个仔细,已被太子凌挥手一指,凌空打中穴道,手脚动弹不得。 太子凌恐吓道:“丫头,你敢出一点声响。我们便不治了。”唬得永安郡主立即闭嘴,眼神却盯紧萧默。萧默知道她心意,靠在她身边,说:“我在呢,别怕!只是哄你乖巧罢了!” 永安郡主喃喃道:“便是喜欢你老实,能疼我。老头儿忒可恶了。” 最后一句,却是嘤嘤低语。 太子凌道:“老头儿当然没有情郎招人喜欢!你小心别乱动,破了相,情郎也不喜欢你。” 永安郡主不料他能听到,心中畏惧,再不敢言语。 除了知道太子凌身份的,其他人也都惊诧莫名。隔空打穴,大概自己还能做到。可永安郡主的低语,除了太子凌与萧默,他人可都没听到!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名符其实 (今日签约,开心!) 妙真散人用黑布将永安郡主双眼紧紧蒙住,使得永安郡主慌了起来,脑袋不住转动寻觅。萧默只好将两人额头顶在一起,永安郡主有了依靠,这才安定下来。 妙真散人打开锦盒,一股刺鼻的恶臭,立即熏的众人作呕。永安郡主想躲,妙真散人哄她说:“这气味才能驱毒。”她给风铃儿一个眼神。风铃儿会意,到另外一边,也和永安郡主顶住额头,并用手扶住她的脖颈。两个人,就这样将永安郡主的头固定住了。 妙真散人将锦盒靠近脸上患处,风铃儿离得近,便看清楚了,里面居然是只线形虫,通体灰白,形如细丝,兀自蠕动卷曲。 那虫似乎嗅到什么,身体矗立起来,伸向脸上患处。 风铃儿吓得想躲,可看看妙真散人眼神,不被允许,只能挺着。她是医者,也不愿放过观察机会,竟然瞪大了眼看着,求知欲强行克制了恐惧。 那虫叮到了患处,永安郡主说:“果然有蚊子咬!”萧默也看到了,赶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声骗她说:“别动,别说话,用针处理伤口。你一动,便破相了。” 众人都在围观,静安散人已经骇得合不拢嘴,却不敢发出声音,脸上因克制,竟然有些抽搐变形。太子凌神色淡定,但从颤动的嘴角处可以看出,他十分紧张孙女。 那虫从患处钻了进去,永安郡主觉得些微疼痛,更多是刺痒。可她被萧默两人控制住,只能硬生生挺着,心里却觉得有小手在抓挠。 那虫有寸长,并未全身钻进去。钻行一半,便蠕动着,慢慢退了出来。风铃儿看得清楚,退出来时,在它尖部,多出个比小米粒略大的黑点。 线性虫退回盒中,便不动了。妙真散人将锦盒递给扬光子。扬光子观察片刻,怀中取出一张符纸,撕成两片,一片将黑点挑起包裹,放在一旁。再将另一片符纸放入线性虫身下,不一会儿,那虫又蠕动卷曲起来。 妙真散人又取过锦盒,再靠近永安郡主脸上患处,那虫并不再上前。妙真散人知道虫卵尽除,便放心下来。 扬空子接过锦盒,退到后面屋里。 妙真散人怀中取出一张符纸,将患处那一丝黑血擦拭干净,伸手解下黑布。 太子凌见状,也解开孙女穴道。 永安郡主得了自由,便要伸手摸脸,问:“有铜镜么?好了么?” 萧默一把攥住她的手,妙真散人笑道:“好一半,不准碰,以后十天之内不准离开我!” 永安郡主呆滞一下,不安的追问:“什么叫好一半?!” 妙真散人笑道:“虫子取出来了!你不必担心脸上会有虫钻出来,更不会溃烂。但那虫有毒,接下来十天,我给你解毒。” 扬空子再进来时,手上有个托盘,托盘上有茶壶与杯子,还有笔墨。他斟了杯水端在手上,妙真散人取过毛笔,蘸了墨,在一张符上画了两笔,便将符塞在杯子里。 等待功夫,妙真散人见风铃儿目不转睛的看,便说:“你真勇敢,居然敢盯着看!” 风铃儿知道她指线形虫,解释道:“我是徐本草的徒弟!” 妙真散人失笑道:“我却是班门弄斧了!” 风铃儿认真答道:“蛊术隐匿诡异,我确实不会治。所以即便怕,也要看着学学。” 妙真散人见她求知,只好详细说明:“我教你,但是你没法施展!” “符是混合药材制作的,墨也如此,这些方子我都可以一并告诉你。但是刚刚的虫,却是精心养殖的。病患来了,你再养殖,来不及的。而且颇为麻烦!楚国,正一道,鬼部加起来也不过养了六只!” 永安郡主听他俩说,觉得奇怪,问:“什么虫?” 萧默给她叙述治疗经过,永安郡主听了,骇得不自制,一个劲追问:“有铜镜么?我看看!” 张天师凑过来说:“桢儿,你给和尚看看。” 了因和尚卷起袖子,将手臂伸了过来。伤口并未愈合,周边竟有些黑色纹路。张天师知道还需医治,便一直没给他处理伤口。 妙真散人握住手腕,说:您要忍着点!师伯,剑借我用用。 扬光子拔出腰间宝剑,众人顿时觉得一阵寒气袭来。妙真散人接过剑,挥手又将了因手臂上刚结的血固割破,任血丝渗出。 她又如法炮制了一杯符水,便静静等候。 待水被符浸透成土黄色,才取出符纸。妙真散人将杯子分别递给二人,说:“喝了吧。” 了因和尚一饮而尽,永安郡主看着颜色,说:“有糖么?看着便难喝。” “啪”,后脑壳被太子凌拍了一巴掌,呵斥道:“用不用找个人给你试试有没有毒!” 永安郡主觉得脑袋被打得嗡嗡作响,怕再挨打,一闭眼,将符水灌进肚里。果然,一阵苦涩,接连作呕,险些吐了出来。 萧默心疼不已,叮嘱道:“以后可别冒失了。人为财死,你抢他性命之物,他当然会恶毒你。” 看两人喝了符水,妙真散人安排道:“运功逼毒吧。等它自愈太慢了。每次运功,三天痊愈。但总得医治十天,这毒狠戾,千万马虎不得。” 了因和尚找个角落盘坐,开始运功,甫一会儿,头顶便气雾发散,手臂患处,也有一丝黑血渗出来。 扬光子两人,见他运功,便知道这和尚功力并不弱于自己。即便不认得他,心里也多出一些敬畏。 永安郡主那边,却是静安散人帮着,虽然隔着一人,功力却不弱于了因和尚。 三个人头顶便似烧开水的壶嘴一般,雾气飘渺。 一刻钟,三人前后收了功法。妙真散人再用符纸擦拭患处,喜道:“前辈功法神异莫名!明天再有一次,便好了。可这符水,一天一次,必须喝上十天。别离开我,让我随时知道状况,千万别大意对待。” 永安郡主找不到镜子,心里焦急,便一个劲与萧默纠缠墨迹。 萧默脾气极好,哄她说:“你还不信我么?只是一个红点,若不贴近看,没人留意的!” 太子凌静静观察两人相处,心里高兴,暗想孙女眼光不差,找了个能迁就她的。可又替萧默委屈,便说:“你的脾气也真是难得的好!不用给我情面,不耐烦了可以打她。” 永安郡主不料他竟帮着萧默,气得撅嘴,开口便说:“你这老祖,我才是你徒弟的孙女!你究竟知不知道里外!”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因噎废食 赵司正询问:“这毒有何怪异?” 妙真散人回复说:“慢性剧毒,侵蚀脏器。它不发作,难以察觉。一旦发作,再解救已经晚了。” 赵司正见妙真散人处置谨慎细微,知道有她在,师兄和郡主定然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楚君,谢谢解救之恩!这即是国事,也是我的家事。你说,我该怎么报答这恩情!”赵司正言语爽快直白。 扬光子眉头一皱,道:“说的什么话,只是举手之劳。毕竟一脉相承,我还要脸,不敢居功自矜。” 赵司正略一沉吟,说:“我脸皮却厚!扬光道长,你有家事,我想插两句嘴!” 扬光子知他所言何事,叹道:“佐儿,难怪你敢回来,却是找了大树遮阴,泰山依靠!我就不喜欢你这股子孬劲儿。若是你敢自己闯回来,我还重视你几分!” 张天师憋闷半天,见师伯出言讥讽,气道:“呸!闯回来给你打杀么!” 赵司正见两人张口便冒火气,赶忙往中间端坐,妙真散人也靠近张天师,暗想,若打起来,拼死也要挡住师伯,让佑哥逃命。扬空子盘坐在师兄身畔,不住用眼神暗示女儿,怕她僭越。众人也都戒备起来,多半是想护着张天师。 扬光子幽幽地说:“你偷偷溜回来,我跟了数里。你凭良心说,我害你了么!” 张天师自小也受师伯师叔疼爱,因为父仇,今日才会对峙,听他一说,心里百般滋味,骂道:“你连兄弟都杀,拿我装什么慈悲!假意你还有良心么?” 扬光子被他骂得怔怔不语,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说:“确实,这事儿我有责任。” 他伸手摸过宝剑,赵司正急喝道:“扬光子,我还在这儿呢!” 扬光子知道赵司正误会自己的意思,忙说:“六奇兄,我不动手,你先让开!”说罢,推着蒲团,将赵司正从两人中间移开。 赵司正疑疑惑惑,但他知道,扬光子既然说了,定然不会突施手段。 “嘡啷”,两柄宝剑被他丢到张天师面前,说:“雌雄斩邪剑,一长一短,共两柄。长的这柄原本是你爹的,现在还你。另外一柄短的,剑法我已经传给桢仪了,你们一并拿去。我不还手,你报仇吧。” 张天师持剑在手,腾的一下,拔将出来,顿时寒气凛然。 赵司正已经摸了一块银子在手里,生怕张天师被仇恨蒙蔽心智,出手击杀长辈。 张天师低头盯着宝剑,犹犹豫豫,潸然泪下。他回忆起儿时父亲传授剑法的情景,顺带也想起了师伯陪自己练剑的往昔。 张天师脸色阴晴不定,咬碎牙根,嘴角抽搐不停! 好半天,慢慢还剑入鞘,缓缓抬头,盯着扬光子说:“我还想做个完人。你把孩子还我,我们别再见了,我对不起我爹!” 众人皆是长嘘口气。 扬光子见他并不动手,只是一怔,随即簌簌泪下,道:“痴儿,你骨子里虽然迂腐懦弱,但真是强我百倍!孩子是未来天师,将来楚国君主!他学尽了我们兄弟本事,性格也爽厉刚勇,你让他留下吧。道虽无为,却并不是一味逃避呀!我们正一道,肩上扛着楚地民众呢!” 张天师自小便被当做掌教和楚君培养,哪里不知道这番道理。可是这手足相残,被迫隐居,两情隔绝,早就磨灭了他的志气,喃喃道:“放我们走吧!我不愿孩子学得如你一般薄情寡义!” 赵司正见张天师能够放下父仇,不去与师伯搏命拼杀,已经在心里敬佩他了,便不肯由着两边再有冲突,立即插言道:“都别争执,我有话说!两位不妨听听。” “扬光道长!我知道你欣喜玄天经功法,是也不是?”赵司正言谈总是干干脆脆,毫无伪饰。 扬光子听他言辞,心中惊喜,赶忙收敛泪容,说:“正是如此!正一道擅长的是外丹术和大道妙法。外丹筑基,化而结成内丹,待得圆满,再参悟大道妙法修行体外周天。 然而,好些年都困在没那么多瑶草助益,致使道众修为普遍不能深厚圆满,教中好些妙法,竟因此无法施展。 正一道就缺玄天经这样的上乘功法筑基。你若肯给予,楚国虽不富庶,但是万物任君挑选。当初,我俩初见切磋,我便有意交换,是你不肯。今日若得应允,便是要我性命,也都给你!” 言语间,扬光子已经站起身躯,躬身下拜。 赵司正哈哈大笑,说道:“我正是想要你性命!我想把玄天经传给瑞阳子,但却需要将他带回萧国教导。你肯么?” 扬光子听赵司正说辞,先是一愣,环看众人期待神色,顿时了然,转而面色冷峻,说:“六奇!我救你孙媳,并不要你感激!你却给我安排了什么混蛋主意!” 赵司正料到他的反应,并不气馁,接着说道:“我教他六个月。待他艺成,完璧归还,并保证他们夫妇再不来和你纠缠啰嗦,让你安安心心的守着门户继承。” 赵司正也怕扬光子不肯,应喏道:“扬光道兄,我的名声你不知道吗?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扬光子心思纠结,知道良机难觅,然而更怕丢了孩子,气恼道:“你比我大,别胡乱攀兄弟!你若诚心,换个主意。那孩子是我命。根子,被拐跑了,我这一生心血,楚地民众,交付何人!!” 张天师急了,吼道:“那是我的孩子!” 扬光子闻言狠戾起来,说:“谁知道!我若不允,别说带出去,你想见到都是万难!!” 不理会讷讷难言的张天师,扬光子转去央求赵司正道:“六奇兄,好赖我是国君。我不要脸面,也得照顾民众安定,不能任由佐儿性情胡来!当年事出有因,我虽有错,但不能再拿教派和社稷一并补偿呀!孩子丢了,等我一死,这摊子乱事,谁来打理。我委实想求你的功法,这些年,教中外敌环视,若是再不兴盛起来,最终国势积弱,我便成了罪人了。六奇兄,扬光求你了,功法给我,可以让他杀我抵命,但这孩子,千万不能让他带偏了路!”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舍车保帅 太子凌并不知道其中故事,便问萧默:“怎么回事?” 萧默凑近太子凌,耳语道:“帮下张天师,他会炼火药,千万别逼他走上绝路。” 太子凌双目精光一闪,知道这人不能落到他人手中。前世有约,严禁火药。这是能荼毒世界的事物。 赵司正劝解道:“扬光,总不能连见都不能吧。道法自然,即便为了国家,教派,也不能把个人完全丢弃。你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不好意思直说扬光子弑弟驱侄还要霸占人家孩子的恶事。 扬光子阖目不语。良久,开口说:“六奇兄,我有难处!现在楚国与正一道还需要我。外有强敌,国人教众视我为柱石,以为有所仰仗,我还不能恶了名声!我丢了性命,还有师弟顶替;但若丢了名望,国人便失了信仰。” “今日,我只是两兄弟与你们见面,却撤了所有守卫,便是怕言语有谁听闻后泄露出去,失了民心。你能保证这些人,都不会当我是笑话宣扬么?” 太子凌开口道:“来的全是我的家人,你说吧!没一个敢泄露今日言语的!虽然我们初识,但你可以信我。我也是一派始祖,给你诺言,便不是儿戏。同是一脉相承,你若有难处,我们也可以帮你。” 扬光子虽听太子凌语气坚定自信,却不敢轻信,巡视赵司正与静安散人,神色迟疑,欲言又止。 静安散人应喏道:“他是我师傅,三个孩子都是我俩徒弟,全都管得住,你放心!” 赵司正则说:“和尚是我师兄,孩子是我孙儿孙媳,至于灵虚真人,是我长辈。这里没有外人。扬光道长,有话便说。” 扬光子盯着张天师,揣度许久,忽然开口问道:“那丹方,你会炼制么?” 萧默警觉,立时看向张天师。张天师已经应承过萧默,余光瞥到他的注视,即刻醒悟,答道:“不会。” 扬光子看不出端倪,沉默片刻,说:“不知最好,若是知道,千万忘记,那是害人的东西。当初我伤了你父亲性命,已经积恶,再不能难为你了。你要好自为之!” 张天师心中凛然,这时他才知道萧默所言不虚。 扬光子接着说道:“当初,你父亲有个独特的丹方,很是奇异。他想凭借这个兴盛道家,便把消息透漏给一个极强大的组织,想要以此为手段,与这势力合作。他事后与我商议,我知道此物害人,便与他起了争执!” “当时,楚宋相互对峙,巫鬼也被那组织扶持,隐约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我不知道你爹究竟为何鬼使神差,想出来这样一个馊主意。” “我俩由争执,到动手,最后我胜了,却有些为难!我若放他,鬼知道他跑出去还会做什么打算,可我若是囚禁他,他的丹方已经走漏消息。我知道那组织强大,不得此丹方,定然不会罢休。于是,一念之差,我便毙了他,以为可以一了百了。” “我们争斗,没注意桢仪窥视,等她跑了,我知道是给你报信,却不想再追她。我等你来诘难,哪知道你却跑了,正好遂我心意。想那组织力大,我连你爹都不敢维护,哪里能顾得住你!等我见你躲到山里不敢出来,才放下心来。” “佐儿,若是你当初不跑,也许妻儿团圆,又或许活不到今日。后来与那组织屡次冲突,都是你爹留下的恶疾。若是你在,怕是不止像我问问这样简单!他们必然会抓了你逼问丹方,那时候你就死路一条了。” “我们之所以能与这组织对抗至今,不是因为实力不差。实则是这组织寻不到丹方端倪,不愿全力与我们敌对罢了。假使我把你父亲留下,只要这组织同时扶持宋国与巫鬼一众,在它主导下,两面夹击,楚国早就亡国了!” 扬光子陈述完往事,长叹一声,道:“即便这组织没有发狠,已经逼得正一道拼尽全力,普传道学,更如痴人说梦。这便是这么些年,正一道声威不复的根本原因。” “佐儿,你心灰意冷,想要隐退,固然不对。可是你爹,真是大错特错!需知(道不外求)!当初建立楚国,是形势所逼,并不是道家真正的追求。更不能妄图凭借征伐,来弘扬道家真谛呀!” 太子凌这下听明白了。同情道:“上位者多谋划,有时人情偏颇,不能全怪你!我有修行功法,可以让你传给道众,虽然没有玄天经奇异,好在比它更易进步。这事儿不算买卖,我白送你的!你说的组织结怨内四方,与萧国有世仇,我们大可以联合起来!” 扬光子赧然道:“先行谢过。可楚国没有六扇门,间隔萧国还远,如何能够沟通起来!” 太子凌黯然不语。他知道,若是被异势力盯住一个打,确实首尾不能兼顾。萧国安定,有军队守着,自然无妨。楚国与宋国世仇积怨,本就牵扯精力,若是再被异势力盯住狠打,定然难以消受。 赵司正听了隐情,觉得扬光子虽说负了情分,毕竟有其因果。不再纠结,兀自说道:“我还那个主意,我教瑞阳子,带走半年。维护你名声,你活着便不让孩子有个姓氏!半年后,给你完整送回来!” 张天师想要言语,赵司正忙堵住他的口舌,说:“天师,你应允过我!国事为大,家事随安!” 萧默见扬光子仍在犹豫,便将自己套路搬了出来,说:“扬光道长,我有百套拳脚功夫,也有百套剑法,瑞阳子来萧国暂居,我们相互切磋,定然大有裨益。” 然而,太子凌,静安散人,外公一众人等都在身边,萧默越说越没底气,说到最后,脸色酱红。他自己都觉得吹得太过! 扬光子听他言语,真就不信,转脸看向赵司正,眼神满是疑惑询问。 赵司正心里大窘,却不能这时候折损孙儿,只得说:“默儿所言非虚,功夫是有这么多!然而他是孩子,毕竟还没练到家!扬光道长,童言无忌,你可别以为他真有几分本事。” 这是赵司正能说的最客气的话了。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神乎其技 太子凌见到萧默窘态,暗自发笑。但他并不冷眼旁观,解围道:“扬光道长,便是让孩子和父母聚一下,顺便长些本事。张天师救了我这孙女,我总得圆他一个愿望。六奇的话,全都做数,我的功法也先给你,不算是与你交易。 我不是卖弄,倒是想取信于你。你看我本事,能不能教你家孩子。” 说罢,太子凌取过茶杯,扣在地下青石上,暗自运气,单掌用力拍了下去。 众人以为茶杯定然粉碎。把茶杯击得粉碎,青石却不损伤,才能见出施力者的巧劲。只看碎末,越是细碎,越能分辨出内力深浅,功法运用精妙。 哪知道太子凌抬起手来,茶杯毫发无损,仍旧扣在原地,也不见与之前有何差异。 萧默瞬间傻眼,他没料到太子凌会有失手的时候。挠了挠头,便想圆场:“这个,这个,”然则他并不善变,支吾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 永安郡主立时接上,诡辩道:“你们谁能使出全力击打,还不损坏这杯子的,便出来和祖师比比。” 扬光子,扬空子面面相觑,尴尬至极。这话没法再接了。 赵司正一众人也愣住了,搞不清太子凌在玩什么花样。 太子凌听了永安郡主言语,哈哈大笑,说:“若安,你的机灵,倒算一样本事!你看看这茶杯究竟有何变化。” 永安郡主依言便去拾茶杯。一下没拿起,便说:“什么鬼把戏,你把它变沉了。” 再伸手抓,猛地反应过来,手指沿着杯口摸索一圈,惊异道:“祖师,这杯子嵌在石头上了!” 太子凌得意道:“这本事如何?” 永安郡主大喜:“这本事可得教我!皇宫里最厉害的把戏,都没你耍得精彩!” 太子凌被她气得哭笑不得,转而略有失落地说:“丫头,这本事,有朝一日,萧默或许练得,你却未必。但你若能收了顽皮,潜心和我学习。我保证,当世能比得上你的,除了萧默,再没有第二个人!” 扬光子,扬空子听了两人对话,早就凑近,蹲在地上仔细端详,茶杯果然被嵌在石中。两人盯呆滞观看,怔怔不语。诚如永安郡主所言,要他们全力击打,还不使茶杯碎裂,已然做不到,更别说使其嵌入石中。 太子凌探身观看两人,六目相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说话。 半天,扬光子才反应过来:他和师弟蹲着,太子凌却是俯身仰头,比两人低了不少。赶紧伸手扶起他,说:“老神仙,您快安坐吧,折煞我们兄弟了。” 太子凌自矜道:“这孩子我教得么?” 扬光子哪肯放过这等仙缘,忙说:“教得,教得!灵虚真人,瑞阳习得正一道全部功夫,我都让他告诉您这三个孩子,求您慈悲,多教教瑞阳。” 言语未落,拉着师弟便要跪拜。 太子凌手臂向上拂起,二人便觉得有力道托着,也不敢强行拜谢,只得站直身躯。 “天道不讲慈悲,我们讲缘分!张天师救了我家孩子,我能教他孩子,这是天师给我的缘分!扬光道长,你若应允,便把孩子带过来吧。” 扬光子爽快应喏道:“还望各位给我留些颜面,让我活着能够面对孩子!” 随即转身,快步出了大殿。 妙真散人叮嘱张天师道:“佑哥,一诺千金!端阳唤我声师傅,你再迁就师伯一次吧。” 张天师略一点头,起身便要拜谢太子凌。 太子凌挥手止住,说:“有完没完,拜来拜去的,我都脸红。你们救了丫头,却见她谢哪个了?你们就得学她这般不要脸,才好在江湖上混饭吃!” 萧默羞赧不堪,立即拉起嘟嘴的永安郡主,给众人挨个道谢,嘴上还说:“我这妹子年幼,并不怨她,是我不懂礼数,各位莫怪!” 张天师调侃道:“究竟是老婆,还是妹子!” 萧默语塞,扭头躲避,却见太子凌盯着看自己说辞,只好承认道:“是妹妹,更是老婆。” 众人哄堂大笑。 许久,扬光子带进来一位身材壮硕,穿着素白长袍的青年。 众人见他:方脸庞,线条分明,上庭饱满,下颚带些美人尖,显得脸型略微修长。五官清晰,一双浓重剑眉,配上两只桃花眼,眼睛黑白分明,明亮有神。高鼻梁,窄鼻翼配上圆鼻头,显得精致有型。薄嘴唇,略一微笑,两边嘴角上扬,给人一丝倔强的味道。 这人便是瑞阳子。甫一进来,他便扑到妙真散人身畔,伏在她肩头,欢笑道:“师傅又来看我,这次带了什么好吃的!这些朋友是谁?您快给我介绍介绍。” 妙真散人假意嗔怒道:“你又往地上坐,偏偏臭美,喜欢穿白色。脏了又要央求谁给你洗!” 瑞阳子腾的跳起身来,笑道:“好多客人,您留些情面。您快让我认识认识朋友吧!整天在宫里,这几个人无论倒立还是鬼脸,我一下便能识得,忒无趣了。” 妙真散人训道:“好好的人,哪个倒立,当都是你么?像个猴子似的窜腾。” 她见瑞阳子微笑不语,也不再唠叨,转而给他介绍众人。瑞阳子逐个施礼问好,甚是礼貌。 他见到有三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太远,愈发高兴,仔细记住名姓,对萧默三人说:“我比你们都大,便是哥哥!等会儿带你们到里面去玩。你们有眼福啦,昨日新发现一个鸟窝,还没来得及掏!我还养了猫狗,还有好吃的!这些都极好玩!” 他久在宫里,生活单调至极,但凡能找到玩乐,从来没人禁止他。小时玩猫遛犬,大了上树掏鸟,几个女官学了无数游戏陪他,但凡能靠近他的人,只要有空,便陪着他嬉闹。 这下他见到伙伴,顿时兴高采烈,卖力交际起来,生怕三人等会不陪他玩耍。 妙真散人给瑞阳子引荐太子凌时,却要他跪下行礼叫师傅。 太子凌立即禁止,道:“我便是瑞阳的老朋友,瑞阳则是我的小朋友!”并向众人解释说:“我只两个徒弟,静安算开山弟子,萧默是关门弟子,我若对诸位有些微助益,将来都请看我的情面,多照顾这二人,他俩便是峨眉柱石。”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舐犊情深 静安散人年过六十,见父亲待自己还如孩童一般,嘱咐他人关照,再见父亲老态,心里既是酸楚又有甜蜜。 瑞阳子十分懂事,张口道:“老爷爷,小道友给您见礼啦!” 人若老了,都喜欢孩子。太子凌见瑞阳子爽朗的性格,便觉得自己又能教个好材料。他是奇人,只要见得道家兴盛,在他心里,便没有世俗的远近亲疏。 妙真散人刻意把张天师安排在最后。 “瑞阳,这位叫。。师伯。”她不知怎样给张天师安排称呼。 瑞阳子早就留意到张天师,唯独他与师傅靠得最近,还被安排到最后介绍。他看张天师面容有些熟悉亲近,心里本来喜欢,却被这称呼搞晕了头:“师傅,我们不是道家么?他是和尚!” 妙真散人被他问得措手不及,脱口而出:“假和尚。” “噗”的一声,瑞阳子没憋住,嬉笑道:“那什么是真的。” 本来张天师夫妇心里便忐忑激动,经他一问,哑口无言。 瑞阳子盘问道:“您是出家人。书上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您倒是说说,为何是我师伯?” 张天师从瑞阳子进屋,便目不转睛的盯着,见他问自己,思索片刻,欣喜地说:“我会娶你师傅的,所以你要叫师伯。” “啥?”瑞阳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和你师傅要成亲了。”张天师与妙真散人相互对视,满眼都是甜蜜。 瑞阳子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从小陪他玩的人多,但十有八九对他敬畏。他能感觉出,唯独师傅全心全意的疼爱自己。从自己记事起,无论背着,抱着,骑着,扛着,但凡自己想出来的花样,师傅从没拒绝过。那些女官虽肯陪自己玩,但哪怕自己跌一下都会立即跪下一片,祖师伯屡次训斥,这些女官都没改正过。 瑞阳子知道自己是孤儿,在他心里,师傅便是母亲,非但与那些女官有差别,即便祖师伯等人也代替不了。可他又是从小被关起来,接触人事甚少,便有些恋。母情结。 陡然听闻,有人要娶了师傅,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再看张天师便觉得可恶。 瑞阳子懂得礼教,给张天师鞠躬行礼,却不再说话,兀自盘坐在妙真散人身旁,一言不发的闷着。 妙真散人哪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诧异道:“怎么了?” 瑞阳子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好一会儿,低声冒出来一句:“有点丑,不般配您!”他不知道怎样找借口留住师傅,想到一个陌生人把自己的爱夺走了,心里便不舒服。 妙真散人“噗呲”一声,抿嘴笑了出来。知子莫如母,孩子秉性思维,当娘的怎么能不知道。 “那我便不嫁,陪你一辈子。”妙真散人考验出孩子与自己感情深厚,心生欢喜,便开始哄骗他。 “可我觉得孤独怎么办呢?”妙真散人借机开导孩子。 “我陪您抓鱼呀!上次您不说极喜欢抓鱼?”瑞阳子生得环境单纯,也不知受了母亲多少欺骗。 张天师自觉极其尴尬,又感到可气,他没养过孩子,便把儿子幻想成理想的样子。现在不符合想象,便有点不痛快,嘟囔道:“你咋养的!这。。”他却说不出有什么过错。 妙真散人得了丈夫儿子双双在意,喜悦得难以抑制。向张天师炫耀道:“有情敌了吧!紧张不?” 张天师看看这个极是得瑟,看看那个冷眼窥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以为自己受了排挤,而这个小圈子,却是他一生的宿命!他不能不在意。 略一思索,他便有了主意。自言自语道:“我捉鱼极其厉害!” 这下把瑞阳子吸引住了,急切问道:“您也捉鱼么?也是在池塘里!?用网还是跳进去捉?” 张天师见他中计,便口若悬河,把隐居的经历添油加醋,浓墨重彩的讲述起来。 瑞阳子哪里听过这么多奇异故事,立即聚精会神的听。到了精彩处,两人竟然还要手舞足蹈,比比划划的演示一番。 妙真散人见父子二人玩得如此融洽,便偷偷闪到一旁,痴痴的看着他们,眼里泛起了泪花。 扬光子,扬空子也是默默注视着,心里百味杂陈。扬光子更是傻呆呆的看着,泪已经顺着脸颊滴滴垂落。他的心里悔恨万千!他觉得自己走错了一步,若是再错一步,便要众叛亲离,惶惶地孤独终老了。 瑞阳子玩得兴起,倐忽瞥见,脱口问道:“祖师伯,你怎么拉?”赶紧凑近扬光子,给他擦拭泪水。 扬光子振作一下,谎说:“难得有人陪你玩得兴高采烈,老祖跟着高兴!这些年为了陪我,待在宫里,委屈你了。”他怕失去孩子,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淌。 瑞阳子学着大人哄自己的模样,把扬光子搂在怀里,嬉笑道:“老小孩,你别哭,小心妈妈打屁股!” 扬光子再也忍受不住,放下尊严与脾气,紧紧的盯着张天师,眼里满是悔恨与哀求。 生为人子,性本孱弱。张天师骨子里的善良儒雅被这可怜的老人激发出来,压抑了仇恨。话到嘴边,脱口而出:“瑞阳,生你的是父母,教养你的是却是祖师伯,你要善待他。” 扬光子得了应允,心里巨石落地,不再忐忑。 瑞阳子见这人初见,说话却口气十足,也不见怪,说道:“你等我哄他高兴,再找你讨故事听!你多住几天,不准讲了一半,人却跑了!” 他打小尊贵,虽然被板正教养,却也自有一点骄傲。 没等张天师应允,扬光子便说:“瑞阳,男人生来有什么责任?” 瑞阳子慷慨陈词道:“振兴正一,广传道学。肩上要挑得起楚地民众!对民,要心存仁爱,对敌,要雷霆手段。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老祖,今天晨课上便说了!” 这话是瑞阳子从冒话开始,便每日说一遍的。 扬光子指了指地上的茶杯,说:“捡起来。” 瑞阳子没防备,伸手想拽起茶杯。 “嘠,”茶杯应声碎裂。 他发现了异常,惊诧道:“真有神仙么?这是什么手段!” 扬光子坦然道:“瑞阳,你有仙缘,得了一位老师。这杯子便是他镶嵌的。你从小修炼的好,众人也谦让你,我怕你有骄傲,对老师生出不敬,才让你看看杯子,知道深浅!” “你要随灵虚真人远去萧国,学艺半年。你若能学得本事回来,刚刚的话,才不是空谈。”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发蒙启蔽 太子凌见张天师的事有了定论,便要来纸墨笔砚,吩咐静安散人把峨眉修炼的(五气朝元法)默写给扬光子,并说:“此乃内丹术,功成结丹,体内大周天圆满。” 扬光子知道这功法刚好受用,自然是喜不胜喜。 再无琐事,赵司正开口转入正题,说:“这次来,不单是给孩子医治,更重要的是抓捕凶手。萧君觉得这个巫鬼无视萧国威严,想要灭了他们门户。” 扬光子闻言大惊,问:“你们要怎么做?” 赵司正说:“我们来了五百人,还有后援。扬光道长,你看这力量够么?我们是来楚国地界行动,不但要先和你打声招呼,更希望你能伸出援手。” 扬光子立即应喏道:“我自然要帮忙。但巫族情况复杂,有些内情,你们未必知晓,我还得给你们讲讲。最好我们能有个统一的想法。” 赵司正道:“愿闻其详。”众人见又有故事,尽皆围了上来。 扬光子叙述道:“当初祖天师驱巫传道,乃至有了楚国。楚地巫族皆被打得闻风丧胆,却并未趁势将其灭族。这其中缘故,却是祖天师留有余地。” “究其原因,是祖天师觉得,巫族的好些文化与道家颇有渊源。本着师通百家的想法,才给巫族留下了香火和根基。何况,这巫觋也分善恶,便是白巫与黑巫。只有黑巫为了钱财不择手段,白巫却能守着传承,积善修行。” “伤了郡主的,世人叫它江西鬼家,我们却叫它黑巫族,那组织便是扶持了他们去做杀手,到处获取不义之财。我的意思是,我来指引关节,但只能向这些黑巫动手!” “而且,我们得小心谋划。那组织实力强横,即使有楚萧两国精英,也未必敌得过它。何况,你们初入楚地,对巫觋手段并不十分了解,这也是吃亏的地方。” 太子凌问道:“他们在哪聚集,你知道吗?”扬光子说:“约略知道,并不十分具体。” 赵司正说:“这并不难,妙儿极擅于追踪,但凡巫鬼有一个露面,就能追查到他们所在。扬光道长,你说巫鬼与道家有些渊源,这话怎讲?” 扬光子道:“我也不精通巫蛊之术,没法说得十分明白。但就我知道的,蛊术害了不少人,也是江西鬼家最负恶名的手段。巫主祭祀,是天地鬼神与人通灵的使者,偏僻闭塞处的无知民众,极其信奉此道。只有官家严令禁止,才能抑制其发展,可民间还是偷偷膜拜祭奉,致使屡禁不绝。” “这是巫蛊两大要点,其他的有驱邪看病的,占卜相面的,他们的危害不大。有些德行高深的,反而能给信众或多或少的裨益。” 永安郡主不懂,便询问说:“这些不是坏处么?这样恶鬼缠身,断人吉凶的故事,我听过很多,皆是玄之又玄,然而却毫无根据。” 扬光子疑惑不解:“我也有一事不明。山医命卜相是巫觋发端,道家继承研究的,偏偏你们峨眉没有,这又是怎么回事?” 静安散人惭愧道:“我奉师命创教立派,专于武学,对道家诸法却不见长。这是我的罪过。” 太子凌打断道:“道学博大精深,不同教派专研不同方面,反而是好事。巫觋传下的五术,玄学居多,不如武学有实实在在的轨迹。所以我弃之不取,倒不是看轻了它。丫头的话,道长不能见怪,她被娇惯大的,最喜欢舞刀弄枪,极其厌恶学习,便是道家的基础典籍,她也是一知半解。” 扬光子笑道:“出身皇族,并有极佳的婚配,她能用心钻研武学,这就很难得了。” “内四方有个异瑞。每百年间,总有凡人登仙,神书降世。所以好些学问,都是横空出世的。” “但这巫觋一脉,却是内四方土生土长的文化,在没有其他依据时,无论民间还是官家,都对其信奉倚重。它的存在,还是有些道理的。祖天师的旨意是,去其糟粕,存其精华。不能因为显著的缺点,遗弃它可以继承的学问。” “所以,我的意见是,只针对黑巫,其余千万不要伤害。” 太子凌,赵司正应喏。扬光子心中大定,暗叹两人既负绝学,还能事理通达,皆是治国巨匠。 永安郡主追问道:“道长,您说的山医什么的,大概蛮有趣,能不能讲讲?”说完,惴惴不安的看向太子凌,怕他又骂自己无知,然而却见到太子凌一脸笑容说,知道问些正经东西了,难得!难得! 扬光子道:“山医命卜相,统称玄学五术,巫觋道家皆研习之!巫觋重在神鬼,道家侧重玄学。两者出发的根基不同,研究出来的学问,自然也就大不相同。然而根源相同,又导致两者间,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巫觋本称祝由,祝是祭祀颂词者,由是病之发端,原本是以神鬼之力祛除病邪的。远古时候,民众蒙昧,信仰天地间自然神灵,由此出发,探究世界奥秘,发展出山医命卜相五门学问。” “山是修心养性、锻炼身体的秘术,这便是道士普遍进行的修炼;“医”包括方剂、针灸、灵疗,这是现在的中医;命是判断人的前生后世的虚妄之说;卜是用龟甲占卜吉凶的手段;相分人相、地相,以形貌断祸福。你见到的能掐会算者,便是起源于后三者。” 永安郡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巫鬼原来是道士的师傅!” 太子凌气得倒吸一口凉气,扬光子略一错愕,暗想,这丫头果然是个草包!进一步解释说:“不能只看表面。巫觋重神鬼,那是对世界的未知蒙昧导致,产生出来的学问也未必可信。道家却是以道祖的道德经为基础衍生哲学,钻研的一切学问都是有所依据的。两家同表异里,共通的桥梁便是五行啦!” 永安郡主似懂非懂,然则她也并不在乎是否学得明白,转而问出自己更在意的事: “听说,巫鬼有个妙法,叫做情蛊,可是真的?”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儿女情长 “问这个做啥?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妙真散人奇怪这丫头怎么盯着这样污秽的地方询问。 “我总想萧哥哥能全心全意的。”永安郡主略微觉得腼腆,实在是不好意思自己打了歪主意,对于感情她却坦诚得很。 “我知道情蛊如何施展!”风铃儿开了口,她有点气恼永安郡主不知轻重。医书里有关于情蛊的记载,确实是卑劣不堪的下作手段。 永安郡主闻声看向风铃儿,心里便生忐忑,她有点后悔问出这问题。风铃儿面色严厉,说:“你若诚心对他,能疼爱他,不欺瞒伤害他,便是给他下了蛊;他自然会千倍万倍的回报你!知道么?!” 永安郡主知道理亏,嘟囔道:“我就是好奇,又没想旁的。” 萧默见两个女孩忽然生出是非,忙向风铃儿递个眼色给永安郡主求请,又哄永安郡主说:“你能乖我便喜欢,可别琢磨歪门邪道。” 永安郡主心里委屈。她知道自己的感情是抢来的,还总觉察出萧默对自己的客气照顾,全然不像对待风铃儿那般坦然自在。在她的心思里,总怕萧默生疏自己。 妙真散人不知三人情事,见生尴尬,解围道:“即便你不问,我也要说。丫头,你正问到了点子上。” “情蛊实恶。民间有施行者,受了它的好处,便极力夸耀,并附会些美好故事,哄得你这样天真少女以为可行!其实,这是违人心志的龌蹉手段。” “既然来了楚地,我便要给你们言明。此处牛鬼蛇神混杂,有这等邪术,你们便要小心提防。” “情蛊分两种。一是以物惑人心智,民众不知,以为是蛊。方法便与磁铁同理。以蛊虫或香囊等物置于受害者身上,里面实则添加了药物。施行者带着药引靠近受害者,便会激发药效,进而主动行那苟且之事!” 永安郡主失望至极:“原来是采花贼的手段呀!” 妙真散人见她明白,莞尔一笑说:“你定是看了那些人遮羞的美好编纂。还有第二种,更是厉害,那便是巫咒。常人不明就里,以为是咒语秉明神灵,天赐良缘,致使两情欢悦。实则那巫咒是摄心术!这个最要命,施行者有的用言语,有的用眼色,有的用舞蹈,有的还用音律。但凡功力高深者施展出来,弱者便不易躲避。所以你们两个女孩子,一定不能单独出去。” “这么可怕?”风铃儿两人齐声惊呼。 妙真散人点头道:“铃儿,你是学医的,应该知道,道门中有信奉修行黄赤之道的。这本来是门医学,却被别有用心者假借修行名义行些不轨之事,这类巫道败类,便乐于钻研情蛊!” 永安郡主恐惧道:“原来学好武功也未必管用,世间还有这么多诡异的手段!” 太子凌怕孩子心生气馁,教训说:“若安,祖师是道家出身,但我从没修行过其他道术。我只会功法和拳脚剑法,但我敢保证,其他任意法门,无论哪家,都伤不得我! 你不要看我残疾,便在心里轻视。这伤是我为了救人,跑不得,被百五十人围殴所致。他们伤了我,也被我打杀了百多个。伤我的便是杀上峨眉的那些人! 祖师不是跟你自吹自擂,别看我残疾了,当世能独自胜过我的,怕还没有! 若安,你若肯潜心与我学习,祖师保证你能凭着正道武学扬名于世,再不会有被人伤了的故事!” 太子凌说完,期盼并殷切地盯着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自打受伤,便觉得窝囊,又听到世间有诸多异法,才明白从前的自己只是井底之蛙。此刻知道太子凌如此神异,便心悦诚服地说:“老祖,若安肯学!” 太子凌大悦。他能两世为人,性自洒脱,本该再无俗事烦心。但有血脉之亲,终归让他放心不下。从前是静安,后来是庆王妃,现在便是萧若安。他见到孙女真心向学,自然喜不自禁。料想要是把萧默与若安都教导出来,二人联手,定能横行于世,再不用惧怕异势力的追杀。 “铃儿。”三个孩子,太子凌一个都不放过。“萧默说你喜欢看书,知识渊博。我这一脉,萧默只是好武,若安不通文墨,我便盼你能多研习道家典籍,将来担起光耀峨眉的重任,不知你肯不肯呢?” 风铃儿见他委婉央求,便要答应,然而看到萧默期许神色,心生迟疑,说道:“我听小哥的。” 太子凌见她眼神,便知其心意,气笑道:“你们三人的婚事,我给你们主持,这下行了吧?!” 风铃儿被窥破心事,娇羞道:“那便听您吩咐!” 太子凌端详着风铃儿,心里最是喜欢,三个孩子,唯独她能全面继承道学。 他在心里掂量许久,叮嘱道:“铃儿,你们三个千万要相互扶持,不得分离。你的品德资质自然出众,但你的善良却是武者忌讳。武道虽然重德,但终究是杀戮之术,你的大善使你难登武道巅峰。切记,齐力断金,不可因为小事,生了隔膜!” 三个孩子总见太子凌慈祥,这是第一次见他郑重叮嘱,心里都被教训得忐忑起来。 萧默了然太子凌安排的深意,挽起两个女孩的手,乖巧道:“您放心,差不了!” 太子凌笑道:“她俩有我一半本事,便可自在横行。我最不放心的是你!天幸得了两个贤内助,你要珍惜。若是后院起火,可真是丢人至极!” 太子凌一番教导,接着插科打诨,便冲散了三人心中芥蒂。永安郡主跳过来搂住风铃儿嚷道:“凡事你都让着我,偏偏提了萧哥哥便认真!我的心意你不知道么?整个萧国都知道,我是喜欢他的!” 风铃儿不好再板着脸,又不好意思如永安郡主一般直抒胸臆,只得柔声说:“你懂事便好。小哥得人喜欢,我也高兴。” 众人见到三个花儿般的少年,情网深陷,不由得羡慕起来。得意最是少年时,然而对于他们来说,只能感慨:往事如烟。 唯有瑞阳子独自发愣,他有些懵懂,但也知道,这大概是更好的生活。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治世之道 “诸位住在宫里吧,再来人最好在来处藏着。楚国地界总有那组织的探子,你们进了宫就应该被注意了。住在这里,我们沟通便利,也能将他人隐蔽起来。”扬光子安排道。 “好。”赵司正应喏道。“我们这边凡事听灵虚真人筹划,我负责与外面联络。” 因为来得匆忙,都没准备功课,萧国一众人对江西鬼家知之甚少,想要对付,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 “伤了若安的蛊,是从哪里来的?”太子凌问。 扬光子满脸歉意,说:“属实不知。楚地多山岭,巫觋被打压后,便和民众分居,躲到山里了。他们是一个宗族以村落聚居,大多能自给自足,少与外界联络。而且,山中这样的村落极多,很难确定哪个是这蛊的来源。” “巫觋自有神灵信仰,便不奉道教。他们以蛊为尊,崇强欺弱。这些散落的村寨,相互沟通的秩序便是蛊啦!哪个养出最恶的蛊,哪个有最强大的巫,这些村落便臣服哪个。” “连您的话也不听?”萧默奇怪这楚君究竟是怎么当的。 扬光子颇为无奈,说:“没有办法,总不能都驱逐或杀戮了。那样楚地民众将失去十之二三。” “祖天师没到楚地的时候,巫觋的地位极其尊贵,宋国的史,祭,医,礼诸多官员,都由巫觋担任。等到楚国却尽皆不用,巫觋便失了地位,也埋下怨恨,躲回山中隔绝往来,另谋出路。” “后来民风渐回质朴。正一道改革了好些巫术融入道家,也有斋醮与神祇被民众认同信奉,便放松了法令,想以同样手段教化巫民入道归化。” “这下可好!入了道门的巫民,一时难弃恶疾,有的道众捡巫术中容易修行的,也跟着学了起来,教化不成,反倒弄出一群不伦不类的道士!” “有的更是回到巫觋中间,大肆宣扬要顺应时势,捣鼓出来个(巫道)。说也是奉了太上老君的旨意传教惠民!实则却是外道内巫,假做样子,苟求民众法令认同罢了。” “迁进来与民众同居的巫民更别提了,少了组织与政令监管,淫祀日盛,又给民众添了好些坏习气。” “楚国多年来不能强盛,究其根本,便是解决不了境内巫患。这么些年,时而打压,时而融合,有些成效,也有许多害处。然而,总归是利大于弊,这样边压迫边教化的政策便贯彻下来。” 扬光子说完,静静的看着众人,想知道大家能不能有些新鲜的想法。 “都杀了!”永安郡主还没消气,张口便是馊主意。 扬光子失笑道:“孩子气!你的脾气我倒是喜欢。当初祖天师以降魔驱妖的名义打击巫觋,那是教派间的争斗,民众也受了巫俗的苦楚,正是顺应时势。今日不然,巫族无过,只是沿习旧俗,我当楚君的,总不能莫名其妙的向臣民动手,那不是暴君行径么!会丢了民心声望的!” 赵司正没有经历,只得讲自己懂的,说:“六扇门监管稽查之事,你若问我,我有经验。可以让正一道行使这样的责任。” 扬光子摇头如同拨浪鼓一般,说:“可不行!现在内四方道家便觉得五斗米教是个政教合一的米贼,名为传道,实则窃国。我再不能让教派往国策中参与!楚地政令宽松,正应了道祖无为而治的想法,没有征战,总有积蓄。我更不敢想六扇门的建设!乱世才用重典,如今还算太平,政令与监察太苛刻,民心易变呀。” 太子凌暗自替他谋划许久,开口说:“政教分离是好事,道教的追求毕竟易被世人误解。好在道家擅于学习包容,你可以在国策上用些别的思想,比如儒家。一是儒学更多入世的追求,二是抛开了道学,便与巫族少些矛盾!可以在山间村寨的交通要道上开设义学,传巫民儒家经典,官员以儒学科举应试录取。有这样风向,经年累月,巫民受了教化,收效能显著些。” “好过以道化巫。巫,道两者过于形似,志不坚者左右摇摆,你也奈何不得。何况巫,道都有修行信仰,易于乱民惑众。不如儒家来得迂腐老实!你们祖师让民众从淫祀改奉太上老君,你再让民众遵从儒家的礼治教化,这样更易于统御。” “以上是根本。” “若有战乱,可以重赏勇夫,诱巫民征战立功,这样巫民便愈发少了!立功者给他厚禄闲职,他惦记富贵,自然会引导属下归心于你。” “这叫驱狼逐虎,却是下策。” 扬光子听得目瞪口呆。他是道家出身,一辈子都混迹在教派里,思维守固,哪里有太子凌的眼界开阔。他知道这是金玉良言,忙督促瑞阳子道:“瑞阳,真人的话要记得,一字也不准忘。待我百年以后,这些事便轮到你来做!我开先河,你再继承。我把压力阻碍都给你打通,到你执行时,楚国定然大治!” 太子凌笑道:“还有你现在可以做的事。建设城郭,修缮交通,别怕劳民伤财。你这都城不比山里好上更多,巫民又何必来?” “选个险要的中心地带,建一城池,使其四通八达。到时候,楚地奇物积聚于此,由商贾通货四方。此乃民之大利,国之大幸。萧默的父亲常年行镖,交通人情尽皆熟悉,开始时若不便利,可以找他助你。” 太子凌停止了言语。扬光子急忙问道:“真人,还有什么,一并教我!” 太子凌为难道:“治国如同烹饪,何时放什么佐料,要看火候。我今日说的,也许过了些年便不管用了。你让我如何说?何况,仅仅这些事,也够你几年经营了。” 扬光子意犹未尽,但觉回味无穷,心中不舍,便询问道:“真人,有官职么?愿不愿意来楚地居住?除了这国君和掌教,任何地位,您都做得!即便国君也听您的!” 赵司正唬的喝道:“你有没有正经说辞!我便是监察这等闲事的,你却明目张胆的作奸犯科!” 扬光子刻意气他说:“什么屁话!你总管不到我!”直把赵司正噎得哑口无言。 太子凌笑道:“有事问我便可,还是那句,若是我留能下情面,尽皆回报我两个徒弟!” 略一沉吟,他又说:“我这两个徒弟,一个是萧国郡主的姥姥,一个是萧国六扇门总捕头的孙儿。” “大概除了萧国,我哪里都去不得了。”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计行虑义 “伤了若安的巫鬼怎么寻找?”太子凌考教起赵司正。 赵司正早就有主意,便说:“这些杀手定然有其据点。我和妙儿前去盯着,哪个往山里来,定是巫鬼无疑,跟着便能寻到巢穴!” 扬光子不愿无功旁视,也说:“江西鬼家的据点我知道,那组织总在那里聚集,我也有暗哨盯着它。而且,蛊虫难养,其卵更是珍奇,大概隔上一段时间,巫鬼便要回村寨更换一次。” 太子凌喜道:“这就妙了。等他回去太慢,我们来个引蛇出洞!司正,你找个生面孔和他们谈笔大生意,诱他们到萧国临近。他有行动,自然要回窝里准备一番。等他们离开楚地,我们便把他的老巢端了。” 赵司正眼中精光一闪,赞道:“好计策!我派人回萧国安排,就让他们到萧国近邦。提前派兵埋伏他们,争取一网打尽。我让妙儿盯着鬼家的行动,漏网逃回来的,我们这边再劫杀一次。这样即便还有剩余,也再不能兴风作浪!” 太子凌抚其手掌大笑:“懂我!” 四个孩子都听傻了,这些大人,怎么没了慈祥,全然不是自己平时见到的模样! 扬光子不愿放过教育孩子的机会,询问瑞阳子道:“瑞阳,找到巫鬼的巢穴,应该如何处置?” 瑞阳子思索片刻,朗朗作答:“蛊毒尽皆销毁,与江西鬼家勾结者同罪论处,罪轻者驱逐出楚地。老弱妇孺并入民众,修道教化。将他们村寨焚毁,以此警戒其余巫蛊之众。” 扬光子叹道:“孩子,不要被平时研读的典籍蒙住了心智,我告诫你的雷霆手段呢?” “这些巫鬼,最具危害的,是其养蛊之法。今日毁了蛊虫,明日又养出一个,哪有穷尽的时候!我们这次谋划举动,不可能事后毫无端倪,你把人放了,回头找你报复,你又如何抵挡?找萧楚两国民众下手,我们怎能防备?!我们杀了他们壮丁,便是绝了它的生存仰仗,你还指望它会感念你处置的宽容吗?” “为君者,不可以有妇人之仁!巫觋无过,自然两厢无事。它既然冒头行蛊毒弊法,定然要严厉惩戒,才能震慑其他!” “你说,到底应该如何处置才对?” 瑞阳子迟疑道:“难道真的都杀了?” 扬光子点点头:“口不能言的少儿,带回来官家抚养教化,待其成年,安置入民众杂居,不可再准其入教。” “其余的,都杀了。此事若得成效,下令:国有养蛊施毒者,民众杀之,无罪!有知情不报者,同罪并罚。” “蛊之遗祸,几近瘟疫。非但医治艰难,更易引起恐慌。民众大多谈蛊色变!这次借着萧国的帮助,我们行自己便利,就把蛊毒从楚地除去吧。” 瑞阳子闻言沉默良久,说:“祖师,我记得啦。” 张天师气得面色由红转紫,脖子肿胀,青筋暴起,便要说话。他觉得这手段太恶,竟然还教育自己孩子如此! 太子凌观察颜色,喝道:“天师,忒迂腐!没听过霹雳手段,菩萨心肠么?若安如果不是遇到你,今日发现病症,怕是药石无医。这活生生的例子便在眼前,你还有说辞么?” 张天师明白道理,却不赞同,嘟囔道:“总归有更好办法!” 太子凌气恼至极,说:“办法?我不妨告诉你,若安得了医治便是最好的办法。果真她有不测,我一个人便把山里的巫族屠得一干二净!” 萧默附和道:“天师!若是巫蛊伤了他人,不能幸免,你说这人的家人怎么独活?” 张天师只是本着善念思考,被两人抢白,讷讷的不能言语,憋了半天,说:“我看。。。” 太子凌断然禁他言辞,恐吓道:“我看你这人不适合养孩子!将来你和妙真有了娃,我便直接抱走,让你永生不得再见!免得你祸害大好男儿!” 这下可把张天师吓懵了,他当然知道太子凌所言何事。瑞阳在师伯手上,逼急了,大不了自己当街呐喊,教中总有识得自己的道众。若是太子凌把瑞阳带走不得相见,怕是自己真就哭诉无门了。 张天师吓出一身冷汗,磕磕巴巴,调转话头:“我看,你们说得对!” 几个孩子被他窘态逗得大乐,瑞阳子嬉笑道:“你是和尚,反而叫天师。大概道号便是不对吧!” 妙真散人又气又乐,不忍看着张天师尴尬,训斥道:“没有几位师傅教导,你又哪里对了?没大没小,快把顽皮收了!” 瑞阳子听话,便给张天师作揖道:“小儿贪图口舌,您见谅!” 张天师守得儿子便喜不胜喜,哪里还要道歉,转颜附和道:“不对便不对,对了也未必讨好!以后叫我不对师伯吧。” 瑞阳子大喜,顿时觉得亲近,这人太有趣了。 妙真散人快要被这父子俩气晕了头,偷偷下手,狠狠掐住张天师屁股,低声诘问:“到底对不对,当自己小孩耍么?” 张天师猛然收获剧痛,脸上顿时抽搐,强自扮个鬼脸迷惑众人,低声回了一句:“你馋了么?猴急什么!” 妙真散人大窘,既娇且羞,急忙撤了手。 了因和尚与静安散人见太子凌只与赵司正商议,追问道:“我们做什么?” 太子凌眼珠转动两圈,立时有了主意,说:“三个孩子总要见些世面。你俩带上三个到山里去玩。” 静安散人笑道:“居然给我首功。让我寻到恶人,立时便将他杀了!” 太子凌略一错愕,忙哄她说:“静安,可不敢急躁。一桌子菜,你不能一脚踢翻呀。你若不能忍耐,还是陪我宫里待着吧!正好我缺人侍候!” 静安散人当然不能违背父亲,便说:“我就说说,你也当真!我带孩子见世面,女儿随后便到,还是你们爷们玩吧!” 扬光子见静安散人居然可使太子凌服软,对她的敬重顿时多了九分!殷勤地问:“谁来?” 静安散人淡然道:“我女儿,萧国庆王妃。带了百名宫中侍卫,和一众峨眉道士!道士不妨住在龙虎山,同门同源的,还可以相互探讨下经文。” 扬光子脸色骤变,嘴角颤抖,问道:“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赵司正见他询问,不好意思隐瞒,开始报数:“萧鼎成带了两百精英,镖局也来了近五十个高手。六扇门来了三百多个,禁军名义百人,实际还有一个千人队。” 说完看看静安散人,他也不知道峨眉那边来了多少人。 静安散人颇感为难,说:“我也不知道多少,都是女儿安排的。我只在峨眉喊一嗓子,站出来的,大概有一二百人吧,宫里侍卫,女儿说有百人,具体我也不知道。” 扬光子立时为鬼家默念起往生经文来。这是哪个傻子不长脑子,得罪了这么一位祖宗!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丹徒布衣 第二天一早,静安散人便要依照吩咐带萧默三人出门,太子凌让她先将(五气朝元法)的形导方法教给扬空子。等静安散人五人出门时,已经是晌午了。 五人刚走,司空妙闪了出来,问道:“前辈,您要出行么?” 太子凌指着一个巨大的背篓说:“我在这里呆着,你能偷偷跟住他们五人么?” 司空妙道:“他们肯定无法察觉。只要他们不刻意逃,我便能跟上。” 两人随即跟了上去。一路上,太子凌坐在背篓里,不停的小声嘟囔如念经一般。司空妙留神一听,他居然在默念阴阳五行的知识。司空妙听得一知半解,往往前一句琢磨一半,后一句便错过去了。还好太子凌竟然反复的重复,司空妙知道太子凌在教他,忙用心记忆起来。 太子凌有点不放心,叮嘱道:“咱们的要务是跟人,你可别走神跟丢了。我教你的是(易经),总不能让你白白辛苦。但不必急着学,但凡你有空就找我,我便教你。” 静安散人与了因和尚带着三个孩子,怕被人察觉,不敢在大路上招摇,进了山便挑荒芜的小路走。 走了一段路,两人双双站定,用眼神相互询问。 “咋了?”萧默问。 “有人跟着!你们先走,前面等我,我去唬他们一下,让他知难而退!”了因和尚想法总是宽厚些。 静安散人神色寒厉,双眸有杀意一闪而逝,却说:“容他们活着,不必打草惊蛇,只是两个人而已。我们小心点,别被他们伏击便可。你我自然不怕,这三个孩子却需要照看。” 五人接着上路,在山上盲目乱窜。好在风景宜人,倒也不觉得憋闷。 这时有哗哗的流水声,五人寻着声音过去,林中有溪水。 两边都是密林,溪水处却是大小石头星罗棋布,水也清澈澄净。 三个少年走得躁热,欢快地跳到溪中掬水喝。 了因和尚洗了把脸说:“周围转转吧!此水极好,大概会有人家。” 溯溪而上,没走出几里,果然见到一间竹屋,五个艺高人胆大,径直奔了过去。 屋外有一中年人盘坐着,身前有丹炉,下面燃着柴火,大概他是在炼丹。这人穿着灰白色朴素长袍。 他听见有人靠近,毫不理会,兀自用手挡着火苗,那柴火要熄灭了,只有星点火苗吃力地扑腾着。 五人走近这人三五步远,永安郡主便要凑到跟前看个仔细,静安散人忙拦住她,说:“别打扰人家。” 片刻,那点火苗便要熄灭,这人焦燥起来,抬头看看几人,眼里尽是责备,又低头盯着火苗,双手呵护着,生怕它一熄了事。 了因和尚看得明白,轻声说:“我帮忙。”靠近了蹲下身子,双手也向火苗护了过去。 这人刚想斥责,却见火苗稳定住了,手上也有了暖意。他心中大喜,嘱咐说:“这样便好,再挺一刻钟。” 待到一刻过后,这人欢快地呼喊道:“成了!” 掀开鼎盖,一股清幽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飘散起来。 风铃儿惊呼:“十香散!” 这人不料丹药被人窥破名称,慌忙用手护住丹炉,隐瞒说:“不是!这是龙涎香,香料而已!” 风铃儿医道造诣已然高深,哪里容他骗过,急切说:“前辈,能不能容我看看。”说话间,人已靠近,手也伸了过去。 这人急喝道:“抢么?” 立即盖上鼎盖,想要抱起来回屋。可是火苗刚刚熄灭,鼎身炽热,他觉得烫手,忙缩回来,却险些把丹炉掀翻。 风铃儿手已经到了,疾速把鼎盖掀开,又把丹炉扶稳。缩回手哈气解热,安慰道:“我不动,别盖,小心毁了丹药。” 炼丹后需静置降温,丹始成。 这人见风铃儿明白丹法,果真不抢,些微宽下心来。却警惕地盯着众人,一声不吭,暗自戒备。 风铃儿不肯放过良机,又说:“前辈,您让我看看吧!若是肯给我,我愿与您交换。” 这人气恼道:“还说不抢!出去,出去。我家不接待贼人!” 他如轰鸡赶鸭一般,将众人驱赶。 风铃儿本想留下,萧默一脸责备,拖起她便走。 待行出几丈远,萧默埋怨道:“今儿是怎么了,如此反常。见人一点礼貌没有!” 风铃儿还惦记着丹药,央求静安散人说:“师傅,想办法要他丹药。那是十香散,可以润肤养颜,能治若安脸上的伤!” 永安郡主服了两次符水,毒倒是解了,脸上却留下比米粒略小的坑。她本气恼伤心,风铃儿骗她慢慢便长好了,这才安心不再纠结闹腾。 静安散人一听这丹能治孙女脸上伤疤,哪里肯放过,立时冲了回去。众人又紧忙跟上。 这人见来人一哄便走,还在暗自高兴,没成想眨眼间便回来了。他知道不妙,起身挡在丹炉前,骂道:“狗贼,你们真抢呀!” 静安散人被他骂得一愣,缓缓说:“我们商量商量,跟你换。” 这人料众人去而复返,定然无法推诿,强横道:“我不同意,快滚!” 静安散人淡然道:“商量商量,你便同意了。” 这人刚想说没得商量,静安散人已经挥掌打了上来。 他早就戒备,立即起掌迎了上去。 哪知静安散人竟是虚招,双掌刚要接触,她一翻手掌,已经将这人手腕叼住,借力一拉,便将他拽了出去。 这人反应也快,从静安散人身边掠过,见自己要跌入众人中间,忙换了招式,向了因和尚四人击去。 四人不明所以,不知为何忽然动手,都闪身躲避。 这人落稳身形,暗叫不好,再想奔回去护丹,已经被静安散人挡住了归路。 静安散人微笑道:“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这人知道中计,便要气疯了,大喝一声,使出浑身劲力,举掌向静安散人拍了过去。 静安散人怕他的攻势损毁丹药,丝毫不敢让步。也使出全部功力,硬生生迎了上去。 “啪”。 掌势撞在一起,发出一声炮仗般的鸣响。 静安散人身形微微晃动,这人却如被铜墙撞击,身躯若败絮一般,飘了出去。 静安散人脸色羞得微红。关心则乱,她一心抢丹,又不知这人实力,一急之下,使大了力气。 她忙招呼道:“了因大师,快看看他,应该没事,我收了功力。” 没等她说,了因和尚已经扑向这人。 扶起来一看,这人已经昏了。刚刚一下,竟把他震得背过气去。 了因和尚慌忙抱起他,回到竹屋前,使其盘坐,双手抵住他背上要穴,便用内力给他疏通浑身经络。 风铃儿也不闲着,围在边上,手指上下揉捏,给他推宫过血。 两人忙活大半天,“呼”的一声,这人总算把这口气喘了上来。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承前启后 静安散人见这人醒了,放下心来,还是那句,柔声说:“算是求你,商量商量!这丹药能治我孙女的伤疤!” 这人吃了亏,知道静安散人厉害,再也不敢强硬,但又觉得憋屈,嘟囔道:“这算屁商量!” 静安散人笑道:“你用什么药材炼制的,我便赔你一份,你再说些其他要求。这样成么?” 话一出口,风铃儿拦不住了,忙遮掩道:“前辈,您想要我们用什么换,尽管开口。这炼药的材料,我们确实拿不出!” 静安散人错愕道:“难么?不过养颜而已,不至于珍贵吧?” 这人听静安散人言语,知道是个外行,不由得撇嘴“切”了一声,心里有些嘲笑这个老道姑见识浅薄。 风铃儿知道师傅不关切这些事物,解释说:“材料极难寻觅,不能应允这个。此丹叫十香散,医书上记载,可以润肤养颜。但是在道家服饵派那里,却认为此丹可以增长寿命。” 静安散人一下就听明白了,这大概是道家以为的长生不老药。她知道丹药极其珍贵,更加抱歉自己抢夺的行径。 “那道士,你我同门同源,我也才知道此物珍贵,但它可医治我的孙女,你便忍痛割爱吧!长生本就是虚妄的想法,你用它换我一个应允,其实是你赚了!”静安散人知道,无论这人提什么条件,自己都必须答应他了。 这人气得不知如何言语,嘲弄道:“虚妄?不是你不知晓,这世上便没有!小朋友,我八十八岁了!你看得出来吗?我为了配置这丹的药材,奔走了三年!你竟然拿它给你孙女养颜!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傻子!” 他知道再也无法收回丹药,索性折损静安散人几句,出口恶气! 静安散人疑惑地看看这人,见他面上皮肤光洁紧致,充其量四十多岁,便怀疑他没那么大岁数;又看看风铃儿,也怀疑材料是否真的难以寻觅。 风铃儿知道她等回答,便说:“反正我是不知道炼制这丹的全部药材出处,大概他也没谎报年岁,古神书上有说过好多神仙,比他年岁还大,看起来便如孩子一般。这状况萧国也有!” 静安散人着实不敢相信,询问说:“你这么神奇,怎么功力这般不济!长我二十多岁,你的内息连我一半都不如!” 这人见被看轻,心里不服气,解释道:“你当我是修内丹术的么,我是方仙道服饵一脉。我没有你们那般修行功法,只靠吃些草露辟谷修行,当然不如你们进境快!” 静安散人失笑道:“你年岁既大,修行反而不如我。那你如何敢言长生不死呢?我看这就是无稽之谈,你怕是被师傅骗了。我也是道家,我的师傅强我百倍,也从没说过道家有得永生的!所谓永生,只是归道罢了。” 这人知道力弱,没法证明,强自辩解道:“你把那丹让我吃了,我便强了!不是师傅诓我,是这丹药难炼。几十年我才炼了五次,成功才三次,这次竟然被你抢了!” 风铃儿见他一心惦记丹药,开口宽慰道:“前辈,您的年岁大概不是说谎,您的容貌也确实年轻。但您听我说,这丹确实只能润肤养颜,增寿却未必!我是萧国人,略懂医术,萧国国史有记载,有位国君吃过此丹药四次,五十岁时容颜还如青年一般,但他并未活过六十岁!” “古神书说有几百岁的神仙,这个难辨真假!但萧国国史总不会诅咒自己国君。请您信我,这丹只能养颜,并不能使人长生!” 这人见风铃儿闻气味便知丹药,所有说辞都有依有据,而自己吃过这丹,只是容貌不再衰老,内息却无增益,便有些信了她。 静安散人见他神情失落,沉默着不再言语,知道风铃儿的话确切无疑,直击要害。她夺人珍贵之物,不忍他再伤心,便说: “道长,我信你比我大。此丹虽不能使人长生,于我却有十分用处。承诺不变,你有何要求或是难解之事,尽管和我说,不限一次。我一并给你解决!” 这人知道丹药易主,再无夺回机会,又听静安散人满口应喏,便追问道:“你说得可是真话?此丹关乎我的性命,你若作假,我可要一命呜呼了!” 静安散人讥笑道:“都说了不能长生,你吃与不吃都与性命无关!我说了便做数。我是峨眉派掌门,你便和我回峨眉,不是差修行功法么?我教你便可。” 这人闻言大喜:“你是静安真人?我说这般厉害!江湖上都传说,你独斗三五十个上峨眉闹事的劲匪。你若应允我,看来我还有救!” 静安散人听他话锋不是自己想象那般,问道:“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这人感慨道:“说来话长!” 静安散人盘膝坐定,说:“你说详细些,只要不伤天害理,我都帮你!若是你伤天害理,我留你性命,但你只能随我去峨眉修行,永世不能下山啦!” 众人围坐静安散人身后,便等这人讲他故事。 “我叫姜奎,北方齐国人,师承方仙道服饵一脉。我来此地有些年了,为的便是学一门内丹术的修行功法。” “我年轻时在齐国行走,有缘遇到一位高道。他和我同时寻到一株瑶草,我让给他了,他承我人情,便指点我一番。”说到这,他脸上略微泛红,他不好意思说明。何其相似,那日瑶草也如今日一般,是自己无力争夺罢了。 “那高道知道我是服饵派,便指点我说,墨家冶金之术对服食有益,建议我去学了,将采集的药材些微炼制再行服食,收益更甚。然而他又一再告诫,说只得炼制露水瑶草与动物身上的奇珍,不可随波逐流的添入金石等物,不然以我修为,还未见功,便会被毒死。” “我忙追问,那金石便是错了么?他却说,世间万物有灵,若得其法,皆可化为己用。有很多道士凭借金石之物,增益了修为。” “我便请教,何等境界可用金石。他说是体内大周天圆满后方可。我问如何做到,他说简单的是如我这般采集瑶草服食,但因珍奇难觅,进境却慢。难一点可以找个道教入门,学那内丹术修行,然而我年龄偏大,又有师承,不易被人收容。他又告诉我个中等办法,让我寻找行气派,与其互换功法。我追问这派在哪,他便说了南方巫族!”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神魂颠倒 “我与那高道分别两年后,修行日见迟缓,便想实践他的指点。我开始周游天下。中间遇到好多修行外丹术的高道,也曾去上清派,正一道求它收录,然则都是受尽白眼与轻蔑,不得其法。” “终于,让我得知,宋国能工巧匠众多。我便放低了身段,在宋国求了一位擅制神兵的巨匠为师,学了三年,明白了金石炉火奥妙,我便离开,返回楚地。” “之前我便打听到,楚国巫族中,有因行气闻名的大巫。我在楚地一边采瑶草凤羽,实践丹鼎之法,一边在巫族内行走,意图亲近哪个行气闻名的大巫。” 听到这时,萧默禁不住心中怜悯,说道:“前辈,证道实苦,求艺艰难。您若信我,以后与我一起行走吧。我会内丹修行之法,铃儿精通医道,我也有精通外丹术的朋友和道学渊博的恩师。无论您想学哪般,尽皆唾手可得。以后不要这般折腾,浪费时间啦!” 永安郡主嘻笑道:“这般年岁,你也要收徒弟么?胡吹大气,好有本事的样子!” 萧默不理永安郡主胡闹,黯然申辩道:“若安,你我都是出身富贵,背靠泰山。生来获得的一切,不止好上普通人千倍万倍,并觉得理所当然。但你该学得开阔通达,要理解他人苦楚,知晓世道无常。我无能为师,但见到心志坚定者,若有行动能助益其伟志,虽微也善,虽小固行。” 永安郡主受了教育,却不生气,偎在萧默身上说:“傻瓜,我便喜欢你这股子痴劲!从小任何事,我总不能用心超过三日,所以偷偷看你练功时的专注韧性,便喜欢上了。但你把认真的心思用在对我好上便可以了,千万别琢磨这些大道理。诸侯将相多了去了,世间自有他们管着,你我且行逍遥,岂不是极乐?” 萧默没想到自己感慨应允一句,勾出她这样的话语,脸上便觉得发热,再看众人都盯着他,更觉得不自在,讷讷地说:“随你做不做,这道理你总该懂,我并不是想收徒弟卖弄自己。” 姜奎观萧默言行,知道他是心善之人,道谢说:“小哥,真的谢谢你了!你先听我说完往事,若能救我,我便拜你做师傅啦!” 萧默忙要推辞,姜奎又说起他的往事,萧默只好先听着。 “我在楚地山间行走到六十六岁时,意外遇到了一场姻缘。我为求学,并无婚配,到了这年岁本该再无俗念。哪知道,我竟爱上了一位豆蒄少女!” “天幸她也看得上我,一来二去,我俩便成了实质上的夫妻。” 静安散人叹道:“就凭此事,你便终生留在峨眉派吧!她是孩子,自然不懂事;你这般年纪,怎么还能如此不知是非!” 她没接着说下去,自持身份,再难听的话,已经无法开口。 姜奎并未觉得羞愧,接着说道:“我知道此事不好言辞,但我的性命便系在这女孩身上,所以不得不说。我与她恩爱五载,所学尽皆教给了她,第二次炼成十香散,也给她用了。我本以为,神仙怜悯我这一生的苦,给我安排良缘,此生可以伉俪情深。直到我寻了位行气大巫,相互交换功法时,变故陡生!” “我教大巫丹鼎服饵之术,他教我食气辟谷之法。这样我的修行进境便快了起来。然而,这女孩见大巫手段更好,她也学到了我的本事,便移情别恋了!” “有次大巫离开时,竟带走了她!” “这,这女孩真的十三,四岁爱上了你?十八,九岁又移情别恋啦?!哪家孩子,生得如此心机?”永安郡主抑制不住好奇与惊愕,脱口问道。 姜奎惨笑道:“不是爱上了,心机却是真的!她走了我才用心寻觅线索。原来她是从秦国的巫族来的,接近我定然是看中了我的本事,而她学会了,便寻了下家。” 永安郡主气恼道:“这样的女孩子,你还性命攸关个屁,难道你爱她到了死去活来的境地?大概你也是个傻子,被人卖了还想给她送银子!” 风铃儿打断她的言语,问道:“前辈,那女孩给您施展了蛊毒么?” 姜奎神色黯然,沉默许久,说:“我与她的相识便是她的安排,那时她就给我施了情蛊,而我是直到她离开才发现的!” 永安郡主哑然失惊,道:“都不是真爱?” 姜奎悲愤至极,反而笑了出来,说:“爱个屁!我是被她蛊毒迷惑了。她走后两个月,我便毒性发作,再难抑制。我只得跳入溪水里,将浑身埋没,寻求解脱。” “阿弥陀佛,别说了,这里还有三个孩子!”了因和尚怕污了萧默三人耳朵。 “不说怎么救我?丫头,你既然擅药,我便不能讳疾忌医。为了活命,容我不要脸一番吧。”姜奎央求道。 “您说吧,我们好好想想办法。但是蛊毒隐秘,施者各依手法,我却救治不了。”风铃儿也是懵懂,张口应允他。 “还好,在我近乎癫狂昏厥的时候,她回来了,解脱了我。从此,她每两月回来一次,而我也成了她真正的傀儡。我的性命就锁在此处,众位,有施救的对策么?” 静安散人也曾婚配,年龄也大,知道事关生死,便放下忌讳,问道:“你便再娶一个不成么?总有年岁般配的!” 永安郡主笑道:“这倒和我一样了,若不嫁得萧哥哥,便觉得会死!” 静安散人羞恼不堪,骂道:“痛快闭嘴,你懂什么!” 永安郡主没被她骂过,脸上一赤一白的,便要哭出来了。 萧默忙把她搂在怀里,哄道:“你还小,不懂的听着,别乱说话!” 姜奎圆滑道:“真人,既然是孙女,总会长大,到时便懂了。不值得挨骂!” “如您说的,我也试过!但是事出有因,您别骂我。可是,这并不管用。” “这女孩很不简单,她心机深沉,以情蛊惑人,而她竟然是房中派的传人!她的情蛊,除了她施救,她人哪个都不顶用!” 静安散人闻言便觉得可恶,琢磨一番,说:“竟然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她何时再来?我便把她捉起来,看她还如何造作!”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祸起萧墙 “大概在三天后,而且,不止她一个人。她学了我的本事,却不知道药材在哪儿寻找,还把我所会的,尽皆告诉了大巫。这份十香散,就是大巫请我炼制的,他说用炼气之法与我交换。我已经体内大周天圆满了,若再学得炼气法门,便可以修行体外大周天了。” 静安散人道:“何必学他,这我也会。抓了那女孩,我们离开便是。量他也不敢追到峨眉向你讨要!” 姜奎解释道:“真人,你们帮我,我又何必惦记他人功法。实在是不能只救我一个,害了大巫的性命呀!他是个好人,与我交流时,丁点不曾隐瞒。若是为了救我,抓走女孩,岂不是把他害了!” 众人了然。永安郡主错愕道:“他也中了情蛊?” 姜奎点头应道:“不然呢?哪里那么多一见钟情!我与他相见恨晚,视为知己,他若不是中蛊,怎么会只见了女孩两次,便弃交情不顾,将我的爱人夺走!” 风铃儿忽的接茬道:“你没见过,怎知道这世上没有?” 姜奎一愣,没明白风铃儿的意思。萧默却慌了起来,哄道:“好生相处,能不能别闹事!” 永安郡主知道是说自己,然而她并不生气,嬉笑道:“第一次见,只觉得长相蛮好,真正喜欢上,却是看了好多次以后,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静安散人不理会孩子们的拌嘴,应允道:“你肯坦诚隐秘,足见你心思不坏。你既然说那大巫不错,想必也是不差!我就一并抓起他们两个,逼这女孩一并施救。你看如何?” 姜奎没料到静安散人竟然如此强横,他想道谢,心里却隐约担心。 “真人,我没别的意思。凭您神通,抓那女孩自然是手到擒来。可这大巫却有些本事。他曾和我炫耀过,当今楚君也羡慕他的本事,和他约战对赌,非但没赢他功法,反而输给他一些符法咒语。” 姜奎不再说了,意思已经言明,再说多了,他怕得罪静安散人。 静安散人却不介意,宽慰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活六十多岁,除了不如师傅,还没遇到有能胜过我的。何况了因大师也不比我差,有我们两个在,只要他俩没有极多帮手,定然没法逃脱。” 姜奎见她如此说,也只能信了。了因和尚却说:“出家人不打诳语。静安真人确实神通造化,我却未必。我便负责抓那女孩吧!” 永安郡主嬉笑道:“祖师伯,小心情蛊!” 了因和尚莞尔一笑,说:“你总要顽皮!但你祖师说得极对。所谓一力降十会,那丫头最多修行二十年而已,大概还伤不得我这样吃了七十多年白食的!” 静安散人见事情有了安排,便问:“铃儿,这药怎么用?吃了见效么?” 风铃儿捧起丹炉,摸着凉了,知道药效已成,便说:“涂抹伤口。这个千万不能吃,吃了肌肤衰老得慢。若是到了三四十岁还是现在样子,便吓人了。” 说完,她从怀中取出一张油纸接着,将丹炉中的白色粉末倒了出来包裹。 永安郡主好奇,伸手触摸下,指尖粘上一点,便要送到口中尝尝。她想知道为何如此的香。 萧默慌忙把她手指攥住,训斥道:“能不能听话!你是孩子,身体都没长大,难道想一辈子这个样子么?” 永安郡主不能如愿,失望极了。她说:“闻着这么香,吃起来大概也不会差。” 姜奎应道:“吃着确实香!但你也确实吃不得。我是三十多岁吃的,今年八十八岁,看容貌大概还不到五十!” 永安郡主惊得吐了吐舌头。 风铃儿用鼎炉接了丁点溪水融合残留的药末,回到永安郡主身畔,用手指蘸这药水,往永安郡主伤疤上涂抹。 “这便好啦?”永安郡主问道。 风铃儿讪讪地笑道:“不知道,只能一点一点试。这丹药珍贵无比,我只看过药效记载,用量却没有记录。大概撰书的人也没用过。” 这时,日头便要落下了。静安散人安排道:“我们今日回去,明日再来。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姜奎不肯,摇头道:“她若突然来了,我不在,会生出疑心的。” 静安散人知道他所言不虚,便问:“有笔墨么?我给你写一份修行的功法,免得你担心我们一去不回。” 姜奎失笑道:“真人,我还指望您救命呢!您怎么反而骂人?” 静安散人见他肯相信,便说:“放心就好,明天我们一早来。她若早到,便拖住等我们!” 说罢,领着众人下山去了。 径直回到楚宫,静安散人吩咐道:“千万不要说今日的事!楚君有所觊觎,让他知道有这样的事,斜插一杠,反而麻烦。” 众人应喏后,便各自回了住处。 萧默回自己房间,刚一开门,见到萧夫人在床上端坐着。 萧默大喜,便要向萧夫人扑过去。 然而行至半路,他见萧夫人面色不善,冷若冰霜,暗叫不好,急忙惊呼:“救命!” 萧夫人赌气等儿子半天,可算见了人,哪里容他逃脱,喝道:“你倒机灵。”立时扑了上来。 萧默不敢躲避,瞬间就被揪住了耳朵,直把他疼得呲牙咧嘴。 “跪着!”萧夫人呵斥道。 萧默应声跪地。 这时,便有人陆续冲了进来。 萧夫人见有人来,反而不慌不忙的又坐了回去。 太子凌还未回来,赵司正也忙碌未归。进屋的除了上山的几人,只多出来瑞阳子一个。有闻声冲过来的侍卫宫女,却被他拦在外面。 “师伯,我管教儿子,您要阻拦么?”萧夫人识得了因和尚。见他要上前,便开口止住他。 “这。。”了因和尚哑然而止。 风铃儿见事不妙,走到萧默身边,跟着跪了下来。心里诚惶诚恐,惴惴不安。 萧夫人气道:“你倒乖巧!偏偏不学好,也知道偷偷往出跑。手伸出来!” 风铃儿知道免不了挨打,只得怯生生的伸出手,心里盼着能轻一些便好。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不忘母训 拽过萧默的宝剑,萧夫人便用剑鞘向风铃儿的手心打去。 “啊!”一声惨叫。手被下意识的缩回去,风铃儿不住的揉着,泪水刷刷地留了下来。钻心的疼痛,竟怎样都忍受不住。 “伸出来,还有一下。”萧夫人丁点也不可怜她,“知道疼,以后就别做这样出格的事!” 边上的萧默都吓傻了,她居然真打!虽然风铃儿屡次告诫他夫人打人时如何狠戾,可他毕竟没有经历过。此次算是第一遭,仅仅边上看着,已经骇得心惊肉跳了。 静安散人看不下去了,劝阻道:“哪家孩子不好动,哪个又能守在父母身边一辈子。你可不要打了!” 萧夫人丝毫不给情面,道:“您别劝,他俩都是偷偷跑的,必须管教。” “啪。”剑鞘狠狠抽了下来,却打在了萧默手上。 萧默不忍风铃儿再挨打,这一下竟自替她挡了。 钻心的疼,累得萧默捂着手,身体佝成了虾米。风铃儿心疼的拽过手帮他揉着。 萧默还想扮个英雄,可惜十指连心,即便他不想哭,不喊叫,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溜出来。这份痛楚,不堪忍受。 “她只两下,你还有两下。”萧夫人铁了心要教训孩子,丝毫不给宽容。 了因和尚实在看不下去,拦住萧默颤颤巍巍伸出的手,说:“侄女,好久不见一次。见面你就这么打孩子,你让我怎么有心情和你说话!” 萧夫人见了因和尚阻挡,知道自己再打便要惹他不高兴,只好住手。起身把了因和尚扶到床边坐下,笑着道谢说:“多亏孩子遇到师伯了,不然这次指不定吃多大亏。” 了因和尚见她笑意盈盈的,总不好发作,只得说:“让他们起来吧!打都打了,还想咋地?” 萧夫人转脸看向两个孩子,笑容转瞬消逝,冷冰冰的说:“你们祖师伯求情,还不道谢!好好说明白自己哪儿错了,便起来吧!” 风铃儿惨兮兮地道谢,说:“以后我不擅自往外跑了!”说完见萧默没有动静,赶紧用肘拐了拐他。 萧默被打得痛楚,居然生了蛮劲,低头捂着手,一声不吭。风铃儿顾不上自己疼痛,忙又接着帮他揉搓。 萧默则反过来帮她揉着挨打的手,眼里满是愧疚。他没想到会连累风铃儿被打。 萧夫人不见萧默声响,暗自诧异:这孩子挨打不少,每次都极其机灵乖巧,这次怎么这般倔强。但她并不挂心,兀自说:“不认错就跪着,啥时候想通了,啥时候起来!” 抬头望向永安郡主,温婉地说:“若安过来,让我看看伤得如何。” 永安郡主头一次见到这般打孩子的,心里有了怯意与畏惧,任萧夫人呼唤,却不敢靠近她。 静安散人怕失了礼貌,强行把永安郡主推到萧夫人身畔。 萧夫人仔细端详脸上,笑着哄骗说:“丁点看不出痕迹,还是从前那般漂亮。” 永安郡主见她对自己和善,仗着胆子求情道:“您就让他起来吧。”而她回头去看萧默两人,见到二人互相揉捏,心里莫名的有些醋意,暗想若是换作自己挨打,得了这样体贴,反而值得。 萧夫人见她求情,竟然也不宽容,说道:“用不着可怜他,这是替你管教!将来等你嫁了,他这般疯跑,看你担不担心。” 永安郡主说上几句话,心里不再胆怯了,开口便说:“我怕他不跑!能每日带着我这样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夫人听她几句言辞,也知道丫头极喜欢疯闹,心里暗自宽慰。这样性格,正好补缺了家里两个孩子的老实。原本默儿也如此,自打摔了一跤,便换了个人似的,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赵司正进屋了。他刚回来,却是在孩子挨打之前。人老奸滑,他并没第一时间进来。他不敢阻挡女儿,并且孩子也需要管教,进屋早了,他不好看着孩子当面挨打。 “唉,说了别惹你娘生气,你俩也不乖巧!还不认错,想跪到啥时候。”他说着,已经拽起萧默,推到萧夫人身畔,顺便给萧夫人递个眼色。 萧夫人没料到萧默生了倔强,打过了便消了气,也不愿他总跪着。拉他坐到自己身畔,柔声询问:“怎么说?知道错没?” 萧默讷讷的说:“以后出来前定然先得您应允,您别生气了!” 萧夫人心里立即便高兴了。孩子大了,有了心思,她也不愿因为管束生出隔膜。 “你懂事就好!你已经大了,这样寻常的错,不能再犯了。我也要顾全你的脸面,以后不当众打你。” 萧默听不得好话,萧夫人只说两句,他心里便暖了。嘟囔道:“没事。” 萧夫人心中宽慰。还要顾全礼貌,招呼了因和尚叙话,便说:“玩去吧,我陪你祖师伯说说话。” 萧默得了应允,立即拽起赵司正往隔壁风铃儿的屋子跑去。三个孩子也起身跟上。 进了屋,萧默连揉捏又哈气,给风铃儿缓和疼痛,埋怨道:“你偷跑出来做啥?疼不疼?” 风铃儿心里暖和,便不顾忌疼痛,笑道:“你真是摔傻了!从前我俩每年都要挨打几次。自从你摔了,这才第一次。已经好过从前百倍了。” 萧默没法接话,转而对赵司正说:“外公,有事和您说。”他却不接着说下去,转头看着瑞阳子。 瑞阳子机灵,立即说:“若是好玩,你只管说。我只是好奇,喜欢听故事。我的口风严得紧。” 萧默没法生硬赶他,便将白天经历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他只说救人,功法的事,却只字不提。料想外公定然会出手安排一番,这事儿便十拿九稳了。 没想到,赵司正浑不在意,说:“有静安道长在,万事大吉,你担心什么!到时候离那女孩远点即可。我当什么事儿呢,你们几个玩,我有事情忙。” 说完转身走了。他知道太子凌跟着,自然不管。 瑞阳子还想赖着听故事,永安郡主却说累了休息,他只得跟着出去。只剩下萧默三个在屋里,相互揉捏小手,叽叽咕咕的叙话,一会儿便欢笑起来。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妖媚多情 次日再上山,萧夫人也一起跟着,然而等了一天,却没等到那女孩。 终于,第三天的时候,姜奎的蛊毒发作了。只留下一句,她要来了,便一头扎进溪水中,再不敢言语。 众人没法帮他,只好在竹屋中等待。 片刻,有一女子从林间闪了出来。只见她分花约柳,迈着细碎的步子,径直走到溪边,纤指如葱,略一用力,便将姜奎拉起来了。 姜奎压抑不住蛊毒,状已癫狂,一见这女子,正得解救,再也忍耐不住,虎的扑了上去。 女子放浪淫笑,洒脱不羁,任由姜奎施展。她习练的便是房中邪术,就是等待姜奎发作,才现身出来。此时,正是她修行功法的最好时机。 屋里的众人,顾忌还有孩子,哪里能容两人苟合。静安散人立即推开竹窗,跃出屋外,飞身扑了上去。 那女子不料有人,微微色变,一见是个道姑,却不怕她,戏谑道:“老太,你只观看还不够,想亲身试法么?” 静安散人见她言词放荡,妖媚娇嗔,断定不是个正经女子,一言不发,起手便攻了上去。 哪料到,姜奎蛊毒上头,迷失了神志,见有人来打扰,猛的跃起,向静安散人袭来。 静安散人知他功力,不想伤害,掌上生风,一股内劲喷薄而出。 “噗通。”姜奎抵挡不住,又被她掌势浸到溪水里。等他再想起身,了因和尚已经赶来,迈步跨坐在他身上,大掌一挥,便将他脑袋按在水中,不得动弹。 姜奎只觉得头上一阵温热,了因和尚已经把内息由他百会穴灌入,疏通经脉。这时,姜奎才转清醒,伸手示意。 了因和尚将他鼻孔放出水面,姜奎急促喊道:“还能自制,憋死啦!小心淹死我!” 了因和尚不敢怠慢,一声阿弥陀佛,又把他脑袋浸入溪水中,累得姜奎话没说完,反而呛了好几口水。 那女子见静安散人一掌便掀翻姜奎,知道不敌,转身便跑。萧夫人早就堵在她身后,心里厌恶她的行径,不管不顾的使出通天掌法,全力向她击来。 女子躲避不及,慌忙起掌迎接,“啪,”掌心相合。她只觉得耳边生风,发丝随风飘舞,手上一挫,“咔”的一声,人也随即向后跌去。 女子重重摔在地上,再也不敢起身。不是她没了力气,伤得不能动弹。而是她知道手臂断了一只,这些人竟然十分厉害,若再起身逃窜,非但不能逃脱,还要白白挨打受苦。 萧夫人见她乖巧,知道定然是有心机的人。回头吆喝道:“剑来!” 三个少年早被叮嘱不要靠近,听她呼唤,萧默,永安郡主两人,齐齐把剑抛了过来。 萧夫人一一接过,拽出一柄,霍的一下,便把女子的发髻钉在地上,牵着女子的脑袋,使她丝毫不得动弹。 “铮”,第二柄剑出鞘,却架在了女子的脖颈上。 “道长,有什么话,您尽管问她,谅她不敢有丝毫隐瞒。”萧夫人笑盈盈地说道。 静安散人也被萧夫人唬得惊愕不已,她没想到一个平日看着端庄典雅的女子,忽然生出这般狠戾的手段。 “你,这?” 萧夫人见把静安散人也骇住了,笑得更加甜美,催促道:“快问,河里的要憋死啦。我从前便是做这个的,不怕问不出究竟来!” 静安散人忙问那女子:“姜奎的蛊毒怎么解?” 女子一听问及蛊毒,心里立时有了倚仗,媚笑道:“我便是解法,让他过来便可。”她却没想到自己脸蛋贴在地上,即便笑得再美,旁人也见不得。 萧夫人经营情报多年,眼里阅人无数,哪里容她卖弄。剑向她手上一挥,便将小指头上的肉割去一片。恐吓道:“姑娘,原谅你一次。你我初识,你不知我手段,我不怪你!再问你一次,蛊毒怎么解?!” 女子没料到萧夫人下手如此快疾狠戾。她痛得头上汗水丝丝渗出,却不敢松口。她怕自己解了蛊毒,要丢性命,索性强硬撑着,她威胁道:“再伤我,姜奎死路一条!” 萧夫人叹道:“我没练过剑法,有失偏颇,你别怪我。” “刷,”剑又削下,碧云剑锋利异常,这一下,便把女子受伤的小指头斫了下来。 女子顿时剧痛刺心,再也顾不上头顶,弓起柔弱的身段,手捂断指,娇嗔地哀叫起来。 她的发髻被剑扯散,纷飞在地上,配着娇弱的声色,和她婀娜的身姿,竟然生出一幅柔美的画卷。 众人惊叹,这女子的妩媚妖娆居然不是装的,她竟是天生如此。 姜奎换气功夫,已经听到她的惨叫,趁着自己还能自制,央求了因和尚说:“放我过去,我知道怎么施救。” 不等了因和尚答应,在他转念功夫,姜奎已经连滚带爬地扑到女子身畔,手臂推开又架在她脖颈上的宝剑,哭诉道:“别伤她了,好赖夫妻一场。赢宝儿,你快解救我吧!千万别再逞强。你逃不脱的,快救我,他们不会害了你的!” 这个叫赢宝儿的女子,万万没有料到姜奎会伙同他人捉拿自己,心生怨念,“啪”,扬手便给姜奎一耳光,恨恨地埋怨道:“我对你哪点不好,你找人害我!” 萧夫人怕她造作,忙又挥剑向她颈部架去,姜奎伸手阻挡,萧夫人躲避不及,姜奎手上便被割了好长一道口子。 萧夫人气恼不已,骂道:“有没有骨头!”可她再也不敢把剑伸出去了。 姜奎顾不上自己的伤,拉起赢宝儿的断臂,捂住手上伤处,痛哭哀求道:“我挺不住片刻清醒,你快救我!等我好了带你去寻徐本草医治。你不要任性啦,他们不是我,放不过你的!” 这时了因和尚赶到近前,手掌又抵住姜奎百会穴处,只要他控制不住,便可施力救他。 赢宝儿幽怨地盯了姜奎片刻,说:“我是房中派的。我能时时来见你,正是惦记你我恩情。你与我欢愉,修行自会高深。你竟然如此不知好赖,找人害我!” 还有孩子在侧,萧夫人不愿听她污言秽语,斥责道:“痛快闭嘴,给自己留点脸面!你救不救,再敢迟疑,又要断你一根指头!”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蛊惑人心 赢宝儿受了逼迫,只得去解姜奎的蛊毒。 她先把断臂扶起,将断指伸向姜奎口中。姜奎不解其意,扭头躲避。赢宝儿却说:“血便是解药!”姜奎只得忍着心痛含着,将滋滋渗出的血咽入腹中。 赢宝儿将手放在姜奎神阚穴上,不住按压。俄而,姜奎觉得体内有异物顺行向上。渐渐到了咽喉,再也禁不住刺痒,呕了起来。 一条黑亮的蛔虫被他从口中吐出,掉在地上兀自蠕动。 众人见了毒物,既觉恐慌,又是恶心。 赢宝儿伸手要去拾起,萧夫人眼明手快,一剑斫了上去,那虫顿时两半,再斫几下,便混入尘土中了。 萧夫人惧怕剑身沾了蛊毒,忙将其投入溪水中。 赢宝儿气恼不已:“这是我养的第一只宝贝,二十多年,大概成了神通,你就这样杀它。小心将来受了报应!” 这虫死了,着实让她心痛!她的情蛊靠人体养虫,养得越久,寄主修为越高,与自己越是恩爱,养出的蛊虫越是威猛。 萧夫人不管她虚妄言辞,问静安散人道:“杀了么?”她知道静安散人定然不肯动手。 静安散人谨慎道:“还需两个月后,姜奎蛊毒不再发作,才能断定真的解脱。何况,还得指望她再救一个。” 低头问姜奎道:“你说的大巫,何时能到?” 姜奎盘坐着,调整理顺气息。听静安散人问,恳请道:“大概三天,也许会早。真人,放过她吧!能不能先给她医治下?” 静安散人叹道:“不知该赞你专情,还是骂你痴傻!她手段太恶,没法放啦。待回萧国后,我向六扇门要个人情,尽量把她关押得宽松些吧。铃儿,你先看看她的伤。” 风铃儿应声给她医治。 姜奎知道赢宝儿再也无法逃脱,心里生出愧疚,含情脉脉地盯着她,欲说还休。 赢宝儿被他这下伤得绝望,幽怨道:“我十四岁跟着你!从来不曾害你!你今日做的,可对得起良心。” 姜奎觉得她所言非虚,不知如何辩解,便连看她也觉得羞愧,黯然低头不语。 萧夫人看不下去,骂道:“见不得你这样的软骨头!忘了她惦记你的功法,忘了她迷惑你失去自主,忘了她见异思迁,便连刚刚吐出来的毒虫也忘记了。怎么救了你这么个不知是非的傻子!” 赢宝儿见不得她歪曲自己,辩解道:“我是房中派的,这蛊便是修行秘法,若不是你们阻碍,将来待蛊虫养得完整,我教他功法共同修行,我俩修为何止增长百倍!他想交换功法,我怕他老实被人哄骗,委屈自己帮他,这又有什么错了!”她说得入情入理,竟然感动自己,嘤嘤地抽涕起来。 姜奎听闻哭声,心生怜爱,抬头便想接口。 萧夫人喝道:“你好能诡辩!再敢开口,别说伤别治了,我还要把你舌头割掉,看你还敢不敢卖弄口舌!” 赢宝儿畏惧她的狠戾,便闭口不说了。低头盯着风铃儿给自己治伤。 风铃儿已经找到树枝,又从萧默衣襟上扯下布条,把赢宝儿的断臂捆好。叮嘱道:“这胳膊别动了,回去给你上药,总得半月才能稳固。” 赢宝儿居然是个懂得进退,心知感恩的人。她心里感激风铃儿处置得精细,应喏道:“丫头,你叫什么?将来我回报你!” 风铃儿见她言语和善,便回答说:“看你大不了我两岁,别叫我丫头,我叫风铃儿。我是学医的,救你应当,不要你回报。” 她心里看不起赢宝儿的诸多异法,开口便回绝了她,并不想和她攀交。 赢宝儿居然明白她的心思,气恼道:“也不知你们都想什么!我从小在族里,天份最高,极得众人赞扬,追捧。但凡是个男人,总要使尽办法追求我。他们喜欢我术法高明,还生得美貌。而我总不知道哪里不招你们喜欢!男女欢愉还能相互修行,哪里不好了?谁规定只有你们修行的便是正道!我知道你心里看不上我,但你救治我,我总要回报你,我记得你的恩情了!” 风铃儿没接触过她言语内容,不知如何答复,便不再做声,给她处理断指。 萧默听她说辞,便说:“姐姐,你觉得对的,是你族人觉得对,未必世人都觉得对。你是生错了地方。等你大些,经历多了,自然懂得了。” 萧夫人不愿孩子与巫女接近,吩咐道:“你少管她,离远点就好。” 赢宝儿屡次遭受教训白眼,心里气闷,戏谑道:“像你们懂礼数一般。我三十多岁,足可以做你阿姨,你却嘴甜,叫我姐姐!莫不是有什么心思么?” 萧默脸上羞得通红,他忘记了赢宝儿也服了十香散,看她生的标致,略带稚气,还以为和自己年龄仿佛。 萧夫人厌恶她言语轻浮,又不能真的割她口舌,便叮嘱萧默:“你一边玩去。”自己则站在身后,死死盯着,怕她耍什么机巧。 赢宝儿见风铃儿摆弄她的断指,心里酸楚自怜,央求道:“帮我埋了吧!这只手,再也没法见人了。” 风铃儿也是女子,自然知她心意,颇可怜她,安慰道:“我能接上,也能保证肌肤完好,但我医道穷尽于此,这手指,确实是残疾了。” 赢宝儿听闻她有绝技,立时高兴,再次应喏道:“铃儿是吧!我欠你的,将来一定回报!” 风铃儿见她提及两次,不愿再伤她颜面,随口答应道:“你若有心,将来见了萧国四方老人,萧鼎成一家人,以及峨眉派道众,能够退避三舍,不与争锋,便算回报我了。” 风铃儿本想委婉告诫她自身处境,哪知赢宝儿听后,满口答应说:“我应承你便是!你伸手到我怀里,有纸包,你取出来!” 风铃儿不知她有何安排,但知道萧夫人在身边,总不会有差错,便依言取出几个纸包来。 “这个,其余的放回去。这纸包里面的粉末冲水,你给他们均匀分了服下。铃儿,我是看你面子,才解了他们的毒,我不计较你看不起我,但你要知道,我也有些本事!”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鬼蜮伎俩 众人闻言惊惧,疑惑不已。 萧夫人略微调息,不觉得有何异常,疑她使诈,试探道:“有这等本事,你还会被抓!少骗我们服毒,这样幼稚手段也敢施展。” 赢宝儿面露讥笑说:“你托铃儿的福气!打我一掌便白打么?你我无仇无怨,却对我下此毒手。我只饶你这一次,但这仇,我记下了!除非你直接杀我,不然再折损我,要你好看!” 萧夫人闻言,面若寒霜,便要发作。 姜奎忙挡住她,劝说道:“赢宝儿,你少说两句,才得活命!不是你倔强的时候。有什么怨恨,都冲我来,所有的事都是我造作的!” 赢宝儿听他言语,自嘲的笑道:“奎哥,我自小跟你,你对我用心了。但这次伤了我,你我便再无缘分。我念你情深,这次算了。但你自重吧,你我缘分尽了。”说完,不再理会失神落魄的姜奎,转头和风铃儿说话。 “铃儿,你是医者。你回头查验,凭你医道定然知道此物无毒。两个老的功力高深,大概未必中招,其余的无一幸免。解药你收好,明日谁若腹泻,你便安排他们服用吧。” 风铃儿已经打开纸包,发簪探入粉末,又嗅了嗅,果真无毒,还有几味自己能辩识出来的药草味道。她便不再疑惑,把纸包收入怀中。 赢宝儿见她信了,心中得意,妩媚娇笑道:“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风铃儿却惦记其他,询问道:“你无声无息的,怎能下毒?巫族都如你一般本事么?”她知道与巫鬼总有一战,若是他们有这样手段,可真是没法抵挡了。 赢宝儿闻言,失声笑道:“我哪有这般普通!我的修为虽浅,但用蛊的本事,秦楚两地,能如我的,不过三五人而已!” 风铃儿心中大定,说道:“虽然难辨真假,我还是先谢谢你的善意。你别说了,我接指头有点疼,你忍着!” 她已经从萧默衣襟上拆下线头,要给赢宝儿缝合指头了。 赢宝儿娇柔笑道:“我是给你面子。”只说一句,针刺指上若扎心,疼得眉头皱起,五官集聚,再没法言语。 萧默见她嗔喜之间,各具魅惑,现在疼痛难忍,音容也颇楚楚动人,暗叹她的美貌,大概比风铃儿还强出几分风情,却也少了一丝纯真。 也许惋惜她的年龄与容颜,也许是同情心泛滥,又或是喜她尊敬铃儿,萧默忍不住开口劝戒说:“你,改好吧!萧国六扇门从没逃出一个囚犯。你若能悔改,我求外公早些放了你!铃儿与我也擅毒,而她弃之不用,专奉医道!现在萧国境内,也颇具声名。人的长处,未必只显示在害人上!若真关你一辈子,可惜你的本领和容貌了!” 赢宝儿闻言一怔,转而嘻笑道:“除非杀我,否则关不住的。小哥,你是教书先生么?满肚子迂腐!莫不是相中我了吧?我看你长的也蛮俊俏的,你待我好些。。啊!” 言语被刺痛打断,赢宝儿低头一看,断指接合处,又被针线挑了个口子! 风铃儿见赢宝儿嗔怒欲言,忙道歉说:“我不是有意的!但他是我小哥,你别生出胡乱心思。我心里不静,手上便不稳当。。。” 赢宝儿见她面有愧色,知道并非故意,也不生气,说道:“情郎便是情郎,又叫什么小哥!脸皮子忒薄。” 包扎妥当,静安散人道:“姜奎,留封书信给那大巫,随我们回吧。我们换个地方等,这里竹屋太小,又没铺盖。每天跑来跑去也是麻烦!” 这两天总有人跟着,静安散人便觉得不妥当,不想长久待在一处,让人摸索出规律来。 这三天众人为了自己跑来跑去,姜奎也颇难为情。听静安散人另有安排,顺从道:“好呀,哪里等呢?” 静安散人便把鬼部老媪的住处形容一番,恰好姜奎知道,便起笔留下书信,众人押着赢宝儿下山去了。 一路上,赢宝儿极其乖巧,不争不闹,这让萧夫人颇为疑惑。 “六扇门的牢房,总见不得天日,关你三年五载,肌肤定然比如今还要白皙。那时没准你会变得更漂亮些!”萧夫人不知赢宝儿心里盘算什么主意,便用言语试探她。 赢宝儿听了她的话,忽地站定,环顾众人,看看萧默,又看看风铃儿,淡然道:“萧夫人,你的儿子,儿媳,都颇善良。我觉得蛮好,将来想要结交!我们不必伤了情分,你放我走吧?” 萧夫人为难道:“丫头,我们无冤无仇,我本不应该囚你。但是,一则总要等两个月才能放心,二则你的蛊虫太恶!放你在外面,也不知要害了多少人。” 一阵嗤笑,打断萧夫人的话语,赢宝儿诘问道:“我害谁了?” “你这不是害了姜奎!”静安散人清修多年,平淡寡欲,尤其不喜欢这样放纵声色的女子。 “奎哥,说良心话,我害你了没?”赢宝儿转而诘问姜奎。 “。。。。没,但你不该欺瞒我,控制我。何况你还水性杨花,见异思迁。”姜奎说得毫无底气,一旦自由,他反而有点舍不得赢宝儿。 “呵!我的族人个个都是走婚,没见哪个被骂。你们这些读了两天书的,果然都愚不可及!”赢宝儿受的讥讽多了,反而不想再对牛弹琴。 萧夫人见多识广,一下便了然知晓。叹道:“静安道长,大概我们真的管了闲事。救得那个大巫,囚她两个月,便放她走吧!她的族里风俗如此!” 静安散人没听说过,但知道萧夫人不会说谎,微微皱眉道:“放出去总是以情蛊惑人,伤害众多,那又如何!” 赢宝儿顿时觉得气恼,骂道:“老太太!你当我是你么?自己没了色相,便什么货色都要!我瞧得起的,若没本事,起码要有小哥的容貌!” “啪。”赢宝儿闻风疾闪,躲过了嘴,脸上却被永安郡主狠狠扇了一巴掌。 “骂我姥姥,调戏我丈夫!你等着在六扇门关一辈子吧!” 赢宝儿恨恨地盯着凶巴巴的永安郡主半天,不怒反笑:“郡主奥,好大的威风!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就冲你这欠儿劲,就活该你毁容!” 众人愕然,萧夫人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来路!怎么知道若安的伤!”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红颜祸水 赢宝儿缄口不言。这个夫人有点狡诈,自己被打得火起,气恼间泄了底细。 萧夫人也不急着问她,笑盈盈的看着赢宝儿,看得她心里慌张,不知萧夫人又打什么主意。 “你知道毒手神捕么?你俩谁用毒更厉害呢?” 赢宝儿开口了。现在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要遇到心肠硬的,便是孩子也能把自己剁碎了!毒手薛万,江湖上恶名远扬。 微微思忖,赢宝儿说:“我既然擅长情蛊,惦记我的又何止一二人!你关我两个月,以为救了两个,岂不知被你们害得更多!” 众人呆愣住了。是呵,谁又能保证赢宝儿只有这两个情郎呢?更没法断定其他的便恶得罪无可恕。 静安散人气得心里发狠,低沉道:“你都说出来!我不介意一个个奔过去施救。” “诶呦。”赢宝儿娇嗔道,“被打得头晕目眩的,怕是患了失忆啦。诸位,我是谁来着?” 永安郡主听她又牵连自己,起手又要打。静安散人一把拦下。 “学得文静点!总这样冒失。”静安散人责备她,赢宝儿说得不差,若不是若安出手不顾后果,也不会落得脸上的伤。可这孙女生得娇贵,凡事顺心顺意,养成的脾气也颇傲气焦躁,一时间,静安散人也不知怎么才能让她明白平易的道理。 赢宝儿见永安郡主不得舒展意气,兀自撅嘴,讥笑道:“纸老虎,没人护着,你便是惹事的祸根,又是陪打的沙袋。既不懂规矩,脾气还差。大概只能萌阴庇护着才好快活,难为小哥侍候你了!”说着,她冲萧默甜美的笑了起来。 这人脸皮也薄,长的极其俊朗清秀。大概是个不经人事的雏儿。看他温雅体贴的劲儿,若是得他陪伴,也颇惬意。 赢宝儿风流不羁,见萧默生得俊美,居然打起了主意。 风铃儿极为敏感,见她目光神色,心生防备,责问道:“你的应喏,大概是信口开河。少惦记小哥!” 赢宝儿看她急了,嬉笑道:“看你慌的,真是懵懂!不知道酒是越酿越甜的么?” 风铃儿不明所指,直白的警告说:“你离他远点,我们有婚约!若是前脚救你,后脚你就害我。我不笑你不守承诺,也会想法让你极不快乐。” 赢宝儿见风铃儿认真了,便哄她说:“妹妹!无论你如何看我,我却是愿意结交你的。你放宽心,我真的从没害过任何一个。即便你们说的那大巫,也是了解我的。只有奎哥懵懂,不知我族里风俗,自己骗了自己而已!” 姜奎闻听此言,黯然神伤。自己老来遇到赢宝儿,既是关系亲密,又视为幼子,极尽全力哄她高兴快乐,伴她温馨成长。哪知自己不过就是她一个玩伴罢了! 风铃儿得了萧夫人眼色,迟疑问道:“你怎么知道若安的伤?你究竟是什么人?江西鬼家的么?” 她心里生出惋惜之情,生怕赢宝儿说是。那样她真就没了活路!即便铃儿不喜她的做派,但这人对自己确实有些真挚,铃儿已经不愿看她落魄受难了。 “我向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受哪个约束。只不过,我认识的人多罢了。” 风铃儿放下心来,只要不是江西鬼家的,没有大错,萧国一众人等,还不至于要了赢宝儿的性命。 端详着萧夫人,赢宝儿与她对视片刻,叹气说:“人有千般本事,万种脾气。我觉得善良者少!萧夫人。你实在不愿意放我,请你把我关得离你儿子,儿媳远些。免得他人救我的时候伤了他俩。我话说在前面了,你若固执,将来吃亏,千万别怨我。” 察觉出萧夫人生出犹豫,赢宝儿又劝说道:“爱慕我的,唯独奎哥用情至深,也是本事最不济的。他说那大巫,也未必是本事最好的!这些人两个月内,必须见我。你自己想想,把我囚禁了。会有什么后果。我言尽于此,旁的你自己斟酌吧。” 说罢,赢宝儿径直向前行走,竟是安然洒脱,毫无囚徒姿态!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居然捉了个烫手的山芋! 萧夫人叹道:“果真是红颜祸水!”接着悄无声息的挥手做了个斩的手势。 静安散人摇摇头,低声道:“这两天总有人跟踪我们!肯定是江西鬼家或是异势力的!先把她带回去。问问我师傅吧。” 众人默然前行。赢宝儿见没人再来扰她,反而不大习惯,凑近萧默想要攀谈。风铃儿赶忙挤在中间隔开,生怕她使手段勾引了小哥。永安郡主也跟在另一侧守着。 赢宝儿见状,嘲笑道:“郡主,你怕是觉得一巴掌把我打服了,我不敢给你用蛊是吧!” 这话着实唬得永安郡主心里恐慌,忙又跑回萧默那边,再也不敢靠近赢宝儿。 风铃儿牵着萧默的手,喃喃道:“小哥,我想在楚地待得久些!我得把蛊毒专研明白!” 萧默还没答话,赢宝儿已经知她心意,笑道:“你竟是个小心眼!放心吧,我答应你了,便不会失言。我确实喜欢他的善良和俊俏,但不至于蛊惑他!我是守信之人。”然而,她神色中那一丝狡黠,并未逃脱风铃儿细微的观察。 “谢谢你肯守诺言。”风铃儿没有十全办法,心里只好盼着真的如她所说那般。然而,风铃儿心里更坚定了想要钻研蛊毒的决心。 “我们也对施毒有些心得,可是蛊毒鬼异莫名,竟然不易防备,不知其中有何玄机呢?”萧默知风铃儿心愿,守着行家,禁不住开口替她问些端倪。 赢宝儿并不防备隐匿,侃侃而谈。 “养蛊者,不敢害我!我虽然不能解它的蛊,但它同样解不得我的!所以,自己有真本事,是防蛊的重要手段。” “不能妄想通识百蛊,巫族的蛊术不同于中医,看书便可专博并济!即便你们刚刚看了我解救姜奎,换另一个再解救,你们强行搬起旧规则,也是不得其法,不能如愿!需知道施蛊时些微换些手法,即可做到千人千面。全看施蛊者手段,其中并无规律可言!” “蛊术都是私相传授,你想找一个教你都未必可得,何况巫族有不知多少部落,根本没可能学得完全。我的蛊术,便是我娘教的。她除了子女,再没教过旁人!”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言语道断 风铃儿有些不信,说:“若安的蛊毒便是我们自己解的!” 赢宝儿笑道:“正法不会留疤的。蛊主有药粉,涂上后便起个闷头,两天破头,毒虫自然便消除了,些微痕迹也没有。” “你别琢磨了!所谓事留一线,你不惹她,她的蛊再厉害,也不会胡乱伤你!我若现在把你们都伤了,怕是也没法活着离开,不是这个道理么?” 赢宝儿说话时候,看着永安郡主,眼里尽是嘲讽。在她心里,这郡主丁点分量没有,还无知自满得很。然而,永安郡主却将她的话听进去了,暗自琢磨自己似乎确实有些毛燥不妥的地方。 到了鬼部老媪处,庆王妃居然在和老媪亲热的攀谈。见了娘亲,永安郡主免不得一通撒娇。老媪又见孩子,兴高采烈的给众人做吃食。 席间听众人讲述经历后,老媪向风铃儿要过赢宝儿给的纸包,径直放入茶壶里,分别给众人斟上一杯。 “喝吧!她没必要唬弄你们。我说还是放她走吧!凭她的手段,无需作假使诈。巫觋各部,大部分都是独居,但凡你不惹上门,他也不会用蛊伤你。不要没由来的得罪哪个!”老媪劝解道。 “这里不比中原繁华,有些通用的哲学。在这里,好些事还得遵守习俗的规矩来。即便楚君,也未必约束得了。” 众人商榷间,天已经黑了。这时静安散人打断交谈,说:“有客人来了。” “老太,能进屋么?有事情禀告。”屋外有人请示老媪。 “别进来!我害怕!”永安郡主瞬间忆起这声音来,慌忙向萧默怀里躲。 庆王妃有些窘迫,这丫头居然如此不懂礼数,教训道:“你家么?还做起主来了!” 老媪并没介意,若说哪个见了牛头马面能不怕的,也是少有。 “外面说吧,孩子怕你容貌。”老媪吩咐道。 “老太,江西鬼家来人了,怕是鬼家背后那伙人。来了不少,被我拦住了。有个领头的,想要和您聊聊,说是想接赢夫人回去。” “哦?放一个进来,其余拦在外面,准备些人手,若是谈不拢,便把来的一并收拾了!”老媪没料到异势力如此大胆迅疾,非但寻来的快,更敢派一个进来商榷。 “放我走吧!实在不愿放,让你儿子,儿媳快走!你们即便厉害,也未必敌得过他们。静安真人,峨眉便是他们杀上去了!你们想抵挡,先把小的送个安全地方!” 赢宝儿料定会被救出,反而担心起萧默,风铃儿来。所谓良言一句三春暖,这两人给她的印象极好。她见多了爱慕自己美貌的,经多了想与自己交换的。听了萧默两人好心言语,居然在意起二人安危。 萧夫人端详揣摩片刻,觉得赢宝儿不像作假,欣慰道:“难得我家两个孩子得你看重,伤你手指的事,给你道歉了。我不是个道德夫人,管不起你家风俗。冲着你真心待我家孩子,我也不能难为你啦。但是,此时不成!这伙人与我们有仇,他们不来,我们还想寻他,既然来了,我就得一并杀了!” 语落,萧夫人手指抵在唇边,忽地打了一个呼哨。哨声细长明亮,似夜里一声鸟啼一般。 赢宝儿微微色变:“你们竟有准备?” 萧夫人笑道:“你知道这么多,难道不知道我们来做什么吗?放心,即便他们救不得你,只冲你能重视我家孩子,我也会做主放你走的!” 赢宝儿黯然道:“我若知道,怎会被你们捉住。我偶尔会去江西鬼家,上次离开时候,听说他们伤了萧国郡主,还准备敲萧君一笔财富,看来是他们打错了算盘。” 只等片刻,外面有人敲门。 “进。” 一个黑衣蒙面汉子走进屋内。 “哪位是阴司的主事?兵家派我来,有要事商谈!”这个黑衣人环视众人,见到容貌都极正常,便不能分辨清楚。 “有什么事便说罢,说中听些,小心出不去门!”静安散人见得仇人,心生不悦。 原来海南的异势力是兵家一众! “没旁的事,主人派我来带赢夫人出去。”这人也是大胆爽快,开口直奔主旨。 “就凭你一张嘴?”庆王妃面露讥讽。 “凭我身后还有五十个兄弟!”黑衣人言语镇定而自信。撇了撇静安散人,又接着说:“静安散人吧!跟你们几天了。不要以为凭你们几个,便可以为所欲为!即便你武功好,你又能抵挡几个呢?若是不允,我们杀进来,即便无人能敌住你,但这一屋子人,怕是都要陪葬!” 不等静安散人开口,老媪讥笑道:“你大概是嫌命长!我是阴司主事,你来找我何事?” 黑衣人找到正主,抱拳躬身一礼:“老太!以往有所冲突,但万幸并不严重。今日,赢宝儿我们必须带走。还望您高抬贵手,免得两相冲突。我这番来,便是先礼后兵!” 老媪知道黑衣人一众与峨眉有仇,今日定难轻易了结,自己也不能旁观,便说:“好大面子!你一句先礼后兵,便从我屋里把人带出去。怕是痴心妄想吧。” 黑衣人虽然料定此行艰难,目的不易达成,但也没想到老媪态度如此坚决。 略微思忖,劝道:“老太,远亲不如近邻!今日你替远来客人出头,待明日兵家找你要说法,怕你不能消受!” 老媪不愿与他口舌争论,驱逐道:“你能顾得今日再说!请回吧。” 黑衣人阴沉笑道:“你们自找的!”转身要走。 “等等!”静安散人喊住他。 黑衣人以为得计,唱喏道:“对喽,识时务者为俊杰!” 哪知,静安散人淡然道:“你若一去不返,让我凭空放过仇人,怕我会懊恼不已。我不斩来使,留你性命,但你总该留下点什么吧!” 黑衣人闻言一愣,继而放声大笑。 “那要看你本事!” “轰”的一声,击碎柴门,纵身便逃。 只迈出一步,他便更加迅疾的撤进屋里。 一丝寒芒,若闪电般,从门外向他袭来。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严阵以待 萧鼎成堵住黑衣人,便不再追击,警告道:“你再把墙打烂,立即要你的命!” 黑衣人正做这般打算,被人识破,略一迟疑,墙外有人开口道:“你试试还能跑不!”说话的是赵司正。 黑衣人觉得有些失算。萧国来的这几个人,都被自己监视住了,怎么平白多出个萧鼎成和庆王妃,怕是萧国已经有了什么安排!想到此处,他觉得更得留住性命,回去禀报一声。 “呵,何必大动干戈。想要什么,尽管说,我给你们就是。”黑衣人苦笑道。 “招子!回去给你们主人带话,说我敬他有眼无珠!峨眉的血债,我定要他加倍偿还!”静安散人恨不能生啖其肉,杀了她那么多弟子,她没立即暴起伤人,已经是万分克制了。 黑衣人料得不能罢了,心一发狠,起指向眼睛啄去。萧默赶忙把两个丫头搂住,不让他们观看。 “。。啊。。” 黑衣人没忍住痛楚,失声叫唤出来。单手捂住鲜血横流的眼眶,另一只手把眼珠丢到桌上,颤颤巍巍地说道:“放我回去,给我个报仇的机会!” 静安散人淡然道:“回吧。但一定要再来!你的命,我也想要。” 黑衣人不敢再言语,快步从萧鼎成身边闪了出去。 赵司正进了屋,用碗将桌上眼珠扣住,说:“老太,把人撤了,放他们进来。关门打狗!” 老媪一愣,忙否定道:“可不行!这还有孩子呢!你能,也要顾忌他人。” 静安散人冷峻道:“撤了吧,我们不养娇惯的孩子!堵在外面,他们顾忌你的势力,即便敢打,也未必尽力!放进来,我们吸引住他们,等他深入了再想跑,门都没有!闺女,我们人呢?” 庆王妃笑道:“您放手杀,只要靠近这屋子的,一个都跑不脱。” 赢宝儿看这三个少年,两个剑已出鞘,风铃儿则从怀里掏出飞蝗石,萧默也从怀里取出几个给她。三人个个面色严峻认真,蓄势待发,看样子真是下决心打上一场。她不禁心里慌了。 “你们疯了么?就这么个破屋,几个火把,一通手。弩便要了你们性命!放孩子走吧,别让他们白白送死!”赢宝儿觉得这群人太疯狂了! 萧夫人略有歉意道:“现在还不能放你,指着你引他们来呢。数你功夫不济,偏偏又伤了你!一会儿打起来,你往我身后躲,我顾不上,你便往桌子下躲。他们来救你的,总不至于往你身上招呼。” 赢宝儿呆愣住了,听她意思,这三个少年,还要强过自己! “呜!”老媪一声号叫,似鬼哭,类狼嚎。她发消息给同门,让他们撤了。 “老太,行么?不然你先撤?”赵司正询问道。 “我们都可以撤!”老媪笑得温和慈祥,伸手掀开床铺,层层床板揭起来,下面居然有个地洞! “孩子们,看好没?扛不住的时候往这里躲,顺路爬出去,便有我的人接应。但出去时需要闭眼,他们容貌都颇恐怖,别再吓坏你们!” 赵司正见有如此地方,心中大定。吩咐道:“你们两个下去,犯不上趟我们这河浑水!”他指姜奎和赢宝儿。 赢宝儿推推萧默,风铃儿,见他们不动弹,兀自说道:“我先下面躲着,我没那么好的功夫!” 姜奎见她怯弱,遮掩道:“她伤了,你们莫怪!我在上面,既然跟了小哥,你们杀敌,我便不能躲避。” 赵司正知道他的事迹,调侃道:“你想学什么,我家都有,但你得留住性命!好大年纪,可要爱惜自己!” 姜奎知道四方老人名号,却没想到竟是个诙谐爽朗的老头。知道自己本事万不及他,讪讪自嘲道:“我挺上一阵,若真成累赘,再行躲避。” 赵司正也不勉强,拍拍他肩膀,吩咐说:“老兄弟,性命要紧,你自珍重。” “默儿,你们三个孩子,往我身后站着。若真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可以往地洞里躲!但若是无恙,敢避而不战,小心我的脾气!这是军令,听懂没?” 孩子总需要磨砺,自己在身旁看着,便是最好的教导机会! 萧默,风铃儿两人,见外公严肃,知道是用心安排,连声应喏。永安郡主却难得见这老头板脸,觉得好笑,随口戏谑道:“老将军!今日随我奋勇杀贼,不可退却,务必尽诛来犯之敌,您可领令?!” 赵司正闻言一窘,随即呵呵笑道:“老臣得令嘞!” 旁人还不觉得爷孙嘻戏有何不妥,庆王妃脸上却变了颜色,虎的把永安郡主后领揪住,骂道:“真是无法无天!跪下给爷磕头认错。” 永安郡主极怕母亲管教,慌忙跪地,神色尴尬,辩解道:“我,我闹着玩呢!” 赵司正有些不悦,求情道:“王妃,这是做啥!一个孩子,并且是郡主,没啥不妥当的!快让孩子起来。” 他上前便想搀扶。 庆王妃伸手拦住,说:“管教孩子呢!您别拦着!赶紧磕头认错!” 永安郡主不觉得哪里错了,却不敢违背母命,只得磕头,却说不出什么。 待孩子磕头之后,庆王妃正色道:“若安,将来你定要嫁入萧家,便把郡主的身份忘却吧,这是外公,你需得懂得尊敬!即便你是郡主,他老人家也是萧国鼎石,萧君也敬他,更容不得你来嘻戏玩笑,听懂没?” 永安郡主吐吐舌头,道:“记住了,爷,我认错了。” 赵司正一把拉起孩子,搂在腋下,笑道:“你娘忒古板,我们爷孙没规矩,嫁到萧家也是公主待遇!” 永安郡主喜欢老头和善幽默,却真不敢再嬉闹了。 一个时辰静候,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马嘶鸣,火光冲天。 来了一大队人,在这孤兀的小屋前面徘徊起来! 永安郡主好奇,想要推窗户看个仔细,萧默忙拦住她:“别冒失,不要露头。” 赵司正振臂击出,轰隆一下,便将面前墙壁整片推倒,好好一间屋子,瞬间成了个一面开口的窝棚。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血肉横飞 来者约略百人,个个黑衣劲装,脸上蒙着面纱。他们骑马巡走往来,并不上前。两方相距十多丈远。 瞎眼的那个,已经得了医治,果然带头前来。 只见他手臂高举,露出臂上手。弩,手下见了纷纷效仿,来的居然是个百人的手。弩队! 赵司正也怕风险,忙叮嘱道:“你们三个孩子,尽量往大人身后躲!四肢倒是不怕,千万别被伤了要害。” 说完,居然没人搭理他。回头一看,两个女孩紧张得小脸涨红,一左一右环住萧默。赵司正气恼不已:“他顶屁用,三人别拥一起!” 一把抓过风铃儿,塞到身后,又把永安郡主推给静安散人,吩咐道:“静安道长,我俩一人一个丫头,师兄,你帮忙照看默儿。” 了因和尚唱喏一声,伸手去抓萧默。没成想萧默一躲,说道:“不用!爹,你照顾娘周全!看我杀敌!” 萧鼎成看他主张与勇敢,喜出望外,喝道:“小爷们,你陪着你娘。我不成,我见了血脑子就发热!今天最少杀他二三十个!” 萧夫人拉过萧默,关切道:“鼎成!你小心点。” 萧鼎成嘿嘿一乐,不再言语。 百人队居然没冲过来,有几人下了马,原地开弓,搭起了火箭。 赵司正观其举止,颇不耐烦,喊道:“打不打?干就完了。磨叽什么?那么几个棒槌射箭,能顶什么用!” 几个弯弓的居然没被他言语激怒,直到领头瞎子一声喝令,十个人放松弓弦,火箭齐齐疾射向茅屋。 赵司正不屑道:“狗屁兵家,竟打些脱裤子放屁的主意!到底杀人,还是放火。” 手上接连挥舞,一枚枚碎银,若流星般划过,啪啪啪,飞来的火箭被打落十之八九。 还剩一支火箭,赵司正面露尴尬,没银子了! 萧默即刻接手,射出一枚飞蝗石,啪,打中火箭,然而却偏了一点,这箭斜斜向众人中间射来。 赵司正挥手将其击出,箭又反飞向这群黑衣人。箭势迅猛,无人敢接,只得纷纷躲避,任其坠落。 萧默略微脸红,赵司正瞥他一眼,告诫道:“知道不好意思,以后就勤练功!摇街喊茶,胡吹大气的事儿少做!” 瞎子领队见不得计,又喝道:“冲阵!” 一众黑衣人调转马头,居然策马向来路缓行过去。 永安郡主愕然:“这就跑了!!” 静安散人又护得她紧了一些,说:“傻孩子,他们要策马冲过来!现在是寻冲锋距离呢!” 赵司正暗叹:果真有一套!居然用行军阵法,训练一群江湖莽夫。忙安排道:“都把碎银给我!暗器好的打马!他们第一击是手。弩,第二击是马匹冲阵,第三击便要和我们搏杀了!千万别让他们冲散了!” 萧鼎成顿时血涌上头,骂道:“操!我先上去冲他们一下,扰乱他们,不能由着他打!” 庆王妃忙喝止道:“别,让他们冲,失了马才好捉住。我们原地等,打疲了他们就跑不了啦。你冲上去,万一打跑了,骑着马,怎么追!” 姜奎听众人言语,忙掏银子,心里却叫苦不迭,暗叹:“莫不是追随了一群疯子,十来个人就敢抗衡马阵!” 轰隆隆!百马齐奔,卷起烟尘,漫天飞舞。 待得六七丈远,马队手势刚举起来。赵司正大喝:“打。” 赵司正,萧夫人,萧默,风铃儿,静安散人,了因和尚,老媪齐齐把碎银,石子,暗器,下饺子般挥了出去。 马匹嘶鸣狂啸,吃不住痛楚,前一排的不是扬蹄撅起,便是扑身倒地。 黑衣人众,不料如此,第一排的身形不稳,手上的弩竟不知道射偏到哪里去了! 第二排的本等前排伏身再射,这下连马都倒了,也跟着收势不住,扎堆摔了下来。 后面的有些距离,躲开摔落的一众,再想用弩,却已经冲得离赵司正等人太近,有些不方便了。 “杀。”萧鼎成等得心急气燥,舞剑暴起! “小的跟紧我们!”赵司正知道手。弩太劲,不易防范,这下必须先下手为强了。 十多人竟无一个落后,齐齐冲向马阵! 本来百十个人,只是分了五层,上来便被打翻两队,余下三队也被阻碍了势头,竟被十多人冲进阵中,失了原本谋划! 若是一般十来个人,打这百人马队,那真是羊入虎口!偏偏这群人个顶个高手,眨眼间,便打翻了十来个黑衣人! 领头瞎子恼怒不已,这群乌合之众,当真比不上自家兄弟,连声呼喝:“放弩!放弩!” 赵司正等三个老的,怕孩子有闪失,不敢留手,功力运至巅峰,接连出掌,只往马身招呼。纵然黑衣人各个有些身手,马总躲不过去。赵司正等人功力也是浑厚威猛,一匹马打飞,往往又撞飞边上三两匹! 只是一刻功夫,百人队敢靠前的,纷纷落马坠地。打出来的弩箭颇多,有准头的寥寥无几。萧鼎成胳膊被擦了一下,永安郡主冒失露头,腿上也被打了一箭,正被萧默与庆王妃扶着!姜奎屁股挨了一下,被叮嘱退后,一瘸一拐的往地洞退去。他不擅于搏击,只一个回合便被打懵了神! 萧默见永安郡主哭丧着脸,心里愤懑发狠,道:“你别冒失了,看我给你报仇!” 挥剑便向父亲身边杀去! 老的照顾孩子,不敢纵身太远,只有萧鼎成毫无顾忌,横冲直撞,杀得酣畅淋漓! 这些只是江西鬼家杀手,对付寻常的还能将就,碰到这群顶尖高手,便如泥人入河,瞬间土崩瓦解! 萧默发了狠,静安散人也得解脱。三人联手,掌剑齐发,掌势势若雷霆震怖,剑招招如游龙吟啸。打得还站立着的五十多人再也无暇他顾,抱团往三人身上招呼! 余下还没死的刚想起身,赵司正喝道:“降了的伏地抱头,敢起来打死你!” 有不服的起身,便被赵司正的碎银惯中头颅,瞬间血肉横飞,头上留了个窟窿,有几个翻了个身,换个姿势,也被一并打死! 倒地的黑衣人,再瞥看打斗那边,静安散人还好,总留下全尸。萧鼎成父子便狠戾了,中招的无不是胳膊腿齐飞,脑袋瓜乱滚! 人都不是傻子,黑衣人知道败局已定,倒地的索性装死,再也不敢动弹! 还在搏杀的黑衣人已经被杀红了眼,不管不顾,逮到机会便将手。弩往三人身上射,若偏了射中同伴,也只怨个人命苦,好过被这三个疯子打死! 静安散人神功造化,弩箭近身不及一尺,便被她浑身真气挡住坠落。 萧鼎成父子没这般神通,也被手。弩打得凄惨。萧鼎成腿上挨了两下,萧默避过要害,居然挨了四五下,有一箭擦着额头掠过,险些钉进脑袋!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瓮中之鳖 轰隆隆! 萧默三人激斗正酣,又有一群人策马奔来。这队伍只三十多人,径直奔到了黑衣人众的退路上。 这些人俗道混杂,领头的是扬空子。他也不说话,带人默默下马,将黑衣人尽数堵在中间。 黑衣人百人的队伍仅剩下了十多人,尽数失了马匹。见无路可退,便失了战意。萧默三人见他们不再奋勇上前,也都慢慢停了手。 战斗哑然而止。 萧鼎成趁机叮嘱萧默道:“小心点,有两个功夫不赖,躲过我好几剑!” 扬空子见不打了,朗声问道:“额,你们是琢磨跑呢?还是束手就擒呢?楚君仁慈,念你们这帮杀手胡作非为,颇有成绩。若是投降,可以一刀剁了,不然活捉,定遭凌迟!” 他想赶尽杀绝,便要激起黑衣众人搏命。若是容他们降了再行杀戮,反而失了楚君宽仁的国风! 黑衣人众知道处身死地,再也不做他想,尽皆奋起搏杀,即便地下装死的也一股脑爬起,又拼杀起来! 赵司正气恼,居然成了他人手中的刀!但是无奈,只得施展重手,将冲来的黑衣人逐个击杀。 扬空子也不看着,一挥手,十多个俗家打扮的手下,疾速冲杀过来。 黑衣人本就颓败,再被这些人冲过来,眨眼间便势力崩溃,再无战力,只剩两个黑衣人伫立着,一动不动。他俩功夫颇高,并未战死,却被萧默众人包围了。 也有十多个黑衣人见机得快,四散而逃,好在并没人去追赶,竟让他们侥幸逃脱了! 众人围着两个黑衣人,看猴一般打量着他俩。夜色寂静,并没人言语。 “额,这两个有点功夫,大概是他们头目!”赵司正没话找话,实则他自重身份,不愿再出手了。 “我来!上次伤若安的,也是一群黑衣人的头目!”萧默喊道。 让他气恼的是,这些人出场总是黑纱遮面,他竟连仇家是谁也分辨不出。 两个黑衣人一声不响,相互对视一眼,便齐齐和萧默对峙。萧鼎成恼了:“不一拥而上杀了你俩,算是留了江湖道义!你俩却不要脸,一起打我儿子!你过来。” 他挥剑便向一人攻去! 萧默嚷道:“小心蛊毒。” 这两个黑衣人眼色便是商量,想要施展绝技,不料却被萧默喝破。 萧鼎成攻向的那个,忽的挥舞衣袖。萧鼎成以为又是弩箭,急忙躲避。 哪知这人射出的却不是箭,竟然能在空中转弯,紧随萧鼎成飞去! 这物竟然是个蝙蝠。 萧鼎成听闻蛊毒,不敢待它靠近,剑光疾闪,势如织网,密不透风。 那蝙蝠追得急促,一头坠入网中。无声无息的,便被萧鼎成的剑,碎成了一团血雾。 这两个黑衣人已经趁机逃窜。只见他们扬起手臂,竟然凌空飞了起来!另一个黑衣人见得时机,阴沉笑道:“我若想走,你们拦不住我!” 众人一怔,没见识过这等功法,难不成真有凭虚御空的神技? 然而萧默,了因和尚见识过。周遭有几棵巨树,叶已枯萎,却有树枝稀稀落落地伸展在众人头上。这两人定是用那鱼线将自己吊起来,想从上方逃窜。 赵司正也识破机关,不屑道:“雕虫小技,卖弄什么。下来!” 他展臂凌空虚击,近两丈开外的几棵巨树,若敲鼓一般,被他震得“咚咚”作响! 末端的枝叶承受不住,如受狂风般摇摆起来,两个如仙飞升的黑衣人也随着雨点般的落叶,坠了下来。 萧默死死地盯住其中一个,愤恨地说:“多亏你话多!若不然,真找不到你!” 这人不料失手,眼中霎时间一片死寂。赵司正这等手段,他毕生只见过这一次,他知道自己这点本事,在赵司正眼中,便若蚂蚱蹦哒一般可笑。 “不就一死么?你给个痛快!”这人没有自尽的毒药,他是头目,自持功法,没想过自己也有被擒的时候。 “若安,仇人在这儿,怎么处置!”萧默询问道。 永安郡主被娘扶着,一瘸一拐想要靠近,怒道:“我要剥了他的脸皮!” 萧默忙阻止她上前,说:“先让我拔了毒牙再说!” 刚要动手,萧鼎成斜插一杠,喝道:“我来!” 萧默颇不乐意,嘟囔道:“他伤了若安。爹,你和我抢什么!!” 萧鼎成呲牙一乐,大手拍拍萧默肩膀,说:“儿子,今儿个爹再教你一招!” 这黑衣人被父子二人气得发窘,骂道:“装丫的!刚刚你也未必能伤我,这会儿人多开始装孙子!小子,你来!敢和我独斗,这下准把你脑袋射穿!” “行!我这人不打窝囊废物,冲你这叫嚣劲,便应允你!我们父子打你们两个孙子!你俩能赢,就放你们活命!” 赵司正闻言笑道:“狗屁大侠,竟好些痞子行径,还要单挑!我们姑且看戏,给他们腾个地方!”挥手指挥众人散开围观。 萧鼎成不理会师傅嘲弄,叮嘱道:“默儿,你打蝙蝠,这个我来。你看好我怎么对付他。” 两人换了身位,萧鼎成对峙这人,笑道:“你的鱼线虫卵呢?通通放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这人气得怒喝暴起,双臂狂舞。然而不见势起,也无掌风,他状似疯子般张牙舞爪。 萧鼎成却不怠慢,故技重施,势织成网,剑光挥洒,极尽华丽。然而不明就里的,也不知他在抵挡什么! 两个人真如孩童打架般,并不上前相互攻击,反而是守在原地,凭空对峙,各自卖弄本事,装腔作势! 萧默失望道:“爹,这剑网我会!” 萧鼎成见他不服,认真解释道:“默儿!你可别轻视!刚刚我打掉他十七根鱼线。若是换你,第一你的剑网未必如我这般细密!第二你能如我一般感受到剑上这些细微的触觉么?” 萧默只得摇头,凭自己境界,快疾狠戾还是有的,也能勉强收止有度,可如爹这般,真就做不到。 萧鼎成见他知晓差异,得意非凡,禁不住卖弄,笑道:“接下来我打他,你看仔细了。爹告诉你什么是剑道!我也初窥门径,但展示给你,你便循着这个方向努力吧!”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死状惨烈 那黑衣人全神戒备。 萧鼎成剑法的快疾狠戾,刚刚他就见识过。若不是仗着人多,他并没把握能躲过十招开外。 紧紧攥住手上最后一根鱼线,他的心里只做拼死一击的打算。 萧鼎成剑出,这人疾退。 只是进退之间,这黑衣人在密布的剑光中窥到一丝缝隙。他不能断定虚实,也不知是不是萧鼎成刻意诱敌,他出手了。 他觉得再没有更好的机会,无论真假虚实,他只能出手。 萧鼎成正等这一刻!他想施展绝学给萧默观看,却不是想杀了这黑衣人。他需要一个时机,于是在剑网中留了破绽。 这黑衣人反击时身形有片刻迟滞,萧鼎成便出手了。 只见他剑身忽变耀眼,闪现剑芒,一道道剑气,顺着剑尖,疾射而出。 黑衣人发觉异端,却毫无办法。他只能堪堪躲过萧鼎成几剑。这下忽生剑气,等于剑身暴长。他再也无力闪避。 “噗噗噗。”无数道剑气刺入体内,这黑衣人便被打出了一身筛孔。一道道细微的血柱,从他身上喷射出来! 即便静安散人恨这黑衣人不得好死,也看不下去了,骂道:“萧鼎成!你又造孽,怎么不直接杀了他!” 萧鼎成脸上一红,尴尬道:“只此一次,我教孩子呢!” 他将三个少年拉到近前,解说道:“这剑气,可大可小,我不想让他好死,剑气便细微些。全部打到他穴道上,这血便止不住!等会他失血多了,便会发冷,抽搐,窒息,若是他意志坚定,大概血放干了,才会死吧!但最可怕的是等死!他明知道会死,还无法自制,这份恐惧,怕是比鬼门关转上两圈更可怖吧。” 萧鼎成越说越是兴奋,眼神也越发炽热。天生,他便是嗜血狂杀的性情! 两个丫头吓傻了眼,萧默喃喃道:“这就是破空披风剑法蕴含的运气法门?!” 萧鼎成点点头,得意道:“默儿,开眼界吧!” 静安散人见萧鼎成非但不知羞愧,反而跟孩子显摆,斥责道:“萧默!别听他胡诌!武道以修行为根基,这种以器为追求的技法,不是上层!以这样招法扬名,伤人多了,小心江湖群起而攻之,把你当魔头给除掉!” 然而,静安散人观察神色,大概萧默并没全然听话。这父子二人大有伙同一气,不置可否的意思。 静安散人转而询问孙女道:“若安!心里痛快了没?若觉得解气了,赶紧送他走吧。这死法极残忍,死状比鬼还恐怖!” 想想都知道,若是由着他血流干了,面色苍白干瘪,容貌因内心恐惧而抽搐变形,会落得何种惨状! 永安郡主得了姥姥吩咐,走到这人近前,剑尖指向这人喉咙。 这黑衣人已经不能动弹,见到剑来,眼里笑了,颤抖道:“谢谢你,快解救我!我只是贪财而已,无意伤你!对不住呵!”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永安郡主不料他的说辞,便愣住了。再见黑衣人眼神恳切,一闭眼,剑便刺了进去。 黑衣人应击倒地。 “还有个蝙蝠,你来吧,默儿。我给你瞭阵。”围观者大多被刚刚的残忍惊得愣神,萧鼎成却言语淡然。他是个杀神,这等恶人的性命,在他眼里,草芥一般,死不足惜。 萧默看看余下这人,客气道:“你有什么遗言么?” 这黑衣人有些颤抖,刚刚的剑法,刚刚的死法,比自己的蛊毒发作时还要骇人。 “等我下!”黑衣人展开衣袖,从中飞出两只蝙蝠,扑扑腾腾的飞落到他肩上。 萧默持剑戒备,盘算如何一剑双击。 哪知这人又从怀里掏出一些小虫,耐心地喂起蝙蝠来。待蝙蝠吃了两口,黑衣人低声嘀咕几句。两只蝙蝠听了言语,忽的展翅飞翔,一会儿便不见了。 萧默奇道:“你放了它们,凭什么抵挡我?” 这黑衣人叹道:“今日必死。我养了它们数载,何必要让它们搭上性命。” 萧默黯然,说:“你先出招吧,我敬你的!” 扬空子忽然插言道:“等下!那汉子,你们族里也入了江西鬼家么?” 他知道江西鬼家人员都有哪些,也知道这黑衣人部落所属。 “没!我是第一个,探个路!他人并未参与。扬空道长,祸不及家人。”这黑衣人认得扬空子。 扬空子叹道:“楚国要颁布新法了。以蛊为恶者,死罪!包庇者,知情不报者,同罪!今日还有余地挽回!” 转头看向赵司正,扬空子问道:“六奇,这人给我处置吧!” 赵司正微微点头。 扬空子说:“汉子,法不容情。你留下只手,便回族里吧!告诫族人,江西鬼家是楚国死敌,即刻便要覆灭。即便将来再有余火,也盼你们谨慎行事,别再参与了。” 这黑衣人见能活命,再不迟疑,说道:“谢谢饶命!从今后,我的族人,遇到正一道,定然退避三舍。” 言罢,将左手伸了出来。 扬空子毫不犹豫,挥剑断其手掌,叹息道:“去吧!若有怨念,将来寻我一个便好。” 这黑衣人躬身一礼,再也不看瞎子领队,缓步离去。 萧鼎成呼哨一声,屋后远处的林子里,疾速冲过来一个粗布衣袍的壮汉。 萧鼎成遥手一指,说:“送那个断手的出去。” “喏。”这人领命退了。 望着远处那个瞎子孤兀伫立,赵司正吆喝道:“诶!就这几个棒槌么?你们兵家人呢?接着来,我刚活动开筋骨!” 这瞎子也自疑惑,约好了由江西鬼家试探攻击,自己兄弟随后就上,这会儿人咋没了! 他颇机灵,心知不妙,也不搭理赵司正,转身便跑。 只奔两步远,就被一个衣衫朴素的老人堵住了路。 朴素老人努了努嘴,说:“过去吧,好赖还能活一会儿。” 他径直把这瞎子押了回来。 庆王妃见他出来,有些急了,问道:“不说藏着么?出来干啥!” 朴素老人窘道:“不出来干啥?!异势力的大概发现了端倪,他们已经撤了!” 赵司正气恼骂道:“妈的!送一堆虾米探路,大鱼反而溜了!” 静安散人见不得计,转向瞎子撒气。 “你仇报了没?” 瞎子一言不发。他知道,今日便是归期。 静安散人挥手一掌,瞎子扑通倒地,一命呜呼。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双管齐下 赢宝儿瞥见战火停息,连滚带爬地从地洞中出来。永安郡主见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嘲笑道:“原来你只是嘴巴厉害!这点血腥,便吓成这个样子!” 赢宝儿不理会她的挖苦,走到给萧鼎成医治伤势的风铃儿近前,扑通陪她坐地,悔恨道:“早知道你们如此厉害,我便不钻地洞了。” 风铃儿顾不上回头,边处置伤口,边接话道:“没看这伤?外面哪有洞里安全。” “屁,魂儿都吓飞了。这洞里有鬼!”赢宝儿见地洞绵长,便想顺路钻出去跑路,哪儿想到尽头竟是鬼域,全是地府恶鬼。骇得她又原路爬了回来,至于地面上的打斗,她并没有看见。 “这人是谁?”扬空子盘问道。他有要事与赵司正言语,见有生人,便不能说。 “管了个闲事!”萧夫人尴尬道。“赢宝儿,你走吧。手上的伤,对不住呵。将来若到萧国,我款待你!” 扬空子听她竟是赢宝儿,脸上立即变了颜色,关切道:“伤哪儿了?要去哪?我派人护送!”挥手召来两个俗家打扮的手下,安排道:“送赢姑娘出去!找地方给她备些盘缠!” 静安散人,萧夫人瞬间窘迫不堪,莫不是抓了楚君的人,怎么扬空子对她如此尊敬郑重。 赢宝儿也不识得扬空子,问道:“你是谁?没由来的讨好我做什么?我不喜欢老头!” 扬空子也不恼她顶撞,微笑道:“贫道扬空子,正是令尊的朋友!这些都是楚国客人,他们刚到楚地,不知状况,若是有哪里冒犯了,赢姑娘千万别怪罪哈!” 扬空子看清了赢宝儿手臂已经被吊起包扎,便觉得头痛。然而他也世故,并不刨根问底,免得追究起来,又生麻烦! 赢宝儿听他言语,心生不悦,怼塞道:“既然知道我,难道不知道我族里风俗?族里女子尽皆走婚,谁知道孩子他爹是哪个孙子!” 扬空子愕然无语,他并不知道细情,所以不知晓赢宝儿憎恨父亲,开口便得罪了她。 他只好厚着脸皮,不再提这话头,殷勤道:“姑娘去哪?深更半夜的,我派人送你!” “哪都不去,一会儿自然有人接我!”赢宝儿居然不走了。 萧夫人警惕道:“姑娘,伤你手指,我给你道歉!你也可以将来寻我报仇!但也不至于这么别扭。救你的人已经被杀了一波,你还要在这儿等着闹事么?我已让你走了!” 扬空子也忙解围道:“是呵,赢姑娘。你去哪都成,何必等人接你!” 赢宝儿有些烦他,调侃道:“呵,我竟有如此面子!楚国宫殿去得么?我想看看扬光子怎么给朝臣讲经的!” 扬空子闻言,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说:“去得!宫里有无数神仙壁画,凡人难见,包你喜欢!凭这张符,来去自如,你想在宫里待多久都成。你收好,赢姑娘。” 赢宝儿见扬空子几被抢白,也不发作,知道自己过分,也不接符,便说道:“我只是等个朋友而已,他来了我便离去。你不用管我。” 萧夫人问道:“等那大巫么?” 赢宝儿嗯了一声,道:“他叫周竹。” 萧夫人又是尴尬,道:“十香散可治伤疤,也被我们用了!他来不会难为姜奎吧。。。” 赢宝儿道:“没事,我知道。铃儿给我手指上也涂了些。” 她转头喊姜奎道:“奎哥,你随他们去萧国么?” 姜奎知道与她难能再聚,心里并不好受,默默点头。 赢宝儿安排道:“给你五年时间,再给我配一副十香散,能么?” 姜奎忙点头应允道:“能!最快三年!” “好!回头我便走了,三年后萧国寻你。” 风铃儿见离别既定,便将十香散分一些给赢宝儿,又拿了张便笺一并给她。 赢宝儿看纸上写了药方,笑道:“小神医,这是给我安排的方子么?” 风铃儿端正站起,深深一礼。赢宝儿忙拽她坐下,疑惑道:“干嘛呢!我还没谢你,你闹什么!!” 风铃儿恳切说道:“萧夫人是我婆婆,我代她给你道歉。我是徐本草的徒弟,这药方是我师傅笔迹,你带着便笺快去寻她,她见了定会给你医治。她的医道远比我高明,你快些去,没准断指有救!” 赢宝儿唬得站起身,欢喜道:“真的!若是能好,这断指的恩怨,看你面子上,我就不提了!我走了。” 转身对萧默甜笑道:“小哥,再见奥!” 再不搭理旁人,赢宝儿匆匆离去。 扬空子忙唤过两个身法好的道士,吩咐说:“跟着,尽量护送远一些。” 萧夫人见人走的无影无踪,才收住愕然,困惑问道:“道长,你咋如此尊敬她!至交之女么?我们不知道呵,您恕罪!” 扬空子憋闷半天,抱怨道:“你们远来是客,定然有不知情况的时候,但你们做什么,好赖知会我们一声!她自放荡,也是她族里风俗,你们抓她做什么!” 静安散人闻言,气恼道:“亏你也是道门,黄赤之术,情蛊惑人,这些都不管,你们治理国家,能好才怪!” 扬空子见她生气,自己只得收了脾气,耐心解释说:“真人,楚地偏僻荒芜地界的族落众多,不能和中原鼎盛繁华处相提并论。这些部族,并未深受教化,您说的这些,一时强求不来。” 静安散人不喜他的做派,诘问道:“你一时难管,情有可原。怎么还如此敬她,中蛊了么?女儿如此,爹也未必强到哪儿去。看你交的朋友!扬空道长,你我都是道门,我言语才重些!我是盼着道门兴胜,却不是我有什么特殊脾气!我觉得你结交这样的人,颇不体面!” 扬空子这一会儿功夫,便被两人屡次顶撞训斥,即便他性情和善,脸上也颇挂不住,羞得一赤一白。 庆王妃忙哄道:“娘,你少说两句。” 静安散人严肃道:“这是道门的事,你一个官家的,少插嘴。” 庆王妃不敢再劝解,挽住静安散人手臂,乖巧的依偎在侧,盼望母亲别把话说僵了。 扬空子见静安散人认真,便吩咐手下说:“你们离远点等我!静安真人,灵虚真人差遣我来的,有要事商量,您让无关的退下吧。” 静安散人闻言动了动胳膊,庆王妃立即明白,和朴素老人商量道:“您先远些等我。” 朴素老人闻言一愣,说:“萧君说。。” 静安散人立即抢白:“萧君想说什么,自然有赵总捕头代劳,用不着你来监视着。尊敬你是看你照顾我女儿的面子上,再敢废话,看我敢不敢让你吃亏!” 朴素老人被她呵斥,讪讪不言,尴尬呆立。 赵司正解围道:“老和尚,你我同命,官饭难吃呦!你先回去张罗人众,刚刚跑了十几个,去问问都抓到没!” 朴素老人感激抱拳,转身走了。 这两个老头未入官场便相识了。静安散人初创教派时,朴素老人是会稽山修行的和尚,两人有些恩怨,静安散人自然不喜欢他。 静安散人待人走远,笑着向错愕不解的扬空子解释说:“萧君极其擅于专营,道门的事,还是不让他知晓才好。我是江湖道家,却不干涉你们官家事!” 庆王妃附和道:“扬空道长,您别疑惑,刚刚那人是宫里侍卫统领,听得什么都会一五一十禀报萧君。我娘不喜如此!倒不是萧君与我们有何不同意见。您听赵总捕头的,他便代表萧君意见了。” 扬空子搞不清这些人闹什么鬼,但既然有赵司正在,便能完全放心,开口解释道:“静安真人,您不能误会我。那赢宝儿怎么姓赢,您也不琢磨一下。她是秦君的私生女呀!秦君风流,使女儿流落民间,官面上没这个人,但亲近的都知道这事儿!秦君知道她在楚地浪迹,便来了书信,托我们照顾。别说她只是用蛊结交了几个情郎,便是她当众杀了哪个,我也奈何不得,只能送给她父亲了事!您错怪我,这真与道家宗旨无关,这是国事额!” 静安散人和萧夫人相视苦笑,多亏放了,差点惹了个天大的麻烦。姜奎听了却怔得不知如何做想。 赵司正搅和道:“唉,没由来的误会,这页揭过。灵虚道长有什么话说?” “江西鬼家中计了!但今日的事,难免不露端倪,灵虚真人的意思是提前行动,即刻便杀将起来!” 赵司正凛然道:“他怎么安排的?” “六奇,你探得了蛊毒源头。由你带路,我们这边杀向他们部落。灵虚真人那边,由我师兄陪着,杀向江西鬼家!最后我们合力收尾,歼灭骗去萧国的那些,这事便成了!” 赵司正听罢,沉思良久,问道:“楚地就这五十多个兵家么?额,那个组织便是兵家。” 扬空子无奈道:“露头的便这一队,不露头的我们也不知道。” 赵司正为难道:“今日他却跑了!即便只是这五十多,也难对付。我们如何安排才好,这一队人,并不能料定他们何去何从额!”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攻其不备 扬空子也无谋划,便照实说道:“灵虚真人没说别的,只安排我过来。我带了龙虎山道众,这些人对付巫觋,经验要多上一些。江西鬼家那边,师兄带着门下道众,联络了阴司鬼部,也潜伏了一万军队,一旦开战,军队便会围上去。想来是够用吧。” 静安散人颇不放心,盯着赵司正说:“师傅那边,不能有闪失。最好别让他动手!兵家若真来了高手,寻常兵将再多,也无用处。” 赵司正也知道,若让兵家知道太子凌身份,便是祸患。思索半天,询问道:“鼎成,王妃,你两个得去一波人。哪个去?” 静安散人胳膊又拐一下,庆王妃忙说:“那我去吧。” 静安散人叮嘱道:“把禁军和宫中侍卫都带过去。旁的都不重要,护住师傅要紧,尽量别让他动手。” 扬空子暗自诧异,为何灵虚真人需要藏着,他若不出手,去江西鬼家的高手便只剩下师兄,女儿,薛万,庆王妃与那朴素老人了。 庆王妃得了安排,一声呼喝,朴素老人便又出来了。 “王妃!一个没跑脱,人都在这儿。” 朴素老人手里拎了一串耳朵,伸手递上来给众人观看。 “赶紧丢掉,吓到孩子。”萧国有传统,军队杀敌,割耳计功。但庆王妃年少便入宫享受富贵,不经风浪,忽然见了一堆血淋淋的耳朵,她也有些心慌! 朴素老人随手丢远一些,请示道:“王妃有何吩咐?” “带着禁军,侍卫与我开拔。有战事了。你去调动集合下,我马上到。” “不用,随叫随走。”朴素老人极其自信。 赵司正叮嘱道:“和尚,侍卫武功都好过禁军不少,但两队不能分开太远。随时派人侦查周围情况,小心被兵家伏击。这些人是杀上峨眉那伙人,千万别轻视了!” 朴素老人闻言谨慎道:“知晓了,你放心,差不了。” 赵司正犹豫片刻,又商量道:“和尚,那边只有薛万带着六扇门和镖局的人,薛万不专长于搏斗,六扇门和镖局的人,也比宫里侍卫些微弱些,你帮忙照顾着点!真若对上兵家,求你看我情面,给六扇门和通源镖局留些根基。这趟我们把精英都带来了,千万别打光了!” 朴素老人闻言一怔,接着呵呵笑道:“今日你是六奇兄,不是赵司正。这番话,忒跌身份,不可与他人言知!我应允你,若真对上那伙人,我带侍卫冲在前面!” 赵司正感激抱拳,他知道要对峙强敌,自己不在身边,委实担心徒弟和他手下一众人。 安排妥当,庆王妃叮嘱三个少年几句,便带着朴素老人走了。 静安散人还不放心,犹豫道:“稳妥么?不然我过去!” 关心则乱,静安散人心里唯念老父亲安危为重,即便她晓得父亲当世已无人能敌。 赵司正被她气乐了,问道:“我们一众人便无关紧要?万一兵家打我们可怎么弄?现在都伤了四个了。” 静安散人瞪他一眼,喃喃道:“我是担心师傅,他年纪大了,若还争斗,即便闪一下腰,我也心疼不是。你得体谅我!” 赵司正说:“你便放心吧,长白五行,去了三个守着。兵家若真敢在江西鬼家与我们抗衡,别说五十,即便百人,怕也难讨便宜!” 这下静安散人放心了,长白五行四个人,挑出两个一起,自己也一时难胜,何况三人。 “走吧。”赵司正见风铃儿给几人医治妥当,便准备开拔。 “困倦的马上相互休息,我们这边别误了战机。那个,姜兄弟,你留下帮老媪把房子整理一下,这次别跟着了!”赵司正见姜奎也跟着起身,赶忙留住他。这人搏击太弱,没个高明功夫,真若有了风险,反而亏欠他跟随孙儿一场。 “这!”姜奎羞得涨红了脸。 萧默忙宽慰道:“这次留下,这里数您年岁最大,不能如此奔波!人都各有专长,您的丹药功夫,将来我少不得请教。但您若想学些其他,一定得听我外公安排。” 姜奎不能逞强,抱拳歉意道:“承蒙各位关照了,姜奎惭愧。” 众人一笑了之,纷纷牵过黑衣人遗留的马匹,即刻,赵司正带众人开拔上路。萧鼎成与静安散人则钻进林中,这边的人手是萧鼎成训练的手下和峨眉道众,他两人都需领队行进。 暂且不说赵司正领着众人在山中逶迤前行,太子凌那边,早早的已经和江西鬼家打了起来。 鬼家总部坐落在山中,居然修了城寨。这城寨依靠山势,修葺石墙,墙上竟安排了巨弩劲弓。 六扇门的和正一道众只冲了一次,便死伤惨重! 太子凌赶紧收拢人众,原地等待。这已经是攻城之战,武功再高,也比不上寻常兵将。 楚国军队围了上来。扬光子一声令下,将军带着士兵接手战场。这下可让这帮江湖豪杰开了眼界,也见识了战场的残酷。楚军只派几百人强攻,但对于山中城寨,已然不少。另有二千人则在众人前面空地上开始施工。 山坡上竟被挖出了一个个缓台。楚国兵士都带着材料,一会儿功夫便搭出三台投石机。 “呜!”牛皮包裹着碎石,被投石机抛向城寨。石子过重,似乎牛皮缝合得并不结实,这包裹在空中便散花了。于是,幻化成漫天碎石雨,噼里啪啦砸落城寨中。 众人觉得,即便相距几十米,也依稀听到城寨里传出来的惨叫。被碎石打过后,城墙上的守卫明显少了许多。 扬光子想要号令总攻,坐在软轿上,身上盖着毯子的太子凌忙止住他。 “别让兵将进去,近战兵士战力远不及武者,这里是山上,军里的兵阵也派不上用场。打下寨墙便守住,等他们来攻。把打下来的寨墙即刻拆除,石子运下来,再用投石机抛进去。” 太子凌的武功只是一人敌,他的谋略却是万人敌。有这万名兵将,他有办法在最少伤亡的状况下,将这依山修葺的城寨蚕食掉。 “报,大王,有紧急军情!”山下冲上来一位大汗淋漓的将士,然而他见边上人杂,竟不敢直接言语。 “说罢。”扬光子心里一紧,山下来的,莫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王,宋国犯境,探子回报,大概有五万人。” 扬光子立即便气懵了,也有点心里没底。楚国全境才五万兵将,现在两万守在楚宫和龙虎山上,防止兵家偷袭空虚。一万在这里。还有一万在楚宋边境,另外一万在秦楚边境。 “现在是什么状况?”太子凌见他窘迫,便张口询问。 扬光子忙把情况与他说明。 “唉!看来是没法围住这帮杀手了!你把这里的兵将带走吧。我指挥余下的,把他城寨破了,寨墙房屋尽皆焚毁。等你得胜,边疆没了战事,再另行在国内通缉他们吧。” 扬光子思忖片刻,商量道:“我带走五千,您能帮我除了这些内患么?若容他们跑了,将来还是两头挨打,左右不能兼顾的局面。” 扬光子受这困局已久,今日大张旗鼓,兴师动众,便不想无功而返。毕竟,萧国这群精英,并不能常驻楚国。这样千载难逢的时机,他当然不肯错过。 太子凌明白他的心思,微笑颔首道:“你安心去吧。只要守得两日,我便去帮你参谋参谋!” 此次来到楚国,对于萧国与萧默一众人也是个机缘。得交强援,太子凌往后还有更多想法。他并不想让这个新朋友被他国打得残破。 扬光子大喜道:“神仙!我挺两日,您千万来帮我。楚国全境兵将才五万,宋国却有十万多!而且他这时来,定然是受了那组织扶持。您千万帮我渡过这个难关,否则,我若溃败,楚国便有覆灭的危机额!” 太子凌慷慨应喏道:“放心,我自然助你!但要记得,这是个人交情,萧国并未参与你们的国战。” 扬光子感激不尽,躬身施礼,吩咐妙真散人听太子凌安排,便带兵将疾驰而去。 余下五千兵将,只能勉强把山围住,想再攻击城寨,却没了人手。 妙真散人也知事态严重,颇为焦急,请令道:“灵虚真人,我带道众打上去吧!” 太子凌禁住她的冲动,吩咐薛万说:“把六扇门的分出来一半人,二十个一组,由两名正一道众领路,混在周围兵将中,等着劫杀逃窜的江西鬼家,尽力别让他们逃脱。山上城寨未破前,千万和兵将待在一起,不要单独巡路,小心被异势力偷袭击杀了!” 妙真散人听这安排,便有些傻眼了。慌道:“真人,我们人手本来便不够了!再分出去些,别说破城,小心他们打出来!” 薛万也不敢同意,喃喃道:“道长!师傅命我舍命也不能容您有丝毫损伤,您这安排,若生出风险,怕我会被师傅打死!” 太子凌无奈道:“我也想做逍遥诸葛,但今日迫于无奈,只好出手了!带人去吧,我一个人,不比你们百人更弱!丫头,你也别慌,他们若攻出来,我可要乐死了。没了寨墙守护,岂不是我们得了便宜。” 两人无奈,太子凌是指挥,既然如此安排,他们只得听令。 太子凌略一盘算,对身后的金和尚,木道人,火萨满说道:“怕是要辛苦三位了。异势力联络宋国进犯,调走了这里的兵将,怕是想要在这里施行反击。我们并不知道异势力有多少人,一会儿怕是有场苦战!” 木道人趁机敲诈,说:“若是我们立功,你真得有所回报!上次你给的书,我都看完了。” 太子凌笑道:“没见过你这样当徒弟的!这次回去,我们好好研究下阴阳五行。我本就是闲人,只要有空,你们想学什么,都可以坐一起研究研究。” 木道人本来是玩笑言语,见太子凌竟然应允,三人对视,不由得笑了起来。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一触即发 “妙真,你带所有道众接替兵将工作,采石子往城寨里打,伐些木头也行。最后若实在无法,我们也可以放火烧山。”太子凌知道正一道常与楚兵共同征战,使用投石机也不是难事。 “都去?我带人左右忙碌,您身边只剩二百多人,万一被他们冲出来。。”妙真散人极不放心,她与江西鬼家交手数次,知道它背后的组织极其厉害。若是那组织有所谋划,忽然一并杀出来,可不是这二百多人能抵挡的。 太子凌受她几次啰嗦,还不能生气,无奈道:“去吧!记住,告诉道众,鬼家若杀出来,我们便胜了,定要全力对战!我是巴不得他们出来,我都想将身边的人全部支走,只是这样太刻意了,他们不会中计。” 妙真散人疑疑惑惑,临走还是留下两个功夫最好的道士守护太子凌。 太子凌又吩咐薛万说:“挑选五十个功夫最好的,准备好。木道人,火萨满,你俩带这五十人,每次投石刚落便冲一次。记得,上去占据寨墙抵挡,却不是让你们冲营杀敌。他们攻过来便守着,不攻你们便拆墙。” “这城寨里面还有好多面墙遮挡,这要拆到啥时候?”火萨满性子急躁,听太子凌如此安排,便有些急。 太子凌解释道:“只是外面这寨墙高大些,我们在这里与他对峙,总会吃亏。你们的目的只是诱敌而已,尽量少伤亡些。若他们一股脑冲出来,或是抵抗坚决,便赶紧退下来。” “余下的人,原地坐等,差一些人造炉生火,做点饭吃。” 太子凌就差安排众人睡觉了! 便这样,投石机每打一次,木道人,火萨满便趁着城寨躲避功夫冲击一次,等城寨想要反冲,他们便撤了下来。 僵持半天,寨墙居然被拆了十之二三,而这五十个高手,却只折损十几个而已。 太子凌心里有些焦急,鬼家总是据城不出,到了晚上,颇难防备。 “多往里投些木头,若傍晚还不能攻下城寨,便放火烧他娘的!” 太子凌抬头观望天色变幻,心里有些没底。今日这气候颇难预测,真放起火来,他也不知究竟会烧到哪边去。 “咦。”太子凌见到司空妙奔了过来。“他们回来啦?” 司空妙来到太子凌近前,点头道:“大概他们并没中计,奔萧国去的二百人,又折返回来了。估计不出一个时辰便到。” 妙真散人急了,说:“真人,别让兵将围山了,让他们上来,我们一并冲进去,先破了城寨!逃脱的以后再说吧!” 太子凌却有些欢喜,嘱咐说:“妙真,若是他们回来冲向山上,让兵将佯装不敌,放他们进来。他们得了上风,大概会忍不住冲出来。我们若能和他们在这儿硬拼一番,定能击杀不少!” 妙真散人有些懵了,劝解道:“真人,换个谋略吧。我只有三百道众,您这除了山下巡逻的,也只是二百多个。等鬼家这二百人回来,我们只是人数便落了下风,更不知道那组织还有没有潜伏。这仗打不得了!” 太子凌面色微寒,喃喃道:“打仗,总要死人的!妙真,薛万,若是真被他们两面围攻,我们伤亡惨重是免不了的。但不至于我们就败了,你们不晓得我的身手。一会儿真被围攻,你们看我手段,我把他们缠住,你们挑溃败落单的杀。唉,这般征战,免不了会死很多人!” 太子凌阖目养神。不料被异势力这么快联络了宋国,失了谋划。这一战,即便得胜,怕也要伤亡惨重。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胡乱打上一气,让鬼家与异势力跑得太多,对于楚国也是后患无穷。 等待良久,山下回报,鬼家二百人已经冲阵了。 太子凌觉得大战将至,叮嘱道:“你们几个,千万不要离开我太远。打起来挑鬼家的对敌,把异势力的留给我便好!” 妙真散人感慨太子凌这样舍身除恶的做法,心里有些感动,说道:“真人,我会贴身护着您,万一真就不敌,我便是豁出来性命,也要送您安全回到楚宫!” 太子凌闻言哈哈大笑:“丫头,我怕你们离我太远,我照顾不到,累你们妄送性命。照顾好自己便成了。切记,异势力有高手,你也未必能抵挡,若是撞到了,便往我身边引,切不可逞强害了自己性命!” 妙真散人愕然不语。其余的都见过太子凌功夫,却也担心他的安危。 这时,庆王妃奔了上来。太子凌诧异:“你咋来了?” 庆王妃跑得气喘吁吁道:“昨夜便到了,被五十个多个兵家的对峙住了,没法上来。那异势力自称兵家。这会儿他们向山上冲过来了,我才得机会上山。我带了千名禁军,二百多侍卫也赶上来了,但他们没有兵家脚程快。这地方危险,您先随我往山下去吧。到了禁军阵中,便安全了!” 太子凌喜道:“居然有生力军!这下又多些把握歼杀他们啦!丫头,你再下山,吩咐禁军五百人上来便攻占城寨据守,五百人围住绞杀溃败的敌人,其余的侍卫一并救援我们,快去。” 他想安排孙女脱离险境,免得自己分心。 “不,我守着您,这是令牌,司空妙,你去。你更快些!”庆王妃知道自己下去再上来功夫,这边定然打起来了,便不愿再离开祖师。 “滚蛋!能听话么?峨眉便教出来你们这些自作主张,不懂人言的废物么?”太子凌火了,他可不想自己孙女身处险境。 庆王妃没见过太子凌发火,脸色瞬间惨白,却还是不想走。 “妙儿,带她下去。你陪着还能快点。”太子凌安排道。 司空妙呆板着脸,喃喃道:“王妃,走吧。您留下反而累赘。这里的,除了我们师兄弟,大概都比您强些。” 庆王妃被他言语气得恼怒,便想发火,太子凌骂道:“快滚!这次回去定要静安跪上一天思过!瞧瞧教出来两个什么丫头,一个赛一个的不听话。” 司空妙紧忙拉着庆王妃走了。哄道:“我快些,我去。您到远处猫起来,可别在这挺着挨骂!他毕竟是祖师不是,您惹他干啥!” 庆王妃感激笑道:“误会你了,难得你竟有这机灵!” 司空妙呆愣道:“我说的是实话!您留下真就累赘。胜负无关紧要,即便败了,我们都有办法逃出来。您却不然,总在宫里便少了经验。真若把您搭进去。。。” 庆王妃气闷至极,将令牌塞给司空妙,骂道:“快去安排,骡子,跟我磨叽什么!” 司空妙也不理她言语,接过令牌,顺着庆王妃指引的方向,疾速去了。 庆王妃避开太子凌视线,真就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太子凌集合人众,等着江西鬼家来攻。他相信,这样三面受敌,是敌人最好的时机,兵家定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城寨里出来一个蒙面人,缓步走向太子凌阵前,吆喝道:“有没有主事的,出来说话。那个坐轿子的老头,过来聊聊。” 太子凌笑道:“你过来吧,放你安然回去。我年岁大,腿脚不好。” 这蒙面人来到近前,讥笑道:“妙真掌教,就请这么个老朽当军师,便想破我城寨么?” 妙真散人不知他意图,呵斥道:“有没有话说,没正事儿便滚。破了山寨,要你人头。” 蒙面人嗔怒道:“就凭你!你爹来了还对付!” 言罢飞身一掌,攻向妙真散人,他想先声夺人,灭灭正一道志气,也给己方一会儿的围攻涨些勇气。被这群人围着打了大半天,城寨里的鬼家众人,皆被憋闷得唉声叹气。 金和尚早得太子凌嘱咐,见蒙面人动手,飞身便去接住。 “砰。”妙真散人被二人掌势震得倒退两步。 金和尚退了一步,站住身形,暗叹兵家果然高手众多,这个居然比峨眉遇到的那个更强一些。 这黑衣人也被震得倒退三,四步才能站定。 他强压下腹内翻腾的血气,故做淡定道:“居然有两下子,盼望你们能各个如此。” 言罢,转身便回,他怕再拖一阵,便走不脱了。 太子凌讽刺道:“你是来显摆的吧!这下没赢,也忒尴尬。” 这黑衣人立定片刻,起身又走。他正是这个目的出来,却险些丢人现眼。 太子凌朗声道:“告诉寨里的人,兵家的格杀勿论,其余的若能投降,免死!” 声音用了内力,嗡嗡嗡的在山林间飘荡传开。 声音落了,山上林间,便又万籁俱寂,悄无声息,但众人皆是全神戒备。在这大战前的片刻安宁中,也不知各人都在想些什么。 “以刚刚这黑衣人为标准,功力如他一般的,便往我身边引,由我对付!这是军令!切记,这是打仗,杀敌越迅速,越快捷便越好。千万别把江湖匹夫的志气面子拿出来丢人现眼。听到没!”太子凌严肃警告众人。 “喏。” 众人答应道。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激战正酣 二百个鬼家已近在右侧围了上来,然而却不上前,只是踞着地势休息。只等片刻,左面也围上来五十多人。 太子凌左右观看明白,吩咐道:“看仔细了。江西鬼家的只蒙面,却露了头发。兵家的浑身只露眼睛。薛万,妙真,各自留下五十人,带着其余的,一并去打这二百鬼家。快!” 两人得令一愣,但知道战机转瞬即逝,不敢违抗,赶忙留下些高手,带着一众人奔着右侧的鬼家冲了上去。 城寨里面,没料到太子凌会毫无顾忌,先下手为强。立即号起,右边的兵家便冲向太子凌的阵地。城寨中,也涌出来黑压压一片,都是奔着太子凌方向杀来。 太子凌料定这样被两方冲击,左右这百多人定然死伤惨重,心生不惹,便喝令道:“你们听令,向城寨杀,挑露头发的杀!去!” 众人听得安排,一拥而上,与山寨冲出来的众人接阵对敌。 三个五行瞬间傻了眼,折腾半天,中间只剩下自己四个人了。 太子凌嘿嘿笑道:“各自保命,活下来有赏!” 兵家五十人队已经冲了过来! 这时,庆王妃疾速闪出,挡在太子凌近前,慷慨激昂:“祖师,我与您并肩杀敌!” 太子凌暗暗叫苦,心道:“操,这累赘。” 不待庆王妃反应,太子凌手段疾出,手掌在庆王妃背上一扶,竟把她单手托起,忽的一下,便把庆王妃抛了出去。 庆王妃不料如此,没等反应,自己便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向鬼家二百人聚集的林间阵中。轻飘飘落地,她竟陷入鬼家重围之中。她被围住出不来了,更别提再想去帮太子凌杀敌。 太子凌这边,兵家见到他的神异,却也冲到了近前。有识得的惊呼:“快杀这老头!赶快齐力杀了他!” 手。弩齐齐射出,太子凌持拐暴起,挡在五行前面,喝道:“冲进阵里,别凭空当靶子。” 单手舞杖若剑,竟然密不透风,弩。箭撞到近前,纷纷坠地。 只这一瞬间功夫,三个五行得了方便,已近冲进兵家阵中。 兵家失了距离,便放弃弩。弓,持着各式兵器向四人杀将起来。然而,攻向三个五行的人少,大多冲向了太子凌。 “杀这瘸子!首功者赏万金!” 领队的认出了太子凌,使剑法,并且单足单臂。 太子凌冷笑道:“天不令我寂寞,竟然又有故人!” 他只站在原地,将拐舞得似剑若棍,招式总蕴含着无可匹敌的内劲,但凡挡他一招一势的,不被击杀,也定然不能握住兵刃。间或的,拐尖调起地上弩箭,便疾射出一枝,不定哪个倒霉鬼便被射中,一命呜呼。 右侧鬼家二百人众,被近两倍人数围攻,眨眼间便溃不成军。庆王妃也得方便,才得脱身。这一仗,累得她发髻凌乱,衣衫破损,竟被人伤了十数下。 她气恼不堪,想要寻太子凌质问,却见太子凌被十多人围攻,相互僵持。五行三人却分别被三个高手对峙住了。周边还有十多个兵家游走着,不时用手。弩偷袭四人! 地下躺着近二十具尸体。 庆王妃瞬间了然,自己被救了一命,看祖师对峙的兵家,个个不弱于自己。刚刚自己若在原地,能不能活命,真就两说。 再看正面的百十人,已经死伤过半,余下的被寨中冲出来的鬼家分割开来。兀自两三为阵,四五成群。他们被围困住了,离被歼灭只是转瞬之间。 又有五十名兵家飞掠过来。他们毫不理会他人,径直扑向太子凌。 太子凌见得时机,呼喝道:“薛万,妙真,往城寨去,杀鬼家!” 右侧鬼家已经溃败,薛万两人得令,立即指挥众人杀向城寨,解救中军。而他二人却疾速向太子凌方向冲了上来。 庆王妃见太子凌并不解救自身,哭喊道:“自己不要命了么!”她也顾不上是否能抵挡,飞身扑向围着太子凌的阵中。 太子凌叫苦不迭,喝道:“别捣乱!”拐上精光暴起,逼退一众兵家两步,便跃起来去接庆王妃。 兵家得了时机,手。弩纷纷射出。大多近了太子凌几寸,便自行坠落。但有高手打出的几发袖箭,直接破了太子凌功体,打在他脊背上。 太子凌顾不得疼痛,截住庆王妃,径直抛给薛万与妙真,骂道:“狗屁本事,滚远点,别来害我!” 妙真两人忙伸手接住,薛万。功力不济,直接被砸飞了出去。妙真散人也腾腾退了三四步,才抱稳庆王妃,再看太子凌,竟又和众兵家混战起来。 妙真散人叹道:“别上前啦。帮不上忙,反而累赘他分心。” 庆王妃也见太子凌受了弩击,怔怔流泪道:“看着等死么!” 瞬间,她想起来,嘶声喊道:“和尚!快点来,要出人命啦!” 远处,一声怒喝传来:“来啦,挺住!” 只见林间,起起落落,数个身影,飞驰而来。 兵家见太子凌的援兵来了,攻得更急了些。太子凌还好,五行三个,已有两个受伤,强自支撑,三人边打边往太子凌身边靠拢。 待得近了,太子凌拐上疾闪光芒,便有一股内劲射向追者。追着木道人的,不料有此等绝技,持兵刃一挡,便被这道内劲击得扑倒在地,身受重伤! 四人瞬间聚成一团。 太子凌见金和尚胸口被击,衣襟吐得满是血迹,忙吩咐道:“中间站着,我护着你!” 不由分说,三人把他围在了中间。 余下兵家还有六十多人,竟然停住攻击,围了起来,领头喝道:“上暗器。” 他们知道太子凌来了救援,不敢再拖延,想用暗器围杀四人。 太子凌小声叮嘱道:“我送你们出去,你们护住下盘。” 便在这时,薛万喊道:“闭息,毒药来了。” 嗖的一下,他将一个布袋抛向人群正中。 太子凌也不能辨别真假,但知道是个时机,拐尖虚指,布袋应击破裂,一团黑粉即刻飘散起来。 浓雾夹杂异香,散成一片黑色屏障,便在这雾中,还诡异闪烁着丝丝粉红。 兵家领头疾呼:“退后些,剧毒!” 围者纷纷向后撤开,薛万却拼死扑向阵中。 太子凌飞身救他,然而迟了霎那,薛万腿与背上,便被人狠狠击中。 待得落地,薛万顾不得口吐鲜血,怀里疾速掏出药丸,分给四人。他呵笑道:“头一次配解药,竟然用上了。”每一声响,他口中便有鲜血喷涌。 众人急服。金和尚本就受了内伤,被他一毒,竟然昏迷过去。 太子凌急忙点住薛万穴道,骇道:“你可挺住呀!真没了命,我可无颜面对赵司正啦!” 转身又救金和尚,药丸塞进嘴里,几次用内力帮他疏导,这才悠悠转醒。 再看兵家那边,尽管躲避得快,也倒了十多个人。其余的看见有一丝黑雾也不敢上前。 这一迟缓功夫,朴素老人带着十多个已经奔到了附近。他看到毒雾变故,也不敢靠近,领着众人在外圈与兵家对峙起来。 陆陆续续的,萧国侍卫赶上来了。兵家见失了时机,便撤了包围,纷纷向城寨方向挪去。 太子凌见侍卫已近百人,呼喝道:“冲上去,挑带头巾的杀!” 侍卫一拥而上,兵家撤退不及,两方又拼杀起来。 太子凌叮嘱道:“你们休息,等着追击溃退敌兵。”纵身跃起,他又杀向兵家。他知道兵家普遍不弱,还有十多个高手,若不亲自去挡,萧国侍卫怕也要死伤无数。 侍卫接连不断的赶上来,禁军也成群结队的涌上来。兵家领头知道大势已去,此战非败不可。疾呼道:“结队,往山下冲杀!” 可惜晚了!四十多兵家已被萧国二百多侍卫围住了。侍卫中如朴素老人的,竟然有十来个人。虽然比不上长白五行,却也不至于相差太多。 再看城寨那边,萧国禁军一拥而上,齐声呼喊,投降不杀! 见机快的鬼家,纷纷逃窜,有的被堵在城寨里,不能出来。他们索性不再抵抗,径自丢了兵刃抱头蹲在地上。 侍卫人多,更有太子凌主持。顷刻间,便把兵家杀得所剩无几。只剩十多个,被众人围在中间,与太子凌伫立对视。 有个兵家武功极其高强,即便被众人围攻,还伤了十多名侍卫。 太子凌敌住他,笑道:“你们来了两次,都让我遇到故人。这次更好,竟然是你!” 这兵家看太子凌只盯着自己,知道定难逃脱,感慨道:“奉命行事。您的武功,我是佩服的!内四方若真有神仙,大概得算您一个。” “你呢?你的武功也很不差,师承何人?”太子凌与他攀谈起来。 兵家武功大多高强,这让太子凌很是奇怪。禁不住,他开口套这兵家的话。 这兵家缄口不言。 太子凌见问不出什么,叹道:“上路吧。” 拐杖直直刺出,这兵家避无可避。这一拐的气势,封住了周遭所有退路。 边上有两个兵家,唯独忌惮太子凌。这会儿趁着他无暇分身,忽的分别向两边跃去。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世外桃源 举手挡在额前,这兵家觉得面前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呲。”众人见这兵家,掌心,额头已被击出孔洞,兀自瞪着双眼,满脸茫然神色。 他已经死了。 太子凌拐杖脱手向右一甩,人却向左面飞出。 左右逃跑的两个,一个被拐杖贯穿胸口,另一个被太子凌一掌击掉了头颅。 余下兵家皆是暴起,合击太子凌。料想他没了兵刃,总该容易对付些。 太子凌单掌舞若繁花,缤纷绚烂。身形单足摇摆,恰似陀螺。众兵家纷纷中招,踉跄后退。 侍卫一拥而上,将这些人尽皆杀戮,一个不留。 太子凌见战局已定,忙去查看薛万。还好,伤势虽重,却不至于伤及性命。 太子凌心中安稳,吩咐庆王妃道:“丫头,分出来百名禁军,将兵家的头颅尽皆割了,即刻带回萧国,送给萧君复命。” “将战死的兄弟,原地合葬一处。立碑,书名,背面述说功绩。” “处置好受伤的兄弟后,即刻全员赶回楚宫,原地驻守。若有兵家来犯,格杀勿论。” “妙真,留下千名兵将,毁城寨,搬积蓄。把兵家鬼家的尸体尽皆高杆悬挂。让闻讯来观的国人看看,与国为敌,究竟是个什么下场。” “其余四千与正一道众配合,搜山清缴余匪,明日一早,命将军统领,开拔奔赴边境与楚君会和。” “妙真,你也立刻随丫头回楚宫。让萧国一众接替防卫,腾出来的一万兵将,你带着快去救援楚君。” “妙儿,麻烦你背我去楚宋边境。” 司空妙正在满地捡自己丢出去的飞蝗石,听了呼唤,赶紧奔过来拾起软轿上的毯子。 司空妙背起太子凌,庆王妃慌忙拦住道:“还有伤,您顾着点自己吧。” 太子凌应允一声,他竟把这茬忘了。运气一震,背上几枚袖箭纷纷坠地。妙真散人也不避讳,伸手撕开伤处,看到伤得并不严重,这才放心。她取出符纸,折叠后径直贴在患处,并命些微干净的道士脱去衣袍,给太子凌盖上。这时,庆王妃才把毯子给太子凌小心搭在身上,嘤嘤叮咛道:“您小心些身体。” 太子凌见她脸上还有泪花,颇无奈道:“下次要晓得听话,别再累赘我。呆在楚宫,都不许单独出门,小心异势力报复。” 刚想吩咐启程,妙真散人追问道:“真人,抓住的怎么办,真要免死么?” 这一战,萧楚两国皆死上百人众,也都是教门精英,着实累人心痛。 太子凌气得胸闷,诘问道:“谁说免死!!难不成刚刚战死的不是你的兄弟!!” 妙真散人愕然困惑道:“您说。。。” 太子凌反诘一句:“你管我说啥,你说了么?死心眼。” 说完,一拍司空妙肩头,两人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妙真散人怔怔呆愣着,还没反应过来,庆王妃已经吩咐侍卫道:“还不给兄弟报仇,等着把他们当爷供奉么?” 众侍卫纷纷涌起,开始杀萧国手上的鬼家俘虏。 妙真散人再不敢迟疑,一声令下,被楚国擒获的,也尽皆被屠戮干净。 这一战,江西鬼家根基覆灭,只逃了寥寥数人。 赵司正带着众人行进,快要靠近村落时,但凡遇到的人,尽皆押了起来,免得走漏风声。 到了村落,众人慨叹,这里竟是个世外桃源。 此处四面环山,竟是个被包裹着的山谷,只有一个出口,有条溪水从谷底横穿,再由谷口流出。 屋舍都建筑在谷底。这房舍皆是茅屋,造型奇特。屋顶倒是寻常的三角形,但却出奇的大,房檐几乎搭到了地上。墙壁露出那点,都是泥黄色,是用稻草混合泥土夯成的。 再看山坡上,一方方稻田,金黄灿烂,只待收割。他们竟在山坡上平整了无数个豆腐块,分户种植。 山坡成了梯田。每隔数层,便有风车引水。 谷中屋舍间的空地上,横着一排排空竹竿,有的竹竿上,垂挂着五颜六色的布匹。有紫褐色的,有湛蓝色的,有翠绿色的。 萧默被这悠然自得的田园风光迷恋住了。 扬空子观察仔细,商量道:“用火吧?” 赵司正默默点头。 一众人手便分散包围这山谷,只等令下,便要放火焚毁这片世外桃源。 “等下!”萧默喃喃道。 “怎么,心软了?默儿,这村落出来的男人,伤了你的老婆!现在他们在鬼家的汉子,大概也都被灵虚道长杀干净了。你可不能犯浑心软呀!放过他们,将来萧楚两国,不知要受多少报复呢!” 赵司正不失时机的教导孙儿。 “没,不是心软。你们谁见过这些布的颜色么?”萧默确实心软了,但他知道不能求情,急中生智,找了另外一套说辞。 “没!”即便赵司正走南闯北,也没见过哪有这般天然颜色的布匹。 众人皆是摇头。 萧默暗喜,对扬空子说:“道长,楚国不是要利商贾么?这布匹,便是奇货可居!还有这水车,这灌溉,都是于国有益的技术!” 扬空子了然他的心思,决绝道:“萧默,这人不能放!已经结了大仇怨,他们还有蛊毒利器。若是今日慈悲,往后遗祸无穷。但这布匹制法,我也有办法获得。这色泽,确实适合通货盈利。” 说罢,扬空子吩咐手下等待,兀自站起身,向谷底行去。 众人忙起身跟上。 “哪位是主事的大巫?”扬空子吆喝道。 众人都在半山腰站定,底下情况一目了然,看得清清楚楚。 这村落久处安宁,少有外人。忽听有人呼喊,便有数个屋舍钻出人来,想要一看究竟。见到居然有数个衣袍男人站在半山,她们又紧忙退回屋里去了。 村里男人都出去征战谋财,只留下了女子与孩子。见了陌生男人,她们便立即生出躲避心思。 半晌,一个老媪从一户屋舍中出来了。瞭望众人半晌,缓行移步上来。 这老媪,上衣是纯黑侧襟衫,衣边绣着五彩花纹,衣服正中,还有手绣的彩图,依稀辨别,似乎像是绣着无数只飞鸟。下身长裤也是黑色。整个人看着干净利落,又从朴素中衬托出彩色的纷繁华丽。 最耀眼的是她的头巾,五彩斑斓的颜色,层层叠叠的包裹在头上,状似花卷,而那繁彩却又让人想起了端午节上,妈妈手中的五彩绳。 老媪踱到近前,平淡询问:“客人有何吩咐?” 声音些微嘶哑,配上她低沉的语气,使人觉得极其压抑。 “老太,我是楚宫来的,想问您江西鬼家的事。”扬空子盯着这老媪,看她做何反应。 果然,老媪色变,厉声道:“孩子做得好事!你自找他们去,没由来的难为我们娘们!” 扬空子沉声说道:“楚国诏令,以蛊害人者,死罪。知情不报者,死罪。参与其中者,死罪。” 老媪闻言,面露狰狞,配上她的枯槁肌肤,甚是可怖。 她喃喃骂道:“狗杂碎的米贼,毁了我们荣华地位,今日竟然还敢来索命!” 她的骂声越发低沉,渐渐听不清楚,变成嘀嘀咕咕的碎言碎语。 众人凝神想去听个仔细,忽的赵司正大喝:“运功抵御。这老婆子使的是摄心术。” 众人慌忙屏息凝神,运转内息抵御。老媪的咒语也被赵司正浑厚的内力震断,不能生效。 她恶狠狠的剜了赵司正一眼,未等发作,便觉察有清正朗朗的咒决侵入耳膜,忙又急促嘟囔起来。 众人得了空闲,看得明白。 扬空子手掐咒决,兀自变换,口中振振有词! 老媪喃喃碎语,继而浑身颤动,最后竟然舞动起来。 萧默见她老弱矮小,扭动身姿,居然变得极其妖娆。 瞬间,他想起了铃儿在怀中时的温存,想起了若安采莲时的曼妙,想起了赢宝儿临别时留下的甜笑。 “都闭眼。” 眼前一黑,赵司正蒙住了孙儿的视线。 萧默只觉得万般美好,尽皆破碎。心里凛然一寒,便如从万丈处坠落一般,心悬倐忽落地。霎时间,他惊出一身冷汗。 “居然中了巫咒!”他暗自后怕,若不是有外公在,这下便着了道。 身边的永安郡主,已经按耐不住,偎到萧默身上缠绵。萧默察觉有异,忙去遮住她的双眸,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免生事端。 静安散人气得大喝:“破!” 这一声音浪,直接击向那老媪。本来老媪与扬空子对峙,便落下风。再受一击,顿时把持不住,“噗”地一下,口喷鲜血,萎靡瘫倒在地。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永安郡主醒转过来,见在萧默怀里,觉得舒服,便耍赖不再起身。 回头望望风铃儿,却见她神采奕奕,丝毫不受巫咒迷惑,不由得心中疑惑,询问道:“若静,你没听到巫咒么?” 风铃儿也疑惑说:“听到啦,没啥的。” 静安散人颇为气恼,却不好发作,堵塞道:“平日不诵经文,满脑子污秽龌蹉。你不受蛊惑,还能有谁!” 萧默大窘,忙把永安郡主推起来。永安郡主却哈哈大笑道:“这情蛊,真就成就有情人呀!”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灭门绝户 扬空子忙告诫她:“这不是情蛊,这是巫咒。最擅长迷惑人心。它会摧毁人最薄弱的意志,进而使人堕落,颓废。当人被折磨得失去自主的意念,便成了巫鬼的傀儡啦!” 那老媪见没人来拘她,怨恨道:“你唤我出来做什么?只是显显本事,折辱我一番么?” 扬空子默默摇头,忽然呼喝道:“现!” 霎时间,山谷周遭人头攒动,沸沸扬扬。 老媪陡然震撼,转而万念俱灰,咒骂道:“米贼,你们死了也会化身恶鬼,魂无归属,不享亲人祭拜,更不被山神护佑!这里除了妇孺,便是孤老。你们要造什么孽呀!” 扬空子心硬如铁,不为老媪言语所动。 老媪死了心。泣涕不止,呢喃道:“放我回去,我要和家人死在一起。” 扬空子禁不住叹息道:“老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正一道多次放你们巫族活路,是你不知感激,心怀怨念,为非作歹。” “啊。。呸!我的祖上曾在宋国也有官职,哪次宋君遇事不决,不都来请先祖占卜迷途,那是何等尊崇荣耀!” “倒是你们这帮米贼,偷学术法,却不敬山神地灵;名义为民,实则国贼。。。” “老太!”扬空子打断她的牢骚,说:“我唤你来,正是不想你们部族绝后,却不是听你刮躁的。” 老媪听闻还有活路,忙哀求道:“怎么说,我都听从!求您了,我不敢让族人从我手上断了香火。您吩咐,我们听话!” 扬空子心有不忍,却无法回避,狠狠心,接着说道:“老太,怀璧其罪,却不是楚宫对你们族内妇孺有何意见!你们出去的男人造孽无数,这会儿大概已经尽被诛杀。你们会些蛊虫之法,楚国民众不能安心,怕你们心怀怨念,伺机报复呀!” 老媪失魂落魄道:“说来说去,还是想要逼我们死呀!道长,族里会蛊的只我一人而已,串通兵家也是我一人主意,族里汉子都是被我胁迫的!道长,大恩大德,放我族人生路,他们感念恩德,定将世代臣服,永做顺民呀。求您,只杀我一个吧。” 老媪说话间,屈身盘跪,连连磕头,最后,头竟触在地上,再也无力抬起。殷殷血迹,染透了陇上泥土,渗进田水中,便被洗涤得一干二净。 “老太,所谓网开一面,此乃道者仁心。你这就回去,把族里口不能言的幼儿交上来。楚君宽厚,不计前仇,替你们扶养幼儿。如此,你们可免灭族之祸!” 老媪无力愤慨,喃喃道:“如此,他连爹都不知是谁,更何谈宗族。” 扬空子故作淡漠,说:“能言语便可传承蛊术。老太,到底血脉相连,你不愿就算了!回去和族人告别吧!” 老媪慌忙应允,喏声连连。便爬起身,想要回归部落。 “站下,不能给你白养孩子,有件事你得应允我!” “什么?”老媪下意识的回头询问,忽的觉得不敬,赶忙低下头,形貌极其卑微。 “你族里染布技法,才是正道。回去挑选十名懂得织染的,温婉顺从的妇人,带着幼儿上来吧。只他们可以活命,其余的人,你们相互拜别吧!” 老媪唯唯诺诺,退下山去。 一会儿功夫,谷底出来十名妇人,抱着十五六个孩子寻了上来。 妇人皆与老媪打扮类似,只是下身却是五彩缤纷的裙子。 扬空子早就安排人手,上来一众女道姑,伸手把孩子都抱了过去。有妇人不舍得的,也被男道士一并押解起来。 谷底空地上,眨眼间热闹起来。百多个族人,盛装异服,装饰华美,牵手拉成圆圈舞蹈起来。 还有的人,在边上击打铜锣、铜鼓、口弦、竹笛,霎时间,谷底扬起靡靡且凄婉的乐音。 不断有人向圈中投掷柴火,待聚成了堆,忽的,这柴燃烧起来。而那老媪,待得火焰炽热,纵身跃起,跳到火焰正中心处。 翩翩起舞,似颠若狂。 山上妇人,挣脱束缚,齐齐匍匐参拜。 道众想要动手禁止,却被扬空子拦住了。 “只此一次,到了楚地生活,若再遵从巫祀,死罪!想好,若是随我回去了,终生除了纺织,再不能与人众接触了!会蛊毒的也请自行下去,被我查出来,小心死得难堪。” 言语刚落,便有两个妇人神色呆怔,丢了魂一般,奔下山去。 “火起!”扬空子疾声呼喝。 正一道众,各掐指诀,运转功法,齐齐将符丢向谷底。 瞬间,屋舍便被引燃,谷底。火光冲天。 风铃儿痛彻心扉,潸然泪下,痛斥道:“你忒狠心了!人要死了,连一支舞,一场告别都不给完全么?” 萧默不知怎么安慰,只能抱住她,任其流泪,给她支撑。 扬空子感慨道:“孩子,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仁者无忧,慈悲心肠呀。他们是在祭祖,那老媪则是在通灵。若再观看下去,众人修行浅薄的,怕又要被巫咒迷惑,不得解脱啦!” 风铃儿喃喃道:“只能征战不休,杀来杀去么!” 扬空子默然半晌,说:“佛家有句名言,极其实用。若行菩萨心肠,当有霹雳手段。孩子,若你真就是峨眉道统传承,这后半句,你也要苦心修行呀!” 众人静坐山上,端望谷底。火光变幻。隐隐约约的,总能见到,一个个人影,决然的纵身火中,慷慨赴义。 风铃儿已经哭晕过去,瘫在萧默怀中。永安郡主则靠在萧默肩上,呆怔怔的望着天空,有气无力的疑惑道:“萧哥哥,这只是为我报仇么?” 萧默不知如何解脱她,只好说:“不是的,因果循环,天道无情。并非你我过错。” 瞥见永安郡主也有泪顺着脸颊流淌,萧默急忙也抱住她。却见永安郡主倔强地埋下了头,只让他见到不住颤抖的肩膀。 待火势弱了,萧鼎成一声令下,他的部众冲到谷底,但凡还有气息的,尽皆杀戮干净。 扬空子看了看两个女孩,委婉道:“静安真人,带徒弟先走吧。我还有一些安排。” 静安真人也不询问,便唤萧默离去。萧默背着风铃儿,静安真人搀扶起永安郡主,先行离开了。 待几人不见身影,扬空子喝令道:“女子尽皆把衣裳褪净,婴儿也把包垫打开。” 女道姑动手将婴儿袒露出来,周身仔细检查。妇女们挨不过去,也都剥落衣裳,胴。体尽现。女道姑逐个检查仔细,方才取出道袍,给众人穿上。原本衣裳包裹,皆被丢弃。 “身上有刻字的,有怪异疤痕的,都分出去。有刚刚祭祀不动声色的,都分出去。”扬空子吩咐道。 一下子,十个妇人,刚刚跑下去两个,这下又分出去四个。并且,有个孩子身上也被刻了字。 扬空子气恼不已,骂道:“谄媚狡黠,尊强凌弱便得了,孩子也当手段用!分出去的一并杀了吧!” 萧夫人不忍道:“这孩子!” 扬空子说:“闭眼不看便得了。满身是字,剥了字人也活不了,难道你要我养个蛊娃,将来等他识字了找我报仇么?!” 萧夫人黯然不语,也开始恨那老太婆心肠狠毒。 一众人,没碰到丝毫抵抗,便屠了巫族一个部落。 回去路上,众人皆是毫无兴致,沉默不语。 风铃儿已经醒来,却闭着眼睛不愿睁开,她觉得浑身无力,不愿下来行走。 萧默发觉端倪,安慰道:“别装睡,我背着你便好。但你要和我说说话,别憋坏了自己。” 风铃儿将脸颊贴紧萧默,喃喃道:“小哥,我们永远待在内院该多好呀!这一路上,除了你,我所遇到的,都不喜欢!” 萧默怕她是打小院里独居太久,憋出了病症,忙哄道:“我两次出来,你都没跟着,好多奇异都被你错过了!下次我俩一起出来,多带你见见奇山异水,鸿儒高道,大概你就不这样想了。” 风铃儿体贴萧默,柔声道:“你喜欢我就随着你便是。” 萧默爱她乖巧,转脸见她,四目相对,一个情不自禁,便在风铃儿脸上啄了一下,赞道:“你最乖!” 风铃儿没心情和他闹,只得叮嘱:“看路!稳当点。” 不想永安郡主却见到了,心里醋意大发,又没法直言。她脑子一转,便来了话题。 “姥姥,我想吃狗肉,馋了!” 静安散人顿时气闷,这孩子竟找姑子要孩子。张口骂道:“狗是忠臣,道众没有杀狗的陋习。你若贪图口舌,便滚回宫里享受去!” 永安郡主竟然不服,嚷道:“忠臣个屁,我便总见狗子背着主人偷偷吃肉!” 众人愕然不解,这丫头怎么有这样胡乱言语。 静安散人被她唬得不能反应,随口问道:“吃什么肉?” 永安郡主嬉笑道:“我刚刚就见狗子偷偷啃了小母狗!” 萧默顿时明白,羞涩得不敢言语。风铃儿不肯被骂,回敬道:“你便浪吧!小心惹了烦,将来不受待见。” 永安郡主心里一慌,忙快跑两步,拽住萧默,牵手并行。 后面一行人都不知道三个孩子猜了什么哑迷,纷纷对这三个神仙眷侣羡慕起来。。。。。。。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言辞犀利 回到老媪处,众人便知晓了宋军犯境的消息。扬空子顿时急得满头大汗,恳求道:“六奇,能帮忙么?” 赵司正大感为难。若说江湖道义,无不可为,可是这是国事,便不能冒失参与。 还好,静安散人开口解围道:“我去吧!我不放心师傅一个人身渉险地。赵总捕头有何想法,安排我便成。内四方哪个不识四方老人,你让他去参与你们两家国战,萧君如何自处。” “是呵。”赵司正忙解释道:“宋国虽然亲近兵家,但还不能由我擅自做主,与其翻脸。这毕竟是国家大事。” 扬空子知道赵司正说得在理,何况人情便是讲究在人情愿,若不是危难关头,扬空子也不好意思张这个嘴。 “我也去!”萧默也记挂太子凌安危。 赵司正面露不悦,训斥道:“少胡闹!好赖你有三品官职,天下都知道你是萧国安乐侯,你做何事,也要想想萧君颜面,总得给他留个余地。” 萧默却不服管教,顶撞道:“他给谁安排官职,谁便要听他的么?这一身累赘都是他自己送来的!灵虚子是我师傅,我怎么能看着他置身险地,反而无动于衷!” 赵司正被他顶得哑口无言。看看萧夫人,埋怨道:“你管的好孩子!什么道理都明白,偏偏不知道敬老!” 谁知,萧夫人十分喜欢儿子言语,赞道:“孩子没错!萧震宇送这老婆不错,我们便收下了!其他狗屁官职,不如还给他。我养儿子,是盼着他自在逍遥,可不是给哪个当奴才,受点恩赐便听他安排的!” 赵司正气得脸色酱红,再看萧鼎成,竟然耷拉个脑袋,装没听见。这两人,哪个也不敢惹萧夫人,毕竟,萧夫人才是自己的宝贝,比任何事都要紧得多。 众人见话谈得僵住了,都默不作声。唯独永安郡主极不快乐,怔怔问道:“萧默!我是累赘么?” 萧默没想到一个口误,又惹出麻烦。看到永安郡主脸色极其难看,便哄道:“上次和你说的,看来你是没记住!我与你的感情,与你是不是郡主一丝关系没有!我俩的缘分,是灵虚师傅赏的,他才是你的靠山。萧君极其愿意盘算,他把你当枷锁套在萧家身上,我不喜欢这样的人。所以我敬你爱你,却不是给了萧君面子。灵虚师傅才是我们的红娘,你说,我该不该帮他去!” 永安郡主两次听萧默提及,却总也想不明白,为何仅仅师徒缘分来得要比君恩更重。但觉得萧默既然重视这个,自己总得顺着他。便央求说:“爷,让他去呗。我们去了,护住师祖便好,旁的不做!” 静安散人忙喝止道:“若安,你不能去!这次不顾伤势便带你奔走,是怕你单独留下有危险。现在,你陪赵总捕头老实呆着,回头劳烦他把你送回楚宫,想要出来,腿伤养好再说!” 永安郡主不料如此,便想耍闹。静安散人说再闹告诉你娘,便把永安郡主吓住了。 风铃儿见萧默要去,自告奋勇道:“我的太医院供奉也不喜欢做。我是郎中,去了定有用处。” 静安散人居然点头应允了,这下可把永安郡主气得不轻。 萧夫人当然舍不得儿子,也要同去。姜奎也说:“我也精通药草,这次可别让我留守了。” 见人员定下来了,扬空子便急着要启程。 赵司正管不住女儿,商量道:“舒雅,好赖遮挡一下。一个一品夫人,带着个三品安乐侯,这毕竟是个把柄。惹出祸乱来,可就是你意气使然,会被国人骂的!” 萧夫人笑道:“没事。我们母子学习江西鬼家,也来个没脸见人!” 赵司正无奈道:“少动手,别漏了底。” 随即,喃喃自嘲道:“事不过三代,古人诚不欺我。狗屁的方正,让孙子捏得跟球似的。” 众人都偷笑,却不敢发出声色。永安郡主乖巧道:“爷,我俩玩吧。他们不知好赖!” 。。。。。。 一行人奔赴楚君营中,却正及时。两方只是对峙,并没真打起来。 太子凌见了萧默,颇觉得欣慰,解释道:“没准打不起来。宋君也是个胆小鬼,等着兵家胜势,结果愿望落空。这会儿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概整日尴尬,大呼(鸡肋)吧。” 风铃儿立即应道:“却不知哪个做得杨修,那位又是诸葛呢?” 太子凌喜道:“这可真好,比那草包好学百倍!” 众人皆不知故事,萧默只好给大家讲古神书里,帝典小说中,杨修之死的故事。 扬光子听了叙述,哀叹道:“可惜了杨德祖,一身才华,偏偏误进了魏王的传承迷局。” 大伙听他言语,皆不做声,知道他又想起了扬灵子。 太子凌劝解道:“看古书,流眼泪,你怕是个傻子。想点正事!我不是妄自菲薄,却想效法卧龙,施展奇策。但这宋君据守不出,我有百种手段也无用处,倒也真就缺个杨修去点破他。” 萧默慷慨请命:“我去!” 太子凌失笑道:“你去干啥?做说客?嘴笨得跟啥是的!何况,你这蒙着面纱,反倒让人觉得你是去做荆轲的。” 略一思量,太子凌笑道:“多亏你们来了。我们不妨以武会友,唬他一番。他见我们厉害,再蒙他几句,没准他就撤了。” 扬光子见有主意,忙请教如何施展。 太子凌吩咐道:“送去战书,便在两方正中设宴欢聚。我们先来个文比,若还不能解除纠葛,那时再率兵攻杀,也算爱惜生灵的善举。” 扬光子知道太子凌神异,并不担心风险。于是,做书邀请宋君相聚。 太子凌一行先到地点布置,完成后连女官都不留,只是一众豪杰在原地等待宋君。 片刻后,宋君带着一行人前来,竟也不带侍卫宫女。只是带了兵家十人护卫,还有几个能人异士。 宋君大腹便便,走得远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便一屁股坐下,也不先打招呼。 扬光子唱喏道:“宋君,国之富贵,从君体魄上便可明了。” 宋君也不管他是挖苦还是赞扬,直截了当问道:“今日如何解决,你快说吧。过些时间便降温了,我虽强健,但也怕冷,还想早些回去避寒。你们那边也是有点冷,也不知冬天怎么能捱过去。” 扬光子斟酌道:“国有战事,于民实苦。我想两方若真兵戎相向,死伤无数,便是新仇叠加旧怨,何时才能开解。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若能商量个共同的意见,倒能免去各自辛苦。” 宋君颇不耐烦道:“你捡干净的说,这个酸劲。我的意见便是,你的地界太过寒酸,我也不大稀罕。但我既然来了,起码你不能让我白跑一趟,最少得给我个车马钱。我国里管用的都在这儿,你和他们聊,我累了,先睡会儿。” 说完往后一靠,径直躺在一个大臣怀里,一会儿便呼呼睡去。这大臣居然是个女子,众人这下仔细去瞧,才看出端倪。 这女子扶着宋君睡得舒服了,开口解释道:“诸位莫怪,大王忙于政务,从不清闲。今日这些小事,反而可以委托奴家打理。他只是忙中偷闲罢了。” 楚国一行人被气的发窘,却不知怎么言语。萧默仔细看那女子,大概是脸上带着人。皮。面具。说话只见她嘴角张阖,面部却丝毫没有动静。 扬光子居然是习惯了,抱拳一礼,道:“南夫人。近年楚宋两国,虽不交谊,但也是秋毫无犯,两不相干。不知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呢?” 从古至今,人人都争夺一个理字,依据行事,便是虎狼之师,也不能行无义之举。扬光子如此一问,料定宋国便会落下口舌。 南夫人笑道:“楚君也是贵人多忘事。许多年前,宋君念你祖上兢兢业业,治境有功,委托他管理楚地民众。哪知道你的祖上竟妄废君臣礼法,裂地称王。到了你这里更加不堪,居然问我来做啥?!即便我王体恤民众,不肯征伐悖逆,但来找你索取经年民赋徭役,你总不该推诿吧!” 扬光子顿时不知怎么交际。实话实说,立时便伤了交情,到时剑拔弩张,相互对峙,实非本愿。不说罢,听言语,她竟要讹大笔钱财,更是自己不能承受。 沉默思索功夫,太子凌朗声道:“南夫人。我们诚心来与你们商谈,真就不是怕了。你不要把话往生疏了聊。这次来,主要商议的不是会猎诸事,而是想和你们谈笔买卖。” 南夫人早被禀报这人,见太子凌身上铺盖毛毯,断定是他无疑。微笑道:“先生好手段。你为楚国立下奇功,除去内忧。但不知楚君给你何等好处,才能诱你叛了萧国呢?先生,若是真有价格,宋国自然比楚国富庶些,我们出得起俸禄地位,你来宋国吧。” “亦或是你来此处,是奉了萧君旨意?”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强者恒强 太子凌淡然自若,吩咐萧默两人道:“面纱除去,让他们看看你是谁!” 萧默两人虽然诧异,却十分听话,动手除去脸上纱巾。 南夫人不料他们毫无顾忌,质问道:“这下怎么说,一个三品侯爷,郡主驸马。一个一品夫人,六扇门总捕头独女。还有峨眉掌门,王妃之母。余下这个大概便是萧国菩萨吧,可笑的佛陀入道!看来你们萧国是想弃了与宋国累世的交情,铁了心倒向楚国啦!” 南夫人虚张声势,也只能做口舌之辩。萧宋两国并不相临,即便交恶,相互也没什么厉害手段。 太子凌笑道:“夫人,有几个你不知晓的错处,我先给你指点明白,再说其中道理给你听!” “你不信奉,便不知晓。菩萨不是佛陀,她本是慈航真人,是道家玉清元始天尊座下第九弟子,位列十二金仙之一。只是佛家觉得她尊贵,才请回寺庙供奉。佛家自己来讨交情,实则道家也颇无奈,禁他不得,只好由他去吧。所谓我自岿然不动,任他八面来风,讲的便是这般道理了。” 南夫人听得明白,这分明是太子凌借典故挖苦自己,言明个人出身,拒绝自己拉拢的意思。 不好表露怒气,南夫人压了压火,端正道:“受教了,先生,这桩典故,奴家记下了。” 太子凌见她吃瘪,不再卖弄口舌,暗自一乐,说:“第二,萧国是大大方方来的,却不是偏袒哪个!到楚国是为内四方除害,当然,也是维护萧国威严。那江西鬼家不知礼法,伤害萧国郡主,险些毁了郡主容貌,你说该不该灭他门户!” 南夫人不知竟然有这故事,她也是女子,理解其中苦楚,便喃喃道:“这事做得确实过分!” “对喽!”太子凌接着说道,“你还是明事理的。我想总不至于兵家扶持的都是混蛋败类,看来也有好人!” 南夫人瞬间呆滞,居然中了太子凌的圈套。心里极其尴尬,便不好意思回头看一众兵家神色。 这时,宋君似乎睡得乏累,止住鼻鼾,长长的叹息一声。 “第三,你们两国交战,萧君派安乐侯到此,正和礼数。” 太子凌正色道。 南夫人暗叹,纵然口齿伶俐,掉到故纸堆中,竟然全无益处。她怕再中暗算,便恭敬地询问道:“先生,这是什么礼数?” 太子凌慷慨激昂,朗朗陈述道:“礼法在三千年前!萧国一统天下,神授职权,誉为皇帝。是时,分封诸侯,教化四方。今日,宋臣欲行不轨,欺凌弱小。你说,我们该不该来劝解!该不该来晓以道理。该不该来。。。。。。” “咳咳!”宋君憋不住了,他不再装睡,打断道:“老先生,别说了。萧君为天下共主,两千多年前便无人认可啦,咱还是挑实惠的说。夫人,挑紧要的聊,可别再耽误我睡觉啦。” 南夫人不知道有这历史,更不敢再往上聊,转而强硬道:“我方毕竟强过楚国,既然萧。。君出面说和,我们给这个情面,但你们总要给我们一些说法。这样吧,一百万两白银,算是累世的民众赋税,楚君,公平么?” 扬光子心想,这哪里是钱的问题,这钱虽然比打仗实惠便宜些,可是,一旦交了,瞬间低人一等。回头看看太子凌,想知道他又怎么抵挡。 太子凌笑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夫人把这一百万两压在战场上,如若输了,你真赔得出银子么?” 南夫人顿时火起,然而,没等她发作,太子凌叮嘱道:“夫人,你不妨问问身边兵家。他们以战闻名,江西鬼家一役,却又活下来几个?” 南夫人也想知道,忙回头用目光询问。 兵家无可回避,一个头目尴尬遮掩道:“夫人,时间太短,还没接到回报。” 太子凌哈哈大笑,转而面若寒霜,冷冰冰的说:“江西鬼家共计八百一十二人,放了一个,逃了两个,其余全部授首。” 然后,他语速转慢,一字一句的说:“兵家一百零二人,全部割了脑袋,现在尸体还在鬼家城寨高悬示众。你们若有本事,自行去摘尸掩埋。” 言罢,太子凌挑衅地望着十个兵家,一言不发。 南夫人惊愕得不能言语。兵家怕宋君气馁,隐瞒了实情,只说败了,并没说竟已全军覆灭。 宋君再也不敢装睡,急切问道:“老先生,说说您的买卖吧!您究竟作何打算?”他已不想再和楚国征战,更不想讹诈那区区百万银两。 “楚国即刻便要建城池,通商贾,贩百货。宋君,你正处在中原路上,还怕挣不到百万银两么?”太子凌见他心虚,开口诱惑道。 兵家头目见宋君居然不顾盟约,斥责道:“宋君,我主还未应允。” 宋君闻言心中愠怒,却不动声色,含糊道:“两不耽误!老先生,此事可行!” 兵家头目不敢再任由两家商谈下去,喝止道:“宋君,我有良策,可胜楚师。到时候,通货何方,商贾利几,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这会儿你与虚妄做什么买卖!” 原来,宋君执意要来赴宴,兵家无法阻拦,已经给他请来能人异士,意图挫败楚国一众。这时见宋君被太子凌一顿忽悠,便要骑墙而立,赶紧寄出法宝。 宋君乐得观望,两不得罪,便假作姿态,面露难色道:“先生,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凌知道他还不服,心存侥幸,便毫不在意,镇定自若道:“有什么良策,你便说罢!最好现在涌出百个兵家来搏杀,正好我上次还未尽兴!” 除了那百多人,兵家只剩下这几个与宋君联络的还在楚宋地界,哪里去再偷来百人!但兵家经营长久,却也即刻请来了几位异能救援,妄图能撑过这次难关。 “众位,这老头目中无人,你们不妨显些手段,给他看看。不然,端的使道家猖狂无忌,别家再难出头。”兵家头目想激请来的异能出手。 “我先来吧。”一人率先起身。 这人,四五十岁,身形健壮。穿着湛蓝对襟衣裳,袖口裤腿皆绣花纹。胸口大襟为中线,更有长方形图案,上面绣了一只凤凰。 再看容貌,五官端正,颇为顺眼。 见他出列,姜奎忙站起身,尴尬介绍道:“周竹,这是我师傅!”姜奎伸手指了指萧默。 萧默一愣,赶忙站起身来。 周竹一翻白眼,责问道:“奎哥,我说你咋来了。这是慌不择食了么?这孩子几岁,你也肯叫师傅!” 萧默,姜奎两人都觉得尴尬,却一时不能解释明白。 周竹追问道:“丹药配好了么?” 姜奎觉得羞愧,忐忑道:“被我送给师娘了!她被江西鬼家伤了脸,需要用丹药祛除疤痕。” 周竹并没有预料中的脾气,只是一怔,说:“好吧,你再给我炼制一副便是。” 姜奎立时得了解脱,忙答应道:“三年,三年后你到萧国来取!” 周竹诧异道:“你能离开??” 姜奎不似他那般超脱自如,颇为伤感,讷讷道:“宝儿来过,放我自由了!” 周竹不料如此,怔了好一会儿,说:“你大概是傻子!千方百计巴结我,向我学功法。结果身边便有宝藏,反而被你弄丢了!我该怎么说你!” 姜奎心里百味杂陈,气恼道:“那就别说呗!我经历的,见解的,与你们族人不同!” 下面的话,姜奎说不出口了。他受儒家教化,便觉得妻子忠贞是天经地义,受不得赢宝儿移情别恋。他爱赢宝儿,看不得她对别人投怀送抱。 周竹感慨道:“唉,她毕竟不同,总不能强求!奎哥,你过来,我给你点东西。” 姜奎应声靠近周竹,萧默怕生异端,赶紧跟着。 周竹也不见怪,只是说:“慌什么!我与奎哥是忘年交,不会害他。你既然是师傅,接下来可得照顾好他。” 萧默羞赧地点头应允。 周竹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书封崭新,居然还有墨香。将书塞到姜奎怀里,叮嘱道:“奎哥,这是我一身本事,你可保管好!你身后那两个米贼惦记好多年了,可不能给他们,听到没!不蒸馒头争口气,你别忘了当初他们如何拒你在门墙之外的!” 扬光子也颇尴尬,起身解释道:“周竹,那是比试赌约,我却不会抢夺姜奎!何况,拒绝他的定是哪个小辈,我都不知道有这等事。姜奎,以后正一功法,随便你学习。”他已然知道姜奎往事,忙给萧默送上人情。 周竹也不管他认真,随口应道:“不抢便好,你敢抢,小心我的手段。以后也别来烦我。我是巫族一脉,与你信仰不同,无缘交流!” “那也不至于来为难我吧?除非作恶的,我又伤哪个巫族了?你至于跑宋国去与我为难么?”扬光子言语责问,实则并不大气。他敌不过周竹,预想周竹若真铁心站在宋国一边为难自己,也是个大麻烦。 周竹见扬光子紧张兮兮,虽觉得意,却也并无所谓。宽慰道:“你坐下吧。我和奎哥说话,你偏来搅和。我只是来还兵家一个人情,以后两不相帮!” 扬光子这才安心,讪讪坐定,再不好意思看左右众人。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蛇雀之报 姜奎得了周竹馈赠,极其激动,又难为情:“说好用丹药换的,你却先给我了。这份信任与情义,你要我如何偿还!” 周竹见姜奎动情,犹豫一下,说:“奎哥,我本不该说,但却不好埋没他人苦心。其实,即便你没有神丹妙药,这功法也会给你的。” 姜奎感动道:“是你怜我证道之苦!” 周竹摇摇头,说:“我只怜你一分,其余九分,都是赢宝儿。” 姜奎听他又提伤疤,觉得既心痛,又不自在,便假装并不在意的随口问道:“此话怎讲?” 周竹叹道:“赢宝儿自持容貌手段,向来骄傲。但为了让我传你功法,她求了我许多年。我也是没心胸,怕她是来骗我功法的,便拖了这么久!” 看见姜奎脸色难堪,神情沮丧,周竹狠了狠心,接着说道:“现在你俩分开,我本不该用旧事扰你心神,但我不想赢宝儿做下人情,还落埋怨,只好与你实话实说。” “你那丹药,赢宝儿早就炼制出来,给她母亲服了。她也并非全然欣赏我,怕真有七八分是爱我本事。今日,我送出功法,与她的缘分,真就只能看她心情了!而所谓的以丹药换功法,不过是赢宝儿想成全你的颜面罢了。” 此刻,姜奎的心情再难形容。忽然之间,便觉得有一把刀,剜在心上,虽然痛楚,却再难除去。 “我。我该跪下求她原谅!我伤了她!辜负她了!”姜奎爱至深处,也便失了主张与己见。他这一生只有证道之路与那个妩媚少女,其他过往,皆不值得回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周竹劝慰道:“奎哥,为求登仙,你付出多少辛苦,如今又还有多少岁月可以把握呢?两不相扰,未必不是好事。你若真有大智慧,趁此断尽尘缘,专心悟道吧。” “错过了,便别再回头。情蛊有毒誓曰:用情必蛊,蛊除情断。” “从此以后,你们二人,真就是路人了。” 姜奎被打击得失魂落魄,身形摇晃,险些站立不住。萧默,周竹忙扶他坐下,再不敢用言语伤他心神。 萧默岔开话题,趁机也劝周竹道:“现在便是朋友了,您不要帮着兵家对付我们。我师傅真有神通,兵家讨不到便宜的。” 周竹洒脱笑道:“胜负没有所谓,我真是来还人情的。我本来想揍贼老道一顿,但看在奎哥面子上,你们换个人吧。若是真没有强过这俩米贼的,那便你上。我给你留情,我俩来个没有胜负,这样既还了兵家人情,又给了奎哥情面。你看如何。” 周竹行气多年,心性越发平淡。若不是亏欠人情,这样的争斗,还真就寻不见他身影。 萧夫人知道便宜,张口便说:“默儿,你便请前辈指点指点。” 兵家见周竹放水,气得咬牙切齿。然而这人是与自家主公攀交论道,他们当然不敢言语。 太子凌却知不好,扬光子兄弟也觉得难堪。这样被他承让,丢尽了楚国颜面。 太子凌略一思忖,吩咐道:“静安,你来吧。” 静安散人应声站立,抱拳施礼,唱喏道:“贫道峨眉静安,想领教大巫神技。” 周竹听过静安名号,忙回礼端立,以示尊敬。 静安询问道:“比什么呢?” 周竹应道:“我是行气派,内功颇有心得,也最擅长。我们比下谁的内息浑厚吧。” 静安散人为难道:“这个总要尽力,不易收止。我们算有交情,可别误伤了谁。换个比法吧。” 周竹笑道:“无妨。我有个好玩的主意,你且看着。” 他捧起两个最大的碗,斟满茶水,分别放在掌心。调动内息,运转功法,便有水雾从碗中蒸腾起来。 周竹试探问道:“你能如此么?” 静安散人不知他什么意思,默默点头。 接着见那水雾聚集成柱,径直扑向静安散人脸上,撞到阻碍,忽然破散开来。 周竹目光询问,静安散人又点了点头。 周竹再施奇技,本要四散消失的水雾,居然又凝聚起来,抱成个圆球,在静安散人面前纵横跳跃。 静安散人神色凝重,不等他问,再次点了点头。 周竹大惊,恭敬道:“真人到了炼神还虚境啦?” 静安散人闻言便露出迷惘神色,自索良久,淡然道:“大概不能,偶尔有这般错觉,但却并无明证。” 周竹嘘了口气,说:“我也不能。看来我俩可以比试一下。我们便用这水汽争斗一番吧。” 众人皆是初见,顿时觉得新奇,忙都探身凝神等着两人比试。 静安散人也盛两碗茶水捧在掌心。周竹笑道:“谁的雾气散了,便算谁输了。” 这次,他的碗中升起更多水雾,飘渺升腾,幻化形状,聚而不散,兀立空中。 他竟然用水雾幻化了凤凰形态,端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静安散人立时便愣住了,以雾化形不难做到,可是,若是幻化之物不比他的祥瑞,便在气势上输了一阵。 回望众人,见到都是面露难色,无计可施。萧默想要喊龙,却觉得龙凤呈祥,无端生出牵连,并不妥当。再见太子凌,竟然阖目养神,毫不理会场中争斗。 然而,静安散人望见父亲,忽现甜甜笑意。碗中茶水翻滚涌动,腾起浓烈水雾。 水雾凭虚凝聚,渐而勾边绘影,生出形貌。一个瘦硬笔挺,潇洒倜傥的儒雅青年,端立在凤凰面前。 众人皆赞,好俊朗的男子。再想静安散人有个女儿,便都会意笑了。这大概便是她的爱人。 然而,唯独萧默知道,此子便是太子凌。 周竹惋惜道:“真人,手段高明,形貌极佳,可这立意便需多些斟酌。我这是祥瑞,可受万人敬仰。而你那男子,虽说亦是俊美,但终究差了点意思!唉,此等比斗,终生未必可遇几回,惜哉!憾哉!” 周竹难逢敌手,今日满怀期待地与静安散人参道互技,便有些微瑕疵,也觉得万般遗憾。 静安散人不卑不亢,柔声应道:“周大巫,禀告你知晓,此乃敬你是一派宗师,我才描绘此人与你相见。这是我们峨眉始祖,在我心中,他可比是道宗黄老,混沌三清。偏他珠落凡尘,便成人间真龙,权且蛰伏旅居罢了。” 周竹恍然道:“恕我失言,这可失敬了!先祖师真乃奇人哉。观其形貌,确似人中之龙!我敬图腾,你敬宗祖,你这立意更见真挚,却把我比下去了。” 静安散人忽地面露不悦,周竹还不知为何,扬光子好心指点道:“周竹,快比试吧,我们等得急不可耐!好端端的真人便在身畔,你巴结哪门子先祖!” 周竹不料他敢讥讽,刚要回敬两句,忽地醒悟,目光便移到太子凌身上定住了。 “真人,我。。您且宽恕一次,不知者不罪!可。。您是修道之人,有徒如此境界,您怎么苍老成这般样子!真就是道之飘渺,遥不可及。还是一场虚妄,枉费追求呢!” 周竹得见真仙,便不耻下问。他行气经年,越发觉得身行跬步,道遥千里。他已是罕有敌手,更无人可师。今日得见太子凌,刚得知他神异,忙问询心中疑难。 太子凌斟酌良久,答复道:“周竹,巫祝师从黄帝,道教尊奉老子。合二者谓之黄老道!巫重技,道循理。你是巫族出身,渐入道修,这里面的微妙差别,你自甄别。” “食饵,行气,房中,三派统归方仙道。你们三人缘分,正是由巫入道的渐变之门。大概这也是天定奇缘,应和了古神书中的神话。” “假使,没有道祖传书授徒,大概便没有今日道门星光繁华。但天道不绝,循环往复。若真没他,那时道之传播推演,便是你们几人的使命了。” 周竹听得稀里糊涂,追问道:“真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太子凌笑道:“你们三人的所学,皆来自内四方土生土长的学问。正是道于世上演化的一段路程。然而,道祖却是神仙降世,授凡人仙卷,境界远高过你。所以,即便你能胜得正一道众,然而他们是道祖一脉,他们的学问,却是远远超过你的。你若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便要忘了巫道间隔,多多参悟正一经典才行!当然,当世道门,非只正一道一脉,你向他人学学,也有增益。只要你不闭门造车,妄自菲薄,你的成就,远不止如此!” 话说,周竹偶得奇缘,寻到一本道家典藏,依据修行,才有今日成就。此番听了太子凌教诲,直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然而,他有疑惑,仍未解脱,脱口问道:“真人,道成可入仙班,为何您如此老态!还有,您说我还可以进步,却能不能远胜静安真人呢?” 他的疑惑也是众人想知晓的。若正一道真如太子凌说得那般了得,为何一众道人都不得其法?为何静安散人有这般神异的师傅,修行也未必圆满呢?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人中龙凤 太子凌笑道:“世人自误罢了。道祖传下的神仙鬼怪,实则是为了文化传承,并非明证真有成仙者也。然而世人皆愿长生,更盼异能。于是,追求仙道的多了,却不明白道修只可延年益寿,增益身心而已。并且,道家的学问渊博如海,也都被人忽略,他们只盯那功法方术着眼,既不追求道之真谛,也摒弃了道家诸多学问。于是,长生自然虚妄,学问也丢下了。实在说,诸多道众,近乎妖也!” “至于静安,我只传过她几门功法,以及拳脚功夫防身而已。我从没传授过丝毫道学典籍给她,今日她的道学成就,却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额,因事所迫,我失了为师的责任!” 静安散人忙宽慰太子凌道:“你待我极好了!” 太子凌叹道:“周竹,你若秉持正道,可成宗祖,若信我的,以后静心修持,别再与兵家交结了。” “我与兵家有仇,被他们伤了一臂一腿。所以你问我为何苍老,便是这个原因。道家修行主张经脉周天运转,可我被伤了两端,从前所学功法,尽皆失了成效。这些年我另辟蹊径,修行其他功法,虽然有些微进步,但终究不能再有驻颜之功了。” 静安散人又闻旧事,心里恨恨不休,便唤周竹道:“周大巫,兵家为争天下,伤了峨眉祖师。为争功法,又杀了许多峨眉道众。此仇誓难两立。你自斟酌,若从今以后,潜心入道,峨眉一脉,便与你永示恩好。如若你再亲近兵家,下次相见,便是仇人啦。” 周竹见静安散人有这般有仇必报的坚决,心中凛然敬佩。思忖片刻,说:“真人,我与兵家之主,确实是把盏之交。但我与你们,也未必不是朋友。我得机缘,偶入道修,苦无良师指引,已经困顿经年。今日得见峨眉祖师,他不吝惜初识缘浅,便肯传道解惑,真叫我好生感激!你放心,从今以后,但凡有兵家亦或你们争执之处,我都退避三舍,你看成么?” 太子凌顿觉欣慰,感慨道:“道门又出不世奇才,我辈幸甚!周竹,以后再有困惑,尽管找我相互探讨。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竹立刻深深一礼,不再多言。端视静安散人,谦词道:“真人,棋逢敌手,知音难觅。我不愿舍了今日良机,我们还是比试一下吧。” 静安散人性本淡泊,却因周竹言语,忆起年少时的锐气,欣然应允道:“你来攻吧。” 周竹沉声低喝,那凤凰忽然昂首展翅,鲜活起来。 静安散人一言不发,心中转念,那俊朗男子,竟也摆出拳脚架势,静候来敌。 凤凰纵身掠起,挥翅猛击。男子脚步腾挪,进而掌袭。 那凤凰身躯极其灵活轻盈,而男子的身形竟也机敏矫捷。来来往往,一个以翅为器,一个舞掌成风,两厢居然打斗起来。 几十回合过后,周竹头冒虚汗,这凤凰居然落了下风。他没料到,这男子的掌法,居然繁复莫测,琳琅缤纷。料定再打下去,自己便穷尽应对招式了。 略一转念,凤凰回转身形,敛翅端立。男子竟然也不追赶,凌虚矗立,静候凤凰神技。 “呼。”凤凰口中,喷吐熊熊烈火,直奔男子袭来。它的周身也皆燃尽消逝,遁形无踪。这便是周竹的致命一击。 这时男子纵身跃起,直扑入这团火焰正中。他翩翩轻舞,猿臂展曲,居然打出一套柔而有力的拳法。 周竹顿时傻眼,即便他使尽全力催促,这火焰也渐渐脱离他的管束,一点点的,在男子的胸前臂展中,形成了一个漩涡。它竟兀自旋转,总不停息。 “成!”静安散人一声疾呼,男子双掌使出(十字手)后,收势静立。 众人皆叹神异,那团火焰,居然被男子化成了太极图。 “胡闹!”太子凌一声轻呵,空中幻像尽皆破碎,倏忽不见。 众人失望极了,一场好梦,竟被太子凌生生打断。 周竹呆愣愣的望着静安散人,他输得匪夷所思,不能自信,喃喃道:“这是啥?” 静安散人淡然道:“太极拳!” 这时,姜奎已然醒来,跟着观望许久。他觉得这男子似曾相识,却又不能确认。 猛地,他醒悟过来,极其兴奋,呼喝道:“静安真人,你弄错了,这人是用剑的!诶呀,你还能变他出来么?我想要拜一拜,若不是他指点我,我连今日这点成绩也没有呀!” 静安散人微笑道:“你说对了,他的剑法自是比拳脚还要高明。但是惭愧,我竟无缘见他使剑,所以,你这愿望,只能另寻时机去圆啦。” 姜奎刚刚被往事激得失了神志,居然没听到这男子是谁。而众人羡慕他有奇缘,却并不向他点破。 周竹望着姜奎,沉思不语。姜奎见他出神,便问:“怎么了?” 周竹感慨道:“奎哥,你这一生的苦,原来不是全无益处呀!你真是个有福之人。兄弟萤火之光,却还自珍多年。唉,累你多了更多辛苦,你莫怪呀。” 姜奎莫名道:“你说啥呢,我自然要感谢你。我只对瑶草最有心得,以后再遇到珍奇,也给你留着!” 周竹哈哈大笑,连声呼喝道:“好,好,好,没白结交一场。你且记住,尊师重道。我走了,你自珍重。” 疾闪身形,几个纵跃,周竹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宋国一众人,皆是默不作声。 太子凌笑道:“还有什么手段,都展示出来吧。” 一个粗布中年男子道:“你只派这道姑一味和我们比武的话,我们确实无人能胜她。” 太子凌见他满面风霜,皮肤粗糙,衣裳竟有补丁,便说:“人说墨家不喜战事,总愿扶弱抗强,看来都是假话。” 中年男子见被认出,脸上有些尴尬,嘴上却说:“先生差矣。我为宋民,君王有诏,怎能不至?” 太子凌也不在意,追问道:“墨辩?还是墨侠?你想和我都比什么?” 中年男子说:“我叫田沃。行侠,擅守,会制弓弩。” 太子凌嬉笑道:“田壮士,我只会最后一计,却不知能赢你么?” 田沃知道这所谓最后一计,便是击杀自己。他坦然道:“确实无用。墨家一脉,十有八九都在宋国,宋君随便诏唤一位,都强过田沃远矣。” 太子凌承诺道:“田沃,现在双方都只固守边界,楚君只是防御,并没有入侵的意思。你便安稳回宋国吧,请不要对侵犯者出言献策。不要因一时的政局,失掉了墨家与巨子的主张。天下何其大哉,墨家能守得美名,还怕没有栖息之地么?” 田沃瞠目结舌,戏言道:“先生是墨辩么?竟对墨家如此熟悉?” 太子凌微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唤过萧夫人,说:“发钗给我。” 萧夫人取下给他,太子凌便动手在软轿上忙碌起来。一会儿功夫,他便将发钗扭成弹簧形状,再随手丢给田沃,询问道:“这个看得明白么?” 田沃神色凝重,他不料太子凌竟懂此等技艺,沉默片刻,回复说:“我也懂得其中道理,但是并无用处。” 太子凌沉声道:“墨家擅长工艺,道家精通金石。你所不能,未必我也不能。” 当世冶金还不能使弹簧生出巨大弹力,然而田沃见了太子凌言谈的沉稳与博学,却也不能断定他必然不能制出弹力甚巨的弹簧。斟酌半晌,田沃应允道:“先生,墨家不会参与对外攻伐之战,您却怎么说?” 太子凌欣然道:“兵者,天下至凶。若无必要,我也不会弄那诸多异法降世。” 田沃听这言语,似乎太子凌会的还不仅仅是此一物,便再不敢起争斗心思。略一抱拳,说:“先生,墨家敬您劝诫。田沃告退了。” 回头又对宋君说:“大王,有此人在,不可与战。即便急攻胜了楚国,但因此得罪了他,也是得不偿失。墨家再无谏言,将来若无人侵犯宋境,您便别诏唤我们了。” 说罢,深深一礼,田沃也走了。 兵家头目见此境况,极为窘迫,弯腰询问身前一儒生,态度极其谦卑,道:“苏先生,有良策么?” 这儒生略微皱眉,说:“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此人如此神异,怕是寻常谋略胜不得他。回报你家主人,此人若在,除非大势所趋,不要再与他争斗了。” 他不再做声,兵家头目也不敢多问。 太子凌默然道:“可以定计设伏除掉我!”然而他目露精光,满脸萧杀,骇得兵家各个一身寒颤。 宋君出言劝解道:“老先生,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你们恩怨,且放一放。” “好。”太子凌应承道:“还有两人,要出什么手段呢?” 这两人一佛一道。二人嘴角微动,宋君抢先说:“没其他事了。老先生,那买卖怎么做?” 扬光子见太子凌仅凭口舌,竟真的退却宋国五万精兵,心中欢喜异常,应声道:“宋君,我通百货过宋境,你征薄税。如何?” 宋君毫不迟疑,脱口说:“一切都好商量。既有商贾,必有往来。但是有一点,兵器,战马,粮草,一律不可由宋入楚。我只斟酌这一点,至于抽利几何,我不计较。” 太子凌见宋君居然爽快,趁机说:“安乐侯的父亲,正经营镖局生意,他的岳丈又善商贾。若两位君王愿意扶助,将来,这二人少不得多叨扰二位。”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悬壶济世 宋君正琢磨如何拉拢太子凌,有这送上门的机会,哪能错过。忙说:“安乐侯,你家生意过宋国,税赋再减一成,你看成么?” 萧默不知朝堂礼仪,抱拳一礼:“谢谢!” 宋君见萧默也不参拜,以为让利少了,让他不甚在意。一咬牙,开口道:“减两成!这下可入萧郎法眼么?” 萧默没见过这么好谈的买卖,自己都没说辞,对方居然连连让利。左右望望众人,见太子凌慈祥地看着自己,又见宋君明明在和自己说话,却死死盯着太子凌神色,萧默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在拉拢结交太子凌! 萧默终是厚道,说:“即是买卖,总要双赢。我不精通生意,您别亏了就好!” 宋君一愣,不料他是如此说法。随即呵呵笑道:“我做无本买卖,收个关税,哪有亏的道理!你若不懂,将来有事需要斟酌,尽管让家里大人来找南妃。” 南夫人闻言,立即起身来到萧默近前,取出一块玉佩给他,说:“宋国官员都识得此物,见到了立刻会将持玉之人带来见我。安乐侯,您收好。” 萧默接玉谢过。回望太子凌,他居然已经气得翻白眼了。 太子凌暗叹孩子短练,只得替他补充道:“行镖商贾皆怕贼人劫道,却不知宋境是否安全?” 宋君反应极快,又吩咐南夫人道:“南妃,萧家在宋国的安全,你要负责。哪个势力胆敢染指,你给我严加管教,听到没?” 吩咐南夫人的话,他竟回头盯着兵家一众说。 南夫人连声应允,兵家也皆默不作声。 宋君见没了事,便说:“真是困了,我便先回。楚君,下次见吧。” 扬光子起身相送,脸上笑着,心里却暗骂见你个鬼! 只走两步,宋君似乎想起什么,回头说:“老先生,祖宗传下两本道家典藏,我不能辨其真伪优劣。众臣阿谀奉承之辈太多,询问他们,都说极好,也是问不出头尾。您有真知灼见,何时有空,来帮我鉴别一下?” 太子凌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应允道:“宋君,得了空闲,我定去拜读。而且,道家典藏,不分高下。你自亲近,便有益处。” 宋君到此刻,才觉得不虚此行。心满意足,摇摇晃晃的大步离去。 唯独剩下那和尚拖在后面。他来到风铃儿近前,躬身一礼:“菩萨安好。” 风铃儿不料名声居然传播得如此远,顿时羞涩,慌忙施礼回拜:“大师谬赞了。峨眉萧若静给您施礼啦!” 这和尚听了风铃儿回话,又见静安散人满是得意骄傲,“唉”了一声,说:“观音菩萨确实是佛家的!只是依照传说去找西天圣地,竟被广袤的原始森林拦了去路,寻不到着实证据,是以此事成了佛道两家一桩悬案。然则,您这菩萨竟也入了道家,委实可惜!佛祖割肉喂鹰,我不得见。见了您,却也知道慈悲并非虚妄!唉,老子化胡,菩萨入道。无尽争斗,今生实苦呀!” 说完,和尚甩袖阔步离去。 众人不知和尚所言典故,都盯着太子凌等他解释。太子凌却无兴致,只说:“出世入世!争不过的避隐,夺了魁的风光。各有各的说辞,各有各的哲学,不必理会。” 回到营地,太子凌居然想要出去游玩,众人尽皆跟随。扬光子也把事务交给师弟,随太子凌一同出游。 这日,来到一地,颇具繁华。 “此地名曰清江,便是四面汇聚,八方往来之所。先生指点筑城,我想了几个地点,此处便是其中一个。”扬光子介绍道。 太子凌谋划许久,此时开口道:“扬光道长,此处有一山,我想向你讨来建观居住,你舍得么?” 扬光子心里一揪,知道太子凌所言定是药王谷,顿觉心痛。但他立刻应道:“真人,任您挑选!便是清江,也可给您。若是厌倦了宫观生活,您便来清江做个逍遥诸侯,也是大乐!” 太子凌笑道:“一山足矣。多谢扬光道长啦!” 扬光子连称不敢,便派人去调动驻兵。 一行人带着百名驻兵,浩浩荡荡向山里行去。 到达时已是次日。扬光子领路,来到一个谷口。山路两边,群山连碧,层林叠翠,一派郁郁葱葱。 风铃儿忍俊不禁,惊叹道:“此处好极了!” 众人极少见她言语,听她开口,便都盯住她看。 风铃儿被盯得羞涩,便不说了。 从灭巫族部落后,萧默才见铃儿开心,哪里肯饶过她,追问道:“哪里好,你净胡说!” 风铃儿明知道萧默引逗自己说话,却也愿意和他分享心情,便说:“你没觉得此处比外面暖些?没见山林也更翠绿了?” 萧默真就不解,问道:“那又怎样?” 风铃儿解释说:“小哥,此处山岭连绵,气候温润,地势低洼,水汽充足,定然有许多珍奇的瑶草!大概,生长的时间也要长过其他地方。” 扬光子奇道:“你是听人说过,还是来过?” 静安散人知道徒弟又出了风头,得意道:“她没出过萧国,前两年,便是自家院子也不出。” 太子凌赞叹道:“徐本草名不虚传,给我教出个好门户!扬光道长,此子继承峨眉,你觉得如何?” 扬光子附和道:“极好!我所见的青年,她的品性学识,无人能及。” 说话间,前面居然有人拦路。 此处山路极窄,竟被两边的山峰簇拥紧了,只留下一个口子。 扬光子朗声道:“你去回报谷主,扬光子拜山。” 正一道时常入山采药,相互熟识。扬光子表明身份,便大步向前行进。 “您快站下,别动!楚君,来得不是时候,里面有了瘟病,您过些时日再来!” “什么病?!我的医道你不信任,让路!”扬光子有些急躁气恼,带了贵客前来,竟遇这等麻烦。 这人见扬光子不听劝告,径直冲了过来,赶紧往后退些距离,喝道:“不要命啦!是鬼疰!” 扬光子惊得一怔,忙后退两步,询问道:“怎么生了这症状!严重么?” 这人点头哀恻道:“半数都有了病症,老谷主为了救人,也染了病。” 扬光子气得大骂:“他一个采药的,会治个屁!怎么不派人找我?” 这人难为情道:“每发几次水患,便有一次疫症,屡次麻烦您,太过意不去!这次太严重了,谷主请了先祖,说是百日后定可痊愈!” 扬光子这下气得暴跳,喝道:“祖宗管用,他又何必去死!屡次告诫你们禁止淫祀,关键时候,你们又兴旧弊!” 这人再不敢吱声。 扬光子吩咐驻兵:“退后三里,安营扎寨。” 又商量太子凌道:“您且在外面休息一夜,我独自进去看看。” 太子凌正色道:“我俩一起去。我虽不会医治,但肯定有些用处。”他想自己身具两世学识,总要比闭塞山人强上不少。 扬光子怎肯答应。两厢坚持,立时争执起来。 “我会处置这病症!”风铃儿言辞腼腆。 太子凌闻言顿觉振奋,但怕风险,追问道:“你没妄言?有几分把握?!” 风铃儿尴尬说:“五分!师傅应有十分把握,我见她医治过!” 太子凌急忙吩咐:“笔墨伺候。” 他潦草修书一封,递给司空妙,说:“交给萧震宇。你回去便把徐本草背过来。这个,辛苦你了!” 太子凌很过意不去。名满天下的神行捕头,落得天天背着自己。这会儿自己刚落地,又安排他去背别人。 “没事,我走了。”司空妙眨眼便没了踪迹。 太子凌又吩咐道:“扬光道长,派人回去。唤张天师一家,萧国一众首脑,一起过来,我有事安排。” 扬光子并不知道太子凌有何主张,但立即便依言照办。 “好了,若静。现在你是将军,大家都听你调遣。”太子凌嬉笑道。 风铃儿顿时脸红,忽地觉得萧默伸手抱她肩膀。回头一望,见到萧默满眼鼓励。立时,风铃儿便添了勇气与信心。 “用包裹里面衣裳,裁成方形遮挡口鼻,进谷不准摘下来,睡觉也得带着。拿稠密的布料制作,最少三层。一人备用两个。便照这个样子做。” 风铃儿在纸上画了个口罩。 “这个拿去采购,挑便宜的多买,每样都需有点。和商家约好,不够再取。顺便问问除了这谷里,还有他人大量购买这些药材么。” 她又递出一张纸条,扬光子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艾叶、白芷、苍术、黄柏、羌活、石菖蒲。。她居然罗列了二十多个名字。 扬光子随手在上面填好采购数量。他有些信服了,风铃儿要的都是熏香除瘟之物,品类多些,便可清除各种杂疫。 “还有这些!” 扬光子接过来一看,鸡鸭鹅,牛羊猪,鱼与鸡蛋,还有各类青菜。 扬光子有点懵:“这个干啥?” “给他们吃,需要吃到病好。” 扬光子半信半疑,却也填上了数量。 “进谷后,一半人上山找空地安排住处,一定要选通风好的地方。一半人负责秩序,我们要把病重,病轻,无病的人都分开。” “记住,少说话,保持距离,不准接触。” 风铃儿又从怀里取出皮手套戴上,脆声道:“祖师,我安排好了。”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财运亨通 太子凌别提有多高兴,吩咐姜奎说:“你给若安打下手。我们进去吧。” 一阵忙碌安排,驻兵把谷内百多人分别安置。过了晌午,熏香来了,又开始消毒。晚上,来了牲畜,风铃儿吩咐宰了头猪。 “病症重的少吃,病症轻的管够!我没诊断的,只可以吃青菜!”风铃儿吩咐道。 然而,谷里好些人辟谷。这下可就麻烦,让他们吃肉,比杀猪还难! “我行辟谷之法,可避百毒!”老谷主言语有气无力。 “滚你妹的!你踏马就差饿死了!”扬光子厉声骂道。周遭人众,被他喝得心惊胆战。 “用布把手包裹好,往他嘴里灌。”扬光子点了老谷主穴位,吩咐驻兵说。 “你们呢?自己吃,还是要我喂?”扬光子脸色铁青,斥责旁观的一众谷民。 见众人都吃了,扬光子松了口气。 来到太子凌近前,嘱咐说:“真人,这里交给您了。很快桢仪便来,她领了正一道众,让铃儿把处置方法交给他们!唉,还有一地生了瘟疫,我得亲自去趟,做个斋醮!” 萧默闻言愣了,诧异道:“楚君,人家祭祀您骂,您这斋醮便管用了?” 扬光子无奈道:“傻孩子,都不管用!但民俗信仰,由来已久,民众向来信奉这个。此次突来瘟疫,民心定然惶恐。我为君主,立坛作法,举行斋醮,可安其心,坚其志。惟此而已!” 扬光子走了许久,萧默还在愣神,兀自思索,却不明就里。太子凌见他模样,便觉得好笑,戏弄道:“小屁孩,你多学着点吧!” 萧默喃喃道:“说实话不成么?非要废这力气?” 太子凌气恼他死心眼,堵塞道:“说实话,然后上火柱受刑么!打死你个异教徒!凡事攻心为上,你连他人想什么都摸不清,还谈个屁救人。榆木脑袋,睡觉!” 一日后,萧国众人来了,再等四日,徐本草也来了。又两日后,赢宝儿寻了进来,再等一日,又来了个四十多岁的锦衣男子,带着四名随从。他是风铃儿的父亲,会稽刘首富。同日,扬光子也回来了。 太子凌见人齐了,便将大家聚集起来。 “有几个事情商量。瑞阳子需向司正学艺,偏偏不好拜师,这是个麻烦,名不正言不顺的。” 太子凌刚开话头,扬光子便怕瑞阳子学功法的事落空,忙打断他,说:“怎么不能拜师!六奇不方便收徒弟,神行捕头,毒手捕头都不能收么?实在不行,安乐侯收!都是年轻人,教起来还方便!” 太子凌被噎得发窘,气闷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萧默家人需要在楚国跑镖行商,名不正言不顺的,怕也要受本地势力欺凌,开端定然艰难!” “谁敢!我下诏书,谁敢异议,看我怎么对付他!”扬光子忙把好意奉献出来。 太子凌白了白眼,气恼道:“你慌什么?我的意思,是让两个孩子结拜成兄弟,这样两面问题都解决了。虽然默儿只是郡主驸马,与你家麟儿不大登对。。。。” 这下扬光子听明白了,心中欣喜莫名,拉住太子凌的手,激动道:“真人,那是您徒弟,我家瑞阳高攀了!快快举行仪式吧,您可千万别反悔!” 太子凌暗笑,指不定谁要反悔。便安排两个孩子义结金兰,八拜成交。 他又唤来姜奎,试探道:“姜奎,现在你有了功法,还认萧默这个师傅么?” 姜奎闻言脸色涨红,嘟囔道:“真人,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立即跪地,姜奎便给萧默叩头行拜师礼。 萧默窘迫难堪,却怎么也扶不起姜奎,强拽起来,刚一松手,他便又跪下了。 萧默恼了,顶撞道:“师傅,你这什么安然!他都八十多了,我还不到二十。” 太子凌一瞪眼睛,喝道:“你老实坐着,还敢不听我话!” 萧默不敢多言,又不好意思去看姜奎,只得把眼闭上不看。 随即,太子凌吩咐说:“拜了师傅,再拜师伯。你再给瑞阳子施礼吧。” 姜奎规规矩矩,依照吩咐,又拜一个。随即起身,垂手立在萧默身畔。 这时,太子凌才高兴道:“姜奎,一下有了两个师傅,正一峨眉,两家功夫,任你随便学习,好不好?” “好!”姜奎欢喜得不能自禁。 “不能白学!”太子凌话头一转,“此处旧名药王谷,我向楚君讨要下来,便是给你安排的。你看,此处形如阁,色如皂,以后便唤做阁皂山。而你,要在此处开宗立派,将来,凭此支持萧家在楚地的营生。如何呀?” 众人皆都唬了一跳,姜奎更是接连摆手,头也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骇道:“我可没这本事!祖师,您换个人安排,切莫难为我!” 太子凌骂道:“这般窝囊!有我在你怕什么?这些人唯独你熟悉楚地,你不来谁来?真是白收你这门户,再问一次,能不能做得!” 姜奎听他语气转厉,再不敢违抗,连声应喏道:“做得!做得!您高兴,刀山火海我也去罢!” 太子凌笑骂:“呸,张口晦气!此事定下了。” 姜奎忙说:“等下!” 他来到赢宝儿近前,说:“宝儿,欠你恩重。从今以后,我有师门啦,礼数需要端正。今日,我一并谢你恩情。”说罢,他便要跪下。 赢宝儿厉声喝道:“你站好了!毕竟是个爷们,你拜师傅,跪便跪了,给我跪什么?还要不要脸?” 姜奎受了骂,心里酸楚,便想要哭出来。 赢宝儿又骂道:“有完没?憋回去!要谢言语一声就行了。以后离我远点。” 姜奎心里难受极了,知道二人真就断了交情。含着泪,躬身下拜,嘱咐道:“宝儿,以后有事,便来吩咐我。我能做的,都尽力给你办到。” 赢宝儿见他真挚,柔声道:“知道了。今日你能出人头地,不枉费几十年辛苦。你自珍惜。” 姜奎抬头再想说些什么,赢宝儿却已经走远了些。 回到萧默身畔,他又规矩端立,气得萧默硬把他塞到椅子上坐下。 扬光子有些不悦,却不好表露,嘀咕道:“需要人手您尽管召集,咋又弄出来个教派。” 太子凌料到扬光子定生疑惑,嬉笑道:“刚刚他给瑞阳子施礼,你没看见么?自己人,即便他有教派也是自己的。我是道家,不安排道教依靠,你让我安排鬼家么?还是让我安排萧国侍卫?我觉得只有教派合适!” 扬光子这时才明白,为何两个青年成了兄弟,原来太子凌在这儿等他。知道不好阻挡,只得说:“成罢,您喜欢便好,这事儿我支持!” 太子凌心中大定,安慰道:“扬光道长,你信我的,亏不到你!” 教派议定,再言商贾。 “鼎成,刘首富。你们二人,一个负责谈生意,一个负责运送货物,都是自家人,便不用细致商量吧?”太子凌询问道。 刘首富生意精通,紧忙问道:“楚君,您允许我做什么生意?” 扬光子听他开口,便知道是个行家,仔细斟酌一番,回复道:“铜铁,兵器,粮食,盐,木材,马匹,这些随便往里进,免半税。但若想卖出楚境,需要得我旨意。其他事物,看你本事,随便贩卖,我给你免一成税。有困难处,与我说。这是两张符,你二人收好,凭此可以出入楚宫。” 刘首富一听,便知道定有大利可图,顿时欣喜。接过符纸,他便掏出一叠银票,交到扬光子手中,说:“萧君让我传话,听闻您要建城,他给你借贷三千万银两,年息百万。我又给您凑了两千万两,免息。” 这下可把扬光子感动到了。他唤过瑞阳子,吩咐道:“瑞阳,替我道谢。” 瑞阳子深深一礼,刘首富安然受了。 扬光子叮嘱道:“瑞阳,记住,你我在位,萧家在楚国的生意,只可赚,不可赔。听到没?” 瑞阳子听话点头,刘首富欣喜道谢。 “你想先贩卖什么事物?”太子凌问询道。 刘首富立即回复说:“我带了人手,他们马上到。等他们各处走动一番,我才能定主意。” 太子凌提示道:“此山有宝,清江还有水路。” 刘首富立即摇头道:“可不行,这点药材哪够贩卖!” 扬光子也附和说:“是额,我们经常封山,生怕采绝了。” 太子凌得意了,唤过姜奎,徐本草道:“你们二人,一个精通医治,一个精通瑶草。一起想想,怎么从这山中做些药材生意!” 这下姜奎在行,盘算道:“这山我经常来,若是全归我们,不让外人采摘,这草药,可以自行种呀!这样便能增收千倍万倍!祖师,我跟您说,种草药,我在行,任意草药习性,没有比我更懂得的人!” 太子凌环顾众人,哈哈大笑,说:“怎么样?我这人选得不错吧。” 众人还没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徐本草伶俐道:“呵,我知道前辈唤我来做什么了。我知道制药需要何种成分的药材,甚至,我可以直接制成丹药再行贩卖。” 姜奎立即接上:“徐神医,需要把草药加工成何种程度,可以和我说,我也在行!” 太子凌一拍大腿:“成了!刘首富,你便先和他俩商量吧。”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天降奇缘 刘首富问明白姜奎,徐本草两人的需求用度,又取出银票,安排随从一应购买。随即挨近萧夫人,叮嘱道:“夫人,我带来的人,您用心记住。生意走上正轨,我便回去啦。这里一切,还要麻烦您照顾。” 刘首富竟是支持人手,钱财,却把生意给了萧家。 萧夫人知道客气无用,爽快说:“回头第一间药铺,便叫铃草堂。我做总管,商行名唤刘家铺子。” 刘首富躬身笑道:“你的生意,便叫刘首富也与我毫不相干。缺人缺钱找我,其他便和我没关系了。” 太子凌见诸事妥当,便说:“神行和四个青年留下,其他人若无事务,便回萧国吧。千万跟着队伍一起走,以后尽量少单独出门,别被兵家报复。” 静安散人虽然不舍父亲,但门派总要打理,便安排庆王妃留了下来。 扬光子派来更多驻兵,协助太子凌,开始建筑宫观,改造山谷。 谷地宽阔,周围被诸峰环抱,这些山都不甚高,只有一座堪堪三百丈。 谷地原本有百多个采药人居住。这番被风铃儿救治,感念恩情,也不与太子凌计较侵占故居,有的知道了萧家宏伟蓝图,居然主动要求入伙,谋个营生。 趁着瘟疫,旧茅屋被一并拆除,太子凌规划设计,建筑了新的房舍。 谷里原本只有一条小河,竟被太子凌安排,用三分之一的地方挖了片湖,并在出口建了水闸。 “平日蓄水,备生产用。等雨天了,开闸泄洪。这湖便可以抵挡涝灾啦。” 安排好一众施工,每日,太子凌便悠哉的领着四个青年练功。 这日,只剩太子凌与萧默两人。太子凌取出一个密封铜盒,上面嵌着六颗夜明珠,一看便知是古朴贵重之物。 “砰。”太子凌扭动机关,打开盒子,里面空无一物。 他又取出两本破旧经书,放在盒中,随即盖好。 “嗖。”太子凌一扬手,竟将铜盒丢入边上一口石井中了。 萧默正在新奇静观,待生变故,再扑去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他诧异道:“师傅,这是干啥?” 太子凌嘻嘻一笑:“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降祥瑞。你别声张,把人聚集过来,越多越好。” 萧默便去唤人。边走边想,这老头也是迷信,有这般本事,何必给自己增添这点彩头。 众人聚齐,太子凌环顾一下,唤过永安郡主:“若安,剑给我,给你演一套剑法学习。” 永安郡主大喜,总听说祖师剑法当世无双,却从没见他耍过。 众人聚精会神,观看太子凌舞剑。 剑似疾风,矫若游龙。太子凌舞得极其精彩。 永安郡主却大失所望。喃喃道:“我当什么,这我会呀!” 太子凌严肃教导道:“你只是会,却舞不好,不信我俩就用这剑法比试一下。” 永安郡主笑道:“比就比。”她知道祖师要指导自己,便拿过萧默的碧云剑,与他打斗起来。 一路剑法下来,太子凌刻意指点,永安郡主受益匪浅。众人观看,也各有心得。 本来欢欢喜喜,临到最后一招,偏偏生了事故。 太子凌略一用力,“当,”永安郡主把持不住,剑被击得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好坠入井中。 “你!”永安郡主气急败坏,嚷道:“你这老头,非要赢么?也不小心点,这么大地方,你偏往井里丢!” 太子凌一脸无辜,强自辩解:“是你把持不做,怎么怨我!丢便丢了,一把剑而已,回头再置办就好。” 永安郡主满心歉意,对萧默说:“完蛋了,萧哥哥。回头我再给你弄把好的吧。萧宫也有宝剑,待回去我给你寻一柄。” 萧默知道缘故,故作难色,说:“这是大舅给我的,那么好丢弃的么?我便下去寻觅下。” 永安郡主忙拦住问:“你水性好么?” 萧默摆出姿态道:“不好!但即便淹死,也好过被舅舅责骂!” 永安郡主不料萧默竟耍脾气,顿时恼了,气愤道:“我淹死吧,我给你取剑去!” 说罢,她便要往井里扑。 萧默就怕永安郡主脾气,慌忙拦下她,哄道:“你别闹!” 永安郡主竟气哭了,骂道:“你滚开!让我死去!今天是怎么了,你们竟然合伙欺负我!” 众人慌忙围上来,边哄永安郡主,边责骂萧默。萧默偷看太子凌,他居然不给自己帮腔,反而努嘴示意井口。 萧默无奈,喃喃道:“我还是得下去,这剑不能丢。” 庆王妃不好作态,萧夫人便要火了,从没见萧默如此做派。 这时她瞥到萧默与太子凌眉来眼去,顿时明白,这两人大概是有什么商量吧。 萧夫人帮腔道:“这剑定要取上来,谁有办法?” 姜奎讷讷道:“我下去试试吧。我会水!” 太子凌可算等到正主,嗔怒道:“会水你不早说,眼睁睁看着师傅师娘争吵!” 姜奎极不自在,解释说:“小时候常在海里玩,几十年没弄水了。” 太子凌催促道:“少废话,痛快下去,仔细寻找。捞不上来,你便在井里呆着吧!” 姜奎被逼迫着,褪去外衣,扑通一下,跳入井中。 原本,体内大周天圆满的,便可闭气许久。可这古井极深,没个好水性,真就下不去。姜奎自告奋勇,旁人也真担心。但得太子凌一力主张,便没人敢反对。只能围在井边全神戒备,焦灼等待姜奎信息。 这边,永安郡主哭闹不休,萧默无奈,只得当孩子般抱着,想尽办法哄逗。永安郡主因为有铃儿在,平时不好亲近萧默,这下得了便宜,一会儿便偎在萧默怀中,乖巧起来。 一刻钟后,姜奎终于冒头,他惊呼道:“井底有宝藏呀!” 众人闻声,全都涌了上来。 姜奎一跃而上。将剑递给萧默,忙不迭的喊来徐本草。 “石燕!”徐本草盯着铜盒上的小贝壳,惊呼道:“就这一个?” 姜奎得意道:“多得很,我就挖了一个上来。” 太子凌见铜盒竟被忽略,便觉得憋闷,但他不好发作,只得诱导说:“破石头!还能比夜明珠好么?” 徐本草忙解释道:“前辈,您可别小看它。此物可祛热,利尿,明目,宫廷里极重视它。而且,若是形态好的,可以收藏,价值连城!奎哥,回头多挖一些,若有三枚,便可多建一屋!” 太子凌不料此物竟真贵重,但他却顾不上,兀自说道:“这铜盒又是做什么的?” 姜奎笑道:“多亏它有光亮,我才发现石燕。师傅,你来看看,这盒子有何不同。因你入井,才寻得它。你把上面夜明珠摘下来给师娘做装饰吧!” 太子凌要气蒙了。萧默忙说:“你拾得的,便是你的收获。你快看看,莫不是有什么古怪?” 姜奎听他吩咐,便动手摆弄铜盒,可惜研究半天,也没琢磨明白其中机巧。 萧默按耐不住,伸手一弹,铜盒应声开启,两本古书现了出来。 姜奎拾起细看,欣喜若狂。他将两本经书塞到萧默怀中,惊呼道:“师傅,你能开启铜盒,天将奇缘,授你上古经文。这真真是了不得!祥瑞呀!师傅,看来你有神仙眷顾。。。。。” “你闭嘴!”太子凌厉声喝骂。 “平时装得老实忠厚,这关节哪里学来这般马屁!你捡来便是你的,默儿自然有他自己的缘分。” 姜奎立时不敢卖弄。他活了八十多岁,当然不是傻子。太子凌不会失手把剑打落井里,萧默更不是刻薄到为柄宝剑逼人入死地的秉性。他知道这其中定有谋划,便想甩回萧默身上。 但他尊敬太子凌,被呵斥了,立时不敢吱声。 太子凌稳了稳脾气,柔和道:“姜奎,那经书写了什么?” 姜奎规规矩矩,仔细看了,回复说:“祖师,一本唤做灵宝经,一本名曰度人经。我粗略翻下,书里都是道家真言。” 太子凌欢喜道:“着呀!你要创教,今日便有祥瑞降福于你。看来这教派之名,便着落在写两本经文上了。” 姜奎只觉得又被胁迫,赶忙捧哏问道:“祖师,应叫什么?” 太子凌略微得意,说:“你且想想。” 姜奎看看书封,喃喃道:“度人教,灵宝道。。。。。” 太子凌嘴角抽搐,忙禁他胡说八道:“我看灵宝派极好!度人道,端的像是和尚来着,亏你喊得出口。” 姜奎大喜,跪地参拜,高呼:“多谢祖师赐名,灵宝一脉,铭记师恩。” 随即,他又拜了萧默,瑞阳子。至今日起,幻世又有一道家门派诞生,以经闻名,曰灵宝派。 此刻,众人隐约猜出端倪,皆默不作声。张天师忙捧场道:“既有福瑞,定要庆贺一番。铃儿,献出些鱼肉生鲜,我们欢宴一番,如何?” 风铃儿应声道:“我去安排。” 老谷主忙献殷勤,道:“我有好酒!” 席间,酒酣时。 扬光子唤来一个祭酒道:“诏书,普传天下。” “有翁曰奎,齐祖之后,食饵一脉。少志于道,游迹于楚宋之间,徘徊在匠宗之家。姻娇娘,交巫觋。师正一,拜峨眉。值其耄耋,炼丹筑基,状复天命之年。神仙感其志坚,于丹井底授其古经两卷。一曰灵宝,二唤度人。责其开宗立教,曰灵宝派,以此广传道学。” “楚君亦赞其行迹。是书,告之天下。”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商不言政 时光飞逝,转眼间,清江城起。 阁皂山丹药出炉,效果神奇。只贩卖到周边国境,几个月后,名声竟已传遍内四方。 萧夫人完全蒙了,订单雪片般飞来,她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奎哥,你这人手还不够,还要多收些门徒。” 姜奎为难道:“我都收了三百多弟子了,不管儒释道与巫觋,我都来者不拒。因为这事儿,扬光道长骂我好几回了。何况,哪里有那么些人修行,您别难为我啦。” 萧夫人瞪眼道:“你终日在观里念经,便有人来么?痛快带人给我出去,找人多地方挨个问,问问谁修道么!度人经,度人经,你自背得滚瓜乱熟,到头来一点行动没有。你倒是去度呀!” 姜奎不敢争执,愁眉苦脸,带人下山去了。 萧夫人往后一瘫,偎在太师椅里。她疲惫极了,却还不敢松懈,嘟囔道:“亲家,还有办法么?再招些人手。” 刘首富不敢直视,低头回复道:“夫人,第一呢,收人总要和我们几家有些关系,若是不依此律,将来盘子大了,生出枝节,不好统御。第二呢,都是些平常人,比不得修道的上手便能熟悉,总要经过一两年学徒,才算顶用。所以,一时间,想要靠一己之力应付内四方广袤的商海,实属不易。” 萧夫人烦了,这翻来覆去的废话,说来无用,刘首富却屡次叮咛。 “有没有办法!定好的规矩,你屡次三番的讲。说点顶用的。” 刘首富再三斟酌,小心翼翼地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萧夫人见有出路,立即来了精神,端坐起来,说:“你抬头罢。说明白点。” 刘首富缓缓抬头,窥见合了礼数,才仰起头,扭了扭酸楚的脖子,商量道:“夫人,唯独两个办法。第一量产,眼前的银子不挣。我们保质不保量,徐徐图之。此法有一风险,民既所需,商必蜂拥。我们守住了口碑,但若我们掀起的商潮被他家抢了,待明年,是否还有这么多人认可玲草堂,确实难以预料。” 萧夫人用心听着,心里琢磨得通透了,说:“这个我记下了,你接着说。” “第二,用我们的名头,找他人来做!这样挣得少了,但是能满足客需,往来交情便固定住了。如此的好处是,名声保住了,客家也拉拢了。坏处是挣得少了,也极容易培养出来同行敌手,或是泄露自己机密。” 萧夫人斟酌半天,说:“我们在第二点上动脑筋。你现在好好想想,晚上人齐了,大家商议一下。” 晚饭上,萧夫人发言了,就从第二点着手,众人各抒己见。 徐本草先定论道:“姐姐,咱们压根不把丹方给他们!只让他人供给药材,我们自行调配。这样,他们纵然是富可敌国,也不能侵吞我们的商帮。妹妹不是自夸,我拿手的丹药,别人配不出来,我也仅有铃儿一个徒弟。任何人想要玲草堂的药效,他也只能求我们!” 刘首富忙插话道:“徐神医,您斟酌一些常用丹药,列个单子,写明调配之法。找得靠的子弟背熟了,便可以到各国大都设下药铺。这事儿可以现在就办,借着此时东风,玲草堂的铺子,用不上半年,便可铺满内四方各处。” 徐本草应允道:“丹药配方易学,选药草的眼色却不是一天功夫。你们要早点把人交给我,我才好尽快带他们出徒。” 刘首富盘算道:“夫人,首批派出去的人选,必须十足可靠,我琢磨着,您就从内院选吧。” 萧夫人笑道:“也好。跟了我几十年,各个可靠,而今一时半会我还回不去,真不能让她们独守空房。亲家,你也从院子里选一些老人,只凭我内院这些妇人,远远不够。” 刘首富闻言尴尬,做难道:“夫人,我就别了!” 萧夫人打趣道:“你看你,我信任你,你还躲什么?这商帮是铃儿的,我还怕你拐了机密跑路么!!” 刘首富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萧夫人有些不悦,微嗔道:“还有话不能和我说?!” 刘首富迫于无奈,浅浅点破,说:“夫人,我经年商贾,结交友人杂乱。实则,我也辨别不出府里都有哪些人可以十分依靠。” 萧夫人气恼道:“我说从你家宅院中选,没让你从伙计里面挑。你是糊涂到给你端茶送饭的丫鬟都不能辨别了吗?” 刘首富受了骂,窘迫得垂下头。他知道萧夫人忌讳什么,所以打死也不敢把府里根底不干净的一众仆人带过来给她受用。他讷讷道:“确实糊涂,您海涵吧,夫人。” 萧夫人精明伶俐,哪里品不出其中滋味,心里顿时火起,骂道:“爪子真长,菊子,你过来。” 菊子赶紧靠近,萧夫人吩咐说:“你回去,把内院的人都带过来。留下徐妈看守院子。另外,你去趟六扇门,找毒手捕头,告诉他会稽刘首富家的庭院里面闹鬼,让他帮忙查查。告诉他,鬼有鬼的活法。去吧。” 萧夫人摘下手镯交给菊子,这丫鬟便转身去了。 刘首富惊得满头大汗,央求道:“夫人,您,您,您别生气呵。” 他想求萧夫人高抬贵手,毕竟她若清一次门户,用不了多久,自己家里又会被杂人填满。可他不敢求情,到头来只说了句别生气。 萧夫人面寒如冰,一字一句问道:“亲家,我把妹妹许配给你,是让她跟你受气么?” 刘首富信誓旦旦道:“夫人,我并不曾染指他人。还有。。” “没说这个。”萧夫人沉声道:“你放一众不贴底的仆人在自家院子里,我妹妹怎么快乐自在?危急关头谁能保她安危?” 刘首富立即低头,再也不敢言语。所谓的不贴底,都是萧君安排的,他也无可奈何。而萧夫人的话有点忤逆了,他也不敢接茬。 萧夫人喝道:“你抬头,看着我。” 刘首富赶忙抬头注视,眼都不眨一下。 “这次我管过了,以后便会盯着。若是让我知道你再放院子里一个不干净的,那我就将妹妹接回娘家,听懂没!”萧夫人语气温和,说的却是刘首富性命攸关的事。 刘首富唯唯诺诺。 “还有。”萧夫人并不解气,她要给萧震宇一些警告。 “把你在萧国的财产,挪出来一半,放到玲草堂来。刘家铺子需要扩张,需要的银两太多。” 刘首富脸上抽搐,暗想萧夫人下手太狠。不是他心疼自己的钱,而且他知道,自己一半财富离开萧国,国内商贾近半都会萎靡亏空。 “夫人,如此便会得罪萧国商家,萧。。萧。。君也会。。。” 萧夫人笑道:“萧震宇如何?” 刘首富不敢说,他怕萧震宇,更怕惹萧夫人不痛快。 萧夫人得不到回复,自言自语地说:“这人总觉得自己聪明,会算计。这次我要不给他打老实,指不定他爪子伸到哪里去!” 众人默不作声,即便庆王妃也不言语。她在宫里不假,可她母亲也顶看不上萧震宇,她更不会站错了方位。 此时,永安郡主方才明白萧默言语的一半意思,所谓君恩,在他母子眼里,竟然狗屁不值。 萧夫人略一琢磨,玩笑道:“亲家,你给默儿彩礼了么?给铃儿嫁妆了么?” 刘首富见到玩笑,知道萧夫人没气恼自己,便挥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请示道:“公子想要什么?” 萧默见母亲把老丈人训得服服帖帖,铃儿也垂着头不敢吱声,难堪道:“娘,您别开玩笑了。” 萧夫人却不搭理他,吩咐道:“亲家,传出风声。你要将一半家产送给默儿与铃儿做彩礼。两个月后,把你一半家产折和成真金白银,送到玲草堂来。” “诶。”刘首富赶忙答应。两个月缓冲,萧国商贾再陷入局中,也是他自家缘故,与自己毫不相干。至于萧君。。。 萧夫人接着说道:“到时候,萧震宇敢放一个响屁,你便把另一半家产也移过来。到时让他一个人可劲折腾,看他能翻起什么浪来。” 如此,萧国经济立即崩溃。萧震宇怕是寻死的心都会有。 “鼎成,镖局里,默儿训练的人手,我看极好,你都派过来吧!”萧夫人换了个攻击目标。 萧鼎成哪能不知老婆,千万不敢这功夫惹她。“嗯,”了一声,便低头吃饭,旁的啥也不说。 “回头你再挑选一些人。楚国怕是得建个通源分部,需要另外斟酌一些人选。”萧夫人边说边看萧鼎成神色。 萧鼎成应付得多了,也颇油滑,他就差把脸塞到碗里了。 “嗯,你说得对。回头我挑选主干,其余的便在楚国招揽。这事和楚君商量下,看他入股不,夫人,你听我的,和气生财,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了楚君名声,我们行走起来才便利些。” 萧鼎成言简意赅,点到为止。 “唉,我怕你派来的人,也是不干不净,不贴底细。”萧夫人挑衅地望着萧鼎成,耷拉着脸,言辞咄咄。 “咳。”萧鼎成吃得急了,呛了一口。忙答应道:“回头你查,有一个不贴底的,你揪出来。我一日不废了他,我就,就,就不回房睡!”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雄心伟志 一通脾气,顿时把热闹的餐桌搞得鸦雀无声。 萧夫人有些过意不去,自己不知怎么圆场,便找便宜的说:“默儿,你有意见么?” 料定自己孩子总会给自己捧场。 萧默虽没做过买卖,但市场原理还是明白的,思考整理下语言,开口说:“买地,租地。把周边合适种植的山地或买或租,都拿到手里。一个周期挺过去,我们有多少地,就挣多少钱。” “嗯。”萧夫人听着回答,顿时觉得欣慰。孩子蛮聪明,他不懂的,大致是因为他不去动脑琢磨。 “夫人。”刘首富试探着开口,见萧夫人点头同意,便又有了建议。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根据订单是哪里来的,派人去调查下。当地药材价格,主要经营的药帮,药材是哪里种植的,这些信息都调查清楚。大概这次药材都要从他们手里买。” “如公子说的,我们快些收地。下一波订单若还是增多,那这次单子,和我们交易的药帮,定然还会给我们准备存货。那时,我们便可以趁机杀他们一回。这样来回操作几次,我们对药材行市的控制力就有了。” 刘首富自从成家,便财运亨通,近二十年磨砺,已经从一个满口之乎者也的考场秀才,成功蜕变成了商海大鳄。 “诸位,还有什么主意帮我?”单说做生意,萧夫人信得过刘首富。而如今,她还希望能更快些,便希望哪人能忽然说出些奇妙的点子。 “我需要点银两与人手。”太子凌见没人再发言,终于开了口。 “有,您要多少?”萧夫人也不细问,满口答应下来。 “我想去趟牂牁,具体成效如何,我不知道,所以银两和人手的数量,我还说不出。但你需得准备出来等我,越多越好。”南蛮荒岭,去了能有什么境遇,太子凌也不清楚。 张天师色变道:“真人,蛮荒山岭,一贫如洗。里面皆是村落,部族聚居。别说没生意做,并且危险得很。” 张天师见太子凌疑惑,便解释说:“我小时候,牂牁打过来一次,听大人说,那里的战士都是彪悍勇猛,并且吃人!” 瑞阳子奇道:“师伯,你是楚国人?” 张天师略一点头,又接着说:“真人,牂牁方向,道路不通,民智未化,而且山多人穷,更只信仰鬼神。他们少耕种,禁蚕桑。我看,并没什么生意,去了白担风险。” 太子凌只凭前世知识,约略了解黔地,实则还没张天师知道得多。听他一说,呵呵笑道:“他若什么都有,极富,并且有路,还能轮到我们么?” 盘算一下,太子凌说:“准备千千万银两。人员要船夫,挑夫。鼎成,张罗些能打硬仗,能坚守的兵将,最好能有几千。” 众人尽皆傻眼,萧鼎成试探问道:“您要干啥?” 太子凌见无外人,畅谈道:“我想从水路逆流而上,到了尽头登陆,你便带人把这地方占领。然后我们以此为根据,深入牂牁腹地。到时候,我们给他们粮食日用,他们给我们药材资源。如此,开端虽然艰难,但能一劳永逸。好过与内四方商贾鏖战争夺!” 众人都被太子凌的想法震撼了,好半晌,刘首富喃喃道:“一本万利!” 回头看看萧夫人,刘首富神色决然,说:“夫人,这事儿若能成功,可开不世伟业,我想全盘压上。” 萧夫人又看萧鼎成主意。 萧鼎成道:“肯拼杀的江湖汉子,我可以从镖局里面抽出来几百。会打仗的将军,我可不识得。我倒是勉强可以,却不能总也不回萧国。” 萧国军权全都掌管在萧震宇手里,其他臣子若擅自结交军将,便是大罪。 太子凌皱眉道:“实在没人,便我来领兵。”他擅于统兵打仗,却也苦闷无人可用。总不能万般事来,一人抵挡。若是事业大了,总会有他分不出身的时候。 “镖局豪杰可做骨干,还需要些寻常的人来配合,方可组成一只队伍。”太子凌自言自语道。 妙真散人见他愁眉不展,试探问道:“真人,需要我们帮忙么?” 她想问用不用楚君派支队伍。 “不。”太子凌断然拒绝。“你们动了,宋国又生觊觎之心。那时候你们两面受敌,疲于应付,便窘迫了。” 太子凌胸怀千般谋划,实则是不想培养楚国壮大。 众人皆无主意,谁也不知怎样才能凭空生出一支人马来。 许久,太子凌憋出个未必稳妥的想法。 “丫头,”他召唤庆王妃道:“你回峨眉。让静安派过来百人。然后再带几十人去北方。长白山火山喷发,附近居民定然穷困,大概五到十年之内不能喘息。去问问,有没有人肯过来。有吃有喝,分房分地。回来途中,也一路散布消息。运气好的话,大概能聚集万人。千万要回来时候再传播消息,并且要马不停蹄往回赶。莫言提前走漏了风声。还有,带着银两,组织好跟随人员。尽量别喂饱了肚子,反而让人沿途走失。” “诶。”庆王妃立即起身,刘首富也跟着递上来千万银票。 “嘴严点,别回宫里啦!快去快回。”太子凌叮嘱道。 “诶。”庆王妃施礼拜别。 萧夫人见太子凌动真格的,神色郑重,认真问道:“前辈,您究竟想要做何谋划,或者,您最终要成就什么目的?” 她怎能不懂,这般筹划,并不止经商而已,蛰伏才是生意,雄起便可立国。 太子凌见她直接问询,便说:“兵家是在岛国上,那是一国。我们只凭着武功,打杀他百次千次,也不能伤他根基。可是,我们的仇,算是结下了。三个孩子还小,我却老了,没法照顾他们一辈子。我想趁我活着,给他们打出一个基业来防备兵家。牂牁腹地,虽然贫苦偏僻,实则是外人不易进去,里面容易出来。若是能够在此落脚,站稳根基。兵家即便派来成千上万人,也未必能耐我何。” 萧默一听太子凌苦心,便感伤了。 “师傅,彭祖活八百岁呢!” 太子凌给他气乐了。问道:“他亲自和你说的?” 萧默喃喃道:“您别辛苦了。大不了,我躲起来不声张便好。” “对,不行就和我躲宫里去。”永安郡主附和道。 太子凌脸色大变,骂道:“萧默,你是不是瞎?当初哪里见到我的?我的境遇可好?你一个人躲起来,其他人怎么生活?你想过么?” 萧默见惹太子凌脾气,忙站起身,惴惴地说:“师傅,您别恼。我张口就说,欠缺考虑。我错了。” 太子凌训斥道:“萧默,咱们爷们来这世上,是图自在的,图畅快的。若是没本事,自不必说。现在我觉得我有这本事,你敢不敢跟师傅拼搏一番?你要不要这志气?” 萧默并非懦弱,实则是怕太子凌辛苦,他心里过意不去。听他言语激昂,立即应道:“师傅,我敢!我也拼得起。” 太子凌这才欣慰道:“萧默,不需要你有什么治国抱负,也不必有济世伟志。但起码你得对得起亲人,朋友。兵家背后有国家做倚仗,你若没点势力,怎么照顾他人?” “至于萧震宇,那是个志大才疏的家伙。别说你去依靠他,危难关头,你家若不管他,他自己都未必能活!你千万别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还有你,若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能中意萧默,我极高兴。你也得全心全意跟随着他,把你的郡主身份忘记吧。终究有一天,萧国未必容得下你!” 百年里,选出内四方第一用剑高手,太子凌当仁不让。萧震宇若是不傻,总有一天会猜出端倪。到时候,再让永安郡主回到萧国皇宫,便成了左右自己的质子啦。 永安郡主自小身份尊贵,现在被萧默与祖师屡次告诫,心里终于明白:也许自己该长大了,也许活着并非如同自己想得那般轻易,总之,在她尚未成熟的头脑里,隐约多出来一个种子。人呢,大概还是得靠自己才能来得稳当些。 萧夫人听了太子凌的话,激动得热泪盈眶。她虽不明白,为何太子凌对萧默如此的好,但她能感觉到,这两人的感情是真挚的,甚至觉得强过自己。并且,默儿的安全,一直是她心里的暗疾。今日,终于有个人能坚定的告诉她,我们能行! 萧夫人柔声道:“前辈,大恩不言谢。萧家今后,任您驱使。您有谋划,尽可放手去做。我有近百套古神书,都变卖了,即便是国战,也能供给您全心拼搏。” 刘首富也附和道:“是了,前辈,我便是萧家的仆人,我的家财,您可以随意支取。” 太子凌这下放心,豪气道:“萧默,天时地利人和,剩下的,只是我们爷们拼搏而已!” “明日,我带三个孩子启程,去打前站。妙儿,又要辛苦你了。” 司空妙讷讷道:“那个五行,再多教我便成。自从你教我之后,我私下琢磨,方圆步的变化又多了些。” 萧默笑道:“二舅,瑞阳子教我一套步法,名曰步罡踏斗。回头我和您说,这步法妙极了!” 太子凌解释道:“当然妙,那是禹步,天下轻功的祖宗。除了黄帝降世,怕是再没有更高明的步法了。”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沅水清河 次日,太子凌将能想到的事,又唠叨叮嘱一番,便启程向南蛮行去。 一路逆水而上,曲曲折折。好在五人身手不凡,行在岸上,逢崖攀岩,遇壑纵跃。任是走到哪里都是如履平地。 太子凌带了司南,时常会拿出来辨别方位。然而,百濮人不出来,楚地人不进去,是以,太子凌并不清楚具体位置。他只能模糊的凭借着前世知识摸索前行。 黔地多是山岭沟壑,水路纵横交错。几人七拐八绕,寻东问西,足足一个月功夫,才来到了目的:居兰。此时,已经是开春了。 沿河寻觅,缓缓行进。待河里热闹了,岸上的人也便多了。此处居然有个渡口,岸上也多出个集市来。 几人混进稀落的人群中,立即被异样的目光排挤了。周围都是少数民族的奇装异服,唯独这五个穿着中原的锦衣长袍。 “干啥的?”一个汉子警惕的询问几人。 “呵,做生意。楚国商帮,刘家铺子。您听过么?”太子凌亲切的回复道。 “没,米贼信神,我们奉祖,两不交融,一直不相往来。你们怕不是楚国派来的细作吧!”汉子听了嘶哑嗓音,没觉出丝毫友善,反而生了怀疑。 “额,谁家细作会选我们这样的?”太子凌失笑道。 “我看不像,老廖,别难为人啦。随我看看这次的集上有什么新货,几个老弱而已,哪家有这样细作!?”边上一人边说边拉走老廖。围观的见没了故事,便散开了。 水里堪堪能行舟,好几个月没集市了。人们都顾着置办些日用,便忽略了太子凌五人。 太子凌望着河中小舟,集市上的人们,再望到远山上隐约可见,曲折蜿蜒的五尺道,禁不住心中喜悦,呵呵的笑了。 “祖师,那边有楼阁,像是客栈,我们去住吧。”风铃儿提议道。 一路行来,天气冰冷,并且行得偏僻,少见人家。两个少女极少洗澡,自己都觉得身上臭了。 不等旁人反应,两个少女牵手向那阁楼奔去。 到了近前,从门外向里面望。十数壮汉,袒胸露背,分做几桌,坐满了大堂。他们吆三喝四,把酒高歌,已经喝得神魂颠倒了。 这时,有一伙计端上来一盆大块的肉,呼喝道:“各位船家,这是破冰后第一次集市。主人敬你们不畏艰险,提前送来日用。特命后面杀了头羊,犒劳诸位。” 众人闻言赞喝,七嘴八舌的谢过,便夺过木盆,撕抓起来。 气味飘散出来,腥臊热浪撞进冰凉清爽的空气中,涌到二人近前。永安郡主猛地作呕,撒手便往回跑。风铃儿也转身回来了。 太子凌见两人,一个捂嘴,一个皱眉,询问道:“怎么拉?” 永安郡主嚷道:“他们臭死了!” 萧默慌忙又把她嘴巴堵住,训斥道:“你小点声。”回头向门内望去,生怕永安郡主言语被他们听见。 厅堂里面,隐约听到有女人呼喊,便有人探头观望。见有两个锦衣少女,便招呼同伴,一起张望。他们面露贪笑,言辞粗鄙,状极无礼。 风铃儿决绝道:“不能住这儿。比我还臭!” 太子凌看见门内状况,也不愿来了便惹麻烦,应声道:“成吧,我们上山去住。反正也不走了,天色还早,我们自己建座房子居住。” 几人就近寻了处僻静的山间,找到平坦有溪水的地方,三个少年便在太子凌的指挥下,斫木拾草,挖基筑屋。司空妙则跑出去打猎,寻些野味。 萧默宝剑锋利,便主力砍伐粗壮的树木。太子凌待着无聊,便坐在边上,指点萧默运气使力的技巧。 然而萧默功力未臻化境,进展便慢。太子凌颇不耐烦。一但萧默停下休息,他便挥起一掌,粗木立即应声断裂。 宝剑神功,生了奇效。只一个半时辰,一间宽敞的茅屋,拔地而起。 几人想要坐下休息,太子凌却喝止道:“起来,去找几十根竹子,还有藤条枝蔓。一会儿我做两个浴桶,大家洗洗。这样便睡,晚上怕被晕死。” 三个少年嬉笑着结伴而去。 司空妙回来时候,背着一头豹子。太子凌打趣道:“它没你快!” 司空妙呆愣道:“动物蛮多,我看它跳跃奔腾有些章法,便和它玩了一会儿。结果,把其它的都吓跑了,只能带它回来。” 太子凌哈哈大笑:“这真是教会徒弟,害死师傅!” 司空妙不理会他的玩笑,兀自说:“我再去趟。寻一些铺盖用。” 太子凌当然知道他要去偷,叮嘱道:“看看有没有铁锅,两个丫头最好别用冷水洗澡。” 司空妙嗯了一声,便自去了。 三个少年搬运竹子回来,太子凌又显神通。 他让三人将竹子立好,自己挥舞宝剑,指点笔画,一会儿功夫,便用剑气在竹身上打出孔洞来。 三个少年帮忙扶着,太子凌动手加工。又一个时辰后,两个大浴桶便造成了。 永安郡主咋舌道:“这竹子不折断么?整根绑起来,两丈多高,却怎么将水放进去,又怎么放出来。” 太子凌一敲孙女脑门,批评说:“你就知道享受,凡事都不琢磨。男女有别,浴桶做低了,反而麻烦。现在你跳进去,别人都见不到,岂不是方便多了?而且,这不就是宫里的蒸浴么?至于放水,上下挖个孔洞便好。” 永安郡主大喜,巴结道:“有祖师在,用不上我这榆木脑袋!” 太子凌揶揄笑道:“怎么用不上,你们可以撒尿和泥!” 永安郡主大窘,随即开颜附和:“那确实顶好玩,可我大了,不好意思再玩这个,太幼稚!” 太子凌不料她的脸皮与言语,被顶得一怔。随即又气又乐,安排说:“挖泥去!和好把周边糊上,不然没法用。” 三个少年欢喜老的吃瘪,嘻嘻哈哈又开始寻找黏土。 司空妙回来两趟,带回了铁锅,碗筷,被子,兽皮,还有些工具。便又埋头挖炉灶。 太子凌见他一应俱全,尴尬道:“给钱了么?”他怕是把谁家房子搬空了。 司空妙得意道:“非但给他钱,我还留下字条:妙贼驾到!” 太子凌无奈,说:“看你呆板,竟也有这风趣!” 司空妙却一本正经解释说:“必须留名。我做捕快前,便是个贼。登堂入室,留字扬名。这是行里规矩。” 转而,他又尴尬起来:“若不是留名,也不会被师傅抓了!” 太子凌听过他的事迹,赞道:“你真不一般!做得哪行都是顶尖的人物。但你不能和师傅比,他是人中翘楚,百年难遇的奇才。” 太子凌并非刻意抬高哪个。若不是自己是异世来的,非但教不出静安散人这样的惊世武功,怕是自己,也未必及得上赵司正。 司空妙闻言叹道:“师傅是个好人,给了我半生名望与尊敬!” 太子凌暗自赞叹:赵司正知人善用,徒弟各个异能,更主要的是,心性皆都端正质朴。 略一感慨,他张口道:“忙完早点睡。休息好了,明日回去,把人带过来。河道通航了,我们快点,便可以又掀起一波商潮。以后用银子的去处多,你多辛苦下。我们抓点紧。” “诶,以后您别客气啦。我这跟您行走,端的长了不少本事,您却要我怎么谢!” 这时,锅里的水沸腾了。浴桶上的泥巴也被火烤得干爽些,永安郡主喳呼道:“都别争奥,我先洗。” 说罢,纵身一跃,飞入浴桶中。悉悉索索的,她便褪了衣裳,三个男人顿时尴尬,便起身离去。 永安郡主呼唤道:“萧哥哥,给我放水呀!” 太子凌一乐,伸手将萧默推了回去,嬉笑说:“去,给老婆打洗脚水吧!” 五人洗漱更衣,又吃了烤肉,天便黑了。这一夜,各自睡得酣畅,整月的疲惫,一扫而空。 次日,司空妙走了。太子凌说:“默儿,你背我吧。一起到人群里面转转。” 四人由集市发端,开始沿路寻觅,有三间两户的,有十多户聚居的,到后来,竟然寻到了一个大部落。 这里地势平坦,道路纵横交错,房舍鳞次栉比。中心房屋大多都是石瓦建筑,敦实大气。周边都是木头搭建的,阁楼居多,素美雅致。 部落里面,居然知道来了外人,见怪不怪,有的人还和几人攀谈起来。 “诶呀,老丈,闺女许配了么?我家有两头牛,你考虑下!” “你闪开,我家非但有牛,还有战功!看这刀没,砍了十个人头啦!” 两个少女窘迫,拽着萧默便不撒手。太子凌并不在意,反而和持刀的汉子热络起来。 “好汉。刀法如何,你让老朽开开眼界。” 这汉子见萧默佩着宝剑,张罗道:“少年,你来,我们演示给老丈看看。” 这汉子粗犷直率,见娇娘只顾萧默,便想打他一番,显示自己本事。 萧默忙谦词道:“好汉,我这是装饰的。中原书生都当它是身份,却不会剑法。您自便吧。” 汉子不疑有假,撇嘴轻蔑,喝退围观众人,便舞了起来。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狂奴故态 这汉子,头顶偏髻,容貌粗犷,身材壮硕,衣着素黑短衣。还好胸前绣了些彩色鸟儿,才使人知道,他并不是寻常山民鄙夫。 他端端正正地舞起刀法来。 只见他开合错落,劈扎撩砍,将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威,沉稳有力。而他背上那串海巴也被他晃得哗啦作响,给这直率勇猛的汉子凭添了一丝生动与趣味。 待他收势,边上人众便呼喝起来。这汉子一抹额头汗迹,兴奋道:“老丈,如何?” 太子凌沉思不语。三个少年都没接触过刀法,萧默约略觉查:这人似乎不会功法,能舞动厚重大刀,只能说明他力大。 汉子不见回复,诧异道:“老丈,唬到你了么?” “啊?啊!不错,好看!”太子凌走神了。他从刀法里,断续见到了八卦刀的影子,这不该是南蛮该流传的刀法。 “怎么样?是否配得上您家女娃?”汉子直通通的表白追问。 “额,好汉,你是做啥的?”太子凌想把话头岔过去。这汉子过分直爽,自己太委婉怕他听不明白,太直接又怕伤了这个纯朴的人。 “嘿。平时渔猎,战时领兵!”汉子颇得意道。 “哦?带队冲锋的将军,失敬失敬。难怪如此威猛!” 汉子得了赞扬,脸上顿现得意神色,嘴上却谦虚着:“老丈,谬赞啦。” 边上有人吹捧道:“老丈,他是我们房长。若是有了战事,诸般谋划部署,全指望他呢!” “哦!”太子凌重视起来。没看出来,这么个粗犷的人,还会谋略。 “你会御敌之策?” “哎!小时候常猎猛虎豹子,待大了打两次仗,觉得个中道理,并无不同。”汉子见到太子凌攀谈,心里便热闹起来。他竟觉得,这门亲事有点指望。 太子凌暗喜,缺什么,来什么。他脑筋一转,便来了坏主意。 “好汉,事有不巧,两个丫头都订婚了,新郎便是这个少年。” “啊?!这便可惜了。”汉子倒是个有身份的人物。知道期待渺茫,便收起了寄望。心里刚泛起的一团炽热,被太子凌一句话扑灭得一干二净。 “不过,你有机会!” “什么机会!?”汉子性格太直,丝毫没觉察到太子凌的诱引设伏。 “老头!你要干什么?耍什么怪?”永安郡主觉得话头不对。 “闭嘴,听话。我还能害了你么?”太子凌一语双关,既安稳了永安郡主,又让汉子觉得,大概老丈是相中自己了。 “看这少年没?他肯诚心照顾我,背负我,我才答应把丫头许配给他!而他部族有个规矩,谁能胜他,他便为胜者奴仆。” “所以,你若能胜他,这两个丫头,自然也是你的。” 萧默静静听到这时,终于明白太子凌打了什么主意。这汉子不通功法,自己便是闭着眼睛,也稳赢了他。 “就这?”这汉子也品出了滋味,似乎这老头没安排好主意。 “我若输了,可有计较?” 太子凌暗笑:到底不傻。 “好汉,你按他的族规比试,若是输了,你自然是他的仆人啦!” “成!三局两胜。”汉子自忖身怀绝技,便慷慨应战。 萧默厚道,不忍诓他,说:“好汉,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看,算了吧。何况,我不擅武,这般比试,总是,哎呦!” 太子凌在他肩上狠狠掐了一把。 汉子也知礼教,并非色迷心智之人。听萧默如此说,张口批评道:“你不擅武,还带着美眷乱逛。罢了,你快回吧,再往深处去,世道便更乱了。你真未必能保她俩周全。万一生了意外,也真是可惜了!” “没,我,我的意思是,我虽不济,打你绰绰有余!” 萧默被太子凌掐住了肉,疼痛难忍,只得依他心思,满嘴胡说八道。 汉子闻言,腾的脸色酱紫,嘶声道:“小哥!出门在外,你莫把话说得这般难听!” 汉子声音刚落,边上人众,多半抽出了刀,对着萧默虎视眈眈。 萧默肩上疼痛,心里憋屈,讷讷道:“多说无益,你说打不打吧。谁输了,便给对方做仆人。” “打!三局两胜,孙儿不敢打!第一阵比刀,你准备吧!”汉子愤恨道。 “等等!”一声清爽的呼喝传来。众人闻到声音,慌忙让开道路,一个常服女子现了出来。 萧默寻声看去,这女子,头顶红缨帽,身着靛蓝衣裳,布料上满是白色花纹图案,将女子衬托得朴素而静美。 再看她脸庞,神情微嗔,却又沉稳端正。面上不施粉黛,肤色健康红润。美中不足,皮肤略显粗糙,大概经常在外奔走忙碌。 “廖仲,来了客人,你别胡闹冒犯,快给人家道歉!”女子语气决然,不容置疑。 围观众人赶忙悄悄的收刀入鞘。 “是他要比,还骂我!”廖仲有点火大,今日不战,回头便没脸面率领部众。 女子端视萧默四人,诚恳道:“别比了!客人只是说了实话,并不是轻慢你。” 萧默被看得不好意思,趁着太子凌不备,赶忙说:“是呵!还是别比了。” 哪知,他的话,廖仲听到耳中,全是挖苦与嘲讽。 “小子,你快准备,我等着你呢!”廖仲气得太甚,反生沉稳。 女子不料廖仲一意孤行,诘问道:“我的话,你不听么?” 廖仲气晕了头,顶撞道:“从前百般追求你,你总不应允。今个见我有了喜欢,你便阻碍么?” 围观人众,暗叫不好,便有人呵斥道:“廖哥,你快闭嘴,疯了么?” 廖仲惊醒,知道自己失言,脸上一阵白赤,不敢直视,便偷偷瞥视女子。 女子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廖仲。 廖仲被盯得慌了,兀自强硬,辩解道:“他看不起我!今个必须比!” 女子本不开口,等着给他求饶机会,待见他仍旧蛮憨,便失望道:“依你!比试过后,滚出此部落,另谋高就吧!” 忤逆酋长,本是死罪。女子饶他性命,只是把他逐出本部,并不禁他加入联盟的其他部落,已经是莫大恩情了。 廖仲闻言,心如死寂。万万没想到,无聊和老头扯两句闲话,竟然生出惊天变化。心中憋闷,便向萧默怒斥道:“放下老丈,动手吧!小心打死你!” 萧默也不料给廖仲生出这般麻烦,回头看看,太子凌却不以为然。他自觉歉意,便说:“你进招吧。让你三招,即便碰到我,都算你赢。” 廖仲暴跳,猛虎般扑了上来。他被气得头昏脑胀,更顾不上萧默背上有人,挥刀便砍。 “一招,两招,三招,四招,五招。” 萧默数到此刻,闪身跳远了些,说:“别比了,算是没有胜负好了。” 太子凌笑道:“好汉!你别谦让,动点真格的!” 萧默气闷,但没等他言语,廖仲又冲了上来。 “当!”萧默无可奈何,一招扣住廖仲手腕,猛地用力,大刀落地,却将廖仲推了出去。 “噔噔噔。”廖仲接连倒退,直撞到围观的人的身上,才不至于跌倒。 萧默知道伤了他的面子,再也没法回转,便不说话,矗立原地,等廖仲开口。 廖仲受了打击,立即知道,这小子扮猪吃老虎,他定然是个有功法的。然而他已经没了退路,反而豁出去了。 “弓箭呢!!”廖仲大喝。 边上两个家人慌忙跑回家去。一会儿功夫,给他抬上来千石巨弓。 “第二局,我们比准头。” 家人跪地呈上箭袋,廖仲屏气凝神,手上接二连三,拔箭开弓,仰天疾射。 “嗖嗖嗖”,“哒哒哒”。十箭连发,一箭快似一箭。最奇的是,后面的一箭,总要射到前一枝的箭镞上。 “哇!”众人连胜喝彩。廖仲的箭术,放在联盟里,数一数二。 萧默待箭落了地,知道不至于伤人,开口说:“廖哥是么?第二场我输了!哎呀,别掐!不是,你若是比箭,我便输了。可你说比准头,我却未必会输!” 廖仲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失言了。部落里都是比弓箭,没有旁的。可真若萧默换做其他,真的未必不是准头。 廖仲未知结果,便觉得还有希望,喃喃道:“你便用你的手段,赢了也算赢。” 萧默怀里掏出飞蝗石,只有七块,刚想弯腰寻觅,两个少女纷纷把飞蝗石,碎银放到他的手上。 风铃儿满眼期许,永安郡主却说:“别酸臭啦,小心把老婆输了!” 萧默莞尔一笑,手段便接连挥了出去。 嗖嗖嗖,哒哒哒哒哒。 也是一口气打出十枚飞蝗石,效果便如二踢脚一般,一个打一个的顶上去。 然而,更不同的是,后面打出的,总要打到前面两个,有时候竟一石打三个。 众人抬头观望。萧默抛得颇高,隐约见不到石头踪迹。然而,只听声音,便如鞭炮鸣响,锣鼓韵律。噼里啪啦,一阵清脆过后,十枚飞蝗石不偏不倚,径直落在萧默面前。 为了练这漫天花雨手法,没出来前,萧默手里从来不会离开物件,每当没人,他便埋头苦练,终于有了这般成效!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力拔山兮 众人鸦雀无声,廖仲知道自己输了。 一时间,他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脑子也立即清醒不少。刚刚还是个部落房长,转眼间便成了一个任人驱使的仆从。 “我还有一样本事,若不施展,不能一展意气。”廖仲的言语低沉,却有点有气无力。他的底气,或是男人的志气,被这场打击摧残得所剩无几了。 “嗯。”萧默也不知道怎么言语。他知道太子凌看中了廖仲的领军本事,但这等收服的手段,宽厚的萧默非但使不出来,还隐约的同情廖仲。毕竟,每个人都只活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与认知里。忽然把一只老鼠投在猫笼里,那种崩溃的惶恐,萧默在前世便曾见过。 “跟我来。”廖仲转身便走。 众人皆知道他要去哪,一起跟随。萧默等人也默默跟着。 部落一角,有片空地。空地上依次排列着从小到大的巨石。 “练功用的,一共十块,从百斤到千斤。”廖仲言语寂寥落寞。 族里只有阴师会功法。阳者唯有那女子,部落联盟的酋长会功法。其余众人,皆都信仰箭法,刀法与气力。 廖仲可举起八百斤巨石!已经是族里顶尖了。今日忽地要被赶走,他心里眷恋难舍,便想起了这个地方。 廖仲逐一抚摸着巨石,喃喃道:“大概你们有功法的,看不起这样的蛮力。但这是我的骄傲。我七岁可举百斤,直到如今三十岁,举到了第八块。每多举百斤,族人便多敬我一分,如今,我便被赶出去了,我想再举一次。” 廖仲说话时,一直盯着那女子,期望她能有所感受。然则,女子神色淡然,毫不因他言语所动。 廖仲黯然,来到八百斤巨石前,沉稳马步,环抱运气,“喝”的一下,将巨石抱了起来。紧接着,他胸口一挺,双臂用力,便将巨石托举过头顶。 沉稳如山,岿然不动! “砰”。 巨石被他丢到地上,他又来到九百斤巨石面前。 萧默慌忙阻止:“别举了。这样练习伤身!” 廖仲手扶巨石,决绝道:“还没比完,我便没输!可以不听你的!” “开!”爆喝一声,廖仲屏住气息,双臂猛地用力,一下便将巨石抱在胸前。 脚下晃了一步,众人心惊,却不敢出声干扰。 万幸,廖仲稳住了身形。 “起!” 九百斤巨石,高举过顶! 青筋暴跳,血脉喷张。廖仲面色涨红,目中充满血丝。 太子凌一直未曾言语,只是静观其态。此刻,他也动容,便说:“汉子!千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你若能想得明白,收敛今日志气,容我教你,来日,力顶千斤,并不是难事。” 廖仲已经被巨石压迫,不能言语。他转头望望那女子,见她还是一脸淡漠,瞬间,哀由心生,万念俱灰。 他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噗”的一下,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他便失了气力。只见他目如死灰,忽的一下,便撒了手。巨石轰地砸了下来。 萧默疾冲过去,伸手去托巨石。余光撇到那女子,也是蓝光一闪,冲上前来。 一霎那,两人合力,竟然止住了巨石坠落。风铃儿已经到了近前,弯腰一扯,便将廖仲从堪堪容身的缝隙里拽了出来。 “没事!只是压迫得厉害,伤了生机。以后多吃多补,少用蛮力,不至于折损太多寿命。”风铃儿略搭廖仲脉搏,便诊断出他的状况。 廖仲双目直勾勾的注视前方,已经失了神。 “唉。力士?莽夫!” 太子凌已经从萧默身上跃了下来,他纵身来到千斤巨石近前,回顾廖仲,呼唤道:“你看好啦!” 萧默忙帮风铃儿把廖仲扶起一点,让他能够观看太子凌言行。 太子凌见廖仲目光聚来,缓声道:“别眨眼,看仔细。” 太子凌运气向那石头一拍,手掌顺势由上及下的抚过。神异突起: 他便如同拨动地球仪一般,而那巨石受了力气,便如有了轴心,忽的滚动起来,压向太子凌身上。 太子凌身形倾倒,以手撑地,那巨石便顺着他的残腿,滚将上来。 待它滚至胸部,太子凌腰手双双用力,人便又伫立起来。那巨石余势未歇,接着滚动,竟被太子凌借势托了起来。 单足单掌鼎起千斤巨石。霍的一下,震惊全场。众人鸦雀无声! “轰。”巨石坠落,太子凌飘然回到萧默身畔。永安郡主见怪不怪,竟不被他的神功震撼,反而呵斥道:“老小孩,好玩么?看你扑腾的,一身灰!” 边说,她边动手帮太子凌拍打身上尘土。 廖仲已经被太子凌刺激得乱了神志。看着太子凌,他眼里有了神色,一点点期望,一丝丝渴盼,还有更多莫名的畏惧。 他的族人崇敬神力,他自小也是怀着懵懂的信仰,被世俗与目光裹挟着,开始追求力的巅峰。 今日,他见到了! 廖仲想要说话,张口便又有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他顾不得许多,咿咿呀呀的向太子凌倾诉自己的惦盼与心愿。 可他受了刺激,又受压力,轮番打击之下,竟然失了声。 众人见到的,只是一个面如金纸,憔悴落魄的汉子,兀自在那儿挣扎,亦或是不甘。 太子凌微笑道:“我教你。” 廖仲得偿所愿,猛地热血冲上头来,昏迷过去了。 风铃儿赶紧施救,金针刺入穴位,放血解压。接着,又将内息传递过去,帮他理顺经络。 那女子见这伙人激发异变,本来心里不甚痛快,只是不动声色罢了。这时见风铃儿不遗余力的救治,又回想太子凌的神异,这时心情才略微好转些。 “老神仙!”那女子躬身一礼。 太子凌神情尴尬,解释说:“我只是爱才,不想他性情激烈,生出这般变故,老朽惭愧。” 女子淡然笑道:“是他自己脾气太差!今日不吃亏,明日也要栽跟头。您是楚国来的?” “额,我是峨眉一脉,楚国商帮刘家铺子的人,我是来寻你们做生意的!这个,来了便给你们添麻烦,这真是过意不去。” 太子凌心里惴惴不安,这番玩砸了,险些害了条人命,他更怕把正事耽误了。 “什么生意?”那女子不甚在意,礼貌地回复了一句。 太子凌忙抓住机会,从怀里取出图册,递给这女子。 “药材生意!但凡你们山里能寻到图册上面的药材,我都可以与你们交易。我有银子,粮食,牲畜,甚至兵器。这么说吧,中原的万事万物,只要你没有的,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太子凌想要开门红,张口便夸下海口。 那女子顿时被震动了。 属地的各个部落,皆是赖天吃饭,还要与其他部落明争暗斗。每逢天灾,亦或兵战,族里都要死伤不少人。若真如这老头所言,以上两者,一下便容易解决了。 “只要图册上的么?”女子诸页翻看查索,频频皱眉。好些药材,她并没见过。 太子凌见她心动,心下大定。朗声道:“此地特产药材,我们也要。你们族里特殊的物件,我们也要。只要外面需求的,我们都可以买下来,再运出去贩卖。” 见女子茫然不知头绪,太子凌解释道:“比如,你们的蜡染,刺绣,银饰,我可以试着拿出去卖。一旦有人需求,你的族里便富庶了。” 女子恍然大悟。 南蛮各地,皆通商事。然而,有的民俗相近,自家精巧传承之艺,未见珍贵。而且,蛮地贫瘠,生为所愿,更顾不得其他好赖与享乐追求。 若诚然如太子凌所说,怕是用不上一年功夫,自己的联盟,便会强盛崛起。那时,再也不必像如今一样,谨小慎微,小心苟活了。 “成!老神仙,我们详谈。”女子激动不已。 “呵,我叫灵虚子。那个,今日先如此,改日我再登门拜访。这汉子,我得先带回去救治。拖得太久,恐怕误了性命!” 太子凌赶紧找个借口。详谈要说什么,他可丁点也不明了,还需要萧夫人,刘首富过来,才能商议明白。 “额!是了。”女子脸上一红。太子凌言语太过重要,竟使女子遗忘了廖仲的事。 “您带走吧!”女子略一犹豫,又说:“帮忙照顾好他,他的父母还在。若不是怕华发送子,太过哀恻,今日他的冒犯,便是死罪了。” 女子言语间,神色又作冰冷。周遭人众,皆被震慑,低头自省,目不敢直视。 太子凌暗叹,竟是个厉害丫头。唱喏一声,让萧默稳当背起廖仲,便飘然离去。 “灵虚老神仙!” 太子凌止住身形,回头去看这女子又有何言语。 “这,您远来不便,并且带的都是少年。我派几个人去照顾您!”女子言辞犹豫,吞吞吐吐,斟酌再三,才说出来。 “呵!随你。但我这几天会到处转转,却没法带着他们。你便派人过来,正好帮我照顾廖憨憨!” “丫头,我跑不了呦,你放心吧。” 这女子脸上又一红,小心思竟被他当众揭穿了。然而她顾不得更多,低声吩咐两个随从说:“跟着他,切莫让他再往深处去了!” 两名随从,一男一女,快步来到太子凌近前,躬身施礼,神色卑微。 太子凌唱喏道:“随意,随意。跟我来吧。” 这次,真的飘然去了。 只留下一众人等,议论纷纷,揣测不休。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飞崖绝壁 随从跟到住处,便又回去一人。 没多久,便带来了人。筑了新屋,带来日用,太子凌四人的用度立即阔绰起来。 次日清早,太子凌果然留下廖仲与两个随从,又出去了。 “这是去哪呀?”脚下越发荒芜,只是隐隐约约的有条小径。 “方向没错,沿路走吧。也许就把我们领过去了。”太子凌没有找到五尺道,心里也没什么谱。 越往上行,便已没了路,却渐渐钻进了参天古林里。树叶新翠,枝条初发,树木遮天蔽日。还好时值春季,地下还有阳光,若是枝繁叶茂时,怕是底下一点光也见不到吧。 迷了路,三个少年有些迷茫,太子凌却越发坚定,说:“往上去,要到了。” 终于,林木稀疏时,遥目远眺,众人见到奇异。有深色石崖,突兀嶙峋,雄据山间。 待近了些,有山涧阻隔道路。这涧数丈宽,仔细一看,两边有条铁索连通。 这时,能够看清石崖一角。它竟从山中突出一块,余下尽皆被古柏遮蔽,恍惚间,如同空中飞来一块石云。 风铃儿喃喃道:“林深蔽日,山泉流淌。这地方大概气候温润,适合种药。” 太子凌却叮嘱道:“别做声,好像有人。” 三个少年仔细聆听,除了山间天籁,便是潺潺水声,再也听不到别的。 萧默奇怪道:“听不出呀,是那两个随从跟来了么?” 太子凌说:“跟来个男的,但我说的不是他。上面有兵器声,好像有人打斗。你们跟紧我,别离开哈。” 深入未知境地,还带着三个宝贝,太子凌免不得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跃过山涧,树木少了,却更见高挺。行一段路,居然见到一颗古银杏树,粗壮高耸,拔地参天。 树下有一老人盘坐,偏髻短衣,华发苍颜。 太子凌想绕过这人,他的目的是山上石崖,便不想多生枝节,挥手示意众人避行。 “客人,来聊聊吧。上面是禁地,去不得。”被发觉了,这老头开口呼唤众人。 太子凌无奈,只得让大家来到树下。 “来做什么?”这老头异常警惕。 “游山玩水!”永安郡主声音清脆。 老人知道是谎话,却也不去揭穿,只是又重复道:“上面是禁地,去不得,回吧。愿意歇息,便陪老汉聊聊。” 老人说话时,一直盯着太子凌。 太子凌吩咐众人坐定,便询问道:“我叫灵虚子,兄弟如何称呼?” “罗望。”老人出言试探,居兰人皆知其名。看着四人没有异样,他便知道,这几人是刚到此地。 “咦,还有人来。”罗望察觉,出言问询。见四人皆不答复,便朗声道:“有客来么?出来相见。” 一会儿,那个男随从现出身影。他并不靠近,远远的问候道:“老祖宗,您可安好。” 罗望诧异,转而色变,惊呼道:“红儿怎么啦?” “没事,老祖宗。这几位是酋长的客人,我是跟着侍候他们的。” “哦。”罗望心里安稳,便不再问了。男随从居然知晓规矩,见没询问,便自行退下了。 萧默等人疑惑,摸不清头绪。永安郡主却禁不住,开口问道:“老爷子,您认识那蓝衣姐姐么?” “呵,那是我孙女。你们识得她?” “来和她谈生意!我们楚地来的。”太子凌应声道。 “那便是朋友啦!老哥,我不问你怎么知道此处,但下次别来了。这里还有他人在,而且他们脾气不大好。”罗望知道几人与孙女往来,禁不住又叮咛一番。 这时,石崖那边,有人下来了。又是个老头,矮小消廋,左衽长衫,看起来衣装与身材颇不登对,像是个戏台上的丑角。 这老头见有生人,立即作态,厉声道:“罗望!请帮手么?你敢坏了规矩!” “乾打力,他们只是误入,你嚷什么?容他们歇歇,便离去了。”罗望颇不耐烦。这矮子脾气太差,他并不喜欢亲近。 乾打力来到树下,扑通坐下,便极厌恶地巡视萧默等人。永安郡主见不喜欢,竟也扮起鬼脸,以此回礼。 乾打力恼怒,忽的伸手,便想给永安郡主个厉害。他要扇这不知轻重的女娃一耳光,让她吃点苦头。 “啪。”罗望救援的手段还没到。太子凌便和乾打力拼了一掌。 “呲溜。”太子凌微微晃动,却把乾打力震得滑了出去。 乾打力盘坐着,没来得及防备,一直屁股蹭地移动,直撞到树上才停歇住。 “你!”乾打力虎的站起来,指着太子凌便要发作。 太子凌更气,厉声道:“想怎么样?” 罗望忙来调和:“别吵,坐下说话。唉,都不是小孩,闹什么?哪来的火气。” 乾打力吃了亏,晓得太子凌厉害,却不罢休,嚷道:“什么浑蛋孩子,忒没礼貌。” 太子凌受了骂,却平静下来,只是淡然道:“你再敢动我孙儿,我要你老命!刚刚是给罗兄弟面子!” 罗望忙搅和道:“是了,老力,你也要看我面子!坐下,坐下!” 乾打力面色狠戾,却也不敢再发作。兀自心里疑惑:哪里来的跛残,竟然这般厉害! 罗望岔开话头,询问道:“老力,怎么提早下来了?” 乾打力顿觉难堪,愤恨道:“今日见鬼了,总是输!这几个死鬼背着我偷偷研究了新招式,我便打不过他。索性下来,你上去吧,看你如何破解。” 罗望暗笑。几个老头轮班研习刀法,每次一个在树下休息,其他的便在石崖上,边研习边比试。然而,大家都不喜欢乾打力性情暴躁,又忌讳他族里势大。是以,几人琢磨出新招式,却不告诉他。这一日,便让他吃了点小亏。 罗望不动声色,诓骗道:“怕是我也敌不过。时间未到,我再陪陪朋友。” 乾打力忌讳太子凌神异,警惕道:“你们认识?” 罗望无奈他的做派,安慰说:“初识,他们走错了路!” 乾打力石崖打斗,损耗过剧。见盘问不出端倪,便靠在树上,闭目养神,再也不言语了。 太子凌等人,心中存疑,然而多出一人,又颇不友善,便都缄口不言,各自玩耍,只是时不时的瞥视罗望一眼。 罗望知道总要上山,又不放心独留乾打力一人,便开口逐客道:“你们回去吧,不是要做生意么?不要在这耽搁时间啦。愿意游玩,换个去处。”说罢,冲着太子凌眨了眨眼。 太子凌顿时领会,便伏在萧默肩头,吩咐道:“回家!” 几人悠哉离去。 这时,乾打力睁开眼睛,虚张声势道:“走的快!不然等你上山,我把他剩下的手脚尽皆打断!” 罗望也不揭穿,附和一声,转身快步向石崖行去。 永安郡主见无结果,颇为扫兴,嘟囔道:“老祖,你就该打趴下他,我们自行上山。现在可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白走了这么远的路!” 太子凌神色郑重,叮嘱道:“丫头,你们以后见到这矬子,千万躲远点。他比长白五行还要厉害些,你们打不过他。而且,你只一个玩笑,他便作态,这人也真不是善类,以后遇见,一定要小心,提早躲避!” 永安郡主满不在乎,得意道:“有老祖在,我不怕他!” 太子凌顿时气恼:“我定然能为你报仇,可若是你伤了,我便是灭了他门户,也无法弥补。你听话吧,以后学得乖巧些,不要莽撞,听到没?上次抢人钱财被打,不长记性么?这次又去取笑人家。” 永安郡主不由自主的摸摸脸,伤疤涂了十香散,已经不见痕迹。然而她心里却落下极深阴影,忐忑道:“是啦!我记住了。” 转而,她又问:“我们来做什么?这便下山了么?” 行路寂寥,又见三个少年未登石崖,神色落寞失意。太子凌便陪着说话解闷:“见到廖仲的刀法么?有些招法,竟然是中原流传,南蛮少有。我怀疑他是遇到了什么机缘。” 萧默立即懂得,太子凌怀疑有调试员来过黔地,亦或还留下了宝藏! 永安郡主机敏,反应过来,便问道:“机缘在这山上么?你咋不上去,反而下来啦?你咋知道此处奇异?” 太子凌谎言道:“多看书!古神书写过这山。我听兵刃声音,石崖竟然有好几个人,我总得顾忌你们,所以上不去。然则,罗兄弟给了提示,山上端倪,回去问问蓝衣丫头便知晓啦。” “奥。”三人疑惑顿时解开。 永安郡主调皮道:“看来我得勤练功,居然给老祖拖了后腿。” 太子凌莞尔笑道:“但愿如此。你便把缠着萧默的一半精力用在习武上,便可天下第一啦!” 永安郡主得意嬉笑,诘问说:“老祖,你是什么意思?” 风铃儿揶揄道:“夸你!现在你是天下第一情圣!” 永安郡主哑然,随即调侃说:“不如你!小丫鬟舍命救公子的故事,徐本草早就讲给母亲听过!” 风铃儿略微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师傅竟然暗中帮过自己,她想让庆王妃知道自己对于萧家的意义。 风铃儿也不羞恼,淡然道:“我是在救自己。我与小哥结伴长大,他若不在,我没法独活。” 永安郡主闻言便呆住了。好一会儿,才讪笑道:“这下厉害,你才是第一!” 这一刻,永安郡主心里酸楚,忽然之间,她便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忌讳之禁 回去第二日,蓝衣女子便来拜访。 支开闲杂人等,蓝衣女子叙述道:“灵虚神仙,我叫罗锦红,是此处部落联盟的酋长。昨日你们见到的是我的爷爷。” “额,他人不错,我们很聊得来。”太子凌不知她想说什么,便客气搭话。 罗锦红端正凝视四人,见他们都全神注视自己,才又开口说:“灵虚神仙,锦红求您,千万别让任何人去昨日的凌云崖啦!” 怕四人不能重视此事,她又添了一句:“我是敬重诸位的,更想和你们的商帮互通贸易。但是,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潜入凌云崖,我也只能驱逐你们离开居兰啦!” 太子凌毫不犹豫,朗声应喏:“以后没你允许,我们定不会再去了。” 他知道,寻找刀法踪迹,只是小事,而居兰是水路通往清江的最佳渡口。当今要务,先是要打开通商渠道。 罗锦红不料太子凌答应得如此爽快,便以为是自己多疑,只是凭空猜忌这些人的目的。 “但你应当给我说说,那里是怎么回事?你爷爷让我来问你的。” 罗锦红刚落稳的心,又悬了起来。 斟酌片刻,她说:“我讲给你们听。但是,一定不准再去了。” 四人齐声应允,罗锦红便娓娓道来。 “我的部族与黔地其他部族不同,他们大多信仰天神山灵,而我们供奉祖先,崇拜箭与鼓。我们祖先便姓罗,她曾经带领部族征战黔地,使得众皆臣服,建起了一个强大的方国。” “但是,当她故去后,我们的方国便日趋衰败,直沦落到今日的联盟,且要小心翼翼,时刻提防其他部落的侵吞蚕食。” “她在世时,凭借无双刀法,绝世箭术,打得黔地各族闻风丧胆,不敢匹敌。然而,她不在了,后人无论多么刻苦,聪慧,都无法达到她的境界。于是,便失去了对黔地的统御能力。” “甚至后来,刀法,箭法逐代遗失,缺损,到如今,我所习得的技艺,怕是不及先祖三两成!” “先祖曾经留下禁地与法器。而那凌云崖,正是族里禁地。” 萧默诧异道:“我们去时,见到两人,另外一个,似乎并不友善我们,也未必亲近罗爷爷呀!你们联盟竟有不听酋长吩咐的吗?” 罗锦红黯然道:“这便是我不让你们去的原因啦!那里有好多个老头,却都分属不同部落联盟,唯独爷爷是我们部落的。而他也不需要听我的安排!” 永安郡主撇嘴道:“果然惨了。禁地都被外人进去了!但是,怎么又不准我们去呢?” 罗锦红解释道:“先祖故去后,其他部落都琢磨我们为何忽然强盛。后来,就被他们发现了凌云崖禁地。他们组成了联军,达成了协议,一起攻打我们。我们敌不过,便应允了他们的条件。” “这条件是:我们部落出一人,他们联军每个部落出一人,一同到凌云崖参悟玄机。并且做出约定,哪个多带一人来,便会群起而攻之。” “所以,我不能让你们再进凌云崖。将来我们要贸易的,一定瞒不过他人。你们再进入,被人抓到把柄,联合起来攻打我部,便是灭族之祸啦!” 萧默听闻如此严重,忙又承诺:“放心,我们再也不去了。” 罗锦红得了保证,心才安稳。 太子凌追问道:“禁地里面有什么神异,竟让你们如此重视。” “刀法。”罗锦红苦笑道。“先祖把刀法刻在崖中石壁上了。” 太子凌疑惑道:“既然已经刻在石壁上,你咋说所学不及先祖两成?” 罗锦红遗憾道:“刻的并不是先祖惯用的刀法!” “先祖把刀法摘取一部分合适于战场拼杀的,编成几套,刻在了石壁上。所以说,石壁上刻的是廖仲施展的刀法。而那些老头每日守在禁地,便是意图通过这些军中刀法推演出先祖原本的武技。” “开始,我们凭借这些刀法,教授族人。在与其他部落鏖战时,还有优势。现在大家都会,我们便更艰难啦。” “当初,不被灭族,也是因为这刀法。有我们族人在禁地,他们推演刀法便更容易些。就是这个原因,才让我们有了喘息的机会。时间长了,历代祖宗对其他部族都有授艺的恩惠,他们便不好意思联合攻打我们了。” 太子凌听完叙述,应允道:“丫头,我明白了。你放心,没你允许,我们不会去了。” 罗锦红喜不自禁,奉承道:“老神仙,您真好,武功既高,还能通情达理。” “为啥爷爷不听你的?族里并不是酋长最有权利么?还是,他是太上酋长?”永安郡主很不理解,萧国便是皇帝最大,即便皇太后也要听他吩咐,却不懂为何到了这里,规矩就变了。 “族里共有两类人,权利也被分别掌管。一为阴师,主祭祀民俗,他们都归爷爷管。二为阳者,主生活与防卫,这个归我管。这两部人,阴师人少,皆习功法;而阳者人众,除了我,都不会功法。遇到大事,两部要集合起来商量对策,而不是哪个人能单独说得算的。” 永安郡主叹道:“竟然只教孙儿,不教他人!老头若能大方些,所有人都习功法,到时战力好了,才不至于受欺负。我看,到底不是因为你们没有先祖才华导致被打,而且你们太小气。” 接着,她自豪道:“萧哥哥便会很多功夫,而他也教给了很多人。这些人都感激他的恩情,尊敬他,这样我们才有力量,更不会受欺负!” 萧默瞬间尴尬窘迫,解释道:“罗姐姐,你别生气,她是胡说八道。她是郡主,从小被人谦让照顾,懂得虽少,却很自以为是。” 说完,狠狠瞪了永安郡主一眼,也不管她兀自撅嘴。 罗锦红笑道:“当然不会生气,反而喜欢得很。女孩子,便是直爽的才讨人喜欢。我因做这管事,平日便严肃寡言,弄得族人皆畏惧我。这样少了朋友,偶尔想要闲谈,都找不到人。” 永安郡主受了夸赞,便得意起来。嚷道:“罗姐姐,我话便多,你若想聊什么,以后来找我。我见过好多奇人异事,便是陪你聊上三天三夜,都不会停下来。” 年轻女孩,受不得忽悠。她总不想想,平时尊敬她的,都是怕他身份,背地里都极讨厌她的骄横。所谓朋友,唯独萧默,铃儿二人,能够真心且平易待她。 她是一朵权势培育的花儿,傲然兀立,且孤芳自赏。 罗锦红亲切道:“以后定然多找你玩。现在,我先讲为何不教阳者功法。” “开始,我们的生活是以家庭为中心,后来发展到亲缘,再后来形成同姓部族。到现在形成不同姓氏的部落联盟。然而,即便同盟,各个部族之间的相互约束,也是少之又少,好些部落,今日联盟我们,明日便又亲善其他。” “这个没法禁止,各个部落,均在山岭中分散杂居,靠天吃饭。经常是哪边强了,便要倒向哪边。” “而且,常常会为了更好的水源,田地,猎场,相互间征战不休。” “开始是以家庭为单位打斗,后来联合同族,便有了宗族。再后来是同姓,便有了部族。最后能够杂居,便形成了部落。” “先祖为了改善这样的状况,才定下了只有少数阴师传承功法的规矩。这样,能有一小撮人说得算,其他人力弱,才会自发前来亲善,寻求庇护。最终,相互间有了统一协调,私下的争执打斗才变少了,也更凝聚了。” “郡主,假使我把功法教给所有人。族里人人异能,便又会自持本领,相互攻讦啦!你想呀,若是有人本事远胜于我,谁又会听我安排呢?假使这人替代了我,不久后,又有比他高明的人,免不了又要发生争执。长此以往,部落便自行瓦解了。” “是以,这功法,是万万不能像日常吃食一样,分给众人的!” 永安郡主听了分析,即刻理解。这时,她才知道,诚如萧默所说,自己有些无知且自大,颇难为情,便有些脸红。 然而她仍疑惑,喃喃道:“萧哥哥,怎么你教,却不怕这样后果。” 太子凌见孙女能够求知,心里欣慰,开口笑道:“丫头,你让萧默随便教,也不会有胜过姥姥的!即便让萧鼎成随意培养,他的势力也不会强过萧震宇。这些人皆力弱,便会服从强者。另外,中原与黔地不同。中原鼎盛繁华,人便有更多追求,并不崇尚勇武。黔地不然,人们生活主要便靠渔猎,都是为了吃食奔波,哪个有了功法,自然显得与众不同,也便有了一呼百应的能力。” 此时,永安郡主算是明白个中缘由。她觉得尴尬,却强自圆场,用拳狠锤了萧默几下,自嘲道:“就你知我懂我,真是自以为是啦!” 萧默受了打,也不生气,妹子能够懂事,便会慢慢长大。他心里也颇欢喜。 罗锦红见这三个少年,一个女子恬静温柔,时时偎着萧默,一个女子欢快活泼,也要缠着他喋喋不休。忽地,心里没缘由的一阵羡慕。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衣裳之会 “老神仙,我们通商的事。。”罗锦红有些犹豫,这次商贸太重要了,她有点担心太子凌给出的条件过于苛刻。 “奥,那药材你可以先准备着,我们掌柜的来了会与你详谈。她会带来粮食,若是你们采集到足够多的药材,换成粮食,想来可以应付温饱,并有富余。” “若是你信得过我,现在便可以让一部分族人放弃渔猎田耕,专心采药。而我,最多一个月内,便会让你见到商帮的粮食运到此地。” “不过,数量未必会多。毕竟初次通航,路途不熟,河道又多险阻。但我向你保证,一年之内,定会有充足的货物在居兰与楚国间流通起来。” 太子凌这些天也在琢磨这事儿,见罗锦红主动提及,便把能想到的先和她说下。 罗锦红咬了咬唇,下了决心。毕竟,要来的终归会来。她怯声问道:“老神仙,你有条件么?” 居兰太需要这样的通商了,所以她甫一开口,便压低了自身,她只奢望,太子凌提出的条件不至于太苛刻。 太子凌见她诚恳,斟酌一番,说:“丫头,一则你们并不算强大,二则我们商帮需求量极大。所以,将来通航顺畅了,我们不但会和你们做生意,还要以居兰为据点,把生意发展到黔地更深处去。” “这个你们禁不得,所谓怀璧其罪。你若把这好处独占了,怕又要生出被人合围攻讦的故事。而且,我们用什么与你交换,当然也要用同样的事物与他人交换。” 罗锦红顿时做难,急切道:“我便一点便宜没有?!您把粮食运进去,让他们多出富余,有了积蓄,那才真的会打死我!” 太子凌呵笑道:“傻丫头,买卖做的是人情。我从你的地界发端,还能不照顾你么?等我人手到了,他们便不敢来打了!还有,收多少货,给多少粮,当然是我说得算。我怎么会身在居兰,还放纵他们有能力来捣乱呢!” 罗锦红心中些微安定。太子凌又说:“当然,我也是有条件的。你想要好处,可以对他们适当收点关税,但是,你不能收我的。丫头,最主要的,我想你能接受的是,我会带来很多人。到那时,很希望我俩还能如今日一般,开诚布公的详谈,相互之间毫无芥蒂。” 罗锦红闻言一怔,询问道:“您要带来多少人?” “最少一万,甚至更多!”太子凌肯定道。 罗锦红顿时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她有点窒息。居兰整个部落加起来也没两万人,太子凌带这么多人来,自己还做个锤子生意,怕不是要做俘虏吧?! 罗锦红面色极其难看,强自平复扑通乱跳的心,声色锐利道:“您,您要做啥?” 太子凌阖目静候,他在给罗锦红一点时间消化心情。片刻后,他坚定道:“丫头,我虽然没有你们先祖的雄心壮志,但我也不是任人蹂躏的脾气。黔地久已不通中原,今下初来商贾,当真是一本万利。我得有足够人手自保。至于你,若是能够十足信任,与我精诚合作,我保你非但不会再受各部落欺凌,假以时日,再创方国,这也并不是难事!这一切的前提,就看你如何对待我们这波人啦。” 罗锦红有点懵了,这些内容让她始料未及。她原本是想交涉相互利几,亦或是自己需要无偿献出多少特产来拉拢生意的问题。结果一下被太子凌拽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她一时没有主意,便不知如何回复了。 看着罗锦红神色兀自变换,眼神游移不定,太子凌约略猜到她的慌乱,柔声说:“丫头,时间还早。你若不想现在谈,便和孩子闲聊一会儿。等下吃点便饭,你想好了,我们再谈。” 罗锦红思绪混乱,一下子没听明白,下意识问道:“孩子?聊什么?” “聊。。”太子凌一转脑筋,嬉笑道:“你不说喜欢郡主么?便找她聊。她极擅于吹牛,听她说话,比听书来得过瘾!” 萧默“噗呲”一下,笑了出来。永安郡主气恼道:“好大个人,凭着年长识多,便取笑我。老头,你真不厚道,比起萧哥哥,差的远了!” 萧默乍听敲打言语传来,立时收了笑意,却把面上憋得尴尬窘迫。这时,他心里忽地闪过一丝念头:原来,我开始在意自己在若安心中的形象,亦或是地位了! 太子凌却不放过,对罗锦红说:“看到没?这般混不吝的性子,自己没学问,老祖批评她,她都想争出点道理或人情来。她若是做个一方首领,绝对是个雁过拔毛,软硬不吃的滚刀肉!” 这下,大家都憋不住笑了。罗锦红更是觉得太子凌亲切可敬,心里便多了两分信任。 “老神仙,我可以信您么?”罗锦红言辞讷讷,心里忐忑,试探问道。 “可以!”太子凌一举手,誓言道:“且兰盟国,若肯与我峨眉一脉,同心同德,共进共退。我,峨眉第一代祖师,向老君盟誓,今后亦会以兄弟之情,对待其族,与其同生死,共富贵。若违誓言,人神共愤!” 罗锦红见太子凌发了誓言,立即跟随道:“我亦如此,若有违背,擂鼓不鸣,矢之无的。先祖厌之,族人弃之。” 太子凌大喜,喝道:“好孩子,你赌对了!回头吩咐一部分族人采药材吧,让他们同时留意各地方药材多寡。一个月内,我让你见到老朽所言并非虚妄,你安心看我步步给你实践诺言吧。” 。。。 二十天后,有船驶进渡口。人们得了消息,三三两两的聚集过来,想看看热闹。然则,罗锦红提早得到了通知,已经派人来管理秩序了。 “酋长有令,围观者罪,罚粮!诸位,快回避吧,小心被酋长逮到,饶不过你!” 一个月内,陆陆续续的有船驶来。族人皆知有了一定变故,然而,都摸不清具体运来了什么。 山上屋内,众人坐定。 罗锦红环看众人,皆都奇异,加上见到了好多船货,她便知道,赌对了!这老头真的有本事,并不是夸谈卜算的虚妄之徒。 “灵虚老神仙,我再建几间屋子吧。”罗锦红有些过意不去,虽然太子凌说了,但她没料到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仅仅屋里有头有脸的便有十多个,更不算其他人众。 “不用,我们自己来。”太子凌摆手道:“我给你介绍。萧夫人,刘首富,都是刘家铺子的管家,任何生意详情,你们商谈,但凡有争执的地方,务必找我,我来沟通协调!”太子凌极其自信,语气坚定。 “诶!见过二位,我是此处酋长,叫我罗锦红便好。请问,哪位是东家?”罗锦红言辞客气,她要给太子凌留情面,然则她却奇怪,来这么多人,却派出来两个管家,难道黔岭地界,真就如此不受重视,他们东家都不亲自来见一下?! 萧夫人一怔,忙拉过风铃儿,说:“就是这丫头,她是甩手掌柜,不管事的。她是萧默老婆,我是她婆婆,这是她爹。有事你来找我俩商议,她是修行的,你千万别用俗事扰她!” 罗锦红始料不及,尴尬道:“妮子!你的话也忒少了。我来了这么多次,你咋不知会我一声?我没怠慢你吧?!” 风铃儿略一羞涩,大大方方答复道:“罗姐姐,他们诓你。我只好杏林,药材上有疑惑的,我可以给点建议。” 这下罗锦红明白了,这是萧家的生意,正主便是那个谦逊厚道的俊朗少年,太子凌恰恰是他的师傅。 “人到齐了么?灵虚老神仙,您有什么吩咐?”罗锦红知道,太子凌请自己来,定然有事商量。 “采了多少药材?赶紧给我看看,我们挑选一下,即刻运回去。妈的,那边都要催疯了!” 萧夫人有点烦躁,这阵子银子挣了大笔,却把她忙晕了头。 “诶,谁来挑选,我派人带过去!” 两方赶紧派人去检验货物。 “这个,初次交易,你们给半价吧?”罗锦红不知道这个诚意太子凌满意么。反正是白来的,还能换些粮食。足够族人挺上更多时日了。到时候再勤渔猎,应该能挺到下次水稻收获。她以为,自己族人紧巴点,先落一个好交情,值得了。 “额?”萧夫人没料到这个看着有点粗糙的女子,做事居然如此温润细致,顿时生出许多好感。 “锦红,部落积粮够日用么?”萧夫人试探道。 “啊,够!我们不指望这个,还要渔猎的。”罗锦红没料到萧夫人问了这么一句。 萧夫人亲切道:“锦红,以后一家人,凡事都商量着来,但也不需要亏了哪个。去年中原丰收,也无战事,水稻便宜得很。以后我会持续把粮食运进来,你不用担心饿肚子。等药材挑好,会有人定价。但是,我带来的粮食,你们族人可以随便吃!打借条奥,以后采集药材,我要扣回来!” “诶!谢谢你,萧夫人。” 罗锦红喜得不能自禁,她知道自己押对了宝。 不自觉的,她回头看了看那个神奇的老头,却见他正望着自己,慈祥地笑着。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拜早年祝君新年快乐) 梦幻泡影 每天,都有人给扬光子送来太子凌的消息。随着消息的不断传来,他越发动容了。 今日看了消息后,扬光子垮脸垂视,半晌不曾言语。 “咋了?”扬空子觉得师兄太过于关注太子凌了,却不知扬光子是在关注瑞阳子。 “老头把瑞阳带到南蛮去了。” “这不更好么?他多带在身边,孩子才有长进,何况瑞阳也需要些磨砺,你胡乱担心什么。” “唉,老头有大才呀!我说给他清江,都留不住他。结果他跑南蛮处,与居兰的部落结盟了!这阵子不断有粮食运进去,这老头怕是真会折腾出一点声响!” “阁皂山的玲草堂盈利甚巨!萧鼎成向我要了清江所有码头的经营权,也买下了沿河重要码头的经营权。他又给我带来了五千万两银票!我真怀疑,萧震宇是不是也没萧家富庶!” “呵!”扬空子附和道:“今日谁富我不知道。再过三年,萧家怕要真的富过萧君啦!” “妈的,臭穷酸!风骨,信仰,所谓的道,都她妈假的!有个道徒给我上了一份折子,说正一道没有灵宝派伙食好!这孙子,洋洋洒洒写了十多张纸,列举了上百道菜。他妈的,他肯定吃过!” “忍忍吧!”扬光子安慰道。“老头的心里是有我们的!瑞阳在阁皂山的时候,每天只要姜奎在,晨课首务便是行师礼。一个八十岁老头,天天带着一群徒弟,拜一个二十岁的毛孩子。这已经很难得啦!” “唉!灵宝派的道众人数已经接近我们啦!上折子的道徒用心良苦呀!师弟,你注意一下,这样的徒弟值得培养,毕竟,有些人还是有风骨,有信仰的!” “额。。。”扬空子顿时尴尬:“这人我知道,他,他跑到萧鼎成的镖局押镖去了!我猜他是不好意思直接去灵宝派,便自作聪明的兜了个圈子!” “这!!!操地了!真她妈修行到狗肚子里了!” 。。。。。。 萧震宇看着手中的奏折,已经要气疯了。茶杯,果盘,被他摔了满地。 “大师,六扇门的查案结果出来了。”萧震宇顾不得地上还跪着惶恐的传讯太监,便把隐身人唤了出来。他心里太憋闷了,急于找个人倾诉一下。 “咋说?” 萧震宇满脸愤懑,说:“会稽刘首富家里,一下子死了十二个仆人,个个都是我派过去的!我知道一定是萧夫人动的手脚,便把案子发到六扇门查。我想,你杀了我的人,总该给我个交代吧。你哪怕是道个歉也好!” 隐身人不吱声,静静听着。 “妈的,赵司正耍滑头,把案子交给毒手捕头查,这不,结果有了!”萧震宇猛地把手里的奏折摔到书案上,他已经无法抑制心中的恼怒。 “咋说的?” 萧震宇沉声重复奏折内容:“经臣详查,会稽山普贤和尚,淫。秽放荡,养妖女十二人,使其混入会稽刘府,图谋不轨。事败露,遂毒杀十二女子,以图藏匿。臣奉命侦查此案,理顺端倪,追恶僧于境外。其拘捕,格杀之! 臣薛万敬上” 隐身人立时沉不住气,嚷道:“皇上,我去把薛万抓来,这杂碎,竟敢杀我徒弟!” 萧震宇闻言沉默不语,憋了半天,说:“悄无声息,能做到么?” 隐身人恨恨道:“您放心。走漏风声,我便是被赵司正打死,也不会牵连皇上!” “好!”萧震宇就怕这个。他只重视赵司正,至于他的徒弟,还不值得自己放在眼里。他觉得,偷偷给萧夫人一个教训,让她也吃个哑巴亏,也许她能温顺点。 看了看仍旧跪在地上的传讯太监,萧震宇阴沉道:“你不去死,还等我动手么?” 太监已经被吓尿了,地下淌了一汪水。 “皇,皇,上,还有奏折。” 萧震宇一递眼色,隐身人走上前去,接过奏折,挥手毙了这太监,才将奏折呈给萧震宇。 萧震宇翻开一看: “会稽刘首富的财产我拿走一半,你想留下另一半,便把嘴闭上。以后别往我家伸手! 赵舒雅” 萧震宇心里暴跳如雷,面上却先平静下来。他知道这奏折的分量。 隐身人见没了动静,探头观望。 “谁是赵舒雅?”隐身人没听过这个名字。 萧震宇气闷:“大师,你这情报工作咋进行的?!赵舒雅!一品诰命夫人,前刑部侍郎萧鼎成的夫人,赵司正的女儿!” 隐身人哑口无言,萧震宇册封赵舒雅的时候,他还在寺里闭关,两年后萧震宇才把他请出山呀! “薛万先别动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灵虚子查得如何?” “不必查,皇上。死者大多被拐杖击中,但伤势十之六七都不是棍伤,却是剑伤!” “剑法未臻化境者,无法击出如此凌厉的剑气,何况他是以拐代剑!” 萧震宇也不明白其中差别,直接问道:“结果是什么?” “皇上,近百年间,太子凌剑法第一!第二是赵司正!第五是我!若是让我用拐当剑,我击不出这样的剑伤!” 萧震宇明白了,排除赵司正,有三分之一的可能,灵虚子便是太子凌! “还有,皇上。我在调查时候,在老皇帝喜爱的书籍中,发现一幅画。” “怎么扯到父皇身上了?”萧震宇有些不悦。 “画上是一男一女两个少年。我猜画的是太子凌与凌太子妃。” “你别妄加猜测,太子凌失踪后,他的画像尽皆不翼而飞。凌太子妃也从来不曾留下画像。你怎么知道就是他俩?”萧震宇不晓得这和尚在胡说八道什么! “皇上!我年轻时候游历江湖,碰到个奇女子,她只用二十招便把我击败了,所以我对她印象深刻。遇到她时,她正值少年,却和老皇帝留下的那副画上的少女很像!” 萧震宇被他绕迷糊了,但知道他定要说些什么,便耐着性子问道:“你想说什么?” “皇上!您忘了么?太子凌有个遗腹女,五岁时候丢了!” 萧震宇品出滋味来了,询问道:“你竟见过这个女孩?!是啦,画像上的是凌太子妃,你见到的是她的女儿,两人相似。这样才说得通!难为你了,这故事讲得真好!” 即便是又如何呢,太子凌没死,偷走了自己的画像与女儿,然后偶然间,有幅画像被和尚看到了,这个遗腹女也恰巧被和尚看到了。这并没什么,世间巧合多了。 隐身人见萧震宇还不明白,便说:“皇上,这女孩您也见过!” 萧震宇烦了,吼道:“你直接说,哪那么多废话!” “这女孩少年时我见过,大概她并不记得我。但我败得凄惨,却记得她。后来我为了学得更高明的功法,便到会稽山落发为僧。真巧,她也来了会稽山!一下子我便认出了她!” “咦!太子凌的女儿在会稽山?!!能抓来么?”萧震宇顿时兴奋,抓了太子凌的把柄,即便灵虚子真就是太子凌,自己也不必怕他了。 隐身人闻言一怔,暗想,今日萧震宇竟被气得不轻,居然傻掉了。 “皇上,您自己请吧。那女孩便是静安真人!” 霎那间,萧震宇只觉得有一只隐形的手,忽的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时觉得胸堵,他闷声咳了两下,忐忑道:“你确定?” “确定!我见过她少年时候的样子,和画像上的凌太子妃七分相识。只是后来年长,又削了头发,穿了道服,您才看不出来。她刚上会稽山的时候,还束着发髻,我一眼便认出来了!” 萧震宇撑不住了。他放纵自己,瘫在椅子里,瞬间便觉得浑身没了气力。 “我说为何我百般巴结照顾,她都极厌恶我!我说为何父皇忽然便想要庆亲王继承皇位!原来他想回报太子凌,却不告诉我!操了,我竟然接了个雷!” 萧震宇害怕极了,历史记载,太子凌之神异,万夫莫敌。他若知道自己是弑兄上位,怕不会。。。 萧震宇惊出一身冷汗,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心里暗自悔恨,这些年自己到底努力了什么!努力巴结一个静安散人,居然是太子凌的女儿,自己偏偏杀了她的女婿!努力培养一个赵司正,居然是个女儿奴!努力培养一个萧鼎成,他妈的,他还怕老婆!努力培养一个刘首富,他竟然只是赵舒雅的一条狗!天杀的赵舒雅,你只是替我死了一个儿子,我便总也还不起你,你他妈的想要毁了老子半壁江山! 萧震宇又气又怕,竟然失了气力,就这么瘫着,似乎沉睡过去了。 一柱香过后,他醒来了。语气沉稳,柔声询问:“我竟睡着了!我说梦话了么?” “没呀!您恕罪,我也睡着了!” “嗯!大师,您徒弟的仇,我会替您报的。今日不是时候,您先下去吧。”萧震宇神情亲切,语气和善。 独剩下他一个人,萧震宇盯着地下的死太监,又走神了。 他的脑子疾速地转动着,他在思索,有没有更多可以借助的力量。 有那么一刻,他竟觉得,失了众人辅佐,自己也和这个太监没什么不同吧。 忽的一下,人便死了! 想到这,他心里一阵惶恐,急忙呼喝:“侍卫!侍卫!来呀,把这个行刺的混账拖出去!”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今日年三十,祝君新年快乐) 都俞吁咈 “有能强萧国者,无论出身,与其官爵,赏金封土!” 萧国求贤令一出,江湖朝野,尽皆震动。 江湖不少能人异士,儒释道法,妖魔鬼怪,一众魑魅魍魉,尽皆奔赴萧国,意图成为萧君座上宾客。 各国朝野,议论纷纷。他们的目光都放在了封土上面,萧国仅五城,若真收拢了许多人才,这土要到哪里寻,似乎不言而喻。 赵司正进宫了。 萧震宇忙命人拿来赵司正喜爱的一应吃食,与其盘坐桌前,意图畅聊。 “司正!此次来了不少人才,你得帮我把控关节,看看哪个中用,哪个浮夸。这些人开口皆是通天彻地的本事,我不擅武,这方面的,也只能听着他们自擂自吹。你是大能,帮我甄别下。还有,要挑你中意的。毕竟将来,这些人都要受你统属。” 赵司正从怀里取出一叠纸,递了上来。萧震宇接过一看,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本事,秉性,出身。 萧震宇心里感动,说:“司正,便是凑齐这些纸上人物,也不抵你一人呀!” 赵司正岔开话题,说:“皇上,这些天我住到内院去了。这些人来到萧国,总要闯到六扇门去找我拼酒,我真是不胜其扰,只好躲躲。” 萧震宇知道赵司正名满江湖,交游广阔。但究竟他的人脉几何,自己也是最近才看得清楚。密探回报,平均每日进出新都的异能约略七人,而平均每日进出六扇门的便有三个。 “御下之道,无外乎公正,厚恩,明令,监察。我觉得这个时候,我在萧境,便有失偏颇。皇上,我想告个假,到南蛮看看女儿与孙儿。” “好吧。”萧震宇假意挽留一番,便应允了。他觉得赵司正真的修炼成精。别的大臣都是卖命想辙举荐与自己亲近的,这老头居然把进出萧国的尽皆查明,举荐上来。还有,他居然晓得离开,与君方便! “臣,七十了。皇上,这次去南蛮,我想在那儿久住下来,多些时间陪陪女儿,孙儿。您呢,别声张,权当我还是个六扇门总捕头。毕竟,我还有些名望,有这名头压着,想来纵有万般鬼怪盘踞萧国,他若想行凶恶,也得掂量下自己分量!” 萧震宇闻言便慌了,急切道:“司正,你若不高兴,召来的人,都先到六扇门差役一年,成不?我没排挤你的意思,你别如此摔打我呀!” 赵司正笑道:“看您说的,不得您心意,便骂我么?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真老了,总要退去,此时是个时机。” 萧震宇真就气了。 “司正,我们几十年了。我现在招揽贤良,便是想在你帮我夯实的根基上,再进一步。我是想你来统御群豪,助我逐鹿天下的!你这可好,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让我怎么说你!” 赵司正见萧震宇慷慨直言,也就不再遮掩,询问道:“皇上,我还需等几天才会出行。听说宫里有个太监行刺,要不要我去查查。” 萧震宇心里一慌,面上却镇定自若,说:“不用!一个狭隘的狂徒,因事被我责罚,便生了怨念。我查明了,只是他一时偶念的暴行,不用劳烦你了。” 赵司正沉思不言。他看出来了,当日萧震宇定然因事动了杀念,而那日正是薛万折子递上去的时候。 两人静默对坐,赵司正低头沉思,萧震宇却紧张地盯着赵司正的神色。 “皇上,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这人虽好名声,但是,更重家庭!这次,舒雅莽撞,指使万儿伤了十多条人命,我代替两个孩子,向您告罪,求您宽佑一次吧。唉,司正,司正,从此以往,便成笑谈了吧!” 萧鼎成闻言,先是呆怔,然则立即反应过来,诚恳道:“司正,说什么笑话!没有你,哪有萧国。纵有法令,总不能让它伤我股肱。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舒雅情报之详实缜密,为我萧国,立下无数奇功。薛万那人,手段虽毒,却不曾枉杀一人,他助我撬开多少顽石口舌,这些我都记得。司正,你千万不要将这事放在心上。死的都是下人,我不在意,只要你能给我一声言语就好。你要信我,别胡乱琢磨!” 赵司正喃喃道:“万儿可不是我的下人。皇上,我这次去南蛮,便把薛万带走了。周圆留下给你!他随我时间最久,也颇端正,六扇门的事务,您可以倚重他。” 萧震宇见真就留不住赵司正,便气急了,骂道:“去赶死么!你都给我安排什么呢!” 赵司正嘿嘿笑道:“我正打算去养老。” 随即,他严肃起来,目光瞥向萧震宇身后,朗声道:“皇上,那个和尚,是我指示万儿杀了。我查明了,这和尚仗着权势与武功,侵田霸地,夺人幼子,即便邻国,也有他的案底。我想呀,若是查他,便生出无谓枝节,若放任他,非但失了萧国法度,便是邻国的百般催促,我也推诿不起。索性,我借事把他杀了,您能体谅么?” 萧震宇宽厚道:“没事!” 然则,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失言了,紧忙补救道:“这等恶人,端的该杀。我本意是礼貌佛陀,团结江湖,不想他竟生出这般故事。司正,你且别走。你在江湖上人情熟络,帮我看看,还有多少吃着皇粮,却行恶事的蠢夫!” 赵司正知道萧震宇开始虚伪了,也便没了再谈的兴致。只是大声说:“皇上,我只想告诉你,那和尚是我杀的,并没有旁的意思。” 萧震宇听他放声唱喏,便知道和尚靠得太近,被发觉了。心里莫名的恼怒起来。屡次告诫这和尚,赵司正来了,便赶紧躲开,这僧竟不听话。近之则不逊,端的小人一个! 萧震宇屡次露丑,心里烦躁,便说:“司正,我俩没有隔膜。你直说吧,我该怎么挽留你!” 赵司正顾念君臣情深,便点明道:“皇上,您能善待周圆,便是留住我啦。若您觉得他做事不和心意,千万完整送还给我。成么?” 萧震宇黯然,知道留他不住,便说:“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叮嘱,有什么想要我替你做的,一并交代我吧。” 赵司正告诫道:“皇上,兵者,天下至凶,您要斟酌。求贤令上的分土,颇犯忌讳。第一您要小心邻国鬼祟,第二您要遣使亲善安抚。如若您真就想图谋大业,强国可循法家,安民当尊儒家,战事兵家最善,器具墨家最利。战重农耕,利靠商贾。此次求贤,您便照此安排,定无差错。” 萧震宇动情,强忍泪目,柔声道:“还有么?” “您不该撤了峨眉周遭的禁军。那只是一些宫观而已,若不宜居,他们便直接走了。您若仍旧保护着,让他们眷恋盘桓,藕断丝连。假使将来有了急迫,想来她也不会看您笑话不管。您说是不?” 萧震宇被窥破了心机,低头沉默不语,面色微寒。 赵司正见他如此,叹息道:“皇上!您要相信,这人当初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您再宽厚些,将来便有百十个赵司正任您驱使,这不好么?!” 萧震宇顿时明了,呕气道:“你终究是有事瞒我!” 赵司正感慨道:“水清无鱼,我们君臣,已经极好了。六奇谢谢您几十载恩宠。” 说罢起身。 萧震宇忙呼唤道:“你再多留下几句,没你在侧,我不安心呀!” 赵司正欣慰道:“六扇门总捕头的位子空悬着吧。外人不必知晓我的行迹,你就说我还在。皇上,我这名声,可震慑恶鬼!” 萧震宇笑了,嚷道:“将来事有不决,我便差人唤你来。你若不至,我便让史官大书特书,编排你诸多丑陋。” 赵司正走了,他说,给我写几句好听的!我有六门绝技,剑法,掌法,内功,暗器,毒术,轻功。这些要写明白,让后人有个寻觅的端倪。 待赵司正到了南蛮,最高兴的便属萧夫人了。 “爹,我可忙坏了。您来得正好,快帮我分担分担。万儿,你就留在居兰别走动了。萧震宇那小子万一狗急跳墙,你若吃点暗亏,那真划不来。”萧夫人嚷嚷道。 赵司正一下便愣住了,转而无奈道:“丫头,你故意的!” 萧夫人面露得意,眼珠骨遛乱转,盘算道:“下次我让圆子动手,啥时候你们爷们无法在萧国容身,咱再罢休!” 赵司正气得头痛,喃喃道:“这可惯出个混账。” 萧夫人立变严肃,诘问道:“怎地?” “没!”赵司正赶紧哄她:“丫头,你住手吧。我真就不回去了。你千万别安排圆子,好赖君臣一场,人家待我们恩厚。留下一个,便是留点余地与念想。你呀,做事不要太决绝!” 萧夫人轻蔑一笑,说:“依您!只要您不拿我儿子性命换恩情,我啥都依您!” 赵司正闻言低头,他被气得险些落泪。 再看萧鼎成,兀自蹲在地上,垂着脑袋玩蚂蚁呢!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祝您新年快乐) (注:都俞吁咈:赞美君臣论政问答,融洽雍睦) 引蛇出洞 见了太子凌,待无旁人时,赵司正拿出一个包裹。 包裹被线封得严严实实。拆开一看,是件金灿灿的锦衣。太子凌笑道:“这人不实在,一肚子机巧。” 他竟燃火把衣服烧了,随手丢到一边,再也不去理会。 “萧默,将来我不在了。萧国若是有难,你要管呀。听好,我说的是萧国,不是哪一个人。你记住没?” “诶。”萧默明白,萧国是调试员的基地,它的永存,仅仅是一个标志与象征。 “司正,我的话,你告诉萧震宇啦?” “说了。”治国言谈,是太子凌委托他说的。 “这下你来得好。我真万般不惧,就怕兵家狗急跳墙,偷偷伤了我们哪个。所以,我待着这里,不能分身。现在有你来坐阵居兰,我又可以出去寻些出路了。” “等静安回来,让她待在阁皂山。呵,你两个守两头,我便到处谋划,这可是真便利!” 太子凌本有一肚子买卖,偏偏没有人手。这下有了赵司正,端的如虎添翼。 “您有啥打算?”赵司正随口闲聊。 “该做的事多了!第一盼静安多带些人回来,若是人不够,我还得想法拉拢黔地部族。我是道家,毕竟信仰不同,仅靠利益牵连,终归不甚牢靠。不是万不得已,不能指望他们。” “水路是我们最大的仰仗。需得寻些精通水利的,提早疏导治理。现在仅仅运些货物,快慢两天并无所谓,将来若运兵将,可得有晨启夕至的便捷才好。” “这地方闭塞偏僻,太久不与中原交流,有些兵器,田耕,养殖的技巧,也都些微落后。我们的人到了,想要站稳脚跟,终究要打仗,站稳了更要生活。这些我都得提早准备一下。” 赵司正不解其意,问道:“我是真不明白,您这本事,哪里搏不出一片天地,干啥跑这山岭里猫着,诸事都得从头张罗,不麻烦么?” 太子凌笑道:“我可不是想当一方诸侯。这地方远离中原,不但穷困,且民风彪悍尚武,中原各国即便相互打破脑袋,也不会想要侵占这样地方,所以,我是图它安稳,给萧默找个清净去处享福。” “并且,黔地深处,还有一条水路,可以直达南边临海。我们把持这条通道,将来兵家若敢异动,我就揍它姥姥的!” 赵司正不知如何言语。六扇门情报网罗天下,都不知道黔地有何水路。他只能说:“成呀。我便在这看家,您只管到处逍遥。” 太子凌笑道:“那你辛苦了。记住,商帮若与罗丫头生出计较,你要偏瘫罗丫头一点。若能得她全心帮助,我的谋划,要省下不少力气。萧默,你平日也要多亲近罗丫头。若你喜欢游荡,不愿待在一处固居,总需要一个人帮你看家。眼前来看,罗丫头最合适不过了。” 萧默呆怔,暗想这老头整天琢磨些什么东西。 太子凌见他迟钝,嬉笑道:“你看她做得老婆么?” 萧默立即酸脸道:“您快歇歇,我却不是种猪!一个自小伴大,另一个是您孙女,我都不能辜负,这便得了。您千万别再来乱点鸳鸯谱!” 太子凌莞尔一笑,嘲讽道:“亏你堂堂汉子,谈个感情,满嘴情义道德,我若问你究竟喜欢哪个,你到底知道么?” 萧默瞬间呆住了,这问题他没想过,现在经太子凌一问,他竟真的莫能两可,没个估摸。既羞且气,他嚷嚷道:“您还有正事没?若是没事,我习武去了。” 太子凌叹道:“笨蛋孩子,你怕是书读傻了,以后多随我走动吧。经历多了,你的性格还能改改!” “司正,那个叫廖仲的,你多指点。我观察了,确实有些领兵谋略。黔地山岭众多,与中原马兵战阵颇多差异,将来,我们怕要经常劳动廖仲,别亏待了他。” “还有,我若不在,有部族敢来侵犯,一定狠狠揍它。人都欺软怕硬,越是未开化处,这样状况越甚。到时你可千万打出威风,别指望和他们讲道理!” “我外出时,静安若带人回来。记住,即民且兵。让萧夫人多存粮。人来了,半日练兵,半日垦荒。回头我找罗丫头商量。划出来一个地界,各自居住。等我们发展一年,蛮族见到我们先进,自然便靠拢过来了。” 诸事安排妥当,没过几日,太子凌又领着三个孩子启程了。这次,他的目的是黔地更深处。 四人循着五尺道行走,即便遇到村寨,太子凌也不允许哪个离开古道,更别说进寨子看看。永安郡主生性好动,屡被禁止,便不高兴。 待行了几日,离开居兰远了,三人才明白太子凌为何总把几人看管着,不准离开半步。 这一天,他们竟遇到了七次劫匪。或是说,路过村寨,里面族人见到肥羊,加上两个少女貌美,便有胆大勇武的径直扑出来抢掠。 萧默背着太子凌,想要抵挡,却被喝止。太子凌偏要看着两个丫头与寨民打斗。 一路走,一路打,直把两个丫头气得咬牙切齿。来人都是些捕猎手段,便是用上兵刃,也没有强过廖仲一半的人。然而来得次数多了,却更让人厌烦。当又有一个寨民冲着永安郡主污言秽语后,丫头忍俊不住,便拔出了宝剑。 “住手,不准杀人!”太子凌又来喝令。 永安郡主暗想,这你可管不了我。疾速扑上,杀招猛击。 太子凌提早预料,飞身把寨民击飞,反手夺过永安郡主的宝剑。 “没收了哈。他也没个功法,你下死手,颇不讲究。”太子凌教训道。 永安郡主气闷至极,嚷道:“老祖,我屡次受他孟浪言语,便可以饶过他们么?” 太子凌无奈道:“难道他们都这样,你便都杀了?将来我们还要到此处,最少要指望他们做生意。丫头,你忍忍吧。不要留下恶名,免得将来困扰。” 这一路,便是太子凌寻着五尺道走,两个丫头时常打退各路劫匪。有时候,居然遇到整个寨子几十上百人冲出来抢掠几人。这时,四人便只得仓皇逃窜。毕竟,总不能把这些人都屠戮了。 行了半月,两个女孩便被磨砺出杀气来,太子凌喜不胜喜。风铃儿却不干了。 “祖师,我们究竟要干啥!您不是特意带我俩来打架的吧?” 太子凌略微有些困窘,解释说:“我在寻路。脚下的石路,叫五尺道。这是罗丫头先祖修建的。我想查探明白,它究竟都通往何处。” 见三人困惑,他又说:“这里都是山岭河流,交通往来最便利的方法,便要倚仗脚下这五尺道了。将来我们经商或征战最主要的范围,也要围绕着五尺道,所以,遇到的劫道寨民杀不得。结下深仇,不利将来。但我需要查明他们位置,以便将来想出方法治理。你们两个丫头尽量忍忍吧。” “出来劫色的越多,越便利我记住各村寨或部落的状况!” 永安郡主大乐:“老头,你这是美人计!” 风铃儿却窘迫起来,后悔穿了华美精致的衣裳。现在想换道袍,却没带来。她便抢来萧默包袱,想要换他衣袍,女扮男装。 “别。”太子凌窥破她的心思,忙阻止她。 “铃儿,你忍忍,穿得富贵漂亮些,有大作用!” “我们是来经商的!你们打扮得越是富贵,越是引人注目,他们便越珍奇,越在意。将来,我们名声传播开来,他们才会羡慕繁华绮丽,自发来找我们商贸!嗯,这叫牌面!” 太子凌换了个措辞,当世还没有广告或是形象代言的概念。 风铃儿有点傻眼了,左右盯着太子凌,犹豫半天,问道:“祖师,您,真是个修道的么?!” 太子凌老脸一红,强自辩解道:“额。。所谓道法自然。。只是一理。。其实,万事变通,也可谓道!” “这是哪门子道?”风铃儿气恼诘问。 “额。。唉。。丫头,你听我的吧。我还能害你么?” 几人脚程极快,且只奔南方,不往西方深入,所以,没过多久,太子凌便查探个大概,带领三人,奔回居兰。 “查出来什么结果?”萧默好奇问道。 “不太好。”太子凌兴致不高。 “我发觉有道路直通南边,这真不好。” “怎么了,那不是方便我们监视兵家?”萧默奇怪道。 太子凌训戒道:“萧默,你不要总是一根筋,事情得反过来看。本已有路,反而方便兵家打过来。还有,这路为啥修建?这不是明白告诉我们,兵家与南蛮某部或是罗丫头祖先的方国,有过联络么?” 萧默这才明白重点关节,暗示道:“从前您不知道这事?!” 太子凌苦恼道:“从前!我本来也不是来做这事儿的,哪里晓得关注这么多闲事。” “妈的,早知道有今日故事,当初我多研究研究便好了。现在可好,一头雾水!” 两人说的是前世的事,然而却听得两个丫头云山雾罩,懵懵懂懂。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祝君新年快乐) 大明法度 回到居兰,太子凌便开始绘制地图。 待地图发到采药人手中,大家都傻了眼。 老谷主只好代替众人发问:“真人,这是啥玩意?除了下面的字还认得,上面画的是啥?符么?” 太子凌无奈道:“诸位见谅。我连符也没画过,所以绘图确实难看。你们依照此图走得熟悉了,再找个绘画好的自行更改。 “你们看哈,实线是石路,虚线是没有石路的荒径,需要按虚线寻过去。三角是山岭,圆圈是山寨或村寨,圆圈大小就代表人数多寡。” “数字是注解,下面标明了对应寨民的服饰,以便你们辨别。” “这样,以廖仲为标准,你们中间,谁可以抵挡他二十招,便可以单独上路。” “抵挡不了的,便回阁皂山去。峨眉外院的弟子也算在内。” “从今以后,无论哪个,给刘家铺子干活的,都有月钱。我会设下记功薄,以后想学功法,剑法,拳法,都要凭着功劳去找邋遢道人,水儒生和庆王妃换。采获瑶草私藏者,罚。功劳会根据你们上交的药材的珍贵程度有所不同。” 一个新进门的峨眉弟子立即便急了:“老祖,我这啥也不会,岂不是啥也干不了,啥也学不着?” 太子凌笑道:“哪能,挑选药材还不会么?我总得教你们一些常用的功法武技,修炼好了,还不能达到我的选人标准,那只能怪你们懒,我教徒弟,即便愚钝点,也可学得明白。当然,你们是来修行的,不是给哪个当劳工的,所有人都算在内,可以自行选择全天工作或是半天工作。” “有一点要记住,我们是个大家庭,所有人都得有团结友爱的意识。所以,我规定,只要处在这个商帮周围的人,就必须互敬互爱,相互帮扶。我会定下详细规矩,金和尚,你负责稽查,哪个是否犯了规矩,由你断定。诸位,和尚宽厚,想必不会冤枉你们。火萨满,你负责违规的刑罚。诸位,这老媪脾气不好,除非她打死你,其他被她揍的,我一律不管。” 火萨满借机玩笑道:“我怎么算功劳?多少功劳能换你的黄帝外经?” 太子凌失笑道:“只要我有空,你们随便问,我会的,知无不言。” 安排好规矩,太子凌便唤人抬进来一箱纸,众人一看,每张纸上都画着无数药材。 “你们这次循五尺道行走,不是去采药。我命你们一人带十张纸,挨个寨子分发商谈,各寨寨民采得这些药材,自行送来居兰者,我可以用一应日常用度与他们交换。” 一个道徒翻看纸张背面,叽咕道:“这是啥?”即刻,众人都发现了乐事,尽皆窃窃私语。 萧默拿过一张看过,便有点气恼:“师傅,你,你,你这手段可太。。。” 他不好意思说出龌蹉二字。 太子凌假意嗔怒道:“别人不懂,你还不懂?别废话!” 风铃儿接过一看,立时火了:“都给我把纸放下!” 众人知道她是静安真人最得意的门生,谁都不敢得罪她,便乖乖遵命行事。 纸张背面,居然绘着两个丫头的肖像。华服巧饰,五彩缤纷,便如仙女下凡。 “怕啥?面容用了写意,认不出你的。”太子凌嬉笑道。 风铃儿气愤道:“我都在五尺道转了一圈,与上百人打斗过,便是你不画脸,他也知道是我!” 太子凌撇嘴道:“哪来的羞涩!大方点,我有用。” “不行!”风铃儿读书多,颇重礼义廉耻。 太子凌微嗔道:“火萨满,这丫头不守商帮规矩,你给我罚她!” 火萨满年岁大了,人情通达。忙把风铃儿搂在怀里,厉声道:“看我扇她巴掌!” 边说,边在铃儿脸上抚摸一把,端的无比溺爱。 风铃儿性格温和,极得众人喜欢。 太子凌见不得计,喝道:“我罚!罚你。。。一天不准与萧默说话!”他当然不好意思责备铃儿,这样传播她的画像,本就是极过分的举动。 他见铃儿恨恨难平,又威胁道:“丫头,你敢不听我的。等静安回来,我便把你关在阁皂山修行,让你真就见不到萧默!” “刷”。铃儿被他气得簌簌泪下。 太子凌真是头一次见到风铃儿如此倔强,怕出事端,忙又哄道:“丫头,这是奇功一件,你不想帮你小哥么?” 风铃儿含泪疑惑看他,隐约揣测,这老头怕是又有了馊主意。萧默握着铃儿的手,却一言不发。他已经约略估摸到太子凌的想法了。 “丫头,你们两个听好了。我们是信奉道教,尊奉老君的。我们是受过儒家礼教熏陶的。我们自身也有中原长久习俗的积淀。但是,黔地这些蛮夷没有!他们信鬼神,敬自然,崇勇武,好争夺。” “我们所学的文化,都与他们不相贴合,所以,没有几十年交融,我们没法融合到他们的群体中去!而我也等不得几十年!” “但是,丫头,有了你俩,事情便不同了。上次我们行走,你们的名声,相信已经在他们部族间传开了。” “他们可以不信道,可以不懂礼,可以不知法。但是,他们一定知道什么是美!这是人的通性,人都生来便喜爱美好的事物。说得再浅显些,或许有几个腌臜之徒,见了画像,满脑子猥亵念头。但是你们信我,大多数寨民,都会羡慕你们的华美端丽,超凡脱俗,而当他们传言多了,你俩何尝不是他们一份信仰,何尝不会成为他们也想摩拜的仙女呢?你俩想想,今日只是打斗几人,便会被他们传闻,将来若是你们再行善举,他们是不是就会越发尊敬你们,进而供奉摩拜呢?” “我不想你俩刻意与众不同,更不想给你俩多生事端。但是,佛家有僧割肉喂鹰,难道道家就不能走出来两个为了传道,不顾世俗眼色的人么?” 看着永安郡主满不在乎,更有新奇神色,风铃儿也疑疑惑惑,止住泪珠。太子凌鼓励道:“丫头,你们要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我们多想办法,便能快速与黔地部族热络起来。到时候,我们有了强大的根据,便再也不用担心兵家鬼祟,或是哪个亵渎你俩啦!” “自力者强!想要别人尊敬,不是你藏起画像,或是猫起来就能够获得的。都大方点,勇敢点,勤快的,武功好了,善行多了,尊敬才会自己寻来!听懂没?” 这时,两个丫头被太子凌的微言大义,侃侃而谈忽悠晕了,皆都默默点头。 “你听懂没?”太子凌回顾萧默。 萧默一下没忍住,举手向太子凌行个纳粹礼,呼唤道:“嗨!希特勒!” 太子凌大窘,低声斥责道:“闭嘴!这是为你好!” 萧默哪敢不听他的,转而叮嘱两个女孩,说:“以后没有我跟着,你俩不准离开众人。记住,身边任何时候都得有个武功高的陪着,听到没?” 铃儿听话点头,永安郡主却讥笑道:“属猫的么?胆子忒小!” 萧默知道事情严重,恐吓道:“若安,你若被哪个抢了做压寨夫人,小心我不救你!这样不听话的,我正好不要。” 永安郡主在意萧默安排,见他认真,也便用心记下了。 待没了事,也没了闲人,赵司正才说:“我找了些人,墨家擅冶炼的请到一位,秦楚各请一位擅水利的。您还想做啥?” 太子凌一听,大喜过望。唤道:“老兄弟,你这本事,真了不得。” 赵司正忙尊敬道:“您别折损我,有事儿吩咐便是。” “好。”太子凌不再客气,说:“选个地址,筹备设备。派一些有兴趣的人手,跟着学冶炼。不单是刀枪剑戟,即便锅碗瓢盆,锄头镰刀,我们都做!” “只要能卖,哪个需求多,我们便做哪个!居兰有矿,挑选就近的,浅显的,积薪烧岩,先挖掘起来。人手么。。秦楚宋三国,广发告示召集。切莫用黔地的人,现在我们人手不够,蛮人好斗,我怕约束不住。等将来安稳下来,再召集他们。也可以向黔地收购矿产。他们经济依赖我们越多,我们便越得力。” “开垦山林,带领居兰族人,依山建设水车梯田。先弄个好的范本出来,等将来与蛮人交流多了,让他们也学学。” “秦楚宋招人,沿河道治理险滩危崖。控制下劳动人数,这工程极大,便是我们破产了,也整治不出头绪。挑主要处,慢慢来,只要不曾间断就好。商帮盈利多了就多治理一处,少了便放缓工程,减少人数。这个尤其重要,司正,你要亲自盯着。” 赵司正一一记下,疑惑道:“梯田的水利也让旁人随便学?将来若起战事,我们便吃亏了!” 太子凌坚决道:“让他们学,学得越快越好!黔地向来缺粮,每逢饥荒,便会饿死人。我们毕竟是修行的,既然来了,便不能放任不管。并且,唯有他们温饱了,才会在意中原精美物件,这才是我们的大利益。你尽快安排筑田事宜,待各族通商的来了,先带他们去看一圈先进稻田!” “司正,只要我们守住水道,他们再有本事,商贸却得倚重我们,终究不会脱离我们控制的。” 太子凌正自滔滔不绝地讲着,忽地,萧鼎成浑身是血,衣衫破烂闯了进来。 众人惊慌,忙照顾他,待落座安稳,太子凌急切问道:“怎么了?是兵家么?” 萧鼎成气愤道:“操,是劫匪,人太多,领头的还太厉害。我没打过他,货被劫了两舟!”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曲尽其妙 赵司正护犊子,立即追问:“派人跟着没?回头带我找他去,看我锤他。” 萧鼎成垂头丧气道:“找不到!我带了五人沿河巡查,恰巧遇到有人劫舟。本来,就见了十来个劫匪。结果我冲上去时,一下便涌出来上百人。带头的武功奇异且高强,我敌不过他。妈的,舟上运货的,还有我带去的五个,都死了。我是逃回来的。” 赵司正面色铁青,说:“等你伤养好了,带着妙儿去。引他们出来,再找到老巢,我去灭了他们!这些亡命徒,沿途但凡住人处,你都打点了,怎么还有不知死的!” 这功夫,风铃儿已经把萧鼎成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了,追问道:“公爹,还哪里伤了?” 萧鼎成咧嘴笑道:“没了!娘的,这人招式太怪,我没防备,上去便被他砍伤了!” 风铃儿看他一身血渍,不大相信,说:“这一身血,您真没伤到别处?您起身让我仔细看看!” 萧鼎成宽慰道:“真没了!我与人搏杀,哪能滴血不沾。” 风铃儿这才放心,安排道:“小哥,你烧水,一会儿帮公爹洗洗,我去找些合适衣裳来换。” 说罢,三个少年齐齐出去忙碌,给萧鼎成准备洗浴。 萧鼎成本就豁达,见到儿媳妇体贴孝顺,立即便高兴了。他嘿嘿笑道:“诸位看看,我家儿子好福气!” 萧夫人也说:“可不是,我倒省心了。” 太子凌知道萧鼎成功夫,能伤他的,真就不多,便详细问道:“带头的是什么人物?他带的都是什么人?” 萧鼎成奇怪道:“我还真就从没见过这样的。带头的那个,奔我扑来时候,是倒立的!我开始还以为他是装神弄鬼。结果,他上手就使出来极霸道的刀法,一下便将我手臂伤了。我自觉得,我的内功,差他极远!还有,他在打斗时候,有时候倒立,有时候四肢伏地,状似蛤蟆,动疾如猿。我觉得这人真的是有毛病,却不是装的,因为我就没见他正直站立过。” 赵司正听他叙述,立即便想起来,叹说:“你敌不过他也是正常。这人功法邪门,既巫且道。我曾经会过他家的祖师,相互打斗上千招,才堪堪胜出。” 萧鼎成见师傅知道,便问:“他是哪家的?” 赵司正说:“若没猜错,他是梅山派一脉。梅山派信奉的一位神仙,便是倒立的。” 萧鼎成诧异道:“他是效仿神明么???不对呀,他确实厉害,即便他能模仿姿态,功夫却做不得假!难道巫觋通灵竟真会有神鬼上身?” 众人听他说辞,皆都看向火萨满。 都是亲近的人,火萨满不愿虚假,便实在说道:“通灵自然虚妄,谁又见过神明在哪?不过,通灵时候,确实可以激发身体异能,只是各族或各人凭借的手段,有所差异罢了。” 太子凌明白缘由,解释道:“鼎成,你遇到那人,习练的是道家功法,却又掺杂巫术,强硬篡改,最终修行经脉逆转。他这种修行方法,最大好处便是比常人快,最大坏处便是人也倒立。他若如常人一样站着,用不上片刻,便会脑袋充血过多而昏迷!” 萧鼎成啧啧称奇道:“您真是个神仙,还有没有您不懂的?” 太子凌笑道:“我是看过!我年轻时候习剑,过了二十多岁,却想学拳脚!我想,挨家拜师,终究废力,于是我便偷艺。哪家有拳谱的,我便偷偷抄录,没有的我便偷偷看他习练。” “今日你看我知道得多,其实,我有五年时间,不断在内四方各处游走,只是没和哪个打斗,便没人知道罢了。” 众人皆都暗自称奇,这人也真就了得,偷学了那么多功夫,竟然无人知晓! 太子凌琢磨一番,便派人唤来廖仲,和他说明一番,看他是否识得,又有何见地。 廖仲挠头道:“会功法的我不知晓,但是真就知道梅山派。他这一脉,应该就是瑶人,他们人口极多,梅山派势力也广。我觉得,轻易不能招惹他们。” 廖仲类似萧鼎成,他极好战,也颇勇武,然而,事关宗族存亡,他不得不提醒太子凌谨慎。 太子凌自然不怕,又问道:“我若定要把他寨子歼灭,你有何良策?” 廖仲直爽道:“谋略我真没有,但是,战法却有点建议!老神仙,你们习功法的,大多用暗器,但是山间部落,却擅用弓箭,实话说,功法不高的,丢出来的暗器,不说准头,便是距离,也远远比不上弓箭。所以,您若问我意见,我说要先让众人习练箭术!你们有功法,若再有强弓,那你随便打哪个,他也多半只有挨打的份!” 太子凌赞同道:“那就习练箭法!廖仲,你便给众人做教头吧。这样,起码不算我白教你功法。” 廖仲却有迟疑,扭捏道:“老神仙!我的箭法未必高明!” 太子凌不料他竟然拒绝,不悦道:“廖仲,这个不必藏私吧!” 廖仲怕太子凌隔膜,直说道:“您找酋长吧!她的箭法,十个廖仲也比不过!” 太子凌惊奇道:“怎地,箭法也有这么大差别?” “有!”廖仲一脸神往道:“酋长射箭,不单十连发,还能穿破前一支箭!老神仙,我见过她射出的箭,还能拐弯!” “萧默!”太子凌呼喝道。 “啥事!?”萧默探身进屋,目光询问太子凌。 “去!把罗丫头请来。”太子凌嬉笑道。 萧默了然师傅心思,但人太多,他没法说辞,便瞪了太子凌一眼,转身出去了。 。。。。。。 罗锦红听了太子凌请求,顿时为难。 “老神仙,祖宗有规矩,除了阴师或者家人,箭法不能外传!” 太子凌嬉笑道:“那便只教萧默!” 萧默暗叫不好,赶紧打断:“罗姐姐,不如我们结为异姓兄弟。这样教我,不违祖训。” 罗锦红立时尴尬,脸色微红。太子凌却气骂道:“滚蛋!你是不是见到哪个都想结拜!” 太子凌知道山地作战,弓箭第一方便,以后更需经常用到。他便商量道:“罗丫头,我有不少绝技。你随便挑,我们交换,这样你对先祖也有说辞,你看如何?” 罗锦红也知道将来需要相互依靠,已然想帮萧家。她略沉吟,说:“您让我想想。” 她竟费心琢磨,想要找出既不违背祖训,又能教授众人的办法。 片刻后,罗锦红径直问道:“萧默,你的悟性如何?” 萧默羞赧道:“一般,但我记性不错。” 罗锦红喜道:“这也成!你跟我来。” 萧默闻言,顿见局促,却也只得随她去了。 罗锦红前面引领,便将他带入部落正中的一间石屋。 石屋从外面看,敦实厚重,进了里面,也颇简朴。萧默环视,只见正中矗立着一只巨大石鼓,正前方墙上,悬着一张铁弓。 罗锦红跪地叩拜,并叮嘱道:“萧默,你要学我!” 萧默惴惴不安,却不好问询,只得依言效仿。 礼毕起身,罗锦红喃喃道:“老祖宗,我带朋友来看望您。希望您能保佑我们友谊长存,再度振兴且兰方国!” 萧默听到友谊,这才心安,轻声道:“罗姐姐,这便是供奉先祖之地?” 罗锦红道:“不是呀!祖宗遗命,不要我们祭拜。这里是祖宗法器,睹物思人,见了这弓与这鼓,也和见了祖宗无异。” 随即,她吩咐道:“萧默,去击鼓吧。鼓是族人信仰,你去击之,一见你对我族祖宗尊敬,二见你也重视与我族的情谊。” 萧默踱步上前,暗自惊叹:这鼓忒大,竟然高到了自己肩头。 “啪,啪,啪。”萧默略做表示,他也不知怎样击打,才合乎礼数。 罗锦红指点道:“你若不通音律,多摸摸也是敬重。” 萧默不解,只得下意识摸了上去。手一抚摸,顿现端倪。萧默只觉得手上凹凸不平,这鼓身竟然浅浅的刻满了文字与图案。 见到萧默脸上生出异样,罗锦红便知道他发现了隐秘,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你竟如此尊重我家祖宗。罢了,你自敬拜,我先休息片刻等你。” 罗锦红竟自坐下,盘膝运气,再也不理萧默。 萧默一路摸索,却也不管头尾,但凡摸到文字,尽皆记下。然而那图案,他却辨别不出,只得记个约略。重点却放在了文字上。 半个时辰后,萧默记忆熟了,便说:“罗姐姐,我若尊敬久了,你家祖宗会烦我么?” 罗锦红知道他定然是背下了,抿嘴一笑,说:“那便随我出去吧,赶紧让祖宗休息!” 罗锦红又领萧默来到林间,说:“萧默,我要练习箭法,你在边上等我吧!” 罗锦红自腰间松解腰带,再从脚下褪下,扣动枢纽,“砰”的一下,腰带竟变直了。她的腰带竟是薄薄精铁锻造。 如是取下三根,罗锦红把它们罗列起来,又从怀里取出绳索捆绑起来。 萧默看得新奇,心里叹道:“她的弓箭,居然安排得如此精巧隐秘!”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羿射九日 罗锦红取出弓弦,将捆好的精铁栓成一张弓。又从怀里取出许多短木棒,相互组合,便成了箭。 在当世,萧默初次见到如此精巧的设计,已经看得入迷了。 罗锦红准备好后,张弓满弦,却不射出,兀自瞄了一会儿,便又换了个姿势。如此往复,萧默便领悟了。她的姿势便是石鼓上的图案。 开始是罗锦红一个人摆动作,慢慢地萧默便跟着模仿,直到他把所有动作都学会了,罗锦红终于停了下来。 罗锦红见他记得扎实,欣慰笑道:“你陪我玩一会吧?” 萧默立即腼腆,局促道:“姐姐,喜欢玩什么?” 罗锦红见他竟不成熟,还是孩子作态,便大大方方的牵住萧默双手,面对面拉他坐下。 “我们玩猜字谜,惩罚便是打手板。我说一个字,你若对不出一句话,我便打你!你说一个字,我若对不出一句话,你便打我!” 边说,她边扬了扬手中的箭,说:“用这个打。” 萧默诧异,以为她想玩成语接龙。 结果,当罗锦红说出一个字,他对出一个成语后,他便挨了打!再换个成语,又挨打!连续打了四五次,萧默忍不住手痛,求饶道:“罗姐姐,让我问一次吧!手痛,让我歇歇。” 罗锦红莞尔一笑,说:“问吧!” 萧默忙将罗锦红问的字又问了出来。 罗锦红大喜,萧默虽不十分机智,但终究不笨。她字正腔圆的说出一句这字打头的功法口诀,便说:“换我了!你是男子汉,需要让着我,接下来只准我问你!” 萧默这才明白,需要用石鼓上的文字去对! 接下来,无论罗锦红如何问,萧默都朗朗做答,丝毫不差。 反反复复,罗锦红从头至尾问了三遍,见萧默皆不出差错。她便放下心来。 “萧默,我都问你什么字了?”罗锦红考究道。 萧默早就用心,立即从头至尾将字头默了出来。罗锦红叮咛道:“所有字头便是入门篇,放在前面。然后依次排列,习练下去,便可以了。我们回吧。” 萧默心里感激莫名,呢喃道:“姐姐,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罗锦红见萧默老实厚道,便试探道:“你想为我做啥?” 萧默一拍胸膛,应承说:“你只管吩咐!只要不违背礼教,我都尽力去做!” 罗锦红喜欢道:“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哈,等我想到了,便吩咐你来兑现承诺。” 罗锦红的神色,颇为得意。倏忽间,萧默想到一人,一个精明可爱的蒙古女子。 回去后,太子凌见到萧默兴奋神色,颇为高兴,询问道:“学会啦?” 萧默应道:“理论扎实,还需实践。” 廖仲爽快道:“趁热打铁。走,我们练箭去。” 如此,廖仲讲解技巧,夯实动作,萧默叙述功法,摆设姿势,待到晚上,一众人都对射箭有了高低不一的熟识。 没人时,萧默凑近太子凌耳边,低声说:“师傅,我发现宝藏了!” 太子凌从不见他鬼祟,好奇道:“怎么?” 萧默便把石室中的石鼓形容一番,并说:“师傅,那石鼓上有一圈缝隙。” 太子凌明了,说:“你怀疑有罗丫头祖宗遗留了宝藏在鼓里?” 萧默郑重道:“我用功法试了,能动!但我怕被诘问,失了机密,便没敢拉出来。” 太子凌抚了抚萧默的头,坦然道:“我们的身份,自然不能让人知晓,但东西却是人家的。走,我们去找罗丫头。” 待见萧默背来太子凌,罗锦红略一怔愣,便责问说:“萧默,你不是这么快就把功法忘了吧!” 她有点担心,怕他功法,招式背得太快,转身便忘记了。 太子凌说:“罗丫头,我想见识下你的先祖留下的法器。” 罗锦红略微犯难,却没拒绝。毕竟,先有开端,自己已经假借托词,带萧默进了禁地。于是,她叮嘱道:“跟我来,老神仙。但是,只可以看看,这禁地,除了酋长,别人进不得的。” 太子凌疑惑道:“生人勿近?你们先祖如此安排的?” 罗锦红羞赧道:“我们自己安排的!凌云崖被人分瓜,我们已经落了下风。此禁地再被人窥破,失了鼓弓,我族便再也没有仰仗了。” 说话间,三人又进了石屋,太子凌问:“这两件物件有何奇异?” 罗锦红毫不隐瞒,说:“弓可致远,鼓可镇邪。持弓者力,鸣鼓者王。这是祖宗留下的安排。” 怕二人未必明白,罗锦红解释道:“此弓,力顶千斤者,可以拉满。有此等力气者,便可为将,率族人征讨四方。而这鼓,熟习功法者,可以敲响。有嗡嗡梵音,可以破解任意巫法。” 太子凌兀自摸摸石鼓,又敲打下,觉得异常厚重沉实,便问:“罗丫头,你是酋长,当然能击出响声?” 罗锦红惭愧道:“能敲响,类蚊子叫一般的小声嗡嗡。” 太子凌鼓励道:“来,击打让我看看。” 罗锦红知道太子凌神异,定不是要看自己笑话,便坦然上前,端立鼓前。 “嗡。”全力一掌,只听这石鼓竟被她击出回音,绕梁三匝,久不停息。 太子凌欣慰笑了,这丫头功力自是不弱,竟然强过五行! 罗锦红见了太子凌嘉许眼色,却不骄傲,诚实道:“老神仙,我击这鼓,声可传出百步,效应却只在五六丈间。有明文记述,先祖击鼓,声闻十里许,视野可视之人,尽皆干扰。所以,凭我微弱本事,真击不出此鼓威力。这么多年,也唯有外表浅浅刻痕,可让世人知它的奇异罢了。” 太子凌也觉得好奇,这石鼓发声,必然中空。可空则易裂,实则无声。他想窥探端倪,便一掌接着一掌,向石鼓轻轻拍去。 侧耳倾听,每一下皆有余音。听得久了,太子凌便发现了其中隐秘。 “这里,把内息灌进去。”太子凌指着一处,吩咐萧默道。 萧默依言用手掌抵住鼓面,运气使力。 “嗡嗡嗡。”这鼓竟真就演奏起来。 萧默内息弱些,声音便弱。内息强些,声音愈强。待萧默禁不住顽皮,再想加强内息,罗锦红忙止住他,一脸责问道:“我偷带你们进来的,你想让更多人知道么?” 萧默忙停住手,兴奋道:“罗姐姐,见出奇异了。” 罗锦红终于知道法器奥秘,却抑制住内心喜悦,平静道:“萧默,鸣鼓者王。” 萧默急忙摆手,说:“那是笑谈!阿猫阿狗击响了它,你也认么?” 罗锦红知道萧默老实,不擅于领导事务,只好说:“萧默,缘分天定,你自斟酌。将来哪日,你别辜负我们便好。”她知道这师徒二人奇异,总要想办法讨好拉拢。然而事有亲疏,人有远离,没有更深厚的交情,她也无法说出更亲近的话。 太子凌了然罗锦红心思,吩咐道:“罗丫头,还有奇异。但你要保证不给任何人知道,包括哪个能接替你做酋长的也不能告诉,我才能展示给你看,你答应么?” 罗锦红立刻点头应允。 “萧默,拿出来吧。”太子凌吩咐道。 萧默早就等待,听见言语,立时运转后门功法,从石鼓正中,慢慢抽出一条石柱。待到尽头,探头一看,果然中空,内置两本书籍。取出一看,一本是修行功法,名曰(羿语),一本是箭法,名曰(九星连珠)。 萧默端正地把书交到罗锦红手上,说:“罗姐姐,这是你家传承。” 罗锦红早就盼得心急火燎,书一到手,翻开看过,潸然泪下。 “遗失的功法都在里面了!这可如何谢你们?” 太子凌叮咛道:“罗丫头,第一,这事儿不准第三人知晓,第二,你快背诵,回头我再放回去。” 罗锦红自是不舍,异议道:“老神仙!大概我也取不出来,您还要放回去么?” 太子凌叹道:“罗丫头,背熟即可,放回去等待下一个有缘人。若是放你手中,凌云崖的故事,你当如何防范?” 罗锦红知道轻重,立时心里坦然,她把(九星连珠)塞给萧默说:“你背这个。” 两人立时盘坐,心无杂念,开始默记功法。 转眼间,已是次日正午,萧默背完了整本,默默检视,并无遗缺,长长舒气道:“这真奇妙!射箭居然还要兵法相衬。哎,武之道,竟也包罗万千,诸多考校。” 太子凌不明他的言语,便取过(九星连珠)翻了翻,蓦地,他低声叹道:“他果然来过!” 萧默奇怪,问道:“什么?” 太子凌道:“兵家。这箭法的正文是丫头祖宗写的,注解是兵家祖宗写的。唉,他应该是由此地发端,修了向南的五尺道,然后入驻海南的。萧默,除非一统中原,否则,任意哪个诸侯都没有国力或技术支撑渡海之战。而海南却随时可以循着五尺道,从蛮夷荒凉勇武处发端,进而长驱直入,雄霸中原。” 萧默玩笑道:“师傅,这下我们可撞枪口上了!” 太子凌莞尔一笑,说:“时也运也!我得想法让这预谋永远隐没下去。”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互通有无 待罗锦红也背诵完毕,天就黑了。太子凌又把书籍收入鼓中,吩咐道:“各自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你俩再集合汇总。” 萧默回去,立即被风铃儿逮到,左右追问去哪里了。她见萧默去见罗锦红,便起了小心思,再见他一夜未归,更是心生疑惑。 太子凌调侃道:“我当真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原来都一样的,小心眼都安排在这儿了。” 萧默无奈,只得好好说明,风铃儿却叮嘱道,以后见她需要带我。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日头刚刚升起,罗锦红便又来了。 “懒蛋,起来。”她径直冲进屋子,把猫在被子里的萧默拽了出来。 萧默与两个女孩同住一屋,他被拽走,两个女孩便叽咕起来,暗自商量如何防备罗锦红,生怕她抢了自己的萧哥哥。 来到林间,罗锦红板脸训斥道:“萧默,我虽是外人,但我也是女子。我忍不住要说你。即便都是你老婆,但你怎么能三人住在一起?真就一点规矩也没有么?” 萧默被她堵了被窝,很是尴尬,暗想这个姐姐端的厉害,几分直率,又有些泼辣。他没想过,在罗锦红眼中,他也不过就是个大孩子。 见罗锦红忌讳刚刚所见,萧默脸红道:“这是有缘故的。若安是郡主呀,从来睡觉都有人守候。后来我独自带她闯荡,她便不敢一个人睡,我也怕有风险。于是,她在床上,我在地下,两人便同屋休息。她很小便识得我,即便现在大些了,也仍旧依恋。所以,外出与她同住,便成了她的规矩。” “后来铃儿也来了,我安排她俩住,若安还是不依,我也怕黔地部落凶悍劫掠,就和她俩住在一起照顾着。” 罗锦红原本不是多嘴的人,只是刚刚所见,一时难忍,便脱口说了出来。见到萧默解释时,坦然平和,不似有假,便说:“是我多嘴了。但你得注意些。” 萧默叹道:“铃儿从小和我长大的,本就没啥忌讳。若安更是个孩子,若不依着她,便会闹出百种花样来。我若离开,若安不依,若只陪她,铃儿又要计较。这我真就没辙了。除非若安的娘亲和姥姥在,也真没人敢较真管她。” 罗锦红见他神情忧愁,知道他平时定然受了永安郡主不少欺负,便嬉笑道:“小大人,你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我们学功法吧。” 萧默说:“我复述给你便成了。你的功法不用告诉我。” 他还记得外公务必精纯,不慕繁杂的教诲。 罗锦红不料萧默如此淡泊,竟不贪恋功法,心里顿时对他看重十分。她劝说道:“萧默,这(羿语)有专门对付巫咒与巫术的功法,你确定不学?你们若在濮越行走,定然要遇到很多巫族的。” 萧默一听巫术,立时来了精神,询问道:“罗姐姐,我真不学,但我想请求你,能让我家铃儿和瑞阳子学么?” 罗锦红诧异道:“为啥是他俩?” 萧默解释说:“你别走漏消息,瑞阳子是正一道最在意,最拔尖的弟子,将来他与巫族对峙才多。我俩结拜,我便想让他更有本事。而铃儿有个心愿,想要学通蛊术,加以治理,我想这功法,她定然喜欢。” 本门功法,并不外传。罗锦红只是借着由头,拉拢亲厚萧默。见他说辞,暗自盘算一番,便说:“让他们来学吧。”她总想把人情留下,以为可以厚重与萧家的关系。 萧默得了应允,频频感激,起身便跑回去了。一会儿,他便把铃儿,若安,瑞阳带了过来。 “都只能自己学,自己用,然后烂到肚子里去,不得再传承了。”罗锦红叮嘱后。五人开始互传功法。 永安郡主学了(九星连珠),风铃儿与瑞阳子却学了(羿语)。待都背下,便自习练,有疑惑的,便相互探讨。 瑞阳子知礼,又把(步罡踏斗)教给罗锦红,说:“罗姐姐,这个配合你的箭法,便更难有人匹敌。” 罗锦红也不推辞,躬身拜谢。她知道,这下子,自己和萧家的牵连便越发近了些。 待到日落,众人想要各自回去,忽的远处树上有人唤道:“酋长,灵虚真人想要见你。” 罗锦红闻声惊慌,萧默却呼唤道:“二舅,你能不能不要总偷偷摸摸的?” 司空妙悠闲道:“我是大大方方来的,你自己没有察觉,又能赖谁?” 见到罗锦红疑惑,萧默笑道:“这是我二舅,专职保镖,只要他得空,定然会跟在我身旁。罗姐姐,你别计较,他若不愿意,除了师傅和外公,或是若安的姥姥,没人能过察觉他在哪?” 司空妙挖苦道:“默儿,你便要点脸,长点志气吧。若你真顶用,师傅也不会总指示我跟着。唉,你却是小祖宗潇洒江湖,累得我少睡了多少好觉!” 萧默嬉笑道:“是你疼我,愿意跟着,当我不知道么?” 司空妙哑然,只好说:“走吧,他们怕是等急了。” 见了罗锦红,太子凌开门见山道:“罗丫头,我想向你借二百张劲弓。” 罗锦红奇道:“老神仙,纵然都会功法,也要循序渐进,上来便用劲弓,未必适宜。您让众人先用软一些的习练吧。” 太子凌道:“等不得了!我们水路货舟被人劫了两次,我得给他们点教训。不然,我这货物,真就没法运了。” 罗锦红知道严重,谨慎道:“哪个做的?需要我去沟通下么?” 太子凌冷峻道:“不用,杀了我们十多人,我不回敬十倍,怕他以为我软弱!” 罗锦红追问道:“哪个做的?” “梅山派的一枝,山寨有五百人,我查到地点了。这弓一时难做,外面调来又怕走漏风声,你借我一些。” 罗锦红严肃道:“老神仙,梅山派势力极大!若是他们转回头再报复,即便我全族力战,也胜不得它。您,再考虑下吧。我去沟通,定然让他们交出凶手,您看行么?” 罗锦红所言非虚,本族真就不如梅山派势大。然而她不肯疏远萧家,自行躲避灾祸,便夸下海口,希望能够尽力周旋,解决争端。 太子凌叹道:“丫头,他们不会交人的。凶手是他们嫡系传承,而且十分厉害。你的心意我领情,但只要借我劲弓便好。你放心,我出手了,保证他们不敢再来报复。” 太子凌有这自信,若是他出手击杀某个,仅从伤口便可知晓他的厉害。若是到时再有人敢来报复,除非他是不知死活,亦或是死敌仇家。 罗锦红确认道:“您定要去?” 太子凌默然颔首。 罗锦红权衡好久,说:“老神仙,我借你二百人!” 立时,太子凌目现精光,确认道:“你真心愿意?” 罗锦红慷慨陈词:“共富贵,同生死!” 太子凌笑了。 “罗丫头,你能真心实意,居兰的将来,便辉煌了。你准备人吧。” “廖仲!一会儿随我去选二百个弓箭好的。”罗锦红吩咐道。 廖仲大喜过望,嚷道:“酋长,就知道你会体谅我!” 罗锦红瞥视道:“想啥呢?老神仙得意你,你便安心侍候吧。我不要你,族里你回不来了。” 廖仲垮脸沮丧,喃喃道:“我又是谁,调派不动他们!” 罗锦红气闷斥责道:“你少刮躁!当我不知道你么?你去不去?不去换人!” 廖仲赌气嘟囔说:“去!我去还不行吗?我自话多,得罪了你,怎么就容不下我!” 说罢,急忙离去,他怕再受罗锦红责骂。 待他走远,太子凌求情道:“这都怨我,罗丫头,我能给他求情么?” 罗锦红见太子凌如此,只得柔声道:“老神仙,我带领的都是蛮横好斗的,若是我自毁法令,将来还禁忌哪个?您便留着他,这人本事还好,就是不大有规矩。” 太子凌也颇不好意思自己强硬挖角,讪讪道:“这样用他,我终究不能心安。” 罗锦红人事通达,宽慰道:“老神仙,若是将来他有机缘,也可破例收他回来。现在您先调教着,将来何等出息,看他自己意愿,您这般神异,没准再待一段时间,他便安心追随您了!” 太子凌努努嘴,想说这汉子喜欢你呢!但他终究觉得话语唐突,没说出口。 待第二日,选定人马,各自乔装打扮,众人便向着匪寨进发了。 萧默与太子凌等四人伏在舟里,转眼看去,两个女孩竟受不住水上摇晃悠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师傅,不是去山寨么?我们咋跑水来了?”萧默奇怪道。 太子凌笑道:“擒贼先擒王!他们山寨人多,未必能尽全功。而且他既厉害,地形还熟。我怕由着他在山寨,他再闻风逃窜。现在调他出来,我们便在船上抓他!” 萧默奇道:“你咋知道他会来呢?” 太子凌解释道:“萧默,你也要学学。劫道的都要探风。这舟的吃水线,和他往常劫掠的两舟一样,他定以为同样是粮,所以,我料定他会出手。” 萧默疑惑道:“未必便盯着这舟。” 太子凌得意道:“你爹出事后,我便吩咐粮舟停运,只派一舟粮,却让妙儿暗中盯着。呵,他们果然上当了!” “默儿,如今离水稻收成还久远呢,他们定然缺粮。我这叶舟,他们不会放过的!毕竟他也算高手,自然想一劳永逸。哪能有闲心成年累月盯着劫道。我想呀,这次他是寨里饿急了,便行了龌蹉。若平时,怕他还不稀罕做这俗事。” 萧默闻言叹息,说:“这真命苦,偏偏遇到您了!” 太子凌唱喏道:“时也,运也!我们搭上的十多条人命,才是真的苦!”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瓮中之鳖 舟儿随波逐流,这会儿,便驶进了一个峡谷中。 两岸壁立千仞,高耸陡峭,谷中河岸宽阔,水平如镜。 周遭没了浪花声,陡然间,便寂静下来。 萧默听着两个丫头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断续浮现出三人间以往的趣事与美好。 抬眼向舟篷外望去,外面的景色令人迷醉。河水毫无波澜,碧绿澄净,两面崖壁都是暖暖的浅褐色,崖顶一片青翠。从崖上爬下来的蔓藤,春芽初发,少时见得三两根,多时便连成了片,状似门帘一般,用春的新绿,遮蔽了崖壁上那点暧昧的暖。 “哗。”艄公一桨掀起涟漪,同时划破了萧默旖旎的思绪。 这时,风铃儿惊醒过来,她睡得懵懵懂懂,慌慌张张。萧默看她紧揉睡眼,懵着神左右寻觅,便轻声唤道:“铃儿,咋了?” 铃儿寻声偎了过来,恍惚道:“做噩梦了,找不到你,便吓醒了。” 萧默温柔的将她揽在怀里,说:“那便不睡了。看看外面景色,一会儿便精神了。 说话间,峡谷有了转弯,舟儿驶过弯处,便在岸边,见到一片绿洲。 “艄公,靠那绿洲停一下。”风铃儿指使一声,忙用手去推永安郡主。 “若安,醒醒,陪我方便一下。” “嗯。”永安郡主含糊答应着,便被风铃儿拽了起来。 舟儿未近绿洲边上,两个少女小兔一般,先蹦跳到岸上了。 “等下,我先看看!”萧默颇为谨慎,便想先给两个少女探路。 忽地,“嗖嗖嗖,”数支手。弩齐射,径直打向刚跳过去的萧默。 永安郡主正迷糊着,下意识拔剑替他抵挡,惊呼道:“萧默,快躲。” 萧默足刚落地,顾不上躲闪,情急之下,双掌齐齐推出,一股雄厚的内息,便向弩箭涌了过去。 弩箭遇到阻碍,立时失了准头,歪七扭八的偏离了方向。 “出来!”风铃儿一声轻斥,已经把暗器打向弩箭射出的草丛中。 “啊。”有避不过的,挨打惨叫。更多避过去的,腾地一下,便从草中现出身影。 “端的厉害,我们撤!” 出乎意料,起身的几个劲衣劫匪转身便跑,齐齐向崖边的藤蔓奔去。 “哪儿跑!”萧默疾速扑过去,想要截住他们。 “小心!”永安郡主发现端倪,惊呼提醒。 草丛忽地倾倒,一个人影径直扑向萧默。 萧默反应机敏,刷的一下,便将剑向这人上身挥了过去。 剑招一出,萧默便呆了。来人上面没有脑袋,居然是脚,这人一曲腿,便躲过萧默狠戾一剑,紧接着,一阵寒气,从萧默脚下撩了上来。 萧默又被纵跃时偷袭,他知道这人定是那个倒立的,便不敢再用掌力抵挡他的刀法。 “嗖”。萧默将剑当做暗器,狠狠掷向这人,料想他若把招式使全,定先被剑钉在地上。 这人不料萧默竟弃了剑,一下便失了谋划,他慌忙后跃躲避,接着,他伏身地下,意图蓄力再击。 萧默也趁这空隙,回到两个少女身畔,唤道:“若安,剑给我,你们上船。” 永安郡主递过剑,却说:“你专心打他,不用管我们!” 这人像个蛤蟆一般,伏在地上,静观萧默几人状况。舟上两个艄公,一个依靠舟篷躲避,另一个却已跳上岸来。 草帽一摘,蓑衣褪去,这人正是萧鼎成。 “这次往哪跑?”萧鼎成冷峻道。 “呸!上次孙子跑了!你一个不够死,还要搭上几个小的?”这人不屑道。 萧默斥责道:“你有没有廉耻,武功不弱,竟自为贼!” 这人匍匐着,讥笑道:“你怕是个傻子,谁强便是谁的,哪有什么道理!” 说罢,忽地一下,他又扑了上来。 萧默见他这次是头先过来,挥剑便削。 哪知这人空中翻腾,又是脚先过来。 萧默变招便劈,脚下寒光又起。 这次萧默沉剑格挡,当地一下,火光四起。 萧默的剑,险些被这人用刀磕飞,撤回一看,剑上竟然被这人磕出一个口子。 再看这人,刀竟已被震断。永安郡主佩戴的也是宝剑,便在坚利上胜过了这人的刀。 这人失了兵器,豹子一般,扑将上来。 萧默递剑疾刺,竟被他闪身躲过,径直扑入萧默怀中。 嚯嚯嚯!这人双膝跪地,向着萧默下盘,打出威猛拳法。 萧默飞身跃起躲避,将剑狠狠向这人脊背扎去。 这人双手扶地,猛然挺身,双足上蹬。 这下子,萧默刺出的剑,又被闪过,这人的木屐却踢到萧默面前。 “啪。”萧默用空掌格挡,一下便将这人的木屐拍碎,他自己却被这人双足顶起,向更高处腾了起来。 这人得了空隙,忽地扑向两个少女,并且淫笑道:“妮子!真水灵呀!” “嗖。”一枚飞蝗石扑面而来。这人足下一蹬,闪身躲过。再扑上去,萧鼎成的剑便来了。 这人知道萧鼎成剑法老辣,自己失了兵刃,强自抵挡,便有风险。 他倏忽回撤,躲出极远,呼喝道:“妈的!今日不玩了!我看你能不能守一辈子!” 说罢,他也奔向蔓藤,想要向崖顶攀爬。 “啊!”先撤退的几个,爬了近半。忽地,头顶便有石块砸了下来。有个躲避不及,被砸中后,惨叫一声,便坠落下来。 接二连三的石块落下,那几个先跑的,前前后后,皆被砸中,坠落身亡。 这个倒立的人,自持武功高明,不管不顾,径直向上爬去。待有石块落下,他便纵身一跃,换一条蔓藤攀爬。 崖顶的人,见到砸不中他,便飞身扑下。 他便如同一只大鹰一般,自上而下,径直向这人掠了过来。 这人不料天下有这等不怕死的,便等他到了附近,纵身便向边上远远跳去。 扑下来的便是赵司正,他在岸上跟随着小舟,意图埋伏劫匪。 赵司正见这人想要躲避,呼地一掌,便向他拍去。 这人不料赵司正掌劲威猛,呼啸磅礴,霎时间,他便被掌风震得偏离了方向。他竟被赵司正从崖壁边上震离,张牙舞爪地飞向空中。 完蛋!这下他再也勾不到蔓藤,只得任由身体坠落。 待要落地,他“咕咕”叫唤两声,便有一只公鸡从草丛里面飞了起来,向他扑去。 噔地一下,这人足点公鸡,借力侧扑,便坠向边上的一颗小树。 咔擦,小树应声折断,这人翻滚两圈,狼狈落地。 赵司正见他居然没被摔死,惊异无比。但他并不给这人机会,虎地一下,扑上前去。 这人猴子一般,躲避跳跃,然而,他终究不如赵司正快疾,左躲右闪间,便被赵司正堵回了众人包围之中。 这人被大伙连打带摔,麻布衣裳尽皆破烂,他匍匐在地上,眼神窥视,神色慌乱狰狞。 “你同伙呢?喊出来呀!”萧鼎成羞辱道。 这人一言不发,左右寻觅。他想找最弱的口子冲出去。 丫头便弱,他自以为如此。 倏地一下,他疾速窜向永安郡主,唯独这个丫头没有动手,并且失了佩剑,想来是最容易对付的。 他双手扶地疾爬,到了永安郡主面前,忽然腰上用力,双足向永安郡主面上击去。 永安郡主刚去伸手格挡,这人竟是虚招,手上用劲,倒腾而起,手掌便向永安郡主胸口袭来。 然则,他又失算了。 永安郡主学过他这掌法,更是知道其中诀窍。 她单臂向下一格,另一只掌便击向这人脑袋。 这人不料永安郡主破解得如此的快,慌忙侧身,将肩膀递给永安郡主。 “啪。”永安郡主只觉得击到了铁块一般,震得手掌发麻。 这人却借着掌力,兀自翻滚,来到水边。 “呸!”这人咒骂道:“别被我抓到落单的!” 说罢,纵身一跃,扑向河中。 “嗖。”一道人影从舟篷中射了出来。 “啪。”这人躲避不及,一下便被击中左肩,扑通一下,跌入河中,再也不见踪迹了。 太子凌翻身腾到岸上,兀自盯着河水,目不转睛。 好一会儿,他见没有尸体浮上来,失望道:“好像没死!” 永安郡主仍在揉手,听太子凌言语,便嚷道:“老祖,他穿了铁甲么,身上太硬!” 太子凌却责备道:“下次要小心点!他若不是存心逃跑,你当用手一格,便能破了他的双掌么?” 永安郡主仔细琢磨,确实如此,便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赵司正道:“跑了怕也好不了。我们去他山寨吧!” 太子凌迟疑道:“你杀了几个?” “四个!” 太子凌探头一看,草丛里还被风铃儿打死一个,便诧异道:“他只带了五个人?” 赵司正随口道:“是呀!崖上没有。额,不对额,他咋带来这么少人?” 萧默不解二人反应,张口问:“咋了?” 永安郡主说:“笨蛋,还用问?五个人怎么搬这一舟的粮食?他本来便想跑的,是你追得太快,被他抢了先手便宜!” 萧默立时明白,说:“他定不是来劫舟的!” 太子凌见到事情出乎意料,便不得意,沉闷道:“我们先去山寨吧。若他真是假装劫舟,只是应付我们,大概,我们的计划便被他们窥破了!”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诱敌深入 一众人凭舟横渡,来到对岸,顺着藤蔓攀上崖顶,会齐了了因和尚,便向匪寨行去。 到了匪寨,找到众人,太子凌询问道:“有什么异样么?” 廖仲正自疑惑,忙说:“有呀!他们进出的人也太少了!还有,这个时节,总要耕地,你看他们山上田里,哪有几个人影。就那么几个,原地呆了不知多久,换个傻子耕田,也该换换地方了。” 太子凌依言望去,这山寨依山筑屋,边上便是稻田,稀落有几个人在田里除草。然而各家各户却都门户紧闭,悄无人迹。 太子凌吩咐道:“司正,妙儿,了因,你们三个选三个方向行出十里,去看看有没有埋伏,别打草惊蛇。默儿,你去我们来路看看有没有人。” 太子凌怕萧默年轻,缺乏经验,所以即便中意他的轻功,也只把他安排在最安全的方向。 半个时辰后,四人依次回来了。 赵司正严肃道:“后山有人!我没法靠太近,但应该不少。” 司空妙也说:“回居兰的路上也有埋伏,我看得有三百。他们大概没料到我们会回头查看,现在还没隐蔽!” 太子凌怔了怔,问:“这山寨里,你确定五百人左右?” 司空妙点头肯定道:“山寨里面大多黑布衫,回去路上的却是统一的土蓝布衣裳。道长,他们并不是这个寨子的!” 太子凌苦笑道:“妈的,被人算计了。” 廖仲问道:“老神仙,怎么办?” 太子凌询问道:“廖仲,这种情况,换你来,怎么打?” 廖仲瞠目道:“我打个屁,跑他奶奶的!” 太子凌被他气得一怔,说:“不准跑!究竟如何打?” 廖仲疑惑道:“老神仙?干啥非打?明明人家有防备!” 太子凌无奈道:“我都把你族人带出来了,第一次便落空,灰溜溜的回去,以后谁能信我!族人哪里还有志气!还有,不震慑这帮劫匪,水路便总会被扰,多拖一天,便会多死不少人呢!” 廖仲不料太子凌竟有这么多顾虑,嘟囔道:“原来打仗还有这么多想法,您也忒累!” 太子凌气恼道:“你别废话!如何打才好?” 廖仲低声道:“烧山!但这招虽然最厉害,也最招人骂!各寨子,部落,只要打仗,十有八九都是为了争个田地,猎场,或是水源。哪个烧山,名声传出去,即便自己族长也不容他!” 太子凌呕气道:“诶!你废话真多!你不敢烧山,还说他做啥?” 廖仲嘿嘿笑道:“您敢便成!您派自己人烧,关我什么闲事?” 太子凌斥责道:“你正经点!我也不愿受人咒骂!” 廖仲又道:“那便打来路的!我带所有会弓箭的埋伏起来,您能把来路的引过来,便容易揍了。假若强攻他们,他们有树木躲避,我们没有,即便我们人多,也会吃亏!” 太子凌想全盘了解他的想法,便问:“然后呢?” 廖仲笑道:“然后我们堵住大部分,放跑一些,让他回去报信,等山寨的来救援了,再打他娘的!老神仙,这两步若都做到,我们便赢了!” 太子凌听完,知道是围点打援的好计策,便沉默不语,暗自琢磨怎么引诱敌人。 半晌,他迟疑道:“萧默,你敢不敢带两个丫头往来路的敌人阵里杀他一番?” 萧默气闷道:“师傅,你能饶了两个丫头么?!我自己去!” 太子凌白眼道:“你去管用,谁去不行?关键是两个丫头!” 萧默顿时不乐意了,明言道:“师傅,这是我老婆!我不同意你这么干!” 太子凌轻声劝慰:“默儿呀!咋不听话呢!你心疼老婆,我便得派百十个居兰族人去假装中伏溃败,这下要死不少人的!你就不能有点慈悲,有点担当!” 萧默坚决道:“说啥也不行!不如我们换路回去!” 这时,风铃儿清脆道:“祖师,我去!” 萧默忙喝止道:“铃儿,别听他的!他忽悠你!” 太子凌忍住脾气,喃喃道:“默儿!这就是你呀,我也是毫无办法。换我年轻时候,哪个敢如此感情用事,不听我的指派,他的脑袋一刻都保不住!” 萧默知道太子凌真生气了,嘟囔道:“这是为啥!我们拼搏,便是想赚出与兵家对抗的本钱,进而保护家人。现在本钱没挣出来,先把家人搭上,那我挣本钱还有屁用!” 太子凌急了,骂道:“我的功夫都教给狗了么?你去了便死,还给我当个屁的徒弟!” 萧默受了骂,憋闷着,垂头不语。 永安郡主看不过了,虎的站起来,踢了萧默一脚,嚷道:“起来,我们去!少让他看不起!” 萧默见两个丫头皆被鼓动起来,责备道:“你俩竟不听我的!” 这时,萧夫人走上前来,训斥道:“闭嘴!默儿,你左右看看,这里这么多人,哪个不是前来帮扶萧家的?你知道疼老婆,别人不知道么?你要听话,便带她俩去,护不住老婆,那是你没本事!你若不去,以后便别叫我娘了,我养不出你这般自私的孩子!” 萧默屡受责备,环看众人,有的垂头默不作声,有的看着别处装作不见,赵司正,萧鼎成则满脸鼓励的望着他。 萧默知道骑虎难下,狠心道:“我去!丫头,你俩听好,千万跟在我身后。” 说罢,转身便走。 “站住!”赵司正忙喝住他,上前递上一把碎银,叮嘱道:“默儿!记住,胆大心细,不行快跑!” “嗯。”萧默把碎银和司空妙递过来的飞蝗石一并收在怀里,拉起两个少女便走。 “等下!”萧夫人把他唤住。 “又咋了?”萧默颇不耐烦。 萧夫人知道儿子又倔强了,柔声说:“你静静心,哪来的烦躁!娘陪你去!” 萧默大惊,慌道:“您能不添乱么?我这两个便顾不过来!” 萧夫人闻言失笑道:“这真是翅膀硬了,目中无人!你还知不知道功夫是哪个启蒙的?” 萧默堵塞道:“我知道您是我妈便得!” 萧夫人轻声喝止,说:“行了,你未必强过我!娘闯荡时候,比你还小,比你爹还狠!你放心吧。” 萧默再也不言语,拉着两个少女快步走了。萧夫人赶紧跟上。 回望众人,见到妙真散人疾速追了上来,嬉笑道:“这下是娘子军智斗色狼,千万不能少了我呀!” 萧夫人也不废话,挽住妙真散人手臂,感激道:“妹妹,这人情我记下了!” 太子凌见几个女子尽皆前去,忙吩咐廖仲道:“快带所有弓箭去选位置。这次你不打出威风,看我以后还搭理你不!” 廖仲爽朗道:“您看好了!不揍他姥姥的,我便连娘们都比不上了。” 太子凌一跃便到了司空妙背上,吩咐道:“你们跟着廖仲,听他安排!司正,我俩悄悄跟着,万一默儿不济,我们赶紧救他!” 赵司正无奈道:“前辈,你把这话说在前面多好,何必惹得萧默左右为难!” 太子凌叹息道:“你能跟他一辈子,还是我能跟他一辈子。唉,这孩子,没个果敢狠辣的劲儿,不多磨砺,我真放心不下。” 。。。。。。 萧默来到敌人包围中,便停下脚步。呆站半天,周遭毫无反应。萧夫人机智道:“行得累了,坐下歇歇吧。” 妙真散人配合道:“姐姐,还是快走吧。早点赶回去,早点把援军带过来!迟则生变,我们休息不得!” 萧夫人靠在树上,假装道:“就让我歇一会儿!” 忽地,林中一声尖锐的笛声响起,萧夫人惊呼道:“快躲到树后!” “嗖嗖嗖。”无数劲弓疾射而来。 五人躲在树后,便只一面受敌,萧默护住铃儿,永安郡主与妙真散人双双护住萧夫人,但凡射来的箭,尽皆被拨挡坠地。 “待着别动!让他们射!”萧夫人叮嘱道。 对峙一刻后,敌人见伤不得几人,便都慢慢持弓围了上来! 领头的见女子尽皆美貌,呼喝道:“兄弟,这四个娘们俊俏哈,哪个抢了便归哪个,上!” 呜哇,敌人弃了弓箭,蜂蛹般冲了上来。 “打!”萧夫人一声呼喝,几人暗器纷纷出手。但只打倒前排几个,后面的便冲到近前,与五人搏斗起来。 这群人少部分带着功夫,大多只是猎户手段,猛地与这五人拼杀,一下便吃了大亏。 这是他们再想退后,萧夫人哪里肯依,她疾呼道:“追着打,别拉开距离。” 五人一阵猛杀,眨眼便打倒二十几人。 正畅快时,嗖嗖嗖,林间又有十多个黑衣人窜了出来。萧默一见他们黑衣蒙面裹头,急呼道:“娘。快带人跑,我断后。有兵家的!” 萧夫人哪敢迟疑,拉起两个丫头便跑,并急切道:“你也快跑,别逼我回来!” 萧默与兵家打斗过,知道他们厉害,虚挡几下,纵身便逃。 嗖嗖嗖!敌人有了距离,便又用弓射击众人,然则,他们毕竟没有高明本事,近乎箭箭落空。四个女子也不逃远,只是缓缓吊着敌人,引他们向自己追来!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天下利器 待萧默跑得远了些,他便效仿萧夫人,只是保持距离,引诱黑衣人追赶。 哪知,黑衣人正得便利,齐齐把手。弩激射过来。他们功夫远远强过寨民,一阵弩箭,便把萧默打得上窜下跳。 萧默躲得慌乱,自觉此法不妥,想转身去战,既怕被黑衣人缠住,又怕击杀了黑衣人,敌人便畏缩退却,不再追了。 正当萧默权衡思忖功夫,前面“哼”的一声,传入他的耳中,萧默立时色变,慌张起来。 “怎么拉?”萧默急切问道。 “没事。你快跑。”铃儿呼唤道。 这下,萧默看清楚了。风铃儿没躲过去,一枝弩箭明晃晃的钉在了她的左臂上。 萧默顿觉心痛,懊恼不已。他猛地转身,向着黑衣人反扑过去。 呼啦一下,他便被十多个黑衣人包围起来。 萧夫人听到萧默呼喊,便已回头查看状况,待见到萧默转身杀了回去,立时,她的心里叫苦不迭。 寨民见到萧默被围,大部分放弃了追赶,齐齐围住萧默。一眨眼,里三层外三层的,便把萧默堵在正中。 萧夫人急得头冒冷汗,却不敢张罗返身回去,毕竟,身边还有两个丫头。 急中生智,萧夫人计上心头,只听“妈呀”一声惨叫,她踉跄扑倒,并惊呼道:“默儿,救我!我被射中啦!” 寨民转头看去,萧夫人躺在地上,背上插着枝弓箭,其他三人正手忙脚乱地想要扶她起来。 不知哪个惊喜道:“快上!这娘们中箭了,他们跑不了啦!” 呜哇的一下,寨民又一窝蜂地扑向四个女子。 这下糟糕,萧夫人被两个丫头搀着,踉踉跄跄地逃得极慢,妙真散人只得挡在三人身后,掩护着慢慢撤退。 萧默听到呼喝,便懵了神,挥剑便向黑衣人猛杀,他想赶紧脱身去照顾萧夫人。 然则,黑衣人人少兵精,个个都是高手,还有一个,竟然强过萧默。 萧默凭着急切间的疯狂,将剑舞得快如闪电,却只刺倒了两个黑衣人,然后,他便落了下风,处处挨打。 还好,寨民又齐齐去追四个女子。萧默见到空隙,忙又逃窜出去,向前追赶萧夫人。 萧默倚仗轻功高明,强行从寨民头上掠过,但凡他落脚处,定然杀倒好几个寨民,几个起跃,他便扑到了萧夫人附近。 “你们快跑,我来挡着!”说话间,他便把几人身边的寨民尽皆打倒。 萧夫人气恼儿子关键时候,又生出蛮扭,斥责道:“跑个屁!你快来背我,我挺不住了。” 萧默忙俯下身将萧夫人背起来,吩咐道:“不管了,快跑。他们不追来拉倒!兵家来了高手,我打不过,被他们缠住,便危险了!” 这时,山有转弯,转过去不远,便有一条极宽阔的山沟横在前面。萧默大喜,说:“跃过去!这下他们想爬过来追我们便难了!” 来到沟边,萧默纵身一跃。忽地,觉察肩上一沉,他来不及反应,便坠落到山沟里了。 这沟只有一丈多深,萧默落地一个踉跄,气恼道:“娘!你干啥!?” 这时,其他三个见萧默掉落沟里,忙都跟了下来。 一众寨民,奔到沟边,见得便宜,料想这下几人跑不掉了。 哇哇哇,便有人怪叫着扑向沟里捉拿五人。 萧默慌忙带人顺着山沟逃跑,上面全都是人,他不敢背着萧夫人冒险跃起。 便在萧默手忙脚乱的时候,埋伏的援兵现身! 山上林间,无数劲弓疾射! 黑衣人头目惊觉道:“是埋伏,快撤!” 他一回头,却见到赵司正领着十来个人堵住了归路。 黑衣人头目厉声呼喝:“转身杀回去。他们十来个人,最容易打!” 然而他自己却低声吩咐黑衣人:“快去山寨!”接着,他便跃过山沟,向山寨方向奔去。 寨民没了指挥,只顾逃命,眼前山沟可躲箭雨,他们便推推搡搡的尽皆跌入山沟里了。 廖仲见计谋成了,立时得意非凡,喜悦道:“老神仙,围住了!我们等着山寨来人救吧!” 太子凌冷峻道:“赶紧都杀了!收拾好弓箭,然后另想办法攻打山寨。” 廖仲意外道:“为啥?” 太子凌叮嘱道:“廖仲,见到那些黑衣人了没?你要用心记下,以后会经常遇到他们。他们是兵家的,是天下最精通战法的一伙人。他们定然不会再派人来救援了,这计策瞒不住他们。唉,千万记住,以后遇到兵家,定要有十分把握才可力战。听到没?” 廖仲郑重点头,转身吩咐:“都杀了!快。” 萧默背着萧夫人来到众人近前,放下后,声音哀切道:“娘,您没事吧?” 萧夫人气恼,伸手就是一耳光。 不是太疼,萧默兀自喃喃道:“是我不好,没护住您,让您伤了。” 萧夫人恨恨道:“下次再犯蛮劲,我便打死你!气死我了,挺机灵个孩子,怎么摔一下就变傻了!” 萧默讷讷难言,心里愧疚更甚,确实是自己夺去了萧夫人原本那个机灵的儿子呀! 萧夫人见儿子满面愧疚懊悔,再也不愿将责备的话说出口来,便不搭理萧默,起身去看风铃儿的伤。 这时,萧默才看明白。所谓箭伤,却是一支箭,勾挂在了萧夫人腋下衣襟上的假装。 萧默气得哭笑不得,嘟囔道:“您骗我做啥?” 萧夫人白他一眼,说:“我怕你去死,还牵连无辜!我问你,你若陷进去了,两个丫头能独自跑么?我不受伤,怎么哄住你们三个?怎么骗这些敌人穷追不舍?” 萧默欢喜道:“娘!您真聪明。” 萧夫人赌气道:“你真笨!赶紧陪陪铃儿吧。” 萧默靠在铃儿近前,还没说话,风铃儿便把脑袋靠在他肩头安慰道:“没事。” 萧默万千言语,终未开口,只是“嗯”了一声,把风铃儿抱紧了些,陪她看着妙真散人医治伤口。 “接下来咋整?”太子凌又来考究廖仲。 廖仲琢磨半天,也无计策,只好说:“强攻也行!毕竟他们箭法不如我们。” 太子凌叹息道:“那总会死伤更多人。别的不怕,我只怕兵家来太多人。不然,凭我们这些有功法的,一股脑杀上去,便能将其挫败。” 斟酌良久,太子凌道:“先打后山吧!总要攻其不备,才能让他们失了计策。” 廖仲迟疑道:“老神仙!山林树木繁茂,弓箭便不管用了!” 太子凌道:“我带我的人打!他们弓箭也是不得便宜,我们战力总要好些。你便带族人看住山寨,伺机而动。他们想在山寨打,我便攻后山,看他到底想要如何!” 于是,太子凌带了部分首脑和大多高手,奔赴后山,却留下一部分人,由廖仲带着,守在前面! 太子凌领路在前,后山的伏兵便藏不住行迹,一路行走,敌人尽皆现身。 兵家头目,见这样总会吃亏,便帅众回到了前面山寨。这下看明白了,后山居然也埋伏了五六百人。 太子凌占据后山,登上峰顶,居高临下。廖仲守在前面,伺机而动。 赵司正看太子凌仍旧静默不动,便询问道:“打么?再等天便黑了。” 太子凌见到居然有五十多个兵家,决绝道:“司正,我们尽量冲在前面呵,要把兵家打垮,不然,让众人抵挡,又要死伤无数。” 赵司正疑惑道:“他们哪来这么多高手!” 太子凌叹道:“经营了几百年,他们不知在各国埋伏下多少势力。这样穿着黑衣,蒙着面纱,反而是最好的!谁又知道各国有多少堂而皇之,封王拜相的,也与兵家勾结密切呢!” 赵司正黯然不语。孙儿的死,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那场天下大战,今日忆起,历历在目,如身亲临。若不是兵家早有预谋铺排,怎能以喉舌之力,激起一国兵战,诸国呼应! “我们盯住穿黑衣服,蒙面纱的兵家打!”赵司正吩咐道。 哗啦,太子凌带着众人一涌而上。 这时,兵家率领众人,竟往山下逃去,边跑着,还有部分人燃起火箭。 太子凌疑惑,这些人怎么毫不抵抗。见到这些人正是穿着黑布衫,太子凌立即反应过来,山寨里的寨民,原本便躲到后山了。 太子凌反应机敏,疾速冲到一间茅屋里,一股浓重刺鼻的硫磺味道,冲进鼻腔,地下有坛,打开一看,全都是油! “快撤回去!”太子凌顾不上其他,飞身阻挡众人,往山上驱赶。 “萧默,快阻挡众人,有火药!” 这时,张天师也发现了蹊跷,开始帮忙阻挡众人。 “呼呼呼。”火箭齐齐飞射,兵家见不得计,只得提前出手。 火箭落在茅屋上,瞬间燃起。 震天的轰鸣,接二连三的响起,每一次爆炸,便崩出漫天油渍,化成涛涛火雨。 太子凌见到来不及跑回来的二十几个峨眉道众,立时便被浇成了火人,瞬间泪崩。 萧默不知怎样劝慰,喃喃道:“师傅,别难过了。我会报仇的!” 太子凌愤恨道:“左一笔,右一笔的血债!他们还得清么?”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先计后战 张天师痴怔道:“这就是我爹研究出来的?这可真是天大的罪过!” 萧默宽慰道:“天师,别胡思乱想。这东西总会现世,早晚而已。只是令尊赶的巧而已。” 瑞阳子奇怪道:“说谁呢?师伯,你的父亲是大恶人么?” 张天师立时被儿子噎得怔愣无语,不知怎么回答。 萧默忙打岔道:“别瞎问了。他是天下少有的丹道大师。” 瑞阳子不知正一道往事,竟没窥破端倪,便不问了。 太子凌等再也没有爆炸声了,吩咐道:“司正,带丫头与众人沿后山下去,找前面会和。你要压阵,以防有变!” 太子凌不许赵司正反驳。 “萧默,我们冲下去。诸位,有本事的不要藏拙,径直冲下山去,赶快救援廖仲,去晚了他们要吃大亏!” 语落,司空妙毫不犹豫,背着太子凌便向下面漫山火海冲了过去。 萧默立即跟上。 今天,太子凌与家人给他好好上了一课!唯有身先士卒,爱惜拥蹩,如此,才能得到大家爱戴与追随! 冲过滔天火海,太子凌暗叹来得及时,兵家已经率众冲过廖仲箭阵,与居兰部众厮杀起来。 了因和尚刚猛威武,使出释门外功,独自打斗二十多个兵家,仍无败迹。唯到此时,萧默才见识到,祖师伯竟是如斯神异。 其他高手,皆都追着兵家打斗。然而,兵家毕竟人多,空闲的冲进廖仲族人之间,大开杀戮。 廖仲已经杀红了眼,盯着一个兵家玩命的砍。这兵家也没见过如此神力的莽夫,被他连劈十数下,顿时失了抵挡气力,被接下来的一刀,轰的剁成两半! “杀!黑衣服蒙面的,一个也别放过!”太子凌的喊声震天,声闻里许。 黑衣人头目,一见太子凌率领高手,穿越火海过来追杀,立时失了斗志。他连话都顾不得说,闪身便跑。 众人各寻目标,一会儿便将黑衣人杀得溃败。余下寨民一看太子凌等人神勇,知道大势已去,尽皆投降。 太子凌看看盘坐休息的了因和尚,赞道:“大师!多亏你了。我是道家,佛家的,我唯独尊敬你为第一!” 了因和尚笑道:“前辈,您错了!我是道家,萧默这声祖师伯不是瞎叫的。我是六奇的师兄呀!” 太子凌错愕,他当然知道这层关系,然而他问:“你懂道家功法?你这不是和尚打扮?” 了因和尚莞尔道:“皮囊罢了,我心入道,却是去释门取经的!” 太子凌无奈摇头。 这时,边上有兵家的起身,地下倒了七八个兵家,全都没死。 太子凌持拐暴起,眨眼功夫,便将这几个兵家尽皆杀戮。了因和尚不忍直视,阖目唱喏:“阿弥陀佛!” 太子凌埋怨道:“这次罢了,下次一定不能留手!这帮浑蛋,刚刚害了我二十多个道众性命。” 了因和尚黯然:“我,我没杀过生!” “这些寨民怎么办?”廖仲问道。已经结仇,定然放不得了。可是若杀了,这其中还有妇孺老弱。 太子凌皱眉道:“廖仲,这里部族都是这样全民皆兵?” 廖仲解释道:“小的寨子,或是没结盟的,尽皆如此。若是被人抢了地盘,管你大小哪个,还不是尽皆饿死!” 太子凌犹豫片刻,说:“带回去吧。实在不行就看着他们采矿,总不好都杀了。” 随即,太子凌安排人手收敛战死的同胞尸体,他想全都火葬,再把骨灰带回去,掩埋立碑。 “我的族人,我要带回去掩埋,不能让他们死无全尸!”廖仲怔然申诉道。他的心里不是滋味,带出来二百,死了近半。 “嗯。”太子凌知其风俗,赶忙答应。看着颓然的廖仲,太子凌竟不知如何宽慰他。 “这些人是干啥的!”廖仲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厉害的,居然各个抵得上自家阴师,然而手段却更狠辣,便如杀人机器一般。 “廖仲,今日未能全歼兵家,怕是你的名声,会被兵家惦记。从今以后,你不要单独外出了,我怕你遭受报复。我教你的功法,千万要用功练习。这兵家与我有仇,非但我的伤残是拜其所赐,我们峨眉,也有百多人死在他们手上了!” 萧鼎成见到萧默,居然光着膀子,忙脱下外套给他披上。然而,袍子被火星烧的全是孔洞,只可算是聊胜于无。 萧默嬉笑道:“我的衣裳烧着了,只能脱了。” 萧鼎成欣慰儿子勇敢,狠拍他肩头两下,一言不发。 众人回程。 没到居兰部落,罗锦红便独自迎了出来。看着廖仲带人背着许多尸体,她心下一沉,却不动声色。 “老神仙,战果如何?”罗锦红笑得温柔妥帖。 太子凌歉意道:“罗丫头,死伤不少人。” 罗锦红并不接这话头,兀自问:“中间的是俘虏么?女人孩子给我吧。孩子族里养活,女人劳役。” 她并非贪功,许久没打仗了。这次死了人,还不算少,她需要给族人一个交代。 太子凌通晓世故,承诺道:“罗丫头,便说大胜!回头我安排牲畜,摆设宴席庆祝。” 罗锦红欣然道:“老神仙,您懂我们!我不贪恋这些,但您如此安排,将来才能更容易指派我的族人。” 太子凌黯然说:“将来怕是少不了征战!” 罗锦红却不在意,嫣然道:“老神仙,前些年我刚继位,周边不敬服我,也经常打!我不怕争斗,我的族人也不怕。只要有价值,不是毫无意义,黔地便没有怯战的部族!” 太子凌颔首道:“罗丫头,以后少不得劳动你了。” 罗锦红微略一顿,探头呼唤廖仲道:“你听着哈,以后老神仙有事,若我不在,你自行去调派族人。但你只是调派,却不是我容你回来了。听懂没?” 这番自己派去二百人,太子凌竟抓回来三百多。罗锦红坚定了对太子凌的信心,便决定一路跟随到底。 廖仲闻言讪讪,却不敢反驳,只得点头答应。他知道,自己当众的言谈,委实得罪了酋长,怕是再也不会被宽佑了。 回去之后,太子凌几天没有出门,着重盯着赵司正着手梯田水车的建造。赵司正被催得足不落地,终于禁不住询问:“前辈,咋了,插秧还早,您慌什么?” 太子凌赧然道:“我带了二百居兰族人出去,结果死了近半!司正,我不给他们点实质的好处,怕不得人信服,还落埋怨呀!” 赵司正呵呵笑道:“您宽心吧!廖仲这通吹,把您说得比哪个都厉害!死难的家属,我都多分了粮食。罗丫头也把俘虏的女子分发给众头目做奴仆了。现在您在居兰部落的名声,比谁都响亮!” 太子凌并没高兴起来,喃喃道:“司正,兵者,天下至凶。哪怕有丁点不如意,我也不喜欢。” 赵司正从不见太子凌沮丧,便轻声问:“您咋了?” 太子凌慨然道:“司正,我没和人说过这话,你也只是听听我的唠叨,不要和旁人说了。我小时候,如同萧默一般,只是好武。后来大了点,觉得国势积弱,便琢磨治国之道。待到吴国犯境,我却不懂安排,只得任由父亲领兵亲征。司正呀,当初父亲见我不善领兵,便夸下海口,亲征应战。结果,他败了。我才知道,有的事,责任所在,我扛不起,亲人便跟着遭殃。父亲领兵,未必如我,然而,遇到国难,别人都退却了,我还不顶用,他也只得扛起责任。后来,我自责很多年,这些年也用心琢磨兵战,人事,商贾,一切治国所需知识。我全然还当自己是当初那个太子凌,期望成为一个称职的好监国。然而,岁月总不能回头,无论我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历史,父亲终归还是死了!” 赵司正听着一个老人的经年心伤,不知如何劝解,难过道:“我也丢了个孙儿!” 太子凌见又惹出一个伤感,强自隐忍道:“哎!不说了。司正,我很得意萧默,他和我小时候一样好武。然而,他没走过的路还多呢,有些事,他自以为知道,然而却并不全然明白。你我二人,多督促他吧。我是老了,余生能见他成熟干练,再给我添一代孙儿,也算无憾了!” 赵司正笑道:“前辈,我亦愿如此!” 似为知己,实则是两个英雄惺惺相惜,共同关爱了一个孩子。二人抚掌欢笑,再无他言。 灭了一寨,震慑百里。自此以后,居兰到楚国的水路,通畅无比,极少有人再行劫掠。兵家似乎自觉此处再无文章,居然销声匿迹,任由太子凌施展拳脚。 时光飞逝。 半年后,静安散人与庆王妃带人回来了。 “两万多人。大概还有闻讯赶来的。”静安散人淡然道。 太子凌看着女儿血染的道袍,柔声询问:“路上困难不少?” 静安散人无奈道:“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唉,总遇到哪个强霸,哪个豪绅,甚至朝廷,前来抢人。还有的人跟了一半,见利想跑。我少不得杀他一二豪杰,让沿途知道我是不受欺负的。嗯,这袍子是为了震慑路匪,回头我便换了。” 太子凌欣慰道:“没白疼你,真就顶用。”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草创未就 北方难民陆陆续续的从水路来到居兰。太子凌看着面色疲惫,浑身破烂的众人,面露愧色。 “没给你们置办衣物么?” 没人言语。一个稳健的男人站了出来,介绍说:“我是这队人的主事。衣服发过两次,但我们常在路上,总遇到各种状况,即便新衣服也坚持不了多久。后来索性便不换了。人太多,全都进城不方便,不全进城,想弄齐衣裳,更不方便。” “为啥肯过来?人多,一起说便乱。我定个规矩,以后,无论身份,谁想说话便举手。额,您说。” 先举手的是个老媪,看模样比太子凌还苍老许多,她是被儿子一路背过来的。 “道长说这里有地,随便种。北方山神怒了,土地都被他施法盖上了白灰,种啥都不生长。邻国不要我们,他们也被牵连了。齐国要人,但只要壮丁入伍,怕是要打仗了。他们也被山神责罚,国家变穷困了。据说他们想向南方挪挪。我怕儿子去了战死,剩我孤寡一个,便不准他去,恰好道长来了,我们便跟来了。” 太子凌慈祥道:“老太,来得好。我说哈,你们自觉来报名,年岁过了六十的,我来养,每日给你们米蔬供给。” 言语一落,众人窃窃私语,看样子便知道受了太子凌感动。 “来了便要住下。我派人协调统筹,你们都要听安排。接下来建屋开荒,所有人都要做。我供给你们半年吃食日用,半年后你们自己谋生。这半年里,挣下多少事物,都是你们自己的。唯有一条,我会立下规矩,你们要用心遵守,哪个坏了法度,我要惩罚。” 划地,筑屋,开荒,建田。受过苦难的人们便更坚韧,虽然,万事重头来过,总是艰难,然而这群人的脸上,都充盈着笑意。 黔地深处来通商的各族濮人,看着居兰不断增多,喜气洋洋的北方人,尽皆傻了眼。他们原本还有些微自衿与傲气,现在见刘家铺子多了人口,心态也跟着慢慢变化了。 罗锦红看着北方人众忙碌,心里冲满了好奇与疑惑。 “老神仙!你划出的这块平地不住人么?你让人们住到山上去?” “额,地不够呀!这平地可以开垦出来,贫瘠不怕,再多培土。将来种上水稻,人们不就有生存保障了么。罗丫头,这个你最好学一下。你把族人土地分配在一起,即便他们住得远些,最终都要聚集到一起谋生。像从前,哪里有好山好水,便分一部分人依山建屋筑田。那么人们离得远了,不需要终日聚集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便生疏了。想部落有凝聚力,就得把众人生活的基础聚集在一起,聚集得人越多,力量越大。你没去过中原,中原民众皆不如你们族人勇武,然而真若是战斗起来,你们却未必胜得过他们。人聚多了,想法主意也更多,时间长了,便生出你们意料之外的高明了。” 罗锦红听得入神,却没全然明白。她没经过那样的生活,便无法判断太子凌言语是否是对的。即便她听着蛮有道理的。 “老神仙,您选的那块地,有点低。万一水患,便有涝灾,那样地便没法种了。” “不怕,我正派人治理水道呢!这平地低,才方便我开渠道把河水引进来。这么大片地,人都一起耕种,我也方便管着他们。将来,农具,耕牛,我都一并准备,专人管理,这便解决他们初来乍到的好些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罗锦红天天来,不懂便问,真从太子凌这里,学到了无数知识,学问。 一天,罗锦红忍不住问道:“老神仙,您是萧默师傅,您懂的这些,萧默也都学过吧?” 太子凌听她提起便气恼道:“我倒是教,他也不学呀!就愿意习武,总觉得这玩意没用!妈的,有人辛苦,便有人偷懒,回头我把这些事务都让他做,看他能折腾出来个响屁不!” 罗锦红赞同道:“对!逼他学!” 太子凌愕然,他不明白罗锦红跟着起什么劲。 罗锦红见他疑惑,郑重道:“老神仙,鸣鼓者王,这不是一句玩笑话。先祖之后,有两位鸣鼓者继承部族,带领族人过了安稳日子,再往后,便没有如此奇异的人,我们的部族,也便开始败落了。萧默,品性蛮好,我是愿意他领袖部族的。然而,这事儿只是武功高,也是不大有用。所以,您多逼迫他,我们部族,将来也能多个惦盼。” 太子凌无奈道:“若是苦药,我可以掐脖灌他。可这书本知识,人事思考,他自己不动脑,我真毫无办法。唉,这也是个惯大的公子哥,就差别人喂他吃饭。怕是没有一番经历,他也只会重视自己看重的事。罗丫头,莫强求,看缘分吧。不过,你却放心。将来他的功夫一定极其的好,你和他友好,哪日有了战事,即便他一人,也可敌过一国的人了。” 罗锦红闻言便懵了,暗想这老头也不忽悠人呀,今日是怎么了,这般吹牛!难道只是为了护犊子? 太子凌见她怀疑,便笑道:“你且把我的话记住,希望将来不用他给你验证!” 这日,萧鼎成来了,他向太子凌辞行,萧夫人也来了,却是向赵司正告状。 “师傅,您帮着照看下镖局,我得回萧国,萧君来信唤我。齐国起兵了,北方有了战事。萧君也想趁机征战,开拓下领土。” “你呢?来做啥?”赵司正问女儿。 萧夫人双目红肿,显然刚刚哭过。她赌气道:“爹,我管不住他。你快帮我骂他!” 赵司正闻言,半晌不语。沉思过后,吩咐说:“把家人都叫过来。” 所有人都到齐之后,赵司正开口道:“萧君准备征战邻邦,鼎成是他自小的玩伴,他二人有君臣之义,所以,鼎成要回去助萧君一臂之力,我不反对。今日,会齐大家,便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毕竟,大家都是萧国出来的!” 静安散人忍不住先开口道:“我代表峨眉,我是这个态度。哪个峨眉子弟,敢回去帮萧震宇征战的,即刻逐出师门。” 众人不料静安散人的决绝,都疑惑地盯着她,以为是萧震宇撤掉了峨眉的守卫禁军,迫使峨眉放弃宫观,集体撤到居兰,彻底得罪了静安散人。 静安散人接着道:“女儿,若安,你俩听好,以后不准亲近萧震宇了。不要以为他对你俩多好,便是个善类。女儿,以后你便入道门吧,你们也别唤她做王妃。以后叫她庆平散人便得!” 庆王妃柔声道:“随您,我便叫庆平!可萧君毕竟待我们不错,从没失过礼数,且对若安极好。娘,您这火气来得太突兀了。” 静安散人不悦道:“我也待他极好了。女儿,当初萧庆祥死得莫名其妙,你心宽厚,不生疑惑,我却暗地找到了端倪,凶手指向了萧震宇。我之所以不说,不去计较他,不是怕他权势,也不是怕你伤心。而是因为当时师傅不在,他委托我照看萧国。我不能因为这点私人的恩怨,便把萧国闹得鸡飞狗跳!但今日,萧震宇自己作死,你们想去助他,这便万万不能!我可以护着萧国,可以忍着萧震宇做个太平皇帝,但他自己出去挑衅他国,这我真就不管!即便不论旧事,我也不允许哪个弟子去助力这样的无义之战!” 话音落了,庆王妃还没如何,永安郡主诘问道:“我爹咋死的?”她对父亲毫无印象。 庆王妃黯然道:“病了。原本他是太子来着,结果这病怪异且难治愈,便由萧震宇继承了皇位。你爹在你两岁时候便离世了。” 静安散人说:“那是蛊毒!中蛊者间歇性昏厥。一天十二个时辰,只有四个时辰是好人模样,其他八个时辰,都是昏迷着,却是在养体内蛊虫!” 永安郡主泪涌到了眼角,却没落下,恨恨道:“姥姥,你有明证么?这个仇,我定然要报!” “有,你爹死时,被太医偷偷动了刀,取出了他体内的蛊虫。这太医被灭口时,被我救下来了。现在这太医还活着。”静安散人淡然道。 “好!将来带我见他!”永安郡主说完,便一言不发了。 太子凌见到永安郡主模样,心里刺痛,开口说:“若安,毕竟是亲人,就当不知道,忘了吧。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得。你只要知道权力的诡异,离他远点便好了。千万别报仇,毕竟萧震宇对你不差,你手上不能沾染萧家人的血!萧国享国祚三千多年,萧家人自相残杀的事情少有,萧震宇就让他自生自灭便得了。他好,咱不惦记,他差,咱也不帮扶。这便行了。” 永安郡主愤恨道:“你管不着!为了权势便谋害兄弟,我一定要他给我个交代!他待我好我便忍着么?若是我爹活着,定然待我更好!” “啪。”静安散人狠狠的扇了永安郡主一巴掌道:“不准你和祖师如此说话!”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国恨家仇 永安郡主受了打,泪水夺目而出,一下便呆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望着静安散人,喃喃道:“你没打过我!你不报仇便得,还打我么?他即便是你师傅,也不该管我的家事!” 静安散人被她气得头痛,却无言辩解,强横道:“我便要你尊敬他,没有他便没有我们祖孙三个。你再敢废话,看我接着打你!” 庆王妃从来不见母亲如此气恼,赶紧把女儿拉到身边护住,说:“你快点闭嘴,还知不知道大小!” 永安郡主听闻母亲也不偏袒,猛地挣扎出来,来到萧默近前,含泪问道:“萧默,他们都责备我,你呢?” 萧默颇心疼她,便拉在怀里,哄道:“我自然爱惜你。快别哭了,你要晓得尊敬长辈。” 永安郡主憋屈道:“这是什么长辈!我爹被人害了,他们明明知道,非但不讨说法,反而反对我前去报仇。” 萧默自然知道因果,劝慰道:“若安,那是国君。我们不是非要尊敬他,但他若有差池,定然累得国家变故。大家是为萧国着想呀。” 仇恨蒙蔽,永安郡主哪管国家闲事,她只想自己心里痛快,诘问道:“萧默,你说我俩缘分是祖师给的!现在他不睬我,我便要自己报仇,你帮我么?” 萧默瞬间头痛,喃喃道:“若安,不冲着哪个,我也会永远亲爱你的。可报仇的事,你,你真要听他们的话呀!” 永安郡主气恼道:“你们真是读书多!一堆礼教,却通通读到狗肚子里了!你告诉我,哪门子道理能比杀父之仇还大!” 萧默闻言讪讪,便转头去看太子凌。 太子凌黯然神伤,询问道:“若安,读过国史么?读过太子凌传么?” 永安郡主感慨道:“当然读过,萧国人都读过!百年里,萧国便有两个英雄,一个是太子凌,另一个是萧动。萧国哪家孩子上学,启蒙第一课便需要讲,不然便要问罪先生!” 太子凌凄然笑道:“我便是太子凌了。你说我有没有管你家事的权利!” 众皆震惊,永安郡主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证明!” 太子凌莞尔道:“那些礼教书籍真是读到狗肚子里了,可我的剑法也教到狗肚子里了么?” 永安郡主不料如此,她知道此事祖师既然说了,定然假不了。 片刻,她倔强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偏袒他。当初你让了皇位,惯出来一个恶徒,现在便不能再姑息纵容他。” 太子凌为难道:“丫头,萧震宇的孩子才三岁,萧国没有别的皇族子弟了。若他现在死了,你难道要萧国拥蹩一个三岁孩子么?还是到民间找失势的皇族?甚至是你去继位?若安呀,萧国三千多年历史,弑兄撺位的,也唯独这一个而已。到此为止吧,萧家没有那么多不肖子弟,你更不是!” 永安郡主见得不到众人支持,喃喃道:“你们都大仁大义,我便自己动手!” “呼”的一下,静安散人巴掌又甩过来。太子凌忙挡住她,将永安郡主拉到近前,气恼道:“静安!早干啥了?把孩子惯出脾气才打?以后好好说话,不准动手了。” 静安散人受了责备,诶了一声,便端立边上,再不言语。 永安郡主这时才受了一次偏袒,泣涕道:“你们都不好!英雄也是假的,竟是个不辨是非的浑老头!” 静安散人真受不了这个,虎的一下,巴掌又拍过了。太子凌恼怒道:“再打,就都给我滚,多活两天不够受你们气的!” 静安散人也气得不行,骂道:“混账丫头,我是真的白疼你了!”说罢,转身便走了,再也不愿看永安郡主的胡搅蛮缠。 太子凌柔声劝道:“丫头,萧国呢,历来都有贤良帮扶,所以几千年里,非但能够长存,并且少有忤逆。我非自夸,但是到了这代,确实应该我来照料萧国。可我因故隐遁,才使萧族出了这么恶劣的事。说到底,这事儿,我也有些责任。当初国弱,萧胜能够中兴,也是颇有贡献的。萧震宇手段虽不地道,但他倚重司正,也不至于出了大错。到目前为止,我没觉得这个皇位我让错了。你也宽厚一些,容他一二吧。将来我们都会老的,萧国国运,真要看萧默与你二人心意。现在老祖和你求个人情,即便你容不得萧震宇,起码等他孩子大了。成么?你也是萧家子弟,千万别让萧国毁在咱们手上!今日,我能陪你们在居兰开创事业,假若萧震宇死了,我少不得要到萧国去扶持他的孩子。你说,你一时痛快,反而给大家找麻烦,这又何必呢?” 永安郡主闻言黯然,她听得懂道理,知道无计,颓然道:“我忍他一时,但也定要他死在我的手里!” 庆王妃见女儿志坚难改,唉了一声,不再言语。 永安郡主却不饶她,说:“您咋嫁到皇家了,这可真不是个好地方!” 永安郡主只见了两个国家,一是萧国,一是楚国,然而两个国家都有权利倾轧的忤逆,她便对这权利极其的失望。 庆王妃坦然道:“我当然听话,不像你纵意任性。母亲命我去,我便去了。若安,你爹待我极好!” 永安郡主嘲讽道:“老皇帝也是巴结姥姥能耐罢了。” 庆王妃觉得女儿已经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辩解道:“若安,还能清醒点么?还能尊敬点么?那是你爷爷,他是个极好的人!妈妈嫁人时候,你姥姥还不是峨眉掌门呢!你不要把所有的事都想歪了。” 太子凌替永安郡主擦了擦泪,伤感道:“丫头,我告诉你呵。静安不是我的徒弟,她是我的孩子,太子凌的遗腹女。这下你明白么?萧胜是个感恩的人呀,他想让我孙女当皇后,他想让你当公主的。这一切的差错,都是萧震宇的利欲熏心造成的。但是,丫头,不能他做初一,你便十五。他那孩子若没成年,你可千万忍忍。你就当是可怜我吧,别折腾我了。我也不愿放着自己孩子不管,去照顾别人家的孩子额。” “你没骗我?”永安郡主刚知仇恨,又获亲人,思绪经不起这样冲突,已经有些木然了。 庆王妃晓得太子凌对自己有多好,她屈身跪地,泣涕道:“今日才知道亲缘,爷爷,庆平给您行礼了。” 太子凌眼中含泪,嬉笑道:“若安,你认不认呀?” 永安郡主找不到姥姥佐证,茫然无措。环顾众人,却见到一片敬佩感慨面容。 萧默来到近前,拉着永安郡主跪下,柔声道:“若安,我说祖师给的缘分,你忘记了么?” 永安郡主再不疑惑,跪着行礼后,一跃而起,来到太子凌怀里,喃喃道:“竟然是太爷爷呀,你可千万是个好老头呀。” 太子凌叹息一声,孩子性情如此,他也无计可施。应允道:“若安呀。我不劝你,但你听话,容忍一时,等萧震宇的孩子成年了,再动手吧!我已经老了,剩下这点时光,帮你们三个孩子,闯出一片天地,才是正事。千万不要连累我去代管他人闲事了。” 永安郡主闻言苦笑,转头看看萧默,含泪应允了。 这时,赵司正感慨道:“鼎成,你定然要回去?” 萧鼎成缓缓点头,说:“我是皇族养大的,他是何人,我不能计较。但他待我极好,我这半生富贵都是他给我的!这些年,舒雅屡次冒犯他,只要我一句话,他便全都容忍。我不能负他。” 赵司正伤感道:“他也待我极好!今日,你们有谁要去帮他,便跟鼎成一起去吧。从明日起,但凡是我赵司正教出来的,谁都不准帮助萧震宇此等不义之战。我们根基上是江湖人,不能因为他的欲望,便毁了自己生存的根本,得罪各地英豪。鼎成,你去了要转告周圆,内事尽力,外事莫管。还有,告诉萧君,势危唤我,可以救急。你便去吧。” 萧夫人闻言气恼,说:“这爹当的,一身道理,却屁用不顶。” “去吧!死个儿子,你觉得不够,你便也去征战,死了当给儿子偿命!” 萧鼎成闻言心塞,央求道:“舒雅,我真得去。你给我句中听的吧,权当给我送行。” 萧夫人脸色铁青,斥责道:“要滚便滚,别来烦我!” 萧鼎成黯然垂头,挪到萧默近前,摸了摸儿子脑袋,叮咛道:“听你娘话,别惹她生气。” 萧默难受道:“爹,你去了,若是顺利,自不必说。若是情况不好,千万回来。不然就来信唤我,我去帮你!” 萧夫人就怕这个,狠戾道:“我是师姐,今日我便说了!师门哪个敢去帮扶萧震宇,即刻我便把他腿给打断!余生我来供养,好过他这般毫无意义的死了!” 她指着萧鼎成痛骂道:“你立即便滚,肯回来,我还尊敬你!你敢牵连萧默半分,小心动儿化作厉鬼来找你索命!” 萧鼎成黯然落泪,一言不发,垂头离去。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池鱼笼鸟 太子凌唤来所有首脑,便当着大家的面,一项项的将事务安排给了赵司正,并吩咐道:“静安,你也待在居兰吧。一并把这里守好,不要让兵家趁空隙伤了哪个。还有,选个地方立观供奉老君,黔地也该有道家香火了。北方来的这些人,不单要谋生,也要征召强健的人,练习武技,将来少不了征战,你要替我提前带出精兵来。有意愿的,也可加入峨眉,更可以给商帮干活谋份月钱。但是,地不可废,必须人人耕种,毕竟我们不能养他们一辈子,而且黔地向来缺粮。我们不能总指望外面运进来。” “我带三个孩子去阳明洞天!”太子凌最后说出来自己的目的。 那里的剑法,萧默并未习完,太子凌也未习完。但这只是顺便。太子凌主要想就近看护萧国。万一萧震宇兵败,他若在萧国,不至于让人趁势把国都给灭了。 临行,萧夫人再三拜托,让太子凌千万看住萧默,不要让他去战场凑这个无聊的闲事。她吩咐风铃儿道:“回家一趟,让你母亲到居兰来。” 静安散人好好叮咛太子凌一番,并安排萧默说:“你是最大的,要用心侍候师傅。” 萧默点头,推了推永安郡主,示意她不要跟姥姥呕气。 永安郡主并不记仇,乖巧的牵过静安散人的手,静安散人只是伸手揉了揉永安郡主脸蛋,叮嘱道:“听话,别任性。” 四人离开居兰,一路奔走,先来到了会稽刘首富家里。 仆人尽皆识得风铃儿,见她回来,都兴高采烈,前呼后拥的将四人迎进院子。 到了铃儿母亲屋前,见到庭院中,周圆正和一个虬髯汉子对峙着。 这虬髯汉子手捧圣旨,正襟端立,全神戒备。 周圆则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悠哉的喝茶,边上檀木茶几上,摆着一只鸟笼,里面有一只叽叽喳喳的彩色鹦鹉。 周圆不停的逗弄鸟儿,教它说话:“告诉他,孙子,滚!” 鸟儿声音清脆悦耳,不停重复着:“孙子,滚!孙子,滚!” 那虬髯汉子似乎被骂习惯了,闻声毫不变色,只是重申道:“判官神捕,别难为我。我奉圣旨来保护刘夫人的!” “什么圣旨,让我看看真假,你不是捏造的吧?假传圣旨可是死罪。”萧默朗朗道。 周圆转头一看,众仆人竟然拥着萧默几人进来,顿时欣喜异常。 “默儿,你咋回来了?”周围冲过来,一把将萧默抱了起来。 萧默笑道:“快放我下来,两个爷们抱着,叫人笑话!” “喂,你把圣旨给我看看是真是假。”萧默呼唤道。 那虬髯汉子一听两人对话,便知道来人是三品安乐侯萧默,忙快步上前,唱喏道:“安乐侯,下官圣旨在身,便不给您施礼了。请您恕罪。” “我让你把圣旨给我看看!”萧默面色不悦。离开居兰,萧夫人特意叮嘱要来照顾岳母。而自己甫一来到,果然遇到这等龌蹉事。 虬髯汉子忙把圣旨递了上来。萧默接过,也不观看,催动内力,把圣旨震成细微的碎片,转头呼唤仆人道:“庭院有垃圾,还不清扫了?” 众仆人吓得尽皆跪地,垂头颤抖道:“圣,圣旨。小的不敢动!” 风铃儿微嗔道:“痛快扫了,哪里还有圣旨!” 一个仆人窥视一眼,果然一地细碎黄布末子,便仗着胆子,推推身边一个,说:“快清扫了,小心挨骂。” 仆人麻利地找来扫把清理,虬髯汉子脸上顿现愠色。 “你们!!大胆!!” 永安郡主移步上前,怒斥道:“你认得我么?” 虬髯汉子哪能不识,收敛仪容,恭敬道:“郡主!” 永安郡主刁难道:“你是几品,见了我不用跪么?” 虬髯汉子没了圣旨,也便没了倚仗,见到责备,慌忙跪地,匍匐拜倒,高呼道:“郡主恕罪!” 永安郡主却不理他,得意地冲着铃儿施个眼色。 铃儿欢笑道:“娘,我回来啦!” “咯嗞。”门开了,刘夫人一脸愁容走了出来,却先畏惧地看了看那个虬髯汉子,才动情地扑向女儿。 “病了?”风铃儿见母亲神色憔悴,急切询问。 “他,他总跟着我,我害怕,门都不敢出!夜里他就在院子里,我,我也不敢睡!” 刘夫人用手偷偷指了指那个虬髯汉子,怯懦道。 萧默心里恼怒,沉声道:“给我岳母认错!” 虬髯汉子固执道:“安乐侯,我奉萧君圣旨来的!” 永安郡主正自无处撒气,听他提及萧震宇,虎的一脚踹了上去。骂道:“一条好狗!” 虬髯汉子不敢躲,“扑通”一下,便被踹到地上。他被打得火起,腾地一下,挺起身来,恼怒道:“郡主,您做什么?我有圣旨!” 永安郡主伸手又要去打,周圆忙拦住她,嬉笑道:“你真敢假传圣旨么?你倒是把圣旨拿出来给我看看!” 虬髯汉子故作镇定,说:“判官神捕,你当然看过了。莫要冤枉我!” 周圆叹道:“无缘无故,入人私宅,尾随贵妇,图谋不轨。你想我怎么办你!” 虬髯汉子知道被冤了,更知无证申辩,转而说:“下官失礼,先告退了。” 他知状况不妙,再留下定然吃亏,爬起来便想先走。 萧默闪身堵住他,冷冷道:“说来就来,想走就走?” 周圆知道这虬髯汉子奉了萧君旨意,本想赶走便得。现在见萧默不想放他,只得开口道:“别走了!犯了罪过,便随我到六扇门交代交代吧!” 虬髯汉子怒视道:“周圆,你敢冤枉我!小心萧君不饶过你!” 永安郡主见他不肯就范,虎的便把巴掌扇了上来。 虬髯汉子急闪,惊呼道:“郡主,你做什么!” 永安郡主一下失手,气恼道:“我想打你,你还敢躲么?” 虬髯汉子一怔,永安郡主又一巴掌上来。 这下虬髯汉子没敢躲避,哪知永安郡主手到他脸前,陡然变招,一掌拍向他的胸口,甚是狠厉。 “噗。”虬髯汉子颓然倒地,一口鲜血喷出。他已受了重伤。 虬髯汉子不敢迟疑,挣扎起来,他头冒冷汗,面色苍白,急切道:“郡主,饶我一命!我是奉命行事!” 永安郡主怜他尊敬自己,吩咐道:“滚回去,把你这个模样给萧震宇看看!告诉他小心点!” 虬髯汉子惊惧,这郡主居然如此悖逆,但他不敢多言,慌忙拜谢,绕过众人,踉跄离去。 “娘,婆婆让你去居兰住。”风铃儿柔声道。 刘夫人责备道:“要叫夫人,这规矩不能改!” 萧默劝道:“岳母大人,这规矩不要了。您别把我和铃儿拆得如此生分!” 刘夫人欣慰点头,喃喃道:“诶!难得你疼爱铃儿,真好!” “我爹呢?”风铃儿疑问道。 “随军了!现在被关在军营里吧!”刘夫人闻言一脸忧愁。 风铃儿立时慌乱,唤道:“小哥!”她怯怯难言,满心焦灼。 “你们这里等着,我去接他回来!”萧默语气坚决,很让铃儿心安。 “一起去吧!”太子凌也怕萧震宇狗急跳墙,再斗胆拘了萧默。 “你要听话!”太子凌叮咛永安郡主。“周圆,把刘夫人带到六扇门等我们。” 周圆赶紧指点军营所在,萧默四人急行过去。 到了军营,却被禁卫拦在门外。 “额,您是安乐侯?您恕罪呀,没有军令,进不得军营的。”禁卫恭敬道。 “额,去把我爹叫来,萧鼎成!”萧默吩咐道。 一会儿,萧鼎成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诶,你来做啥,快点回去。你娘知道饶不了我。”没等萧默开口,萧鼎成自己先畏怯了。 “公爹,我爹呢?”风铃儿急切道。 “和我住在一起。你别慌,没事的。行军携商,这是惯例。”萧鼎成宽慰道。 “带我们进去见他,把萧震宇唤来见我。”太子凌安排道。 萧鼎成不敢违背,也不多言,带着四人到了自己营帐。他又匆忙去请萧震宇。 刘首富被关在军营里,憋闷得无聊,正自睡觉。见了女儿女婿,立时兴奋起来,与两人哇啦哇啦聊起没完。 片刻,帐帘轻启,萧震宇缓步进来,身后跟着萧鼎成。 萧震宇一身戎装,到了太子凌面前,端正跪下,呼唤道:“孙儿见过爷爷。” 太子凌白他一眼,说:“坐着说话,你的身份,除了天地,拜不得旁的。” 萧震宇恭敬道:“这都是受了您的恩赏。” 言语间,萧震宇额头已经渗出汗渍。他只是故作淡定,心里却难掩畏怯。 “外面的人,都是做什么的?”太子凌听出帐篷外面,跟来众多高手。 萧震宇怕得要命,见太子凌直接点破,诡辩道:“此次想要亲征,故而招揽了一些侍卫。我知道您的神异,便带来让您掌眼。爷爷,您帮看看,这些人可受用么?” 太子凌嬉笑道:“一个个唤进来,让我看看。” 萧震宇不料太子凌有这等要求,微略一怔,起身来到门边,掀开帐帘,真就先唤了一个进来。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陈年旧事 太子凌也不细看来人究竟哪个,朗声道:“我出掌了,能挡便挡,不要逞强。” 萧震宇假意道:“别呀,切莫冒犯前辈。” 这时,太子凌的掌劲已经到了。 进来的人下意识抬手抵抗,“砰”的一下,他便被震飞出去。 “下一个!我来一个一个考究。”太子凌嬉笑道。 萧震宇默不作声,一众高手知他心意,不待吩咐,哗啦,便一起涌上来三四个。 “啪啪啪。”皆非一合之敌。太子凌把这几人震飞出去,也因人多拥挤,他们身躯顺带把帐篷扯得一晃。 太子凌嗔怒道:“一个个来,军帐倒了,还得连累我换地方。” 这下,众人皆不敢靠前,你推我让,便将一个老者推举出来。 老者进了帐门,没等观看,太子凌的掌风便袭来了。 老者双掌运力抵住,未见奇异,诧异刚刚几个怎么突然便飞了出去。 太子凌并不用劲,赞叹道:“这个不错。佛门外功,名扬天下。他竟修得一身精纯深厚的内功本事,想来至少是个寺院宗师。” 老者见太子凌只是和三个孩子碎碎念,并不搭理自己,便觉得讪讪。他想要和太子凌攀谈两句,也是无缘开口。 萧默见太子凌心情极好,陪话道:“师傅,他很厉害么?” 太子凌品较一番,说:“比你强了百倍,大概和你了因祖师伯仲之间。不过,他再坚持一会儿,别说打不过你,便是孩子来攻,他也无力抵抗了。” 这时,老者心里震怖,头上淋漓汗下。他才发觉,自己的双掌已经脱不开了,越是催动内力,越被太子凌的掌力吸紧。 萧震宇见出端倪,急切恳求道:“前辈,饶他一命!” 太子凌唱喏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老者心里聪慧,慌忙收敛内力,竟发觉太子凌的内力也跟着弱了下来。这下,他忙脱开掌劲,躬身一礼,急急奔出帐外。 太子凌呼喝道:“赶紧调息,并无大碍。” 萧震宇见势不对,趁机下台,求饶道:“前辈,别考较了。这个便是极厉害的了。” “嗯,吩咐他们离远点吧。一会儿若有不中听的话,我怕你下不来台。”太子凌平静道。 萧震宇知道留下这些人也毫无用处,一挥手,连同守卫的禁军,也都驱远了些。 “萧默是我徒弟,刘首富夫妇是他岳父岳母,你不能强行拘禁。放他们去吧,萧夫人极其思念他二人。”太子凌吩咐道。 “诶!”萧震宇哪敢不允,痛快道:“老刘,找个得力的派过来替你!然后在居兰待着吧。你若明目张胆逛在萧国境内,我无法向其他商贾交待。” 萧震宇甚是知趣,人情一送到底。 “鼎成,送老刘回家!”左右难逃,萧震宇也是豁出去了。唯一倚仗,他也不想留在身边。 “这!宇哥,我陪您吧!”这是两人小时称呼,今日萧鼎成僭越身份,呼唤出来,却是想暗示萧默,期望他能关键时刻,出声应援。 “滚蛋!没见过我丢人么!”萧震宇不耐烦道。他自有帝王尊严,不愿下属见到自己狼狈模样。 萧鼎成见他不肯自己陪同,转而叮咛萧默道:“默儿,药浴之情,断然不可遗忘!”说罢,他扭头拉着刘首富走了。 萧震宇缓缓坐下,神色拘谨,阖目不言,似在等死。 太子凌见他模样,不忍心再折磨他,沉声道:“我不罪你,更不欣赏。这次来,主要是若安心里极不痛快。” 萧震宇闻言,便如临刑被赦,忽地放松,长长嘘了一口气。他整了整仪装,舒缓面容,亲切道:“若安,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爹怎么死的?”永安郡主难过极了!这个小时候整天抱着自己玩耍的人,这个可以满足自己一切愿望的人,便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若安,权当他是病死的,这样你我皆不心伤。待我孩子成年,我给你交代,成么?”萧震宇恳求道。 “那要十多年吧,我忍不了。”永安郡主见他毫无辩解,心底顿时转寒。 “嗯。”萧震宇坦然应声,随即抽出配剑,搭在手指上,略一迟疑,他狠了狠心,“刷”地将剑剁下。 他的小拇指应声断了下来。 忍住剧痛,萧震宇抬手揩了揩额头汗滴,恳求道:“若安,这是利息,你能容忍么?” 永安郡主双目含泪,纠结难言。 萧震宇得不到回应,叹息道:“若安,我是待你极好的。你若定不饶我,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你的继位诏书我放在朝堂正中的匾额上了。你可以随时去取。虽然,女帝路难,但是,这终究是欠你们的。” 永安郡主失望极了,喃喃道:“这位置真的这么重要?兄弟也忍心毒杀么?” 萧震宇见她并不立即动手,知道永安郡主终究心软。叹息道:“行吧。你能犹豫,便无愧我善待你们母女。若安,我无心杀你父亲,不然的话,也不会有你降生了。呵,我想杀他,不费吹灰之力。何必拖得这么久!我给他下了蛊,但他仍然可以像一个常人一样生活。是他自己不甘心,才逼我害死他的。” 永安郡主听他歪理,斥责道:“你惦记皇位,可以光明正大去竞争!这样手段残害我父亲,难道是别人逼你的?你还要不要脸!” 萧震宇看着永安郡主恼怒,苦笑道:“我她妈竞争个屁呀!你不读书,不看国史,难道也没听过群臣议论!若安,你若不信,便去听听,也去看看,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自信强过你父亲百倍!” 永安郡主不堪忍受,冷冷道:“你放尊敬点,不要折辱先父。” 萧震宇却没管永安郡主言语,自顾发泄道:“当初我俩竞争,我样样强过他了,从父皇到百官,哪个不是默认,我便是太子啦。偏偏这时候,老天却派人来戏弄我!” 众人不言,默默听着一个皇帝有点西斯底里的怨恨发泄。 “诶,当初,不知父皇从哪里遇到一个民间女子,居然极其喜欢,竟然把她当成公主一般怜爱,尊宠。我她妈当然不是傻子,便冷落了一众巴结献媚的其他女子,专心去追求这个民间女子。呵,果然又被我猜中了!父亲过分疼爱这女子,竟然打定主意,谁得她心,便也得了太子之位!” 萧震宇自嘲道:“我是真她妈聪明!可这女子,偏偏爱上了你爹!” 这下,众皆知道,这民间女子,定然是庆王妃无疑了。 萧震宇发泄了怨念,有些颓然,喃喃道:“后来便如你们知道的,我给他下了蛊毒。呵,父皇穷尽余生心力,也不能医治好他,临终,便把皇位传给了我!” 萧震宇神色迷离,回忆道:“我还记得父皇临终的话,他说,萧国少有悖逆,你会后悔的。呵,他不喜欢我呀!他是被迫传位给我的呀!他竟给我埋了个雷,却到死了,也丁点不来提醒我!” “他自然也怕太子凌!所以他百般巴结庆儿!百般巴结静安!呵,全都如此,我自倒霉罢了!天不选我,我可强夺。但你不选我,我便无计可施了!你是太子凌的孙儿,将来起码不会弱于静安,你要我死,我终究也是活不了呀!” 萧震宇言罢,颓然垂首,他倾诉了心里的苦闷,瞬间便失了神色与气力。 永安郡主喃喃道:“你活得真无趣。你自己愿意算计,但不能觉得旁人都如你一样!” “你打算何时死?”永安郡主冷了心,瞬间,她便觉得,自小这人待自己的好,全是虚情假意。 萧震宇恳请道:“若安,我准备了好些年。我想一战,我想为萧国开疆扩土,我也想再复先祖伟业。你给我一些时间。到时,无须你动手,我自给你交代,成么?” “好!我是为了萧国,希望你不要把麟儿养得如你一般!等他十六岁满,你自行了断吧,不要逼我动手。”永安郡主记得太子凌叮咛,便在眼下放过了萧震宇。 “嗯,还有十多年,我还可以做好多事。”萧震宇得知不死,心里轻松起来。 “若我身有不测,若安,自行去取遗旨。你恨我不要紧,萧国你们总得管吧。还有,萧默,我知道你娘怨我害了萧动,我也尽力周全你爹,除了在我身边,哪也不让他去。唉,我是当君主的,有的事,我尽力吧。未必能周全你们全家高兴,但我想你知道,我不曾亏待过你家,我尽心了。” 萧默见萧震宇言语真切,劝说道:“别打了,即便国小,也没哪个能撼动萧国!” 萧震宇闻言失笑,说:“孩子气。萧默,你也努力吧。当初若是你哥不死,我无须拖到今日征战。嗯,该死的异势力,他们杀了萧动,让我得罪了你娘,害得我这么多年,提心吊胆的周全你家。 太子凌闻言,知道萧震宇雄心难平,淡然道:“兵者,天下至凶,你自己掂量。我们走吧。”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分分合合 送走刘首富夫妇,四人来到阳明洞天。洞口有两个禁军守卫,但却已经成了死尸。 太子凌检查过尸体后,说:“功夫很高明,我先进去吧。” 一路爬行进去,太子凌挺起身,见到有三个人。这三人对他们的到来毫不动容,也不趁机偷袭太子凌几人。 两个瘦小的汉子正在用钎子不停的凿挖宝藏,还有一个黑衣劲装的老者,悠闲地坐在床上看书。 太子凌轻轻咳了一声,黑衣老者抬头看了看他,吩咐道:“你们停一下吧,我和客人说说话。” 太子凌诧异道:“这是峨眉禁地,你们才是客人吧?” 黑衣老者闻言,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说:“都是过客。您也来坐吧,没猜错,您是太子凌喽?” 太子凌更是诧异,走到床边,和黑衣老者并排坐下,询问道:“你认识我?” 黑衣老者笑道:“打了几十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太子凌脸上立现不悦,沉声道:“你是兵家的?” 黑衣老者自我介绍道:“是呀,他们尊我一声兵主,我是兵家十二主事之一。” 太子凌不能琢磨这人究竟想啥,疑问道:“怎么不趁机偷袭我?现在这样,你不怕我杀了你?” 黑衣老者苦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你会来!你来了,我即便偷袭,也胜不得你,何必费力。” 太子凌见他坦然,倒也不好意思直接动手,便恐吓道:“你大概没命出去了,还有什么话想说么?” 黑衣老者镇定道:“有!这次来,难得能遇到您,我想和您谈谈。” 太子凌示意萧默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才安心问道:“你想谈什么?我听着呢。” 黑衣老者斟酌道:“兵家有统一天下的祖志,您能别管么?” 太子凌断然道:“不能!” 黑衣老者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垂头叹息道:“如此,我们还是要争斗下去。太子凌,也许我们这代胜不得你,但我们总也不会放弃。也许下一代也胜不过另一个天命者,但我们还是不会放弃。天下一统,才是止息兵戈的最好办法,也是人民富庶的最好办法。那时候,大家心往一起想,劲往一块使,岂不比现在左一块,右一块的暗地较劲来得更好些?” 太子凌冷漠地听着黑衣老者感慨言语,问道:“你们先祖告诉你们多少事?” 黑衣老者微笑道:“不多,而且大多是我们不能理解的。但看您的反应便知道,先祖遗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太子凌警告道:“这些全无用处。即便你知道我是天命者,又能耐我何呢?即便你们能统一天下,这个世界的各种知识,都有了突飞猛进的跨越,但又能如何。今日你们远在南海,确实无人能触及你们根基,但若你们到了中原,真的有能力永久统治这么一大片领土么?我经历过这样的事,这片土地,没有一个王朝能够千万年永存。今日你统一了,用不了几代,它又会因姑分崩离析。你们先祖也知道会有这样的状况,但他是个好战的人,所谓统一止战,昌盛富庶,不过是他为自己的喜爱,虚构一个美好的愿景罢了。他的哲学,都是骗你们的。” 黑衣老者并未被太子凌的言语打动,但他却也听在心里,默默不言。 太子凌看着石壁上,被两个矮汉子凿出的拳头大小孔洞,讥笑道:“这两人功力真是不弱。但这里的顽石,以现在的学问,即便你花费百年,也未必能破开它。亦或是你能破开,里面的宝藏也会尽皆毁掉。以后别再枉费气力啦。” 黑衣老者在这呆了近一个月,知道太子凌所言非虚,怅然道:“您的功夫便是在这儿学的?” 太子凌坦然道:“不全是。我能异于常人,并非此地功劳。你们兵家能人亦多,更无须舍本逐末。” 黑衣老者神色恭敬,说道:“这是先祖遗命。并非我们惦记功法。而且先祖说了,见到这等奇异,能用便用,不能用也要尽力损毁。遇到天命者,能杀便杀,不杀便立即远避。” 太子凌笑道:“你真坦诚。” 黑衣老者趁太子凌高兴,追问说:“我能走么?” 太子凌叹息道:“走吧,别来了。我走后这里便封住了。” 黑衣老者躬身一礼,带着两个矮汉子依次爬了出去。 待黑衣老者没了声响,萧默甚是奇怪:“师傅,您真把他放了?” 太子凌气闷不已:“我倒不想。若是我一个人,他们三个皆跑不掉。但带了你们三个,他既然不敢动手,我也图个安稳,我怕误伤了你们三个。我想杀他们,总有机会,若是你们三个有损伤,我可没机会挽救。” “练功吧。”太子凌兴致索然。仇人从眼前跑了,他心里颇不得意。 风铃儿好奇:“他们很厉害?” 太子凌喃喃道:“这兵家真了不得。十二兵主,只这一个,便与司正伯仲之间。没有三百招以上,我无法胜他。另外两个矮汉子,你们三个加起来也敌不过。” 萧默闻言沮丧,说:“练功吧。这次不把剑法都习练完,我不出去了。” 整整两个月功夫,四人又是不停背诵,习练。好在不用出去,四人待下第二天,便又有禁军前来。见四人在内,又晓得了各自身份,从此三餐日用便由禁军供给。 终于,萧默能够一下便将机关拉尽,他们拿到了最后的几本功法。(劈风破空剑法),(弑神剑法),(剑典)。 太子凌详细看了后,仔细斟酌,笑道:“这三本剑谱,只是你的劈风破空剑法习至巅峰,便寻不到敌手了,其余两本,弑神剑法破气,专门针对内息浑厚的高手,剑典却是个人编撰,妄图言尽天下剑道。嗯,空闲可以看看,但不必较真。” “我们再待几个月吧?”萧默练得入迷,便不想离开。 每天都有禁军汇报战况,司空妙也来过两次。太子凌知道一切安好,也不焦急,便也应允了他。 总计半年,萧默把弑神剑法也习练了,四人这才出去。 “让你们准备的土呢?把这个洞穴填满。以后永久派两人轮值守着。”太子凌吩咐禁军领队。 “我想去找我爹。我只是和他说说话。”萧默试探道。 “好,旁的什么都不准做!”太子凌叮嘱道。 到了萧军阵中,唤来萧鼎成,见他满面风尘,却也异常兴奋。 “默儿,我们快要打下吴国了。” 萧默不置可否,却花了两天时间,将弑神剑法教给萧鼎成,让其背下。期间,一应吃食,都是永安郡主喜爱之物,然而四人终究没见到萧震宇露面。 离了楚军营地,四人北行。 永安郡主见这并不是回居兰的路途,欢喜道:“老祖,带我们哪里玩去?” 太子凌道:“全真!天下道教,两派最盛,正一你们见过了,我带你们去全真看看。若不见得全面,即便你是道门弟子,怕也自惭形愧!” 见到永安郡主不以为意,太子凌叹道:“丫头,你不愿读书,我也无法强迫你。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不读书,我便带你多走多看吧。” 永安郡主非议道:“老祖,这并无用处吧。我倒是喜欢入吴庙堂,朝野,戮君臣四十有五的故事。这远好过游山玩水,更好过道德文章。” 太子凌生气道:“女孩子,喜欢这个有啥用!那无非就是个茶余饭后的话题,于己无甚益处。我带你去玩,你能记得所经之事,所遇之人,所见之景,便是收获了。” 太子凌对这孙女,颇感头痛。明明生在帝王之家,结果不喜礼教,不通文墨,不事女工,不善权谋。她唯独喜欢舞刀弄枪,恣意妄为。 这日,到了邻邦徐国,太子凌带着三个少年,直奔北茅山。 徐国尊道教为国教,是以境内道学极盛。来到茅山附近,先让四人见到的,便是有高道立坛讲经。 一片空地上,人山人海,比肩接踵。前方有一高坛背山而立。坛上有一童颜鹤发的老道士,这人身着紫色道袍,前面有一长桌,蒙着黄绸,上置各种醮仪所用的法器符纸。 这老道士正自滔滔不绝,高谈阔论。一众道徒,寂静无声,凝神听他演讲。 风铃儿研究经文最多,好奇道:“我们去听听他讲什么吧。” 太子凌见到人海茫茫,老道士的声音总被人群的呼吸声干扰。即便自己功力纯厚,也只能勉强听到只言片语。这不禁让他大皱眉头。 略微迟疑,太子凌童心大起,吩咐道:“萧默,一人带一个丫头。我们跃过去。” 萧默本来稳重,但见太子凌兴致颇高,不愿违他心愿,便伸手抱住风铃儿,嬉笑道:“师傅,看谁快哈。” 言罢,他纵身跃起,踩着道众肩头疾驰向那高坛。 太子凌微略一笑道:“班门弄斧。” 他手掌在永安郡主背上一抚,永安郡主便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径直追向萧默。 太子凌足一用力,暴射而出,笑道:“快点奥。哪个输了便是小狗!”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皈依三宝 萧默当然没有太子凌快。 太子凌足不点地,追上永安郡主,又在她背上一抚,永安郡主悠哉飞驰。只两个推送,她便被稳稳地送到了高坛边上坐下了。 太子凌随即落在高坛边缘,唱喏道:“老神仙,您讲您的,我这三个孩子,想要听您讲经,后面却听不清楚,故而,我有这样冒犯行径,请您千万海涵。” 说完,他也一跃,跳到坛边坐下。这时,萧默也到了。四人齐齐在坛边落座。 下面人群,一片哗然。 “肃静!”老道士朗声喝止。他声音清亮高亢,传播里许。 老道士笑道:“不要因小事耽误了经课。我们接着讲吧。我便声音大点,刚刚却是我的过错。” 他只一声,下面道众立时寂静无声。 “所谓皈依三宝。这第三宝,便是师宝。往远了说,这师,是三清,是四御,是各方诸神。往近了说,这师,便是教派的掌教,长老,也可是你的师兄,师弟。甚至,这师,也是山灵精怪,花草树木。所谓道法自然,就是要我们从身边万事万物的变化中,领悟道的变化。” “当然,不是我如是说,你便可以为,随便听某个言语几句,随便看看花生草长,随便读两句道德文章,便以为自己悟了道!” “道之飘渺,渊博,非你所想。你若想悟得真谛,需得诚心。所谓诚心,便是全心皈依,入道门修行,持杀,盗,淫,妄,酒,五戒。入了门,还需引领,这便需尊师宝。你需得有个师傅指点,告诉你那条路是捷径,那本书是真经,那句话是真言!” 听到此处,太子凌大皱眉头,商量道:“铃儿,我们走吧!” 铃儿听得聚精会神,不料太子凌打扰,忙用手指嘘在嘴上,示意太子凌禁声。 太子凌见她入迷,忙唤萧默道:“我们快走,小心一会儿老道儿把你老婆忽悠傻了。” 萧默莞尔一笑,托词道:“铃儿,我饿了,我们先去吃东西吧。” 风铃儿头也不转,径直把包袱塞给萧默。 萧默假装气恼道:“真是的!定了亲,反不如从前。我便饿了,你竟忍心让我噎干粮。” 风铃儿这才回头,脸红道:“这是我错了。唉,这个老神仙讲得真好!我们先去把少爷填饱,再回来听吧。” 萧默计成,乐不颠的带着风铃儿离去。四人就近找了一处道观,见内无人,自行找了炉灶生火造饭。 吃饭时,铃儿不住走神,永安郡主忍不住喝道:“铃儿,咋了?那老头真能勾魂么?” 铃儿羞涩道:“我正琢磨师宝呢,师傅从没讲过这些!” 太子凌叹道:“静安不讲,说明她天性善良,尊崇道法自然之真谛。” 铃儿不解,忙问:“老祖,那老神仙说得很好呀!为何师傅不讲才是善良?” 太子凌气愤道:“那不是神仙,是神棍!我问问你,你家那个虬髯汉子,你喜欢么?” 风铃儿恨恨道:“我便不能杀了他!把我娘都吓病了。” 太子凌奇怪了:“咦,萧震宇明明是让他保护你娘,你娘非但不领情,怎么还病了?” 风铃儿不解道:“老祖,那是监视,不是保护。您怎么了?!” 太子凌恍然道:“奥,原来你还没傻!那你觉得,刚刚那老头,所谓的入门尊师,与那虬髯汉子有不同么?他不也是用教派的礼法与规矩监视你么?” 风铃儿似乎明白,却又没全然明白,迟疑想说什么,终究没能开口。 太子凌叙述道:“铃儿,所谓皈依三宝,自然是依道,依经,依师。” “道之玄妙,非经可解,经之奥义,非师可研。这些,老头说得不错,道门自然有这说法。然而,类他一般,集众人宣扬这种东西,讲得如此细致,如此条条框框,怕是就有别的目的了。” 风铃儿疑惑道:“啥目的?” 太子凌嬉笑道:“他再讲下去,便会派虬髯汉子拘走你的心神,所以,不听也罢。” 太子凌见风铃儿似懂非懂,便解释道:“孩子,我把你看做峨眉继承,你要记住我的话,(道法自然,道不外求。)将来你为掌教,哪个信奉老君,来求你指点解惑,你千万要竭心尽力,不可推诿。但若他人并不曾信奉,你更不能如那老头一般,聚拢信徒,妄言惑众。你晓得此中差别么?” 风铃儿懵懂点头。 太子凌笑道:“这是老祖训戒,你牢记便好,无需你现在明白。” 萧默插话道:“铃儿,你读书多,当然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世间道理,总有相互通融之处。那老道士所谓的尊师之礼,说浅了是礼节,是规范,是道学入门之法。说深了,与王侯将相的高低尊卑,与七品小官需拜我这三品侯爷,没啥差别了。你有时间,多学真学问,这等世俗的僵腐规矩,听之无用!” 太子凌赞道:“便是此理。丫头,我教你们武功,带你们行走,盼的是你们优秀起来,可不是盼你们成天给我磕头叫爷爷。” 永安郡主调侃道:“有啥不同?你无论如何,都是爷爷。” 太子凌哑然,莞尔道:“就你话多。你是郡主,习惯了别人都尊敬你,却从来未曾想过,人家为何尊敬你,何必尊敬你。” 俄而,他感慨道:“国家为了凝聚力量,引导权利,方便管理,便有了官员等级。道家也有,便是刚刚所见所闻。铃儿,我们峨眉无须如此。来则安,去不留。不要把心思用在这些无用功上。即便将来没人信奉,你乐得自己修行吧,这倒少了许多烦恼。” 萧默不解太子凌言行,说:“师傅,您真是个奇怪的老头!想要弘扬道学,这才有了峨眉。然而你教的这些,哪里有弘扬的作用,全弄反了。” 太子凌白他一眼,说:“你就是个呆子!我武功好,还要整天打杀几个给人看么?你们是我孩子,我自然告诉你们最好的生活。我当过监国,各种人事鬼谋我都懂得,但我教你这个做啥?哪个老的不希望小的过点好日子?” 萧默胡闹道:“这您可真就偏心了!您想铃儿快活,想峨眉清正,怎就逼我学那些兵法,谋略,治国,商贾?您就盼着往我脑袋里塞一本百科全书吧!” 太子凌黯然,说:“萧默,你自己掂量吧。那日见到的兵家十二兵主,我不敢多说,一人敌它五个,绰绰有余。但再多了,我也得跑。将来,我总会死的,盼望你能有我这般本事,带着亲人,便敢随处逍遥。若你不能,我劝你早点上进,给自己多一条出路。你能全才,能有自己势力,笼络更多人手助你,自然便不怕它了。” 见到萧默闷声不言,似乎有所感触,太子凌又道:“你当萧震宇为何雄心勃勃?未必他便天生如此,只是他不像你从小养尊处优,才更懂事些。今日,我随便带你们三人,便可入他军营,若是他十年后,能成天下共主,呵,怕是我要被他追杀得无路可逃了!唉,他是在争取这点时间,想给自己保命呵。” 永安郡主气恼道:“老祖!你想到会是这样,怎么还阻拦我报仇?!” 太子凌伤感道:“丫头,怀璧其罪。假若不是萧胜用错了念头,想要施恩于我,哪有后面的冤事。我有责任,你便别逼我了。” 萧默懂事,见到太子凌感怀心伤,忙示意两个丫头禁声吃饭。 这时,有道众回来,见到四人,立时不悦。 “又是你们四个?听经胡闹不说,还不听完,跑到这里造饭!我问问你们,这是你们家么?经得哪个允许了?” 萧默走动久了,人情通畅,忙从怀里取出银两,矮下身子笑道:“道长,多多海涵。我们是来拜老君的。赶巧没人,我们却是饿了。” 这道士是个中年人,见萧默客气,便收下银两,说:“如此,我却错怪你们了。吃吧,我去给你们准备香烛。” 萧默赶忙拉住说:“想来您也没吃,我家内人,厨艺蛮好,且都是素食,您来一起吃吧。” 道士想要推脱,无奈萧默力大,他只得坐下。 吃了两口,味道极佳,道士忍不住赞叹,说:“不知哪位是尊夫人,这饭菜极其可口。您便介绍一下,容我当面谢过。” 永安郡主见这道士言辞酸了吧唧,文绉绉的,调侃道:“我是二夫人,这菜却不是我做的!” 道士一怔,反应过来,诚恳道:“想必您是大夫人,今日尝了您的厨艺,如甘草入喉,顿生涎精,回味无穷。” 风铃儿羞涩道:“道长别听她胡说八道,峨眉萧若静,这厢有理了。” 道士听闻,慌忙起身,躬身施礼,恭敬道:“会稽山菩萨,这下可真是有福,吃了您亲手烹调,哎呀,这番可真有资历和道友们吹嘘一番了!” 风铃儿忙谦词道:“您快坐下吃饭。这般客气,这饭真吃不消停了!” 永安郡主听他言语,却嬉笑道:“哟,这可不得了!吃顿饭便可吹嘘,某人娶了她,岂不是烧了八辈子高香!”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证道之约 “敢问菩萨,您这次到茅山,是来参加证道大会的么?”中年道士恭敬询问。 “您叫我风铃儿便好。您说什么证道大会?” “额,萧菩萨。”中年道士奇怪风铃儿竟没有道号,便自作主张如此称呼,以为这样更能显得尊敬。 “所谓证道大会,是茅山派三位玄师有感于内四方道家衰微不显,便请了诸多道门高隐,希望能达成共识,结成盟约,共同对抗风头正盛的佛家,以求道家能够立于百家之首。”中年道士解释道。 “没请我们峨眉么?为啥我们不知道?”永安郡主有些不大高兴。有如此事,居然没人通知峨眉。 “额,您不知道么?这个,我只是寻常道众,确实不知其中详情,但我保证,定然是派人去请静安真人了。因为被派去峨眉的,便是我的师傅。” 太子凌本想带着三个孩子游玩,意外竟遇到这等事,他的心里便觉不愿,商量道:“我看,我们还是先下山吧,不要在忙时叨扰人家。” 永安郡主遇到这样好玩的事,哪儿肯离去,嚷道:“老祖,你说带我们玩,现在有这等盛事,你却想走,哪有那么便宜。你定然要带我见见天下各派高道,同时也让他们见一见我们峨眉的本事!” 太子凌头痛,斥责道:“你快闭嘴,说什么胡话!” 中年道士听出端倪,恭敬道:“老前辈,恕我眼拙,您是?” 太子凌慌忙遮掩:“我是两个丫头的爷爷!” 永安郡主怕太子凌寻故逃遁,嚷嚷道:“同道,你听好了。我叫萧若安,便是静安散人的爱徒。这位老人,却是静安散人的师傅!” 太子凌叫苦不迭,急呼:“快走!快走!混账丫头,太能造次!” 中年道士甫知眼前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哪里肯允许众人走掉,高呼道:“师傅,师兄师弟,你们快来!这里有位老神仙!” 边喊着,他已经奔到门口,横身堵住。 太子凌急忙拉起永安郡主,想要径直闯出去。然而,推开这中年道士,门外已经有人奔了过来。 太子凌再想逃走,见到各个房中,呼呼啦啦奔出不少道众,萧默二人却坐在里面,并没反应过来。 这时,中年道士一把将太子凌拦腰抱住,央求道:“老神仙,别走了吧。这可是天上掉件功劳给我!” 只这么转念功夫,太子凌便被众道士围堵住了。一个颇有威仪的老道士斥责道:“志安,干啥呢?怎么如此欺负孤老,成何体统!痛快放手!” 他是这个叫志安的道士的师傅,见到徒弟有失庄重,便开口责备他。 “师傅!您请到静安真人了没?我却请到了静安真人的师傅!老神仙,怎么称呼您呢?师傅,不能放手,老神仙想要跑路!” 中年道士心里激动,言语也便乱七八糟。 太子凌心里气恼,便不搭理中年道士。他知道,这么多人,自己再跑,便真把峨眉的名声给弄砸了。 老道士一听徒弟言语,心里既惊又喜,恭敬道:“失敬,失敬。居然是峨眉祖师灵虚真人。志安,快快放手!今天刚听了玄师经课,便不尊师!我看你是终日在山上待傻了吧。人家是有修持的高道,当是你么?遇事便躲!” 老道士时常处理事务,知道徒弟断然不会谎话,便出言先将太子凌挤兑住。 太子凌颓然,说:“放手吧,我不走。再抱着不放,我可动手了!” 中年道士乖巧,立即帮永安郡主将太子凌扶回桌前,赔笑道:“老神仙,吃饭,吃饭,我猜您还没吃饱!” 太子凌无奈道:“不吃!气饱了!” 老道士见徒弟斗胆与太子凌同桌吃食,气恼道:“志安!规矩呢!痛快滚下桌来!” 中年道士见到围得人多,却不管师傅责备,得意道:“各位师兄弟,快来看看,今日我有奇缘。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峨眉祖师,那个,对,灵虚真人。这位了不得啦!会稽山菩萨,萧若静。这位是静安真人爱徒,萧若安。这位是两位女高道的丈夫,那个,您叫啥来着??” “我叫萧默。”萧默微笑道。 老道士知道徒弟心地不坏,只是待在观里久了,经历太少,总受众人嘲笑,所以偶有际遇,便有些得瑟。 他忍住脾气,缓声道:“志安,你再不听话,我要责罚你了!” 中年道士听到责罚,唬了一跳,忙站起身,拘谨道:“你们吃,小道有事忙,陪不得你们了!” 说完,他惴惴不安的踱到师傅身边端立,再不敢言。 萧默厚道,见到中年道士失落,呼唤道:“道长,您回来坐,我们刚刚还没聊完。你这样便走,颇失礼数。老道长,敢问道号,萧默给您见礼啦!” 说话功夫,萧默起身,敛衽施礼。 “不敢当!贫道定玄子,是茅山派冲慧玄师的徒弟。见过灵虚真人,萧菩萨,安乐侯,永安郡主。” 这个定玄子人事精通,一下便将四人名姓一起报出。 永安郡主见被认出,心里得意,爽朗道:“定玄道长,来坐吧。我们正和您徒弟聊天呢。” 定玄子无法推脱,忙安排人去请师傅,然后一推中年道士,笑道:“志安,这下有面子吧。三品侯爷请你吃饭。” 中年道士挠了挠头,红脸一笑,忙给师傅安排座位,随即,师徒二人落座。与太子凌四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高坛讲经的老道士来了。 他甫一进屋,一揖到底,唱喏道:“灵虚老神仙,茅山冲慧子,这厢有礼了。” 太子凌笑道:“快坐,快坐。我们是客,你却如此客气。” 冲慧子坐定,开口道:“唉,本来派人去峨眉请静安真人了,哪知除了禁军,空无一道。这番,多亏您来了,不然来日证道大会,端的少了道家鼎柱脊梁!” 太子凌笑道:“本想带着孩子游玩,结果恰逢其会。想来也是缘分。” 冲慧子听闻太子凌不是刻意前来,微略一怔,转而笑道:“来了便好。真人,我先和您说说。此次大会,实在必要!” 太子凌陪话道:“愿闻其详!” 冲慧子见太子凌留意他的言语,便郑重道:“真人。原本正一兴旺,这些年却势弱了。原本全真内丹,自成一派,这些年也不见有高道大德出来弘法。武当喜隐,峨眉性安,其余道派,更是有心无力。加上几十年前赵国战火几乎尽燃内四方领土,以后各国时常有些战乱。以至于总有民众疾苦,却信了扬善度人为口号的佛教!哎呀,真人,如今,道家势弱呀!” “这些年,人们因其各派学问,提出来百家称号。然而,这百家之首,居然被人公认是佛教,真人,这便实在不应当呀。这些佛陀,自称传自西天,然而寻了千年,也没说明白西天在哪。我想我们这样有根有据的教派,居然被佛儒两家压了一头。我派众道,心里不甘呀。” “于是,我们师兄弟三人,不惧德薄道浅,妄自菲薄,号召天下高道大德,齐聚茅山,便是想共同协商个办法,以图昌盛我道家香火呀。” 太子凌沉默不言。但见冲慧子满脸殷切期待,自己又无法脱身,只得应承道:“客随主便,一切听道长安排吧。” 冲慧子大喜,忙张罗道:“快给真人安排住所。额,你行么?那便你来照料真人吃住,切记用心,若惹真人不快,小心我罚你。” 这个叫志安的中年道士主动请缨,得了师祖应允,心中立时欣喜莫名。 这时,有道众进来禀报:“师祖,正一道扬光道长,灵宝派掌门姜奎来了。” 冲慧子又喜,安排道:“几位先坐,容我去接客人,等一会儿便回来陪坐。” 太子凌一听是楚国来人,笑道:“一起去吧,也是朋友。” 冲慧子并不十分清楚太子凌等人在楚国往事,却并非他不关心内四方局势,实则是太子凌等人刻意隐匿。这时他见太子凌张罗同行,忙要伸手去扶太子凌,端的客气。 萧默伸手推让,笑道:“我背着便好。” 冲慧子诧异,讲经时候明明见到太子凌轻功,他虽不知深浅,却也知道太子凌断然不会是走不动路的人。 太子凌笑道:“这是我徒弟。本事不大,孝心不小。不愿见我行走难堪。” 冲慧子奉承道:“您的轻功若也看不得,我们便真就不会轻身功夫了。” 众人客气攀谈,一路缓行,不多时,便到了大茅峰九霄宫的一间道舍。 甫一进屋,姜奎见了萧默,跪地便拜,高声呼喝:“师傅,竟然在这儿遇到您,想死我啦。” 冲慧子被他唬了一跳,询问道:“老道士,你是哪个?” 扬光子介绍道:“冲霄,这位便是灵宝派掌门,姜奎。你不识得,但别轻视。如今灵宝派道众,远远超过正一道啦!” 冲慧子懊恼道:“哎呀,不知者不怪!姜掌门,您这是拜谁呢?” 他左右巡视,目光落在太子凌身上,惊诧道:“灵虚真人,这是您徒弟么?”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达者为师 姜奎欢喜道:“他是祖师,这才是我师傅呀!” 姜奎手指萧默。 冲慧子被他唬得合不拢嘴,疑问道:“您说啥?” 萧默立时尴尬不已,脸上腾红,忙唤道:“赶紧起来!以后不准跪了!” 冲慧子原本以为萧默只是蒙荫受封,这下见他已有徒弟开宗立派,心里惊异,却不知如何言语奉承。 扬光子笑道:“这等怪事,我也初见。别愣着啦,我们坐下说话。” 众人落座,还未攀谈几句,门外有人径直进来,朗声道:“师弟,又有贵客,还是楚境来的,怕你们是约好的吧。” 来人又是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却是穿着橙黄道袍。在他身后,跟着三位,众人一看,一是周竹,一是赢宝儿,还有一位,是个黑色锦服的中年男人。 周竹一见姜奎,顿时欢喜,吆喝道:“奎哥!” 姜奎也颇激动:“周竹,你咋来了!” 周竹道:“赢宝儿带我来求艺的。” 赢宝儿见姜奎目光询问,便说:“你当人家功法白给你么?周竹想学道家功法,我便托人给他找个门路,还你受赠功法的人情!” 姜奎,周竹顿时尴尬。周竹喃喃道:“看你说的,我不是也教你了。”姜奎却说:“我,我那丹药还没炼成。” 赢宝儿哪里管他二人,冷漠道:“你俩人情,我都还了!以后通通离我远点。” 说罢,她飞身奔向风铃儿,娇嗔道:“妹妹,你也在呢!” 萧默慌得赶忙起身,赢宝儿居然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方椅的扶手上面。 赢宝儿见他躲开,调笑道:“你真奇葩,脸皮还是这么薄!我想你仍就与我妹妹相敬如宾,秋毫不犯吧。” 萧默脸红,嘟囔道:“你们聊。”他赶忙跑到周竹身边寒暄,尽力躲得离赢宝儿极远。 赢宝儿取出一堆便笺,一股脑塞给风铃儿,高兴道:“妹妹,我的手指好了。这是我谢你的!” 风铃儿替她高兴,伸手拉过赢宝儿的手,抚摸道:“全好了?” 赢宝儿略有遗憾:“不能弯曲,但是能动,有知觉。这真多亏你了。” 风铃儿惭愧道:“好了便好,这是萧家亏欠你的。这些是什么?” 赢宝儿得意极了:“你不说想研究蛊毒么?我能找到的人情,都在这里了。” 风铃儿喜得不能自禁,急忙翻看,竟有三十张便笺,上面记录了三十多种蛊毒之法。然而她仔细翻看后,发觉没有情蛊之法,便略微有些失望。 赢宝儿知她心意,娇媚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毕竟还是喜欢你家小哥的。” 她的媚眼抛向萧默,众人窥见,都是或多或少的呆怔迷离,萧默羞得赶忙闭眼。 风铃儿心里不悦,忙提醒道:“我们有约,你别忘了誓言!” 赢宝儿纤指轻抚风铃儿脸庞,娇笑道:“醋坛子!我逗你呢!” 冲慧子见那黑衣男子并不说话,客气道:“师兄,这位是?” 橙黄老道士介绍道:“这是我的酒友,厉军!他是儒俠。诸位,我是冲慧子的师兄,冲静子。”他却是向太子凌等人介绍自己。 众人落座,一时寂静无声,等着冲静子,冲慧子说话。 冲静子先唤黑衣锦服男子道:“厉军,有事?” 这两人虽是酒友,然而一个在徐国,一个在楚国,平时并不常见。 厉军直言道:“这位是周竹,是我朋友的挚友。他的功力颇高,虽是巫族,却喜欢道家功法。你若方便,多教他一些。我便为了这事儿而来。” 冲静子爽快道:“我所会的,尽皆教他!” 厉军见到事成,也不盘亘,抬手抱拳,说:“回头请你喝酒。先走了。” 他起身呼唤赢宝儿,柔声道:“宝儿,走么?” 赢宝儿与风铃儿聊得热络,头也不回,吩咐道:“你先去吧。我和姊妹热闹几天。” 厉军微略摇头叹息,也不留恋,冲着周竹也一抱拳,径直离去。 周竹见机得快,趁着话头,恭敬道:“冲静道长,带我行拜师礼吧。” 冲静子面含微笑,刚要应允,赢宝儿插话道:“我给了哪个丹方了?怎么不见人给我行拜师礼呢?” 众人皆不知她所指,冲静子尴尬道:“只是相互探讨,免礼!免礼!” 太子凌见周竹遵他告诫,欣慰道:“姜奎,没事多和周竹研讨。你每日学得诸多本事,若不实践,也无益处。” 姜奎得了应允,喜道:“周竹,我可端的学了不少本事,你想用功,我来教你!” 周竹哪里不知姜奎本事,疑惑道:“你可真行?” 姜奎得意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周竹,祖师既然应允了,回头你来找我,我也有功法可以教你!但是,你得拜师!不用磕头,行礼便得。” 周竹知道姜奎玩笑,笑骂道:“你快滚蛋!回头我找你,你若说不出一二三来,看我打你!” 一事落定,周竹心里异常欢喜。 冲慧子善谈,奉承道:“扬光道长,这次大会,有您前来,便有了主心骨。茅山一脉,定然依您马首是瞻。” 扬光子知他是客气言辞,疑问道:“尊师呢?” 冲慧子怅然道:“他老人家又到洞里修行,我也几年未见他了。” 扬光子焦灼道:“有如此大事,你竟不去里面找找?” 冲慧子一翻白眼,说:“咋找?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洞在地下绵延百里。他若不自己出来,便是我把道众都派进去,怕也寻不到丁点踪迹!” 扬光子顿觉失落,遗憾道:“唉,这老头!上次见他,我还中年,现在我也已经老了。冲慧,何时见他,向他代好,便说扬光三兄弟想他呀!” 转而,扬光子问道:“还请了谁?” 冲慧子思索道:“武当说来人,全真说来人,华山,青城,都说来人。然而,派去的人追问会来哪个,他们却都不能肯定。我想,怕也只是派些二,三代弟子,前来客气一番罢了。唉,师傅不在,只凭我们师兄弟三个,还是不够分量,若是有师傅出来呼喝一句,他们哪个能够轻视。” 扬光子知道冲慧子在意身份地位,劝慰道:“我这不来了么,你别酸了。只我们两家,便可议事,何况还有姜奎,更有灵虚真人。冲慧,我是这么想的。你师傅若不出来,我们都听灵虚真人安排便好。” 太子凌忙递眼色,扬光子却假装不见。 冲慧子不知扬光子所言出自真心,以为是客词,便也客套道:“曾经有幸,得见静安真人一面,她的道学虽未至臻,但是拳掌功夫,真就举世无双,十分了得。今日有幸,得峨眉共会,将来佛家若有造次者,我们便有所仰仗啦。” 说罢,他冲太子凌抱拳一礼。 扬光子见冲慧子不堪点拨,言语又有偏颇,忙补救道:“我们正一一脉,唯灵虚真人意愿是从。” 冲慧子错愕,他并不如何了解太子凌。环视众人,望见姜奎。姜奎忙说:“那是我祖师,我当然也听他的!” 冲慧子不料如此,只得客气道:“来日,还请灵虚真人不吝指点。” 太子凌淡然道:“客随主便。冲慧道长,我与扬光道长实则故交,他自奉承我,你不必理会。” 扬光子听闻故交云云,立即高兴,自主道:“冲慧,今日先如此吧!先给我们几人安排住下。额,要在一起,我们熟络,远了总不方便。” 冲慧子呼唤道:“志安!来来,快把贵客一并安排住宿斋饭。认真点奥,你肯用心,将来少不得奖赏。” 志安欣喜,忙不迭的给众人安排居住。 待下后,天色尚早,永安郡主受不得安静,央求太子凌道:“老祖,找个地方玩耍去。” 太子凌被她磨得无奈,吩咐道:“萧默,叫志安来。” 志安道士来了,殷勤道:“真人,有事吩咐?” 太子凌问道:“山上有没有极好的泉?” 志安笑道:“真人。您见识真博,这泉就在附近。” “你带三个少年去看看吧!我略困倦,便不陪了。”太子凌吩咐道。 志安欣喜在前,引领三个,一路来到一个方池边上。 这池子,由片岩堆积罗列砌成,中间有一小小石桥,跨池而过。池边有一阁楼,建得精巧秀气,却又装饰得富丽堂皇。 永安郡主奇怪道:“这池平常,这阁楼却有皇家气度。” 志安道士赞叹道:“郡主,您的眼界果然不同寻常,这阁楼正是徐君建的,然而建阁,却实在是因为此池泉水。徐国公主极其喜爱这泉,时常来玩,徐君便命人造了这阁,以便女儿玩倦了休息。” 永安郡主好奇道:“这水哪里好了?” 志安道士玄虚道:“您自去看。若猜不出端倪,您便喊它两声,自然便有人答应您了!” 永安郡主的兴致立时被他牵扯起来,径直来到池边,俯身观看。 只见这池水朦朦胧胧,却也见得清澈,下面深不见底,偶尔有几尾深色的鱼,在池水里游来游去。 永安郡主伸手一撩:“呀,这水浮了层油么?” 只见,这水被她撩起一股碧波。但这水波不似寻常一样向外荡漾,反而向内聚集,一层层,一圈圈,最后汇集成了一点,倏忽,便凝在中心,潜入水中,不见踪迹了。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左右为难 永安郡主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嬉笑道:“好清凉,这水好甜呀。” 她蹲在池边,言语时,便有气泡从池底涌出。永安郡主笑道:“哈,鱼儿和我说话了。它在吐泡泡。” 哈的一声,因其兴奋,喊得极大声,这池底又有更多气泡涌了上来。永安郡主这才发觉,这些气泡并非鱼儿吐的。 永安郡主立即想起志安道士的话,对着池水,施展内功,高呼道:“喂,有神仙吗?” 声音甫落,池水沸腾起来,无数气泡,翻滚涌现。 永安郡主大喜,呼唤道:“萧哥哥,这水下有神仙呀!他在和我说话。” 萧默微笑不语,他当然不信神仙水怪的飘渺故事,但他毕竟也不明白,为何池水中会逢声便有水泡涌出。 永安郡主觉得这水极好,便坐在池边,褪去鞋袜,将玉足探入池中戏水。那些鱼儿,见有异物,便齐齐向她足上啄来。 永安郡主嬉笑道:“好痒,你们也来呀,这水太好玩了。” 她喜悦惊呼,水泡又涌到她的足底,直把永安郡主喜得情难自禁。 永安郡主一把拽住萧默,安排道:“坐下,坐下。陪我坐着。” 待萧默也坐下,永安郡主便把头靠在萧默肩头,阖目养神,任由鱼儿在她足上啄来啄去。 风铃儿见两人偎在一起,状极亲昵,心里略感委屈,便呆呆的立在边上,不知如何自处。 萧默哪里会忽略某个。紧忙伸手拉过铃儿,柔声道:“你也坐,站着做啥?” 风铃儿心里别扭,却也不愿违背萧默,只得坐下,一言不发。 永安郡主偷偷撇见风铃儿神色,知她心思,嘲笑道:“娘亲给你起错了名字,我看应该叫萧若酸,小名阿醋。” 风铃儿喃喃道:“你玩你的,惹我干啥!我自然没你那般没心没肺。” 永安郡主见风铃儿认真生气,叹息道:“我也真傻!有史记载,从小到大,来萧国向我求亲的皇子贵族,不少于三十几个。铃儿,你说我唯独中意这么一个,还要与你分享,我不在意么?” 铃儿不言,心里想着你很愿意,却终究没说出口。 永安郡主接着说道:“若安,你没来时,我与萧哥哥独自闯荡,他凡事都得依我的。我若喜欢,随便找些由头和计谋,便可让他将我搂着,抱着。但从你来,我便老实多了。你能体谅么?” 风铃儿极少听永安郡主说如此细腻亲切的言语,心里既酸又暖,喃喃道:“你玩吧,别说了。” 永安郡主却不停歇,回味道:“上次这样靠着他,还是在齐云山吧。那时我便偎在他怀里,那里潭水也是极好,我们还有莲藕吃呢。” 萧默被两人夹在中间,本来想学父亲应对母亲办法,来个沉默不语,装听不见。但他一听永安郡主提起齐云山,心里慌张,忙说:“别拌嘴了,看看鱼儿吧。” 永安郡主心里大乐,得意道:“我还以为你变哑巴了!萧哥哥,你是怕我把你搂着我睡的事情告诉若安么?” 萧默大窘,央求道:“快别说了,那不是怕你冷么。。。。” 风铃儿心里不是滋味,立即起身,说:“你们玩吧,我困倦了。” 萧默自找台阶,跟着说:“是呀,回去,回去,日头也快落了。” 永安郡主一把将他拽住,气恼道:“你别扫兴,跑什么!” 结果,永安郡主拽住萧默,萧默又拉住风铃儿。一个丫头想走,一个丫头不放。三人便这样僵持住了。而那志安,极其机灵,这功夫已经远远躲起来了。 半晌,永安郡主见不是办法,便调转话题,说:“你俩坐,我给你们看一个好玩的,保证我们三个都很高兴。” 三人感情,都已深厚真挚,哪个也不愿生硬闹事,由自己引起矛盾。于是,永安郡主甫一提议,其余两人,又安稳的坐下了。 坐稳后,永安郡主嬉笑道:“若安,这里来,我们不给萧哥哥看到。”她不知起了什么心思,往后一仰,身体探到萧默身后,鬼祟的呼唤风铃儿。 风铃儿探头看她,永安郡主说:“我俩猜拳,哪个赢了,便抱他一下。若安,你看这样公平么?” 风铃儿心里害羞,嘟囔道:“这,不好吧。” 永安郡主大乐,说:“你若不愿,便认输吧!我却愿意抱他!” 风铃儿受了逼迫,嗫蹑道:“我猜拳极厉害!” 永安郡主羞她道:“扭扭捏捏,口是心非,来,出拳!” 两个丫头在背后嬉笑猜拳,萧默坐在正中,异常尴尬。 “我赢了!”风铃儿得意道。 永安郡主怅然道:“那你抱吧。” 风铃儿虽然心悸,手上却纹丝未动,毕竟,她是个内向腼腆的丫头。 永安郡主见风铃儿扭捏作态,心里偷乐,却不忍再欺负她,便说:“你若害羞,我还有个公平办法。” 风铃儿正在走神犹豫要不要抱,听到言语,随口应道:“什么办法?” “就这样啦!” 永安郡主忽然用力,扑通一下,便把萧默推到池水中。 风铃儿立时急了,训斥道:“若安,疯了么?你干什么!” 永安郡主看着池中扑腾的萧默,哈哈大笑道:“若静,这下我俩都不抱他!看这落水狗,你心里不高兴么?” 风铃儿本来恼怒,但见到萧默并没溺水,兀自在池中踩水气愤,她的心里竟然莫名的生出一丝痛快。 “你,你上来么?”风铃儿伸手想拉萧默。她心里在乐,脸上却假装紧张。 萧默无奈,一拉风铃儿小手,纵身越出池水。 “这下高兴啦?”萧默眼神暖暖的凝视着风铃儿。 风铃儿心酸褪去,转而高兴,望着湿漉漉的极其窘迫的萧默,腼腆的“嗯”了一声。 萧默见风铃儿居然毫不遮掩得意,乐得见到自己窘态。顿时心里犯坏,虎的一下将风铃儿熊抱住了。 “干啥!”风铃儿吓了一跳,假意挣扎起来。 萧默悄声道:“抱便抱呗,你羞什么?” 风铃儿微略脸红,喃喃道:“若我来抱你,总是不好意思。” 永安郡主见终于哄得风铃儿高兴,便说:“回吧!两只落汤鸡,看你俩怎么向老祖交代。” 此情此景,永安郡主反而没有了玩耍的兴致。 。。。。。。 待进屋后,居然不止太子凌一人,还多出来一个徐本草。三个少年凭空多出一份尴尬。 “先换衣服,再来见人。”太子凌看出三人神色,慈祥道。 萧默二人赶忙进了里间,收拾一番,再出来时,却见永安郡主洋洋得意地给太子凌与徐本草讲述什么,她讲得活灵活现,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风铃儿假装不知,恭敬道:“师傅,您咋来了?” 徐本草拉过铃儿,搂在怀里,柔声道:“我来看师傅呀!” 风铃儿惊异道:“啥?您有师傅?” 徐本草失笑道:“你惊什么?哪个本事会是天生便有的?” 风铃儿欢喜道:“您快带我见见祖师吧。” 徐本草爽快道:“好,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带你去见祖师,想来他一定极喜欢你!” 次日,徐本草,太子凌与三个少年刚刚聚齐,便有几个道士敲门进来。 紫袍,黄袍,红袍,赫然是茅山三玄同时来了。 “我是冲虚子。”红袍道士笑意盈盈的自我介绍。 “额,有事?”太子凌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又有什么大事,值得茅山派三大玄师一并到来。 “这个,小师妹,您来见师傅么?”冲虚子满脸堆笑,却是冲着徐本草说话。 徐本草面露不悦,冷冷道:“用你们管么?” 太子凌几人惊诧,风铃儿忙问:“师傅,您是茅山派的么?您咋不会功夫呀?” 徐本草见徒弟疑问,换了笑脸,盈盈道:“我若什么都学,哪样都是半桶水,那样何来今日成就?” 风铃儿喜悦道:“我们去见祖师么?” 徐本草皱眉道:“我本想去,但却想麻烦你们将这三人赶走。师傅不愿见到他们三个!” 太子凌疑问道:“怎么了?你们咋不和睦?” 三个老道士闻言讪讪,尴尬不已。 徐本草笑道:“没有不和睦,只是师傅不愿见他们。这三人皆有官职,且极具野心,师傅嫌弃他们太俗,不愿与他们见面耽误时间。” 冲慧子急道:“看您说的,我们还不是为了门派好!小师妹,这次真有要务,无论如何,您得带我们见到师傅!” 徐本草讥笑道:“证道大会么?上次我受你委托,和师傅说了这事儿,竟被师傅好生责备。这你应该知道吧?” 冲慧子强辩道:“小师妹,您别到处快活,心里也要惦记教派。这次,我们请了许多道家大德,师傅见了,也会欢喜!上次定然是您没和师傅说清楚,这次,您带我们进去,我亲自说!” 看着三位虎视眈眈的师兄,徐本草无奈道:“既然如此,我不去见师傅了。我陪铃儿玩两天便下山。但是你们三个记住,让我将来见了师傅,这个状,我一定告。师傅曾经允我出入自由,今日你们阻我,已经违背了师傅尊旨。”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杏林春满 正僵持着,志安禀报:“玄师,华山派来人了!” 冲虚子忙道:“冲慧,你去接待!” 冲慧自然不傻,辩解道:“你是大师兄,自然你去!” 他怕走后,徐本草带两个师兄单独去见师傅。 徐本草抓住机会,说:“铃儿,我们走吧。” 萧默背起太子凌,几人再也不管三个玄师,径直离去。 三大玄师跟了一段路,不知因为什么,相互叽咕起来,俄而,三人相互监视着离去,徐本草顿时轻松起来。 她带几人又来到昨日的池水边上,开始弯腰捉鱼。 三个少年好奇,疑问道:“您这是做啥?” 徐本草欣然道:“快帮我捉一尾,师傅极爱吃这鱼。萧默,你水性好,快去捉!” 萧默忍住尴尬,忽地拔剑,只在水下一撩,便挑起一尾鱼来。 徐本草手忙脚乱地去接,风铃儿赶忙帮她。 徐本草将鱼放在准备好的背篓里,又灌些水,感叹道:“还是习武好!萧默,你我初识,你还是顽皮孩童,转眼间,你的武功便如此出神入化。” 萧默尴尬立解,笑道:“我初见您,却是得擦了口水才能看清。” 徐本草莞尔一笑,说:“萧默,你竟有点学坏了!” 萧默兴起失言,听这言语,忙恭敬道:“当初,麻烦您照顾我俩了!” 徐本草浑不在意,说:“别酸。我这儿没有规矩,你随意自在。太过客气,我们便显得生分了。” 风铃儿正盯着那背篓,插话道:“师傅,这,这是草编织的?怎么不漏水呢?” 徐本草得意道:“竹子编的,这是居兰的手艺,厉害吧。我发现了,便商量你婆婆贩到中原来卖。呵,销量很好呢!” 风铃儿问:“这下去见祖师么?” 徐本草吩咐说:“你们有剑,帮我砍些干柴,我给师傅炖鱼汤喝!” 永安郡主与风铃儿背了柴,又开始与徐本草闲聊。 “徐姐姐,你每次来,才给师傅带鱼,那他好久才能吃到一次呀?”永安郡主略微遗憾,心里觉得这些辟谷修行的道士,大概极傻。 徐本草笑道:“不会呀。那池水是通到洞里的,师傅自己能捉,我却不能。唉,师傅喜欢我炖的鱼汤。” 永安郡主惊的咋舌,兀自后怕:“那么深呀!这鱼居然游得这么远!” 言罢,她冲萧默歉意娇笑,萧默并不介意,只是伸手刮了她鼻子一下。 徐本草略一迟疑,叮嘱道:“我和你们说的话,别和他人说了。我本有个姐姐,人们唤她徐夫人。” 永安郡主立即惊异,高呼道:“徐国公主?你,你,你竟是徐国公主的妹妹!” 徐夫人是内四方鼎鼎有名,声誉不输给静安散人的女道士之一。 徐本草微笑道:“有什么奇怪?医学博大精深,我若没有依靠,哪能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 “徐夫人怎么了?”永安郡主忽然想到志安道士的话:徐国公主极其喜爱那池水。 徐本草解释道:“姐姐知道师傅喜爱这鱼,又不愿求人供给,于是,每年她都会定期放生好些这鱼到那池中。鱼儿拥挤,便潜到下面,自然而然,它便游到洞中去了。” 风铃儿恍然大悟,说:“原来师伯是为了给始祖送鱼,才喜爱这池水的呀!” 徐本草纠正道:“铃儿,那不是你师伯,她并没有师傅。她只是识得师傅,感激他的人情,才以此回报罢了。还有,她水性极好,可以沿着那池水潜入洞中,因此,她才喜爱那池的!” 三个少年皆会玄天功,也都开始修行体外大周天,自然知道自己可以闭息多久。听到徐本草如是说,皆都震惊。 萧默好奇道:“徐姐姐,那池水密闭多远?有几公里么?徐夫人神功当真恐怖!” 徐本草笑道:“孩子话!我没潜下去过,哪里知道呢?” 太子凌闻言叹道:“萧默,勤用功吧。你们未达境界,便不知晓。到了那境界,即便一两个时辰不呼吸,也死不了!所谓精气神,你成天修炼,却不知它做何用处!呵,境界未到,空有宝藏,也是视而不见。人本生来具足,有的道家修行,自然是为了增益内息,然而更多道家修行,却也只能弥补先天遗失罢了。” 萧默不懂,虚心求教,太子凌畅言道:“萧默,人呢,生来便是圆满自足的。婴儿的精气神,便是一生中最充盈的时候,只是他不懂淬炼施展罢了。然而随着长大,这精气神便开始因事消损,所以,大多人的修行,便只是补缺先天,却自以为进步呢!你看,好些人,修行到了境界,便有了圆满,自以为精纯,实则是驻步不前。他们只是修行到了婴儿时候的纯真懵懂,自己不能突破自我,便以为登峰造极罢了。” “修行一事,极其深奥,也有好些门径。我们道家诸法,无外乎内丹外丹两种,便都囊括了。佛门还有以外功横练入内功的。你家剑法是以剑器入内功的。巫觋有以毒物入内功的。有以咒法入内功的。凡此种种,唯有一个目的,便是假于外物,以后天之力,破先天之境。这是大多数修行者的追求。” “你们三个,都已经突破了体内大周天圆满,又都修行的是上层功法,便觉得异于常人,这是不对的!体内大周天圆满,只是婴儿先天自足。能够修行体外大周天,才是修炼的刚刚开始额。” 太子凌叹道:“是我隐遁,把静安耽误了。听徐丫头所言,这个徐夫人的功力已经高于静安,怕是已经达到炼神还虚境了。” 三个少年凛然沉默,这是三人初次听闻,有比静安散人功力还高的人。并且这是太子凌断言,必然不会有错。 沉默片刻,永安郡主又开话匣,疑惑道:“徐姐姐,她,她为何非要潜水?” 徐本草得意道:“你们没进去过,便不知道。这洞绵延百里,岔路极多,里面泥潭,水道无数。任意是谁,进去都会迷路,更别提找到师傅啦。” “我姐姐自持神功,便想了个快捷的办法。师傅嗜好食鱼,姐姐由池中潜进去,便在里面的水潭边上等着,哪日师傅馋了,来潭边捉鱼,自然就被姐姐遇见啦!” “妙呀!徐夫人真是奇人!武功既高,并且绝顶聪明。”永安郡主赞道。 风铃儿接话道:“师傅,我们进去也要找水潭么?” 徐本草笑说:“不必,师傅又不会天天吃鱼。我又不习辟谷之法。万一等个十天八天,我岂不是困顿死了!你猜猜,我怎么找他?” 铃儿摇头道:“没进去过,不知道。” 萧默却说:“不是用了类似六扇门的联络暗号吧?” 徐本草自豪道:“我只会一个本事,便用这本事找他啦。” 铃儿更是琢磨不透,喃喃道:“医术怎么找人?这是什么关系?” 徐本草见徒弟不解,叹道:“我还是带你行走得太少了。铃儿,我带你在会稽山行医,每次行走,你没觉察出规律么?” 风铃儿回忆道:“没觉得不同呀。只是跟你行走,遇到的瑶草颇多。” 徐本草喜道:“知道便好,不枉我苦心带你行走。铃儿,我对会稽山极其熟悉,因为我在萧国,每三个月就会到这山中游玩。” “然而,我对这茅山的山与洞更加熟悉,因为,我是自小被师傅在那洞里养大的!” “我知道洞里每一条岔路,当然也知道洞里瑶草分布在哪。铃儿,师傅是辟谷的。我只要看看各处瑶草采摘情况,便知道师傅最近在哪居留啦!” 众人皆都目瞪口呆,惊异徐本草竟有这等神异本事。 言到此处,徐本草忆起往事,动情道:“这老头极烦我!因为他能躲过所有人,唯独避不开我!每次我找到他,他都觉得极伤面子,定会顿足哀叹。唉,小时候他经常这样和我藏猫猫,我这一身本事,多半是他这样哄骗我学得的!” 萧默见徐本草伤感,忙打岔道:“咦,徐夫人并不拜师,却找您师傅做啥?” 徐本草说:“第一,论道。第二,为我。我是刚能说话,便被姐姐带给师傅的,徐国却以为我是丢了。” “姐姐比我大了不少,她性好道,清心寡欲。然而父母逼迫,在她二十岁时候,便安排她嫁人了。她不喜如此,更怕我也被这般迫害,于是,她便将我偷偷带走,交给师傅扶养了。” “然而,我却违了她的心愿。我并不喜好道学,小时也很顽皮无赖,师傅便觉得头痛,又不好强迫我。” “我是女孩子呀,天生喜欢花草,某天在洞里寻到了一朵极美艳且幽香的花儿,便喜欢上了,从此便在洞里各处寻觅。” “唉,师傅苦心,循循善诱,因势利导,慢慢的,我便被他哄骗着,专研起医术来了!” 太子凌赞叹道:“哎呀,这可真是一位奇人,居然哄出一个杏林圣手来。快快带我见他,我却想向他学学,怎么哄骗顽童学习!” 萧默羞赧不言,永安郡主脸皮却厚,嬉笑道:“说我么?” 太子凌笑道:“是呀!我便想请教他,我孙女只喜欢傻小子,却能培养成什么!” 风铃儿大乐,说:“那便是小媳妇喽!”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长命百岁 洞口在一处崖壁下。 徐本草点燃火折子,率先入内。洞内曲曲折折,高低错落。徐本草却如来到自家庭院,七拐八拐,总在疑无路处带领大家走进另外洞天。 这洞微略湿润,然而有风。洞里往往此处滴水,另一处又干爽清朗。 萧默见行了许久也不到达,商量道:“徐姐姐,我背你吧,快些。” 徐本草摇头道:“不必。走得慢些,才能带铃儿多见。此处不会常来,错过了总是遗憾。” 风铃儿窘迫道:“师傅,这么多路,记不住呀!” 徐本草叮嘱说:“记瑶草便好。这里的瑶草外面少见,你要记住这气温,土壤,还有附近的水汽便好。” 师徒两个边走边学,玩得不亦乐乎。这一走便是一天一夜。 遇到一宽敞处,上面居然有光。边上有床与生活日用。 这是一处露天的所在,然而上方仍然被山体遮蔽住了。只是曲折的,有微光反射下来。 “就在这休息吧。睡一觉再走。”徐本草拿出采摘的瑶草,用背篓里的水清洗干净,分给大家。 “就这点么?”永安郡主看着手中三棵绿植,极其后悔跟随徐本草进来。 “郡主,吃完运功调息。我都是挑选好的采摘,而且摘得数量多些,就怕你们偶尔吃,嫌少。其实,只要一棵,便抵一天饭了。” 永安郡主皱眉道:“这就是辟谷么?真的不会饿死?” 萧默哄道:“吃吧。” 永安郡主勉强吃下,然后运功,只一会儿功夫,竟睡着了。 徐本草见她睡了,嬉笑道:“铃儿,记住的。刚刚三味药草,可治失眠。药效好,但却珍贵,一般只富贵人家才偶尔使用。” 风铃儿好奇道:“师傅,您小时住这么?” “是呀!我懂事后,师傅便安排我单独住这里,离他的住处不远。但我想他不会在,我们先休息一下。” 萧默道:“您在这里生活多久?不闷吗?” 徐本草回忆说:“好像从三岁到七岁。再大些,我便可以跑到外面玩,师傅会偷偷跟着我。每次遇到麻烦,他都会第一时间跳出来。” 众人休息后,又接着行走。这番遇到的景色便不同了。 走一段路,洞壁渐渐规整起来,不再像之前一样高高低低。再往前走,起伏处居然还有台阶。 太子凌疑惑道:“徐丫头,这是你师傅修整的,还是你姐姐修整的?” “都不是,我小时候便有。前辈,这里面有地宫。师傅以为是神仙洞府,姐姐却说是坟。” “那到底是啥?”永安郡主有些心慌。 “我也不知。姐姐说有地下陵墓,可这地宫我都走遍了,也只是一些房房舍舍,从来没见哪里有陵墓。” 永安郡主微略放心。这时,便有一个极其宽阔的广场在路的尽头出现。 这广场正中,有座巍峨雄浑的宫殿。 周边火把林立,火光映得整个广场通明瓦亮。 宫殿的正上方,又有微光映射下来。这山体居然是中空的,宫殿上面有通道连接到山体之外。 “这上面和我的住所有着同样的结构,只是这里大一些。” “这些火把怎么燃着,他知道我们来么?”萧默询问。 “这火,终年不熄。” 萧默贴近一看,那火把竟是精铁锻铸,笔直立在地上。 “地下有天然气。这里大概便是异人居所。普通人无法琢磨出如此奇巧的工程。”太子凌嘀咕道。 萧默当然知道异人便是前世的调试员。 几人径直进入宫殿,首先进入众人眼中的是一群石像,又是道家诸神。 宫殿正中,一个白胡子老头,正挥着刀,对着一块岩石,演练一套奇怪的刀法。 徐本草也不与这老头搭话,兀自取出炊具,生火炖鱼。 一会儿,鱼汤鲜味飘出,老头闻到,便停了刀法,径直来到锅边。 “洗手!”徐本草吩咐道。 老头乖巧净手,然后安静蹲在锅边。 徐本草将锅打开,老头立即皱眉。 “娇儿!你这,这。哎呀!” 徐本草笑道:“您要分给这丫头点,她是郡主,吃不惯瑶草。其余人不吃,都给您。” 老头嘻嘻笑道:“这些朋友好!不和我抢鱼,好!好!” 他刚要吃,又见众人直勾勾看他,便有些不好意思,说:“得!我还是给你们寻一些吃的吧。” 老头起身,持刀跃上宫殿顶端,再纵身一跳,竟然窜到了穹洞顶上。 他顺着洞顶的大洞爬了上去。 三个少年呆呆望着,惊奇今日竟遇到一个武功绝顶的老头。 徐本草也不管他,又用温火炖鱼。 足足半个时辰,老头从顶上洞窟跃了下来。他的手中捉了两只蛇,几只山鼠。 “这些再做,鱼汤给我,好不好?”老头与众人商量道。 永安郡主一看是蛇,恶心得直皱眉头。 老头见出她的不愿,痛快道:“丫头,我俩吃鱼。” 永安郡主欣然,徐本草又烤起蛇鼠来。 老头一直捧着一碗鱼汤,不住的嗅呀嗅的,却不去吃,直到蛇鼠都烤好了,众人手里都有吃食,老头才说:“请,请,请。” 然后,他稀里哗啦的开始往肚子里面灌鱼汤。 永安郡主见老头喜欢,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小口啅着。老头却自发把整条鱼都盛入永安郡主碗里,和蔼道:“你吃这个,我喝汤便好。” 萧默几人,立时便喜欢上这个老头。 待吃完了,老头一言不发,又跑到岩石边上练刀。 徐本草忍不住了,娇嗔道:“魔怔了么?我来你都不理我啦?” 老头也不回头,轻声道:“你先陪客人玩,别打扰我。我还得一会儿。” 太子凌好奇老头因何入迷,飘到他的近前一看,这老头居然在用刀雕刻神像。 太子凌端详半天,疑惑道:“老兄弟,这很难么?你咋不落刀呢?” 老头讪讪道:“这,这尊神仙,我几十年前在龙虎山见过,现在,额,忘了他什么样了!诶呀,这个鼻子,是大点好,还是小点好呢?” 太子凌笑道:“我见过。我告诉你。萧默,剑。” 太子凌持剑在手,也不管老头乐不乐意,刷刷刷几下,便将这尊面容雕刻出来。 老头端视良久,叹道:“真像,我竟然想不起来了。” 太子凌笑道:“我刚从龙虎山回来,记忆犹新。” 老头大喜,说:“老兄弟,你来得真好,快帮我看看这些。” 他也不管太子凌是否同意,拉起他来,便挨个石像前面介绍起来。 太子凌一见这些石像,都是道家诸神,唯一缺憾,便是这个少了眼睛,那个少了鼻子。看来这老头只要忘了,便会留下不刻。 太子凌刷刷剑起,一会儿功夫,便将遗缺的石像尽皆雕刻完美。 老头欢喜道:“老兄弟!这,这真好。” 太子凌笑道:“现在可以坐下说话了么?” 老头欣然道:“好好好!我们坐下说话。” 待坐稳了,徐本草娇嗔道:“肯搭理我啦!” 老头牵过徐本草的双手,凝视着,亲切道:“丫头,快让师傅看看,胖了瘦了。” 徐本草甩脱手,帮老头捋了捋胡须,心疼到:“您又瘦了。看来我还得在这儿多待一段时间。” 老头莞尔,说:“糟老头子,有什么要紧的。你可得养得胖胖的!告诉师傅,有中意的没呢?” 徐本草失落道:“没呀!没见哪个巴结我!” 老头被她气得一吹胡须,训斥道:“傻么?你顶着多少年医道第一的名号了。你说,哪个般配你?哪个好意思主动巴结你?丫头呦,你要自己找呀!” 徐本草哑然,片刻后,喃喃道:“我也没见到中意的。” 老头哀叹道:“这姐俩,一个有郎君,她竟不陪着过。一个想嫁,又没人敢娶。绝配!” 徐本草笑道:“最近姐姐来没?我好久没见她了。” 老头埋怨道:“没来!你俩都忙!哪顾得上我。” 徐本草见到师傅不高兴,乖巧道:“这次陪您住下,等您烦了,赶我时候再走!” 老头高兴道:“好好好!娇儿,最近我对医道又有些心得,你能待下,我一并教你!” “师傅,我给您介绍,这位是峨眉祖师,灵虚真人!” 太子凌笑道:“我不方便,不施礼了。我是太子凌,灵虚是我假称,你是高人,不能瞒你。” 老头惊奇道:“老兄弟,你就是太子凌呀!哈哈,我四十岁时,闻得萧国有个天才,惊世艳艳,然而转眼就不翼而飞了,没想到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太子凌谦词道:“你过奖啦!看你才好,得证大道,益寿延年。” 老头嬉笑道:“老不死而已。我叫徐弘。” 永安郡主奇怪道:“你们都姓徐呀?老爷子,您也是徐国的贵族么?” 太子凌羞臊道:“丫头,你,,你能不能听着!” 徐弘解释道:“丫头,徐国的国姓是贏。贏华是徐国第一夫人,所以,人们称她徐夫人,这和萧国的萧夫人是同样的。贏娇是我养大的,所以叫徐娇。这下你明白了没?” (纵横首发书名幻世道宗) (心思杂乱,勉强更新。些微抑郁些微愁。想到从小我便这样,有些气馁。莫名的,我羡慕其他的任何人,羡慕他们能快乐的生活着。于是章名,借以自勉。) 佛道双修 徐弘得遇太子凌,相互畅聊,顿时觉得相见恨晚。 徐弘穷极道学近百年,原本是当世难寻的高道大德。然而他的学问都是道祖等人传下来的,未免有拾人牙慧的嫌疑。然而太子凌却是前世博学,比徐弘多了好些学习途径。于是,聊到最后,竟解开徐弘诸多疑惑。 而徐弘更有其他过人之处。他的医学,炼丹,书画,儒学,等等,造诣皆非常人可比,随意拿出一样,都令太子凌刮目相看。 两个老头相互研讨道学,切磋功法,眨眼间,时间过去了半个月。 这日,又来一女子。只见她穿着杏黄道袍,神色平淡和蔼,给人感觉极其平常。众人见她约有四十多岁样子,眉宇间依稀与徐本草神似,于是知道,她便是徐夫人了。 徐夫人见有外人,心里不喜,便问徐本草道:“不是答应我了,不带外人来!” 徐弘忙替徒弟辩解道:“哪里有外人。你来看看,看看这丫头,萧国会稽山女菩萨,呵,这是我的徒孙,如何呀?贏华。” “你徒弟么?”徐夫人望向徐本草。 徐本草亲昵地挽住徐夫人手臂,笑说:“看得上么,老姐。” 徐夫人仔细端详风铃儿半天,笑道:“长得好看,画一样美。” 她唤风铃儿到身边来,牵手上下打量,把风铃儿瞧得满面羞涩,这才罢休。 “你学过功法?” “嗯。” “跟随学的?” “我,我是四方老人的孙媳妇,也是峨眉静安散人的徒弟。” “奥,回头我也教你些东西吧。我是阿娇的姐姐,你是她的徒弟,我们便是亲人啦。” “嗯!” 徐夫人即刻喜欢上风铃儿了。她喜欢这样乖巧柔顺的丫头。 “徐太师,上次和您请教的问题,您有答案了么?”徐夫人问徐弘说。 “有。”徐弘洋洋得意,出乎徐夫人预料。 “答案在这儿。”徐弘一指太子凌,笑道:“这是萧国太子凌,我们聊了好多天啦。他把我以往的疑惑不解处,都解答了。” 徐夫人疑惑道:“可是真的?” 徐弘笑说:“你自己问!” 徐夫人屈身一礼,恭敬地向太子凌请教问题,结果,这一聊,又是十五天。 永安郡主待得憋闷,懊恼道:“这下呆了多少天?证道大会还参加么?” 太子凌听她一说,尴尬道:“我都忘了。” 徐夫人淡然道:“证个屁道。我进来时候,萧国军队已经打到茅山来了。” 徐弘听闻,噌地一下便窜起来,气恼道:“你没开玩笑?咋不早说?” 徐夫人狡黠道:“我若说了,哪里问道?” 徐弘知她秉性,恨恨道:“贏华,哪能啥都不顾!人家打到家门口了,也不管么?山上都是我的徒子徒孙,任意哪个被伤害了,我心何忍?” 徐夫人淡然道:“没伤害谁!萧国军队把上围了,外人尽皆放了,却把你的徒子徒孙都拘禁起来了。” 徐弘错愕:“这,萧国想干啥?徐君没来解救么?” 徐夫人黯然,说:“徐国怕是自身难保吧。” 太子凌却说:“我与萧国皇权没有瓜葛了。至于萧震宇想要做啥,我真不知道。” 徐弘放心不下,喃喃道:“我得出去看看,想办法解救这些徒儿。” 徐本草微略思忖,说:“师傅,我陪您上去。” 徐夫人忙喝止道:“你去不得!” 见众人疑问,徐夫人分析道:“若非有所图谋,萧国何必费力拘禁一众道士?既然有所图谋,你再上去,更让徐太师投鼠忌器。阿娇,你若是漏了身份,事情是否解决,将来你在萧国行走,终究不会便利了。” 徐本草坚决道:“不怕。本来最近我也少在萧国走动了。” 徐弘思忖片刻,嘱咐道:“娇儿,你别去,我另外有事吩咐你!” 徐弘带着徐夫人,太子凌等人,来到殿中自己的寝室,靠近床边,打开床板,露出无数书籍。 “娇儿,这是我经年所学所著,现在交给你啦。贏华,太子凌,你俩位帮我监督她,这里有功法,有医书,有道经。娇儿,你要学习。那三个徒弟,总惦记我多教他们一点,然而他们三杂念太多,我想皆不能窥破道法真谛。娇儿,我这一脉,拜托你了。也请两位多多照顾娇儿。” 徐本草心里惴惴,呢喃道:“师傅,您这是干啥!这是交代什么呢?” 徐弘淡然道:“萧国捉了我所有弟子,若不是兵多,亦或是带了众多高手。嗯,我这上去,总有顾虑,唉,有备无患吧。” 太子凌慷慨道:“我陪你上去吧。” 徐弘推辞说:“别啦,你们一家,却不好生出矛盾。” 太子凌笑道:“矛盾一大堆,不差这一次。走吧!” 两人走了,却把其他人留在地宫里。 待上去后,两人发觉,有漫山遍野的兵将。于是潜行,悄悄靠近大茅峰顶殿。 广场中间,被围了无数道士,周围又有数不清的兵将用弓箭把众道士围住。 萧国为首的是一名老者,太子凌仔细看得清楚,这老者正是军营里,与自己比武那个。再找三大玄师,尽皆不见。 只见老者朗声道:“想好了没?不要拖延了。萧君有令,萧境尊佛,逢者必拜。你们茅山,除了三位玄师,还有没有可以主事的?” 徐弘忍俊不住,纵身飞去场中。忽的有人如仙下凡,自空而降,惹得兵将一顿哄乱。 老者端视,认出来人,躬身一礼,唱喏道:“徐太师,难得见到您,洪智这厢有礼啦。” 徐弘也人得这老者,斥责道:“洪智神僧,这是做啥?你们打仗边打仗,为何跑来欺负我们道院?” 洪智辩解道:“太师,别冤枉我。你的这些徒儿,我一个没伤,即便打骂也不曾有过。” “那你现在做啥?”徐弘瞪眼诘问。 洪智又申读法令道:“萧国境内,尽皆礼佛。” 徐弘不解道:“你自拜你的佛,这关道士什么闲事?” 洪智笑道:“徐太师。我却不想和您争辩。我却问您,你们搞得证道大会怎么回事?” 徐弘闭口不言。徒弟造作,他本不愿理睬。哪知,竟然闯下祸乱。 洪智接着道:“徐太师,我并不是来惹事的,却是执行萧君圣旨。您看到么,广场正中有尊佛像。怕您不知,我来解释。这佛像正是佛家释迦摩尼佛。我便想众位道友,对萧君旨意,略微表示一下,哪位上前依法施礼,以示尊敬佛祖,我即刻便放了他!” 徐弘大怒,斥责道:“信仰不同,你逼他做甚!洪智,你若有德,可以与我立堂辩法。哪个赢了,哪个弘教,如此,我还敬佩你的磊落!” 洪智诡笑道:“我却没这般辩论的想法。徐太师,我是尊敬道家的,今日,全都是萧君的旨意呀。” 徐弘知他奸诈,追问道:“萧君在哪?带我去见他。” 洪智异常得意,说:“萧君忙着领兵攻打徐国国都呢。怕是没空见您。” 徐弘了然,看来萧君铁了心礼敬佛家。 他询问道:“洪智,如何你才能放人?” 洪智决然道:“徐太师,佛祖在那儿。你去拜了我便放人。从此以后,每半年去面见萧君一次,给他讲述佛经,让他知道你真用心礼敬!” 转而,他又说道:“徐太师,希望你别妄做他想。这里无数弓箭,你一人定然无解。你若不拜,这些道众便羁押着,你若敢动手,伤了你的徒子徒孙,可别怪我!” 徐弘黯然,知道今日必然受迫。遂不迟疑,他俯身向广场上的佛像恭敬施礼。 洪智和尚大喜,却不轻易饶过徐弘,作态道:“礼不诚,可行跪拜礼。” 徐弘闭眼酝酿许久,双膝跪地,行跪拜礼。 广场众道士皆涕泗横流。 洪智得逞胸噫,畅快道:“记得到时来诵佛经!”言罢,他转身去了。一众兵将尽皆跟随离去。 徐弘在地下长跪不起,他的心里百味杂陈。 道徒们七手八脚推开佛像,将徐弘围在中间,中皆跪地,叩谢太师救命之恩。 再看太子凌,早已不见踪影。 待洪智回到军营,甫见萧震宇,得意尽皆消逝。 萧震宇身边,坐着太子凌。 洪智巴结道:“上次蒙凌监国承让,感动莫名,不想今日又得相见,有缘,有缘!” 太子凌瞥了萧震宇一眼,询问道:“你礼佛。” 萧震宇早已准备好托词,编排道:“之前母亲梦里,见到佛陀携一天下相赠。” 太子凌知他谎话,也不理他,只问:“尊佛也可,你又为何灭道?” 萧震宇大呼:“这可冤枉我了,我并未如此!” 太子凌不愿和他胡搅蛮缠,转而道:“那和尚,这事是谁主意?” 洪智心叫不好,忐忑难言,他自然不敢说是萧震宇的吩咐。然而让他独自承担罪责,他也惧怕太子凌的怒责。 太子凌得不到答复,平淡道:“小以惩戒,下不为例。” 萧震宇与洪智刚一轻松,倏忽眼前寒光大炽,洪智慌忙运功抵挡。 然而,太子凌的拐杖,便如天罗地网一般,从任意处纷纷向洪智袭来。 洪智将剑舞得密不透风,似乎地方住了。然而,太子凌的剑网慢慢收缩,慢慢汇集一点,幻化成一抹耀眼的光。 呲,这光冲破了洪智的防御,疾速刺向洪智额头。 洪智见到防御被破,情知必死,便阖目端立,等待归去。 许久,没有觉察疼痛,洪智惊喜睁眼,想要开口拜谢太子凌不杀之恩。 甫一睁眼,一根黝黑铁柱杵在脸前。 太子凌淡然道:“我不是嗜杀之人。” 然后,他倏忽探手,将拐刺出,“噗”,洪智的左眼便被刺瞎。 “这,是敬你有眼无珠!” 临阵脱逃 洪智惨叫。帐外侍卫,呼啦下冲了进来。 “出去!”萧震宇呵斥道。“前辈,别生气了。他是初犯,您原谅一次。” 萧震宇自己不疼,言语不痛不痒。 太子凌终究不能把萧震宇如何,淡然道:“我是道家,你在意些。萧国本小,支撑不起长年累月的征战。你自己斟酌吧,别折腾得太过。” 太子凌飘然离去。 萧震宇收起谦卑,脸上愤怒,流露无疑。 “伤得如何?”萧震宇客气道。 “没,没事!” “你自己掂量吧。太子凌本事如此,你也见了。你若有能耐报仇,我可以暗中助你。但是,千万别牵连到我,毕竟,我们还是亲戚。”萧震宇冷冷道。 回到茅山,徐弘仍旧情绪低沉,太子凌宽慰道:“开卷有益。读读佛经,也没什么不好。” “你去哪了?我还等你回地宫呢。” “去趟萧营。我毁了那和尚一只眼。” 徐弘黯然道:“有甚益处!他也不过是个听话办事的。” 太子凌嗯了一声,说:“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我总不能动弹萧震宇。唉,小惩大诫吧。” “怎么不见三位玄师呢?”太子凌奇怪道。 “额,一个领兵去了,他有将领官职。一个同华山派的一起走了。还有个没人见到。” 徐弘很气恼,又很无奈,出了大事,门派里,三个管事徒弟皆都不顶事。 回到地宫,徐弘叙述经过,叮咛徐本草说:“娇儿,此次经历,我看出来了。那三个徒弟,都没把门派放在主要位置。你修功法吧,怕是将来,茅山一脉,还得指望你才行。” 徐本草见师傅神伤,忙应承下来。 太子凌见待久了,永安郡主兴致全无。萧国战事也颇顺利,不怕有覆灭的危机。遂告辞茅山众人,带着三个少年,又奔全真行去。 这日,行至华山附近,便见到了熟人。居然是冲慧子与冲静子。两人似在争执,边上有一蓝衫剑客陪着,却不言语。 太子凌等人靠近,两位玄师立即不再言语。 太子凌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两位玄师,又见面了,你们师傅正到处找你们呢。” 冲慧子介绍道:“这位是华山派杨兄,我是受他邀请,去华山盘亘的。” 太子凌不喜这三位玄师临敌脱逃,讥笑道:“道长肯去,想来是华山太平喽。” 冲慧子讪讪道:“哪里不太平?” 永安郡主直率,见不得他装糊涂,诘问道:“老头,你不知茅山被萧君攻打么?你的那些徒儿,都被人抓起来了。你这人可好,居然跑了!” 冲慧子自然知道这事儿,却说:“哎呀,此次去华山,有紧要的事,我只听说萧军来了。怎么,他竟真的攻山了么?” 萧默几人,都因这事儿,对这两个玄师不大喜欢。萧默便说:“走吧,别和他们打牙祭。” 这时,周竹与赢宝儿从旁边酒肆出来。赢宝儿欣喜道:“咦,又遇到了。你们哪里去了,怎么忽然间便没了踪影?” 风铃儿问:“姐姐,你咋来了?” 赢宝儿笑道:“陪读。功法没学几天,便被萧军驱散了。我带周竹来找冲静。这货,萧军一到,他竟然溜了。” 冲静子神色讪讪,说:“我是有事!” 太子凌极烦这两人舍弃同门逃命的行径,建议说:“周竹。姜奎学得不差,你何必非要与这的人学?” 言辞间,太子凌已经难以掩盖鄙夷神色。冲静子心里不悦,便想立即走人。 “师弟,我再问一次?你打定主意要去华山居留?” 这两兄弟,见到萧军围山,知道门派不好立足,竟偷偷溜走,生了另投他处的心思。 然而,一个想去华山,一个想劝他随自己走,于是有了此地争执。 “师兄,你说的那地,你也并不全然了解,何必又赚我一个?” 冲静子正是觉得一人力薄,才想拉师弟一起,见师弟迟疑,他劝说道:“师弟。那日来的厉军你可见了?我与他相识许久,每次相遇,他出手皆极其阔绰。所以,我劝你与我投他去。” 冲慧子非议道:“我们修行的,不找山川洞府,找个财主做甚?” 冲静子气恼道:“你当还是从前么?你我皆有官位?现在徐国不保,你我皆无俸禄权贵,你去那山里,怕不会苦死吧。” 冲慧子闻言犹豫,蓝衫剑客看出其志不坚,询问道:“冲慧玄师,不然你再想想。我到华山等你?” 冲慧子还未做答,忽悠几匹骏马从官道驰来。众人寻声望去,马上几人,尽皆黑衣,为首者,正是厉军。 厉军见了冲静子几人,勒缰下马,亲切道:“冲静,不是让你城里等我?如何出来了?” 冲静子难堪道:“见到师弟,我想劝他同行,他竟不愿。” 厉军笑道:“不愿便罢。你强留他也不得意。” 这是,太子凌留意道,后面马上,有个老头,竟是阳明洞天遇到的兵主。 这老头也见到太子凌,微笑道:“太子凌,又见面了?” 太子凌笑道:“是呵,这路也窄,我们又遇到了。” 老头不理太子凌敌意,客气道:“太子凌,那日承你留情,让我一阵。今日,我也放你一次。今日不做争斗,你看如何?” 太子凌闻声不言,他看得出,骑马来的六人,大概功夫都很高明。这老头居然不肯争斗,太子凌戒备的心思,才略略放下。 “这有酒肆。要不要坐坐?”老头提议道。 太子凌哪肯让三个少年跟着犯险,拒绝说:“免了,你们若不动手,我便走了。” 然而,他不说还好,说罢,几个兵家齐齐围了上来。 赢宝儿急呵道:“厉军,你做什么?这些少年,都是我的朋友!” 厉军沉声道:“说说话罢了,何必急走。宝儿,你放心。我不伤人。” 周竹见出事端,忙站在萧默近前,朗声道:“赢宝儿!快些劝劝你的朋友,若是动手,我得帮着灵虚真人。两方有了冲突,总是不便。” 那老头见周竹挺身而出,笑道:“不打,不打。若没猜错,你是周竹吧?常听老大提起你!你是他朋友,我们自然不会和你冲突。” 周竹醒悟道:“你们是兵家的!” 厉军奇怪道:“你不知道?赢宝儿没和你说?” 风铃儿一听提到赢宝儿,沉声问道:“姐姐!你是兵家的?” 赢宝儿从来不见风铃儿脸色这般难看,谨慎道:“妹妹,不是!我只是和他们有走动,你别生疑。今日,若要争斗,姐姐帮你们。” 言罢,她也站到风铃儿近前。 厉军见她如此,苦笑道:“都说了不争斗,你们站什么队?真叫人寒心。” 玩笑一句后,厉军郑重道:“太子凌,上次见你,我怕惹你不悦,便未明言就离去了。今日能再见,也是天意。你别疑惑,我们有事请教!” 太子凌机警道:“问你们先祖的事?呵,无可奉告。” 谈情论道 厉军见太子凌不愿透露,便诱惑道:“萧国的事,想听么?” 说到关心事,太子凌沉默不言。厉军笑道:“我们进酒肆坐下聊。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喝酒才喜欢说话,不喝时候却是个闷葫芦。你若想听,就得陪我找个安稳处,喝上两杯!” 进了酒肆,找了大桌,众人坐稳。 厉军见太子凌只身跟着,却把三个少年劝到隔壁桌上,便笑道:“若无三个少年在,怕是今日我们又要死上不少。” 太子凌不想攀谈,问道:“萧国怎么了?” 厉军道:“萧震宇竟莫名其妙的敌视兵家,我们这次集体出来,首要事务,便是与萧君谈谈。” “哦?”太子凌陪话道:“谈得如何?” 厉军疑惑道:“不知他哪来的仇恨,居然事事针对我们兵家。这次去,我说了许多提意,他竟一概否决。” 太子凌欣慰道:“也许,你们把这内四方,当成了一盘棋。但在他人眼里,你们引起了无数征战,那些死了家人的,哪个能不痛恨你们。” 厉军笑道:“兵家不管俗家事。” 太子凌不悦道:“你说萧国吧,免得话不投机。” 厉军叙述道:“我们立国仅比萧国晚了一百年。我们也有历史,记载了内四方各个国家的史料。我们发觉,天命者大多降生在萧国。” 他言语时,观看太子凌神色。 太子凌不言,等着他说下去。 “我想,能不能,我们同盟,半分领土。条件只有一个,只要萧国能让历代天命者不再与我们为敌。” 厉军说得极其认真,太子凌却如同听了一个笑话。 厉军接着说道:“这三千年里,我们兵家做了许多谋划,结果都败在了天命者手上。” 太子凌不耐烦道:“你便和我说这些么?” 厉军否定道:“当然不是。我想说,萧国不同意的后果。” 太子凌起身说:“别聊了,这些毫无意义。你只要知道,你们若总四处征战,天命者不会袖手旁观便好。至于萧国,你们少打了么?何时又成功了呢?” 厉军见太子凌顽固不化,威胁道:“太子凌,若我兵家愿意,你在居兰的所有,生意,亲人,朋友,我都可以将其毁灭!!” 太子凌闻言笑道:“若我愿意,潜伏在海南,一天杀死几十个兵家,却是也不是难事。” 与座兵家,尽皆变色,他们虽知不敌太子凌,但皆是一路首领,便受不住他的傲气言语。 边上老头见话不投机,劝解道:“都让一句吧。” 厉军收敛态度,沉声道:“太子凌,我的好意奉上了。你若不肯,将来所有争战,切莫怪我。” 太子凌傲然沉默。 转而,厉军说:“赢宝儿,随我走么?” 赢宝儿娇笑道:“你忙吧,改天我去找你。” 厉军起身,拂袖而去。一众兵家也跟随他走了。 冲静子也随其离去,周竹却被太子凌留了下来。 “周竹,别去了。你若欠下这个人情,将来少不得要用征战来还。”太子凌告诫道。 周竹依言留下,赢宝儿见周竹不再跟随冲静子,觉得也不需要自己,便独自走了。 皆都离去,只剩太子凌,周竹与三个少年。 周竹问道:“前辈,接下来何处去?” 太子凌叹息道:“活着出去再说。” 言语功夫,门外已经有黑衣人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