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之截教大仙》 第一回 [真灵一点反虚空,蝶梦庄周源流通] 有诗为证: 生生死死几时休, 物换星移春赴秋。 列子如风风御子, 庄周蝶舞梦庄周。 一点真灵反前古, 会的根源悟圣流。 要看旧事今何在 须看封神大仙传 ——————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季禺躺在干草铺成的矮床上,神色迷蒙的喃喃道。 浑身酥麻酸疼,挣扎着坐起身,四周泥糊的薄墙,芦苇扎就的房顶,正东墙上挂者八斗硬弓,两壶箭。 墙下四腿儿矮几,上面坛坛罐罐,尽是陶做的,西边三尺是灶台,炉子里尚存火迹。 一切都显的如此的真实。 “我到底是马华,还是季禺。真耶?假耶?若是假的那这梦也太长了吧!”浑浑噩噩的摇了摇头,季禺恍如隔世。 十余年来,季禺时常醉酒后,都会梦到另一个光怪陆离,神异非常的世界。 断断续续在梦中,季禺变成了一个叫马华的人,在那个世界里,充满了此世俗人所不能理解的一切事物。 有能飞天的铁鸟,唤作飞机,日行千里的铁盒子唤作汽车。还有电脑,电视等种种高科技。 季禺梦中一去数年,数十年, 经过无穷荒诞不经的事物。于此一梦,都忘记自己的本来面目了。 彻底融入异世,直至寿尽而死,一灵真性,反本归元。也不知自己是地球的马华,还是大夏的季禺。 坐起身,只觉浑身酸痛僵硬,仿佛经历了数载岁月一般。但见灶台之下尚有火迹,点点火星夹杂在草木灰中。 梦中之事,仿若梦幻泡影,一梦数载春秋,醒来方觉只是一夜。 蹬上双耳草鞋,直起身来,踉跄的走到门前,推开木门,跨过低矮门槛。 点点斑驳的阳光照入,外面是个方圆百尺宽的院子,四周用碎石搭起,高有三尺二寸。 靠右院角搭了丈许高的棚子,堆起层层或干或湿的芦苇,干柴,有粗有细,有枝有藤,俱是码成合抱粗的一捆。 左院角种了两树桃子,三颗李子,值此时春暖,各自抽枝发呀,李树只两三点绿叶,桃树却有满树含苞。 树下打了口水井,微光照耀,水井上水雾腾腾,专用来蒸饭,浇花。 看着院中似熟悉,又似陌生的环境。季禺只觉恍然如梦,今生如昨,似黄粱一梦。 甩了甩手,踢了踢脚,活筋动骨,扭了扭腰,身躬臀撅,似摇头摆尾。 这个却是梦中所学,唤做《第八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于异世之中自幼所学。 梦中马华,有空就炼,坚持不移,善能强身建体,是以寿尽天年,百病不生,全赖此奇功尔。 如今筋僵骨脆,又逢晨雾,却正好演练一番,也好舒筋展腰,强身健体。 季禺在院中,似跳似蹲,时如仙鹤展翅,时如猛虎跃涧,看似肆意翻腾,却又总不离方寸之地。 约莫半柱香尽,打完收功,季禺只觉浑身热气腾腾,胸中暖暖,霎时筋柔骨正。 擦了擦汗,回屋拿了毛巾,去井边打了半捅水上来,也不惧初春水寒,脱衣弃履,蘸水沐浴。 待洗净尘垢,也不是梳箅,二尺青丝披与脑后,取条抹额束于额前。 井中储水充足,云雾霞霞,晨光微微,水波荡漾,似天人雕琢的镜面一般。 季禺探首看去,水波泛泛中的青年,大眼浓眉,面色红润显微光,青丝如瀑二尺长,虽是平平人相貌,却有正气眉中藏,虽只是灰麻衣粗布,却非是俗类人间郎。 如此季禺只觉浑身畅快,心灵通透,头清目明,在不负方才浑浑噩噩,不禁大笑三声:“哈哈哈,如今方知我是我,畅快,畅快,过往云烟,不过黄粱一梦罢了” 言罢季禺走到茅屋门口,闭了大门,至柴棚下,取了赖以季禺谋生的铜斧头,大步走出中门,院门是手臂粗的桦树用葛藤圈的篱笆。直往山中行去。 季禺是独自一人住在折溪里,坎龙山中,原家中还有个兄长,哥哥伯苍在离折溪里四十里外的昌邑城里。 只是几年前伯苍在昌邑娶了黄老太公的女儿,就此在城里上了门。 老太公故去后,接掌了黄家的几条乌蓬船,伯苍自己并几个梢户,以撑船,打渔为业。 以前逢节气寒冬,季禺的兄长总带些钱财接济,贤嫂也在家中织些衣履赠送。 而季禺虽则年轻力壮,有把子力气,却不愿去做水上功夫,撑梢打渔,也不爱插秧,种谷。 倒是整日在山中闲散游荡,平日只是去伐些子枯藤,老树,逢集赶虚,挑到昌邑,换些米粮。 话说季禺进山,逢藤开路,跳溪跃涧,渴了寻些溪水,疲了嚼点嫩草芯儿。走走停停,约莫走了半个时辰。 即到了坎龙山深处,在往前即是一片松树林名叫贯松山,往左即是枯松涧,往右即是石笋山。 也就不在往前,随即转转悠悠,左望右看,即望松,桦,枣,椿,槐,乃是坎龙山中老树高,稀木异树百种多。 上看下看,看的是石旁,树下,瞧的是芝,乌,葛,老黄精,这是贯松林下瑞草奇,仙药奇葩长年长。 虽是伐枯树,但季禺也兼职采药人,以前也有几次好运,采到灵芝,何首乌,好生捞了几把外快。 不多时望见一棵水捅粗老桦树,疾步走进,抡起斧头,挨着地,着根便砍。 只听“碰,碰,碰碰…”寂静山林响斧声,多年伐树,如庖丁解牛。 只一会儿这水捅粗大桦树,根断枝摇,横向而倒,声振如雷鸣,响彻云霄。划断了周围树枝,压倒了一片茅草。 手脚并用,身形灵活,剃下桦树枝丫,把这些丫丫杈杈削截整齐,码在一旁,用葛麻藤困了两小捆,这是小柴。 把粗的主杆也剁丈许长的三截儿,又砍了几根毛竹。 破开使斧子削成青蔑条,把几根蔑条打旋绕成一股挽子,各在主杆一头缚住,大把葛麻藤绕住挽子,余出丈许,这个是套在身上拖拽的。 待做完这些,过了个把时辰,日头升空,照破万千云霭,早到了晌午时分。 季禺先折了根胳膊粗的荔枝树当扁,串两捆柴薪,担在肩上,摇摇晃晃下了山去。 砍得这些柴薪,明日能到城里送与贵人府中,一担两捆小柴三个青蚨,三段大的拖回去劈开,也能在得个三担柴,大的批成胳膊宽,三尺长一捆,五个青蚨一担。 下山途中心中高心,季禺哼哼唱唱,一回儿哼着本地民谣俚语,走几步又唱着摇滚歌曲。哼哼唧唧歌声振林越。 疾步如飞,不多时走出林子,只见前方,方圆数里一片平坦,两丈宽的小河曲折蜿蜒,两边良田阡陌数百亩。 田地里青苗整整齐齐,稻苗犹如军阵,其间又有几尾鲫鱼游荡荡,阡陌旁柳树成荫,道中几个小儿垂双鬓,丫丫叉叉,打打闹闹。 泥墙房子芦苇顶,俱是篱笆院子,东一座西一座十几户人家,正值晌午,农人归家,孩童玩耍,户户炊烟起,家家洗菜,蒸饭坐灶堂。 季禺顺着三尺小道直行,一路上,逢老的叫叔伯姨娘,同龄的唤声阿兄,阿姊。 走过折溪里打谷场,几个小童,跑着跳着过来耍坏扮丑,嘻嘻哈哈的叫道“折溪光棍郎,阿禺打柴草,贪闲爱懒乱游逛,还想找个大姑娘,大姑娘不嫁他,说他是个老豺狼…” “好小子,还还敢编排你禺叔叔,我看你们几个小鬼是想讨打!莫走,看我不弹你的小牛子,”季禺佯怒,把柴往地上一跺,撸起袖子做势要打。 “哈哈哈,溜了,溜了,你来撵我呀!…”孩童中长的最高孩子王昆氏阿节一摸双鬓,光着腚,转身就跑,边跑边喊着同伴拉上最小的华氏阿荃“赶紧跑,拉着点鼻涕虫,别让禺叔逮着了。” 看着一群小鬼头转眼间溜得没影了,季禺笑着摇摇头挑起柴,往自家院里走去。 话说在此世,男子便十四岁算成人了,女子十三岁算成人了,人们成家的都极早,往往男不过十六七就成婚,女子十四五就嫁人。 季禺爹娘走得早,从小与他大两岁的哥哥想依为命,他大兄伯苍都十九岁才与黄家小琴结亲。 转眼四年,季禺都二十有一了,也没得着落,兄长伯苍,与嫂嫂也给他保过媒。 只因季禺最爱闲游,不务正事,也没个手艺,只靠砍樵,自身温饱尚难,还要兄嫂接济,那里还能养个家。 季禺对此也没甚感觉,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无拖累管束,自在逍遥,管他怎的。 只是这些想法与礼不合,却不好宣之于口,此世上至王公,下到黎庶,自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以来,皆以温饱与传宗接代为要。 第二回 [伐木丁丁断枯藤,收来一担自逍遥] 季禺担着两困柴,不一时,即到了自家院外,推开篱笆门,把柴堆在柴房,斧头挂在墙上。 进了中门,在屋里拿盆洗净了手,揭开米缸,看着到底儿薄薄一层米,脸色一苦“又要揭不开锅了哟,我自想逍遥,奈何人间烟火实是难为我这爱闲之人。” 从缸里舀了一碗米,用瓦罐装了,到院里打水洗了,放在灶台,卷了把干茅草塞进去,取燧石两块打火。 忙活半天终于打出火星子,引燃干草,添火加柴,烧得锅底儿红红,锅中烧水,放竹格篱,格篱上放一盘干梅菜,一盘泡黄瓜,中间方米罐子,盖上锅盖。 吃过晌午,太阳正烈,歇息了一会儿,季禺在院中把斧子磨利了,放在柴房。 这次上山不带斧子,只是取了八斗硬弓,背了壶箭,拿一圈麻绳,还依着原路上山。 季禺除了春夏砍樵,秋天采药以外,还兼职打猎,逢进山也备者弓箭,套索。 见野兔,麝鹿,也打,看见雉鸡,野禽,也在其路上设套。 虽然一年一打不了几只兔鹿,也套不着几只山鸡,但季禺对此却乐此不疲,能猎着固然好,抓不着也只是费些功夫罢。 也是年年等雁,夜夜盼夫,苦心人天不负,今个儿运道好,刚进山没多久,沿着小溪走走停停,在溪边就见着了两只野雉,只因天气正热,在林荫下戏水。 季禺低身,猫着腰,轻手轻脚,走近前边儿灌木后蹲下身子。 取弓抽箭,使全力把弓拉成半月,瞄准左边野雉身中瞬间放箭,只听“铎!”一声弦响,弓如霹雳弦惊。 箭失飞出,电光火石间,穿透野雉身躯,八斗强弓力如猛虎,百步之内透苍穹。 竟是直接把这红冠,溜蓝颈,三尺彩尾羽,色彩斑斓的野雉直接从中间穿了个杯子粗的洞,连朴腾都没来得及就去了。 另一只野雉这才反应过来,瞬间扑腾起翅膀,“啪,啪,啪”得飞走了。这正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季禺一脸无语,自从一梦黄粱后,对自己总有种陌生感,不过打只野鸡,没成想力使大了,也是杀鸡用牛刀。 走近去,见四周石头上,桃花点点,鸡血一滩,把箭矢捡起插入箭囊,提溜起彩雉,翻看了下 “果然打废了,一只野雉连着毛拢共不过一斤多,打了个洞,这下只能取三两肉了,可惜,可惜”虽说可惜季禺倒也不在乎,本来无一物,多少也无妨。 当下就在溪边就者水,把鸡毛拔了,内脏放在一边,剥开洗净之后,放在箭囊里。只把内脏用苟树叶子包了,继续出发。 走了一截儿见茅草中有一条小道,茅草倒在两边,中间点点巴掌大的脚印。 季禺看了看地形,把旁边手臂粗的荔枝树弯下来,使刀削了枝丫。 把树尖砍了,只留一丈二三尺高,在顶上绑住绳头,第地插上机门,机门上平搭一排小木棍,绳子结成活套放在木棍上。 正摆在兽路中央,使枯叶盖了,弄成了个吊脚套,旁边放上内脏,这个是套些獾,野豕。 一路在无波折,到了贯松岭下,取了早上绑好的树杆,套在肩膀,拖下山去了。到家之后把弓挂上,箭放下,拿绳子串了吊在房梁。 又以原路进山,如此三次,把三根水捅粗,丈许长的枯树干拖回。 饶是季禺,年轻力壮,脚力迅疾,也花了两个时辰,累得汉如雨下,气喘吁吁。 歇上一会儿,见已是日头偏西。遂把饭烧上,大火架着,也不管它,自走到柴房,把这三截树杆,一一劈成胳膊宽,三尺长的。 共码成了三担六捆柴薪,堆在柴房,看着柴棚里,柴薪堆积如山。 季禺满心欢喜“这二十捆柴,明天给枯云乡白老爷送六担,给青岭集高太公四担,总要换几十个青蚨钱了。” 做完这些,饭也烧得差不离了,草草吃完,已是日暮十分。 在院里逛了一圈,闲着无事,打了两圈广播体操,月上中天,映的满地银辉。 季禺望着月亮,无比思念梦里那个世界,虽是同样的日月,但异世却是霓虹灯亮如白昼,车水马龙,不愁吃穿。 尤其是马华最爱去的ktv,酒吧,真是醉生梦死,万般快乐,神仙般的日子。 而于此世,则乏味枯燥,天一入夜,在无乐趣,有家室的还好造小人,没家室的如季禺,就只能数星星了。 一夜无话,转眼间晨光升腾,烛龙睁眼,已是天蒙蒙亮。 一清早,季禺穿衣起身,打点行装,洗漱过后,打了两圈广播操,用哨棒挑两担柴,碗口粗的梢棒,一头挑一担,一次挑四捆,上百斤柴。 先往南给青岭集高太公家里送了四捆柴,青岭集里此不远,不过二三里路程,是十里八乡,唯一的集镇,逢一,五,九日赶集,十里八乡山货,米粮油盐都有的卖。 季禺脚程快不过半个时辰就来回了两趟,给高太公送了四担八捆柴,高太公夸他每回来的准时,得了二十五文青蚨钱,太公心慈还给送了一葫芦酒。 季禺给高太公送了好几年的柴薪了,高太公是青岭乡三老之一,家中良田千亩,高墙大院,为人最好,德高望重。 对季禺也照顾有加,每回来送柴,都额外送些好东西,季禺也非常感激,每年如果打到好野物,也给高太公送块腿来。 今天十一号,还未到赶集的日子,买不到米,高太公家有粮,季禺按市价两个青蚨一斤。 买了十斤米,半斤盐,二十五个钱转手花光,季禺倒也不甚在意。 依旧给枯云乡白老爷送柴,这个年头,靠买柴来用的无不是大户人家,小家小户温饱善难,哪里有钱买柴用,都是自家打柴。 枯云乡以枯松涧为名,在青岭乡北面十五里路程,距离国都昌邑二十里路。 昌国共有七个乡,五十多个里,青岭乡内有八个里,乃小乡,枯云乡有十三个里,乃是大乡。 大夏天下各诸侯方伯,以十余户为一里,十里为一乡,十乡为一邑。 传闻在五帝之末,禹王定九州以来,天下都十禅让制,唯大夏国朝四百年,天下之共主称夏后,父传子,子又传孙,为家天下也。 自寒促窃国,太康圣后复国以来,数百载,各氏族逐渐归化,东夷,三苗等纷纷归入华夏。 盖以天下逐渐有姓氏之分,国野之别,使氏聚为里,部落为乡,氏族联盟为国,一邑城,为一国。 枯云乡白家,就是昌国国姓,祖为昊氏,乃是黄帝麾下医官,通百药,后昊氏分数姓,数姓有分数姓,或吉,关,田,白,阳,数姓。 昌国伯长就叫吉鸿,枯云乡白家祖上与昌国君候乃是一脉,白家大子还是昌国大司马。白氏势力极大良田数千,家将,家臣,部众数千,方圆二十里山场都是白家的。 走了近一个时辰,方过枯松涧,过了枯松涧,就到白家集,白家集正好今日赶集,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一丈来宽的街道,两边低矮的茅屋,街道两旁卖药的,卖酒的,卖坛子,罐子的,茶铺子,铁匠铺子,木匠摊子,熬汤的,煮糖水的,不一而足。 季禺挑了两担柴,艰难的挤过人流,往前走,还有:卖筐的是蔑匠,卖油的油翁,卖牲畜崽子的,烧窑卖碳的老叟乌漆麻黑,宰牲畜的屠夫又高又壮。 走了越莫百十步,眼前一亮,只觉顿然宽广,右边是百尺宽用青石板铺就整齐的一片场地。 四周十余甲士批甲执锐三五步站一个,允许人过,却不许摆摊卖买。 左边是高墙大院,四周方圆数十丈,以丈许高墙围住,墙以青石砌成,正当中一座门楼,高一丈二尺,青瓦盖顶,顶沿向上翘起, 熟枣木筑成两扇大木门,以铜钉顶成一尺余厚,丈许来高,整门漆成大红色,门槛一尺三寸高。 门楼前两根立主,俱有一人粗细,向下铺了三层青石阶。门前也站了两位甲士。 此间富贵逼人,乃王侯之家,诸侯之族,真是高堂大户也。 季禺也不由感叹,饶是昌邑国都,犹如此家者亦不过数家也。 左边长脸甲士,见季禺挑四担柴来,老远便喊道:“挑柴的,这边过来!” 季禺抬头一看,忙回道“原来是祁晖大哥,今日又是你当值么!我今担柴来矣,还请通过!” 长脸甲士撇嘴道“你这话说的,这厢全赖我等护卫,不是我当值,谁来值守?莫闲逛,进去放了柴,去账房领钱,赶紧出来” “知道,知道,尊将军法旨,哈哈哈…”季禺笑着说 “哈哈哈,是守门将军吧!”旁边圆形的也笑道。 “你这厮贪闲爱懒的光棍汉,贯会打趣吾,你赶紧去吧,”祁晖先回了季禺又对圆脸的笑骂道“你这犬辈,在拿这事笑吾,小心吾刀利” 原来这祁晖也非是一般人,自幼就练些好武艺,也是十里八乡的猛人当年的孩子王。 因身形高打把同乡的小伙伴,光腚孩子,驱使成兵,自号冲天大将军,说长大了要投军,当大将军。 第三回[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竞争] 祁晖后来果然在昌邑投了军,只是他在军中厮混了数年,虽有些武艺,然天下又四海升平,海宴河清,一直也没捞个一官半职。 近年来夏后桀继位,好容易天下诸侯不朝夏,渐生乱象,可昌邑是成汤属国。 商汤乃是大贤,东方商汤治下,人民安居,百族乐业,除些许盗匪,也亦多是无胆鼠辈。 昌国可谓是百年无战事,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昌君吉鸿乃至整个成汤治下,各诸侯,方伯,皆喜文治而厌武功。 祁晖性情耿直,又好武艺,不同文采,不会迎逢,故多为上官所不喜。 从军多年,却被昌邑司马调来给自家老爹看门。 季禺等众乡党自幼在一块耍子,皆知跟底,倒是时常互相打趣。 这却不表,却说季禺担了两担柴,进了白家,也不走中门进入大堂,只从侧门,沿着青瓦铺盖,红住顶梁的回廊直入。 转了三个屋沿,直入柴房,把两担子柴放下,又往回拐了两个墙角,走出侧堂,进了白家账房。 这账房可可不似柴房,那般冷冷清清,这厢倒是热闹多了。 方圆不过百尺宽的账房。当门口左右竖着各搁了一条长案。 几个识数的先生或书刻竹简,或算数结绳,几个后生或搬书简,或整理案卷。 来算账的匠人,送油盐酱醋糖的,送坛罐肉糜的,进进出出。 季禺径直走到靠门边左案,朝正低头记账的年轻先生拱手道:“白先生,小人折溪里几禺送柴来了,还请先生劳烦记个账。” 白先生是白家家生子,有些文采,在整个昌都都略有薄名,他以速算成名。 白先生抬头望了眼季禺,朝季禺颔首回道“这次担了柴薪几捆来呀?” 季禺道“这回挑了两担四捆柴,我着或午后,或明日将再送两担过来。” 白先生点了点头,突然意有所指地说“这次多予你二文,也酬你这些年来,为我白家供柴,只是明日却不用再劳烦你送柴过来了。” “白先生!我季禺自问这些年来,虽然惫懒,取也是个守时的,说几时送来就几时送来,不管下雨刮风,酷暑严寒,从未断过,这,这…”季禺一时有些懵逼,白家可是他的烧柴大户,怎的突然就不要他柴了。 白先生神色漠然,也不答此问,只是拂袖起身道“好了,这个你莫管,只是日后却不须要你的柴了,免得你严寒酷暑,下雨刮风,在受苦来送柴薪” 说罢,不待季禺回话,掏出钥匙,开了身后匣子,数了百十文青蚨钱,又转头道 “连你这两担,算在账上,上个月,你送了十二担柴,加上这个月来的三次,一共是十八担柴,念你辛劳,在多给你五钱” 白先生把钱往季禺手上一放,顿了顿又说“吾这里就不留你饭了,你自回去罢,趁早回乡还正赶晌午嘞” 说完又自回榻上,伏案低头书写。 季禺见此,叹了口气,“罢,罢,罢,不要就不要,”正转身欲走, 白先生又抬首说道“你常自号闲人,吾劝你最还是早些随你兄长做梢公去罢,吾昌国四周皆有山林,” “能施才买柴者,那家没有山场隶民,奴仆,谁差几捆柴来,不怕你跑遍十里八乡,不过是看你兄弟乃古风伯氏之后,算是接济你罢了。” “况且你如今二十有几,四肢有力,却五谷不勤,整日闲逛懒散,不以为耻也,真有败你祖上家风”白先生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季禺听罢,呐呐无语,只是低着头,转身走出账房,直往门外而去。 见季禺欢昂首进去,垂头出来,疾步走出,守门的甲士祁晖高声唤道“阿禺,你这惫懒货,莫不是冲撞了府中贵人,被责骂了?垂着个头作甚?” 季禺也不作声,只是摇头摇头,几步下了台阶,朝着青岭乡去了。 一路在街上垂首前行,忽地前方一暗,季禺避过,却迎面与人撞了个满怀。 季禺正要赔礼,迎面来的却先高声道“是季禺先生么?,吾来乡野正要寻你,没成想倒在此处碰上了,莫走,且去前面酒摊,吾有事与你商量!” 季禺抬头,确见对方身长六尺,面若冠玉,头戴金冠,身着赫黄袍。 面若冠玉,星眸剑眉似寒星,玉面如辉绛朱唇,戴金冠,着黄袍,金冠上攀龙纹凤栩栩生,赫黄袍上金花朵朵若点尘。 身手还跟了两个甲士,四个扈从,两甲士,身高八尺壮如车轮,披甲握戟冷芒生,连四随从都俱是绸段衣。 季禺悚然一惊,自出世以来,几回见过如此贵人,忙躬腰拱手,就要下拜,却被对方施手托住! “不…不…不知道贵人在此,在下无目,险些冲撞了贵人…乞望恕罪!” 那贵人一手扯住有些颤颤巍巍的季禺,边往旁边酒摊走去,一边朗声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乃昌邑少君吉伯严,专为先生技艺,今日特来寻先生你的!” 待到了茶摊,周围甲士随从早把伙计叫上,抹静了桌台案几,吉伯严直拉着季禺坐下。 季禺道“小民乃山野慵人,不敢当先生之称,只会伐樵砍柴,持斧断枯藤,换米三升,聊以果腹罢了,那里会得甚么技艺,少君莫不是找错人了?” “你可是仲季禺?还有个昆兄唤做伯苍?” 见季禺点头,遂又笑道“那便没错了,吾要访的贤人就是汝呀!” 见季禺一脸茫然,吉伯严遂又说“几年前先生可是伐得了六根二尺六寸粗的血纹金丝楠,以每根一百二十钱,卖给了昌邑田家做大料?” 季禺回想了一下,略带回味的抬头说道“确有此事,当年我持斧游遍三百里坎龙岭,六百里贯松山,见六株大楠树,” “腊月初春,尽然枝樊叶茂,郁郁含烟,遂持斧着根砍下,只因树断口处呈黄铜色,盖有奇异血纹,散发出阵阵异香扑鼻” 说道这里,季禺顿了顿,瞟了眼酒保刚端上案几上的酒壶,肉糜,喉咙滚动了下,复又道 “我见此奇木,没舍得剁短,遂回乡请人抬回家中,乡中各里闻说此事,争相来看,传为一时之奇” 第四回[不会机谋能算计,无荣辱阔谈今生] 见季禺迅速平复了心情,反而侃侃而谈,吉伯严当即心里也不由高看季禺几分。 往日莫说此等小民,就是乡中三老,昌都大臣见了自己,也不由得诚惶诚恐。 见季禺顿住不言,遂拿起酒壶,壶中早已温好了上等陈酿,先给季禺盏中斟满,又给自己倒上。 吉伯严一手拂袖一手举杯,对季禺道“先生勿须拘束,今且不伦君民礼数,吾等畅饮长聊,请” 季禺连忙举杯欲要站起,却被吉伯严一手拉住,只好道“谢贤君赐酒,小民失礼愧受” 吃过一宵酒,见季禺谈吐不凡,言辞有序,浑不似一般草民百姓般,见君候纳纳无语,吓得口齿不清。 吉伯严另眼相看,心说,且不论那事他办不办得,就就凭此人气度,迟早也不似池中之物。 菜过五味,酒过三旬,季禺放下筷子道: “当时是田家老太公任昌国司农,初春下乡查探民间青苗长势,闻听此事,特驾临鄙陋室,说是见此木还算稀奇,以一百二十钱一根买去,说是做大粱” 其实季禺此时亦对吉伯严此来,目的有所猜测,自付此世黄粱梦前自己十分平凡,唯一可虑的就是遇此奇木了。 说道此处,忽见吉伯严似痛心疾首般叹道:“吾说汝卖得贱了,那血纹金丝楠,非同一般,乃奇木仙根也,凡做成的器具,异香飘数里,百十年不散” “且这血纹金丝楠,亦是宝药,只取些细末子,随身配待,就能安心定神,防碍百虫,远胜寻常香囊,” “当年那六株血纹金丝楠,被田家子献与当代夏后天子,做了金丝大榻,治愈了妹喜娘娘的心痛病,换了田家举门富贵,迁入夏都,” 吉伯严摇了摇头,夹了两口肉糜,复又道“被夏后赐了千金,赏陈酿百坛,青墙大院十座,良田千顷,拜上大夫,食邑三千户” 季禺心中如波浪翻滚,千金豪宅便罢了,只是吃惊食邑三千户。 按一户五口人算,那可是丁口过万了,这夏后真是大方,须知昌国立足黄河南岸数百年,由氏族变为邑国,算上奴隶亦不过数万丁口罢了。 见季禺并不失色,并不捶胸顿足,吉伯严略感失望,诧异道“汝竟不懊悔呼?,似这般机缘,平白与了那田家子,实为可惜,可叹” 季禺怎么不悔,不过转念一想,心即平复,其一,自己不过昌国一野人罢了,就算不卖与田公,也不见能保得住。 其二,就算保得住,只怕也送不到千里之外的夏都。 其三,自己一心要逍遥山野,若逢此事,只怕会卷入各路诸侯的机谋之中,到时之怕性命难存。 想到此季禺悚然而惊,这昌邑大子此时来寻吾,恐怕是祸非福。 暗思“怕是想让我在去寻那奇木罢,吾乃乡野小民,于这些诸侯王公来说,实如草芥一般。 昌国虽只是小邑国,但能让如此显贵折节论交,他所谋甚大呀。” 想罢季禺心里就是一苦,如今只怕是陷入翁中,苦也,苦也,这奇木吾要是寻得倒也罢了,要是再无此机缘,怕是性命不保呀。 罢…罢…罢,若无此机缘,也合当吾性命皆休,若还能寻得那便是皇天庇佑。 人之一思,电光火石之间,便有十万八千念,况且黄粱一梦后季禺慧力大涨,思考数节,不过是眨眼之间罢了。 想通次节,季禺再不拘束,大口吃酒,大口吃肉,引得吉伯严并二甲士,四随从纷纷侧目。 边吃边向吉伯严回道“不悔,不悔,田公乃道德之士,人间大贤,为任司农十余秋,劝颗农桑,传男丁耕田育苗,授民妇坊线织衣” “古人云:自助者,天必助之,田公合该有此机缘,是小的福薄。 若田公尸位素餐,道德浅薄,怎会春巡青苗,夏栽桑麻,秋催收粮,不下民间又何来此机缘?” 说道这里,季禺斗胆举杯邀吉伯严共饮了一杯,后有说“田公如此治世之臣,升迁高阁,小的高兴还来不及耶,” 吉伯严颔首肃然道“古人云,山野有遗贤,实谓古人诚,不欺吾也, 以吾观之,君谈吐之间,正气凛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实为真道德之士也,” 吉伯严心神大振,于此五浊恶世,此人即有如此见识,言谈间更能引经据典,似博通古今,实非俗流。 初时不过以为奇异罢了,虽称先生,实为君王礼数,吉家昌君代代相授,为君王心术.。虽为礼遇,不过本能,想季禺不过是个不通文墨的幸运儿罢了。 而此时在观此人相貌衣着,虽是一身破烂粗衣,却浆洗的整整洁洁,几块补丁,不损风采, 浑身手足颈项,皮白洗嫩,无半点尘垢,双目开阖间炯炯有神,不似常人麻木。 嚼肉咽菜,牙齿整整齐齐,洁白如玉,不类普通黎庶黔首,因食粗粮缺牙露齿,或黄黑浊气。 吉伯严观察季禺言谈,心下暗思,此倒是比自家更像公侯,如此人物,只于吾在商汤毫都拜的老师伊尹身上见过。 心下认定,这怕不是个假闲人,真大贤,心思亦随之转变,就算此人再寻不到奇木也无妨。 成汤筹划多年,量那残暴之桀后,也拿吾等商汤联盟无法,此番不管是在父君面前,还是夏后来此,此人吾保定了。 两人心思转换,面上确波澜不惊,季禺见吉伯严虽另有机谋,确也平易尽人,不拿贵人架子。 吉伯严见季禺天南地北也能掰扯,水里游的天上飞的也一一列举,一付虽未出过昌邑,确尽知天下这数,惊得连称呼都从汝变成了君, 却不知是季禺黄粱梦中所见种种奇妙,若是知晓,怕不是要跪地直呼仙人。 时间转眼即过,日头偏西,两人推杯换盏,菜没了就吩付在热,酒没了唤酒保在打。 吉伯严是个不差钱的,酒要店中陈酿青梅,菜要四热四凉,荤素搭配,着店家俱扯贵的上。 晃眼见竟吃了两个时辰,饶是果酒,二人也是面红耳赤,醉醉熏熏。 季禺忽然道“少君,酒以过三寻,菜也不止五味,季禺愧收少君大恩,万死难报,少君但有何吩咐,小的虽是以微寡之身,愿为少君尽些绵薄之力” 却愿来是席间,吉伯严许了季禺昌邑下大夫,年奉百担,绸二匹,虽是小官,但也大过乡中三老了。 吉伯严肃然道“也不须先生报甚么万死,只是一点拜托先生,也不瞒你,吾师伊尹原是夏都上大夫, 后转投商王成汤麾下,官拜丞相,吾师在夏是,与有仍氏妹喜早有婚约” 顿了顿,挥手着甲士,随从屏退左右,小声道“因有仍氏不服夏桀,拒不朝夏,那夏后天子,着九夷之师攻灭有仍氏六国,把这一族男为奴,女为娼,据妹喜为独有, 妹喜娘娘时发心疼病,实为思念承相之故啊,” “只因有夏太史令终古,刚正不阿,屡次劝谏夏后不可沉迷女色,最后竟一把火烧了琵琶宫,随后天降大雨,所幸妹喜娘娘无事,”吉伯严随即又郑重的说道“却把红纹金丝榻烧毁,妹喜时常痛心,老师也常心如刀割,商汤与夏后都通传天下,招榜寻良医,或奇木。 夏后发了数次令箭,命我昌国务必要你寻得奇木,所以我希望先生,能够在次寻得此木,” 季禺心中一苦,果然如此,这树夏后殷商标榜天下也难寻得,自己不过好运罢了,若寻不得这可如何是好啊。 似知季禺心中所想一般,吉伯严对季禺又承诺曰“若先生寻不得也无妨,只盼先生尽力而为,若寻不得。 夏后问罪,我昌国与殷商二十四路诸侯替你挡了,量夏后也无法,只是苦了妹喜娘娘,与丞相。” 说完竟起身拱手一拜,季禺连忙起身侧过,惶恐道“不敢当少君大礼,此番敢不尽全力也,定要寻来奇木,解丞相与妹喜娘娘此厄” 吉伯严颔首谢过,招手唤来随侍,“取十金赠予先生,” 季禺也不推辞,推辞了吉伯严怕反而不放心,接过金子长揖一拜,“谢少君赏赐,小的愧领”十金即为十贯,一贯为青蚨一千钱,十贯重达十余斤,以布裹了背在背上。 见季禺收了礼,吉伯严宽心,踉跄得带着甲士随从出了酒馆相昌邑而去,只有余音绕梁“先生自去罢,吾在昌邑等汝消息” 第五回[不识真故人,易得米布三升,时价平平] 且说季禺辞别吉伯严少君,使布背了十贯大钱,季禺自出世以来,何曾如此富裕过。 也不着急着走,即在枯云乡市中闲逛起来,挺胸昂首,在无半点失落,到处采买,逢者屠宰场,买了两斤肉,到织纺购了一匹细布。 大肆采购,见日头偏西,便左肩背了钱囊,又肩挎了酱醋糖茶,左手提了两坛酒,又手拿了两斤肉。 又是与少君才吃了酒,季禺脸色微红,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径直出枯云乡市,过枯松涧沿着三尺宽的山道直回了折溪里。 刚跨过折溪小木桥,惊的沿路农人皆上前“阿禺莫不是抢了那家大户,把人集市都给劫了?今日怎这般阔绰,还买了丝绸…” 季禺闻此言面色不瑜,都到吾便这般不堪么,转而冷哼一声 “尔等还不知我季禺是何等人物,乞会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俗话说咸鱼仍有翻身时,困龙犹有升天日,吾今正是困龙生天,发达了也” 那农夫闻听此言,心下暗笑,十里八乡,谁不知你这光棍汉。 贪闲爱懒,不事农耕,整日游荡,闲来是个挑柴卖的,东饱一腹,西饥一顿。 说甚么困龙升天,你若算个龙,那吾等就是天神咧,咸鱼翻身倒还妥当。 农夫也不在搭话兀自埋首插秧。 倒另旁采桑的老叟插话问道“阿禺你如却实不一般了,言谈之间引经据典,弄那些文人的道道,却不知这困龙升天何意耶?” 季禺神采飞扬“谷叔公你却不知,吾今受昌邑少君所命,专事砍樵,少君还许我做昌国散大夫哩!” “有这等事?你有甚才能,竟能绶箓拜官耶!”埋头插秧的农夫甚是不平的道。 季禺遂把此行迹遇与少君的事讲与众人。 闻听此话,老叟与其他人也心头震惊,谷叔公忙道“阿禺常游遍昌邑山岳,遍知周边大料,老树,有此本事,如今得贵人赏识,真是翻身了” 过后各家祝贺,恭喜自不提,季禺抱着布匹,肉糜,回了自家,待进了院门,把门窗都闭了。 先把十贯青蚨钱和布藏在床下地窖里,肉放在灶台上,并三两雉鸡肉一起摸了盐,挂在梁上。使烟熏成腊肉不提。 这才坐在榻上,这会儿酒亦醒的差不离了,盘腿底首默默沉思“如今大话也说出去了,少君的商金也拿了,找树这事儿,还得上心” 皱了皱眉“当年那六颗奇木俱长在一堆,说明必是有根,或有种洒下,初时或是一株,后来种落根生,才有六根” 事儿过三年,之前吾也没在意,那个地儿倒还记得,且当年虽是贴地而伐树,却也未撅它的根。 即是奇木想来生命亦顽强也,说不得枯根逢生,在生枝叶儿。 且树落有籽,那树周边可能落有种籽,如今过了数载,大树可能没有,坎颗小得去交差也好。 心中想罢,略微放松了些,当下计定,待稍后去罢砍刀磨利,箭矢备齐,明日一早就上山去。 翌日,天光初亮,季禺起身,在院中活动一番,打了两套体操,洗漱干净,即取了砍刀背上,把弓也夸着,斧子拿在手里。 乘着清晨薄雾,沿林中小道进山。这番打扮,弓刀奇备,不像是个伐树的樵夫,倒像个打猎的。 为何如此,只因为这三百里坎龙山便罢了,虽也山高林密,倒底靠进人烟,虽有些野豕,老豸,不过一般罢了,也勿须怕。 但直穿过几十里出坎龙山后,便是那贯松山,人迹罕至,直如原始丛林一般,莫说是灵芝,瑶草,便是虎,豹,豺,狼,也是有的。 这些猛兽往年也时常下山食人,若是贸然闯入,性命难保,幸得多年前,东边有个猛士,入山伏虎降怪。 这些年这山下周边数国才得安宁,遂给这猛人立乐庙宇,求得夏后敕命尊为山神老爷。 今儿季禺上山前顺路也给那半人来高的山神小庙,扎了红带,奉了香火的。只盼一路无虞,顺顺利利。 依着前路,季禺常年行走深山,脚力甚疾,个把时辰,早过了三十里路坎龙山。 这时天光大亮,山中晨雾薄薄,照得满山如同仙境,只见前方山高数百丈,大小山头层层起伏。 真个是:峰峰如排戟,仞仞俱开屏,日映霞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枯藤缠老树,古界渡幽冥。 奇花蕊草,修竹桥松,奇花瑞草万载长青欺福地,修竹桥松四时不谢塞蓬瀛。 幽鸟啼声近,山泉响溜清,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悬崖苔藓生。 起伏鸾头龙脉好,必有高人隐姓名! 这正是冀州以南第一高,横跨千里贯松山。 这山中罕有人至,古渡幽深,常年云雾蔼蔼,即无人,也无路走。 季禺只得抽出砍刀,一路左砍右剁,硬生生夯条路,劈开灌木大道生。 又往前直行了个把时辰,忽见前方百丈远一堆灌木间,似有一黑影绰绰,摇动得哗哗响。 季禺心底一惊,即顿步,不敢走了,就立在树后观察。 忽然那物昂头露出一颗斗大的头,季禺一见,手足发寒,心底冰冷似被揪住一般。 忙悄取弓,正待搭箭,那黄影亦早就发现季禺,当即昂首长啸。真个是声如雷霆,响震青岭。 吓得季禺身酥筋软,一坐摊倒在地,一片空白,浑身提不起力来。 那虎吊睛白额,身长近丈,斗有斗大,口似血盆,齿如利刃,都有半尺来长,浑身筋肉扎结,一跃数丈,连蹦带跑,扑将过来。 季禺两股颤颤,眼看正要丧生虎口之下时,又是一生震天响,震得季禺双耳发疼。 “呔!孽畜莫走,吃吾一叉,”这个却似人生,季禺寻身往去只见一人,手执钢叉,腰悬弓箭,自林中转出,怎生面貌装束: 头上戴一顶,艾叶花斑豹皮帽;身上穿一领,羊绒织锦回罗衣;腰间束一条狮蛮带:脚下一对鹿皮靴。环眼圆睛如吊客,圈须乱扰似河奎。悬一囊毒药弓矢,拿一杆点钢大叉。雷声震破山虫胆,勇猛惊残野雉魂。 只抬手一下,把叉抛将出去,穿林过树,叉尖闪寒光,迅疾如飞电,啪一声钉怎虎腹,直刺得桃花朵朵,血似飞雨。 那还有刚才兽王气势,满地打滚,嗷嗷呜呜似猫叫,那人几步闪过去,茶壶粗的手擒住虎头,沙包大的拳头打下,白额虎只挨了两三下,便咽了气。 季禺瞠目结舌,劫后余生,连忙起身道“小的季禺,多谢壮士达救!” 。 第六回[相逢处非仙即圣,静坐讲黄庭,论仙人] 那人将叉拾起,拱手包拳曰“先生莫怕,某南关龙力子,因常年上山,善能打杀些虎豹豺狼,绰号贯山太保,” “且不必疑惑,你我早相熟矣,尔十余年来,常在山下予吾一餐之恩,今报与你,你且办你的事去罢!” 说罢不待季禺搭话扛起老虎,那似猎户打扮的壮士转身即入林中。 季禺还没回过神,即无了踪影,若不是树叶上星星点点,草坪里的一摊子血,好似做梦一般。 待缓过气,季禺默默向山中走去,心中疑窦万千,自付从未见过,为何说相熟,他莫不是认错人了。 且南关虽是昌国大关,有二乡数千口子,啥时出来这等人物了,怕是南关守将亦不如他,可真了不得。 季禺记住名字,打算下山后寻访一番,即做感谢,也是结交。 又走了十来里,过了两座山头,终到了地方,只觉天光一亮,这儿与别处也不同,方圆数百丈一个峡谷,犹如一线天。 从中径直走了百十来步,但见前方,花花草草,丫丫叉叉。 花花草草尽是红似火,黄似烟,紫如罗兰瓣,长短叶,绛朱籽,又如丹参相似。 丫丫叉叉是桃柳杏栗枝,此时初春,各自斗艳争芳,不按时令结花果。 犹如神福地,仙府道人家。 脚下沃土黑色,更无半点石渣,踩在上面之觉脚下软软绵绵,在向中间走了十余步,左拐又拐,便见着前面树枝儿。 “哈哈哈,果然不出吾所料,这这树果然是奇木也,当年并未断根,如今又长出新树咧!” 只见前面六个断口,四个只抽了点嫩芽儿,其余两个大断口,一个斜生了个手臂粗的枝,一个逢中向上汲取断口养分,又长了尺许粗细。 这俩树枝不管粗细,介是叶儿青青似柳一般,周围数十丈蛇虫辟易,连个白蚁儿都不生,散发阵阵异香,果是宝树也。 当下两步走近,从肋下掏了斧子,啪啪的砍了起来,论砍树,季禺却是庖丁解牛般,只抡了五六下就把这尺许粗的树砍得摇摇欲坠。 季禺最后正待来个狠的,给它来个一剁两段,忽得知听一声断喝“住手…,你…你…你这业障,怎的又来砍吾的树!” 季禺当即停手,转头只见一青衣老叟,疾速奔来,转眼就到了面前,见这只剩一丝儿相连,向后倾倒的宝树,一脸痛心疾首。 这人好俱道貌,似有仙风,怎生见得: 头戴青莲如意冠,面貌古拙长须髯,身着碧袍锦绣衣,精气神全道气专 此老就差锤胸顿足了,见此季禺一脸懵逼,连声叹道“天数,天数,天数如此啊,吾自养性修真以来,顺水顺风,而今果有人劫来也” 季禺见此景,忙道“老先生,从何而来?叫住我做甚?” “哼!汝数次来此,不知这是谁家耶?,吾乃霁云公,在此炼气修真百数十年。 不料你这厮数次来吾洞府,似掐准了我不在家般。砍吾宝树,你给我赔来…”霁云公怒气冲冲,上前捏住季禺的衣领。 季禺一听就知道不好,这地儿怕是个有主的,之前来时只见崖边似有灶台存火迹,往里走还有一个古洞,洞里石床,石桌,洞前还种了修竹,桃花。 心中暗付:“这道士怕就是此地主人,之前不觉有异,如今被人抓了个现形,听这道士言语,他似非同一般,这山中虎豹豺狼甚多,能在次生活,怕是有几分本事。 这树万金难求,怎么陪,如今苦也,只盼他稍放松了,吾还是赶紧溜了吧!” 见霁云公怒气冲冲,把自己抓的甚紧,季禺无法只好假做不知道“道长…道长,你先放了我吧!我不知这树是你的,我虽是个樵子,却也存了点钱, 你先放开我,你这树多少钱,我赔你就是…” “赔?吾非把你这个贪心不足的凡人,抽魂炼魄,把神魂放在灯心里灼烧百年,嗯?这…”霁云公正恶狠狠的说着,却突然面色一变,伸出一只手在季禺摸着,忽惊喜道“纯阳炁!你这凡夫竟身俱纯阳之炁?” 言罢放开季禺,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季禺虽是凡夫,却也非寻常俗流,唇红齿白,面貌周正,暗道果然如此。 随即面色转缓“这树是吾的友人从东海蓬莱岛带来的六颗仙种,中洲大夏,只此一家,别无在有,你怎么赔?除非你渡过东海,只是这其间有八万六千里路程, 东海广阔,且不问你能否渡过,就算渡过你肉眼凡胎,也识不得路” 季禺一怔,这道士莫不是个疯子,便是个异人了,动不动神魂,仙籽,蓬莱,几万里的,让我下海,如今天下渐乱,吾怕是东海都到不了,旱路上就被人抓了当奴隶了。 霁云公见他呐呐无言,又转头笑曰“如今倒还有一法,只是须要你帮我做件事儿,你若答应,不仅不用赔了,这颗砍倒的也给你,吾还有好处与你…” 季禺一听来了精神“我答应了,只要不用我赔命,我力所能及的,你只管说,我帮你就是” 霁云公笑道“不要你命,一不要你用什么力,对你来说轻而异举” 说罢对季禺唤道“你随吾来,不要惊讶…” 霁云公领者季云向前走了百十来步,到了一片空地上,霁云公拂袖神手着地上一指。 季禺只见四周白雾弥漫,初只可看清两三尺远,白雾渐渐散去,季禺瞠目道“霁云公你莫不是神仙?这…这般神通…” 季禺为何而惊只见四周,庭台楼阁,水谢烟亭 庭台阁楼,青瓦红墙攀龙柱,似天界神人居。 水谢烟亭,廊外池中莲叶纷纷,千秋亭中烟淼淼,恰似仙府 探手佛墙柱,只见雕花红漆柱,墙是青砖砌。 抬头望屋檐,青瓦红梁黄檐子,尽是好木材 八角亭,风烟摇曳亭下波不平。 凤阁楼,刻凤镂空盘就高一层, 季禺自出世以来除黄梁梦中外,和曾见过此景,真如神仙境一般,当下吓得结巴,做势要跪仙人 霁云公一佛袖,季禺在也拜不下去,说“吾这道术如何?…请吧!” 言罢拉季禺在亭里坐下,这厢又闪出几个力士仙童,給二人斟酒煮茶,奉上各色仙果 霁云公方道“吾知你疑惑,实不相瞒,此等皆为仙家移景之幻术尔” “吾乃贯松山炼气士霁云,于此修真炼道亦有数十年了,如今大法将成,功果完备,只待飞升”见季禺面上震惊,遂继续缓缓讲述原来那树名叫血云根,是仙家宝药, 是霁云友人黄云君从海外采的,黄云君是截教第子,异类修成,最善飞遁。 这仙家也有数等,上等者形神皆备举形升虚,于天同寿。 中等者,不死阳神,游于名山,或受箓天宫,为神仙 下等者,为尸解仙,借刀,兵,木,火,水,等劫,脱去肉身,元神尸解成仙。 而霁云公就是修的尸解仙,前几年功果渐渐完备,已能遁甲神行,只是不能飞举,与陆地神仙无异。 只是天劫将来,肉身阳寿将近,这血云根便是霁云公,专程种养的,只待长成,以血云根木解,脱劫飞升。 谁料前几年,枯坐洞中极静思动,遂出山访个友的功夫,待回来,发现树就给人砍了,本来为防不测,备了六根,都齐根而断。 幸而这树生命顽强,这几年又添新枝新芽儿,让霁云直呼天不绝吾啊。 谁料今日怎山中采药,忽觉心血来潮,遂起了一课,大事不好,紧赶慢赶。 又碰上季禺这个他命中的克星,仙道的人劫,已经又砍了他的树,阻他从道 而他天劫只在旬月之间,若无灵根乙木之气避劫,必定劫数难逃。 好在最后发现季禺生具纯阳气,且根性颇深,气运棉长 把这些道道讲罢,霁云公进入了正题“所以如今想请你帮忙,借你之手,提前兵解,助我脱劫。 我也不瞒你,助仙人脱劫,如逆抗天地,会大损阳寿气数,只望你能助我,我亦有厚礼相赠” 季禺两难,之前霁云讲过,气数如人运一般,气数大着受天地宠爱,百劫不加身,气数尽者离死亦不远。 阻了别人的道途,失一些阳寿倒也无甚,反正季禺还年轻,而且夏后残暴天下迟早大乱,到时命如草芥般的,怕少有人活到天年。 看着霁云公殷切的目光,想到他一人于深山之中,喝风饮露,风寒露宿。 多年苦苦参修,如今正果将成,却被吾坏了修行,心下也实在愧疚,遂坚定得望向对方,道“霁云仙长,吾搭应你了,唯愿你功果大成…” 第七回仙家妙法应乾乾,解化升虚妙道传 答应霁云公兵解脱劫,季禺望着喜形与色的霁云公疑惑道“可是我只是村野一樵子,一不会仙术,二不懂道行,你教我怎么做?” 霁云公含笑道“简单,间单,你用兵刃,只需按我吩咐,当正中给我一下,我即用大法尸解羽化…” 季禺大惊,站起身惊疑不已道“你莫不是犯了头风?这当心一刀,焉能得活命来,你都去幽冥报道了,说甚么升仙?” 莫说霁云公还不是真仙,就是神仙之辈挨了刀子,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能活命。 若这霁云公是个失心疯偏自家捅他一刀了帐了,按夏律自己无故杀人,当处十三项极刑惨死还命,这个风险还是冒不得。 霁云摇头失笑道“我功果早已完备,常出元神游遍三山五岳,海外十洲,早年还曾元神上天赴过瑶台仙会,拜绶仙箓。 只因肉身甚为沉浊,累我不得脱身逍遥,你莫怕,只管按我嘱咐就行” 季禺别的倒也罢了,听说要杀人,只是低头不语,起身就要走,任霁云公怎么劝都不行。 季禺道“你即要寻死,拖住我做甚,我下山去昌都给你寻个刽子手来,出钱请他了结了你, 我自出世,豕(猪)鸡都少杀,怎会杀人,况且朝廷律法,杀人赔命,这不成,这不成…” 霁云公见状大怒道“你当是什么人都能助我兵解吗?若不是你身具纯阳炁,善能点化阴质,阳化元神, 你断我道途,阻吾成仙,我早就把你抽魂炼魄,神魂熬炼在灯芯里了, 而且你说过愿意助我,你莫不是个失信小人,怜惜你那几年阳寿气数呼?” 季禺急忙道“我一向实诚,岂是个失信之人,损些阳寿气数便罢了,只是你让我杀你,我实在下不了手” 霁云公起身说“你还是不信吾非凡人体? 脱化尸解而已,我仙家清灵之身,肉身不过如牢笼尔” 说罢又大声暴喝到“你且莫眨眼,看吾神通!”随即不待季禺多言,张口一吸, 这些仙家宫府,庭台楼阁,似龙吸水般,化做白雾云烟,氤氲之气,被霁云公吞入腹中。 连同坐下蒲团,案几世周水池荷花,俱吞将进去, 四周景色快速缩短,转眼间,又化成了百步宽的平地。 霁云公笑道“这个唤做吞云吐雾,变宫殿的唤做移景,能把天上地下的景色幻化出来,你若助我,这都传你!” 见季禺不似之前那般吃惊,只呆呆得看着,霁云公又道“你在看好了!” 说罢身子转了一圈,一手作刀,往脖子上一划,这颗六阳魁首,当即飞起数丈之高, 可断口出泛起黄光阵阵,切口整齐光滑,亦无血液泵出。 季禺吓得两股颤颤,瞠目结舌,纳纳无言 霁云公的身子在地上走来走去,头却在天上飞舞,忽望相季禺笑道“这回信了吧?可想通了?” 季禺忙伏地跪道“信了,信了,仙人真大法也,求仙长快收了神通吧!小的答应了,这回是真答应了!…” 霁云公哈哈一笑,地上的身体双手掐了个决,天上头颅即落了下来,与身上接住,断口处黄光一闪,连个印儿都没有。 季禺连忙爬起,伸手摸过霁云公颈项,果是严丝儿合缝,如之前一般好好的“仙长真大法也,即然炼就不死之身,如古之刑天一般,有这神通,我怎助你兵解呀?” 霁云公笑道“这那是不死之身,不过旁门左道的小术尔,似这般的法术,仙家共有七十二门,这种的被古仙称做神仙戏术” 霁云又摸着季禺的头面色慈祥道“待我羽化后,家底儿都与你,道书两卷在那石洞蒲团中,你可斟酌研习,” 季禺一听大喜当即跪地拜道“谢老师传法,弟子到底不敢忘恩” “只是这尸解法不算大法,你最好莫学,助我兵解后,你气数大损,我观天相,似紫微星摇晃,我传你个法宝, 你修成后下山相助商汤,成汤乃是大贤,有大能为,你去投他,他必会重用,你可借他国运辟护。” 说罢霁云公从袖里取取了个小幡递到季禺手上,见季禺接过又道“巽风幡,乃我护身之宝,我传你咒语,只摇一摇就能平地刮风,飞沙走石, 若遇大敌,往巽地晃三下,扯动幡下丝條,当即起一道神风,能吹三界乱,刮得鬼神惊 我修真炼道,多仗它护身避劫,今传与你,望你能够善用” 说完霁云公拉起季禺,赴耳传了咒语,季禺凝神静听,待季禺记住咒语后,霁云公又道“我还有话给你,你要记住,商夏革鼎之间,必也有异人相助。 你且莫过多杀生,只帮成汤擒下那些异人便罢了, 你相助成汤后,借国运补全自身气数,到那里去都行。” 霁云公又面带崇敬的向东方遥拱手抱拳道“可你若想修成大道,就莫炼尸解法,那个也不是甚么大法门。 离了东海,在海外八万六千里之外的蓬莱岛上。有个大能,乃是辟地开天之祖,万劫难磨之身,在岛上,开辟大教,无量度人,” 又顿了顿道“你根性颇深,又是道德之士,你若能寻得,拜入他门下,必能学到真本事” 季禺见霁云公不说了,只觉心如猫抓,忙道“老师,那个大能叫什么名号?你说给我,我日后好按名儿去寻他” 霁云公笑着道“祂的名号,我不敢提,似这等神圣,说出半个字祂就知之。 我只能告诉你,祂驻在蓬莱岛传法绶徒” 季禺心下暗道“霁云公曾说,尸解法乃仙家小乘之法,弊端多多, 三界之中只有一种名叫天仙法的才是大乘正法,却只在什么道门三教内得传 这海外教派也是三教,定有大乘仙法,待我日后,定要出海学得” 见季禺一脸沉默,似在胸中立志,霁云公方对季禺说“我方才掐算了一卦,天灾就只在旬日之间了, 尸解的事宜早不宜迟,拖久了恐生变数,到时怕又有你这般的人劫前来阻道” 季禺道“那应该何时尸解?须要准备什么吗?” 霁云公领着季禺向着石洞走去,边走边说道“我看今晚时候正好,你来帮我拿些东西,我们去山顶开坛” 说话间,到了洞府,霁云公在洞里摸摸索索,扯了把宝剑出来,递给季禺着他拿着,自己又拿了些五色旗,黄布裹了些法器。 便带着季禺出了峡谷,领着他登上了旁边一座山顶,这个顶上亦有一片空地。 第八回苦心修持终不负,羽化得道渺渺间 霁云公先施法,在山顶布了片法坛,拿五色旗着季禺四面插上。 霁云公焚香点烛,先用笔蘸朱砂,拿一张黄纸,用紫府玉书,写了篇祭文,季禺见了只觉是篇鬼画符。 书好符印,把祭文用烛火焚了,朝季禺笑道“这个是写给天庭的,待我尸解,好有仙家前来接引” 霁云公又从季禺手上取下宝剑拔出,剑是八卦炉中神火煅,仙家神水淬锋芒。 当即在坛前,解了头上莲花冠,披发仗剑,步罡踏斗。 似跳大神一般舞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随即在剑上画上符印符节。 霁云公这才收功到“我方才已经开坛做法,取了天罡炁一道,封入剑中,只待子时尸解” 言罢霁云公又与季禺嘱咐了些尸解的关建,让他如何,如何去做。 时间转眼间过去,烛龙闭了眼,夜满星空,第一次杀人,季禺心中也略为紧张。 忽然闭目盘坐的霁云公,睁开眼睛,伸手掐算了一下道“时辰已至,” 遂起身站定,季禺早已度日如年般准备好了,也起身走上近前。 霁云公先让季禺解开上衣,然后咬破手指,当胸前给他画了道符印,见季禺似有些紧张便慈祥一笑道“按我教你的,莫要怕,” 季禺见霁云公站定,深吸口气,拿起宝剑,先着宝剑上吐了三口气,这个就是以符印引得纯阳炁。 季禺朝着霁云公道“老师,弟子得罪了”遂闭眼疾步上前当霁云公胸口刺了一剑。 仙家宝剑入肉穿胸,如似无物,霁云公哼都没哼一声,随即含笑倒地。 季禺睁开眼,正待嚎哭, 耳边却忽听一阵似忽哨声,待细听却又好似阵阵仙乐响起。 就见地上尸体头中百会突然冒出一道白光,季禺只觉白光照耀下浑身清凉。 而后尸体迅速枯败,转眼间萎成一张皮,随后连皮带肉渐渐散成飞灰,地上只留了霁云道衣冠丝條,剑也倒在地上。 季禺呆呆望着“似这就成仙了?……” 季禺也不知是还喜还是该悲,转头收拾了道袍丝條,把剑还入鞘中,乘夜色,披月光下了小山坡。 径自回到谷中,见血云根还倒在地上,也暂且先不管了,走到洞中,就着霁云公的石床躺了一晚。 翌日清晨,季禺起身先取了洞中蒲团,一把扯开,果在蒲草中找见两卷道书,以竹简刻成。 两卷俱都打开,上面都是一行行蝇头小字,幸得季禺黄梁梦中是个学文的。 一卷唤昨《太阴炼形法》季禺见里面写得俱是些什么食炁养神,赤子婴儿的道家术语,看得云里雾里,想来这个应就就是尸解仙法了。 另一卷唤作《旁门数术小记》翻了下目录,共有七八门法术,不过霁云现在都练不了。 只得把两卷书用布裹了,塞衣领纳袋里。 随即在洞外桃树下用宝剑刨了个坑,把霁云公道袍丝條埋了,也不立碑,拱了个土堆子便罢了。 季禺想了想,还是舍不得把剑埋了,此世唯有公候才有资财打造宝剑,寻常材料可不行,极易折断,这剑材料不错,带在身上早晚最好防身。 季禺暗付“如今也无事,宝树也取得,可以交差,只是老师传的法宝还没演练过,待我出去寻个地儿试试,也作个耍子” 遂起身出谷,找了块空地,从袖囊里取下巽风幡,只见幡是枣木做的杆上篆云纹,青色的旗,幡下垂了三道丝條。 见这四周俱是些老树乔松,也无他物,遂默念咒语,摇动幡杆 霎时间前方风起云涌,初起时播土扬尘,走石飞沙,黄风席卷而来,几不能视物,四周哗哗做响似雷鸣。 季禺哈哈大笑,只觉还不过瘾,竖起幡杆,指向巽地,连呼带扯,拽起幡下丝條,瞬间又有黑风自巽地而起, 这风更不一般,怎见得: 冷冷飕飕天地变,无影无形黄沙旋。 穿林折岭倒松梅,播土扬尘崩岭坫。 黄河一泼彻底浑,济水涌浪翻波转。 这个风非同小可,不是东南西北风,亦不是折花梅柳风,也非阴风飓风,称做巽风。 季禺这风儿一吹可不得了,前方数百丈方圆并着后面一座山头连树带山没了踪影,沙石树木直飞数十里,掉地上。 惊得山下的昌国百姓听着砰砰砰似平地起了旱雷,百里外的济水风浪起尘沙翻。 四周狂风呼啸,似鬼哭神嚎,吓得各路鬼神紧闭庙门。惊得满山虎狼豺豹迷了眼,鹿麝獐羊昏了头,老鹰鹞子趴一窝,兔儿野雉滚一团,满山野兽慌乱奔走。 吹得八百里贯松山云开雾散,连天上的云都刮走数百里,顶上一片晴空。 季禺忙收了神通,哈哈大笑“好宝贝,好宝贝,有此宝护身,天下那里去不得,” 把宝幡裹起收入袖里,心情激荡,只觉浑身舒坦,在山中胡游乱荡又跑又跳,安全感暴满,虎豹豺狼都躲着他走。 晃荡几圈,正事儿却没忘,如今树也已寻得,只觉心中无比畅快,即做歌向山谷而行: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 云边谷口徐徐行,卖薪咕酒狂笑自陶情, 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 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 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 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随即入谷,找到血云根,用斧把枝丫剃了,扯青藤一把拧成一股裹柱,至洞中取了宝剑,弓矢,拽起青藤。 顺下坡好路到底好走些,拽着血云根,溜溜索索,一路下行,山下晨雾蔼蔼,使人如云中穿梭,目只视三丈, 三丈外迷蒙不清,季禺只凭记忆出贯松山,下坎龙岭, 季禺脚力迅疾,昨日上山走了数个时辰,而今下山只个把时辰,即将到折溪里。 刚出林子,季禺就见路旁一半人高的小庙,庙里一尺许高的铜塑神像,炉中香灰满溢,庙里四周俱挂黄布小幔,梁上垂下乡民绑的红色丝條。 见着那个饱受香火,熏的发黑的铜筑神香,稽首一拜道“前番于山中多谢尊神显圣救了我的性命,待我回乡,必来还愿谢恩” 原来这神香除了身批红布,穿着打扮,皆与昨日贯松山中打虎的壮士一般,左手持弓,右手握叉,一脚站立,一脚抬起,似那天打虎一般。 季禺黄梁梦后慧力大涨,识文断字,智慧通达,瞬间就明白,哪有甚么南关龙力子。 寻常凡人纵是沙场猛将,单打独斗都不一定打不过山中猛虎,况且杀虎几如杀鸡一般,这等人物,别说昌都小国,纵是大夏数百诸侯,几千万人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拜过尊神,见神像并无异动,季禺转身,拖起宝树,哗哗啦啦,碾花压草,一路给拖到自家院儿里放着。 虽说一路走走歇歇,下山还好,顺路拖不费多大力,可山下这几百步的平地,只拖得季禺浑身软如面条,累得打喘。 歇了一会儿,起身把米淘了,烧火添柴,把饭蒸上,在山中可是近一天一夜只喝了些水。 霁云公是神仙,炼气士食炁采炁的自然不会饥饿,只喝露水就能渡日,季禺肉体凡胎可不行,这会儿饿得头脑发晕,只觉虚脱。 有诗为证: 凿开风月长生地, 证就烟霞不老身。 霁云当年仙去后, 不知丹决赋何人。 第九回[济水河中泛舟子,似水波逐浪] 待把饭蒸上,又从梁上取下肉糜,切成小块,放些油盐酱醋搁锅里炒了,话说这炒菜也是梦中学得,此时多用蒸煮熬,煎炒炸还无人用过。 季禺今番也算开了先河,与炒菜相比,只觉之前的蒸菜如同嚼蜡一般。 食过午饭,时候已至晌午,季禺思付:少君在昌邑,距此山路有数十里,树已寻得,还是赶早进城通报一番,虽只有一根,却也对得住他的赏钱了。 当下打点行装,打水擦脸洗手,弄个干净,把头发挽了个髻用竹签插上, 取了件儿左襟长于右襟的绸服,这个却是当年束发之年嫂嫂送的,一直没舍得穿,此番进城,却要穿着。 只因自五帝定伦,有夏开朝以来,征伐四夷,自有夏夷之别。 东夷,西戎,北狄皆为披发断发,衣为左衽, 而诸夏不论王公,国野百姓,皆束发右衽,把居于城邑的称为国人,而季禺这般居于乡里的称野民。 平时乡里就罢了,即要入城邑当束发右衽,以示夏人,不然在城里会被甲士当蛮夷给捕了做奴隶。 收拾完备,遂自榻下取了八贯钱,把那一缎锦绸也包了,即出了折溪,向北朝昌邑而去。 此番未但柴,步履轻疾,不足一个时辰即过了枯云涧,过了枯云涧,又有两条道,一条旱路走十八里到昌邑,一条水路走济水二十八里到昌邑青水渡。 季禺如今不差钱儿,自是阔绰的走水路,顺道打算看看兄嫂去,即到枯云涧渡口寻船。 正值春分,济水两岸草木青青,水面碧波荡漾,午时,太阳虽烈,却也有几艘小蓬船靠在岸边儿。 季禺见岸边林下又个茶棚,围坐了几个戴着斗笠的,遂几步走进道“几位可是梢公么?劳烦渡我一渡” 几个戴斗笠着粗布的见季禺一身锦衣不敢怠慢,当中一人忙起身道“不才正是这济水摆渡的,先生是往昌邑去么” 季禺见这人面色黝黑似碳,一脸络腮须若豪强,国字脸貌忠厚,倒不像俗类“正是要去昌邑,要多少钱,几时能走?” 这汉子笑道“正值春汛,河泛水涨,乘船的人少,须等人齐了走先生若不急,明日一早八个钱” “若是有事,现在走也成,只是空船到清水得四十钱,” 季禺如今腰缠八千大钱,只觉这点儿如牛毛般的,也不还价即道“船我包下,现在就走” 那黑汉一看,这锦衣先生果是个阔绰的,忙道“好好好,请先生随我来,” 季禺随这黑汉进了艘稍大的乌蓬船,这个长约二丈五六,宽三四尺,中间一竹席左右圈了个客棚。 黑汉拿了个丈许长的竹竿,把船撑出渡口,见季禺出手阔绰,有意结交,即向季禺攀谈道“小的叫白青,在这济水撑船十余年了,先生是南边儿楚江氏来的么?”见季禺摇头遂又道“那是防风氏?” 昌国以东南为防风氏九国,宗主国为徐国[徐,越,吴,江,为四百乘之国] 西南乃楚江氏三国,宗主为楚国,楚,荆,滇,五溪族,楚江氏地域最广,却人口最少,境内异族众多。 正南是三苗氏百族,三苗也有百洞,千寨,部众不下百万,却互不统一 白青疑惑这个束发右衽的先生,总不能是三苗来的吧。 季禺见这白青似是个话痨,只好道“吾也是昌国人,自青岭乡来的,你即姓白,想是枯云涧白家的吧,吾叫季禺” 白青一顿,转过身打量着季禺,目露疑惑“你是折溪卖柴那个?”这回连先生都不喊了 季禺洒然笑道“正是不才闲人,折溪山中樵子” 白青愕然,啥时候砍柴的都这般有钱了,着锦衣,包蓬船,转身继续撑起竹蒿道“你是不是还有个兄长唤作伯苍?在青水渡开船行的?” 季禺疑惑道“你们认识?” 白青翻了翻白眼“怎的不识,你大兄在青水渡黄家上门,得了数艘大小舟楫,常在济水两岸泛舟捕鱼。 手下有十好几个梢公,在三百里水道闯下好大名声” 季禺对水上什么的,实不感兴趣,往日只知大兄人脉很广,从小也是个浑不吝的孩子王,还会些武艺。 其犹善水上功夫,还有个浑名儿叫水鹞子,也就是说他泛舟时能如鹞鹰捉鸡一般,一头下水,能凭空捉鱼起来。 后来在青水黄家上门,黄太公走后,得了黄家家产,这些年来夫撑舟楫,妇织锦缎,弄得家底儿好生兴旺,又添了数艘大柯。 两人一路说着话,泛舟而上,虽是逆水而行,这白青的撑船技术着实不赖,说是二十里水路,却比岸上旱路快得多了。 约莫走了一个半时辰,日头稍微偏西,即到青水渡靠岸。 这清水渡可不比枯云乡,渡口舟来舟往,靠渡口停着的都有百十条船。 清水也是个大乡,且接连黄河,南抵济水,因这一段儿河宽百十丈,且时长澄清,遂叫清水。沿河十五里有二百余户人家,家家会水。 并乡中七十余户,共有两千余丁口。 季禺结钱上岸,见码头街道两旁有百十家屋子,只一条街两百来步。 随即走到一家顶上铺了青瓦的院子,见院儿门敞着,即走进中堂,见两个垂髻小儿穿着黄肚兜儿,正在院里面耍泥巴。 季禺悄悄走过去,把蹲着的那个小的一把抱起,逮着光腚,弹了一把牛子,对大点儿的说“黄鱼儿,半年不见,怎的你小子还在撒尿和泥巴耍哩” 另一个大点儿的,见了季禺忙跑到偏屋织房门口叫道“阿娘,阿娘,山里的那个二叔来咧” 抱着的这个小的才两岁,连话都不会说几句,见季禺把他抱起,缩腿儿伸手,咿咿呀呀得直要下来。 偏堂闪出一妇人,盘云髻,黄罗裙,面颊有些泛黄,人还未出,声已传至“是叔叔来了么,今天怎么有闲空过来,可吃了晌午?快进堂屋里坐” 季禺见黄氏出来,忙放下孩子笑着说“嫂嫂,我大兄在屋里没?我有喜事要与你们讲” 黄氏领着季禺进了正屋,摆上蒲团案几,道“你兄长早上出舟去了,得傍晚才回来,你有甚喜事儿?走累了罢,我去把饭菜蒸上” 季禺道“不累,我乘舟过来的,我蒙少君所命,已寻到了宝树,少君曾说要封我为下大夫,如今不仅算国人,且还要当官了” 遂把寻树一事给嫂嫂讲了,只是减去了霁云公的事,只说是自家苦寻的。 黄氏得知亦是大喜“叔叔你将得官身,吾亦心喜,待你兄长知晓你这般出息,得高兴成什么样咧” 季禺又取下背囊,把钱取了七贯,并锦绣一缎递到黄氏手中,“嫂嫂,这都是少君赏赐的,这些你拿去,我之前于山中多靠你们接济,莫要推辞,就当是给小侄儿的。 这一缎布,你可以给你们家做件儿新衣,还要劳烦嫂嫂与我也做件衣赏” 黄氏推辞不过,见季禺孝顺兄嫂,执意要给,只得接下。 黄氏忙让季禺安坐,她即出门采买瓜果菜蔬,豕肉,说要做几样好菜给季禺庆祝。 第十回面目凶恶奇毒烈,封神榜上有名人 没一会儿,黄氏在岸边儿着人知会下伯苍,让他回来,说季禺来了,卖齐菜蔬,在灶屋,洗菜切肉。 季禺要去帮手,黄氏栏着,说“你即要当官了,那里要你来做庖厨,且去看着你两小侄儿,莫让他们乱跑” 季禺无法只得领这俩侄子,在堂屋玩耍。 至灶堂炊烟袅袅,大兄伯苍戴着斗笠蓑衣,才进院中就大喊道“是贤弟来了吗?” 季禺闻声刚走出堂屋即被大兄把住双手“贤弟你久在山中砍樵辛苦,今番过来就多耍一段时间,吾养着你,莫去山里了,半载不见想煞吾也” 伯苍亦是一付好相貌,天庭饱满,面色朱红,红氤氤似醉酒,身高八尺有余,高季禺两个头,生就好武艺,水上逞英豪。 兄弟二人虽面相各异,实一奶同胞,正是上古黄帝座下风伯氏之后也。 二人自幼相依,虽是无姓,却实乃大族之血裔。 季禺还未答话,嫂嫂黄氏走出笑道“阿苍,叔叔如今受少君候赏识,受命寻得宝树,将做官了” 伯苍疑惑道“真的?” 季禺和黄氏遂拉着伯苍进了堂屋,与伯苍把事情又讲述了一遍,伯苍大喜,“贤弟果然好本事,如今将光宗耀祖了” 黄氏蒸饭煮菜,季禺伯苍在客堂交谈,待日头稍微,案几上摆了四热并四凉,八菜一汤,黄氏把酒给兄弟二人斟上,就自带了两个小子到偏堂吃去了。 在这个时节,家中待客,妇孺是不能上桌的,要么自己偏堂吃,要么等客人与丈夫吃完之后在去。 兄弟二人,续往日情宜,少时相依为命,一边推杯换盏。 黄氏在偏堂听着他们,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似小声抽泣,一时放身高语,一时压声密语。 黄氏摇头笑了笑,抱着小儿也自欣慰。 少时,兄弟二人喝得脸红面赤,季禺喝得迷迷蒙蒙,一把楼住大兄伯苍在他耳边儿低语道“哥哥不知,我在山中得了好大机缘咧,” 伯苍迷茫道“甚么?” 季禺自顾自说道“我找树时遇着了神仙,他传了我一门秘术,如今我已练得精熟,能使神风咧!” 伯苍看着季禺道“哦?有这等事,贤弟可演给吾看看,让哥哥也长长见识么” 季禺打着酒嗝笑道“这有何不可,只是我这秘术威力太大,神风一出,糜烂数十里,怕伤着无辜” 季禺又压低声音神秘道“神仙告诉我,人间将改朝换代矣,吾即有此秘术。 哥哥又有好武艺在身,何不随我去博个功名富贵,总好过纵横山岭江湖,一生专于渔樵呼” 伯苍神色一清,抓住季禺的手道“贤弟高见,其实就算贤弟不来,吾也会去拉你做些大事,实为夏后残暴无能,天下乱像已起, 前段儿时间夏桀又放了成汤归商,吾听说商候成汤,正广纳贤才,整军备马咧” 原来却是之前,夏桀竟在成汤朝夏之时,囚大贤成汤于夏台,成汤贤名远扬,闻达天下数百诸侯。 诸侯闻大贤成汤被囚,愤慨不已,多拒不在朝夏,夏桀遂谴九夷肆意攻伐不朝夏的氏族,早使各路诸侯与夏离心离德。 月前夏桀见成汤恭顺,遂放被囚于夏台七年的成汤归国。 伯苍交友众多,人脉甚广,对这些早就知晓。听闻成汤甚至谴使请黄河以南并山东各路诸侯会盟毫都,准备组建讨夏联盟。 伯苍自持武艺,早有投效成汤之心。 季禺见哥哥也有此意,遂也是大喜,兄弟二人约定助商之志,商量好一些事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伯苍遂唤黄氏给季禺安排了床铺,打水洗漱,明日好进昌邑面见少君。 翌日晨时,季禺起身洗漱一番,辞别兄嫂,向昌邑城去。 清水乡靠昌邑仅数里平路,季禺空着手,脚程迅疾,不一会,即到昌邑城下。 抬目只见,约莫一丈五六尺的泥筑城墙,方圆约莫数里,城墙厚三尺,正中一座门楼,匾上以篆箓昌邑二字,两侧有女墙。 城门口站了两列甲士,皆持戈执戟,前方人来人往,进城的出城的摩肩擦踵。 季禺过了二丈来宽的护城河,排队入城,至门洞下,交了一文钱,负手入城。 邑城街道自是比乡下集市宽多了,两侧多有瓦房,商铺无数,一眼望不到头。 乘驴马的,拉马车的,抬轿子的也有,还有卖糖人的,弄杂耍的。 季禺沿主道直行,至城中,又有一片校场,横竖都有百丈宽阔,校场旁即是官府宫舍。 也是高门青瓦砖墙,府贵豪门自不必提,只门前两座石狻猊爬着,府上亦有牌匾,上书少君府三字。 见门前无人,大门闭着,季禺随即上前轻扣门口两圈铜环,大声扣了三下停住等待,不一时门内有脚步声传来。 吱呀一声,开了两扇铜钉枣木门,一老叟探头道“是何人纳?少君候近日身体不适,旬日后在来拜访吧” 说着看也不看就要关门,早被季禺一把扯住 “老丈慢来,吾有要事报与少君,劳烦通报则个,就说折溪山人季禺来访” 老丈转头看了眼,见季禺束发锦衣,风度不凡,虽不知啥是折溪山人,却也不敢怠慢“那劳先生稍待,吾先通传一声” 见老叟转入院内通报,季禺即负手待在门外,不一时,一声朗笑传来。 人未至声先闻“哈哈,是季禺先生来了吗?快请,快请”果然是少君出来了。 把臂进屋,先只字未提树的事,反先请季禺进去,如此礼贤下士,绕是季禺得仙人传法,如今自谓不凡,也只觉如沐春风,感动至深。 即与吉伯严转入院内,这个院儿又不同,只见满园异草香花开,假山桃树应高台,小池塘,登云阁。 小池塘中浮萍漂泊锦鲤多,登云阁里金花璀璨如婆娑。 又有盆里的迎客松,枝歪根也驼,土坛子上嫩竹叶儿稀翠绿遮。 一杆两杆垂柳枝儿,三株五株梅花儿落。 径入堂屋,早有小丫鬟搬来案几蒲团。季禺不待吉伯严先开口当即先报喜道“少君,小的已寻到宝树,虽只有一根,但又尺多粗,三丈长短,我已剃了枝丫把住杆拽到家中,” 吉伯严笑道“好好好,先生果不负我所望,夏后招榜天下都还没寻到,先生即已寻得宝树,辛苦先生了,” 季禺见吉伯严虽是笑着,可眉间似有忧愁,遂直言道“我方才听老管家说少君近日身体不适,现在见少君眉间似有忧虑…” 吉伯严苦笑一声道“被先生看出来了么,也罢,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满城文武皆知,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只因…” 随着少君缓缓道来,季禺方知原来这昌都老国君吉鸿数年前就卧病在榻,把政务交于少君候节制,以三司辅之。 本也无甚事,只是近来老国君病危,神志不清,话都说不得了,在老国君吉鸿当政之时,昌邑还不是商汤联盟国,吉鸿对商夏之间一直处于中立的。 只是吉伯严当政,拜商汤丞相伊尹为师,这才倾向成汤的。 这个本也无事,只是三司中司空由少君亲掌,司农无大权亦无大碍。 说道这里吉伯严眉头都要皱成一团道 “旁的无事,只是昌邑司马白应龙,自持是少昊氏六姓之一,素来专横跋扈,又心向夏后。 老君候在位尚还好,若老君候故了,他又掌中军百乘甲士十余载,他素来不服成汤,一朝倾覆,则昌国危矣。” 昌国为百乘之国,所谓乘即战车也,即是衡量诸侯甲士国力军力,亦是一卒之兵。 一般一乘为:四匹马,一辆战车,配属甲士三人(乘车),步卒七十二人,守时还配二十五名役夫,也就是说所谓的一乘共有一百人。 而军制以五人为伍,四伍为两设两司马并小旗二人,二两为偏设偏将,二偏为卒设哨长。 季禺默然,思虑一会儿道“少君,可着人刺杀白应龙” 吉伯严摇摇头“这也不成,白应龙虽有些武艺,且实常有甲士相护,这倒没甚么,只是他身边有个异人非同小可” 季禺来了兴趣“哦?是怎么个异人,竟难倒少君” “吾也不知其名,只看这人生得青面獠牙,发似朱砂,穿身红袍。 口能喷毒雾,中者立毙,且能识百毒,吾派数拨义士,下毒刺杀却皆连栽在他的手上”吉伯严愁道。 季禺听罢哈哈大笑 吉伯严疑惑道“先生你笑甚么” 季禺笑回曰“旁的倒也罢了,吾也在山中得仙家传授秘术,如今倒要发发利市” 吉伯严听此言大喜“先生也会秘术?只是不知先生可通武艺么,那人不止法术高强,武艺也非凡俗,吾派的猛士十余人都近不了身” 季禺一顿,遂回道“他使的什么兵器?吾也正好向少君候举荐一人” 吉伯严有些悚然道“那日着猛士打他,只见他喷了口黑烟,朦胧中使似是双剑,只打了几个回合,十余壮士惧七窍冒血而死。” 转而又说“不知先生举荐谁,只要能竟全功,吾必以重金拜访,” 第十一回保举伐夏二将,敕封司农上大夫 季禺笑对少君曰“我要举荐的非是他人,正是家兄伯苍,并枯云涧祁辉二人” 少君道“可是黄伯苍吗?吾亦有所耳闻,据说是纵横济水的豪强,在昌邑也有些名声,只是这祁晖是…” 季禺道“吾兄长正是伯苍,入赘清水黄家,这祁晖亦非同一般,他幼时早拜高人为师,也练得好武艺” 少君面露喜色道“那他们使何兵器,吾着匠作监打筑兵器,祁晖今在何地?我亲自去拜请” 季禺道“吾兄长善使枪法,早有报国之心,这个不虞,只是祁晖早年在军中得罪了将佐。 他如今正在枯云涧与白家守门,他善使刀法,不须劳少君屈尊,我自回乡去与他商量就成” “那祁晖是白应龙的人?去找他会不会走漏了消息”少君疑虑道 “不会,以吾观之,此人素有功利之心,他在白家不受重用,少君只需封大小他个官儿,必会为少君所用”季禺略微思索后回道。 吉伯严起身在厅中来回渡了几步,转身咬牙道“吾在给先生三十金,许伯苍为前将军,赏二十金,祁晖为偏将军,赏十金,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就劳烦先生替吾走动一番,联络豪杰共谋大事” 季禺当即起身拜道“尊少君候令,必为君候请来豪杰想助” 而后两人屏退朴从,侍女,细细密谋一番,规划好计策。 吉伯严召君府侍从,传三司各房官吏,朝宴于少君府。 不一时昌国各家公卿,大夫,文武,除司马白应龙称病不出以外,俱入殿内朝拜,少君即命庖厨设宴款待。 引荐季禺与各公卿相见后,当即宣布季禺替夏后已寻得宝树。 盖因有此功,大涨昌国门面,赐百金,昌邑官邸一座,并力士侍女十人,封昌邑上大夫,官拜右司农。 各家公卿,左右司空陈,柳二老,素为少君忠磊,掌昌国户籍税收钱财。 城门校尉关虎为城中大族关氏族长,麾下有四卒军丁,守备昌邑。 左司农阳绍是阳家族老,也是以后季禺上官,管昌国农桑田亩山林。 右司马吉叔宏为少君胞弟,只是军权素由左司马白应龙所掌,吉季宏并无实权。 这些皆是少君忠磊,拥护少君的大臣,各有实权,宴中众人俱来进酒,以贺季禺得官之喜,说今后俱是少君麾下同僚为官,当互相勠力。季禺遂与众推杯换盏混个脸熟自不提。 只是出乎季禺意料之外,少君吉伯严对其相当重视,几倚季禺为臂仗,直接封季禺为上大夫。 宴过接谢后,吉伯严着人领季禺去了城南一座大院,也是砖墙青瓦,这个院倒是平平,只有两间偏屋,一间正堂,又谴了力士侍女搬来了各项家具。 季禺入内看了眼,笑着摇摇头,见家当床铺摆好了,让侍女力士还自回去,只是取了少君赐的百金,并官印乌沙,把伯苍祁晖的钱也一并收起。 在府中歇了一晚,翌日一早,就有人来敲门,季禺开门一看,有两列膀大腰圆的力士站在门外,昨天见得老管家上前笑道“先生昨日可歇息好了,是少君命我等随先生去取树的” 季禺忙道“歇得好,歇得好,请你们进来稍待,等我取点东西就走” 季禺入内去把钱用背囊装下了三十贯,把自己的赏钱照例放在床下,即取了钥匙,把院门锁了,即领着老管家并十余力士出了城。 还依旧路走清水渡,到了码头早就有官船停靠岸边,季禺让老管家先上船,自入清水乡入大兄家中。 伯苍今日亦没有出船,季禺见伯苍即报喜道“大兄,少君封我做了右司农昌国上大夫哩” 伯苍喜不自禁“贤弟欲往何处去,就在舍下耍几天吧” “我今日回乡取树,耽搁不得,对了,少君赏赐了我一套宅子,就在城南后街”说着把钥匙递给大兄,“这个是钥匙,我把少君赐的侍女力士辞了,大兄你只管把船舟都卖了吧,带着嫂嫂侄儿进城里住去” 见伯苍推辞不要只好道“兄长你待我恩重如山,只一间宅子怎能报得”又低声把住伯苍的手道“况且如今我在少君面前保举了兄长,少君许了你做前将军” 伯苍疑惑道“吾有甚贤能,能做将军耶” 季禺笑道“大兄可还记得那日之约,是少君要兄长倒时与我共去做件大事,所以许了大兄,只待事成封前将军” 见伯苍还是疑惑季禺也不多过解释,只是神秘道“大兄按我说的做就是,至于做甚么到时我会详细告诉大兄的” 伯苍只好接过钥匙,季禺又取出二十贯递给伯苍“这二十贯也是少君赐给大兄的,在昌邑宅中偏堂床下还有百金,俱是少君给的,哥哥且替我保管着” 季禺转过身走出门口说道“我就不多歇了,我去乡中还有要事,兄长代我向嫂嫂问声好,我就先去了” 赶到渡口上了官船,一路无话,顺济水而下,一路波平浪静,不一时,即至枯云涧,一路赶往折溪。 季禺并十余力士还好,年轻脚疾,老管家年老力衰,季禺等顾着他,所以走走停停,十来里路硬是走了一个早上方到了折溪。 早有村人见着城中的官人由季禺领着进了村里,刚过木桥,老里长谷叔公敲罗打鼓,领着十折溪十余户老幼数十人在村中迎接。 谷叔公率众拜倒道“折溪里众黔首拜见上官” 老管家气喘吁吁的指着季禺道“不须惊动,不须惊动,这位是少君新封的昌国右司农,这回是随他过来办事的,你们自散去吧” 谷叔公等乡中黔首见老管家指向季禺,皆都瞠目结舌。 谁不知这家伙是个闲散汉,山中的樵子,怎么现在这般厉害,竟然官拜右司农。 这可是管昌国数万百姓农事,征粮之事的要职啊,竟由一山野庶人担之。 无奈何谷叔公又带着众乡亲向季禺拜倒在地大呼“拜见司农大人”季禺连忙上前扶起谷叔公连身道“多礼了,多礼了,怎敢劳长者拜,折吾寿数矣,众乡亲叔伯还是同往常一样罢,快都起来” 又对众乡亲道“吾即为司农,你等以后有农事不懂,插苗育种,尽可来找吾,现在都散去吧,各位差人力士还有要事” 待谷叔公颤颤巍巍得领众黔首散去了,季禺领众人进了自家院子。 这一路也走了个把时辰,大伙都有些气喘,季禺忙招呼大家随便坐下,进屋给老管家搬了个木墩子,让他坐下歇息。 季禺捧着一碟碗,即入院角水井打了捅水,分给老管家并众力士道“实是无法,近几日没着家,连口热乎水都没有,只能将点凉水解渴,招呼不周,招呼不周” 众人忙放下碗抱拳道“司农客气了,能有口水便是好的,怎敢奢求,谢司农赐水” 歇了会儿,老管家起身向季禺道“少君候所命,不敢怠慢,我等这便取树走了” 季禺领众人到柴棚,早有力士取粗绳栓了,把三丈长,尺来粗的树,两头绑上绳索,一头用两根滑竿担起。 见此季禺送他们出门道“吾就不随你们回去了,我在此地还有事儿要干” 老管家回头拱了拱手“那司农且住吧,勿在送了,我等走也” 说罢径带众人依循原路回了。 第十二回[道高龙虎伏,梦入阴司宴] 季禺见状把院门闭了,略微思索,即动身朝青岭集而去,今日黄历十九,正是集中赶集之日。 不过数里路程,季禺步履轻疾,不一时即至青岭集。 因今日赶虚,集中倒添了几分生气,亦是人来人往,虽不如枯云乡,却也是青岭八里之中心,摩肩擦踵,千余人还是有的。 季禺径入集里,也不买柴米油盐,只是挑着买了些香油,香烛,红布一挂,又买上写肉糜,瓜果 把这些用布裹了,沽了三斤酒用黄皮葫芦装着,还着原路回了折溪。 一路走到山神庙下,季禺望着庙里尺许高的铜塑人像,先把香烛点上。 用陶碗装半碗香油,灯草捻成一股点燃,道:“上回山中多谢尊神显圣救命,如今我已官拜昌邑右司农,今来奉上香油二两,特来还此愿矣” 说完把红布披在神像上,取上豕肉,用陶盏斟上酒,放在神台。 季禺屈身跪下连拜三次,起身归家。 回屋后随意收拾些饭菜,把酒给自己倒上自酌自饮,这时的酒度数极低,绕是如此一葫芦酒下肚, 季禺也是微醺,见天色暗下,收拾了碗筷,只觉醉意如潮涌,翻身上榻,不一时已是呼声大作。 只是迷蒙中,昏昏沉沉,似是飞天般的,季禺来到一座府邸,上篆牌匾曰天赦伏魔将军府,似是衙门一般,两列差人,俱是兽首人身,戴冠穿着黑衣,手上拿着铁尺锁链。 季禺面色一惊,似晃晃忽忽,这些差人虽青面獠牙,却是异常和善,见季禺来此,忙拉着他进入府中。 即入堂中,只见灯火通明,照得纤毫必现,内中早已备下案几酒席。 正中首座上有一人斜坐着,季禺一见他怎生穿着:赤面兽首吞金甲,头戴凤翅鎏金冠垂下两道三尺长雉鸡尾,赫黄袍绣锦纹金花,大红披风,脚登紫金步云履。 豹头环眼似吊客,络腮钢须染,不似神仙,倒真像个大将军。 季禺一见,脸色一清,醉意立消“你是…龙力子?不,你是山神老爷” 两侧各有一座列案几,上坐几员文吏,见季禺声音,转过头看着季禺,季禺一见吓了一跳,满座俱是些:獐头鼠目,鹿角麝头,只是似人一般穿着衣袍,戴着官帽。 那神将见季禺面上惊色,大笑吩咐左右道“哈哈哈,快招呼司农大人入坐,宴席即将开始,只等司农大人了” 左右牛头力士不由分说来着季禺,坐在上首侧座,待季禺坐下。 两旁走出两列天女,粉红罗沙宫裙,盘云髻,金钗玉冠,肤若凝脂白似雪,翩翩起舞,丝管笙响起阵阵仙乐声。 神将举杯道“请司农大人满饮” 季禺面色迟疑,迷蒙中竟然不知觉间到了这座府邸,悄悄伸手拂袖,摸到袖中巽风幡,季禺面色一定,管他魑魅魍魉,妖鬼邪神,只有此宝护身,当不惧矣。 见季禺面色迟疑,神将似笑非笑道“先生午时还与吾吃过酒哩,给吾送来大红新衣,香花宝烛,你看这堂中灯火通明,都是先生你送来的香油” 说罢先饮过杯中琼浆,大笑道“先生莫慌,吾不会害你的。只是想请先生过来吃酒,遂摄先生元神过来,还望先生勿怪” 季禺起身一拜,亦饮尽杯中酒水,洒然笑道“不怪,不怪,那日山中还多谢尊神显圣相救,小的无以为报,只能四时献上香火供奉” 旁边一头顶鹿角,身披黄衣的老先生也笑道“这山中豺狼虎豹俱为我家将军所降,精灵野仙也为将军所管,八百里贯松山都是将军辖地,受昊天上帝亲笔敕封[玉都院左卫灵官下界阴司伏魔大将军]” 季禺原先见那小庙神像,还以为是个山神,未成想这个竟是天赦伏魔大将,只能拱手夸道“老爷神威,真是降龙伏虎也” 伏魔将军见季禺夸他,极为高兴哈哈大笑“比不得先生法力,先生得贯松大仙传承,那日在山中演练起神风,才真是神威无量啊” 季禺对这种商业互吹实是无感,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开始了与神将的互相吹捧。 季禺忽然神色一动,讪讪道“我虽入了仙流,却不知晓仙家鬼神之事,尊神可知霁云公老师去往了何处啊” 伏魔将军羡慕道“那日空中仙音阵阵,满天红光紫雾,天宫下来了两位上仙,有三真玉女持花节,天府力士推香撵,彩霞童子捧金炉,倒是好大的排场,迎接着贯松仙长径往天宫去了” 仙家上界,到底是比我神道清贵,吾神道虽尊,却有层层藩篱。 季禺面色一惊,仙女持节,童子捧炉,自己却只见微微清光,满空无异常,为何山君却说有这般大得排场。 伏魔将军见季禺面露疑惑,恍然道“先生虽有异术,到底还未入仙流,这些异像凡人是看不见的” 季禺恍然大悟,又道“往日只听神仙传说,却不知仙神之间有何不同之处” 伏魔将军略微思索,回道“我神道者,神与道同,执掌天地经纬,受万灵朝拜,化身无量,乃至尊至贵者也,有先天真圣与神圣,鬼神之分 先天真圣与道合真,生成于太虚之间,都是上古大贤之士,而神圣鬼神后天而成,享香火供奉,亦是人间有德之士成就,两者出身不同却无高下之分” 与季禺对饮一杯,神将又摇头晃脑道“我未入仙道,对仙道亦无太多了解,只是贯松大仙百年前于贯松山中练气修行。 他曾出元神入我府中宴饮,常闻仙人者躲过轮回,追寻大道,超脱生死,出入有无之间,不朝三皇,不拜上帝(昊天)自在逍遥 只是仙道清苦难成,出家人也有重重戒律,到底不如我神道富贵” 季禺听得如痴如醉,霁云公虽传法给他,到底走得匆忙,也未曾给他讲过这些仙神秘闻。 不过就目前来看,仙家过得却实不如鬼神富贵,这将军光是府邸就有百亩之大,富丽堂皇,仆役天女,还有文士,小吏,并有兵将差遣。 而霁云公虽能变化,到底不过栖息山谷荒野,不过数丈宽的石洞罢了。 这季禺却是不知,仙道亦有乾坤辟界之术,洞天福地,天丁力士差谴,仙根奇珍无数。 而这伏魔将军府邸虽宽虽大,却不过是托信众香火显现的地底阴府灵境罢了,此间所见俱是虚幻,反还不如霁云公所变化的天宫。 所谓文员官吏,满堂衣冠,不过点化的小妖小怪之流,美貌天女不过阴魂变化,便是门前兵将亦不过是地府阴兵罢了。 当然季禺未入仙流,肉体凡胎,只是魂魄摄入此间,自是看不出这些的。 第十三回[德重鬼神钦,将军传剑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季禺与山君谈玄论道,述仙神秘闻,品天女歌舞,此间乐不思家也,也似神仙岁月长,不计年华月。 宴过后满堂妖魔鬼怪各自散去,神将邀季禺把臂同游,游逛府中,亭台楼阁间俱有甲士阴兵,漫步至后台一片校场,只见两侧各有一座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鉞,勾,叉,拐子,流星…… 季禺神色一动,心下暗思:这神圣也是个武艺高强的,善能降伏虎豹,曾说他未成神前绰号镇山太保,有倒拽九牛之力,托梁换柱之功,死后封为神邸武艺更加高强, 吾日后即然要相助成汤,不通点武艺可不成,兵战凶危,正好向尊神学些武艺早晚最可防身。 遂转身朝伏魔将军一拜,神将疑惑得扶起季禺道“先生这是做甚” “我现任昌国司农,夏桀无道,天下必有倾丧,兵战凶危,所以请大神垂怜,多少教我些武艺吧”季禺沉声拜道。 “哈哈哈,这个有何不可,先生你可找对了人,吾生前乃殿前金吾卫教头, 多年前夏后孔甲乱政,遂辞官回乡,如今受封伏魔大将,十八般武艺皆通得,你想学那一般?”伏魔神将朗声大笑道。 季禺闻言大喜,略微思索,自己算是个异人,即不用冲阵斩将,也不须纵横沙场。 只是学些武艺早晚防身罢了,若要方便快捷些,学些剑术就成。 遂道“弟子学想学些剑术,望尊神指点” 伏魔大将一拂颔下钢须,颔首笑道“这个甚是好学,先生即愿学,吾亦心喜愿传” 遂撸起袖子,屏退了周围演练战阵的甲士,从架上取了两柄长剑。递一把给季禺,道“剑器较为轻盈,素以轻灵迅捷著称,你且看吾演练” 只见伏魔将于场中腾挪跳跃,剑似游龙,四周寒光凛凛,时而跃步似击敌,时而防守把剑舞得密布透风,似水泼不进, 真个是:殿前总督金吾卫,天帝御笔敕伏魔,百折千磨寒光彻,苦练三伏用功夫,斩妖镇邪真武艺,降龙伏虎大法出, 季禺看得似懂非懂,霎时伏魔大将收剑道:“剑术总不过是些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你练给我看,我与你指点” 季禺遂拔剑挥起,伏魔大将指点不足,二人一个教一个学,季禺黄梁梦后,识文断字,通晓古今,慧力大涨,自是学得飞快。 只觉似有鸡鸣声出,伏魔将神情突然一肃道“五更天了,先生当清醒了,速回阳间归家吧” 季禺此时已尽得将军真传,剑术练得初通。闻听此言迷茫道“回家,吾家在何方耶” 伏魔大将笑着摇头道“你非此间人,此时不该常驻,速去吧” 说罢不由分说,一脚踹到季禺身上,只把季禺摔了个倒栽葱,只觉似虚空混转般,也辩不出个究竞。 季禺刚回过神,只觉酒后头疼欲裂,睁开眼,只见草棚吾顶,那还有甚么神仙府邸,富丽堂皇,有些茫然的起身,见窗外天光初亮,村中鸡鸣。 忙穿衣蹬履,推开中门,入院里水井舀了瓢水,咕咕灌入腹中,打了盆清水,把脸洗净,只觉略微清醒。 时逢春末夏初,院里桃花愈加繁盛,李树以结上枝枝青果,清晨薄雾朦胧,雾气氤氤,叶上洒落丝丝露珠。 季禺如梦初醒“娘的,又做梦了,不做梦便罢,一梦就不知还是不是自己,这梦还无比真实” 忽得神色一动,这梦又不同,自家在梦里还知道自己在梦中,这莫不是传说中的梦中梦。 疾步回屋自榻下取出当初尸解霁云公那把宝剑,跑到院中,拔出件只觉无比熟悉,正是梦中练得剑术。 把剑鞘到旁边,自演练起剑术,辗转腾挪无不如意,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各种套路都练了一遍。 瞬间只觉浑身通透,季禺渐渐喜欢上练剑得感觉了,只是过犹不及,武艺磨炼须得下苦功夫,熬日月时光才可大成。 收剑而立季禺暗道“这梦竟是真的,自家昨夜会宴鬼神,还蒙伏魔大将亲授武艺,真是玄奇,似这等事,说出去都没人信吧” 摇摇头,回屋又自换上锦衣,把头发束起,如今季禺贵为司农自是不必在穿着短衫砍樵了,只是今日还有事要做,这个却是故意打扮的。 也不收拾早饭,只取了十几贯钱,把剑连鞘用细绳裹了斜背在背上,负手顺道出了折溪,沿三尺小道往枯云乡去了。 一路无话,越莫走了个把时辰,在枯松涧外路边树荫下寻了块石头,盘坐石头上歇着,从衣领内掏出一卷道书研读。 待时至晌午,估摸着祁辉该换岗归家了,遂起身道枯云乡集市,今日也不是赶集之日,集中亦无多少人,只是寻常买卖还是有的。 季禺花了一贯钱,买了三斗米,五斤肉,在着酒保打了一葫芦三斤酒,买了些礼物,遂提着朝祁辉家中走去。 祁辉家原不是住在乡中,只是他自父母亡故后,因在枯云白家当值,遂带着妻儿在枯云集中住着。 季禺幼时早就与他相熟,这么多年也互有走动,自是只道他在那家。 沿街走了百十步,拐过白府,过一片小池塘,一间泥墙茅草顶的院子,季禺走上前也不敲门,直越过竹篱笆,一边高声唤道“祁大哥,祁嫂子,折溪季禺来了” 喊了两声,祁晖并祁氏嫂子闻声出来,祁晖一间季禺这身打扮,先吃了一惊。 见他手中提了礼物米肉忙道“你不在山中打柴,来寻吾做甚么耍子,莫不是最近发达了,还穿上了锦衣” 季禺把米肉礼物递给祁氏,祁氏嫂子也忙道“你来就来吧,还破费带这些东西来,你还没吃晌午吧,快进来我把饭热上” 季禺随祁晖进入屋内,祁晖忙对祁氏道“娘子也莫热那些剩菜了,把阿禺带过来的做几道好的,请他吃晌午” 季禺见这屋内陈竖古旧,也无甚么瓷器金银,只墙上悬着弓矢,架上搁着祁晖家传甲胄,一把刀倒是磨得锋利。 这个时候从军都是自备甲胄,一件好的披挂,都是家中代代传承的,军中只发刀剑,甲胄甚少发放,只做赏赐。 季禺疑惑道“你家那个小子呢?今日怎么没着家” 祁晖笑道“去他外公家耍去了,约得过几日回来” 祁晖有个儿子祁隆,今年八岁也是个混本吝的熊宝宝,早晚爱惹祸打架,在家中祁晖总是管着他,索性跑外公家耍去了,倒是落个自在清静。 祁晖忽玩笑道“你如今莫不是真发达了,竟弄些锦衣仗剑,今日还有钱买了这么些东西” 季禺点头笑道“祁兄不知,吾如今真是发达了也,蒙得少君候提拔,封昌国上大夫咧” 第十四回[人间兵戈起纷纷,握刀横枪护君候] 日头偏西,季禺面带微笑的从祁辉家中走出。 果然不出季禺所料,在宴中季禺只是稍微试探,祁晖就满面惆怅的表示了他对白司马家的不满。 季禺见此,直接把少君候的赏赐拿出,言明此事后许他为偏将军,祁晖立马向昌邑虚拜,表明愿为少君效死,为昌国肝脑涂地。 吩咐祁晖等候少君候钧旨,季禺负手拂袖直出枯云乡,连日乘舟入城向吉伯严禀报了此事成矣,少君自是心喜,嘱咐季禺等他钧旨不提。 季禺复转入昌邑城南,见兄嫂果然听他吩咐,变卖了舟楫举家搬入城中,季禺承兄嫂招待,在昌邑歇了一晚,次日一早复又回了折溪。 季禺在山中闲来小酌二两,空来舞剑练习武艺,夜观星宿,晨采薄雾,钻研霁云公留下的道书。 时光转眼而逝,山中如岁月静好,山外中原倒是风云变幻,一晃间过了月余时间,进入炎炎夏日,此间在无他事,季禺倒是自在逍遥。 这一日清晨,正是薄雾蒙蒙,微微日光,映得季禺院里如仙境,满布氤氲之气, 季禺搭了个躺椅,正在研究道书中观气的法术,忽的门外声声呼唤传来“司农大人…司农大人在否” 季禺刚起身,阵阵啪门声就传过来,一个青衣小厮推开篱笆进了院内,这小厮一间季禺面色一喜喘着气儿道“司…司农大人,快快入城中,出大事儿了,少君急令小的来寻你” 季禺见此面色一沉,冷哼道“你这厮慌甚,有什么事清楚道来,少君传你过来做甚,可是城中有变?” 青衣小厮见此,忙喘了两口粗气,待呼吸平静方道“昨夜三更时分,老君候薨了,少君恐城中有变,急传各地大夫将军速入候府” 季禺面色一变,道“你先回去,禀报少君勿慌,着他先稳住白应龙,吾即带兄长并祁晖前来相护” 季禺忙起回屋取了宝剑背上,把中门闭了,疾步赶往枯云乡,先到了集市,见祁晖正在白家门口带着几个甲士巡游,忙道“祁大哥,你家小郎在济水玩耍溺住了,快随吾来” 祁晖神色一振对左右道“劳请几位代吾当值,吾有要事先去了” 左右几个甲士闻祁晖孩子溺了水,也自着急,奈何事务在身只好道“祁兄自去救你家小郎吧,这里交给吾等,速去,速去” 季禺带着祁辉一趟跑出街外,直往济水行去,祁晖道“可是少君有事,白应龙真敢犯上呼?” 季禺摇摇头,“这个倒没有,只是昨夜老君候薨了,少君怕白家有变,急令吾等前去商议” 祁晖听闻老君候死了,倒是无甚反应,吉鸿在位这些年,只是中人之君罢了,也无甚好怀念的。 只是兴奋道“这个好,这个好,少君候即将困龙升天矣,他若继位,吾等亦鸡犬升天哩” 季禺一阵无语“你这厮用词不当,那个是鸡,那个是犬,老君候早不毙,晚不死,偏偏少君将朝毫都会盟时薨了,值此多事之秋,只怕那白家要生事端哩” 却是旬月前,就有商汤毫都飞骑渡济水传信,着黄河南岸诸侯于五月会盟于毫,而在这个月中原亦不平静, 原来西边的夏后本着先下手为强,谴忠磊葛天氏将大军三路攻商,葛天氏亦为中原大族,为上古炎帝之后。 葛天氏地域横跨黄河两岸,宗主为鄞国,有大国:济邑,魏邑,成邑,余者为小邑国,大国者皆有国人十余万,战车百乘。 而济邑的济国于数日前,斩三牲杀奴隶祭旗,倾战车百五十乘,并仆役军数万,将沿济水北上,意攻昌邑南乡关。 这些且不表,且说季禺并祁晖二人于渡口乘舟直往昌邑,将过了个把时辰,即入昌邑城中,季禺先入城南唤了兄长,速赶至城中君候府。 这个府邸又自不同,阔有东西百余丈,高墙黄瓦红檐,至府前十余根立柱,皆有一人粗细,左右两扇大门高有丈二,宽有丈许, 两侧甲士如云,枪戈如林。只是如今昌君薨毙,梁缠白幔,来往甲士官吏俱束麻衣白巾,以示哀绰。 季禺带了兄长二人也扯了麻衣孝布披着,径直入府,两边甲士见季禺披麻戴孝,内衬官衣戴者乌沙,带了俩牛高马大的随从,也不敢阻拦。 刚过门檐,内里数百尺宽的大堂,白烛白幔灯火通明,堂后停灵椁,堂前数十个大夫官吏面色肃穆,鸦雀无声,只是哭哭啼啼,抹着眼泪儿。 季禺见此心中腹诽,似这些官吏,数年来皆由少君候节制,怕是老昌君的面都没见过几次,那有半点感情,却皆悲泣不已,让季禺心中直呼戏精,戏精。 无奈何,入乡随俗只好也做哀思状,低声假装抽泣,尽管他连老国君的面儿都没见过,这会儿可不敢搞特异,被治个不敬之罪,扯去殉葬就不好了。 闻听季禺抽泣声,满堂官吏并少君皆转过头来,见是右司农来了,见季禺并两个壮汉似悲哀不已,做小女儿壮,皆也在心中赞叹“不愧是司农大人,真真好演技也” 见少君吉伯严望过来季禺忙拜道“见过君候,小的季禺来晚了也,让少君受惊,万死难辞” 吉伯严扶起季禺小声道“不晚,不晚,你还来早了,数十里路真辛苦你了,” 又咬牙道“白应龙那厮真是不敬,近在咫尺,现在竟还不到…” 季禺忙向少君引荐了伯苍祁晖二人,少君见这二人一个身长八尺面色微赤似醉酒穿着麻衣,一个身长七尺腰粗十围,皆是蜂腰猿臂,魁梧不凡, 忙低声道“这就是伯苍祁晖二位义士罢,真真是好壮士,你二人速入偏堂,吾已着人为尔等筑好兵器,那厢有人候着,速去挑选好等我号令” 季禺向伯苍祁晖二人颔首,待二人转入偏堂候着,遂与吉伯严并各公卿立于堂前。 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门前郎官儿高声唱道“司马大人并南乡关总兵携众武官到……” 季禺众人忙转头望去,只见门楼下当头进了一队着麟甲的武臣,当先二人并入。 右边一个着鱼麟甲红樱盔身长六尺,赫黄袍,红披风,正是南关总兵关雄,乃是城门校尉关虎仲弟,领军二千驻守南关。 右变一位自不必讲,想来就是左司马白应龙,着金冠绣狻猊,亦是赫黄袍绣狮虎,内衬兽面吞肩鱼麟甲,蹬红靴。瞧他怎生面貌: 黑面浓眉狭长眼,长须三绺,看着不似个奸诈老贼,倒像个良将终厚臣。 这二人身后各带一班将校,只是白应龙侧后一人,更是不凡,着大红锦衣,满头须发披散着,身高亦约莫七尺,双手垂膝,只见他怎生面貌:面如蓝靛,面如蓝靛方脸浓眉真奇异, 发似朱砂,发似朱砂炎炎真火辟邪魔 阔口獠牙,阔口獠牙血盆微张利齿露 双目圆睁,双目圆睁开阖间雷光电彻 真个是炎黄上古裔,人间奇人神异士。 季禺正代转头询问吉伯严这个青面獠牙的异人根脚,随即瞠目结舌 只见刚还咬牙切齿的少君候转眼间已是悲伤满面,几步忙走到门口迎接。 伸手把住白应龙并关雄二人手臂,一片孺慕之情,大声哭道:“两位世叔…你们可是来了,父君他…父君他薨了,呜呜呜呜…” ……。。。。 季禺并一众公卿一阵无语,只在心中暗赞“不愧是少君候,真真是个影帝也” 第十五回[狂徒谋逆篡朝,及势可危矣] 待吉伯严把众武人引进堂内祭奠,白应龙并其党羽剑履入殿,白应龙当先拜倒官椁前泣道: “君上啊!老臣辅佐君上数十载春秋,愧掌三军,君上一去,徒留下老臣孤寡,臣本自当随君上而去…” 白应龙假意假情,大哭嚎啕,真好似忠君之良臣一般,随即脸色一肃道: “奈何成汤乱逆,不守臣道,肆意会召诸侯,欲伐吾大夏圣天子,累使百民倒悬,生灵涂炭… 又恰逢吾昌国少臣疑,臣恐少主年幼易遭奸膩蛊惑,岂能视之于不顾, 君上放心,老臣定当匡扶少主斩除奸妄,使少主垂供而治,而靖服天下矣…” 吉伯严与众臣在一旁闻听此言心中大怒不岔。只是都俱司马军威,不敢随意言语。 此时却有上大夫左司空,陈景之怒不可揭,容忍不下,遂上前一步大声喝道 “白应龙你好胆,竟然敢在君候灵前如此无理,放言满朝俱是奸妄,还要让少主垂拱而治,你想作甚,意欲夺权呼?” 白应龙冷哼一声,拂袖起身寒面斜视众臣斥道 “似尔等这些诺诺文臣,本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奈何汝等俱为尸位素餐,不思报国之辈也。 汝等即然世受国恩,却又为何上不知效忠天子,下不能辅佐君候除膩,竟还欲蛊惑少主附商汤从逆呼? 尔等如此不知顺逆,累使济候帅大军数万伐昌,只是却不知朝廷军威, 如若朝廷兵将大军而来,吾等小国如何能与其相比,不过同珍珠与皓月一般,焉能敌挡…” 白应龙此话一语点破关键,倒说得满堂公卿都纳纳无言, 好在又有少君忠磊右司空柳公朗声道“司马此言差矣,夏桀贪鄙,催使治下诸侯倾国供奉,又喜好华服美宴,使得诸侯劳伤民财,国库空虚,百姓黔首如同水深火热一般。 而诸侯若有不从者,夏后却仗九夷肆意攻伐诸夏,以吾看来,他虽然名为天子,实为暴君也, 如今又谴葛天氏众国将师十余万讨伐正道,此等才真是无道昏君尔…” 还不待白应龙答话反驳,南关总兵关雄亦早看不惯白应龙所言,亦闪身仗义出言笑道: “回禀诸公,若旁的还罢了,莫要说济邑虽是中原大国,将师数万而来,末将却也不会俱他, 且如今我南关将士齐心,甲士粮草整备,南关犹如铁墙,末将愿立军令状,定将其阻与关外” 众公卿听闻此言,精神大振,亦都出言称赞关雄勇武敢战,有此等良将守关,何惧济候焉。 白应龙见不得众人纷纷吹捧关雄,出声讥笑道: “小小南关罢了,卒不过三千,战车还不足十乘,你安敢浪言能阻济候数万大军于城下,满堂诸公还都依你为臂仗,着实昏聩慌缪也,” 白应龙讥讽关雄放大话吹牛,随即又嘲笑道: “就算你关总兵有此等本事,能阻济候数万大军于关外,可朝廷和那葛天氏又岂会与吾等干休么, 且不说夏域就有国人数百万,夏后天子更是万乘之尊, 葛天氏亦是中原千乘之大宗,仅凭鄞邑就有战车三百乘,成,济,魏等俱都为百乘之国…” 此话又是一语中的,说到关键之处了。 “不得不说这白老贼还真他娘的是个辩才,若是顺从正道,当真能游说列国,名垂青史吧!”季禺心中暗暗感叹道。 众卿闻听此话,也是面如土色,白应龙这厮又乘势冷声恐吓道: “只恐怕那时候朝廷六师已然兵临城下了,汝等说吾等小小昌邑小国,又当何以能平息济候与夏后之怒火, 如此就算有好下场,怕也似那有仍氏一般,妇女为娼,男丁为奴。 若是情势不好,恐怕吾等一族老幼俱为齑粉,倒时尔等悔之晚矣耶” 季禺又见满堂无言,众卿脸上一片茫然,好似都有了有惧意,连关雄此时亦默默无言了,唯有少君候面无表情。 季禺唯恐众公卿文武失了锐气,只好出走班外笑道:“司马你也勿要去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据吾所知那商君成汤在旬月前早已召各镇诸侯会盟,朝廷大军到时自有商君并东夷诸部抵挡。 至于那葛天氏更无须忧虑,想来黄河以北冀洲各路诸侯也不会轻易放他们渡河, 若是如此吾黄河以南不过数国之敌罢了,又有何可惧呀” 顿了顿季禺又道:“况且商君早有贤名,能使诸部拱服,南方三苗,防风,楚江氏等亦有可能将是吾等盟友,若东南东北四夷皆拱服,又何惧朝廷九夷之师焉?” 白应龙闻听此言怒极反笑,斜瞟了吉伯严一眼,喝斥季禺道 “尔是何人也,吾看汝齿龄不过双十尔,你有何所仗,竟然在满堂公卿面前狂声浪言天数,有何所能,怎敢与诸公并列论天下大势?” 季禺听罢即不怒也不恼,只还是笑曰“吾乃折溪山人季禺也,现官拜右司农,余虽然年少,但司马岂不闻上古圣王大禹不过弱冠之年已经为前朝治水呼? 而且吾今即为昌邑上大夫,又如何不能论政啊” “哈哈哈…吾当是谁也!原来不过一山野庶人罢了, 汝原来是个伐树砍樵之小辈,你本合该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尔。 即能蒙大运与夏后寻得宝树,方被得封为上大夫, 怎么不思报国忠君,反而与奸膩等蛊惑少君附商从逆, 若论及诸逆,尔当为首恶矣,若一日吾得势必先诛你首级” 说罢白应龙与身后异人随从等皆都放声哈哈大笑,震的殿内灰尘飕飕。 饶是季禺近日来钻研道经,修真养性,乍听白应龙及其随从嘲讽猖狂之声,心中亦是大怒, 好似胸中有三味火起于无名,正待怒骂,一旁的吉伯严却忙朝季禺使了个眼色,让他勿要多言。 见季禺微微颔首,吉伯严随即走出收场,大声喝骂道“够了!你等在老君候灵前争个甚么朝堂大事, 这些事儿且容后再议,莫在争了,若再有吵嚷的,以后俱去为老君候守灵罢” 闻少君此言,众人俱再不敢言,只得默默的排队上前叩首跪拜君候灵椁,焚香点烛供奉。 只是白应龙听少君怒斥,只觉好似有雷霆威严,他倒底是多年为臣,突觉脊背一寒,心底竟然也起了一丝惧意, 随即也不敢多言,埋首又给老君候叩了几个头后,也矗立在一旁,只是面色一阵变换阴晴不定,似在思索什么。 待得众臣排队祭祀完毕,已是晌午时分,早有各司伙房灶堂,于候府偏殿设好宴席,以款待远来的众公卿文武大臣。 只是值此时为君候守孝期间,满座俱是素斋,不敢沾半点油星儿,宽阔大殿,白日也点上满堂灯火,照得通明,大殿上首宝座自是吉伯严在坐, 宝座下有数尺台阶下,左右各列了行案几蒲团,众卿随即便各按品级排下班列,径自入席就坐。 季禺也按官衔儿,跪坐在右列第三张案几后,众臣待少君先起筷后, 众人在各自饮宴,两侧闪出了一列列罗裙宫钗侍女,三个一组五个一列为众卿上菜端盘,自侍立一旁伺候。 虽然是素席,但到底也是宫廷御宴,百味珍馐自是不待多言。 上一碟儿,才挑几筷子,就有侍女撤走换新的菜品花样儿, 季禺从未想过这般蒸煮之素食,竟然也能做出如此之多的花样儿,只觉五脏庙空虚。 当即把大袖挽了,也不顾士大夫形象,伏案大块朵颐不提。 且说这季禺厢吃得正欢实,只把侧堂屏风后面儿的伯苍和祁晖等众多甲士看得口水直咽,腹中咕咕叫。 原来他二人自听少君吩咐,入了偏堂发现早有老管家在此等候多时,遂带着二人去匠作监仓库,领了兵器披挂。 伯苍挑了杆碗口粗的三十斤的银蟒枪,这厢取了锁子环甲兽首吞肩,红樱金盔狮虎纹,青色腰带束身,虎头靴蹬上,外罩赫黄袍绣金纹朵朵。 祁晖见此地宝物众多,亦丢弃了祖传板甲,取了挂麒麟兽面环甲,头上戴红樱盔,亦是青带束腰蹬虎头靴,外罩赫黄袍,挑了把镔铁环刀提着。 二人批甲执锐,躲于内殿屏风后面,这厢却不止他们二人,早有数十位膀大腰圆的猛士各自躲于内殿,动静之间寂静无声,乃是暗护少君候左右武士也。 二人并众武士见殿中珍馐百味俱也是喉头滚动,暗自咽着唾沫,犹其祁辉伯苍二人自今日一早便赶来,本就水米未进, 此时又穿了数十斤的甲胄,自是只觉又累又饥,奈何有保护少君的职责在身,却也不敢乱动恐暴露身形,只是苦了二人五脏庙。 弄得二人直想冲入殿内把白应龙这老贼及其党羽乱刀砍死,好自去饮宴畅食个饱肚。 好似听见他们心声一般,这会儿殿内又吵了起来,原来少君和众卿家一边宴饮,一边讨论老君候葬礼祭祀,及少君以何黄道吉日入堂正位昌邑国君各类国事等等。 众卿正在畅所欲言,各言政务, 这入宴便一言不发的白应龙却冷不丁笑道“旁的倒是罢了,却不知若少君继位后,吾昌国当是朝商还是朝夏耶?” 满堂又自寂静,只有堂下季禺一人狼吞虎咽,咬果嚼菜之声, 吉伯严坐于高台宝榻上,闻言放下筷子,直直得俯视着白应龙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哦?那不知孤若朝夏如何,若是朝商又当如何耶?” 沉默了一会儿,白应龙笑容收敛,放下筷子,拂袖起身沉声道: “若君上朝夏,那便是吾诸夏之良候,自当随济候起兵讨商汤不臣,拨乱反正。 扫除国中倾商之奸膩馋庾之臣,老臣自俯首朝君,为君征伐商汤,是时三军将士必定欢心鼓舞,愿为君上赴汤蹈火…” 见白应龙起身,其身后红袍怪人并其党羽也随之站起,横眉冷视殿内诸臣, 这厢季禺见气氛紧张,鸦雀无声,亦不好特异,只好方筷瞩目, 吉伯严面无表情,只盯着白应龙眼睛道“那若朝商呢?” 闻此言语,白应龙身后青面獠牙的红袍怪人手扶剑柄,白应龙大声道 “若少君不朝夏,那就非是诸夏王侯,昌国乃当初夏启所封,,三军亦会震惊惶恐,将附堂前质问君上乃至众卿。 那老夫也只好与三军囚了叛君押缚夏台,请夏后圣天子定夺,吾古少昊氏族六大姓又当以何人为昌君了” 左司空陈景之做为文臣之首,左在左列最上首,见此亦起身凝视白应龙怒不可揭道“乱臣白老贼,你…你…你竟敢放此言威胁君上,你当军中是汝的一言堂吗?,你说甚就是甚,你该死…” 城门校尉关虎更是拖着关雄拍案起身喝道 “来人啊,速传左右执戟郎官把这狂徒恶贼叉下殿外…” 这下众卿在无人敢安坐,季禺并诸公俱起身怒视白应龙,正当执戟郎官执锐径入殿中之时, 白应龙这厮却哈哈狂笑“我看谁敢动吾,吾乃三朝老臣,掌司马数十年 不怕告诉尔等,吾旬日前早已迁济水大营行军昌邑,隐于城西林中安营,铸造临(临车)、钩(钩车)、冲(冲车)、梯(云梯)等物。 今日晨时又将快马传令牌于营内诸将,如若午时一至,吾未至大营,即是为满朝奸膩所暗害,着诸军随即入城剿贼,以清君侧…” 第十六回奸贼猖狂,神风破毒烟 闻听此言,殿内众卿面色大骇,济水大营驻与清水渡上游十而里处,素为拱卫昌邑之军营,分有水陆两师。 仅陆师就驻扎有一万一千余大军,战车百余乘,这个可不是寻常征战凑数的役夫,万余战军尽皆着甲,刀枪弓矢齐备。 这个以外还驻有水师三千,有大沙船数十条,蒙冲十余艘,俱备有硬驽强弓。 事实上这个时候,凡征战必报虚数,以作威摄,如济邑从征甲士百五十乘,着甲之正军就为一万五千至两万精兵, 余着皆不过是役夫奴隶,因服徭役从征押运粮草者三四万人,因济邑号称将大军十万,遂昌邑众卿除去虚报,推算济邑此征将有五万余军。 而这五万军中真正能打者不过亦不过万余出头罢了。 余者数万役夫守城或打顺风仗还可,如若正面排军布阵面对甲士精兵不过是一鼓而下也。 盖因凡着甲之士,刀枪难入,皆能以一敌五,甚至以一能挡十倍普通不着甲的役夫。 而昌邑三军除却精锐轻骑军五百,俱为半脱产甲士精兵,何谓半脱产? 只因生产力不足以供养众多大军,是以诸军皆忙时回乡勿农秋收,闲时驻营整训。 而真正使诸公大怒的却是如今正值春耕,本应放归诸部士卒壮丁归乡耕种,可这白应龙竟因私利而束诸军于营中。 须知此时春耕秋收都是极其重要的,耽误耕种收成不足,常累至饿殍遍地,赤地千里。 遂以此时常有诸侯征战打到一半,拖延一久,就要罢兵言和,盖应诸侯全民皆兵,壮丁时常在外,反致国力衰弱,穷兵窦武尔。 吉伯严此时亦变了脸色,再不负镇静自若,知晓如今已是撕破脸皮,拍案起身喝道“左右何在,速把白贼拿下…” “哈哈…想擒我,就凭你这几人可还不够…”白应龙早看出四周寂静,墙边布幔下黑影晃动,有刀光闪烁,屏风后灯火摇曳,似有剑影绰绰。 自知今日难以善了,白应龙朝红袍异人使了个眼色, 擒人先擒王,遂与异人当先跳过案几,拔剑砍想吉伯严,他几个忠磊亦抽身挡住了执戟郎官。 这殿里一干文臣如何能挡,如鸟兽尽散,各自或躲于案下,或靠在墙柱之后,关虎关雄大喝“少君候当心,护架…” 吉伯严亦是大惊失色,踉跄后退,靠倒屏风,这厢伯苍祁辉并众甲士早已等候多时,各自跃出屏风,挡住白贼并众党羽道“少君勿慌,吾等来也” 兵对兵将对将,关虎关雄并众郎官数十人低住白贼党羽七八人,这些贼众皆是军中豪杰,武艺极其不凡,以少敌多还打得关虎等人连连败退。 幸有关雄并其麾下几个校尉亦有些武艺,这才堪堪敌住。 这厢是白应龙急仗剑来取少君,由伯苍并数个甲士架住,这白应龙从军多年,战阵功夫极为不凡, 虽是殿内狭窄,又不善使剑,即是如此,伯苍等五六人也只微占上风,急不能胜。 这边台下那异人更是生猛,使两柄剑,横纵交挥,水泼不进, 一人力敌祁辉等数十人与不断在加入的执戟郎官,侍卫力士,却丝毫不落下风。 除祁辉武艺非凡勉强能挡,其余猛士对上他却如纸糊一般,挨两下就死,对两招便伤,这怪人却神色轻松,纵横无敌。 季禺爬在后面眼见打起来了,忙拖着剑跑到台上,一把把靠坐在地上的吉伯严拉起来,带到后堂“少君请入后堂稍待,等吾等除去奸贼” 吉伯严面色苍白的点点头,由季禺护着躲入后堂。 季禺出来后,见殿内正打得火热,那红袍异人正打得祁辉众人节节败退,忙抽剑出鞘,亦仗剑戳向红袍异人。 红袍异人见季禺仗剑劈来,把双剑舞得似纺车儿一般,霹雳啪啦荡开众剑,横剑过顶架住季禺宝剑,张开阔嘴獠牙嗤笑道“米粒之辉也放光华,莫要怕,你也吃吾一剑” 季禺原以为剑为轻灵之兵,谁料这怪人剑势力沉,季禺只挡了一下,知觉手酸脚麻,一股沛然大力传来,直招架不住, 这时怪人得势不饶人第二剑又劈来,眼见季禺丧命,祁辉大吼一声挥刀架住,季禺忙倒拖着剑败走,跳出战圈掠阵。 兵对兵,将对将,各自捉对厮杀,吼声振天,约莫过了一柱香功夫,老管家带了大批力士甲士进殿,把众文臣接出殿外。 季禺这边人越来越多,来了数百甲士,人头攒动,团团围着红袍异人轮战, 从殿内打到殿外,绕是红袍獠牙勇力无双,武艺无敌,这会儿也战得筋麻手软。 见殿内只有自己与白应龙还在抵挡,众党羽早已被关雄等人乱刀砍死, 这厢关家兄弟解决众党羽,也加入战团,围杀白应龙一人,眼见关家兄弟并伯苍等人亦杀得白应龙抵挡不住,就要遭擒。 红袍怪人青面发寒,獠牙阔口外露,忽得喷出一股黑烟,祁辉等人不曾防备,只觉满室异香,似有腥甜之气扑鼻。 黑烟转瞬铺出数十尺,放原数十步黑烟滚滚,季禺忙道“不好!快速退,这厮使毒雾异术,尔等赶紧退开…”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头脑昏昏沉沉,好似要睡倒一般,四周甲士七窍流血,皆滚倒在地,在无声响。 祁辉早有季禺吩咐,见异人喷毒雾忙闭气闪出战圈,见数百甲士瞬间死了一片,亦觉汗毛倒竖,脊骨悚然。庆幸道“狗贼好烈的毒,” 这下在无敌挡,红袍异人就要在喷毒雾,解就白应龙,遂对白应龙大吼一声 “吾来挡住他们,主君寻机速走,取城外调兵前来,吾随后就到…”说罢一个筋斗,空翻入阵左劈右挡,架住了伯苍等人。 白应龙见此,一咬牙“先生当心,吾马上调兵前来解救你” 见白应龙要跑,季禺对其余甲士大叫道“尔等务必拦住白贼,祁大哥随我前去给大哥等人助阵…” 这厢众甲士忙提兵器,把大门关上,又围住了白应龙, 红袍怪人见大门紧闭,季禺与祁晖伯严关家兄弟等十余武艺高强的杀来,急得哇哇怪叫,又运气使毒,欲毒死殿内众人。 眼见又是一股毒雾喷出,祁晖等人大惊失色,急忙后退, 这下季禺却早有防备,掏出巽风帆念咒使法大笑道“狗贼你今日逢着吾,量你难逃劫数,汝也吃吾一记神风罢…” 呼呼啸啸,鬼哭神嚎,霹雳啪啦,好大风,吹得房角屋檐哗啦响,瓦片飞舞乱打,众甲士五迷三道,颠颠倒倒,石地板乱翻滚, 拨土杨尘,黄烟滚滚,房榻屋倒,立柱横飞,还不使巽风,只一道黄风,吹散百步毒烟, 季禺反使黄沙迷了白应龙和怪人双目,挣不开眼,只晃了数下风帆, 四周众人见季禺神威破了怪人法术,吹得怪人晕晕晃晃,伯严忙于祁辉等甲士扑倒怪人,擒脚拿手,数十人围在一起攒住, 怪人动弹不得,扭转不过,喃喃叹道“好风,好风…” “哈哈哈…快把白贼也一并擒了,莫要放走白贼…”季禺得意大笑,扯了一片步幔,塞住红袍怪人大嘴,堵住獠牙,这下他可在喷不出毒烟害人了。 异人都被擒住,白应龙一人如何抵挡,见四周甲士愈来愈多,批甲执锐,刀枪明晃晃,低叹一声,丢下手中剑,亦被众人拿下了。 第十七回[灵光源流通大道,寐知本源混虚空] 擒下了白应龙及其党羽,众郎官力士立即打扫现场,把吉伯严并众臣请入了另一间偏殿安坐。 吉伯严入首案落坐俯视众文武道:“把白应龙并其党羽押过来…” 又有郎官儿传少君令,不一时,即有四个力士扭扯着白贼入殿按伏在地。 外间一阵吵嚷,哗啦啦涌进十余位膀大腰圆的力士,用手腕粗的麻绳捆了蓝碇红发异人进殿,嘴上还用锦帛塞紧。 季禺看着刚刚还威风八面的司马大人如同鱼肉,伏跪在地,犹不服气,摇摇头嗤笑一声,引起群臣相顾亦哈哈大笑。 吉伯严也嘴角微泯,畅然道“白司马,你已经输了,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啊…” “哼,不过成王败寇尔,死又何惧,本待有古无华氏后裔,异人吕岳在此,定能护我周全,没成算这厮竟如此不济事,” 白应龙被强压跪地犹自不服,昂头看了蓝碇獠牙异人一眼,见其满脸惭愧之色。 白应龙冷哼一身转头盯着季禺肃然道“折溪山人…好个折溪樵子,没成想尔这潜身缩首,苟图衣食之辈,竟然有如此道术,当真是刮的好风啊…” 季禺闻听吕岳二字,浑身早已石化,顾不得反驳白贼。 脸上不显,心下却已波涛汹涌,心下暗道:吕岳?…这名字好生熟悉,可我从未见过呀,他又不是我多年失散的兄弟,可却为何总有股熟悉感呢?。 等等…嘶…,面如蓝碇发似朱砂!,这般模样,那不正是…… 如同塑本归元,灵光一动,忽得想起一首诗: 弱水行来不用船,周游天下妙无端。 阳神出窍人难见,水虎牵来事更玄。 九龙岛内经修炼,截教门中我最先。 若问衲子名何姓?吕岳声名四海传。 季禺忽得想起梦中曾看的一部名叫电视剧的东西,还有那几本泛黄的神异志怪书。 季禺浮想连篇,想起霁云公曾说过,这宇内阎浮世界,就是由位一大能化身为盘古开天辟地,造化众生。 这大能后来于昆仑立大教曰阐,祂还有个师兄更是生于鸿蒙之前,遂尊祂师兄为阐教大教主。 而海外也有位祖师立教曰截,而这三位祖师皆修成玄清气,鸿蒙之中炼就金莲金灯万朵。 无量时空万劫不磨混元之体,乃是真正的天难葬,地难灭。 而世间若要寻大乘仙法,亦只有这三位辟地开天之祖教内有传。 而梦境书中,就有这三祖名讳,可这吕岳在书中可不是一般的牛逼,唤做瘟癀祖师的便是。 可他不是号称截教之中他最先(第一人),任意逍遥大罗天(道教神仙最高境)嘛?。 而且他虽然也是蓝碇红发红袍。 可三只眼呢,三头六臂,行瘟六宝等众多神通手段呢… 季禺面上若有所思,心中惊疑不定,不禁向吕岳脱口而出道:“你就是吕岳…你师尊可是通天教主?” 被数十人按在地上的吕岳一头雾水,一脸懵逼心中暗道“什么教主…吾乃是天生神人化生。上古圣王黄帝座下无华氏之后。 天生神通,那里拜过什么师父,这厮莫不是把我当他亲戚了,套个甚么近乎咧…” 季禺看着嘴里塞着锦帛,却一脸茫然的吕岳,恍然大悟,莫非这家伙还没拜师吗… 想到这里季禺心中暗自喜道“这厮乃是个有根行的,迟早会拜教主为师的,而霁云老师嘱咐我寻机度海访仙。 与其乱里寻莫,倒还不如蹭上这厮的机缘,拖着他一起去拜师…” 这厢季禺正暗自打算,却不知他[通天]二字脱口而出时,宇宙之间有一股因果异力生出,而这股因果异力无色无形无相无感。 这天地间除寥寥少数几人外,无人可探查而知之,这道因果杏杏冥冥间就传入万里之外。 与无穷因果融入了一道散发无量光明浩大的意志之中,却又转瞬被庆云镇压。 一尊伟岸法相,顶上万亩庆云中金莲摇曳,满空紫气异香,正与座下弟子正宣讲大道,真个是: 妙演三乘大教,精微万道法全。 此人手中慢摇尘尾喷珠玉,声音响震雷声憾九天,众仙如痴如醉。 忽得伟岸法相双目开阖,眼中神光闪烁不定,悠悠道:“原来是一缕变数,竟知吾在此界的法号,根性深重,可惜此时已然身染劫气,不然吾倒化身来传你超拔万界之法…” 又笑道“不知你是谁的棋子,一灵真性,径反虚空,且看尔机缘罢,若能历过劫数,凡身渡海寻吾,当还传你些道术…” 说罢这伟岸法相摆了下拂尘,暗中颠倒阴阳,干预天机,无形中改出一道道命运支线。 同一时间,太清天八景宫,麒麟崖玉虚宫,西方异世界,皆有一尊尊伟岸法相闪烁,各自开阖法眼,俯查三界内外, 见天机混乱,命运长河沸腾,无量众生古往今来清明,似并无异样,各自又闭目不提。 昌邑城中,昌君大殿内的季禺当然不知这些,吉伯严疑惑得望向季禺“先生莫非认得这厮根脚?” 季禺面色自若,恢复平静,摇头意味深长得笑道“失礼,失礼…并不相识,只是看其面貌倒像我那个同窗修行的师弟…” 吉伯严却来了兴趣,遂面色肃然一脸认真道: “只先生就有如此道术,神风历害无比,不知贵师何许人也呀,想来先生师弟亦有无量神通。 烦还请先生说个去路,纵是刀山火海吾也去拜请下山指点…” 季禺抿嘴笑道“吾山中逢得仙人传授秘术,可惜老师早已仙登紫府金阙,至于师弟早已失散多年了…” 吉伯严听罢,一脸遗憾,摇头叹息不已。 季禺不已为然道“回禀少君,这当务之急并非是访贤,而是如何处置这两个罪臣贼子” 白应龙闻言猖狂大笑: “要杀要剐,凭尔等处置,老夫乃忠君义臣, 夏后定会还吾公道,城外诸军亦会进城为我这寒骨忠磊平冤的…” 吉伯严并众文武闻听此言,大皱眉头,这白贼如此逆君惘上,合该斩之。 却也正如他所说,毕竟明面上昌邑还是有夏阵营,只是高层心向成汤, 可乡野愚民,及城外众武夫却不知啊,而且白应龙还是忠心夏后而死的。 白应龙虽不敬昌君,却是在昌君要投靠成汤的立场上的,且其人对夏后忠心耿耿,周围数国皆知,该如何以造反之罪杀他。 若是以无名之罪斩了他,其掌军数十载,军心威重,恐难息诸军怒火,毕竟天下诸侯都是有夏开朝分茅裂土的。 可若不诛白贼,连根拔起,其家中势力颇大,有家奴数千雄据白云乡多年,且不杀他也难息城内众臣怒火。 吉伯严看着猖狂大笑的白应龙面露难色,心中权横不定。 忽此时只听外面鼓声震天,号角鸣锣,殿外一甲士连滚带爬,冲入殿中。 吉伯严脸色一沉,这厮如此不知礼数,正待让郎官叉出去, 这甲士冲入殿中,不待众臣喝斥,单膝跪地抱拳喘息吞吐道“禀…禀君上…校尉,诸公…祸事了…” 关虎大怒起身骂道: “汝这狗奴嫌命长呼,吾与君上诸公殿内安坐,有甚得祸事,若是不数出个一二来,把汝拖下去重仗八十…” 甲士面色慌张道“小的等正在城上巡守,忽见城外四门皆起了滚滚黄烟,沙尘肆起, 尔后各有一彪人马围住四门,号角锣鼓喧天,喊杀声传来,小的不敢怠慢,忙唤人紧闭了四门…” 众臣皆大惊站起,吉伯严面色亦有些惶惶,只得柔声安慰道“莫慌,你可看清是那路人马,自何地而来,有多少人” 甲士思索片刻道“这彪人从城西树林而来,分了四路围城,有三门人少只不过千余人。 只是正北门人马最多,约莫七八千人,还立有一杆大纛,数十道黄幡。 我问了城门收税的先生,说是大纛上锈着:[左司马白],而黄幡则上书[昌]字,” 说完这甲士又若有所思的飘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左司农白应龙。 第十八回[三尸九虫道气衰,五毒作怪精神败] 季禺见众人惶恐不安,少君在台上来回渡步,吕岳闷声低头不语,白应龙猖狂大笑。轻笑摇头晒笑道: “白司马为何如此高兴呢,其实吾与少君料到汝要反叛,早有应对之策…” 吉伯严闻言面色一肃,佯装镇定归坐道:“众卿勿慌,吾早料到这厮会篡逆,早已与司农大人议定万全,且也静心安坐就是…” 其实他那有甚么计策,吉伯严是个假刘备,季禺也是个草包先生事后诸葛,二者年轻,能设计擒住白党已是季禺道术高明了。 吉伯严在军中威严不重,使得军中只知白家,而不知昌君者众多,对此也无甚么办法。 强装镇定只是稳定安慰众卿罢了,比竟他是少君,即将正位国君。 若他都慌乱不堪,威信全无不说,群臣亦会更惶恐不安,再难有智计将出…这个不须多言,总之用季禺梦里的话叫表面镇定,内心其实慌得一批…… 而季禺也是见此,才出言暗示少君,好在吉伯严也非是普通人, 自幼贵人,书赋传家,通达智慧,不似常人庶民般愚钝,自是一点就通。 关雄等武人最先镇定,闻听少君早有计议,众文臣亦不乏智者,看出些端倪,但没人会在此时点破,那是作死… 随即以陈柳二老关雄关虎领头礼赞拜道“少君英明神武,智勇双全,逢此明主,臣等无憾矣…” 季禺见少君微微望来,眼神充满求助及无辜,轻摇了摇头暗道: “这个少君人还算不错,只是还算不得圣主,虽也有些心术, 然有柔而无刚非君王之道也,只是不知老师嘱咐吾相助的成汤如何,不过世人皆传其为贤君,盛名无虚士,应该有一统诸侯之望” 心里活动不表,季禺见白应龙依旧轻蔑,也轻蔑道 “众同僚勿扰,还请少君诸公高坐,看某家破敌…, 见吉伯严与众卿安坐,面露疑惑,遂又道:“吾所学仙家秘术,善能使得神风咧,似方才的黄风不过是小风尔…” 众卿皆呼道“司农如此道术,先前黄风掀瓦垮墙,飞梁倒柱,已是厉害非常,凡夫难敌,司农莫非还有大法呼!” 垂头的吕岳亦猛然回首,静待季禺下言。 季禺却避过不提,只对城门校尉关虎道:“关将军,不知城内现有可用之卒多少,甲胄披挂兵器如何?” “城内有常备四卒甲士,甲胄刀枪齐备,只是无车,且少操练,敌数十倍与我,恐无法正面迎敌”关虎想了想又道: “不过城中应该能召役夫壮丁猎户数千人,虽不比城外着甲精兵敢战之士,若粮草充足守城十数日应该是无碍得” 又有左司空陈景之主动出身点算道“仓中有去岁陈粮三千余担,因去岁以来天下渐乱,军器监虽日夜铸造兵器不停。 但因我国少金(铜),库中只有金戈六百,长戟二百,刀剑五百余,甲胄甚至不过三百付。不过倒备有良弓一千张,箭矢十余万只堆积,不知可足关将军所用否?” 关虎拱手抱拳沉声道“回司空大人,有这些足用了,某家定能守城半月不失…” 吉伯严此时也振奋拍案道“好,好,好,关将军只要能守城半月,吾即修书谴人顺黄河而下借曹国之师叛。”又对季禺的上官左司农阳邵与关雄道: “阳司农也速着吏人征发城中壮丁,务必征足三千役夫守城,关总兵亦带众将协同汝兄长守备…” 南乡总兵关雄并麾下众将校与阳邵皆拜倒口称“诺…” 季禺见少君有条不紊,指挥分兵,颔首微笑道: “劳请二位关将军先去部署城防,紧闭四门,待吾稍备披挂,随后便出城,请少君与诸公到时登城看吾道术如何。” 见二关领命而去,少君诸公满怀期待,先着人严密关押了白应龙,异人吕岳。 尔后各排班列坐镇叛军最多的昌邑北门,伯苍祁晖等猛士持盾护卫诸公少君左右。 季禺随宫人入库随意挑了身厚实披挂,也不捡兵器,还背了宝剑,不慌不忙得赶到北门。 方上城楼,只听喊杀生振天响,城下密密麻麻诸叛军躲避箭矢,分散站立,绵延数里。 黄幡绣异兽旌旗展华凤, 大蠹垂條催使万军齐聚。 数十道杏黄幡稀稀拉拉,晃悠悠,绣狰狞异兽怒目睁,九华凤舞动青冥浩荡军威。 一杆大蠹旗下却无主将,空留力士护旗,蠹下丝條摆动,聚拢众军,刀出鞘,弓上弦人吼马嘶。 再观己方则是数里城墙,稀稀拉拉强征丁,肩松腰垮,手抖脚颤。 弦无力弓无声,射出箭矢软绵绵,箭虽如雨下,却不曾伤着几个叛军,全无半点精气神。 不过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两厢对阵倒也杀得有来有回,真个是: 敲鼓鸣锣天地动荡, 号角声声透彻九重。 三军自戮寒门泣泪, 只为人间权贵争功。 季禺与门楼内面色发白的众君臣续过礼节道: “诸公且安坐稍待,少时观吾破此叛军” 诸公亦知季禺本领,又见他执意出城,只好道“公切要当然心着些,刀枪无眼,兵战凶危,公如何应对耶?” 季禺洒脱朗笑道“待这波攻势后,叛军鸣军回营,吾即出城,当先讲明天数道德,以德能劝服叛军最好,若不能当施大法降魔” 却是季禺近日研究霁云道书,虽没练成甚么,却满脑子道术修行,斩妖降魔。 道术没练成不说,都快炼出偏了,张口闭口就是天数道德。 半桶子水,自是不知,他虽无道行,却仗秘术也算是入了法界仙流。 如此季禺也算个驻了法籍,不伏阴曹管的散人,早就引动三尸虫作怪,五毒内魔迷神。 又是气数低迷,自是失了往日的谨慎,心高气傲,爱显摆威风,犯了嗔念。 亏是霁云公犹善前知,略有预料,遂传护身至宝与他,有宝物护身,自是气数稳定,若不然季禺早就倒霉潦倒死了。 不过如今隐而不发,日后定有劫难苦头吃的。 第十九回[妄念使宝镜蒙尘,六贼致灵台不净] 约莫过了一刻钟,叛军一波试探,见城中弓矢充足,丁壮甚多,急不能破,遂鸣金收兵。 见城下叛军如潮水褪去,守城丁壮头一回士气高涨,欢声雷动。 兵法有言十则围之,攻城方一般是损伤最重的,是守方数倍伤亡,才能拿下。 奇葩的是昌邑守军仅叛军一波试探,就死人数十人,伤百余人, 而叛军除了几个撤退崴脚,跌倒踩伤的,一具尸体没有。 季禺在城上观战,一脸无语,在梦中映像里,打仗不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嘛,咋到这就和村儿里械斗一般。 季禺却不知,若是这波攻城,城上在死个数百人,都不用守城了,壮丁都想直接溃逃了。 同理,此时就算披甲精锐军卒亦少有耐死伤的,韧性不足,一万人断断续续死伤还能抗住,若一仗死个两三千人,直接跪地投降都常见。 见敌军退去,诸公与少君亦欢心,哪怕一个叛军都没打死。 季禺张扬道:“敌军即已收兵,某家这便出城会一会叛军” 吉伯严命人温酒乘过来凝重对季禺道“好,吾取符节与先生,代吾出城召会叛军,就算叛军顽逆不顺。 也还属昌邑军,量他们不敢加害诸侯使节,而遭天下诸侯共戮” 季禺垂首抬臂接过节杖,拇指粗细一节翠竹,长有三尺,上啜牦牛尾,季禺又着人去取了白应龙发冠,到时自备用处。 吉伯严见季禺准备妥当,又命扈从呈上两杯温酒,“还先生请满饮此杯,降服叛军…” 正是兵战凶危,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儿无沿,黑压压一片,常人见此早两股颤颤,口不能言。 所谓酒壮人胆,此意即祝季禺功成劝叛军退兵,亦是壮季禺胆色。 免得他这山中闲散人,不曾见过这等阵仗,见了军阵煞气而吓得口不能言。 季禺脑中上尸青姑彭踞作怪,在体内急着催他出去作死,忽想起梦中一典故,傲然笑道“吾何须酒来壮胆色,且先放着,回来再喝不迟…” 说罢扛着符节,身背宝剑,昂然挺胸走出城楼,望着被堵死的城门,本待直接一个筋斗跳下去。 朝下一看约莫近两丈高,忽得灵台一清,想了想还是不装这个逼,老老实实坐吊篮里被放了下去。 季禺摇摇晃晃渡过护城河,脚步忽然迅疾,不一时赶到叛军辕门前。 轮值甲士见季禺抗着节杖来了,也不敢怠慢,道“来者何人,孤身到此作甚,是城中权奸派来投降的么” 季禺嬉笑道“非也,非也,吾来劝尔等退兵的,你这小喽啰级别不够,去唤你家将军出来” 那甲士疑惑道“那你且通个姓名官衔,我好进帐禀报” “你就说我是折溪山人季禺,现为昌邑右司农,权奸已经擒住,且叫你家将军速退兵回济水大营”季禺回道。 甲士疾入营中去了,不一时竟带了四个环甲披风赫黄袍的将领出来。 这四人在辕门上打量了季禺一阵,见季禺戴鎏金冠,着首面吞肩环甲,脚上却穿着白袜云耳芒鞋。 下半身像个道士,上半身倒像个将军,打扮得不伦不类。 其中一人戴鱼尾冠的将佐吼道“门外持节杖的可是那个劳什子折溪山人么?” 季禺笑道“正是不才区区在下,不知四位是何人,在营中说话可作得数么” 鱼尾冠白面无须却未着甲,略微拱手回道 “某家中军帅营总管邓楷之,领偏将军衔”说罢又向季禺介绍了其余三将, 原来这三个身材魁梧,皆甲胄在身正是: 右师总兵白应彪,领右将军衔, 左师总兵查菱公,领后将军衔。 马军校尉白文贵,领偏将军衔 季禺一看,好家伙,马军虽然厉害无比,但白文贵之只领数百人马,不足为提。 左右前三师,一师三千余人,除前师分军围住佯攻其他三门外。 在加上中军护营刀斧手,钩绳手,耥耙手,擂鸣锣杵旗力士,传令小旗官儿等千余人。 这白应龙在军中高层亲族党羽就至少占了两人,毕竟竟这昌邑姓白的就此一家,别无分店。 且其入城还带了众多亲信党羽,却已被伏杀,这白家数十年来历代掌军,对军队渗透得真够狠的呀。 “那不知使节受谁所命,来此有何见教…”左师总兵查菱公是一位皓首白须老将,与其余两位满脸横肉不同,面善些,说话也柔和些,见此抱拳一礼问道。 季禺昂然抬首拱手回敬道 “查老将军安好,吾乃是受少君候吉伯严所命,持节来此止住刀兵的…” “哈哈哈…少君候早被权臣携裹弄权,尔有何所仗,来当这个善士,止住刀兵耶?,若说个不好当拖下去乱刀砍死” 身高七尺,满脸横肉的右师总兵白应彪,不等季禺说完就插过嘴嗤笑道。 “三叔说得是极,昌邑城内奸妄膩臣篡政,竟然胆敢架空少君候,唯有吾等将士,最是赤胆忠心,将入城平叛,尊君除奸,解救少君耶…” 五百马军校尉白文贵,生得乌漆嘛黑似夜叉,黑面无须。 他此时背靠阳光说话,季禺却只见白文贵一对白牙磕碰,如恶鬼一般,心下不禁暗笑: “这厮莫非与那撑舟的白青是一奶同胞,估计这二人之前一个是烧窑,一个是卖碳的,呈现这般颜色,若在夜里说话怕不会吓死常人,真是对不起他这祖传的白姓” 季禺假做敬仰状亦报拳揶揄道“这位就是白文贵白将军罢,真是久仰,久仰大名啊,将军真个是黑得俊俏,黑得威武咧。 闻名不如见面,今得见将军姿容,着实令人惭愧,尊夫人可真真是个有福之人耶!” 这白文贵听闻自己的威严被人敬仰已久,且自出世以来,却还是头一遭有人夸他长得俊俏。 白文贵得意地摸了摸脸颊,面色微红,姿态扭捏小声呐呐道: “你们这些文臣,最是爱夸人,还说甚么吾夫人有福,吾之前娶了三房,都莫名受了惊吓,悲恐而离世了…” 白应彪环眼一瞪,对白文贵低声喝斥道“夯货,这奸诈文人拿你作耍子咧,你乐呵个甚,两军阵,前,岂是让你来与他续儿女私情的么?” 白文贵回过味儿来,心头大怒,季禺一脸无语,见几位都等的不耐,遂直入正题道: “实不敢瞒各位将军,城中奸臣逆党已被少君擒住,压入死牢之中, 还请各位着紧领军,退回济水大营,少君候知道尔等赤胆忠诚,护驾救国之心的,后续自有封赏,美酒相赠,以安军心。” 邓楷之一身锦袍,不像将军,倒像个文人先生,却明显智慧高些,眯眼凝视季禺道: “使节所说奸膩是谁,有何为证,吾等如何知道少君是否脱困,你回去告诉城内奸人。 若不立即放少君独自出城来营中,吾等破城之后众臣家中鸡犬不留。” 季禺昂然高声道:“奸膩乃是司马白应龙,他自持利器,趁老君候薨,欲刺少君夺位,少君英明神武业已拿下叛臣,早拨乱反正了矣…” 说罢季禺从袖囊取出白应龙的金冠撇在地上。 众将见此物大惊,白文贵更是含泪啜泣道“这是大伯的狻猊鎏金冠…大伯果然遇害矣, 三叔,我等速点大军,不惧伤亡破城,不杀尽仇寇不封刀…” 邓楷之,查菱公默然,白应彪亦怒喝道“尔等乱臣贼子,惘害忠良,大兄若伤半点须发,吾定要尔等合族陪葬。” 二十回[五蕴迷尘蔽灵台,劫气缠身开杀戒] 季禺好整以暇,见邓楷之,查菱公默默不语,白应彪怒发冲冠,白文贵暴跳如雷。 “尔等贼首已然伏诛,若息无名,吾放几位领军退去,待后整军编练,少君日后正位,自有封赏,保全一世清名…”季禺沉声喝道: “否则休怪某家没有提醒你们,致使伤亡,名声难保,悔之晚矣…” 邓楷之等人面色阴晴不定,这厮敢孤身来此,莫非真有甚么依仗不成,难道昌邑还有援兵… 南关虽有守军二千,却要防备济候十万大军沿济水而上,轻易动弹不得。 河北冀州诸侯也不可能轻易南下,冀州各部族亦正与有夏中原诸侯昆吾氏,三胶氏等数十大国对峙纠缠,极难过来支援。 唯一可滤的就是东边儿邻居曹国,这个众将佐亦早有消息。 曹邑虽是二百乘大国,却因背靠黄河下游时发洪涝,正值其今岁春雨连绵,黄河泛滥决堤, 据说淹死了数千人,数万百姓受灾,田中收成寥寥,还要靠周边各国来接济粮食。 曹邑元气大伤,且出兵筹借粮草亦要些时日,有这个时间昌邑诸军早把昌邑攻破了。 邓楷之与查菱公对视一眼,各见其眼中疑惑之色,就算曹邑大军粮草齐备,自家今日才攻城,曹军总不可能一日飞过数百里,来援昌邑吧。 两人相顾摇头,邓楷之总领帅营中军,自是聪慧过人,素有智计,查菱公三代老将,从军数十载,老奸巨猾。 都是谨慎之人,不会轻易把事做绝,见季禺言此确切,成竹在胸,凌然不惧,都是心下疑窦。 白应彪可不管他那么多,撂下一句: “左右何在,先把这奸贼季禺拿了,稍时剐了祭旗,吾亲领军为前阵破城…”说罢就要扯着白文贵下辕门点军去。 邓楷之忙劝道“白兄切莫冲动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而且其持诸侯节杖而来,若是杀了,岂不是自绝于天下了…” 查菱公亦劝道“节杖为夏后所赐,若杀持节者,恐怕有夏与诸侯亦诸侯不能容,吾等日后该如何是好…” 白应彪面色阴沉,恶狠狠的对季禺道“你滚回去罢,向你的主子禀报,交出少君与司马,否则休怪吾等不顾昊氏诸姓同族之情,来真的了…” 季禺嗤笑一声,傲然轻蔑道“好言难劝该死鬼,汝等不知道爷爷的本事,且去召集诸军来战,吾在城下等着尔等…” 说罢季禺拂袖转身,悠哉游哉的退去,边走边低声道:“既然天数如此,汝等非要找死,要来试吾道术如何, 就莫怪我大开杀戮,只可惜了巽风无情,可怜众多无辜将士了” 白应彪见季禺退走,冷哼一声,道“待吾破城,在把这厮好好炮制一番”说罢拽着众将各自点军去了。 季禺刚走进护城河边儿,就听见敌营果然锣鼓齐鸣,声震数里,又见城上诸公呼唤自家赶忙入城躲避。 季禺摇头浅笑着挥了挥手,让人不须下吊篮接他,只把节杖放在蓝儿里吊上城去。 好整以暇的坐在河边儿,约莫过了半柱香功夫,前方敌营动静大了起来,人吼马嘶声渐近。 忽得好似平地起了一条黑线,绵延里许长,不一时即抵近季禺百丈,只觉人头攒动,似无边无沿的蝼蚁般。 鼓声如雷,三军齐近,刀剑寒光闪闪,矛戟如林,呜呜声号角响起,三军寂静无声,带来及大的压迫感。 忽又是一声鼓响,三军齐吼“虎…,虎…虎…”声彻云霄, “哈…”齐吼一声前排军阵半砸下橹盾,皆半蹲于地。 几声号炮响动,中军列开阵形,闪出数百力士推出攻城器械。 临车,云梯在前,冲车,钩车排后,似缓似急得领先出阵,后列有大批甲士跟随。 季禺何曾见得如此阵容,不比先前试探,此时是三军尽出,誓要破城。 军阵中似呼真有股无形煞气涌动一般,立于阵前压迫感强烈。 饶是季禺自付有道术护身,亦只觉脊背发寒,四肢酥软,汗如雨下。 此时若要他如先前侃侃而谈,却已然是口干舌燥的说不出口了。 中军摇动将旗,后列士卒搭弓上弦,嘎吱嘎吱声,只待一声令下,霹雳弦惊,万箭齐发。 白文贵哇哇怪叫,领轻骑掠阵于两翼游荡穿梭。 一通鼓起,果是万箭齐发,遮天蔽日般飞来,将旗大蠹晃动,众军亦齐步推进过来。 季禺见此慌忙取出巽风幡,默念秘祝真言。 忽起一阵黄风,播土杨尘,播土杨尘飞沙走石,滚滚狂风折将旗。 众军东摇西晃,晕头转向,迷迷蒙蒙,似混沌初开,目不视物,不辨南北,再难顾阵列。 把满空箭矢似吹浦公英般刮走数里之外,这个也是季禺放开了摇幡,不似候府恐怕自己道术不精,大风反伤到己方。 数百丈外大蠹旁边,两道将旗各上书有偏将军邓,后将军查二字。正是中军总管邓楷之,与左师总兵查菱公二人。 大蠹之下,邓楷之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却促不及防遭狂风从马上掀倒在地。 一旁查菱公见此忙翻身下马,强撑起身形大声惊呼道:“何处来的大风,快速速护住大蠹,击鼓鸣金锣,分传各部收拢士卒,各师按续速退…” 老将查菱公征战多年,早年也见了些怪事,知此风来得邪性,恐有左道巫师施法,忙传令各部就要撤退。 前阵白应彪与两翼白应贵二人却看得分明,是季禺在城边儿摇幡使法,白应彪躲与阵中大声吼道: “妖人…有人…使妖法刮起的风…马军速出阵先斩了他…”话没说完口中就灌了一捧黄沙,头上也被飞起的石子弹了一下,滚入阵内无声。 黄风猛烈,白文贵也不敢张口怪叫了,只是面色狰狞的眯眼,领数百轻骑疯狂冲向季禺。 盖因为军阵广大,季禺使的黄风不能聚拢,须笼罩数里分散黄风播土杨尘,自是威力不足。 见白应贵麾下扯下衣袍蒙住脸颊,抵御黄风,飞马冲来,季禺哈哈狞笑道: “来得好,来得好,本不欲杀生,奈何尔等急于求死,怪不得吾了” 季禺早把霁云公嘱咐他,莫要依仗法术杀戮无名忘于脑后,不过念及这些兵马皆是昌师。 日后还有大用,不可损伤过重,否则早直发巽风把放圆数十里都刮走了。 见白文贵分兵而来,正是震慑诸军,又保全诸军战力的好机会,正好拿他开涮,降服诸将。 眼见白文贵脱阵冲至眼前,季禺却不慌不忙,改换密咒真言,轻拽幡下丝條。 当即一股细小若发丝的黑风自巽地而起,刮向白文贵轻骑。 二十一回[好神风刮遍宇内,古洞上圣真人传] 亏得季禺如今得法日久,功夫渐深,道术小成,操控如意,方能控制神幡只发一丝巽风。 饶是一丝,白文贵一众凡胎也抗不住,惨叫一声连人带马打着旋儿飞起。 似纺车儿般在空中飞舞数圈儿,刮走数里之远,零零散散摔在地上,脑浆迸裂,身成肉饼,人马无全尸,桃花朵朵开。 巽风乃是三界神风,寻常仙家都畏之如虎,只因三教大罗仙神通广大,吹口造化仙气于巽地,能唤得宇内神风一道,飞沙走石,卷人拿物无不如意,遂唤作巽风。 而寻常散仙妖仙神圣者,未入真流,吞吐不得天地造化,使不得斡旋造化之气,故此使不得。 而所谓斡旋造化气者,上能抟土造人,改天换地。下能化水为油,指石成金,使死物开灵者也。 这巽风幡却是一桩异宝,自有其根脚来历,霁云公以太乙玄门外道问圣之术成仙,虽肉身重浊不能飞遁,却常出元神遍游三山,访友五岳。 曾于海外仙山误入古洞,逢上圣高真所赐缘法点拨,上圣自有嘱咐揭语与他。 霁云公道行浅薄,一直悟不透上圣高真揭语,直至季禺出现,坏了他道途,方自醒悟,知是宝物有缘人,遂应了上圣揭语,慷慨传宝,顺利脱劫成仙。 这些季禺自是不知,城外诸军见白文贵惨状,那还有半点杀气,皆瑟瑟发抖,各营悉数溃散,刚爬起来的白应彪被乱军踩死。 中军邓楷之与侧翼查菱公被溃卒携裹奔逃,城上欢呼雷动,诸公早听见声响,皆喜不自禁,搓手剁脚。 南关总兵关雄统兵多年,经验丰富,眼见叛军混乱只时便已着人移开城门后的沙袋石块铁钉,续备出军。 此时见叛军溃乱,黄幡无影,中军大蠹倾倒,急帅四卒城门卫,并壮丁役夫二千,冲出城外。 季禺见叛军溃乱,也收了道术,把巽风幡收入修囊,对打头阵出城的关雄道“关将军速去俘虏溃卒,围捕叛军,莫放跑他们…” 关雄忙朝声后大喝“首尾传令,包围叛军,缴械跪地这不杀…” 关雄声后步卒皆人传人,首尾相传军令,不一时即把报头鼠窜,丢盔卸甲的叛军团团围住。 诸人皆大吼道“弃刀枪跪地者不杀…弃刀枪跪地者不杀…” 叛军瑟瑟发抖,闻言如蒙大赦,皆丢剑卸甲胄,跪地伏首。关雄派人把俘虏分散看管,押入城中。 季禺颔首低笑,也把身上本重甲胄卸了,交由小卒,负手渡步入了城中。 早有吉伯严帅众卿城门迎接,皆拱伏称赞“司农大人好神通,果是道术非凡,万军阵前无敌手…我等佩服至极…” 吉伯严更是把住季禺双手,低声啜泣道“先生孤身一人,不惧兵危,前去止戈兵灾,如今叛军摄服,当为先生之功也。 先生道术高强,破万军于成下,解救满城百姓于水火,实是道高无量,德行无边,且受伯严一拜…” 说罢吉伯严即要欠身下拜,季禺连忙拦住劝道“少君这是作甚,折煞我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君臣上下有别,莫让下臣难安啊…” 吉伯严抬首正色道“伯严眼拙,不识高人真本事,昌邑于先生而言实为浅滩与游龙一般, 伯严入毫会盟之时,定要荐先生于成汤,使先生大才得以施展,名传天下。” 季禺见吉伯严言语真诚,语气诚恳,心中亦是感动不已道: “少君言重了,少君不轻我这乡中野人,举为司农高位,下臣铭记于心,无以为报。 功名于我如浮云尔,一日为臣,终身为臣,一日为君,终日为君。 吾当佐少君扬威于诸侯,与少君勠力扶成汤而定天下” 不待吉伯严多说又笑道“若是少君亦有志于天下,吾也舍命愿为少君挣来江山…” 吉伯严忙严肃道“能得先生相佐,已是我家几代修得福气,我无贤德,武不足诸将,勇不如诸士,智不及诸卿,文不过诸公。 岂敢有野望与天下焉,成汤乃有夏大贤也,智慧武略,宽容贤德。 更有数度治水之功,犹如圣王大禹一般,合该威服四海,我等当佐之,以次开朝之功也…” 季禺心下略微失望,若吉伯严愿意,他还真愿意佐吉伯严收服诸侯,遂笑道 “少君言过了,若不是少君能慧眼识臣,岂有今日之功。 少君执政数载以来,昌邑数百里国野安宁,家有余粮,人人有衣,德行威服,也是为贤君也…” 这边兄长伯苍见季禺与少君君臣相欢,季禺果然修成好道术,神风无敌,心下即是心喜,欣慰。 祁辉更是羡慕,季禺这厮好缘法,在山里窝几载竟学得这般法术,真是好运道。 暗思自家日后是否也要找个山头窝几年,寻个高人学点道术,也是由衷替季禺高兴。 季禺对吉伯严道“这些叛军少君务必安排妥当,将校,士卒分开关押,莫由他们在生事端。” 吉伯看着排成四列,望不见尾的叛军,面露愁色道 “这叛军太多,也不好处置啊,城中监牢地窄只能容数十人,城内也安置不下这么多人呐” 好家伙,这叛军左右二师七千余人,中军护营千人,北门八千叛军。 除马军死伤数百,凌乱踩踏而死的百十人,跑散出去千余人,皆数降服,约莫有七千余人,而城中百姓亦不过数万矣。 季禺思付一会,抬首道“这个好办,少君着人挑出将校伍长,斩一些,拉拢一些。 底层士卒不过是被奸人蒙蔽,听令行事,到底还是忠于昌君的,少君可混入守城四卒,就地分批整编” 吉伯严颔首点头道“那就依先生所言,就地整编…”随即派人挑出将校另行关押。 把众叛军集于城下,让季禺协助分批整编。 众叛军畏季禺如虎,见他在此,皆数拱伏,接受伯严整编。 如此混入数百城门卫,征募役夫中果敢强壮者五百,免家中三年赋税徭役,加城门卫五百共千人补入军中担任伍长。 如此以五人为伍,五伍为俩二十五人,设俩司马,五俩为偏一百二十五人设小校。 五偏为营加传令小旗,鸣锣打鼓抗旗力士六百五十人设校尉。 叛军久经训练,皆是指挥如意的精兵,不一时即编成十三营正兵,以城门卫为伍,俩司马,小校。 空缺各营校尉,随后以二营一幢,分左右二师,一师五营,中军精锐三营。 以关虎领中军总管,驻扎城内,遣散剩余役夫。 吉伯严也兑现诺言,拜伯苍假(副,暂代)左师总兵,拜祁辉假右师总兵,赐将旗将印,包围其余三门前师叛军。 二十二回[点破顽空悟真性,灵光照澈六贼隐] 整军过后,吉伯严对三军渗透,掌控力度大大增强。 左司空陈景之闪出班列谏言道“禀少君,虽如今业已整顿军务,叛军反正,将佐归心,却还有两弊要即可扫除…” 伯严对军务上的事并不通透,关家兄弟又是武人,自是对诸卿即为信重,闻言道“大司空畅言便是,若有弊端,众卿商议,寻机弥补” 陈景之眯眼颔首道“其一者,叛军虽大部反正,却犹有前师余孽,围封三门,若不早除甚是危害也。”说罢见众卿诸公皆侧耳倾听,一手抚须又道: “这其二嘛,前军极其精锐,且前师总兵也非同小可,是昌寿公扶于微末, 寿公当年武略非凡,几无岁不征,前师总兵随寿公败尽南岸诸侯,勇武能战,叛军新赴,恐急不能胜之…” 伯严闻言先是面色一肃道“卿说错了,这前师余孽与前师总兵只能算是一弊也,他当年的传说,我亦有所耳闻,其能敌万军”转而又摇头轻笑道: “不过他从寿公时至此,怕已有甲子之岁,量他勇武能抵万军,现如今怕也是古稀之年,犹如油尽灯火,黄伯苍,祁晖也武艺超凡,当不惧焉…” 昌寿公乃老国君的祖父,讳为宁,在为时无征,极为好战,曾多次为当时夏后孔甲斥责,说其无天子节鉞,而擅伐诸侯葛天氏,按罪当绞,只因寿公极为善战,横推河南无敌手。 当时三苗,越夷欲入中原,有偏师十万藤甲夷军,淮水诸侯束手,却于济水为寿公所破,廖有大功,昌宁死后,淮南诸侯上表夏后,孔甲封其为昌寿公。 寿公时昌邑国势极盛,连同周边有昊氏八邑,为昊氏共主,是昌邑高光时刻,控厄济水,麾下勇将,奇人异术之士众多。 不过寿公死后,能臣异士凋零,荆州诸侯两湖氏族楚江氏却兴盛起来,昊氏济水下游八邑皆被葛天氏,楚江氏等吞并。 若不是淮水诸部防风氏念及旧情,与河南诸侯玄鸟氏(商国)等援助,击退宿敌葛天氏,昊氏最后一国估计都绝于此界了。 是以陈景公又慎重劝道: “不可大意,这前师总兵名唤牡丑,是寿公时仅剩老将,他起于微末,常年逢征沙场,从无一败,若能劝降当为最好,若动刀兵,恐失胜算尔” 而三代老臣,季禺的上司,左司农阳氏族老阳邵,亦是面色沉重的道: “大司空所言不无道理,吾当时年幼,却也亲历过那牡丑的威风,而且以吾观之, 他恐怕也会得些异术,当年三苗来犯中原,他还只是济水联盟先锋官账下小校” 阳邵须发皆白,颤颤巍巍的轻抚白须,浑浊的双目一清,面带回忆之色感慨道:“我当时也只是寿公账下计都司文吏,那是我第一遭见着世外异人… 越夷诸部供奉操蛇之神,蛮夷大巫师众多,且都练有秘术…” 季禺也来了兴趣,目光灼灼的望着老阳公,伯严虽听过些传闻,却也不如当年这亲历之人,三代老臣来的详细,也催促阳邵道: “老爱卿那后来是如何的,快讲来,快讲来…” 阳邵回忆了一下,笑道“那些巫师不仅邪术历害,武艺也高,中原大将,几无人可挡,济水诸侯盟主寿公连折大将,诸将丧胆恐惧怯战,也自忧愁不已,却有当时的小将牡丑却请缨出战, 寿公欣然应允,让牡丑带本部五百卒前去迎战,我当时正与众文吏躲于辕门后观战。 看见那巫师掐诀念咒,袖中飞出一尺许长,拇指粗的白蛇,白蛇迎风变化成水桶粗的的一条大蟒,飞腾在空中口中喷吐毒烟,而牡丑却气定神闲的掏出一圈铃铛,也念咒摇动…” 阳邵抿了抿嘴,端起茶水罐了一口又缓缓述道:“铃儿轻响,那大蟒却好似浑身酥软般,无力倒地,飞腾不得,被牡丑几刀斩成数截儿, 巫师与牡丑打了几合,跳出战圈,癫狂乱舞,眼冒绿光摄人,又要施法,却反被牡丑取出个乌森森的圈子,一击打在顶上,当即破了法术,脑浆迸裂…” 季禺听罢不服,傲然笑道“那以阳老观之,吾的道术比他们如何,谁高谁下焉…” 阳邵笑着摇摇头,敬佩道“他们的异术比之先生神风,自是萤火比之皓月一般”又有些悚然惧的劝诫道: “不过这天下奇人异士无数,山外有山,先生却还是要防备着些,我曾经亲眼所见,三苗战之败后,那些巫师手摇旗幡金铃,念动咒语,竟能把残尸死卒,驱使成阵,赶回南方安葬, 且他们还有左道厌胜之术,听说只要取人指甲毛发衣冠等随身之物,立下法坛咒之,能使人数日间无故丧命,寿公帐下就有很多异士就着了他们的道,可怜他们炼就一身秘术,纵横无敌,却死于左道小人之手。” 季禺见阳老说的真诚,不似嘲讽,凛然下拜道“晚辈受教了,当会谨记阳公之言,慎之又慎,阳公此言实如醍醐灌顶,点醒了我也…” 季禺悚然而惊,如今他只不过是侥幸得一秘术傍身尔,这些时日一直顺风顺水,却是失了敬畏之心,霁云公这等神仙之辈,尚且要谨言慎行,敬天畏道。 正如阳老所说,山外有山,三界能人无数,自家连仙家的道儿都没摸清,如何敢生出傲然之心。 思及这些时日,言行处世,与以往大异,虽是有弊有利,昏了头脑,逐渐失去了本来面目,若在不醒悟,依仗道术逞威显圣,争强斗狠,怕也总会惹出祸端,为高人所破…。 阳公却闪身避开,欣慰回道“先生智慧通达,乃道德之士,何须要老朽点悟,却不该受此大礼” 季禺自是不依,他如今查缺补漏,回归了本来面目,灵台清明,六贼隐匿,硬拉着阳老受了一礼,道 “阳公当然受得,受得,这个于阳老只是多言一句,对晚辈而言却如蒙尘屋脊,得赠云扫(拂尘),积年荒草旱地,逢降甘露” 吉伯严等人自是看不懂季禺为何硬要拜阳邵一礼,只因季禺近日钻研道书,虽无所得,却知晓了凡人若要成仙了道,必要根性颇深者才成。 道书中有言,根者乃根骨天赋,而性者即为真性,本性也,欲要修行了道,须得扫除本性缺陷,炼化元神阴渣,径反阳神赤子,紫府婴儿,方能得证纯阳道果。 本性有缺即会生出各种内魔,使人心浮气躁,做出各种不智之事,甚至内炼食炁出偏,灵台蒙蔽,而这个就是修行人的劫数到了。 季禺如今却得阳公无意之中点破真如本性,瞬间醒悟,从而灵台清明,六贼隐遁藏匿。 一者为季禺自身根性深重,二是季禺当了官,借昌邑国运庇护,气数亦回反昌盛也。 这个正是应了霁云道书所留揭语: 灵光终日照恒沙, 凡圣原来共一家。 一念不生全体现, 六根清净动云姹。 这些且按过不表,且说君臣正在殿内议事,却又有传令小旗跑进殿中,禀报道: “禀上诸公,不知为何方才城外三门叛军余孽尽皆收军退去了” 吉伯严疑惑道“叛军余孽退往何处去了,可有其他异动?” 小旗回道“叛军一柱香前收兵汇聚,正往北门赶来…” 诸公面面相觑,关虎怒道“这些余孽莫非求死不成,我等不去打他,他还倒找起我等来了” 说罢关虎面露不岔的拜道“吾愿为先锋,请战出城,去试试那老将牡丑的成色” 吉伯严略微思付一阵,颔首点头道“好,传我这令,以中军护营精锐为先锋,左右二师随后掠阵,前去迎战”说罢看向季禺恳求道“还请劳烦先生随军,若那牡丑真有异术,有先生道术,量他也敌之不过” 季禺微笑道“这个自无不可,只是如今叛军欲以少攻多,其中定有蹊跷,若非有诈,那便是其总兵牡丑定有所持,自觉有法可破我道术…” 见诸公皆看着自家,季禺抚手一笑,自信道“我倒也不惧他,只是若冒然出兵,是为不智也,不怕他光明正大,就恐他弄些鬼域技俩,反而不美。 所以臣以为,还当多发探马,查明久竞不迟,且待其攻来,吾等以不变而应万变,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见招拆招,方为万全之策” 本来君无戏言,令出不改,不过吉伯严见诸公深以为然,他对季禺也极为椅重,遂从谏如流道:“诸公以为先生所言如何” 众卿接拜道“臣等以为,司农所言甚是,水无常势,兵无常形,正改合司农所言,以策万全” 伯严遂颔首朗声道“那就依先生所言,传左右二师枕戈备战,中军护营紧闭四门,以待叛军,广撒斥候,探马,探明叛军动静…” 二十三回[世受恩德怎能报,少君威仪收勇将] 众卿于殿中安坐,又有小旗报入殿中“报…禀少君诸公,叛军三刻前忽然掉头,朝清水渡而去…” 众人疑惑道“这牡丑打得甚么主意,他又无船,难到还想去清水渡造船而逃么,可数千大军,怕要到明年,才能造出足用舟船,就算强征民船,数十艘小舟也载不了数千之师渡河啊…” 不知道这牡丑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吉伯严只好挥手道“再去探来…” 小旗领命而去,又过了半刻,又有传报道“禀上诸公,那叛军余孽在清水渡口,扎下大营,营中似有斧钺之声异动…” “再探…” 忽得又有小旗入殿,“禀报诸公少君,叛军营中走出了一列人马,只有数十人, 为首将领自缚双手,领了一些甲士绑了些将军,打降旗正朝北门来,如今距昌邑不过里许远了,城外黄(伯苍)将军命小的过来询问少君如何定夺” 大司农阳邵大喜道“恐是叛军营中余有忠良,如今果然缚手来降了罢…” 诸公亦是欢喜,大司空陈景之也道“能罢兵戈甚好,以免涂炭生灵,枉死自家将士,不过我等还是前去城门一观,备好刀斧手伏于四方,若真降则罢,若是诈降整好乱刀剁死。” 吉伯严也甚是认同,遂道“司空景公实乃老成之言,正该如此,以备不测…” 这番不比先前势弱,乃是出城受降,自是要拿出昌君威风,遂传九正之一的司礼监,司礼监此番除了操持老国君丧事,也终于派上用场了。 监正下大夫陈婴,拜接君令,即命监内小吏打开府库,取诸侯五色幡,昌君大蠹,金鼓,令牌,与众公登上城头。 中军护营乃原先叛卒,常年训练,自是知晓诸侯礼仪,与女墙上排开阵势, 所谓五色旗,按诸侯方位排列,昌邑分属中原诸侯,夏后赐麒麟戊己杏黄幡,以表分茅裂土。 五色旗招展迎风,金鼓阵阵雷鸣,二丈大蠹之下垂束幡條道道飘荡,吉伯严端坐其下,诸公与两边儿各排班列。 不一时,果是一队数十人,打着降旗,为首将领着乌金樱盔,乌青环甲,内衬花褶裙,踏金纹宝靴,右腰挎囊,左腰挎九环大刀。 这个将军相貌清奇,瞧他怎生模样,乌青脸金须发,阔口方鼻环眼鼓,颔下无须,双目开阖似神光隐隐。 季禺见此人立与城下,转首问身前阳邵小声道“阳公,这个马脸牛眼的将军可就是那牡丑,看着倒与那吕岳一般非同凡夫,吕岳天生神人,却不知这厮跟脚如何…” 阳公颔首道“正是牡丑,他果有异术,数十年前见他也如现在面貌一般,除了穿着,面目几无变化…” 季禺闻言看像牡丑,心下惊诧不已,暗付“这厮莫非是个得了道的仙家,还是炼就了甚么妖术,怎的能驻颜益寿呼?” 牡丑在城下自缚双手,望着城上金鼓仪仗,五色幡排列,昌君大蠹下一青年,着锦绣衣,描金镶玉冠,风采奕奕,神气非凡。 当即单膝下跪,大声道“罪将前师总兵官牡丑,领叛逆左右二师总兵查菱公,邓楷之,前来伏禀昌君,祈求入城一会” 吉伯严左右扫了一眼,见季禺诸公皆点头颔首,遂传旨“洞开北门,着力士出门,押他们进来见吾” 众执戟力士郎,领旨开了北门,入城外把牡丑等人收去刀剑,领缚入城,扯到诸公身前跪下,“禀少君,叛将牡丑,查菱公,邓楷之等并叛逆将校带到…” 季禺见这牡丑身边二人,不正是前番叛军溃败,为败卒携裹而逃的查菱公,邓楷之二人么,不过如今这二将可没了先前风度。 查菱公丢了红缨金盔,满头白发披散,满面沧桑,甲胄被人剥去,之剩一身红色内衬。 邓楷之亦没了儒将风姿,金冠无踪,披头散发,面颊上满是乌黑灰尘,二人被力士架住,推进城楼,按伏住肩膀跪在地上。 季禺哑然失笑,面带揶揄之色,朝查邓二人轻笑道“查老将军,邓将军可还安好哇,兵战凶危,我等还以为二位将军丧于溃卒之手,没了全尸咧,不曾想二位将军果然命大福大,却在此时重逢了,真是幸甚,幸甚呀” 众卿听罢亦都摇头失笑,少君吉伯严轻开檀口道“汝等三人,如今来见吾,还有何话说,可知罪么” 牡丑依然单膝跪地,垂首无言,查菱公则面色羞愧,俯首低声道: “是罪将鬼迷心窍,妄图抗拒昌君天威,险些铸下大错,幸得先生神风无边,万军盖莫能挡,如今已然悔悟知罪,万望少君候恕罪,诸公原谅,赦吾一族老幼性命,老臣微薄之身愿凭诸公处置…” 邓楷之被力士按住,犹自不服,只得俯首哼道“牡丑!你这奸贼,望了大司马对你之恩了吗,但有升赏,必先予你,酒肉钱财,犹先供应,诸军悍卒,任由你取之充入前师…”邓楷之披散头发,又扭转几下被力士按住挣扎不过, 又对牡丑道“你这小人,大司马对你不薄,年年升赏恩赐,我等兵败,找你借兵,反被你这狼心狗肺之徒,翻脸无情,拿住我等,前来领功,你这狗贼…,你不得好死…啊…” 邓楷之怒吼连连,牡丑面无表情,对少君俯首一拜,转首回道“虽有年年升赏,赏的却是昌邑的官儿,赐的是昌邑的钱,司马之偏爱吾亦感激不尽, 只是老臣从军数十年,感寿公恩德,拔于微末,受历代昌君恩典,尊荣之极,纵万死难报其恩也,是以只能得罪二位了…” 诸公闻此言,皆是欣慰的颔首点头,吉伯严朝牡丑疑惑道“牡丑,你虽擒来叛将弃暗投明,算是一功。你即然说你知恩图报,为何当初要从逆贼围吾昌邑三门,对此你又有何话说?” 牡丑肃然道“感少君仁德,愿听罪将澄清,罪将不敢狡辩,围堵三门其因有二者,愿少君诸公恕罪, 左司马的确待吾不薄,他任司马数十载,对我荣宠至极,提吾为前师总兵,缕缕升赏,且末将从军以来肃以严令治军,遂知军令不可违也,司马之令,不敢违尊,遂与诸将起兵攻昌,此乃其一者也,” 吉伯严面无表情,不知喜怒,淡淡的道“那其二呢?” 牡丑见少君面无表情,不知其心中所想,不过料其心里肯定是生气的,遂低声道“其二是因我不好违令不尊,只好与诸位总兵商议,他们主攻,而我带兵围住三门,谨防少君逃遁”说到这里牡丑抬头瞟了一眼,见诸公面色大怒,不敢怠慢,忙又道: “说是这样,可我真无此心,围住三城只是假意,我早已传令诸营,朝地上放箭,不得伤城内一人,若北门被判军攻破,就冲入城中抢出诸公,接应少君出城,免受兵灾…” 牡丑说罢,见诸公面露疑色,似是不信,把头往地上重重一磕,大声道“就是如此,不敢半分隐瞒,某家发誓若有半句假话,蒙骗诸公,愿受天谴,雷火加身,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说完牡丑又抬首,目光真诚,直视诸公,望向季禺道“辛得如今城中有先生这等高人辅佐,保诸公少君无恙,罪将即然来次伏罪,愿受少君惩处,不管是杀是刮,束手就擒,绝无半点不服” 季禺朝少君打了个眼色,示意此人之真诚,吉伯严领悟其意, 忙从榻上起身,把牡丑从地上扶起,长声叹道“难得将军竟有此赤胆忠诚,忠义两全,是吾等错怪将军了,快快与将军松绑,赐酒百坛,绸十缎,以全将军为公之心” 牡丑这忠义汉子感动得虎目含泪,哽咽道“谢少君宽恩,恕我死罪,末将万死亦难报君上,必为少君效死” 季禺见少君聪慧,收付牡丑之心,心中亦是高兴,不过还是该他出场做个恶人了,遂出班列,道“禀少君,臣有本奏” 吉伯严见季禺如此正式,如同大朝,面露疑惑之色道“先生有何奏本参上,但且直言,吾自无不依从” 季禺迷着眼,扫向牡丑,道“臣以为,少君如此处置,甚为不公也,牡丑将军虽然有擒拿叛将,忠心救护三门之功,臣参他有个从逆之罪,知情不报二罪,若其事发之前,传信报之,昌邑何必如此被动,此为罪过也。 正所谓有功要赏,有过要罚,功过不能相抵,否则人人如此,少君何以服众焉,是以还请少君罚之” 吉伯严面露难色,众卿尽皆拜倒道“臣等以为司农所言正是,臣等赴议…” 吉伯严又见季禺不断使眼色,只好依言传令道“此前赏赐,照常发于牡总兵,不予收回,只是因其有过,那就革其前师总兵之职,剥将军之号,削为校尉,再重仗八十,转为中军护营,任甲哨哨长,留待后用…” 牡丑整理袖袍,沉揖一礼,高声拜道“末将谢少君恩赏,甘愿领罚,谢诸公宽恕之恩,谢司农大人…” 二十四回[历经万苦尘埃定,禀公正万民归心] 力士把牡丑带下去,领了红头黑漆水火棍,重仗八十,季禺赞叹不已,心说“这牡丑可真是条好汉子,竟然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此时受完刑罚,虽是步履蹒跚,微微颤抖,却也挺身直立,当真一付好体魄,武勇难当神勇将。 若换了旁人,别说挨这水火棍八十下重的,就是十几二十下,也要丢下半条命,卧床数月,不能下地。 而牡丑这厮,体魄简直不似凡人,受了重仗八十下,这会儿还旁若无事般,跑来与众卿续旧攀谈,季禺心下佩服不已心下直叹此人“牛逼大矣…”。 吉伯严又望向邓楷之,查菱公二人道“你二人,可伏罪了么” 查菱公叩首道“臣知罪了,愿受少君处置,只求少君看在老臣从军数十载,微末军功,放我查家老幼孺子一条生路罢,末将九泉之下,亦感少君威德也” 吉伯严思付一晌,巍然叹道“查公你往前东征北讨,我幼时也常听父君提及你的勇武智谋,父君椅你为我昌邑臂膀,国之柱石,没曾想你竟如此不智,甘愿从贼,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季禺也唏嘘不已,道“查公,我曾于辕门苦劝与你,奈何你一意孤行,不听我言,如今果应了我当时之言,可怜你一世威名,如今毁于一旦,遗臭后世…” 季禺也感念查菱公之情,当时辕门之下,白应彪那厮要着人拿下季禺在军前千刀万剐,以之祭旗,是查菱公劝住白应彪,让季禺赶紧回去,免得丢了性命。 虽然就算他们来拿,于季禺也是无碍,但还是感其恩德,季禺遂出言求情道: “少君,查菱公到底还未铸成大错,还是留他一命吧,就算罪该致死,其家中妇孺老小也无罪, 愿少君仁德,祸不及其家人,念其多年来护卫昌国,他也醒悟愿意伏罪,还请少君从轻发落罢” 吉伯严见季禺求情,颔首点头道“念你为国数十年,只是一时昏聩,如今即已伏罪,那就赦你一命” 查菱公本以为能讨得家小无罪已是大幸,不曾想自家还能活命,少君此言,于他如同天籁,老眼之中泪如雨下,嚎啕大哭道“少君圣德啊,罪将铭感五内,必为少君设下长生牌位,查家世代供奉…” 吉伯严挥挥手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传我钧旨,剥下查菱公一切爵位官身,念其老迈,着牙吏带其游街,鞭鞑三十,” 不过想了想吉伯严心中还是怒火难息,遂又道: “我以有昊氏之共主,诸部族长大巫公之身份,传令自即日起,收回查姓,贬查家全族为野人,抄去府邸,逐出昌邑,五代以内,不准入城而居” 查菱公面色大变,无姓者即为野人,不可为官(季禺特殊除外),等同贬他家为奴了,只是捡回一命,已是少君恩德,又怎敢反驳奢求。 查菱公双目无神,纳纳无言,被力士推出城下,剥光衣服游街示众去了。 吉伯严转首望向邓楷之,见邓楷之面现哀求之色,不待其申辩求饶,冷哼一声,道“来人,把这厮也剥光衣服,游街三日,以苟树皮为鞭沾上凉水,走一步鞑一鞭,待三日后,直接推入西街剐了。” 吉伯严又依先前对诸公道“我以有昊氏之共主,诸部族长大巫公之令, 剥其邓姓,贬其全族男丁为奴隶,妇为营娼送去劳军,车轮以下幼子交由诸部抚养,邓家除名” 邓楷之在一阵哀嚎呼唤声之中步了查菱公后尘,只是他无那般好命,不仅扒光了赤身游街,还要受千刀万剐,可悲可叹。 大司空陈景之,闪身出班,谏言道“臣有本奏,望君圣裁” 不知不觉间,尘埃落定,吉伯严更是成长惊人,雷霆之势,无形中威严大盛,令众臣不敢怠慢,皆是端严肃穆。 吉伯严脸上怒色迅速平息,和蔼望向陈景之,道“老爱卿有何事奏,但请直言无妨” 陈景之肃穆一礼道“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名不正则言不正,还请少君则日正位,以正国本…” 季禺等众人皆拜道“还请少君择日正位以正国本” “陈监正,对于老国君丧葬,谥号,陵寝,及继位诸事宜可准备妥当了”吉伯严转头朝司礼监监正,下大夫陈婴道。 陈婴不敢怠慢,闪出班列道“禀少君,诸礼孔目以经着人列出,只待少君准许,按目例从九部抽调, 礼监博士长老商议,按老国君在任十二年所为功过,定老国君谥号可为景,穆,成,请少君定夺,陵寝也从国君继位,就已开工,历时八年,业早已完备” 顿了顿,思虑计算了一下,陈婴又道“诸司议定,以宫中秀女,嫔妃,贵人无子者八十二人, 殿前力士郎官兵卒甲士一百,拢共一百八十二人跟随老国君入眠,入冥界服饰国君。 至于继位之礼器,金鼎,仪杖,往年自有旧规,历代使用,用时取出便是。 而用以祭祀祖神共公,昊天上帝的三牲,奴隶,随时可用。” 吉伯严满意的点头,道“爱卿半事,果然使人放心,诸事过后自有升赏,”又道“那众卿以为,改以何时入葬,何时正位焉?” 这只是即位诸侯,不是即位天子,自是不需要演什么三辞三让的把细,一切从简,天子九礼,诸侯六礼,邑君上大夫三礼。 昊氏虽然只有昌国一邑,名不付实,还没有葛天氏等大族诸侯中的一个邑国大。 但也是上古圣王黄帝所封诸氏之一,昌邑为昊氏共主,自是诸侯之六礼。 众卿略微商议半晌,还是推出大司空陈景之道:“本是国君新丧,宜守孝三月,召集诸侯使人观礼,上报夏后赐予胙肉,裂土分茅。 不过近年来乱战频繁,诸侯尽皆自立,不朝有夏,割据一方,仪式自是从简,守孝三日,下葬国君,即早正位,以正国本” 众卿又同拜道“臣等附议” 吉伯严见此,心中也是激荡,意气风发,大手一挥道“准诸公所奏,一切从简” 转而见日头偏西,道“散去各方仪仗大蠹,着诸军安营,回驾候府设宴议定封赏章程” 众人欢心鼓舞,群入候府,直入正殿,伯严入首坐榻下,力士宫娥摆上蒲团案几。 不一时各色百味珍馐上桌,编钟,丝管,笙箫,奏上凯歌,美娥斟首黛眉,肤白如雪,偏偏起舞。 众卿排班案品级入座,季禺感叹“不愧是诸侯权贵,真可谓是钟鸣鼎食,富贵荣华,美宴宫娥,这般享乐,不下瑶池仙宴耶” 诸事落定,吉伯严也不忘城外诸军,对牡丑道“牡校尉,你亲兵传令,把前师带回城下,关雄将军暂领之,与左右二师再度混编操练” 先在是中军护营甲哨小校的牡丑,因特殊身份,也得以与三司,九监,众文武诸公入殿宴饮。 牡丑受了八十杖,虽是体魄强健,却是坐不下去,蹲在案后,呲牙咧嘴,模样滑稽至极。 闻言强撑着站起身来,一抚黄发,拜道“末将尊命…”遂派亲兵家丁出城,把大军带到昌邑城下安营。 清水渡距昌邑不过数里,即刻家丁会转,禀报事成,还带来了前师总兵将印兵符等,牡丑把将印,兵符上交于少君后,自回榻蹲着宴饮。 吉伯严收过将印兵符,心下安定遂传钧旨道: “四仓粮正柳应泰,纺织司黄公益,府库掌令吉安(老管家)。 取金十万,绢绸五十匹,布百缎,酒五百坛,宰杀鸡羊,分劳城内外诸军” 诸监接令应允,大开国库,前去劳军。 城外诸卒领得青蚨十钱,布五尺,各营得琼浆十余坛,肉糜百斤,校尉军官各有升赏,得了赏赐着都尽皆振奋,三军士气高涨。 各营在将领军官带头下齐喊“少君万寿…万寿,愿为君上效死…” 声传十里,响彻云霄,引得城内百姓黔首欢呼,数万黎庶亦同声道“君上万寿…万寿…万寿…” 季禺与殿内诸公以各自起身,齐拜,异口同声道“君上万寿…万寿…万寿” 这正是历经磨难,剪除奸贼,百姓乐业,军心凝聚,众望之所归。 吉伯严这个少君,作为可超乎老国君远矣,吉鸿在位十二年,奉行天子教化,无为而治。 丢了下游仅剩三邑,数年前不自量力征伐宿敌葛天氏还战败。 自此一病不起,留少君候季伯严理政,二子仲泰早夭,幼子叔宏资质平平。 吉伯严拜大贤,伊尹为师,言传身教,如今果有贤君风采,诸公观其数年来所做所为,皆是欣慰不已。 直呼伯严有寿公之风采,却不似寿公般暴戾好战,反而温和宽量,如成汤般礼贤敬士,光大昊氏之日不远矣。 诸公是以皆视伯严为国君连平素最是古板守礼的司空陈柳二老,皆逾越礼法,称伯严为君上。 二十五回[原是榜上有名人,罗天上圣瘟癀祖] 三日后,老国君灵柩下寝,入土为安,着有力士甲卒宫妃一百八十余人,白应龙并其直系亲族麾下将校数十人。 总数达到二百余人殉葬,至于那异人吕岳到被季禺力谏给保下来了。 贬白家一族直系旁系近千人,男为奴,女为娼,逐合族为野人,收归白姓。 白云乡更名为枯松涧,从十三里缩到七里,成了小乡自是不表。 此时季禺亦入了牢中,见了被sm式捆绑扎实的异人吕岳,嘴里被塞的严严实实。 吕岳见了擒他的季禺来此,因口被堵住,只得嘴里呜呜呜,两眼盯着季禺,示意要取下嘴里塞的绢绸。 季禺见此不禁莞尔一笑,看着吕岳揶揄道“你那个毒雾,甚是厉害,我可不敢给你嘴里塞的布给取了,若你乘我不备,阴我一下可怎生是好…” 吕岳疯狂摇头,又点点头,两眼亦有哀求之色。 季禺把右手笼在袖里,篡紧巽风幡,左手一摆,牢门外闪出两为小吏。 见季禺颔首示意,见着那蓝脸朱发,獠牙伸出嘴外二寸的怪人,皆是两股颤颤,壮着胆子上前把吕岳嘴里的布锦一把扯下。 小吏好似遇着洪水猛兽般,一个跳跃,闪到季禺身后,扯着季禺衣摆,目露惧色的看着吕岳。 季禺挥手示意,有他在不用怕,笑着道“吕兄可还安好,之前可是得罪吕兄了” 吕岳被粗麻绳裹成一团,挣扎不得,闻此言抬首道“成王败寇尔,只是你我各为其主罢了,我不怪你,烦请兄弟给我弄点肉糜血食来”说着吕岳讪讪摇头笑道: “我被关这里暗无天日,想是有两三天了罢,恩主也不来看看我,怕是已然丧了性命,数日未进些水米,可饿煞了我也” 季禺豪气大笑“这个有何不可,莫说是肉糜血食,就是金珠美娥,荣华富贵也是有的” 吕岳虽是面色粗狂,四肢发达,但其人乃神仙之才,上古神人后裔,聪慧灵巧不下于后世那只猴子。 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纳纳道“大先生此话何意焉,莫非恩主真拨乱反正,着你来寻我了耶…” 季禺轻蔑大笑道“你那恩主白贼,思念先君,随着老国君入陵寝去了,白家都已经合族除名了” 吕岳一愣,却也不是太吃惊,似是有所意料,叹道“尘归尘,土归土,恩主大德,吕岳难报了矣,不是吕岳不尽力,实是这个司农着实厉害,唉…” 吕岳聪慧,瞬间明了前后,望着季禺道“先生的来意,我以知晓,只是吕岳不识抬举了,司马有大恩与我,岳虽无能,不能为恩主报仇,却也不愿于仇敌账下效力。” 季禺见吕岳面露惭愧之色,疑惑道“吕兄…,这白应龙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对他忠心至此焉” 吕岳却避过不答,只是反问季禺道“若是少君为恩主所杀,先生会效力于司马么…” 季禺不加思索道“不会,少君于我有大恩,拔我于微末,一野人而授司农,且对我多有升赏,荣宠至极矣,勿宁死,不从敌…” 季禺说完不由一愣,看向吕岳不由一声长叹,道“吕兄何必如此,白贼已死啊…” 吕岳毫不在意,笑道“先生可明白了,你受少君恩典,拔于微末,我又何尝不是,我虽是神人,却也要为斗米奔波…” “司马营中不是没有异人,似那总兵牡丑,法术也不在我之下,何以司马对我有求必应,珍馐美婢,府邸金珠,于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荣宠之极也”说罢吕岳又摇头道 “也不是说甚么忠诚,他施恩于我,也有所图,仗我秘术护身,只是岳虽不忠,却不能不义,恩主即死,就转投仇人麾下” 季禺见说这么多,奈何吕岳就是不从,也是无奈道“那吕兄有何打算,实不相瞒,我已于少君面前,保下吕兄,后日少君正位,大赦牢囚,我也谏言放吕兄出城…” 吕岳闻此言大喜,对季禺道“先生此恩,岳铭记于心,永不敢忘矣,岳愿发毒誓,若赦免,此生定不敢再与少君为难” 吕岳伸出猩红舌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又面露向往道: “不敢满先生,岳经此事,对凡尘勾心斗角,厌烦至极,若得自由,我当隐于山野,渴饮露水,饥食松果,再不敢害人,自此寻访名师,游览五岳去矣” 季禺知道吕岳若真是那个人,还打定主意,要拖着他一起去寻访仙圣呢,不曾想之厮却然已经生发道心了。 实话说季禺又和曾不想早去寻仙学道,奈何自助霁云公脱劫之后,一直倒霉透顶,诸事不顺,辛得霁云公有预料,给了季禺一桩异宝巽风幡。 这才得以入堂为官,弥补自身气数,季禺近日也研究道书,只晓若不是自家保昌邑渡过成劫,少君感激,使国运加身,气数回涨,早就六贼迷心,走火出偏了。 季禺响了半晌,当然不能就这么放吕岳自去,若无吕岳这个日后的截教神仙一起,仅自家出海去寻仙,东海广博无边,怕是到死亦难有所得也。 思虑半晌,打定主意想了个折中之策,对吕岳说道“吕岳何必如此耶,想吕兄炼得一身本领武艺,随意那方诸侯, 不让你三分,尊崇至极,更何况吕兄一手秘术,少有人敌,何必着急寻什么仙耶, 就是要隐于山野,那也该打下一番事业,名传天下,再去隐居,留得威名传于后世,使人知晓天下间还有这等豪杰英雄…” 吕岳心思澄清,却与后世大多截教神仙一般,能避红尘劫气,却又忘不得名与嗔,旁的还罢,一听名传后代,心中也没了那么坚定了。 季禺见吕岳面有意动之色,只是还在犹豫,遂又扇风点火道“吕兄…,实不瞒你,我自幼也有道心,好仙慕道。 只是我眼见那夏后残暴无道,天下如水火,即炼就道术,又怎能孤悬于世外,当以一身本事,辅佐明主贤君,靖安天下矣” 吕岳一身本事,也自是不想埋没于山野,他也不是个安分的,只是还是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投伯严的,量他也算不上甚么明主…” 想了想又低声道“他虽然贤达明理,却辨不得人才,满堂皆老馈昏庸之徒,否则司马岂敢有二心, 伯严虽然宽仁,但礼来为人主者,谁脚下不是尸骨累累,刚柔并济,过于仁厚,取祸之道也, 且欲革鼎开国,不似后继之君,不仅要有文略御文武,也要有武功庙算,天下为子,谋划千里。” 季禺对此亦是了然于心,很是认同,见吕岳回心转意遂道“河南(黄河以南,不是河南省)诸侯之中,有一人可为明主,他自幼谦谨好学,少时以文达于天下。 继位后,轻徭薄赋,使治下富足,禀于公正,河南河北诸侯但有龌龊,必寻他裁决,得诸侯尊敬。 黄河两岸虽是膏腴之地,土地肥沃,但黄河凶恶,数渡泛涨冲夸良田,诸侯束手,而他犹如上古圣王大禹一般。 只身讨得诸侯支持,数渡治水,使凶猛的黄河臣服。得天子封为河南诸侯伯长” 吕岳猛然抬头道“他可是大贤成汤,当代夏后无道,曾囚其于夏台数年,此人若有心天下,当为明主也,探手可取之” 季禺一笑“正是成汤,旬日前回归封地,以飞骑传报,召各镇诸侯回盟于毫都,”转而却又泼冷水道“不过成汤麾下能人异士,定然不少,你若白身而去,虽有道术,恐不得重用尔…” “不过若是济水共主的昌君举荐,定然可得重用矣…”见吕岳点头,季禺心中大喜,欣然安慰道: “待助明主削平天下,我二人功成身退,我闻海外有仙教, 教主乃辟地开天的大能,位居开天三祖之左,有无量大法,大乘不死之术,我等去学来,同游天地共赴瑶池,岂不快哉耶…” 吕岳也听得心情激动不以,恨不得离刻出去,做一番事业,到时名传天下,神仙见人定然惜他,传授仙法,日后成仙作祖… 当下不顾绳索束身,拜倒道“先生实乃明见,吕岳愿降少君,我们二人一齐去做一番大事…” 季禺忙上前扶起吕岳,把他身上绳索去了,二人把臂大笑,季禺道“吕岳若不嫌弃,我愿同你结为异性兄弟,永不相负” 吕岳也把住季禺双手道:“蒙哥哥看得起,岳愿尊你为兄长,自为小弟矣” 季禺大笑道“好…好…好,我也还有个哥哥,就是那天擒你那个,我领你过去,一来讲明情况,尽释前嫌, 二来兄弟你数日未进水米,我等过去让嫂嫂做些酒菜,痛饮一番…过后在去面见少君,多少也给你再弄个官儿先当当…” 吕岳对此自无不可,二人把者手臂,出了牢狱,季禺着小吏给狱监通与少君报一声,说人给他带走了。 这正是吕岳本生道心,奈何欲求仙道,自有劫数阻碍,季禺这厮自家助了仙家脱劫,霉气缠身而不自知,倒真有几分申公豹的风彩。 说来这都是第二回如此了,头一回是天雷勾地火,冥冥天数使季禺成了霁云公的人劫,断他灵根,阻他成道。 辛而有天外上真操纵,霁云公顺利脱劫成仙,这一回却是自身倒霉,又成了吕岳的外魔,循循善诱,引他卷入万丈红尘。 所谓修行,即是修心也,心猿归正,自然三尸无踪,意马降服,自然六贼隐遁。 修得灵台方寸,心如明镜,意如菩提,自有无上智慧。 二十六回[受封昌邑大法师,曹邑国君田珩] 崎岖山道中,一队数百甲士护卫,五色幡开道,中列杏黄伞盖垂下道道丝條。 打前阵者,面如蓝碇,发如朱砂,却梳理成发髻,包黄头巾,生得方脸阔口獠牙外露数寸,望似着实凶恶,着大红袍服,蹬虎头靴,领四骑开道。 后面十余力士,打幡鼓仪仗,二人并一列随行,望后辍诸侯大蠹,绣鸟箓上书曰:昌候吉,两侧甲士持戈护卫。 大蠹之下两人并行,骑高头大马,往后跟了数十弓卒,小跑跟随。 左边一位鎏金冠,束带抹额,着锦绣熊罴纹黄绸衣,亦是虎头长筒靴,生得面如冠玉,粉面薄春,打马前行缓走,忽得转过头望向右边这人,把马鞭抬起指着前方笑道: “前方在过两个山头,路就平坦好走了,先生且在坚持一下,过了山道,再走十余里,即是曹邑,可以歇息歇息” 右边这人,束发斜叉竹簪,着青色锦衣,却白袜芒鞋,望似仙风道骨。 骑着黄骠马摇摇晃晃,抱着马头不敢放手,咬牙而行,闻听此言忙抬过头道“请君上安心,臣已经习惯了,并无大碍,还能走得” 这道髻竹簪,云袜芒鞋者,正是季禺,左边这个自不必说,乃昌候吉伯严也。 此行乃是应了河南诸侯霸主,玄鸟氏宗主国,商国之主,成汤之邀,前往毫邑而去。 距离白贼之乱,已过半旬,时少君吉伯严,于昌邑垒高台,正位昌候,拜关雄为右司马。 暂总领内外诸军,调关虎为中军护营总管,中军与水师横断济水立下营寨,防止济候谴偏师渡河。 以黄伯苍为左师总兵,拜为前将军,祁晖为右师总兵,牡丑南关守将,领军二千,共八千精锐之师,征役夫一万,暂屯于南关下操练整训。 并拜关雄为正将军,领前师总兵,征役夫一万,驻守昌邑操练整训。 众文武皆有升赏,这厢就领着季禺吕岳前去毫都会盟。 因见季禺爱做道家打扮,且明言不喜杂事农桑政务,吉伯严正位后就封了季禺为大法师,折溪先生。 又耗费巨资巧匠,织就水火丝條,莲花鱼尾法冠,金缕绣祥云仙鹤八卦宝衣,白玉如意一柄。 戴莲花冠系水火丝條者,皆是道德高功真人,能号役鬼神,乘雾架鹤来往三山,登赴蓬莱瑶池宴。 季禺知到自家是个什么货色,除了一手巽风,就是个辣鸡,可不敢穿这玩意儿招风,被高人见了收拾一顿可就不美了。 遂硬辞了不受,只是收了云袜芒鞋,本想把那玉如意卖了换钱,结果昌邑城中没有那一家给得起这么多钱,遂也辞了作罢。 季禺生来就没出过远门,这个还是头一遭,也不知道路程,吕岳这厮倒是自幼飘荡,仗异术护身,也不惧豺狼虎豹,各地都跑过,遂以他开道,前往毫都。 须臾间,又艰难的翻了两座小山头,走了两天山路的季禺只觉浑身舒畅,直想仰天长啸,大吼三声。 出了林子,一路平坦,真个是沃野千里,道路也愈加平整,两旁阡陌成行,渐渐也有了人气。 季禺勒住马头,转首望向吉伯严道“这里就是是入了曹国境内了罢?” 吉伯严见出了山道,也自振奋,大声道“这方圆二百里,都是曹君所辖,数日前我已派人知会了叔父曹君田珩,让他备好舟师,一齐走水路去会盟” 曹邑也是大国,有车一百五十乘,但曹乃是邑国,全氏族只有一城,所以国主称君。 昌邑虽然也只剩一邑,但曾经也是济水霸主,昊氏八邑之主,昌邑乃是候国,国君称候。 至于楚江氏,防风氏,玄鸟氏这种,一州之霸主,就是诸侯方伯之长,称做伯侯。 昌邑水师是不敢入黄河的,济水波平浪静遂敢行驶,硬入黄河那就是碰运气,若碰着暗礁,只得船毁人亡,风险过大。 曹邑则不同,这一段儿水更深,浪虽更强,但少暗礁,且曹邑是靠水吃饭的,素以舟师称霸黄河。 见昌国一路人多势众,甲士林立,诸侯伞盖,偶有行人无论老幼皆远远避之。 十余里路,骑马小跑,约莫走了两三刻钟,已能远远望见曹邑城墙。 隔了老远就见一华服老者领头迎来,后面跟了数十位曹邑贵人公卿,两列甲士百余人列成两队,把城南口的百姓草民赶开,大开城门。 吕岳打马回身跑过来对吉伯严拱手一礼道“禀昌候,前方已到曹邑,曹君帅众卿于前方列阵而迎,还请昌候示下…” 正于季禺攀谈闲聊的吉伯严见此一挥手道“曹君田珩乃吾之世伯,传众将士抖擞精神,下马步行,架起五色幡” 说罢率先下马朝前走去,吕岳依令传话,架起大蠹幡旗,众甲士亦皆下马而行。 季禺一下马,虽是长途骑马有些腾云加雾之感,但也抖擞精神,随着吉伯严而去。 “伯严见过世叔,数年不见,世数威武依旧,雄风不减当年啊…”吉伯严当先一礼,而后恭维道 华服老者正是曹君田珩,须发半白,却面色红润,身躯高大,闻言几步走进,豪爽大笑道“哈哈…好侄儿,多年不见,可想煞我也,” 说罢老者龙行虎步,一把扯住吉伯严的手打趣自嘲道“你这小子,离我如此之近,也不说过来看看世叔,若不是商伯有召,怕是得世伯死了,你才想得起来哟…” 吉伯严正色一礼,道“是侄儿的不是,只是政务繁忙,侄儿在昌邑也甚是思念世叔,世叔体魄强健,春秋鼎盛,说甚么生呀死的” “哈哈…老了…老了,这天下呀,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了,”田珩听吉伯严夸他体魄强健,心中也是高兴。 田珩忽望着吉伯严的大蠹,神色一愣,试探问道“贤侄…你…你君父身体可好些了么…” 吉伯严笑容一收,面露悲伤道“君父他年初已愈加病危,旬月前已经薨了” “唉…当年夏后天子会集天下诸侯游猎,他还尚开得八斗硬弓,我曾劝他莫要沉迷酒色,如今先我一步去了…”田珩也露出悲哀之色。 田珩晃了晃头,振作精神,望向吕岳面面貌神色一惊,对吉伯严悚然道:“此人面貌大异于诸夏,看着好生凶恶,莫非是个妖怪变的?” 吉伯严哑然失笑道“世叔莫要小觑了他,他乃是黄帝亲族,上古神人无华氏之后,名叫吕岳,武艺超凡,本事可大着呢” 田珩略微思索,道“无华氏…传说无华氏有三兄弟,炼成旱魃之体,飞天遁地,口能喷毒雾神火,后来因触怒黄帝,被黄帝关在黄帝圣陵里面守陵的那个?” 见吉伯严点头,田珩如见稀奇珍品一般,对吕岳打量个不停,面露好奇之色,犹如好奇宝宝般。 见这老儿神色猥琐,惹得吕岳毛骨悚然,菊花一紧,獠牙阔口微张,把环眼一瞪,吓了田珩一跳。 吉伯严见此不禁晒然笑道“世叔莫怕,他也与人一般,头顶天,脚履地,不会无故伤人的”转而又介绍季禺道: “这位可更了不得,他于山中炼就秘术,能刮神风厉害无比,号折溪先生,我封他为大法师,” 见季禺长身而立,旅途奔波面色苍白,上身穿锦衣,叉竹簪,似个文人。 脚上却是长白袜蹬芒鞋,打扮的半俗半道,没甚么特异的,只是点点头道 “果然仙风道骨,真是个有道行的” 田珩对季禺没什么兴趣,拉着吉伯严,当先朝城里走去,季禺等人也过来随曹邑公卿攀谈。 只是他们与国君田珩一样,狗眼不识高人,都对吕岳兴趣极大,围着他叨叨叨问个不停,惹得吕岳不厌其烦,只好故作凶恶状,才把这堆苍蝇赶走。 吉伯严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对田珩说道“怎世叔一人在此,析哥儿呢?” 田珩摇头苦笑,恨恨道“这小子现在胖得跟头肥豕(猪)一样,都有几百斤了,走几步都喘,我让他在府里安置酒席去了…” 二十七回[毫都会盟,圣王成汤,奇才伊尹] 曹邑街道宽有丈二,曹君田珩也算是个有为之君,治下到也民殷国富,是以城中坊市繁华。 沿主道直行,季禺见酒铺肉铺挂幡林立,卖菜蔬的,卖蜂蜜的,煮茶水的, 熬糖水炖肉汤的,卖碳的,罐米醋油的,百姓面色红润,衣着得体,少有补丁。 一路走了约莫一柱香,方到君府,曹邑临水而建,城阔有数里,估摸着得有五六万人,若在算上乡里,曹国至少当有八九万口子。 季禺暗暗思索,按此时征军,全民皆兵,几一户出一丁。 曹邑正军有甲士一万七八千,可若逢战时这曹邑至少还能拖出数万役夫征战,实力不下于济国,倒不愧是一方霸主。 昌邑随行的百余甲士被城中小吏引去安顿,自是也有酒肉赐下。而季禺等数人则与曹邑公卿入君府饮宴。 方进府中大殿,就见一大肉球被数人搀者走过出道“是严哥来了么,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快…快入殿中歇息,我已备下酒宴” 吉伯严应声打趣道“析哥儿,你可是越来越富态了” 曹邑少君田析闻言也是一笑“哈哈哈…那是…那是…想我这一身体态天上难找,地上难寻,正合传说中腰粗十围,虎背熊腰的猛将咧…” 季禺等人见这肉球田析一笑,眼睛都眯到肉里去了,又听他自夸腰粗十围,虎背熊腰,皆是面皮抽搐,曹邑众卿掩面。 田珩面色一黑,恨其不争道“你这孽障,还在这丢人,还不快滚,把道儿让开,你就让你严哥儿在此站着吗” 田析闻言面色一苦,撇撇嘴扭捏着肥胖身躯,迈过门槛,背他身子堵住的大门终于通畅。 季禺心下晒笑,这曹君父子也是人才啊。 …… 饮过早宴,已到正午时分,季禺等人与曹君田珩于曹邑渡口乘舟师,一路沿河而下,两岸猿声,一行白鹭,青岭奇松,俊秀异草。 水流迅疾,一路经过数国,约莫走了两三个时辰,时至傍晚即至毫都码头。 早有商国左相钟虺领众小吏来迎诸侯,河上大大小竟停了数百大柯,数十路诸侯各打五色旗,泊舟于码头。 昌邑来得不算早,但也还有后至诸侯,陆陆续续或舟师,或陆师入毫。 昌侯吉伯严着众甲士于码头岸边扎营,只与曹君田珩各帅十余扈从,打诸侯旗幡,先与钟虺拜见。 钟虺派人小吏,引昌曹二国入城,毫都城长宽近十里,是河南数得着的大城池。 而商国与一般诸侯邑国一城为一国不同,玄鸟氏有四个大国,各有二百乘之兵,商国为玄鸟氏共主,且商国麾下还有数座城池。 商有国人近十余万,本国甲士近四万,且玄鸟氏宋,吕,卫,三国各有甲士二万,仅玄鸟氏之甲士近十万。 若在加上前来的各方诸侯相助,成汤一方军力就已经超过有夏氏,所以夏后姒葵囚成汤不是没有道理的,功高尚且盖主,更何况声望,军队,国力势力等皆超过天子的成汤了。 毫都城墙遍插迎旗,鼓乐相奏,两旁黎庶密密麻麻,各自单壶琼浆,方至城下,望见诸侯大蠹,郎官层层传唱“恭迎昌候驾临…迎曹君驾临…” 从这么多人面前走过,季禺还是头一遭,心下惶恐,却强打精神,昂首挺胸,紧随伯严而行。 身后是吕岳帅众力士,高架大蠹,往后就是曹邑君臣一行。 举大蠹随众诸侯,皆绕城一圈,过来一位诸侯,城内黎庶一阵欢呼,仿佛这不是毫邑,而是诸夏首都,待诸侯觐见一般,这些黎庶自是与有荣焉。 入南城门,即有一与耄耋老者与一众公卿出城来迎,这耄耋老者虽是老迈,却面相不凡,圆脸大耳垂肩,双手过膝,正是一派圣王之相。 初看似是笑意隐隐,慈祥亲和,细看只觉眉目间却藏有威严,令人难以捉摸。 似是腹有山川万里藏,暗伏鳞甲难测高深。 双目明亮晃若星空深邃,开阖间炯炯又有神光迸射,全无半点老迈浑浊像。 这老者身形富态,将军肚,束描金线绣兽面黑红底儿腰带,玄黑皂衣绣水波纹,兽头双耳履,束发玉冠。 见老者迎来,吉伯严回身拍了下季禺的手,忙转过头与田珩一道对此人躬身大礼一拜到底“臣吉伯严,(田珩)拜见伯侯…” 季禺得了吉伯严示意,知晓这个就是耄耋老人就是商伯侯,姓子名履的成汤本人了,忙拉过吕岳,也一齐拜下。 成汤把住二人双手扶起,面带感激之色道“谢过二位贤君愿给子履这个薄面,不远千里(实数百里)前来会盟助拳,子履何德,能当诸侯之君如此大礼,折煞子履也” 吉伯严,田珩等连称不敢,吉伯严又转首向成汤后边一位抚须含笑的中年一拜: “学生拜见老师,一载不见,老师可还安好,伯严于昌邑可甚是想念…” 这人风姿绰约,身高七尺有余,顶戴纶巾,白袍如雪,站立如松耸直,挺拔不凡,五绺长须三尺及胸,意气风发,闻言瞟了眼昌候五色幡,欣慰抚须一笑道: “为师甚好…甚好哇,伯严你果不负我所料,革除奸逆,正位昌君了,很好很好,为师甚是为你心喜呀” 说罢伊尹对成汤点头示意,即代着季禺一行入城道“一路劳顿,城中早已备好诸侯驿房使馆,二位君上随我来罢” 吉伯严几步跑到前边儿,把着伊尹的手道: “果然不出老师所料,那个白应龙果真反了,辛得老师年前宿于昌邑,提醒了我,我早有准备,才把他一举拿下” 伊尹摇头温和一笑“之前在昌殿内设宴款待,吾在席中观察,就见他挠手弄姿,坐立不安, 左摇右望,直怕你在宴中设伏,俗话说不亏心,不怕事,他惧你伏杀,定有亏心之事。 谈及商邑,他就面露不岔之色,”说到这里,伊尹转头看了吉伯严一眼,又摇头教训道: “所谓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军乃一国重器,怎可久付于一人之手,老国君只知理政,而不重军事,实是君王大忌。 若人久掌军权,将士只知其而不知君,他必然膨胀,遂生不道之恶心,那白应龙,口口声声,忠君爱国,夏后忠磊。 我观其人,忠君是假,伺机抢班夺权是真,是以我就料定老国君死后,他必不能容你” 吉伯严颔首笑意不止“确实如此,得老师临走前提醒了我,我广访乡野遗才, 得折溪隐士季禺相助,而后虽是局面被动,但季禺先生曾于山中炼就秘术,能唤神风,万军难敌,方才擒白贼,破叛军…” 二十八回[槊风起兮荡,天下诸侯会毫] “哦?那折溪先生此行可来了么,如此人物我倒是想见一见…”伊尹来了性趣,转身首先往吕岳身上瞄一眼,面露惊疑不定之色道“这位先生真是相貌清奇,定是一位高人呼?” 却是伊尹将吕岳当成了季禺,只是不敢贸然说出,遂有此一问,伯严见此忙不动声色奉承引荐道 “老师果是眼光犀利不凡,他正是之前我说的吕岳,上古无华氏之后,不仅乃异术之辈,武艺更是凡人难当” 说罢有振奋指向季禺道“至于这位就是折溪先生,他乃山中道德之隐士,不仅智慧非凡,神风异术更是万军难抗其威,我厚颜请他出山相助,能擒白贼,几全奈其功也。” 吕岳与季禺出身朝伊尹拱手抱拳拜道“不才吕岳(季禺)见过承相,臣下这相有礼了。” 伊尹这才望相之前隐于众人之后的季禺,先见其人浑身清净无尘埃,齿如白玉整齐干净,束道簪,头抓双髻,一席青布广袖斜领俗家衣,却又着道家云袜芒鞋,打扮不俗不道。 言谈间不卑不亢,望上一望,伊尹季禺互相对视,季禺位虽卑,却蛋定自若,目光毫无庸人躲闪之意,阳光照耀下,季禺眼中略有微光闪烁,一片清澈城恳。 季禺见伊尹目光炯炯,也对视回去,恍然见季禺似见两颗星辰,肉体凡胎,却有如神光法眼一般,能照人心灵,辨人善恶忠奸,转眼即逝。 而伊尹双目开阖,眼珠转动间又似一轮智慧之光,仿佛算尽古今万物,季禺自付出道以来从未见过如此人物。 就是霁云公,伏魔将军龙力子是神仙一流,不能同伊尹一类相比,虽也目光非凡,且各自炼就法目神眼,眼能通幽(目知鬼神阴阳),却也远远没有达到如此照彻人心的程度。 头一次与身居高位之人如此长期对视,若是以前早就躲闪低头了,这还是季禺六贼隐遁,三尸休息,心中波澜不起,恍如明镜。 吉伯严则对此无感,见二人相互望着愣神,扯着伊尹衣袖小声道: “我此行也是要向老师与伯侯荐才,这二位高人非是池中庸俗之辈,只待微风便能扶摇,尤其折溪先生于我昌邑更有大恩,还万望老师成全举荐,他二位于商会早晚有大功德” 伊尹闻言颔首微笑,对季禺二人夸赞道“二位果然都非凡人,能来助我天道,顺应大势,真是道德上士,恕我先前不识高人,怠慢二位,快…快请二位并行,吾等摩肩而谈…” 说罢伊尹疾步转身,把住季禺二人双臂拉着与田珩,伯严等君候一齐而行。 田珩撇撇嘴,对伊尹说道“丞相莫要偏心啊,我曹邑也有大才异士要举荐” 伊尹照常温和对田珩笑道“曹乃大国,自是人才辈出,曹君要举才且放心直言便是,我必公平量才而定” “那是自然,我国能人众多,却有一人远超他辈,通战阵识武略,凡征战武艺少人能敌,更有异术从无败绩,纵是野夷巫师,逢着他也是蚍蜉撼树,兔子撵鹰,有来无回…” 曹邑田珩一脸得意,见众人都面露好奇之色,伊尹目光灼灼,也不敢再卖弄关子,傲然道: “此人名唤郝成,祖上世代将校,遂有家传武艺兵法,使大槊能独冲千军斩将夺旗,其幼时拜一跛脚老道为师,秘授袖里金丸,黄蜂异术。 飞丸一发透甲折骨,他还有一葫芦毒蜂,个个水火无惧,长寸许大,只消蛰上几下,当场就伤口肿涨,冒浓血而死” 伊尹闻言大喜,高兴道“竟如此异人,谢曹君宽厚大度举才于商,不只他此行可来了么,这等迎雄,我商汤也有高位以待,不负良将异士” 田珩闻言尴尬的讪讪道“吾儿年幼不知事,曹邑诸公卿将佐,亦无此威信主持国家,我来赴盟,只得留他操练三军,参议政事,遂没来此耶” 。。。。。。 伯严等人一脸无语,心说你儿都二十余岁了,拿是年幼不知事,怕是因肥胖动弹不得,你不好意思说罢。 伊尹何等人物,虽是没有关注打听过曹邑也没去过,但见田珩两鬓斑白,瞧他也不像是个老来得子的,就只这老儿在鬼扯糊弄。 伊尹淡淡一笑,也不点破道“可惜如此英雄,在下恨不能立刻与其把臂相交,如此为盛事之憾也” 季禺闻言也是惊叹,他不是惊叹这人多么厉害,他的巽风可不是吃素的,只是暗道: “这天下之大,果然是能人好手众多,仅曹邑就有这等人物,且昌邑原本也有异人牡丑,吕岳,而这大夏数百镇诸侯,又该得多少异人,助商伐夏怕是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咧” 这毫邑果然广大,季禺等一行人虽是边走边聊,互相结识,却也走了半晌,放到了城中驿馆,接待各诸侯之地,自是不凡,楼阁高台,水池花卉,修竹矮松,应有尽有。 伊尹给曹昌二君各分了一间相互挨着的小院,吩咐下人侍从招待,不可怠慢了贵客,放拜辞退去。 略微歇息了一会儿,伯严与田珩拉着季禺等人去了后庭,与众会盟诸侯攀谈叙旧。 一路穿过小墙矮拱门,仿若入了人间洞天,这里面锦秀奇枝,庭台楼阁,水池映荷花,碧塘栽青莲,红墙黄瓦,富贵堂皇。 美貌侍女着透薄衫款待,羞得桃李杏花闭朱艳,高朋满座尽着朱紫,华服贵人出入阁园。 季禺等人入内,自是由伯严,田珩等引荐,田珩为君多年旧友众多,各路诸侯都是识得。 一路相会过去,有玄鸟氏诸国,河南,河北诸侯,遇相熟的一起把臂交谈,逢不熟的报拳以礼颔首微笑。 而最令众人感到惊喜的还是南方防风氏,楚江氏,东方太康氏,等霸主候伯竟然也来此会盟。 季禺等人相顾大喜,真是低估了成汤的影响力,高估了有夏氏对诸侯的控制力,连这些大诸侯都来了,这有夏氏死定了。 二十九回[百纳法衣寿眉长,面如紫月五阴叟] 待与众诸侯揭拜过后,见日落西偏,众诸侯忙邀美人歌姬,欲要开设晚宴(无遮大会) 吉伯严等推脱回绝了诸侯晚宴的事,就各自回府歇息。 翌日一早,随着会盟的诸侯陆续到齐,成汤和伊尹钟虺等大臣商议,组建联盟讨夏此事,宜早不宜迟,与其等侯路远的邑国部族,还不如先召开大会,免得以经来了的心思不定反了悔。 遂有众多小吏,分头接引诸侯入殿,商议会盟之事。 季禺等人亦穿戴整齐,季禺与吕岳二人充作吉伯严扈从,也能随诸侯入殿。 各大小公侯近百,一位还跟两三个扈从,顺中街直走,幸得毫邑街宽,否则这街都能给堵上了。 绕是如此,这一行数百人穿街过巷毫无避讳,毕竟诸侯有君主威严,怎可让路于庶民,七八员小吏开道,执戟力士沿途清街,令从速收摊,让开道路。 约莫走了半柱香,一路不知顶翻了几个菜摊,掀飞了几个小铺,鸡飞狗跳,终至商君府。 也是朱漆大红门,裹熟铜钉嵌,门旁两座异兽栩栩生,三尺阶铺白玉,十余立柱,皆有人粗沿顶大梁围墙一丈三。 方过前门,十步外又是一道墙高两丈四方围圆,直面约百十丈长,拐入两侧围成四方不见首尾,这个城上有箭楼,塔楼,亭阁,各着精锐甲士驻守。 守门甲士早已奉令,大开中门,季禺等人鱼贯而入,方一入内却又是一番新天地。 先有校场数十丈方圆,排立三方大鼎,纹鸟兽鱼虫好似活物,山河农耕栩栩如生。 过校场后一偏假湖,荷叶莲花间金鱼遨游,中间十余座凉亭周围伏翠竹青石,侧边走道回廊处曲径通幽。 又有两座石拱桥,通向当正中后一座大殿,其富贵堂皇自是不必过多赘述。 小吏告之,到此就要分头走了,盖因伯侯府小殿,容不下诸多君候毫杰,遂分道安排。 以吉伯严等诸侯,过左边桥入大殿入席升座宴饮,而季禺等诸侯协从过右拱桥,入回廊,偏殿,凉亭另外安排。 诸侯也知晓此为事实,不是成汤有意刁难,或要埋伏陷害,他们虽与护卫侍从分隔,但离得并不远,只是殿内外一门之隔而已。 且在场诸侯几为天下精华人物,就是夏后也不敢昏了头脑伏杀他们,那将会被天下共讨之,顷刻间江山倾覆。 遂也通情理,只各自嘱咐扈从,于殿外安静玩耍饮宴,莫生事非,各镇诸侯就先整衣冠,按品排班先后而入大殿。 见吉伯严走在前列入殿,季禺回过身,拽着吕岳随意找了个靠近大殿的凉亭坐着。 不一时钟鸣声响起,有力士过来摆设案几蒲团,走出一列列粉黛朱颜秀丽宫女,盛上佳肴琼浆。 这个亭子约莫丈许方圆,两张案几,四个蒲团,季禺吕岳二人正面对大殿内坐着。 这等诸侯宴会自是繁华,各类糕点,蒸碗子,热菜凉拌,传于案几,季禺于吕岳坐一张案几,大块朵颐。 “这等宴会真是少有,某家活了大半辈子,这么多菜色还是头一回见过,外面就有这么好的美酒,百味珍馐,不知殿里又是何等仙府佳肴啊…” 原来是对面案几后,靠左边一位身形壮硕黄衫金冠的络腮胡须汉子正在面带向往之色轻叹道。 “哈…哈…,你这鸟厮,才蹦跶出来几年,那里见过甚么好宴,在是精美也不过是凡间浆果蔬菜,里面也不过是钟鸣鼎食罢了,还不一定比外面好”右边那人面露轻蔑之色嘲笑道。 原来这诸侯之宴,自有旧规,响编钟,歌姬舞宴,架鼎现杀烹肉糜,各自以叉刀分食,乃诸侯之礼也。 而外边儿又不同,刚才季禺就听有人谈论,说外面多是诸国异士,为君赴毫保驾。 所以毫邑右相伊尹亲自指挥膳房烹煮蒸包,自是非同一般,超越等闲。 而伊尹不仅军政之才,其最初就是以厨艺广为诸夏所知,发明诸多菜色,而载入史册,后世尊为前古第一食神。 左边这位壮汉也是个暴躁的,一听此言嘲讽,自觉大庭广众之下,暴露无知,丢了面子,遂按纳不住争辩喝骂道: “你个没卵子的夯货,爷爷岂能不知此事,瞧你一身烂衣,浑身恶臭难闻,吾当初就不该与你娘通奸,造出你这么个不伦的东西,快滚,快滚,莫在此厢留待,扫了你家爷爷的面子” 正与季禺底谈对饮的吕岳,闻言差点一口酒没笑喷出去,见季禺瞪眼,忙把酒咽下去,刚憋住笑,四周却哈哈大笑犹如潮涌,却是四周的诸侯门客异人都憋不笑场了。 季禺也暗晒“这黄衣汉子看着环眼络腮须,面目粗狂木纳,没成想还是个拌嘴的好手…” 季禺抬头朝对面瞟过去,见右边这位一身蓝底儿百纳衣,补得花花绿绿,本是宽袍大袖却把袖子用白布带扎起成短打。 虽是破烂溜丢,却也浆洗的发白,并非那黄衫汉嘲讽的恶臭脏污,脚上与季禺一般白袜芒鞋。 往上一瞧季禺神色一凝,莫非这又是个异人,只见此人身形消瘦宛若竹竿,面色泛紫。 其人看着像二十余岁,却有两条寿眉长有尺许,头上披散发丝,只是额上绑了一条寸许宽的黄色束带,中间绣有阴阳图。 这法师打扮的见四周哄堂大笑,面色更是微紫变作酱紫,只是沉默几息,就敛去脸上怒色,阴沉轻笑道: “老兄倒是好辩才,只是贫道观你现在面色发黑,稍后恐有灾厄,你可要小心着点啊,呵…呵…” 黄衫壮汉大怒拍案“紫脸瓜,你敢咒你爷爷,莫不是找打,想要爷给你松松骨么,嗯?…”说罢黄衣大汉一手扯住紫脸道士衣领,一手握了沙包大的拳头,作势就要打人。 季禺等周围与凉亭外的一见,想起主君吩咐,莫要吵闹生事,忙冲过去,把二人分开,重新划了位置,把那黄衣汉子给拉到了旁边回廊上坐着。 见紫脸道士一人独坐,沉闷不语,也不动筷挑菜,季禺摇摇头道“兄台还是莫要生气了,不过小事罢了,其也就会呈口舌之利,无伤大雅,无伤大雅,咱喝咱的…请…” 季禺说着率先举盏,与紫面道士对饮一宵,渐渐闲聊熟络,发现紫面道士其实人也不错,这紫面道士名唤麓寿,又号五阴叟,但也不是个什么邪派人物,只是言语间略有傲气,不过至少对自家与吕岳倒是和善相待。 麓寿轻抚长眉,轻笑道“折溪道友,你看我所说就要应验了咧…” 季禺面露疑惑,顺着麓寿目光望过去,见那黄衫汉子,正在饮宴,忽得黄衣汉子面色一怔,手脚竟然不听使唤,给了旁边一位黑衣壮汉一巴掌。 拿壮汉身形更是壮硕,一人独坐一桌还要塞不下,只好跪坐吃席,见起手上有茧,关节粗大,显然是个炼家好手。 乃何黑衣壮汉正在专心吃食,无心观察留意,忽被黄衣汉来了个左巴掌。 黑衣者一时大意了,没有闪,只打得啪一声清脆之声,黑衣汉被这巨力突然打了个倒跌,刚要站起又被黄衣汉来了个左正蹬,又跌倒在地。 “他娘的,你这贼厮干甚咧,莫不是发了急症,犯了头风,急着讨死不成…”黑衣汉连忙爬起,一把推开还要在打的黄衣汉,话音刚落,被推了一下的黄衣汉子,斜襟一抖,忽掉落一柄玉环,砸在地上摔成几瓣。 黑衣汉子一见,面色徒然暴怒,一把黄衣人纠住领子把他提起,大声道“你这贼撮鸟,起得甚么心思,本当你是个口齿伶俐的家伙。遂领你过来同饮,可你不仅盗走某家宝物,打个稀碎,这个也就罢了,不想你还恶人先动手,想杀灭我的口” 黑衣汉越说越气,也不理会自家主君方才吩咐,挥拳就打“哇呀呀…气煞我也…小贼纳命来” 黄衣人神色一震,似如梦方醒一般,慌忙扭动挣扎,却被黑衣大汉几拳砸倒在地。 黄衣人面色委屈,见黑衣汉还要在打忙道“莫打…莫打,这…这不是我干的…啊…”话音未落右眼就挨了一拳,倒跌几步。 黄衣汉能被选来一路跟随护卫君主,自是有些武艺的,奈何今日如同见鬼一般,手脚不听自家使唤,只能当靶子挨打。 碰…碰碰…碰碰碰,一顿铁锅炖大鹅,众人纷纷劝架,奈何还是晚了一步,可怜这黄衫汉被揍得满面乌青,右眼皮肿成亮泡,直挺挺倒在一边趟尸。 季禺也目露惊色,这五阴叟麓寿莫非真能前知不成,忽得在一阵混乱中,季禺双目微凝,耳边似听见一声声低语吟唱,似乡间俚语,又与自己巽风幡咒语相似。 季禺循声望去,见那麓寿正闭目低喃,手在案下掐弄指决,忽停止吟唱,双眼一睁,对着季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便自顾自的吃起菜来了。 旁边一直在瞄着那边儿情况的吕岳转过头对季禺疑惑道“奇怪…奇怪…兄长可曾发现?” 季禺摇摇头道“怎么了,你说甚么奇怪呀” 吕岳张开獠牙,对季禺附耳轻声道“我方才见那黄衣人,手上漂着几团黑气,扯着他的手脚,打了那黑衣汉几巴掌,后来黄衣汉欲还手时,却又被黑气缚住手脚,动弹不得…”顿了顿吕岳又道:“可现在一转眼,那几团黑气就消失不见了,兄长你说这个是不是有妖孽作祟耶…” 三十回[六根不静,怒起无名火] 季禺疑惑道“贤弟莫非看花了眼么,这满堂高人,怎么会有妖魔作怪,那有什么黑气呀” 吕岳神神秘秘对季禺附耳道“老兄你不知此事,我曾遇奇事,救过一个癞头的独眼怪人,他为了答谢我,剜了独眼泡入酒里,骗我一口饮了,我霎时只觉头疼欲裂,不一时眉心就长出了只怪眼睛” 季禺不由摸向吕岳眉心,惊奇道“没有什么异常嘛,那有什么眼睛啊…” 吕岳咧嘴憨憨一笑“这个倒不是,自饮了那酒,我眉心疼痒难禁时有发作,后来四处游荡期间,路过云梦山有个老婆婆见我时有头疼发作痛得打滚,她就给我额上吹了三口气,这个眼睛就不见了,嘿嘿…” 季禺心下暗惊,吕岳这厮是走了杨二郎的运气么,怎还搞个三只眼,如他所言这独眼怪人与老婆婆怕都是那一位所神圣变化的,吕岳这厮倒是有些傻福。 只是吕岳这厮是老天的儿子还是后世那个取西经的三藏,真是一路火花带闪电,各处都有镶助搭救送机缘啊。 “自此后凡遇鬼怪眉心就发出酸痒,能看穿鬼怪妖邪,只是还不由自己控制,这个眼睛时灵实不灵的,遇着鬼怪也就能朦朦胧胧看得见一点,只是看不清晰罢了,不过我是绝不会看错的”吕岳又自信道。 即然吕岳没看错,那就定然是有妖鬼作怪了,忽得季禺神色一动,瞟了正在旁若无事大吃大喝的麓寿一眼,想起方才那麓寿动作怪异,似是在念咒掐诀,而他绰号五阴叟,怕是其人有操纵阴兵鬼神之能了。 果然满堂异士,高人众多,自是有人看出怪异,对面一亭,也坐了四人。 其中一位眼见混乱稍歇,黄衣汉在地上趟尸,忍不住出声道“五**兄,你做这事却是有些过了罢,其不过一凡夫,何故要仗道术欺他,就是有错要惩戒,也不该栽赃陷害呀…” 季禺见这人齐肩短发随意披散,面貌俊秀,绛朱唇一点红,只是脸色苍白无须,穿金玉带,戴银耳环,一身苗衣花花绿绿绣着毒蛇异虫,似是个三苗人士,与中原风格迥异,推断应该是个巫师之流。 五阴叟麓寿对其虚抱一拳,笑道“不知道兄何人,怎识我的名号,凡人辱及我等道德之士,必受天谴,于吾何干纳” “吾乃湘南楚江氏巫公金环君是也,哈哈哈…你算什么道德之士,别人不知,吾却知道你的根脚底细,你早年曾在辽州长白山随前古散仙神幽子修行…”金环君回手一礼,面带笑意,却口出嘲讽道: “可你却趁你恩师神幽子坐关走火出偏,半身僵化,反盗走了他的半部天书,练出了拘灵谴将,五鬼搬运,祭五猖鬼兵坛的道术,你做下了这昧良心的事,心中羞愧,辗转万里躲于东南数十年不敢出来走动,怎么如今你也贪恋这人间富贵,出山在此作怪咧” 麓寿本以为是个善心热肠的道友看不过眼,那知这人当众出口道破他的底细,不由心下大怒,把筷子往桌上一砸,暴喝道: “我幼时好仙慕道,被那表面仙风道骨的神幽子骗去修行,那知其表面慈祥道德,暗地里却是个抽魂炼魄,生吞活人的左道邪派,吾自是不愿再随他做恶…” 麓寿说起神幽面露恐惧之色,随即却又怒色一敛,站起身朝金环君也嘲讽道: “我当是谁呢,你金环君的恶名,吾在湘北洞庭早有耳闻,你原先也不过是个潼寨养牛的狗奴。 善以皮相攀附机谋,蒙洞寨的金蚕仙娘青眼,入赘其家,不想你反客为主,寻机杀了金蚕娘子,占据了洞庭八寨巫公的宝座,其实不过奸诈小人尔,你有何面目卖弄唇舌?” “哼…鸡鸣狗盗,背师叛逆,仗术欺人之辈,还敢在此放肆,诸位道友且闪开些,待本座教训教训他…”金环君白脸转红,心下大怒,出言让堂内诸人稍避,免得误伤,当即低念咒语,把两条大袖子甩过案几,罩在地上,不一时只听一阵吱吱呀呀的异响。 金环君见此,把袖子抬起,不一时,只见地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毒蝎,咔咔咔扭动身子爬过回廊,朝五阴叟而来,这些毒蝎长有四五寸大,尾鳌长有尺许,移速极快,瞬间就到了季禺等面前。 季禺忙拉着吕岳退开,躲于亭外湖中一块青石上,这些蝎子似有灵性,见季禺等退走,也并不攻击,只是一头朝五阴叟扎去。 五阴叟麓寿却淡定自若,根本不慌,掐诀念咒,低声喃喃道“天兵天将…天兵天将,弟子炉前尊拜请,请得五鬼降圣坛,速速搬运…” 平底生气一股冷风,晴天白日生起阴霾,一声呼哨,哗哗哗…地上密密麻麻的毒蝎竟凭空消失,落入校场大鼎之中,香火瞬间升起丈许高,噼噼啪啪…烧成一堆黑灰。 麓寿长眉抖动,眉飞色舞,抚掌大笑道“小小毒虫,怎敢在吾面前卖弄,自取死矣…自取死矣…哈哈哈,你还有甚么手段都使出来吧” 金环君阴鹫一笑道“那不过是点开胃小菜,你那些左道小术倒也有点看头…”说罢金环君平地翻了个筋斗,把法衣脱下来一翻,抖出来一群蝙蝠,冲着麓寿飞扑而来。 麓寿忙从从纳衣里掏出朱砂一捧,搓掌洒开,漫天一片红雾,暂时阻住蝙蝠。 这厢金环君放出蝙蝠还不罢休,解下手环念咒加持,手环竟是迎风化为水桶粗一条蟒蛇,凌空飞舞,口吐白雾,也朝麓寿飞过来。 麓寿一见金环君掏出手环,就知道这个厉害,面色一变惊呼道“你竟然想取吾性命呼?” 麓寿当即把一脚把案几上的杂物果盘酒壶扫开,从百纳衣里讨出香炉五色令旗插上,这令旗分别绣有夜叉鬼头,分别乃是: 东方青面鬼头令旗。 南方红面鬼头令旗。 西方白面鬼头令旗。 北方黑面鬼头令旗。 中间黄面鬼头令旗。 这五阴叟也是动了真火,要拼命了,当即以案几为坛,摆上香烛令旗,批头散发,步罡踏斗。 三十一回[争强斗狠,误了卿卿性命] 有歌为证曰: 外道邪山千万重 真言一法尽催峰 有时明月无人夜 独向寒潭斩恶龙。 ———————— 麓寿一边走罡步一边低声念道:“请披头散发五猖,游山簿猎五猖、南山结纳五猖,速速法兵,收缴妖精,吾奉神幽祖师法旨急急如律令”当即就有一股阴风,风中似有甲胄刀剑喊杀之声,阻住蟒蛇蝙蝠。 金环君见此大笑不止“老家伙你是要拼命了么,在此开坛,那吾就再给你加点火…”说罢掏出一枝草人,朝麓寿方向虚掏三把,拍入草人,手抓银针对着草人胸口扎了一下。 正脚踩罡步的麓寿,面色一白,噗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喝骂道“狗贼你敢使咒术害人…那你就不要怪我开杀戒了…” 金环君得意大笑“五**友,吾这飞降威力如何,你有何手段尽管来吧…” 季禺等众人纷纷围观,见二人打出了真火,想要劝阻,却又怕这二人道术高强,手段众多,远超同济,反去被伤了无辜,遂也只得坐山观虎斗了。 五阴叟麓寿当即掏出宝镜一面,对着金环君照了一下,方置于坛上,取吊命符,收魂符,摄形符,追魂符数道焚之,持一令牌念咒曰: “立请收魂立禁五猖,开刀破血五猖,抓人生魂五猖,自喊自应五猖,听吾号令,速速锁拿阳人金环君魂魄,溃其五脏,破骨削皮,伏以:吾奉神幽祖师法旨神兵急火如律令,呔…”麓寿一边掐诀,一边右脚跺地,对宝镜内金环君的影子念咒曰: “伏望:贵职亲领,部下副将精兵,血食猖神,一合只悉,听令施行:翻坛破庙,飞沙走石,活捉妖精,专取生魂,斩断后患,事干急切,不许迟延。” 这厢金环君正在操控毒蛇飞打斗空中鬼怪阴兵,手上又取出银针数枚,对草人四肢心口瞄准,准备给麓寿再来一下狠的,不料金环君忽然面色一滞,转而喷出一股黑血,望天大嚎道“啊…啊…痛煞我也…” 转瞬间金环君七窍流出黑血一滩,面容瞬间枯败,仰天踉跄着倒退几步,滚入亭外池中,面朝水里,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是斗法不敌反丢了性命。 空中蝙蝠爆开化作血雾,蟒蛇也重新落地化为小指粗一条金环蛇,钻入水中慌忙逃走了。 吕岳等人大惊失色,这金环君死得也太诡异了罢,本见其手段众多,还以为是个好手,结果这才几个回合,就被麓寿给不知名的道术弄死了。 季禺则是毛骨悚然,若论道术,他只消一道巽风发去,满堂异术加在一起都敌不过他,可若是对上这诡异的五阴叟,如果他也这般开坛诅咒季禺,季禺怕是死得比那金环君还快。 当下不敢怠慢,忙跑过去把差点儿瘫倒的麓寿扶起,见他满脸苍白,额头青丝化为斑白,季禺忙道“五**兄你如何了,是受伤了吗?” 麓寿有些气喘吁吁的摇头道“谢道友挂念,吾无大碍,只是先前中了那金环君的催魂针,又施展了禁术,受了些内伤,寿元大损” 麓寿说罢又把住季禺的手“还劳烦道友去把那草人找到烧掉,以防不测” 季禺把麓寿抚到一旁坐下,忙去从金环君手上扯出草人,扔入校场鼎内焚烧了。 回到走廊见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后怕不已又有仆役闪出收拾残局,把金环君的尸体勾了起来,用布盖上,等候众诸侯出来处置。 又重新端上菜蔬,蒸笼,美酒,只是季禺等一个个却也无心吃食,皆回坐原位默然不语。 吕岳倒是个心大的,对着疲惫靠坐的麓寿连连夸奖,说其人真是道术高强,自家能不能拜他为师,学上两手云云。 麓寿被吕岳烦得一脸无奈,却也不好明言,只得与其勉强应和,对饮几杯。 季禺摇摇头,只是感叹:可怜这金环君也是一身本事,听闻其从一洞寨养牛小厮做起,到如今的八寨大巫公,能随楚江氏诸侯出来会盟,一路怕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然而这金环君仗着手段厉害,强逞威风,替人鸣不平本无错,奈何一时却动了六贼,起了嗔念,恶念,不仅当众揭人之短处,使人难堪,还要取人性命,结果行差踏错踢了铁板,反误了自家性命。 季禺望着正与吕岳对饮的麓寿,想起这二人与之前自己何其相像,只是他们都六贼缠身,一味争强斗狠,显摆神通,这个显然乃是歧途。 季禺摇了摇头,眼下这麓寿看似胜了,可也受了内伤,损了寿元,这等买卖如何划得来,好勇斗狠,显然亏得是自家。 纵是一时胜了又如何,俗话说一山还有一山高,若不斩却六贼,动轧与人结怨斗法,早有一日会自食其果,且季禺不信这金环君没个亲戚弟子,总要找麓寿报仇的,又是一番冤冤相报。 越是想得多,心中越发通透,季禺脑中十万八千念头,一齐擦出火花,似是悟通了很多道理,如何做事,该如何为人,自己遇到这中情况该怎么办,是隐忍?…还是反抗… 季禺呆呆得盯着水里游鱼,似乎悟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慢慢得风波浪静,池中水面也平缓下来。 而季禺的心也随着水面平静下来,波澜不起,古井无波,紫府灵台似有星辰一颗大放光明,这颗星辰圆坨坨,光灼灼,照彻周边阴霾,忽化神光一线,从灵台紫府深处,斩灭数只黑影。 季禺只觉心灵通透,闪过之前看过的那些道书中繁杂,晦涩难懂的术语真言,都在这股圆光照耀下重新解析,心如电光随轮转,瞬间彻悟妙理。 不只心灵通透,身亦轻松,祖窍内云雾氤氤,顺间流转全身,季禺只觉浑身轻快些许,都能凭空翻几个筋斗,一跃丈许。 一旁吕岳见季禺双目开阖,似有神光迸出,略感惊奇,倒是麓寿顺着吕岳目光望向季禺,面色一震,露出微笑对季禺拱手道“恭喜道友于此悟道,修出法力真炁,真是好福运…,好福运纳…” 季禺回过神来,闻麓寿此言一愣,心下瞬间明悟暗道“原来这个就是法力么,只是虽然能随身运转,但怎么感觉这缕法力不在身内,反而在身外不知名的虚空之中呢?” 三十二回[太乙玄门称散数,三教大罗为真流] 当下季禺心中疑惑,见麓寿在此,他多年修行炼法,定知法性根源,遂起身对麓寿一礼道: “这法力从何而来,又该如何修炼使用呢?还请道兄怜悯,解季禺之惑” 麓寿忙起身避开道“不敢当道兄大礼,这些所有炼气士皆知,不算解惑,不算解惑,请道友坐下吾等详细畅谈罢” 当下邀季禺把臂同坐一桌,一边饮酒,一边娓娓讲述法力之道。 半晌之后,通过麓寿讲述,季禺略微明悟,原来这修行炼气分为道行与功果, 所谓借假修真,这个法力就属于道行一类,是自外而生的一股缥缈之气,入眉心祖窍,因其本性为假,其实并不存在,遂寻常并不能调动。若要使用须得按各家法术或念咒,或掐诀,或符印等等,方可调动施法。 而道术若要施展也须以法力为根本才能使出,当然一些天生异术或者异宝不按此理,各教各派皆有运功食炁的法门,修出的法力也有三阶十二品之分,每阶分小,下,中,上等四乘十二品之分。 一般有玄门传承的前古散仙,各派祖师所传的基本都是第三阶,这一类法力统称唤五行玉真, 上古鸿钧老祖坐下门客,大能上真所传称为太乙元真,位列第二阶,这一类皆称太乙玄门。 而最高一等,则属开天三祖所立道教秘传,当年鸿钧老祖炼成玄清之炁首位成仙,开辟太乙玄门传法授徒, 然而其弟子三祖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各炼就太始清玄玉都真炁,太元玉清虚无真炁,太玄上清碧游真炁,证就太虚之成,坏,往,空的大道果,太始,太元,太玄之真圣业位,遂三祖所传则唤做玄妙造化,三清炁则位列第一节第一等。 除这三阶十二等之外什么九阳炁,阴冥炁,一元炁,翻波炁,幽水炁,皆是各家自悟杂炁,属于垃圾中的垃圾。 取下乘五行玉真之炁为例,根性上乘者苦修一年,即有一道法力,以此为度量标准称之为一年法力。 这还是有传承的,如神幽子霁云公等太乙玄门之辈,而若是杂炁则要苦修数年乃至数十年才能修成一道,且法力的位阶越高,使法术消耗也就越小,威能反而更大。 至于季禺这种霁云散仙法门,修成的法力按霁云道书名唤三六丙火,位列第三阶五行玉真中的下乘,于散仙中不上不下,倒也不属于杂炁之列了。 法力除了施法外于自身并无异处,并不能延寿或长生,且对于炼气士斗战强弱关系不大,只要基本够用就成,炼气士神通高低取决于道术的修炼多寡,武艺兵器,以及法器威力。 也就是说你哪怕苦修一万载法力,也只是续航能力很强,如果道术不济,照样被只修炼几年而有高深神通的人吊打,前提是几年法力就能使出的大神通。 而真正能否延寿长生,则取决于内炼功行,这个是玄门或道家三教秘传,也有数等果位。 常见的有尸解仙法,修成之后出元神登天,以元神长生,最高可如霁云公那般借季禺天生一股纯阳炁,点化元神阴质,炼成阳神赤子婴儿,证位神仙,只是失了肉身,再无进步的可能,往后只能以蟠桃,金丹之类延寿。 还有些山精野怪日久通灵,或散仙无人指点误交误会,炼成的就叫地仙,地仙本身并不能腾云飞天,只是借五行遁术或金光,虹光飞遁,且并不能永生,只能延寿数百数千或数万年,视自身功行而定。 不过麓寿曾听闻西方有个太乙玄门的祖师,好像唤做甚么正缘子什么的,也开出地仙大道,炼福地,辟洞天,修成不死,混名叫与世同君,因他自比三祖,就把这个功果唤做大罗散真。 而太乙玄门与道教所炼成的多为飞仙,即形神皆炼,出入有无,步日月无影,腾云驾雾,飞天遁地能赴蟠桃龙华宴,遂又叫做神仙,除三教外有很多玄门外道问圣的祖师爷如服饵派的赤松子,导引派,外丹派,存神派等等成名的玄门外道开山祖师都是炼成神仙之辈。 然而神仙还是有寿尽之时,还要把赤子婴儿炼形炼质九次,龙虎交汇,五炁朝元,三花聚顶,才算得正果,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因此等超拔大罗天,遂唤做大罗神仙。 除这几种外,传闻阐截二教还有一种无上大乘仙法,一经初步修成之后就唤作大罗天仙,寿同天地, 而且这个功果若是修炼完备,能出金莲万朵,庆云万丈,万劫难磨不生不灭混元体,超出无量恒沙万界之外,可谓是: 三山五岳皆拱伏, 九幽十类尽除名。 六道轮回无宗影, 十方诸天绝行踪。 不过这个也只是麓寿从一位散仙友人那里听说过,并不知道真假。 而炼气士若无长生之术,那怕是神通无量法力无边,横推当代无敌手,也终究难免一死而已,从上古至今,这种例子实在太多了,多少异派高人,仗神通横扫天下,大罗神仙也难匹敌,但百十载后亦不过是坡上黄土一堆。 季禺坐在亭中,默默无语,心下消化着麓寿所说,只怪霁云公走得太急,倒是没有给他说明这些关节,不过那传说中的无上大乘仙法,吾日后一定要去学来。 至于该如何去求得,季禺瞟了吕岳一眼,心下暗暗谋划,若真按梦中那本演义所说,估计就只有自家曾怀疑过的那位通天教主有可能会传授此法,毕竟昆仑山则远在万里之外,且一路神通广大的妖魔众多。 而且据那演义书中所言,阐教那两位教主,一位在天上篼率八景宫,一位虽在下界传教,但书中除前古十二仙首之外,姜,申等数十位末坐弟子明显都没修成甚么道果,他讲究顺应天意,谋划太多,在他那里怕是不好学得。 而海外那位,奉行有教无类,凡九窍皆可成仙,量才而教,想来只要我够诚恳,倒还有几分可能。 三十三回[旁门邪术五猖鬼,左道宗师五阴叟] 季禺沉默半晌,消化完新学的基本知识,心下也自是兴奋,如今自己终于有了点法力,那霁云遗书中所载法术也可以炼了。 忽得脸上喜色一收,霁云遗书季禺已经研究许久,几乎日日研读,不过里面的许多法咒真言,皆是玄门术语,尤其是各类指诀手印,书中只写了指诀名称,却没写如何去掐诀,该怎么去用啊。 撇了眼正盯着自家的麓寿,季禺心下略有些犹豫,法咒真言还好说,照本宣科的用就成,可指诀多达数百种,又都是各派秘传。 季禺心下思量,就算这麓寿出自散仙门庭,他家所用手诀与自己的不一定相通,不一定知道遗书手诀怎么掐。 可法力等倒也罢了,能扯理由说是自悟的,若透露了遗书中的手诀,麓寿何等精明,定能推断出我有机缘得了天书,却不会用。 这麓寿不仅道术高强广博,且斗法果断狠辣,不难看出其乃是一位左道邪派的人物,若被其只晓自家有这道书,他六贼未斩,只怕他又会起二心害我啊。 可若是不找他解惑,自己又没个师父指点,毕竟如麓寿这般散仙门徒在外行走的并不多,过了这个村儿,就怕在没这个店儿了。且一般异人施法都是只其然而不其所以然,如何能与季禺解惑。 麓寿一眼就看出季禺神情犹疑不定,知晓季禺定然是有事,只是怕不好明言,遂端起酒杯与季禺对饮一盅,道“此间并无外人,这海棠亭下就吾等三人,正好论道交流,各舒己惑也” 季禺望上一瞧,果然这亭上有匾箓文书就海棠二字,海棠亭孤立于池中央,距离走廊其余大众约有数十步之远,却是正好论道。 麓寿给季禺吕岳斟上酒,对季禺道“从左往右,折溪道兄先说疑惑,我与吕岳道兄思疑解惑…” 季禺一咬牙,罢了,他知道就知道吧,若这五阴叟麓寿真想要自家天书,那就给他也罢,反正已经背熟,就只盼其能真诚为吾解惑。 想通此节,季禺心下也是一定,遂大方说道:“敢问道友,这天罡印如何掐得,有何用处…” 麓寿却并无异色,只是微微一笑,扯过季禺的左手道“这有何难?天罡印又名天关印、山字印。一般是用于步罡、摄天罡炁书符咒水等场合。 欲作法时:先以小指从四指里面插入中指背,以二指勾定小指头,四指曲在小指背上,直伸中指,以大指掐煞文为印” 说着麓寿先左手掐出天罡印,以右手捧住季禺左手,掰着季禺手指,也掐了天罡印。 季禺反复又试了几下,果然此印一掐,默念真言,心头立即生出感应,只觉万丈高天之上满是白色氤氤之息,明白此时只要按道书所言开坛起法,就能从九天之外摄来这天罡之炁,炼就道术符咒。 麓寿见季禺闭目捻诀感应,不禁颔首点头笑道“道兄可是感应到九霄之中那无尽白色氤氲之息了么,这个就是天罡炁了” 季禺了然的点点头,示意果然如此,遂又如此这般像麓寿求教了北斗诀,五行诀,丁甲诀,力士诀,麓寿照依前番先说捻诀关窍,又讲此诀作用,手把着手一一教学,季禺黄粱梦后慧力大涨,不一时就将这些基本手印指诀学了通透。 见此麓寿略微思付一晌,又肃然对季禺道:“指诀只是摄来各类天地之炁的钥匙,各种炁本性并不相同,收取方法也各不相同,有的要用五金盛之,有的却不能沾五金,须用玉净瓶盛装,有的炁也不能沾金玉,要用木盏盛之,各家各派自有盛装方法” 见季禺了然于胸,吕岳还是一头雾水,遂又道“至于如何淬炼,各家也自有秘诀,就如这天罡炁,仅据我所知的就能练成数十门道术,只是淬炼真炁方法不同。 道行法力高的炼成一团云霞能护身飞遁,也可以用来刻画符印,甚至曾有左道高人,耗数十载取大量天罡炁以秘术祭炼,练就一只大手,用时自脑后飞出,大有亩许,擒人拿物无不如意,当年还曾纵横一时,各路仙家都让他三分呢。” 吕岳有些疑惑道“五**长,那你使的那些黑雾,发出时里面还隐有刀剑甲胄吼杀之声,这个又是什么炁咧…” 季禺忙瞪了吕岳一眼,示意他莫范了忌讳,询问人家秘术根底可是大忌。 五阴叟对季禺摇摇头,示意无碍,尔后对吕岳哈哈大笑,面带傲然道“吕兄弟果然也是异士,竟能目知鬼神,不过你说错了,那个可不是以炁炼成的,乃是阴司鬼兵” 季禺也有些疑惑道“还有不是以炁炼就的法术?” 麓寿点点头,又缓缓解惑道“元炁只是炼成道术的一种,也是最为正统的方法,凡诸仙炼法皆以炁为要,不过神幽子天纵奇才,当年他拜南疆长笛洞苗老祖为师,因老祖厌他心性不良,遂只传了他半篇存神之法,又恐他害人,所以道术更是半点没传” “可他又不会采炁,就苦思冥想数十载,反其道而行之,遂以元神出壳神游阴曹,竟炼就阴箓之法,此法不须采炁,又见九幽之地有残魂无数,他就从残魂中挑捡精壮,又以变神之法,变化元神为鬼帝大尊王神,由此统摄阴兵开一道源流” 麓寿侃侃而谈,说到神幽子时,面色复杂,即有钦佩,孺慕之情,又时有不忍,恼狠,缅怀之意道: “神幽子天纵之才,他不仅炼就九幽法箓控役阴兵,还创出变神之法能以阴神变化鬼祖及各类阴间神圣,只是他无正统长生之术,只有半篇存神法,修成阴神就后继无力。 奈何寿数只余百十年,他心高气傲,不愿仅以阴神飞升上界去当个小仙受人使唤,不知他从何处找了篇经文,说是古圣遗书,要以三千婴儿之心,炼成外丹吞服,妄图以内外相济修成赤子阳神,证就神仙” 说道这里季禺其实已经知道结果如何了,果然麓寿面色愁苦的罐了几口酒,又恨恨道 “他阳寿将尽,利令智昏,尽然丧尽天良,谴阴兵鬼将四处掠夺凡人婴儿炼入丹炉,因他神通广大炼就百万魔兵,各路高手皆不能制得住他, 连金蚕仙娘的祖爷爷苗老祖都被他打成重伤而坐化,金蚕仙娘也被他拿了去,他也怕中原有人去请三山五岳的仙家大能擒他,遂远遁北域万里长白山隐遁炼丹, 后来我不愿从他作恶,遂趁他吞服外丹走火入魔,下身僵化之时,放走那些被他拿住的异人,盗书逃到东南,所以那金环君知道我的底细” 季禺与吕岳听罢,也是恼狠此人如此狠毒,生炼婴儿炼丹,真是丧尽天良,原本以为这神幽子真是个高人,是麓寿无德叛师,现在才知晓这神幽子竟是个左道魔头。 见麓寿神情恍惚,季禺遂安慰道“道友身在黑暗,却心向光明,如这青莲,长于淤泥却撑波破水,逆而结净清酌,实堪为道德之高士” 麓寿摇摇头,沉默半晌整理情绪,复又有些傲然道“吾比他当时还惨,只得了他半部天书,又全是些调兵遣将,召役鬼神的道术,我未修成元神不敢入阴曹捕炼阴兵,遂隐于东南数十载,另辟蹊径,也悟出大法” “似方才的猖兵,还有厌胜诅咒术,都是我自家所创,唤做五猖兵马坛,我不敢入阴曹,遂游走蛮荒,取山魈木客,炼就五营阴兵, 因这种阴兵既大胆,又桀骜无拘束,勇武、凶悍、威猛,双目圆睁,眉如烈焰,呲牙咧齿,故称为猖兵, 且其威力远超阴兵鬼将,善能隐遁虚空,搬运拿物,架桥开道,捉妖拿怪,破庙翻坛打灭邪神,吾自炼成,遇敌未逢一败”一说到这方面,五阴叟麓寿那是十分得意,满脸傲然之色。 季禺也是真心钦佩这五阴叟,这人也十分不凡,他的猖兵坛确实非常厉害,若是放出,季禺纵有大罗秘术巽风幡,怕也难逃一死,确实了不得。 遂面带佩服之色道“道兄也是天纵奇才不下那神幽子,青出于蓝胜于蓝,这等奇术,足以仗之纵横天下矣,当为左道宗师一流” 麓寿摇摇头,却没有反驳,显然对自家左道之术非常自信,只是叹道“可惜山魈之流稀少,我多年来只练成一坛五营猖兵使唤,比不得神幽子的百万阴兵” 说罢麓寿又转头望向季禺,若有所指,意味深长的轻笑道“倒是道友的道术更为不凡,天罡炁,五行炁,北斗炁炼就的可是仙家正统道术…” 三十四回[大商神通威灵大法师] 季禺一听麓寿此言,心下一揪,暗道“果然来了,莫非其真要窥视我的道术么,也罢只要他开口,就给了他罢,也报他传道之恩” 季禺似有所思,只是抿嘴轻笑“我这几门小术,虽是正统,却只是神仙幻术,若论及杀伐,却比不得道友那五路猖神凶历” 出乎季禺意料的是这麓寿却似乎并没有要追问下去,讨要法术的意思,反而避过此节不谈,只是又道“你们看吾年轻,其实吾今年已经七十有二了,方才斗法,中了那金环君的洞寨邪术催魂针,伤了脏腑根本,怕是没几年好活的了,” 又看着吕岳的眼睛,缓缓说道“吕岳道友,你方才不是想要学我的法术么,我也愿意传你,只是有几个关节戒律,要说与你听” 吕岳一听大喜,忙拜道“请道长直言就是,我定能尊守戒律,尊师重道” 麓寿轻抚长眉微笑道:“不须要你拜我为师,只是数十年前,我在南疆逢一猎户张五郎搭救,此人天资非凡,悟性极高,后又遇奇人王端公,吾等三人在湘南梅山修道,吾炼五猖法,五郎炼梅山法,王端公炼端公法” 顿了顿,麓寿面带追忆之色叹道“后吾三人都炼成大法,本待合成一派,以传后世,只因意见不同,遂分道扬镳,我远走东南,端公入川南,五郎留与梅山各自传法,但我们这一派,奉张五郎为梅山法祖,端公为雪山法主,吾为阴山法主。 所以你即要入我门内,要守教规三十五条,要穿破衣,不能留隔夜钱财,行法时跺地为号,就能役使教内各坛阴兵鬼神” 吕岳自无不可,遂大方应好道“这个何难,吾尊得,守得…” 麓寿颔首点头,望着吕岳道“五郎在湘南,伐山破庙,扫灭魔王故鬼,淫祀邪神,你要炼法,逢初一,十五,要给五郎的翻坛神像上香,而且入了我这一门,奴役鬼神,就会绝后,再无后裔可传矣” 这回吕岳面露犹豫之色,道“这…这个…”其它还好,只是他乃无华氏独裔,若要绝后,那他就有些权衡不定了。 一旁季禺听闻麓寿此言,表面虽无恙,内心之中却掀起滔天巨浪,你道为何,愿来季禺几次梦入异世数载。 头一回入那异世时,正值幼年,在梦中好似正与伙伴玩水嬉戏,可戏水完后才一回家就只觉浑身忽冷忽热,头脑昏昏沉沉,梦里的家中父母急切不已,四处求医问药却都无果,只得听老人劝诫,去请了当地一位很有名的端公法师来作法驱邪。 现在想来,这梦中法师与这麓寿穿着基本相同,只是梦里法师头缠红巾,却戴着五佛僧帽(唐僧头上那种)打扮不佛不道。 这法师到家之后,拿着一只公鸡,念咒施法,做完法后不过一会,季禺就转醒过来。 季禺现在还依稀迷蒙记得,那法师念的咒语里面就有奉请梅山法祖张五郎,阴山老祖等等字眼,后来据那法师说是季禺玩水,被河里水鬼戏弄了,所以这法师做法调动猖兵,捉拿了水鬼,季禺自然就无事了。 这个就是季禺梦里所有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件异事,只是后来梦里长大后,以为这个是封建迷信,遂也不曾在意,今日一听麓寿之言却是忽得想起来这事。 季禺大惊,莫非这梦竟是真的么,那自家即于梦里穿越无尽时空,那梦里所知的一些事件呢,莫非也将会发生么,而且这梅山教又与后世大名鼎鼎的茅山教,闾山教又有何联系,想到此季禺一时之间只觉天旋地转,头大如斗。 正在此时,亭外传来阵阵喧闹之声,季禺三人转头望过去,却原来是殿内会宴的众诸侯,此时殿门大开,显然已是商议万毕。 季禺见此忙赴耳对麓寿说道“道兄今夜来驿馆寻我,我有要事相告,传道之恩,无可答谢,到时自有宝物相赠”季禺说罢不待麓寿推脱,把住他的手臂望着外面笑道: “道兄你打杀了金环君,如今怕是此事发了,你还是赶紧前去处理受罚罢,吾今夜子时等你,你过来时见着门口挂着红灯笼那间便是” 麓寿无法,只得面露疑惑之色,默默起身朝外走去。 见麓寿走了,吕岳大急,忙也站起身就要追过去,却反被季禺一把扯住“贤弟你往哪里去呢!莫要在去凑热闹添乱了…” 吕岳一脸急切的对季禺道“道长还没传我道术呢,我想好了,无后便无后罢” 季禺一脸无奈,只好劝道“贤弟呀,你可莫要因小失大咧,你我日后出去寻仙访道,学个上乘仙法不好么,况且我方才约了他晚上过来商议” 吕岳一脸不甘的被季禺扯着走出凉亭,朝校场外走去,刚出亭院就见吉伯严满脸笑意,意气风发的对各位诸侯报拳辞别。 吕岳瞧见了,低声撇撇嘴道“昌候如此高兴,莫不众诸侯选他当上盟主了” 季禺瞪了他一眼,忙扯着吕岳过来拜见伯严,吉伯严一脸笑意,满面春风,季禺抱拳道“昌候何事如此兴奋啊,恭喜…恭喜…” “哈哈哈…哈…,也没甚么,只是没想到济水周边诸公叔伯如此高义,共推我为南路伐夏正印先锋官,领昌,曹…等六国大军,先行开道,攻打葛天氏黄河以南诸国”吉伯严一脸风发,带着二人朝驿馆走去,边走又边说道: “诸侯商议,还是共推成汤为盟主,以太康氏诸侯为东路大军,扫灭东方诸侯,以防风氏,为南路军随我等沿黄河伐夏,以楚江氏联合三苗伐益州三豚氏诸部。 中路军以成汤并河北诸侯亲领,东路太康氏由东海陈塘关张甲统领,南路军以越邑大司马韩征挂帅” 吕岳面露疑惑道“不是由诸侯领军么,这几人有何大能,能领众诸侯之军挂这帅印呢,诸侯可会服他们管吗?” 吉伯严笑道“这几人都非俗人也,先说那陈塘关张甲,他乃炎帝座下造作大匠,古弓长氏之后,善操千钧硬弓, 陈塘关还有圣王遗宝,乾坤弓,震天箭,数遍当世只有这张甲可勉强开得,其人本身更是武略非凡,诸侯自然服他。 至于这韩征更是防风氏唯一纯净血脉,不仅通军阵武艺,且其防风氏异术更是神仙难挡, 传闻他一施法,立刻化为上古防风真身,高有数丈,二目连成一线,照出神光,无论是神仙妖魔异人,只要被这光一照,立时动弹不得” 吉伯严说罢,对季禺二人忽道“方才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听闻好像有楚江氏异人与防风氏异人起了争执,出人命了” 季禺苦笑道“确实如此,防风氏徐邑法师五阴叟,与那楚江氏洞庭寨巫公金环君起了争执,二人当堂斗法,楚江氏巫公斗法不敌反丢了性命” 吉伯严放慢脚步,与季禺二人并排而行,摇摇苦笑叹道“早就知晓,这些高人神通广大,都是心高气傲之辈。 一言不合就要厮杀取人性命,众诸侯进去时还反复盯嘱,就怕他们生出事非,这回好了,这仗还没打,怕防风与楚江氏又暗起龌龊了” 见季禺吕岳默然无语,吉伯严又转而笑道“不过这个与我等无干,且先回驿馆吧,对了因我与老师上表盟主,遂成汤封吕岳为领南路副先锋,季禺为靖虚先生,商汤联盟神通妙法威灵大法师,为我南路军军师先生” 三十五回[太阴炼形大法,雷火秘术] 季禺对这些虚名封赏不甚在意,有无皆可,倒是吕岳这厮兴奋的很,一路回了驿馆,便兴致勃勃的与伯严带着礼品拜访昌邑邻道诸侯去了。 季禺只推说乏累疲惫,自回厢房歇息,回驿馆中紧闭房门,把被褥掀开后,盘坐在床榻上观想法力。 少顷季禺睁开双目摇了摇头,这法力果然不是短时间就可以炼到大成的,不过这一缕法力应该也能施展些道术了,后续在慢慢积蓄法力,不能怠慢。 季禺把缝在斜襟里的布兜撕破,自季禺外出,这两卷道书一直被他缝在衣领里面,时刻携带于身。 霁云遗书共有两卷,俱是仙家云篆,赤书玉字书就于竹简之上,一卷道术《旁门神仙术数》季禺只是大略看过,略微记忆,一卷丹书唤作《太阴炼形大法》。 这太阴法季禺之前几乎日夜研读,刻苦钻研,倒背如流,奈何先前不懂其中真法术语,只能看见其表皮,如今彻悟尸解妙理,又有散仙门徒指点,自是知晓真意。 如这术语紫府并非紫色院子,而逢外指仙家洞府,天界的意思,逢内则指丹田,祖窍,在于身内。 姹女也非季禺原先所想是处女的意思,而是指身内水银铅汞。龙虎则指肝于肺,肝为东方青龙属甲乙木,虎则为肺中金炁。 不过这太阴法对于内炼肉身也只是浅谈而止,最多炼到五脏强壮,行走若奔马,能数月不眠。 更多则是观想存神,先走内壮功夫,强壮肉身,在行观想神魂法,祖窍一颗明珠,光灼灼,圆坨坨,就能出壳显圣,飞天遁地。 炼神也有数步功夫,初期元神弱小,不敢出壳,要采摄月光洗练元神,至一日元神夜间出壳,神游阴曹,方算大成。 再采晨曦霞光,元神经晨昏行,雨暮行,阴天行,白日显圣。 能白日显圣就算功果完备,能上天宫拜受仙箓,因肉身内壮之功,能驻世二三百载,于人间待召飞升。 不过季禺却不敢在炼元神,只因这个炼神功夫,省略了神仙炼质之功,元神依旧阴滓未尽,一但功果彻底完满,因元神超拔无力,会瞬间吸干肉身,遂做羽化之壮。 只敢略微练练这书中内壮五脏六腑之法,不过这个也不是什么高深法门,本就是为元神脱壳,吸干精气所作之功。 不过季禺却打算今夜把这霁云丹决授予五阴叟。 一来五阴叟此人,虽是邪派,但观其本性不怀,为人正直。 二来其天资聪颖,法性不凡,堪称左道宗师人物,只是无有长生之术,寿元将近,季禺也不愿意见如此旁门高人因寿元而陨。 三来霁云丹决季禺是不打算炼了,于其所留非人,就此绝迹,还不如传于五阴叟,以报其传道解惑之恩,能传承霁云人间道脉,日后四时亦会有后辈徒子徒孙供奉,想来霁云老师在天庭也会欣慰不已。 不过这太阴大法虽是尸解法,但也还有一种地仙法门,只是霁云公著明此法门只是前人癔想,于飞升背道而驰,乃歧道也,只看可以,轻易千万莫炼。 书中说这个是元神的后续大法,此法也先修元神功满,却不求天上仙箓,而是要寻一地脉宝地,撅坟躺之,取天地升成之数,昼夜自用工夫,吸尽地脉之精华,待数百,数千年后,破土而出,修成太阴地仙。 太阴地仙一经炼成,不仅超出六道之外,长生不死,且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水火难焚,有不死之身,砍头能长头,剁手能长手,世间少有高人能敌。 季禺对此抱有怀疑的看法,此法如此厉害,这法子定有弊端,且趟尸数十数百载,还能不能醒怕都是看天意了,真是邪异之术。 若真这么容易就能长生不老,还不死之身,此法早就大行其道了,还有几个仙家会去千百载如一日的苦苦修行,都去找个坟坡趟着去了,季禺当下摇摇头合上太阴法,显然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转眼又一脸兴奋的翻开《旁门神仙术》书中记有八种道术,季禺此前也略微看过,只是没有法力,不能习练,也就放置许久,如今正好看看。 只是季禺转眼间敛去喜色,面上微微一苦,倒不是炼不成,而是此等仙家道法,耗时日久,动辄以年计算。如这移景,袖课,弄丸等高深道术若要初成也得数载之功。 不过倒也有三门可速成的,曰寄仗之术,障目之术,坐火之术。 寄仗之法,倒也玄妙,神仙仗之避灾寄打,只消炼成摄形法,若是有强人打你,你随意摄草木山石,飞禽走兽,乃至生人之形。 念咒使法,不论强人如何鞭打你,都能转嫁他物,使棍棒斧钺刀枪不加于身,寄托之物粉身碎骨,而损不得仙家自身分毫。 障目之术,于移景一般同源,也要开坛采南海蜃炁,只是移景炼法更加复杂,祭炼时日,符印更多,且能变化大的,天上宫殿,地上仙府都能变化。 而障目术修炼更加简便,只要取来蜃炁一瓶,淬炼四十九日可成,却只能变化些小的,能障人眼目,这个也就是俗称的障眼法。 至于坐火之术,又名神仙火炕法,这个要看运气了,逢特定地点开坛,须以初春幼龄翠竹,编成竹篮方入盛满水的铜盆里面。 起法召摄北海寒螭,有的道人运气好,只开坛数日,隔夜去看,就有螭龙降临铜盆,被竹篮锁住,有的则倒霉透顶,日日作法,夜夜相唤,数年数十载都没寒螭愿意过来,只能怪地方不好,自身倒霉了。 这螭龙长有尺许,拇指粗细,能现能隐,大则翱游宇宙,小则隐于介子,道人召来之后,能避诸般神焰,入火而不能焚,下油锅如同洗澡一般,非常玄妙。 其实季禺最想练成的是袖课,和三六丙丁雷火,袖课就是袖里占卜之术,掐算之法,仙家仗之避死延生,善能前知,只是神数复杂繁博,就是一辈子钻研,怕也所得寥寥。 三六丙丁雷火是霁云道术中唯一一门斗战法术,季禺研究了一下,这个三六丙丁雷火实际上主要以伏火法为主,再采集三六丙丁炁添入,炼成雷丸。 季禺一看这伏火法的方子,忽晒然一乐,这个他太熟悉了,所谓伏火法不就是后世的火药配方么,采硝石炼就火药,本是尸解仙淬炼阴神所用,被霁云公修改一番,加入天地精炁,炼成指头大小的雷丸。 逢敌之时,把这三六丙火雷丸,拋将出去,以法咒控制引动,便能控制爆炸,堪称遥控手榴弹,善能打灭鬼神,阴魔,也能伤及阳人,邪师。 霁云公字迹有些颤抖的著明“这雷丸狂暴,炼法时要一定小心谨慎,不然未伤人先伤己,一见不妙,立刻要躲远些,咳咳,后辈要引以为戒啊…咳咳” 季禺看道这里也不禁有些莞尔窃笑,他能想像霁云公第一次炼雷丸,肯定是操作不好给弄炸炉了,想到其灰头土脸,狼狈不已再与其人前仙风道骨的模样一比,季禺暗笑不禁。 三十六回[六天故鬼,昊天上帝] 季禺听闻麓寿指点讲解,雷法一般为玄门秘传,由其是正宗五雷法,更是只有三教真传会得,一般散仙少有人会,遂雷法极其珍贵。 雷霆者乃天地阴阳之枢机也,其贵不在其威力有多大(其实封神阶段的前古雷法威力实在辣鸡,多为掌心雷一类)而在其号令之威也。 后世凡三教神仙,多以雷法号令阴阳,五雷霹雳一响,立时风鼓云涌,上能抵三十三天,下能通达幽冥,可谓是要风来风,要雨来雨,要天兵来天兵,要土地来土地,诸部天神,莫敢不从,实可谓三界号令也。 遂以五雷法为雷门正宗,神宵诸天敕令,而这散仙霁云公却与截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早对其教中雷法向往日久,于山中昼夜苦思,创出这丙丁火雷,也算开了一道雷门源流,闻达于散仙。 霁云公为何被尊为贯松大仙,连截教高士黄云君亦与其相交,实勘霁云二宝,巽风神幡乃大罗秘术,丙丁雷也杀伐为要,也善能以火药阳火,翻坛破庙,打灭邪神。 在季禺幼时,乃至多年前,这八百里贯松山可不只伏魔将军一位正神,各路狐黄妖魅,魔鬼邪精,切据神庙,强讨香火供奉。 当时可谓是逢山便有山神三百,逢水便有河伯数千,石有石神,树有树神,村里有宗祀,遍地的野神不比凡人还少。 夏后孔甲不知怎么想的,忽然革去数代以降的人王之称,据说有个自称昊天氏的神人托梦,说昊天苦历亿万劫数,击败六天魔魅异界各路恶圣鬼神,为众仙家众神圣共同推举为上帝,总领万圣,统御十方诸天,享无极之大道,得万圣朝拜。 遂夏后孔甲革人王之号,服尊天道,自称天子,并严下政令数道,不准各镇诸侯供再奉外神,邪神,巫神之类,此等尽归淫祀,改祭各氏族祖神为昊天上帝,尤其不准再以活人祭祀,凡违令者一经发现,诸夏共讨之,夷其族破其宗庙。 当时正是数百载大夏以来对诸侯掌控最强之时,无人敢违此令,遂掀起了一场耗时日久,极为浩大的灭神活动,天下黎庶欢呼雀跃,可谓受邪神压迫以至极也,人人皆呼圣天子在世,昊天上帝大德。 可诸侯为此甚为恼怒不满,渐渐与夏天子离心,百姓愚昧迷信,而神灵就是诸侯统治的根基,夏后此举等同撅根矣,即暗恨起昊天,也恼恨夏后,方有夏朝灭亡之始。 后来对于孔甲此人更是褒贬不一,在诸侯贵族看来就是其人残暴无德,损毁诸侯氏族千百年来祭祀的巫神祖宗,开启百姓民智,实为暴君。 而在季禺看来这孔甲无论如何,不论昊天上帝是孔甲捏造虚假,还是真有神王天帝,孔甲都能堪称一代杰出圣王。 其实除少数诸侯外,大多诸侯真的与夏后有生死大仇么?其实并没有,会盟诸侯要么是来凑热闹添火捣乱的,更多则是因为这几代夏后不尊守前人定下的游戏规则,乱改设定,遂使诸侯恼怒不已,史称孔甲乱政。 季禺此来毫都,所见所闻,看得很是清楚。诸侯骄奢淫逸,尊成汤为盟主不是因为成汤贤能,有圣王之像,而是刚好有了成汤这么个既实力强大,又敢公然跳出来宣称挑战夏后的人来主持公道而已。 而愚民百姓则不同,好处总会忘记,忘记了之前每月要祭祀幼儿童男童女供奉各路邪神,忘记了六天魔鬼带来的苦厄,忘记了昊天上帝梳理神道后带来的安宁,任凭诸侯煽动是非,造谣夸大,愚民都认为夏后真残暴到要吃人剜心了等等。 当然季禺也不是要替姒葵洗白,姒葵在位所作所为确实有些桀骜,肆意攻伐部族,致使白骨哀鸣,只是季禺在海棠亭下顿悟妙理,堪破其中玄机,看清这天下革鼎不过也只是各方私利的纠缠而已。 若不是另有谋划,要筹借国运护身,季禺早不想干这挡子事了,带着自家吕岳兄弟,去寻仙家逍遥去也。 当然以上皆是题外之言,不过在那孔甲在位段时间,各路玄门炼气士,道人不论是正统还是旁门,最爱干的就是伐山破庙,扫荡邪神。 就连凡人也是三五成群,见了庙宇,先是一盆黑狗血,再来一泡童子尿,推倒神像,火烧神庙,反正有昊天上帝谴天兵天将做主,小小邪神焉敢报复。 所以这丙丁雷火确实有点东西,霁云公仗之修道贯松山,打灭妖精,翻坛破庙,曾一年破邪神庙宇数百之多,遂被周遭鬼神尊为贯松大仙。 而这个也是各路异人的引以为傲的功绩,在这个时候逢人你要说你降服了多少妖怪,没人会鸟你,毕竟妖怪有强有弱,大多是不通武艺又没传承的野路子,连法术都不会几个,而前古人神杂居,凡人又十分凶悍,道行浅薄的妖怪连甚至孩童都干不过。 可你若说你在何方何地,打灭了那些邪神,损毁了多少淫祀,那必定受尽同道夸赞,毕竟邪神在辣鸡,那也是神,穿梭阴阳,凡人难见,且各有阴兵邪物调遣,白日虽然不能出来显圣,但夜间个个神通广大。 可惜孔甲死后,这些政令多被废弃,诸侯明尊昊天,暗祭各族祖神,民间淫祀杀之不绝,又有复起之像。 这六天魔魅,八部鬼圣,可谓是遗害无穷,后世许多妖怪,奴役山神土地,视百姓为牲畜,索要童男童女都是学自前古魔神。 就据季禺梦中所知,不知几千几百年后,道家才会出一位伟人,此人姓张名道陵,以凡俗之身祈会老君,强行定下正一威盟誓言。 于蜀中独斗八部鬼神,建立天下二十四治专门伐山破庙,至此方才彻底扫清前古魔神,六天故鬼,改魔将为神将,降邪神为善神,受封泰玄上相,诸天降魔护道天尊,玄门道家至此方真正大兴于世,万代永传也。 城可谓是:诸天炁荡荡,吾道日兴隆。 后人有诗为证: 龙虎山中炼大丹,六天魔魅骨毛寒。自从踏鹤归玄省,道法兴隆济世间。 三十七回[道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这丙丁火雷虽无号令诸天的能力,但论攻伐却属实不错,算的上旁门散仙中的一流道术了。 只是对季禺来说伏火法炼火药简单,但是采集丙火炁,丁火炁耗时日久,且开此坛所须功力也有要求。 季禺目前功力不足,而若不炼入三六火炁,单纯火药并无多大威力,顶多放个烟花出来,烧烧个把鬼魅阴神。 当下先就略过,准备待寻着好机会,当首先去炼此法,不过当下还是先炼几门简单的,先试试手。 当先仔细研读神仙寄仗之术,寄仗之术主在摄形大法,摄形法不须采炁,只以咒语真言调动真炁,摄人形神,旁门很多诅咒之术都要用到这个,如五阴叟以宝镜摄去金环君形体,方能以媒介隔空诅咒。 只是五阴叟这种比较浅薄,霁云公虽是散仙,但也是仙流人物,要摄人形神自然不会用此辣鸡之法。 季禺了解通透,记下施法关窍,用了一下午时间,只把这一段真言,先顺着背熟,在反着背熟,来回颠倒,刻入骨子里,在依关窍调动法力试验。 果然只觉身外法力真炁涌动,季禺捻者诀指向油灯,耳边响起一声忽哨,油灯火苗一阵抖动,知是施法成功。 季禺见四周在无异壮,暗道“还是得试试效果如何罢”想了想撩起袖子,把住肉先掐了一把,果然不疼。 望着四周瞧了瞧,拿起书案上的砚台,重重给手上砸了一下,手臂毫发无损,只是那盏油灯咔嚓一声,似被重物击中,灯台裂出细缝数条,火苗摇曳欲灭。 季禺拿那盏油灯,大胆的放在手臂之下,用火来烧烤自家,却不想一阵钻心疼痛传来,手上起了一层燎泡,灯盏爆开灯花点点,啪一声炸成了碎片。 季禺摇了摇头,这寄仗法虽是神奇,但能避水火也只是理论上可以,火焰无物不焚,若寄托仙宝,当能避过凡火,可若寄托凡人,凡物,还不是瞬间先烧死寄托之物,而后法师来不及转换寄仗之物自身也被烧死。 这论及避火,还是那神仙火炕法,调北海螭龙来护身更稳妥些,而且据季禺所知关窍,非常搞笑的是这寄仗法号称神仙之术,什么都不怕,却唯独最怕那黑狗血。 否则就是砍头都能借物寄灾,砍也砍不死,就是只恐黑狗血泼身,一但沾上黑狗血,法术立即被破,当下若不洗净沐浴更衣斋戒三日炼法,就再寄托不得它物仗之避死。 不过目前这寄仗术倒也够季禺沙场保命了,毕竟狗血易凝固,除了法师之流,爱带着朱砂,黑狗血之类随身破邪之外,一般情况也不会那么倒霉刚好撞上。 季禺正在试验法术,忽听外边中门响动,起身出了厢房,就见着吕岳这厮又换了身锦绣衣裳,花花绿绿华彩不凡,手上大包小包提着礼品,走了回来。 季禺心下一乐,这不是来了个试验法术的么,且施法摄去他一缕气息,再让他狠狠打我两下试试。 当下先暗捻法诀,凭空把吕岳的气息摄来一缕,默念法咒真言,而后季禺亲切大笑的走向吕岳,帮着吕岳提溜东西,笑道: “贤弟莫非被这城中大户看上,下了聘礼,准备娶回家当上门女婿么,怎的一时不见穿得这般好看,打般得似个新郎一般,还有这么多礼品” “去去去…那有这般美事,是昌候花了大价钱,买了各色礼品拜访领道诸镇,这是众诸侯回的礼咧,我跟在一块跑腿儿,众诸侯听闻我的本事,这个送双靴子,那个送我些玉环霓裳,锦绣绸衣,倒是与众诸侯混了个脸熟矣” 吕岳一脸兴奋,自谓也算闻达于天下诸公了,只觉神清气爽,自家再也不是那默默无闻的山野异人,连呼此番来得划算,弄得值当,又对季禺掏出来一捧玉器珍宝,绫罗绸缎,说道: “此番我于昌候可没忘了传播哥哥你的威名,诸侯听闻你的道术更是简直恨不得垂榻拜访,昌候知你不喜杂事,就给推脱了,这个是他们送给哥哥你的…” 吕岳捧着宝物递过来,却反被季禺冷着脸一把推开,沉声喝道“这些东西贤弟还是自家拿回去把玩使用吧,吾所求者不在此地,贤弟卖弄名声,实乃取祸之道也,贤弟莫非忘了你我约定吗?要这些珍宝有何用处,难道百年之后带入坟头里去么” 吕岳一脸羞愧,不岔低语道“有本事为何要藏着掖着呢,哥哥你看这多好的料子,那家布纺能织,就是仙人也要穿衣服啊,你看这珍珠儿,珠圆玉润,放出光华,日后居于山洞,不是也好当个照明之物么, 还有这玉环儿,青翠玉籽,戴在身上,大涨我兄弟二人面子咧,走出去,谁不知晓我等乃是贵人,毕恭毕敬呢,我们要去学仙又不是要绝欲咧” 季禺闻言怒不可竭,抬手啪的给了吕岳一巴掌,打得吕岳倒退几步靠在墙上,一手捂着脸皮,双目血红的直视着季禺。 季禺知晓这吕岳被三尸迷了心,已经卷入这万丈红尘之中,心下即是惭愧于自家不该哄他失了道心,再入红尘,以至落到如此境地。又是怒其不争,他本是神仙之才,罗天上圣,何至于此啊。 吕岳双目赤红,直要杀人似的盯着季禺大吼道“你要干什么…为何要打我,你…” 季禺长喝道“我要打醒你,吕岳…你难倒忘了你的本来面目了么,你太让我失望了,被区区凡人利用算计而不自知,还四处显露你我本事,”一声喝罢,不待吕岳多言,负手背对着他又道: “我且问你,吾等全仗这秘术护身保命,时刻不敢懈怠,方能闻达诸侯受人尊敬,这个功夫被旁人知晓,你见别人有,必然求他,他人见你有也必然求你,你若得人好处,他要你帮忙,你若畏祸必然帮他,你若不帮,那就是得罪了他,他又会起二心来害你…” 季禺说罢转头望着蓝碇脸羞红的吕岳,走上前去,见吕岳眼神闪躲,遂盯着吕岳眼睛,见其羞愧醒悟,转而略微温和些道 “若是不帮,他明里拿你无法,可这些人偏爱使些鬼域技倆,暗箭来袭,则你我兄弟性命又不可保,就算你百毒不侵,可他设陷阱毁你名声,到那时你名声尽毁,你…又有何面目活于世上,你…明白了么”说到最后季禺面色阴沉,几乎一字一句,逐字盯嘱。 见吕岳纳纳无言,季禺望他低声道“明白人么,回答我…” “明白了…是我做错了”吕岳也垂首低声应道。 “区区三尸虫儿,焉敢在吾面前欺心,害吾道兄,”季禺迷着眼睛,上下扫过吕岳身上随即又道“你即然明白了就要记一辈子,不…”说到这里,季禺望向吕岳,目光坦诚,若有所指道: “不仅要记一辈子,要记到天荒地老,天地毁灭,总之你一生都不要再受奸人蛊惑” 季禺可是记得书中吕岳这厮自称截教门中他最先,任意逍遥大罗天的,吕岳后来怕是炼就了大罗仙,若是不应劫数,与天同寿不过等闲尔。 吕岳点点头,见季禺消了气,转而又恢复本性,赔笑道“哥哥说错了,人在么能比天还大呢,神仙怕都不能比天长,还是天要长些…天要长些…” 季禺却摇头不语,只是烦闷地转身回了东厢房道“叫你记住就记住,哪来那么多废话,这些东西即然拿来了,就自己弄着玩儿吧,以后莫要如此了” 吕岳闻言如蒙大赦,随即赶紧收拾东西,撤入他的西厢房休息去了。 东厢房中,季禺盘坐榻上,神色一脸阴沉,就在刚才季禺正要道破天机,说出吕岳日后死劫时,忽然只觉被一股无形之力锁住喉咙,再也张不开口,所以只觉心情烦闷,也再无试法之心。 季禺西思极恐,当时只觉这股力量自上而来,要么就来自天外,要么恐怕就是天宫之中,虽只是略微来了一缕,季禺却只觉犹如蝼蚁正面对星河一般,甚至连抬头仰望都做不到。 心中也略微颤抖,惊恐不已,季禺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得赶紧找到教主,想办法拜师,好躲在教主座下,季禺就不信这人真如此牛逼敢去捋教主的虎须。 季禺终于见着霁云遗书所载隐秘,霁云公曾有幸论道过古圣,知晓一点天地隐秘,早就有许多太古大圣都曾怀疑过三祖并非此界中人,这三祖若论位阶只与真圣等同,但论及神秘玄妙之处却远超寻常神圣。 传说就是本方宇宙也都只是元始解化盘古之名所开,众圣癔测此界很有可能只是三祖的道果无意中映照住此界,遂借蜕一点真灵投入鸿钧门下,再开大道无量度人,就连三祖之末,教主其人本身应该也早就已经证就了无量宇宙恒沙之数,未来道祖的太玄果位。 也就是说教主在诸天万界可能马甲开了无数,异界宇宙之中什么灵宝道主,上清道祖,余禺祖师,碧游法祖,紫虚道君,元皇老祖,太玄上帝,还有什么诛仙剑祖,戮仙神主,绝仙武祖,陷仙斗帝等等都很有可能只是其道果映射而生。 这些异界道祖神圣,只听名号就感觉与教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着实令众圣不得不怀疑异界很多某某大帝,某某祖师都可能是祂们三祖的马甲之一。 按众圣实践,以及癔测,宇宙之外还有无量宇宙,而所谓三祖证就的无尽恒沙至高三果,过去太始,现在太元,未来太玄,贯穿了所有无尽宇宙时间线命运线。 举个例子也就是说如果你很幸运,有大机缘穿梭了无尽虚空,横渡到异界宇宙时空,三祖也很有可能在异界开好了某某道祖的马甲驻在异界等着你,而若是太古众圣所猜测的传说为真,那么三祖无疑就是无尽时空诸天最大最闪最亮的金大腿。 毕竟在超拔一切的绝对力量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所谓布局诸天,棋子棋手都是狗屁,除非我季禺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就是三祖算计的我… 三十八回[神仙岁月长,蜉蝣朝暮死] 又闭眼打坐修行法力,夕阳西下,至傍晚时,季禺终于平复心情,管他是真的有什么人在算计,还是自己吓唬自己,至少现阶段自家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中门响动,却是吉伯严脸色微醺,面带陀红,摇摇晃晃的会了驿馆儿了。 季禺忙出去迎上,扶着伯严入了正厢房,唤来丫鬟小奴扫洒服侍,季禺疑惑道“昌候怎的去了如此之久,莫非诸侯还有宴会么” 吉伯严笑着点头道“确是如此,此前殿内,鼎烹肉糜,编钟鼓乐,名为宴者,实为议定伐夏章程,此间之食即吃不惯,也无人有心吃喝,遂有众诸侯私底下再来聚宴也” 季禺也颔首表示理解,“昌候可吃好了么,不然在吩咐丫鬟儿传驿厨再蒸上酒宴,我三人也随意喝点” 吉伯严一脸耸然惊惧得求饶道“改日…改日,吾今日实是酒量不济,再喝不得了,我先去歇息歇息,先生还是与吕先生对酌吧” 季禺含笑摇头,对吉伯严的拒绝也不以为意,只是忽想起一事遂直言问道“不知何日得以回昌,若拖延日久,恐济候大军就将兵临城下,若逢险恶之时,吾等又俱不再家,三军少将,众臣缺君,此可谓大患矣” 吉伯严闻此言,眉头一皱,醉眼朦胧的道:“确也有此虑,也罢,本还待多与诸侯相交几日,打通些盟军关系,奈何兵战顷刻已至,诸侯约定明日一早祭祀,封坛拜将,嗯…那吾等祭祀一毕,趁早就回昌邑吧,常在此间,也确非久留之地也” 季禺也就不在言语,显然伯严此人虽面上醉眼朦胧,心中却是时刻清醒着,知晓自家当以何事为要。 对于自家兄长,关家兄弟等人季禺还是信心十足的,抵住济候应该不成问题,就是济候也有异人随军助阵,以牡丑的本领,也当无碍也。 季禺见伯严确实是昏昏欲睡,醉眼惺忪的和自家答话,也不好为难君上,再去问事了,遂支使院中仆役搀着伯严入正厢休歇。 季禺负手在院儿里来回渡了几步,眼见暮色以降,明月将升未升,扯过旁边一位青衣小厮问道“敢问小哥,可知此时休晷么,到辰时了也未…” 这青衣小厮端着水盆,摇头晃脑掐算一番,忙笑着回道“回贵人问,方才驿里报更的正打酉三更,算来该是酉时六七刻,如今小的去南院儿打水约莫用了一柱香时间,这会儿怕是已到了戌是一刻了” 季禺颔首思虑半晌,从斜襟掏了半吊钱,掂了掂约莫有二百余青蚨钱,转手递给小厮道“还请麻烦小哥替吾办点事儿,略微薄金,以作答谢矣…” 小厮也不避讳,直接一手端盆,一边探手接过,恭敬回道“贵人但有事务,只要小的力之所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尊请直言便是” “你且去找驿监,想法子给我弄个红灯笼过来,在去采购朱砂二两,铅汞各一两,竹浆草纸(演义里是有符纸的,这个算bug,稳住!别杠),毫笔砚墨一套,香炉,火烛一打,裁个宽长各六尺的黄布包上,送到我房里来”说罢季禺对小厮指了指自家房间,又盯着小厮道 “这钱算是赏你的,你就与那驿监说是威灵大法师这里要得,他自会禀报府库备好,你只管拿过来便是” 小厮连忙应诺不止,把水盆递于同僚,便在周围仆役丫鬟羡慕的眼光中蹦跳跑去办事去了。 季禺见此微微一笑,负手径入厢房,盘于榻上修炼那一缕微薄法力。 这小厮被他暗中摄来形神,倒也不虞他敢拿钱不办事,至于驿监会不会给,季禺并无把握,不过嘱咐了这小厮要一定想办法弄来红灯笼就成,且作为会盟诸侯扈臣,驿监定会上报此事,作为新出炉的联盟军大法师,不会这点东西都不给吧。 之所以要备上其余诸物,不过是季禺在此间待得实在无聊,想趁今夜有五阴叟过来,要他指点开坛,截取这南海蜃炁炼法罢了。 盘于榻上,闭目感应这缕法力,似虚似幻,似有似无,似在身内,又似游走天外,着实玄妙。 季禺默运真法,淬炼法力,只觉杏杏冥冥,渐入佳境,似以身相合,动静俱演妙法无穷,浑然忘我,好似只过了数息,忽听轻微敲门声传来。 季禺睁开双眼,似神光迸射,季禺心中愠怒,朝外喝道“何人于外间敲门,又何要事要扰人清静” 门外之人被此一喝,吓得一抖,小心颤声道:“望贵人恕罪,是小的前来禀报,贵人吩咐的事,小的都已经办理妥当了,请贵人验收” 季禺一听这声音,知是方才小厮,一边蹬履前去开门,一边心中疑惑,怎么这么快就办好了,这才几息时间,模非这厮也会驾那筋斗云呼。 季禺拉开房门,这小厮忙躬身赔罪道“方才打扰贵人了,万望恕罪…万望恕罪,贵人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还请贵人点验,若有误差,小的再去备齐” 季禺见果是那小厮怀里抱着黄娟,里面包裹得鼓鼓囊囊,一手还打着个浆糊未干,糊上不久的红色灯笼,还在上面画了个喜字。 见了喜字季禺脸色一黑,不过见小厮一脸惊恐,畏惧季禺惩戒他,遂温和微笑道“有劳小哥儿了,不必点验了,方入里间案上便是” 小厮如蒙大赦,忙把东西放在屋里卓案上,正待出门却又被季禺叫住问道“小哥办事可真是麻利,这才过了几息,就给我置办好了,对了,此时可到亥时了么” 这小厮面色疑惑,一头雾水懵然道“小的去了可有约莫个把时辰,本还以为贵人你要责罚我咧,不敢称快,不敢称快,此时正值亥时三刻,已是各府宵禁之时了” 季禺面色一愣,晃然摆手示意其自去罢,青衣小厮小心翼翼关好房门,径自退走。 季禺面露苦笑,转而叹道“这神仙虽月不值钱,我才稍用功夫,只觉几息之间,竟然恍惚过了一两个时辰了” 见窗外果然已是夜满星空,玉兔奔走,撒下清辉落入院儿里,四处寂静一片,显然一是凌辰宵禁之时了。 季禺叹罢,提了红灯笼点上火烛,轻脚走出,把灯笼挂于庭院外面,回了里屋,斟上备好的酒水,等待麓寿来访。 三十九回[洒然而去,人间又少真挚友] 季禺温酒稍待,转眼即过亥时二刻,更夫刚鸣锣声,中门外即响起敲门之声,季禺忙出院来,打开中门,果然是这五阴叟麓寿应约来了。 “快…快…快,道兄里边请,贫道略备薄酒,只待道兄驾临鄙陋室”关了中门,季禺牵住麓寿手臂,径入厢房落座。 “道友今夜子时约我,有何机要相授,但请直言便是,不必如此客气,真是折煞吾也”麓寿当先直奔主题,拱手一礼说道。 季禺忙也拱手还礼,见其直入主题,遂也直接掏出道书递给麓寿应道“道兄的传道解惑之恩,小弟无以为报,我知晓道兄神通广大,但苦无长生延寿之术,我曾有机缘得散仙传授紫府玉书,愿意授予道兄” 麓寿闻言一愣,略微有些颤抖,显然激动至极,略微沉凝半晌,忽得起身,大礼跪拜倒地。 季禺面带惶恐道“道友这是在干什么,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麓寿有些激动的道“本想推辞,奈何寻仙道数十载,及至暮年方得有幸见此至妙,实再提不起拒绝推辞之意,麓寿惭愧,传法之恩,此生难报,愿拜尊架为师,以承传道之恩也” 季禺练忙要扶起麓寿,可这麓寿却硬是要以拜师为报,急得季禺直接用尽全力将其拖起,这麓寿瘦如竹竿,自是敌不过季禺这常年砍柴的臂力,被季禺一把托起,强扶与凳上。 季禺把自家方才新抄誉的道书塞入麓寿怀中大方笑道“道兄今日传道解惑与我,我如今又借前人遗书解惑于道友,扯平了…哈哈…扯平了” 麓寿双目湿润,颤颤巍巍翻开道书翻阅,而后保拳道“道兄高义至此,凡诸仙法教,对道术真功无不扫避自珍,纵是弟子门徒,也是慎之又慎,不肯轻传…” 转而也在解开紧缠的袖口,也摸索出一卷道书,递给季禺道“道兄之恩,无以为报,只余一身所学,虽是左道小术,但也唯只余此。 还万望道兄莫要嫌弃,且收下罢,闲时一观,纵是道友身怀散仙正宗,不用习炼左道,但多少也能了解一番,早晚谨防小人暗算…” 季禺见麓寿言辞诚恳,目光灼灼,加上自身确实对于诅咒之术极有兴趣,遂也只好接过道书。 见季禺接过,麓寿略微松了口气,面上亦浮现笑容,把自家道术的关窍,手诀,符印,忌讳,毫不避讳一一对季禺指导点明。 季禺见此遂把要开坛取炁之事也说明,麓寿自是欣然应允指点,当下二人就在屋内开坛,麓寿召役阴兵,打穿房顶瓦檐,破了个尺许宽的缝,以截取蜃炁之用。 当下点香点烛开坛作法,季禺按照道书所言,磨朱砂画了采炁符,封炁符数道,披头散发,步罡踏斗,捻诀颂咒,召引万里之外的南海蜃炁。 季禺头一遭作法开坛,自是磕磕伴伴不断,幸有麓寿于一旁指点引导,忙活许久才总算成功感应到了南海蜃炁。 茫茫海外,云霞蔼蔼,一座无名小岛上,密密麻麻爬满一片约莫拇指大小,七彩斑斓的半透明小虫。 纷纷于海上吞吐淬炼彩雾,形成万丈蜃楼浮于九霄,好似天宫仙界。 却有一道无形之力凭空生出,抢在蜃虫吐出蜃炁,还未吞入之前,收摄缕缕彩雾,丝丝斑斓穿梭虚空,横过万万里路,瞬间径自飘入玉净瓶中,盛于法坛之上。 季禺盘坐地上,喃喃念咒不断,麓寿站在一旁,查看收摄进度,忽听一声鸡鸣,麓寿对季禺小声道“道兄可以停下收摄了,有这一瓶蜃炁,仅仅炼你那障目之术,当是足用了” 季禺闻言张开双目,平地翻了一个筋斗跳到坛前把坛上贴的摄炁符取下焚烧,有拿封镇符贴于坛上那三寸大小的瓷瓶。 季禺拿起瓷瓶晃了晃,耳听得瓶里一阵水波涌动之声,这才松了口气,用袖口抹了把额上汗珠,朝麓寿笑道:“不枉吾等辛苦这许久,终于采来了这一瓶蜃炁,这个量当够用了,绰绰有余” 麓寿含笑打趣道“我说我来帮你采炁,只消一时三刻就能给你装满一壶来,你却偏偏硬要自家来,怪得了谁来,该受苦…哈哈…该受此苦” 季禺苦笑摇头道“这个采炁炼炁,炼气士必须要会得,一日不学便终身不会,怎能由道兄代劳,此番值挡了” 麓寿笑而不语,见天光已然放亮,便起身对季禺拱手抱拳道“我家君上急于立功,明日祭祀过后便要回转防风氏操练兵马,此一别还望兄珍重,愿道兄随昌候征夏,开道大吉,一路扫平暴夏” 季禺肃穆回抱一礼,道“道兄自去罢,也万望保重贵体,早日炼成延寿之法” 季禺想了想又有些迟疑的低声劝戒道“我有一言,万望道兄谨记,道兄归府,当要以养性修真,戒嗔戒燥,早日休成正果为要,莫再与人争强斗狠,伤人性命了” 却是五阴叟麓寿方才曾言,其即然已得了长生之术,当回转湘南,隐居山野,直至成仙,不愿再入红尘。 麓寿一脸认真,颔首重重点头,转身出院而去,天色已然微明,鸡鸣四起,一场道侣相谈,竟是一夜转瞬即逝。 虽是相识甚短,相差齿龄近一甲子,但二人忘年兄弟相交,同是天涯求道客,万物生死无常,只有两颗真诚道心,彼此寄望。 季禺望着步履蹒跚,几乎三步一回首的麓寿,心下感叹,此去一别经年,不知还有无再见之日,日后还能否再如今日这般,君子真心相交,坦然论道。 或须多年以后麓寿已修炼成仙,而季禺依旧沉轮于红尘,轮回转生,忘却前尘,又或许季成道,麓寿却无成仙之机,又或许二人在见之时,已然是天宫紫府,蟠桃瑶池。 季禺呆呆的望着麓寿背影,似有所悟,麓寿如此,吕岳如此,伯严如此,霁云公也是如此…,长生路遥,仙道孤独,谁是谁生命中那一闪而逝的流星,谁又能陪着自家走向最后呢。 时年季禺虚入光阴二十三,神形皆壮,年轻力盛,但一颗心却随着经历诸多离别,而慢慢孤寂老去。 眼看麓寿就要转过街角,季禺心中略微生起不舍之感,大声吼道“五阴兄,你要保重啊…” 麓寿身形停顿一瞬,却又转而消逝,天色已明,薄雾隐隐,朦胧中只留下了那日在海棠亭下,季禺印象中的那一抹傲然长笑声传来,歌声飘荡在层层微风之下: “一卧东南数十年 蓬头长发学神仙 海棠亭下五阴子 莲叶舟中太乙仙 此去蓬蒿会仙客 季禺道友莫挂念 他年若开蟠桃会 扫榻迎候折溪仙。 哈哈哈哈…哈哈,道兄你也保重,吾去也……” 四十回[封坛拜将,顺天伐夏] 季禺回身嗤笑摇头自嘲“自家何时也这般多愁善感了” 见已是天光微明,鸡鸣不已,也不打算睡觉,径自回了厢房,盘膝炼法。 季禺脱履坐于榻上,把瓷瓶上的符印揭开,双手掐印,大喝一声“吒…”心下默运真法,张开口鼻,瓶中水雾化为一线霞光,丝丝缕缕钻入季禺口鼻。 霞光七彩涌动,照映满室斑斓清光,极具迷惑五感之力,彩雾在季禺七窍之中迅速钻进钻出,一口长吸约莫半晌,季禺一把贴上符印,封禁瓷瓶剩余蜃炁。 当下掐诀不止,霞光从鼻窍喷出,飘于空中形成数尺彩云,经过秘术淬炼,不断发出霹雳啪啦微响淬出杂质,彩云又分出缕缕经过淬炼,彩色略微淡些的白雾被季禺吸入腹中。 这般不停运功,打入云禁真箓,洗炼真炁,刻入符节,直要把这一缕七彩霞光淬炼成五彩,在淬炼成白色,最后纯粹炼成清气一股,方算炼法大成。 这个功夫昼夜坐关用功,只须七日便能成就,若断断续续,则须四九之日,清气炼就,若逢用时,不拘从口鼻窍中喷出,还是以手指物,随意变化多端,想变什么,就能变什么。 此般变化,就属于障眼之法,迷人五感,五音,五色,五味,只能变些小巧灵活的,大的物件却是蜃炁不足变化不了。 季禺不断施法淬炼,霞光飞腾变化,于五窍中穿梭循环往复,鼻窍吐出,口窍入腹,这个即是淬炼杂质,也是驯服法力。 这股霞光乃南海蜃冲昼夜吞吐苦苦炼就,若是炼成清气,彻底混入自身真炁,季禺至少能增一年法力,这个也正是玄门正宗炼炁之术的玄妙之处,只是到底不是自家苦功所炼,遂要不断驯服,直至无半点杂质,挥入臂使。 方用功不过个把时辰,门外敲门声响起,惊醒季禺,忙掐诀收功,数尺霞光飕飕飞入口鼻,吞入腹中,季禺下地蹬履,开门一看,正是吕岳禺吉伯严在门外敲门,季禺忙拜道“拜见昌候…” 吉伯严衣冠整肃,目光清澈,显然是酒意以醒,打量了季禺几眼面带狐疑打趣道“先生今日怎起得如此晚,往常先生总是第一个起的,莫不是昨夜还约了那家姑娘相会咧” 季禺哈哈一笑“那有这等好事,若有姑娘来了,那看上的也是昌候你呀,吾貌拙劣,此生怕是只能一人寒守空床了,哈…哈哈哈” “先生风神俊逸,两袖清风,身姿挺拔,也是先生不愿出去走动,否则这毫邑的小娘都要芳心暗许哩”吉伯严笑着回道,遂又正色的对季禺道“时候也不早了,先生还是赶紧洗漱穿戴整齐,马上就要祭祀了,我就不进去了,就和吕先生在外间等候吧” 季禺面露惶恐道“怎敢劳烦君主等候的,君候先进来坐吧,我稍后就好” 伯严摇头道“无事无事,你我不必如此见外,先生非俗流,也不须讲那繁文缛节,且自去穿戴罢” 季禺无法,只得自家入内,打水略微洗漱,结上道髻,穿好衣履,正装打扮,毕竟是去祭祀,诸侯贵人甚多,打扮不好,凭白遭人口舌,也丢自家与昌候的面子。 忙活半晌,便随昌候等朝城外校场走去。 一到地方,早已是人头攒动,自家几人算是来得晚的,众诸侯却是老早入场,城西校场阔有千丈方圆,地面平坦,中间垒起数十丈宽的高台。 高台层层阶梯,青石铺就,高越数丈,顶上供应九鼎礼器,彩旗云幡,数尊神位,战神蚩尤,火云三皇,昊天上帝,水火二祖(共工祝融)娲皇娘娘。 高台四周摆上桌案蒲团数十上百,靠近围圆高台,乃诸侯所坐,各有力士郎官,小吏文书,牵引诸公入场。 应盟军要拜吕岳为南路副先锋,季禺为大法师,遂二人也有座位,只是略微靠后些,伯严则入第二排座位。 第一排为众位伯候,以及候国,氏族巫公。 第二排位小候,大君,强大邑国, 第三排位邑国邑君,大国上大夫,公卿诸臣。 各按品级排班列,依次落座,季禺排第四列,吕岳排第五列。 约莫又过了数刻种,一员小吏对上首主位的成汤,赴耳低语几句,成汤对左相钟虺颔首示意。 四周鼓锣鸣动,号角呜呜吹响,诸侯停止左右攀谈,渐渐寂静,钟虺闪出班列,走到场中,先对诸侯礼拜三匝,高声吼道“吉时以道,请顺天应人九州伐夏联盟盟主上高台,祭祀三皇,封坛拜将…” 众诸侯闻言如同排练好的一般,皆是起身朝成汤拜倒,齐声高呼“请顺天应人九州伐夏盟主成汤…,顺吾等请,升上高台,封坛拜将…” 成汤推辞不受,站起来说自家德行浅薄,不敢统领诸侯云云。诸侯再拜再请,如此推回三次,请立三匝,成汤一脸不愿,才勉强被诸侯搀上高台。 成汤等上台顶,领众诸侯挨个给众神先祖上香祭拜,祈求胜利,而后诸侯各自归座听候传唤。 一众郎官,捧起竹简,按个念明,“请防风氏大贤,南方越邑司马韩征,自幼贤达,通明军阵,德行深众,扫平山蛮,征伐九夷,从无败迹,诸侯尊韩征威德,拜请韩征为伐夏南路大军,应天伐夏大元帅,挂南方统帅印,持诸侯节仗,统领南路水陆舟师二十万…” “请太康氏大贤,陈塘关总兵张甲,履破海贼水妖,威震东海水族,靖平沿海,德行无量,东方诸侯深尊其德,拜请张甲为东路军大元帅,挂东方统帅印,持山东青州众诸侯节鉞,统领东路大军二十万…” “请伐夏诸侯盟主,亲帅中军三十万,领两岸中原诸侯节鉞,为中路大军主帅,应天讨夏…” 如此先报三路统军大帅,各路总管,总兵,四征将军,四平将军,各路先锋将佐,一一蹬坛拜印,领受军令。 伯严吕岳二上台,拜南路军正印先锋,副先锋将官,统帅周边六国大军,先行开道,南路大军二十万随后而至。 就连季禺也被喊上台去,面对诸侯,受折溪通真虚靖先生,神通妙化威灵大法师,南路先锋军师先生,随营法师,参赞军机。 授法师玉印,令牌,符节,紫青八卦仙鹤大氅,莲花如意道冠,金丝步云履,宝砂,珍珠,五金丹砂一盒,金花,拂尘,宝剑一套,各类法物,朱砂铅汞装了一大箱子。 季禺躬身拜授,成汤含笑拂须授印,台下诸侯纷纷报拳,以示尊敬法师,伊尹在台下微笑挥手,季当即发言表示,愿倾尽所学,斩除妖氛,镶助我军伐夏。 这一场盛大的拜将仪式,行近两个时辰,终于完结,成汤着人传唤,于宝应殿设下大宴,款待诸侯,伯严与少数诸侯向成汤推辞拜别,言国中正有兵祸,不敢久待,当即刻回返。 四十一回[济候来犯,商定计策] 见昌候执意回返,毫都诸公无法挽留,只得谴玄鸟舟师相送,至于曹君田珩则还要留毫数日交往诸侯。 不过倒也发了令牌兵符,请曹邑少君主持国政,以郝成为司马,领曹军水陆大军,应诸侯盟约,出兵相助,随听正印先锋昌候营中调遣。 伯严与吕岳等于舟上饮酒论事,季禺只推说对军事不通,只能随军护卫昌候,敌挡捉拿敌方异人,称自家不累行舟,头晕眼花,自回舱内炼法不断。 来时悠悠闲闲,漫观诸道盛景,去时匆匆忙忙,千里黄河一日还。 毫邑水师众多,专挑薄底儿船相送昌候及其麾下百人扈从,遂能直往清水,不惧上游暗礁,一路直上,逆水行舟,行有三个时辰,即至清水渡下船。 昌邑众臣见城外五色幡旗,昌候大蠹,先锋将旗,知是君上会盟归国,忙洞开四门相迎。 季禺也是感叹,毫邑虽有百般好,到底不比自家国内,能放浪形骸,满目众卿皆熟客,自然又是一番热情慰问,直入侯府之内,又是摆下大宴,为昌候接风洗尘。 吕岳与众卿各自攀谈,殿内吵嚷不断,伯严坐于上首,并无半点怒意,反而备感亲切,过了半晌,众卿各自安坐,众臣起身礼拜三匝“臣等恭迎昌候归国,昌候万寿…万寿…万寿…” 伯严抬手示意,众臣安坐开宴,季禺乘舟许久,只觉又饿又乏,也不顾行像,大口吃喝不停。 “此去毫邑会盟,耗时数日,终竟全功,蒙河下诸公与盟主成汤抬举,拜为南师正印先锋,统率六国水陆之师,先行伐夏开道…”伯严当先开言,论及此行会盟结果,季禺吕岳所授升赏,都一一回复众卿。 诸臣闻此言大喜不禁,伯严果真明君,此此会盟可谓是重新奠定了昌邑济水霸主之位的基础。 统帅六师伐夏,不要说原先少昊氏城池,到时候只待大军扫平葛天氏南方诸侯,就算再夺他几城都不成问题,重新控厄济水,少昊氏之兴盛不远矣。 众臣遂都交头接耳,面上互有喜色,伯严也是只觉满面春风,意气风发,大手一挥,打断众卿庆贺恭维之声,问道“此去数日,吾在毫邑极为挂念国内,遂连日赶回,不知这几日城中可还安稳么,有何要事须吾处置安排,可速呈上” “禀昌候,君上此去数日,城内国民除思君之外,倒并无大事,只是昨日南新任关守将牡丑将军,快马急报,说通报军情。 昨日清辰济候谴前锋大军万余,偷袭南关,双方溺战半日,各自损兵数百,幸有前将军黄伯苍领左师三千出关袭扰其侧翼,击退敌军前锋,至今日南关再无信使传来,也不知情况如何…” 昌邑右司马,前师总兵关雄出班上前拜禀军情,一通说完,不待喘息,又面色略带凝重的说道: “倒是今早济水舟师又传信通报,今日凌晨时分,济候水师逆济水而上,共计有大柯蒙冲二十余艘,趁暗偷袭我水师大营,使我舟师折小底柯三艘,损兵数十,而济军水师随后退入芦苇荡中隐匿,只谴散军数百,沿岸肆虐乡里,屠杀庶民…” 吉伯严闻言怒火雄雄而起,不禁拍案大喝骂道“济賊狂妄,这狗泼才,彼其娘也,惯会使些鬼域技俩,不讲诸侯之德,来骗…来偷袭我堂堂正正之师,屠戮无辜百姓…”众卿静若寒涓,不敢出声,伯严骂了半晌,怒火稍歇,转而阴沉冷笑道: “不过我如今将统帅六国大军,济候乃冢中枯骨尔,不足为惧,其也只会耍这些聪明…小聪明呵,他还能奈我何” 关雄等人深以为然,若是之前,昌邑单独对上济国三邑,五万大军,只有挨打的份,不过如今却不同了,周遭六国,怎么得也得再来数万大军,可谓攻势易守,扫灭宿敌济国指日可待。 季禺沉默半晌,眼见众卿一付小人得志猖狂不已,意气风发的模样,略微思付,也起身出言劝诫道: “君上不可大意,虽则我方六国兵多将广,但济国称雄济水数十年,国力强大,此次倾国来征,可谓势在必得,且我观济候此人短于两军正面决战,而长于趁势偷袭,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伯严闻言颔首点头,看向季禺关雄二人问策道“先生参赞军机,关将军从军征战多年,你二人有何妙策见解,可败济候,但请直言说出,我等君臣探讨计议” 关雄大胆直言道:“莫说有六国之师,便是没有,这济军除水师外也无可为惧,南关兵精粮足,又有牡丑,伯苍,祁辉三将驻守,寨势险要,济候急不能破,只能损兵城下,南关两侧有八百里贯松山环抱,金牛鼠道通于其中,济候若不破南关,过金牛鼠道,两侧绕行也是不成,此无碍也” 说罢关雄眉头微皱,略显迟疑道“唯可虑者,乃济候水师,虽有我舟师敌挡,但到底国内做战,敌军入我腹心,劫掠村里,实勘为一虑也…” 季禺微微一笑,也闪出班列,谏言道“唯有两策,下策乃谴舟师顺济水而下,也沿岸扫荡济国村野,掠其民众,只是此策也有两虑,其一此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为互相伤害,其二吾水师兵少,如若分兵,又恐济水上游又无兵可守,只能遣中军沿河布阵,防备敌方水师” 季禺这话说了跟没说似得,一点干货没有,但众臣也很给面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关雄望着季禺道“先生只说了下策,那上策呢?” 季禺神色肃然,缓缓说道“依我所见,与其纠缠敌军水师,纵使有万全之策又如何,总归是伤不了敌军根本,还不如集结陆师,出关直接与济候决战,想法子给他来一下狠的,灭其大军,沿路自无阻挡,攻破敌国城邑,其水师自然再无依凭,无粮草补给,不过水上流寇尔,可不攻自破矣” 众卿默然不语,关雄也哑口无言,伯严有些犹豫道“可若是如此行事,是否有些草率了,不辩情况就出关决战,恐急不能胜啊” 季禺一脸无所谓,只是回道“这个就是最好的办法,明日直接集三军于南关,约济候决战,吾对兄长伯苍的武艺,以及吕岳,牡丑的异术武艺信得过,量他济候麾下有几个能人”说罢顿了顿,面露狡黠之色又道: “明日把大军一分为二,一部缩于金牛鼠道,备滚木垒石,热油金汁,以乱石堵严通道,一部出城挑战,先与其斗将,若胜则趁其士气低落,挥军掩杀。 若斗将连败,敌军士气高涨,那就放他们入关,只待敌军入关一半,便抢先关下城门,将其军分做两截,泰半堵于金牛道中,先放滚木擂石金汤,而后点起大火,万箭齐发…” 吉伯严愈听愈赞同颔首,随季禺讲罢,不禁只觉如此甚妙,哈哈长笑,抚掌称赞道“好…好…好,那众卿以为此计如何,若无异议,就以先生所言,按策施行” “臣以为此计大妙,只是放敌军入城时应该……” 众卿尽接附议,连连称好,一同商议细节,查缺补漏,完定计策。 当下各飨宴会,传令集解大军于南关,按策施行,准备兵刃,箭矢,刀牌,干柴,滚木擂石,召役夫挑去大粪送至金牛鼠道,在山顶架锅熬炼金汁。 四十二回[龙吟虎啸大将旗] 次日午时,昌邑正军万余,并征战役夫一万,共计两万大军,集结南关,分军六千,埋伏余金牛道上,等候号令,其余万数大军,尽数出城扎营。 旌旗飘荡,升五色幡,前方数里之外的济候大营亦是如此,济候约莫三十余岁,身着樱盔金环甲,领众将至辕门望楼观看,济南见昌军城下扎寨,一抚短须,对臣僚笑道: “这伯严小儿,年幼无知,不通军阵杀伐,如此弱旅,才不过万余人,兵微将寡,若他缩于城内,吾还要废些功夫,然他不自量力,遣使约我城下决战,妄图败我五万大军,实为自取死也…哈哈哈…” 下首一位谋士闻言,赞同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其即然敢以弱攻强,定有所持,其后定有诡计也…” 济候嗤笑道“伯严小儿当吾这济水霸主是白来的么,视孤为弱智呼?呵呵…这金牛鼠道如此难行,他又弱军来战如此反常,若是败入其中,那定有埋伏等着我哩” 旁边一人,身穿黑色环甲襦裙,兽头吞肩,大红披风,面色暗黄,头上不戴樱盔,却束云纹金箍,显然是位异人,闻声有些疑惑道“那君上为何还要接受那吉家小儿的挑战,岂不是自入其瓮中么?” 济候霸道大笑,运筹帷幄之中道“那又如何,这南关实在险要,损兵折将,急不能下,若拖延日久,恐伯严小儿的援军到了,反失先手,如今他亲自领军出关来战,正是良机,将军道术高妙,神勇无敌,只要于城下击破昌军,使其不得回反,待拿下了吉家小儿,此关不攻而自破矣” 这黄脸无须的将军闻言也自信一笑“那倒也是,吾在嵩山玄光大仙座下修炼千载,自炼就大法下山以来,从无一败,量他吉家小儿营中也无几个能人,吾使秘术擒他几员大将,昌军自会溃败也,哈哈哈…” 二人相顾而笑,显然信心十足,径自回帐,点齐兵马,擂鼓聚将,领大军出营决战。 这厢有散骑斥候眼见敌军排兵布阵,大股出营,不敢怠慢,忙回昌军大营,入帅帐通报敌情。 帅帐内,白日里也点上油灯,夏季也架设火盆,伯严居首座,季禺坐于侧位,台下两列案几,黄伯苍,祁辉,牡丑,关雄等相对而坐,关虎则于鼠道领军埋伏。 众将闻听敌军出营列阵,尽皆涌跃,纷纷请战,季禺面无表情,心下犹疑不定,自家人知自家事,此计只是季禺安慰之言尔,这埋伏之计到底能不能成,还得看天意,济候称霸济水,为葛天氏大国,不是那么简单的。 见帐内众将皆为敢战之士,伯严心下大慰,豪气起身,挥手撇下令箭道“众将各领所部,即刻出营列阵,此番首战,定要大胜,不许折吾军威风”众将轰然应诺,随伯严鱼贯而出,各自领军列阵营外。 济军着实整齐,但见得: 一团杀气,摆一川铁马兵戈;五彩纷纷,列千杆红旗赤帜。 密密铜锋,如列百马大小水晶盘,对对马枪,似排数千粗细冰淋尾。 幽幽画角,犹如东海老龙吟;唧唧提铃,酷似檐前铁马响。长弓初吐月,短弩似飞星;锦帐团营如密布,旗绣带似层云。 两方数万大军可谓无边无沿,人吼马嘶声渐息,阵前各自升起大蠹,五色旗飘荡。 先起号角呜恹恹,擂鼓响振鸣锣声,亮起刀光遮日月,鱼鳞环甲映群星,一朝只为诸侯利,点起三军争性命,征发河内良家子,阖家妇孺悲哀鸣,几人能登凌烟阁?却不过只是累累尸骨数百层。 “咚…咚咚…咚…咚,呜呜呜…呜呜”鼓点号角一起,众军大喝“虎…虎…虎…,哈…万胜…万胜…万胜” 如此半晌,双方盾牌砸地,防御箭失,济军中央散开一道口子,闪出一将,骑黄骠马,攒红花,腰束金带将军肚,顶上红樱似流火,环甲封煞精气神,舞双金鞭,势大力沉,显然一员神勇将出阵大吼: “某家周纪在此,谁人敢来一战” 吉伯严见此,点左师前哨校尉王彭,出营接战,以作试探,王彭身高八尺二,蜂腰猿臂,使一杆三棱杖,长一丈二,实重四十余斤,磕着就死,碰上就伤,乃陆师宿将。 王彭得令不敢怠慢,也骑黄彪马攒樱盔,赫黄袍,出阵吼道“贼将莫急,我王彭来会你,呀…” 王彭舞动三棱仗,大吼一声当先动手,周纪见这杖手腕粗细,这一下来的势大力沉,不敢硬接,舞鞭虚晃而过,二人你来我往战了数十合。 杖虽势大力沉,可周纪身形灵活些,不曾伤着半点毫毛,反而王彭舞杖半晌,力道渐渐不支,被周纪扯住机会,一声大喝,贴身错马近战,三棱杖太长,王彭抵当不急,被周纪一鞭打落马下,擒入敌营。 周纪打马举鞭示威,济军大吼助威,示气高涨,昌军一边士气略微低落,不比敌军吼声大。 吉伯严见此,目光环视左右道“贼将猖狂,何人敢出阵,也去把他与孤擒下” 祁辉抢先出列拜道“末将愿立军令状,势擒贼将,若不然甘愿提头来见” 伯严欣然应允,敌将周纪见祁晖打马出阵,朝自家营中大笑道“又来了个送死的,看吾三合之内擒下他,尔等为吾擂鼓助阵”又朝祁晖吼道“来者何人,通报个姓名,免得入了幽冥还当个无名之鬼哩” 祁晖闻言嗤笑一声,面带狰狞之色道“好小子,就你这点毫末武艺,也敢在吾面前卖弄,你且放马过来,鸡犬畜牲之辈,不配知晓你爷爷的大名” 周纪闻言大怒,又挥舞双鞭来打,两人对马冲过,祁晖劈刀快斩,一抹白光闪过,周纪头颅飞起数丈滚在地上,无头尸体倒于马下,这周纪说要三合擒祁辉,却反被祁辉一刀斩杀。 “好…祁将军真真好武艺,斩将如杀鸡一般,彩…彩…彩”吉伯严等眼人见祁辉一合斩敌将于马下,无不是大声喝彩,季禺也是坐于马上抚掌而笑。 昌军也士气回涨,大声吼道“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响彻云霄。 无名感言 凌晨三点,我想了很多,觉得自己真如书中所写主角那般,六贼迷心,犹疑不定。 每当我做下准备完结的想法,心中总是闪过众位默默支持,默默付出的书友身影。 是我着相了,何必如此执着于成绩呢,我有支持我的书友,我不能一走了之,我要按之前构思,不急不躁把书写好,没推荐如何,没曝光如何,成绩差又怎么样? 细问本心,这个对我真的重要么,是很重要,但却重不过我最开始写书的一颗初心,重不过脑中的梦想,也重不过书友们准时投来的那一张张,沉垫垫的推荐票。 是我自己本末倒置了,把利益上的东西看得太重,没有保持一颗纯净的初心去写书,如此魔道思想又怎能成功,就算成功也是邪魔外道。 我有所明悟,初心变了,写出来的东西也就变味了,初心不正,那怕写的主角是个正人君子,人间圣母,也只是虚头巴脑,哄人哄鬼的东西,令人感到恶心。 初心不变,那怕写的主角动轧杀人放火,生吃人心,看似三观不真,实则发人深醒,令人感动。 很多书友问我,是不是真的不玩儿了,要跳去写系统流爽文了? 我想说我只要还能打字,还是我本人在写,我永远不会去写爽文,那怕我写的东西在浅薄,再无聊,我那怕去写女频,都不会去写爽文之类的。 不是戴有色眼镜,看不起这类,而是文风差距太大,实在下不了手。 我有个发现,来看我书的,支持我的,几乎都是进起点一千多天往上的老书虫,嫩小白没几个,不信可以看评论,哈哈哈。 这个就涉及到一个问题。 很多人都爱写简单的,玄幻的,因为你可以随便编,修炼等级可以设置成青铜白银,一级二级三级,只要剧情过关,都有好多人看的。 最难是历史,其次是传统古典仙侠,因为你要写靠谱,有代入感,真实感,必须查阅很多资料。 我写书前,抽空就看传统神话志怪小说,研读封神演义,西游记,阅微草堂笔记,三遂平妖传,聊斋志异等等小说(以至于好多人都说我写法太复古,其实是古代小说看多了,有点中毒太深)。 为了写好古代修行,真正完美符合封神西游世界观,我参考太乙金化宗旨,钟吕传道集,云及七签,全真内丹功,仙术秘库等众多道书,感觉自己不是个道士,都胜似道士(前些天游西乡子午观,跟观里道爷闲谈,关于神怪一类,他还真没我懂的多,不过辛得道爷指点民间法教道术,宗流派别源头)。 最开始的套路,练气筑基金丹的等级套路用了很多年了,缥缈之旅作者也是验究道书创立的,堪为网文等级正统。 洪荒类的,自佛本开山,流派众多但难改根本,除少数精品皆是皮毛,写个等级什么地仙,天仙,真仙,玄仙,金仙,太乙天,玄,真仙,大罗天仙,玄仙,真仙,再来个混元天,玄,金仙之类的等等搞数十个等级,神仙斗法,成了流氓打架,全靠境界压人,蛮力莽撞,毫无仙气。 我妄自菲薄,想改一改,写得玄妙些,更贴合传说中的神仙能力,开坛斗法,调兵谴将(天兵力士),五鬼搬运,水火风雷,周天变化,厌胜诅咒,敕封符印,灯水遁形,六甲奇门,迎风变化,等等。 这些都是题外话,只是忽然想到,现在写小白文的越来越多,因为每年新入坑的读者太多了,韭菜可以一拨一拨的拔,但随着读书日久,新小白熬成了见识,阅历,思想更为成熟的老书虫,就会陷入全网皆是一个套路之感,容易书荒。 而我写作初衷,正是如此,从零几年网吧看论坛连载,到现在十来年了,看书只要看几章,就猜得到后续套路,(少数高人作者除外,如心魔问道作者等牛逼人物)时间一长,甚是厌烦,所以自己开始写书。 一来打发时间,二来自己把脑中想法意淫写作出来,三来赚点微薄收入,四来也给一些书友带来逾越,打发时间。 所以我想了一宿,我决定还是要秉承初心不能改,按自己思路去写,保持更新,只要还有一个人在看,我都会把书写完,不会断尾,太监,断更的。 层层苦厄,皆是磨炼,裸奔上架又如何,正如六小龄童老师所说的:不苦炼七十二变,如何笑对八十一难。 但请直行初心不改,莫问前程… 四十三回[仙家秘授,牡丑首功破敌] 敌军大将周纪竟被祁辉这无名之辈一合之内斩落马下,不仅出乎了昌邑众人意料,连济候众将也是目瞪口呆。 济候叹息摇头,对四下阴沉道“此人折吾大将一员,谁敢出战为吾擒下此獠,吾要拿他心肝下酒,方能解此恨也…” 济军一将不待济候多言,打马出阵持,双锤来战祁晖,边走边回首答道“君上勿虑,看末将斩杀此獠与周将军报仇,啊…陶潜前来战你,贼将授首领死…” 言罢大喝一声,轮起一双金瓜锤,劈头砸向祁晖,竟是打算一锤击碎祁晖头颅。 祁晖眯眼闪身而过,挥赤铜刀迎上敌将,劈砍扫挑,打得陶潜连连败退,筋骨酥软,腰背发酸,陶潜大吼一声,疯狂乱舞金瓜锤,打算来个乱拳打死老师傅。 祁晖打马侧身游走袭扰疲敌,一边望向陶潜大声嗤笑道“那小将,你武艺稀松寻常,只会舞重锤乱打乱挠,能奈我何,怕是与你师娘学得罢,且退…且退,爷爷放你一马,回去你师娘榻上,再苦练几年功夫,再来与吾打过,哈哈哈…” 祁晖深谙疲敌袭扰之策,言语嘲讽讥笑,不止惹得昌军嘻哈大笑,连济军这边也是阵型略微散乱,忍俊不禁。 陶潜自炼就武艺,征战沙场以来,何时受过这等鸟气,当场怒不可遏,气得哇哇怪叫。 祁晖一见陶潜乱了阵脚,锤势散乱,状若癫狂,扯住机会,突身猛进,一刀劈开金瓜锤,不待陶潜再打,竟是飞空一个筋斗,从马上飞跳而起,一刀划过陶潜脖颈。 可怜这战场猛将,不急提防祁辉还有这个招数,躲避不及,一颗六阳魁首,滚飞在地,被祁辉回马控身,一刀挑起陶潜头颅,打马游走示威。 “好…好,好彩…好彩,将军威武…神勇无敌…,将军威武…神勇无敌…”昌军不觉敲击刀牌,击打枪盾,齐喝助威,声振云霄,士气高涨,唬得济军畏畏缩缩,倒退连连。 见对面昌邑君臣连连喝彩,欢呼雀跃,济候大怒,眼看敌军果然有能人猛将,打得自家连战连败,士气低微,诸将怯战,无胆再打,若是常期如此,莫说攻破昌邑,便是今日大败也有可能。 只好祭出杀手锏,朝身旁黑甲黄面的将军道“左将军可速出战,斩灭敌将,贼厮欺人太甚,以为吾济水大国无能人呼?” 黑甲金箍的黄脸将军也怒道“此人如此悍勇,定是昌军的依仗了罢,也是吾该出场破敌了,还请济候安坐,看吾破敌…” 祁晖见敌军派了个干干瘦瘦,头戴金箍,披头散发,尖嘴猴腮的黄脸儿汉子出战,不禁摇头失笑道“济候老贼麾下无人焉?,派你个瘦麻杆出来寻死,也罢…你且通个姓名,吾祁晖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某家嵩山乃神翼仙左枭,黄口孺子,焉敢放肆,以为无人能制你么,你不知老祖我的厉害,且引颈受首,任吾拿下,还能少受些苦楚,否则恐你丢了性命,枉怪老祖没有事先说明”左枭手捻双钩,面无表情,毫无惧色,反而信心十足,让祁辉引颈受戮。 祁晖闻言大怒,抖擞精神,提刀来打,不过到底见此人不凡,自称神仙之辈,不敢如先前般戏虐怠慢,打起十分精神,劈刀杀来。 左枭横钩挡住,二人你来我往,一场好杀,惧不落下风,二骑交加,刀钩并举,神翼仙钩如神龙,蜿蜒曲折不辩根底,祁辉刀势如下山虎,摇头晃尾只要食人。 正是一场好杀: 二将争强无比赛,各守名利夸能会,一个赤铜刀举荡人魂,一个双钩飞舞惊鬼怪,一个是随军征战连番冲营斩将势无伦,一个是嵩山洞天捉虎擒龙谁敢对,真真是:生来一对凶恶神,大战夏商争世界。 刀钩轮转马蹄飞,霹雳弦惊谁能对,一番厮杀溺战,来往数百回合,祁晖卖了个破绽,趁左枭上当,飞刀挥斩,左枭阴沉一笑,佯做不敌,打马往场外败走。 眼见祁辉打马随后追来,左枭狰狞一笑,回身大喝声“疾…”抬手虚晃,掌心忽生出黑气五道,瞬间延展数丈,裹住祁晖,往下一摔,掼倒在地上。 祁晖虽有勇力,却怎能挡这世外妖术,当即落地昏迷,被左枭擒住。 “小心…祁将军…祁大哥…”季禺吕岳等人连声大喝,为时已晚,祁辉被左枭擒去,生死不知。 伯严惶恐不安道“这…这…这敌将竟有如此妖术,这可怎生是好,如今破敌不成,反折了祁将军,如之奈何啊” 环眼直望,季禺吕岳默然无语,季禺心下思量,莫非又要逼我使出巽风么,也罢,吾且出去战过,看看能否破敌。 季禺正待请缨出战,冷不防旁边儿又闪出一将,乌金樱盔,乌青环甲,内衬花褶裙,踏金纹宝靴,右腰挎囊,左腰挎九环大刀。 相貌清奇,瞧他怎生模样,乌青脸金须发,阔口方鼻环眼鼓,颔下无须,双目开阖似神光隐隐,此将大声道“回禀君侯,末将愿去一战,戴罪立功,扼杀此獠,夺回祁将军” 吉伯严欣慰颔首道“这敌将极为不凡,自称是嵩山的仙家,妖法高强,牡将军可有把握么” 牡丑晃头微嗤,轻蔑笑道“区区村野小妖,焉敢欺心,自称仙家,他不过拜仙人为师,学了几手异术,吾也不是吃素的,谁还没拜过几个神仙师父,看吾斩他” 牡丑骑黄骠马,批挂整齐,打马出阵,见己方又有勇将出战,昌军嘶吼呐喊为牡丑助威,鼓手也急打鼓点,使人热血沸腾。 牡丑打马出营,左枭见其相貌不凡,恐是异人,不敢怠慢,忙也打马上前,左枭上下打量牡丑一番,双目精光一闪,知道怕是同类人了,若有所指道: “我贫道乃是嵩山指月洞玄光大仙座下弟子,道友也且通个根脚姓名,免得打错了山里的老相识…” 牡丑眼中也是微光一闪,也话中有话回道“你我非但不是同类,反而是宿敌咧,你是天上飞的,老祖我是地上走的,你的根脚吾以经看破”直视左枭双目,面带蔑然缓缓劝道: “你这小鸟儿是回山中在修几劫去罢,不要再此害人了,莫说是你,便是你那老师父玄光,也不过是个散流仙家,焉敢自称甚么大仙,真真是怡笑大方,不过是猖狂于村野尔” “哼,你是何方小怪,在何处得道,竟敢出此言辱我师门,你不知吾师徒本事有多大咧,且听吾道来: 指月洞中有真人,面似朱砂体似银。 须发未斑原有术,十余万载炼长生。 自从了悟长生理,径反玄都拜老君。 玄光妙法教有缘,传法三万六千年。 师尊威名传四海,五岳共尊散圣仙。”说罢神翼仙左枭傲然一笑作歌说道。 “老师父寿高十万八千岁,曾见黄河九澄清,传秘术授吾,修行千载,你这野怪才修炼几年,何时得道,焉敢放此大话” “你师父我亦有所耳闻,是有些长生道行,不过论道术么,不过是个三流货色,还敢拉出来卖弄,你也听吾道来: 自隐深山不记年,百载炼成道力玄。 倒拽九牛非本事,驼伏仙家拜昊天。 老仙秘授玄中数,且向人间待有缘。”牡丑也闻这左枭卖弄文彩,深感其可笑,也自报根脚出来一比,说自家也逢上仙传授本事,有道法通玄,有倒拽九牛之力。 左枭见牡丑依旧蔑视,不禁大怒喝道“我还道你是个什么高人,原来却是个坐骑,莫要怕,且吃吾一钩来”舞动双钩便打。 季禺等在营中观战,见这二人比划吵嚷半天,终于动起手来,也是期待已久,想看这老将牡丑道术如何。 二人惧有仙家武艺,道力不凡,只是这牡丑力大无穷,不下吕岳,武艺高强,还在祁辉之上,把一柄百斤九环大刀,挥舞得似纺车儿一般,水泼不进,几合之内,打得左枭连连败退。 这左枭随即败走,见牡丑打马追来,又故计重施,默念咒语,掌心喷出黑气五道,卷向牡丑。 牡丑嗤笑道“不过旁门小术,五阴浮屠索,焉敢说甚么真仙秘授,看吾神通” 牡丑言罢见黑气五道,延展数十丈,携天裹地而来,不慌不忙从宝囊套出一圈铃铛,默念真言晃动。 如孩童玩具般的铃儿一响,左枭立时只觉筋骨酥软,浑身无力,连五道黑气也摇摇晃晃,收摄不住牡丑。 牡丑寻机打马冲出黑气包裹,又从宝囊套出一个乌森森的圈儿,寒光闪烁间被牡丑法力一催,飞空数丈,这圈儿看似轻飘飘飞舞,实则重若泰山,乃是真正的老仙秘授仙术。 圈子凌空悬转,望左枭顶门打来,左枭见势不妙,急横钩欲挡,一声霹雳,双钩断为数截,左枭双臂折断,惊恐不已,浑身化作黑气,脱离铠甲飞天而去,迎风化作一只翼展阔丈许,浑身漆黑的尖喙大鸟。 眼看此怪要逃,牡丑大喝一声,捻了个诀,圈儿飞遁化为乌光,一击打在鸟首,把斗来大一颗鸟头击了个粉碎,朵朵桃花血雾开。 牡丑扭身飞腾而起,一刀把空中大鸟残尸砍成两段,这鸟尸体中又飞出一线白光,急欲遁走,牡丑狰狞冷笑,拨开铃铛,白光刚飞出数十丈远,却被定住,摄入铃儿里面。 牡丑催动法力,摇晃铃铛,把这团白光打散,化作齑粉飕飕落地。 四十四回[首战告捷,议伐三邑] 这左枭一死,变化成鸟尸,两方军丁皆是哗然大惊,这个自称仙家的神翼仙左枭竟是妖怪,济军望向牡丑的目光满是恐惧。 伯严等人观这牡丑将军果非一般,手段高强,看左枭死得不能再死,皆是连声欢呼,吉伯严一拍坐下大青鬃,挥手高喊: “牡丑将军神威,众军听令,敌军大将已死,再无所凭,余者不过鸡犬之辈,乃是待宰羔羊俘虏,正该尔等立下功勋,擒敌将者逐级有赏,逮住济候者,不论死活赏百金,官升三级,赐玉卬金符传家,解祁将军困厄者,赏百金,赐玉升官三级…” 一番高声大喝,直听得本阵诸军,人人奋勇,个个想争先,刀出鞘,箭搭弦,季禺大兄黄伯苍率先领本部左师标营轻骑杀出,大吼道“小的们,随吾擒捉敌将,封官受赏去也,杀…” 关雄领大批步军,左右围抄敌军,牡丑翻身上马,九环重刀挥舞,也嘶吼道“济候老贼莫走,且吃吾一刀,杀…”言罢急催战马,沿路横条敌军,再密密麻麻的济军中硬生生杀出一条纵线。 牡丑百斤重刀挥舞,动轧把人劈成两半着实凶残,一路磕伤就死,擦点儿就伤,横扫千军,无一将可挡,济候眼见不妙,忙大呼道“快…快来人,挡住他” 可惜牡丑武艺超群,有是大胜冲杀,济将气势都弱几分,并无一合之敌,一路砍翻济军将佐一十八员,力士校尉数百人,俱阻不得牡丑直杀向济候十余步远。 济候见如此悍将,仅离他不过十余步,当场吓得金冠倒扣,魂飞天外,抖若筛糠,牡丑狞笑大喝“老贼受死…” 周围仅余几个撑旗擂鼓力士,扈从忠磊,俱来舍命阻拦,被牡丑几刀劈死,见四周人海敌军又要围将过来,牡丑心下大急,干脆凭空从马上来了个空翻,一个筋斗跳到楼车之上。 见济候脸色泛白,抖若筛糠,呆呆不敢动,牡丑一把撺住其后颈,把济候整个人提溜起来,嗤笑暴喝道“济贼已然遭擒,尔等此时还不降,更待何时?吾知尔等俱是良家子,丢下兵器,待吾大军点验,可免一死…”说罢不待多言,回首一刀砍倒数丈高的大蠹。 四周密密麻麻军士见牡丑擒下自家主公,俱不敢再动,闻听此言又见大蠹也被砍倒,无中枢蠹令,众营悉自溃乱,又见外边尽是敌军,显然已被包围。 众军丁茫然无措,犹豫半晌,终究丧了胆气,都陆续丢下兵器甲胄,伏地跪倒。 中军都降了,四周各营,数万大军,无有中枢指挥,将士横走乱撺,有要去冲杀的,也有溃逃的,将不知兵,兵也不知将,混乱至极,先被昌邑马军来回凿穿阵型,有被步军回师包围,陆续接连溃逃,乞降。 季禺眼见大势以定,心中略松,扯过一旁传令小旗道“你速去通传各部,莫要混乱,有续收伏,让各部留意祁将军,莫要让他失陷于乱军…” 小旗抱拳躬身应诺,疾步跑去传令,见此吉伯严微微一叹,朝季禺宽慰道“先生莫急,祁将军乃是福将,定会毫发无损回到营中的…” 季禺颔首点头道“但愿如此,希望祁将军无事吧,唉…”季禺言罢忽转头道“对了,即然敌军已败,可着人调鼠道中埋伏的六千兵丁过来,也好帮着收降敌军” 吉伯严满脸赞同,也对一旁小旗道“你去传吾钧旨,调关虎将军领那六千伏兵出来,收降敌军”小旗拱手躬身应诺,不敢怠慢,忙向关内跑去。 午时开战,两军溺战数个时辰,一直忙到日落时分,喊杀声方才渐小,彻敌扫清反抗,尘埃落定。 祁晖也从敌军帐中寻到,只是略微懵然,被抬回营中,牡丑从宝囊中掏了粒丹丸服下,立即精神抖擞,生龙活虎。 当下着各将领众军各部,分批押付俘虏入关,及至傍晚,宿与南关城内安下营寨,整理俘虏,粮草,军械损失收获,并谴令使,报捷于昌邑及整个诸侯联盟,好领受后续升赏,庆贺南路先锋首阵大捷。 南关城下,搭出万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十步磊一火盆,照得大营灯火通明,中军大帐,阔有十余丈,其内正欢呼雀跃不断,又有劝酒,吵嚷之声,正是昌邑君臣众将,安排庆功之宴。 “禀上昌候,众位将军,此战以来,阵斩敌军校尉以上大将二十六员,俘获济候以下九员大将,我军则折损了校尉八人。敌军近五万卒,除去斩杀,溃逃万余,共俘降卒三万七千二百人,我军折损军卒三百余人,失踪六十余人…” 帐内计都文吏,随军文官率先出列禀报战绩。 众将听罢,抓耳挠腮,喜不自禁,好一场大胜,伯严拍掌大笑道“此战可谓少有的大胜尔,出征一来,开门大吉,赖诸位之功也” 众将连忙起身谦虚拜道“末将等不敢居功,全是昌候指挥若定,折溪先生庙算之功” 满堂欢喜,伯严道“此战牡丑斩将一十八员,阵斩敌军大蠹,生擒济候老贼,可谓是神勇难当,斩将夺旗,当居首功,待尔后吾上报成汤,表牡丑也为南路副先锋,官升三级” 牡丑起身跪倒,报拳道“标下多谢昌候升赏,末将愧首,万死难报,唯日后征夏,博尽全力尔” 吉伯严点点头,示意牡丑归座,有对账内将校一一升赏,夸赞,表示待功绩上报成汤,后续还有大赏。 又有度支郎官,闪身出班禀报道“禀昌候,各位将军,此战收缴贼军粮草愈二万八千余担,足五万大军大半月之用,还有皮帐七千顶,刀枪甲胄无算,还有战马一千三百匹…” 吉伯严听罢即高兴,也有些可惜道“这济国可真是富裕,可惜这只是前期输送的粮草军械,真正大头都在济邑咧…” 季禺摇头失笑道“济邑愈富,就愈合吾等之意呀,济候倾国而来,丁壮尽出,如今尽被吾等拿下,济国三邑犹如待宰羔羊,裸身女也,怕是城中得调妇孺守城哩,哈哈哈…” 众将闻此言,俱是认同点头,随即一同欢呼雀跃,吉伯严思虑半晌道“吾等担负盟军开道之责,当先行军,如今济邑空虚,正是吾军战机也,为防日久生变,惹来河南其余葛天氏诸国支援反而不美” 说罢见众将都恭听洗耳,静待下言,吉伯严起身来回渡步,忽然站定道“传吾钧旨…” 众将立即出案,分作两排,立于场中,躬身控背,保拳道“标下在…” “今夜不许醉酒,明早以关虎为南关守将,领军六千,把守南关,看押俘虏降卒,其余诸部三更埋锅,四更造饭,准备军械甲胄,众将士三日内奔赴济水下游,抢攻济国三邑,不得有误…”吉伯严连发军令数道,决定连日奔袭数百里,强攻济国三邑。 众将推金山,倒玉柱,一齐单膝下跪,轰然抱拳应诺。 四十五回[连日奔袭,翻山越岭] 次日凌晨,诸部将佐点齐麾下兵马,埋锅造饭,宰杀牛羊鸡鸭豕,赐下陈酿琼浆,以飨大军。 四更席毕,一万五千步骑精兵,皆吃饱喝足,于南乡关下誓师,乘薄雾向西南奔袭。 待五更天明,昌军已出贯松大山,径过盘牛岭,老鹞崖,进入山南道平原。 一个时辰,奔走近二十余里,诸部皆是人困马乏,虽有骑军一千,但因少马,不敢骑行赶路,徒费马力,遂整军万余人,只有季禺等将佐才得骑马,余者不虞步骑,皆是步行奔袭。 见诸军却实困倦,吉伯严传钧旨,就地围寨歇息半个时辰,临时军帐内,随军文书得众将之命,搬来山南道舆图,禀报道“禀昌候,大法师,众位将军,此地刚出老鹞崖险地,现在已至山南平原之地,往下皆少山道,可谓一马平川矣” 季禺对文书道“此地距离济国申邑还有多少距离” 文书思量片刻,指向舆图道“此地向西十五里,就到清泥湾,那里是一片沼泽,这个沼泽顺岸向南八十五里,即是申邑,向北一百二十里就是许国唐邑,从申在往西走就是随邑,济邑了” 吉伯严皱了皱眉,问众将道“诸部将士如何,明日午时,能到申邑落脚么?” 众将面带迟疑之色回道“不敢瞒昌候,今日乃是酒后壮行,诸部军卒士气高涨,摩拳擦掌,预计今日可行五十里” 吉伯严神色略有些不满道“今日能走五十里,那明日呢?” 牡丑颔首低眉道“旅途奔袭,不得长久,士卒会渐渐疲惫,明日可行…可行三十里” 吉伯严面色一沉,有些怒意道“尔等平日怎么操练的,一日行不过数十里,还要休息数日养精续锐,这等体魄,如何能称精兵焉” 诸将呐呐无语,牡丑小心翼翼道“天下承平日久,诸侯之军皆不耐战,早已失却诸夏善战之能,连夏后天子征伐,都不敢用京师宿卫,只能调九边外夷之师,往年是一夏当五夷,眼下反而是一夷能杀五夏人了” 吉伯严闻言怒色稍缓,回首叹息一声“天子任用九夷,却不知夷人实乃狼子也,数十年来,打压中原诸镇,反使九夷坐大”言罢吉伯严神色低沉道 “使九夷强容易,要使其弱可就难矣,九夷人口日益众大,虽只占据不毛边地,但气候已成,若干年后恐有大患矣,到时夏将不夏,恐吾华夏子孙反要轮受九夷之辈欺辱矣,若成汤掌权,吾定上表,请求年年攻伐夷族,就算不能绝种,但也莫使其之辈在作大了” “眼下还是伐夏为要,九夷不过是藓疥之癖,他日后想入中原肥沃之地,吾辈子孙又岂是那般好欺的,要他来得去不得”季禺笑着谏言道。 吉伯严收敛情绪,着人温了些酒水,待众将饮宴之后,帐外有阴阳牌官报更,已歇息半个时辰。 诸部当即拔营赶路,各营主将打马游走,把不想走的几鞭子抽起,强行裹着赶路,绕是如此,当行至清泥湾,扎营造饭,已至午时,点验诸军,失踪数十人,显然要么是跟丢了,要么是走不动或趁机跑了。 待午食完毕,也只归营数人,其余数十失踪者,不见跟来,诸部不及等待,催军沿岸南行。 一路走走歇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头一日算上出贯松山,共走了六十里路,还有三十余里就能到申邑。 次日午时,葛天氏山南道,济国门户申邑,正值君候出征,引走城中大部壮丁,显得城内有些萧索,失去壮劳力,荒了不少田地。 两岸阡陌只有些稚子,妇孺在地里捻虫扯草,整个申邑更像一个女儿妇孺老弱之国。 不过城中国人倒是生活如常,显然对自家君候倾国而出,攻打成汤信心十足,比竟济国从昌国手中抢过济水霸主之位数十载,从安邑邑国到天子敕分茅土,封为济候国以来,不说从无败绩,那也是战功累累,可谓是横行济水。 申邑黎庶安逸自然,显然还没收到济候战败的消息,比竟昌邑诸军封锁消息,连日奔袭数百里,怕是比那些溃卒逃丁跑得还要快些。 忽然一阵鸣锣声响起,城中警钟大作,城外国人茫然失措片刻,忽得好似回忆起什么,忙惊恐万分的都奔逃入城。 一柱香后,平原升起一道黑线,数丈高的大蠹迎风飘扬,先是骑军数百,狂奔冲袭而来,试图抢入城门。 城上校尉一见,顾不上还没入城的黎庶,忙下令紧闭四门,把门洞堵死。 散骑游走城外半刻,朝城上抛射两轮箭矢,只杀伤十数人,便各自退去。骑军刚走,申邑城中还不及庆幸,四周密密麻麻围上数千人,把这申邑围得是蝇飞不进。 吉伯严与季禺打马出阵观城,吉伯严打量半晌,面露轻松之色道“先生你瞧,这城上守备,稀稀疏疏,十余步才得一人守之,且弓手甚少,济候果然抽空了城内兵卒丁壮矣,吾敢打赌这申邑抽不出千人壮丁守城” 季禺也观望一阵,赞同颔首道“确实如此,申邑一通鼓可破,不足为虑,只要封住四门,他外无援军,只是待宰豕羊罢了,只是不知关将军与大兄那两边儿如何…” 却原来辰时一刻,昌军就已至申邑附近,只是昨夜摸黑赶路一宿,遂略昨歇息,只派斥候打探三城状况。 见济国三邑毫无防备,昌军众将计议,就托大草率一回,直接兵分三路,好速速取下三城。 以伯苍并牡丑为一路,引步骑四千,再奔袭百里,抢攻安邑(济国大本营)。 以关雄并吕岳为一路,引步骑三千,向南走水路乘舟奔袭百里,抢攻随邑, 而季禺则与伯严一路,也引步军三千,轻骑五百,攻打申邑。 申邑一面也靠水,只是码头被昌军抢占,三路围城,申邑城中无路可逃,伯严着人佯攻一波,被申邑极为勉强得守住了。 吉伯严见此便与季禺悠闲回营,安置诸军冲入申邑乡里,征发役夫,匠人,造作云梯,楼车,冲车,临车等攻城器械。 四十六回[黄帝秘传,玄女金丹砂] 申邑城内一众贵族闻讯蹬望楼观看,见城外一幡大蠹,上书鸟箓,贵族老爷不比小兵俗人,自是识得文字,细见幡上书就昌候吉,正印先锋官等旗号,无不神色振恐,惶惶不可终日。 纷纷猜测莫非济候兵败,否则何至于此,宿敌昌军兵临城下,四门封堵,进不得出不得,这可如何是好啊。 城内焦急不已,城外则悠悠闲闲,埋锅造饭,众军吃饱喝足,至午时三刻日头正隆,季禺伯严打马游走诸营,点申邑乡里役夫一千,步军三百押后,架云梯十台,冲车一座,自北门攻城,余下二门并码头各严防把守,谨防申邑有飞骑信使逃出,求援北边儿许邑。 申邑外无援军,内无兵马壮丁守城,虽则城高一丈三,阔有数里,然不足守备,城外昌军,只着了役丁蚁附攻城小半日,日落之前,便已破城。 尊从季禺谏言,昌军入城后秋毫无犯,占据邑府,而后各出兵丁把城中济国豪强贵族捉拿要么下狱,或打为奴隶。 吉伯严按季禺谏言,入城后连发数道军令,收编城内兵卒五百余,拿下有势力的贵族豪强,谨防尔等祸乱,豪强拿下城内小民不过随波逐流之辈,再翻不起波浪。 又着随军文士,清查城内豪强田亩庄园,分发良田于庶民,逐渐收取民心,如此忙活数日,城内稍微安定,百姓回复安宁。 破城三日后,就有伯苍牡丑谴使报捷,言二人领马步军四千,攻打安邑,当日向北奔袭百里及至安邑城下扎营,次日只攻城一波,即有城内原先申随等昌人奴隶暴动,里应外合突然拿下安邑城中济候一脉亲族,洞开四门单壶琼浆以迎王师。 伯严遥发军令,着伯苍牡丑二人与申邑一般施为,贬杀贵族,分发田亩,收取民心,只是关雄吕岳一彪人马还无消息。 又这般于城中焦急等待数日,南方终于传来军报,关雄吕岳,引步骑三千,径往西南行十余里,至申邑驼铃渡,锁拿乡老,征发民船小柯三十余艘渡河。 小舟只能载兵十余,再加上战马,要来回一日折腾方能渡河,一番风顺,言看就渡河一半,被东边攻昌邑的济国水师运粮船发现。 济国舟师顺水而下徒然袭击,昌军皆是步军,当场损兵数百,小柯沉了十余艘,水上力战半晌,眼看就要藏身鱼腹,幸有昌邑水师也顺济水而下沿岸疲绕济国乡里。 见水上两方大战,昌邑水师都头岑溪见机领舟师二千,从后偷袭济军舟师,又是一场大捷,击沉济候水师座舰,千斛大柯八艘,小柯沙底数十,济军水师落水伤亡近千,余部千人,并舟船尽数俘获。 有舟师协渡,昌军干脆之接乘舟顺济水南下,百里路途不过半日即至,因随邑北门靠水,遂以岑溪领舟师偷袭水门,随邑好不容易勉强守住码头,以千斤石闸关闭水门,不料吕岳亲领轻骑五百绕后迂回南门,趁随邑不备,一鼓夺下南门。 这封战报可谓写得跌宕起伏,词藻华丽,引人入胜,着重描写吕岳这厮勇猛无敌,一人持双剑把住城门,连斩城门守军数百拖延时间,待关雄领步军涌来,才彻底夺下随邑。 让观阅战报的伯严季禺不禁怀疑吕岳这厮是不是抢了那家大贤,或把刀架在文吏脖颈上逼人写的。 “哈哈哈…好好好,如今济国三邑已下,济候可谓灭国了,吾等履立功勋,盟主也定有升赏,若有夏氏,葛天氏都如这般不济,吾看要不了数月,这天下就将革鼎,哈哈哈…” 自此不仅夺回数十年前昊氏失去的申随二城,还连济国发家的祖地安邑都已拿下,昌国可谓是站起来了,重回霸主之位不远矣,吉伯严心喜不已。 季禺也自是欣喜恭贺道“恭喜昌候,如今济国一下,可增黔首数万户,吾昌国只要略微消化一番,便可国力大涨,再征军数万不成问题” 伯严深以为然的颔首点头却有些忧虑之色道: “却实如此,不过吾等盟军伐夏,到底借了盟军的大义名份,这日后济国三邑归属,怕又起波折啊…” 季禺闻言默然数息,忽摇头大声嗤笑道:“这三邑乃我昌国打下,未动联军一兵一卒,半匹粮草,只于大义名份,呵呵…哼,这是联盟之前的事,济候无节鉞擅伐诸侯,这个是私仇,与伐夏联盟无半点关系”说罢季禺冷笑道: “再者说这申随二邑本就是吾昌国祖地,乃老祖爷昌寿公从夷人手里抢来的,是夏后孔甲所封,他安邑君趁吾势弱强夺而去,如今不过是正本清源,拨乱反正罢了…” 吉伯严听季禺此言,皱起的眉头放松下来,极为赞同道“正如如先生所言,确实如此,这三邑本就是吾昌国所有,谁来分这杯羹都不成…” 说罢吉伯严召人传令,以黄伯苍镇守安邑,分发田亩,解城中奴隶为庶民分田拨地。以牡丑清洗济候嫡系收拾民心,征收赋税操炼兵马。 以关雄镇随邑,清洗城内贵族,解奴隶为庶民,分发田亩,留步卒一千驻守,调水师都头岑溪协驻随邑,调吕岳典马步军回申邑。 而后报捷联盟,发先锋令牌数道,分使急催陈,蔡,汝,曹,颖五邑,着各征粮草两万担,典齐兵马速速会于申邑,准备北伐。 随后谴人放三邑俘虏归家,一来正直春夏耕种,免得误了农时,二来数万丁壮俘虏,再加上昌邑出征大军,人吃马嚼,昌邑实在养不起,也抗不住了,司空陈景之谴人禀报,昌邑四仓六库已然耗用殆尽,都能饿死老鼠了。 申邑城中,原先某位贵人的庄园内,季禺紧闭门窗,正盘膝炼法。 季禺手握成汤所赐拂尘,一身法衣芒鞋盘与榻上,闭目捻决,只见其每隔数个呼吸就从口中喷出一道清气,数十次下来,面前数尺外竟形成脸盆大小青雾烟云。 而每隔数个呼吸,就从脸盆大的青雾里分出两股筷子粗细的烟雾顺着季禺鼻窍钻入,过上下十二重楼,大小周天循环,经紫府采内药搬运抟炼混入内府真炁,下丹田鼎炉中烧起三味火,不停煅炼。 这般行功数个时辰,季禺猛然圆睁双目,口鼻之中同时涌出大团清气容入身前烟雾之中,云烟得清气助力暴涨数圈,沿展数丈宽阔,青光蔼蔼,云雾氤氲犹如庆云。 清烟翻滚,季禺拂尘一摇,飞出拇指大小玉瓶,瓶盖自动掀开,洒落点点金芒黄砂落入清烟之中。 金芒黄砂正是成汤所赐金丹砂,乃五金炒炼,此物靡费大匠无数,十分稀缺难炼,要经数十道工序炒制精炼,乃黄帝丹经所传外丹术,专供法师道人淬炼真炁所用。 蜃炁法力与金芒顿时发出滋滋声响,冒出股股黑烟杂质,短短数息这团蜃炁缩小数尺,不过看起来倒比方才凝实些许。 “起…”季禺手中拂尘一甩,又有玉瓶飞出,撒落蜃炁,也混入其中炼质,十数息后,玉瓶再无蜃炁,金砂飞出,季禺斜按拂尘,脸盆大的凝实青烟化作绳索,钻入口鼻之中。 季禺缓缓收功,面露喜色,又有些可惜叹道“这金丹砂果然是好宝物,可惜只有么一瓶,不过也省去吾数十日苦修,直接把蜃炁淬炼大成混入自身真炁,短短数日就炼成这障目之术,凭添一载法力” 四十七回[仙家戏术,一叶障目] 季禺左手捻决儿,右手拂尘一甩,飞出一溜清烟化作一片蝴蝶偏偏飞舞,两翼圆润垂黄翅,绕梁三匝栩栩生。 拂尘一抖,蝴蝶散为清辉聚拢变化,时而化作飞鸟,时而变为虎豹豺狼,仙草瑶花,清光吞吐不断,又化仙女舞乐,神仙法相。 季禺满意颔首,拂尘又挥,平地一捧白雾霞光腾起裹住周身,待白雾散去,季禺却已消失不见,榻上空无一物。 半晌收功,季禺身形隐现,重新现于榻上,默然无语,沉凝半晌才笑道“不愧是仙家正宗妙法,虽只是障目之术,倒也变化多端,寻常鬼神道人若无法眼,也看之不穿了,哈哈…” 炼成修行以来第一道法术,虽然只是障眼法,所化虎豹不过虚张生势,唬弄他人,隐身遁形不过遮人双眼,视之不见,但到底炼就玄妙变化,增添一道保命手段,心中欣喜不已。 正自心喜,门外忽有小厮来报“禀大法师,昌候召集诸将军议事,众位将军都来申邑了,在军府等您呢” “吾晓得了,你先下去罢,吾随后就到军府”季禺穿上橙黄八卦云鹤法衣,戴五岳观,水火丝條,扎束整齐推开院门,提着拂尘朝军府而去。 季禺终究还是穿上了道袍法冠,水火丝條。 只是成汤所赐镶金镶玉翡翠莲花如意冠还是没戴,季禺清楚自家斤两,连霁云公都只戴莲花冠,不敢戴如意冠。 不论何时,如意莲花都是玄门道家高深上乘功果,前古时期,唯有三教大罗仙,散数高人,内炼功行极深厚,或已得不老长生之辈所戴。 就是后世祖天师张道陵改革道门,改变先秦炼气士之法,使正一符箓派大行其道,也只有授了天庭法箓的高功法师能戴如意莲花冠。 此辈或神通内炼不及前古先秦炼气士,但也能烧一道符咒通传天宫三界,呼风唤雨,召役天神,出入幽冥无碍,方才算得高功大法师,龙虎三坛大法主。 季禺一入军府,见果是伯严坐于首案,其下三邑诸将都已聚齐,正于殿内设宴。 见季禺过来,伯严忙道“先生来了,快快入座,就等先生到来,吾等好开宴饮” “怎敢劳烦昌候与诸位将军久候,季禺惭愧矣…”季禺对伯严抱拳一礼,随即挨着吕岳入座。 宴饮开始,诸将各续军务,上表军情,而后开始互相攀谈叙旧,比竟分驻三地,半月不见也甚是想念。 季禺一直与下首吕岳与大兄伯苍小声交谈,谈及私事,也是伯严宽容大度,换其他君主见自家设宴,下方众臣窃窃私语早拍案而起,把吵嚷的叉出去了,毕竟此时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 吉伯严见众将齐乐融融,也是面带笑意,一变宴饮时而也转头与季禺,牡丑交谈几句,众人互相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喝得面红耳赤,醉醉熏熏。 伯严摇头晃脑,醉眼朦胧看着下首诸人笑道“盟主的赏赐下来了,吾之表请,俱都同意,稍后各有分发,今日吾等杀豕宰羊,以飨三军,以酬功劳,众将也畅快痛饮,不醉可不许归家,二三子,可尽兴么?”转而目露男人都懂的表情道: “素闻山南歌姬,婀娜妖娆,吾且唤人叫几个上来,与众君歌舞一番,助助酒兴好么?” 众将闻言欢呼雀跃,吵吵嚷嚷道要看济候妾女歌舞助兴,肆意癫狂。 季禺也喝得醉熏熏,头晕目眩,闻听此言,有心显摆神通,遂把拂尘一甩,出言笑道“且不忙叫,吾新练成道术一门,变化多端,正好演练演练,给诸位兄弟,昌候品鉴一番” 吉伯严面色陀红,听这话打着酒隔吵嚷道“先生即炼就道术,确实该演练演练,快快使来…快快使来,与吾等做个耍子” 牡丑也迷迷蒙蒙期待道“先生所学不凡,定是仙家妙法,先生且使来,且使来,与吾等开开眼界…”众将俱都吵吵嚷嚷,让季禺使出来看看,给大家开开眼。 季禺打了个酒隔,吐出一口浊气微微一笑,略微思付,捻了决把案上一根筷子抛出,拂尘一扫,筷子落地翻倒几下,凭空腾起一片白雾。 众人睁大眼睛,只见白雾缓缓散去,散出一位仙女,好生美艳不可方物,不类凡人: 红罗包凤髻,绣带扣潇湘。 一瓣红蕖挑宝钗,更显得三寸金莲窄窄,两弯柳叶翠黛拂秋波,只觉玉溜沉沉。 娇姿绰约,慵捻针指好婀娜,玉手青葱,懒傍红妆意风发。 桃脸儿通红,羞羞答答轻歌吟,玉梗微很,娇娇怯怯舞罗裙。 二八佳人洒水袖,凤钗摇摆弄流云。 这个美人儿,乃是季禺梦中一位明星,凭记忆变化出来的。 昌候众人直接看呆了,满室寂静,鸦雀无声,一个个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殿内美人舞姿吟唱俚语,连相来不近女色的吕岳都半端杯盏,呆呆不语。 吉伯严等更是口水直流,目不转睛,美人儿打翩翩起舞,打着转儿从众人案前飘然而过,带来阵阵香风,如兰似麝。 吞烟口水声不断,美人漫步登台,到了吉伯严面前,吉伯严不禁一把抚过仙女玉手,只觉入手柔若无骨玉露含温,白如羊脂美玉。 美人娥眉微皱,似是不愿,似娇似嗔,伯严只觉心都要化了,扭动云要,娇嗔一声,把玉手从伯严手中扯下,又下殿内起舞弄清影。 到牡丑案前,见其也目不转睛,季禺有心戏弄,仙子拢云袖,伸手抚摸牡丑脸旁,青葱玉指轻点其额头,牡丑闭眼深吸一口兰麝香,出口赞叹道: “先生好道术,果是仙流正宗,此番变化已深得五音,五味,五感,五触之境,实令末将佩服不已” 季禺微微一笑,端杯与其对饮一杯,摇头不语。 这般舞弄半晌,云裳仙子跳了几曲歌舞,回到季禺身前跳到案上,一阵白雾漫起,云烟散去,那还有什么仙子,不过筷子一根斜躺案上。 吉伯严等人紧盯季禺桌案,擦了擦眼睛,确定只是根筷子而已,皆是回首叹服,美人消逝,只觉心里空落落的。 吉伯严摇头低叹道“六宫粉黛无颜色,此真是天人也,见识如此姿色,只觉凡人歌姬犹如俗粉庸脂,纵是妹喜怕也不过如此了” 季禺摇头晃脑,笑意隐隐,挥舞拂尘道“此间乐,不过神仙戏法儿,不足为道,虽看似有血有肉,到底不过海市蜃楼,可观而不可玩,君候享尽人见富贵,已是羡煞旁人,何至如此,不虞沉迷,这个俱是虚幻尔” 吉伯严颔首点头,可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季禺见此转移话题道“六国诸军如何,何时能到申邑,吾等也好整军征伐许国” “昨日俱都谴使过来了,说正在筹备粮草,要宽限半月,才能集军来会”吉伯严肃然道。 “如此缓慢,他们不知军情紧急么,许国已然派遣数波探子试探安邑了,若其发觉不对,大军来攻,吾军兵力不足,如何能守”黄伯苍面带些许不满烦躁道。 牡丑也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吾二人在安邑抓了数波探子了,许乃葛天氏于河南第一大国,有数座城池,兵力众多,能人异士也不少,若其发现不对,吾等如何能挡…” 季禺也微眯双眼,若有所思道“这个也就罢了,只是许邑离昌邑不过数十里山脉阻挡,若其直插昌邑,那才要命了”众人闻此言不禁脊背发寒,悚然一惊。 四十八回[诸军终至,誓师出征] 昌军驻余山南三邑半月有余,季禺闲来无事,只得每日苦练武艺,钻研道术,把五阴叟麓寿所留道书日日钻研习炼,与霁云道书互相印证。 吉伯严得季禺提醒忧心忡忡,只好先遣关雄与牡丑领军五千,回返昌邑驻守,防备许邑直插中枢。 山南三邑只有六千步骑驻守,兵力微薄,只好在三邑张榜招兵,原先放回乡里的济军俘虏倒是应征报名者如潮。 这些军丁从军半辈子,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回乡无所事事,只能空耗家中米粮,听闻昌候招兵,欢呼雀跃不已,纷纷自带甲胄军械回营。 一下就给招满近万人马,皆是济国原先精锐甲兵,只于济候早被众兵丁抛之脑后了,比竟随,申二城原本就是昊氏城邑,如今不过回到自家兄弟怀抱尔,昌候肯给口饭吃,这些军丁已然感恩戴德了。 五阴叟所留道书均乃召劾鬼神之术,计有五鬼搬运,阴兵行营坛,五猖鬼兵坛,厌胜追魂破脏吊命大法等十余门道术。 五**术倒也有些玄妙,虽只是左道之术,凶狠邪戾,极易受法术反噬,但也有两桩好处,一来这些法术大多善于斗战,威力不凡,邪异凶狠,二来这类法术都能速成,只要受过鬼箓便能以跺地为号,遣幽冥阴兵出来。 因为阴兵猖兵份属鬼神,概能穿梭阴阳,千里之外一日来,遂只要以法箓召唤湘南梅山五营猖兵总坛,瞬间就能召来猖兵。 只是这个法术也有些缺陷,搞笑的是这个也惧怕黑狗血,而且只能再梅山坛笼罩的方圆数千里,如湘南,东南,西南,洞庭,荆州所地正好使用。 一过黄河威力减弱大半,调遣猖兵都要提前数日,不过阴兵倒是无碍,只是也不能过北域辽河,否则阴兵不是被关外马家野仙所捕杀,就会被神幽子的长白坛阴兵营盘锁拿收摄。 关外也有马家五仙,狐黄常柳灰,各炼成妖法,有子孙妖精数万驱使,也厉害非常,不过马家五仙并不敢入关,其法术入关就不灵了,只能受关外北狄巫师供奉。 鬼帝大尊冥王法箓五阴叟已经给季禺绶过,寻常只要坐死关四十九日,秘颂五阴叟所传九幽敕令真言即可炼出幽冥真炁,修出法力。 季禺本身就炼出三六丙火真炁,位列五行玉真之下乘,属于仙家法力,自是不用修炼九幽炁,只是念颂三日,就能借敕令鬼箓调兵谴将。 不过自己不用,季禺倒是把九幽敕令真言传给了吕岳,九幽炁位属五行玉真之上乘,比三六丙火还要精纯一些,只是修行此炁自身阳火要旺,否则便会如五阴叟一般,脸色幽紫,瘦如麻杆。 季禺不适合此法,不过吕岳却是无碍,一来他乃神人之后裔,天生力大无穷,体魄强健,二来其本身就面如蓝碇,再变紫些也是无妨。 遂此番驻军月余并无战事,吕岳倒是趁机也炼出了法力,季禺就把五阴叟道书也给他抄录一份。 这一日,忽有令兵哨骑来报,言东北方有大彪兵马,探明旗号,季禺等人大喜,原来却是陈邑将官姜虺领马步军六千,粮车百辆,往申邑而来。 吉伯严亲自出城迎接姜虺,安排陈军入大营歇息,而后设宴款待。 随后数日,陆续有兵马应邀赶来,乃是: 蔡邑将官莫子敬,领马步军五千押粮随后而来。 汝邑将官张魁,领马步军一万押粮数万担赶来。 曹邑将官郝成,领马步军一万五千赶来。 颖邑将官廖参,领舟师五千,顺水而上,最后一个赶来。 随后吉伯严于昌邑城中,宰杀牲畜数百头,赐美酒佳肴飨食远到而来,舟马劳顿的外来诸军,又设宴数日款待新来诸军将佐。 曹邑将官郝成与其余几邑将官联名上表吉伯严,禀诸侯之军号杂乱,鼓声号令不一,旗号驳杂,建议应当先把诸军拆散混编,再操练数日,熟悉旗鼓,方能出征。 吉伯严从谏如流,按诸将建议,把城外兵马打散混编。 申邑城北是马步军大营,随着诸军涌入,不得已几经扩建,方能勉强驻扎,现在城外新来各营诸军,外加昌军本部,计有大军近五万。 伯严与众将商议,把五万步骑混编为十部,一部统领五千马步军,以牡丑,关雄,伯苍,吕岳,姜虺,张魁,莫子敬,郝成等八人为将军各领一部兵马,余下两部则有昌候亲领中军。 城南码头已经改为水寨,以昌邑舟师三千,混入颖邑廖参所带五千舟师,混编水师八千,以廖参为将军,岑溪为水师副将。 诸部混编过后,由各部众将通领,统一旗号为昌,各将狠操练了数日,统一金鼓号令,熟悉将官,演练军阵,织就各部将旗,仪仗。 而后于申邑誓师出征,按续出城,征伐北方许邑。 山南道多为丘陵,较为平缓,昌军以吕岳为前部,领五千兵马开道而行,以伯严等五部为中军,以莫子敬,关雄为后部,押运粮草,三部相隔数里,陆续而行。 此是以入盛夏,三伏天烈日炎炎,申邑距许邑数百里,而因天气炎热,昌军白日只能走十余里,辰暮能走十余里,一天最多不过三十里便要扎营,绕是如此军丁中暑者也甚多,各部医官都忙不过来了。 这日午时行至一片矮树林,因天气着实炎热,遂与树林小溪旁安营扎寨,以避烈日,众军士轮番于小溪里面耍水。 季禺则闲来无事,他炼三六丙火真炁,并不觉得炎热,烦尔只觉浑身真炁活泼,非常得劲儿,只是不只怎的,近日心中极为烦躁,遂出营四处游走闲逛。 一路顺者小溪向上而行,走了数里,径有山脉一座,四周寒崖险谷,陡峭骏峰,玉秀青枝烟锁翠,奇松老柏若龙蟠,独临白崖闻虎吟,真个好山。 季禺耍耍逛逛,忽见林中似有红衣人影闪过,季禺疑惑沉默半晌,闪身循着那人北影而行,说来也怪,这人背对季禺看不清面貌,身着红衣,季禺走快,他也走快。 总是把季禺钓在十余丈外,季禺若停下喘歇,这人影也在前面等着不动,待季禺往其面前走,这人影也疾步往前而行。 季禺心下惊疑不已,心下暗道“这晴天白日,莫非是撞上历鬼了,也不知他要领我到哪里去,也罢莫说你是鬼是怪,是妖怪自有巽风对付,若是个鬼那可就是兔子往饿虎口里蹦,鸡子硬要碰刚板,找到吾这鬼祖宗的传人了” 季禺梦五阴叟授鬼帝大尊冥王法箓,最是克制恶鬼,且有猖兵相助并不惧怕鬼神,须知猖兵最喜食鬼神,犹善攻伐阴司,凶戾至极,乃是厉鬼中的厉鬼。 四十九回[万花岭内逢二圣,指点纯阳炼清灵] 这背影领着季禺左拐又拐,走了数里,前方忽有花林数亩,有栀子树,一串红,万年青,六月雪等全是夏花,开得郁郁葱葱,环翠嫣然。 季禺跟着人影径入花丛,人影转身不见,季禺摇摇头,鼻嗅花香阵阵,只觉美不胜收,心中烦躁之感尽去,便在丛中闲逛游走,向中心走了数十步,季禺徒然一惊,中间有数丈空地。 石凳石桌,有二人正相坐弈其,一者面貌古拙,长髯无绺,戴莲花冠,靛蓝广袖衣执白子。 一人面目面白无须披散长发,一袭白衣胜雪,执黑子与蓝衣者对弈。 季禺面无表情小心翼翼走到二人身旁,见二人不语,都只淡淡望了季禺一眼,便各自低首弈棋。 季禺不敢出声打扰,心下暗思“这山中二人,面目不凡,怕是神仙高人之辈,可不敢惊动扰乱了他们,免得受罚,还是待他二人定了胜负,再出言拜见罢” 就在季禺准备默然观棋之时,那长须蓝袍者落下一子后,忽转头望向季禺道“你就是折溪季禺?” 季禺躬身行礼拜道“回老师的话,正是季禺,不知老师如何知晓贱名” 长须蓝袍之人闻言冷笑一声,道“你相助叛逆,祸乱天下不说,你为何还要仗法术伤及无辜,不怕被幽魂索命呼…” 季禺颔首低眉,回道“夏后无道,天下水深火热,弟子不得已而为之,成汤乃圣王,弟子相助其军,不敢怠慢,因暴君麾下走狗甚多,不听劝解,执意作恶,遂只能伤之” 白衣者闻言,见季禺战战兢兢,对季禺颔首见礼,随即宽慰一笑,示意他莫慌。 白衣人依旧不语,蓝袍者冷声道“不管你相助那方,谁善谁恶,异术为恶者该杀,可散兵游勇,喽啰之辈,为何不放他们命去” “哼…,前辈管得太宽了罢,吾所杀者,皆乃冥顽之徒,或叛国不堪入眼之辈,其等助暴君为孽,杀之正平民愤,解百姓于倒悬也”季禺闻言满脸不岔道。 蓝袍长髯者闻言面色愠怒道“你的师父怎么教你的,狂妄之徒,不可教也,行凶杀人还满口道理,若是吾的弟子,定要先吊起来,皮鞭沾凉水,狠狠打你三百鞭再说” 季禺闻言倒拽拂尘,一手缩入袖中抚住巽风幡,也沉声怒道“吾敬你山中散人,隐士之辈,尊你三分言色,你却辱我恩师,你算行几,敢来管此多事”季禺心下烦躁不已,目露凶光道。 “怎么?果然是根性浅薄之辈,侥幸得法之徒,说你两句,你就要行凶么,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蓝衣人不断教训季禺,叭叭不停。 季禺耳闻蓝袍人不断唠叨,心中愈加烦躁,双目赤红,浑身颤抖显然怒极。 “是…是是,老师教训得对,是弟子做错了…”季禺打断其喋喋不休,垂首低眉,做乖乖认错壮,缓缓走到蓝袍者面前,猛然把头一抬,目露凶光,抽出背后宝剑,一剑劈在蓝衣人身上。 长髯蓝须道人正喋喋不休,见季禺伏头认错,面露欣慰之色,冷不防被季禺突然一剑,把脖颈劈下一大半,头向后一歪,只剩一张皮连着筋。 季禺不待此人惨叫又是几剑劈下,把蓝衣人彻底砍做几截儿,嘴里喃喃道“叫你嚷嚷,说我的不是,叫你唠叨…” 白衣人似才回过神来,指着季禺大惊颤声道“你…你…你杀人了,你莫跑…我要去报官,要你与他赔命” 季禺徒然惊醒,望向白衣人狰狞嗤笑道“报官?吾就是官,你要报甚么,你即然看见,也走不了,也给我了账去吧” 季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个筋斗跳过棋桌,一剑也刺死了白衣人。 白衣人一声不吭,往后倒地而死,季禺满面凶光,却忽然发现剑抽不动了,疑惑道“莫不是卡在肋骨上了,怎的剑拔不动了” 季禺使劲儿拔剑,却越拔越紧,正待松手,却发现手也粘住了,怎么扯也扯不动,正焦急烦躁不已,却又觉地也变软了,渐渐下陷,如同沼泽一般。 “啊…”季禺惊恐大叫,手拔不开,脚也走不开,只能随着两具尸体逐渐下陷,忽又听四周鬼哭狼嚎,满林花卉,渐渐朦胧变成一朵朵人头,七孔流血,口中喃喃道 “季禺狗贼,我死得好冤纳,我家中只有瞎眼老娘,你用怪风把我刮死,我死也无妨,我娘可怎么办啊,好冤枉啊…我要生痰你肉…” “我孩儿刚刚出生两日,还未睁眼,我就被你怪风刮死,孩儿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好恨啊…”又一朵人头脑浆迸裂,裂开口道。 耳边无穷无尽,尽是厉鬼冤魂吵嚷不休,季禺曾经杀过人一人就有鲜花一朵,数亩花林,满目皆是人头厮吼。 “啊…别过来…索魂吊命五猖…生啖恶鬼五猖…披头散发五猖…拜请职部精兵…杀尽厉鬼索拿冤魂,搭救法主…”季禺不断掐诀念咒,从袖口抖出发兵符,吊命符,追魂符等符咒,可惜苦念半晌,身体还是不断下陷,人头不断靠近,往日同吕岳演法时剁脚即来的五猖兵马,却不见半点踪影。 眼见下陷不断,已至胸腹脖颈,四周狰狞面孔距离尺许不到。 季禺忽闭目待死,面临死亡,季禺反而心中烦躁徒然斩却,变得空明,心中悔悟不及。 下山之时霁云公所言那句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吾传你个法宝,你下山助商,只准擒下异人,不准杀伤无辜…吾传你个法宝,你下山助商,只准擒下异人,不准伤及无辜……不准伤及无辜…不准伤及无辜…” 季禺不禁留下两行热泪,潸然泪下,幡然醒悟道“是我错了…我错了…枉害了你们性命…你们吃我的肉罢,我愿意给你们赔命…生生世世给你们吃,直到彻底赎清命债…” 四周冤魂闻季禺忏悔渐渐沉默,逐渐寂静。 “你以后当如何?…”似乎是死去的蓝衣人的声音响起。 “以后?…若能活命当为你们设下庙宇供奉…再不敢伤及无辜了…”季禺颤声悔悟道。 “说话可要做数,若在心生凶恶之念?你要如何,且发个誓来”还是那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若在生无妄之杀念,我当自断一指,若再犯,我愿…我原受千刀万剐,魂飞魄散…”季禺刚说完此誓,只觉浑身一松,缓缓睁开双目,那还有什么厉鬼冤魂。 四周依旧花香扑鼻,只是季禺眼中血色凶光尽去,目光前所未有的温和善良,心中如同卸下千钧重物一般,只觉浑身轻快,法力波荡不已。 抬眼一看,二位仙人依旧安坐棋桌,只是蓝衣人望着季禺抚须含笑,目光一样温和慈祥善意,白衣人也欣慰微笑。 “拜谢老师,祝我斩出心魔,炼化元神阴滓,指点纯阳,受弟子一拜…”季禺晃然大悟,知道自己时常心下愧疚不已,今日被仙人引出放大恶念,点化自家,遂作揖拜倒,就要伏地叩头。 蓝衣仙人却淡淡拂袖一笑,季禺再也拜不下去,白衣人也出声朗笑道“正本清源,直视邪恶,斩尽邪恶,方能证就智慧,修得灵台清明也,祝贺道友彻斩六贼…” 蓝衣人也含笑点头道“祝贺道兄,斩除六贼,修得清灵之身” 季禺只觉浑身通透,法力滚如潮涌,肉身内炼大增,五脏强壮,一口呼吸,都得半柱香时间,精神饱满,怕是半月不眠,只觉身形灵活,怕能跑过马匹。 所谓清灵之身,即为元神也,此窍一自顶门而出,经哺乳风火缎炼功成,彩云霞炼就法身,便能神游万里,飞天遁地,上则能入天宫,揭拜昊天上帝,下则能入幽冥,会十殿鬼王。 五十回[雷府神火将 三五火车雷公] “还望二位上圣通个尊号,日后也好报答此恩情也”季禺跪不下去,只得对二人礼拜三匝。 白衣人闻言依旧慈祥笑道“好说…好说…吾乃九霄天府龟蛇殿,上帝敕封佑圣真君是也,旁边这个你应该认识,他曾化身救过你,也教过你武艺的,他俗名王恶,正是拙徒”白衣人说罢一抚袖子,一阵白雾闪过,显出法相。 原来白衣人那般儒雅,尽是神仙变化,佑圣真君显出法相,披发跣足,身着玄袍束金甲玉带,腰间仗剑,环眼怒目,足踏踏卧龟蛇,顶罩丈须圆光,形象显得十分威猛。 一旁蓝袍人也在白雾中化作本相,赤面髯须,现有三目。身着赤面兽首吞金甲,头戴凤翅鎏金冠垂下两道三尺长雉鸡尾,赫黄袍绣锦纹金花,大红披风,脚登紫金步云履,正是伏魔将军,王恶王灵官。 王恶面露揶揄之色道“师父你这就散去变化做甚,我还等他再拜两拜咧…” 佑圣真君摇头哑然,对季禺缓缓道“此番教你乃是侧带,吾正好下界办差,赤霄天中太极院左书丞,宣真妙化通威真人托了我,要我给你带封信” 说罢取出一封信囊递给季禺,而后道“他说他在天宫等你,要你莫要杀伤无辜,免得身染劫气,误了道机” 王恶也有些兴奋,三目金睛迸出光芒,风嘴银牙微张道“季禺你快给我买点香油庆贺庆贺,我蒙上帝敕差,升迁上了天宫,封玉府神火将,三五火车雷公咧,对了我最喜欢红霞披,你也以紫府玉箓驻上我的真名,记得要给我烧上来” 季禺闻言心下又升疑惑熟悉之感,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好恭贺道“恭喜尊神,容高升迁,神威无量…” 佑圣真君哑然失笑,摇摇头啪了王恶一下道“你这厮,人家又不是你的信众,你还管人家索要东西,真是有失我等体面” “应该的…应该的,是该庆贺,不过我忙不开身,待我回去,买来香油霞披,驻上王恶真名,谴人回折溪给他庙里烧上”季禺忙恭维回道。 佑圣真君望着王恶批判道“待你上了天宫,自有升赏,天上不比下界,在天上当要谨慎言行,宝物也多得你想像不到,而且每年奉禄也高,有琼浆玉液,金丹蟠桃仙杏等,那里还需要穷酸到吃香油…” 王恶面露喜色,诉苦道“师父你是饱汉子不知恶汉子饥啊,你年年跟着天帝在天上玩耍,吃好的喝好的,还有仙女把玩作乐,徒留我在下界窝在穷乡僻壤,整日与鬼神,野兽精灵为伴,连一罐香油都是稀奇货色” 佑圣真君闻言脸色一黑,抬手给王恶头上敲了一下,什么叫和天帝玩耍,怎么这话从王恶嘴里说出就变了味儿,显得那么暧昧,本座可是正经神仙,还与仙女作乐,你小子想得也太美了罢。 佑圣真君是真不想与王恶这厮待在一起,是个唠叨的话痨不说,说话还忒恶心,每次都在外人面前扫自家面皮,遂把手一挥,跨上龟蛇腾飞上天道“你赶紧上天报道去罢,免得误了吉时,反受责罚” 又对转身对季禺道“吾还有要事,须去北海降个妖孽,你赶紧下山归营去罢,出来许久,他们正在找你呢” 季禺抱拳一礼,以做拜别。 王恶则嘴里啧…啧…啧的叹道,每次都是,被我猜出真相,你就要遁走,真是无聊,遂也转身对季禺抱拳一礼,飞身而起化为袅袅青烟遁走,空中还留下穷酸之声: “季禺兄弟,你答应的香油霞披,莫要忘了啊…我在天上等着……” 季禺点点头,随后想起王恶,摇头失笑,转身往山外走去。只是心下却总觉三五火车雷公王灵官,佑圣真君,这些名号好生熟悉,好似关乎一些事件,却又总是想不起原委。 只好带着疑惑朝山下走去,出了林,季禺掏出那卷玉帛信囊,扯了封绳,缓缓翻开全是鬼画符一般的紫府玉箓,不虞识字便能自明其意,细细观看文中大概意思是: “我在天宫蒙上帝封了真人,授太极院左丞,我在天上很好,你莫要担心我,天宫真乃盛景,玉宇琼楼,神仙岁月逍遥,你莫要挂念我,前番天帝开了龙台宴,我也有辛赴会,还见着三位教主了,好多海岳大仙,高真上圣都来讲经说法, 你在下界,助力成汤,莫要多杀无辜,免得误了道途,身染劫气仙教是不会收你的,你要谨记,革鼎后气运回反,你就辞官寻仙去罢。 不到万不得已,尸解法莫要修行,我已尸解飞升,只封了真灵业位图第五等灵仙真人,仙品太低,我最近公务繁忙,不得有空下界看你,所以托佑圣带封信与你,信囊中还有仙杏二枚,你自食之,各中玄妙,自己体会…——霁云” 季禺看罢怀念不已,把信囊抖开,果有仙杏二枚,鸡子大小,泛起阵阵红黄氤氲之光,季禺道“仙杏儿?也不知上界仙人宝物味道如何,且先吃上一个,也尝尝鲜…” 说罢季禺捻起一枚仙杏,一口咬吓,果然汁水四溢,清甜可口,吃过一个,还想吃第二个,季禺也禁不住诱惑,把两个仙杏都几口吃入腹中,季禺吃完之后,神色一惊,暗道“好多仙家弟子,吃了仙杏,要么长双翅膀出来,变得青面獠牙,要么三头六臂,我该不会也变成那样吧…” 季禺暗惊不已,正自忧心自家变成怪物,如何见人,忽然只绝腹内忽冷忽热,冷热交替,坎离二气自走周天大循环,心脏博动变得强劲有力,肾水溢出,精壮神圆,一柱擎天。 身上多年劈柴砍樵的老茧褪去,发丝乌黑油亮,不平整的牙齿掉落,瞬间长出新牙,结白整齐。 季禺只觉浑身充满无穷力气,挽起袖子,躬身一把捞起地上一块巨石,约莫有数百斤,却被季禺轻松抱起来。 季禺放下石头,满面喜色道“果然是紫府异果,仙家妙口,我这般虽无异象,但应当也延了些寿命,而且具有九牛二虎之力了,哈哈…” 季禺抱着拂尘,身背宝剑,一袭仙鹤云衣,芒鞋羽冠,往山下而去,方出小山,到小溪旁边,就听一些士卒正在呐喊,寻找自家。 “我在这里…”季禺张口回应一声,径直往营中走去。 “先生逛到哪里去了,怎么一去这许久功夫,也不打声招呼,可叫我等担心不已,一顿好找啊…”吉伯严擦擦额头汗珠,望着季禺抱怨道。 季禺心下微微一暖,摇头笑笑不语。 跟随伯严等人径回营中,收拾细软,拔营朝许国方向而去… 五十一[挑动黄河天下反] 夏日炎炎,五万大军分做三截,前军一万,中军三万,后军一万,三军相隔数里,旗幡密密,枪戈如林,号称十万大军,一路走走停停走了七日,方入许国境内。 许国北依黄河,南抵山南道,乃中原霸主强国之一,国土广愈千里,有城邑六座,乃许,归,滑,邓,泽,卫,其中卫邑乃黄河重镇,控厄两岸驻有舟师万余。 方至许邑东六十里老槐坡扎下大营,便有军使来报: 姒葵二十五年,七月初三,大商南路大帅韩征,于越邑起兵,领步骑甲兵六万,舟师三万沿江而上,征发两淮役夫数万,搬运粮草,加昌军先行副部五万,共十余万大军,并役夫数万,号称大军五十万,将沿两淮向西伐有夏葛天氏。 姒葵二十五年,七月初一,大商东路大帅张甲,于东海陈塘起兵,领东夷太康诸部三万大军,并诸侯之师五万步骑,尽召沿海役夫近十万人押粮,号称大军四十万,于七月初八极速攻灭有夏山东大族三陶氏,正向西边太昊氏进军,将自山东向西攻打。 姒葵二十五年,七月初八楚江氏借口夏后每年讨要贡品益多,五溪满,山越蛮,洞庭蛮诸部不服,楚江为诸部共主,自要为部众做主。 于七月初五于襄邑起八十六寨洞蛮之兵五万,并洞庭水师三万,号称大军二十万反夏,三日内便攻陷荆州北境(南部为不毛之地),并沿荆北乘舟师沿江而上,讨伐益州大族有熊氏,三豚氏,有盐氏等诸部。 而成汤则于七月一日就已起兵,于毫邑誓师,亲领步骑十万,役夫五万押粮,号称三十万大军,沿黄河向西伐夏,攻伐河南葛天氏,河北鸿卢氏,大韦氏等众多大河诸部。 大河两岸乃诸夏发源地,土地肥沃,氏族众多,这些氏族地盘虽不大,但人口稠密,粮食满仓,实力强大,所以中路是压力最大的,留给成汤自己收拾,诸侯则打打下手。 七月十六,昌军行至许邑东六十里老槐坡扎营时,诸侯联盟已然捷报频传,各路诸军皆有斩获,南路大军已开至中原,正攻伐单邑等地,距离前部昌军不过数百里。 韩帅传令,着昌军一月内平定许国五邑,而卫邑则留待南路舟师扫荡,扫平许国后就地征发许国粮草,务必再大军到来前收足粮草二十万担,而后等待大军,一起攻伐五关。 昌军大营,中央帅帐之内,灯火通明,众将云集议事,待文吏读完战报军令,坐于首位的吉伯严面色阴沉拍案而起怒骂道: “这韩征当我等是天兵天将么,一月荡平许国,征粮草二十万担,哼…这老匹夫…,端得不当人子…” 诸将也都面露难色,张魁环眼一瞪,也起身大喝道: “正是如此,这许国兵马众多,地域广大,光赶路走遍各邑都要半月时间,他娘的…且不说能不能一月打下,就是一月灭许,吾等如何能在大军到来前征够粮秣二十万,若横征暴敛,那我等又和桀夏有何区别,黎庶还不得反叛如潮啊…何时能平…” “就是嘛…” “这韩老匹夫欺人太甚…” 诸将应者赞同如潮,大家吵吵嚷嚷,纷纷抱怨不已。 季禺淡定的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众将见此纷纷闭口,帐内变得寂静“军令难违,与其吵嚷空耗时间,不如想个法子应对…” 吉伯严回首转身坐下,见季禺似雄有成竹,忙恳求道“先生计将安出?若有何计策,且说出来,好解我等之虑也” 季禺淡淡摇头,缓缓道“没甚么计策,这许邑虽大,但地方大了,消息就传得慢,我等要么集中兵力,趁其不备先下他二城,之后再陷入苦战…要么就干脆分兵拨将,还是分数路齐攻,也来得快些,若那方先行攻下了,也好支援各路…” 吉伯严默然半晌,才点头叹道“若要完成军令,只有如此行事了,唉…也罢,我等按五邑驻守兵力多寡,守将武艺分兵攻打…” 主帅计策已定,众将便各发言论,补齐疏漏计划,商议半晌定下计议: 以郝成关雄引步骑八千讨伐归邑。 以莫子敬,黄伯苍二人引步骑一万,讨伐大城滑邑。 以姜虺,步骑五千讨伐邓邑。 以吉伯严,吕岳,祁晖引步骑一万,重点讨伐许邑。 至于中部泽邑,由季禺,张魁二人引偏师五千讨伐。 又传令申邑水师沿济水而上,入黄河靠岸,押运粮草至卫邑附近停泊,就地暗征乡里役夫为各路昌军送粮。 计议定下,诸军埋锅造饭,饮酒壮行,随后诸将高举大蠹将旗,大张旗鼓攻入许国各邑,沿途进军路上各军将就地随征乡里役夫,有勇力的充做徒赴先登,会手艺的随军铸打云梯,冲车等器械。 张魁身高八尺二,还高过季禺两个头,身形挺拔不凡,环眼虬髯,天生大力,能披四层铠甲上阵,裹得严严实实,刀箭不入身。 张魁随行必带四个扈从亲兵,抬他兵器甲胄,善使一双八角锤,合重八十斤。 泽邑在老槐坡东北二百里外,沿路要过云梦大泽,泽邑背靠大泽,善产鱼粟五谷,珍珠兽皮,遂有泽邑之名。 “大法师,我等如此大张旗鼓,真的好么,如若被许军探马斥候查之,沿路设伏,或聚兵围剿我等,那可如何是好…”张魁赤缚骑马,却是甲胄过重,有碍行动,所以凡是将领,甲士正兵,皆有扈从役夫为其专驼甲胄兵器。 季禺骑着头性情温顺的黄骠母马,驼着季禺缓缓行走,闻听张魁此言,淡定摇头回应道“呵呵…不怕他来,吾等兵分数路,正是要大张旗鼓。我军分则兵寡,而许军则兵多,若其发现我等大张旗鼓,集兵马攻伐我一路,则其它城邑必定空虚,正好拿下城池…” 张魁挠挠头发,还是有些疑惑道“那如果许军并不聚兵,也分出数路来打我等各军,又该如何…” “哈哈…那岂不是正好么,自古攻城倍则围之,十则攻之,许军有城不守,跑出来分兵攻我,兵力亦会分散,城外野战胜负犹未可知。而若其按兵不动,我等则可以尽征乡中役夫,使役夫徒赴登城,或围其城池皆由我等说了算”季禺淡淡解释道。 张魁恍然大悟,二人骑马满行,五千步骑随后,忽有探马来报“禀将军,大法师,前方三里发现一村里,约莫有民十余户,观其芦顶炊烟袅袅,估计其民都已归家正在晌午吃食哩” 张魁转头望向季禺,见其默然不语,只是看着前方微微颔首点头。 张魁回身唤来传令小旗道“传吾将令,步军依此缓行歇息,着骑军都尉黄邈点五十骑去把前面村里男丁召来随军,以备后续所用” 见小旗报拳一礼,转身正欲前去传令,季禺挥手叫住他道“给黄将军说一声,莫要伤人性命,带走男丁一人,就给其家中放一斗粟米,五钱青蚨,权当招去做工罢” 小旗躬身应诺,对季禺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五十二回[云梦伏兵,泽邑城下] 季禺二人领五千兵马,走走停停,沿路征发役夫,二百里路,硬生生走了六天,方至云梦大泽附近,这一片天地,云雾霾蔼蔼,三十步外不见人影。 由于可视度低,行军速度又慢了下来,由黄邈领哨骑前出十里,探访军情,后续步骑四千多,携裹了乡里百姓数千,大张旗鼓,到也走出了万人大军的气势。 还是季禺张魁二人骑马并行,时而交谈闲聊,正走着见前方也有山脉,云雾缭绕,不见高低,只有清朦之感,季禺竖起右手,全军立即顿步停下。 “来人,去把向导乡民叫两个过来…”季禺对身后传令小旗道。 不一时即从后阵赶来两个麻衣斗笠打乡里汉子,对季禺伏地拜倒“不知将爷…大法师,召小的过来有何事” 季禺望向前方山谷,转头问道“这个山叫个什么名号,有多少里方圆,可有路能过我大军么” 戴斗笠着麻衣的黑脸汉子闻眼打量一阵前方山谷,摇摇头道“不敢瞒大法师,这山有三十里方圆,中有谷道,乃泽邑所修驰道,阔有二丈三,可以过我大军,此山本也无名,只是山里有一乡,名换云梦乡,乃泽邑城下,该有民数千人” 季禺闻言思虑数息问道“此地可能绕行么” “恩…此山东靠云梦千里大泽,要绕过只能从西边走,只是西边荒芜些,路窄难过,一日怕是只能行十余里了,还要多走近四十里路,而若从山谷驰道过去,再翻几片小岭就是泽邑,距此不过十余里了”黑脸汉子挠挠头,报拳答道。 张魁转头望着季禺,面露疑惑道“法师,这走的好好的,为何要绕道而行啊,这般下去,何时能到泽邑,完成大帅军令” 季禺摇摇头,翻身下马,在军前来回渡步,心中思量,面色沉着道“张将军,以我观之,此山甚是险要,两侧滑坡,中央驰道一条,正是上好的伏兵之地呀,只要在山坡备滚木擂石,此地能见度又低,若贸然闯入恐入许军圈套啊…” 见张魁一脸无所谓,只好又道“而且我军一路大张旗鼓,泽邑守将怕早已探知我部军情,怕是正在山坡上等我大军哩…” 张魁撇撇嘴,不以为然,只是不敢顶撞,只是垂首道“那就依法师所言,我等且绕路而行吧” 见张魁正要传令绕道,季禺笑着摆摆手道“且先莫着急,待我作法谴阴兵探他一探,再下决意不迟” 说罢一摆拂尘搭在左臂上,右手垂胸捻诀,低念咒语跺脚三匝,霎时地播起阴风一股,打着旋儿往山中飘去。 张魁见季禺跺脚念咒,不明觉厉,慎重的望向季禺,待他下言。 约莫过了一柱香功夫,阴风回反,季禺微微一笑,一摇拂尘,对张魁轻笑道“果不出吾所料,这道上两边山坡,伏有兵卒三千,山南道口有骑军二千,坡中顶上还堆了个数丈巨石,只待推下…” 张魁悚然而惊,后怕道“娘的…许军小贼,尽他娘使些鬼域技俩,还想伏我,幸有法师道术高强,看破其小技也,否则不堪设想啊…” 季禺谦和一笑道“即知其伏兵在此,那就好办,吾有一计” 张魁也翻身下马,猴急的抱拳道“法师有何妙计,还请快快讲来,莫吊着末将胃口” “哈哈…这许将即然领数千兵马于此潜伏,泽邑才拢共多少兵马,必定空虚,我等只要留一小部在此扎营,广扎旗号营帐也作长驻状,本部精兵,火速绕行四十里,奇袭泽邑”季禺略微整理言语,侃侃而谈道。 转而季禺又皱了皱眉叹道“只是此计也有忧虑,若不能快速奔至泽邑,恐许军伏兵生疑,领军强攻大营到也罢了,就恐其回反,而我等还未拿下泽邑,是时腹背受敌亦有大败之危” 张魁安慰道“世上那有十全之策,纵是天地亦有空缺,事不宜迟,那就依先生之计行事” 二人定下计议,留了步卒五百人并役夫三千,于此扎下大营,全军把皮帐皆扎于此,空身而去,营中广立旗幡,虚张声势。 全军疾步绕行,季禺领乡民带路开道,张魁黄邈亲执皮鞭,领马军压后,但又走得慢的,倒地不起的,要掉队的,便是一阵马鞭下去,强赶精兵五千步骑,连夜而行九个时辰硬走四十里。 及至次日天明,终于绕过大山,距泽邑城不过数里,以有乡里渐多,谴黄邈带轻骑八百快马先去抢城。 张魁季禺二人则散开步卒入各乡,强征壮丁铸打云梯冲车,随后便到。 待季禺于张魁二人领兵数千,役夫四千,赶至城下,见四门紧闭,知黄邈未竟全功,并未强得城门,遂起大军兵围四门。 果然方把四面围住,黄邈谴快马来报,袭城未得,泽邑派使前往许军伏地欲通报昌军军情,被黄邈领骑兵快马堵在山道外面。 季禺思付半晌道“骑军于攻城无用,不如就让黄邈领军在山前伏堵泽邑求援使者,顺便当个哨骑,若伏兵回返,他骑军即能抵挡半晌,也能谴快马过来报信” 张魁遂派人传令黄邈,以季禺所言行事,而后先谴役夫千人,昌军二百押后,试探首攻南门。 泽邑大军都伏兵在十里之外,城中只有城门卒数百,所幸有各豪强谴家丁相助守城。 昌军试探过后,连续猛攻两个时辰,调役夫回阵推云梯,冲车,楼车,尽起精兵四千,全军押上,泽邑顽强得抵挡了数个时辰,及至日落时分,张魁披甲胄四层,手拿八十斤双锤,亲自杀上城楼,杀散守军。 南门一破,三门如何守得,陆续尽皆陷落,众军鱼贯而入,自此许国泽邑城拿下。 只是方才入城,把豪强拿下收押,就有一匹快马,自南门入城,背插金旗数面,正在城内劫掠的军士见此,连忙让开道路,挡传令小旗的道,按军律可是杀头之罪。 季禺张魁正在城中军府议事,小旗推门直入,见到二人再次忙单膝跪地,报拳唱道“报…禀报将爷,大法师,黄都尉谴我来报,许军回反了,足有五六千人,还有骑军数千…” “啊…这么快…黄邈呢,他如何了”张魁闻言一惊道。 小旗再度垂首,有些怯色的低声道“许军行进极快,用大抢挑着大营守军的人头,黄将军但心我军还未破城,不敢放许军过来,就领了八百骑前去挑战冲阵,如今…如今生死不知…” 五十三[千骑卷黄沙,百战穿金甲] 张魁领军于城下列阵,欲与那敌将先过两招,试试成色,也杀杀敌军士气。 季禺依旧骑着他那匹黄骠老马,也列于阵前观战,约莫半柱香功夫,黄邈披头散发,丢盔卸甲,只领了数十骑回到本阵,望张魁抽泣拜倒“禀将军,末将无能,未能阻住敌军,还…还把骑军给丢了个干净,请将军责罚罪将…” 撇见张魁怒火冲顶,脸色涨红正待责打黄邈,季禺忙抢先下马把黄邈抚起,宽慰道“将军何罪之有,以区区几百骑对阵数千许军,为我军争得布阵时间,且还带了百余骑回来,不仅无罪,反倒有功,将军乃神勇之士,且去收拾披挂罢,稍后再与敌将战过,待击破许军我定向韩公及昌候上表,为将军请功” 张魁见此,也不好再打骂责罚,只是冷着脸撇了眼黄邈道“哭什么,还不快滚回本阵穿好披挂,收拾骑军甲胄,稍后随我杀敌” “谢过将爷饶恕,谢大法师…”黄邈收拾神情,对二人叩了几个头,转身整顿兵马去了。 黄邈刚走,就觉地面微微颤动,远处黄沙四起,烟尘滚滚入龙卷,昌军都是精锐老卒,见此俱是面色凝重,前列刀牌手半蹲于地,后列戈卒紧握弓矛。 张魁也面色凝重的对季禺解释道“这是敌军来了大股骑军才有的阵势,至少有数千骑,万蹄跺地声震数里,传我将令,中军升起大蠹,擂起战鼓,变缺月阵,以矛卒为前阵,弓卒压后,骑军散开护住两翼” 不过数息,前方数里果然起了一道黑线,平原之地,正是骑军驰骋之处,季禺手搭凉蓬观望,见敌骑密密麻麻,少说也得有骑军二千,一人数马,万马奔腾,马蹄落地声势浩大。 张魁大吼一声“请法师带役卒入城观战,此地兵战凶危,不可久待” 季禺闻言轻声应是,转身打马入城,待着役夫在城上观战。 张魁见季禺进城,心中略松口气,遂也打马转身入阵,稳坐中军驻守。 张魁方一入阵,前方敌骑迅速突进数里,已然冲至近前,前排昌军甲士皆是诸侯老本钱,从军多年之老卒,经验丰富,见地骑靠近,前方矛卒横过矛枪,紧握矛杆抵到地上,后列士卒顶住前列,一列兵卒袍泽相抵。 季禺再城楼观战,见敌骑入黑云压来,卷起尘沙,己方军阵则如伏卧之狮虎,等待迎敌,眼间敌骑挥舞马刀枪矛,面目狰狞可怖。 到底是以步对骑,压力巨大,绕是昌军精锐,前阵也是一阵慌乱,惹得前排将校一阵踢打喝骂。 中军大蠹之下,张魁安坐马上,望见昌军慌乱,冷哼一声朝身旁家丁喝道“张斗…你去传我军令叫前军稳住,带我亲兵家丁作为监军列阵在后,若有人敢退一步者,立斩不赦” 许军中央空出数丈,一将戴一顶攒樱盔,腰束兽头神吞金带,披赫黄袍,跨下大青鬃。 人马皆披甲胄,人长的魁梧不凡,马也是大腿高头,身旁围绕众多家丁小旗,正是泽邑总兵牟异丙,牟异丙见昌军列阵在城下,不禁阴沉冷笑道: “商狗无耻之尤,趁本将大军再外,偷袭夺我城邑,还敢以区区几千步卒对我两千精骑,不自量力,传我将令,前军极速突入敌阵五十丈内,轮番放箭,而后绕过商贼正面,袭其步阵两翼” 眼间敌骑就要突入阵前百丈,张魁面色凝重的挥手道“传令:让黄邈带本部骑军,护住我步阵两翼,去告诉他,若是再丢了两翼,叫他就不用回来见我了,直接自己了断罢” 见传令小旗躬身抱拳而去,张魁又道“发旗号,着弓卒轮换放箭扰乱骑阵” 张魁身旁立有一座丈许高的望楼,一卒立于楼上站定,听闻张魁军令,立即挥舞彩旗。 彩旗一挥罢,鼓点立即变换,而后排弓卒也排做三列,弯弓搭弦,拉成满月,青素旗一下,霹雳弦惊,无数箭矢抛射飞出。 前排弓卒射完箭矢闪身后退,而后列弓卒则也搭箭与前列弓卒错身而过,如此循环往复,飞出大片箭矢。 空中箭如雨下,敌骑展示高超马术,或爬入马腹,或躲于马背,敌骑着甲率高达十成,一时间虽箭矢不绝,却伤亡者甚少。 即使敌骑偶然有倒霉鬼被射中面颊,或马匹被箭矢射死,被射中要害的翻滚倒地,被踏成肉酱,敌骑一人三马,马匹被射死的当即翻身跳入另一匹马上,继续冲杀。 季禺再城楼上望见,不禁瞠目结舌,颇为忧心的叹道“这泽邑精骑果然不凡,如此马术,纵是九夷之师恐怕亦不过如此了吧” 昌军弓卒抛射数轮,敌骑突入百丈,也都掏出骑弓抛射还击,昌军乃诸侯老本,自是甲胄齐全,也伤者寥寥,不过倒是引起阵阵混乱。 张魁见此面色阴沉,冷声喝道“传将令,将矛卒缩入本阵,着刀牌手上前敌住箭矢,另着勾刀环马军隐于阵内待令…” 望楼上旗兵挥动令旗,鼓点突然变缓,慢慢敲打,昌军训练有素,一听鼓点变缓,前排矛卒如蒙大赦,忙不跌退入阵内,后排刀牌手,以刀敲顿,迎着鼓点上前档住敌骑箭矢,后排勾刀手隐入阵中待令。 敌骑打马游走阵前抛射,却均被刀牌手档下。 许军中军泽邑总兵牟异丙见昌军矛卒被箭矢骚扰退入阵中,不禁嗤笑一声,甚至转身面色轻松的对周围家丁亲兵教育兵法道: “哈哈…步卒就这三板斧,商狗不过如此,步卒若横矛卒再前,我骑军便不敢正面缨其矛锋,不过步阵不能移动,侧翼薄弱,须要骑卒游走护卫,否则被我精骑突入,其步阵必定溃败,不过这商狗贼将虽则无耻,看他这两下子倒颇有章法” 周围将校闻言皆有所得,不断连声恭维不已。 牟异丙自信一笑,神色转为阴冷道“传我军令,架起中军大蠹,转入两翼那数百骑不必回来了,依旧袭扰商狗两翼,尝试侧翼突破…”说罢冷笑道“呵呵…即然这矛卒刺猬缩入阵中不敢出来,正合我意,诸本部余下千骑,紧跟我大蠹,随我亲自冲阵,没有矛卒步军不足为惧,正该我等拿捏了” 五十四[断悟虚空,真性本根] 牟异丙狰狞狂笑“区区步阵,怎敢阻我两千精骑,二三子…紧跟本将大蠹,随我杀呀…” 牟异丙见昌军矛卒缩入阵中,心中大喜,只觉胜卷在握,此番不仅能赎失城之罪,若擒下敌将许候和夏后那是大大滴有赏。 千余骑席卷黄沙,瞬间冲入昌军阵前数丈,张魁见此,面色亦有些紧张激动,看向望楼大喝道“升起本部大蠹,以鼓舞诸军,吹角鸣鼓,着刀牌手退入后阵,矛卒顶上” 敌骑马挤着马,密密麻麻疾速冲入阵中,冷不防昌军盾阵刀牌手闪身而退,漏出如刺猬般的一列列矛卒。 敌军一头撞上矛阵,瞬间人仰马翻,倒下一排,后面骑军极速冲来,刹不住车,有勒马停下的也被后面骑兵顶向矛阵,矛长一丈二尺,一头杵向地面,瞬串出一串人葫芦,矛卒双手紧握矛杆,被冲撞得手上鲜血直流。 牟异丙见此怒火中烧,大声喝骂到“商狗无耻,竟把矛卒藏于阵中,啊…诸将士随我挑翻矛阵,硬闯条路出来” 牟异丙身披四层甲胄,胯下大青鬃神勇不凡,能驼千斤,也披甲三层,牟异丙哇哇怪叫,挥舞偃月大刀,横冲直撞,无一合之敌,亲领众骑硬生生凿穿矛阵,来回冲杀。 付出数百精锐骑军的代价,好不容易挑翻了前排矛阵,牟异丙哈哈狞笑“商狗矛阵已被凿穿,还不快快下马受降,哈哈…” 中军将旗之下,张魁面露喜色,转而沉声道“敌军马速降下来了,以入我瓮中矣,传我将令,鸣金鼓,让勾刀手,耥耙手上阵,着偃月阵两翼回还,包抄敌骑两翼” 敌骑方把矛阵凿穿,因被矛阵阻隔马速降下,再无方才的千斤冲撞之力,阵中又闪出勾刀手,先使勾刀勾住马腿,被耥耙手一钉耙抓落马下,瞬间又被刀牌手乱刀劈死。 不过半柱香功夫,敌骑两千便已伤亡大半,牟异丙目呲欲裂,却又有家丁来报“不好…将军快撤,敌军两翼回转包围而来…” 牟异丙转身一看果然如此,缺月阵本就是两翼凸出中央凹陷,许军又杀入昌军阵中,而眼下被昌军两翼变阵为盘龙阵,团团围在军阵中间。 牟异丙望之肝胆惧丧,不禁仰天长啸,悲切大骂道“啊…商狗无耻,不讲诸侯之德,先设下设下假营,而后携军来骗…来偷袭我中原有德之国…”牟异丙说罢状若癫狂道 “哈哈…尔等商狗也就尽会耍这些聪明…小聪明啊,成汤狗贼至使天下大乱,诸夏如水火,不知诸夏要以和为贵。 尔等贸然起兵,致使诸夏黎庶死伤无数,你等皆是华夏罪人也,我劝你等反贼耗子尾汁罢…” “今日…我牟异丙虽死,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等的,我牟异丙生当为人杰,死亦要为鬼雄,哈哈哈…”说罢拔出座下马刀,自刎而死,尸体倒落在地,唯有那匹踏雪红在旁边打起响鼻,懵懂的看着死去的主人,伸出舌头不停舔湿主人脖颈,似要为主人缓解疼通。 “将军…” “将军莫要如此…” 周边剩下百十骑,尽皆阻拦不及,望向满目尸体死马,残卒门脸上一片茫然。 昌军敲响金锣,诸军停下进攻,只是把百余残卒团团围住,忽得昌军散开,露出张魁身影,面色诚恳望向残骑劝降道: “诸位战至如此,也算忠心报国了,诸位皆有一身好马术,再抵抗也无意义,何不反正投明,入我马军,我必有重用” 百余残骑望向牟异丙尸体,潸然泪下,只是低声抽泣不已,又望向四周死去的袍泽尸首以及失去主人四处游荡的马匹,对张魁之言充耳不闻。 正待众人放松警惕,准备上前时,低声抽泣的残骑忽然纷纷抽出马刀,下了众人一跳,皆举戈相对,然而这百余残骑却同声哭泣道 “将军若要为鬼雄,为何却又抛下了我等袍泽,孤身一人而入幽冥岂不受尽老鬼欺辱。哈哈…若入幽冥为鬼王又岂能无有我等袍泽喽啰使唤,哈哈…此去幽冥召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将军…众位先走的兄弟,幽冥路上且等我等一程,…我也来了…”百余残骑相视一笑,皆状若癫狂,陆续拔刀自刎而死。 夕阳西下,残辉映杀场,满目疮痍,尽是残肢断臂,众昌军将士背影映射余辉,一片寂静再无半点声息,众人没有阻拦残骑自刎,只是皆若有所思的看着。 此刻季禺也从城楼上跑下来,站在场中,数千昌军望着死去残骑的尸体,皆垂首抱拳,闭目祈祷不已。 季禺知晓他们这次不是迷信,也不是怕残骑变做厉鬼索命,因为此时的昌军无所畏惧,他们只是在为原先都是诸夏的袍泽祈祷,祈祷死去的许军入幽冥一路顺遂,若路不好走,且在等我,我诸夏袍泽斩除暴君随后就道。 残阳如血,季禺的心也慢慢变冷,之前都是凭神通道术,真正的两军冲杀还是第一回,此时早无方才于城楼之上的新鲜感。 季禺心下悲切,不是悲切死伤众多人命,季禺还没这么虚伪,而是悲切沙场无常,唯有袍泽生死相依,生亦同欢,死亦同悲。 众人如同手足一般,互相交托性命,背对袍泽心下却是安宁的,纵是恶魔鬼神,众人也无所畏惧。 季禺了悟,眼中愈发清晰,原来所谓军阵煞气,不是什么阵法,也不是什么军队都有的,众袍泽同心共死,无所畏惧,遂鬼神亦震恐矣。 季禺不禁叹道“人生如朝霞,托生于斯世,命短如蜉蝣,奈何自寻死…” 季禺对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的张魁叹道“张将军,这牟异丙实算得一阵豪杰,只是不明天数,妄阻我天兵,唉…把他与部下亲兵厚葬了吧” 张魁默然点点头,脸上没有一丝打了胜仗的欢喜,有的只有麻木已及平静。 季禺对这五浊恶世不禁愈加厌恶,蒙昧世人皆懵懂无知,权贵豪皆使黎庶如刍狗,诸侯无一公心,皆为贪权夺利,美其名曰与天下为棋子,胸藏宇宙之机,吞吐天下之志,实为野心谋划而已。 季禺对此愈发明悟,看山是山,却又不是山,自家伐夏为何?有的东西比气运更重要,天下皆传姒葵是暴君,姒葵不是暴君又如何,天下皆传成汤是贤君,成汤本身不是贤君又如何。 季禺渐渐明白王恶所讲神圣,与五阴叟所讲邪神的区别,世人崇拜神明,如一石生的怪异,得人信仰为正义的神将,那神将就是正义的神将,那怕那石头生自邪恶之地。 季禺负手回城,眼睛愈发明亮,心中愈发清明,身上气息也愈发缥缈不可捉摸,逐渐又看水不是水,莫说成汤确实功德无量,该坐天下,一个人纵然野心勃勃,可能装一辈子好人的人,不是贤人,也是圣人。 一个人心思不定,好心善心却不明事理,专办坏事,恶事,也与恶人无意。 季禺想起一句何神仙闲聊时所说的话: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 无心为恶,虽恶却罚 季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正要往城内走去,却发现泽邑内外军卒百姓朝自己跪了一片。 “神…神仙” “他脑后有庆云圆光,肯定是神仙” 五十五[许邑难下,诸部齐聚] 季禺一脸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脸,扯过旁边跪着叩头的一个小卒问道“他们在说甚么?神么庆云圆光的,莫非实在戏弄本座” 小卒颤颤巍巍道“大法师…哦不…不敢瞒老神仙,老神仙方才脑后莫名出现斗大一轮清光,照得我们身上好生舒坦,有种莫名之感…额…而且方才老神仙头顶上空出现了亩许云光,这泽邑夏季甚少阳光,可这云光一收,太阳就出来了…” 季禺摇身一看,果然来泽邑周边数日都是雾霾,而今日却云开雾散晴空一片。 “求神仙保佑莫要打仗了,我家都死于战乱,就剩我一根独苗了,神仙保佑啊…” “求神仙保佑我儿从军平安,刀箭长眼,不要伤着他” …… 季禺也有些疑惑不解,见四周百姓军卒不断叩头,祈愿,解释道“诸位起来吧,我不是神仙,也没有神仙的本事能保佑你们心想事成,” 见众人还是跪拜,季禺干脆道“诸位请忙自己的事情吧,莫要在此祈祷了,我们乃是王师,不会扰民的,虽然不会保佑你们心想事成,但我等能保住你们不再受战乱之苦” 季禺说罢忙掩面而走,径直躲入军府,见张魁正在与人商议舆图,遂出声道“张将军,这泽邑应当还有步军数千未来,不知当如何应对” 张魁闻言起身叹道“步卒行军极慢,今日他们是到不了,城外一战我军也损失惨重,已经不能再出城野战了,只能紧闭城门,待昌候率兵来援了” 季禺摇头道“这个并不保险,昌候领军万余,伐许国国都许邑,而许邑也有兵卒过万,怕是急不能下,说不得还要我们去支援他呢,” 张魁眉头微皱,来回渡步半晌,负手道“那也只能如此了,以我观之,今日我们不是缴了许多马匹么,可召余下之卒,尽数编为骑军,这样就能跑也能打,若敌步卒强,我军可沿路骚扰疲敌,敌若疲惫,则可寻机以骑卒冲阵” 季禺也颔首点头,道“确实如此,那就依张将军你自己的决意吧,总之要尽快解决遗患,我等好整顿兵马,支援其余各部” 张魁点头应诺,又嬉笑道“不过当务之急是收拾首尾,整顿军务,清算缴获损失,而后杀鸡宰羊以飨三军” 季禺也笑着点头,见张魁自有计较,便也不在多逞口舌,遂负手转身出府道“那将军自去忙吧,我有些乏累,便先去歇息吧” 季禺找了间已经被军卒洗劫一空的贵人豪强庄园,闭门炼法,研究三六雷火之术。 至晚间参加了众将校庆功之宴,文吏禀报战果:此一战全歼敌骑愈泽邑总兵牟异丙以下将校并两千三百二十骑,并城中豪强家丁,城门卒共千余。 自身死六百,伤八百余人半月内不能参战,轻伤者无算,几乎人人带伤,不过这回无人失踪。 俘马匹愈三千余匹,其中驽马八百匹,战马二千余匹,马尸三千余俱。 缴完好甲胄环甲三百领,鱼鳞锁甲五十领,皮甲千余,刀枪弓矢无算,并泽邑镇将玉印,大蠹,将旗,黄幡,金鼓号角之类不计。 众人皆是欢喜不已,议定全军能战者尽数换装,也过过马军的瘾,季禺当即手书一封并许军将旗玉印一块谴使送往伯言处报捷。 次日清晨,张魁黄邈领新编骑军两千,出城数里,拦截泽邑步卒。 张魁用兵颇有一套,步卒行进极慢,张魁便以骑卒托平原两翼袭扰放箭,步卒被昌军袭扰,停下结阵放箭回击,张魁便带骑卒一溜烟儿跑走。 步卒行进,昌骑则又回来袭扰,如此张魁,黄邈轮番带人扰乱,步卒无骑疲于应对,将士匮乏至极,被昌骑冲阵,一鼓而下。 三千泽军步卒,阵斩数百,俘了近千,余者尽数溃逃跑散。 自十六日发兵攻泽,耗时八日,至夏七月二十四日彻底扫除泽邑后患,占据泽邑。 随后数日,昌军于泽邑城内整训兵卒,精练马军二千,步卒一千,日日操练,至二十八日,昌候信使终于到达。 泽邑军府,众将校齐聚,季禺坐于首位,张魁坐于下首,众校尉各按品级班列盘坐。 季禺望向殿内使者道“各军情况如何,昌候那边可还顺畅么,有何军令传下” 使者一袭农夫打扮,脚穿草鞋头戴斗笠,闻言抱拳一礼道“禀大法师,众位将军,莫将军于黄将军引军于前日攻破滑邑,如今正在清理首尾,数前姜虺将军也拿下邓邑,领步骑两千回援昌候,至于西边关雄,郝成二位将军攻归邑,小的过来之前海无消息传来,想是还未拿下” 张魁站起身抚掌大笑“哈哈…好好好,诸部皆有斩获,许国不日将全部拿下也” 众人正自心喜,那信使却又道“昌候与关祁二将军讨伐许邑,屯兵许邑城下半旬,双方互有胜负,敌军许邑大司马乃异术之士,许邑凭他,急不能下,反使昌候损兵折将,昌候传令,着各部拿下城邑后留下一部驻城就地征粮,余部精锐火速回援中军,齐攻许邑” 季禺等人相视一眼,支信使下去歇息,季禺道“中军屯兵城下,许邑又有异士,想是陷入苦战了,我等便着紧安排部署,发兵许邑罢” 众将议定半晌,留黄邈为泽邑镇将,领步卒一千,骑卒二百,驻泽邑就地征募粮秣,季禺张魁并众校尉只领骑军二千,明日一早,奔回许邑。 至次日清晨,薄雾缭绕,季禺骑上黄骠老马,与张魁领军二千,走无名山中驰道,回师中军。 来时走走停停,大张旗鼓,回时撤旗闭幡,人马无声,急行三日,反过老槐坡,一路狂奔,终至许邑城下,昌军中军于城下扎起大营,有各部来援加原先中军,共有两万余兵马,吉伯严闻讯带众将至辕门亲迎。 一路行至帅帐,诸人按品落座,季禺环顾一遭,朝吉伯严道“许邑如何,对了,祁大哥呢” 本来正吵嚷叙旧的众将一阵默然,吉伯严面带沉重,嘶哑道“前番攻许,祁将军连战数场,而后…而后一时不备,折于城下了…” “什么…怎么会…祁大哥…啊…”季禺一声大吼,面露不信之色。 五十六[一笼馒头,吃出九牛二虎力] “祁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他”季禺眉头紧皱,目露凶光喝道。 吉伯严轻叹一声,面带忧郁道“至许邑阵前,祁将军请缨挑战,连斩敌将数员,许军胆气俱丧,正在此时,有那许国司马闵慈出城来战,祁晖将军与其打了数十回合不得胜负,那闵慈的坐骑甚是奇异,双目须臾射出红光两道,定住祁将军,而后祁将军被那闵慈偷袭斩落于马下…” 季禺随吉伯严走出帅帐,入偏帐,这里存放将领尸首,吉伯严指着一张被白布裹住的尸首道“这就是祁将军的尸首,被那闵慈剁下头颅,悬于旗杆上,牡丑将军用夜袭抢了回来,我着军卒用针线缝上了” 季禺内心复杂至极,终究是自己带祁晖出来的,想起祁晖家小,季禺面露愧疚之色,复杂半晌,季禺终究还是包不住掉下泪珠道“可叹我祁大哥自幼苦熬武艺,神勇难敌,本待他做一番功业,杨传后世,不想逢此遭劫,不甚悲呼…” 见季禺面色复杂至极,伯严劝慰道“唉…正所谓死得其所,瓦罐难免井边碎,将军难免阵前亡,先生也莫要过多悲伤,祁将军为伐夏大业而死,可谓之英雄也,待过后自有封荫妻子,后人富贵荣华” 季禺摇摇头,心情沉重,兴趣缺缺的负手随伯严回了帅帐,众将也都面色沉重,吕岳闪身出座道“那闵慈武艺平平,全靠坐骑逞威,我先出阵且去会会这厮,也为祁晖报仇” 吉伯严张了张口欲劝,但终究只是颔首道“那吕将军且领五百骑去挑战,我等从后列阵,若事有急,将军寻机退走” 季禺拂尘一扫搭于左臂,冷笑道“吕岳你先去战他,吾倒要看看他有何本事,敢取吾兄弟人头悬于旗杆,如此折辱,定也要让他也尝尝厉害” 吕岳腰悬双剑,穿上披挂,领五百骑军出营挑战,季禺众人亦骑马随后列阵观战。 许邑城内,许候正与众将宴饮,许候对着下首一位将军赞叹连连“将军真个神勇非凡,自那伯严小儿无事寻衅以来,连破其将领十余员,连战连胜,更是阵斩其大将祁辉,闵将军不仅武艺高强,连坐骑也是神异之兽,一出场就吓得那些昌将马匹癫狂恐惧,筋蹄酥软,真个是好异兽啊…” 下首一人,武将打扮,身长七尺,眼如铜铃,颔下须如钢针根根耸立,闻言傲然大笑道“哈哈…区区吉家小儿,何足为惧,我自幼寻访名师,得玉虚仙人传我九牛大力,土遁之术,量他不过凡间小将,怎能敌吾仙家神通焉” 原来这闵慈自幼寻访名师,满山奔波衣食褴褛,一日却饿的急了,入一茅屋见有一笼馒头。 他饥饿难忍,便偷吃了九只面牛两只面虎,涨得腹饱肚圆,后来仙人现身告诉他,这一笼馒头,俱是炉中仙丹变化。 自此闵慈便生出九牛二虎之力,随仙人修行数年,仙人说他根性浅薄无了道之机,便传其五行大遁,着他下山享人间富贵,他也确实根性浅薄,有仙人教导修行五行遁术多年,却无所得,只练成了土遁一行。 其余将领闻言纷纷恭维应和,夸赞不已,正在此时有小卒来报“禀许候,众位将军,城下昌军有一凶神来挑战,点名要挑战闵将军,此时正在城下喝骂哩” 闵慈正待起身,许候却有抚长须嗤笑道“区区凶神邪怪尔,何劳我大司马出阵,我有上将畔风,武艺超群,斩鬼杀神,伐山破庙不过等闲尔” 言罢让畔风出城迎战,众将继续宴饮,岂料半柱香后,哨卒又连滚带爬冲入殿中,许候满脸不悦道“慌什么,可是畔风斩下了敌将么” “畔…畔将军出城迎战,不料却被那凶神一合斩落马下,如今那凶神正在城下喝骂呢,说…说…”哨卒一脸惊恐,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 闵慈把袖子一抚,望向哨卒喝道“说什么了,且速速道来,否则军棍伺候” “说将军乃插标卖首之辈,垂头缩卵之徒,惧他威风,不敢出城接战,谴一匹夫出门送死”小卒只得吞吞吐吐道。 “什么…欺人太甚,焉敢如此辱我,来人,去牵我神驼出来,抬吾兵器披挂,吾要去取他人头泄愤”闵慈闻言大怒,命人牵来坐骑,传上甲胄,手持一柄宣花斧出城接战。 见吕岳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巨口獠牙,真个是: 目运金光飞紫电, 面如蓝靛发似朱。 神人托生螟蛉子, 仙家资体不世珠。 慢道伐夏数百将, 名称吕岳岂凡夫。 如此神仙之相,着实不凡,闵慈有些慎重道“你就是那个凶神吕岳,你是吉家小儿请来的救兵么” 吕岳勒马坐定,见这闵慈眼若铜铃,身披甲胄顶戴红樱,腰束狻猊神吞环金带,晃若天神。 其坐下一匹好坐骑,驼羚头麋鹿耳,一双怪眼泛红光,颔下红须如龙须,四蹄生烟若云霞,当真不凡,吕岳打马上前掌托双剑问道: “凶神不知何人,吕岳嘛正是在下了,你可是那闵慈么,人无甚么了得,坐骑倒是不凡,怎奈你不过无胆鼠辈尔,先前谴一匹夫前来送死,怎的?你也想好了,要过来送项上人头么?” “哼…放甚么大话,吾此来是取你的人头呢”闵慈大怒,轻喝反驳一句,轮起宣花大斧,前来取吕岳。 吕岳托双剑迎上,二将相交,好一场大战,一个是貌似天将好威风,坐骑神驼抖神通,一个是面如凶神争胜负,力有千钧人难挡。 二将阵前势无比,立见生死定输赢,如狻猊摇摆斗麒麟,却又似苍龙翻身搅海水。 二人俱有千斤之力,神勇无比,只是闵慈武艺差些,左支右挡,吕岳见此本着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张口一喷,吐出毒烟一口,渺渺飘起丈许裹住闵慈。 闵慈一见不好,连忙闭气,饶是如此也被瘟毒从皮而入,闵慈面上略微发红显然中了瘟毒,头脑晕晕乎乎。 闵慈大怒一拍坐骑,这赤目神峰驼领会其意,双眼照出红色毫光一线。 红光一照住吕岳,吕岳立时只觉浑身不由自家掌控,呆呆立于马上,只能心里想,人却动弹不得。 季禺在后方一见不好,吕岳被红光钉住,忙扯马出阵,闵慈见吕岳被定住,忍住头晕脑涨,飞起一斧劈向吕岳脖颈。 季禺从肩上抽出宝剑,架住闵慈宣花斧,季禺吃过两枚紫府仙杏,这二枚仙杏乃是霁云初蹬天宫时昊天上帝所赏,仙人食之增寿千载。若凡人食之立成人仙之体,行走快过奔马,一跃能跳数丈之地,力达千钧,寿增数百。 霁云公思量自家住在仙界,不愁寿命便舍不得吃,托佑圣带给季禺,可谓是把季禺当做亲传弟子看待了。 不过季禺倒底武艺差些,绕是闵慈中了瘟毒季禺也能勉强挡住,吉伯严见此赶紧谴人把呆滞的吕岳先抢了回来。 见季禺就要落败,牡丑正待出阵相助,季禺却把手往发髻上一托,脑后忽腾起云烟阵阵,闵慈对着云烟狂劈一阵却无所得,待云烟散开,季禺身形连马消散不见。 闵慈正自疑惑,一柄宝剑自空中飞出落地,须臾间化为吊睛白额猛虎一条,两个跳跃往闵慈扑过来。 五十七[仙家变化,周天之数] 这虎吊睛白额,身有丈余,血盆大口,尾如钢鞭,落地打了个翻滚,气势摄人,扑腾数丈朝闵慈咬来。 闵慈面露惊慌之色,见这虎来势汹汹,慌忙一斧劈下,恶虎闪身躲过,又自扑来,一抓扫落闵慈手中宣花斧,连连飞起扑咬。 闵慈干脆跳下坐骑,使九牛神力擒住虎头,一拳打下,噗嗤一声,猛虎化为云雾散去,地上只留宝剑一柄。 闵慈刚松口气,虚空中又飞出拂尘一柄,腾空飞舞游走数圈,一阵云烟升起,化为一条虬髯牛首的蛟龙,蛟龙二丈长短,头生鹿角一对,半隐于云雾之中,时而探爪时而摆尾。 这个却是季禺法术的极限了,障眼法乃小乘变化,只能变些小的,灵巧些的,却不能如八九玄功,七十二变一般穷尽周天之变化。 “莫说你这只是道术变化的障眼法,纵是真有蛟龙猛虎我也杀得…”这会闵慈反倒平静下来,捡起宣花斧,与蛟龙博斗数个回合,扯住机会,一斧斩落龙头。 蛟龙尸身不待落地,变腾起云雾,云雾散开,龙尸化为拂尘手柄,地上虬髯龙头亦化为拂尘丝尾散落一地。 季禺两手空空,再无东西施法,见赤目神峰驼目光神异,往自家隐身之地走来,只得咬牙取下巽风幡,握住幡杆摇晃,一道黄风平地吹起,拨土杨尘。 却不曾想飕飕黄风吹过,飞沙走石,那闵慈却手捻指诀,口中念咒不已,黄风沙石都绕者他走。 季禺面露不信之色,狂摇巽风幡,闵慈依然安坐,甚至嘲笑道“区区小风,不过尔尔,看你也是个学法的,还有甚手段通通都使出来罢,看我玉虚道术如何,哈哈哈…” 闵慈却是随阐教仙人学过避风,避水,避火,避金戈之术,手掐避风诀自是不惧狂风。 季禺见闵慈巍然不动,还嘲笑不已,咬牙切齿使出自己看家本领压箱底的手段,念动咒语,手扯幡下丝條,望巽底摇动,当即有巽风一道,自巽地刮起,天摇地彻,风雷阵阵。 闵慈见阵势不凡,慎重的望向巽地,却见黑风一道,卷天刮地声势浩大,闵慈勃然色变,满脸惊骇之色吼道“你怎会有大罗秘术,这是巽风…” 闵慈当即顾不得其他,连忙翻身跳下坐骑,手牵缰绳,捻土一把望空撒下,连人带坐骑化为一道黄光飞走,霎时不见踪影。 季禺呵呵冷笑一声,起法摄回巽风,不敢再肆意误伤凡人,望向天边道“算你逃得快,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牡丑等人见季禺神威,杀败闵慈,忙欢呼雀跃,带兵冲杀一阵,险些攻下许邑,牡丑更是数次攻上城头,慌得许邑君臣望天祈祷不已。 功杀半晌,终究未破城池,吉伯严见伤亡不小,鸣金收兵,众军欢呼退回营寨。 昌军众将正在帐内欢呼雀跃不提,且说那闵慈一路架土遁望西逃跑,飞了百十里,见季禺并没有飞遁追来,心下略送松了一口气。 闵慈根性浅薄,数十载来更是贪图享乐荒废了功夫,玉虚秘传法力等阶虽高,却只断断续续积累了数载微薄法力,难怪仙人打发他下山了,天资愚钝还不知努力,如何能有成仙了道之机。 闵慈只遁出百十里,法力便耗去小半,又中了吕岳瘟毒更是只觉头晕脑涨维持不住遁光,见季禺并未追来,心下轻松,撇见下方山谷中有一条小道,正好赶路回去,遂降下遁光,牵着坐骑靠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歇脚。 闵慈靠坐石头上,扯开腰间葫芦,颤颤巍巍抖出几粒保命仙丹服下,这才恨恨道: “哼…终究只是散人得法,怕是连五行遁术都不会,我乃玉虚门下,却被散仙杀败,真乃奇耻大辱,待我歇息一番回山去找师弟下山,再把师父洞中法宝摸两件,定要把这散人魂魄收来做个油灯,灼炼百年方解吾恨…” 闵慈正自盘算不已,小道之中却忽然来了一彪人马,没打旗号,闵慈也不知是那路人马,见这些人约摸近千,全是骑军,昂首挺胸,倒不似鬼鬼祟祟的叛军。 闵慈只以为只朝廷来的救兵,忙跑出石头站在路边大喊“前边的兄弟可是朝廷来的救兵么,还请施些净水干粮” 这溜骑兵勒住马蹄,为首一将白面无须,头戴攒樱盔,身着两裆环甲外罩赫黄袍,腰间系一个黄葫芦。 眼见众骑把自家围住,闵慈嬉笑的探手拨开抢杆道“莫打我…莫打我…我是许邑司马闵慈,哈哈哈…你们是朝廷派来的救兵罢,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被仇家追赶至此,还请天使垂怜,给口水米干粮” 为首将领目光诧异的望着闵慈,忽神色一转抱拳笑道“正是天子指派来援,原来是许邑的上官啊…失敬,失敬,来人…给司马上些干粮酒水” 闵慈欣喜不已,正要上前攀谈,冷不丁这将军一枪刺来,闵慈惊险躲过,却被挑落顶上樱盔,闵慈披散头发怒喝道“天使这是做甚?” “哈哈哈…爷爷乃是昌候坐下大将郝成,来人,把他与我拿下…正添大功”闵慈大声嘲笑,换人拿下闵慈。 闵慈大怒拔斧劈扫,荡开周遭刀枪,就要捻土架遁光飞走,不想郝成是个有见识的,知其欲使土遁。 不待闵慈躬身捻土,郝成甩袖扫出一溜金光飞出,把闵慈打了个倒栽葱,跌倒在地,金光落地滚动却是一颗鸡蛋大小的飞丸,辛好闵慈连过避金戈之术,否则当即五脏碎裂,筋折骨断。 郝成见此呵呵冷笑一声,拔开葫芦塞念叨咒语,葫芦中嗡嗡响动不听,飞出一线黑云,翅膀摩擦发出金铁之声。 细看之下那里是黑云,分明是无数两寸大小的毒蜂,鳌刺长有寸许,泛起毫光,凶厉异常。 无数毒蜂裹住闵慈与其坐骑赤目神峰驼,这回可是一物降一物,毒蜂吱吱喳喳不断盯咬蛰刺。 神驼被蛰咬得惨叫连连,呜咽悲鸣不已,闵慈连一身甲胄都被咬传,约莫过了半柱香功夫,见内中再无声息,郝成掐诀召回毒蜂飞入葫芦中。 地上只留下闵慈残破甲胄,一堆白骨一副鞍鞘,周围士卒早已见怪不怪了,显然知道将军道术,纷纷夸赞不已。 郝成哈哈大笑,着军卒挑起闵慈甲胄包了白骨,领众骑打马转身赶往许邑大营邀功。 却是郝成与关雄领兵已然攻下归邑,听闻昌候攻许受阻,便留关雄领步军镇守归邑征粮,自领轻骑千余驰援昌候,一路行至此地却正好碰上闵慈。 也是闵慈自家倒霉,在哪里歇息不好,偏在路上歇脚,被郝成这炼就数万飞蛊的杀神怼上,可怜半生好机缘,拜入玉虚门下,奈何根性浅薄,无了道之机,反遭劫数。 五十八[各路大军,将攻五关] 郝成奔至许邑城下,与诸将拜过,便挑起闵慈甲胄,言过事情首尾,诸人听闻无不大喜过望,郝成此举可谓斩了许邑一臂,破了它的依仗,且也为祁晖报了杀身之仇也。 一番宴饮犒劳,诸部抖擞精神,再次点军强攻许邑,许邑无有得力大将,被昌军连续强攻两日,在第三日一早,昌军破城而入。 自此这许国六邑,除去卫邑之外皆被昌军拿下,伯严亲自犒劳三军,以诸部分守各城整训。 昌军诸部于许地派兵卒,衙役入各乡征集粮秣,南路大军距昌军不足千里,大帅韩征异术高强,手下异人大将众多,一路征伐,预计半月内便能至许地。 饶是许地处中原中镇,人口城邑众多有民数十万,可半月内征集粮草二十万担,对昌军来说还是压力巨大。 好早此时诸城皆由贵族豪强掌权,是最大的地主,昌军缕破城池,搜刮劫掠旧时权贵众多,诸部加起来掠了粮草数万担。 只要在收拢乡里大姓土地良田家产充军,再把良田按亩数与黔首换取粮食,当可再征数万担不成问题。 许邑各仓也还屯有陈粮,粟种,照此混入粮草,应当能凑齐二十万担。 在昌军各部忙于打粮,征田亩破乡中大姓之时,商军其余各路大军也是连战连捷。 夏朝诸军如同纸糊一般,一冲而破,东路大军由张甲统领,兵分数部,彻底扫平山东青州,东出太行,至昌军拿下许国不过数日,八月初,便以攻入中原,如今正在横扫冀州北部及幽燕各族。 而夏台朝廷见天下烽烟四起,各路兵马连战连败,损城失地,天下疆土数月功夫已经丢了一半,朝堂诸公焦头烂额,只得祭出杀手锏。 至七月中旬,天子于夏台拜太师武鸾为五关兵马大元帅,至关东布下千里防线,统领临潼关,潼关,穿云关,界牌关,汜水关等五关兵马,誓要阻商军于关外。 天子派太师守备五关觉得还是不保险,至八月初于夏宫传召,号九夷控弦乘马之士二十万狄骑入关,天子与诸公下了血本,掏空府库为九夷换装赐中原刀兵良弓,于河东晋州条山整军备战,乃是天子最后的底牌。 中路成汤沿黄河西进北上,丞相伊尹智略百出,把大河两岸诸侯耍的团团转,至七月末拿下豫允,只八月初前军大部五万,已拿下临潼,潼关,穿云三关,被武鸾阻于界牌关下。 至八月十二,一大早昌军所有将官由昌候统领于许邑东城门迎候,南路大军近十万兵马终至许地,韩征亲领麾下诸将与昌军众将见礼,吉伯严安排大军栖城西,城西早有昌军备好营帐,提前半月垒建。 一路引韩征等众将径如城中原许君候府,待韩征拂袖坐于上首,季禺作为南路军师坐于左侧,吉伯严正印先行坐于右侧。 数十员将官,校尉近百人几乎塞满大殿,待众人互相见礼后,韩征率先开口赞道 “昌候果真良将也,三日平山南,半月平重镇许国,还要在办月内为我大军筹备粮草二十万担,此伐夏之事,伯严当居我南路首功矣,也幸苦昌候麾下诸将皆敢战之士,一路征伐各有功德,盟主亦有封赏赐下…” 诸人闻言连忙躬身恭维说不敢称苦,皆是大帅领导有方云云。 韩征生得魁梧不凡,颔首五绺长须三尺及胸,面色朱紫,戴缨盔大红披风,显得威武霸气,好一副天王神将面貌。 韩征见众人都推脱恭维自家,摇头抚须道“盟主有军令下达:着诸路大军于八月末会于界牌,攻破五关之后,喝至阳瞿与暴夏展开决战…” 众人闻言大喜,季禺也高声恭喝道“商候中路大军如此快速,我等也不能落于人后了,只待三路大军合师,攻破界牌,汜水二关,与夏军决战了,伐夏大业将尽全功矣” 韩征也点头赞同,有有些可惜道“确实如此,不过楚江氏无能,竟然被区区三豚氏阻于巴州,否则奇兵出子午道,便能直插阳瞿,以竟大业全功” 吉伯严却摇摇头“巴州山峦遍布,路窄难行,楚江横行南方全凭舟师之利,然其伐三豚氏,舟师只能行至渝水,前些天听闻在楚军在阆中又被三豚氏巫公智者使火攻埋伏,楚军皆着轻巧藤甲,一战损兵数万,连楚军统兵大帅都差点折进去了,仅带数百残卒逃走,可谓大败矣…” 季禺神色一动,沉凝片刻也接话道“而且听闻关中形胜之地,楚军即使攻破三豚,走阆中北上也是无路可走,剑门关,大散关,清泥湾,皆有夏军屯重兵把守,益州一路皆是悬崖峭壁,路也自古难行,商候让楚军这一路偏师伐夏的计划算是废了” 韩征转过话题道“不知二十万担粮草何在呀,我等大军就全靠这个供养,可要保存好了,别扯了潮气或沾着火星儿了” 吉伯严面露难色的与季禺对视一眼,见吉伯严不敢开腔,季禺轻叹一声道“粮草皆屯于四仓之内,干燥阴凉,遣了重兵看守,倒不虞有失,只是…只是时间太短,我等抽遍许邑粮秣,也只酬得十余万担…” 昌军众将都做好被骂的准备了,结果韩征神色复杂的看了季禺这南路参赞军师一眼,终究还是给了季禺一个面子,颔首夸赞道 “你等果不负我所望,我说二十万只是虚报,许虽重镇,可你们要半月打下城池,半月征集粮秣,时间如何能够,本待你们能征数万担我就心下宽慰,不想你们如此忠于职责,半月竟然征粮十万担,好…好…好哇” 吉伯严心下略松,有些犹豫道“那…那这可不足将士开拔所需呀” 韩征豪气摆摆手道“无碍…我前翻攻郑,洛二国,于渑池得粮数万担,后续还有盟军会押粮过来,何况我等还得在许国屯兵半月有的是征粮时间” 牡丑在下首闻言有些疑惑道“末将斗胆一问大帅,我军不是要立即开拔,与商候合军攻破五关么” 韩征笑道“我麾下本部兵马近十万,着甲者仅三成,皆临时征发诸侯壮丁,与你等前部数万,须得合并操练一阵” 诸将顿时释然,确实如此,他们是知道根底的,南路号称五十万大军,实际上两淮加济水所有诸侯都凑不齐这么多兵马,就是要征这么多壮丁,也要抽干诸侯麾下男丁了。 实际上南路军正兵甲士不足十万,其前部昌军才是主力大军,近征河南二强国,淮南二强国,以及济水曾经霸主昌邑之所有精锐,才凑了近五万水陆大军。 而南路后部,说是大军实际只是防风氏并淮泗诸侯之兵,南方诸侯地盘虽大但人丁稀少,且甲胄冶炼不及中原,诸侯正兵拢共不过四万余人,着甲不及四成。 所谓的南路五十万大军不过是诸侯正兵前后两部十万,外加沿途征发的役夫七八万而已,实际总共不过二十万人马,战力还强弱不一。 其实不仅南路大军如此,其他几路都是如此,也就东路军人多点,号称四十万,其实不过是五六万大军,并役夫近十万虚张声势而已。 至于楚江氏所谓的八十六寨僚兵,就简直是凑数的,甲胄没有不说,连兵器都凑不齐,也就舟师厉害点,步军就是去搞笑的,也就比野人好点,根普通役夫差不多。 为何商汤能当盟主,还不是凭其手中的马步精锐大军十余万,人人着甲,武装到牙齿,打诸侯大军基本可以以一打五,遂成汤根本不屑于虚报兵马,十万人就十万人。 夏天子为何之前无人敢反,还不是凭手中九夷之师二十万,虽着甲不多,但全是骑军啊,在中原可谓是横扫诸侯无敌手。 季禺对啥时候发兵不感兴趣,但一听十余万大军还要驻于许邑半月,心下一沉。 须知许国拢共不过数十万人,驻昌军五万都勉强,再加上后军十万,这十几万兵马人吃马嚼将是个天文数字,别说粮草消耗,就是吃光许国所有老幼人口都不够呀。 五十九[鼎内龙虎喷云光] 这一日,季禺正在府中研习道法,在院里开下法坛,等待螭龙降临,大帅韩征却忽然来访。 韩征用怪异的眼神瞟了一眼季禺,见院中正立一法坛,杏黄布罩底,一斗米升里面插了五色小旗,坛角两根竹竿,垂下杏黄布幔,绣八卦星斗,坛上只有铜盆一个,里面盛有竹篮。 “恕韩征冒昧打扰,法师莫怪哈,法师这是在炼法么?”韩征有些疑惑道。 季禺盘坐蒲团,望了韩征一眼,抱拳道“正是炼法,恕贫道炼法之时,不便起身相拜,请大帅勿怪呀” 韩征摆摆手示意无碍,站在一旁观望半晌,不见季禺有何动作,有些不解道“这个是什么道术,怎的不见法师你步罡踏斗咧” 此话虽有些冒昧,犯了修行人忌讳,但季禺量他虽有异术到底未入仙流,并不着恼,反而唱道: “哈哈…说我是风不是风, 五色彩旗在斗中, 左边龙虎相缠绕, 右边龟蛇和寿同。 闲来庭中熬岁月,不如南海钓螭龙”说完季禺本还待潇洒的一挥拂尘,奈何只觉手中空空,慰然一叹,才想起自家拂尘被闵慈那狗杂给劈成两截儿了。 韩征若有所悟,试探问道“法师有如此神通,竟要钓来神龙么” 季禺点点头,正待开口,院门又被敲响,只好先道“是谁呀…进来吧…” “唉呀…大帅安好,职部拜见大帅…”原来是一小校,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走进来。 季禺望着小校道“我要的东西采购齐全了?” “禀大法师,已经采购齐全,丹炉也按图纸筑好,正在门外候着,要抬进来么”小校撇了韩征一眼,低头禀报道。 “抬进院儿里吧,放于中央火台之上,把东西也放院儿里就行”季禺答应一声,起身领了韩征进屋安坐,着婢女奉上瓜果水酒。 季禺坐于下首问道“大帅军务繁忙,今日怎可有闲来此呀” 韩征摇摇头,把一檀木长盒放于季禺着上,掏出竹简一封,递给季禺道“不是这个有闲,主公有密令下达给先生,还有一盒赏赐,先生你自己翻开查看吧” 季禺低头接过,搓下竹简蜡封,默然翻开阅读半晌,合上竹简,吹口法炁,卷着竹简飞入院中,落入丹炉火台之中,烧成灰烬。 见韩征抓耳挠腮,急着想知道,遂微笑道“也没说什么,只是要我等着速整顿兵马粮秣,从速赶往界牌…” 厮虑半晌,见韩征唤成汤主公,也算亲信,想他也不是个大舌头的,打了个手势,韩征立马贴身过来,季禺阴沉着脸附耳低声道: “那太师武鸾着实厉害,界牌关下先连斩商候大将数十员,前日又布一大阵,唤约火龙阵,商候前部一时大意,入了阵中,整整五万余精锐甲士,一朝俱丧身阵中…” 刚说到这里,见韩征大惊张口欲要惊呼,季禺顾不得礼数,一把捂住韩征大嘴,说出个更劲爆的消息 “现在商候反被武鸾困于穿云关内,余部数万大军,上不能破敌,下无粮草可用,形势可谓及及可危,商候命我二人不可大张旗鼓坏了联军士气,只要征足粮草,要你我二人带齐军中异术之士先行秘密赶过去,好寻机破敌” 见韩征听闻商候无碍,惊色稍缓,季禺闪身回道蒲团上,歉意道“方才下官失礼,得罪大帅了,还望大帅勿怪” 韩征摇摇头,平息半晌,急切道“大法师!事不宜迟,我等该何时赶往穿云关,好破武鸾,解救主公?” 季禺略微思虑一会道“也莫着急,商候能谴密信来此,相来逃身无碍,大帅先莫要声张,装作寻常,只是召集精骑数百,过几日把军中异术之士暗中召来饮宴,告知此事,暗留昌候于此稳定军心,我等飞骑赶往穿云” 见韩征点头,季禺想了想又道“我还有大法并未炼就,且稍等数日,若有机缘练成此术,我定有策,可破那火龙阵” 见韩阵疑惑,季禺摇摇头,也不解释,低声喃喃道“只是此法能否炼成还看天意,大帅给我三天时间,若炼不成,也是天数如此,我商王气数不济,大帅先去安排吧” 韩征颔首一礼,压下心中疑虑,转身走出院外,安排军务去了。 季禺站起身来,见小校已然领人放好丹炉,站在门外赔笑,季禺探探手,给他掏了些赏钱,打发走小校,季禺跌坐蒲团,心中烦闷不已。 坐也坐不安宁,起身来回渡步,暗暗道“祁愿昊天上帝相助,大商国运昌隆啊,一定要在三日内钓来螭龙,否则商候大业未成,半道而崩,吾等不仅群龙无首,伐夏成空,还要被打为反贼,诛抄九族,这诸夏再无我容身之地了” 季禺其实也忧虑不已,只是祈祷梦中所载为真,商候成功革鼎,伐灭有夏氏,来回渡步半晌,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整理小校带来的药材。 季禺先在三尺炉鼎中以朱砂刻画符咒,按八卦画出乾坤坎离震兑等八门,又在火台下内按三才刻出符节。 从院里唤来僮仆烧柴添火,沿磨药材。 季禺取沉香,白檀香,广木香,乳香各二钱,岑陵香八钱,香白芷八钱,降真香,玄参二钱,甘松一两,蒿本八钱,香附子八钱,大黄一两,着僮仆用药秤称好,严令不得多一分少一毫。 称好济量,用碾子压成粉末盛于玉盏待用,取出小校用白马尾新做的拂尘,掌控丹炉火候。 待药材弄好,季禺手托拂尘,两小僮仆坐于旁边扇火添柴,季禺见丹炉红透,巽为冒出黑烟,一舞拂尘喝道“停下添柴,改文火烹” 一舞拂尘,玉盏中甘松,乳香等耐熬的药材先从乾位飞入炉中,又改武火烧炼数息,陆续添入药粉,或走乾位,或走坤位而入。 直炼了一柱香功夫,季禺高喝一声“改文火慢烹,揭开巽位炉封” 小童依命揭开巽位炉封,刺啦一声,巽位喷出一股白烟混合杂质,待半晌后再无杂质飞出,季禺闭目使袖卦掐算,又开口道“开坎位炉封,罐无根水” 所谓无根水,乃是无根雨水也,小童又依命行事,罐入一瓶雨水。 雨水到入丹炉,鼎内发出一阵爆豆蹿响,季禺侧耳听罢,一扫拂尘,尘尾打出一道清光,高叫道“封坎,巽二位,撤火息炉” 等待半晌,撤去火焰后,炉内温度缓缓冷却,季禺命人搬开鼎盖,俯身打量,见巽位团有金沙一堆,不禁笑容满面“好…好好” 取出金沙,捏成长条信香三柱,用小火灸干塑形。这信香一成,召螭龙就成功一半了。 六十[螭龙吟啸入瓮中] 信香炼好,季禺遣散僮仆紧闭院门,把信香插在香炉中点燃,此香并非凡香,有开天门通地户之功,一阵袅袅白烟藤起,蹿入虚空之中。 这香烟气味能凭法坛加持,远传数万里,螭龙性寒凉,喜缩于冰窍之中,极爱嗅此香气,如若有螭龙闻此香风必会循味飞来。 龙属天生不凡,能腾云雾,真龙更是能细能巨,大则丈量宇宙,小则隐于泽野,飞腾变化莫测,螭龙便是真龙血脉,也有神通变幻,乃坎水之精华。 寒螭善能喷吐寒雾,神通大者甚至能冰封万里,若是季禺倒霉,有这种神龙循香而来,竹篮也困不住,那可是一场大祸临头,当然这种得道神龙甚少,多是尺许小龙。 季禺见法坛布好,给竹篮画了符咒,便又回房取小校拿来的硝石,硫贡,准备炼制火药。 这个神仙伏火法与黑火药配方炼法略有不同,还是要先烧茅打鼎,练成火砂,再开坛摄法,起三六丙火炁炼制。 先派人把召螭龙法坛抬到城西郊外,季禺用半吊子袖卦连连掐算选了一座荒山,把法坛布于山顶,山下谴了百余兵卒守卫,赶离闲杂人等。 转回府内又是一番烧火轰炉,连续炸膛数次,忙活一下午,季禺终于炼成一炉火砂。 季禺又开三六丙火法坛,解了头上发髻,披头散发,步罡踏斗,起摄三六南方丙火炁。 季禺时常心中疑惑,为何所有开坛行法,皆要披散头发步罡踏斗。 他只知道这个是来源于上古巫法,古巫师行法祭祀天神时,莫不是披散头发,头戴羽毛又蹦又跳,形如羊角疯,用以勾通天神。 而季禺所不知道的是,其实是有上古智者羡慕长生,身着羽毛所粘衣服,想象能同飞鸟一般飞于青冥,不知道从悬崖上摔死多少先辈,发现凡人那怕穿上羽毛,也并不能自由飞翔。 后来这些人与部落相行渐远,被朴实劳动的人厌恶,只好躲于深山之中。 这些人无意中研究出天地间各种元炁,遂把元炁拟人化,人格化为各种神灵崇拜,本无一物的元炁经人为崇拜信仰,编篡神灵来历故事,出现祝融,共工,后土,皇天,娲皇等大批元炁人格化太古神圣。 后来这些先辈智者靠祭祀愉悦神灵,一部分回到部族之中取得尊崇地位,主持氏族祭祀号为巫公。 一部分则依然向往飞天,身着羽毛自号为羽士,到处游荡寻找神药,后来有人机缘寻到琼浆澧泉,服下之后或长出翅膀能飞天遁地,或改变样貌,头生双角三头六臂,或是青面獠牙能喷雷吐火,又称为神人,黄帝蚩尤等皆则属此类。 少数则继续隐于深山,研究天地元炁,也生出各种神通道术,他们并不甘居神圣之下,因为一人一山遂也号为仙圣。 仙圣中有三位大能,取巫门遗法,改巫师祭舞为步罡踏斗,改用活人祭祀取悦神灵为开法坛摄来天地元炁。 至为为何仙圣生于天地开辟之后,反而先有蛋后有鸡,化为道炁祖炁,成为开天辟地之祖,则又牵扯到另一桩只有古圣才有资格知道的天地秘辛。 当然就是这些秘辛,季禺现在也不够格知晓,季禺做法招来丙火之炁,摄于玉瓶之中,便撤去法坛,回屋闭门炼法。 三六丙丁雷火,要先搓神沙为丸,以秘法咒炼,混合丙火炁,丁火炁各三十六道,每混入火炁一道,要书符咒三十种淬去火炁杂质极为复杂难炼,若日夜闭关,也要半月之功淬炼,不过商候送来一方檀木长盒。 季禺打开看过,正是十余瓶玄女金丹砂,还有神铅,法汞之类的五金精英,正好淬炼元炁,季禺也是见此才有了祭炼雷丸的打算。 第二日清晨,季禺一大早便乘薄雾出城,一路爬上小山,刚走到山顶,一见铜盆里水花四溅,花篮摇晃不停,季禺喜不自禁,高声大呼朝四方拜倒: “哈哈…上帝庇佑,大商国运昌隆啊…佑我捉得螭龙一尾…” 疾步跑到法坛边儿上,季禺心中框喜,铜盆中正有一尾小龙,长有尺许,筷子粗细浑身呈冰蓝色,虬首龙须,鲤鱼尾,腹下生有四爪,头上却无龙角,正是北冥寒螭。 见季禺过来,小龙惊恐万分,摇头摆尾,急欲逃走,撞的花篮晃动不已,却出不了花篮,只能不停啃咬笼丝,一阵符印闪烁又被弹回水盆。 季禺哈哈大笑,喝令道“汝这小龙,吾不管你有无智慧,日后奉我为法主,由我画下符印,我便放你离去,日后受我符印差遣前来相护,自有香火供奉” 螭龙依然四处乱撞,甚至呲牙咧嘴做出凶恶状,张牙舞爪恐吓季禺。 季禺哈哈一笑,拂尘一扫打出一阵清光照在螭龙身上,螭龙立即痛苦不已,半晌后翻滚着白肚皮躺在水盆里,一动不动再无声息。 季禺不禁一乐,暗笑道“你这小爬虫,怎的还学上鱼儿了,还翻着肚皮给我装死来了” 季禺等了半晌,不见螭龙动弹,假装抚头叹息道“唉…莫不是打重了,这条小龙胎牙未落,怕受不得惩处,唉…可惜…可惜,把它给打死了,那只好抽了龙筋,剥皮拆骨,用火烤来吃了吧” 本来翻着肚皮装死的螭龙一听此言吓得连忙翻过身,学人求饶一般叩头不已,微开龙口吐出一口稚子童音求饶道: “上仙…上仙啊…求你莫要吃我,我的肉是酸的,不好吃…不好吃啊…我…我小龙有金银珠宝,放在家里…”说罢这小龙满是犹豫不舍,转而咬牙痛苦道“我愿意把洞里珍藏珠宝献给上仙…求上仙怜我千年修行不易,饶我小龙一命啊,我不是故意偷吃你香火的…” 季禺摇摇头哑然失笑道“谁要你那珠宝何用,我知你有神通,能避诸般神火仙焰,你且放开元灵,由我画一道符印,我便放你离去” 小螭龙如听圣言惊喜不已,它也无甚见识不知道符印的厉害,忙点头不已道“写吧…写吧,上仙只要不吃我,想写多少就写多少…” 见这蠢龙放开戒备,季禺露出了人贩子般猥琐大叔的微笑,一脸慈祥的用拂尘柄做笔在小龙头上画了符节数道,一抖拂尘把符印打入寒螭真灵。 见季禺神神叨叨比划半晌,寒螭赔笑道“上仙…上仙你可画好了么,你画好了就揭开花篮吧,我缩于盆里一夜筋骨伸展不得,可难受死小龙了,上仙说话可要算数啊,放我出来吧…” 六十一[大则丈量宇内,法咒降神龙] 季禺笑眯眯的点点头,一把揭开竹篓,法坛上一股云雾腾起,把季禺推开数丈之远。 季禺刚回过神来,半空云雾缭绕,闪电霹雳,一片阴风乌云笼罩闪头,一颗斗大龙头探出云雾,“茻…”一声发出如老牛般吼叫。 叫声传遍数里,声如雷霆,振的季禺耳膜生疼,乌云中数十丈长,水桶粗的神龙摇头摆尾,吞云吐雾,隐于雾中见首不见尾,龙舌如蛇信一般吞吐数尺,螭龙双目如两颗灯笼一般在乌云里放出两道金光俯视季禺道: “蝼蚁蜉蝣之辈,也敢戏弄本座,还用香火骗我过来,关入区区竹笼里,真是奇耻大辱,哈哈…不过你这愚蠢凡人,还敢放我出来,丝丝…”螭龙一边嗡声说话,一边蛇信吞吐,裹入云雾吸进腹中,又道:“哈哈…蝼蚁,我要把你剥皮抽筋,抽魂炼魄,把你神魂扯到阴曹九幽之地,让你受尽折磨…哈哈…” 季禺负手而立,面无表情道“你这孽畜,不过区区小泥鳅而已我放你出去,还不思感恩报答,反倒还要噬我么” “我呸…你这狗道人,去死吧你…”螭龙张口喷出一道白雾,落地冰冻满山花草树木,气势汹汹朝季禺射来。 季禺嗤笑一声,一手搭拂尘,一手捻了个决儿口中喃喃不止,低念咒语。 咒语念出螭龙立即惨嚎不止,在空中不停翻滚打散云雾数十里,露出晴空一片。 阳光之下螭龙只觉头疼欲裂,混身酸痒难止,四只龙爪不停在身上抓挠,巴掌大小的龙鳞刷刷往下掉落。 不一会儿,随着季禺低声念咒,螭龙浑身鲜血淋漓,龙血落地滋润到方才被白雾冻成粉末的草根树籽上,数息功夫,小草长出尺许,树木参天而立。 草叶金黄谓之龙血芝,树结金果谓之化龙果,凡兽蛇豺甲虫蚯蚓食之,便会长出四爪,化为虬龙。 “啊…大仙莫念了,小龙愿受大仙驱使,啊…小龙快痒死了…大仙饶命啊…”螭龙从云头滚倒在地,在地上乱扑乱撞,压倒无数山石树木,惨叫连连。 季禺闻言停下咒语,望着螭龙缓缓笑道“你这厮可还敢再生恶心,伤害法主么…” 螭龙斗大头颅叩头不止,趴在地上有气无力道“小龙不敢了…不敢了,求上仙解下符印,小龙必定结草衔环以报上仙大德” 季禺摇头笑道“解之何难,我看你也苦修千年却不得正果,只要你随我去破个火阵,救抚圣主,自有功德降下,成仙有望啊…” 螭龙轻蔑的撇了季禺一眼,心下暗讽不已“这道士不过微末道行,自身都不得长生,还焉敢大言不惭,说甚么助我得道,骗鬼去吧” 不过受制于人的螭龙不敢反驳,只是点头不止。 季禺知道螭龙不信也不多解释,只是在身上抠抠搜搜又摸出了三柱信香在坛上点燃,这回倒不用铜盆花篮了,转身对螭龙道“你且变小些,我给你受些香火” 螭龙一见法香便激动不已,心下暗道:“早给这玩意儿不就成了,这玩意儿才是实在的” 如同灵山妖怪偷香油一般,龙属最爱闻香嗅气。 螭龙在地上一滚,变化成筷子大小,任由季禺捧到香火上,鼻头不停耸动如吸毒一般,贪婪嗅着香火。 过了一半晌,神香快速燃去大半,见螭龙吸了神香重新振作起精神,在季禺手上活蹦乱跳的,季禺微笑抚摸寒螭身上光滑龙鳞只觉一片冰润。 抚摸到龙颈时被寒螭不满的昂头把拇指咬了一下,不过却连皮都不曾破得,见季禺依然微笑不已,螭龙傲娇道“你这道人,不知道龙有逆鳞么,还摸什么” 季禺面带揶揄之色嘲笑道:“哈哈…你这小龙奶牙儿都没褪,有个甚的逆鳞哩。来…让贫道好生摸摸看你是雌的还是雄的,若是雌的,逢着那年开春还得寻思给你配种咧…咦!你好像没有牛子…难道你是只母的么?” “啊呀…你这猥琐的贼道人,你在乱摸什么…你在找死吗…我跟你拼了!”寒螭彻底暴走,在季禺手心疯狂乱咬,可不仅没把季禺咬疼,反而还逗的季禺哈哈大笑不止。 见香火烧去大半,季禺拂袖扇灭火光,扯下一丝拂尘马尾,不香缠在螭龙爪子上,笑眯眯道“香火也吃了,贫道说话算话,这便放你离去” 见螭龙正欲飞走,季禺忽然不她尾巴扯住,吓了寒螭一跳“猥琐贼道士你不是要反悔吧,还扯你住龙奶奶做甚” 季禺对其喝骂不以为意,只是轻声嘱咐道“不管你走多远,只要我一纸符咒,你都得赶紧过来,否则我紧箍咒伺候,下次非得把你疼死作数” 这咒印原名甚长,唤作《拘兽调禽六化飞云神禁》季禺嫌名头太长便直接叫它紧箍咒。 寒螭一听吓得浑身颤抖,点头哈腰道“大仙放心,但有差遣,只要一纸符书烧来,小龙立马到坛前侯命,不敢有违大仙法令的” 季禺满意点头,把手一抬,寒螭化为一线蓝光,转瞬而走,须臾在天边消逝。 季禺摇头收拾法坛,托起拂尘缓缓下山,到山下一小校见此,赔笑着走上前道“大法师炼法事成了也未…” 季禺微笑颔首道“你带兵卒回去歇息吧,此番在山上开坛,可是辛苦诸位相护了” “为大法师办事,实乃我等福分,焉敢称苦”小校连连恭维。 季禺摇摇头,从袖里扯出几吊钱,递到小校手上“钱虽不多,也是心意,劳诸位日夜于此驻守,些许小钱,给诸位兄弟拿去换酒吃吧” 不待小校推脱,季禺大袖飘飘洒然而去,放入城中就见几个青衣仆在府门前来回寻转,抓耳挠腮焦急不已。 季禺一挥拂尘,高声道“那几位,在我门前找什么” “哎哟…是大法师,你可回来了,小时等奉命来请大法师参加大帅军宴的”青衣仆见季禺来了,连忙见礼。 季禺知晓,怕是韩征怕商候有失,等不及要召及军中异士前去穿云关了。 “法师请快跟我来,大帅他们都等了好半天了”青衣仆人满脸急色。 季禺摇头失笑,转身把包袱法器放回屋能,略微梳洗一番,脱了仙鹤法衣,换上身常服,这才身背宝剑手捏拂尘,两袖飘飘随青衣小厮赴宴。 六十二[军卒营啸和食人] 至八月二十二,虽艳阳高照暑热却降下来了,但秋初的潮湿也更使这些常年从军,身披暗创的军汉更觉难受,奈何军令难违,昌军精骑五百,点齐异士能人,狂奔近千里。 那怕出发时一人三马,但诸人赶到潼关时,也是累坏累死马匹数百,至临潼城下,诸人方才美美歇息一晚。 那怕皆是强兵异人,奔袭千里也是累得浑身无力,连临潼总兵为大家准备的美人儿,大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歇了一晚,次日清晨便又被韩征催促起身,朝穿云关而去。 又沿关中山道,走了三天时间至潼关东仓,沿路已有夏兵散骑游走,被众人杀散数拨哨骑,又至东仓歇息。 东仓不过沿关小寨,擂木而筑巢,乃是商军屯粮押粮之地,寨中有军数万,皆无甲胄少刀兵,经过韩征询问才知,原来仓内之兵皆非正卒,不过是些临时征募的押粮军。 仓正禀报,东仓有粮近十万担,且后续还会陆续从中原押粮过来,遂商候留数万大军镇守,保粮道不失。 但由于商候被夏军围于穿云,以然断粮近半月了,穿云关内还有商候近十万精锐,将面临缺粮之境地,夏军是太师所率京师宿卫并五关边军,东仓之兵守备有余,却不敢出寨送粮,恐寨中粮草有失。 东仓总兵王化也忧虑不已,但韩征率部下异士精锐赶至,也算解下一点忧愁,王化恭精的领了众人入寨。 “韩公此来,可谓是雪中送炭矣,只是穿云四下被十余万夏军围困,想入穿云却是难了”王化坐于下首,恭敬报拳一礼,面露难色。 韩征一抚胡须,脸上满是连日奔波的风尘之色,闻言叹道“王总兵常驻此间,只说难入,却没说无法而入,想是有法子送我等入关了” 王化沉默半晌,摇头道“也不是无法,大道是走不成了,从此关口绕行,可由小道翻山绕入穿云,商候信使便是由此出来的” 王化说罢,见诸人心喜,却犹疑道“只是路窄难走,且过不得马匹过不去的,辛苦你们只能步行翻山,还要小心夏卒发现,把这唯一通道都给封锁了” 韩征默然颔首,又有些忧虑叹道“如王总兵于仓正所言,穿云关中十万大军已然断粮半月,不知晓商候在关内如何了,可还安好否” 季禺一身淡朱色绣流云仙鹤法衣,脚蹬白袜芒鞋,头戴黄冠坐于侧位,闻言一抖拂尘安慰道: “诸位也莫要忧虑,自古欲王天下者,无不历经波折磨难,尧舜五帝如此,炎黄伏羲如此,甚至传闻昊天上帝欲统一诸天界,也要苦历万千劫数,方享此无极大道,受万圣朝拜臣服,更何况人王天子呼? 所谓吉人自有天相,真主人王自有神圣暗助,诸位也莫多忧心,还是收拾情绪,我等于东仓好生修养一夜,明日乘早赶至穿云,共破武鸾救抚圣主放是正途” 诸将闻言,面上愁色稍缓,毕竟商候亲封的大法师都如此说了,还有甚好惆怅的,诸人整理情绪,只是眼中担忧之色始终不懈。 于东仓推杯换盏,好吃好喝了一夜,修养精神,此时五更天色未明,众人皆数早起,又王化谴向导领着一路进入秦岭,准备翻山路入穿云。 沿路夯草斩藤,逢山开道过水搭桥,硬生生绕了百余里路,数次差点走岔道路,辛亏了季禺用半吊子袖课占卜,不然众人差点能又沿秦领走回许邑,跌佚撞撞两三天终于还是入了穿云关。 一进关内季禺就感觉一股压抑的气氛,关内军卒见了季禺等人也不行礼,神色晃晃忽忽,眼神麻木毫无生气,那还有半点天下雄军的气相。 “情况可能不好…这些军卒眼神麻木暴戾,很可能已经吃过人了”走在季禺旁边的韩征观察这些军卒半晌,忽转头对季禺附耳低声道。 季禺神色一惊,他倒看不出什么,但韩征从军数十年经验丰富,什么样的军卒自然一眼便能看出。 见季禺转头张口欲言又止,韩征等人默然摇摇头,示意不要多言此事,牡丑也过来低语道“先生不要多言此事,以免士卒心中羞愧,或要自刎或发生营啸” “营啸?”季禺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就是士卒心情激荡,情绪紧张过渡,而不辩敌我不管军令,于营中乱砍乱杀,渐渐引起全营沸腾,到了那个时候…嘿嘿…”郝成闻言阴沉一笑,仿佛经历过般,满是后怕与回忆之色又道:“到那个时候将无人可制,唯待次日天明,军卒手里兵器饮饱了同袍的血方才能歇,发生一场营啸的损失,堪比大败十次不止” 韩征再前面走着,见众人纷纷议论不停,眉间一皱脸色阴沉的喝道“好了,赶紧进入军府,莫要再此卖弄见识搬弄口舌了,都禁声息,否则军法伺候” 众人连忙闭口不言,再不敢做声,一路沉默走过关内街道方转过角楼,便有将领来迎,老远便喊道“是折溪先生和韩公到了吗?快入军府议事” 韩征季禺应和一声,跟那小将见过礼议便随其入府,方一进府能只见文武将佐安坐,主位空无一人,韩征疑惑直言道“召诸将议军事,可主公何在焉,莫不是都这时候还端诸侯共主的架子,要最后出场么” 见韩征面露不满,下首一老将连忙起身回应道“韩寸光,你还是如此耿直,主公为圣主大贤,焉能如此狭窄呼?却是前番出城迎战,又被那武鸾连斩大将数员,外有恶敌,内无粮草,主公忧虑过甚给病倒了” 韩征闻言一愣,也不在意老友唤他外号了,急切道“那主公圣体如何了,可好些了吗” 见满座无语,韩征又骂道“还不是尔等无能,区区老太师,如何破他不得,还受这老贼圈套,折兵数万,累使主公困于小城,方至于此,真是将雄雄一窝” 诸将都面露惭愧之色,不过还是有人起来反驳道“你韩赖子说的容易,谁能想到哪武鸾老贼还能摆出这等凶阵,我等攻破三关连战连捷,一时大意失了提防,方至于此” 中间一位将领,蓬头垢面,须发赤红,也站起来骂道“你韩赖子说的轻巧,武鸾那火蛇阵莫说是我等了,就是你韩赖子的鼠目寸光进去也无济于事,不过垂首待死而已” 却原来是韩征乃防风氏之后,血脉纯正,也有异术榜身,唤作防风真身,定灵神光,他异术发动瞬间化成巨人,双目连成一线,能射出金光万道,众人给他异术起了个外号就叫做鼠目寸光。 韩征见季禺等人坐着看戏,也不帮他说两句,只好喝道“高扇风,邬钻洞你二人不过败军之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还在这给我摇纯鼓舌,放肆什么,武鸾老贼冢中枯骨尔,我等一来,不过挥手可破矣” 这些军中老将皆有外号名声,韩征性情直率忠厚,却因爱洒泼耍浑,外号韩赖子,高友承武艺超群却最爱闻风告状扇风点火,邬贺铨也是个异人能地行千里善能袭营,唤作邬钻洞,皆是成汤大将。 六十三[仙家剑术,飞钩飞叉] 正在诸将吵吵嚷嚷之时,上首一声轻咳传来,诸将恍醒悟,向上瞟了一眼见是丞相伊尹随着成汤从后堂走出,坐于首侧之位。 诸将官连忙起身,本在争吵不休的韩征几人也连忙闭口,众人按军衔品级排成四列,抱拳躬身下拜“末将(标下)参见商候,丞相…祝商候万福,寿禄安康…” “今日议事,诸将勿须多礼,且起身安坐吧”成汤双目略微浑浊,脸上也有些病态,见韩征季禺等人也来了,便挥手示意安坐。 成汤见众人拘谨坐下,略微思付半晌,面露惭愧之色道“韩公与麾下千里奔波,着实幸苦了,是子履昏聩无能,不能破敌,劳诸将勇奔波,麾下精兵折损,唉…,韩公初来一路劳苦,本待要你们歇息几日,奈何军情紧迫,只能幸苦你们了” “商候言过了,商候敢于群雄之不敢,为诸侯之不能为,实乃天下之先,敢于筚路蓝缕百战创业,实是真圣主,何谈无能,我等不过数尺之勇恨不得以命报之,为圣主平刀山趟火海,区区千里之途,何敢称苦,相助圣主人王,鼎革天下,开天辟地,实乃末将等人之福也” 好一篇长篇大论,恭维之语,献媚之言,这个其实是季禺等人入殿前便商量好的言语,遂成汤一提,季禺等人是推金山倒玉柱,单膝跪地,齐声大声赞叹恭维。 这些话可谓说的极为露骨,就差直接叫商候天子了,但在场诸侯麾下将领却无一面色有异,均是一付赞同之色。 毕竟成汤为诸侯盟主,又有威望,只要扫平暴夏,当天子是稳稳的,没人会这么傻,在此时露出诧异之色,那是作死,若被人看见,待日成汤正位天子,那可就是真的前途无亮了。 成汤摇摇头,面色有些愁苦一闪而过,转瞬又化为古井无波道“此翻虽是折损威风,实乃吾大意之故,此后必改之,武鸾虽猖狂,但今日有折溪先生到此,量他也再翻不起波浪了” 季禺小心一礼,起身拜道“贫道不过有些小术,有圣主威德再此,定能镇波平浪,扫除障碍的” 成汤见季禺谦虚推脱,略微失望的摇摇头,摆手示意众人坐下,又望向韩征道“还有三刻午时便过,每天日头一偏西,武鸾都会领兵来战,城中已挂免战牌数日,军卒士气低迷,韩公可有妙策教我呀” 韩征忙回应道“商候勿虑,此翻我带来军中所有异士高人十余位,并大将三十余员,今日却是不必再挂免战牌了,由我等出战便是” 坐于侧位的联盟军右丞相伊尹此时抚须开口道“太师的武艺甚是不凡,善使双钩,钩长二尺三,由锟刚炼就,能避水火,他也有秘术,唤作海东青,是一只翼展三尺的铁嘴神鸟,不仅飞行极快,还善能打探军情,也能飞出啄人,着甲胄三层也不能挡其神喙” “丞相说的不错,而且末将猜测那老贼会使指地成钢或精通五行遁术,前番我使地行术欲要袭营刺杀,不料刚钻到其帐外,方圆十余丈瞬间化为金墙,我在地下遁行不成,反而把头给磕了个包”邬贺铨也起身一礼,而后接嘴补充道,说完还取下缨盔,众人见了不禁一乐,他脑门上果然被磕了个大疙瘩。 季禺在下面略微思索,也开口道“如此说来那太师就着实非凡俗异士,据我所知不论是指地成刚,还是五行大遁,非有跟脚的仙家不能学得,一般玄门散人最多只得会捻土飞遁之术(土遁),指地成钢涉及物质转换之理,须得有高深功行的大仙才能会得” 季禺心下瞬间提高警惕,又谨慎数分,心中怀疑这武鸾绝非寻常,很有可能就是三教弟子,季禺不相信能会指地成钢的仙家会在凡间厮混。 但能瞬间在地下扯出金墙,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五行遁术,会这种法术的绝对根脚非凡,就连霁云公散仙之辈,都只会土行中浅薄的捻土飞遁之术,其余四行并不会得。 成汤看了眼殿外日晷,对身旁郎官唤道“午时四刻,韩公等远到而来,先传午宴,吾等边吃边聊,你们且养好精神,待稍后出城迎战吧” 众人一边议事,一边推杯换盏,时间缓缓流逝,果然就在阴阳牌官报更不久,穿云关下金鼓号角响起,一小旗缓缓走进来禀报,说夏军在城下挑战喝骂。 韩征闻言起身抱拳道“禀商候,夏贼着实猖狂,我愿领军出城一战” 成汤颔首点头道“好,那就由韩公亲自领步骑五千,出城接战,我亲自在城上为你们列阵” 韩征带着季禺等人飞快下楼,持令牌领了步骑五千,出城迎战武鸾。 “前方何人来此找死,报上名来…”这人使长刀,扎甲胄三层,面如黑炭三绺胡须者,正是韩征麾下大将王魁。 “吾乃天子尚父,顾命大臣累事五朝三代天子,你如此眼拙呼,竟不识得老夫”夏军阵中一员老将,背众军拱卫于中间,见商军终于应战,心中也不禁松了口气,当下神色轻松的回道。 王魁见这老家伙如此平静,有些恼怒道“谁不知你这老贼,休要啰嗦,我乃韩公麾下大将王魁,谁敢一战” “哈哈,年轻人真是脾性暴躁,何必急于求死,老夫看你年纪轻轻,想是受了成汤的谋骗方才舍命造反的,你且去了兵器甲胄,自回乡吧,天子仁慈教化,不会追究你的”武鸾依旧气定神闲,一抚颔下白须,轻声细语回道。 “王魁…休要于那老贼啰嗦,快杀过去,战了老贼官升三级”韩征见王魁这黑汉与人啰嗦,说了半天不见打起来,韩征急了,若再如此他都怕王魁被武鸾给劝降了。 王魁听见韩征催促不敢怠慢,忙横起长刀,打马直朝夏军冲阵,武鸾见此也闭了口,随意点了一员将领,出阵迎上。 王魁与那夏军将领战你来我往,战了数合,一刀撩起把敌将扫落马下,又一刀劈死。武鸾又点将数员出战却皆战不过王魁,被王魁数刀劈死。 武鸾见己方连败数合,自己再不出阵,也无可敌商将,遂低声喝骂一句“都是废物,枉尔等还是京营宿卫,竟如此不堪” 言罢打马出阵,王魁哈哈大笑,一刀撩斩,武鸾不慌不忙,一抚长须,从鞍下取双钩迎上,二人打了数十回合,武鸾杀得王魁连连败退。 许是觉得与小辈久战,有失当朝太师面皮,武鸾冷笑一声,虚晃一招,退出战圈,掐诀把双钩一抛,一双银钩竟化为游龙两条,二龙交合,咔嚓一声把王魁从腰间斩为两截。 季禺等人大惊,这老匹夫竟还有如此手段,真个厉害,韩征见此知晓只凭武艺取胜不得,又点异人黄沙子出战。 黄沙子也披甲胄三层,贯赫黄袍,满面虬髯环眼豹头,使双叉一对,黄沙子领命打马出阵,一声不吭,直使双叉朝武鸾刺来。 武鸾忙使银钩荡开双叉,敌挡数合搬回被偷袭的劣势,武鸾面带怒色骂道“你是何人,为何不报个话便直接来偷袭我,怎不讲半点道德” 黄沙子嘿嘿一笑,声音嘶哑道“何你这匹夫讲甚道德,贫道南海黄椰岛黄沙子是也,老贼拿命来吧” 见黄沙子依然猛攻猛打,一付不取自己命不罢休的架势,武鸾大怒不已,抚袖扫出清风一缕,荡开黄沙子攻势,武鸾抛起双钩,手上捻诀,两条银光拖出十余丈长,横绞黄沙子。 眼见银光滑过,黄沙子也要步王魁后尘,武鸾阴沉冷笑,黄沙子却也把双叉飞起,捻诀念咒,须臾间两柄双股叉也化为淡黄长虹两道荡开银光,黄沙子笑道“不过飞剑之术尔,仙家自古传之,算不得稀奇” 六十四[飞剑斗法,神沙飞丸] 季禺目露精光,面上露出惊疑之色,看来这商军真不简单啊,飞剑之术可不是寻常仙家会得,这黄沙子有两下子。 不过季禺等异术之士,也都看出来黄沙子的飞剑虹光暗淡驳杂,并不似武鸾的飞钩银光精纯璀璨,在银光的来回穿杀中,黄光愈发暗淡。 武鸾见此嗤笑一声“旁门飞剑,采少女红丸炼就,可算不得高明”说罢探手入囊中,取出瓷瓶拔开瓶盖,黄沙子见此,面色一惊,急欲收回飞剑。 可飞叉所化黄光被两道银虹死死缠住,武鸾揭开瓶盖,把瓷瓶扔出刚好撞上黄光,瓷瓶被剑炁绞成齑粉,却有一层黑红血雾化入剑中,嗤喇一声,犹如滚油淋在上面一般,烧出黑烟滚滚。 黄沙子黑脸一白,哇一口鲜血吐出,飞叉黄光彻底消失,被两道银光一绞,化成碎片,黄沙子嘴角含血骂道“老贼无耻,竟随身带了黑狗血,啊…吾于你拼了…” 黄沙子见武鸾冷笑依旧,心中暴怒不已,自山中得道以来,何时受过如此屈辱,从怀中套出一匣子,约莫尺许方圆寸许厚,黄沙子揭开匣子也冷笑道“老贼敢污我飞剑,损我的法宝,拿命来吧…” 言罢捧起玉匣,一手比划捻诀,飕飕一阵黄尘卷地而起,匣中飞出颗颗沙粒,俱是珍珠大小,泛起五色毫光,如环佩相碰,发出阵阵清宁悦耳之声。 指头大的沙子飞出,转眼化作拳头大小,又化作拷姥姥大,颗颗圆润剔透,数百颗沙粒化成冰雹子般,朝武鸾砸下去。 “这就要拼命了,不过如此尔”武鸾冷笑一声,见黄珠来势汹汹,化为黄光遁走,黄沙砸下只把武鸾坐下一匹宝马砸成肉泥,地上碰碰做响,出现丈许大坑。 黄沙子正捧起玉匣要收回宝物,忽黄光一闪,武鸾站再黄沙子十步之内,黄沙子狰狞一笑,又使法摄无数黄珠来砸。 武鸾淡然摇头,见黄珠飞来,探手一挥,一道乌光飞出,极速无比,季禺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乌光从黄沙子胸口穿过,半空黄珠收入玉匣,随黄沙子一同跌落马下。 季禺等人连连惊呼,又要点兵出战,为黄沙道兄报仇,忽听城上金锣急促响起,韩征冷着脸一挥手“鸣金收兵,回城再说” 武鸾并没有派兵掩杀,只是看着季禺等人回城若有所思,旁边一将闪身问道“太师,我等好不容易教他们出城,就这么放他们回去了” 武鸾若有所思,闻言轻笑道“不必追了,想是我派的偏师将至,且放他们回去罢,这穿云关被我团团围住,他们跑不了的,传我军令,鸣金收兵,放开东路小道” 又一将领忍不住道“太师为何放开东路小道,这不是放虎归山么,万一成汤跑了怎么办” “哈哈哈,东路小道通往东仓,过不了多少兵马,且东仓已有我夏军偏师好手过去攻打,不日可破,正要穿云回师一部支援东仓,只放他一部过去,这叫有去无回,哈哈哈…”武鸾轻笑不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 季禺等人刚入关内,就有小吏传令,商候有召,军府议事,季禺等人卸下甲胄,又匆匆赶往军府。 刚入军府坐下,首战失利不待众人请罪,成汤面色阴沉扔出个重磅消息道“情势危矣,放才有东仓小旗冒死过来传令,夏军谴汜水关守军,以偏师数万来攻东仓,东仓已经摇摇欲坠” 伊尹也低沉出声道“如今我等背困穿云,东仓也被汜水昆吾氏大军围困,若不破昆吾氏偏师,就算前部击败武鸾,东仓粮草数十万尽丧,我军危矣” 众人眉头紧皱,诸将都是厮杀汉,那懂军略战略上的事,唯有韩征有些帅才,可也想不出计策,只好出言问道“丞相有何妙计破敌,吾等听从安排便是” “夏军有宿卫加五关兵马近二十万围堵穿云但战力不一,若我军缓过气来旦夕可破,汜水关有兵马三万,总兵乃是昆吾氏瞿秋,他即是汜水总兵也掌昆吾氏军权,他若攻东仓,可起正卒三万,辅兵近十万都可,而我东仓只有役卒数万,遂必须分兵支援” 伊尹一抚长须,眉间微皱,转而又道:“武鸾即谴偏师攻东仓,想是算计好我等会去支援东仓,我军也必须分偏师前去支援,只是人马不能太多,且…且此路差不多是死路,夏军定然早有诡计安排” 伊尹说罢瞟了一眼垂首低眉坐于下首的季禺,季禺见伊尹示意,只晓自家来此寸功未立,现在是用人之时,却是退缩不得了,遂在心里低叹一声,闪身出列一礼道: “禀商候,丞相,贫道愿领偏师支援东仓,保我军粮草” 伊尹于商汤相视一眼,成汤高声道“好,危及见人心,那就这么定了吧,先生领偏师一万,出东路小道,支援东仓” 话音刚落,牡丑,郝成,吕岳相视一眼,同时出班道“末将等也愿随法师支援东仓” 成汤大喜,连声叫好,命人准备兵马,唤上宴席为季禺等人壮行,席间成汤,伊尹等甚至连连起身走到季禺等人案前敬酒,唯有韩征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话出口,只是拍了拍季禺肩膀,嘱咐小心谨慎。 宴席过后,季禺同韩征等人道别,领着牡丑,郝成,吕岳三人带着商军一万从东门而出,顺小道直往东仓。 穿云距离东仓不过百十里,但一路有夏军骑兵袭扰,且日落偏西,季禺等人当日行了十余里,便在一山坡扎下营寨。 次日天明,季禺等又领军直奔东仓,一路杀散数拨夏军,吕岳于季禺打马在前,忍不住疑惑道“大兄,这夏军怎的战力如此不济,如同放水一般,被我等轻易冲散” “哼…不过夏军专门如此罢了,他们就是想要我等赶往东仓,否则焉能如此容易,前面还不知有啥危险等着我等哩”季禺打马慢跑,撇撇嘴道。 六十五[存神祖师爷,不老寿仙翁] 一路果然如季禺所说,夏军骑军或数百或数千列阵而来,却轻易被季禺等人冲散犹如纸糊一般,至次日午时季禺等人终于冲散包围圈,走在山峦起伏道丈宽小道中。 季禺吕岳二人打马在前,后面步卒四人一排打起旗号,行成长蛇般的纵列队伍蜿蜒数里见首不见尾。 正行直一片平缓山道,路边却忽然有个茅草茶棚,天上烈日炎炎,季禺二人那是口渴难耐,忍不住按停部队翻身下马,走入凉棚见一耄耋老者身穿麻衣褶裙,头上插着木簪,正颤颤巍巍熬汤。 吕岳往桌上一坐,喘口粗气吼道“老丈可是卖茶水吗,有那些品类,都煮起来给我军中兄弟送些” 老者须发皆白,头发掉落稀疏,闻言颤颤巍巍转身过来问道“两位将爷安好,我这有煮茶汤,小豆汤,还有红糖姜茶…两位将爷要喝什么” 季禺二人点了碗绿豆汤,嘱咐军卒扎营歇息,着小旗去后营唤牡丑,郝成二人过来饮茶。 季禺见老者独自一人颤颤巍巍的忙活,忍不住问道“老丈你全靠在此卖汤过活吗,怎不见家中后生哩” 这耄耋老人一边在瓦罐搅汤,一边转头向季禺回道“我家里原有良田二亩,儿子儿媳也都孝顺,可前些年儿子被朝廷征去打仗了,儿媳前些天去打牛草也走失不见了,唯有他们给我留下一头老牛,我本靠着老牛犁地耕田,倒也勉强果腹,日子也还好” 说完老丈叹息不已,沮丧抹泪叹息道“可前些天我家的老牛忽然扯断缰绳自己跑走了,这遭瘟的老牛临走还把我家儿子给未来孩儿做的小铃铛和儿媳留的嫁妆银手镯子也都叼走了,唉…也不知道它跑那里去了,我身子老迈到处找也没找到,现在地也荒了,我只好采点山茶,弄点豆种出来煮汤维持生计” 吕岳闻言大大咧咧递给老丈一吊钱,而后拍拍胸脯宽慰道“老丈不必忧心,我等乃是大商王师,正在附近打仗,刚好要从此道过去,你那儿子想是被夏军拖去押粮了,待我击败夏军就放你儿子回家,你且留下你儿子姓名和那老牛体征,我们大军从此山过,顺道替你搜寻一番,若是找到就找人给你牵回来” 老者感激不已,忙躬身拜道“谢谢将爷…谢谢将爷,老汉姓彭,我儿名叫彭踞,只是此山却不能过啊…不能过啊” 季禺眼中精光一闪,彭姓和彭踞都不简单,一把扯住老者枯瘦的手问道“老丈何出此言,此地水清河秀,为何却说过不得” 老者惊恐回道“本来过得去,可昨天来了好多凶神恶煞的兵马,躲在山坡上面伐树做滚木,搬石头做擂石,还从老汉家里掏了几桶大粪说是要做什么金汁,要埋伏什么遮细先生,说要那个遮细先生葬身此地” “遮细先生…折溪先生,这,大兄…这不会说得就是你吧”吕岳惊疑问季禺道。 季禺默然摇头叹息,问老丈道“那这附近可还有路绕到东仓么” 老者把两碗绿豆汤给二人盛上,思绪半晌道“怎么没有,我今天还在笑那些军汉蠢呢,这里这么多小路,怎么会算定遮细先生要走那条道,从我这茶摊后边走小路进山走十里路就能直接绕道东仓哩” 季禺若有所思,正待开口,就见牡丑郝成而人卸下甲胄,赤缚单衣走入茶棚,郝成当先坐到季禺旁边抱怨道“这都入了秋,天气怎还这般热,可真热死我了,老丈快把茶汤端上来与我等解渴” 牡丑刚走近茶棚,一碰见老者便赫然呆滞,见老者笑而不语的打量牡丑,季禺几人正自疑惑不已,牡丑忽然惊恐大叫道“你们快帮我拦住他,他是我的仇家…” 牡丑说完转身拔腿就跑,老者捻须而笑道“你这业障见了吾你还跑个什么…哈哈哈”老者说罢用力把手上汤勺抛出去,把正逃跑的牡丑打了个倒跌在地。 季禺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欲要拦住老者可这老儿如同倒放一般,整个人缩身一纵,跳上棚前一根数丈高的立柱上站着,一腾云烟散开,化为一个仙童,瞧他怎生模样: 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 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 仙裙巧绣盘龙凤,形比哪吒更富胎。 手托拂尘威凛冽,祥光护体出门来。 哏声响若春雷吼,暴眼明如掣电乖。 若不是这仙童梳者道髻,季禺都以为是哪吒来了,这童儿粉雕玉琢说话却老气横秋:“你这孽畜趁老夫去玉虚宫找南极老儿论法,怎的还自个儿扯断了疆绳逃下界来,你走便走吧,还偷我法宝入红尘厮混” 牡丑惊慌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从宝囊掏出个乌森森的圈子,念叨咒语当头朝仙童打来,欲一下打碎仙人头颅。 圈子刚化做乌光飞过来却被仙童一甩袖子尺许宽的袖子迎风变大须臾间仿佛遮天盖地,季禺等人只觉整个天地似乎都缩小被这仙人袖子笼住,圈子只悬空飞出数丈便被这条大袖装走。 牡丑哆哆嗦嗦又掏法宝,反手掏出一圈铃铛哗哗摇动,季禺感觉浑身瞬间酥软无力,立柱上仙人却呵呵一笑,手上捻把蒲扇轻轻摇动。 扇儿一摇摆,季禺只觉所有异样消失浑身恢复立气,转眼一看牡丑已然两手空空,铃铛也已经到了仙人手里的扇子上,仙人轻声一笑道: “你还偷了我甚么法宝都使出来吧,也让为师考验考验你的功课有无荒废,哈哈…” 牡丑慌忙间又要去掏宝囊,仙人拂尘挥洒,扫出尘丝万缕瞬间伸出数十丈,一把卷住宝囊尘丝收缩回去,其间任由牡丑用刀刃猛砍也伤不得这缕轻飘飘的尘丝分毫。 倒是季禺听这仙家自称是牡丑师父心中反而略松口气,还好不是仇家,不过这等人物想来也不会伤害牡丑。 仙人收回宝囊翻看一眼,摇头晒笑“你小子你说你跑就跑吧,怎么还把我炉中仙丹盗一葫芦,这丹丸我一甲子才炼能得三十粒,专用来救死扶生,这炉丹还差几年火候正是半生不熟,你也弄出来给我糟蹋了,你跑去游山玩水也便罢了,你还不自量力出来参与人王革鼎,搞得浑身红尘劫气铜臭扑鼻,真是该打…该打,还不速速现出原形随我回山去” 说罢仙人摇摇头,探手一指,弹出一缕清光,牡丑被这清光一照,滚倒在地翻腾几下,浑身变化竟须臾间化成一只弯梁拱角的青背大黄牛,四蹄在地上弹抖几下便腾起云雾升天而起。 季禺眼见这仙童坐在黄牛背上,正欲腾云而走,连忙取出巽风幡大吼道“莫走,还我牡丑将军来…” 说罢捻咒把幡晃向巽地,季禺这是头一遭全力出手,直接连发三道巽风。 三道水桶粗的黑风自巽地而起,气势惊人,四周千里鬼哭神嚎无数鬼神战战兢兢紧闭庙门,天空风雷炸响连天空云层都被刮走数千里。 地上山石翻飞,前方山顶悬崖峭壁溪水草石,方圆数里直接被巽风掀飞卷入天际,飕飕神风如刀刃,四周十余里树折草断,只接把黄牛云头吹散,仙童惊呼一声大叫“不好,你这小家伙,怎的还会使大罗仙术…” 仙童云头被风吹散,眼见巽风如刀刮来连忙牵牛捻诀,瞬间化为青光遁走千里,季禺略微失望,这等神仙之辈真是厉害,虽然无法正面抵挡巽风,但巽风也伤不了他,能瞬间逃走。 季禺摇头正要收幡,忽然面前青光一闪仙童牵牛落在面前,一脸惊奇的望着自己,见神风如刀卷来,仙人忽掐剑指,一指点向巽风幡大声喝令道“此时不落…更待何时…” 季禺只觉手中一空,巽风幡滚落在地被仙人拂尘一卷收入手中。 仙童抚摸打量半晌若有所思,忽然似忽想到什么,神色变得复杂,如避瘟神一般把幡儿扔回到季禺手上,牵牛转身意有所指叹道: “小子…你这宝物虽然威力平平,但材质简单,似随手玩笑所作,但能瞬间做出这等异宝的神圣绝不简单,你好自为之吧…” 季禺顾不得思考,见他转身欲走,连忙叫道“仙人请留步,敢问仙人什么名号,那座仙山修行,要带走牡丑做甚…” “你叫我寿仙翁吧,老祖我在北俱芦州极乐天光境开山传法,天下凡修行存神一脉的应该都是我的徒子徒孙了, 牡丑算是我坐骑,也是我弟子,我前番去东昆仑寻南极仙翁玩耍斗棋,被他走出来已经有两个甲子,该带它回山去了”仙童爬到黄牛背上一拍牛头,晃晃悠悠朝远方走去边走边回话道: “前方路上确实埋有伏兵,你们还是绕路而行吧,使幡的那个年轻人还有那个蓝靛红发的,你二人皆有些根性,还是早日去拜个名师学个不老之术,岂不是自在逍遥,不要再厮混于红尘之中消磨根骨灵性了,日后若是有缘,我等当还有相见之时…哈哈…老祖去也…” 走了百十步,仙人和黄牛须臾间忽化为一阵袅袅清烟缓缓升天消散,空中只剩渺渺作歌之声传来: “玄玄玄玄…玄又玄 妙妙妙妙…妙更妙 欲盗天地乾坤祖,唯有阴阳是本宗。 天魂生精驻白虎,地魄交合产青龙。 运宝泥丸紫府中,搬精直入上金宫。 若有愚人明此法,万载如我貌似童……” 郝成与吕岳二人呆呆望着仙人大袖飘飘骑牛潇洒远去,一时间竟是看得痴醉了…… 季禺却恍然而惊,慌忙扯着吕岳郝成记忆口诀,这仙人所唱之歌明显非是嬉戏,反而像是一段修行长生之法的口诀。 六十六[霹雳一声鬼神忙] 季禺几人面面相觑,吕岳咧嘴一笑道“我早就估计那牡丑也是个有跟脚的,却不成想他却是真仙的弟子,倒是好机缘,难怪一身都是法宝仙丹…” 郝成极为赞同道“确实如此,若那人真是寿翁那可了不得了” 季禺见郝成一付略知一二的样子,疑惑道“怎么了不得,还不是被我一道神风刮走” 郝成撇嘴道“那是他让着你呢,若他真是北极寿仙那可真是我们机缘了,我曾听师父跛脚道士说过天下高人,这位北极寿仙就算一位,他与阐教首仙南极翁并称南北二老,此老成道于上古,虽然算不得古圣,但也是一位上真与服饵祖师赤松子等大仙都算同辈人物” “这等高人,真要摄拿我等,就是相隔万里也只是瞬间的事,古仙斗战极其厉害,都有厉害的保命功夫和杀手锏,这些祖师爷不仅开一道修行源流,而且都是横推上古某一个时代无敌手的人物,连哪些教主都要让他三分,岂会怕你那区区巽风…”郝成有些意兴阑珊的轻蔑道。 季禺瘪了瘪嘴张口欲言,然尔沉默半晌终究只是问道“对了…那个歌诀你们记了多少?” 郝成摇摇头,忧郁叹息道“只记得几句口诀,是烧炼精气,观想出神的法门,你们呢?” 季禺也摇头叹道“我记的几句是存神前期功夫,打熬鼎炉燃柴点薪的功夫” 吕岳沉默半晌,面带犹豫之色闷声道“我只得了一门法诀,好像能练成一道法器,唤作五雷法鼓…” 。。。。 郝成默然无语,季禺瞠目结舌,三人对视半晌,吕岳自己还一脸茫然之色,仿佛在为自己不曾记下修行法诀而感到惭愧。 郝成一把捏住吕岳的手,惊呼道“阿岳…你…你莫非是那老鬼的私生子,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 见吕岳一脸懵逼,郝成面带羡慕之色道“法术神通修炼耗时日久,晦涩艰难,而一门法宝堪称炼气士安生立命的本事,法宝不仅威力无比,且使唤方便,还能传子传孙,阿岳呀…你可真是好福气” 季禺也好奇问道“阿岳,你说说是个甚么法器,有啥威能,也给兄弟摆一摆,长个见识” 吕岳思虑道“这个法器现在也炼不成,要采天罡炁,地煞炁,震雷炁等,还要以东海流波山一种夔牛皮做鼓面,祭炼四十九年,唤做五雷法鼓” 说罢之后见二人一脸惊奇看着自己,吕岳神秘一笑,只于威能么,法诀中有诗为证“五雷号令济天皇,北帝灵光达上苍。从此三匝令下去,霹雳一声鬼神忙。” 郝成面带回忆之色,忽似想到什么,也惊呼一声唱道: “何人筑土拥平岗, 知是游雷此地藏。 曾鼓乾坤施号令, 能驱风雨讯微光。 忽听一声天外动, 轰然直在此山阳…” 季禺见这两人一唱一和,有些懵逼道“什么意思啊?” 郝成哈哈一笑,替吕岳高兴道“这可真是大机缘,相传炎黄二帝战蚩尤时,曾有机缘寻到此牛,取皮做鼓以骨为锤,其声如雷霆,响彻三界号令鬼神,又唤作山阳夔牛战神鼓” 说罢郝成若有所思的看了吕岳一眼,又意有所指道“而当时敲响此鼓者便是黄帝麾下大将,青面獠牙蓝靛脸朱红发,生有三首八臂,唤作无华氏…” 三人商量一会儿,眼见日光偏落烈日稍减,点齐诸军从原来的茶棚后面绕道而过,至于茶棚早在寿翁走后也化成云雾消散了。 一路有惊无险避过了伏兵,次日一早便抄小路赶到东仓附近,季禺三人打马一看,果然东仓四方密密麻麻都是夏军。 仓外西门数外夏军大营更是无边无际,尽是营帐军旗,不过见仓中依然升起商旗,三人反而松了口气。 郝成带骑军两千冲散正面东仓夏军步卒,吕岳领前军季禺镇后军,一冲乱打,从夏军守卫薄弱的东门杀入仓中。 仓中商军一见援军来了,也极为配合的打开寨门,杀出一彪骑卒,横扫乱砍杀散包围的夏军,接引季禺等人引军入仓。 带援军悉数入仓,夏军还带趁乱抢门,却被寨上两波箭矢阻住,咔嚓一声巨响,门内被商军放下千斤断龙闸,直接把东门堵死。 “是折溪先生来援么,快请…先生此来一路辛苦”却是东仓总兵王化,方才正是他披甲四层,亲领骑卒出城接引季禺等人。 两方续过旧情,王化把季禺吕岳三人迎入府中安坐,季禺当先开口道“城外军情如何,寨中有军卒多少” “回禀大法师,寨外是关中昆吾氏十万的军卒,还有汜水关精兵三万,由汜水总兵瞿秋统管,城内除去数日折损军卒,现有押粮辅卒四万余人,正兵精骑五千…”王化不敢怠慢,连忙禀明寨中情况。 季禺颔首,精骑五千加来援步骑万余,便有可战正军万余加四万能打顺风仗的辅兵,与城外实力相差并不太悬殊,城外敌军也不过可战正兵数万,辣鸡的无甲胄部民壮丁十万而已。 郝成也开口道“王总兵,那瞿秋可有甚异术本事么” 王化沉凝半晌道“我没见过他使异术,只是武艺极高,他麾下军卒也就一般,前番敌军初至我曾领骑军出城准备趁其立足未稳一举攻破,眼看其中军以然溃散,瞿秋却连战我大将数员,我也与他打了数合却不是他敌手,若不是家丁舍命阻拦,我差点丧命于城外” 吕岳有些疑惑道“夏军战力什么时候如此差了,怎的连你麾下守粮卒都打不过” 见吕岳有些贬低之意,王化有些不满道“我麾下虽是守仓押粮但也是战卒正军,夏军早在七月就曾抽调五关精兵,围剿商候和东路张帅,先在冀州被张帅杀败,在郑州又被商候杀败,五关余下兵马虽算不上弱旅,但也称不上精锐之师了” 季禺与郝成相视一笑,郝成朗声道“事不宜迟,夏军即是弱旅当一鼓而下,还请王总兵备些宴席肉糜以飨三军,午鼓过后我等出城破敌” 王化拍着胸脯道“好说,好说,我镇东仓啥都欠缺,就是不缺粮饷” 六十七[商骑卷夏营,清理兵线] 午时三刻,正是阳煞最重,合该斩敌之时,众人商议计划,以郝成,季禺领步骑三千精兵首先冲阵。 吕岳王化领骑军九千随后发起总攻,四千步卒并数万役夫就由仓正统率,留仓内守城,他们战力太低就不用出城野战了,以免帮不到忙反而引起全军溃败。 临出城时季禺略微心神不宁,以袖卦起算却又无果,季禺想了想把吕岳唤过来叫给他一把雷丸,附耳轻声道“兄弟我此番出战,生死难料,若事有危急,你就先逃吧,这是丙火雷丹,以真炁搓动扔出,能瞬间糜烂数十丈,你留着保命” 吕岳眼睛一红,欲言又止,见季禺一脸坚决,吕岳垂首低应一声“我知道了,大兄你一切小心…” 季禺摇头轻笑,故做轻松道“慌什么,哥哥我神通广大,巽风一出从未失手,我非夸口,凡间还少有人能敌我,惧他做甚” 郝成备好兵马,着小卒搬开西门沙袋石块等杂物,打开西门,见季禺一身道衣玉冠,手擎拂尘,疑惑劝道“先生不披甲么?还是多少着层甲胄吧,兵战凶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季禺摆摆手,翻身骑上黄骠老马,朝疑惑的王化等人笑道“我贫道一身本事,八成都在衣袖之中,着甲反而束手束脚,施展不开,诸位放心吧,刀枪箭矢都会绕着我走的…出发吧” 寨门大开,郝成一马当先,季禺随后而出,一声呼啸,众骑呼喊杀出,先是慢马跑了数里,临近敌营众人更是强抽马臀,极速狂飙欲一举冲垮敌营。 西门敌营数万人马亦早有准备,在商军杀出之时警钟骤响,不过夏军多是步卒,且明显素质低下。 商军都要冲入辕门百十丈,夏军方才乱轰轰的在营外列阵,不过夏卒一见骑军,阵型顿时散乱,不少前排士卒朝后逃跑,反被瞿秋下令斩杀,夏卒强顶着压力不敢退缩,否则几乎都要当场溃散。 在泽邑两千余骑都扑天盖地,更何况此时数千全员披甲的商骑,更是声势骇人。 郝成银蛟红缨枪挥舞,杆长有八尺二,刃头一尺三,泛起银光,凭借宝马一骑当先,总有数千斤之力,一枪荡开前方矛头,撞入敌营,霎时怼出一条血线,十余夏卒被战马踩成肉酱,吓的敌军心惊胆战。 愈来愈多商骑呼啸怪叫冲入夏营,打得夏营连连败退,后阵瞿秋面色阴沉,骂道“商贼疯了,妈的这些部族兵真他娘废物,是纸糊的吗,传我帅令,本部后撤,抛弃前阵部族兵,冲新列箭阵迎敌” 副将有些顾及劝道“这…大帅三思,这些部族兵虽然不堪,但也是部中族老一番心意呀,而且若是丢弃在此,来年族中缺乏壮丁耕种牧马不说,就怕族老在太师面前告状啊…” “娘的…这些辣鸡要他们何用,容于本部缠绕,他们一溃我军将全部溃散,引起大败,壮丁嘛待击破商贼,毫邑诸侯有的是,抓回来当奴隶就是,留本部一千监军,部族军有溃逃的直接斩了,要他们务必守住半刻钟,留给本部布阵时间” 瞿秋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说着说着面色一狠,见部将欲言又止,强硬道“莫要再劝,执行军令” 季禺手持宝剑,横竖劈砍,也撩翻十余夏卒,前方郝成一枪串起一排夏卒,大吼道“敌军本部已经后撤,二三子,随我杀穿敌阵…” 商骑怪吼连连挥舞骑枪马刀,季禺也应和大吼,随马力直直冲杀,忽然只觉天色一亮,前方空空荡荡,周边同袍高声大吼,却是杀穿敌阵。 郝成浑身血红,赫黄袍染成红色,见杀穿敌阵,怪吼一声,领军来回穿插,如此数番,夏军数万步卒彻底溃散,四处狂奔乱跑,被数千商骑撵在后边。 几番冲杀不过杀了千余步卒,可一番追杀数里,却杀死夏军近万,撵了数里,郝成眼见前方里许万余精兵全身贯甲,严阵以待,大声传令道“众军收缓马速,恢复马力,驱赶溃卒冲击敌军中军精锐…” 眼见己方精兵列阵以待,数万溃军兴奋不已,如见救命稻草一般,打起精神朝阵中跑去,相距数十步,溃卒们心里送了口气,终于捡回一条命。 眼见救要入阵,谁料阵中弓卒弯弓搭箭,飕飕箭矢如雨,把前排溃卒如割麦子,杀倒一大片,夏营弓卒齐声大吼“不要过来,朝两面侧翼跑…” 溃卒如丧考妣,连声大骂瞿秋狗贼不顾同族同袍之情,无奈被弓箭无情的连连射杀,只好向两边溃败。 郝成撇了季禺一眼,挥手勒马道“吁…吁…众军听令,停马整顿阵型,架起本部大蠹…” 商骑纷纷勒马,狂奔数里,马匹鼻口喷出白气,歇息半晌,郝成与夏军阵后瞿秋对视一眼,双眼放出精光,郝成转首道: “真正的决战现在才开始,二三子打起精神,随我本部将旗,与先生大蠹,冲入敌军五十步取弓放箭,不要溺战,转马分为两部,尝试冲垮敌营侧翼,若侧翼不破迂回其步阵后方,从后往前打,不要硬冲…” “标下谨遵将军号令…诺…” 众校尉抱拳得令,小卒们也挥舞骑枪示意遵命。 郝成望了季禺一眼,见季禺颔首示意,郝成挥手打马,身后家丁撑旗随后,季禺身后也携大蠹打马跑起,众骑列阵狂跑,奔向敌阵。 数千骑席卷而来,这次夏军倒是满目冷静,双眼充满杀气毫无惧色,瞿秋冷笑一声道“摆弓卒矛阵,架鸳鸯弩,床弩,弓床…” 见敌军推出重弩,夏营旗号一打,数百只长矛飞出,郝成面色一变,略微收马,身手家丁闪出前排裹住郝成,以身挡住矛箭,矛箭威能巨大,一箭连人带马把家丁穿心一排,胸口打出碗口大的洞。 一波矛箭射出,商骑人仰马翻,死伤惨重,季禺也打马在前眼见手臂粗的矛箭当胸射来,面色一惊,抬手搓出雷丸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雷丸撞上矛箭,瞬间爆炸一团,抵住一波矛箭。 眼见火光一闪,耳听晴空一声霹雳,季禺等人几乎双耳失聪,耳中一阵嗡嗡响,夏卒也是面色惊恐,悚然道“神…神仙…是雷神啊…” 瞿秋双眼微凝,笑道“不过雷法罢了,不足为惧尔,着弩阵先杀那个道人” 又是一片箭雨夹杂矛枪飞射而来,季禺抚袖晃动巽风幡,刮起黄风阵阵,卷起箭矢飞回夏阵,反伤数百夏卒。 连晃幡杆,夏军步阵摇摇欲坠,眼见距夏卒不过数十步,商骑也取出骑弓反击,一波波箭矢顺风助力,更增威风,夏军大片死伤,倒地一片。 见夏军变更阵势,弓卒闪入后阵矛卒入前,耥耙勾刀埋伏,商骑不敢硬冲,突入阵前自两翼闪过,郝成引千余骑自左翼袭扰,季禺领千余骑自右翼袭扰,余下前骑环扰正面。 季禺身后架起大蠹,千骑岁蠹而走,打马环绕,边走边弯弓射箭,夏军侧翼人仰马翻,不一会夏军弓卒亦反击商骑,奈何骑军游走而过死伤寥寥。 此时比在泽邑又不同,当时昌军步卒背靠城墙,城上亦有强弓劲弩,夏骑根本无法绕后迂回。 而这里却不同,夏军本有营寨相靠,奈何瞿秋放弃部族兵拖延时间,本部精锐重新撤后列阵,此地除两便数里乃是大山,中间是一片丘陵平原,正合骑军侧马迂回。 商骑也不恋战,从侧翼射出几轮箭矢见无法突破,便绕至夏军步阵后方,季禺大蠹与郝成将旗汇合,一声号炮响动,后方季禺郝成率三千骑冲阵,前方正面也有千骑,夏军等同被商军包围一般。 商骑打马狂奔,郝成冲阵在前,步卒虽防守严密,奈何行进缓慢,待瞿秋欲下令变阵为时已晚,商骑如风而卷,夏军后部溃散一片,被商骑借马速踏成肉泥,瞬间杀伤数千步卒。 “报…报…禀帅爷,不好了,敌骑杀散我军后阵,横冲直撞,后营已经溃散,两翼也已摇摇欲坠…”传令小旗满脸惊慌,连滚带爬向瞿秋禀报。 瞿秋面色阴沉如水,厉鬼喝一声“都他妈是废物…什么五边重镇,边防精锐,竟然如此不堪…” 瞿秋一阵喝骂不止,众部将静若寒蝉不敢做声,半晌后眼见两翼也要溃散,瞿秋咬牙道“拿我披挂兵器来,点齐帅帐标营精骑五百,你们去收拢两翼兵马,我亲自去擒下敌将…” 一众部将躬身一礼,转身领命而去,瞿秋换下骚包戎装宽袍,穿戴披挂领了夏军唯一的五百骑军逆流而上,直冲郝成杀来。 六十八[五色毫光,遭劫被擒] 眼见瞿秋一身甲胄金光闪闪,非常骚包的提着柄画戟冲杀过来,郝成嘶吼一声“那个定是夏军大将,放箭先杀了他…” 一波波箭矢飞来,夏骑浑身裹甲伤者无几,瞿秋挥戟荡开箭矢,双手挥了个连环,一招泰山压顶竖戟劈下带阵阵风呼,郝成横枪架住。 兵器碰撞扎出火花四溅,郝成只觉一股巨力压下,虎口炸裂血染枪杆,瞿秋嗤笑一声,抽戟直刺一合竟吧郝成挑落马下,幸得郝成骑术精湛滚落马腹右脚一蹬地,扯住鞍桥翻身上马。 二人擦身而过,郝成落入下风,左手握缰绳,右手持枪鲜血滴落,手臂颤抖不已,瞿秋冷笑一声“商贼不过如此,快快下马受降吧” 郝成面露轻蔑之色,拂袖打出飞丸,一道金光直冲瞿秋,好个瞿秋真厉害,把戟一扯,哐当一声,飞丸撞上戟面,把戟上弯月刃都打碎一面。 郝成见此单手掐诀,扯开葫芦,瞿秋见此也念声咒语,眼见葫芦嗡嗡响动,就要飞出毒蜂蛰死瞿秋,瞿秋却先下手为强,捻掌伸出,郝成只见其掌心放出五色毫光,摄人眼目。 郝成心道不好,正待动作五色毫光闪烁,照得郝成双眼发蒙,只觉满眼都是彩色正要摸眼睛,额头忽然一痛,眼前一黑滚落马下,再无声息。 “哈哈哈…来呀,把这商将给我捆了,稍后砍了头颅挂在旗杆上…”瞿秋收起五色毫光,放声狂笑,转身杀散商骑,又朝季禺奔来。 季禺正杀得兴起,忽见一骚包将领浑身金光闪闪,手拿大戟杀了过来,口中还吼道“那贼道…过来受死…” 季禺还不知晓郝成遭擒,见有夏将挑战凌然不惧,也撩剑打马迎上,戟来剑往,季禺有九牛神力,武艺虽然拙劣但一力降十会,瞿秋也有万夫难挡之勇,武艺高强,几十合后季禺渐渐落入下风。 季禺眼见招架不住抚袖把背后拂尘扯出化为蛟龙飞舞,凌空咬向瞿秋,自家则趁机退出战圈。 季禺掏出巽风幡,一手持剑横见扫开周围敌军,一手握幡正待摇动,那曾想这些猛将都有降龙伏虎之力。 蛟龙刚飞过去就被瞿秋一戟扫碎,烟雾闪过这回拂尘直接爆开,手柄成了碎末,尘丝如雪满天飞舞落下。 季禺看得一脸肉疼,这可是万里挑一的白马尾呀,见瞿秋横戟杀来季禺面上一惊,直接使法摇幡,阵阵黄风刮过,卷起尘沙扑天盖地,瞿秋抚袖遮脸,掐诀念咒,瞬间风平浪静,巍然不动,正是避风咒。 季禺见黄风不成正要使唤巽风,却见瞿秋捻掌伸出,掌心毫光万丈,五色轮转,季禺瞬间只觉满目都是彩色,还没反应过来,头上一疼眼前一黑,翻身滚落在地,也无了声息。 身后商骑一见连连惊呼,想要强回季禺,却被夏骑杀散,瞿秋狂笑不止“哈哈…小的们,把这贼道人也给我捆了,押回营中…哈哈哈” 郝成季禺相继遭擒,余下商军如何能挡,纷纷被步卒分割杀散。 近四千精锐骑军出寨,只有数百残军逃了回来,吕岳与王化大惊,王化一见失了季禺郝成二人,一屁股瘫倒在地悲呼道“完了…完了…连郝将军与大法师都陷在阵中,这如何是好哇…” 吕岳在残骑中狂翻乱找,不见季禺二人,吕岳双目一红,见王化哭哭啼啼,烦躁不已道“你哭什么,给谁嚎丧呢…大不了随他们拼了,我哥哥要是死了,我做鬼也不放过那敌将…” 吕岳烦躁不已,在寨中来回渡步,忽得神色一动,似是想到什么掏出一卷竹简翻阅,过了半晌才转身一把扯起王化阴沉道“王总兵…我有办法破敌救大兄他们出来了,只是需要你帮我个小忙…” 王化见夕阳下吕岳青面獠牙,脸色阴沉的盯着自己,浑身吓的一颤,扯开吕岳大手正色回应道“请吕将军直言吧,有何事指教,末将一律照办” 吕岳放开王化道“好…王将军去准备法坛,稍后我出去找那瞿秋…如此…这般…你按我安排行事”半晌过后吕岳率寨中骑军数百出城,到夏军阵前指名要见瞿秋。 瞿秋正与部将在帅帐宴饮忽闻小旗来报营外有人指明要见他,瞿秋一脸不满的放下酒樽,穿上披挂出营。 瞿秋打马出了辕门,见吕岳面相不凡,也不好怠慢,拱手一礼道“你莫非是商贼派来投降的?倒是生的凶神模样,少见…少见,我就是瞿秋,你找我做甚…” 吕岳满脸笑意回了一礼道“瞿公有礼了,我名吕岳现为商军总兵官,此番是确实是来找瞿公投诚的…” “哦?即要弃暗投明为何不点齐兵马出寨来降,只来了这么点人,莫非你想诈降么,呵呵…”瞿秋满脸疑虑的盯着吕岳。 吕岳解下兵器扔到地上,垂首回道“瞿公容禀,末将确实是有心真降,只是寨中王总兵犹疑不定,恐我等投诚卸甲,生死不由自家掌控,恐难以身免” 瞿秋见吕岳解下兵器,相信几分,只是疑惑道“据我所知,寨中还有贼兵数万,尔等为何不战而降,还请吕总兵解惑” “瞿公有所不知,被瞿公捉去那一将一道二人是此路兵马主帅,他二人已经遭擒,我等群龙无首,也不知为谁卖命了,只能打算投降了,只是还请瞿公留这二人一命”吕岳谦卑回应道,转而又略带威胁道: “他们两人深得军心,瞿公若贸然取了他们性命,恐寨中将士不愿从敌,要拼死报仇,到那时虽如蚍蜉撼树自取灭亡,但想来瞿公也不愿麾下无辜死伤吧…” 瞿秋眸中一喜,心中暗暗思量:“本还带把那二人斩了头颅挂在旗杆,以震慑贼军,不曾想此番运道如此好,竟一战擒住了主帅,也罢,那就暂留他们一命,我且假意招降,待他们卸甲来投,还不任我宰割” 瞿秋立即满脸笑意的打马上前,一把扶住吕岳肩膀,故做大气道“好…好,即然以后都是自家人,我怎会伤他们,吕将军带叛军投诚,我必有高官厚禄以待,吕将军回去好好劝劝那王化,让他也放心来投,也有高官重赏” 吕岳一脸感激之色,一手则持金镜在马下朝瞿秋晃了晃,心中恼恨不已,直想一剑劈死这瞿秋,奈何为了博取信任已解下宝剑,只好压下怒火,笑意隐隐道“谢瞿公看中,吕岳定不负你…” 瞿秋颔首点头,对吕岳非常满意,转而看向他略带威胁道“那不知吕将军会何时领军出城卸甲,可不要我在城外等的焦急挂念啊…” 吕岳抱拳一礼道“请瞿公放心,我回去必先劝慰那王化,若他愿降自是好的,若不愿降我便火并了他,携裹他出城,不论事成与否,明日此时开城卸甲投降” “好…一言为定,那吕将军且小心些,若事有危急,只要发号令开门,我在城外领军进来救你…”瞿秋假意关心道。 吕岳对瞿秋重重点头,抱拳打马转身回了东仓寨门。 六十九[神仙避灾法,妙术寄打] 夏军营中列出一片校场,周围严防密守,甲士哨卒来回巡岗,校场中列下一排腰粗立柱,约莫有百十来根皆缚有犯卒俘将,季禺郝成二人并十来个小校皆被粗绳死死捆住。 郝成身上甲胄被卸下兵器法宝也被收走,一身单薄白色内衬靠在丈高立柱上垂头昏迷。 季禺则好些只是法器雷丸皆被收走,一袭单薄道袍,发髻散乱,也是垂首昏迷,只是二人头上都鼓了个红肿小包。 两桶凉水泼下,伴着凌冽秋风季禺微微一颤,悠悠专醒只觉额上疼痛难禁头晕眼花,眼前站了个穿着棉布扎甲的小卒正提着水桶看着自己。 郝成淬了口洒在嘴里的脏水,斜眼看着那小卒,呲牙咧嘴道“小子…你想作甚” “惊扰二位将爷,实在抱歉,小的看将爷睡眼惺忪,嘻嘻…自作主张给二位将爷提提精神,还请将爷勿怪…哈哈”一员小校领着四五个军卒满脸揶揄嘲讽之色,说罢几人相顾大笑。 季禺瞟了一眼,见着小校戴无缨头盔,贯着棉布做的简陋扎甲,手短脚短似个矮墩子,正领着几个小卒提着水桶皮鞭如看货物般嘲讽打量郝成。 郝成哪里受过如此屈辱,连连挣扎不已,奈何双手被粗麻绳捆住,双脚套上铁镣铐,胸膛上也束着铁锁,挣扎半天丝毫不动,只好双目含煞怒是小校道“呸…贼撮鸟敢来打趣你家爷爷,识相的感觉把爷解下来” 小校咧嘴一笑顿时肥胖五官扭在一起,手扯皮鞭嗤笑不已“哟呵…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染坊了,我看你是不知道我邱浮屠的厉害…” 小校身边军卒也嘲笑不已,对着郝成指指点点,郝成扭动身躯,挣得铁锁咔咔做响,一小卒大声朝左右叫道“四周的兄弟都过来看乐子啊…邱浮屠要鞭搭调教敌将了…赶快过来…快过来” 不一会儿本在鞭打其它俘将犯军的军卒连带四周巡哨的哗然涌入过来,附近营帐中歇息的军士听见响动也跑过来看戏。 好家伙一下子来了数百无事军卒,把季禺二人团团围住,指指点点打量不已如同集市看猴戏一般。 那为首小校见此嘻嘻哈哈道“来人,把我这皮鞭沾上凉水,先把这反贼狠狠打上两百鞭,也好给诸位袍泽助助兴” 四周一片叫好喝彩,在黑压压军卒纷纷鼓掌期待中,小校身边闪出两个军士,一个高高瘦瘦如竹竿满脸麻子,一个矮矮胖胖满脸痦子。 眼见二人把皮鞭泡了咸水,做势要打,季禺连忙朝两人赔罪道“两位壮士…莫打他…莫打他,他年轻不知事,得罪了将军,还请饶他一次” “嘿…哟呵…你这贼道多嘴甚哩,休要再多言半句,否则也先给你来二百鞭”小校闻言一愣,轻蔑的撇了季禺一眼。 季禺笑嘻嘻道“好说,好说,那就莫打他…莫打他…他也不禁打,打我吧,就打我吧,我皮厚些,自小再观中挨打多了,也抗打些,免得把他打坏了你们不好交待,打我吧…嘻嘻,全当给诸位军爷助助兴” “先生…你…莫打我家先生,要打就打我吧,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你爷…”郝成见季禺如此义气,不禁朝小校吼道。 小校看着郝成怒骂连连,摸了摸唇上八字须,左右看了二人半晌,最终抬手指向季禺道“看来他身份高些,打起来更爽利,那就打他吧,先收点力,看着贼道人干干瘦瘦,也不想个能抗的,小心别打坏了” 胖瘦二人得令点头,卷起袖子朝手上吐了口吐沫,一左一右站在季禺身边,来了个左右开弓。 这一鞭子下去季禺道袍都划破了道小口,看得四周军卒狰狞冷笑连声喝彩,郝成则看得目呲欲裂,双眼赤红道“先生…啊…贼厮鸟,别打他…打我打我…先生禁不住打的,狗贼…” 矮胖小校环抱着手,见郝成挣扎怒吼不已,反而兴奋嬉笑道“就打这贼道,哈哈…你叫吧叫吧,你越叫我越兴奋,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哈哈哈” 季禺见郝成不忍的转过头去脸上满是愧疚不敢看自家,季禺微微一笑,朝胖瘦二人嬉笑道: “哎哟…二位壮士力用力打些,贫道皮厚可比得上城墙带转拐,二位壮士看似魁梧,怎的下手如此轻巧,像小姑娘似的,是怕打疼了我么,且使劲些,再使劲儿些” 胖瘦二人闻言大怒,转头见小校颔首,便愤然放开了打,皮鞭掀起呜呜风声,打的啪啪做响。 一口气抽了百十来鞭,季禺依旧嬉笑如故抬头望天,只是衣服划出道道口子,二胖瘦二人反而气喘吁吁。 围观军士都看傻眼了,小校目瞪口呆朝周围疑惑道“这牛鼻子莫不是个三更偷钱五更偷鸡的人物,怕是在他观中挨够了方丈老道的鞭打吧,不然怎的如此抗打” 小校晃晃脑袋,见季禺嘻嘻哈哈,视皮鞭如同儿戏,小校愤然道“看来还要给你点厉害尝尝,来呀…抬上大枷来,把这贼道夹上几下” 两个小卒得令抬了个器械上来,两根红漆棍以铁环串连,胖瘦而人擦着汗珠退下,两军卒上前把大枷横夹在即腿上,季禺依然笑咪咪的任由二人夹上刑具。 小校挥手示意,二壮卒横押木棍,夹得季禺双腿吱吱做响,季禺望了小校一眼,暗摄气息一缕捻在手心作法。 二悍卒见季禺笑咪咪巍然不动,使尽全身之力压下,噗通一声小校惨叫滚倒在地,不停哀嚎哭泣道“啊…快停下…停下,你们他妈夹的是我的腿呀,疼死我了,呜呜呜呜…” 两个小卒大惊失色,一脸懵逼看着小校,连忙松开大枷,跑过去扶起小校,小校双腿颤抖,勉强被扶起站立道“哎哟娘呀…疼死我了…快去找医官儿过来呀,笨蛋…” 郝成与周围士卒满脸惊疑之色忽然耳听得吱嘎一声,却是营门前胳膊粗的一根旗杆应声而倒,众人一大惊失色,一小卒惊愕失声道“是妖…妖法…这旗杆上好多鞭痕,是被鞭子抽断了的” 小校先是一脸惊惧的望向季禺,转而神色一定阴鹫骂道“他果然是妖道…不过就是妖道又如何,传说军营煞气冲宵神仙难入,大家都不要怕他,快去找黑狗血来淋他,破了他的妖术” 季禺脸上笑意一收,一听黑狗血浑身一颤,暗惊道:坏了,坏了,这鹅幻神仙戏术乃是左道旁门,若被他黑狗血一淋,岂不是破了我法术,这逼装过头了,苦也,苦也。 眼见几个老卒提着桶黑狗血过来,季禺面色一苦,奈何浑身法器宝剑皆被收走,本想用障眼法变化个东西吓跑他们,转念一想怕是障眼法也还是沾不得黑狗血。 一沾上黑狗血季禺浑身法术除了雷法就都不灵了,可雷丸也被收走,现在是真的两袖清风了。 眼见几个老卒壮着胆子端着血盆朝自己走来,季禺正闭目等死,忽听一声大吼“且慢…尔等围在这里欲要做甚,都散了吧,莫要羞辱他们” 季禺如听天音,见一青袍小将端着餐盘饭菜走了过来,正是他方才叫停诸人,小校一见这青袍将来了不顾腿疼,忙推开众人朝小将一礼道: “标下拜见殷将军,请将爷容禀,这个贼道乃是左道妖人,方才卑职从此路过,被他暗使妖法伤了双腿,幸有诸位同僚袍泽把我扶起,有老卒见多识广认出妖术系此道人,遂我们准备以黑狗血破他法门哩” 殷将军望了小校一眼,见了胖瘦二卒手上皮鞭,立知前后因果,脸上一沉喝道“诸位袍泽都散了吧,邱小校即然受了伤也回帐修养吧,都散开…” 众人扶着小校一轰而散,殷将军一拂青袍,端起餐盒走过来一礼道“末将殷开,见过大法师,见过郝总兵,是末将御下不严,方才得罪二位了,请多但待” 郝成扭头不语,季禺笑着道“不妨事,不妨事,营中寂寞无以娱乐,我与诸位军爷开开玩笑,也做个耍子打发时间,殷将军多礼了,多礼了,嘿嘿…” 殷开微微一笑,揭开食盒,端起碗筷走到二人面前歉意道“两军为敌,恕末将无法为二位解缚,二位被绑了一下午,想是腹中饥饿,末将备了些饭菜,还请莫要嫌弃,将就着聊以裹腹” “好说…好说,这伙食不错嘛,三菜一汤,咦!竟还有酒,忒好,忒好…郝兄也吃点” 见殷开把饭菜喂过来,季禺连忙吃了几口,边吃边喊郝成,说着笑咪咪向殷开示意,殷开抿嘴一笑把细颈瓷瓶端起来,放到季禺嘴边。 “这…先生你小心有毒…”郝成见季禺吃的嗨起,面带犹豫之色劝道。 “哈哈哈…反正难免一死,吃饱了死比饿着死强,中毒死也比砍头要强,起码还有个全尸”季禺豪气大笑,经此一劫,生死当头季禺心里反而放下许多,浑身轻松,只觉身死而已不过如此。 殷开面色诚恳插话道“是帅爷让我来的,说明天一切顺利的话便会放了二位,与我等同殿为官哩,我不会下毒害你们的” 季禺双目一凝,心下疑惑道:同殿为官? 倒是郝成被季禺馋了半天,一听这话反而放松不少,觉得季禺方才说得很有道理,也张开大嘴示意殷开赶紧给他来一口。 七十[五猖兵马坛 偷袭敌方水晶] 东仓寨中,众商卒人吼马厮,各营伙房皆是杀鸡宰羊,飨食三军,辅卒也领了半身棉甲给骑军刷马喂草,正兵则磨刀霍霍,一个个把刀枪打磨的寒光闪闪。 寨中军府院前正立一法坛,黄布盖底,香炉牌尊,中间神牌以紫府箓文上书【翻坛老祖张五郎】,两边神位分别是【阴山祖师】,【雪山祖师】,案上香炉,瓜果,三牲祭品齐备。 四周方圆十丈,立有杏黄旗幡五杆,阴风一吹,刮得幡底丝條尾??迎风摇曳,胳膊粗的枣木作杆,幡面以朱砂上书五营猖兵旗号。 王化带人摆好供品,见四周阴风阵阵,不由脊背一寒,左顾右盼只觉身边似有鬼神到此一般,朝闭眼盘坐蒲团的吕岳道“吕将军,法坛已经备好,可以开始了” 吕岳满头朱发披散,身穿大红法衣,锦绣云纹八卦袍,背后印有阴阳图,袖口仙鹤祥云腰缠北斗七星,闻言睁开眼睛,微微颔首。 王化见吕岳起身还在不停翻书,半晌不见动作,疑惑道“吕将军,这…到底行不行呀” “莫着急,时候还早,待我复习一下道术流程”吕岳摆摆手,满不在意道。 又过半晌,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吕岳收起竹简,走到坛前磨好朱砂浑入酒中,用毫笔沾了朱砂,先倒转笔毛给自眉心画了三点,一边喃喃念咒。 咒语似阴曹鬼语一般,喃喃细语,四周忽哨一声,霎时阴风阵阵,吹的四周沙尘乱舞,王化险些被刮了个倒跌。 吕岳招手唤来王化,持笔敕咒,沾起朱砂,先在王化前胸后背各画一咒,咒曰:“天苍苍,地苍苍,祖师照你发毫光,发起毫光照天苍,未开光时便是纸,开过光能挡刀枪” 吕岳低喝一声,右脚跺地画圈,又以毫笔各点王化七窍,敕令道:“开你左耳听阴府,开你右耳听阳间,开你双眼观阴阳,开你鼻窍嗅鬼神,开你口舌念神符,唵今为号令,为弟子王化,开光过档,请借祖师法力,神兵急急如律令” 王化闭目受箓,半晌后见吕岳停下道“王将军可以退开了,我已经为你开光受箓,你也算是五阴祖师弟子,我做法成功后,你就留下控制法坛阴兵,我去袭营救我大兄他们” 王化只觉耳清目明,刚待回应却撇见满院皆是甲兵,青面獠牙形似夜叉,手持刀兵甲胄却只有尺来高下,按旗幡分立五方营盘,正七窍流血的看着自己。 王化白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被吕岳一把托住,见他浑身发颤,吕岳无语道“你不要怕,他们都是本坛兵马,都是自己人,你现在也能调动他们,你有祖师法力,他们不敢害你的” “可…可他们怎么直勾勾盯着我看,好像要生吞了我…”王化颤声回道。 “没事的,他们越是直勾勾看着你,就表示越喜欢你呢,快闪开,别挡我事”吕岳说罢,把王化推到墙角。 吕岳一个筋斗翻到坛前,手拿木剑一挑,从碗中挑起粟米数粒,木剑一弹,粟米飞入四方五个大火盆中,火盆无火自燃,火焰瞬间爆起数丈,照得满院光明。 吕岳一手横剑,一手捻兵马诀,口中默念秘祝,火光涌动下王化只觉阴森无比如同进了阴曹一般。 在其他人眼中并无异样,只是觉得狂风阵阵,刮得符幡咧咧做响,而在王化眼中则是满院兵马越来越多,什么无头的,无手的,半边身子的越来越恐怖。 随着兵马越多,吕岳咒语随之阴沉,犹如地狱喃昵,院中兵马快速跑动,按各自特征渐渐分做五营,在符幡下满脸怨恨的盯着众人,尤其是吕岳。 吕岳捻起黄豆一把,浸泡符水撒在地上,一边撒一边念道“有怨无怨,与吾无关,诸军请食酒水,宴饮过后,尊吾号令,绞杀邪师瞿秋” 黄豆落地化为鸡鸭鱼肉,五猖兵马凶厉轰强撕咬,吕岳又烧黄纸数道,唱道“阴间苦难,本法主赐下金银赏予尔等,望尔等奋勇杀敌,有刀枪兵器各自领取…” 五猖兵马自相残杀都伤亡一半了不过剩下的都兵强马壮,吃过大餐捡起金银,穿戴披挂分做五营拜倒“食君法食,忠君之事,但有号令,莫敢不从” 吕岳面露喜色,取出照过瞿秋的金镜立在坛上,念咒拜道“立请收魂立禁五猖,开刀破血五猖,抓人生魂五猖,自喊自应五猖,听吾号令,速速锁拿阳人瞿秋魂魄,溃其五脏,破骨削皮…” 朝着镜中影像连连使施法摄来气息,吕岳把气息抛入营盘,烧吊命符,拘魂符,摄魄符,飞刀符等数道,念咒曰:“伏望:贵职亲领,部下副将精兵,血食猖神,一合只悉,听令施行:翻坛破庙,飞沙走石,活捉妖精,专取生魂,斩断后患,事干急切,不许迟延…” “标下等谨遵法主号令”五营兵马纷纷接过烧来的符印,五营为首将领各自一拜,皆各按法旨调兵前去。 吕岳见此松了口气,伸出袖口抹了把汗,朝王化道“王总兵,我去发兵袭营,你就在此看守法坛,若猖兵摄来魂魄,你就把那道拘魂入阴曹符烧了,若没拘来你就再撒黄豆调阴兵捉拿瞿秋魂魄” 说罢不待王化点头转身出院,寨中兵马早已枕戈待旦,吕岳一声令下,近万骑军轮番走出寨门。 刚过戌时,时辰还早,夏营帅帐众将帅尚在宴饮,众人推杯换盏,纷纷面带崇敬之色,对瞿秋恭维不已。 正喝得兴起,瞿秋面色一白,大喝一声“不好…有人使飞降咒术之流害我”说罢手中杯盏落地,在众将茫然的眼神中盘膝而坐,浑身放出五色毫光闪烁。 诸将忽然面色一变,耳听似有兵马嘶吼之声,却不似阳间之音,诸将皆是经验丰富之人,纷纷拿起兵器左右相望。 过了数息厮杀声渐弱,盘坐的瞿秋却圆睁双眼,眼球暴突厉喝哀嚎道“啊…痛煞我也,师父救我…” 说罢一口黑血喷出数尺,连声痛苦哀嚎数声,口齿牙龈间均是黑血,数息之后胸口五色吊坠炸裂,瞿秋身上毫光消散,七窍皆流出黑血,大叫一声滚倒在地。 “帅爷…大帅你怎么了” 众将一脸惊惧,连滚带爬扶起瞿秋,殷开抱起瞿秋见其毫无生息,伸手探过鼻息后惊呼道“帅爷好像死了…死了…” 正在诸将焦急不解之时,大营四下喊杀声四起,诸将面面相觑,对殷开道“殷副将你带大帅先撤走,乘快马去找太师救他,我等拖住敌军”殷开默然点头,背起瞿秋骑马跑走。 近万骑军突入营寨,先是绕营数轮火箭雨,毡毛帐篷沾火就燃瞬间满营火光冲天,夏军群龙无首,各部四散在营中奔逃。 吕岳与众骑突入营中横冲直撞,数万大军的营盘宽有数里,被吕岳领人来回凿穿数次,诸多夏将并无吕岳一合之敌。 营中校场季禺二人老早就发觉喊杀之声,季禺与郝成对视一眼,满眼喜色,季禺吹了口仙气,把一只水桶变为老虎,跑过来撕咬铁链,奈何半天也没咬断。 季禺又把老虎变成钥匙,想解开锁链,结果无人能来为他解锁,眼见有夏军打着火把过来季禺连忙拂袖施法隐去自己与郝成二人身形,朝郝成低声道“莫要说话,我用障眼法隐身了” 一众军卒跑过来查看半晌,不见季禺二人身影,为首者道“那俩人不见了,想来是有同僚提前押走了,那就不必管他们,先把这些犯军俘虏全部杀了” 一众军卒抽刀过来,挨个立柱杀俘,眼见几人走到郝成身边看查,郝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小卒打着火把,正要摸向郝成,忽听将领急吼道“快撤吧,剩下的不管了,快跑…商贼杀进来了” 七十一[神坑吕岳 夜袭汜水] 那将领急吼一声,也不管其他兵卒,翻身上马转身就溜,几个小卒也顾不上寻季禺二人,也忙转身就跑。 “呀…贼厮那里走…”哐当一声,一员凶神骑黄鬃马冲破栅栏,双剑挥舞身披数层重甲,浑身插满箭矢犹如夜下刺猬。 “啊…快跑,是夜叉爷爷来了”几员小卒连滚带爬,却被凶神快马追上,瞬间人头飞落,血溅沙场。 正是吕岳打马飞奔过来一刀结果几个来不及跑的军卒,游走校场扯了根火把晃悠着寻找季禺,见立柱上都是死人吕岳面上一惊大叫道“大兄…郝将军…你们在那里?” “贤弟…我们在这儿,没事儿…没事儿”季禺一见是吕岳,连忙兴奋回应,一边散去法术与郝成现了身形。 吕岳大喜,疾步过来拔剑斩断铁链,把二人从立柱上解下,关心道“大哥…郝将军,你们没事吧” 郝成伸了伸胳膊,活动身形一边回道“没事儿,有惊无险,幸亏先生法术高强,我们都没事儿” 季禺也点点头,与吕岳交谈,吕岳快速讲了前后因果,刚说完就有军卒来报“禀报将爷,夏贼业已歼灭,只有些许余孽逃散,几位将军去追了” 吕岳毫无在意摆手道“跑了的就不管了,穷寇莫追,夏军将领都擒获了么” “夏军大帅不见踪影,余者将领大都力竭战死,或为我军擒下”小卒抱拳回道。 吕岳颔首点头,着亲兵牵来马匹把季禺二人扶上马“大哥与郝将军受苦了,先回寨歇息,待我处理首尾收束降卒便是” 季禺二人颔首点头,也不推诿好意,直接打马先回了东仓寨中,留吕岳领人处理俘卒,清埋尸首。 刚回寨中军府,就见王化跌倒在地,季禺二人见他模样不由一惊,连忙把王化扶起道“王…王总兵,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这是…” 王化满脸苍白,本是而立猛将却一夜白首脸颊以有皱纹,王化苦笑一声“成功了么,法师于郝将军无事便好,我…我无碍的” 季禺打量四周,面色一震,惊骇道“这是五猖兵马坛,王总兵使的咒术?” 王化摇头苦笑道“我被你贤弟吕岳坑苦了,兵马是他调的,咒也是他下的,他去袭营留我看守法坛,猖兵拘来了瞿秋魂魄,我烧了符纸着阴兵把他打下阴曹,结果符纸一烧,我就这样了” 季禺与郝成面色复杂,吕岳这家伙确实是个神坑,也不知是真不知晓还是假不知晓,季禺感激的扶王化入府安坐叹道“多谢王总兵救命之恩,此役王总兵当为首功,只是…唉…五阴诅咒乃是飞降咒术,用之会折寿十年啊…” 王化默然摇头,垂首不语,郝成也面带感激安慰道“多谢王将军救命之恩,我等定会上表商候,破东仓夏营,王总兵是此役首功的,日后商候自有升赏” 王化沉默半晌,叹息道“不必如此,是功是过如实上报吧,也许这就是命数,二位先歇息用宴吧,我有些乏累,想休息一会儿,暂且失陪了” 望着王化被亲兵搀着,步履蹒跚的背影,季禺面带愧色道“全因你我二人一时大意,否则何至于此,待吕岳回来给王总兵赔罪吧” 郝成摇头一叹“此事非战之罪,怪就怪那瞿秋兴兵来讨东仓” 二人相顾半晌无言,只好唤来酒菜默默吃着。 约莫又过了两个时辰,到了后半夜,寨中忽然渐渐热闹起来,吕岳拎着一包东西快步走了进来道“大哥,郝将军我把你们的兵器法宝都找回来了,快看看有没有少” 季禺打开包裹一看,当先忙把巽风幡收拢袖中,宝剑天书取过来,郝成也把自家法器拿了回去,吕岳兴奋道“大哥,我此战打了个大大的胜仗,一战歼敌三万余,俘役夫辅卒近六万人,兵器甲胄无算,我有预感我要升官儿了,哈哈…” 季禺面带愧色对吕岳回道“贤弟…你可把王总兵坑苦了,使用禁术让别人背锅,他折了十年阳寿啊…” 郝成也插言道“我和先生商议,决定上表商候为王化表功,此役以他为首功了,你…你同意么” 吕岳沉默半晌,也有些羞愧难当道“是我害了他,我稍后去与他赔罪,首功给他吧,是他应得的” 季禺兴慰颔首,三人正自商议,王化忽然走出来道“吕将军回来了,事成了也未?” 吕岳见王化面色平静,连忙面带羞愧跑到王化面前,看着他斑白两鬓拜道“是我害了王总兵,吕岳该死,望王将军恕我,此恩容后定有大报,事办成了,全歼夏营数万军卒,俘获辅卒六万” 王化扶起吕岳,面色复杂道“我无大碍,吕将军不必自责,是我命该如此,少活十年罢了,若不破敌,兵战凶威我也不过马革裹尸罢了,指不定能活几年” 四人尽释前嫌,召来宴会庆功,商议军机,席间吕岳三人不住向王化赔罪,见王化也确实释怀了,季禺三人更是当场联名写书上表,上报战果,保王化为此战首功。 酒过三巡,阴阳牌官报三更了,季禺面色微醺道“这次瞿秋过来定是带齐了汜水关兵马,如今这些夏军被我们歼灭,我正好有一策,可绝武鸾” 见三人都转头望向自己,季禺微笑道“我等可以趁汜水关空虚,发兵绕路,一举夺寨,武鸾老贼大军十余万正围穿云,若我们夺了汜水不仅能断其粮道后路,更是一举包围武鸾,他前有穿云关商候十万大军,后有汜水关我等将兵数万,给他来个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我看此策可行,正好在添个泼天大功”郝成兴奋起身赞同道。 吕岳王化自无异议,当下众人把缴获的甲胄兵器给寨中数万役卒换装,役卒有甲胄刀兵除了操练几与正军无异,留王化统役卒步卒数万把守东仓,并伺机打通至穿云粮道。 以季禺,吕岳,郝成三人统正卒精兵步卒六千,马军九千,绕过大山直扑汜水。 计议已定,当下顾不上喝酒,众人充满干劲,各自准备兵马,三更埋过造饭,飨食众军,五更鸡鸣,季禺三人统兵万五,乘天方白誓师出寨,直扑汜水。 汜水关距穿云八十余里,距东仓直径一百五十里,翻山多绕四十里,商军狂奔一天半,至第三日下午赶到汜水关下驻营,打造攻城器械。 汜水关乃五关之一,险要非常常驻一万兵马能抵十万大军,奈何军卒备瞿秋抽调一空,城中兵马不过步卒千余。 汜水乃夏军粮道,屯有朝廷老底粟谷三十万担,面粉五万担,各类杂粮菜蔬数万担,几乎堆满关中,遂关内并不缺粮,只是缺兵卒守卫。 商军来的太快,夏军还没来得及派援军,歇息一下午试探两波,至次日清晨,谴步卒五千抗云梯,冲车,楼车,蚁附攻城,汜水摇摇欲坠。 猛攻半日,到底兵马不足,至当日午时,接受商军三波猛攻的汜水关破,城中仅于三百军卒开关投降,至此商军又下一关,汜水关下。 而在攻城当日,由穿云关方向派来的夏军步卒一万,走至汜水以东二十里外,被商军骑军一万伏击,郝成,吕岳亲自带头冲杀,溺战半个时辰,全歼万余夏军步卒。 攻下汜水两日后,成汤来信嘉奖并调季禺赶赴穿云,季禺遂留吕岳,郝成二将,领步骑万余把守汜水,自己则只身骑马赶回穿云。 一人赶路反而方便不少,凡有夏军哨卡季禺使障眼法避过,快马跑了一日,直接从夏军大营眼皮底下入了穿云关。 七十二[天子无道 歧山雏风鸣] 季禺方入帅府,与韩征等人见礼,商候为他设宴接风,席间成汤直接面带兴奋的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夏姒葵二十五年八月底,夏后于阳瞿再次召开诸侯大会,然而却只有渭水,河西,关中的数十余诸侯前去朝拜夏后,远远不如数年前天下二百镇诸侯会盟的盛况。 这二百镇诸侯数十位转为拥护成汤,数十位选择坐壁上观,只放商军过境并不参与战争,这个倒也不是什么稀奇,关键是此次诸侯大会时西方强大诸侯歧候当场反叛之事。 原来在大会期间夏后屡次问询,欲讨歧候之女莹姬入后宫侍候,歧候于席间怒不可遏竟当场摔案而走。 天子着金吾宿卫满城通缉歧候,却被与歧候交好的诸侯求情拦住,金吾将军又与歧候有旧遂于当夜偷偷放了歧候出城,却不想此遭却惹出泼天大祸。 八月二十八,歧候姬阙尽起歧国六邑大军五万反夏,渭水多镇诸侯随之景从,九月初一大军开至阳瞿强攻半月,天子携满朝公卿大夫惊慌出走泅渡黄河逃至晋地条山大营躲避。 九月十二,夏朝都城彻底陷落,歧候姬阙宣布檄文曰:天子无德,肆意戏虐重镇诸侯,姒葵残暴德不配位,必遭天谴,理应推翻,并号召天下英雄从之。 次日姬阙又发檄文曰:成汤有治水之功,尧舜之德,当为圣主,商当代夏而治天下,必能使诸侯悦服四海升平,遂于阳瞿升起商旗,遥尊成汤为盟主。 也就是说夏虽未灭,可国都繁华之地已失,躲至条山的小朝廷虽还有九夷控弦之卒二十万,但没有稠密的人口和充足的粮草兵备,没有利益关系,夷人还会拿他姒葵当天子? 其不过只是垂死挣扎而已,待扫灭武鸾伐夏便是压断最后一根稻草,这大夏王朝已是大厦将倾摇摇欲坠了。 季禺也是喜上眉梢,也报喜道“禀商侯,汜水关也已经拿下,武鸾十万大军粮草已断,已是瓮中之鳖难逃法网” 成汤颔首点头,眼里也藏不住喜意开口道“不过也不能小瞧了那老太师,还是先破了武鸾我等在阳瞿去庆贺,也不瞒法师,武鸾异术着实高强,火龙阵也厉害无比,我军在其手上连折多员大将” 顿了顿,成汤又向季禺一礼,直言不讳道“此番发急信召大法师回来,也是早就听说法师道术高强广博,堪为我诸侯联盟第一人,遂想请法师不吝出手,破去拿火龙阵” 季禺暗自腹诽不已,谁他娘嘴这么大,乱传我的道术高强还诸侯联盟第一人,我自己咋不知道,果然人怕出名猪怕壮,不过自家有螭龙避火术,当也不惧他火龙阵,就算破不得但保我全身而退应当无碍。 思量半晌,季禺主动出班,拱手请缨道“回禀商侯,贫道愿意进阵尝试,若破得便好,只是若破不得,也请商侯勿怪” 成汤与伊尹相视一眼,成汤豪气大笑,端起酒樽走下台阶,扶起季禺“不管破得破不得,法师尽力便是,都算法师一功,来满饮此杯为法师壮行,请…” 季禺也不推辞,端杯回敬成汤“谢商侯赐酒,请…” 成汤又是一口饮尽,对季禺说道“那就劳烦法师了,法师为我联盟履立大功,攻许地,助东仓,破瞿秋,袭汜水可谓是劳苦功高待伐夏功成,自有封荫荣华” 见季禺感激谦虚不已,却面色平静不为所动,显然也知道这是空头支票,成汤抚须一笑“此番入阵,不论胜负不能坠我盟军威德,传令:加封静虚先生(季禺)为妙道无量顺天大法师 加封静虚先生为静虚妙有还真先生,赐天罗北辰法衣,莲花黄老法冠,太乙清静拂尘,云鹤大氅,芒鞋云袜” 成汤转而传唤文吏道“先生事迹,列入史册随军记,开珍宝阁取千金,五金法物一担,玄女金丹砂十两,素女还丹砂十两,芝草瑶葩一担增予还真先生” 季禺伏地拜谢三匝,成汤又谴韩征调派兵马随行,领众异士跟随,若有不测,不计代价也要救回季禺。 季禺当下回驻客房,自有美貌侍女闪出伺候季禺沐浴更衣…此间乐自不多言。 一番酣畅淋漓的战斗后,季禺换上天罗法衣,戴莲花黄老冠,云袜芒鞋,背负宝剑,手托太乙拂尘,刚是午时三刻,阳煞遮蔽阴霾,正是拔剑斩人之时。 季禺走出客房,韩征以领众异士领大军五万,旗幡重重,戈矛如林,军卒密密麻麻,季禺与众人见礼,随军出城。 城外武鸾早已接到战书,应邀午时决战,只因后路粮道被断,武鸾正与部将焦虑不已,营中粮草不足半月。 夏军正唯恐商军避而不战,到时也只能拼死强攻穿云关,不过城中也有商军精锐数万,夏军也不过十余万,就算攻下穿云那也伤亡的差不多了。 遂夏军一听缩于关内的商军主动来决战,只觉喜从天降,连忙一口答应决战,双方约定午时三刻于关外摆开阵势,堂堂正正一绝胜负。 商军出城之时,夏军早已迫不及待的于数里外摆开阵势,十五万夏军整整齐齐,望之无边无际绵延十里,给人带来强大压迫感。 商军缓缓成序列出营,也在关外极速摆开防守阵势,索性武鸾果然君子,深讲诸侯征伐之德,没有趁商军立足未稳发动袭击。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商军也于城下摆好阵势,成汤伊尹等于关楼上观战,只见两方大军加起来数十万人,真个壮哉,哪怕于数丈高的城楼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皆是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边际。 商军摆开阵势后,两军只相隔数百丈,敌将面目衣着清晰可见,韩征与季禺打马出阵,对面夏军老太师也慢马缓缓出阵。 双方于阵前会面,韩征开口道“末将韩征,拜见太师” “韩征…你当初剿灭越蛮也算薄有功劳,老夫念你勇武善战还曾于天子面前保举于你,你为何不念天子旧恩,执意要当反贼”武鸾距二人十步前勒马停住,斜视韩征淡淡喝问道。 “天子失德,肆意攻伐诸侯,玩弄百官,而商侯有德,遂奋七尺之躯而从之”韩征见此也淡然回应。 武鸾冷笑不已,撇见季禺面色一惊,询问道“此人是谁?可是你们搬的救兵么” 季禺不待韩征开口,当先稽首一礼道“贫道季禺,蒙商侯封赐号还真,见过老太师,晚辈这厢有礼了” 武鸾上下打量季禺,见其头顶黄老冠玉簪插束,一身橙色道衣锦绣云纹,胸前印有阴阳图。 下摆绣北斗群星,满袍星斗图禄,大袖宽袍袖口点缀先天八卦,橙色底袍外罩朱红绛纱衣,纱衣犹似天女织,不染人间半点尘,薄如蝉翼,淡朱透明。 手托拂尘,斜背宝剑,云袜芒鞋,当真是: 层层绛纱冲云寒,黄冠芒鞋云霭生。 闲随飞鹤访紫虚,不著人间半缕尘。 云裳总带烟霞色,剑履常是云水身。 武鸾见季禺着实卖相不凡,也略微颔首道“道友多礼了,只是两军对垒,分属敌国,不得不如此,你我两方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如何” 季禺见韩征点头示意,也淡然出言问道“哦?如何算个堂堂正正,又怎的算胜,怎样算负,那就由道兄定下章程吧” “我军兵强马壮,而你军孱弱人寡,也罢…我也不欺负尔等,就由我摆下大阵,由你方出人来破,限时三个时辰,若破我阵法,我立马放开道路,由尔等入关,若破不了嘛…” “破不了又如何…” “破不了就算你们输,你们退出五关再我有生之年,不能西侵便是”武鸾面无表情淡然回道。 韩征抢先回应“好…就按太师所言,一言为定” 武鸾见韩征同意,也不等季禺回话打马转身回营,背朝韩征道“一柱香后,过来入阵” 季禺与韩征对视一眼韩征给了个鼓励的眼神,拍拍季禺肩膀道“还真先生,我军能不能竟全功,可就全靠你了” 季禺颔首点头,随韩征也打马回营面上露出轻松笑意回道“放心吧,我必定全力以赴” 只是面上轻松,心中却是阴霾重重,只觉压力重大,成汤等人虽多次明言,说全力即可,不破也不怪季禺。 可如此重的赌注,商军全力压季禺能成,季禺若是斗不过武鸾,徒令人失望不说,季禺自家也再无颜面了。 季禺也赶紧命人准备法坛,季禺当场画符咒一道烧之,起摄法召螭龙过来。 不过数十息功夫,一条细小冰线自法坛之上一水盆冲出,无声无息飞入季禺袖中。 季禺召来螭龙,见时候还早,还与众人谈笑自乐,只是把浑身法器放好,以便随时取用。 很快一柱香时间在谈笑安慰声中逝去,武鸾已领五百火龙道兵扎下阵势,派人来商营通知,等人入阵。 七十三[坎虎鼎中烹,离龙炉中煅] 季禺左袖螭龙,右袖巽风幡,背负宝剑手托拂尘,下马步行出营,身边只跟了韩征一人,其余将领异人于营门等待。 方出辕门,场中红首幡條飘荡,五百道兵赤缚列阵,胸背以朱砂画下符印,道兵尽皆默然站立不语,场中一片寂静,四周百丈立下了红首幡三十六道。 中央立有法坛,武鸾卸去甲胄站于坛前,与季禺一般身着宽袍大袖法衣,武鸾见季禺二人过来便颔首示意可以入阵了,当即披散头发,仗剑步罡踏斗,念颂真言。 五百道兵随即跑动起来,晃动红幡,阵中氤氤红雾飘起,遮挡阳光,阵外不见根底,只觉红氤氤一片,似仙谷桃源。 韩征领季禺走到阵前朝季禺肃穆点点头,季禺轻笑一声,挥洒拂尘只身走入阵中,留韩征于阵外等待。 刚一入阵只觉须臾间乾坤颠倒,天地变幻,万里沙海茫茫,四方氤氤红雾,满天无日自明,九霄红云中千轮火光照耀,季禺浑身瞬间大汗淋漓。 中央红雾蒸腾,云雾缭绕间武鸾持剑而立,朝季禺开口唱道: “自幼生来火气玄,寻地闲游访真诠。 洞中得授药三味,炼得五行离中烟。 万妙烈焰腾腾起,三味能煅九转还。 四九离龙能变化,人仙陷此命难全” 武鸾唱罢对季禺劝诫道“道友你可要想好了,我这离龙阵能烧神仙之骨,焦神仙之皮,损仙家之法体,煅仙人之元神。 凡人仙入此阵中,四九火龙飞腾变化,能发空中火,石中火,三味火,三火并为一道,红幡摇动,三火齐发,莫说你是大罗神仙,须臾间也要炼成飞灰去也。 到那时可怜道友于洞中苦苦修行,说甚么成仙得道,不死长生一朝俱为画饼矣…” 季禺颔首示意,只把拂尘一甩径入阵中亦是作歌而行: “个个修仙觅长生,岂知根元不易寻。 欺心要贪天上宝,不能摒弃弃世间珍。 鼎中炼就水中火,经炉烧成阳内阴。 还真祖师亲有语,尚差一味水中金” 武鸾闻此歌面色微怒,季禺歌中暗含指点意味,武鸾不禁冷笑出口骂道“你这道人欲要找死,那就怪不得贫道心狠了,想你也不过炼些毫末道行而已,焉敢说自已能寻得根源,水火即济道功练成,凭空放此大言真真是羞煞人矣” 见季禺含笑不语径入阵中,武鸾冷哼一声,也转身登上法坛,手掐五雷指,晴空霹雳响彻,武鸾掌心放出一道雷光打在幡上。 阵中立生变化,幡旗交合,搓出火光溜溜,须臾间化为火龙,数十条火龙飞舞,然而却烧不得季禺分毫。 武鸾见此大是羞怒,又是一道掌心雷,霹雳声响,阵中又起变化,空中火滴如雨下,只是落在季禺身上却连衣裳也没烧破,武鸾面色一凝“莫非之厮炼成火遁仙术之流,否则怎的如此耐烧” 武鸾掐诀念咒,步罡印行,空中又闪出焰光万朵,混入火龙中,有此三味神焰助力,数十道火龙瞬间变得精神抖擞,满空游走渐成混元之像,化为一团火炉裹住季禺猛烧。 季禺袖中螭龙浑身直冒虚汗,袖口汗雾氤氤蒸腾,螭龙焦急道“这个火好厉害,我快不行了” 季禺笑脸一僵,撩起袖口面色一沉道“坚持住,母龙不能说不行,你若是抗不住,今天就是一尸两命,不…是一堆灰两条命…” “猥琐贼道,你不要叨叨了,吵得我心烦意乱”螭龙烦躁不已,浑身也变得温热,再不付之前冰凉滑腻。 。。。。。。 “贼牛鼻子你说话呀,快想办法破阵,我…我要热死了”约莫过了个把时辰,螭龙焦躁道。 季禺也焦急不安起来,他能感到螭龙浑身滚烫犹如发烧一般,且龙腹已起点点燎泡。 季禺眼见四周列焰滚滚,烧得虚空扭曲变形,黑烟浓浓,熏得人眼睛发涨,若无螭龙避火,以季禺道行莫说飞龙神焰,便是被那黑烟熏上几息,也要立时了账。 季禺掏出巽风幡,准备刮三道巽风把阵吹破,不想黄风刚起风助火势,阵中更是烈焰雄雄,螭龙大骂道“贼牛鼻子你干甚么,风能助火,你是在找死吗” 季禺一脸讪笑道“不好意思…是我草率了…” 季禺这边焦虑,武鸾也同样焦燥不已,武鸾一直步罡踏斗,蹦蹦跳跳了一个时辰,这中剧烈运动对于一个虽会些武艺,但从不跳广场舞的老汉来讲,武鸾已经是持久力超常发挥了,但也只觉老胳膊老腿都快晃散了。 武鸾用衣袖擦擦脸上汗珠,暗自思量道“瞧火炉中也无声息,也不知那小子死了没有,不过往日煅烧敌人后,火炉都会散成火龙飞舞,今日却有些反常,还是再多烧他一刻钟保险些” 武鸾驻步擦汗,炉中便无空中火,木中火,石中火等神焰灌入,季禺感到炉外火势减退大半不禁心喜不已,也不管武鸾是否故意放水,连忙从兜链里掏出细颈瓷瓶,拔开瓶盖把瓶中甘露洒在螭龙身上。 螭龙得甘露滋润,瞬间回复冰寒,“太好了…火势减弱了,幸好让贼牛鼻子准备好了无根水” 季禺又掏出线香点燃,缕缕神烟飘入螭龙鼻中,数十息后线香少去大半,螭龙重回精神抖擞之态。 季禺刚松口气阵中火焰又自腾气,却是武鸾歇息了数十息略微回复体力继续走离火罡,螭龙也是久旱逢甘霖,生龙活虎,双方重整旗鼓,再次相抗。 数刻钟后,武鸾收剑盘坐法坛,见炉中毫无声息,高兴道 “好小子果然有些道行,不过还不是被贫道煅死炉中,哼…我这离火阵从无失手过,寻常术士入阵休说是离火,三味火,便是被火龙一燎也要当场烧焦,不过这贼道还是有点微末道术,竟能抗我数中神焰煅烧如此之久,纵是昆钢神铁也该烧化了” 随着武鸾盘坐恢复体力,火炉缓缓散去,化为火龙围绕季禺飞舞煅烧,季禺见武鸾闭目盘坐,嗤笑一声作歌道: “鼎内坎离烹龙虎,炉中水火煅龟蛇。 烧出不老铅和汞,炼出长青万年身” 武鸾闻歌一惊,神色震恐睁眼却见季禺手摇拂尘长身而立,不仅没被烧得半分,反而还非常装逼的甩着拂尘唱着歌,尤其见季禺一副嚣张模样,武鸾更是只觉胸中恼火纷纷上冒,岔怒惊愕道: “你…你这贼道使得甚妖术,竟能避我神火,好杀才…气煞我也” 七十四[防风真身 上古神魔] 季禺抿嘴一笑,故做谦卑模样气他“小道尔…不过等闲小技尔,不是贫道我道术厉害,而是道兄你的离火阵不中用啊…” “不可能…不可能,我这离火阵从出山以来,从无敌手,定是你使甚左道妖术,弄甚障眼法惑我…”武鸾满脸不信道。 季禺微微一笑,吹牛恐吓武鸾道“道兄休夸海口,从无敌手的道术我破的多了,实不相瞒,我自修成仙体,水火难侵,步日月无影,穿金石而无碍,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已炼就水火难伤刀枪不入的不死真身了” “不死之身…贼道休要框我,我不信你能修成大罗神仙…我绝不信…只是障眼法或避火术罢了,有胆我等再来比过” 武鸾诈听不死之身吓了一跳,不过转眼冷静下来,能炼成百炼元神,不死真身之流的大罗神仙怎么可能会任由他烧炼半晌,早把武鸾灰灰了去神魂都贬入九幽去了,应当是季禺有种不为他所知的某种避火神通。 季禺哈哈一笑,不知武鸾已经瞧出不对,还在吹牛道“我辈逍遥大罗天,怎会与蝼蚁蜉蝣连番比对高下,你的能耐我已见过,你也见见我的能耐吧…” 季禺说罢飞速扯出巽风幡,不由分说连刮巽风三道,须臾间天地变幻,重回两军阵前,武鸾忙架五行遁术溜走,巽风却直把五百道兵连着红幡刮得粉碎。 武鸾从空中落地,仗剑来取季禺道“你竟敢毁我阵旗,给我死来” 季禺嬉笑闪于韩征身后道“害有德神仙性命,损人苦修功行之物留他做甚,贫道是为道兄积阴德哩” 武鸾岔怒瞪着季禺,气得怒极反笑“我离火阵伤人性命损人功行,你手中旗幡就不伤人性命损人功行么,我看我干脆把你也毁去,也是在给你师父积阴德哩” 言罢放出飞钩化为两道银虹来斩季禺,季禺与韩征各自提剑架住,韩征宝剑与白虹挡了两下就碎成两截只好满场游躲。 季禺宝剑也是仙家所炼,倒是敌住了银虹,只是也及及可危,正要被银虹枭首之时,一片清虹飞出,敌住银虹,两道水桶粗数十丈长的虹光游走,擦出火花阵阵。 季禺面色一定,却是己方异士早有准备,一个黄面虬髯斗笠麻衣的异人也放飞剑敌住银虹,其余异人也各使神通同时围攻武鸾,季禺高喊呼应道“虬髯客,你在来晚点贫道我就葬身老贼剑下了” 青银飞剑互相交往数合后,虬髯客面色一白朝四周吼道“老贼剑术高超,飞剑品质远再我之上,我最多能敌数十合,尔等快想办法” 虬髯客以一剑敌二钩,苦苦支撑,好在一众法师也不是吃素的,纷纷你放火光我打雷光,瞬间五颜六色一片,也堪堪缠住一道银虹,替虬髯客分担压力。 夏军眼见数十人围杀自家太师一人,想要过来帮忙,虬髯客长啸一声,临空翻个筋斗,清虹瞬间由丈许长延伸百十丈。 清虹一化二,二化三须臾间化出剑虹数十道,满场穿梭游走,几个倒霉鬼被清虹划过,瞬间被剑炁分裂成碎肉一团,吓得两军步卒连连后撤让宽场地。 韩征落地一滚瞬间化为三丈巨人,呵炁成云擒雷掷电,敌住一道银虹后面露赞叹之色道“虬髯客剑术以甄至化境,这手剑光分化实乃高妙” 武鸾只身抗住近三十位异士围杀,丝毫不慌反而冷笑一声打个忽哨,身后飞出神鹰其利爪尖喙闪烁寒光刀枪不入,一连啄死数人。 虬髯客被众异人与韩征各敌住一溜剑光得以歇息数息,眼见众异人在银虹下苦苦支撑,虬髯客不敢怠慢又使出剑光分化承担主力,期间各种精妙剑术频出,就连武鸾看了也面色微凝,叹为观止道: “好小子,这手剑术足你纵横天下了,你的剑术着实精妙神异,但你的飞剑太差,即便用出剑光分化不过如此,你也瞧我手段” 武鸾临空翻身,躲避过几人打来的干扰的雷火,厉啸一声,两道银虹汇合交挥,银虹瞬间化为发丝粗细,也延长数百丈,两道银丝合连纵横瞬间绞死十余异人。 而被银丝从胸扫过十余人还跑动了半晌方才忽而不动,身躯断为两截,商军异人瞬间减员大半,韩征与虬髯客险险避过银丝,压力也愈发大了,余下众人皆是惊骇道“这是炼剑成丝…不好…老贼也有高妙的剑术,小心…” 银丝交织成网,异人接连死伤大半,毫发无损的只余有季禺,韩征,虬髯客,青衣叟,神烟童子等几个异人中的好手。 刚躲过飞钩,又见铁爪神鹰海东青飞来,季禺也大喝一声,拂尘瞬间延长数丈裹住海东青,搓手打出丙丁雷火,海东青瞬间被雷丸炸成齑粉,武鸾怒喝道“狗贼敢杀我至宝海东青,纳命还来…” 神烟童子见两道银丝绞向季禺,季禺瞬间摇摇欲坠,神烟童子也只好使出压箱底的本事,捏住鼻子大口吹气,小脸憋得涨红,眼见季禺就要丧命剑下,神烟童终于吐出一口红黑烟雾,黑烟带着火星四溅袭向武鸾。 武鸾一见不妙赶紧使五行遁术逃出黑烟,绕是如此也是被呛得披头散发鼻涕牵丝,口水混着眼泪直流,伴随双眼火辣阵痛瞬间失明,只凭飞钩癫狂乱扫。 青衣叟见有机可趁,扯下道髻中的银簪,手捏剑指虚画符印,把发簪抛出瞬间钉在武鸾胸口,武鸾胸口被扎的鲜血直流,却依然逞凶,嘶吼着疯狂乱打,神烟童子躲避不及被银钩划过,可怜三尺躯体被斩断为数截。 青衣叟一个翻滚险险躲过剑光,对韩征低吼道“韩公赶紧蓄势,准备压箱底的杀招,我来绞住他…” 青衣叟满头白发瞬间延伸,武鸾听他说话时耳朵微动,凭感觉一剑横扫,剑光扫过却只斩出一溜火光,发丝瞬间掉落了数百根,余下大半还是飞出裹住了武鸾,武鸾癫狂扭动始终挣扎不得,又掐诀跺脚却发现在也使不得五行遁术飞走。 武鸾只好发两道银虹飞绞青衣叟的白发,只斩的火星四溅,白发越来越少。 而韩征也微闭双眼混身放光,须臾间双目竟缓缓连成一线。 季禺见武鸾被白丝缠住,赶紧又搓雷丸打下,虬髯客也放出飞剑,眼见武鸾就要毙命,武鸾忽然听声辩位轻抬袖口,一溜乌光闪过,季禺等人还没看清,青衣叟惨叫一声,应声跌倒后心口露出一个大洞心肺俱成粉碎,倒地呼哧几声喘不得气后窒息而死。 季禺面露惊愕恐惧,武鸾却使遁术闪过雷火,一声厉喝双钩一绞彻底把虬髯客飞剑绞成两截,虬髯客也是一口血雾喷出面色如金纸,重伤倒地无力再战。 武鸾双目火辣之感渐消,也能略微看的明朗,双钩分化朝季禺与站立不动的韩征飞去,眼见二人也即将丧命,韩阵忽然痛苦惨嚎一声,双目彻底连成一线,怪眼开阖间照射出无量光明。 却是众人用命换来的时间拖延武鸾,韩征也终于成功变化为上古防风真身,身高三丈浑身金芒闪烁,青面獠牙犹如上古重现此界。 巨人脸上狂傲之色睥睨三界,二目连成一线,放出神光朝下洞彻阴曹九幽,朝上普照三十天,神光须臾扫过三界,瞬间带起一阵阵鬼哭神嚎之音。 武鸾被神光一照后瞬间静止呆立连泥丸元神皆被神光定住,两道飞虹落地,见武鸾直入待宰羔羊季禺一声长啸,打个筋斗空翻数丈落到武鸾面前,一剑斜着斩下,武鸾头颅滚落数丈,韩征也低喝一声,神芒咔咔转动,瞬间搅碎武鸾元神。 武鸾头颅泥丸宫被神芒刷碎,如雷炸裂,韩征哀嚎一声跌倒在地化为常人模样,浑身颤抖不已。 场中只余季禺与武鸾的无头尸身站立,胸腔鲜血喷出丈许来高,犹如喷泉一般洒下,血雨渐得季禺一身橙色法衣更加艳红。 七十五[夏都阳瞿 繁华殷富] “嘿…卖小米了…谁他么卖小米…” “卖羊肉咧…现杀现称啊…要那块儿都有” “爹爹…我想吃羊肉…” “吃…吃大块的…两块够吗…那师傅给我切块羊蝎子吧…” “够了…谢谢爹爹…爹真好…” 数丈宽的街市中人潮人涌却又井然有序,道路两边尽是商铺小贩,吵吵嚷嚷,一片叫卖之声不绝… 季禺与吉伯严并肩走在大夏国都阳瞿街市之中,二人负手昂胸,俯查民情,见坊中热闹景致季禺不禁开口赞道“不愧是诸夏第一城,街道之宽阔,人流之众多,坊市之繁华实乃生平仅见” 吉伯严眉目含笑道:“阳瞿乃中原九州之中,亦是天地之中心,集天地灵秀,水土肥沃人口稠密,城中有三十六坊,七十二街,青水沙水数道,沿水又有石拱桥三十余座。 东西各有正阳门,威化门,景崇门,崇宁门,永宁门,德胜门八门沿中轴修建,城阔三十二里,高三丈二。 南北又有太平阁,华阳阁,翠屏阁等数十亭世所罕有的高楼广厦,还有内城宫中亦有观星楼,广云楼,含光殿,承月殿,宝华殿,然而最稀奇的还是钧台,集天下巧匠能工修建,虽被夏后用于囚人之所,但实乃当世第一巨筑” 吉伯严说罢见前方有数丈小河,转首又道“先生你瞧…那个应该就是定龙桥,两岸还有花灯,花伞,卖当地美食小摊也多,咱就朝那里去吧,正好尝尝这京城的酒” 季禺自无不可,随伯严一齐穿街过巷,再桥边找了间小摊,叫上特色酒菜,边吃边聊。 距离斩杀武鸾已过十数日,当日武鸾一死,夏军群龙无首,加之汜水粮道被吕岳掐断,前面又有穿云商军包围,顽抗了两日便出营投降了。 这股夏军整整齐齐,七万余边军老卒和京营宿卫,五万余今岁征发的辅卒共十余万大军卸甲出营,也意味着大夏王朝最后一支真正由天子掌握的精锐之师消亡。 夏商之间也攻守异事,商汤联盟势力囊阔青州(山东),徐州淮泗,杨州,豫州,冀州,再加上新附的关中歧国及渭水诸侯,还有一直在荆北朝益州打的楚江氏,天下九州,商汤联盟已得九成九。 而变成小朝廷的夏朝,如今实际只掌握并州南部的晋赵之地,九夷则暂无异壮,依然表示服从天子号令,遂幽州,云中,晋北,河西等大片夷狄人地盘则并不由小朝廷直接掌握。 而如今阳瞿至渭北一带驻有商军数十万,韩征领军四万守延邑,商汤领军八万驻阳瞿,吉伯严领本部一万驻偃师,歧候领军四万驻渭水,从西至东数百上千里,有商军近二十万精锐沿河驻守,对峙河北。 河北夏军有九夷骑军二十万,这个也是对商军最大的威慑,骑军对步卒有碾压之势,若这二十万夏骑渡河冲入河南平原之地,将会给商军带来极大麻烦和威胁。 遂商汤联盟商议,由近二十万大军于夏骑对峙于黄河,两军皆沿岸设有水寨,关口之类,务必要把夏骑堵于河北并州,而并州多山并不利骑卒冲撞,遂把并州列为于夏军决战之地。 夏商之间仿佛有种决战前的平静,双方皆在蓄势,夏之依仗骑卒二十万因并地山多,需要时间筹集大军粮草搬运,及民夫辅卒的征调。 而商军则不急不缓,任由夏朝蓄势,商军一直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集中所以力量的时机,东路张甲自出太行,已有数月,只待一路扫荡冀州夏军,届时张甲将从河内入手与南面商军包围并州夏军。 季禺与吉伯严随意找了个小摊坐下朝老板叫道“你这店儿里有什么特色菜么,且报个菜名” “好嘞…有八珍糕,蒸丸子,羊羡羹,粟米粥,八宝粥,还有本店秘制酱卤肉…”颠勺的摊主夫妇见季禺二人一道一俗,穿着华丽不凡不敢怠慢,也丝毫不怀疑这二位贵人的财力。 见季禺正看着二丈河中舟来舟往热闹繁华,吉伯严微微一笑对摊主道“一样给我来一份,再沽一斤好酒” 季禺转头叹道“京师繁华不尽,物丰民殷,我们也都有富贵容华,可祁晖,牡丑这些一路为商候创业打江山的兄弟呢…” 吉伯严面色一凝,笑意消逝,垂首劝慰道“先生慎言,这些兄弟死得其所,也是他们命数如此,待彻底扫平暴夏余孽,商候正位他们都会封妻荫子,其后人也能享受荣华富贵的” 见摊主端来酒水,季禺抱起坛子饮了一大口后也垂首道“也是…创业艰难百战死,也是为了前人栽种后人收…” 吉伯严忽然抬头望着季禺眼含笑意道“先生也是该找个好妻妾哩,否则先生艰苦拼搏种下这棵大树,却无后人乘凉蒙荫怎么好,我晓得几个良家小姐,待字闺中,荣资秀丽,也是诸侯之女,正与先生门当户对呢” 季禺闻言一愣,把酒给吉伯严添上,有些羞涩道“昌候知道我志不在此,说这些作甚,喝酒…喝酒” 吉伯严微微一笑,也转过话题道“这天下离太平不远了,仗打完了以后,先生最想做些甚么” 季禺看着河中舟子,仰头望向青冥云霄,面露向往之色回应道“我想…想去看看这天有多高,海有多大…传说九州之外有东胜神州,一州生灵皆是崇善尊道信仰神仙之士,在东海万里之外有三山蓬瀛,有海外五岳…神圣仙家无数,我也想去看看…” 季禺狂饮美酒,醉眼朦胧望向伯严道“昌候…你呢…” “我么…我想壮大昌国…壮大太昊氏…然后再开一个后宫,招揽美女佳丽…哈哈…”吉伯严越说越兴奋,最后不禁哈哈大笑道。 二人你来我往,互相喝酒吃肉,如同枯云乡中小摊一般亲密无间,只是当初是在昌邑一偶之地,谈及的是家长里短,各国趣事,如今二人却是在国都京师,谈及的是天下大势,纵横睥睨之事。 吉伯严无话不谈无话不说,季禺也放浪形骸,脸红耳赤,二人皆狂饮数坛好酒,看得摊主与周围黎庶眉头直跳。 七十六[万劫难灭 太古神魔] 季禺伯严等人宿于阳瞿歇息,而数百里外的安邑城中,也有二人正推杯换盏,喝得面红耳赤。 一人戴冠冕垂下九道珠帘,滚龙金袍两肩绣日月示意肩挑日月,衣摆描星辰山河表胸襟江山。 其人身躯高大魁梧,面黑如碳,颔下虬髯,须似刚针矗立,不断朝下首一人连连敬酒献媚。 下首一人,头戴一圈尺许羽毛,身着花花绿绿的鹤敞,赤脚盘坐,身躯矮小,面黄肌瘦阴勾鼻不似中土人士。 脸如老树枯皮层层褶摺,胸口挂一串白骨珠链,细细一看竟是数十颗拳头大的骷髅,显然骷髅死前只是三朝未满之婴孩。 殿中灯火摇曳,显得阴森寒冷,除二人外在无他人,侍女卫士皆于殿外守候,做于上首魁梧者正是当朝天子姒葵。 姒葵朝下首巫师打扮者敬酒一礼,面带喜色道“此次有大巫愿意助我,何愁他成汤不灭,不知大巫要以何妙术击破成汤,还请不吝告之,解姒葵之厄” 巫师打扮的老者把蓝色小眼睛一眯,傲然一笑“回禀天子,老夫此番要请太古的化身蝗虫出世,眼下正值秋收,蝗虫一出将赤地千里,草根树皮尽皆而没,庄稼枯损,成汤麾下无粮草继,定能不站而溃,到时我指派九部首领渡河驱逐成汤,定还天子一个太平江山” “好…好…有黎巫出手,孤就心底安宁,哈哈…成汤老儿,死期将至矣”姒葵哈哈大笑,面露恨意,仿佛看见成汤将死一般。 “禀报大巫,法台已经搭好,恭请大巫架临”夷人首领闯入殿中向黎巫禀报道。 姒葵面含笑意,可眼中冰寒一片,这些蛮夷眼中毫无他这个天子,直接闯入殿中不说,连对天子的礼仪都丝毫不讲,真是该死,姒葵心下暗恼不已,只是依靠于人不敢做声。 黎巫老脸一展,似没看见姒葵满眼怒火一般,闻言朝夷人夸耀几句,转头对姒葵一礼道“请大夏天子容禀,恕臣失陪…” 姒葵连忙笑意真诚道“大巫且去做法吧,孤在殿中等你的好消息” 见黎巫杵着骷髅头法杖出殿,姒葵脸色阴沉至极,暗恨道“若是老太师还在,岂容你这蛮夷巫师在我面前无礼,哼…先让你几分,待孤重回阳瞿掌控天下,第一个与你算账” 姒葵气恼半晌,终究按下怒意,着人摆驾去后宫,找嫔妃妹喜那里寻求心里安慰去了。 殿外走廊,九部首领围着黎巫,其中一人面露疑惑之色道“大巫…中原内乱暗弱,我等控弦之士数十万,正可趁机入主中原繁华之地,为何还要管他劳什子夏后天子做甚” 黎巫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低声骂道“蠢货…中原常说名不正则言不顺,姒葵虽暴戾无能但终归是夏人的天子。 我们掌控了他,待入主中原便是名正言顺,携天子号令诸夏,如果贸然抛弃姒葵,成汤一但正位天子,诸夏黎庶向来心高,自谓天朝上国,岂会容我夷狄入主中原” “原来如此…大巫智慧渊博,我等真是拍马难及也,我们与夏人都是炎黄蚩尤之子孙,为何如此不公,他们生长在中原繁华之地,有丝绸美瓷使用,阁楼广厦居住。 而我等却生于边垂,只有一片大漠困苦荒无,若此番大巫谋划成功,我等正好入主中原,也能为后世子孙挣来荣华富贵”九夷首领面露恍然,皆面色兴奋的齐声欢喜感叹道。 黎巫神色也有些振奋起来,挥舞人头法杵转身问道“我要的法台准备好了么” “早已按大巫要求备好,这夏人啥也不多,就是人口众多,我着军卒入乡里抄掠一番,抓来了童子数千”九夷首领回道。 黎巫兴奋点头,高声道“带我过去,这次我要开个大大的法坛,请太古现世…” 九夷首领把黎巫领到城外,安邑是座小城,城阔不过数里,城西条山山上立有大坛,有丈许粗的石柱十余根,中央由青石磊起数丈高台,台下是一片深沟。 黎巫一身羽衣,头顶七彩羽冠,脸上用血描画符印,手持骷髅头法杵,渡步登上法坛。 遥望南方半晌后,黎巫露出阴森冷笑把法杵一挥,一队队军卒押赴无数婴孩走入坛前。 黎巫蹦蹦跳跳,形似羊角疯一般,嘴里乌鲁乌鲁念叨不停,军卒把一只只幼小婴儿掼入沟中,堆成人山。 咔咔咔声音响动,数条粗壮黄牛拉动石碾,如同碾药一般从沟中压过,把无数婴儿压成肉泥,血水顺沟流入法坛前一方数十丈宽的血池之中。 随着黎巫咒语愈发迅疾,血池中也如同心脏搏动一般,鼓起气泡有节奏的扑咚扑咚不停。 “啊…前古最伟岸的身躯…驱散所有黑暗,为愚昧众生指点光明的神圣…被可恶的玄门放逐入无尽虚空的上古大圣啊…请您归来吧…归来之兮…请您在无尽虚空感受奴仆的召唤…把伟岸的目光重新投向此界吧…愚昧的蝼蚁们已经太久没有感受您的威严了…” 黎巫以头呛地,磕头磕得碰碰直响,随着黎巫赞颂之音,天色忽然阴暗下来。 黎巫与周围夷卒见此神色一紧,皆是神色虔诚而又癫狂的跪倒在地,只觉得有一道伟岸的目光自无尽虚空中投射此界。 这个伟岸的身躯千首千臂,浑身长满密密麻麻的眼睛,无数万丈高的法相降临此界,映照的此界在这尊广阔身形面前,就犹如玩具石子一般大小。 只有黎巫的眼神才能透过虚空九霄,望见此伸出一只无量大手托起此界把玩观赏,露出一只眼睛从窥视观看界内众生,犹如成人正在把玩观察一颗鸡蛋一般。 只是探出一只奇异的怪眼睛,就有此界一样大小,站于界外眼睛观察半晌露出恍然之色,好似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目光中露出恨意,苍白的瞳孔照出一道黑色神光,欲要毁灭此方宇宙。 忽闻八景宫中一声冷哼声传出,巨眼主人闻声不由一颤,怪眼露出恐惧之色,而那道神光刚飞入界内,便被昆仑飞出的一柄玉如意打散。 巨眼主人一惊,迅速缩回无尽虚空之中,过了数息之后重新露出千首千臂法相根据虚空中的坐标重回此界之外。 小心翼翼趴在界外又观看了半晌,忽然伸出千臂法相一展,只伸出一只手试探进入此界。 这只手臂瞬间化为一只亿万丈大,犹如在水缸舀水一般,只手探入此界之内。 一时间无数隐居古老洞天的真圣,连同天外无尽虚空中的众多神圣开阖双目。 只是真圣皆是眼神平静的望向大手,转而又都闭目不管,如视小儿玩闹一般毫不在意。 大手刚入此界,茫茫海外也探出一只大手,如白玉般青葱,五指修长温润,只是看袖口像是道装打扮。 海外大手屈卷,最后只伸出一根修长食指和天外大手撞上,被此界手指轻轻一按,天外之手便如同纸糊一般破碎,无声无息化为粉末。 海外大能指尖无限延伸,如同丈量宇宙之宽窄一般伸出界外,一把按住天外躯体,在痛苦哀嚎声中把天外直接推出此界之外。 海外大能的五指伸展开来,又劈脸给了那天外一把掌,打得天外轰一声巨响,炸得无尽虚空都坍塌一片。 一掌把打得粉碎,海外大能的掌心似有无数虚空开辟又破灭的青色玄光流转。 青光直接把躯体从无量亿万丈大小缩小成介子捏在手心撺紧一捻,咔嚓一声把天外彻底碾成齑粉。 巨大手掌又把灰一撒,给他来了个挫骨杨灰之后,这才满意的缩回界内东海沉寂。 天外虚空中一道无量金光流转,天外转瞬恢复躯体,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的看向界内,眼中的恨意烧的虚空都层层坍塌。 “哼…太古…滚回虚空去吧…”界内昆仑也传出一声冷哼响彻无尽虚空。 天外刚刚回复躯体,恶狠狠望向此界东海,又从界内昆仑飞出一柄三宝玉如意。 玉意穿梭虚空化为无量之大,须臾分化出万万千千柄如意,把宇宙都撑开无限大,万千如意齐齐打下,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昆仑来的如意碾成齑粉。 一阵太初金芒之中先天不灭金光流转,瞬间又恢复了躯体。 只是这回不敢再停流此方宇宙,朝虚空恨恨咆哮一声便转瞬消失,躲入了无尽恒沙世界。 见遁走,八景宫中的苍髯老道冷笑着把乌森森的圈子收入袖中,也朝天外冷哼一声嘲讽道: “万劫不磨也是有高下之分的…你小子还是滚出去再修几万劫再回来吧” 无尽虚空中投射来的数百道意识都被这三个大佬吓得一颤,转瞬间纷纷缩走不敢窥视此界。 界内无数真圣也收回目光,虚空渐渐恢复沉寂。 只有天宫中一尊统御万圣的万丈法相也笑眯眯看一眼下界眼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轻笑一声后,转而也收回目光。 而下界安邑条山法坛,黎巫则忽然喷出一口老血,但依然磕头如捣蒜,天外在界内被大能打碎的一小截指甲顺着召唤,须臾飞入血池中。 黎巫面色一喜,朝九夷首领道“太古大圣回来过了,已降下法身于此,尔等赶快再去准备一万个纯阴处子,碾碎灌入血池,大圣享用过后便会化身亿万,吃光成汤境内所有草木庄稼,成汤将不攻自溃矣” —————— 数日后的阳瞿城中,成汤紧急召开朝会,季禺,伯严,伯苍,吕岳,韩征等南路主帅皆往殿内参议,数百文武济济一堂,伊尹坐于成汤下首,见众人来齐,面带愁容起身道“诸位…伐夏决战可能要延迟了” 见殿内众文武吵吵嚷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成汤高声道“众卿肃静,此事关乎我联盟命脉,不得不延期决战” 众人见成汤发话了,连忙闭口安坐听讲,伊尹点点头高声道“俗话说兵马不动,粮草先行,维持我盟军数十万人马征战,每日消耗粮草数以万计,按原本计划是待月底秋收完成后,我大军粮草齐备就渡黄河与夏军余孽决战” 这下众人只是强忍着疑惑,纷纷静待下言,伊尹顿了顿高声道“可前几日,各州诸侯传报,境内发生蝗灾,无数飞蝗啃食庄稼,凡一地出此灾草木皆不存也,如今各地诸侯麾下壮丁又皆集中在于此征战,黎庶之家只余老幼。 遂商候仁慈不忍,决定先放诸侯众军回乡抢收粮食,阳瞿只留商军一部,约三万兵马驻守,其余兵马明日遣散回乡抢收秋粮,扑灭蝗虫” 七十七[诸侯之心所向即为民心所向] 商汤联盟军二十万精锐,并上散布各邑的数万镇军,从东至西绵延千里的押粮辅卒六七万人,经过众文武商议决定裁撤大部兵马回乡。 阳瞿京畿道范围留下一万五千正卒守备,渭水留正卒八千,以数百卒为一寨,立下水寨,关寨共三十二寨守备。 河南道择急调楚江舟师三万,防风氏舟师一万,并骑军一万共计五万兵马守备黄河南岸千里之地。 由于冀州及青州并未升蝗,遂张甲部众不变,统帅步骑五万为主力攻夏。 计议已定,诸文武立刻于阳瞿分拨兵卒回乡收粮,吉伯严选派季禺兄长黄伯苍领部众三万回师许地,并上报成汤表黄伯苍为许邑六邑镇将,以关虎为申地三邑总兵,以关雄为昌邑总兵,成汤接连纳谏,即刻命三人领军回乡。 阳瞿的兵马将领三两日便走了大半,昌军只有季禺,吕岳,以及昌候伯严,其余诸侯兵马或留两将,或留一将协助阳瞿。 至九月下旬底,各州各道急报频传,皆言蝗虫厉害,肆虐乡里啃食草木,而无一物可制,若再蔓延莫说军粮,连黎庶黔首也要食不果腹饥荒千里。 成汤紧召诸人商议对策,众人冲入阳蕖周边乡里捕虫试验,果是密密麻麻皆是虫子,不仅啃庄稼连沿途草木都洗劫一空,繁华青翠的中原犹如大漠一般赤地千里。 季禺上表成汤,可以火克飞蝗,着各邑吏役入乡里,挨一乡组驱蝗队,一队募壮丁百人不等,砍伐枯草干藤磊积,置人轮番下地寻视,若见有飞蝗,即以火烧,或扎草藤用浓烟裹熏飞蝗。 成汤纳季禺之谏言,着各州,各道,以邑城中谴文吏,衙役入乡招募驱蝗队。 如此又过数日,至十月初蝗灾稍止,又州道驱逐蝗虫,可成汤与众文武还没高兴太久,又有急报传来。 言蝗虫不仅驱之不绝,且能飞遁,一窝数十万计蝗虫,沿途啃食草木,一日能吃光数十里,被乡中以烟熏走,但却未能彻底根治,飞蝗数目不减,且各地蝗虫混合大股蝗虫数以亿万一路席卷中原。 同时一股流言传起,各邑黎庶愚昧,传成汤与众诸侯是驱逐天子,以至获罪于天,致使天帝派遣蝗神下界,遂各地祭祀蝗虫之风大兴,彷如六天故鬼重临,天下乡里很快建起无数昊天庙宇,侧殿供奉蝗神。 一时间连很多文武也人心惶惶,毕竟天子乃人王五帝之宗系,自夏启继禹之帝位,从此流传数十代四百余载,从无一人敢肆意攻伐天子。 此前唯有东夷大康氏之族长羿,攻伐天子太康,窃据宫阙,自称夏后羿,可最后却为少康圣后所败,下场非常之惨。 自此数百年,夏虽数易都城,由偃师移至阳瞿,有时势力低沉如小邑一般,但从无人敢造天子的反。 自从听闻大股蝗虫席卷中原,以及诸多留言蜚语,成汤本就斑白的发丝一夜又添白丝千缕,满面愁容望向殿内众文武道“众卿…可有计议能灭此蝗虫,还天下一个太平耶” 过了半晌见众人皆眼观鼻,鼻观心,连平素智谋百出的伊尹也哑口无言,成汤轻叹道“也罢…或许天数如此,我子履挑起大战,驱逐天子,致使上帝降下灾蝗,那我子履便下罪己文,祭祀昊天,迎回天子,换天下一个太平” 成汤顿了顿,留下眼泪道“子履谢诸公辅佐,诸侯支持,还请众众自去吧,或隐于山野,或可缚我去见天子,可免夏后遗查清算…” 一众文臣垂泪谏言道“商候不可,大业未成岂能半道而崩,望商候再莫做此想” 伊尹淡然一抚长髯,谏言道“臣以为,商候亲自祭祀昊天可以,但下罪己诏和迎回夏后则不能做此之想” “民间所传,皆以子履之过,招致上天降怒,丞相有何高见教我及众卿,能平百姓之口”成汤皱眉望向伊尹。 伊尹淡定一笑道“所谓天子无德,即失天下,民智未开少有豪杰,皆为随众大流之辈尔,易受小人蒙蔽,不必做数,祭祀昊天倒是可行” “自甲子前,就有传言时夏后人王孔甲,受神人托梦,神人自称天道主宰,击败诸天异教神,得众圣辅佐,号为统御诸天万圣万灵昊天上帝,此后以天居人之上,人王为天王之子,遂有天子之称。 而天子者口含天宪,协助上帝统御人界万灵与鬼神,天子一言敕令,也能号令山河湖泊之神,敕令地邸尊号神位…”伊尹避过不谈,反而缓缓讲述一堆秘辛知识,为众人科普。 半晌之后,见众人恍然,伊尹抱拳一礼道“臣以为,之所以老天降下灾厄,实为商候不尊昊天之故,臣谏言:请商候立即正位天子,建立大坛祭祀上帝,至于灾劫嘛,天子一言号令鬼神地邸,可以诉与上帝,请上帝谴天神相助扫灭蝗虫,也可号令地邸捕杀境内飞蝗…” 众文武一听,包括季禺等人也只觉大有道理,纷纷伏身跪地大拜三匝劝进道“臣请商候进位天子,统御山川四海…” 成汤本人都懵逼了,伊尹好一张巧嘴,本要议论下罪己诏之时,谁成想硬生生给伊尹掰弯了,改成劝进之事。 成汤抿了抿嘴,谦虚道“子履才不及丞相和诸位,武不及众位将军,有何功可为天子呼,不敢窃据,不敢奢望,诸位莫要在劝…” 众人连劝三次,奈何成汤就是一直推托不应,众人无法,一看成汤这坚决的样子也不像搞三辞三让的把戏,反而是真的推辞不就。 伊尹见此眼角含笑,摇头不语只是招呼众人退去… 当日朝会虽并未议定此事,然而伊尹之言却流传出去,愈演愈烈之势不蝗虫都凶涌,皆传言成汤将祭祀天帝正位天子,不及半月天下尽知此事。 正在成汤不知该喜该愁之时,诸侯谏言蜂拥而至,好家伙,如同商量好一般,从西到东,从南到北,或早或晚一天数十封劝进信。 诸侯劝进言大都相同,皆言天子无德,彼该取而代之,其他人我不管,反正我某某邑,某某国是你成汤最坚强的后盾,其他人皆无德若想当天子,我某某第一个不答应,你成汤只管上位去吧,我坚定拥护你。 至十月仲秋,蝗灾一事未解,然劝进天子,争从龙之功一事愈演愈烈,夏后震惊惶恐,九夷始料未及,联盟诸州治下数百大小诸侯连合起哄,各自与自家地盘谴文吏吹捧成汤功德,为成汤拾取民心。 一时间风起云涌,紫微星连夜大放光明,山中道德之士皆能看出地界主宰有变欲下山协助新主不提。 时来天地皆同力,而所谓民心便是诸侯贵族之心,眼下诸侯贵族不留余力在境内宣传成汤功德,愚民渐渐也开始歌颂成汤,以之比做尧舜五帝,称成汤将为前古少有之圣王,一时间天地景从。 七十八[大商天子 元年乙末] 至十月中旬,天虽渐寒然蝗灾依然猛烈,肆虐州道乡里,不过有大批青壮放归乡里,总算抢收了一部分粮食,但也勉强仅足用民间,军粮是彻底没有了。 不过奇怪的是冀并二州却少蝗虫,也收割了大部分秋粮,蝗虫似乎只在河南中原肆虐,来回反复折腾。 其中最惨的是亳都周边原来商国地盘,不仅颗粒无收,连山中草木都被蝗虫啃食的光突突,幸有江东防风氏运粮接济,否则周边百姓黔首差点易子而食,绕是如此商汤也从最富裕的诸侯变为穷光蛋。 十月十六,歧候与关中诸侯三十余国先自渭水入阳瞿劝进成汤,成汤推辞不受,次日冀州诸侯南渡齐聚亳都,而后楚江氏,防风氏皆汇聚亳都。 山东太康氏等三十余镇诸侯也聚于亳都,随后正往并州云中开进的张甲也休书谴使劝进,河南道三十余诸侯亲筑仪仗往阳瞿迎接商候。 成汤这次再也推辞不过,被诸侯强迎至亳都,只留右相伊尹留守阳瞿,季禺等人随行。 一路敲敲打打,锣鼓喧天,沿路黔首人山人海跪迎天子,走陆路过五关,至黄河乘舟一路而下,共走了七日,至二十四日午时入亳。 亳都汇聚大小诸侯数百,留守的左相钟虺早已安排妥当,在城西立起祭坛,至亳都宫阙。 数百诸侯于殿中大礼伏跪,五体投地礼拜人王,劝进成汤,成汤三辞三上,成汤先说西歧首破阳瞿驱逐夏后,当为诸侯共主,歧候连忙以头呛地,磕得碰碰做响,表示成汤才是真正大德,当坐天下为共主,与诸侯再次劝进。 成汤再次推脱,言太康氏当年首反暴夏,其祖后羿也有大德,当让位于鲁伯,鲁伯也伏地叩首,以示臣服商汤,鲁伯毫不避讳道“我太康氏本为东夷之后裔,只因素来仰慕中原文明,遂归化诸夏,焉能以夷狄而王天下,还请商候正位天子,我东夷诸部永为商之屏藩” 而后成汤又让位楚江氏鄂云鲁,冀州候崇文礼,二人皆伏地推辞,三辞三让的把戏弄完,众人山呼万岁,一旁有史官记载好成汤贤德,三辞三让,是诸侯硬逼成汤上位。 见史官记好文书,成汤终于应下诸侯所请,被诸侯扶于上首安坐,数百诸侯把大挤得满满当当,再次伏地叩首礼拜三匝,山呼万岁之声不绝。 城内十余万黔首也应声大吼,成汤天子,万岁…万万岁,歌颂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随后天子与众诸侯移步城西祭天,早有祭坛布好,外间黎庶皆跟随观看,挤得城西人山人海吵吵嚷嚷,成汤手一抬,满场顿时寂静,数万人伏跪天子。 因季禺会写紫府玉书,遂有季禺为祭祀主持,成汤在无数诸侯官民欢呼声中缓缓攀上青石台阶,登上九丈高台站立。 坛上供有娲皇,后土,共工,祝融等前古正神牌位,两侧供奉燧人氏,有巢氏等先贤,中央供历代天帝,天皇,地皇,人皇三皇,上首供奉现任天帝,尊号:统摄诸天万界总领万圣苍穹昊天上帝。 季禺用紫府箓用金丝竹简,书画鸟箓虫文,言: 现有下界亳都人氏,姓子名履号成汤,受下界万灵推举尊为人王开国殷商,尊从昊天上帝与前古诸圣,请上帝赐下福瑞,享殷商万世供奉,保殷商万世太平,恳请上帝慈祥,收回肆虐人间之害虫,瘟疫,风调雨顺,成汤后裔必代代尊奉上帝…——下界人王成汤祈拜上界神王… 季禺念颂一遍,向成汤颔首示意,成汤撩起衣摆伏地跪下,季禺也向神位礼拜三匝,把金丝竹简投入鼎中。 鼎内烈焰雄雄,须臾将竹简烧成灰烬,成汤默默祈祷半晌,正待起身,晴空一声霹雳,响起旱雷吓了众人一跳。 须臾间只见鼎中火光大盛,本是阴天的阴云瞬间散去,空中雷光响彻,却无半点雨水降下,半晌后现出晴空万里,所有云层彻底消隐。 一束阳光缓缓照下,映的高台上的成汤恍若天人,浑身金光四散,众百姓诸侯连忙跪拜,只有成汤喃喃低语道“孤感受到了,是昊天上帝,太阳是古天帝太一,空中是古天帝伏羲,还有女娲娘娘,他们都在与孤说话呢…可孤听不清…” 声音很小,要不是季禺站在旁边隐隐听到成汤低语,还真不知道有神圣降下,过了半晌成汤面露喜色起身宣布第一道诏书“着造作监,与城西建娲皇行宫,天帝行宫,与前古诸圣皆设宫阙供奉” 匠作监领旨之后,见众人疑惑成汤笑道“天上与讲过话了,说蝗灾不虞担忧,是界外魔神余孽作祟,上帝自会谴神仙收伏,三日内便有结果,上帝奉我为人间万物主宰,要我好生治国,文治武功不敢懈怠,开启民智与民休息,仰仙慕道,尊奉诸圣上真,待我百年之后自有福德降下…” 诸文武俱是大喜不已,欢呼迎成汤回宫,而后便没有季禺等武人什么事了,经诸文臣大贤商议,还是废今岁夏纪姒葵二十五年十月,也不等数月之后,直接更为商天子成汤元年乙末。 成汤正位天子的消息随着众诸侯归国传遍天下,黎庶百姓歌颂功德,诸侯贵族改旗易帜,民间邸报更改国号年号,军中令箭军报均更为大商成汤元年,纷纷废除姒葵年号。 亳都这边自是宴饮庆贺开国自不必提,而远在并州正与张甲溺战的夏后姒葵闻信气得拍案而起大骂道: “成汤狗贼无耻,其始祖子契本玄鸟氏一匹夫尔,玄鸟氏世受夏朝恩典,得历代夏后信重,册封商伯侯统管河南诸侯,连其祖辈皆对我有夏毕恭毕敬年年朝供不绝,示葵也是个有德之君。 却生了这么个狼子野心的子履,不仅暗自会盟诸侯,鼓动诸侯造反驱逐我出阳瞿,现在连我天子尊位也要剥夺,真真不当人子,子履目无君父,简直是豕狗畜生不如” 见姒葵不顾天子形象,满口污言秽语的癫狂乱骂一气,黎巫心下暗道“果然被成汤这厮不顾面皮登了天子之位,那姒葵这废弃天子也无甚大用了,不过眼下并州黎庶还是服他的,我部众即在诸夏征战手中撺紧他到底还是有用处的…” 黎巫心下谋划不已,见姒葵还在跳脚大骂,老脸上窜起笑容安慰道“天子勿须气恼,成汤不过窃据天子而已,代老臣扫灭张甲,尽起骑军二十万渡河灭商,为天子夺回中原” 见黎巫与九夷诸部首领一副忠臣之貌,信誓旦旦,姒葵略微轻松一些,朝众人道谢,便推说乏累,先去后庭歇息。 姒葵一走,九夷诸部首领纷纷低骂道“什么狗屁天子,真是个废物,连祖传江山都拱手让给成汤” “就是…一到打仗就吓得瑟瑟发抖,那张甲大军兵临城下,他还有心思去后宫寻欢作乐,这种废物还配享受这锦绣江山…我呸…” 黎巫也笑容收敛,止住众人言语,脸色化为阴沉道“派人把宫卫换成我们的人,严加看管姒葵,只让他安心当他的后宫天子,不准他在出宫讳接触朝臣,把那些无用顽固的夏朝上大夫都拖去活埋了事已绝后患,我等先完全掌控并州” 见众人应下,黎巫起身望向营外张甲大军,面露阴鹫冷笑道“看来那蝗灾是不济事了,尔等再去找纯阴处女祭祀,我要请直接附体,先攻破张甲,向东全取冀青二州,再渡河南下灭商…” ———— 数日后安邑城西法坛,黎巫有是一番癫狂乱舞,吟唱咒语,又投下并州数千处子的血池彻底沸腾,咕咕冒泡,黎巫大喝一声,挥动人头法杖狂念咒语。 彻底沸腾的血池飞出一线神光,钻入黎巫眉心,半晌后黎巫睁开双目露出血红双眼,阴冷一笑血口微张,血池中的血水化为红线丝丝缕缕钻入黎巫口中,须臾间吸干一池鲜血。 黎巫法杖杵地,一把虚抓,凭空摄来两个甲士,干瘦的五指爆发无穷巨力,把两个甲士撕成两半,一把掏出心肺肯食起来,黎巫满眼凶光吃了几口后朝四周癫狂吼道“不够…还不够…尔等再去准备处女…” 四周甲士闻言一愣,面露恐惧之色,连滚带爬纷纷领命散去。黎巫抛开手上两片心肺,挥舞法杖须臾化为百丈巨人,头顶青冥,脚踏地陷入数丈深,青面獠牙,眼冒红光阵阵。 巨人走了几步,一脚踏碎一截山头,转而红光一闪化为平常大小,黎巫极为满意的点点头,抬起法杖大笑道“张甲…这回你死定了,老夫要把你刨心剜肺,生吃了你,还有你那几万大军,纷纷给我填入池中,供老夫吞食,哈哈哈…” 七十八[夏商条山之役] 并州汾邑东三十里,一列大军首尾相连十余里,旗幡林立上书军号:山东道行营都部,中央大蠹上书:中军都督张。 大旗之下一将戴黑色兜鉴,护胸鐚瑕明光镜,扎麟甲群,腰束狻猊神吞金带,披赫黄袍,侧腰挂箭囊,背负神弓,身长八尺二,面如银月,俊逸不凡,此人正是陈塘关张甲。 张甲骑着匹白鬃黑蹄驹,人马俱着甲胄,走与阵中缓缓而行,忽闻探哨来报“禀都督,前军闫将军中伏兵败,前军只余骑卒三百余,现于前方里许外山坡修整” 张甲抬了抬马鞭,淡然回应道“着令全军止步休息,去把闫灿芝唤过来问话” 半晌后一员黑脸虬髯的将领从前方驰来,临近张甲面前勒住马匹,来将神色慌恐的下马跪地,抱拳拜道“罪将闫灿芝,拜见都督…” 张甲斜依马背,侧过头居高临下撇了闫灿芝半晌,气氛一时沉寂,闫灿芝正心下揣揣不安,张甲舞动马鞭指向他道“你还有脸回来…怎不随前军尽数阵亡,说罢怎么回事,说得好你受五十大板,说不好…就自刎吧” 闫灿芝面色苍白,这好于不好都很惨,五十军棍下来自己下半辈子还能走路吗,见张甲露出不耐之色,闫灿芝咬牙道: “职部领前军开道,行至二十里外青岭谷,前军五千背巨石砸为两段,山岭中射出驽箭飞石,疾不可挡,后阵被夏骑冲散,末将…末将只得下令撤军,又被夏骑从后驱赶追杀,撤军又变为溃败,退至前方山坡只收拢骑卒数百…其他…其他步卒应当是跑散了,后续正在陆续回营” 闫灿芝犹豫吞吐,终究只敢说跑散了,没敢说全军尽没,说罢闫灿芝面带哀求的看向张甲。 张甲打马走近给了闫灿芝一马鞭,一鞭抽的满脸是血,缓缓说道“临汾道青岭山峦众多,怎不多放斥候哨骑,竟至此败,损我精锐数千,死罪免了,自己再去领三十鞭,禁食一日” 说罢张甲顿了顿又道“明日你充入后阵去押粮,若我粮道有失,你提头来见” “谢都督不杀之恩,末将必谨守粮道,若有失误,提头来见” 闫灿芝惊喜不已,连忙如蒙大赦般退去,只是略有些疑惑,这张甲虽面白无须,看着仁慈俊逸,但其治军素以严酷残暴著称,军中按七禁五十四斩动扎斩首犯卒,令诸将胆寒怯惧不已,却不知今日为何轻拿轻放。 闫灿芝刚退下,又有探马来报“禀都督,二十里外白桥涧有大量夏军,约莫数万皆是胡骑,但未竖旗号,不知何人为将” 张甲思索片刻,挥手下马道“着令全军寻地扎营,不必管夏军,他寻机挑战而来,我军首尾相接,盘入营寨,以据胡骑袭扰,明日再走” 距离成汤正位已过数日,果然数日见鬼神布下罗网,将蝗虫一扫而空,蝗灾数日内消隐,各邑天帝宫香火大盛,民众感谢不已,成汤天子也亲自出郊祭祀诸圣,拜谢驱蝗之恩。 成汤下旨,纳伊尹行精兵简政之策,各除各道散兵,辅卒,乡团数十万,全国只留诸镇兵马二十万,余者回乡与民耕种休歇民力。 升张甲为北路行营都部署,赐黄??,白钺,征伐有夏余部,攻略并州。 至十月初,张甲早已攻破云,代,岚,寰,析,溯等并州北域,一直屯兵晋阳,等待决战, 接到商天子令,张甲为北面行营部署,张甲策定计划,以水路散万沿黄河驻守,自领本部五万人马讨夏。 自十月中发兵,数日行军数百里,连下城池数座,行至夏朝中心临汾道附近,张甲着大军聚拢,以部将闫灿芝为先锋,领军五千为前驱开道,自领步骑四万余随后。 不想今日前锋却余山岭峡谷遭伏,前军尽没,想到一将难求,闫灿芝也算个能打的厮杀汉,张甲按下怒火轻拿轻放,准备再大战之后再收拾他。 商军一直严守营盘,设僚塔,箭楼数十座,硬驽强弓俱备,夏军骑军游走营外,尝试冲杀,奈何骑军是平原利器,一来并州多山岭,二来有营寨建于山腰守护。 等夏骑冲上山腰,马力疲惫,失去千钧冲阵之力,夏军连攻数拨留下数百具尸体,无功撤走。 见数万夏骑撤走,张甲挥手拔营,朝汾阳而去,对众部将道“胡骑纵横平原及大漠,我步卒不能抵,但骑军不耐攻城及守城,我部连日行军攻城,广布探马哨骑数十里,一但有大股骑军杀来,各部立即扎下营寨或结车阵防守” 张甲说罢,露出笑容胜卷在握道“临汾道狭小,夏残孽所据,除临邑,汾阳二邑,皆为十乘小国,不足为惧,我等一步步蚕食,逐渐缩小夏朝地盘,最后包围临汾,一举灭夏” 张甲此前携部将聚兵攻城,紧聚大部兵马严备夏骑,稳扎稳打,花了数日时间将临汾道蚕食殆尽,只余临邑,汾阳二城,而近日率大军朝汾阳而去,距夏军汾阳不过数十里,旦夕可至,已是决战之期。 商军数万沿小道蜿蜒而行,至汾阳十里外,商军探马来报“禀都督,前方三里外夏骑背城列阵,夏骑密密麻麻,不见边际,也探不得有多少骑,但至少十万骑以上” 张甲眯眼望向汾阳,自信一笑道“全军扎营防守,歇息造饭,吃饱喝足,迎战夏骑,准备决战” 闫灿芝从后营跑过来,面带犹疑之色道“都督三思啊…那可是十数万夏军胡骑呀,汾阳周围十里皆是平原,最适合骑卒冲杀,我看咱还是等天子谴来后续援兵再绝战吧” 张甲坚定道“我军秋粮为蝗灾所害,收粮甚少,要供养这么多大军征战,粮草糜费巨万担,拖言不得,只有速战速决方有胜算。 你打这主意,夏军也是这么想的,我军屯兵再次待援被夏骑围住,后续朝廷再开来十万大军,那也不用打了,人吃马嚼糜费,我大军挨不了几日就会直接断粮” 见闫灿芝与众部将还欲再劝,张甲直接挥手打断,面带嗤笑道: “你们也不要恐惧,夏骑号称二十万,他九夷拢共才好点部族,老幼妇孺加起来也才数十万。 说谓二十万,其实下至七八岁孺子,上至六旬老叟甚至蛮夷悍妇,只要能骑马的皆数征发,怎么比得我麾下百战精锐数万…” “而且胡骑历来少甲胄兵器,戈矛乃石制,箭簇乃骨制,也穿不得我军甲胄,就算夏后曾掏空府库装备夏军,可着甲着亦不过其中万余精骑罢了,其余胡骑不过乌合之众,而我军也有精如骑军万余,实际旗鼓相当,甚至我军胜算更大”张甲思索片刻,又冷笑出言安慰部将,将明两方差异。 诸将只好领命扎营造饭,注备午时出寨余夏军绝战。 次日午时,两军摆开阵型,与汾阳城西,条山山脉间展开决战。 夏军骑军攻势汹汹,商军结阵而当,张甲精通军略,排兵布阵,两军幡旗交映,杀气遮天蔽日,喊杀震天。 七十九[三箭定江山 尘埃落定] 商军结却月阵,偃月阵,金锁阵连环变化,死死牵引夏军节奏,夏军不顾生死强冲商军大阵,还没靠近便被强弩射的人仰马翻,死伤甚众。 在夏军骑兵一波波猛烈冲击中,商军就像风雨中的一叶偏舟摇摇欲坠,商军稳稳立阵于条山半腰顽强挡住攻势。 夏商两军犹如海浪潮涌拍打礁石,海浪虽大但勇力不足,礁石虽小却坚硬如铁。 酣战近两个时辰,夏军却逐渐落入下风,阵全面被商军压制时,张甲于中军忽听一声巨响,霎时地洞山摇,闻声转头一看,张甲面色一惊。 只见商军侧翼冲出一只巨人,虬首獠牙,身高百丈,一脚踏下商军死伤数百,再夏军欢呼声中犹如捏蚂蚁般,扫荡商军。 魔神般的巨人哈哈大笑,声如雷霆,震的人耳膜发疼,张口一吸,无数军卒不论商夏皆随着一股巨大白雾被魔神吸入口中吞噬。 商军阵型顿时破碎,向后奔逃,但此时夏军也顾不上趁机冲杀了,因为这魔神癫狂乱舞,不分敌我一通乱杀。 魔神正是黎巫所化,黎巫只觉浑身充满力量,凡人犹如蜉蝣蝼蚁一般,任他宰割,这种主宰生死,充满无穷力量感,满足感瞬间充斥黎巫。 黎巫彻底被魔性影响,化为阳魔,黎巫望着满地奔逃的蝼蚁大笑道: “蜉蝣蝼蚁之辈,有何生死可争,即不惜命,与其拼杀而死,不如入我腹中”这一刻黎巫只觉得说什么王权富贵,说什么戒律统统都是狗屁,只有这无穷力量和长生不灭,才是自己最需要的。 自这凶神出现不过片刻,两军数万人皆被其吞杀,魔神仰天打了个饱嗝,一把拍开欲要反抗之军卒射来的箭矢,一把踩下反抗的夏军顿时化为齑粉肉泥。 张甲也顾不上指挥军卒,急命闫灿芝率后营接纳收拢散卒,自己则踏马出营,直上条山之顶,爬上一块巨石望向那凶神。 过了片刻,张甲取下神功抚摸箭矢喃喃道“是前古魔神余孽么?我陈塘关累朝数十代镇守,曾镇杀大妖巨魔无数,乾坤弓也沉寂了数个甲子,也是时候该再次露出锋芒了” 乾坤弓微微一颤,似有灵性一般,搅得箭囊中震天箭亦哗哗做响,张甲深吸口气缓缓掏出震天箭,以脚蹬弓拉弦。 乾坤弓嘎吱做响,似沉睡老人活动筋骨一般发出响声,张甲搭弓瞄向数里外的巨魔,手指一松,霹雳弦惊。 震天箭化为一溜虹光,穿透虚空,极速飞出,晴空发出一阵音啸,如排山倒海炸响。 “啊…谁…是谁暗算老夫,痛煞吾也…”随着巨魔一声惨嚎,被震天箭射中心口,瞬间穿出丈许方圆大洞,粉碎巨魔心脏。 然而黎巫得不死之身一片指甲化入体内,即使心脏粉碎,胸口穿出个透明窟窿,却依然没死,只是生仰天大啸,暴跳如雷。 张甲眉目一凝,面色凝重手抚箭囊,再次掏出箭矢搭弓,又是一声霹雳震响,一道虹光飞出射中黎巫肚腹。 黎巫哀嚎一声跌倒在地,腹部肠穿肚烂,红的黄的蓝的一齐流出,堆成小河散发恶臭恶心不已。 夏商两军见似有神圣相助一般,虚空飞出虹光打杀巨魔,皆松口大气,各自迅速退走。 然而数十息之后黎巫竟缓缓又爬了起来,嘴中吐出红雾遮天盖地,瞬间包裹两军士卒,红雾沾身立即腐蚀甲胄,皮烂筋软化为污血一滩,夏商军卒皆死伤惨重,尤其夏军瞬间被红雾连人带马化去数万。 黎巫仰天长啸一声,目光游转往向条山顶上“原来是你…蝼蚁之辈竟敢偷袭老夫…” 张甲目光一颤,眼见巨魔双眼红色凶光外迸,转身朝数里外的条山走来,巨魔身高百丈脚步宽阔巨大,数里只是几步之遥。 张甲连续两次拉弓的双手微微发颤,摸向最后一只震天箭,缓缓搭弓瞄向巨魔。 乾坤弓乃古圣遗物,实际上张甲平常只有开一弓之力,而今日连开两箭,已然力竭,双手颤抖不已。 张甲看着巨魔须臾来到,咬牙再次开弓,拉弦是发出咔咔声响,这次却不是弓声,而是张甲快要折断的手臂骨折响动,张甲强行致使开弓五脏伤损,口耳流血,大吼一声“啊…妖魔拿命来…死…” 黎巫脸泛冷笑走近条山,他要把这个冒犯他的蝼蚁捏成碎片,吞魂噬魄,让他用不超升。 张甲颤抖的手指一松,又是一声霹雳炸响,震天箭飞出,须臾化为一线虹光射中黎巫眉心,黎巫脸上冷笑消逝,转而倒地连声痛苦哀嚎。 张甲摊倒在地,面无血色的抚摸乾坤弓,不舍的叹道“箭已开三次,我筋骨俱断,此生在也开不得你了…只盼能灭此妖魔,否则今日满城黎黎军卒与我都将葬身妖魔腹中矣…” 黎巫所化百丈巨魔抱头乱滚,一脚把条山蹬垮一截,一头把汾阳城撞榻一段,再满城黎庶,两方军卒恐惧的目光中不断哀嚎,约莫过了数息,黎巫僵直摊倒在地,一动不动。 两方军卒松了口气,这回该是真死了,刚想派人过去探查巨魔生死,一声巨响传来,妖魔巨大头颅爆炸为粉碎,身躯渐渐干缩成一张皮包白骨,沙场秋风一吹,彻底随风化为齑粉。 张甲面带满足之色昏迷倒地,临闭目前喃喃笑道“乾坤弓…震天箭…斩杀巨妖无数,果然从未失手过…哈哈哈…” 数日后,并州捷报传入亳都,满朝文武喜不自禁,满城百姓欢呼雀跃。 黎巫一死,九夷也再战争中损失惨重,战死万余,被黎巫吞吃数万,商军也只剩七千余人,然而躲入城内的十余万夷卒还是出城降了。 临邑的夏天子姒葵也只得开城投降,至此夏朝四百载江山,历时数月,为诸侯与成汤终结。 一切尘埃落定,十月末,夏天子姒葵与九部首领入亳朝拜天子,姒葵于殿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跪拜成汤,表示自己德行不足,愿意禅位于成汤,只求成汤恕他之罪,从轻发落。 姒葵恭敬奉上国书,民籍黄册,传朝玉印,天子礼器,禹王九鼎堪舆图,九州山河堪舆图等国之重宝。 尤其禹王九鼎堪舆图,乃禹王治水,鼎定九州万里地脉之重宝,又此鼎在华夏万古流长,气运不绝,妖魔难侵。 九鼎埋于九州地脉节点,勾连万里地脉不敢轻动,只有每一代夏后天子知晓九鼎具体位置,而夏朝亡灭,姒葵也只好把九鼎位置图于开启方法交给成汤。 成汤念姒葵有献鼎之功,并不革其天子之号,成汤当即敕旨:改姒葵腰斩为流放巢邑,酒米柴盐日日供应,但终生不准出南巢一步,准姒葵安稳余生,赐其百年之后谥号曰:桀… 姒葵领旨谢恩,能保住性命他也满足了,终生监禁而已,并不碍事,只是从此失却权力,由万人之上的天子化为一介草民。 夷狄九部首领则叩拜成汤,表示是受夏桀迷惑,不得已而犯天朝,但请成汤天子看在同为炎黄之后裔,饶恕罪过从轻发落。 见成汤不为所动,九夷只好发毒誓用为殷商藩屏,每岁入亳朝贡,献良马五千匹,牛羊万头,各类貂绒狐裘千绢,肯求上国饶恕。 成汤见九夷服软,只是知晓大商现在初定江山,国力未复,不是挑起商夷大战之时,遂也并过多未为难九部首领,让其献上今岁朝贡,放其率领夷卒回归部落。 八十[ 玉宇澄清万里埃] 正所谓天命玄鸟降而为商,成汤元年乙末,十一月一日,亳都再次热闹起来,成为殷商王朝首都的亳邑愈显繁盛,天下大小数百镇诸侯与麾下将领齐汇金銮殿外奉旨听赏。 金銮殿外被文武诸臣塞得满满当当,成汤于殿内高坐龙床,头戴冠冕垂下玉珠九串,身披玄黑红衣,双肩绣日月,胸担万里江山,朝宦官摆手示意。 宦官捧起金简渡步出殿,声音尖细的念唱道:“奉天子承旨:孤筚路蓝缕,只身创业,辛有诸贤功臣相助,累古稀而竟大业,皆众臣之功也,孤即拥怀天下,当为诸贤卿封官升赏,以酬诸卿不为艰苦,冒死百战开国之功…” 殿外诸侯,文武跪伏于地,闻言皆是大喜,终于到了分果实的时候了,是封荫妻子,还是列土封侯,也是时候揭晓了。 宦官先是报上战死诸将追封荫赏,季禺也随伯严伏于殿外恭听,听到熟人名字,时而面露喜色。 祁晖追封威勇将军,其妻授一品诰命夫人,其独子祁隆荫授怀义上卿,年奉八百担,赐亳都三进大宅,良田千亩,隶户三百,赏千金。 因季禺上报牡丑是战死,且牡丑无子嗣,遂追封神力威远大将军,立将军庙供奉香火。 其余战死者皆有追封,荫赏,半晌过后,就是各路开国将领功臣封赏。 韩征征战有功,封世袭成国公,迁杨州牧,统管杨州淮,润,常,苏等四道,食成邑万户,赐美婢,力士各千人,赐乘七宝华盖车出行。 张甲授世袭东海公,食邑万户,赐美婢,力士各千人,迁并州牧,统管代,晋,绛,汾四道,也赐乘七宝华盖香车出行。 吉伯严封许昌公,百年后赐谥号昌邑武公,山南道刺史部辖申,唐,随,安,邓五邑,兼许昌道刺史部辖归,郑,滑,许,与本国昌邑等十余城皆为昌国领土,地域横跨近千里。 黄伯苍封泽邑上卿,虎威上将,滁泽道总兵,辖泽,卫,洛,渑四邑。 季禺吕岳因准备备造巨舟出海,随上表请封东海,成汤依言应允。 吕岳封怀化卿,武威将军,忻密道刺史,食邑千户。 季禺封虚靖妙化还真先生,食邑千户,领登莱道刺史。 接下来的封赏就是重头戏了,歧候姬阙本就是关中第一国,因首破阳瞿驱逐夏桀,封为西伯候,为西方五十镇诸侯之首。 冀州候崇文礼,因功封为北伯候,为北海五十镇诸侯之首。 楚江氏襄候鄂云鲁,横扫南域,攻伐荆杨数千里之地,封南伯候,统南方楚江,防风等六十余镇诸侯。 封姜崇箴为东伯候,摄服东夷诸部,麾下大将张甲更是俘虏夏桀,统东海诸侯七十余镇。 封赏念罢,朝殿早已摆下开国大宴,歌姬舞乐,编钟齐鸣,一众开国功臣推杯换盏,庆贺殷商开辟,天下万世太平。 —————— 数日后昌邑近郊,季禺吕岳一袭青衣,与祁氏,祁隆几人领着祁府家仆携带香火站于祁晖墓前,见祁氏泣不成声,吕岳叹息一声给祁晖墓前倒上酒水,默然无语。 天空渐渐阴沉,飘落片片雪花,腊梅嫣红绽放,季禺青衫薄雪负手立于墓前沉声感叹: “百草仙花色欲衰,去了缤红今又来。 露冷风寒禾苗尽,唯有梅花待雪开…” 半晌后季禺终究还是包不住泪水,两行热泪从眼眶滑落,融化脸上冰雪,季禺泪眼朦胧苦笑叹道“将军百战博功名…哈哈…戎马征战而死…生前却劳苦数十载,享不得荣华富贵,终究是我害了祁大哥,功名利禄,过眼云烟,徒留孤妻残子…是我害了你呀” “先生不必忧伤至此,就算先生当初不劝祁郎出去征战,可祁郎自负一身好武艺,日日习练武艺,磨刀霍霍,早有一日也会投军征战,那能随先生得遇明主,荫赏后代子嗣”祁氏擦泪劝慰道。 季禺摇头不语,默默把祁晖坟头野草闲花扯掉。 转头见祁隆还如郊游一般,领着几个家仆玩耍嬉戏,季禺摇头走上前给了祁隆一个板栗,见他幼小无知却也并未责怪,只是半开玩笑半点醒道: “你小子可要劳记自家荣华富贵从何而来呀,这是你老子亲冒箭矢刀枪,浑身身伤痕,用命给你博来的卿贵富贵,你日后要记得时常前来祭拜,别让你爹坟头再长满枯草了…” 见祁隆似懂非懂的躲与母亲身后点头,季禺不禁转悲切笑道“哈哈…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走罢阿岳,去休…去休…” 吕岳把酒撒下,也叹息一声,随着季禺背影跟上,祁隆年幼不懂,只依稀听到冷风寒梅中季禺阵阵悲笑歌声传来: “寒来暑往春复秋,夕阳西下水东流… 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哈哈…满地愁啊…” 季禺擦干泪花,与吕岳疾步行至昌邑,入城中拜会兄嫂,伯苍与黄氏正在收拾细软,准备搬往泽州。 黄氏搂着两小儿忙把季禺与吕岳应进院儿内,着仆役端来炭盆与茶水道“天气严寒,叔叔与吕先生快进屋暖和暖和,莫要冻着了” 季禺颔首点头,抿了一口茶水见伯苍走进来,便朝伯苍夫妇道“大兄,嫂嫂,我今日是来道别的,我…我准备游走四方,求仙访道去了” 伯苍默默颔首一叹“你有出息了,我也拦不住你,家业传承由我来,我也知晓贤弟自幼志高,不类俗人,早晚是要做一番大事的,你去吧,只盼你修成仙圣还能回来看一眼咱家后辈,也留些福源” 季禺点点头,从黄氏手中接过黄鲤儿,抱在怀里抚摸侄儿白嫩额头,垂髻双鬓笑,见侄儿忽然咯咯直笑,季禺不禁伸手把黄鲤儿牛子弹了一把,怜爱笑道“你小子,又想在你叔叔身上撒尿不成,小心把牛牛给你弄绳子勒紧了,看你还敢不敢撒野” 吕岳也从黄氏手中伸手抱过黄鱼儿,抚摸黄鱼儿脸蛋,不禁咧嘴含笑,可吕岳青面獠牙,凶神恶煞,尤其咧嘴一笑,直把黄鱼儿吓得嚎啕大哭“娘…吃小孩牛子的夜叉来了…他要吃我牛子…叔叔救我…” 吕岳青脸一黑,额头闪过黑线,季禺几人哈哈一笑道“你再哭他就吃你牛牛,让你以后蹲着撒尿…” 几人闲谈笑闹半晌,略微冲淡了些悲伤离别,这时门外有小厮来报“小的见过黄将军,夫人,禀先生,渡船已经安排妥当,该往青州上任了” 黄氏给季禺与吕岳披上厚厚狐裘道“一路万里之遥,天寒地冻,你们穿厚实点,免得冻着了” 黄氏夫妇带着两小儿,把吕岳季禺一路送到渡口,早有数艘官船迎旗飘飞,等候季禺二人。 季禺和吕岳正要登船,后面忽然传来呼唤之声“先生…还真先生稍待…” 季禺二人转首回身,见一骑穿着貂绒大敞,飞奔到二人面前下马道“吕先生,还真先生,怎的如此绝情,临走之际,也不与伯严道个别” 吕岳抱拳一礼,季禺双目微涩,一把握住伯严双手“昌侯…吉兄…并非季禺要不告而别,是怕临别吉兄不舍,季禺也悲伤,所以准备悄悄走了” 吉伯严双目赤红,泪花朦胧,一声吉兄,彻底洗去疏离,他也不再客套称季禺先生,感叹道“不知兄弟此去…何时才能归来…此生我二人还能相见否” 季禺也包不住泪花“前路漫漫,我也说不准,还请吉兄保重吧…” 季禺转身欲走,手臂被伯严牢牢抱住,吉伯严忍不住抽泣道“自你我二人相遇街市,畅谈人生,除奸臣,平叛军,百战征伐,数死一生,袍泽相依,只盼兄弟此去求仙功成,学得仙道,伯严与后裔子孙代代扫榻相待,等兄弟回反九州” 见季禺重重点头,吉伯严取酒杯递与二人,捻入泥沙洒入酒杯道“此去经年,二位多多保重,请满饮此杯,宁念家中一捧土,莫恋他乡万两金…” 季禺二人毫不犹豫,一口饮干带有家乡气息的泥酒,抹泪转身登船,船只缓缓起锚,朝黄河而行,离岸渐远,季禺终于忍不住洒泪朝岸边的兄嫂,伯严挥手道别。 一路黄河而下,辗转万里,终至登莱码头下船,早有登州道官吏来迎,登莱靠海鱼业繁盛,船坞众多,可造远洋巨舰,吕岳甚至连忻密道去都没去,直接和季禺在登莱开启造船大业。 八十一[无尽波涛 沧海无量] 自季禺履任登莱道数月以来,轻赋薄税,从未征过劳役,断案公禀,素为民间称赞,虽只是小有成就但也是难得好官。 而邻道忻密诸邑早已接到朝廷公文,诸司衙门等待良久也不见新刺史到任,不知吕岳乃是武将,还以为刺史在来的路上被山贼草寇给杀了,广派哨骑沿路寻找接引。 发现吕岳留着登莱道后,忻密道则派人数次来请吕岳就任,奈何吕岳缕缕推托,让忻密道判官与诸路衙门处政。 晃眼间数月过去,时间到了成汤二年三月十五,正值春暖花开,登莱刺史部衙两个守门差人正接耳交谈 “数月以来每日城外船坞都响个不停,昨日突然不响了,我还有些不习惯呢,也不知道两位新来的刺史老爷在搞什么” 另一位差人摇摇头道“听说是在造什么大舫舟,能远洋万里,也不准闲杂人等靠近,不过今日船坞的匠作都领赏钱回乡了,应当是舫舟造好了吧” 前面差人回道“应该如此,不过新来的老爷真是好官,让匠户作事还给赏钱,不征徭役,也轻赋税,还能禀公断案,真是清天大老爷” “老爷是青天大老爷,中原亳都的大王也是圣贤天子,与前朝暴夏相比真是不同,轻徭薄赋,大王也不好战,诸侯摄服,再无战争,这才是盛世之像…”另一位差人也赞叹道,却是月前官府邸报传阅天下州官,诸侯,为避前朝还未死的姒葵夏后天子之号,朝廷商议改称商后天子为大王。 这二人正自闲扯,一位皂袍玉带,戴进贤冠的文吏走过来见二人闲谈,嗔怒骂到“不好好执守衙门,再闲谈甚么,刺史老爷可在府中么,白波渡闾里争水械斗,死三人,伤了十余人,尔等快去通报刺史” “回钱判官的话,小人在谈天子仁德,刺史清廉公正,二位老爷正在府中,老爷说过有公事请直进便是,钱判官即有要事请直接进吧…”差人不卑不亢回道。 钱判官气的两撇猥琐八字胡须颤动,本想要要治这二人不守公务之罪,显他判官威风,奈何这小子竟然抬出大王与刺史老爷压他。 钱判官只好冷哼一声,转而面色恭敬讨好之色走进院里。 刚才回话的差人见此嗤笑一声“这厮还想抓咱把柄,我抬出大王和刺史,你看他脸气的一阵红一阵白的,可就是拿我无法,这钱判官自上任以来,扇风点火迎合上官的事没少干,可没干几件为民的好事,整日摆他通判的架子威风,今天可打脸了…嘻嘻…” 二差人正自嬉笑嘲讽,只听衙里忽然传出钱判官那尖细惊恐的吼叫声“刺…刺史老爷不见了…失踪了…两位老爷都不见了” 两差人脸上一惊,不敢怠慢,也急忙跑入衙内,钱判官一声尖锐嘶吼早惊扰诸司主簿,纷纷入正厢房。 只见钱判官焦急坐在地上,诸人找遍整个衙门,地都刮起三尺,也没找到季禺,吕岳二人,只在案上发现无名书信一封,用官印玉蝶压在朱紫官袍上,旁边还放着刺史乌沙。 诸人焦急不已,按新颁的商律,无故失踪上官不见踪影,均按下属司吏阴谋杀害上官,或造反之罪论处,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一众司吏赶紧打开书信,果是季禺轻笔嘱咐,可报自家出海寻仙去了,将书信交于成汤,可赦众人无罪,末了著入道诗一首,名曰《辞红尘,叹利禄功名》 七尺红罗书大字, 一堆黄土盖文章。 总是王侯并将相, 一世功名半点无。 百年不过戏一场, 顷刻一声锣鼓歇。 诸司吏若有所悟,霎时只觉功名利禄如同游梦戏曲一场,文武艺,名利传,高官乌沙,朱紫袍,百年后不过是黄土一堆罢了,唯有有神仙方为正道之感。 钱判官大喝一声“还不赶紧去海边寻找,世上那有甚么神仙,不过是些方术,异术之士,虽有神通,可照样逃生死,长生不过是虚言洪骗黎庶的罢了” 众人恍然大悟,连忙分散跑出州衙,着人沿海岸四出寻找,这一找就是半载岁月,寻遍周边数百里岛屿,毫无人影,直到新任刺史到来,倒是成汤听闻此事,却派人与沿海修建季禺二人行宫庙宇,册封为神仙。 自此官员渐渐忘却此事,倒是登莱沿海百姓一只记得有这么个好官,传说季禺吕岳二人喜慕神仙之说,辞官归隐,登萍渡海,得海外仙人收为弟子,成功升仙,这个故事几经流转,夸大虚构,一只传承东海数百载。 —————— 茫茫大海,一望无际,海天一色,幽蓝如碧,浪湃波涛,水卷尘沙,沧海横流隐暗礁,自古少船行,时有游鱼蹦跳出水嬉戏,有处幽深千丈,不可见底,有的水深数尺,能俯观虾蟹。 时有数十丈巨鲸出水,喷出数丈水线冲天,季禺二人皆有惊叹之色,吕岳连蹦带跳,激动不已,季禺则平静些,毕竟梦中也曾从一种幻术箱(电视)中见过此物,只是这亲眼看到还是头一遭。 吕岳把抚船弦,指着鲸鱼惊愕道“兄长…快看纳,好异兽,好异兽啊,只是不知能否收伏,也给咱做个脚力使唤” “这个名叫鲸鱼,个头虽大,但海里到处都是,无甚稀奇,也无智慧,也不好收伏,无甚大用”季禺摇摇头给吕岳科普道。 二人自阳春出海,季禺使风加速,一日过数百里,径直走了半月,也不知走了多少千里,只是依然大海茫茫一片,不见陆地。 季禺兴趣缺缺,甚是厌烦无尽海水,吕岳倒是兴致勃勃,每日都要出舱看水中游鱼海浪,一点也不觉无聊。 二人费心数月,仿古图造成一艘大船,此船名曰舫舟,也有方舟之意,乃大禹治水所乘,其尾高耸,设楼三层于上,其傍皆护板,护以茅竹,竖立如垣。 舫舟有三层甲板,中为四层,而最下一层不可居,惟实土石,以防轻飘之患; 第二层乃桨夫寝息之所,以地柜居之,须从上蹑梯而下;第三层左右各置水门,中置水柜储存淡水,前后盖木棕,系以缆绳, 最上一层为露台可接天雨露水引入水柜,须从第三层穴梯而上,两旁板翼如栏,为寻常闲观眺望之所。 因季禺会使黄风催帆行船,遂舫舟也不须桨夫,只季禺吕岳二人独自携些淡水,油盐粮米上路。 一路伏波而行,舫舟也随着水浪起伏,绕是行船半月,季禺还是没有习惯海上行船。 季禺在海浪起伏中只觉眼冒金星,头晕脑胀,心中也波涛汹涌急欲呕吐。 吕岳倒是好无不适依旧兴高彩烈,季禺只好转身回舱道“贤弟再此操舟吧,我略有不适,先去歇息了” 吕岳头也不回只是连连答应,让季禺自家歇息去,季禺摇头正要回舱,海面却变故徒生,轰隆一声波涛炸响,一道浪头卷起数丈之高。 这大浪只定在船前数丈,也不落下也不在升,季禺二人正自惊奇,浪中缓缓升起一怪。 见此怪面目狰狞凶恶并不输吕岳,生得面如青靛,须发绯红蓬卷,披挂齐整,手托柄丈长钢叉,正立于水面观望。 “呔…你是何方水怪,竟敢托浪而行,挡你吕爷爷的道,识相赶紧退下”吕岳不待此怪开口,当心一撩袖袍,执剑喝道。 那怪嗤笑一声,卷浪登上甲板,也回声喝骂道“某家乃上帝亲笔御封东海巡波夜叉李洪,你又是何方妖怪,敢登舟从我的地盘过路,识相的赶紧交些人事礼仪,否则定叫你舟翻人溺” 吕岳大怒,劈剑欲打,被季禺一把扯住,季禺想起梦中曾有一人就因打死夜叉惹出泼天大祸,这鬼王好见而小鬼难缠,打死了他惹出海龙之类,论水里功夫季禺二人可不是水族的对手。 “这位巡海将军,不知从你地盘路过,需要缴纳多少人事,舟上有的我皆给你就是,还请莫要为难”季禺按下吕岳,朝李洪拱手一礼。 李洪小眼睛乱转,瞄了一眼数十丈的舫舟,也报拳回礼道: “还是你知些礼数,舟上粮油酒米,某家一概不要,看尔等穿着也不像是十州部族出来经商的,你打开船舱,把钱全给我,某家不仅放你们过境,还保你一路顺平,无妖魔扰乱” 季禺只好把船舱打开,因出海访仙,并未带多少钱财,只有青蚨铜钱百十贯,季禺悉数交与夜叉李洪。 岂料李洪捻起铜钱翻看半晌,突然一把掼在地上,大怒喝道: “好两个贼厮鸟,敢用这些南赡部州的钱来唬我,某家要的是东胜神州的钱,要这些中土的破铜子儿有何用,赶紧换东胜神州贝珠出来,否则将你二人视为偷渡海域的妖魔处置,先剁成肉酱吃入我腹,再把魂魄勾入阴曹受苦…” 季禺见此,面色沉了下来,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一旁吕岳早已按捺不住李洪,劈拳迎头打下,厉喝道“好撮鸟,你唬谁呢,你吕爷爷连鬼神都敢打,还怕得你来,且吃我一拳” 这夜叉看着威风凛凛,实则是个武艺平平的草包,被吕岳一拳放倒。 吕岳沙包大的拳头砸下,不一时李洪满脸肿胀,哀嚎求饶不绝“哎哟…好爷爷,我错了…小的服输了…莫打,莫打” 吕岳这才嗤笑一声,收拳一把提溜起李洪嘲笑道“你如此草包,竟还能蒙上帝圣敕御笔封为巡海大将,看你武艺如此稀松,那些妖怪能伏你管么…” 季禺也上前问道“你方才说的东胜神州是个甚地界,又为何称九州为南赡部州,从速讲来,还能少埃些鞭打…” 八十二[四大部州 海外五岳昆仑] 夜叉李洪不敢怠慢,惶恐解释道“不知二位可是从西南边中土九州而来么,九州之外包括万里蛮荒,直至昆仑边界的广阔地域,都唤做南赡部州。 出昆仑之外直往西去还有亿万里广阔天地,而西方就唤做西牛贺州。 北海之外也有天地,生民居雪山大漠,或玄冰海洋,穷劳困苦,难以活口,这片地方就唤做北具芦州。 而南赡部州东南西北皆有汪洋大海,东海有三山曰蓬莱,瀛洲,方丈,其外还有西海昆仑接连天地,素为散圣上仙所居,海外也有五岳,广有真仙上圣,还有十州,皆广阔愈万里,也与九州一般黎庶无数,只是还未开化,这片地域就唤做东胜神州了” 吕岳有些疑惑“东胜神州与南赡部州可有区别” 李洪略微挣扎,把衣襟从吕岳手中扯下,站在甲板整理袖袍,见吕岳面露不耐之色,李洪浑身一颤,面带赔笑说道: “不同…不同,这四大部州,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州之民,最是礼天敬地,心爽气平,天真之辈(指上古之人心念通达,寿尽天年)众多。 北具芦州,粮食甚少,人为求存身,遍地草寇,山贼,各路军使乱战,人民最爱杀生,只为糊口尔。 南赡部州者,多出圣贤,又称中土或九州,物产丰富,文明最为领先,是天朝上国,但人民多贪鄙,或争强,贪淫乐祸,最爱饶舌鼓唇伤人,也是众神仙避之不及的是非恶地” 说道这里,夜叉李洪顿了顿,有些轻蔑道“至于西牛贺州么,我只听同僚讲过,说其人民黎庶与世无争,衣着风貌大异中原,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有亿万里地域无边,只是多为旁门,左道,辟支佛门一类的外教所居,也能人人固寿,但西方并无高真上圣” 季禺想了想道“你巡海的地盘有多大地方” “出了这还走一千里,都是我所管辖,两位爷勿扰,只须放我入水,我会推波助澜,可以让二位爷的舟跑的飞快,半日即能到哩”李洪小眼睛一闪,连忙讨好的回道。 季禺笑而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夜叉兄弟,可能不能先放你了,也不须你推波了,你自在船上玩耍,待我们走出你的境外,就放了你” 吕岳不待夜叉李洪答应,直接一把提溜着,把李洪钢叉收了,扯入舱中关着。 季禺二人相视一笑,直接掏出巽风幡,霎时一道黄风气,飘飘忽忽,舫舟突然加速,推波助澜,分水而行。 这般行至傍晚,季禺估摸应该跑了有前余里了,让吕岳把李洪扯出来,见其神色厌厌,毫无精神,季禺笑道“怎么样,也叉兄在里面过的可好么” 李洪青脸一白,连忙摆手道“还好,还好,只是久居水中,有些不耐干渴” 吕岳袖子一抚,喝道“这里到哪儿了,赶紧说,否则爷爷几拳叫你了账” 夜叉把吕岳把手扯住,防止其钻水遁走,夜叉李洪观看半晌,连忙回道“敢问两位爷要哪儿去,从这片海直走,约莫还有三万里,即至炎洲岛” “炎洲?你可听说海里有个大能在蓬莱传教收徒嘛,这个路怎么走”吕岳又扯住李洪道。 “炎洲离西岸七万四千里,地阔数千里,洲中并无凡人,尽是上古神人,和散仙,人仙所居,海上多异兽,或取其身,或取其毛,炼之则可延寿,是以仙家众多”李洪洪想了想,又缓缓道: “至于蓬莱,你们怕是走错道儿了,蓬莱还有稍微往东北走,从这过去再往前走,就会入进入西海了” 吕岳一把拧起李洪,大声喝道“朝蓬莱走,你赶紧领路” 李洪微微一颤回道“两位爷,放了我吧,前面就要出我的地盘了,且每日我们都有鱼肚将,伏波将要来点卯哩,若不值守,会受重罚的” 李洪面带哀求之色,掏出一只罗盘递给季禺道“两位爷,路我给他们指明,这个舆盘可以定拨方位,此距蓬莱还有十数万里,恕小的不能跟随” 季禺眼睛转了转,满脸微笑走到李洪面前,掏出颗泥丸子道: “这个名唤三尸九虫浑身流血长疮毒丹,采南赡九九八十一道毒药合成,还要祭炼七七四九天方可入药。 一经吃下随时不隐,毫无异状,可照我指诀一掐,立即发动,三尸入脑,九虫侵身,浑身先是流血长疮,而后爆裂而死,实乃居家旅行,杀人放火之必备良药,只要你磕一粒,保证不会上表水族过来报仇,我就放你” 李洪一听吓得脸色煞白,惊恐万分道“二位爷,直接放了我吧,莫要用如此狠毒的毒药害我啊,我不是坏人,你也念我巡海数百年,斩妖除魔,多少有些功德,请莫害我” 季禺二人只是不依,硬要李洪吃下这粒良药才能走,李洪无法,为了自由只得咬牙一把吞下,季禺见此笑道“未免你不能谨记,先捻上半决,要你试试厉害” 季禺不由分说手决一掐,李洪只觉腹痛欲裂,躬身如虾一般滚倒在地,满地打滚求饶,季禺送开手决,一脸和蔼的扶起李洪问道: “李兄感觉如何,是否觉得浑身舒坦纳” 李洪面无血色哀求道“舒坦,舒坦,但请莫要掐诀,我现在腹痛难忍,我发誓绝不会上报将军,前来拿你们,放我走吧…放我走吧…呜呜呜呜” 吕岳把李洪扶到船弦手松开,李洪转头深深看了季禺二人一眼,转身跳入水中,半点水花都未闪,遁走不见。 季禺抿嘴一乐,招呼吕岳持着舆盘辩明方位,朝蓬莱行去,风助船力,行速飞快,转瞬消失在茫茫海域。 那颗丸子实际上只是颗泥丸子,但被吕岳吹了口气,种人一缕瘟毒,遂李洪只绝腹痛难忍,但季禺推测李洪发现不对,定要去找上司或龙王看的,定能发现毒丹是假。 而李洪被季禺二人折辱至此,以其禀性岂能罢休,他是个草包无疑,可海中龙族可不是好惹得,所以季禺二人感觉溜了,溜了。 二人一个操船认方位,一个使黄风相助,须臾飘过千里,这般行了半月之久,吕岳也放松下来道“兄长,看来那李洪还是惧我等手段,不敢做声哩” 季禺没好气道“怎的,你还失望不成,有甚得意的,若水族追来,今番我等却是死了” 吕岳闻言不语,继续垂首操舟,又行了数里,吕岳兴奋指着前面道“大兄快看,好大的岛哩,莫不是蓬莱到了么” 季禺抬头一看,前方果有一岛屿,长不见首尾,满山红翠翠,绿茵茵,虚空放彩云,层层烟霞笼罩,红翠翠是百年老枫不按时令红,翠翠瑶草艳艳,绿茵茵是当中一株好树,十余丈高泛起满山光华。 丹崖险壁,老猿缩身拽青藤,青林岭中寿鹿仙鹤鸣,山如彩凤飘飞,屿如麒麟横卧,绛主丹,瑶池草,地地奇葩。 季禺也道“好山…好山,只是不像蓬莱,蓬莱离此还有数万里之遥,这太近了,也不知此岛有何名号” 而人放慢船速,缓缓飘浮,正自攀谈,后面忽然波涛声大作,季禺二人转头一看,面色苍白愕然,一片浪头高有数百丈,遮天蔽地,也如夜叉推水一般,停在船后数十丈定立。 季禺二人正自愕然,水中一声咆哮,雷震苍穹,势压波涛,千里颤抖,船都被这如老牛眸叫一般的声音震得颤颤巍巍。 季禺摇摇晃晃把住船弦惊叫道“不好…有龙族追来了” 季禺早有见识,一条幼崽螭龙都能变化数十丈大,喷云吐雾,神通无匹,只听这吼叫咆哮声,绝对不是未成年之幼龙。 季禺二人正惊慌失措,波涛降下,不待二人松口大气,数丈千一道青影破水钻出,须臾伸出水面数百丈。 季禺二人定睛一看,只是一条似鱼尾但有须的青龙尾,龙尾只伸出小半就露出数百丈之高,大舫舟在其面前犹如沙砾一般,正还只见龙尾,不见龙头。 龙尾划出阵阵呼啸,带出狂风缕缕,一尾巴扫下,吕岳大叫一声不好,先把季禺推下水去,自己也赶紧跳船而逃。 季禺二人入水直往深海底游去,不敢浮于水面,刚潜下去,一声巨响传出,万丈波涛震颤,水花溅其数百丈。 同是一阵海啸发出,地都山摇,千里岛屿皆是地震雷霆,山石崩塌,季禺只绝无尽压力传来,眼前一黑,只依稀朝海岛游了几下便再无知觉。 八十三[乙木奇珍 东室青龙之精] 季禺悠悠睁眼,只觉浑身酸麻,双耳涨痛,耳边浪花之声响起,季禺又闭目歇息半晌,才缓缓爬起,见四周是一片沙滩。 海岸数百里,岛中间一株青翠树褶摺生辉,正是刚才在船上看见的岛屿,朝四周望了片刻,舫舟已成碎片,季禺顾不上忧虑舫舟,急忙在岸边寻找吕岳。 边走边喊不见答应,季禺沿着海岸搜寻,终于在一块浪花卷起的礁石上,背朝天躺着,底下还有一滩血,季禺一惊,慌张大声呼唤,几个跳跃跑上礁石,一把扶起吕岳。 摸摸脸,捏捏四肢不见外伤,只是把额头磕破,再礁石上怼了个小眼,季禺探手见其呼吸沉稳有力,心中大送口气。 见其睡得深沉,季禺呼唤几声拍打脸颊也不见醒转,只好把吕岳背起朝岛内走去。 一路豺豕鹿麝见人也不跑走,只是远远站着,好奇看着季禺,甚至还有白猿跑到面前树枝上,探手想摸季禺脑袋,被季禺挥手喝退。 此岛甚大,季禺向里面走了十余里,也不见首尾,只好找了片空地把吕岳放下,担忧有豺狼吃他,季禺也不敢跑远,只在附近折了点枯藤点上,烧了一堆火烤衣服。 不像过了片刻,那只白猿又跑了过来,手捧芭蕉叶,端了盘中原少见的仙果奇花过来,走到季禺面前,小心翼翼递给季禺。 季禺一笑接过,想抚摸白猿,却被这猴儿一个筋斗,腾在数枝上躲着,面露惧色和好奇之色打量吕岳二人。 季禺拱手抱拳一礼“谢仙猿赐来异果” 白猿蹒跚落地学着季禺抱拳一礼,吱吱叫唤几声,几个跳跃攀着树枝上的青藤爬走了。 这时吕岳也悠悠转醒,朦胧惺忪的眼睛看向季禺道“大兄你怎在此,可是伐夏功成了么” 季禺见吕岳这是摔断片了啊,连忙一把扶起吕岳,面露忧虑关心道“你忘了伐夏早已功成,你我现在正出海数月去寻仙访道哩,贤弟你没事吧,感觉可有邑样” 吕岳眉头一皱,摸着头痛嚎一声,回忆半晌后面露恍然之色道“确实如此,我记差了,只是头有些疼,并无大碍” 季禺拿起地上芭蕉叶,端给吕岳面前道“来尝尝这海外的果子,咱歇息一番,在这岛上砍点树造舟继续上路” 吕岳随手拿了个菠萝就咬,入口酸涩扎嘴,不禁问道“兄长你在何处寻的果子,这般奇异不类中原,只是不仅酸涩扎嘴,难吃的紧纳” 季禺一笑,也捧起菠萝,用剑把皮削下,用剑尖把菠萝孔里的毛刺刮干净,对吕岳笑道“这个不是那样吃的,你学我这般把皮削了才行,这个叫菠萝,是海外一种矮树上长的” 吕岳恍然夸赞道“兄长真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我吕岳自娘胎落地,还真没见过这东西,闻所未闻” 季禺微笑不答,把手上削好的菠萝递给吕岳,自己又那一块菠萝默默削着。 他能告诉吕岳自己也是头一遭在此界看见菠萝嘛,随着季禺发现梦中之事多与现实重合,不禁对梦中事物愈加重视,把从幼年至现在的所以断续梦境拼凑起来,回忆起了很多不曾在意的东西。 二人吃了菠萝,椰果之类,略微腹饱,即起身灭了火堆,朝岛屿中心走去。 又走数十里,至岛屿中央忽闻山间一声猛兽厮吼,季禺与吕岳对视一眼,季禺道“还是过去看看,听声音不像刚才那条青龙,若是龙属正好宰了吃肉,在岸上我有巽风,那捏水族稳稳的” 吕岳点点头赞同此言,跟随季禺朝林间深处一片山顶走去,离得愈近,猛兽嘶吼声愈发清晰,也如老牛吼叫一般音调。 季禺跑上前一看,山中有一株青枣树,高有十余丈,粗有数人合抱,枝叶犹如伞盖,遮蔽数十丈,方出光芒阵阵,一颗颗青枣,珠圆玉润青翠欲滴。 一只猛兽高有数丈,其形如牛,肋生双翅,尾似蛇尾有翼,脚指生蹼,又似游鱼,集龟牛蛇鱼鸟之特性,样貌奇异,声吼如牛,正余方才献果的白猿打斗。 白猿提捏跳跃,辗转腾挪,身形灵活躲过异兽厮打,但身躯相距太大,抠挠半晌也伤不得那异兽,渐渐落入下风,焦急的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见季禺来了,白猿连忙示意,请季禺二人帮忙,驱赶异兽,白猿望季禺着边一分神,被那异兽趁机一抓按倒在地,啃了一口咬去半边身子,白猿哀嚎一声,悲鸣不已。 “快救白猿,咱兄弟并肩子上”季禺大怒拔剑,招呼吕岳,杀向异兽,异兽一蹄蹬开白猿,转身打斗季禺,吕岳见机救下鲜血淋漓的白猿。 一交手只觉一道大力袭来,剑刃刺在牛蹄,蹭出阵阵火星,如斩金石生铁,季禺有九牛之力,论气力还在这异兽之上,不过异兽双腿头颈刀枪不入,只有腰腹尾巴脆些。 二人缠斗半晌,旗鼓相当,僵持不下,吕岳把仅剩半截奄奄一息的白猿放好,回身持双剑斩来。 吕岳的武艺值足矣单抗哪吒,杨戬,等七八位武艺好手围攻,虽然此时没有三头八臂行瘟六宝,但也不是半吊子的季禺可比,点刺崩撩使得贼溜,几剑杀得异兽连连败退。 季禺趁机退出战场,去照看白猿,刚走出数息,吕岳见异兽武艺不咋样,可头颈刀枪不入,着实难缠,也就打出了真火。 吕双目圆睁暴喝一声,凌空一个筋斗翻入异兽身后,双剑齐出,一剑从谷道刺入直没入剑柄,异兽一声惨好,季禺正看得菊花一紧,却剑吕岳又是一剑自其下阴撩上,刺啦一声把正异兽后半截身子撩成两瓣。 异兽翻滚倒地,臀部三尺往上分做两瓣,鲜血乱飙,满地打滚哀嚎。 季禺低喝一声,宝剑抛出化为白光落入异兽口中,这身具蛇龟鱼鸟的异兽哼哧一声,立时了账。 吕岳拔出宝剑,走过来递给季禺,季禺接过宝剑插入背后剑鞘中用机廓锁紧,转身见只剩半截的白猿也是哼哼唧唧,叫不出声,已经奄奄一息。 季禺抚摸白猿,面露难色,他还不是神仙,也无仙丹济世,见白猿痛苦,他也难过,只好不断扇出凉风减轻白猿伤口痛楚。 白猿忽然睁大双眼,仅剩一只手捏住季禺手臂,指向枣树,哼哧一声气绝而死,季禺正自哀伤,忽见一股熟悉的清凉白光,自白猿脑后卤门升起。 “这白猿莫非真是仙猿灵禽,好像要升仙了”季禺朝疑惑的吕岳解释道。 这个白光季禺非常熟悉,不就是霁云公尸解时卤门发出的白光一般嘛,同样照的人浑身清凉,只是霁云公尸解时仙乐阵阵,有玄空上界的仙家引渡,而这白猿尸解只有白光而后在无声息。 数息功夫,白光悉数飞出,一声忽哨,化为白光钻入枣树,枣树理解枝丫舒展,抖抖擞擞,叶片更加光亮,照得满空光芒。 季禺吕岳愕然相顾无言,难道这白猿没死? 正自疑惑不解,十余丈高的大枣树枝丫下落,一串串青枣俯低,落在季禺二人面前,吕岳惊疑道“白猿…是你么” “是我…白猿是我,但我不是白猿,多谢二位道兄为我挡下人劫,一树仙枣,任君取之,概能增福延寿,只是聊表心意,还请莫要嫌弃”枣树果然正是白猿,一道无名之音自树根传来。 季禺二人也不客气,躬身一礼按下心中疑惑,摘下枣儿就啃,果然仙家妙品,异木灵根,枣儿汁水四溢,满口清甜。 季禺二人只觉连日行船的不适尽去,浑身清凉通透,心如宝镜琉璃,似洗去尘埃一般,连吕岳额上伤口都缓缓愈合。 枣树见季禺二人应下礼物,吃得香甜,不禁树枝抖动,如人欢心鼓舞蹦蹦跳跳一般,显然也兴奋不已,枣树一边解释道: “我本是乙木奇珍,东室之精,千年禀受日月造化通灵,自证自悟修成地行仙人,日前正是劫数临头,因我只知吐造化而不知吐还,天降有雷霆与人劫降下,渡得过修成法体,延寿百纪,渡不过树倒根短,魂飞魄散” 季禺一听仙人来了兴趣问道“敢问道友,何为地行仙,是个甚功果,能否解惑” 枣树枝丫沉寂半晌,似整理语言,随后缓缓道“所谓地行仙,即指精怪,精灵与散流道人,无人指点或自证自悟,误交误会之下胡乱内炼,误也练出红丹一颗镇入丹田田,这个虽然有神通但并不能腾云驾雾,也只能炼形驻世数百载,而这个功果就是地行仙。 若能逢名师指点行九转七还的高深功夫,把红丸练成金丹,也能炼成神仙,长生不死。 其外还听闻西牛贺州有个镇元子,能传地仙正道,先练就福地,再升拔洞天,也能得长生不死与世同庚,这个功果唤做大罗散真,又叫太乙玄门混元一气上方太乙天仙” 季禺这才恍然大悟,五阴叟所说的那个西方玄门高人正缘子,原来不是叫正缘子而是镇元子,只是口口相传总有失误或偏差。 季禺也瞬间记起梦中幻术箱(电视)里也有一人,与枣树说的这个镇元子同样,也唤做地仙之祖,与世同君,法力高深莫测。 八十四[磨炼心志 超拨苦难] 这个梦境真是奇妙,梦中许多传说神异仙人,皆能从一部幻术箱(电视)和圆光镜(手机)放映出来,还能与现实对应,真真妙不可言。 吃了数枚巴掌大的青枣,季禺吕岳又扯了一捧塞入袖囊,向枣树疑惑道“道友怎么说猿猴是你,而你并非猿猴哩…” 枣树见季禺二人取够,收起枝丫解释道“地行仙功行足够便能延寿,只是逢六百载有散仙劫数,因我寿愈千载,遂有灾劫降下,我为乙木精灵,元神能出壳,但躯壳却动不得,所以我用分神万化,附入死去白猿躯壳,用来避过人劫,逢刀枪水火身死,自生亦能遁走。 方才你们杀的异兽正是我的人劫,此兽曰鯥,鯥集合蛇鸟鱼牛之性栖息与岛中山坡,其壮如牛,蛇尾有翼,肋生双翅,鯥上天能飞,下水能游,陆上能跑,最喜食草叶游鱼,这头鯥兽便居普济岛中山顶,早年便是我的宿敌了,也谢过你们帮我渡过人劫” 季禺吕岳恍然,沉默半晌,朝枣树抱拳一礼道“即如此,道友劫数已过,又有数百载逍遥自在,而我等还要往蓬瀛而去,就先告辞了” 见季禺吕岳转身欲走,枣树枝丫晃动,大声道“道友留步,道友请留步…道友可是要去寻仙访道么” 不知为何季禺一听“道友请留步”这话,不禁脊背一寒,正欲闷头前行,却被吕岳扯回来,吕岳热心回应道“正是要去蓬蓬寻仙,不知道友叫住我二人作甚” “也请道友带我一个吧,我自得道以来,浑浑噩噩不明天数,每六百载一劫我也受够了,听路过的仙人讲,蓬莱有仙教曰碧游宫,有开天辟地之祖,无上教主传法,是道门祖庭,万法宗坛,我也想去学个上乘超升之术” 季禺二人自无不可,吕岳问道“可道友你根即在此不能动,莫非要出元神过去么” “元神虽属清灵,飞天入地,可蓬莱距此何止万里,天书有言:凡一切神圣功果未满,元神出壳不得过七日,否则躯壳损毁腐烂,只有仙丹保护躯壳,方能长久出窍”季禺见此不禁摇摇头说道。 枣树也赞同道“确实如道友所说,但我人劫虽过,天劫就在近日,也不相瞒道友,我曾得南海赤岗山水仙,王壶公传法,他当年吃了我一树仙枣,我也嘴甜夸赞,他就传我天书半部,纵是我无人指点不通关窍,但也仗之炼成道行,天书中就秘法能炼去雷霆,化出躯体” 说罢枣树顿了顿又道“而且你们不是无舟船吗,等我化去躯壳,就用我这千载树根刨个舟出来” “若以你躯壳做舟倒是甚好,可惜如此灵根就此绝迹,实为憾事”季禺不禁可惜道。 枣树洒脱一笑“无碍,无碍,不断根日后就能长,且化出人形的秘术,要使躯壳受雷霆劈打,挨过雷霆树亦灸干了。 你们把满树枣儿都打了吧,我这个枣善能清心明目能治眼疾,不虞是送人还是做拜师里都受仙家欢迎,都收去吧,免得被天雷糟蹋了” 两日后…天色阴霾密密,却无半点雨水,至午时三刻,风云变幻,凭空飞下数道雷,水桶粗的雷光连打九道,天雷过后,山石四裂,草木焦枯。 季禺和吕岳一人背个大包袱,装了满满青枣,站与山脚平地,面色有些担忧的看着山腰上雷光闪烁。 半晌云开雾散,阳光照澈如金辉,山腰一声炸响,轰隆一声,一道青虹飞出,连打几个筋斗滚落在地,几匹草叶飞絮,裹住赤裸躯体,化为季禺一般的青色单衣。 朝季禺二人跑过来道“二位道兄,我成功了…哈哈…我成功化出形体啦…哈哈” 季禺也面露庆贺赞叹之色,枣树化成这人约莫三旬年岁,眉目清癯,颧骨高耸,颔下五绺长须垂胸,须发皆是淡青色,高有七尺,不胖不瘦。 季禺二人抱拳恭贺道“恭喜道友,苦修千载终得道矣,还不知道友尊号” “不敢称什么得道,这只是刚起步哩…” 枣精谦虚回礼,而后咂咂嘴道“我自有灵,天生地养,也无名也无性,此前只遇过南海水仙王壶公,蒙他讲解世故人情,人间四洲,传法与我,此外再未逢过外人,只有王壶公叫我枣儿青,两位道兄就唤我枣儿青吧” 季禺恍悟,枣儿青即通枣儿精也,从这枣儿修行年头看,逢散仙指点应该是千百年前了,那时枣树幼小,自然不叫枣精,而是叫枣儿精了。 枣儿青上山腰把残躯树干取了下来,季禺三人花了一夜,用这截主杆做了个长三丈六,宽七尺三的大舟出来,此日天明便乘舟往蓬莱而行。 这次一路在无跌宕,如闲游慢逛一般,季禺三人白天躲雨舟蓬中避烈日,夜晚则以风助之,夜行数百里,无淡水季禺便脱下袖袍变为水龙,再天上吞云吐雾吸引乌云降雨,无粮食三人就钻入水里逮鱼。 十数万里艰苦熬炼,把季禺三人都瘦成了面色黝黑的皮包骨,足足行了半载,走错数次方位,最终还是跌跌宕宕的靠近了蓬莱海域。 前方云霞蒙蒙下笼罩一片群岛,愈发抵近蓬莱海域,已有三三两两的虹光飞过。 神仙遁光时而还在三人头顶千丈高空盘旋数次,似在观察为何有凡人乘舟渡海,吕岳不禁欣喜若狂连蹦带跳道“到了…到了,蓬莱…快看…好多遁光” 枣儿青摇摇头,泼下冷水道“这不是蓬莱,我听王壶公讲过,蓬莱有万里广阔,仙宫盛景,不过这片群岛离蓬莱应该不远了” 虽然不是蓬莱,但季禺二人也有些喜色,所谓行百步已过九十步,如何不喜,季禺狂催黄风,卷着小舟奔入群岛,随意选了一座岛屿靠岸。 三人渡海半载,风尘仆仆,怎好直入蓬莱拜见仙人,还是先找座岛屿歇息修整一番。 不曾想这岛看着不大,登岸才觉至少也有七八百里方圆。 走入岛中三人面露惊色,原来岛中竟有人家,愈往里走,亭台楼阁,庙宇宫观无数,香火燃起数十丈青烟,径有水榭花亭,坛载春兰秋菊。 宫观中道人穿梭,皆是头戴混元巾,深蓝斜襟道袍,云袜芒鞋,或持竹丈,或托拂尘,或高台打坐,或盘膝念经,季禺三人进此,顿显格格不入之感。 这时一位道人蓄三绺短须,手托拂尘,云袜芒鞋,顶戴黑色混元巾走过来,朝三人稽首一礼,询问道“贫道守一,添为黄椰岛水云观寮院巡照,三位可是岛中打鱼的舟子么,今日未到上香开观之时,观中正在早课,三位请回吧” 季禺当先出来,也掐了手诀稽首一礼回道“贫道季禺,见过巡照道爷,我等并非舟子,是自南赡部州中土而来,欲往蓬莱寻仙访道的,路过宝地,想来投宿一晚,整理行装” 这道人守一面色惊奇打量三人半晌,颔首点头领三人径入宫中,朝三人道“中土远隔重洋,三位即有此毅力来此,真是道心坚定,小道佩服,既然道爷也是我三清门下同道,且请进歇息,容小道禀报监院道兄,请三位先饮些茶水” 季禺早得人传过指决,其中就有三教门下弟子见礼指决,遂那道人守一见此,自是以为三人乃是其他祖师门下。 守一领三人入了水云观,安排入客房安坐,有双鬓小道童端上茶水糕点,季禺三人一顿狼吞虎咽,等了半晌,守一才带了个矮胖道士回来,矮胖道士稽首一礼“三位中土来的高功道爷,我家祖师点名要见你们,请三位道爷随小道过来” 季禺三人相顾无言,这劳什子祖师见他三人作甚,见监院高功催促,只好按下疑惑,随矮胖监院七拐八拐,翻入后山一座石洞前。 八十五[碧游宫中客 大痴散人] 季禺几人方入石洞前,便有一道人豪放大笑出洞迎接,此人须发斑白,颧骨高耸,面目清癯,稀奇神仙相貌。 道人颔下长髯用红丝扎成小辫儿,一身大红仙鹤绛沙衣,足蹬芒鞋云袜,头戴莲花鱼尾冠,冠中以丫杈松簪插住,着实一副神仙相貌。 这道人搁着老远就跑过来,手持黎仗,豪放大笑道: “哈哈…我说怎么一大早雨花洞外喜鹊鸣,掐袖卦算有海外高功会至此落脚,快请…快请进,入洞谈法论道” 这道人一把搀住季禺,热情把三人领入雨花洞,老道伸手一指,洞中忽现仙屏,映霞光照瑞彩。 立时将洞中简陋蒲团石墩化为千丈仙府,亭台楼阁,修竹乔松,亭台间仙姬托盘献舞,楼阁间力士提壶搬酒,修竹斑驳翠叶沾雨露,乔松虬盘奇形仙鹤鸣。 真个是:世外桃乡神福地,神仙洞天应酒眠。 老道将季禺三人按贵客礼仪拉入首座,朝众人道“贫道崇明子,号大痴散人,添为白鹄道州水云观方丈,诸位道友请了” 季禺三人各自序了来历姓名,大痴散人朝门外侍立的矮胖道士道“守志…你去观中喊中痴道人,小痴道士们一齐入洞宴饮玩耍,今日就不作功课了,专为三位海外来的高功接风洗尘” 言罢大痴散人转头望向三人欣喜道“三位道友即落我黄椰岛水云观,可要多玩耍几日,明天贫道领你们去游览观海崖,万霞极蜃楼,祖师讲经台,等白鹄道州的圣景,也让你们认识几位海岳神仙” 季禺早已按捺不住,忍不住开口求教道“谢过真人招待,我三人自南赡部州而来,远渡茫茫大海,历经磨难,只为拜蓬莱上圣为师,只是不知白鹄道州位于何处,离蓬莱还有多远,还请真人垂怜解惑” “哈哈…不敢当真人之称,抬举了,抬举了,白鹄群岛有大小岛屿上千,各屿也有凡人部族聚落,囊阔海域近千里,群岛内有五宫,十二观阁,驻世散仙七人,距蓬莱不过三百余里,因此州生民好道慕仙,广有道观,行宫,遂又称作白鹄道州” 大痴散人听季禺称他真人,显然也是开心,但最终还是打破幻想挥手谦虚,说完顿了顿又道: “这真圣道场确实在蓬莱,立教曰截,又唤碧游宫,贫道自玄帝年间得道,拜入教主门下近千年矣,添为碧游宫中末坐小徒,惭愧根性浅薄,苦熬千年岁月,只修得赤子婴儿驻紫府…” 季禺闻言一惊,一来这活生生截教仙家在自己面前,二来惊的是赤子入紫府,而道书所言:赤子者纯阳也,婴孩者元神也,修成此功落入绛宫,能寿延万纪,已是三教飞仙(真正的神仙)之辈矣。 这才想起大痴散人变化仙府之神通远超霁云公之上,不仅活灵活现,毫无霁云公移景的空虚之感。 亭台修竹皆似实物,酒菜入腹肚能饱,且阁楼见仙姬,力士还能自顾自与亭外诸多小道士攀谈闲聊,可见其功力之深。 大痴散人抚须笑道:“我知晓你们急着去拜师,且先放心玩耍吧,有些关节你们不知,教主传法渡人无量,但有三不收,其一者附近道州,十洲三山之辈不收。其二者,不通文字,头脑不清,或凶历妖魔不收,其三者,入门前习炼外教长生法的不收” “还有传法五关忌讳,第一关:精灵禽兽,披毛戴甲者,须化为人行方能入宫。 第二关,不能持戒者,不能忍受苦厄孤独者,欲娶妻生子者,不能传法。 第三关,六贼不净,癫狂妄想,不知进退,辱骂口污,无修行气度者不传大法。 第四关,无有毅力,心思不清,满口抱怨,不尊先师,自尊自傲者,不传大法,”大痴散人摇头晃脑,掰着手指道。 吕岳问也出口道“大痴真人,你只说了四关,还有一关却未说哩” 大痴散人对吕岳,枣青二人态度又与季禺不同,闻言淡淡撇了吕岳二人一眼道: “因为第五关,就是把所以关口加起来,还要持一直天仙大戒,如一块石头般,不能喝酒,还不能随意说话,这些都是戒律,从碧游宫开辟以来,就少有人能过,千万年来能持此戒者不出十指之数。 贫道我自谓严与律己,当年持戒第六年时,耐不住口舌之欲,还因喝了宫中仙酿,被祖师惩罚,倒在了第三关上,只传得半部神仙法《上清秘授紫府飞仙策》” 吕岳见这老神仙似个顽童不端架子,也放松心情,踌躇满志放大下言道“不就是持戒嘛,有甚难得,你们看我一定能持过更多关隘,得传上乘仙法” 大痴散人闻言不禁笑得打跌,轻蔑道“待你入门持戒后再说这话吧,难得是持甚么戒么,难得是耐性,恒心,自律,天资,这些就是根性。我看就你这惫懒货,能持过一关半关,勉强能学个《三三还丹地阙金章》也算你能耐” 转而大痴散人轻笑一声,面露揶揄之色挖苦道: “要是连一关都熬不过,估计祖师还怜悯你远渡万里不易,多少会传你些道家傍门之术,导引,朝真,祈禳,打坐,气功,采战之类,我看你这小子高壮孔武,正适合学个采战床榻之术,回凡间当个小倌儿(指男娼),即能有美妇相伴,不差钱财,还能采补阴阳哩,哈哈…” 季禺几人哄堂大笑,寡言少语的枣儿青也不禁抿嘴直乐,把吕岳羞得蓝脸通红,气恼道“老道士你少瞧不起人,我也要学上乘的,你根性低只能学半部天书,我偏要学整部,气死你…” “贤弟慎言,怎可对前辈高人如此无礼,就凭辱骂先师这条,你能持嘛,还请真人勿怪我兄弟年幼无知,心直口快”季禺对吕岳喝骂一声,转而朝大痴散人陪罪道,还恬不知耻的把几十岁的吕岳归为年幼。 大痴散人淡然一笑付之,毫不在意,往望向洞外,目光绸伥道“这有甚么,我这一生什么都能戒,就是唯痴戒不了,大痴…大痴,当年祖师用拂尘敲我头,我也改不了这痴之一字…” 半晌后大痴散人会过头,整理好思绪,却见三人用八卦眼声看着自家,不禁轻啐道: “看我做甚,都吃菜,吃菜,空想这些无用,不过你们还是日后谨记吧,持戒的机会只有一次,传法后你想干嘛都行,祖师也不会约束你了,不过若不好好持戒,日后斩出三尸九虫,你悔悟还想去持戒学法,就在没机会了” 季禺知晓大痴散人这意味深长的话是对自己说的,持戒机会只有一次,季禺不禁感叹,同时对碧游宫教义也略微了解,这才是大德真圣,真正的有教无类。 有教无类不是什么飞禽走兽是人都收,这不是真的有教无类,人生最重缘法者,莫过于机会也,机会即要争夺,也要把握住。 而碧游教义的精髓就是真正的公平,所谓人有高下,兽有强弱,人的慧根本性皆有高低,有人天生聪颖,有人书读万卷亦蠢笨,这就是根性。 人出身不同,有人出身王公贵族,含金汤勺出生,有人出身穷苦,有人天生根骨精奇,学法飞快,有人天生根骨低弱,这些都不可更改,而这些出身根骨也不给人自己选择的机会。 然而唯有教主仁德,天地开辟渡化无量有情众生,不拘类别,出身时根骨之高低,俱放在同一起跑线上,不论根骨多好,法性多高,只有一次机会,成则得上乘仙术,握不住机会则修些傍门小术。 季禺若有所悟,截教真正看重的不是天资,人品,道德,功行,看得是选择,而人之一生面临无数选择,是选择坚持戒律,还是选择放弃,大劫来临,是选择出山相助殷商,还是躲于山中颂黄庭。 全凭自身,只是却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坚持虽苦却能得上乘仙术,出山显摆神通威风,则随时应劫,全凭自己,但核心思想便是事出无悔,种什么选择,得什么结果。 季禺忽然于席间微微一笑,原来这就是截,截之道,弱水三千只饮一瓢,全凭自己,直行无悔。 八十六[紫芝崖下上清宫] 宴后大痴散人领着三人游玩水云观,至其中亭台楼阁间,仙鹤飞舞,寿鹿老猿奔走嬉戏,奇花仙葩,修竹怪松,真是道家法庭,神仙福地。 大痴散人见三人心不在焉,微微一笑道“三位道友莫急,今日才初九,蓬莱要每月初一才行授戒斋坛法会,且放心玩耍,整理心绪就是,待到心爽气平,月末贫道我驾云送你们过去授戒” 季禺三人躬身一礼拜道“谢真人恩情,我等必不敢忘” 这次大痴散人却没推脱,长身而立受了一礼,而后扶起三人道“此间景致尚可,可贫道于此修行数百年,早就看厌了,这白鹄道州还有许多盛景,除我之外还有六位高人,走我领你们去打打秋风…” 说罢大痴撒人朝三人挥手示意,将身一窜跌足腾起百丈祥云,季禺几人只觉天地变幻,须臾之间换了天地,又落入一片岛屿,依然是仙鹤老猿,修竹乔松,只是此岛山崖更多更险。 大痴散人带着三人落入山顶石洞,洞口百余丈,中间一片青纲石镜约有数丈,镜面光滑剔透似琉璃,映照金霞。 大痴散人简绍道“这是七散人之一,磨镜屿洪道人,也是我碧游门下师兄,与我最为要好,他洞中有七宝莲花籽,食之身轻体健,能洗炼双目,得个目知鬼神的神通,且进去拜访,为你们讨要几粒” 不须敲门,方走入金霞洞前,石匣自开,走出一鹤发老叟,葛衣芒鞋,手杵桃木仗,满面笑意来迎“今儿甚么风把崇明子道兄吹来了,洪道人见过几位道友,请进…请进” 金霞洞中也与雨花洞一般格局,简陋朴素,洪老道一杵桃木仗,地下腾起氤氲红雾一片,须臾化为仙府洞天,天空当中一颗混元明珠,褶摺生辉,放无量光明,乃是洪老道祭炼多年的护身法宝辟地珠。 洪老道给中人取出仙藕,玉莲,莲籽,桂圆,各摆一盘,皆是仙家妙品,紫府异果,食之各有神异,一番攀谈玩耍,洪老道和大痴散人偶尔也讲些道法关窍,入门事宜,还有一些禁忌。 神仙岁月长,洞中无日月,须臾一场吃喝玩耍,不觉数日已过,大痴散人领季禺几人辞别洪道人,又架云游玩白鹄洲稀奇景致。 分别拜访了白鹄洲东鸢山鸠灵仙,梭罗岛乌海散人,嵇岳山黄烟客,磨镜屿洪道人,钓矶岛烟波叟,丘陵山金凤圣姑等一众仙家高士,皆得到热情款待,或论法,或谈玄,季禺三人大有所得把一囊青枣也散与了众仙家。 时间须臾而过,又至二月末,几人回到黄椰岛水云观打点行装,大痴散人直接腾云驾雾带着众人往蓬莱飞去。 白鹄道州距离蓬莱不过数百里,大痴散人云光迅疾,须臾即至蓬莱海域,季禺三人远远望见好一片仙洲,霞光万彩,瑞气千条,真个是: 仙峰巅险,俊俊崔巍,坡生瑞草,地长涵芝,根连地秀顶接天齐。青松绿柳,紫菊红梅。 碧桃银杏,火枣交梨。仙翁判画,隐者围棋。 群仙谈道,静讲玄机。闻经怪兽,听法狐狸。 彪熊剪尾,豹舞猿啼。龙吟虎啸,翠落莺飞。 犀牛望月,海马声嘶。斋戒异禽多变化,仙鸟世间稀。 孔雀谈经句,仙童玉笛吹。主怪松盘古顶,宝树映沙堤。 山高红日近,涧阔水流低。知清幽仙境院,风景胜瑶池。此间无限景,正是先天仙境蓬瀛台。 祥云迅疾,须臾而至,季禺三人不禁喜极而泣,吕岳伏在云头又蹦有跳指着蓬莱中央崖顶一片仙宫道“快看,快看…碧游宫,是碧游宫啊…” 季禺三人也伏与云霭观看,但间蓬莱中央一座高崖宫阙仙楼,临海露出半边,碧游宫阙好风光,烟霞凝瑞霭,日月吐祥光。 老柏青青与山岚,似秋水长天一色;野卉绯绯回朝霞,如碧桃丹杏齐芳。彩色盘旋。 尽是道德光华飞紫雾;香烟缥缈,皆从先天无极吐清芬。仙桃仙果,颗颗恍若金丹; 绿杨绿柳,条条浑如玉线。时闻黄鹤鸣皋,每见青鸾翔舞。红尘绝迹,无非是仙子仙童来往;玉户常关,不许那凡夫俗女闲窥。正是:无上至尊行乐地,其中妙境少人知。 大痴散人也笑道“正是碧游宫,宫阙下的临海高崖唤作紫芝崖,仙台换做祖师讲经台,周边还有蓬莱阁,九龙阙等众多神仙盛景” 正当众人以为大痴散人要领三人先去紫芝崖碧游宫揭拜教主,不想大痴散人飞过了紫芝崖,云头直接飞入崖下一片宫观中降落。 见众人疑惑不解,大痴散人笑着解释道“现在还未持戒是见不了祖师的,今日先去蓬莱观宇中歇息,明日会有观中高功为新来求道的弟子收戒,而后经授三坛大戒,若那一戒过不了,祖师才凭授戒等级择法传授” 说罢待领众人走入一片宫阙,匾书:上清宫,大痴散人随意找了个身着戒衣的小道士,请起去喊宫中方丈。 不一是一位鹤发鸡皮的老道,头戴芙蓉如意冠,身着华丽法衣显然是位高功的九旬老道被几个小道童搀扶着走过来。 老道颤颤巍巍的朝大痴散人稽首拜道“小道志清,拜见真人,真人架临弟子不胜欢喜,请入宫安坐…” “志清童儿,都甲子岁月你还没持过大戒么,转眼你也老了,我就不进殿了,这几位是南赡部州过来拜师学道的,你着紧安排一下,明日行授戒传度吧”大痴散人摆摆手道。 志清老道躬身应诺,大痴散人转身朝众人叮嘱道“你们在此只是过渡,定要潜心学识,虚心求教,谨守戒律,是学上乘仙法,还是傍门左道,全凭这一遭了,老道我也不多唠叨,就先走了” 季禺三人躬身拜谢大痴散人恩情,大痴散人潇洒摆摆手,转身腾云而去道“一定安心修行,师兄我在山顶碧游宫等你们…” 上清宫老方丈朝大痴背影一拜,转身领众人入宫,径入客堂看茶,志清老道颤颤巍巍,温和笑道“你们是从南赡部州来的?那可是个好远的地方,真是好志气,好毅力呀” 季禺躬身一礼稽首道“回禀老方丈,我三人正是远渡重洋而来,潜心学道的,日后还请方丈多多指点,不吝教导” “好说…好说,你们也不必拘谨,待稍后先安排客房歇息一晚,明日辰时至前殿集合,会有观中经师,法主等长老过来,要你们答几道题,午时开始授戒”志清老道缓缓说道。 季禺眸光微动,再次躬身道“还请方丈垂怜,为我等指点些关窍” 老方丈抿了口茶润口,神色莫名道“不必担忧,法师长老的三道入门考验极其简单,你们应该都能轻松达到要求的,除此之外也就不必关心了。 答题时看清题目,只要按自己的想法回答就是,最好不要被他人左右,也不要随大流,这个答案就全凭自家道性缘法,没有答得好与不好之分都是你们对道的理解和看法, 这个完了就是高功授戒,初皈三宝五戒,初真戒,以及中极大戒,天仙大戒,日后按戒律修行便是,至于能熬到那一关,全看自己” 老方丈略微提点了季禺三人一番,推说自家年迈不耐久坐,便叫来知客道人(道观管迎接,客房,招待)领季禺几人入客房歇息。 季禺三人住了一间客房,房内称设朴素简单,一案一书架一蒲团,因明日收戒,拜师的人爆满,客房人满为患,遂知客歉意一礼,只好临时又般来两张床榻,让三人住一间,勉强将就一夜。 至傍晚门外有道童送来被褥,斋饭之类,季禺三人吃过晚饭,合衣躺下,却都无心入眠,对明日的斋醮法会即期待,又但忧自己过不了关,心情激荡难言。 八十七[上清风姿 三关考验] 二月初一,天色依然昏暗,蓬莱上清宫的辰钟便已响起,随后便是一阵阵道人们的早课念经敲磬声响起,渺渺道音传来季禺翻爬而起,叫醒了酣睡的枣青和吕岳。 三人赶紧穿束整起,推开房门,朝宫中大殿走去,一路人流如潮有道有俗,有精有怪,或顶鹿角,或生鳞甲,甚至还有西方来的头陀,约莫数百人,皆往中门而去,显然都是拜师学道的。 众人刚走出客房区,中门却被堵住不让人进,季禺三人挤过人流一看,见是两个道士,一个胖如肥豕一个瘦如竹竿,正搭了长案坐在中门。 一个长着双牛角的黑大汉抱拳一礼,朝胖瘦道士道“两位道长拦住我等作甚,我等皆是来拜师求道的” 马脸瘦道士伸手指着中门立柱上的对联挤眉弄眼道“你们看好了,所谓求道贵在心诚,欲入此门须得纳些人事,以表尔等之心诚,承惠一千贝珠” 只见中门两根红柱以金漆书刻,上联曰:[无量妙法,我有而你无]。下联曰:[仙道贵生,人却有贵贱]。横批:[你情我愿] “敢问道长,常闻道家戒贪,为何要交了钱才能进去,我等穷苦人家,那有这么多钱”一位粗衣少年略有不满道。 猥琐胖道士闻言淡淡撇了少年一眼,摆摆道“不想交钱也行,中门后有千层石阶上山,交钱者走路上山授戒,无钱者跪上山去” “什么道门祖庭,三教正宗,皆是蝇营狗苟之辈,竟如此折辱我等,这道吾不学也罢,我自回西牛贺州拜释家异教去”那少年心何等心高,怎会选择跪入山门,闻言不禁大怒,不禁转身抚袖而走。 也有十余人犹豫半晌也与少年一般吵嚷怒骂一声,转身而去,枯瘦道士默默看着,只是冷笑不语。 众人无法,只好找相熟的东拼西借凑足人事,交于这两个可恶道士,哪些异类飞禽更是连羽毛鳞甲都被这俩贼道人搜刮数层,皆是目光如刀般,恨恨的看着俩道人欢喜数钱的莫样,若不是顾及此地乃仙家众多之地,早捏死这一对胖瘦贼道了。 也有人实在贫穷潦倒,只好跪着从中门台阶爬上去,季禺也走上前掏了一把仙枣递与二人道“二位道长,我三人自南赡部洲渡海而来,身无分文,也只有些枣儿,还乞望道长宽容,能放我等入门去” 瘦道士笑眯眯接过仙枣,仔细观看品嗅半晌,见季禺一脸恭顺毫无不满,不禁夸赞指点道: “好说,好说,你们倒是些知礼数的,正所谓我有而你无,你若想要,便要用贵重物品来买,即能明此理,尔等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快请进吧” 季禺三人随着人流穿过中门,门后果然是无数台阶,似直戳云间不见根底,沿途跪于地上缓缓攀爬者无数,三人也顺着人流登上山顶。 山顶是一片青石铺地的百丈空地,中间架上法台,法台中央放置三足大鼎,上供上清祖师像,鼎中胳膊粗的香柱燃出袅袅烟云,空地四周则皆被黄幡围住,只留上下山通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所以人都进入山顶空地站立,几声法鼓金钟声传来,两位头戴芙蓉冠的高功道士渡步等上法台。 左边圆脸道士朝台下稽首道“贫道志真,添为上清宫经主,旁边这位是志常,是上清宫三阁八观传戒法师,诸位远到而来,招待不周,还请莫怪,现在法会正式开始” 旁边长髯道士志常,也接过话茬开口道“诸位道心深厚,求道心诚,你们中有从西贺州来的,有从北芦州来的,还有南赡州或其他海域,皆是不远万里,千里迢迢来此学道,今日即入我山门,便是我上清门下。 不论是妖精鬼类,飞禽走兽,还是西贺州的异教头陀,日后欲要学我碧游宫道法,便要拜入上清宫宗坛,废去外道法门” 除了一些西方头陀略有哗然之外,季禺还有一些山精野怪自无异议,反正霁云所传法门与碧游法门一比犹如天和地的差距。 “道兄此言差矣,祖师说有教无类,碧游法门指在传播教义,无量渡人,怎可存有门户之见”这是圆脸道士志真出言道。 志常摇头反驳道“我碧游法门,包罗万象,繁杂难学,只用心一门,也是一生难精,怎能分心他顾,即学正宗道法也学旁门异教呢” “世间法门派别虽多,然各有所长,别有玄妙,且万变不离其宗,此时殊途,修至高深却是同归一理,多法修行还能互相参照精进,贫道以为不论旁门,左道,还是西域异教皆可一视同仁,不论男女,走兽飞禽,皆能传我大法,正合祖师有教无类之教化”志真把脸一板,极不认同此理。 众人在台下一脸懵圈,台上二道却越争越火,各执己见,最终各自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过了半晌后还是志常开口朝台下众人道“尔等赞同贫道所言者居右” 左边圆脸道士志真也道“赞同贫道者居左” 台下一阵混乱,众人各分左右,吕岳与枣青欲站与左边,显然是认同圆脸道士志真宽宏之言,认为长髯道士志常所想太过狭义,谁知季禺却硬扯过吕岳二人,拉入右侧队列。 众人很快分好左右,各站一堆,站左边者占大半约莫三百来人,皆是认为应该接纳他教法门同参者,右边则只有百余人,皆是赞同只修上清法门的。 见众人站好,台上二道人对视一眼,满脸和善宽容的圆脸道士志真把手一抬“来人…带左边众位朋友下山,静仁,静礼给诸位反还上山时交的银钱,无钱的赠些路费,托仙鹤送他们回去” 一时间满堂哄然,这不知不觉怎就被刷落大半了,皆自不服吵嚷争辩,此前在山门前硬收过路费,一脸市烩的胖瘦二道闻言一礼,不由分说拖着站在左边,赞同有教无类包容万法的众人领下山去。 此时一直板着脸的长髯道士才朝剩下百余人一笑,解释道“此类贪得无厌,入我上清总坛持戒,日后修行碧游大法,当忠心不二,尊我祖师门庭,若无忠贞,道行越高,危害越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躬身道“弟子等定谨尊道长教导…” “失闻短视着,口齿不清者,未化人形者,十指有缺者,悉数出列”这是圆脸道士志真又开口道。 过了数息,约莫有十余人站出,或不得法化形不全,或手指残缺,或口吃,或为眼盲,耳聋之辈。 志常掐了个决,眯眼朝余下众人扫了眼,又着静仁,静礼前去挑出数人,皆是隐瞒不报的。 志真挥了挥手,一众被选出的和不各规格之辈,也悉数皆被遣送下山。 志常开口解释道“化形不全,爬地而行者,有失我仙家风度,口齿不清者念不得真言咒语,眼盲者看不得天书,耳聋者听不得真法,手指有缺者掐不得法决…” 志真又开口道“余下者,十人一列,分成四排,写下自家姓名,籍贯何处,八字,家中昆仲几人,父母何在…披毛戴角或天生地养者不用写父母家人” 众人按要求站好,静仁,静礼带一群道童端来纸笔,不一时众人纷纷写好,道童们过来收上纸笔呈于志真二人,不通文墨者不收纸卷。 志真二人传阅半晌,志常当先道“未收卷者,皆为不通文墨之辈,发放路费,着仙鹤送还家乡” “邬君童,黄真化,李处直…” 又过半晌志真念出四十余人,叫念到姓名者出列,缓缓开口道“尔等家中父母俱在,无昆仲兄嫂,父母在不远游,学道动辄数十载,自古无不孝之神仙,岂能为修行而置生你养你的双亲二老于不顾,来人…返还上山银钱,发放路费,谴仙鹤送还家乡” 又是一番删减,堂中只五十余人,季禺三人皆无双亲,倒也冲破了这层关卡。 季禺心下庆幸不已,这一路数道靠验,上山交重金或跪伏而上皆是考验修道之诚,第二关考的是忠,第三关考的是礼与孝,由此可见碧游宫门人虽多粗鄙,披毛戴甲,湿生卵化之辈,但品性上却是过关了。 这时山下观中钟撞响,传来十三道钟声,志常略微掐算时刻,拂袖而去道“已经是巳时(九点半)三刻,诸位先用过素斋,斋后再行考量甄选” 山下也有上清宫典房(厨房)典造道人亲自领人盛上素斋清汤,分与众人,众人早宴都没用自是饥渴难耐,自是大口吞咽,季禺等人从未有一天觉得素斋也能如此香甜好吃。 八十八[满怀竹风 终过考验] 早斋过后休息半晌,钟声响起众人纷纷自觉集合站成数列,志常,志真亦重新登上法台。 志真点了点人数,见众人来齐了便稽首一礼开口道“早上三关已过,现在还有问询,尔等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影响他人,各自按内心禀性答题” 众人也都稽首还礼道“谨尊道长法旨” 静仁,静礼这胖瘦二道依然领人奉上笔墨,志常沉吟片刻问道“若习得大法,有人欺辱于你,该如何处之” “画龙点睛,只准一字答之…”圆脸道士志真补充道。 台下众人面露难色,这中灵魂考问本就难答,还要一字答之,纷纷左看右看,想寻个好答案,季禺思虑片刻,朝枣青,吕岳二人使了个眼色。 “各自按心中所想书写,不许交头接耳,左顾右盼”志常朝台下喝道。 众人只好挠头写下心中想法,也有的犹豫不决,恐答错了反而不美,不想此时志真一挥手,静仁,静礼二道领人飞速收取了卷子,众人在也来不及多想,纷纷飞速作答。 见志真,志常二道在台上审阅,台下众人皆抓耳挠腮,心中忐忑不安,半晌过去,志真看到其中一卷不禁抿嘴一笑,随后二人人相视一眼,颔首点头。 “马元,周悔,王七,闵成四人以“杀”作答,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轰下山去” 志常出口点名道。 “晚辈斗胆辩屈,道长要我等一字作答,又不给我等时间思考,推敲,仓促之下难免失衡”马元生得怪异,身不满数尺,头却有拷姥姥大小,面如瓜皮,獠牙外露,身着红衣。 季禺眼睛一眯,望着马元身影若有所思,这个相貌名号,莫非是他… “方寸仓促之间,才能明见本心,我碧游门下虽不禁杀生,但也谦虚谨慎,肆意杀戮非我三教之风”志常冷声回答,直接拂袖一挥,马元四人被风卷起,须臾落入山脚。 就在众人大送口气的时候,志真也开口点名道“百衲行者,不空头陀,奢中姿,普罗陀…尔等七人写的是“让”字,你们要谨记,我道门并非与西方教一般,并不腐仁,也不是烂好人,该出手就出手,惩奸罚恶,纠正偏颇才是正途,一位宽和纵容绝不可取” 被点名的七人皆是西牛贺洲而来,也是远渡重洋不易,闻言吓得一颤,只以为也要被轰出去,结果志真知是抚须训斥便无下文。 “高宗玄是那个…”志真面带笑意朝下问道。 下首一位黄衣白脸的清秀少年问言一颤,垂首走出班列,躬身等候教诲。 “这个可是你写的么?”志真圆脸憋不住笑意拿起卷子对向下首。 众人一看哄堂大笑,因为离得较近,都能看见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跑”字,连旁边严肃刻板的志常也不禁微微抿嘴。 直把青涩少年高宗玄羞得满脸通红,见众人吵嚷笑闹,志常黑脸一板喝道“修行之人,动静俱有道,怎可嬉笑吵嚷,禁声…” 志真见众人禁若寒蝉,朝众人温和一笑道“不必拘束他们,你们且放宽心,只是持戒之后不可如此放浪形骸” 志真又温和的朝高宗玄教导道“不战而逃不仅损自家颜面,也辱没我碧游宫名声,修行炼气之士,当虚怀若谷,满怀竹风,不欺弱小,不畏强权,你日后要谨记” “弟子谨尊道长教诲”高宗玄正色一礼道。 枣青朝季禺二人问道“季禺道友,吕道友,我写的是束,你们写得甚么” 吕岳笑道“我写得是打” “我写的是惩…”季禺沉吟道。 “好了,都禁声,志真道兄该你出题了”志常说道。 志真颔首应声,沉吟半晌道“我太乙玄门或三祖道门之下,常以仙丹济世渡人,若你们学会外丹之术,两人求医,富者携重金,贫者徒手,只可救一人,尔等救谁?” 志常也补充道“只准两字作答,一柱香时间” 此言一出众人心下一松,只要时间足够,有的是时间想,季禺倒是双目一凝,朝吕岳二人看了一眼,见二人正自下笔,季禺摇摇头,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关乎世俗道德与世外道德之别。 若答错了不符合上清门风,恐怕又失仙缘,老方丈志清那个遭老头子坏得狠,说甚么凭心中所想做答者皆可过,结果前面一题就被刷走数人。 季禺正思虑间见众人纷纷填好交卷,季禺沉吟片刻,想起上山之时富者缴纳千金,贫者跪地上山一事瞬间醒悟。 求医问药也看诚心,富者心诚,所以携重而求,然而贫者虽穷却总有其他物件儿,聊表寸心,这不正应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么。 片刻后所有卷子收齐,志真,志常飞速看完卷子,二人面色忽然凝重,志真和善的脸上也是一沉,朝众人道:“尔等为何选择先救穷人?” 因为并没有点名何人作答,所以台下并无人出声回复,沉寂半晌后一个尖嘴猴腮,似异类成精的小个子出列回道: “锄强扶弱乃是修行之人的本分,富者满身铜臭而来,不值得救,贫穷者孤苦无依理当出手救治” 志常点点头,又朝季禺一类些救富人者问道“尔等为何选择先救富贵者” 吕岳与枣青等人见此面色一凝,莫非救富人选错了? 倒是一旁季禺见二人面色知晓二人选的富人,心下不禁一松,又是半晌沉默。 季禺见无人回答,便闪出身道“回道长问,那富人携金前来,存有礼敬换取之心。而那穷人徒手而至,只有乞怜之意,贫苦之人可能不懂礼数,但应怀有知恩图报之心,而不是自恃其穷,乞怜自堕,故此,晚辈要救那富人,止住歪风” “修行之人岂能看重金钱,趋炎附势之徒,无道者之风”方才那尖嘴猴腮小个字道。 志常道人挥挥手,示意静声,朝下方选择救穷人一类道“你们走吧…莫要在此宣嚷了” 又是一片哗然,志真道人见他们犹自不服,便出言补充道: “这一关考验的是胸襟气度,你们所答也不全错,只是与我碧游门风背离,有沽名钓誉之嫌,修行人应有高风亮节,心存傲骨,心神清宁,行事不能有外人影响,你们走吧…” 选择穷人这些人不禁大为沮丧懊恼,按他们所想,这二老道先前讲济世渡人,那他们就选择救穷人,也好取悦这二老道,没成想道家看的不是贫富,反而最看重的其实是人的态度问题。 这一关又刷落十数人,好在志常老道看着剩下十余人道“考核甄选已毕,诸位且先下山用过晌午,午时一刻换上戒衣,准时上山授戒” 季禺不禁松口大气,辛亏有大痴散人暗授机宜,旁敲侧击的提点,否则还真被志清那老方丈给坑苦了。 众人纷纷稽首朝二高功道别,下山用斋换衣,至宫中早有知客道人等待已久,见众人过了甄选拱手道“恭喜诸位道友经过甄选,从此便是我碧游宫门下…典造房已被好斋饭戒衣,诸位道友请随我来” 众人食过午斋,歇息半晌,午钟响起,吕岳兴奋的扯着季禺二人早早回到山顶,其余人也面带喜色早早到此。 “这位道兄请了,贫道罗宣自南海而来,敢问道兄尊号…”罗宣生的面红如火,须发皆赤,额生三目,见授戒高功未来,便朝季禺三人抱拳道。 季禺心中一动,罗宣…这好像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不管是不是他,这人道性不凡,次次考验皆有条不稳,淡定自若,台上高功皆对其面露欣赏之色,深合碧游门风。 “道兄请了,贫道吕岳,这是我大兄季禺,同自南赡部洲而来,这位道兄叫枣青自东海而来…”吕岳倒是和那罗宣很快打成一片。 季禺枣青二人也连忙朝罗宣稽首一礼,三人闲聊间,又有一人也是面红发赤自山下跑上来,见了罗宣眼睛一亮,上前拍着罗宣肩膀道“罗兄,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早,这几位是…” 罗宣见了刘环展颜一笑,把季禺三人一一介绍给他,而后朝季禺三人道“三位道兄,这位是刘环道友,与我乃是同乡而来的” 说罢转头朝刘环道“贤弟怎么去了那么久,小心错过授戒时间,悔之晚矣呀” “我这不是打点问事去了嘛,几位道兄,我听那胖道士说授戒后咱就会分开宫观修行了”刘环撇撇嘴道。 见众人不解,刘环无奈说道“听那胖牛鼻子…额胖道人说这蓬莱有上清宫,三元宫,还有天台宫,最远的相隔千里,每宫之下又有数阁,七八个道观不等,住了数千持戒道人,若要学法,还得持戒过后才能真正登上碧游宫哩” 刘环说道牛鼻子,忽想起自家马上也是道士,连忙改口,众人皆沉默半晌,各自洒脱相识而笑,不管分到哪个宫观持戒,皆相约日后碧游宫中见。 众人正在山顶上互相皆识交流,椅为同道师兄弟,谈论未来之事,金钟响起,志真,志常终于再次登台。 这次二人也换了宽袍大袖的华丽法衣,仙鹤北斗,八卦阴阳自不必提,头上也换了正式的仙家五老法冠,志常手托法尺,志真手托玉如意。 又有静仁,静礼胖瘦二道人也领杂事道人重新布上庄严法场,连老方丈志清也换上大袖法衣,手持祖师拂尘,被几个童儿搀扶着,颤颤巍巍登上法台。 八十九[从此身是上清宫中人] 及至午时三刻,百丈斋戒法场布好,季禺等一众十三人,皆身着蓝底戒衣,志真一声令下,鼓乐齐鸣,静仁领命张开仙幡丝條,这个也就是俗称的杨幡,以表上清祖师降圣于此,观看授戒。 志常手托金帛玉卷,念颂季禺等人八字,姓名,请于黄历二月初一,于蓬莱上清宫正式入道持戒云云,这个唤做张榜,意为名录法籍。 而后志真领众念颂真言,铜盆盛甘露,以柚枝儿涤荡四方法场,这个换做扫秽,因仙圣好清灵之气,法场戒子皆为凡夫,遂要扫清法场秽气。 随后志常,志真,二位红衣高功法师,携后来法场的五位靛蓝法衣道士,五道人各持磬,钟,锣,金鼓,木鼓,奏起道音渺渺,一众小道则舞旗迎幡,自法帘之后迎出颤颤巍巍的老方丈,这个唤做迎师。 随后演礼,审戒,自不必缀述,而考揭就是先前的问答题,已经走过也不必多讲。 最后老方丈作为授戒三师五老之律师(开坛讲戒,传授戒法的)朝众人唱道: “下学上达戒在先,降龙伏虎霓先天。 明师点化须自胜,寂然无为做天仙。” 随后授戒终于开始,老方丈挥起太乙拂尘,掌法尺唱道: “今授尔等初真五戒,戒期三月,曰:一戒不得杀生; 二戒不得荤酒; 三戒不得口是心非; 四戒不得偷盗; 五戒不得邪淫。 这五戒是持身之本,护法之根。在五戒之外加皈依三戒: 一戒,不得杂卧高广大床; 二戒,不得普习香油,以为华饰; 三戒,不得耽着,以作倡伎” 老方丈说罢,静礼又携小道端盘送来戒文规条,众人纷纷把不过手掌大的黄帛戒书,持在手心。 老方丈一只在阳光下微眯着眼,似睡着了一般,这时志真俯身在老方丈耳边小声道“老道爷,该下一步了…” 两道尺许长的雪白寿眉一抖,老方丈又淡淡开口道“这初真五戒是初真戒的根基,也是入道之初门、清心之良方,亦是出俗与入俗之枢纽。每入道者,必须牢牢领会其意,尔等…可能持否…” “弟子能持,我等必谨尊道爷之言,谨守清规,潜心修行”众戒子纷纷躬身下拜,这个是季禺他们提前排炼好的。 老方丈挥挥手,一旁分坐五方的五位保监长老纷纷起身,登箓大师取出龟壳,着众人排队上前,堪定在上清宫授戒期间的道号。 当先是一位头顶鹿角的道人上前,登箓法师割开其手指,滴血于龟壳,念颂真言后投入火池。 片刻后登箓法师捡起烧裂的龟壳唱道“祖师赐号曰:德…此后汝道号便是玉德…” 玉德躬身应是,一旁志常伸出玉如意轻点玉德眉心,瞬间闭了泥丸,化去玉德一身杂乱法力。 又用紫府玉箓,将玉德生辰八字,籍贯,何时入道,以及道号书入金册法籍。 志真也授玉碟,戒衣,道衣,经书,黄冠,道巾授予玉德,这便算授戒完成。 季禺排第二个,也上前滴血入龟壳,放入火池中,烧得啪啪炸响,随后登箓法师取出龟壳观察裂纹高声唱道“祖师赐号曰:枢,此后尔道号玉枢…” 见季禺也躬身拜谢,志常低声问道“前无古人,后可有来者?” “有…”一个有字带表彻底入门,前无古人意为前面并无人走过,须自己虚心学习,以后只能依靠自己怒力走出自己的路,后可有来者,意为碧游有通天大法,你可愿抛弃前法,来入此门。 志常颔首点头,照样以玉如意轻点季禺眉间,季禺瞬间只觉往日能看明白的各类元炁消失,口吐彩雾一口,障目术也被废去。 志真拍拍季禺肩膀道“左道鹅幻之术,不过凡俗戏法也,学之无益,我碧游宫有神仙变化法,拟物化形法,指尖玄光变化法,周天之数莫不能变化出来,你喜欢变化持完戒后,求祖师传你几个就是” 季禺点头应诺,再次一拜,转身领了经书,道衣,玉碟等物。 后面则依此施为,刘环得道号玉钟,罗宣得道号玉离,枣青得道号玉玄,吕岳道号玉华。 见所以人都授戒完毕,志真,志常挥舞法器对众人道“此后于各宫,各观,只要还在持戒期间,皆要称呼道号,同道称道友,前辈称道长,各执司道人称道爷或老爷,可记住了么” “谨记道爷教诲,弟子记好了”众人自然躬身应是。 授戒结束,知客道人静法前来领走众人,至寮房分配观宇修行。 知客静法是个健谈的,不似其他道人一般寡言少语,一路带众人穿梭在亭台楼阁,走廊之间,不停讲解道:“上清宫有三阁,藏经阁,祖师阁,讲法阁,祖师阁在最中供奉祖师教主法相,若无要事不要过去,不小心摔个灯盏,打个琉璃之类的都是大罪,会从重罚甚至逐出门墙…” “讲法阁是一众经师,高功,真人讲经的地方,你们无事就可以去听经,有时也传授紫府玉箓,云纹雷箓,蚀文虫箓等仙家文字,有时也讲些上古秘闻,三界格局势力,这些以后都有大用…”静法顿了顿见众人听的专注,又慎重嘱咐道 “最好常去学经,你们授初戒三月间基本半月就有经主道人过来考查进度,若是不合格…嘿嘿…你们懂的,不仅受罚,若屡教不改者就会三月再三月,三月后不给你授初真十戒了” 季禺等人慎重点头,表示知道,这是玉钟道人刘环疑惑道“静法道爷,你只讲了两阁,还有一阁呢” 静法疾步领着众人自走廊花卉中穿过,一路皆是道人,或一字巾,或黄头冠,有盘膝打坐的,坐坛念经的,弈棋论道的,打拳炼舞的,真个是进了道士窝了。 待走过人流,静法才缓缓道“藏经阁可是个美差,看守经书典籍异志,即不用练功,也不用干活,还不用天天作早晚课,整天窝在楼里抄经,也没人管…” 见众人皆面露想去的表情,静法轻声道“你们现在别想了,入三阁至少得授初真戒,你们得挨过初五戒才能授初真十戒,至少还得数月” 行走不多时,又进一大院,匾书:寮院,静法又道:“我碧游一脉下院有天台宫在靠东崖边距此千里,景致最好,也最松散,天台宫也有三阁五观,女冠居多。 三元宫则在九龙台旁边,有上元,中元,下元三观,听说以前最吃香,祖师往年常于九龙台上召集诸天十方真圣,不过那边活儿挺多的,而此纪百载以来,九龙台再未开过。 至于上清宫就是这紫芝崖下了,三阁之外还有八观,分居蓬莱四方承泽观,云霞观,尚德观,云袖管,玉露观,寒荫观,青都观,松风观。 其中玉露观何云袖观也是女冠所在,至于你们分那个观,自有寮院安排” 说话闲谈间进入寮院,其中也有其它宫观过来的人正在交接,静法自入内间寻寮院主事,着季禺等人在外间等候。 季禺朝坐着喝茶的吕岳和枣青笑道“二位道友,如今分配宫观,也不知还有无缘分在一起” 罗宣也不舍的把住刘环的手“咱兄弟同行多年,犹如亲弟兄一般,此番恐将分离,若在聚还不知多少年月呢” 刘环眼眶一红,直要落泪,吕岳倒是洒脱些,只是也紧紧握住季禺双手附耳道“兄长且安心,你知我性子不会受欺负的,倒是兄长你若受了委屈,只管来寻着我,咱二人烧了他的破道观,自回南赡部洲去” “贤弟慎言,仙家宫观,不可如此放肆,若…若我不成,你也要学好仙法,以后也传我两个便是…” 季禺赶紧止住吕岳作死的想法,开完笑这是甚地方,得道仙家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能让你小子烧了老窝。 枣青也有些不舍,但还是宽慰众人道“众位道友勿须忧虑,分隔只是短暂,日后自有再聚之时,只要持过初真十戒,哪怕中极大戒熬不过去,也能半部神仙之术,数万载不死还是有的…” 众人正自谈论,静法领人几个小道士过来道“你们各自道观已经分好,他们会领你们去的,到观里要好好修行持戒,时时警醒反思,其它的我就不多说了” “谢道长领路之情,弟子谨记教诲”众人收拾情绪,朝静法一拜,静法微笑摆手而走。 “玉钟(刘环)承泽观,玉玄(枣青)青都观,玉离(罗宣)尚德观,玉成你领他三人去北边”青衣道人戴混元巾,招呼一位小道士玉成领三人先往北去了。 青衣道人望了望手中竹卷又道“玉华(吕岳)…调入三元宫中元观,玉枢(季禺)玉德皆入寒荫观,玉合领玉枢,玉德二人去寒荫观安排…玉华随我过去” 季禺挥手同吕岳告别,与老鹿精玉德跟随玉合道人朝寒荫观而去。 九十[寒荫观中道音响] 玉合道人领着季禺二人自中门出了上清宫,沿山脚一条尺许小道穿过,玉德快走两步跑到玉合旁边攀谈“玉合道兄,这寒荫观怎么样啊…” 玉合道人一路不语,显然是个寡言的道人,闻言只是轻轻瞟了玉德一眼,转头又朝前走去。 倒是玉德又屁颠屁颠又跑过去,用自家道袍大袖子笼住玉合袖子,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个什么过去。 玉合带二人疾走一阵,四下瞟了一眼见出了上清宫范围,这才停步打量玉德半晌道“还是道友会做人些,寒荫观么,要注意的事可就多了…” 季禺也连忙一礼,朝玉合拜道“还请道兄指点” “寒荫观有几个人万万不能得罪,其一乃是住持云松子,其二是巡照道人,巡照道人管理观中大小劳务杂事,分配杂务,你们入观最好给点人事,也能讨个轻巧活儿,其三是经主,槽头,知客等司职道爷也要礼敬些,这都是各观的规矩…”玉合道人点点头,带二人边走边说道。 说把又拉过二人附耳小声道“听说你们观主非是人族,乃是数百年修行的刺猬精,他的老祖爷叫乌龙叟,多年前就已拜入祖师坐下,虽不属于碧游宫随侍七仙,但当年也随祖师参加过蟠桃会的,祖师赐号灰鼬仙,与灵牙仙,虬首仙等人常住碧游宫听道” “不过这个云松子常年闭关,倒也不必管他,只是对他要小心谨慎些…”说这玉合略微露出恐惧之色道“这寒荫观每年进去持戒的道士没有一百,也有数十了,可自我持戒这几年来…寒荫观道士拢共还是百十人,许多都莫名不见人,法册都被寮院主事划去…” 季禺疑惑道“持戒不是数月时间么,这很正常吧…” “正常?正常下面的东西都不正常,持初五戒说是三月,可你若不懂世故人情,三年你都升不了初真戒,我至上清宫八年,初戒屡次被人挑刺犯错,最终是持了两年才授初真十戒的,这才是正常效率,而一些上面有背景的只要不是真犯错破戒,才是三月升授…”玉合瘪了瘪嘴,说把又道: “在观里要么很强势的本钱,没人敢惹,要么跟老爷们搞好关系,总之你们好自为知吧” 玉德沉吟片刻,问出了心中积蓄已久的疑惑道“那老方丈,还有这些高功道爷都是持戒的么,他们都这么多年修行,怎么没上碧游宫?” “切…他们都是持初真戒就失败了的,当了一辈子道士,除了念经啥也不会干,又不想只学些小术就回乡,还不如留在宫内,有权有势还有人伺候,比人间王侯都富贵潇洒呢”玉合嗤笑一声,转而又肃穆嘱咐道: “他们都想的是说不定那天手底下道士成仙了,或许念他们恩情,还能回来给颗仙丹仙果延长些寿命,所以你们真有事尽可以去找他们解决,有潜力的持戒道人,他们也不会得罪,处事还算公允…” 季禺二人无语,各怀心事跟着玉合道人默默前行,走了约莫半晌一座大院出现在眼前,玉德疑惑道“这么快就到寒荫观了么” “还早着,寒荫观距上清宫三百余里呢,这个是飞马仙鹤监,是宫中五都曹管辖,你们看咱是乘仙鹤还是乘神马过去…”玉合领二人走入监内,朝执事道人打了个招呼询问季禺二人道。 “仙鹤…乘仙鹤过去…”季禺二人异口同声道,这马有甚么好骑的,乘鹤才有仙家气象嘛。 执事道人笑而不语,吹了声忽哨,飞来一只朱顶白鹤,腿高丈二,翼展数丈之宽,季禺三人扯着鞍跨上鹤背。 一声鹤戾冲破云霄,玉德大概是第一次飞天,眼见四周白雾朵朵,地上宫观须臾小如蚂蚁,不禁有吼又叫,倒是季禺与玉合二人一脸平静,大痴散人曾携季禺等人遨游多次,早已适应飞天之感。 仙鹤飞天,神速无匹,凡人要爬山涉水数日的路程,自空中飞过,不过一柱香功夫,天地转换数百里,在一片松树,寒潭,险峻崖壁下的宫观前落地。 崖松怪柏,芝草兰麝自不必缀言,玉合领三人进中门入观,找边寮房,经阁不见一人。 遂只好走入观中祖师殿,原来却正值观中道人功课时间,半晌后一片金钟响起震彻山谷数十里,观内声声道音渺渺响起,道人们于主殿安坐蒲团。 待混元巾的道人或持钟,打铛,贯铙,撞钹,敲打木鼓(木鱼),祖师像下檀香袅袅,戴一字巾的道人坐于后排双目观心,檀口微张颂经文真言。 最前排五六个戴五岳五老巾,杏黄衣的高功站立唱经,或持拂尘挥洒,或把如意,抚道情,天蓬尺,五雷印,撩架铜锣声声震,真个是: 经文真言颂鬼神,立修功果德行深。 不念经文非真修,不朝三清假道人。 寒荫观中真行者,祖师殿内大法杨。 季禺二人翻起手中经书,有些手足无措,在殿外站也不是,坐也不好。 玉合见此摇摇头,打了个静声的手势,把二人领出殿外,随意找了个花坛坐于旁边道“现在正是晚课,道爷们都在朝拜祖师哩,先等等吧” 季禺点点头,看着观中红墙青瓦,层层宫阁,心中略微忐忑不安,犹如殿外三足香炉中飘起的渺渺檀香一般,也不知未来如何,这种前途无定的感觉,真令季禺愁恼。 天色渐渐昏暗,万丈紫芝崖顶一尊道相浮起,瑞气千条,霞光万道,祥瑞庆云沿盖万亩天空,垂下璎珞,金花,莲台,宫灯沉浮跳跃,照得整个蓬莱彩霓万丈,虹光如昼。 碧游宫中云光起伏,是祖师也正在讲道么,但又却无半点道音传出,只是碧游台阁不断放出光辉。 季禺那被仙枣,莲籽洗练过的双目圆睁,似依稀能看见碧游宫云窗内灯火通明,一众人影沉浮,摇头晃脑,头上皆是戴莲花如意冠的大罗仙家。 不知为何,仰慕凝视着紫芝崖上道相,季禺一颗波澜四溢的道心却渐渐平稳,好似相隔千里,大道之音犹在耳边,悄无声息,却有道理相传。 季禺微笑合眼,玉德和玉合二人交谈声消失,观中颂经声消失,寒荫观也消失,季禺内心无思无相,诸般烦恼忧愁尽去,只有千里外碧游宫中依旧仙灯摇曳,希音在耳,正如道经所言: 话到传心无半字,道音渺渺传有缘。 字虽不同,道理却相同,季禺渐渐沉浸其中,似乎也与众仙一般,坐于蒲团,与天花妙坠,地生金莲,菡芝仙草,瑞谷奇葩相伴。 季禺正闻妙音,惚间忽觉后脑被一只温和大手轻轻抚摸,耳边妙音愈发浅薄清晰,慈祥大手下,季禺恍如回到了幼时的父母怀中。 正自开悟法性根源,脑门忽然又被一根冰凉手指一弹,季禺不由惊醒,只见是一个黑面虬髯的道士,头上戴着混元巾,收回弹了季禺脑瓜崩的大手,一脸奇怪的看着懵逼的季禺揶揄道: “睡着了么…你小子昨夜不会溜到女观去偷腥了吧,怎的刚来贫道地盘就要睡觉,赶紧振奋精神,祖师殿前那能容你这样呼呼大睡,小心贫道戒尺的厉害” 季禺抹着朦胧双眼,见玉合二人正在一旁低声轻笑,心中疑惑不已,难道真的只是做梦么,季禺按下心中疑惑,摇头朝虬髯道士歉意一笑。 玉合转身朝虬髯道士稽首道“静空道爷,这二位新来的戒士已然送达,小道就先去复命了” 静空摆摆手,示意玉合自去,玉合朝季禺二人点头一礼,疾步走出中门,不久一声鹤戾传来,离了寒荫观。 静空招呼季禺二人根上,一路穿过祖师殿,典造房,账库房,经堂阁,走了约莫数百步到一间云堂,匾书:寮房,寮房中戴一字巾的道士见静空来了,纷纷稽首礼拜。 静空带二人走入寮房主室,从书架上取出典册翻阅,写下二人道号,体征,转到书案前朝二人道“坐吧…你们新来观中,有几个事宜要讲给你们,且记好了” 季禺闻言二人坐在矮蹲上,侧耳等待静空下言,静空沉吟片刻,整理思绪道: “发给你们的经书不可无故丢失,不得污损,不得卷边,时常研读保管,否则逐出门墙。 观中有玉字道士六十八人,加上你俩正好七十人,平时须穿着整齐得体,不可披头露发,戴一字巾。静字辈道士二十六人,碰见要守礼问好,不可怠慢,戴混元巾。戴冠的皆是志字辈高道,观中只有七人,碰见也要稽首,不可顶撞,怠慢,失礼,否则视为犯戒,这些都要劳记” 见二人点头应诺,静空满意的点头道“观中玉字科道人皆有劳役,或劈柴,或挑水,扫洒,种地,或值巡,或撞钟,或修剪花草,也没有重活,但不管是做甚,不要心怀怨愤,服从寮房安排做好事务。 观中每日皆要做功课,卯时六刻寮楼钟响,起榻洗漱整理仪容,辰时一刻至祖师殿早课,辰时三刻开始早斋。午时一刻是午斋时间,晚上酉时六刻皆要归观,先进行晚斋,戌时一刻开始晚课。 除身体有恙,要提前禀报休沐静养外,功课不得缺席,缺席一次此次持戒失败,观中准时三斋,不按时则无饭吃,自家饿肚子吧” 季禺与玉德二人异口同声道“弟子谨遵道爷所言,不敢犯戒” “嗯…很好,你们要谨言慎行,不是自己的事不要管,不要给人帮忙,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持戒三月期间,不仅各房高道,各司执事,观主都会观查你们言行,冥冥中祖师爷会观查,你们要记住:人在做,天在看,若有暗中犯戒,瞒得过我们的眼睛,却瞒不过祖师爷…”静空见二人也算懂事,便略微指点道。 接下来静空又讲了许多规矩,事务,待二人略微消化,观内暮鼓声响起,寮房各司道人皆收拾案典,吹灭灯火,静空略微思付,抿了口茶,起身朝二人道: “我先领你二人去庐舍歇息,你二人新来,明日就不安排事务了,休息一天,只是功课不得缺席,这三月内,你们的一切事务都由贫道安排,有疑虑,或其他问题随时找我,贫道也会酌情处理解决…” 季禺二人一愣,躬身拜道“见过师父…” 被静空一把托住,打断他们下面的话道“莫叫师父,持戒期间各观无人可做尔等师父,你们可都是仙苗也,叫我道长便是” 说罢不待二人回话,静空半开玩笑半揶揄道“除非你们屡次持初戒不过,授不得初真戒,绝了学仙之机,愿意留在观中陪老道我研习道经…” 季禺二人闻言一愣,见静空揶揄之色,只得讪讪一笑,跟上静空往庐舍歇息,初戒只是基本戒律有三年机会,若三年都未过初戒,最多能学点皮毛幻术。 初真戒以上则只有一次机会,不过持完初真戒,勉强能学习傍门延寿之术了,授过中极戒才有望碧游正统仙法传承,完整持完中极大戒才有机会学得整部直通大罗神仙的飞仙法。 九十一[熊伸鸟经,初真十戒] 此时五更,寮楼辰钟响起,飕飕惊起一阵寒鸦飞,寒荫观各房庐舍油灯亮起,道人们起身洗漱,季禺与玉德还有六个道士住一间大舍,众人昨夜已略微交流结识,都是持初戒的玉字科道人。 互相把没醒的推起来,众人迅速洗漱整洁,内衬白色斜襟单衣,外穿淡蓝色对襟道袍,腰束丝條,白袜芒鞋,互相梳起抓髻用竹簪插上,道髻上缠绑一字巾,道巾垂于脑后形成两条飘带。 待众人收拾整齐,天光已经微亮,“咚…咚…咚…”辰钟再次响起,众人方才不急不缓朝道观中央祖师殿赶去。 至殿内末尾又新添黄布蒲团两个,前置低矮经台,为盛放经书所用,一众大小道士入内安坐蒲团,季禺玉德二人也坐于末位,最前面的苍髯老道见人来齐了,用钟锤轻打架锣。 祖师法相左右垂下数十道杏黄色经幡,法幢,两卷三尺的的盘香吊起,法台供奉香炉,瓜果,长明莲花灯,今日是上首老道主持功课。 木架上的铜锣一响,站着的六位杏黄道衣的高功首先挥舞法器,吟唱经文,第一排的红衣道士对经文早已倒背如流,只是各持木鱼,帝钟,金饶,金铛,法鼓之类敲起颂经。后排头戴混元巾的道士也一齐吟唱。 前排开头唱起数十息后,季禺二人也翻起老君的《清静经》,《清静经》念完又唱元始的《诸真宝诰》,随后才是上清的《灵宝经》,最后经主道士又领颂《黄庭经》等道门经书,从辰时一刻,颂了小半个时辰(将近一小时),上首老道才在底下众人昏昏欲睡中再次把法钟敲响,早课完事…下课。 从进祖师殿起一脸肃穆,除念经外不着片语的一众大小道士们走出大殿后,画风突变,各自攀谈闲聊,一众古板老道亦是如此。 众道人三个一伙,五个一对小声闲聊着朝斋堂走去,静空管带季禺一庐八个戒士也互相聊天,静空放慢脚步朝季禺二人问道“玉枢,玉德今日早课感觉如何,还能适应么” 季禺只是点点头表示很好,玉德挠了挠鹿角低声道“挺好的,就是总有瞌睡虫找我玩哩” 众人摇摇头呵呵一笑,静空也抚须髯含笑道“这开春以来,瞌睡虫确实不少,也来缠我老道哩,今早上额头差点把经台都砸个坑,哈哈…” 众人轻笑闲聊间须臾走入斋堂,典造房当天轮值的道人是不用早课的,早早备好素斋等待众人。 与季禺同舍的玉函朝火房内一位满手是油,道髻两边露出两只狼耳的火工道人揶揄笑道: “玉毫…今日怎的又是你这厮下灶,你每次下几天火房身上都要涨三斤肉,搞得道爷们一个个瘦骨嶙峋,真是该打,该打…哈哈…” 一众大小道士闻言也嘴角含笑,玉毫轻淬一口反驳道“你要吃便吃,说甚风凉话哩,谁不知贫道我入道前是吃荤的,那会烹甚素斋,你忘了当值火工时做的菜,都快道爷们吃吐了,我这个可比你好” 方才上首主持早课的黄衣老道爷一抚长髯笑眯眯道“玉毫呀…今日可没再把蔗糖当盐给放进去吧,你上次可把老道的呀都给甜掉了一颗,你小子真该打…” “哈哈…嘻嘻…”一众严肃的道人闻言在也绷不住脸,纷纷低声暗笑不已。 玉毫当先把老道爷的斋饭打上,在一众火工道人的揶揄之色中,羞的掩面逃进伙房,典造主事看着玉毫的背影摇了摇头,带人把斋饭给众道盛上长案。 三尺宽二丈来长的桌案摆上素斋,一桌两边正好坐八人,加上坐正位的道人一共九人,每人一碗粟米粥,几盘咸菜,众人落坐又先念经文一段。 典造敲响小钟,各自方才能动快,上清规矩繁多,用斋时不能吃出吞咽吸溜之声,不能讲话交头接耳等等规矩,尤其戒士,初戒违之处罚,初真戒违之就算犯戒条。 到这时季禺才明白在折溪里第一次宴会鬼神之时,王恶所说的那句“仙家虽受崇敬,到底不如我神道富贵,虽不朝上帝,不拜三皇,自由逍遥,但也有众多清规戒律…” 这是真不如神道富贵安逸,神道日日欢宴,歌姬美婢为伴,高衙大府,富丽堂皇。不过季禺转念一想,苦是暂时,总有好的一天,也就散去杂念,默默喝粥。 自这日起季禺每天按时打卡上班,哦不,是按时早晚功课不绝,扫洒殿宇,添长明灯油,劈柴烧火,挑水运浆,寒荫观中各司主事早有人招呼过,季禺是大痴散人带入上清宫中,所以日子虽清苦,却也无人打扰。 时光荏苒,须臾又至授戒之时,玉德因顶撞经主,被罚重新持戒三月,季禺则一直谨慎言行兢兢业业,也有些背景,至四月末,观中各高层职司递上报呈,言季禺于观中敬师守礼,克己守戒,友爱道友,经典通达,往上清升授初真十戒。 四月三十一,静空早早领着季禺等五位升授初真戒的道人赶回上清宫,季禺也与数月为见的几位道友重逢,刘环,枣青,吕岳,罗宣悉数而至,季禺多日未见,上请老方丈得以共宿一舍,也诉说离别经历。 五月二日,得授初真戒的众人再次匆匆而别,各回了自家宫观,观中道友纷纷向季禺五人道喜,季禺终于也戴上了混元巾,换上深蓝袍,摆脱了道童身份,也能被称一声道长。 这一日休沐不须杂役,季禺忽然静极思动,耳边响起[时代在召唤],便未习练剑术,在观外空地外打起了广播体操,时如仙鹤展翅,时如老猿缩身,带起风声阵阵。 四周围了一片扫洒道士,季禺一套打完收功,一旁头戴五岳冠身着杏黄道衣的经堂高功静檀道长不禁抚掌叫好: “玉枢道友好拳法,鹤虎之形,又能似熊伸鸟吟,虎虎生威,却总能不离方寸之外,真真好功夫,不知此功何名焉…” 季禺见众人围观,面色一愣,赶紧回过神,朝经主道人回道“回静檀道爷的话,这个拳法是弟子梦中所悟,换做《广播体操拳》也,自演练以来,强身健体,有筋肉骨正之效” 静檀眉头一皱,开口笑道“拳法是好拳,不已杀敌为要,却正和吾道门之风,只是名称古怪了些,此广播拳不错,你无事也传我们些,这名儿也不好听,贫道给你改个好拳名” 季禺自无不可的道“只要有空大家互相演练学习便是,贫道绝无保留倾囊相授,那还请道爷尊口,起个好名” 静檀手抚长须,沉吟片刻道“看你这拳法时有蛇形狸翻,鹞鹰转爪,猿猴纵跳,又有仙鹤展翅,老熊伸筋,变化多端,那就取熊鸟二形唤作熊伸鸟经之术吧” “好…就以道爷所言,熊伸鸟经,嘿嘿…好名字,符合形象”季禺赞叹颔首。 “玉枢道爷,你可也得教教我们呀…” “是啊…玉枢道兄”一众道人也纷纷开口道。 时光回复正轨,季禺严守戒律,不敢丝毫松懈,初真戒比皈依五戒严肃更多,初真十戒为: 第一戒者,不得不忠不孝,不仁不信,当尽节亲,推成万物;(尽忠尽孝,守仁节义) 第二戒者,不得阴贼潜谋,害物利己,当行阴德,广济群生。(不得以阴谋诡计,陷害他人) 第三戒者,不得杀害含生,以充滋味,当行慈惠;(这个阶段与佛门一样,轻易杀生) 第四戒者,不得淫邪败真,秽慢灵气,当守贞操,使无缺犯;(要紧守贞操,不能与女人xoxo,要有德行) 第五戒者,不得败人成功,离人骨肉,当以道助物,令师友雍和;(见别人好不能嫉妒暗害,还要帮助他) 第六戒者,不得谗毁贤良,露才扬己,当称人之美善,不自伐其功能;(不能随意说人短,不能张杨显摆本事) 第七戒者,不得饮酒食肉,犯律违禁,当调和气性,专务清虚;(还是不能吃肉喝酒) 第八戒者,不得贪求无厌,积财不散,当行节俭;(不能贪财,积财,敛财) 第九戒者,不得交游非贤,居处秽杂,当慕胜己,栖集清虚;(不能交不三不四之友,要交好道士) 第十戒者,不得轻忽言笑,举动非真,当持重寡辞,以道德为务。(不能乱说话,不能大声笑,要少言寡语,要保持形象) 初真戒十条,守期一年半,若触犯一条,持戒失败,只能学些傍门小术自回乡里,或选择当一辈子颂经住观的道士。 初真戒后是中极戒三十六条,守期五年,犯一条则持戒失败,传些延寿之术,若持完中极戒未犯一条,可以选择不继续持戒,有机会能学半部地仙之术。 而后才是中极大戒,共二百八十余条,守期十三年,犯一条则持戒失败,完整持过不违规犯戒,能学得完整地仙法,又一定机会学半部神仙法。 最后的叫三坛天仙大戒,持戒无期,若不犯戒,有机会学完整部神仙法,包括三教秘传的神仙九炼形质,炼形反虚的九转秘法。 这个功果一成,换做不灭元神,千变万化,凭你把肉身砍成几截,一道白气腾出胸腔,水火风雷,刀兵法宝皆奈何不得,白气须臾又化出形体,可谓万灾无伤,回反祖炁,因超拔大罗三清天局住,唤作大罗神仙。 九十二[玉枢剑锋 从无畏惧] 柔和阳光穿透林中枝丫,照在斑驳小道上,季禺挑起一大担水,扁拐被两边水桶压的起起伏伏,偶尔撒落几滴,即滋润路中杂草,也打湿季禺芒鞋,季禺默然垂首穿出后山,径直走入观门。 观中道人行色匆匆,皆面色沉着默然,不过一些新来的玉字科道人见了季禺还是停下手中活计,躬身行道礼“见过玉枢道爷,弟子稽首了” 季禺颔首点头,垂首走入典造房,熟练的将水倒入水缸,看着缸众涟漪渐平,映出自家面孔,混元巾下浓眉黑眼,三绺黑须已有数寸,季禺巍然不动,直愣愣盯着缸中水光,思绪飘飞。 “玉枢道爷,主持老爷要见你…”身后一位初戒小道士稽首叫道。 季禺回过神,淡然点点头道“贫道知晓了,这就回去沐浴更衣,觐见云松老爷…” 季禺转身熟练的走回庐舍,看着原本满满八人的庐舍已经空荡荡,只有新搬来的被褥毛巾,季禺一把砸在榻上,目光满是怨愤,双眼赤红。 转眼一年已经过去,数月前坐关数载的观主云松子出关了,满脸慈祥的召见了一众持初戒两年不过的道人,随后数月,不知不觉间鹿精玉德道人消失了,狼精玉毫消失了,同宿的玉函消失了。 凡是持初戒三次不过的道人都一个个无故消失,唯有老观主苍白的脸蛋愈发红润了,须发皆白却面如婴儿。 季禺现在都忘不了玉函消失的第二天,观主随大众吃斋,口中喝着素粥,朝季禺慈祥一笑时牙缝间露出那缕带血的肉丝。 “现在到我了么,观中藏着吃人喝血的妖魔,蓬莱仙人都不管么,就没人申诉么,祖师脚下竟还有这等凶魔,呵呵…道门祖庭…清静养性…呵呵,祖师为何不管…”季禺双眼赤红的嘲笑一声,掀开床板,挖开泥土,掏出檀木宝盒打开。 看着沾染挥尘蛛丝的枣木幡旗,季禺嗤笑一声,缓缓收幡入袖,掩盖泥土,整理好床榻。 打了盆清水用毛巾轻轻擦拭巽风幡,痴痴的道: “万般皆是假,唯你最得端,好神幡,贫道从来都不曾狡兔死,走狗烹,自你传入我手,从来靠你护身保命,避诸般灾厄,虽然你染了尘灰,贫道也没了自如操控神风的法力,不过今日若有凶人害吾,管他甚么背景,管他神仙大罗,有你护持,我亦无惧也…” 眼中恍惚闪过那段金戈铁马,峥嵘岁月,气吞万里如虎,季禺嗤笑道“当年贫道我手下人命不比你少,还从未任人宰割过,你若想求死,那就比比看谁更凶吧…” 收幡入袖,取过挂于墙壁上的霁云仙剑,季禺把鞘扯开,一汪清泓闪烁,季禺抚摸宝剑,用剑带束于肩上,打清水洗了把脸,转身退门朝主持宫舍而去。 一路众多道人疑惑季禺为何满脸沉着,季禺面色淡然受之,该行礼行礼,倒没有人对季禺身背宝剑疑惑,毕竟季禺喜爱打拳耍剑术在寒荫观是出了名的,几乎日日有空就练。 一路走到观主门前,季禺吐出一空浊气,敲响房门,不多时传出一声苍老音调“是玉枢道友么,请自进来吧,老道身躯老迈,就不亲迎了” 季禺推开中门,见正厢房门大开,白须白发,仙风道骨的主持盘坐正中云榻打坐。 “弟子玉枢,见过云松道爷”季禺也不闭中门,缓缓走入正厢朝云松子稽首一礼道。 “玉枢道友…你这是才去练剑回来么,刀剑兵戈乃杀器,不符我玄门清静自然之风啊…”云松子双眼微眯,打量着紧蹦站立的季禺,语气缓慢的教导道。 季禺面无表情行了一礼道“是…弟子谨遵道爷教诲,不敢忘也” “哈哈…在老道面前,不必如此拘束,你来我寒荫观中也有一年了吧,此前老道一直在寒潭坐关,倒是与你们有些疏远了…”云松子满脸温和笑意的看着季禺,如同看自家儿孙一般慈祥笑道: “你走近来几步,让道爷好好看看,这老眼昏花了,也看不清楚你们这些年轻人的面孔长相了,且走近些…” 季禺心中一紧,沉默半晌后,垂袖低头走到云榻跟前,心中默持咒语,手缩于宽袍之中紧捻巽风幡,默然不语。 一双枯萎干手的老手,指甲留有寸许,缓缓抚上季禺额头,季禺双眼一瞪,目光微凝,正要发动巽风幡,枯瘦如树皮的的老手迅速缩回,苍老声音响起: “果然是好道骨,好根性呢,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定能承我碧游宫无上大法…” “云松道爷缪赞了,小道惭愧,不敢称根性深重…”季禺浑身一直紧绷,丝毫不曾放松,容这老鬼在敢乱动弹,季禺也管不了犯戒不犯戒,一道巽风上去再说。 云松子无趣的摆摆手,淡淡回道“现在的年轻人哟,真是谦虚,月中总坛就有文碟下达,要你在下月初一之前赶到上清宫去,今天都二十五了。 你今日不必做杂事了,且回去收拾妥当,好生歇息一夜,明日赶回上清宫去持戒,路你也走过不止一次,这回你自去吧,就不安排人送你了” 季禺眼中终于有了波动,缓缓点头应是,稽首一礼缓缓走出院外,出了中门大众甚多,季禺擦下额头汗珠,心中暗暗疑惑不解“方才明显有一瞬间如芒在背,我都忍不住送那老鬼驾鹤升天了,怎么忽然间他又收敛了” 观主舍内中厢云榻上,云松子眯眼凝视季禺背影消失,手指一弹,院门自行合拢关闭,摇曳灯火下,云松子满头苍发须髯化为杂色斑白獾毛,两颗红玉般的小眼转动: “此人非同一般,根器深重,悟性颇高,且一路持戒律清规无犯,若贸然坏去,恐祖爷爷和教主知晓必不能容我。据说是大痴老鬼带来的,区区神仙散数罢了,以祖爷爷神通法力倒可轻松拿捏。 只是这小子好大的杀气,杀的人怕不必我这些年吃的少了,他入道前莫不是个打仗的将军…”云松了添了添腥红细舌,尖尖鼻头耸动几下,暗暗道: “以这小子的根骨,身上还有吃过上界仙物的香气,吾若是吞了他,又能逍遥存活数百载了,刚才差点没忍住啊。 罢了,还是往后再看吧,他这种仙苗,祖师定然暗暗关注,我若贸然吞了,说不得立时灰灰了去都算是好下场,若祖师拿了我当灯油可就惨了,还是宁放过不杀错吧…” 默然思虑半晌,云松子忽然面色一变沉声道“不妙…不妙,瞧这小子方才模样,怕是已经瞧出端倪,若是他日后成了仙,焉能放过我,或是捅到祖师那去,我还能活命么…” “可若直接杀了他,这蓬莱仙家无数,谁不知晓我的根底,不成…不成…”云松子面色阴晴不定,忽而心中一动,转换思路惊喜道 “得想个法子让他破戒,中极戒三十六条,破戒之后就只能得传些小术,而传法过后祖师从不会过问弟子如何,下乘仙人肯定住不了蓬莱碧游宫,得在外面自讨生活,到哪时候以他区区微末法术,还不任是我拿捏…嘿嘿…哈哈…” 九十三[诸般皆是假 唯道最得真] 再次赶回上清宫,诸多旧识依旧也在,而这次授中极戒人数远朝前期,包括一些各宫观的初真戒满者皆同往上清宫授中极戒。 授戒人数虽然已经超过百人,不过上清宫数月前也走了一大批中极戒士。 大部分破戒者已经登上紫芝崖学个傍门法去了,只余寥寥几人完整持过中极三十六戒,也将同季禺等一起授戒,只是他们是授中极大戒二百八十六条,季禺等是授中极戒三十六条。 因为前面戒者走空,加上对于此次授戒上清宫也早有准备,腾出许多殿舍,所以授戒者虽多,但也能住下,不似前番拥挤。 知客道人与季禺等人相熟,直接把季禺,吕岳,罗宣等一行五人安排入一间舍院,二人一间,也挨得近,正好让众人有时间叙旧。 季禺自然是与吕岳住一间,吕岳在中元观确实混得不错,还收了大把根班小弟,左一个吕道爷,又一个吕老爷的喊着,甚至还能跟着跑到上清宫来,鞍前马后的侍奉吕岳。 季禺见吕岳过得着实不错,心下安心大半,倒是吕岳瞧见季禺一直面色不好,有些疑惑的关心道“大兄,你怎么了,是不是在观里受委屈了” “没有,我没事,持了初真十戒,谁敢欺负我,哈哈…”季禺摇头笑道。 “那倒也是,若真惹得咱兄弟不快,干脆一把火烧了他的破道观,几拳打死这几个贼老道了事,我等何处不能自在…”吕岳摇头晃脑闷声道。 这回季禺没有再劝,也没有作声,只是过了半晌才笑道“阿岳,我就想知道,你为何这么热衷于做这种杀人放火的事,还一心想烧人家道观呢” 吕岳沉默片刻,见屋内无有外人,垂首低声说道“那三元宫中元观,实乃藏污纳垢之地,那几个老道皆炼的邪术之流” “嗯?怎会如此,三元宫竟也有人炼邪法?”季禺一惊,连忙也低声问到。 “三元观三位主持中,中元观的那个主持炼的是一种非常邪门的采战之术,男女皆能采补。 上元观主持据说十余年来一直坐关,观内事务俱由上元观监院大师主持。 而我听上元观道士传说,说那老监院竟然一直在偷偷吃哪些小道童儿…不过我估计上元观老观主早也应该早就被监院那妖魔给吃了…” 吕岳面色沉凝,声音低沉说罢,过了半晌忽转头道“大兄你为何说也字,莫非你也撞上了” 季禺垂首点了点头苦笑到“我观中的老观主也是只妖精,也在吃持戒不通过的道人,他还有点想吃我来着,不过被我背者剑给吓退了,贤弟,你那边怎么样” “哼,那遭瘟的贼厮也是个妖精变化的,他炼采补法,不知延寿多少年岁了,面貌还是三十许的模样,许是见我身子强壮,也想采补我。 嘿嘿,在他房里被我好生打了一顿,大兄你猜怎么着…那老道竟然是个雌雄同体…”吕岳绘声绘色的描述当时的情景,转而又道: “我打了他一顿,扯了发丝一把,使阴兵威胁他,那老儿就惶恐的说:从此再中元观,在外我是主持,在内你是主持,观内大小道士四时伺候不决,时时供奉我吕道爷,嘿嘿…” 季禺摇摇头叹道“长久如此恐怕不是持久之计呀,得罪了他们,就怕在日后持戒期间给咱们使拌子” 吕岳目光炯炯的看了季禺一眼“大兄往日聪明绝顶,怎么这点事儿想不明白,咱们持戒又不是给别人持的,他们说了也不算,持戒终究是给自家持的啊” 见季禺疑惑,吕岳解释道: “我等戒士或是妖魔变化,或为凡俗之人,皆有重重劫运与红尘之气,你看哪些异类得道的,未得道前被凡人吃,视为牲畜。 而但凡得了道的妖精,谁手里没有几条人命来,也就是枣青住的荒僻,否则早已杀生裹人吃了。 这些得道妖精,凡俗人士遂生出各种阴谋机巧,心思不量,持戒也是唯一消除这些的途径。 我自持戒以来,从未沾过油腥,从未伤生害命,虽然受了些约束,但我却能感觉浑身污浊逐渐被洗清。 身内身外皆是仙家清灵之炁,也有些逐渐脱离凡俗之感,长久如此,我感觉我都能自悟些道法,真经了” 季禺默然颔首,只是心下疑虑不解,仙家清灵之炁,自己怎么没感觉到,吕岳果然是是吕岳,不是自家能比的。 “我听观中老修行说,这世间妖魔鬼怪,凡自修自证者,吞吐的都是污浊之炁,所以逐渐心生不良,以至成仙也叫妖仙,不得真流,唯有三教法门,妖魔亦能修成真仙,如今看来这妖仙与真仙的区别,就是持戒时所养出的这道仙家清灵之炁了”吕岳随后说出自家观点道。 “那我怎么没感到甚清灵之炁…”季禺撇嘴低声道。 “不会呀,我问罗宣,枣青他们,都说也感到污浊渐退,清灵真炁日渐充盈呢”吕岳有些奇怪道“大兄你不会是偷偷犯戒了吧…” 季禺摇摇头,正心下暗思,房门推响,罗宣,枣青几人也闯了进来,见兄弟二人沉凝之色,罗宣笑道“二位道兄,何事如此愁苦,说出来大家商讨嘛” 见二人犹犹豫豫,罗宣略有不快转身道“二位这是拿我罗宣当外人呢…” 见罗宣面露不悦,季禺二人只好把事情原委高速了他们,罗宣闻言也面露沉凝之色道: “我在尚德观中虽未遇上这些,但也有所耳闻,各宫观皆有污浊,好些道人为延寿命,学了邪术妖法,只是敢明目张胆害人的还没听说过,只是这些炼邪术的都与一些大仙有关系。 我曾听尚德观经主法师说过,这些人好多都是妖精得道,他们原来也与我们一样,只是野性难驯,缕次破戒,最后靠硬熬年岁辈份当了主持,只是到底是妖魔得道,虽有清规戒律,但也难以约束,是以长期害人” 枣青疑惑道“那蓬莱这么多仙家,就没人管他们么” 刘环也站出来翁声反驳道“管…怎么管?你若是成仙了,我等还留于观中,只是偶尔嘴馋,吃些没有潜力的道士,你忍心杀我们么,恐怕别的仙人要处只我等,也要看你同不同意吧,只要不明目张胆,这些仙人都是睁只眼,闭一只眼的…” 众人一阵默然,垂着脑袋坐于榻上,枣青也纳纳无语,最终又问道“那祖师呢,祖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这些妖魔吃人喝血” 吕岳嗤笑一声“祖师…他高高在上,看得自然与我等不同,仙圣的想法,我等凡夫俗子,如何揣测” 罗宣沉吟片刻道“之前主持授戒的志真道长就是尚德观经主,他之前与我讲了个莫名其妙的故事,当时不明其意,现在想来也是暗指此事了” “什么故事…”吕岳抬头问道。 见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家,罗宣略微整理思绪后,缓缓说道: “这蓬莱周围,有很多群岛道州,往西四千余里,有个芦椰州,也是群岛形成,州中有国曰舟陵国,初时国主信奉海神,水圣一类古神,国内民众非常抑制我道门,若有道者过巷走街,民众纷纷追打驱逐道人。 后来我上清宫有两个道人,乘舟入芦椰州,后来不只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那国主,使之深信长生,羡仙慕道。 这两个道人实际上也是妖精得道,只是持戒不过,学了小术出走蓬莱,这两道人虽受过戒律清规,但到底妖性难改。 先在这国中耗尽民力建了三百道观供养三清祖师,而后以为那国王炼延寿丹为由,暗中搜集州内群岛,收来婴孩儿,说是炼仙丹,其实就是是供自家吞吃了…” 罗宣砸了砸嘴,说出一句令人大吃一惊的话来“这两个妖道在那国中坏事做尽,祖师不仅没有丝毫怪罪,反而默许了此事,因为这二妖道一天三此对三位祖师供奉不决,极为乖巧,还暗中以婴儿延寿活了数百年才坐化,而后那舟陵国消失,只留下人人信奉仙家,家家崇敬道门的芦椰道州…” “而这种事还有很多,甚至包括一些凡间小国中,从未来过蓬莱的道人,蛊惑国主,部落族长,宣扬道法,建立道观,时刻对祖师信仰供奉不绝,打心里崇拜,三清祖师也偶尔显圣,赐下圣物之类…”刘环也出言补充道。 众人听罢,若有所悟,枣青出言道“如此说来,这些蓬莱宫观妖精与那些道人有何区别…” 罗宣若有所思的猜测道“可能到了三位祖师的那个境界,十类五虫,皆为同样视之,人与牲畜一视同仁,只是三教道理有别,可能是以为畜生与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开灵诞生智慧否,若无智慧则不可教化,若有智慧那便都是人,或者都是牲畜…” “人吃人看起来毫无人性,那如果在他们眼中,未成仙者皆牲畜呢,羊吃狼图个乐,公螳螂吃母螳螂,天经地义了…”众人皆是若有所悟,在心里揣测不以,只是这种猜测却不敢宣之于口。 季禺痴痴望着透色窗纸外的走廊中消逝的最后一缕阳光,再这一瞬间,季禺心中的光明好似这缕逝去的阳光一般。 只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被彻底打破,原本晴朗明媚多姿多彩的世界,瞬间也化为灰暗… 九十四[祖师有训 六爻卦象] 次日辰时,照依旧规授戒,依然是老方丈与志真,志常为三师,和五位长老主持授戒。 这次授中极戒,众人再无之前喜色,内心反而愈加复杂起来,逐渐寡言少语,也终于也成了新入门弟子眼中,寡言刻板的前辈道人。 老方丈看着站成一排的季禺等人,敲响法鼓唱道“中极戒三十六条,第一戒者:不得杀害一切众生物命,汝等可能持否…” 季禺与罗宣等人面无表情躬身拜道“禀上道师,弟子能持…” “第二戒者:不得啖食众生血肉,汝等可能持否…” 。。。。 “汝等可能持否…”老方丈见下首无声,又以法尺敲案大声喝道。 季禺面色复杂至极,最终还是当先躬身拜道“禀上道师,弟子…能持” ———— 颂读戒律后,依然是烧爻占卜,填写法籍,季禺等人换上杏黄法衣,手持拂尘,头戴莲花冠,等待真箓大师投卦占卜,观看祖师给的卦纹,若有弟子犯过戒律,真箓法师也能从烧裂的龟壳上看到。 众人烧出的龟壳皆无异状,并无犯戒行为,唯独排到最后的季禺最后一个扔出龟壳,炉中炭火红红,龟壳却经久不裂,众人皆自称奇。 老方丈看了季禺一眼,淡淡道“玉枢子道长持戒期间,谨守戒律,不曾有犯,准授中极戒,都收拾法场吧,此次授戒结束” 真箓法师面带犹豫之色看了看火中依旧如故的龟壳,又瞟向老方丈张了长嘴欲言,但最终还是闭口不言,在中极戒金帛法册中填上季禺道号。 众人正准备收场,炭池中一声轻微炸响,龟壳终于裂开几道细纹,真箓法师挑起龟壳,对着裂纹翻看半晌,突然面色一变,几步绕开众人,跑到老方丈身边,附耳低语不停。 众人一脸懵然,季禺心下一揪,莫非自己持戒有变,看着朝方丈附耳低语的真箓法师,心下不禁忐忑不已,又疑惑不解,若说持戒有变,可自家也不曾犯过戒律呀… 半晌后老方丈轻轻颔首,真箓法师躬身退开,老方丈眯眼打量季禺半晌,朝大众道“此次授戒已毕,各位高道回观后,务必潜心修行,谨眼慎行,劳记清规,不可懈怠,都自去吧” 季禺等人躬身一礼,齐声回道“谨遵道爷教诲,弟子等告退…” 众人收拾好新发下的经书和新赐的法印,拂尘,道冠,法袍,纷纷散场,出了上清宫,季禺五人才相顾而笑,积年奉读道经,让浑浑噩噩的众人道心通明,离别之通却未有悲伤,只有无言一笑。 吕岳朝众人抱拳一礼拜别道“众位道兄,此一别就是中极戒九载寒暑了,各自珍重吧,若有缘法,我希望下次大家还是一起授大戒”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枣青也朝众人打趣道“吕岳道兄你也要持过中极戒哟,别倒时候我等皆学飞仙法,你倒真去学了傍门采战之术,到凡间当小琯儿去了…” “哈哈哈,吕岳道兄根性深厚,有神仙之才份,定能持过中极戒的”罗宣与刘环笑着朝吕岳激励道。 吕岳朝枣青啐道“呸,你这枣精真是那壶不开提哪壶,我看你真是…真是有意思” 吕岳说倒一半忽然想起戒规不得辱骂同道师长,只好恶狠狠瞪了枣青一眼,悻悻改口道。 “众位道兄珍重,我中元观离此有千里之远,贫道先走一步”吕岳终究忍不了众人调侃,只好当先报拳,转身朝仙鹤监溜去。 众人相视一笑,各自别过,见众人都已走了,季禺也挎着包裹转身朝仙鹤监走去,除吕岳的中元观外,上清八观就属寒荫观路途最远,不乘仙鹤要走数日路程。 季禺正疾步走在半路上,准备追上吕岳再说些道别的话,后面却突然传来呼唤声,季禺回头见是个梳双髻的童儿满头汗水,边跑边喊“玉枢道爷…请留步,等一下…” 见季禺停下脚步疑惑看着自家,小道童连忙跑近擦着汗水道“玉枢道爷,方丈老爷要见你,请跟我回总坛” 季禺只好带着满腹疑惑,跟随道童重新回了上清宫,宫中扫洒道人见季禺身着黄色道衣连忙稽首,季禺一路还礼不绝,跟着道童七拐八拐,绕过宫内殿阁走到方丈舍院。 上清宫来了不少次,这方丈堂季禺还是头一遭来,站门外等候半晌,进去通报的道人出来传季禺进堂。 季禺四处打量着堂内龙凤立柱,绣台纱屏,渡步走过前庭,正堂倒是陈设简朴,一条黄布香案,墙上挂了一张上清祖师骑牛托剑图。整齐摆了几个蒲团,此外在无它物。 见老方丈正闭目盘坐图下,季禺躬身稽首道“志清道爷,小道玉枢有礼了…” 老方丈睡眼惺忪的睁开双目,凝视半晌后开口道“玉枢道长请坐” “不知道爷招呼小道过来,有何事教与小道”季禺坐在蒲团上,见老方丈沉默半天不见言语,忍不住开口道。 “你想知道方才登箓之时,静冥大法师看的爻卦是何意么…”老方丈看着季禺缓缓开口道。 季禺沉吟半晌,抬头也直视老方丈的眼睛“回禀道爷,此卦何意,小道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 老方丈一阵无语,转而疑惑道“你不好奇?” “回禀道爷,弟子从来不是好奇之人” 老方丈摇摇头,终究摇头道“玉枢道长果然豁达,既然不想知道,那贫道也就不多这个嘴了,你不用回寒荫观了,转换法籍,调入上清宫总坛持戒” 季禺心中犹疑不解,张了长口欲问,最终还是压下所以疑惑,管他在那持戒,管它甚卦象,只有持过大戒得传大法才是真,不回寒荫也好,免得自家与那云松子怕是还有一场厮杀。 “小道谨遵道爷之命,听道爷安排便是…”心中千回百转,嘴上还是迅速答道。 季禺正待告退,老方丈又开口道“有人让老道带个话给你…” “道爷直言便是,小道洗耳恭听…”季禺正色道。 老方丈沉默半晌,面色复杂又有些犹豫道“祂让老道转告你,众生十类之种,交尾相接阴阳轮转往复循环,遂生就无量造化大千,千姿绰约繁盛无间…” “嗯…没了?”季禺直直望着老方丈等待下言。 “没了,就这句话呀”老方丈与季禺大眼瞪小眼,脸上严肃正色道。 。。。。。 正色对视半晌,见老方丈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季禺只好无奈问道“敢问道爷,这句话谁说的” “祂让我带个话说的呀…”老方丈面色城恳的道。 “小道是问,是谁让道爷带的话,不是这个”季禺再次正色问道。 “对啊,是祂让我带个话说的呀…”老方丈不耐烦的摆摆手道。 “小道是说,让道爷带话这人姓甚名谁,是那方人士,请道爷告之”季禺颇为无语,看着满脸认真的老方丈,再次问道。季禺心中腹诽不已“这老家伙不会是老年痴呆烦了吧,来拿我寻开心么” 老方丈两道尺许长的寿眉一抖,拿起香案上的戒尺,朝季禺头上打了一尺,然后满脸不耐道: “你真小道,怎的如此愚钝,真真不堪教化,先打你一戒尺,教你尝尝厉害。 老道都说了是:“祂让我带个话”说的,你还非要纠结,消遣老道,不当人子…真是不当人子,罚你面壁三天,不许吃饭” 季禺正被这老头戒尺敲得眼冒金星,晕晕呼呼,听闻老方丈后言额头不禁闪过黑线,腹诽道“这痴呆老汉,是谁消遣谁呀,还倒打一耙,又是面壁又是饿饭” 季禺摸着头顶起身稽首拜道“是小道的不是,顶撞了道爷,甘愿领罚…” “嗯…孺子可教也,面壁反思过后,自去经阁寻志圣道长报到,以后你就留在经楼抄经,无贫道手令,不得出上清宫,若有违者,以犯中极戒处理”见季禺伏低认错,老方丈这才满意点头,随后安排了季禺日后执司。 季禺面色一苦,不是面壁嘛,怎么还给下了禁足令,这遭老头子坏得很,见老方丈面色绝决的闭目打坐,季禺只好躬身“遵道爷命,小道告退” “这小子,真是愚不可及,蠢的可爱,都说了是祂让我带的话,你还纠结个甚么”直到季禺背影消失,老方丈这才咧嘴一笑,转而意味深长低声道“哎哟,忘了告诉他,这一戒尺和面壁也是祂让我带的话,瞧我这记性” “欸不对,刚才不是已经打过他了么,难道我已经老年痴呆了,怎么忘了把打他一戒尺的话转告给他…这不关老道的事啊,是祂让我打的,面壁也是祂让我转告的…” 九十五[编修经书 元辰楼主] 被罚面壁饿了三日的季禺终于出关,出了后山面壁崖,季禺第一件事不是去经楼报到,而是托着虚脱的步伐穿过三阁七院,直入典造院。 此时早斋已过,典造正指挥着一众火工道人刷锅洗碗,见了一身杏黄道袍的季禺,典造走过来稽首道“此时午斋未至,道兄来此作甚” 持中极戒在小道观约等于各方主事,在总坛则比主事低,遂季禺不敢造成,躬身回礼道“道爷安好,贫道因了悟玄机,遂面壁三日,今日出来,腹中饥饿,想来斋堂找些剩饭剩菜” 听闻季禺自称面壁出来的,典造神色一愣,肃然起敬道“道兄好根性,如此清苦面壁,怎能用剩菜剩饭,道兄想吃什么,贫道亲自下厨” 季禺也不推辞,躬身拜谢道“劳烦道爷弄点稀粥,咸菜便是” 吃罢了典造亲自下厨烧出的豪华斋饭,桂圆莲籽粥,蒸素馅包子,最后还给配了碗红枣茶,季禺满足的揉着肚子朝经楼走去,心中腹诽道“果然这道观里啥都不值得人尊敬,这一听是悟道面壁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这个…应该不算犯戒吧…” 穿过宫内职司八院,季禺认准路一路走到经楼区域,上清宫经楼并不是一座高楼,而是一片高楼,占地数十亩,包括花园,水榭,华庭,经殿司,传经部,掌经部等。 季禺一路看着大小门楼牌匾,按字索骥,走到经殿司牌匾,当先三台大鼎各插檀香,季禺从中穿如内堂,见几个黄衣道人各坐案后,时而交流几声。 “诸位道友安好,贫道玉枢,新调入经楼,请问志圣道爷”季禺见此当先躬身一礼。 “是玉枢道友吧,志圣道爷在阁内,请道友随我过来”一位短髯道士也还一礼,领者季禺径直入了阁楼,拐过一道书架墙角,朝一小门敲了几下道“志圣道爷,玉枢道友过来领差事了…” 吱呀一声,一道苍髯道人推门而出,一袭底层初戒的青衣,头梳双抓髻,插环玉簪,并未着冠,一双浑浊老眼,上下打量了季禺几息,淡淡道“可会写紫府玉箓么” 见季禺点头,志圣老道拉者季禺走到前庭,再案上铺开纸笔道“写给我看看,若会紫府玉箓,正好就去典经阁…” 季禺沉吟片刻,按霁云天书上的记忆,抬笔在案上写下几个字后,抛下毛笔,递给志圣。 志圣接过来看了一眼,摇头道“这个不行,这只是神霄砂符,灵霄龙章,金台凤篆可会写么” 见季禺摇头,志圣干脆问道“那你会写多少种紫府玉箓” “回禀经主,小道只会写神霄砂符”季禺也干脆直接说道。 志圣一听顿时满脸失望,兴趣缺缺的朝带季禺过来的短髯道士招呼道“静玄你带玉枢去三玄部,元辰楼吧” “玉枢道友,你在元辰楼主要是复责整理书卷,按类归纳好,然后把经卷注册目录,还要谨防书卷潮湿损毁,若有书卷因潮,虫,火等损毁你便是大罪,具体的事务静玄会给你说的”志圣说罢便负手钻入小房间睡觉去了。 静玄摇摇头,领着季禺出了经殿司,季禺见各楼皆紧闭楼门,四处人也少,不禁疑惑道“静玄道友,不是说经楼有百余人么,怎么这么安静” 静玄走在前面摇头苦笑道“还不是经阁掌堂天天睡觉,前段时间方丈过来查看经书,结果连最珍贵的洞玄,洞真,洞神三部经书都因受潮湿或虫蛀损毁数千卷,导致方丈震怒,催促掌堂必须三月内修好经书,否则要罚他面壁十年。 掌堂就召集大部分人去三部修订经书去了,三洞部多是前古上圣所著图谱,灵纹,鸟篆之类的,所以经楼老修行都去了,余下的都是不会龙章凤篆的” 季禺恍然,心下庆幸不已,幸亏不会龙章凤篆,否则被叫去修订经书可就不好了。 静玄道人领着季禺一路穿过众多经楼约莫走了数百步来到一座三层小楼前,掉漆牌匾书:元辰阁 静玄掏出钥匙,打因掉漆与斑驳红门一般生锈的铜锁,轻轻推开大门,一股尘烟飞出呛得二人鼻涕横流。 季禺与静玄扫开蛛网,进入楼内顿时一股腐朽霉味传来,放眼打量约莫十余丈方见方的一楼整齐按元辰位摆放了十二台丈许高的大书架,柜中竹卷结蛛丝,锦帛蒙灰尘。 “这个就是元辰楼,一楼是元辰经十二部,每部有二百七十六卷古经,计有太古星萤图谱,神箓,星位,已经我碧游宫无数年前的高人记载的元辰道解,还包括一些星界奇异,只是这元辰楼也有数十载未曾开楼修订经书了” 静玄拂袖挡下灰尘,朝季禺解释道,见季禺颔首点头,静玄看了看铺满尘埃的楼梯,朝季禺道“上楼去吧,这个没甚么好看的…” 季禺自无不可,闻言默然颔首随着静玄脚步登上二楼,二楼则要简单的多,三间屋舍,一间茶室,一间卧榻,一间静室,中间一案摞起数籍一堆,季禺翻开看了眼,是各部经卷摆放的位置目录。 “这个就是你日后要编修的,按目录查正经书,把杂乱的经卷整理归纳好,若有缺失上报掌经部,掌经部就会酌情批下原本金章,你按金章重新抄录填写补空就行”静玄见季禺翻目录,顺带提示道。 “即有原本金章,想是不会坏的,为何还要废力抄写复本置于经阁,岂不是空废力气抄经”季禺有些疑惑道。 “原本金章皆在碧游宫中,是祖师珍藏,有很多真经都是祖师在太古时的弟子写的,只是那些弟子大多已经寿尽坐化”静玄沉吟片刻回道,转而又解释道: “所以咱们看的经都是祖师珍藏拓本,否则金章原本若有遗失怎么办,这好多原本金章皆是祖师的念想,所以只能抄写下来,以传后世万代道人” “确实如此,是我欠思量了,我去看看三楼吧” 季禺转念一想也确是此理,转身上了三楼,三楼比下面两层小些,呈八菱形,八面各有一扇雕花木窗,地上以硬木铺地,靠八面墙又摆八道一人高的书架,呈八卦形似,八卦中间只有一个沾满灰尘的蒲团。 静玄也登上三楼,见八卦形书架,随意抽了一本翻阅数息,放回原位朝季禺介绍道“这上边一层都是异闻杂记,修行述记,科仪斋醮之类的,你闲时间也可以上来看看” 说罢领着季禺下了二楼,把钥匙递给季禺嘱咐道“整理经卷不限时间,你若烦闷可以四处闲逛都行,只是要把楼门锁上,这里面经书在此界除了碧游原本,应该也就这独一份了,万不可大意遗失” 见季禺接过钥匙静玄想了想又道“经阁也是一日三餐,早中晚各有典造道童送来,只是你的生活用度,包括灯油,笔墨之类都要月初来经殿司领取,被褥蒲团之类稍后我会着童儿送过来的” 季禺颔首应诺,把静玄送出楼门,静玄走了几步,忽然又季禺叮嘱道“玉枢道友,这经楼皆为木制,万万沾不得火星,日常用油灯之类定要多多在意些,莫走了水,累至数万卷宝经毁于一旦,那可万死难辞了,定要多在意些” “放心吧静玄道友,贫道省的…”季禺朝静玄挥了挥手保证道。 九十六[机谋巧算 鬼域技俩] 岁月如梭,蓬莱盛景,也无四季冬夏之别,只道是万千奇花日日开,从无凋零之时,季禺藏在经阁整理经卷,收纳书籍,闲观庭院春,兴起便高歌一阵,只把武艺剑术日日熬炼。 季禺虽过的清苦,也不知多少时日未曾出过经阁之外,元辰楼地处偏僻,一个人虽是枯寂无聊,但也乐得自在,除自持戒律外也无人在管束于他。 季禺自己也未曾计算过时日,只是把这十二部元辰,数千卷经书整理修补完毕后,颔下三绺黑须已经垂于胸间,估摸着怕是又过了几载岁月。 这一日季禺闲来无事,正在三楼整理杂记,翻阅志异以解无聊,元辰楼下却忽然传来呼喊声,季禺侧耳倾听,确认是有人在喊自家,连忙朝楼下回应一声。 刚下了元辰楼,就见一青衣道人站于楼外,这道人面白无须,戴混元巾,手中提着一囊包裹,见季禺走出来,这道人躬身稽首一拜道“敢问这位高道,可是玉枢道爷当面么” “贫道正是玉枢,这位道友来此有何事教我”季禺疑惑的打量了这个青衣道人一眼。 青衣道人闻言连忙整肃衣装拜道“回道爷的话,小道玉全,奉命前来元辰楼报道,将于道爷坐下持过初真戒…” “原来如此,那道友请进来吧…” 季禺沉吟片刻,挥挥手让开道路领着左瞧右看的玉全道人上了二楼,季禺住此日久,二楼早无当初的脏污杂乱,被季禺收拾的整整齐齐,中堂一角摆下了香案,供奉祖师道像,经幡垂下,顶挂两柱大盘香。 带着玉全进入中堂,季禺从盖黄布铺底儿的香案下扯出两个蒲团,摆上茶案,倒上茶水,玉全坐下后从包袱中扯出金帛递给季禺道“玉枢道爷,这个是小道的职司文碟,还请对验过目…” 季禺还在疑惑,自家怎么也算一楼之主,就算宫里安排新人进来,也应该早日发放文书过来知会自家一声,要来新道人了等等,这个也是各部职司的正常流程和规矩,那有一声不吭就过来的。 此时见玉全掏出锦帛递过来,季禺倒也稍微压下疑惑,翻开锦碟, 授初真戒道人玉全:黄历四月一授持初真,着令玉全于黄历四月三日前赴藏经阁元辰楼受职,令玉全于元辰楼玉枢道长座下持戒,遵从道长安排劳务,持戒期间一切考评监察委于玉枢道长。 玉全体貌:颧骨低,眉骨略高,面细白而无须,十指三个涡纹,大椎有痣,左眼角小痣。 季禺仰起锦帛朝玉全相貌对应了下,又检查了上清宫寮元砂书大印,这才朝玉合颔首道“既然玉合道友是寮院安排,那以后就与贫道一起持戒吧…” 见玉合点头应诺,季禺抚摸颔下长须淡淡道“以后你就住中间的静室,元辰楼经卷已经整理完毕,你日后就扫洒经楼,给前庭后院载上点花草,归纳经卷,谨防经卷受潮,虫蛀,慎防三火,灯火,香火,天火,若经书遭焚,你我皆是大罪…” “是…弟子谨遵道爷之言,时刻不敢懈怠”玉全连忙起身朝季禺躬身应是。 “即入贫道座下持戒,除戒条外也要守贫道的规矩,贫道这人喜静,尤其是打坐之时,你无大事不得过来喧哗叨扰。二楼的祖师神像不可染灰尘,你要时常用无根水擦试,若祖师图被烟熏黑,日后贫道递考评算你破戒处理。 三楼都是传说及志异书籍,你若无聊可以上去翻阅,只是不能乱放,三楼也是贫道平日坐关悟道之地,贫道坐关时,你无大事就不得上来” 季禺说罢见玉全只是不住点头,神情紧张,季禺不禁思绪万千,恍惚看见自家在不知多久之前,也是这般站在寒荫观寮房,充满茫然无措望着静空道长的画面。 心中蔚然一叹,自家多年不出经阁,也不知寒荫的熟人如今过得如何,回首见玉全依旧躬身控背,等待自家下言,季禺朝玉全温和一笑“坐下说话吧,以后都是自家人,相处日长,不必如此拘束…” 季禺与玉全逐渐攀谈,闲聊往事,而季禺方才心念的寒荫观故人静空实际早已在不久前坐化了。 静空道人年岁不过五旬,一直身子强健,不差年轻人多少,却因与主持云松子意见相左,私下略微说了几句,不过多久就坐化于舍内,而主持云松子领众道人为静空办了法场后,再次宣布要坐关十载,这使得寒荫观表面依旧如故,众道人私下里早已议论纷纷,人心惶惶了。 而此时寒荫观后山寒潭帘洞中,寒潭上幽幽寒气氤氤,使得崖上的玄姹窟口形成阵阵白雾,犹如天生仙帘一般。 云松子化为原形盘坐窟内,白鬃挽道髻,獾首人身外披道衣,毛绒手掌托起黎杖,手中黎杖一杵,云松子幽幽喝道“杜鹃仙子…杜鹃儿,速速出来…” 杖底红光闪烁间腾起一团云雾,少倾,烟雾散开一女子,身姿绰约绛纱裙,粉坎肩花飘,貌若芙蓉仙,躬身朝云松子拜道“杜鹃见过道长…不知道长有何吩咐” “杜鹃儿,你附耳过来…”云松子道。 杜鹃儿轻移莲步走到盘坐的云松身旁,也不嫌其毛发扎脸,侧耳靠在云松嘴边。 云松子面色阴鹫的朝杜鹃耳语一阵“上清宫有个玉枢子…你到时候如此…如此…” 杜鹃儿听了半晌,两道黛眉微促,捂嘴惊娇声道“道长你…你让我去害人…这,这不行…我不答应,我与他无怨无仇,怎能使如此鬼域技俩…” “哼…你难道忘了,你有今日这身皮囊,是谁帮你的么,当初是贫道瞎了眼,点化于你这不念恩情之人”云松子见杜鹃儿不答应,面色一沉道: “你莫非还真想修成正果,真是痴心妄想,连贫道我有老祖爷照应,也只能靠人元丹延寿苟活,此生也不敢妄想,你不过区区一寒潭奇葩,当初若无我点化,你还不知要几千几万年才有这个造化,得以幻化人形” “可…可是道长,你以前不都教导我们不能心存害人之念,正德正行,苦修一口清灵之炁么,这样做…” 见杜鹃儿面露犹豫之色,云松子狰狞面貌收敛,重新化为老道模样,慈祥的看着杜鹃道“只是叫你叨扰一下他,坏他名声便是,后面的事自有我来操作,也不让你杀人放火,此事过后,你依然当你的花仙便是” 杜鹃儿沉默半晌,垂下甄首低低应了一声,见杜鹃答应此事,云松大喜道“好…此事过后,我将老祖爷传我的道术与你一门,还助你跑出蓬莱,放你去凡尘逍遥,你不是一直好奇凡人的生活么,去了凡尘正好找个俊俏郎君,长相厮守,岂不美哉…哈哈…” “道长…你又打趣奴家,我只是好奇而已…”杜鹃儿一听俊俏郎君,顿时面色一红,春心荡漾,道途渺茫的她再也不想在蓬莱当一朵仅供人观赏,孤寂无趣的奇花了。 见这俊俏小娘脸色陀红,含羞带怯,云松子眼睛都快看直了,獾性本淫,云松子又多年不守清规,如何把持的住,心中暗道: “哼…这花精倒是生就一付好皮囊,凭得迷煞人也,早年持戒时贫道对她可是朝思暮想,老道当初没能持戒成功,得传碧游仙术,大半怪她。 枉我还以为是个贞洁烈女,冰心仙子,如今一听俊俏郎君,就满脸春意,果然是个骚贱婢,就这等心性,还妄想成仙” 云松子心中腹诽不已,见杜鹃儿扭着腰臀欲走,心中一狠暗道“这骚浪货定还是个红丸未失的,与其到最后便宜了凡夫俗子,还不如与老道春风一度…” 云松子心中一狠,装作慈祥笑道“杜鹃儿,你回来下,你为老道半这么大的事儿,怎能不报,过来贫道给你个礼物,以作酬谢” “道长当年点化之恩,奴家还未报答,怎么能再收道长礼物”杜鹃连忙摆手,面露感激之色。 “那你附耳过来,贫道还有吩咐…”云松子假意说道。 杜鹃儿只好面露疑惑之色,贴耳过来,倒也不忌讳男女大妨,一来二者皆异类得道,二来杜鹃儿一直把云松当做父亲和师父看待。 看着近在咫尺的粉面佳人,一股如兰似麝的处子之香传来,云松子再也按捺不住,一把紧紧楼住杜鹃,伸手一捞把杜鹃儿横抱在怀中。 “啊…道长…你…你要干什么” 杜鹃一声娇呼…不住挣扎,却不想云松子一双枯瘦老手犹如铁箍一般,扭转不的,只好连声娇喝,惨叫救命。 奈何寒潭乃寒荫观坐关面壁之地,如何会有人来此,就算有人过来,也只是云松这妖魔的口中之食尔。 。。。。。。 九十七[根本性源 毕竟寂灭] 杜鹃儿抽泣着穿好衣物,双目红肿的朝外走去,云松子忽然冷声道“慢着…” “你还要如何…”杜鹃儿背对云松羞怒道。 “事儿要给我办的好好的,若那玉枢子持过中极戒,你的根茎,你的姊妹,全部与你赔葬,…”云松子狰狞冷笑道。 见杜鹃儿面露惧色的点头答应,云松子又转为慈祥道“好杜鹃儿,只要你为老道办好此事,贫道答应过的事一样不少,还赠你延寿道术一门,放你回凡间找个如意郎君长相厮守” 杜鹃儿脚步一顿,沉默半晌,背对云松冷笑道“奴家知晓了…这就去办道长交待的事…” 见杜鹃仙子走出寒潭,云松子阴沉冷笑几声闭目盘坐。 常人皆道,这妖怪恶,人心更险恶,今日一看,不止这人心难测,这妖魔之心亦难测呀。 也正应了那“祂让我带个话”借老方丈带给季禺的一那话,凡有情众生皆是善恶参杂,至人无功,善恶一念,往复循环,这妖魔云松子真的会放过杜鹃儿么,而杜鹃还会相信云松子么,显而易见。 一阴一阳谓之道,圣贤总想着教化天下,不存半点阴滓,可祖师早已明白,若无阴面,又何来阳面,又如果能有这这多姿多彩的无量造化世界。 阴和阳只会衰退和增长,却永远不会消失,世间的圣贤总能想出各种道理,道德来束缚阴暗,壮大阳面,而当各种道德观念劳劳束缚众生之时,阴就变成太极中的小点。 阴暗小点也会因自生恶欲,去伤害阳面,带动更多阳面化为阴面,这就是“祂让我带个话”所说的循环往复。 因为从杜鹃自寒潭走出那一刻,世界少了一个一心慕道天真善良的仙女,而可能会因天真好奇而进入凡间,成为一段仙女配牛郎的美好佳话,也无始而终。 只留下一个经历数重打击催残,内心充满仇恨,扭曲,随时可能变为妖女的杜鹃。 祖师无量量慈悲渡人,在亘古之前就已参透大智慧,世界从来都是美好光明与恶念黑暗并存的,这世上的恶,不是用无量神通就能改正的,因为善恶皆是道,那里有甚么玉宇澄清万里埃,恶如尘埃遍地,祖师已经不愿意管,也管不了。 因为此间虽恶,万里之外还有更恶,万万里之外还有更恶之事时刻发生,凡人只能见于眼前事物,神圣则照澈虚空无量,恶从心起,缘生缘灭,心向光明心则正,心向黑暗心自暗。 所以“他让我带的话”让老方丈带话给钻了牛角尖,致使心中灰暗的季禺,顺带还让老方丈再给不开窍的季禺带来了他最爱的喜之郎(一戒尺)。 这种善恶一念循环,无人可逆,所以西方有圣贤说:根本性源,毕竟寂灭,一切都是假的,若想彻底根除阴暗,唯有宇宙大灭度,一切重返混沌迷蒙之态,才能彻底灭绝恶念。 而东方三位祖师则认为此法并不可行,反而共同商议出一种两全之策,此策若成,能使善者有福,恶者有苦,善恶到头皆能有报,梳理阴阳,达到平衡,只是这个谋划一直还在商讨之中,并未彻底定下。 这些且按过不多缀述,且说自玉全来了元辰楼后,季禺更是轻松了一大截,整日也无所事事,除了研读道经,翻阅异志之外,就是热衷于早晚二功课。 本来玉全没来之前,季禺也无人管束,这功课也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直到玉全过来持戒,季禺才发觉三年又三年,自家也从小道士混成了老道士,为人师表的事还是要抓起来。 天天早晚功课不绝,季禺却再未打过瞌睡,反而愈加神采奕奕,在功课过程中还时不时那戒尺敲醒昏昏欲睡的玉全。 与以往应付差事不同,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更何况往圣经文,日日颂读何止千遍,以往只觉道经与歌儿一般,唱着也无甚用,现在反而觉得越念越妙,时而心中无欢自喜,颂过早课,整日精神抖擞,持过晚课,无梦自到天明。 季禺觉得这个应该才是持戒之精髓,道经者修真之径也,常有人传,经读万遍,自成神仙,虽是夸张,但也不无道理。 玉全虽然作功课爱睡觉,但季禺对其非常满意,勤劳诚恳,友敬师长,谨言慎行,堪称道家楷模,同处一楼持戒,季禺也慢慢真正把玉全当自家人看,很多事情也不再避讳。 相处虽不久,但两人倒是越发默契,这一日季禺在经阁各司闲逛回来,又见玉全正在整理一楼经卷,把书架擦的干干净净,全无半点尘埃,季禺满意的点点头,负手上前,朝正沉浸扫洒中的玉全关心道: “玉全纳…不必如此废寝忘食,咱们经阁啥都没有,就两样东西最多…” 玉全被身后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见是季禺,连忙拜道“道爷你回来了,刚才小道没听明白,甚么最多呀” 季禺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玉全满是汗珠的额头,笑着说道“那还用问,当然是经书和时间最多呗,你小子,且去歇着吧,剩下的我来便是” 季禺不由分说抢过玉全手里的抹布,拿起一卷经书,边擦灰尘一边道“过去歇着,总坛叫你过来是持戒修行的,不是来做劳逸的,你小子…本末倒置了” “道爷…可咱们都没有修行法门,整日就念些无用的道经,怎么修行,依我看,这道经念一辈子,也就是个空,还不如做点杂活儿有意义”玉全摇头晃脑的低声道。 季禺却摇摇头,擦干净手上经卷,翻开竹简,逐字细细研读,渐渐沉迷其中,这卷经名唤《河魁卷》共七章,数百鸟篆书刻于竹简,只是通篇古篆,晦涩难懂,季禺也只能半蒙半猜,很多地方依旧不解其意。 “道爷…您也看半晌了,喝杯茶水吧”玉全端着茶水走到季禺面前道。 季禺惊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见玉全又接过抹布扫帚忙碌,摇了摇头问道“对了,这月的香油笔墨之类去领了么” “刚才道爷出去,小道就已经领了,都放在楼上了”玉全头也不回的道。 季禺颔首渡步上楼,走入静室,见一摞包裹,正是本月用度,季禺取了香油,小心翼翼灌入瓷瓶,扯了两根竹签做挑灯心用,便朝外边儿大堂走去。 刚走到祖师像前,季禺眉头一皱,感觉有些不对,朝上一望不禁勃然大怒,朝楼下大吼道“玉全…你上来,我有话问你” 玉全蹬蹬蹬跑到二楼,见季禺满脸怒色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颤,小心翼翼道“道…道爷,有何事问我” “贫道怎么给你说的,祖师像要诚心礼拜,这幅画是你从何处找来的,你若喜欢自家塞床底珍藏便是,为何要挂在墙上分享祖师的香火…真是该打,我戒尺何在”季禺有些怒气冲顶道。 季禺日日颂读道经,一颗道心越发通透清澈,而祖师乃是道的三位化身之一,拜其像并非崇拜神灵一类,而是崇敬大道先圣,与自己追求的道。 玉全望着墙上祖师画旁边不远挂着的一幅画,面色一惊,倒不是甚么春宫,而是一株仙草奇葩,褶摺生辉,栩栩如生。 整幅画除了上书《瑶台仙葩图》几字外,也无著名,不知是谁画的。 眼见季禺拿着戒尺走来,玉全着急道“道爷莫打,弟子是被冤枉的,这个图是弟子去领月供,回来的路上捡的,因见画的不错,想着烧了也可惜,就放在案上,准备充入三楼异志图谱当个藏书,谁知现在过来它就在那里墙上去了呀” 季禺抬着戒尺听玉全说完之后,抬手当头打了玉全一尺道“不是你挂的,难道还能是贫道挂的,还不快去取梯子取下来” 玉全满脸冤枉之色,摸着脑袋抗着梯子取下画卷,见季禺香案旁边给长明灯添油,不禁撇撇嘴嘟囔道: “奇怪…我明明放在桌案上的呀,莫非是这画也能成精了,自己长脚上去的,可它胆子也太大了吧,不知道这是祖师脚下,道门祖庭,还敢与祖师抢香火…” “玉全…你在滴咕什么呢,莫非我打了你,你在怨我…”季禺头也不回的淡淡道。 “弟子不敢,弟子是说这个画该怎么办,是烧了还是扔了”玉全抱着画走过来道。 季禺捻好灯芯儿,转过头从玉全手中拿过画,照着烛光仔细端详半晌道“好一副丹青妙笔,只是笔锋软绵夹针,似是女人所作,虽只是画的野草一朵,也算难得之物…” “那弟子那上去存着,得空临摹观看一下,也能聊以解闷”玉全见季禺消了气,心中松了口气,连忙插话道。 “解闷?你一介修行之人,自乐天真,你有甚的闷,要不然说出来贫道与你解解闷…拿去扔了,经阁皆是乾道要这坤道之物作甚”季禺转过身淡淡回道。 九十八[嗔痴妄念 弥天大祸] 玉全见季禺似又要发火,忙不迭抱着画跑下楼,走到楼外,玉全摊来画中袅姿仙葩看了一眼,有些无奈道“这么好的画,若是烧了多可惜,还是扔到外间,有同道捡了去珍藏,也不付这一副妙笔水墨…” 见玉全跑下楼去,季禺摇了摇头,眉间微皱,疑虑道“贫道也算阅尽元辰楼的经书,图谱,这画明显似女子或柔心男儿所作,求道者,意志刚强果敢,这经阁也没有坤道女冠,却又如何多出这么一幅画来,若不是笔墨鲜艳,贫道都会以为是那卷经中的前古异草插图了” “这画有些不对,像清灵之炁,却又夹杂男女交媣之浊气,但又无妖魔之恶浊之气” 季禺心中恍惚升起熟悉之感,只是失了法力,也辩不的寰宇诸炁,只是随着积年修行读经,虽无法力神通,但道行却愈有进益。 有时似乎是神而明之般,很多东西都略微有些感觉,这种感觉不是什么第六,第七感,反而是些心血来潮,观微风而知秋意,皆为经验积累,神异难言,却又有迹可循,仙家称为:道行。 季禺只是略微沉吟半晌,按下心中疑虑,上三楼翻看异志闲谈。 随后的日子恢复了平静,依旧是季禺典经阅卷,玉全归纳整理,季禺四时炼剑不辍,养炼精神,玉全兴致来了偶尔也跟季禺打两趟拳。 却说玉合自把画扔了,心中却总有一种莫名的好奇,玉合是碧游宫内仙师从海外带的一批弟子,除了来蓬莱见识过一次骑鹤飞天外,还从未见过其他神异。 对于那幅能自己上墙的画,心中总是不住回想,这几日更是夜不能寐,连早晚功课都不住走神,玉全心中暗思:“这幅画如此神异,还敢上墙与祖师并受香火,莫不是什么天府奇珍落入凡尘,若真如此,那岂不是贫道的机缘到了么…” 这一日玉全作完早课,终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朝季禺打了个招呼道“玉枢道爷…弟子出去走走,稍后就回来” 季禺面对祖师像,盘于蒲团跌坐,闻言闭着眼睛,摆了摆手道“自去吧…自去吧,顺带去经殿司去吧太玄部经给贫道拿过来…” 玉全转身答应一声,急匆匆跑下楼去,先拿着季禺的条子去经殿司找到静玄,领了一大摞经书抱着往回走。 走到元辰楼数十步外,季禺常期炼剑的一片柳叶林中,把经书一扔,四处转悠见着一块菱形石缝,伸手进去一摸,玉全脸上一喜道“这画儿果然和贫道有缘,我放在这石缝中好几天了,也不见别人取走…嘻嘻” 玉全左右瞧了一下,害怕季禺过来看见,便把道袍斜襟撩开,把画卷了,塞入衣领,弄得鼓鼓囊囊,玉全想了想,把一摞经书磊整齐抱在胸口,正好遮挡住衣领,这才的疾步走回元辰楼中。 刚进大门就见季禺正在翻阅一楼经书,嘴里还念念叨叨,作思索状,玉全见此连忙抱着经书跑上楼,把经书放在季禺平常写字的书案上,连忙跑到自己房间,紧闭了房门。 玉全背靠房门,连忙把画掏出展开,果然是仙花开的绰约,栩栩如生,直如亲眼所见一般,不一会儿只听外面传来季禺的“登…登…登”上楼声,玉全连忙打开床榻,把画儿埋在被窝里。 开门出去,见季禺正默默在书案上看经,玉全松了口气,若无其事的朝季禺道“道爷…我先下去浇花儿了” 见季禺颔首,玉全放稳脚步,下了一楼,只是玉全整天都心不在焉,心心念着被窝里那幅好像会自走路的画儿,玉全提着水壶一边儿往盆景浇水,一边癔想道: “这幅画会不会是仙画呢,像凡间传说那般里面住着神仙,仙女,若真如此就好了,我出来这么多年,在蓬莱也不少时日,还没见过几回神仙呢,若是神仙传我个法术就更好了,嘻嘻…我也不用清苦持戒修行了…” 玉全不住联想,自己不会就是神怪传说中的主角吧,哪些人不都是偶然得到仙缘,然后修成仙人,斩妖除魔,名传万代… 想着想着玉全嘴角不禁裂出笑意,正自幻想神仙事,脑袋瓜忽然被拍了一巴掌,玉全差点都要来一句“何方妖孽,胆敢拍本大仙的头”刚要出口,身后传来季禺的声音“哎哎…哎,小子你是想把贫道的花儿给溺死吗?” 玉全幻想瞬间破碎,垂头一看整个花盆里的泥沙都被水泡起来了,连忙把壶口抬起,见是季禺抱着剑展在身后,连忙一礼道“道爷你这是又要练剑打拳去呀…” “废话…不练剑难道练你呀,真是的,浇个花儿都浇不好,这株玉兰花可是方丈送的,若是被你溺死了,你就把经楼的书都给我抄一遍,不抄完不准出元辰楼”季禺翻了个白眼,恐吓玉全道。 玉全一听要抄整个元辰楼的书,不禁吓得一抖,连忙丢下水壶试着抢救玉兰花,季禺见此揶揄一笑抗着宝剑转身走了,边走边摇头叹道“这小子,莫不是思春了,怎的整日心不在焉,若不敲打,恐怕初真十戒难持,误了修行事小,失了仙缘事大呀,唉…” 季禺来到元辰楼数十步外,一片柳林空地之中,先打了两趟熊经鸟申,活动活动筋骨后,方才开始演练剑术。 季禺剑术经过多年苦习不辍的熬练,早已今非昔比,辗转腾挪,劈撩崩刺,把宝剑舞得似纺车儿一般,剑光闪烁如轮转,水泼不进。 初时剑势散乱,而后剑光虚转不见其势,开先杀气极重望似气势汹汹,后来细微收敛,剑术愈发出神。 自入蓬莱后虽然剑术日益精进,但季禺也未再与人放过对,也不知如何,只是一把手中清虹愈发清透,到最后渐甄至化境,一息之间能出剑数次,剑光闪烁间,凋花飞叶落地时已是两截。 其实闲来阅读整理经书,季禺也研读理解,包括一些游记,异志也时时阅读。 尤其是在不断阅读道经的过程中,季禺也逐渐升华,心头总有一丝丝尘浊扫落,整个人越发通透,懂得道理越多,识破诸般虚假烦恼,心中也无欢自喜。 此欢乐不是为某事而喜,而是一种如道经中上古天真之辈一般,渐渐忘却忧虑烦恼,心如明镜,自然的喜意棉棉,时常都处在一种由内而外的饱满精神欢喜,精气神也愈发茁壮,而通时一种乾清炁也渐渐生于紫府,缓缓扫散内贼阴魔,使人不生妄念。 ……… 伴随着玉全莫名的期待感,时间到了晚上,晚课作罢,季禺二人各自回放休息,玉全合衣而眠,睁着眼睛望向窗外月光缓缓升起到天中。 估计季禺已经熟睡,玉全迫不及待的卷开铺盖,掏出那幅“仙画”,迎着月光照澈,玉全低声朝画儿喃喃道“画仙…画仙,你快出来吧,我知道你躲于画中,道爷已经睡着了,你快出来吧” 玉全叫了半天,也不见画有甚反应,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吧自语道“我看志异上说,有一类异宝,也不须要仙家法咒催使,只要以精血化入异宝,便可祭炼,嗯…有可能是这样的…” 玉全用呲牙咧嘴的把右手食指咬了一个小口,用左手挤压,把血滴到了画上,奇怪的是血竟然从纸画上面滴滴滚落于地。 玉全面露诧异之色,用手摸摸依旧鲜艳光洁的“仙画”虽然滴血不成,但玉全反而更加高兴,自信道“我猜的没错,这画果然是异宝,竟然能避水…怕是一件好宝贝” 玉全神色忽然一愣,似是想到些什么,有些犹豫不诀道“这幅画如此神异,要不要给道爷一起分享呢,毕竟道爷对我也挺照顾的,我若得了机缘,也不好忘了他呀…” “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道爷可是个老顽固,若知晓了此事,没准又要责罚我,还要把画给仍了,还是我自己先研究好这画的异能,再给他知道,那时他也没话可说了”犹豫半晌玉全把神色一定喃喃道,转而又神色兴奋道: “若是研究出什么神通仙法,我定要好好在道爷面前显摆显摆,也好打打他的脸…嘻嘻,到时候我在把仙术也传他几个,也算报他恩情” 随后玉全偷偷摸摸推开房门朝外探头看了一眼,轻手轻脚跑到祖师像前,稽首一礼拜道“祖师爷爷,弟子过来借个火啊,还请莫怪” 说罢也不管祖师答不答应,玉全缓缓扯过画的一角,放在长明灯上烧,谁知“仙画”刚放在灯火之上,轰…忽然冒起好一阵大火,须臾腾起数丈之高。 玉全吓了个倒跌,整张画瞬间燃烧,火焰趁势而起,从祖师像烧起,这股无名之火腾腾燃烧,哗哗啦啦,似有鬼神暗助一般,转眼间整个二楼浓烟滚滚而起。 “啊…快…道爷着火了…着火了,快起来…”玉全惊慌转身用桌案蒲团试图拍灭火焰,却不想打了半天火却越来越大。 烧得玉全浑身漆黑,正自扑打火焰,脑后衣领被一只有力大手捏住,倒拽着玉全往楼下跑。 玉全转头一看,眼泪都快下来了,却不正是季禺领着他到处找出口么。 火势浓烟一起,季禺就疑惑睁眼,听见玉全呼喊,季禺只穿了白色内衬,赤着脚,把剑抱起匆忙起身推门。 刚推开门就见四处浓烟滚滚,玉全在用桌案拍火,季禺面色大变,四处明火已起,因此前失了法力,螭龙也早已挣脱咒印逃走,此火他也无法扑灭,甚至一个不好还会葬身火海。 望见玉全已经急昏了头,季禺顾不上计较火焰从何而来,连忙一个筋斗跳到玉全身后,扯着领子就往外跑。 刚走到楼梯口,大火已经烧穿木板落入一楼,无数经书宝卷助长火势,火苗从楼梯口朝上涌起。 季禺见此,把呆呆的玉全夹在腋下,拔剑出鞘,朝着一面墙壁大喝一声,赤脚蹬地,夹着玉全腾起筋斗翻过火海,手臂挥舞间,几道剑光交错闪烁,碰隆一声,季禺夹着玉全头朝外,脚朝后,几乎是横着飞出墙壁。 二尺厚的三层硬木夹泥塑的墙,早已被剑光斩出窟窿,因宝剑太快,墙洞开来不及裂出,被季禺头顶着穿出墙壁,季禺二人随着被斩碎的木土碎块一起下落,季禺以头着地,眼看头就要栽进土里,被季禺单手一撑,保护着玉全打了个翻滚,卸去下落劲力。 上架感言 首先感谢书友如“我本小白”等一众书友一直以来的支持,默默付出,推荐票从未少过一次,黄粱真诚躬身感谢。 此书也算历经坎坷磨难,走到现在也确实不容易,我曾经有好几次都想完结本书,重新开新书,辛亏众位书友一直劝诫,一直安慰,才决心继续坚持下去。 说实话,这书成绩远超我的预期,按我的预想,写到三十万字怎么也得混一万个收藏及格,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落榜了,二十六万字只有可怜的三千收藏。 因为我从来不爱存稿,试水推那天刚好考科目三,导致断更两天,导致编辑当场劝我完结重开新书,本来就算断更也排第一的本书,却不仅因断更没能晋级,反而一路裸奔到现在。 上架前给了个pc端分类强推荐,这才涨了小两千收藏,成绩可以说扑到底了,说实话我也感觉之个打击挺重的,使我几乎想要放弃上架,然后群里书友劝我说,仙侠就是这样,都是后期才火起来的,只要我坚持写下去,一定会好的。 其实我觉得也是这样,毕竟仙侠铺垫太长,前期难有跌宕起伏的剧情,平平淡淡,自然高潮精彩再后面呈现。 只是我心里也清楚,不是谁都能像凡人修仙传一样,从后期朝拔而出,且不说我书有没有这个品质,就算是超拔出众也是希望渺茫,还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如同横店数万群众演员,终久没出一个王宝强,无数农民歌手也只出了一个朱之文。 这个我也不抱有太大希望,只是希望后期成绩能略微回升,够我糊口便好了,说实话,这本书也耗费了我众多心血。 为了写好他,我查的资料不比写历史类书查得少,从仙术秘库到云笈七签,从龙门丹功到太乙宗旨,神话书籍更是看得不计其数,聊斋,封神,西游,阅微草堂,三遂平妖记,绿野仙踪,有名的无名的看了个遍,从没看过仙侠的小白看成了资深仙侠研究者。 反复揣摩研究,只想出本精品,毕竟之前也说过,现在起点每年涌入的小白众多,而很多老书虫陷入无书可入眼的窘境,而我写书也是起源于书荒。 我也不敢大言不惭,说我的书老书虫一定看得入眼,但至少现在来看,凡是追读的书友基本入起点都是一千多天,数年往上,甚至有两千多天,五千多天的老书虫,每次看到这里我都倍感欣慰,不管成绩如何,至少老书虫们都给咱点了赞。 我的书很慢热,没推荐,基本每天都在掉收藏,但还是希望书友们能耐心看我写完这个故事,上架后基本都是高潮阶段了,学仙,炼道,飞剑,法宝,神通,变化,斗法,等等剧情。 本书前期确实有很多不足,包括对于黄粱一梦可能简绍的不是很清楚,导致很多人骂我,写得穿越者不想穿越,土著不像土著,但我只想说,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明确写过主角从现代穿越吧。 主角本身就是一个土著,很多人觉得主角憨傻,笨,但这是写实,你们看其他小说总以为古人除了知识见识,与现代人并无不同,其实若是有年长的书友可以回忆一下,以前是人是怎么样的,爷爷奶奶那一辈的思想逻辑,已经旧时的百姓有多么愚昧。 更不要说在夏商之际,草民出身的主角了,若不是黄粱一梦开其慧力,空怕见了贵人上官,话都说不出来一句,说话颠三倒四,逻辑思维都不通,这个在古代是实在的,包括民国及近现代也是如此,那个时节,能引经据典,说话逻辑通顺,思维清晰者只有自小接受教育培训的贵族了。 然后就是后面蓬莱的持戒问题,很多人都说截教修仙不是这样,但我也没说修仙与这一样呀,现在都还没开始修道呢,紫芝崖下宫观皆是凡人,是麟选,历练,规束,教化仙人种子的地方,没入碧游宫,都还不算截教弟子。 然后剧情进展到这里,离入碧游宫也就几章时间了,也不会在山脚久待拖沓。 最后还是谢谢各位书友的支持,还有就是求首订。 这次黄粱厚着脸皮,请众位书友哪怕是看盗版的,也来支持一下首订吧,因为收订比例关乎上架后的推荐,是火书套餐,还是扑街书套餐,以后能不能站起来就靠这一天了。 那怕上架以后看盗版,我也不会屏蔽盗版,只是希望哪怕盗版,已及以后不打算订阅的兄弟,也支持一波首订,一章两分钱而已,首订,均订起来了,后面才有成绩,我才有写下去的动力,如果成绩实在惨淡,书彻底扑街了,坚持也无用了。 谢谢大家了,黄粱躬身拜谢保证,今日三更,首订过一百,加一更,首订过五百加一更,首订过一千,加一更。 均订也是如此,订阅多我也爆肝更新,昨天上架通知来的突然,我还在给亲戚家帮忙,忙活亲戚婚礼,昨晚上回来才看见站短,昨晚通宵到现在还没睡,一直在补稿子。 就说这么多吧,发完新章节,我先去补个觉了。 九十九[碧游仙客 斡旋造化] 元辰楼皆为古仙木所致,自黄帝年间求仙之风大盛时所建,乞今何止数千年,从无蛇虫鼠蚁啃食,却唯独怕火,如今大火熊熊而起已不可制。 大火烧起数十丈之高,在夜空中犹如星辰坠地一般,闪烁摇曳红光,无数道人惊醒,见此火势,纷纷面色大变,提起水桶奔走呼喊“快…快快…走水了,快起来…走水了” “藏经阁走水了…诸位赶紧过去救火…” “是元辰楼…元辰楼着火了…快打水…都去打水…”无数大小道人惊慌奔走打水。 见玉全瘫坐在地哭泣,季禺一躲脚,猛得翻腾而起拔剑横扫劈撩,剑光飕飕间斩断周遭木,想要阻止火势蔓延。 经阁的一众博学老道也顾不得身子老迈,披着单衣提着水桶过来浇水灭火,这些白发老道眼见元辰楼火势,哭丧大嚎道“经书…经书啊…” 无数道人纷纷赶赴提水灭火,帮着季禺砍出隔火带,志圣老道光着脚丫子领人狂奔过来,见玉全摊坐在地上嚎哭,气得一脚把玉全踹倒,爆粗口大骂道“还哭你娘个甚,敢紧救火,如果火势蔓延,烧毁整个藏经阁,乃至上清宫,你我万死难辞…” 众道人奋力灭火,奈何最近的水井离元辰部楼区也有百十丈,水续不上,火焰越烧越大,沿着季禺练剑的柳林蔓延来来,几道火星飞舞,又陆续点燃四辰楼,太白楼,紫薇楼,火势还在沿伸。 好在上清宫其余二阁并八部院,十八槽都,上千道人陆续赶来救火,后来连老方丈都站在前面指挥,场面一度乱到极致,众道人哭嚎,呼喊,暴喝,大吼,惊呼,被火舌燎伤,烧伤而惨叫的不一而足。 在这个热闹的夜晚,无人知晓那一片画卷燃烧后腾起的灰烬打着旋儿聚拢,飘出数里外一座矮山顶上,须臾化为一女子,面如芙蓉桃花,甄首黛眉,凤眼琼鼻,好似朱砂一点唇,外罩红纱衣裙。 这女子立于山顶观看半晌摇摇头道“好大火,得亏那蠢小子,被我使登抄**(左道戏术的一种,指在已发生的事物上,能扩大事态,添油加火)扩大火势,如今这元辰楼里的两个道士完了,若火势在扩大些烧了整个藏经阁,到时莫说持戒,还看他有无机缘能活命吧” 过了数息,这美艳女子似乎想到什么,面色一变道“不妙…不妙,这蓬莱仙家众多,少时必被惊动,若有仙人过来,他们能掐会算,我如何还能活得命来,得速走,恐还有生机一线” 说罢这女子以脚跺地,化为一朵无根茎的仙葩,大如芝兰,化为黄光须臾间遁走不见。 却说这厢火势愈加猛烈,众人已然无法可制,火势席卷数座经楼,还要蔓延,季禺全身衣服已经被火燎的焦烂,满脸被烟熏得漆黑,却也止不住火势。 众道人也累的疲乏,又累又热又呛,志圣老道见此也不经瘫坐在地,锤胸嚎哭“完了…完了…这得多少经书啊…这个大祸,我怕得面壁千年,面壁到骨头都成泥巴了…呜呜…我的经书啊…” 正在此时,紫芝崖一溜青光一闪,青光在经阁上空化未乌青云团,托起一道人,面色乌黑带青,长髯垂胸,身着皂袍,束似条,蹬云袜十方鞋,周边彩霞氤氲飘飞。 这皂袍仙家朝下望了一眼,单手捻个决儿,看也不看就朝南方天空一指,晴空霹雳炸响,电闪雷鸣,千里乌云风卷而来,天势变幻。 炸雷惊醒了下面一众道人,望上一看,见是仙人来了,心中大松口气,纷纷退来,等待仙人收场。 皂袍仙人负手站于云霞之中,脑后一轮金色圆光,散发点点光芒四射,周边雷霆乌云皆绕开他走,数息之后,一阵磅礴大雨降下,火势立即缩减。 不一时所有火焰渐渐熄灭,雨水渐渐收敛,只留下一地狼藉,众人纷纷躬身,拜见先辈仙家。 季禺望了望皂衣仙人脑后圆光,目光一凝,按道经记载,正是神仙之相,这一位绝非大痴那半吊子可比的,乃是真正的神仙之辈,甚至是大罗神仙。 这皂袍仙人朝众人一挥袖子,把众人托起,掐指一算,朝众道人说道“诸位道友请起,自事前后贫道已然尽知,志清(老方丈)你着人收拾首尾,勿再生乱,以后保护好持戒仙苗之安全” 老方丈躬身一礼拜道“小道谨遵大仙教诲…” 皂袍仙人撇了一直盯着自家的季禺一眼,朝季禺微微一笑颔首点头,又转头望向一地狼籍,掐了个指决,张口喷出一股仙气。 仙气席卷残木,焦梁,须臾间所有被烧毁的经楼腾起一阵白烟,数息后白烟散去,化为原模原样的各处经楼。 众人一见,差点惊掉下吧,仙人只是朝老方丈吩咐道“此事不必追究,安抚伤者,稳定宫观,勿要再生乱叨扰,全无修行之人模样,事虽起自元辰楼,然楼内二道皆无大罪,不算破戒,着元辰楼主面壁三年反思不查不慎之罪,座下道人痴妄深重面壁十载反思…” 见老方丈应是,皂袍仙家身躯化为无形青炁消散,天空云开雾散,地上还是原来模样,众人冲入经楼书籍经卷俱在,连墙角蛛丝依旧如故,只是不见了蜘蛛。 若不是身上的烫伤,众人都不禁怀疑这就是一场梦境,根本没有大火,可身上的漆黑,和烫伤告诉众人这是真的,众道人交首接耳,纷纷赞叹仙家伟力,真个玄妙无方。 老方丈见众人交首接耳,黎杖重重杵地,众人纷纷静声,老方丈喝道: “都在商讨什么,交首接耳,窃窃私语,貌如凡间泼妇八婆,怪不得仙人说尔等毫无修行人气象,修行之人,动静俱演道,怎能如此饶舌议论仙家前辈。 众阁掌主,八院主事,领自家阁内道友先回去疗伤歇息,典造房赶紧加急准备一顿素斋,众位道友扑了一夜的火,也都乏累饥饿了,吃些饭菜,马上天也亮了,依旧准备早课” 各房主事躬身应是,各领道人四散而走,老方丈撇了一眼尴尬站于面前的藏经阁众人,连同志圣在内皆是浑身熏得漆黑,单衣赤脚出来救火,老方丈看着盘坐在地的季禺和站于季禺身后的玉全说道: “此番即然有仙人讲明,只是你二人大罪虽免,小厄难逃,把这二人绑了,各晒一天太阳,不准进水米,请七星龙皮鞭,打玉全两鞭,打玉枢十鞭…” “方丈…这…这十鞭下去,玉枢如何撑得住啊,请老爷留情…”与季禺有过交情的静玄首先作揖开口求情道。 “是啊…方丈,这七星鞭打一下就能要人半条命去,莫说十鞭,就是五鞭也能抽晕熊罴了,还请方丈老爷留情啊”与季禺相熟过的道人纷纷求情道。 志圣犹豫了一下,也开口求情道“道…道兄饶他一次吧,还有半月就是他中级戒满之日,若挨了重罚,如何持中极大戒,这不是毁了年轻人的道途仙缘么” “诸位道友不许为玉枢求情,否则亦受重罚”老方丈转过身绝决道,这下众人再无话敢说了,沉默了半晌,老方丈转过身来,气也消了些,语气也软了下来道“玉枢子的鞭罚改为持戒过后,但十鞭一鞭不能少,从明天起就搬到后山阳泉洞面壁,不许任何人再见他,玉全也是一样,去龙首洞面壁思过” 季禺抚剑盘坐一默然不语,闻言起身应诺,表示服从惩戒,回首见玉全双目泪光闪烁,季禺不禁疑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起的大火” “呜呜…我当时取了画卷,然后准备…”玉全把过程为众人详细讲述了一遍,众人听得一阵无语默然,而后玉全朝季禺面露愧色下跪道“道爷…是我害了你呀…” 季禺连忙一把扶起,而后洒脱笑道“无事,欲修大道,自有层层阻碍,时时遭难,步步该载,又历一劫,此为贫道之福矣,只是你日后定要好好面壁思过,你其他都好,就是妄念深重,这个要改,否则日后必然还会遭灾” “弟子谨遵道爷教诲…必不敢忘”玉全重重点头应诺。 老方丈见季禺依旧不悲不喜,面露洒脱无羁之色,不动声色的颔首点头,如此心性方能有望上乘功果,而后朝众人道: “皆散了吧,回去歇息,稍后吃吧斋饭,皆要早课,老道不来经阁嘱咐,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经阁的早晚功课之声了,志圣道兄,你可要监察呀” 志圣想起藏经阁连自己都有小半月没有作功课了,更遑论其他人,闻后言不禁面露尴尬之色颔首应是道“谨遵道爷法旨” 一百回[仙家根源 清虚之炁] 半月过后,季禺中极戒满,于上清宫后山顶坛持授中极大戒,中极大戒二百八十六条,从言谈至修行生活,道德规仪,皆已有戒律束缚,值得一提的是,持戒之时,枣青四人依旧俱在,都已持过中极戒。 四人听闻元辰楼遭焚一事,莫不群情激愤,只觉其中定有隐情,不过也都为季禺庆幸,事闹的太大,牵扯仙人下界查探,幸亏仙人明鉴前后,为季禺澄清此事,否则受罚事小,按破戒处理是肯定的了。 几人有是五年未见,皆已有变化,或长髯垂胸,或须发斑白,不过五人却精神抖擞,全炁全神,行走动作间已然初具道意,虽无神通法术,但言谈举止也是有道全真,或言辞犀利,或能一语中的,眼光皆已略微摆脱事务本身,能直指要隘核心,显然都是有道行之辈。 相见难,别亦难,若非戒律,几人直想痛饮一番,以诉离别,奈何如今几人于观内皆是高功道人,事物繁多,直好再次互相道别,互相预祝各位好友,平静持过十三载中极大戒,再见面或许已是神仙中人。 持过戒后,季禺换过了云衣鹤敞,戴上莲花鱼尾冠,中极大戒的道箓,已经是各宫观的顶级之列,位比持戒失败的各宫掌阁主,只比方丈,主持差一筹。 莲花鱼尾冠同莲花如意观一般,皆系神仙所戴,以表此时就算季禺持戒失败,半部地仙术是少不了的,这个地仙与枣青的地行仙不同,是真正的地仙功果,炼得好了已有机会长生不死。 戴莲花鱼尾冠也表示季禺几人已经算是神仙预备了,仙缘已经到手,只是若心大些,不满足区区地仙道功,才会坚持继续持戒。 中极大戒一十三载若丝毫不差的持过,可以选择立即上碧游宫,也可以选择继续修成终极天仙大戒,持天仙大戒戴的便是莲花如意冠,以表示大罗道果,而莲花如意冠一般也是三界神圣之流才能佩戴。 只是季禺这高功道爷的威风还没摆够一天,持戒次日一早,便被老方丈派人绑到上清宫中央大道场的立柱上,旁边还绑着玉全,二人将要被绑在这里,暴晒一日,不能进半点水米。 这里来往的道人众多,往各院各房走,皆要路过这里,众道人目光奇异的低瞟着季禺,高功见多了,可在道观里被绑着的高功道长还是头一回碰见。 虽然奇怪,但一众道人还是纷纷朝季禺二人行礼,玉全羞的像鸵鸟一般把头埋在后颈,季禺则坦然自若,微笑回礼,甚至遇上相熟的道友,季禺还主动回礼攀谈。 被晒了一整天,玉全口干舌燥,无精打采,季禺依旧精神焕发,神采奕奕,时不时还找玉全聊两句。 天阳终于缓缓落下,玉全却来不及高兴,因为悲哀才刚刚开始,宫中祖师殿执律法师亲自请出祖师像下的七星鞭,朝二人走了过来。 七星鞭乃是以恶龙筋为骨,外绕龙皮缠束,是当年用来惩戒犯错仙家的,此鞭有个特性,不拘你是仙人还是凡夫,是**凡胎还是不坏仙体,抽在身上都是一样的疼,即是上清镇殿之宝,于仙人来说也算得一件法宝。 “二位道友,贫道得罪了,禀公执法,若有冒犯高道,还请原谅则个”执律道人稽首一礼,这句话泰半是对季禺所说,至于玉全不过初真小道童,还不够当执法道人大礼。 “无碍,无碍,贫道有失察之责,累使经阁大火,惊动上仙,理应受此罚,道友不必留手,务必严谨执律”玉全垂首不语,季禺却微微一笑,朝执律道人颔首回礼道。 执律道人从旁边道人端的盘子里揭开红盖布,取出三尺七星鞭,当先朝玉全走去,默念几句咒语,也不管玉全惊恐表情,一鞭斜抽下去,玉全只挨了一下,忍不住惨叫一声,垂首晕了过去,执律道人摇摇头: “这孩子晕过去也好,通苦也能减轻些” 也不弄醒玉全,依旧是一鞭下取,疼晕的玉全只觉灵魂都在颤抖阵痛,双目睁开,大声惨叫一声,再次疼晕。 “道友这鞭子倒也奇异,打在人身,痛于人心,点人忏悔,指人了悟,而身外却无半点伤痕,玄妙,玄妙,快来吧,免得误了吉时”季禺还有心笑着与众人讨论七星鞭玄妙之处。 “道爷真个洒脱,好神仙风骨,倒底与俗类不同,那道爷且忍耐好,贫道得罪了”执律道人托着七星鞭,走到季禺身边,即是敬佩季禺风骨,也有些不忍如此高道受苦,面色复杂道。 说罢见季禺闭目靠于柱子上,颔首示意,执律道人也不再多言,举鞭挥下,“啪…”一身皮鞭入肉之声响起,季禺脸旁一抖,只绝浑身疼痛难禁,连心中紫府灵台,皆再颤抖。 见季禺虽痛,却不吼不叫,闭目不语,执律道人敬佩不已,也想快点结束季禺痛处,连着又抽几鞭,至地四鞭时,绕是季禺九牛神力之身,也被打的轻哼一声,痛得面目拧在一起。 打到第七鞭时,一直闭眼站立挨打的季禺脑袋无力一垂,歪倒在一旁,虽忍耐一声不吭,但显然也晕了过去,抗过最后三鞭。 执律道人鞭完最后三鞭,连忙把鞭子递给身旁小道,见季禺无声垂手,连忙用手探季禺鼻息,发现依旧温热,执律道人松了口气,连忙亲自把季禺解下,与几位道人抬下来,执律道人叹息道“得亏玉枢道兄体质不凡,否则打死如此高道,贫道此生心亦难安,大家帮忙把他们背到丹鼎殿修养吧” 季禺在丹鼎院,采药房整整趟了三人才悠悠转醒,辛有童儿时刻照看,灌些汤药吊命,将养半月吃了好像灵药季禺才能自家下床走动,只是略微动弹,就浑身疼痛难禁。 辛亏常与丹鼎院老道时常论道辩经,这些老道对季禺感官不错,变着法儿弄些蓬莱秘传丹丸,灵药给季禺服用,修身养神,强身壮神,就这般季也修养了半载,方才能自然走动,打拳练剑,彻底痊愈。 虽是挨了鞭打之痛,但季禺也只觉因罚得福,不仅交了丹鼎院一干道友,自身于红尘中的劫气,杂念也被彻底洗去,紫府重新仙光氤氲,灵台光芒万丈,身心快乐轻松。 刚刚痊愈不久,老方丈就传人过来寻着季禺面壁,季与丹鼎院一众高功道别,跟着道童背着包袱出了上清宫,一路走上后山,爬了约莫数里山道凹谷,进入一片崖壁之下,崖高数十丈,定上白雾缭绕,一片迷蒙氤氲,微露半边洞口。 道童儿指着崖上宫口道“道爷你看,那个就是桐柏崖,上边就是阳泉洞,也是道爷你的面壁之所,顺崖边有绳梯,可以登上去” 季禺颔首点头,道童儿领着季禺绕过白崖,顺着绳梯攀爬了数十步,登上阳泉洞,顺着丈许宽的洞口走进去,内里洞壁光滑,长数十丈,四周简朴,石桌,石床,石墩,洞里一股清流叮咚响起。 季禺走近一看,一条三尺清泉横穿而过,水上白雾蒸腾,犹如仙家神水,洞定有七个拳头大的窟窿,照澈七道日光,呈北斗排列。 “这个水名唤白阳泉,是上古仙家阳泉子与此洞修道之时,用来淬剑的,此洞也是阳泉子开辟,后来作为我上清宫面壁修行之地”道童儿解释道,随后朝季禺稽首一礼“道爷就于此面壁吧,三餐斋饭自有典造院道人自崖顶吊下,这洞中颂经修行,打拳炼剑皆可,只是面壁期间不得出洞一步” 季禺颔首同意,示意知道了,朝道童摆摆手“贫道晓得了,你自去复命吧” “那道爷安好,小道告退”道童再次一礼,转身出洞下了桐柏崖。 季禺一人盘坐洞中,面对墙壁垂下帘,缓缓入定,感受紫府灵台中那一缕逐渐养炼茁壮的清灵之炁。 此炁为先天之本,所有生灵皆有,产自婴儿孕育,只是自人兽出生之后渐渐消散,随着人逐渐长大,心思渐多,被后天浊气所沾染,逐渐削薄蒙蔽。 此炁也是造化之基,是孕育生命,造化真如之本,自母胎生降,若此炁彻底污浊,人亦会垂老将死。 但此炁只会污浊,却不会消散,人若死去,此炁反本归源,不增不减,不多不少,径反清虚,等待下一轮生机孕育。 而持戒便是通过逐渐减少浊气的侵染,以道经,规仪,养神,存思,逐渐洗净心中尘垢,直至道心通明圆润,此炁也渐渐剥离后天尘浊,径反清虚真性。 道人也以此为长生之基本,以各类仙术丹法,谨固牢藏休泄露,直至彻藏此炁于身中,此炁不再流逝,人也自然无生无死,不老不坏。 这些随着季禺道行逐渐增高,阅读道经逐渐增多,已然明白,持戒为何用处,自然不敢懈怠,哪怕是面壁,也是仍然功课不绝,不曾少过一日。 一百零一[剑术高玄 白眉神针] 季禺虽然面壁禁足,但心态依然平静,自家一人维持早晚功课,打拳,练剑,在墙壁上用剑刻经,刻完一部经书,又用宝剑削平,再镌刻下一部经书加深记忆。 虽然孤寂却自在逍遥,随着剑术愈发高强,刻经速度愈发加快,到面壁半年后,基本一天刻一部经书,道行也愈加高妙,直把这阳泉洞横竖加宽了数十丈。 动来剑术不缀,闲来静颂道歌,声音悠扬传荡桐柏崖,体内清虚道炁愈发清晰纯粹。 这一日季禺坐罢早课,盘坐于洞内石榻,双眼微闭,面色红润,嘴角微抿,眼观鼻,鼻观心,渐入大定境,无悲无喜,无忧无恼,脱离沉俗念头,心中古镜不染片尘。 一把宝剑盘于腿上,此剑无名,自霁云公传下,季禺日夜修持不辍,已有十余载岁月,早已与季禺融合无碍,交修性命。 随着季禺用功渐入佳境,浑然忘我,却又天人合一,心中万般道理,经文奥秘流转,紫府清炁飞舞,犹如神龙一般,摇头摆尾。 清炁混转,季禺观想出丹炉一座,不断把清炁淬炼,清炁自八卦炉的八道方位炉口穿梭,自坎位入自离位出,循环往复,一道道杂炁浑浊被八卦炉炼出。 真炁本为虚,与道行一般,皆为无形之物,自观想而出逐渐炼质炼形,渐渐化为真实,这个步骤与丹功一般,仙家称之为:借假修真。 季禺入静功夫渐深,虽还未寻得法性根源,无上大道,但也把一股无形清炁渐渐炼质,逐渐化为真实可见。 只见随着炉中杂炁烧出,也化为清流,过紫府,下檀中,走上下十二重楼,自阑尾,会阴从督脉沿着而上,又过玉枕,卤门,下鼻中双窍。 本是人意念观想之物,季禺想像杂炁自鼻窍而出,竟然真有青黑之炁,脱出鼻中二窍,飞速穿出,凡人亦能看见,可见季禺存神功夫渐深。 而这个功夫便是当年寿公所传,季禺所记下的一部分,丹法术语唤作:燃柴添薪,拙体壮神,比霁云公尸解术上附带的内壮之术高明不知凡几。 只见青黑炁自鼻窍而出,却并未消散,凡而化为两道筷子粗细的青炁,如两道绳索一般化如宝剑之中,宝剑得青炁之助,寒光闪烁,锋芒毕露,在洞中一汪清虹一般。 青炁被季禺呼出体外,季禺又转为吸气,宝剑也化出白芒如两道白索,钻入季禺口鼻,凡人一呼一吸算作一息,也是时间单位,而季禺进入大定,一呼一吸却长达半刻中,气息愈发悠长。 如此坐功存神,日头渐渐偏西,天色愈加昏暗,季禺以手抚剑,缓缓收功,双目开阖,两道白芒闪烁,照得虚室生白。 洞中并无油灯烛火,只有微微月光透过七星窟,照澈下来,除这七道光点外,洞中一片漆黑,然而季禺双目如鹰隼一般,视黑夜如白昼,黑暗之中纤毫毕见。 “坐关存神之功,渐入妙境,昼夜吞吐一藏之数,着堪造化之功,迟早能彻底洗清浊气,回反清虚,而那时,也是贫道我真正入道之时”季禺缓缓自语,语气平静,无悲无喜。 “嗯?是谁…藏头露尾隐于暗处…” 忽然盘坐的季禺神色一动,朝四周扫视,过了半晌,四下依旧黯然无声,毫无动静,季禺道行日渐高深,朝泉水方向看了一眼,流水自泉眼中咕咕流出,叮咚响动。 季禺眉头一皱,轻吸口气,猛然吐出一道寸许白芒,白芒迅疾无匹,似电光闪烁,照得洞中白光一闪,白芒于水边穿梭,绕过几道钟乳石笋,最终散于水面。 而被白光绕过的钟乳石笋,过了数息飕飕掉落,砸的泉水四溅,洞顶断口光滑如境面,而泉边却依然没有动静。 又过了数息,季禺忽然转过眼睛,看也不看那边,只是以手抚过剑锋,淡淡的声音却朝那厢传去“自己出来吧,否则贫道此剑一出,怕你难保性命,反使倒使贫道破了杀戒” “呵呵…呵,妾身见过道长,还请道长手下留情…”一阵云烟腾起,泉眼飘出一朵无根奇花,须臾化为一位妖娆佳人。 季禺转过头,淡淡盯着这位身着粉纱衣裙,顶盘云鬓,身材凹凸有致,丰乳肥臀的女子,沉吟思索片刻,面无表情道“原来是你…便是你烧的元辰楼吧” “嘻嘻…嘻,元辰楼可不是奴家烧的,是那玉全道人自己烧的,嘻嘻…当然,和道长也有关系”这妖娆女子妩媚一笑回道。 季禺眉头微皱,寒声说道“那你还敢来找我,不怕贫道一剑斩了你” “嘻嘻…谁能想到上清宫一群凡夫俗道,竟有道长这般人物,方才这一剑好生玄妙,怕不下一般仙人神通哩,道长好本事”妖娆女子咯咯一笑,转而有持无恐道: “道长竟能炼就如此神通,奴家如何能挡,不过道长你可敢开杀戒么…” “你到底是谁,贫道自付和你无怨无愁,你为何要害我…”季禺皱眉喝问道。 “妾身杜鹃,道长你与妾身自是无怨无仇,可妾身落到如此地步,可大半赖你呀”杜鹃双目含煞,却满脸笑意的朝季禺走过来。 刚朝季禺走了几步,一道白芒飞过,咻咻咻一声,在杜鹃身前划过。 白光游走,须臾斩落杜鹃额上发丝,身上飘带,杜鹃吓了一跳,倒退两步,一手抚着波涛汹涌,檀口惊呼道“道长这是作甚,斩我衣带,莫非是着急要与妾身欢好么,嘻嘻…” “哼…初次见你藏身画卷,虽则浊炁参杂,本性却属清灵,如今才多久时日,你虽肤白如雪,却浑身污浊,清炁不存,浑身一股交染浊炁,也不知你近日又何谁滚于床递,却瞒不过贫道法眼,凡人见你是美貌仙女,贫道却只觉肮脏恶臭,速速退开免污贫道清眼” 季禺淡淡说罢,又补刀道“看你姿容妖娆,抚媚婀娜,却是画皮一张,本是仙葩奇草,却化出丑陋形体,只如山魈夜叉,你有何面目,敢来贫道面前骚首弄姿,着实不要脸皮,唔…我忘了你本无皮之辈,人活脸,树活皮,你即无相,还不自刎,苟活于世上实乃妖魔之耻” 杜鹃双目赤红,气得娇躯颤抖不已,开完笑,季禺自出道以来,揶揄斗嘴从未输过,杜鹃从未感觉如此想杀一个人,在也按捺不住朝季禺挥舞云袖打来,娇喝道“你以为我本性如此,还不是因你这贼道士” 两道云袖延伸数丈,袖口如刀,划断一排钟乳石笋,直朝季禺卷来,季禺抽剑挡住,凌空几个筋斗,翻滚闪躲,每次都刚好险险必过袖口,袖口缠卷横扫,石壁犹如豆腐一般,被袖口轻轻擦过,瞬间破裂。 “是你自己不受妇德,总是四处与人交媣采补,贫道又没与你滚过床单,你怪贫道做甚…嘿嘿…看你额头细汗,气息飘忽,淫秽之气冲天,怕不是才与姘头盘肠大战一场吧,且自退去,你今日出水甚多,怕不是脱水虚弱,如何能与贫道放对,且退…且退” 季禺一边辗转腾挪,翻滚躲避水袖,一边嘴上不饶人不住调笑,只是碍于戒律不好还手,怕一剑把这小娘皮打死了,本来言语也有规戒,不得辱骂,调戏妇女,满口污言。 但季禺虽说得露骨伤人,却不带半个脏字,而这花仙也已坠入魔道,算是妖女,可算不得妇女。 季禺也就逗她耍耍,或尝试能否点醒,渡化,否则真惹恼了季禺,真把这妖女打杀于此,也算不得犯戒,从这妖精言谈中季禺察觉另有隐情,怕也不是本性如此,季禺留手原因也大半如此,毕竟打杀一妖简单,渡化点醒一妖可就难了。 “好你个狗贼,满脸仁义道德,说话却如此不堪,今天非得给你个教训”杜鹃闻言更是气极反笑,双目含煞,趁季禺躲避水袖,口出恶言,杜鹃冷笑一声檀口微张,一眉毫针闪烁寒芒飞出。 毫针蓝光闪烁,无声无息,寒光一闪朝季禺飞来,季禺正背靠杜鹃,似毫无防备,杜鹃越觉快意,已经想像到季禺中了这白眉针后,浑身疼痒难耐,被毫针沿毛发钻入心肺,疼得打滚的模样。 眼见寒芒飞至,却瞬间被一道白光闪过,毫针被白光扫回,反弹回来,杜鹃反应不及,被毫针撞上脸颊,毫针软化如牛毛,须臾自杜鹃脸颊钻入,表皮却不见针眼,却是从毛囊钻入。 “啊…呀…”杜鹃惊呼一声,捂着胸口跌倒在地,毫针入肉便如蚯蚓钻土半,扭动针尾,顺着杜鹃心脉飞速钻入心肺。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欲以此恶毒法宝暗害贫道,如今反手其疚,滋味儿如何”季禺手剑负手立于数丈之外,看着满地打滚惨嚎的杜鹃,此时那还有半点妖女仙子模样,反而令人不忍。 杜鹃满身尘土,雪白肌肤滚的脏兮兮,云裳半退,如个要糖果的孩子一般,痒满地打滚,白眉针入体,钻入心窍,令人心肺刺痛难忍,周身麻痒难耐,又有主人控制变化,专能控制他人,可杜鹃身种此针,疼痒难禁如何能自解。 半晌过后画面惨不忍睹,杜鹃双手不住抓挠皮肤,似有蚊虫叮咬一般,硬生生把自己皮肤抓破,还在往红肉里扣挠,浑身颤抖不以令人不忍直视。 季禺见此摇摇头,朝杜鹃道“此针如何解法” 杜鹃忍者疼痒,颤抖着说了真炁秘窍,断断续续说了手法指诀,哀嚎道“啊…快快…快就我啊…” 季禺从只言片语的咒语指诀中推演一番,试了数次,终于感应到了白眉针,季禺轻喝道“你且忍住莫要乱动” 指诀一掐,一道寒星自杜鹃儿眼中飞出,滚落脸颊,化为一根白毛,杜鹃儿躺倒在地,头一歪晕了过去。 季禺用剑挑起毫毛观看“原来是根兽须,瞧之仙光氤氤,不知是被那位仙家大法炼成毫针,以禁法控制,穿心入肺,本该是降服凶魔,恶兽之物,却被你用来害人…真是暴谴天物…” 转而扔下软软的毫毛,季禺有些可惜道“此物炼制禁法甚是高妙,以贫道道行竟看之不透,绝非上清宫等地能有,怕是碧游那位仙人炼的,宝物是好,只可惜只能用一次” 一百零二[幕后玩家 再传坛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中天色渐明,杜鹃眼皮微颤,悠悠转醒,望着洞顶七星窟照下的白光。 杜鹃只觉浑身疼的难受,挣扎着爬起来坐在地上,耳边又传来那熟悉的可恶声音“小妖女你醒了,你自家的法器威力如何,嘿嘿…” 杜鹃转头见季禺正盘坐石床,面露揶揄之色打量着她的胸口,杜鹃低头一看,面色羞红,耳根赤热。 原来昨天挣扎之时,被地上石子把胸口衣裳划破了个口子,露出了两道波涛,一点樱桃。 见季禺饶又兴至的观看,一边不住的点头,嘴里啧啧赞叹,甚至还品头论足,杜鹃慌忙拉过衣裳盖住白乎乎的大馒头,朝季禺啐道“狗贼道,你看够了没有,当心我挖了你的狗眼” “哼…区区妇人物件儿,如何看不得,贫道修行之前见得多了,什么大的小的,白的粉的,圆润的,饱满的,你这算个甚么稀奇,只是看你这小娘皮开发的尚还算不错,只是略微观赏一番,又不曾托起把玩,你怪我什么” 季禺毫不留情的贬低一番,一边说还一边比划大小颜色,最后朝杜鹃翻了个白眼撇嘴说道。 杜鹃狠不得杀了这猥琐贼道,缓缓起身托回水袖,见那道士已经转首望着洞外,只用后颈对着自己宝剑也挂于墙上,显得毫无防备。 杜鹃面色一狠,想要动手偷袭,又有些畏惧季禺那神乎其神的剑术,犹豫半晌,终究还是缓缓收起水袖,不敢在打。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本该是蓬莱仙境受多年造化而生的奇葩,如何会变成这副鬼样子…”季禺起身走下石床,面相洞外负手而立,背对杜鹃问道。 杜鹃犹豫半天沉声回道“妾身自家来的,无人指派” 季禺转过身,打量杜鹃半天,见杜鹃一副防备色狼的模样,季禺肃然道: “那根毫针,出自仙家之手,绝非凡人手段,莫说你一介精灵野仙,便是贫道于蓬莱修行多年,也不见仙人赐下如此宝物。 凭你的功力,祭炼千年也炼不出此宝,而且此宝威力不止于此,应该是一套数万乃至数十万毫针,仙气缭绕,具有破邪之力,当是那位仙家的炼魔至宝” 季禺说罢,见杜鹃垂头不语,转身望着洞外道“不想说你就走吧,贫道不会杀你,希望你也不要再起机心害我,只是可怜你本有仙缘,却自甘堕落沦为左道,还要助恶为虐,来暗害道德之士” 杜鹃面色复杂,心中腹诽不已,就这满口胡言,猥琐下流之人,还自称道德之士,谁给你封的,不过能如此宽仁大度,倒也算个猥琐君子。 只是转而想起云松子,杜鹃心中却开心不起来,被放回去又如何,还不是受人掌控,沦为那妖魔的禁脔玩物。 “你还在此作甚,快自去吧,贫道面壁反思之地,女眷不得久留,日后好生为善,还当有仙缘正果,若在如此为恶,蓬莱仙家众多,岂荣你继续放肆…”季禺转身见杜鹃呆呆站着不动,摇摇头劝诫道。 杜鹃却惨然一笑道“你以为是我想害人,不过为奸人所制,不得不如此罢了” 季禺走近两步,皱眉说道“那是谁让你如此的,你不用害怕,说出来,贫道为你做主” “请道长救我,妾身愿意如实相告…” 当杜鹃听到“我为你做主”这句话是,在也忍耐不住,两行清泪语前流,想起这些时日受到的委屈苦楚,不禁伏地嚎啕大哭。 季禺连忙上前把杜鹃搀扶起来,扶到石墩上坐下,用袖子擦试杜鹃眼泪,温和道: “姑娘莫要如此伤心,凡事皆有定数,不可违之,但一切苦厄其实皆是福报,只有勇敢坚毅,方能无所畏惧的冲破层层窄门,见识到门后广阔美好的天地,若心不坚,为窄门狭隘束缚,自会越来越苦,永无宁日…” 杜鹃不过一花精,如何听人指点过这些道理,不禁大受感动,抽泣着笑道“谢过道长开解,今日才知道长不仅剑术莫测,道行亦如此高深,杜鹃见过很多人,和仙人,但那怕仙人也无此见解” 季禺摇了摇头,望着满是剑痕的洞壁深深感叹道: “执念经书道德言,回首叩问祖师前。 求真悟道弘吾志,半是修心半是缘。 许多道人皆视经书如壁垒,时常诵读只是应付差事,当一天道士念一天经,却不知经乃前人智慧结晶,若真读通透,神通何须外求,自有神通妙法,所谓修行修心,而这些经书就是贫道的缘法” 杜鹃若有所悟,过了半晌道“幸亏道长剑术高妙,否则妾身真听那妖魔之言,害了这等道德之士,不说报应因果,就是此生此世,妾身心亦难安” “妖魔…杜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害贫道”季禺疑惑不解道。 “道长,那寒荫观主就是妖魔,不仅常期食人喝血,还暗炼邪术延寿,就是他…”杜鹃面如寒霜,双眼露出恨意缓缓讲述,把此事包括之前烧毁经楼一事的前因后果,悉数告诉了季禺。 季禺听罢恍然,想去自家自入蓬莱,还真只有那云松子一个仇人,却也险险避开寒荫观,一直待在上清宫,却不想此怪还不罢休,屡次三番欲坏自家道途。 “道长,你…你可得救救妾身呀,如今妾身的根茎以及诸多还未得道的姊妹皆被那妖魔控制,您可得为妾身做主哇…”杜鹃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滚落,泪珠儿落在地上附着灰尘,哭得梨花带雨。 季禺在洞中来回渡步,沉吟片刻后,上前扶起杜鹃,正色道“杜鹃儿,你可想报仇么” “道长果然有法子能治那妖魔?只要能报仇,杜鹃必结草衔环,以报道长大恩”杜鹃激动的抽泣道。 季禺摇摇头,有些犹豫道“只是此法阴狠,还要耗费阳寿,贫道还在持戒面壁期间,不能前去寒荫杀人,还得看你愿不愿意了” 杜鹃闻言大喜,重重点头道“只要能报此仇,就回姊妹们,别说损些阳寿,就是让杜鹃去死,杜鹃儿也无怨无悔” 季禺颔首点头,随后便把五猖兵马坛法传给杜鹃儿,嘱咐她道: “你已经身俱法力,倒不须贫道为你开光过档,只要诚供翻坛祖师,雪山祖师,阴山祖师神像,默颂九幽真言七日,便可开坛行法,只是此术有伤天和,你要慎用呀” 杜鹃满脸兴奋的点点头,朝季禺道“那道长等我的好消息,妾身这就先去了” 季禺颔首示意其自去,转身回了石床盘坐,念颂经文,作起了早课。 杜鹃见此,重重一拜到底,转身条入泉水,一阵云烟腾过化为仙草,自水流源头遁走了。 随后季禺的日子又恢复平静,功课,连剑,用泉水洗剑,打坐,唱歌儿,存思吐纳。 时光转瞬即逝,日子一天天过去,却也不见杜鹃儿再回来,季禺也不忧虑其成功与否,反而落得一身清静。 也不知晓过了多久,季禺把所有经文都刻了一遍,石洞已经加宽数十丈,终于有人从崖下吼叫“玉枢道爷…你还好么,面壁之期已过,快出来吧” 季禺伸头望下一看,正是曾领自己面壁的道童,只是三年过去,当初的双丫髻童儿,也已经梳起道髻,变成一个清秀的少年道士。 季禺抚垂至腹部的长髯,沉吟片刻用剑修剪一了半,只留三绺尺许长髯,把其余胡须埋入土里,这才答应一声,顺着绳梯下了阳泉洞。 “哈哈哈…小子,几年不见,长大了嘛,走,走走,回上清宫”季禺笑着拍了拍小道人的肩膀。 小道人憨厚一笑,领着季禺回了上清宫,季禺正要往经阁而去,却被童儿叫住“玉枢道爷往那里去,方丈他要见你” 一百零三[五阴消息 太阴地仙] 再次踏入方丈舍院,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老方丈脸颊上的沟壑更多了,满头白发苍然,寿眉长达尺许。 季禺依旧盘坐在老方丈的对面,望着愈加苍老的方丈,有些关切道“三载不见,老道爷身子可还好么” “托玉枢道爷的福,身子骨甚好,吃不香,睡不着,腰背时常酸疼”老方丈想起季禺惹的祸,有些没好气的翻着浑浊白眼撇嘴道。 季禺有些尴尬道“那老道爷可要多多保养,注意身体呀” “寒荫观主死了,七窍流血,心肺破碎,浑身筋折骨断…” 老方丈却对季禺之言避过不谈,反而看着季禺意有所指的说道。 季禺沉吟片刻,不动声色,摇头晃脑,假意赞叹道“寒荫主持道高德隆,该是寿尽天年而死,筋折骨断,心肺破碎正是其道高之象,道经常言,五脏朝元能得长生,筋肉骨正能反延龄, 寒荫主持以如此高的内炼功夫活了数百载,如今五脏衰退耗尽潜能所以破碎,筋骨俱断又是羽化之初象,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玉枢道爷对道经的理解可真深厚呢,五气即已朝元,又怎会莫名衰退,筋柔骨正的仙体,怎么会无故而折呢,这分明是有鬼神作祟嘛”老方丈貌似在纠正季禺对道书的歪解,转而意味深长道: “一年前寒荫观主无故惨死洞中,被上宫仙人乌龙叟发觉不对,后来仙人亲自请高人掐算,鉴定其是死于中原南赡来的左道鬼神之手,乌龙叟追根查证,发现是一花精朝奉邪神降圣所为…” 见季禺目露惊骇之色,老方丈笑道“蓬莱乃仙家圣地,竟有邪神敢于此作恶,实乃骇人听闻之事,后来乌龙叟亲自入入阴曹准备拘来那一众邪神,却被一位中原的太阴地仙斗法打伤,乌龙叟已经召集好友,要前去中破了那太阴地仙” “太阴地仙?什么仙人这么厉害,竟能打伤我截教仙家” 季禺表面装作疑惑不解,心头翻起滔天巨浪,太阴地仙不正是霁云丹书所载法门,被自家送与五阴叟了么,所谓邪神定然就是那五猖兵马了,捉拿五猖兵马被主人打伤,季禺心中已经有所猜测,那很可能就是五阴叟。 果然不出季禺所料,老方丈还有下言“那个地仙唤做五阴叟,浑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混做不死之身,还精通邪术魔法,连乌龙大仙成名法宝白眉针都为其不坏之身所破。 乌龙大仙与他在阴曹打了一天一夜,却不曾捉得半个邪神,最后反被那地仙偷袭,喷出一口毒火烧坏了乌龙大仙肉身,被乌龙大仙借元神解化大法逃回来的” 季禺吃惊不已,据说这乌龙叟修行多年,法力道行直逼祖师坐下随侍七仙,又号灰鼬仙,却被真正入道不过十数年的五阴叟给打的大败而归,虽有乌龙叟名声虽大,但神通不济之故,但这太阴法也却实是如霁云道书记载那般不凡。 季禺心下感叹不已:“没想到五阴叟没炼尸解仙,反而选择炼太阴地仙,且他不过花了区区数十载功夫便已炼至大成,神通不下三教弟子,真不愧是当年那个满身傲骨,从无一败的左道宗师人物” 季禺转而又有些担心道“那最后呢,结果如何” 老方丈还以为季禺是关心乌龙叟,淡淡叹道“乌龙大仙邀了三山五岳的高人前去助拳,而那五阴散人也请了一干左道旁门的好手相助,双方在南赡部州比斗数次,最终五阴散人被南海散仙天来子放匣中飞剑斩了半边身子,落败而逃,而余下一干妖人自是被众仙扫灭” 季禺听闻五阴散人被斩了半边身子,心中担忧不已,不过到底是逃走了,季禺反而松口大气,毕竟霁云道书记载,太阴地仙不死之身,只要不被打成齑粉,哪怕剩一根手指也能缓缓恢复身躯法体。 季禺忽然想起杜鹃,心下一揪,却不敢妄动声色,只是装做好奇问道“那道爷方才说的那个花精呢,后来怎么样了” “呵呵…那花精趁乌龙大仙去了南赡部洲,被那些邪神阴兵接走了,如今不知去向,应该是被那五阴散人遮盖了,那五阴散人的魔躯善能遮蔽天机术算,众仙联合推算也不得根由,据说只算得他现在躲在东海外一个仙神不去的地方”老方丈笑着解释道。 见季禺还欲在问,老方丈挥手打断道“好了,叫你过来不是来闲聊这些仙人事迹传说的,你数载面壁,可有所得,一一说来,若说得好,就回藏经阁,若说得不好,再面壁三年” “回禀道爷,在三年面壁过程中,弟子体悟到了祸福相依,旦夕而至,一切皆有定数,无法可避,若避过小劫,却总会积累成大劫,只有坦然面对重重劫厄,才能长保福寿…还有就是对经文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只有遵从前人智慧经验,去芜存精,加上今人的智慧体悟,才能诸事坦然,遇事皆有应对之法,还有…” 季禺沉默半晌,而后侃侃而谈道。 老方丈听罢,刚欲发言,却忽然神色一动,侧耳似做倾听状,半晌后在季禺怪异的眼神中,高谈论阔的指点道: “你前面说的不错,三教理念各异,阐教素行顺天应人,缕修道德而无灾劫,殊不知这有情众生人人皆有劫,一时无灾,却只会使劫难越积越多,直至一朝爆发生死大劫…” 季禺惊愕的看着高谈阔论,甚至可以说是在大言不惭,贬低指责同为道门祖庭阐教的老方丈,不禁错愕,这可不像他一个凡人说的话呀,莫非是老年痴呆又犯了,不清楚自家几斤几两了吧。 “莫要走神…” 季禺正自愕然想着,突然脑袋一疼,瞬间只觉眼冒金星。 过来半晌缓过神来的季禺,看着手拿戒尺的老方丈,正不明所以,老方丈却又作侧耳倾听状,转而望着季禺摇头晃脑叹道“唉…不遇至人传妙法,空言口困舌头干…” 老方丈念罢望着季禺,脸上有些尴尬之色的歉意一笑道“这个话和那一戒尺,是别人让我带给你的,你信么” 季禺额头闪过几道黑线,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还变着法打我,看我不爽想揍我你就直说呀,贫道我让你一只手,咱俩比划比划呀,当然这话季禺只敢藏在心里腹诽不已,嘴上却是一副恭敬之色道: “都是弟子的错,老道爷教训的是” 季禺垂首说罢,刚准备抬头,愕然看着老方丈又抬在半空的戒尺,忍不住微嗔道“道爷这又是要作甚” “无事,无事,只是伸展筋骨,免得身上酸疼” 老方丈有些尴尬的收回戒尺,讪讪笑着,忽然面色一变,朝季禺身后惊呼道“祖师!你怎么来了” 季禺慌忙转头,一片微风飘过卷起院中树叶,什么也没有啊。 季禺正要回头,脑袋瓜却又是一疼,只觉嗡嗡作响,季禺有些愠怒道“老道爷…你,弟子究竟犯了何事,道爷要如此对待弟子” “谁…玉枢你怎么了,老道我可一直没动啊,哦,对…一定是祖师显圣了,快快拜过祖师”老方丈一脸茫然之色不解道,转而一脸兴奋的拉着季禺跪拜身后祖师画像。 季禺这回是彻底无语了,绕是他一张利嘴,遇上这个不要脸的老家伙,却丝毫没有武之地。 只是季禺心中暗暗嗤笑嘲讽道“这老混账当我是傻子么,好高明的演技呀,要不是你手里还拿着戒尺,贫道差点就信了。 这老家伙是真不讲道德,以方丈尊位欺负人,来骗,来偷袭我一个小辈,哼…等贫道我持过戒律,定要狠狠给你头上也来几下,打得你这老混账找不着北” 老方丈掩饰半晌,见季禺无语的表情,直接坦白道“玉枢道友莫怪,其实方才那两下,是祖师爷让我打的” “哦…原来如此,那弟子受教了,只是听说上清弟子,胡乱议论,诽谤,编排祖师爷,可是要折寿的呀… 不过老道爷倒是非同小可,竟能随意朝真降圣,沟通祖师,不愧是老道爷,弟子彻底服气了”季禺面无表情的嘲讽道。 老方丈也有持无恐回应道“玉枢道友记错了,诽谤,假托祖师先圣之名,不仅折寿还不得好死呢,倒是是迟疑上清法旨,轻慢师长教化者,可要遭报应呢” 二人互相伤害,嘲讽半晌,老方丈终于道“好了,玉枢道友可以走了,回经阁后,著里所有阁楼,诸部经卷,要慎防三水,三水之灾,可在莫惹如此大祸了” “前番过错不远,弟子一定引以为戒,不敢怠慢,那弟子告退”季禺见老方丈面色严肃,不在闲谈玩笑,季禺也起身正色道。 季禺出了方丈舍院,一路回了经阁,众道人见季禺回来了,又是一番庆贺恭喜自不必提及。 自此季禺谨慎言行,约束举止,紧守中极大戒,言语也不敢同往日那般轻薄无礼,丝毫不敢懈怠。 而时间也在季禺一心钻研整理诸部经卷中缓缓流过… 一零四[三坛圆满天仙戒] 自从再次回了藏经阁,季禺就在未出楼一步,每次只在各部经楼整理归纳经卷,从三洞部,到三玄部,这两部就有数万卷经书,却被季禺一一归纳整理,查漏补缺,自身的道行也随着不断翻阅经书,缓缓提高。 时光荏苒,一转眼就过去了三载岁月,这一日元辰阁三楼,八卦书架之中,季禺盘坐蒲团,闭目养性,耳听窗外鸟鸣蝉音,观想元辰斗宿,宝剑出鞘横于膝上,以手抚摸。 鼻窍两股无形清炁冲出,与剑交媣,一丝丝金炁卷入鼻窍,鼻窍又呼出无形清炁融如宝剑,映的宝剑越发清透,渐渐变薄,渐渐锋锐。 一丝微风抚过,季禺一缕鬓丝被风吹起,风停发丝回落,却在靠近剑锋三寸外,无声无息断为两截,几根断丝落地后又是一阵微风抚卷,须臾随风化为粉末渐为乌有。 少倾季禺睁开双目,以手轻抚剑脊,剑身似有轻鸣回应,季禺抿嘴一笑“一窍通时百窍通,剑身开灵,却与我无益了,即随我剑术入化境,那就道法自然吧” 季禺此时便是以草木竹石,均也能与剑一般挥若臂使,十步之内,一剑寒光烁,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转过剑锋收入鞘中,下楼推开元辰楼门,走向外间正准备去洞元楼编修经卷,却见各经楼道人疾步匆匆而走,季禺心下一沉,心中已经推测出最坏的结果。 季禺扯住一个青衣小道士焦急问道“出了何事,为何各楼道人疾匆匆奔走,不顾道人气度” “回禀玉枢道爷,今…今天巳时,老方丈于舍院蒲团上坐化了…”青衣道人见是季禺连忙躬身一礼,转而面带悲伤吞吞吐吐回道。 “什么…志清道爷…”季禺悲呼一声,放开青衣道人,朝阁外疾步走去,其实季禺心中早有猜测,月前老方丈就已经出不了舍院,连季禺去看他,他都已经认不出人了。 季禺也有所预料,只是如今确切知道这个结果,心中的平静却再次被打破,原来他终究并未达到清静之境,面对自身生死虽无惧,然面对亲朋故旧生死,却依旧奈不住从心底而起的悲伤之意。 方入舍院门外,一众道士里三层外三层的密密麻麻,见高功道人季禺走过来,却纷纷让开道路。 走入舍院正有数十位头戴莲花鱼尾冠的高道正围着老方丈遗体颂经,见季禺走过来,众人互相见礼,包括志圣老道,以及丹鼎院里的几位老朋友,皆是眼眶微红的朝季禺打招呼。 季禺定定望着盘膝而坐,双手掐印,含笑而去的老方丈,季禺半晌不语,眼中回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老方丈对他的指点,教诲,已经严厉的惩戒,包容,保护之意。 季禺却发现自己从来都未看透过这个有点老年痴呆,最爱打他板子的老道。 望着周遭面色各异的道人们,或悲,或喜,或静,或泣,或哀,好似一幅众生相,季禺微闭脑中浮现出老方丈给人带的那些话,阴阳往复循环,何生何死,人托先天清炁化生,本就与亘古长存,只是回随着先天清炁化为生灵罢了。 这一刻,季禺彻底悟了,天地阴阳,万炁本根,不增不减,根本性源,毕竟寂灭,季禺忽然睁眼,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哈哈大笑“好,好,好,亿劫难得证本根,此炁从源万古存。不生不灭虚无地,全炁全神方为真,好…哈哈哈…” 说罢季禺在众位道人如看疯子一样的眼神中,摇头晃脑,负手而走,丹鼎院高功静化老道诧异道“玉枢道爷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他怎么了,许是悲伤过渡,心情激愤吧”祖师殿高功志法老道也跟着出言。 众人相顾半晌不解季禺何意,只好继续主持操办老方丈后事,却无人知晓,这一日季禺融汇老方丈曾经点化之言,到底悟透了什么。 也是自那日起,藏经阁少了个天天练剑打拳的练武道人,各处经楼书架边却多了个嗜书如命的老道。 十载寒窗空悠悠,岁月如梭似水流。 繁华累多也落尽,只余枯身苍白头。 十余载岁月如梭而过,除了每日送饭的点造房,几乎连经堂各部都差点忘了经阁中还有玉枢这么个人,只记得一老道人,须发斑白,四处寻经阅典,编修经书,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爱与人答话,早上在洞玄楼,暮时又在太华楼撞见他正在翻阅经书。 新来的大量自然不只晓这老道是谁,不过季禺曾经的老相识却时时挂念着他,如现任经阁掌阁静玄道人和各院老辈道人,此前还时常入经楼寻季禺论道。 从最初的互有争辩,到最后的侧耳听其讲道经,众老道只觉越发看不透玉枢此人,初时还能辩论经典,后来只觉得其道行愈发缥缈,与其相对论道,如观日月星辰,天地沧桑,渐渐的找他的人也就更少了。 直到这一日,阅经十载的季禺穿着一身浆洗的发白的淡蓝道衣,满头斑白长发抓双髻,戴莲花鱼尾冠,颔下五绺长髯垂胸,负手走出经阁。 一路上的道人极为陌生的看着这位头戴莲花冠的高道,却想不起来是谁,只好闷着头朝季禺稽首,也有多年修行的老道认出季禺,连忙朝周围小声解释道: “这位就是嗜经如命玉枢道爷,是咱们经阁除了掌阁主静玄长老外,辈分戒位最高的高功了,只是玉枢道爷常驻经楼阅经,甚少出来” 季禺摇头一笑,负手走到上清宫,直入方丈舍院,与现任方丈静仁道爷见礼叙旧,没错,老方丈坐化后,众高道共推了当年季禺入门时,搭着长凳堵于上清宫的胖道人静仁,而瘦道人静礼,则调任承泽观主持。 经过后来多次相处了解,季禺才知晓这位静仁道爷并非当年所以为的贪鄙爱财的刻薄之辈。 反而在众高道眼中名声颇好,恭持节简,宽和仁厚,能处理调节各院事物,道行也是高深莫测,所以为各院推荐为新任上清总坛方丈。 见季禺来了,静仁着小童儿安排上茶水,与季禺对坐笑道“玉枢道友可是宅于经阁多年了,此番过来真是稀客,令老道只觉蓬荜生辉呀,哈哈…” “老道爷客气了,这不是转眼又到持戒之期了么,贫道是过来问一下,天仙大戒贫道还能持么”季禺也含笑稽首道。 静仁摇晃着胖胖的身姿,坐在季禺对面微微一笑,脸上的肉几乎遮蔽了一双小眼,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 “这个就看玉枢道友你了,经阁的考功已经过来了,众位高道都对道友风评甚好,皆言道友你持戒期间,谨守言行,尊敬道友师长,一心编修经典,从无犯戒之举,前些日子真箓大师也为三宫十余观仅剩的三十六位中极大戒高道打过爻卦,祖师卦象上只有四人持过中极大戒,其中一位就是玉枢你了” 季禺有些关心的问道“怎么说看我自己呢,其余三人是谁” “三元宫中玄观玉华子吕岳道长,玉离子罗宣道爷,还有天台宫火灵道姑,以及玉枢道爷你了”静仁胖脸一肃的朝季禺又道: “其余三十二位道长已经登上碧游宫了,现在就等玉枢道爷你们几位的选择了,若着急学仙,老道就焚信香一柱,自有仙家下来接引道友上紫芝崖碧游宫揭拜祖师。 若还想持戒,贫道也焚信香,请上宫道德高仙下来,为你们授天仙大戒,全靠你自己的选择了” 季禺沉吟片刻坚决道“贫道选择继续持天仙大戒,不知其他几位是如何选择的” 静仁道人闻言颔首表示同意,接着道“反正中极大戒已过,这天仙大戒道友试试也无妨,天台宫火灵道长已经被碧游上仙收为首徒,旬月前便已上了紫芝崖,玉离道爷也选择持天仙大戒,玉华道爷那边还未传来消息” ———— 转眼又至旬月过后,季禺受邀于上清宫后山总坛,持受三坛圆满天仙大戒,而吕岳那边也传来消息,继续持守大戒。 这一日,总坛汇聚了蓬莱三宫数百位高道观礼,经过层层选拔持戒,数百载未曾打开的三坛天仙大法堂也被布好,总坛四周黄色经幡,法幢,五色彩旗大华盖竖起,三宫众高道一齐举行科仪斋醮。 迎旗招展,芦蓬架起,锣鼓,金钟,法铃,法印,各宫镇宫至宝皆被取出,季禺三人站立于华盖经幢之下,四周数百高道围绕颂经。 三柱檀香燃尽,吉时已到,众道人伏地叩首,祖师像下季禺三人做躬身迎拜状。 少时,天边彩云四起,蓬莱瑞气飘飘,一道金桥自山顶碧游宫落下,宫中显出祖师道像观礼,座下一位位仙家在宫内朝三人或颔首,或挥手,或微笑,或点头,或指指点点。 “大道非凡道,玄中玄更玄。谁能参悟透,咫尺见先天” 金桥上一位道人作歌而行,足踏莲花,头顶庆云飘忽落入芦蓬,霎时满天彩雾瑞气收敛,化为平静,金桥也缩回碧游宫内。 这道人生的面如蓝靛,赤发虬髯,须似钢针矗立,身着大蓝色道跑,腰束水火丝條,浑身五彩呈祥,体内金光拥护,手托拂尘,缓缓自芦蓬走出,朝四周高道言“众位道友请起身观礼” 又渡步走入华盖经幢之下,一一亲手把躬身迎候的季禺三人扶起,温和笑道“三位道友已是我辈中人,何须如此多礼,贫道碧游随侍七真,虬首仙就是在下,三位道兄不必客气,以后唤贫道一声虬首道兄便是” 三人连称不敢,又要下摆,尊称上仙,虬髯仙面色一沉,假意不高兴道“三位迟早是吾辈碧游宫中客,若在如此客套,就是不给贫道我的面子” “见过…虬首道兄…” “见过道兄…” 三人无法,只好长身稽首一礼,改唤上仙,为虬首道兄。 虬首仙这才高兴的答应,又给三人一一还礼道“诸位道兄即已准备好,那就开始持授三坛圆满天仙大戒吧” 虬首仙说罢回到芦蓬观礼,方丈静仁朝芦蓬和紫芝崖方向一礼,朝三人道: “三坛圆满天仙大戒,首戒迷云翳性部曰: 诸法子,一切气质习染。是迷云翳性。 一切杀盗淫妄,是迷云翳性。 一切贪嗔痴爱。是迷云翳性。乃至一念一时不知不觉,是迷云翳性。 乃至着于有求。断于无法。是迷云翳性。 乃至着境,着念,着心,是迷云翳性。 端须廓然无量,得大总持妙相圆明。 光逾慧日,是曰金丹,是曰玄宰…… 三乘部曰: 是曰天仙大道,妙合三乘。彼世人以禅为空灵。 阴而不阳。是未知真禅之道。五阴净尽。 亦犹世禅。和自昧其宗。辄斥道门为守尸鬼。 妄引楞严十种外道。为修道法门。岂知三清妙法。浑合禅玄。万圣万真。只此一事……” “至此二十七部戒律,每部又有二十九种,一种又有五戒,五持,五修,五忌,合为三坛圆满天仙大戒,汝等,可能持否…” “禀高上师,上仙,弟子能持…”季禺三人收过戒书,法器,仙鹤北斗八卦法衣,代表大罗仙的莲花鹤翅如意法冠,等一众天仙戒真人之物。 然后便是虬首仙亲自为三人着如意莲花冠,披上大红八卦法衣,仙鹤霞披等物,虬首仙朝三人道“祝愿三位道友,顺利持过天仙大戒,得传无上妙乘大法,授戒即过,贫道先去也” 说罢虬首仙化虹光一道,径自飞走,而诸位道人也为季禺三人祝贺,包括各观主持,方丈,高功,皆对三人口称真人。 这正是: 真心清静道为宗, 譬彼中天宝月同。 净扫迷云无点翳, 一轮光满太虚空。 一零五[三宫真经 先天清炁将成 ] 十余载未见,吕岳与罗宣二人也皆有变化,不仅各自道行更高愈加缥缈,连那仅余的烟火气也已尽消,吕岳留起了环颔虬髯,现代威武似天将,罗宣也留了三绺朱须。 尤其吕岳更是比以往闲得愈加稳重,身上道炁厚重如山岳,而罗宣的道炁却显出傲然,上升之势,唯独季禺的道炁显为中正平和,清灵缥缈。 持过戒后,吕岳二人在上清宫住了小半载,常与季禺游览上清宫景,论道谈玄,下棋唱诗,天仙戒束缚虽多,但诸人皆知忌讳,反而更有分寸,言语间也能互相引导,互相警戒。 随后吕岳,罗宣各自回了自家宫观,而作为上清宫唯一真人的季禺,却再次躲入经阁,甚少抛头露面,日子也趋为平静。 只是天仙戒有规仪,道人不得持刀兵,所以季禺自持大戒以来,便再未练过剑术。 不过对季禺来说剑术终究只是用于斗战护身,真正的根本则还是道行修行,所以一柄通灵仙剑,却被季禺打了道木匣,以金玉为锁扣,置于元辰楼八卦顶,自此蒙尘。 上清宫的弟子换了一批又一批,有耐不住寂寞回到凡尘的,也有持了初中戒便学些道术下山的,老一辈道人也多因寿数之故,逐渐坐化,又有无数来自四海八荒的寻仙之人到此,每月都有几个通过入门麟选,开始持戒,当真也算是铁打的道观,流水的道人了。 持了天仙大戒,又有真人之称谓,以示此辈谨守戒律,道高德隆,反璞归真,亦有谪仙之说,于上清宫中无人不尊,无人不敬,总得来说这上清宫季禺就是老大。 在也没有似老方丈那般能用戒尺敲打他的人,也没有能以平辈之理论交者,而整个上清宫,包括其余二宫,数十道观,数千戒士,能脱颖而出者寥寥,能戴莲花如意冠者,亦唯止季禺三人。 时光荏苒,上清宫中道人皆知宫中有位大德,唤作玉枢真人,只是多年以降,却不见其踪影何在。 岁月如梭转眼十余载光阴,季禺也不知晓自家到底用了多少时间,来阅尽藏书,直至一人把藏经楼诸部真经编修完整。 其间也在无吕岳,罗宣二位真人消息传来,季禺猜测应该是已登上碧游宫中,季禺出了经阁,上清宫一众大小道人均来拜揭,季禺以持天仙大戒,不宜华装美宴,吵嚷多言为由头,推脱了一切应酬。 只余几位老友,方丈静仁,经阁掌殿静玄,丹鼎院长老志化,等少数老友续过旧情,在宫中游览了几日,便向方丈请辞,欲望三元宫编经。 上清宫唯一的真人欲走,方丈静仁尽力挽留,见季禺坚持,只好先传法碟批文至三元宫,着他阖观道士礼敬相迎,可不能怠慢了上清的真人。 听闻玉枢真人要赴三元宫,上清宫大小道士皆停功课筹备相送,对于枯燥乏味的上清宫来说,这也算一件难得的盛事了。 众道人还准备弄个斋醮,却被季禺提前偷偷溜了,只向熟识几位老友打了个招呼,便自宫中小门出走,前往了吕岳所在三元宫。 季禺并未乘仙鹤过去,只是从仙鹤监牵了头丫杈角梅花鹿,斜靠花鹿,唱着道歌儿: 天色渐晓须行游,远山点小楼,夜渐蓬瀛愁… 赴寻三元宫阙楼,四时已尽又逢秋… 故人已去再无友,哀其寂春秋,孤倦否?凄凉否?风亦逢鄙,雨亦逢漏… 潺潺溪水涓来瘦浅浅拭怅惆雨鸟恬更悠,斜贯两山见江流,斩竹束为筏,停桡同为舟…… 季禺骑鹿作歌而行,穿山岭过山坳,逢小溪做石桥,岭中白猿献果,枝头鸣凰百鸟,逢山中隐居修仙客,也与他们手博两盘烂柯棋,品尝玉实仙枣。 一路走走停停,若有所悟则随意找个山坳打坐,看见仙景也驻足观赏,时而也彻底融入自然,与山中猿鹿嬉戏,与鸟儿对唱几句,真个是: 沿途地方水,沟壑一脉收,漫漫和畅支股柔。 猿啼泣谷幽,不妨诱一诱,满筏野果诱猕猴。 歪歪小眺眸,抚腹小挠手,懒懒的不想走。 笑道怎罢,缘是果树长身后,枉费了一番筹谋…… 行了也不知几日,终至九龙台下三元宫,宫中道人,监院,住持,早得了音信,有高道真人要过来看经,早已筹备多时,如今季禺终于过来,自是拜礼庆贺。 却被季禺一一推辞,直言修行之人,当以朴素求真为要,庆宴嬉闹,不成体统,只是朝宫中方丈问了问玉华真人吕岳去向,却不告知吕岳早已按捺不住,专门饮了酒破戒,随后便被接入碧游宫去了,至今已有好些年头。 没见着吕岳,季禺对三元宫的各路高道,法师更无兴趣,只是随意闲聊指点几句经文,便一头钻入经楼去了。 季禺自入经楼便再未出来过,三元宫经书又自不同,只因其靠进蓬莱仙景之一的九龙阙,九龙阙虽多年未开过,但祖师当年也曾多次于此召集十方诸天神圣,宇内高仙,甚至阐教二位祖师也来此讲过道法。 因此三元宫经书涉猎最为广博,多为十方仙圣所言,有前辈记下,逐渐传承至此,且皆为玉页金章,不惧水火亦不会损毁,皆是当初的原文真本,三界内外只此一家。 经卷虽不会损坏,但三元宫多年不重经书,只以为皆是空言乌有,阅之毫无意义,所以各部经书不曾整理,散乱至极,季禺按目录查找,时常在天文部,发现幽冥部经书,又或是目录上一些经书直接找不见了,随后又在其它部经书中发现多出一卷。 季禺便耐心整理,把一藏一部经卷典籍逐字阅读,有的也批下注解,纷纷归纳整理,有些也指点考校一些经阁驻守道人的经义理解。 转眼又过数载,阅尽三元宫,上中下,三元,三玄,三楼等一宫,九观道书典籍的季禺再次辞别三元宫,骑鹿又前往了天台宫。 天台宫位于五云崖下,计有一宫,四道院,还有两道观,天台宫主要皆为坤道但道士也不多,整个天台宫以下道人,监院,长老,四院主事加上方丈也不过百余人。 天台宫真人火灵早已登上碧游,听闻上清玉枢真人过来,一众大小道姑纷纷“扫榻相迎”咳咳,是扫观相迎。 季禺虽然是个诙谐的老司机,平生最爱调戏妇女,但此时正在持戒期间,且女冠们与那杜鹃儿以及凡尘女子不同,皆为志心朝礼,心静体纯的刻苦学道之辈,再说季禺也不可能去调戏这些对他颇为崇敬的晚辈。 所以一入了天台宫,季禺就变得一言不发起来,只是独自结茅庐住于宫外,每日在入宫内编修道经,天台宫有好些道经都是女仙写的,倒也有绵软阴柔之意,各别高明道经自是阴阳尽包,或阴阳平衡,季禺推测这种道经应该是些无相神仙(男女无相,或男身女相)写的,倒也别具玄妙。 又是数载过去,季禺依然满头白发,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如婴儿,季禺辞别天台宫,径自又回了上清宫。 此时距离季禺持授天仙戒已过二十载,季禺也已然寿至八旬,虽是苍发须髯,脸上却无半点皱纹,季禺食过仙杏,若在天界当延寿千载。 只是凡间下界,少了天界长生之炁,反而是五浊侵扰,再加上人吃五谷,疲惫五脏,那怕季禺道行高深,体内先天清炁也人渐剥离浊炁,但若无锁固牢藏不泄露的上乘丹术,也最多寿至二百余。 这一日季禺正在经阁外整理行装,准备重回阳泉洞坐关,欲彻底剥离先天清炁中最后一丝杂炁,与同样白发苍苍却满脸褶皱的静玄老友道了别。 季禺刚出经阁,就见殿外一座园内,几个扫洒道人左顾右盼,疑神疑鬼,季禺不禁停步问道“几位道友,怎么心神不宁,左顾右盼,这个可没有修行的样子” 几位身着青衣的小道士见是玉枢真人,慌得连忙行礼拜道“谨遵真人教诲…” 季禺见此摇摇头,提着包袱正要走出回廊,却见其中一个正在剪树枝的道人一蹦三尺,转过头朝一个洒水的道人喝道: “明空道友,贫道正剪树枝,你打我后脑作甚…” “贫道一直在浇花呢,看都没看你一眼,怎么回打你,诸位道友可以作证”正洒水浇花的明空道。 “哎哟…扫帚…扫帚成精了”就在几人争论时,旁边正扫地的道士惊叫道。 却是一柄扫帚无人把控,却自己飞起,东戳戳,西晃晃,飞起数尺穿梭,几个道人连忙去追那扫帚。 却不想这扫帚若无人追,飞得晃晃悠悠,这几人一撵,却似流光穿梭立柱红栏间,季禺就在一旁绕有兴致的看着几个道人,追,撵,跳,扑,抓,按,乱得一团糟,季禺不禁出口道: “尔等似无头苍蝇般乱跑乱转,几时才能捉到哪扫帚精,看这精怪爱穿梭屋脊墙角,你们提前埋伏,不就抓着了么…” 几个小道士一听,只觉正是此理,皆在一面假山旁边四面埋伏,过了片刻,那扫帚见无人追来,似好奇一般,果然又飞了回来,几个小道士面露胸有成竹之色,相视一眼,互相点头。 扫帚入流星般飞入假山旁边,悬空不动,似是奇怪这些道人怎么不见了,几个道士却突然从假山四周冲出,各各飞扑而下,碰… 几个脑袋碰撞在一块儿的声音听得十几步外的季禺都肩膀一抖,几个道人却是把头给撞在一块儿了,皆是眼冒金星,冠巾歪斜,搓着脑袋,小心翼翼的爬起身子一看,修枝的道人高兴道: “捉住了,捉住了,咱们捉住了一只成精的扫帚” 几人紧紧撺着扫帚站起,正准备向季禺邀功,却不想洒水道人明空头戴的混元巾忽然自己飞起,又在空中腾转,明空惊叫道“帽子…帽子,贫道的帽子也成精了…” “那有这么多精怪,你们且退开,老道倒要看看,是个甚么东西在作怪” 季禺眼看几个道人又要去按帽子,连忙招呼众人闪开道,见众人避开,这帽子依然晃晃悠悠满空游荡,季禺微张檀口,轻嘘口气,须臾飞出白光一线。 帽子似真有灵,见白芒袭来连忙化为流光欲跑,却不及季禺苦修一口辛金道剑迅疾,辛金剑炁后发先至,眨眼间帽子便被剑炁扫过,黑色混元巾在半空化为齑粉。 而混元巾被剑炁打的粉碎,从中却飞出一朵红光,约莫拳头大小犹如一个小太阳半放出光明,也在院中游走躲过一众道人扑按。 季禺见此正准备又吐剑炁,红光却忽而到院中一根虬结弯曲的老松杆上顿住,一身忽哨红光放大须臾化为一人,蓝靛朱发颔下虬髯如针,戴莲花如意冠,身着大红仙袍。 这红衣仙家斜椅在横着长的一根矮松枝上手里提着酒壶,朝季禺大笑道“大兄,你看贫道如今道术如何,哈哈哈…” 一零六[会得根源 彻悟妙理] 季禺也颔首微笑,摆摆手示意众扫洒道人自去忙碌,朝吕岳道“阿岳,你修成仙术了,怎的起这顽心,作弄这些小道人干甚,走吧,走吧,多年不见,为兄也甚是挂念,先去我元辰楼内坐坐” 见吕岳重重点头示意已得仙术,季禺心中也为他感到高兴。 当下领着吕岳一路又回了元辰楼,季禺给吕岳斟上香茗,二人对坐蒲团沉默半晌,吕岳不禁伸手抚着季禺的白须长髯,面露担心之色道“大兄,你也老了呀…” “是啊…悠悠数十载,岁月催人老哇”季禺也痴痴感叹,转而又避过此节不谈,面带微笑问道“阿岳在碧游宫过的如何,祖师传了你什么仙术” “大兄不必优心,我在宫中人缘甚好,各位道兄对我也都不错,倒是大兄你这几年过得如何,可还好么…”吕岳先是把着季禺的手关心的问询一番,随后显摆道: “我被教主收为亲传弟子,传授了整部《上清秘授紫府飞仙策》不仅有阳神赤子之法,还有三教秘而不授的神仙后续九炼形质之法,此功若真正修成,能得不死之身,超拔大罗三清天,又唤做大罗神仙法” “我在宫内苦修十余载,有教主时常提点关窍,如今已修成赤子了,也算真正的飞仙之辈,得了神仙之果,如今只剩炼形,炼质的高深功夫,却是要离开蓬莱,去找个自家的仙山洞府了”吕岳有些得意的缓缓讲述,转而又劝诫季禺道: “大兄还是也赶紧随便找个由头,破了大戒也上碧游学法去吧,我还在山下等你,倒时候咱兄弟一齐去会会这海外五岳,蓬瀛三山的神仙岂不美哉么” 季禺闻言默然半晌,轻叹一声道“我曾立下誓言,定要学它个无上妙乘大法,如今已至最后一步,虽然希望渺茫,但若不成,勿宁寿尽而死” 吕岳闻言一愣,笑得打跌,转而又面带怒色的劝道“什么无上妙乘,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大兄你从来是个知进退的,但于此事上怎么如此顽固呢” “你若现在就去碧游宫中,教祖定然也会传授你一整部仙术,教祖说这仙分有五等,而法却有三乘,完整的飞仙法已是三教难得,人间难有的上乘大法,你怎的还要贪心大乘,如此顽固不化” 吕岳听闻季禺宁愿老死也要学大乘法的话,不禁有些怒其不争的朝季禺愤然喝道。 季禺摇摇头,垂首避过不谈,只是低声问道“罗宣几位道友呢,现今如何了” “当然也都修成仙道,不老延龄了,那还像你一般,身形枯蒿白发苍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过了半晌吕岳才没好气的朝季禺回道,转而又放缓神情道: “刘环,枣青得法最早,也是飞仙法,不过只有小半部,教祖却没有传他们炼形炼质的不死之功,最多修成个神仙果位,枣青还得了个道号叫青玄真人,多年前就回他开灵成形的那个岛上修行去了。 只有我与罗宣各自得了整部仙术,罗宣得法还在我之前,祖师赐号五气焰中仙,不过他炼的没我快,现在还在宫里苦修呢,嘿嘿…” 季禺听罢,也不禁为他们感到高兴,心中却也无半点嫉妒与失落之意,多年颂遍三宫真经,早已心态超然,吕岳等辈虽然已是神仙,但只论道行心境却还不一定有他高明。 季禺转而又看向吕岳奇怪道“那教祖有没有给你也赐个仙号甚么的…” “哈哈哈,怎么没有,贫道我仙号曰:斗胜瘟癀仙,我如今炼就了三首六臂的大神通,要单论斗战之功,傲视整个碧游宫,教内仙家皆服气我的武艺超群哩”吕岳面露傲然之色笑道。 现在说起斗战武艺,季禺也略有些手痒,自付多年熬炼剑术,也想与吕岳比划比划,只是念及持戒才不得不放弃此念。 吕岳见季禺抿着茶水笑而不语,不禁一把推开面前茶杯,掏出酒壶咕咕饮了大口,朝季禺显摆道“痛快,痛快,大兄你看你如今,酒也饮不成,肉也吃不了,那有我这般自在逍遥” 季禺只是默然抿茶,轻笑摇头,只是心中却不曾有过半点动摇,时刻谨言慎行,紧守戒律。 二人各诉衷情,吕岳给季禺说了好多碧游宫里的事,季禺也讲了自己的打算,转眼天色已明,却是不觉交谈了一整夜时间, 吕岳像季禺依依惜别,约定待安下洞府,便回来看望季禺,随后化为一道流光穿窗飞走,须臾已在万里之外去了。 而季禺也终于踏上坐关面壁之途,朝方丈静仁招待了一声,再次进入桐柏崖阳泉洞面壁。 此时季禺已阅遍三宫真经无数,只是还没融汇贯通,先天一道清炁也越发活跃出尘,只是还带有丝丝缕缕的后天浊炁。 —————— 时年季禺已然八十有六,入阳泉洞誓坐死关。 坐关第三载,季禺彻底将所有经文融为一炉,化为自家道理经验,道行节节高涨,霁云袖课之数无师自通,指掐六爻,立指生死祸福,已通达避死延生之道。 坐关第七载,洞外送饭的童儿却发现从这日起,阳泉洞中的季禺再未吃过饭食,一连半年送饭,却半粒米未动,自从在也没送过饭来。 以致外间皆传玉枢真人已坐化洞中,唬得吕岳,青玄(枣青),罗宣,刘环皆不远万里飞来查看。 瞧季禺双目紧闭,浑身道炁缭绕,知此为得道之像,众人轮流观察三载,见季禺虽不见醒来,却也无事,反而周身气息愈发缥缈,便各自退去。 也就在他们退去不久,于阳泉坐死关十三载,时年九十九岁的季禺终于彻底剥离那道先天清炁中的后天污浊,彻悟真性,道行甄至渺渺之境。 “求真百载,历尽艰难,谨言慎行,苦熬功夫,贫道有无上大机缘将至,以我如今道行推算,竟然毫无所得,必定是得法之时将近矣”季禺睁开双目,掐算半晌后暗暗揣测道。 思虑此番坐关所得,季禺不禁起身离榻,在洞中石壁上,以指为刀刻下《玉枢悟道诗》 “堪笑愚夫累色萤, 污秽岂堪充上品。 不觉年年燃指过, 急如催浪卷长河。 流俗纷纷不悟真, 不知求己却求人。 数十载来求长生, 始知清静为道根。 季禺边刻边念,不觉摇头晃脑,声音也愈大,刚把悟道诗刻好念罢,桐柏崖上方忽有一道淳厚道音,先传来一阵满意笑声,那人随即也作歌唱道: “假法人间有万般,尔且宜学不死丹。 昆仑山上楼台耸,蓬莱炉中龙虎攒。 为劝尘中迷路者,好寻根本莫咨嗟。 昭昭妙里余知得,真法也待有缘客。 不遇良人传此决,大宝仙药俗难吞…” “可是祖师在上吗,弟子悟了,弟子悟了呀…”季禺喜极而泣,跪伏于地作揖磕头。 季禺明白歌中所言皆有深意,上半截歌词是说,这世间万法皆是假法,唯有一味不死丹法是真,而这真法只有两个地方有,一个是昆仑山一个是蓬莱山,岂不正对应阐解二大教,只是世间蒙尘迷路者太多,都不愿意如季禺一般苦寻根本,复反先天清炁。 后半截是说这昭昭妙里只有我懂得,真法一直留待有缘人,只是若无根性超凡之良人,传之不仅炼不成长生,反而遗害无穷。 季禺结合前袖课推算的结果,瞬间明白是祖师当面了,所以连忙解释说自己悟得根源,跪伏磕头不已。 “哈哈哈,好徒儿,即已识得法性根源,还不上来拜见,难道要为师下去寻你不成”渺渺道音再次从崖上传来。 一零七[ 拜师教主 得传大乘 ] 季禺闻此言,连道不敢,匆忙起身出洞,外间正值月满星空,缕缕月辉照澈山崖,季禺正要攀爬绳索上崖,却被一道青气直接卷入桐柏崖顶。 正见一道人盘坐崖顶一方青石上,面如银月满,圆脸福寿绵,双耳垂肩,颔下三绺短髯,梳道髻束莲花如意冠,一袭深蓝衣,手托拂尘望着季禺。 “弟子玉枢,拜见祖师”季禺连忙以头呛地,伏首大礼参拜,久慕仙像,如今终见圣颜。 “且走近来些,不必如此疏远”通天教主显化常人身形,不如往日总以万丈道相示人,朝季禺温和招手示意。 季禺几步窜到二尺来高的石台旁,双膝跪地,再次叩首,教祖一手抚摸季禺头顶,满意颔首“即入吾门下叩首,从此就是贫道弟子,你想学那一般道术” 季禺抬头望着教主慈祥的面庞,犹豫片刻道“弟子全凭师父做主,只想学个能保不死的道果” “嗯,此界有五仙五虫十类,能得长生的法儿不少,但能得不死的,却唯有三等名色,其一曰神圣,此辈系后天修成,于人间有大功,于古今有大行,享万世供奉不绝,遂寿同宇内。 其二者曰真圣,真圣自太虚而生,托付先天祖炁而化,不老不死,天地闭合也有寂灭之时,但天地开阖,亦能拖本源道炁再次化生。 其三者曰仙圣,仙圣者绝九虫,斩三尸,吞六炁,全炁,全神,全元,证就万劫不坏,也不生不灭,是最高功果,有辟地开天,丈量宇宙之伟力,天地闭而吾不闭,待开天地再无量渡人” 通天教主斜椅石台,朝跪着的季禺缓缓讲述宇内三界不死的三等名色,教主说罢又淡淡道: “这三个法儿贫道都有,除了真圣只能等你身死,待下一末劫吾道兄重开天地,也能给你占条先天祖炁,你在下一方无量宇宙便能随祖炁生化为真圣,除末劫外不死不灭,你选择哪个” 季禺毫不犹豫拜倒回应道“弟子选择仙圣之道” “那你可要想好了,仙圣之道自亘古只有三人真正道成,且吾三友原先也均为先天真圣,也不怕告诉你,从吾三友开辟此方宇宙至今,无一人真正修得道果” 通天教主缓缓说罢,见季禺满脸坚定的点头,教主略微颔首道: “即如此那便传你仙圣之法,仙法亦有数般道果,难易各不同,也由得你选。 贫道有飞仙法一部,名唤《上清紫府飞仙策》有不灭之道果。 此法优在修持简单,成仙至多百十载,不过其后便是水磨功夫,要在天地闭合前修成九炼形质,阳神九炼九还。 聚则为道,散则为炁,千变万化,在无生死之理,便是搓成齑粉,亦能随应还原,此法缺在不论根骨,道性好坏,皆要苦熬时光,才得九转不死之身,号为大罗神仙” 这个功果有诗为证曰: 三千功行百载见, 万里蓬莱一日程。 羽化超升无鬼录, 玉都法册驻仙名。 一朝得赴瑶池会, 九节幢幡洞外迎。 教主说罢沉默半晌,见季禺依旧把头叩于地上,即不抬头也不言语,不禁笑道: “就知晓你不学那个,只是还有一般功果,却是难了,名唤一气大罗天仙法,此法自我三友创立以来,三教总授不过数十人,碧游门些学得此法着不出十指之数。 一来此法极重悟性,根性,心性,又中缘法,福运,道德,遂非至人,甚少传之。 二来此法修持甚难,百年千年不见成果也是寻常,所以不遇有缘之人不传,否则反受其累” “师父…师父,我就学这个…就学这个,可以传我个天仙法么…”季禺听到此言,连连叩首恳求教主传法。 “这有何不可,你能会得法性根源,正是有缘之人,你即愿意学,我也愿意倾囊相授,只是日后如何,也全靠你自家造化了”通天教主面带微笑,抚摸季禺头顶又道: “此法一旦修成,辟地开天不过等闲,十方诸界,任尔来去,无量恒沙,皆有化身,与道合真,道无出不在,你就无出不在,也是超拔无量恒沙之大法。 此法名唤《天关仙阙真章》我传与你,你要慎思慎量,不遇至人缘法,不能传之,你且附耳过来” 季禺心下大喜,苦求多年,终于能得无上大乘仙术,心中复杂难言,略微深吸口气,摒除杂念,起身附耳于教主身旁,教主见此低声道: “九六相交道气和,河车昼夜迸金波。 九三鼎内烹如酪,六一炉中结似霞。 四六关头路坦平,行人到此不须惊。 仙府记名丹已熟,三界除籍命应还。 不日成丹应换骨,和根超拔大罗天……” 过了半晌,教主朝季禺问道“可记牢了么,与我背一遍我听,若有忘记,在于你讲明” 待季禺一字不差的记熟要诀,教主微微一笑,一指点于季禺心口,季禺一愣,随即也于教主相视而笑,教主道“这叫话到传心无半字,玄机只能意会,却不能明言,个中玄机,你懂了没” “谢师父指点,个中关窍,弟子心中依然明悟”季禺躬身一拜道。 教主颔首点头,托起季禺,把季禺拉过来,同坐一片石台,教主又道“即入吾门下,当赐个仙号,从此弃了俗名俗号,你即有玉枢之名,为师在赐你太微二字加于前面可好” 季禺自无不可,作揖到底“即是师父赐号,怎么不可,太微玉枢,甚好,甚好” 教主又看着季禺满头白发,不禁笑道: “三千诸法论修行,内炼神丹第一名。 烹成不死砂中汞,结出长生水里银。 九转七还功若就,定将衰老返长春。 你虽然白发苍苍,不过精炁流逝之故,内炼渐深之时,自然牢牢锁住,还丹儿一成,自有生机孕育,枯木逢春,老树开芽,不过等闲尔” 说实话季禺哦不,太微对这个倒不怎么在意,他早已彻悟,皮囊不过表相,待得道成,自有千变万化,不过只晓这是师父宽慰之言,随意颔首应是。 见教主说罢欲走,太微忽然又顿身叩首道“求师父慈悲,弟子即学得长生之道,却无护身之道,还请师父舍个慈悲,也一并传些吧” 教主敲了敲季禺脑门,随后慈祥笑道“好小子,传你万劫长生的大法还不满足,也罢,你即厚着脸皮讨要,那就传你几门道术护身,你想学些什么” “嗯…弟子不敢奢求,全凭师父所传,但凡有道气儿的,弟子都学”太微想了想,躬身拜道。 “吾看你爱弄些变化,只是八九玄功你却炼不得,那就传你几门能外显变化的”教主再次传心一指,太微心中生起瞬间明悟,连忙跪地叩首谢传法制恩。 教主传过法术而后淡淡道“你就在洞中好好修持,碧游金钟响起,便是吾讲道传法之日,是时自来碧游,若还架不得云雾,就自己走上来吧” 教主说罢,身形随风而散,只有渺渺之音绕崖不绝,季禺再次叩首恭送。 一零八[五炁显化 一炁通神] 太微子见教祖化为渺渺消散,撑地站起起身来,望着崖下蔼蔼云雾,崖顶桐叶,柏枝,鸟鸣山更幽,雨露润阳泉,也觉心中激荡难言,不禁站于崖顶朝下放声长啸数阵,以释得道之喜。 念及脑中天仙真书万卷,再也按捺不住,如苍髯老猿一般,打个筋斗,灵活攀住崖上葛藤,径回阳泉洞中。 安坐石床,太微子细细体悟,虚闭眼帘,按仙术默运玄功,半晌之后果真灵验,径入杏杏冥冥,定境中观澈五脏各起轮氤氲之息,季禺心中不敢起波澜喜意,只安心定神,按仙方走功。 玄功一运,内府中霎时有一团黑雾缭绕显出神虎,奔走张狂肆意咆哮,正是西方庚辛浊炁,自肺脏化生,季禺在起玄功,一团氤氲升起内府,盘莲卧斗擎雷掷电,手捻宝剑翻转,打斗白额神虎。 玄机运转,提摩功候,此虎不是非凡虎,正是西方肺炁生,生寄人体,绕人肺疾痰火,喘吁失宣,五脏之衰,始起于此,遂要降服此獠。 此獠一斩,仙家气息日渐悠长,直至宇内寂灭,呼吸都只需一藏之数,也渐脱离吞吐凡炁,千年,万年,不吸一口气也能得活,攀山过凹,登崖履水,气息稳沉,不急不喘,亦能助人武艺斗战之功,打个几日几夜,也不会喘促。 不觉数月过去,季禺依旧坐于昼夜用功不辍,夜满星空,洒落银辉斑驳,太微微开眼帘,两股黑浊恶臭之气,自鼻窍喷出,咳嗽一声,张口吐出浓痰一盂。 太微面色愈发红润,却是肺中浊毒之炁斩出,功行进境之故,起身活动一番,又打了一套动功,几路拳法,凭空连翻数个筋斗,却丝毫不觉气息急促。 当下心喜,在此盘膝运功,恍惚两载时光过去,太微昼夜用功不辍,法清浊之升降,取天地生成之数,昼夜苦功不绝。 逐一斩却肝浊毒炁,肾浊毒炁,脾浊毒炁,心浊毒炁,至此五脏恶虫尽除,已是根源渐稳,法性渐驻仙体。 也是太微积攒深厚,道行超绝,直把常人数十上百载的功夫,只两载出头修成,其实行功至此,若要得征地仙也是反手可成。 只因地仙用功至此,便算得高深功果,若要成个地仙,就不须用法天地生成之数昼夜苦功了。 只需于中丹田立鼎盘炉,把这五脏清炁悉数忽乱投入炉中,用三味火煅成大丹,只需坐关半载,丹儿沉入下田,立时得寿九万九千载。 祖师有言: 地仙者,乃神仙之才,却无神仙之分,始也取日月升降之理,天地生成之数,截日月灵秀,山川精华。 只因或散人得法,无人指点,或精怪得道,不知玄理,此辈本有神仙之才,奈何行功至此,功满忘形,又无师长指点,于炉中胡乱烧炼,若有好运道,误交误会,虽也能得小丹一颗,永镇下丹田,但已失飞仙之机缘,自此入不得九霄,只能不死于人间。 斩尽五脏浊虫,若按神仙功夫,便止于此,只取人生之精,气,神,混炼一团,入九窍,传阑尾,走上下十二重楼,琢磨成婴孩儿一个,赤子婴儿一成,升上紫府坐定,自此身外有身,形外有形,上能入九天揽月,下能去五洋捉鳖,三界内外,任其翱游,唤作飞仙,又名神仙。 飞仙若不行九炼形质,化为不坏仙体,寿也至天地开阖之数,常人若自幼用功,怕也得数百数千载,才能真正得这个功果,却被吕岳,罗宣区区数十载炼就。 太微要炼大罗天仙,自不走婴儿阳神之功,五脏浊气扫空,下一步便是于丹田立鼎开炉,添入五炁真种子,其间抽坎调离,降龙伏虎,各种繁杂功夫熬炼。 直至一日鼎中产黄芽,紫府孕真种,混炼神丹一颗,神丹九转七还,是时五炁朝元,三花聚顶,才算个小成功果。 随着太微运转玄功,时光荏苒,转眼又是数载,太微已立得炉鼎,真种灌入,辰起三味火,日中用五丁火,暮用太阴火,此三火皆起于体内火念,日日如此,不断烧炼,抽铅,添汞,四时不绝,渐渐水火即济。 太微见后续都是繁杂的水磨功夫,急躁不得,便缓缓收功,以防像很多高人那般,急于求成慌乱了步骤,以至走火出偏,导致半身僵化,或是炉火窜出,反把自身化为灰烬。 太微思虑半晌,使袖课爻卦推算一番,知晓教主开坛**之日不远,干脆也就不再苦修内炼功夫,心中忆起教主所传的几般道术来。 “只有内炼功行,却无护道炼魔之法,不成,不成,这样作为贫道不取,还是先把几门道术练好,早晚用来防身渡厄”太微摇摇头做下决定,便又准备炼法。 教主以指传心授,传了太微三门道术,太微多年修行道行高妙无比,这三门道术虽是仙家**,却只是数个日夜,便被季禺练了个通透。 太微从石床下来,负手走到洞口,望见下方云雾缭绕,蔼蔼白霞,微微一笑“如今久坐山中,极静却也思动,正好游览一番,试验个道术” 当下拂袖一抬,招来云雾一朵,太微跌足而起,架着雾飞出桐柏崖。 云雾离地约莫百十丈,望见下方上清宫中依旧忙碌扫洒,打坐念经的一众道人,太微感慨良多,求道多年终于也有飞天之术了,乘别人的云,与自家驾雾却又不同,到底还是自家腾云驾雾,显得更为逍遥自在。 一路飞过上清宫,朝东而去,须臾便是数十里,一路漫观飞鹤,闲耍鹞鸟,朝下看山如土坡,树如苔藓,如此广阔自在,太微不禁长啸一声,抚须而笑。 行了约莫半晌,已是飞出蓬莱,径入东海,太微随意闲逛,不觉飘至当初来时的白鹄道州,像下瞟了一眼,离这黄椰岛不过咫尺。 太微正过半空,水云观中忽有一道白光卷来,伴随一声大喝“何方散仙,在此慢架闲云,鬼鬼祟祟偷窥我水云观,速速退开…” 一零九[嘘炁幻神 庆云宝盖] 太微被雾裹着,不见身形,听此声音,知晓是老朋友大痴散人,如今太微自持道术,也想弄个耍子,嬉戏一番。 正见白光卷来,太微将身一晃,避过白光,遂躲匿于雾中,压低声线喝道:“大痴散人,某家看你这道观不错,想盘来与某家做个家底儿,你若识相,带着你的徒子徒孙赶紧搬走,否则休怪某家用强” 观中大小道士眼见万里晴空,却忽然飘来团云雾,雾霾缭绕间隐约有一人影上来就要让他们搬家,不禁气得纷纷跳脚大骂,不停扔索子,拂尘来砸,还有扔法印上来的,太微嗤笑嘲讽道: “那个小道士,某家又不是那乡野鬼怪,还能被你法印吓着不成,凭得无礼,速速般走,好把这宫观让与某家,让某家高心了,兴许还给你们一人讨个媳妇儿,也好过于此寂寞修行,日日枯坐颂经” 水云观后山雨花洞也飞出一溜云光,正是大痴散人提剑乘云而来,站在太微十余步外,见云雾缭绕,遮盖了太微身形面貌,不禁皱眉喝道: “哪里来的藏头露尾,不敢见人之鼠辈,贫道看你是活腻歪了,要来讨打不成” “嘿嘿,某家自小生得英俊不凡,肤如白玉羊脂,羡煞了待嫁小娘,面貌俊美,迷倒了深阁夫人,自小是主人家爱看,美少妇喜欢。 所以遮盖身形,是恐你观中女冠坤道一见倾心倒还罢了,若是在来几个虬髯长须的老道,某家也吃不消,那岂不是某家的罪过”太微轻笑一声,不断出言挑衅道。 “不要面皮的无耻鼠辈,空逞空舌无益,且吃贫道一剑”大痴散人与下方一众道人怒不可遏,纷纷喝骂,表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徒。 眼见大痴散人双目喷火,提剑冲来,太微使云雾蒙了脸,赤手与其在云头过了几招,太微却忽然跳开战圈,连忙招手打住道: “慢来,慢来,你这老道真不讲德行,你提剑而来,欺某家赤手空拳,你这般便是赢了也做不得数,某家不服” “那你待怎的…”大痴散人也停手收剑道。 “今日来的急切,未曾带来兵刃,你待某家去来兵器,咱们在打过”太微心下偷笑,装作翁声翁气的回道。 大痴散人愈发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只是毕竟多年未见,太微也续起长髯,须发皆白,但大痴想了半晌,怎么没想起来再哪里见过,又闻此言不禁面如寒霜冷笑道: “也罢,那你速速取来兵器,否则你输了不服,还说我老道欺你赤手空拳” 太微闻言微微一笑,捻个决儿,仰天一声呼啸,数百里外的蓬莱仙境,上清宫内的元辰楼顶放出光华,犹如一颗明珠一般,一众道人纷纷出来观看。 众道人惊奇不已,正待走近些看个分明,忽听一声长啸传来,元辰楼八卦顶中一方檀木匣颤动不已,也是一道剑鸣呼应长啸,匣中白炁飞舞挣开了匣上金箍,剑炁飞洒斩断玉锁,露出匣中一线白光。 发出一身炸响后,剑刃瞬间传透顶楼,寒光一闪化为白线,向东飞去,须臾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藏经阁中,一众目瞪口呆的道人,新任阁主破口大骂道: “这天杀的妖剑,你走便走吧,还拆了道爷的楼作甚,真是不当人子,这让贫道怎么向方丈交代呀” 这边大痴散人见太微迟迟不见动作,正欲开口催促,身后忽有锋锐之感袭来,不禁脊背一寒,飞速拔剑挡住,细看却是一道二指宽,三尺长的白炁不断穿梭游走,离得老远也能察觉白炁中的锋锐之感。 大痴散人腾挪跳跃,劈剑扫当抵住白炁,朝太微喝骂道“无耻之徒,为何偷袭与贫道” 太微笑而不语,实际上他留手了七八成,他也不知自家这柄剑有多厉害,只是看着两成功力下大痴已经岌岌可危,也知道不凡,轻喝一声,三尺白炁荡开大痴剑锋,寒光一闪钻入太微大袖之中。 大痴散人虽然有些奇怪这人为何放着如此宝贝不用,反而收入袖中收藏,不过眼下两人正在比斗,也来不及细想,劈剑又来斩太微。 太微不躲不闪,眼见大痴散人剑锋斩来,口吐莲花一朵,莲花须臾化为斗来大小,架住宝剑,太微笑道“不成,不成,某家皮厚,老道你这剑不着力,打不动某家哩” 大痴散人大怒,也顾不上是否杀生,使出压箱底儿的招,虚晃一招,翻身退开数丈外捻决一指,须臾间便从四周飞来十余座山丘。 山丘均是高有百来丈,阔有数里大崖山,十余座山携万钧巨力压下,太微抿嘴一乐,一推头顶莲花如意冠。 卤门飞出清光五道,交合扭转,氤氲一片,须臾化为亩许彩云,霞光千道,瑞气条条,也托住了十余座山丘。 “庆云宝盖!阁下到底是谁,即有如此道术,为何来戏弄老道”大痴散人不由惊呼一声, “哈哈哈…大痴老友,放才不过是玩耍试法,言语多有得罪,还请道兄海涵,万望见谅”太微散去云雾遮盖,也收了道术,朝大痴散人作揖一礼。 大痴散人盯着须发皆白,面若婴儿的太微,疑惑的擦眼打量半晌,又见太微架云飞到近前,大痴散人细看半晌,忽然一怕脑袋大声道:“可是当初去上清宫中的季禺道友么,快,快请入贫道洞中安坐看茶” 太微颔首大笑,随着大痴散人径入雨花洞中叙旧,观中道人见识了一番精彩斗法,望见二人乃是熟识,不禁纷纷松口大气,各自庆辛交谈。 一入洞中,大痴化出仙府,同太微安坐奉茶,太微当先起身朝盘坐的大痴散人连续作揖三次大礼,朝大痴开口道: “道兄这些年可还安好,贫道方才只是试验道术,还请道兄大度,莫迁怪于我,还要谢过道兄当年送我三人前往蓬莱上清之恩” 大痴散人连忙扶起太微,连声回道“贫道安好,安好,倒是道友如今真个了得,这些道术厉害,贫道空活千载,自愧不如” 见太微笑而不语,大痴散人热情的牵着太微坐下,这面带疑惑道“道友可是拜了教祖为师,不知学了哪些神通道术,也给贫道说说,长些见识” 太微抿了口茶水,缓缓道“教主传了《上清紫府飞仙策》,这个道兄也会,无甚稀奇好说,倒是教了我三门道术” “哦?怎么样,且说来看看”大痴散人露出感兴趣,一副很想知道的表情。 “一门庆云宝盖金莲术,这个道友你已经见过了,能化庆云宝盖,显化祥瑞,护身却敌。 一门抬指玄光变化,指尖点出,便能变化多端。 还有一门叫嘘气幻神,也是个变化的法儿”太微抿嘴一笑,缓缓解释道。 “道友好福缘,好福气,教主可是甚少传人道术神通,倒常嘱咐我等仙家要持清静,不得好勇斗狠,为学道术荒废了功行”大痴散人面带羡慕,只是也打心底为太微高兴。 二人谈论叙旧,不觉洞中已过七八日,太微问道“贫道前翻掐算,祖师讲道之期临近,如今怕是快了,咱们一道儿回蓬莱碧游宫吧” “哈哈哈,道友自去,贫道就不过去了”大痴散人微微一笑,朝太微解释道: “祖师时常会讲经说法,但甚少传法,贫道千余年来功力已无寸进,也不是听法能解的,道友自去听讲吧” 一一零[碧游开讲 神仙法堂] (前文有书有说道号与名字混杂,建议改为旁白只称主角名字,所以从下文起将改正回原来本名) 季禺终究还是一个人飞回了蓬莱,也是六爻卦算掐得准,刚回阳泉洞不过数个时辰,一阵金钟声响起,此音只有碧游门人才能听见,不管相隔多远,只要金钟一响,碧游门人皆能感应。 见空中道道流星自蓬莱各处飞入碧游,各路仙家,或骑梅花鹿,或叉角鹿,或乘云,或架鹤,星星点点皆是往碧游宫飞去,季禺当即也自阳泉洞外扯了片雾,白雾裹着身形朝紫芝崖飞去。 各路仙家皆与云头互相见礼,大众道士全真,或一子巾,或九华巾水合袍,背太阿剑,骑梅花鹿,皆是道德清高奇异人当先飞至碧游。 随后又有一众飞来,抓双变髻,淡黄袍,古定剑八叉鹿,正是腾云架雾清隐士。 又有一众仙家,大红袍,黄斑鹿,负昆吾剑,正是五遁三除截教公。 最后是各路傍门高人,皂色服莲子箍,镔铁剑跨麋鹿,都是移山倒海雄猛客。 季禺来不及数,只见得约莫数百上千人,还有些云游头陀,修行散客,也朝紫芝崖赶去,季禺云头最慢,被吊在后面随着三千碧游客也入碧游宫。 众仙在紫芝崖上落下坐骑云头,有熟识的互相见礼攀谈,吵吵嚷嚷挤在碧游宫门前。 仙阙玉宫盛景,自不必赘述,约莫过去一刻钟时间,季禺是个外向的,也正与身旁两位散人攀谈,却听场上一静,众仙纷纷闭口,整理衣冠,收拾仙人风姿。 季禺一瞧,却是两扇仙屏自开,从门中钻出一双丫髻道童,一身水合服,怀抱拂尘朝众仙道“祖师讲道开始,众仙请进宫中安坐听讲” 道童说把退入里间,场中仙家鱼贯而入,到底是仙人之辈,虽是人多,但却井然有序,也有微微交谈之声,只是却不敢大声喧哗吵闹。 季禺自也虽大众而入,宫中即宽也阔,外间看者地窄,内里却犹如洞天广阔,四下一排排金灯亮起,定上一粒粒明珠璀璨,宫中纤毫毕现,盘虬龙华表柱,碧游床紫金台,皆是人间绝景奇观。 早有一排排蒲团,列得整齐,众仙皆按旧例各寻己坐,季禺细观发现,当先来的道德高士坐位皆在前列,随后才是各路仙家各自落坐。 当真是:不染人间一点尘,满堂尽是学仙人。 衣衫总带烟霞色,丈履相随云水身。 季禺正自彷徨,不知去哪里坐下,方才开门那道童走过来稽首道“可是太微玉枢真人么,贫道水火童子” 季禺赶紧也还一礼道“回师兄,正是太微,却不知贫道该坐于何地” 水火童子颔首示意,领着季禺走道第二列蒲团中间,安排季禺坐下后,便自去了。 少倾,各位前来学仙求道之士,纷纷安坐,金钟再次响彻一声,紫金台上碧游床,显出教主道相,身高万丈,庆云彩雾缭绕,瑞气飘飞。 伴随阵阵仙乐响起,季禺等人坐下蒲团化为莲花台,层层落落,把教主法相围在中间,教主开口道“此次讲道,分作两部功课,前节**,后节讲些宇内奇珍” “所谓道为根,法为用,这世界道术,法门繁多,却也有类别,一种为神通法,此类修成之后,应用迅捷快速,缺陷是许多神通皆与天赋道行相关,如法相,庆云,多手多臂等皆属此类。 一种为道术,道术修行较为简单,却也与道行深浅相关,或遁术,水火,风雷,雾化,皆为此类。 一种为秘术,皆是各家秘而传之,此类多系左道异术,修成简单,却也要独特天赋,常人炼不得,此类不需要法力真炁,亦能催使,如喝么呼色,钻土地行,窍中神炁等皆属此列…” 教主先缓缓讲述各道法神通类别,而后又讲宝禁,法禁,诸天云禁等各类禁制炼宝之术。 一些道人却是听得闭下眼帘,坐在莲台上打起了瞌睡,虽无鼾声穿出,但流口水冒鼻泡着皆有。 其实这些皆老生常谈,不过众仙也知晓,每次讲道宫中皆有新道友来驻,教主**由浅入深也是常理。 季禺倒是一直听得津津有味,牢牢记忆,宫外昼夜交替,教主讲一会儿经,说一会儿法,时而停顿数个时辰,兴起则能讲大半天。 也不知过了几天,教主讲罢,停顿了数个时辰,又开口道“此次也有妙法传下,先讲隐身遁行之道,传心不传口,全靠尔等领悟,若你悟出,便是机缘,若悟不得也勿生怨言,只怪自家道行根性不够” 此言一出,众仙纷纷睁眼,侧耳倾听,却是终于到了众仙最期待的传法环节,再也不是讲些寻常皆知的科普一类了。 教主话音落下,见众人侧耳相顾,而教主却微微一笑,闭口不言,庆云彩雾升降翻腾,瑞霞飘飘,地涌金莲,天花妙坠,无缘者侧耳倾听,抓耳挠腮,却不见不分音来。 有缘者各自闭目体悟,亦有抓耳挠腮者,显然悟到妙处,季禺也有层层明悟自心头浮现,也连忙闭目跌坐体悟道术,大道稀音这正是那句揭语所言:话到传心无半字,活人长施一丸丹。 或许后半句不应景,但前半句却是相配的,大道稀音,真言妙法却不从口出,只由心传,教主有妙法万般,却只放庆云彩雾,任由大家自悟,凭根性机缘悟得适合自家的道术。 教主便是道于人间的体现,大道之化身,直观道果,便如直观天地大道一般,有人从道中悟得奇妙小术,亦有人悟得**,更有道行绝顶者参悟出神通。 季禺心中灵感不断涌现,当先悟出两门隐身遁行法,一门杏子假尸术,一门鞋遁术,此二法皆属于秘术一类,季禺不禁心喜,旁边也有仙家各自悟出道术。 大道稀音,庆云道果浮起半日,随后三个时辰,季禺又悟得一门道术,五行遁术,此五行若皆炼得便是一门大神通,亦能持之纵横天下。 季禺不禁手舞足蹈,正欲再悟道术,心中却再无灵感迸发,睁开眼帘,庆云彩雾依旧,只是那无形无相的大道却已消隐不见。 瞟眼却见四周仙家大多面露难色,显然或是毫无所得,或是刚悟一点边儿,道果却已消隐,只有一小搓人,面露喜色,星星点点约莫只有数十人,显然已经悟得隐身遁形一类的道术。 不论诸仙是喜是忧,又是沉寂数个时辰,宫外已是月满星空,许是教主讲经的兴致又来了,淡然一笑道“法有三乘,仙有五等,各有关窍,此番单讲飞仙(神仙)法之关窍,功候时机,众仙若炼地仙,散仙一类可不必理会,各自养神便是” 随后教主又讲了神仙法一些重要窍门,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炼地仙,散仙(此处指尸解仙和旁门)自是对神仙关窍云里雾里。 倒是一众飞仙之辈皆有所悟,听至妙处,手舞足蹈者不绝,却是有的关窍卡了他们数十,数百载功夫,此番却被教主指出窍门,显然是已明突破关隘之径了。 这些关窍有些也与天仙法相通,季禺也听得认真,触类旁通,时有所悟,对于接下来烧炼神丹的内炼功夫已经很有把握。 天色渐明之际,教主却再次闭口不言,这次众仙又沉默打坐两个昼夜,教主方才又至兴起**道“此番传水火风雷之法,众仙各凭机缘领悟,此次**过后,却要在过数百载之后,方会再传法门” 季禺从大痴散人处早已得知,教主讲经传道解惑常有,或数年开一坛讲经,或数年开一坛讲道,而**则甚少,但许多仙家却皆对经书,道理无感。 遂也渐渐很少来碧游宫听道,如大痴散人一般未来的仙家,包括吕岳,罗宣等人却也因此错过一次机缘,季禺心下感慨,若这二仙在此,凭他们悟性,当也能悟得好道术的。 不过季禺却不知晓,这二人与他一般,其实皆被教主单独开过小灶,如今道术不定还在他之上,已经在海外闯下好大名声哩。 一一一[随侍七仙 仙株异品] 季禺正自为没来的诸仙可惜,教主话音落下,阵阵彩雾金莲又起,一蓬蓬霞光照澈,一道道瑞气环绕,真个是: 妙妙妙中妙,玄玄玄更玄。 动言俱演道,语默尽神仙。 在掌如珠异,当空似月园。 众仙功满后,直上大罗天。 一时间是各种体悟难言语,大道稀音绕梁旋,若非至人真行者,空言口困舌亦干,众仙或抓耳,或挠腮,抚道髻,摸莲台,或悲,或喜,或嗔,众生之相不一而足。 悲者怜自家道性难够,体悟不得妙道,喜者庆幸自家福缘道德,嗔者恼教主不公,传个法还遮遮掩掩。 季禺跌坐莲台,无喜无悲,心包太虚妙有,又有大法得传,悟得一门《登隐真决》半部《八卦金锁连环》正自通达玄妙,大道却又隐去,众仙皆从自清醒,抬指掐算,恍惚外间已过旬月,皆自心惊,教主传法从未这般久过,此番又是何道理。 众仙心中疑惑,季禺初来碧游也不知其中道理,自是不觉有异,只以为教主寻常便是如此,正满心欢喜的整理回忆自家新悟的道术呢。 “凡众仙炼道归真,莫不有至宝护身,此番讲祭炼宝禁,分大小诸天云禁真法,次次递进。 所谓动静俱有道,众仙勿要枯坐弄禅,此亦非正途,也要以动功调筋养骨,方能水火即济…或剑,或鞭,或锏,或叉,或棍。 仙家兵刃,却不能与凡间同,遂先传造剑术一篇曰:《金刚灵通如意宝剑》…” 又是数个时辰过去,教主兴致一起,开口又讲打造兵刃之法: “欲造宝剑,须用子年申月黄道日,要预先七日前准备,斋戒沐浴,咒三昼夜毕,择定昆钢铁器家伙,重三斤者。 令匠人一气打成宝剑,长二尺四寸。完时放入炉中运三味火,咒四十九日,不可间断。 打剑时要掐金厢玉印手决,完就功夫不可间断… 如此咒炼完毕,先去无人处试看灵否,果灵即止,宝剑处成火气未消,切不可藏于卧中。如若未灵,则再咒四九之日…” “宝剑造成,各有妙用,大抵是金刚不坏的,但若要飞转腾挪,大小变幻,随隐随遁,喷雷吐火,再自按禁法咒炼,自有玄妙生…”教主檀口微张,缓缓讲述,由浅入深,先讲造剑,造锏等仙家兵刃的忌讳,时辰,如何操作,随后又讲云禁真法,兵刃变化俱凭借禁法而来。 这个便明传,也算是讲道的精华阶段,众仙不论根性缘法,皆能听见悟见,自是倍加珍惜,侧耳倾听不绝。 而后教主皆以前面所言课程讲授,说一会儿停一晌,兴致来了多讲些,有时见下面众仙听得昏昏欲睡,自家也兴致索然,便少讲些。 总之便是: 说一会法讲一会玄,各家配合本如然。 慢摇尘尾喷珠玉,响彻雷声震九天。 时光荏苒,恍惚间又是半月,教主接连三个昼夜再未开过口,仿佛也是讲道的兴致缺缺,众仙也是各倚莲台,各玩儿各的,互相交头接耳,小声交流,如此看来倒与凡尘学堂中的顽皮学子并无两样。 教主万丈法相收敛,须臾之间众人坐下莲台已重新化为蒲团,在看紫金台上碧游床,已是空阁虚帘,教主已经不见了,水火童子敲响金钟道“此次讲法已毕,众道兄且自去吧…” 众仙当即吵吵嚷嚷,互相大声交流所得,嬉戏打闹着出了碧游宫,季禺也随大众一起走出宫门,正待架雾离开紫芝崖,身后却传来声声呼喊。 “太微玉枢道友…玉枢道兄留步…” 季禺疑惑的转过身,却见人流之后有一小团仙家正在互相闲聊,其中几人正朝自家招手,望见边上的虬髯仙家,一身大蓝衣袍束水火丝條,季禺面色一喜大声回应道“虬首道兄稍待,贫道这就过来” 季禺跌足腾气云雾,须臾飘至山坡平地上,虬首仙上前拉着季禺走到这些仙家面前大笑道“诸位道兄,这位是师尊新收的弟子,太微玉枢真人便是他了…哈哈…” 季禺打眼一看,约莫七八位仙家,或背宝剑,或托拂尘,有的青脸獠牙,有的面如紫玉,或是大红道衣鱼尾冠,或是大蓝道衣偃月冠,或九华巾,一字巾,或生得仙风道骨,或生得凶神恶煞,不多却都是面色温和朝自家稽首一礼。 “贫道太微玉枢,不敢在众道兄面前称真,见过列位道兄” 季禺也连忙整束衣冠,稽首还礼回道。 “哈哈哈,玉枢呀,你不晓得我们,但咱们却时常关注你哩,你在上清宫虽是持守戒律,却不是个安分的,甚好,甚好,果是我辈中人,贫道中意你…”说话这人是个貌似沙僧般头陀打扮的道者,头缠金箍,颔下须似刚针。 虽然此中意非彼中意,但季禺心下还是升起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而当初施展造化手段,扑灭火焰,恢复藏经阁的皂衣乌脸道人,也在众仙里面出声揶揄道: “哈哈…早闻玉枢道友脸皮厚若城墙带拐,今日却怎的害羞起来了,莫不是看上马遂道友了,这个好办,众位哥哥皆是你的保媒人,送你们这对儿野鸳鸯入阁,哈哈哈…” “是极,是极,太微道友真乃俺碧游宫楷模也,枉贫道自谓诙谐,几位道兄自谓猥琐,但与玉枢道兄比起来,真个是萤火比之皓月哩…”一位须发赤红,两道獠牙外突出唇外数寸的道人也接口调笑道。 “呸呸呸…贫道是中意他,不是看上他,你几个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马遂略显尴尬的啐骂道。 “哈哈哈…灵牙道兄就是宝玉白象得道,他天天吐牙卖弄,怎的吐不出象牙,是马遂道兄你吐不出象牙,嫉妒人家了吧”虬首仙也不禁出言调笑马遂道。 这马遂貌似是个不善言辞的,被众仙你一言,我一语,羞得个面红耳赤,看着这个貌如沙僧的猛汉一脸娇羞的模样,季也不禁忍不住嘴角笑意。 虬首仙见此忽然一拍脑袋,朝季禺咋呼道“瞧你老哥这脑子,还望了给你介绍你几位道兄,说得你一头雾水,怪俺,怪俺” 众仙俱抿嘴吃笑,虬首仙当先朝皂色仙衣,乌青脸儿的道人介绍道“玉枢道兄,这位名叫乌云仙,是个道法通玄的大高手,你以后可要把他巴结好了…嘻嘻” “不敢,不敢,虬首道兄抬爱了”乌云仙朝季禺拱手一礼,谦虚回道。 又指着马遂道“这位一脸娇羞的猛道士是金箍仙,神通广大,最善降龙伏虎,收降邪魔” “贫道的确最降妖伏怪,道友若要降个甚么猛兽异禽做个脚力,尽管来找贫道,不拘他是甚刚毅禽兽,还是贞洁烈妇,俱逃不过贫道的手段,只得乖乖屈服,嘿嘿…”金箍仙马遂也朝季禺抱拳一礼,面带得意之色缓缓说道,只是说着说着么…众仙都怀疑你马遂这是在开车…。 “贫道毗卢仙,见过玉枢道友…”一清瞿道人,着水合袍,戴如意冠,也挥舞拂尘,向季禺抱拳一礼道。 季禺连忙回礼,一位面白俊秀,双耳垂肩的羽衣道人,挥洒拂尘也向季禺抱拳道:“贫道定光仙,这厢有礼了” “贫道金光仙,玉枢道兄有礼了”金光仙亦是头戴玉环法箍,青面獠牙,顿身朝季禺抱拳一礼。 季禺一一抱拳回礼,原来这七位仙家,皆是教内亲传,常随教主左右,俱是蓬莱岛内名大,蟠桃宴中常客,又唤作随侍七仙,各各本领高强,道术通玄。 季禺是个外向的,最善言辞,与众仙交流不过半晌,俱自打成一片,一个个互相道兄长,哥哥短的,混个熟络。 “玉枢道兄可是来的巧,正巧贫道洞中仙宝即将出产,掐算日头,却正是左近几日,走走…众道兄皆去贫道府邸,品个仙宝丹榴” 众人正自互相打趣嬉笑,乌云仙忽有所感,不由掐指一算,转而微笑的朝众仙说道。 众仙自无不可,七仙道场皆在紫芝崖上,紫芝崖说是山崖,实际广愈千里,只是崖上高耸,一边儿临海靠水,顶上接天连碧。 季禺一听还有这好事,那里会推脱,便也厚着脸皮,抢在众仙前面随着乌云仙身后架雾而行,众仙嬉戏闹闹,你拉我扯,把讲礼不去的也都扯上云头,一发朝乌云仙洞中飞去。 只是季禺却是先发而后至,众仙还边走便等,金光仙嘟囔道“玉枢道兄,你这飞遁之术还得好好练练才是,你这雾架的忒慢了些,凡间的裹脚老太,走的也比你快呀” 众仙嬉笑不已,季禺也有些惭愧,不是他不想飞快些,这众仙或腾祥云,或裹虹光而遁,就他一人架着团雾飘飘悠悠,新得传的云遁虹光,他也还没来的及练,就这一门架雾术,还是自家随意悟的,当真辣鸡无比。 好在路也不远,百十里云路须臾而过,众仙在崖西一片山坳落了云头,芝兰瑶草,首乌仙参犹如杂草,自不必赘述。 坳中临崖辟有洞天,洞外寒梅酸枣枝枝丫丫,桃花杏花儿四季常开,中央一株仙葩奇异,高约丈二,枝繁叶茂,约莫胳膊粗细,树下根须虬结与青石大花坛中,八棱石坛阔数丈,内盛五色沙息嚷土。 一一二[桂府丹榴 仙家法力](加更) 众仙围着这株仙根打量,见树杈叶落间稀稀落落有数十个大有尺许的果子,色呈碧绿,晶莹剔透,周遭十丈阴极阳生,发出奇亮光华,极为不凡。 “二十六…二十七…三十一…拢共三十一个果子”众仙望着树梢指指点点,数了半天,却有仙果三十一枚。 “这果儿名唤桂府丹榴,又名金池异种,本生在那北海尽头的长夜岛上,四面皆有寒霜罡煞包裹,岛上多有千万年前,别处早已绝种的毒龙猛兽,怪鸟妖鱼生息其间,多口喷毒烟烈火,有的肋生八翼,齿牙如锯,身似坚刚,专由口中吸人脑髓,端的凶恶非凡…”金光仙打量半晌,朝众人解释仙根来历道。 乌云仙也笑咪咪道:“金光道兄说的不错,正是桂府丹榴,此物不仅好吃,且能细涤尘垢污浊清心明目,亦能略增五脏内炼之功。 在那长夜岛上不知或了几千几万载,只因此物多食无益,且长夜岛玄霜罡煞,太古毒龙众多,极其凶险,所以一般炼气士若无至宝护身,轻易也不敢去。 百十载前贫道过北海望见岛上霞光氤氲,知晓定是有宝物在此,遂入岛打杀了些毒龙猛禽,只是怜悯其太古遗种,未曾斩尽杀绝,只是把这株仙根使壶天法移了回来” 季禺等人皆自惊奇,围着仙根打量半晌,乌云仙着洞内芝兰童儿抬出石墩,石案,引众仙安坐,金箍仙添了添嘴唇,期待道“瞧这果儿倒是不凡,霞光氤氲,却不知熟了未否,是酸是甜哩” “乌云道兄,贫道瞧你这果儿好似已经成熟,嘿嘿…你赶紧去打几个下来,咱们尝尝鲜吧”平素诙谐的虬首仙也添着脸说道。 众仙皆是熟络亲人,也不客套,纷纷出口催促,毗卢仙甚至扯了个枣树枝捻在手心,吹口仙气儿,枣枝须臾化为玉盏琉璃托盘,凤钗金击子,朝含笑不语的乌云仙道“道兄快去打来待客,贫道把家伙什儿都与你准备好了,莫怠慢了玉枢道兄…” “哈哈哈…毗卢道兄,我看不是待客,看你猴急的,分明是你嘴馋了吧” 众仙一阵无语,好像你毗卢仙也是客吧,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季禺不禁汗颜,没遇上这些“道德之士”前,他本以为自家脸皮算厚的了,现在才知晓,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哇。 乌云仙见此,也就不再吊人胃口了,直接朝芝兰童儿摆摆手示意,芝兰童儿接过毗卢仙手中玉盏和金击子。 这道童儿身姿灵活,一看就是个偷桃爬树的老手,在众仙笑意隐隐中三两下蹬上树梢,霹雳怕啦,一口气把果子全敲下来,唬的众仙连忙又变了块大玉盏端在树脚下接果子。 “这三十一个果子,多食无益,咱八人一家分俩个,给宫中四位师兄一人两个,给芝兰童儿,水火童儿各一枚,余下得皆给师父送去吧,也请他老人家也尝尝”乌云仙笑着开口分果子道。 众仙皆大欢喜,自无异议,当下一人一盘两个果子,余下得皆着芝兰童儿送往碧游宫中去。 “谢过乌云道兄赠果之恩,玉枢愧受” 季禺也接过玉盏品尝,却是碧绿晶莹的两枚果实,这果实每个大约尺许,颜色碧绿,圆形六棱,看去皮薄鲜嫩。 果皮薄如纸屑,用手一拍即裂成大瓣,外表皮色如碧玉,内藏多颗质如荔实,色似火齐的无核朱实。 未吃时,层层之间形如一朵瑶台莲花;吃到嘴里,作桂花香,凉滑脆腴,芳腾齿颊,甘美无与伦比。 季禺只吃了一枚,余下一果拢入袖中,准待日后送与吕岳,叫他也尝尝,其实这七仙除了季禺,皆是飞仙炼质炼质六七转的人物,功行极高,早已斩落九虫,那还有多少口腹之欲,所以皆是打开一果,尝了几粒便弃之一旁,或是收入囊中,待回去送于弟子朋友的。 随后乌云仙又变化酒席一桌,众仙围坐闲侃饮酒,聊天打趣,不觉时日渐晚,季禺念及自家新得的几门道术,按捺不住,便先朝众仙告罪辞别。 与众仙互留信香约定,时常相聚玩耍,便自腾雾先走了,一路飞下紫芝崖,季禺现在也是个无家无洞的破落户,想了想还是回了阳泉洞暂住。 入洞跌坐石床,季禺使了个嘘炁幻神的道术,捻个决儿默运玄功,张嘴喷出一道仙炁,须臾化为两扇石门,闭了阳泉洞口,又使禁法盖住外间,如此也无人打扰他炼功了。 又见洞中黑暗,遂又吹仙炁一口,洞中瞬间腾气十余盏莲叶灯,各自住与洞壁之上,霎时洞中纤毫毕现,季禺虽然能视夜如昼,但谁喜欢阴暗潮湿呢,当然邪派人物除外。 此次共得了三门隐身遁形之术,季禺思虑半晌,觉得自家要想出去浪,还是得把这保命功夫弄足了在说,便决定先练杏子假尸术。 正好季禺曾专门在乌云仙洞外采了一把杏子,当下便在洞中按法修炼,先把高山仙杏六枚,用毫笔朱砂书上符印。 因此法有些忌讳,却是沾不得五金之器,季禺有是个三无道人的破落户,只好从洞壁上掰块石盘,施嘘炁幻神法变出个玉碟,用来盛放仙杏,又按道术所言,割破手指逼出精血一盘浸泡碟中仙杏。 随后掐算时日,又在桐柏崖顶开了法坛,把玉碟供于法坛,又按七星续命方位,各点上油灯七盏,法水六钟。 随后每日卯时念蜕身密祝,尸解密祝,幻形密祝,等道术所载祭炼法咒各七便,又运气玄功不顾仙炁损耗,给六枚仙杏都各吹仙气七口。 这般一连咒炼了整整六日,仙杏却愈发晶莹,季禺又扯绢布编了个宝囊,把这六枚杏子装入宝囊安放。 至此才算功成,日后凡遇一切恶事,只须丢一枚于地上,即能随身替己身死,但此物除寻常之时法主外,却不能掏出示人,因为一遇他人气息,仙杏即变化己身替死了。 不过此事之后,季禺却暂时停下炼法,反而转注于勾调坎离的内炼与打熬自身法力的功夫,只因祭炼这杏子假术以来,季禺深感法力仙气依旧浅薄不足,几枚替死之物搞的他整个人都瘦下一圈,差点因为仙气耗尽,还没等练成替死术自己就先死了。 这世间法力真炁(仙气),若按品质大抵分为三阶九品,除此之外皆是杂炁。 最下一阶名唤五行玉真,如霁云公,神幽子散仙之辈,所炼震木炁,庚金炁,包括之前季禺的三六丙火炁等法力皆属于这一阶,按法苦修一载,约莫能得一道法力(一年),寻常散客能练出此阶真炁,已算是散流高人了。 鸿钧老祖座下太乙玄门等辈,皆法力品质则更高,唤作太乙元真,也有上乘,中乘,下乘之分,但已远超五行玉真,例如当初愈见的旁门祖师寿仙翁,法力便是太乙元真之属。 五行玉真苦修一载约莫能得一道法力,而太乙元真同样修持一载,却能得三五年,六七年法力不等,不仅积蓄速度远超,且施法更为顺畅,也能驾驭更多道术。 而道门三教所传,只要是神仙传承之辈,炼的皆是玄妙造化,玄妙造化此阶法力,也分上乘,中乘,下乘。 基本能驾驭天地间所有道术,如乌云仙,毗卢仙与季禺所施展的嘘炁幻神法,便只有这玄妙造化阶的法力才能轻松驾驭使得,其他太乙元真也就只能勉强使,五行玉真是使不得此类造化法术的。 下乘如金阙炁,龙华炁,中乘的如吕岳的瘟癀炁,罗宣的五焰炁,皆属此流。 但那怕是最下乘的玄妙造化,苦修一载也能积蓄数十道法力,不仅数量上相当于太乙元真苦修十余载,五行玉真苦修数十载,便是玄妙,纯净,造化等质量威力,也远超下阶法力。 季禺不仅修得是一炁大罗仙法《天关仙阙真章》,炼出的法力更是玄妙造化的最上乘真炁,真心苦修不辍,只须一载便能修炼近百载法力出来。 季禺道行又高,修行法力从无关隘,此前只是一边忙着内炼功夫,偶尔略微修炼下法力,绕是如此,前翻闭关两年斩出五浊虫,却也陆续积攒近百载高质量的法力。 但没想到仅仅炼一门避死道术,连喷仙气数十口出去,便给耗了个一干二净,季禺这下彻底明白,有的仙家为何只苦练一门道术,实在是这玩意儿练的时候太吃法力了。 同时想起曾经一口造化仙气,就恢复藏经楼的乌云仙,季禺心惊不已,这乌云仙是得积蓄了多少万载法力呀,竟然如此不当回事的挥霍,就那一下子反本归元,恐怕都要消耗数十年苦修的造化仙气。 一一三[神丹大成 玄光变化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瞬又是十余载过去,一直禁闭石门,云飘云绕,平淡静寂的桐柏崖外,今日却是风起云涌,大风刮的梧桐叶猎猎作响,似鬼神拍手一般,满山虫豺四处慌乱奔走,跌跌乱撞。 少时,忽起红光一片照耀的桐柏崖顶犹如仙屏,混风催云卷尘沙,彩雾氤氲,瑞气条条,化为种种祥瑞异像不觉,时而龙虎交合汇,时而龟蛇相盘结。 如此异像延展数百里天地,早惊醒蓬莱无数仙家,纷纷掐指推算,半晌后却又归坐,却是知晓这是有高人大仙修行破境的异象,有的甚至赶紧把洞府家当都搬走数百里,不敢叨扰嘈杂,以免扰了道友修行,却是自家的不是。 又过半晌,满空异象敛去,然而没等蓬莱众仙松口气,紧皆着所有仙家无不大惊失色。 天地之间猛然乾坤变幻,满空一片红霞犹如血雾,上至三十三重天界,下至九幽阴曹,各路鬼神慌成一片,阵阵鬼哭神嚎之音不绝。 怎生见得此功:玉虚仙灯熄一朵,碧游莲台垮一段,玄都丢了龙须扇,上帝急忙坐玉殿,天宫金阙偏三层,禹王镇水桥两断。 仙山洞府黑悠悠,海岛蓬莱昏暗暗,南山鸟往北山飞,东湖水潮西湖漫。 龙王到处找夜叉,天神到处追闪电,冥王失了生死簿,走散阴魂一大片… 十方鬼神惊慌叫,四海散人巍颤颤,当真好一番鬼哭神嚎。 而阳泉洞中,季禺跌坐石床,顶上庆云亩许,胸中五炁灿灿,七窍直冒三味火,紫府火内种金莲。 约莫过了数十息功夫,天上地下所有异象收敛,季禺面上皱纹化去,肤如温玉,颊似婴儿,满头须发复反长青,只有胸中坎离即济,龙虎交汇龟蛇盘,五炁朝元金精顶,腹下一粒还神丹。 “顿悟黄芽理,阴阳禀自然。乾坤炉里炼,日月鼎中烹。 木产长生汞,金烹续命铅。世人明此道,立便返童颜…” 季禺开阖眼帘,不禁唱出金丹诗一首,三年哺铅乳,三年还汞胎,九年面壁,烧成炉中金汤一滩,鼎中玉液一盏,适才龙虎交汇,正是金汤混玉液,生出九转大还丹。 正所谓: 攒簇五行颠倒用, 功完随作佛和仙。 如今季禺季禺炼就九转七还金丹,胸中五炁攒簇,这个功果便唤作五炁朝元,十余载寒暑,日趋大成,九虫尽斩,也算是彻入门径了。 虽还称不上是个大罗天仙,但一声仙人还是称得,盖因往后还有高深功果未得,五炁朝元,三花聚顶,这两个功果练成便寿同天地。 随后又要经过斩三尸,吞六炁,三尸六炁尽斩的仙人,其法力神通道行基本已经与真圣等同,只是仙人却无真圣不死不灭之功。 三教祖师早已历过万劫,于混沌鸿蒙之中炼就金莲金花万朵,证就无上大道。 而修炼天仙法的炼气士在斩三尸六炁,径反先天,参透造化等功果前道体仙身皆坏不得,若坏去身躯即失道途,也只有修行到万劫不磨,方有不生不灭之体。 十余载苦修不辍,季禺不仅内炼小成,法力亦是大增,如今知觉浩浩荡荡,少说也有数百载功力加身,袖口抚,一道三尺白炁飞出,轰隆一声,将石门斩了个粉碎。 季禺朝外望了一眼,捻把泥沙一撒,须臾化为一溜黄光遁出,比之架雾不知快了多少,转眼便已遁出蓬莱,正是五性大遁。 这五行遁术季禺如今皆已炼得,可谓已是超脱五行之外,土遁术飞转,一息便走千里之外,迅疾无比。 只是出了蓬莱望着四周茫茫大海,浩瀚烟波,也不知要往何处而去,吕岳与罗宣等人道行高深,季禺使六爻袖课也掐算不得二人洞府山门在何方位。 季禺顿于东海半空,思虑半晌,他记得梦里吕岳是在一个叫九龙岛的地方修行,罗宣好似是在火龙岛修行。 其实以季禺道行配合卦算已及所知道的信息,推算出大致方位并不难,只是季禺转念一想,心中起了个念头,梦中有句话叫“莫说龙王无宝贝”自家如今天宫地府,水里火里哪里去不得,何不也去找那海龙王作个耍子。 心下即定,季禺调转遁光钻入水中,这土遁入水,速度变慢且颇为不适,随改换作水行遁术,借着浪花水珠儿,化为蓝光一缕,须臾消失不见。 这般朝水底走了半晌,季禺正自分水推波,一青面夜叉,端着杆九股叉见着季禺推水,二话不说一叉刺来,季禺捻个金行遁术不躲不闪,钢叉整好刺在季禺胸口,在水底擦得火星乱溅,只把衣裳划了个口子,季禺却是毫发无损。 季禺嗤笑一声,一手反握住九股叉,往回一扯便把九股钢叉夺于手中,当着夜叉的面,掰成一团钢球,唬得这海夜叉转身就跑,被季禺把那钢球抛过去砸在背后,在水底礁石上滚了个倒跌葱。 季禺手捻避水诀,攥住海夜叉衣襟领子提溜起来,这海夜叉当即求饶道“莫打了,莫打了,你是哪方来的仙神,再此推水,欲要作甚” “贫道乃太微玉枢真人,在东海修行,听闻海中有个龙王,特来拜见,你怎么要打贫道我”季禺面色和善的回答。 “原来是海内的上仙,是小的眼拙,错把上仙当作了妖怪哩…”海夜叉讪笑道。 季禺只是笑笑,心下暗说“你也太看得起妖怪了,有那方妖怪能如道爷这般仙风道骨,分明是你这些夜叉孙子蛮横惯了,见人就想打死领去邀功罢,稍后再给你个报应”心下知晓,但嘴上却是和善道“无碍,无碍,且先领贫道去龙宫罢” 夜叉闻言点点头,带着季禺催水走了百十里,朝季禺道“上仙稍待,容小的进去通报则个” 见季禺颔首,夜叉连忙进去通报龙王,把季禺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就差直说季禺是个来招茬儿的了,又扇风点火描述了一番。 直把龙王听的是青筋暴起,当即准备着人前去拿了季禺问话,却听夜叉讲了季禺神通,把生钢都给捏成一坨,这才连忙点齐龙子龙孙,虾兵蟹将,鱼鳖鼋鼍,出宫列阵来迎。 季禺一见这彩旗招展,金鼓钟鸣,知晓这海龙王是想给自己摆个威风,好让自家知道龙宫的厉害,不敢乱来,季禺咧嘴一笑大声道“海龙王,贫道太微玉枢特来找你玩耍,怎的这般待客之道,可不是个大方人家的样子” “兀那道人,你在何方修行,何时得道,且报个分明…”一金蟹将军,挥舞九环刀朝季禺吼道,却是龙王不好开口,催个下人问话,唯恐是个有来历的,打错了高人可就不好。 “那你们可竖起耳来听好了,道爷我法号太微玉枢,在东海修行,得道于天皇年间,修行至今短头也有个几万载了…”季禺是个无洞无府的破落户,惹人嫌的三无道人,这才过来打秋风的,那有个甚么洞府来历,当下双手一背吹牛不待喘气儿的回道。 众虾兵蟹将一阵慌乱,天皇年间得道是个什么概念,法界的人都知晓,少说也是个太古大圣之流,那个嫌命长敢去打他。 龙王心下疑虑,太微玉枢,若是个太古大圣,自家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不禁朝龟丞相看过去,发现龟相摇头,也表示没这号高人。 龙王当即放心大半,不过还是谨慎的朝几个青蛟元帅打个眼色,着他们过去试试成色。 季禺见几条青蛟张牙舞爪,朝自家抓来,不禁失笑,这老龙真个谨慎,不过要找由头拿捏他,恐怕三两下打杀这几头蛟龙,反把那老龙王吓得躲入龙宫不敢出来,反而不美。 当即只展个两成功夫,袖里三尺白炁重新化为宝剑提在手上,季禺多年习练的武艺可不是盖的,左劈右挡,打得几条蛟龙节节败退,三十来合被剑砍得鲜血淋淋,爪断筋飞,再战不得,只好径自逃会宫中。 那龙王还以为季禺武艺尚可,道术不过尔尔,当下再也按捺不住,想与水族大众摆个威风,当即一声龙吟,化为一条千丈神龙,张牙舞爪,朝季禺扯来。 “鼎内降龙虎,炉中炼龟蛇,贫道我降服体内龙虎,这体外的今儿也降一个试试…”季禺嗤笑一声,见神龙利爪伸来,将身一扭,借水遁退走数里,捻咒掐诀,朝一块礁石一指,使了个玄光变化的法儿。 礁石被指尖玄光点住,须臾化为数百丈来宽的前古巨鲸,裂开牙口,根根利齿如剑戟,也是摇头摆尾迎上千丈神龙。 如今这变化法儿,却是以造化仙气变得,若非有时间限制,几乎以变化的前古巨鲸无甚两样,远远不是曾经那犹如纸糊遮人眼目的障眼法能比的。 前古巨鲸不仅身躯旁大,且有铜头铁脑,利齿钢牙,肋生双翅,虽飞不得天,但却善能推水,极为灵活,在上古曾雄霸海域一时,却为龙族所败。 这真龙为水族第一强手,位格等同于先天真圣,若是前古巨鲸遇上,也是难逃一死,奈何这四海龙王乃是真龙苗裔,却非纯血真龙,只是凡龙经过修炼,得上帝敕封的神龙罢了,否则再接季禺十个胆儿,他也不敢到龙宫来找事儿。 且说巨鲸神龙一场好斗,你咬我一下,那我便勾你一抓,你来我往,一时间倒打了个平手,分波荡水,卷起千丈巨浪,水波跌宕,虾兵蟹将站不住脚,水鳖鼋鼍亦是拱起百丈身躯上前住战,一众水族摇旗呐喊。 一一四[五行大遁 大罗巽风] 这龙王只以为季禺就是个鲸鱼得道,所以唤起诸将一阵猛杀,绕是前古巨鲸,也抗不住这诸般水族精怪的围攻。 十余合后鲸须皆为鼋龙咬住,鲸尾又被鼍龙拽住,四方蟹将奔走围杀,五条青蛟掠阵游走,巨鲸终于被水族制住,神龙摆动千丈尾鳍,直接把巨鲸给拍成了粉碎,玄光流转化为百丈的礁石碎成一地石块。 众水族幡旗招摇,金鼓阵阵,皆是欢心鼓舞,为大王摇旗助威,季禺见此直接从山后跳出,袖口倒转,宝剑化为三尺白炁,如闪电般迅疾,把一溜儿蛟鼍削为两截儿。 龙王正自心喜摇头摆尾,炫耀神通,却见前阵水族血雾腾腾,纷纷化为肢体碎裂,一道白光穿出血雾直飞过来,龙王大惊失色,慌忙敛去形体,化个筷子般粗细的小蛇儿钻入礁石缝中,逃过一劫。 剑光飞梭,五头青蛟慌忙化遁术奔逃,却只是徒劳无益,怎快得过季禺神形相合的道剑,三尺白炁入电光闪过,绕着蛟龙一圈,径自飞走,只留青蛟呆滞不动,半晌过后一颗龙首落地,龙身在水中腾起血雾,化为碎肉。 龙王见此目呲欲裂,眼见季禺斜椅在一株粗壮水草上观看,龙王化为小蛇穿梭游走,小心翼翼钻到季禺身旁十余丈前。 见季禺正自品头论足,毫无防备,龙王瞬间化为人身,双掌一撮,一溜寒星打来,季禺确实有些大意,未曾提防,一片蓝光犹如萤火飞至,季禺连庆云宝盖都来不及使,瞬间被蓝光炸成齑粉。 “哈哈哈…好贼厮,仗飞剑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老夫的葵水神雷化为灰烬”龙王熬光化为龙首人身,顶者两道龙角大笑道。 “嘻嘻…老龙兄果然名不虚传,神通厉害,贫道佩服,佩服,不如咱们休兵罢战如何,贫道自天皇年间得道,早已炼得不死之身,百炼元神,趟个水火风雷不过如同儿戏也…” 熬光闻声转首望去,不由一愣,却是那恶道人毫发无损的坐与一片森森青苔顶的礁石上,翘者腿朝自家说话,熬光望着地上,不由惊叫道“有这等事…有这等事,障眼法,一定是障眼法…我绝不信” 季禺轻笑一声,吹个口哨,那厢撵着一众虾兵蟹将猛杀的三尺白炁发出剑吟阵阵,化为流光落倒季禺身前,白炁变幻又化虚为实,重新化作宝剑一柄。 季禺收拢宝剑杵在地上,朝呆呆的龙王笑道“贫道此来并非寻衅滋事,只是听闻龙王乃水元下界之主宰,特来拜揭,如今两方交兵,却实非贫道本意耶” 熬光望着被斩成血雾的两条青蛟,一众鼍鼋等龙属水族皆死伤残重,余下三条青蛟筋断骨折,被众虾兵蟹将捞入龙宫去了,又望向季禺冷笑道“你这贼泼道,杀吾众多水族,还想就此罢休,又弄些替死之术糊弄我,给老夫死来…” 熬光话音未落,搓手再次抖出一团萤火朝季禺打来,季禺见这老龙识破替死之术,倒也有些见识,却见葵水雷再次打来,季禺轻笑一声,抬手一推道冠,五道清气自卤门飞出。 五道清气交缠,须臾化为亩许庆云,犹如幡幢宝盖,罩住季禺身形,葵水雷被庆云宝盖挡住,纷纷炸裂,只炸得季禺顶上庆云泛起涟漪阵阵,彩霞瑞气摇曳,却始终稳稳抵住葵水雷。 熬光见此,拂袖连发葵水雷珠,葵水神雷聚集大量葵水精华,与其它雷法刚烈暴戾不同,葵水雷威力相对绵软。 只是葵水精英连绵不绝,犹如海浪拍礁一般,一浪重过一浪,僵持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季禺的庆云宝盖便已摇摇欲坠,可见这老龙还是有些本事的。 季禺见此只好使点真本事出来,捻着决,朝巽地吸口气,猛的喷将出来,须臾之间,道道黑风自巽地刮气,这老龙虽有些本事,却如何挡得住巽风。 不过季禺如今却是凭自家轻松施展,再未靠法器之力,巽风反而操控如意愈加挥如臂使,连起三道巽风。 一道卷飞了熬光雷珠炸做一团,一道卷住熬光,季禺手下留情却并未伤他,只是给卷晕了过去摄倒季禺身前躺着。 余下一道巽风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把那些朝季禺冲过来的虾兵蟹将手中兵刃,丫丫叉叉,斧钺钩矛,被风卷脱了手,俱收作一团刀山,唬得一众虾兵连忙躬身控背,不敢再动。 吹口仙气弄醒昏沉过去的熬光,见其睡眼惺忪,一脸茫然,季禺含笑道“尔等不识真仙人,贫道前来拜访,净使些儿兵刃来迎,真是无礼,也罢,那便再露两手与你涨个见识” 说罢不待熬光回话,季禺使五行大遁,默念五行总纲秘咒,取兑方炁一口,喷将出去,须臾间把那些兵刃俱变化成百丈金山一座,横于海底。 正是五行大遁之妙,若掐金行遁,只须念总纲秘咒一遍,再取兑方炁一口,喷将出去,随即能变金山一座,亦能隐身遁形,又能柔金碎铁,断刀折枪,弓弩刀斧不能伤身。 遂有前文赘述,单练一行便只是遁术一门,五行俱全便是一道大神通,唤作五行大遁,五行各有妙用,所以才说若仙家会得,持之纵横天下足矣。 见龙王与众水族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呆呆说不出话来,季禺摇摇头轻笑一声,即然这水族如此不欢迎外客,动扎刀枪相对,实在非仙人来往之地,去休…去休 季禺当下捻个水文决,取坎方炁一口,跺地欲借水遁走,却忽被老龙王扯住袖子赔笑道: “上仙慢走,请留步舍下稍歇,适才小龙有眼无珠,不识上仙法力通玄,确实怠慢上仙,谨望上仙不计小人之过,龙宫扫榻相迎,奉些珠玉,略赔小龙鲁莽之罪过…” 季禺见这老家伙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好话,尽捡些好听的说,显然已经服软了,季禺摇摇头倒也不与他计较,只是装作面无表情的严肃模样,给这老龙拉进龙宫之中安坐上席。 众水族兵将偃息旗鼓,各自收拾伤卒,捡起余下一点儿散碎兵器,季禺见此朝外间一指,金山耸动摇晃,瞬间垮了下来,重新化为各类兵刃。 又见众水族或多有伤,也忍着肉痛喷口造化仙气儿,三条青蛟与众水族伤势须臾复原,犹如原先一般,一众水族叩谢不止,皆敢惊奇。 “多谢上仙大德,展**起死回生,使吾众水族重归原先一般,真真好法力,好神通啊,请上仙满饮此杯”熬光面露崇敬佩服之色,朝季禺敬酒道。 季禺只是抿了口酒,笑而不答,他当然明白老龙意思,说他起死回生不是口误,是想让他再已**,把死去的水族龙众再给变化回来,季禺却只当没听见言外之意,只是与老龙不停推杯换盏,喝酒吃席。 倒不是季禺不想把死的也变回来,只是一来造化仙气并不禁用,季禺苦修十余载,积蓄了近千载法力,就治伤患连着方才打斗喷出去弄变化的,就这几下子便耗去百十载法力。 这也是先前几禺见变化的巨鲸打不过熬光,便收敛变化,因为这变化之术,便些小巧的好说,若便大的如巨鲸这般,这一口仙气至少喷出去五十载法力才能变得。 所以别看季禺玩得潇洒,就这几下十余载苦修积蓄的法力便耗去一大截,不过季禺修行玄妙造化最上乘法力,这法力去得快,积蓄的也快。 二来这起死回生,季禺也已验究通透,只是光凭他现在的本事并不能凭空化出生灵,若要复活单个好说,只要魂魄还在,随意弄点树枝或者莲藕搭个人架子,一口造化仙气一吹,把搭的架子化作躯壳便是。 只是此法造化精密,人体如宇宙,五脏重楼迭起,经脉如繁星,若要他活人,还得先抓几个人刨开验机,光准备功夫便要数载。 且还必须要保住灵魂元神才能复活,否则魂飞魄散,弄个空空躯壳也无用,单个复活都极其繁琐麻烦,更不要说是被剑炁绞成碎片,魂飞魄散的一众水族了。 二人推杯换盏,攀谈半晌,老龙王面带犹豫之色道“上仙此来,可是有事须要老龙相助么,若有困厄,上仙但请直言便是…” 季禺假意推说半晌,终究还是厚着脸皮道“哎呀,本是来拜访,拜访你的,结果你门下的那个夜叉打我,把贫道衣裳都划破了,随后你又用雷炸贫道,把道冠也弄坏了…” 老龙王听了半晌才明白,感情季禺绕来绕去,拐弯抹角,弄了这些事情,竟然只是要来寻一套行头,心下大松口气的同时,也明白是那夜叉扇风点火,挑拨自家去与这仙人恶战。 老龙王口头应付着季禺,眼神却阴寒的盯着殿外忙碌的夜叉,心下已经在想这厮给自己造成如此大的损失,即赔了人丁也损了面子,到底该给这夜叉选个甚么死法了。 过了半晌龙王转过头,直接打断了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季禺下言,开口插话道: “此次与上仙打斗动手,皆是那个夜叉将挑的火,小龙稍后自会严惩为上仙出气,怠慢上仙已是不该,还划烂上仙宝衣,却是小龙的不是,万望上仙恕罪” 龙王说把沉吟片刻道“即然坏了上仙衣冠,那也由我龙宫悉数赔给上仙…” 一一五[坑蒙拐骗 日后自有福报] 随后龙王召来龙婆龙女,着她们打开宝库,取金银,流珠,玉贝各十箱,各类宝铅,朱砂,玉颈瓶,琉璃盏,金花,宝莲,各类凡间难寻的法物装了一大箱。 又遣一队了莺莺燕燕的龙女,采水元下界五方水行精炁编丝,织就天罗法袍,紫纱道衣,云耳芒鞋等物件儿赠与季禺。 随后季禺又扯自家道冠弄坏了,还少个剑鞘,一柄拂尘,这老龙倒也识趣,忙又遣蚌女,螺娘,取宝库前古鲨皮并沉底紫檀,做了剑鞘一只。 又开宝库取海阁天蚕茧,抽丝剥茧为尘丝,梭罗宝树枝为柄,即作拂尘一柄,又用秘银,紫金着造作大匠,海内神工,精制莲花飞鹤如意法冠一顶,顺带还配暖玉叉簪一根,均一道儿送给季禺。 季禺换上天罗法袍,外罩紫纱八卦衣,戴上莲花鹤翅如意冠,脚蹬云耳芒鞋,把三尺白炁化为宝剑装在剑鞘斜挎于背上,手捧清静拂尘,立于龙宫殿中。 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前番还是个破衣烂衫的邋遢道士,换上这套装扮,立马变成了有道全真,面色清瞿,颔下五绺尺许长髯,斜背宝剑,当真仙家气象,姿容不凡。 季禺朝龙王笑了笑道“此番多些老弟,给贫道弄了身好行头,甚好,甚好” “蜗居地窄,乡野村地,却是无有甚么好物件儿,只得攒些前年积蓄,自家做些行头并一些法财,送与上仙,不成敬意”熬光也抚着黄色虬髯笑着回道。 “龙宫宝阙,水元圣地,如何能是乡野蜗居,龙王自谦了,贫道才是乡野愚夫,多谢龙王赠礼厚待,只是还有一桩事情”季禺笑了笑,眯着眼说道。 老龙一听这货还有事儿,不禁心下一颤,手上一抖把胡须都给拽下几根,肉痛半晌才苦笑道:“上仙还差甚么,只要龙宫有的,俱都送与上仙” “哈哈哈…龙王果真慷慨大方,贫道到了外面,一定给龙王播撒名声,让好些穷苦的道友皆知龙王的慷慨…” 季禺见这老龙满脸肉痛之色,犹如吃了黄莲般满面苦色,不禁心头暗笑,转而面露揶揄之色笑道: “咱们走江湖皆有浑号,何况龙王这江湖之主,如此慷慨解囊,仗义疏财,又惯会刮风下雨,依贫道看不如就叫“三界及时雨熬光”如何…” “啊…这,这不敢当,这不敢当,小龙是个道德神仙,视金钱名利犹如粪土,只是龙宫这些家底儿是祖辈传承,不敢尽散,不敢尽散纳,还请上仙莫要说是我送的,只说是自家捡的就是…”老龙王一听季禺要给他传播慷慨之名,吓得把龙须都揪下一把,连忙朝季禺说情。 老龙王心中不禁大喊:“这来了一个遭瘟的泼道,就已经糜废多般宝物,若是这慷慨名儿传出去,再来他百十个穷酸道人打秋风,找我及时雨熬光…” 老龙打了个寒颤,他已经不敢想象如果自家把龙族亿万载积蓄败光了,祖龙从界外一把拍死自家这不孝子孙的模样。 季禺见老龙闻言吓得毛骨悚然,不禁哑然失笑道:“即然龙王不想要这名利那便罢了,贫道也不是多嘴大言之人,逢人问起只说自家游逛捡的便是,只是希望龙王也莫上天宫说漏嘴了。 如果被上帝知晓有个道人来过,那贫道也是纸包不住火,只好告诉各位清苦的道友,海中有位慷慨解囊及时雨了…” 季禺可是知晓这些龙神最爱告御状,虽所自家如今神通,也不怕他天宫能拿自家怎的,但总归是一场麻烦事儿。 “那里,那里,小龙一向守口如瓶,怎会失了机密”龙王一听季禺此言,立刻明白其言外威胁之意,忙不迭作揖赔礼,保证不告状。 季禺见此颔首点头,抿嘴一笑问道“贫道还有一事,想请龙王问个路径” “甚么路径,只要是海里的,龙宫皆有文薄记载,上仙请问便是”龙王一听是问路,心下大松口气,摆摆手豪气道。 “敢问那九龙岛在甚么地界儿,还有哪个火龙岛的路径…” 龙王闻言沉吟半晌,着宫中鱼吏搬来文簿,翻阅海界各处岛屿,道州,山岳,按目录差寻半晌,才笑着回道: “这九龙岛再靠西岸六万四千里,从龙宫往西北走八千来里,原来是九条毒龙,时常发水卷洪,是常去西岸的南赡州沿岸卷水害人,时值圣王大禹治水,被禹王遣家父收伏。 家父与这九条毒龙打斗数十日,奔走海域数万里,最后被家父降服,化为岛屿,东西方圆千余里,形似九龙盘踞。 岛上有四位高人,唤作九龙岛四圣,其上有声名山,近年来也住了个凶神,唤作瘟仙吕岳,神通广大无变,据说是截教门下斗战第一仙” 季禺一边听龙王讲解,一边不住点头,见龙王讲罢,疑惑道“那火龙岛又在那个地界儿” “小龙查遍东海岛屿簿,山丘簿,道州簿,却未找到这个火龙岛,倒是有火仗屿,飞火台,却不知道是不是,若不是那大抵火龙岛不属我东海管辖,可能在其他海域哩”龙王沉吟回忆半晌,不确定道。 “找不到火龙岛便算了,此番多谢龙王了,即然已经找到九龙岛路径,那贫道这就告辞了,这些法财珠宝贫道就不收了,留与你家后代吧,只是这身道衣拂尘贫道就愧受了”季禺朝龙王抱拳一礼回道。 龙王领着一众龙子相送出宫,季禺正待走忽然心头一动,想起日后发生的一件非常可恶的事,不禁朝龙王招招手示意。 “上仙还有何吩咐”龙王走到近前回道。 季禺附在龙王耳旁,低声道“贫道见你也算不错,有一言相告,你家日后有一灾劫,若有人仗事欺你,起了冤屈,你尽管来寻贫道,贫道承你恩情,必有后报” 龙王心下疑惑不已,自家与人为善,只在海里纳福,如何会有灾劫,不过龙王也知晓季禺道行告深,神通无边,不会无故放矢,心下立时蒙上一层阴影,转而也不推辞拜谢道: “多谢上仙日后看顾,只是不知上仙在那座名山,那个洞府修行,日后若有要事,也好寻找拜访上仙…” “贫道四海为家,不知定所,若有要事寻找,全看你家缘法,若是有缘自能寻到贫道庇护,若是无缘分那也只能怪你自家不积善德…哈哈哈…话尽于此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贫道去也…” 季禺神秘一笑回道,话音刚落脚下一跺,化为蓝光借水遁冲天而起,升至海上青冥之中直向西走,蓝光闪烁间,须臾消失在天边不见踪影。 龙王见此摇摇头挥去心中阴霾,恢复平静,只是着人把季禺名号用金帛记上,藏于龙宫殿门牌匾之内,以免忘记,到时要用到也能按名号寻人。 季禺沿着云层,朝西边儿飞了一柱香时间,约莫走了七八千里路程,前方果然望见一大片群岛,该岛四面环水,有九座山头似龙头,山梁似龙身,龙尾伸入水中,酷似九条龙聚集而成。 一一六[九龙岛四圣 中秋斗法] 季禺架遁光在九龙岛上空盘旋半晌,见这九龙岛广有数千里,海浪涛天,烟波滚滚,也不知从何下手能找到声名山,绕至靠东半岛一片石崖,却正见一座洞府。 奇花异草般般秀,桧柏青松色色新。 只许仙家到此处,那许凡人到此间。 洞外一黄袄童儿正挎花篮收拾芝草灵药,见季禺遁光落在洞前,童儿连忙道“老师何来…” “贫道太微,是来这九龙寻个故友的,不知令师可在”季禺立住遁光,站在崖顶青石上颔首问道。 “在的,在的,容小道通传一番,老师稍待”说罢童儿丢下花篮,咋咋呼呼跑洞里去了。 不一时,洞中出来四位道人,当先一位头戴一字巾水合服,面如满月的道人望见季禺站在洞外,大笑道“太微道友,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快请进,请进…” “王魔道友,别来无恙否,贫道有礼了”季禺含笑稽首道。 后面三人中头带莲子箍,似陀头打扮,穿皂服,面如锅底,须似朱砂,两道黄眉的道人名唤杨森, 挽双狐髻,穿大红服,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唇外露出上下獠牙的凶恶道人名唤高友乾 头戴戴鱼尾金冠,穿淡黄服,面如重枣,一部长髯者名唤李兴霸。 却原来这四位道人皆是碧游宫旧识,当初在宫门外出次见面就有交往攀谈,互相续过姓名道号,所以季禺到九龙岛,便首先按地儿寻找王魔四人。 余下三道人也是热情的拉着季禺走入洞中安坐,都是旧识自不必介绍,季禺一一向其他三位道友行礼道“冒昧来访,却是叨扰四位道兄了” 高友乾阔口獠牙一磕,翁声道“道友多礼,都是自家师兄弟,说这客套话儿作甚” “童儿,去把那朱兰润果摘些过来,招呼你太微师叔”李兴霸见几人攀谈叙旧,便招呼童儿出洞摘些异果儿奇花招待季禺。 季禺连连摆手,叫住童儿道“诸位道兄莫要破费,贫道此次一是来看望诸位道友,二是来寻一位故人的” 李兴霸朝童儿示意速去速回,一边朝季禺道“道友客气了,即来吾四友地界,怎好只饮些枯茶淡菜,且多耍些时日,咱一起谈些道法交流” “是极,是极,太微道友此来,令我等蓬荜生辉,如何能怠慢了道友”杨森也一抚长髯赞同道。 见季禺苦笑不已,王魔问道“太微道友想要找那位仙家,我四圣交友广阔,不说这九龙岛内众仙,便是三山五岳也有不少故旧呢” 季禺推辞不过众圣热情款待,只好答应多耍几天,闻王魔此言便回道“贫道有个异姓兄弟,自凡尘求道时便在一起,只是他得道还在我之前,近几十载也未见过,他名唤吕岳,不知可在这九龙岛上吗”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道友如此急切,哈哈哈…”高友乾闻言一愣,随即大笑不止。 起余三圣闻言也都相顾而笑,季禺见此急切把住王魔手臂问道“几位道友笑甚,莫非他有甚么变故么…” 王魔只是一抚胡须笑而不语,高友乾又出声道“那道友可来对地方了,你兄弟现在可好生了得哟” 杨森也大笑说道“太微道友既然是吕岳的兄弟,那这事儿便好办了…” 见季禺面露急色,满脸关切,众圣亦是性情中人,那能在吊他胃口,李兴霸端上仙果奇珍,招呼季禺品尝,见季禺满脸急切无心吃喝,只好开口叹道: “吕岳道兄确实在九龙岛上开府,只是如今他好大名声哩,他在声名山炼气,号瘟癀祖师,徒子徒孙众多,动轧惹祸行凶…” 王魔也长叹一声“偏生他法力高强,神通广大,极善斗战,海岳众仙皆奈何不得他” “哦?那他可是得罪了几位道兄么”季禺闻言一惊,转而担心道。 高友乾摇摇头叹道“只是同在九龙岛,略有些间隙,方才道友不说,我等还准备请太微道友你助拳哩,不过既然道友你与他乃是旧识,还望能规劝他一番” 季禺心下一愣,这四圣法力神通一般,但内炼功行极为高深,皆是胸襟开阔的道德之士,遂得众仙敬称四圣,怎么会与与吕岳有隙,便出言安慰道:“诸位道兄勿扰,到底怎么回事,还请讲来,若是贫道兄弟的错,贫道定然公平处置” 王魔问言一摸长须缓缓道“自吕岳道兄也来九龙岛开府后,本也相安无事,只是九龙岛原先也有许多旁门仙真于此修行,吕岳道兄徒子徒孙众多。 他这些徒儿有的根性浅薄,四处与人结怨,有的惹怒岛中左道之士,遭人打杀,吕岳道兄又是个护短的,只把这些旁门仙家无德行的皆也打杀了事,有德行的也要驱赶出去…” 高友乾也略有不岔接口道“我等皆是同门,本来也不好说这些事,只是前番吾等四友赴碧游宫听讲,那吕岳的末座小徒寒痘童子却趁我四友不在家,偷盗了吾等洞中众多灵药便算了,这恶徒还把守家的童儿也打伤了…” 季禺闻言大怒,望着双眼红肿,擦泪哭泣的黄袄童儿,朝四圣道“好个凶恶之徒,这吕岳如何教养的徒儿,这等不堪入目,也好收入门下,真是败坏门风…” “吕岳道兄也是个豪爽仗义之人,平素与我等也算相安无事,只是门下弟子不争气,四处惹祸行凶,就数那寒痘童儿,疙瘩道人,梅毒散人几位最是凶顽霸道…”李兴霸闻言也是不岔出言赞同道。 王魔也是苦笑叹道“我等回洞自是气不过他如此霸道,便拿了寒痘童儿,打上门去讨个公道,吕岳那四大弟子还算善士,只是赔礼道歉,其余门人不由分说一拥而上,被我四人杀败后径回洞府朝吕岳扇风点火。 吕岳领了门下众徒过来叫战,这吕岳神通广大,我等恐不是他的敌手,便托言说他人多势众,胜之不武,两方各邀好友在八月十五斗法决胜,吕岳这才领人退去…” 杨森出言笑道“我等不善斗战,正准备前往三山五岳喊些好手过来,不想还未动身,太微道友你便过来了,本也准备邀请你助拳的,既然道友与吕岳道兄有旧,还请太微道友禀个公正,去好生劝劝他罢” “正是如此,所谓冤家易解不易结,我等虽不善斗战,却也不是好相与的,结识的斗战好手众多,也有道术高强的,只是若是大战一起,伤生害命,或损了自家好友性命,却是不该,还请太微道友能禀个公正”四圣俱都起身朝季禺作揖一拜,齐声说道。 季禺连忙把四圣扶起,宽慰道“众道兄这是作甚,几位道兄品性高洁,最是道德高尚之善士,不仅三山五岳的仙家敬仰,贫道也是佩服众道兄内炼功行之深厚,那敢受此大礼,可折煞老弟我了” 见众圣面露恳求,季禺连忙出言答应道“四位道兄也勿虑,不必叨扰海岳众高士了,贫道我自问有些道术,言下离十五中秋也近了,众道兄倒时安坐便是,由贫道出战,会会他吕岳的几位高徒,把那几个恶徒拿来给众道兄出气…” 四圣见季禺答应调解此事,不由喜笑颜开,皆是规劝道“太微道友只要劝和此事便好,能不动手便不要动手,以免伤了你兄弟二人感情,却是我等的不对了” 季禺摆摆手示意四圣不必多言,转而朝四圣深深作揖一礼拜道“此事起自贫道兄弟,却是贫道兄弟二人的不对,叨扰四位道兄清修了,吕岳只是授徒不严,倒时还望四位道兄心中莫要怨他,若有过错,贫道皆替我那兄弟担了,万望四位兄长海涵” “太微道友那里的话,莫说吕岳道友也是同门,便不是同道一师门下,我等也并未怪他如何,只是希望他能择徒严谨,若长久如此,他那些恶徒定会给他惹下大祸的…”四圣宽和一笑,朝季禺解释道。 可不是如此么,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徒无德,仗师父神通广大便四处惹祸,这天下高人众多,若有朝一日踢了铁板,怕不是一场大祸临头。 季禺心下暗付,这旁的倒也罢了,自家这贤弟徒儿众多门下兴旺也挺好,只是却不能由得他鱼龙混杂,吕岳不收拾教养,待中秋斗法那天,自家可得好好替贤弟教训一番,若有实在顽劣不服的,便直接打杀了事,免得日后徒惹祸端。 一一七[瘟祖门徒,胸中妙术] 季禺在四圣府中玩耍半月,日日谈玄论道,交流道术,这四圣虽则不善斗战,但就内炼功行来说,已是少有的高人。 四圣炼的俱是地仙法,又唤作《三三还丹地阙金章》,此功有诗为证: 鸿丸一粒定长生, 须得真铅炼甲庚。 火取南方赤凤髓, 水求北海黑龟精。 鼎随四季攒五行, 法跟天升并地降。 三三上应三千日, 九九延龄九万年。 四圣功夫不凡,俱都炼通五炁大还丹,永镇下田,已经是散流地仙中的极至功果,寿数延长至九万载,所谓散流地仙,则指非镇元大仙门下地仙正果。 而四圣若想再进一步,亦只有求得镇元大仙的地仙正果,祭炼福地,超拔洞天,才能有洞天十几人不破,自家不死的不灭之体,只是镇元大仙择徒比三清更加严谨,数万载来只收的十余个徒儿。 不过若有道德地仙寿数将近,求到镇元大仙门下,大仙也会酌情赐下草还丹延寿,遂所以海岳地仙皆尊镇元子为地仙之祖。 如此日日玩耍,季禺与四圣或松下斗棋,或崖顶论道采气,或洞中品鉴香茗,诸般福地异果,不觉时日须臾而过,至黄帝历年八月十五,四圣自洞内各取兵刃,斜挎宝囊,焚香点烛祭拜祖师像。 四圣各牵异兽随季禺出洞,依旧留黄袄童儿看家,这四兽不凡,王魔骑狴犴,杨森骑狻猊,高友乾骑花斑豹,李兴霸骑狰狞,四兽晃脑摇尾,霞光隐隐,口吐白气,足生云霓。 王魔朝面露艳羡之色的季禺笑道“这四兽乃万兽朝苍之时,种种各别,龙生九种,色相不同,当初九条毒龙沿海作恶,禹王遣神龙伐恶,神龙坐下有九子相助,神武不凡,一齐降伏恶兽,而这四兽便是当初九子之一。 神龙敖平恐自身寿尽后,这九子与诸龙子面相有异,恐他们在龙宫饱受欺临,遂赠与周边有德行的仙家,即为徒儿,也作脚力…” 季禺若有所悟,恍然道“原来如此,也是四位道兄道高德隆,方有如此缘法,即如此那咱们就走吧,只是还请四位道兄飞慢些,嘿嘿…贫道也没有个脚力,恐云头没有四位道兄迅疾哩” 四圣闻言皆是哈哈大笑,忍俊不禁,他们与季禺相处日久,知晓他是个什么性子,但也喜他率直诚恳,言语诙谐,杨森出言宽慰道“道友勿扰,贫道晓得一个地方还有一头狻猊兽,待此行回来,咱们一块儿去逮来与你作个脚力” 季禺闻言不禁喜笑颜开,手舞足蹈道“请…请,四位道兄先走就是,走快着些,贫道隐于云霞观战,倒时若有凶徒持凶,四位道兄但请退开便是,自有贫道对付凶顽” 四圣与季禺相处日久,也晓得他神通广大,闻言皆颔首点头各自一拍坐骑鞍鞒,四异兽足生云霞,冲霄而起,直向九龙岛中央飞去。 季禺见此,手往宝剑一弹指,将身一拧化为金光,皆金行遁术跟上四圣云头,循云路亦朝岛中而去。 云光迅疾,不过数百里地,瞬息而至,声名山外一片山坳中,早有一众道人等待于此,或一字巾,九华巾,水合服,淡黄袍,或云靴,或麻鞋,以四位道人为首,身后高矮胖瘦跟着十余位道人,皆手持兵刃,怒目而立。 四圣坐骑落下云头,立于对面十余丈远,见为首四道人面色各异,呈青,白,红,黑四色,皆是獠牙外突,面色凶恶,杨森扫视对面众道一眼,开口问道“怎么就尔等在此,你们师父呢,难道是害怕了…” 为首四道人正是瘟癀祖师门下四位真传,周信,李奇,朱天麟,杨文辉四徒,拜入吕岳门下不过十余载,却各炼得妙术神通,周信一抚红髯当先稽首道: “四位道兄有礼,吾师正于洞中坐关,此番正是我等师兄弟四人,领一众道友接战…” 朱天麟也稽首道“贫道等敬佩四位道兄功行,一直不肯伤害,也还请四位给家师这个面子,自家退去,免生干戈,损毁仙体,耽误修行” 王魔闻言摇摇头,朝周信道“周道友,要贫道退去可以,只是你得把那寒痘童子交出来,否则今天双方难免刀兵相见” 高友乾也劝道“吾等也知晓周道友是仁义善士,其中是非曲直,四位道友心中清楚,还请禀个公正,交那恶贼出来吧” 李兴霸也道“正是如此,几位道友,贫道也不怕告诉你们,此番吾四人即敢以寡敌众,自是早请高人到此降服伏尔等,以免高人出手,尔等悔之晚矣” 周,李,朱,杨四人相视一眼,面露难色,皆无言语可对,倒是四人身后众道人满脸怨愤,朝四圣吵吵嚷嚷。 一头戴偃月冠,靛青袍,生得满脸疙瘩,浑身浓疮,绿豆小眼的肥胖道人出言道“四位师兄不比理会,就这几个老鬼,那能请甚高人好手,别说没有,就是有高人也是有来无回,不说师父神通,便是四位师兄与我等皆各有异术,怕他怎的” “就是,就是,这四个老贼不当人子,与他们摆个甚的理儿,大伙儿直接并肩子上呗”一面色苍白俊秀的阴鹫道人,挥舞双戈也出声说道。 “梅毒散人说的在理儿,即是约战,还理他作甚,贫道先给众师兄打个先手去”一蓝脸童儿,翻身而出,挥舞双叉直取王魔二去,一边朝后面吼道。 季禺隐于山坳上空云霞之中,瞧着童儿贯双丫髻,可爱似三岁,小儿,只是满脸靛蓝,脖子上挂金项圈,穿着个红肚兜,挥舞双叉,面色凶恶狠辣,不禁在云层上摇摇头。 王魔见这童子面色大怒,一催狴犴,仗剑迎上,这童儿武艺平平,打了数合便招架不住,连忙虚晃一叉,跳出战圈,取下颈上圈子,劈脸朝王魔扔去,圈儿闪烁寒光,飞速旋转犹如一轮刀刃。 只是这童儿才修行几年,王魔在是不济,不闪斗战,也不能被这小童儿放翻,王魔冷笑一声,打眼观定圈儿飞来路径,大喝一声,申手一把接住圈儿,反手又丢了回去。 寒痘童子吓得大惊失色,屁滚尿流,眼见丧命,幸好一旁跳出师兄梅毒散人,持双戈磕飞圈子,一把扯住寒痘童儿丢在阵后,朝四圣操着一口尖细的嗓音喝道“王魔老贼,欺负小孩儿算甚本事,有种喝老子比划比划” 满脸痘痘的疙瘩道人与这梅毒道人是穿一条裤子的,见其跳出挑战,也按捺不住扯着大刀冲出来直取四圣道“大家伙儿并肩子上啊,砍死这四个老贼…哇呀呀…” 这下子如同桶了马蜂窝一般,瘟祖门下十余位道人,皆持兵刃朝四圣冲去,刀枪剑锏,丫丫叉叉,只有周信,李奇,朱天麟,杨文辉四人面露犹豫之色站在原地。 四圣也各持兵刃迎上,瘟祖门下四真传不动手,就凭其他这些废物辣鸡,想打四圣,至少还得在苦炼几百年。 杨森一人抵住了蚕毒娘子,火痘道人,鸠毒客,黄烟毒士等六位好手,刀来剑抵,狻猊撅蹄助战,丝毫不落下风。 高友乾也杀得寒瘟道人,毒疫处士连连败退,毒疫处士是个病虎成精,遂号处士,见高友乾厉害,不禁劈手打出毒散针,寒瘟道人也喷毒雾过去。 季禺忧心不已,正欲上手,高友乾大喝一声,忙从宝囊取祭炼多年的混元宝珠一粒,劈面打出,正中寒瘟道人额头,打了个脑浆迸裂,桃花朵朵开,立时倒地了账,又见寒芒毒针窜来,高友乾翻转道衣如同大兜,望空挥转,把一捧毒针兜住,又是一珠打翻了毒疫处士。 这边王魔亦取开天珠打翻了疙瘩道人,与梅毒散人捉对厮杀一时难分高下。 李兴霸也使劈地珠放翻一人,和余毒子,雾老魅数人厮杀,周信四真传见出了人命,面色一变,皆是大怒冲向四圣。 周信一剑荡开王魔坐骑,王魔与周信等人战了数十合不敌败退,取开天珠打来,却被那疙瘩道人吐出数丈长长舌卷住,周信取出一宝敲响数阵,王魔立时只觉头疼欲裂,昏昏沉沉,差点滚落马下,辛亏狴犴神异,足蹬云雾飞起。 其余朱天麟,李奇,杨文辉也各施手段,四圣皆是败下阵来,岌岌可危,各自起坐骑逃跑。 周信等人见王魔飞空要逃,想着已经结下梁子,不如斩草除根,皆是面如寒霜,冷笑道“四老贼休走,总是道门之术,欺吾等不会腾云否,且死来…” 周信四人各持法宝,领一众道人跌足而起,或使遁光,或腾云,或驾雾,或骑异兽追赶,正起到半空,忽然几声雷霆炸想,一紫衣道人一个空翻,落到众人面前,眯眼而笑道“嘻嘻…诸位如此急切,欲往何处去呀” “兀那道人,速速滚开,否则连你一并杀了” “贼道速走,让开道路,可免一死” 却是一众瘟癀门下弟子吵吵嚷嚷叫骂到,只是看四位师兄立于云头不动,却也不敢独自出手。 周信四人却是一惊,见前面这道士头戴莲花如意冠,一身紫纱八卦衣,身背宝剑,手托拂尘,面色清瞿,颔下五绺长髯,望似道骨仙风,不禁皆是稽首道“老师何处名山,那座洞府,到此间拦路,有何指教…” 一一八[登隐真诀 金锁连环](加更) 季禺一甩拂尘也稽首道“贫道自虚无而来,渺渺云海为山,心头灵台为洞,到此不为其他,只为止住兵戈,化为玉帛,若说指教…” 见季禺满嘴胡咧咧,胸口被开天珠打了个筋折骨碎,才被灵丹医好的疙瘩道人又奈不住了,仗刀伏云来砍季禺,一边大喝道“大家别听这癫道士胡扯了,再挨下去,那四个老贼就跑了…我挡开他,你们快追…” 见大刀劈过来,季禺微微一笑,拂尘一扫轻飘飘荡开大刀,疙瘩道人心下一惊,只觉手中传来一股柔中带刚的巨力,几乎握不住刀,连忙朝四下道“这贼道厉害,快来搭把手…” 众人一拥而上,季禺轻笑一声,掐五雷指诀一抖,晴空霹雳一闪,季禺凭空消失,众人扑了个空,跌在一团。 季禺在山坳顶上现出身形,众人又挥兵刃来砍,季禺念五行总咒,取兑方炁一口,霎时身如金刚,揉金碎铁,众人刀枪,剑,戈,钩,锏俱不能伤得季禺半分,反而冒出火星儿,化为两截断开。 见众人打惊失色,吓得面色苍白,季禺又掐《登隐连环金锁真决》中的金行法术,只见拂尘一摆飞出青光,立升变化,四周刺啦窜响,地上冒起铁架八台,犹如栅栏呈八卦排列,把众人围住。 周信,李奇等人大惊领众人往天上欲飞,季禺又掐天罡指,霹雳一声,空中又起天罗五架,须臾盖下,把一众道人撞得头眼昏花,眼冒金星,跌落在地。 杨森,王魔,高友乾,李兴霸各催坐骑回返,往季禺拱手拜服道“太微道友好道术,真个厉害呀,我等佩服至极” 季禺摇头笑而不语,周信连忙朝底下众师弟道“这道人厉害,快点信香,喊师父救命,否则今日恐难逃他手,我等性命难存…” 疙瘩道人连忙扯开装死的梅毒散人,从他身上掏出信香点燃,周信朝三个师弟对视一眼,各持法宝朝季禺几人杀来。 四圣还欲动手,季禺摆手止住四圣道“顽徒孽障,还敢逞凶行恶,四位道兄安坐,看贫道治他” 周信持法宝头疼磬晃如波浪鼓,朱天麟持昏迷剑走罡踏斗,李奇念咒狂摇发燥幡,杨文辉掐诀打起散瘟鞭,这四徒皆得吕岳真传,各有行瘟秘术,端得厉害。 四圣站于季禺身旁,只觉头疼欲裂,或昏昏沉沉,或浑身燥热如火燎心中似油煎,李兴霸,杨森中了散瘟鞭甚至神志不清,想打季禺被其余二圣挡住。 季禺也只觉浑身不适,如同醉酒欲吐,不敢怠慢,连忙手推发髻,五道青炁自卤门升起,相互交缠,须臾化为亩许庆云,氤氲之息摇曳波澜,抵住周信四人异术侵扰,王魔等人这才安静,连忙驾坐骑退到数里之外,直呼厉害。 这些异术确实厉害,不过却伤不得道德之士顶上庆云宝盖,行瘟异力闪过,宝盖垂下丝丝璎珞,缕缕彩光摇曳,瑞气条条,庆云宝盖巍然不动,只是掀起阵阵波澜而已。 见底下四人摇得满头大汗,季禺微微一笑道“好孽障,还敢害人,也看看贫道手段如何…” 季禺曾经学的整部【登隐真诀】半部【八卦金锁连环】后来才得知两部**俱出自碧游法录《万化无穷录通天如意**》之中,合称【金锁连环八卦登隐真诀】一篇的道术。 登隐真诀录有隐身潜形,遁身遁形之法,计有杏子假尸术,鞋遁术,执草隐形避难法,乌卵代形术,湘祖白鹤紫芝遁等六甲天书遁门要术。 而【八卦金锁连环】计有五行五方大遁,八卦乾坤坎离震兑泽巽等八门遁甲秘术,囊阔巽门酉毛招风**(巽风),泽门布雨断霓法,震门天罡五雷**,而季禺却只学得半部,会得巽风,五雷,天罗网铁栅栏,五行大遁等寥寥几门。 季禺话音一落,当即又展**,掐五雷指朝天一抓,虚捻入掌,朝震门吸震雷炁一口,喷在掌心,推掌打出,当即霹雳雷霆五响,天地变幻,黑云四起。 真个是,惶惶五雷轰天门,雾气沉沉满乾坤,怪声利啸鬼魔恐,一声霹雳打妖氛。 云雾缭绕乌云压压盖顶沉,底下一众道人泰半俱是异类修成,妖精变化,如何顶得住,雷还没来,已经吓得化原型,各自打洞钻缝,吓得瑟瑟发抖,梅毒散人也不再装死,化成个牡狐托着蓬蓬尾巴溜入石缝。 疙瘩道人滚倒在地化成个脸盆大的癞蛤蟆,浑身毒疙瘩破碎,冒出咕咕白浆,钻入石洞,余下者各化原形,皆是些蜈蚣,蝎子飕飕溜走。 周信,李奇,朱天麟,杨文辉四人倒是无事,乃是人修道行,但见满空乌云沉沉,电弧闪烁,也是吓得丢了法器躲避。 季禺倒底是心软了,毕竟是自家兄弟的徒儿,也算自己是晚辈,虽有冒犯,却也有罪不该死的,雷霆响彻云霄半晌,也未真个打下。 看着瑟瑟发抖的周信四人,季禺咬咬牙,掐巽门决,朝巽地吸气一口,喷将出去,霎时平地卷尘,走石飞沙,三道巽风如龙,卷了周信,李奇,朱天麟,已及躲于石崖后的杨文辉拔地飞起,穿过栅栏,被摄到季禺脚边儿,昏迷过去。 “赫赫阳阳出东方,北帝灵光济上苍,呔…”季禺一声断喝,满空雷霆搅动乾坤,如雨滴打下,霹雳阵阵,石炸崖碎,整片山坳方圆数里都被绞成平地,无数顽石炸裂,被雷霆打成砂粒。 这些妖精惊慌失措,满地跑动大吼大叫,却如何跑得过道门教祖秘传的斩妖炼魔**,数息之间乌云散尽,雷霆消隐,这些妖精变化的弟子已是化为齑粉。 季禺望着脚边儿昏迷不醒的四人,捻决收法,罗网栅栏陷入地底消失不见,正待叫醒周信四人,忽有所感,转头望向数里外一座山崖顶上。 季禺面色复杂,数里外山崖顶上正有一人,莲花鱼尾冠,大红八卦衣,云袜芒鞋,身背双剑,蓝靛朱发,獠牙外露的短髯道人定定看着自家。 一一九[将遇良才 棋逢对手] 季禺张了张嘴,半晌呐呐无言,山顶上的人影化为金线一缕,须臾落在季禺身前数步之远,朝季禺淡漠道“兄长,你来多久了” “贤弟,你…数十载不见,你还好吗?我来九龙岛约莫半旬了”季禺连忙微笑回道。 吕岳撇了走架云过来的四圣一眼,也淡淡一笑道“哦?那兄长为何要住在别人家里,却不来寻我,是咱们生分了么” 季禺沉默半晌,见吕岳神色不对,却不谈弟子之事,有些惭愧开口道“贤弟,你…你的这些弟子,不堪教化,皆为妖精之辈,我…” “不必多说了,兄长,我想给你说一件事”吕岳摆手打断季禺下言,面如寒霜的朝飞过来准备出口劝诫的四圣沉身道: “请四位道兄先回府安坐吧,此番算我吕岳认输了,现在我弟兄二人相会,有旧事要论,就不留几位道兄做客了” 见季禺也沉着脸颔首点头,九龙岛四圣面面相觑,却也不好多事,只是面露惭愧的望了季禺一眼,各自长叹一声,调转坐骑腾云而走。 四圣走后半晌,吕岳才转过身,负手背对季禺长叹道“兄长你变了,但我没变,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从咱们相识起,我都处处让着兄长你,你打过我,打过不止一次,踢过我,也打过我耳光,但每次也确实是我的错…” 季禺垂头不语,过了半晌才道“贤弟…不是我变了,是我们都长大了,是我们都老了…” “不是,兄长…你知道么,以前我都让着你的,但这一次我真的…我真的想打你一顿…也想杀你”吕岳忽然转过身,直直的看着季禺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两人凝视半晌,吕岳转而道: “但我下不了手,你知道么,我的弟子对我如父亲一般,你待我如亲兄弟一样,我只想问你,你为何要帮着外人,你…又如何下的去手的,你…为何不杀光他们,还要留下四人…” “为何要留下四人,留下四人望着我这无能的师父吗,不能为他们报仇的师父吗…”吕岳双目平静,只是额上神眼留下清泪,见季禺默然无语,吕岳沉默半晌又负手转身道: “我知道兄长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是为我好,免得弟子拖累我,与你在一起时,你总像哥哥一样,什么事都替我考虑,什么事都替我决定,我也任由你决定我的人生,但…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其实从来就不喜欢别人替我下决定,哪怕我的决定是错误的,哪怕就是粉身碎骨…兄长你自谓比我聪慧,其实有的事我一样看的很明白,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我一直都在迁就你…” 正所谓:八月中秋薄露,叹修行人凄凉,数十载来桂花香,日夜千思万想… 却不曾想,这千思万想的异姓兄弟,近百载感情,数十载天涯海角相隔,在此相见,却是如此场景。 “贤弟…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替你下决心,我鲁莽了,我对不起你…”季禺躬身大礼拜倒,却被吕岳一把扶起,季禺含泪泣道“贤弟呀…我如何不了解你,只是…只是我…我一样也做不到看着你因弟子所累遭受无名之灾身死,所以…所以宁愿你不认我这兄弟,我也要替你斩此劣徒哇…” “正所谓教子有方家兴旺,教子无方家败光,这授徒也是此理,养儿不孝害自己,授徒不孝害他人,这春耕不好害一年,这徒儿不好害一世,多少神仙高人结缘四方仙圣,倒头来为徒所累,不仅受人唾骂,自家也万劫不复…” 两人终究相顾流泪,季禺又缓缓劝戒道,吕岳点头叹息一声,忧郁道“我如何不知此理,只是…唉…” 吕岳摇摇头,拂袖摄起昏睡四徒,望了被雷霆炸平的山坳一眼,架雾而起,朝季禺道“师兄请来贫道洞府安坐吧” 听见这一声师兄,不禁令季禺一愣,转而呆呆的跌足而起,腾云跟上吕岳,一路飞入声名山中,但见得一片好山,青岭锁翠霞,如剑开刃脊,万载奇花,竹节乔松,万载奇花异草叹瑶池,竹节斑斑绿乔松四季青,真个是九龙岛中龙脉踞,不老长春神福地。 入了洞府,石桌石凳,间间石屋空荡荡,外见有老盘松下棋案空,四下炼功场上人俱无,讲经台下孤寂草,传法亭下再无徒,吕岳轻声叹息,把四个弟子放到床榻上歇息,关切的把了脉象,见他们并无大碍,这才略松口气。 这才领着季禺走到洞外一颗歪脖子古松下,松针朵朵如蓬盖,其下有棋案石墩,吕岳季禺相对而坐,吕岳施法运来酒水仙果,摆上一桌。 “贤弟这洞府倒是不错,清幽山水,鸟鸣山间,溪涧猿啼,当真福地洞天,只是孤寂空荡了些”季禺着是无言,往日善辩能言之人,此时却是没话找话,这话出口季禺才觉不对,好似说错了话。 吕岳一番白眼,还不是你打杀了我一众门人,往日可热闹了,那还要我变来酒菜,自有徒儿忙碌孝敬,只是不好说出来,沉吟半晌,吕岳才道“师兄如今怕也学得**,神通不凡,只是不知师父传了你什么法术” “师父传了我些外道变化的法儿,不比师弟,得了师尊真传哩”季禺见此,也只好叹息一声改口说道。 吕岳目光闪烁,默然片刻,沉声道“吾等俱入道家,脱立凡尘,怎可再以弟兄相称,师兄莫要多想…” 季禺心中郁闷,如何不知吕岳心中并未释怀,转而一想,不如扯个由头同他比试,被他打杀一次,也解他心中怨愤,便朝吕岳道“贫道也得教主秘授些法术,倒底不如师弟名声在外,只是贫道却是不服的,要不咱兄弟比划一番,分个高下如何…” “哦?我看的出师兄修的是天仙大乘,内炼高深,神通也算不错,只是恕贫道直言,师兄你不是我的对手,贫道神通凶恶,若伤着师兄,可就不好了”吕岳闻言来了兴趣,转而有些犹豫道。 季禺哈哈哈大笑道“不怕,不怕,师弟尽管放马过来吧,若是伤着,算贫道神通不济,若是死了算贫道命数该绝,师弟即为弟子报仇,也能出口恶气便好” 季禺说罢,见吕岳反而露出愧色,知他性格,只好先动手逼他了,当下一脚踢翻石桌,拔剑横挑吕岳,吕岳无法,也拔剑抵住,二人剑来剑往,倒是真在洞外打了起来。 吕岳武艺虽高,但季禺多年苦练也不是吃素的,两人皆有神力,各自使出解数,季禺剑似一点寒芒惊鸿闪,照出点点星斑直刺,吕岳双剑挥舞似纺车,轮转无修歇,剑刺不入,水泼不进,一时间场外剑啸阵阵,剑气扫荡周遭。 头三十合是季禺刺,挑,拨,崩,劈,走罡步攻吕岳,三十余合后是吕岳转守为攻,季禺截,挡,拨,荡,转攻为守。 这二人一场好斗,当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怎生见得此景: 一个是天生神力斗战仙,斩鬼杀妖凶恶神,声名山中经修炼,开道源流瘟癀祖。一个是后天熬炼真剑术,飞剑三尺号青冥,碧游老祖秘授法,修成一炁大天仙。 千霆烈焰惊鬼怪,剑走偏锋寐长生,总是一家亲兄弟,俱是碧游宫中人,一个獠牙血盆口,一个仙风道骨存,一朝只为弟子故,比起神通争性命。 二人打了百十合二人一时相持不下,吕岳见此将身一晃,化作三头六臂,手持双剑,钟,印,伞,鞭,磬,等行瘟六宝,一齐打来。 吕岳还未催动法宝,季禺双拳难敌四手,招架不住,只好使出嘘炁幻神,把翻倒的棋案吹口仙气,化作下山吊睛白额虎,翻腾跳跃,摇头摆尾朝吕岳扑来。 吕岳邢瘟印一晃,老虎立时动弹不得,直直倒下七孔冒血而死,季禺却趁机跳开战圈,掐诀念咒指向歪脖子老松。 一指玄光变化,一条虬髯苍龙飞出,爪似钢勾,尾似铁鞭,穿梭青冥探首露尾,喷云吐雾,直向吕岳抓去。 一二零[杏子假尸 众仙动向] 虬髯苍龙长有十余丈,半空云雾缭绕,苍龙隐于雾霾探头摆尾,见吕岳挥舞散瘟鞭打来,苍龙昂首喷出白雾一口,白雾寒寒,森森寒气冻得吕岳差点握不住鞭,只好暂退。 吕岳腾挪辗转,青龙得势不饶人,昂首长啸龙吟,张口又喷火线一缕,一道火蛇如线,直朝吕岳烧来,吕岳一惊,心说季禺这变化之术见涨啊,背后一手连忙撑开瘟癀伞,也如黄罗华盖一般,抵住火焰烧灼。 吕岳可不是个站着挨打的人,轻笑一声,指掐瘟癀斗决,瘟癀伞转动如车轮,散发黄芒缕缕,反把火焰弹了回去,青龙避之不及,反被火焰燎灼颔下虬髯,烧的青龙惨叫连连,口流寒诞滴滴,这才扑灭火焰。 “师兄你还有甚手段都一道儿使出来吧,贫道我还没用两成力呢…”吕岳冷笑一声,三头六臂摇晃,瘟癀钟响彻,空中青龙应身坠地,扑腾两下,亦是口鼻七窍中冒出黑血,立时了账。 吕岳又使指瘟剑,一道赤黑光芒如电彻飞来,季禺一推道冠,大开卤门,五条青炁自顶门冲出,化为庆云宝盖,丝丝璎珞垂下,道道烟岚摇曳,抵住吕岳指瘟剑,只是黑光削落彩雾片片,庆云又生瑞气腾腾,依旧巍然不动。 “师弟可莫要留手,贫道我也才活动筋骨,还没开始用力呢”季禺闻言也激起一点好胜之心,也是含笑睥睨回应道,转而掐五雷指,望震地吸气一口,喷在掌心,默念咒语,一道五雷掌撒向吕岳。 霹雳一响,五道雷光自季禺掌心飞出,发丝细的电弧游走间,须臾又化为手臂粗的雷芒打向吕岳,吕岳大喝一声,口喷赤黑仙气一道加持在瘟癀伞上。 瘟癀伞得仙气助力,化为数丈大小遮住吕岳,伞盖旋转,亦是垂下道道如水帘般的烟岚,也如红云一幢,雷霆霹雳打的烟岚摇曳,荡起缕缕波澜,却也破不了瘟癀伞盖。 季禺见此,捻了捻手指,转而轻声一叹,松开指决,实际上此时季禺只要趁机放出三尺道剑,吕岳定然难逃一死,少说也得削他几只手臂。 只是季禺与其乃是比斗道术武艺,又不是生死相博,如何能使杀招出来,见五雷掌被破,季禺又取离方炁一道,喷将出去,使出五行大遁。 红雾氤氲而起,道道火光升腾,烈焰滚滚,灼烧吕岳的瘟癀伞盖,烧了约莫数息,伞盖光芒破碎。 见浓浓火光扑来,吕岳掐火行遁决,将身一晃化为红光,乘火气冲天而起,直入霄汉,也借火遁而走。 吕岳腾于半空之中,也是打出了真火,捻决儿一指,满空腾起红砂黑雾,遮天蔽日,包裹住季禺,又使行瘟六宝之一的定形素幡。 此幡乃是吕岳精炼,取五阴斗坛的诅咒魇圣之术,按六甲秘祝取禁,使迷天七圣法祭炼多年,凡逢敌手,只要素幡一晃,便能暗摄形神,使人被迷天七圣魔法定住身形,端是厉害非凡。 吕岳方才打斗之时,早已暗摄季禺形神,如今打出了火气,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把定形瘟幡摇晃,季禺纵有庆云护身,也抵挡不得此咒,立即中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吕岳想起死去的弟子,双眼赤红含煞,直接把瘟癀钟一摇,钟声响起,季禺双目微闭,庆云化为云雾散去,吕岳又狠狠抬起指瘟剑一指,季禺脸色一白一口黑血喷出,七窍流血如柱,一声不坑跌到在地,伏地不起。 吕岳落在地上,默然看着季禺的尸首半晌,这才醒悟自己失手杀了兄长,连忙几步过去扶起季禺七窍流血的尸身,颤颤巍巍探手抚摸鼻息,不禁双眼垂泪泣道“兄长…兄长啊…” “师…师父,你这是…”周信几人睡眼惺忪,搀在洞口望着悲切的吕岳,皆是疑惑不解问道。 吕岳摆摆手示意周信莫嚷,皱眉看着季禺尸首,忽然若有所感的站起身退了几步,掐诀念咒,使随形五破秘法,朝尸身一指,尸首瞬间化为乌有,原地只有破碎仙杏一枚。 “看什么看,都去准备酒菜仙果儿去,把洞中埋得陈酿酒挖几坛出来,招待你们师伯…” 吕岳这才略松口气,朝周信几人面露尴尬之色骂道,周信几人禁若寒蝉,连忙把翻倒的棋案石墩移正,各自取采仙果,运琼浆,忙忙碌碌。 季禺见吕岳面色阴沉的朝天上看来,讪讪一笑,赔笑的落下云头跑到吕岳身边,拉着吕岳坐在棋案石墩上,面带敬仰之色谄媚道“贤弟的道术高强,当真是一代宗师,老兄我拍马难及也,真是厉害,厉害” 吕岳冷哼一声,傲娇的转过身去,避而不见,季禺微微一笑,扯过吕岳道“贤弟还在生我的气么,你看你都把我给杀了一次,也算还你徒儿一命吧,一家人那有隔夜仇,夫妻吵架床尾和嘛,这次算哥哥我错了好吗,莫生气了” “师兄你到九龙岛,怎么先去找那几个老倌儿,也不先来看我,莫不是生分了”吕岳淡淡问道。 “哪有的事儿,只是不明路径,九龙岛也有数千里地,我又不会天视地听**,只好先去找四圣道兄问个路,然后…”季禺面色肃然的把经过讲了一遍。 “弟子周信,李奇,朱天麟,杨文辉…拜见师伯…” 此时周信四人也端来玉兰朱果,还丹伏苓,一一朝季禺拜见,俱喊师伯安好,师伯万寿,季禺面露窘迫之色尴尬道: “好孩子,好贤侄,只是师伯是个三无道人,身无半两金,四个兜儿一样重哩,也没个红包,礼物给你们,下次见着一定还…嘿嘿…下次一定给” 周信几人面面相觑,躬身一礼各自退开,季禺一抚长髯道“这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咱们也有几十载未见了吧” 吕岳颔首点头道“确实如此,自道成以来,贫道也没回过蓬莱看望师兄,倒是我的不是了” “无碍,无碍,如今我们原来几人皆授得**,不知其他几人现在如何…”季禺捻起一颗如红宝石般的朱果,递进嘴里品尝道。 “青玄子在普济岛开府授徒,罗宣和刘环回了南海火龙岛,前些年我们还一起走动呢,也约各路仙家斗过法,一起游览四海寻找宝物祭炼法器,都闯下好大名声,如今也有数载未见了”吕岳把酒给季禺倒上淡淡回道。 一二一[情炼三味 药入坎离] 季禺闻言吐出仙果籽瓤,朝吕岳问道“数十载不见,众道兄皆有名声,独我太微玉枢子,还是个无名小卒哩” “师兄得道虽在我等之后,神通却不在我之下,只是咱们侧重不同,贫道偏重修炼法宝,师兄你偏重道术,各有高下不同,仅师兄替死遁形之术,已是天下一绝了”吕岳若有所指的恨恨说道,却是气季禺假死蒙骗他眼泪。 季禺嘿嘿一笑回道“师弟这些法宝好生厉害,都有些什么名头,快给我讲讲,也给老兄我涨涨见识呗” “哼…这六件宝贝皆是老师指点,贫道在碧游修行二十载,与老师共参瘟癀之道,创出瘟癀宝禁,有迷神,散魄,百毒,七伤,五溃,役病,五瘟,五癀之禁”吕岳淡淡说罢,转而看向季禺,止不住傲然道: “依此禁制仙法,与罗宣,刘环,青玄等道友四出打杀异兽妖邪,取毛羽鳞角筋,又同在普济岛开炉,各施**收摄五金之精,炼就这六件宝贝,混同诸般灵药洗炼禁法,如今不过初成罢了,若要大成还得千载功夫苦炼哩” 季禺不禁咂舌,惊呼道“初成就这般厉害,若炼到大成,岂不是天下难寻敌手呼?” “他们几人亦炼有法宝,倒也各有玄妙,只是论杀器,还得贫道行瘟六宝,指瘟剑中含役迷之气,中着五脏溃烂,头晕昏迷,七窍流血而死。 定形瘟幡垂下旄条,祭炼迷天七圣法,暗摄形神,即能发瘟,以能定人躯壳元神。照天印善咒,即能飞起砸人顶门,亦能照定道术,为发瘟散癀之主。 散瘟鞭,望似竹节钢鞭,节间书砂符印,即能发毒痘瘟,水火役,也是兵器。瘟癀伞,以毒蚕蛹丝抽织,即炼毒砂,毒烟,望似杏黄伞盖幡幢,又淬入毒障烟岚,最善护身遁形。 瘟癀钟,藏伤,败,病,役四符印,祭煞,毒,瘟,迷四禁法,逢人摇晃,中着脑胀头晕,身热体燥不要而足,各家护身之术皆不能挡此宝” 吕岳面上略带得意之色,朝季禺一一炫耀自家法宝,讲述神通妙用。 季禺也惊异艳羡不已,不禁朝吕岳搓搓手讪笑道“师弟可还有甚用不上的宝贝么,嘿嘿…能不能给老哥我也搞一个呗” “这些法宝祭炼繁杂,耗时日久,师兄你两袖清风,道术高强,有把拂尘宝剑便够了,要这些作甚,再说你不是打劫了人家龙宫么…”吕岳撇撇嘴揶揄道。 “怎么说贫道是打劫龙宫了,那只是去作客结交海龙王,顺便问个路径而已,还不是为了来找你吗”季禺面色一肃,正色道: “贫道虽然仙风道骨,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但正所谓:入得乡随得俗,众仙家皆有法宝济事,唯独贫道穷困潦倒,这种感觉很不好” 吕岳闻言摇头晒笑半晌,转而道“法宝我是真没多的,这六件宝贝皆是性命交修,也给你不得,不过你若想炼法宝,四处找些宝物,青玄在普济岛搭下天工太乙混元炉,去炼几件就也是了” 季禺吹胡子瞪眼道“这个还消你说,贫道要是有五金之物,灵药充足,早自家开起炉灶了,不说了,喝酒,喝酒…” 二人接连对饮几杯,续了些旧情,吕岳放下酒樽,朝季禺淡淡道:“这海外有十片大洲,各有数万里广阔,合称东胜神洲,在那十洲之一的西海聚窟州上,也有凡人国度,多山洞窟,深山曲泽间多有前古灵药,幽谷老魅,精怪异种多不胜数,要找奇珍仙宝,此地可算个好地方…” 季禺有些赞同道“贤弟可是去过那聚窟州么,贫道只是从道书上看到过,据说那厢妖魔邪神众多,掳掠鱼肉百姓者不少,道德真仙有之,邪派旁门人物更是如云,左道邪术层出不穷啊” 吕岳嗤笑一声道“师兄你有庆云护身,怕他们左道中人作甚,我和罗宣道兄在聚窟洲可是一路横扫,杀得烟尘滚滚,现在那些邪派中人闻我名声,也吓得瑟瑟发抖,直当祖师爷喊叫哩” 季禺摸着胡须若有所思,寻思者自家是不是也该换几个地方打打秋风,哦不,是去聚窟洲结交左道高人,索要礼物只是顺带… 吕岳见季禺呵呵傻乐,面露猥琐之色,不禁摇头一笑,端起酒杯,朝季禺话中带刺儿道:“师兄多饮几杯,这些酒都是你师侄儿多年前拜师的时候,采集百花百果,浸入涵洞崖坑酿的果酒,又埋在地下十余载了,本待他们得道之后打开来喝的,如今他们俱为齑粉,只能请师兄你多饮几杯酒水了…” 季禺恍然惊醒,闻言面色微促,叹息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不改色的朝吕岳与周信四徒道“好,好,好,真是好酒,洞中还埋有多少,劳烦四位贤侄一并挖来,今日师伯俱都饮了,繁华总落尽,不如醉一场,哈哈哈…” 周信四人闻言一愣,见吕岳捏着杯子冷笑颔首,周信连忙领着三位师弟跑进洞里,哼哼哧哧来回数趟,又给季禺搬来十余坛,揭开瓦罐泥封,摆在席前。 “师弟,诸位贤侄,贫道先干为敬了”季禺直接把酒樽换成大碗,倒了满满一碗大口饮下,入口辛辣难言,毫无琼浆玉液之甜,只是季禺却依旧喝个不停,频频敬酒却自家先饮。 吕岳与四徒弟只喝了一点,季禺是敞开了喝,几坛烈酒下肚,绕是仙家烟霞体,也是喝得面红耳赤,头晕眼花,几次摇摇欲倒,周信与李奇连忙要上前扶住,却被吕岳摆手推开。 喝到四五坛酒,季禺骂骂咧咧,说了很多话,吕岳却摆手示意周信等人退下歇息,自家也端起酒坛与季禺相顾痛饮。 层层感伤兄弟情断,化为缕缕心火随着酒气直冲季禺心头,游走十二重楼,径入丹炉,如柴似薪,架起大火灼烧丹鼎,金丹化为氤氲之息,飞入鼎中行九转之功。 二人独自喝光十余坛酒,虽各有妙术,却皆未解下酒醉,或是真醉了,或是酒不醉人人却自醉了,皆喝的烂醉如泥爬入桌底,一时骂骂咧咧,一时又大笑连连,说着醉话。 次日天明,二人却又恢复正色,绝口不提昨夜之事,吕岳领着季禺游览九龙岛各处景观,谈玄论道,下棋比武,时光荏苒,须臾而过… 一二二[浅谈三界 天帝转劫] 月满星空,烛龙合眼,丝丝缕缕凉意渗入亭中,季禺与吕岳相对而坐正在奕棋,季禺持黑子,吕岳持白子,四位小辈各扯蒲团跌坐围圆,迷瞪着眼望着棋盘上黑白二子交汇。 吕岳一袭蓝衣广袖,季禺则依旧紫绶纱袍,吕岳朝季禺一笑道“师兄,你的黑子可没气了,如何…” 季禺抓耳挠腮的看着棋盘上被挤成一团越来越少的黑子,四下已被白子包围,不仅拂袖打乱棋盘,嘟囔道: “不算,不算,贫道一时大意了,重来,重来一次,这次一定杀得你丢盔卸甲…” 吕岳也毫无仙家气度的一掌把棋盘直接打个粉碎,嚷嚷道“什么杀的我丢盔卸甲,每次师兄你要输了就悔棋,不玩了,不玩了…” 正打着瞌睡,垂头晃脑的周信四人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吹胡子瞪眼的吕岳二人,不明白这二位爷玩着玩着怎么又吵起来了。 周信四人面面相觑,忙不跌起身拉开两位长辈,季禺气得吹胡子瞪眼,朝扯着他的周信道“你瞧瞧你师父,每次都这样,下棋下不过你师伯我,他就要掀桌子” 过了好半晌,季禺吕岳二人才各自负气坐下,周信李奇四人搬来屏风,桌案,坐与洞外鉴赏月光。 “唉…也不知少君他们可还在世否…”吕岳斜椅仙榻,昂着头眼神朦胧的望向月光。 季禺饮了一大口仙酿,闻言一愣,放下酒樽,有些呆呆的说道“一晃百十载,不知君王是何人,咱们是该回南赡看看了” 吕岳摆摆手,意兴阑珊的叹道“要去你自己回去吧,往昔旧人皆作古,还回去作甚,徒惹烦恼而已” 季禺摇头一叹,朝周信几人一一端酒对饮,醉眼朦胧间,思绪恍然似回到百十年前一场宴饮上去,不禁一乐,抬起案上筷子,吹口仙气丢到席间。 仙气飘飘间,化为美人儿,盘云髻,淡朱裙,似瑶宫仙子,翩翩起舞,看得周信几人目不转睛。 “这不是百十年前,迷倒了少君的那个仙女儿么,大哥你当时还劝少君来着…”吕岳撇了一眼,嗤笑一声道,转而话语顿住,亦是思绪飘飞,眼中闪过那段峥嵘岁月,吕岳摇头一叹。 气氛沉寂半晌,季禺才出声道“师弟…明日我便走吧…” 吕岳闻言一愣,朝季禺道“师兄是见外了,你要往那去,这里…不就是你家的么…” “是啊…师伯难得过来,与师父又是兄弟,为何忽然要走啊” “师伯为何要走…莫非弟子几人招呼不周么”周信,李奇,朱天麟,杨文辉闻言皆是放下筷子,朝季禺挽留道。 季禺摆摆手,洒脱笑道“难得四位贤侄不计前嫌,只是师伯是个三无道人,在声名山也玩耍半月,准备出去走走,一来散心,二来也找个洞府,三来嘛也是去找些宝物坐骑之类…” 吕岳摇摇头,侧过身朝季禺敬了口酒,随后似无意道“外间人心险恶,师兄多加小心,明年夏至,东海流波境洞天开放,贫道准备邀请同道去宰头夔牛,那厢应该也有些宝物,还望师兄到时候能来相助…” 季禺含笑颔首,朝吕岳道“到时众道友齐聚,怎么少得了我,贫道无论天涯海角,定会如约而至…” 当夜众人攀谈间,不觉星淡月隐,雾霾缭绕半晌,天光云影显露灰白,声名山中虽无更枝传箭,但众人皆仙家之辈,各知四时刻度。 吕岳与众弟子门人步行送季禺走出声名山外,季禺朝众人一抱拳约定时间回来相聚,便摇身化为黄光飞走。 此次九龙岛之行,季禺并没有感到与兄弟久别重逢的愉快之意,反而略有些兴趣索然,兄弟二人面上如故,但到底不如往前。 季禺兴趣缺缺的架土遁直冲九龙岛东崖,须臾飞过数百里,见那黄袄童儿正在草丛里面扑蝴蝶,便唤他进去通报一声,不一时四圣出来,迎着季禺进入洞府安坐。 王魔几人关切问道“道友无碍吧…” “哈哈哈…那吕岳是我兄弟,贫道与他叙旧去了,能有什么事”季禺洒然大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若为我等四友之事,却伤了你们兄弟感情,却是我等之过也”高友乾把住季禺手臂道。 季禺与四圣交谈半晌,四圣又留季禺玩耍论道,要他多住些时日,季禺忽然摇头道“四位道兄,贫道此次是来向四位道兄告别的…” “哦?那太微道友要往何处去呀,眼下道友又无洞府,不如就在此与我们一起修行吧…”王魔几人都挽留道。 季禺摇头笑道“四位道兄也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得道以来,还未见过海岳盛景,正好出去涨涨见识,不过若是那一日开府,也还请四位道兄过来,还望那时四位道兄莫要推诿呀…” “道友若是开府,只管差人带信过来就是,我等定然过来叨扰道友,哈哈哈…倒是道友可别嫌弃我等穷乡薄礼呀”王魔四人大笑回复道。 季禺含笑点头道“四位道兄那来便是给贫道面子,那要什么礼呀,倒是杨森道兄之前说过,知道还有一头狻猊,还望告知个路径,贫道去捉来当个脚力” “不错,在那西海中有一片道洲,名唤凤麟洲,地方三千五百里。洲四面有弱水环绕,鸿毛不浮,不可超越。洲上多凤麟遗种,数万各自为群。又有山川池泽,神药多种。亦多有大神通仙家横渡弱水,来此抓捕座骑…”杨森缓缓讲罢,转而道: “那凤麟洲四下皆是弱水,凡人难进,遂有前古异兽遗种,莫说狻猊,便是龙凤麒麟也是有的,道友若要异兽,我等可以同去相助。” 季禺沉吟片刻,转而看向四圣道“这倒不必劳烦四位道兄,只是贫道无有圈禁约束异兽的法儿,四位道兄可有这种道术么,若有的还请不吝指教,多少传我一个,也好降服这些” 王魔等人摇摇头回道“我等异兽皆是自小养的,也没有降服约束的法儿,不过道友若要去西海,正要经过蓬莱,碧游宫中痴仙马遂,最善降魔伏怪,我等与他也略有交情,倒是可以舍个面皮休书一封,让他多少传道友个法子降服异兽” 季禺闻言一乐,洒然道“不必,不必,金箍仙与贫道我是旧相识,宫中随侍七仙与贫道也俱是兄弟相称,正好可以向他求教,倒是不必麻烦道兄修书了…” 随后季禺问明了凤麟洲地界,一些忌讳等等,便向四圣告辞,架水遁一路回反。 到底遁光迅疾,五行妙法,不一时即回了蓬莱,一路自海边直接飞上紫芝崖,循云路飞至马遂洞前,也有童儿在药圃捻虫浇水,季禺朝童儿打个稽首道“贫道太微玉枢,与你师父是旧识,速去通传…” “哈哈哈…玉枢道友安好,今日怎么想起来寻贫道玩耍,莫不是过来打秋风的”金箍仙马遂大笑出府来迎。 季禺跟着马遂入洞中,马遂府中倒是好仙府,石案,石台,石墩,宽数百丈,有钟笋,石笋,又有石楼,石阁,斑驳树影,翠翠金竹,径过一石拱桥,桥下暗河响叮咚,缕缕云霭飘荡,也如仙雾缭绕一般。 又有丹台水榭,牡丹芍药四时开,洞中飞檐斗拱,琅嬛福地,朱草寒潭,一排排童子,架香炉,搬经幡,力士天丁行行,运水挑浆,酿糟仙酒。 随着马遂入水榭,转朱阁,季禺目露惊色,这痴仙马遂倒真是个雅士,至宝阁玉殿,与马遂坐下,又力士搬玉液呈上,童儿执扇,仙女儿舞乐。 季禺嘴里赞叹不听,自得道以来,这种盛景还是头一遭,只觉如此才是仙家逍遥也,朝马遂笑道“道友这仙府这个不错,好地方啊,仙女儿力士,天丁金童,不知比天宫如何” 马遂一付看土老帽儿的眼神瞟了季禺一眼,撇嘴道“这算个甚么景儿,不过是闲着无事弄的乐子罢了,莫说比天宫,就是有些妖魔的洞府,也比贫道这里宽广华丽…” 马遂可是赴过龙华宴,蟠桃会的大仙,见识不知比季禺广了多少,朝季禺解释道: “天宫不比下界,那可是个好地方,分做三十三层,顶上三层有我道家三祖别府,住着好些大罗神仙,神圣真圣之流,余下三十层,又三十六宫,七十二殿,府院阁楼数不胜数,神道最是富贵华丽,有时候贫道都忍不住想去把那些鬼神打劫一遍,那可发财了,嘿嘿…” 季禺神色一动,搓着手面色猥琐的朝马遂问道:“那个,金箍道兄啊,天宫的高手多不多,要不…嘿嘿” 马遂把蒲团移到季禺旁边,抬手闭了仙府四门,开启仙屏禁法,朝季禺低声道: “天宫高手肯定不少,但都在三清天居住,底下一中神邸好多都是文吏,不过倒是些神将厉害,众院皆有护法武灵官,不过对贫道等人来说不过土鸡瓦狗尔,不足为虑” 季禺有些犹豫不决,犹疑道“那天宫有甚好东西吗,做这档子事…恐怕” “嘿嘿,实不相瞒,灵牙虬首几位道兄也早有此意,天宫的好东西可多了,人间难有的昆钢,首阳铜,五金之材堆积如山,火枣交梨,荔圆,百般异果比比皆是,天宫就是最大的福地洞天…”金箍仙嘿嘿一笑,转而又道: “不过天宫三清天高手如云,底下却皆是鬼神之辈,但若要做这档子事,现在可不是时候,还得瞅中好时机,盯好宝库直接捞一把,倒时候在蓬莱躲个几十载,自然无碍” 季禺闻言一愣,听马遂这意思,他熟练的很嘛,不禁疑惑道“道兄你们之前…” “嘿嘿,不错,那是几千年前,天帝少昊给刑天杀了,天宫大乱,众仙齐聚天宫推举天帝,贫道还有阐教那些家伙,趁乱顺了点东西…”说道这里,马遂有些愤愤不平道:“西方教弥陀真人,那孙子太狠了,直接把毗卢殿柱子都扯会西方去了,不过那弥陀真人神通广大,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季禺不禁抿嘴,皱眉道“天帝不管这事吗…” “天帝统御万圣,最是仁慈宽恕,天宫宝物数之不尽,只要不是太过分,新任天帝倒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天帝还未转劫谁敢放肆,这不都是去推举天帝…”马遂说道这儿,有些神秘兮兮道“据天上的仙家说,离昊天上帝转劫之期不远矣…” 一二三[金,紧,禁,心猿意马] 季禺不禁疑惑道“天帝转劫…这天帝还有卸任的吗” “那是当然,这天帝自太古三皇,到少昊五帝,皆是历代传任,皆是于天地有大功,古今有大行的大功德,大修行之神圣,由众仙圣,神圣共同推举的,昊天上帝就是自幼修持的先天真圣,苦历诸般劫数,击败诸天,才得众圣推举接任少昊天帝的…”金箍仙马遂先对季禺科普一番秘幸,转而才道: “据贫道在天宫的好友说,天帝欲将转世历劫而去,诸天事物交由瑶池金母主持,倒时候天宫不过女流之辈掌权,却正是我等之机也” 随后季禺与马遂暗暗磋商半晌,品仙茗,尝琼浆,季禺才转入正题道“贫道此番过来,是想厚颜求道兄指点,也是闲逛三山,游荡五岳,凡诸仙皆有异兽,贫道也想去捉个异兽做个脚力,却无降伏之术,特来请教道兄的” 马遂颔首点头道“那你可找对人了,叹修行不伏内魔,枉作清静真人,实因凡欲修行成真,不论人,妖,鬼,赢,麟,毛,羽,昆,十类之种的有情众生,皆有心猿纵恶,意马驰骋,遂沉沦障碍,斩不得诸般内魔,寻不到本真,所以无成仙了道之机” “贫道自天皇得道以来,苦练金,紧,禁三宝,内降心猿伏意马,外炼鬼妖精魅,得以识破内外之里,渐渐能寻悟本真,得此相助,内炼之功远超同济,七仙之中,若以清静境,贫道当为魁首…”马遂不喜不傲,面色平静却又暗含指点意味,朝季禺缓缓说道。 季禺若有所思,望着马遂城恳道“敢问道兄,这身外妖魔如何降,身内妖魔又如何降之” 马遂却摇摇头,神秘一笑颔首作歌道“物物拈来,般般打破。 惺惺用,玉匙金锁。 沥沥澄源,炎炎焰火。 盈盈处,上下倒颠换过。 妙妙神机,玄玄性果。 清清做,静中堪可。 现现虚空,灵灵真个。 明明衮光,光莹宝珠一颗…” 季禺若有所思,正自垂首思绪,马遂扯下发丝一根念叨几句,青丝须臾化成金丝圈子一个,密密符印,层层禁法,约莫麻线粗细,递到季禺手上,随后含笑看着他。 季禺接过金丝圈疑惑的看向马遂问道“敢问道兄,这个如何使来,可有咒语口诀吗” “这个叫禁箍圈儿,你若降服外道,不拘人兽妖精,我教你禁箍咒一念,圈儿大小任意变化,前古巨妖束的,介子小虫亦套得,中了我禁箍圈,立禁毒,嗔,恶,癫。 如若它不服管教,咒语一念,颈如钢丝勒,头如钉头钻,身如万蚁噬,眼涨神晕,头疼欲裂,教它元神出窍亦逃脱不得” 马遂淡然一笑给季禺解释道,随即招手示意季禺附耳过来,季禺连忙附耳听真,马遂又传秘祝一段,教季禺反复颠倒背个滚熟,这才意味深长的含笑道: “这禁箍咒也是贫道降服内魔所炼,即能炼外魔,也套得内魔邪念,只是一但套上却就无解,只有心纯体静,三尸九虫,六贼五浊尽斩,箍儿自己就掉了,所以道友你可要慎用啊,别把自家给套上了,嘿嘿…” 季禺慎重点头,把金丝箍儿收入袖囊,朝金箍仙作揖拜谢道“谢过道兄指点,贫道劳记了…” 季禺正待欲走,忽而心头一动朝马遂问道“道兄方才讲自家洞府还没有妖魔好,敢问那个妖魔在那方仙山,何处洞府…” 马遂嘴角抽动,如何不知道季禺打的甚么主意,沉吟片刻后笑道“那妖魔住在东海仙壶山,唤作朱蜮大王,武艺高强,手下有一窟妖兵,数万之众,所以占据仙壶宝山,来往无忌,我数十载前自北海访友回来,他还邀贫道喝酒来着…” “朱蜮大王?难道是个天猖成精作怪,占山为王么,他神通道术如何,可是个好道的善士么”季禺朝马遂疑惑道。 所谓朱蜮,又名天猖,是一种形似毛虫的怪物,生得形象奇丑,身粗不过三数寸,长仅三尺,满生红毛,长达尺许,根根猖立,又密又劲的异虫。 马遂摇摇头皱眉道“那倒不是,满宴俱是吃的两脚羊,要不是看他还算恭敬,又是昆虫得道不易,贫道差点当场直接打杀了他,他窟中还有个白云先生,实际是个乌梢蛇得道,年年开春,要使妖法摄去四下洲中的婴儿三百,炼就还春丹,是以满洞妖精俱能延寿长生” 季禺颔首点头,一些妖精虽有神通妖术,但并无长生之法,大多靠吃人延寿,盖因人生九窍十二重楼,内涵诸天星斗窍穴,又生来先天智慧,所以天地造化,莫过于人元大丹尔。 这满天神佛,多有以婴孩儿,妇乳,纯阳童子,姹阴处女炼丹延寿长生,否则长生之术除过真圣先天自有,神圣后天得行,仙圣有师父传授外,那还能有众多的长生种,他们神通广大,但无长生之道,如何活过几千几万载长生的,无他,唯食人尔。 这种行档秘幸,凡人自是不知,唯有法界中人才略知一二,外丹派下,众多灵丸,金丹,汞铅,皆是以人心炼就,而这种秘法三教皆有记载,只是三教皆有内炼长生大道,不耻用之。 季禺闻明那仙壶山路径,打定主意要去走一遭,方才向马遂拜别道“如此多谢道兄赠宝指点之恩,贫道这便去了” 马遂送季禺出洞,见季禺借土遁飞走后,这才摇摇头,自又回洞中养性修真。 季禺遁光迅疾,须臾千里,绕是如此,也足足飞了数十日才离了东海,直朝西海未申之地飞去。 西边海域与东边又自不同,东边儿是万里无云一片晴,海天一色碧波青,西海是乌云密布压崇顶,四时龙王降雨勤,西海气候多遍,水色碧青,飞鸟成群,海岛稀稀,但妖精魔怪却聚落成群。 连续降雨蓬勃十余日,恐被乌云遮星斗辩不得路径,季禺便随意在西海乙未之地找了个岛屿,降下云头,在岛屿歇息十余日,顺便打杀了一窟妖魔。 此地已经属于聚窟洲管辖,聚窟洲妖魔众多,时常啸聚数千乃至数万小妖,占山为王,辟岛为洞,甚至有聚集妖魔鬼怪数十万建立国度的妖王也有,与聚窟洲的凡人国度以物换物,这些妖精神通广大,连海龙王都要让他们三分颜色。 季禺本是落下云头歇脚,躲避暴雨,不想被这岛上小妖看见,回洞纠集了数百妖精,麓,羊,狗,豕,各样的妖怪都有,专门过来准备抓他炖上一锅高汤。 这些妖精时常也打杀过路商船海客,有落单的道人炼气士也不是没吃过,结果碰上季禺这个铁板,三尺道剑飞舞,季禺身都没都,就放翻百十个妖精,余者尽数逃散。 季禺正无地方歇脚躲雨,尾随逃散的精怪杀入洞中,把余下的几十妖精悉数杀灭,反而占据这窟妖精的洞府。 窟中灶台存火,柴薪堆积如山,皆是妖怪烹煮之用,季禺揭开锅盖一看,还真炖一一锅好汤,大料撒的均匀,熬得粘稠,只差放季禺这两脚羊进去了。 一二四[斗法妖魔 聚窟群州] 季禺嗤笑一声合上锅盖,使五行大遁搅土沙埋了洞中妖精尸首,径自把洞窟妖王宝榻上的血食扫干净,铺上干草当床榻,盘膝打坐。 季禺如今亦食餐霞之炁,并无饥渴饿腹之虑,见洞外暴雨雷鸣,瓢泼如柱,水滴洞檐,似天倾水盆泻,便一直盘坐练功,反正当是闲游四海,倒也不急于去凤麟洲中。 一晃十来天过去,这一日云开雾散,连绵秋雨渐歇,天空露出霞光照耀,洞外树梢挂露滴,季禺忽有所感,朝洞外看了一眼,似有异样。 约莫数息后,自南边儿飘来一道黑雾,数十丈黑雾腾卷落入岛屿,隐有吵嚷喝骂,惨嚎呜咽之声传来,季禺眉间一皱,思虑片刻,终究坐于榻上,等个究竟。 天空放晴,季禺本待架遁光走了,不打算与外间黑雾中人碰面,只是听闻呜咽啼哭之声,这才打算瞧个究竟,好奇一把。 吵嚷声愈发清晰,盏茶之后一伙子妖精,披毛戴角,拥簇着一个黄袍妖魔朝洞内走来,后面还缚了一群凡人。 妇孺老幼壮丁皆有,约莫数十人皆被双手反绑,十来个小妖咋呼嘻哈的拖着绳子,妖魔当头进洞,吵嚷道“孩儿们,大王回来了,怎不来迎,莫非皮痒了…” “咦…你这道人打那来的,还不滚回锅里去,坐到本王榻上作甚…”妖魔黄袍披风一甩,见洞中鸦雀无声,数百小妖一个都没见,真自恼火,瞧见季禺安坐榻上,不禁喝骂道。 “嘿嘿嘿…乖孙回来了,贫道等你多时,快叫声爷爷听…” 季禺嘻嘻一笑,见这妖魔满脸绒毛,黑脸尖鼻,口似猪唇,牙似铁叉,倒像是个鼬鼠得道,不禁嘲笑道。 “我呸,这个遭瘟老道是活腻歪了,小的们,把他给本王洗剥干净,煎油炸了…” 妖魔轻喝一声,倒没把季禺放在眼里,径自招呼小妖先把掳来的两脚羊绑了,这才着人拿下季禺。 众小妖持叉刀朝季禺冲来,季禺安坐榻上,捻个决吹口仙气,使个嘘气幻神的法术喷在拂尘上,拂尘得仙气助力,化为万千丝缕,裹住一众小妖,季禺把拂尘一撩,一众小妖倒跌下石台,纷纷滚倒在那妖魔脚下,惨嚎一片。 “真是废物,贼泼道,你把本王一洞孩儿弄哪儿去了,速速招来,否则将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这妖魔虽蠢,却也发现不对,双手一抬扯出一杆铁木三叉镗擎在手上,恶狠狠望向季禺打来。 一杆三棱镗舞得虎虎生风,直朝季禺头上打来,季禺嗤笑一声,拂尘一甩架住三棱镗,刚一搭手,便只觉似有万钧巨力压下,招架不住,季禺连忙使鞋遁逃离榻上。 妖魔一镗打下去扑了个空,榻上腾起云烟一团,季禺身形消失不见,倒是把一方青钢石榻打个粉碎,原地只有芒鞋一只,倒扣在坑中。 “哈哈哈…我的儿,好气力,好兵器呀,爷爷在这儿呢”季禺光着一只脚,站在洞口嬉笑道。 “哼…老祖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只鞋…泼贼道看打”黄袍妖魔一声暴喝,狂舞三棱镗再次杀来,季禺嗤笑一声,将身一晃化光遁出洞外。 “呀呀呀…狗贼莫走,受死” 哪妖魔把黄袖袍一抖,催起妖风紧跟着季禺遁光追打,二人自空中交手十余合,这泼魔武艺高强,季禺十余合皆落下风,季禺敌不住他便只好在岛中落下遁光。 季禺顿在一根老松顶上,眼看妖魔追来,连忙掐五雷指,取震方炁一口,喷在掌心,望着妖魔黑色妖风划下手掌,霹雳声炸响,五道雷光闪烁,劈向黑色妖风。 见五道霹雳雷电打来,妖魔冷笑一声,口吐黑烟一道,含红沙滚滚,犹如一盘散沙飞舞,沙砾搓擦声大响,轰隆一声裹住五道雷霆,红沙磨动,烟尘滚滚间化去雷电。 “区区五雷掌能奈我何,好泼道,看我神通,哈哈哈…”黄袍妖魔见红沙消磨五雷霹雳,不由得意大笑,转而也掐诀念咒,袖袍披风一洒,飞出红雾一捧。 一蓬红焰如血的火星,晃眼之间又化为大蓬血焰妖光纷纷爆炸,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已成排山倒海当之势朝季禺当头打下。 季禺面露惊色,这妖魔竟有如此法术,怕也是个有跟脚的,绝非山野妖精,虽惊却也不慌,见无数红色妖焰飞来,当即也掐诀念咒,望巽地吸气一口,朝飞来的红焰喷将出去。 须臾之间三道巽风飞起,飞沙走石,沉沙卷动,穿山倒岭,沿路吹翻小山数座,数百里天地变化,倒卷着满天红焰飞舞回去。 撇见红焰被三道黑风刮回,黄袍妖魔大喝一声,化为黑雾一团钻入山岭岩缝躲避,轰隆轰隆声响彻云霄,无数血焰炸裂,松折树倒,尘烟四起。 满山狮,麓,虎,豹,熊,罴,浑身被血焰灼烧,四散奔逃,惨嚎呜咽声不觉于耳,遍山生灵但凡沾上一点红焰,皆是惨叫打滚儿数息之后,血肉枯干,化作毛皮裹白骨倒在地上。 血焰刚若,三道巽风席卷而来,好神风,怎生见得: 炮云起处荡乾坤,黑雾阴霾大地昏。 江海波翻鱼蟹怕,山林树折虎狼奔。 直接把数道山岭俱都吹塌,数十条山梁光突突,松柏沙石俱都掀起卷入空中,却唯独不见那黄袍妖魔身形。 数十息后三道巽风散去,季禺腾起云霞,升入半空俯瞰,再无丝毫异样,妖魔身形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季禺见此,又掐五雷指,连打了十余道响雷,炸得山石碎裂却无妖气飞出,等候半晌毫无所得,才只好作罢。 季禺皱眉飞回山洞,若说这妖魔给风刮死了,他绝不相信,这妖魔神通广大,非同一般,寻常妖王纵然有些法术,但岂能和三教正宗放对。 可这黄袍妖怪不仅武艺极高,力有万钧十合杀败季禺多年苦练剑术,且道术非凡,仅露两手,妖光遁术能须臾之间追上季禺遁光,红色血焰能灼人浑身血肉,化为黑雾能自季禺眼皮底下消失,神通广大,绝非易与之辈。 不过既然遁走,季禺掐算半晌毫无所得,也就不作他想,见洞中还有妖魔掳来的数十个凡人,季禺解开绳索,找了个看似文雅淡定些的问道“你们是何处来的,怎么被妖精掳来…” “谢…谢仙人搭救我等性命,小…小的等人…皆,皆是沙罗州陀卫国人,本自沙罗城买卖皮毛…天上忽然起了道黑云,只见着两个绿灯笼看下来…醒了之后,救被带到这儿了” 这人头戴雕绒毡帽,似是个皮毛商人,言语虽然哆哆嗦嗦,但季禺好歹听懂了,倒不似其他人已经吓傻了般,不论男女要么吓得屎尿齐流,要么就只知道哭哭啼啼。 季禺皱了皱眉头,思虑半晌道“沙罗州在何处,可是西海么” “仙…仙人管这里叫西海么,小的打小没出过沙罗州,也不知沙罗州在何处,只知晓是属聚窟洲管辖”这人见季禺面色和善,倒也安心下来,整理言辞,小心翼翼的道。 季禺望了望天空,透过云霄彩霞,一双法眼白日观彻天河星斗,遥望北斗半晌,季禺略微掐算,随后朝众人道“贫道也不知这沙罗州在何处,不过聚窟洲下有一片群岛离此不过数百里,上面也有城池国家,贫道驾云头送你们过去…” 说罢也不管这些人答应不答应,自家收拾好东西,起法摄来大片彩云,取纸笔书符砂印,画符一道焚之投入云霞,祭炼半晌打入禁法,季禺跌坐云霞,一推道冠,卤门飞出五条青气。 五道青气翻腾缭绕,把这些凡人一个个拖上云霞,朝来时路径飞去,一路上其他人皆是哭嚎不已,倒是最开始答话那人还跑来于季禺攀谈,不住道谢,季禺心下暗赞,此人倒非同池中物,虽是凡胎,却非俗类,当下也与那汉子交谈起来。 云霞缓缓朝东飞行,凡胎重浊如泰山,仙人被着凡夫亦难飞起,幸好季禺得传云禁真法,现场用符印祭炼一道云雾法器,这才能勉强拖起一众凡人。 数百里路足足飞了将近一天,至暮色将近,烛龙闭眼之时,方至一片群岛,大有数千里,岛屿上百座,此地唤作池南国,有城数十座,也属于聚窟洲范围,附近皆有人族。 季禺趁夜色把一众凡人丢在城外,随即散去云霞法术,也进城中随意找了家酒馆沽了一葫芦酒背着,虽着月光挥洒,架土遁朝凤麟洲飞去。 一二五[凤麟神洲 降服狻猊] 一路沿西海飞遁而去,季禺走走看看,时而停顿岛屿歇息,时而探入海底戏耍一番,也在海底捞了些玉精,万载珊瑚,泉玉,水云母之类的海底灵药,季禺也无宝囊,只好一并塞在道袍大袖里。 走了约莫有数千里海路,花了数日时间,季禺每日只在早上和下午赶路,中午天热,就近寻岛屿歇息纳凉,逢着海州国度,便入内闲逛一番,饮些酒水再不急不缓上路。 这一日却是在一片异人国度顿下云头,进城一见俱是些头上顶包,青面獠牙的百姓,男人生的丑恶难言,妇人生的美艳如花,身姿婀娜。 坊中百物俱足,卖柴烧炭的,织席贩履的,蒸饭煮酒的,也如中原一般,只是坊中人皆相貌异常。 季禺也无钱财,只是思量金银大抵是通用的,便扯块石子儿变化快金锭,背着宝剑,手搭拂尘大摇大摆走入坊中,见这街当中一片招幡,上书酒字,馆中有四五台桌案矮墩,满坐异人吵吵嚷嚷,季禺面色一喜,也走到就馆儿寻个空档坐下,招呼酒倌儿送上酒水。 满堂吵嚷如凡尘喧嚣,四方客人面色丑恶,犹如夜叉,面如青靛发似朱砂,蓬头垢面,束发结冠者也有,衣衫褴褛,赤脚穷苦者多,锦衣玉袍,玉簪,长靴者也有,当真人间百态不一而足。 季禺坐在矮木墩儿上,绕有兴致的看着店中酒客,而堂中酒客也时不时斜眼瞟向季禺,如看稀奇一般,这国度男人俱都丑恶,如季禺这般光洁清瞿者可不多见。 “道爷万福,不知道爷是要千日春,满堂红还是糟粒酒,可要上些菜蔬么”青衣酒僮搭着白布巾,走过来朝季禺躬身问道。 “你把这葫芦给贫道灌满,上些好酒便是,管他百日红千日春的,再把下酒菜来一桌,道爷我不差钱儿”季禺把黄皮葫芦递给酒保,摆摆手说道。 “嘿嘿…好嘞,哎…给道爷打好酒一壶,上四热四凉添一汤…”酒保把白巾往肩上一搭,朝后边儿高声唱道。 这酒保正要转身,却被季禺扯住,季禺看着这厮青面獠牙的长相,抿嘴一笑道“小哥儿,酒可要虑过的,不能有沙砾嘞,否则贫道可赖账了啊…” “道爷您放心吧,咱们酒糟蒸出清露,俱是以纱网虑过,保管没有半点沙砾之类,纯净的很…”青衣酒保躬身笑道。 季禺颔首微笑,朝酒保问道“这地界儿唤作何名…” “嘿嘿…道爷您是其他洲过来的吧,这儿叫聚窟异洲,西海夜叉国,这儿呢就是夜叉国下沙荫坊了”酒保轻笑回道。 “哦?夜叉国…难怪如此,这夜叉国离凤麟洲还有多远”季禺思虑片刻,露出恍然之色问道。 酒保沉吟半晌,然后缓缓道“离凤麟洲约莫千余里,但…但从沙荫州往外在走二百里,便是天河弱水所在,所谓鸿毛飘不起,鸬鹚定底儿沉,道爷欲要去哪厢,可得有些好神通才能渡得,却还有个忌讳” “什么忌讳?”季禺疑惑道。 酒保闻言嘿嘿一笑道:“不拘是人仙妖魔,这弱水可沾不得,据说很多神仙本能飞渡弱水,却一时好奇,落入弱水玩耍,可就在没浮起来过” 季禺若有所思的慎重颔首,摆摆手,示意酒保自去忙碌。 不一会儿,酒菜被一一盛上,季禺只是略微夹了几筷子,这夜叉的饭菜倒也不错,只是凡尘浊气略重,尝尝味儿便好,多食于炼气之士无益,倒是把一壶酒水喝了大半。 沙荫坊中交易买卖,皆是以贝珠为币,不过金银也有,见季禺直接大方的扔下一锭金子,连酒馆儿掌柜都惊动了,见季禺似不知坊中物价,便直接大胆的昧下这锭金子,分毫没找回半缕贝珠。 掌柜与小厮在后堂耳语贪婪,只是如何瞒得过神仙之辈,季禺也不多言,作无知状一笑付之,提着黄皮葫芦,醉熏熏出了酒馆,打着跌在坊中游览两圈儿,出坊外无人处跌足而起,腾云雾朝风麟洲飞去。 出了这夜叉国,行不过二百里水路,水天变幻,有幽深碧蓝不见底儿,化为清澈可见万丈深的清澈碧涛,两水交割似一道绵延无尽的分隔线,线内波涛汹涌,浪花百丈,水线外风平浪静,如死水无波澜。 两方天色亦不同,西海聚窟洲是碧空万里,或云霞满天,凤麟洲这厢是道道极光,炫澜多彩,美不胜收。 聚窟洲在西海未申之地,未申为午时正中,意为西海中央,而凤麟则在西海之极,过此极光境数十万里外便是西牛贺洲之北面。 季禺一路腾云霞,倚苍澜,日走金乌,夜赏极光绚烂,离水百丈高下而飞,却不敢降云头,以免被弱水瘴炁摄落云霞,非大罗神仙者,凡入弱水必有死无生,好结果也是爬不起来,沉底万年。 飞渡弱水三千里,前方出现一片大陆,沿岸长无边际,也似中原南赡一般广阔无垠,随便找了个海岸落下云头,找个苍岭山头季禺从袖里掏出图卷,参星望斗,测算地理。 这凤麟洲广阔也有数万里,洲中麒麟,朱雀,深潭蛟龙,等前古遗种多不胜数,有东门峡,西山谷,北天池,南麓原,各地相异,龙种之类则要往天池走。 季禺测算过地方,一路朝天池而行,也准备沿路上寻些芝草,茯苓,白术,使九蒸九晒法,练成丹丸。 此来凤麟洲,寻个坐骑只是略带,寻到寻不到,季禺皆不在乎,只是凤麟异兽遗种甚多,仙葩宝药,五精法金暗藏,若能寻些,也能祭炼些法器宝物,这个才是实在的。 这日正杵黎仗走了百十里,遇一山景,平原坦坦,古木森森,奇花异草四时不谢长春,珍果名蔬,终岁不栽自足,季禺掐指一算,知晓到了地界儿,当即抖擞精神,持着黎杖轻手轻脚,垫步前行。 行过二三里地,高高低低,都是乱山深泽,草木蒙茸,不辩路径,只中间一线儿,树翻草爬,似有异兽走过,季禺沿着蹄印走了十余里,径入一山谷。 但见得,两岸岩崖险恶,底下乱石纵横,如刀枪摆列,深不见渊底,季禺拽了块石头下去,哐当叮咚响了百十声,半晌后才叮咚一声砸在一片潭地,水化飞溅声传来。 季禺站在崖边石台上,手抚胡须皱眉道“杨森道兄说的地方便是这底下深潭,只是这水里贫道虽然也能去得,但若论水中功夫,恐不敌这龙种狻猊,还得想法子引它上来” 季禺俯视观察半晌,扔了几块石头下去,只见回响,不见动静,便自依原路遁走百十里,找片山岭采了些草药,晒干搓成粉末,练成一柱檀香。 推算地脉节点,驾云飞到深涧山下,找到深潭水脉泉眼,把檀香插如香炉点燃后,飞入崖壁岩台上盘膝而坐,施法遮蔽身形。 檀香燃至中途,泉眼忽然飘出青息一股,裹住香烟袅袅,吸入泉洞,又化为白雾吐出,季禺暗自颔首,知道是吸烟,喝酒,烫头那货来了。 果然半晌之后,似是觉得爬洞里闻烟不过瘾,狻猊摇头晃脑,冲出水潭,飞奔着朝香炉扑来,身长丈许,颔下红髯一圈,头有斗大,顶上毛卷,貌似狮虎。 这狻猊口喷白烟,踏着欢快的小碎步,冲到香炉旁边,打着圈晃了几周,见无异样,直接怕在炉子上吞云吐雾。 季禺手执柳枝条,使执草隐形避难法坐在悬崖中间突出岩台上,遮蔽身形气息,静静看着吞云吐雾的狻猊,半晌后见其毫无防备,季禺咧嘴一笑,套出禁箍圈,默念。咒语朝狻猊扔下。 金丝圈子得法力催使,须臾化为丈许圆圈,细如发丝,狻猊似有所觉,警惕抬头欲溜入深潭,却正好背圈子套在头上,圈儿飞速收紧箍在狻猊脑袋上,狻猊四处飞撞,抬掌抓挠,禁箍圈却似生根一般,化为拇指粗细,紧紧勒住。 狻猊鼻子一动,嗅到季禺气味,昂首长啸一声,一掌拍翻香炉,踩个粉碎,四蹄生云朝季禺咬来,季禺化为遁光溜走,扑了个空的狻猊暴躁不已,又朝季禺扑来。 “好孽畜,还不降服”季禺手掐诀印,念颂禁箍咒语,狻猊跌下云头,哀嚎倒地,四处打滚,癫狂乱撞,狻猊巨力怼的万丈山崖摇晃,山石飕飕下落。 熬了数息,狻猊再也坚持不住,翻身倒地,四蹄朝天犹如死狗一般,季禺见此停下咒语喝道“好畜生,可服贫道管教么” 狻猊强忍浑身酸疼,元神颤抖,翻身而起,前蹄跪地,叩首不已,季禺知其为异兽,乃神龙之后裔,自通灵性,当即心喜不已,翻身跨在狻猊背上,一拍狻猊脑袋,叫声走,狻猊摇头晃脑,不舍的望了深潭一眼,四蹄生云霞,驼着季禺冲霄而起。 一二六[宝地钟乳 斗法女仙] 云霞蒸腾雾隐隐,蹄蹬金兜霓虹炁,闲乘异兽本龙种,自幼通灵唤狻猊,季禺弃了青藤黎杖,斜跨狻猊背脊,飞跃层层山岭,道道崇山。 愈往洲中走,但见得凤麟洲中好景:巍巍峻岭,箤嵂峰峦,溪深涧陡,石梁桥天生险恶,壁峭崖悬,虎头石长就雄威。 横转飞云,往洲南游走,也是好景:奇松怪柏若龙蟠,碧落丹枫如翠盖,云迷雾瘴,山巅直透九重霄,瀑布奔流,潺缓一泻千里。 又驾异兽往西飞荡,但见烟岚障目,采药仙童,捉兽道人,荆榛塞野,胡羊野马似穿梭,狡兔山牛如布阵,草迷四野有精灵,奇险惊人多恶兽。 云霄下道人施法伏异兽,仙子寒潭囚蛟龙,仙家寻灵药,探洞窟,寻水泽,多不胜数,有面善的互相打个稽首,有旧仇的寻地方开打。 季禺沿途观景,有时催狻猊落下云头,采些灵药宝材,遇着同道也欠身打个稽首,闲聊攀谈几句,这凤麟洲善产稀缺灵药,奇异仙果,所以八方过来采药寻宝的仙家众多。 驼着季禺游荡山川许久,狻猊也觉卷怠,口鼻喷雾,累得气喘,便随意找了个山岭落下云头,季禺见此也惜这异兽,任它落下云头,只是沿山梁扯些青麻藤卷成挽子缰绳,穿在狻猊鼻窍,一路跳溪跃涧,牵着狻猊跟上。 一路往溪涧而上走了数里,季禺忽有所感,朝上望去正是丹崖一片,崖上有一风洞,咕咕灵机冒出,季禺掐指一算,朝狻猊笑道“狻猊儿,碰上你真是好运道,你飞得累了随意停个山坡落脚,却好似有宝物哩,咱们上去看看” 季禺朝地上一指,飘出云霞托起狻猊飞上崖中风窟,洞口约莫丈许宽大,内里不过数十尺径深,壁上却又蜂窝般的小孔,透穿洞壁,呼呼风啸自无数小孔传过。 季禺朝窟顶一看,一根似玉柱般的石笋倒吊,正立洞中接下风啸,汇聚灵机,笋尖朝下滴落白玉液,乳液在窟底石槽汇聚成水洼,约莫有个一碗多的量。 “哈哈哈,好运道,这是石钟乳,最能洗涤浊炁,养炼五脏六腑,此物要以木盏盛装,沾不得五金…”季禺大喜,连忙解下腰间葫芦,拔塞狂饮几口喝干酒水,又取朱砂毛笔在葫芦上画一道收摄符印。 走上前催起葫芦,石槽中钟乳水洼化为白线一缕,被收进葫芦,季禺盖上塞子把葫芦系在腰间丝条上,狻猊也摇着脑袋伸舌头吸吮,把石槽舔了个干净。 季禺翻身骑上狻猊,狻猊四蹄生云,托着季禺飞出洞窟,正走了百十步,后方却忽然传来一身娇喝“那道人留步,把钟乳玉液留下…” 季禺转身一看,却是一个仙姑,盘云髻金环钗,罗裙仙衣绣白鹤,正骑着白鹤飞来,季禺微微一笑,落下云头稽首道“贫道稽首了,不知仙姑那座名山洞府,唤住贫道有何指教” “哼…贫道乃青丘云浮仙,那风窟钟乳贫道早已发现,只是一直未去取来,今日来看,却被你舀去了,还请道友留下那葫芦钟乳”这女仙凤眼含煞,盯着季禺喝骂道。 季禺正色道“原来如此,只是贫道是如假包换的处子,正经的纯阳之士,如何有甚么乳液奶水与你,仙姑却是找错人了” 季禺见着女仙一付要杀人夺宝的架势,不禁心下微怒,天材地宝自是天生地养,有德者居之,若其好生讨要,季禺还打算匀给她些,但这女人如此霸道,季禺也不是吃素的。 “那道友是准备不给贫道了…”云浮仙姑闻季禺装傻充愣之言,不由嗔怒道。 “哈哈哈…别说没有,就是有什么钟奶,人乳,尿液的,贫道也不会给,你待怎的…”季禺双目一凝,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泼贼道找死,即然不还我宝物,那就把命留下吧”云浮仙姑虽是个女流仙家,却是个脾性暴躁的,闻言直接娥眉倒竖,凤眼一瞪,扯出宝剑,擎在手上便朝季禺斩来。 这女仙剑剑不离季禺下半身,端得十分恶毒,不过她武艺着实稀松,力道也小,季禺剑都没拔,单手甩拂尘荡开女仙剑光,不禁嘲笑道: “好个凶恶的小娘皮,如此放荡,怎么专朝贫道下半身打,莫非是洞中修行久了,饥渴难耐,连我这老道都不放过…” “啊…无耻贼道,我要杀了你…” 论打女人,季禺经验十分丰富,几句话撩的这仙姑面红耳赤,胸脯起伏,啐骂不已,不过这些女仙大抵清净修行,就算骂人转来转去也就那几句,不及季禺花活儿甚多,骂得人差点羞愧自杀。 二人打了十余回合,云浮仙姑实在忍不住季禺满嘴胡咧咧,虚晃一招,跳出战圈,纵身一蹦飞起十余丈跳到山崖顶上掐诀念咒,季禺不禁笑骂道“好个小娘,倒是挺能蹦跶,打不过贫道,你蹦到山顶上也没用,嘿嘿…” 云浮仙姑怒极反笑,冷笑的看了季禺一眼,劈掌打出一片碧霞,碧光隐隐,当头朝季禺罩下,季禺面色一肃。 这碧霞看似绚丽,如轻飘飘烟岚一般罩下,实则重如泰山,季禺不敢怠慢,一推道冠,五条青炁飞出,化为庆云宝盖,托住蒙蒙碧霞下坠之势,庆云宝盖缕缕氤氲被碧霞压散,化为丝丝云烟散去。 云浮仙姑见季禺现了庆云抵住碧霞,冷笑一声,又抬掌搓出一片蓝色萤火打下,点点萤火如雨滴落下,声声霹雳炸响,打得季禺庆云摇曳不已,眼看庆云抵挡不住,季禺连忙使遁术飞走。 无数蓝色繁星落地,碰隆声响震云霄,地上被炸出无数坑洞深不见底,山石草木碎成粉末四散飞溅,狻猊一见不好,赶紧腾云升天,这才免过一劫,季禺遁到数里外一座山岭上,惊呼道“寒魄冷焰神雷,好家伙,幸亏躲的快,这小娘皮厉害,还是想办法趁机溜了吧” 冰魄神雷是采北极冰底万载前古寒毒煞气淬炼精英炼就,声势虽然不大,但极为阴毒,凡人仙妖精中此雷法,筋肉冻结,寒毒侵入五脏六腑,使人痛厄难耐,最终五脏六腑俱被寒气冻成粉末,只剩空壳一具。 “狗贼那里走,死来…” 云浮仙姑见季禺飞走,连忙驾虹光跟上,娇喝一声,又扔大波寒魄神雷轰向季禺,季禺冷笑一声,朝巽地吸气,喷向神雷,哗哗巽风飞卷,把雷珠反吹回去,云浮仙姑见此一惊,连忙驾遁光横转躲过三道巽风与雷丸。 季禺牵过狻猊,嘿嘿一笑,见这女仙还要追来,伸手屈指把背上剑柄一弹,飞剑出鞘,化为三尺白光,须臾飞跃数百丈,一剑削落仙姑丝条,见其顿住云头,季禺笑道“贫道可还没使真本事呢,若再纠缠,就休怪贫道不顾脸面,辣手催花了,嘿嘿…” 云浮仙姑顿住云头,冷冷看着季禺,眉头一皱,见满天剑炁呼啸,飞剑挚雷如电,声如雷鸣,嗡嗡作响,一时犹疑,却不敢再追。 季禺见此嬉笑着翻身骑上狻猊,一拍坐骑乘云霞飞走,半晌之后剑光回转,化为白光钻入剑鞘,季禺作歌而行唱道: “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去人头,天宫未有金符至,且作金乌混世流…哈哈哈,去也…” 只留下云浮仙姑怒不可遏的狠狠看着季禺北影消逝在天边,冷哼一声,将身一晃也化遁光而去。 一二七[天池仙宝 众仙斗法] 不提哪浮云仙姑在身后如何岔怒,且说季禺骑着狻猊,乘云霞彩雾飞遁数百里,正打算出凤麟洲,径回东海,狻猊却忽然鼻头耸动,顿住云光朝季禺打了个哼哧响鼻。 季禺本自闭目养神,斜坐狻猊背脊,闻声睁开眼帘,眉间一皱似有所感的看向北方,只见道道流光划过,各路仙家或乘云霭,或化虹光,或乘青鸾彩凤,皆往洲北飞去。 “莫非有甚好事,贫道要不要去凑个热闹呢…”季禺若有所思的看向北方,伸手抚住颔下须髯,犹豫不定的自语道。 双手拢在袖里掐算一番爻卦,算得吉凶参半,或有造化却夹杂凶险,季禺垂首沉吟半晌,神色有些犹疑不定,又望了望东海方向,想起吕岳曾经揶揄自家的话,季禺咬咬牙,终究是一拍狻猊脑后,朝北方飞去。 异兽云霞迅疾,远超季禺遁术,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往洲北飞过数千里,正见的前方一片天池湖泊,阔有千里,水色幽深彻骨寒,水面升起白雾蔼蔼,缕缕云烟,湖中有一沙洲,约莫百十里方圆,各路仙家皆往沙洲上飞去。 湖中沙洲已有数十位仙家先到,有道有俗,或青绢巾霞披脑后,或莲花冠,一字巾,九华巾,或水合袍,绛纱衣,或广朱罗裙金凤钗,尽是道骨仙风,奇人异士,秀尽贞姿。 见季禺乘异兽飞来,立于岛中得各路仙人神色各异,颔首微笑有之,目露凶光者有之,面无表情者亦有,也有其余后来异士仙人,却被些面色凶恶先来的道人驱走。 众道人异士或单人独行,或有熟识者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窃窃私语,而先前与季禺打过一场的仙姑,也赫然在场,也是独身一人,只是双目寒煞的飘了季禺一眼,便转过头去,默然无语。 一些凶恶道人霸道的驱赶了后来之人,自持神通者一招打发众恶道,直接飞如岛上,神通不足者只好愤愤散去,不敢入岛。 不过其余人见季禺紫纱八卦衣,莲花如意冠,颔下五绺长须,面如青年却道貌不凡,倒也无人敢过来驱赶他,毕竟法界中人若没两把刷子,敢戴莲花如意冠就是作死。 过了半晌在无仙家从洲中四方飞来,岛上也聚集了近百道人,季禺随着众人目光望去,却是岛中一株歪脖矮树,高约丈余根筋虬结,树上零零散散,结了百十梅红嘟嘟的果子,似鸭梨一般,只是比梨儿略微小些,只有鸡子大小。 而更过人的目光看得却不是仙根异果,而是灵根上缭绕搭下一根青藤,叶翠似枫,藤上垂落三枚青皮葫芦,正泛彩霞氤氲,光芒灿灿。 一红脸虬髯,淡蓝仙鹤道衣的异士等不及时,欲要当先进去采下葫芦,却被一位玄皂衣袍,面若冠玉,颔下无须的青年道人阻住道“道友且慢,此宝正放霞光氤氲,明显还未至采摘时机,若此时摘了,说不得这般造化奇宝,将就此坏去矣…” 赤面短髯,淡蓝道衣的道人闻言止住脚步,沉吟片刻皱眉道“贫道臧元子,这厢有礼了,敢问道兄仙号,哪座名山修行,可知这物根底么,如是知晓,还请不吝指教一番” “这位道友若是知晓此物根底,还望告知一二…”一众道人也朝这皂袍道人稽首问道。 皂袍青年道人稽首回里道“贫道西海白虹岛炼气士,竹仙观天来子,不敢瞒各位道兄,这个葫芦根底贫道也不知,只是略有猜测而已” 众人一阵摇头,失望嗤笑不一而足,与凡尘俗人亦无两样,各自一伙窃窃私语不停,也有急得抓耳挠腮的。 有人着实不耐欲要先蹬一步取下葫芦,却被众仙一拥而上,须臾间打成飞灰,吓得一些不善斗战者面色发白,不敢多言,只得暗自默然推走,半晌功夫倒是退去大半。 岛上留了约莫三十余人,皆是自持神通敢于斗战之辈,或是凶历妖魔,仙魔同存一岛,但也暂时维持安稳,无人再敢擅动。 季禺倒没动手,只是牵着狻猊跌坐一旁瞟眼旁观,倒是身边一道人跑过来攀谈道“道友请了,贫道天来子…” 季禺转头一看,正是方才那面如冠玉,颔下无须的玄皂袍骚包道人,见其稽首,季禺也连忙回礼道“贫道太微稽首了,不知道友有何指教” “呵呵呵…无甚指教,无甚指教,只是贫道天性外向,喜好交友,适才见道友独身一人,方才过来结交”天来子淡淡一笑,朝季禺回道。 二人立在一旁交谈,其余道人异士也自交谈,时间缓缓流逝,不觉天色昏暗下来,众道人皆非凡夫,各自闭目盘坐。 正值夜色朦胧时有人想趁火打劫,偷偷去摘下仙宝,然而众人皆视黑夜如白昼,怎能让他混水模鱼,一阵雷光火光,金刀飞叉过去,直接把这无名仙人打成粉末,连元神魂魄都被些邪派仙家吞了。 如此昼夜三轮,已是三日过去,这日辰时,先是一阵浓郁异香传开数十里,数十息后异香收敛,再看三只葫芦,已是霞光消散,化为朴素。 众仙神色一震,知晓宝物已成,却无人敢当先动手,一褐衣头陀打扮者当先道“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只要异果不要宝物者站开站远,我等想要宝物者先上,否则误伤诸位道兄,可就不好了” “嘿嘿…是极,如今宝贝只有三个,可我等远超三十人,这如何分之,众道兄各凭手段本事如何…”一位面色苍白,双眼眶赤红如血,身着大红衣的道人阴森森道。 一些想要异果的道人犹豫片刻,自行架云退开,场上立即只剩十余人,众人相顾一眼,纷纷朝葫芦冲去面色苍白的红衣道人占了先手,跑得最快,眼见立葫芦不过咫尺,后边众道人不干了,直接掐诀打出雷火法术,金刀飞叉似雨一般朝红衣道人飞去。 红衣道人神色阴沉冷哼一声,掌心一抛,蓬出一团血雾,一股甜腻腥香味扑鼻,挡住雷光神火,众道人一阵手忙脚乱,闻甜腥味连忙捂住口鼻呛道“不好,是玄姹血云瘴,这个有毒…” 三五个道人一时大意,吸入瘴气,立即浑身颤抖,双眼暴突,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倒是红衣道人见后面飞叉金刀穿过血云瘴杀来,冷哼一声,化为红光遁走,飞叉金刀来回穿梭,又杀翻两个跑前面的道人。 季禺把狻猊腾上天空等待,自家不急不缓跟着前面道人跑去,眼见前面道人倒下一片,十余柄金刀飞来,季禺冷哼一声,拂尘挥洒缠住数柄金刀,五雷掌一挥,打出雷霆霹雳五道,把金刀炸个粉碎,其余道人也使神通打碎金刀,飞叉。 金刀被毁去数柄,后方一黄鹤衣,五岳冠老翁脸上一白,一口黑血喷出,连忙跌跌撞撞退出岛屿,显然金刀法被破,已经元气大伤,不敢再与众仙争锋。 那皂袍年轻道人天来子,也掏出剪刀一柄,念咒掐诀,剪子一扔化为两道乌龙,前面数人已经靠近葫芦藤,正自心喜,不曾防备,被两条乌龙一绞,铡成两截,尸首分离。 一二八[青皮葫芦 白虹留宿] 众仙无不震恐,眼见铡碎了三四位仙家的两道乌龙在次横转绞来,忙不跌的各使保命神通遁开。 季禺见此也使鞋遁逃走,避过乌龙剪杀,众仙慌乱不已连连躲避,好在那放乌龙剪刀的天来子却并未在剪,而是迅速上前摘下一颗葫芦,摇身一晃化虹遁走,须臾消失在天边。 众仙见天来子只摘下一枚葫芦便走了,皆是大松口气,转而再次各使手段争夺,浮云仙姑放出大片冰魄神雷,头陀打出两道金铙,红衣道士飞出血光神焰朵朵,余者各显神通。 季禺落在众人后面,见此乱象,趁机连吹三口仙气,化出巽风九道,神风翛翛啸啸,震山撼岭,天空变幻,刮得前方一众仙家眼泪迷离,跌跌撞撞,掐避风诀却毫无作用,当即在一阵鬼哭神嚎中北巽风卷住,摄入湖外昏迷躺倒。 场上倒有两人神通不凡,竟然避过巽风席卷,一位是哪个面色苍白的血衣道士,见巽风卷来,连忙咬下小拇指,化作血幕暂时抵住风势,转而化作血光遁入湖水中消失不见。 而浮云仙姑也将腰肢一晃,化为缕缕云霞消散,除此之外十余位仙家皆被季禺偷袭来的巽风卷走,趟在湖外昏昏沉沉,季禺轻松一笑,抱着拂尘大摇大摆的走到葫芦藤边,正要伸手却变故突生。 湖中飞出一道血影飞快扑来,季禺几乎来不及反应,只好抛下捏在手心的仙杏,将身遁走,原地只留假身一具,血影扑来假身掏剑欲挡,却被血影穿过,剑光如此空气一般。 血影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吟啸,钻入季禺假身,须臾之间假身被血影吸成人皮一张,血影变回血衣道士,飞速摘下一枚葫芦,脱离假身化血焰一溜遁入湖中消失。 “好狗贼,莫走…”假身化为人皮落地,须臾见又化为仙杏一枚,而季禺真身躲于天空云霞中隐蔽身形,见血衣道人夺下一枚葫芦,气得召出飞剑化为白光斩向湖底。 血焰遁速极快,避过剑光,顺湖底泉眼钻入消失不见,季禺朝四下望了一眼,三尺剑炁四方游走,如风驰电掣,发出剑鸣呼啸阵阵。 吓得原本退入湖外,只准备摘异果,如今却见势欲要趁火打劫的一众道人再次飞速退远,他们不善斗战,可不敢出来以身试法,试试这飞剑是锋利还是不锋利。 季禺嗤笑一声,落下云头,也摘下最后一枚葫芦,收入袖中,见这葫芦藤霞光灿灿,干脆利落的把葫芦藤也给连根扯下,裹成一团塞入衣襟,把胸口涨的鼓鼓囊囊。 “如今宝物已被众仙各凭本事取得,还请各位道兄分去异果,顺便埋下尸体…”季禺又摘了两枚异果,才朝湖外一众探头探脑,抓耳挠腮的道人们稽首说道。 见湖外不善斗战,只是采药的仙家皆是驾云飞来,季禺牵过狻猊取坤方炁一口,捻沙一洒,化黄光裹着狻猊一道,飞速遁走。 遁出数百里外,季禺降下遁光,任由狻猊驼着,乘云霞朝东海而去,一路出了凤麟洲数万里地,飞过三千弱水,季禺才缓缓掏出夺来的仙宝观察。 却是一枚青皮葫芦,高有尺许,底下壶肚粗约七八寸方圆,青光隐隐,壶底天生就有云篆禁法,摇一摇,葫芦里哗哗作响,却是还有一葫芦仙籽。 季禺拔剑削开葫芦嘴,反转葫芦,催法力倒出仙籽,用袖囊接了,季禺咧嘴一笑道“不管这葫芦如何,却不算断跟,日后找了洞府,还能把它栽下哩,这宝贝也能代代长成,传徒传孙,不愁后人无宝了…” 倒空葫芦,把枝藤丫杈的葫芦嘴盖上,留光一闪,严丝合缝,季禺把法力一催,却又能拔下壶塞,倒也是天生仙宝巧妙。 只是随后季禺又盘弄把玩,仔细研究几番,却发现这葫芦虽然好看,物华天宝,却无丝毫妙用,即装不得五湖四海,也摄不得天下宝物,若不是灵机氤氲,反倒与季禺装钟乳的黄皮葫芦无甚两样。 “没道理呀…难道众仙废力争夺,只是为了个蕴含些灵机的普通葫芦,还死了这么多修行之士,这也不应该呀…”季禺斜跨坐骑,右手托起葫芦,左手摩挲胡须面带犹疑之色自语道。 反复掐诀念咒,调动云禁真法,奈何这葫芦就是毫无反应,唯独壶底天生的云纹道篆流光闪烁,似是在嘲讽季禺一般,季禺摇摇头,把葫芦收入袖中,又从衣襟中扯出葫芦藤查看。 这葫芦藤倒是霞光灿灿,长约丈许,拇指粗细呈绽青色,季禺再次调动云禁真法,得法力一催,青藤立即泛起金芒缕缕,犹如金绳一般,差点晃瞎季禺的二十四坑合金法眼。 季禺见此心中一喜,不怕你晃眼睛,就怕你没动静,当下默默运转大小诸天云禁祭宝真法,观想飞腾,变化,捆束,如意,金刚,摄形等禁法,稍微祭炼一番,葫芦藤枝叶自行脱去,渐渐化为青藤绳索一根。 狻猊驼着季禺晃晃悠悠朝东海飞了数日,季禺也就整整祭炼了数日,青藤索也略有成效,飞腾变化,捆人束敌虽还做不到,但也能腾空十来丈,勉强套住站立不动的狻猊了。 这一日走走停停的季禺骑着狻猊,估摸着将出西海,便催狻猊落下云霞,缓缓履水而行,这狻猊性虽属火,却本为龙种,论水里功夫十个季禺绑一块儿也斗不过它,一沾海水好似骏马撒欢,甩开蹄子踏水推波而行。 方过一片长岛,约莫数百里方圆,岛上霞光灿灿,瑞彩飘飘,起伏波澜仙鹤岛,似有高人隐姓名,季禺见此便打算催狻猊绕路过去,本不欲打搅生事,谁料刚走过岛屿一侧,却有人自岛上呼喊,声传数百里。 “道兄留步…道兄留步,前面可是太微玉枢真人…”浑厚声音穿过数百里。 季禺闻言一愣,催狻猊转身望去,见一玄皂袍仙家正乘仙鹤在后面呼喊,仔细看了看,不由回道“可是天来子道友么…” “道兄请留步…玉枢道兄别来无恙啊,天来子稽首了…”见季禺顿住身形,这人乘仙鹤须臾飞过数百里海域,朝季禺含笑稽首,不是天来子还有哪个。 “道友夺得宝物,不回洞府祭炼,叫住贫道作甚”季禺也含笑回了一礼,心中有些戒备,这天来子虽然望似道行平平,但那件法宝却着实厉害,至少季禺现在碰上,除了丢仙杏替死,或提前使鞋遁逃走外,哪怕放出庆云也难说能挡得住一剪。 “贫道前番与道兄攀谈,只觉一见如故,恍如知己,而道友恰好路过贫道荒山陋观。 又正逢贫道正欲出岛,刚好望见,岂不正是缘法一场,所以斗胆叫住道兄,也别无他意,只是诚心想结交道兄,还请道兄不嫌陋观简朴枯荒,入贫道观中玩耍些日子” 天来子作揖一礼,神色诚恳的朝季禺缓缓说道。 季禺见天来子满脸热情,神色诚恳,也不好拂人面子,沉吟片刻,只好颔首答应道“那贫道便叨扰道友了…” 天来子摆摆手,指着那长岛说道“道兄客气了,何谈叨扰,后边就是贫道荒山,唤作白虹岛,正好一些往年栽的仙葩果熟,咱们入观中畅谈吧…” 季禺当下掉转狻猊,腾起云光随天来子飞入岛中,但见翠岭青山,南北通榷,翠岭青山四时不谢长春草,南北通榷是仙谷峻峭风水聚。 一二九[血神道人 明月仙桃] 八百里白虹仙岛,真个好景观:四下高岭,中间谷壑。四下高岭,山峰顶大皆接碧霄,仙家碑文曰五云。中央谷壑,溪响源泉底涧深,有股嘟嘟携白云。 五云崖前飞鸢尾,陡壁悬峭生仙根,崖上有弯弯曲曲藏龙洞,洞中有叮叮咚咚滴水岩,崖下有丫丫杈杈戴角鹿,摘果攀藤白面猿。 正是:青黛染成千丈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天来子领着季禺直入五云崖下的道观之中,观中供有三清,三皇,禹王,女娲,金母,木公等真圣牌位,季禺入观也捻香祭过,方与天来子径入堂中安坐。 观中极为朴素,除却天来子外,只有两个垂双髻的童儿,天来子着童儿去崖上打仙果下来招呼客人,朝季禺笑道“道兄且稍安坐,贫道观中有仙种将熟,正好招待道兄也” “哦?不知是何宝物…”季禺抿口茶水疑惑道。 “贫道观中有明月仙桃半亩,数百载只结了几十颗桃儿,贵客临门,正好桃儿成熟,也是道友机缘,这桃却有一般妙用”天来子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道。 季禺闻言来了兴趣,捻须问道“道兄莫卖关子,有甚妙处,讲来听听” “嘿嘿…所谓长生容易,不死却难,这仙家修成神体,不老延年,然寿至天年却总有灾劫利害…”天来子含笑讲道。 “莫非…莫非这桃儿能助人渡过内劫?”季禺皱眉惊疑道。 天来子颔首点头回道“不错,但只能助三灾利害,五弊七伤,天人无衰还是避不得…” 季禺面色一惊,兴趣大增,所谓三灾利害,是指凡延寿之辈,不拘何种法门,皆有三灾临头。 这修行炼气之士,不论道高德隆,还是根性浅薄,寿至五百载之数,天便降雷灾劫难,若渡不过被劈成齑粉,若渡过此劫便又有长生逍遥。 这个还好说,只是降天雷一道,多数炼气修行之士,只要神通足够,皆能避之,如季禺的五行大遁,金锁连环真诀皆能化去雷灾。 再过五百载又有火灾,这火不是天火,亦非凡火,乃是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 再五百年,又有风灾,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薰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赑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季禺阅览众多道经,知晓三灾只是小灾,过后随着寿数愈多劫数越多,不仅身内有劫,天地亦有劫,凡十二万九千六百载天地闭合之劫,神仙功行不够,不拘神通多大,都要形神俱灭。 而天地开阖之外,宇宙亦有劫数,只是自此界生成,也并无宇宙末劫的记载,不过教主曾经讲过,季禺若要修炼真圣,便只等身死被教主封禁真灵,等待本方宇宙毁坏。 下一劫将由三祖之右,道德老子辟地开天,重开宇宙,教主便会把季禺真灵炼入开天道炁之中,直接成为祖炁,孕育为先天真圣,便能不死不灭,神通等同三祖。 其实从无量恒沙诞生以来,自仙道开辟,神道生出以降,困扰仙圣,神圣的从不是神通和生死,而是寿数。 真圣与神圣皆能不死不灭,寿数未至,身合道炁,随时化身复活,这等存在与人斗法基本毫无意义,只有神通不足,被人拿住封禁或放逐,但这也只是丢面子罢了,所以才能叫不死不灭。 然而教主有言,一切神圣,真圣寿同宇宙,然宇宙灭度,神圣真圣依旧难逃寂灭,化为道炁本源回归大道,待教主重开宇宙,这些真圣也将重新孕育。 只是这里有一点,祖炁有三千道,然而真圣从未有过这么多,只因宇宙初辟的鸿蒙时期,真圣皆在孕育,九成九的先天道炁皆被先诞生的真圣捕捉,炼成不灭灵光祭炼为法宝。 而这类法宝,大多威能极大,或极为玄妙,可谓夺取一位不灭真圣的造化,又因分属先天,遂此类法宝皆称先天法宝,威力大者,就算普通仙人得到,也能跟教主真圣之流放对,分个输赢。 正与天来子交谈闲聊间,两道童已经从崖上摘得仙果,盛上案前却是两颗拳头大的桃子,色红带青,光霞隐隐,一股清香飘然观内,经久不散。 天来子笑着推过来两颗果子道“道兄先请…” 季禺也不推辞,道声谢,拿过一个果子,咬了一口,果然入口香甜,脆皮肉多,天来子见此也拿仙桃吃了起来。 两口咬下肚,一股暖流自五脏轮转,走上下十二重楼,渐渐归入五脏六腑,形成云炁一团犹如伞盖护住五脏,季禺正自惊奇,天来子笑着解释道: “这明月仙桃虽及不上天宫仙桃,却也算得灵根,内孕造化之气,炼气之士吞下,其内生就一道清霞,待到风火之灾降临内府,这清霞便能遮护五脏,保孕生机,使五脏不得损,如此避过灾劫…” 季禺默默感应,却实如天来子所说,有清霞笼罩五脏,其炁生机勃***身朝天来子一礼拜谢道“谢过道友赠宝之恩…” “道兄不必如此客气,今日这仙桃儿管够了有,只是…”天来子连忙托起季禺,神情犹疑的回道。 季禺一见天来子面色,只晓定是有事要求自家,心下暗促,脸上却笑道“道友有甚事要说,尽管直言便是,若贫道力所能及,定帮道友这个忙,如能力不及,还望道友莫怪” “童儿,把贫道榻上的檀木匣取来…”天来子摇摇头,着童儿取来红漆木匣一方,摆在桌上道: “实不相瞒,贫道自得道以来,招惹仇家甚多,而最难缠的便是冥海血神子,他本是贫道同门师弟,多年前师尊遭五衰坐化,他便拜入冥海阿修罗教,得血海祖师秘授血神经。 此功要剥下自身皮肉,金针刺穴,把自身炼成血影一道,刀枪不入,风雷难伤,逢地之要一扑,便能吸干人浑身血肉,也能夺人躯壳,化作他人模样害人,端是狠毒…” 季禺闻言一愣,惊疑道“莫非他便是此前夺宝的血衣道人?” “正是,他早就与贫道有隙,时常欲要害我,只是论及斗战,贫道也不怕他,只是他神出鬼没,令人甚是疲于应付,也是烦恼,所以想请道友你帮个忙…”天来子闻言点点头道。 季禺垂首沉吟片刻后问道“那道兄要我如何帮忙…” 一三零[度厄金丹 金匣神刀] 原来这天来子的师尊号神鳌仙,也非寻常,曾经纵横前古,横推一个时代无敌手,与金母,木公,太帝,俱为同辈高人,一身神通法宝纵是三位教祖也要让他三分。 然而如此高人,却无长生之术,成仙之法,寿数全凭金丹,蟠桃,仙果一类延续,但这种延寿之法不得正宗,终究难以永恒长久。 数百载前,察觉自身五衰将近,再难熬过,便收了两个弟子,大弟子梅少少,唤天来子,号白虹丈人,小徒薛海,称法成子,号九焰仙。 而天来子的师尊神鳌仙终究没能抗过五衰之灾,于白虹岛藏龙洞坐化而去。 而神鳌仙坐化之后,天来子与法成子各生间隙,相处修行数十载后,要因观念不同,便反目成仇。 师兄弟二人大打出手,法成子薛海不敌师兄神通,被天来子用乌龙剪铡去一臂,只得仓惶逃走。 天来子念及旧情,不忍杀他,而薛海反而怀恨在心,在外面越想越气,对师兄的恨意那是倾尽三江五海一般。 这薛海少了一臂,掐不得诀,所以在外受尽欺凌,不过薛海却反而凭着一股对敌人狠对自家更狠的性格,得到冥河阿修罗教祖的赏识,不但被冥海教祖收为末坐弟子,还传授了一部名叫《一贯无当秽血神旨》的秘术。 这薛海不愧是修罗教祖都看中的狠人,生生剥下自身皮肤,以金针刺破周身穴位,由死反生,破而后立,把自身练成血影一道。 这血影唤作血神子,乃是阿修罗教祖安生立命,仗之纵横天下的大神通,一经修成立即等同大罗神仙的神通,水不能溺,火不能焚,趟风过雷如同儿戏,刀枪剑戟不能加身,逢敌之要一扑,立时把人吸成人皮一张,可谓是狠辣非常。 阿修罗教祖炼成四万八千血神子,纵横上古无敌手,神仙妖魔无不对其闻风丧胆,且其本身亦是冥河污秽道炁所化的不灭真圣,就是三祖亦不敢轻易得罪。 好在此老为邪魔之极,反而由恶转善,参透造化阴阳,不仅收束自家血神子不使其外出害人,还把血神化为冥海,以之收敛净化天地污浊,且每隔六个甲子,便会开辟血海造化生灵,大开红莲法会,传道众仙,实勘为魔道正宗,天魔祖师级人物。 天来子缓缓讲述前古旧事,见季禺沉吟不语,便笑道“不过道友也不必忧虑,这薛海虽然神通不凡,万法难伤,不过师尊神鳌大仙法力道行并不下于那修罗教祖,对此事早在千载之前早已用神数推演,早有谋划制其之法” “哦?既然令师早有谋划,贫道想帮道友,也不知从何入手,恐怕反为累赘,拖累道友肃清叛徒…”季禺面无表情的淡淡回道,暗暗摇头,这神鳌仙这么厉害,自家怎么没听说过,还与金母,木公同辈,如今却受五衰而死,总感觉这天来子是在自吹自擂,忽悠他老季。 天来子数百载修行,何等精明,如何看不出季禺不信之色,摇摇头也不解释,只是开口笑道“师尊曾留下几件至宝,寻常仙家得其一,仗之纵横足矣,纵是大罗神仙也要打过之后才说输赢。 而其中一件,号曰金匣仙刀,被师尊藏于太白山万丈潭底,若逢用之时,书符一道作法焚之,神刃穿梭虚空,须臾之间便至,无论神仙妖魔,铜头铁颈,不死之身也是斩得…” “这金匣仙刀便是令师预先算定,斩杀薛海之法?”季禺问道。 “不错,这神刀虽无物可挡,一但出匣,纵是教祖真圣也能斩得,却有一弊端,因这神刀威猛暴戾,师尊布下层层仙禁,以宝匣封锁,埋入万丈深潭镇压,若要逢用,作法召唤的时间也要长些…” 天来子摩挲手掌,皱眉说道“而且这神刀只能使三次,贫道也不敢随意召唤,恐不能竟功,所以约好薛海,在申葵年各邀好友,在中原青城山斗法决定胜负…” 见季禺眉头紧促,犹豫不定,天来子大笑一声,示意季禺揭开方才童儿端来的红漆木匣。 季禺也是好奇的紧,见天来子示意,便揭下盒盖上的符纸,打开一看,却是一粒散发氤氲紫气的金丹。 看上去不像是丹药倒像一粒纯金铸成的金珠子,仅仅打开盒盖,闻到一股朱兰清香,体内玄功不禁运炼,便自行周天窍穴,季禺不由愕然道:“这是…” “此乃度厄金丹,是师尊广集海内外名山灵药而成,成道至今,共只炼过两次,善能起死回生,脱胎换骨,轻身益气,灵效无比。 此丹常人服了不仅起死回生,可延寿三十年,修道人能补益真元、炼气之用,可抵三甲子的功行,亦是师尊留下至宝之一”天来子傲然笑道。 季禺闻言一惊,心动不已,这可是功行啊,是增三甲子内炼功行,并非法力,法力好炼且无瓶颈,无论根性法力总能积蓄,而功行则不同。 季禺如今法力还算深厚,可内炼却进入水磨功夫,一粒内丹要行九转七还,季禺还一转都没练成呢,若有三百载内炼之功,少说也把九转七还炼透了。 “哈哈哈…玉枢道兄若答应帮我,这粒金丹便赠与道兄了,而且那薛海手上还有一件至宝,却是他盗走的,他无祭炼之关窍,运用不得,待事成之后,也送与道兄…”天来子含笑的豪爽摆手道。 季禺却实心动了,不管这天来子师尊是否如他所说那么厉害,不管薛海手上那件至宝如何,至少这金丹作不得假。 他季禺虽然是个穷酸的三无道人,但毕竟出身名门,没吃过豕肉,却见过豕跑,季禺捻着胡须思虑半晌,暗一咬牙开口道“贫道答应了,道友要贫道如何做,尽管吩咐” 天来子笑着合上木匣,把木匣塞到季禺手上道“贫道相信道兄的为人,不会骗贫道我的,这金丹道兄先收下吧…” 季禺也颔首微笑,默默接过金丹收入袖中,天来子见此才缓缓道“道兄也是法界中人,申葵年按时赴斗法之约便是,只要道兄到时候能拖住薛海等人一时半刻,贫道使摄形法书符,只要召来神刀,此事便成矣” 季禺恍然,原来这天来子找他,却是知晓他能斗败众仙夺下法宝,神通不凡,是以要季禺来拖住薛海,好留出时间召出神刀,一举斩杀薛海。 一三一[教主讲法 神仙关窍] 季禺与天来子商议好计策,天来子又取琼花玉露招待季禺,这琼花玉露乃玉石灵浆与数十种琪花仙果酿成,久服善能驻颜益寿,又取桃酒,桃酒便是明月仙桃酿就,服之轻身体健,增功益寿。 季禺不禁感叹,这白虹岛其他不说,这延寿的东西却实足足的,恐怕皆是神鳌仙多年前用来延寿长生之物了。 季禺与天来子推杯换盏,倒是宾主尽欢,季禺心中一动,朝天来子问道“天来道友可知那葫芦仙宝的根底么” 天来子沉吟片刻道“根底贫道也不知,大抵是凤麟多前古遗种,或飞鸟衔来仙种,又受凤麟洲日月精化,地脉灵机汇聚而养成的…” “贫道得了葫芦之后,验看许久却不得要领,不晓得有何妙用,只看壶内是些灵机内孕,壶底天生一道云篆,也并无神异,为此竟死伤众多仙家道友,却不知值是不值咯…”季禺抿口琼花玉露,摇摇头叹道。 天来子笑道“生死由命,只怪神通不足而已,死亦不是新生,也许这些道友此世不该得道,该受转劫之苦呢” “道友倒是洒脱,贫道不及也,只是生死又有何人能看淡呢,我等隐于山谷,吸风饮露,受尽苦楚,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得证大道从而堪破生死…”季禺也淡然一笑道。 天来子摇头苦笑一声回道“这天下**无数,仙有五等,法有三乘,除却上乘(指飞仙法)**外,皆不过苟延残喘罢了,苦苦修行不过是一场空尔,而上乘法必须拜入道门正宗,可三教也不会收炼有外道长生之术的人…” 季禺一阵默然,确实如天来子所说,而且纵使拜入三教,学得上乘的希望依旧渺茫,当初同辈数千人,真正学得上乘者也不过四五人而已。 尝过仙桃,品过仙酒,天来子与季禺论道数日,又领着季禺游玩了白虹岛,季禺也练成信香一柱,交于天来子,约定好若是有事,只管烧过信香,季禺便会赶来相助。 随后季禺揣着天来子给的琼花玉露,度厄金丹,跨上被竹仙观二小童洗刷的毛发光鲜,再配上鞍鞒缰绳的狻猊踏上归程。 这狻猊一路撒欢的跑,皮毛光鲜,头顶红毛卷屈,颔下龙髯根根垂直,背上是宝雕鞍,威风凛凛。 在竹仙观待了几天,可能是龙性本淫,狻猊这货不仅给天来子的仙鹤栽上种子,还被观中俩小童伺候的膘肥体壮。 狻猊云霞迅疾,论续航能力和速度还在季禺的五行大遁之上,不过一日,便回转至东海,一路伏波踏海,离者蓬莱岛不过数百里。 也是正巧,刚入蓬莱与各路熟识的仙家见礼,碧游宫金钟响起,一众仙家神色诧异,皆是疑惑,以往教祖讲道,最短也要隔数十载,乃至百余年,有时甚至数千载一讲,如今距离上次讲道传法不过十余年,真是怪哉。 心下疑惑,但也不敢怠慢,讲道虽然不限制来不来,来了也不一定能学到什么,但重在参与嘛,众仙当下各起云头,遁光,坐骑,皆朝碧游宫赶去。 正见得:一天瑞霭光摇曳,五色祥云飞不绝。 仙鹤声鸣振九皋,异兽斑般分千叶。 神舞虹霓幌汉霄,腰悬丝条无生灭。 称名截教诸大仙,特赴碧游朝圣阙。 依上次旧规,季禺随众仙再次进入碧游宫,早有水火童儿手捧云扫,着请诸仙就坐蒲团,各自熟识者含笑示意,季禺转首四望,见吕岳,罗宣等旧友俱在,也是互相拱手一礼。 笙箫仙乐起,锣鼓金筝鸣。 碧游宫内琼香缭绕,瑞霭缤纷。仙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翔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 上排着九凤丹霞展(屏风)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案,干花碧玉盆。 诸仙默然跌坐,不敢吱声,宫内渐渐寂静,吕岳等人互相见过礼仪后,也自跌坐蒲团,垂首闭目不语。 半晌之后,一声钟鸣,碧游宫灯亮起,教主现出身形,手捧拂尘盘坐云床,伸手一指,地上腾起云雾,众仙蒲团化为莲台,四下皆是荷叶仙花朵朵,云霞蔼蔼,仙雾氤氲,教祖显化万丈法相,座下众仙跌坐朝礼,当真如同神仙画卷一般。 教祖双目开阖,映射神芒,缓缓开口道:“此番专门解惑,诸圣法脉品佚,长生次递,诸仙若有疑惑,也可以依次提问…” “这长生之法众多,累有数千门,而我道家,有傍门(指旁门)三百六十门,然旁门亦有正果,或请仙扶弯,求神问卜。或烧茅打鼎,外丹之术,或攀弓踏驽,并服妇乳,乃采阴阳之术。 或打坐参禅,坚守一志而出神,乃阴神鬼仙之流。或吞金精,以求飞剑跳丸之道,斩人与千里之外,或观想存思,炼内身神灵,念咒画符…”教主缓缓讲述旁门诸法。 当真是:开明一字皈诚理,指引无生了性玄,诸仙听得如痴如醉,傍门三百法,连讲三天三夜,由浅入深,讲明关窍,指出高下。 一位头戴发箍面如黑炭的左道仙家见教主讲罢,不由起身一礼,疑惑道“弟子有惑,敢问这旁门之术可得长生呼?…比之我碧游正宗又如何” 教主摇摇头,直言道:“此等之旁门,虽亦能得道人仙,神仙,鬼仙,地仙,散仙(指水解,火解的尸解仙)五仙,但到底不如玄门正宗内炼金丹大道,不假于外求,亦不如性命皆修,能得飞仙而形神俱妙…” 青玄子默然半晌,也自莲台上起身问道“启禀老师,弟子有惑,弟子尝闻地仙亦有正果,不知与天仙,神仙有何区别…” “地仙者,天地之半也,止于小成之法,精怪得道,凡人得法,无人指点,只知昼夜用功,四时不移,小丹烧成,却不走十二重楼,经水火勾成赤子婴儿,始也法天地生成之数,遂有神仙之才,却无神仙之分矣…”教祖颔首点头,朝青玄子等一众地仙得道者解释道。 “弟子已烧成小丹,却未落入下田,如今欲修神仙功果,还请老师指点…”青玄子沉吟片刻,再次下拜道。 教祖眼帘开阖,挥洒拂尘作歌指点道:“所谓神仙者,行一阳初动,玉炉起火炼还丹,紫府添铅汞,阴神阴滓尽炼,化个三寸元神,唤作婴儿赤子,行走十二重楼,通九窍,过****天地之升降,炼形,炼质各九次,形神皆炼,此功成后,朝升大罗三清境,唤作大罗神仙功果,此中关窍: 一阳初起深更深,徒言万劫与千金。 三冬大热玄中火,六月霜寒表外阴。 金为浮来方见性,木因沈后始知心。 五行颠倒堪消息,返本还元在己寻” 众仙面露恍然,若有所得,只是修行路数不同,领悟也就不同,教祖讲明之关窍,乃神仙法关窍,学地仙者自是云里雾里,学散仙的半点不懂,只有青玄子,罗宣,吕岳等人皆有所得,劳记关窍。 一三二[大觉金仙 太乙天仙] 讲罢神仙关窍,教祖默然一日不语,次日五更又传道法,广授众仙傍门长生之术,各般秘窍,教主讲完散仙(尸解仙)关窍,又讲到“此次讲仙家之数,傍门之法已毕,众仙有疑惑者,尽可提问,为师为尔等解惑” 众仙昏昏欲睡者有之,满脸懵逼者有之,呆呆傻傻者有之,泰然自若者亦有之,却是满堂沉寂,无人言语,教祖见此摇摇头道“既然众仙皆有所得,而无疑惑,那此次**便结束吧” 季禺见众仙无言,心头一动起身拜道“禀上师尊,这西方教,地仙正道,大罗散数,比之我三教大罗仙法如何…” 教主本要散去法相结束**,闻言一顿,看了季禺一眼昂首道“这个本也不是秘幸,贫道此前也讲过,再坐诸仙得道年久者也知晓,不过既然你问起,为师也为尔等解惑” “所谓法有三乘,仙有五等,其实在这三乘五等(指下,中,上三乘)之上,还有一种大乘天仙法。 而这天仙法唯有我三教所传才为正宗,又称大罗天仙,除过道门,余者正觉仙,大罗散真之流,其实也算天仙功果,只是不得正宗,故我三教把此等统称为太乙天仙” 教祖意味深长的看了季禺一眼,缓缓说道,转而又含笑傲然道:“大罗天仙,太乙天仙皆是天仙功果,神通法力也远超诸般仙道,只我三教为大罗正宗外,余者也就西方二友,也创出一般功果能入我三教法眼,此功果唤作金仙…” 沉吟半晌,教主又缓缓讲道“西方二友也算太乙玄门,只是另辟蹊径,也有**比肩我道门,从最早的阿罗汉,辟支佛,到菩萨行,佛陀行,皆也算值得称道,但唯有一法能比肩我道门天仙法,为作区别,西方教把此法唤作金仙法,修菩萨行者唤无上正觉金仙,等同玄门混元上方太乙天仙,而修至高佛陀行者,则唤无上上大觉金仙,等同道门混元一气大罗天仙…” 乌云仙在教祖下首,闻言疑惑道“西方教可有万劫不磨之法,有人修成否?” 教祖一甩拂尘,摇摇头道“西方教法,指引真如道果,清静真决,西方二友法力神通不下与我,接引真人是前劫宇宙舍卫国太子,菩提树下证悟虚空,号称天上地下唯他独尊,早已是万劫不磨之辈,至于准提道人么,他与我三教二代弟子平辈论交,和阐教南极仙翁引为挚友,不过他神通倒也不下于为师,尔等遇上,要执前辈之礼…” 众仙皆颔首应诺,季禺心下明悟,这接引,准提二友定也是真圣一流,只是神通道行并不下于教主,倒也真是少有的高人前辈。 季禺想起忽然想起昊天,不由起身又问道“师尊,那天帝也是真圣么,比之师尊如何…” 教主嘴角微抿,含笑摇头道“天帝乃诸天主宰,自幼修持,苦历诸般劫数,才享无极大道,总领万圣,统掌九霄,贫道不敢以下臣比之上尊…” 诸仙轰然大笑,乌云仙得人轻蔑不已,皆是撇嘴一笑,倒弄得季禺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见众仙皆是望着自家大笑不止,也只好坐下莲台,尴尬的讪讪一笑。 半晌之后,教祖摆摆手,示意诸仙静声,肃然道“上帝统御诸天,乃大德行,大功德之主,受万仙朝拜,海岳共尊,尔等切不可嘲弄,也要以师礼尊重,上帝但有金符玉诏,也要酌情尊行,不可怠慢…” “弟子谨尊教祖圣喻,不敢有违…”众仙也都收敛笑意,起身肃然应诺道。 教主颔首点头,身形缓缓消散,下首闪出水火童子起身道“教主**已毕,诸位师弟自去吧…” 一路走出宫外,诸仙互相交首接耳,窃语不止,吵吵嚷嚷,季禺与随侍七仙颔首礼拜,转而寻上罗宣攀谈道“道兄有礼了,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哈哈哈…我等仙圣之辈,能有和恙,难到还与凡人一样,食五谷而生百病么”罗宣还未答话,刘环扯着青玄子过来咋咋呼呼道,却是借了教主**所言,凡人食五谷生百病之语来揶揄季禺。 罗宣摇摇头道“恭喜道兄得传**,从此皆是我辈之人,道兄闲暇可要来我西海火龙岛玩耍呀” “贫道也正有此意,只是一直不知晓火龙岛方位,否则早就来找道友你了”季禺含笑回道。 “火龙岛在西海戊辰之地,立着聚窟洲不远,有个毗兰州,往东三百里,便是火龙岛,贫道与几位修行火仙的道兄皆在那里开府,尽年来也移栽了些仙药灵根,也是头期将熟,是时举个仙宴大会,道兄可得过来捧捧场哦…”罗宣大笑道。 吕岳也过来攀谈道“几位道兄可还安好?不如到我九龙岛一叙” 青玄却摆摆手朝众人告别道“贫道就不去九龙岛了,我出来时收了四个小徒,如今听道半月,他们还未修行,也不知在岛上能否裹腹,贫道得先回去看看,免得自家玩耍,却把徒儿饿死了” 众人哈哈大笑,各叙旧情,吕岳等人朝青玄抱拳拜别道“那道兄且先回去,明年秋中,可别忘了流波山一行再聚” “哈哈…好,贫道我一炉至宝将成,算算时日也该揭炉取宝了,是时定会过来,也试吾法宝之利…”青玄子含笑点头,朝众一一一拜别,又握住季禺双手道“道兄可有空闲,不如随贫道一起去普济岛玩耍如何,道兄得道以来,可还没来过哩…” 季禺看着青玄诚恳的表情,正要答应,却被罗宣,刘欢一人扯住一手,刘环笑骂道“不行,不行,玉枢道兄也未在我火龙岛耍过,先去我火龙岛游玩,在去找你青玄老鬼玩耍” 吕岳也跑过来道“众位道兄不如皆去我九龙岛一叙如何” 罗宣与刘环点点头同意,季禺沉吟片刻,朝众人道“罗宣,刘环道兄先去九龙岛玩耍吧,吕岳贤弟好好招待,贫道就先不过去了,我还要去趟东海,办一件事” 吕岳几人颔首点道“那好,不知道兄要办何事,要不要我等帮忙” 季禺摇摇头笑道“不用,不用,贫道去找个地方借点东西,顺便找个山头,开座洞府修行,事成之后,我等明年中秋相聚便是…” 众人皆是点头,互相告别,青玄先自回了普济岛,罗宣刘环也随吕岳去了九龙岛玩耍,季禺先回紫芝崖,去找虬首仙道谢。 结果到了洞门,童儿却告之季禺,说虬首仙与六仙皆被教主召去,还未回来,季禺只好取了半壶钟乳交给童儿,嘱咐谢意,随后也骑狻猊飞离蓬莱,径往东海西南之地而去… 黄粱亦叹金仙法,有道是: 道引先天济后天,三祖设教广无边。 道在东土传孔圣,道在天竺渡金仙。 一三三[仙壶宝山 你老丈人来了] 所谓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求道凡胎体沉重,去时仙胎一身轻,季禺一袭紫纱八卦绣阴阳道衣,头戴九华巾,脚上还了十方鞋,意为游历四方之道人。 斜背宝剑清鸿,手捻青皮葫芦饮玉露,跨狻猊,乘云霞,一路飘摇飞至东海西南,远远望见一座大山,离者南赡部洲不过数百里,但见好山屿 峰岩重叠,涧壑湾环,虎狼成阵走,先鹿作群行,无数狰(母猪)钻簇簇,满山狐兔聚丛丛。千尺大蟒,百丈长蛇。 大蟒喷愁雾,长蛇吐怪风,道旁荆棘牵漫,岭上松楠秀丽,薜萝满目,芳草连天,影落沧溟北,云开斗柄南。 当真是:万古寻含元气老,千峰巍烈日光苒。 远望此山妖气冲霄汉,煞云蔽日寒,却又内孕灵秀,九脉之来龙,阔有千里,形似倒壶。 其中小妖挑水运浆,野怪插旗寻山,魔头舞旗鸣金,满山精怪不下数千,季禺立在云头不由惊叹道“真是好仙山,好魔窟,本是灵机内孕,造化福地,却成了个妖魔洞窟,精怪聚落,可惜,可惜…” 这山却正是仙壶山是也,一头锁水脉元精通走东海泉眼,一头直抵南赡部洲东南。 季禺远远观望,只见得一杆大纛旗立于壶顶,以鸟篆上书:朱蜮大圣,山中峭壁藏凶霾,岭中成千上万的精怪小妖,扯叶为衣,编毛为袍,砍竹为标,削木为刀,治旗幡,打哨子,一进一退,安营扎寨,浑似军中兵马,颇有章法。 犹如营盘凶恶,猛如天兵力勇,诸营妖魔为正兵,山下还有押粮运浆的辅兵,却都是些狼、虫、虎、豹、鹿、漳、狐、狸、灌、骆、狮、象、猩猩、熊、鹿、野豕(猪)、山牛、羚羊、青兜、狡儿、神獒……咋咋呼呼,蹦蹦跳跳。 季禺骑狻猊定定立在云头,立地百十丈,霞光隐隐蔽住身形窥看,抚摸胡须沉吟片刻,心道:“山是好山,贫道正缺个洞府,这倒是造化了,不过瞧这地儿好生凶恶,寻常神仙到此,这么多妖魔,想保命都难” “贫道虽然有些道术,但此洞妖魔无数,我要是会个三头六臂的法儿就好了,岂能惧他人多势众,如今贫道单枪匹马,若被这些精怪团团围住,纵是道术高妙,恐也难逃毒手啊…” 季禺见这满山妖魔汹汹,心下也是犯了难,手捻着须髯,把胡子都快揪掉了,早知道就不逞这个强,喊来吕岳,罗宣这两个赫赫有名的杀神多好。 这两个皆是精通武艺,会三头六臂的斗战神仙,若是他二人来了,不说这几千精怪,就是再把天兵天将来个十万恐怕也不是他二人对手。 季禺想了半晌,终究还是觉得不能硬来,最好还是弄变化晚个花活儿,先把这朱蜮大圣打杀,这满洞妖魔群龙无首,也自无碍了。 季禺当下落下云头,在仙壶山随意找了个山坳,使个隐形禁法把狻猊藏在山洞里。 这才轻手轻脚的飞到妖洞下,季禺躲在岭间,见两个挑水精怪挑着扁担,摇摇晃晃过来,季穿打算想法子混入妖洞,查个情形,若有时机,直接打杀那劳什子朱蜮大圣。 打定主意,季禺便使了个嘘炁幻神法,把自身幻化成个老鹿精,却也是个鹿精道人。 鹿精季禺身着鹤敞,杵着黎杖,上下检查一下,并无疏漏,便自树后转出,见两个小怪挑着水,步履蹒跚的呆呆过来,季禺跌坐树根下,一脚正好伸到三尺山道上。 两个小怪一身也俱是小鹿精,头顶丫杈角,身着褐皂衣,一前一后,挑着水桶昂着头走,走前的鹿精不防一脚勾在季禺腿上,被荡了个倒栽葱,后面鹿精还没反应过来,也跟着一块儿跌倒,四桶水翻倒在地,浇了花草,润了沙土。 季禺暗暗一笑,咳嗽一声,两怪惊觉爬起,正待喝骂,却见一个老鹿道人,好具道貌:白发如彭祖,苍髯赛寿星;耳后叉茸角,眼里幌金星。手拄龙头拐,身穿鹤峯轻;流珠掐在手,口诵黄庭经。 见这老鹿精即是同族,又道貌不凡,本想破口大骂的两个小怪反而略微收敛火气,打前面的花鹿精低喝道“你是何方鹿精,在此跌坐干甚,念甚么经,转甚么珠子,打翻了老爷我挑的水,你莫不是找打” “无量天尊,贫道念的是黄庭经,掐的是檀木流珠,打的是五心朝天坐,炼的是不老延年之功…”季禺满口胡诌八扯,转而睁开眼帘淡淡道“你俩又是何方鹿精,见了老祖宗还不行礼,在此吵嚷打搅老祖作甚” 走后面的麋鹿怪见这老鹿精老神在在,丝毫不怕,反而不敢怠慢,作揖道“这位爷爷请了,小的是焦叶洞中添水运浆的力士,不知老仙公在此打坐修行,打搅了老仙公,莫怪,莫怪” 花鹿精仔细瞅了季禺半晌,转头与麋鹿精相顾摇头,皆表示从未见过这老鹿精,花鹿精沉吟片刻试探道“不知老仙公是外间过来的,还是本地的” “外间来的如何,本地的又如何…”季禺掐着流珠淡淡反问道。 “嘿嘿…老仙公应该是外间来的吧,小的在仙壶山得道数百年,从未见过老同族啊…”麋鹿怪眯着眼嘿嘿一笑,表面猜测实则肯定的回道,转而又道:“爷爷若外间来的,那定是应大王之邀前来赴宴的吧,不过卯将军有言,来赴宴的各路高人皆有大王的请谏…” 季禺撇见俩怪满脸疑色,又望了望山坡下正在操练是妖兵,心下权衡不定,这俩精怪明显是起了疑心,这可是道送命题呀,是直接打杀他俩,一路杀过去,还是先遁走在想法子呢… 不过季禺听闻赴宴,反倒是心头一动,起了个念头,当下淡定自若道“老祖我正是来赴大王之宴的…” 花鹿精捻起扁担朝季禺问道“那老道家可有大王的请谏么…” “请谏么,贫道我当然是有的,不过你俩得先给老祖我讲讲这是个甚么宴,有甚稀奇的…” 季禺嘿嘿一笑,伸手招来面色疑惑的二怪,附耳低语道“实不相瞒,贫道我是你家大王的老岳丈哩,只因你大王邀请老祖我,说是要给老祖我一个惊喜瞧瞧,却是不曾详细说过,只说是让老祖我过来了在告诉我,我看不如你俩给老祖爷说说,老祖我多少给你们些好物件玩玩儿…” 季禺说罢,笑咪咪的掏出一锭金子晃了晃塞入袖中,两鹿精皆是有些疑惑道“先生您是大王的老丈人?以前也没听说大王在外间取过那房夫人呐…” 一三四[争强斗胜 朱蜮大圣 ] 季禺捻须笑道“害…尔等却是得道年头太晚,多年前你家大王见小女貌美如花,老夫见你家大王也是勇武不凡,所以早就定下姻缘,只是多年不曾来往,你家大王也没过来娶小女进门,老夫还当你家大王早忘了此事哩。 如今你家大王却邀老夫我过来,想来却是要娶小女过门了,只是还未告诉你们这些小的,倒时候,我家小女成了你们夫人,咱们可又是同族,嘿嘿,可应当照顾晚辈后生呢…” 两个鹿精对视眼,按下心中疑惑,听闻这同族老祖爷以后要照顾他们,如同未来的靠山,皆是高兴作揖道“小的拜见老祖爷,从此以后,您就是我们老祖爷了…只是老祖爷爷还是得给小的看一下请谏…” “好好好,你等可看好了,老祖我是有请谏的…” 季禺沉吟片刻,把袖中拂尘变成一张红漆帛书,从袖口掏出半截,心下思虑,这两妖不过是妖洞挑水的,地位低下,不一定真见过请谏,糊弄一下,应该能行。 两鹿精看了眼红漆金书,对视一眼,花鹿精笑道“老祖爷果然是有请谏的,敢问老祖爷见过大王力么,可要我等引路” 季禺见两怪没认出来,心下不由暗喜,听闻要见那朱域大王,却正合他意,当即道“老夫才来,正不识路,还请引荐通报” “那请老祖爷跟小的过来…” 两怪闻言点点头,弃了扁担水桶,带着季禺七拐八拐顺山洞走去,季禺跟在两怪后面,见两怪似窃窃私语,不由笑道“你们还没告诉老夫,你家大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哩…” 麋鹿精笑道“告诉老祖爷也无妨,却是有两般喜事,一来是焦叶洞外的灵根巴焦叶,汲取万载造化,如今将熟,二是白云先生新炼了的金丹出炉了,唤作姹女增寿金丹,所以大王召东海各路好友俱来赴宴哩” 花鹿精也嬉笑道“那芭蕉叶乃是灵根,自天地开辟便长在洞口,只是一直含苞待放,最近万载才结了两片叶子,一红一蓝也不知有何妙用,与我等也无关” 麋鹿精又接口道“倒是那个增寿金丹,是白云先生用万余姹女婴儿,花了一甲子练成的数千粒,分上中下三品,上品食之增寿千载,中品增寿五百,下品增寿一百载,我们满洞精怪,但凡开灵者皆能分得,俱能与大王一道永享仙福,长生不死呢…” 季禺默默走在后面,听闻这两小妖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增寿金丹的功效,用了多少婴儿练成,绕是季禺如今逐渐超凡,也是听得眉间紧皱,胸中一道无名火起。 这婴儿可不是道家术语阳神之意,而是真的幼童婴儿炼就,季禺跟在后面,恨不得拔剑先斩这二怪,在把满山食人妖魔俱用五雷打成齑粉,以泻心头之恨。 眼见靠近寨前,季禺暗自攒拳不语,按下怒火,准备混进寨子在说,洞门前一片空地汇聚了数百精怪守门。 洞前妖怪俱是披甲执刃,手持钢道,铁叉,威严胸壮,见三人过来,为首的虎头将,一身甲胄外罩花袍,把尖矛一抬盘问道“来者何人,到此止步,报上姓名目的,待本将通报…” 季禺正待让两鹿精解释,两鹿精小跑几步远离季禺,惊叫大吼道:“寅将军他是天庭派来的奸细,快抓住他,这老鹿是天神变化的…” 虎头将一惊,连忙带一众小怪,舞刀弄枪冲杀过来,季禺也顾不上疑惑是哪里露了马脚,挥起手中黎杖,荡开虎头将的长矛,见四周小怪丫丫叉叉,各执兵刃冲来,季禺嘿嘿一笑,打算干脆直接打入洞中去。 当即掐金文诀,取兑方炁一口,使个金行遁法,众小怪咋呼着持刀叉斩在季禺身上,却只是擦出火星四溅,季禺嬉笑一声,在众怪惊恐的眼神中,使金遁扯住砍来的数十杆刀枪,劈手夺过两手一撑,俱绞成废铁一堆。 众怪惊慌欲退,季禺把手上刀枪碎渣一抛,一圈儿妖怪被碎片打中,纷纷倒地惨嚎,虎头怪朝洞内大声呼吼,见季禺转眼间收拾了一数百喽啰,连忙惊慌失措的朝洞中溜去。 季禺眯着眼望向洞内,心下暗道:“如今已然漏了行踪,想袭杀这妖王怕是难了,不过辛得这洞口乃是山顶,山脚下的妖兵魔将一时也上不来,还是先打他一场,试试斤凉在说…” 洞中的魔王正自与精怪宴饮,也听见洞外吵吵嚷嚷,正要发火,却听小将来报,洞外有个鹿精打上山来了,魔王当即穿戴好披挂,扯上兵器,疾步跑出洞外,见一个鹿角老道掐流珠立于洞外,不由叫骂道:“哪里来的腌臜妖怪,为何打伤本王儿孙,从速束手,若说半个不字,休怪我一耙把你这泼怪筑成齑粉” 这魔怪浑身红毛,眼似枣核,口如血盆,头戴乌金盔,映日光明;身挂皂红袍,迎风飘荡。下穿着黑铁甲,紧勒皮条,足踏着花褶靴,雄如上将,身高不过三尺,却腰广十围,手中握丈来长八齿铁耙,齿刃锋明亮,倒也不算沐猴而冠,反而威风凛凛。 “你就是哪劳什子朱蜮大圣…哈哈哈,原来却是个矮挫子,好丑,好丑,生得这般模样,还恬不知耻,你有何神通武艺,竟敢称大圣,真是替你祖辈蒙羞…”季禺见这魔怪,不禁怒骂嘲讽道。 “呀呀呀…好狗胆,敢辱你家爷爷,你找死…”这魔怪闻言大怒,拎着耙朝季禺筑来,势要一耙筑死这找死的鹿精。 季禺见这魔怪挥耙过来,倒是气势汹汹,不敢怠慢,一把抛下黎杖流珠,摇身一晃化成本相,也拔剑横挡,魔怪使耙狂筑似风转,季禺宝剑如车轮,地震山摇,树倒藤翻,当真是一场好杀。 清鸿宝剑锋芒快,八齿耙狠鬼神愁,一个是割据魔王真英武,不怕天庭大丈夫,一个是蓬莱岛内经修炼,教祖秘授老神仙,钢耙挚电烘烘焰,来来往往震斗牛,老季狂舞斩妖剑,前遮后当运机谋,苦争数合无胜负,魔怪心中不肯休。 魔怪发火癫狂吼,季禺依旧呵呵笑,钉耙翻腾自运筹,满空乱舞似飞虬,声势震天如雷响,唬得满山妖魔皆闭户,遍山鬼怪尽藏头,飞剑怒气云惨惨,八齿钉耙响飕飕,两家发狠齐斗勇,不知那个刚强那个柔。 “哈哈哈,我的儿,你打不过我,就喊来帮手,可不算好汉,可敢与贫道上云霄独斗么”季禺眼见山坡下,众怪密密麻麻,摇旗呐喊,刀枪如林,箭牌如雨,齐刷刷围上,季禺心下一寒,不由出声挤兑道。 这魔王自道成以来,从未遇过如此对手,逢着神仙妖怪也不是数合之敌,闻季禺之言,也起了好胜争强之心,当即摆手挥退众小怪,大声道“好道人,你敢独身一人找上门来,也算个英勇的豪杰,若比刀枪兵刃,你的剑可是个短家伙,若是我赢了,恐人说俺胜之不武,你既然要比斗,不若咱们皆弃了兵刃,比试个拳脚,斗个神通本事如何…” “哈哈哈,好汉子说的正是,走来…”魔王之言,却正合季禺之意,单打独斗,比赛神通,他老季谁也不怕。 一三五[剪除邪魔 扫荡妖氛] 见魔怪应声收去钉耙,季禺也回剑归鞘,跌足登云而起,魔怪催妖风紧随,二人于云中攒拳踢脚,临空翻转,劈掌掏胸,腾挪数里,赤手空拳比划拳脚。 一路飞走三五里云路,魔王身子宽胖,不及老季身形灵便,心窝挨了两拳,脸上挨了一巴掌,抖落樱盔,魔王怪啸一声,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双手摇晃,巨口喷出毒水黑沙,横贯数十丈,犹如天河一挂。 毒水所过,草木焦黄,树藤枯萎,黑沙席卷,无论人兽沾之必死,化为飞灰。 季禺见黑沙毒水齐来,掐定水文真决,默念五行总纲,取坎方炁一口,念咒使水行遁法,任凭毒水卷过犹如滔天巨浪,却自巍然不动。 季禺又朝巽位吸气一口,捻决喷将出去,巽风缭绕,呼呼翛翛,黑云惨惨,唬得满山妖魔缩首,遍坡鬼怪潜身,巽风横刮,裹住黑沙万缕,摇天震地,把黑沙俱都刮入海中,黑沙似冰雹入海,海面波澜翻腾,无数鱼,虾,蚌,蟹,龟,鳖反起白肚,却是神仙打架,受了无妄之灾。 “嘻嘻…我的儿,你这口黑沙毒水,可伤不着我,还有甚手段俱都使出来吧…”季禺使五行大遁,架水遁立与黑水之上,黑水腐蚀草木,刷刷流过,却沾不到季禺半点衣履。 魔怪闻言大怒,闭口敛去黑水,晃身而起,架起黑惨惨阴风,手掌一抬,四下阴气邪雾呼啸,掐定法决,上来便是百丈妖烟邪雾,中杂无数火弹,暴雨也似猛攻过来。 那些火弹互相激撞,随灭随生,每一撞碎,便化为无数暗赤色的光气朝前爆射,这类妖火得隙即人,阴毒无比。 季禺也不敢怠慢,跌足架雾腾空,手一推道髻,开了顶门,漫空仙乐阵阵,五条青气自季禺卤门升起,青气延展数十丈,交缠缭绕,须臾化为庆云亩许,烟霞灿灿,宝盖氤氲腾腾。 毒火飞烟撞上庆云宝盖,打得云霞摇曳,璎珞垂下,似雨打芭蕉一般,滴滴答答,却依旧伤不得季禺分毫。 好个泼魔,见季禺安坐庆云宝盖,烟岚浩渺,道炁仙风,不由心下暗运机谋,一边掌发妖风毒火,一边擦挤眼睛,擎出毫针,形如钢此,就着邪烟中飞过去,这钢刺却是天猖精天生的神通,自他得道以来,久经祭炼,善破烟岚瘴遁,以此针却敌,必可建功。 妖烟邪雾滚滚,一点寒芒迸射,刺入庆云打得璎珞飘摇垂下,氤氲烟岚摇波,能抵水火风雷,堪为仙家第一护身至宝的庆云,在这毫针之下,犹如纸糊一般。 毫刺瞬间穿过庆云,直朝季禺心口扎来,却忽闻一声剑啸,却是紧要关头一道三尺白炁,险险擦飞钢刺,三尺白炁化为丝缕,如飞线一般缭绕钢刺打个圈儿,便把这根千年修炼,水火风雷难伤,专破烟岚雾瘴的毫针切成数截,立即坏去。 季禺也确实不曾防备这看似豪气的泼魔还有这等机心,意欲偷袭杀他,辛亏季禺这飞剑不比寻常,乃是积年颂经,多年悟道,禀道炁,含心意的宝剑,称心如意,随现随隐,能化三尺白炁,斩除内外魔头,唤作道剑。 季禺看着化为几截儿落地的钢刺,不由擦下额头冷汗,转而三味火冲七窍,望了魔王一眼,冷哼一声,嘘口清气吐出,化为云烟雾瘴,敌住妖烟邪雾,毒火飞沙。 季禺又掐定五雷指决,取天罡炁,震方炁,念咒步罡,霄汉间黑云惨惨,飞沙走石,播土杨尘,雾霾森森电光灼,风呼雨啸乌云缠。 季禺也以起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趁云烟雾瘴,抵抗妖烟邪雾,毒火飞沙,抬手劈掌,五道雷霆闪烁,雾霭裹着雷光,劈向正口喷毒沙,手发妖风邪雾的朱蜮大王。 这魔怪正卖力使法,寄托钢刺能破季禺,面前又有自家的妖雾与季禺吹的云瘴遮蔽视线,也不曾防备,待看见五道霹雳袭来,想要躲避已是晚矣。 朱蜮又没有季禺那般道剑通灵护身,如何挡得,随着雷霆炸响,霹雳电光闪烁,当即烟开雾散,妖风散开,邪雾收敛,那魔王被雷劈得浑身颤栗,浑身起火,七窍冒烟,惨嚎痛叫一声,跌落云头,摔落山涧。 季禺呵炁成风,吐息生风,吹散妖雾毒眼,刮走乌云雾瘴,现出晴空万里,见那魔怪跌落云头,不由笑道: “好泼魔,偷袭你祖爷爷,当真是个不孝的儿孙,忤逆的孽畜,正所谓风水轮流转,现在这就叫报应不爽,你与满山精怪害人无数,此番逢着贫道,焉能叫你活得命来…”季禺冷笑说罢,屈指一弹,背后宝剑出匣,倏忽一转,化为三尺白炁,循着云头落下,直朝天猖精斩去,正是叫痛打落水狗。 也是那天猖精的运道好,二人斗法间挪移山岭数十里,亏得底下是一道溪涧,正好是山崖瀑布,底下积水潭渊。 被雷劈焦,浑身冒火的朱蜮王落水水潭,砸得水花四溅,摔得五迷三道,被那凉水一激,不由清醒过来,见飞剑化为百丈细如蚕丝般,缭绕绞杀而来,吓得一惊,连忙化为原型,却是个三尺小虫,浑身红毫,枣核眼,嘴有尖刺,唤作天猖虫,循着岩缝水道遁走。 飞剑穿梭来回,化为发丝细小延伸千丈,也循水道石缝钻入,追寻妖怪踪迹,摇晃绞杀半晌,晃得溪涧四周山岭震颤欲倾,顶上岩石碎渣哗啦掉落。 季禺也怕飞剑把山钻塌,损伤无辜生灵,遂也生出一二缕慈悲心,打个哨子,道剑应物随心,如意变化,也发一声尖厉剑啸,化为霞光一缕钻入剑鞘中,重新化虚为实,反还三尺清锋插在鞘中。 一直围山观战的鬼怪妖魔胆颤心惊,倒了旌旗,落了兵刃,散了营盘,那还有甚凶恶魔窟的气势,树倒猢狲散,这天猖精一败,满山精怪尽做鸟兽,化为原形四散奔逃,打洞的找洞,钻缝的钻缝,爬上山崖,躲入树梢,瑟瑟发抖。 季禺也不管这些喽啰,捻决架风,弄好大阵势,这架风法却是学自那天猖精,只是天猖精架妖风,季禺架的是阵仙风,飕飕风卷,遍山虎豹豺狼,精怪小妖瑟瑟躲避。 一路飞入主峰焦叶洞中,却正见得狼怪挑金盆,豺怪捞玉柱,狡儿咬珠链,蛇蟒拖坛罐,麓象驼香鼎,雄罴搬家当,却正是三三两两的妖魔正忙着搬家哩,季禺不禁堵在洞口笑骂道: “你们大王都被贫道打杀,汝等抬着些家档要往那里搬,又给谁用哩,都放下,都放回原处,如今这山姓道,这洞也姓玄,以后不是魔山妖洞,却是个仙府洞天,满山家当也俱是道家的…” 这些精怪犹豫半晌,纷纷放下家伙,把仙屏搬回中央,宝榻抬到上首,金扇插两边,玉颈大花瓶摆上,坛坛罐罐,玉酒琼浆挑回酒窖,瓜果珍馐摆上瓷盘,案墩梁柱托回原位,这才站成一排,纷纷跪地叩首不止,求饶道“求大仙绕命,大仙绕命啊,怜小得们积年苦修,开灵不易,受尽苦楚,才修得几分人模样,求大仙慈悲,方小的们离去吧…” 季禺沉吟片刻,朝一众精怪道“汝等俱曾吃人为生,但迷蒙混沌之时,也曾为人所食,因果循环,自有定数,贫道便绕你们一命。 只是尔等却要谨记,既然开了灵性,通达智慧,生就七窍九孔,那与人也无异,若肆意杀生食人,早晚亦为人之所食…” 一众精怪闻言大喜,拜谢道“谢大仙慈悲饶恕,我等谨记于心,必不敢违…” “罚不责众,群怪可赦,然首恶根源却不可不除,谁是白云先生,自家站出来领死…”见众怪面上喜色季禺又冷声说道。 群怪半晌无言,亦无人站出,季禺不耐道“那自号白云先生的乌捎蛇精,贫道知道你在里面,自家出来领死,否则贫道先绞杀一众蛇妖蟒怪,再捉着你,倒时候你可想死都难…” 一众精怪相顾一眼,见季禺面上杀意,不敢拖延,怕累及无辜,吵嚷半晌后,推搡着一白面无须的俊秀先生出列,见大众皆指着他,季禺朝这俊秀先生道“你可是那劳什子白云先生么…” 这家伙一袭水合白云衣,头戴青绢巾,模样俊逸,面白无须,一付正气凛然的莫样,似是个饱读诗书,舞文弄墨的先生,见季禺看向自家,不由惊恐颤声伏地叩首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小的有玉板仙经献上,乃是前古真仙遗书,记载长生不死之仙方,小的愿意献上,还望上仙饶命啊…” 季禺斜视着他,眼露寒光,杀机迸溅,冷声问道“你以婴孩儿炼就人丹,为满山妖魔延寿,助其凶威,杀生害命无算,如今却是报应到了…” 白云先生闻言大俱,惊慌求饶道“上仙…上仙饶命,人丹都是那天猖精逼我炼的,人也是天猖精抓来的,不关我的事啊…” 季禺却懒得与他纠缠,拔剑一劈,从肩到胸腹直接斩成两截,一条梢蛇惊慌失措的自躯壳胸腔中爬出,朝洞壁岩缝钻去,却被季禺抬掌一道雷光打成齑粉。 季禺往着化为飞灰的乌捎蛇精,不由笑骂道“早知晓你使得画皮之术,区区小蛇精,道行平平,焉能化成如此完满的人形,倒是可惜一俊俏郎君,年纪轻轻却为你所害,占了躯壳…” 季禺冷笑说罢,抬手捻住蛇精魂魄真灵,出口仙气,化为水火炼渡,把魂魄给它坚固一番,不顾其哀求之色,随手丢进洞壁的燃烧的灯芯中,施下禁法锁住灼烧。 “汝等自去,把贫道之言转告给满山妖魔,顺便告诉它们,仙壶山所以得道的精怪,妖魔,限三日内搬离,否则休怪贫道荡尽顽固群魔…”见余下一众精怪吓得两股颤颤,季禺挥挥手说道,见众怪叩首欲走,季禺又警告道: “还有,日后汝等若再害一人,贫道便能知之,到时把你没也剥皮抽筋,搓骨杨灰,元神炼入灯芯,日夜受烈火焚烧,万劫不得超升…” 一众精怪闻言纷纷化为原形本相,叩首不已,见季禺让开道路,纷纷钻洞溜缝,奔腾跑出洞口,四散而逃。 一三六[道家福地 仙壶洞天] 季禺走出洞口,见洞外一憧营寨,却是先前精怪所扎,捻决呵炁,吹口大风,飕飕狂风席卷,连着寨门带寨墙,四下箭楼一并刮走数百里,吹落海中。 眼前立时光明,四下也是一片清静,季禺满意的颔首点头,捻决架风飞起,须臾飘过数十里,落入山岭之中牵出狻猊。 腾云霞升上千丈高空,望见山间妖雾魔气缭绕,季禺眉头一皱,如此黑云惨惨,煞气冲霄斗,可不似个仙家胜景,不由连取巽方四口,朝四方吹出,巽风飕飕,风云变色。 淅淅潇潇,飘飘荡荡。淅淅潇潇飞落叶,飘飘荡荡卷浮云。满天星斗皆昏昧,遍地尘沙尽洒纷,须臾之间卷动尘烟万缕,荡入海中,仙壶山岭,尽归苍翠,茫茫妖雾邪气,悉数刮走。 季禺见仙壶山反本归元,玉宇澄清,冲回仙家胜景面貌,又架云催雾,径回洞中,此时方见蕉叶仙洞本色,两扇铜钉大檀木红漆门,正当洞口,一点青翠霞光艳,奇葩仙蕉倚凭栏,一点太初光迸射,坎离二炁敛寒烟,正是巴蕉树一杆,两片扇叶分赤红二色,焦叶约莫三尺大小,四下以仙栏禁法遮蔽。 季禺破去仙禁,打量半晌,喜笑颜开道“真是造化,造化,如今不仅有了洞府福地,更添一至宝也,甚好,甚好…” 欢喜片刻,季禺收敛形色,见焦叶未熟,仙宝出世尚早,便又设下多重禁法仙屏,这蔽灵机,拢聚地脉造化供养此灵根,这才往洞里走去。 但见得洞壁上翠藓堆蓝,洞顶上白云浮玉,映下片片烟霞,檀窗静石,光摇案墩生花,洞窟龙珠倚挂,索回满地奇葩,锅灶临崖存火迹,台阁案板见肴渣,仙霞常照耀,祥瑞每蒸熏,松竹年年秀,奇花日日新。 真可谓:仙家神福地,不老道人家。 见得仙洞景色清奇,季禺也甚是心喜,牵着狻猊在洞中四处游荡,这洞分作六方仙窟,各有数百丈方圆,其内亭台阁楼,百般景色。 季禺走到最后一间石窟,一进窟中,便觉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正当中一道八卦火台,上有丹炉二丈四尺见方,九窍八孔,各分坎离震兑等八卦之形,火台下咕咕岩浆流过,却是引动地火烧炉,季禺抚掌笑道: “贫道自道成以来,降龙伏虎,正要内外同求,如今有这好丹鼎,抽空也炼它几丸丹药济世,甚好,甚好”话音刚落,季禺神色一肃,侧耳倾听片刻,一阵啼哭声传来。 季禺打量半晌,见壁上一方莲叶石灯,火苗摇曳,几步走过去摸索半晌,扭转灯台,嘎嘎一声阵响,石墙缓缓抬起,露出里面一方静室,数十位女童,大的七八岁,小的二三岁,缩在角落抽泣,一旁还放有草药灵芝,丹砂铅汞之类堆积成山。 季禺知晓这些女童尽是妖魔摄来的,这几十个怕是丹药炼完后剩下的,见她们缩于墙角抽泣,季禺轻声问道“不要害怕,贫道是天上的神灵,知晓你们有难,特地赶来救你们的,你们可还记得家在哪里么,贫道送你们回去见爹娘好吗…” 因为季禺悄悄使了幻术,所以在一众小童眼中,便是一位浑身散发着光芒的金甲神人走了进来,专门解救她们的,不由皆是点头如小鸡啄米,你一言我一语的告诉季禺。 季禺听了半晌,有些无奈,这些女童年岁幼小,也不知家在何方,只能大概描述个地貌名称,季禺无语摇摇头,掐天丁力士诀,默颂紫府玉箓,传达上苍,念咒数息之后,把脚一跺,地上一片云烟闪过,露出一排力士。 这些力士高有二丈二,腰粗十围,浑身筋肉虬结,头缠黄娟巾,身着褐云衣,赤足跪地,约莫有数十人,正是用登隐真诀中秘法调来的黄巾力士。 季禺朝力士嘱咐几句,这些力士躬身一礼,各抱一小童,乘云催雾,一路遁出洞外,却是送这些女童归家去。 随后数日,季禺召力士扫洒洞窟,栽花培柳,剪树修枝,因为季禺此前放过话,仙壶山岭间各窟妖魔也纷纷搬走,不敢久待,所以数日间走了个干净。 季禺收拾好残局,理清仙壶山福地,重归道家圣景,季禺自此也算有了家的人,从无法宝,无洞府,无弟子的三无道人变成了两无道人,并且洞中蕉叶仙根亦要成熟,法宝也快有了。 时间缓缓流逝,季禺自从占据仙壶山后,便一直再未出去过,把狻猊放到山岭间自在玩耍,便闭了静室,坐关修行。 不觉数月过去,季禺盘膝坐于石榻云床,怀抱葫芦,缕缕青雾似绳索钻入壶中,旋转一圈使得葫芦青光氤氤,青雾又自葫芦中飞出,盘旋于季禺头顶。 青雾缕缕飞入季禺顶门三寸,化为数尺庆云,丝丝璎珞垂珠,犹如环佩相撞,响起点点仙乐,青雾缭绕间一柄拂尘,尘丝万缕,又有一道青鸿,犹如白光,形似闪电,飞腾翻转,二物钧不过寸许大小,裹在青雾中,滴溜溜旋转。 季禺檀口微张,双目微闭,观心入境,坐神入照,神思冥冥,观想道道神咒,符印,不断祭炼拂尘,宝剑,葫芦,随着用功渐深,三宝也是越发神异。 杏杏冥冥,不觉时光荏苒,只是这一日,静室中虚室生白,季禺双目开阖,略微掐算,季禺不禁自语道“不觉数月已过,今日心血来潮,想是宝物将出了…” 季禺张口一吸,庆云彩雾纷纷钻入卤门,青气也如绳索一般自七窍钻入,满室异像消失,拂尘,宝剑须臾化为三尺,季禺把青皮葫芦塞入袖中,托拂尘,背宝剑出了静室。 方出静室,万道青恹恹光芒显现,洞内彩霞飘飞,火蓝二色氤氲之息轮转,使人上半身热得冒汗,下半身冷得打颤。 芭蕉灵根万载孕育,一朝将成,早已按不住寂寞,冲破季禺禁法,道道霞光冲出洞外,方圆万里异象缤纷,也与那三个葫芦出世一般,万里之内云开雾散,仙气蓬蓬,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一三七[贪婪狡诈 魑魅魍魉] 见漫空霞光万道,一付重宝出世的模样,季禺连忙捻决,使禁法遮蔽霞光,然而为时已晚,瑞气彩雾笼罩方圆万里,无数岛屿,道州,海底妖魔,深渊隐客,皆朝仙壶山飞来,甚至连南赡部洲都有仙家异士,急乘云霞,催异兽赶过来。 眼见道道遁光,云雾飞入仙壶山内,在山岭间盘旋片刻朝便朝蕉叶洞飞来,季禺面色一苦不禁扯拂尘抽了芭蕉灵根一下,抱怨道:“才夸你是个好宝物,合该贫道造化,你说你出来就出来吧,弄甚么彩雾,放什么霞光嘛,这下好了,惹出麻烦,又要见刀兵了…” “哈哈哈…道友云光好生迅疾,竟然已到此守候多时,枉我馗散人自谓遁术朝群,却不想还是落了道友一筹啊…”却是季禺话音刚落,一道云雾降下,落在洞前空地上,露出一个双抓髻攒金花,长须垂胸的胖道人朝季禺拱手笑道。 这胖道人说罢,又是朵朵云雾条条遁光纷纷落地,洞外一时挤得满满当当,总有个数十人,皆是仙家异士,或一字巾,九华巾,青绢巾,鹤敞,贤冠,斗笠,云履,芒鞋,衣着打扮有道有俗。 “依我看这位道兄气定神闲,倒不像是个急匆匆来的,莫非这位道兄会个未卜先知的卦术,提早算得此地有宝,早来这厢守着么,嘿嘿…”一位模样猥琐的葛衣道人,额束绣阴阳冠带,望了一眼季禺身后的蕉叶洞,手托拂尘笑道。 季禺哪里不明白这些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作弄他呢,也不在意,只是朝洞外众人稽首道“贫道太微玉枢道人,这厢有礼了,这里乃是贫道荒山鄙洞,不知诸位道友来此有何指教” 洞外众人摇头轻笑,避而不答,反而四处打量几眼,见季禺孤身一人独自站于洞外,往日凶残暴戾的天猖精不见踪影,妖洞魔窟再无妖精,还恢复了仙山福地面貌。 众人观望半晌,见此仙山面貌,又想起自家那荒山野岭,心头不由起了层层谋算,只是顾及季禺,怕他有些神通不好对付,己方也无人领头,也只好暂时按下心中想法。 倒是一位须发皆赤的老叟先是四下打量几眼,不见天猖精,只季禺一人在此,奈不住心下欢喜,转而故作疑惑道“道友此言差矣,东海谁不知晓这壶山是个妖怪住的,玉枢道友仙风道骨,定是住在仙山宝观,洞天福地,怎么会去抢妖怪的洞府呢…” “正是此理,此地乃妖洞魔窟,是那天猖精的洞府,诞生灵宝,道友怎么能把他人洞府据为己有呢,如此行径,与邪道何异”一白面无须,羽扇纶巾的秀士也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插话道。 一时间洞外众道士异人纷纷出言,借机指责挖苦,说季禺强占他人洞府,如何不义,如何不讲道德云云。 季禺一听众人之貌似指责劝慰之言,哪里不晓得这些人的鬼域技俩,不过是见那朱蜮大王不在,欺软怕硬之辈而已。 季禺沉吟片刻,按下心头恼怒抚摸长须含笑解释道“众位道友不知,贫道乃是那天猖精的老丈人,他前段时间说自家老母逝世,回乡奔丧去了,所以接他丈人我过来与他看家,特地嘱咐要以这株仙根作为酬谢哩…” 。。。。 季禺这通胡话一说,洞外众道人面面相觑,撇撇嘴皆是无言以对,却在心里暗骂暗骂季禺无耻,谁不晓得那天猖精身不满三尺,浑身红毛丑得可人,那家老父母会把女儿嫁给他,也算那姑娘倒血霉了。 最先开口那胖道士不由嘲讽道“瞧道友你一表人才,生的女儿莫非是丑如蒌骷,无人敢娶吗,你嫁谁不好,嫁与那天猖精…” 季禺见芭蕉叶光华收敛,众道人跃跃欲试,嗤笑一声道“此地如今乃是贫道地界,汝等从速退去,日后还好相见,否则休怪贫道要赶人了…” “这位玉枢道友,就算此地是你的地盘,可这灵宝天生地养,可不能算你的…” 季禺闻言摇摇头,冷笑道“你们也不用说这么多,遮遮掩掩,不过是想要宝物罢了” 胖道人与洞外众道面不改色的颔首点头,各自相顾一眼,皆是道“玉枢道友如此快语直言,那我们也把话说明白,此地即为道友所踞,我们也承认,只是灵物是天地造化所生,应该是有德着居之…” 季禺扭身挡在芭蕉灵根前面,闻言嗤笑道“好,好,好,那你们各使手段一起上吧,贫道也瞧瞧谁是有德之人” “那贫道就得罪了…”众人相顾一眼,胖道人说罢面色一狠,抡起数百斤的一根金刚杵,带起呼呼风啸打向季禺头顶。 季禺掏出拂尘一把荡住钢杵,尘丝一摆直接把钢杵荡飞,胖道人只觉一股大力传来,不由后退两步跌倒在地,面露惊色道“你这厮好大的力道…” 季禺嘿嘿一笑道“你们都一起上吧,贫道一人挡了就是,若有人能败我,这仙根拱手相让” 白衣秀士与缩身站起的胖道人对视一眼低声道“那就先解决这个碍手碍脚的道人,咱们在分个高下,决定宝物归属” 洞外一众道人异士互相打了个眼色,纷纷各按手段,刀枪剑锏齐上,喷云吐雾,驱雷掣电汹汹朝季禺打来,季禺怡然不惧一杆云扫飞舞,以柔克刚挡下众人。 紫衣道人舞飞叉,罗衫异人晃金鞭,白袍仙客剑术逞,各以神通争胜败,季禺也丢开解数,拔剑横挡,急取兑方金炁一口,捻个决将身一晃,浑身好似钢打铁筑,仙剑宝锏千般重,打在季禺身上也只擦出火星溜溜。 众异士吵吵嚷嚷,围住季禺,喊杀连连,他们倒也守信,没人敢趁机去取芭蕉叶,只是各展身手,显弄神通围杀季禺,季禺面色自若,宝剑映日生辉,雾得光影灼灼。 蕉叶洞前,喊杀震四野,怪雾阴阴,碧霞飞彩,季禺拂尘摆扫荡纤尘,剑光鸿鸿似寒星,金鞭铁锏,杖杵钩叉。金鞭铁锏明晃晃似冰山,飕飕锏鸣响彻石岩,杖杵钩叉奇门异士,飞云挚电渡雾尘沙。 方天戟,虎眼鞭,麻麻摆列,青铜剑,四明钩,密树排阵,锏鞭飞杵惊鬼怪,短叉仙钩夹人魂,季禺一柄青索剑,左劈右挡战仙神。 只杀得那天空无有飞鸟过,仙山涧岭虎狼奔,飞沙走石乾坤黑,播土杨尘宇宙昏,短兵相抵只听得兵兵扑扑惊天地,煞煞神威振鬼神。 众人皆神仙之辈,也不觉体乏,这一战自辰时走起,一路打到黄昏,季禺左肩挨了峦金棍,右臂中了降魔针,紫纱道衣寸寸有口,胸背裂缝如条絮,反而越战越勇,口中呼喝连连,杀得众异士节节败退,筋酥骨软。 又走过三十余合,季禺力道渐失,到底双拳难挡四手,浑身沉重脏腑震颤,虽借金行**护身,刀枪难入,碎金揉铁,然而众异人皆属出家道人,多是用的锏鞭杵等重器,季禺抖擞精神,奋发巨力荡开众人,掐诀念咒,矗立不动。 一众异士无疑,只当他力竭落败,各按兵刃劈下,却犹如刀砍空气,一阵白烟闪过,哪里还有季禺踪影,有见识的看地上只有芒鞋一只,不由出声道“那厮没死,这是弃鞋隐遁术…” 这时上方崖顶一声长笑传来“哈哈哈,汝等武艺道术用尽,也奈何不得贫道,而贫道可只使了半分本事,汝等赶紧退去,或可活命,否则稍待半分,皆为齑粉”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季禺盘坐洞壁上空崖顶,正掐诀念咒,胖道人见此似想起了什么,惊叫道: “不好,快走,他在使栅栏罗网”胖道人见此反而惊叫一声,不顾众异士诧异之色,翻身化为原形,原来却是个土拨鼠成精,在地上一滚便钻入土中溜走,只有道衣丝条留在地上。 众异士惊疑不定,各自跌足架云霞而起,却不是逃走,反而犹自挥舞兵刃朝季禺杀来,季禺嗤笑一声,一口仙气喷出,四下数百丈哗哗作响,尘烟翻滚,地动山摇,土石蹦列间长出排排栅栏。 栅栏高数十丈,长有百丈,按八卦方位排列,首尾相接,似个铁笼,有如城墙一堵,众异士来不及反应,正朝上飞腾却又撞上一层无形罗网,纷纷跌落云头,似下饺子一般摔落在地。 摔得众人晕头转向,不由惊恐望向四方,各使神通,喷烟吐雾,烈火寒气烧炼栅栏,却丝毫奈何不得,众人又欲撅地而走,只是以往松软的沙土,如今却似钢板,刀剑劈下也只打出溜溜火星。 天上地下均无路走,众异士惊慌失措,那还有半分仙家气度,季禺望向众人淡淡道“看来贫道才是真正的道德之士啊,诸位皆无德行,贪婪狡诈作祟,无德踞有宝物啊…” 一三八[青赤二扇 烟火风雷] 季禺望着崖下惊慌失措,如同被困灯纱中四处乱撞的苍蝇一般的众道人,作揖求饶者有之,冷眼而视者有之,喷雷吐火灼烧栅栏者有之,撅土钻洞者亦有之,简直一付众生相。 季禺见还有人怒目而视,不由嗤笑一声道“汝等如今被贫道道术困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服了也未” 等候半晌,见下方无人答话,季禺直接掐五雷指,取震方炁一口,念咒喷与掌心,一声号令,手掌劈下雷霆五道,驱风攒云,声声霹雳炸响,崖下栅栏中雷火四溅,众人惨嚎不绝。 五道雷霆之后,季禺便收了神通,下方一众道人滚到在地,浑身漆黑,口鼻冒烟,皮肉焦黄,只是哎啊痛叫声一片,显然并无大碍。 这个却是季禺有心留手,只是用的五雷掌,并没用五雷正法,而且道道霹雳皆未朝众人要害打去,只是惊吓一番,收点皮肉之苦罢了。 季禺摇头晃脑轻笑一声,托起拂尘一甩,地上丝毫未损的芒鞋飞上崖顶,季禺蹬上芒鞋起身朝下笑道“如何,诸位道兄,这芭蕉仙根要还是不要…” “道兄,玉枢道兄啊,贫道无德无行,不敢再与道兄争夺了,还请道兄望在我苦苦修行不易,放我一马呀…”须发皆赤的老叟闻言当即作揖告饶。 白衣秀士等人喷雷吐火,吹金气散寒气摆弄半天,也奈何不得栅栏罗网,早已心生悔意,只是顾及脸面未曾服软。 如今被这五雷掌打得浑身焦黑,口鼻喷烟,转头又见天上乌云密布雷光闪烁,不禁吓得胆颤心惊,慌忙躬身控背作揖道: “太微玉枢真人不仅神通道术了得,更是道德之高士,慈悲的山主,我们福德浅薄,微末道行,与太微玉枢真人相斗,简直是蚍蜉撼树,萤火比皓月…”这会儿却是连道友都不敢称了,纷纷尊称真人上仙,拍马屁,戴高帽子之言滔滔不绝。 季禺矗立崖顶听了半晌,闻众仙恭维之声不绝,只是摇头轻笑,不过在心下思虑片刻,终究还是放下心头杀意。 朝下摆了摆手,示意静声,见众人恭维话语戛然而止,季禺沉吟片刻才道“诸位即已拱服,念在你们也算清苦修行之士,多年得道不易,那便放你们一马吧,只是要有个约法三章” “太微真人尽管吩咐便是,莫说是约法三章,便是三十章,三百章,我们也应下了”众道闻言如听天音,连忙纷纷躬身回道。 “这其一嘛,这仙壶山以前是妖魔所踞,这些妖魔被贫道赶走,所以这仙壶山以后便是贫道的洞府了…”季禺淡淡回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那些妖魔作恶多端,茶毒生灵,自然无德居此仙山福地,太微真人是道德之士,又为生灵除害,理应如此”众道躬身应道。 季禺颔首点头道“如此便好,这蕉叶灵根,与山中药草仙葩,朱兰异果,茯苓草芝,皆为贫道所有,诸位道友日后若要炼丹,可以进壶山采药,只是先要经过贫道允许了” “太微真人仁义,不计前嫌,还允许我等采药,真是心胸宽广的道德高士,壶山是真人洞府,我等进山要预先招呼,也是应当的,应当的”众道人不但毫无异议,反而纷纷夸赞季禺仁义道德。 季禺沉吟片刻又笑道:“至于这第三章么,贫道也没想好,那诸位道友谨守前面两章约定就好了,贫道这就放诸位出来” “谢真人仁德,饶恕我等冒犯之罪”众人闻言肃然作揖道。 季禺默念咒语,捻决一指,随着飕飕响动,栅栏缓缓沉入地下,罗网随风消散,众人松了口大气,望着崖顶盘坐的季禺,皆是面色复杂的躬身一拜,转而收拾坐骑法宝,道道流光,朵朵祥云滑过天际消失不见。 季禺也个筋斗腾挪数十丈,落到洞前,见芭蕉叶仙气氤氲,华光内敛,拔剑削下,青赤二色的两片芭蕉脱落主干,横空漂浮,却不落地染尘。 季禺伸手揽过两叶芭蕉扇,皆有三尺大小,翠叶金茎,灵机孕育,仙气氤氲,分作赤青二色。 取过赤扇轻轻一摇,一股热浪袭来,四周山岭焰光雄雄,浓烟滚滚,季禺促不及防,一口浓烟吸入,呛得眼泪直流,咳嗽几声连忙闭气,季禺连忙闭了洞门,跌足架风而起,掐五雷指呼云唤雨,忙活半天才扑灭火焰浓烟。 季禺托着赤扇不惊反喜,他还未催法力,只是轻摇宝扇,便有如此威能,扇出的火连雨水也不惧,若不是后继无了,此火反能克水。 “好宝物,好宝物,赤扇能发火焰,神烟,连贫道促不及防都差点中招,真真好宝贝,哈哈,贫道又多一件护身降魔之宝了”季禺喜形于色,收起赤扇又端起青扇,摸须沉吟自语道“赤扇能发三味烟,六丁火,这青扇同源而出,不知有何妙用…” 见四下被赤扇神火糜烂数百里,化为一片赤地,季禺只好忍住肉疼吹口造化仙气,这回可是下了血本,足足数百载法力喷出。 造化仙气化为朵朵金莲坠地,泛起道道瑞彩,四下氤氲一片,数百里方圆如同辟地开天,该天换地一般,从一片焦土赤地,飞速回复青翠之色,不过数息功夫,瑶草仙花,琅嬛玉草,寒梅杏枝,桃檀枣树,五颜六色,仿佛时光逆流一般纷纷复活生出,连一片枯叶,正自捉虫的蟾蜍,蛇虫鼠蚁均与原先无异,尽显仙家造化之能。 这正是一炁大罗仙法,修出造化道炁的厉害,季禺不过入门,连小成都算不上,亦能于方寸之间,造化生灵,孕育仙机,教祖说此法若修行大成,辟地开天不过等闲,绝非戏言。 季禺望着仙景还原,却无半分喜色,只是肉疼的怪自家手贱,多年苦修的法力不足百载,却再不敢在洞前试法了,架风一路飞出山外,顿云海上,季禺取出青扇一扇摇下。 缕缕青风出,一时间万里碧空霹雳响震,风云变色,好神风,道道刹雷,海天变幻,道道刹雷奔如电,惊鬼吓神妖难见。海天变幻无常妙,擎雷驱电炽雄夸,漫天云霞尽刮走,海渊汹汹涛郎滚,巨鲸反肚定底旋。 “好,好,好,赤扇发烟火,青扇起风雷,当真是好宝物,好宝物啊…”季禺欢喜不已,见海中鱼虾反滚,海面旋窝千里,连忙收拾宝扇,恐伤无辜。 海天渐渐平静浪头不敢跌起,晴空万里无云,似是天敬,海伏之像,撇见海中无数虾兵蟹将,青蛟白龙催浪而来,季禺轻笑一声,摇身遁云架雾,径自反回洞府,不与众水族相见。 白龙欲出水擒拿季禺,却被青蛟咬住尾巴,白龙化为一面如冠玉,面白无须的俊秀小郎,这小郎君催浪回海疑惑道“叔叔扯俺作甚,那道人无故在还上试法,震天憾海,弄得龙宫不得清静,且待侄儿摄来惩处一番,也教他知晓咱龙宫的厉害” “哎哟我的小太子啊,你不知晓那人可惹不得,他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连大王都打不过他,你如何能擒得来他呀…”青蛟也化为个短髯中年,领众虾兵蟹将扯住哪小郎君道。 “哼,那是俺不在家,否则龙宫岂能由他欺辱…”金冠宝纱,面白无须的小郎撇撇嘴不服气道。 “小太子也神通广大,只是小太子是道德之士,咱们念那道人年老,又不曾伤我水族,他走得也快,想来时醒悟悔过了,咱们姑且放他一马好吧…”青蛟安慰几句后,不由分说领众水族扯着小郎君钻入海底深渊,海上只有小郎君不服之声,兀自传来“叔叔是把俺敖丙当三岁小孩儿哄嘛,俺可是三百岁了,与那老道还说不得谁的岁数大谁的年齿小呢…” 只是这龙族天生寿数悠长,普通龙种纵是血脉稀薄,依然能有千载寿数,龙王血脉少说也得有数千载寿元,而这小太子才三百岁,倒还真只能对比凡人的三岁小儿… 一三九【堪破内外 梅雪六出】 季禺架雾催云径回洞中,稳坐云床掏二扇盘玩,有些可惜道“宝物是好宝贝儿,只是三尺二寸大了些,贫道还得抽空回趟碧游宫,求老师父多少传个壶天收纳之术,才好盛装携带诸多物件,甚是不便,甚是不便,不如以大小如意禁法尝试一番” 观赏盘玩半晌,季禺先灵珠神沙研粉,混玉液调和朱砂,在洞内布下法坛,毫笔醮神沙,粗使云禁真箓刻画法印符节,却只各刻得三十六道宝禁,两面宝扇已是灵机紧缩,风火攒促,再也落不下符印。 季禺即换上宽袍**衣,头戴混元巾,面朝西南蓬莱捻香连拜,使朝真降圣,祈福嚷灾之术,祈求师父保佑加持,此番炼宝功成。 随后收了法坛,又至丹炉静室闭关炼宝,此室有九窍八卦神炉,又勾连地脉火,不拘是炼宝,烧丹都有妙用。 季禺解下宝剑放于室外,却是金戈之炁不祥,免生误差,随后跌坐炉前法台,手中伏魔云扫一甩,拂尘打出青光一道,地火雄雄而上,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裹住丹炉烧炼。 地火奇温高热,不过数息丈许宽炉鼎已然火红通透,季禺在弹拂尘,鼎盖自起,拂尘一甩把两扇芭蕉扫入鼎中盖上炉盖。 此八卦炉不仅有乾坤坎离震泽兑巽等八道卦门,出风入火,炉呈圆顶胖壶状,底有三足,炉腹生开九窍也入人体一般,名唤:辰巳人元八卦炉,也是祭炼人元大丹所专用,但用来炼宝亦可,因炉腹开有九窍,所以季禺也能透过窍孔观察炉内动静。 见芭蕉叶方入炉中,被烈火一烧立时炙得灸干,季禺心下一揪,幸好虽被炙干却未入凡物般化作飞灰,反而在朱砂符节的护持下浮与巽门风口,承受烟熏火燎。 季禺见此心下略松,忙念咒持决,抽金丝线一缕自兑门入炉,玉露一盏自坎门入炉,灵芝茯苓自震门而入,拂尘摇摆,炉火雄烟滚滚。 金丝入炉分作两截,缠绕扇柄,玉露甘霖洒下,滚滚蒸汽升腾,芭蕉茎叶舒展,重回青翠,灵机迸射却被符节锁住,只是变得流光溢彩,仙气氤氲蒸腾,整整三百六十五味灵药入炉,化为汁液不断洗练扇叶,供应灵机造化,晒除污秽杂炁。 “妙妙妙中妙,八卦炉中阴阳倒,玄玄玄中玄,坎离二炁鼎中颠,攒促风雷颠颠倒,炼就五行号初玄,碧游祖师亲有语:还差一味水中金…”季禺望炉中仙气蒸腾,宝禁子成,不禁抚掌作歌道,转而若有所悟的感叹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此要还丹,须以乾天为炉,以坤地为火,阴阳为炭,造化为工,九转七还一粒丹,方能火内种金莲,炼它个宇宙真种子,黄芽大道果…” 季禺根性深厚,于杏杏冥冥间,悟道真源,以外炉丹鼎之功,观内丹炉鼎之理,识得造化之玄机,坎破内外之关窍,九转七还之功,已是胸有成竹,旦夕可成矣。 不过只是转瞬间季禺便收敛心情,重新照顾丹炉,毕竟眼下正是炼宝关键之时,炼功不急一时,只待宝物炼就,就能再行坐关之功,炼通玄功小成,初步修成天仙。 炉火红红蕉叶寒,风雷烟火摇曳,季禺顶门显出庆云一亩,云霞摇曳,璎珞垂珠,不断持颂真言,烧炼炉鼎,观察宝物动静。 如此时间须臾而过,炉火大时季禺使雪山咒【雪山咒意为降温照寒,能平炎热,亦能治烧伤金疮】,持文火稳炼,火小之时季禺使登抄【在神仙道术中,意为添火加势,使事物在原本运行中扩大,加大化】之术,持武火猛煅。 这一日季禺跌坐法坛,掐指一算正合道家奇数,七七四十九日,见炉中仙扇晃晃,火焰避扇三尺而过,仙气腾腾,灵机冲霄,却再无变化。 掐算得在煅无益,反生祸端,当即拂尘一摆,一道青光弹开炉盖,地火改道消隐,鼎中道道彩雾蒸腾,条条瑞气飘飞,不待炉温降下,两条金光飞出鼎炉,钻入季禺怀中,须臾化为两柄三尺来长的大扇。 扇如蕉叶,扇边垂下缕缕三寸黄须,七寸扇柄缠金丝裹红线,扇尾垂如意扇坠,映放霞光道道。 如今这扇叶灵宝可算面目全非,化为仙家蒲扇一般,妙用玄机亦原胜原先,季禺按祭炼禁法,念如意真言,两柄蒲扇流光一闪,化为数丈宽大。 因在室内季禺也不敢乱晃,免得坏了自家洞府,当下又念咒一段,两柄宝扇流光闪烁,须臾缩为三寸,季禺满意笑道: “甚好,甚好哇,如今大小如意,大则数十丈,摇一扇,黑瘴滚滚,风雷烟火齐发,遮蔽宇宙,动摇星宿,小则隐于介子,视之不见,如此才能称一声仙家宝物,如意称心…” “此二扇一发风雷,一发烟火,经贫道炉中祭炼,还丹点化,威能无穷,此后便是我蕉叶洞镇洞至宝…”季禺欢喜把玩一番,自明二扇妙用,当即下了法坛,朝西南作揖礼拜三匝道“谢过老师庇佑,此番一炉功成,炼就护身却敌之宝” 收好诸般宝物,季禺沉吟片刻又掏出青皮葫芦,观察半晌道“此物也是天地生成的灵宝,灵机内孕,也不知敢不敢祭炼一番,若是抗不住炉火,岂不是废了一般宝物…” 仔细考虑一番,季禺还是收起葫芦走出丹房,这葫芦妙用不知,也刻不上禁法护持,又本就属木,如若没有禁制相护,便是天生灵宝,投入炉中恐怕不用一时三刻也得化作灰烬,得不尝失,左右季禺如今也不缺法宝,倒不急于一时。 渡步出了蕉叶洞,四下已是白茫茫一片,迎风飘雪,戴月寒星,却是深秋早过,腊月寒冬。 壶山四季分明,不比蓬瀛常年如春,季禺也是数十载未见雪,心头也是畅快难言,正是宝物炼就,三阳转运,万物生辉。 三阳转运,满天明媚开图画;万物生辉,遍地芳菲设绣茵。 梅残数点雪,麦涨一川云,渐开冰解山泉溜,尽放萌芽没烧痕。 狻猊踏雾乘霜,在飘絮飞雪中洒欢奔跑,扑撵沾霜野雉,季禺一袭大袖广袍,顶戴混元巾,手捧拂尘,顶立迎风观瑞雪,他道行有成,早已不忌寒温。 见这雪中万物一色,白寂孤寒,一点两枝寒梅卧雪,这雪也有数般名色:一片的是蜂儿,二片的是鹅毛,三片的是攒三,四片的是聚四,五片唤做梅花,六片唤做六出。这雪本是阴气凝结,所以六出应着阴数。 如今雪如飘絮,如书友们砸下的的滚滚的推荐票与月票一般,正是寒冬六出大雪,一片冰天雪地,季禺观赏半天,索性也抛下拂尘,舍去仙家庄严,跳入雪中玩耍,如幼时一般,回返天真本性… 一四零【赴约流波 推算六爻】 玩耍过后,季禺收敛了形色,扶正衣冠,捧起拂尘回了洞府,略微放松可以,但不能长久如此,荒废了功行,毕竟祖师有言:修行中人动静俱演道,口开神炁散,舌动是非生。 嘱咐狻猊自家玩耍,却不准乱跑,季禺便闭了静室大门,跌坐云床再次坐关炼功,所谓九转七还,又称九转七返,已是丹道高深功夫之一。 季禺未曾悟前,只以为是不断烧炼金丹,攒促五行颠倒,炼续九次便是九转,而后金丹重为玉液金汤,在练成金丹,如此七次便是七还。 如此行功少说也得千载功夫,方能功满,所以说是耗时耗力的水磨功夫,如今开悟,方知此法错误至极,若真如此去炼,不过是空废功夫千载,依然无所寸进。 幸好季禺外观丹鼎攒促,而识破内外同济之理,才明白这九转七返,乃取大衍神数之里,天地有五行,人体有五脏,如此相配,水为肾,火为心,木为肝,金为肺,土为脾。 与五行生成之数相配,即肾得一与六,心得二与七,肝得三与八,肺得四与九,脾得五与十。此中七与九是两个成数,也是两个阳数,代表人身之阳炁。修炼之士,采炼的就是这个阳炁,以此点化全身阴气,成就纯阳之体。 天仙法奥妙难言,前期与神仙一般,取天地生成之数,昼夜苦功,又取五行生成之数,精炼细磨。 原来这大罗仙未成三花五炁之前,与神仙并无二样,甚至功果还比不过同期神仙法,只是道行略高些,天仙此时依旧还是阴神,不敢白日出壳显圣,畏惧水火风雷。 而九转七返之后,天仙彻底点化全身阴质,化为纯阳之仙体,阴神也化成阳神,且直接相当于神仙五次至六次洗炼形质的阳神,此时天仙法不拘道行,功行都能瞬间远超同期神仙法。 心七为心为火,心火下降,七返于中元而入下丹田,结成大丹,称七返还丹。肺九为金,金生水,水为元精,精由炁化,故九为元阳之炁,运此阳炁遍布全身,使阴息阳长,称九转还丹,二者相合,总谓七返九还。 不觉岁月如梭,冬去春来,春归夏至,静室中,季禺跌坐蒲团,运功不停,顶上现出庆云亩许,道道彩霞,缕缕璎珞,条条瑞气飞舞,五道五色仙气聚拢顶门,渐成混元一炁之像。 这一日,正自盘坐的季禺忽睁双目,两道神光迸射,收敛庆云法相,站起身来掐指一算后笑道“这一闭关,差点错过了中秋之约…” 此番闭关数月,季禺彻底炼就九转七返之功,胸中五炁朝元,阴滓尽去,炼就纯阳法体。 掐算时日,距离去岁中秋流波山之约日近,季禺便打点好行装,带好随身法宝,跨狻猊乘霞光一路向东北而去。 一路半云半雾,行不过半晌,已至流波山附近,正见山外一岛,搭有芦蓬,季禺架雾直入芦蓬,早有吕岳四大弟子远远出迎,与季禺见礼之后,迎入芦蓬。 方入芦蓬便见吕岳,罗宣,青玄几人正自攀谈,见季禺含笑入蓬,罗宣几人大笑恭迎道“是太微道兄来了,快请入坐” 季禺与季位老友一一见过礼节,罗宣几人不由分说拉着季禺入上首落坐,季禺推辞道“贫道此来,只为应邀助拳,共斩凶兽,当由吕岳主持,贫道还是坐侧位吧” “太微道兄为长,当坐魁首,我等坐下首恭听就是”青玄含笑抱拳道。 “正是此理,我等虽得道在道兄之前,但以功行而论,还是太微道兄当为魁首,还请道兄先坐”罗宣也抱拳请道。 罗宣说罢也拉季禺坐上首,吕岳笑道“还是师兄坐首位吧” 季禺推辞不过,只得坐于首位,众人叙旧一番,青玄朝季禺道“太微道兄如今可是声名大振啊…” 见吕岳几人含笑不语,季禺有些摸不着头脑道“青玄道友此话怎讲” “哈哈哈,道兄你如今可是名声在外呀,外间传闻你在壶山一人独斗六十四散仙…”青玄有些崇敬的回道。 罗宣也含笑插言道“我等都听闻了此事,听说道兄你道术无边,神通广大,独自一人与六十四位散仙大战七天七夜呀…” “七天七夜?贫道与众仙在壶山斗法确有其事,只是也未曾打到七天七夜这么久啊…”季禺有些疑惑道,转而把事情经过与众仙讲述一遍。 吕岳听罢面露了然之色,扶着颔下短髯道:“原来如此,那也正常,这些道人神通比之我等不过微末,然而于散仙中倒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贸然败落,定然抹不开脸面,所以才夸大一番,即赞扬了师兄,也保住他们自己的脸面了,呵呵…” 季禺等人赞同点头,转而略过此事,季禺问道“不知这夔牛有何神通,师弟还要召集众道友相助,莫非以师弟的道术还没把握么” 见罗宣几人也看向自己,吕岳摇头抿嘴道“那倒不是,这夔牛吼声如雷,如水出水,呼风唤雨,玄妙倒也有些,论神通也不过尔尔,只是流波山毒虫猛兽盛多,珍奇仙草叶不少。 而夔牛虽只有一足,可善水善遁,贫道打退它不过反掌之间,而要擒杀却难,还得各位道兄相助,先以道行推演神数,测定其方位,而后咱们各伏于要道,如此让其无路可逃,方才稳妥些” 青玄也颔首道“流波山长有千里,夔牛又善隐善遁,那我不如先自南麓,北麓一齐撵杀过去,一路斩些毒虫恶兽,也能采些灵药仙芝” “如此也好,只是还是先预先推算,设计好埋伏,咱们在按东西,南北,各杀入山中…”吕岳也颔首道。 众仙自无异议,当下各自演算,或掐指,或烧爻,或占签,半晌之后,众人相顾一笑,吕岳当先道“贫道演算不精,只算得夔牛命数当绝于山中…” “贫道算得夔牛命数绝于山水相依之地”青玄补充道。 罗宣望了兀自闭目跌坐的季禺一眼,也说道“贫道算得,山水相依,隔山有谷,此兽当绝”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皱眉不已,季禺这时也停下演算,胸有成竹的笑道:“贫道与诸位道友皆算得此兽命数当尽,如此也不必忧虑,此行毕竟全功” 吕岳三人赞同颔首,转而望向季禺疑惑道“道兄推算如何…” 季禺正要开口,吕岳摆摆手道“等等,师兄直言,可莫学师父他们,贯爱打甚么哑谜,弄甚揭语,搞得我摸不着头脑…” 季禺闻言一愣,见罗宣二人含笑望着自家,也只好按下吟诗作揭的想法,抚须直言道: “贫道算得五日后,流波山中部,有一山谷,依山傍柳,谷外有沼池,水深二尺三寸,夔牛当从此过。 若无变数,谷中有一青苔石,缝生杨柳,夔牛当在此处枭首,血溅三寸二分又十二滴,落于青石二寸二分血,溅上扬柳一寸又十二滴血…” 一四一【异类狗猩 山魈木客】 计议已定,众仙各自四方杀入流波,以吕岳走西面,罗宣走北面,青玄领周信,朱天麟等四人走东面,季禺一人最后出发走南面。 只是临走之时,吕岳三人的眼神有些怪怪的,罗宣与青玄各有疑窦,同是神仙为何这季禺的道行与前知之术如此厉害,二人不由相识一眼,面露恍然。 吕岳还好,和季禺知根之底,在九龙便暗有猜测,估计季禺所炼并非于大众一般,十有**便是传说中的大乘法门,只是见季禺面色如常,也不好相问。 众仙心下各异,吕岳微微一笑自先走了,罗宣眼神闪烁不定,青玄抚须眯眼,二人沉吟片刻,也不知道心下如何,转而皆是轻笑一声,各自按预定路线架雾而走。 季禺一直跌坐蒲团,见众人走了,又自掐算一番,捻须一笑乘云而起,一路半云半雾,落入山南灌木林中。 这流波山势也非常,俊崖险窟,蟠松老柏,自不胜数,山南潮湿多溪涧,水源不缺,遂异兽毒虫也是最多,季禺走了不过数十里,就斩了数拨毒虫,倒也采了些灵药,略有所得。 这天暮时,月影清稀,季禺寻一青石盘坐养神,忽而似有所感,撇见前方灌木矮林中,似有黑影晃动不休,时隐时现。 季禺默不作声,沉静半晌之后忽而转头,屈指一弹,三尺白光飞入林间,飕飕树叶枝条落下,霹雳炸响,剑光穿梭石岩树根,伴随一声刺耳的凄厉惨叫,灌木青藤间爆出一蓬血雾。 一道巨大黑影捧手窜出,直扑季禺,定睛一瞧,却是个周身黑毛,似人非人,似猿非猿,枭面蓝睛,手如鸟爪,身长二丈,浑身奇臭无比的怪物。 这怪吼声似犬,身姿矫捷一爪挠向盘坐石台的季禺,行走间喷云吐雾,飞沙走石,汹汹而来,季禺凌空一个筋斗,躲过利爪,拂尘一甩挡开恶兽前爪。 这枭面怪凶历无比,力大无穷,见季禺空翻躲开,一把砸碎季禺盘坐的大青石,历啸一声,喷云吐雾,缩身飞扑咬向季禺,季禺也提剑迎上,辗转腾挪,飞沙走石,枭面怪力大无边,利爪如钢擎雷掷电,口流毒诞喷邪雾。 怪物面目着实凶恶,常人见了莫说打它,不被吓死也算胆大,就是季禺胆,也遭这怪面貌吓一跳,不过转瞬反应过来,倒底是多年苦练,腰仗青鸿胆气粗。 阵阵青光苒苒,道道惊鸿闪烁,数十合内枭面怪物惨叫连连,季禺轻喝一声翻腾而起,一点寒芒迸射,枭面怪物身首分离,青色毒血喷气丈许,犹如泉泵尸身跌倒在地。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山魈木客,难怪面目狰狞,贫道还已为是阴曹的夜叉跑来了,呵,呵…”季禺轻松一笑,认出怪物跟脚,此怪名为狗猩,枭面蓝睛,生相和人相差不远,猛恶异常,生性本淫,惟又灵警无比。 季禺擦干宝剑,收剑辉鞘,一点雷火焚毁妖尸,沉吟片刻道: “此地不宜久留,狗猩出没,附近定有灵药,此怪又喜群居,也该过去斩草除根,免留后患” 季禺向林中行不过十余里,果然有一窝狗猩,十余来只,伏于山壁崖洞,扯草为衣,砍朱为标准备偷袭季禺,季禺早有防备,一道飞剑过去,尽数斩为两截,在其巢洞中发现朱果一株。 朱果此物,三十载开花,三十载结果,三十载成熟,短头百载结数十枚指头大的小红果儿,树枝千年只长一寸。 道人服之能增甲子法力,注意是增法力,并非功行,其实增功行之物皆是重宝,概为紫纹檀核蟠桃,九转金丹一类才能增功,大多灵物服之不过略增法力,已算上好之宝。 朱果凡人服之,身轻体健,又能洗炼浊炁,略增寿诞,只是多食亦无用了,季禺持戒时若有此物三枚,至少能提早三十载彻底洗清浊炁。 狗猩巢洞中这株果树,已有四尺七八寸高,显然也是个老树,有三十来颗朱果,季禺摘下二十五枚,留下五颗算是满山走兽飞禽的开灵造化。 季禺又念下一段咒语真言,虚画个符印护持此树,若有走兽飞禽食朱果开灵,欲绝此灵根,将受咒文所制,浑身疼痒,头疼欲裂。 这些真言法咒皆出自金箍大仙马遂赐的禁箍咒,季禺如今一窍略通,百窍略懂,略微参详,也能悟些秘咒真言。 季禺随即在附近做个记号,以后学了壶天,乾坤,搬运一类道术,再来此移栽灵根,便飞身托迹,隐青冥离地十余丈,一路遇妖斩妖,遇魔伏魔。 季禺一路半云半雾,在山南搜了两日,金兰,茯苓,草芝,斩杀些妖魔恶兽,又走了两日,行至一片沼泽洼地,树木高耸却,枝丫稀疏,水中蛙鸣声不断。 季禺架水遁飞过沼塘,却是一山草柳杏花,山石裸露,怪石嶙峋,阔有数十里,高有二百丈,季禺落下云光在山上走了两圈,逢一黄花梨古树下,一截枯枝败叶掉落。 季禺略有所感,稍一掐指后颔首一笑,一跃蹦起两丈来高,盘膝跌坐梨树上一根拇指粗的丫杈上,季禺仙骨道胎,身重三两二钱,跌坐树枝随风摇摆,拂尘一扫隐遁身形,闭目养神。 季禺这边隐伏山涧,罗宣也早已藏身溪泉,青玄也在另一路伏地摇身一晃云烟腾起,化为枣树一枝,贯于山脚,各自埋伏。 话说吕岳自进流波以来,事事不顺,他那边尽是沼泽,不是踩着沼泽蛟蟒,就是惹上毒蜂一窝,他斗战厉害,可这毒蜂小如介子,嗡嗡一群,撵着他咬,亏得他是玩毒的祖宗,喷口毒雾呲呲啦啦,反倒毒死了毒蜂一窝,捡了些带剧毒的蜂蜜。 第二天在沼泽中一颗阴沉木上,好不容易发现个不值钱的木芝,还被条拇指粗的毒蛇舔了一口,也幸亏他修成阳神仙体,只是把手红肿了一天。 第三天终于渡过沼泽,手也消了肿,走到一片山谷,却又倒霉的遇上烂桃花瘴,绕是他神通广大,也被毒瘴熏得头晕眼花,胸闷欲吐。 最后还是用行瘟六宝摄去一谷桃花瘴才得安宁,虽是因祸得福,法宝更添威能,但桃花瘴塞满法器,不以炉鼎炼化,他六件宝物也动不得。 他也不敢在外面使,这烂桃毒瘴未炼入法器之前,极不稳定,一但不慎泄露,方圆数百里人畜吸之,皆会面红耳赤,浑身赤热,不断交媣而死。 法宝无法动用,吕岳只好在谷中暂时修养,准备复习两门道术护身,才敢往山里走。 正是他主持欲杀异兽,异兽为季禺诸仙算计,拿捏得死死得,气数将尽,若无变数,夔牛命数当绝,然而作为发起着的吕岳,也是气数低迷,灵台蒙瘴,如若不然以他神通,怎么会被区区小蛇咬到。 吕岳也想架云霞飞过沼泽,只是季禺几人联合推算,他若架云飞过,定失机缘,夔牛命数当还有千载不绝,而吕岳若从地上走,定然会遇上夔牛,而夔牛也气数已尽,所以吕岳只得受苦,自地上慢腾腾赶往山中。 而今诸仙演算果然应验,吕岳刚在谷中找了个石台歇息,忽闻一声老牛嘶吼,连忙翻身上树梢望去,却见一牛,头上一对丫杈鹿角,颔下虬髯似钢针矗立,身长二丈尾如鳄鳍,口中利齿,一只独脚一蹦数十丈,正自谷中撵杀蛟龙。 这片无名山谷石岩嶙峋,有一风窟泉眼,顶上阔有数十丈,积水一潭,深有百丈,居一条虺龙,身长十余丈,头生鸡冠,腹下只有一双前爪。 吕岳打眼一见,这虺龙约莫数百载道行,不过水蛇得道,不化人形,欲求证真龙,修行五百载化为虺龙,大抵这虺龙劫数临头,不思隐于沼泽深涧修行,反倒生暴戾之心,四处掠夺生灵增功,已入邪道。 不过却也是吕岳运道,这夔牛一鸣声势浩大,如雷霆贯耳,震彻千里,夔牛不鸣,只隐于泽野,遂也人仙难觅其踪,如今正逢夔牛气数已尽,和这虺龙争强斗胜,打斗起来。 吕岳掏出双剑,悄悄朝二首摸过去,二兽打斗正酣,喷云吐雾,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这夔牛乃上古遗种,大则顶天憾地,小泽隐于介子,其祖先连真龙也能搏斗。 这区区山野虺龙如何是它对手,数十合后被夔牛独腿按在潭边石缝撕咬,扯得鲜血乱飙,虺龙好不容易修出的双爪被扯成两截,肚腹都被夔牛剖开,夔牛埋首乱拱搜寻蛇胆吃,虺龙一时惨叫连连。 一四二【斗法夔牛 暗中揣测】 吕岳见此一喜,没想到这走兽想博如此凶厉,不过二兽战酣正合他意,他虽动不得法宝,仅凭一身仙家武艺,也不惧这夔牛,当下趁机一个筋斗临空飞腾数丈,双剑斩下意欲直接将其枭首。 却被夔牛翻身闪过,凶厉双眼血光数尺,一口扯开半死的虺龙挡住吕岳,吕岳暴喝一声,一招力劈华山,剑光霹雳直接把水桶粗的虺龙削成数截残肢。 吕岳刚劈开虺龙,促不及防夔牛躲在后面一口云烟喷出,吕岳滚地躲过,夔牛接连踩踏几下,奈何身形灵活,不能踩中,吕岳滚地躲过也喷毒雾一口,荡开夔牛,登云霞飞上霄汉,疲扰夔牛。 不想夔牛张嘴一声长啸,声如老牛,响震流波山千里,一时间天地变幻,云雷闪烁,雷霆电弧,雨露冰雹降下,吕岳闻声只觉胸口发闷,双耳刺挠,一滚跌下云头。 夔牛得势不饶人,在此扑来,好个吕岳,当即忍住不适,抖擞精神,摇身一晃化出三头六臂,吹口仙气,两柄宝剑以一化百,化作六条宝剑,使六臂擎住宝剑猛杀夔牛。 夔牛力有万钧,博龙杀蛟,推山填海也不过等闲,那里知道害怕,也蹦跶独脚,厮杀吕岳,一时间电彻雷霆,走石飞沙,腾腾云光昏宇宙,赫赫厮吼憾星斗,正是一场好杀。 一个是碧游秘授玄功妙,宝剑修来多变化,六条臂膀神威勇,阳神成就非等闲,一个是上古遗种独脚牛,喷雷吐雾响飕飕,自归流波无敌手,皮膜为鼓破蚩尤。 一人一兽打了顿饭时间,终究吕岳早已不耐,与一畜生争斗许久,恐失他截教第一仙的威名,也顾不得甚么桃花瘴梅花毒了,暴喝一声,扯截衣袖,变化个假身一旧打斗夔牛。 将本相使潜身遁形溜到夔牛身后,六臂一晃擎出行瘟六宝,概是钟,幡,印,鞭,伞,剑,管他三七二十一,劈头打下,夔牛微末道行,如何能防备这个凶神,亏它上古遗种,铜头铁脑也被打了一跌,厮吼一声钻入潭中借水遁走,吕那能放它,忙架黄风一路撵打夔牛。 夔牛架水遁慌忙沿谷向北遁走数百里,见云头下一片山涧,流水叮咚,夔牛本性属水怎耐两场打斗,体乏饥渴难耐,连忙落下云头喝水,刚伏下头颅,水花炸涧五条火龙飞卷而来。 夔牛急喷云雾抵住火龙,五条火龙首尾纠缠,化为金轮圈着顶击来,飞沙走石渡雾穿云,一轮把夔牛打个倒跌,独脚朝天,却见潭中飞出一线红光两道火线云烟,绞杀而来,夔牛惊慌吼叫一声,连忙缩小身形钻水遁走。 不防潭中又有一人,青面獠牙,须发皆赤大红袍服,手指一抬,一个巴掌大的圆壶飞出万缕火星,好个烟中仙,把一潭泉水须臾间炙得灸干,夔牛如何还能借得水遁走。 夔牛暴怒连喝,身形化为万丈,怎见此兽凶残,角似峨眉山,顶住青冥三十三层云天,肩抗日月,似两顶泰山重,单足踏进阴曹,唬得鬼神惊骇,一声牛吼,震得星斗飘飘摇曳,宇内昏昏沉沉,身如不周,若非身如走兽,只如盘古顶天立地。 也是如此,才能见得上古凶兽之威,打斗麟风,搏杀真龙,真个神勇无匹,所向披靡,罗宣也促不及防被夔牛吼声震落云头,跌滚在地,夔牛独脚跳起,一脚踩下,轰轰隆隆声响,地脉翻滚,山岭崩塌,千里流波山下沉百丈,山外数万里东海浪翻波滚,海渊地火喷涌。 幸好罗宣早借土遁赶走百里,避过正面,此兽虽然厉害,法天象地,身高万丈,然道行不过微末,罗宣岂会怕他,也摇身变化三头六臂,蹬云飞掠,大喝一声使出万里起云烟。 但见得一线火箭飞出,数百里尘烟四起,石走飞沙,草木走兽俱被火光化为乌有,夔牛身高万丈也抗不住此宝,只觉四下火热,汗流浃背,见后面吕岳又赶追上来,喊杀连连,夔牛连忙又变化身形借火光遁走。 夔牛飞遁,吕岳,罗宣架着风不急不徐的慢慢追赶,夔牛又向东飞了盏茶时间,却见路边临崖一颗枣树散发异香,立时吸引夔牛目光,怎见得此仙树: 郁玉含烟贯四时,临云崖上秀贞姿。 全无一点道人像,尽是经霜耐雪枝。 仙树枝头挂枣儿,青香阵阵扑鼻,夔牛正被吕岳撵得体乏,数番大战,又被罗宣烟熏得眼疼,火烧得颔下虬髯卷曲,见此枣树顿觉造化,便三两蹦,独足蹦上崖边,把枣儿咬了一口,却觉入口无物,犹如吞食空气,夔牛又咬几口也是如此。 忽然夔牛一惊,也觉不对欲借木遁而走,却被一道青光烟澜罩住,一身大笑传来,枣树化为一位皂色袍青须髯的道人,道人笑道“好孽畜,如今你命数当绝于此地,还不束手…” 夔牛惊叫,却见一旁崖顶站着皂色袍,青须髯的道人,北边那红须髯着持双剑矗立,西边吕岳青面獠牙狰狞,南面也走来四个手持法器的年轻道者。 “莽…哞…”夔牛仰天嘶吼一声,再次化作万丈身形,擎雷掷电,呵气如云,形如上古不周山,摇头晃脑声势骇人,周信四人催使头疼罄,发燥幡等法器,却对夔牛无丝毫影响,吕岳转头喝道“汝等且退远些,在流波山外等我们,你们道行微末,留在此反为累赘…” 周信几人惊恐的瞟了眼如泰山般的巨兽,连忙一礼,飞速转身飞走,不敢逗留与此,反而拖累了师尊等人。 罗宣三人对视一眼,青玄道人掐指捻决,摇头晃脑念叨一阵,青色烟澜摇曳间也化成不止万丈,把整个流波山盖住,犹如倒扣的铜盆,反盖的灯纱,任凭夔牛携泰山之力猛撞,烟澜摇曳生姿,却也死死罩住,倒是青玄道人双眼一睁喝道“两位道兄速速入贫道青霞瘴能宰杀夔牛,它力大无穷,贫道的法宝也阻不住它…” 青玄道人用拂尘撩起烟岚一道小口,罗宣,吕岳化光而入,夔牛撇见小口,忙不跌缩身变小,想从缝隙流出,青玄一声暴喝,凌空打一个筋斗,袖中飞出翠雾一捧。 翠雾青青绿绿,光吓璀璨,煞是好看,夔牛不曾防备,一头撞上翠雾,一声声凄厉惨嚎不断,满地打滚儿,罗宣二人反应过来,各展三头六臂,法器风雷痛打落水狗。 青玄摆手一招,未曾沾上夔牛得青蒙蒙雾霾飞回手中捻住,摊掌一看哪是青雾,分明是一根根青色毫针,青玄数了数毫针,面色一喜,此针共四万八千,这一下少了数百根,却是尽数钻入夔牛身上。 此针就是一百根合一块儿也无毫毛粗细,长不过寸许,犹如树叶纤毫(纤维),正是青玄道成之后威震东海的成名法宝天芒神针。 青玄不由朝吕岳二人大笑一声道:“这下两位道兄只管放心了,慢慢耗它就是,这孽畜中了贫道的降魔至宝天芒神针,此针如体自血管经脉而上,呼吸之间刺入五脏心肺,若无贫道独门秘法将针吸出体外,就算这孽畜跑掉,也只能哀嚎四十九日而死…” 夔牛中了天芒神针,心肺剧痛,再也弄不得变化,架不云头滚落在地上乱撞,吕岳二人便追便打,绕是铜皮铁骨,金刚不坏,也被二人打得惨叫连连,独脚蹦跶乱跳,夔牛猛然撇见崖边凸出一块尖石,缝隙间长出一颗大柳树,有人来粗细。 夔牛中了天芒神针,浑身酸痒难耐,便不顾身后吕岳等人,上前顶着青石柳树挠痒,怎奈柳石细皮不粗,尖石青苔藓滑溜,越挠反倒越痒,不防被吕岳使瘟幡一晃,迷天七圣发动,直直定住夔牛。 夔牛神形被摄,还不服输,兀自要躲,又有罗宣五龙轮飞出,化为五条火龙探爪伏住夔牛,夔牛变大些火龙便掴松些,夔牛变小些火龙便握紧些,始终脱不得身。 忽而杨柳数顶一道白芒隐隐,季禺闭目盘膝树顶,口中念念有词,三尺清鸿横放于膝上,一手抚过剑身,阵阵剑啸不绝,白芒锋锐之气越发摄人,吕岳二人与季禺相隔数十丈,也只觉白芒闪过双目生疼,脸颊刺疼,脊背发寒。 “时候差不多了,天数如此,夔牛当丧命于今日午时,被贫道利刃枭首…”季禺喃喃说说罢,双目一睁,两道神光迸出,白芒化为绕指柔,白芒呼哨一声,如蛇缠树飞下杨柳,似慢实快,吕岳等人还未看清,白芒又重新回道季禺手上绕指飞旋,剑名呼啸不绝,似极为欢愉。 约莫十来息过后,夔牛颈裂细缝,头颅滑落,胸腔还不住颤抖,咕咕血水,热气腾腾,如一道喷泉半飞起丈来高,随后化为血雨落下。 吕岳二人惊骇对视一眼,罗宣忍不住道“道兄这是什么飞剑,竟如此厉害,铜头铁颈,斩之犹如儿戏,真个厉害呀” 季禺抿嘴一笑道“贫道长养先天一炁,混元如一,混合道炁洗练宝剑,这剑虽我修行日久,也能通灵变化…” “原来如此,师兄好机缘,好悟性,如此贫道几人却是炼不得这种剑术了,能养出先天道炁者,我截教万古以降,也不过十余人尔…”吕岳摇摇头,与罗宣,青玄相视一笑,面露明悟,能修成先天道炁者,炼的皆是大罗天仙仙法,非道行极高者不能参悟,难怪季禺持戒颂经,道行早就远胜他们几条街了。 青玄三人相顾嬉笑,却不点明,全当不知,只因天仙非同小可,遭人嫉妒,整个教内据他们所知,最有可能得传者,也不过四真传,云霄,及三代大弟子一炁仙余元了。 而除了多宝是光明正大,教主明传大弟子,其余着皆未明面渡过天仙戒,不过观察这些人神通道行,众仙也皆有猜测,大概是教主偏爱,暗中秘授真传。 不过吕岳三人也不是外人,倒也不回嫉妒什么,若逢了其他仙家可就说不定了,正是那句,你有他无,必有窥觑。 众人思虑不过瞬间,青玄便主动指着石台阳柳,转移话题道“太微道兄功行与我等差不离,也不过阳神二三转,这前知之术,可真厉害,果然算得一字不差…” “是啊,是啊…,太微道兄阳神修为与贫道仿佛,却能算得如此精准,以后可要多多指点咱们啊…”罗宣也略过不谈,只说前知厉害,话里话外皆说阳神修为,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暗指季禺也k炼的神仙道。 一四三【隐遁符印 普济法堂】(加更) 感谢新萌主【景阳大路高氏】以及各位书友支持。 —————— 吕岳则笑咪咪的朝种人拱手拜谢,掏出宝剑吹口仙气变作牛耳尖刀一把,直接把倒地的夔牛剐了,剥皮抽筋,周信四人得信过来帮忙剥皮,这师徒几人笑嘻嘻的剥下一张完整皮膜,又把夔牛腿骨抽出,脊筋扯下,塞入腰囊。 吕岳又割下夔牛角,似鹿茸一般,丫杈顶拱,提着角对三人说说道“此番多谢三位道兄相助,这对角儿正好泡酒,三位道兄一人剁一截去吧” “贫道忌讳牛,雁,狗,乌鱼子,这角茸贫道就让与二位道友了”季禺含笑回道。 青玄默运玄功细出天芒神针,也摆摆手道“罗宣道兄拿去吧,贫道自得道以来,不沾荤腥油腻,也用不惯这些儿” “嘿嘿,这可是好东西呀,两位道兄真不识货,这些物件儿可被旁门采战的散仙奉为至宝,滋阴补阳,能产肾精,贫道正要勾调坎离,那就却之不恭了,嘿嘿…”罗宣獠牙开阖嬉笑,一抚赤红短髯在吕岳挤眉弄眼的揶揄笑意中,面不改色的收入袖中。 正在这时吕岳弟子朱天麟面露讨好之色,用弯刀从夔牛胯下各下一串物件,血淋淋的递给罗宣讨好笑道“嘻嘻,罗师叔,这个才是至宝,不尽能产肾水,还能生真阳哩,罗师叔拿去泡酒正好…” 季禺几人见了皆是忍俊不禁,青玄打趣道“罗宣道兄,你这俊秀容颜,怕是迷倒不少坤道,此物上好,上好啊…” 罗宣赤红的老脸浮现一抹陀红,一把拍到朱天麟脑袋上,笑骂道“好小子,毛都没长齐,你知道什么,莫要胡言…” 罗宣说罢转身挡住季禺几人,一把接过那串儿物件塞入袖中,扯过朱天麟的的手把他拉到一旁山石怪角出,递出朱砂神符一道,笑咪咪道: “那贫道也送你小子个好玩意儿,这个是隐身符咒,你只要用法力一催,随即神鬼莫见,功行不到你师父这层次,是看不见你的…” “一张黄纸,能有这么厉害?”朱天麟摸着头,有些不信道。 “去,去,去,管不管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你爱要不要,这玩意儿可好玩儿了,至少那些道州宫观的坤道可发现不了贫道的手段,嘿嘿,…”罗宣摸着胡须,青面獠牙露出猥琐的坏笑道。 朱天麟眼睛一亮,连忙一把塞入袖中,罗宣拍着朱天麟的肩膀笑道“小子,你玩玩儿也就罢了,可莫干坏事啊,就是干了坏事,可不许说是师叔给的…” 罗宣说罢转头看了正在忙碌收拾的季禺几人一眼,转而收敛笑容肃然道“你道行未成,千万不敢多失了元阳,否则形消体瘦,可就道法难成喽…” “弟子知晓分寸…”朱天麟嘻嘻一笑,正要在说,吕岳有些不耐道“天麟儿,你小子嘀咕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 罗宣笑咪咪一拍朱天麟道“还不快过去帮忙…” 季禺与青玄站在一旁,面露揶揄之色望着面色自若,一脸正气负手扶须走出拐角的罗宣,青玄一把扯过罗宣低声道“你这老不修,给他隐身符作甚,他若入了歧途,你罪过大了,不如给他些护身之物哩” “什么歧途,你在说甚,贫道给他一道隐遁神符,最适合潜身遁形,避死渡厄,这个最是合意,年轻人心性不过,贫道想给他个法宝,还怕他给吕岳道兄惹祸哩…”罗宣一脸正色回道。 季禺和青玄无语以对,只能苦笑一声撇过头去,那厢正抽夔牛筋的吕岳闻言冷哼一声道“贫道的徒儿惹祸,某家给他担了就是,你就凭说大话,贫道可有四个徒儿,你倒是一人给一件法宝呗,反正你有三头六臂,法宝众多…” “这不合适,这不合适,贫道法宝已炼入阳神,隐遁虚空三味,不能取,不能取,待下次贫道打杀几个不开眼的,给四位师侄儿弄几件兵刃…” 罗宣讪讪一笑,抚须回道,转而在心下暗骂不已:“你有四个徒儿,贫道就没有嘛,你吕岳是真大方,还给你四个徒弟都配上法宝,待俺也去多收几个徒儿,免得你天天在咱面前秀你的得意门徒…” 季禺也是心下一动,思量自家如今也算修行有成,上可梯云揽月,下能履水趟火,视刀枪无碍,呼气为风,呵气成云,掌闭则宇内昏暗蒙蒙,掌伸则握雷霆之枢机,抬指斡旋造化,起死回生,已经是朝脱五行之外的道家真仙一流,也是时候寻思收几个门人弟子,也去当个祖师爷爷了。 转眼收拾好次行采的灵根异果,灵芝人参,异兽麟角,筋骨皮膜,众仙跌足而起,一路乘云霞飞回芦蓬,吕岳要随青玄去普济岛大开太乙八卦宝炉,祭炼五雷鼓,青玄再次邀请季禺等人去往普济岛,这下季禺也推辞不过,只好也跨狻猊乘云雾随诸仙往普济岛飞去。 刘环也在普济岛玩耍,所以罗宣也被拉着去普济岛歇息,只有吕岳弟子,周信,朱天麟等四人回了声名山看家去了,众仙云光迅疾,皆是朝游北冥暮苍梧的高人,不过盏茶时间飞过数千里海域,入了普济岛。 如今普济岛因有大仙青玄真人庇护,所以也聚集了些散仙人物,青玄在当初斩杀鯥兽的山顶以截教秘术架了一座高有三丈,大肚浑圆的八卦炉,又天地之数吒开地脉,开了地火,又按阵排列种上仙根枣树,形成藏风聚气之所,引得三味火,五丁火,等仙家火眼入炉。 如此普济岛声名大振,堪为截教炼丹,炼宝第一地,常有碧游同门来此借用鼎炉炼宝,炼丹,青玄有请吕岳,罗宣等高人相助,远赴北冥斩杀万载寒蚕,抽丝剥茧,挪移寒眼万万里至普济岛,形成一种水炼法宝之法,专门祭炼绛尘丹,寒冰丸,莲花法台,木拐,黎杖,毫毛针等与火相畏的法宝。 所以普济岛也越发繁盛,宫阁毗邻,宝阙仙宫,朝天玉柱,等仙殿沿绵数里,顶宫还有高数十丈一尊祖师像,手捧拂尘,斜坐奎牛,阳光一照散光辉万道,月影一照,生氤氲烟岚万缕,着实巧夺天工。 刘环引着普济岛散仙紫峰山王海公,王化山李先生,并青玄门人刘连仲,温效朔,龚建清,顾万仁等四人来迎,青玄这四门人倒是风姿俊逸,皂衣如雪不染尘,或持仗长髯,或九华巾负宝剑,或短髯英武抱双金鞭,或羽扇纶巾。 王海公是水族得道,苍髯老者,杵龙头拐,绣云纹羽衣,额缠丝巾绣阴阳。 王化山李先生是青狐得道,瘦瘦高高,戴青绢巾,一副书生秀士模样,倒真似个教书先生,手捧一均安金龙紫竹简,二人与季禺等人见过礼仪,尊称上仙老师,倒也礼敬。 青玄首徒顾万仁领师弟拜道“弟子见过师尊,诸位老师安好” 青玄摆摆手,简绍了季禺,罗宣等人,转而当先领众仙朝宫阙走去,朝顾,刘,温,龚四徒道“这些老师皆是贵客,与贫道莫逆之交,如等不可怠慢半点,先去采些果儿,取些丹丸招待…” 顾,刘,温,龚四徒领命而去,青玄朝众仙引手道“诸位道兄请…” “青玄道友先请吧…”季禺等身为客人,怎好走前,纷纷推辞。 刘环倒是在这住久了,也当自己家中一般,不耐的扯着众人走前面,把青玄落在最后,刘环见不得众仙扭捏,于是撇嘴道“都是自小相交的道兄,你们讲这么多礼数作甚,凭得无聊,快走,快走,入殿安坐” “正是如此,我等各知根底,多年相交,在贫道地方,不要客气,当自家就是…” 青玄也在后面回道,转而拉着要走的王海公,李先生道“二位道友也在普济岛开府安家,都是邻里之间,更莫客气,一起去,一起去” “弟子依老师就是,弟子洞中也有些小物件,虽是简陋但也算心意,弟子且回洞取来,招待各位大仙…”王海公,李先生也晓得青玄真人性子,也不敢见外推脱,只好躬身一礼,青玄见二人诚恳,也颔首点头,二人也回山取些灵药,丹丸过来待客。 一四四【仙阙宴席 诸般变化】(加更) 金阙宫中,灯火通明,力士运浆,仙子舞乐端异果般般,童儿斟酒液琼浆,仙屏笙箫响,阵阵异香扑鼻而来,道人捧金花,玉莲,金丹,如意,献进诸仙,堂中仙人毗邻儿坐,笑声不觉。 更有善画道人禀笔描丹青,好一副神仙图卷,只是仙家中青面獠牙,面貌凶恶者不少,略微淡了些盛景,不过在这番时节,莫说地界仙人,便是天宫神圣,也少有慈祥面目者,多也是千臂,千首,或男身女相,或獠牙刨出,或怒目圆睁。 府中小道人,仙子,童儿,力士俱是季禺等各展神通变化的,季禺挑筷子勺子一把,嘘口造化仙气,变作些瑶宫仙子,广寒宫娥模样,供众仙娱乐嬉笑。 原来这炼气士根源稳固,神体驻世长生,阳神赤子炼就,便会些一法通,窍窍通,概能起法,摄法,入水趟火,超脱五行,捻纸为月,指草为马的幻术。 乃至功行愈高,浑身羽毫衣衫,皆能出神变化,只因阴尽阳纯,阳神影响现世,若要唤风来,只是存神观气紫府,挨赤子光辉一照,外间便能有风,要水火风雷皆是如此施为,所以叫一法通,法法通,纯阳之仙是也。 吕岳跺脚掐指,扯些书卷竹简,阳神二转的功行一照,嘘口微风唾沫,立时变出些挑酒云浆,持锏兵刃的天丁,力士,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金甲环带,天王甲胄的天丁,或黄绢巾绸,坦胸露腹的力士随府侍候。 罗宣也不甘示弱,彻下须发毫毛一缕,捻在手中观想道人,赤子阳神光芒一照,吹口纯阳仙气,叫声“变” 一缕赤红的胡须头发飘飞入殿,一阵云烟蒸腾,变出百十来个小道人,尽数九华巾,混元帽,一字巾,红色斜襟道袍,面目相似,或捧拂尘,或端金丹,或持玉净瓶,或捧葫芦,金花,玉莲,排排躬列,进揭众仙。 “好,好,好,此法甚好,甚好,哈哈哈…”众仙抚掌赞叹,观仙子舞乐,时而静默无声,时而捧腹大笑,交头接耳。 青玄捻起青须,也车内襟袖带丝条攒在手上,观想紫府元神,一口纯阳仙气吹出,府中阶下站两列童儿,双丫髻,杏黄袄,赤脚丫,端盘功立,或捧香炉,或把玉扇,与众仙脆生生见礼,上席斟酒。 季禺,罗宣,吕岳,青玄四人盘膝而坐,跌坐蒲团宝榻,二人一方,对坐云霞玉阶之上,相视大笑,各自交谈。 万,温,刘,龚四弟子,并一众散仙坐玉阶之下,蒲团矮案,玉果珍馐说不尽,皆是目瞪口呆的大望着上首诸位大仙神通道术,王海公,李先生,以及海外石严洞清蟾子等过来借炉炼宝的散仙们也一脸崇敬,相顾接耳赞叹连连。 罗宣忽而抚须一笑朝众人建议道“此番过来,贫道等人两袖清风,也无些物件礼仪相赠,看青玄道兄仙府广博,宽阔,那咱们不如各使手段,与道兄就留下俩镇物看门吧…” “此言甚好,甚好,那贫道先来”吕岳闻言一笑,嘱咐侍候童儿扯些绢纸碎布来,默运元神,出神变化,捻指虚画些符节,喷口唾沫,变成两个金甲人偶,又嘱咐童儿塞入殿外假山之中。 一声炸雷响彻,众仙抬首朝外观看,只见是两个金甲神人,金风盔映日光明,环金带,天王甲胄,各持双锏,巡游殿外相护,青玄抚掌笑道“好好好,这个变化长久千万载,护持洞府,敕金甲神人,谢过吕岳道兄大礼” 却是此前众仙纯阳气变化,终究幻术,顶多维持数个时辰,而这个金甲神将,却是道门正宗,符印敕令神灵,长存千载不消,而那一口唾沫,却是百十载神仙纯阳法力,当真堪为大礼。 罗宣望了季禺一眼,见季禺颔首示意先请,罗宣捻须一笑道“那贫道也献丑了” 说罢嘱咐童儿端铜盆清水,罗宣亦闭目运神变化,捻指一画,笔走龙蛇一道符节敕令,也是一道纯阳仙气吐出,顿生变化,铜盆飞出殿外,立于殿顶屋檐瓦上,变个明黄铜镜,祥光苒苒,彩霞飞散,镜中映出仙府各殿,阁楼,庭院景色划过,纤毫毕显。 青玄拱手拜谢道“妙妙妙,罗宣道兄神通不凡,此镜寄于阁顶,藏风聚气,纳地脉灵机,照得各殿纤毫毕显,也如天宫昊天镜一般,能查妖气,贫道拜谢道兄相赠” 季禺饮口仙酒,见众仙望来,微微一笑道“贫道也变几个镇物流传吧…” 季禺说罢先把杯盏斟满酒也,也不观想存神,直接嘘一口造化仙仙气,云霞裹住杯盏,杯中响彻咕咕,如同沸腾一般,云烟忽而腾起,携杯盏飞出殿外化成一口八角石井,井口氤氲之息摇曳。 顾万仁跑出殿外一看,打水上来闻嗅半晌,连忙跑回殿内惊呼道“酒,酒,都是酒,回禀师父,井中有一泉眼,出的是酒,还在咕咕冒出哩…” 众仙皆惊,相继出殿观看井口,只见氤氲仙气蒸腾,云霞缥缈,咕咕清流冒出,众仙施法摄起水液,却是犹如透明琥珀,尽是玉液琼浆。 论起比斗变化,季禺从来不惧,不管众仙惊骇之色,抿嘴一笑,喃喃两句咒语,又是抬指玄光,殿外石子自行聚拢,缓缓化为两只伏坐狻猊,也与真狻猊坐骑一般相貌,一般神通。 与季禺坐骑大眼瞪小眼,各种咆哮威吓,毫不相让,呲牙撩爪,自然无异,吓得真狻猊犹如见鬼之色,惊恐万分的跑入殿中,躲在季禺脚下。 两头石狻猊咆哮一声,摇头摆尾,四蹄喷云霞,乘彩雾游荡仙府一番便墩坐宫外化成两个墨玉石狮子,童儿好奇走到近前欲要触摸,一声咆哮,石狮化为狻猊显露,颔下钢髯一摆,呲牙一叫,吓得童儿惊慌后退跌倒一跤。 半晌之后,顾万界领一众散仙吵吵嚷嚷进殿,皆是躬身拜服道“众位老师好道术,真真玄妙难言,弟子有幸一窥半分,实是多年积攒的福源矣” 青玄摆摆手,示意不必大惊小怪,着诸散仙入席续上酒水瓜果,百味珍馐,只是台下散仙心头涟漪四起,台上仙家亦是心中震撼汹涌。 这变化如同活物,且能寄身长存已是高明,而这变口神泉,汩汩酒液不断冒出,犹如井水一般,而且殿外一众运酒力士搬运不停,装满百十缸酒,而泉眼还是汩汩酒冒不停,井中酒琼浆依旧不增不减,似乎勾连四海之水一般,然而这可是酒,并非为水。 半晌之后,井内酒水已然装满普济岛所以缸,钵,坛,罐,却依旧氤氲摇曳缥缈,不增不减,打上多少酒,泉眼也汩汩冒出多少酒。 罗宣,青玄,吕岳,皆是心下震撼,不由拱手拜服道“感玉枢道兄法力通玄,真个妙不可言,我等不如也…” 季禺抚髯含笑摇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炼就长生多少法,皆是变化广无边,此间景,不过小道,不足为奇,不足称道” 众仙也苦笑摇头,各饮苦酒一杯,这几人皆是苦笑不辍,努力勤学之辈,自也不甘于人下,只是这个差距着实过大,几乎同时得道,众人功力不过伯仲之间。 然而论道行,季禺几乎不差自开天得道的四位真传,论法力玄妙莫测,季禺也堪比随侍七仙。 随侍七仙与南极仙翁同为神仙之宗祖,万载法力无边,各生玄妙,论变化不差大罗仙,也得教祖真传秘授,而季禺与七仙所差,不过是法力积蓄的量,论玄妙而言季禺恐怕还略胜一筹。 一四五[又回南赡 青城山幽] 一场仙宴,尽显神仙风采,下首诸散仙喝得酒醉酩酊,熙熙闹闹,笑声不断,恍惚不觉时间流逝,月冷清稀,仙女屏风后氤氲之息蒸腾,在细看玉阶之上,只有蒲团两对,四位上仙已然化袅袅云烟而去。 数日后季禺斜跨狻猊,蹬云履雾,回了壶山蕉叶洞,依旧放狻猊在山中玩耍,自回洞中坐关。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觉数十载春秋已过,岘山依旧青青翠岭,涧中溪水任然潺潺,这一日蕉叶洞门大开,季禺出洞整顿行装,背宝剑,提拂尘,葛衣道兜,云头芒鞋。 却是月前早有西海白虹丈人天来子的信香传揭,约季禺赶赴南赡部洲的蜀中青城山助拳,共谋斩魔之事,季禺掐算时日,斗法之期将近,这才连忙出关整理法器行装。 此番闭关近一个甲子,季禺功力大有长进,天来子所赠金丹也已炼化,五炁越发蓬勃,三花含苞待放,法力道行亦有精进,只待斩魔建功。 季禺打个呼哨,唤来正在山涧玩水的狻猊,以六甲禁法,召劾六丁神将闭下洞门,翻身骑狻猊,乘云光朝南赡飞去。 壶山距南赡部洲不过数百里,须臾已入南赡境内,南赡部洲也广愈万万里,自西昆仑以称为东土,是禹王定鼎之地,人口稠密,红尘浊炁不绝,又叫九州之地。 出昆仑以西,唤作西域,那间人口稀疏些,有大漠,有绿洲,有草原,也有国渡,衣着风俗皆与九州无异,有三十余国,地域不下中原,即崇道,也敬玄,也信奉巫傩鬼神。 出西域万里,渡一片黑海便是西牛贺洲,那间无有大国,尽是无数个城邦小国,信奉巫教,密宗以及辟支佛门,乃是西方教的地盘。 季禺骑狻猊一路半云半雾,过交洲,横穿十万大山,莽苍山等无尽山脉,尽是凡人不过,飞鸟难渡之地,一路数日飞遁不绝,进入益州南蛮。 远望益州四边尽是山岭陷俊,沟壑峡谷无数,中间乃是盆地洼原,部落,邑城,遍插商旗,愈望上走,人口也愈加稠密起来,邑城傍山环水,岭间集市,墟坊,茅芦,红尘浊炁直冲霄汉。 季禺云光迅疾,入益州不过盏茶时间,远远望一山,俯卧千里盆洼,层峦叠嶂,瑞气排排,怎见得好山: 叠障尖峰,回峦古道,青松翠竹依依,绿柳碧梧冉冉,崖前有怪石双双,林内有幽禽对对。 涧水远流冲石壁,山泉细滴漫沙堤,野云片片,瑶草芊芊,妖狐狡兔乱撺梭,角鹿香漳齐斗勇。 劈崖斜挂万年藤,深壑半悬千岁柏,奕奕巍巍欺华岳,落花啼鸟赛天台。 真个是:翠霞斑斑仙家迹,道家宗坛神福地。 岭间山凹,修竹竿竿,碑林石阶高万层,又有宫观仙阙,扫洒童儿,念经道人,挑水力士穿梭,季禺按落云头,降到台阶上打量半晌,见宫门金匾上书《青羊宫》,渡步蹬上石阶,但见: 门垂翠柏,宅近青山,几株松冉冉,数茎竹斑斑。 篱边野菊凝霜艳,桥畔幽兰映水丹,粉泥墙壁,砖砌围园。 观前早有两排童儿持黄幡,经幢,宝盖,捧香炉,花节,拂尘,如意,侍立门外,望见一葛衣道人乘异兽落入观前,连忙稽首问询道: “仙长万福,小道有礼了,敢问仙长可是受天来道长之邀,前来助拳的么” “劳仙童通传,贫道太微玉枢子,自东海壶山来助拳的…”季禺拂尘一搭,拱手回礼道。 不一时,宫内涌出十余人,戴青绢巾,紫纱巾,一字巾,九华巾,铁箍,穿皂白衣,靛蓝袍,葛麻衣,或坦胸露乳,穿着打板有道有俗,不一而足。 以二人为首,左边一个白衫贤冠,面白无须,正是天来子,右边一老叟戴五岳冠,面如紫砂,须发皆白,穿一领杏黄道衣,持曲柳杖,也是不知何人。 天来子当先出门一见季禺负手矗立门外,连忙拱手喜道“哈哈…太微玉枢真人驾临,此行无虞也,一别数十载寒秋,真人无恙否…” “这位就是太微玉枢真人吧,当真仙家风骨,卓尔不凡,贫道青羊子,这厢有礼了,劳真人在外间久等,却是贫道罪过,快请进,咱们内间叙话…”右边那黄衣老叟稽首一礼,也连忙邀请道。 “贫道太微玉枢,见过诸位道兄,在诸位高仙面前,不敢称真人,折煞贫道也”季禺谦虚回礼,与众人打个稽首,一路入宫中客堂入座,狻猊则有童儿牵去洗刷喂养。 众人与殿内各坐蒲团,季禺方自坐下,一位头梳双抓髻,大圆脸,双耳垂肩,坦胸露腹,一身富态福相的道人拱手道: “贫道东海玉蝉子,太微道兄的名声在我东海可谓是如雷贯耳,贫道也神往已久,只恨不能一见,奈何道兄久居仙山,不履人间,也不好冒昧打扰,今日能见得道兄仙颜当面,此行不虚也…” 玉蟾道人话音刚落,其下首一头陀也抱拳一礼,接话话茬,朝四方道友大声夸赞道:“玉蟾道友言之有理,以太微大仙的道术功行,莫说称个真人,便是唤声天尊又如何称不得,大仙若领绶天宫仙箓,上帝怎么也得封个老君(此老君非彼老君,指五老,帝君,道尊之流)”天尊之类吧…” 在场众仙闻言略微哗然,好在散仙中不少东海人氏知晓季禺名声,见周边其他部洲海域的仙家懵然,连忙交耳解释,众仙听闻季禺曾独斗东海六十四洞高人,连战七天七夜,反而轻松胜之,不由皆是肃然起敬。 天来子坐在一旁,也是朝季禺恭维道“数十载不见,看道兄双目神光湛湛,仙体霞光氤氲,如今贫道望之也看不出深浅,想来是道力精进,功参造化矣…” 季禺朝众仙谦虚一笑,连称不敢当,不敢当,闻天来子之言抚须回道“道力精精不过依道友金丹之力,不足挂齿,倒是道兄你的风采愈加超然了” 季禺说罢转而又望向青羊子已及诸位散仙道“此行只为助拳,行斩妖除魔之事,道行法力仅为其次,贫道武艺道术微末,还得仰仗诸位道兄,是时可得相护看顾贫道一二” 诸仙也一阵谦让,转而纷纷回说太微真人道高德隆,众仙钦佩不已,一定互相帮助,勠力除魔云云… 待堂中一阵交谈熟悉过后,天来子才站起身望众仙隆重一礼道“这番多谢诸位道兄,给贫道这个薄面,不远万里过来相助,贫道感激不尽” 诸仙也连忙起身回礼,他们与天来子或为故交挚友,或是同道邻里,或是受其重金相聘,故而如时赴青城助拳。 待众人重新落座,东道主青羊子也开口道“诸位道兄,方才据贫道座下神将回禀,那薛海也领着一众妖魔在山阴雾潭扎下芦蓬,正议伐我等呢” “青羊道兄见多识广,可知那薛海那厢,有甚能人异士,要我等提防么,还望不吝指教”玉蟾子在下首询问道。 见诸仙皆望着自家,青羊子抚须沉吟片刻回道: “有的,那一干妖人,奇形怪状,其中有个仙风道骨的道人唤作三化真人,是个妖魔变化,贯会些幻术神通,诸位道兄可要慎重,莫被其表面诓骗。 有一老妪,唤作天澜仙姥,她实是个黄斑老虎得道,贯会呼风唤雨,也是变幻之术高超,喜欢变化少女盗人元阳。 还有个是西域凶魔蒋棕,是个巫教高人,他善诅咒厌胜,朝真降圣的道术,也端得厉害,这几人皆是中原来的。 其余泰半都是海外妖魔,贫道久不履海波,还有哪些凶魔好手贫道也不能识得…” 青羊子说罢,抿口茶水,忽似想起什么,又连忙补充道:“对了…还有个妖魔是终南山的金童太岁,它是个金毛犼成成精,贯会喷风吐雾,擎雷掷电,还曾与玉柱洞真仙云中子斗法一场,后来被云中子搬来五座泰山压了百十年,多年不曾听闻其动向,不想如今也混入妖魔来凑这个热闹…” 一四六【青城丈人 赤眉老怪】 堂内诸仙议论半晌,青羊道人又开口道“这几个魔怪都是好手,咱们可得好好谋算一番,谴对路的高人接战,否则凭白折了道兄,却是我等之过了” “贫道也有些微末道术,曾于峨眉金顶得前古上圣风伯指点,炼就乾坤一气囊,藏纳八方风气,乃东方滔风,南方熏风,西方飙风,北方寒风,中方倏风,只要把这个兜儿一展,霎时间宇宙昏濛濛,星宿斗牛宫摇坠…”西海龙刹山青流池的幻月大圣掏出个道兜,面色有些傲然的说道。 不过此人即敢称祖道圣,不讳诸天神圣,自然是有些神通的人物,此次是被天来子用了一壶紫纱绛尘丸,并师传法宝之一的月华玉盏请过来助拳。 这幻月大圣头戴鱼尾冠,身覆黄霞披,生得凤目金睛,黄牙粗腿,尖鼻白毛,看头似尾,圆额皱眉,身躯磊磊,细声如窕佳人,玉面又似牛头恶鬼,却是个海獭得道修成。 他面相虽凶,但开灵以来再未伤生食人,乃潜修道德之士,但未开灵前有无食人就不得而知了,幻月大圣说罢见诸仙面露敬仰之色,又挥手直言道: “那个劳什子三化真人,早间就与老祖我有仇隙,他就由老夫应付,正好新仇旧怨一发给他报应…” 诸仙纷纷颔首微笑,天来子拱手道“大圣神通广大,区区妖魔不足为惧了,那三化真人便劳大圣出手擒杀吧…” 季禺也颔首微笑,听闻风伯,不禁来了点兴致道“据说风伯乃前古真圣,相助炎黄战胜蚩尤,竟然隐居峨眉么…” 诸仙闻言一愣,皆笑而不语,见季禺疑惑之色,幻月大圣解释道“真圣朝脱三界,早随轩辕朝升法界,如何还能现世渡人,只是风伯早年遗留之物得灵机显化,指点贫道过后,便随风飘散了” 季禺听罢恍然了悟,也微笑摇头以对,这时下首的玉蟾子也转入正题说道:“贫道不才,以微末道术炼就神沙一壶,揭开盖儿,万缕沙尘横卷,飞鸟难过,人仙难还,内有火砂灼仙之体,金砂磨仙人灵机,丹砂坏仙人五脏,浊砂污仙家元神。 万缕砂砾一绞,山崩石裂,五金之材,须臾也磨成齑粉,管叫人万难活得命去…” 诸仙也纷纷称赞玉蟾道人法宝厉害,随后堂中道人各自显摆自家能为,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这些散仙皆有绝技,天来道人也主持分配各仙对手,按排谁先上,谁后上。 如此议定计策,诸仙心下也安定,青羊道人又备上仙宴,问明诸仙忌讳,各上珍馐百味,果脯琼浆,宴后又按排宫中道人领众仙歇息,或游览青城幽景。 而天来子则同挚友青羊道人在宫中设立法坛,摆下经幡,宝幢,二人又唱又跳,一连运神作法数日,斋醮祷告数日,拜请五方天丁,六甲力士,惊动千里之外太白山寒潭翻滚。 又请力士天丁,搬开深渊寒潭底部的万均镇龙石,当日太白山绽放金霞万道,乾坤颤颤,引得方圆数百里道人异士探宝,只是皆为潭口剑炁所阻。 季禺则随着宫里小道士天天游览青城山景致,不觉数日过去,这一日正是黄历五月初五,后世的端午节,然此时屈原未生,百姓黎庶温饱尚难,也无甚节日之说。 诸仙再次汇聚堂中,食过晌午,酒足饭饱之后,各执兵刃法宝,有的干脆一副武将打扮,环甲朴刀,诸仙准备妥当之后,尽数登云飞往后山。 这山后又一溪涧,两侧峡壑万丈,中间只以飞绳索道相连,能直瞰云雾缭绕,如登天界一般,便是诸仙约战斗法之所。 此地极为险峻,若有那位仙人本事不济,被人打得跌落云头,也不免会摔个肉泥一堆。 季禺并诸仙按下云头,立于崖顶一边,而索道对面半云半雾中亦有数十人早已矗立,皆是血色衣,大红袍,或青面獠牙,兽首人身,或是阴鹫冷傲,煞气冲霄,俱是些妖魔鬼怪。 而上次风麟洲争夺仙葫的血衣道人薛海,也赫然在此,只是负手矗立山崖,向季禺等人瞟了一眼,恰好天来子也对望过去,二人目光接触,互相凝视半晌,两方道人仙家皆默不作声,等待二人开口。 山崖两边静默无语,只有崖边云舒云卷,雾隐雾现,相隔数十丈朦胧对视,等了许久终究是薛海当先转过视线,朝天来道人讥笑道:“我的好师兄,咱们可又见面了,薛某对你可是日夜挂念,整日都担心你因寿尽而死呢…” “贫道自有大法,万载不老长生,倒是你薛海,背师叛道,作恶多端,修行魔道,而今贫道请得仙家众高士到此,正是你魂消魄散之时”天来子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朝薛海轻声说道。 薛海闻言一愣,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滑稽之言一般,轻蔑的扫了季禺等人一眼,傲然嘲讽道“哼,天来子,我还以为一个甲子未见,你涨了见识,不想如此可笑之言,竟从你的狗嘴吐出。 谁不知晓,我拜了冥河祖师座下,得授老师父真传,血神秘旨更是万古奇经,血神一成,入水火不灭,趟风雷如同儿戏,散则成炁,聚则成形,阵困不住,法宝难伤,穿山透瘴,已有那大罗神仙一般的神通,谁能杀我,谁能灭我,哈哈哈…” 薛海方声大笑,引得身旁一众老魔,妖人皆是望着季禺等人嬉笑不已。 玉蟾子等散流仙家面色一促,不由有些忧心的望向天来道人,唯有季禺,幻月,青羊三人面上无异,天来子摆摆手示意众仙放心,转而朝薛海冷笑道: “你那老师父,也只敢龟缩幽冥,不敢现世,谅你能有些本事,却不过是坐井观天之辈,哪知晓这天下高人的厉害,你休要再弄口舌多言,且做过一场再说…” 薛海阴笑一声,向身边低语几句,背后闪出一位老魔,生得凿牙锯齿,圆头方面,呼吸若雷,眼光如电,仰鼻朝天,两条赤眉飘焰。 这老魔穿领淡花袄,鹿皮靴,两把九环赤铜刀,朝青羊子冷笑道“青城丈人,可还记得某家否” 青羊子柳杖一杵,捻须轻笑道“贫道如何会忘,原来是火儿崖赤眉老怪,怎么,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来掺和这档子事么” “哼,狗泼道,当初你趁某家暗伤未愈之时,靠偷袭取巧,鬼域技倆,打伤了某家元神,害得老祖我数十载功行不得寸进,今天正好新仇旧恨一起了断,你敢不敢应战”赤眉老怪铜刀一挑叫骂道。 天来子朝青羊道人颔首示意,季禺凝视赤眉半晌,也转头嘱咐道“青羊道友且当心着些,谨防此怪暗算” 青羊道人闻言慎重点头,转而长啸一声,飞身托迹,持杖腾空喝道“手下败将而已,有何不敢,且放马过来” 赤眉老魔也怪叫一声,架风而起,手提赤铜刀两柄,望青羊子云头劈砍,带起阴风飒飒,青羊子一手抡杖架住,一手攒成拳打去,也被赤眉怪抽刀赶回。 二人辗转腾挪,架雾催风,刀刮愁人神,杖飞魂魄散,转眼登云踏雾数十里,过了数十回合胜负难分,青羊子捻决嘘出寒炁,似幽光一般打去,赤眉老魔怪叫一声,也搓手散出一气阴雷抵住。 好个仙圣斗法,怒目圆睁擎雷电,袖卷狂风骤雨临,乾坤颤颤黑悠悠,催云卷雾鸟难飞,气凛时满空青冥昏暗暗,作法时振动斗牛鬼神惊。 一四七【青城都录 暂且罢战】 二人连展道术绝学,一时乾坤之间黑惨惨,遮天蔽日,余内昏暗,唯有道道电光闪彻,青羊老道十指连弹,打出道道碧色雷光,赤眉怪翻腾躲避,正是弄得空中轰轰隆隆。 青羊此雷亦有名号曰《青城都录秘魔神雷》,这雷法曾经被九天玄女以龙凤真章篆刻于青城山一涵洞中。 后来为青羊机缘所得,此雷发动迅疾,连绵不绝,一弹指雷光飕飕,似水线珠帘一般,人仙稍沾一缕雷光,立时神魂震颤,元神受损,被正面打上立时形神俱灭,十分厉害。 都录秘魔神雷又含乾纲正炁,概能震慑妖魔,最善攻破烟瘴,宝幢,庆云一类道术,就是季禺的庆云宝盖碰上,挨不了几道秘魔雷光也要破碎,所以青羊子仗此雷法称仙作祖,号为九天秘术,青城雷门正宗。 赤眉老怪纵横三界多年,作恶多端,又岂是善类,眼见得秘魔神雷厉害,连忙纵身翻腾,一声尖锐厉啸,攀风摩云,嘘口法气,只以两柄赤铜刀脱手飞出,临空转似磨盘,刀光艳艳一时绞住雷光。 赤眉老魔阴鹫一笑,两手一合,脖颈断开,胸腔飞出红雾一缕,红雾升空袅袅消隐,双手又自把头颅抚正,自宝囊捻出彩皮蛤蟆,一把扯下蛤蟆白肚皮,里面黄澄澄一偏小丸,好似琥珀金珠。 仔细一看,才知是蛤蟆卵胎,赤眉老怪抓出卵胎,丢下彩皮毒蛙,双手合掌,念念叨叨,虚空中缕缕红雾不断渗入卵胎。 就在这时,青羊子也连弹雷光,把似磨盘旋转的赤铜刀打个粉碎,撇见赤眉老魔捻掌使法,念念有词,青羊子低喝一声,把拐杖横放,尖头朝外,吹口法气,拍掌一抚,柳杖直直飞出,似巨大钢针一般,朝赤眉老魔钻心而去。 柳杖扎来,赤眉老怪只是阴笑一声,看也不看,抖出一气阴雷,霹雳一声炸响,半空中把柳拐打个粉碎,继续念咒不绝,满空阴风阵阵。 天来子在崖顶观战,见阴风中劲刃飞旋,鬼哭声连连,不由大喝道“青羊道兄当心,这是迷天阴魔七圣,最是卷人魂魄,迷人形神…” “呵呵…师兄可不许指点纳…”薛海冷笑一声,抬掌扫出一道血镜,血镜翻腾间摄去一切音波,断绝禁法形神,漫空立归寂静。 离崖数百丈高的青羊子只听得一声当心,只见下方诸仙张口呼喊,却再无音讯传来,当即眉间一皱,知晓不妙,连忙又摄法气,十指捻弹,无数雷光迸射,飞旋卷向赤眉老怪。 赤眉老魔怪叫一声,双目圆睁,吹口法气,摊开手掌,漫天阴云惨惨,日月霎时无光,黑悠悠一片,飞出红色怪烟缕缕,须臾之间裹灭雷光,转而瞬间飞腾二三里。 青羊子正要再次施展雷法,那一片邪烟已如红色纱幕一般当头罩下,哪里还来得及躲避,青羊老道鼻端忽然闻到一股腥香之气,立时神志昏迷,手足麻软,仰面跌落云头。 “青羊道兄…” “青羊老鬼…” 诸仙呼喝声一片,纷纷架云去接,两片峭壁只以钢索相连,底下万丈深渊,只见云雾不见崖底,如若摔下去,纵是仙家道体也不免粉身碎骨的下场。 只是薛海等邪魔外道如何肯让,也纷纷纵雾架风,挡住诸仙云头,眼看青羊昏昏沉沉跌落崖底,季禺连忙抬指玄光,隔空数百丈变出云霞一片,托住青羊。 赤眉老怪狰狞大笑,弹出一气阴雷,欲要炸碎云霞,天来子连忙祭出乌龙剪,两条乌光似蛟龙翻转,延伸数百丈搅碎雷丸,乌蛟叼住青羊,须臾扯回崖顶。 薛海见此,阴沉的冷笑一声,摆手招回一众妖魔,转而望向对面诸仙朝笑道“诸位不论仙魔,相约斗法争命,身负皆由神通道法,生死只看天命,汝等自谓正教,为何要群起而攻,插手他人斗法” 见天来子给昏沉的青羊喂下金丹,无暇回话,季禺便嗤笑一声,道“贫道等人可没自谓正教,说甚么光明磊落,即然是生死之争,何呼手段如何,若不是生死之争,又何必硬要伤人性命才肯罢休…” 薛海还未答话,其侧后一位金袍老妪阴鹫笑道“你是何方无名小辈,诸神圣斗法争胜,岂轮的到你来插话,你磕五百个响头,滚下山去,稍后还能留得一命” 却是见季禺面目青瞿,二十岁许,颔下三绺长髯垂胸,头挽抓髻,一袭褐布葛衣,云头芒鞋,好似个游方的落魄道人,一副穷酸模样,不由轻看几分。 季禺微微一笑,斜视老妪一眼轻蔑道“你这小丫头就是那个劳什子天澜仙姥不成,你不知晓老祖我的厉害,可莫要乱讲…” 天澜仙姥闻言大怒,欲飞身来打,却被薛海与一道人按住,那云纹金纱八卦衣的道人问道“你这小辈,看你年齿不过双十,有甚根脚,放此大言” “哈哈哈…说出来,汝等可要听好了,老道我乃太微玉枢广法天尊,碧游老祖秘授玄中数,得道于天皇年间,汝等不过微末道行,净是些小字辈道人,见了贫道,为何不拜…”季禺晒笑一声,转而昂头吹牛道。 季禺一曲吹罢,转而捻须唱诗道:“堪笑愚夫问吾家,杖担日月游烟霞。 胸藏玄机非他说,万里乾坤一掌掐。 三尺蕉桐为活计,一壶美酒是生涯。 玄都洞中老子赞,玉虚殿中元始夸…” 却是季禺顽心犯起,到底三尸未斩,六炁未吞,虽是道行高深,不免心性不静,稍稍小成功果,便忍不住自吹自擂,卖弄一番,却不知老子,元始二字说出,自有法界感应,这二位真圣远隔亿万里早有感应。 听闻这个无耻的小字辈道人自吹自擂,八景宫老子哑然失笑,赞这小子脸皮真厚,玉虚宫中元始莞尔,夸这小辈吹牛不打草稿。 不过到底都是一家的长辈,季禺在蕉叶洞中还供有三祖画像,时常磕头供奉不绝,季禺又是道门少有的真传,倒也不曾怪罪,否则若是凡人乱说还罢,法界中人若是胡言乱讲,早被一道天雷打死,或横遭报应了。 季禺这一番自吹自擂,九真一假,却未遭神圣报应,把两方仙魔皆是吓得打跌,不仅薛海等人脸色一变,目光畏缩,连天来子等人也吓了一跳。 幻月大圣更是面色恍惚,心下充满惭愧的暗道“天呐,自家真是恬不知耻,在如此前辈上真面前,称圣作祖,苦也…” 天来子倒是早猜测季禺是三教中人,却只以为是个旁听弟子,教外散流,不想其来头如此之大,得道天皇年间,心下骇然道“莫非是个反老还童的,早看他骨龄不似弱冠,得道天皇年岁,怕不是几十万岁的老怪物” 。。。。。 天澜仙姥也听得脸色发白,怯怯不敢直视季禺,薛海面色阴沉至极,凛然抱拳出口道“既然太微玉枢天尊劝诫,弟子躬听便是,今日天色已暮,不便再战,且罢战歇息,明日贫道等人再来领教天尊神通…” 薛海说罢深深看了季禺一眼,转身领众妖魔一溜烟儿退走,季禺见此不由一愣,这…这是什么情况,往日胡侃,可没这般威力呀 转首见诸仙皆是面色躬敬的一礼道“仰仗天尊神威,吓退妖魔…” “往日早知道兄非同一般,不想竟是碧游真传,前番失礼,万望天尊勿怪”天来子与幻月等老年份道人也纷纷正色道。 季禺讪讪一笑,转而望向面色青黑,浑身颤抖盗汗的青羊子说道“今日一战,贫道寸功未立,险些折损道兄一位,看青羊道兄似中厌圣魔祷,咱们还是先回道观想法搭救青羊道兄吧…” 众仙皆是称善,转而恭请季禺先走,季禺推辞不过,只好先腾云霞回了青羊宫,诸仙着才架云驼起青羊子也回宫中。 青羊宫大殿中,季禺看着面色恭顺拘谨的诸仙,心下忐忑,不知道是告诉他们残酷的现实,还是该继续如常呢… 一六八【准备不讲武德,偷袭围攻】 幸亏天来子度厄金丹玄妙,青羊道人被迷天七圣厌住,一粒金丹下肚,脸色缓缓红润,微颤的身体也慢慢平静。 又有散仙茅贵使推拿手法,按骨松筋,磨脐过气一番,当日下午青羊道人缓缓醒来,睁眼望向众仙,第一句话就是“众道兄也到幽冥呼?” 诸仙见青羊子面色红润,法气盈固,不由松口大气,纷纷笑道“青羊道兄,这可不是九幽下界,亏得天来道兄一丸金丹,全你的性命呢…” 青羊子晃晃头,眼神逐渐清明,在童儿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望着诸仙,满脸歉意道“贫道出师不利,首战落败,反致使邪魔猖獗,真真羞于再见诸位道兄矣” “青羊道兄只是一时大意,众了那赤眉老怪的暗算而已,否则那赤眉怪早为道兄打杀,岂容他邪魔猖狂…”天来子青羊满脸惭愧,不由出声安慰道。 季禺等人也纷纷出言说道“青羊道兄即受此厄,且安心修养,明日接战就交于我等便是,定为道兄报了此仇,叫他一干邪魔来得去不得…” 嘱咐青羊道人留守观内静养休息,诸仙又至堂中,青羊宫早已设下宴席款待诸仙,只是席间众仙可开心不起来,也无心吃喝。 首战失利,不仅使邪魔猖獗,连一干散仙都士气低迷,青羊子算是众散流中有数的好手,却被个名不经外传的赤眉老魔所败,险些丧了性命。 而妖魔营中,天澜仙姥,薛海等真正厉害的几个魔怪却还未出手,数遍青羊宫一方仙家,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天来子,季禺,玉蟾子,幻月,青羊几人善于斗战武艺,道法高强,余者皆算是“文神仙”了,能打的没几个。 见诸仙无心吃喝,季禺也不好特立独行的自饮自酌,只是不住抚摸颔下长髯,怡然自得。 天来子见此摇摇头,朝下首诸仙道“此番首战失利,明日再战就是,明日还得仰仗诸仙家与太微玉枢天尊,幻月大圣,玉蟾真人之力,万望勠力同心,剪除邪魔…” 季禺等人闻言同声回道“天来道友方心就是,明日一战,毕竟全功” “天来道友,不知金匣飞刀准备的如何…”季禺说罢又捻须问道。 想到金匣飞刀,天来子脸上神采奕奕,抿嘴一笑道“天尊放心便是,贫道日前早已开坛遣六丁力士把神刀镇物拖来,想必太白山这几日定是神光氤氲,只要到时困住哪薛海,贫道即时烧符颂咒,神刀脱匣而来,薛海断无生理…” 诸仙闻言心下略松,季禺也扯了个青枣儿啃了一口,沉吟片刻道“依贫道看来,咱们与哪些妖魔单打独斗,反而落了下乘,若胜他一乘,斩几个魔崽子,余下魔头定然惶恐而逃,那也难竟全功反留后患,若败一乘咱们也折损道兄,士气低迷,更难竟功矣…” “哦?太微道兄即出此言,定有高见,道兄且直言就是,我等洗耳恭听”幻月大圣闻言一愣,转而面带疑惑的问道。 众仙也纷纷转头望向一脸淡定的季禺,静待下言,天来子也忙催促道“天尊有甚妙策,但还请直说…” 季禺不慌不忙抿了口青城雾茶,忽而想起梦中看过一部神异,名唤《蜀山剑侠传》里面就有很多正道除魔之事,如今看来却正合时宜,或可借鉴一些。 “依贫道拙见,明日咱们干脆一起并肩子上,先各自捉对厮杀,反正咱们人多,还可以数位道友围杀一魔,就避免了单打独斗。 天来道友一直缠斗血魔薛海,幻月道兄缠斗金童太岁,贫道先斩杀哪个劳什子仙姥,玉蟾真人与铁鼓头陀围杀三化妖道,茅贵道友与合谷二仙围杀蒋踪…”季禺捻须笑道,转而又肃然说道: “正所谓兵不厌诈,彼辈妖邪,皆食人喝血,敲骨吸髓之流,也不必讲什么道义,待贫道先打杀了那天澜仙姥,在同幻月道兄围杀金童太岁,只要天来道友一直拖住薛海,咱们明日定能取胜” 天来子与诸仙对视一眼,皆是暗暗颔首,天来子一拍桌案起身道“天尊此言有理,与他妖魔之辈讲甚道义,明日贫道缠住哪薛海,诸位道兄或以二缠一,以四杀一,围杀妖邪…” 诸仙闻言,纷纷颔首称善,约定明日计策,便自回芦蓬准备法器,静养精神,以备决战。 这边诸仙正自养精蓄锐不提,再青羊宫数百里外的雾潭边上,诸妖魔也在芦蓬商议,数十丈宽的草芦棚被三化妖道使法点化成金碧辉煌的魔窟,其内明灯灿灿,烟霞缥缈,十余位妖魔各坐宝榻金銮,吵吵嚷嚷。 本是道术变化的金殿,原本仙气飘飘犹如仙府洞天,奈何入驻的去却是妖魔一众,只见这仙殿中,好生可怖,骷髅若岭,骸骨如林。人头发成毡片,人皮肤烂作泥尘。 人筋缠在灯柱上,干焦晃亮如银,真个是尸山血海,果然腥臭难闻,东边妖精,将活人拿了剐肉;西下泼魔,把人肉鲜煮鲜烹。 诸路妖魔狼狈为奸,各坐高台宝榻,食肉贪欢,天澜仙姥召五淫舞乐,金童太岁请精灵送宴。 唯独薛海等少数几位人身修成,未曾丧这个天良,只是绕有兴致的旁观殿中六对赤身男女的诱惑舞姿,这五淫是天澜仙姥设坛勾动欲界六圣,降附于伥鬼之身,善是迷惑人心,吸人真炁。 也有妖魔见了五淫的妖艳舞姿,奈不住淫心激荡,直接上前托走一个,当场交媣苟合,哪怕真元流失也不在意,于他们而言,这点儿真炁法力不过是百十个凡人而已,需要真炁直接使法从城中摄他几百凡人吞食,立马就能补回来。 忽闻殿外一声风啸,一道黑烟腾入殿中,赤眉老怪从黑烟中飞腾而起,一个空翻落入宝座,一拂袖子,黑烟打旋儿散去,露出百十个昏昏沉沉的凡人男女,又清醒过来的,一见殿中白骨成堆,妖怪贪婪阴笑,当即下得屎尿齐流,嚎哭不已。 天澜仙姥朝赤眉怪阴鹫笑道“赤眉,你今日旗开得胜,还是你先请吧…” 赤眉怪摆摆手道“诸位道友自己请吧,贫道在山下已经吃饱喝足” 诸妖魔闻言再不客气,也不顾及吓得食尿齐流的凡人,点化些小怪拖出去洗剥干净,直接上大锅蒸,干净些的少女亦是众魔争强的目标。 薛海看着为了一个男童争得差点打起来的几个妖魔,不由皱眉喝道“好了,都争个什么,还是想个办法,明日先除了哪个劳什子太微玉枢广法天尊,只要打杀了这些道人仙家,这益州再无高人,岂不任由我等纵横,何必像现在这样,为了区区一个童子,争来争去,掠些凡人还要畏畏缩缩” 撇见薛海眼中血光迸射,正自争抢的妖魔吓得一抖,连忙退回座上,等候薛海下言,这些妖魔虽然凶残,但毕竟是异类得道,食人只是寻常,犹如人吃鸡豚一般。 然而薛海才是真正的狠人,凶残到一众妖魔自愧弗如,这些妖魔虽然凶恶,但还没有谁敢把自家的皮肉生生剥去,以金针刺穴,困入涵洞坐关,由死入生的成大法,并且薛海的血神子一出,这些妖魔恐怕须臾之间,俱只剩皮毛一张,血肉筋骨俱被薛海瞬间吸干。 薛海双手抚摸宝座龙头,阴沉说道“三化…贫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么” 三化道人生得仙风道骨,金领仙衣,闻言不敢怠慢,连忙起身道“血神道兄,你要的法坛与适龄童男,童女,已经备齐” “很好,出山摄取童子,真是有劳诸位道友了,薛某日后定有后报…”薛海满意颔首。 “哼,咱们可都没听说过太古时有个什么太微玉枢天尊,只有个太微老祖,还是先天异类得道,曾争霸于龙汉初劫,并且那个太微老祖,早在数万年前就被阐教教祖打得形神俱灭,连不灭真身都已放逐磨灭…”天澜仙姥等妖魔也是纷纷出言道。 薛海闻言也是面色阴沉,冷笑道“管他是不是冒充的,冥河老师也是太古大圣,我设坛问一下就知真假,若真有这个仙真,我等也不用打了,直接引颈受戮便是,若不是…呵呵…” 一六九【仙家神通广 魔王法术高】 次日五更,天光放亮,山岭道观中薄雾濛濛,诸仙于大殿集合,一同乘云雾再次飞至金谷索道,这番来得早些,对面崖上空空荡荡,幻月大圣撇撇嘴道“这些妖邪这个时辰还未过来,莫非是怕了咱们,连夜跑了…” “哈哈…我等岂会怕了你们,真是滑稽之言,倒是你们来这么早,莫非是急着找死么”幻月话音未落,天边传来一声长啸,正是赤眉老魔接过话茬,随即与薛海等妖邪一同架妖风,催邪雾声势浩大的落在对面崖顶。 薛海架一层红光落于石崖顶上,撇了对面的季禺一眼,桀桀冷笑一声,朝天来子等人嘲讽道“昨日尔等斗法不过,已折损一人,今日还敢过来,你们谁先上,且划下道儿来…” 诸仙默然相顾一眼,颔首点头,幻月大圣移步走到前列,朝薛海嗤笑道“老祖在此,哪个魔崽子出来接战” 赤眉怪飞身腾雾而起,轻笑一声喝道“休得猖狂,某家来了…” 幻月朝玉蟾子打了个眼色,玉蟾子咧嘴一笑,昂首示意,幻月轻笑一声,擎出兵器,却是丈来长,碗口来粗一根滨铁棍,凌空一个筋斗腾在半空,朝赤眉怪打去。 幻月镔铁棍挥舞,带起呜呜风啸,打得雾扯云散,携万钧巨力朝赤眉迎头打下,赤眉老怪不敢怠慢,忙取双刀架住,却被棍梢一股巨力打飞数丈,赤眉怪呲牙咧嘴,握刀虎口崩来,双臂颤颤。 幻月大圣嗤笑一声“区区小魔崽子,非本座一合之敌,且伏地授首,莫在顽抗,否则一棍敲成肉糜,全尸难存也” 赤眉怪冷哼一声,搓掌打出一气阴雷,漫天阴风阵阵,霹雳雷霆一道抖来,幻月面色一肃,抖擞精神镔铁棍左右挥舞,似纺车儿一般密不透风,阴雷不断炸响,却难伤大圣之身。 上空一时烟雾腾腾,响雷阵阵,赤眉见阴雷难伤幻月,连忙合掌念咒,又要故技重施,使秘天七圣魔法,幻月见此连忙一棍荡开雷珠,掐下腰间黄绸布袋,松了袋口绳结,天地立时晃晃荡荡,乾坤不稳。 好个乾坤一气风囊,藏着八方风气,怎见得: 东方滔风,南方薰风,西方飙风,北方寒风,东南方长风,东北方融风,西南方巨风,西北方厉风。 淅淅潇潇,飘飘荡荡,淅淅潇潇飞落叶,飘飘荡荡卷浮云。 满天星斗皆昏昧,遍地尘沙尽洒纷,一阵风猛,一阵风纯。 纯时松竹敲清韵,猛处江湖波浪滚,刮得那山鸟难栖声哽哽,海鱼不定跳喷喷。 纵使扶摇千里势,不离嘘吸一风囊。 这风八方风,比之巽风亦不惶多让,何况八方风飕飕,连绵不绝,催山震岭,区区赤眉怪如何能当,立时刮跌翻滚,掐不住诀,立不住身,望空似风车旋转,被风混着云雾搅成一团,昏昏沉沉。 正在这时,玉蟾子化虹而起,杨手飞出万缕彩砂,也顺风势绞住赤眉怪,玉蟾子劈手打出掌心雷,伴随一声炸响,无数砂砾卷动,只把那赤眉磨了一转,可怜纵横一妖魔,立时化作齑粉被风飕飕卷走。 “好胆…” “狗贼无耻…” “快拦住那蓝衣贼道…” 众妖魔纷纷架风催云,可为时已晚,有心算计无心,怎敌诸仙早已谋划机谋算计,薛海纵血舞腾起,抬手一道燃血神光朝玉蟾子飞出,却为季禺拂尘延伸数里,后发先至,扫落血光,薛海大怒喝道“贼老道,你找死…” 薛海又扫出血雾一团,直飞而来,却被两道蛟龙迎空一搅,把血雾搅得四散,天来子探剑直取薛海,口中大喝道“薛海小儿休都猖狂,欲伤吾道兄,先过我这关…” 薛海被天来子乌蛟剪逼得连连后退,怒不可遏,怪叫一声,双手三尺血红指甲,似钢刃一般锋利,闪烁寒芒,只是却未打向天来子,反而合胸插到自家胸口。 薛海桀桀冷笑一声,双目赤光迸射,发出一声尖锐厉啸,竟是当胸一抓,指甲划过皮肉,硬生生把自家皮肉剥离,把天来子等人看得眼角颤抖。 一蓬血雾迸射,薛海彻底撕开皮肉,浑身血淋淋一团,赤条条化个无面血人,筋肉骨骼可见,正是血神子,眼见天来子并一众道人围杀而来,血神摇身一变,化个淡色血光,四下纵横穿梭。 天来子与三个散人围攻血影,奈何血影速度奇快,刀刃劈上,如刺空气,水火风雷俱莫能当,一时之间除天来子使秘法遁去形体,几位散仙被血光穿过,须臾之间只剩皮肉道袍一张,血肉筋骨俱被血影化去。 薛海这边凶威赫赫,势莫能挡,其他仙魔亦没闲着,兵对兵,将对将,各自捉对厮杀,玉蟾子金环四眼鞭挥舞,与铁鼓头陀降魔飞杵飕飕,一同围杀三化妖道。 三化道人武艺虽高,一柄剑舞得银光闪闪,奈何双拳难挡四手,左边当开四眼金鞭,侧后千钧飞杵压来,带起劲风赫赫,若非三化替死之术高超,早被打得脑浆迸裂,绕是如此,也是寡不敌众,连连败退。 数里之外,合谷二仙一个使铁锏,一个使铜鞭,并散仙茅贵钢叉飞舞,三人围杀西域妖魔蒋棕,蒋棕本不善斗战,又无兵刃之利,只一杆丈高幡幢,上锈骷髅,正是他成名法宝摄形宝幢。 奈何这幡幢是个檀木杆得,打人身上轻飘飘,人家站着让他打,也伤不了人,合谷二仙与茅贵武艺虽烂,但皆有好兵刃,擦着就死,磕着就伤,又是裹住蒋棕近身杀伐,不给其施展妖法的机会,蒋棕一时间岌岌可危。 九霄上金童太岁化个百丈原型,阔口如城门,铁齿铜牙,身若山岳,幻月大圣也摇身化了百丈,镔铁棍舞重若泰岳,打得金童太岁连连败退。 季禺也不顾尊老爱幼,自擎剑直取天澜仙姥,剑光烁烁,杀的这老妪败退连连,彻雾攀风,一路追杀数里。 余下诸仙魔也捉对厮杀,一时间麻麻兵刃飕飕响,渡雾飞沙山石裂,廉钩刀,临空索索似飞虬,金钢锏,刹刹风雷起烟云,九股叉,响动崩山震岳,水火锋催岭穿沙,阴阳鉞,雾惨霞光悲回风。 这厢壁,虬髯仙客舞剑争强,那厢间,獠牙妖魔金戈摄人魂,四下诸仙团团绕,一窟妖魔簇簇丛,捉对厮杀真对手,往来解数实无穷,这个仙家使撩阴手锏,万千凶,腰缠贯索疾如风,那泼魔用夹枪棒,不放空,左遮右挡怎形容,那阵上仙气邪雾闪闪,这阵上雷火咚咚。 直杀得怪雾愁云漫九幽,狼烟煞气射天宫,昨朝混战还犹可,今日争持更又凶,方知晓先秦神仙神通广,前古妖魔法术高。 这场好杀,也实乃前古之后罕见,盖因自前古五帝以降,仙人餐霞食气,修生养性少履凡尘争斗,妖魔缩与山野洞窟,寻常也只弄些野雉鹿豕以做血食,不敢出山轻易伤人。 乌云惨惨,阴神震撼,引得群星斗母闭宿,天宫三十六殿仙家力士伏天门观看,九幽阴吏堵鬼门接引落败生死的仙魔元神,益州万里风云变幻,雷光邪雾阵阵,厮杀声响彻天际,万家黎庶纷纷收衣闭户,躲于床榻裹被蒙头瑟瑟发抖。 一七零【天罗地网 神刀出匣】 满空雷光火焰,兵刃碰碰响彻不绝,季禺使剑独斗天澜仙姥,未及三十合,杀得这老妪气喘吁吁,败退十余里,又被季禺架风追赶,劈住云头便打。 天澜仙姥也并非善士,能纵横天下,自有绝学,吹口法气吧黎杖一拋,须臾一条青龙迎风百十丈,三尺来粗,渡雾攀风,朝季禺杀来。 “好家伙,敢于贫道斗这变化之术,真是老寿星吞砒霜…” 季禺晒笑一声,也不需要寄托之物,默运神形,抬指玄光,云烟腾开,玄光绵延伸展,也变化个金翅大鹏鸟,金翅鲲头,星睛豹眼。振北图南,刚强勇敢,变生翱翔,鷃笑龙惨,抟风翮百鸟藏头,舒利爪诸禽丧胆。 青龙腾霞飞来,却被金翅鸟一喙啄翻,翻转翅膀,利爪挝住青龙,天澜仙姥见此又连吹法气,助涨青龙法力,奈何青龙似蛇一般左摇右摆,卷曲扑咬,却被金翅鸟死死抓住不放。 龙能细能巨,青龙扭转身姿,缩小些,而金翅鸟也就挝紧些,青龙再变粗变大些,金翅鸟又挝松些,就是扯住青龙不放,一声雕鸣,金翅鸟一喙啄住青龙,叼扯撕咬几合,青龙背扯成几截儿被金翅鸟昂头吞下。 金翅大鹏展翅翱翔,又朝天澜仙姥飞来,天澜仙姥大惊失色,又放五淫,一道黑气自她卤门飞出,腾起邪雾阵阵,化为六对身姿曼妙,俊逸不凡的六对赤身男女。 六对赤身男女舞动,现场交合,淫邪之气冲霄,而金翅鸟本为仙气变化,遭这邪雾浊气一冲,化成云烟消散,只有断成数截的黎杖飘落悬崖。 六对男女使出浑身解数,三十六般姿势不断变幻,男女交媣,****不绝于耳,勾人欲望,而季禺则绕有兴致的观赏。 半晌之后,见三十六般姿势走了个遍,季大涨知识,同时也无趣接着看下去,直接掏出烟火蒲扇,催法对着施法的天澜仙姥轻轻一扇,火焰,神烟滚滚而过,天澜仙姥哼都没来得及哼,被神火烧成灰烬飕飕落地。 季禺调转云头,见幻月正与金童太岁打得有来有回,喷云吐雾,霭日霞霞,时而变幻百丈法身,似山岳一般,时而缩为介子,跳溪跃涧,缠斗不停。 金童太岁武艺也非凡,抡一柄钢钉狼牙棒,舞得赫赫风啸,擦山山崩,磕石石裂,幻月大圣也舞镔铁棍,左遮右挡,见二人打的正酣,季禺使个飞身脱迹的法儿,将身隐在云霞,裹一团薄雾似被风刮一般,缓缓靠近。 季禺拔出三尺剑,拋下云霭,化一道三尺白芒自雾中飞速穿出,金童太岁虽则毫无防备,不过武艺高强,连忙横过狼牙棒抵挡白芒。 这还是季禺自道剑炼成以来,头一次被人截住,也可见金童太岁武艺之高,然而并无卵用,三尺白芒是道剑所化,成了西方太白金炁一道,锋芒之利,无物可挡,就是血神子不死之身也不敢硬接。 狼牙棒劈住白芒,然而眨眼间飞剑依然穿胸而过,立时把这金毛犼的内府绞个粉碎,化一道剑丝,绕旋飞舞,而狼牙棒被风一吹,齐柄而断,掉为两截。 金毛犼生机顽强,又是由死入生,五脏碎裂也只是受了重伤,却还未死,然而幻月大圣也扯住机会。 镔铁棍携万钧力道砸下,金毛犼失了兵器,还来不及接招,便被镔铁棍打中顶门,当场脑浆迸裂,桃花朵朵开。 无头尸身化为原形,兀自要跑,却被季禺瞅见,那能容他逃得性命,劈掌伸出,五道雷霆炸响,打散金毛犼所架云雾,连着无头躯壳元神真灵一并劈成齑粉。 这边建功,而那厢壁散仙茅贵与合谷二仙也在青城山溪涧斩杀西域妖魔蒋棕,缴获幡幢一杆。 季禺与幻月对视一眼,颔首示意,各自卷雾腾空而起,幻月大圣见血神子不断飞扑,天来子一人独斗,乌龙剪也奈何不得血影,一时岌岌可危。 幻月大圣便又扯风囊,鼓噪八方风卷,摄住血神,虽然也奈何不得血神子,却极大减轻了天来道人这边压力,一时间三人也自僵持不下。 而季禺则飞转云头,照使飞身脱迹之法,隐于半空,玉蟾子与铁鼓头陀围杀三化妖道,玉蟾子五行神沙绞动,铁鼓头陀飞锡近打一时风雷赫赫,播土杨尘。 三化妖道也本领非凡,一手遁光缕缕躲过神沙飞锡,替死之术次次保命,季禺观察半晌,见三化妖道每次替死,总有卵黄炸裂,渐渐看出端倪。 季禺得传碧游真法,也算见多识广,初时不觉,后来渐渐发现三化所使替死之术,登隐真决亦有记载,名曰卵黄代形法,与乌卵蔽形法共为一部法术。 找出法术根脚,破之何难,季禺隐于薄雾,缓缓飘近,一探掌,飞出葫芦腾,这葫芦腾经过季禺多次祭炼,已有神异,善能捉妖拿怪,如今祭出果然建功,一道飞索套来,三化本能的使出替身代形法。 然而飞索却绕过三化身躯,循云烟而走,玉蟾子神沙裹住三化,再次把这妖道磨成齑粉,而飞索却在数里之外自行缠绕,缚者一团卵黄拖出云霓,须臾化为三化妖道真身,正北仙藤捆住,动弹不得。 铁鼓头陀见季禺相助,找出妖道真身,连忙配合,九环锡杖飞出数百丈,三化妖道被仙藤缚住,动弹不得,转身化作妖风欲套,却被飞锡钉住妖风,直接把三化妖道穿胸而过,胸口打出一个大洞。 这妖道躯壳已死,卤门升起云霞一道,还欲遁走夺舍,季禺早有准备,又是一道五雷掌飞出,直接把妖道元神打成粉末。 随着一众妖魔鬼怪纷纷被众仙围剿打杀,战场渐渐平静,而季禺领着合谷二仙,铁鼓头陀,玉蟾真人,散仙茅贵等数十位仙家依四方为阵,布下罗网,把薛海缓缓围住。 待薛海发现不对之时,为时已晚,四下仙人密密麻麻,而他一众同道,或伏,或死,或逃,放眼望去,满目皆敌,只有他一人还在孤军奋战。 血神子一声发出一声剑尖锐刺耳的厉啸,似电光闪烁,朝茅贵等散仙扑去,欲要跳软柿子,夺个躯壳冲出重围。 然而诸仙早有准备,他血神子已为瓮中之鳖,季禺盘踞云头冷笑一声,捻着决,一口仙气吹出,八方栅栏升起,囊括数十里,高有千百丈,犹如天宫城墙一般。 薛海化作血光撞上栅栏,却被弹回,一时间犹如血色电弧,四处碰撞,似击打钢铁之声不绝。 血神子望天上遁,早有诸仙牵天罗覆住,往地下遁,玉蟾真人神手一指,地上流光一闪,松软土壤化作精钢一般,血光又被弹回,正回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无遁逃之理。 血神子善隐遁传梭,穿山透壁,寻常栅栏如何能拦住他,然而这天罗网铁栅栏是碧游教主秘传,最是禁绝一切神仙妖魔。 血神经上古大圣冥河老祖看家本领,而天罗栅栏是碧游宫通天教主道术,这二位真圣的神通一经碰撞,高下立见。 见血光犹自穿梭乱撞,季禺冷笑一声,转头朝天来子笑道“天来道友,神刀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天来子拂袖使六甲搬运,把青阳宫法坛移到山顶,望天看了一眼,当即披发仗剑,步罡踏斗,随着咒语念颂,天地间金风四起,乾坤斗宿皆闭。 季禺等诸仙忽觉如芒在背,有一道极其锋锐的金炁,在北方太白山冉冉升起,季禺的道剑锋芒与之相比,犹如金针对钢刀之别。 天来子念咒半晌,书符一道焚之,诸仙皆听一声金锁断开之音,血神子薛海惊恐不已,不停疯狂乱撞,那里还有魔头风度。 一道金线横过天际,留下一道云痕,这一刻乾坤震荡,风雷四起,一道金光飞速滑过铁栅栏,眨眼间又原路缩回,诸仙只觉犹如梦幻一般。 而号称水火风雷皆不能伤,穿梭无形的血神子已然化作飞灰,渺渺消散,只有铁栅栏天罗网依旧横在原地。 天来子望着散去的薛海,如释重负,露出快意而又复杂的长笑声,季禺等诸仙收拾了妖魔尸体,同道遗骸,也纷纷架云回了青羊宫。 一七一【各有厚礼 离合五云圭】 诸仙收拾好同道尸骨,依旧路架云雾还了青羊宫,独留天来子呆立半晌,天来子面色复杂的走到血神子脱壳的躯体面前。 沉默半晌,念叨一句咒语,躯壳中飞出一道霞光,天来子把霞光隐入袖中,摇头叹声“尘归尘,土归土,数十载炼气修行,数百年恩恩怨怨,如今终于随风而逝…” 天来子伸手一指,把薛海道衣丝條剥离,把皮肉用法火焚了,椅在山石上把大红道袍折叠齐整,用丝條捆住,也收入袖中,转而复杂的叹息一声,跌足登云霞而起,一路直回了青羊宫中。 宫中诸仙也正来来往往,收拾法器,打点行装,青羊老道在大殿摆设宴席,广采青城仙果,芝兰,又挖出陈酿酒水,准备招待除魔功成的诸位仙家。 日暮之后,诸仙再次云集大殿,这次是仙娥穿梭斟酒,童儿捧炉舞扇,满坐仙人嬉笑吵嚷,推杯换盏,殿内灯火阑珊,共饮庆功之宴。 坐于上首的天来子挥挥手,诸仙渐渐静声,疑惑的望着天来子,天来子起身朝众仙躬身一拜,高声道: “此番劳烦诸位仙家高士,不远万里前来相助,感诸仙法力,初魔拿怪功成,贫道无以为报,只有略备薄礼,以酬诸仙大法降魔之功,礼虽微薄,却是贫道心意,还望诸位道兄莫要嫌弃…” “天来道友此话见外了,我等微末之功,何足称道也”玉蟾子起身稽首道。 “此番除魔,我等出力甚少,全赖玉枢天尊法力,与天来道友神刀之功,贫道也不敢称功”幻月大圣也抱拳道。 诸仙纷纷讲礼推辞不受,天来子起身再次一拜道“礼轻情却重,还请莫要推辞” 天来子说罢,着殿内道童盛上谢礼,一列列垂髻童儿端着盘子,递与诸仙案上,盘中都放三样东西,一颗仙桃碗来大小,霞光艳艳,清香扑鼻,一盒丹丸,光芒璀璨,灵韵内敛,一粒火枣,拳头大小,香气勾人馋。 “感谢诸仙大法降魔,赠明月仙桃一颗,食之增寿三百载。绛尘金丹一粒,服之能抵甲子苦修法力,火枣一枚,服之补益元神,清净元神阴渣,增添纯阳之气”天来子说罢,作揖一礼道: “谨此薄礼感谢,日后还有厚报,诸位道兄以后若有事情,贫道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诸位仙家收下礼物,纷纷拱手还礼,表示感谢厚礼,闻天来子下言,皆称天来道人办事讲究,此行不虚。 实际上这玩意儿,就跟凡间百姓交往一样,今天你天来子喊我助拳,我不辞辛劳,万里赶来相助,又冒者身死道消的风险参加斗法,收些贵重礼物,也是正常。 反之在坐道人若有要事,比如要炼法宝,须得打杀一头厉害的异兽,或者与人斗法,要喊天来子助拳,那他也推辞不了,反而还得卖尽全力出手,这也是仙流中人的人情世故。 季禺也把礼物收入袖中,朝天来子稽首道:“贫道不过略尽薄力,全凭道友神刀之功,真是受之有愧呀” “道兄莫要说这话,要不是道兄与诸位仙家布下天罗地网,贫道神刀再利,也斩不得薛海此獠”天来子客气一声,转而低声道:“还不知道兄洞府在那方仙山,日后也好多多交流…宴后也请道兄稍待,贫道还有厚礼相送” 季禺给天来子叙了洞府所在位置,转而推辞道“此前已收过道友礼物,那还能在收道友的厚礼…” 天来子笑而不语,只是嘱咐季禺宴后莫走,一定要再等等,季禺见天来子不说,也只能按下疑惑,转身继续与诸仙攀谈。 一场仙宴,百味佳肴,仙家妙品,诸位仙家互相结识,宾主尽欢,直到四更天,诸仙才各自散去。 或腾云,或架风,或乘异兽,悉数反还洞府,一时间热闹的青城山反而空寂下来,唯有季禺被天来子扯入后堂,品茶论话。 天来子与季禺二人闲谈几句,便从袖中掏出一道霞光氤氲的玉圭,递到季禺手上,含笑说道“此前答应过道兄,说有厚礼相送,便是此物了” 季禺推辞不过,只好接过玉圭观看,入手温润,照得人浑身暖哄哄,呈土黄色一道玉片,长有二指,上面密布细小符印,犹如麟片一般。 天来子见季禺把玩,抿嘴笑道“此物乃是先师遗留五宝之一,唤作离合五云圭” “不知有何妙用?”季禺疑惑问道。 “此物韵含坎离二气,以两面玉精合成,分别是阳符与阴符,阳符一催,能避神火,亦能发出雷火,收摄火焰。 阴符一催,能避诸般真水,渡弱水天河,如履平地,也能收摄真水…”天来子含笑解释道,说罢又缓缓道:“这物件还有个妙用,修行之人持之,能补充坎离二炁,省去勾调水火之功” 季禺一听,连忙推辞道“此宝系令师所传,又有如此妙用,贫道怎好收道友祖产,道友还是收回去吧” 实际上这离合圭的神通对于现阶段的季禺功用并不太大,他碧游秘传,神通广大,又有风火二扇,对此倒并不看重。 至于能充盈坎离二炁,省去繁杂的水火炼渡阳神的功夫,对其他道人而言,的确堪称重宝,因为这炼气士修炼阳神行九转之功,前三准正是要用心头神火煅,肾中真水淬。 然而这体内五脏精气,终归有限,不能无限取用,化五脏精气炼神,又要用食物仙药来补充五脏精气,所以费时费力,而这两步功夫,就是俗称的炼精化炁,炼炁化神,到阳神大成大罗神仙这个过程,又叫做炼神还虚。 季禺若是金丹未成,那这坎离二炁还有些用处,然而如今还丹九转,金丹七返之功已完,剩下的与神仙截然不同,神仙是以阳神化去躯壳,达到可聚可散,没有破绽的不死元神。 而天仙却走形神俱妙之道,元神炼就纯阳,开出金花聚顶。真炁反还道炁,开出银花聚顶。肉身炼就不死,开出铅花一顶。 如此配合五脏,就叫作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在斩却三尸,吞御六炁,逆转先天,功参造化,万劫不磨。 见季禺推辞,天来子却硬把离合圭塞入季禺手中,玩笑道“还请道兄收下,莫嫌礼轻,贫道日后有事,也好厚颜再请道兄相助,而道兄若有事,也只管点燃信香,贫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收就是不给天来道人面子,季禺只好收下,天来子这才笑着附耳传了一道咒语,正是宝物祭炼诀窍,薛海无此咒语真言,持离合圭数百载,也不能运用,只能当个无用之物带着。 季禺按照关窍,默念真言,一催法力,真炁冲破离合圭重重禁制,处步祭炼,离合圭也立即霞光大盛,道道清气直往季禺身上冒,正是坎离二炁。 季禺把离合圭收入袖中,思量这宝如今对自己没啥用处,不过日后倒是可以传给门下弟子,转而朝天来子一礼拜谢道“谢道友赠与重宝,贫道受之有愧,道友日后若有要事,也只管说一声,贫道定来相助” 二人又攀谈闲聊半晌,天来子还要留在青羊宫耍些时日,季禺则不顾天来,青羊二道友挽留,跨上被青羊宫小道士们洗刷的干干净净,毛发整起放光的狻猊,乘云而去。 一七二【又回昌邑,这地方不对】 季禺斜跨狻猊,腾云驾雾出了青城,一路飞越山川河流,青岭溪涧,往北而去,却是打算回许昌一趟。 近二百载岁月如梭,光阴似箭,恐怕兄长伯苍,嫂嫂黄氏,许昌公伯严等熟识之人皆已作古,一代旧人换新人,往日熟颜皆不在了。 季禺也不着急,一路只是半云半雾,离地百十丈,出了青城不远,益州盆地一坐大城,如龙盘虎踞,熙熙攘攘,繁华不尽。 城外梯田阡陌,城内华街毗邻,商旗幡盖,市坊中百姓磨肩擦踵,贵族车马络绎不绝,高楼广厦,府邸官衙,重重威严。 季禺隐藏云雾中,缓缓飞过,八座城门之上,皆有匾篆书[成邑]二字。 云雾缭绕晴空,季禺俯视闲观众生黎庶之相,闹市走马贩卖之徒,熙熙攘攘,也别有一番趣味。 若以往定要下去玩耍一番,只是如今季禺思乡情切,一拍狻猊,飞上九霄,云光愈发迅速,一路穿过都江,沙江。 出了成邑周围盆地,又是一片地域不同,山脉渐渐多了起来,陡崖峭壁,山岭溪涧,江河滔天,过阆中城,出剑门险关,前方出现一条山脉,绵延无尽,势镇中原。 怎见此山: 北临中原,势镇天方,北临中原万壑争流,势镇天方千崖竞秀,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 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山草发,野花开,悬崖峭嶂;薜萝生,佳木丽,峻岭平岗。不遇幽人,那寻樵子?涧边双鹤饮,石上野猿狂。 矗矗堆螺排黛(青黑色)色,巍巍拥翠弄岚光(山间的雾气)。 季禺盘云渡雾走了半晌,法眼圆睁,也不知此山尽头通向,顿云静住半晌,朝添腿梳毛,矗立修息的狻猊喃喃自语道: “数百年前,贫道受大王之名,与诸部军马,数路伐夏,曾闻洞庭楚江氏,征伐益州,北去中原助商伐夏,走到关中南麓,为一大山所阻,攀岭登崖数月而不得过,反使军卒走失迷路,只好退去…” “按当年军报所述,那山谓之秦岭,正在益州以北,秦州以南,横贯数万里,北托华山,终南,南贯巴山,剑门,应该就是这道山脉了…”季禺缓缓自语道,又想起那段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峥嵘岁月,胸中不由思绪万千,沉默半晌,一拍座下狻猊兽,腾云而起。 狻猊喷云吐烟,四蹄攀霞渡雾,一路绕过秦岭,往东而去,又走七八百里云路,季禺才催狻猊落下云头歇息,正见前方城池,上书[房邑]二字。 “哈哈,已到山南道地界了,金火儿你看,当年这个城就是贫道的兄长黄伯苍打下来的,哈哈哈…”近乡情更怯,季禺多年,修行,此时也是有些激动的朝狻猊说道。 金火正是季禺给狻猊兽起的小名儿,常以此称之,本来不想接受的狻猊也只得渐渐习惯。 金火儿爬在山岭上,累得如狗一般正吐着舌头喘气,闻季禺有些激动之言,抬头看了一眼数十里外一座小城,是翻了翻白眼。 它对城池半点性趣也没有,不过倒是望着城门内外挑夫货郎和城内如梭的人流,添了添唇上獠牙,换作以前,遇到这么多两脚羊,它狻猊早就一口一个,嚼上两口,囫囵吞入肚里去了。 只是它以前居住的凤麟州实在是不毛之地,半点人毛都没有见过,常起被海里的邻居鼋龙嘲笑,每次听小鼋龙显摆人类的美味可口,狻猊都羡慕的不得了。 金火儿正想着要不要趁玉枢老鬼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出去叼两个人解馋,斗大的脑袋忽然被季禺一弹,弹得狻猊大脑袋嗡嗡作响,一片混沌茫然。 半晌之后狻猊才抬起头瞪着季禺,心下暗骂道“这玉枢老鬼又发什么羊角疯,无故弹你大爷作甚,还他娘的下手真重啊…” 季禺见狻猊目光炯炯的盯着城外走夫贩卒,货郎挑夫,口水哈喇子流一地,哪里不知道这夯货想干什么,忍不住直接用九牛神力屈指一弹,冷笑喝骂道: “好个畜生,你可不要打暗里吃人的主意,贫道随时着力士神将盯着你,要是发现你吃人…嘿嘿,直接拔皮抽筋,搓骨扬灰,油箭火烹,神魂贬到九幽之地,管叫你万劫不得翻身…” 一通狠话,吓得狻猊浑身一颤,须毛倒竖,连忙讨好的伸舌头舔着季禺腿脚,一副我狻猊很乖,很听话的模样,季禺不禁笑骂一声“你这模样是和谁学的,真是有失龙种脸面,跟那凡间土狗似的…” 季禺摇头笑骂一声,转而骑上狻猊,再度登云而走,一路过邓州,申州,尽是熟悉城邑,沿济水而上,盏茶时间云走数百里地,终于进入昌邑所在。 近两百年沧海桑田,昌邑变化极大,原来的低矮土城早已拆除,换成了更大一圈的高大城墙,开了四道城门,八条街市,季禺在城外数里落下云头,找了个山谷把狻猊放在里面玩耍,嘱咐道:“金火儿,你就在此地玩耍,不能乱跑伤人,贫道在你身上画个符,要是你跑出去吃人,贫道就立知之,你可是知道我的手段…” 正摇头晃脑的狻猊一听,立刻乖如狗宝宝,两眼水汪汪的看着季禺,用粗糙的舌头不断舔着季禺手背,季禺说罢给狻猊头上画了一道符印,收回手掌转身朝昌邑城中走去。 两百年太平盛世过去,昌邑的丁口明显暴增,城内愈发繁华,城门外的挑夫,背夫,农夫,货郎,老幼青年,排成数十丈长队进城,季禺也负手走入人流,排在队伍后面。 约莫等人盏茶时间,终于轮到季禺进城,城门口站了四个持枪老卒,一身玄皂衣外罩绵甲,见一个葛衣道人,颔下三绺长髯垂胸,背着剑走过来,其中一位门卒叫道:“那道人,你是何方来的,可有官府路引么,入城欲要作甚?” “回禀军爷,贫道自益州而来,是入城寻亲访友的…”季禺说罢,从袖中掏出一本文书,递给城门军卒,那军卒虽不识字,却认的官府朱印,扫了一眼递还给季禺,躬身拱了手,指着城内道“先生请…” 季禺微笑颔首,把路引收入袖中,随即负手归入人流,走入城内,而袖中的路引却悄然化为乌有,却是见了他人进城要用路引,季禺使法随手变化的。 城中热闹非凡,走街串巷的货郎,烧窑卖碳的黑老翁,杀鸡宰豚的卖肉屠夫,敲着铛卖糖人的,打着小锣卖炊饼的,各色各样,不一而足。 八方街道,四下小巷,高楼广厦,亭台楼阁,匾衙坊市,布料作坊,季禺看得眼花缭乱,一股红尘浊气迎面而来。 季禺也不知道往哪方走,拢手在袖里掐算,却被凡尘浊气遮挡,算得乱七八糟,一无所获。 忽然撇见朝南一条巷子人流如梭,最是繁华,进去之人满脸期待,出来之时一脸满足,红光满面昂首挺胸,季禺疑惑的望了一眼,托着拂尘渡步朝那小巷而去 往巷子里走了七八丈,又拐道青砖墙,一见二层木楼,张灯结彩映入眼帘,大白天也在门外挂着俩红灯笼。 “嗯…莫非是个茶馆客栈么?”季禺轻噫一声,有些疑惑的走上前去,见里面高朋满座,二八佳人一脸妖艳,穿梭其间,季禺又楼上望了一眼,鼻间耸动,一股淫秽之气扑鼻而来。 季禺面色一变,转身欲走,手臂突然被人把住,两团软肉,一股奶香,转身一瞧,却是个满脸媚色的美妇人,朝一脸懵然的季禺娇声嬉笑道:“哎哟…姑娘们,出来接客啦,是一位青瞿仙风的道爷…” 季禺还没反应过来呢,很快啊…四五个妖媚小娘,一袭薄纱衣,内衬肚兜,出来迎接,季禺连忙把手扯出来,看了那波涛汹涌的两团,面色肃然道:“贫道可是正经道士,姑娘请自重…” “嗨…道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咱们这里来的可都是正经客人”美妇人说罢,和几个小姑娘再次抱住季禺,直往里面拖去,樱桃小口还娇声笑道:“这里也没外人,道爷你就别装了,放开玩儿吧,嘻嘻…难道道爷你是想玩些花活儿…” 花活儿?…季禺见馆中宾客嬉笑饮茶,旁边坐些美貌小娘伺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难道两百年不出山,酒摊茶馆儿还变了这种模样? …… 【插个话啊,还请诸位书友去多多支持一下新书幼苗,灵气复苏流《吾来此世开大道》,前期是武林,江湖,朝廷党争,邪教阴谋,第二卷是灵气复苏,存神派,丹鼎派,符咒派,还有西域佛教,香火神道百家争鸣…】 一五三【碧游钟响 碧游真传】 半晌之后,季禺一脸满足的走出小巷,理顺道衣,托起拂尘顺着人流走入街中。 不要误会,季禺只是喝了点花酒,花了点金银珠玉,从哪楼中问明了当初昌邑黄家的一些消息。 当初殷商开国之时,册封黄伯苍为虎威上将军,泽邑上卿,泽州道刺史,令泽邑,洛邑,卫邑,渑池,四城。 而经过季禺的打听,泽邑上卿黄家,早在百多年前举家搬走,如今这昌邑,只留了黄家当年的老宅还在,却早已经人去镂空。 既然黄家不在昌邑,待在这里也无用处,季禺走入巷角无人出,登身隐遁,架一阵清风裹住身形,一路出了昌邑,径自走到城西峡谷中。 打个忽哨唤来狻猊,乘云霞而起,数息飞过数十里,过了坎龙岭一路回了折溪。 二百年过去,折溪里也发生变化,房屋草芦密集许多,季禺也不下去,只是顿在百丈高空观看,见得阡陌成片,孩童奔跑玩耍,一如二百年前一般。 而季禺原先的草屋土院儿,也早已是残痕断壁,垮塌屋檐茅草长了人高,一片遗迹的模样,季禺正要落下云头,忽而脑中一阵钟鸣响彻。 咚…咚…咚,急促的钟声连续响了九次,季禺沉吟片刻,跨上狻猊升上千丈青冥,朝泽州洛阳深深看了一眼,叹息一声“唉…旧人皆不在人世,相见不如不见…” 说罢一拍狻猊头顶,狻猊四蹄溜动,蹬起遁光,化为一道长虹朝东海而去,须臾见消失在天边不见。 季禺本来也想去泽州道,洛阳看看兄长后人,再转道许昌去看看曾曾被封为许昌公,谥号昌邑武公的吉伯严后人,只是忽然碧游宫金钟响起。 金钟连响九次,意为祖师相召,季禺不得不叹一声天意如此,相见不如不见,转而一路架遁光朝东海飞去。 来时心怀期待,慢腾腾云光,去时匆匆,一路架飞遁之术,犹如风驰电掣,飞速赶往蓬莱岛。 五行遁术玄妙,季禺携着狻猊飞遁,近十万里路程,只走了个把时辰,就过了白鹄道州,远远望见蓬莱盛景,祥云万里,道道彩雾,瑞气千条,紫芝崖上霞光氤氲。 季禺骑狻猊直接飞上紫芝崖,牵着狻猊走到碧游宫前,水火童儿早再宫外相迎,见季禺来了,稽首道:“道兄有礼了,快进去吧,祖师正在宫里等你,坐骑留在宫外就是…” 水火童儿说罢牵过狻猊,季禺也回礼说道“那就有劳师兄看顾了…” 季禺说罢搭理行装,梳正发髻衣冠,昂首走入宫中,一进碧游宫内,果然看见教主正在云床之上跌坐,见自家进来,颔首微笑,季禺连忙拱手行礼,随后朝下首蒲团走去。 此次与以往讲道不同,大殿空空荡荡,只在祖师下首盘坐了十余人,有男有女,皆作道装打扮,仙衣玉带,环佩璎珞,九华方巾,如意莲花等,望之仙风道气,面相不凡。 教主云床两边,站立七位仙家,或捧拂尘,或捧金炉,或持蒲扇,或背宝剑,或托葫芦,不一而足,七位仙家也朝季禺含笑拱手,季禺一看,却正是随侍七仙,乌云仙,金箍仙等人,遂也连忙回礼。 而下首最靠近师尊云床的位置,摆了一排蒲团,六个蒲团坐了五位大仙。 最左一人,头戴莲花冠,圆脸福相,双耳垂肩,极类教主,靛青仙衣,束金丝條,手把拂尘,微闭双目盘坐蒲团,神态淡然。 第二位女仙,头戴莲花鱼尾冠,大红道袍,长衣广袖,环金玉带,眉如火电,目似金睛,手把如意跌坐蒲团,神态肃穆。 第三位女仙,戴莲花冠,靛蓝道衣,火红丝條,斜背宝剑,双手环扣,亦闭目不语,盘坐蒲团。 第四位女仙,头顶玳瑁,红袍绣八卦九宫,浑似河图,云耳芒鞋,跌坐蒲团。 第五位也是女仙,盘梳云鬓,眼似寒星,玉面娇妍,粉黛含青,绛色朱唇,粉纱宫裙,也是跌坐蒲团。 季禺低瞄了几眼,神色一惊,瞧着五人面相,他虽未见过,却知晓是谁,当即走上前去,从左到右一一躬身礼拜。 “小弟太微玉枢,见过多宝师兄…”季禺当先朝第一位男仙拜道。 多宝道人闻言一抚颔下短髯,上下打量季禺一眼,面色和善的笑道:“太微师弟多礼了,你的道行可不浅喔…” 季禺与多宝攀谈两句,又朝第二位女仙稽首礼拜道:“小弟太微玉枢,见过金灵师兄” 金灵圣母面无表情,只是略微睁眼看了季禺一眼,颔首点头,却不言语。 季禺见此又朝第三位女仙稽首拜道:“小弟太微玉枢,见过无当师兄” “贤弟多礼了,哈哈…”无当圣母倒是面色慈祥和善,望着季禺拱手回了一礼,转而笑道。 旁边第四位女仙还没等季禺自我简绍,就大大咧咧的朝季禺笑道:“哈哈哈…太微玉枢,贫道龟灵,你可莫要多礼,弄得繁杂吵嚷,且去入坐吧” “见过龟灵师兄…”季禺也是含笑一拜,转而看向最后一位女仙,面上有些疑惑之色。 最后一位美貌女仙也朝季禺含笑点头,龟灵圣母却朝季禺轻笑道:“玉枢师弟,这位也是师尊真传,得道天皇年间,你可莫被她的美貌迷惑,她比我还老呢…” 季禺闻言一愣,望着最后一位娇颜仙子,正有些不知所措,好在那女仙看出季禺难堪,嫣然一笑,抿嘴笑道:“贫道三仙岛云霄,见过玉枢师弟…” 季禺当即又是一礼,暗想原来是她,这倒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了,无论是梦中,还是此间,都是名声广大。 传闻这位女仙早已修成大罗天仙,不仅三花五炁修成,三尸已斩,连六气都已炼化,法力神通直逼三祖,不在多宝师兄之下了。 教主含笑看着季禺与几位师兄见过礼节,这才伸手指着第一排,最后一个蒲团,朝季禺揶揄笑道:“太微玉枢广法天尊…请坐吧…” 教主声若雷霆,满殿震颤,五位真传与随侍七仙并着第二排几个道人望着面露窘迫的季禺,皆是摇头轻笑不已,女位女仙也是巧笑嫣然,乐个不停。 季禺连忙跪爬在地上,羞涩道“额…师尊,弟子知罪了…” 教主与下下仙人皆是笑意隐隐,爱搞怪的金箍仙更是站在教主身后揶揄道:“玉枢天尊,你这是干甚么,莫非又要当个爬地道君,叩头大帝么…” “哈哈…甚好,甚好” 在场一众仙家不顾形象,纷纷看着季禺轻笑不已,如此厚颜之辈,却也有脸红的时候呢。 半晌之后,就在季禺迥迫羞愧的想要夺门而出的时候,教主含笑摆摆手,朝季禺笑道:“以后可不敢在夸口乱言,为人须得谨慎谦虚,有本事也不能肆意妄为,否则因果纠缠,总有劫数临头” “谢师尊教诲,弟子知罪,日后定然谨言慎行,不敢妄言了”季禺连忙叩头道。 教主闻言满意的点点头,转而又含笑道:“太微玉枢,你要是想弄个天尊名头还不简单,去找昊天上帝给你御笔敕封一个就好了” 见季禺脸上疑惑,教主笑着朝随侍七仙和季禺道:“都下去坐下吧,贫道有事讲明…” “最近界外有一作者黄粱,日夜祈祷,希望打赏,投票,所以贫道感其真诚…想让大家一人给他投一点票票…” 一五四【蟠桃盛会,铁干仙莲】 教祖发话,众仙不敢怠慢,各按班列坐好,殿中蒲团分作两排,第一排六个蒲团,除季禺之外皆是大仙。 第二排十二个蒲团,除随侍七仙之外,还有后面进来的罗浮洞赵公明,三仙岛碧霄,琼霄二仙姑,三代真传弟子一气仙余元,火灵圣母等十二位仙家,都犹如凡间学堂的学童一般,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等候教祖下言。 “此次唤集而等,却是前番瑶池金母着人传信,要开个蟠桃盛会,广集真圣,有罗天群仙,地界散人,斗宿元真,阴曹冥王,西方大尊,共赴盛会…”教祖含笑说道。 诸仙闻言,相顾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喜色,季禺也是心下微动,教祖不待众人多想,再次开口道: “虽说只是天宫会宴,与尔等来说,却也有几般好处,其一是诸天神圣汇聚,各类高人异士众多,修行又有法,侣,财,地之说,广皆异士高人,大能上真,日后若逢劫难,也有三五好友高人相帮…” 诸仙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得道甚早,多次赴过各样天宫盛会,结识天下高真众多,若有困厄,也常能有高士相救,这也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多寡。 见教祖顿住不语,诸仙也知晓这老师父讲话的习惯,便各自打眼神,挤眼睛,挑眉毛,弄些表情包互相交流,只是不敢出声。 季禺不动声色撇过头去,却正好与马遂对视一眼,马遂嘴角微翘,不住挑眉挤眼,季禺也立即明白他意思,却只是抿嘴一笑摇了摇头。 在坐诸仙家,大多知晓这蟠桃会的好处,纵是季禺没去过,但从梦中也知晓此会非凡,蟠桃能延寿长生,好处多多,心下也是期待不已,过了半晌,教祖开阖双目,望向诸仙缓缓笑道: “这还有一桩好处,便是这蟠桃善能延长寿数,凡天,神,地,人,鬼五仙,未炼成道果,超拔大罗三清境者,皆有寿数之扰。 天宫蟠桃,有三种名色,下品嘛,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食之则成仙体,延续寿四千七百载。 这中品嘛,青叶碧玉,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食之补益阳神,一点纯阳飞升天宫,得个天人果,延寿一万二千年。 上品者,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食之形神渐妙,于日月山川同庚,延寿一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教主淡淡的朝季禺,火灵等未参加过蟠桃会的新晋仙家解释道。 直听得众仙目光灼灼,心下激荡,想起那九千年一熟的紫纹缃核大蟠桃,不由咽口唾沫,倒不是口腹之欲,实是这延寿一劫太过诱人了。 说实话,在坐诸仙不是碧游真传,就是截教精英,然而真正能超脱一劫寿数者寥寥无几,多宝道人等四大真传,外加云霄这五人功行勉强足够,但也难说能否摆脱天地十二万九千六百载闭合寂灭之劫。 除此之外,季禺能还差得很远,不过他要是三花炼就,超脱一劫之数肯定不成,然而活个一劫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在天地闭合寂灭之前,还是不用担心寿数的。 除此之外,余元虽然炼就金刚不死真身,但道行功行稍差,渡过一劫之数,希望依旧不大。 修行神仙法的,反倒是赵公明,乌云仙二人反而最有希望,乌云仙炼神炼质六次,已能不展法力,躺雷扑火,穿山透壁,肉身渐渐与元神合一。 而赵公明元神形质更是已经炼渡八次,除了阐教南极仙翁与其并列,其功果已经算是诸天神仙之最了。 不仅元神肉身基本合一,形神俱妙,而且大罗神仙的基本神通,他也已经具备,步日月而无影,穿金石而无碍,入弱水不溺,进神火而不焚,只差在炼形质一次,元神九转功成,超拔大罗三清镜。 如果真炼到那个地步,除了宇宙寂灭,都基本无碍,才是真正长生和不死,因其反还道炁,形神不过是道炁法则,随聚随散,纵是教主也杀不得他,只能封印,放逐,或用至宝渐渐消磨。 诸仙正暗自感叹,教祖顿了顿又道:“天宫盛会众多,蟠桃会也算是一等一的盛会,上会自有旧规,咱们三教弟子,若要赴会,却不好空手而去,你们下去之后,就赶紧去寻些宝贝,灵根,至宴会之时,奉于金母娘娘…” 一听这话,诸仙心下一定,听教主这意思,现在被召集仙家应该的都会随教主前望天宫赴会了。 “师尊…那个蟠桃会还有多久…”季禺犹豫一下恭声问道,毕竟其他人家底儿丰厚,多年积攒,而季禺得道年短,穷得叮当响,若是时间不够,怕是连去寻个灵物的时间都凑不齐。 教祖沉吟片刻后回道:“就在半个甲子之后,你们带好礼物,随我前往天宫…” 诸仙闻言点头应诺,季禺心中也不由大送口气,半甲子三十载,对于教祖来说,只是眨眼之间,而对季禺来说,也就足够做许多事情了。 随后教祖又叮嘱了一些事情,便挥手让众仙径自散去,回府准备灵物。 一路出了碧游宫,诸仙在紫芝崖上攀谈,都在吵吵嚷嚷,嬉笑着商量到参加蟠桃大会时,应该送什么宝物比较好,即不丢自家面子,也能长碧游宫威风。 倒是乌云仙等人撇见季禺默然无语,一脸忧愁的模样,不由出声笑道:“玉枢道友,即将随师尊去参加盛会,得了这种好事,你还忧愁个甚哩…” 一句话吸引了所以人的目光,季禺叹息一声,苦笑道:“诸位道兄啊,你们在这商量随便送点什么好,你们家底儿丰厚,宝物众多,奈何小弟我得道时间不长,两袖清风,身无长物,蟠桃会上,诸仙都送些琅嬛仙品,珍物奇宝,要是小弟我空手而去,岂不是即丢了自家面子,也丢了我碧游宫面么” 虬髯仙等闻言一愣,转而都是豪爽笑道:“玉枢道友你不必忧心这个,咱们虽然也是简陋荒山,却多少还是能给你匀些灵物的” 龟灵圣母轻笑道“玉枢师弟,咱们碧游宫宝物众多,稍后给你取一件儿就是” 无当,金灵二圣母也出言称善,表示让季禺不必忧心这些事情。 季禺闻诸仙仗义之言,感动的一塌糊涂,连忙感谢道“那小弟就多谢诸位师兄,师姐相赠,感激不尽…” “慢…诸位宝物自用就是,不许给人”正在此时,一直含笑的多宝道人,忽有所感,随即略微掐算,朝诸人打断道。 见诸人疑惑之色,多宝摆了摆手,意味深长的看了季禺一眼,随后微笑说道:“玉枢师弟,你若想要找件宝物进献,事兄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长了株灵物,正好合适” 随侍七仙闻多宝之言略有不解,倒是四位真传,云霄,公明等人一听,却立即闭口,掐指一算,也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季禺。 季禺也不知道这些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闻言一愣,转而朝多宝躬身拜道“还请师兄指点迷津” 却是多宝之言反而更合他意,反正他季禺也不是个爱占别人便宜,依靠他人的人,能自己去找灵物,正合他意。 多宝抚须一笑,颔首说道“在南赡部洲,西南地界,有个盘龙岭,岭中有个飞花坪,上面长了灵物一株,唤作铁杆仙莲” 季禺一听大喜,随即问道“多宝师兄,这铁杆仙莲有什么妙用?” “哈哈…这铁杆仙莲又名铁莲花,其形若玉兰的大花树,每株高达三尺,铁干虬枝,亭亭若盖,红白紫三色花开千万,竟吐幽馨,因风袭人,芳沁心脾,最为奇绝也…”多宝道人还没说话,赵公明却在一旁抢先说道,说罢又朝季禺微笑道: “玉枢道兄,你若是去了南赡部洲采这仙莲,可以顺路来益州峨眉山找我,贫道在峨眉山罗浮洞修行,你到峨眉随便找个散仙一问,就知我住处了…” 一五五【三光真水 甘霖玉露】 诸仙一阵交谈叙旧过后,四位真传先化作袅袅青烟随风散去,赵公明与季禺相约日后再见,也腾云霞一阵径自飞走。 下首一气仙余元与诸仙辞别后,又转身朝着季禺抱拳一礼,含笑道:“太微道兄,贫道久居蓬瀛,你抽空也可以过来,贫道扫榻相迎…” “一定,一定,一气道兄,贫道荒山在东海之南的仙壶山焦叶洞,你若有闲,也可以过来耍耍”季禺面色一正,颔首回道。 诸仙家依自惜别,约定三十载后再见,便各自或架风,或腾祥云,或乘异兽,自回洞府。 随侍七仙邀请季禺去洞中坐坐,季禺推脱之后,向金箍仙马遂道过谢之后,乘狻猊一路回了仙壶山。 外出许久,仙壶风景依旧,洞外青山催岭,洞内一气风雷,氤氲仙气不尽。 把狻猊放在洞外自去玩耍,季禺自进洞中,把行李拂尘宝剑解下,沐浴更衣,换了身杏黄大罗法衣,云袜布履,莲花如意法冠。 季禺此番却是又准备炼几门法术,一来是杏子假尸术,七枚蜕身仙杏已经用尽,须得重新修炼,这种保命法门不利索,依季禺性格,是不会出去浪的。 二来却是见洞口芭蕉灵根逐渐有干枯萎缩之像,仙家灵根却不能以凡水浇灌,须得用真水,法水灌溉,所以季禺准备炼一门金锁连环真决中所记载的起死回生之术,还生甘霖。 正好也是要去南赡部洲,采得铁干仙莲,也准备顺路以甘霖普济众生,若有可教之才,也打算收两个徒儿了。 正好仙壶山果叶众多,高山向阳之杏儿众多,又有仙山灵气灌溉,日月精华充盈,正适合重炼杏子假尸术。 季禺摘一捧,边走边吃,走到洞口,刚好溜下了品相最好的七枚,照依旧法,以玉盏盛装,逼出精血浸泡,再仙壶山随意找了个高山,开了法水六钟,颂念秘咒真言,祭炼仙术。 因为这杏子假尸术,并非一般,名虽不好听,可论精妙来说,算是三教一等一的秘术,颂咒真言,窃取天地造化,是道家避死延生,趋吉避凶之大法。 如今季禺法力早过千载,绵延不绝,虽是七日炼法,每天颂咒持戒(炼法不能沾荤),消耗法力,但如今千载法力,却是轻轻松松,至七日后,杏子假尸术炼成,也不过耗去三百载法力。 歇息数日,季禺沐浴更衣,颂经斋戒三日,于仙壶山,朝阳顶再开法坛。 朝阳顶是仙壶千里第一峰,纵横数千丈,高有三千尺,形似佝偻老汉面对东方,志心朝礼的模样,峰顶直插霄汉,耸立云间。 山脚是临崖不老松,盘虬千年矮,翠叶万年柏,片片青岭,四季如春,山顶上却是寒风飕飕,蔼蔼白雪,盘旋鹞子,冰山白猿。 山顶被季禺使黄巾力士载下十来根立柱,上铺玉板,拱成法台,四下根根竹竿,垂下杏黄经幡,符咒法幢。 法台中央,架了玉鼎一台,也是季禺使法术变化的,这一天日暮时分,季禺截下发簪,脱鞋赤足,手拿一柄木剑,上篆层层符咒。 披头散发,步罡踏斗,在数丈方圆的法台上行走禹步,法剑挥舞,四下经幡晃荡,法幢摇曳,阵阵阴风肆意吹动,刮得季禺一身杏黄法衣咧咧作响。 “以日炼形,以月洗身,仙人抚起,水火炼形…” 季禺忽然念诵咒文一段,须臾之间天地变幻,满空黑雾缓缓散去,无垠星斗大放光辉,玉兔(术语:指月亮)奔走。 半晌之后,季禺捻指掐诀,自法台拿起一张白纸,撕成圆形,念颂真言,往天空一丢,须臾化光飞至万丈之上。 霎时间乾坤一声旱雷,宇内震荡,天地一时由黑夜为白日,圆纸化作金乌(术语:指太阳)自西相东飞速挪移,似一道无量光明,追逐那苒苒月光。 一时间东海万里,亮如白昼,恍如朗朗晴天,无数生灵黎庶惶恐,各洞仙家惊异,却见天河中日月并出,互相追逐,无数斗宿星辰,竟相放出奇光,犹如斗来大小的颗颗灯笼,挂在天空。 少时之后,季禺跌坐法台,掐诀念咒,再变真言,霄汉之中白纸所化的太阳方出金光缕缕,月亮圆如八月十五,浑然无缺,撒下茫茫清辉,北斗七宿,九耀天星,南北二斗,二十八宿,众星斗摇曳,也撒下丝丝星光。 日光,月光,星光,三光飞溅,被朝阳顶法台上一座玉鼎不断收摄,犹如三色飘带,纷纷钻入鼎中,鼎内风雷炸响,三光不断迸溅,犹如烟花铁芒,却缓缓混元一体。 约莫一柱香过去,季禺停下颂咒,掐诀收法,太阳光明消隐,星斗被乌云遮蔽,只有空中一片圆纸缓缓落下,连番该天换地,遮蔽宇内,季禺法力消耗巨大,一柱香时间,千载法力只余缕缕,用得个干净。 不过成果也是巨大的,季禺打开鼎盖,三光化为一团犹如琥珀的玉液缩于鼎内,吸一口氤氲之气,立时只觉浑身轻爽,法力飞速运转,只吸一缕气息,季禺就恢复了数载法力。 当下顾不得心喜,连忙盖上鼎盖,取出早已备好的玉净瓶,把鼎内玉液甘霖装入瓶中,盖上塞子,摇晃净瓶,一阵水波荡漾之声响起,尺许高,茶杯粗的细颈玉瓶装了有小半瓶真水玉液。 撇见法台玉鼎还在继续缓缓吸收月光,季禺也就懒得拆他,留在这里,多年之后还能自动积蓄一葫芦真水,一路架云反还蕉叶洞中。 走道洞口,看着丈许来高,胳膊粗一根光溜溜的干枯芭蕉树,季禺打开瓶盖,念几句咒语催洞玉瓶禁制,拂袖一辉,瓶中一道水线飞起,化为道道彩霞,一团丈许宽氤氲云气,散发出阵阵如兰似麝的异香。 季禺吹口仙气,云雾缭绕,彩雾腾腾,降下无数甘霖,飕飕落下,蕉树被这甘霖一浇,立时晔晔生辉,重返青翠,一朵朵嫩芽含苞待放。 有甘霖落到泥土沙石里,无数小草吸收甘露,飞速破土钻出,不过巴蕉树乃是灵根,那里能容蝼蚁与其抢夺造化,哪些小草刚破土露出,便被蕉树根茎缠绕,绞杀周围草木根茎。 “难怪一般灵草仙根都是独自生长,周围却寸草不生,原来都被灵根夺去了造化”季禺摇摇头感叹道,见巴蕉树重回生机,便盖上瓶盖,收好玉净瓶径自回返洞内。 季禺回了静室中跌坐石榻,盘膝而坐,掏出玉瓶摇晃水波摇曳之声传出,不过比刚才轻些,用了约莫小半甘露,季禺揭开瓶盖,轻轻灌了一口入肚,封上瓶盖收好玉瓶。 一口真水下肚,如饮仙酒琼浆,不仅清凉甘洌,回味如烈酒,口持也留香,数息之后,法力飞速增长,盘坐石榻的的季禺浑身冒起阵阵云雾,渺渺云烟。 不过半盏茶时间,季禺睁开双眼,面露喜色的笑道“嘿嘿…划算,划算,耗去千年功力,不仅救活灵根,收获一杯真水,法力还增长了近三千载…” 这玉液甘露是以日,月,星,三光汇聚,造化合一混成,所以又叫三光真水,善于增长法力,起死回生。 不过转瞬间季禺似有所感,心血来潮,连忙是六爻袖卦七颗,半晌之后,季禺面色一白,忽而一拍额头苦笑道:“坏了,坏了,娘的只顾增长法力,不想三灾将近,吉凶难料呀…” 因季禺法力过了数千载,所以召灾劫,而且法力一下过了数千年,所以是三灾齐至,而且这个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袖卦推算,不日还有人劫降下。 正所谓明抢易躲,暗箭难防,天地容易对付,可人心最难测,三灾易度,而人劫难过呀。 一五六【仙人醉卧 罗浮九公】 春去秋来,冬转夏至,转眼十余载岁月过去… 这一日仙壶山蕉叶洞中,季禺盘坐石榻,正自存神炼气,半晌之后,季禺睁开双眼,喃喃自语道: “如今十来年过去,可这三灾却迟迟不见落下,贫道反而心里没底,要不要出山先去办正事儿呢…” “可贫道却总感觉灭顶之灾降要临头,要是正在腾云之时,三灾突然降下…还是再等等吧”季禺对此有些有些权衡不定。攫欝攫欝 本以为三灾将来,他便一直在洞中坐关,也不敢出山走动,唯恐外出之时,三灾突来,这三灾厉害,若无防备,只怕性命难存。 然而一晃十余载岁月如梭,季禺法力都增长数百载了,而雷,火,风三灾却依然不见降下,而哪种大难即将临头,令人脊背发寒的感觉却一直存在。 往日极为准确的六爻袖卦,前知之术,在面对种天地考验时,也失去效用,只掐算得一片混沌,模糊不清。 是以季禺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出山行走。 “嗯…不妥,不妥,一直窝在山里,三灾迟迟不来,劫难只会越积攒越重,到时怕是粉身碎骨,而且那铁干仙莲还一直没去采得…” 季禺犹豫半晌,终究咬牙起身,一拂袖洞门大来,捻灰一撒架土遁飞出洞外。 到底龙性本淫,短短十余载不见,狻猊游遍整个仙壶山,把满山虎,豹,豺,狼,俱都降服,鹤,雀,鹰,蟒,任它交媣,倒是生了杂种四不像无数。 而刚与一雌狡儿交合之后,一脸满足之色爬在朝阳顶下的狻猊一见洞口大开,知道季禺出关了,连忙抛下一脸欲求不满的母狡儿,四蹄蹬云而起,朝蕉叶洞外飞来。 季禺一出洞外,就闻见满山淫秽之气冲天,独角蛇,短髯蟒,怪眼鹿,野兽杂种,四不像,到处都是,不由眉头一皱。 狻猊摇头晃脑,飞到季禺脚下,看着满山龙种子孙,满是志得意满之色。 只是看季禺脸色不好,连忙伸出粉红舌头,似土狗一般添着季禺裤脚,带着满脸讨好之色,只是狻猊心下却暗道:“这贼老道见了我满山子孙,一脸阴沉恼火,想来是嫉妒龙爷我了,…还是不要触他的眉头,免得这万年单身的老鬼心下不平衡,又要拿龙爷我撒气了…” “金火儿…你这狗东西弄得满山淫秽,你给我滚…” 狻猊真自暗笑,冷不防被季禺一声暴喝,吓得浑身一颤,它还没反应过来只觉浑身一轻,似腾云驾雾一般被季禺一脚踢到洞门前,一下摔得眼毛金星。 季禺嘘口仙气,拂尘一甩荡出清光一缕,正摔得昏天黑地的狻猊还没反应过来,被这清光一照,须臾化为石像一座,傲啸獠牙,爬伏于洞前。巘戅顶点巘戅 “哼…贫道要去南赡一趟,你就留在这儿看家吧,为了防止你在乱搞,生些杂种四不像,弄得满山污秽,只好把你定在此地了…”季禺看着爬伏于洞口的狻猊石像,冷哼一声说道,转而又正色嘱咐道: “贫道这就走了,回来时日不定,若一路顺遂便数日即反,若不顺那就数载,数十载不定,你要好好看家,若有山精夜怪你就把它吓跑,要是有利害的妖魔来占我洞府,你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吧…” 季禺说罢,又在石狻猊像胸背之上用拂尘虚画符节,布下禁法,转而捻沙一撒,化黄光一道,须臾消逝在天际尽头。 一路驾着土遁术,自交州飞入南赡部洲,过十万大山,季禺法力全开,一日遁走近万里,再次进入益州以南。 驾遁术飞行一日,季禺也略有些疲惫,见日头偏西,又到了益州境内,便在益州南部山岭环绕中随意招了一座山城落下云头,准备歇息一夜再走。 说是城邑,实则为山寨,依山而建,两侧山道架了丈许高的木寨墙各一座,前面临水,后面临崖。 季禺直接使隐遁真决,遮蔽身形落入寨中。 这寨里有街道两条,以青石板铺地,约莫有数百间房屋,皆是以木板为墙,茅草为顶。 而此间人的风俗习惯,衣着语言皆于中原炯异,不似炎黄子孙,倒像是三苗后裔。 季禺入寨内转悠一圈,找了家酿酒作纺打了一葫芦酒水,见此间人对外来者充满警惕,也懒得玩耍转悠,用珍珠一颗换了土寨粟酒一壶,便飞身遁出寨外。 招了一团薄雾,椅在云上缓缓向北飘去,一边咕咕饮着酒水,一边乘月色漫观山岭溪涧。 这凡间酒水,比法术变化的玉液琼浆,澧泉仙酿,其实更令季禺喜爱,法术变化之物,任他灵机氤氲,香甜可口,然而对季禺来说,不过是造化之气一团。 而到了他这等人物,每日修行炼气,吞吐的天地灵机,造化之炁可谓海量,那点儿造化之炁,塞牙缝都不够。 还是这凡间酒水,五谷之精,饮之总有一股淡淡红尘烟火,反倒令人愉悦。 大概是修行人的内心总是孤寂的,深山炼气,日夜苦修不辍,总要心性淡薄,实则孤独寂寞,所以这些千载万载坐关,极易走火出偏,或为内魔所趁。 往日饮澧泉千坛而不醉的季禺,在灌下这一壶浊酒之后,却略有醉意,不由舒展懒腰,双臂枕头,趟在雾中酣睡过去。 顶上月色冷如银辉,万里乾坤星斗摇曳,底下是山岭石岩,河流溪涧,半空云雾缭绕中,仙人应酒而眠。 浮云薄雾似快实慢,缓缓飘薄一夜之后,天色微微泛起鱼肚白。 云中酣睡的季禺似有所感,睁眼起身,伸了个懒腰后笑道“真是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自修行入道以来,好久都没这样睡过了” 自入道修行而来,神炁愈壮,根源渐渐稳固,也就从无困意,时时精神抖擞,不想此番略有醉意,竟然酣睡一夜。 此时季禺才真正觉得精神振奋,胸中五气朝元,道炁活跃游走全身,果然仙人也不能违背日月升降之理,一觉睡醒,困顿的内炼功行都略有提升。 季禺正自感叹,薄雾之下,一片巍峨山岭之中,却有一道清朗歌声,顺晨风薄雾传来: 攫欝攫欝。“自见来如此,未尝离洞门。结茅遮雨雪,采药给晨昏。 古树藤缠杀,春泉鹿过浑。悠悠无一事,不似属乾坤…” 半晌之后,作歌之声愈发的清晰:“云霞万里山遥,静依青岩,闻龙吟虎啸,涤虑洗心名利少。 麻衣葛履,水火丝條,闲攀藝穗兼葭草。 数点鹤隼堪乐道,古洞深山,赵师指点采大药,一觉安眠青岭俏,无荣无辱无烦恼…” 巘戅妙书苑巘戅。季禺闻此歌声,不由顿住云头朝下观看,却见巍峨山岭中,一道人正攀崖过岭,臂挎花篮采药,一边过溪跃涧,一边高声歌唱,倒是自在逍遥。 这人一身麻衣芒鞋,腰系黄绳,头戴斗笠,面目清秀,颔下三绺短髯,正挎竹篮攀崖采药,季禺云雾离地百丈飘来,他似有所感,椅于山崖顶上朝天上大笑道:“可是禺师来了峨眉山,贫道奉师命,在此恭候多时矣,还请禺师现身一见” 季禺略微掐算,顿下云雾飘在山崖数丈前,朝这麻衣道人会问道“贫道太微玉枢,俗家行四,单名一个禺字,道人可是峨眉山公明坐下弟子九公么” 麻衣道人见季禺现身,连忙放下竹篮,躬身礼拜道:“罗浮洞陈九公,见过老师,正是前番师尊忽有所感,掐算过后,便派弟子来此采药等候,迎接老师大驾” 季禺恍然,原来自己行踪,早已被赵公明前知掐算,所以指派弟子来迎,而这陈九公,便是赵公明座下大弟子了,也是目前唯一弟子,至于梦中所知的姚少司,现在应该还没拜师入道。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一五七【峨眉山 罗浮洞】 这赵公明以神仙的道行掐算前知,竟然能算得一位天仙的行踪,其道行与前知之术不可谓不高,这一来是二人功力差距过大,二来公明不死阳神将成,神通基本不差大罗仙多少。 而季禺离大罗道果还早,自然也规避不了天下高人的掐算之术了。 “哈哈哈…久仰九公大名,有劳,有劳”季禺捋这胡须朝陈九公道。 攫欝攫。陈九公连忙一拜回道“弟子薄名,何足禺师称道,不敢称有劳,这都是晚辈应该的” “师尊正在洞中准备酒席,劳请禺师移步,随晚辈往罗浮洞安坐…” 陈九公说罢,朝季禺颔首示意,转而捻沙一撒,霎时走时飞沙,树枝摇晃间化黄光领路。 季禺捻须一笑,也驾土遁跟上,两道黄光穿山过岭,度雾攀风,一路走了十余里山路,远见一方巍峨, 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 声摇夜雨闻幽谷,彩发朝霞眩太空。 干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 流归万顷烟波去,鸥鹭相忘没钓逢。 这山岭间云鬟凝翠,鬓黛遥妆,真如漆首蛾眉,山峰处是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 九公领着季禺驾遁术,一路上了千仞高峰,甄首峨眉腰,刚一上去,公明驾祥云出洞来迎,人还未至,浑厚笑声已至:“哈哈哈…太微道兄,一别十余载,别来无恙呼” “劳赵道兄挂念,贫道甚好…”季禺连忙回道。 话音未落,空中流光溢彩迸射,显化道者一位,头戴铁冠,大红道衣,面似黑炭,颔下钢髯四张,脚下祥云分五彩,罗浮洞中万年身。 九公连忙上前拜见,赵公明昂首示意,朝季禺道“太微道兄,快请入洞中一叙” “公明哥哥,请…” 这一声哥哥,似是挠到赵公明痒处,赵公明热情的扯住季禺手臂,蔚然笑道:“贤弟切莫与我客气,只当自己家一样就是,走…” 说罢丢下风中凌乱的九公,风风火火的驾五彩华光裹住季禺,化流光须臾落入罗浮洞。 只见是两路松篁,一林桧柏。两路松篁,无年无纪自清幽;一林桧柏,有色有颜随傲丽,当真好福地。 这厢还没回神来,赵公明一弹手开了洞门,随后又是一道五彩光芒裹向季禺。 季禺那点儿功力在他面前犹如小孩儿一般,丝毫反抗不得,还没反应过来就再次被摄住,化光直接飞入洞中。 巘戅玩吧戅。季禺心中略微无语,心说这“公明哥哥果然性情率真,哪里有这般待客的,跟那荒山妖魔摄去凡人一般…” 好在眨眼间裹住季禺的五彩霞光散去,季禺也终于稳稳的落在地上,不愧仙家洞天,外面不过三尺洞门,里面却是内藏乾坤,亭台楼阁。 只见是外面是层层殿阁,里间叠叠廊房,三山门外,巍巍万道彩云遮;五福堂前,艳艳干条红雾绕,又见那钟鼓楼高,浮屠塔峻。安坐人定性,啼树乌音闲。 中间一抬门楼,两侧立柱有对联一副。 上联是:寂寞无尘真寂寞,下联是:清虚有道果清虚。横批:清净无尘 见季禺不住拿眼神打量对联,赵公明得意一笑说道:“贤弟你看那对联儿是师尊给我写的哩…” 季禺闻言面露恍然之色,他还这不信赵公明这风风火火的跳脱性子能写出这种对联。 “师尊曾说我性率真,能证三乘,只是心头有火性不去,要我时常观想清虚真静,所以送了我一副对联儿,天天都看一遍…”赵公明说罢,含笑道“太微贤弟,里面请吧…” “喔…那公明哥哥可要谨记师尊之言,免生真火,妄动无明…” 季禺意有所指的劝解道,他曾经南柯一梦,记得演义中元始天尊曾言: “公明昔修大道,已证三乘根行,深入仙乡;无奈心头火热,德业迥超清净,其如妄境牵缠,一堕恶趣,遂返真无路,生未入大罗,死当受金敕诰封…” 知道公明日后有身死上榜之厄,所以才有此劝告之言。 “贤弟放心就是,师尊之言我已谨记,不敢犯戒的”赵公明点头不已,转而引季禺朝里面走去。 见其敷衍点头,季禺只好在心下微微一叹,随即无奈摇头,先不想此节,公明日后有上榜之厄,那自己日后说不定也是榜上有名人,多虑无益。 转而也与公明一道穿过过门楼,过了亭台楼阁,仙殿走廊,直往里间主殿而去。 入主殿,赵公明早已备好宴席,仙果珍馐,素斋佳肴,二人依次落座。 公明又谴黄巾力士搬开酒窖,打仙酿坛坛,变化仙娥,斟酒上菜。 不久陈九公也挎着水火花篮走入殿中,朝上首赵公明与季禺二人拜道“师尊,禺师,弟子回来了” “九公,叫你采的火茯苓,草乌摘回来了么?”赵公明放下酒杯,朝陈九公问道。 “禀师尊,皆已采得” 赵公明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道“给太微贤弟盛上,你也入席吧…” 陈九公得令,去下花篮,给赵公明和季禺的桌案上各盛上仙草一盘,一颗火红灵芝,犹如如琥珀,一颗首乌,黑如墨玉。 “贤弟,这个是峨眉山特产,火灵芝能增益纯阳真炁,草乌延寿三十载,俱还算难得,直接吞服就是…”赵公明说罢,切了一片草乌品尝。 “这些都是早年师尊种下的,师父知道禺师你要来,所以今天一早就谴弟子去摘了些,专程招待禺师你的”陈九公坐在下首,也抚须笑道。 “谢过二位盛情款待,那贫道就愧受了” 季禺说罢也切了一片草乌根茎,果然是灵根仙叶,入口香糯,犹如芋头,但却回味甘甜唇齿留香,尝了一片火灵芝,又是一番滋味,入口汁液四溅,似烈酒一般灼热,吞入肚中,腹内一股热流,化作纯阳真炁,洗涤元神心灵。 “好,好,好,果然好仙药,好灵根,难得,难得”季禺赞不绝口,转而又朝公明师徒问道: 攫欝攫。“公明哥哥,不知这仙草可有种籽么,若有闲余仙籽,贫道厚颜求一些,日后也给洞里载些…” 陈九公欲言又止,赵公明却大手一挥,豪爽笑道:“这算什么,贤弟走时,直接移栽些成熟仙草回去,到时它自开花结籽了” “那就谢过公明哥哥了,感激不尽,感激不尽纳…”季禺厚着脸皮,一脸感谢道。 “贤弟不要客气,都说了你只当自己家一般,只要贫道洞里有的,尽管拿去…”赵公明微笑点头道,端起酒杯朝季禺举杯示意。 公明如此豪气干云,季禺这个一贯无赖的道人,厚脸皮的神仙,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也连忙敬重的端杯示意。 二人相视而笑,一饮而尽后,赵公明左右打量季禺几眼,有些犹豫的说道:“太微贤弟,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明哥哥你既然不拿小弟当外人,小弟我也没拿你当外人,公明哥哥有话直说,小弟洗耳恭听”季禺头一回在除了师父之外,对人如此满脸敬意的回道。 赵公明蔚然一笑,一捋颔下钢髯沉吟道:“依贫道观之,贤弟你不日将有灾厄临头,内中雷,火,风,外间有人劫,还有许久的困顿之难纳…” 季禺闻言一愣,转而默然不语,半晌之后苦笑回道“实不相瞒,小弟确实三灾临近,可是在洞中躲了十余载,三灾却迟迟不见降下,遂贫道极静思动,这才到南赡来寻找铁干仙莲,顺带与公明哥哥一叙” “小弟也时常有大祸临头之感,只是无奈道行浅薄,只能模糊算得将有**。 公明哥哥,你道行高深,不知能否为小弟算算详细,我也好提防规避灾厄…”季禺转而起身一拜道。 “太微贤弟,你也修行多年,怎么不知这灾厄越早来越好,渡过劫难越多越好,今日躲,明日避,劫难越积越多,早晚有一日再也躲不得,才是万劫不复啊…” 赵公明摇头说罢,转而扶起季禺,略微掐算一番后,朝季禺捋须说道:“灾劫之中,蕴含造化机缘,关乎大罗道果,成仙之机,充满变数,贫道也掐算不得…” 季禺蔚然一叹“唉…也罢,顺其自然吧” “你也不用忧虑,贫道功行不足,掐算不得,但有一人肯定早已算得…”赵公明想了想,转而面带轻松之色笑道。 巘戅叮叮dingdingxiahu.cm戅。见季禺疑惑不解,赵公明抿嘴乐道“就是是多宝师兄,他既然不让众仙与你灵根应付差事,硬要你自己去一趟盘龙领,那肯定是早有谋算,贤弟你就放心吧,多宝道兄功行高深,肯定早有算计…”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一五八【碧眼蟾蜍 龙须宝扇】 闻赵公明一番安慰,季禺也放下心来,随后几日,便与赵公明师徒日日游玩论法,九公修行多年,公明功行高深,倒也对季禺的道行略有增益,触类旁通,也另有一番体会。 陈九公也领着季禺游览了一番峨眉仙山,罗浮盛景,玩耍了大半个月,季禺才与公明师徒辞别,公明师徒依依不舍的送季禺出了罗浮数百里云路,与季禺约好反程时顺路再会,这才惜别反山。 季禺独架云头,缓缓向北而去,一路半云半雾,只是离地百十丈,沿着阆中,剑门而去。 他倒是也不着急,反正只当散心,仙草生长盘龙岭多年,也没理由长脚飞走,若有人提前摘走也是与他季禺无缘,若与他有缘法,仙草自会在岭上等着他去采摘。攫欝攫 季禺出峨眉山,缓缓飞了一天半的云路,大概距离峨眉有七八百看里路途,这一刚过益州西北绵竹道,远远就望见一片山脉,形似龙盘,势如虎踞,横贯草原,俯视益州,知晓那山便是盘龙岭了。 盘龙岭地处西北,也是峨眉山的西北方向千里云路,这一路城池,仙山,宝地也是不少,到底是中原地区,且出盘龙岭山盘,沿通江西入草原,再往西走就离着三教源流,有着道门第一祖庭之称的昆仑山也是不远了。巘戅玩吧戅 据季禺所知,这昆仑真传门人虽不多,值得称道的上真也没几个,不过原始天尊的末座小徒和玉虚门下的听讲散仙,也有个数百位,其洞府势力,也就分布在这方圆千里,所以说季禺这也算是来到阐教的地盘儿了。 季禺在盘龙岭上空顿住云头,略微掐算一番,算准飞花坪地势,掉转云头自飞花坪落下,这盘龙岭横贯怕有千里之广,飞花坪也有数百里广大,找一株尺许来高的莲花仙根,那也是属于大海捞针一般。 飞花坪中处处都是针叶林,颗颗古松耸立云中数十丈之高,粗若紫金梁,山中云雾缭绕,毒瘴遮蔽林荫,十步之外不可见人。 四下山谷时不时有蓬蓬彩雾霞光闪烁,望之犹如仙境,若凡人到此定忍不住前去一观,只是季禺法眼一望,便知晓霞光彩雾并非仙气,反而是一种能毒倒仙神的瘴气,望之五彩斑斓,实则剧毒。 “此地若是逢者吕岳,对他来说倒真是福地洞天一般,不过于我来说,可谓算是步步杀机的险恶之地了”季禺淡淡笑道,虽如此说,可面上却无丝毫恐惧之色。 话音刚落,季禺面色一动似有所感,屈身侧步跳开丈许,季禺身形方去,原地一道桶来粗的猩红舌头划过,噼里啪啦扫倒一溜树枝,没打到季禺,又瞬息缩回雾中,搅的雾霾毒瘴一阵摇曳。 季禺见此翻身而起,横飞丈许落在一棵云松树干之上,离地临空数丈,皱眉望着舌头消失的地方,只见得云雾翻腾缭绕,却不见丝毫动静,气氛一时沉凝,若不是断裂掉落的几节松枝,几乎让人以为幻觉。 在季禺模糊的感应中,却一直有东西暗中窥测,只是这浓浓雾霾遮蔽了他的感应,数十息过去,依旧不见动静,曲指一弹剑柄,呲溜一声剑炁吟啸,三尺白光电彻而出,划破浓雾遮蔽的天际,刺啦一声钻入雾中。 只是眨眼之间,白光穿云度雾,化炁飞回剑鞘之中,季禺却眉头大皱,飞间迅疾,眨眼间游便数百里飞花坪,回返剑鞘,却并未染血,显然飞剑出匣,也并未建功。 沉吟片刻季禺忽然散去眉头,嘴角一扯落到地上,拂袖一扫荡开面前浓雾,缓缓渡步朝前走去,好似没有防备,要离开此地。 正在此时,一声炸响,泥沙翻腾,一条水桶粗十数丈长的猩红长舌自地底弹出,自季禺跨下穿过,刺啦一声,将季禺躯壳自跨及胸穿成两半,长舌卷起碎裂的躯壳,飞速缩回地底。 数息之后,一道巨大的蟾蜍自地底露出三眼头颅,头有数丈宽阔,浑身火红剔透似美玉,却又长满毒疮吗,三只碧眼,竖着的细瞳孔露出疑惑之色,“这次的血食怎么如吞云雾,毫无口感呢,不应该呀,那道人怎么也得有数百载功力了,怎的如此不禁打,不好……” 巨大蟾蜍忽觉一股极大威胁感降临,而使用鞋遁脱体,真身隐与云头的季禺飞剑出匣,化白光一道飞射斩下,蟾蜍大呼不妙,见白芒来得迅疾,势不可挡,连忙也吐出舌头迎着剑炁而上。 “刺啦……哇呜……” 以血肉之躯,硬抗钢铁,或者说比钢刀锋锐百倍,千倍的剑炁,结果自然毫无悬念,蟾蜍怪惨叫一声,三尺白炁逢舌头中间划过。 十余丈的长舌从中分为两片舌头,还是蟾蜍精见势不妙忍剧痛吐出修行多年的地仙红丹抵住剑光一瞬,又连忙咬断舌根,挪开自身,否则差点被那三尺白炁直接将躯体都险些斩成两截。 而代价便是其多年苦修的红丹被剑炁搅成两截,和自身杀敌护身的兵器,十丈长舌一根,蟾蜍痛嚎练练,地上被斩落的舌头兀自扭动不停,舌上唾液烧灼得附近草木刺啦作响,一片焦黑,显然是剧毒。 季禺见此,哈哈大笑不停:“哈哈哈,贫道还当是个甚么作怪哩,原来却是只碧眼蟾蜍,如今舌头一断,你再也害不得人,红丸一碎,千载道行一朝尽丧,却是你多年害人的报应,也罢那贫道今日索性舍个慈悲,你自去吧,好好反思,日后莫再伤生害命了……” 原来这碧眼蟾蜍,也是洪荒异种,雌的周身碧绿,性情温顺,人若不主动伤她,她也不会害人,雄的浑身赤红,长满毒疮,额上三只碧眼,凶芒若电,腹下三足,掌爪箕张,滑行如飞,遁地钻土。 一张阔口狂喷血色火焰,过之处,满空火烟滚滚,人中其毒不特烦渴难耐,并还头昏眼干,胸际胀闷,作恶欲呕,四肢绵软无力。 心如油煎,通体血脉债张,胀痛欲裂,除知觉未失,还能听话外,余均火热痛苦,失了效用,口喷毒火,舍如长鞭,中人必死,最是厉害。攫欝攫 季禺不想杀他,一来时天地异种,杀之不祥,二来他自己劫数将近,也不敢随意再伤性命,否则这蟾蜍纵有十条性命,也不够他季禺杀得。 只是季禺今日大舍慈悲,这蟾蜍精却不领这情,他千载苦修一朝尽丧,如何能就此干休,当下满是怨恨得张开阔口,烈烈毒火黑雾喷薄。 这毒火也是它的杀手锏一般,中者心如油煎,痛嚎数日而死,濛濛毒焰裹天蔽日,烧灼而来,季禺见此却丝毫不慌,淡淡冷笑道:“贫道有心放你,奈何你命当绝于此,气数已尽,那就怪不得谁了…” 说罢取出赤红小扇一柄,三寸大小,季禺吹口仙气,小蒲扇迎风见涨,须臾大至三尺,扇边龙髯虬须,宝光滢滢。 季禺嘴唇微动,念两句咒语,把扇儿一挥,烧至胸前的毒焰如风散去,再念两句咒语,漫天火焰消隐不见,反手一扇,一蓬火星飞散。 火星飞舞,须臾间化出无数朵三味火,五丁火,五行焰遮蔽乾坤,威势更远胜毒焰百千倍之大,漫山浓雾毒瘴瞬间烧干,还一片朗朗乾坤。 原来并非季禺拿这浓雾毒瘴没法子,只是不想管罢了,以他的功行,早已明白这天地万物既然生出,就自有其道理,不可依仗神通轻易破坏。巘戅lolo&#戅 只是如今却也顾不得哪些,蓬蓬神焰飞舞,蟾蜍精大惊失色它这才知晓眼前这人的厉害,连忙三足攒动,泥沙飞舞,欲要逃命。 只是如今它想走,可是为时晚矣,指地为钢,三教大罗仙人人会得,季禺抬手一指,玄光变化,须臾间方圆数百里泥沙流光一闪,化为金钢一般。 那蟾蜍精如何挖得动精钢,火焰飞舞,裹住其身躯,朵朵仙焰攒动,伴随一声蛙鸣惨叫,已是被烧为灰烬。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一五九章【涌泉阴火,寰眼争杀】 少时间,风火散去,季禺也收了龙须宝扇,漫山林中回复清明,千载沉瘴毒雾被烧化大半,这可能算是飞花坪千年已降,头一次云开雾散,如此空明。 季禺望着化为灰烬的妖尸和漫天晴空,清翠山岭再无毒瘴遮掩,林间蛇虫鼠蚁,毒蝎恶蛊不住往山外逃窜,不由嗤笑一声,摇摇头负手向坪内走去。 不是他拿这些毒瘴虫犲无法,只是不想破坏事物应有的规则而已,他多年修行,早已明白些许天道循环之理。 毒雾蛇虫害了欲采药之人,何尝不是对山中灵药的保护,即称为灵药,冥冥中自然有灵,有的甚至与人一般智慧,只是自生来积蓄灵秀,想要有朝一日吞吐精气回馈造化天地,却只得轻易被人采摘,落的个多年生长一场空。 攫欝攫。而人生来就有五百载道行,却灵台天门蒙蔽,只知索取,却无一物回馈天地,为毒瘴所杀,亦是命数如此,尸身化作春泥更护花,正好回馈草木生灵。 飞花坪中是盆地一块,愈望里边走,草木愈加旺盛,茅草就有人来高,古松老柏矗立,犹如上古洪荒一般,深山老林少人烟。 季禺跌起云雾,渺渺烟烟,离地四五丈,一去数十里便顿下云头掐算一番,如此数匝,渐得仙莲生长方位。 拐过丛林,翻溪过谷,又走数十里功夫,见一沟壑,四下俱是泥泽,水波漾漾,四下松楠秀丽,薛罗满目,芳草连天,掐袖卦,望天时,算得一卦:影落沧溟北,云开斗柄南。 沟壑水泽内碧玉藕露尖尖,荷叶青翠圆圆,粉红荷花千百朵,不知哪个是宝莲。 虽然荷叶莲花无数,俱是一般模样,不过季禺袖卦自来灵验,当下翻过道旁荆棘,再次登雾而起。 飞过沼泽,按卦象所得,又对天时,又看地象,找到沧溟北,斗柄南方位,拨开层叠荷叶遮掩,霎时霞光万道,仙光苒苒,内中果然一朵莲花盘,层叠开开十二品,莲叶似玉蕊,茎杆儿泛金光,似铁筑钢打一般。 莲花叶亭亭若盖,有红白紫三色,竟吐幽馨,微风骤起,因风袭人,芳沁心脾,当真奇绝。 季禺拔了两番使九龙大力也扯不断,只好使道剑化三尺白芒,心念一转,白芒分化毫光两道,似剪刀一般,逢着仙莲根茎一绞,绕是铁干仙莲,也霎时花倒根断。 随手从旁边扯下一片荷叶捻在手里,季禺念几句咒语,吹口仙气儿,荷叶化作一方木匣,把宝莲装入匣中。 此番功成,季禺直觉三灾将近,也无心赏玩山景,直接疼云而起朝山外飞去,一边架云催雾,一边又以云禁真法篆下几道粗浅禁制,一催禁法,把二尺宽的匣子缩为三寸收入袖囊之中。 这厢刚把匣子收好,云头还未出飞花坪,背后传来一声呼喊:“前面的道友请留步,留步…” 季禺眉头一皱,三灾已经如鲠在喉,汗毛倒竖,只想赶回峨眉山,去赵公明的罗浮洞中暂时闭关应劫,遂也不想理会,闷着头架云雾直往前走。 季禺闷着头加快云速,不想这后面呼喊之人遁光神异,只是几个闪烁间,一道金光擎电,落到季禺云头前方挡住去路。 金光骤然炸散,露出一道人,头戴莲花如意冠,金霞鹤敞,手摇拂尘,面色清癯,三绺长髯垂胸,朝季禺稽首一礼。 “道者何来为何挡住贫道去路,有何指教么…”季禺这一番话可谓毫不客气,冥冥感言三灾瞬息临头,就要降下,便不耐的的直接问道。 那道人不温不火含笑道:“贫道乾元山金光洞,道号太乙,看道兄云光想必也是三教门下,同门相见,如此着急作甚” 太乙季禺双眸一眯,思虑片刻后,稽首回道:“贫道碧游门下太微玉枢,见过道兄,方才失礼,但请勿怪,还请道兄让开云路,贫道有些急事,下次再遇道兄,定然好生玩耍交谈” “呵…呵…早闻太微玉枢广法天尊威名,恨难一见,今日总算见得道兄尊颜,实不须此行…”太乙热情的说了几句,见季禺一脸淡漠不耐,只好面带犹豫之色的问道:“道兄方才可是去了飞花坪,才下了那铁干仙莲” “是又如何,那仙莲长于飞花坪不知多少年头,我采不得怎地,难道是道兄你种得不成…”季禺捻须淡淡讥讽道。 阐教门下就数太乙真人不善走嘴,从来也是冷面示人,只是今日有求于人,又同属道门,所以才笑脸相迎。 见季禺如此言语,不由心下岔怒,收敛笑容斜视着季禺淡漠说道:“那倒不是贫道种的,这仙莲天生地长,人人采得,道兄自然也摘得,只是过些时日,天宫开个蟠桃盛会,所以贫道想以灵丹换取道兄手中仙莲,日后也好作个进献…” 巘戅顶点xidigdia&#戅。“不换…”季禺说罢,直接架云绕过太乙,又朝另一侧飞去。 “道兄留步,留步,你听贫道讲明再走不迟…” 太乙真人在化金光飞掣,似电弧闪烁,再次落在季禺前方,挤出几抹笑脸道:“道兄法力高强,功行也深,这铁干仙莲虽能增益功行,道兄拿去也只抵得过甲子之功,贫道与你几丸玉虚金丹,一粒丹能增法力千载,百载采炁内炼…” “不用再说了,贫道不需要,也不想换,好狗不挡道,我就不换你还能怎地,莫非还要拦路抢劫不成…”季禺不由出言骂道。 季禺三灾如刀悬顶,心中急切,不由口出恶言中伤,太乙真人本待说换也好,人家实再不想换就算了,岂料季禺骂得着实难听,也是怒从心头起,冷喝道: “本来你不换也就罢了,还当你是同门道兄,邀你去我山中玩耍论道,但你这个泼道,为何犹如泼妇一般恶骂栽赃,想咱们往日也无冤仇过节,你怎么如此恨我,截教恶徒实在辱我太甚…” 季禺也不住冷笑,忽而元神一通,一股灼热痛入骨髓,自脚底涌泉而起,不由大怒拔剑斩去,口中急喝道:“阐教狗贼速速滚开…” 太乙真人见季禺双目赤红,七窍黑烟乱冒,不由一愣,望季禺剑光杀来,忙也拔仙剑架住,拂尘一甩沿伸开来,欲要伏住状若癫狂的季禺。 万缕尘丝飞旋,欲要卷住季禺,然而刚飞旋过来,便同样也被万缕尘丝缠住,却是季禺同样以拂尘挡住,这二人极为类似,皆是宝剑,拂尘,善使造化之术。 攫欝攫。拂尘纠结难改,二仙各有龙象巨力,咬牙使力,扯得尘丝吱嘎作响也挣不脱,季禺索性丢了拂尘,劈剑在砍,太乙也把手一松,两柄仙拂云扫打这旋儿跌落云霄。 季禺强忍元神阴火之痛,剑势汹汹如波涛,太乙来往数合也起争胜之心,再不肯相让,也舞剑光清冉冉,似纺车儿一般,劈面打杀。 二人翻转腾挪,各弄功夫,一个三尺白芒放毫光,一个天都宝剑绛微尘,自天上打到地上,这山头岩石飞溅,那方崖崩裂峰断,一潭碧玉湖被神仙斗法火烧干,一座山老松古柏尽数折倒根断。 巘戅追书看zhuishukan戅。这两人,一个是玉虚真传,一颗宝珠映光明,摇摆乾坤知道力,逃移生死见功成,一个是碧游秘授,洞里风雷归掌握,乾坤日月在胸襟,盖为神通多变化,无真无假两相平。 俩神锋,俩道人,这场相敌实非轻,都鼓雷霆施变化,喷云吐雾展英名,各逞武艺争生死,搅得乾坤暗沉沉。 一个是千年仙剑炉中煅,指点迷津号分明,那个是随心变化三尺炁,与道合真弄七情,隔架遮拦无胜败,撑持抵敌没输赢,先前交手在云外,少顷争持在山阴。 好家伙,当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 一六零章【火力全开 神仙斗法】 季禺自得道以来,头一遭火力全开相持这太乙真人,而太乙也是起了嗔怒,硬要分输赢,直把毕生所学,浑身解数,十八般武艺尽皆使出。 他两个打得砂石飞间,地上尘烟裹黄沙搅动,还不过瘾,又各踏云光,喷云吐雾,呼风吹焰,一下纵上九霄又打。 一个剑放毫光,如喷白电,一个神锋锐气,如迸红云,往来护顶翻多次,反复浑身转数遭,季禺元神被阴火烧的欲仙欲死,渐渐落入下风。攫欝攫 太乙看见空儿,舞着宝剑直往下三路杀,季禺暗骂无耻老贼,转而抖擞精神,剑转个大中平,架开太乙,也使猴儿偷桃,自下往上撩剑,还治其人之身。 三五十合,季禺昏昏沉沉,心如油煎,元神损折,五炁渐渐枯萎,连连败退,被太乙当胸刮了一剑,削去皮肉七八寸,深可见白肋骨。 太乙瞅住机会,抽剑直刺,欲要把宝剑穿胸而过,好在先前仙体折损,倒是惊醒了季禺,连忙忍住剧痛强打精神,捻诀使假尸术遁去真身。 呲溜一声,剑光穿胸而过,太乙知晓原委,只是嗤笑一声,把假身挑成齑粉,化为碎裂仙杏,转而抽身直劈云霄。 季禺真身隐遁在薄雾之中,见太乙杀来,连忙捻诀,取兑方金炁一口,霎是浑身坚固,刀刃不入,揉金碎铁,硬生生抗住太乙仙剑,擦得呲溜火星四溅,只是道袍损坏而浑身无恙。 一手擎住太乙手中仙剑,在其略微错愕的目光中劈手夺过,一口兑方炁喷出,霎是金风刮落,飕飕作响,把一柄清泓仙剑刮得锈迹斑斑,脆弱腐朽。 不过这口兑方炁一吐,季禺也无不坏之身,又被太乙当胸擂了一拳,掀翻云头,太乙望着遁来的季禺,咔嚓一声折断腐朽的仙剑,冷声笑道:“同为三教,这采炁之法,人人会得,五行道法,个个会遁…” 说罢也捻诀取离方炁一缕,望季禺方位喷出,一溜火星儿迸射,须臾之间化作红云万亩遮天蔽日,雄雄火光如云霞照下,把千里山河烤得灸干。巘戅九饼中文戅 “太乙,你如此卖弄神通,焚山煮海,烧得赤地千里,草木焦黄,就不怕遭报应吗?” 季禺顿住云头也自冷笑喝道,不忍神仙斗法伤及无辜,当下捻诀念咒,玄关窍穴吒动,劈掌打出霹雳五道,一声炸雷打碎漫天火光。 太乙真人冷哼一声,暗掏一物抛出,红光擎电,飞速罩定季禺,正是其镇洞之宝九龙神火罩,随即又朝昆仑一拜到底:“弟子今日将开杀戒矣…” 拜过之后,太乙捻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掌心雷一打,罩住季禺发出九条火龙,裹住季禺烧烧。 他这九龙神火罩,迅捷如电,心意相通,想罩天宫,就随心显在天宫,想罩阴曹,就现在阴曹,随心意转,绕是季禺五行遁术高超,却也躲避不过,当即被罩在里面。 九龙神火翻腾,朵朵焰光,五丁火,六甲火,三味火,兜率火,紫府火,离地火,地煞火,真罡火,心头火。 九种神焰有内有外,化九道神龙,一起烧灼,纵有神仙,天仙之体也难逃此厄,三花五炁俱为画饼,纯阳元神不过泡影,就是大罗神仙,大罗天仙也只得独身退避,难缨其锋。 季禺内有阴火自涌泉不住灼炼元神,外有九龙神火烧灼,内外交杂,一时当真欲仙欲死,不过令他心喜得是一缕九龙神火自鼻窍而入,竟然逼退了一道阴火。 当下大喜,他有龙须宝扇护身,并不惧九龙神火伤身,当下任由太乙老贼在外作法烧炼,自开七窍引九龙神火入体。 不过盏茶时间,缕缕阴火败退,涌泉亦不在有阴火喷气,季禺张口一喷,七窍飞出九龙焰缕缕,季禺浑身清静,火灾过去,头脑也恢复清明,当即学着太乙的语气笑道: “太乙小儿你技穷矣,三教中人,驱雷赶火,人人会弄,镇洞至宝,家家都有,你的宝物不过如此…” 太乙闻声一愣,思虑这罩内泼道这个耐烧,而季禺说罢则掏出龙须扇,嘴唇微动,默念咒语,一口仙气一吹,迎火化为三尺蒲扇,镶金边儿垂下龙须缕缕。 宝扇轻轻挥舞,口中兀自念咒不绝,九龙神火纷纷退避,缩道角落不敢盘住,九龙神火罩无火,就如同没牙的老虎一般,季禺厉啸一声,捻个诀儿,借火遁而走。 火遁一起,霎是一道火光冲霄,直接把这罩子冲翻,火光溜出罩外现出季禺身形,龙须宝扇一挥,驱着罩内九条火龙飞出,反朝太乙烧去。 季禺火灾一过,头脑清明,也恢复了本性,不由嗤笑道:“太乙小儿,你的火蛇不听话从破罩子里跑出来了,如今反而要噬主哩,要不然你教我咒语禁法,把这罩儿送与贫道,贫道替你调教调教…” 太乙真人气得七窍生烟,只得念咒收去火龙,见季禺猖狂,便又一抚大袖,须臾间袖口遮天蔽日,笼住百十道山头,袖子一甩,千百丈的山头犹如鸿毛一般,却携者万钧巨力压下。 季禺面色一肃,手推道髻,开了卤门,元神坐定紫府,五条青气自顶门飞出,粗如水桶,纠缠交结,须臾间化作亩许庆云。 彩雾氤氲,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精炁神三朵莲花含苞待放,一柄宝剑,一个葫芦互相追逐飞舞,元神也现出道貌,身皮五彩八卦衣,背宝剑,一手托葫芦,一手轻抚龙须扇,正是元神法相。 所谓庆云法相,庆云金灯其实皆是元神变化,此前季禺只能现出瑞气,是因为元神未至纯阳,显现不出法相,而近年来功行已深,元神纯阳,能干涉物质,扭转乾坤,神异无匹,庆云法相才是真正功成。 此时无数山头飞来,携万钧巨力压下,季禺却凛然不聚,庆云垂下丝丝璎珞,轻飘飘抵住山峰,法相抬手,摄住山峰一扔,哗哗巨响不断,无数山头被阳神巨力扔出数百里落下,砸的山崩地裂,播土杨尘。 “移山填海于我辈不过小技尔,怎能伤贫道法相”季禺轻笑荡开山峰,也捻咒掐诀,步罡踏斗,口里念念有词,须臾之间中岳泰山拔地而起,似有鬼神托举一般,漫山生灵,周遭百姓如何慌乱不必多提。 且说万丈泰山须臾之间飞至益州,碾碎太乙的无数小山头,转而携泰山压顶之势朝太乙真人压下。 太乙真人面色一变,四周虚空凝固,使遁术也逃不出去,正是季禺天罗地网之法禁住,眼见泰山遮天蔽日压下,连忙也抚道冠,显显庆云法相抵住泰山。 也是丝丝璎珞,如环佩响叮咚,内中氤氲霞光,也有亩许大小,三朵莲花,开了金花,铅花,微银花含苞,只是元神升起,却飞法相,而是无数白玉莲花,瞬间绽放,无数莲台上腾起金灯,焰火摇曳,正是玉虚的庆云金灯。攫欝攫 绕是庆云金灯,也遭不住泰山之力,太乙瞬间被压落云头,被泰山坠入山谷,飞速使指地成钢,化个金钢地面,才勉强抗住,只是刚还压在山谷里动弹不得。巘戅taxsw戅 “哈哈哈…太乙小儿,你神通道术不过尔尔,焉敢称有道真人,徒令人耻笑,看在同为三教的份上,贫道就放你一马,哈哈哈…”见太乙被山压住动弹不得,连使法的机会都没有,季禺心下暗乐,不由大笑嘲讽道。 转而正欲要走,太乙真人忽有所感,面露笑意,耳听一阵咒语,连忙照念,一道真言颂罢,泰山如羽毛腾空,飞速回返,转眼消失在天边不见,倒把季禺看得一愣。 太乙踏云光纵起,掐五雷掌打来,霹雳雷霆闪过,被季禺避开,正要出言,太乙再次步罡踏斗,瞬间万里云雾挪动,四面八方裹住季禺。 云雾遮蔽视线,季禺却丝毫慌,只是以为太乙使法遮蔽他,只是要逃走,太乙要逃,他也懒得追,所谓三教从来一祖风,再打下去也无益,总不能生生把太乙给打杀了吧,当下也不着急,只是捻诀唤风吹散云雾。 然而正在季禺悠闲呼风吹雾之时,忽然一道金光自濛濛云雾中诈现,犹如盘古斧破鸿蒙一般迅疾,季禺面色一变,刚暗叫不好,就连使法替身也来不及,只觉眼前金光一晃,随即只觉浑身一紧,再也动弹不得。 一六一章【仙索利害 根性智慧】 这一道金线划破重重云霭,瞬间露出头顶晴空一片,与那盘古大圣开天辟地也似,如惊雷电擎。 季禺连往日无往不利的鞋遁术,杏子假尸法也来不及使出,眼中全是金光闪烁,随即浑身一紧,被一条明晃晃,光灿灿的金索紧密束住,从头到脚缠了数十圈儿。 一时间连云霞也腾不得,不由惊呼一声,仰面跌落云头打着旋儿朝下落去,无数云雾飞鸟从身边掠过。 底下是万丈高山,山谷青崖中无数尖崖笋岩,若坠落下去,纵季禺天仙法体也难逃粉身碎骨,到时候说什么得道上圣,五行贯通,太微天尊,都不过转瞬成空。 攫欝攫。太乙真人架祥云高立青冥,望着跌落云头的季禺,脸上冷笑连连,虽同属三教门下,但他才受过季禺折辱,看其摔死后,不把季禺再抽魂炼魄都算看在同门的面上了,哪里还会去救他。 不过他太乙不救,有人却不得不出手,眼看季禺就要摔死,忽然一条彩雾腾起,须臾间升空包裹住季禺,瞧这彩云路数也是玉虚门下客,正是大罗仙所架五彩祥云。 “方才谢过惧留孙道兄相助,还请道兄现身吧” 太乙话音刚落,只见得一道黄光潜渊缩地,也腾云霞纵起九天,显化一位上真,头戴碧玉莲花冠,穿一领淡黄梭罗衣,足上芒鞋,身高五尺体态矮胖,圆脸短髯略有仙风,正是玉虚门下十二真传之一的惧留孙真人。 季禺浑身被仙绳缠住,左右挣扎不得,忙使如意法点自己,奈何这绳儿奇异,季禺变大些儿,仙绳就缠紧些,变小些,绳儿就变细些缠密些。 反复弄了两圈儿,这仙索徒然化为蚕丝细,骤然勒紧,天仙道体也难脱此厄,被勒的筋骨吱吱作响,勒得季禺浑身欲裂,疼通难禁,只是强忍疼痛,没有叫出声儿来。 数息之后仙绳似乎法力不足,蓦然一松,化为指头粗细,季禺刚松口气,仙绳禁制符光一闪,被这个光芒一冲,只觉天旋地转,昏昏沉沉,随即昏睡过去。 惧留孙刚给太乙回了一礼,见季禺如此,也顾不上叙话,连忙纵云头搀起季禺,拍了拍季禺的脸,不见应声,朝太乙疑惑道:“道兄怎么与这太微真人打起来了,都是三教门下,何故如此……” 巘戅英雄联盟戅。太乙冷哼一声,把前因后果都如实给惧留孙讲了,倒也不曾添油加醋,惧留孙听罢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说句不该说的话,此事确实是道兄有错,他不换就不换,这天下之大,哪里没有几件宝物,他要打只要不伤人,让过就是” “具是同道不说,咱们修行千年三尸未斩,本就该了断俗尘因果,坐关静修,如今又落了太微脸皮,他神通广大,日后焉能干休啊,还是赶紧把他解了,去请燃灯老师当个和事佬,咱俩与他赔罪解怨吧……” 惧留孙说罢,就要颂念真言解去捆仙绳,却被太乙真人将手把住,太乙含怒说道“道兄且慢,本待这太微也是碧游真传,常闻此人性格诙谐,爱戏耍逗弄小辈仙人,但也是个游戏人间的道德之士,我遂有结交之意,不料这厮却口出恶言,辱我大教,欺我师门,怎能如此就放过他” “这……太乙道兄你待如何?你可别乱来呀,他虽不修言辞,可也是道德之辈,若坏了其性命,通天师叔那边可不好交代呀,师父都救不了咱们的……” 惧留孙话还没说完,太乙就挥手打断道“道兄你不必多言了,贫道心里有数,你把他交于贫道处置就是,他不是搬了泰山来压我么,那贫道就摄来峨眉山来把他镇住,再去找慈航道友要来六字真言贴,管教他不得翻身,非得压他个百十年不可……” 这就是太乙的性格,与他好时对你热情似火,人也豪气大方,可你若得罪了他,那他可比龙种睚眦更狠,十倍百倍的奉还与你,又爱争强好胜,所以诸位仙家,无论散数真流也不愿意的罪于他,若非季禺同属三教,早被太乙给斩草除根了。 惧留孙闻言叹息一声,也只好息了解法之心,搀起昏沉的季禺落在地上,他也是知道太乙的性格,在玉虚门内交友广阔,又素来强势,诸位道兄有甚事讨论,也都让着他,见太乙坚决也就不好多言。 太乙见此面上也和缓许多,跟着架云坠地,惧留孙把季禺放在一块青石台上,又念声咒语,合掌一伸,起个摄物法,地上掉落的拂尘,法宝打着旋儿飞来,惧留孙把太乙的拂尘还给他,把季禺的拂尘,宝剑也放在其身旁。 又把龙须扇呵口仙气变成三寸大小,惧留孙不知此宝法禁真言,却有大小如意的仙术,居然硬生生把宝扇变小,可见其道行功力当真不凡,随即也把宝扇塞入季禺袖囊里,作法封住。 免得有山精野怪窥见空中宝光,趁季禺昏沉偷去法宝,到时候惧留孙二人可就背了大锅,有理也难说清了。 作完这些,惧留孙朝太乙拱手道:“太乙道兄,贫道此来金光洞玩耍,也叨扰了道兄许久,也该告辞了” 惧留孙的飞云洞远在荆南,为何来得如此之快,却原来其受太乙之邀,来金光洞玩耍论法的车是,正好太乙仙根贺瑶池金母寿诞,惧留孙却刚好知晓飞花坪有仙莲一株,开十二品莲花,便指点太乙去摘来献于金母。 太乙前去采莲,惧留孙在洞中品茶等待,本待以其道行顷刻既反,不料竟然一去许久,转而又是方圆万里天昏地暗,兵刃相撞,厮杀之声震得乾坤颤抖。 时而天空红雾飘荡,犹如十日并出,将大地炙的灸干,时而白泓挂起,弄得天地冰寒,又有风雷炸响,一看就是大能斗法,搅得宇内昏暗,以为太乙遇到麻烦,连忙过来相助。 惧留孙刚过来就见太乙落了下风,被泰山压住不得翻身,连忙传了搬山真言,助太乙走脱,又隐身遁形,使捆仙绳拿住季禺,面对季禺这种神通广大之辈,他是丝毫不讲武德。 也可见其根性颇深,概因神仙斗法,功行越高,智慧也越发重要,神通反而并不注重,不管是计谋还是先下手为强,都能克敌制胜,只要是敌人,反而都不会啰嗦,直接下手擒拿打杀。 一六二【万载寒冥 命不久矣】 就在惧留孙与太乙话别之时,天色忽而阴暗,呜呜阴风啸,远空道道旱雷响彻,带起道道电弧闪烁。 惧留孙二人对视一眼,又望了望躺在青石上的季禺,他二人早已历过三灾,见了如此天象自然知晓这是什么。 “太乙道兄,这是太微的三灾将至,咱们还是把他放了吧,他如今被我仙绳灵光蔽了灵台,昏沉混沌,要是再把他压在山下,定然躲不过劫数,身死道消啊……”惧留孙多次欲言又止,见太乙默不作声,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口劝道。 太乙面色阴沉回道:“不如把他压住,任由三灾临头,到时候他难逃劫数,师叔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只推说咱们道行不够,也不晓得他灾劫将近,只是想惩戒他一番……到时就成了咱们小辈弟子相争玩闹,我不信师父还会袖手旁观……” “唉……太乙道兄啊,他不过说了你两句,你为何定要坏其性命呢,据贫道所知,太微此人性格诙谐,却不失为道德清高之士,在散仙中威望极高,得四海散人都称其一声天尊。 白虹丈人,幻月大圣等人引其为挚友,彼辈也都算神通广大之仙,且散仙不服天管,不朝三皇,最是性情豪放,义气为先,而且你焉知这太微没有几个弟子门人,你害了他,这些人不会与你干休,徒惹多大麻烦……” 太乙闻言冷哼一声,双目含煞道“区区散仙,不过蝇营苟且,旁门左道之辈,吾玉虚门下,三教真传,焉能怕了他们” 惧留孙一阵无语,心说:你太乙有几斤几两,自家心里没数,斗法太微,若不是人家不想杀你,你还能活命?要不是我来得快,偷袭取胜,怕咱们两人也留不下太微。 不过心下腹诽,却不能真叫太微死在这里,太乙一时煞气冲顶,烧得脑壳昏,他惧留孙心下可还是清明的,三教真传死在这里,他两个不仅放任不管,还添火加柴,焉能瞒的过三教祖师,到时候逐出师门事小,怕是性命难存也有可能。 惧留孙打定主意,当既搬出三祖劝说道“唉……太乙道兄,你却莫作此想法,三位祖师有辟地开天之能,观宇内微尘之功,咱们做这些焉能瞒的过他们,说不定现在他们早就知道了,正看咱们想作甚哩……” 惧留孙搬出三位教主,太乙倒是一阵无言,心下火气如遇飘泼凉水,瞬间被浇灭许多。 见天象变化,阴风飕飕,雷霆响彻,惧留孙思索片刻,转而朝沉默不语的太乙道 “他三灾将至,道兄还不解气,贫道倒有个两全的法子,既能惩戒太微,又能助其避过三灾,保他性命不失……” 见太乙疑惑,惧留孙拂须笑道:“道兄你那乾元山不是有个寒窟嘛,哪里万载寒冥,常人久待必死无疑,而太微三灾侵体,寒窟有冰魄精炁助其避灾,待他三灾度过,那冰魄寒炁厉害,纵是他天仙之身,也要在里面吃些苦头……” “善…” …… 伴随阵阵彻骨寒冷,季禺略微抖擞,只是稍稍睁开眼睛,便是一阵风雪飘来,四下白得刺眼,又连忙闭上双目,不敢再看。 浑身瑟瑟,搓牙颤颤,要纵云光腾起,可任凭纵雾真言,五行遁术,念的口干舌燥,依旧无风无云,就仿佛所有法术瞬间不灵了一般。 季禺闭目感应一阵,只觉内府一片混荡,筋脉寸断,阵阵灼热,紫府暗淡,一丸金丹小若黎米,不由破口大骂:“狗日的太乙,彼其娘也,不当人子…” 只是骂了两句,滚滚风雪裹入嘴里,季禺又连忙闭口,只是心里哀怨不止。 原来风雷之灾是在昏昏沉沉中渡过了,只是季禺略一感应,不仅原先万载法力都被阴风刮没了,连多年苦修的内炼功行,紫府一丸金丹也是暗淡无光。 想他有法力时,脚一跺便是乾坤震颤,咳嗽一声便是霹雳雷霆,呵气如云,吐气如雾,上能纵越九霄三十三天,下能唬得阴曹鬼神震恐。 如今没了法力,四下又寒炁飕飕,阴风飒飒,叫天天不灵,跺地地不应,汩汩奇冷寒炁喷勃而来,纵是他天仙之体,炼成五炁朝元,一时间也是瑟瑟发抖,冻得蜷缩一团。 好在那股寒炁只是盏茶时间后便退去,余下随则也冷,季禺倒也还抗得住,连忙四下摸索一番。 只觉这地方无数风雪漂泊,寒凝楚塞千峰瘦,冻结江湖一片平,朔风凛凛,滑冻稜稜,池鱼偎密藻,野鸟恋枯槎。 底下寒雾缭绕,却是一个冰窟窿,自下到上约莫数十丈,钟七若有法力,只消得一蹦,便能上去,如今无有法力,这数十丈高便是天渊一般。 刚探索一番,还未松口气,彻骨寒炁再次袭来,一股股万载寒冥之炁朝上冲起,季禺立时头晕目眩,浑身颤颤巍巍,被冻成僵硬一团。 又是盏茶时间过去,磨人的彻骨寒炁一去,季禺连忙跌坐运气,数个小周天过去,未积得半缕法力,反而周身一紧,这才发觉那捆仙绳也还缠在身上。 只要他一运气,调遣法力真言,这仙索立时紧紧勒下,箍的季禺周身筋骨嘎嘎作响,不由又是一阵哀嚎。 也是盏茶时间过去,仙索才稍微松活一点,然而地脉中万载寒冥又自喷薄而出,两番滋味,弄得钟七欲仙欲死,双眼一闭,又自晕死过去。 也不知昏沉了多久,又被地底冒出万载寒冥冻醒,季禺大声哀嚎一声,蜷缩在冰窟之中,再也不想动弹,也无力动弹。 只有寒风凛冽刺骨,他微睁双眼,神志却渐渐昏沉,双目无神,嘴角含笑。 恍恍惚惚,又在碧游宫中听讲,师尊含笑讲法,诸仙垂首静听,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又看见金阙中诸位仙家齐聚,四位真传品茶论道,随侍七仙嬉笑怒骂,吕岳,青玄,赵公明,余元,火灵等仙家各自交谈… 季禺也想过去攀谈,只是诸仙却对他视而不见,犹如碧游宫中从无此人一般,祖师也含笑跌坐,并不理会他。 浑身忽然一颤,刺骨寒炁渐渐缩回深窟,眼前幻像也都缓缓消散,又一次的折磨消去,季禺却无半点喜色,眼角垂泪,心若死灰。 “想吾自凡俗微末,扶圣主鼎革九州,东渡万里汪洋,历经磨难艰险,才求得天仙大法,不死之机,如今一招失足,为二贼所擒,落入万古寒窟。 身无法力,功行衰退,股股万载寒炁,令吾生不如死,可怜多年修行,志真奉道,大道未成,已命不久矣…” 季禺不禁垂首落泪,哀叹不已,想他大罗天仙,竟然犹如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一般,被冻得产生幻觉,他也自知,这下这个情况,恐怕真的是命不久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