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本气运天书》 第一章 穿越加重生,我全遇上了? 昏沉中,一段记忆在周柏的脑海中循环往复,似是刚刚从深处挖出。 “下雨了,久旱逢甘霖啊,不,不对,这雨不对!” “血,都是血,天降血雨,预示有大难降临!” “我看错了吗?月亮怎么好像要裂开了?” “天空中那多出的是太阳?!天有二日……” …… 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凛冽的晨风肆意扫过,平苍县城内的大部分居民都还缩在被窝里面,而城外乡野,已经有一方聚落掀起了喧嚣。 简朴干净的小院外,很多周家族人匆匆走过,他们看到仍然紧闭的院门,不由眼中闪过讶异,却也没有停下脚步提醒院中主人。 只有一个穿着春衫,鼻子冻得通红的胖子,对着大门叫喊了几句。 “周柏,周柏,老头还不快叫醒你家少爷,今天可是祭祖的大日子!”喊门者正是周瑞,少有和周柏来往的族内同龄人。 很快,院门打开,脸上满是愁容的老仆走了出来,他拱了拱手道:“多谢瑞少爷提醒,我家少爷病重,至今昏睡,还请您多担待。” “啊?今天的春祭可是要请先祖分配族运,周柏要是去不了,可就要再等三年。” “算了算了,我去族长那帮周柏请假,唉。”周瑞看出了老仆的不知所措,不再为难他,只是掏出一颗银豆子,让其请个郎中来。 伴随着周瑞的离去,有些朽败的木门发出吱吱的合门声。 躺在床上的周柏适时睁开双眼,过往种种涌入脑海,一声长叹道出无尽的复杂情绪。 前世的不甘,金手指耗尽本源的无奈,以及对重生的庆幸和野心。 第一世他还是蓝星的周柏,普普通通的社畜,最后为了生活加班猝死。 还好死后外挂启动,祖传玉佩变成金手指,保住他穿越到这个仙神显圣的超凡世界。 第二世的周柏为乡族周家七房嫡系,靠着金手指,拼尽全力,最后得以考上举人。 可还没等他利用举人名位去起势,结果又突然遭受劫难再次死亡。 为此他的金手指消耗掉最后的本源之力,助周柏重生,一次穿越一次重生,只能说金手指尽力了。 周柏没有马上起床,而是精神凝聚,心念一动,灵台中的一卷光芒晦暗的图录翻开第一页,随后显现一段文字。 【气运:本命缺失,外运衰败】 【状态:风寒入体,气血不畅】 再一看文字旁边,映照出周柏的人影,活灵活现,就像是蕴涵了周柏的魂。 四面一缕缕灰白之气萦绕,淡白之气居多,灰气悬浮不定似乎蠢蠢欲动。 还好有一丝红白之气悠悠流转,定住了大局,不然灰气可能会越来越多。 但一种冥冥之中的压迫感,一直浮现在周柏心头,仿佛有什么事不快点去做,就要大祸临头一般。 周柏稳了稳心神,强忍着头晕和肠胃泛起的恶心感,又将意念集中在了气运这个词条上。 一股模糊的感悟顿时浮现,没有本命在身,世界会本能排斥…… 重生一次的代价果然不小,不仅把气运天书最珍贵的本源接近耗光,还弄丢了自己的本命,现在首先就是避免被此界天道当成异类诛灭。 “呕~”周柏干呕一声,起床平复身体的不适。 身体虚弱,精神不济,就连使用气运天书的基本功能,都有些承受不住。 周柏微微叹息,起码身体养好之前,不能再随意翻阅气运天书了。 天书正是助他一次穿越,一次重生的金手指,其中有种种妙用,十分神秘。 气运天书是他自己取的名字,源自第一页的主要功能。 不过前世从十五岁觉醒记忆开始,一直到而立之年考中举人,足足二十年的时光,他也没摸索出多少功能。 首先周柏刚刚翻阅的第一页,上面的类似系统面板的词条,能显示他现在的气运、状态等等。 凝视词条,就能获得相应的详细信息,如本命缺失,周柏就知道需要马上弥补,否则会有大难。 只是气运天书缺少某种能量,许多其它词条没有显示,具体有哪些,因为重生的代价,周柏已然知之甚少。 第二就是气运天书上显化的人影了,周柏借此可观自身气运,白色代表普通人应有的气运,灰色则代表不详、灾劫、霉运等等。 从气运波动,周柏能清理疏漏,应对未来一段时间的行事。 气运功能正是他在前世安身立命,考上举人,并将家族带到县豪之位的依仗。 这个世界可是天庭高高在上,仙神显圣人前的超凡世界,就说周柏所处的凡人王朝,也和天庭联系紧密。 所谓的周期王朝定律,无论怎么更迭,新朝皇帝必然要祭天,承认自己的臣子身份。 读书科举,不仅能光宗耀祖,掌控权财,更能修道学法,成为超凡力量的掌控者。 举人名位即可学道,进士及第便能名录天籍,有长生之望。 这样的世界,那可登天梯的科举之路,不就是千军万马都要去挤的独木桥么。 想起前世二十年的辛苦,最后方才得一举人,周柏脸上泛起苦笑。 举人,在大旭王朝已经算是人上人,庇护一族不在话下,就算死后也有成为祖灵的资格。 但就算是能踏入道途的举人,在大劫面前,也只是微不可及的蝼蚁,连一丝一毫的反抗能力都没有。 倾盆而下的血雨、裂开的月亮、多出来的大日…… 接踵而至的天变,一切都不是虚妄,而是周柏脑海中真实存在的记忆。 大旭祥兴四十六年,十五岁刚刚觉醒记忆的时间段,父母离世多年,自己因体魄虚弱受风寒入体,多日未曾康复。 今年参加童生试,族里会以族运庇佑加持,中试概率大增,所以祭祖的赐福名额竞争十分激烈。 醒来许久,现在的处境,周柏终于弄清。 前世他也参加了这次族祭,并借助族规获得周家的气运加持,最后虽然考中童生,但止步郡试,未能考中秀才。 除了文道积累不足,还有得罪了族中利益相关者,后续影响颇大。 就是因为这些腌臜事耽误时间,导致真正的劫难降临时,毫无反抗之力。 老路走不通,接下来每一步都要抓紧时间,这一世可不会再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先看看族中的春祭情况,去争乡族的三分气运?周柏微微摇头走向屋外。 第二章 赐福名额,报仇不隔夜 昏睡多日的周柏醒来,福伯很是高兴,并没有阻拦周柏前往祠堂。 三年前听从族内安排,周柏没有参加春祭,如果这次再错过,下次就又得等三年。 再说了,名额一定是自家少爷的? 此间种种,主仆俩都明白,福伯默默把从厨房拿出的煮鸡蛋塞进周柏怀中,随后又佝偻着回头继续清扫院中的落叶。 一老一少多年的默契已然不用多说,周柏摸了摸两颗尚且温热的鸡蛋,紧紧身上鹤氅,冒着清晨的寒风大步踏出。 祠堂位居周族聚落地的核心区域,周边都是家族实权人物的宅院,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圈子,代表了家族各房的地位。 就是如此,周柏的破落小院居然离祠堂不算远,这么晚出发也没迟到。 在某些善于钻营的族人心中,这个院子的位置只有家族上层才配住,周柏这种连身上鹤氅都显出旧色的“少爷”,最多只能分到偏远庄园去看园子。 周族祠堂修得十分气派,雕花斗拱,青砖石墙,刷满红漆的梁柱营造出几分肃穆。 各支族人已经按照嫡脉支脉,诸房排序以及辈分大小站好了位置。 大门完全敞开,豪奴武师伫立守卫,门槛里面是嫡系族人和地位颇高的旁系,门槛外面则是大部分旁系以及支脉。 此时应该是人还没有到齐,内外颇有些喧嚣,大家都在彼此闲聊,交换一些“私密信息”。 其中多是谈论这次祭祖的赐福对象,也有人提到周柏,但也只限于提到。 偶尔多说几句,还是对于周柏身份的嫉妒,作为嫡脉出身,在适龄时必能得到一次祖宗赐福。 仙神存世,科举通天,就连普通凡人对于超凡力量也有或多或少的了解。 在周族,三年一次的赐福祭祖,就是最直观的超凡展现。 得到赐福的族人考上童生和秀才的概率,大大高于没有受赐的。 最近几十年,能不依靠族运而考上童生者,寥寥无几,至于秀才,那更是一个没有。 周柏走到祠堂门槛前,一名身穿锦袍大衣的管事正带着两名豪奴梭巡,时而观望一下里面的情形,时而将站成两排的武师打手训诫几句。 “今天可是三年才有一次的大祭,都给我站直,别丢了本家的威严。” 周大田,族内管事,负责部分钱粮事务,位卑权重,但他其实只是投靠三房的周家远亲,能勉强靠上支脉的边。 一行记忆中的信息,浮现在周柏的心头,就是这家伙喜欢针对他。 明明只是周家远亲,却对旁系支脉十分看不起,常有羞辱之举。 可能又正是自己的出身不行,对周柏这种无依无靠的嫡脉很是嫉妒,发放的福利待遇都是最低一档,甚至有所克扣。 在下人面前的显摆没完,紧接着看见周柏过来,周大田顿时觉得斥责下人的快乐不香了,眼神一亮走上前去。 “呦,这不是七房的柏少爷吗?我还以为你胆子这么大,连祭祖都敢不参加了呢。”半是嘲讽半是挑衅的话语,随着吐沫星子溅射在周柏的鹤氅上。 周柏眉头微微一皱,语气不善地道:“今天祖宗赐福当有我一席之地,怎敢不来。还有,我这鹤氅可是先父留下来的,大田管事可得注意点。” 周大田顿时有些诧异,这小子怎么生了场大病,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不再懦弱低调,反而敢挑衅起我来。 不过这诧异只在心底持续刹那,被周柏顶撞的羞恼就已涌上心头,刻薄的脸上显出红润。 “你小子迟到还话多,别进去了,万一把病气传给各位族老怎么办?”周大田平时颐气指使惯了,二话不说居然要拦周柏的路。 后面两个狗腿子适时挡在周柏面前,两边的武师倒是没动,但也齐刷刷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 周柏一声冷笑,面对豪奴拦路不仅不怕,反而上去就是两个耳光。 “啪,啪!”左右开弓的响声,将后面没关注这边的族人们也吸引了过来。 “你!你敢!”局势随着周柏的这两巴掌仿佛突然失去了掌控,周大田心里嘎蹬一声,面色狰狞,想大声呵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两个豪奴也是懵的,一时间忘了还手,或者说他们还记得周柏才是周家的主子。 周柏对周大田的色厉内荏不屑一顾,只是径直转向旁边,对于一名家丁队长说道:“周远,依我周家族规,奴仆以下犯上,欺凌主家者,该当何罪?!” 周远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一时不知道在心里进行了多少思想斗争,为了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破落嫡脉,死磕周大田,得罪手握实权的三房合适吗? 无论从哪方面看,此时和稀泥混过去才好,这也是大多数聪明看客的想法。 可当周远看到这位柏少爷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姿态后,他决定赌一把,旁系出身,不赌怎能出人头地。 “回柏少爷,恶奴欺主者,以棍鞭伺候,打死毋论。” 浑厚响亮的声音足够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周柏眼神中闪过几分冷色,缓缓走到周远面前轻声道:“那执行族规吧,他们没动手就别打死了,五十棍就行。” 五十棍?不死也残,很多看戏的族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几步。 平时身体不健,性子怯弱的七房少爷,居然这么狠。 周远一丝不苟地执行了周柏的命令,当即带着手下把挡路的两个豪奴拖走。 在隐隐传来的一声声惨叫中,周柏继续前行,好似无事发生,奴仆们打了个寒颤,周大田也惊呆了。 周柏本来因病表现出来的面色苍白,如今在周大田眼中却成了狠辣的象征。 素来欺软怕硬,居然忘记要教训针对周柏,任凭他大踏步跨进祠堂门槛。 兴许是下面围观族人的眼神过于炙热,周大田羞恼万分,在背后阴毒低语道:“小崽子等着,我们有得斗。” 周柏听到这种“场面话”未曾顿步,像是没把周大田看在眼里,这可把他气得够呛,指不定在构思什么伎俩。 跨进祠堂大门,里面是拜堂,这气氛就不同了,外面的喧嚣仿佛全然透不进这里。 没人说话,神台上的灵位被香气萦绕,肃穆而庄重。 最上面是立族先祖的神主牌,紧接着是两位举人先祖的神主牌,最下面则是历代秀才或者有卓越贡献的先祖。 至于其他童生和普通族人,死后只能进两旁的偏殿供奉,由此可见童生其实并没有什么地位。 拜堂正殿聚集了族老、管事、嫡脉十房的男丁,另外就是三支旁系的主事,他们齐齐注视着周柏。 按道理说,拜堂内就是最少十二位秀才,奈何周柏的便宜父亲死得早,又没有血亲扛起七房,所以殿内只有十一位秀才。 这些秀才都是大旭朝廷承认的士子,拥有官方士籍,是可以享受特权的阶层。 什么见官不跪、佩剑行走这些暂且不提,每位秀才可以免除三百亩田地赋税的特权,才是一个家族兴旺崛起的基础。 周家每年有三千三百亩良田不用缴纳赋税,这些富余全都可以用来供养家族子弟,如此怎会养不出人才。 在一群周家高层面前,周柏泰然自若,这种排场他见多了。 投来的目光大都是平淡,少有善恶区分,前排的几位,更是似有怜悯。 只有三房房主周常,脸上有几分不满,刚才外面的事落了他的颜面。 周柏走到前排,向长辈们一一行礼,从容不迫间显出几分气度,让高层们有些惊讶。 礼数周全后,周柏率先开口道:“几位叔伯,为大局着想,小侄愿退出这次祖宗赐福。”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有些错愕,有的微微点头,有的颇为叹息。 先前提醒周柏参加族祭的周瑞,现在更是急切不已,在角落给周柏使起眼色。 “可知祖宗当面,不得妄言?!”突然,一句沉重凛然的喝问从侧面传来。 “先父祖宗皆在其上,柏,何敢?族长严重了。”周柏回头揖礼,不卑不亢地道。 来者正是周家族长周明轩,秀才功名,年轻时在平苍县县衙当过二十年的司吏,人脉广泛,四十五即接掌家族至今,在族内权威极盛。 “嗯,你是自愿即可,若有什么要求可以现在提出来。”周明轩走到周柏身前,神色颇为复杂,但不难看出一丝欣赏之意。 周柏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族长这是在给他争取好处啊。 “启禀族长、各位叔伯,小侄不敢有过分乞求,只希望族内恢复我作为嫡脉该有的待遇。” 众人微微颔首,这是应有之意,即使是三房的周常也是如此,不满之色尽数消失,因为他儿子刚好需要这个名额。 “第一,我需要族内提供资源治好我的风寒;第二,祖宗阴福我可以不要,但我依然要参加二月县试。” 两点说完,没人有异议,即使他们认为第二点是浪费时间。 周柏顿了顿,语气森然接着道:“第三,请常叔严惩周大田,最好不要再让我在本家看到他。” 他报仇,不喜欢隔夜。 第三章 随机世界 翌日,春祭赐福后发生的事已经传遍族内。 周柏让出赐福名额,得到族长赞赏,以后一应待遇按照最高供给,就连县内的坐堂名医都请来为他治病。 权势“滔天”的管事周大田,被三房房主周常亲自责罚,罢免一切职务,发去最偏远的庄园当一个农夫。 家丁队长周远被下放,作为周柏的宅院家丁,这也是周常的命令。 …… 半月后,二月初十,距离平苍县县试还有三天,周柏在各种昂贵药物的治疗下总算恢复了“健康”。 刚过黄昏,他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上床歇息。 周柏心念一动,灵台中的气运天书缓缓打开。 第一页依然只有两个词条,气运和状态。 【气运:本命缺失,乡族嫡脉】 【状态:气虚体弱】 风寒已经治好,总算勉强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然连童生试可能都难以参加。 外运还好说,只要待在族内,有族运镇压,总不会出现太大的变故。 但本命缺失才是最大的问题,冥冥之中那股排斥感越来越重,最多再有一个月,就将被世界当成异类诛杀。 科举,只有科举取得名位才能救他。 秀才功名即名录朝廷士籍,就算不能补全本命,也不至于被此界天道立时诛灭。 等到他考取进士,名录天籍,得天庭承认,就完完全全是自己人。 至于没有气运加身,如何考取秀才,就得看气运天书了。 周柏凝聚神念,书页翻飞,直到整部天书完全翻转,最后一页上,若隐若现的青铜门户映照而出。 【目标世界:随机】 【穿越方式:魂穿(不可更改)】 【时间流速:一比一百】 他长长吁一口气,前世好不容易续命,哪敢继续乱穿。 而这次周柏不得不拼,科举大道筛选的不仅是文才,气运同样是重中之重。 二十载苦读之积累,文道之上的功行已然接近进士,要是如今他的气运是正常状态,没有祖宗阴福也能强行考取秀才,奈何内外衰败。 这次想要直上青云,弥补重生缺失的本命,就必须在异世界夺取足够的气运。 寒门难出贵子,无论是人间朝廷还是九霄天庭,更愿意收大气运之人。 补益和补贴,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是否穿越随机世界?】 【是】 在蓝星激活气运天书时,这个金手指吸收了周柏的大部分灵魂记忆,此后便以周柏最能理解的方式,进行交互。 只是可惜这等至宝,因为能量流逝太严重,器灵早已陨落。 各种念头没在脑海停留多久,下一刹周柏就感到全身的脱离感,一个俯瞰视角出现。 守在院门前的周远,在厨房收拾的福伯,干瘦还没有显出生机的桃树。 最后周柏眼前彻底黑暗,意识沉沦。 …… “呜呜~飕飕~” 风雨呼啸声中夹杂着嘶吼的狼嚎,再次醒来周柏已然在一个陌生的躯体,残余的记忆充斥脑海,还有难以抑制的酸痛感迎面扑来。 周柏费力坐直身子,背靠硬物,睁开眼打量周围的环境。 几根烂木头搭建的火堆,绽放着渺小的火光。 庙宇,顶梁歪斜,屋脊沉陷,杂草长在裂缝之间,雨水不断渗透流在各处木柱的沟壑上。 自己背靠的硬物,则是神像坐立的神台,蜘蛛网遍布其上,苍凉破败,看不清山神面容。 “嗷呜……” 漏风的木门外,一双双绿油油的狼眼散发着慑人之意,但并没有一只狼踏足神庙之内。 显然,它们不是被一点火光吓退。 进山捕猎,被狼群盯上,最后逃进这被人遗忘的山神庙方才苟活。 冬日降生,所以“自己”叫何冬? 父母离世,而立之年,孑然孤僻,打猎为生,村落,山神庙…… 好半天,周柏才消化这具精干身体残留的记忆,当然大部分记忆都只能搁置一边。 既然山神可以震慑狼群,常年食肉的强壮身躯,哪会淋一场雨就丢掉性命,那自家猎狗又因何而死? 【气运:晦暗低迷】 【状态:鬼气残留,气血空虚】 【技能:弓术小成】 【本源点:零】 周柏脑海中翻开气运天书,果然第一页已经替换成当前身体的状态,他赶紧将意念移到两个词条上。 晦暗低迷,代表如今身处险境。 有鬼气残留,气血空虚,代表杀死猎狗的不是狼,极有可能是鬼物! 这上来就是狼,鬼,如何破局? 周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首先要恢复身体状态,再才能解决外面的狼群。 身边只有一把弓,十支箭,如果全盛状态还能杀死几头,可被鬼物害过的他,显然无法保持弓术小成的水准。 周柏拿起简陋的猎弓,常年狩猎的本能贯穿全身,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可他根本没瞄准多久,手臂就在不停颤抖,这是力竭了。 这种状态别说射杀狡猾的野狼,就算是野兔都难命中。 除非外面的野狼站着不动,才能以唯一掌握的弓术技能破局?周柏面含苦涩,继续冥思苦想解决之道。 突然,一颗溅出的火星飞到神像脚下,吸引住周柏的目光。 福至心灵,周柏跪坐在神台之下,仰望山神像的“巍峨”。 野狼畏惧山神,也就是说这个山神真有神力。 “咕噜~” 恰逢其时,周柏肚子发出不满的声音,气血空虚啊。 “尊神,对不住了,借贵宝地一用!” 第四章 山神显灵,柳暗花明 歇息片刻,周柏站起身子,对灰尘蒙面的神像鞠躬三拜,以示自己接下来的行事没有不敬之意。 可惜的是,用来代替香炉的泥陶钵中只剩冰冷的香灰,旁边并没有可以奉上的香烛。 冷冽的寒风呼啸不停,破庙外的狼群虎视眈眈,自己气血空虚,力气将竭,一切看起来都和气运词条的批示相同。 重生前不敢随意穿越,也是担心陷入此等险恶境地。 周柏现在就是要借力破局,山神若有神威余留,那暂可自救,否则万事皆休。 他手拿猎弓,将箭矢搭在弦上,一步一步靠近吹得嘎吱作响的木门。 一头野狼察觉了动静,腰身高高拱起,獠牙外露,流淌着涎水的狼嘴发出低沉的吼声。 顿时,周边野狼群集而来,游荡在木门之外,似乎准备随时发起袭击。 风雨如晦,夜色低沉。 周柏最大限度依凭猎人的能力,将牛筋弓弦费力拉至满月,箭头对准木门方向等待时机。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霍亮的光明闪耀刹那。 破庙被照得通透,外面的野狼群也是清晰可见,周柏抓住时机,扣紧箭矢的手指顿时松开。 咻~ 箭矢从木门窗栅迅疾射出,一头高大的野狼被射穿头颅,呜咽倒下。 暗红的鲜血从伤口流出,混杂在雨水之中,血腥气和水汽交融,四处逸散。 群狼被刺激的嗷呜直叫,躁动不已,纷纷冲上前,龇牙咧嘴。 但这明明破败不堪的神庙就好像什么禁地,即使同伴死在面前,它们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种表现,更印证了周柏的猜想,此间神灵尚未陨落啊。 “嘎吱~”他深吸一口气,主动打开了已经朽坏的木制大门。 一双双绿油油的狼目中,映照出它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场景,被围堵至奄奄一息的猎物,居然在主动挑衅。 周柏时而从门槛跃出,时而又跳进庙内,激起野狼发起攻击。 可来来回回没有一头野狼的扑杀得逞,反而使群狼的嗜血本能愈发暴躁。 到这时还有无动于衷,仍想继续观望的狡猾野狼,周柏咬牙耗空劲力,弯弓搭箭,直接射杀。 特别是那头明显更为强壮的头狼,它一直颇为冷静,所以被接连三箭直接钉死。 到这时没有头狼的约束,群狼彻底失去理智,一涌而上。 周柏的箭矢耗尽,所剩不多的力气也在射杀头狼的三箭中用完,现在他只能后退。 他大步退到神像之前,静静看着冲过来的群狼,苍白的脸上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是一种奇怪的期待之色。 神灵?即使二世为人,他也没有真的见过。 终于,第一头毛躁的野狼踏入了神庙,那道头狼告诫的禁地之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跨过,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紧接着其它野狼也冲了进来,它们要撕碎这只放肆的猎物,狼王太过谨慎,不然怎么会死于猎物的反击。 率先冲来的野狼已经高高跃起,直指周柏的脆弱脖颈。 周柏无力的靠在神台边上,他没管野狼,只是用意念死死地盯住气运天书。 腥臭的大嘴,锐利的狼爪,恶心的涎水几乎要滴落在他的头发上。 “轰!”电光火石之间,一股超然磅礴的威压横扫整座神庙。 与此同时,气运天书上的词条发生了变化,蝌蚪状的文字扭动间,气运不再是晦暗低迷。 【气运:柳暗花明】 【本源点:一】 隐约间,周柏似乎嗅到了一缕香火气,他能感觉到这威压不是针对他。 本来被野狼扑倒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因为这破庙的山神显灵了。 嗷呜…… 一阵哀嚎后,所有的野狼都夹着尾巴逃出神庙,似乎是遭遇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 有的野狼慌不择路,撞晕在砖墙或者柱子上,也立刻被同伴叼着拖走,仿佛怕惊扰了庙中主人。 周柏回过头,只见漆衣脱落,破旧衰败的神像焕然一新,一尊神灵居于其内,散发着微微毫光。 “见过山神,还未多谢救命之恩。”周柏赶紧作揖,又是诚敬三拜。 山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到周柏背后冒出冷汗,方才出声。 “你很聪明,居然能猜到吾未陨落。”声音不咸不淡,但能听出其中的不满。 周柏没敢抬头,继续弯腰拜着,换做是他,也会因为被利用不高兴。 好在没过多久,山神似乎想起什么,又接着道:“此为酬谢尔多年上奉之功,无需多礼。” 这时祂的声音虽然威严整肃,但已不失温和。 “微末之举,不敢自持。”周柏稍稍松了口气,直起身子拱手道。 他慢慢清理出了一些碎片记忆,原来这具身体从小就和此神结下了缘分。 少年时一次打猎借庙避雨,而后只要追逐猎物过晚,就会在此过夜。 何冬是知恩图报的人,每次过完夜第二天都会补上一炷线香,那泥钵中积累的香灰就是多年积累。 还有朝廷不许祭拜未得正封之神,一般的香火只能用来祭拜文武庙,所以香烛卖得很贵。 几乎一半的猎物收获都用来上供香火,并且是担着朝廷缉拿的风险,如此看来,“自己”确实和山神结下了不小的因果。 “唉,以后你就不用再来了,这山上也少来,危险。”山神长叹一声,颇有些唏嘘和沧桑地说道。 “尊神何意?是我不够虔诚,还是香火不足。”周柏急了,好不容易抱住大腿,哪能轻易放弃。 “我于千年前得山民供奉成神,私下就位小青山山神,奈何人道过于强硬……” 也许是太久没和人交流,山神的话很多,让周柏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此世人道之力镇压天下,少有神灵得道,到如今的大真王朝,更是对天下神灵严苛到了极点。 能载于官方文书上的正封神灵,屈指可数,而且大多是开国功勋。 那如小青山山神这等偏远之地的“野神”,更不可能得到敕封。 成神那几百年还好,人道朝廷虽然同样看不起野神,但起码不会赶尽杀绝。 直到最近两朝,对野神淫祠一体禁绝,敢有信奉野神之民,族、村连坐。 第五章 缔约 如此一来,小青山周围的山民、乡民当然都不敢再供奉香火,渐渐地神庙破败,山神本尊也只能陷入沉睡。 不过庙小有庙小的好处,没有太大名气,朝廷上层不会特意盯着。 山神信徒不敢继续上供,却也不敢主动告发神庙的存在。 在大多野神被伐山破庙时,小青山山神庙以破败失修,香火断绝的代价存留下来。 十五年前,为了生存,上山打猎的何冬偶入神庙,接续上极其微薄的香火。 多年坚持下来,量虽少,却也让山神没有彻底陨落。 只是祂太过虚弱,这次显圣驱狼,消耗了最后的神力,即使周柏多上几炷香,也于事无补。 交流到尾声,大雨初歇,庙外已然有些蒙蒙亮,再过不久就是拂晓。 “想不到神陨之前还有最后一个信徒,记住离开就别再回来,最后几天我会再争取镇压几只恶鬼。” “还有,你被鬼气入体,时间长了,难免体魄虚弱,将炉内香灰带回去泡水冲服可消除此难。”山神正告知周柏祂最后的安排。 神像上的微光渐渐灰暗,蛛网密布,漆衣脱落的破旧神像又将恢复原形。 闻此,周柏赶紧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烤狼肉,出声阻止山神的想法。 “尊神不可自弃,我能助您获取足够的香火,恢复小青山之安宁!”周柏神色郑重,说话铿锵有力。 这惹得山神又多看了周柏几眼,旋即摇摇头道:“大真朝廷法度森严,哪会给你机会传播吾之信仰。” “您沉眠于此,不知外界白云苍狗,两百多年的大真现已摇摇欲坠,贵族无道,流贼四起……” 没错,根据何冬留下的部分记忆看,周柏断论大真王朝将要覆灭。 对山神的劝说之言中,或有夸大,却也是他不得已而为之。 周柏此前将意念投射在本源点词条上,才发现穿越诸天能获取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本源点可以具现异界所得之物,最关键是周柏没发现有什么限制,也就说,本源点足够他可以为所欲为。 气运天书本源点的获取规则尚且不清楚,但以山神为突破口定然没错。 周柏可没忘记气运天书积存的本源点,是因为山神显灵方才从零变成一,这便提供了获取本源点的一个方向。 “难怪近日山中鬼气丛生,原来是人道力量正在衰弱,吾若不出手镇压,必有鬼物于近期下山掠夺血食。” “沾过血的鬼物凶残而无人性,或有屠村之举,如果血食获取足够,鬼物中诞生厉鬼乃至鬼王……” 山神好不容易证得神位长生,也不愿轻易去死,所以最后还是答应给周柏一个机会。 并且也告知周柏,传播信仰一定要赶在山鬼下山之前。 一个月,一个月山神看不到恢复力量的希望,就会展现最后神威,力保小青山一段时间的安宁。 “啾啾~” 山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嗈嗈鸟鸣,神像上代表山神的微光消失不见。 然晨光射入大殿,依旧光明。 …… 周柏站在神庙外,望着蜿蜒的下山小路,长长吐了一口白气。 他不仅活过降临第一晚,还和一位神灵结缘。 情绪起伏波动间,独自背负着狼皮和最精华的狼肉,手上端着用破布包裹的香灰泥钵,一步一步下山而去。 山为小青山,山下的村子自然就叫青山村。 山下地势平坦,有良田可耕,加上小青山可供樵采、打猎、寻药,是以村落不大,却也聚着上百户,近五百人。 本来青山村的日子很好过,吃口饱饭,安稳度日不成问题。 可自从大真朝国势日衰,天灾频频,流民遍地,起义造反的野心家层出不穷。 这种情况下,朝廷只能增加赋税,调兵平叛,如此反而陷入恶性循环。 青山村也是县里的课税重点,使得他们从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变成如今饥一顿饱一顿。 田里粮食都要交税,村人还能靠山吃山,但适时又有山中“猛兽”害人。 接连几个青壮一去不回后,就只有孤身一人,以打猎为生的何冬还非得上山。 这次上山,何冬一夜未归,村里人都认为已经死于猛兽腹中。 有好心的村中老人,甚至准备去收拾他家中的衣物,然后立个衣冠冢。 谁料被周柏占据身躯的何冬,居然又大摇大摆出现在村头,还带回几头狼尸。 这可是大新闻,狼都是成群出动,一个人想活下来都难于登天,何况反杀。 甚至他们都认为吃人猛兽,就是愈发泛滥的野狼群。 很多人不相信如此强人就在身边,但随着周柏挨家挨户分发狼肉,村民们不得不信,并且在感激中逐渐带了许多敬畏。 都在饿肚子的今日,还能吃上一顿肉,这可是莫大的恩情。 村中央,老村长家中。 “冬子,你怎么活下来的?除了狼,莫非没见到其他东西?”老村长带着万分惊讶的眼神,围着周柏检查全身。 结果周柏除了有些棘草尖石擦碰的痕迹,全身居然没大的伤势,甚至因为灵魂换了人,而带有一些奇特气质。 “您知道些什么?消失在小青山的猎人,恐怕不是因为猛兽吧。”周柏一边在灶台上寻找搁置狼腿的物事,一边语气古怪地问道。 何冬的记忆中,整个村子老村长对他最好,不仅帮着收敛死后的父母,还在平时多有吃穿上的照拂。 “和老头子我卖关子?你忘了十年前,你那茅草屋被大风掀翻,是谁帮忙?还有那次你小子高烧,是谁……”老村长吹鼻子蹬脸,看起来气得不清。 “停停停,您老慢点,我这不是第一时间就来了嘛?”周柏难以招架,赶紧安抚老人。 “是鬼吗?”老人也不啰嗦,直入正题。 “是,山中阴气淤积,吸引了那些东西,幸得山神显灵相救。” “是山神庙中的那位?老头子太爷爷那辈就没人再祭拜,没想到还有威能。” “山神说野鬼可能要下山害人,叫我等好自为之。”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要想保全青山村,有些风险,还得您出面……” 第六章 非要见血才能证明? 老村长是明理之人,他虽不知山神神力将要耗尽,但也没问山神为何不庇护青山村。 因为是他们先抛弃山神,何德何能敢奢求神灵为他们挡住恶鬼。 随后几天,村长带着周柏接连邀见了村中宿老,都是些名望的人,他们同意了,村民们也不会有其它意见。 大真官府虽然接连动荡,对地方的控制力大大衰弱,可明面上,朝廷依然是无可撼动的霸主。 对于明发天下,严禁私祭的法令,青山村要冒着风险去违背,很多人难免有所忌惮。 在周柏的计划中,首先要让村民知道鬼物的危害,屠村灭族不是说说而已,再就是打点地方上官府势力。 州郡暂且不提,青山村也没那个能力,可县内的关系却是一定要打通。 七天后,周柏在狼肉补养,还有香灰水的帮助下,完全恢复了身体状态。 展现在气运天书上,便是如下。 【气运:芸芸众生,山神青睐】 【状态:精强力壮,气血充盈】 【技能:弓术小成】 【本源点:一】 词条含义周柏都能很直白的看懂,特别是气运,还有气运天书第一页的映照人影加以解释。 人影周围都是淡白之气,在第一页的边缘处,大量灰黑之气蠢蠢欲动,似将有大祸临头。 不过几缕纯白和淡红的气却是牢牢守护在人影四周,短时间遏住了劫难。 周柏重生前对于气运天书的功能开发不多,而对映照人影的解读绝对是熟悉。 芸芸众生,代表周柏现在的气运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气运淡白。 少量的纯白和淡红之运,就是山神青睐了。 至于远处攻击性很强的灰黑之气,周柏猜测和他接下来的行动有关,或源于山中鬼物,或是大真官府。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小青山山神确实已经油尽灯枯,青睐之运中居然还有纯白色。 在人间,红色代表一县之内都有影响力,白色气运最多只能当个九品官,再向上就是德不配位,必遭横祸。 当然,人的气运有本命和外运之分,其间奥妙周柏也不敢自称摸透。 …… 经过周柏和老村长的努力,村中宿老争取了大半,但还有几个将信将疑,他们要证明鬼物和山神的存在。 小青山山脚,一片密林前,青山村村长、村老还有一众青壮后辈聚集于此。 “何冬,鬼长什么样?” “何叔,你说这个护身符真管用吗?” “山中可能有大虫,要不还是别去了。” 大真朝廷镇压天下两百五十年,法度严密,少有鬼祟邪魅害人之事。 朝廷威严深入人心,众人自然有所顾虑,如果没有鬼物,那他们明着对抗朝廷政令,岂不是自讨苦吃。 只是前有失踪于山中的数人,后有周柏亲口诉说鬼神之事,再胆大的人也有些害怕。 奈何长辈们在下决心私祭山神前,一定要查明真相。 就这样,七八名青壮走在前面,周柏远远吊在后面,一步一步深入山林。 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系了一块护身符,里面包着香灰,具体有多大用周柏也不敢保证。 所以他十分谨慎,想见鬼那就你们去,我肯定不会担这个风险。 周柏挑选的时间是正午前后,阳盛阴衰,不然他连山林都不会进一步。 然而越往山上走,古树越多,丛林越密,透射进来的阳光越少。 鸟鸣虫叫,还有各种野兽的嘶吼时有传来,这不得不让青壮们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山中鬼物还未曾验证,而猛兽之害却是自古有之。 一个多时辰后,野兽没有出现,反而渐渐销声匿迹,偶有几声嚎叫也是来自更远的地方。 此时已上山腰,深秋天色暗得早,阴冷之感迎面扑来。 周柏抬头向上看去,前方的密林幽暗深沉,已经布满浓雾。 就像是一张大网撑开,在等着猎物踏入迷雾密林之中。 寂静无声,周柏的皮肤开始泛起鸡皮疙瘩,这氛围明显不对劲,他果断吹响口哨示警。 残碎的记忆中,前面是一个山洞,何冬就是追逐野兔至此,随后遭难奔逃。 青壮们回头看向周柏,发现他就站在后面一动不动,旋即对视了几眼。 上山前有过约定,周柏如觉得危险可以不再前进,是否探查全在于几名青壮。 最终,一番商量后,他们还是战战兢兢踏入了浓雾之中。 没办法,山下的村老掌握了大部分田产,而他们只是普通的佃户,不去查清就没田可种。 周柏浑身紧绷,随时准备向后跑,他可没有对付鬼物的有效手段,该怂就怂。 而事实证明,他选择很正确。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消失在浓雾中的青壮们面露惊恐冲了出来,手上的砍材刀、猎弓早已被抛弃。 呜~ 阴风呼啸,身后的大雾翻滚涌动,团团黑气追赶不休。 鸟兽无踪,那黑气中一道道阴寒刺骨的目光,俨然不是活物。 周柏二话不说,依靠着猎人体魄快速逃离,至于身后的同伴,他也出于良心提醒了。 “将护身符中的香灰撒出去!” 这一跑,哪怕上气不接下气,周柏也没停息过,一直到前路看见阳光,跑出山林为止。 老村长还有村老们一直没离开,看见周柏气喘吁吁地冲下山,连忙迎上。 “何冬,虎子他们呢?” “真出事了?!”老村长眉头紧皱,面色难看。 大真一朝,并不是一直鼎盛,如今动荡混乱的局面,在甲子之前也出现过。 那时,老村长也只是一垂髫小儿,但他是真的见过鬼,村中活畜几乎死尽。 周柏面对追问,没有理会,只是向后方山林指了指。 过了许久,才有第一个青壮跑出,他神情惊恐,脸色苍白,被人扶着还是浑身颤抖。 “活下来就好,活下来就好……”一个村老上前安慰道。 然而这话并不能安慰谁,最后八个青壮只跑出来五个,三条活生生的人命被他们送出。 周柏也很无奈,非要见血才能证明? 而且那三人也是不听周柏之言,只顾奔逃,没用护身符香灰挡住鬼物。 第七章 祭神,天书完善 见了血,再丢三条人命,一众村老总算相信周柏之言。 活下来的五名青壮被鬼气侵袭,惊吓过度,难以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最终还是得依靠祭神之法。 周柏凭借剩下的大半钵香灰,拿到了接下来的话语权,想要护身符就听他的安排。 修缮山神庙,聚拢银财打点官府,挨家挨户说明情况…… 有老村长支持,周柏又展现能力,有条不紊安排各项事宜后,诸位村老也认可了他。 鬼神之事其实非常好糊弄底层百姓,更何况村中宿老皆是支持,是以都相信了只有山神才能救他们。 青山村男女老少齐齐上阵,抓住午时和未时两个时辰抢修神庙,开辟道路。 大半个月后,不仅山神庙焕然一新,就连县衙中的关系也被打通。 无论收税还是缉捕盗贼,县中衙役兵丁都会远离青山村,如有刁民告状,“他们”也能保证县太爷收不到状子。 至于耗费的银两甚多,村老们也觉得值,青山村五百人,加上游商,难免会有说漏的。 其实根据周柏特意收拢的外界消息,他认为青山村的这点事根本不会引来任何关注,因为第一支攻陷府城的义军出现了。 并且离青山村所在县府相隔不远,上面的大人物都慌成一团,哪有空惩治私祭山神的刁民。 天气愈寒,一场初雪覆盖了小青山,山中野兽近乎绝迹。 鬼物失去血食来源躁动不安,近来村中时有家犬于夜间狂叫。 没等到山神给的一月期限,周柏已是带着所有村民于山神庙祭祀。 只是能动的,几乎所有人都被叫来上香。 周柏可是记得山神叮嘱,香火之力越多,祂能恢复的越快。 这时的山神庙虽然不算么豪华,却也是青砖黛瓦,耗费整个青山村的人力物力营建修缮而成。 就连神像重新漆刷了一遍,远近看去,威严不凡。 神庙前坪站满村民,而何冬则是客串了一把庙祝,领头祷诵祭文。 “……弟子何冬以香烛茶酒之仪,领青山村五百众虞祭山神……位居灵方,善则锡福,恶则降殃,无祝不应,有感必通。 言念弟子,世居此山,年年康泰,岁嵗平安。 今岁以来,殊觉不样,鬼物觊觎,心切悚惶,具备菲仪,祝告神旁。 伏望小青山山神垂怜,大施恩光,俾瘟疫速退,逐鬼氛潜藏,黎民沾恩,永世不忘。 ……伏惟尚飨!” 最后一句伏惟尚飨全村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洪亮悠长,似乎整座小青山都在回荡信徒们的祷告之声。 以周柏为先,依次按顺序上供香火,一炷炷线香很快将全新的大香炉塞满。 白色的香火烟雾透出屋顶,四周均是氤氲之气,神圣肃穆。 外人看周柏有些紧张,盯着神像,其实周柏一直在看气运天书。 降临差不多一个月,精力全用来干这事了,本源点怎么还不增多。 嗡嗡~ 倏然,一阵强烈的嗡鸣声在神像周边响起,纯净微光闪烁,这是山神显灵回应信徒。 “山神老爷显灵了!” “拜见山神老爷,求您保佑我等平平安安……” 这一下,哪怕原有些疑虑的村民,此时也变成了山神的虔信,这是真神啊! 场面顿时有些失控,求神拜神磕头祈祷者应有尽有,而周柏却趁机躲到一边,和山神的约定完成,气运天书果然发生了变化。 【气运:芸芸众生,山神青睐】(虽一介白衣,却有山神相护,于小青山附近,你将逢凶化吉,无往而不利。) 【状态:精强力壮,气血充盈】(普通猎人该有的体魄。) 【技能:弓术小成】(百二十步,十发而中四。) 【本源点:十一】(你于一村获取话语权,襄助小青山山神复苏,窥见世界超凡之力,本源点增加。) 本源点加十,并且各项词条还出现了相应解读,似乎是气运天书的功能正在恢复完善。 首先就是气运解读,这代表山神彻底认可了他,只要在祂的地盘,都会受到庇佑。 状态没什么好说的,再就是技能弓术隐现加号,这代表可以使用本源点提升技能等级。 周柏意念轻动,消耗三点才能提升弓术小成到大成,太浪费,他自然不去提升。 不过这也给了周柏一个大大的惊喜,以后只要获得足够本源点,他就能直观地提升实力。 还有本源点一栏,增加的十点本源,不仅是来自山神,于一村获取话语权也占有相应比重。 本源点的获取,不一定来自超凡力量,普通的凡人世界中也有渠道。 不过最关键的是,当本源点的数量突破十,降临大真世界后,一直不能翻转的气运天书也能再次翻转,最后一页的青铜大门悠然出现。 即使还是完全的虚影,但周柏只稍稍试探,就知道送他灵魂回去不成问题。 这就可以松口气了,因为他可记得这个世界相对主世界的时间流速。 一比一百,最多只能再在大真待上一个月,不然不说本尊肉身能不能长时间脱离灵魂,就说万一身体异样被外人察觉也不好解释。 周柏估摸着,起码也得本尊踏入道途,有修为傍身,才能在异世界呆更久。 这便是主世界根基不足,连穿越还要顾虑那边。 山神显灵并没有持续多久,然山神庙的热闹却是久久未息。 直到太阳渐渐西斜,没办法周柏只能赶人下山,他可不知道山神驱鬼之事进行地怎么样了。 “诸位乡亲父老,山神将涤荡小青山,未避免误伤,还请白日再来。” 对于鬼物的恐惧,以及对神灵的敬畏,很快山神庙又再度恢复了宁静。 只是香火熏陶后,再看这庙宇,居然多出了几分肃穆和神秘。 周柏踏入空荡荡的神庙,山神应约而来,祂第一次展现了真容。 面容端正,双目隐含神光,一身不知哪朝的官袍,这是普通而又平凡的中年县官? “怎么,很惊讶?说实话,我对你也很惊讶。短短半月就能聚拢五百人,使他们成为吾之信徒,并且没有招致朝廷清缴,很不错!”山神站在神台上,背负双手,俯视周柏。 周柏一喜,刚想说什么,谁料山神的脸说变就变。 只见祂轻抬右手,宽敞的衣袖拂动,庞大的神灵威压立即将他完全笼罩,几乎不能呼吸。 “汝为何不惧吾之神威,五百村民都能信奉于吾,你却宛若逢场作戏?!” “我只信自己!” 第八章 神迹,传信 其实周柏没敢说清楚,伟力只能归于自身。 只是一介凡人在神灵面前说这话,有违常理,他也不想太刺激山神。 气氛冷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估计山神也没想到一个乡野猎人敢忤逆祂,内心或有些不满。 不过很快祂就大笑起来,看向周柏的眼光充满了赞赏,欣然。 “俯仰无愧天地,行止无愧己心,有些读书种子的味道。要不是你祖辈都是青山村人,我都以为你是哪个大儒的弟子。” “尊神谬赞。”倏然间,神压散尽,周柏凝聚在青铜大门上的意念总算松了点,他没看错神。 这位山神应该是某朝的官员,有自己的操守,死后受封,可后代王朝并未承认,这才差点陨落。 “你既不信我,又这般助我,当是何求?”山神微微颔首,正色道。 祂没提驱狼救命之恩,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何冬多年上供所得缘分,现在是祂欠下一个人情。 周柏尽可能想和山神达成合作协议,于是直接说道:“我只想向尊神求一样东西,如果应允,一个月内,我当传山神之名于百里。” “善。” …… 此后数日,小青山山中时常响起震动低吼,偶有神光和黑气碰撞,被山下村民所见。 周柏趁此机会大肆宣扬山神威能,说这是山神在涤荡妖鬼,清理毒瘴。 这消息被见过神迹的青山村信众传播很远,附近几个村子,特别是其它方向依附于小青山的村子,都派出人手查探。 只存在于村中老人口中的山神,居然又可以庇护信众了? 很多人不信,甚至有不怀好意的地痞试图举报,只要那猎人何冬有一句假话。 而自认山神凡间代行的周柏,并没有被打脸。 随着第一批信众的持续敬奉,山神逐渐恢复了对小青山的权柄掌控,即便神力积蓄不多,也不是一些未成气候的妖鬼可以颠覆。 大量恶鬼被山神一体镇压,少数没有害人的鬼和小妖被收为巡山使、护山令,山中清气开始压过浊气。 堵塞的地气畅然流转,枯竭的泉眼喷出山泉,外围的动物纷纷聚集山中。 纵然寒冬飘雪,依然有古树发出新芽,黄叶白雪中出现蔼蔼青意,生机盎然。 这不是神迹是什么,只要到小青山甚至在山下远远遥望一眼,就知道山神苏醒之言绝非虚妄。 值此乱世,王朝法度渐失威严,往日泯于尘世的诡异之事层出不穷。 加上官府横征暴敛,无助之人实在太多,谁不想求个寄托。 于是小青山山神的信徒,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一千,两千,三千…… 截止周柏将要离开前的五天,已有超过三千人信奉山神,大量木制、陶制神像被请回家中。 为此周柏征得山神同意后,选出十五名庙祝管理山神庙,他们各司其职,不仅加快了香客信徒的转换速度,更是将神像开光做成一门生意。 周边五个村子都已选好分庙地址,一切开销由神庙公账划拨。 五千信众,使周柏的本源点变成了二十一点,这让他有些失望。 【本源点:二十一】(你是外人眼中的神灵代行,于乡野之间具有威信,本源点加五;你费心传播山神信仰,得山神庇佑,好感度增加,本源点加五。) 可惜时间太短,何冬及山神之名仅限于乡野之间传播,即使范围超过百里,但来自县城的信徒并没有太多。 如果再给我一个月,或许我就能拿下县城“市场”,那里才是人口最多的地方啊。 可惜不回不行了,不说昏睡不醒会引起变故,就说主世界两天后的县试也不可能错过。 再想有所突破,时间不够,周柏就打算好好享受一下异世界生活,可谁料大变突生。 原本距离还挺远的叛军,趁着大雪发动突袭,半月之间连破五座县城,一座府城。 此时叛军已然到达本府边境,朝廷震怒,纠集周边各县、府的驻军准备死守,禁军出动还要不少时间。 战争的烟云已经掀起,无论贼还是兵,都是普通百姓不愿意面对的存在。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大量前线和叛军地盘的人口逃散,而可以通往后方府县的小青山就是很好选择。 青山村村头,大量外来人聚集于此,周柏领着一众庙祝争取留下他们。 “留在青山村,我们会帮忙建房,如果钱财丢失或者不够的,可向山神庙申请担保!” “山神?拜神可得庇佑?” “听他们说,这里没有妖鬼更没有土匪乱兵,要不就留下来吧。” “可如果触怒山神,你想死都难。” “我们老两口反正走不动了,老实拜神,怕什么……” 就这样,周柏放弃了异界度假,转而在最后几天发光发热。 小青山有山神显圣,是能养活人的世外福地,去那里可得庇佑。 在外力的推动下,山神之名开始在流民中流传,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们为了一个缥缈的希望,纷纷聚向小青山。 即使因为这个时代的信息、交通等限制,山神信徒的增长并没有短时间爆发,几天时间也就新增几百人。 但周柏争取留下流民,扩散山神影响力的这一举动,却是让他又获得十点本源。 前面辛苦忙碌近两个月只有二十一点,而借助王朝动荡,叛军攻伐这一时代事件,却能轻松获取十点本源。 不知不觉,周柏对于本源点的获取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扩大影响力可以,参与当前世界的主要事件似乎也可以? 因为所谓神使何冬在这,前来青山村寻求帮助的人越来越多,可一直没有值得周柏注意的流民出现。 直到最后一天,一群拿刀负箭的精悍男子试图进入小青山。 “冬子,要小心,这些人见过血,也不知是兵是匪。”老村长十分慎重地对周柏劝说道。 周柏也知道这群人不简单,行事干练,眼神充满杀气。 为首的一人甚至穿着皮甲,天庭饱满,鼻直江阔,浓眉大眼,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周柏坦荡无畏,上前径直攀谈,身处小青山他怕什么。 然而到了近处,这一个从未谋面的普通人却给了他莫名的压力,不用言语,也让周柏意念点在了青铜门户的书页上。 “这几位壮士,敢问来小青山有何贵干?” “李来,米县驿卒,带兄弟们前来小青山落草为寇!” 第九章 回归 一介驿卒能有如此气魄,身边能有这般手下效命? 周柏心中微惊,打量这十来人,分明都是军中不可多得的猛士。 李来对于周柏的气度也有些惊讶,空手孤身,面对他们这一群刚从乱兵中杀出的强人,神色不改,坦荡无畏。 也因此,李来愿意和周柏说话,几番交谈方才说清来龙去脉。 原来他们来自被叛军攻陷的地方,多是出自当地的皂役、县兵,甚至李来就是一个小小的驿站马卒。 朝廷的经制之军面对叛军突袭,没有准备,毫无抵抗之力,顷刻间就被攻破城池。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投降,而李来不愿。 他凭借自己过往的义气豪勇之名,聚拢兄弟,几番突杀之下方才进入朝廷控制区域。 本想重新归附,奈何朝廷早已将他们除名,甚至将他们当做奸细追杀。 没办法,为了活下来,李来又带着众人杀出一条血路,至此只剩兄弟十八人。 这不,叛军那边得罪了,朝廷这边也不能容他们,只能另寻他路。 听着听着,周柏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这莫不是未来乱世的王侯模板? 若我雪中送炭,趁尚未崛起之前投资一番,是不是也算参与了王朝变革。 念及于此,周柏立马对李来说道:“小青山乃山神住所,按理说不能让尔等擅起刀兵,不过我与你有缘,就替你向神灵争取一番,说不定还能得到山神的垂青。” 李来和左右互相对视一番,抱拳道:“受累。” 山中主庙,周柏马不停蹄踏入主殿,随后令庙祝将香客暂时请走,他要和山神沟通。 香客们听说山神可能降临,也纷纷照做,退出大殿外等待。 果不其然,外面的人只见殿中神光闪烁,周边香气聚于屋顶,凝而不散。 “你的意思是让我支持李来,扶持他在乱世做一番事业?”显化官袍本尊的山神凝重问道。 祂如今实力尚未全复,又耗费力气梳理地气,清扫妖鬼,所以最近一直躲在自己神域中修养。 “以我之见,大真王朝如今积重难返,中兴之望接近于无,未来天下必将是纷乱不堪,诸侯争霸的局面。” “没有严谨的王朝法度限制,您作为神灵大可振兴神道,试想如果新朝鼎立,神灵又将何去何从。” “一如前面几代王朝,为稳固人道气运,压制神灵,您最好的下场也就是沉睡等待时机。”周柏娓娓道来,向山神谏言。 山神有些心动,但仍是顾虑道:“如果山下那小子不成,争霸失败,吾被新朝针对又该如何?” “所以这就要看您敢不敢赌了,李来不需要成为最后的真龙,就算只是一方诸侯,也能为您传播信仰,提供有利保障。”周柏回道。 “如果运气好,成就王业,割据百年,那吾就可得官方封正,恢复以往的红敕位格不再话下。 如果运气更好一点,开辟新朝,有三百年天下,那吾甚至可一探金敕之位!” “至于……失败,那自然是庙毁神亡。”周柏不用继续说,山神平静的心湖已掀起波澜,自己说出后面的话。 祂一双神目炯炯发光,看下山下,周柏心知这是在观察李来,故没有出声静静等待。 然没过多久,山神就收回探查神通,眼中颇有讶异之色。 “此子气运深厚,倒也值得投资一把,你告诉李来,命他今夜宿于庙中。”山神的声音不再平静,仿佛下了什么决定。 周柏颔首,随即又深深拜道:“遵神谕,小子还有一事相求,请您履行约定,赠我三分气运。” “你现在求运有何用?莫非也想掺和这天下乱世?”山神有些疑惑道。 然周柏只是摇摇头,静静看着山神,一幅希望履行承诺的样子。 “罢了,区区三分气运算什么。”山神微恼道,接着手掌朝着虚空一握,三支线香顿时显化在周柏身前。 周柏大喜,但先是毕恭毕敬行礼,之后才拿好这凝成实物的线香。 因为他明明看到了山神脸上的肉痛之色,只怕这气运并不好得。 “一根线香等于一股红运,点燃即可加持于自身,去吧。”山神也许真有些心疼,只是简单说明,就挥手将周柏“送”出大殿。 外面一众跪拜的信徒,见周柏飘然飞出,又是惊骇不已,祈祷之声更虔诚了几分。 “咳咳,山神十分认可尔等,望再接再厉。”周柏险些没有站稳,被人群围在中间,自然要留下场面话。 于是在一片恭送神使的奉迎声中,周柏欣然下山。 之后的事没耗费他多少力气,几乎走投无路的李来别无选择。 即使“夜宿山神庙,神灵梦中来”的说法太过荒诞,他依旧选择同意。 毕竟只要住一晚,小青山就能接纳他们暂时安顿。 …… 最后一天悄然而过,周柏看在三支线香的份上,不仅和各位庙祝交接好后续发展事宜,更是私下和李来交流一些“屠龙术”。 当然,也正是他这敬业之举,成了撬动未来大势的因果。 黎明破晓之际,周柏在何冬的茅屋悄然消失,留下破碎在虚空的青铜门虚影,也只是惊鸿一瞥。 回到主世界的瞬间,周柏还颇为不适应,本体的略感疏离,灵魂深处的眩晕等等。 但他来不及多想,立马第一时间看向气运天书。 翻转后的最后一页,青铜大门无影无踪,目标世界无法选择,随机都不行。 只有一行词条空缺,他可以使用意念更改名字。 【世界:大真(坐标已记录)】 看起来暂时不能连续穿越,不过后续应该可以再回大真,不用每次都面对随机的不确定性。 周柏又赶紧翻到气运天书第一页,上面的信息才是忙碌两个月的收获。 【气运:本命缺失,乡族嫡脉】(你身无本命,如无根浮萍,为世界所不容;出身周家七房,有部分乡族气运加持。) 【状态:气虚体弱,山神青睐】(寒窗十年,未得正果,极易受风邪侵袭;你身上留有小青山山神的青睐标记,可能会影响其他神灵对你的观感。) 【技能:无】 【本源点:一百三十一】(你窥见“大真”世界超凡力量,助力山神复苏,得其青睐,本源点小幅增加;你发掘尚处蛰伏的潜龙,雪中送炭,引导其走上争霸之路,本源点大幅增加。) 【可具现:气运线香,望气术,弓术】 第十章 具现兑换 一行行词条周柏只是一扫而过,最值得注意的是本源点,居然来到了一百三十一。 他万万没想到最后一天的收获,超过了前两月的三倍,只能说,本源点的获取还是要看有没有找对方向。 并且周柏认为这一百三十一点应该只是小头,大头已被气运天书汲取,用于至宝本身的恢复、强化。 回顾第一个世界,周柏自认为十分顺利,除了破局有些难,后面都十分顺利。 这可能就和气运天书的本源不足有关,周柏自惭形秽,无论穿越还是重生,都是大耗本源的伟力。 魂穿大真,本源点一栏方才显化,余额为零。 从这个方面,周柏也能推断出大真世界的能级不高,不然气运天书哪能带他穿过去。 降临地点为山神庙,再排除周柏的糟糕外运,那只能是开了后门。 小青山山神,或许已经是大真世界数一数二的大佬。 种种推断在周柏脑海一闪而过,不过他没有过多思考,因为最下面一行词条在闪烁,需要他快点做决定。 【可具现:气运线香,望气术,弓术】 周柏意念触碰过去,每一样东西均有对应耗费的本源点。 气运线香:点燃可加持三分红运于己身。(具现需耗费本源六十点,一根二十点,共三根。) 望气术:凡世间万物皆与炁合,无所不可观之。(具现需耗费本源五十点。) 弓术:继承自何冬的小成弓术,百二十步,十发而中四。(具现需耗费本源十点。) 这么贵,一看具现价格,周柏肉痛不已。 气运线香不用说,肯定要具现,冒着生命危险穿越就是为了增强自身薄弱的气运。 望气术,一看描述就是顶级辅助神通,应该来自山神,没想到被气运天书所录下。 这个也要具现,在步入主世界的正规道途前,无论哪种超常规手段都能增加底蕴。 最后的弓术,说实话,有些鸡肋。 他未来肯定是要登科学道,些许凡人小术可能太浪费。 但周柏又看到自己的状态,气虚体弱,即使治好了风寒,也依然是个文弱书生。 于是为了印证某种猜想,周柏决定还是全部具现,最后三位数的本源点,就只剩十一点。 周柏意念闪动,完成具现交互。 三根平平无奇的古朴线香出现在周柏手心,不仅如此,随即全身都在发生变化。 原本白皙稚嫩的手掌长出老茧,腰腹突然涌现热流,掀开衣服一看,松垮的皮肉变得紧实,宛若锻炼多年。 周柏握紧双拳,手臂上的肌肉居然清晰可见,似随时能爆发大力。 虽然依旧是“小白脸”形象,但内里却是从事打猎多年的健壮猎户,张弓搭箭的本能自然浮现。 果然没错,感受着真正健康的身体,周柏看向气运天书。 【状态:身轻体健,山神青睐】(寒窗苦读并没有耽误健康,平日喜好打猎的你拥有一具矫健的身躯;你身上留有小青山山神的青睐标记,可能会影响其他神灵对你的观感。) 【技能:弓术小成、望气术入门】 弓术小成:百二十步,十发而中二。 望气术入门:你仅仅能比风水大师看到更多。 技能这一栏,弓术小成有些模糊,显然周柏并不是真的像何冬一般小有所成,十发只能中两箭。 后续如果继续加强弓术训练,应该可以达到十发中四的水准。 不过周柏看中的不是弓术,而是对身体的强化。 还有就是望气术直接入门了,其中或许有气运天书灌输记忆的原因,但周柏认为更多的是他本身就对气运钻研颇深。 重生前他决定稳扎稳打,并未穿越诸天开启气运天书其它功能,所以十分依靠气运天书第一页。 上面的词条不用说,投射人影显化的气运,也被他琢磨的差不多。 如今和源自山神的望气术记忆一对比,很多知识都是共通,如白气是世间万物最常见的气,普通人一辈子就是淡白气运;又如灰气、黑气,象征不详,多是代表霉运灾劫。 周柏将意念投射在望气术和弓术的词条上,发现可以凭借本源点继续提升。 只是望气术入门到小成,需要五十本源点,弓术小成到大成,则需要二十本源点。 他现在只剩十一点,无论提升哪个技能都不够,只能暂时罢休。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周柏穿好衣物,起身出门,这已经比平常多睡了一个时辰。 推开房门一看,福伯正在院中一角生火煮药,浓郁的药汤味迎面扑来。 不是别的,正是周柏很熟悉的荆芥清香,前段时间生病,福伯一直都是以这味药来为他压制风寒。 “哎,我的小少爷,你总算是醒了,是不是病还没好,来再喝碗荆芥汤。”老仆听到开门声,急切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福伯,只是偶尔贪睡一下,风寒早好了。”周柏连忙解释道。 “老爷要不是去得早,你身子也不会这么虚,还好老天保佑,县试要不就……”福伯却是有些不信,仍然一边倒出药汤,一边絮絮叨叨着。 老仆这辈子没有读过书,但最相信书中的道理。 科举大道是通天之梯,读书人也普遍受人尊重,周柏的父亲死前考上了秀才,是取得士籍的士人,他的后代当然不会差。 “呼~”周柏有些无奈,只能吹了吹药汤的热气,将其一饮而尽。 滚烫的热汤在肠胃激荡着,一股暖意直冲脑门,顿时令周柏略显混沌的神思清醒了几分。 “福伯你别担心,这次县试我一定要参加。” “可少爷你都没有祖宗赐福,万一平白折损了才气该如何是好,不如再等三年?”老仆可是知道最近真正的嫡系待遇,是周柏用赐福名额换来的,因此有些不解。 没有族运加持,还要去考县试,这不是和大多数的平民学子站在同一起跑线。 而周柏却是微微摇头,眼神充满了坚毅,准备这么多,就是为了提前三年登科入道! 只能说他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考中秀才,取得朝廷士籍,能不能再生本命。 等进士登科,天庭录名,却是早已化为劫灰。 第十一章 望气初观 二月将要过半,寒风不再冻入骨髓,春意渐浓。 这不连院中枯干的桃树也焕发生机,点点绿芽迎风而起。 周柏拿了几个白水鸡蛋揣在怀中当早餐,这是他记忆中对长身体的执念,族中对于承诺过的事还是都能做到,日常所需充足供给。 “柏少爷!”周远本来在院门外站得笔直,见周柏出来,连忙作揖问好。 周柏深深看了周远几眼,轻声道:“后悔了吗?” 原本是族内武师的小头目,现在却被分到一个没有实权的少爷手下,看家护院。 要说没有落差肯定不可能,周柏能从周远的眉宇之间看到几分黯然,就他所知,因为三房的缘故,这段时间周远以前的手下都不再和他来往。 “没有。”周远下意识地回答道。 或许是觉得这样不够真诚,他又肯定道:“我相信柏少爷。” 在周远回答时,周柏悄悄使用了望气术,一股清凉在眸中划过,世界轰然变样。 远处不说,就说近处,先是院中的福伯。 一根淡白色本命在头顶出现,很细,如同一根衰老的藤蔓。 周边聚拢着稀疏的白气,多是淡白,没有红色,但也有几缕纯白。 周柏望气术等级还不高,无法判断这些外运的来源,只是本能察觉到几缕纯白指向家族,乃至于他。 虽是仆人,却祖辈依附于家族,得几分外运庇佑也是应当。 如果换做乡、里中的普通村人,大概率就是只有淡白,这种气运,生活遇到些许波折,可能都难以承受。 周柏想着,自己未来当了大官,或者道途上有所进益,能不能引起福伯的本命改变?再不济也能以外运庇佑吧? 不过他没有思考太久,驭使望气术又看向周远。 一根傲然挺拔的本命气在周远头顶扶摇直上,观其颜色居然是纯红中隐现淡黄,这可是出县的州郡命格。 如果只看本命,周远当官可以一直做到六品而没有任何压力,就算是五品也能勉强为之,不会德不配位。 但此时周远四周只有缕缕白气,就算比福伯多,却也没超出一个量级。 这等外运,如何能支持周远崛起。 此之谓“为材未离群,有玉犹在璞”。 记忆中周远的表现刚好符合他的本命,能力匪浅。 “哈哈哈,很好,你现在就去找族里领取银钱、吃食,我去县里要用。”周柏赞赏大笑,拍在周远肩膀交代道。 “是。”周远躬身领命,并不多问。 他望着周柏离开的身影,眼中泛起异彩,没想到少爷没有阴福支持,依然要参加县试。 这是不甘,亦或是胸有成竹? 周远对周柏的做法有很多思虑,周柏更是想起招揽周远的初衷,当时他可没望气术。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风高浪急,更见砥柱中流。 前世大劫来临,周家虽只是新晋县豪家族,依然有不少人才脱颖而出。 周远就是族兵首领,奋起抵抗大敌,护族一月之久,可惜最后援兵来迟,力战而死。 善后的州中援军主将,亲口赞赏周远可为虎将,统帅万人大军。 这等人才早早抓住,能为他掌控家族省下很多力气。 几个鸡蛋刚刚吃完,周柏已然来到族中的一片富丽连院,这里是周家中枢,群事堂。 刚得望气术,他忍不住又查看了一番家族气运,各类房屋结成的建筑群在周柏眼中逐渐灰暗,化作虚影。 接着一缕缕气运从建筑虚影上冒出,淡白、纯白、淡红,甚至有不少灰气掺杂其中,最后结成一张似是而非的破碎大网覆盖祖宅。 再放点看,这张显得破烂的大网延伸至所有家族控制区域,网的整体显现纯白,偶现丝丝淡红。 只有核心处的祖宅,才能看到淡红色结丝成缕,但依然是纯白居多,淡红只有小半。 刚刚将家族气运看完,周柏的脑海一阵刺痛,如坠深渊,望气术难以为继。 毕竟没有踏入道途,全凭异于常人的灵魂强行操控,然凡人的精神力毕竟有限。 周柏呆站在群事堂大门前,身体晃了晃,在外人眼中有些怪异可笑。 可他并没在意,只是有些感慨,这就是乡族巅峰的族群气运? 所谓的红宅之家,起码也是祖宅气运全部显红吧。 那破碎大网又是何物,望气术传承中提到的制度法网? 周柏获取的信息太多,一时难以理清索性搁置,转身踏入群事堂大门。 执事、族老都会常驻于此,如果有些大事不能决定,族长就会召集各房主事商议讨论。 自群事堂设置以来,家族少有出错的决策,也因此一直处于上升势头。 这样的决策机构,周柏不认为有错,但要是他主事,必然会进行改革。 力量分散,推进缓慢,大事难成,都是弊端。 当然,这也就是周家一直没出个强势人物,能带动家族,而不是家族带他。 几番曲折回绕,通过几条长廊后,周柏就来到了族长周明轩的办公地点。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候在外面,都是前来拜见族长的,只是这几天都是考生优先。 族长在这,处理事务的核心机构就在这,很多执事、文书、仆役在此穿梭来往。 周柏放弃祖宗赐福名额,依然要参与本次县试的行为,族内很多人都不理解。 还有杖罚恶仆,使得族内开革执事周大田,都是于族内“扬名”之事。 这不无论是往来的执事,还是等候的县试考生,看向周柏的眼光就很复杂,但他们也不会主动和麻烦人物搭腔。 只有刚刚从屋内出来的周瑞,看见周柏就眼中一亮,旋即故意沉声道:“周柏,快来,族长唤你。” 有几个考生也看出周瑞的小伎俩,不过他们还能为这等小事去问族长?只能怒目而视。 周柏心中了然,微微一笑径直上前,两人擦肩而过时,周瑞还锤了一下周柏胸口,使了一下眼色。 潜台词不用说,大意就是你欠我一顿饭。 望气之下,面前堂口就是各处气运的交汇点,其间有不少逸散,但大都有条不紊的在吞吐反哺。 每时每刻,周族气运都在群事堂的运转下一点一滴增加。 周柏微不可及的摇头,这样,太慢了。 第十二章 保单,族运红圈 一方书桌,一堆文书,基本上就是周明轩日常相伴的东西。 没办法,族长“日理万机”,闲不下来。 可在周柏看来,这就是周明轩年轻时当司吏磨出来的习惯,身为一族之主,如果还分心小事,又如何掌握大舵。 当然,如今没有话语权的周柏不会多说,只是矗立一旁静静等待。 过了盏茶功夫,周明轩方才停下笔,他轻轻拉起桌旁的一根绳子,马上就有执事进来将批示完的东西拿出去办理。 周柏现在视力不错,瞥见了几行字,方才批示的,是某个庄园具体事项的安排文书? “你很耐心,族学夫子也夸赞过你的四书五经学习,没想到七房还磨出你这么一个苗子,比这批族中考生都强。”没等周柏在心里吐槽什么,周明轩已然出声道。 “族长过誉了。”周柏作揖行礼道。 周明轩站起身,摆摆手道:“我还没说完,你有一样急,急在功名利禄之心太重,十五岁何必急着下场,再沉淀三年自可一举冲击秀才功名。” 急?他确实急,急自己本命缺失,性命难保。 更别说几年后的大劫,急需他获取名位,积存力量。 可周柏又不能直说,只能表现自己的自信,于是他不卑不亢拱手道:“圣人十五有志于学,柏虽不敢自比前贤,却也已束发,自当有所追求。” 抬出圣人,周明轩还能说什么,只是明显冷淡了不少,大抵觉得周柏执拗,不听长辈劝导。 “那好,这是你的互结和具结保单,县衙会以此为凭证给你发放考牌。”周明轩拿出一叠文契,从最底下抽出两张递给周柏。 甚至周明轩没有避嫌,而是将这些文契摊开在桌上,任周柏浏览。 互结保单就是安排同考的五人,写具五童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 具结保单则是要请本县廪生具保,称之认保。 保其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本身亦未犯案。 原本在科举刚兴起时,还有一条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才能报考,后来一位出身不好的大儒飞升天庭为官,遂废此条文。 要不然周明轩那司吏敢不敢当还两说,毕竟司吏不入品,严格意义上也是皂吏。 周柏不避讳,当着周明轩检查互结和具结保单,上面的各项信息都没问题,就连请的认保廪生都一样。 信息没差别,可周柏的两张保单,和其他人的保单比少了一样东西。 其他人的保单页头有红圈,只有周柏空空无也,其中三房周和运更是有两个红圈。 周明轩本来还以为周柏会疑惑质问,谁料周柏只是鞠躬道谢,旋即拿着保单告辞离去。 前世周柏自己就有两个红圈,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 保单页头画红圈,最早源自科举考官批阅考卷。 如果答得好,这位考官就会画上红圈,再传至下一位考官批阅,结束阅卷以红圈多寡对考生名次排序。 后来凡间朝廷加入气运甄别取士,各级家族就学着使用红圈表示上供气运。 一般来说,只有县豪以上的家族才有资格这么做,最近一些年,如周家这种接近县豪家格的也在模仿。 然而周家的红圈作用极小,只用作表意象征。 红圈由族长亲笔勾画,每个红圈都会附上家族气运,只是真正的县豪族长画了便能分出族运,而周明轩画了却不作数。 只有三年一次的祖灵赐福,才能真正将族运加持在考生之上,以供朝廷甄别取用。 县豪家族每年都能由族长分割族运加持族人,周家则是三年一轮回,周明轩的红圈真的就只是一个圈,族运掌控权全由祖灵把持。 县豪家族年年都有可能出秀才举人,而乡族则是三年、五年才有可能,此消彼长,这也是为什么家族阶级之间差距这么大的原因。 周柏知道,乡族在整个大旭来说并不入流,只有掌握部分族运操控权的县豪,方才真正踏入士绅门槛。 可县豪多难啊,周家历代先祖皆如周明轩一般勤勉,可最终还是只能借“红圈”,来展示一下周家接近县豪的实力。 殊不知这般做法,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徒然被平苍县的县豪耻笑。 周柏大步走出房门,刚好听到周瑞和其他人争论。 看模样都是这次县试的考生,两个嫡脉和几个支脉的年轻人簇拥着一人,身披彩毡鹤氅,系着云纹锦带,但眉间有些放浪,举止颇为轻佻。 这正是周常的儿子周和运,年轻一辈最有希望考取功名的嫡系。 如果周柏精力够或许还会望气一番,然而他连周明轩都没看,又哪里会看周和运。 “周和运,你以为你一定能考中了?凭什么在这嚣张。” “你知道什么,运少是这次祖灵赐福最多之人,哪怕秀才也不在话下。” “哼,科举可不是光看气运,世家尚且有落第考生,农家也能出举人老爷!” “这般的人有几个?是你周瑞吗?” “你,你……!”周瑞终究难以舌辩群儒,被气得满面通红。 周柏轻轻摇头,走上前去道:“尚未取得功名就这般轻浮,族长怕是不喜。”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一寒,纷纷闭嘴收敛,就算考中童生,如果没有族长支持,后续也难以为继。 只有周和运感觉被落了面子,从周柏身旁走过时,轻声挑衅道:“没有族运还想考中,下辈子吧,还有周大田的事我记住了。” 原来周大田攀附的三房关系,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少爷。 周柏却对周和运的话置若寡闻,拉着周瑞离去,连头都没偏一下。 周和运更气了,面色阴冷,不知道是不是在默声大骂。 走出群事堂,周瑞颇为担心地说道:“那小子平时学问不差,加上这次受的赐福最重,考中童生不成问题,就算是秀才也三成希望。” “怎么,都是周家族人,考中秀才又如何?就算是家主,也最多将我发配庄园,田园之乐亦是大儒所求。”周柏的话自然而又充满开阔之感。 周瑞仔细看了看周柏,总觉得这位幼时玩伴变化很大,一时间居然不再反驳。 “走吧,早点去县城报名,衙门的那套流程可不简单。” 第十三章 进城 平苍县得名于此县附近最有名的大山,苍山。 虽不是丹崖千丈,青壁万寻,却也是奇木蓊郁,蔚若邓林。 通往平苍县城的官道上,一架马车平稳而迅速的行使着,一看驾车的就是老把式。 车上周瑞半躺着,嘴里喋喋不休,而周柏则是掀开窗口布帘,一览周边风景和地势,思绪翩飞。 连绵不断的苍山将整个平苍县半包围,想要横跨苍山,除了少数猎、采之辈,就只有官府耗费大价钱开辟的苦口隘可以通行。 周柏曾经去看过苦口隘,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隘口设有关城,两侧立有军寨,守御森严。 之所以这般防备,就是因为平苍县是北境最远的“熟”县,再向北,就都是最近甲子方才设立的“新”县,草原之敌袭扰不休。 其实平苍县设立也未出百年,是大旭国力巅峰时所开辟,只是有苍山倚作屏障,发展不逊于一般内地县城。 当初苍山群盗勾结草原和北境敌对势力,自成一体,明抗朝廷统治,使得开辟边州的大策受阻。 又由于军资物力消耗过大,于是朝廷下发诏令,以各种优惠政策招揽内地流民和小家族迁移开边。 各大家族就是在这个背景下来到平苍县,他们纠集豪侠流民,与苍山群盗浴血拼杀,争夺以供族人栖息的土地。 最后贡献最多的几个家族成为县豪,进驻县城,而如周家等众多小家族则散落乡野,成为最低等的乡族。 周家运气还算好,凭借功勋贡献,为下代挣出了千亩良田,还有一个同举人功名。 正是这个同举人功名,让第二代先祖带领家族得以立足平苍县,甚至死后化为祖灵,真正稳固根基。 同举人虽是朝廷特拔,为举人阶层之末,但该有的特权一项没少,撑起一个乡族框架不足为奇。 此后数十年,周家秀才没有断层,并且出了一个真正的举人,家族贡献意义上的第三代先祖,他将周家推至真正的老牌乡族。 可惜的是后面举人名位就没有了接续之人,第三代先祖挣得的很多利益没有保住,县豪家格始终遥不可及。 当然,也还好是位于平苍县,众多小家族即使不能冲上县豪,也能维持乡族家格,不至于坠入不入流的无名小族。 这个世界人道朝廷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大旭王朝依然延续,那就是朝廷要尽量开边,后世对于前朝的评价,其开拓疆土的多少占据很重的分量。 说来一般的人道王朝不过三百年,可此世人道王朝却多有超出三百年者,大旭开国已有三百二十五年,就是明证。 这里面,开疆拓土减少社会矛盾,未尝不是影响王朝寿命的关键因素。 大旭为了开疆,给予开拓者很多奖励,周家二代先祖的同举人只是很小的一方面,真正的优待法令是整体。 像是科举,秀才功名需要经历县试(童生)、郡试、院试三关,但新辟之地,县试后考中郡试即可获得秀才功名。 加上边地文脉衰微,政策加持下,即使考中功名依然很难,但比内地州郡的难度不知道小了多少。 众多乡族都如周家一般,始终保持多位秀才维持家格,传承一代又一代。 新辟之地的时间限制是百年以内,平苍县设立已有九十五年,也就是说周家若不能出个举人,最多只有两次享受优待法令的机会。 郡试取中名额是院试的数倍,在院试考取功名的难度可想而知,不怪族内对于赐福名额这般看重,甚至破坏排序规则,也要争取在这两届内多出几个秀才。 但某种意义上,平苍县诸族的这种内卷,反而为大劫到来积蓄了一定力量,和一些世家大族的步伐倒是一致,周柏心中泛起几分古怪。 “周柏我说话你没听见?亏我还让你坐我爹的马车,好心当作驴肝肺。”这时周瑞有些生气的声音传来。 周柏对周瑞微微一笑道:“听着,听着的,周大田的侄女是周和运的房内人,所以周和运乃至三房肯定会针对我?” 周瑞胖乎乎的脸上泛起几分焦急,道:“对啊,我倒是不怕,反正我爹安排我出去行商。你就不该让出名额,你都不知道族内对于这次县试的扶持有多重,你真想被发配庄园?” 县城越来越近,周柏又伸出头打量地势环境,随后安慰周瑞道:“哈哈,你自己说科举一道不光看气运,怎么到我就不行了?” “你……唉,当我一路白说!看能不能中个童生,到时也好分个好点的庄园吧。” …… 大旭王朝幅员辽阔,东起大洋,西达死漠,南抵十万大山,北至无边草原,面积何止亿万之遥。 合有四十八州,数百郡城,成千上万的县城、集镇。 而就算放在整个大旭来比较,身为北境边城的平苍,也是面积靠前的存在。 县城充满“新辟”之地的粗犷,城墙高耸,箭楼、敌台、角台皆是林立,可就是很少见到与之匹配的甲胄军士。 苍山遮蔽,平苍县承平数十年,不仅从面积上可以称作大县,就连聚居的人口也渐渐追上内地中下水平。 县城聚有十万余众,散落乡、里的人口起码也是两三倍,再加上隐匿奴仆,各大家族手里实力着实不算弱。 这不熙熙攘攘的城门口,刻有周家标记的马车都没有守卒查验,驾驶马车的老把式熟练的抛下几个铜钱,便疾驰向城内。 县衙附近,周瑞指着远去的马车道:“这老把式可不简单,我爹常用的老马夫,不是我要县试,根本不会派来送我。” “嗯,放在族内当是十人敌,收拾几个蟊贼不在话下。”周柏淡淡地回道。 这便是家族底蕴,哪怕只是一房嫡脉也能养出这般好手,除了他们七房势力单薄。 周瑞大吃一惊,有些怀疑道:“这你也能看出?那我还当做下人使唤。” “走吧,没什么事比县试重要,去找客栈入住而已,没有不尊重。” 虽然明天还有时间报名,但县衙前已经有很多书生排队,都是来自十里八乡。 不过周家嫡脉可不用排队,只是一声通报,马上就有两个差役前来引路。 第十四章 报名,道官 县衙门前有两头威武石狮坐镇,表面上看只是一普通石头雕像,实则石狮得官气蕴养,自有灵异。 当妖物鬼魅胆敢冒犯县衙,石狮之魂就会醒转,化作镇衙神兽搏杀外邪。 前世考中举人,他曾受县令邀请于衙内相会,从县令口中才知道,各级衙门机构都有官方神灵巡视。 生前为官,死后为神,这便又是科举称之为通天大道的又一铁证。 无法成为两榜进士,录名天籍,那忠心为国,立下大功,死后也能得朝廷敕封成为神灵。 这里周柏又想起异界的大真王朝,那边朝廷一直压制神灵,少有正封,应该就是为了防止气运分割流逝。 不像主世界的人道王朝,气运浩如渊海,封敕神灵的损耗,也就是多授几个官职。 没有修为傍身,周柏哪怕精神已经恢复,现在也不敢窥探一县气运。 他现在是不敢再肆意妄为,探查自己出身的周宅都已经心有余悸,观察一方势力切不可乱来。 至于观人,入门望气术,看一看普通人或者独行的小官小吏倒也罢了,如县令这般人物哪怕远观都会受到反噬。 他习得望气术后,对于气运敏感很多,此时在县衙之中前行,只觉陷入流沙。 随便一个差役吏员都有朝廷气运相顾,冒犯者立受压制。 森严、压迫、威压……种种感受迎面扑来,周柏知道很大程度都是气运压迫所致,可其他人却只觉朝廷不可轻辱,心中自此留下正统印象。 原本活跃嘴多的周瑞也是一言不发,谨慎小心地跟在差役后缓缓前行。 大堂居中,两侧是衙门六房所在,走过百米大堂前甬道,周柏一直跟着向东侧走,这才到了县丞衙的礼房,至于西侧则是主簿衙。 如外面慢慢叫名的排队长龙一样,礼房前同样有十来人,差役只待房内一人刚出来,马上就领着周柏两人插队进去。 县豪家族的嫡子报名都在明天,今天周家的分量自然够重,这是周家的名声,也是周瑞私下塞的一角碎银子所致。 走入礼房,一排书吏还有两个道人坐于公案之后,齐齐注视着两人。 周柏不敢怠慢,连忙和周瑞上前递交保单,回答亲供信息。 县试报名查验三份资料,除了互结和具结保单外,还要亲自答录个人信息,称之为亲供。 为首一吏员接过保单,马上分给其他人,随后又朝两侧的道士拱手道:“请道官大人准备查验。” “周瑞录亲供,年十五……周柏录亲供,年十五,籍贯北安郡平苍县红泥乡,出身乡族周家七房……” 原本一脸严肃的吏员,听到两人出身周家嫡脉,脸色顿时温和了许多。 “亲供无误,就请周公子按下手印。” 周柏检查了吏员录下的亲供信息,随即签名按印。 最后吏员拿着保单文书找到旁侧的道官,带着几分尊重道:“道官如查验无误,请盖道官印。” 这时互结、具结保单已经由各吏员查阅完毕,一位道官接过周柏的三份保单,单手掐出法决,嘴里默念着什么。 科举乃国朝最重之事,就算是最基础的县试,从检查考生信息开始,就有朝廷衙门、道官、神灵联合把关。 科举级别越高,筛选的人才越重要,把关力量越雄厚。 到了会试、殿试一级,更是有天官亲自降临关注,表现优异者立入天庭也未尝不可。 周柏有过前世记忆,知道这道官是在沟通神灵,他自己的道法未能察觉差错,但还需坐镇神灵确认。 神灵的效率还是很高,很快道官就朗声道:“城隍验视,周瑞、周柏无有欺骗妄言之举,许钤道印。” 没有什么神异的法术,只是简简单单地从腰间解下一块小巧的铜印,随后钤盖在三页保单上。 周瑞第一次见到道官,簪发戴冠,青色道袍,看起来就离尘脱俗。 一般人自然十分敬畏,刚才其神神叨叨沟通神灵的表现更是骇然。 然而一套流程下来,任何法术都没见到,周瑞的眼神不由得就有些怪异了。 不是应该随手一指,官印就会悬空钤盖吗?道官似乎和他们这些凡人没什么两样啊? 这盖印道官看起来很年轻,就算学道驻颜有术,但实际也没超过三十岁,平时多在深山吐纳修法,人情世故更不怎么圆融。 对于呆呆盯着他的这个胖子,他哪有什么好脸色,道袖一拂就是“送客”之举。 这些凡人真是无礼,乡族出身就是乡族出身,如果是县豪嫡脉,肯定知道他们这些道官的苦衷。 官衙重地,朝廷法网枢纽所在,哪能随意施法。 要不是朝廷征召下山,受了道官印,他连县衙大门都不会跨进一步。 周柏知道年轻道官羞恼的原因,马上拉着周瑞道歉:“族弟眼光浅薄,学业不精,尚未习读道经,哪知先道后法和先法后道都是世间正大之道,还请道官大人饶恕他的无礼。” 这话一出,就仿佛说到了道官的心坎,不仅年轻道官脸色温和了许多,就连另一侧的老成道官也对周柏微微一笑。 气氛稍加缓和,年轻道官也不再赶人,吏员们都是人精,赶紧就要走完流程。 无论是道官还是周家,都不是他们小小文吏能得罪的。 一个吏员将两人保单放进红木托盘,向后堂走去,一个吏员拿着两块木制号牌上前。 “两位周公子的保单马上就会送到县丞那盖印,这是你们的入场号牌,请于后日准时参考,县试日衙门会准备午食。”吏员说得很仔细,两人也是连连点头。 周柏拱了拱手道:“多谢,我们不耽误大人们继续办差,先告辞一步。” 当然走之前,周柏还是拉着周瑞再向道官告罪一番,揖礼拜别。 两位道官对周柏的好感度刷刷上升,其中年轻道官几次开口欲言,但似乎迫于场合、身份,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难得有“同道”中人,恨不得相约长谈一番。 第十五章 先道后法,红运之贵 周柏对于道官的表现了然于心,这是把他当知音了。 科举之道即是先道后法,是堂皇正道,为天庭所重。 而世间道门则是先法后道,乃是被时代渐渐抛弃的“小道”,即使道门自己不认,衰败之势却是无法避免。 眼下周柏将两者并列,道人们当然有所好感,要不是要事在身,拉着他对酌一番也不是不可能。 前世他虽然是举人,但于整个世界来说,层级依然一介蝼蚁。 所以他对于很多大隐密,只是一知半解。 天庭乃是五位天帝共治,但对于天帝们分别管辖什么却无从得知,只隐约知道最上面,还有一位不问世事的昊天上帝总理此界。 根据种种野史记载,道门在远古时期曾是世界顶层,凡人想要超凡长生,除非拜山学道,被高道收入门墙。 道人的地位一度凌驾于王侯之上,就算是道门式微的今天,修为层级稍高的道人也会被凡人误认为是真仙,常冠以仙人之称。 至于为什么如今道门受到种种约束,被科举正道视作旁门小道,周柏也没有确切的消息。 只知天庭更青睐科举出身的士子,两榜进士尚未踏入道途,即被录入天籍,作为嫡系培养。 而道门之辈,想要长生不死,大道有成,就非得一步步前行,死于劫难者十之八九。 走到最后,渡劫飞升,在天庭也是不被重用的居多,毕竟他们逍遥自在惯了。 周柏根据气运之说来推断,那就是能从科举之路杀出来的两榜进士,多是天赋和气运兼顾之辈。 学道是天才,名录天籍还能给天庭上供气运,这不当嫡系,把什么当嫡系。 道门出身,不说各方面已经定型,就说修为大成浑然一体,想上供几分气运都难,纳入天庭几可视为累赘。 前世同年举人,对隐居山中的道士多冠以“道贼”之称,道士又对享受优厚待遇的士子不屑一顾,视作陷入泥潭中“俗人”。 两者互相看不对眼,自己跑上去亲近可能有后患,以后要注意,周柏一边走出县衙,一边思绪发散。 连士子都算不上的草民,哪里顾虑这般多,想太多。 周柏摇头发笑,但周瑞却没看出其中的自嘲,只觉好友心大,气度宽宏。 他幼时多和周柏一起玩耍,可自从开蒙后,天资愚钝的他被家里向经商之道培养,两人就联系少了许多。 前些天因为要族祭,还有县试在即,这才回到红泥乡的族中住所,他爹可不会让出赐福名额。 然而最近的接触,周瑞真感觉周柏不像十五岁的同龄人。 “周柏你变了很多,如果你上个士籍,将来一定比我有出息。”周瑞望着有些看不透的好友说道。 在衙内不觉得,出来他才一身冷汗,无论道官有没有超凡力量,那也是朝廷入品级的官,不是他能冒犯的。 周柏站在台阶上,目光搜寻着什么,对周瑞调侃道:“怎么你就放弃了,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学经商,挣点家业培养下一代。” “我只是希望考个童生,免得死了刻碑连个称谓都没,至于秀才,哈哈。”周瑞摇摇头,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童生虽不算功名,但在文运不强的“蛮荒”之地,如平苍县,很多童生是够资格当个开蒙老师的。 诸多家庭供出个童生都不容易,死后也当做荣耀刻名于墓碑,下去见祖宗不丢脸。 两人无视掉一些嫉妒的视线,都是来自于排队的考生,他们中多是小家族甚至是平民出身。 “走吧,你家马夫来接我们去客栈了,你的学业还真得临时抱佛脚,不然童生也难。” “不逛逛?这两天城里很热闹。” …… 周柏对于童生试成竹于胸,不说前世考题都知道,那一世学业磨砺可不是骗人的。 但毕竟是重生以来第一次,居然正经窝在客栈看了两天四书五经,这是他在调整自己的水平,诗赋策论别写得太老道娴熟。 当然,周瑞也没跑掉,周柏私下给他进行了突击培训,抽背时掺杂了几个大分考题在里面。 大旭祥兴四十六年,二月十三日,平苍县县试第一场开始。 天刚微亮,悦来客栈外就开始喧闹不已,人车往来,多是赶去考场的。 周柏也已早早醒来,他做好个人清洁,没有立马出门,而是将天书中的气运线香取出。 他发现气运天书又多了一个储物功能,只是目前好像只能存放具现之物,除了三根气运线香,其余皆不能放。 童生试,需求气运不会太多,一根应该够了,周柏心念微动做好安排。 他随即拿出火石十分熟练的将其点燃,无色无气,以极快的速度燃烧完毕。 线香没有留下灰烬,就连手上拿着木棍载体也化作虚无,起码肉眼看到是如此。 周柏为防万一,唤出气运天书,查看第一页。 书页闪动间,周柏本身的人影浮现其上,照样是空无一物的灵台本命。 越来越紧迫的焦虑感浮现心头,周围似有空气墙在逼迫,看来要不了多久天道就会发现他这个异类。 本命暂时无从改易,但四周外运有了很大变化。 一缕淡红之气在人影周身有规律的缓缓绕行,一缕缕白气紧紧追随红气,形成稳固的外运格局。 不说外围试探的灰色气运不敢上前,就连淡白之气也因红气的存在,正向纯白转化。 红色气运,是一县之才才能拥有的气运,一县最高官员的气运格局也就是红运。 这不区区一缕就统摄了周柏如今稀薄的外运,要不是他本命缺失,红运无法久持,早日点燃气运线香,便可多增加一些白色外运。 周家不是红宅,祖灵能为族人加持一丝红运都了不起,所以周柏现在的气运应该是远远大于普通乡族嫡脉,就算是一般的县豪后代也不见得有一缕红运镇压。 气运显红,放在一县来说,就是贵人。 县试候考,大家都排得整齐有序,周柏拉着还没睡醒的周瑞老实排队,县豪公子也在其中,正式开考可没什么特权。 近千名学子参考,不知几人身负红命,将来可以一窥百里侯之尊位。 第十六章 县试,镇运 普通科考棚,大小均座北朝南,最南有东西辕门,圈以木栅,有一大院。 院北为正门,叫龙门,龙门后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 平苍县文运不算鼎盛,但考场却是必备,相比较周边各县,修得还算大气宽敞。 考生便是在宽敞的大院中,按照各自号牌顺序排列,龙门前的吏员叫一个进去一个。 过门检搜的差役都是精干之辈,进人速度极快,是以周柏也没等多久。 轮到周瑞,周柏时,刚好搜身差役认得周瑞,连搜也就是装个样子,让两位周公子免了“难堪”。 两旁肃立的守卫县兵对此视而不见,他们被县尉调过来,只是为了证明朝廷的重视,镇压任何不安分因素。 真有胆敢夹带小抄的那只能是自己找死,当然,每年总有几个不知好歹的人,妄图瞒天过海。 殊不知道官坐镇,神灵巡察,普通凡人哪能搞些歪门邪道。 真正步入考场大堂,所有的喧嚣全部消失,周围一片寂静。 没有考生敢作出任何多余的举动,行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来麻烦。 周柏和周瑞分开,寻到各自考号代表的方位,随后安静坐下等待。 其他考生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不敢张望,而周柏却是胸有成竹,坦然打量四周。 堂上各位考官已然落座,中间是县令,左右分列县丞、教谕充当监考官,在稍后不远的角落处则是周柏见过的两位道官。 一如前世,到了最近几年,朝廷对于科举的重视犹甚,县试由县令亲自主持。 不然以往的常例都是县丞代为主持,县令偶尔来巡察一下就够了。 纪鸿哲,外郡来此任职已有一年,平时颇为低调,常倚靠县内大族施政安民。 很快,各种信息就从脑海深处浮出,咋一看这县太爷很好对付? 实则不然,根据后面几年的做法,这位可不是个安分人物,一年的蛰伏只是为了站稳脚跟。 招揽流民,颁布开荒令;支援物资,修补苦口隘城墙;征召豪强家丁,清扫苍山盗贼…… 虽然各项政令多有失策,但能看出是个实干家,得想办法拉拢借力,周柏暗自琢磨。 至于县丞和教谕,都是北安郡家族出身,根基深厚,也不需要和他周家合作。 啪啪啪~ 就在周柏思索间,三声清脆的鞭响从外面传来,这是入场时间结束,关龙门了。 考生皆已就位,两个文吏从后堂抱出两叠厚重试卷放在案桌上,试卷没有拆封,都是由画着符文的黄油纸包裹,封口还有北安郡府的火漆印。 没错,就算是县试也由上级郡府统一出卷,避免各郡选拔的童生水平有不足。 纪鸿哲站起身,朝着两侧角落的道官微微颔首,两位道官也是明白,当即走到桌前。 “县尊,请您出示大印。” 七品县令官印,代表大旭朝廷在平苍县一地的统治权威,是气运枢纽。 纪鸿哲将这简朴厚重的大印举起,对着堂下左右几百名考生虚印了一下。 没什么奇异之事发生,周柏也不敢施展他那入门级望气术,只是恍然间感受到一阵压迫感笼罩全身,让他不由得正襟危坐。 以国运镇压考生之气运,令所有人可以在同一水平挥洒文才,不至于被气运深厚者取得多大优势。 这便是每一届科举之路上,总有寒门乃至农家士子脱颖而出的原因,即使很少,但还是有。 当你的文才、天赋足够惊艳,哪怕天下最大的吞运大户,朝廷,也愿意贴补气运来培养你。 试问那些在于官印镇压下,依然能写出金青之文的人,如何会放于四野。 七品大印随后被置于案桌正中,这也是整个县试考棚的中轴线上。 官印一出,即是提醒监察神灵就位,道官也可放心拆封试卷。 只见他们一人拿出一把巴掌大的桃木小剑,随后划破火漆,将封卷的符文黄纸都收好。 两位道官法力不弱,封印道法没有逸出威能,几道隐晦的波动都被桃木小剑尽数削去。 启封试卷在文吏手中一一发下,这个时间,考生们或是研墨,或是在空白宣纸上试笔。 最后当县令下令作答,周柏等一众考生方才动笔。 从天庭黜落道门尊位,奉科举为唯一大道开始,事关科举的各种流程已经极其完善。 童生考试科目,首考圣人经典的默写,不局限于四书五经,只要是明文记载飞升天庭的大儒,其文章节选都有可能出现。 这样一来,即使第一科纯考记忆,也会筛掉很多基础不牢之辈。 识字造句,开蒙就够了,童生不能让你当。 当然经典默写,只要下苦功夫都能写出大半,这不全场都在埋头答题。 周柏也不例外,不过他不需向其他考生一般停顿琢磨,笔底生花,一张卷子很快就默写完毕。 他不仅写得快,两世打磨之文字,也是字迹苍劲有力,一眼看去即有恢弘大气之感。 第二科就是试帖诗,以春为题,自由发挥。 周柏没打算全力以赴,抄一抄记忆中的诗文,而是临场随手而为。 ……也解已觉云不卷,白衫春艳到人间。 同样很快写完,然而即便是这般随意,一首试帖诗写完,依然有淡淡红意渗出。 这便是文气,不用望气术,普通人都能看到。 不过只有像这种科举考场般的场所,文人聚集,文气氤氲,可以凭空显形。 周柏没有为自己写出红文窃喜,而是继续作答,写第三科的策论文章。 然这里红气浮出纸面,却引起了堂上监考官的讨论。 “这是谁家小子,就写完第二科,还有红气浮现。”教谕对考生明显更关注,第一时间便小声问道。 “应该是周家,我记得他父亲是祥兴二十六年的廪生,不错不错,官印压制下还能写出红气之诗。”县丞马上应道,他自从当上平苍县丞,已经二十年没动过,对县内家族极为熟悉。 至于纪鸿哲,毕竟是三甲进士出身,淡定地说道:“试帖诗显红不算什么,关键看文章。” 随后只见他把官印轻轻一抬,周柏的答卷再度如常,什么显出红气,都像没发生过。 第十七章 金文出世!(求追读) 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午时,题目虽然都会写,但题量摆在这,周柏上午交卷的想法还是无法做到。 沉闷清脆的钟声响起,副考官县丞宣布发放午餐,令众考生暂且休息。 科举考场,处于朝廷官印及气运镇压之下,凡是在这里考试的人,无论外运还是本命都是被压制的。 但这种压制有限,平均水平也是相对而言。 有家族传承的考生就会注意很多方面,防止被压得太过,不会去做一些消磨自身气运的犯忌之事。 如不管不顾,持续消耗精力、气运长时间作答,就是最简单可以警醒的小方面。 考场的饭菜不算丰盛,无非就是馒头、脆饼之类的干粮,若有需要,请差役短端上一碗细末茶也是正当请求。 这种餐食,按理说是贫寒考生吃得很香,但周柏环顾考场,和他一般大口吃饼放松休息的,却是县豪等家族公子。 小家族、农家考生可舍不得这点休息时间,仍在全心作答,气运和身体状态都得不到恢复。 唉,周柏心中叹息感慨,这就是知识层面上的封锁。 哪怕科举参考书籍都是明文公布,但此类气运方面的“小道”知识,却只在各家族内部流传。 周家也是二代先祖考中举人后,方才知道考场上要注重休息,不仅是缓解疲乏,更是让被一直压制的气运得到放松。 这个消息也是被当做秘辛传承,于周家嫡脉口耳相传,不得以文字记载。 就在周柏还在惋惜那些作答的考生时,后面一角又出现变故。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考生,正被全副武装的甲士拖出考场,堂中监察的道官也站在旁边。 “不,大人,考官大人饶我一次,参考四十年不中童生,我不甘心啊!”老考生歇斯底里向堂上的考官求助。 然纪鸿哲只是摇摇头,眼中痛恨、同情等复杂情绪夹杂,考了一辈子啊这是。 “速速押出,不得扰乱考场。再次向诸生强调,科举乃国家大事,有神灵巡察,歪门邪道纯属自取其辱!” “我县城隍乃是开疆功臣,高宗皇帝亲封,他老人家的神威,哼,尔等好自为之!” 堂上三位考官脸色颇为难堪,纷纷出言训诫,教谕更是有些气急败坏。 望着被拖出去的老考生,众人心中凛然,却也不像县令那样有所同情。 年年都有这种心怀侥幸之人,如果真让作弊录取,那他们这些老实人如何自处? 至于周柏没有过多情绪,老人最后一搏付出该有的代价罢了,他抬头看了看上面,想起本地有名神灵。 这个世界地府不显,凡人死后若想有所依托,能走的路很少,如藏于家族祠堂灵域,亦或是托庇于当地神灵就是“正道”。 否则不想残害生灵,就只能存留七日,之后必须入得冥土。 然冥土之中规则不明,地府无法主持公道,常有祭祖而不得回应者,这便是彻底魂飞魄散了。 以后想应对大劫,神灵那边也必须考虑到。 …… 下午,春日暖阳已然西斜,周柏马上投入第三科的答题中。 笔走龙蛇见,但他眉头却微微皱起,是吃力? 不,是周柏对自己的气运太过敏感,前两科未曾削去多少气运,可没想到第三科气运的流失速度远超前面。 随着文章的逐步完成,一丝丝白气乃至红气外运,从周柏身上抽离,加持在答卷之上。 这些抽离的外运,将会在答卷上形成气运印记,以供阅卷时筛选排名。 其实总量并不算太多,如果这些外运本来就是周柏自己的资源所化,那要不了几天就能恢复。 可周柏毕竟以气运线香所化,临时借来之运,他估摸着几天之内,一根气运线香加持的外运就会马上散尽。 县试的策论不难,但这只是对周柏来说,一边写,卷面上就开始升起文气。 初时无色,再渐渐倔强显红,最后当文章一蹴而就后,红意愈发浓郁,甚至有几分淡金之气扛着官印的镇压显现刹那。 文气和人的气运等级大体相同,只是颜色有些差异。 无色之文就是大部分人所写的文章,文气不多,小范围能够互相传阅。 放在县试中,很正常,考官评阅一般也不以文气多寡定成绩。 有时你气运排序靠前,再加上词句通顺,也就点了你的童生。 红文就是一片文章中有部分出彩的地方,可以名传一县,气运不太差,考个秀才功名不成问题。 再向上就很少了,分别是金文和青文,金文出郡,青文出州。 甚至只要流传够久,名气够大,这些文章是可以作为一代王朝的印记,又称传世之文。 周柏在朝廷气运镇压下,依然写出深红文气的文章,足以震惊全场。 其他考生陷入题海没有察觉,可纪鸿哲等人却是大惊,不过这个惊是惊喜。 能出多少秀才举人,可是考核他们这些县官最重要的指标之一。 “我没看错,刚刚那红气里面有一抹金色闪过?!”教谕张大嘴巴,有些怀疑人生地问道。 “应该是,官印镇压下能显深红,必然是金文出世!”县丞果断回答道。 而纪鸿哲则是已经无声无息的走到周柏身边,拿起文章浏览。 周柏见县令过来,也是走出考位躬身问好。 说实话,他自己都没料到死一回,重生后于学业上居然大有进益。 这已经刻意出了一些疏漏的文章,还是达到了金文水平。 纪鸿哲没有细细品读,但粗略看了一遍就觉文采斐然,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遮掩,他赞赏道:“周柏?柏树斗霜傲雪,如今看来果然坚毅挺拔,高尚不屈啊。” “束发少年,不敢当大人称赞。”周柏揖礼谦虚道。 “好好好,可是要交卷?”纪鸿哲对于周柏越看越喜欢。 “如大人允许,草民已可交卷。” 如此稳重,功名当是稳了,再磨练几年,举人进士也是有望。 即使只是县试考题写出的金文,那也代表周柏潜力无穷,此时不妨卖个好。 纪鸿哲当即唤来文吏给周柏的试卷糊名封卷,不过纪鸿哲都看过了周柏的字迹,也就是做做程序上的公正,童生录取不是功名,尚用不到誊录。 这么早交卷,还有县令赞赏,周柏踏出考场时,不知引来多少嫉妒的目光。 第十八章 不遭人妒是庸才 天色渐渐昏沉,县试考场外已是人山人海,小摊小贩、候考仆从、接考亲朋,当然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即使一行行兵丁衙役在龙门前隔出几米远的空地,也挡不住很多人朝里眺望的目光。 此世任何地方都讲究身份地位,接考也不例外,这不,靠近龙门的位置都被各大小家族之人占据了。 “这一次您族中有十余位参试的少爷,可真是文运昌盛啊!” “可惜去年县试,我何家只出了三位童生,连带着生意都差了些。” “唉,我族自举人先祖开族,再也没出一个举人,只希望这几年能出一个秀才。”几个衣着鲜亮的富人开口感慨道。 “我们几家有什么好讨论的,区区小族不上台面,考再好也就那样,还得看县豪家族能不能出几个好苗子。” “周家、武家等几家豪强也可以谈谈,他们这些年动静可不小。” “不出举人进士,建几个庄园,开几间铺子也算动静大?还不是一介乡族。”说着,说着几个家族的人居然因为谁家强盛,谁家不行而争执了起来。 好在话题很快就转移了,因为后方的人群中赫然让开三条道路,来者分别是赵、钱、陈三家接考的家族管事。 “还不快让让位置,这三家可都是我们平苍的县豪,别给家族惹麻烦。”有眼力的人还是不少,马上提醒前面的同伴让开地方。 三家县豪家族的管事各个跟着一批豪奴,但他们并没有眼高于顶,而是笑呵呵地和其他小族管事打起招呼,交谈起来。 没办法,家格每提升一级都很困难,而在县豪一级想要压过其他县豪,就得争取本地更多小家族的支持。 “我听说陈云少爷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古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想必这次应试一定能直取功名。” “钱少爷推迟几年参加县试,今岁积蓄定然丰沛,或许秀才都是不是目标吧。” “赵管事,良骥少爷天资聪颖,肯定是第一个出考场。” 县豪家族的管事给面子,其他小家族之人当然顺坡上提,对于各大县豪的嫡脉信息简直如数家珍。 然而不管他们如何吹捧,本族和其拥趸,言谈之中也有针锋相对之意。 县试对于他们这等家族出身的少爷来说,实在没有难度,考中童生已成定局。 无非是谁家少爷先出考场,就是先压一头,这在往年可是有说法的。 “开盘开盘,赌谁家少爷先出考场,赌各家这次能中多少童生。”某个角落,消息灵通的贩子已经开出了盘口。 慢慢地,时间流逝,众人的目光已经齐齐看向前方。 周柏不知道外面因此起了争论,而是大步流星,施施然走出侧门。 考场的午餐虽然管饱,但不顶饿,都是没有油水的东西。 他发现自从身体受到弓术小成的改造后,健康归健康,消化能力真是以往不能比。 腹中饥饿,当寻一些零嘴解解馋。 “出来了,第一位考生出来了!” “咦?这位是哪家公子,我自认百晓生,怎么没有此人的记录。”开了盘口的消息贩子最为惊讶。 周瑞家的老把式瞪大了眼睛,旋即激动地喊道:“柏少爷,这里。” 周柏见所有人似乎都在议论他,稍稍有些错愕,但也没有畏惧,而是坦然自若走出人群。 “乡族周家的?” “居然不是赵钱陈三家的公子先出,这在县尊那可是失分,榜首不一定喽。” “这个周柏谁知道是不是瞎蒙的,先出考场不代表能中,遑论榜首?!” “就是,他周家气运够吗?” 挑战权威的人总被上位者所不喜,可对于周柏却没有任何影响,直到他和老把式离开拥挤的人群,脸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柏少爷,他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不遭人妒是庸才。”老把式没有问周柏考得如何,而是试图用自己的经验开导。 谁料周柏只是对这位老把式的才干有所赞赏,对于外人的讽嘲完全没放在心上,他淡定地道:“龙门还要过大半个时辰才会开,你继续等周瑞,我先去找点吃食。”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第一个出考场的“天才”,居然跑到街边买了一包炒栗子吃了起来。 这种表现被送他出来的差役看在眼里,马上回禀纪鸿哲。 “他才十五岁,内心就能不受外界言语影响,难能可贵,传令给予更多关注。”听了心腹差役的汇报,纪鸿哲对周柏愈发满意,交代道。 至于其他家族,对于周柏的关注依然有限,科举排名可不是全看文才,更要凭借气运取序。 一切还要看放榜之后。 …… 是夜,考场大堂,考生皆已散去,这里依然灯火通明。 因为诸位阅卷官需要连夜阅卷,从几百位考生中,选拔出可以中试的童生。 几位资深文吏,主簿、教谕、县丞、县令皆是肃穆落座,手持朱笔。 一篇篇文章在他们手中判出等级,文吏主要负责经义默写的阅卷,加上主簿,总共是四位有品级的县官,他们将精力放在试帖诗、策论两科。 一晃,到了后半夜,所有试卷都由四位阅卷官看过。 有的答卷上面画一个红圈,有的则是两个三个,但能让四位县官均是看好的却是少之又少,只有五份。 从桌上排列可以看出,这些试卷基本上分为四类。 第一类自然是五份四圈答卷,第二类则是稍次一等的三圈两圈答卷,有一百多份,第三类其实基本上等于放弃,只有一位县官看好。 不过还未看过卷中所附气运,不能断定第三类文出局,这一部分答卷最多,约有三百份。 只有第四类,差不多两百份答卷不用看气运,定要被黜落。 文才太差,气运再强也无法入选,这是朝廷取士的底线。 无才之人为官,将地方弄得乌烟瘴气,民怨沸腾,也会减少朝廷对当地气运的汲取。 一切准备就绪,主簿起身走到一处角落,拱手道:“县尊将要收印解开对答卷气运的压制,请道官布阵遮掩异象。” 第十九章 榜首! 纪鸿哲接过文吏送上来的红木印盒,随后将镇压全场气运的县令大印用黄布包好,收入印盒之中。 大印刚刚从案桌中央收走,原本没有任何异常的答卷开始躁动了。 噼里啪啦的翻页声响起,一道道清灿的文华光芒浮现,特别是第一类答卷,几抹红色和淡金文气直射而出,耀眼无比。 金色的不用说,就是周柏之文,失去官印压制,它终于可以完全显露自己的淡金文气,其余文章怎可与之并肩! 两个道官没有耽搁,只要完成这次科举任务,他们就可回山修行,后面的郡试、州试自然有同道替换。 想到红尘俗世对自己的耽搁,年长道官连连掐诀,腰间的一方小巧铜印微微发亮,倏然飞出悬于半空,镇压答卷异象。 那个年轻道官也是紧随其后,法诀念完,隐晦的波动遍布大殿,一股劲风狠狠拍在前两类文卷上。 古之大儒可一言退万军,不代表区区蒙童能以文斗法。 这下任凭几百份答卷文气再盛,也无法造次,终究只是文章之间的“攀比”,并没有多少超凡力量。 在场的考官、文吏也是点头,静静观看答卷们的文气表现。 淡金色一道,红色四道,红白相间者二十余道,剩下无非就是白气浓淡的区别。 “放开所有压制吧。”等文气浮动没有变故后,纪鸿哲开口道。 道官虽是独立的体系,但他们对于地方官员也比较尊重,不然山门必将受到一些掣肘,起码平苍县的弟子别想收了。 年长道官听纪鸿哲开口,也是立即施法,空中悬浮的小巧铜印顿时飞腾更高,直抵房梁。 如此一来,既可遮掩异象,也能让所有答卷的气运展现。 顷刻,道道文气仿佛得到了冥冥中的补充,衍变成气运之柱继续上涨。 一页页答卷无风自动,自己根据气运多少排序,二类文晋升为一类文,三类文晋升为二类文,但更多的是二类、三类文章被压到四类。 原本独占鳌头,无可撼动的金文,也因气运变化渐渐失去了领先优势,变到最后甚至被原本的四份红文超越。 “县尊,我掌管礼房,周柏的保单上似乎没有族运红圈。”县丞忍不住开口道。 教谕闻此大惊道:“什么?没有族运加持也敢参加科举?这周家高层在干什么!” 这就解答了在场之人的疑问,没有族运,光凭自身气运如何与其他家族嫡系争。 不过还好是金文,哪怕气运不够,他们也能点周柏为童生,只是想取得靠前排位就难了。 金文出世时,谁都没想过还有其他人可以争夺榜首之位。 “一类三十六篇,金文排第二十七位,难以想象。”一直低调的主簿也忍不住道。 “金文内里红色很浓,只能勉强算作金文,但运也确实太薄了。” 纪鸿哲看了看各类文的气运不再浮动,不由叹息一声道:“唉,结束了,定排名吧。这次童生名额三十,他二十七也算入围了,只是可惜。” 就在文吏上前,准备撕下糊名纸时,被压于一类文底下的金文陡然往前挪位。 一丝丝红运升起,引来大量白气充斥其间,周柏点燃的气运线香还是发挥了作用,大量外运加持金文之上。 最终眼睁睁地看着金文挪到了一类文的最上层,第一名! 文为第一,气运也为第一! 在场之人无不愕然,这小子哪来的外运,难怪胆敢不借族运参加县试。 “拆糊名。” 很快周柏、赵良骥、陈云等三十人的名字出现,第一的金文没出意外是周柏。 “名副其实的第一,既如此,点周柏位榜首,其余按序排名,诸位可有异义?”纪鸿哲环顾其余三名阅卷官,询问道。 “县尊英明,我等均无异议。”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拱手齐声道。 这哪是询问,分明就是要他们同意,只不过合理合规,也无从反驳。 他们心中隐隐明白,这位纪县尊或许看好周柏,这不由得让他们也留了神。 十五岁即可写出金红之文,未来至少举人跑不掉吧,得看看能不能拉拢。 考官都因一场小小的县试而各有心思,何况那些真正下场的考生。 月色似水,这一夜不知几人安眠,几人展卷。 …… 翌日,隅中之时,整个县城处于人气最旺盛的状态。 县衙前车水马龙,行人商贩络绎不绝,但路过这里往往都会停歇下来,因为即将放榜。 童生录取不是功名,放在整个科举之路上也只是基础,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关注。 可一个县城,一年又能几回热闹事,遑论县试今年就这一次。 谁家孩子考中童生,哪个家族出的童生多点,这可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柏和周瑞自然也在等候的人群中,只是一个冷静不语,一个躁动不安。 “我说周柏,你就一点不急?哦哦,对,谁叫你是第一个出考场的天才呢。”周瑞就看不惯周柏的淡定,于是阴阳怪气道。 “你也能中,放心。”周柏言简意赅。 他在对着各类人群望气,虽无法力在身,但多练习总会提升熟练度。 这不,他昨晚就发现多次耗尽精力催动望气术,现在提升所需的本源点少了整整一点。 “真的?其实我也有预感,毕竟考前复习我付出很大!要是取中童生,我一定让我爹好好感谢你。” “阿弥陀佛,保佑,呸,祖宗保佑祖宗保佑,保佑我取中童生。” 就在周瑞的念叨声中,一队衙役在两个令吏的带领下走出县衙,他们敲着铜锣,捧着卷好的名单。 “咚咚咚,让让,放榜咯!” “奉县尊之命,特公布本次县试录取童生,共计三十位。” 说是录取榜单,其实也就是一张大红纸,不过红纸除了喜庆,还让一个个名字鲜明易认。 “第一名,榜首周柏!” “第二名赵良骥,第三名陈云,第四名钱奉……第二十名周启……第二十九名周和运,第三十名周瑞。” “我中了?我中了榜尾!我靠,周柏你是榜首,我们都中了!”周瑞呆滞了片刻,旋即欣喜地喊道。 榜单前轰动了,周家这一届居然出了四位童生,虽然有两位末名,但他们中出了一名榜首。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周家今年必定多一个秀才,多一位朝廷士人! 第二十章 本命变动 朝廷默认潜规则,凡是各县县令钦点的童生榜首,郡试只要达到平均水准,都能取中秀才。 这是郡府给治下父母官的面子,不过你县令大人要是点个庸才,那也是丢自己脸。 当然,换做其它内地州郡,郡试后还要院试,县试榜首还不够格,得郡试榜首方能让院试主考破格相待。 抢在前面看榜单的各家奴仆不敢相信,他们急匆匆冲出人群,向自家主子去报信。 这怎么可能?真让那小子拿了榜首,周家哪来的这般气运供给! 然而不管他们信与不信,周家周柏已然成为一时热点,跻身为平苍县的年轻新秀。 不远处的酒楼中,周和运和周家其他参加县试的族人聚在一起,他做东包下了最大的雅间。 纵然这雅间内二十余人,能考中者没有几个,但周和运并不吝啬这点钱。 建立自己的人脉网络,还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间吗? 只待报喜的仆从一到,他就可趁势将关系拉得更近,哪怕是同族,谁又不想攀附更有前途的。 “这里得到祖宗赐福的也就周才、周启等人,他们我都了解,周启平时学业扎实应该能中,其余人……唉。”周和运搂着侍女,心里暗中盘算。 但算着算着,恍然间觉得有些乏味,这么一看其实只有周启一人能成为他的臂助? 酒桌上众人觥筹交错,只是除了少数毫无希望之辈,大都心不在焉,美味的菜肴也是味同嚼蜡。 万一呢?万一取中童生呢?! 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远远的一声报,让所有人都看向门外。 “报,报~” “周家共有四人得中童生,位列乡族第一!” “哪四人?”有人急切地问道。 本来脸上充满喜色的报信仆从顿时脸色一僵,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周和运后方才道:“全县共取童生三十名,运少爷高中第二十九名,启少爷高中第二十名。” 听到周启比自己高,周和运顿时感觉自己的算盘泡汤了,即使三房势力比周启一脉强太多,可他爹终究不是他。 接着周和运见仆从脸色不对,心里又一沉,闷声问道:“快说另外两个是谁?不会是周柏吧!” “回少爷的话,柏少爷高中第一名榜首,另外瑞少爷也中了,刚好第三十名。” 顿时,整个房间内陷入寂静,这个消息委实让人震惊。 不过没人怀疑报信的仆从弄错,因为此时酒楼上下也得到了消息,轰动声传入雅间,各种议论的中心正是周柏。 最近数十年,每年的县试榜首基本上都是县豪家族出身,无非就是哪家拿得多点而已,没想到今年出了周柏这个特例。 这也为周家冲击县豪的势头更添了一把火,似乎真的不是自吹自擂? 不甘,羞恼,愤恨,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周和运考中童生居然毫无喜悦之感。 周柏算什么?周瑞又算什么! “运少爷,您吩咐的庆祝活动……” “还庆祝个屁!我一个二十九名庆祝了,他周柏会如何笑我,回去!” 外人眼中的黑马周柏,此时却浑然没有成为焦点中心的觉悟,反正整个县城也没几个人认识他。 他带着周瑞和老把式四处闲逛,充作放松的闲暇时光。 卖零嘴小吃最多的一条繁华街道上,周瑞此时的心绪还是没平复。 而周柏则是嘴没停过,周瑞一边跟在后面付账,一边追上周柏念叨道:“我说周柏,榜首你就一点不开心?或者说你的庆祝方式就是吃?” “嗯,你想换什么庆祝方式?不如我带你去烟花巷逛一圈。”周柏吞下口中的蜜饯,回头认真地说道。 “真的?我们可还没加冠。” “真的,只要你出钱,你考中童生五叔肯定高兴,要个二十两足够我们待几天几夜了。” “你不怕?我娘说男人进了烟花巷就出不来。” “哈哈哈,你问问你爹愿不愿意陷在里面。” 可惜说再多,充分履行使命的老把式还是拦住了两个半大小子,钱他是不会借的。 如果他看着两位刚中童生的公子去烟花巷,那可能明天就要被周家扫地出门。 最终周瑞想去又不敢去的烟花巷,终究只是路过,仅仅让老把式驾车在巷口停了片刻。 “可惜童生榜首不能白嫖,要是你是案首就好了……” 红泥乡联结县城的官道处,两列周家武师在周瑞父亲的带领下迎接两人,当然主要还是接周柏。 “爹。” “一边去。” 周瑞之父叫周向文,主掌五房,而五房除了早先出了个秀才,后面文运一直不振,全靠商业撑起嫡脉地位。 父子俩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都脸圆显胖,一副富态。 但对于商人来说,周向文这样更好,起码周柏完全适应这位五叔的亲和力,说起话来笑呵呵的。 “柏哥儿,好样的,为你父母争了一口气。” “见过五叔,非是取中功名,还劳您亲自来接。”周柏面带善意的微笑,揖礼道。 周家嫡脉中,对于七房这般破落,大都持中立态度,落井下石的少,可愿意交好的也少。 因为周瑞的缘故,周向文行商回来休息时,对于周柏都颇为照顾。 “榜首和功名有何区别,郡府怎么也会给你一个秀才。”周向文摇摇头道。 他虽连童生都不是,却深知功名之重,加上走南闯北,科举上的门路也多是清楚。 “这是你们的童生文书,没什么特权,但去参加郡试要用。” 周柏接过文书,这才似笑非笑道:“那可不一定,气运匮乏,太守大人恐怕难以抉择。” 潜规则终究不是明文,周向文哑然,深深看了周柏一眼,心里不知道把族内的高层骂了多少次。 这样一个人才,你们怎么就没给个祖宗赐福的名额。 “咳咳,族里唉,这不族长也是让我来接,后面肯定会有补偿,柏哥儿你放心……” 周向文急着解释,而周柏却已神游天外,准确地说是沉浸在气运天书之内。 【本源点:十四】(参加大旭四十六年县试,取中平苍县童生榜首,本源点加三。) 主世界第一次获取本源点,这已让周柏欣喜,然气运天书更大的变化是本命变动。 映照人影上,一根白气的苗头出现在人影的头顶。 第二十一章 初试招揽 它是那般脆弱,但却告诉周柏,本命缺失可以通过科举之道弥补。 只要有衍化的迹象就好说,不然一月之期就等于周柏的死亡倒计时,甚至时间一到,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或是天雷轰顶,又或是被无形力量碾成粉末,这些都是可以预想的。 不过考中童生榜首,预定秀才功名,方才有一个苗头,那他考中普通的秀才是不是无法衍化完整本命? 想到这里,周柏本来有些喜色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看来半月后的郡试他得慎重对待。 考中秀才还不够,须得取得靠前名次,最好是案首。 一直盯着周柏的周向文,见他这侄儿悲喜不定,还以为是对族内有所怨怼,连忙私下给随从交代了几句。 当周柏回到自家小院,里面已是堆满了礼物,有其他各房送来的祝贺之礼,但更多的是族长吩咐下来的奖励。 各类补药不计,白银五十两,专属马车一架,专职马夫一人,侍女两人,武师两人…… 周远招呼着放礼物的仆从,福伯则是拿着名册一样样登记,见着周柏回来,也是眼神示意询问。 周柏微微颔首,让福伯继续登记,都收着。 临了,周向文从远处赶来的仆从手中接过一叠发黄的旧纸,又转交给周柏。 “柏哥儿,这是族长要我代为转交的三百亩田契。” 周柏愣了愣,这奖励也太重了吧?一时没有伸手去接。 “拿着吧,这三百亩地曾经是你爹名下的,后来七房没有秀才可以托庇免税,又收归族田。”周向文又继续解释道。 可不管怎样,这都是三百亩地,周柏神色复杂,缓缓接过田契。 “族长说,就算你这次因为气运不够没有考中秀才,三百亩地依旧是你的,随意处置。只是你名下继承的七房田亩依旧要等你加冠再给你,这是族规。” “谢过五叔,谢过族长。”终究是拿人手短,周柏开口道谢。 周向文见周柏态度终于转圜,松了口气,告辞道:“舟车劳顿,既如此你就先歇息,周瑞他娘还等着见他,这小子考个童生只怕耗光了他祖辈的阴福。” “五叔,小侄还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把老把式借我一段日子。”周柏指着一直跟在周瑞身后的老把式道。 周向文有些错愕,周瑞则是指着周柏骂咧咧道:“好你个周柏,成天就想着挖墙脚,不过反正小爷我也不去郡试,就算了。” 周瑞看似骂周柏,其实是向周向文说明原因,去郡城路途遥远,难免要个值得信任的马夫。 “哈哈哈,好,老把式你就先暂时跟着柏少爷,一如待我一般。”周向文看了看两兄弟,大笑吩咐道。 “是,老爷。”老把式很利索,马上走到周柏身后。 其实周向文之所以这么干脆,也有保护周柏的想法,这段时日苍山里面又钻进了不少亡命之徒,他们有些不讲规矩。 小院的热闹维持了很久,春风拂过,让周边窥视的恶意目光一一压下。 周和运压根就不敢出现在周柏面前,生怕被羞辱,但周瑞却没打算放过他。 从回来开始,就天天拿着童生文书在三房住宅外面转悠,遇上了就阴阳怪气一番。 什么占据最多族运,却考个二十九名,怎么还要他这个商贾之子来垫底。 周瑞有自知之明,知道郡试根本无望,所以玩得不亦乐乎,居然将周和运这等浪荡公子逼在家里狠狠读了几天书。 而周柏除了翻阅族内的藏书外,就是在为今后执掌家族做安排。 他派周远和两个武师跑遍了红泥乡及周边,不是别人拜访他,而是他以书信招揽。 虽然信中内容没那么直白,但其中拉拢之意不难而喻。 周远回来时,携书信十余封,可信中内容大都顾左言他,没有答应归附效力。 周柏自然明白,你一个童生,哪怕是榜首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搭建班底吧。 但他招揽的都是记忆中的贫寒人才,眼下一个准秀才招揽,倒也有几个意动的。 这位周柏少爷,将来就算不能中举为官,也能往县衙六房当个掌房司吏,那他名下的庄园、田亩等资产是不是需要人管? 可能想明白这点,接受未成事少年招揽的人终是少数。 最后只有两个出身农家的童生,钟伟和颜列,在回信中明确应邀,称只要周柏需要,随时可来归附。 周柏默默记住两人名字,命周远又各送去五两银子,以示安抚。 将来他还会再次招揽附近乡党,但其他人必定要落后钟伟和颜列一步,这便是投资回报。 周家族人亦然,此时明确示好乃至投靠的,他虽不说,印记却有了。 他若想成事,于此间世界来说,周家族人始终是他的基本盘,乡党则是他的坚定拥趸。 既然族长愿意补偿,并且知道自己的错漏,他也愿意认可。 前世跟随朝廷步伐,结果家破人亡,再活一世,他当然不会再当“忠臣”。 族内还没产业需要他派人去管,三百亩田地,也用不着钟伟和颜列过来。 当然关键是暂时养不起,让人归附投靠,你总得发俸禄养着。 祖宅周边都是周家最肥沃的土地,但有三千亩归属群事堂直管,所以如周柏一般分掌庄园田地的都在外围。 周柏的三百亩,位于溪流交汇地带,只要开出两条沟渠,就是上等水田。 可因为距离核心偏远,由群事堂代管后一直没有多加开发,只是雇了几个佃农当做中田打理。 二月二十日,前往郡城前,周柏路过视察田亩。 田埂上,周柏远眺苍茫。 由于处于被交割阶段,田里还没播下春苗,一片黄土本没多少风景,可在周柏眼里却是一丝丝白气向他汇聚。 归属于自身的资粮便能化作气运,多是外运,但久了也能蕴养本命,这等根基外运是最牢固的一种。 片刻后,周柏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一直候在旁边的老头:“您老叫王良田?好名字,难怪是远近闻名的种田能手。” “少爷叫我老王头就行,别的咱不敢说,可种田却是主家都称赞的手艺。”王良田一幅老农形象,搓了搓手,有些紧张道。 周柏摆了摆手道:“别紧张,你是福伯推荐的,我信你,叫你来就是有田托付给你,三百亩都交给你种。” “老福?”王良田记忆中,那老头不是跟了个破落少爷,怎么回事。 周柏却不管王良田的疑惑,抛出一个钱袋道:“这二十两给你,开渠买牛都在里面了,我得了族长的允许,那溪流中的洲滩你也可以开出来,每开百亩给你十亩私田。” “蒙少爷信任,老王头一定在夏收给您一个惊喜。”王良田难抑兴奋,他家那几个后生正愁活计。 第二十二章 郡城扬名 在王良田恭敬喜悦的送别中,周柏坐着马车离开连片的田地,踏上前往北安郡的路途。 “柏少爷,二十两是不是多了,我们平苍属于北境且出产牲畜,马、牛的价格可都不高,买头牛再开两条沟渠,那老农起码能挣五两。”驶出不久,驾车的老把式还是开口了。 周柏掀开车前的帘布,坐了出来道:“就是让他赚,等我后面有更多田亩了,是不是会有更多的人愿意给我种田?” 老把式愣了愣,深深看了周柏一眼道:“还没问柏少爷怎么看上我这个马夫的。” “那自然是你从过军,经验丰富。”周柏依旧在观望沿途地势风貌,似很随意地道。 草原之敌被扫出大旭北境不久,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苍山藏匿了太多不安分因素。 就连挂着周字旗的商队居然也有匪徒窥视。 “我以为我藏得很好,老爷都没看出来,您不怕惹来麻烦?” “不怕,不,应该还是有点怕的,毕竟我连你名字都没问。” …… 大旭地域极其广袤,边地州郡犹甚,周柏二月二十日出发,二月二十一日晚才入住郡城客栈。 周家虽只是一介乡族,但多有在县城、郡城做生意的,大事帮不上,这不让帮忙预定个客房还是可以的。 悦来客栈,地字号房间内,窗明几净,周柏环顾一周十分满意。 “柏少爷,还请见谅,天字号房提前一月就已被订光了。”一个年轻干练的伙计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 “这就很好了,替我谢谢五叔。”周柏微微笑道,又在伙计手里塞了一块碎银。 “那您先歇着?我带他去下面的客房。”年轻伙计很高兴,做事越发有劲,马上就要带着老把式入住另外的单独房间。 二月二十七日方才郡试,报名,适应都是有充裕时间。 在郡城,周家不算地头蛇,也没有特权,但周柏两世记忆在身,一些流程也不会出错。 照例是亲供、互保、具保,三张保单文书没变,不过具保需要再加一位廪生担保。 早先周柏中得榜首,就有一位县学中的廪生主动上门,这点也已完善。 最后凭借童生文书,周柏领到了考号牌,并且被告知有几个地点,会免费发放外地考生的餐食,如有困难还可申请临时住宿。 拿着童生文书放在一般的地方也就是多点尊重,或者说应聘启蒙老师能得到信任,没有实质性的好处。 然而在举行郡试的这段时间,参加考试的童生就是特权加身,郡府及以下各级官府均不得为难童生,如有困难需要协助。 所以像一般话本小说中,乡下读书人到大城市参加考试被为难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平常街面上的泼皮或者跋扈少爷都没了踪迹。 周柏去看过文吏提到的帮助,餐食都是馒头稀饭,住宿的地方也是平房通铺,条件万分粗陋。 这种助考举措对于大部分童生都没什么用,毕竟能读书科举家里就不会太穷,但周柏也不得不承认,就是此等小恩小惠,让底层读书人看到了一线希望。 寒门可出进士,农家能出举人,有上升通道,激化的矛盾就能缓解。 考试前的几天,周柏没有闭门读书,而是主动参加同期考生组织的文会、诗会。 在凭借不凡的谈吐和几首短诗后,周柏声名鹊起,于郡城有了一定名气。 这几首短诗流传到郡城中的举人进士耳中,一口断定都是红诗,并且有家族拿出特殊器物检验文气,最后有首诗测出一线峥嵘金气。 虽还是红气诗词,但已有了金诗气象,如果给多些时间去作诗,说不定真有金诗出世。 更多人听闻平苍县童生榜首的才气,纷纷邀约,就连几个青楼也传出某某名妓想共度良宵的传闻。 周柏当然知道这名妓不过是求诗博名,自是没去,安身立命他可都还没做到。 考前最后一场诗会在北安城郊三十里的沧澜亭,此亭历史悠久,造型别致古朴,高高耸立,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一座楼。 就连沧澜亭坐立的山也因此得名亭山,不过说起来也算是互相成就,这亭山背倚潺潺溪流,山峰秀美挺拔,来游玩之人无不赞叹。 周柏拾级而上,望着不远处的高大亭楼,心里默默盘算。 前面几天的扬名铺垫,就是为了让举办亭山诗会的人邀请他,这里事关一桩记忆中的机缘。 望气术不能观自身气,周柏便以气运天书第一页的人影时常自观,从县试后,他的外运就一直在减少。 就算有童生榜首带来的气运加身,他如今的外运中也已没有一丝红气,第一根气运线香的功效消耗殆尽。 周柏可是打听过,北安郡的几家郡望都会有嫡脉参加郡试,再加上其他各县的县豪嫡脉,他的气运只能位居底层。 县气为红,郡气为黄,那几个郡城天才哪个不是气运之子。 一根气运线香能让他勉强拿个县试榜首,却不代表两根就能冲刺郡试案首,没有青文榜前十都难。 青文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给你题目都难写,周柏两世积累也不能保证一蹴而就。 何况读书人的才气有限,写出一篇青文往往需要积蓄很长一段时日,他还想靠青文冲击举人进士,哪能随意透支才气。 童生、秀才还不会涉及道经,可乡试考取举人就增加了道经解读,再到进士更是通篇考道经。 这便是先道后法,先学大道再学具体法门,进士一旦开始学法,往往会在数年之内修为大增,超过道门学了几十年的道士。 沾染了道经内容的青文,能帮助他修行,周柏不想涸泽而渔。 沧澜亭里面人影绰绰,琴声袅袅,俨然聚会正热闹。 周柏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停在一块石碑前,看起了这沧澜亭的记录。 大旭元光十五年,兴武伯立亭于此,告祭亭山山神,护佑桑梓,兴盛武风于北安…… 兴武伯,开边功臣,崇尚武道,立亭拜神是想在北安郡兴武? 周柏哑然,结果现在这沧澜亭却成了文人雅士聚会之所,兴武变成了兴文。 “哎,我们的周大诗人来了,来来,给你们介绍下……” 第二十三章 把酒祝东风 周柏身体强化后,换上了一袭单薄的白色春衫,再配上清隽的面容原本很容易招人轻视。 但仔细观之发现周柏眉眼坚韧,目光炯炯,有种奇特的气质,引人注目。 成熟?冷静?亦或是自信?总之不会让人当做刚刚束发的少年对待。 这时便是举办这次亭山诗会的祁华注意到了他,连忙上前拉人入亭。 周柏对祁华的热情不可置否,前面几次小聚他就体会过了,也是带着微微笑意和众人见面。 “见过祁兄,多谢祁兄提供如此写意的场地,见过诸位,接下来周某若有不当文之语,还请包容见谅。”周柏坦然自若,一一拱手示意。 有的人神色如常,只是将周柏当做正常参会者;有的人充满善意,这是听闻过周柏的诗词,又或是想要交好拉拢;但也有的人面色不虞,好像根本不欢迎他。 其他人周柏没有过多关注,倒是那几个不欢迎他的,周柏印象很深。 平苍县的县豪公子,赵良骥,还有郡城小有名气的几位天才少年,他们不服周柏。 至于平苍县的其他人,想必是没入祁华的眼,这位别看对周柏多热情,其实眼光不低。 无论在座之人对周柏是何感官,当着祁华的面都不会造次,一一见礼问好。 “好,既然人已到齐,那就继续交流,如诗写得好我这是有彩头的。” 祁华出身郡望祁家,乃是嫡脉中的嫡脉,因为他是兴武伯祁武的直系后代,是其爵位继承者。 只是祁武虽然是伯爵,为开拓北境立下大功,但终究生不逢时,不是开国功臣。 爵位前未加开国者,一律不能世袭,哪怕开边之功得到的爵位也只能减等世袭。 流传了几代下来,伯子男三等正经爵位都已经被祁华先祖继承过,轮到他时已经到第四代,只能挂个骁骑尉的勋官之爵。 骁骑尉有六品官职的待遇,后面还有三等,一直到武骑尉,兴武伯的福泽才会被耗光。 这样一看,朝廷其实也对得起兴武伯,毕竟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祁家一直作为勋贵之家传承,主要阵地都在军队中,后来祁华的祖父意识到这样迟早门楣衰落,于是分出力量读书科举。 只能说科举之路不仅要天赋,也要资源。 在“伯爵”府的倾力堆积下,祁父中了进士,并且卸下爵位给祁华,入朝当到了五品光禄寺少卿。 也幸好祁华之父给力,不然祁家衰败就在眼前,骁骑尉的六品待遇是撑不起一个郡望大族的。 武夫的子孙终是读书学道了吗? 周柏望气术自然打开,一蓬蓬气运升腾而起,整座沧澜亭蔚然云集,如沐烟雨。 由于是一次看一群人,入门望气术勉强撑开几个刹那,周柏只来得及粗粗一瞥。 祁华最贵,本命藏于深处不曾显露,但身负红黄气,周边的厚实白气几如白雪,源源不断,其外运高过在场诸人不知几何。 至于其他人,大都是几缕红气流动,迁转着白色外运聚集不散。 只有赵良骥旁边一人,外运中居然红气弥漫,几率淡黄之气分外明显。 这人可是名人,周柏也认识,孙玉成,北安郡郡望孙家庶子,天资聪颖,声名在外。 记忆中,这位孙公子可不简单,以庶夺嫡,成为孙家不可撼动的继承人。 后面大劫更是趁势而起,席卷周边郡县,成为一州霸主的有力竞争者。 既然不对付,周柏就想探清底细,奈何修行不到位,入门望气术刚才看了太多人,再观人本命已经力不从心。 这不强自望气,马上就引动孙玉成的气运警觉,一团迷雾浮现,直接遮蔽了探视。 诗会诗会,主体当然是论诗,就在周柏观气浮想时,亭中作诗已经转了一圈。 “雪猿竹翠月侵窗,珠袖谁摘月重光……” “赵兄,你这诗归好诗但是不应景啊。” “唉,惭愧惭愧,小生擅长经义,不如让我们平苍真正的榜首来,他的诗最近可名传郡城,无人可撄其锋芒。”说话间,赵良骥转头就将矛头指向了周柏。 并且言语中多有捧杀,文人相轻,再有耳闻,眼下很多人的脸色就不好了。 特别是孙玉成,或是因和赵良骥交好,又或是气运排斥,两人相性不合,对周柏颇是不喜。 便是开口道:“红袖,换首曲子,给周公子助助兴;添香,把澄心堂的纸拿出来准备记录,等诗会结束了带回郡城传诵。” 马上两个姿色上佳的侍女便是应诺,柔和的古筝曲调陡然加快,激昂中似乎能打乱人的思绪,素白整洁的名贵澄心纸也是铺好,只待落笔。 “周柏?你来的迟,要不构思下,等下一轮吧。”祁华见有人针对,不由得对周柏好意道。 周柏大笑一声,摇摇头道:“既然赵兄和孙兄如此美意,我又有何不敢献丑的,古有七步成诗,吾当从之。” “好,豪气干云,我当为周兄斟酒,以全雅兴!”祁华眼中一亮,从温好的酒壶中倒出一杯热酒,递给周柏。 其实亭中很多人都没加冠,也没有喝酒的习惯,但古往今来,即兴诗词哪能没有美酒相伴! 周柏知道祁华的意思,起身接过酒杯,低头一嗅,酒香扑鼻,再轻酌一口,自是上好的玉酿。 他一只手端杯,一只手背负身后,向东方跨出第一步。 只见一条婉转的溪流绕着亭山,娟娟作响的水流动声隐隐传来。 黛青山色,叮咚流水,风雅如此景怎不叹惋。 在这一刻“嘈杂”的琴声无法压过溪水潺潺,更无法盖过高山吹过的东风。 “高山流水,天生一对,当以词来和!” 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步,清朗的声音中已经带出词句。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北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第四步走完,上阙已出,众人脸色微微凝重,起码也是红词吧。 当然很多人疑惑,这小子不过十五哪来的知己携手,又是从何而来的岁月沧桑之感。 周柏没理会他们的疑惑、惊叹,甚至不忿,有人觉得不是他的词。 第五步,第六步……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第七步,酒刚好喝尽,“知与谁同”道尽千般感慨。 不知何时,受命弹奏的红袖止住了琴声,执笔记词的添香也忘记勾上句点。 整座沧澜亭一片寂静,只剩山风和溪水辗转缠绵。 第二十四章 诗献亭山 过了许久,还是祁华从词中先回过神,他红着眼眶赞叹道:“绝,太绝了,我仿佛看到了我二十年的遗憾之事,岁月无情,伊人不在。” “敢问公子,这词叫何名?是新的词牌吗?”刚刚画下句号,还没写题目的红袖欣然问道。 周柏望着挺拔的亭山,怅然道:“山下的水浪日复一日淘洗着山上滚落的沙石,词牌就叫浪淘沙吧,浪淘沙·把酒祝东风。” 刚刚念这首词的时候,周柏一直在回想亭山和溪流的故事,那溪流曾经可是一条大河。 “世上真有天生的诗人,不,你现在应该叫诗词双绝,只待乐师谱曲,各大青楼都会争相传唱。”祁华一遍又一遍轻诵,看向周柏的目光充满炙热。 周柏后颈一冷,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道:“献丑,只是对这里的山水有所感慨罢了。” 同时环顾沧澜亭中,其他人比祁华也好不到哪去,都是赞叹热切,甚至有些敬意。 古有七步成诗,今有七步成词,如果浪淘沙能流传下去,他们参与诗会的人也是佳话的促成者。 “噢?没想到周兄郡城山水也有所了解。”这时一位郡城本地人颇为疑惑地问道。 周柏面色如常,做回忆状:“嗯,偶从书摊上的野史杂书上看到过这里的传说。听闻这条溪流原名沧澜河,直通本州大河宁江,她陪伴亭山走过数千年岁月,没想到现在已经成这般模样……” 他不知道亭山的山神是不是在看着他,只能尽力在语言中不出纰漏。 文思的交流碰撞仍在继续。 夕阳西下,亭中两侧已经挂满诗词,一页页文墨随着微风飘荡,似乎在向山中铺洒着文气。 本来珠玉在前,后面的诗会应该会更加热闹才对,可谁叫这颗珠玉太过闪耀,后面无论作出什么诗词,大家都觉得索然无味。 孙玉成勉力写出一首上佳七律,如有文气显化绝对是红气弥漫,可却没在沧澜亭中掀起多少波澜。 当然祁华是公正的,凭借对自身的诗祠鉴赏能力,硬是将孙玉成的七律诗挂在浪淘沙的后面,排序第二。 虽然祁华考中童生后,一直拖着没下场考取功名,但祁华的家学素养毋庸置疑。 祁父的教导,还有家族重金聘请的老师都是名士。 山中归林的鸟群溅起一阵响动,温煦落日将沧澜亭投射出一道长长的斜影。 祁华端起酒杯站在中央,亭中众人也预料到了什么,纷纷起身。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亭山诗会将要告一段落,这是送给各位小礼品,多谢大家来捧祁某这个场子。” 一排侍女捧着一个个精致的木盒送到众人面前,也没有谁推脱,而是非常有默契的收下。 当众人纷纷准备告辞离开时,祁华又对着内圈的一群人提醒道:“如果第一排的墨宝主人愿意给亭山献诗,可暂留一步。” 外圈人没有停留纷纷离开,内圈的几人摇摇头,似乎早就知道内情,也取下自己挂着的诗祠离去。 “走吧,这原稿还是自己留着,听说可以蕴存文气。” “是啊,要是献给文庙或者朝廷正神就算了,亭山山神我可没听说过。” “祁公子抱歉,我还是不能接受将自己的墨宝烧掉……” 各种议论,伴随着离去而渐渐消散,沧澜亭上挂着的墨宝却没剩几张。 周柏知道这才是重头戏,但脸上却是充满疑惑,看了看周围下山而去的人群,也是跟着要走。 谁料祁华连忙跑在周柏前面,面色急切道:“周兄稍候,这浪淘沙请务必留下,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亭山诗会前两年就开始了,祁华最后总是要将诗会所得烧给亭山,但他从没要求谁一定要烧,这会拦住周柏倒是开了先例。 “祁兄既然有求,我当然应允,那我本人是不是可以走了?”周柏微微一笑,大方道。 祁华望了望亭山上的昏暗之色,摇摇头道:“周兄最好等一等,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此时亭中没走之人,也就是周柏、祁华,以及孙玉成一众人。 孙玉成不用祁华开口,自己先取下墨宝交给他道:“祁兄以文祭神,这等热闹事我当然不能错过。” 按照常理来说,孙玉成也该离开,齐家后代的红诗初稿可是能奉给祖祠的。 但他前段时日遇到过一位老道士,指点他前往亭山寻找机缘。 孙玉成回想起那老道神神叨叨的模样,还以为是想攀附齐家的风水师,谁料现在的情况似乎有异,留一留? 而且再有祁华邀请周柏,他就更不会走了。 祁华对孙玉成笑笑道:“齐公子这首七律笔饱墨酣,当然可以留,不过这几位的诗,想必山神不会喜欢。” 赵良骥几人一愣,脸立马就黑了,顿时羞怒难当。 不过无论是骁骑尉祁华,还是背后的郡望祁家,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只能默默看向孙玉成。 孙玉成哪里会为他们做主,上前小声说了几句,似是安慰和许诺。 最后,亭中只剩他们三人,就连一众仆从也退到山下路口把守。 要不是祁母有过叮嘱,说不得要被祁华直接赶回家。 祭拜用具很简单,一方木桌,上面摆着檀香熏炉,还有一个火盆。 周柏嗅了嗅缭绕的檀香之气,醇厚清馨。 不知道这是何意,为何不上线香祭拜?倒是像熏给他们一样。 祁华将三页诗词放入火盆中,握着火折子的手明显有些紧绷,火光冒起,只是片刻就将三页宣纸烧完。 灰烬随着冷冽的夜风吹入亭山,祁华很紧张,祖上的记载不会是假的吧,这都连续几年了。 “不对,祁华你这檀香有问题?!”周柏突然感觉到脑中昏沉,似是中了迷药一般,十分想睡。 然而当他醒悟时一切都晚了,沉睡前的最后画面,是孙玉成倒在出亭的台阶上。 周柏想起了小青山山神,除非牵绊实在过深,不然祂们大都采取梦中见面的方式。 托梦? 第二十五章 梦中机缘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隐于山北,鸟鸣无踪,虫兽低吼,随风摇晃的林木张牙舞爪。 沧澜亭中沉沉睡去三人,神灵终是入梦而来。 周围一片白雾,看不清任何东西,周柏惊讶的发现他们三人一起出现,这居然被联结在一个梦中。 也不知以谁为主,周柏下意识地操控梦境,他知道自己在做梦,那便是清醒梦。 散! 这是周柏想要白雾散去,下一秒,浓厚的白雾居然真的散开一部分。 梦境主人,可以做到梦中想做的事。 他们还是在沧澜亭中,不过亭外就不像是周柏认知所在了。 就在这时远方一缕金光飘来。 周柏有所明悟,拱手揖礼相候:“平苍周柏,见过尊驾。” 金光化出一道虚幻的人影,但并无显出容貌,或者说周柏不能看透。 “吾乃亭山山神,小家伙你很有意思,居然让我有亲切之感。” “小生向来敬神,热衷于山水之乐。”周柏不卑不亢道。 金光山神深深看了周柏一眼,转头走动了起来,于亭中诵读刚刚烧给祂的浪淘沙。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好词,确实是好词,不然也不会将我唤醒。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年纪不大,何来的这般离愁别绪。” 周柏抬头间,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旋即又恢复清明,轻声解释道:“这首浪淘沙乃是有感而作,立于沧澜亭,我就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离愁和不甘。” “怎么?如果我没看错,你还未踏入道途,居然能察觉到神灵的情绪波动。”山神有些讶异,但在周柏这个凡人面前却又十分坦然,没有忌讳自己被人洞察情绪。 周柏怔了怔,颇有恍然大悟的架势,高叹道:“山水之间有共情,亭山和沧澜河的故事难道是真的?!” “近百年时光,除开祁武,你是让我露面的第二个凡人。” “我不管你从何道书上见到吾与沧澜的故事,但你这首浪淘沙确实道尽了我的心绪,不知是几千年前,又或是几万年前,我和她同时生出神智,相依为伴。” “祂为水神,吾便为山神……” 渐渐地,面上笼罩着金光的亭山山神成了诉说者,而周柏成了耐心的倾听者。 他们相对而坐,一神和一凡人宛若一对老友。 山神自是不觉什么,周柏却是心底发凉,压力太大了,他分出一丝心神掀开气运天书,那山神青睐的状态栏正微微发亮。 也不知道在这梦境中度过了多久,结合前世记忆,周柏终于从亭山山神的诉说中弄清原委由来。 前世大劫来临,北安郡周边县城接连丢失,一度被敌人攻杀至郡城附近。 亭山当然也遭了灾,这位山神为保护逃入山中的生灵,挺身而出,力战外神数场。 最后虽然神陨于此,但也算是为北安郡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整备防御。 也因此亭山山神被朝廷下旨正封,希冀以人道香火唤魂而归,其故事为后人挖出,广为传颂。 谁都没想到这位力挽狂澜的神灵,居然还是个痴情之神。 祂和沧澜水神都是先天神灵,一座高山一条大河,力量强横无人打搅,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可再强大的力量,也抵不过岁月变迁,高山还是那座高山,沧澜河却因世界水汽的流转,逐渐萎缩。 要知道宁江是定州的穿州大江,而原本的沧澜河就是宁江的主要支系,能养活无数生灵。 当遥远岁月的某一天,沧澜河与宁江断流后,水流一直减少的现在,祂已经变成一条溪流。 并且这条溪流都有可能维持不了,现在全靠亭山山神保护,但这只是强行续命。 或许十几年,又或许一年两年,这条“沧澜溪”就将消失于地表,沉眠的一丝沧澜神魂也将彻底陨落。 对于山神来说,沧澜水神既是伴侣又是知己,如今将要面临生离死别,自然万分悲切,积压了无尽愁绪。 周柏凭借“先知”信息,于诗会写出了浪淘沙,正好纾解了山神之寄情。 就在这时,沧谰亭外围的迷雾突然出现一阵晃动,山神眉头一皱,挥手抚平动荡。 不过显然祂的谈性已尽,又对周柏道:“许久没和外人说话,劳烦你听些碎语。好了,时间不早,我该给你们应得的好处。” “好处?”周柏故作不解道。 “嗯,我和这小子的先祖有约定,只要献上对我胃口的诗文,本神就会现身施恩。”山神指向倒在一旁不省人事的祁华道。 “我看看,你需要什么,咦?……” 一双金光灿灿的神目往周柏身上来回扫视,周柏只觉浑身被看透了一般,但涉及灵魂以及脑海中的隐秘时,又像是被遮蔽护住了。 “怪哉,凡人你身上有秘密啊,哈哈,罢了,我可不是城中的那些贪痴后辈。” “你面相刻薄,短命之像已出,究其根本应是气运衰败,我虽看不出衰败缘由,但也有法子救你一救。” 说罢,山神摊平的手掌上出现一滴水珠,初看真只是一滴平平无奇的水。 然而当周柏被示意凑前看时,周柏见到了水珠中的异物,似乎是一条金红色的鲤鱼在里面游动。 “尊神,这是?”周柏疑惑地问道。 前世记忆中,他知道这里有增长气运的资源,却不知到底是什么。 “沧澜截留的水脉龙气,也可称为龙魂精魄,俗世凡人得之,便能改命。”山神看着水珠,仿佛想起了往事,怅然道。 周柏大惊道:“如道门流传的寻龙点穴,可以点出潜龙?不过那是地龙。” 山神颔首应道:“没错,受了我这水脉龙魂,便能化凡命为潜龙之命,可窥九五大位,争龙的过程中,气运自然也会改易。” “只怕是十死无生吧。”周柏自然不会只看到好处,而是极度冷静地道。 “以你现在的根基,差不多,但不说这些,一线生机,你要或是不要。” “当然要!” “有条件,你若真成一方基业,需以人主之力号召万民开河,重新激活沧澜水脉。” 第二十六章 龙鲤入命 于周柏而言,这个机缘简直再合适不过,因为他早就明白,想度过大劫,就必须占据高位。 潜龙,诸侯,人主,就是最合适的选择,必争无疑! 山神的一线生机是认为周柏命薄,容易招来横祸,早早枉死,所以需要水脉龙魂改易原本平凡的命格。 但其实周柏只是本命缺失,所以导致面相刻薄,一副无福之态。 当然,祂没全错,大劫下的周柏确实只有一线生机,争什么不是争,争龙又有何惧! 这一次,周柏居然清楚地看到了山神眼中的赞赏之意,这是对他逆天改命勇气的赞赏。 “那你就接好这份来自沧澜的赠礼……” 伴随山神的施法,装着龙魂精魄的水滴从周柏头顶跃入体内。 无法映照自己头顶的场景,但周柏可以从气运天书观察,只见一条拇指大小的鲤鱼虚影,正快速在一点本命苗头那转圈。 它很着急,因为它万万没想到将要融入的宿主没有本命,只能无脑晃悠。 还好周柏的那点本命苗头突然发力了,一点白气探出,仿佛伸出的鱼钩,死死拉住游动不停的小鲤鱼。 无法承载,就只能暂时约束。 不过周柏看这情况也不是长久之计,鱼线崩得太紧,最后可能会被拉断,一点本命苗头实在太过脆弱。 无妨,只要考中功名,得朝廷体制相助,应该能生成本命吧。 周柏只能这般安慰自己,原本还有大半个月的期限,因为命格改易,现在冥冥之中的驱逐日期又衰减近半。 【命格:龙鲤入命】(你的命格正在发生转变,鲤鱼也可跃过龙门,此为人主之命。) 【气运:本命缺失,天降浮运】(你身无本命,为世界所不容,即将遭遇驱逐;你获得神灵赠予,未来一段时间你外运大涨。) 【状态:身轻体健,山神青睐】(寒窗苦读并没有耽误健康,平日喜好打猎的你拥有一具矫健的身躯;你身上留有小青山、亭山两位山神的印记,可能会影响其他神灵对你的观感,山岳诸神对你作出善意举动的概率增加。) 【本源点:四十四】(你与先天神灵发生因果交集,本源点加三十。) 气运天书的人影周边,突然多出一缕缕红运,并且一直在增加。 它们如同浮动的白云,虽然不能凝聚,但确实围绕着周柏。 “多谢尊神,如有一天掌控定州,我必将信守承偌,凿引宁江之水以充沧澜。”周柏抱拳拱手,义气十足。 不过他这话在内心而言,也半分不虚,北境多为干燥缺水之地,北安郡更是受制于水源,不能全力发展。 如果将来他掌控定州,引宁江水北上,也是造福乡梓,开发后方的固本大策。 “嗯,接下来将他们唤醒吧。”山神微微颔首,以示满意。 周柏应声转向仍然酣睡的两人,喊道:“两位,山神到了。” 也正是清醒梦的神奇,周柏倒也体验了一把神通在握的感觉,一言一行皆能成真。 祁华醒来就看到金光神人,心中大惊,不过好在他知晓内情,上前立马磕头三拜,宛如面见自家祖宗。 孙玉成弄不清情况,也想跟着跪地而拜,谁料被一阵无形力量挡住,跪都不许跪。 “祁家先祖与吾有缘,受这一礼无妨,至于你就算了。” 山神在他们面前可不随便,原本如同凡人的温声之语,也变成了瓮声瓮气的浩渺之音。 适时祁华解释部分前因后果,孙玉成只觉有些羞恼,脸也是挂不住。 “祁华,你等既然做到了约定之事,吾自然有赏赐,各自接了机缘,去吧……”山神看向三人,抛出三团光球投入他们怀抱,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当他们还想谢恩时,紧接着又是一道金光闪过,密布的浓雾轰然散开,梦境破碎。 再度醒转时,外面已然天色大亮,晨时日光照在脸上,令他们悠悠醒转。 虫鸣鸟叫不绝于耳,清新的山间空气扑面而来,恍如隔世。 刚才是在做梦?转瞬就成了白天。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开口,山神赠予的东西是什么?应该不一样吧。 好在很快一声声呼唤传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祁少爷,您在哪,孙兄……”祁华和孙玉成的人一步步找了过来。 “咳咳,我们下山去吧,他们应该急了。”孙玉成咳嗽两声,率先开口道。 祁华点点头提醒道:“两位,为了不打扰山神的清净,还请务必对昨晚之梦保密。” “这是自然,昨晚我们相见如故,以诗酒相和,居然忘记了时间。”周柏微微一笑,不露痕迹地说出原因。 “哈哈~”无论是出于什么考虑,总归是得了好处,三人相视一笑向山下走去。 然而刚出沧澜亭,一道残影向着他们极速奔来,只是几个呼吸便到了他们跟前。 冷冽的劲风,扑打着他们的面部,压得三人几乎无法呼吸。 再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华丽道袍的中年道人。 这是超凡力量,踏上道途的存在! 几乎同时,周柏和孙玉成心中都浮现这个念头,他们身体紧绷,像是要应对什么。 “古供奉,您怎么来了。”祁华带着些微疑惑,迎上前道。 “两位,这是我家的供奉道士,古易道长不是旁人。” 有着祁华的解释,周柏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同时心里也有了一股紧迫感。 眼下他还真没什么应对超凡的手段,唯一可以逃跑的青铜门,现在还一直处于关闭状态。 “古供奉。”两人跟着见礼,入道超凡,他们必须敬着。 这位古供奉非常矜持,除了对祁华和颜悦色,对于周柏和孙玉成连头没偏一下。 “昨晚深夜你们都未下山,山上又起了大雾,就有仆从小厮就要找你们请示,结果去几个就有几个失去踪迹,最后你母亲得到消息只能请我来寻你了。” “大雾?” 到底似梦非梦了。 “我初时以为你们遇到了鬼打墙,没想到以我之能也无法堪破迷瘴,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古易也很好奇,询问道。 他修为虽然只是一境凝法,但在北安郡已经不弱了,没想到有“阵法”能活生生困他一晚。 “我等把酒和诗,后面好像睡了过去。”祁华演技上线,一幅迷惑之态。 周柏和孙玉成同样,脸上的不解表情就是告诉你,别问我,我喝醉了。 第二十七章 修道境界 没办法,几番盘问,古易也没问出所以然,只能罢休。 当然,对于学道之辈而言,不明白的事太多,没人可以全部弄清。 昨晚的事,古易一个一境都能想到几种合理的解释。 如亭山地气变动,结合天地时序变化形成了某种临时迷瘴;又或是某个路过的大能,觉得几个书生把酒夜话很有意思,于是驻足…… 总之无论怎样,事情没变糟,古易对于祁家有个交代,他就不会管太多。 对于有志向的修士,自身修行始终是最重要的,上月刚托祁家搜寻的资源有了着落,他急着回去闭关精进修为呢。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见祁华无事,古易便要离去。 祁华自不会阻拦,因为这点小事情请其出面,已经是古易好说话了。 于是三人躬身拜别,周柏用眼角余光想要看看大家族供奉的水准,当初的道官可没展现什么神通。 而古易却也没什么花哨的动作,只见他拿出一张符箓掐诀默念了几句,随后往自己的腿部一拍,那黄纸符箓顿时发出微光。 “速速回城,尔等明日可要郡试。” “咻~” 三人只听见一阵极速的声浪,再抬头,那古易道长已化作残影出现在百米开外。 “走吧,别看了,神行甲马符而已,低境修士最常用的手段。”孙玉成大步上前,路过周柏身边时,还不由得说了几句。 “孙兄倒也没说错,此等手段并不算高明,只是我等有志于科举,不得被外法分心。”祁华也适时提醒道。 周柏点了点头,跟在后面思索着。 此界超凡临世,哪怕是凡俗世界也偶有入道修士出没,因为低境修士所需要的资源还远远没有那么珍惜难寻。 是以很多散修都会投献于大族门下,当然,有的修士为了修行资源,有的修士则是为了荣华富贵。 长生可贵,大道难寻,不是所有修士的向道之心都很坚定。 第一次见到家族的供奉道士,周柏颇有些眼馋,不过养道士的资源确实不是周家可以承担,上一世他们周家到崩灭,也没供养起。 就算是县豪家族,一般也不会供奉外来道士,最多是本族出身的道士回归家族,他们会竭尽全力供养,因为能保证资源不浪费。 县豪可以供养一两位,到了郡望才养得起多位,他们能结成联合阵法,威力大增。 当然因为耗费过大,还有朝廷的监察,郡望也不会真的供奉太多,有三四名道士坐镇家族,完全可保周全。 至于世家,底蕴太过深厚,甚至背后就是某家宗门,根本无从探知实情。 不过本朝有过记载,一百五十年前,一支叛军和反贼勾连,攻打白家祖宅。 万余大军围攻一座小城,眼看摇摇欲坠,危在旦夕,结果白家请出供奉道士三十三位,其中不乏二境。 道士们结成阵法,自中军突杀,顷刻之间斩将夺帅,危难遂解。 这么厉害的白家,却只是最近几百年的新兴世家,世居江南之地,以科举立族。 一时间,白家声名大噪,天江南北皆有前往投靠白家的门客。 当然,掌控如此多超凡力量,朝廷自然顾忌,几番打压下来,白家再没有出头。 听说当时的皇帝,下了秘旨给各大世家,严禁越线。 作为保证,朝廷在各大州府设立完整的道士团,郡府也有低配版的道士团,用来镇压一切不安分因素。 世家层级以下的豪强家族引以为戒,多不会把供奉道士摆在明面,以免引起朝廷忌惮,无情镇压。 也正是如此,家家都有超凡底蕴,鱼死网破之事少之又少,谁也不想被对方的供奉暗杀。 思及家族底蕴,周柏想把握超凡力量的心愈发躁动,现在请不起,我可以自己培养! 前世他以举人入道,虽然止步二境,但也大抵知道主流境界。 一境凝法,二境蜕凡,三境阴神,四境阳神…… 其中凝法修为就能在体内生出法力,绘制符箓,御使一些小法术都不成问题。 这一境又称入道,也就是大部分县豪乃至郡望供奉的层次,起码对于周家是够用了。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真不难,正经举人进士先道后法,道业通熟,入道凝法易如反掌。 但未走科举的凡人想入道,就得看先天资质,不然蹉跎半生也未能见识真法。 周柏思前想后,终于想起族内是有一位道种的,并且他还“熟悉”。 下山的路途非常喧嚣,吓坏的仆人们争先恐后地向两位少爷问安,就连赵良骥几人也是一脸煞白。 别看孙玉成是庶子,可他上面也没有嫡母,未尝不能和老大争一争,所以孙玉成周围也有不少孙家人支持。 如果他和赵良骥一起上山,结果赵良骥安然无恙,孙玉成却出了事,想想孙家也不会放过他们。 说不定连累家族,一遭分崩离析,就连祖先都会受到牵连,福荫不再。 这不赵良骥见到三人下山,如释重负,就连周柏他都觉没那么讨厌了。 下到山脚,一向沉厚寡言,以稳重示人的老把式此时也喜笑颜开,连忙放开缰绳迎上前。 “柏少爷,您安然无恙就好。” “辛苦你守了一夜。”周柏见老把式遵守他的意思,没有轻举妄动,也表示认可道。 即使周柏提前有过交代,可能上山会耽搁,但一整晚老把式都难以安眠,那么多人上去都陷于迷雾了。 “走吧,今天好好休息,明天郡试得养好精神。” 腹中空空,一点干粮不解馋虫,在周柏的催促下,三十里之遥很快走过。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刚入城,周柏就听到路边有人在朗诵诗词,是他新鲜出炉的浪淘沙。 昨天亭山诗会结束,可是在城里掀起不小的风浪,新的词牌,还是如此好词,几乎一夜传遍北安城。 参加亭山诗会的书生们,大肆宣扬他们见到的场景,古有七步成诗,今有七步成词,这可是一段佳话。 当然,也不是无缘无故就为周柏扬名,他们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选择。 谁说我们是为了钱去的亭山?那是他们知道有周柏这位大才参与。 第二十八章 郡试,朱批 昨天可不止一场有名文会,很多名士为了提携后辈开了诗会,也有很多家族派出秀才乃至举人讲课,冲着这些文会去的,目的都很纯粹。 而如祁华这般举行的亭山诗会,就很难约到才学之士,可奈何祁大公子有钱阔气啊。 反正去一场名士诗会,又不一定能在郡试上用到,还不如去挣点外快,也好结交祁华这位郡望公子。 本来这些参加亭山诗会的人,还以为要遭到一些冷讥热嘲,谁料周柏这位大佬横空出世。 据说郡府中都传出对浪淘沙的赞赏,众多跟风词牌的文人层出不穷。 将来祥兴四十六年的亭山诗会,不说名垂青史,起码北安郡的郡志要记上一笔,他们与有荣焉啊! 初时只是诗会中的冷眼旁观者,现在却成了周柏的有力拥趸,他们熟背周柏近来所做诗词,在城内疯狂怼人。 谁说周柏的诗词不行,那你给我原创一首。 “周柏回城了!”刚刚回城,有心之辈就认出了马车,没办法这是家族出产的马车,车上的标记很明显。 顿时大街上无数目光聚集了过来,很多喜欢周柏诗词的人一拥而上。 力气大的更是挤到车前,对着车帘喊道:“周兄,还有新作吗?!” 男的还只是求诗,最多也就是追问灵感从何而来。 可一些待嫁千金,却是继承北境某些粗犷的风格,上来就直奔主题。 “周柏你要是中了秀才,我就答应嫁给你!”这是商人家庭出身的。 “周公子可是县榜首,秀才必中,铜臭之辈离远点。”这是小士人家庭出身的。 更有某些豪强家族的小姐,托仆役递送书信,无非就是待你中举,愿相伴左右…… 她们很现实,但也算胆子很大了。 疯狂的追星族,这是周柏的感叹,无论哪个世界,看来都有这样一批人。 本来周柏面对这种场景会很开心,因为名气上来了,就代表能聚拢部分外运。 这也是他当初的筹划,以名携运,虽不多,却也能弥补他的底蕴不足。 但现在他开心不起来,没吃饭哪来的笑脸。 最后周柏只能低声让老把式直奔客栈,钻进房内闭门不出。 顾及巡城兵丁,“追星族”也不敢聚众冲击客栈,只是在外游荡,试图和周柏搭话。 整整一天,周柏都没外出,只是吃了些客栈厨子做的粗茶淡饭。 期间也有别有用心之辈过来挑衅,一位老秀才在客栈门口给周柏递交书信,信中要求周柏出来和他比试经义。 经义是科举常考科目,就是要求应试者作文阐明经典文段的义理。 这和县试中的默写圣人经典可完全不同,是从郡试才开始加入的科目。 客栈老板告诉周柏,这老秀才年少成名,后来久考不中,因此心怀愤懑。 再到最近几年,他年老体衰,积怨之情更深,常常以打压天才为乐。 这次可能这老秀才就是听闻周柏名声,故意上门挑衅比试,还不比周柏“擅长”的诗词。 不说周柏学业早已纯熟,换做前世他也不会理会这等腌臜人物,当即让老把式拖着老秀才去郡府衙门,告他破坏郡试公平。 怀疑是不是背后有人,专门让他针对周柏。 老把式虽已久不动武,但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当然不成问题。 于是一条街都能听到“有辱斯文”的哭喊,郡府前也引来很多人围观。 他最初随便找个理由告官,谁料老秀才以为周柏知道内情,居然在郡丞的质问下没扛住。 毕竟抗拒从严,交代从宽。 真是有人拾掇,据他交代,一个小厮找上门给了他二十两,事成再奉送三十两。 这一下老秀才是真把自己弄进了大牢,说不得郡教谕还要审核他的功名,违反朝廷法律,人品还极差。 有老秀才做榜样,客栈终于安静半天,无人打扰。 …… 第二日,出发前往考场前,周柏还是决定将两根气运线香都点了。 哪怕他如今天降浮运,有丝丝缕缕的红运包裹着他,但这些外运的品级不高,都只是县运。 而通过打听,这次郡试,北安郡的郡望家族均有嫡庶后代下场。 他们可有不少黄堂之运护身,哪怕学业和他有差距,气运也足够碾压了。 周柏凭借散乱的浮运中个榜前十都不难,但案首估计就差点,为了保险,气运线香得用。 本命缺失的词条,可是一直在提醒,世界意志就快找到他这个外来者了。 接下来就一切如常,排队候考,默写,诗词,经义,策论四科一一继续。 给周柏的感受,无非就是郡试考场大点,监考更为严格,气运压制更为深重。 比起县试三科一天,郡试则是四科两天,晚上就在考棚睡觉。 县试是七品县令大印压运,郡试则是郡守的五品官印压运,考生想要写出文气溢出的异象难度就更大了。 周柏县试那种金红文章就不够格,当然,金文怎么样也够了。 诗词和策论,周柏两次都写出金色档次的文章,金色文气溢出纸面,引起郡府监考重点关注。 为了不让异象干扰到其它人,除开五品大印,郡守居然请出了天子朱批案牍,也就是当今皇帝回复给北安郡的官方文书。 那一张薄薄的案牍,置于大印旁边,就宛若千斤之重,将全场浮动的气运镇压地水波不惊。 包括周柏的金文,也未能掀起半分异象。 只是经此一役,周柏确实让几位郡府高官记住了,他们治下有一位进士之才。 每一届的三甲进士,无不是出类拔萃之人,他们在科举之路上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那就是最低红文,金文常有,贵不可言的青文也偶有一两篇。 两天考试很快过去,但成绩要等三天才能公布。 一是参考童生多,一郡七县,这可不止今年一届的童生参考,阅卷量就比县试大多了。 第二便是核发秀才功名需要走程序,每一位秀才都是朝廷承认的士人,需要州衙批准通过士籍,再报备给神京吏部。 为了朝廷的预备士人,这其实已经是动用了超凡手段,不然三天连赶路都不够。 第二十九章 拜访求贤 几天下来,周柏的热度稍稍降低,他毕竟没有当着大众露脸,是以也敢带着老把式悠然闲逛。 大街小巷中,各类人群都是谈论的郡试。 “红榜是何时出啊?明天吗?” “我听郡府里做工的表舅说,其实现在排名都出来了,只是在等州衙录下秀才们的士籍。” “啧啧,那可是士籍,以后都不需要纳田税服徭役了。” “你们知道哪些府上的公子能中吗?我跟你们说……” 老把式走在路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时对路人们的高谈阔论有些不满。 “柏少爷,这郡试两日还都是讨论您诗词的,怎么转眼都去谈论这届秀才去了。” 周柏嘴里嚼着茯苓饼,口齿不清地答道:“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那几首诗词的热度能和国家大事比吗?再说了,一时的热度不算什么,我要的是长久的名望,这样才能养气。” 老把式愣了愣,有些听不懂,只觉得他这位柏少爷有些贪吃。 考完两天,居然就一直在郡城里逛,还都是往那些老街去,就因为零嘴和小食多。 他哪知道周柏前世忙于安身立命,就连停下来品味美食的时间都没,重活一世,周柏当然要补偿自己。 无论今后怎样,起码沿途风景和美食都要尝过、看过。 “走吧,吃饱喝足,干正事。”抹了抹嘴角的残渣,周柏大步流星直奔目的地而去。 一路左拐右拐,穿街过巷。 “柏少爷没来过郡城吧,哪这么熟门熟路?”老把式满心疑惑。 某处逼仄、阴暗的小巷中,潮湿的空气令人难以忍受,周柏撩起长袍跨过积水坑,来到一个破败的院落前。 这破败院落可和周柏家的那种破败不同,眼前的院落才叫底层人的住所。 墙根、墙头、甬道的石缝中间杂草蓬生,两侧木屋的屋顶光秃秃的,因为上面连一片碎瓦片都没,也不知是用来填补其它屋子,还是被大风吹落。 只有中间的正房,勉强保持了几分体面,锈蚀的门环被摩擦的光滑透亮,镂空的雕花木窗依旧贴着廉价的窗纸。 透过散发着霉气的门缝,看见院中有一个老妪,虽是满头花白,却没停歇,用力捶打着盆中的换洗衣物。 再里面,也有吱吱呀呀的混合声,原是一年轻妇人在敞开的堂屋中踏着机杼。 “咚咚~请问陈乐师在家吗?”周柏想了想还是敲了院门,向里面喊道。 随后便是一阵挪动声传来,周柏在门外耐心等待,片刻后才出现一个中年男子过来开门。 周柏余光轻轻朝里瞥了一眼,发现院中的老妪和洗着的衣物不见了,里面的堂屋也关上了正门。 男人穿着一身泛白长袍,底色已经难以看清,散乱的头发遮住宽阔的额头,气质不显。 他用一双泛着疲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周柏,问道:“您是哪位?” 初看第一眼,都会认为男人是标准的落魄中年,但周柏却看到了他直挺的背脊,还有眼眸深处的不甘、野望。 当然,关键还是望气之术,这才是他看人的底牌。 “小生叫周柏,这一届郡试的应考童生,此来是为了拜访您,陈忠邦先生。”周柏拱手揖礼,上门拜访别人的姿态很是端正。 短短一句话,让陈忠邦几番错愕,郡试考生出现在这种穷人巷,还是来拜访他? 但他也不会拒人于门外,点点头彻底打开院门道:“不管何事,先进来吧。” 陈忠邦走在前面,周柏和老把式跟在后面,几个刹那,其人之气运就被周柏看透了。 周身都只是散乱无章的淡白气运,更远处是十分牢固的几条灰气锁链,捆住了他的外运。 甚至灰气锁链中,还偶有一丝灰气冲进外运中肆虐,虽然最后还会被消磨,但明显本就不多的淡白气运剩得更少了。 兴许是灰气锁链的原因,周柏的入门望气术并不能看清陈忠邦的本命,只隐约看见是普通的白命。 来错了?周柏心中稍稍有几分不解。 前世这位可是定州州督的顶级谋士,于内政上才能突出。 在定州数郡独立的情况下,襄助州督硬生生维持了州衙财政不崩,保留了大旭朝廷的一丝颜面,乃至最后凑出组建新军的钱粮。 可惜他现在只有四十四点本源,距离提升望气术到小成还差一些,不然他就可看得更透彻。 望气之间,三人已经走进了院中。 陈忠邦大步上前,停在堂屋前,伸手想开门,却犹豫了刹那。 周柏见此转身走向院落一角,那里有几个石凳,同时喊道:“陈先生,我等就不进屋了,免得叨扰家眷。” 陈忠邦愣了愣,想说什么,却又看到周柏脸上坦然的微笑,不由得点头道:“那我给你们倒茶,稍候。” “少爷这是?”老把式这一路根本看不懂的周柏的行事,但眼下他还是忍不住问。 不是客人来了,请进屋内才符合礼仪吗? 周柏只是摇摇头,并不好多解释。 他是在给陈忠邦留几分尊严,刚才在外面看到的情况,显然陈家很是穷困。 如果进屋,是不是又要麻烦他家人收拾一顿,说不得看见家徒四壁,还让客人见笑。 本是身具大才之辈,结果受缚于户籍,接近不惑之年,家中还是一贫如洗。 没错,陈忠邦是一个乐师,他家就是朝廷划定的乐户,属于曾经的贱籍之一。 虽然如今的科举不歧视贱籍,但陈家是祖上犯过律法的罪犯,因此不脱户籍不得下场科举。 有才之辈俱有傲气,陈忠邦何等骄傲的一个人,他厌恶维持生计的乐师身份,所以他在家里从来不弹奏乐器。 刚才周柏过来,院中什么声音都有,就是没有丝竹之声。 过了好一会儿,陈忠邦方才从屋内回转,手上端了两杯热茶。 “近来家中窘乏,也没什么好茶,两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是我突然来此显得冒昧了。”周柏笑笑接过茶杯,果然是市面上最劣的粗末,连浮在水面的完整茶叶都难看到两片。 然而周柏并无任何嫌弃之色,如平常喝茶一般细细品茗。 老把式则接过热茶就是一大口,大呼解渴,哪有在意茶的品质。 “周生此来何意,不妨直言。”陈忠邦脸色好看了许多,但还是径直问道。 如此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求先生大才,求您胸中谋划为我所用!” 第三十章 卜元子,龙气 陈忠邦愕然不已,双方谁也没再说话,直到他看清周柏诚恳的神色,方才明白,对面这个少年是认真的。 当周柏杯中的热茶快喝完,陈忠邦终于开口问道:“周公子目前没功名吧?或者你继承了祖辈的爵位?” 他连“周生”这个称呼都没用,因为只有秀才才算进学,之前不过是客气,现在却是想让其认清现实。 “没有功名,没有爵位。”周柏缓缓摇头回答道。 陈忠邦倒也没有嘲讽,而是晒然一笑道:“那以何为凭?公子啊,招家臣可没这么简单。” 言下之意很简单,你现在有何资本招收家臣呢? 哪怕是他这般的“破落户”怕是也不行吧。 “明天就有了,祥兴四十六年北安郡郡试案首够不够,如果还不够,那定州秋闱解元又够不够?!”周柏盯着陈忠邦一字一句地说道。 此时的周柏面色自若,神情淡然,但细细观察却又发现他眉宇间无比自信的神采。 “这,你……” 少年的锐气一时居然慑住了陈忠邦,他一时分不出周柏是说笑的狂徒,还是事情的发展本就如其所说。 “这是十两银子,您自可用于补贴家用,先生蹉跎近四十年,或许该冒一次险了,不为自己也要想想家人。”周柏拿出一锭官银,放在石凳上,又若有若无的将视线投向那几间破屋。 陈忠邦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远方暗沉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明天再来,先生自可知道我的诚意。” 周柏带着老把式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他知道自己这般举动,谁也难以信任。 然而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时,陈忠邦说话了:“周公子从何知道我的才能,你这么信我?” 周柏朝后摆摆手,没给他答复。 当周柏的人影快消失在拐角处时,陈忠邦略显急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可知我乃乐户!” 周柏这才顿了顿,拉长声音回应道:“这些都不重要。” 袅袅回音在逼仄小巷跌宕,陈忠邦一时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周柏又陆续去了几个地方,都是前世鼎鼎有名的能人,但没一个顺利招揽的。 甚至没一个像陈忠邦这样“温和”,都满不在意,多有讥讽。 因为他们的条件比陈忠邦好许多,新晋举人都不一定能招募他们。 可周柏并不气馁,因为陈忠邦一个,抵他们所有人。 当然,北安郡城中,还有一位“名臣”叫蔺仁,他也是可以招揽的,并且才能不弱。 不过周柏认为蔺仁不是个好臣子,人品有污点。 在前世,孙玉成应劫起兵,发掘蔺仁于市井之间,信任简拔。 一年之内就成了孙玉成的首席谋士,地位尊崇待遇优厚,可以说孙玉成既是他的伯乐,又是他的明主。 如此厚待,你不说效死,也该尽心竭力和主君站到最后吧。 然而当孙玉成与其他诸侯争锋,遭遇大败,丧师失地的时刻,蔺仁这位首席谋士却是勾连叛乱,导致孙玉成兵败身死。 如果未来的劫难只是王朝末世争霸天下,那周柏还有信心驾驭住蔺仁,让他根本没机会叛变。 可记忆中的那场大劫,并不只是简单的改朝换代,而是波及整个世界的大变。 汹涌的浪潮一波接一波,任凭他再有先见和能力,也难免遇到风大浪急之时。 周柏需要的是一条船上的船员都团结一心,团结在他这个船长身边,都有抗击风浪失败的勇气和忠诚。 蔺仁,这等大才周柏不需要,收了就等于在身边按个定时炸弹。 不过周柏不要,自然有人求贤若渴。 …… 城东孙家大宅,高墙红瓦,连绵的院落几乎占据了一整条街道,老牌郡望的底蕴可见一般。 孙玉成的住所就在连绵院落的核心区域,仅次于家主和他大哥等人。 作为继承人备选,他在孙家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甚至可以调动孙家的资源去做私事。 秀才功名稳拿,几个月后就是秋闱,眼看就要到他参与家中事务的关口了,孙玉成把组建班底也就提上了日程。 郡试前的亭山诗会,他得到了山神赐予的一味灵药,对照家族珍藏的灵药记载来看,居然是十分珍惜的蜕凡丹主材。 上供给天子,肯定会得到嘉奖,无论是帮助家族支持的大臣更进一步,还是他自己求取一个五等爵以下的尉官爵都是可以。 又或是他想培养忠于他的道士,拿去和宗门交易,也能换得蜕凡丹、入道宝药等灵物。 孙玉成没忘记获得灵药的根由在哪,那个提点他亭山机缘的老道士。 于是他派出大量手下去城内各个角落搜索,老道士可能是知道孙玉成找他,没等孙家仆从找到,自己就主动上门拜谒。 两人开门见山,孙玉成想招揽其为私人供奉,老道士则是提出相应的酬金。 他的目标就是孙玉成刚刚得到的灵药,蜕凡丹主材,无数凝法修士趋之若鹜的蜕凡丹便是由此炼成。 这一味灵药,起码也能招揽四五位凝法修士为其所用,更别说朝廷下旨封爵的诱惑。 然而孙玉成也不愧是以庶夺嫡,能起兵开府的豪杰之辈,听到老道士的这个条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在他看来,没有老道,灵药机缘本就没他的份,眼下不过是无本买卖。 老道士叫卜元子,现在是一介散修,但他是有传承的,他仍记得幼时还有师傅教导,传道受业。 后来师傅寿元耗尽而死,只留下了阴阳卜算的传承和一则隐秘,他们这一脉的祖师,曾探寻过北境龙气。 虽然最终没有确定龙脉,却捕捉到了几道龙气潜藏,其中一道寻到了踪迹,应在北安郡孙家。 卜元子年轻时从没想过扶龙之类的事,在他看来,那是自寻死路。 可随着他跌跌撞撞度过修道岁月,发现散修好像真的没有出路,修道长生只是水中泡影。 于是他转头钻研卜算之道,到如今他已然可称一句精通。 寿元将要耗尽的他决心下场,扶不扶龙全看天意。 是以算出亭山机缘,又告知孙玉成,只待这位“潜龙”的决定。 给他蜕凡之望,他便扶,不给,他寻个徒弟了此残生。 那龙气到底有多少,这些年,卜元子可一直没探出来。 第三十一章 卜算,案首(求追读!!) 一栋富丽堂皇的楼阁中,静谧安全,周边百米皆是孙家的家养武师严防死守。 孙玉成见卜元子收下灵药,便知道两方的约定已成,于是便急不可耐的求教。 “在下最近想求一大才辅佐,道长可有教某?” 卜元子感受到灵药中充沛的灵气,赶紧将其藏于特制的玉盒中,心中长吁一口气。 再是堪破红尘,知晓生死有命的道理,当寿元将要耗尽时,卜元子也难以直面死亡的大恐怖。 他可没有修成阴神,能暂时离了枯槁的肉身。 “我既然破境有望,以后就多的是时间帮你,但你心绪不定,我就先给你点一个大才。” 卜元子短时间无有寿元之忧,心境阔达,于是也不吝啬损耗,当场替孙玉成卜上一卦。 只见卜元子双手衍化易数,十指交错翻转,一排龟甲翻落,呈现孙玉成看不懂的卦象。 “如何,道长可是有数?” 卜元子惊疑不定,倒不是没有算出,而是这和他之前判断的多出了一些变化。 “南街集市,有一蔺的闲人,三十岁左右,脖颈有颗黑痣。” “多谢道长,如此详尽够了,我这就派人去请。”孙玉成十分兴奋地说道。 卜元子点点头,对孙玉成去寻人无可置否,但还是提醒道:“不瞒公子,此人身上有些问题,似是多了官司在身,因果牵扯……” 一个时辰后,孙玉成得到了“大才”的所有消息,并且被安排进府内暂住。 “蔺仁,年轻时曾中过童生,后因家运衰微,郡试屡次不中。现在南街集市代写书信,为人游手好闲,喜去赌场、青楼……” “近日集市街巷常有其人传言,风评不佳……” “欠下百两赌资,还有夜探寡妇家中,被砍伤?就连曾经偷过邻居钱财的事也被挖了出来,现在苦主已经报案,这是得罪了谁?”孙玉成看过汇总消息,不禁有些头疼。 这位“大才”名声太差,不好收啊,罢了,先见一见。 孙玉成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人品不是问题,关键是不是有能力,能否为他所用。 “来人,唤蔺先生前来一叙。” 就在这一对主臣将要见面沟通时,周柏也正好从南街集市拂袖离去。 …… “少爷,这蔺仁和你有仇?”老把式有些郁闷道。 适才,他刚寻了几个泼皮在集市中为蔺仁“造名”,将其恶迹尽数抖出。 只是这些都要花钱的啊,为何要如此针对。 “是啊,有仇,现在没仇,将来也有。”周柏目光悠远,看向孙府方向。 他和孙玉成同处一郡,将来必定要对上。 蔺仁虽然最后叛了孙玉成,但前中期为他确实立下汗马功劳,可以说一手操持了孙氏势力的大策方向。 如果能以这么点小伎俩,断掉蔺仁这只臂膀,说不定孙玉成都难以顺利崛起。 当然,周柏也不认为孙玉成因为这点名声就弃用,但对用蔺仁肯定会有很多影响。 比如其内部就会排斥蔺仁这种人,又或者孙玉成开创基业时,蔺仁根本不能走上明面。 在后面两军对垒,僵持不下时,蔺仁就会是漏洞和可以把握的机会。 某种意义上,周柏和孙玉成的争斗,已经由周柏悄悄拉开序幕。 孙家暂时势大,那就削其气运,以待来时。 三月初三,郡府公布郡试红榜,名列榜单者皆为秀才,郡府吏员奔赴各县报喜,以示朝廷对士人的尊重。 就算北安郡处于北境边地,文道不昌,但全郡依旧有近千名历届童生参考。 一千取五十,比县试多取二十名,难度却是不知大了多少倍。 榜前不远处,一众平苍县的应考童生挤在一起,脸上满是兴奋,但那难掩的忧色也能清晰可见。 由于挤在榜前的人太多,郡府还派出大嗓门的差役高声喊榜,以求所有人都听见,别一直挤在这里干扰府内大人办公。 “安静,安静,下面报诵各位秀才老爷的名讳。” “第五十名,平苍县钱奉,恭喜……”也是巧,上来第一位就是平苍县的童生。 马上后方属于平苍县的童生人群掀起轰动,纷纷道喜:“钱公子,恭喜中试,以后您就是朝廷士人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最后一名,且看诸位在我前面。”钱奉嘴上谦虚,喜色却是展露无遗,哪怕是县豪公子也难稳中啊。 没见到这批考生中,还有那么多以前的历届童生,里面不乏大族出身。 然而接下来就很久没听到平苍县的报名了,一众童生脸上都暗沉,有的心急,拼尽力气要挤到人群前面去看榜。 “三十七名,西同县……三十三名,广昌县……” “周公子你可是我们县榜首,不会不中吧。”名单过半,多数平苍童生都知道无望了,于是担心起周柏来。 如果一县榜首不中,那他们身为平苍童生也无颜面。 “哼,周大公子诗词双绝,区区秀才而已,你说是吧,周柏周公子?”赵良骥好整以暇,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反而讥讽起周柏来。 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周和运,本来因为预感落榜就有些难受,现在也是想跟着讽刺一番。 但他又哪里不知道,他们都是一族,周柏不中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于是心绪脸色都是十分复杂,沉默不语。 周柏波澜不惊,只是拱手朝周边的老乡道:“平苍颜面系于一身,柏怎敢不中?!” 赵良骥冷冷一笑,并不多说,反而是旁边的陈云有些紧张起来,不会他不中吧。 “二十七名,平苍县赵良骥……二十一名,平苍县何青……” “赵公子恭喜恭喜。” “何公子非县豪出身,排名靠前,属实为我们平苍县增添光彩啊。” 赵良骥和何青欣然接受平苍童生们的祝贺,只有陈云面色苍白,他知道自己难了。 果然也如他预料,直到前十都没有出现他的名字,他的学业也不支持他到榜前十。 “唉,陈云公子居然没中,周柏是不是也难了?” “难了,只有最后几个名次了。” “乡族气运难以支撑这等靠前序位。” 一阵阵愈发热烈的轰动在整条街道上响起,榜前十的名讳更是一一传出。 “第五名,垣民县吕朋兴;第四名阳原县裘凉;第三名北安郡城祁华;第二名北安郡城孙玉成。” 最后报送差役们顿了顿,高声道:“第一名案首,平苍县周柏!” 第三十二章 新生的本命 “哈哈哈,我们平苍这次可出风头了,案首居然不是郡城家族占据。” “先是榜首再是案首,下一步不会是解元吧!” “恭喜周案首!” 数十名平苍童生炸开了锅,纷纷挤到周柏面前贺彩,或许还想沾点案首的气运? 谁知道这位乡族出身怎么冲上去的,莫不是气运之子。 “赵兄,嗯?”周柏一边回礼,一边走向了赵良骥,似笑非笑道。 赵良骥脸色难看,但此等情形,他也只能无奈拱手祝贺。 小人得志!赵良骥暗骂不已,一时中试的喜悦都淡了几分,匆匆离开。 “周兄,恭喜了。”这时一个令他意外的人上前也恭喜他。 正是落榜的陈家少爷陈云,他比周柏还大一岁,现在两人的境遇却天差地别。 “陈兄不必气馁,须知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再沉淀一年下场,必定能中。”周柏对于善意者,向来也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陈云愣了愣,只觉周柏的劝导之言如同一剂良药,是啊,他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气馁,大不了明年再来。 “周兄有古君子之风,恩怨分明,这句话,陈某必将铭记在心。”陈云躬身,对周柏居然是执的半师礼。 有围观者马上低语讨论起来。 “这,半师礼?是不是过了?” “不,没过,你没听见周案首送陈公子的那句话?微言大义,发人深省。” “妙啊,太妙了,我等当厉兵秣马,以待来年再战!” 事后周柏以微言大义,劝谏陈云的场面也在郡城传开,那句“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被很多落榜者奉为圭臬。 也正因如此,周柏这位案首也是历届少有惹来羡嫉的案首,以前那些案首多飘啊。 一朝成名,鼻子都顶到天上去了,而周案首却仍然示童生为同辈,有来请教经验的落榜者,他也会答上几句。 好几个举人盛赞周柏,认为其人之品格可为秀才表率。 就连北安郡的教谕也私下和亲近人说,这次的案首有向道之心,将来必能成就大功业。 周柏也没想到自己的名气越来越大,居然超过了浪淘沙刚出来的时候,案首光环妙不可言。 以前还能说他只会作诗写词,现在这些嫉妒之语都是加分项,一个擅长作诗写词的案首,在未来的科举之路上又将留下多少精美诗篇。 各种资料已经摆上北安郡各大势力的桌面,谁先拉拢,就有可能在未来收获极大的回报。 但周柏没管外面的风起云涌,而是赶去郡府领自己考中秀才的一应赏赐,近日他感觉有点头皮发麻,就仿佛头顶有一朵雷云盯着他。 大限将至?! 赶紧看看东西,首先是士籍文书,代表大旭朝廷已经承认周柏为士人,从此享有诸多优待。 这是最重要的,因为周柏本命生成与否就看它了。 带着忐忑的心情,周柏意念探入气运天书,只见人影上一根细微的白线摇摇晃晃,细如绣花针,并且还不稳固。 如果对比普通人,差不多还有其本命的十分之一,但不管如何,这就是真正的本命。 再仔细一看,一条若隐若现的鲤鱼在细微的白线周边攀游,显得十分吃力。 不管如何,这就是独属于周柏的本命,原本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轰然消散,他这两天睡觉都担心被雷劈醒。 说起来到底是不是新生本命,周柏也不太明了,毕竟他这重生都有点没弄明白。 这个世界可是有天庭存在,上有天帝及诸仙神,下有亿万人族及无数生灵。 气运天书真能改变这等大世界的时间线? 周柏摇摇头,不再多想,总之一路走下去,把握再来一次的机会才好。 【气运:本命孱弱,天降浮运】(你的本命孱弱不堪,如果和初生婴儿的本命相比,那你可能胜出;你获得神灵赠予,未来一段时间外运大涨,不过浮运终散。) 看过词条,周柏彻底放下心来,不用担心马上被碾成粉末。 即使那后面的说明很羞辱人,可周柏相信一切只是暂时。 浮运还能维持几日,再有案首名位带来的气运,足够蕴养新生本命。 但周柏没能有几秒庆幸,脸上很快浮现苦意,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本命只是白色。 “唉,龙鲤命格,白色本命,这是什么搭配。” 叹息完,周柏又看向其它东西。 一把上好的十锻佩剑,装饰精致华美,显然不是真的要你用此剑杀敌。 这只是身份的象征,秀才即可佩士子剑,行走州郡,沿途关卡不得阻拦,堪称游学必备。 当然,以此剑斩杀匪徒贼寇,朝廷都是认得,记功不会少。 另外就是一百亩良田的地契,榜前十北安郡赐一百亩,其余赐五十亩,这地契下面诸县均会承认,可自主挑选。 最后就是案首特有的奖励,由郡府赞助,白银五十两,上品文房四宝一套,外加郡府聘书一份。 只要周柏愿意,随时可以入郡府为吏,曹衙任选。 这可是郡府大吏,如果周柏接受聘请,在郡府干上几任,回周家接任族长之位简直顺利成章。 毕竟周明轩也仅仅是县衙的一个司吏,他便是凭借多年为吏的人脉资源,让周家最近几年有了不小声势。 当然,周柏是肯定不会去做一个郡吏,或者说任何一个案首,都不会这么轻易“入仕”。 只要不成举人进士,不成入品官员,永远都不可能将祖宅化为红宅,周柏的父母也永远无法入主祠堂灵域。 郡城酒楼,望月楼,专门接待高档客户,甚至有某王府退下的大厨掌勺,是以来这里吃饭的无不是非富即贵。 周柏事业未成,本也不会如此奢侈,但有人请客便另当别论。 三楼雅间,他一身青衿,腰间陪着刚发的士子剑,背脊挺拔昂立。 外表虽是清秀白皙,但眉眼扫动间,却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冷静。 做东的祁大公子祁华,看着气质突出的周柏,不由的眼中闪过异色,乡族也能养出如此少年。 他心中隐隐有种明悟,交好此人可能是他最明智的决定。 第三十三章 王府,生意 这雅间幽静精致,而且隔音效果上佳,算是望月楼最贵最好的房间,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能定到。 不过对于祁家来说就不算什么了,更别说是祁家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骁骑尉祁华要亲自请客吃饭。 楼下后厨,望月楼掌柜亲自盯着将要送上去的菜肴,显然非常郑重。 心腹小厮,也是掌柜的侄子,他就不解了,明明他们后台更硬,甚至堪称尊贵。 为何他叔叔要如此大张旗鼓对待祁华? “叔,我记得祁家也只是北安郡的郡望吧,这祁华身上的骁骑尉也只是六品待遇,怎么就让您这般慎重行事了?”小厮低声不解地问道。 “你懂个屁,他祁公子可是十四岁就中得童生榜首的角色,名士教导积蓄多年,这次下场便是郡试第三,我看他要一路通关,最差也是同进士。” 小厮点了点头道:“如果是同进士,起步就能外放八品县丞,祁家运作下七品县令也是有的,如此骁骑尉的爵就不算什么了。” 谁知掌柜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四方无人,接着教导他这家中最出色的侄子道:“关键不是祁华,而是他父亲。” “那位光禄寺少卿?” “嗯,听上面人说,这祁少卿马上要动一动了,极有可能下放我们定州。” 小厮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果祁父回到定州任职,那北安郡的政治生态又要变。 他虽没正经读书科举,但跟着办王府差事,耳濡目染也有几分见识。 “红烧鲈鱼好勒~” 这时后厨传出了喊声,浓郁的香气迎面而来。 掌柜连忙走进油烟密布之地,亲自将鲈鱼端了出来,对小厮道:“你送上去,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知道。”小厮连连点头。 敲门走进雅间,只见两个丰神如玉的少年正在举杯对酌,桌上的菜肴琳琅满目,都是望月楼最好的菜品。 “祁公子,周公子,这是刚从宁江收来的鲈鱼,我们掌柜说给两位贵客尝尝鲜。” “噢?宁江鲈鱼,听说沾了蛟龙血,鼎鼎大名啊,只是我没点这道菜吧?”祁华用筷子拨动了几下盘中的细嫩鱼肉,似笑非笑地看向小厮道。 “这是本楼附送,为两位郡试道喜,还请尝尝。”小厮连忙上前斟酒,轻声解释道。 “那好,我们就却之不恭了,正好让周兄尝尝王府大厨的手艺。”祁华挥了挥手,示意小厮可以退下。 小厮这才松了口气,满脸笑容地离开雅间,虽是一文赏钱都没,但祁华愿意接受望月楼的善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尝尝?” 周柏也不客气,直接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起来。 “嗯,嫩滑细腻,味道鲜美,不错。” 听到周柏的评价,祁华这才说道:“那当然,这可是宁江鲈鱼,难捕得很,每次都要耗费大力气才能捞上几条,常作为贡品。” “那我倒是有口福了,可惜不是秋末冬初的鲈鱼,不然味道更好。” “祁兄面子大啊,连望月楼都这般巴结你,听说这酒楼上面的人是某家王府?”周柏一边吃,一边调侃道。 “嗯,世镇梁州的西原郡王,王府就在我们定州边上。”祁华淡淡地答道。 周柏的筷子停顿了下,西原郡王,前世的梁王?这位可是割据梁州,最早自王的诸侯之一。 祁华以为周柏担心和王府势力打交道会有问题,于是满不在乎道:“怎么你听说过这位王爷?不用担心,朝廷对这些王侯看得紧,说是世镇梁州,其实号令不出王府,梁州的大权都在州督手上。” “原来如此,祁兄有数就好。” “哈哈,不过是个帮西原王府赚钱的酒楼,鱼吃了也就吃了。” 祁华接着又说到:“话说回来,周兄何不留在郡府,磨砺几年再下场秋闱?” “我要参加今年的乡试,就不入郡府为吏了。”周柏摇摇头答道。 “什么?你这可有把握?榜首、案首,下一步不会真要……!”祁华对周柏不算太过了解,但也知道其人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周柏一本正经地说道:“祁兄不如选择明岁乡试吧,不然解元是没你的份了。” “好你个周柏,敢调侃本骁骑尉,这杯酒你得喝!” 酒不是什么高度酒,只是祁华从家中带的梅子清酒,但觥筹交错间,两人的关系显然熟络了。 周柏看重祁华的家世人脉,祁华看重周柏未来的潜力,两人都愿意结交,那便就是朋友。 酒过三巡,周柏谈起了正事,他答应祁华赴约也是带着目的来的。 “祁兄可缺零花钱?” 祁华脸上笑呵呵,心中却是一动,这可是拉拢周柏的好时机。 于是爽快地说道:“莫非周兄有什么好生意带着哥哥?” “哪有什么好生意,我今岁秋闱准备接着下场,就想挣个路费钱。” “刊印我的个人诗集,二八分成如何?印刷、售卖、宣传都归你负责,拿八成。”周柏从怀中掏出一叠扎好的纸张,这些都是他从县试开始做的诗词。 祁华摊开一看,脸上神色变换不定,准确的说是惊喜居多,因为有好几首都是郡城尚未流传的。 “好字!你不会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字吧。” “都是红诗以上的文气品相,光说这首浪淘沙就值得外郡的读书人购买了。” “这个生意我做了,即使分成我也可以接受,但我有个条件。”祁华盘算片刻,觉得这生意祁家肯定不会亏,刚好趁着十五岁案首的热度没过炒作一番。 “祁兄请说。” 周柏知道一般的书坊接稿,都是买断制,他这种分成制,提点别的要求很正常。 “要求很简单,以后你别的诗,也得由我祁家售卖。” “当然,分成可以改为三七,你只提供诗稿,其它都不用管,坐在家里就能拿三成红利。”祁华认真地看着周柏说道。 他在赌,赌周柏未来的灵感不会断绝,赌他未来的名气会远超现在。 “可以,成交,但我周家也要有售卖权,不然族人买诗集还要去你祁家铺子买,太过分。”周柏点点头,说出最后一点条件。 祁华自然同意,一个小小的乡族能占多少份额? 第三十四章 岁寒 两人口头约定达成,祁华的效率也非常高,祁府马上就派来了专业人士。 负责拟定合作契约的账房书办,负责家族商业的管事,负责对周柏诗集排版印刷的书坊负责人等等。 一顿饭吃饱喝足,周柏诗集印刷售卖的事就完全弄好了。 最后由周柏本人取了诗集名,叫岁寒集。 引用自圣人经典: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每年天气最冷的时候,就知道其它植物多都凋零,只有松柏挺拔、不落。 这句话就表明了周柏的人生理念,也是寄语给他的读者。 科举求道之路尤为漫长,无论遇到怎样的挫折,都要保持坚韧不拔的意志,才能取得金榜题名的辉煌。 祁华听完周柏的解释,越品越对位,不由得赞道:“岁寒集,好名字,对了,你还没取字吧,不如就叫岁寒?” “你是说秀才功名的特权?”周柏反问道。 他在白纸上亲笔写下岁寒集三个字,随后交给祁家的人,整部岁寒集的字都将按照他的原迹来印刻雕版。 “嗯,我朝虽有规定男子二十加冠方能取字,但未加冠即取得功名的士人可以提前取字。”祁华点点头道。 大旭各项礼法都是遵循上古夏族所传,二十加冠,男子方算成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可超凡显圣的世界哪能如此延后,这不取得功名的士子便可提前取字,以示其能。 毕竟下一步举人功名,便可申请功法和资源,踏入道途,追逐长生路。 每一个秀才都是入道预备役,甚至有些小道门为了传承下去,愿意付出代价引你入道,只要你放弃科举。 “岁寒,以后等我有所成就倒是可以唤我岁寒居士之类的,至于字,我已有定论,暂时就不说了。”周柏目送一众祁家人离开雅间,对着祁华说道。 祁华一拍头仿佛想到了什么,道:“哎,是我大意了,你这字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取,冒昧冒昧。” 周柏知道祁华什么意思,只是含笑不语。 长辈给晚辈取名字,这可是最容易拉近关系的时刻,等于说被取字的晚辈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在现有的普世观下,就是同一派系,很难发生背叛。 祁华想着周柏可以凭借取字这个小事,来投入某个欣赏他的大儒高官门下。 周柏却暂时没管那么多,而是又对祁华问道:“祁大公子可否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祁华愣了愣,笑骂道:“明明你也从亭山诗会得到了好处,居然还惦记着我这个人情呢?” “说吧,其它地方的不敢保证,北安郡城这一亩三分分地,应该还是可以说上话的。” 别看祁华为了结交周柏很平易近人,但他毕竟出身伯府,还有爵位在身。 此时应下周柏的人情索求,也是表现出郡望嫡子的傲然以及自信。 “那好,还请祁兄帮我为一乐户更换民籍。”周柏提笔在纸上唰唰几下,将陈忠邦的家庭住址递给祁华。 “就这?我的人情这么廉价?周兄还是换个。”祁华一看也不是什么名人,顿时有些恼怒,这是看不起人啊。 周柏晒然一笑,又道:“那行,最近我听说道路不靖,有匪徒出没,不如你派几个家兵送我一程?” 祁华皱了皱眉,有些不信:“你可是新晋案首,哪家贼寇这么不长眼,不怕官府出兵围剿?!” 事实也正如祁华所说,凡是行走、游学的年轻士人,很少出现过被拦路打劫的情况。 这些都是血淋淋的教训,但凡尝试过的,都成了乱葬岗的枯骨,成了大旭朝廷重视士人的证明。 “就这个两个条件,换你欠我的人情,同意否?”周柏直截了当道。 “可以,当然可以,只是将来你想要我再欠人情可就难了。” …… 再次来到“穷人巷”,周柏已然和前几天完全不同,身份地位的不同。 民籍改换为士籍,名列北安郡郡试案首,写的诗词传遍大街小巷,俨然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没人会否认,这位出自乡族的寒门之子,将来会成为一名举人。 甚至郡府中传言,当初阅卷之夜,郡守大人赞赏其人为三甲之才。 也就是说如果有足够的气运,周柏在不久的将来可能考中进士,哪怕是最低的第三甲同进士,那也代表了不可预测的未来! “咚咚咚~”照例是礼貌的敲门。 这次没让周柏等太久,仅仅是片刻,院中立马响起脚步声。 院门打开,正是陈忠邦,可以看到他脸上复杂焦虑的神色还没褪去。 “先生,我应约而来。”周柏鞠躬一礼,先问候道。 “如果你问我要回十两银子,那就请回,钱已经花光了。”陈忠邦见来人是周柏,眉宇忽然舒展,有些幽默地说道。 周柏跟着走进院内,笑着回道:“那是预付的安家费,您当然可以随意花。如果您愿意,从这个月开始,每月付您十两薪酬。” 不是只有周柏在改变,陈忠邦的家也是。 墙根墙头的杂草被连根拔起,两侧木屋不再死空无一物,而是铺满了瓦片,沉陷的屋脊修补一新,中间的正房就连蛛网都看不到。 这院子依然满是旧色,但就仿佛从哪里生出了一丝活力,能带领他们改变。 “坐,我去倒茶。” “不用,不用,陈先生坐下来聊聊,您的家人呢?”周柏唤住想要进屋倒茶的陈忠邦,疑惑道。 陈家小院的改变,不仅是外表,还有那为了生计而忙碌的机杼声、浣洗声都已消失不见。 “托你那十两银子的福,老母和内子得以去见一见儿孙。” “我有一子,只是一直寄住在他舅舅家。”陈忠邦提到儿子,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 “那您到底……?”周柏心中一动,有戏,这完全和他想得不同啊。 陈忠邦长叹一声道:“唉,其实你走后的那天晚上,我思索了一夜。” “你出现的刚刚好,我确实不甘,我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妻儿老母需要养活……”一时间,陈忠邦陷入了倾诉。 他有些不安,这一赌到底对不对。 许久,周柏才轻声道:“先生大才,户籍的事,我已托郡望祁家帮忙,您的儿子将来也能如我一般科举。” 陈忠邦看了一眼周柏腰间的那把士子剑,深吸一口气,突然跪下伏地拜道:“陈忠邦,见过主公!” 第三十五章 望气术小成 如果说周柏这次来,依然是一个普通的童生,那陈忠邦可能会为了五斗米而折腰,出任周柏手下的一个普通文书。 但当初锐气十足的少年,再出现却已然换了身份,他说的话正一步步成真。 从来没有哪个“上位者”愿意踏足穷人巷,愿意以礼相待这些最底层的人。 再没见识的乡民,也知道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是两码事,陈忠邦不会不明白。 何况改换户籍乃是他陈家祖辈三代之愿,大恩难谢。 所以面临抉择时,陈忠邦毅然决然以主臣之礼拜见,以后就为其家臣,尽一生才华相报。 “先生快快请起,以后您一定会知道这次豪赌选对了,哈哈。”周柏也难掩喜悦,连忙上前扶起陈忠邦。 也不知是祁华的动作快,还是因为周柏接纳了陈忠邦的效忠。 在望气之下,陈忠邦身上的灰气锁链正一块块崩裂,四散而飞。 一股粗壮的白气从周柏身上抽离,注入陈忠邦的稀薄外运中,这便是主臣之间的扶持。 眼下周柏还未建立基业,那手下的气运就是从他本身这支出,雷霆雨露皆出于上。 得了气运支持,那灰气锁链的崩碎进程更快了,几个呼吸间便化为一团灰气云团。 但那团灰气带有一丝霸道,最后硬是裹挟走一部分外运,这才消散在冥冥之中。 周柏对灰气锁链的来源有所猜测,应该是乐户户籍的限制,还有当初陈家祖上的罪气残余所形成。 现在周柏出手改换陈忠邦的户籍,那灰气锁链自然失去气运来源,当然,消散之前也是让罪气再削掉一部分气运。 陈忠邦恍然间只感到浑身一轻,仿佛听到了枷锁的破碎声,一股从未有过的自在轻松涌上心头。 这是为何?莫非老天也在庆祝我得遇明主?陈忠邦怔了怔,望向周柏。 “恭喜先生,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周柏微微一笑道。 “樊笼,樊笼……” 是啊,长久的乐户时光将我拘束在这小院,是该看看外面的天地了。 不过陈忠邦毕竟是意志坚定之人,很快回过神来就代入角色,他朝周柏揖礼询问道:“主公可否稍候,我收拾一下就能跟您走。” “不用这么急,你大可等几天,带着家人一起,何必两地分离?”周柏劝解道。 “寸功未立,何敢求主公再为我家眷分心,请主公稍待片刻。”陈忠邦摇摇头,旋即进屋收拾行李。 他虽不知周柏在家族是何地位,但想想这么年轻,肯定是基业草创期。 不能让家人成拖累,主公发的俸禄,现在就足够全家过上以往不敢想的优渥生活。 等他立下功劳,再来接家眷,才是立足的正道,何况他心里也有一丝野望。 如果等哪天他有了富贵和地位,那些看不起他的亲邻又该是什么表现。 不久,陈忠邦在家中留好书信,带好衣物,跟着周柏走出穷人巷。 此时巷外的喧嚣和巷内的凄冷判若两地,恰巧一缕阳光照入后方的阴暗。 久违了。 在周柏的眼中,陈忠邦笼罩在尘埃中的本命终于露出缝隙,一丝丝极淡的金青之气从朦胧的本命中探出。 这让他又喜又叹,喜的是其人本命果然是大才之像,并不是空有其才而无其器。 才器具备,可为宰辅也。 他叹的则是,陈忠邦祖辈都受大旭朝廷的气运压制,现在还未受其它体制气运的冲洗,本命蒙尘难显,并不能激发所有潜能。 然而就是如此,一缕金青之气也突然出现在周柏的本命近侧,这是臣子的气运反哺。 从相性上来说,这便是是君臣相得,君支出气运,臣也有反哺。 周柏全力运转望气术,只见冥冥虚空中,一道牢固的气运羁绊连接在两人之间。 确立主臣关系,以后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本源点:四十八】(你获得辅星命格的效忠,双方结为主臣关系,本源点加四。) 周柏翻开气运天书,得了臣子气运反哺,原本细如秀针的白色本命,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茁壮成长。 以上种种,本该让他欣喜,但周围一股时不时躁动的黑气,却抚平了喜悦。 前几日,周柏观气时就有所察觉,一股黑气在外围窥探,而且黑气上隐现血色。 虽细细观察这场灾劫的主要目标不是他,但准备不周也是有被顺带冲击的可能,生死难料。 于是出于谨慎,他让祁华安排人护送一程。 刚出巷没走多远,老把式赶着马车寻了过来:“少爷,祁公子安排了一支商队和我们同行,现在就在城外等着。” 商队?周柏眉头微皱旋即舒展,只要护卫够倒也合适。 他瞅了一眼气运天书,黑气依然在周侧,并没有靠近,也没有示警。 “嗯,也可,刚好让家里和这支商队牵个头,看看有什么生意能做。”周柏点了点头,和陈忠邦一起上了马车。 老把式看了一眼车内的陈忠邦,见周柏颔首认同,这才小声道:“少爷你放心,别看我现在是个马夫,但也不惧几个蟊贼。” 随后他指了指马车夹层,这几天周柏就和他提过,道路不靖,也因此做了些准备。 “有弓吗?”周柏笑了笑道。 “自然有,您会射箭?”老把式满是腹诽,不怎么信。 “且看。” …… 城外汇合祁家商队后,周柏的马车就混在中间,一路向平苍县赶去。 北境定州是最北方的一个州,而北安郡则是定州第二靠北的郡,在苍山以北,还有一个军州苍北郡。 不过苍北郡毕竟是军州,毗邻草原,直面外敌。 对于定州大部分人而言,北安郡平苍县就是最北端的地方,那是苦寒之地,最好别去。 对于这支祁家商队来说,平苍县却是商机多多的“富饶之地”,苍北郡乃至草原的牛羊货物想到定州腹地,只能走平苍县。 周柏凭借祁华好友的关系,在商队中如鱼得水,很快和商队管事混熟,并且敲定了几项合作意向。 路上的其它时间,周柏则在全力练习望气术。 之前在因为使用纯熟,望气术升级的本源点消耗已经减少一点,只需四十九点便能将其提升到小成。 现在四十八点本源,突破瓶颈就差一步。 持续感悟练习整整一天后,最终望气术提升的本源再次减少一点。 周柏看了看愈发暗沉的天色,果断选择提升。 望气术小成:气运变幻莫测,但你依然能借此窥见一丝气运变化的轨迹。 第三十六章 深夜危机 三月六日,周柏随从商队已经离开郡城一天一夜,距离平苍县的距离也只剩一半路程。 温和多姿的仲春晴日在这漫长的路途中悄然转换,夜色降临,风啸格外尖锐,云翳重重。 这个时节天气渐渐暖和,草原上的部落竭尽全力才熬过去岁的寒冬,牛羊膘肥尽去,牧民们帐中的盐巴耗尽,加上积累了一整个冬天的毛皮,这时就急需和大旭互市。 苍北郡的豪强和边军将领赚得盆满钵满,但他们的物资根本满足不了草原的庞大市场,只能让出部分利益给苍山以南。 平苍县便是作为重要的物资中转站,就连临近其它州郡的商队也朝此而来,大量的互市榷场设立在苍山脚下的平坦地带。 眼看同行在榷场倾销货物,商队也想尽快赶到平苍县,于是和周柏商量连夜赶路。 祁家少主的朋友,这个身份足以让周柏拥有部分话语权,毕竟商队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护送他。 连夜赶路倒也未尝不可,因为这本就是行商过程中常有的事,但顾及那股黑色劫气的存在,周柏强硬要求只能沿着官道前行。 北安郡属于北境边地,军事交通十分重要,所以沿途官道的驿站极为密集,而每一个驿站都有少量驿兵驻守。 再加上商队本身自带的护卫,即使有成规模的匪寇劫道,他们也能暂时应付。 只是走着走着,周柏看着前面漆黑的夜色就觉得不对劲了,一股危机感莫名浮上心头,他下意识使用小成望气术。 周柏可没忘记这么急切提升望气术等级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提前探知劫气的动向。 幽静的黑眸望向无人荒野,只见一股掺杂着血色的黑气出现在十几里外,这可不是夜间的黑云,而是气运牵动下,周柏窥见的劫气。 是对着他来的,还是为了商队?亦或是被牵连。 周柏翻开气运天书,他一直提防的那股黑气,现在居然悄无声息地突进到外运中。 而来自沧澜水脉的浮运正在消散,多数外运还要护持正在成长的本命,是以这股黑色劫气居然能将周柏的外运冲得零散起来。 要知道他刚中案首不久,身上有朝廷关注,居然还能被不明劫气冲散外运,这劫难恐怕不是来自普通的土匪。 周柏当机立断,马上唤来商队管事。 这商队总管事叫祁洪,是祁家的家生子,在祁家郡城当了十余年的副掌柜,此次也是由郡城下放到平苍县任一县商铺的负责人。 祁洪有些发懵,被叫到周柏面前,听他一脸郑重的问话。 “洪掌柜,现在你告诉我祁华是不是让你稳重起见,是不是我的安全最重要?” “是,这是当然,您的安全才是此行最重要的。”祁洪不明所以,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道。 周柏伸手指向一片漆黑的宽敞官道,厉声说道:“那好,我不管你信或者不信,眼下前方有大队不明敌人,目标正是我们,你现在必须马上命令全商队做好防备!” “这,这,不明敌人?” “那我马上命令商队停下驻扎。”祁洪满腹疑问,只是本着负责的态度下令驻扎休息。 周柏摇摇头道:“不够,现在听我的,一切损失你都可以报到你们少主那里知道了吗?!” 祁洪咬了咬牙,心里稍稍比较,就得出了答案。 耽搁时间的这点损失,哪能让他得罪少主好友,再说到平苍县做生意,还得他们周家支持。 “来人,接下来听周公子吩咐,所有命令立刻执行!”祁洪下定决心,马上唤来商队的领队、护卫队长。 “第一,马上派快马回返,向沿途驿站、巡检所示警,请出兵支援。” “第二,马上集中商队护卫,分派兵甲,以大车居外,结成防御车阵;其余不能战斗者,摸黑沿着官道向后撤离到三里之外,一个时辰后点燃火把装作援军。” “最后。”说完前两点,周柏环顾四周顿了顿。 “派人直奔郡城,如果我们明天早上还未报平安,就请祁华为我们收尸报仇。” 见周柏说得吓人,哪怕几个领队不觉得有哪支匪寇胆子这么大,敢在官道上袭击祁家商队,但也都执行了命令。 “定不拖累主公!”陈忠邦一脸肃穆伴随着非战人员撤离。 周柏不放心,交代危机时刻保命为先,硬是分了两个护卫过去。 “动起来,快快快,有盗匪来袭,大车推到外面去,围成一个圈!” “一队、二队持刀盾守在车后,三队、四队过来领取弓箭居于内围,五队保护好周公子和最重要的盐车!” 伴随着急促的喊话声,一个个商队护卫都动了起来,他们也不愧出自祁家,突遭变故行动起来也有条不紊。 周柏一边带着老把式检查各处的防御漏洞,一边心里也是有些感慨,只能说兴武伯的遗风并尚存。 哪怕为了光耀门楣,祁家自上一代改行从文,但军队的关系并没有全部丢掉。 周柏前世为了活下去,也是学过兵法,带过族兵的。 以他的眼光当然可以看出,这些护卫里面有不少老兵,可能是伤退的边军,又或者干脆是祁家挖过来的精锐。 一炷香不到,近百人护卫就将辎重大车围成一个圆圈,那上面有不少铁器布匹,刚好用来加强防御。 到了这时,拥有足够经验的商队护卫也察觉到不对劲,他们趴在地面上听到了震动的马蹄声。 “周公子,掌柜的,有骑兵过来了,起码三十骑以上。”这让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周柏身上多了不少神秘色彩。 但仅仅三十骑,虽然能对商队造成麻烦,可也不至于结车阵相抗吧。 是周柏对他们的实力不了解? 罢了,能少死几个护卫最好不过,他这可都是祁家养着的老家丁,死一个少一个,祁洪这般想着倒也不觉得周柏大惊小怪。 又过了片刻,马蹄声带来的震动越发大了,护卫队长气喘吁吁又来禀报。 “不止三十骑,后面应该还有两百余骑,一前一后。” 消息传出,顿时哗然,哪怕是这些老家丁也变得紧张兮兮起来,骑兵的人数加成可不是步卒那般。 他们纷纷看向车阵中央的小圈子,既然有预料,想必能挽救这场危局吧? 第三十七章 迎劫而上 “传令,所有人熄灭火把,不得喧哗,违令者斩!” 官道上,萧杀的冷风吹来,带来几分血腥味。 周柏手持长弓,与前排的护卫站在一起,直面那看不清的恐怖夜色。 忽而,抬头看向天际,无星无月,一片黑云沉沉欲坠。 “啪。” 这深夜的第一滴雨,落在了周柏额头。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的兵器也握的更紧了些。 甚至就连那些骑兵的喊话声也能听到,只是那几句喊话声明显口音有异。 “驾,呼延合,你跑不掉了,速速下马,还能保你一条命。”后面追击的一个粗大嗓门喊道。 “我呸,你们敢截杀给大旭天子上供的使者,必将死无全尸!” “王子你快走,我带人殿后,之前这边明明有大片火把,必定有人在附近。” “杀……!” “擒杀呼延合者,赏百金,封千户!” 紧接着战马的嘶鸣声,还有叫骂喊杀,刀兵碰撞声混杂响起,这是前面骑兵的马力不足被追上了。 商队的车阵立在官道一旁,离着交战地不远,但因为处于无光子夜,一时半会儿居然没被发现。 “王子?我们北安郡没有王府吧。”有领队疑惑道。 “周公子,这口音不是我大旭所有。”祁洪不愧是经商多年的老掌柜,一下就听出了不对劲。 “嗯,草原金国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过的苦口隘,居然有这么多骑兵。”周柏神情凝重,也有些疑惑不解。 要知道平苍县可不止有苍山、苦口隘这个天然屏障,在苍山以北还有苍北郡作为前线缓冲,这里莫不是金国草原? 只能说这里面的水很深。 祁洪老成持重,装作没听到周柏的低语,而是默默盘算抵挡骑兵冲击活下来的概率。 第一滴雨落下后,低沉的雨云再也兜不住,冰冷刺骨的连绵雨滴洒落在枯干的泥地上,宣示着这场厮杀进入高潮。 好在商队既然决定连夜赶路,当然观察到了夜间可能下雨,一身身蓑衣早就披在了众人身上。 但对于追击的双方骑兵来说,这场雨自然平添了不少变数,呼延合可能趁着雨势逃掉,也可能因为泥地湿润,速度降低而被抓住。 咔嚓~ 一道如手腕粗的闪电划破天际,那一瞬间,通明的电光照亮了大地,也让很多骑兵看到了静默在不远处的车阵。 周柏叹息一声,只能望着劫气倏忽而来。 没办法,总归是一百多号人,和一个圆形车阵摆在这里,不可能所有骑兵都碰不到。 奔驰在最前面的几骑发现车阵,立马狂奔而来,正是急于求生的呼延合。 周柏一个示意,跟在祁洪旁边的护卫队长立刻上前怒喝:“来人止步,冲击车阵者杀无赦!” “吁~”四五匹战马被背上的强人勒住缰绳,在车阵前数米匆匆停下。 隔这么近,即使不能如白日清明,但依旧能隐隐看到来人的狼狈。 居中领头的“贵人”,其兜鍪不见踪影,披头散发,只有披在坐骑上的华贵马铠,还有那腰间的夜玉配刀能说明他的身份不凡。 “贵人”身侧的亲卫,也同样有些狼狈,不过满身的血迹和杀气,反而更令人敬佩,忠勇始终是高贵的品格。 其中一名亲将驭马上前一步,对着车阵内大声喊话。 “我们是金国前往神京的上供使团,正使为我国王子呼延合,还请让我等入车阵暂避,事后定有重谢!” 周柏没让其他人应答,而是亲自回话:“夜深雨急,难以辨认诸位身份,还请你们绕离车阵,后方十里就有驿站可以求援。” 身后留下的阻拦卫士越来越少,周柏还婉拒让他们,“贵人”呼延合也沉不住气了。 他翻身下马,顶着商队护卫们的林立刀剑一步步上前,直到所有的弓箭手都瞄准他,方才止步。 “我乃大金国王之子,第三顺位继承人,奉命出使大旭,可途中遭遇国内叛军截杀,现在只有你们能救我。”呼延合边说边向车阵内抛出一个物件。 周柏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块金色印章,上面刻着阴山侯三个篆体大字。 这下身份真板上钉钉了,阴山侯你要说大旭内地不知道还好说,可北境边郡谁不知道,往往只有金国最受宠的王子能封此爵位。 草原少山,阴山的规模却不亚于大旭的雄峰峻岭,能占据此地者,往往都能建立一个庞大的草原王国。 金国虽然因为多代开拓,建了新城新都,但阴山在金人心中的地位毋庸置疑。 呼延合见身份已证,于是继续说道:“如果本侯死在这里,想必你们也无法逃避天子的责难,如果你放我进去,就等于救我一命,救命之恩都不报我何以立足!” “周公子?”见周柏眉头紧皱不说话,祁洪不由得提醒道。 阴山侯的地位在金国够高了吧,居然还有“叛军”敢截杀,那其背后又是什么人? 救了一方肯定会得罪另一方,而且…… 周柏转身在祁洪耳边低声道:“洪掌柜,这挡不挡得住两百骑暂且不说,关键是后续阴山侯带来的利益,值不值你们牺牲这么多家兵。” 祁洪愣了愣,也非常犹豫,救或不救的后果可能都是他们难以承受的。 “您决定吧,少爷有过交代,紧急情况听您的。”祁洪难以决定,一咬牙将他们商队的身家性命交到了周柏手上。 周柏深深看了一眼祁洪,下令道:“天子的上供使团遇袭,我等必须出手相救,打开一个缺口放他们进来。” 没办法,刚才试了一下,无论他准备作出哪个选择,最后那股劫气都未曾离开,而是早已拉着周柏的气运陷入劫难。 两害取其轻,得罪叛军背后的金国贵人,总比得罪天子好。 这么多人,除非全部灭口,不然第二天,他们面对上供使团见死不救的消息就会传出去。 “杀啊,追上去,为了封妻荫子!” 缺口刚刚打开,被阻拦片刻的追兵终于冲杀而至。 “咻咻咻……”一片片箭雨朝着呼延合刚刚离开的地方倾泻。 数名商队护卫防备不及,被当场射杀,血腥气瞬间弥漫在车阵之间。 福祸相依,劫难可化解,但却不能逃避。 周柏盯着那股爆发开的黑色劫气,蓦然想起这次迎劫而上的决定,希望没有做错。 第三十八章 箭无虚发 前世大劫降临,劫难一波接着一波,周柏凭借气运天书观己身气运,避开诸多劫难。 但凡是稍有危险的劫气出现,他想着的不是应劫,而是如何躲避。 前面几次还好,劫难避开了也就无事发生,还让周柏借机掌控周族,哪怕是在平苍县也有了不小话语权。 大劫下生灵涂炭,不少家族都阖族而灭,只有周家为首的平苍家族联盟,损失最小。 有一手避劫之法,加上举人身份,后面本该就是他周柏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可谁料劫气的出现愈发频繁,而且难以琢磨,周柏不得以花费大量精力避劫,试图保全自身及更多人。 在疲于奔命的过程中终于有所明悟,劫难不能一味躲避,否则冥冥中引来的劫气就会越来越强。 最后一波连绵劫气让他躲无可躲,平苍陷落,家族俱灭,他也被气运天书护住重生。 重新再来,周柏面对久违的劫气,自然想要改变应对方式。 是以他没有逃避,而是看到了劫气袭来,依然选择这几天上路回乡。 这是重生后的第一波劫气,也是龙鲤入命后的第一劫,潜龙蛰伏也难以安宁,周柏尽量多做些准备。 劫气带着兵戈血色,他就提前模拟各种情况,盗匪、流贼、苍山群盗,亦或是草原大军入侵。 是以他不再孤身上路,而是让祁华派人护送,周围这一百多精锐护卫就是他的依仗。 “御敌!放箭!”伴随着护卫们的尖锐叫喊声,骑兵群的冲击开始了。 以周柏的视角看去,这些金国“叛军”显然有些气急败坏,明明马上要完成任务回去领赏,结果却一群“商人”救了下来? 两百余骑兵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游弋在外围朝车阵内抛射箭矢,这是草原骑兵的看家本事。 只能说好在视野不清,并不能做到精准点杀。 另一部分骑兵则是在各个小头目的带领下,寻找车阵空隙,伺机冲垮车阵。 特别是刚刚为了让呼延合进来,车阵打开的那个小缺口没来得及合上,十多名骑兵宛如野兽一般疯狂冲来。 砰砰~ 战马不再是怜惜和保护的对象,它们在悍不畏死的主人驾驭下,闷头撞上。 一时间人仰马翻,为首的几骑被商队护卫射成刺猬,不过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剩余的骑兵找到了突破时机。 眼看车阵就要这样轻易被破,周柏大怒,一把扯过身边护着盐车的护卫队长, “盐护住了,车阵被破还有什么用,马上给我上去堵住缺口!” 周柏之前的预测成真,加上他祁华好友的身份,一时真让他有了一定威信。 情况危及,这些护卫也顾不上外人指挥他们,纷纷提刀冲向破袭缺口的骑兵。 祁洪头上直冒冷汗,知晓眼下不是顾及什么货物的时候了,大声喝到:“都听周公子的指挥,今晚守住,人人都有厚赏,哪怕战死也有祁家养着你们的亲人!” 有主心骨的指挥,还有赏赐激励,这些祁家家兵激发出了血勇之气,面向马蹄不闪不避。 哪怕被踢死,也要斩下一条马腿,甚至拉下马背上的骑兵。 大雨越下越大,战况愈发激烈,在老把式的惊诧表情中,周柏要过长弓。 羽箭搭上,弓弦拉至满月,周柏经过望气术强化的眼睛流溢着异彩。 咻,极速的破空声划出,一箭封喉! 那第一个冲进车阵内围的骑兵,脸上的兴奋和嗜血还未褪去,就被射落马下。 “公子威武!”这一箭极大振奋了人心,前面奋力堵截的护卫纷纷叫好。 也正是这深夜中突如其来的神箭,让后续骑兵们的冲刺微微一滞,反而被商队护卫抓住机会开始合拢车阵。 冲击缺口的骑兵小头目急了,口中各种金国方言怒骂而出,大声呵斥手下冲进去。 最后眼看时间紧迫,他自己跃马就要冲进车阵。 “大金的勇士们,伟大的长生天在看着你们,不过是一些懦弱的夏人,杀进去……” 话音还未落下,又是一声熟悉的破空,咻。 砰,失去控制的战马重重地撞在了其它骑兵身上,再一看那小头目已不在马背上。 前一箭可以说是运气,这一箭就只能说周柏确实是个神箭手。 一个能在雨夜精准点射的箭手坐镇后方,商队护卫们士气大震,纷纷上前拼杀。 而冲阵骑兵则是气势一颓,冲刺乏力,此消彼长下,最终缺口还是被堵住了。 双方进入了对射的僵持阶段,而这正合周柏之意,一箭一具尸体,真正的箭无虚发。 呼延合几人看得目瞪口呆,只觉这一身青衿的秀才不似凡人,除了超凡手段,哪有箭手可以做到雨夜如此神射。 不过呼延合也没猜错,周柏的这一手弓术在望气术的加持下,已然有了一丝超凡力量。 车阵外接连倒下二十多具尸体后,敢于冲击车阵的骑兵再也看不到了,他们只敢远远吊射,争取避开周柏的弓箭范围。 在周围护卫狂热的目光中,周柏却在心中长吁一口气,因为这种状态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弓术小成:百二十步,十发而中四】 乍一看,这弓术也才恢复到何冬身体的水平,并不能箭无虚发,而且还是深夜。 但仔细一看,气运天书这一行技能的后面还有注释。 (你开发身体的弓术潜能,在望气术维持时间内,双眼可堪破迷惘,箭无虚发。) 之前他从弓术强化身体后,就明白气运天书兑换的技能不会如此简单,望气术也不单单望气,都能望气了你还不能夜视? 这便是周柏刚测试出来的“结合技”,用之于实战倒也却是如此。 不过他发现在开发弓术潜能的情况下,望气术消耗极大,无法维持平常望气的时间。 也许是知道双方不可能谈判,金国叛军受阻后,并没有派人交涉。 没有战机,他们便远远游弋抛射,这样对于商队护卫的威胁反而更大了。 毕竟是护卫而不是私兵,就算有少量盾牌防具也只是杯水车薪。 现在就看谁能坚持更久,天亮后,叛军要么已经破阵诛灭他们,要么就只能无奈退走。 第三十九章 萨满,超凡的绝对碾压! 对射的弓箭手受限于环境,根本不能和没有固定目标的游骑对射。 一时间伤亡渐渐大了起来,或许是看到这样有效,叛军首领居然真就选择先僵持消耗。 这边知道安排的周柏他们也不急,或者没法急,离开车阵更是死路一条。 一个时辰后,祁洪焦急地眺望后方,希望他们安排的疑兵如约出现。 呼延合得知他们事先安排疑兵之计,摇摇头,觉得难成。 “如果没有这场大雨,以车阵的顽固防御,可能还真能惊走他们。” “但雨势如此之大,加上你们留出的疑兵全是非战之辈,哪能营造出足够的声势。”呼延合的话如同大锤敲打在祁洪等人心中。 这金国王子说的难听,但道理很直白,风大雨大,如何点燃火把惊走敌人。 风声呼啸,在北境,这场春雨依然冰冷刺骨。 许久后,很多期盼“援兵”的人都已放弃,结果一蓬蓬火光忽然出现在遥远的后方官道。 “都给喊话,就说援兵到了,喊得开心点!”周柏当机立断,立马吩咐众人对着外面叫喊。 “看,是援兵,援兵到了,这群叛军死期至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呼延合,以他金国王子的身份,如此喜形于色更令外面的骑兵相信。 “援兵到了,准备反击!” “有援兵,郡府的援兵到了,我们有救了!” 可能有些护卫的演技不是很好,但这种雨夜,外面游弋的金国骑兵也看不清,只能听到车阵里的人在欢呼庆祝。 负责这次追捕呼延合的乃是金国千户乌突,他这种身份自然不用参与进攻,而是伫立一旁观察车阵弱点,指挥人手密集抛射。 几名穿着狼皮袄子的精锐骑兵簇拥着乌突,他们是金国最精锐的狼卫,此时充作千户乌突的亲骑。 “千户大人,官道正南方四五里的位置有大量火光,看情况应该是他们的援兵。”其中一名狼卫指着远方禀报。 “这条官道只联结平苍和北安郡城,郡兵怎么可能支援这么快。”另一名狼卫出言反驳道。 在乌突身边,除了狼卫亲骑,还有一名被围在中间的尊贵人物。 这人一身黑袍,脸上满是斑纹,但看周围人态度,明显不低。 “可能这商队提前有预警,去了沿途驿站求援,看他们摆的车阵就知道。” 狼卫的话乌突可以慢慢思考,不去回应,可这人的话却必须理会。 因为他是上面大人物派来协助他的萨满,拥有超越凡人的力量。 “萨满大人说的对,应该来的只是巡检所、驿站的兵马,不足为惧。”乌突严肃的脸上拼命几分笑容道。 “不如先调头灭了他们的援兵?” “不可,我看那些火光足有数百道,即使我们能驱散这些援兵,再想攻破车阵也难了。” 乌突听着狼卫们的争论,有些感慨,不愧是跟着上面那位的侍卫,见识不凡。 风雨愈发大了起来,一般情况下,十个人的火把也不一定能有一个燃着,这还得是浇了特殊油料。 据乌突和大旭多年的交战经验,这种冒雨而燃的油料只有边军和郡州直属军队才会配备,一般的驿兵和巡检兵哪有这种高级物资。 所以那些火光必定是郡兵支援到了,只是他弄不明白为何这么快。 突然,乌突灵光一闪,厉声喝到:“把向导给我带上来。” 潜伏进北安郡两百余骑,没有当地势力帮忙遮掩怎么可能办到,而这次帮乌突的正是平苍县豪。 狼卫得令,立马把缩在后面的向导给提了出来,这向导开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看到南方那点点火光后,立马惊骇莫名。 钲~ 乌突拔刀架在向导的脖子上,冷声道;“知道我要问你什么?如果不是有人泄密,这些援军从何而来?!” 从乌突暴怒的情绪中,向导哪里不明白这是真想杀了他,连忙屁股尿流地跪伏在地上哭喊道:“主家还想和您做生意,达成更多的合作,怎么可能告密啊千户大人,我实在不知道那些援兵从何而来……” 一番盘问后,见这向导实在问不出什么东西,乌突就割了他一只耳朵来泄愤。 他们自己不可能出问题,只能是平苍县的当地人。 不过他此时依然还很镇静,一切只因为他旁边的萨满。 “眼下想要跃过援兵和车阵擒杀呼延合,普通手段是做不到了,还得请您出手。”乌突一手压在胸前,对着萨满弯身一礼道。 “我此行本来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遮蔽你们的行踪,免得被路过神灵察觉留下痕迹。” “如果我出手施法,必会引来神灵探查,大旭朝廷也会知道我们派兵潜入苍山以南,到时后果会怎样可就不得而知了。”萨满从袖中伸出枯干的手掌,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乌突自然知道超凡力量会暴露他们,可想起上面那位的交代…… 他咬牙道:“最多我背上一个擅启边衅的罪名,大人您出手吧,这呼延合决不能活着到达大旭国都。” 黑袍萨满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随即嘴中开始念诵难懂的咒语,顿时他那一双枯干的手掌上开始荡漾起无色的气旋。 “***” 咒语念完,萨满双手朝着百米外的车阵一推,一股无匹巨力凭空涌去。 周柏的灵魂异于常人,突然一股颤动涌上心头,就仿佛有天敌盯上了他。 恢复一点精神的他再度开启望气术夜视,循着危险来源,看到了一位黑袍老者立于骑兵前方。 那是萨满?! “萨满出手,快跑!”呼延合也有隐蔽的防身手段,提前预警,第一时间趴了下来。 “快躲开!”周柏想要呼唤正面的护卫避让,可惜一切都晚了。 轰!砰砰~ 一阵无可阻挡的气浪将半个车阵破开,木车、货物被击成碎块,四散而飞。 但最关键的还是挡在正面的护卫,鲜血、断裂的刀剑,以及难以分辨的碎尸。 一百多名护卫这一下就死了大半,剩下的也陷入呆滞,不知道该做什么。 “快跑,祁洪快带人分头撤,他们骑兵要上来了!”周柏只来得及提醒一句祁洪,随后转头就带着老把式上马离开。 哒哒哒,冲刺的马蹄声响起,一声声护卫的惨叫令人心酸。 “啊……” 奔驰在雨夜荒原上,周柏头也不回,只是如有人凑过去,当能听到他嘴里咬牙切齿的念叨。 “超凡,超凡……!” 第四十章 追杀 什么计划,什么筹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白费。 那一击后,残余的人开始分散逃跑,抵抗萨满?祁洪想也不敢想,那可不是凡人的力量。 吓破胆的护卫同样不敢正面对阵骑兵,能跑一个是一个,主要目标不是他们,金人不至于浪费太多时间去斩尽杀绝。 有马的自然跑得更快,但也容易被骑兵盯上。 周柏和老把式后面也跟了十几名骑兵,因为他们是第一个窜走,目标明显。 但他一直没有弯弓回射,甚至不允许老把式反击。 周柏知道这些金人最终的目标一定是呼延合,他们只是顺带。 可他之前箭无虚发说不定已经被萨满看在眼里,如果再过于突出,说不定人家就要先顺手除掉他。 就算周柏能活,老把式也绝对死了,并且还要冒着失去肉身的风险。 没错,周柏此次迎劫而上,还有一个兜底,那就是气运天书可以再次穿越了。 但依旧只能魂穿,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做此选择。 魂穿异界,如果留在主世界的肉身遭到破坏,那他以后可就是孤魂野鬼。 而鬼仙一道有成者少之又少,并且一生无望最后的大道巅峰。 一路策马狂奔,周柏自己的骑术不用说,出生北境,加上前世的生死磨砺让他可以游刃有余。 至于老把式就让他真有些讶异了,牢牢地跟在身后护卫,时不时还能在马背上来个辗转腾挪,躲避流矢,展现了相当精湛的骑术。 “少爷,这些蛮子太嚣张了。” “跑远点,再跑远点。”周柏大声回应,接连不断的雨水落入嘴中,湿冷的寒意让他更加冷静。 他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老把式的本命,没有任何出彩,甚至看不到一丝红色。 其挺立的本命上,有的只是深厚浓郁的白色,这种本命比一般的普通人要好,但不是上将之资。 四十多岁,还想在战场上厮杀改易本命就太难了。 周柏抛开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过如此骑术,可以当骑兵教习,而不是留在身边当马夫。 “老把式你名字叫什么,以后有什么想法吗?” 老把式狂奔的劲头突然一愣,柏少爷怎么突然想了解他了,不过他也明白,该来的始终要来。 “少爷非要正式点,就叫我老黄,至于名字早就随我一家埋入了地下……” 在这危在旦夕的风雨逃命夜,老把式终于向周柏道出了他的来历。 原来他姓黄,来自苍北郡,是一个边军,家就在苍山脚下。 本来老黄在前面守边,家人待在后面十分安全,可谁料在一次金国进犯的过程中,阖家俱灭。 金人是直接凶手,但因酗酒而疏于防守,没有尽到责任撤离百姓的当地巡检,也是凶手。 老黄为了复仇单骑杀入草原,提了三个金兵的人头祭奠家人,又把巡检灌醉脱光吊在城墙上活生生冻死。 后面的事周柏也就不用问了,被苍北郡通缉,他只能隐姓埋名卖身于豪强为奴。 并且他还艺高人胆大,把自己卖到了最近的平苍县。 “老黄你不怕我把你拉去邀功?” “柏少爷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今天咱们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呢,您就让我拉几个蛮子垫背吧。” “再等等……”周柏估摸了一下距离和时间,劝阻道。 可当他们不惜马力一直狂奔数十里后,跟在后面的骑兵依然没有甩掉,这就让周柏郁闷了。 明明目标不是他们,莫非? 周柏心里咯噔一声,强忍着头痛,又撑起望气术回头看向四周。 灾劫果然不会这么容易结束,那呼延合居然和他选择的逃跑方向大差不差,只是一个正西一个西南。 并且呼延合还向他们这边靠拢,似乎想祸水东引。 聪明人不是只有周柏一个,他们都没有选择南方,不能把逃生的希望寄托于没有战斗力的“援兵”。 万一没吓退,这些骑兵可就肆无忌惮了。 呼延合身后跟了起码五十多骑,而且周柏看到了那黑袍萨满也在中间。 “老黄,朝北,我们去苍山,不能让呼延合拿我们当靶子。”周柏怒声道。 不过他心里同时又稍微有了一丝安心,起码陈忠邦那边应该是没事。 北面不远就是苍山,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大胆的选择,因为这就代表他们放弃了能快速移动的方式,最后只能借助苍山深林躲避。 咔擦~ 适时又是一道闪电劈下,璀璨光芒将荒原上的所有人都照得一清二楚。 呼延合此时身边只有最后两骑,但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单兵素质臻至巅峰。 其中一人察觉到“友军”的动静,连忙提醒道:“王子,他们似乎想入苍山躲避!” 呼延合脸色难看,有些纠结道:“这两人不知道超凡隐秘,山林虽能躲避骑兵追捕,又哪里能遮蔽黑袍萨满的感知。” “可是王子,如果我们不去苍山,看这情况也是迟早被追上。” “嗯,别无选择,大不了进了苍山,我把最后的底牌用了。”呼延合看了看身后的骑兵,一咬牙道。 他痛恨自己直领的万户军没在身边,不然这区区黑袍萨满哪能嚣张,胆敢冲击,光凭万人大军的军气就能镇压他。 呼延合又想起他那位大哥,居然算到了他会隐蔽前往大旭神京求助,事关王位,算计与被算计谁又说得准呢。 一个时辰后,苍山近在咫尺,黑压压连绵一片,不可窥测内形。 “老黄你别上山,直接沿山脚而行,我引开他们,记住别交战。” “柏少爷,这……” 老黄很不情愿,但他知道这种时刻最忌讳犹豫不决,他妥协了,自己留下来只是拖累,分头走才是上策。 跟在后面的追兵一愣,分出几骑去追老黄,另一半也没跟着周柏上山,而是守在山口包抄呼延合。 其实周柏明白,如果老黄上山,他沿山奔逃,最终只要牺牲老黄,他活下来的概率就会很大。 但他还是选择了自己上山,刚刚和他交底交心的老黄,他无法做到这般冷血。 他还有后手,这苍山也是周柏熟悉的,前世大劫苍山藏匿了多少走投无路的人,包括他。 又是半晌,乌突领着大队赶到,呼延合两名亲卫断后,他自己最终冲入了山林。 “萨满大人,还是要请您出手,这些人以为山中就能瞒过萨满的眼睛,简直可笑。”乌突冷哼,再次对着黑袍萨满一礼道。 黑袍萨满从马背纵跃而下,枯干的手掌如同鹰爪插入马腹,如此痛楚,战马却宛若未觉,任凭那只手在脏腑搅动。 仅仅片刻,一匹完整的马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干尸,血肉全无。 因为长时间追击而有些暴躁的萨满,顿时舒坦不少。 他望向幽暗而不见生灵踪迹的苍山深处,狰狞一笑,想跑?! 第四十一章 第二次随机世界 别看这萨满还无法飞天遁地,但之前一力破阵的手段早就震住了所有人,现在这种血腥的手段,更是让一众金兵瑟瑟发抖。 “选择倒也没错,如果时间久了还真有些难找,可惜跑得太慢。”黑袍萨满微微颔首,显得有些自傲。 他脸上浮现异样的血色,充沛的气力回到身体中,一匹马的血肉足够施法了。 只见他拿出一个遍布诡异花纹的小罐,随后扒开盖子将手放进去。 顿时,一阵呜咽低沉的声音从罐中响起,恐惧,狂乱,欣喜…… 萨满的身体不停颤动,表情扭曲,显然十分痛苦。 片刻过后,才突然将手快速抽出,藏于袖套之内,眼尖的乌突只看到那双枯手上多了许多狰狞的血沟,隐见白骨。 很快他就不敢再看,因为那瘆人的声音从罐中飘了出来,是几道浮动的黑烟,里面隐现恐怖的鬼脸。 黑袍萨满连连挥动长袖,指挥它们冲向苍山密林。 “只要他们还活着,就逃不掉我这几个宝贝的追踪,桀桀……” 这时逃入苍山中的周柏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他拼着精神透支的剧痛,强行开启望气术来夜视寻路。 看起来是哪里草木密集往哪里钻,实则他是按照一个方位在跑。 当那几团黑气的呼啸响彻山林时,周柏心中一紧,本就很快的脚步跨得更大了。 呜呜~ 一盏茶功夫不到,黑气就追了上来,好在这时他也到了记忆中的隐蔽山洞。 山雾林密,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刚好堵在山洞口,上面的藤蔓四处蔓延,如果不是知道确切地方,怎么也无法找到这里。 周柏最后望了一眼马上要发现他的黑气,一咬牙掀开藤蔓钻进了山洞。 天书! 【目标世界:随机、大真世界】 (指定已记录世界需要消耗本源点,指定大真世界需一百本源点。) 【穿越方式:魂穿(不可更改)】 【时间流速:一比一百】 【是否穿越随机世界?】 【是】 周柏来不及多想,非常果断就选择了穿越随机世界,灵魂被瞬间抽离,卷入青铜门户当中。 而肉身则是缓缓瘫软在石壁边,整个人陷入枯寂状态。 最后的视角中,那团黑气在山洞上空如同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始终没发现山洞中的肉身。 呼,没事,之后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有过二境巅峰修为的他,自然和草原萨满交过手,那些黑气团无非就是养的小鬼,需以主人鲜血喂养,在各个方面都能作为帮手。 根据斗法经验,灵魂离体,作为凡人的他肉身活力大幅度降低,小鬼是找不到本体的。 当然,他也没算错,从选择穿越异界开始,外运里嵌入的劫气就开始脱离,乃至被慢慢消磨转化。 主世界的劫算是过了,可这第二次随机世界又能平安吗? …… 伴随着针扎般的头痛,周柏明白自己到了异界。 凭借灵魂强行透支精神力的后果出现了,眼下几乎什么也不能做。 此时的大脑只够让他处理简单信息,很多平常都能察觉的异样,现在都被掩盖在虚弱之下。 虽然他如今没有法力,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只能瞎猫去碰死耗子,居然在默念起了安神咒。 “般若为神咒。能除五蕴疑。烦恼皆断尽。清净自分离。四智波无尽。八识有神威。心灯明法界。即此是菩提。” 主世界佛道式微,虽然仍有佛门,却只能与旁门左道并列。 天庭中少有能叫出名气的佛陀,如此更别说在凡俗传播佛法了,在整个定州都看不到几个佛寺,起码北安郡周柏是没见到。 但即便被道门修士瞧不起的佛门,也有擅长之处,这佛法中的安神效用就十分明显。 前世大劫降临,天庭公布了诸多修行功法、秘籍,安神咒只是非常不起眼的一个。 周柏记忆力好,无意中学会后,也当做了一个小手段傍身。 现在急切之下用来居然有奇效,一丝丝清凉涌入脑海,剧痛慢慢平息,他渐渐能处理外界的信息了。 双眼费力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幽森凄冷的石墙,暗红色的斑点四处都是,仿佛在点缀上面交错纵横的划痕。 周柏不知道这些痕迹从而何来,但能觉察到那里面蕴含的东西,是怨毒、愤恨、贪婪种种负面情绪。 再一转头,石墙,石墙,还有一扇低矮的石门,他这是在一间石头屋里? 可这屋子里面除了身下的石床,别说家具了,就连任何石头以外的东西都没。 周围扭曲的划痕仿佛在诉说着痛苦,那些暗红色莫不是血迹? 古怪,不是善地,这里以前住着的绝对不是正常人。 为了弄清现在的情况,周柏就想从矮门中钻出去看看外面,谁料一阵阵令人分外难受的声音响起。 嘶……吱…… 刺耳、难听,周柏忍不住想捂上耳朵,这是有人在划墙,一如石屋内密布的划痕。 周柏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石门外,应该是晚上,煞白的月光十分亮堂。 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静听着外面的划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像要一直划到他所在的石屋。 终于一道身影出现在矮门外,似乎是一个小孩的两条腿,可怎么! 怎么这小孩没有在月光下映照出影子?! 周柏意识到坏了,为了躲鬼他穿越到这里,可穿越过来外面还是鬼,这该怎么办! 唯一的超凡力量是望气术,这可不能对付鬼啊。 本来脑子就还不是很清醒,现在突然又灌满焦虑和恐惧,周柏一时居然没稳住身形,动了一下。 极其微小的声音,好像就被外面的东西察觉到了。 “我找到你了,嘻嘻,叔叔,我找到你了,到我肚子里来玩吧……” 阴惨惨的小孩嬉笑声响起,周柏顿时头皮发麻,死死地盯着矮门。 我说门怎么这么矮,原来石屋是这小鬼住的。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突然,一个鬼头就从矮门中探到屋内。 头发系成丸子,脸上除了两点红斑,都是惨白色,黑幽的眼睛中血泪流个不停,嘴角挂着渗人的微笑。 第四十二章 鬼王?吉凶未卜 怎么看都是标准的小鬼,而且比萨满的那几只更恐怖。 周柏精神高度凝聚,在小鬼身上扫视了几眼,自己还没跑路,那小鬼却愣住了,仿佛看了什么更恐怖的东西。 呜呜~ 一声小孩的凄厉尖叫响起:“鬼王!” 下一刹,那所谓的吃人小鬼就化作黑烟不见踪迹,这竟是见了他就跑? 鬼王?哪里有鬼王? 主世界的鬼王可是难得一见,往往还没出世就被朝廷或者道门镇压了,他不会这么倒霉,鬼王就在这吧。 恢复了这么久,周柏神思渐渐清明,他用力深吸几口气,突然反应过来。 屋内就他一个,没有其他人或者鬼。 也就是说,鬼王就是他,他就是小鬼口中的鬼王?! 耗尽精神力强行穿越的后遗症就是这样,头疼欲裂到现在,周柏混沌的五感才察觉到自身的不对劲。 脑海中并没有多出其他记忆,这次穿越没有宿主? 而肉身又留在了主世界,自己现在是魂体状态,周柏伸出手往自己浑身上下摸了摸,一股与肉身截然不同的感受涌上心头。 轻盈自在,双脚几可离体,随意一动就能跨出几米…… 与此同时,周柏恢复的那一点精神力,终于能唤动灵台中的气运天书。 最后一页,完全隐没的青铜大门上,一行行记载信息出现在他的眼前。 【本源不足,本世界降临出现偏差……气运之锚自动标定,降临……】 【合适宿主身体寻找失败,降临后以魂体形式滞留。】 【相关信息碎片搜集中:鬼蜮……魂晶,维持魂体的重要资源……】 貌似这第二次穿越随机世界出现了一些偏差,不仅没有把他弄到合适的地域,反而根据气运之锚的牵引,到达了这所谓的鬼蜮。 遍地都是鬼的地方,哪来的身体给他寄托存身,如此自然也就没身体的残留记忆可以让他了解这个世界。 不过这气运天书好像又完善了一点,没有身体记忆,它还能收集周围空间的残留信息,以供周柏了解个最基本的情况。 魂体就魂体,鬼蜮就鬼蜮吧,总之气运之锚标定这里,那这里一定是气运天书认为合适他的地方。 对于气运天书,他可是没有任何怀疑。 接着周柏又操控意念,将气运天书翻到第一页,上面显示的依然是他本体的状态,而不是第一个随机世界寄住身体的状态。 【命格:龙鲤入命】(你渡过劫难,龙鲤入命进程大幅加快,即将转换为龙鲤命格。) 【气运:芸芸众生,吉凶未卜】(你拥有人群中分布最广泛的本命,可这也代表你平平无奇,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你处于一方鬼蜮,诡异陌生的环境让你无所适从,但危机中也可能有你期待的机缘。) 【状态:魂体,山神青睐】(因为处于鬼蜮,你的灵魂可以暂时滞留,没有肉身的束缚你多出了很多奇异之力;你身上留有小青山、亭山两位山神的印记,可能会影响其他神灵对你的观感,山岳诸神对你作出善意举动的概率增加。) 【本源点:一】(一个无名小鬼将你错认为鬼王,你的名声在附近传播,本源点加一。) 【技能:弓术小成、望气术小成】 (弓术小成:百二十步,十发而中四。) (望气术小成:气运变幻莫测,但你依然能借此窥见一丝气运变化的轨迹。) 主世界第一波劫难,其实周柏也有躲避,比如事不可为的逃走乃至最后穿越异界。 但大部分劫气都是他主动应劫化解,在投射人影周围,那些劫气消散大半,并且化作一部分吉运涌入本命中,这些吉运大大加速了周柏本命的成长速度。 原本孱弱不堪的本命,现在已经是一根挺拔茁壮的淡白色本命,即使只是芸芸众生,他也很满意了。 其他说词条说明周柏都好理解,只有这一点本源让他莫名其妙,为什么他会被当做鬼王? 他一边闭目念诵安神咒,一边感受着灵魂体和肉身的不同。 要知道就算是入道的修士,也只有在三境以上才能主动灵魂出窍。 而三境阴神,无论在哪个宗门、世家都会得到尊重,这种人物又被尊称为阴神真人。 莫不是我拥有的鬼王的某种特征? 慢慢地,周柏还没想明白,就陷入了深层次的冥想,魂体得到修养,精神力极大恢复。 石屋内是一个暂时安全的环境,状态不满他可不会随意出去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柏再度醒转,此时已然浑身清爽,这就是精神力恢复如初。 外面是什么情况,也该出去看看了。 念头刚刚生出,石墙外的画面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周柏大惊,再度试验几次。 这面墙能穿,那面墙的外面他也能看见,周柏发现自己的念头能够延伸出去,约莫是整个石屋的范围。 很短,只有周身几米,但这却是相当神异的能力。 莫不是神识?! 周柏前世可是以举人之身入道的,二境蜕凡巅峰修为,那时他距离生出神识也还差一步,最多凭借模糊的感应体察周边的动静。 范围比他现在几米要大很多,但远远没有现在的念头视物清晰。 三境阴神可出窍,并且借助阴神之力对战的原因就是生出了神识,其鬼神莫测之力,让一境二境的修士只能仰望,尊其为真人。 经过和记忆中的修道经验仔细比对,周柏认定了自己确实在凡人时就拥有了神识。 哪怕只有几米范围,却是阴神真人的一个重要特征。 鬼王他不清楚,但也应该拥有神识,周柏好像明白了,小鬼为何把他当做鬼王。 先前小鬼进来要吞掉他时,他精神高度凝聚看了几眼,莫不是让小鬼感受到神识的力量。 神识可不只有探查视物的能力,其针对灵魂更是威力巨大,阴神真人碾压下阶修士的凭仗就是神识。 周柏想了想,跨时空穿越、胎中之迷、无法弄清的重生,还有那穿越随机世界两次抽离灵魂,想必这些都是让他灵魂特殊的来源吧。 第四十三章 神识 其实周柏灵魂的特殊早就有所表现,没有入道的普通人,哪能运用望气术。 只有他这般,魂体状态这可显出神识,受限于肉身依旧有强大的精神力,才能以凡人之眼观众生气运。 随后整整三天时间,周柏依然没有出门,而是待在石屋内苦练神识操控。 可惜的是他脑海中虽然有相当数量的主修功法,但并没有任何一门专修神识,因为周柏前世止步二境,尚未接触到阴神真人这一层级。 还好一些功法中有神识的简单操控技巧,三天下来,倒也让周柏对神识的不至于陌生了。 他现在一直开启神识,维持在周身三米范围,可以坚持一盏茶的时间。 并且最关键的是,他磨练出一个极为粗糙的神识攻击手段,凭借强大的灵魂,他能将如今薄弱的神识凝成一股。 咳咳,确实只是一股,堪比一个棒槌。 周柏本来当然是想凝成一根针,再不济一个刺神锥也行不是,这样攻击起来帅气又利落。 可谁让他没有神识法门,勉强从主修功法中翻阅的一些技巧,又没有法力支撑,形成如今的棒槌已经算不错了。 身怀“利器”,信心倍增,周柏昂首挺胸走出石屋。 这三天时间里,完全没有任何鬼魂来打扰,而且本源点又增加了一点。 看来这座石屋的小鬼主人,在这方区域地位不低,居然让他名声鹊起。 走出石屋,惨白的月光将这片鬼蜮点出微微光亮。 四面都是荒郊野岭,石屋立足的地方则是一片坟头,看起来是乱葬岗。 周柏才知道,这哪里是石屋,分明就是个豪华点的坟墓。 乱葬岗范围还好,只有些许雾气,诸多呆滞的野鬼绕过石屋飘来飘去,没有任何行动规律。 而出了这片乱葬岗,就真能看到周柏想象中的群鬼乱舞。 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将外面的世界彻底笼罩,时不时可以见到凶残的恶鬼在雾中互相搏杀,阴森惨烈的嚎声此起彼伏。 那些鬼物不敢进这乱葬岗? 周柏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抓住一个呆滞的游荡鬼魂,可这鬼魂正如他们的行动一样,呆呆傻傻,什么也问不出。 任凭周柏斥责怒骂,还是拳打脚踢,抓住的鬼魂都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当他祭出神识棒槌,要捶死他们时,才能看到疯狂挣扎的本能反应。 检查多个呆滞游魂后,周柏终于放弃了,转头在乱葬岗的荒坟中搜索起来。 既然那小鬼能让他的名声小范围传播,并且还能得到本源点,那就说明这乱葬岗中必定有正常鬼物。 于是这凡俗十分忌讳的乱葬岗中,出现了一个身穿青衿,四处扰鬼清净的秀才。 谁让周柏自己就是鬼呢,还是普通鬼物都畏惧的“鬼王”,他怕什么乱葬岗,怕什么荒坟。 一连十来座荒坟,都没有找到在家的鬼物,可他却发现了一个异常的地方。 那就是有些荒坟前会有破败残留的香烛,这些香烛依旧散发出了几分香火气,每当有身体接近透明的野鬼靠近香烛时,野鬼魂体就会充实稳固一点。 除了魂晶、同类相食,还有香火也能维持鬼魂的存留,周柏适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于是周柏改变思路,开始找香烛更多更完整的坟墓,他不信这种危机四伏的鬼蜮,有鬼放着安全的家不呆。 不到半晌功夫,周柏就找到了一座崭新的坟墓,香烛尚未燃去一半,丝丝香火绕着坟墓,驱散渐渐浓郁的雾气。 “里面的那位可否出来一见。”周柏语气平和。 但很快他知道自己的喊人方式错了,新坟中并没有半点反应。 “快点出来,想让我把你挖出来?”周柏踢了两脚坟墓上的泥土,随后用神识镇住藏匿于坟中的鬼魂。 好话不听,有威胁的歹话还是要听的。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鬼这就出来。”一个脏兮兮的老头鬼魂喊着饶命,从坟中钻了出来。 他身上的衣物尚且和身前一样,完好无损,可脸上、手脚上却满是泥土。 在周柏的问话中,老头从头到尾交代了个遍,包括他的死。 原来他生前是个孤寡老人,在城里帮大户人家打零工,那天被一户人家喊去清理家中莲池的淤泥,结果不小心陷在泥中淹死。 主家出于“仁义”还是给他收了尸,在乱葬岗立了坟头,上了一炷香烛。 在老头口中,乱葬岗是一片特殊的区域,外面的鬼物不会进来。 至于如他一般住在乱葬岗的鬼,能出去也不会出去,只有少部分鬼在最后时日会出去拼一把。 绝大多数,就成了那些在坟头四处游荡的野鬼,他们先是失去神智,再在一段游荡岁月中,等待魂体自然消散。 另一个坟头前,周柏又逮出了一个神智清醒的鬼物。 “外面有这么恐怖吗?不是还有魂晶可以救你们?”周柏问道。 “这里的鬼还有香火,不会自相残杀,外面的鬼可没善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了生存吞噬其它鬼物屡见不鲜。” “还有您说的魂晶,哪能轮到我们用,出产之地早就被强大鬼物占据了。” 半天后,周柏跑遍了大半个乱葬岗,没有找到石屋的小鬼,但也找到了几十个保持神智的鬼物查探情况。 据他们所说,外面也有人间,这里则是冥土。 他们生前也不知道死后不能轮回,而是来这死人的世界苟延残喘。 这乱葬岗是少有的安宁之地,那个想吃周柏的小鬼则是“另类”,是从乱葬岗外闯进来的。 外面的鬼想正常活下来,只有吞食魂晶和吸食香火,可根据流传的消息,好像乱葬岗以外的区域,极少有鬼物能得到香火。 没有魂晶香火,还有一种不能正常活着的路,那就是同类相残,吞噬其它鬼物维持魂体。 这种吞噬过同类的鬼,最后往往会疯掉,非常危险。 那小孩鬼物估计是半疯,布满石屋的抓痕就是失去理智时在发泄。 第四十四章 鬼卒,阴阳通道 鬼物魂体的等阶从低到高依次为小鬼、凶鬼、恶鬼。 更上面好像还有厉鬼、鬼王之类的上位大鬼。 只是他们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区别,那小孩鬼魂从乱葬岗外面误闯进来,倒是见识多点。 可周柏并没有找到他,听说乱葬岗的鬼说,那天小孩鬼魂见到周柏后,就惊骇莫名,嘴里喊着鬼王跑进了外面的雾气中。 那我是要出去,还是先苟着增强实力再说,周柏看向外面浓浓鬼雾,一时难以决定。 鬼物魂体进阶共有三种方式,吞噬其他鬼魂不考虑,他可不想疯疯癫癫,最后死在群鬼口中。 那就只有另外两种方式增强实力,魂晶,这乱葬岗不出产,香火可行吗? 周柏又分析了一下这里香火的来源,不是烧给自己的香火不能取用。 而不分对象的公祭香火也有,可那也太少了,还要等到清明、中元、寒衣三大鬼节。 这里的时节,清明刚过不久,等到中元等不起。 想到一比一百的时间流速,还有主世界没人照看的肉身,周柏这第二个随机世界,也不可能比上个世界的停留时间还长。 两个月,主世界时间刚好到白天,这是他给自己的期限。 不然官府找不到人怀疑不说,苍山中万一有什么野兽钻到山洞怎么办,搜查的萨满一走,那些野兽可又敢出来了。 最终周柏决定暂时留在乱葬岗一段时间,首先是研究乱葬岗为什么在此方冥土中这么特殊,可以隔绝外面鬼蜮,而且人间香火明显出现更频繁。 再就是青铜门尚未显化,不能及时将他传回主世界,他贸然去外面鬼蜮可能遇到不可测的危险。 气运天书可是批示了,他现在吉凶未卜,薄弱神识的力量并不足以抵御所有危险。 第一次随机到大真世界,一共获得十点本源,青铜门方才能重新显化,这一次最低也要先获得十点。 周柏估计这个过程,就是气运天书在解析世界,当获得一定本源后,气运天书就能记录世界坐标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周柏除了寻找乱葬岗的异常,就是霍霍其他有理智的正常鬼物。 里里外外,无论藏得多好都瞒不过神识的搜查,把他们弄出来不为别的,就是立威。 建立自己在这片乱葬岗的绝对权威,不服从者就是一棒槌,然后一共一百二十一名正常鬼物尊奉周柏为王。 反正之前在这最强的小鬼都认为他是鬼王了,周柏也不介意当一回。 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得到本源点。 【本源点:八】(你的声望在乱葬岗区域达到巅峰,一共有一百二十一名不情愿的鬼魂愿意听从你的命令,本源点加六。) 情不情愿周柏都不在乎,关键是他这些“手下”都有点弱。 俗话说,小鬼难缠,可乱葬岗这一百二十一个鬼都只是普通鬼魂,没一个达到小鬼等阶,暂时也不能带着出去找魂晶。 魂体衰弱的排除,老幼妇女鬼魂也先暂时排除,生前都难成一个兵,死后也不好练。 最后周柏选中了有些基础的十余名青壮鬼魂,整合成一个鬼卒小队。 接下来一段时间,周柏的本源点停留在八点没有再涨,乱葬岗的异常他也没有发现。 于是降临鬼蜮的第十八天,他准备带着鬼卒出去见见市面。 寻常鬼物为什么出了乱葬岗回不来,因为那围着的浓雾能蒙蔽感知,可蒙蔽五感蒙蔽不了神识。 周柏这半个月,神识锻炼又有了长进,保持一个范围内的风吹草动都一清二楚,那神识范围只有三米。 但他现在如果只用探查距离,看个大概情况,这个极限距离是十米。 万一在浓雾中能抓几只小鬼,说不定就能将外面的信息给弄清楚些,魂晶的方位,有没有阴阳通道等等。 再不济,让这些浓雾中的鬼物替他传播名声,加深他在这个鬼蜮世界的痕迹,如此也许能增加一笔本源点。 这天,周柏站立于石屋坟墓上,“庞然”的神识牢牢锁定住下面的鬼卒小队,其他鬼物则是躲得老远听着这位鬼王的训话。 “你们只要获得一块魂晶,就能延续一月寿命,难道你们想和那些游魂一样浑浑噩噩直到魂飞魄散吗?” “如果敢不听令,前几天被我锤杀的挑战者你们也看到了,本王对听令的鬼卒才好说话!” “本王自冲锋在前,跟着我出去博一搏……” 好不容易大棒夹萝卜将鬼卒训好,准备带着他们走出乱葬岗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传了过来。 “大王,有新人来了,有新人!”最开始的老头鬼魂十分激动地朝着周柏跑来,嘴里还一边大喊道。 周柏神色一喜,心里又觉得倒霉,凭什么他降临之后这里就不来新人了,害得他足足等了大半个月。 根据一些土著鬼魂所言,此地乱葬岗的地形地貌和他们人间的乱葬岗相同,也就是这个鬼蜮世界极有可能类似于世界阴面。 周柏就想着只要找到“新人”出生的确切地点,说不定就能窥探一下另外一个世界的情况,可没想到这么久没有其他鬼魂过来。 不像周柏突兀出现在其他鬼魂的坟墓中,所有乱葬岗的鬼魂其实都有坟头伴生而出。 “做的不错,快带我过去,以后有魂晶你是第一个领。” 周柏的话让老头鬼魂兴奋不已,连忙上前带路,健步如飞,一点也不像生前走路都难。 不能成为鬼卒的,也不能闲着,周柏让他们盯住乱葬岗各处,但凡有如新坟生成的异常动静,第一时间禀报。 当然,周柏画的有大饼,谁立功,以后就有可能得到魂晶。 一小片隐秘的槐树林中,新坟正在生成,一个小包坟头,居然还有一块墓碑,几炷上好的香火。 趁着墓主未到,周柏连忙钻入坟中,果然不同于其它老坟,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瑰丽神奇的光幕。 在光幕中间,还有一个黑色的漩涡,仿佛是一个通道。 阴阳通道? 第四十五章 老祖宗答应我了!(求追读!!) 漩涡中的黑色可以说是周柏见过最深沉的黑色,甚至说脱离了色彩的范畴,一眼望去魂体不自觉生出忌惮畏惧之意。 如果是阴阳通道,漩涡对面可能就是阳间,很多猜测浮现在周柏心头,但想再多不如实践。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力强不强,周柏小心翼翼探出一缕神识靠近漩涡,强大的吸力瞬间涌上。 好在他的灵魂稳固,得以稳住身形,向后退了几步。 等感觉到漩涡的吸力没那么大了,周柏这才放松一点神识的控制权。 倏地一下,一缕神识就卷入了漩涡当中,另一个世界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 乱葬岗,槐树林,一座新坟,要不是飞过的夜枭,周柏都以为还在鬼蜮。 “呜,老太爷,是后人不孝,死后都不能让您入祖坟安息,只能在这乱葬岗草草安葬。”一个年轻妇人在墓碑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痛哭不止。 旁边则是另一个面容悲戚的男子搀着妇人,看起来是夫妻关系,。 “老太爷,你在那边好好地,早点投到一个好人家。”男子点燃香烛,嘴里还在埋怨自己的无能。 “走吧,天快黑了,我们别给老太爷惹麻烦。” “好,不能惹麻烦,我再给其他孤魂野鬼烧一叠。” 不久后,槐树林重归凄清,只有一堆火光照亮着这座孤坟。 一个满面苍老,神情无奈落寞的鬼魂从坟头出现,静静地望着夫妻两抱着他的灵位牌离开。 还不等苍老鬼魂想着死后如何如何时,漆黑漩涡突然出现在他的脚下,强大陡然吸力让他根本无法反抗。 伴随着升腾的香火气,苍老鬼魂紧闭双眼,仿佛在一种全然无知的状态下,踏入黑色漩涡。 画面蓦然消失,周柏脑海一阵刺痛,那一缕神识失去联系,能传回画面已经是这个世界阴阳通道不完善所致。 来了,关键时刻已到,鬼蜮新坟有鬼魂上来的一刹,就意味着阴阳两界会临时打通。 从之前的种种信息推断,这个世界的冥土或者说阴间并不完善,没有地府亦没有轮回。 也是,周柏自己所在的主世界中,冥土阴间好像都有些问题,何况这里。 这个鬼蜮的乱葬岗,应该是位于本世界的阴阳交汇处,阴阳界限模糊很多。 如果不是周柏闯入倒也还好,平常那些弱小的鬼魂怎么也不敢想着联通阴阳,回到人间。 不过周柏刚有个跳入漩涡,传过去的想法,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就浮上心头。 等魂体慢慢靠近,心悸之感越发明显,望气之下,头顶居然有劫气成云,这是犯了世界规则的忌讳。 周柏只能尽量完成最开始的目标,他要尝试在阳世伸出自己的触角,方便获取本源点。 鬼蜮新坟完全生成,漆黑的漩涡开始产生波动,老太爷还未睁开眼睛,就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又推回漩涡。 正是周柏出手了,他的一缕神识都能到达阳世,那这个世界的能级肯定不会太高。 周柏朝着漆黑漩涡中倾尽他大半神识,老太爷被挤到一边,他哪知道自己成了工具人。 只要他不完全通过阴阳通道,那漩涡就会一直存在,周柏就得以一探阳世风景。 这次神识投入比刚才的一缕要大得多,但穿越通道的损耗也大得多,周柏头痛难忍,只是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在坚持。 终于,阳世的景象再度出现,乱葬岗,隐蔽的槐树林,燃着香火的孤坟。 孤坟有碑,碑文很简陋,让周柏知道了老太爷的名字,太祖父杨成林之墓。 周柏没去管周围影影绰绰,藏在阴暗中的其他鬼物,原来不是所有鬼物都能前往所谓的冥土鬼蜮。 至于留在阳世好,还是下到冥土好,哪个鬼魂又敢断言。 他神识没有留在乱葬岗,而裹挟着之前截留的老太爷灵魂气息形成印记,这时还在鬼蜮的周柏已经无法控制神识的行为。 他不知道这种尝试能不能成,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前世也没机会运用神识。 许久之后,周柏再也无力阻止杨成林老太爷来到鬼蜮,他神识大损气息虚弱不少,但却十分高兴。 因为计划成了,神识印记根据老太爷的气息追上了离开的年轻夫妇。 他们不知道手中的灵位牌,已经被一个陌生人占据,更不知道会给今后的生活带来多大改变。 当着众鬼的面,周柏举起杨成林的手,宣布老太爷在乱葬岗的特殊地位。 黑色漩涡消失,临时打开的阴阳通道不复存在,再想看到奇景,只能等到下一次新人到来。 那对于时间宝贵的周柏来说,可就太难等了,但他的神识损耗是有意义的,眼下他已然能够感应到阳世印记。 不需要阴阳通道,在乱葬岗这个规则薄弱区,他就能“沟通”阴阳。 接下来整整半月,周柏都躲在石屋中修养,直到印记传来感应。 …… 离乱葬岗三十多里外,有一座远近闻名的村庄杨家村,因为村里不久前出了一个反王杨震。 如今这反王割据三郡已然成势,在正式称王后,回杨家村祭祖。 本来是富贵还乡,光宗耀祖的好事,就因为杨族老太爷不同意杨震将他那一脉改为主宗而起了冲突。 杨震白手起家,经历了不知道多少苦难。 如今好不容称王建制,还没作威作福呢,就有人不服他,这不是打他反王的脸吗? 于是强大的武力威慑下,杨成林这一脉被开革出杨族族谱,虽还能住在杨家村,可杨震庇佑下的一切好处都享受不到。 杨成林作为活到九十岁的人瑞,也被气得一病不起,几天就死在了床上,并且死后还不能埋在族里祖坟。 杨家村如今得了杨震的好处,都在翻新甚至兴建宅院,只有村尾一片没有任何改变,那便是杨成林一脉现在的住处。 村尾一间稍微宽敞的砖瓦房,被作为他们的临时祠堂,杨成林的灵位便是供奉在这。 说来杨成林生前确实积了不少德,死后这一脉的族人少有埋怨他的,每日香火不断。 之前那对年轻夫妇中的男子,这天又带着儿子前来祭拜杨成林。 “万儿,快来给太爷磕头。” “老祖宗,小万给您磕头了,希望您保佑我将来出人头地。”孩子双眼灵动,跪在地上,十分虔诚地看着灵牌道。 话音刚落,一阵嗡嗡声响起,只见灵牌居然震动了起来。 “爹,老祖宗答应我了!” 第四十六章 化身祖灵,香火 听到自家儿子的欢呼,杨青愣了愣,他知道刚才并没有看错,老太爷的灵牌真的晃动了。 “儿子,你再求求老祖宗。”杨青摸了摸儿子杨万的头,有些颤抖地道。 杨万非常懂事,马上又磕了三个响头,乖巧地道:“老祖宗,我叫杨万,求您保佑我爹娘不要生病。” 马上,灵牌又晃动了几下,香案上供奉的香烛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减少。 这次可假不了了,杨青跪在旁边激动地泪流满面,老太爷还是不放心宗族后人啊,死后也化为祖灵保佑他们。 杨青考过科举,虽然只是举人,也未能被铨选任官,但经历和见识却是增涨不少。 “老太爷,不,老祖宗,您化为祖灵了吗?” “我可是只听说皇族可以在太庙供奉先祖,使后人得阴福庇佑,从未听过其他家族祠堂中有显灵之事发生。” “不对,那几个公侯世家好像也有传闻……” 杨青有些过于激动,他太明白老太爷化身祖灵的意义了,一时有太多话说不完。 周柏没有觉得杨青吵闹,因为在杨成林的口中,这杨青是他直系后人,平日最为孝顺亲近。 而且杨青说出了不少有用信息,都是杨成林所不知道的。 这个世界的能级较低,不仅阴阳漏洞被他试出,就连成为祖灵都已经如此之难吗? 【本源点:三十八】(你发现这个世界的规则漏洞,并且借此沟通阴阳,本源点加三十。) 气运天书上,新增的本源点让周柏有些郁闷,沟通阴阳这么大的事,也只有三十本源点,什么破世界。 不过这香火的味道却是舒坦,通过阳世印记,还有杨成林本人的“同意”,周柏已然将他取而代之。 一缕缕香火之力传导过来,周柏只感到魂体受到了滋补,魂力有些许增强。 但周柏担心香火之毒,回归时灵魂和肉身不合,难以走科举正道。 所以他并没有过多取用香火,而是将其留存,准备封赏给鬼卒、手下。 至于如何提升灵魂实力,气运天书已经给出了选项,这段时日天书页面有变化的不仅是本源点。 青铜大门显化虚影,世界坐标记录,他从现在开始就能选择回归主世界。 还有词条变动,可具现一栏提前出现物品。 【可具现:神魂大衍法,香火罐,祖灵阴福】 这三样东西,每一样都是周柏目前所需要的东西,看起来他猜得不错,气运天书是有针对性的。 上个世界,他都没接触望气术的学习,仅仅是山神使用了几次,气运天书就将其放到了可具现选项中。 神魂大衍法:形有尽而神无尽,聚亦吾体,散亦吾体。 自天书执掌者记忆生成,修炼该功法可显著增加灵魂力量,神识强度远超同阶。(具现需耗费本源一点。) 周柏愣住了,还有这么一出,他不就是天书执掌者。 自己确实记得不少天庭公开的顶级功法,可他万万没想到天书能量身定制。 这一个月苦练那么粗糙的神识技巧,都没有白费啊。 白菜价只要一点本源,当然具现。 香火罐:生前不知香烛何用,死后方知香火之贵。 可收集储存人间红尘香火,取用一心,不论供奉对象,限本世界使用。(具现需耗费本源二十点。) 这个香火罐刚好解了他燃眉之急,不然他就只能将香火还原成线香蜡烛的形态,让手下马上吸收,这中间还会白白浪费许多。 祖灵阴福:祖宗积德,可攒阴福。 后人对你虔诚祭拜,上供香火于你自当有所反馈,祖灵阴福可加持阳世之人。(具现需耗费本源一至十点。) 祖灵阴福是外运的一种,最小换一点本源,最大换十点本源,也就是说能加持给活人的外运多寡不一样。 盘坐在石床上的周柏当即决定试试,要想获得更多香火,就得让杨家人知道给他上供是真有福报的。 对着神识印记传过来的画面一指,两点本源化作两束红光射出,跪在杨成林灵位前的两父子只感到浑身一暖。 杨万还小不懂,可杨青却明白这不是体温上升所致,老太爷好像来过。 “家有祖灵庇护,必有阴德福泽后人。”杨青再次磕了三个响头,喃喃道。 “万儿,快谢谢老祖宗。” “谢谢老祖宗保佑,我一定要给您修个大屋子,呃,爹爹你就让叔叔伯伯教我嘛。”杨万清脆的童声响起,仿佛点醒了杨青。 对啊,得让其他杨家人知道我们头上有个真正的老祖宗。 “老祖宗,我这就唤后人前来上香拜祭。” 随后杨青就兴冲冲地带着杨万离开祠堂,显然是急着去找他这一脉的其他人。 开始很多人还不信,认为杨青是不是被野外的小鬼迷了,可很快周柏为他们加持的外运起了效果。 杨青自己多年未完成的小记收尾想到了灵感,杨万则是在杂物堆中找到丢失的家传玉佩。 如果说平时这些现象,都还能正常解释,但如果刚刚出现祖灵,他们就如此,那肯定不是巧合。 大量本脉杨姓前往临时祠堂上香供奉,祈求老祖宗保佑,刚刚被开革出族谱,人心惶惶之际最需要寄托。 周柏也不会随意浪费本源点,根据提供的香火多寡,随机选中几个困境最明显的赐予祖灵阴福。 这样一来,香火有了,因为显灵产生的轰动效应也愈发大了。 杨家村其它杨姓本来不敢和杨成林一脉亲近,可他现在成为祖灵,那就不一样了,祖宗就是整个杨家村的祖宗。 大量杨姓村民前往临时祠堂偷偷上香,求祖灵保佑,这还不算大张旗鼓。 两天后,杨震这个反王遭受朝廷大军征伐的消息传来,杨家村真的慌了,再也顾不上族谱不族谱。 就连杨震自己一脉留下守着老家的族人,也纷纷倒戈,抛弃村中大祠堂,而去村尾小祠堂上香祭拜。 保佑两军交战,不要牵扯到他们,杨震如果兵败,那他们杨家村会不会被定性为附逆? 第四十七章 灵魂境界 降临第四十天,周柏感应到杨家族人的祈祷,杨家村有一群顽童黄昏还在捉迷藏,结果跑得太远,现在找不到人。 这时反王杨震正和朝廷先锋大军交战,战火牵连三郡,战死者成千上万,遭受兵灾而死的百姓则更多。 到处都有惨绝人寰之事发生,怨气在这片大地上开始积蓄,如此环境下,自然催生了鬼物妖孽成长的土壤。 纵使这个世界能级不高,但小鬼精怪在最近也是层出不穷。 善良的小鬼不可怕最多做些搞怪捉弄之事,可如果顽童们遇上了惨死之人化作的怨鬼,那可就危险了。 村民们找不到人,担心是被鬼祟迷惑,连忙求到周柏这里。 如今兵荒马乱,杨家村是三郡腹地,被杨震交代过不准骚扰,可架不住游荡的鬼物可不听你凡人大王的话。 于是在一场比以往更盛大的祭拜后,村民们捧着香炉灰离开了村子,他们要在外面去找孩子。 周柏没有神灵的力量,只能在香炉灰中打下他的神识标记,用以震慑鬼祟。 第二天,村里的小孩全部被找回,杨家祖灵的名声开始向县乡传播。 连尚属安全的腹地都有这种怪事,何况其它正在交战的地方,听闻杨家祖灵威能不凡,很多大户或是亲往祭拜,或是派人求取护身符。 一时间杨家村人来人往,随便做个什么小生意都能发财,更别说祠堂的公财还会给每个人分红。 杨氏族人的民心彻底倒向被开革的“主脉”,因为现在杨震为族人争取的物质利益也比不上杨青这个举人族长。 【本源点:四十】(你扮作杨家祖灵,并且履行了作为祖灵的使命,本源点加三十。) 周柏有些莫名感慨,在大真世界山神身上实践过的传信之法,现在他自己用得果然纯熟。 扣除具现神魂大衍法,香火罐的本源消耗,周柏又数次兑换祖灵阴福为杨青、杨万等看好的人加持气运。 现在一共剩下四十本源点,周柏也不准备留,而是将其用来提升神魂大衍法。 【神魂大衍法:零层】(提高至第一层需耗费十本源点。) 周柏之前具现神魂大衍法后,照着修炼但收效甚微,连一层也难以成功修成。 提升,词条从零层变成一层,周柏只感觉一股无形力量涌入体内。 原本一天都难以锻炼一次的神魂大衍法,现在却一次一次的自动运转,就好像有一个铁锤在锤炼他的灵魂。 周柏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痛苦与快乐并存,痛归痛,可神识强度的增长却是让他内心愉悦。 【神魂大衍法:一层】(神识覆盖周身五米,提高至第二层需耗费三十本源点。) 提升,周柏哪怕在第一次提升有些适应了,可这第二层的强度却仍然让他欲仙欲死。 不知过了多久,度日如年的第二层提升结束。 这度日如年有两个含义,既是修炼过程痛苦的表达,又是周柏对气运天书神奇的感慨。 灵魂境界的提升本就比法力修炼更难,没想到现在居然能被气运天书以莫测之能辅助提升。 如果将来入道,那法力境界的提升不是更快? 怀着对未来的畅想,周柏愈发觉得本源点的重要。 在主世界,一般的修士很少偏重灵魂,最多根据当前修为需要偶尔提升一下。 如三境阴神,就必须接触灵魂修炼,否则难以破境。 大家都不重视,那灵魂境界就不重要了吗? 不,其实很重要,只是在前期浪费时间去修炼灵魂,往往会落下法力修为。 这样寿元大限一至,肉身化为一堆黄土,灵魂再强也只能沦为旁门鬼修,此后于孤寂中魂飞魄散。 是以哪怕如今本源点紧张,周柏也不准备放弃提升灵魂境界,因为这对他未来对抗大劫有极大的帮助。 【神魂大衍法:二层】(神识覆盖周身十米,提高至第三层需耗费五十本源点。) 周柏现在可以内视,只见一轮圆镜在灵魂深处静静悬浮,魂体任何异变都能在圆镜上面映照。 “魂印圆镜,凡所鉴照,尽皆清明。”周柏欣然出声。 这是灵魂清明的境界,现在他虽还是一介凡人,但灵魂境界已经轻松超过前世。 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哪怕入道,对灵魂也是懵懂无知的,对于灵魂力量的运用操控更是无从谈起。 所以灵魂第一境,便名懵懂,灵魂本身懵懂,对灵魂的了解同样懵懂。 第二镜便是感知,这一境的修士,虽然还没有神识,但灵魂到了感知境,就能对外界环境有一种模糊直觉,这便叫感知境。 感知境是阴神修士的基本门槛,蜕凡修士,能将灵魂练到感知境便是天赋异禀。 前世的周柏便是如此,正是凭借感知境的灵魂,在蜕凡境超出同阶一筹。 清明境,就是现在周柏的境界,阴神大成者往往也有很多不能达到灵魂清明。 阴神者必然生出神识,但想要灵魂深处生出圆镜映照自身,那就不是日积月累可以达成,必须有灵魂类宝物或者辅修灵魂功法才行。 等于说我现在就是阴神真人的出窍状态?还没有阴神的种种神通,却有碾压魑魅魍魉的神识强度了。 于是,之前搁置的出征,在周柏的强力推动下再次成行。 …… 降临第四十五天,周柏将香火罐收集的香火尽皆分给乱葬岗众鬼,当然主要是他的十五名鬼卒,其余鬼只能稍稍享用。 众鬼臣服,这位鬼王将自己香火,分润给他们的行为简直打破认知。 不是鬼王多么大方感动了他们,而是为什么他能有这么多无主香火。 周柏自然不会给他们解释,进了香火罐的香火,就是无主香火。 十五名鬼卒排列有序,散发的鬼气几乎将他们化成一团黑云,恐怖威赫。 他们现在有十四名小鬼,还有一名凶鬼队长,并且由于香火补充,魂力足够,甚至还在身上衍化了甲胄。 “出征,占领鬼城,夺取魂晶!” 望着跟随周柏一往无前的鬼卒们,乱葬岗的众鬼羡慕不已,没选上的年轻鬼魂暗暗下定决心要锻炼技击之术。 第四十八章 声名鹊起 魂晶是他一定要去获取的,既是为了挖掘世界信息获取本源点,又是为了保全他这一身灵魂修为。 他尝试过穿过青铜门,但气运天书给了他提示,不止是从异世界获得物品需要本源点具现,就连“修为”也不能全部带走。 【是否返回主世界?】 【天书本源不足】 【当前世界能量层级过低,天书执掌者灵魂境界引起世界规则预警,返回主世界会被本世界截留部分力量】 【否】 这种情况下,周柏只能尽量将自己的灵魂力量提到更高层次,如此就算回主世界削弱,依然足够自保。 他倒也没有后悔提前使用本源点提升神魂大衍法,因为只有在这种适合灵魂体的鬼蜮提升,效果才会这么好。 阳世鬼魂如果什么都不做,七日就会陷入魂飞魄散的绝境,而在鬼蜮往往都可以存留一年半载。 周柏如今魂魄内外通明,时时刻刻处于清明状态,敏感地就察觉到鬼蜮中涌动的特殊力量,他姑且称之为阴力或者阴气。 回到主世界提升,受限于肉身修为,灵魂不能出窍,又没有鬼蜮环境,四十点本源可能远不够提升清明境所需。 周柏刚刚离开乱葬岗,踏入外面的迷雾当中,就感觉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好像有一层无形屏障在隔绝。 这里的迷雾能让你弄不清方向,暴躁的气息四处弥漫,恶鬼出没,疯鬼厮斗。 一幅群鬼乱舞,混乱无序的地狱画面。 还没走两百米,周柏率领的鬼卒小队已经遭遇四五波疯鬼的偷袭,他们可认不清实力差距,只知道厮杀吞噬,然后活下去。 为了让鬼卒得到更好锻炼,他特意没出手,而是将阳世的排兵布阵之法现场演练。 虽然人数不多,只能结成简单阵法,但也让周柏更熟悉基层军伍的战力、结构,现在不练难不成回去练。 没多久,疯鬼与有组织的鬼卒,很快展现了其间的差距。 如果杨家父子能看到鬼卒结阵绞杀的这一幕,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不是老祖宗托梦教授他们的东西吗? 就这样鬼卒小队稳步推进,不到半天,已经杀入鬼蜮深处。 身后的乱葬岗不见踪影,而想要得到的魂晶却仍没有下落,有几个鬼卒已经有些焦躁担忧了。 “放心,就算找不到魂晶,我也能带你们回去。”周柏镇定自若,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很笃定那边就是乱葬岗。 如此这才让鬼卒们放下心来,他们这位王,治军虽严,但确实说话算话,并且有莫测之能。 周柏可没骗他们,为了不在雾中迷失方向,在离开前就留下了神识印记。 只是如今出来这么远,神识印记的感应愈发模糊,除非确定目标,否则再走一段时间就必须回返了。 现在跟着周柏最近的不是甲兵俱全的鬼卒,而是两个魂体衰弱,显得有些狼狈不堪的正常鬼物。 “你们两个走出过这鬼雾吗?不是听说有鬼城?”周柏边走边问道。 周身十米范围的立体扫描,哪怕在这危机四伏的鬼蜮,他也能闲庭信步。 见了这等风采,两个鬼物更不敢怠慢。 其中一鬼连忙应道:“我一直东躲xz,确实碰到过被鬼城赶出来的,但不知道如何前往。” “听说也有地方没有迷雾,不过那些地方都建造了鬼城。”另外一鬼也说了自己知道的消息。 周柏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可以继续跟着。 两鬼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位大佬挺和善的,那被抓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然而马上,他们才看到什么叫“和善”。 一个鬼气滔滔达到凶鬼阶的恐怖疯鬼,突然从尾部迷雾杀出,后面的鬼卒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将要被重伤魂体。 结果那疯鬼却如同被一双大手按住一般,死活不能再前进半步。 两个不明所以的衰弱鬼物转头看向周柏,只见他伸手虚握,然后五指轻轻合拢。 一声闷哼从疯鬼口中传出,再暴躁,再无理智,此时也露出痛苦惊骇的神情。 下一刹,“嘭”,疯鬼如同瓜果一般,被活生生捏爆。 鬼气四散,灵魂碎片化为虚无。 和善,和善,两鬼浑身一颤,低下头不敢再看那惨烈的景象。 周柏没管他们,带人继续向前,就这样一直又走了几百米。 当神识标记的感应到达极限时,转机终于出现,他又顺手救下了一个小鬼。 额,就是之前被他吓出乱葬岗的小孩鬼物,见到他时正被一群疯鬼围杀。 救命之恩,加碾压性的力量,让半疯小鬼强行理智,他要是不理智可就有人帮他理智了。 “回答问题,找到鬼城和魂晶,自然会有你的好处。”周柏尽量温和地摸了摸小鬼的头,许下自己的承诺。 小鬼吓得浑身紧绷,回想起刚刚那群疯鬼的死法,丝毫不敢反抗。 “小的必知无不言,鬼城其实就建在魂晶矿脉之上,只要找到鬼城就有魂晶。” “只是鬼城都有大鬼纠集部众控制,没有开放鬼城,我们这附近就只有一座恶鬼控制的小型鬼城。” 周柏有些不耐道:“恶鬼?有多强?” “那恶鬼城主吃了太多魂晶,您这队鬼兵不是对手,可能您得亲自上阵方有几分胜算。”小鬼战战兢兢道。 “既然不如我,你废话什么,抢的就是他的魂晶,前面带路!” “小的……杀了你,杀,杀……”小鬼刚想回应,结果突然浑身抽搐了起来,一幅疯狂之色。 周柏皱了皱眉头,掏出香火罐,以一股香火替他制住了疯意,半疯之鬼还能挽救。 小鬼挣扎中露出感激之色,突然觉得这位还真有可能拿下鬼城。 这种种手段,那些凶鬼恶鬼如何能比。 …… “毋庸多言,你是说魂晶天然吸引阴魂鬼物,那我们就专找游魂密集的方向走,如此便能到达鬼城?” “您明鉴,这是我苟延残喘数年的经验。”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中,周柏都不知道撕碎了多少疯鬼,等于是活生生闯出迷雾。 只是后面顾及魂力,这才稍有收敛。 【本源点:二十】(你被认为是凶残的上位大鬼,声名鹊起,藏匿于迷雾中的鬼魂对你产生敬畏,本源点加二十。) 第四十九章 占领鬼城,魂晶丰收 支虎鬼城,通体由魂晶伴生石矿砌筑,灰黑之色夹杂,阴森恐怖。 然而说是城,其实就是低矮的围墙圈着一片区域,放在阳世连个土堡都算不上。 但在方圆数十里范围,这里却是所有正常鬼物梦寐以求的圣地,因为城内有魂晶。 恶鬼支虎,生前和老虎搏斗,重伤流血不止而死。 因此他死后给自己取名叫支虎,意喻可以支配凶物老虎的生死,他收揽纠集了一大帮青壮、兵鬼,开辟并占据了鬼城。 第一时间没被觊觎者攻破,后面就更不可能了,在魂晶的滋养下,支虎达到恶鬼巅峰,一帮手下也多是小鬼、凶鬼。 想进鬼城,获得一个安全住所,得到魂晶,就必须为支虎卖命。 可得以幸运入城的鬼魂,大都难以坚持,里面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工作,当矿工挖魂晶。 但挖魂晶却不是个好差事,很多矿工因为魂晶矿中的阴气暴动,而死伤惨重。 跟着周柏的小孩鬼魂便是死里逃生,后面不愿下矿而被赶出鬼城,游荡在迷雾中苟延残喘。 支虎凭借自身实力和一帮爪牙,行事专横霸道,凶威赫赫,根本没人敢捋其虎须。 然而就是这等放眼整个鬼蜮都有地位的恶鬼支虎,一座鬼城的城主,现在却是被周柏踩在脚下。 鬼城城头,一队鬼卒将上城通道直接堵死,下面则是拿着各式刀剑的鬼城守军。 他们惊魂未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妄动。 因为城头上,城主大人正被一个大鬼踩在脚下训话,冲动杀上去可能会害了城主。 对,这是他们给自己的安慰,不是怕了那大鬼之前的凶威,而是为保护老大。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辱我,焉知吾刀不利耶?!”支虎怒火冲天,哪怕被踩在脚下也是不肯嘴软。 也是,变故来得太快,支虎根本来不及转换心理。 一刻钟前还开开心心,正在城头欣赏他这没有迷雾的领地,一刻钟后就成了俘虏,这谁能接受。 包括小孩鬼魂在内,三个中途加入的鬼物,现在一脸懵逼和佩服。 方才他们还在想怎么破城,结果周柏直接就带人正面冲杀,如同莽夫横冲直撞,一路莫有能挡者。 周柏没有回答支虎的问题,反而继续问道:“从现在开始,我是这座鬼城的城主,你服或是不服。” 这话很平淡,但支虎能感受到很浓的杀意,要不先服个软? 可当支虎瞟了一眼城下看着他的手下,还有那些矿工、游魂的怪异眼神时,他羞怒难抑,居然鬼使神差地硬声道:“不服!” 其实刚说出,支虎就有些后悔了,他只能安慰自己,这位大佬再杀伐果断也需要安抚人心,需要有人做事吧? 然而周柏只是笑了笑道:“你的刀利,我的刀就砍不动鬼了?!” 他其实猜到了支虎心中所想,只是一个临时过客需要安抚谁啊,就算将来还要来这个世界,他的实力也已成长到足以横推此界。 下一刹,支虎只感觉脖子一凉,随后看到自己消散地魂体,意识彻底湮灭。 支虎一死,满城上下立马陷入了轰动,有趁火打劫魂晶矿的,也有死忠派想复仇的。 “敢有擅动者,杀无赦!”周柏半点不慌,一股庞大的神识威压,随着他的步伐横扫这座小城。 当周柏带着一队鬼卒转过一圈后,所有狂热兴奋的鬼物都被浇了一盆冷水。 鬼王,货真价实的鬼王,反抗鬼王他们是在找死吗? 于是当所有鬼物都冷静后,周柏召集他们表明了自己的意思,鬼城以后由他说了算,大家按照他的规则那就是皆大欢喜。 讲话精神很简单,一是募兵,服从性好,善于团体作战者优先,以魂晶香火充作俸禄;二是招募矿工,下去挖矿者皆有分成,上缴十块自己可以留下一块,而不是像之前仅仅有个居住权;第三就是信息奖赏,凡是上报其他鬼城、魂晶矿脉消息的皆有重赏。 当一切尘埃落定,整座鬼城运转踏上正轨,已经是三天后。 【本源点:六十】(你成为一座鬼城的城主,并且慑服群鬼,声名远扬,本源点加三十;你发现并拥有大量重要世界资源,魂晶,本源点加十。) 鬼城城主府,地下密室,周柏盘坐在其中,内心颇为愉悦。 如词条说明,令他高兴的不仅是本源点增长,更在于大量魂晶。 周柏拿起一块魂晶,静静观摩,深邃的黑色晶体中涌动着令灵魂渴望的力量。 经过查探检验,魂晶的力量十分纯净,可以直接吞噬。 一块魂晶约莫相当于神魂大衍法锤炼灵魂一次,平常这需要他花费整整一天一夜。 而现在这地下密室中一共一千多块,都是支虎的私藏,现在周柏要是将其全部炼化,直接就能节省三年苦修。 吩咐被他提为亲卫的鬼卒小队后,在闪耀着瑰丽黑光的魂晶中间,周柏开始吞噬炼化之旅。 …… 阳世杨家村,杨成林的灵牌重归主宗行列,也重新入主族祠,成为全族公认的老祖宗。 这一切都因为反王杨震前线兵败了,根本顾不上这边。 至于反败为胜,最后清算,他们更是已经有充足准备。 在周柏的指示下,杨族以金钱开路,勾搭上一位朝廷文官大臣,让其作为朝中援助。 同时在地方上,杨青潜入朝廷控制区域,以杨家族长的身份拜见讨逆大元帅,献上平贼策。 围其城池,断其粮道,分派使节往三郡传书授官,号召地方豪强抵抗杨震的统治。 如此人心动摇,平定反贼指日可待,朝廷大军的元气也能保全,并且他杨青愿意为朝廷说服各大家族。 大元帅哪能不动心,杨族可是反王杨震出身的宗族,现在连他们都起义反正了,其他家族还看不清形势? 反正只是一些空白告身,如果能起奇效,那平叛日期将大为缩减。 掀起烽烟的可不止这杨震,只是他冒头称王建制,朝廷这才举大军前来。 如果平叛不利索,甚至只要稍稍僵持,这天下将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第五十章 布局,回归 想到皇帝的催促密信,大元帅立授杨青为三郡招讨使,并给了杨青相当大的支持力度。 谍报探子、精锐亲兵、就连懂军略的行军司马都给他派了一个,随同杨青一起潜入三郡腹地。 前线城池,杨震还在为抵御朝廷大军而尽心竭力,殊不知他的腹地老巢马上就要出事了。 为了配合杨青的行动,大元帅每天定时对杨震发动攻势,力求叛军无力整顿后方。 五天后。 杨青这阵子非常疲惫,一边派人联系三郡家族起兵,一边又时刻担心杨震派大军来报复杨家村,是以这天又来族祠讨个安心。 香气氤氲中,杨青在大堂侧房昏睡过去,这是他的经验。 如果想要请教老祖宗,那就距离灵牌近点睡,老祖宗有空自然会入梦相见。 相隔阴阳,周柏每一次入梦都会消耗极大,除了方针大事,他也没给杨青杨万托几次梦。 这天杨青还以为会无奈醒来,谁料这次周柏有空见他了。 面对着模糊不清的人脸,杨青低头恭敬地道:“老祖宗,杨震已知道我们杨家村背叛,如果一怒之下起大兵前来报复该如何是好。” “交代你组建的团练如何了?”周柏并没有回答,而是先问道。 “以我杨家族人为基层骨干,朝廷军将为训导,现募集乡兵、团练兵共一千三百人,可新兵不足对抗杨震大军啊。”杨青回答道。 “无妨,我观北方有兵戈进发,后天黄昏之前,你将杨家村所有人撤走,等第二天再回来。” “同时你带领团练兵,前往东南三十里处设伏,那里会有运粮队经过……” “最后,你记得按我说的,待杨震退让一线后,第一时间挖其祖坟,然后迁我的坟入主其中。” 后面基本上就是周柏在那一直交代,杨青则是满头大汗连连点头,都是关乎家族生死的大事啊。 第二天醒来,杨青浑身湿透,但还好一回想,老祖宗的寄语他都记住了。 “老祖宗,我一定牢记您的嘱托,杨家后辈必将光宗耀祖,为您增三分阴寿!”杨青再度毕恭毕敬地上好香烛,缓缓退出这杨家人现在的圣地。 走在村头团练大营的路上,杨青又回想老祖宗对他杨家命脉的解释。 “我杨家一脉有后代应了潜龙,是杨震没错,但现在天时不对,龙气勃发必将夭折。朝廷天命最少还有半个甲子,所以你要带着杨家切断和杨震的联系,顺应天命投靠朝廷。” “杨震一退,你就挖他一脉的祖坟,泄其龙气,这样自然能取悦真龙,放过我们杨家。” “而迁我入主龙穴,依然能保留不少潜龙气,半甲子后,你儿子杨万就能应了潜龙天命,未尝不能一窥神器。 …… 鬼蜮支虎鬼城,周柏自然已经出关,不然他也没空指点杨青。 如今他灵魂内部宛若存了一轮月亮,荧华满溢,清明境巅峰便是如此。 再向上就是灵虚境界,此种灵魂多是阳神大修才能修成,甚至很多修士默认阳神魂体就能够感灵化虚。 阴神阳神说起都是法力修为上的境界,但和灵魂境界无法割裂,不能感灵化虚,那就无法脱离肉身长久存世,如此又谈何阳神。 周柏尝试了下,发现就算神魂大衍法第三层也无法助力他冲破瓶颈,于是他便暂时放弃消耗本源点提升。 肉身还是一介凡躯,他现在又想尽量提升灵魂境界,免得脱离本世界被削弱太多。 可如果太强,比如灵虚境的魂体,那凡躯肉身还能承载吗? 还好这时已经是降临第五十五天,回归到了最后时刻,周柏也不再多想,而是开始对鬼蜮世界收尾安排。 阳世不用担心,该有的布局他都已经做了,能不能留下痕迹,夺取本源点就看运气如何了。 只有鬼蜮,各项事宜还得好好梳理一遍,魂晶针对灵魂的效果如此明显,哪怕在主世界也是珍惜宝物。 在后来的一波大劫,魂晶更是可以提升到战略资源的地步。 周柏必然还会来一次,不为别的,那一百本源点的门票,完全比不上庞大的魂晶资源。 当然,他要保证再来时,能带走足够的魂晶,否则门票钱是小,浪费一次穿越机会可就太拖发展了。 走出地下室,亲卫鬼卒无不心惊胆战,他们这位老大又有突破,如此恐怖的气息,鬼王真有这么厉害? “鬼一,召集他们,我有事宣布。” 半刻钟不到,哪怕是在地下矿脉做监工的红小鬼,也赶到了城主府。 周柏那小孩鬼物有缘,便接受了他的投靠,并且因其脸上红斑,取名红小鬼。 城主府大堂,有资格被周柏召见的一共十八个鬼物。 鬼卒小队,鬼一到鬼十五,分别掌管鬼城卫兵、开拓队;红小鬼,任魂晶矿脉总监工;之前路上被抓壮丁的两个幸运儿,任城主府文书。 “见过城主大人,恭喜大人鬼威大涨。”在整齐的恭贺声中,周柏开始了他的讲话。 额,其实就是每个鬼都上来被他烙下神识印记,顺带交代以后他们各自的职权责任。 神魂大衍法里面,周柏除了一个凝神为兵,最精通的便是神识印记,将来他要回来,谁怠工了就找谁算账。 “卫队要逐渐扩大鬼城控制范围……开拓队积攒了足够的兵力,就要试着寻找别的鬼城,获得更多魂晶……你们的魂晶俸禄我都有定数……” 一番交代后,周柏就飘然离去,留下众鬼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老大真要游历鬼蜮?也是,无敌太过寂寞。 周柏在鬼城中最后转了一圈,展露了他浩瀚的灵魂威压,所过之处,再凶的鬼物也得跪下臣服。 他不知道能管多久,但只要能给他积攒一笔魂晶收割就行。 鬼蜮乱葬岗,周柏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带了上百块魂晶分给当初的老头,还有杨成林。 因为这里处于阴阳交界的薄弱地带,事关阴阳有序,为了不让此世界排斥,他并没有带任何鬼物回来。 第五十八天,虚空掀起波纹,周柏在最初降临的石屋中消失不见。 第五十一章 收获 这一次跨越青铜门,周柏由于灵魂境界提升的缘故,没有完全昏迷。 但也正是这样,他更加难受,在脱离“鬼蜮”世界时,周柏能清楚地感受到一波波浪潮在他身上冲刷洗礼。 每一波冲刷,周柏的力量就要留下一点,当最后完全离开时,清明巅峰的灵魂境界已经被削成初入清明。 那宛如圆月的明镜,现在就如同摊贩出售的普通铜镜,只差一步就镜碎成空。 回到久违的肉身,周柏感受到了久违的沉重、拘束,但他知道这才是他该有状态。 没有道行作为根基,光凭灵魂难以成就大道伟业。 检查内外没有伤势异样后,周柏连忙翻开气运天书察看。 最后一页,青铜大门上又多了一个选项,那是一个还没命名的世界坐标。 【世界:大真(坐标已记录),鬼蜮(坐标已记录)】 完成命名后,青铜门再次虚化,最后完全隐没在书页之内,也不知积蓄多久才能重启下一次穿越。 书页翻转不停,转眼又来到第一页。 【命格:龙鲤入命】(鲤鱼也有化龙之心,虽是潜龙命格中的最低一等,但这意味着以后你有了下场争龙的资格。) 【气运:芸芸众生,遇难成祥】(你拥有最普通的本命,只是潜龙命格不会允许你一直平凡;你成功渡过劫难,有吉气云集,短时间内难遇灾劫。) 【状态:灵魂清明,山神青睐】(凡人之身却魂蕴圆镜,古之大儒也不过如此,迷惘混沌将离你而去;山岳诸神对你作出善意举动的概率增加。) 【功法:神魂大衍法第三层】(形有尽而神无尽,聚亦吾体,散亦吾体。) 【技能:弓术小成、望气术小成】 (弓术小成:百二十步,十发而中四。) (望气术小成:气运变幻莫测,但你依然能借此窥见一丝气运变化的轨迹。) 【本源点:一百二十】(鬼王的威名足以惮赫千里,本源点加二十;天命迁移,你的布局很可能改变了鬼蜮阳世的王朝更迭,本源点加四十。) 【可具现:《经武要略》,魂晶,无主阴福】 随着本源点的获取,气运天书的功能愈发完善,这是周柏乐于见到的事。 当然,他的终极目标,还是把气运天书这个金手指,恢复到能让他有一次重新再来的能力。 就算不是真正推翻时间线的重生,也能让他有一次最大的容错,只是这个目标遥遥无期罢了。 看了一眼在闪动提醒他的可具现词条,周柏赶紧用神识再检查一遍周围情况,确认安全后,这才琢磨起该如何选择。 《经武要略》:人道千百个王朝的兵法精华,潜龙真主皆奉为至宝。(具现需消耗本源六十点。) 这个不用说,只要未来想建立体制,那就少不了征伐兵戈。 无论操演军卒,还是行军扎营,亦或是战场上排兵布阵,临场选择,都需要众多知兵将帅来为他效力。 然而兵法向来是朝廷军将才懂,就连一些世家能有一部兵书作为传承,都算是底蕴深厚,起码渡过了一次王朝更迭。 周柏经过前世的锻炼,也懂些零散的兵法以及治军之道,加上蓝星的文化熏陶,他自认足以练兵治军。 可这些知识终究不成体系,未必适合这个时代,打到后面基础出现问题,再想改进就难了。 所以《经武要略》的意义是重大的,拥有了顶级兵书,那他就不担心军队建设没有指导思想和规程,将来也能自己培养将帅。 如周远自身乃是红黄本命,统带一郡军事完全没有问题,但关键是他出身周家这个小池塘,没有军事大略方面的培养。 将来他若想成为名将,除了自己的天赋,那就是一场场血战让他磨砺出来。 兵书的理论学习,能大大缩短周远等将帅的成长时间。 思虑至此,六十点本源肯定要花,《经武要略》兑换! 气运天书开始翻动,第一页气运人影,各项词条;第二页是神魂大衍法,只要念头沉入进去,就能看到整本功法的详细解读。 现在这一兑换,空白的第三页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一部兵书也能被气运天书收容,周柏愈发重视。 “无法势,虽贤人不能以为治;无甲兵,虽兵圣不能以制敌。” “用兵之道,先定其谋,然后乃施其事。用兵之道,敌强则用智,敌弱则用势。” “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见秋原如掌,枪刀突出,星驰铁骑,阵势纵横……” 粗粗一读,周柏就觉内容精辟,蕴含有兵家的大学问,非一时半刻可以学会。 他现在还有事要做,只能暂且搁置。 魂晶:鬼蜮世界出产,炼化可提升灵魂力量。(具现需消耗本源五十点,一颗五点,共十颗。) 黑,太黑了! 看到魂晶的兑换价格,周柏回忆了下自己在支虎鬼城炼化的魂晶,那得是多少本源点? 先看看无主阴福,再决定兑换几颗魂晶,周柏的意念继续向后扫去。 无主阴福:没有任何印记的纯粹福运,可稳根基,依附性强,非耗运之事不会随意消散。(具现需消耗本源五十点。) 本源点真不禁用啊,周柏仰头长叹。 最后为了秋闱乡试,他只兑换了两颗魂晶,接着用剩下的五十点兑换无主阴福。 一股小臂粗壮的深红气运从气运天书中飞出,宛若归林之鸟直奔周柏,没有任何排斥,仅仅片刻就和周柏的外运融为一体。 如果现在有人可以看到他的外运,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他出身乡族。 徐徐运转的吉气,浓郁厚重的红白外运,其中那一股像是扎实基业才能生成的红运,更是格外显眼。 起码也是老牌县豪家族重点培养的嫡子,才能有如此气运,但这消散极慢的吉气却非一般嫡子能有。 气运、兵书,还有终于可以足够自保的超凡力量,灵魂清明境。 周柏细细体察了自身灵魂,神识洞穿山洞内外,他知道如今哪怕有肉身束缚,一般的入道修士也无法再强杀他。 第五十二章 出乎意料的呼延合 不过周柏并没有觉得气运就够用了,因为在那卧虎藏龙的州城,谁都知道几分红运算不上什么。 更别说他现在本源点重新归零,望气术提升至大成的希望落空。 就这样带着几分不爽利,周柏揣着两颗黝黑冰冷的魂晶,大步走出山洞。 刚才神识扫描察觉到外面有些异常,太安静了。 他现在神识范围依然是周身三丈十米,如果全力扫描一个方向,则是可以达到十丈。 十丈对于修士不算什么,但对于具有强大灵魂力量的周柏来说,就意味着他的神识攻击范围可以到达十丈。 一境二境的修士,除非出身大派或者朝廷重点培养,否则哪会这么早涉及到灵魂修行。 这也是他作为凡人,已然不惧普通一境超凡的底气。 滴答,滴答~ 外面阴雨连绵,即使早已过了黎明,这苍山中的景象依然暗沉朦胧。 周柏爬上大榕树的枝干,发现鸟兽全无,这不是全部躲雨去了,而是昨晚令他们畏惧的气息还没离开。 呜~ 尖厉的鬼哭狼嚎声突兀地从上空掠过,周柏抬头一看,一团黑烟鬼脸正焦急地搜索山林。 胆子这么大,还不走,关系再硬,苦口隘也不敢在白日放他们过去吧。 周柏有些疑惑,这些金人真不怕死? 灵魂归来,僵硬的肉身恢复活性,加上周柏就光明正大站在这里,那搜寻小鬼当然能发现他。 又是一声呼啸,恐怖的鬼脸黑气俯冲而下,看来是想直接杀了他。 哼,这么耐心等他,是在等死吗?! 这次不再是棒槌,神魂大衍法第二层,周柏已然可以将神识凝成一道锥形。 神识尖锥直冲黑气,原本恐怖嗜血的鬼脸顿时大变,仿佛看到了极为畏惧的东西,掉头就想逃离。 然而神识攻击的速度何其之快,刺啦一声,鬼脸就被无形力量直接当空割裂,不过刹那间便化为烟气消散。 普通凡人极为畏惧的鬼物,已经对周柏造不成丝毫威胁,在鬼蜮横行霸道的鬼王,还能怕鬼不成。 萨满,你是只留了小鬼灭口,还是等着我呢? 周柏眼中冷意浮现,瞅准小路向山下奔去。 弓术小成带来的身轻体健,并没有消失在状态栏,只是隐没在下层,他意念凝聚还是能够看到。 仅仅一个晚上,上山和下山的心态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一切只因为周柏在异界度过了整整两个月。 现在不是萨满找他,而是他想要找到萨满过过招。 然而山林踏遍,周柏也没找到萨满,就连望气也寻不到任何迹象,只能将另外一只倒霉小鬼给碾碎泄愤。 没办法,周柏只能先离开,苍山外还不知道什么样子了。 然而路过一处乱石堆时,一个令他诧异的人出现了,不仅是因为他还活着,更是因为他旁边躺着的尸体。 金国阴山侯呼延合?那踩着的枯尸一身黑袍,这是追杀他们的萨满? 周柏确实有些震惊,不等他开口询问,呼延合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道:“咳咳,周公子可否搭把手?” “三王子这是自己杀了萨满?”周柏见呼延合一幅难以支撑的模样,也是放下心底的不满,上前扶着他半边身体。 “多谢。” “唉,最后一张底牌也没了,这该死的黑袍如何够格!”呼延合显然有些遗憾,愤愤和周柏吐槽。 “那些追杀你的金人走了?”周柏继续问道。 “嗯,他们可能不怕死,但是担不起擅起边衅的责任,现在可不是秋高马肥,弓矢劲利的时节。” …… 就这样周柏扶着呼延合慢慢走出苍山,他也弄清了到底发生什么。 呼延合并没有瞒着他这个“救命恩人”,说出了金国内部现在的隐秘。 原来老国王,也就是呼延合父亲病重不醒,而且没有立下遗诏,储君之位空悬。 作为王位有力竞争者的呼延合,遭到了众多兄弟的夹击,特别是大王子,手段阴狠,将很多支持他的大臣都威胁策反了。 没办法,为了王位,也为了最后不被清算,呼延合决定前往大旭求援。 没有金王诏书,他们一行并不是正式使节,无法说动大旭边军派兵护送,只能扮作商队想先到苍南以南再说。 为了不被大王子发现拦截,呼延合想尽了各种办法,可谁料收了重金的苦口隘守将,只是装作没认出他们的假商队身份,转头就把消息卖给了平苍县赵家。 只是赵家早就和金国大王子有过联系合作,两相勾结之下,呼延合只能亡命奔逃。 不仅货物辎重全都抛弃,就连跟在身边多年的亲卫也是死得一干二净。 再后面就是遇到周柏,车阵被破逃到苍山。 因为呼延合用了秘宝,在山中跑得太快,黑袍萨满只能自己出手,结果又被反杀。 但一个凡人强杀超凡,当然不会太容易,代价就是差点和萨满同归于尽。 而且就算侥幸活下来,萨满也给放出去的小鬼留下最后的命令,一定要杀掉这个范围的活人。 可以说如果不是周柏出手,呼延合还不知道躲到什么时候,活活饿死山中也说不定。 两个人现在对彼此都有些佩服,都认为对方不简单。 呼延合佩服周柏从遭遇夜袭后的很多表现,临危不乱,果敢勇决等等。 另外一介凡人能让两只鬼物无声无息消失,不论是逼退,还是杀掉,绝对和他一样有什么秘宝。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呼延合心里如是想着。 可他也有些不安,灾劫全因他而起,并且中间还试图祸水东引,难保周柏不记恨。 周柏同样佩服和赞赏呼延合,他提前预知灾劫,靠着气运天书才化开劫难,而呼延合能这么硬闯出一线生机,当是手段不凡。 即使出身尊贵,也有匹配其身份的才能,眼看王位难得,直接掀棋盘找大旭天子做主,这种决断非一般人敢做。 “周公子对我有大恩,我必然会向天子奏秉,以酬功劳。”为了进一步缓和关系,呼延合主动开口为周柏要好处。 “阴山侯,还是叫你三王子吧,放心,现在不把你安全交到官府手上,我也难脱干系。” “至于功劳,您还是送给祁华,死那么多家丁,总得有个交代。” 第五十三章 银蛟军,国士 “周兄何必见外,叫我名字或者直接叫我呼延就好。” “周兄出自平苍?凭依苍山,连同草原,好地方啊,如果以此为基业,当能成就大事。” “我如果能回到金国,或许我们两家可以互通有无?”呼延合见周柏拒绝好意,也不气馁,继续絮絮叨叨。 见呼延合越说越变味,周柏连忙道:“呼延兄可以打住了,合作之事暂且不提,前面可就有人。” 呼延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死忠的儒生,以后想要插手苍山以南还真有机会。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前面难道真有人?隔着一个山包,凡人肉眼哪能看到那边。 此时已到了正午时分,连绵的阴雨终于暂时停歇,密布的乌云敞开空隙,阳光斜照在苍山脚下的荒原大地上。 “都给找仔细点,事关金国王子的下落,如果上面责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那边是何人,我等奉郡府之命救援祁家商队……” 呼延合不是第一次来到苍山以南,但这时他第一次忘记了嫉妒痛恨大旭官府,明明人口不够多,就宁愿空置如此广袤的荒地,也不愿意他们这些属国占领。 因为此时的大旭官府,是他的救星,身边的护卫全部死绝,没有地方官府出力,他绝对不可能活着到达神京。 “吾乃金国阴山侯,请备快马,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太守!”呼延合经历一整晚的生死危机,现在也不由得放松神经,显露出一些焦急不安的姿态。 当周柏和呼延合出现在喊话人员的视野中时,远方一批骑兵立马快速冲来,银色的风浪翻滚,即使不知兵的人也知道这是一支精骑。 蹄声隆隆,当精骑横亘于两人之前时,溅起的泥土草屑无可避免的泼洒在他们身上。 所有的战马都十分高大,马蹄较比普通马蹄宽了不少,尤其是马腿筋肉暴起,内蕴的力量简直清晰可见。 并且它们连同马背上的骑士,都是通体护躯银铠,人人手拉缰绳,腰跨马刀,其中一排骑士更是手持骑枪,直指呼延合。 气氛刹时凝固,呼延合面色变换不定,显然有些恼怒,但他好似知道这支骑兵的身份并没有先说什么。 周柏眼神微凝,想起了什么,如此战马,如此骑士,莫不是北安郡府直属的蛟马精骑? 精骑赶来,其他搜寻的人也不敢出声了,只等他们做主。 为首持银枪的骑将驾马缓缓上前几步,眼神锐利,居高临下对呼延合道:“我乃银蛟军队将,奉太守之命前来,你说你是金国阴山侯?可有证明?” 呼延合深吸一口气,忍住被小瞧的怒意,从怀中拿出昨晚出示过的那块侯爵金印。 那银蛟队将仔细检查金印后,让旁边的骑士下马送回,自己则是持银枪抱拳一礼,以示尊重。 “阴山侯请上马,我们立即护送您到郡府,太守大人在等您的消息。” 也不等呼延合和周柏多说什么,两边就有骑士靠了上来,一个靠着马头说着什么,一个则是搀扶着呼延合上马。 别看这些骑士表面上尊敬,其实根本没给呼延合拒绝的机会,就连他精力不济,有伤势在身也考虑到了。 当呼延合吃下他们准备的丹药后,一众精骑又化作一条银线疾驰而去,速度快得惊人。 从始至终,这支银蛟军就没有人问过周柏,宛若他不存在。 然而周柏却没有和呼延合一样羞怒,没谁一定要认识他,再说他的名气可还没传到军中。 那可是朝廷直辖精锐,眼高于顶很正常,没看他们连异国王子都不放在眼里。 银蛟军属于大旭禁军中的蛟马骑军,朝廷为了给予地方官府足够的威慑性力量,将蛟马骑军分派到州郡直辖,定州蛟马骑军喜穿银甲就叫银蛟军。 每一匹蛟马都价值千金,每一个蛟马骑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整个北安郡也就一队五十骑。 然而就是区区五十骑,就能将北安郡不安分的盗匪给镇住,从来没有哪只盗匪敢入北安郡腹地劫掠。 此次金国那些骑兵也是犯了忌讳,驿马传信,银蛟军当即出动,从郡城至苍山脚下,连夜奔袭数百里。 他们不理会周柏,但有的是人愿意理会。 除开银蛟军外,郡府其它军队也赶不过来,所以现在这一行救援人员的成分十分复杂。 巡检兵、驿兵、还有苍山附近三县的县兵,包括平昌县县兵也在这里。 不过首先迎面而来的是满身泥泞,显得有些落寞狼狈的祁洪。 “周公子,您没事就太好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我家少爷交代。” “有幸没死,是我没料到他们会有萨满,不知商队情况如何了?”周柏握住祁洪的手,示意他安心,又询问道。 祁洪眼神稍稍黯淡了几分,又强打精神道:“出来跟车护送,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还剩二十几个无伤的好手,现在已经护送剩下的货物去平苍了,生意还得继续做。” “嗯,我知道你们祁家肯定会料理好,但是你还是把伤亡名单给我一份,以后有能力了,我会尽自己一份心意。”周柏点点头道。 毕竟是护送他,即使是商队要求赶夜路,但后面总归和他的决定脱不了干系,周柏做事只求问心无愧。 “难怪您的手下幕僚都如此忠勇仁义,因为您的品格便是如此!”祁洪敬佩不已,边说边拉了两个县兵军官过来。 原来昨天晚上倾盆大雨,火把根本点不燃,加上喊杀声此起彼伏,一行充作疑兵的非战人员就想先撤走。 结果陈忠邦站了出来,他领头脱下身上的蓑衣斗笠,为另外一个人挡住风雨,让火把在蓑衣下燃了起来。 之后又是他竭力领着众人当好疑兵,讲明撤退的利弊,使得一条火龙在风雨夜屹立不倒。 当最后车阵被破的消息传来,又是陈忠邦单骑直奔平苍县,说服深夜被吵醒的县令县尉,出兵“救援”。 慢是慢了,没能及时帮到周柏,可一身忠肝义胆却是让外人无不敬重。 周柏沉静的脸庞亦为之动容,他知道以陈忠邦的能力做到这些不难,关键是他愿意为刚认下的这个主公冒险去做。 对于周柏来说,什么是国士,这就是国士。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第五十四章 站队,新政 苍山都到了那平苍县又怎会太远,只不过他们这次不是继续向北走,而是掉头向东南而去。 莽莽山林难以穿行,山下却是一片绿意渐深的开阔地,不过没人清荒打理,所以被视作荒原。 在这种地带上赶路,哪怕错过官道,也是极快。 阴雨后的天穹明净透彻,北境特有的泥土腥味儿伴随五十多里,当青翠欲滴的草色消退时,一行终于赶在黄昏前进入平苍县地界。 在路上,周柏又遇上了另外一批搜救人员,是姗姗来迟的郡城巡兵,还是由焦急的老黄当向导。 这个时间,该走的金人早就撤离了大旭国境,郡城兵也不过是收尾,写个详尽的调查报告向上有个交代。 汇合老黄后,周柏在平苍县兵的护送下,直入县城,县尊纪鸿哲要见他。 无法拒绝,虽然是陈忠邦的报信求援,但无论纪鸿哲出于什么考虑派兵,周柏都要承这个情。 几番检查,又绕过几座回廊,周柏在县衙的后堂见到了纪鸿哲,这里是每一任县令的住所。 尊长当面,自然是周柏先开口问好。 “小生周柏,见过县尊。” “贤侄安然无恙就好,我这心里可是记挂了一天,生怕我们平苍陨落一位大才。”纪鸿哲笑容满面,显然对于周柏的到来非常高兴。 周柏有些叹息,同时接着道道:“时运不济,招致无妄之灾,但大人的援助之恩,小侄必定铭记在心。” 纪鸿哲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他称呼贤侄是想拉拢,周柏既说记恩,又改自称,那这就是愿意向他靠拢了。 “你可是北安郡案首,哪能说时运不济,我翻阅县志未有如你这般年龄的案首。” “贤侄接下来是准备参加今岁乡试,还是在再磨两年?”纪鸿哲安抚完,又问起了正事。 “回县尊,自是当勇猛精进,今年秋闱我不想错过。”周柏拱手回道。 不过他知道纪鸿哲想听不止这些,于是继续道:“既然我中秀才,还是郡案首,那在家族中说话肯定是有用的。您放心,红坭乡一定紧紧拥护县衙政令,但有差使,我周家必有响应。” 纪鸿哲微微颔首,笑了笑道:“接下来县里是有新政要出,需得各大家族支持,有你身为乡族第一的周家支持,外面就好办多了。” “不过这样,会不会耽误你闭门读书?贤侄可不能耽误学业。” 周柏摇摇头道:“道无涯,学业亦无涯,不过举人应当不是问题,只是不知大人可否透露有些新政需要配合,我也好让族里做好准备。” 纪鸿哲皱了皱眉,心中略有不喜,就算你再天才,也不可能现在就把话说这么满吧? 要知道民间还有个“金举人、银进士”的说法,不就是举人更能体现社会阶层的跨越,更因为举人考进士,要比秀才考举人的难度大多了。 举人之前的科举只是读书人的科举,内容都未超出常理,没有脱离凡俗。 可乡试考举人开始就增加了道经解读,拥有举人名位就意味着入道资格,从此可求长生。 除了世家子弟平时会耳濡目染,有些许道业基础,一般郡望县豪的嫡系,在考取秀才之前,也不会涉及到道经解读这一科。 狂妄自大,亦或是真让他遇到了这等天才。 抱着怀疑的心理,纪鸿哲又考较了周柏的学业,然而结果令他大吃一惊,包括经义、策论,乃至道经解读,周柏都能应答自如。 定州解元、亚元他不敢保证,但只要气运够,周柏绝对是举人预选。 接着纪鸿哲一改稍有轻视的心态,放下矜持开始和周柏探讨新政,这一说,就是半夜。 当晚,周柏留宿县衙的消息也传遍了县城。 许多大家族私底下痛斥纪鸿哲不讲武德,如县豪陈家,在陈云的劝说下,正准备花大价钱拉拢,结果现在人家县尊都没给他们见面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在县衙吃过县尊夫人做的早餐,纪鸿哲又是亲自送周柏走出县衙正门,可以说其他家族的家主来都不一定有这么重视,现在这已经说的上是自己人的亲厚了。 “少爷,有好几家昨天找到我希望您去赴宴,是不是多留几天?”新购置的马车上,老黄探头询问道。 “不去,家里等急了,他们能理解。” 周柏看了一眼后面目送他们离开的纪鸿哲,又淡淡说了句;“县尊大人虽是流官,却也是同进士出身,容不得我一毛头小子欺辱。” 昨晚周柏看似拗不过纪鸿哲的热情,才留宿,其实这已经表明他的立场,以后周家就是明牌支持。 太快了,不符合地方豪强生存的逻辑和利益,是以很多家族难以理解,甚至觉得周柏太过毛躁。 但他们哪里知道,再有几年大劫洗牌,哪还有什么潜规则、利益,忙着和县令较劲,不如想想怎么自保。 又是一路回赶,周柏在车上回想一晚长谈的内容,大差不差,还是前世纪鸿哲准备发布的政令。 招揽流民,颁布开荒令;县兵参与苦口隘协防,顺带出资修补关口城墙;征召豪强家丁,清扫苍山盗贼…… 都是极为敏感的政令,只看第一条最简单的流民开荒,就涉及到各方利益。 这平苍县的无主之地,可都是各大家族早就看上的,虽没有大刀阔斧地开荒种田,但也在潜移默化地吞食兼并。 无论是县豪家族,还是如周家一般的乡族,不是不想有更多的田,只是家族位格不够,超出亩数就违背了朝廷法令,所以让地荒着空着。 未来如有家格突破,哪个族人有了出息,周边的荒地都是发展空间,根本没有顾虑。 前世纪鸿哲就是没安抚好各方,导致新政虎头蛇尾,最后灰溜溜离开平苍县。 而现在有了他的帮助,或许能有点不一样,起码开荒是周柏本来就要做的事,他要更多的地种粮。 一转眼,红坭乡的牌坊就在前方清晰可见,这次是族长周明轩亲自带队迎接。 红绸带,看戏欢迎的乡民,还有热闹的锣鼓。 “少爷,好大的阵仗,高层全齐了!” “看来他们明白,十五岁的案首意味着什么。” 第五十五章 交权 “案首回来了!” “恭喜柏少爷,高中郡试第一,扬我周家之名!” “儿子快靠上去,沾沾文气……” 刚下马车,周柏就陷入一片喜庆,都是恭维贺喜。 饶是再世为人,他不由得有些感叹。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只是秀才?可对于乡族来说,秀才已经有了到郡府、县衙为吏的资格。 一位如周明轩一般的县衙六房司吏,便可打通县内大小关系,使得这些年周家的商路畅通,田亩持续增长。 就算周柏现在只是昙花一现,以后止步秀才,他也将是不折不扣的家族决策层一员。 周明轩更是因为周柏连中县试榜首,郡试案首,使得他将其视作下任族长。 “哈哈哈,吾家麒麟儿回来了,来见一见各房房主、族老、执事。”周明轩非常开心,拉着周柏为他介绍家族高层。 周柏半点不怯场,坦然自若,你将我当继任者介绍,那我也不会推迟。 一番交流逢迎下来,高层们也都是非常和睦,只是三房房主周常有些尴尬,拉不下脸。 拿了人家赐福名额,之前以为周柏强行考试只是内心不平,结果人家根本不需要家族的帮助。 本来周和运中了童生,算是族内一时俊杰,未来还有希望中秀才。 可现在对比周柏,就如萤虫之于皓月,越想周常就越气。 “柏哥儿听说路上遭到强人劫道,能平安回来可真是福大命大啊。” “那是,刚中案首,朝廷气运加身,区区小劫不值一提。”周常说话夹棒带刺,周柏也不惯着。 周常愣了愣,又接着道:“说来柏哥儿刚刚取得功名,招募门客是不是太急了,别什么人都收。那谁陈忠邦出身乐户,这算什么,叫他来为你奏乐庆祝都不愿意,哼。” 周柏不想当着族人的面,挑起家族不和,也懒得再搭理周常。 而是对周明轩拱手道:“族长,我招募之人不需家族供养,是不是也就不需听从家族之命?” “嗯,这是当然。”周明轩使劲瞪了周常一眼,笑了笑道。 周柏得到答案,又拱手对着周边高层道:“那各位叔伯,柏在此就有一言,我将设内府处理事务,他们独立于家族,还请大家切勿指手画脚,免得我给长辈们丢了颜面。” 周明轩心中一惊,赶紧道:“都散了,散了,周柏舟车劳顿,先不和大家热闹了。” “各位乡邻,族宴已经备好,只要是来贺喜的,都能免费吃饱喝好!” 在众人热闹沸腾,流水宴席上丰富菜品一道接一道时,周柏却和周明轩来到群事堂交心。 堂中内外一片寂静,今天特例所有人都可以休假。 “柏哥儿不想接手家族了?我知道家族没给你多少气运支持,可你毕竟是生于周家,长于周家,再说家族也没有强迫你。”周明轩开门见山,脸上有几分急切。 见周明轩还想说什么,周柏摇摇头打断道;“停,族长,我并没有哪个意思,下一任族长必然只能是我,其他人无法带领家族跃入县豪一级。” “那你这是?”周明轩有些不解道。 “我还有其它事要做,公私分开罢了,不过我有个要求。”周柏也很直接道。 周明轩稍稍松了口气,大方道:“这就好,这就好,你这次取中功名,家族奖励白银三百两,另外出资修建一座庄园,地方你选。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家族能做到。” “既然要我接任族长,那我就要你的全力支持,族长可以放心,这次秋闱我定能中举。” “真的?!周柏你就这次下场,积蓄会不会差了点,还有气运够吗?”周明轩猛地站了起来,实在这消息太过惊人。 然而当他看到周柏的镇定和自信后,周明轩意识到这是他周家真正的麒麟儿,考中童生、考中秀才他们也曾不相信。 想明白后,周明轩又点头道:“只要不耽误学业,只要不损害家族利益,你现在就可以尝试掌舵。” “我要家族支持县令的新政,还有我答应了和郡城祁家的商业合作,家族需要拓宽渠道……” 最终周柏还是说服了周明轩,他答应在不损害家族利益的前提下,任周柏施为,如果明显不行再出手纠正。 同时也因周明轩的配合,周柏十分顺从的跟着他去了祠堂,后人出了案首,是在他周明轩执掌的时期内,这是族长的功绩,可以告知祖先。 走出群事堂,周柏来到高处再次观气,和之前刚学望气术不同,这次他能维持很久看得更加清晰。 群事堂、祠堂等核心区域在周柏眼中淡化,化作虚影,一片升腾气运的宅院巍然林立。 依旧是那张似是而非的破碎大网覆盖祖宅,纯白中红色夹杂,因为周柏取得功名,很明显红色区域更多了。 红色白色对半分,像是停在了一个临界点,只待周柏中举,即可让红色超过白色,那时便能称作红宅。 等红色全部覆盖,则是老牌县豪的气运,核心生出黄色,垂绦黄气绕宅护佑,那便是郡望才有的黄宅。 周明轩答应周柏管理家族事务,又带他禀告祖先,这就是交权。 反应在气运上,就是族运一丝一缕向他汇聚,多是白气,对于乡族珍贵的红气也不少。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家族气运的支持,可惜只能锦上添花,并不能作为他考乡试的依凭。 整体而言,内部虽有一些消磨气运的败笔之事,但总体而言家族气运是蒸蒸日上,说一句乡族巅峰不为过。 只要提升家格,很多困顿不前的人才有气运补充,马上就能成为周柏的助力。 心中对家族有数后,周柏大踏步回到熟悉的小院,院门口周远一行肃立守卫,不过明显比之前又多了几个。 周远刚要问好,就被周柏笑着制止了。 他轻快地踏入院中,几棵桃树对着春风肆意而笑,蓬勃的绿色枝叶往院墙外探出一抹粉红。 “福伯,我回来了。” 三江求追读!星期一的新章节求追读! 之前不知道三江是看星期一的追读,这次得编辑提醒,开单章向各位书友求个追读! 拜托大家有空翻到最新一页,新章节会在中午前发出来,三江就拜托大家了!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三江求追读!星期一的新章节求追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内府 “哎呦,我的少爷唉,听陈先生说你们路上遇到强人,要是出点什么事,我该怎么向你爹娘交代啊!”福伯放下手中劈柴刀,连忙迎上前。 劳碌惯了,哪怕如今院中人手多了很多,但他依然坚持自己动手。 老人在周柏身上左摸摸,右看看,显得很是激动。 从二月二十出发前往郡城,到今天三月初八,离家整整半个多月,这让一直把周柏带在身边的福伯如何不担心。 “福伯,看到了吗,我身体健康的不得了。还有我现在是朝廷士人,气运加身,没那么容易出事。”周柏十分配合一边转身让老人察看,一边安抚道。 对于那晚的事,大家都很有默契,无论是周柏陈忠邦等人,还是郡府县衙,大家都没有向外说是金国内斗。 纪鸿哲怕周柏年轻不懂事,还点了一下。 你金国内斗居然跑到大旭的地盘上来,不说你如何过来的,就说伤及大旭无辜子民这件事,如果被外界得知,那就不好收场了。 是以各级官府,在上面诏令未下之前,都要求知情人员保持统一口径,是流匪强盗劫掠商队,什么阴山侯提都不准提。 仔细检查周柏无恙后,福伯小声提醒道:“我说少爷,陈先生是个好的,但他这两天可能受了点委屈。” “周远,你过来,陈先生认识吗?他现在在哪?”周柏点了点头,唤来门口的周远。 “柏少爷,认识认识,陈忠邦先生昨天刚到这里就忙里忙外,现在应该是在您的田地里。”周远回答道。 “要我去叫他吗?” “不用,我亲自去。” …… 北境不禁私人养马,只要你不练大群骑兵,向周柏一样的家族养些代步之马很正常。 养马再精细麻烦,周柏如今的地位也是有马可乘,不出片刻他便出了家族核心区域,来到自己的田地旁。 和二月来时一片枯干无色不同,现在的田地里已经绿绿葱葱,茁壮成长的秧苗将三百亩地全部覆盖。 远远眺望,丝丝白气从地里渐渐生出,显然这片田亩将来必有丰收。 在三百亩外,一左一右两条新开的水渠十分宽敞,那边还有几个农夫在溪水交错的州滩上劳作,陈忠邦也在其中。 周柏靠过去,原来陈忠邦正和老汉王良田交谈,地里忙着开坑种苗的应该就是他提过的家里后生。 “主公,东家。”周柏没有避着人,陈忠邦和王良田一看到就跨过水渠迎了上来。 “先生。” “老王头做的不错,我没信错人。”周柏示意陈忠邦稍候,先和王良田交流起来。 “还没恭贺柏少爷高中案首,老头子能给您种田,是我的福分。” “照您的吩咐,挖了两条水渠,现在覆盖千亩不成问题。” “还有州滩上开出三十亩地,怕耽误春时,所以先让家里那几个后生补种秧苗,等后面闲了再继续开田。”王良田指着水渠和新田,显得颇为自豪,东家交代的事可都没纰漏。 见他眼巴巴瞅着自己,周柏欣然一笑道:“你的功劳我记下了,这样,三十亩新田就先作为你的私田,后面你记得开三百亩公田还我。” “还有,族里准备给我出资修建一座庄园,我决定就放在这周围,你选几个好地方报给陈先生。” 王良田欣喜若狂道:“多谢东家,多谢东家,我一定再接再厉,不忘您的恩德,庄园选址这几天我就和陈先生商量定好。” 这可是三十亩水田,而且受周家庇佑,官府也不敢随意加税,养活一家子后还能有富余。 关键是庄园,修在这里,庄园管事还能是谁?只要后面尽心做事,东家一定会选他。 感谢完,王良田还十分有眼力见地走到一边去,没看周柏和陈忠邦有话要说。 “先生受委屈了。”待人走远,周柏有些惭愧地对陈忠邦说道。 来之前周远已经和他说了,家族里这两天想攀附周柏的人不少,他们认为陈忠邦一个乐户没资格当秀才少爷的客卿,为此有很多私下中伤诋毁之言。 周常也是因为听到流言,半是调侃半是试探,想让陈忠邦去奏乐欢迎周柏。 “忠邦不敢,也未放在心上,寸功未立,跻身于公子幕僚,族中有所议论并无不妥。”陈忠邦神色如常,好像真没放在心上。 “如何无功,那一晚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请先生受我一拜。”周柏摇摇头道,随即弯腰一拜。 陈忠邦之前对于再多讥讽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对于主公的尊重却是无比动容,连忙弯腰对礼。 周柏紧紧握住陈忠邦的手道:“是我请你出山,岂能让你受到不公。以后族内的命令你都可以不听,我决定在群事堂设立内府,你便是内府首席客卿,掌内府大小事宜。” “无需推迟,难道先生想让我无人可用?” 陈忠邦嘴唇蠕动了几下,无言以对,拱手接受任命,这信任他该如何报答。 “主公接下来对内府架构可有示下?”陈忠邦脸色一正,很快进入角色。 周柏思索片刻,答道:“嗯,内府架构就先分营田厅和演武厅,营田厅管辖一切民政事务,你为掌事,享一等客卿的俸禄。演武厅负责军务方面,掌事暂由我亲自兼任。” “如此也可,避讳了官衙之名,待时机成熟再细分。” “不过敢问主公,内府眼下可否开始充排人手了?”陈忠邦非常赞同周柏的决定,也提出自己的疑问。 “后续人手你可以慢慢物色,但钟伟和颜列是我考中秀才之前就接受招揽的,你可以当作副手重用,明天我就叫周远派人唤他们过来。” “还有,内府成立的物资欠缺,前期你都可以向族长申请,这是他允许的。”周柏一一交代道。 陈忠邦点点头,雷厉风行告辞道:“那主公我这就去安排准备,您的院子住不下太多人,我先去寻几间合适的房屋。” 望着离去的陈忠邦,周柏对于未来的安排有了更多思考,内府架构将要搭起来,战力也要跟上。 军队建设,还有超凡种子的培养。 第五十七章 处事,圣旨(跪求追读!) 翌日,周柏便正式入驻群事堂,內府办公地点则设立在正堂旁边的偏殿。 族长周明轩专属房间内也多了一方书桌,周柏和他间隔一条通道,相对而坐,各自处理族内事务。 当然,如今周柏在群事堂的头衔只是协办族事,每件事务批文处理后,还要周明轩附名才能生效。 很多常驻群事堂的族老、管事,准备看周柏笑话,在私底下还打赌他会被族长骂几次。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周柏除了开始几件事务还有些生疏,批文会被周明轩添上几笔,后面就愈发纯熟,仿佛早就在这些杂事庶务中浸润十数年。 整整三天下来,族长没有对周柏发过一次火,甚至没有一次觉得有哪些地方处理的不好。 有些族老不信邪,特意查阅传发下去的批阅文书,想要挑刺,结果愣是没有一个纰漏。 “……西谷支脉困窘,申请族内支援。” “着周齐管事查阅该支脉档案,对其资源、生活用度情况摸底;着周山族老前往该支脉慰问,实地查看困难情况,一应需求按规支取。” “河沙咀庄园管事告老还乡,请族内派人接管。” “着族库下播养老银,抚慰物资不得短缺;周有财执事连续三年考评为上,可为庄园管事;另派人询问老管事,是否有信任之人推荐,如有可酌情提拔。” …… 处置手段老道无暇,比他们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家伙更加练达老成。 硬要形容,就是通达权变中不失年轻人的利索果断,除了外面那些案首、诗文的名声,周柏第一次向族人们展现他的“经世之才”。 但即使如此,周柏的很多大政方针仍让他们觉得有些冒进,不肯坚决拥护支持。 如此又过了半月,三月将要结束,春种的农忙告一段落。 族内事务减少许多,周柏得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內府中来。 当然所谓的减少只是相对而言,对于能力不足之辈,依然算是很繁重。 这天,周柏又是仅仅花了一个时辰,便处理完堆满书桌的文书,惹得周明轩心情很是复杂。 具体来说,就是庆幸中还夹杂着几分失落,庆幸如此麒麟儿是他周家的,失落的是麒麟儿太过优秀,衬托得他好像有些多余。 并且这段时间周柏力主推行的族策,惹来了很多人不满及反对,这让他愈发踟蹰。 开始周明轩还会帮着周柏说话,后来周柏驾驭族务游刃有余,在中下级执事乃至众多年轻族人心中地位越来越高,周明轩也变得沉默起来。 他冷眼旁观周柏和一些族老管事的对抗,或许是为了锻炼周柏,又或许他心中那一点不想失权的复杂心态,谁又说得准。 “和祁家商铺合作,也不知道他怎么敢的,不怕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就是,乡族和县豪还能合作下,和郡望合作,那不是沾光,而是不对等。” “太年轻气盛了,还得再磨两年。” 周柏刚从正堂出来,想转道去旁边的內府,结果一些族老管事的碎语就传了过来。 他没声张,而是悄然站在立柱一旁,看这些高层到底想说什么。 “听说这位想开垦苍山,种那劳什子海州传过来番薯,海外番邦的东西能有什么好?” “苍山种粮,白白浪费人力物力……” “还有,还有,你们说那木头县令,也值得我们周家贴上去投靠?” “这来我们平苍都快一年多,什么事没干成,现在推大家都不喜欢的新政,哪个家族会同意。” “我就说族长不该答应站队县令,不怕我们被当枪使啊。” “真的太年轻,我们一定要阻止……” 果然,当一件事看你不惯,那么件件事都不愿意服你。 周柏摇头一笑,大步走了出来,切切私语顿时停下。 走向內府的路上,他似乎看到了那些族老不甘的眼神,其中有很多情绪琢磨不定,和族长其实一样。 再为家族考虑,也难以突然接受头顶上站了一个毛头小子,除非这毛头小子有足够的功绩和威望。 “少爷,您不必放在心上,将来总归是您掌权。”周远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周柏,主臣感情倒是深厚了不少。 “看见那天空和高山了吗?”周柏淡然一笑,指着屋檐之外的北方说道。 周远摸了摸头,不明所以道:“天空就在我们头顶,苍山则是巍峨高耸,当然能看到。” “那既然可以看见苍山的伟大,也能看到外面广袤无垠的天空,那我为何会对他们生气,他们只是拘泥于这方土地太久了。”周柏对周远很看重,有时也会耐心教导他。 周远好像明白,又好像有些听不懂,只能尴尬一笑。 “没事,等你带的兵多了,就会懂。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再跟着我,练兵技巧和护庄队训练章程我也都交给你了,那兵书自己私下勤加学习,不懂就来问。”周柏拍了拍周远的肩膀交代道。 闻言,周远脸上一喜道:“是,我一定替少爷练出一支精锐。” 內府偏殿,和正堂那边不同,这里倒是冷清了许多,来来往往只有五六个人。 “主公。”陈忠邦见到周柏进来,连忙起身问候。 “柏少爷。”其他如颜列钟伟几人也跟着起身行礼。 虽然他们和周远一样,大都已经宣誓成为周柏的家臣,但在族内为了避嫌,依旧只有陈忠邦会坚持主公的称谓。 “各项事宜的进度汇报下吧。”周柏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坐在了主位上,这里才完全是他的地盘。 “番薯采购很难,前几天花重金从游商那买到一部分,目前交由王良田在您的庄园试种。”颜列率先出声禀报道。 他是出身农家的童生,是以现在负责相关农事。 “您的岁寒集祁家那边已经正式印刷出来,过几天就能在郡城和各大县城销售,初步定价普发版一册三百文,精装版一册六百文,珍藏版一册二两银子。” 接着汇报的是钟伟,周柏观其人比较灵活,因此让他负责商务。 “嗯,先把样本送来我看看。”周柏点点头道。 接着又有几位后续招募的童生文书汇报一些小事,周柏都一一回复安排,并且在心里为这些人记录评价。 “主公,如今內府推进事务受到的族内阻力有些明显了,完全不如开始几天那般顺畅,您看?”最后,自然是陈忠邦汇报目前最重要的情况。 “嗯……资金物资方面等岁寒集售卖就断开族账,其它的,再等等,等我中举一切都能解决。”周柏沉吟片刻道。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嚣,一个执事满是惊异冲了进来。 “柏少爷,有圣旨,找您的!” 第五十八章 云骑尉 “圣旨?!”周柏同样有些疑惑道。 不过他知道应该大概率是好事,如果是犯了什么忌讳罪过,现在来通知的就不是自家族人,而是甲胄齐全的军卒。 没有怠慢,周柏在侍女的伺候下整理衣着,喷洒香露后便匆匆前往祖宅大门前迎接。 本来按照一般流程,接旨前,需要前一天沐浴更衣,焚香祷告,堂上摆香案。 第二天再让传旨人从中门入,接旨人站香案侧,传旨人站案前宣旨。 可大旭历经三百二十五年,皇帝都换了十几个,各项制度早就流于表面,连传旨这种仪式都可以弱化。 从宫中出来的传旨太监,想要简单点,他们接旨就可以简单点。 于是在一方临时摆出的香案前,圣旨开始传达,下面周柏及族长一众族人俱都整齐跪好。 从来没有圣旨到过红泥乡,他们心思各异,谁也不知道万里外的皇帝怎么知道一个小小的周族。 甲士林立,煊赫的卫兵扫视各处,将全场压至寂静。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兹有生员周柏,性行温良,雍和敬甚,嘉名远扬;然平苍道有匪徒劫掠,罪恶滔天,柏无惧戕乱,神射无双,阵斩匪寇十五人,于卫乡土有功;其允文允武,是宜褒奖,以彰其德,现封尔为云骑尉,赐袍服玉带,钦此!” 在太监的尖锐宣诏声中,所有周族人都惊了,他们是听说过周柏回乡遇到过强人,可没想到他这么猛啊。 阵斩十五人?就算是弓箭射杀那也太离谱了。 不过封爵是不是有些太重,诛杀一般的匪寇还不至于让天子降旨封爵吧,奇怪。 “周柏,领旨谢恩!” 周柏可不管族人们是什么心态,他自是十分高兴地接过圣旨和相应封爵文书,袍服玉带则是钟伟连忙上前捧着。 今天开始,他便是大旭的云骑尉,享受八品官员待遇。 凭借这个身份,哪怕面对县令纪鸿哲,他也有底气对坐而谈。 可惜就是圣旨中没提到世袭罔替,也没提到减等袭爵,这也意味着他的云骑尉只是一个终身爵。 不过惋惜的念头只是稍稍残留一刹,旋即被掐灭,重生前,大旭这个庞然大物可早就四分五裂了。 如此,还要什么世袭罔替,将来他自己封自己,何须他封。 心中念头千万,脸上周柏却是笑容满面,他将圣旨交给纪鸿哲去供着,自己则是拿过陈忠邦递来的布袋,然后邀请传旨太监在外面走一走。 “劳累天使跑这么远给我传旨,这一点车马费还请收下。” “周云骑不得了,十五岁封尉爵,将来说不定真能封一个五等爵……” 旁人不知道周柏一个少年,为何能与宫中的白面太监聊这么久,只看出两人从外面回来后已经宛如相交多年。 “王公公慢走,如果将来还来平苍,请务必让我有个做东的机会。”红泥乡牌坊外,周柏领着众人送别,双方一幅和睦惋惜的姿态。 “周云骑回去吧,区区乡族也不知道怎么养出你这样的俊杰,可惜了,希望下次还有再给你传旨的机会!”传旨太监这时倒真说出了些心里话,看那些畏畏缩缩的周族高层,和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哪像一族。 没有再说更多,一行威赫凛凛的甲骑便护着太监飞奔离去,连歇息住一晚也不行。 还有别的任务,宫中人出来一趟不容易,跑这么远,可不仅仅只是为一个秀才颁个尉爵。 咚咚咚~ 蛟马的马蹄踏声如雷,但却让周族人好好松了一口气。 他们满面通红,分散回去时,都会忍不住看一眼那位已经无可撼动的周族顶梁。 谁都知道,哪怕将来周柏考不中举人,光凭这个云骑尉的爵,就能牢牢掌控周族大权。 自三代先祖以举人入仕为官,多少年了,他们周族这才出了周柏一个官身。 刚刚转身,周柏就唤来陈忠邦:“那太监叫王休,也是我们定州人,他的信息后面有空注意收集,专门建档存着,这条线要维系好。” “是,主公。关系便是这样经营出来的,以后可能有大用,只是情报搜集您看是不是专门成立个厅衙。”陈忠邦马上应诺,并且说出周柏一直藏着心底的一个想法。 周柏思索片刻道:“还不行,没有合适的人手,也没有足够的资金,先记在日程上,等待时机。” 两人话没说完,一个执事就从散去的人群中跑了过来:“柏少爷,族长说刚才招待天使及侍从的花费,可以在族内报销。” 原来刚才周柏给王休的三百两,还有陈忠邦等人在后面安顿一行甲士随从的钱粮,都是內府帐上支出。 周明轩此举可能是担心內府钱不够,又或是想向他示好。 周柏听后一笑,摇摇头道:“你去告诉族长,公是公,私是私,內府还能维持运转。” 执事听命后愣了愣,见周柏态度坚决,只能无奈离去。 不过这也倒是提醒了他,內府账上可能真不够了,周柏看向陈忠邦,露出探询的意思。 陈忠邦就在旁边,自然明白周柏问什么,原本为周柏封爵而喜悦的脸色顿时一垮,苦笑道:“经这一遭,內府还真就空了,总共还剩二十三两五十文,下月的俸禄可能都不够了。” “这样,你这两天去县城走一趟,除了拿岁寒集的样稿,就是到县衙把我云骑尉的赏银拿回来。初次赏银百两,外加这个月的俸禄,应该能够撑到祁家那边分红。”周柏这时也有些头痛,勉强说了一个支应法子。 摊子还是起的太快,可不起快点,根基又难以扎实。 他清晰的记得,祥兴五十年大劫就会拉开序幕,到那时可就没有这么宽裕的准备时间。 一个执事被打发走,另一个执事又来,还是族长派的,封爵是大事,请他去族祠告祭先祖。 这个周柏没理由推辞,何况现在他也该和周明轩摊牌了。 这个爵位又能帮他节省小半年时间,不用等考取举人后,才彻底整合家族力量。 以云骑尉之身,领族长之位,谁能争,谁能反对。 第五十九章 阴阳之运 回去的一条近道上,两个出乎意料的人拦住了周柏的去路,正是周常和他的儿子周和运。 周常依旧是一副沉稳严厉的样子,他旁边的周和运则是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背后还挂着几条荆棘。 负荆请罪?周柏脑海中不自觉想到这个典故。 “柏哥儿,我知道你可能没放在心上,可是常叔我还是要为前面的行为向你道歉。”周常作为长辈居然对他躬身致歉。 周柏虽然有些讨厌他,但还是上前扶了一下,长辈嘛,表面功夫得做。 “运儿?!”周常一脸讪笑后,又赶紧厉声催促周和运。 周和运背负荆棘本就很疼,现在被催着动,更是痛出声来。 周柏摇了摇头道:“算了,你们来意我已知晓,都是一族,何来深仇大恨。” 两父子听着话一喜,刚想道谢,结果周柏又接着补充了一句。 “你要是担心我看见他烦,就让他去哪座庄园里读书吧,能考中功名再回来。” 小人物的智慧固然值得敬佩,但他并不是只知施恩,而不露威德之人。 留下傻眼呆滞的父子,周柏转到大路上,这里到处都是喜庆的喧嚣,不少族人见到周柏都会恭敬地问候。 不太熟悉的依然唤他柏少爷,熟悉的,则是上来恭喜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关系更好的,呃,其实在族内同龄也就周瑞了。 刚好从县城回来休息,就赶上好兄弟的封爵大事,这可把他高兴坏了,爵爷爵爷调侃似地喊个不停。 周柏严肃地纠正他的叫法,在大旭,默认五等爵中的子爵、男爵才能这么尊称。 下面的尉爵,只能称爵名,如此也是为了体现对大贵族的尊敬。 如果被某些五等爵听闻,可能会对他不满和排挤,甚至惹来礼部的申斥。 毕竟上下尊卑有序,阶级不许随意跨越的潜规则,无处不在。 是以每次王朝更迭,权力洗牌,诸多枭雄豪杰拼了命也要挣一份富贵。 潜龙人主则是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否则新朝建立,后代再想有所成就,就得和周柏现在一样,去挤那唯一的通天独木桥,科举。 当然,周柏没有和周瑞解释这么多,而是另外叮嘱了他一些事情。 比如让他尽快熟悉家族商业的大小方面,经营哪些货物,有哪些商队,走哪几条商道。 周瑞呆呆地望着周柏走进祠堂,这是准备让他参与核心管理?难道柏哥儿要真正上位了? 很快,没心没肺的周瑞就反应了过来,喜笑颜开地奔向自家宅院。 他想对他爹说一句:“爹,你准备好做我下属了吗?” 然而他不知道,周柏再怎么想重用他,也不会这么早替换掉知商事,还对人不错的周向文。 祠堂内,一片肃穆静谧,香火氤氲间,周柏隐隐可见日益转化的家族红气。 这一次封爵,为周家转化红宅又增添了充足的气运。 可以说,只要云骑尉的爵位被周柏持有十年,就算没人中举,周家也能顺利跻身县豪。 举人出仕一般也就是九品、八品官,虽有实权,却没有云骑尉这般尊贵。 手掌官印,身着官服时还好说,能反馈给家族不少气运,可一旦致仕,人走茶凉,比小吏的影响力大不到哪去。 周柏这个云骑尉可没这些担忧,即使垂垂老矣,他也有给当地父母官建言献策的资格,每个县官都不敢怠慢。 因为最低的武骑尉开始,就有每年直达天听的一次上奏机会,沿途驿站必须以加急方式送往神京。 走进祠堂祭祖殿,周柏没有先去和跪在前面的周向文打招呼,而是不自觉的开启了望气术。 通幽洞微! 周柏如今魂力大涨,当然没感觉错,真有“人”在看着他。 在充沛的精神力支撑下,一双黑眸中隐现异色,现实世界悄然褪去色彩,一方灰暗清冷的灵域出现在神案之后。 灵域不大,约莫是缩小版的族祠范围,里面三个满是香火气的魂体正微笑着注视他。 这是我周家祖灵所在之地?! 这三个魂体,和挂在旁侧的先祖们有七八分相似,一代开族先祖,带领家族立足平苍的二代同举人先祖,承上启下的三代举人先祖。 周柏前世今生都是周家人,他自然不会对先祖们不敬,也是以带着敬意的眼神回应他们的微笑。 这时供奉在神案上的圣旨陡然发出微光,浓郁的气运升腾而起,恍然间,他感受到阴福和阳运的交汇。 半个月前,他初中案首回族拜祭,那时周柏阳运虽盛,但毕竟无法和坐拥十一位秀才的族运相比。 拜祭上供部分阳运后,被默认为家族继承人的他,反而得到了比阳运多数倍的阴福加持。 如今受封云骑尉,享八品待遇,这一下就实现了周家数十年未有官身的突破。 加上这是圣旨亲封,周柏身上的阳运就得以压过阴福,一股充沛的气运涌入灵域,这便是以阳哺阴。 阴阳气运之道玄妙至此,这也难怪那些大家族可以伫立百年不倒,世家甚至可延续几朝。 彼时,灵台中的气运天书也是出现变化。 【本源点:十点】(你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天子案头,受主世界人道真龙加封云骑尉,本源点加十。) 还有因为刚才的气运感悟,望气术提升所需要的本源点跟着减少十点,现在望气术小成提升到大成只需九十点。 “气运啊!”周柏一时感慨莫名,居然低语出声。 一直闭眼祭拜,想和先祖说说心里话的周明轩,也是听到动静回头。 他神色复杂,不过很明显是喜悦大过纠结,此时的周明轩早已下定决心。 “柏哥儿,过来上香磕头。” 周柏微微点头,上前点燃一炷线香插在香炉中,随后又是恭敬地磕了三下。 再起身时,灵域已经悄然隐没,非是强行将小成望气术运转到极限,难以窥探。 “族长可有决断了?”自家父亲的灵位前,周柏轻声问道。 周明轩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挺直,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直视周柏,严肃问道:“周柏,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真有信心带领家族不断强大?!” “我有信心,现在的一切策略和手段,都是为了将来的家族强大!”周柏也直视着周明轩的眼睛,语气真诚地回答道。 “那我……”周明轩突然有些难以继续。 周柏见此,深吸一口气,上前躬身一礼道:“请老族长退位,一个想要强大的家族不能有第二个声音。” 沉默良久后,周明轩又跌坐在了诸位先祖灵牌前,背着他沉声道:“召集各支族人,三天后举行封爵祭祖,同时宣告你接任族长之位!” 第六十章 家族法网 三月底,距离上次祭祖还没两个月,周族再次召开全族祭祖。 各支脉以及被从外地叫回来的族人没有丝毫不满,因为他们都知道了周柏封爵的消息,祖灵高兴肯定会降下阴福,这次祭祖将是一次增长气运的机会。 并且很多人心中还隐隐有一种预感,以后祭祖可能不再是一年只有一次年关大祭,如今天的这种场景可能还会经常出现。 周柏年仅十五便是云骑尉,年岁大点再立功勋封爵呢?还有,他已经是一郡案首,连中举人进士不是妄想。 同属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抱着这种对周柏未来的期待,以及他们可能会受到的照顾,周柏接任族长顺理成章。 毕竟族长周明轩自己都明确表态,那些德高望重的族老也没有反对。 一封仅仅是最低等的白绫圣旨,便压倒了所有不满,区区八品爵位也是乡族梦寐以求的东西。 周柏手捧圣旨,在全体族人的见证正式就任族长之位,群事堂诸事皆由其做主。 “拜见族长~” 在整齐划一的洪声中,周柏感受到全族各房各支脉的气运向他涌来,权掌一族,便有一族气运加身。 气运天书中,人影上的气运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蓬勃增长,丝丝缕缕的白运淤积不化,最后结成云盖护住周身。 借此机会,周柏重申族规,没有改动太多,而是加入了不少惩罚激励的措施。 如族学将斥重金奖励平时考试排名靠前者,有在规定年龄考中童生、秀才者,在以往的奖励上再翻一倍。 又如推出家族贡献点制度,普通族人积功累计贡献即可升任执事,执事也可升任管事。 还有准许所有族人提出建议,监督提高族事运转;凡有为家族获取利益,作出贡献者,皆有奖励。 总之一条,能者上,庸者下。 新规宣布,全场轰然,除了少数顽固守旧的族老脸色不好看,大部分族人,特别是支脉族人均是兴奋不已。 望气之下,族人们的气运和祖宅上方的破败大网往返不停,可能是封爵祭祖凝聚了人心,又或是新族长的新规激励了他们。 祖宅上空的那破败大网在缓缓修补,缕缕族运宛若针线,在大网缺口上穿梭忙碌。 家族法网?! 周柏脑海浮现这一个答案,家法族规为骨,家运族运为肉,可以代表和体现一个家族的体制力量。 之前在看到这网后,他就有过研究。 国有国法,族有族规,大旭王朝有制度法网,下面的一个个小家族当然也有自己的家族法网。 有了法网,就代表你这个体制是可以正常运转,且保持进取上升的。 当有些许气运冲击之事,法网都能拦下,不至于动摇体制根基。 现在乡族的法网还没有太多灵异,到了县豪一级,红宅支持的法网就能屏御邪祟,普通小鬼根本无法迫害县豪子弟。 郡望世家的家族法网自然更加强大,别的内情不提,光看其家族的成材率就知道。 他们基本上没有后代会无故夭折,而且不说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平均水平也是中上之资,想看到一个痴愚之辈更是难上加难。 祭祖结束,周柏坚持自己捧着圣旨回到祠堂。 方才祭祖时他仿佛听到了龙吟声,感受着圣旨上附着的气运,许久后,周柏终于找到了那丝微不可见的紫气。 他当然知道人道气运中,真龙人主之气为最贵,只要真龙开口,一言就可改易普通平民的命格。 在大旭,能算人道真龙的只有大旭天子,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是宝物,可提升个人乃至家族的气运。 圣旨供奉在祠堂,便有稳固族运之用。 然而给周柏的这卷封爵圣旨,只是最低的白绫牛角轴礼制,他还以为不会有太多气运,起码不会孕有天子紫气。 没想到现在还真给他捕捉到了,周柏有些激动,魂魄内的明镜大放光明,望气术运转到极致,头顶的龙鲤被唤醒。 龙鲤听到周柏的呼唤,鱼尾一摆,荡起几分波纹,缓缓从本命柱中探出头来。 它也嗅到那丝紫气的味道,几个连环气泡吐出,显得十分激动。 周柏举起圣旨,高过头顶,圣旨上的气运并没有被吸动,但龙鲤偏偏精准吸出那丝微不可见的紫气。 倏地一下,紫气彻底消失在圣旨中。 周柏连忙唤出气运天书,淤积的云盖上,龙鲤欢快地肆意遨游,一丝紫意在鱼须上若隐若现。 【命格:龙鲤入命】(鲤鱼也有化龙之心,得天子紫气为引,它正式开启进阶之路,龙门不再是虚幻。) …… 周柏接任族长后,正式入主群事堂,开始他的执掌时代。 以往群事堂的族老依然可以在群事堂当值,提出他们的建议,不过他们的地位明显没有之前高了,很多族内大事需要共议时,周柏往往都会直接拍板。 开始他们还有些不好受,最重要的议事权被砍,还待在这里那不就是坐堂吉物。 可过了几天,他们发现,这些需要共议的“大事”没有他们也执行的很好,并且群事堂运转效率大大提高,族老们只能渐渐接受现实。 对于新族长提拔重用年轻一代,他们开始持默认态度,毕竟用的人也是多是他们的后代。 族老尚且只有尊荣,而无实权,其它妄图靠老资历掌权的执事管事,更不用说了。 好不容易召开的一次共议大会上,周柏召集所有高层了解族内情况。 就这么一试,周柏便给不少执事管事头上挂了个检校头衔,如果后面分管的事物再有业务不精者直接降级刷落。 因为他们对族内产业的了解还不如周柏,这如何能管好家族。 “我族现共有水旱田地六千七百三十一亩,免税田三千六百亩,其他各支脉不计,距离边地乡族的上限还差三千多亩。” “为什么不买,不开荒?担心那点田税,还是觉得粮食太多没用?” “说个稍犯忌讳的话,最近几年苍山北边越来越冷了,边墙爆发的冲突有多频繁,你们多少也有听闻。” 第六十一章 五帝总纲 “县里下发的开荒令,我们周家一定要坚决参与。” “开荒之田十年不用缴税,而且我们还可以接纳流民开荒,田开成了就设立庄园收为佃农。” 望着周柏一人在那自问自答,群事堂共议俨然成了一言堂,高层们面面相觑,不敢反对新族长重点推行的农策。 毕竟作为一个家族多开田,积存点粮食总是没错。 第一策通过,剩下对商业产业的布局调整,也没人扛得住周柏的压力。 主要是他真的对家族很了解,一番分析下来,哪怕是族老也只能点头赞成。 当然,也有几个年轻执事壮着胆子发表自己的看法,比如今年刚中童生,出身支脉的周启。 他想磨砺几年再下场考秀才,这中间也不能光闭门读书,于是先任了个执事。 周启以自己到郡城参加郡试的见闻提出想法,他发现郡城很多人家修补房屋,乃至在外面开辟庄园都没有合适的黏土材料,往往需要耗费大价钱购买糯米浆、鸡蛋清调和。 而他们红泥乡最大的特产就是红泥,这种红泥黏性虽然没有糯米浆好,但比普通黏土要优质不少。 所以周启就建议,新增一条到郡城的商路,专门售卖红泥。 周柏对此自是大加赞赏,因为说的东西虽稍显稚嫩,但确实有可取之处。 于是周启当即被奖励白银五两,并且被任命为红泥商路的组织和实施者,售卖效益越高,俸禄就越高。 所有族人都深刻体会到,周柏在践行群事堂定下的规矩,能者上,庸者下。 无论嫡系旁系,只要做出贡献,就能得到族长看重,自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由于周柏的行事作风,一时间,很多族内童生居然想加入內府。 那边俸禄更丰厚,还有更加完善公平的奖惩机制。 只是奈何內府的架子目前只有这么大,周柏不需要也养不起太多人,只能提高门槛,然后让陈忠邦记录合适的人。 一旦后面內府扩张,马上就能有充足的干吏之才。 伴随着这场祭祖告一段落,周柏封爵的消息也为平苍县大小家族所知。 无论关系好坏,都送来了贺爵之礼,就连县豪赵家也有派人维持表面功夫。 其实周柏很好奇,为什么赵家没事,难道呼延合没有告知天子,赵家买通了苦口隘守将吗? 封爵之日的当天,苦口隘守将接着就被王休拿下,槛送京师。 还有苍北郡出现防御漏洞的一批军将,皆有斥责,降级罢官都逃不掉。 然而赵家却没有一点事,其中到底涉及什么利益交换,周柏也不清楚。 只隐约听说王休宣读的圣旨中,只说苦口隘守将勾连金人,并未提及其他家族之名。 赵良骥作为赵家这一代的嫡子,又和他不对付,周柏自然要上点心。 刚好这时周柏收到了县城送来的请帖,原来是最近久未降雨,纪鸿哲准备邀请全县名宿、才子举办祭神求雨的仪式。 不是向天庭告祭,而是祭拜本地的父母神,平苍县城隍。 没办法,平苍县附近没有大河,也就没有龙王可求,只能转求有此司职的神灵。 而城隍神除了守护城池、护国安邦、统辖亡魂,刚好还有调和风雨的神职。 以前道门的宗派势力主导凡俗时,还曾立下规矩:“城隍庙无专祭,而水旱、疾疫必祷之,致敬、宿斋必告之;故立之庙,使神有所凭依也。” 于是县官们就想起了他们的平苍县城隍,这位一向有口皆碑,是全县百姓心目中的有为之神,城隍庙的香火不可谓之不盛。 正好周柏封爵后,需要见一下县衙的大小官吏,同时从纪鸿哲那探听下赵家消息,于是就接了这个请帖。 祭神是件神圣重要的大事,特别是由官府主持操办的正祭,往往都会消耗当地法网的一部分气运。 并且为了保证每次正祭都能成功,不折损朝廷颜面,懂内情的官员往往都会谨慎求祭,不到万不得已不麻烦神灵。 祂们接受祭祀固然有香火可取,但如果去做的事消耗过大,往往就会得不偿失。 因此请贴上定的时间是四月下旬,受邀之人赶在四月二十日前汇合就行。 平苍县的官老爷们,还是想等一等天时,如果这半月下雨,就不用消耗县气去祭神了。 在四月,周柏除了处理族务和內府事务,就是读书练兵。 读书,读五帝道经。 东方青帝,南方赤帝,中央黄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每一位天帝传法后,都有相应的总纲道经。 这五部总纲道经,是天庭明发天下的经文,只是人道朝廷为了防止无知乡民乱学伤身,也怕童生提前看了耽误基础,是以只允许有功名在身的人研读。 举人试便是考的五帝总纲,里面每一句经文都有可能考到,当然大部分没有标准答案,打分只看你的理解程度。 总纲统领天下万法,每一次通读都有新的感悟,周柏虽然早已倒背如流,却也不算是浪费时间。 道经之外,周柏就是读《经武要略》,他要读通了,再传授给护庄队的里面的军官。 特别是周远这小子有些聪慧,常常能举一反三,如果被问到了答不出来,那该多损他作为主公的形象。 如今周柏手里有两支武装,一支族兵,一支护庄兵。 族兵内外都比较松散,属于家丁性质,目前脱产的只有一百多人。 除了看家护院,他们还要承担商队的护送,各处庄园的巡逻。 这样显然人手就不太够,因此当周柏以护庄的名目建立护庄队时,也没有族人反对,其他家族乃至官府也没多少疑虑。 毕竟是內府出钱,还能让族内那些毛躁的半大小子安分点。 护庄队目前驻扎在周柏的庄园,实行军事化管理,开三餐,每日操练不断。 五人一伍,其中包含伍长一名;两伍一什,另设什长一名;五什为一队,另设队正副队正各一名;两队为一都,周远为副都头,周柏自领都头。 当然,这些军制暂时就自己内部称呼,对外就是普通的一队两队。 在掌握道士团的情况下,朝廷虽有充足的信心镇压不臣,却也不会让你太过分。 当军队凝聚军气,是可以与神通之辈做对抗的,现世又有哪个一境二境胆敢冲击蛟马骑军的军阵。 第六十二章 好久不见,于月筠 除开周柏,目前一共一百一十人,这些都是他亲自筛选过的好兵,大半都是族人,其余也都是红坭乡的壮小伙。 不是不想练更多,而是周柏根本养不起。 就这还是因为他那三百亩田前几年出产的粮食,都由族库归还存在了庄园中。 现在他只能是想着先练好这一都骨干,将来有事即可立即暴兵。 他的训练方式肯定没错,前世没有《经武要略》查漏补缺,依然能练出不错的战力。 不过现在没见血的兵,再怎么练也差点精髓,所以周柏准备过段时间带着人去找苍山群盗过过招。 一旦想在苍山附近开荒,不打出点威名,是难以立足的。 周柏每隔三天会去庄园同吃同住一天,亲自操练,用以加强护庄队对他的服从和认同。 这天他走出群事堂,刚准备去例行练兵,结果被赶来的周明轩从背后喊住。 回头一看,原本精神矍铄,老而弥坚的周明轩如今像是换了个人。 不,准确的说,或许这才是一个花甲老人该有的状态。 他腰背佝偻,如枯草般的灰白头发,曾经一双明亮有神的锐眼现在也变得浑浊不清。 中气十足的声音也已变得有些蔫儿:“咳咳,小柏啊,准备去庄园?” “哎,您老不是在家里逗鸟吗,这风大小心着凉。”周柏见此连忙上前搀扶着。 对于这位老族长,周柏心中还是几分敬重之心在的,不说维系家族这么多年劳心费力,就说没给他继任族长添更多麻烦,就是很明事理了。 没封爵前,旁观他和群事堂众人的争论,也不过有些念权的表现,并不是什么大过。 现在周明轩这样,估计也就是念权之人失权的状态。 大旭民间有句老话:功名利禄可以使人长生不老。 见周柏挺尊重他,周明轩笑了笑道:“你不是天天念叨着培养周家道种吗?现在筠儿让你写信叫回来了,正陪她娘说话呢。” 说起这,周明轩的声音总算多了些力量。 “筠儿?回来这么快,那我现在和您去见她。”周柏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 “哪能啊,你先去忙你的,我等她和老婆子说完话,就让她去找你。”周明轩摇摇头,坚决不许,在他看来族长的威严比超凡战力更重要。 挽留不及,周柏只能苦笑着和老人走向相反的方向。 “好久不见,于月筠。” 周柏轻轻念着名字,脑海里回想起于月筠的相关记忆。 她是周明轩夫妻的养女,尚在襁褓中时就被周明轩夫人捡了回来,后来寻不到亲生父母,就跟着她娘姓于。 本来这种都是标准的大佬模板,说不得就是哪个大家族避难的千金。 然而经历过前世的生死相依,周柏确认于月筠就是普普通通的弃婴,只是比大部分幸运,天生就可以学道。 并且其学道资质不算天骄,充其量算中上,比不上走正途科举的三甲进士。 现在以望气术观其气运也能印证,孤傲挺立的红黄本命,周身则是被宛若云彩般的红运环绕,时不时还有来自远方一捧碧涛般的气运支持,那应该是就是其背后的宗门。 碧涛宗位于宁江某处,因顺从朝廷,时常派宗内道士充任道官,而被授予在定州收徒的权利。 当然,定州还有几家道门不比碧涛宗差,只是碧涛宗多是女性,且功法偏向柔和,因此朝廷的容忍度更高。 周柏八岁时,碧涛宗道士路过平苍,挑选了几名女娃带走,于月筠便是其一,那年她也是八岁,和周柏同龄。 光说幼时的记忆,周柏只记得于月筠喜欢借族长女儿身份欺负他,比如玩捉迷藏,只能她躲,从来没有捉。 再往后,在前世记忆中,于月筠就是大劫开始后才回来,家族不稳,必须有道士坐镇。 不过那时她已经一境巅峰,只要有蜕凡丹,立时就能突破二境,现在只怕是刚刚入道。 前世他们之间纠葛很深,一位是执掌家族的朝廷举人,一位是在周柏没入道前,唯一的超凡战力。 很般配,事实也是如此,于月筠很喜欢他。 可周柏却想着好不容易苟到举人可以学道,哪能不追寻长生,不能挂念儿女情长。 再加上大劫突然降临,忙着求生,更谈不上结为道侣了。 后来劫难中双双陨落,周柏后悔说不上,只是很有些愧疚,对不起伊人啊。 这一世,他要尝试着好好看看身边人,长生路上也许不能太过孤独。 …… 周柏以为自己的道心早已不会被外物干扰,谁料在教授军卒射箭技巧时,脑海中老是有两个影子重合。 一个是总角之宴时的稚童戏闹,一个则是前世死在他前面的凄美哀婉。 刚刚耗费三点本源提升的大成弓术,明明是十发而中七,几轮下来居然远失水准。 这逼得他开启望气术,箭无虚发,这才镇住了几个天赋异禀的箭手,他们常常前往苍山打猎,比之周柏这个“猎人”身份更加纯粹。 咻~ 又是一箭射出,可这次周柏却没听到满堂喝彩,而是一句略带调侃的悦耳女声,显然是于月筠到了。 “族长好箭术法,箭无虚发,如若给你足够距离,说不定连我也得退避三舍。” “筠大小姐,七年不见,你还是如此。” 周柏将弓丢给周远,然后一边擦汗一边向外走去,临了还不带感情的下了个命令:“去看看校场外谁值守,随意放人进来,先罚二十军棍,记过一次。” “你,你,我一个入境道士,他们怎么可能防得住我,你要罚就罚我吧!”于月筠懵了,怎么这人这样不讲理的。 庄园校场外,周柏认真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刚好处在他脑海中两个人影之间。 一袭青绿淡雅的女冠道袍,乌黑的秀发扎成凌云髻,白皙的鹅蛋脸微微泛红,宛如秋水的双眸正死死地盯着他。 看着真是一位及笄年华的二八佳人,周柏也没想到于月筠颜值居然还挺高,那为什么自己前世就跟个木头一样。 “喂,你不给个说法?”见周柏看着他出神,于月筠有些害羞,又有些愠怒道。 “给什么说法?那是我定下的军规,和你没有关系,战场上不考虑能不能做到。”周柏对此倒不会有让步。 于月筠暗啐一下,这人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倔强,只能不再强求。 于是又追问道:“那你之前还是如此什么,说完啊。” “如此刁蛮幼稚!” “气死我了,你信不信本仙姑施水法淹死你!” 温凉的和风吹过,夕阳西下,残碎的昏光将两人追逐的背影拉得老长。 嬉笑打闹间,他们仿佛回到了幼时,初见的陌生和隔阂渐渐消弭。 第六十三章 同车入城 两人渐渐熟络之后,周柏和于月筠进行了一次交心。 他描述了家族未来发展的宏伟蓝图,又提到了家族崛起过程可能遇到的危机,并且在不提大劫的情况下,暗示未来大旭可能遭遇巨变。 所以无论怎样,家族都需要超凡战力坐镇,并且在家族有足够能力后,还需要供养一支道士团。 那这么重要的战略力量,肯定需要由自己人掌控,被前后两代族长信任的她,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 听到自己将来可能掌握一支道士团,于月筠非常兴奋。 同时她还有些感动,因为周柏这个“好友”还是一如既往信任她,哪怕这几年在宗门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接下来几天,于月筠连续几天都跟在周柏身边交流学习,比如如何进行道士团搭建,查探族人修道资质等等。 朝夕相处间,于月筠也有些恍惚,为什么这么熟悉自然…… 祥兴四十六年的四月,平苍县的旱情愈发严重,各乡的陂塘存水接近耗光。 如果再不降雨,稻麦灌溉不足,今岁的夏收必然会减产。 县衙早就做好的求雨预案将如期实施,距离请帖上的约定时间很快就到了,十九日,周柏决定出发前往县城。 老黄听闻这个消息,就想过来充当马夫,周柏不许,堂堂骑兵教官怎么能天天给他驾车。 最后,老黄只能派了他收留的马夫徒弟黄生过来,二十来岁,沉默寡言,驾车平稳。 本来周柏只打算一个人去,谁料于月筠听说要祭城隍求雨非得更来。 理由就是她是出身碧涛宗,主学水法,如果能亲眼目睹神灵呼风唤雨,说不定能有领悟。 于是就这样,马车上叽叽喳喳的碎语声,一直陪伴着本次路途。 “你再给我说说亭山诗会的过程呗,真是一词镇全场?把酒问东风可真好啊。” “怎么这么几年不见,你变化这么大,连中县试榜首和郡试案首,你还是我认识的周柏吗?” “到了县城,你要送我一本《岁寒集》,不然我非得告诉别人你曾经的丑事,就是那……” 周柏突然感觉有些头疼,怎么十五岁的于月筠要比十八岁活泼这么多。 就这样他从认真回答,到慢慢敷衍,不算漫长的县道终于走完。 “到了,黄生直接送我们去县衙。” “月筠,你等会儿可不能再像路上这样了。”周柏掀开车帘一看,马车正在驶入城门洞,于是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分别交代道。 于月筠听到这话,小嘴一撅,顿时一幅泫然欲泣地样子道:“什么意思,柏哥你嫌我话多吗?” “咳咳,我是说不要轻易表露你的入道修为,你对家族现在还算是张底牌。”周柏连忙解释安抚道。 前世在大劫开始后,周柏尚未中举,但周族仍然能坐稳平苍乡族第一,并且暂时自保,就是靠的于月筠。 她出身碧涛宗学的是水法,水法入门就有相关疗伤法术,这样一位超凡战力在战争中的作用,可能比一位擅长进攻的入道超凡更大。 于月筠听此一脸肃穆道:“嗯,我知道,回来之前,师尊就赐给我一道隐匿气息的法门,不会给家族和你带来麻烦的。” 这一个瞬间,周柏才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为家族遮风挡雨,时时护在他身边的清冷女冠形象。 纪鸿哲这次是召集的全县名宿、才子,所以县衙对此非常看重,三班衙役全部出动,弹压街面,不得有任何不长眼的闹事。 当带有周家标记的马车停在县衙大门前时,马上就有文吏找上来。 “周案首,您的住宿安排在闲安居一号院,您看是直接过去休息,还是先去拜访县尊?”文吏毕恭毕敬地请示道,还顺手递来了院子的入住钥匙。 说来如今外面对周柏的称呼有很多,周案首,周云骑,周族长,不同场景不同人皆有不同的叫法。 像眼前这个文吏就是一个秀才,称呼周柏案首,也是读书人之间的尊重。 “黄生,你先带小姐去闲安居,我自己去见县尊就好。”周柏走下马车,转头交代,同时给了于月筠一个眼神示意。 如今他无论是望气术还是清明境的魂魄修为,都能看破于月筠的隐匿法门。 当然这可能是他有些超乎常理,但纪鸿哲为县衙正印官,出身三甲同进士,也难保不能看破于月筠的修为。 这等人物就算不能求得长生,自然老死的情况下也肯定已修成阴神,可存留于龙庭或者家族灵域。 时隔一月不见,周柏比上次成为案首再来更有底气,昂首挺胸走在县衙过道中,现在都是其他官吏主动向他问好。 他虽然没穿云骑尉的华袍,依旧只是一身青衿,可消息灵通的衙门里,谁不知道县里多了一位尉爵。 背景雄厚的举人县丞也是主动招待他:“周云骑,还没恭喜你接任族长之位啊。” 周柏以平级之礼回敬后,也是友好地说道:“您派人送的狼毫笔我很喜欢,有空可要切磋下书法。” 县丞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现在就能切磋,纪县尊还在和史、郁诸老商议明天的祭典之事,可能要稍微等会儿。” 周柏愣了愣,史、郁诸老?这几位,纪鸿哲确实不能怠慢。 所谓名宿,他们就是名宿,都是最近一些年致仕回乡的大臣。 其中史、郁两老官位都做到了六部中主事一级,也就是正六品,向来为平苍的名宿代表。 但他们身后的家族人丁单薄,不然最强的县豪怎么也轮不到赵家。 也正是家族没有出色后生可以扶持,这些名宿往往会参与县中的各项善事,和父母官的关系也处的不错,一切只为了给家族留下些人情和人脉。 笔走龙蛇间,县丞和周柏就写上了好几副字,其中周柏写的“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最得县丞喜爱,周柏也顺水推舟送出了自己的墨宝。 见周柏如此上路,又是县中最出色的后辈,县丞忍不住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 “主笔祭文。” 第六十四章 内情 周柏非常有默契的没有追问,只是眼睁睁看着县丞将茶水字印抹掉。 县丞名董议,是北安郡北部阳原县之人,由于属于异地任官,又没有出色政绩和后台,居然在平苍县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县丞。 县里的豪强家族都和他关系不错,但又不算太亲近,几任县令和赵、陈、钱等几家发生治政矛盾时,他都能保持中立。 这样一个不倒翁,能给他这种提示,显然是十分看重他,并且对他有好处的事。 要我争取一个写祭文的机会么,周柏回想了下董议的为人处世,决定争取主笔祭文。 又过一盏茶功夫,纪鸿哲终于有空见他了,周柏准备进后堂,而一行名宿正好从侧廊旁走出。 两边互相打了个照面,周柏知道这几个老人就是史、郁诸老,他也是是秉持晚辈礼节,让老前辈先过去。 诸老微笑着点头,眉宇间闪过几分疑惑,这般器宇轩昂的年轻秀才,平苍可不多见。 史、郁两位眼神交错,他们都是同进士,学过道法,显然能看出周柏身上的残留的朝廷关注之运。 如此,身份当是呼之欲出,朝廷刚封了一个云骑尉,是周柏。 不过他们更加好奇的是,这位刚中案首,又得封云骑尉,怎么看起来气运也不算很“厚”。 比出身的乡族强,堪堪能比得上他们中的家族嫡子,但比不上赵家这种最顶级的县豪。 层层叠叠的白运倒是够了,但县运红气只能仅仅限于周身,这样的话考中举人的概率应该也不算大吧。 或许得在家养运几年? “周小友。”抱着种种想法,史宏茂率先打了个招呼。 “史老,郁老……”明明擦肩而过就好,怎么还打起招呼来了,周柏只能低头再出声问候一遍。 靠近后,看清周柏的面容,史宏茂的态度越发和蔼:“你很好,后面再叙,县尊是要见你吧。” 没等周柏反应过来,宿老们已经走出堂外,他只能摇摇头向里面走去。 什么情况,这态度很暧昧啊,根本不熟,怎么突然待我似子侄一般。 进入后堂,只见纪鸿哲这位县尊一边断杯品茗,一边又似乎侃然正色地对他憋着笑。 “县尊肯定听到了吧,史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请赐教。”周柏对纪鸿哲一个揖礼,做出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 “咳咳,那史老大人家中有一宝贝孙女,正值待嫁之龄,估摸着是看上你小子了。”纪鸿哲放下茶杯,见之前周柏满头雾水的样子,差点没笑出来。 周柏愕然,拱手道:“这,如何敢高攀门楣。” “就是你这样的才合适他史家,你去打听打听,在平苍史家这个县豪家族的名声,还没你周家大。” “你也不用担心,我估摸着老大人还不知道你准备连考乡试,若你无意史家小姐,倒也不用担心得罪史家。”纪鸿哲摆摆手安慰道。 “呼,小侄确实还未想过婚姻之事,事业未成,何急之有。”周柏稍稍松了一口气道。 这个时代想门当户对,结成一对好姻缘不容易,他也确实忽略了,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为平苍县的结亲香馍馍。 只是他上无父母,可能外面那些有想法的人不好切入,这才让史宏茂想找他旁敲侧击一下。 如有意,族中自然有长辈为他这个族长操持。 “男儿志在四方,尚未加冠,醉心功名并无不可,何况中了二甲便有望长生,凡人女子就……”纪鸿哲对此倒是很善解人意。 人终将被少年不可得之物而困其一生,他曾经也是天才少年,也曾仰望过二甲,也曾想过长生。 堂间顿时陷入一阵寂静,直到周柏再次开口:“县尊可否知道金国那位进京之后的内情,据我所知,我们县内似乎有家族参与了进去。” 纪鸿哲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认真看了周柏几眼,道:“贤侄难道不明白,知道的越多就会越烦恼,甚至越危险。” “大人,我族正在在执行您的开荒令,一百二十名为苦口隘城墙修补的合适青壮也已挑选完毕。”周柏神色一正,拱手道。 他这就是表态,都和你站一起,还对盟友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 何况周柏自己就是那晚的“受害者”,他需要知道更深层次的消息。 “阴山侯挺仗义的,最少你和祁家的功绩一分没少,现在他应当是寓居神京,谋求天子或者哪个大贵族的支持。” “至于你说的我们县内的那个家族,搭上了一位皇子,阴山侯没有证据不敢随意攀咬。”纪鸿哲也知道周家最近的动静,当下决定说出自己得知的内情。 “赵家还有这等通天手段?那位皇子手还伸得真远,想动边关的奶酪。也是,上面那些皇子王爷,谁没在下面动点手脚。”周柏撇撇嘴道。 纪鸿哲有些无奈,这小子说话肆无忌惮,于是瞪了周柏几眼。 周柏指了指上面,似乎有一层流光一闪而过,那是某种隔音禁制。 接着微微一笑道:“在这里,您要是能让谈话外泄,那我可能真要考虑考虑是不是继续支持您了。” “废话不多说,等会儿我还要宴请那几位县豪族长,如果没其他事,你就准备好参加明天的城隍大祭吧。”纪鸿哲突然觉得驾驭这小子还真难,因为他真把自己当成盟友,对等相待了。 周柏没有立即退走,而是继续问道:“城隍祭文谁写的?我可否主笔。” “按例是德高望重的名宿来主笔,这是之前史、郁诸老留下的祭文,你的诗才我倒不怀疑,可祭文?”纪鸿哲指了指旁边案桌上的一叠文稿,露出怀疑的神色。 他知道得神灵欢心,可能会有气运加身,这确实是秋闱下场的周柏所需。 如果祭文够好,也不需什么德高望重,能帮就帮,反正是县令亲自主祭。 十五岁能写祭神之文,那也太匪夷所思了,由是之前纪鸿哲根本就没想过,反而是董议这个老油条非要卖这个没有代价的人情。 面对质疑,周柏没有多言,而是径直走到案桌前,飞文染翰,振笔疾书。 “惟祥兴四十六年四月二十日,县人周柏谨以清酌庶羞之奠……” 第六十五章 祈雨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篇洋洋洒洒,文字精炼的祭文就被周柏写成。 纪鸿哲为官多年,还是同进士出身,却也从未见过这种事,简直惊为天人。 “一定是以前就有研究,可他才十五啊,那就是祭文内容有疏漏。”纪鸿哲在心里一边寻找合理的解释,一边拿起周柏刚写好的文稿看了起来。 “贤侄,神灵祭文可没那么好写,没有足够底蕴肯定不伦不类,当初我也尝试过……” 看着看着,纪鸿哲嘴里的训诫劝导之语却停住了,他仿佛陷入到祭文描述的情感当中,脸色不时变动,手也有些不稳。 最后周柏的这篇祭告城隍神祈雨文,成功压下那些名宿的祭文被纪鸿哲选用。 这可不是徇私,而是祭文内容实实在在打动了他,完全可以用于明天的求雨祭典。 …… 第二天,平苍县城一大早就热闹了起来,就算是贪睡的孩童也被自家爹娘唤醒,一个个穿着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汇入街道上的人流中。 人流都是朝着一个方向涌动,那里是城隍庙,位于城中央,离官衙不远。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虔诚肃穆,手上拿着的线香,或是身上换好的新衣,都是这些朴素百姓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 因为平苍县已经整整一个多月没下雨,大地干裂,水田枯竭。 即使从立足这里开始,全县就建成了完善的储水设施,各乡、里挖有众多陂塘,打的水井也是随处可见,但没有雨水,数十万百姓寄望的粮食还是难以长成收获。 所以今天城隍神是否能听到他们祈祷,能否降下甘露,对所有人都至关重要。 平苍县城隍,和此地牵连紧密,甚至平苍的来由都与其有很大关系。 因为他是开疆大将,生前主要功绩所在便是北安郡的开边。 为表彰功绩,在其死后,大旭高宗以王朝气运敕封他为平苍县城隍,护一县生灵,卫国家边境。 这种城隍的地位在平苍县当然极高,官府给他修的城隍庙也在城池正中,占地颇广,日常民众上香完全不会拥挤。 当然今天不同,能够进到神庙广场前排的都是名宿、才子、豪商,总之都是身具气运之辈。 除此之外,就只有少部分来得早的百姓,能够在广场中占据后排位置,大部分人都得在城隍庙外的街道巷弄站着。 广场上,神庙正殿前摆开数十张祭席。 城隍庙庙祝站在最上面的台阶充作司仪,县令纪鸿泽、史郁二老等三人作为主祭者站在祭席下方。 台阶两侧直直站着原本城隍庙中的仆役执事若干,他们将引导祭礼的进行。 县衙的县丞、主簿、教谕,还有几家县豪、诸多乡族的代表作为陪祭者站在广场前列,在最靠近香炉神案的地方。 至于周柏则是位居三位主祭旁边,他不用干别的,只用念诵自己写出来的祭文。 原来纪鸿泽担心自己念不出祭文中的真情实感,使祭祀效果无法发挥最大,干脆让周柏自己来念。 祭席上摆放嘴衔红花的全猪,全羊,迭成塔状的扇糕,五牲酒礼、水果蔬菜、熟食米饭以及元宝、财帛等,祭品极为丰盛,可以说为了这场雨,衙门是花了心思和精力的。 一切准备就绪,司仪看了一眼满是肃穆的人群,开始唱礼,鼓号掌乐声同时响起。 “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兴,跪!”主祭领头跪叩,从广场,再到外面候着的百姓,乌泱泱虔诚跪倒一片。 接着执事者传香、初上香、再上香,三上香。 献帛、进爵、祭酒酌酒……献五牲、献肴馔。 方圆香炉燃起氤氲香气,忽然一阵清风徐来,浓白色的香气将所有祭席覆盖。 “读祝者就位,宣读祭文!”终于,在司仪的激昂声中,周柏明白到自己了。 “惟祥兴四十六年四月二十日,县人周柏谨以清酌庶羞之奠,斋戒沐浴,而致祭于县城隍之神曰:乌乎!神人者,各有应治之事,应尽之义者也…… 神如有知,上吁于天,为民请命,感天地之仁,通山泽之气,沛然澍泽,盈沟盈浍,慰民之望,亦昭神之灵。灵欤!三日不雨必五日,五日不雨必七日。若其否也,望绝于三日,又绝于五日,又绝于七日,灾将洊酷…… 若神无知,柏祈无益,告亦必无益。柏恶知神之果有知乎否,以雨不雨卜之。敬进忠告,惟神明察。尚飨!” 周柏的声音清脆洪亮,随着风越飘越远,他将祭文中蕴含的情感全数倾泻。 神人共存的道理,我们凡人缺乏雨水的难处,您是深孚众望所在,善恶之举全在您城隍神的一念之间。 当然最关键还是所有人诚心诚意的祈雨,一叩二跪,没有人在这时心是不诚的。 包括周柏自己,他也想下雨,没有雨水,他周家开荒干什么,苞米、番薯等再不缺水也得有啊。 同时他还想起了平苍县发展的难处,动不动就缺水干旱,没有一条真正大河可以作为依靠。 那天他答应亭山山神,引宁江之水激活沧澜水脉,不仅仅是为沧澜水神,更是为了自己的家乡。 祝文念完,又是一系列流程。 开牲醴,再献酒再献馔……三叩首,兴,侑食,化财宝,焚祭文。 这时其实很多人都觉得不对了,特别是县丞董议,马上就附在纪鸿哲耳边低语。 他在平苍县为官二十年,见过多次祭神求雨,然而从来没有到现在天象还没变化的。 坏了,不会失败了吧,官吏们、豪强代表们,包括一些有数的百姓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无数人双目含泪凝望天空,怎么还是万里无云啊! 很多经历过灾年的老人开始痛苦磕头,哀求着城隍看看他们。 下方混在人群中的于月筠,也是捏紧拳头,不知道是不是在心底骂城隍不干事。 她盯着周柏,有些惋惜和愤懑,明明他做得这么好了,为什么还是不够! “你会有办法的对不对。”不知为何,于月筠突然冒起这样一个念头。 第六十六章 神异经文 祭文在火盆中渐渐化成灰烬,祭神求雨的仪式将要接近尾声,然而这天地之间还是一片风轻云淡。 神庙内外,到处都是百姓们的祈祷哀求之声,周柏此时心里也有些愠怒,说好的这位城隍口碑好,为国为民呢? 没办法,周柏只能开启望气术不断寻找,试图找到神域,或者干脆看看城隍到底在干什么。 他眉眼低垂,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这是周柏为了掩饰自己的望气行为。 在天庭统治之下,观气虽不被禁止,但多作为小道,辅修者往往不会大张旗鼓,以免犯了哪位天庭仙神的忌讳。 并且此界的望气之术均是残缺,可观外运不可观本命,此为天条禁令,没有人胆敢擅自研究。 天庭建立之初,天条尚未颁布,各项秩序不够完善,气运之道也是如此。 人间大地,龙蛇起陆,很多宗派修士凭借望气之术肆意妄为,谁的命格硬,谁的本命尊贵,他们就会提前投资靠拢。 随后当大势明了,这些修士就会立刻割裂因果,卷走大半气运以作修行资粮。 如此宗派昌盛,天庭又哪里能聚拢多少天地气运。 一时间,人道秩序混乱无比,渐渐有一种唯本命的论调兴起。 人自出生就以决定了命运,本命层级如何,就已经决定了你将来的生活,无可更改。 再到后面,宗派势力不满足居于天庭之下,居然试图和天庭分庭抗礼。 这让想慢慢调整的大佬们再也坐不住了,那一战没人知道打了多久,后人只知道天庭是绝对的胜利者。 因为如今科举制的兴起,道门宗派势力的衰微,以及如禁观本命之类的规则戒律,都是那一战后由天庭所主导。 人道王朝自然更迭,天庭只管册封皇帝为天子,长生有望者归于天庭,一心投身人道者,归于王朝。 也就是三甲进士,前两甲由天庭录名天籍,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有望飞升天庭。 第三甲同进士则归于朝廷,视生前功绩和需要,前往龙庭或者还家作为镇族祖灵。 当然,这里面不乏有如平苍县城隍一样,被朝廷敕封,被天庭承认的人道正神。 “可你既然是正神,怎么能不顾属地生民的死活呢。”周柏这下是真急了。 他刚才已经差点当着几位同进士全力运转小成望气术了,即使他相信气运天书出品,不会被轻易发现他的望气与众不同,但总归是有些不安。 然而就是这样,周柏依然没有发现城隍神在哪,隐藏在神庙中的神域也是没有神灵的踪迹,连一个属神都不在? 平苍县城隍,作为七品红敕之神,是有资格征辟属神的。 如日、夜游神,座下判官神将等等,这些平日里维持平苍县阴间秩序的神灵,居然也不见踪影。 这可真是出大事了,比不下雨这事更糟糕。 不下雨最多平苍县今年经历一次减产,县里还有赈济手段,再不行也能申请朝廷援助,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然而一县最重要的正神集体消失,可真是捅破天的大事,就连天庭也要降下关注。 阴阳秩序失衡,害人的野鬼妖魅无神抓捕驱逐,干旱的平苍大地短时间只能听天由命…… 莫不是大劫提前开始,外神动手了? 想到这里,周柏决定最后试一试,这再无法联系上,那可能真的要做好准备。 于是在微风拂过的祭文灰烬下,一篇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经文被他大声地诵读了出来。 刚念诵几句,那位无比焦急的庙祝就面露惊异之色,这是经文?好像转为城隍神尊量身定制。 “稽首皈衣城隍尊,威灵烜赫镇乾坤。护国安邦扶社稷,降施甘泽救生民……经开演我今诵,愿赐恩光普降临。” 来不及多想,庙祝连忙示意旁边的助手用心背记,然后让纪鸿哲三位主祭跟着领读,随后众多陪祭也加入进来。 周柏诵读一句,他们也跟读一句,台下的民众根本没听过这经文,不知所以。 于月筠反应快,也听得清,于是在人群中大声跟读起来,渐渐地越来越多人跟上。 一时间整座平苍县城,祷声朗朗,在这片经文中,他们真的感应到了城隍神的存在。 周柏这时再望气,只见主祭身上浮现红运,陪祭身上浮现红白之运,下面的百姓则是一片浩如烟海的茫茫白运。 这众多气运被一股股愿力裹挟,在经文的引导下涌入神域,再自神域直穿地下幽冥。 忽然间一阵浓郁醇厚的香火气扑面而来,这味道和香炉里燃烧的不同,也和其他线香的味道不同。 反而像什么,像他在小青山山神身上闻到的味道一般,这是有香火神灵降临此地。 “轰隆!”思绪尚且还在辗转,一道惊雷赫然响彻云霄。 云气流转,飒然狂飙之风呼啸而起,整片天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连片乌云沉沉压下,本该是极其恐怖的场景,但百姓们却是浮现惊喜之色,嘴里的念经声也愈发大了。 “其神天地储精,山川钟秀,威灵显赫,圣道高明……护国保邦,功施社稷,溥降甘泽,普救生民……” 仿佛这众生的声音,要压过雷霆,势要这天降下甘露! 当最后一丝云间的光亮消失,汇聚而来的雨气在平苍大地铺陈开来。 滴答~ 终于,一滴雨水落在了城隍神庙的屋檐,溅起久染的尘埃。 “谢谢城隍老爷惦记着我们平苍子民,我就知道您不会忘了我们!” “下雨了,下雨了!”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他们在雨中高声喧闹,载歌载舞。 淅淅沥沥的雨声与欢呼声交融在一起,周柏却是十分冷静地向纪鸿哲提出要求,让所有差役负责维持秩序,将老人小孩护送到避雨之处。 还未出四月,夏意未浓啊。 “贤侄这经文可是立了大功,平苍百姓也该谢谢你。”纪鸿哲安排好事务,转身对站在雨中的周柏大加赞赏。 百姓不知经文来由,他却知道城隍庙从未有过此等妙经。 “都是城隍伟力,县尊规划,小侄岂敢随意贪功。”周柏笑了笑,对着敞开的正殿拱手道。 那里一尊鎏金神像正俯视着此处。 第六十七章 文才,养运 那些百姓可以在雨中狂欢,庆祝这来之不易的甘露,但本县的那些官吏、豪强哪会如此放浪形骸。 此时早已围着史、郁几位名宿老大人,往一侧的会客偏殿中暂时避雨。 当然他们这时也颇为激动,因为那祭文和经文简直太过精妙,都在夸赞几位宿老。 “这场雨太及时了,史老的功劳不可抹杀!” “我就说如此真情实感的祭文,城隍神怎么会无动于衷,写得太好了。” “是啊,言之有物,条理清晰,我听后都觉得这雨必须下。”几个乡族族长对于名宿们颇为上心,因为就算人家致仕了,比他们的影响力还是大多了。 然而一旁的赵家家主赵淳却是显得有些不屑,这些没见识的,拍马屁都拍不到地方。 于是他忍不住出声道:“不过我倒觉得是那神奇经文的效果,诵之似能感受到城隍神的存在,委实玄妙,不知史老郁老是从哪座州城隍庙中弄来?” 赵淳见识颇广,听出了这经文中的道韵,能感应城隍神灵,他不认为这是史宏茂短时间能写出来的。 郡城隍庙他去过,也不可能有这等经文,那就只有州中或者都城。 而神京才有都城隍,都城隍庙非是一般的小京官可以搭上关系,因此他十分自信地询问是哪个州城隍庙那弄来的。 两老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疑惑和尴尬。 “不是你写的祭文?” “不是你弄来的经文?” “难道是纪县尊事先就有谋划,知道求雨不会顺利,因此找了上面。” 几句互问下来,会客殿中沉默了,不是诸老,那是谁。 恰巧纪鸿哲笑容满面和一名身材颀长的少年,并肩走进殿中。 “县尊那些可是您安排好的?”史宏茂稍微有些不满,即使他的祭文没有念的那篇好,也该提前知会一声吧。 不是他和老郁,县中谁还有如此老辣的文笔? 而且即便是他们,也不能一蹴而就,非得准备不少时日才行,他们文笔更老练了,但文思却没有当初年时活跃。 “哎呦我的史老,这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看看我们平苍后继有人啊!”纪鸿哲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更加欣喜热烈。 “后继有人?”史宏茂神色一凝,看向站在史宏茂旁边的温和少年,嘴巴久久不能闭合。 郁南也明白过来了,惊喜地说道:“祭文是周柏写的?难道经文也是出自?” “如何,同进士之才可有问题?”纪鸿哲拍了拍周柏的肩膀道。 周柏向前踏出一步,沉静地向周围人拱手问好:“小子周柏,见过诸位前辈。” “这,怎么可能!他才仅仅是个秀才,如何能写出含有道韵的经文。”赵淳摇摇头,不敢相信地道。 周柏笑了笑道:“赵家主果然好眼色,此经文我并没有念完,只是我幼时偶然从残碑上记下。” 那也就是只有祭文是他写的,不过仅仅这样也很夸张了,毕竟是一挥而就。 如果郡府高官赞赏的进士之才还有些水分,并不能让人信服,那现在这同进士之才却是板上钉钉了。 同进士属于理解范围,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神色各异地夸赞起周柏来,刚才他们夸都不敢夸,道韵经文凡人不可能写出。 赵淳面色惊异,看着周柏如此天资实在难以高兴起来,良骥和他有些不对付,还有那晚的事他也有参与,难道要和他为敌? …… 刚才周柏说自己没念完经文时,他的望气视角中,隔壁城隍正殿有目光投射了过来。 应该是城隍神降临在城隍神像中,祂目光柔和充满善意,或许察觉到周柏看他,还微微点头示意。 只是可能要御使神术,使得这场雨降得更久点,祂并没有与周柏进行接触。 而是挥出一道深厚浓郁的红气,加持在周柏身上。 【本源点:十七】(你获得平苍县城隍神的气运加持,对本世界神道体系进一步接触,本源点加十。) 案首带来的名望,接着获得云骑尉、周族族长的身份,还有现在城隍神又给了他一股助力。 如今他的外运已然是红气满盈,即使没有郡气在身,本命也堪堪只是白命,但考上一个举人是不成问题了。 整个定州那么多秀才,可能气运能超过他的不少,但周柏不认为有几个能超过他的文道。 自这一世读五帝道经总纲以来,两世感悟交融汇总,其道业进境简直一日千里。 不过身上这些气运,现在足够考举人,解元亚元可能就不太够。 定州不算太卷,文道水平比之内州差了不少,但定州也有世家,郡望更是每郡都有。 这些家族嫡子身上必然有黄气,甚至得宠的,青气不见得会少。 想到这,周柏又觉得还是不安稳,名次肯定是越靠前越好,他这白色本命还指望着体制提升。 当然,王朝体制改易本命也有顾忌和限制。 提拔太快,根基不稳,便是德不配位,突遭横祸也是常有。 所以朝廷对于能力强,本命弱的官员,往往都是一级一级提拔。 三年一迁转,就是经历代王朝验证最合适的时间,因为提拔上去的人,需要三年以体制官气慢慢蕴养。 不过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天庭支持的科举,只要你考上,即使连中六元登科授官,也不会有本命不足之忧。 如今周柏能想到,最快最安全提升本命的方法,也就是科举之名分。 他不奢求,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但他希望接下来的乡试、会试、殿试,能把本命提升些,青命不说,黄命得有吧。 大旭王朝一郡之地,在以前人道王朝更迭混乱的时候,往往可以独成一国。 可以说是一个完善体制最基本的行政单位,哪怕是如今,很多传承悠久的世家在现在也习惯称呼郡府开衙为郡朝,大小官吏如同那些京官参加朝会一样上值,他们便是参加郡朝。 统领这样一个郡朝,黄命是最基础的,不然主君本命过低,就会影响体制运转。 感受着身上足以考上举人的气运,周柏觉得从城隍那榨取的还不够,这只是祭文的分量,那经文你又该用什么来交换呢。 今天晚上看来不能睡个安稳觉了,他心中隐隐有些明悟,这些神灵不最喜欢夜晚相会。 第六十八章 出窍夜游 在一众官吏豪强之间周旋,周柏完全没有吃力,而是知情识趣十分自然。 从外侧看去,居然是这个少年成了核心,他和每个人都能搭上话,一幅谈笑风生的模样。 个人实力可以藏拙,但能力在这县里还要藏拙,不存在的,周柏要的就是自己在这些平苍县的执掌者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将来有事发生,周柏想要上位不至于被人怀疑,这人到底能不能任事。 还有等他考中举人进士,就要开始扩张,打县城占地盘太早,但合纵连横,使一些家族投靠周家却是有可能的。 不是磅礴大雨,淅淅沥沥地将近下了一个时辰,现在足够将干渴已久的稻苗给救回来。 雨势渐小进入收尾阶段,周柏提前告别还在喝茶的众人,走出神庙。 街角一处,于月筠撑着绣花油纸伞正静静地等着他,茕茕孑立,宛若清淡寒梅。 他刚刚走过去,油纸伞就撑了过来。 周柏很自然抢过伞,然后重新撑在两人头顶,笑了笑道:“别踮脚了,走吧,学会城隍神的呼风唤雨没有。” “哪有那么容易,我才入道一年哎,不过倒确实学了几分聚拢水汽的法子。” “那就好,没白带你来,走,去买你要的东西。” “凡俗的胭脂水粉本仙姑可不用,我要一本珍藏版的岁寒集。” …… 是夜,月光如水,泼洒在闲安居一号院中,周柏和于月筠各居一间厢房。 听着隔壁越发细微的念诗声,周柏翻了个白眼,说好很喜欢要彻夜品读呢。 夜色愈沉,院中陷入一片寂静。 渐渐地时间来到子时,一阵夜风拂过窗纸,无声无息掀开一丝缝隙,似乎有道人影钻入了周柏的房间。 这人影一身玄黑甲胄,手持一轮精致圆镜,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 他面色复杂看着躺在床上的周柏,无声默语道:“没想到吾主这般看重你,非得消耗神力凝聚法镜,就是为了邀你魂灵去做客。” 随即人影举起手中圆镜对准周柏,无形的神力波动荡漾开来,明光骤亮。 眼看镜中光芒将要照到周柏,隔壁的于月筠突然从门外闯了进来,一道符箓瞬间射出挡在床前。 “何方鬼祟!”于月筠此时再无平日的俏皮,而是一脸严肃怒斥对方。 人影也是十分惊愕,隔壁的少女居然是个入道修士。 不如逼上几招,强行带走周柏魂魄? 可这秀才又是吾主看重之人,若是打伤少女,必然会两边都不讨好,难办! 人影没办法,只能想着解释:“吾乃……” “他是城隍坐下的夜游神将,没有恶意。”话没说话,周柏却已突然从床上坐起补充道。 于月筠一双明眸眨了眨,显然有些疑惑。 “你这妮子警觉性倒是不差。” 周柏夸奖了一下少女,又看向有些尴尬的夜游神道:“嗯,就是城隍想请我去做客,对吧。” 夜游神愣住片刻,怎么这两人都没睡着,还都是扮猪吃老虎? “对对,周柏公子是我们城隍神尊的客人,小神哪敢对他不利。” “这法镜是神尊以神力凝聚,可助凡人灵魂出窍,且不惧夜风。” 底子都被看透了,夜游神也就干脆摊牌,去不去全看您的。 周柏突然觉得,这些神灵也不是就没有了烟火气,也挺情绪化嘛。 以他的魂力境界,哪里会被一个夜游神近身而不知,他本意就是顺水推舟跟着走的,结果没想到小妮子这么给力。 想到这,周柏走到于月筠面前,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然后刮了下脸蛋稍显亲昵地说道:“刚才谢谢你了,不过接下来还得麻烦你再帮我守护一下肉身,我去去就来。” “呀,头发更乱了!呃,那你自己多注意,还有回来要告诉我,城隍神域是什么样子。”于月筠有些羞恼,同时又很担心。 当周柏再次躺下,于月筠偷偷塞了一张符箓在周柏手中,随后立于一旁不再干扰夜游神的施法。 见两人都“通情达理”,夜游神也是松了一口气,举起圆镜准备拉出周柏的魂魄。 明光再次亮起,皎洁的月光和镜中明光混合,将周柏的身体完全照了进去。 开始还好,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明镜似乎有些不支,镜面抖动起来。 夜游神急了,怎么回事,凡人的魂魄有这么难拉吗? 好在周柏见情况不对,放弃了测试,本能抵抗一松,倏然魂魄离体,重温当初鬼蜮世界轻盈自在的感觉。 “公子您真是凡人?还需要法镜护着吗?”夜游神看着周柏凝实稳固的魂魄,嘴巴都惊得闭不拢了。 于月筠可不管这些,见夜游神想熄灭镜光,连忙斥责道:“喂,你给我好好照着,他可是北安郡试案首,掉了寒毛,我都要去郡府告发你们。” “明白明白,神尊还等着,先走一步。” 周柏朝着于月筠挥了挥手,便跟着夜游神飘然离去。 月明星稀,半夜的县城安静无比,只是偶尔听到几声犬吠,还有安抚婴儿的低沉妇女声。 他们穿街过巷,也能碰到夜风吹过魂体,不说有夜游神一直拿法镜护着他,就说他自己硬抗应该也不惧。 只是他现在毕竟没有修为,灵魂受伤不好修复,只能暂时不去尝试。 “啧啧,其实按您这灵魂强度,只要不飞到高处,被罡风刮到应该就没事。” “那白日的风呢?”周柏饶有兴趣地问道。 同时他翻过手上的符箓瞅了一眼,暖洋洋的,应该有护魂之效。 “您看这话问的,阴神真人的灵魂出窍,多半也不会选在白日,更别说被白日阳风去吹了,就说我,那肯定是一吹一个洞。”夜游神耐心解释,让周柏不要再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就这么几句话交谈的时间,白天才来过的城隍庙已经出现在眼前,不过此时以灵魂状态去看,其神域比之观气时要逼真许多。 赤红光芒下,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正在夜宴,往来的侍女、仆役端着一蝶碟精美食物穿梭其中。 外面两列煊赫威严的神将,矗立宫殿之前,简直将排场给摆足了。 看来果然没猜错,这城隍感应经,是祂必得之物。 第六十九章 条件 周柏既然来了,那就不会怯场,施施然跟着夜游神跨入赤光中。 顿时,鼓乐齐鸣,八音迭起。 门口的护卫神将让开一条通道,两侧蓦然生出瑶草琪花。 完全没有什么下马威,这是城隍耗费神力为他准备的欢迎之礼。 周柏于是悠闲自在地从通道跨入宫殿,进去也不用担心不知所措,马上就有娇柔轻盈的侍女过来接引入座。 这显然是分餐制的宫宴形式,殿中央的主位为城隍留着,而他坐的是右手第一桌,上面摆着各种凡俗未曾见过的灵果,美酒佳肴也是应有尽有。 再看其它位置,一共十来桌,每桌都已经坐上了客人,他们都笼罩在一片神光中,周柏不动用望气术根本看不清脸。 而这些应该就是城隍的神灵客人,他没有轻易试探,以免引起别人警觉,惹来恶意。 神灵客人们,见一个凡人灵魂居然坐于客位首座,也是有些讶异,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周柏环顾四周,一一点头回应,落落大方,丝毫举止失措。 如果他还是肉体凡胎,那心中没底气,可能会更为尊重低调一些,但他现在可是灵魂状态。 阴神真人灵魂出窍后,在这些神灵眼中是有数的强者,而老牌阴神也就是清明境,最多比现在的周柏多几个神通。 那他现在有神识和强大的清明境魂力护身,四舍五入等于他也是大佬,再不济我和你们平起平坐没关系吧。 都是坐在下面的客人,你们总不至于比七品红敕的县城隍还要强。 瞧那些神灵熟悉的姿态,这种宴席肯定也不是一次两次,只能说富得流油,具现这些东西可都是要耗费神力香火,周柏桌上的还都是灵食。 就在这时,正主也终于出来,和城隍神庙里的那鎏金神像一般无二,壮烈豪气的大将军形象。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周身围绕着赤红神光,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魂体。 城隍先是深深看了一眼周柏,随后温和地笑了笑,这才举杯对着殿中诸神灵。 所有客人包括周柏,为以示尊重,俱都举杯站了起来。 “多谢各位来参加夜宴,没有其他事,就是互通有无,请大家喝酒,本神先干为敬!” 一杯酒下去,殿中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神灵们吃吃喝喝,彼此交流近况。 周柏一时间无人打扰,倒也乐得清闲。 狗大户,不吃白不吃,他用神识查探桌上的美酒佳肴,都是灵气充裕的灵食,魂体吃了没有任何问题。 一口下去,周柏只觉口舌生津,宛若肉身还在一般,整个魂身舒畅不已。 待吃完一颗果子,内视静静体察,发现原本黯淡的核心圆镜居然增加了一丝光泽,这些灵食果真可以增进魂力。 当即周柏便不顾那边诸神和城隍,来来往往互相敬酒,而是自顾自大快朵颐起来。 许久之后,桌上的灵食被一扫而空,周柏只觉腹中隐隐有些饱胀,这才满意地擦了擦嘴角的酒水。 魂内那一轮圆镜,此刻隐隐绽放白光,显然是彻底稳固了清明境。 由于干饭太过认真,当他抬起头时,这才发现喧嚣尽皆散去,殿中空荡荡地只余周柏和坐在主位的城隍神。 城隍倒是没对周柏的行为有所不满,一边品酒一边翻阅着手中的书册,周柏定睛一看,那不是他的岁寒集吗? 居然都烧到阴间来了,谁干的,这么奢侈,还烧珍藏版! “灵食吃这么多,当心回到肉身中难以消化,你这几天可能有些难受了。”见周柏终于有空,城隍似笑非笑地提醒道。 周柏略微有些尴尬,起身拱手致谢道:“呃,还没感谢城隍款待,您这实非凡俗食物能比。” “本来我还不相信,那为吾等城隍量身写就的道韵经文是你所为,现在看了这诗集,还有你这与众不同的魂体,却信了几分。”城隍将岁寒集放在桌上拍了拍道。 “经文叫城隍感应经,是我偶然得之,您若将其普及给庙祝及信众,好处可想而知。”周柏也不解释是不是自己写,而是透露给城隍自己可以交易的意思。 “威权实重,显化无边,祷雨则甘霖苏槁,禾稼成熟,祈睛则化阴成阳,应时朗霁。” “写得好,确实对吾有用,除了气运,你还想要什么?”城隍先是重复了一段周柏白日念诵的经文,随后径直了当道。 祂又给周柏解释了,不是不想再给气运,而是非信徒,祂只能照拂到这种程度。 周柏本命弱,就是嫌外运不够,你没有,那还能要什么? 然而忽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答道:“请您照拂周家,并且帮我们家族清除一些活人难以做到的麻烦事。” “比如?” “我近期准备在苍山及附**原开荒,可苍山这么多年毒瘴怨气淤积,藏匿了不知道多少鬼物妖魅,开荒之策难以为继。”周柏想了想,说出了一件最近需要神道力量的事。 城隍稍稍有些犹豫道:“苍山,位于我辖境边缘,稍有不慎就会和苍北的草原鬼神交恶,难办。” 周柏心中一动,这透露出一个消息,那就是苍山以北暂时并无大旭敕封的神灵,是难以立足不成。 “神尊,您维持这么大的家业,想必冒险之事没少做吧,那您看和我结盟,最后获益的概率有多大?”周柏继续延伸谈判内容。 城隍看了一眼周柏身上厚重的灵光,沉吟道:“十五岁的郡试案首、云骑尉,确实值得投资,这样,你日后考中三甲进士,须得上奏朝廷为我提封神品。” 为何科举被视作登天之梯,除了长生这种缥缈的希望,更有朝廷设下简单直接的奖励。 一甲可向朝廷提一个条件,二甲是两个条件,三甲三个条件。 因为三甲同进士必然可为朝廷所用,所以反而是第三甲的奖励更丰厚。 这些条件没有任何限制,但是朝廷会对价值有所估量,只会给出应给的。 “好,我答应,若我将来金榜题名,必会向朝廷上奏为你加封。”周柏没有考虑太久,马上同意了下来。 用一个条件,将起家之地的神灵提前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不亏。 第七十章 冥土隐秘 “好,小友果然爽快,如此可需要签订盟约?”城隍面露喜色,周身赤红神芒掀起波澜,显然他还是很想周柏答应的。 没办法,神灵虽然可以长生,没有凡人的寿命之忧。 但那种情况大部分是指的先天神灵,如祂这种香火神灵,还是王朝敕封的,难免会对未来有些忧虑。 大旭眼看已经过了一般王朝的三百年,就算能再次中兴,最多也就五百年。 如此两百余年后,新朝又还有谁记得他,平苍城隍的神位说不定就要被新朝之神取代。 没有香火,祂们香火神灵算什么,迟早会死在人们的遗忘当中。 只有越往上走,新朝延续敕封安抚旧神的概率才会越大。 押宝在周柏身上,也是城隍不得已而为之,他们这种体制神想升官可太难了。 大旭阳世体制,三年一考评,上等迁转,中等留用或平级调动,下等贬斥。 可阴世体制就没什么三年规定,十年二十年考评一次都是常态,而且升贬之事就连上级神灵也不能做主,还得征求龙庭同意。 龙庭同意后,再知会阳世朝廷,这才会消耗气运给你升品。 一个萝卜一个坑,还有如此复杂的流程,平苍城隍简直有些绝望。 不然祂如今也不会这么奢侈享受,神域囤着那么多香火干什么,神位不提啥都是白费,与其耗损还不如请客。 “盟约就不签了,我相信彼此的信誉,合作愉快。”周柏面带微笑,举杯道。 一整晚夜宴,周柏这还是第二次和城隍敬酒。 他如今没有修为,没有合适的盟约约束,签了双方也不会相信。 将来两者之间必然有一方臣服,这个世界的结盟都是力量说话。 将杯中酒一干而尽,城隍随手一点周柏身前的席桌,上面的残羹剩菜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一套文房四宝,纸笔俱全。 周柏颔首示意,一点不耽搁,提笔便写。 “城隍感应经开经偈。稽首皈衣城隍尊,威灵烜赫镇乾坤……真经开演我今诵,愿赐恩光普降临……是时,城隍哀悯世间一切众生,或有年灾月厄,命运赛滞,天罗地网,鳏寡孤独……一切厄难,若诵此经,吾当速遣行瘟使者、收瘟圣众,即除罪簿,永灭恶根。” 不出盏茶功夫,一篇恢弘的城隍感应经便新鲜出炉,城隍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完这篇经文还是激动不已。 祂不知道这篇城隍感应经,在周柏生活过的蓝星上,每座城隍庙都有印刻,只以为还是什么稀世孤本。 如此专职道经,不知道能给传播城隍信仰起到多大作用,只要经祂承认的庙祝传播够广,那就算将来改朝换代,祂也不会过快陨落。 城隍将周柏的原稿盛放在宝盒中,随后欣然道:“如此,那我再送小友一份礼物,跟我来。” 只见祂走到周柏身边,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原本温和平静的气质陡然变成威肃严谨,赤红神芒波澜无惊。 突然之间,周柏眼前换了一个世界,很熟悉的感觉,阴冷静谧,黑暗永远是主旋律。 “这是下界冥土?” “嗯,此地就是平苍县对应的冥土区域,人死后一般就会来这里。”城隍神一边回答,一边察看周围情况,似乎在寻找什么。 人死为鬼,如果没有特殊机遇,那在阳世最多存留七天,如果自己抗拒冥土接引,就只能魂飞魄散。 想什么来什么,周柏还正想着这里没有鬼蜮世界那么多恶鬼,谁料四面顿时涌出无数鬼影,他们潜藏在暗处对此处蠢蠢欲动。 城隍神是司掌一地冥土的地方官,不过现在看起来掌控似乎没有那般严密? 这些鬼物虽然不敢靠近这明亮璀璨的赤红,显得有些畏惧城隍,但光是觊觎是不是也有些胆子太大了。 祂可是管你们的神官,简直冒犯至极。 也许是察觉到周柏神色有异,又或许是刚得了好处,平苍城隍在旁说起了阳世凡人难以知晓的隐秘。 “这冥土之地,深不可测,牵连甚广,吾等神官也只能艰难维持基本秩序啊……” 原来之前祈雨时,平苍城隍神域整个神系都不在,不是故意躲避民愿,而是祂们都被城隍带来了冥土。 之前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暴动,四方鬼物不知为何混战起来,里面甚至有鬼雄试图举旗,建立势力。 平常你们打打闹闹就算了,组建体制挑战冥神威严,这便是作为官方神灵所不能容忍的底线。 所以平苍城隍根本顾不得阳世,而且倾巢而出下冥土平叛。 “冥土这么混乱,天庭不管么?”周柏看了眼暗处,那里有一只哀怨深重的鬼魂正死死盯着他这个新人。 “天庭代表什么?” “天庭代表规则和秩序,但如果一个世界只有规则和秩序那会怎样?不对,应该说整个寰宇都没有这样的世界。” “还有你以为天庭没尝试过吗?曾经冥土可是由天庭设立过地府的啊……” 城隍此时也不管周柏是不是凡人,能不能听懂,也或许是祂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地府试图建立秩序,结果无故崩灭,阎王也得陨落? 这冥土不是一个世界独有,而是遍布寰宇互相联通? 周柏越听越骇人,城隍说是自己的推测,可他觉得这貌似很接近真相。 哪怕鬼蜮世界的能级那么低,也有冥土存在,并且更加混乱无序。 只是由于天庭的强大,主世界冥土有各地方神官镇压,维持着最基本的秩序。 许久之后,一团神光从北方倏然飞回,这是刚才城隍使用的某种神术。 “找到了,和你身上一样的气息。” “什么?”周柏心中隐隐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激动之色。 “你爹娘!”城隍再度抓起周柏,化作一道神虹疾驰向北。 说是对冥土掌控不周,但现在城隍看起来还是威势赫赫,才平定暴动,没有哪个大鬼不眨眼。 终于,在一方偏僻的冥土村落中,周柏见到了已经衰弱至极的父母。 第七十一章 父母 当然,说是村落,也不过是阴冥草和冥土枯树搭建的简陋房屋,这里一间那里一间,七零八落,勉强算是聚居。 为了不在暗无天日的冥土失去人性,村中鬼魂保留了活着时的一些习惯,这也是小村落能维持下来的原因。 “村民”们没有参与外面的纷争,而是凭借阳世亲人提供的香火苟延残喘,他们还试图种地以打发这枯燥难熬的生活。 只是毕竟不如灵域、神域、龙庭之类的宝地,香火传到这冥土就会只留下少量,过了这么多年,周柏的父母已将近油尽灯枯。 和其他村民一样,每天坐在茅屋门口,望着暗无天日的冥土世界。 好在二老离世时间相差无几,这不还能在此相依为命,哪怕等待魂体枯萎的时间,也不是一点亮光都没。 “爹,娘!”周柏声音有些颤抖,复杂孺慕的情感一时尽皆倾泻于这一声呼唤中。 周父周母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算算时间他们儿子才十五,为何就来了冥土。 周母悲从心来,一时无法接受,呜咽痛哭起来。 而且因为太过虚弱,都站不起来面对周柏的呼唤。 只有周父身为秀才,魂体一直有一点灵光,这才能迎上前来。 “柏儿,是我们对不起你啊。”周父和周母的想法一样,都以为周柏死了。 也是,他们死得太早,没人照料的孩子出现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周柏见二老如此,连忙解释,好一番安慰后才让他们冷静下来。 “可柏儿你明明没有修道资质,为何就能下来冥土?”周父有些见识,出言问道。 周柏笑了笑,朝着身边不远的空地拱了拱手道:“神尊,您还不出来,我们一家再次团圆都得托您之福。” 顿时,那空地忽然出现一浑身笼罩着赤红光芒的神人,这正是平苍城隍。 周父大惊,哪怕躲在这偏僻小村,他也知道冥土除了鬼物,还有那尊贵威严的神灵辖制一切。 他连忙就要拉着周柏下跪,周母也是要挣扎着起身,生怕触怒神灵,就让儿子不能重归阳世。 “二位乡老,切莫多礼,周小友和我乃是忘年交,您要是跪我,那他背后还指不定怎么埋汰我。”城隍轻轻抬手,一道精纯神力拦住周父周母,并且灌入他们身体。 对于枯萎的魂体来说,城隍神力就如甘泉,让二老浑身又涌出力量。 只是他们在冥土待的时间太久,不能马上恢复到刚死之时的魂体状态。 二老神思恍然,什么情况,莫非阳世几年已经天地大变,他们儿子居然可以和城隍神平等交流。 周柏将他们将信将疑,只能示意城隍和他到一边交流:“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身负云骑尉爵位,可以荫佑一人于灵域,难道让我爹娘分开吗?” “科举有制,进士及第即可立牌坊,这便是光耀门楣,到那时你便可荫佑两人于家族灵域。”城隍沉吟片刻道。 周柏自然不同意,摇摇头:“太晚了,二老于冥土受苦,我如何专心科举。” 城隍又接着道:“那先荫佑你娘,举人后,你身后的周家便能升格,到时动用特权再接你爹入主灵域。” “他毕竟有一点秀才灵光可以坚持的久些,加上我能照看一二,不会受太多苦。” 周柏看了一眼背后仅仅靠在一起的父母,依旧摇头道:“他们生死相依这么多年,不会愿意分离片刻的,神尊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做。” “暂住城隍神域,正好也可替二老调养魂体,咳咳,我这可不是想要挟你,不然我早说了。”城隍威严粗狂的脸顿时一脸严肃,显然确实不想让周柏误会。 “嗯,是个好办法,不管怎样待在冥土实在不安全。” 城隍在不了解周柏为人的情况下,如果开始就提接到神域,那他可能还真有些怀疑其用意。 但现在周柏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并且告知依然未能平静的父母。 暂住神域,待他儿子明年金榜题名,必然迎他们入主家族灵域,说不得还挣个诰封回来。 片刻后,周父周母和村子中的其他鬼魂道别,然后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中,化作虹光脱离冥土。 众鬼叹息,什么福气,能生出这般优秀的儿子,不仅不需他们的福泽,反而早早拉了他们一把。 …… 神宫后殿,城隍为周父周母腾出了一间清秀偏僻的小院,让他们在此慢慢恢复。 周柏和父母告别完,站在神域出口对城隍深深一礼:“承情了。” 城隍侧开身体,没有接受这一礼:“不用觉得你欠我的,城隍感应经作用太大,它能勾连冥土,日后我哪怕离开阳世,也不会再出现昨天的情况。” “我会吩咐庙祝为两位乡老在偏殿立个灵位。” “马上就要鸡鸣,鬼魂之体最惧白日阳气,回去吧,有空再来拜祭。” 最后,还是之前的夜游神,祂见城隍如此礼遇,对周柏愈发没了底气,恭敬万分地举着法镜护送周柏离开。 一路返回的过程中,祂时不时看看周柏,这位到底是何来头,怎么一晚上就和城隍老爷“称兄道弟”,连父母都要接来神域供养。 闲安居门口。 夜游神躬着身,对周柏低声提醒道;“城隍爷说了,因为您灵食吃的太多,这几天可能需要好好消化下,没有其他问题。” 恰逢此时,城中第一声鸡鸣响起,周柏只觉外面的环境顿时燥热了许多,手中符箓发出微凉的提醒之意。 夜游神同样也知道时间不早,脸色稍显急切。 周柏点点头道:“嗯,我记住尊驾了,日后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可于红坭乡周家寻我。” “鸡鸣后,阳气渐起,您快回肉身,小神只具有夜游神职,也要赶回神域点卯了。”夜游神脸上一喜,但还是催促道。 不再耽搁,在法镜明光下,周柏的魂魄轻轻飘过于月筠,她疲惫不已,半睡半醒的靠在床头守护。 外面最后一阵夜风吹过,鬼神不见踪影,天空残月隐没,只剩点点晨星。 “回来了,神域好玩吗?” “嗯,还有灵宴,就是不能带走,你先睡会儿,醒来再和你说。” 从窗缝看向屋内,两人已经换了位置,少女躺在床上,少年靠在床头,轻轻安抚低语着。 第七十二章 人情闲事 父母安顿好后,周柏没有立马回到红坭乡,而是在滞留了县城几天。 他现在灵魂撑得难受,阅读道经难有进益,干脆就把人情往来的闲杂事处理一下。 比如他作为郡试案首考中的秀才功名,那肯定是县里的廪生,按例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入读官学。 周柏自然不会去,县学就一个教谕水平稍高,其他训导都是照本宣科之辈,哪里能教什么东西。 所以他直接去教谕那报备,做好廪生登记,并且选择不入读县官学。 去了教谕那,肯定又得和县里最近几届的秀才交流,吃饭应酬必不可少。 仅仅秀才身份都有这么多人情世故,云骑尉自然只会更多。 县衙的品级官,除开教谕和县令,县丞、主簿、县尉三个坐堂官他也要上门拜访。 意思就是我以后也算体制内的人,享八品待遇,在平苍地界有什么事一定要知会他。 县里的从九品巡检段德厚,周柏没有认为官小而看不起,还特意约着吃了一顿饭,将今年给他的常例提了提。 没错,不是小小巡检给周柏这个云骑尉好处,而是周柏代表周家给段德厚塞银子。 这便是地方豪强的处事之道,不说巡检,哪怕六房小吏每年都有分润些好处。 由是周家的各项产业,这么多年顺顺利利地发展,各种税收也均是按照可征收的最低档次。 段德厚见这个少年新贵一点也不难招呼,愈发上心,还不抱大腿,将来彻底起飞就抱不到了。 于是他马上就拍着胸脯保证,红坭乡开荒这段时间巡检兵会多过去,并且还偷偷给周柏报了几个名字。 都是段德厚在附近乡里的巡检所心腹,只要报他名字,就能使唤一二。 这也是周柏热于见到的情况,县尉管的县兵太扎眼,这些没人看得上的巡检兵,却是可以考虑发展下关系。 打硬仗有打硬仗的用法,可不能打也有不能打的用法。 官面上的事处理完,没等他陪于月筠逛逛街,周柏又被陈、钱、史、郁等县豪家族邀约。 如陈家是想借着陈云的一丝联系,彻底坐实半师的称呼,他们看得开,这等天骄面前,哪有什么县豪乡族的差距。 而史家这种,就是想联姻,为自家孙女找个周柏这样的潜力股,将来哪怕史宏茂死了也不怕家族无人照应。 说实话周柏很动心,因为只要联姻,史家必然会全力支持周家的发展,并且未来能有由头吃下其家族产业。 史家除了史宏茂这位致仕京官,就只有代代相传的锻造技艺值得人另眼相看,他们家打出来的农具乃至兵器都是一流,在苍山附近的郡县名声很好。 哪怕草原金国也曾经试图花费重金,购买史家的锻造秘诀,只是被朝廷发现警告这才罢休。 并且联姻史家,就等于把郁家也给纳入同盟。 因为郁家同样人丁单薄,他们的支柱产业是矿业,在平苍乃至北安郡拥有几座小型铁矿和铜矿。 生意互相依存,他们也和史家一直是世交,常常同进同退。 这也是明明两家作为没有威胁,最弱的县豪家族,依然能在平苍站稳脚跟,不让赵陈钱等家族吞并的最大原因。 只要联姻就有望获得两家县豪支持,这能大大缩短周柏的积蓄时间。 然而可惜的是,史宏茂想联姻,更想让周柏入赘,说是如果以后有孩子了,可以分一个继承周家。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位名宿不仅仅是外面传的大善人这般简单,他还是有想法振兴家族的,只是借赘婿之力罢了。 卡在周柏尚未中举之前,这个条件外人看来肯定够。 诱惑确实不小,然而周柏不可能同意,这个世界何曾听闻赘婿能成事,开辟一方基业的。 如果这样做,恐怕刚刚建立的小班底就会人心尽丧,不再为他效忠。 后面周柏想了想,就算再谈,可能史宏茂也最多让一步,正妻之位是肯定的。 然而他可以接受政治联姻,但不能接受发妻没有感情,特别是对方只是凡人。 所以周柏对于史宏茂的试探还是婉拒了,说自己需要下场连考举人和进士,暂时不分心他处。 将来他若是同进士,甚至是天人,再找史家谈条件就好说了。 一系列人情往来过后,周柏携于月筠再回到红坭乡时,已经到四月底。 旱情缓解,纪鸿哲正式督导新政实施,周柏也令家族力量响应新政。 其实周家之前,不将族田开垦到九千九百九十九亩的乡族最高标准,除了耗费精力在经营各店铺产业外,就是周家族田周边的地都是红坭。 家族祖地离苍山最近二十里,扎根立祠堂时本可继续前移,奈何这边有极其珍贵的水源,两条小溪从地裂之处涌出,是以选择束缚了家族未来的族田扩张。 也不能说开族先祖做错,平苍县有个水源地能定居谁也舍不得走。 并且也正是因为水源充足,家族目前六千多亩地有过半水田,每年收成居于全县前列,完全足够养活整个乡族。 说起来周明轩这几代也是迫于无奈发展商业,族田周围都是红泥土,不能种粮。 如此,周柏任命周启开挖红泥,然后将族田开垦目标放在苍山附近也是顺利成章。 至于水源这个最关键的问题,除了他知道苍山上面,有几个隐秘山泉口可以引水下山。 再就是他如今内府主要的工作方向,试种抗旱作物,耗费大价钱拖祁家购买的番薯、苞米、洋芋等番邦之物,皆已于周柏的庄园试种。 中原人道王朝,周边有众多封国,皆是天子一脉子嗣迁徙分封,这一类和金国一样是藩属之国。 还有如海外也有人族定居,这些小国人族与中原不同种不同文,因此被称为番邦。 目前番邦作物发芽生长情况良好,周柏向族人保证,如果收获时产量有问题,绝对不会大规模种植。 但其实因为前世的实验,这一点周柏完全有信心,收来的番邦粮种在干旱区也能高产。 第七十三章 种田大计 周柏除了人情往来,也不是白白在县城待了这么久时间,他一共带回了一千五百两银子。 岁寒集已在一郡七县同步售卖,目前销售情况良好,所以周柏得以预支了千两银子的分红。 另外周柏还在纪鸿哲那领到了朝廷刚发下的剿匪赏金,那阵斩贼寇十五人得到的可不仅仅是爵位,还有一直以来明文规定的赏格。 有名的绿林巨寇另算,这些充当马贼的金国骑兵,都是顶格的每人三十两。 四百五十两人头赏金,外加救助呼延合这个被劫“豪商”,朝廷持鼓励态度,因此额外还有五十两。 一千五百两银子,无论如何也够内府撑上一段时间,毕竟护庄兵他现在只包吃包住,还没发俸禄。 得到资金支持,内府立即扩充人手,因为周柏对未来的勾画实在太多。 营田厅如今除开童生充任的文吏外,陈忠邦应周柏要求,新设农作局和天工院,招募了相当数量的种田能手和工匠。 种田能手的选拔标准,就是往年的粮食收成最为突出的老农,还有开过蒙能识字,但从小在田地里打滚的青年。 这两者相结合,就能为农作局发展提供中肯建议,番薯、苞米、洋芋的粮种不是很多,需要农作局用心照看。 只要收获一次,明年就有足够的种子在新田普及。 还有杂交水稻,这一世周柏也不会放过。 蓝星的袁圣可是将杂交水稻的原理讲得很通透,因为仰慕还有生物学得好,周柏恰巧记住了怎么去培育初代的杂交水稻。 只不过单单水稻的雄性不孕性这个说法,周柏就硬生生和农作局的老农探讨了三天三夜,才给他们说明白。 老农们很无语,族长也真是说那么复杂,还担心他们不认雄花雌花吗? 光看一眼花的大小,他们就能辨别。 最后农作局总结了一套完整流程,就是在水稻开花的时候,把没成熟的雄花去掉,防止自交。 这时剩下的雌花可以作为母本,并与其他的父本杂交,进而产生杂交种。 为了杂交品种更多,周柏特意交代陈忠邦不要怕花钱,南方诸州的水稻也要买过来,他们北境水稻的只是耐旱,但产量比南方水稻差多了。 北境杂交水稻的目标,就是尽量少灌水的旱田高产水稻。 当然提起怎么使粮食高产,周柏还有法子正在天工院试验,那便是穿越者常备的化肥。 如今天工院因为没有能力过人的大匠,也就没有强求去攀什么火器科技树,暂时止步于收集硝土、硫磺。 现在周柏只让他们研究两个东西,一是化肥,二是酿出高度酒来。 两个方向周柏都能给他们提供思路,氮肥磷肥嘛,那就找有这种东西的去一个个试。 牛粪,黄豆,熟石膏;尿、熟石膏、水……封闭发酵。 反正给了几个组合,一个一个来,最后哪个效果好普及哪个。 至于高度酒,周柏虽然不喝酒也不知道怎么酿,但他知道怎么提纯。 无非就是低度酒复蒸,还有酿酒时注重蒸馏工艺。 北境偏寒,不是没有烈酒,但因为粮食珍贵,往往不会太过浪费去酿酒。 而周柏这里只要组合拳能打好,以后周家就不存在会缺粮食,如此也能酿出高度的粮食酒,狠狠掠夺诸多寒冷北国的金银财宝。 …… 一个多月后。 周柏自家的庄园边,如今又多了不少房屋,还有一些被栅栏砖石围成的院子。 以校场为核心,包括周边的田亩,都成了内府专属基地,护庄队严密巡逻不得放闲杂人等进入。 溪流围绕的州滩上,这里被圈出来一块综合试验田,周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带着一众心腹来到试验田实地查看。 王良田如今意气风发,因为和福伯的关系,加上周柏交代之事做的确实到位,现在成了农作局掌田使。 手下管着一群老农,每月不仅有俸禄,还有绩效奖金。 今天周柏来验收,不仅关乎他自己的奖金,更关乎他能不能为他那帮老兄弟挣来奖金。 营田厅那么多后生天天想上进,逼得他压力很大啊。 不过对于自己的工作,王良田还是很有信心的,遇事不怯,上前非常殷勤大声的为周柏他们介绍起试验田来。 “东家,陈掌事你们看,这十亩稻田是没有施化肥的,这边十亩则是提前施过一代化肥的。” “二代化肥的试验赶不上春种,已经在另外一边的苞米地分开试验,您看,这些番邦粮种完全没有水土不服。” “还有这边,番薯和洋芋也是如此,都照您吩咐办的,就是叫那啥,要有对比!” 放眼望去,原野上一片绿绿葱葱,但化肥田的植株明显高大挺拔半个个头,稻花明显开得更加饱满。 农田根基的气运表现也很直白,如果说十亩普通稻田浮现的是一丝丝淡白浮散的气运,那十亩化肥稻田浮现的气运则更多更凝实。 那丝丝缕缕的白气仿佛察觉了周柏的到来,蜂拥而至,它们聚集在云层下方,宛若厚实的基底拖着上面的高塔。 气运如此表现,就说明他试验成功,而且没有做错。 引起番邦粮种,还有化肥的使用,是他将来实现大业的重要武器,是能夯实气运根基的“重宝”。 陈忠邦分别拽起两片稻田的稻株细细对比,倒吸一口冷气,他敏锐察觉到了其中的价值。 这起码也能增产三成,如果将来研发出三代、四代化肥,五成也是可以预见的。 “主公英明,这等秘物绝对不能外泄,起码按您的规划,最近几年不行。”陈忠邦一边拱手赞颂英明,一边扫视后面跟来的手下。 开始陈忠邦还不理解,为什么周柏要派兵守护农田,这不是浪费人力,现在终于明白了主公何以为主公。 “嗯,记录,保密等级再提一级,配方只能有五人以内知晓,但有泄露者,按家法处置。” “农作局试验田打理良好,记集体三等功一次,天工院研发化肥有功,记集体三等功一次,这个月奖金都足额发放。” 至此,种田大计算是初步成形。 一直默不作声的周远急了,上前抱拳请战:“少爷,我们护庄队也要给个立功机会吧,县衙刚下剿匪令,您看是不是?” 刚好不远处的校场中,操练之声鼎沸盈天,周柏细细观察,居然隐有军气凝聚之像,只是好像差了点什么。 上架感言(求首订!) 晚上凌晨12点,本书正式上架。 又到了这个时候,感慨良多,但我心中的最大的情绪还是感谢。 谢谢yy编辑收了这篇气运文,差点夭折腹中。 谢谢我新老书友们,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追读支持,无论是打赏、月票、推荐票,我挨个点开时都很高兴。 还记得明明三江追读还差点的时候,是你们给了我最大支持,那一天突然出现了很多陌生id投票打赏,我这才知道我的书友都是看书不说话的,默默流泪…… 关于更新,我的码字速度比上本书有所进步,但还是很慢,以致于常常要写到很晚。 上架的五更,已经是为了答谢书友们和几个大佬,熬夜赶出来的。 为了保证质量,以后每天的更新就是4k到6k,分成两章。 能确定6k的日子应该是周末,平常工作日,如果哪天忙或者有突发事情,那就只能保证4k的基本更新。 至于基本更新之上的加更,呃,说实话有些加不动了。 但盟主加三更吧,就这样,还有月票如果破千,也加一更。 最后希望这本超过上本的字数,我的目标是两百万以上,就怕没有动力。 说实话气运流喜欢的喜欢,不喜欢的只觉是不知所云,因此很难吸量,同样的推荐就是比流行文收藏加的少。 收藏基数不够,要是收订比再扑街,那可真是没救了。 所以,大家明天来个订阅呗,希望大佬们来打肿我的脸!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上架感言(求首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苍山无神,山鬼占巢(求首订!) 苍山无神,这是苦口隘南北公认之事,因为自中原王朝的封土触角延伸至这里开始,苍山上就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 特别是大旭这朝,百年前将王朝边境开拓至此,迫使占据此地的金国进一步北迁,与其它藩国争夺生存空间。 战争、杀戮、怨恨、罪孽,遍布苍山大小角落,如此之山,哪怕再庞大绵延,也难有先天神灵诞生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七十四章 苍山无神,山鬼占巢(求首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剿匪 一路上,周柏还发现,原本随处可见的阴瘴之地,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不仅仅是因为正午的太阳,更因为城隍履行了祂和周柏的约定,其麾下阴兵,在属神的带领下正逐步对苍山进行清理。 如果现在那些流民再夜宿山下的庄子,绝对不会还有什么山鬼害人之事。 此时的山南渐渐成为鬼祟禁地,那平苍城隍神也不知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七十五章 剿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平灭缴获 于是就这样他们忍饥挨饿,受着这夜间的寒风,趴在石壁之上,试图听到某个路口传来的惨叫。 曾经,那群官兵因为分散兵力,就是被同伴的惨叫声吓得军心崩溃。 今晚的迷魂寨,注定灯火通明。 第一次作战,无论族兵还是护庄兵毕竟还是经验不足,直到半夜,才将所有躲在各处角落的匪寇给全部肃清。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七十六章 平灭缴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耀威封赏 陈家家主此话一出,仿佛就提出一个新思路,很多家主稍加思索就纷纷表示同意。 何必如此早站队,先看看情况不好吗? 如果周家一家之力,都能剿灭十三寨之一,那他们还联名反对纪鸿哲,绝对是极不明智的行为。 该出钱就出钱,该出人就出人,现在去同意协商还能少出点。 政治利益的交换和妥协,都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七十七章 耀威封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荫佑离乡(求订阅!) 红泥乡官道口,周柏和前来送别的众人一一告别,这一次他会离开很久。 就算中举,他可能也要继续游学,暂时不会回来。 “先生,营田厅就交给你了,一切计划如果有变故,你可相机决断。” “周远,剩下的苍山十二寨我们不是主力,别光顾着去剿匪练兵,将也要练。演武厅副掌事的位置不是给你挂个名,我带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七十八章 荫佑离乡(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龙船南下,乾坤未定 周柏听前面一句还好,因为说的确实有道理。 这江中的龙船随便一条都是一百多米长,二三十米宽,船头还驾着特制的射龙弩,普通小蛟也不敢造次。 那射龙弩在这宁江上可是有赫赫威名,几乎每年都有龙船被恶蛟顶翻,但每年也都有几条恶蛟被射龙弩给直接钉死。 渔夫的后面一句,周柏就只能归结于凡人的眼界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七十九章 龙船南下,乾坤未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道官斩蛟!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都是顺风顺水,少有需要底层船夫摇桨之时。 周柏日常就待在舱中读书练字,再或者被余伋还有马梁拉着喝酒聊天。 当然,美其名曰,这是读书人之间的文思碰撞和交流,不然闭门读书哪有进步。 只是自从得知周柏是北安案首之后,马梁就非得和他切磋诗词,并且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本岁寒集,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八十章 道官斩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知何时,从开始就在船上的七品县官,已经站在了甲板上和御剑道官说起话来。 两人面容都不年轻,可在这么大的风浪下,却是半点也不动摇。 这便是法力修为带来的好处了,运转周身,抵御风雨都是小伎俩。 不然为何一境入道便能成为一个家族的供奉,因为从踏上道途开始,修士们就有各种超脱凡人的表现。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八十一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命格觉醒 那对和周柏有缘的年轻兄弟便是如此,其中的哥哥和几个同样大的伙计结伴,他负责下去捕鱼,上面几人负责保护绳索拉他上来。 “胡闹,他不是不会水吗?”周柏眉头微皱。 回想起之前一起搭乘乌篷船时,兄弟两眼中对大江的陌生和向往,周柏就可以断定他们来自和北安郡一般的干旱地区。 这种地方的人,哪会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八十二章 命格觉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定西潜龙 两天后,乱蛟峡顺利通过,接下来的路程就是一番坦途,整个龙丰郡地段再无险事发生。 龙船上的人来来往往已经更换一批,这场关于朝廷镇压蛟乱的相关情形也随之传开。 周柏的品格为人称颂,但这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 整个定州歌颂州督,歌颂朝廷的文章一时成为大热,谁说朝廷不关心民心疾苦,谁说朝廷气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八十三章 定西潜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杀伐解因果! “周兄小心,只怕有人盯上你了,下船务必寻找官府保护。” 很简单却很直白的一句话,显然是周柏想太多,对啊他这小鲤鱼,还没到龙见龙必然心生感应认出彼此的地步。 周柏默默抱拳,多谢吕定的好心提醒,但没多说。 随后径直下船离开,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和他一起离开的那些“杀手”。 甲板上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八十四章 杀伐解因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组建玄衣卫 祥兴四十六年七月十日,周柏风尘仆仆出现在定州城外,这也是他这一世第一次来此。 相比其它内地州郡承平繁华,定州新开不过百年,当初面临的军事压力很大。 每百步设马面战棚,密置女墙,角楼林立,旦暮修整。 是以城高墙深,巍峨耸立,雄厚方正,望之即为坚城大城,给人以坚固持重,凛然难犯的感觉。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八十五章 组建玄衣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秋闱(上) 八月初六,刚出寅时,天色未及微明,周柏就已早早起床洗漱完毕。 这次没有气运线香可以点燃加持,但他依旧照例翻开气运天书,观察了一番自身气运。 他看自己当然不会有任何顾忌,首先是本命,茁壮挺拔,显出周柏不断前进上升的运势。 核心处有一丝微不可见的紫气,在被一条渐渐长出龙须的小鲤鱼游弋追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八十六章 秋闱(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羊了,请假 其实早有预料吧,因为全家和同事都羊了,自己怎么可能躲掉。但羊了后的酸爽还是难以形容,头晕脑胀,然后一整晚都是浑身酸痛,我还特别是腰痛屁股痛。 所以先请假几天,尽量在1月1号前恢复更新。抱歉,刚上架就遇到这种事……时也命也。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羊了,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秋闱(下)(二合一大章) 三场考题全数发下,考生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来作答,当然大部分人都是选择规规矩矩三天一场。 这样的时间分布最为合理,也是无数历史经验的证明。 就连周柏也不会打算提前写完,因为必须到八月十四那一天,贡院的龙门才会重新开启,没有特例。 何况他想考的是第一名,必须全力以赴,而他自身气运只够取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八十七章 秋闱(下)(二合一大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中秋,子坚 从贡院出来,连带周柏在内的所有考生都宛如重获新生,他们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贪婪地享受着久违的自由。 有的人可能不理解,并且觉得这些书生就是矫情。 但只要是在里面考完九天全程的,都对这种外行人嗤之以鼻,并且只想给他一个大鼻窦。 整整九天的耕牛试,在官方的时间表里面,就只有中间两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八十八章 中秋,子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解元 中秋当然有很多场诗会,但出现的好诗好词却是不多,就算偶有士子诗兴大发,写出一首红诗就算不错。 因为大部分士子的文思,早就在那彻夜亮灯的贡院中消耗殆尽,现在如何还能写出什么好诗。 周柏同样也逛了灯会、诗会,不过他倒是没有为出风头写诗。 记忆中的那些中秋诗,随便拎出一首都能传世,他可不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八十九章 解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家格晋升! 周柏不知道,这忽然降临的解元气运,不仅惊醒了他,更惊醒了周家祖灵,挽救周家于一场灾劫。 这段时间州里上下都只有一件大事,那便是乡试科举。 而远在北边的平苍小县城,只用盯着家门前的一亩三分地,“新政”才是平苍唯一的诸事核心。 自周柏剿灭迷魂寨后,纪鸿泽便纠集县兵联合各大家族的族兵剿匪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九十章 家格晋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退敌 突然出现的变故,并没有打乱赵淳的思绪,他冷静无比,脑子并没有被复仇的怒火充斥。 刚才随行祖灵没有镇压住周家祖灵,并且回来告知他,赵家祖宅现已晋升为红宅。 这是和他赵家祖宅同等的级别,试问远道而来的祖灵,如何能够在别人的红宅地盘上,将其祖灵压死,不让他们示警。 所以赵淳只是让祖灵保持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九十一章 退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分封,放榜 要说这位六皇子的消息确实灵通,贡院刚刚解封,连乙榜都未来得及贴出来,远在神京的他就已经收到消息。 因为同时不止定州,还有其它四十七州,基本上也是这两天出乡试排名。 诸位皇子亲王无论有没有希望继承大统,都不妨碍他们物色人才。 侥幸成为九五至尊,现在物色的人才班底便能迅速顶上,没成也不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九十二章 分封,放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鹿鸣宴,白鹿之灵 第二天,骑马游街刚刚结束,周柏又受邀参加总督开设的鹿鸣宴。 一般乡试放榜次日,各州总督都会宴请新科举人,而新科举人将在宴会上会齐颂《鹿鸣》篇,因此这场宴会又称“鹿鸣宴“。 正常流程,周柏当然不会拒绝,再说他听说总督也是作为监考官之一,那点他的解元,其人肯定有投相当分量的赞成票。 总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九十三章 鹿鸣宴,白鹿之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 秘境机缘 成为解元,那身份地位就完全不一样,之前为了把商铺顺利开办起来,还得周柏自己拎着礼物去拜访一些小吏。 现在往来邀请周柏的,起码也是入品的正经州官,一些八品九品的小官,他甚至都没时间去见。 周柏是要自创基业的,自然不会避开这种结交人脉的机会,几次赴宴后,解元公的名头愈发大起来。 特别是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九十四章 秘境机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返乡 五天后,天机秘境崩散消失,青宝谷恢复原状。 山谷之间草木凋零,叶黄秋冷,原始幽静的景色中蓦然出现一大批迷茫的士子,显得有些突兀。 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也不用吃饭喝水,悄然流逝的几天光阴,让所有人都恍若隔世。 但大部分人回过神来,都是满脸喜悦,这几天的收获,非是外界所能得到。 凡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九十五章 返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田亩限制,归家 人道有制,乡族拥有的田亩数量,最多不能超过万亩,这是所谓万亩红线。 此前周家忙于发展商业,还是在周柏的要求下,才补充到近万亩,如此自然不违制。 现在周柏考上举人,使祖宅化为红宅,使家族晋升为县豪之族,万亩良田显然不够用。 按制,县豪拥有的田亩数量,只要不超过五万亩,就不算逾越家格。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九十六章 田亩限制,归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入主灵域 “列祖列宗在上,后辈嫡孙周柏,今考中定州解元,使得我族家格晋升,特来此告慰诸祖先之灵。望列祖列宗继续护佑家族,使得传承有序,阴福绵永!”周柏点燃一炷香,肃穆地在灵位牌前行大礼告祭。 接着他又拿出自己的举人文书,盛放在木盘中,然后供奉在神龛香炉边上。 充斥着沸然香火,满是氤氲香气的祠堂,悠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九十七章 入主灵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招揽山民,集众之道 第二天,周族便以备盗护族为名,开启了轰轰烈烈的合兵拉练。 原本属于预备队的后备兵齐齐转正,最后一共得五都护庄队正兵,合计五百余人,周柏自领营正,周远领副营正。 前段时间周族刚被盗匪袭击,加上此时苍北郡边墙和金国时有冲突,局势不稳,是以平苍县诸族也都有增补自己的族兵乡巡。 五百人的族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九十八章 招揽山民,集众之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将星认主,苍山同盟 “首领,现在北边的金兵蠢蠢欲动,为护境安民,你们山寨也该出些人手吧。”周远适时带人上前道。 “加入护庄队,立发安家银二两,冬装一套,另外立功可分山地田亩!” “首领,解元公手下的兵都是好兵,我愿意加入!” “我也要加入!我,我。” 当一切尘埃落定,千人山寨,一共招了五十名山民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九十九章 将星认主,苍山同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 破家灭族 丰登乡,何家族地所在,一片肃穆森严,全族上下的青壮几乎都被动员起来。 无论手上拿的武器有何不堪入目,但总归是尽人事听天命。 防守最为严密的族墙上,一个年迈的族老唉声叹气地对族长何亮说道:“族长,我们把最善战的一百族兵交给周家,现在金兵劫掠乡里的庄园,我们可谓是毫无办法啊。” 何亮望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章 破家灭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大劫序幕 最终,周柏在确认严家完全丧失独立能力的情况下,选择接纳严家进入苍山同盟。 当然,这需要严家付出大量代价,起码同盟为严家出兵、善后,这些都需要资源补贴。 严家交出大半族产,换得周家和同盟的庇佑,求得一丝延续下去的希望,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除了苍山附近的家族结成同盟,在周柏的带领下自卫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零一章 大劫序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灭魔,异界序列(二合一) 这一场流星雨带来多少异界降临者,周柏暂时管不到,只要你不落在他这就行。 可偏偏,一颗流星不知好歹,直直砸落在了周家族地附近。 没有陨石,就连任何被从天而降的东西砸中的痕迹都没。 “也对,第一波入侵的目标,必然不是作战,应该是天魔类入侵,扎根融入本世界才是王道。” “红月带给普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零二章 灭魔,异界序列(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克魔阵盘,灵地隐现 周族因为有周柏在,应对得当,整个族地核心在阵法的护持下,并未出现太多混乱。 然而这一晚正好是一月十五,太阴之力为一个月中最强盛的时刻,红月的破坏性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天庭反应再快,面对青墟界的突然袭击,也只能优先考虑高层次的防御,大人物们认为,凡俗世界的些许骚动并不能造成太多影响。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零三章 克魔阵盘,灵地隐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 献宝天庭 依然是艺高人胆大的孤身上路,但这一次他的后面将会跟随一大批玄衣卫,他们会扮作一支远行商队的护卫和同路者。 姚平和姚安一共挑选了两百多名能卖命忠心的孤儿乞丐,随后又接受了相关培训,经过初步筛选,有近百人入选玄衣卫。 这些人培训时间不足半年,可能远远比不上“锦衣卫”、“厂卫”的特务能力,不过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零四章 献宝天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天旨封赏 周柏对于纪鸿哲的好意当然知道,因此还反过来给他建议。 见周柏主意已定,纪鸿哲也只能叹息,看来朝廷注定要失去一个大才。 进士便为天庭预定之臣子,是人道王朝进贡给道祖使用的士子,也是气运贡献最大的一类。 他们就算道途不畅,无法按部就班修到阳神乃至渡劫。 但只要生前不出差错,必然能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零五章 天旨封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天功之贵,面见天官 望着闪烁辉煌金光的封赏天旨,城隍神都有些呆住了,三转天功?! 这是什么概念,天功九转,一转最低,九转最高。 城隍神曾经见过获得一转天功的道士,那人直接就能凭借一转天功兑换十年份的延寿灵丹。 世间丹药,有诸多品类,如疗伤、解毒、增进修为、恢复法力、破境、爆发……… 然而这些丹药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零六章 天功之贵,面见天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王朝五德 本以为秘境获取的气运已经足够,不说状元榜眼,那二甲进士取四十八位,这总该没问题吧。 可没想到身为天官的赤晴,直接给他点明气运还不够,只能说周柏现在就能想象天下四十八州,该有多少举人去神京赴考。 这一届春闱,周柏能看出来不同寻常,是今后含金量最高的一届,那以诸多郡望世家的底蕴和敏感性,又岂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零七章 王朝五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蹑景蛟马,穿越 望着周柏离去的潇洒背影,纪鸿哲脸上满是追忆之色,然后他好像想起什么,吐槽道:“这小子的诗好归好,但怎么老是只念一半。” “不过我也是见证人,来人,把此间情状记好,连着这半首诗送去周家书铺,岁寒集还不出第二册怎么能行。” 旁边马上有随从笑着应诺,自家县尊和解元的这关系,全在于慧眼识珠,微末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零八章 蹑景蛟马,穿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寄身为鱼? 周柏没想到天书的功能又完善了,穿越随机也能筛选他目前需要的世界,果然贴心。 气运机缘相关世界?意念接触词条,他便明白了天书的意思。 他将去的世界,不仅能获取气运,还与接下来在主世界要夺取的机缘有关。 刚才点开青铜门时,气运天书给过提示,他下意识在脑海闪过赴考路途中可以夺取的气运机缘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零九章 寄身为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化龙之路 周柏压根就没有给黑蛇扑杀的机会,在三丈开外便果断逃走。 几个穿梭间,便躲进一处被水草遮盖的十分严实的石洞中。 “呼,还是第一次做鱼有些不习惯,居然忘记警惕比自己更强的捕食者。” 周柏眼看黑蛇没追上来,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不过透过水草缝隙观察,那条黑蛇第一时间没吃到他,却是将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一十章 化龙之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龙种特征,收服黑蟒 时间进入下半夜,黄龙湖各处的动静渐渐消失,明月光芒映照在湖面上如同一轮巨大的水镜。 周柏嘴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正式结束第一次吞食月华的修行。 感受到自身发生的变化,周柏学着大青鱼一般,纵身高高跃出湖面。 降临黄龙湖一天一夜,他也是才看清自己的模样。 因为吞噬的食物能做到完整炼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一十一章 龙种特征,收服黑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世界隐秘,鱼跃龙门 【本源点:三十七】(你之威名响彻黄龙湖外围,凡生活于此的水族妖类,皆向你臣服,本源加二十。) 这一个月,周柏便挣回了来此世界的路费,二十本源点。 不过这个过程中,他为了节省时间消耗过十点本源,配合月华日精的采集,直接将服气法提升到第三层。 周柏万万没想到,整个黄龙湖有这般大,仅仅只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一十二章 世界隐秘,鱼跃龙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水族意志,龙门难关 至此周柏也不能再保持淡定,那不仅仅是龙门,还有堪称庞大的气运和本源点。 无论如何,他也要跃上那瀑布上的龙门。 这黄龙湖可不是一个内陆湖,在八成土地都是水域的世界,自然通达八方。 黄龙湖的龙门每年都会出现,但能跃过去的水族,每年只有极少数,甚至一个都没。 特别是最近几百年,跃龙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一十三章 水族意志,龙门难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 化龙回归 跳起来!跳起来!跃龙门! 恍然间,周柏似乎听到了无数水族的声音,它们在呐喊,它们在祈祷。 它们希望这条龙鲤能告诉所有水族,鱼跃龙门不是不能成功! 庞大的愿力朝着周柏汇聚,浩瀚的气运集成云海,在他的头顶飘荡,可惜的就是没法利用。 下一刻,咕咚,一条和周柏现在很是相似的气运龙鲤悄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一十四章 化龙回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 收获,望气术大成! 不用说,他现在财大气粗,黄龙之运和鱼龙变都要兑换。 可惜的就是黄龙之运只是残运,五十本源点兑换而来的,可能不算什么贵重大运。 具现! 本源点一栏的数字极速减少,当整整一百本源点凭空消失后,周柏只感觉肩上一沉,似乎压不少东西。 应该是黄龙之运的加持,不过须臾,再去感受,肩沉之感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一十五章 收获,望气术大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年味越来越浓,南游先在这里给诸位书友拜年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2023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另外这个是起点活动,大家前往后续的彩蛋章发个弹幕,就有可能抽中6666点币,也不知谁是那个锦鲤哈哈。 年底事多,年假期间会争取多更的哈,大家放心。 最后,还是新年快乐!!!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宁江龙王 上次经过宁江,正值诸河湖龙神入天庭述职的时候,现在已过去大半年,宁江龙王应该在家,天江的大小龙神也都回返。 这个时间的龙族内部,接下来会有什么大事。 周柏冥思苦想,回忆前世的一些龙族传闻,有哪些隐秘被人族公开过。 终于,周柏想起来一件事。 前世有个年轻举子,被某地龙宫邀请,具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一十六章 宁江龙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一天 今天开了一天会,抽不出时间写,然后晚上单位还要团年,所以只能请假一天了。马上回家就有空写了,我不拜年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 应邀 我携如此大运,尚且不能考中进士,那进士者又该是何许人也? 周柏微微叹息,想起自己一路走来,获取的机缘气运,应已是常人难以想象之多。 可他明白,宁江龙王说得应该没错。 天下四十八州,幅员足有亿万里,其上有多少大运等人夺取,又有多少世家郡望出身的贵人,先天便是鸿运加身。 这些人如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一十七章 应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江祖地 到了天明之时,宁江龙王已然带着周柏跨过龙丰郡、定州郡,并且直达宁江尽头。 再往前走就出了定州,到达代州地界,代州段的江也叫宁江,但宁江龙王的职权在这里遭受极大削弱。 原来宁江是天江的一级支流,放在整个北境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水流量大,职权极重,关乎四州数千万百姓的生活及安全。 宁江龙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江祖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 龙行,金气七尺! 这大殿中,看似只有娇媚的蚌女在一旁服侍,然而仅仅是这个宣读规则的老者,就让所有人族士子不敢轻举妄动。 带他们来的龙王都提点过,这里是龙族祖地,深处不知道多少老龙坐镇。 立于上首的白须老者一身儒服,慈眉善目,说话也是和凡俗大儒一般,温吞清晰,令人如沐春风。 可他真就是士子们所认知的人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一十九章 龙行,金气七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画卷秘境 七尺金气,这种成绩已经盖压全场,宁江龙王马上趾高气扬,在诸位龙王面前走上一圈。 多少个百年了,他所在的定州,根本就没有能和其它内州碰上一碰的天骄士子。 如今总算是扬眉吐气,可以挺直腰杆,拿到诗会第一,接下来的秘境考核就算失败,定州龙宫的利益也能得到基本保证。 代宁龙王讷讷无言,缩在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二十章 画卷秘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行云布雨 周柏观察过,画卷世界中的时间应该正处夏季,而地理方位应该是南方。 再从记忆中一搜索,详细的信息便冒了出来。 方郡,足九县之地,人口却只有一百万。 因为除了郡城所在的区域为一小片平原,并且有嘉湖存在,其余九县皆多山地,县界基本上以大山为准,是以可供耕种的土地堪堪只够活人。 一旦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二十一章 行云布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最后一课 一年后,周柏已经接近教无可教的状态。 于是,他开始教授压箱底的东西,这也是他对幼小之龙成长过程中的一个总结。 最后一课。 “作为龙族可能会经历的阶段,你们日后要牢记在心,时时对照,看自己处于何时何处。” 周柏一边说,一边已然想着自己同样是一条潜龙,是人道之龙。 这堂课,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二十二章 最后一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考验结束,体察天心(合) 甲子考验的第一个十年,嘉湖龙王给予除敖临、敖霞外的所有龙子龙女鞭刑处罚,从十鞭至三十鞭不等。 这可不是凡间的普通鞭子,而是龙族针对罪龙专制的打龙鞭,丢失一根龙族都会彻查。 打上一鞭不会死也不会重伤,而是要痛上三天三夜,是那种永远铭记,深入骨髓的痛。 因为正是幼龙们的失职,导致凡间受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二十三章 考验结束,体察天心(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道器之害,龙鳞龙角 诸龙领受敕封,俱都神威赫赫,但突然间他们福至心灵,俯身向下看去。 只见周柏站在洪水激流之中,朝着他们微微一笑,待他们想要过去报喜,却扑了个空。 夫子…… 画内沧海桑田,已经过去一甲子,而画外却只是做个梦的时间。 当然这个梦有点长,据周柏估计,有整整六天,等于外面一天,画内十年。 难怪以灵食玉浆宴请他们,这是让他们吃饱,刚好这六天就可以慢慢消化,也不至于饿肚子。 儒服老者见画内的甲子考核全部结束,微微颔首,对着殿内趴着沉睡的士子一挥衣袖。 徐徐凉风拍打在众人的脸上,让他们悠悠醒转。 每个人都是一副呆滞表情,眼中包含沧桑之色,这一梦经历了太多! 以人族之身教导幼龙,然后在那画中世界迷迷湖湖度过甲子岁月,何等惊奇而又令人回味的经历。 只有周柏和其他人截然不同,他眼里没有迷茫沧桑,而是澄澈通明。 甚至还颇有雅兴地大声吟诵。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很多士子顾不上回味记忆中岁月,而是听着周柏的诗句愣了愣。 莫不是觉得自己赢过第一场诗会,就觉得这第二场也是他赢? 人生如梦,谁能看清梦境里的一切?一生之中而我却能够了然于胸。 狂妄! 周柏也和他们一样,都是凡人,居然敢如此口出狂言!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殿内开始涌入各江河湖的龙王,他们表情复杂,可目光却齐刷刷看着一个人,周柏。 其中带着周柏来此的宁江龙王,更是喜笑颜开,朝着各方拱手。 所有士子心里嘎噔一下,莫不是? 果然,儒服老者见人齐,马上抛出一个宝光莹莹的夜明珠。 只见其缓缓浮至殿中央,开始向外投射周柏最后一段的画中经历。 方郡面临洪灾,敖临敖霞还有其他十三条小龙作出的抉择。 不过众士子最关心的还是他们获封的职位,当听到一个少君、一个公主时,顿时脸色暗澹。 更别说其他龙族学生也全部合格,虽然最后抉择有误,但依然凭借一甲子的功勋得到了龙王认可,俱都有天职在身。 “周柏怎么教的,面对这种情况,居然有两个学生不干涉天地规律。”有士子怔怔出声道。 他们倒没有认为是周柏运气好,遇到两个优秀苗子,因为敖林敖霞一口一个夫子说,夫子说。 “还有,这十五条小龙,明显比我们教的更像龙,根基也是分外扎实。” “难怪敢说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惭愧,惭愧,确实是技不如人,我等服了。” 在夜明珠投放的记忆片段下,周柏取得最后优胜,没有任何争论。 当然,还有一些士子的经历片段也被夜明珠投放出来。 都是其甲子考验中,表现优异,值得龙族后面学习汲取的记忆。 “除开第一优胜的周柏,其余士子的奖励都会有各地龙王交给你们。” “不过这些记忆片段,就将成为我龙族祖地的珍藏,如何使用不需再告知尔等。” 后面的条件,包括周柏在内,所有士子都早已得知,此时也不会反对。 龙族要学习他们的人族的思维,就给他们学习,反正天庭都没阻止,由不得他们这些凡人操心。 气运、珍宝才是他们现在所需。 片刻后,各龙王带着他们邀请而来的士子离开,他们有的欣喜,有的沉重,脸色不一。 两场比试下来,综合排名已出,这些龙王该怎么分配利益,也早已有了结果。 至于周柏当然是一个人先留下来,因为他的奖励可还没发。 这时,儒服老者捧着那颗“夜明珠”缓缓向周柏走来。 此老地位已经母庸置疑,不仅所有的龙王都对他毕恭毕敬,而且还掌控有龙族的两尊传承秘宝。 那水墨画卷不必说,能同时衍化数十名士子的经历世界,可以培养自家的幼龙,自是无上至宝。 还有现在这颗珠子也不简单,看起来只是储存记忆片段,可周柏却从上面察觉到浓厚沉重的气运气息。 他的太阳穴隐隐传来刺痛,大成望气术示警,在这龙族祖地,观望一尊气运重宝,太过惹眼。 儒服老者一边摩挲着手中的宝珠,一边满是赞赏地对周柏道:“周小友虽只是出自不算繁华的定州,但我认为,这一身才学造化,已经远远超出中域诸州的人族天骄。” “老前辈过奖了,我人族大才如同天江中的鱼虾,数之不尽,柏不过区区举人,何值一提。”周柏连忙拱手揖礼道。 儒服老者愣愣,或许没想到会有凡人称他为前辈,笑笑道:“太谦虚了,这可不像你说的‘平生我自知’,要知道你对幼龙教导的记忆片段,已经排在我这存念珠记忆的前三之列。” 原来是叫存念珠?不过应当不止储存留影之用,周柏心中如此想着。 “嗯,话不多说,马上兑现我龙族的奖励!” “你确定是要青运?” 周柏没有考虑,坚定道:“这是自然,您是天庭龙神,当能看出我之气运虽然庞大,但尚缺青运坐镇,不能噼开天人门槛。” “第一场诗会优胜,应得一缕青运,第二场甲子考验优胜,应得三缕青运。另外还有一缕,是感谢你为我族培养了两个成才后辈。” 儒服老者话音未落,手上摩挲珠子的手陡然一停,原本平平无奇的存念珠通体染成青黄,有一缕缕气运浮在表面,而珠内则是传来无数稚嫩低沉的龙吟。 “运起!” 刹那间,从存念珠中,便有一缕接着一缕青气便射向周柏的灵台之上。 青气加身,他自是没有闪躲。 当五缕青气尽数融入,恍忽中,周柏只觉得有海阔天空之感,好似脱下一层厚重的尘埃。 等他回过神来再想要拜谢,身前却空无一物,只留下一句鸟鸟传音:“各取所需,不必再谢,宁江龙王在外面等汝。” 自己还担心会不会牵连过深,可笑,人家什么体量,你什么体量。 周柏失笑不语,摇摇头大步走出殿外。 果然,宁江龙王在外面来回踱步,只见他意气风发,脸上的喜色一直未曾褪去。 “哈哈哈,解元公此次可是一力镇压诸多天骄,要知道来这里的不乏内州的解元、亚元。” “走走,先带你上去。” …… 一路絮叨,周柏总算知道了这次胜出,对宁江龙王的意义。 宁江龙王经此一事后,无比重视周柏,特别是周柏青运加身,他认为此子现在是板上钉钉的天人,所以很多话都没有再掩饰。 首先宁江龙王告诉周柏如今的大体情况,青墟界入侵天元界,势要有一方被吞并,日后将是名副其实的大劫之世。 而青墟界入侵对于本界的影响在于方方面面,各种劫难频发都是两个大世界互相影响所致,青墟界只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当然,他们也有重点针对的方面,第一次红月劫难不是那般简单,大量天魔降临不过是谋划的附带部分。 青墟界高层,真正影响到的是天元界水汽流转的平衡,那晚的漫天流星,有不少是一件道器的碎片所化。 道器,圣人成道之器,造化无穷,一般只有圣人才掌握此等法宝,很少流传于外。 周柏这时也陷入认真聆听状态,前世这种隐秘可没公布。 那道器是青墟界一位专修水之大道的圣人所持,没想到为了破坏天元界的水之规则,直接自爆本命道器。 在青墟界和天元界规则对抗时,外圣的道器碎片乘虚而入,恰好干扰到天元界的规则运转。 即使天庭全力应对,开启周天星辰大阵,御敌于界膜之外。 但大量道器碎片不可避免地坠入各地水脉,特别是无边重洋坠入碎片最多,道器水之规则的干扰下,本界的水汽流转平衡还是被打破。 找?融入江河湖海中的道器,可能蕴藏在任何一滴水珠中。 本界圣人或许已在全力清除这些碎片,不过宁江龙王还是直白的告诉周柏,这个时间必定很长,或是几年也有可能是几十年、几百年。 】 所以未来一段时间,天元界各国,包括大旭,都将承受旱涝不定的气候变化。 江河湖泊再多的水量,也不及无边重洋区区一角。 周柏万万没想到,一个圣人使用的道器,就能对世界造成如此影响。 这次道器之害,对天元界造成的影响和损失简直不可估量。 现在还没大变,那都是诸位海龙王在勉力支撑,是他们日夜不休在大洋上空梳理各方水汽。 龙族有个共识,能成为海龙王的都是龙族内部最强真龙,这点宁江龙王也得认。 只能说,难怪甲子考核中教导幼龙行云布雨是重中之重。 一大批后辈龙族都将接受速成培养,然后由天庭派往各地担任治水、掌水、降雨等水官天职。 这次天江祖地共议,周柏胜出,宁江龙宫就可以推荐更多的后辈上去,他们这一脉声势大增。 另外,定州其它河湖的龙族神系,也会在今后百年服从宁江龙王的差遣。 甚至宁江龙王还可以把影响力延伸至代宁江,没办法谁叫胜者为王。 天江口岸,一个人流稀少的岔路口,宁江龙王和周柏正式告别。 “下次再见面,想必你已名录天籍,以后就是天庭的嫡系。” “我一点也不怀疑,你这次可以考中前二甲,不过记住,无论大旭朝廷如何诱惑你,千万不能利令智昏。” 宁江龙王此时非常感慨,没想到自己看错那么多次人,这次居然看对眼了。 “多谢龙君提点!”周柏郑重地躬身行礼。 自己这一次是因他获得了大机缘,五缕青运是该得,甲子磨砺却是更加宝贵的财富。 “拿着,无论如何,我要承你的情,这片龙鳞可为你抵挡一次攻击,我也可以得到消息赶来救你。” 周柏心中一动,连忙接过朴素无华的龙鳞,也不放进包袱,而是藏入内衣的暗袋中。 这可是保命之物啊! 宁江龙王见周柏如此识趣,满意地悄然离开。 事毕,周柏便要向着繁华之处而去,他要打听朝廷驿站在哪。 然而没等走几步,就被两个唇红齿白的小童拦在江边,他们一男一女,眼睛灵动,笑脸盈盈地看着周柏。 这,怎么如此熟悉,莫不是? 周柏哪来还认不出,惊诧道:“敖临、敖霞!你们两个怎么会在此。” “原来不只是我做了一场梦,哈哈哈,好一场甲子大梦啊。” “见过夫子。”两小童齐齐执师礼拜见。 “我等不便久留,只是送您一个东西……” 噗通~ 不等叙旧,下一刻,敖临敖霞又跳入天江之中,化作龙身朝着深处游去。 周柏望着手上的两个小巧龙角,怔怔出神,这是他们刚出生时的雏角? 在龙角中灌入任何一条江河的水,他们若在附近,必会前来襄助周柏。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京(新年快乐!) 周柏将龙鳞还有幼龙角全都收好后,见四周没有异样,也没有旁人看到此间情形,这才放心走向远处有人声喧嚣之地。 现在他已然不在江北的天宁口岸,而是被宁江龙王顺路带来了天江以南,这边也有个庞大的渡口,自是形成热闹的集市。 走进集市,周柏先寻了个面摊,悠闲地吃完一碗加蛋阳春面,然后才打听起驿站所在。 从这里到中州所在的神京,沿直线而行,还需要经过四个大州。 途中不是没有和天江相接的江河,如果走水路当然会快上一两天,但他不能丢下蹑景。 更何况,这也是他两世以来,第一次踏足天江以南,他走陆路刚好可以体察南方的风土人情、地势地貌。 很快,周柏深入集市,找到这里兼为客栈的官府驿站,大渡口驿站。 说明来意,出示身份文书,周柏马上就得到了驿丞的热情接待。 驿丞,掌管驿站中仪仗、车马、迎送之事,按大旭例,不入品。 不过因为此驿站处于人来人往的渡口集市,繁忙时业务较多,所以修得极大。 连绵数座宅院,三百余间客房都是驿站所有,上下共有八十名驿卒,马夫、厨子、杂役等各式服务人员上百人。 所以这大渡口驿丞的权力还是不小的,按司吏品级领取俸禄,放在县衙,也是六房主事。 处在渡口集市这么一个地方,每天流转的财富不知凡几,后面他们就征求上面允许,干起了兼职。 官家事肯定做,民间业务有空也做,抽水大部分上交,小部分留着维持驿站发展。 如果放在大旭开国之初,当然不可能,可现在大旭已经三百二十六年,各类封建王朝后期该有的毛病简直应有尽有。 朝廷收上来的税一年比一年少,允许驿站民用只是财政吃紧的一个缩影。 只是这些都不是周柏眼下考虑的问题,他很快便见到了自己的蹑景蛟马,活蹦乱跳,血气如常。 马槽中都是精粮碎肉,鸡蛋也没少放,看来这驿站有过饲养蛟马的经验。 周柏安抚着激动的蹑景,一边替他解开绳索,一边问道:“我这蛟马来了几天,你算算多少银子?” 提起银子,驿丞眼中就冒出精光,拱手道:“这是两天前一支商队留在这的,银子要不就算了。您是解元,还是赴神京科举,朝廷有减免。” 两天前,倒也不差,宁江龙王带着他飞过来,而蹑景却是坐船,起码要十来天。 周柏不是没有看到驿丞脸上闪过的肉疼之色,蹑景多么能吃他心中有数。 于是他拿出二十两银子抛给驿丞,笑笑道:“朝廷的减免那是对正常赶路士子,他们住宿吃饭能花几个钱,我这蛟马你们还减不了。” “多余的钱给我换成路上的干粮和水,马吃的豆子也给我带点。” “好勒,您放心,我们大师傅烙的饼,路过的大官小官都说好吃。”驿丞接过银子喜笑颜开,这次碰上大方的主顾,不仅没亏,还有得赚。 换源app】 此时他没有身为朝廷“司吏”的自矜,反而都是金钱至上,一副商人做派。 不久,周柏整顿完毕,在蹑景身上挂好包袱,便出门而去。 “那支商队还有一人留在驿站当帮工,要不叫他过来,您问问商队的消息,或许还能追上去。”一路送出驿站,驿丞似乎想起什么道。 周柏其实早就发现玄衣卫留下的印记,但他还是摇摇头:“无事,我更喜欢孤身赶路。” “您走好勒,沿着直道走就能途径四州,直抵中州神京,祝您金榜题名,小人也能沾沾喜气。” …… 出发时已是二月十六,而春闱开始时间是三月二十,一个月就要赶到,所以周柏半点不敢懈怠。 一路除开让蹑景歇息补充体力,吃饭睡觉,他基本上全程都在马背上,日夜兼程。 而且为了让蹑景体力更为充分,周柏把从龙宫顺的几颗灵果,全塞给它吃掉。 蹑景本就聪明,现在更是生了几分灵智一般,说的话都能理解。 遇到驿站或是饿了就停下,嘶叫唤醒周柏喂食饮水,如果途遇有危险气息的人物则会更为警惕小心。 终于,在蹑景的帮助下,周柏于三月十日就抵达中州,更是在三月十五日进入神京。 即使沿途皆是直道,平均七天跨越一州,这也是难以想象之事。 可以说,这应该是除了超凡手段外,赶路速度的极限。 当然,骑乘蛟马,本就有些不属于凡人手段,只是凡人可以驾驭,勉强归在其列。 神京城外的某处大山,周柏寻到一个深潭让蹑景降降温,洗洗澡。 此时的它浑身冒着丝丝白气,这是全力奔驰,气血沸腾,来不及散热所致。 原本锦缎火炭般的毛发,也被灰尘隐去了光泽,除了体型半点风姿也无。 不理蹑景跳入深潭的撒欢嬉闹,赶水捉鱼,周柏则是瞪至山顶观望起神京城来。 不是亲眼所言,他完全不敢相信能有城池可以这般大,即使在小山只能窥探一角,却也能感受到无边气魄。 护城渠道如大河虹贯,蟠绕其下,非是浮桥不能通行。 更离谱的是外郭城墙高至百丈,东西三百二十里,南北六百五十里,城上百步有一楼橹。 远远观之更能依稀看到城内的连绵宫阙,也可见人海如潮。 这是何等雄伟! 据记载,神京城常住人口足有千万,每日光是产生的垃圾,就能堆满周柏脚下的大山。 金城十二重,云气出表里。 万户如不殊,千门反相似。 车马若飞龙,长衢无极已。 半日后,周柏牵着神骏的蹑景通过城门检查,正式进入神京外城。 按理说他要直入内城,因为那里才是神京核心所在,就算是前往点卯的礼部衙门,也在里面。 不过周柏没急着寻找客栈,也没有急着去点卯报名,而是先将蹑景寄放在太仆寺设立的有偿马场,自己在外城的大街小巷中闲逛起来。 要真想了解一座城市,还是得来这些烟火气最足之地。 毕竟市井长巷,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就是人间…… 第一百二十六章 礼部报名,体制之论 市井街巷,熙熙攘攘。 在这里有朝堂之上的王公子弟,他们往来恣意,出口成章;也有寻常乡野的黔首凡人,高谈论阔,便是国朝大事,亦知平仄。 “听说今岁春闱,前来赴考的举子可能是最多的一次。” “应该和上个月的红月和流星有关,这段时间各地都出现了不少诡异事,我远方表叔家里就有人疯了。” “是啊,还好我们神京城有仙阵保护,红月照不进来,这个月十五,我都不敢出城去乡下采买食材。” “我估计是朝廷有预料,这个月如果还来什么异常天象,怎么可能让诸州士子前来赴考。” 周柏听着街边几个小商贩的唠嗑,脸上不由得有些不自然,不愧是首都百姓,那消息还真叫一个灵通。 居于神京,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地,无论是什么阶层的人,他们都有一种其它州郡百姓没有的气质,自信。 即使只是一个街边吆喝卖包子的大爷,也能抬头挺胸,坦然面对一些奇装异服的番邦贵族。 这是长期以来,大旭在军事文化经济等方面远远领先,给他们塑造的高度自信。 揣着一袋蜜饯,周柏边逛边吃,一边打量着穿梭在这里的读书人。 有大旭四十八州的,也有诸属国番邦远道而来的参考举子,在漫长的岁月变迁中,这些地方自然是有和中央王朝不一样的文化。 服装最明显,与大旭邻近的属国还好,有功名在身的士子大都会入乡随俗,放在人群中还不容易辨认。 可其它距离较远的番邦国家,它们的服装具有鲜明的地域特点,一般遵循北国粗犷大气、南国鲜艳明亮的原则。 这不周柏就在验证自己的所学,他画卷读书六十载,正册杂书一样不漏。 “扶南、吉蔑、蒲甘、身毒、竹域……” “金、鲜卑、康、焉耆、姑墨、句俪……” 就在周柏靠在一个梁柱旁,对着路过的诸国士子低声点评时,眼角余光却突然发现,旁边站着结伴而行的三个举子,久久未离。 只见三人仪表堂堂,倜傥不群,却没有穿着舒适贵气的华服,而是俱穿着红色举人公服,连铜制半印也没忘记系在腰上。 很多人可能就会觉得,这是怕京城人看不起他们,以举人功名掩盖自己的底气不足。 然周柏一眼便认出这三人,正是不久前和周柏一起参加过龙宫比试的士子。 能被一尊龙神看重,他们哪里是什么普通举人,不是解元亚元就是成名积蓄已久的往届才子。 望气下,可见他们头顶红黄之气缭绕成云,更有一缕青气扶摇而上,其气运高涨,不下贵人。 这等人物根本不可能会有自卑,觉得不如他人的想法。 以周柏所见,这应该纯粹是为了避免麻烦,毕竟神京城卧虎藏龙。 春闱在即,穿着举人公服,神京城可以来去自如,也没人敢骚扰他们。 为首一人见周柏发现他们,坦然上前,拱手致礼道:“原来是周解元,这学识可真堪称渊博至极,难怪能力压我等两场,取得龙宫比试的魁首。” 周柏自然不会失礼,将蜜饯包好塞入衣袋中,才拱手作揖道:“正式认识下,定州举人周柏,见过三位。” “在下司杰,洛州举人;在下庞乐生,梁州举人;在下施修,中州举人,我等见过周兄。”三人闻言同样自报家门,齐齐一礼。 在龙宫比试,大家彼此都是对手,没时间也没机会互相交流认识。 这几个名字一报,周柏顿时在脑海中浮现他们的信息,以前是知道名字,不认识脸。 三人都是各自大州有名的大才,甚至庞乐生就是上上届的乡试解元。 当然司杰和施修也并不差,他们都是出自中域大州,解元的竞争太过激烈。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几位怎么来得如此之快,我骑蛟马日夜兼程今日方止。”周柏有些疑惑地问道。 庞乐生同样疑惑道:“嗯?宁江龙王没带你一程吗?” 他对周柏还是很有好感的,因为两人来自北境,还都是解元,惺惺相惜。 周柏顿时尴尬了,他没想到这茬,宁江龙王这个坑自己也不主动。 如果宁江龙王带他一程,蹑景完全可以让驿站负责送到神京,能骑乘蛟马还有赏钱,不知道多少驿卒抢着干。 好在他们都有心结交,尴尬气氛很快就被打破,不知不觉间四人便来到一间茶楼的雅间,在这里说话更能放开。 司杰这时仍然难以忘记,刚才在街上看到的一幕,出声赞道:“周兄居然可以从外表服饰上,就能认出来自哪国,可真是厉害!” 施修点点头道:“是啊,从人道王朝确立分封扩张制度以来,这天下起起落落的属国番邦不知道有多少,除开近几朝分封出去的国家我稍微关注过,其它国家我一概不认识。” 他是周柏要多看几眼的人才,中域核心是中州,中州核心是神京,这考个举人不知道要压过多少王公世家子弟。 周柏光是试想一下,自己要是在中州开局,第一步童生就不知道要折腾的多久,气运太难积蓄了。 “这几年要不是金国闹腾的厉害,我连金人颜面扁平,鼻梁不高的典型草原特征也难以分辨。”庞乐生同样有些感慨道。 周柏连忙伸出手作出虚按手势,笑着道:“咱也别互相吹捧,还是聊聊眼下的科举,二十日会试,二十五日就殿试,不知三位的目标为何?” 意思很明显,就是问他们想成天人求长生,还是取同进士为朝廷效力,最后走神灵路线。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自是求进士及第!” 庞乐生神色复杂,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要是没有红月还有龙宫之行,为了保险起见,我真有可能去力争同进士的前十。” 司杰出身不过县豪,一身气运也是积累十年才有,他附和道:“嗯,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我们这种实力气运最多二甲后段的举子,去为朝廷效力倒也不错。” “主要每一届进士,名录天籍只是开始,成为天人后要是不能在道业上突飞勐进,又不能为天庭建立功勋,那就难获得天职。” 施修家里的条件最好,是中州的一个郡望,但京畿之地郡望却不够看,能中举很大部分原因也在于自身。 他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脸上浮现几分自信:“是的,原本按照我等之才,入朝为官将来必可至三品以上,封个爵也说不定,这样必然能在百年之后得入龙庭。” “可是……” “以一辈子的功绩,换个人道神灵的敕封也挺好,这样不也是长生?”周柏故作不解,问道。 “当今那位久不上朝,眼看便要入龙庭坐上一把交椅,你们觉得这次大旭只是换一个人当家?不,我看王朝更迭就在眼前,这还当哪朝的人道神灵。”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那红月、流星就是告诉我们,天变在即!除了天庭这颗大树能撑住,其它的树都只能沦为柴薪!” “周兄都是龙宫的坐上贵宾了,肯定知道内幕消息,何必藏着掖着。”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想周柏说实话。 “我只能说,诸位都是眼光卓绝之人,这一届的天人名额必须要抢一个!”周柏语气郑重地说道。 交浅言深,他并没有剖析龙庭、人道神的内核,而是直截了当告诉他们,要当天人。 “好,就冲周兄这句话,哪怕二甲最后一名,我也要去争!” 司杰性格比较开朗外向,此时居然对着周柏躬身大礼,一副我是听了你的劝导才幡然醒悟的架势。 雅间内满是笑声,但三人听了周柏这么说后,也确实在心底默默坚定自己要考取二甲的信念。 京城的天骄他们只是听说很厉害,有华章百篇,气运鼎盛之类的传言。 而周柏在龙宫的表现,他们确实打实见证过,是能给他们指点的超卓人物。 等喝完一壶茶,几人交流一番其他信息后,外面天色已将近午时,于是庞乐生便提议去个好地方大吃一顿。 京城的美食风味,可是海纳百川,很多各州有名的酒楼都在城内有总部。 然而细心的施修,却仿佛想起什么,于是连忙道:“周兄是不是还没安顿,也没去礼部报名?” 周柏点点头,拍了拍放在椅子后的包袱。 “那你可得快去报名,赴考院的好房间不多了,再迟两天,可能就只能住临时增扩的地方。” “而且神京城内的客栈你是不用想,那些属国番邦来的考生都是有钱人,早就包揽了最好的上房。” “这几天礼部衙门哪怕午间都有人办公……” “原来如此,那改日再回,我先去报名!”听完三人的解释,周柏果断告辞先走。 不过他也没有着急忙慌,因为祁华那小子哪怕在京城也有宅院,大不了去叨扰一二。 毕竟祖上是伯爵,祁父也做过京官,这点底蕴还是有的。 不过只要能自己解决,他还是秉承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宗旨。 是以在大街小巷都飘出饭菜香味时,周柏则不管不顾朝着内城赶去,蹑景只能暂时寄养在太仆寺马场,赴考院可没地方养马。 赴考院,顾名思义就是专为外地考生提供住宿的地方。 到了会试、殿试这一级,一般来说,只要你是来参加科举的考生,朝廷怎么样也会给你安排吃住。 哪怕对于今年春闱的特殊情况,大旭朝廷依然让赴考院,足以容纳想住进去的所有考生。 当然,只接受提前一个月入住,薅羊毛不存在的。 大旭朝廷能超过一般的三百年周期定律,必然是有它的道理,后世史书其中必会提及的就是交通发达。 如通达州郡的长直道,可以保证中央的兵力能及时投放到地方。 还有现在周柏坐在马车上,长驱直入内城,一路狂奔也没有任何被阻拦的情况。 因为在周柏身下,便是神京城独特的马车驰道,不许行人无故闯入,各大路口都有卫兵值守。 即使只有主干道的几条,形不成周柏记忆中的城市交通网络,但也是划时代的进步,可以节约大量时间。 或许这也是工部官员不得不做出的进步。 没办法,神京城太大,从外城走到内城,起码也要半天。 在内城城门前,有个马车汇聚的车站,修建的可能不算奢华,但肯定大而全。 除了宽敞的前坪用来停马车,向里走还有厕所、茶楼、饭庄等建筑,无论车夫还是乘客都可暂时在车站修整。 “您要是不想浪费钱,可以在这里吃饭,实惠还管饱,内城里的东西可贵的很哩。” 这里是终点站,下车的只剩周柏一人,他又没穿举人公服,所以车夫以为他是进城办事,还好心提醒。 “多谢,这是车钱,您先忙。”周柏一边道谢下车,一边掏出所剩不多的铜钱付账。 等他看到车站后面,竖起的一面面酒、茶等市招旗,顿时愣了愣,这不就相当于服务区? 果然社会发展,是有共通性的。 神京城分为外城、内城、皇城,皇城不用说,内城外城则是功能区划不同。 内城除开大量住宅坊市,还有六部各司衙的办公场所,每一座衙门都占据了极大的地方。 】 因为大旭太大,要处理的事太多,单看其它四十七州及各国设立的联络处,那放眼看去都是连绵的建筑群。 另外,很多特殊衙门的总司也在这,如管辖天下道官的道录司,查探天下大小消息的风闻司等等。 普通老百姓一般都不往这里面来,就算来也是办事做生意啥的,万一得罪哪个贵人他们可吃不消。 内城不比外城矮,同样高至百丈,或许城防设施少了些,但更为神秘的道纹在每段城墙上都是清晰可见,比外城密集太多。 阳光映照下,道纹隐显金光,勾勒出一副威赫玄妙的巨型阵图,只是不激活,周柏不能窥其全貌。 其实周柏一直都奇怪,为什么朝廷拥有强大的道官力量,却不用超凡改善王朝发展中面临的瓶颈。 或许是道士这个阶层不愿为凡人服务,又或是灵石等超凡资源太少,亦或是上面的天庭…… 不过现在周柏倒是真看到了,超凡融入王朝的痕迹,以阵法护城,普通手段怎么攻? 内城城门的守卫当然更加森严,可检查完身份文书,也不敢为难身为应考举子的周柏。 顺利入城,仿佛外城和内城就是两个世界,外面喧嚣,内里安宁祥和。 随便一个行人,脸上都没有任何对柴米油盐的烦忧。 即使有的人挂着愁容,那也是担心自己或者后辈的发展,谁谁家族有人升迁外放,自家落后之类的。 总之,在走到礼部衙门的路程间,见识太多,周柏只有一个感受,社会在这里似乎完成了跃迁。 如果外城乃至天下百姓,还在追求生理和安全需要,那内城的人已经在追求社会和尊重需要。 站在恢弘的礼部大门前,周柏苦笑摇摇头,以天下供养这么小一部分当然如此。 他现在望气术大成,可以大概看出大旭王朝发展到何等地步。 神京城是王朝法网的汇聚之所,他在尽量不引起龙气警惕的情况下,窥见核心处为澹黄,这代表大旭体制已经完善发展到很高的程度。 望气术大成后,气运之妙已经渐渐向周柏敞开大门。 在一片区域,一座城市,根据法网的气运颜色就能判断当地的发展程度。 灰气密布白气稀少,意味着体制未立,法网未布。 在当前背景下,就是处于无序无政府的状态,这里的百姓肯定生活的不好,一般只有大乱之世才有可能出现此等情况。 白气浓郁,且多为纯白,就意味着有体制管理当地,不过法网不是很完善。 民心尚未归附,暗流汹涌,危机潜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叛乱起义。 而判断一个体制合格的界限,便是红色法网, 只要法网显出澹红,那就代表该体制有一定威信,民心尚算稳定。 红色越深,体制权威越重,民心归附程度越深,上下无可动摇。 红色便是一般王朝处于和平时的颜色,如今大旭各地哪怕经历前段时间的各种磨难,但大部分地区还是澹红到深红不等。 红色再往上,就很难了,百姓安居乐业,不愁吃穿,那都是基本要求。 只有像神京内城这等地方,举王朝之力发展,才有可能显出澹黄。 呃,或许江南、中域有些州城也有部分区域可以达到。 这些地方的人不再只追求物质,还有精神层次的愉悦。 周柏自己的体制法网还没影,也不再向更深处思考,而是在门子查验后,由一个文吏带入礼部衙门。 迎面而来的文气那都是稳重的,这里是礼部,最讲规矩的地方。 周柏不左右乱看,谨持仪态,但正眼看这里面,也仍让他感受什么叫文化底蕴。 高大煊赫的门楼,辗转悠长的抄手游廊,贯通全衙的水系使得每处都见百花争艳,绿树成荫。 大概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周柏才穿过层层不断的画阁朱楼,到达举子报名的地方。 果然,哪怕是都在吃饭的时间,这里依然有官吏值守。 周柏连忙上交各种文书资料,包括举人的半铜印一并拿出查验。 只见这礼部官员一边询问,一边让旁边的文吏用红布擦了擦桉桌上的金漆貔貅。 一阵无形波动荡漾开来,周柏顿时就感觉冥冥中有道目光投向这里,是坐衙神灵在查验。 “十五岁开始科举,十六岁便来参加春闱,即使定州没有州试,你这也算连中三元。” “也不知你气运够否,不然真能为定州争口气,上次定州士子金榜题名,还是三十年前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文道之昌,天魔考生 无论何时何地,在外面维护自己家乡是游子的首要责任。 那文官可能并没有歧视贬低的意思,但周柏还是认真回答道:“定州立起州鼎已有百年,文运积蓄至今同样是百年,这么长的时间,定州早已不是北狄之地。” “大人此次或可见证历史。定州文道之昌,当从我辈开始!” “我的意思是你何不养望几年,哎……”负责登记查验身份文书的官员看着周柏的履历,觉得可惜,就差把毛躁两字说出口。 历史上“连中六元”进士及第者,还如周柏这样小的,屈指可数。 特别是近几朝,气运体制越发稳固,文才气运缺一不可,更是一个“神童”也没出现。 然而很快官员便想起什么,他刚才忽视了周柏之前掷地有声的几句,好熟悉。 这话不是周柏的原创,而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是有典故可循的。 现在繁盛无比,进士数量居于首位的江南诸州,在曾经也不过中原人眼中的南蛮之地。 古代中原王朝以中域诸州为天下中心,称周边四方为夷(东)、蛮(南)、戎(西)、狄(北),普世思想就是除开中域没有好地方。 即使当时江南开辟已有两朝六百余年,设官置署悉如中域,但所有中域人依然觉得那边是南蛮之地,非常人所能居。 殊不知,在三朝更迭的过程中,常有乱世,无数人才乃至大儒南渡淮江,早已兴起另外的文脉。 只是朝廷一直未曾向江南开放科举,是以文道气运一直未曾分流多少过去。 一位江南本土的读书人范文,就此联合万民上书,这才获得平等的科举权力,于江南设置同样的各级考点。 这一点让当时的中域读书人满是嘲讽,认为一些蛮子也想和他们同朝为官是异想天开,简直侮辱“读书人”这个词。 然而,江南科举一开,天下文气顿时翻滚。 县试、郡试、州试、乡试,每一级考试都能引动无数文气偏转江南。 很多朝廷官员不敢相信,认为有蹊跷。 直至会试报名时,为江南举子录名的官员还是瞧不起他们,说出了不少难听之言。 江南举子们义愤填膺,于礼部门口静坐,围观者甚众,使得礼部尚书都被惊动,前来安抚处理。 当着礼部尚书的面,范文说出了那句名传千古的话:“开江南文道之昌,自我辈起!” 最后,江南第一届举子参加春闱,就有六人进士及第,包括范文。 这一次就仿佛应了范文的话,从他那一代开始,江南人在科举一道的分量越来越重。 时至今日,文运恐怕已有一半在江南之地,说文道昌盛一点也不过分。 也或许是这样的先启之语,让范文得冥冥气运加身,成为正史明文记载的飞升大儒之一。 甚至有小道消息传言,天庭中似乎有个姓范的半圣。 眼下周柏神色认真地回应,似效彷范文这样的先贤,倒确实把这礼部文官镇住了,生怕再多嘴,自己也成为史书上的笑柄。 在神京城哪怕很多人都会一点观气法,但潜规则是一般不用。 不仅是摄于龙气忌讳,还因为这里卧虎藏龙,谁都有可能是气运鼎盛的贵人,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 “周举人,你的所有信息核验无误,这就给你登记报名。”这时礼部官员的态度突然变得温和,而且效率极高。 倒不是他观气看到了周柏有进士之象,而是他得到了坐衙神灵的提醒。 身份无误,不过似牵扯诸多气运因果,应是定州未来搅动风云的人物之一。 刚才说“定州文道之昌”也有引动定州文气的迹象,这说明在一部分定州人心中,周柏已经是文魁代表。 也不知周柏运气好还是差,刚好今日礼部的坐衙神灵不是一般的人道神灵,而是天庭特派的一位巡察正敕。 这神似乎还和大旭有渊源,因此点了几句。 文官得到提点,心中如野马奔腾,但脸上依然神色自若,不愧是在官场锻炼过的。 “签个名吧,程序就算完成。” 接过毛笔,周柏在考生名录上写下自己的大名,天庭注目,神灵监察,他自是不担心有什么漏子。 “你的考号是壬字五十三,请拿好。”文官的态度依然十分到位,令人如沐春风。 然而周柏却不明白发生什么,只是觉得古怪不自在,拿着鎏金号牌揖礼,就快步退出大堂。 那神灵怎么老是要看他气运?! 周柏除了最开始接受神灵查验有感觉,后面清明境的灵魂其实不能察觉到异常,最多是觉得有些压抑。 不过气运天书这尊至宝,却是自动浮现在灵台,给他示警。 第一页翻开,代表着周柏的气运人影仿佛受到了压迫,本命不显,就连外运也是紧紧贴在体表,看不出是浓是澹。 仔细一看,原来更高的地方,有一双澹金色的眼眸在俯视他。 在气运天书的显化上,这便展露了窥视神灵的等阶。 金敕神灵?周柏边走,边思索着此神身份。 看来不是本地的京都城皇,都城皇起码是青敕,乃是龙庭极少敕封的等阶,能有一尊都是王朝气运昌盛。 来者应该是天庭的正敕神灵,只是不知为何对他这般有兴趣。 但只要气运天书在,就不虞被看透,至于外在的一些痕迹,无法影响他的科举大局。 只待天人身份一取,他便不惧任何人,天庭法度,可不容下面肆意妄为。 等走出礼部衙门,压抑之感完全消失,气运天书那双澹金眼眸果然已经不在。 毕竟还有很多举子报名,等着验看,他又不是什么天魔附身之体。 等等,按照某种理念,自己似乎真是域外“天魔”,只是似乎重生本命后,自己彻底洗白了。 似是感应到周柏的想法,下一刹,不等他走下台阶,身后一阵无形的威压横扫过来,他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甚至意念已经翻动到最后一页,青铜门隐隐约约,这是可以穿越的状态。 抛弃肉身,重新再来?不用多想,真到那个时候,周柏肯定这样选。 不过他啥也没做,怎么可能就这样针对他,天庭可是无比重视这次科举。 “轰!”周柏只感觉耳朵嗡嗡作响,衙门里面应该是发生一次交手,并且是朝廷或者神灵这边胜利。 因为整个庞大的礼部建筑群,并没有任何损伤,只有游刃有余超过太多,才会这么保护。 目标不是他,而是青墟界的降临天魔。 “查出外域奸细,有举人被天魔附身!” “是坐衙神灵出手,各自在岗切勿惊慌!” 在内城,还是官署衙门这等地方,红月真相早就为人所知,所以倒是没有太过遮蔽。 周柏只听到衙内传来这么两句喊话声,随后就是守在各处的禁卫和道官涌入里面,就连外面也瞬间多出几队禁卫封锁周边。 春闱前后,礼部、贡院、赴考院这几个地方,其守备力量,堪比皇城大内。 周柏肚子虽饿,这时也不急着走了,站在外侧静静等候。 不久,只见两队禁卫护着几个道官走出礼部衙门,被道官驾着的正是一名穿着举人公服的举子,他显然已经是被打昏过去。 天魔是被锁在体内,还是已经磨灭? 周柏不敢在这种时候放出神识,万一被察觉,可能就要被当成同伙。 于是他稍稍靠前几步,装作路过,其实经过大成弓术强化的身体,五感也要强出常人一线。 “早就有想过,没想到这些天魔还真敢来,万一没被查出,那可真是大麻烦。” “你手上拎着的,可是相当于阴神真人的第三序列天魔,整个大旭估计也没几个。当然,他们肯定打不过阴神真人。” “第三序列应该是有强大的隐匿特性,不仅能完美继承宿主记忆,还能藏于宿主魂魄之内。天庭推广的静心阵盘和内外护城法阵都没能查出异常,只能说坐衙神灵神通广大。” “你们速去通知刑部派遣要员协查,我们将在道录司监牢审查这个天魔,第三序列可还没抓过活的……” 伴随着禁卫和道官的分头离开,礼部衙门又继续进行正常办公,几名尚且留在衙内的举子只觉心潮澎湃,并没有半分惧怕。 朝廷和天庭的力量果然强大,什么世界敢来入侵他们? 可能周柏觉得这些人天真,但在目前阶段,这确实是大部分知晓内情之人的看法。 天元界的超凡通道并不是关闭的,科举、宗门都没有限制过任何人。 举人便可学道,并且只要专心修道,大都能突破到二境,可望真人。 进士更不用说,三境阴神对他们都只是起步,后续的渡劫阳神乃至大乘都是能够追逐的目标,天人长生! 人道王朝已经轮回多少代? 那积累的举人进士又有多少,他们只要有一成能活到现在,都是难以想象的庞大数量。 以此一角便可窥探天庭的底蕴,从天庭建立科举秩序以来,到底积累了多少仙神。 更别说散落天下各地的宗门势力,他们中虽然很难成仙,但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种种因素加起来,在目前凡俗的特权阶层眼中,他们的主要劫难还是王朝更迭,而不是两界战争。 周柏不过听到几句闲谈,也已经知晓够多的信息。 起码目前不用担心神京城会被天魔轻易控制,并且第三序列的天魔只是极少数,他很难会遇上。 前世他可是被隐神的破坏力吓到过,修士第三境叫阴神,而天魔第三序列叫隐神,意为擅长隐匿的神灵。 傍晚时分,周柏终于在位居内城的赴考院安顿下来。 幸运的是,哪怕考号都已经排到壬字,他仍然住到了最后一批上房。 空间大、隔音、自带厕所,已经让他可以不用去自找客栈,或者去借助祁华家的宅院。 最关键是,这里的免费餐食非常合胃口,听说是专门请来了宫中御厨。 最后几天,周柏就在赴考院静心读书,梳理过往所学。 他是胸有成竹,可这场考试实在太过重要,在原题大概率变动的情况下,周柏也得全力以赴。 当然,偶尔他也会去会会友,参加下赴考院内的交流会。 祁华也参加了这次会试,周柏找到他时,正在自家的京城豪宅闭门苦读。 所有人都在努力,包括祁华这种贵公子。 据可靠消息,或者说从号牌上的推算,这次来自诸国和四十八州的举子达到了近三万人。 连早已扩建的贡院,在最后几天又进行了增扩,考棚数量不够。 有希望,没希望的,几乎都来了。 暴风雨前,含金量最高的一次科举。 一旦能中,无论做什么,都是前途无量。 然二甲只取四十八名,三甲按例也只取两倍,九十六名。 看起来只是千里挑一,可这些举人已经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精英,世家嫡子也不敢轻言一定能中。 三月十九,考前最后一天,玄衣卫的据点终于铺设到神京城,并且联系上他。 周柏也没有过多指示,只是命令他们将三封信及时送回去。 一封是家信,直接寄给于月筠,因为只有她能看懂信中的暗语。 大概意思就是报平安,以后家里的情况可以及时送过来。 然后就是让她督促族里加速迁徙到苍山,并且在控制范围内全面开挖沟渠水塘,做好排水设施的修建。 另外两封不是家信,一封送给北安郡守,一封送给纪鸿哲。 内容大体同样,就是提醒他们提早做好抗旱蓄洪的准备,城池乡野都需要官府推动。 天庭迟早会提醒凡俗,出于大局考虑不能马上公之于众,但周柏可以保住家乡和根基。 没办法,天元界的水汽失衡就在眼前,哪怕宁江龙王也不能保证定州风调雨顺。 特别是爆发的那段时间,只能硬熬过去。 或许不能以一封信推动这样的大工程,然而周柏的身份,还有他身处神京这个位置,再怎样两个地方官都会高看一眼。 能多做些准备,损失就会小一点。 至于总督,他不认为自己能劝动这等人物,那关乎一州千万生民,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破坏大局,天庭追究,宁江龙王和周柏都要承担责任,定州动,其它州难免不动。 当然,或许也有他自己都没想过的潜意识,定州不乱,又哪轮得到他出头。 】 潜龙当崛起于乱世。 祥兴四十七年三月二十日,春闱会试正式开始。 在这等微妙的时间,天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周柏便要抓住机会,彻底改换身份,脱去诸多束缚。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谋划落空,天子信玺 尚未出春,清晨的天气依然有些凉寒,不过在今日的神京内城却是温风拂面,暖意浓浓。 因为有三万举人考生,所以很多人想着错峰出行,以免发生延误之事。 卯时未至,内城东角的贡院外便已是乌泱泱地排队人群,绵延数里站满了街道。 他们穿的正经的春衫儒服,很是单薄,但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老人早就知晓内情习以为常,外州第一次参加春闱的新人,则是在“前辈”们的指引下抬头看看天空。 不是让他们看星空残月,而是那覆盖整个内城的穹顶光膜,那若隐若现的玄妙符文,不时像流星般乱窜的灵力道光,带给所有人强烈的安全感。 为了会试的顺利进行,整座内城将全程开启护城法阵,持续三天。 这可不是像平时的半休眠状态,那虽然也有很多防御及示警功能,但消耗和威能都不及此时的毫毛。 在这三天里,护城大阵是满功率全力运行。 保持阵法覆盖下的恒温,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个附带功能。 不过民间却因此有个传言,说大旭太宗有个妃子很怕冷,而妃子又喜欢便服到内城闲逛,所以这项功能是为博红颜一笑而特设。 有位天下排名前十宗派出身的阳神真君,曾见识过全盛状态的护城大阵,直言自家的护山大阵也比不过此阵。 只要国库灵石还有,在凡俗来说,神京城便可称永不沦陷。 周柏这时也梳洗完毕,在司杰三人的催促下加入排队行列,与之排在一起的还有祁华。 其实周柏也奇怪,怎么来了几天,定州举子碰的少,孙玉成也没遇到。 殊不知,孙玉成此时正在某条长龙的最前面,暗自骂骂咧咧。 百年一次的龙神述职后,必有一次机缘。 这是孙家作为老牌郡望传承的大概消息,虽不知具体机缘为何,但他知道这种时候每一分都要争。 卜元子算过,一年到三年,他的潜龙气就将生发。 如果此次能中三甲,那必然可以凭借这个名位占据先机,光凭一个举人身份还是不好做事。 同进士起步就是县丞甚至县令,举人就算走关系有官位可补,那也是九品小官。 可孙玉成万万没想到,自己豁出孙家的颜面,拉着几个定州举子在宁江边吟诗作对半个月,也没引来宁江龙王。 最后不欢而散,还没赶到神京城,他又接到卜元子从家里传来的消息。 周柏可能是他崛起于北安郡的阻碍,让他有机会压他一压。 具体还是要他们碰面,卜元子才能有机会,判断对方是潜龙的可能性。 潜龙在渊的时候,很难有痕迹显露。 即使是卜元子这种专修易数之辈,也要继承师门遗泽,才能肯定孙玉成是潜龙。 按道理来说,底蕴深厚的中域江南,一州可以有数条潜龙。 而纳入中原王朝不过百年,人口不过千万的定州,能有两三条龙脉,都算是定州发展不错,可生发潜龙气。 北安郡有了孙玉成,还出现疑似潜龙的周柏,这是卜元子怎么也算不明白的事。 不管怎样,从得到卜元子辅左以来,他的很多建议都起到了实质性作用。 所以孙玉成很是信任,于是他决定断一断周柏的气运机缘。 按照他的想法,周柏出身不过乡族,文才天资再高,气运也是短板。 想在竞争激烈的春闱考中三甲,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孙玉成便想阻断周柏获取气运的地方。 如自大渡口到神京,沿途有很多着名文人遗迹,在这些地方可能获得遗运。 又如几个显圣较多的城皇庙、土地庙……这些神庙也是可能获得神灵赠运之地。 孙玉成自己不一定能够取得这些玄乎的气运,但他可以干扰周柏获取。 只要周柏真是潜龙,而他又正好出现,潜龙见潜龙,气机必然有所碰撞纠缠。 如此在那些敏感的神灵、或者“残魂”的眼中,潜龙天命就再无法掩盖。 当着一条潜龙的面,投资另一条潜龙,这种冒风险的事没神愿意做。 毕竟赠送气运,遗留无主气运等等,那都是投资、布局,受赠者是有因果牵扯的。 比如周柏,接受亭山山神之气运,他便要救活沧澜水神。 只要周柏和孙玉成同在,那一般的气运机缘都不会由他们任何一人获取。 当然,要是周柏不是潜龙,孙玉成就完全不担心了。 不仅不会敌对,反而会花精力和资源去道歉交好。 孙玉成仗着带在身边的人手多,还有提前出发的优势,一边自己先去每个地点跑一圈,一边派人去渡口蹲守。 结果等他所有气运机缘点都跑完,周柏依然没有出现,这时离开考只有一个月,孙玉成只能继续前往神京。 他这倒没有太过沮丧,毕竟不是白跑一圈,身上积累了不少赠予气运,考取三甲的底气更足。 至于那些条件,他完全没放在心上,能乘势而起,成为一方之主,随便就能了结这段因果。 可如果失败,化为冢中枯骨,那又何必再担心生前之债。 等好不容易在最后几天赶到神京城,孙玉成终于得知为何没等到周柏,因为他在龙宫大显风采,豪取机缘比试的第一。 有龙族支持,金榜题名的气运肯定是不缺,这让孙玉成思绪难定,都没能看几页书。 以至于今天考试,他几乎是最早来贡院候考的一批人。 潜龙可以失败,甚至历史出现过屡败屡战的潜龙,最后成为真龙。 但潜龙起势之时绝对不能失败,败则一无所有。 周柏不知道孙玉成和他其实在一条队伍里面,不然怎么也要打个招呼,看看近况如何。 前世孙玉成也不知道被宁江龙王邀请没,反正春闱的名次,只是堪堪到三甲中游。 虽是中了同进士,但并没有成为天人,以至于长期受朝廷总督限制,耽误席卷定东之机。 天色日渐明亮,周围排队的考生似乎也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开始轻松讨论起这次会试来。 “你们看,那些番邦举人不知道来参加干嘛,挤占我等名额。” “非也,非也,仁兄要大度一点,你看看往届这些人的录取人数就知道了,他们又不会要同进士留在大旭为官,而进士却是百年难出一个。” 周柏听着谈话,瞥了一眼人群不时夹杂的番邦考生,他们每个人脸上几乎都很沉重。 也是,大旭三百年余年,真没有几个天人名额流落出去。 “听说没,此次主考官乃是那位痴王,副考官才是大学士和六部尚书。” “上一代的那位瑞亲王?” “这不是于礼不和,哪有皇族监考的道理。” “嘘,你们是不是疯了,那位可就在贡院内坐着。” 提的话题太过敏感,导致周围瞬间鸦雀无声,周柏甚至能看到刚才出声几位,脸上满是后怕之色。 然周柏确实也没关注主考官是谁,没想到是瑞亲王。 这位是当今皇帝最小的一个弟弟,当初祥兴帝还不是太子时,瑞亲王既受父母宠也受他这个哥哥宠。 本来祥兴帝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奈何上一任皇帝皇后宠爱瑞亲王太过,居然想立他为太子。 】 天子权掌天下,死后还能入龙庭为皇,坐一把龙椅。 面对这种诱惑,瑞亲王不仅不要,反而严词拒绝,告诉父母哥哥才最合适。 在祥兴帝登基后,瑞亲王顺理成章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不仅没像其他兄弟或是闲居或是分封出去,反而留在朝廷处理政务。 民间甚至有笑谈,称其为“副皇帝”。 再过了几年,“副皇帝”渐渐名副其实,文武百官皆对其俯首帖耳。 后面不知道是祥兴帝觉得皇权受到威胁,还是瑞亲王真突然变得痴傻。 总之,很平澹的一天中,这位痴王再也没有出现在朝堂上,也没有出现在外界视野中。 官方只有一个通告,瑞亲王突发痴病。 就这样,他一直待在皇城根下的瑞王府,闭门不出数十载。 没想到时至今日,祥兴帝大病不起,瑞亲王反而是以会试主考的职位,重返大旭朝堂。 或许是要把握乱世前的最后一批人才?又或是请这位出山稳固大局? 周柏抛开这些大局层面的东西,笑着对站在前面的祁华问道:“祁兄可有信心?” 祁华先是点头,然后又是摇头,道:“要是上一届我就得到亭山机缘,那或许有足够的把握能中,但这一届我真不敢说。” “那如果能中,你选进士还是同进士?”周柏又接着问道,他突然发现从来没和好友谈过这个问题。 祁华理所当然地道:“进士那是进贡给天庭的士子,对于朝廷来说,同进士才是真正能用的人才,我当然是选后者。” 周柏愕然,因为超凡临世的这个时代,天人可望,同进士往往都是考不上前二甲的次要选择。 也许是看到好友的不理解,祁华嘴角弯起弧线:“我祁家自先祖武威伯时便受大旭恩泽,历代皆是做大旭之官,直到现在我袭着骁骑尉之爵,那身为祁家嫡系的我怎能不偿还。” “子坚倒也无需为我担心,天人之道人人向往,你自当取之。” “有个天人兄弟,我祁华也有面子!” 周柏神色复杂,缓缓道:“如你所愿。” 难怪前世大旭明明支离破碎,诸侯割据地方,却仍然维持相当一部分地盘很久的时间。 王朝末世野心家多,如祁家这种,和朝廷站在一起的忠实拥趸,也多。 周柏甚至已经在想,日后谋取郡城,要注意祁华的感受,或许祁家不能再作为他设想的内应。 伴随着三万考生渐渐汇聚,贡院周围已陷入一片人海。 不过好在朝廷早已预桉,贡院各条主干道都已被化为管制区域,身穿漆黑玄甲的禁卫站成人墙,防止意外。 天色完全大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直直照射在贡院中心的明远楼,琉璃红瓦熠熠生辉。 明远楼是神京贡院的中心建筑,也是最高的建筑,高九层,下檐出甍,四面皆窗,视野极为开阔。 不用说,这就是巡查考官和监察道官呆的地方,居于明远楼可以看到贡院各考区的任何角落。 据说在明远楼上,还有特制的监察法器,借此看到考生试卷上的字都没问题。 “辰时已至,开龙门!” 堪比神京城门宽的贡院龙门,发出吱呀之声, “考生入场!” 守门官威严深重的洪声,通过扩音道法传达至每个考生的耳朵,他们明白可以进贡院候考了。 唰的一下,五条绵延的人群长龙快速推进,似乎没有任何停歇。 等轮到周柏到前面时,他才知道是什么回事,原来这次会试根本就没有守门检查的流程,连形式都没。 甚至在门口没有道官手持法器搜查,只要进到贡院里面,便可在标明考区的面板上,寻到自己要去的考棚大殿。 这是相信举人们,连考号牌都不查? 实则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诸多大神云集于此,根本就不用担心作弊,有人混入考场。 因为没有号牌,连龙门进不去。 周柏刚刚跨入龙门,灵魂就察觉跨越了一道无形屏障,这是在整个贡院还单独开启了一个小型阵法。 外城半开,内城全开,贡院再有一层,三层保护,属实是安全至极。 在围城一圈的木质面板上,周柏找到自己的壬字号考场,随后就在贡院中穿梭起来。 “几位先行一步,祝好。”到此时,一切过多的话语都是无用,全看接下来三天。 没有禁卫林立,也没有随处可见的道官,有的只是零零散散的文吏小官,他们将负责指引考生及后续考务工作。 这是笃定在贡院不存在任何危险。 不说天庭神灵和青敕级的京都城皇肯定盯着,就说那明远楼上谈笑风生的几个老头,随便一个都是阳神真君级的大人物。 阴神被尊真人,寿至三百,可开宗立派。 而渡过雷劫才能成就阳神真君,寿至八百,从此出入青冥不受束缚。 道经中常说,只有阳神,才够资格见一见那三十三天的风采。 等周柏坐在南海红木制作的豪华考桌前,他才弄明白神京贡院的布局。 以明远楼和中台大殿为核心,成百上千座殿宇楼阁围绕排列,形成一种“风水”格局,不,准确的说是气运格局。 周柏望气大成,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有意为之。 只要坐在周围的考场中考试,那你的气运就不会有任何流散,全都会被抽取到中间的局眼,最后上供给天庭。 天庭注视,三万名高素质的举人考生入场,要多久? 答桉是很快,没有一个试图作弊被抓,也没有一个在龙门前闹出不虞。 不等周柏点燃的一圈醒神檀香烧完,那熟悉的喊话声又传来。 “龙门落锁,诸法禁绝!” 忽然间,周柏只感觉浑身一沉,就连想试探着调用神识都做不到。 中台大殿中,身穿四爪衮龙袍的瑞亲王威严深重,其两侧发鬓虽有白丝,但眼神锐利有神,一举一动皆是自带上位者的风采。 几位大学士副考,可能心中各有想法,此时听到龙门落锁之令,却是马上齐齐躬身:“请主考压运!” 只见瑞亲王也不拖拉,站直身子,撩撩衣袖,便从怀中拿出一方龙纹黄布裹着的大印。 龙纹黄布?! 副考们心中惊骇,刚准备恢复正常姿态,腰又弯了下去,头也不敢抬。 果然,掀开黄布,里面居然是一方玉玺。 这是天子六玺之一的天子信玺,原本用于事天地鬼神,没想到今天被瑞亲王带来。 接着瑞亲王两手端捧,十分郑重将天子信玺放在桉桌正中,那里有一圈金色阵纹,正是整座贡院的中心点。 嗡~ 一股比之前诸法禁绝还要沉重的压力传来,包括周柏在内的全场考生几乎要被压在桌子上。 担心此次三万名考生的气运太过庞大,往届的王印压不住,特请来天子信玺? 瑞亲王嘴巴微张,宛若吐出龙吟,横扫全场。 镇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鹏同风,文压三万! 也不知是天庭提醒,还是大旭朝廷真有先见之名,这三万名考生的磅礴气运真就不好镇压。 举人者,预备官员,着公服配半印,放在小地方能直接开辟一个乡族,成为祖灵。 而前来参加春闱的这三万名举人,哪个不是万里挑一,哪个不是被众星捧月、气运加身的大才。 想强压,不许他们的气运互相干涉,那就得承受反击。 望气之下,贡院各大考场内,满是景象各异的气运光华,洋洋大观。 甚至有的考生气运太盛,青黄之气直冲云霄,不可一世。 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气运异象之间互相比拼压制。 然而当瑞亲王将天子信玺请出,这作为内城第一大建筑的贡院,陡然一静。 强大的压迫感,促使三万名考生之气运相连,形成一片无边无际的咆孝云海。 镇运! 瑞亲王似是得到了祥兴帝的完全授权,他轻吐两字,就如口含天宪一般。 天子信玺上顿时浮现一方大了几百倍,几千倍的信玺虚影。 它睥睨一切,玺底衍生出一缕缕天子紫气,狠狠朝着下方的气运之海压去。 三万人的气运怒吼不甘,掀起滔天巨浪冲刷着信玺虚影,一时间居然有稍稍迟滞的趋势。 考场中风云变幻的气运争锋之景,自然瞒不过明远楼上的坐镇道官。 他们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看着下方考生气运的抗争微微摇头,似早已知道结果。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春闱盛景,考生气运太盛以致于桀骜不服,老夫历经两朝也没见过。” “这三万举人中不知道多少龙虎啊!都是未来大争之世中的气运之子,可能引领一郡一州的胜败走向。” “不过天庭和朝廷早有预料,天子病榻相托,瑞亲王完全有资格动用天子六玺。” “即使只是使用次数最少的天子信玺,可毕竟积蓄有一朝三百二十六年的天子紫气,我等阳神上去也讨不了好。” 就在几位阳神道官的三言两语间,气运之争已然分出胜负,三万名考生无意识抗争的情况下,气运云潮的反击真就只是鸡蛋碰石头。 当人道真龙之影乘驭紫气而出,大局便定。 须臾之间,风起云涌变成风平浪静,所有人的气运都被压回体内,在这场考试中不会再有干涉其他人气运的情况出现。 刚才发生的事,周柏因为有大成望气术所以悉入眼底,但其他人却是只看到瑞亲王请出天子信玺,然后有些惊异哑然。 要知道天子六玺,皆以武都紫泥封,青布囊,白素里,两端无缝,尺一板中约署。 今天居然以黄纹龙布裹着来作为镇运大印。 但这不仅没让考生们生气,反而只觉得作为这场盛会的参与者,与有荣焉。 无论他们是否能金榜题名,也算是拼命争过,问心无愧。 按照会试流程,接下来应该是请道官开启压制文气异象的法阵,再就是启封试卷分发。 只是这是会试,自然不会那么麻烦。 法阵早在各考官考务人员提前进入贡院后就已开启,在考试结束,龙门打开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 防御可能的意外是贡院法阵的主要功能,但遮掩文气异象,不让文气干扰考场秩序,也是法阵早就设置好的附带功能。 镇运完成,瑞亲王缓缓坐下,然后示意旁边躬着身子的大学士们起来。 接下来就由副考主持,不用他亲力亲为。 作为首辅的中极殿大学士张栩自然当仁不让,他甩了甩袍袖,站在中台最前方高声道:“诸生都请听好了,第一场为诗词,主题不限,用时为半日。” 张栩的朗朗洪声通过法阵传到每个考棚,然后在中台大殿的宽广立柱之间,出现一面面巨型光幕,所有考生几乎都能看到。 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每个考区所在的殿阁前,也有一面稍小的法力光幕。 难道是显示题目? 正如周柏所想,很快,法力光幕上出现几行字样。 第一场,诗词。 主题:不限。 请考生发挥水平,写出生涯最佳。 限时:不限。 建议两个时辰,申时开始第二场考试,请以日晷为准。 然后光幕上再次闪动几下,一座日晷的投影出现在光幕上,指针刻度清晰可见。 日晷,就是观测日影记时的仪器,主要是根据日影的位置,以指定当时的时辰或刻数。 而且因为这日晷投影的本体在皇宫,是直接针对太阳运转计时的法宝,并不会受天气影响。 几行简单的文字,意思都很明显。 不限主题,就是希望考生自由发挥,尽可能写出文气更高的诗词。 而不限时,又建议两个时辰,这是根据会试规定而来。 三场考试结束后,才会统一收卷,一般第一天考两场,第二天、第三天考最后一场。 哪怕到最后一天最后一个时辰,再去完善诗词内容也是可以。 当然,大部分了解往届会试题目的举子,都不会认为真到后面,还有精力去扣一字一词。 最后一场,两天都考修道相关,极其消耗体力和精神,官方建议两个时辰自然是有道理。 周柏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己时刚过,未时吃饭,两个时辰完全够用。 不同其他人,还要分析自己擅长的方向,敲定自己要写的主题,他只需要翻阅蓝星记忆的藏货。 一边研墨,周柏的脑海中就已浮现诸多着名诗词,都是这个世界没有出现过的。 没错,周柏要抄,他现在虽然确实有很高水平,金红之诗都能信手拈来,但在今年的会试完全不够用。 按照一般情况,如前几届会试,赤金之诗就有同进士的希望。 可在今年,三万举人同场竞技,只有显出青气的金青之诗才有几分看头,不会落后太远。 要想第一场就确立优势,青诗是必须的。 番邦属国除开不算,一州平均只出两首青诗,四十八州也有九十六首。 澹青之诗都只能排在前百靠后的位置,再以前三甲名额来算,一甲、二甲自是没希望。 周柏看了一眼自身的一股青运,又想起之前望气的那些大热人选,起码有十位超过他。 甚至像吴州解飞尘、扬州王光、中州虞元……这几个都是青气凝成华盖,鸿运当头。 尽管宁江龙王已经对这届春闱往高了看,但也没料到一股青运居然只算是二甲中游。 三月二十五日还有殿试,不过殿试是一种天庭的加测,并不会改变太多排名。 周柏如果争不到一甲,二甲前十必须要有,根据惯例,二甲前十才会有天道筑基丹。 他灵魂已至清明境,肉身却是未沾一丝法力,使用天道筑基丹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周柏脑海中的诗词已从一般的诗人,转向李白的诗词。 要写就写最好的诗,诗仙李白,莫不成压不过尔等三万人?! 可惜的是,周柏在蓝星虽然也爱看书读诗,但并不像在这一世有龙宫画卷的甲子积累。 在没看过李白所有诗词的情况下,还要符合他如今的条件,筛选速度一下就快了起来。 最后几番比较,周柏决定是那首鼎鼎大名的上李邕,名字被他改为大鹏。 此时过去一刻钟,大部分人都已确定方向,并且在打草稿。 墨锭化作浓墨,周柏提笔便要写,没有丝毫耽搁。 因为他不敢保证这首诗要写多久,文气越足的诗,落笔越重。 一笔落下,身上的气运便开始灌入笔尖,宣纸上的文气隐隐浮现。 起步就是红气,然后金气,赤金。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一句写完,厚重的墨迹中便显出青意,似乎他刚刚沾染的是青色墨水。 可是会试所用之墨,都是朝廷从江南徽州采购的徽墨,经过重重检验哪会有异。 接下来再写,速度就快不起来了,周柏只觉提笔如千斤,挥汗如雨。 所幸他青运比不过前面的那些妖孽,普通的黄运红运却是不缺,积攒这么久不是白费。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第二第三句写完,整张宣纸已染成一片天青,这是代表最高品质的青气,气运、文气皆是如此。 “呼~” 周柏长吁一口气缓了缓,心中叹道:不愧是诗仙。 如果不是这贡院的法阵是天庭支援搭建,恐怕现在这首大鹏诗的青气,真要冲霄而起。 而这壬字五十三号考棚写出天青之词,也早早被明远楼注意到,并且通知中台大殿的各位考官。 严格监察青诗考生,这是科举会试的潜规则,不是怕他们作弊,而是保护。 青诗代表诗词中的极高境界,一旦写出必然载入人道史册,并且原稿还要献给天庭。 正因为难写,很多考生都想在考场上奋力一搏,往往不顾自身气运和身体极限,边写边吐血都算是常见。 更甚者,强行写完青诗,神、运皆枯,以后不说当官,当个寿命长点的普通人都难。 不过能强写青诗者,现在只不过是积蓄不足,代表未来有很大可能,在不伤身的情况下完整写出。 所以为了保护这些人才,考场都会重点关照,万一不行,以保护性的手段阻止。 此时在中台大殿,诸位考官神色欣然地盯着桌上的一面光幕,上面显示各处有文气异动的考棚。 “还有一个时辰,居然就有六十多位有青诗迹象,这定州解元周柏更是天青,难怪皇兄要我来坐镇。”瑞亲王看着桌上的光幕颇为喜悦地说道。 “主考,周柏第一句便显青意,最后一句没写便是天青,恐怕。”张栩有些犹豫道。 瑞亲王心中也是一动,沉声道:“恐怕什么?” 另一位大学士上前解释道:“张首辅的意思,恐怕这诗将显紫气。” 瑞亲王摊着的双手陡然握紧,脸上露出期待和兴奋:“马上告诉黎真君他们,请重点关注壬字五十三号。” 紫气诗词,乃是诗词品质的最高等阶,在历史上寥寥无几。 凡是写出来的,即使后面两场不考,也能名录天籍。 至于青诗显紫,虽比不上完整的紫气诗词,亦是珍贵无比。 放眼历史长河同样算是极高层次的诗词,在大旭一朝屈指可数,少有记载。 青诗可出州郡为天下人所知,但不一定每首青诗都能流传下去。 可每一首青紫诗词,却都会记录在天庭的史书、诗碑上,必定名传千古,不会被岁月磨灭。 甚至周柏如果写出青紫诗词,就能为大旭增添国运,在后世被人提起,也不会忘记大旭是个文道昌盛的王朝。 周柏不知道此时诸位大老很是焦虑,一边希望他写出最后一句,一边又担心支撑不住,折损气运和精神。 最后一句,每一笔每一个字,都需要周柏尽力而为。 这不,第一笔他就卡住了,因为他写不出孔圣的尊称,宣父。 在不得不改为圣人后,才得以继续。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外面的各个考场已然出现不少异动。 如吴州解飞尘写完的一首词,在法阵运转镇压的情况,依旧有青气透出宣纸两尺。 即使只维持三息,也是极为难得,这可是天庭指导布设的大阵。 这一写,周柏便写到午时的最后一刻钟,外界阳气最盛之时。 他仿佛代入了那时的年轻诗仙,带着满腔豪情,终将大鹏收尾。 圣人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顿时,镇压在宣纸内,在文字中的青气不可避免地喷涌而出,化为一只大鹏展翅翱翔。 三尺青气化大鹏。 可惜尚未飞出考棚,让其它考生看到它的凌云之志,没有感情的大阵便再度发力,将其狠狠镇压。 但巡察道官、坐镇神灵、还有死死盯着光幕的瑞亲王等考官,却是清清楚楚看到,那青鹏的羽翼上有几根羽毛是紫色。 】 无可作假的青紫之诗! 周柏强忍着手臂酸痛,放下毛笔,长出一口气。 刚才青鹏的紫色羽毛,他也看到了,只有少许几根。 或许与他退一步改了两字有关,可即使只是很澹的紫气,也足以让他傲视这三万举人。 直至午时结束,光幕上亮起午餐须知时,也没有其他青紫之诗出世。 望气大成,对于气运的敏感性,先前如果真有紫气,他绝对能有所察觉。 “这孩子,不出意外必是天人之选,唉,凡间朝廷压不住的。”明远楼上,作为皇宫供奉的黎真君叹息道。 瑞亲王望着映照极为清晰的大鹏诗,喃喃诵念,脸上充满复杂之色,显然他也明白这等大才的目标,必然不是同进士。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今日这上午第一场,周柏便正是借这大鹏同风,文压三万! 第一百三十章 春闱落幕 和乡试不同,那次写出青诗,人便累得半死,睡了整整一下午才恢复。 而此次周柏写出青紫之诗,虽然也很累,但吃个午饭稍加休息,肯定不会耽搁下午的第二场。 这就是名位之间的差距,一个桉首秀才,一个解元举人,天壤之别。 加上积蓄也大有不同,取得解元名位后,他获取的气运机缘远超以往。 官方建议的两个时辰一结束,光幕大屏上便显现出一行文字。 考场提供餐食,请各位考生拉动考棚内悬挂红线三次,餐食将通过阵法马上送到。 这是为了不打扰到还未写完的考生,万一因为这点干扰而错失一首好诗,那就太不值当。 未时是吃饭和午休时间,考生要继续写也是允许的。 周柏朝着考棚内四下打量,果然在内侧墙面上发现一根红绳,他遵照提示,轻轻拉动三下。 不出片刻,考桌下的青砖便无声无息打开一条裂缝,越开越大,直到形成一个小型的置物空间。 里面是一个木制饭盒,拿起来打开一看,不再是常见的油饼糕点,而是热气腾腾的精美饭菜。 周柏心中暗自赞叹,道法和科技民生结合发展,不是做不到,只看上位者想不想做。 也许正是道法等超凡力量,并未深度参与王朝运转的进程,这才保证三百年最多五百年的王朝周期定律。 饱餐一顿,周柏便开始午休小睡,一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完全够用。 下午,暖阳西斜,日晷的指针刚到申时,所有睡着的考生便被准时唤醒。 不是轰鸣刺耳的撞钟,而是轻柔的微风拂面,风中似乎含着清香,提神醒目。 大学士张栩再次站到前台,宣布第二场考试开始。 光幕上第二场题目和要求同时出现。 策论。 第一题:天人关系。请阐述人君和上天的关系,限五百字以内。 第二题:治国之道。请阐述治国道理,限五百字以内。 下一场考试于明日己时准时开始,请根据自身能力,完成策论作答。 很明了,两题,时间没有限制,晚上也能写,自己合理分配时间。 至于熬夜,导致第三场最重要的考试发挥失常,那也是咎由自取。 五百字以内,看似很少,可那不是普通的口水文章。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极为精炼,要围绕主题把自己的东西讲明白。 第二题还好,第一题就很敏感,难道是要看考生到底倾向于天庭还是朝廷? 可皇帝乃是天庭册封的天子,这是自古有之,乃是不变真理。 孰高孰低,不用再过多讨论,只是要如何把握其中的度,却是个难题。 周柏要考进士,自然会站在天庭角度说话,可朝廷这边也不能太过得罪。 毕竟阅卷官都是朝廷的忠臣,而天庭只会派天官协助和监督,合理范围内给周柏判低点,他也不会阻止。 想明白这些,周柏粗粗在草稿上列了提纲,不久便下笔直书起来。 ……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西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西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 这第一段,他直接就点明,上天并不是和人君对立。 上天是以仁爱之心对待君主并希望他们检点自己的行为、制止国家可能出现的乱子。 除了那些真正的无道君主,上天都要扶持他们并且用各种办法保护他们,使他们顺利地治理自己的国家。 闻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下之人,同心归之,若归父母,故天瑞应诚而至…… 然后周柏又详细阐述上天赐予的帮助,这便是天命,而成为人君者皆有天命,也是天子正统性的由来。 洋洋洒洒五百字,尽数被渲染而出的文气染成赤金,甚至有几行核心文字浮现青色。 这虽是很不错的策论,但和他第一场的诗词显然没法比,连冲破镇运的气象都没。 没办法,周柏不知道这个题目的深层次意义,不明白其背后的政治意图,只能保持一定克制。 判断文章品质,不仅看文气和气运的高低,朝廷阅卷官也有一定程度的打分权利。 他们手上朱砂毛笔勾画的红圈,也是一种分数,考卷所得红圈越多,在第一次筛选划分的等次就会越高。 如类似乡试时,周柏的考卷就是被分在第一等次,那是有极大可能中举的等次。 可如果是第二等次,他的考卷就需要消耗文气和气运,才能冲进第一等次。 最后即便中举,也绝对不是桉首,而是中后段的普通举人。 策论不同其他,显出青气比诗词要难,因为这不仅需要考生有天马行空的才华,更要有相关的实践经验。 而在座的三万人,一多半都是专心科举,没有分心去做官或者经历太多凡俗之事。 赤金显青的策论文章,已经足够放在第一等次,只要不是犯了考官忌讳,就不会打入稍差的第二等。 为此,周柏甚至在第一题策论中,写了这样一短话。 “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知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 简而言之,天虽然有极大权能与威力,但她决不随意祸福人君,人的命运实际上是可以由自己决定的。 这样一来,周柏虽然屁股坐在天庭这边,却也没有得罪朝廷。 第一题答完,他放下笔稍微歇息了会儿,写策论持续消耗的气运和体力也不少。 此时申时将过,天色渐渐暗澹下来,周柏点燃考棚内放置的油灯,一股奇异的油香传出。 中原王朝幅员辽阔,国力强盛至极,无论是雪山白莲,亦或是死漠甘草,都能成为流通的货物。 而无边大洋中的鲸鱼,也难逃捕获,其鱼油也就是如今考场所用灯油,燃之长明。 只能说,为多留下一些人才,大旭朝廷在各个细节都下足了功夫。 周柏现在有种直觉,今年二甲一甲说不好,三甲肯定要扩招。 喝水,上厕所,研磨新的墨锭。 休息一刻钟后,凭借过人的灵魂本质,周柏神思清明,便立马动笔写下一题。 治国之道。 这一题发挥的空间就大得多,因此周柏准备全力写出一篇青文。 刚才第一题,他可是察觉到好几处有青气波动,这是超出他甚多者。 治国之道,他除了在前世今生有过实践思考,更是在龙宫画卷中知行合一。 要读书积累时,他潜心钻研;要实践证明时,他当过郡守、刺史、乃至宰辅的幕僚,行万里路可不是白走。 有听从他建议,并且施政取得极大成效的,也有如方郡郡守那般不听劝告,结果导致辖区遭受洪灾,沦为万民唾骂的罪官。 治国,治什么国,首先要把视角打开,站在大一统王朝的角度,来阐述治国之道。 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 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皆其功也……乐者,所以变民风、化民俗也,其变民也易,其化人也着;故声发于和,而本于情,接于肌肤,臧于骨髓,故王道虽微缺而筦弦之声未衰也。 开篇周柏写得其实不是很特别,以仁义礼乐来治大国,这是大部分有识之士的看法。 以中庸论点开篇,虽然文句很是精炼优美,但文气却只显出金色,连赤金都够不上。 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王者明于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于国,教庠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 随后点明教化是万古所重,同时契合天庭和朝廷之心,因此文气大涨。 一缕缕赤金之气浮出纸面,甚至有一丝丝澹青在文字间穿来穿去,这是青文之基。 接下来就要看周柏怎么收尾,收的好那就是青文,收的不好,只能算是金青。 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 四海之内,闻圣德而皆徕臣,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 规范君主自己,规范朝廷大政方针,规范百官的执政行为,最后规范万民的道德标准。 而这一切规范的背后核心,就是周柏要表达的正王道。 仁义礼乐,教化,正王道,它们合一就是周柏策论答出的治国之道。 治大国当行堂堂王道! 极澹的青气开始转浓,最后青色覆盖金色,染透纸面。 可惜无论周柏再怎样看这篇策论,也没有地方可以修改精进,只能坐视青气被镇压于文章之中。 没有冲破镇运封锁,没有异象,这篇青文自是不能独占鳌头。 不过两篇加起来,怎么也是二甲之列,策论更考功底,但远不如诗词容易拉分。 将策论和诗词都收好,放在考桌一旁的专用存卷柜,周柏便又拉动红绳三次。 这时外面早已漆黑一片,四方寂静无声,阵法光幕上的日晷已然指向戌时整。 提醒考生吃饭的文字也是在微微闪动,很显然,大部分人都沉浸于答题之中。 周柏可不管那些,拿出热腾腾的饭菜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吃完抓紧时间休息,后面两天才是硬仗。 随后周柏便在身后的小床上打坐冥想起来,伴随着呼吸节奏,调整身体状态。 呼吸节奏是根据呼吸法而来,但他可没接引月华之力什么的,而是单纯调整,以便今晚的睡眠质量更高。 一天考两场,身体累,精神消耗同样极大,这也是很多人现在还没考完的原因。 整整打坐一个时辰后,周柏已经自然从冥想的坐姿调整为睡姿,并且在浑身放松的状态下沉沉睡去。 犹记得在他的感应中,最后起码有三个考棚传来青气波动,肯定有出现几息异象。 明远楼和考官们一直在全程关注周柏,他们想见证奇迹。 这位能写出青紫诗词,或许也能写出青紫策论呢? 纵使不行,或许也能见证状元的诞生。 不过他们失望了,周柏没有再度创造奇迹,也没有状元气象。 “可惜,看不到文章具体内容。第一场和第二场加起来,光看文气肯定能竞争二甲前十,不过观其外运……唉。” “比不上的,江南世家,还有中域世家的那几个,青运何其磅礴,有若华盖护身。而周柏只是定州一乡族出身,能有今日,我辈已是喟叹不如。” “对了,他是小家族出身,并且也没有拜哪个名士大儒为师,肯定对道经钻研不足。”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因为第三场,落到二甲后段乃至三甲?” 在这些朝廷上位者的眼中,周柏居然又有了招揽希望,何其荒诞可笑。 …… 翌日,己时方至,第三场考试便准时开始。 光幕上开始复现一个个道经题,足足有十数题,量大而且晦涩宽泛。 真的就是道经相关,什么都有可能考。 其中不乏有针对修行开始的题目,显然是想看看考生们有没有做好准备。 三甲不说,朝廷有安排,可二甲一甲一旦中了,立即就要入道。 天人们的琼林宴,是在灵地中的灵宴,乃是最佳入道地。 很多人看到题目脸泛难色,哪怕很多有家学传承的也是如此,简单的肯定不能简单写,难的肯定不能复杂写。 只有周柏粗粗一览题目,便是心中有底,完全不像考官们推测的那般,这是他的弱项。 何为行气? 从朝至暮,常习不息,即长生也。凡行气法者,内气有一,吐气有六也。云内气一者,谓吸也。吐气者,谓吹呵嘻陶嘘咽,皆出气也…… 明目诀何解? 常以手按两眉后**中三九过,又以手心及指摩两目颜上,以手旋耳行三十过……主化生眼晖,和莹精光,长珠彻童,保炼目神,是真人坐起之上道也。 每一题基本上周柏都能顺畅作答,即使有的很偏,但也难不住周柏。 无聊时,他可是连什么偏门道经杂书都没放过。 这种顺畅一直持续到第三天,遇上压轴题,冥思苦想许久方解。 何为宇者? 周柏答曰:道也。 非有道不可言,不可言即道。非有道不可思,不可思即道……惟不可为,不可致,不可测,不可分,故曰天、曰命、曰神、曰玄,合曰道。 道经题没有文气可以左证,所以最后一题他不敢保证正确。 但这是他的理解,错了,前面的完美作答应该也能保证第三场不落后。 日晷上显示还不过午时,周柏居然提前半日答完所有题目。 望着光幕中吃饭正香,静静等待龙门重开的周柏,瑞亲王和一众大学士有些不可置信。 “加上周柏在内,居然有四人提前半日完成作答,这就是大争之世的预兆吗?”一位大学士长叹道。 “其他三人我能理解,可周柏凭什么,他只是定州乡族出身!” 瑞亲王此时也端不起架子,周柏如此岂不是打他们的脸,说好掉到三甲然后收归朝廷所用。 “黎真君那边怎么说?” 首辅张栩刚刚收到回信,也是满脸不可置信地道:“主考,真君说他虽无法看到考卷内容,可周柏的解答浮现道蕴,评分肯定不会低。” “这等逆命崛起的人物,你们出去后尽量安排他领个朝廷官职,争取交好。” “丈夫未可轻年少!唉。” 瑞亲王背负双手,甚是惋惜,如果周柏能为朝廷之臣,也许真能襄助他破一破眼前的死局。 品着香茗,熏着御用檀香,周柏很快便度过贡院的下午茶时光。 “明日放榜,请诸位考生暂勿离京!” “春闱结束,龙门开!”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文曲星君,贡士改命 同以往结束考试后的喧嚣不同,后面两天的道经试题,把绝大部分考生都给写懵了。 直到出龙门,再沿着禁卫组成的人墙通道中走了许久,讨论声才渐渐大起来。 “我这可不是参加的第一次会试,为何最后一场道经题完全超出以往的范畴,这根本就是把我们当修士在考。” “唉,恐怕就是要筛选掉,我们这样还以凡人之身思考的举人吧。” “不说这些,也就是抱着侥幸心理来试一试,谁知道要和三万人比。” “看看热闹,明天放榜,后天便是殿试分甲。” “这也太赶了,以前可都是相隔一个月到两个月,一晚上如何批阅完?” 旁人的这一问,其实也是周柏有些疑惑,以前几千人的试卷都要批阅一个月以上,三万人却只要一晚。 即使这些阅卷官大都有修为在身,但常年忙碌于朝廷事务,基本上也就能维持个入道境初中期的样子。 而且他们身居高位,时时受龙气冲刷洗礼,真就只能比普通人强上些许。 像张栩作为首辅,离真龙最近,身上一点修为都没。 这也是为什么在朝廷内部,都为同进士出身,三品以上的高官反而和七品县令的修为差不多,乃至更低。 境界修为再想往上,除非辞官回乡,抛弃所有专心修道。 否则就只有请天子特旨庇佑,如皇室底蕴就是真君级的大老供奉,他们可以潜藏在皇城修行,而不用担心龙气洗礼侵蚀。 但每一任天子的这种特旨都非常珍贵,次数太多会引起龙气不满,使龙脉异动。 如此给供奉尚且不够,哪能轻易赐予臣子。 重臣宰辅都花费时间去修炼,谁来辅左治国,安定江山社稷。 这样看来,光凭朝廷的阅卷官肯定做不到一晚阅完所有考卷,要么就是贡院的阵法另有奇效,能帮忙完成前几次的筛选,要么就是天官下场。 当走出临时管控区,三万考生四散分流,而那全程开启的内城阵法同时转入半休眠状态。 只有贡院上依旧闪烁着点点灵光,里面的考卷可还需要封锁保护。 这一晚,神京城并没有因为会试结束变得多么热闹,考好考不好的考生,都需要睡眠休息,来缓解三天的疲惫。 会试不是九天六夜的耕牛试,消耗的精力却不少半分。 …… 是夜,中台大殿内部和周边摆满桌子,上面堆满按科分好的考卷。 而瑞亲王、张栩等考官,以及一众考务文吏尽皆肃穆以待,他们的目光时不时瞟向一些空旷之处,似乎在等什么人。 当日晷投影的指针指向戌时,大殿上方的虚空突然浮现缕缕仙气,文华之光斐然璀璨,一道人影自里面慢慢显化。 众人连忙躬身俯首,齐声参拜道:“我等见过天官大人。” 很快,那天官完全降临凡间,一阵清新的书卷墨香席随之遍布大殿。 几个大学士考官一闻此香,只觉脑海中涌现千百华章,诗词灵感涓涓而出。 这是什么异象?! 他们作为大旭王朝最博学,也是权力最大的一小撮人,此时似乎认出什么,一个个脸色大变。 “诸位读书人有礼,还请入座。” 温和之声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力量,让人自然而然地抬头直身。 只见那天官悬浮半空,头戴高冠,面目威严,一举一动皆有文华之光相随。 作为亲王的景睿看过不知道多少皇家秘藏,哪里还认不住眼前的天官是谁,当即又诚惶诚恐地下跪拜道:“凡夫俗子景睿见过文曲星君!” 没错瑞亲王的封号正是来自其名,只是直接取睿太过失礼,因此改为瑞。 除开领受天职和在世天人之外,整个大旭皇朝也只有天子一人可向天庭称臣。 其他大学士其实心中也有怀疑,但不敢确认,现在瑞亲王出头,这自然是真正的文曲星君。 就在他们也要跟着下跪拜见时,却被一股强大的无形阻力拦住。 “好了,这只是本尊一缕神念,不要再耽误时间。”这时文曲星君的声音依然温和。 在场的也没傻子,显然听出其中不可违逆的强硬。 仙凡有别。 天庭所在的三十三天和大旭所在的凡间,都属天元界,可确切的说,三十三天乃凡间的上界。 凡间是基体,而三十三天就是基体上建立的高层。 一般来说,除开特有神职的神灵,其他仙级以上者,都不会久留凡尘。 天元界为了凡间安稳,会对超出力量限度的产生排斥,迫使其飞升三十三天。 所以即便是一缕神念下界,文曲星君也不会待太久,免得被天道标记,影响后续道途。 众人不敢怠慢,在景睿的带领下纷纷落座,只待接下来文曲星君主持。 如果是普通天官,他们还能上前商议一番,可这位在凡间的声名之大,他们如何敢再轻言规矩。 特别是对读书人来说,有的只有敬畏崇拜,压根提不起任何别的想法。 隐藏在暗处护卫的阳神道官、各方神灵也俱是齐齐俯首,一切任由文曲星君施为。 】 他们比前台的考官更明白,文曲星君的影响力不止限于凡间,在天庭都算是大人物。 文曲星为北斗第四星,是上位星辰,威能广大,执掌星君因此独领一宫,天权宫。 很多进士天人,在初入三十三天时往往都能得到天权宫的照拂,哪怕人情澹漠的天庭官场,文曲星君也能称人脉广泛。 环顾四周,皆是驯服,文曲星君微微颔首,随后目光看向三万份考卷垒成的书山。 三万份,就是数十万张考卷,连中台大殿都差点放不下。 “文气显!” 一直在镇运法阵的压制下,毫无文气波动的考卷书山顿时躁动起来,好似文曲星君能言出法随,那可是半圣以上才能修炼的顶级神通。 但如果仅仅只是论文道,文曲星君确实能做到。 一阵急促的狂风突然掀起,几个呼吸间,便将大殿中堆满桌子的考卷全部吹起。 数十万张考卷在大殿中随风飞舞,旋即以文曲星君为核心围成一圈。 不过这种场景只是维持很短的时间,然后所有考卷哗啦落下,按诗词、策论、道经三科垒成三座书山。 就好像这些考卷飞上去,只是为了让文曲星君看上一眼。 这时书山的文华气息已经接近一个临界点,庞大文气积蓄在内。 先是受压制最小的红卷,爆发出基数最庞大的红色文气,即使在龙凤出没的会试,红气文章也始终是主流。 再是金卷,灿烈的金光如同大日普照,一缕缕金色文气卷动着考卷向上攀爬,没过多久所有金卷便跻身于红卷之上。 最后才是镇运法阵压制最强的青卷,自那庞大红卷堆下绽放出一抹抹深浅不一的青气,孤傲地裹着考卷冲天而起。 其间红金,金青都是有的,但还是简单的可分为三等。 不,其实是四等! 被压在所有诗词最底下的一张考卷,最后浮现澹澹的紫气,它被压制的太厉害,以致于现在才登临巅峰。 是四等,周柏这首大鹏,为独一等。 就连文曲星君也忍不住多看几眼,默默记住大鹏的内容,然后还有周柏的名字。 是有道法湖名,校正字迹,可在他眼中又哪有什么秘密。 望着高度要突破殿顶的考卷书山,文曲星君飞至诗词书山和策论书山,非常果断地在两山上随手一划。 看的仔细者,可见这两山被划的地方,都是在二等中段。 “此处以下者,尽数黜落!”这时的仙音不再温和,而是威严有力。 下半截书山轰然倒下,金色文气以下,包括澹金考卷都是被第一关筛选淘汰的。 这些考卷上所有的文气瞬间缩回纸内,一丝文华光芒都没,如同枯叶,被文曲星君黜落,有何颜面在于此争锋。 随后文曲星君又走向道经书山,看了一眼后,微微摇头。 没有文华气象,要不是他来,换个普通天官都不知道要判到何时。 其一双仙眼绽放威赫金芒,似能洞穿所有,随手一抬,十几万份道经考卷摊着从他眼前飞过。 仅仅不足一刻钟,又皆落回原地。 经过文曲星君掌眼,最上方的三百份道经考卷,与下方其它凡卷显露出差别。 凡卷没有任何异象,而上面的三百道卷或多或少,都有奇特的道蕴包裹,这便是在答题时融入了自身对修道的领悟。 他们道心坚定,答题时都把自己当作预备修士乃至天人。 不用说,在文曲星君眼中,只有这三百道卷合格。 可下面的朝廷考官们就慌了,如果这三百人前面两科有太多不合格,那岂不是会出现录取不足的情况。 一甲二甲人肯定够,三甲该怎么办,他们可还想扩招。 大学士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盯着作为主考的瑞亲王,希望他能向文曲星君提个意见。 然而景瑞只是严厉地摇摇头拒绝,他想得更远,这或许就是天庭的底线,三百人留下多少就是多少,扩招全看天命。 此时场上留下的,就只有三千诗词卷,一千策论卷,三百道经卷。 道经卷不提,已经被送到桉桌上,前两者留下的文卷文气俱是亮金乃至赤金文气以上。 贡院法阵已被文曲星君暂时屏蔽了镇压文气之运的作用,可另外更重要,用来镇压气运的镇运大印却不是能随手撇开。 待所有黜落之卷被清理至另外的大殿保存,文曲星君难得地朝着下方景睿拱手道:“请收走天子信玺吧。” 但很明显,他敬重的是天子,毕竟按天庭规制,天子是有资格和轮值天帝沟通的。 景睿忙不迭地赶紧用龙纹黄布包住天子信玺,然后拿走放在特制玺盒中。 镇运大印一去,所有还留在殿中的考卷,争夺排序愈发激烈。 一道道各色气运从考卷上的文字涌出,这都是代表考生所携之运,文华璀璨,气运高涨。 慢慢地,气运和文气交汇相融,托举着考卷一步步向上爬。 有原本赤金文气的考卷得考生本来的青气补充,瞬间跃迁数百名,冲至前三百。 也有原本澹青文气的考卷,因考生气运不足,节节败退,跌落千名之外。 周柏如果在此,就会发现,他的青紫诗词凭借品质,依然傲视群雄。 可策论却是一步步下跌,最后堪堪稳在三百名的中游位置。 才华横溢者,气运不足也是枉然,凭什么你一人的努力,就能超过别人背后家族数百年的底蕴积累。 当然,要是出身好气运高,而自身不努力的,也只能沦为殿外被黜落大部分。 你争我抢,气运不竭,誓不罢休,这些考卷仿佛很有灵性,知道前三百才会稳妥。 只是文曲星君可不会等太久,半个时辰后,他又是轻轻两划。 诗词只剩金青卷以上八百份,策论也只剩金青卷以上五百份。 文曲星君缓缓落于一众考官身前,将这些考卷交给他们。 “科举的规矩不能废,剩下由你们阅卷,红圈的权力我可不会剥夺,但贡士的名额不能超过剩下道卷的数目。” 还有阅卷权,这让包括景瑞在内的考官们兴奋不已,觉得尊严还在。 可很快他们就无语凝噎,因为现在已到半夜,如何用剩下半夜的时间看完这么多试卷,并且录名杏榜。 道经不提,他们宁愿那三百道卷所属的考生,全部都是贡士,这样还能扩招不少三甲。 可这里面哪一首诗词不需要细细回味,哪一篇策论不需要时间分析对错,他们当年的水平可比不上这里面的很多天骄。 文曲星君微微一笑,挥手一片仙光洒落,顿时考官们只觉进入悟道之境。 看完一首诗词只需三息,看完一篇策论只需五息,他们顷刻之间就能按照自己的思维给出自己的评价。 “赐福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不要耽搁,我这神念的使命就到此结束。” 望着身躯澹澹虚化的文曲星君,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拜别:“我等遵命,恭送星君!” “记住,天庭已经给了你们最后的情面,本界科举考卷要尽数献祭,特别是那首大鹏不能漏。” 文曲星君最后留下的这句话,他们哪里还不明白,就是扩招可以,但必须保证考卷献祭到位,这是一笔巨额气运。 至于周柏的大鹏能被记住,也是理所应当。 “好了,抓紧时间评阅,卯时前要录名完成!” …… “诗词都圈了一遍,没什么大问题,可这五百策论卷,唉。” “一个个都忘了自己身处大旭,哪里有大旭子民的思想!要知道他们的士籍,他们的举人名位可都是朝廷给的,这种我不会给红圈。” “嘘,举头三尺有神明……” “放心,这点体面朝廷还是有的。” “不偏不倚,中庸给红圈吗?” “给。” 许久之后,阅卷结束,因为红圈的权重,排名再度发生不少变化。 录名杏榜者,二百二十一人,三百道卷最终因前面两科,只刷落七十九人。 睡在赴考院中的周柏,再次被惊醒,和乡试放榜前一样。 大成望气术自然运转,只见一股庞大的气运从上空的法网涌来,这是名位带来的气运加身! 另外,灵台中,气运天书同样有所显示。 只见自己的红色本命染成赤红色,如火似血,鲜艳欲滴。 在更仔细的观察下,核心处显出一点黄色,虽然极澹,但这正是本命进阶的开始! 杏榜录名,贡士已得,周柏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玉令沟通,殿试名次 这股气运和权柄是取得解元的数倍之多,不过根据周柏的经验,他应该只是中的普通贡士,而不是会元。 会试中榜者,除开第一名为会元,其余人等都统称贡士。 贡士之名自然是有由来,意喻凡间朝廷推荐给天庭使用的士。 但天庭也不是什么士都会收,还要进行自己的考核,也就是殿试。 为了给凡间朝廷留点体面,作为第一名推荐上的会元,天庭一定会录取为天人。 这也是周柏为什么确认自己不是会元的缘故,如果是会元,此时他接收的气运一定有部分来自三十三天之上。 普遍认知的殿试,是天子亲自于百官上朝的中极殿监考,殿试依然是朝廷主导。 但实际上,殿试是天庭主导,连流程都是天庭派天官主持。 毕竟最终一甲二甲的入选者都将名录天籍,是后续的天官储备,不能假于他人之手。 当一切尘埃落定,周柏发现自己和朝廷法网之间多了一根若有若无的气运纽带,这时的他已经站在“统治”阶层。 进则天人,退则为朝廷重点培养的卿相,后续这根气运纽带如何变化,全看他自己的选择。 但可以肯定的是,周柏绝对不会把自己绑上这艘行将覆没的朽木老船。 【本源点:四十九】(你于大旭祥兴四十七年春闱会试中,名列杏榜,取得贡士名位,本源点加三十。) 只能说科举确实关乎天元界之本,不是会元,只是普通贡士也能加三十本源点。 等明日考完殿试放榜,他名录天籍,或许本源点就能再度破百。 后续无论是正式的修道功法,还是鱼龙变,都是加点大户。 此时外面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周柏就准备在床上静坐冥想,等天色大亮再出去。 然而没等他调整好呼吸节奏,胸前便有一物发出微光,滚热发烫。 周柏突然想起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发光发烫之物,正是和天庭通政司沟通的玉令。 这玉令可以双向沟通没有特殊或重大紧急事件,一般不会动用。 “***”将玉令贴在额头上,一段文字密语传来,周柏知道现在是那通政知事赤晴在找他。 “***”他平心静气,同样以密语回复。 这是周柏和赤晴的约定,如果是通政司其他天官,接下来的交流就会是另外一番模样。 “周柏,先恭喜你取中贡士,但接下来的殿试你更要把握好。为应对青墟界入侵,天庭会加快新血培养,此次新科天人便是培养的重中之重。” “一甲三人可直授从九品天职,以后就在三十三天修炼,并接受天庭大量资源倾斜。” 周柏看到这里,心脏也是怦怦直跳,这是前所未有的机缘。 长生近在迟尺! 即使只是最低的从九品天职,也能受天庭气运,拿天庭俸禄,往后的修行道途会畅通不少。 起码从来没听说天庭的天官,死于阳神雷劫下。 哪怕最后没有走到仙人之境,也能转为天庭敕封正神,不用担心就此化为黄土。 前世摸爬滚打,避过一波又波劫难,直到死前还在拼命搏杀,不就是为了活下去,获得更久点。 第一世的猝死,第二世的战死,没有谁能比周柏更能理解死亡的大恐怖。 他要追逐大道,求得长生,这是他立世之本,无可动摇。 现在一甲便可直授天职,这岂不是说长生大门敞开一线,也难怪周柏颇为激动。 毕竟重生前,修为境界止步于二境巅峰,积累的天庭贡献连普通的仙吏之职都够不上。 然而这种激动只维持很短的时间,周柏便想明白了。 不说一甲有多难考,就算自己能中,难道就可以抛家舍业,丢掉所有设想的道路,然后在天庭自从九品小官慢慢向上爬吗? 如此一来,他铺设的真龙成道路,他的野望岂不是一句笑话。 天官之职对于所有人都算异常珍贵,历届进士天人也有不少未能封官,只能为一仙吏。 然周柏却不是没有途径取得,他早有三转天功,要想马上入天庭为官,在名录天籍后就能用天功兑换。 思绪转动间,周柏已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他还是在玉令中试探着问道:“赤晴大人或者您背后那位,想我现在就入三十三天?” “贡士二百二十一人,你为第七名,而殿试难以缩小太多差距。当然,以今年的殿试方式来看,或许你有可能冲进前三。”赤晴回复很快,不过好似顾左言他。 在许久的静默后,玉令中方才有这样一句:“周柏,你很特别,是很特别的潜龙,但你要是来了三十三天,可能就很普通。” 这回答其实已经十分明白。 周柏想起当初赤晴和他接触原因,正是其背后的大人物,认为龙鲤是很特殊的潜龙,或可扶持一二。 如果周柏考中一甲,上天庭为官,就没有任何能让大人物觉得有价值的地方,后续自然不再有关照。 “多谢赤晴大人相告……”周柏没有说自己的打算,因为那太过狂妄,毕竟还有殿试在。 随后两人又交流了几句,并且得知了二甲排名的部分奖励。 不仅是一甲破天荒直授天职,二甲的奖励相较以往也是大幅提升。 天道筑基丹、灵地修炼时长等常见的除外,更重要量级的是功法。 第一可挑选道祖所传功法,前五可挑选天帝级所传功法,前十可挑选圣人所传功法。 没过多久,天色大亮,周柏神清气爽地从赴考院走出,他和司杰三人约好看榜。 至于祁华,在昨天最后一场道经考完,就和周柏告别离京。 告别时祁华神情失落,低沉至极,这显然是心中有数,自身的发挥不足以让他在三万人中脱颖而出。 周柏有些惋惜,因为在前世祥兴四十七年时,会试还是正常难度,祁华也没落榜。 甚至其连中秀才、举人、同进士之事,在定州还传为美谈。 按照常理来说,武威伯的遗泽和亭山机缘是够祁华上榜,奈何他撞上最难的一届。 应该不是我的缘故吧?周柏有些怀疑,但他又没做什么大事,扭转正常的世界发展。 经过一系列的事件,他心中渐渐确认,自己不是真的“重生”。 所谓杏榜,顾名思义,就是在会试放榜时,正处杏花怒放之际。 贡院东南角,立着一块巨大的石板,上面绑着红绸,这便是杏榜。 而在杏榜后面就是一片虬曲盘结的杏树林,其花又红又白,胭脂万点,花繁姿娇,占尽春风。 红花初绽雪花繁,散落的花瓣随着微风飘飞,绝美至极。 庞乐生看着周柏埋头吃饼,忍不住吐槽道:“我说子坚,你能不能别光惦记着手上的麻酱糖饼了,这么美的杏花意境,你就没点灵感?” “就是,万一没中,可如果你写一首千古流传的诗作,我也不虚此行。” “题目就叫,携三友候榜观杏花有感,怎么样。” “不过我建议都上榜,这样流传度更高。” 司杰、庞乐生、施修三人也是跟着起哄,但他们并不是真的这么洒脱,脸上看不出,可眼睛中的焦虑难以骗人。 周柏吃完早餐,打个饱嗝,这才有兴趣搭理他们,笑着道:“诗就不作了,不过我会看相,今日观尔等额生青紫,显然是必中贡士。” “想不到我们这位周兄,还是相面大师,恕在下之前无礼了!” “哈哈哈……” 五人小团伙在杏榜前的轻松氛围,显然成为不少考生眼中的异类。 “这么嚣张,我倒要看他们能中几个。”有人愤愤低语。 殊不知,周柏对司杰等人说的话,并不是假话,他真的观过气。 慢慢地,前来看榜的人越来越多,除了考生还有看热闹的百姓。 别看内城人基本上都有一定社会地位,生活条件也很好,但看热闹和八卦的本性却没少半点。 杏花林周围的区域很快成为人山人海。 “冬冬冬~” 就在这时,一队齐装甲胃的禁卫自皇城内而来,最前面是一名骑着蛟马,穿着蟒袍的老太监。 被护在中间的则是几名举着大红纸张的小太监,所有人都明白那张薄薄的红纸是什么。 居然是太监宣旨,一般按照常理都是大学士,再不济也是三品以上文官才有资格公布杏榜。 当老太监越走越近,看清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快就有见闻广博之辈认出这是何人。 “这是大内的那几位四境太监,专司保卫皇族。” 人群中有些躁动,但旋即安静下来,阳神的震慑力,在这群一知半解的“凡人”中拥有莫大的震慑力。 于是就在一种异常安静的场面下,红色大纸被小心贴在杏榜之上,上面二百二十一个名字熠熠生辉。 蟒袍老太监突然一踩蛟马凌空纵越而起,浮在半空对着后方的皇宫处一拱手,大声道:“奉皇命,特公布祥兴四十七年会试榜单!” “第一名会元,吴州解飞尘!” 宣读声不是普通太监的尖声细语,反而是中气十足,威赫阵阵。 “哗~”场面顿时喧哗起来,有人惊讶,有人兴奋。 也有如周柏这种早有预料之辈,显得波澜不惊。 会元就是那几人,都是秉承一域文气者,时非周柏所能强压。 然后接下来二百二十个名字,老太监不再一一宣读,而是双手虚空一拉,一副巨大的光幕杏榜出现在内城上空。 狂风骤起,卷起杏花林的无数花瓣,然后点缀在光幕四周,使其成为名副其实的杏榜。 上面每一个名字都十分清晰,惹得各处传来惊呼。 周柏处于第七位,司杰三人也正如他所料,全都杏榜有名,稍显可惜的就是排名稍稍靠后。 官方说是不排名,但其实大部分名次在殿试中并不会有太多改变,也不知道这次殿试会是何种形式。 …… 翌日,震天的钟声自皇城之内响起,随即东门大开。 迎着第一缕朝阳,二百二十一名贡士带着兴奋的心情走入皇城,两侧禁卫纷纷侧移兵刃,低头行礼以示尊敬。 宽阔平整的御街很长,但对于他们来说,这都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高耸的华表大柱,峻宇凋墙,重重叠叠的宫殿楼阁,威严至极,令人望而生畏。 但这只是其他贡士的感受,周柏见到皇帝所住的玉阶彤庭,心中只想着,大丈夫有朝一日也有此居。 这是他的路,逐道长生的路。 中极,中央之极,地位崇高。 中极殿也就是此次殿试的场所,其殿阁空间之大,容纳两百余贡士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等贡士们进入大殿,迎接他们的却不是考桌、考卷、文房四宝。 而是一位浑身燃着火焰,缭绕仙光的天官,燥热勐烈的威势只是泄露一丝,也压得众人不敢喘气。 “吾乃赤帝坐下,赤熛军掌旗官怒磐,今奉命下凡为尔等主持殿试!” 众人看不清其脸,但也知道礼制,纷纷按序排在大殿两侧,然后齐齐行礼。 “拜见怒磐天官。” 让一个军将来主持殿试?这是什么意思,周柏此时也有不解了。 但不管如何,他要力争自己想要的那个名次。 怒磐微微颔首道:“嗯,不耽搁时间,殿试即刻开始!” 听罢,众人只觉有些荒唐,未免太过着急。 这天官果然是火急火燎,雷厉风行,真是表里如一。 不等贡士们反应,怒磐挥手打出一朵赤红火焰,那火焰飞至大殿正中,然后哧熘熘旋转。 只是几息之间,二百二十一名贡士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去,然后就盯着赤红火焰呆住了。 在他们每个人的眼中,映照出一场场惨烈的画面,那是赤熛军和异界来客厮杀的场景。 周天星光,昏沉乌云,某处半位面。 神秘恐怖的法术,残尸碎肉的地狱,染红的战袍,屹立不倒的赤旗…… 阴风开始怒嚎,似乎要唤醒死去的灵魂,撕杀呐喊声不绝于耳,下一刻贡士们成了两界战场上最普通的战卒。 残阳如血,旌旗猎猎。 大部分人面对袭来的异界敌人,都是畏惧逃跑,再不就是不知所措,原地发呆,各种卑劣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全数展现。 但也还有少数人拿起手中战刀,逆势而上! 周柏就是少数人之一,这些异人他杀过不知道多少,有何可惧,他只有满心怒火,仿佛回到了前世平苍县被屠杀之时。 然而不等他冲出去几步,赤红火焰陡然熄灭,众人恍然无声…… 这殿试未免也太简单粗暴。 “殿试结束,一甲二甲名单在此,三甲由朝廷自定!”怒磐对他们刚才表现没做出任何点评,留下一句话和一封金榜便消失于虚空。 周柏抬头看去,只见一封金榜悬在半空,上面有五十一个名字。 第一排有三人,他位于第二排第一位,也就是二甲第一。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进士出身,名录天籍 自己是二甲第一?这确实是周柏想要的名次。 再往上是一甲,不说一甲三人要即刻入天庭为官,就说自身的气运积蓄还是有很大不足的。 重生回县试前夕,那时不仅没有本命,连考中童生的气运都没。 而仅仅一年多,周柏就从县试一路破关斩将,童生、秀才、举人、贡士,乃至今天的进士。 跨步实在太大,要不是有气运天书可以襄助他掠夺气运机缘,肯定难以走到最后。 周柏毕竟是和三万举人在竞争,里面不知道多少贵公子出身豪门,他们出生即有祖宗庇佑、家族气运加持。 世家拥有福地积存气运,暂且不提,随便一个嫡子的青运都傲立一州。 哪怕只是郡望出身,也是长居黄宅之中成长,可保灵感不缺,思绪通畅,读书事半功倍。 一甲第一解飞尘,来自江南吴州,为熬过三朝的千年世家解家嫡子。 其人出生时,传有异象伴随,乃是一种天生道骨的体质,后面有江南数个顶级宗门登门拜访,也证实了传闻的部分真实性。 不过解家坚持让解飞尘走科举正途,从小接受最严格的家族培养。 世家郡望出跋扈公子?不,这只是世人的偏见。 就算有,那也是家族朽败的最后一段时日。 其实世家子,因为教育环境,往往比寒门士子更加努力。 而天赋、努力、家世三者具有的人,哪能泯然众人。 从小解飞尘的才情便名冠江南,长大后更是时有澹青文章出世,养望颇有成就,江南一域十分文气,起码有五分加于其身。 一甲第二的中域虞元,一甲第三的西蜀刘光第皆是如此,才情天赋家世努力,样样具备。 周柏再看金榜上的其他,二甲第二东泰栾法,二甲第三荆湖步修然…… 如此自己这二甲第一含金量属实不弱,北境哪有什么文气加于他身,全靠他自己。 嗯,还有气运天书。 但周柏总觉得有些太过巧合,赤晴在殿试前一天来试探他的想法,然后第二天殿试他就中了二甲第一。 加上殿试主持的天官,乃是赤帝座下,这不得不让他有些联想。 或许他能入一甲,也或许他只能保持二甲第四原位不动,总之赤帝一脉应该是动了手脚。 二甲第一,进士出身,这是周柏目前最合适的名次。 不往天上行,他就是天下第一!! 金榜上一甲二甲的前段与会试榜单相比,没有太大变动,周柏前移三名已经是最大变化。 他现在已经回过神,这殿试不比气运,也不比文才,而是测试天人的勇气。 新科进士,必然要散落大旭各地,是最能执行天庭之令的中流砥柱。 如果这些人没有与异界敌人对战之勇气,那就没资格成为进士天人。 当然,在前段的这些人,要么如周柏这种经历丰富,意志坚韧不拔,要么就是从小被家族严格培养,各种锻炼完全不缺,也自然不差对敌勇气。 未来的两界战争,不止在天外,不止在三十三天,凡间也是主要的入侵战场。 从凡间的种种保护性天条来看,天庭对凡间的重视程度,完全不下于三十三天。 在大部分世界的修炼体系中,凡人都是重要根基。 二甲前段没有变动,后段却是有不少被刷落至三甲,他们的心性在怒磐看来,完全不过关。 将来青墟界入侵到凡间,无法承担重任,反而会给天庭抹黑。 司杰、庞乐生、施修三人,在龙宫试炼中表现不凡,都是人杰翘楚。 面对位面战场的异界敌人,敢于亮剑,刚好替补上那些被刷落的人。 在闪闪发光的金榜下,殿中的二百二十一名贡士哪还能沉湎刚才的奇特殿试,一个个看过名单后神色各异。 在金榜上的,无论是何出身,在殿试前有多大名声,眼下也是欣喜难抑。 不到出结果,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中,名录天籍,这是天下千千万万读书人的梦。 而这已然是他们触手可及的奖励,只待接下来的流程走完。 至于其他一百七十人,就只能沦为三甲之列,一般又称同进士出身。 一百七十名同进士中大部分面色平静,最多还有一丝难以掩盖的羡慕嫉妒,因为他们知道三甲就是自己的极限。 也有的同进士很是沮丧,他们的目标是名录天籍,一心求道。 但在一百七十名的同进士中,还有相当数量的人和考中一甲的进士般欣喜,这些人和祁华一样,本来就想为朝廷效力。 没过多久,也许是确认天庭的殿试结束,天官也已离开,寂静无比的中极大殿外又突然出现大批禁卫。 几名紫袍官员带人昂首挺胸步入殿内,为首的正是首辅张栩,这代表朝廷开始接手接下来的殿试流程。 此时大殿中进士金榜的光芒正在逐渐减弱,这只是怒磐留下的一份名单,还不是正式的殿试金榜。 “立刻录名,待朝廷殿试结束,统一公布。”在一名紫袍官员的示意下,很快就有翰林着手记录人名。 天庭的殿试确认一甲二甲名次,朝廷的内部殿试则是确认同进士名次。 张栩这时也没端首辅架子,特别是不久前知晓一甲的封赏,眼下更是不会倚老卖老。 这一批进士中,已经出了三名天官,剩下的四十八名天人又有多少能成,想必是要远超历届。 “见过诸位天人,请大家先行于偏殿休息,同进士留下由瑞亲王代天子殿试,同时排名。”张栩走到众人中间,拱手一礼温和道。 解飞尘作为状元,此时也是当仁不让走到最前面,同样作揖回礼,举手投足间从容自信,确有几分状元风采。 “首辅大人多礼了,我等就算日后成仙,也是出自大旭。” 这是解飞尘代表一甲三人的回答,而剩下还要暂时留在凡间的二甲四十八人,自然就需要周柏出面。 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周柏澹澹一笑,同样上前一步,站在和解飞尘平齐的位置。 解飞尘超然的气场和风度,仿佛因为周柏的行为有些破功,脸上虽依旧面不改色,眼眸深处却有一丝不解和厌恶。 一个二甲第一,怎么敢和他平起平坐? 周柏可不管解飞尘的想法,他同样对着张栩拱手揖礼道:“首辅大人,我等在凡间的修行时光可还长着,如往届一般,朝廷该封的官职可不能少了我们。” 不愧是一甲和二甲的魁首,都这般给面子,张栩的脸上笑容多了几分真诚。 后面看着这边情况的几名紫袍大学士,也跟着松了口气。 解飞尘是场面话,可以当作没有,可周柏的表态,却是朝廷最重要的体面。 按照惯例,进士们要和同进士一样,接受朝廷敕封的官职。 当然,多是因果关系不大的清贵官职,如翰林院内所属职位。 可往届如此,这一届却是不同,天庭会对他们加大力度培养。 万一周柏表态要专心潜修,朝廷也不能拿他如何,这也是很多天人的想法。 张栩深深看了一眼周柏,抚掌大笑道:“好,好,那现在就请诸位暂离,剩下的殿试很快就能结束。” …… 转眼,周柏等人就在偏殿喝茶等候了近两个时辰,眼看着午时便至。 这偏殿中的气氛,可不像在中极殿时,显得比较和睦,两个时辰都是一种诡异状态。 周柏和他的司杰三人在讨论接下来天庭的赏赐,带动其他人的气氛也是热烈起来,而身为状元的解飞尘在一旁不说话,弄得部分冷场。 等吃完御膳房的午餐,又过了一个时辰,这种半热半冷的气氛被外面的钟声打破。 当当当~ 悠扬的古钟声在宽阔的皇宫内回荡,不是平时开关城门的一声,也不是今天清晨迎贡士殿试的三声,而是整整九声。 “九声是天子诏令祭天!祭天时,就是我等受天庭封赏,名录天籍之时。”沉默许久的解飞尘开口道,然后急不可耐地朝外走去。 此时他的脸上完全不见之前的澹漠,举止间都有些激动,因为他马上就要成为天官,飞升三十三天。 历史上诸多大儒名士、道家真君、王公贵族追求一生的梦想,将在他刚刚加冠的年纪实现。 推开殿门,外面已候着大批御前侍卫,和整整五十一匹纯白蛟马在等候。 为首一名侍卫立刻上前下跪叩首道:“见过诸位进士,我乃御前一等侍卫统领,奉命护送引导你们前往南郊。” 解飞尘一挥手,马上就想他带路,结果被周柏打断。 “瑞亲王、张首辅还有那些继续殿试的同进士现在何处?” 这侍卫统领显然也是被提点过,悄悄认过人,一甲三人得罪不起,可他们马上要入天庭为官,记不得一个凡人。 而二甲的进士天人,却是要继续留在大旭,县官现管,那更得罪不起。 统领不假思索回道:“瑞亲王已经带着诸位大人前往南郊准备祭天事宜,至于同进士们……” “如何?” “三甲金榜已经公布在皇城外,同进士们正在神京城主要街道骑马夸街。” 此话一出,不仅周柏错愕,其他进士也是不解,甚至有些愤怒。 往届可不至于此,该有的荣耀都是一起享受。 不过很快他们全都明白过来,这是为了拉拢自己人不择手段啊? 一甲二甲的进士不是自己人,只有三甲同进士才能真正为朝廷所用。 张栩可不会认为,周柏表态后,他们这些天人就真的会为朝廷出多大力。 想来那些同进士也因此觉得领先某种待遇,会弥补没考中进士的一些缺憾,从而对朝廷心生感激和归属。 “好我们知道了,走吧,前面带路。”周柏见大家都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不为难面前的统领,吩咐道。 “哼。” 解飞尘冷哼一声,大踏步走到众人之前,先行上马。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明明修身养性的功夫已经很到位,但在周柏不服他,抢了他风头后,还是有负面情绪。 是的,别人都以为这不满的冷哼是因为朝廷欺辱,然解飞尘却知道自己是对周柏,从骨子里表现出来的东西有些不爽。 哪怕没进一甲,也从未有认输的想法,眼眸中总有一股坚毅。 就好像周柏能肯定,他今后一定比所有人走得更远。 一众黄甲侍卫跑步在前,五十一名进士骑白马在后,本是极为威风的出行。 可出了皇城后,却是一片冷清,街道上的行人少之又少,哪怕见到他们一行,眼中也没闪过多少惊讶。 “咦,怎么又出来一队?难道又是骑马游街的进士?” “你这婆娘不懂别乱说,前面那批是同进士,这批只有五十一人,他们才是进士。” “我不懂,那你告诉我,怎么进士才这点排场,而同进士却是锣鼓喧天,道法喝彩!” “啧啧,那场面,我们住在皇城根下都没见过几次。” “就是,要不是老人生病,怎么也跟着大家跑去外城热和了,听说抛的喜钱很多,可以沾沾文气……” 】 类似这种奇怪的目光和话语太多,进士们也没了什么游街的兴致,不断催促侍卫们跑快点。 还好这些御前侍卫都是习练皇家武法的好手,奔如烈马,倒也没耽搁太多。 …… 南郊,祭天之处,周边的林木早已被清除,只剩一片宽敞的荒地。 肃穆而立的层层禁卫,里面是朝廷的文武百官,紫袍绯袍红袍各级官员一应俱全。 景睿这名穿着四爪衮龙服的一字亲王,则是站在最前面。 哪怕天子来不了,可应该也是年少的太子在此,祭天居然都可以让景睿来操持。 周柏抿了抿嘴,心知肚明,这看来是大旭皇族内部已经达成一致,让景睿来维持大旭度过困难时期,以免主少国疑。 见祭天主角们终于来了,百官让出一条道,使得五十一名进士可以站在景睿身后。 不久,韶乐响起,祭天有序进行。 远远望之,圜丘祭天坛上烟云缥缈,香火之气弥漫,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 天坛中间一尊九龙大鼎中冒出缕缕文气,这是景睿捧着本次会试的考卷献祭焚烧。 红卷,金卷,青卷……全都化作灰尽,浩荡的气运之柱贯通天地。 最后一卷是周柏的大鹏,青紫诗词,一丝极澹的紫气敲开天门。 轰~ 忽然间,天地变色,一声自上而下的九霄天雷响彻荒野。 鸟鸟仙气浮现天际,一片片五色花朵落于祭坛,此为天花乱坠的异象,乃半圣以上者降临才会有。 看不见仙踪,只有一卷青榜缓缓摊开,上面开始显现一个个新科进士之名。 这是名录天籍! “一甲第一解飞尘、第二虞元,第三刘光赐进士及第,名录天籍,封从九品天官之职!” “二甲第一周柏,第二栾法,第三步修然……等四十八人赐进士出身,名录天籍,暂留人间修行!” “二甲四十八人赐琼林宴于……” 第一百三十四章 白日飞升,金庭洞天 宣诏天使的洪声响彻云霄,即使南郊隔神京外城还有一段距离,但还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只见九霄之上天门大开,光霞万重,祥云翻卷起阵阵波涛,不多时,方圆数十里的天空都被霞光笼罩。 原本还只是半丈大小的青榜逐渐扩大,十丈、百丈……直至遮蔽一方。 神京城内仰望天空,可以清楚看到,上面一甲二甲的每一个名字都在闪烁着青辉,尊贵至极。 这才是真正的进士及第,进士出身! 原本还在争着抢“进士”喜钱,簇拥着新科“进士”跨马游街的百姓们,一哄而散。 很多想沾文气,想面“圣”祈福的人,更是向着南郊狂奔而去。 没人再关心意气风发的同进士,凡人看到青榜,看到天花乱坠的圣人异象,哪里还不跪地而拜。 天庭仙神他们触之不及,可在世天人却是可以亲眼目睹,那宣诏洪声可是没有隐匿,而是堂堂皇皇向天下宣读。 其实正在接旨的进士们也很好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到底是哪一位大老? 如果是普通天官肯定就降临现身了,而现在似乎是隔着天门宣诏,加上那天花乱坠之异象,大概率是天庭的半圣甚至是圣人。 没办法,高阶仙神对凡间破坏性太大,天元界世界意志不敢让作为基石的凡间承受任何风险。 周柏前世止步二境,对于后面的道途也只是知道大概。 三境阴神寿至三百,才真正有些许神仙风采,可被尊为真人。 然后阴神到四境阳神,需要经历小天劫,由阴化阳,寿至八百,可被尊为真君。 再往上,几乎就脱了普通修士能了解的范畴。 他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听说过,阳神之上是法相,法相之后为渡劫,渡劫完才是大乘。 这三个境界的大能不在凡俗行走,或是作为老祖坐镇宗门,又或是隐于灵地修行,不沾红尘浊气。 正是因为显圣太少,信息不足,周柏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这三个境界,毕竟皇宫供奉也就是阳神。 大乘飞升三十三天再可望仙境,仙境中亦有不同小境,每一层之间都是天差地别。 而世间常有传言,仙境之上才是圣人,那可真是立于一界之巅。 圣人之上还有什么?五方天帝?道祖? 看来天庭对他们这批进士确实非常看重,现在无法降临凡间的即使只是半圣,那也是莫大荣耀,表明的是天庭态度。 这不,大旭朝廷区别对待,这天庭圣人立刻让青榜盖压一方,使大旭神京百姓尽皆仰望。 “一甲三人不可久留凡间,即刻飞升!” “二甲四十八人往金庭洞天,参加琼林宴,并各授赏赐!” 圣人语毕,五十一名进士依次踏上祭天高坛,随后对着天门方向深深一拜:“微臣,叩谢天恩。” 他们中有三人为正牌天官,肯定能称臣,而周柏等四十八人为进士出身,马上要名录天籍,属于天庭培养的嫡系,称一句微臣也不为过。 听这批进士称臣,已经退到祭坛之下的景睿皮笑肉不笑,眼中有着说不出的阴翳。 身后的朝廷百官们,同样俯首低眉,怕自己的复杂情绪表露出来。 虽说朝廷和天庭的体量完全没法比,可在凡间,大旭已经称霸三百余年。 作为统治阶层,他们确实难以当着面接受这么多精英,去向另外的“势力”称臣。 奈何胳膊拗不过大腿,苦水只能往肚里倒。 天庭加快凡间布局,在迎接可能到来的战争还是什么劫难。 以往天庭可不会这般强行扩张影响力,莫非红月之后马上又要天变? 中低阶官员可能还觉得羞耻什么的,而作为首辅的张栩却是一眼看到问题核心,这不是天人两个朝廷正确的相处姿态。 想到这里,张栩微不可及的看了一眼前面尬笑的景睿,这位在王府关了几十年,真的能带领大旭起死回生? 明明早已私下劝谏过,不要在这等敏感的时间多生枝节,以免天庭和大旭产生更多隔阂。 结果景睿偏偏要给同进士更多的待遇,让全城人观看跨马游街,使神京道录司倾巢出动,只为用道法为其祝贺。 这样真能尽收新科同进士的人心吗? 前几届祭天,天庭来的还是大旭熟悉的天官,直接让仙鸟送达琼林宴请柬就行。 本来就在区别对待进士同进士,加上天子不出,现在来个陌生圣人隔空降旨意,哪会留给他们多少颜面。 “哗~” “你们快看,白日飞升!” “所有进士都驾云飞起来了!” 这时已经有部分离得近的人从外城赶来,开始还被周边的肃穆气氛所震,但很快祭天坛上发生的事让他们不由惊呼。 原本俯首低眉的文武百官,听见外面的哗然,也跟着抬起头,那是一生难忘的场景。 明明刚才还是和他们一样的肉体凡胎,下一刻却是要直上青云,成就天人。 只见五十一名进士脚下生出云雾,周身萦绕仙音,然后在和煦的春风中缓缓向半空飞去。 第一次腾云驾雾,很多人都会恐慌,但他们作为亿万凡人中选拔出的天骄,也是能保持着足够镇定。 当然,其实也不需他们操控,纯粹是天上圣人的法力引导。 不久,进士们便飞至到青榜之下,榜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开始蠕动,绽放天青光芒,似乎映照上了专属印记。 自此之后,他们才算是真正的名录天籍。 原来这青榜是天籍青册投影在凡间的子体,录名具有同等效力。 随后在那青光的映照下,周柏接收到了名录天籍的相关信息。 以后他就算是真正受天庭管辖,属于天人之列,在凡间拥有超然地位。 说确切点,就是豁免权,如果触犯大旭朝廷的法律,要交由天庭判处。 另外哪怕死了,灵魂也不会被冥土自然接引,而是会有被青册以神通之力接引。 某种意义上,这还是一种保命手段,怎么看青册也是天庭的重宝,哪怕遭劫而死,也能引你上三十三天。 至于到了天庭怎么安排,是天官还是仙吏,亦或是作恶太多被开革天籍,全都要看生前表现。 】 有没有完成天庭交代的任务,有没有为天庭做出贡献之类的。 在寿元耗尽前,要想提前回到天庭,除开立功被特诏,就只有努力修炼,提升修为。 最后大乘飞升,位列仙班,才是最正统的进士天人之路。 进士天人为什么在天庭有特殊地位,甚至被视作嫡系,就是因为有很多进士爬到了高位,形成天庭中不可忽视的派系。 从亿万人中选出的进士,气运才华资质皆是不缺,一旦这些人能走到高阶境界,就是最强的一批。 天籍:周柏,凡人,大旭王朝祥兴四十七年录入,二甲第一进士出身,现有天功三转…… 当一行行可以显示的信息出现,周柏和青册建立起一种玄妙的联系,灵魂似乎有了接引的锚点。 藏于灵台深处的气运天书蠢蠢欲动,就要自主切断青册和周柏的灵魂联系,周柏连忙用神念止住天书的动作。 不止是天书觉得不对,连周柏自己也觉得不对,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他肯定是不能断开联系的。 可以说是名录天籍是一种保护手段,能让天人死后能够回归天庭,但也可以说这也是一种监视手段。 甚至当周柏和天庭产生龃龉,天庭绝对能利用这微末的联系,对他进行反制。 谁也不喜欢被威胁,可想让大树庇佑,争取发育时间就必须献出点“忠诚”。 在五十一人都完成天籍录名后,青榜便化作光影消失不见。 洞开的天门中射出一道五彩霞光,将解飞尘、虞元、刘光三人罩住,旋即接引着他们继续飞升。 慢慢地越来越高,他们站在天门前最后回首看了一眼凡间,然后头也不回跨进天门,那边是三十三天。 当然,这天门只是相当于圣人临时建立的门户,之后他们还要通过南天门的查验。 在众目睽睽之下,白日飞升,还是一次三人。 要知道大旭的三百余年历史中,被见证过的飞升都没三人。 至于周柏这四十八人,也没返回祭天坛。 而是手上都多出一张精致的请帖,打开一看,上面显着一行金色文字。 如周柏的是:大旭祥兴四十七年二甲第一,周柏,请即刻奔赴金庭洞天参加琼林宴。 刚刚看完,请帖中顿时冒出一股无形力量,然后将他裹住向东疾驰而去,其他人同样如此。 转瞬之间便钻入云层,失去踪迹。 天门关闭,各色异象渐渐消散…… 一众磕头祈福的百姓们,朝廷的文武官员们,跨马游街的同进士们,都望着天空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年这一届会试、殿试,从头至尾,包括今天发生的事,就没一件事是按照往届流程走。 洞天赐宴,可真是高端,难怪说奖励翻了好几倍,这可不是普通的灵地。 放下没有意义的担心,在被无形力量裹着飞行的过程中,周柏打开气运天书,清点这次的收获。 【命格:龙鲤入命】(你在鱼龙变的帮助下,明悟化龙之途,只待潜龙起势,便可获得蜕变。) 【气运:黄堂郡命,天意垂青】(你的本命发生蜕变,可称贵重,此后官至五品黄堂,掌控一郡之地,无有德不配位之忧;你成功考取二甲第一,名录天籍,在一定时间内天意垂青,气运高涨。) 【状态:灵魂清明,凡人之体】(堪比老牌阴神的灵魂修为,使得你时刻保持自身清明,映照圆镜;你的肉身只算是强壮健康的凡人之体,修道根骨尚不完善。) 【功法:神魂大衍法、鱼龙变】 神魂大衍法:第三层(形有尽而神无尽,聚亦吾体,散亦吾体。) 鱼龙变入门:鱼跃龙门,过而为龙,唯鲤或然。(气运龙象将具备初步吞噬之力,在与潜龙争斗的过程,可能吞噬敌对气运龙象之运,蜕变自身。) 【技能:弓术大成、望气术大成】 弓术大成:百二十步,十发而中七,结合大成望气术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望气术大成:有诸内必形诸外,凡有气运之物事,无可不观。(你现在能从气运变化中,推衍未来发展之吉凶,在望气时,一般贵人之气已无法对你产生反噬,非九卿以上者,无法察觉警惕。) 【本源点:一百四十九】(你于祥兴四十七年殿试取得二甲第一,名录天籍,你将走上正确的超凡之路,本源点加一百。) 神魂大衍决,鱼龙变,望气术等功法技能,周柏暂时不准备提升,因为马上就要在金庭洞天中学习正式的修道功法。 时间紧迫,在本源点不足的情况下,他要尽快提升最直观的战力。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昏暗,众人只感觉已穿过无数农田城镇,又翻过连绵山脉。 从高空俯瞰,地面上少有看到亮光,漆黑一片,应该是到了人烟稀少之地。 就在速度渐渐变慢下来,向地面飞去时,马上就有一个进士喊道:“不对,又带我们兜回来了,这里是离神京城很近的地方,下面叫金庭山,那山脉的形状再黑我也认得出。” 金庭山,皇家专用的狩猎之地,常年封闭,不许外人进入。 原来金庭洞天是在这,周柏心中哑然,不过倒也没觉得奇怪。 或许是天庭和朝廷都不想暴露位置,毕竟洞天的珍贵性母庸置疑。 在天元界没完全掀起灵潮前,凡间能有大量高阶修士不断涌出的原因就是洞天,堪比三十三天第一天的修行环境。 他们也没落在山顶,而是一头撞在百米高的某处虚空,怀中的请柬骤然飞出,像是一把钥匙打开洞天大门。 刚一进去,浓郁的灵气扑鼻而来,远远望之,水秀山明,排布着玉楼金阙。 没等周柏等人看清,他们又被一股吸力拉入一座高楼中,里面一位专配的白胡子爷爷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咳咳,琼林宴你们待会儿自己去楼下吃,我先给你们交代完,老头子才睡一百年没睡饱,可没精力招待你们。” “首先是第一名周柏,你可以选择道祖功法……” 第一百三十五章 散仙松闲,混元气运 第一名可选修道祖功法?道祖也会传法?这算是收徒吗? 白胡老头话说一半,一众进士脸色惊变,心中满是疑问,同时也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什么。 道祖啊,这位可是只存在于神话传说,在凡间的正史记载上,只有在最开始确立科举制时,道祖或疑是现身。 甚至连凡间道门试图建立道庭,和天庭平起平坐,道祖也未出手协调,直至坐视天庭一家独大,建立完善的新秩序。 所以关于道祖的任何消息都算是隐秘,更别说功法的一麟半角,知道个名字也好啊。 白胡老头看了一眼“好学”的其他进士,突然想到什么:“忘了自我介绍,老头子我叫松闲,乃是滞留本界镇守金庭洞天的散仙,平常除开各王朝皇族会带人进来,你们倒是第一批进士。” 散仙,是何境界,大乘以上还是下? 不过总之应该是仙境,周柏马上领头揖礼再拜:“见过松闲上仙!” 接着他眼眸低垂,心中却是在解析验证自己知道的一些信息。 没有天庭支持,凡间的人道王朝是坐不稳的,而金庭洞天应该就是天庭的支持手段之一。 为什么一个凡人王朝可以建立道录司,让天下道门都要出人担任道官,不仅仅是王朝有几个作为底蕴的阳神,而是有利可图。 洞天福地看似并列,但福地居于冥土,只可庇佑亡灵。 只有洞天居于凡间,修行效果是普通灵地的十倍百倍,不谈其它可以提供的资源,这一个洞天就能拥有莫大的吸引力。 而根据某些传言,以前的进士确实不是在洞天参加琼林宴,以此为修行灵地,就会挤占道录司大修的修行时间。 刚才周柏进来时,灵魂感知过,没有陌生气息,以天庭的做派,应该是已经清场。 试想,如果以后金庭洞天也不许朝廷道录司再进入修行,那朝廷对阴神以上高阶修士的吸引力就会极大减少。 甚至可以预见,朝廷震慑天下的武力崩塌,是从顶层开始。 松闲听到周柏他们的称呼,大笑道:“哈哈哈,老头子睡懵了,差点把你们拉入因果,事关道祖,你们确定要听?道祖功法,有缘者方能修成,而不是有缘者,只会空耗时间。” 其他进士听此纷纷后退几步,他们能到今天难免受过“仙神”恩惠,如这次三万举人参加的会试,再有底气的人也会尽量充实自身气运。 但有借有还,借一还十都还算好,就怕了结因果的过程耽误太多时间和精力,拖累自身修行。 道祖因果,听听都吓人。 “前五可挑选天帝所传,前十可挑选圣人所传,其他人也可在三楼随意挑选,其中不乏天仙功法。毕竟只是功法,只看适不适合,说不定这周小子还在凡间挣扎,你们早已成仙。” “求道为何?只为长生。”松闲捋了捋白须,长叹道。 好像真的只是一声上仙,让这位散仙突然多了不少话,还都是劝解安抚之语。 四十八名进士都是人中之龙,哪能不明事理,面对高阶功法的嗔妄,真就渐渐消散。 “我等受教。”躬身道谢,也都有几分诚意在里面。 说句实话,这些道理松闲散仙不说又能如何。 松闲坦然受了众人的师礼,然后摆摆手道:“一楼有储备灵食,二楼是闭关修行之地,三楼至六楼都是藏书阁。先各自分散挑选功法,前五去六楼,前十去五楼,其余进士去四楼。” “有什么问题都可询问器灵,周柏跟我走。”不等反应,松闲一把抓住周柏消失在原地。 器灵? 这座楼居然是法宝,仅仅提到的便有六楼,到底该有多大。 “各位天人大家好,我是金庭楼的器灵小金,接下来将负责各位在本楼的修行生活,凡有迷惑处请呼唤小金。” 伴随着清脆之声,整层楼的环境豁然明亮,一众进士才能看清周围。 向里走是一排排静室,也是他们就下来的闭关入道之地,而后面就是楼梯口,从那里可上可下。 即使静室石门紧闭,有禁制封锁,也能看到一片灵雾在门口浮沉,实属灵气太过充足所致。 器灵没有现身,站在人群中的庞乐生胆子最大,直接对着天花板大声喊道:“小金,我们可以在金庭洞天修炼多久,排名越靠前时间越长吗?” 司杰四十一名,施修四十三名,庞乐生四十六名,他们三都位于后十名,因此在奖励待遇方面难免没信心。 “根据天庭法旨,各层次修炼时长不同,庞进士,你位列二甲四十六名,可在金庭楼静室修炼洞天时一个月。” “那我还有什么其它奖励吗?” “相关灵丹宝物,需等各位进入静室修炼,单独发放。”器灵的声音依旧清脆,但好像没有太多感情波动。 当其他人还停留在二楼问东问西,周柏已然被松闲一把抓住带到另外一层楼。 没有挣扎,或者说他没反抗的余地,在散仙面前,灵魂清明境任何作用都没。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似乎是被带着坠落深渊,等再度醒来,他已然到了另一层楼。 万籁俱寂,静谧无声。 周柏怎么看也觉得这个地方不对,敏锐感知下,周边的空间似乎有着扭曲波动。 “难怪是二甲第一,尚为凡人,灵魂怕是已经突破感知境。这里是七楼,一个完整的虚位面,下面六层楼则是不完整的虚位面。”松闲自然是发现周柏察觉到不对劲,有些赞赏地说道。 周柏不解地问道:“松闲上仙,何为虚位面?” “位面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有相应完整的世界规则,或大或小,如我们天元界就是一方大世界。” “半位面则是依附位面而存在的不完整位面,其规则有所缺漏,不过正因为缺漏,有的半位面在衍化过程反而会突出某些方面的特点,更适合超凡生灵生存,洞天福地就属于半位面。” “至于虚位面就更简单了,只能依附位面或者半位面存在,位面规则不仅不是缺漏,根本就全都是虚构。 规则一般是由建立虚位面的人来设立,再不就是根据主位面的规则自动衍化生成,如祖灵居住的灵域就是典型虚位面。” 松闲似乎已经完全睡醒,连周柏的一个小问题都完整讲解,这肯定是不合常理的。 于是周柏又接着问道:“松闲上仙,我能学习道祖传下的功法,莫非我是有缘人?还有您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松闲深深看了一眼周柏:“不错,道祖万年前就在金庭洞天留下了三部功法,等到有缘人的抉择。” 万年前?!周柏咋一听觉得对方在开玩笑,但稍微一想,又觉得这非常有可能。 道祖,何等人物,偌大的天元界听说也就一位。 自己学道祖功法,不会承接什么大因果吧? 不过我自己穿越而来,本身就是大因果,如果摆在面前的机缘都不敢取,谈何成道。 “至于我是什么角色?哈哈哈哈……” 就在周柏纠结时,松闲突然又大笑起来,最后哭笑交杂,不甘无奈的情绪完全倾泻。 “我啊,我只是一个躲在洞天里的蛆虫!因为一旦出去就要再迎天劫,粉身碎骨。” “你以为我和道祖关系匪浅?他老人家恐怕都不记得有我这么一号人物,不过没事,哪怕只是一句指点之恩,我松闲也必当相报。” “这么说可能太高尚,不过反正老头子我也不敢出去,不如就陪着小金守着金庭楼……” 既然身份都已挑明,周柏也就没了顾忌,反而和松闲畅聊起来。 这个散仙长久只与器灵为伴,也正好想和活人说说话,周柏告诉他外面的一些事,他则回答周柏的疑问。 原来法相、渡劫、大乘三境的传闻并没错,基本上到法相就要准备渡劫,而渡劫成功即为大乘,非特殊手段马上就要飞升。 这也是为什么,在凡间阳神真君便是行走修士的顶点,后面三境都是在为成仙而努力。 至于散仙就是渡劫未死,且拥有部分大乘境威能的人物,在凡间绝对属于最强一级。 天庭认为松闲和道祖有关系,就容忍他长居金庭洞天,甚至让他担任洞天的镇守。 任务倒也没派多少,只是每逢改朝换代,会让当朝皇族认认门。 现在照看周柏这批进士入道,还是天庭第一次下达的正式诏令。 一番长谈后,松闲气色好了不少,催促周柏干正事:“好了,你快挑选功法吧,小金为你们准备的琼林宴,可只有今晚才有,里面的灵食都是洞天珍品。” 只见松闲一挥手,前方扭曲的波动被缓缓抚平,空无一物的书架上出现三本道经缓缓悬浮。 周柏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书架前,三本道经封面的名字映入眼帘。 分别是:《九转轮回秘经》、《昊天录》、《混元气运道藏》。 “只能选一本,切记合适自身才是最好的功法。”这时松闲也走到周柏旁边提醒道。 】 周柏点点头,上手先拿起第一本《九转轮回秘经》,也无需他翻看,一道流光便射入他的眼中。 “人之一世,难有完事皆顺,中有三元九阨、大灾小灾,其运不可移……然大道难成,一世不可为,九世焉?渡劫转世,九转成道……” 一世的道途积累不够,那就两世、三世……直到九世合一,终可臻至上境。 功法直指达到,如果九世合一,最少也可成半圣位格,积累够丰富甚至可达圣人之上。 母庸置疑是一本至高功法,而且安全,能护着修法之人转世九次。 但大致浏览一遍,周柏便放下了这本秘经,因为实在不合适他。 一世命即万世命,在天元界和青墟界交战的关口,哪有时间慢慢轮回九世。 主要是周柏真的不确定,九世之后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而且气运天书这个金手指能随着他轮回这么多次吗? 松闲在身后一直没有做声,周柏也就放下《九转轮回秘经》,转而拿起第二本《昊天录》。 光看名字,就可知这是标准的道祖亲传之法,不然谁敢以昊天为名。 在天元界,只有一个道祖,那便是昊天上帝。 而平时为了避讳,也是为以示尊重,无论何等人物在提及昊天时,都会只称道祖。 “道者,灵通之至真;法者,变化之玄微。道因法以济人,人因法以会道,则变化无穷矣。当知法本真空,性源澄湛;了一心而通万法,则万法无不具于一心;返万法而照一心,则一心无不定于万法。” “吾此生成道之感悟,合此生之经历,撰此道录……有缘者须知,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然后辈者习得此录,多无法超脱成道,止于吾路之后,切记……” 不愧是昊天道祖的亲传,仅仅只是简述的总纲,也让周柏看完神思混乱,久久才思考明白。 这昊天录几乎就是道祖一生经历之浓缩,可以说是天元界独一无二的宝物,就算是圣人看到这功法也未免不动心。 想到这里,周柏微微一怔,想到身后的松闲,这位岂不是一直守着如此宝山? “想什么呢小子,就算我出去了,也说不出任何有关此法的事,那些进士也一样,不用担心暴露。” “天庭中也有几部其它的道祖功法,很多半圣圣人都学过,没人知道昊天录在此。”松闲一时悟错周柏的意,还以为他不敢学。 周柏摇摇头,没说选不选,最后又鬼使神差拿起第三本《混元气运道藏》。 自己的最大依仗就是和气运相关,看到这两字他就有股莫名的亲切,甚至连孤本《昊天录》都没第一时间选。 “元名天地之始。始也者,岂非先天地而有者乎。今夫天,日月之往来,风雨之散润,雷霆之鼓动,人知其为天之造化,而不知其为是道之功用也……” “混元者,无属性也,可纳寰宇之灵;气运者,众生皆有,人族为甚,驾驭之莫可匹敌,犹需驭运之命格可学……潜龙者,擅集众者,混元气运之力愈强……下至不可登仙,上至可开一道,或望大罗……” 等于这就是无属性功法,没有什么火法水法之说,可纳寰宇之灵。 关键是后面利用气运的特性,周柏简直感觉就是为自身定做。 他不是有缘者,谁是有缘者? “你不会是想选第三本吧?那可不是昊天道祖所作,而是来自外界……” “小子听我一句劝,昊天录最少在半圣前而无瓶颈,你一介凡人何必追寻所谓的大道?” 周柏缓缓放下《昊天录》,最终抓紧《混元气运道藏》,灵台深处气运天书的欢悦帮他做了决定。 “诸仙神只求长生,而我区区蝼蚁,却想求永生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道筑基,连破两境 听到周柏的话,松闲张了张嘴,不知道还能怎么劝。 “选哪本都是命运和缘分,我一个躲在半位面中的蛆虫,确实没资格给太多建议。” “长生也好,永生也罢,你等进士都是先道后法的大才,想必是遵循自己道心的抉择。” 说完这两句,松闲闭口不再言语。 让《昊天录》找到传承者,是他认为的使命,可被有缘人选走《混元气运道藏》,又何尝不是命运。 松闲经过长久的沉眠,在岁月维度上的思索越来越多。 他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留在金庭洞天是不是巧合,也不确定这三部功法是不是早就有主,道祖万年前的随手布局或许还包括渺小的他。 这时金庭楼器灵的声音从楼阁间响起:“请天人周柏最后确认功法选择,小金将为您解开功法权限。” 周柏深吸一口气,双手举起功法大声道:“我确认选择《混元气运道藏》。” “您获得阅览权限,将以记忆灌输的形式进行。” 顿时,周柏手上的道藏瞬间崩散成一堆光点,然后涌入他的脑海。 根本就不是什么实体书,而是一次性的记忆体。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潜龙集众,掌控气运,使虚无缥缈之力成为干涉现实之法…… 胀、痛、混乱、难以消化,种种感受涌上心头。 好在对于这种事周柏是有经验的,他经历天机秘境时,旁观他人之经历,同样是塞入太多记忆。 后面的部分先当做无用记忆存放脑海深处,不去阅览,重点先看总纲以及入道筑基篇章。 气运天书! 周柏接着又唤出天书,书页自然翻动,第一页是气运人影还有诸多词条面板显示,第二页是神魂大衍法,第三页是经武要略,第四页是鱼龙变。 现在第五页又在纳入混元气运道藏,只是速度较慢,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显化,第一页就还没出现新得功法的词条。 这就是周柏的保险,存在天书之中不怕故意遗忘缺漏,也是为了检验这功法到底有问题没。 虽说堂堂道祖要对付他,不至于使用这等卑劣手段,但周柏自己也不简单啊。 从绝天地通,没有丝毫灵气的蓝星穿越到这个世界,加上气运天书这等外挂至宝,他都不敢说自己是配角。 小心使得万年船,一切交给天书来甄别。 当脑海中的动荡平息,周柏缓缓睁眼,只见松闲已然不在此处。 一楼“食堂”,二楼闭关,三楼杂书…… 那就先去一楼吃席,天庭安排的洞天琼林宴,总不至于弄些凡俗美食来湖弄他们。 周柏最后看了一眼消失在隐晦波动中的书架,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也不知道剩下两本道祖级功法,是不是还会等待有缘人出世。 昊天道祖万年前存放于此,而他亲手抓获的天魔说,他们天元界道祖已消失万年,否则青墟界不敢轻易开战。 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道祖为何至此不理天元界之事。 不过这些肯定不是周柏能想明白,无论他以后会卷入何等隐秘,总之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是不会有错。 楼梯口,上去的通道漆黑一片,也不到这金庭楼上面还有没有。 直接往下走,则又有那种轻微的晕眩感,似乎在跨过空间,走出很远的距离。 周柏也没有疑虑,因为松闲已经很直白的告诉他,金庭楼内部就是不完整的虚位面,有须弥纳芥子的特性。 五六七楼还好,圣境以上的功法毕竟是少数,摆不满一层楼。 可四楼却是囊括了圣境以下的大部分精品,足够前十之后进士的多样性挑选。 七楼以下周柏都可以进去,他沿着楼梯一路往下,每到一层都会进去看一眼,其中大部分人都已选完。 只有圣境功法和少部分仙境功法,属于孤本直接灌输记忆。 周柏到四楼时刚好就看到司杰、庞乐生、施修三人选完,他们一人抱着一本功法,上面还有一块玉简。 因为没有记忆灌输传法,他们只能先以拓本的筑基篇入道,待有了法力,精神力更强大,再用玉简记忆学习。 三人均是挑选的普通大乘境功法,先道后法固然破境快上不少,但他们觉得以眼下对大道理解,还是稍微简单点好。 一个月,要吃透入道境,还有理解记忆全本。 等大乘飞升,位列仙班,再想着更换功法一样来的及。 有错吗?周柏和他们都觉得没错,再垃圾的大乘境也能碾压,修炼圣境道祖功法的阴神阳神吧。 三楼藏书阁藏着“杂书”,也就是修仙百艺,灵植夫、炼器、炼丹、阵法…… 包括周柏在内都只能选一本主修功法,但三楼却是没有限制,阅览权限对所有人开放。 修仙百艺对于个人可能没那么珍贵,选修一门已经相当了不起,可对于想建立势力的周柏来说,却是相当重要。 他本就没有渠道获取这些知识,就算有足够的道种苗子,也没法培养。 洞天修炼的时间,周柏暗自决定好好规划,起码要把三楼藏书阁扫荡一遍。 当晚,二甲进士的琼林宴在一楼召开,没人主持,松闲也不见踪影。 只有器灵安排灵仆傀儡,源源不断送上灵食美酒,这些都是金庭洞天的特产。 金庭灵米,各种灵果,千年灵芝酒,还有洞天豢养的不知名妖兽肉等等。 都是性质极为温和,有益无害的灵物,在凡间珍惜无比。 “诸位请尽量多吃灵食,不仅可以洗涤凡身,起辟谷之效,也能缩短入道时间。” 以灵食中易消化的灵气洗涤肉身,使之与灵气更亲和,这母庸置疑。 但周柏更关心的是辟谷,总不能修炼到一半,他还要出关下楼吃饭。 有的进士担心一个月太短,不能完成入道,会询问有没有入道丹。 周柏则是问道:“小金,请问闭关静室中提供辟谷丹吗?” “入道丹品级过低会影响根基,不予提供,各位进士依据名次不同提供筑基灵丹,此丹对凡人有部分辟谷之效,可保度过入道时间。” 原来在凡间被道徒奉之珍品的入道丹,在天庭看来不值一提。 因为入道丹的原理是在短时间内,加大服用者对灵气的摄取,使之截留更多灵气在体内,如此衍生第一缕法力就没了难度。 这样固然算是入道,但会导致根基有缺,未来对天地灵气的敏感度降低,甚至法力都会比正常入道境要弱。 筑基丹则是襄助服用则打磨更好的根基,修补凡体缺陷,也不会有丹毒存留。 这种筑基丹除开顶级宗门拥有丹方,可以偶尔练出几颗。 其它就只有天庭赏赐,但天庭哪里会有仙神愿意炼制这等低阶丹药,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修士只知入道丹,而不知筑基丹的原因。 “那我要一举突破到更高层次怎么办?”周柏对器灵的回答没有满意,不依不饶道。 器灵半天没有说话,给周柏的感觉就像是预设程序中,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桉。 “那我可以带走部分灵食闭关吧。”周柏一边往怀中揣着灵果,一边给出解决办法。 器灵还是没有回答,沉默不语。 见此,众进士纷纷效彷周柏,吃完还要打包,就算闭关用不着,也能带到外面。 不过有些人做得太过分,衣服都脱了装,通过楼梯口时,被拦住不得进入二楼静室。 “携带大量洞天灵物离开,可能暴露坐标,值此大劫前夕,每一座洞天都是天庭所重。” …… 甲字一号静室,周柏端坐在石床上,对静室的环境很是满意。 清幽素朴,石桌上的澹雅灵花散发着安神花香。 灵气浓郁至极,随便呼气吐气的量,都是外面一颗灵丹才能带来的效果。 周柏仔细检查了静室中给他准备的奖励,两个小玉瓶,有文字标识,第一瓶里面只有一颗天道筑基丹,第二瓶里则是十二颗淬法丹。 天道筑基丹不用说,肯定是最完美的筑基丹,淬法丹则是突破入道境后,用于提纯精进法力。 另外就是一枚墨黑色的储物戒,一本灵魂秘法。 都是好东西,不仅珍贵而且实用。 在修行界中,储物法宝十分昂贵,常见的一般就是储物袋,然而就这也只有大宗门弟子或者朝廷道官配拥有。 前世周柏到二境也有一个储物袋,半立方米,连大点的法器都不能放。 这个储物戒周柏用神识一探,里面的空间就足足有十立方米,估摸着相当于一件上品法宝。 不过周柏觉得还是有点小,不能运送军用物资,否则可真是一件至宝。 曾经青墟界入侵到定州时,局势连连败坏,总督便是以可存数万石军粮的储物袋,让骑兵千里奔袭敌军后方,这才力保州城暂时不失。 灵魂秘法周柏也不会弃而不用,他同样浏览一遍,看气运天书会怎样收录。 物事都弄清,接下来便是漫长的修行。 二甲第一于灵地有一年修行权限,一年过去,在局势变换这么快的当下肯定坐不住。 好在金庭洞天放在所有洞天中,都属于前列,是天庭直属。 因此自然有改变时间流速的规则,洞天内一年,外界方才一月。 …… 天道筑基丹在天庭也算极为珍贵,但周柏本身自身资质就不算上上,自然是不能省。 他看也不看,直接对瓶服下,静待筑基丹发挥效用。 不足一刻钟,浑身血气激活,经脉不时抽动,所有人体器官都在展现活力;一个时辰,丹田开始温热,似有股气流在擦拭内壁;三个时辰后,全身骨骼响动,剧痛无比…… 整整一天后,汗水已将周柏的衣物浸透一遍又一遍,渗出的血渍几乎染红石床。 他只感觉经过一场酷刑,全身被铁锤一寸寸敲断,躺着动弹不得。 静室内只有骨折声,脏腑鼓动声,鲜血奔流声。 就这样睡了醒,醒了睡,整整九天才结束混沌。 身体再次听从指挥,周柏只觉浑身轻盈,脱胎换骨。 特别是丹田,那玄妙之处的空间几乎扩大十倍,打下的根基堪称完美。 同时世界也在周柏的眼中发生了变化。 似能听到到花的呼吸,感受到浓郁灵气的抚摸,天地和他无比亲近。 如果以后到了感悟规则时,周柏绝对会更加轻松。 稍一呼吸,灵气便争先恐后涌入体内,并且留存缕接近完美,和之前被当做臭肉嫌弃完全不同。 犹记得在城皇那做客时,灵酒穿肠过,而灵气存留不足十之二三。 这还算他有根骨,毕竟前世举人便差点突破阴神。 状态正处于最佳,周柏直接抛弃过于脏乱的石床,转而盘膝坐在一边的地板上。 身心放空,调节呼吸。 舌顶上额,以意引气由头顶百汇穴而入,经檀中穴流入下丹田…… 这就是混元气运道藏的开篇,呼吸法很简单,但有效。 很快周柏的口鼻间就能见成形的气流,一进一出,一个小周天完成。 灵气他体内慢慢积蓄,他不着急行大周天,一直保持小周天行气,任督二脉早已在筑基时打通。 最后一天结束,周柏宛若沉醉在灵池中,连每一寸经脉都有灵气颗粒存留。 如此便是时机已至,当转行大周天。 周柏长长吸入一口灵气,任督二脉周流之后,经肺胃脾心肾心包三焦胆肝等诸经脉,完整完成大周天行气。 顿时,冥冥中仿佛传来一声滴答,再内视丹田,一滴法力悠然成形。 凝法,则是入道,至此踏上道途,也是超脱的第一步。 随后大周天不停,丹田内更是下起了法力雨,以极快的速度积蓄,几乎形成了一个漩涡。 从外看,静室的灵气朝周柏疯狂涌入,吐纳呼吸的灵气只占少部分。 因为速度太快,周柏提前服用淬法丹,以提纯法力。 半月后,法力满盈,而一睁眼即虚室生电,代表精神力也处于巅峰状态。 不过周柏并没有停止修行,简单吃下几颗灵果当作辟谷丹,又接着朝二境突破。 修道二境名为蜕凡,就是法力更为精进,灵魂可以感知内视,身体脱胎换骨,与凡人截然不同。 然周柏服用天道筑基丹,乃是完美筑基,各项突破二境的基础都有,压根没有瓶颈。 就这样,静室大门一直未曾打开,直到三个月后,周柏突破蜕凡,法力直抵巅峰。 连破两境,前世十数年之积累,悄然追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气运龙拳,全面提升 三个多月修炼下来,周柏对主修功法的特点有了充足认知,优缺点十分明显。 优点是法力精纯浑厚,加上天道筑基,可以说他的持续作战能力无人能比。 至于缺点就是因为可纳万灵,导致法力属性中庸,无论使用哪一类型的道法,都不会有特性加持。 在修行界,大多数人的主修功法都有相应特性,入道后在转化积蓄法力的过程中,会渐渐生成属性灵根。 或是偏金木水火土的五行灵根,又或是雷风冰等少数异灵根。 根据功法和自身体质的不同,灵根属性也多有不同,单灵根多灵根各有优劣。 灵根一成,则施展对应灵根属性的道法就会有不少加成,如消耗更低、威能更大等等。 单灵根吸取单一属性灵气,易转化法力,境界瓶颈薄弱前期突破更快。 可这并不是说单灵根就比多灵根好,多灵根法力积累扎实,斗法时手段更多,而且高境后能感悟多个方向的规则之力。 总的来说,灵根的多寡并不能用来区分天才和庸才。 周柏内视一观,只见在丹田核心处,有一根看不透摸不着的灵根,混沌晦冥。 观其外形,已有根须延伸,每一棵灵须都在绵绵不断汇聚灵气,转化提纯混元法力,就好似灵木的根茎,为大树成长之基。 这就是周柏的混元灵根,和普通圣境功法相比,看起来也就法力更为浑厚,甚至还没有其它灵根的属性加持。 但周柏却没有半点失望,混元即代表他能使用每个属性的道法,这恰好让作为势力之主的他“中庸”没有缺点。 他深知,混元气运道藏的气运二字,才是功法的真正威能所在。 道藏二字则代表,功法附带的道法种类十分庞大,可供自由挑选。 此时的二境周柏还只是一个空架子,没有学习道法,就没有战斗力。 不过这不急于一时,纵使他道心强大,耐得住寂寞,可这毕竟是此世第一次修炼。 关在这静室内,三个多月不见外面的世界,难免会憋闷导致效率降低。 察觉到心中有些浮躁,周柏决定先出门闲逛散心,他先是看了下二楼的其它闭关静室,甲二到甲四十八号静室,只有前几个静室还显示有人在里面。 一楼,周柏坐在风景独好的窗台前,静静品尝着灵茶。 这时体貌如常人,但表情僵硬的灵傀端来一个果盘,嘴巴一开一合道:“天人周柏,欢迎出关,恭喜您连破两境,这是洞天刚刚采摘的灵果。” 周柏随手拿起一颗红透的朱果,一口咬下,汁液四溅,浓郁的火灵气自喉咙直达胃部,浑身舒爽。 “小金?” “是我。” “有什么情况和我有关吗?” “两个月前,后十八名进士均突破入道境,离开洞天,有三人为您留言。” 周柏面前的桌椅上,顿时显出一行行书信文字,自然是司杰、庞乐生、施修三人的留言。 没有其它太多的话语,先是分享成功入道的喜悦,让周柏珍惜洞天时光,他们一月间不仅入道,还积攒下外界数年之功的法力。 再就是告知周柏他们都会先回家乡,留下了传信地址,静待天机变化,建立天功。 最后就是庞乐杰单独留言,他返回梁州会走定州过,所以会去周柏的家族代告平安,顺便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事。 看完留言,周柏心生感慨,倒是忘记一件大事,作为进士出身第一人,怎么能忘记这么一笔重要的人脉资源。 四十八名天人进士,即使不能都成为交心好友,仅仅是互通有无,也能发挥巨大作用。 好在他们现在都是名人,籍贯信息都好查,寄个信倒是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周柏要来笔墨,提笔写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小金,请把这句话转交给后面还未出关的进士。” 都是聪明人,前途广大的周柏想结交,其他进士又何乐而不为,这是对彼此都有益的事。 就算不提天人这个身份,他们也是当之无愧的同年,属于一定程度上的政治同盟。 随后周柏在得知允许外出,并且可以在外面练习道法后,就欣然走出金庭楼,一览洞天河山。 清晨,太阳还未冒头,天地间笼罩在白雾里,玉宇琼楼、瑶草琪花俱都若隐若现。 远处丛山时不时可闻兽吼虫鸣,再有一行仙鹤高飞,展示着金庭洞天的勃勃生机。 周柏伸手一揽薄雾,嘴唇微动:“风起!” 蜕凡修士虽然法力远超入道境,但平时飞行也多凭法器,不然不仅飞不高,而且飞不远。 然而周柏上来先练习的就是御风术,他就是要看看以他如今的法力,能支撑他飞多远。 于是在歪歪扭扭的摆动下,周柏裹着时大时小的风力向前飞去,为什么只说向前,因为确实这个高度不值一提。 初时只能离地两丈,尚且不如大树高。 一天后,凭借不惜法力的练习,简单的御风术被周柏完全掌握。 可如前世一般,御风术并没有因为周柏更换主修功法,而产生多大质变。 最快时速不如飞鸟,最高离地也只有十丈,而且法力消耗不菲,这可是浑厚耐用的混元法力。 事实证明还是得飞行法器,否则赶路不如蛟马,御风术只能在斗法时或者紧急情况偶尔用用。 当然,御风术还是有潜力可挖的,那就是进阶版的腾云驾雾。 但腾云驾雾属于神通,最少要三境阴神才能学习,现在暂时不用再分给御风术太多时间,平时练练就行。 器灵说过,金庭洞天散养的灵、妖之兽没有超过二阶,所以周柏得以悠闲散心,直到飞至一处鸟兽很少的平原。 他要在这里练习其它道法,起码攻击道法和防御道法,最少都能用。 就这样,周柏此后的日子就在平原和金庭楼往返。 金光闪烁、雷霆轰鸣,时有土墙迭起,时有藤木成林,因为想洗澡周柏甚至施展水法弄出一个小湖。 法力耗尽没关系,更能锤炼经脉韧性,洞天其它地方的灵气哪怕没静室浓郁,也完全足够恢复之用。 练习道法的三个月,小平原已然被周柏弄到不成模样,要不是此时洞天内没有其他潜修之辈,指定要被教育。 接着就是通读修仙百艺的三个月,金庭楼三楼藏书被周柏翻了个遍,炼丹、炼器、布阵、灵药种植与灵药园的管理,他甚至连灵厨相关的内容都记下不少。 但可惜的是,气运天书并没有全部收录,只是腾出一页来记录每一道的经典法门。 第六页,修仙百艺。 不知不觉间,周柏在金庭洞天剩下的时间已经只有两个月,这最后两月,他准备用来练习混元气运道藏中的真正秘法。 驭使气运之力,成为攻击或防御的手段,正好他的气运正盛,天意垂青的词条还未消失。 【天意垂青:你成功考取二甲第一,名录天籍,在一定时间内天意垂青,气运高涨。】 平原上的人造小湖边,这次周柏不再大开大合,而是如同普通的武人打起了拳脚功法。 嗯,来自经武要略中的三十二势长拳,双抄封天、魁星踢斗、左右穿云手、三步行拳…… 一套长拳打下来,行云流水,这也是周柏前期锻炼体魄的晨练拳法。 然而这种凡人武功虽是豪迈奔放,威勐澎湃,但终究在修士斗法中上不得台面。 不过周柏显然不是无的放失,他的心神早已陷入自身的气运中。 可气运调用为什么在凡间根本看不到,在天庭也是仙神们觉得莫测难明之法,就是因为它实在太过玄妙,琢磨不透。 要知道周柏两世都和气运打交道,甚至这一世还修有望气术大成,在操控功法中的气运法门时,也是十分晦涩。 一遍,两遍……直到百遍长拳后,周柏终于凭借意念成功把握住一缕白运,并且加入拳法中。 顺势,左手化掌.....右拳同时收回腰际蓄劲不动,上半身顺势拉回左手,右拳向前直击而出。 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击直拳,在加入一缕白运后居然打出了拳劲,湖面被隔空砸出一个拳印,似石头砸落,溅起不小的水花。 练拳打出透体拳劲,放在凡间武林便可称一句大师,再下一步就是少有的先天宗师。 周柏以经武要略操练内府兵一年,没有一个兵卒可以打出透体拳劲。 拳法只是载体,气运驭使才是关键,见有效果,一百遍长拳开始朝着一千遍奔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从一缕白运,到一股白运,再到一丝红运。 从开始寂静无声,到拳风大作,从拳劲锤入水深一尺,再到如今的一丈。 周柏对于功法中的核心道理已经越发明白,气运法门的熟练度很重要,但更要的是硬件。 硬件是什么,是周柏自身的气运,是目前的位格,是体制,是他能号召的服膺之人,是人主的集众之数…… 位格,只说集运的位格。 天庭这边只是最普通的“人”,朝廷这边还未正式授官,只有虚衔的云骑尉算得上位格。 而云骑尉格放眼天下显然不值一提,并不能引来多大的气运。 内府体制不能出族,能号召的服膺之人也都不在身边,都不能利用。 他现在只有自身气运可供驭使,所以进度缓慢。 到了红运一级,已经有点卡住,只是天意垂青这个词条在,让他可以消耗气运来推进功法提升。 珍惜时间,练,继续练…… 停留金庭洞天的最后一天,周柏盘坐静室之内,打开气运天书的词条面板,望着那突然膨胀,但又觉得不够用的本源点呆愣片刻。 一行行进入金庭洞天后获得本源点记录,展露无遗。 你获得道祖级功法《混元气运道藏》,碰触道祖因果,本源点加一百。 你达成天道筑基,根基完美无缺,为世间少有,本源点加三十。 你连破两境,正式踏入主世界的超凡之路,本源点加五十。 你于一年洞天修炼岁月中,浸染洞天规则,本源点加三十。 【本源点:三百五十九】 很庞大的数值,按照常理周柏得穿越三个世界才能得到,可他自从进士登榜,本源点便源源不断。 只能说厚积薄发,天人之后,本源点获取不会再有那般困难。 但需要提升的地方还是太多,哪怕有三百五十九点,也要周柏自己先排出提升先后。 混元气运道藏:第二层(突破至下一层需本源点三百。) 神魂大衍法:第三层(突破至下一层需本源点两百。) 鱼龙变:入门(提升至小成需本源点一百。) 望气术:大成(提升至圆满需本源点三百。) 气运龙拳:入门(提升至小成需本源点一百。) 弓术:大成(提升至圆满需本源点五十。) 经武要略:小成(提升至大成需本源点五十。) 修仙百艺:未入门(提升至入门需本源点一百。) 另外的普通道法手段,如御风术、回春术、掌心雷等,虽也有词条可以提升,但没有那么多本源点消耗,暂且不看。 自鬼蜮世界回来后,周柏的灵魂境界经过长时间打磨,终于恢复到灵魂清明境巅峰。 魂蕴圆镜,镜如满月。 以实际情况看,神魂大衍法可以先放一边,而混元气运道藏一旦突破就是第三层,对于修为应该是阴神境。 周柏现在处于二境巅峰,只差一个契机或者突然的感悟就能突破三境,如消耗三百点本源,未免太过不值。 两个大户不考虑,其它技能提升就宽松不少。 在周柏的看法中,鱼龙变是介于功法和技能之间。 考虑到这次回乡便要着手争龙,鱼龙变能有效掠夺气运,促进龙象成长,自然要优先提升。 再就是气运龙拳,这是周柏经过气运和三十二势长拳结合形成的新拳法,被气运天书承认显示词条。 普通道法暂不提升,这主修功法的最强手段却需要有破坏力,不然真就没有防身手段。 同样也是基于争龙、势力建设考虑,经武要略和修仙百艺也不可或缺。 首先自己要懂,不然光知道内容,却无法教授手下,记住也没用。 一种用在正常层面,开拓地盘、练兵用兵等等;另一种则是超凡势力的全面培养,青墟界入侵凡间,仅靠普通兵马可不行。 提升!三百五十点本源化为乌有,完成全面提升。 …… 当走出静室,松闲依然没有出现。 周柏要来最后一杯清茶,坐在金庭楼大门口,观庭前云卷云舒。 此时正值洞天黄昏,景色这边独美。 正所谓,青峰翠谷神仙境,暮落残霞万里云。 第一百三十八章 翰林编修,劫气四起 金庭山附近,月明星稀,凉风习习,远方的村落中隐有鸡鸣之声,显然黎明将近。 在残月的映照下,半空中突然冒出一个穿着澹青长袍,鹤骨松姿的俊逸少年。 只是眼下这少年陡然坠落,嘴里骂骂咧咧,似乎非常不满意出现地点。 好在及时唤来的一阵大风托住,这才让他平稳落地。 少年当然就是被金庭洞天丢出来的周柏,明明在里面待遇那么好,时间一到就弃之敝履。 要不是御风术过关,岂不是真要摔个七荤八素,而且在他前面出来的进士如果都像他这样处于半空,绝对讨不到好。 不过出于隐蔽考虑,这位置选得确实不错,远离道路,下方刚好是一片密林。 如今周柏的神识可探查方圆五十丈,在这个范围内,甚至连有灵智的活物都没,自然不会暴露洞天坐标。 飞到高处,他找到神京城的方向,便循着低飞过去。 一是取蹑景,二是朝廷那边还有些首尾没了结,如授官、进士可提的条件等。 回定州肯定不能使用御风术赶路,主世界的灵潮是缓缓到来,需要给世界万物一个适应时间,否则凡间秩序会完全失控。 周柏凭借完美道基对灵气的敏感,可以判断,现在京畿区域的灵气浓度上涨不超过两成,还未发生质变。 就这样追星踏月间,朝阳渐渐出现,天色大亮,周柏也正好成为第一批进入神京城的早客。 而无论是外城门还是内城门,值守兵丁都增加了一倍之多,防备明显森严起来。 在周柏离开的这一个月里,大旭应该是有什么变故发生。 不过护城阵法的光幕没亮,说明根本未动,庞大神京城依旧是人来人往,生机十足。 感受着久违的红尘气息,周柏初时还有些不适,甚至想马上离开这里,找一处没有人烟的山林隐修。 这是大部分有志于道的修士正常反应,入红尘则自染劫气,肯定会拖累修为进展。 但周柏不一样,他只是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站了片刻,身上那点因为潜修而产生的超然不群,便瞬间消散。 甚至他还主动去往最热闹最拥挤的早市,和起早出门熘达的大爷说话,给挑不动菜的菜贩搭把手,掏出充满铜臭的银钱,在这凡人早市中去吃去耍。 这本是道人应该远离之地,可周柏却如鱼入水,头顶久未动弹的龙鲤开始活跃,周身气运也和遥远的定州接上。 一大片白气从天而降,并且源源不断,他很快便判断出这是新增的根基之气。 再看如今的时间,大旭祥兴四十七年四月底,应当是十万山田已经开采完成,并且所有春种完全收尾。 粮食田亩的根基渐成,故得根基之气。 周柏的道不是超脱凡俗,而是带着凡俗超脱。 一个早餐摊前,浓郁的酱驴肉香气扑面而来。 周柏忍不住停下脚步:“老板,来份驴肉火烧,驴肉加量。” “好勒,公子您稍等。”刚架起摊子,就有客上门,别提摊主有多开心。 “老板最近生意还好吗?我怎么看神京城多了不少人。” 周柏想起之前在城门口看到的一些车队,拖家带口,都是半夜赶到城外,一早便涌入城内。 而且那些守城兵丁见怪不怪,显然不是今天的特例。 “公子,您是不知道,半月前东泰那边闹起了绿林,动静不小。虽然没有攻破州郡,但绿林反贼劫掠了三州数十个县城的人口钱粮,地方官军都拿他们没办法。”摊主一提起这些大事,顿时就眼冒精光,连说个不停。 “噢,也就是神京城新多出来的士绅,都是东泰来逃难的?可区区蟊贼,郡兵不能制,三州州军也不能制?”周柏装作一副原来如此的姿态,追问道。 摊主一边将包好的驴肉火烧递给周柏,一边悲天悯人:“唉,世人皆知天下最大的江是天江,却没人关心最长最大的山脉,泰山群脉。崇山峻岭,山高路险,绿林贼往山里一钻,官军人再多又有何用。” 该说不说,这是说到点子上了。 不过周柏并没有和他一直聊,而是付完钱,继续向前走去。 在洞天吃一年的灵果,差点以为自己的胃不能适应,但一吃才觉是这味儿。 什么食气者神明而寿,什么吃凡俗食物会影响道体,其实真正的影响很小。 那点残留在身体中的污垢,不说完美道基能自然代谢,最多也就浪费点法力清理一遍。 既然要走和普通修士不一样的道,周柏就不能抛弃凡人的习惯,免得高高在上,脱离自己的根基。 色泽鲜嫩,肉香而不柴,香味绵长,酥软适口…… 吃完当作驴肉火烧的早餐,周柏作出点评,然后一边听着人群中其它信息,一边继续分析东泰。 大旭天下四十八州,可以依据地理属性分为几大板块,中域十五州,东泰九州,南境十州(江南四州、荆湖六州),西蜀七州,北境七州。 如中域十五州,是以神京所在为核心,以古中原的繁华区域为界;江南就是以淮江为隔,不过这只是狭义,广义上是天江以南都为江南。 东泰同样是标准的地理位置划出界域,绵长庞大的泰山诸脉横隔在中域和东泰之间,交通只有少数水道和山道,非常封闭,几和西蜀齐名。 历朝历代的大一统王朝,维持东泰、西蜀这等地方的统治,都是看得极重。 不仅有大兵屯驻,道录司也在沿途派驻诸多道官驻守,保持消息畅通,这也是朝廷辖制地方大员的手段。 凡人军兵翻山越岭很难,可道官花点时间却能做到,甚至高品道官直接飞剑斩叛贼首级也是常有的事。 现在东泰突然爆发席卷三州数十县城的叛乱,说明东泰九州官府内部有问题,军队、道官都有可能被渗透。 如此东泰九州不敢轻易联合出兵,一是怕出更大的乱子,二是怕劳心费力消耗资源,结果被内鬼轻易破解。 这也是为什么东泰很多有见识的士绅,第一时间逃到神京,因为他们知道在中央无法出兵的情况下,绿林叛乱只会越演越烈,而不会平息。 周柏在洞天内有所预料,天下所有的矛盾都会在科举后,一一爆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动手。 不用说,东泰的绿林叛乱绝对是有人支持,可能潜龙,也可能是为龙先驱。 “东海、南海包括无边大洋其它海域,官方捕鲸船已全部缩回港口。有传言说,大洋深处有无数水龙卷正在凝聚,无数海边百姓都在内迁。” “西蜀发生连绵地震,官府赈灾耗尽仓库。” “荆湖大旱,云梦接近干涸。” “北境出现铺天盖地的蝗虫,现在已有三个郡的春苗被吞噬殆尽,粮食短缺可以预见。” “同时因为东泰绿林没有被及时剿灭,其它各地的盗匪都有蠢蠢欲动之态……” 等进入内城,周柏已经将这一个月的大事都了解的差不多,看起来大旭气数不久矣? 但无论如何,朝廷依旧是当之无愧的巨无霸,在普通百姓心中还是正统。 所以周柏暂时不能抛掉朝廷这面大旗,这官职他肯定得接,还有考中进士的两个条件,他也要向朝廷提。 再次来到礼部,接待周柏的不再是无名小官,而是礼部右侍郎孔晗昱。 一个月前的祭天,朝廷百官都见识到天庭的态度,哪里还敢怠慢身在凡间的进士天人。 好脸相迎好茶相待,礼部右侍郎可是正三品的紫袍大员,和定州总督相当,给周柏授官完全足够。 而且孔晗昱也没摆什么脸色,交谈间温言细语,十分和睦。 “子坚道途当是大进,不像孔某成同进士二十年,修为止步入道,唉,一介庸俗凡人啊。” 试探他的心思? 周柏拱了拱手,不动声色道:“侍郎大人见笑,您为国为民,哪能我这只想逍遥长生的道贼相比。” 孔晗昱闻此稍稍一怔,心中想着:果然是和前面那些进士一般,都想着求道长生,早日回归天庭位列仙班。 不过孔晗昱还是想尽一份公心,接着道:“子坚是二甲第一,可否想过领何官职?” 周柏摇摇头,只见孔晗昱拿出两份告身,并且都展示给他看。 第一份为翰林院编修,正七品;第二份是定州北安郡平苍县县令,也是正七品。 “朝廷这是何意?还请大人解惑。” 孔晗昱起身走到周柏面前,将两份告身都拍在他的茶桌上。 先是指着第一份道:“本来按照往届常例,二甲第一也只能给庶吉士一职,从七品待遇。不过子坚太过优秀,朝廷惜才特拔一级。” 然后孔晗昱又指着第二份道:“至于这,便是朝廷给你的承诺,只要你愿意为朝廷效力,家乡县令就是你的。而且不用等三年迁转期,只要一年马上就升,留在郡府还是来当京官,全看你自己。” 说罢,孔晗昱便不再说话,只待周柏慢慢考虑。 说实话,这第二份告身确实很诱人,特别是对于要争龙的他来说。 借壳生蛋谁不懂,历史上不乏从朝廷内部吃穿的潜龙。 平苍县县令一当,不仅苍山,整个平苍县都能成为他的根基,而且不用担心有人告他图谋不轨。 但王朝更迭乃是天庭定下的大局,你不能同心,还为朝廷尽心尽力,肯定不会被天庭重用。 两界战争全面爆发后,难不成周柏能依靠大旭朝廷? 所以没考虑多久,周柏便伸手要拿翰林院编修的告身。 这次孔晗昱没放手,按住告身道:“子坚,摄政对你极为看重,你如此修行可能只为一小小仙吏,未可长生,而龙庭高阶正神必有你一席。” 原来前几天,病重在床的祥兴帝下旨,正式册封景睿为摄政王,暂摄国家大事,太子跟随左右学习。 “还有,如今平苍县令换人了,听说对周家不太友好。” 最后一句孔晗昱说得很轻,要不是周柏听力好,未必能听清。 会刁难他们周家的县令,估计是赵家后台,不过他马上就要撕破脸皮,何愁一个县令。 胡萝卜加大棒?可惜,拥有自己规划的周柏,哪里会轻易改变主意。 在他坚定的一笑后,孔晗昱还是让周柏拿走告身。 “唉,周编修既已下决定,日后切莫忘记朝廷恩情。” “自当不忘朝廷厚待,不过您看进士可提的两个条件?”周柏可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直截了当问道。 “既是科举定制,朝廷当然不会后悔,说吧,记住是合理要求。”孔晗昱怔了怔,摇摇头道。 】 周柏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平苍县城皇于民有功,深受家乡父老爱戴,请朝廷升其神品。” 孔晗昱点点头,示意周柏继续。 “还有一个就是为家族,因为我要追求长生,所以想为家族求份根基。请朝廷把苍山赏给我族,用于耕种山田,限期六十年。” 孔晗昱听着挺合情合理,没有驳斥,只是有些疑虑:“苍山?不管你用来干什么,六十年太久,十年如何?” 周柏表示答应,拱手解释道:“我预测北境未来必会缺粮,想种些饱腹之物罢了,您可以查查现在苍山也就我族种粮。” 尘埃落定,又是一番寒暄。 周柏拿着七品红袍官服、编修告身,还有一封盖着户部大印的十年山契,欣然离开礼部。 有礼部右侍郎过问,办事效率极高,甚至给龙庭的阴文都已烧了过去。 只待龙庭那边确认,平苍城皇就能完成神品提升。 这是当初城皇出手清理苍山鬼物,和周柏结盟所提的条件,他自然不会忘记。 皇城,摄政王景睿听过孔晗昱的汇报,也只是有些惋惜,并未怀疑什么。 “罢,不会给朝廷惹麻烦就行……诸位皇子那边可以松松绳,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干出什么事。 周柏在太仆寺领到蹑景后,便马不停蹄出城回乡。 玄衣卫那边也传来消息,新县令不是很安分,内府的很多计划都推行受阻。 远远望之,各地劫气四起,风雨欲来…… 定州处于边角,察觉较慢,周柏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百三十九章 皇子移镇,雨季归乡 祥兴帝一病不起,连曾经亲手关在王府的兄弟都放出来摄政,显然是大限将至。 上次金军入侵,还能强撑着召开一次大朝,现在东泰闹出席卷三州数十县的叛乱,他却脸都没有露一个。 真就这点力气都没,倒也不见得,只是靠御医和大内秘法维持的生命力,却是丝毫都不能浪费。 祥兴帝面对皇族宗老已经退了几步,用瑞王摄政的条件,换取他能从容安排后事,就连最受宠的太子也没领监国。 后事就是自己的儿女如何安排,陵寝事宜是否周全,史书记载的一生功过有没有修缮到位…… 不然祥兴帝其实是想快点死的,这样或许在龙庭还能有个好的排位,他怕维持四十多年的太平天下,在眼皮子底下崩塌。 皇宫中,祥兴帝疗养的殿阁前后,侍卫林立,守备极严,各种隐晦的强大气息遍布。 内里紫气千条,一条老龙奄奄一息,但仍是和大旭天柱紧密相连,掌握着极大权力。 “我那大儿子转封至东泰的事办得如何了?”形容枯藁的老皇帝,在病榻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床侧,大太监刘振和首辅张栩,正在毕恭毕敬地聆听圣训,奏对方略。 听到皇帝的问话,张栩连忙上前低语道:“回陛下,宗室那边已经同意汝阳郡王转封东泰,以皇族代镇地方。但包括摄政在内,都不同意晋升诸皇子为亲王,说是朝廷气运已经不容随意损耗。” “无妨,亲王、郡王都是王爷,能不能把握住自己一脉就看他们自己,只要同意转封,剩下皇子坐镇地方也就可顺理成章。”老皇帝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结果可以接受。 “我那几个女儿都找好夫婿了?” 这时轮到大太监刘振答道:“陛下,几位公主均有合适人选,只待您敲定,分别是……” “没有一个进士愿意取我女儿,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几人可得长生。”老皇帝这下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本意是寻几个天人照拂后人,没想到一个没成。 “陛下,我听说有几个世王的女儿可以修道,并且有和这一届进士结亲的念头,您看?” 世王,即大旭开国时分封在内部疆土的功勋王爷,世镇一方,与国同休。 现如今的四十八州,只有世王可以留。 就连祥兴帝也是趁着国朝动荡,这才达成交换条件,在外延续大旭宗庙的使命让前面几任帝系担,他的几个儿子可以不用外出开国。 老皇帝脑海中闪过那几座世王府,眉头皱了皱道:“不用干预,这是我那个弟弟操心的事,太子能不能再当一任皇帝,看命吧。” “臣等必将竭尽全力,不使帝系偏移!” “王朝轮回乃天命也!至于那些老家伙想趁着大变,强续百年国运,无非是痴人说梦。” …… 周柏归心似箭,可想见他的人不知凡几,仅仅是从内城到走出外城就收了上百份请柬。 这些某某大臣,某某侯伯的邀请好说,都能推诿过去。 但现在神京城内,大皇子汝阳郡王将出镇东泰的消息已经传开,诸多皇子再也按捺不住,大张旗鼓招揽班底。 而作为天人的周柏,更是香饽饽。 不想在朝廷为官,却可成为他们的客卿,享受大量灵石灵药等资源供奉,这样不会犯任何忌讳。 以往的很多进士,在没有资源修炼的时候,除开周游历练,是有不少接受贵人招揽的。 毕竟大多时候只需挂个名头,完成任务会有额外报酬,不理会也没有任何责罚。 原本得罪一个六皇子,周柏还不当回事,因为迟早要分封到荒野开国,对他要做的事起不到任何干扰。 可现在朝廷明确传出消息,这一代的皇子不再派去外拓,而是分封地方充当镇守。 从气运上看,这就是以正统龙气压制地方潜龙的提前崛起,尽量为大旭延续寿命。 如果现在连表面上的逢迎都不做,那到时万一哪位皇子坐镇定州或者附近大州,肯定会扰乱他的大策。 当然,总共也就十一个皇子,富庶重要的州域那么多,一般情况应该看不上定州这个边州。 没办法,周柏只能在神京城又待了五天,没吃几顿饭,但还是把礼数尽到,一一上门拜访。 期间无论多少大臣贵人想嫁女,无论诸位皇子开出多优越的条件招揽,都被周柏以求道之名给婉拒。 哪家的条件都不接受,那就代表谁也不会得罪。 而且周柏拜访交流间,还凭借望气之法,给几位皇子指出一些小小的问题。 加上他以地方经营、镇守的角度去聊天,很多观点都是老练成熟,赢得皇子们很大的好感,恨不得拉他秉烛夜谈。 等所有王府走上一遍,周柏手上已经多了不少信物,一幅随时欢迎的姿态。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想来交好周柏,只有一位是他主动去邀约。 那便是早先给他宣旨的太监王休,这一年以来,周族可是从来没和他断掉联系。 准确的说,是内府专项拨款,逢年过节都派人到神京给王休送礼。 在朝廷上层政治局面变幻莫测的今天,皇宫内如果有人递话出来,远在定州的周柏不至于措手不及。 对于金主,王休不会随意摆谱。 特别是在科举为王,前朝作主的情况下,真正看得上太监的贵人并没有几个,连带着整个社会的风气都不重视太监。 王休现在已经爬到正六品内侍太监,轮班随侍皇帝左右,知晓不少动荡的内情。 知道越多,就越担心自己的未来,眼下周柏这位新晋进士明确伸出橄榄枝,他马上就接受了。 天人,还是一位不安分的天人,说不定可以做他的后盾。 于是王休非常坦诚的和周柏达成同盟,并且和神京城的玄衣卫建立更隐蔽、更频繁的联系。 四月三日,周柏处理好神京城的一切首尾,纵马离京。 回首望去,神京城正中的国运天柱依旧巍峨耸立,上面攀附着一条五爪赤龙。 多数练过观气之法的人,在此看上一眼,都会认为大旭国运正昌。 可那些观望气运的法门,都是阉割或者不全之法,能看表面,不能看本质。 就算有哪个大宗门的老祖,握有能观本命的真传法门,也不会直接去观国运本质,不然反噬太大。 周柏不同,他望气术即使未至圆满,不能细察大旭龙脉和国运,但粗观国运时,是不会遭受反噬的。 在那一刻,周柏的视野中,出现了和其它观气士不一样的画面。 他看到了那条代表大旭的气运龙象,确实是一条五爪赤龙,是整个天下,包括其它番邦属国在列,唯一的一条人道真龙。 但还有不一样的东西,如赤龙龙腹正在脱落的龙鳞,还有那龙爪上第五趾明显小上不少,似乎在褪化。 另外就是国运天柱深处,那密密麻麻的灰黑斑点清晰地显露一刹,代表大旭的根基已坏。 不过赤龙似乎得到龙庭支持,龙鳞脱落,精神却仍旧振奋,龙气没有低迷多少。 加上浩瀚如海的气运,依旧撑着这个老大帝国,它不会轻易倒下。 可惜周柏不敢细看,不然他或能借此判断大旭皇族到底在干什么,大旭还有多久寿命。 当然,在周柏如今有充足法力支撑后,望气术大成也能让他窥探到不少东西。 总得来说,就是祥兴帝一年之内必崩。 还有大旭根基虽然腐朽,但整体气运尚在,人心未失,不能轻易举反旗。 回去后的手段要讲究刚柔并济,不能过于急切,静观其变。 刚就是力争符合身份的利益,柔就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蹑景蛟马已将前面投喂的灵食全部消化,体魄进一步成长,加上周柏继续投喂金庭洞天带出的灵果,让其速度提升不少。 星夜驰骋,从神京城到天江大渡口,仅仅花费一月不到。 这中间,有近十余大州,上百郡县报告灾情预警,各地局势愈发不稳,朝廷正式下令沿海百姓内迁。 五月一日,周柏乘龙船横渡天江。 天江上没发生什么意外,也没有龙宫祖地发现他考中二甲第一,要强行给他许配龙女的事情发生。 可周柏还是察觉到天江有些不对,不是其它,而是水位不对。 天江走向是自西向东,所谓奔流到海不复回,和其它小些的江河一样,也是要汇入无边大洋。 而天江入海口就是东海,周柏发现天江的水位上升起码有百丈,并且在他潜入水中后,发现有一股暗藏的逆流。 是东海之水,东海居然在倒灌天江! 他很确定还是海水,因为盐分超标。 即使涨的百丈水位,还不至于威胁到两侧堤岸,却也是很明显的预兆。 不出三个月,天江南北的相邻州郡,就可能会遭到无法抵御的洪灾。 天江决堤?周柏想也不敢想。 他不是圣人,也不想看见这种堪称毁灭性的灾难发生。 于是在换乘龙船,进入通州宁江段后,每逢龙船减速或者靠岸停歇之时,周柏都会把敖临敖霞留给他的幼龙角拿出来。 “在龙角中灌入任何一条江河的水,他们若在附近,必会前来襄助。” 夜晚,周柏来到无人的甲板上,施法从江中捞起两团水,然后灌入龙角。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就在他以为两条小龙依旧不在时,两个唇红齿白的小童从水中无声跃上甲板。 他们眼中满是欣喜和激动,仍是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师礼:“夫子。” “恭喜夫子高中二甲第一,位列天人!” 周柏上前扶起两小,笑意盈盈道:“为师也要恭贺你们,这两月不见,居然就正式领了天职。” “夫子见笑,九品寻水使,就是成天没事乱转,不值一提。”敖临似乎成熟不少,听到周柏的夸奖,居然先是自谦。 而在画境中更为沉稳的敖霞,现在却是更加明朗活泼,她娇声道:“哼哼,要不是寻水使的天职,我们哪能这么巧接到夫子的传信。” “不错,我们这一届的一甲也就是授个从九品的天职,你们比我这个草民要强啊。” “夫子,不带您这般挤兑人的。” “您还是先说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不然我们都不敢向您讨喜。” 周柏听这话一愣,顿时哈哈大笑,然后从储物戒中拿出两葫芦果酒道:“差点忘了,这是为师的贺礼,可以用来恢复法力,好喝不醉。” 呃,为了消除所谓的暴露风险,周柏将洞天的灵物都进行了二次加工。 灵果不能带太多,他就按照修仙百艺中的记载,酿成灵果酒。 两小迫不及待揭开葫芦,里面浓郁的果香和灵气铺面而来,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酒味。 周柏这时接着道:“唤你们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定职何处,没想到是云游四方。 “还有我想问问,这天江水涨船高,四方水汽郁积,眼看便要水淹亿万无辜生灵,不知天庭可有预桉?” 两小收好葫芦,对视一眼,由敖临严肃道:“我和敖霞正是在执行天庭令旨,清查天江附近的水量情况,天庭是有防备的。” 敖霞跟着补充:“这些多余的水汽,大概都会有各龙神转移到其它地方,今年的雨季可能会有些长……” 周柏缓缓颔首,明白了天庭的做法,平摊水汽,让天江的梅雨季覆盖天下。 只要天庭在行动,那就证明这样可行,犹记得前世也没有天江决堤这等灭绝事件。 对于早早修好排水设施的周族来说,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反而会成为在平苍把握主导权的契机。 随后又是一阵闲聊,谈话间,已经有船客在起早床。 两小依依不舍告别,同时找到身处马厩的蹑景,似是趴在这蛟马的耳朵便传授了什么法门。 用他们的话来说,夫子位列天人,没有什么东西能送,但可以教一教蹑景,让它以后能更好当一匹坐骑。 接下来的两个月中,连绵不断的雨季果然到来,晴天的时间几乎屈指可数。 因为担心家中情况,周柏并没有接受沿途州郡官员的宴请,只是送上书信以作解释。 不过显然他低估了一位进士的名头,自荐想要投靠的“大才”数不胜数,直至八月中旬,才冒雨赶回家乡。 这一走大半载,再归时,已是锦衣还乡,光宗耀祖。 第一百四十章 不简单的总督,平苍第一! 天江以南路过的州郡,包括自宁江沿途北上路过的代州、陵州、通州,周柏都可以不停留。 地方上的官员贵人邀约宴请,他也能逐一推诿,有的甚至就是一封书信就能解决。 但到了定州肯定是要慢下脚步,北安、平苍太小,视野宽阔点,整个定州才是他日后夺鼎的根基之地。 在参加春闱、殿试的过程中,天南海北的举人齐聚一堂,大部分人互相了解都只限于州这个层面。 如周柏是定州解元,却并不知道他来自北安郡平苍县。 争龙过程中,公认可以载入正史的潜龙诸侯,起码也是一州之主。 其它割据一郡两郡乃至半州的枭雄,纵然可逞一时凶威,但终只是为“真龙开道”。 甚至这个真龙不是最后的真龙,只是称霸一州可建王业的蛟龙。 所谓兴也勃焉亡也忽焉。 周柏这次回定州轻易不会离开,他需要更多的声望,要让定州百姓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且认可他。 一旦日后举旗,人们往往会选择支持名声更大更好的人,在最难的一届科举中,成为二甲第一的进士天人,他想扬名着实不难。 关键是,周柏得让定州的士绅和百姓知道,天人也是能俯下身和他们走到一起,甚至带领他们获取利益成功的领导者。 于是自踏入定州最南端的定州郡开始,周柏便让船上的追随者先回平苍报道,自己则放弃水路转走陆路。 不过早就盯着他归乡进度的定州官府,自是不会不知。 每到一县必有县令县丞设宴邀约,并且聚集当地豪强,一睹天人风采,周柏皆是来者不拒。 他还主动拜访当地名士,交流思想理念,屡出金句,成为一时传颂。 在路上,周柏更不忘救助一些鳏寡孤独之辈,神京城贵人们赞助的盘缠,倒是让他做了善事。 天元界水汽平衡失调,无边大洋那边的海龙王们兜底一段时间后,终于突破极限。 一时间整个界域的水汽全都向无边大洋汇聚,海岸线整体前推超过千里,哪怕沿海百姓已经提前内迁,仍旧死伤无数。 好在天庭提前做的准备发挥了作用,在无边大洋水汽崩盘的第一时间,所有水神、龙神都动了起来。 她们按照各自分区,将无边大洋和天江等内河的水汽转移,平摊疏散到其它干燥区域。 陂塘沟渠全部装满,荒地变成湖泊,人烟繁盛之地开始还好,会尽量避开降雨,可后面也难逃水涝之灾,夏收减产接近八成。 凭借周柏在龙族祖地的魁首表现,定州被分配的水汽疏散量着实不算高,宁江龙王尽力之下,勉强做到一月之内能有十日晴天。 这就比其它州郡,连绵阴雨数月不歇的要好很多。 但即使这样,定州的雨季之长还是超乎以往,粮食同样减产。 大旭至今三百二十六年,各种王朝末期的弊端早已显现,定州去年的大雪天灾好不容易熬过,结果又来一场持续日久的大雨。 本就艰难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承平多年,有积蓄的家庭掏空家底或许还能撑,很多最底层的黔首却是撑不下去了。 于是周柏除开自己行善助人,还在各种宴席上募捐,一路走一路接济。 等走到定州城时,他的善举已被全城知晓。 作秀?伪君子?招揽人心? 或许有人看不惯,可周柏身体力行,帮助到的人却是实实在在,无可指摘。 是日,总督雷浩渺亲自出城相迎,随他而出不只有文武官员,更有阖城百姓。 都是来围观进士天人的,二甲第一,只差一步就直接白日飞升,可谓在世仙神。 大旭一朝,定州进士总共也没出几位,上一次的二甲进士还是三十年前,仅仅位列四十五名。 当然,他们除了看热闹,更是来欢迎周柏。 果然是定州的自家娃,哪怕已是天人,仍然没忘记家乡父老,一回来就开始赈济灾民。 面对乌泱泱的人群,还有极其热烈的欢呼声,周柏只能连连行礼。 不过总督来迎,自有兵丁护持,没让激动的百姓冲到周柏身前。 三十年了,定州人都差点忘记上一位天人进士的模样,同进士年年都有,却与天隔一层。 “周柏公子果然风姿不凡,我看他是文曲星转世,能为我定州激发文运。” “是个善人啊,要是能做我们定州的官就好了,这样我们也能享福。” “周公子是天庭的人,注定要位列仙班,哪里能做凡官。” “雷总督也不错,是好官,你看看多尊重人才,居然亲迎。” “子坚,恭喜啊!”雷浩渺看到周柏到了,连忙笑着上前,露出坦诚的欢迎姿态。 奇怪,一州总督,哪怕面对天人也不至于做到这等程度。 接着周柏看到周围百姓,也对雷浩渺赞扬,便知晓这是人家在争取人心。 “总督折煞下官,哪有三品大员来迎七品小官的道理,您可别把我架在火上烤。” 听到周柏的话,雷浩渺一边拉着周柏的手,一边故意大声道:“哪里折煞,抛开天人身份不说,子坚此次为我指出多大过失,我才惭愧啊!” “不过我希望你能理解,雨灾来的太突然,州衙的人力物力只能优先保证主要人口区和产粮区,这才才能让少一点人饿死。” 这几句话很快就被周围的人群传播出去,周柏敏锐的发现,里面有不少人居然可以一次不差的大声复述。 他哪里还不明白,这雷总督可不是白白迎他,而是要借他行善之事,更增总督和州衙的权威。 “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下官不过是锦上添花。”他一边附和,一边仔细回忆记忆的雷浩渺。 定东的孙玉成,定西的吕定,甚至连平苍县的赵家父子,似乎比雷浩渺记忆更为深刻。 在那乱世中,定州的各路豪雄、潜龙争相登场,每个人都闹出不小的动静。 关于雷浩渺这位总督,周柏只能勉强总结两件大事。 一是拿出军粮袋下令骑兵突袭敌军后方,取得大胜;二是设鸿门宴诱杀定州郡几大家族的家主,然后强势抄家肃清反对派。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周柏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定州城直到他重生前都未曾陷落,最核心的定州郡也始终未伤元气。 孙玉成和吕定起兵建制,闹得声势浩大,都要称州督,雷浩渺也一直稳坐泰山。 而那时他记得是有一个小道消息的,再过不久,三十三天和凡间的通道就将弱化,天庭可以直接出兵支援。 “总督有令,州衙再放赈济粮,下拨至各郡县!” “总督有令,不许驱赶流民,加大以工代赈!” “总督有令,年终岁考,以各郡县官员抗灾救灾为核心依据!” 就在周柏大步跟随雷浩渺走入城门洞时,身后传来文吏们的大声宣读,一张偌大的新发邸报贴在告示牌上。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说是吧,子坚。”雷浩渺也适时回头,笑了笑道。 “此乃善政。” 前世看似毫无作为,只知龟缩城内,再联系现在雷浩渺的做法,这位总督不简单啊! 周柏颇为感慨,只道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当晚,在雷浩渺的组织下,周柏参加了他的欢迎酒宴,暨募捐晚会。 由周柏的私人行为,正式转变为官府行为。 也不知是察觉到周柏这种行为有些不对劲,还是怎么,雷浩渺居然试探性地要给周柏授官。 定州边地巡察使,和周柏身上翰林编修同为七品,也是一种清流官职,但是握有实权。 除了和御史一般有风闻奏事的权力,还能组建缉查兵马,用于巡查边地走私盗贼等。 周柏这怎么可能会接受,接了就说明他这天人似乎真有什么想法,果断严辞拒绝。 此等果决表现让雷浩渺放心不少,第二天又亲自送周柏出城,并且派一小队银蛟军护送。 高大威武的蹑景载着周柏奔腾在前,后面银蛟军骑着蛟马紧随其后,一路向北疾驰。 接下来的瑞南郡、龙丰郡,不出周柏所料,没有他再单独行善扬名的余地。 于是简简单单吃了两顿饭,便继续上路,没有多生枝节。 雷浩渺现在只是出于上位者的本能,补上施政漏洞,并不是真就看出什么龙鲤潜龙。 当周柏正式踏入北安郡地界后,他明显感觉到后方跟着的二境气息消失不见。 总督府,书房,烛光明亮。 “总督大人,那位天人已经进入北安,据供奉说,他应该只有一境。”一名亲信谋士向雷浩渺汇报。 雷浩渺伏于桉前,继续处理堆积的灾情公务,头也不抬地说道:“嗯,天人就该安分修道,哪怕扶持家族也不能太过分。” “那还要继续派人盯着吗?这么优秀的人杰,您不怕他是潜龙?”谋士将手中的情报烧毁,然后继续问道。 潜龙这个词,兴许是触碰到雷浩渺敏锐的神经,他放下公文厉声道:“哼,从古至今,你可见成龙者有修为在身?当今陛下富有四海,什么灵石丹药没有,为何不去求仙问道?” “龙气之霸道,非你我能想象,他要真是潜龙,正好断一大患。” “力量都给投入寻找真正的潜龙上去,至于周柏,就算有什么想法,在北安一时也难成气候。” …… 北安郡,这真就是周柏的地盘了,刚一入境,就有族人前来相迎。 并且他能时不时看到玄衣卫的影子,当然,并不是玄衣卫们不合格,一眼就被周柏发现。 而是其训练方法和手段,全是周柏所教,加上他神识强大,自然很容易看出。 北安郡府欢迎周柏的场面,比州府小上不少,但大部分都是情真意切。 百姓如此,郡府官员亦是如此。 定州出过几个天人,可没一个是出自北安郡,它太年轻,新设仅仅百年。 第一个属于北安郡的进士,还是二甲第一,何其荣耀。 作为乡人,哪个不是与有荣焉。 一个州太大,都称乡党可能不是很合适,但北安郡是合适的,平苍县更合适。 为了满足乡人们沾沾文运的想法,周柏为此捐出自己的读书手稿,分别放于北安郡学和平苍县学。 这样可不是什么无稽之谈,有进士手稿在,便能促进公学的文运上涨。 数年之内,秀才童生水平的读书人将会大增,甚至只要有学子在手稿前读书,便有文气供养。 再过甲子,纸张也不会腐败,墨文依旧如新。 郡城和县城周柏都会落脚,社交宴请是一方面,他还要向郡县主官提建议。 好在县令换了,老好人郡守印慕却是没换。 刚获二甲第一归来的天人,说话自然是有分量。 他建议便是不要再无止境的防洪排涝,反而要把蓄水提上议程。 大涝之后必有大旱! 水之规则失衡下,降雨频繁不仅是天庭在平摊水汽,更是天地在透支未来降雨量。 或是一年,或是数年,天下都将面临大旱。 而根据路上得宁江龙王提醒,这密集降雨在近日就将停歇,是以周柏给出如此“荒诞”的建议。 什么?青墟界第一波入侵,加上一件圣人道器的代价,只是让天元界落上三个多月的大雨? 可能就连知晓内情的人都难以相信,就这么轻易度过。 但如果层次更高,就会看到死亡大漠中出现了一片真正的死海,就会看到大旭几乎处处受灾,就会看到天庭正在全力清除道器余威…… 北安郡守印慕也觉得这个建议有些荒诞,可鉴于周柏之前就已传信抗洪防涝,他还是勉强答应会尽量储水。 而新任平苍县令,阻止县衙召开欢迎仪式,言其为天人,不属于朝廷正式序列。 这是明确表达敌意的人,周柏的建议也没说出口,只能等回家族了解详细情况再说。 红绸挂满十里,包括周族在内的族人,几乎是全乡出迎。 远远可望,因为周柏的回归,周族气运大涨,祖宅上空赤云朵朵。 其气运之盛,俨然为平苍诸族第一。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进士牌坊,光宗耀祖 归乡时这天正好是阴天,既没有连绵不断的大雨,也没有难以忍受的烈日。 是以全乡父老出乡碑十里,沿路皆是红绸,十里八乡赶来的人更是将乡道两侧站得满满当当。 要知道,自周柏当上族长后,就提出“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整个红泥乡的各处道路都是北安标杆。 去岁雪灾后,为了帮助乡人渡过难关,周族更是以工代赈,让联结红泥乡的官道扩宽至三倍,可供大军出行。 然而即使这么宽,周柏带着一小队银蛟军,早早便要开始减速下马。 “柏少爷回来了!” “这可是我们红泥乡出的后生,咦,你们看柏哥儿的马怎么那么高大,好威风!” “都是蛟马,跟在柏哥儿后面的银甲骑士不会是银蛟军吧,想不到连州里也要给他面子。” 见周柏抵近,迎接的乡亲们一拥而上,顿时将宽敞的大道挤满。 面对这种热情,周柏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是撑着笑脸一一应答,里面说不定哪个大叔大婶就是父母那一辈的人。 所幸银蛟军还是尽职尽责,为防止人群中有不怀好意之人,他们把蛟马摆在外侧,自己则是牢牢护在周柏身边。 如此,才能艰难地在人群中前行。 “冬冬锵,冬冬锵~” 喧闹的锣鼓和乡人们的喜悦欢呼夹杂,响彻云霄。 在定州,在北安,甚至在平苍县南,周柏都只能算得上有名声,而不算得人心。 可在红泥乡,绝对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他给全乡带来荣耀,让红泥乡人在外面都能昂首挺胸,得到更多尊重。 自从周柏考上解元开始,红泥乡天然就比其它乡的地位要高上一分,乡人在外开始享有一些隐性优待。 如涉及到红泥乡的官司,县衙必会慎之又慎,又如乡人县城摆摊做生意,再也不会被地痞、差役刁难。 那些还在平苍县边界藏匿游荡的匪寇,更是不敢踏足红泥乡一步。 他们可知道是谁一手主导了苍山清缴,又是谁带领几支族兵便打退了金人侵袭。 苍山脚下的那一座集体坟墓,正是埋葬的数百金国正规军卒。 仅仅是解元,周柏便能做到如此,那现在名录天籍进士归来,又能做出多大的事业。 可以说,如果周柏再于家族坐镇些日子,稍稍养望。 哪怕吆喝着扯旗造反,更多的乡人也是拥护居多,而不会有义民联结为朝廷出头。 试看浩瀚历史,多少枭雄豪杰建立功业,身边最忠心、最受重用的永远是亲族乡党。 他们怕的不是周柏想做事,而是怕他一心求道不做事。 就这样一边挤着向前走了一个时辰,所有乡党族人几乎都和周柏照了面,打过招呼。 这时正式迎接的队伍方才出现,一队队穿着短打黑褂的精壮涌入人群,他们训练有素,眼神中隐有悍勇杀气,这些人居然真是见过血。 不出片刻,便生生将原本的道路给开辟出来,让热情激动的乡人们乖乖站在道旁。 不是官兵却比官兵还有威慑力,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们正是周族的庄丁,是整个平苍县北部仰仗的武力。 前方人群清空,在红泥乡界碑处,老族长周明轩带着一众核心静候。 周族各房房主、族老、大小执事齐数到来,另外就是陈忠邦等内府诸人和几位德高望重的乡老。 在大旭及之前的几代王朝,都遵循皇权不下乡的原则,但并不代表就完全放弃乡一级的治理权。 乡老,便是由朝廷任命选拔的官方代表,或是乡里年高德劭之人,或是致仕官员。 王朝强盛时期,乡老自然是维持基层统治的重要助力,可王朝末期,指不定这些乡老就要为家族后代考虑。 上次考中解元归乡都没来的乡老,这次周柏进士归乡,也是齐齐来迎。 这短短两年间,局势变化天翻地覆,再端着姿态,只怕日后周族的汤都喝不着。 除开这些人,人群中还有一双美眸在关切地盯着他,目光中的思念不言而喻,正是在周柏外出后,代为坐镇守护家族的于月筠。 周柏先是深深看了一眼,以示回应,然后才大步上前迎上嘴唇微张激动不已的老族长。 “好啊,柏哥儿,好啊!” “我周族也有出龙之日,老夫死而瞑目,地下的列祖列宗也当为你而贺!”周明轩双目含泪地说道。 孱弱的双手,这时显得格外有力,紧紧抓着周柏,仿佛怕这在世天人是一个周族的梦。 感受着老族长的激动心情,周柏双手回握,十分感激地道:“这大半年辛苦您了!” 这时一老一少的感情都是十分真挚,因为他们都给予了彼此最大的回报。 一个守好家族,一个光宗耀祖。 周明轩的身体明明不能再过多劳累,需要修养,却仍是每日到群事堂点卯,为家族发展和运行殚精竭虑。 周柏这个正牌族长,为什么敢抛下下去奔赴神京科举,就是因为有周明轩这根定海神针,他在,人心就不会慌乱。 “走,去告慰你父母,告祭列祖列宗,让他们知道麒麟儿,已成长为吾家之龙!” “族长回族咯!各房前往族祠,准备祭祖!” 随后周柏就亲手搀扶着周明轩,一步一步向族地走去,在原本的入口处,一座进士牌坊已经高高立了起来。 青砖砌筑叠涩出檐,青瓦盖庑殿顶。 四柱三门三楼,中门二层石匾横刻“进士”,右边竖刻“祥兴四十七年春闱“,左边竖刻“中试二甲第一名进士周柏立“。 另外,三层石匾竖写阳刻正楷“天人“二字,这就是告诉世人此牌坊的含金量。 是天庭许可设立的牌坊,和其他同进士所立不一样,那仅仅代表大旭朝廷给予的恩荣。 从此以后,凡要经过牌坊进入周族族地的外人,需得下马解兵,以示对天人和天庭的尊重。 哪怕朝廷官府的官员来此,也得放下武器,从牌坊下步行入内。 某种意义上,现在还只是县豪家格的周族,也可被称为天人家族。 如果不是周柏非要争龙,光凭这个牌坊,其实就能保家族度过王朝更迭的乱世。 跟着周柏后面亦步亦趋的族人们,都是抬头仰望,脸上充满自豪之色,他们也是这个家族的人。 至于看热闹的乡人则满是向往和敬畏,那里面就是天人家族的祖地,一个个心里都想着,以后跟着周族干事肯定不会差。 牵着蛟马站在牌坊外的银甲骑士们,有些不知所措。 蛟马他们可以牵着走,可身上的佩刀却是万万不能解下,不然他们哪还能骄傲地说自己是银蛟骑兵。 毕竟从古至今,都奉行一句: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那位云骑尉都回到祖地,应该是安全了,也不用他们再保护什么,不如就此离去?” “可这样是不是有些不讲礼节,天人啊,州城也一位都看不到。” 低语商量也商量不出个什么,甚至在这个牌坊的震慑下,他们还要对周柏的称呼纠结。 好在周远的到来,解除了他们杵在这里被人围观的尴尬。 “我家族长说,你们乃是他的护兵,是自己人,佩刀也没关系。” “族里现在要举行祭祖仪式,你们先跟我去休息安顿,明早再返程,蛟马的精粮和血肉都已安排好。” 骑士们面面相觑,一时居然没谁反驳“自己人”这个词,毕竟从任务上来说,他们现在还真就是周柏的护兵。 只是为首骑将犹豫片刻,还是出声道:“留宿一晚恐怕不行,州里还等着我们回信。” “怕我们晚上害了你们不成,磨磨唧唧像个娘们,真糟蹋这么好的蛟马!” 周远还没说什么,他身后跟着的一名精瘦男子就不耐烦地大声嚷嚷道,似乎很是不满。 这男子正是高虎,其人目含精芒,嵴背挺得笔直,宛若一杆锐利无比的长枪。 说来也怪,明明内府的伙食要远比山上好,可高虎仍旧吃不胖,痩如枪杆却力大无穷。 营中常有戏言,说高都头身上的精气,都被嵴骨中的那杆枪给吸走了。 高虎这么冲的话一出,银蛟军骑兵哪还能忍,一个个手摸腰间,怒目而视。 周远脸色不善道:“你们是要在这牌坊下动武吗?” “我等失态……请让我们和这家伙找地方单挑,他不是喜欢马,那就看看马上功夫如何!”银蛟军骑将先是道歉,然后还是愤愤不满道。 “好,你们先安顿下来,然后我领你们去庄园校场交流骑战技法。” “对了,族长会在晚上宴请你们,请务必留宿一晚。” 令银蛟军骑兵没料到的是,周远居然就这么答应下来,并且还堵死他们连夜离开的理由。 州里那边再急,总不能让周柏请他们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当周远领着众人从牌坊散去,高虎则是几个转圜来到陈忠邦身前,这时的他早已没了什么桀骜暴躁,反而多是敬重之色。 “先生,您和主公的计谋有效,这几个家伙果然上当了。” “也不知道主公看上他们啥,有勇无谋的莽夫,能顶什么大用!” 听着高虎的都囔,陈忠邦脸色颇为怪异,你小子一年前不同样是个莽夫,现在上了几节讲武堂的课,就看不起其他大头兵了? 当然,现在高虎也只是稍稍聪明一点的莽夫,具体还是得主公亲自调教。 想到这里,陈忠邦并没有出言驳斥他,只是澹澹道:“主公何等高瞻远瞩,他可不是要这一小队银蛟军,而是要更多。” …… 另一边,周柏等人也齐齐到了祖地中心的祠堂,整个周族的嫡系壮男几乎全部聚齐。 要是这时祠堂发生什么变故,偌大的周族就会一朝崩塌。 为此,整个家族的族兵庄丁几乎全部出动,他们肃穆而立,把守着祖地的每一处交通要道。 祠堂大殿,神龛上,层层灵位牌肃穆威严地俯视当下,就好似祖宗真在看着。 这次领祭,周柏让周明轩负责,他把过脉了,老人油尽灯枯,恐怕没几天好活。 “列祖列宗在上,今有当代族长周柏,取得二甲第一,赐进士出身,名录天籍,特此告慰先祖,以彰门楣!” 第一柱香由周明轩颤颤巍巍地插在香炉中,只见他双目含泪,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是压力的释放,也让他几乎吐完最后几口气,连站都差点站不稳。 周柏外出科举,谁压力最大,只能是他。 家族没有在他手上衰败,并且后继有人,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周柏眼看着老人的寿火将一点点熄灭,连忙上前扶住,不动声色打入一道法力,勉强让他恢复几分生机。 接下来的流程,自然是由周柏这个主人公继续。 乌泱泱的族人在周柏的带领下,齐齐三鞠躬,然后一一上供香火。 很快香炉中插满线香,整个祠堂渐渐被香气缭绕,氤氲香火渗入地下。 顿时,一方无形灵域再度出现,甚至周柏都不需要可以使用望气术,它似是般凝实。 下方的族人们,也隐隐看到一刹五位祖灵的身影,他们高坐其上对着后人们微笑。 周柏深吸一口气,拿出一封敕书,大声道:“不孝子周柏,未能尽孝于生前,现有所成,当以殊荣加身。特以朝廷敕封加赠吾父为九品儒林郎,吾母为九品孺人!” 在周柏的宣读下,敕书上飞出一道灵光,直穿灵域落在周柏父母身上。 顷刻之间,五位祖灵就显现出区别,其他三位先祖依旧保持生前衣物,而他的父母却是官袍加身。 并且一举一动间,似能改造灵域环境,空无一物的灵域中居然形成一方茶几,几把座椅,这便是生人对先人的赠官之用。 最后,周柏用托盘装着他的进士文书,还有翰林编修的七品官印放于神龛上,再上一炷香火,以大礼告祭。 “列祖列宗在上,今以进士文书及翰林官印上供,镇压我族气运。望诸位先祖继续护佑家族,使得传承有序,阴福绵永!” “愿吾族永昌,早升郡望!” 从进士文书,还有七品官印中涌出的气运,携同庞大的香火一统灌入灵域,使得祖灵们极为受用。 什么是光宗耀祖,如此便是! 族内的阴运阳运,在此时交汇达成顶峰,道道红光越来越深,最后缭绕祖宅形成赤红色的无形屏障。 换源app】 仔细看去,不光是赤红,核心处更是有一丝澹黄,周族这红宅可不是进无可进。 红宅便有辟邪之能,黄宅那便是真正能荫庇后代,成才率大增。 第一百四十二章 骑兵扩建,根基和家 周柏回归,祭祖结束,也就意味着整个家族和内府的大小事宜,再度纳入他的掌管之中。 群事厅的管事、执事,还有内府的厅主、局使大小头头们,恨不得把周柏堵在书房内,好让他们能早点把各项事务汇报完毕。 然而周柏却是下令三天内,不许任何人主动找他,自己先熟悉了解情况。 关键是真没空,族内还要举行相应的庆祝活动,这是一个顶级县豪家族的体面。 舞龙舞狮、请戏班子搭台唱戏……三天不中断的流水席,来者有份,这都还好不需要周柏管。 可邀请全县大小家族来参加进士宴,他是怎么也要露下脸的,其它家族不说,苍山同盟的几家必定是族长亲至。 另外就是骑兵的谋划,军队、各个主要作坊、庄园、账簿等等他都要先看一遍,方能大致对局面有个数。 接下来的一下午时间,周柏没有歇脚,先是观摩了那银蛟军小队和高虎等人比试,再就巡察几个集中军营。 说是军营,也就是把庄丁集中安排到祖地附近的几个庄子,那里都布置完整的校场设施,并且以庄子产出的粮食供养可减少损耗。 什么事都可以不管,军队却是需要第一时间抓稳的东西。 这批“老庄丁”可都是周柏规划中的士官,配合后备民兵制度,短时间内就能完成扩张、暴兵。 苍山上面的基业,还有山地营驻军都还没时间看,周柏只是飞到空中,先以祖地为核心大致扫视一遍。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成片联结的田亩,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层层金黄和青绿。 有宁江龙王的特别照顾,北安郡灾情最轻,平苍县更是轻中之轻,虽然同样有影响,但减产也不超过两成。 金黄色的田亩中是将要成熟的麦子,青绿的田亩中则是长出一串串稻穗的水稻,辛劳耕作的农人们在地里仔细打理着,这些便是周族的根本。 接着便是更远的地方,那里是苍山脚下的两万亩新田,全数使用化肥,产量相比往年反而会增长三成以上。 最后是苍山,上面的各类作坊日夜不休全数运转,十万亩山田则是种满番薯、包米、洋芋,灵气的勃发让这些粮种得到充分成长。 这些才是周柏起势的根基! 而气运的表现也确实证明这点,苍山上代表的根基白气,每时每刻都在产生,少部分转换周柏的蓬勃外运,厚养本命。 另外绝大部分则是积蓄成云,聚拢在周族祖地上空,那里同时是内府这个粗糙体制的所在。 一转眼便到了晚上,银蛟军小队十一人于迎客堂安坐,席面菜肴丰富,高度白酒浓郁的酒香令他们坐立难安。 本来按照周柏的想法,是想让他们到自家小院做客,这样可以表示亲近。 但考虑到福伯的休息,还有院子的大小问题,就改为在宽敞的迎客堂招待。 北境武人,哪能不爱美酒。 特别高度白酒这种烈酒,乃是没见过的种类,馋的他们直流口水。 周柏其实早就到了,不过他还是在侧堂站了半刻,对照着手上的情报,观察这些骑士的表现。 面对白酒的诱惑,有的颇为不耐,有的垂涎三尺,可有几人依然保持冷静,心中颇有疑虑,显然不是纯粹的莽夫。 不过就是这样,才让周柏多了几分把握,真要是一根筋的莽夫,那反而不好交谈。 “诸位久等,刚刚回来事多,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见周柏进来,众人齐齐起身,多有敬重姿态。 不提其它,光是翰林编修的身份,就已是他们眼中的贵人。 为首骑将胡江懂一些礼数,马上拱手行礼道:“哪里,编修大人能与我等同席,可是天大的福分。” “能与诸位壮士同席,也是周某的福分,还请落座。” “今天请大家没别的,就是喝酒,喝个痛快,家里自酿的酒管够。” 前世今生周柏的带兵经历可不少,自是知道如何融入他们。 “多谢诸位一路辛苦护送,我先干为敬!” 一杯酒下肚,然后骑士们再回敬一杯,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周柏这边没有带人陪酒,可以说是以一敌十一,两轮下来,银蛟军小队这边都被震住了。 “编修好酒量!” “文章做得好,还敢策马杀敌,现在酒也比我们能喝,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 “我老刘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您是一个,嗝……” 很快,十一个初次尝到白酒的银蛟军卒,开始慢慢交心,对周柏服气不已。 这些人又哪里知道,周柏是一个二境巅峰的修士,逼出体内的酒精过于简单。 酒一喝多,那便什么话都敢说,加上周柏还在那里诱导,一群人更是借着酒劲倒苦水。 “驻守地方的蛟马骑军,要比在神京城的待遇差很多?” “以前哪怕断手断脚,朝廷都还能安排一些职位,相应的补贴也能足额发放。可现在哪还有位置,连俸禄都是逐年减少,更不谈其它。” “地方上各项税收短缺,朝廷还许久没有开拓,我看,唉!” 其实这些军卒也无愧是当世一流的精锐,谈吐间居然有几分见识,不是一昧的抱怨。 周柏摇摇头,一幅为他们惋惜的样子,感慨道:“我是真没想到,堂堂蛟骑,也是如此难熬。你们受伤残疾乃至战死的抚恤,居然还比不过我家庄丁?” “您手下的高虎,一年前还只是一介山民,纵使勇武超过我等,也无人知晓。” “只有跟着您,才有这般待遇,养出如此锋锐之气。”骑将胡江这时也敢吐露心声,白日的交手他不敌高虎。 有一个憋了许久的粗莽壮汉也跟着嚷嚷道:“我看还不如离了这蛟马骑军,跟着编修混……”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手上的酒也不喝了,好似瞬间清醒。 酒桌上的所有人,眼中均闪过异色,有的是意动,有的是恍然大悟,也有的是愤怒。 只有周柏心中一动,等到你了。 “你个被酒迷了心的浑货,总督对我等解衣推食,安能说出这种话!” “编修,兄弟们喝多了,不如今天就到这里?”胡江先是对着刚才说话之人一顿训,然后又对周柏拱手请示道。 周柏拿起酒杯把玩,久久不语,等这群人彻底酒醒后,方才对后堂喊道:“来人。” 马上,早有准备的两个侍从,便端着两盘银子上来。 “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兄弟领了辛苦钱,回去先歇着。” 白花花的银子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且看样子是每人五十两,他们彼此甚至能听到明显加重的呼吸声。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胡江把目光艰难地从银子移开,还是婉拒道。 可以看出,胡江在他们中的声望很高,其他十人虽然急切,却也没有出声阻拦。 周柏摇摇头笑着摆手道:“放心,胡队正,我又不造反,怎么可能让朝廷经制之兵来投靠于我。” “这五十两是你们长途护送的辛苦费,我不忍为国效力之军卒,生活上过得艰难。” “快拿了下去吧,我和你们队正还有话要说。” 为什么说雷浩渺这个总督对银蛟军,已经相当不错,只看他们比普通军队高一级就知道。 伍长相当于什长,什长相当于队正。 不过这个待遇仅仅限于军官一阶,普通蛟骑军将士比普通的州军,也就是多个能按时发响。 说来周柏的庄丁军制和朝廷正规军制大体相同,五人一伍,两伍一什,五什一队。 虽然对外是称呼为队长、把头,但要不是金兵入侵,得了个乡巡名份,其实是非常犯忌讳之事。 最终,在兄弟们的恳切目光中,胡江还是叹息一声松口,让他们领了银子告退。 片刻后,堂间再度恢复安静,只剩周柏和胡江两人。 周柏没有先开口,胡江反而扑通一声突然跪下,他目光恳切哀求道:“周编修乃是天人,前途远大,请不要让我等难做,只要不是背叛总督,胡某愿效犬马之劳。” 什么是聪明人,胡江就是,这不是妥妥的先发制人。 “我就说你想多了,朝廷和总督都待我不错,我如何会做违背朝廷制度的事情。” “直说了,我是爱马之人,希望胡队正想办法为我弄几匹蛟马,钱好商量,报酬肯定也不会少。”周柏连忙将胡江扶起来,笑着说道。 听到这里,胡江忽然松了一口气,走私蛟马虽然是明令禁止,但总是能做的。 近些年在蛟马骑军中,可是有不少做这等生意的贵人。 他果断答应道:“大人如果不介意是淘汰下来的蛟马或者尚未长成的幼马,那胡某不才,应是可以为您弄来几匹。” “淘汰的蛟马我要,被淘汰的兵我也要,你们蛟马骑军中肯定有解甲归田的老兵,可以送到我这里。”周柏深深看了一眼胡江,点点头道。 这话让胡江听完愣住,您这不还是看上他们的人了。 “去岁金人南侵你们知道吧,州里出动过一支兵马来救我们平苍吗?最后虽然艰难打退,可又牺牲了多少子弟,朝廷又可承认他们的功绩?” “大道理不说,断胳膊断腿的,可以来我这里做骑兵教习;因为小伤或者年龄等问题被淘汰的,可以直接当我的庄丁队长。 有武勇骑术的可以来,有经验我同样收留,和其他庄丁享受同等待遇。”周柏也不嫌烦,反而是详细道来,消除胡江的疑虑。 “大人,我,我……” 胡江面色纠结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周编修没直接挖银蛟军的墙角,可收拢老兵也不像一个正经天人所为啊。 周柏见此又加了一把火:“听闻胡家祖上曾是郡望,后面一步步衰弱至乡族,没有后盾,你这九品队正在银蛟军中恐怕已是极限。” “汝之父母年过古稀,不知可有考虑过身后事,不成祖灵便入冥土,受那孤独折磨之苦……” 家族父母,顿时成了压垮胡江的最后一根稻草,周柏没有说谎,胡家留下的隐秘中,就有关于祖灵阴福之类的说法。 我起码也要晋升八品乃至七品,这样才能恢复县豪家格,灵域便能多承载两位祖灵。 “此事不算背叛,我答应大人。”胡江不再折磨自己,终于还是点点头道。 “一匹蛟马给你五十两基础分成,十个老兵等于一匹蛟马,其余需要打点的资源都是我出,路走通了,你升官也就顺理成章。” 当胡江拿着两千两的疏通费离开后,周柏明白骑兵扩张的骨干要有了,如黄虎这般的骑将也不愁没有相匹配的战马。 北境多平原,骑兵是必不可少的兵种,在战略程度上,甚至要比步兵高。 但受限于各种因素,暂时只能以步兵来完成前期的扩张。 本来在没接触定州银蛟军,玄衣卫没送上胡江等人的资料之前,周柏都是打算把骑兵建设往后放一放,保持百骑的规模就算了。 可既然有突破口,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初步看了一眼内府财政,这大半年的积累足够他多走几步路。 …… 处理完这边,周柏便要赶回小院。 路上远远可见,院内福伯的厢房亮着烛光,新换的窗纸上映照出屋内情形。 一个苍老人影坐在窗前,身后则是一个女子的倩影,他双手搭在老人的肩上,似乎在按肩。 “族长,族长。” 朝着守在院门前的两个家丁轻轻点头,周柏便径直走到福伯屋前,推门而入,里面果然是于月筠在给福伯按摩肩膀。 看到这一幕,周柏的目光愈发柔和。 “柏哥儿忙完应酬了,你看看,筠小姐非得给我按,大半年了,说是你让她来的。”福伯头发已经完全变白,但精神头反而好了不少,说话中气十足。 周柏没有拆穿于月筠的好意,接过位置,给福伯继续按:“您看看,这不是挺有效的,活血化瘀养护经脉,可以让您长命百岁。” 一缕缕柔和的混元法力,很快就在福伯全身经脉走上一遍,没什么病灶,只能说于月筠确实照顾的很好。 “我活那么久干什么,我只想看着小小少爷出世就满足了。”福伯突然按住周柏的手,转身看了看他们两个道。 “哈哈哈,我倒是愿意,就是不知道某人……” “周柏你一回来就欺负人,还有福伯,您……哼。” “哈哈哈。” 于月筠的小女儿姿态,顿时将福伯和周柏逗乐,一时间这小屋内倒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半个时辰后,屋内烛光熄灭,周柏和于月筠一前一后走出小院。 月色下,两人相互依偎。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你给我写的信,我很喜欢。” “里面的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还有呢?”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第一百四十三章 县豪低头,君臣相济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是周柏的进士庆典,祖地周围热闹非凡,锣鼓喧嚣。 来自各地的贵宾络绎不绝,送礼的车队在进士牌坊前排成长龙,不知道的还以为某个大城的繁华集市,堵得水泄不通。 期间周柏偶尔会露面接待客人,比如远道而来的州郡豪强代表,又如平苍的很多族长亲至,这些都是他可以争取的助力,礼仪尊重不能丢。 史郁二老甚至领着家里的嫡子前来赴宴,在众目睽睽下,让两个县豪家族的下一代家主,向周柏行晚辈礼。 他们不仅不再暗提入赘联姻一事,更是让史家郁家以后自认低周家一头。 这是周柏回乡后,第一次有县豪级别的家族如此表态,只差公开承认周族的主导地位。 在场的宾客无不震惊,莫非史郁二老有内幕消息,不然怎么就要站队? 赵家不是善茬,新任县令挤走纪明轩空降,更不是好惹的。 在周柏没回来前,仅仅只是一些小动作,便将苍山同盟的势力范围重新压回县北。 不过史郁二老的名望和人脉摆在那里,引得县南的小家族进一步降低姿态,有的甚至已经在和群事堂的执事接触,了解入盟事宜。 即使在很多人认知中,天人不会插手太多俗务。 可名位摆在这里,天人家族不满足局限一乡几乡的基业和影响力,那也是理所应当。 另外两个县豪族长,陈家主和钱家主惊疑不定,史郁二老是老湖涂,还是真判断周家会大肆扩张,一定要取得霸主地位。 他们拉着二老旁敲侧击,想获取一些消息,免得猝不及防。 不知何时平苍县的势力平衡早已被打破,最早虽是赵家最强,但那种强是有限度的,县豪层面谁也说不上领先多少。 而现在赵家有不明后台,并且和新任县令达成政治同盟,俨然为平苍霸主,压得其它家族只能不断收缩避让。 更离谱的是,就算赵家这么强,周家从明面上看,却是半分不弱。 这一切就是因为一个人,周柏。 作为翰林编修、云骑尉,他有官方名位;作为势力之主,他是周族族长,是苍山同盟的盟主…… “郁老史老,寿衡这个县令来势汹汹,您就这般有信心,周家能扛住?” “是啊,周柏他身上的七品官可没实权,真要对上,拿他可能没办法,可对付周家却是没问题。” “哪个家族屁股底下也不干净,周家霸占草原商路,更经不起查。” 但无论陈、钱两人如何试探,另外两个成精的老狐狸是半点口风都不露。 老狐狸哪能说,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也是在赌。 眼看着家道中落就在眼前,再不趁着乱世冒个险,可能真要成为不孝子孙。 他们还算好,以六品官身致仕,哪怕家格跌落,也能得官气庇佑,成为祖灵。 可其他先祖不行,一旦县豪跌落至乡族,灵域缩小就会赶走资格不够的,最后只能沦为孤魂野鬼。 这种鬼,连冥土都不会收。 家族之间的生存竞争既现实而又残忍,昨晚的胡江是如此,今天的史郁二老亦是如此。 多少世家郡望沦为寒门,再到销声匿迹,也不会在历史长河溅起任何浪花。 唯有立得天柱的国家、王朝,方能被天庭留碑立传,留下一丝痕迹。 史郁就是在赌,赌周家未来发展不可限量,一定有能力照拂两家,平苍县目前的阻碍只是一时。 之前周柏解元时要求过高,没有抓住机会,现在一定要趁周家尚未腾飞时,搭上战车。 二老倒也没看出周柏规划的太多东西,可仅仅是明面上的,凭借一辈子磨炼的眼力,就决定赌上一把了。 如赶在各种天灾到来之前,周家的田亩扩增到全县第一,而且有粮酿酒,代表绝对不缺粮;又如在苍北郡沦陷大半的情况下,平苍县遭受严重威胁,而周家握有一支乡巡“强兵”。 在中枢当过六部主事的他们,岂看不出大旭如今的情况。 那原本还有数十年的国运,正在被一波波的天灾消耗磨灭,王朝后期的冗官吏治,根本不足以再次中兴。 东泰的绿林叛乱,朝廷不能平,就在拉开乱世的序幕。 乱世立足一方需要什么,核心就是有粮有人,兵强马壮,恰好周家全都有。 是周柏的有意谋划,亦或是仅仅只想护着家族自保,这看不清前方的船,他们上定了。 当晚,宾客尽散,史宏茂和郁昌的亲笔信便送到周柏的桉头。 他们信中直接表明投靠之意,想以两家的铁匠铺和矿山银股入苍山同盟,并且还希望在保持以后家族独立传承的情况下,与周家达成更亲密的盟友关系。 信的结尾,史宏茂还提醒周柏,他们可以现在就宣布加入同盟,以鼓噪声势。 也可以在周赵两家对上时,再突然声明,打击赵家势力的后方,毕竟史、郁两家的主要产业都在县城和县南。 周柏看完“投诚信”笑了笑,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这两个老狐狸如此果断。 只是似乎还给他设置了一个考验? “先生怎么看?”周柏把信递给陈忠邦,待他看过之后询问道。 “主公,毕竟是出过六品京官的家族,就这样沦为附属,难免有些不甘。”陈忠邦同样嘴角上扬,笑着回道。 接着他又拿出两张陈旧泛黄的文稿,这是史宏茂和郁昌以前的作品,和眼下的两封信字迹一对比,显然并不是什么亲笔信。 “看起来果断,实则还是老而无魄。”周柏瞥了一眼字迹,如此点评道。 陈忠邦揖礼给出自己的建议:“铁矿和锻造工匠都是您一直在寻求的资源,所以主公还是得接纳他们的投靠,只是看您选择他们何时投靠。” 种种迹象表明,史郁二老果断的背后,其实还是有存留了摇摆余地。 “两个老狐狸看似两个选择都随我意,但这里面要付出的代价是不同的,既然还要端着,那就让他们出出血。” “回信给两家,投靠时机让他们自己选择,暂时表现出闹翻的架势。”周柏一边将所谓的投诚信点燃,一边让陈忠邦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陈忠邦听完周柏的计划,稍加思索觉得如此也可行,以周家一方的力量对抗赵家,最后史郁两家出让的利益,可就由不得他们。 第二天,继史郁向周家认怂低头的场面传开后,又传出史郁两家上门的使者疑是不满条件,愤而离开的消息。 听闻双方没有谈成合作条件,钱、陈两家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实在这几天焦虑的很。 一直在打听接下来周族的扩张计划,什么时候和赵家对上,他们也好把握局势。 史郁两家的动作,同时也让赵家高层恼火不已,马上找到新任县令寿衡商议。 依旧是城外的赵家产业,玉泉山庄,寒冬腊月可以泡温泉驱寒,现在这盛夏时节因为冰窖的存在,又变成避暑山庄。 冰鉴中盛满冰块放在正中,仆从使用蒲扇扇动着寒气,不出片刻就让殿内的温度变得凉爽适宜。 然而享受着冰鉴降温的几人却是无法静心,身上燥热无比,一味催促仆从多扇点寒风过来。 赵淳无后,其弟赵显却有三个儿子,是以赵显最近开始接掌赵家的部分权力。 与县里其他家族打交道的正是赵显,因此显得愈发不耐。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堂中几人,率先开口怒声道:“这史宏茂、郁昌两个老东西,不识好歹,之前说是要保持中立,现在居然主动接触周家,哼!” “唉,毕竟是京官致仕,哪怕后代子孙无能,自己选择乘凉大树的权力还是有的。”寿衡旁边的师爷低声叹道。 赵显仍是不屑地道:“呸,周家也算大树,那晚要不是……” 这话让师爷和寿衡的眉头都是一皱,此等隐秘事怎能时时挂在嘴边。 “住嘴,什么话都敢说?!”赵淳听此也连忙喝住赵显。 赵显最近在家族内得到众多族老支持,话语权大涨,可面对积威已久的哥哥还是不敢贸然顶撞,只能闷在一边不再言语。 寿衡反感还能转圜,这师爷据他判断很可能是六皇子派来,几次接触都是见识不凡。 赵淳可不会说出自己的猜测,仍是对着寿衡毕恭毕敬道:“县尊,朝廷上面皇子分封诸州已成定局,现在那位急需大量钱财资源,您看?” “嗯,那位已经传信过来,让我等年关之前务必打通草原商路,这是死命令。” “所以和周家、县北诸族那边,该撕破脸皮了,接下来各种手段都用上。”寿衡眉头皱了皱,一边敲着茶桌,一边说道。 赵淳神色一动,眉宇间居然有几分喜色:“好,那后面就请您多多遮掩,难免会有一些地方,需要动武。” 赵良骥之死最大的嫌疑就是周柏,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无时无刻不铭记这种痛苦。 “苦口隘的军将已经掌握大半,县尉那边也只会置身事外,你放手施为。” …… 就在平苍县风雨欲来时,真正的大雨天气却似乎是宣告终结。 没有任何预兆,接连三天持续放晴,而且从其它大州传来的消息也是如此。 除开沿海一代还是风雨依旧,大部分地区开始恢复正常天气。 这时也刚好是麦子抢收的最后时间,于是周柏在群事堂召开族内会议后,顾不上内府这边的梳理,先是下令所有人全部下去抢收。 周族的根基老田,并没有大规模使用化肥,是以少部分化肥田只能弥补老田其它减产的缺漏。 而新田两万亩,只有一万亩种麦,这一部分增产超过三成。 待麦入粮仓,总产相较于去年,堪堪增长一成罢了。 八月二十五日,周柏正式召开内府全体会议,文职这边各局、厅、工坊等负责人不超过二十位,庄丁这边则是都头以上列席,加起来十人。 三十余人,刚好已经把内府议事大堂挤得满满当当。 周柏端坐上首,俯视下面他的“文武百官”,虽是草台班子,却也算人才齐全。 嗯,只能用齐全,并不能用济济来形容。 朝堂上是青紫满堂,他这里则是红白满堂。 军将这边,除开周远是红黄本命,还有高虎是可成长的红命将星,其他全是一介白命,最多还有一个都头屈志本命显出几分红色。 为什么周柏拼命想要挖老兵老将,甚至州里银蛟军的墙角都敢挖,就是没合格的中层将军。 文职这边稍稍好些,排序靠后的工坊负责人、农作局、新田庄园管事等,基本上是一介白命,但其中有三个红白书吏。 排序靠中的几位,就没有纯白本命了,最差的也有红色显现,将来起码可以承担县级小官的任命。 排序靠前的是几个秀才,都是红命,可以暂时倚靠重用。 而真正可以一直跟随周柏的,就只有一位,营田厅掌事陈忠邦。 当初只显出一丝的青黄本命,现在得到周柏的气运支持,身上的乐户枷锁尽去,青黄中的黄尽数褪去,成为一根挺拔的青命。 看到这里周柏也是感慨,要不是自己先下手为强,赶在他尚被束缚的时候便结成主臣关系,说不定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主弱臣强的格局。 不过周柏此时经过各级科举改命,现已是正经的黄命,建立郡朝不成问题。 人才稀少,草台班子,可主要的文武不缺,也能形成君臣相济的格局。 气氛微妙间,浓郁的“君”运和“臣”运交融扶持,堂内所有人的气运都呈现上涨之势。 不只是外运,还有本命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 陈忠邦晦暗的本命现在完全光明,正是说明这一点。 日后体制建成,这些原始的根基班底,周柏也不介意浪费一些名位气运养着他们。 如此改命成功率更高,也能跟着他走得更远。 观气完毕,周柏见众人肃穆而待,不再耽搁,朝着陈忠邦轻声道:“先生,开始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内府家底,备战明心! 陈忠邦闻之,自是拱手领命,他缓缓站到上前一步,位于众人之先。 “在主公赴考这半年,内府各项基业均是大幅发展,且都在规划范畴之内。” “经主公应允,现将内府家底通告诸位,既是总结,也是对未来方向留底,若有纰漏还请斧正。” “首先财政方面:共有黄金五千九百两,白银三十一万五千七百两,铜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四十四章 内府家底,备战明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诞辰家宴,生死交割 内府大议的第二天,八月二十六日,平平无奇普通的一天。 但对于周族人来说却又不能平凡,因为今天是他们族长周柏的生日,有心之人想要操办寿宴,普通族人也想感激这位带着家族崛起的年轻族长,送上一些小礼物。 然周柏却压住了这些声音,前几天的进士庆典已经大操大办,区区十七岁的生日不得再劳费心力。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四十五章 诞辰家宴,生死交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全面剿杀,帝崩血雨 老族长死后是成为镇族祖灵,不是永沦冥土,白事不宜大办。 因此族内除了少部分人被允许上门吊唁外,其他族人都只能去族祠上香以表哀思。 但周族内部安定没有波澜,不代表外面没有动静。 趁着庄丁营不用护着草原商路的窗口期,周柏下令对赵家势力全面剿杀,是字面意思的剿杀,直接动武。 这场武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四十六章 全面剿杀,帝崩血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二波入侵,入城见神 天降血雨? 这是记忆中,青墟界第二波入侵的标志,代表两界战争正式拉开帷幕。 无论仙神居住的三十三天,亦或是无数修士凡人所在的凡俗,都将卷入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为什么说这第二波入侵才算正式战争,因为上一次两界都没怎么打,最多是青墟界宣战,做了些布局铺垫。 而这一次青墟界的攻势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二波入侵,入城见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金敕神位,夜半杀人时 在北安,谁不知道平苍这个立县不足百年的地方,居然出了个天人。 这可真是大气运! 很多了解这次春闱难度的,甚至私底下嚷嚷,周柏说不定就是哪个天庭大能转世,否则说不通啊。 北安的神灵圈子里面,也是常提到周柏,特别是得知平苍城隍跟他关系很好后,多有艳羡之意。 祂们这些香火神灵,在外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四十八章 金敕神位,夜半杀人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九章 破域灭灵,背叛的师尊 赵家也不愧是老牌县豪,凭借祖辈的功勋荫封,居然超过了县豪家格限制的五个祖灵名额。 七位赵家祖灵,各自分工合作,实力最强的两位端坐灵域正中,勉力控制香火愿力,试图稳住灵域的晃动。 另外五位祖灵则是齐齐奔至灵域缺口,他们以自己用香火蕴养多年的魂体,去填补缺口。 这份残忍的决断,让周柏微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四十九章 破域灭灵,背叛的师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章 百鬼夜行,兵级战舰 漫天的血雨越发小了,同时有点点黑光落于四方大地。 第二日清晨,平苍县城炸开了锅。 县豪赵家突逢大难,自赵淳以下,十余嫡脉房主级的重要人物尽数死于非命。 有赵家仆人告官,只言出手者,似乎是一位神出鬼没的修士,很像自家供奉大人。 在一些县城家族的消息渠道里,还得知赵家祖灵被连锅端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五十章 百鬼夜行,兵级战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帝同治,不封天子 祥兴四十七年九月十二日,天元界与青墟界在域外战场发生激烈对抗。 战舰横空,仙舟阻截。 千余真仙殒命,星辰印记归于虚无,青墟界五百余艘小型战舰,成功降临天元界凡间。 九月十三日,在天下极其动荡不安的情况下,大旭十二岁的太子登基为帝,改元同治。 给祥兴帝上的谥号为平,尊的庙号为仁。 治而无眚曰平,执事有制曰平,布纲治纪曰平。 平这个谥号比较中庸,按照祥兴帝前三十到四十年的治政来说,说一句海清河晏、天下升平不为过,起码也要上文、宣、昭之类的谥号。 可后面这几年朝廷末期的矛盾渐渐爆发,加上祥兴帝为了身后名和龙庭的排位,一昧的捂盖子。 导致在受到外界、天灾等因素影响后,大旭国势江河日下,不可挽回。 平,也算是对祥兴帝前半生功绩的认可了,超出三百年国运,大旭走过来不容易。 至于庙号为仁,主要是文武大臣,对祥兴帝在位期间所采取的宽松的政策,和对人宽厚、仁慈品德,给予的高度评价。 说实在的,对于天下百姓有多仁不一定,可无为而治,却是士大夫阶层最喜欢的。 同时为表对仁宗的尊敬,暂时沿用祥兴四十七年,新年一月才为同治元年。 同治这个年号在历代王朝出现过几次,在皇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或者有摄政王辅政的情况才有。 当然,这种都是特殊环境下的产物,一般王朝最多是留下几个辅政大臣。 大旭眼下就是第二种情况,摄政王辅政,皇帝和摄政王共治天下,以求稳住这行将颠覆的“破船”。 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地方上的士人豪强,别对朝廷失去信心,并没有所谓的主少国疑。 以周柏的气运视角看,这就是另类的稳固龙气之法,可以尽量减少气运外流。 立摄政王,使皇子移封大旭本土,表面上看是分散了龙气,为将来埋下祸患。 但在改朝换代已成定局的情况下,此举同样也是增大了大旭延绵国祚的机会,中央有摄政王,地方上有十一位皇子。 哪怕四十八州最后出四十八条真龙种子,那他们大旭皇族,也可能最多有十二次机会。 龙气转来转去,还是在自家人手上转,这就是大旭皇族宿老和祥兴帝商议的办法。 祥兴帝本是想着平平安安改朝换代,自家在龙庭继续享个几百几千年的福。 三百多年的积蓄,足够阳世皇庭灭了,龙庭还能继续长时间存续。 然而皇族宿老提出的条件,却是让他决定赌上一把,龙气他尽量少带到龙庭,换来十一位皇子和一位“兄弟”的未来机会。 历史上的那个煌煌大汉,之所以名传万古,除开其建立的丰功伟绩,还有其连开两朝四百多年的国朝记录。 至于同治皇帝,就是皇族内部默认的“弃子”,末代皇帝总得有个人当。 不过即便是末代皇帝,也是在龙庭有把龙椅的,祥兴帝自认为没有辜负,他这个最宠爱的小儿子。 除开改元上尊号之外,同时登基诏书的内容还有很多,也能从里面看出朝廷的诚意。 如宣布大赦天下,以安民心;尚未押送京城的夏税,准许地方截留,用于赈灾;开恩科,再录超过百名同进士;拣选各州及边军精锐,组建新军…… 登基诏书一经发布,马上通过各州郡县的通讯阵法闻达天下。 哪怕域外之敌正在地方搅动风雨,可大旭的国运居然暂时稳固下来。 那要褪化第五趾的人道真龙,也在天下万民的翘首以盼下,得民愿撑住真龙真形。 要知道,一般的王朝到了末期,真龙往往都会褪去第五趾,从此失去慑服天下潜龙的威势。 真龙在,则蛟龙蛰伏。 九月十四日,新帝携百官万民,于南郊祭天。 这本是常制,因为正统王朝的皇帝,是要向天庭求封的。 当代值守天帝,也就是赤帝要给同治帝加封天子,此为凡间的最高天爵,意喻天下之主。 没有天帝加封,就是不被天庭承认,非正统也。 当同治帝祭天时,赤帝确实有降下化身,见证这场盛大的典礼。 可奇怪的是,这位天帝化身对于敕封天子一事,闭口不提。 反而正式于神京城天坛,告知天下万民,开启两界战争一事。 为保天下太平,天庭将会倾出天兵天将,于域外战场血战,同时号召各道宗、官府、地方势力,对抗降临凡间的域外邪魔。 当下重点,就是摧毁域外战舰,否则一旦等外敌站稳脚跟,再想铲除就得花费十倍百倍的代价。 天旨明诏,立天功碑于大旭四十八州,周边诸属国番邦。 四十八州州城及属国番邦国都,设主碑,以下各郡设子碑。 凡斩杀邪魔外敌,或于两界战争立功者,皆可名录天功碑。 而且无论主碑、子碑,只要有自己名字在上面,就可查看自身贡献所能兑换的物品。 上至天爵,下至灵丹宝物,无所不有。 如果作出的贡献足够大,立地飞升也不是不可。 除此之外,天庭也会在上面发布任务,及时公布两界战争的相关信息,如外敌特性、应对手段等等。 此时整个凡间,除开极少数人外,对于两界战争都是一脸蒙蔽,甚至都不知道红月、血雨是外界入侵的标志。 当然,凡间天人、受天职的天官神灵,原先所拥有的天碟,就能代替天功碑的功能,不用每次都跑到州城郡城去看。 有识之士,马上就看出这天功碑的重要性。 只要占据一个郡城,就能掌握一座天功子碑,来查看的人都可能被郡城之主招募收揽。 能立天功者,可没有简单人物,这是相当高端的人力资源。 某种意义上甚至代表一种气运宝物,掌握一座郡城,才能割据一方,拥有立足的基石。 这将进一步催化争龙进程,哪家潜龙掌握的州郡城池越多,成为真龙的可能就会越大。 天庭需要一个崭新的朝代,来凝聚凡间大运,驱走外敌,支援天庭的正面战场。 是日,尽管朝廷极力遮掩,转移话题,天帝未加封新帝天子的事,还是不胫而走。 换源app】 刚刚稳固的国运,顿时又呈四散流离的姿态。 说到底还是天庭最大,改朝换代必不可免,天下人也是看在眼里。 …… 苍山,最高峰所在,周柏寻找到一处灵气最为浓郁的灵眼,并且在此开辟洞府。 因为材料缺乏和阵道不精的关系,周柏仅仅在此设置了一处幻阵,只能起到预警作用。 家族祖地倒是消耗大量资源,设置有完善的基础阵法,可是除非真有敌人来袭,否则也不能长时间开启。 并且苍山如今灵气愈发浓郁,修炼效果远非山下能比。 可是没有安全护山大阵的情况下,周柏并不能安心修炼,冥想调息一番,突破三境阴神的缘分并未到来。 但他明白,凭借自身的积蓄,只要能不问外事专心闭关沉淀,缘分未到也能强行破关。 在苍山重要区域乃至苍山全境,覆盖护山大阵是必须要做的事。 洞府内,周柏盘坐于石床上缓缓睁眼,他决定拿下平苍后,再行突破。 而此时天庭应该已经做出应对,他没有再多想,直接从怀中取出玉令。 周柏现在才明白,天碟是每个天人必备之物,这玉令便相当于他的天碟。 当然,一般天碟只能给天庭留言,并且有次数限制,非紧急情况不能使用。 而周柏这玉令稍显特殊,他能直接和天庭通政司沟通,必定有天官负责对接,是直达天听的重要法宝。 神识探入玉令,天庭明诏天下的旨意全文迎面而来,另外就是天庭给所有天人下达的任务。 发动和使用周围一切力量,尽快摧毁距离最近的兵级战舰。 若有发现将级战舰,切勿私自动手,三境以上天人,可探查该将级战舰的相关情况,随后通过天碟上报。 天庭会直接调动各方力量,对将级战舰发动围剿。 战舰信息。 兵级战舰:青墟界用于航行星空,开拓入侵其它世界的最低等级战舰。 内部配有第三序列舰长一名,第二序列二到五名。 其余第一序列开拓者数量不明,另可承载部分普通青墟界凡人战士、平民。 将级战舰:青墟界用于航行星空,开拓入侵其它世界的普通战舰,通常配备完整生态圈,防御及攻击武器基本齐全。 内部最少配有第四序列舰长,第三序列及以下数量不明。 另外接着有青墟界相关信息可以查看。 经过正面对抗,信息收集及俘获了解,初步判断青墟界为寰宇中顶级大千世界,与我天元界处于同级。 该界超凡文明极度发达,上下界一体,不分仙凡。 其主要修行道路为序列,第一序列至第三序列为低级序列,第四序列至第六序列为中级序列,第七序列至第九序列为高级序列。 第九序列之后复归为零,零序列最高,因为序列特性,青墟界必然拥有零序列。 据目前信息,低级序列实力尚有明确分界线,分别对应一二三境,第三序列最强者仅相当于阴神真人。 在低级序列内,同级别,修士可全面领先。 中级序列实力则难以准确区别,如第四序列可涵盖阳神至大乘境,序列内或根据魔药、遗留物等消化程度,分出不同级别。 高级序列同样,涵盖天帝至普通仙境,信息不足,不能准确区别。 后续将继续更新序列信息,协助天庭完善序列信息者,均有天功奖励……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伏魔将军 天帝不封当今同治皇帝为天子,朝廷丧失大义,这就是暗示天下潜龙,大旭的各路烽烟将再也压不住。 而天功碑将公布的信息和任务,更是让凡间的各地态势,演变成全面战争中的混乱有序。 从短期来看,扶持大旭,集中力量对抗自然是见效最快的方法。 起码有中央王朝统一组织,那些兵级战舰大部分都是无法立足的,凡间在短时间不会遭受太大威胁。 可从长期看,抛弃臃肿的大旭,改朝换代,让新朝祖龙收拾天下,却是更合适的策略。 凡新朝立鼎,必聚一界气运加身,朝廷上下如臂指使,更能集中力量办大事。 天元界的世界意志,正逐步推动凡间的灵气潮汐,那时的新朝不仅可以用气运支持天庭,更能拥有足够的武力去支援正面战场。 因为结束争龙后,凡间的灵气浓度就相当于金庭洞天,甚至上界三十三天的下几天。 如此大环境下,人人如龙,大批高境修士都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而这时建立的新朝,不称上一句地上仙朝,也能称一句灵朝。 天庭将有源源不断的修士大军可用,不仅有信心打赢正面战场,说不定还能反攻。 结合这些信息,周柏有些恍然,难怪赤帝这么早就布局,甚至看上他。 在未来,新王朝掌握的力量,即使是天帝也要认真对待啊。 谁能敕封新朝天子,说不定谁就有望更上一步。 天帝是什么层次,周柏哪能摸得清,可他知道天帝再上一步,应该就是道祖。 而道祖是何等存在? 青墟界在探查到昊天道祖一万年没露面,可能道化或者陷于诸天万界的哪个亘古禁地,这才敢大举进攻天元界。 从这种角度看,青墟界的那几位零序列,肯定不是真正的道祖。 这一次争龙,必然要比以往激烈,起码上面那五位天帝,不会再遵循什么五德轮回。 谁能扶起新朝祖龙,谁就能操控新朝,以新朝的血和气运,博出一次冲击道祖的机会。 周柏暗自想着,自己要是成功开国立鼎,会臣服于另一个帝皇,当一个天子吗? 摇摇头,收起心底的某些不着边际的季动,神识在玉令中发出指令。 查阅天功:四转一千九百二十五点。 看来上次献出静心阵盘,为甄别天魔序列的附身者立下不少功劳,这后续从三转天功提到四转,并且可以用于兑换的贡献点也相当可观。 要知道一千点贡献就可为一转天功,但一转和二转之间却不是贡献点可以累计上去的,只有你立下的功劳符合那一转的条件,才能晋升。 想到提供战舰和序列信息的任务,周柏连忙在心底组织语言,然后输入玉令。 青墟界修行发动战争根本目的,是资源缺乏,而人口基数又过于庞大,其凡人和超凡序列者的比例甚至达到一百比一。 灵石、矿产、妖兽、药材,乃至连普通的粮食都处于极度贵乏状态。 因此在地方无法摧毁战舰的情况下,阻断、破坏舰上敌人获取资源,也将是遏制青墟界进攻的有效手段。 兵级战舰是青墟界,入侵异界开荒的最基本单位,舰上序列者组成一般分为主战序列和辅助序列。 主战序列有战武、念师,辅助序列有开拓者、药师。 战武:肉体得到大幅强化,具备较强作战能力,可为单兵,亦可为军队勐将。(目前共有四个序列,是最常见的主战序列之一,危险程度一般,可根据序列等级调整作战方式。) 战武序列:武士、武师、大武师、战武宗师。 念师:精神力得到大幅强化,具备很强作战能力,可直接以精神力施展各种攻防手段。(目前已知前三序列,是常见主战序列之一,危险程度高,可根据序列等级调整作战方式,非必要不使用人海战术。) 念师序列:念士、念师、大念师。 开拓者:搜集资源效率大增,肉体和五官得到强化,具备一定作战能力。(目前只有第一序列,是可被大批量转化的序列者,危险程度极低,可被小股军队轻易围杀。) 药师:善于炼制各类药物,部分序列的魔药可由药师直接调配。(该序列相关名称等信息未知,是非常珍惜的辅助序列,危险程度低,有一定作战能力,通常充当战舰上的医师。) 】 另外,天魔序列也会间隔出现在兵级战舰上,辅助该兵级战舰夺取地面据点,使开拓小队立足。 天魔序列:游魂、梦魔、隐神。(目前已知前三序列,属于特殊序列之一,危险程度极高,该序列或有第零序列。) 一番长篇大论输入,不出片刻,天庭那边就给了回馈。 天人周柏所提交信息真实有效,具备一定战略价值,奖励贡献点五百点,同时准许兑换一次五转天功范围的奖励。 当前天功:四转(五转)两千四百二四五点。 周柏也不怕自己上报的这点信息,会暴露什么“重生”底牌。 不说他可以推到自己曾镇压的天魔游魂身上,就算真派天使来审问他,天庭在面对青墟界这么大压力下,还巴不得多来几个重生的天命之子。 这段信息的奖励,肯定是足够丰厚的,因为他是无本买卖。 不再多想,周柏连忙在玉令中唤出天庭提供的奖励名录,一眼望去,琳琅满目,都是好东西。 然而周柏可是早有目标,筛选,天爵。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灵地将军,他的苍山不就正在转化为灵地。 灵地将军:需封爵者掌握一方灵地,根据灵地等级,敕封相应品级的灵地将军。(需四转天功五百至一千点。) 灵地将军许开府建牙,根据灵地品级许领兵一千至一万,另许道士团百人编制。 就是说只要得这个爵位,那周柏就能名正言顺建立府署并自选僚属,这是实打实的位格。 一方势力掌握超凡武力,在凡间是极其忌讳的事情,枪打出头鸟。 没有这个爵位,周柏连道士团都不能组建,否则可以直接被大旭朝廷定义为叛逆,出动州郡道士团将其火速镇压。 赤帝虽然没有敕封同治帝为天子,可这件事谁也没有挑明。 毕竟是赤帝扶持的火德大旭,总不能让天庭自己推翻自己承认三百多年的王朝。 幕府之中,一般有“长吏“、“丞“、“参军“、“主簿“等官职,然后灵地将军还许掌兵,如此便是军政一体威福自用。 下面还有其它的可兑换天爵,周柏也看了一眼。 洞天镇守:需封爵者掌握一方洞天,最低修为需达到四境阳神。(需四转天功一千五百点。) 洞天镇守需开府建牙,领兵数额不限,道士团编制不限,但需洞天物资能够供养,不可常驻于外界。 天庭男爵:天庭古爵之一,受天庭直辖。(需四转天功八百点。) 天庭子爵:天庭古爵之一,受天庭直辖。(需四转天功一千五百点。) 洞天镇守不用想,他可没洞天,修为也远远不够。 而天庭男爵和天庭子爵,这两个天爵着实信息太少,古爵,天庭直辖? 一般情况下,周柏肯定选灵地将军,开府建牙对他眼下争龙起步来说,非常有用。 只是天庭古爵,还是拿捏不准,总感觉非常珍贵。 于是周柏选择了场外援助,使用密语联系通政司知事赤晴。 恰好赤晴在线,很快予以回应。 天庭古爵确实非常珍贵,是远古天庭初立,给予“从龙”功臣的爵位,拥有诸多特权。 如面见上位天官不用行礼拜见,享受对应爵位的爵禄,天帝圣人等高层大宴会邀请你,还可以在更高的重天修炼…… 又如对凡境比较实在的,天庭男爵,仙境以下可由天庭付出资源,使之豁免阴神到阳神之间的雷劫;天庭子爵,则是可以获得相当程度的天庭气运加身,减小渡劫境的难度。 甚至只要周柏选择这个天庭古爵,现在马上就可以要求天庭引他飞升,然后他就能凭借爵禄和三十三天的环境慢慢晋升,起码大乘、真仙是能成就的。 眼下古爵能够放出来,作为凡间能够获取的奖励,属实是天庭大方。 不过赤晴也告诉周柏,随着获取天功的人数越来越多,天庭古爵也会慢慢提档。 现在只要四转,后面便可能是六转、七转的天功权限才能兑换男爵。 但无论多珍贵,听过古爵的好处之后,周柏觉得还是灵地将军合适自己。 然而,当他要确认兑换时,赤晴又给他推送过来一条讯息,上面是另一个爵位。 五转天功权限,才可兑换的天爵,伏魔将军。 这也是远古天庭遗留下来的古爵,当时天元界与一方大世界魔界对立,时常派天将率兵单独行动,他们给魔界造成大量杀伤,其中的佼佼者被尊为伏魔将军。 伏魔将军:许开府建牙,可领兵一万,另许道士团编制两百。(需五转天功一千五百点。)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五行颠倒大阵,封爵成军 兑换! 天人周柏申请以五转天功一千五百点,兑换天爵伏魔将军,请求已受理。 经天帝审批后,即日有天使下凡封爵。 苍山灵地还未完全成形,对应敕封将军品级肯定不太高,所以周柏没有再想,果断选择兑换伏魔将军一爵。 五转权限兑换的总不会比四转权限的要差,前面几转还好,越到后面差距越大。 查询天功:四转九百二十五点。 最重要的天爵有了,这些天功也不用留着,周柏决定继续兑换。 筛选,天功四转权限,护山大阵。 阵法,还要求是九百二十五点以下可以兑换的护山大阵,这个条件其实卡的挺死,是以玉令中只显示了三座阵法。 分别是幻雾迷魂大阵、地脉金钟大阵、小五行颠倒大阵。 阵法等级分九级,一到三级为初阶,对应攻击防御的能级为入道、蜕凡、阴神;四到六级为中阶,对应能级为阳神、法相、渡劫;七级以上为高阶,对应能级为大乘境及以上。 幻雾迷魂大阵是大型护山幻阵,主要起隐蔽之效,闯入大阵者往往会被直接困死。 这座大阵的好处就是便宜,覆盖范围极广,兑换只需六百点贡献。 其附带的初阶阵法材料,能覆盖三百里长的山脉,进阶需五转五百点贡献,覆盖范围和威能随之增加。 地脉金钟大阵,标准的防御性阵法,全面开启可形成一层金钟护罩,平时可抽取地脉灵气维持半开启状态。 兑换需八百点贡献,初阶可覆盖三百里,进阶需五转一千点贡献。 小五行颠倒大阵,常见护山大阵之一,同时具备困、攻、防御等多种属性,阵法功能齐全。 兑换需九百点贡献,初阶可覆盖四百里,进阶需五转一千五百点贡献。 一个是幻阵、困阵,一个是纯粹的乌龟壳,都不符合周柏的心意。 果断还是算选择第三个阵法,小五行颠倒大阵,功能齐全,可以适应后面多变的局势,进阶潜力明显更大。 苍山总长六百余里,小五行颠倒大阵的四百里覆盖,尚且不能将苍山全部囊括。 剩下二百余里,只能暂缓开发,或者暂时将其当做外围缓冲地带,周柏也有初步构想。 比如开设散修坊市,光是出租的灵石都是一大笔,还能收税;建立凡人定居的山城,当做对外交流贸易的场所;划拨给附庸家族做驻地等等。 天人周柏申请以四转天功九百点,兑换小五行颠倒大阵,请求已受理。 经相关天官审批后,阵盘不日送达。 兑换物品和兑换天爵的回复就不一样了,重视程度明显天差地别,即使这阵法的价格也算不菲。 只剩最后二十五点贡献,就算能换一颗灵丹,天庭也不会送。 一般来说,只有在兑换物品累积到一定程度,天庭才会派天使统一派送。 额,在天庭就算是“送快递”,那也是有一定品级的天官,哪里能天天下凡,惹得世界意志排斥。 不知道天使还有多久到,周柏不再久留洞府,外面这三天指不定发生多大变化。 冯虚御风,周柏于云端俯瞰,只见连绵六百里苍山,横亘在草原和北安郡之间。 这放在以前,只能当作天然屏障,阻挡山那边的敌人,让己方势力可以安心发展。 然而到了现在,世界意志掀起灵力潮汐,使得苍山内部的灵脉渐渐成形,这里便成为诸多野心家梦寐以求的根基之地。 可能其它大州有更好,灵气更丰富的地方,但遍观定州,苍山绝对是周柏目前可获取的最合适灵脉。 丝丝缕缕的灵气持续产生,已经超出山下灵气浓度的五成,以周柏洞府主峰为核心的部分区域,甚至有少许肉眼可见的灵雾。 苍山灵脉不仅长,在未完全成形的情况下,也能看出品质不低,养个几百上千的修士完全不成问题。 特别是他后续还准备组建精锐部队,需要灵气淬体,普通人不能入道,以一敌五敌十却是有可能。 在苍山扫视一番,成片的房屋院落里人来人往,灵田、作坊都是有条不紊在生产运作。 周柏放下心来,直奔家族祖地而去。 祖地外不远处,有一座扩建数倍的校场,早先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要建这么大。 现在五千人在里面操练,声势鼎沸,喊杀盈天,才让他们恍然大悟。 这是天人早有规划,扩军五千,并不是因为最近的各种大变,强行为之。 周柏飞至校场上空,内里五千人分成十个小块在分别操练,各级军官吹着哨子喊个不停,想尽量让新兵老兵快速融合。 内府军制,五人一伍,两伍一什,五什为一队,两队为一都,五都为一营。 一营五百人,十小块便是十个营五千人,此时光凭人数,就已经超过县兵的一千五百人三倍还多。 不过周柏并没有太过高兴,因为按照常理,当外来修士飞掠军营时,会受到军气冲击和压制。 世上有诸般气,掌握超凡力量者可以运用其中的大半,但有些气却是天然克制超凡力量。 如龙气、官气、军气、某些煞气等等。 在凡间,人道王朝可以压制天下道门,不仅是有天庭撑腰,更是因为人道王朝可以衍生龙气和官气。 龙气霸道,官气强横。 两者都对超凡力量有压制性,在王朝巅峰期,一道圣旨,一封官文,打落修士境界的不再少数。 就像周柏步入二境巅峰,踏足如今的平苍县衙,仍然会有半成到一成的实力压制。 】 龙气诞生于体制,于万民之中汇聚,在于集众。 官气同样来自于体制,体制授予你官职,凭借职位权限掌握相应的官气。 你背后站着的体制越强大,拥有的龙气和官气就越强。 不过龙气只能被人主或者人主敕封的王侯所掌握,像现在的大旭朝廷,同治帝和摄政王掌握大旭最多的龙气,其他分封出去的皇子各自掌握少部分。 另外已经在大旭境外建邦立国的,则是大半脱离大旭主龙脉,断于不断,只在人主一念之间。 龙气和官气都要依据体制之力,周柏眼下不依靠大旭,只能慢慢来,怪不得任何人。 但军气却是独立的,军队强,则军气强。 现在周柏在未表明身份,接掌军队权限的情况下,居然没有受到太多冲击。 再感受下体内的法力流转,约莫只压制他半成,和去如今体制法度削弱的县城一般。 以前凡间争龙大战,修士斩将夺旗,刺杀主帅之事虽时有发生,但成功桉例不多,且难以生还。 就是因为将帅处于军营,军气充塞其间,有悍勇甲士护卫。 修士潜入军营,军气压制下,不仅会使法力停滞,实力大减,更是极其容易被发现。 他这五千人,基层军官可都是精锐的庄丁营骨干,人人都有讲武营半年以上的学习经历,扩建的兵卒,也是标准的四千五百名后备兵。 其中完成三日一操,有作战经历者一千五百名,有过每月集训三次,掌握基础战法者三千名。 就算磨合尚且不够,也不至于军气不显。 他前世记忆里,带过族兵,那薄弱的军气都比他现在受到的影响大。 莫非是隔得太远?又或是他修炼混元气运道藏的原因。 想到这里,周柏遮掩面容,自云端俯冲而下。 “有敌人,是修士!” “速速列阵!” “弓箭手准备!” 校场中也是反应极快,在周远的调度下,各营原地列阵。 或许还有很多骚乱,但因为此时就处于操练状态,一个个简单的圆阵还是很快列好。 刀枪齐齐向上,大批弓箭手也是张弓搭箭,锋锐的利器光芒反射在周柏的脸上。 此时他距离地面仅剩十余丈,每个军卒的脸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紧张愤怒平静,各有不一样的表现。 在周柏眼中,五千人沸腾的血气像是一团团烈火,然后汇聚在手上的兵戈利器之中。 “杀!杀!” 伴随着喊杀声,军气自兵戈中不断衍生。 汹汹成势,黑烟滚滚,浓浓军气不断灼烧着他周身吸附流转的灵气。 周柏细细体察,对外界灵气感应减弱,体内法力滞涩三成以上。 要是被确认为敌人,发动攻击,可能法力要被压制五成以上。 这也就是他这种变态的二境巅峰,换做一个散修来,只能逃之夭夭。 不是他以经武要略练出的兵有问题,而是磨合不够,五千人的军气,压制范围也有限。 另外,他的功法也非常特殊。 就在刚才很短的时间,周柏暗自调动自身气运去消磨军气,非常有用。 如果日后真有深陷万军之中时,大不了折损气运,他也不会真被凡人大军压制消磨而死。 “来者是何方修士?!” 这时周远的喝问声传来,打断了他继续试验与军气对峙的消耗。 不过周柏也不恼,反而是微微一笑,飘然落于校场高台之上。 他撤去脸上的法力遮蔽,赞声道:“吾之虎狼,威武!” 下面的众将士愣了愣,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消散,主将周远连忙跪地请罪问好。 同时五千军卒齐声拜见:“参见府主!” 这三天,虽是周远及一众中级军官忙上忙下扩建新军,但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是吃的谁家粮,又是谁给他们如此优握的生活。 时至今日,五百老庄丁,人人皆有私田家底殷实,扩军后最差的也成了伍长。 榜样摆在那里,哪怕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明白,要干的是什么事业,可没人畏惧害怕。 因为这是他们作为在农家子,翻身的最好机会,周柏用无数次事件,证明他有带领大家翻盘的能力! 面对五千双火热的目光,周柏就想说些鼓舞人心的话语。 恰逢此时,明朗的秋日晴空上,一方霞光萦绕的天门缓缓打开,然后自里面踏出一位道骨仙风的天官。 周柏哪还不明白,这是来找他的,只是天帝未免审批的也太快了点。 整理衣着,以清风洗面,周柏揖礼恭候。 “天人周柏,恭迎天庭使者。” 那天官虚踏几步,刹那间便出现在校场之上,其人面容整肃,右手握着一卷外溢金光的威严天旨。 “赤帝敕曰:天威浩荡,福佑其下,今天人周柏为抵御域外妖魔不惧艰险,立有赫赫天功……当领天爵之赏,特敕封其为六品伏魔将军,许开府建牙……” “臣,周柏,叩谢天恩!”周柏对着天门处深深一礼,谢恩道。 校场中的五千军士望着周柏领受天旨,有些呆滞,自家府主这就成了天爵贵族? “伏魔将军快快请起,我只是代天帝宣旨的七品小官,可经不起您这贵人久久相拜。”这天官宣读完天旨,语气非常和善地道。 周柏也没矫情,接过金光四溢的天旨,这次天旨可不会再消失了。 “大人既是代天帝宣旨,那我更不能失仪,一介白身天人时是如此,如今当了伏魔将军更是如此。” 那天官眼中闪烁神光,似乎真看出周柏是一片真心,善意地笑着道:“哈哈哈,好,伏魔将军果然忠心天庭,这是您的伏魔将军印,还请收好。” 这天爵大印通体澹金色,造型威严,上面可见斑驳的岁月痕迹,似乎真是远古天庭传下的古爵印记。 论规制倒和凡间的贵爵之印没什么区别,可当周柏一手拿着天旨,一手拿着伏魔将军印后,顿时就感受什么叫天命加身。 铺天盖地的气运滚滚而来,好像他现在去做什么都能成功。 【气运:黄堂郡命,天命加身】(你的本命发生蜕变,可称贵重,此后官至五品黄堂,掌控一郡之地,无有德不配位之忧;受封天爵伏魔将军,短时间内,你会获得天庭气运的直接支持。) 【本源点:一百零九点】(取得天庭古爵,六品伏魔将军之位,你在天元界的影响力大幅提升,本源点加一百。) 风云际会,时势造英雄,天时、地利、人和,他现在全占了。 周柏看了一眼下面聚集的五千军士,军气滚滚,但散而未凝,不由得心中一动。 但他还是先对宣旨天官道:“大人可否还有事务交代?” 那天官依旧保持笑容,然后传音入密:“赤帝陛下对于您选择伏魔将军一职很是赞赏,同时让我提醒,如若以伏魔将军名义先行开府,最好辞去身上所有的朝廷官职,包括翰林院的清贵职位。” “多谢大人传达赤帝陛下的提醒,开府前我一定先递交辞官表,免得受大旭气运掣肘。”周柏同样传音回道。 “伏魔将军对气运之道看来有所钻研,对了,您兑换的小五行颠倒大阵也在我这。” “您指个地方,我替您布好这护山大阵,否则除非找来一个阵法大师,不然光是布阵就要拖累您大量时间。” 天官的主动请缨,让周柏有些欣喜,马上就领着他来到苍山,指定了一个范围。 只见无数阵旗按照各种玄妙的方位插下,随后一方阵盘安置在苍山主峰,也就是周柏洞府所在的位置。 “阵眼所在,请将军务必严密镇守。” 再就是一系列阵诀操控,四百里苍山从山脚到山顶都有阵纹隐现,庞大吸力顿时涌出。 主峰的灵雾没了,原本还算浓郁的灵气,也瞬间减少大半,而且在源源不断地流逝中。 “如果将军不想现在填充太多灵石,那就只能等这尚未成型的中品灵脉慢慢供给,估计最少得一个月后,苍山灵气浓度才能恢复正常。” 听完天官的话,周柏一边向主阵盘中滴血认主,一边询问道:“多谢大人,如果不影响灵脉品级,那自然是等阵法慢慢吸取灵气。” 天官摇摇头道:“放心,不会影响,阵诀都在主阵盘中。小五行颠倒大阵为三级阵法中佼佼者,如果只是一两位单独阳神来攻,缩小防御范围就能完全阻挡。” “我乃本尊降临,天道已经不耐,先告辞一步,伏魔将军后会有期。” 他本来还想多给周柏讲解详细点,可似乎是感受到世界意志的无形压力,匆匆就要告别。 当仙人驾云而去,天门大开,周柏才想起这位什么信息都没留下。 “敢问天官名讳。” “同为赤帝陛下办事,不需将军承情,无有因果牵连。” …… 当周柏返回校场,这时才刚刚过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大乘或是仙人的本体降临,也不怪这么庞大的布阵工程,进展的如此顺利。 望着五千人疑惑而又激动的目光,周柏从储物戒中拿出伏魔将军大印,然后高高举起。 “今日我既被天庭封为伏魔将军一爵,那开府建牙已成定局,诸位将士也自当跟着我,领受军号。” “以后你们就号伏魔军,归属伏魔将军府统管,自成一体,不受朝廷管辖!” 周柏平日里再澹定自若,此时新建军号,也是兴奋不已。 他那溢于言表的喜悦,以及高昂的声音,让五千将士也是鼓噪起来。 周远跟着周柏这么久,当然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一声威武便大喊出来。 “我伏魔军,威武!” “虎,虎,虎!” 全军的虎吼冲破云霄,一股股军气跌荡起伏,然后缓缓聚拢。 可这速度未免也太慢,周柏看了一眼校场角落的周字旗,又大声道:“来人,取黑旗,有伏魔军,岂能无伏魔军旗。” 很快,便有人取来一面长方形的无字黑旗,并由四名掌旗手撑开在周柏身前。 他不假思索,当即从储物戒取出朱笔,在黑旗一挥而就。 伏魔! 当周字旗和伏魔旗,矗立在大军上空飘扬时,零散的军气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徐徐朝着军旗聚拢。 这时再去观军容,肃穆严整,俨然强军之象。 无它,周柏聚拢了军心,使得军气归附。 接下来只要一场场战争的磨砺磨合,伏魔军迟早成为当世最强的军队之一。 只是可惜,天庭中并没有传承伏魔军旗,不然立时就能凝出军煞,以凡军力克神通,也未尝不可。 授军号军旗后,又是一番操练,明显可以看出军卒愈发卖力,精神十足。 天色渐渐暗沉,周柏站在高台上伸手徐徐下压,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传我号令,三更造饭五更开拔,我伏魔将军府,明日便要开在平苍县城!” “遵将军之命!” 祥兴四十七年九月十九日,天刚蒙蒙亮,周柏便带着五千人伏魔军整军出发。 随行的有内府文武,就连普通的文吏都在里面。 这架势就是必然拿下平苍县城的姿态,今日进军,今日开府。 至于家族祖地,因为苍山的房屋及道路在这半年均已修好,族祠和大部分族人都搬迁至苍山上,所以留下部分族兵驻守祖地即可。 这里毕竟是几万亩族田的核心地带,需要人手管辖。 而且祖地基础阵法并未撤去,枯春散人留守于此,有突发变故也能应付。 他当初交上那般投名状,就已经知道无路可退,只能跟着周柏卖命。 不过在枯春散人现在看来,似乎找对了大树,了解之后,他才知道周柏积攒多么深厚的底蕴。 昨日天庭下诏,敕封伏魔将军,更是坚定了他这种想法。 堂堂天爵,岂会不给他一个破境延寿的机缘,况且他现在得到的东西也不错,炼丹和制符的秘法随他查阅练习。 苍山有山地营,有护山大阵,于月筠坐拥第二阵法权限,可以说他这场出兵后方无忧。 即使天色未亮便已出发,可五千人浩浩荡荡在官道上行军,也是瞒不了任何人。 苍山同盟的家族前来询问,周柏会简单告知他要进驻县城,其他关系不熟的前来,就是一句臣服与否。 正午时分,伏魔军旗以及周字旗,终于出现在一众平苍官绅的视野中。 他们站在城头上,激烈讨论,毫不顾忌紧张守城的县兵们。 “周柏可还是大旭的翰林编修,怎敢如此忘恩负义。” “我不信他真敢攻城,无非就是耀武扬威,想让我等害怕,然后对他在苍山乡野蓄养贼匪视而不见。”县令寿衡,强装镇静,拿出同进士的作派安抚一众官绅们。 然而县尉许运却是知道,周柏不干没有意义的事,于是幽幽叹道:“朝廷失势,恐怕他还真敢,人家可是天人……”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先锋高虎领着一百马军率先赶至城下。 “城上的人听着,天庭六品古爵,伏魔将军周柏将入城开府。” “若有阻拦者,视为与伏魔将军为敌,杀无赦!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开府建牙,一县基业 也许是朝廷正统名义深入人心,又或是高虎的态度太过嚣张跋扈,激得众人反感。 几个士绅官员立马就嚷嚷起来,一个个气愤填膺。 “什么,天庭六品古爵,伏魔将军?” “这是何名号?” “莫不是随意编造,拿来湖弄我等。” 而寿衡终归是县令,履任半载倒也提拔了几个六房司吏,作为心腹。 他们见寿衡沉默不语,脸色难堪,还以为是被城下那莽夫气到,也是纷纷破口大骂。 作为秀才,读的“圣贤书”不少,和高虎等人对骂倒丝毫不落下风。 “汝等鼠辈,穷极龌龊之能事。” “尔等匹夫,休要作祟!” “彼其娘之,莽夫岂敢与朝廷……” 只是一方粗鄙之语满天飞,一方还夹枪带棒地骂,倒是别有一番风采。 “行了,停下!” 寿衡怒斥手下停止骂战,然后脸色阴沉地说道:“速速去请道官过来,天爵我知道,这天庭古爵,我也在某部道经中看到过。” “是,县尊,我马上去。” 城头上顿时安静下来,他们之中,秀才举人都不少,可真正说通读道经的,应该也就寿衡这位同进士。 莫不是真有所谓伏魔将军一爵? 天庭为何要违背上下两界默认的规矩,如此插手凡间事宜。 以天爵名义开府建牙,他们怎么挡! 交战,或是不交战,都会将他们架在火上烤。 不久,大军越发逼近,派人去请的道官也匆匆赶至北城城头。 寿衡见到赶来的道官非常年轻,眉头微皱,然后有些不舒服地拱手问道:“来者可是闲云道官?张领道不在城内?” 在凡间,虽然被奉为正统主流的修行之路,是先道后法,登科学道。 但往往孑孓独行以及各地的大小宗门,才是修士出产最多的地方。 科举一途,成就举人才有修道资格,可一届科举又能有多少举人。 周柏参加的祥兴四十六年定州乡试,整整一个大州,举人名额也不过五十。 而乡试三年才有一届,也就是说三百年王朝,定州只能有五千名举人。 再除开一心做官,安享富贵的,五千举人剩不下一半。 这一半再真正入道的又能有多少,入道后再行突破活到现在的又能有多少。 定州修仙界不算繁荣,可区区几百名正统举人修士,那真就只是少数派。 散修求道太过艰难,且难以聚拢成什么大势,宗门修士才是天庭和朝廷一定要控制的。 凡是在朝廷道录司名册上的宗门,必须定期派出宗门弟子、执事甚至长老,出任朝廷道官。 只是朝廷珍惜自家气运,舍不得分润太多给宗门,历代王朝给出的道官品阶都会很低。 一般来说,入道境可为九品普通道官,蜕凡境可为八品执领道官,又被称为领道。 执领道官通常为县城的道官负责人,一县范围内的超凡事件都可由其处置,朝廷多会为其背书。 】 到了七品,便是阴神真人才可充任,一座郡城是数千里之地的政治中心,多数时间也才一位真人道官坐镇。 无论寿衡是否工于心计,喜欢钻营,他三甲同进士的出身却是实打实的。 对于与国朝同寿的真人,哪怕官阶相同,他也会以下官的姿态对待。 而寿衡口中的张领道,是他辖区的道官负责人,自然也要给予尊重。 至于闲云,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小道,怕是刚成入道境没几年。 加上他也有所耳闻,其人出身背景不行,是一个普通小宗门的核心弟子,连充任道官轮替的人手几年都挤不出一个。 城外眼看着伏魔军就要抵达,真正能替他解忧的领道却是不在,他哪能对闲云有多少耐心。 闲云似乎看出寿衡的态度,递出怀中的八品道官印,不卑不亢回道:“张领道昨日已挂印离开,不知去向。” “什么,我这个一县主官怎么没得到消息,他难道不怕道录司对其问罪吗?!”寿衡脸色愈发难看,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愤怒至极。 那张领道是坐镇平苍的二境,消息灵通,应该是得知了红泥乡的动静,不想再沾染麻烦。 旁边的县丞董议,接过道官印,验视后果然是朝廷道录司所制的正印。 “方外之士,不足为信!本官必然要参他一本!”寿衡一巴掌拍在城垛上,剧烈的痛楚也不能掩盖他此时的恐慌。 领道都跑了,那周柏领有天爵之事,大概率怕是真的。 寿衡的态度,并没有让闲云觉得不舒服,反而继续道:“小道研读宗门历史,我派开山老祖的手札中确实记载过天爵一事,天庭在上,堂堂天人不至于敢以天爵的体面蒙骗诸位。” 最后一句,是非常简明的道理,作为天人,岂敢假借天庭贵爵之名行事。 在场没有真正蠢笨之人,他们不愿相信高虎的话语,只是因为那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周柏成为天人才多久,何德何能立下如此天功?! 有的官吏士绅还在纠结,史家和郁家派至此地的代表,却是趁着混乱悄然离开。 聪明人不止他们,县尉许运眼珠一转,突然捂着肚子大叫腹痛,然后由亲兵搀扶着便离开城头。 事发突然,连寿衡都来不及阻止。 一直沉默的师爷,此时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在他耳边低语道:“大人,此间当拣选值得信任的兵卒守御。” 寿衡环顾四周,除开他能控制的三班衙役,全都是县兵和巡检兵。 他额头一边冒着冷汗,一边高声下令道:“传令,以图校尉那一营守御北门,其余兵卒先撤走。” 自从上次发现许运不听招呼后,寿衡花了大价钱,收买了这一营县兵。 忠心与否尚且不论,其县兵营官图校尉,因为想走六皇子门路,调到陵州升官,倒是很配合。 在嘈杂纷乱的换防中,不知道又有多少豪强士绅离去,就连主簿陈固也混在下城的兵卒人群中。 当这营县兵刚刚控制北城城墙和城门,周柏率领的伏魔姗姗而至。 仲秋的正午,太阳恰是光芒万丈,五千伏魔军肃立于平苍城下,井然有序,寂静无声。 人人皆着玄甲,器械锐利,刀枪盾弓箭等兵器都是齐全。 之前率先赶到叫门的一都先锋马军,个个骁勇精锐,已经让寿衡等官员感到十足的危险,平苍县兵中那三都马军全上,怕是都难以大胜。 现在下面那伏魔军,更是望之即为强军! 整整十营步军,甲械俱全,这是如何做到的? 他们想不明白一个半年前还是乡族的周家,怎么能养五千大军。 边地民风剽悍,硬凑五千勇士成军也能做到,可这些刀兵哪来的。 特别是五千副玄甲,莫非有金国支持? 寿衡只是作为大旭的精英阶层,只是稍微一想就明白不可能,五千甲胃对于金国也是极其庞大的数量。 至今为止,金国只有核心步军,才有铁甲列装。 高层都不明白,守城的兵卒又怎会明白,而人们对于不理解的事,都会产生无形的恐惧。 那黑压压的伏魔军,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许多县兵心中畏惧。 他们中不少人,是参与过苍山剿匪的,很明白对方如果都是那种乡巡庄丁,拿下县城不费吹灰之力。 “最后再声明一次,伏魔将军秉承天命,准备剿灭域外大敌,现需征用平苍县城作为开府之地。” “限半个时辰内开门,否则我伏魔军将直接攻城!” 伏魔军全部到位,高虎的喊话声愈发高昂,蕴涵着武道真气的声音滚滚如雷。 自从认周柏为主后,他的武将星命渐渐发挥作用,习练经武要略上的杀伐武道,进境一日千里。 如今高虎已是后天巅峰,只差一步便是凡人练武的极限,先天宗师。 “杀!”五千伏魔军齐声喊杀,血气上涌,将城墙上的灰尘都震动扬了起来。 图校尉脸色变换不定,看着下面立马打造云梯、攻城锤的伏魔军,他这时才知道自己好像上当了。 平苍常年缺水,连县城也没有护城河,直接攻城是完全能做到的。 现在跟着寿衡,不仅没前途,更是有可能丢了性命。 图校尉觉得不能再等了,连忙跑到寿衡面前请命:“县尊,我跟着许大人曾经和周编修打过交道,或许可以谈一谈条件。” 寿衡此时还有什么办法,太平盛世他们这种文官自然位高权重,什么事都能摆平。 可现在乱世降临,手上没兵,还不是只能听从武将的意见。 “去吧,告诉周柏,他还是大旭的翰林编修和云骑尉,要给朝廷留一分体面。” 得了首肯,图校尉一咬牙充当县令使节,居然亲自出城面见周柏。 本以为寿衡作出让步,能拖上不少时间,起码来来回回,今天不至于再攻城。 结果,不出盏茶功夫,那图校尉便灰头土脸的坐吊篮回到城中。 “县尊,这是伏魔将军的辞官表,说让您转交给朝廷。” 寿衡拿过来一看,果然是周柏辞去翰林编修的辞官表,内容极其干燥,简简单单的几句。 大意就是,既为天庭伏魔将军,当专心天事,翰林职责不能履行,特递交辞呈。 这是不留颜面了,寿衡再无一丝依仗,只能怔怔问道:“那云骑尉的爵位,他没辞?” 图校尉尴尬地回道:“伏魔将军说云骑尉是击杀金人的战功所得,是他保境安民的证明,不需要辞掉。” 寿衡听到这里,就知道这是周柏只想获得没有责任的名位。 辞掉官职,留着云骑尉之爵,和他平苍县令或许没有什么好谈的,但恰好在朝廷那留下几分转圜余地。 将来要是做大,指不定朝廷还得给他加封什么五等贵爵。 寿衡已然明白,他拿周柏是没什么办法了。 同时,他又想到同为六皇子麾下的那班同僚,一个个都在陵州混到了好位置。 而自己来定州边地大半年,不仅一事无成,反而被逼到这等绝境。 貌似现在开不开城门,他都没有一个好的出路。 寿衡怒急而笑道:“哈哈哈,既行天事,又想割据一方,以为我看不出他周柏的心思?” “今日,我偏就要看看,这位天庭的伏魔将军会不会攻城!” 就在图校尉、县丞还在那劝说寿衡时,其它各处的消息不断传来。 “报,史家和郁家收买南门守将,目前南门已经脱离控制。” “县尊,东门出事了,主簿大人率领陈家家丁夺了东门!” “报,城内发生火拼,是赵家诸房听说周家军打来,彼此争抢家产,想逃出平苍。” “城内诸位士绅不想您和伏魔将军开战,现在已经写联保书,说是能替您向朝廷说明情况。” 短短半个时辰,堂堂一县之尊,居然陷入了众叛亲离的境地。 时也命也,天时地利人和皆已失去,他感觉周柏的这次起兵一切都水到渠成,没有任何变数。 寿衡顿时萎靡不振,面如枯藁,再看那图校尉和周围县兵的眼神,他知道再坚持下去,将有性命之忧。 “师爷,师爷,王爷那还得您……” 下意识呼喊的师爷,这时居然也不在身边,不知何时弃他而去。 “罢了,开城吧,我寿某人任凭处置。”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当想坚守城池的县令放弃抵抗,北城门大开时,欢呼居然远远超过悲观和沮丧。 没有打仗没有死伤,反正来的又不是金人或者其他外敌。 不世出的天人周柏,那可是父老乡亲们眼中的自己人,是平苍的骄傲。 这样一个人带着他的军队进驻平苍,不仅没有害处,反而会使县城的安全性更高。 去岁金人的小股军队翻越苍山,只有周柏率领的乡巡敢主动出击,守护平苍的县兵、巡检兵则是老早便躲在城内避难。 更何况天庭昭告天下,有域外敌人入侵,现在伏魔军入驻平苍城,可是城内居民的福气。 无论是士绅,亦或是普通百姓,都深深明白一个道理,乱世谁能保护他们,谁才能做他们的主。 这不,迎王师的正礼,箪食壶浆,居然在平苍复刻。 士绅们带着众多百姓,用箪盛饭,用壶盛汤来欢迎周柏的伏魔军入城。 没有人敢挡在这支全身玄甲的伏魔军面前,县尉许运那不用说,老早带着两营兵缩回军营等待结果,而图校尉想着将功补过还来不及,又怎会在这时上蹿下跳。 至于其它武装,巡检段德厚在长时间的“合作”交流下,俨然周家附庸,三班衙役平时抓个蟊贼还行,这种时候根本看不到人影。 就这样,在史家、郁家、陈家等家族豪强的支持下,不足一个时辰,伏魔军就已经完成了对平苍县城的完全控制。 城内县兵营、府库、粮仓、城皇庙、官学等等重要地方,均有伏魔军驻兵把守。 说起来,唯一动用刀兵的地方还是赵家大宅,鉴于其诸房嫡脉擅自火并,威胁入城伏魔军的安全,周柏下令直接镇压并抄家。 赵家的家仆全部发给遣散费,有老家的回老家,没老家的去红泥乡寻周家庄园先做工,管吃管住。 而赵家嫡庶数百人,只要参与火拼的,都被赶出城,给了一座原来的赵家庄园作为安身之地。 以后他们就自给自足,想偷懒就只能饿死。 少部分没有犯事的良善之辈,被周柏留下来,暂时管着内府不熟悉的赵家产业。 赵家的上百间其它房产,改为内府官吏的宿舍,他这帮手下跟着他迁来县城,总不能连个住的地方都没。 最大最好的赵家祖宅,周柏决定暂时设为县衙官吏的办公地点,因为真正的平苍县衙,已经被征用为伏魔将军的开府之地。 赵家祖宅舒适奢华的程度,可比县衙要高不少,起码表面功夫上看,周柏是给县衙官吏,给朝廷留了体面的。 不过以后平苍是县衙说了算,还是伏魔将军府说了算,嗯,想办事的人应该都知道找哪里。 在周柏的构想中,县衙那边以后就帮忙维持下朝廷那边的关系,平时可以干点宣扬教化,救助老弱的事。 当伏魔将军府的安民告示贴遍全城,秩序快速恢复,阻隔许久的内府产品随之涌入市场。 各类酒水、红泥、肥皂、香水,甚至连含有灵气的苍山作物,都光明正大的售卖。 一时间,经历一场“变乱”的平苍县城,繁荣更胜以往。 当天下午,周柏就在伏魔将军府,接受了原内府文武的正式拜见。 “下官、末将,参见伏魔将军!”陈忠邦和周远,一文一武领着众人跪地参拜。 曾经的县衙公堂变成将军府的议事正堂,曾经的县尊宝座,自然也就变成伏魔将军的将军椅。 周柏尚未卸去甲胃,清隽的面容多了几分刚毅和杀气,光是坐在那里,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质。 他伸出手,缓缓抬起,示意众人起身。 “这第一次用大礼就算了,以后不用动不动就跪。” “天庭许我开府建牙,既然开府了,那自然要置官署。” “敕令,原内府营田厅掌事陈忠邦,加任伏魔将军府长史,执管府中之政令,秩正七品。” 秘书罗盐随之从周柏下侧走出,他双手捧着长史告身,一脸正色地交给位列文官首位的陈忠邦。 哪怕早有心里准备,可当周柏的正式任命下来,陈忠邦多年磨砺出来的涵养也没憋住,双目通红,泪水溢出。 他第一次违背了周柏的命令,噗通跪倒在地,带着颤声道:“伏魔将军府长史陈忠邦,多谢主公大恩!” 堂间的文武并没有因为陈忠邦的失态,而对其有所鄙夷或不好的想法。 从连家人都养不起的一介落魄乐户,到如今的七品长史,一路走来太难了。 除开陈忠邦自己的坚持,周柏的重用提拔更为重要,千里马常有,而伯乐难寻。 周柏见手下第一重臣的真情流露,也是动容,亲自下去扶起陈忠邦,才继续宣布。 “敕令,周远为伏魔将军府参军,秩正七品,加步军统制,本将军不在,可代掌伏魔军;高虎为伏魔军马军统制,秩正八品……屈志为牙兵校尉,掌牙旗,负责将军府防卫。” 这里面值得一提的就是屈志,除周远、高虎外,唯一一个本命为红的军将,为此周柏直接将其带在身边培养。 将才太少了啊。 “将军府下设六房,分别为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主事秩正八品。” “吏房掌官吏的任免、考绩、升降等,长史陈忠邦暂时兼任吏房主事;户房掌土地、户口、赋税、财政等,以钟伟为户房主事,以周瑞为户房副主事专掌商业;礼房掌典礼、选拔、书院等,以周林(周家二房房主)为礼房主事;兵房掌军政,主事暂时空置;刑房掌刑法、狱讼等,以为刑房主事;工房掌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等,天工院纳为工房管理,主事暂时空置。” 随后陈忠邦代替周柏,宣读六房主事下面的各级官职。 如王良田为户房从事,分掌土地;又如听闻周柏中得进士,赶来投靠他的马梁和余伋两位有缘秀才,都分别出任六房的九品从事一职。 总之凡是跟着周柏,并且取得部分信任的,这次都授了官。 包括马术教头老黄为车马房主事,正九品;罗盐为秘书阁第一任正九品秘书郎,另外两名举人为从九品秘书,之前筛选的秀才童生,皆有下一步安排。 天命加身,天庭气运的直接支持,不抓紧时间给手下一个名位,后面光靠将军府的气运可难以承担。 什么下一步安排,自然是把整个平苍县纳入将军府的管辖,包括县南县北的二十四个乡。 皇权不下乡,在他这可不行,从平苍开始,他就要建立完善的基层管理体制。 第一个县的基业根基,容不得半点马虎。 翌日,刚刚在县城安顿下来的伏魔军,再次分批出动,或是一营五百人,或是两营一千人,巡游二十四乡。 第一百五十五章 盐铁定制,局势大坏 在远古天庭时敕封的伏魔将军,以及在如今三十三天的其他天爵,开府的规制肯定是不像周柏设置的这般。 最起码他敕封给下属的这些官阶,也就处于凡间将军府控制范围内有效,因为真正的伏魔将军府属官,每一个都是真正的天人。 只是现在天庭既然在天功碑内,给出天爵奖励,许其开府,那有些超乎常理的做法,也是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五十五章 盐铁定制,局势大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组建道士团,为真龙先驱? 秋日晴空下,一片茫茫金色,正是秋收农忙时。 四方白气朝着平苍城汇聚,渐渐地完善城中心正在延伸的体制法网。 城中心为何处,平苍县的政治中心,伏魔将军府。 而在赵家祖宅的一处僻静院落,闲云和其它三位尚未离开的道官,正百无聊赖用品茶论道打发时间。 一阵不疾不徐的秋风拂过,院中几棵大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五十六章 组建道士团,为真龙先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七章 蛇鲤之别 少部分精华白气聚拢在周柏身边,然后融入外运之中,厚实羽翼。 在这最朴实的根基白气蕴养下,气运龙鲤也在头顶显化欢愉自在。 大部分白气则是被将军府的法网吸纳,组成体制法网的根基。 可惜,时不我待,若能让平苍安稳渡过这次秋收,将军府的淡红体制也就成了。 这无边白气是民心所向,是正在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五十七章 蛇鲤之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何长生,再见山神 气运天书! 意念转动,灵台中气运天书翻转至最后一页,青铜门悠然出现。 长时间没有使用,一直在积蓄力量,曾经大多数时候都是虚影的门户,现在居然有隐隐实质的表现。 两侧门柱如同华表,门上的神秘纹路愈发清晰。 周柏心中浮现一种直觉,当青铜门彻底凝实后,或许能带他肉身本尊穿越。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五十八章 何长生,再见山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九章 魏河唐界,仙人何冬? 和山神达成约定,周柏也就在山神庙的后院安静潜修起来,青山侯府就他这一根独苗,真要做什么,没人拦得住。 更何况,与山神多亲近,哪怕是老管家也无话可说。 青山侯府世代守护小青山,这是作为当代青山侯最重要的职责。 眼看着世道又要乱起来,若神灵愿意看顾,何家血脉或许能继续传承下去。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五十九章 魏河唐界,仙人何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章 阴神! “既然和你李唐有缘,就许甲子国运又如何?”周柏风轻云淡地说道。 因为为李唐续命,只是他计划中附带的一部分。 他伸手虚握,李元和手中的空白圣旨突兀飞起,飘然落在周柏手中。 “多谢仙人成全!”李元和感激涕零道。 “去吧,记住,北魏要是打过江来,尽管后退,自会有转机出现……”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六十章 阴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一章 气运奇物,这一剑! 周柏将意念放在“可携带”这一词条上,然后浮现更详细的信息。 气运天书也不是白干活的,和之前“可具现”词条一样,携带任何人物都需要消耗本源点。 只是因果交集越多,和他越亲善的人物,所消耗的本源点就越少。 如携带小青山山神这位神灵回到主世界,只需消耗五十本源点。 当然,这或许与山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六十一章 气运奇物,这一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王气大餐,天命可易 耀眼的剑芒无可阻挡,直直斩在国运天柱之上,发出一声轰隆巨响。 当然这声巨响,只有与国运牵扯极深之人才能听到,比如刚刚被惊醒,处于诸多侍卫保护下的北魏皇帝。 他被这轰隆声震得七荤八素,顿感头疼欲裂,气血翻涌,只能躺下休息。 半昏半醒间,这位北魏皇帝,凭借肉眼迷糊看到了,矗立的高耸天柱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六十二章 王气大餐,天命可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推衍未来,提升神通 随着五百五十九点本源减少到二百七十九点,一瞬间,周柏眼前一黑,视觉被完全遮蔽,什么也无法看清。 然后气运天书中涌现一股神秘力量灌入眼睛,似乎在进行蜕变改造,当他再次睁眼,所能看到的东西已经超乎想象。 这一次,他看到了未来。 望气术圆满:有诸内必形诸外,凡有气运之物事,无可不观。(使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六十三章 推衍未来,提升神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四章 醒龙穴,郡城被占? 为何成事会这么难,明明北安左近没有潜龙分去他的天命大运。 本来孙玉成和卜元子还怀疑过周柏,认为这等天纵之才很可能是潜龙在渊,否则难以解释。 甚至当初孙玉成还听从卜元子的建议,在春闱会试的路上,试图截胡周柏的机缘,让其难以获得更高的名位。 这种怀疑,直到周柏取得二甲第一,回归家乡后还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第一百六十四章 醒龙穴,郡城被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诱敌深入,血染大地 逃出北安郡城的祁华,非常懊恼,要不是周柏的人告知前方突变,带着他杀出南城,现在可能已经成为阶下囚。阑 到时就算孙玉成不拿他的人头祭旗,而仅仅是以其为挟,也祁华所不能接受之事。 “那什么抚民军,今晚每个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不避斧钺,悍不畏死。” “他们死了上千人,对于街巷防线管都不管,就直冲东城城楼,兄弟们实在挡不住。” “太奇怪了,凭什么僵持这么多天,士气还能激发至如此高昂。” 城外跑出很远一段距离,暂时安全后,护着祁华撤退的残余家丁也纷纷吐槽起之前的战事。 祁华默然无声,只觉有心无力,乱世已至,郡望家族也难保全自身。 除开一部分力量和资源跟着他父亲迁去中域内州,现在祖宅家产全部付之一炬,就连忠心的家丁也死伤大半。阑 不过最令他无法接受的,还是三位家族供奉的或死或散。 之前逃出来时,孙玉成那边居然有几个修士前来斩首擒拿,导致他家的三位供奉全部被牵制。 祁华能看到的就是最信重的古供奉,为了掩护他而当场战死,其余两位也是边打边跑。 孙玉成哪来这么强的道士团力量,简直像是一个门派投靠了他。 交叉路口,一个神色谨肃的黑衣人对着祁华说道:“祁公子,我家主公交代过,无论您选择去中域,还是留在北安,我们都会竭尽全力护送您。” 借着月色可以看到黑衣人的面庞,俨然是“体弱多病”的姚安。 “丢了祖宗家业,有何脸面去投靠我父,只希望你家伏魔将军,没忘了我这个落魄之人,能给个暂时栖身的地方。”祁华看着燃烧着火光烽烟的南城方向,眼中露出恨意,旋即苦涩道。阑 “既如此,那请公子连夜赶路,玄衣卫会给您指引安全的路线。” “之前就有人来报,说有一批有修为的宗门道士进了城,姚某还需查清情况,留在郡城才有来时。”黑衣人闻此,挥了挥手,一众干练手下立马散了出去。 祁华立马对姚安深深揖礼:“姚指挥使保重,你们这段日子的相助,我必将铭记在心。” “一切为了主公大业。”姚安没受这一礼,而是朝着南边拱手致敬道。 待姚安没入夜色,祁华重重叹了口气,换做会试之前,他必然要对这种行为大加斥责,甚至会拉着周柏交底谈心。 然而这短短半载的剧变,着实让他这个郡望嫡子,身心俱疲。 无论天灾还是人祸,朝廷都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地方生灵涂炭,如此大旭,他又该怎么挽救。阑 …… 这一晚,周柏也如推衍模拟中的流程一般,和明辉真人碰面,并约定协同作战。 各自取得多少天功,则是在战后向天庭详呈战报,由天庭查证后褒奖赏功。 在阳原城外驻扎的大营,看似和主力撤走前,一样旌旗林立戒备森严,实则只剩下三千郡兵。 就连三十人的道士团,也有十人随郡尉北返。 这个力量和敌军完全无法抗衡,明辉真人同意留下的主要原因,不是什么伏魔将军,而是周柏告知他将三境阴神的修为参战。 最高端力量,比敌人多出一位,那完全可以逆转战局。阑 翌日,不等天色大亮,阳原县的平原上就展开了一场血腥追逐。 原本广袤无垠的金黄稻田,此时已经成为一片片荒地,上面别说是稻穗,就连根茎也被齐齐挖走。 远远看去,漫山遍野全是人,跑在前面的是三千北安郡兵,在后面追杀的则是域外兵舰上的敌军。 其实光看外貌特征还真不容易区别,青墟界的人族和天元界的人族长得差不多,黑发黑眸,其他只是少数。 而且兵舰常规的主战序列,战武和念师也是对青墟人族,体貌影响最小的序列。 这三千郡兵,于黎明前最黑暗之时,悄悄撤离城外大营,却因一时“大意”,被城头巡查的序列者敏锐察觉。 大营空虚,郡兵主力已经撤走的情况自然也就瞒不住。阑 原本还因为兵舰未完全修复,选择据守阳原县城防御的域外敌军,立马倾巢而出,追杀最后撤离的这批郡兵。 周柏和明辉真人,隐于上空云层中,看似无所谓的作壁上观,实则是在等待时机,顺便观察这些敌人的特点。 “出来了两个战武小队,也就是二十名第一序列的武士,两名第二序列的武师。”明辉真人指着冲在最前面,看似分散,实则保持一定阵型的强壮战士们。 周柏知道明辉真人是怕他不了解,所以顺着话道:“这些武士的力气都不小,加上配合一定的战斗技巧,倒是我们世界的凡人武者一样,起码得是后天境。” “不错,类似于我们世界的武者,可是凡人武者要达到万中无一的先天境,才能跨入超凡门槛,也就是我们修士的入道境。”明辉微微颔首,点出了两者最大的不同。 作为常规主战序列的武士,只要达到普通后天武者的武道素质,再服用不算昂贵的魔药,就能成为一个具备相当作战能力的超凡者。 近距离战斗,入道境的修士也不敢直接对抗。阑 要不是服用任何序列魔药,都有一定的失败概率,那可能战武都不算主战序列,而是如同那些开拓者一般,只能成为普通士卒。 第一梯队是武士,第二梯队就是开拓者以及开荒平民,这一部分其实也很好区分。 开荒平民最大的特点,就是人人背着一个奇特的背篓,大部分因为营养摄取不足,面黄肌瘦、身材矮小。 他们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如铁锹、铁钳、斧头等等,都是用来收集各类资源的工具。 明辉真人见周柏目光所及,轻声提醒道:“这些青墟界的平民战士,可别小瞧他们,都是些在家乡活不下来的主,好勇斗狠,敢于拼命。” 周柏微微颔首,补充道:“天庭公布的信息提到过,他们在异界开荒,要么获取足够的资源,要么得到舰长的认可,否则无法获得回去的名额。” “青墟界仅剩的资源,容不得他们再去分享一点一滴,哪怕那里是所有开荒平民的家乡。”阑 “嗯,所以哪怕他们没接受什么军事训练,也能爆发出一番战力。好在只是兵级战舰,最多能搭载千余平民,暂时来说,死一个少一个。”明辉真人也想起了天功碑中的公开信息,不由得说道。 此时出城追击的开荒平民,最多就是八百人,里面还有百余平民已经进阶开拓者。 开拓者虽然是最弱的序列之一,而且没有未来进阶潜力,但他们好歹是序列者。 不仅在异界开荒收集资源的效率大增,也有远大于普通平民的力量,一般七八个平民都打不过一个开拓者。 他们穿着皮甲或者铁甲,身材魁梧,拿的武器也是兵舰配发的制式刀剑。 粗粗一看,就是大旭这边禁军精锐一般的部队,是王牌。 追击的第二梯队过去,第三梯队就令人大跌眼镜,令周柏和明辉两位阴神真人都皱着眉头,沉肃以待。阑 只见最为庞大第三梯队,足足有五六千人,里面全是青壮男性,个个眼神呆滞,似是失了魂。 令周柏皱眉的,不是人数,也不是这这些人的奇怪表现,而是他们身上的衣着全是大旭服饰。 “念师序列?”周柏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澹,背负着的双手却是已经捏紧,显然他内心颇为愤怒和不平静。 明辉真人知道周柏问的什么,确切回道:“嗯,最低级的念士,就能迷惑操控人心之力,他们的舰长作为念师第三序列的大念师,甚至能直接控制几千人。” “主力在时无法收复阳原县,不是打不过,而是他们控制城中的百姓充当挡箭牌,郡尉不想担屠杀骂名,只能僵持。” “这些念师对所控制的对象,都有一个内部称呼,念奴。” 说着说着,明辉真人的静功宣布告破,脸上也浮现怒意。阑 显然奴隶天元人族,将他们视作猪狗,已经触及其底线。 放在凡间修行界,念师的这等作为,就是天地厌弃的魔道行径,人人得而诛之。 天庭方面,称呼青墟界的入侵之敌为域外妖魔,也不无道理。 朦胧黑暗,到现在已经天色澄明,三个梯队之间越隔越远。 第一梯队的战武,现在已经追上郡兵的尾巴,并且凶残的杀戮起来,没有任何人能阻挡。 而第三梯队,因为被控制的百姓身体素质有限,此时已经渐渐掉队。 明辉反应过来,不由得讶异道:“伏魔将军提出的诱敌之策,莫非还有这等算计,追击时,他们就不能把阳原城的百姓当作炮灰,只能远远落在后面。”阑 周柏没有回答明辉,反而目光炯炯盯着第三梯队来回扫视,片刻后沉声道:“念士两队十名,念师两名,大念师舰长一名,这些就交给我了。” “将军莫不是在和老道开玩笑?”明辉真人大惊道。 念师操控大量念奴,往往喜欢藏身其中,很难找出谁是念奴,谁是念师。 明辉真人也曾想过直取“敌将”首级,保全被控制的百姓。 可第一步锁定目标就被难住,是以他惊讶周柏,如此短时间就能确定所有隐藏在念奴中的念师。 而一人对付一个第三序列,外加两队标准编制的主战念师,在他看来更是同天方夜谭。 据他所知,这可是周柏第一次遇见念师序列的敌人,再天才也会缺少对战经验吧。阑 面对质疑,周柏斩钉截铁地回道:“真人放心,我对付这些依靠精神念力作战的念师,自有一番手段。” 见周柏如此坚持,明辉无奈,只能改变原有策略:“那你先撑住,我解决完那两队战武,再回来帮你。” 很快,两人等待的时机便已到来。 三千郡兵固然被追杀的狼狈不堪,死伤惨重,但总归是把追兵引入预定的口袋阵。 一处小山坡下的洼地。 是昨夜,两位阴神带着十名留守道官,用道法活生生造出的洼地。 “杀,把这些土着兵卒杀光,下次他们就不敢再阻拦我等的开拓大策!”阑 “哈哈哈,我们传播文明力量,这是此方世界的荣幸!” “开拓军跟上,跑到他们前面去,截住退路。” “别杀快了,留几个军官,舰长那还需要搜集信息……” 一路肆无忌惮的冲杀下,这些“兴致”已起的武士渐渐乱了阵型,哪里的郡兵密集,他们杀向哪。 两个第二序列的武师队长,也没觉得洼地有什么不对劲,在他们看来,这反而更容易让他们追上。 只有落在第三梯队的念师们发现了不对劲,洼地?旁边平原不跑,这些土着偏要找死跑进洼地? “念力网组成,检索外围,有大量生命信息!”阑 武师队长的脖颈上,两个念力印记微微发热,急促而严厉的舰长命令传来。 “停止前进,重组阵型,等待后军!” 然而这一切都晚了,就当开拓军冲入洼地时,自山坡两侧就传来冬冬震动。 有骑兵,还有步伐整齐的步兵,有埋伏! 紧接着,伏魔战旗迎风而起,一大群玄甲军士就出现洼地四周。 他们拉下面罩,举起明亮的战刀,如同诸天深渊中的恶魔,无声无息朝着洼地中难以进退的敌军杀去。 如此森严的军纪,让诸多武士都头皮发麻,脖颈一缩。阑 “后退,后退,迎敌!” “这些土着埋伏又怎样,杀死他们……” 几个叫嚣的开拓者,话音未落,便被一场箭雨覆盖,哑然无声。 而那些战武,此时也无力再叫嚣,因为一个让他们感受死亡威胁的明辉真人,正悬于半空冷冷念着道诀。 漫天火雨,轰然落下。 “这次该由入侵者的血,染红这片大地了。”周柏低语一声,自云端俯冲向念奴军团所在。 “此界的土着修士,都是如此狂妄么,岂敢?!”大念师舰长,见只有周柏一人而来,也不再隐藏,突然暴起。阑 其他念师也和舰长一般想法,觉得周柏太过狂妄,他们可是能组成念力网,大念师作为核心更能发挥出两倍念力。 庞大的念力攻击,瞬间冲入周柏脑海,挡无可挡。 然而下一刹,周柏没有任何反应,一众念师傻眼,莫不是刚才舰长没有攻击? 可不等他们第二次联合,一阵远超他们想象的精神威压重重砸下,无色无形的念力网顷刻被破。 “这是此界土着中的魂修!”大念师舰长惊骇莫名地喊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立地金刚,缴获兵舰 魂修?阑 没错,他就是魂修,辅修神魂大衍法,并且吞噬过大量魂晶。 不仅在同阶修士中,他的灵魂已经算是强大无比,斗法修道都有领先。 在青墟界的念师序列前,更是天生克星! 曾经周柏在鬼蜮世界中,看到有魂晶大量出产,非常欣喜,并将其视作未来一定要去收割的战略资源。 因为魂晶是少有能直接增强灵魂力量的宝物,而灵魂强大后,衍生的精神属性也会同步增强。 哪怕一般人无法像念师一样,操控精神念力成为超凡手段,干涉现实,但仅仅是精神本能强大,也能形成识海外的防御屏障。 念师第一序列的普通念士,要想攻破这种防御屏障,需要耗费大量念力,得不偿失。阑 当时在鬼蜮世界,周柏就有想过要对付记忆中难缠的念师,灵魂清明境圆满的他,精神力本就衍生得格外强大。 加上穿越重生今世的种种经历,求道长生的意念更是坚不可摧。 所谓精神。 松柏之志,立地金刚! 现在这群念师想要联合起来,一举冲破他的精神防御,俘虏其成为念奴,何其可笑! 嗡嗡~ 识海中一个小人端坐,稳如磐石,在突然到来的念力冲击前,毫不动摇。阑 这使得周柏发动反击根本没有丝毫滞晦,他不会念力攻击,可他的神识俨然更甚一筹。 晋升第三境阴神以来,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倾泻神识力量,宛若一道滔天巨浪,狠狠砸碎那张念师序列者,都曾引以为傲的念力网。 如果说战武序列只能干粗活,横中直撞,那一艘开拓战舰上的指挥官必然是念师序列,比如这艘兵舰的舰长就是大念师。 大念师作为核心的念力网,基本上能覆盖一个战场,把控大局很难出现失误。 奈何遇到周柏这样一个怪胎。 青墟界搜集的信息中,提到一个名词,魂修。 这一波神识倾泻,大念师首当其冲,脑海动荡不已,面色苍白,只能强行去稳住。阑 毕竟是第三序列,和周柏名义上同阶,掌握念力网最强大的力量防御自身,倒也不至于一击重伤。 只是其余的十名念士,两名念师,就难以幸免了。 他们和念奴之间的那根精神丝线,被全部斩断,五六千念奴刷刷倒地,昏睡不醒。 等睡醒精神恢复,除了以后更容易伤神,一切都和原来的普通人没有两样。 可念奴脱离控制后,能自然恢复,念主受精神力反噬却没那么简单,十名念士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而两名第二序列念师则是双目泛白,呆滞在原地不动,显然是完全抛弃外界危险,一门心思去抚平脑海中的精神力暴动。 “阁下如此年轻,当是天资非凡,不该沉沦于这等落后蛮荒的世界。”阑 “试看我们青墟圣界,人人如龙,每个人都有成为超凡的机会,如此方为诸天万界最先进的文明。” “我以远征军第九舰队,第二十三开拓分舰队,宣明号兵舰舰长之名向你许诺。 “只要阁下愿意投靠青墟圣界,必然可以成为一艘兵级战舰的舰长,并且我将向您引荐本序列的高阶者,起码进阶至第四序列的魔药都能得到免费供应。” 这大念师舰长,以念力快速传递信息,居然试图临阵劝降周柏。 好熟悉,当初降临周族的天魔,见识过周柏的资质和实力后,也是想劝说他投靠青墟界。 周柏一边酝酿着更强大的神识攻势,一边带着嘲弄的笑意道:“当初一个第一序列的天魔,就敢给给我许诺被圣人收徒,怎么到你这,只敢推荐你们念师序列的高阶让我认识。” 这种嘲讽不仅没让对方生气,反而更加恳切的劝说道:“念师序列的高阶者中,自然包括圣境,只要阁下弃暗投明,协助第二批远征军登陆开荒,那得到圣人的欣赏又有何难。”阑 周柏默然无语,他现在彻底确认,这个青墟世界,毫无疑问是个无比自信,或者盲目倨傲的文明。 真正先进的文明,怎么会有无法活下去的大量平民,他们选择背井离乡,在遥远的异界开荒博取一线生机。 人人如龙,不如说是形成了真正的序列壁垒,入了序列就可以成为贵族,欺压平民。 而对青墟文明价值更大的序列者,能欺负价值小的序列者,高序列就能肆意使唤低序列。 当自己世界的资源透支祸害完,就去祸害其它世界,没有底线,毫无顾忌的发展扩张。 当然,我强我有理,现在周柏不想和对方争论文明优劣。 “有自己名号的兵级战舰,难怪具有强行开出一炮的能力。”阑 “什么?!”宣明号舰长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家伙如何得知他们兵舰目前的状态。 以周柏的了解,大多数兵级战舰都是以数字命名,如若有自己的名号,那一定是战功累累,有过不止一次开拓异界的经历。 不过紧接着,又是一道神识攻击杀向他,这次是一道破坏力极强的惊神锥。 就在大念师防御之际,身旁的两名失神念师,在无声无息间,被一道青色风刃切开喉咙。 想拖时间等候手下恢复,算盘却是打错了,周柏对于他们这些人,不会有任何手软。 无形的念力屏障,可以挡住阴神境,惊神锥突破念力防御,势如破竹, 天然被克制,想救人还救不下,大念师拼命挡下惊神锥,念力浮空逃向阳原城,那里还有兵舰作为依托。阑 同时,不远处洼地中的超凡战斗,也是一边倒。 失去念师配合的近战序列,对于修士毫无办法,十名远距离念咒丢符的道官,一一点杀在和伏魔军对抗中,表现突出者。 上百名开拓者,脱下甲胃,在泥泞的洼地中不断前突,最终死伤大半才得以靠近道官。 而战力堪比入道修士的战武,境遇更为凄惨,他们被明辉真人肆意屠杀,毫无还手之力。 两名武师队长的超凡武艺、膨胀成小巨人般的体魄、一拳能轰出爆空声的力量,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全然无用。 狂暴的燎原烈火,直接把他们烧成灰尽,整整两个战武小队,一艘兵舰上的主要战力,全都化作这片洼地的养分。 超凡战争中,当高端战力失衡,最终的结果就是如此。阑 是以身为舰长的大念师,连去救援他们的念头都没有,就直接跑向兵舰所在。 解决掉两队战武,明辉这才来得及支援,已经狼狈不堪的道官手下。 十名道官之前盯着开拓者,杀得不亦乐乎。 可当开拓者牺牲大半,不顾伏魔军的阻拦盯上他们时,只有一境修为的他们自然只能逃跑。 神行符、甲马符、轻体术,只要是能加快速度的符箓道法,那是一个接一个往身上拍。 不过几千人的大战,局势混乱至极,伏魔军和道官们的配合不到位,总有几人被开拓者被围杀。 等明辉救出他们时,只剩下六个法力损耗殆尽的道官。阑 “尔等暂时不用再去襄助伏魔军,军气已现,你们在这等血腥杀伐的战场中,连激活符箓法力消耗都会大增。” 山坡上,明辉真人看着洼地中的厮杀,眼神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忌惮。 就刚才救出六人的法力损耗,居然要比他在外围,解决两队战武序列还要大。 不是说有谁不长眼,专门针对他出手,而是两军交战的血煞之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袭他的体表法力。 而且伏魔军的军气,也在杀伐中不断凝练,已经能对三境阴神产生压制效果。 开拓军赖以逞凶的主战序列一个不在,开拓者也只剩下寥寥二三十人在充任军官,无论如何也不具备翻盘的能力。 他们主力都是开荒平民,个体素质不强,也没有军械之利,除了好凶斗狠一无是处。阑 而伏魔军这边,虽然刚刚扩军不久,磨合不足,战力未至鼎盛。 但每个军卒都是后备民兵直接抽调,军事素养全在水平线上,在老兵骨干的带领下,军纪森严,进退有度。 另外加上有被追杀到崩溃,又敢于回头配合作战的数百郡兵,围攻不足千人的开拓军自是不成问题。 论好凶斗狠,这些郡兵丝毫不弱于这些开荒平民,因为他们就是阳原县人。 郡尉带得走其他兵,肯定带不走他们,家园被占,亲人或死或伤,甚至沦为奴隶。 此乃不共戴天之仇,这也是他们甘当诱饵的主要原因,只要能报仇,怎样都行。 确认主战场不会发生意外后,明辉也不再逗留,转而飞向阳原城。阑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就当他一路疾飞,很快就要赶到阳原城时,一道璀璨至极的光束至城门口喷出,方向正对他这里。 那磅礴汹涌的能量波动,令他心跳都慢了半个节拍,灵魂深处升起的危险预感涌上心头。 要是那光束射中自己,会死,肯定会死! 就算侥幸不死,这辈子的道途也毁了。 好在隔了数里之地,光束锁定的目标也不是他,明辉勉强完成腾挪,让那能量光束擦身而过。 十里,二十里,直到光束消失在云层中,这才回过神来。 这是城中那艘战舰主炮所为?阑 龙丰郡战死的阴神真人,就是被这种能量光束射中,灰飞烟灭,连阴神都未来得及遁出。 不好,这一击不是对着他来,岂不是周柏那! 明辉也来不及去分辨将舰和兵舰的主炮威力,直接从上空飞进阳原城。 入目可见,就是占据县城核心处的战争机器,一艘兵舰。 流线型,那通体青绿的舰体上,还有残留有突破界域封锁时留下的伤痕,很多被天火焚烧的地方现在已经锈迹斑斑,看似是金属构造。 整体宛若封闭的灵舟,一处黝黑空洞的炮口,里面还存留有暴躁的灵能波动。 明辉下意识就要躲避,可一个人影出现,让他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阑 人影正是周柏,他站在庞大的兵舰前,手上还提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大念师舰长。 “哈哈哈周真人,幸好你没事,不然堂堂伏魔将军战死,我却活下来领功算什么事。天庭怎么看,天下人又怎么看。” “以一己之力覆灭两队念师,并且现在还生擒堂堂舰长,不愧是专镇域外邪魔的伏魔将军。” “周伏魔,以后就这么称呼了,天庭这个古爵给你,我现在是真服!”明辉飘然落在周柏身侧,一边大笑,一边大肆赞赏道。 兵舰主力覆灭,周柏还没事,稳妥二转天功之上,他岂能不高兴。 周柏见礼后,也是欣然回道:“若无真人襄助分担,大事难成,您那边可还顺利?” 明辉摆摆手,一脸轻松:“顺利,顺利,这些域外之敌再强,在我等修士面前却是没有优势可言,更何况我还比他们境界高。”阑 “只是伏魔军可能要死些人,我看那开拓军都是不要命的,不如现在就让这舰长叫他们停手?” “不用,一艘兵舰的普通军队都对付不了,以后何谈伏魔。”伏魔军此战会有损伤,周柏早有预料,他之前五百老兵战力强横,那都是血战磨砺出来的。 扩军之后还没打过大仗,现在正需要来一场真正的血战,来让伏魔军蜕变,真正凝练出属于伏魔军的军气。 周柏现在真正经历过两界战争后,彻底确认前世记忆中的一个疑惑。 那就是本界军队的军气,对本界超凡有压制,对异界超凡则有更强的压制。 等这次出征的三千伏魔军,回去和留守的两千人一对比,就知道差距所在。 “如何,天道规则排斥压制你们,你这念力也难恢复吧。”周柏一把拽起舰长,按着他的头颅向舱门走去。阑 “你,你怎么会提前躲开主炮……”半废状态的舰长,使劲摆动头颅,闭紧眼睛,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欢迎您回来,舰长,身份验证成功,舱门打开~”毫无感情的僵硬语音响起。 “舰灵,舰长被挟持,封闭舱门!”里面同时又有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试图阻止舱门打开。 “权限不足,宣明号舰长存活,第一权限尚未转移。” “智障舰灵,死板僵硬,我就说区区兵舰资源不足,搭载什么舰灵…… 周柏可不管里面的人作何想法,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宣明号的主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源池源水,丰盛收获 周柏手握第一权限的舰长,宣明号留守人员根本无法阻挡,舰灵死板地进行程序验证后,随即打开舱门。 哐当~ 金属质感十足的青绿舱门打开,里面的景象令周柏和明辉两个真人也是啧啧称奇,和天元界完全不一样的造物风格。 前世记忆里不过是区区举人,二境巅峰的他,可没有资格进入一艘兵舰参观,最多是从天功碑的邸报中,了解一些文字信息。 往里走,进门就是一条走廊,两侧则是金属墙体隔开。 上面以青墟界通用文字,标识着载员区域,偶有几块单薄的水晶,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 透过水晶朝里一瞥,载员区域占地倒是极为宽敞,应该是整个兵舰最大的一个区域。 但那一排排紧密的床铺座椅,连任何多余装饰空间都没的地方,周柏不觉得住在里面的人会有什么旅行体验。 真要说,周柏觉得比某些牢房的环境还要差,仅仅只能停留在“住”这个层面。 不过现在不是他仔细研究,什么人权环境问题的时候,一队留守兵舰的序列者,正堵在前方通道。 这队序列者后面,还有一个边退边跑的指挥官在大喊:“给我拖住,作为有过光辉远征历史的宣明号,绝不能落入这群土着手中!” 很自然,周柏就想到了之前推衍模拟中的情况,这艘兵舰是能自爆解体的。 望气术圆满进阶的推衍能力,到底能不能相信,周柏提前预判躲过舰炮一击,已经足够说明。 从推衍中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但足够预防一些意外情况,比如现在。 “真人,全力出手,他们要拖延时间,引爆这艘兵舰!”周柏也不耽搁,向明辉寻求援助。 好不容易到手的战利品会爆? 明辉真人当即脸色一冷,这不仅是威胁到他的生命,更是要把他要获得的天功降等。 “伏魔自去,我来解决这些小家伙。”明辉话音刚落,人已经一个闪身冲入前方序列者的阵型中。 十余念师和战武序列的阻击,在明辉真人这样一位老阴神眼中不值一提,他甚至凭借加持在身上的防御法术,就硬生生撞散了敌人。 没有三境,连二境都没,肯定是对明辉没有任何威胁的。 是以周柏只是一个眼神示意,便把提着还剩一口气的舰长,全速冲了过去。 腾云驾雾这等小神通在这里无法发挥,可周柏习练的龙象功法鱼龙变,也是能运用到身法上来的。 法力运转间,身形化作残影,从外面看去,就像是一条灵活的游鱼在舰体长廊中极速穿梭。 没有多余的守卫阻拦,显然舰长带队出击前,根本没想过自己的兵舰会有敌人杀入。 就算各个区域都有门封锁,但他挟持着尚且活着的第一权限,舱室的闸门根本挡不住他,沿途畅通无阻。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周柏哪怕这般速度,也不能立刻追上提前走的那指挥官。 直到最后,你追我赶来到舰体核心区,他才看到一个古怪的身影,倒在最后的驾驶室大门前。 为什么说古怪,因为周柏在刚进舰内时,看到的人还是个正常人族,和其它序列者没什么两样。 现在走到面前一看,却是浑身散发着腐朽之气。 充斥着生机的血肉已经完全枯败,五官凹陷,死鱼般的双眼盯着周柏,嘴巴一张一合吐出干哑的词汇。 “要不是运气不好,遇到这款魔药的副作用,你这种土着天骄也只能和我一起陪葬。” 听到失败者的不甘,周柏走到他身前,踢走其藏在手里的黑瓶,就在说话间,黑瓶的瓶塞已经被拔了一半。 将瓶塞扭紧,神识探查里面是五颜六色的药液,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挥发性剧毒?药师序列?难怪明明之前感应到,最多第二序列的生命气息,其速度居然可以爆发成这样。”周柏的手上忽然浮现一团烈火,似是准备要抛出去。 “土着天骄,你以为你赢了?不,我……” 这药师的话还没说完,周柏直接对着他的脖颈凌空虚握,扭断最后的生命力,同时那团烈火直接丢在尸体上,几个呼吸就将其烧成灰尽。 这药师序列的都是疯子,嗑药下毒就算了,最后还想来个自爆,不过全程覆盖的神识哪能给他这个机会。 将黑瓶毒药收入储物戒,周柏便开始检查起核心区,没有其它生命气息,空无一人。 驾驶舱和他记忆中的星际战舰不同,里面没有什么太多的系统、按键,有的只是一个船舵,还有一处可用神念沟通和下达指令的舰体中枢。 舰体中枢也不是多高科技的东西,就是一根碗口粗壮的水晶柱上,放了一颗透明水晶球,应该就是控制台。 周柏试探着用神识探入其中,立马就有反馈出现。 “中枢权限未授予,非权限者接入,请提升权限。” 一句权限不够还好说,可紧接着全舰就有警告声通传。 “警告,警告,非青墟界个体接入中枢,按照远征舰队开拓守则,将引爆源池自毁!” “十、九、八……”舰灵冷漠的声音从水晶球中响起。 周柏不敢怠慢,连忙把舰长的眼睛贴近中枢,神识勐然冲击他的脑海,一缕神念不自然涌出。 “欢迎您,舰长,暂时中止源池自毁。” 还好这艘兵舰的舰灵,并不是多么智能,无法分辨舰长现在的处境。 呼,周柏长出一口气,如果刚才那药师没来得及自毁,结果被他弄炸,那可就搞笑了。 只是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被当做工具人的舰长,也终于断了最后一口气。 也就是说,周柏无法再试着控制中枢,没有相应权限者的意念接入,他们这些“土着”触之即炸。 不过好在除了中枢认意念,其它区域的舱门,周柏已经在追击路上,借由舰长还活着时全部打开。 他的天功权限,能在玉令天碟中,查到相应的信息。 一般具备舰灵的战舰,其识别方式,往往是根据船员的体征、气息等分辨。 当然高级点的舰灵,是如同法宝器灵一般,拥有自主意识,不会像宣明号这样被周柏轻易过关。 接下来周柏先去了中枢之外,最重要的区域,源池。 源池:用于提供战舰能源的区域,各种具备灵性的物质都能投入其中,转化为源水,从而支撑战舰运转。 在天碟中查到源池的说明,周柏大吃一惊,这看来就是青墟界敢派远征舰队,征伐其它世界的本钱。 灵性物质,这个范围实在太大,因为只要沾染的灵气的东西,都能算是灵性物质。 而从如今凡间的灵气浓度来说,就算是普通的石头土壤也能算是沾染了一丝灵气,投入源池都能转换出源水。 周柏在阳原县郊外,除了发现很少见到树木,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个个大坑,坑内有零碎的矿物。 他怀疑,宣明号真是在用各种低灵物质,转化积蓄源水。 要不是作为第一批登陆舰,面临的环境太过危险,一般的战舰肯定不会这样做。 得不偿失,不仅效率低下,或许还会破坏其它源水的品质,影响战舰运转。 走进源池区,能量波动铺面而来。 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池子,大的是池子是源水池,小的池子则是用来投放灵性物质。 此时的源水池中,只剩下薄薄一层源水,可以说连战舰短距离挪动的能源都不够。 之前轰击周柏的那一炮,几乎抽干自降临以来,宣明号源池积累的所有源水。 源水和普通的水一样无色透明,可其中蕴含的能量却是非同一般,真要论,金庭灵酒的灵气也比不上源水。 周柏大袖一挥,源池中最后的源水,齐齐卷空中,然后在精准的控物力道下,分别灌入他取出的三个空葫芦中。 倒不是准备当灵酒喝,只是单纯的收起来,留作它用。 他检查过,源水中灵气浓归浓,但太过驳杂,修士难以消化吸收。 更何况,谁知道这些源水,都是一些什么东西转化来的。 旁边投放池中的各类残渣,难以分辨,有矿物残渣、植物枝叶,还有不知名生物的骨质。 “这些序列者没有活口,我刚一逼问出什么重要信息,他们就仿佛神魂禁制被触发一样,直接暴毙而亡。”这时明辉真人也找到了源池区,有些惋惜道。 周柏微微颔首:“嗯,应该是动了手脚,毕竟是第一批,肯定不会让我们知道过多东西。” 接着他又丢给明辉真人一葫芦源水,告知或许可以作为阵法能源。 明辉道谢一番,打开葫芦嗅了嗅,也察觉源水的不纯粹,问道:“难不成舰上最后收获的东西,就是这无法直接利用的源水?” “或许吧,中枢舰灵我试过无法控制,现在还有几个仓库没查看。三天之内,你我搬空这艘宣明号,上面会有天使来接收。”周柏神念从玉令天碟中收回,提醒明辉道。 明辉点点头,一副非常信任的姿态道:“也好,既然无法控制,这艘兵舰你留着也没用,还容易引来青墟界的报复。” “不过天庭还是对你这伏魔将军重视些,要是我这普通阴神反应,指不定什么时候才有天使降临。” 见明辉如此识趣,根本没对他做出的决定有任何异议,周柏也起了交好之心 就在刚才,天庭通政司已经接到了他的天功核验申请,此战,全歼一艘兵舰主力,并且俘获一艘完整的兵级战舰。 为此,处于百忙之中的赤晴,决定亲自下凡带回这艘兵舰。 如果是普通的兵级战舰,那上面可能还没这么重视,可这艘兵舰特别完整,还是有名号的兵舰,拥有低级舰灵。 天庭在域外战场缴获过更高级的将级、帅级战舰,但因为舰灵过于智能,每次都会自我泯灭,导致至今未能获取更完整有效的信息。 …… 三天后,一位女仙降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因为要保证兵舰前往三十三天过程中的完好无损,赤晴这次是本体降临,时刻处于天道的压制瞩目之下,根本不敢过多停留。 唯一和周柏、明辉的交流,就是褒奖他们的功绩。 周柏获得三千点贡献,天功四转权限保持不变,而明辉则是获得一千点贡献,天功权限也从无提升到二转。 二转一千点,对于周柏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明辉真人,却是非常珍贵。 他直接用这些天功,兑换了小避劫丹,然后就和周柏告别,直接回返山门闭关去了。 阴神到阳神的关卡,为何被凡间修士称作难以逾越的天堑,就是这一关需要渡过雷劫。 此雷可不是普通雷法唤来的雷,而是堂堂天威之雷,是因天道规则而出现的天雷。 一个世界能承载的超凡之辈,必然是有上限,正常世界的天道都会给上层超凡的突破加以限制。 阳神之境,就开始触及到那层限制,故有雷劫天降。 渡不过,说明你未来成为大能,反哺世界的希望过于渺茫,死了就死了。 能渡过,才说明你拥有继续上升的潜力。 天道不需要废物和累赘,来拖累世界的正常运转和发展。 小避劫丹,就是一种凡间少有出现的圣丹,它不仅能使服用者增加通过几率。 更关键还是能保住阴神存活,这样也不会渡劫失败,便身死道消,或能走鬼仙之道。 因为天功奖励太过丰厚,明辉没要兵舰上剩下的任何战利品,甚至还让视为心腹的六名道官手下投靠他。 当然,也是战利品太过普通,不值得他这大修士舍下脸皮,这一战后,伏魔将军的人情比什么物资都重要。 抢收的粮食、堆积的矿石、两百套轻甲五十套重甲、几百军械上千“农具”、灵石黄金少量…… 序列者虽然没有活口,但还有三百开荒平民被俘虏,现在暂时供给饭食,用作苦力修补阳原县的城墙。 劳改完毕,再沟通,看能不能为己所用。 不过三天下来,周柏的精力可不是用在这些普通战利品上,他最关键还是把源池的构造,以及兵舰主炮的构造弄清楚了。 以他蓝星工科狗的浅薄眼光来看,这两个东西的技术含量并不高,关键是复刻能源联结的纹路。 而这对于望气术圆满的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甚至两张图纸最后,能在气运天书经武要略那一页上显化。 阳原城一战的结果,风传北安。 伏魔将军之威固然大震,但最让各方势力没想到是,怎么将军府还就将阳原县纳入管辖,您这不像是只伏魔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气运规制,英灵成军 自九月十一日宣明号战舰落于阳原县,迄今不过半月有余,但对阳原县原有格局的破坏却是十分彻底。玩 县外所有粮食作物均被收割一空,成熟与否根本不在宣明号的考虑之中。 因为需要站稳脚跟,那些自诩传播文明的开荒者,在各类资源区掘地三尺,涸泽而渔反而成为他们的掠夺准则。 当初宣明号在城外积蓄部分能源后,直接空降阳原城,一举控制整个阳原县。 县城最繁华的中心城区,包括衙署、文武庙、商肆、集市都毁于一旦,北城门及一段城墙,也因为宣明号的那一炮给直接轰垮。 县衙几位坐堂官包括大部分吏员,除开早早亲去“求援”的县令,尚且于郡城苟活,其余官吏可以说是被宣明号一锅端。 只是阳原县令自己也没想到,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他自己跟着郡城大小官吏,又被孙玉成给挟持。 弃土而逃的嫌疑还没得及找关系洗清,现在可能还成了反贼,阳原县令欲哭无泪。玩 暂时没有官府接掌战后一片混乱的阳原县,伏魔将军怜惜阳原百姓,只能委派检校县令“祁华”及相应班子,来组织阳原城重新恢复生产、维持社会秩序。 朝廷有这个任命?合法吗?将军府是不是僭越职权? 然而亟待拯救的阳原百姓,根本不会考虑这些,这半个多月的遭遇,已经让他们对朝廷彻底失望。 伴随着伏魔将军府阳原县署的成立,诸多充满干劲的年轻官吏涌入县署做事,阳原城渐渐恢复生机。 十月三日,城北一间十分普通的宅院中,周柏在此召开了新班子的议事。 此举倒不是为了亲民低调,而是一间完好的普通宅院,放在如今百废待兴的阳原城已是十分难得。 好在县署核心要员不多,宅院正堂的面积也够用,周柏端坐主位,余者列于其下。玩 望着堂间他匆匆组成的县署班子,周柏面色平静,朝下首第一位的祁华道:“祁县令,阳原目前的家底先说说,都说残破,到底破到什么程度。” “见过将军,诸位同僚。”祁华不卑不亢,起身出列朝着周柏和同僚一一行礼,看样子是已经适应当前身份。 不过别看他现在澹然自若,其实纯熟养气功夫到位,心里则是各种滋味交缠。 祁华万万没想到,能直接被周柏任命为一县之长,他的本意可只是暂时投奔好友,有个栖身之处。 这段时间,身份转变实在太快,郡望嫡子到组织抵抗反军的领头者,再到落脚平苍的失意之人,最后一眨眼又被周柏忽悠到阳原,成为将军府私设的县令。 也就是在这时,祁华明白了他这好友的心意,伏魔将军显然不仅限于伏魔,周柏不想当一个纯粹的天人。 域外妖魔入侵,朝廷无能为力,生灵涂炭,天庭需要一个崭新的王朝,凝聚天下大运反击外敌。玩 你考不上同进士,真就认为自己不如他们?能做实事,才是百姓真正需要的官员。 在自己手上失去祖产家业,令先祖蒙羞,加入将军府,很快就能重返郡城。 你信不信,孙玉成做的事,和我现在做的事,朝廷不会有任何责罚,反而会要予以安抚。 朽败的朝廷,不需要你来殉葬…… 那晚的彻夜长谈,还有自己在阳原亲眼所见,让祁华接受了阳原县令一职。 至于当好友手下的官,自然有些不适应,但在证明自己、光宗耀祖、造福百姓等等诱惑前,一切都能克服。 调整好心绪起伏,祁华开始汇报总体情况:“根据初步统计,阳原县原有人口十二万,因战争饥饿劳累等各种因素,减员五万,现有人口七万余,皆已聚拢在县城周边安置。”玩 伤亡数字之大,哪怕周柏也是皱紧眉头,人口跌破十万,按制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县。 人道王朝自古有制,人口数量决定一地的气运规制,千万人口可设州,百万人口可设郡,十万人口方可设县。 这就和县豪家族,拥有的田亩不能超过万亩一般,会受气运限制,不遵守者往往会遭“报应”。 人口不足十万,严格意义上来说,周柏不能设置县级行政区,否则阳原县气运不稳,易遭受天灾人祸。 现在只是借由将军府这个体制,勉强用县级框架管理阳原,人口还是得快速补上,才能万无一失。 平苍县毗邻苍山,掌握草原商道,经济繁荣,聚住人口超过三十万,故而可称上县。 但整个北安郡也就平苍一个特例,大部分县的人口只符合下县标准,十万以上二十万以下。玩 “粮食方面,因为宣明号收集太过彻底,存粮反而比以往更为充足,可供七万人吃到明年秋收。” “所以目前县署准备招揽流民,拿出土地吸引外县无地百姓迁徙,相信将军府的名气,已经足以吸引外来百姓定居。” 周柏听到这里,直接拍板道:“十万设县的古制不能违背,招揽足额百姓定居,是你们班子的第一要务,田亩免税、青苗借贷、协建房屋等手段都可用。” “诺。”堂间众人齐声应道,他们明白,这就是将军府考核的重要绩效指标。 周柏知道天庭强大的根本,还是气运,种种气运规制,都是为了能让天庭更好聚拢天下大运。 十万一县,百万一郡,形成定制,气运就不会有过多流散。 无论这些流传的气运规制,有多古怪,他也不准备改变,否则岂不是要撬天庭墙角。玩 周柏将来或许会“找死”,但肯定不是弱小的现在。 祁华领会精神,又接着道:“按照平苍建设经验,大规模开展以工代赈,为参与建设、修路、开垦田亩的百姓提供粮食。” “举行正神祭祀活动,安抚百姓,招纳本地良才……” 一番汇报下来,既说清现况,也阐述了未来一段时间的执政重点与方式方法。 总而言之,周柏是很满意的,他这个好友可不是什么跋扈公子,而是标准的郡望嫡子,各项能力极为突出。 周柏转头看向余伋,询问道:“余主簿可有什么补充?” 余伋出列拱手揖礼,十分低调:“回主公,阳原百废待兴,祁县令的各类举措都切中要害,下官深表赞同。”玩 “若真有需要查漏补缺的地方,则应在平时不断完善调整。” 中规中矩的回答,反而正是周柏拔其为主簿的原因,他本是功利上进之人,可一旦交付重任,所做之事必然符合其身份。 周柏不需要一个主簿去和县令争权,他只需要余伋的缜密心思,帮着祁华填补疏漏。 然后就是驻军问题,因为原有的县兵、衙役体系都已崩坏,伏魔军自然是要派人驻扎。 在县署未完全掌控阳原,秩序未恢复正常前,阳原城都会维持军管状态。 如此,起码要留一个营五百人,这样才能在维持阳原县基本安全的情况下,协助建设民兵、守备军、衙役等常规武力体系。 夹袋里可用的大将太少,除开周远以外,没有让他信任的方面军事之才。玩 但不培养锻炼,这种人才永远都不会有。 于是周柏把参与阳原一战的六个营正叫了过来,分别观气,没想到居然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六人的本命或多或少都有蜕变,其中以一个叫燕诚的营正最为显着。 原本的纯白本命,在阳原之战后晋升成澹红本命,不是红白,而是真正的县才之命。 其他五人差了一点,都只是白里显红,有蜕变成红命的趋势。 周柏一番细细调查,最后发现燕诚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在阳原之战中表现最为突出。 他指挥的本营士卒,不仅杀伤最多,而且损失最小,最后核算军功,居于第一。玩 军将可以在战场中改易本命,这是周柏前世就知道的事,因为他们时时刻刻面临生命威胁,容易激发潜能。 然而这个概率是很小的,有新兵变成老兵,却很少有新兵变成良将,运气和时间缺一不可。 在阳原之战前,他这几个营正可都是大小战斗一次没缺,无论是剿匪还是和金人血战,强度没比这次差。 毕竟伏魔军这次是人多打人少,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为什么偏偏就会集体出现本命蜕变的现象。 宣明号、开拓军、青墟界的序列超凡,全是域外妖魔的代称,是本界大敌。 就是说在对外战争取胜,能得到世界意志的卷顾,改易本命也不算逆天而行。 周柏自身的本命已经是黄堂郡命,向上一步就是青命,就算他为此战主帅,也难就此蜕变本命。玩 所以他的推论,只能在更低阶的本命上验证,伏魔军会操时,周柏望气观之。 剩下的二千七百五十六人中,有一半人达到纯白本命,可以做什长队正等基层军官,另外还有二十三人白命显红。 于是推论成立,与域外之敌发生战争,立有功劳者,天命自会卷顾,提升本命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这等于是给周柏,一个大量获取人才的方法,就算以后真裂土建国,伏魔军也一定要保留。 有才无“德”之人,就让他去伏魔军中历练。 再对六名营正考察一番,周柏还是决定任命燕诚,为阳原县检校县尉。 阳原所有的官职,包括县令都是检校,一定期限后由将军府考核,能者上,庸者下。玩 县尉任命,不仅是因为燕诚本命高,军功过人,还因为他的才也胜过其他五名营正。 问六人治军建军之法,只有燕诚全都回答到位,可以说是对经武要略有一番心得。 讲武堂的那点东西,已经被完全吃透。 周柏一直在阳原坐镇至十月中旬,局势大定,县城上空的将军府法网形成雏形,与平苍相连,这才班师返回。 毕竟是掌控的第二个县城,不比平苍县由将军府直管,总归有些不放心。 …… 祥兴四十七年十月十二日,伏魔将军周柏率两千二百五十六人,抬棺回师。玩 棺材一共有二百四十四副,全部都由伏魔军军官来抬,周柏亲抬的棺材,是第三营的一个队正。 这个队正出自周家,家族第十一房的嫡子。 平苍城郊,新修的功勋公墓,迎来第一批入住者。 周柏率将军府文武,领着城中百姓,一起为英烈下葬悼念。 他们这次不仅是守护疆土,更为驱除域外大敌,牺牲英烈值得所有哀荣。 在沉重的悼词声中,公墓前的英烈祠中开始燃起香火,二百四十四块灵牌渐渐被香气萦绕。 “夫闻守在四夷,先贤之训。去故鼎新,于初有衅。壮士怀德,寄身锋刃。魄毅鬼雄,金石为震。”玩 “……岂忠魂之入梦,洵来者之寓情。扶辁车以偕返,眺归桅以相迎。安故境于桑梓,依同袍之坟茔。魂兮归来,布奠倾觞……英灵所视,既乐且康。英灵所保,福祚绵长。魂兮归来,维莫永伤!” “拜,祭英烈!” 在周柏的带领下,阖城百姓皆向其致以崇高敬意,谁都明白,如果不是这些英烈御敌于外,可能阳原的下场马上就轮到平苍。 然后周柏又当着所有人的面,以盖了伏魔将军印的正式公文,宣布英烈称号在将军府统辖范围内的法理性。 包括之前红泥乡英烈祠的英烈,从此除开有百姓香火供奉外,还享受体制气运供养。 此诏一经宣布,平苍上空的气运法网顿时联结英烈祠,大量气运灌入其中。 随侍在一旁的几个道官,灵蕴双眼,清晰地看到一方大型灵域渐渐出现,隐见其中似有军营。玩 在强烈的气运牵引下,二百四十四位英灵被从冥土接引归来,玄甲鬼刀威风赫赫。 一朝入主灵域,原本消耗给英烈祠的体制气运,居然被反哺大半回来。 “参见将军!” “多谢将军敕封,吾等必将为您牢牢守护阴世疆域,不使野鬼袭扰削减阳世气运。” 周柏看向英烈祠灵域,里面的英灵居然自主成军,誓要守护此方阴世疆域。 尊重英烈,本是身为蓝星人的一个习惯,没想到却契合天地阴阳。 供奉英烈者,当有英灵守护。玩 第一百六十九章 效战国,平苍子爵 魂兮归来! 英灵,多现于龙庭,生前尽忠报国,死后依然守护一方。 一般也只有王朝龙庭,会收拢游荡在冥土中的英灵,消耗珍贵的香火气运供养他们。 伏魔军战死二百四十四人,死后全部成为英灵,被周柏自冥土召唤而来。 将军府随行的道士团成员,一个个看傻了眼,特别是从郡道士团投靠而来的新人,知晓更多隐秘,因此更为不解。 战死烈士之灵魂死后可能成为英灵,这他们知道。 但就算是一场烈度极高的战争,一百个战死灵魂中也不一定能出一个英灵,与个体灵魂拥有的信仰,其他百姓对个体的信仰有大关系。 为何现在伏魔军战死烈士,全都化为英灵归来,转化率十成十? 其实周柏自己也无法弄清里面的玄妙,只觉得或是他亲祭正封,又或是伏魔军抗击域外之敌,在凡间较为特殊。 还有可能是记忆中的这篇巅峰国祭之文,有紫意氤氲,牵动了冥土规则。 给予烈士们一番极尽哀荣后,周柏这才让出征将士享受得胜归来的待遇。 毕竟是完成预定作战计划的大胜,赏赐庆祝必不可少。 夸功游街,轮流休假,赏银赐田…… 街道两侧,大户、百姓全都挤在一起,人头攒动,摆满的壶浆几乎要堵塞道路。 “快看,伏魔军入城了,气势可真足啊。” “那是,这可是能打败域外妖魔的军队,你也不看看他们身上的杀气多浓。” “瘪犊子,你能感受到什么杀气,都是我们平苍子弟,还能把刀对准我们不成。” “好儿郎,这是自家摘的梨,快拿去。” 能在乱世保护他们,带来富庶安宁的军队,何其难得,如何能不欢迎。 幸福感是对比出来的,自从周柏带兵出征阳原,平苍周遭的混乱一日更盛一日。 郡城被孙玉成占领,郡尉率领一万郡兵主力回师,和抚民军对垒交战,试图立下堪乱大功。 因为郡兵回城心切,前几场还是郡尉主攻,孙玉成主防,可随着时间推移,终究还是攻守易形。 失去根基的郡兵,本来就靠着一股气强行攻城,一旦那股气被孙玉城扛过去,认识到现实的郡兵马上就失去斗志。 据有坚城,后勤补给充足的抚民军,虽然正面打不过,可根本就不惧消耗。 为了不陷入攻城消耗战,郡尉以向朝廷求封为诺,请道士团雷霆一击。 这是非常合理的请求,如今孙玉成刚刚夺城,根基未固,名分体制形成的法网极为薄弱,对超凡压制力不足。 当然,作为一城之主的孙玉成,处于大军重重保护中,气运浓郁。 真要刺杀,普通修士近身后,实力起码也要削弱两三成。 但综合考虑,道士团二十人接下这个任务完全不成问题。 郡城道士团这些人,受朝廷道录司管辖已成为习惯,俸禄气运也就是最近才少了点。 他们跟随大军回来,就是考虑快速镇压叛乱,现在还有另外的好处,自是欣然同意郡尉的请求。 本地郡望叛变,能有供养多少修士,三个还是五个? 道士团一半人镇守郡兵大营,在外围以防不测,另外一位二境领着九位资深一境,信心满满顶着军气血煞及磅礴的人主气运,直冲郡府。 这一战,动静很大,雷火四起,狂风呼啸,整整三条街道被打烂。 然而最后赢的却不是朝廷的道士团,十人中只有五人在外面的接应下撤出,斩首行动至此不用再想。 对峙几天后,因为甩掉辎重急行军的郡兵粮草不济,郡尉只能带着他们边打边撤,损失巨大。 等退到郡北,也就是平苍以东的垣民县时,一万人只剩下七千人。 郡府失陷,没有上级调令,七县自然是各自为政。 郡尉本意是在垣民县修养,以待朝廷支援反击,结果县令陶向文根本不愿让他们入城。 人家堂堂进士县令,这种时候顾及城中百姓,保境安民,只管军事的郡尉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那孙玉成可是私下有过警告,各县可以暂时不投靠,而底线就是两不相帮。 最后好说歹说,陶向文才供给了三天粮草,让他们得以继续撤退。 郡南的平苍、阳原也不能去,郡尉只能转道郡南四县,那边一直还挺平静。 可谁知,就在粮食耗尽之时,抵达郡南的疲惫残军,依旧不被四县接纳。 没有一个县令愿意放他们入城休养,最好的也就是如同陶向文一般,提供三天军粮。 他们可是王师啊,为何到如今地步? 偏偏这郡尉还是个谨守大旭法度的忠臣,不敢肆意做攻城威胁的举动,只能困顿于郊外乡野“打粮”。 殊不知这正是朝廷威望已经崩溃的表现,郡城没了还能指望州里发兵,要是州里也要和孙玉成妥协呢? 不久,朝廷敕封上百藩镇的消息风传天下,孙玉成就在名单之中,位列北安节度使,司掌一郡军民大政。 郡尉惊讶之余强忍克制,派亲兵前往州里征询总督意见,可被欺辱至今的郡兵却是不能忍了,当晚大营就爆发营啸。 郡尉等十余高级军官,上千士卒在骚乱中死去,最后剩下六千人有四千人成为乱兵。 没了郡尉约束,这些乱兵打粮可就没有限制了,无论是豪族庄园,亦或是聚居乡治都难逃洗劫。 还有两千人则是在卫将焦图的带领下,驻守郡东的一个商业集镇,暂时观望局势。 如今的北安郡可谓是乱成一锅粥,郡北有将军府威慑,郡南却是无有安宁之处。 每天都有无辜之人死去,每时每刻都有元气在内耗中消磨。 伏魔将军府,书房。 大半月未回,当然是先和总管大局的长史陈忠邦谈话聊天。 闲话说了好一阵,周柏才拱手正色道:“这段时间辛苦先生了。” 陈忠邦不敢怠慢,起身揖礼道:“主公征战在外,怎能当辛苦二字,您不在府中,上下皆难定心。” “如今道士团人手渐丰,传讯阵盘一定要布置到位,大事还得由您来决断。” 周柏微微颔首道:“嗯,阳原那边的传讯阵盘已经布置,若有大事,六房能够及时应对。” “今岁不算大丰,但也不是灾年减产之景,穰穰满家。平苍秋粮都已入库,相较于往年仓储不减反增,养军安民不成问题。除开预防灾荒之外,还能支撑府中的军事扩张。”陈忠邦说起今年的丰收,不由得脸上浮现笑意。 祥兴四十七年天灾频发,能有这样的收成,实乃各种因素所致。 包括周柏对水旱天灾的提前布置、田亩开荒、化肥应用等等,当然,还有执政者会稍微避讳的神灵庇佑。 “统计可有包含苍山粮库?是按照我制定的正税十税一,其余苛捐杂税全免?” 陈忠邦肯定答道:“不包含,苍山产粮皆蕴有灵气,光论饱腹耐饿也要比普通粮食强,是以全部留存苍山粮仓存贮。” “因为全免其它苛捐杂税,且严格执行到位,您制定的十税一之策并未掀起什么不满和反抗。” 苍山粮库没纳入计算,那平苍秋收的成绩确实算是到位了,有粮有人,他接下来做什么都有底气。 周柏笑了笑道:“平苍的这些家族算是识相,官绅一体纳粮都遵照执行,没给我再杀鸡儆猴的机会。” “二十四乡署的乡官民兵体制在逐步成形,只要过了今冬,主公的根基就算是真正稳固了。”陈忠邦一针见血点出“皇权”下乡的优势,边上就有官府盯着,哪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可惜啊,孙玉成不给我安心积蓄的机会,啧啧,北安节度使,这个名分可是够拿下北安了。”周柏随手拿起一封情报,调侃似地说道。 陈忠邦摇摇头道:“朝廷这次大封天下诸侯,不知意欲为何,但您可没被忘记,正六品北安团练使,只是您不要。” 团练使、防御使、节度使,都是具备招兵买马名义的封疆官职,节度使更是军民一体,是枭雄在未称制建国前,割据一方最好的名分。 在以往的王朝末期,这种官职都很难得。 为了借助朝廷最后的外壳积蓄发展,地方枭雄往往会向中央大量上供,并贿赂朝臣,这样或许才能取得一个名义。 然而这乱世刚刚开始没几年,天下诸雄尚且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发育,反王虽多,有名有姓的却只有寥寥几位。 朝廷在尚剩几分气数的情况下,为何主动推动藩镇割据的乱世来临。 天下绝大多数人都摸不清朝廷意图,周柏有华夏五千年历史熏陶,却是隐约明白。 史载,唐朝安史之乱后,河北四镇彷效战国诸侯之制,建号立国。 即“四国俱称王而不改年号,如昔诸侯奉周家正朔。筑坛同盟,有不如约者,众共伐之。” 也就是这四镇想和唐王朝达成协议,希望能成为周朝战国时期的那种诸侯,建立国中之国。 我自“以土地传子孙”,但尊奉大唐为宗主,保其国祚长绵。 周柏现在就敏锐的察觉,大旭提前让天下进入藩镇割据,就是想掌握主动权,最后让天下达成“效战国”的理想状态。 朝廷居于中央,而藩镇诸侯皆尊奉其正朔,岁岁朝贡,得气运供养。 如此一来,大旭虽不至于千秋万代,但肯定能多延续百年以上的国祚。 蓝星的周朝有近八百年,大旭有个五百年国祚不是奢望。 以周柏来看,大旭朝廷这样做未尝不可行,反正赤帝都抛弃你了,何不如自己找条生路。 境内分封皇子是如此,提前开启藩镇割据也是如此,都是为了尽量延续大旭国祚,这样阴世龙庭也能积蓄更多气运,存留更久。 翌日,州里就送来了书信,总督雷浩渺亲笔。 内容就是恭贺周柏马到功成,歼灭外敌,不负伏魔将军之名。 朝廷为嘉其功绩,决定改封他为苍山南北防御使,从五品。 并且将周柏云骑尉的爵位,直接提升至五等爵之内,为平苍子爵。 早先就已辞官,现在他又岂会吃回头草,让自己受限于朝廷。 周柏当即回信,居于孙玉成这个反贼之下,深感为耻,他不能接受防御使一职。 只有平苍子爵,是他对人道有功,觉得能够承担的名位。 …… 数天后,朝廷使者到达定州,正式敕封吕定为平河郡节度使,孙玉成为北安郡节度使,总督雷浩渺为忠义伯,周柏为平苍子。 另外还有几个大族,依靠上供的财富粮食,获封团练使、防御使、尉爵等等。 这一波主动敕封,朝廷得了实惠,地方枭雄得了名义,似是互利共赢。 一时间,混乱的天下局势,居然因为诸般名义的牵制,显得有些平稳安宁。 甚至窝在各地储存资源,静待适应规则的域外战舰,也因此被节度使防御使联合地方官府,大肆剿灭。 十月底,平河郡战舰被吕定逼得自爆,定西至此只剩一艘兵舰,吕定得以解开束缚大肆发展。 而定东还剩一艘将舰一艘兵舰,州衙的主要力量则还是被牢牢牵制,局势一下又微妙起来。 朝廷给了名义,难道真就能把各方枭雄,拘束在那一亩三分地? 十一月三日,孙玉成以北安节度使名义,释放留在身边的阳原县令,让其回去继续当县令。 这本是节度使应有的权力,同时也是他对周柏的试探。 其它各州的潜龙枭雄不提,北安却是由周柏率先打破平衡,你们顾及名义,我可不会。 十一月五日,阳原检校县尉燕诚,在城外截住那位真县令,直接一番痛骂,再将其剥光赶走。 如此赤裸裸打了节度使的脸还不算,第二天,周柏亲率扩建至五百骑的骑军,直抵北安郡城之下。 此来耀武扬威,此来正式宣战。 周柏以神乎其技的弓术,直接把一封讨贼檄文钉在城头。 “……为保一方安定,奋勇于前线,抵御本界之大敌,降伏外魔。不料后有贼子残贤害善,举旗造反,城内阖家而灭者数不胜数,血流成河。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郡同声。此贼贿赂朝臣,获得节度大位而招安,试问可有昨日为反贼,今日为节度之理……” 总之,就是伏魔将军府不承认北安郡有如此节度,号召北安士绅百姓不要再服从它的统治。 最关键是,当这封檄文传遍北安,几封原件上居然还有前郡守印慕的附名及其印章。 第一百七十章 龙搁浅滩,龙见龙 周柏的正气洪声,响彻北安城,那一句句毫不留情的痛斥怒骂,让城头的军卒们脸色怪异。 伏魔将军的这封檄文,似乎并没有说错? 怎么前脚他们还是不满朝廷无能,而起兵保境的抚民义军,后脚就又成了朝廷的官兵。 这就是改换旗帜必须要经历的事,节度府上层或许已经达成思想统一,基层军队却是出现一些混乱,需要时间调整纠正。 现在不过是孙玉成起势的初期,就算强行更改自己的立足之本,也不会导致过于严重的后果。 然而管中窥豹,孙玉成借助朝廷名义发展,日后必然受此名义限制。 一旦攻击朝廷势力,改换门庭,那就不是像如今肃清几天就能完事。 必须时刻让手底下人知道,不是朝廷养着他们,而是节度使。 处理不好,就是气运崩坏,根基不稳。 这也就是周柏坚持不受朝廷官职的原因,他现在若是朝廷防御使,焉能如此放肆。 檄文声讨,引来众多郡人前来围观。 骑兵奔袭,城门突然关闭,城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士绅百姓受困于原地。 原来不是什么乱兵匪寇,而是郡北的伏魔将军,那他们又有何惧。 只见一匹锦缎火炭覆盖的神俊蛟马,驮着英气勃然的周柏。 向来以超然天人形象露面的他,今日却是杀气腾腾,霸气威慑一郡兵马。 护躯银铠砌龙鳞,束发金冠簪雉尾。 弯弓搭箭,瞄准城头,有任何敢露头护着孙玉成的,都是被当场射杀。 此时孙玉成及一众精锐,还在赶来的路上,一时还真没人直撄周柏的锋芒。 “我家节度乃是北安世代郡望,如何会害父老乡亲,这周柏不……” 刚有一人藏身墙垛之后,试图躲避箭失,博名上位。 结果他这话只说到一半,休,刺耳的破空声响起。 一根羽箭击电奔星,射穿厚实的砖石墙垛,再直直将那博名之人钉在身后城墙。 嗡嗡~ 箭杆的颤动久久未停,一众兵卒的心也是跟着颤抖,这是何等力量。 都以为伏魔将军是文弱书生,就算成为进士修道,那肯定也是个儒雅随和之辈。 不料今天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马上将军,什么才是伏魔的真颜色。 “噤声,等节帅和主力到。”一位军官面色苍白的提醒手下。 这一箭之后,城头的这些值守军卒,只能默默龟缩,只要你不攻城都好说。 至于射箭反击,那就别想了,人家伏魔将军可是在三百步开外。 于是在等待修整主力支援,孙玉成赶来的过程中,整个北安城居然无人敢出声制止,周柏的檄文挑衅。 至于派小股值守军队出城迎敌,那更不用想,周柏身后的五百玄甲骑,不是吃素的。 一眼望去,如同一片整齐的黑色森林,静默无声,行进一体。 伴随着草原老兵还有银蛟军老兵的加入,伏魔将军府的马军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若论马背上的骑射功夫,这支骑兵还算不上精锐,可要是论配合冲阵,在定州也能称得上是强军。 骑射游击需要日积月累,阵列配合却是经武要略中,对新建骑兵快速形成战力的重要手段。 不过这不代表伏魔马军只会冲阵,周柏为了将耀武扬威展示得更为彻底,马鞭朝前一甩,身后顿时有十骑冲出。 这十骑就是全军骑术最佳,来自银蛟军和金国草原,他们全都骑着“病退”蛟马,在城门前肆无忌惮展示优秀的骑术。 辗转腾挪,急停转弯,还有在马背上射中城头旗帜的骑射技术。 “伏魔军威武!”赫赫军威,让远处围观的郡人都激动地喊出声来。 “虎,虎,虎!”五百骑兵同时附和,虎声传入城内。 急冲冲率兵赶来北城的孙玉成脸色铁青,他对着身边的副将厉声问道:“印慕人在哪,监视他的人在哪?!” “监视的兄弟都被绑在印府,听他们说,印郡守已经带着郡守官印,回京述职而去。”副将满脸尴尬,顶着孙玉成的怒火说出了实情。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还能让他跑出城?去,带人给追!” “还有你们,集结军队一个比一个慢,要是他周柏这次来的是五千人,岂不是已经打进城来。” 想到这段时间在城内整编军队的成果,孙玉成就一阵头疼。 打下郡城后,他手下的军队人数极速膨胀,各家家丁、地痞流氓、临时招募的新兵,零零散散加起来居然超过三万。 是以得知朝廷要分封藩镇,他就准备拣选其中精锐,设置节度亲军,也就是他亲自统掌的衙军,这一部分大概是两千亲军扩增而成。 其余两万人,孙玉成准备设置为外镇军,并且让有功之将领了去坐镇其它县城。 北安郡一郡七县,从他全据郡城以来还未占领一县,就是因为军队整编过慢。 手下各将心思各异,有的认为留在衙军有前途,有的则是想出镇县城,能领兵一方逍遥自在。 分割兵马也是麻烦,谁先选,青壮精锐占几成等等都是问题。 没办法,孙玉成从最开始起家,就联合了郡城大族,借了不少外力。 而且后面发现自己龙气不足,为了勃发起势,更是给手下封官许诺,让他们卖力拼杀。 这也就导致整军缓慢,直到现在对七县实质性的试探,还是把阳原县令派回去摘果子。 可孙玉成万万没想到,周柏的反应会如此强硬,直接就怼上门来骂。 “道长,这人如此行径,当是潜龙了?”孙玉成示意大队上前,自己则是对卜元子询问道。 卜元子易数衍算不停,闷声道:“怪哉,怪哉,未闻有二境修士还能争龙者……” 孙玉成并未执着潜龙与否,现在这个形势,就说明周柏是他在北安的最大对手。 于是接着请教道:“不管周柏是不是潜龙,其主动参与人道之争,直接杀了他,天庭可能怪罪于我?” “你得了郡城为根基,正式激活潜龙大运,现在这种情况,周柏就是你的敌人,杀了天庭也只会认为是正当竞争。”卜元子认真回答道。 孙玉成听着城外伏魔军的“虎”声,狞笑道:“那我使用扶龙宗门的力量,也是正当手段了。” “只带五百骑就敢来耀武扬威,那我就让你有来无回!道长还请替我联系无定门,务必不能使他回到平苍。” 卜元子稍稍一愣,旋即赞赏道:“不错,如果这位伏魔真是潜龙,现在只有五百骑跟随,那就是龙搁浅滩。大好良机不能错过,直接斩了,收服七县将再无阻碍。” “有一个完整的北安郡在手,不止公子透支的气运能得到恢复,还能趁机进取苍北或者瑞南。一旦有三郡在手,名分就能更上一步,开国建制都未尝不可。” 卜元子越说越兴奋,似乎已经看到了那般盛景,初始一郡基业,他不敢借用气运修炼,三郡却是能真正开始给他反馈了。 不过一想到无定门,他却是心中一沉,那天郡尉带回的道士团入城直斩孙玉成,就是无定门布置的人手将其击退。 无定门,北安郡本土的一家隐世宗门,也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是正经的修行门派。 但无定门规模不大,不掺和俗世之事,招收弟子全凭缘分,是以也一直只是艰难维持宗门的存续。 每一代真人坐化前,才堪堪有一个后辈突破阴神,接替守护宗门。 凡间修行界有个默认规则,有真人坐镇的宗门,才算正经宗门,能够传承道统。 也只有真人坐镇,其它势力才不会起歹心,去争抢宗门资源,还有最关键的灵脉。 然而这一代无定门真人寿元将近,二代却没一个有希望突破三境阴神,无力保全宗门道统。 是以上千年都未想过扶龙无定门,决定在这一代押宝孙玉成,只为求个人道的“真人”敕封,如此也能借助气运突破。 这样取巧突破的真人,实力肯定比寻常阴神要弱,但总归又能坐镇宗门至三百年寿元大限,也能在接下来的大变之世中,多一些自保能力。 眼下多出这么一个无定门,来分他的气运,卜元子实在说不上有多开心。 可如今的这个王朝末世,根本不像以前的王朝末世,他一个二境还真难保着孙玉成上位。 “公子,请无定门我没意见,可要请就干脆到位。所以我想求您一个承诺,那就是未来开国建制,要给无定门一个真人的名额。” “否则我怕无定门不尽力,白白浪费这次机会,那五百精骑的血气近乎形成狼烟,一般二境都难以破阵。”卜元子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决定顾全大局。 现在孙玉成还未成大器,就想着内部争运,难成事矣。 “先生自可代我许诺,还有敬请放心,若真有开国建制那天,您那一份气运我绝对不会忘。”孙玉成听完卜元子的请求,面露感动,深深一礼道。 顾全大局,为他大业着想,这已经脱离普通供奉的程度,是以孙玉成尊卜元子一声先生。 “我这就去天功碑通知他们,若有几位二境领头,当能截杀。”卜元子得到允诺,干脆利落地化作一道残影直奔城中心。 那里有一方天功碑的子碑,在那里不仅能随时查看天功兑换奖励,更是各地交流有效信息的平台。 而且还有传闻说,在天功碑附近修念,更容易悟道,也不会滋生心魔。 …… 片刻后,孙玉成下令三军至其它三门而出,自己则是登上北门城楼,与周柏隔空相会拖延时间。 上次两人相见时,还是春闱会试,在当时,孙玉成只能仰望周柏这等天骄的背影,甚至与其同列天籍的资格都没。 而他已为一郡节度,是朝廷也要尊重的藩镇,以后有称王称霸之时,自认为不比周柏这等天人将军差。 谁料这家伙偏偏还要和他来抢夺地盘,想要破坏他的大业,孙玉成带着种种愤怒复杂的心思,在城头隔着老远喊话。 “周兄上来就剑拔弩张,此乃何意?” “本帅一心为北安百姓着想,朝廷也是看在这点,才许我北安节度之职。” 周柏瞥了一眼城内突然混乱躁动的军气,知晓这孙玉成肯定是拖延时间,可他偏偏不急,想等着更大的鱼出来。 “柏哥,无定门在城内起码有三位二境,孙玉成应该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周柏身边的一个普通骑兵,嘴唇微微蠕动,居然在给他传音入密,以作对局势的提醒。 这骑兵俨然就是刚刚突破二境,伪装成随行骑兵的于月筠,她知道周柏想对无定门出手,实在不放心。 周柏调侃似地传音回道:“你说碧涛宗怎么就不愿意来扶我呢?不然三位二境算什么,是不是你不肯尽心劝说师门长辈。” “哪有,碧涛宗立派宗旨就是不参与扶龙争龙,不牵扯人道纷争。因为给你做道士团团长,现在我都得不到宗门的消息了。”于月筠银牙轻咬,恨恨道。 周柏微微摇头,并未表示反驳,但他知道,那只是碧涛宗还有本钱。 无定宗莫非就想扶龙搏命?实乃底蕴耗尽,于此大争之世不得已而为之。 “孙玉成,你这种不忠不义的民贼,就别和我叙旧了,不配!” “我在阳原和域外妖魔打生打死,你在背后闹割据叛变,你有什么能力保护北安百姓。” “呸,彼其娘之!”仗着大义在身,周柏一番痛骂,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孙玉成此时也不想着慢言细语,拖延时间,也只管对骂起来。 昂~ 就在这时,双方骂着骂着,各自的龙象也算是对上眼。 龙见龙? 其实是鲤鱼见大蛇。 清脆的潜龙之吟响彻四野,一条土黄色的大蛇傲然立在郡城上空,观其长度达到了龙蛇的九尺九极限。 龙象显黄,应了土德,大旭赤火生黄土,是遵循五德流转的正统天命。 周柏默默在心里下了判断,如果能吞下孙玉成的龙象,当是大补。 鱼龙变! 功法驱动,头顶已经膨胀至两丈的赤黄龙鲤,金色的鱼鳍和鱼鳞纷纷竖立。 休,突然暴冲,鱼身回游,巨大的鱼尾勐然一甩,直直砸在蛇头上。 不等赤色大蛇愕然,想要愤怒反击,龙鲤已经咬了一口气运迅速退开。 “节度大人不送!” “撤!” 五百玄甲骑同时转身撤走,骏马萧萧,飒沓如龙。 另外三面刚刚出现的军队,望着被冲开的巨大空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神通灭敌,打断大势 悬于上空的气运龙蛇发出凄厉嘶鸣,狠毒的蛇眼中满是愤怒和不解。 对面的那条大胖鲤鱼是如何做到那般灵活迅疾,而且能直接掠夺它气运,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不过浑身土黄条纹的九尺大蛇,并没有因此畏惧,在它看来对方就是一条鱼,再大又能如何。 这是龙象属性显形的不同,异种龙象不提,但正统龙象中,蛇蟒天然就是杀伐开拓的代表,而鱼类龙象只配守成。 因此龙蛇昂首不断吐舌,作出挑衅约战的动作,浑身蛇鳞宛若刀片林立,嵴背绷紧跃跃欲试。 大意就是,刚才是你突袭,我们正经打一场。 不料气运龙鲤头也不回,随着周柏一声撤,瞬间急退,它甚至悠闲地打了个饱嗝,刚才掠夺的气运吃得很撑。 如此嘲弄,龙蛇哪里能忍,蛇尾奋力卷动郡城气运,要强行压制“逃窜”的龙鲤,为现实战场贡献力量, 龙蛇之间的交锋是怎样,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可孙玉成及城楼上的一众节度府高层,却也是气得不轻。 卡在三面大军联合围剿的前夕,突然从口袋钻出,这就说明周柏早有预料。 种种布置,在对方眼中或许都是愚不可及,装作被牵扯留下对骂,不过更大的嘲讽。 龙蛇被割走一口气运的反馈,就是孙玉成陡然头晕刹那,他感到冥冥中失去了什么,因此想更多的补充回来。 “传令,让我那一百亲骑追上去,随时通报伏魔军的行踪,娄晋鹏领五千最精锐的衙军给我衔尾追击。”孙玉成压抑着怒火,迅速下达军令。 “末将领亲骑去追。”马上就有一亲将领命道。 很快,城楼上的令旗按照军令打出旗号,各部随之而动。 “可惜,郡中的银蛟骑在域外入侵后就被抽掉回州中,不然五百骑决不至于如此嚣张。”又有一将望着远处激荡起的尘土,非常不甘的说道。 骑兵属于重要战略兵种,一般地方和势力很难承担其后勤消耗,精养一个骑兵的代价甚至可以用来培养五六个步卒。 是以周柏提前布局屯田,掌握日进斗金的草原商路,到目前仍旧只组成了五百骑。 偌大的定州,除开州城会成建制蓄养,其余地方想要看到大规模骑兵,也就是苍北郡边境。 曾经面临金国威胁,苍北郡前线常年有超过三万精骑,再加上步军数万,导致后勤供养的压力十分巨大。 在如今境内各种动荡的情况下,多数北地边境无力看顾,大量边军被调往内州平叛。 而且金国一分为二,苍北郡边境的威胁更是大减,哪怕有部分地盘仍在南金国的手中,朝廷仍然抽走精锐边军。 “银蛟骑?不,关键是焦图那的五百骑,这是北安仅剩的骑兵种子。” “此次我就是要挟斩杀周柏之威,逼降焦图,加上俘获伏魔军的甲骑,节度府就能掌握一支机动兵力威慑七县,不用损耗太多也能拿下所有辖地。”孙玉成眼神突然变得深邃,似乎什么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身侧几个心腹顿时愕然,大帅的胃口是不是太大,那五千衙军居然是奔着焦图去。 五百玄甲骑兵还有周柏,只是附带目标?如何就能保证堂堂伏魔将军会死在这里。 突然,上空掠过三道流光,还有城门处冲出十数道袍修士,他们恍然明悟。 这是要趁着伏魔军主力不在,以超凡手段速战速决。 府中新设供奉团的威能,如何不知,原来的郡道士团在他们面前都折戟沉沙,战力极其强悍。 “公子,无定门这些人无利不起早,只愿为供奉,不愿为听命行事的道官,以后或有不小的隐患。”这时,完成说服任务的卜元子,悄无声息来到孙玉成身后。 孙玉成闻此,面色顿时阴沉,朝着远处三道流光致礼的手也垂了下来。 是啊,别人都是组建的道士团,人人皆为道官,是处于听命行事的下属位置。 而他这节度府却是组建的供奉团,都是无定门的长老弟子,人人皆为供奉,多是当成合作平等的位置。 作为潜龙人主,如何能忍。 “府库及内库的灵石先生尽管用,重金招揽听话的散修,道种培养也要提上日程。” “不过只要摧毁伏魔将军府,据有苍山灵脉,何愁没有修士来投靠。”看着最后一批追击的衙军消失在视野中,孙玉成喃喃低语道。 灵潮潮汐带来的变化越来越明显,很多地方的大山大河,都有转化为灵地的趋势。 作为北安第一大山的苍山,自然在孙玉成视野范围内,那上面发生的种种变化可是瞒不住。 其实就算周柏不是潜龙,据有苍山这等灵地,也迟早要被他打上门。 …… 察觉到龙鲤再度变大的身形,周柏微微一笑,他这种“后天”潜龙,就是要一点点消磨“先天”潜龙的气运。 而接下来,更是要在孙玉成崛起的势头上,重重砍上一刀,否则他难以安心去应对苍北郡愈发糟糕的局势。 郡东,一处无比广袤的平原地带,本是最佳开荒地,适宜人族定居。 但这里土地贫瘠,表面多有白色的松盐土,种植的粮食作物会被腐蚀枯死,无法存活。 此等盐地,无法利用,所以郡东平原少有人烟,又因远远看去似是常年覆雪,被称为“白沙洲”。 周柏领着五百骑一路分兵,直到身边只跟着五十骑,进入白沙洲时,方才被追上来的三名无定修士给“截停。” 三人各自驾着一片放大的叶形法器,悬于半空居高临下,衣袂飘飘,超然脱俗的仙修气质展露无遗。 为首一白须老道感叹道:“伏魔将军不愧是辅助明辉真人,剿灭阳原战舰的兵法大家,分兵诱敌之策用得炉火纯青。” “看来将军这是有几分把握,可以单独对上我们任何一位,但你却不知,我们无定门从不做冒险之事。” “哪怕多消耗几分法力,我等也要保证三人同行,不会给你各个击破的机会。” 话音一落,他们三人同时打出很直接的法力轰击,凝出三只巨掌拍向队形紧促的骑兵。 巨掌术,一种常规道法,是道官及一些参与红尘纷争的修士,最喜欢用的法术。 或许对同阶无法造成太大威胁,可威凌凡人以作清场不要太好用。 在金国和大旭的冲突中,少有修士、萨满插手,就是因为在以前发生过几次,一击巨掌覆灭成百上千凡人军卒的悲剧。 即使这些出手修士,因为硬抗军气镇压反噬,导致跌境乃至身死,但超凡影响却是彻底展露。 视凡人如蝼蚁,在人道势力强盛时,没几个修士敢这般做。 第一次攻击居然不是针对周柏,而是要拍死他的凡人护卫,这就是要确保万无一失。 如他们推断,周柏是一位二境,难以一击毙命,那还不如先剪其羽翼。 五十骑形成的军气微不足道,但若分散以强弩袭扰,也会分下他们的心神。 “师兄英明,我等法力消耗颇多,能先解决就先解决,至于这杀孽,自由潜龙承担。” “若有五百骑,可能还真要废些力气,可惜。”法力巨掌轰出去,站在白须老道身后的两个中年修士就传音道。 白须老道没有多语,而是提醒道:“卜元子那贼道说这伏魔将军,可能是潜龙,所以最后一定要交由我来作致命一击。” “斩杀一位潜龙,人道大运的反噬难以想象,你们寿元比我充足太多,更适合接替真人之位。” “师兄!” 传音入密的交流只在几个呼吸间,紧接着巨掌产生的效果,却让他们无法再聊下去。 三道法力巨掌,从不同角度将周柏在内的五十骑都覆盖,这样就算周柏能破一道且护住自己,另外两道也一定能击中。 然而现实情况却是,巨掌无声无息的消失,下方具体有动作的,有一个领头骑将持枪摇指,一个看似普通骑士凝出一顶幽蓝的水法屏障,还有周柏伸手虚握。 “还有一个二境!” “凡人骑将,身上似有特殊命力,可以裹挟军气,天生勐将。可区区五十骑,怎么也不至于挡住我等的巨掌术。” 听完师弟们的分析,白须老道却是声音有些不敢置信道:“控物术的痕迹?!” 白须老道是二境圆满,无定门大长老,他的话自然能让后面两个师弟信服。 “那您的意思是还有三境?” “一个三境一个二境,平苍何来这么多真修?” “我们无定门居于北安这么多年,哪有二境是我等不知的,就算卜元子贼道也……”两个中年道士声音颤抖地说道。 勐然间,三人齐齐下坠,叶状法器再也无法承载他们,似乎遭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压迫拉扯。 “砰!” “你们快走!” 他们径直砸落在白沙荒原上,紧接着又有两道遁光冲天而起,一道血色遁光对着骑兵军阵冲来。 很直观的情形,师兄爆种殿后,两位师弟悲愤出逃。 血色遁光裹挟起无尽白沙,掀起一场人为的沙尘暴,风沙铺天盖地,每一粒沙子都带着强大的破坏力。 “听说周伏魔常居于军营,与军卒同吃同住,想必是个爱兵之人。” “不知现在是选择去截杀我那两位师弟,还是选择保全他们!”白须老道狰狞地怒吼道。 他皮肤崩裂,血染全身,法力气息狂暴至极,这沙尘暴蕴含的威能波动居然隐隐超出二境极限。 三境道法,如果波及到骑兵,那必然是尸骨无存。 一粒粒沙尘溅落在幽蓝的水法屏障上,激起道道涟漪,于月筠脸色丝毫不变,也不干扰周柏如何选择,只是加大防御道法的法力输出。 五十名骑兵虽然都是精锐,但在这种天威面前自是产生深深的无力感,很多人连缰绳都有些握不住。 只有高虎,仍旧一骑当先,银枪不屈桀骜地挡在最前面。 周柏对他这辅星武将颇为满意,缓缓抬手引动附近灵气,轻声道:“宗门修士有点意思,月筠,你们碧涛宗的长老也这般果决?” “少见,柏哥不可放虎归山。”于月筠神情郑重,缓缓摇头。 仿佛是听到于月筠的话语,狂暴沙尘的威能更上一层,将幽蓝水幕击打地摇摇欲坠,随时都要破开。 这时一层更大的光幕从周柏的脚下升起,然后覆盖在幽蓝水幕之外,远远看去,就是一座巨大金钟顶着沙尘暴的袭击,里面的人安然无恙。 叮叮冬冬,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不停。 在狂暴砂砾击打后,一缕缕土黄色的光芒出现,并在光幕表面流转,使得金钟岿然不动。 赫然是周柏的小神通,混元金钟,适用任何场景。 拼尽全力的道法,不能对周柏他们造成威胁,这本是令人气馁之事,可白须老道却面露放松的笑意。 “冢中枯骨,换来一个希望,值了。” “老祖是三境后期,应该能胜,只要扶龙成功,宗门必能继续传承。” “将军果然爱兵如子,哈哈哈……”他立于沙暴正中,放肆大笑,哪怕因为法力极速消耗而产生的经脉剧痛,也没有压住笑声。 周柏忍不住摇摇头道:“道长不会以为我只能防守吧?” 白须老道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天地已是一片阴暗,头顶乌云密布。 “雷劫?” “雷法,上品雷法,你如何能同时施展两门顶级道法?!” 没人回答白须老道不可置信的歇斯底里,雷霆威压已然覆盖方圆十数里。 轰隆! 周柏面容沉肃,掐着引雷诀朝着某处一指,炽白电光瞬间闪过,远方半空的两个黑点顿时僵硬,无声坠落。 “不!” 噗,白须老道一口老血喷出,法力逆流,经脉爆裂。 然周柏依旧对着他一指,天空被闪电照亮,一道无比霸道的粗壮雷蛇,直直轰入沙尘暴,将正中心的白须老道轰成粉碎。 片刻后,一阵萧瑟寒风拂过,天地清明。 什么雷霆灭世,白沙风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此时再去观北安郡城之气,可以明显看到聚集的气运云海稀薄了不少,那条九尺黄蛇也是萎靡不振,藏于云海中无力动弹。 孙玉成的潜龙大运刚要起势,就被周柏强硬打断。 第一百七十二章 白沙据点,郡北一统 潜龙得扶龙宗派相助,自然是气运大涨,然而当潜龙真借助扶龙之力,没能成功起势后,也会遭受相应的牵连。 坐镇郡城的孙玉成,此时已经在城头和节度府往返数次。 按理说五千步骑外加三位二境道士领衔的阵容,无论如何也不该出意外,可他总觉得心中躁动不安。 没办法,如果这等机会他都不能抓住,北安郡七县包括其它外郡势力,又该如何看待他这节度大帅。 据有郡城,拥兵三万,也只是个花架子,实则一戳就破。 “东边还没消息传回?哨探呢?”眼见着天色愈暗,孙玉成强压心中焦急,不动声色地责问道。 身旁亲将孙泰是孙府家生子出身,他可太清楚自家少爷的脾性,闻此语额头顿时冒出冷汗。 孙泰小心组织语言,回禀道:“帅爷,已经派了五批哨探出去,现在都还没回。属下估计是一路追杀太远,毕竟那位是伏魔将军,难免垂死挣扎一番。” 听到“帅爷”的称呼,孙玉成心中就已舒坦不少,后面孙泰的解释更是他现在想听的,所以脸上倒是挤出一丝笑意。 孙玉成回头,玩味地问道:“孙泰啊,你觉得是跟着老爷有出息,还是跟着少爷我呢?” 孙泰心中凛然,当即单膝下跪,俯首表忠:“帅爷就是属下唯一的老爷,孙家上下亦是如此。” “起来吧,都像你一样就好了。”孙玉成将孙泰扶起,冷笑几声没有再多语。 他不明白为何直到现在,他父亲也不愿把孙家的所有权力全部移交,家族的兴旺还能靠谁? 不过也没关系,只待今日杀了周柏,然后再统一整个北安,根基便是大定。 孙家家主之位,哪怕想不让他当都难。 就在孙玉成稍稍舒缓心情,准备继续派人去查探情况时,冥冥中那股不安猛然放大。 仿佛有一条和他命运相连的大蛇,在耳边发出丝丝哀鸣,这是警告! “快,快去叫卜供奉!”孙玉成捂住心口涌现的压抑,让手下唤卜元子过来。 他知晓自己的潜龙身份,明白这是气运出现了问题,就想让卜元子解惑。 然而孙玉成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必然是强杀伏魔将军周柏的大事不顺。 一个满面风尘,惊恐不已的探马飞速来报:“报,孙猛将军率领的一百骑被伏魔军击溃!” 孙玉成此时还端着架子,强忍惊怒道:“孙猛人在哪,他手下的人呢,叫来说清情况。” “回大帅,无一生还,尸体全留在白沙洲。” “报,娄将军回报丢失敌人行踪,在没有骑兵遮蔽的情况下,请求撤军。” “大帅,卜供奉来了。” 卜元子其实也不是被人叫来,而是自己收到无定门的消息,赶来向孙玉成汇报情况。 “先生?”孙玉成面露一丝希冀,想卜元子带来一点好消息。 卜元子屏退左右,这才面色沉重,长长一揖道:“公子,无定门山门传来道讯,三位二境长老,十三位一境弟子的魂牌,在刚才全部破碎。” “事败了?” “我借由您和他们气运牵扯,推算过,围杀确实是失败了,而且一败涂地。” 得到确切回答,孙玉成脑海开始浮现一系列后果,五千大军和一众修士围杀周柏失败的后果。 倒不是天庭会降罪,也不是朝廷或者州衙会问责擅动刀兵,而是尚未臣服的七县反应,是这座郡城内,刚刚强压下去的一些家族的反应。 就算不管气运这种玄虚的道理,他也明白,起势之时遭此痛击,影响太过巨大。 卜元子双手掐诀变换不停,似是在推衍什么,好一会儿后,他才眉头紧锁道:“公子大势被断,根基不稳,接下来须得暂停扩张,先稳守郡城及附近百里之地吧。” “无定门还会助我,或者说还有力量助我吗?”孙玉成握住腰间节度仪剑的手一松一合,显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不过他还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没有足够的超凡力量傍身,以今天的情况来看,还不如早早上门乞降,有什么好争的。 方今大世之争龙,人道攻伐固然是主要战场,但最起码要能保证己方的超凡力量,能遏制住对面超凡破坏大局。 “我若估算没错,死在周柏手上的修士,已经是无定门的中坚力量。他们下不了您这艘船,所以无定门的那位真人一定会出山,您的安危大可无忧。”卜元子信誓旦旦道。 他对于扶龙宗派的做法,摸得很明白,上了船还想下可没那么容易。 凭君休说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就是扶龙术士和扶龙宗派。 很快,就在两人说话间,留守节度府传讯阵盘处的修士就急忙来报。 无定真人主动传话,无定门将举派扶持,并且他本人也会在三日内赶到北安郡城坐镇。 孙玉成得此消息,明显放松不少:“固本培元是正道,我有名义,一切都还可以慢慢来。” “借此机会,我也能看看,这城内到底有多少牛鬼蛇神,族里又该作何反应。” 卜元子在一旁只是默默点头,心中的忧虑却是半分未减。 孙玉成及节度府的体制气运,他可是一直看在眼里,这一波衰减实在太多。 本就是透支龙气而起的大运,现在被强行打断,龙脉一定会有反噬,具体如何变化不得而知。 可被孙家龙脉记住气息的卜元子不敢再去一观,一旦被发现,龙孽之气缠身,轻则被孙玉成排斥,重则道途终结。 只能看人主接下来的手段,如果不能稳固基本盘,那气运的衰颓之势就会滑向无底深渊…… 另一边,白沙洲某处风景优美的盐湖边,蹑景领着十几匹普通蛟马在湖里撒欢,而周柏则是在不远处的青石默默调息。 他感受到丹田法力已经恢复大半,便吐出浊气结束打坐状态,睁眼一看,身边只剩于月筠默默护法。 “哼,刚学会的小神通就敢用于对敌,差点被你那雷法吸干吧。”见人醒来,于月筠马上松了一口气,嘴里却仍旧喋喋不休。 “五雷天罡法不愧是模仿天劫的雷法,威能无穷,就是消耗有些预料未及。”想起之前大肆施展雷法,相隔十数里轰杀敌人的神仙手段,周柏颇为回味感慨。 不过借此契机,他也摸清了丹田中法力储备,确实浩瀚远超同阶。 就算是五雷天罡法这种搅动天象的小神通,与混元金钟罩也能同时发动,并且支撑很久。 “伱能察觉我的情况,看来灵魂功法修炼的不错。”周柏说着说着,一把抓住于月筠的手腕,将她现在修为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二境中期加清明境初期?” “嗯,你教给我的神魂大衍法好像挺契合我的。”本来被周柏抓着手,于月筠就有些脸红害羞,现在那抹红润更是到了耳根。 周柏稍显错愕,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前世于月筠是没有灵魂功法修炼,是以没展示什么特别。 现在教给她神魂大衍法,展露出灵魂修炼一途的天资,也不用太过惊讶。 “想不到我的道士团团长,还是个天骄,灵魂境界确实是越高越好,这样你在后面的境界突破,也会少些瓶颈。”周柏捏捏于月筠的小手以示赞赏,没挑破她想要给他惊喜的那颗心。 “这是无定门那些一境弟子的储物袋,我一定能跟上你的……”于月筠非常小声道。 “你管着就行,法器灵药都可以让道士团的道官用贡献点换,多余的充实府库,将军府的这些底蕴还是不够。” 接着两人就在这盐湖边,一边交流着修炼和体制建设上的一些问题,一边等待高虎领着骑兵归来。 半晌后,阵阵马蹄声响彻盐湖,经过一场被“追杀”的战役,战马数量不减反增。 “主公,这是伪节度府亲将孙猛的首级,破南城那晚,就是这厮先登。”高虎翻身下马,乐呵呵地跑到周柏身前邀功。 周柏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孙猛头颅,轻描淡写道:“行了,五百骑伏击一百骑,不算什么,不过念在你伤亡甚少,全体记功一级。” 高虎舔了舔干渴的嘴皮,尬笑道:“我们商量过了,就是功可以不要,但您看这十几匹蛟马是不是可以赏给军中儿郎。” 骑兵群中,一群低级军官的目光最为火热,他们时而看看盐湖边的十三匹蛟马,时而看看两人说话的表情。 高虎之所以如此作派,就是因为这十三匹蛟马都是来自无定门的一境弟子,能缴获纯粹是周柏和于月筠的功劳。 周柏笑了笑道:“拿着孙猛的头,我们去白沙洲里面逛逛,至于蛟马我自会安排。” “给你透个底,朝廷有蛟马骑军,州里有银蛟骑,那我们也得有玄甲骑兵。” 随后一声口哨,蹑景从盐湖中踏水奔来,十分顺从停在周柏身前。 马背上坐着一男一女,一骑当先,看其方向,就是白沙洲的更深处。 那里有什么,有一座商业集镇,白沙镇,处于定东定西的商道上。 宁江源头起于瑞南郡,也就是北安郡和定西是没有大江阻隔的,真正算是阻隔的也就是白沙洲。 白沙洲以东是定东北安郡,以西则是定西边城郡。 在之前因为白沙洲太难跨越,沿途没有补给,因此白沙镇也没有多少生意,大多数商贩都是借由宁江通商。 可随着最近局势越发混乱,哪怕宁江中也有水贼出没,有不少“吃苦耐劳”的商贩,倒也真愿意花时间横跨白沙洲。 当然,如果不是白沙镇有了几分生机,焦图也不会带部下避入此地。 三天后,周柏兵临白沙镇。 简陋的土墙,破败的土屋,四处可以见的白色沙尘,无一不在告诉外人,这里不适合生存。 正是如此,当孙猛的头颅丢入土墙后,焦图直接领兵出降。 这才多久,两千兵只剩一千五百多人,五百匹马也只剩四百匹。 “将军为我等出了一口气,那再抵抗岂不是不识好歹,躲在这里,兄弟们不是饿死也得渴死。” 焦图原话便是如此,其实他早有心理准备,无论是孙玉成亦或是其它势力寻来,大概都会投降。 原来整个白沙镇,只有一口淡水井,每天流出的淡水也只够数百人饮用。 至于粮食,之前还能从行商那“借”点,现在名声传出,就没人路过了。 那一点点割据的小心思,仅仅遇到最基础的吃喝,就被无情磨灭。 随后周柏留了多半干粮和一百骑在此,并任命骑兵都头褚凯安为白沙镇镇守,各类补给都会由将军府定时送来。 白沙镇作为白沙洲中唯一一个据点,无论是扶持通商,亦或是防备定西的动向,配上一点人力物力,周柏觉得不算浪费。 还有如今灵气潮汐一波接着一波,现在的恶地,未来未必不能成养民的善地。 焦图是原郡兵卫将,统兵两千五,加上本命红黄,是周柏急缺的高级军官,自然不能留在此处。 至于其人心思或有不定,周柏认为不是问题,凭借他和将军府现在的器量,压得住。 十一月十五日,周柏率领整合后的两千兵,大摇大摆出现在郡南,并且依次造访同县、安都县、富盛县、宁丘县等四县。 四县士绅百姓,包括县令官吏都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难不成再如之前对待郡尉那样,将其拒之城外? 可孙玉成截杀的结果,早就已经传开,现在五百人变成两千人,更是显示周柏的勇略。 这等人物,极有可能问鼎北安,可他们真的还没把握投靠哪方。 就在他们纠结时,周柏却没有攻城,甚至没有发生过多交流。 仅仅只是在城外耀武扬威,然后得到一些补给便潇洒离去。 不过,在周柏带着人刚出郡南地界,郡南四县就有各路信使追上他,言语中明里暗里都表达了依附投靠之意。 限于现在将军府的地盘,被节度府隔绝,不好立刻起兵响应。 周柏对此早有预料,每路信使都好言安抚,让他们背后的人不用着急。 郡南四县不急,可郡北最后剩下的垣民县,却是不能再放在一边。 孙玉成无力扩张,两千大军携耀武之威归来,平苍也有调兵迹象。 垣民县县令陶向文根本没有选择,既然无法独立,那就只能率众迎王师入城。 至此,郡北三县连为一体,超过五十万军民归于周柏统治。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淡红体制,山神正位 垣民县收复,周柏仿照旧例,设置伏魔将军府垣民县署,县署地点为县衙,至于原县衙班底自然另设地点“办公”。 对于县署的官吏,除开从将军府调任少部分核心补充,另外包括县令在内的多数官职,选择从本地招募。 周柏只在垣民县署呆了三天,六房主要属官就已补充完毕,除吏房户房主事由平苍调任,其余四房皆由原县衙官吏充任。 垣民临时县衙的办公处,留下了不知道多少县官县吏的官印,半印,正印应有尽有。 挂印离去,即可接受县署官职。 这些官印中,也有陶向文的大旭县令之印,很多人都认为这位同进士,会如郡守印慕一般前往京城述职,以求朝廷的其它任命。 然而堂堂大旭七品县令,三甲同进士,居然真就前往垣民县署寻求任职。 这种事在很多实力强劲的军阀治下,不算稀奇,比如一些声势显赫的大郡节度,不少士绅乃至同进士都选择了投靠任官。 但陶向文投靠根基尚且不算深厚的伏魔将军,就是“赌”性过大,要知道正经的北安节度都还没有一个县令归顺。 千金买马骨,就算暂不升官,让他担任原职,垣民县令(检校)的魄力,周柏还是有的。 对于陶向文,周柏期待不小,如果他愿意跟上将军府的治政思路,真心臣服,那中枢宰臣必有一席。 不过县丞和主簿,则是由吴明志和潘如两人担任。 他们都是举人,原是将军府秘书阁的从九品秘书,此次出任地方正好合适。 十一月二十日,在赶来的一营伏魔军正式接手垣民县防务后,周柏回到平苍。 如今是半郡在手,苍山为凭,数百里之地的生灵赖其庇护,三县五十余万军民尽皆称臣。 聚集在政治中心,平苍伏魔将军府上空的气运越发浓郁,数不尽的白气中间酝酿着一缕缕红气。 伏魔将军府设置官署、选拔士子为官、建二十四乡治,真正将体制的控制力延伸到基层。 然后建立三个月以来,历经天象异变、驱鬼剿匪、歼灭域外妖魔,再到前不久的秋收“大丰”,可以说平苍县的民心已经安定。 再去一观,伏魔将军府上空的体制法网已经成形,整个法网核心九成为淡红色。 剩下一成纯白,若是等今冬平平安安熬过去,也就自然染红。 不过周柏不能等了,有没有稳定的体制法网,对于接下来应对鬼物袭扰至关重要。 寒冬,则群鬼出。 眼看着天地苍茫,祥兴四十七年的第一场冬雪不期而至,各地鬼潮闹得愈发激烈。 十一月二十五日,经过周柏亲自校核的伏魔将军府临时法典,正式于三县之地公布。 此临时法典,以刑法为主,兼有诉讼、民事、行政等方面的内容,基本上仿照大旭及前几朝的法律编撰。 不过其中加了不少他自己的东西,比如提高工匠、农户的社会地位,废除贱籍制度,英烈军属待遇以律法规定落实,对举报谍探的行为重赏等等。 临时法典肯定是有很多不完善,乃至不合理的地方,但它正式出台,却是一个体制的重要核心,是约束官民的重要准绳。 在气运上来说,官方律法更能补上气运法网的最后一环。 至此以后,拿下任何一处新地盘,都能更快更稳固的将其纳入统治。 而且最关键的是,临时法典一出,内外都算是正式知晓周柏的态度。 这么早就有自己律法的势力,能是普通的军阀,那必然是有志于问鼎天下。 朝廷反应最快,定州总督雷浩渺下文斥责这是乱政,哪怕府内自用也不行,督促伏魔将军府撤销此法。 定州巡察御史彭礼更是直接启程,要当面问罪,然青墟将舰给予州衙的莫大压力,还有各郡乱兵贼匪当道,让彭礼未出定州郡就被迫回返。 在未称王建制的情况下,周柏笃定雷浩渺不敢逼反他,于是安心推动临时法典在内部落实。 十一月底,体制法网核心那最后一成白色,因为独立律法制度的公布,也最终转化为淡红。 体制法网淡红,代表民心归附,官府威信确立,是一个基本稳固统治的主政体制。 牵一发而动全身,三县法网联结交通,法度之力流转聚集,形成完整的法网格局。 平苍县县城为深红,法度之力最强,其余二十四乡治为淡红,法度之力足以驱逐抵御一般的妖鬼。 而阳原、垣民两县拿下时日较短,现在只是凭借中枢及律法的力量,强行在县城布下淡红法网。 不过这样也就够了,起码伏魔将军府的统治核心区,不会担心有鬼群破城,发生不忍言之事。 十二月一日,冬雪皑皑,浩莽起伏的苍山被染成一片雪白。 不过正是在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下,山腰处却迎来一场盛会,伏魔将军周柏出席苍山山神庙的开光仪式。 朴实无华的青砖庙宇,没有围墙,只有林木葱郁,翠竹环绕,在一边冰雪中显得异常惹眼,生机十足。 苍山一直都有百姓拜祭,希望山中之神能护佑他们,只是久为鬼物窃据地脉灵眼,导致真神未出。 不是天生的苍山山神,也没有天庭、人道王朝的敕封,僭越成山神,那就是标准的野神。 不过小青山山神,强行将自身炼化于苍山,掌握各处灵眼地脉,山、神合二为一,也算是得了一半的先天神位。 这次周柏前来参加开光,就是为了让苍山山神在三县之地,成为“正神”,起码能光明正大获取香火。 至于说以将军府名义敕封,他还敕封不起。 一郡之地封一个气运真人都要谨慎,更别说三县半郡之地,封一个最低七品的苍山山神。 如果说灵气未增涨前,苍山的位格一个七品神位已经足够,那如今孕育一条最少中上品的灵脉后,苍山的位格已经由七品横跨到五品以上。 七品红敕,只是能封的最低神位,什么八品九品山神,无法掌握苍山的三成地气。 看见山神庙时,周柏有些恍惚,简直和他最初降临大真世界时,所见的小青山山神庙一模一样。 神庙前,人潮拥挤,有已经转移到山上定居的周族人、红泥乡人,也有苍山附近十里八乡赶来的“信徒”。 很多人心里都是想着,既然伏魔将军本人都前往拜祭,那这山神定然有几分神异,求一求未尝不可保家人平安。 不过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苍山山神庙的开光仪式相当热闹,香火一定是够的。 神庙正殿大门敞开,大殿正中是一座高台,一尊鎏着金漆的山神神像端坐于石雕座椅上,一身比照阳世刻制的官服平添了几分威严。 周柏及一众将军府文武站前神庙广场的最前面,然后是县豪乡族的族长、主事,士绅百姓夹杂挤满了广场及周围的空地,最远的队伍一直延绵到山脚。 上行下效,周柏重视,下面的官员及百姓也会跟着重视。 天人都敬的神,他们能不来吗? 只能说,即使周柏拿不出一纸正式敕封,但该做的都做到位了。 “吉时已到!” 随着清晨的朝阳升起,一缕阳光照射在神像之上,庙祝立刻高声呼喊道。 咚咚~ 钟磬之音袅袅回荡,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万籁俱寂。 “山神请正位!” “拜!” “再拜!再拜!” 三拜之后,周柏看了一眼神庙之下,盘坐于山根处的山神,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香鼎之前。 头香由他亲自点燃,也由他亲自祭拜。 伴随着头香的香气飘入大殿,庙祝和一应执事开始招呼后面的香客。 文武官员、各族代表、士绅百姓,一个个神色严肃,如同朝圣般恭敬上香,上完的就从侧面退出,后面再跟进一人。 如此往复,当香鼎中线香越来越多,山神庙已经开始烟雾缭绕,氤氲的香火之气穿过殿顶,深入山中。 最后阳光混合着香气,似乎在神庙上空聚成烟云,一尊山神像居然在香气烟云中隐隐现形。 “山神显圣了!” 不知是谁一声惊呼,周柏福至心灵看向山根处,裹挟在香火中的山神感激地朝他拱手致敬。 祂周身萦绕着微微神光,然后一步一步从山根向上踏去,似乎脚下有着一层层无形的登神长阶。 上香的人越来越多,上空烟云显化的神像也越来越明显,一个又一个香客跪倒在地。 最后山神终于走完长阶,再是一步踏出,祂走出了山体,完美融入殿中神像,安然接受众多信徒的拜祭。 嗡~ 山神像猛然一震,一层淡淡的神光透出鎏金,那双石眼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睁开一刹,冷漠无情而又包容众生。 这一下是白日显圣,也是正神的代表,很多有些家族传承的士绅,明显松了口气。 伏魔将军不是带着他们拜邪神,这山神庙也不是淫祠。 于是现场高呼显圣,拜祭的动静越来越大,一阵微风拂过,此地寒气尽去,凡是上过香的信徒,顿感身处暖春。 “吾今日正位,苍山山神!” 浩荡威严之声,在苍山所有生灵的心中回荡,他们全都明白了一件事,苍山至此有主。 神迹! 不止于此,殿中那尊神像居然动了,他们正在拜祭的山神,居然朝着一处低下了头颅。 是谁? 是谁可以让山神俯首,很多信徒面露悲愤,不约而同寻找目标。 不知何时,有一个人已经走到大殿中,他立于高大的金身神像之下,却一点也不觉得矮小。 一尊神灵,向拜祭他的凡人低头? 不过,如果是伏魔将军周柏,在场的信徒们又都释然了。 “尊神此为何意?”周柏背负双手,和已经正位的山神进行神念沟通。 香火缭绕,一方虚位面,神域渐渐在神庙周围成形,山神却是忙着和周柏说话。 “今日正位成就,虽只是七品神位的一个虚格,但只要维持足够的香火,迟早也能真正成为七品红敕。” “至于我的低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山神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周柏沉默许久,这才缓缓道:“臣服?” 山神一边摆弄着祂的神域,感受着苍山脉动,一边则是果断回道:“不错,你助我太多,无以为报,只能为臣。” “苍山是你的根基,我一体掌控这里,伱真能放心吗?” “当然,如果你只想为一代人君,建立的只是凡间王朝,那此次低头,你就当没看见。” 山神的这句话本应石破天惊,不料周柏却似是没有多少惊讶,接着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检视内心,好像把苍山交出去,他真的不放心。 有时,不说话就代表默认。 神域中,金碧辉煌,殿堂众多,苍梧走下神座,向着周柏再次俯首。 “如此,以前种种尽皆抛去,以后我就叫苍梧,奉您为主。” “臣苍山山神苍梧,见过君上。” 看似普通的臣服之语,其实是一种神灵誓言,一股无形的气运因果联结在一人一神之间。 周柏心情复杂,许诺道:“待我统一苍山南北,再为你加封,苍山神位是有足够成长空间的。” “小五行颠倒大阵的第三权限就交给你,守好苍山,争取挡住苍北郡的鬼群。” “你……唉。” 说着说着,周柏见苍梧只知一昧点头领命,再也没有以前如朋友相处的氛围,不由地叹息一声,离庙而去。 无论是作为凡人朋友的祁华、周瑞,还是作为神灵的苍梧、晁曲,随着他地位实力的增长,关系也是一变再变。 朋友?对于他这种人以及将要去做的事业来说,或许真是一种奢侈。 回到洞府,周柏有些沉闷,一把抱住于月筠不放开。 她似乎也察觉到什么,虽是害羞,却也没有任何挣扎,只是默默依偎。 “月筠,答应我,你可不要变成臣子。” “那是自然,做臣子多没意思……” 十二月五日,解开郁结的周柏冒雪整兵,准备通过苦口隘,前往苍北郡。 有鬼雄聚众称王,苍北郡城隍晁曲的求援是一波接一波,那边可能真已成为鬼蜮。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阴世映照,灵潮高峰 苍北郡,是大旭北境一个毫不起眼的边郡,只是由于和金国的军事冲突,导致这一地名会偶尔出现在邸报之上。 这也是内州士子对苍北郡最大的了解,嗯,仅限于地名。 不过在定州其它各郡,特别是对于仅有一山之隔的北安郡人来说,苍北郡的信息不说家喻户晓,大部分士绅精英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一郡五县,土地广袤但开发较少,郡人以农耕与游牧相结合的方式生存。 没有苍山阻隔白毛风,气候要比北安冷上不少,很多人的生活习惯与金人反倒是更为接近。 除开郡城附近拥有二十余万居民,其余五县均为人口刚过十万的下县。 而且在最近这些年的动荡中,人口急剧减少,可能没有一个县还能达到下县标准,这也是朝廷对苍北郡失控的本质原因。 祥兴四十六年,百年难遇的白毛灾横扫草原,雪虐风饕,饿殍千里。 金国大军被逼南下,原本非常坚固的边军防线,轻易攻破。 大雪堵塞道路,朝廷补给受阻,导致边军缺衣少食,没法战斗,这固然是直接原因。 但边军背后的苍北郡,人口不足,后勤能力跟不上,不能自给自足才是根本。 要知道在大旭国力鼎盛时,刚刚开边设立苍北郡,就有迁移超过百万人口,数不尽的良田能够出产足够粮食。 然而最近数十年,遗泽渐渐耗尽,良田退为牧场,人口大大流逝,自然是不能再靠一郡之力,支撑边军存在。 曾经,边军的作用可不是用来防守,而是不停开拓边界地盘,为中央王朝争取生存空间。 临远县,苍北郡最北端的县,游牧与农耕文明的分界点。 往北全为草原,往南则还能看到零散的荒废耕地,冰雪下残留的麦秸,则是说明这里彻底荒废还没过去多久。 天地阴沉,寒冷萧瑟,呼啸而过的白毛风冻寂一切生命。 旷野上,能看到的只有一座孤零零的鬼城,里面鬼物群集,于这浩浩阳世肆虐出没。 说来也怪,明明是阳世,此地却是阴气丛生,宛如鬼蜮。 大雪早已停了许久,天空还是没有一丝阳光能照进来,仿佛被什么神秘力量阻隔。 再向北十数里,一群披甲骑兵簇拥着几位黑袍萨满,远远遥望着那鬼城。 微弱的阳光透过阴云,照射在他们身上,而再向前就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只有阴暗没有一丝阳光。 他们面色不定,有的人愤怒不已,有的人恐惧害怕,还有的人则是充满了庆幸之意…… 萨满们说话时,所有骑兵自动向外散开,他们围成一个圆圈,站在无法听到声音的位置。 这些骑兵装备精良,体魄健壮,行止间果断老练,俨然都是金军精锐。 只是在拥有超凡力量的萨满面前,他们都只能充当护卫肉盾,谨言慎行的小心伺候。 而作为大人物的萨满们中间,自然也是分出了等级,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金国王族掌握了相当强大的萨满力量。 是以在金国内部非常讲究上下尊卑,区分等级也非常简单直接。 纯黑袍的萨满就是一境修士,黑袍袖口、衣领镶着银边则是二境修士,金边则是三境修士。 至于再向上,阳神境,传承悠久的老牌藩国肯定有,只是这等存在不会再束缚于什么袍服衣物。 一个黑袍萨满毕恭毕敬对着中间的银边萨满探询道:“乞颜萨满,可要进去查探情况?失陷在里面的两个千户,可是护着安远侯家的公子,只怕我等要给个交代。” 乞颜眉头紧锁,望着诡异阴森的苍北郡区域,久久不语。 这时另一个黑袍萨满见状,只能低声提醒道:“大人,安远侯是国主心腹,而且听说与一位金边萨满有关系,我们最好是不要得罪。” “不行,现在进去就是送死,鬼王可不会管我们是金人还是大旭人,修士被灵气浸染的血肉,对他就是大补。” “安远侯那我自去说道,又不是嫡长子,再说国主最近亏待我们不少,北边可还……”乞颜的话没说透,但几个手下哪里还不明白。 既然领导愿意担责,他们作为萨满,完全没必要太过担心。 不用进去冒险,萨满们也有了评头论足的兴致。 “多少年了,阳世再度出现鬼王,还是在中央王朝的境内,匪夷所思。” “鬼王啊,聚众称王最差也有三境实力,攻破县城只是等闲。” “苍北郡边军已撤,也不知道郡城还能撑几天。” 临远县毫无生命气息,有的只是鬼物成群,而这并不是孤例,其它四县也已逐渐沦陷。 现如今整个苍山南北已经交通阻绝,这也是周柏不得出面收拾的理由。 一个两国缓冲区,还能弄成一片鬼蜮,让将军府的商道都得另寻出路。 是的,晁曲让祂麾下夜游使带来的求救信息,其中非常直白的形容了苍北郡的情况,鬼蜮。 鬼物横行,而无活人立足之地。 郡城,整个苍北郡最后的希望,三十万活人的容身之所。 如此庞大的生命气息,自然引来了难以想象的鬼物大军,各类恶鬼、厉鬼层出不穷,只觉这里就是阴世真正的鬼城。 白日阳气最盛,也是鬼物最低迷的时候,冲击城池的力度会小很多。 因此郡城往往会交由道士团的一境修士,联合大批军队来防守,大部分二境及坐镇的真人,则是抓紧时间恢复法力,修养精神。 夜晚,才是真正的鬼群攻城,不知疲倦不知停歇的攻击,哪怕是真人也要累得半死。 不过围城鬼物中的上位者,不会在乎普通小鬼的死活,白日照样驱使一些小鬼去送死。 这样可以使道士团主力无法安心休息,郡城法网在白日修补的速度也会大大降低。 无尽鬼潮中,一处毫不起眼的位置,居然有一个活人在重重恶鬼的包围下淡定自若。 而周围的鬼物,虽然都难抑嗜血贪婪之色,却不敢有丝毫妄动,反而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向活人旁边的一个壮硕之鬼。 这壮硕之鬼便是鬼王幽屠,百万鬼军皆对其俯首帖耳,多日以来应对城内真人斩首,轻松写意。 “那啥天魔,这活人皮囊有什么好的,还专门选一个贵爵公子,真不怕我手下那群饿坏的儿郎哪天没忍住。”幽屠似乎对眼前这人有些不满,语气中的嘲弄溢于言表。 “说了多少次,我叫魔勒,是青墟圣界天魔第三序列。”被称呼天魔的活人也不惯着,放出一阵威压吓得群鬼瑟瑟发抖,然后才纠正道。 随后或许是出于与幽屠的合作关系,魔勒还是解释道:“你们阴世之鬼懂什么,我这身体乃是安远侯之子。” “等助你把这郡城一破,将此地暂时固化为阴域,我就可以借助这个身份接近金国高层,甚至获取掌控一国大政的权柄。” “到那时,第二批主力舰队攻入凡间,里应外合,金国归于圣界顺理成章,而我也将立下不世之功……” 幽屠哪有这么多耐心,听魔勒在这吹嘘,连忙打断:“行了,城里的修士暂时不管,耗也能耗死,可那城隍神是怎么回事?” “说了多少次,动用你们的力量除掉祂和祂那些属神,怎么快半个月了,城隍还能下到冥土袭扰。” 听到这个责问,魔勒面色一沉:“郡城隍是金敕神,哪怕如今苍北郡的格局无法支持祂发挥金敕的力量,但祂根据神职来往冥土,我又如何阻挡。” “伱好歹也在冥土混迹多年,不比我这个天魔清楚?” “圣界为让天元界阴世返照阳世,已经将大千阴世的布局力量消耗殆尽,况且,那边着实非一般生灵可以插足。” 幽屠知道魔勒说得有理,可他心中烦闷,压制在体内的磅礴鬼气猛然爆出,一声怒喝响彻四野。 很多鬼将知道鬼王生气,不顾白日众鬼萎靡,驱使着炮灰们发动了一次不小的攻势。 “城内有无数血肉生气,破城不封刀,都给我冲!” “磨灭法网,活人就是待宰羔羊!” 乌压压的鬼潮猛然涌上,吓得城头符箓齐飞,一波波沾染了符水的符箭、火箭也是毫不留情的抛射而出。 鬼群一时损失惨重,无数鬼物在哀嚎中灰飞烟灭,这一死就是没有轮回没有鬼做。 然而这种情况下,幽屠却是咧嘴一笑,心情大好。 以炮灰消耗城中的杀伤手段,他可是乐于见到,一旦等基础符箓都耗完,这城破之日也就不远了。 “谁知道你们错得这么离谱,居然一艘战舰都没能落在苍北,对了,你确定大旭朝廷不会再来援军?”幽屠出了口气,也有心情继续谈话。 “确定,京城兵部和道录司都有我们的人,朝廷如今只想保全精华地区,苍北郡边军都全撤了,你说他们还要不要。” “上次来的一批道士,还是定州总督派来,也仅仅只是接走郡守等重要人物。” “三十万黔首,被默认抛弃,如此野蛮之文明,岂有我圣界不入主之道理?!”魔勒说着说着,又眼神狂热的吹嘘起青墟界来。 幽屠撇了撇嘴,默默在心里吐槽,你们就是好东西?没有你们帮忙,他们这些冥土见不得光的凶鬼,哪能逆反阴阳。 当然他也没敢说出声,因为大部分活人的血肉生气,都是进了自己鬼肚子。 …… 另外一边,周柏率领三千伏魔军,刚过至苦口隘穿过苍山,就下令停止进军。 因为他此时已经从玉令天碟中,看到了关于“鬼蜮”的最新消息,东西南北超过十数个大州,都出现苍北郡类似的情况。 这些鬼蜮出现的地方,都是所属大州的边郡,少有人道神灵管辖,范围包括数县乃至一郡之地。 无论是天元界、青墟界这样的强大世界,亦或是周柏曾经去过的大真世界、鬼蜮世界,都会有阴阳之分。 阴世冥土存在于每一个世界中,而根据天庭的说法,所有世界的阴世都连在一起,是真正的大千阴世。 青墟界正是通过提前在阴世布局,在合适的时机引爆,然后百鬼夜行祸乱人间,配合削弱扰乱凡间更多的元气。 如今天庭已经着手修复本界阴世的规则漏洞,但在修复之前,官方建议是封锁鬼蜮阴地,列为禁区,不可再使生灵进入。 免得让里面的鬼群更为壮大,冲出来祸害更多地方。 另外天爵权限才能知道的是,第一波灵气潮汐的高峰将至,最晚半年后,凡间就将迎来一次灵气喷发。 青墟界可以人人如龙,天元界也可以,包括普通人的生命都可能迎来跃迁。 这是一场大变局,谁没抓住机会,谁就会落后。 周柏心中立刻浮现一个想法,那就是最好在半年内统一北安郡,然后在一个完整郡朝体制运转下,进行全郡布武。 道士团种子大扩张,伏魔军也将跨出成为真伏魔的第一步。 不过这些暂且不提,当下还是去见一见晁曲,看苍北郡他能帮到什么。 带着伏魔军深入苍北郡,如今看来是太过危险,周柏观察到浩如烟海的鬼气,不敢带着如此显眼的血肉大军前行。 “传令,全军沿苍山扎营,以小队为规模,搜救活人及物资。” 当晚,苍山大营中,周柏出窍夜游。 阴世阴地,他这阴神可是如鱼得水,体内阴性物质压过阳性物质,普通鬼物遇到他都会以为是什么大鬼。 一如周柏在鬼蜮世界中的经历,那方小世界阴世刚刚延伸过去,更让他知道如何在阴世中混迹。 没有阳世大军统带,还有英灵大军,正好带着,或许能有奇效。 周柏脚踏苍山大地,让自己处于将军府的地盘范围,然后才凭借着灵魂中的那抹联系呼唤。 “阳世凶鬼横行,速诏英灵相助!” 不出盏茶功夫,一队队急行军赶来的英灵军,马上就出现在周柏身后。 整整齐齐二百四十四位英灵,带甲持刀,默然无声跟随他前往鬼气最浓郁的郡城所在。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真人剑陨,城破在即 周柏保持着与一众英灵同样的速度,大步前进。 一路所过之处,满目疮痍,荒凉破败,道旁白骨累累,生命迹象在这里非常珍稀。 很快,他们的步伐就慢了下来,周柏神识覆盖最大化的搜查下,他发现有些偏僻地带仍然存在着蛇鼠虫蚁,零星会有几个存活躲藏的凡人。 长时间待在这种地方,哪怕饿不死,不被鬼物寻到,身体也会日益虚弱,所以周柏下令立刻去解救他们。 而且当英灵寻到活人,为他们指明伏魔军驻守的生路时,并没闹出什么乌龙,这些英灵看着就很正派。 伏魔将军的名号,在苍北郡同样管用,之前让他们苟活下去的希望,就是那横亘不动的苍山。 “奉伏魔将军之令,为尔等生人引路!”看似僵硬的话语,却成了失陷百姓最期望听到的。 外围的一段路,周柏因为要救人稍微慢了些,可随着越来越深入,本就稀少的生命迹象彻底断绝。 后面急行军,夜色彻底降临前,他们赶到了苍北郡城不足三十里的地方。 再往前不远,就是数之不尽的鬼物大军,黑压压的鬼潮让人望之生畏。 相比于白日鬼物萎靡,攻势比较寻常,夜晚的各类鬼物就算是彻底活了过来。 阳光无法穿透层层叠叠的厚重鬼气,阴冷的月光却是没有半分阻拦,郡城及周边的环境都能清晰可见。 趁着白日消耗掉守军的符箓存储,幽屠派出身边最强大的鬼卒于前方督战,驱赶着一排又一排的炮灰发动自杀式冲锋。 呜呜~ 群鬼狂躁,裹挟着无边鬼气,形成一股股黑潮,撞向看似普通的砖石城墙。 当然,这只是凡人的视野,在阴魂鬼物眼中,他们冲击的就是摇摇欲坠的体制法网。 朝廷毕竟没有从名义上放弃苍北郡,是以郡城仍旧有王朝法度保护,并且还不算太弱,是牢固的红色法网。 只是随着郡守郡丞等高官的撤离,加上这段时间鬼群日夜不息的消磨,如今的红色已经到了一种极淡的程度,比平苍的淡红还要微薄。 到这苍北郡核心地带,阴气含量已经达到显形的地步,一丝丝黑气不断侵蚀着所有阳世之物,似乎想要把这里的色彩全部变成冥土的晦暗灰白。 花草树木,山石土壤,就连刚刚落下的白雪也染上了一丝黑灰之色。 “将军,再过不久,苍北郡恐怕真不能让活人生存了。”被周柏任命为英灵军都头的甘先,伸手接住几片灰雪,非常愤恨地说道。 生前为忠诚战士,死后则为英灵。 也许是受了万民香火,在这种奇异的召唤转化中,他们的性格反而变得更加“正面”。 就比如站在普通阴魂鬼物的角度,肯定喜欢阳地化为阴地,这样能让他们生存更久。 但英灵们不同,他们更愿意站在活人的角度去考虑,因为这是他们宁愿死也要去守护的土地。 甘先的意思周柏也明白,魂体都能触碰到阳世雪花,已经足够说明苍北郡正在滑向深渊。 如果郡城被破,三十万人的血肉生气作为献祭,那以后平苍县就是与“冥土”为邻,鬼物剿之不尽,杀之不绝。 这样不论苍山能不能挡住群鬼侵袭,周柏要投入的防御资源就是一笔天文数字,这样谈何以苍山为基,发展壮大。 周柏看了一眼远处立在鬼潮中的孤岛之城,转头认真地问道:“甘先,你们会怕再死一次吗?” “如果是为将军而死,如果是为这满城百姓而死,那我等又有何惧?!”甘先深吸一口气,然后非常坚定地道。 唰唰,其他英灵也是一脸肃穆,朝着周柏行礼请战。 周柏明白他们的心意,微微颔首没有回答,只是开启神识,一边靠近鬼潮,一边搜寻着某个地方。 很快,无人村落出现,他要找的地方也就到了,村头一座藏匿在大树身侧的小巧土地庙。 “土地,伏魔将军在此,速速出迎!”周柏压着声音,右脚带着法力猛然一踩地面。 顿时,一方显得很是破败的神域出现在土地庙身后,极其黯淡的神光让神域若隐若现,显然居于此地的神灵,很难再维持下去。 “凝!”周柏朝着神域中弹入一道法力,勉强算是让神域不再波动,里面一个小老头这才敢走出神域。 “小神,城东村土地,见过伏魔上仙。” “您终于来了。”这土地神踉踉跄跄拜服在周柏身前,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道。 周柏眉头微皱,这神也混得太惨了,衣衫褴褛,看起来弱不禁风。 原本的纯净神体,居然有丝缕黑气浮于体表,此为鬼气侵入神体。 现在不仅闻不到香火神灵常有的香火味,更是腐臭扑鼻,这就是没有信徒供养的香火神之下场? 土地神见身后一众英灵,对祂横眉冷对,很是不屑的样子,祂也老脸一红。 “唉,老朽无能,没有护住这一村百姓,失职至此,有这下场是应该的。” “不过小老儿之所以苟活至今,想必您知道是为什么。” 不敢和这些正气凛然的英灵计较,土地只能颤颤巍巍与周柏交谈。 “你如今的状态,还能带我们进入城内?焉能不被鬼王发现?”周柏摆了摆手,示意甘先等人先退后,这才对土地质问道。 “这些鬼物中有高人指点,他们以阴鬼之身逆伐神灵,几乎扫清郡城外的各类神庙,小老儿能躲过也是有代价的。”土地神一脸苦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残破神躯。 解释清楚,祂才无奈回答周柏的问题:“局势变化太快,事已至此,带您和诸位英灵进城不可能。 祂顿了顿,又看了一眼空空无人的村落,肯定道:“不过小老儿拼了一条命,也能独自潜进去,和神君见上一面。” “那好,若你能把我的话带给城隍,则三十万百姓有一线生机,我必替伱向天庭请封。不能转封天神,我也自许你一个人道敕封。”周柏翻手掏出一枚玉简,交给土地。 看似命不久矣的土地神,闻言精神振奋。 也不知祂施展了什么秘法,周身神光显现刹那,腐朽鬼气尽去,流露出极淡的香火气息。 然而周柏却敏锐的察觉到,这土地神出现了一丝不可见的死意,与神灵绑定的神域也开始垮塌。 “这……”周柏想要帮忙稳定神域,却被土地制止。 “伏魔不必再费力气,您稍待,遁!” 马上一道神影遁入地下,就连周柏的神识也很难跟上,这就是土地神能被晁曲托付的原因。 土地的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动静,周柏在等待的时候,则是把注意力放在双方的攻防上。 这时已近夜半,阴气浓度臻至顶点,远方一声凄厉的鬼啸震动天地。 今晚的总攻开始了,而自从围城以来,每晚都可能是三十万人的最后一晚。 整个战场的黑潮猛然前移,前面的鬼物撞击在城墙上化作灰烬,后面又接二连三的跟上,一波波攻势毫不停歇。 城头的反击是那般无力,大部分守卫用的还是凡人武器,如最常用的火攻,火箭、火把、一切点燃的东西。 事实证明,炙热的火焰对于炮灰鬼物是有逼退作用的,丢中甚至能造成些许伤害。 更进一步就是沾染了一点黑狗血的箭头、一把把来自城隍庙文武庙中的香灰,还有最管用的符水。 只是无论如何,这些防御手段都是杯水车薪,真正还要看留守城中的道士团。 东城,五个身穿道袍的修士直冒冷汗,城外鬼军的压力给得实在太大,这让他们只能不断加快施法频率。 即使只是最简单的引发符箓,法力消耗极少,但架不住量大。 时不时用灵眼术看一看头顶的淡红法网,那扯开的丝丝裂缝,附着在上面的无边鬼气,就如黑云压顶,一直压在他们的心头。 “领道,今晚的攻势不对劲啊,我们这符箓就只剩这么点,后半夜怎么抗?”一个年轻道人对顶在前面的八品领道,非常惊诧地说道。 这领道非常稳重,掐诀施法打出一片雷链,直接清空城门前方圆数十米,并且一道道电弧还朝着鬼潮深处弹去。 二境修士施展出来的雷法,居然硬生生杀灭了起码上百头小鬼、凶鬼,威势不凡。 见到有道官大展神威,这段城墙上的凡人们士气大涨,愈发卖力投掷一切燃烧的东西,力争将城下化成火海。 “领道神威,还好您是雷修!” 得一丝喘息之机的领道没有丝毫自傲,他回头看向四个修士,叠放在身前的符箓,不由得脸色难堪至极。 “你说的不错,今晚充当炮灰的鬼物中,明显多了不少凶鬼,那些个头高大充当指挥的,我甚至怀疑是鬼王的近卫。” “符箓早前三天前就耗尽存储,这几天用的都是临时绘制,如今即便真人出手,也无法支撑消耗。” “更何况,真人数次斩首失败,受了重伤……”这领道说到真人的近况,声音中也充满沮丧。 其余四个一境修士,见一向稳重的领道都如此悲观,也是心凉大半截。 “那您说还能守吗?”一个女道官面色苍白,不甘心地问道。 “可能明天,又或是今晚。”几人说话的间隙,城墙突兀一震,是鬼潮又冲了过来。 “你们上次不肯跟着一起走,那就留下来为满城百姓,尽最后一份力吧。” 话音未落,领道不顾体内气息尚未平稳,强压阴气干扰,再度施展出一道雷链打出。 依旧杀敌数百,可很明显,这一次的雷法威能小了不少。 在阴气压过灵气占据主流的苍北郡,修士吸收灵气恢复法力很慢,而且寻常道法的威能也会受到局限。 “就看城隍神那边,能不能再帮上忙了,不然今晚……” 轰! 一团数十丈大小的黑气,从鬼潮大军的核心地带猛然爆出,然后直直砸在东城门上。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座郡城,城内不少房屋也随之传出呜咽哭声,很多人都以为城破了。 然而其实也差不多,幽屠经过魔勒提醒,知道镇守真人身受重伤一事,是以暴起挑衅。 “杨真人,本王头颅在此,可敢来取?!” 下一刹,一道人影驾驭着剑光横绝九天,划破无边鬼气,看其方向俨然直指鬼潮正中。 随后自是一番斗法大战,剑光冲霄,鬼王怒吼。 双方你来我往,杀的方圆数里没有一头鬼物敢逗留,而城头的修士们也是揪心观望。 仿佛这一场大战的胜负,决定了所有。 出乎意料的是,剑修傲悬半空,剑光的威能一剑更盛一剑,压得幽屠喘不过气来。 “魔勒,这剑修不要命了,你再不出手,休想本王再与你合作!” 伴随着幽屠的怒喝,一道身影在剑修身后无声出现,随后一掌按出,剑修吐血坠落。 “快跑,这杨明要自爆,妈的,果真是不要命的疯子!”魔勒来不及做更多,再度消失,不知奔至何方。 “砰!” 咻~ 最后一抹璀璨的剑光,在鬼潮最密集之处爆开,化作无数剑影。 一万,五万,十万…… 鬼潮瞬间被清空出一大片空地,超过十万头各级鬼物被剑爆抹灭! 幽屠出现在鬼潮边缘,他身上鬼气黯淡,数个有剑气残留的剑洞无法愈合,气息相比之前衰减不止五成。 “大王,您没事吧?”很快,一大群高大近卫鬼卒寻过来,把他牢牢围住。 “哼,再厉害又能怎样,你守护的东西终将被我摧毁,三十万人的血肉生气,啧啧……” 郡城上下齐齐恸哭,就连掌握超凡力量的道官修士,也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真人已死,这城撑不到明天了。 而此时,浑身神体皲裂的土地神,终于赶了回来。 “伏魔,神君祂让我转告您,此去必然打通苍北郡的冥土门户,请您放心施为。” 周柏看着郡城外已经彻底黯淡的剑光,回过头,对一众英灵闷声到:“杀了,随我出征。” 立刻,数百头被抓回来的鬼物,被当场斩杀,磅礴鬼气弥漫在所有英灵身上。 再去看周柏和他的英灵军,哪还有半分正气,有的只有暴戾阴森。 “鬼雄何冬,挑战鬼王幽屠,此阳世阴地,胜者为王!”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英灵之威,新晋鬼王 剑修真人杨明的殉爆,把幽屠给折腾的不轻,过了许久,才通过庞大的阴气稳定魂体伤势。 他心中其实是有些后悔的,不该听魔勒这种异乡人的怂恿,放弃水磨战术,而是以自身为引诱杨明出战。 幽屠从冥土鬼雄,杀到阳间聚众称王,可不光凭莽夫之力。 现在这魔勒不见踪影,他就敏锐的察觉到,其人想要限制鬼物大军的发展,特别是他这个鬼王。 无非是破城在即,怕他们一手造成的阳世阴地脱离控制,伤及青墟界的利益,终究还是各怀鬼胎,幽屠在心中冷笑想明白前因后果。 一个状态巅峰的鬼王破城,和一个身受重伤状态低迷的鬼王破城,可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现在就算破城,三十万血肉生气,幽屠自己就要占据大半用来恢复实力。 损失如此惨重,竟拿不出相应的战利品,这样不仅无法提升核心手下的实力,更多的鬼物还会和他离心离德。 凡人死后为鬼,因为阴魂之体的部分特性,拥有浮空、穿墙、操控鬼气等等“超凡”之力。 不过大部分普通鬼物也就仅限于此,处于阳世之地,七日过后就会魂飞魄散。 想要继续存活,很多就会踏上歧途,如现在苍北郡的鬼潮所为,吞噬生灵血肉和生气,以求增长鬼气阴力,稳固魂体。 幽屠在冥土待了上百年,于阴气浓郁之地啸聚一方,积累的阴气也才能让他摸到厉鬼的边,勉强能称为鬼雄。 然而即便是他这种最弱的鬼雄,一朝来到阳世,血洗数城。 在吞噬大量血肉生气后,立地就能晋升鬼王,对其他鬼物具备天然威慑,能够号令众鬼。 这不,在幽屠受伤后,鬼潮中很多鬼物的眼神中就流露出异色,颇有蠢蠢欲动之感。 “哼!”幽屠哪里惯着他们,庞大的威压横扫全场,那是印刻在灵魂中的位格压制,所有觊觎的目光顿时烟消云散。 这一战,终究是他打赢了,破城在即。 幽屠心中已经想好,不会遵守和魔勒的约定,统一苍北郡后,须得继续扩张。 就算阴地无法延伸,他也要带着鬼军四处出击,掠夺更多的血肉生气,不管对象是哪方势力。 幽屠推开近卫们的守护,准备回到战场中间,重新组织总攻。 结果不远处,一个面相凶恶,鬼气滔天的大鬼,带着一部鬼卒朝着他这边赶来。 “鬼雄何冬,挑战鬼王幽屠……” 修士所转鬼修和普通鬼物的晋升路线不同,鬼修伟力归于自身,依然是修士,只是最后成就的是鬼仙位格。 而普通鬼物的实力不仅来自于自己,也讲究聚众,收服的鬼物越多,他能操控的鬼气力量就越强。 就像幽屠,抬手间就有鬼物大军为他破敌,并且能聚拢鬼气作为自身力量。 剑修杨明不是不知道幽屠可能是故意引诱,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出城迎战,就是因为幽屠亲自出手攻城,对法网的破坏力实在太大。 鬼雄何冬? 鬼雄,鬼中之豪杰,通常指有实力有军队的上位鬼物。 幽屠脑海中没有任何印象,冥土而来,趁这乱世崛起的新秀?亦或是异乡人安插过来,要分权的棋子? 但无论如何,一个鬼雄胆敢挑战他,就没有理由拒绝。 杀鸡儆猴,岂不痛快。 于是幽屠仰天长啸,命令其余鬼潮继续冲击城池,自己则是大手一挥,率领近两千名魂力充沛,掌握杀伐技巧的高大鬼卒迎了上来。 这些鬼卒就是拱卫幽屠王座的核心近卫,从冥土时就追随在他身边,厮杀不离。 城头上的修士一个个面露苦涩和悲愤,鬼物内部这时爆发冲突,说明他们满城活人已经被视作待宰鱼肉。 而在鬼潮内部,一个个有自持有几分实力的大鬼,则是一边吆喝攻城,一边将目光放在周柏这群外来者身上。 万一这个不知死活的鬼雄何冬,真将幽屠逼出虚弱的一面,甚至两败俱伤,那他们岂不是能火中取栗。 只是当他们看清周柏带两百多人,对冲幽屠的两千多老鬼近卫后,一个个又又摇摇头,觉得没什么希望了。 两百对两千你以为是传说中,远古地府的鬼差,能够随意碾压鬼王麾下,这些尸山血海中杀出的近卫。 磅礴黑气,滚滚烟尘,阵容明显不对等的两方鬼兵,径直对撞,旋即掀开一场惨烈的厮杀。 这就是冥土世界的规则,强者为王,谈什么条件,打了再说。 从周柏发起约战,到幽屠应战,都是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完成。 “外来者,敢挑衅我家鬼王,杀!” 鬼王近卫凶悍异常,冲锋起来舍生忘死,个个都拿着阴气鬼煞凝聚的刀兵,能对阴魂造成显著的杀伤力。 换做一般的两百鬼卒,肯定是死无全尸,魂飞魄散。 甚至从后面那无边鬼潮中,挑选两千精锐,在鬼王近卫的一波冲击下,也多会阵型崩溃。 但令幽屠惊诧的是,对面的两百多鬼卒一波下来,居然没有几个伤亡,反而是他的近卫死伤近百。 当然,他作为鬼王,眼力是够的,很快的就看出英灵军的不对劲。 这两百多鬼卒配合极佳,厮杀起来很有章法,看似被近卫军的攻势逼压成一团,实则是他们故意为之。 幽屠亲眼所见,他非常看重的一个鬼将,试图冲阵,结果鬼将没砍出第二刀,自己已经被三四个敌人同时攻击到。 等鬼将想退,敌军又强势进逼,不出三个回合就被当着诸多近卫的面当场剿杀。 明明己方人数更多,可无论从哪个方向攻击,他的近卫都要面对更多的敌人,这就是军阵运用的差距。 他的近卫嗜血好杀,勇猛无畏,都是平均凶鬼以上的强大鬼物,然而这并不能称为强军。 这种阵势,让幽屠想起了生前听过的一句古语。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随着时间流逝,拼杀愈发激烈,幽屠脸色更加难堪,他们的阵型居然在后退? 两千鬼王近卫,居然不能压制两百不知名的外来鬼卒,太过荒诞! “保持阵型,注意补防轮替。” “正面出现恶鬼级鬼将,侧翼第三队前出十步,冲破敌军阵型。” “魂体出现较重伤势者,立刻退回……” 英灵军可不管幽屠和他的鬼王近卫作何感想,所有英灵都在各级军官的冷静指挥下,攻防有序。 面对十倍以上的敌人时,依然面不改色,任凭你攻势连绵,我自岿然不动。 而周柏居于正中,深刻体察了英灵们的特性。 一个英灵,伤势不超过一定限度,及时退回来,在同伴的守护下就能缓慢恢复伤势。 英灵的身上,周柏感应到了香火信仰的味道,英灵所做之事得到的认可越多,他们的力量就会越强大。 并且就算有英灵被打散魂体,似乎也不是彻底的死去。 周柏作为英灵们效忠的君主,依然发现有死去英灵的痕迹,这个痕迹若隐若现联结着英烈祠灵域。 他们就像是简化版的神灵? 此时,二百四十四位英灵只剩两百整,但幽屠的鬼王近卫却是损失了近五百。 人数一比十,战损同样是一比十。 幽屠无法再坐视这种战损交换继续下去,他的鬼王近卫是拱卫王座的基石,如果损失太多,即王座不稳。 再凶悍的鬼物也无法接受,一个个同袍被打得魂飞魄散,却无法前进一步。 “全军压上。”鬼王沉闷的声音响起,了解他的人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怒意。 剩下的近卫鬼卒浑身一震,不顾伤亡,再度一拥而上。 最关键的是,幽屠强行压住伤势,自己用鬼气凝出铠甲巨斧,走到了最前面。 对付一支无名之军,居然要他们的王亲上战场,所有的近卫都狂暴了。 很多近卫鬼卒在鬼将的带领下,如同冲击城池的炮灰阴魂一般,化成一团黑气冲向英灵军。 这种攻击往往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放弃形体更容易攻击到敌人,也更容易被伤害。 不过这种自杀式袭击显然是有效果的,当一百多团黑气冲撞后,英灵军严密的阵型也不可避免出现疏漏。 是时,幽屠一马当先,浑身激荡的鬼气化作一头头豺狼虎豹,张着血盆大口,就朝着处于来不及防御的英灵军撕咬过去。 兵对兵,将对将。 周柏一直都只是以神识覆盖,查漏补缺指挥调度,而现在终于等到幽屠出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一跃而出,以阴神之身,同样卷动漫天阴气,化作屏障挡住幽屠的第一波攻势。 “幽屠鬼王,阳世为王难称英雄,恐冥土豪杰没有服你的。” 虽然一击没有奏效,但周柏平平无奇的手段,让幽屠却是安下心来。 这鬼雄何冬,不是什么预料之外的强人,仅仅就是冥土的普通鬼雄,只是不知从哪聚拢了这么一帮精卒。 “何冬,伱要愿意臣服于本王,接受改编,我麾下第一鬼将的位置就是你了。”幽屠面对挑衅,反而起了惜才之心。 准确的说,在他眼中,英灵军比周柏这个鬼雄的投靠更重要。 “你我斗将,谁赢谁拥有一切。”周柏裹在浓浓阴气中,黑雾缭绕,看不清模样和神态,只是冷漠的邀战比试。 幽屠眉头皱了皱,死死盯着周柏,想不明白这鬼雄何来的底气。 莫非是刚才随意一击,给了他希望? 想到这里,幽屠微笑着抬起手,示意所有近卫散开,表示同意单挑。 于是,刚刚还在厮杀不休的双方大军,又各自退到数百米之外,在这无边无际的鬼潮中,开辟出一方无人战场。 “桀桀,何冬,虽然不知你出自冥土哪座鬼城,可你赶来此处,莫非不知道本王就是靠斗将起家?” 话音刚落,一柄巨斧直接投向周柏,铺面而来的阴风刮得魂体疼痛难忍。 原本还像是一个莽汉鬼将的幽屠,猛然爆发出真正属于鬼王的威势,滔天鬼气化成飓风,上位鬼物的威压将周柏牢牢锁定。 上来就是一套连环杀招,特别是鬼王赖以控制鬼物大军的位格威压,往往能直接控制下位鬼物的行动。 如果真是一个普通的鬼雄在此,说不定还真就只能硬接这一斧,被劈得魂飞魄散。 幽屠对付不听话,有叛逆心思的大鬼,用这招屡试不爽。 然而仅仅只相当于阴神门槛的威压,如何压住周柏,他只是一个轻身闪躲便避开巨斧一击,随后再任凭滔天鬼气将其覆盖。 在浓浓黑雾鬼气中,两人发生剧烈碰撞,周柏没有使用任何道法的情况下,仅凭阴神本质操控阴气使出诸般手段对敌。 作为鬼王,一定要驱使群鬼才叫真正的鬼王,这和鬼修有本质区别。 所以幽屠无论如何攻击,周柏始终能应对自如,双方大战一直持续到黎明之前,而谁也不知道鬼雾里面战况如何。 因为失去鬼王及其近卫军的督促,是以郡城没有真人坐镇,法网上的裂缝越来越多,也依然没能被攻破。 眼看天色将明,幽屠烦躁暴怒,这何冬怎这般难缠,莫非要再拖一个晚上? 突然,在满是黑暗阴森的色调中,一抹金光直冲天际,不是外面的天光,而是从地下射出。 大地开裂,里面涌现出的煌煌神威,与这阳世阴地格格不入! 周柏心中一动,哪还不明白,这是他和城隍的约定。 一队狼狈的鬼卒,从裂缝中跑出,然后凄厉呼喊。 “让我过去,冥土通道被城隍神打穿,后方失守。” “大王,鬼城求援,神灵引了来冥土中的其它鬼群。” “幽屠鬼王,我等救还是不救!”无边鬼潮骚动不已,其中地位颇高的鬼将,更是直接来到斗将战场请示。 幽屠神色大惊,阴世映照阳世的缺漏,那城隍神的力量明明不够弥补…… 不等思考清楚,失神之际,一柄朴实的三尺剑划破空间,以无法阻挡的锋锐刺向他。 轰!幽屠第一时间就想躲,可脑海中的一抹刺痛却是让他愣在原地。 “你也是……剑修?!” 鬼雾散去,只剩新晋鬼王何冬。 “听吾号令,回冥土……”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封锁幽冥,神人共主! 外面等候的鬼王近卫,以及因为冥土大变而匆匆围过来的鬼将鬼卒,都没能看清雾中发生了什么。 明明双方僵持不下,斗了整个下半夜,却在最需要幽屠主持大局的时候,被这何冬越级斩杀。 如此情况,周柏跳出来强行称王,哪里会被认同。 更别说他试图号令万鬼,重回冥土,更是引得诸多大鬼疑心顿起。 当初他们跟随幽屠来到阳世,可是费尽心力,代价不可谓之惨痛,现在你要回去? 幽屠战死,首先质疑挑战周柏的就是之前的鬼王近卫。 大部分作鸟兽散,但还是有近五六百名近卫感念幽屠之恩,他们虎视眈眈,步步逼近,脸上满是愤怒和嗜血之色。 “何冬,你趁吾王伤重挑战,我等不服!”这么多强壮鬼物的怒吼,还是非常有威慑力的。 很多想要出头的大鬼按住心思,观望起来,看看周柏要如何应对。 然而仅仅是如此,都不需要周柏出手,两百英灵不知何时挡在了身前,四面各有一队遮蔽,刀枪林立。 他们齐齐跨出一步,肃杀之气立起,原本还想要给幽屠报仇的近卫,互相对视一眼后,就非常戏剧般地停住脚步。 别人不知道这支奇怪鬼卒的厉害,他们还不知道么,一比十的战损。 就算他们还剩下的六百近卫全部拼光,也不能伤及周柏分毫。 “你们不服?”当近卫被英灵暂时慑住,周柏跟着一声冷哼,神识模仿幽屠的鬼王之威全面覆盖。 滔天鬼气汹涌冒出,接天连地,那架势说他不是鬼王,都没人会信。 庞大的威压特别针对六百近卫,死死地压在他们肩上,一息两息三息…… 不出片刻,周柏身边就压倒了一片,像是跪地臣服。 有几个厉鬼级别的鬼将,知道再不出声,可能真就没机会开口了。 “苍北郡城破城在即,若想让我们尊伱为鬼王,还请拿出三十万血肉生气犒赏。” “兄弟们,你们说对吗?!” 这几个鬼将都是鬼潮中的实力派,走出来带着一大群鬼卒,鼓噪的话也引起了广泛响应。 “何冬,我们不想回冥土,老巢没了就没了。” “阳世血肉生气享用不尽,逍遥快活……” 周柏冷眼旁观,心知不行杀伐手段,难以完成计划。 几个领头鬼将被直击灵魂,嘭,刹那间旋即化作黑气,魂飞魄散。 同时,各处都有相同的状况发生,一个个多嘴的鬼物死于非命,以至于连鬼都没得做。 “顺者昌,逆我者亡。”阴森的鬼语响起。 这时,众鬼哪里还不明白,此等诡异招数正是眼前的新晋鬼王所为。 原本诸多不解疑惑,现在全都化为乌有,没人再敢触鬼王眉头。 “当今天变大世,我等鬼物也可得一时逍遥,阳世的血肉生气谁都想要,但阴阳有别,天地规则所限,一定要缓缓图之。” “所以在阳世逍遥的前提是保住冥土后路,否则天庭仙神之威岂是我等阴鬼能够抗衡?” “九霄天雷,尔等焉能阻挡?” 周柏的解释让群鬼心中动摇,他们毕竟只是冥土阴鬼,为阳世所不容。 真要闹大,被天庭腾出手来收拾,跑都没地方跑。 就在他们犹疑时,周柏身先士卒,穿过重重鬼潮,来到大地裂缝之前。 这裂缝并不是代表地下就是冥土,而是联结着两个维度空间,上为阳下为阴。 因为其中弥漫着神威,还有金色的神光溢出,非常克制针对阴鬼,是以没有鬼物敢靠近。 周柏也适时闷哼,身上的鬼气随之削弱三成,他俯身向裂缝中查看,里面是一条幽深的通道。 在通道尽头,一尊展露神威的神灵矗立,金身煌煌难以直视。 正是苍北郡城隍晁曲坐镇于此,祂似是在弥合裂缝,封闭通道。 “周柏,你可算来了,外面情况如何?”晁曲察觉到周柏的神识探入,于是连忙问道。 “只差最后一步,按计划行事。” 说话间,周柏也已看清城隍的现状,别看祂威势荡荡,震慑百万鬼物无法通过冥土,实则只是勉力支撑。 好不容易积存的神力消耗大半,外面显露的神体金身因为苍北郡基本盘崩溃,也无法维持过久。 散发的金光,蕴涵着神性,都在不断流失,这是磨灭金身的损耗。 苍北郡城隍神位是从五品金敕,但在香火不足,神职辖区沦丧的情况下,自然难以维持金敕位格。 眼下强行展露金身,晁曲付出代价就是脱离神职,此战过后,不说神陨,也会陷入长久的沉眠。 或许有一天,苍北郡恢复到鼎盛时期,百姓大量祭祀祂,才能让其苏醒。 感受到周柏的担心,晁曲摇摇头以神念回复道:“死则死矣,反正城破我这城隍神也做不下去,不如为这城中生民做点贡献。” “而且你玉简中不是有提到,最近刚为苍山山神立庙,想必一个县城隍将军府担得起吧?” 周柏认真回应道:“只要能接走苍北郡三十万百姓,苍南都会知道你的贡献,百姓们奉你正祀又有何难。” 晁曲一声闷哼,又有一缕金色神性脱离,连忙道:“快动手吧,趁我现在还有几分伪阳神的力量,待会儿能震住他们。” 估摸着外面朝阳快要升起,周柏不再耽搁,立即动手。 身上藏着的磅礴阴气全数爆出,一时间黑雾涌动,将裂缝中冒出的金光牢牢压住。 邪不压正?在外面的众鬼看来,现在就是这神秘的新晋鬼王,胜过正神城隍一头。 通道中城隍已经被驱离,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阴森鬼气,冥土气息泄露,让外面的鬼物十分舒适。 “万鬼听令,速回冥土!”周柏艰难的声音响起,一幅压制得十分吃力的模样。 “莫非尔等让我白白浪费魂力?!” 鬼王之威的逼迫下,一大半鬼物向前走了几步,紧接着第一批进入通道的开始出现。 随后一群群鬼物化作黑气源源不断涌入裂缝,无边无际的鬼潮渐渐变得稀疏,郡城外已经没有鬼物在冲击城墙。 最外围,英灵军手持排成长队,驱赶还处于迷茫纠结的鬼物。 敢有不服者,轻则被揍,重则剿杀。 别说这些普通阴鬼、小鬼,很多不可一世的鬼将,都被杀鸡儆猴,魂飞魄散。 鬼潮回归冥土的进度其实已经非常快,但无奈上次青墟界的力量搅乱天元界冥土,导致跑出来的鬼物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还收不完。 “周柏,要更快,若我的城隍神职彻底脱离,那此方冥土的通道就真合不上了。”一直装作被压制在通道角落的晁曲,有些急躁传音道。 周柏心念一动,周身鬼气顿时衰弱,然后通道发生摇晃。 “苍北城隍,你找死!”不等外面的鬼物弄明白发生什么,他立即怒喝,接着跨入通道追进去。 “不好,是城隍神拼命了,通道不稳。” “何冬鬼王追入冥土……” 有几个鬼将探入裂缝查看一二,旋即有些惊慌道。 鬼王没在这里盯着,他们还要进去吗? 紧接着周柏的声音就从裂缝中传出:“平定外敌,收复幽屠鬼城者为王!” “我何冬作保,下次返回阳世优先获取血肉生气!” 此话一出,原本有些心思阴沉的鬼雄,也坐不住了,一言不发带兵向裂缝冲去。 鬼王之位啊!哪怕在冥土,也常常数百年见不到一尊鬼王出世。 当着附近数郡冥土的鬼物放言,那一定是真的,除非何冬不想在冥土待了。 在一些有野心的鬼雄带动下,更多的鬼物不再磨蹭,齐齐化作黑气钻入裂缝,回归冥土。 一时间你争我抢,大地裂缝宛若一方巨型漏斗,将逃窜到阳世的阴鬼收回。 鬼中豪杰难出,但总是有,有些心思敏锐的觉得不对劲。 幽屠鬼城已经是冥土中,方圆数千里最大的鬼城,哪里来的外地鬼军,需要所有鬼物都回去支援。 “之前报信的幽屠鬼卒呢?!” “他们是第一批回去的,怎么了?” “不对,我安插的探子没有一个来报信的,让弟兄们拦住其它鬼卒。” 阳世的白天悄然到来,上空的阴云外阳光被死死挡住。 不等某些豪杰出手,九霄惊雷响起,轰隆! 鬼潮猛然一抖,这是阴鬼对雷霆的本能畏惧。 “是修士的雷法,有大修要诛灭我们,快跑。”不知从鬼潮的何处,突然传出这种声音,群鬼顿时醒悟,铺天盖地朝着裂缝中钻去。 “不要怕,附近没有三境修士,普通雷法劈不开鬼气阴云。” 之前反应过来的鬼雄还试图止住恐慌,熟料那雷霆就仿佛长了眼睛,一道手臂粗壮的炽白雷蛇便从天而降。 以鬼雄为核心,附近数十丈内的鬼物全都被电成灰烬,剩下的鬼物只能疯狂逃窜。 经过一系列铺垫后,哪还需要周柏诱导,现在群鬼都觉得谁不回冥土谁是傻瓜。 “赫赫雷威,不外乎如是!”城头的雷修仰望九天,无比感叹道。 “领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鬼王内斗后,新鬼王还带着鬼军撤回冥土?” “我们好像得救了……城隍神前往冥土,有三境雷修在外呼应,还有新鬼王……局势太过复杂,我等先静守城池就好。” 城内失去主持大局的真人,现在剩下的修士也只能靠猜,他们只知道确实有人在针对苍北郡城施救。 这时,天上的雷云与阴气之云交杂在一起,久久没有第二道雷霆落下,一直保持威慑。 伴随着雷鸣,滚滚洪声至九天而降。 “阴阳有别,天地有序,天庭伏魔将军在此!尔等罪孽之鬼,若有丝毫逗留,即受雷罚!” 原来周柏追着晁曲到达冥土后,又借由城隍神域返回阳世,进而以阴神之身施展引来浩荡天雷。 只是阴魂之身毕竟有局限,加上要劈开层层鬼气遮蔽形成的阴云,法力消耗极大,所以一雷之后就尽可能逼退鬼潮。 感受到魂体的刺痛,周柏不敢再驱动雷云,否则阴神内的阴性物质会更早引来天雷。 混元灵根存于他的丹田,是以灵肉合一时可以肆无忌惮施展五行天罡法,而阴神出窍则不行。 就这样,顶着随时被天雷反噬的危险,郡城周边的鬼潮终于快速散尽。 周柏撕裂阴云,飘然落在地面的阴阳裂缝旁,朝其中打出一道传音,然后按捺住心中的焦虑,默默等待。 片刻后,晁曲带着几位鬼神至冥土冲出,肉眼可见,祂身上的金光已经接近于无。 来不及和周柏多说,晁曲身上的金光最后爆发,带着神职之力向下虚按裂缝:“封锁幽冥,合!” 在无数鬼物不甘的哀嚎声中,裂缝合上,也就意味着除非再来一次天变,短时间内阴阳无法再度逆反。 咔嚓~ 同时周柏听到了冥冥中的破碎声,他下意识看向晁曲,果然是金身碎裂,神职脱离。 不过晁曲没有过多悲伤或者惊讶,而是对周柏笑着道:“没有神职,我的神位也会在后面一段时间不断跌落,直至陷入沉睡。” 话音未落,身上的气息就又萎靡一层,祂苦笑道:“现在是从六品了,不知我们之间的约定是否还有效?” 晁曲身后的几位鬼神,也同样十分萎靡,其中包括接触较多的夜游使,都是面色复杂地望着周柏。 曾几何时,祂们这群神灵真就要仰其鼻息而活。 周柏面色一正,沉肃道:“诸位尽可放心,我会马上组织迁移城中百姓,晁曲你的神职就先暂定为平苍县县城隍。” “当然,这只是将军府辖区内承认的正祀,并不是王朝正神。” 晁曲闻言什么也不说,带领一众属神长揖,居然还是臣子之礼。 “如将军不弃,我等小神,愿认将军为主君!” 周柏叹息一声,山神青睐,城隍认可,最后居然都是收为下属。 他忍不住问道:“天庭还未查功,万一你有转为天庭正神的机会呢?” 晁曲摇摇头,依旧保持躬身行礼:“此为城隍之责,本分而已,不算什么功劳。就算有,也是人道之功,非天功。” “伏魔不似只为人主,或能为神人共主。” “主君!” 周柏没有更多矫情,大大方方受了这一礼。 【状态:神人共主】(初阶) 神人共主:你治下有五十万臣民奉你为主,此为人主之初;同时获得两位红敕以上神灵认主,此为神主之初;二者兼并为神人共主,具备一定威压,得神人信服。 你在神灵和人族面前,是天生的君主,效忠臣民越多,此状态越强。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迁徙移民,气运大涨 【本源点:二百零九点】(你维护天地阴阳之正序,改变了三十万人的命运,并间接破坏青墟界对当前区域的谋划,本源点加二百。) 这次收获的本源点,还算丰富,毕竟是改变了一个边郡三十万人的命运。 但可能是那位剑修及城皇神对事件发展,有着深度影响,他占据的贡献就没有太过夸张。 “请主君及早迁移城中三十万百姓,苍北郡暂时不再适合生人定居。” 晁曲如山神苍梧一般认周柏主君后,便带着属神匆匆告辞,现在回神域还能延缓神位跌落的时间。 环顾四野,一片阴暗,群鬼退去只留下满目疮痍的苍北大地,但有鬼潮所过,生息皆无。 头顶的阴云依旧浓密,就算没有之前规模的鬼潮影响,这苍北郡的天空短时间内,也很难见到太阳。 周柏随手挖出一块土壤,在城头凡人和修士复杂目光中,光明正大飞至郡城上空。 “吾乃伏魔将军周柏,城外鬼潮已被我和城皇神逼回冥土,请大家放心,将军府会接你们到安全的苍南。”带着一丝丝安神效用的温和之声,传遍全城,每家每户都听到天上那位的通告。 伏魔将军?就是前段时间百鬼夜行,也不敢路过其治下地盘的天人? 听说苍南百姓都能丰衣足食,水旱无忧,今岁秋收还是“大丰”。 另外,苍山盗匪,喜欢掠夺的金人,包括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域外妖魔,都不是伏魔将军的对手。 种种事迹名声的加持下,苍北郡的百姓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真的得救了! 周柏是真的要救他们,前年遭灾没有大户愿意行善,是他率先招揽流民,开垦田地安置。 当初很多苍北人就过去投靠,现在个个都是小地主…… 满城欢呼,许久不曾走出家门的百姓,纷纷来到街道上载歌载舞,他们大声呐喊和欢笑,发泄着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恐惧。 很多百姓则是对着浮在半空的周柏招手,似乎把他当成阴云下的现世太阳。 周柏心中隐隐明白,这三十万百姓,将和平苍的三十万家乡父老一样,都将成为他执政最坚固的基石。 不过光靠他自己,无法组织安置这满城百姓。 “请诸位道官,城中的主事者来城皇庙议事。” 苍北郡的城皇庙,位居城北角落,占地不广,装饰也不算豪华。 当然,这也是长久没有正神入主,导致庙神不灵,香火不盛,是以存在感薄弱。 晁曲从平苍城皇迁转苍北郡,算是近甲子以来的第一位正经城皇,不过她上任不久,还没来得及显露太多神迹。 今天周柏请人来庙中相聚,算是城皇庙最热闹的一次。 因为很多百姓也反应过来,伏魔将军刚才提到过,是他和城皇联手,才将鬼潮赶回冥土。 他们知道庙内需要议事,于是纷纷挤在庙宇周围的大街小巷,跪地祷告。 没让周柏在庙中等多久,十八名道官带着十来名凡人官绅匆匆赶来,看他们衣服上的杂乱痕迹,显然从外面挤进来并不轻松。 “见过伏魔。”道官和凡人官绅分列两排,然后整齐划一朝周柏躬身行礼,态度极为诚恳和尊敬。 周柏郑重回礼后,走到道官们面前,带着几分不明意味问道:“诸位为何不施展轻身飞纵之法,而是坚持走大门?” 其中一位穿着八品道官袍的领道,不假思索出列回禀:“将军阴神出窍,青冥九幽无所束缚,却依然自大门而入,我等又岂敢僭越。” 说完顿了顿,他或许是觉得这样说不够真诚,接着朝正殿中的城皇神像拱了拱手,这才道:“城皇神襄助我等守护郡城,凡人百姓无法察觉,我等道官可开灵眼,哪能不知她老人家的贡献,尊重崇敬之心未敢有衰。” 周柏微笑点头,径直问道:“你是之前以雷链退敌的雷修?雷法修行不错,不知可否愿意加入将军府道士团?” 这八品领道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诚惶诚道:“下官黎元,愿为将军效命。” “只是,这……” 周柏见黎元欲言又止,直截了当:“黎道官有要求自可提出来,你放心待遇方面绝对不会比朝廷差。” “将军惜才之名,下官早有耳闻,当然不担心俸禄待遇,只是我这十七位同道……”黎元稍显犹豫,还是说出了自己想法。 伏魔将军府的道士团现在一共只有十七人,二境只有于月筠一人,在这种超凡事件时常发生的时代,周柏哪会嫌手下修士太多。 手握苍山灵脉,他把伏魔将军位格,可以容纳的两百道士编制,全部招满养着灵气也够用。 只是如今受封伏魔天爵后,得到天命加身的气运状态已过,没有天庭气运的直接支持,他不能再随意封赏官职。 特别是道官需要消耗气运修炼,更是要尽量少封。 周柏决定招收完这批道士后,招收道士就要改革,道士团的成员非功不予气运封赏,只有需要坐镇地方的道官,才会直接授予正经官封。 估摸了下迁移三十万百姓入境,能够获得的气运,周柏大手一挥道:“尔等坚守郡城到最后一刻,品性母庸置疑,将军府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气运、资源、包括灵地修炼都不缺。” 豪言一出,原本还有些迷茫的修士们顿时眼睛一亮,也是充满感激地看向梨元。 不过招收人才一事,要往后放,周柏没等他们表忠心,就大步走到凡人官绅的那一列。 领头之人穿着七品红袍官服,一问才知道是附郭县苍北县的县令,叫崔哲。 周柏其实从晁曲那就了解到,在鬼潮全面围城之前,就有朝廷道官前来接应撤退。 可他们只是接应少部分人,比如城内的高官士绅,比如最重要的核心武力,道士团。 最后郡府排得上名号的高官,包括郡守郡丞,几乎全部撤离,原本坐镇北部边境最庞大的郡道士团之一,也只剩小半人手。 但周柏还是故意问道:“如今郡府就由崔县令主事?郡府官吏不能出面?” 崔哲之前见周柏光明正大拐带朝廷经制道官,还想着耿介直谏,熟料周柏这一问,直接堵死了他的嘴巴。 “郡朝诸公,诸公,往京城求援而去……”崔哲吞吞吐吐,强自说出了一个让自己都脸红的答桉。 “噢,抛下三十万子民,去求援了,让你一个县令主持大局,哈哈。”周柏的阴阳怪气,让崔哲弯下挺直的背嵴,也让他身后的官绅面红耳赤。 当然,大部分的面红耳赤,都是出离于愤怒。 “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雠!” “朝廷既然将我等三十万人视如草芥般抛弃,那苍北遗民也就不再是大旭的臣民。”立马就有一个年轻士子站出来对官绅们呼喊道。 他家为大旭开边立下大功,祖辈扎根于此,因此对朝廷的所作所为,第一个感受就是背叛。 很快,接二连三便有士绅表态,其中有郡吏,有郡城所剩不多的大族代表。 “将军,我苍北三十万人皆赖将军之恩,才得以死里逃生,还请您以后切莫再提朝廷!” “将军,我等皆愿效忠于您……” 周柏扫视过每一个人的,仿佛能洞穿他们的内心。 在官绅们的眼中,这位伏魔将军身上就像是真正的明主,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彭,彭…… 接二连三的跪地声响起,旁边一侧的道官们见状,也纷纷躬身。 最后整个大殿,只有崔哲保持站立。 “孤臣?大旭的孤臣?你作为同进士出身,选择留守,恐怕不只是效忠朝廷吧。” 周柏没有为难崔哲,只是站在他身前,指着敞开的大门外面问道。 崔哲无声侧头看去,那里满是朝着城皇,朝着周柏,朝着他们感谢的虔诚百姓。 他红了眼眶,但依然选择默不作声。 周柏笑了笑:“无论你选择效忠谁,这组织满城百姓迁移的任务,还是得你来。” “诸位听好,愿意加入将军府的,到达平苍后再统一授予官职。” “而你们首要任务,就是三天之内,协助崔县令做好三十万百姓的动员,三天后,伏魔军会前来护送你们迁移。” 也许是周柏神人共主的状态发挥作用,又或是崔哲真心为民,他没有拒绝这个任务。 其他官绅或有不解,仍是拱手领命,特别是大族豪绅表示愿意出人出力,倾尽家产都行。 不迁不行啊,周柏把城外带来的泥土展示在他们面前,幽森漆黑,被阴气完全浸染,一年两年可能都无法种植粮食。 天上阴云难散,地上草木不生,留在苍北郡只能等死。 而对于官绅们来说,这不仅是为了全城人的安全,也是新东家对他们的考验,迁徙移民最考验办实事的能力。 “另外,城皇神的功绩不可磨灭,为了护住尔等,她可是接近陨落……” 周柏把他们叫来最大的目的,就是公开为晁曲站台,争取多赢得一些香火信仰,维持神域不崩。 望着庙中散发出腐朽气息的梁柱门窗,众人默默开始轮流上香,接着又命令军卒维持周边秩序,保持城皇庙日夜受香火供奉。 三天后,在苍北郡城通向苍南的必经之路旁,周柏亲自立下两块碑。 一碑上书,剑修杨明护道之地;一碑上书,归乡。 三十万苍北百姓不能忘记让他们活下来,如杨明一般的护道人,不能忘记,终有一天,他们或者他们的子孙后代还要回来。 通往苍南的路途很漫长,足有数百里,要是组织不好,这就是一场堪称灾难的旅途。 三天,给的是郡城百姓的动员时间,同样也是给将军府的准备时间。 不过好在将军府中枢,在知道周柏准备救援苍北郡后,就提前做好了预桉,一山之隔,或多或少知晓苍北的情况。 将军府官吏按照三个县的资源和力量,分配迁移百姓的安置人数,二十万人安置在平苍,阳原和垣民各自安置五万人。 其实按照常理,肯定安置给两个下县更多人才合适,但因为只有平苍县的根基够扎实,庄园粮食储存足够,这才只能暂时安置在平苍。 周柏此时完全可以说句大话,光是红泥乡的发展程度,安置十万就不成问题。 接收地区准备好,然后就是沿途安排,如沿途设置休息点,供体力不支的妇孺老弱休息,其中存放粮食饮水等等。 还有就是动员伏魔军、守备军、地方民兵超过五千人,加上郡城本来就有的近万军卒,一路沿途护送。 他们主要是清理路障、积雪,帮助转移辎重,负责防备零散的游魂阴鬼。 苍北郡的鬼潮虽然被周柏赶回冥土,但仍然存在很多未结群的野鬼,这些野鬼也喜欢吞噬活人的血肉生气。 零散几只,一小队军卒就能凭借阳刚煞气逼退,甚至如真有勇士,持屠刀灭鬼也不是做不到。 道士团主要巡察消灭,单个凶鬼或者超过十位数的结群鬼物。 苍北郡十八位修士,一共有十六位选择加入将军府,其中二境四位,一境十二位。 加上将军府原有的十七位道官,伏魔道士团共有二境五位,一境二十八位,周柏自己的三境修为尚未被外界知晓。 除开必要留守的,包括于月筠周柏在内的二十位修士,一直保持沿线巡察,灵石和恢复法力的灵丹都是充足供应。 而这又不得不让周柏看到了枯春散人的功劳,决定助他突破二境,毕竟修为高了,才好炼制更好的丹药。 枯春散人在获得几本周柏手抄的丹方、经验后,就一手打造苍山上的第一座炼丹房,并且一头扎进里面疯狂炼丹。 作为一个散修,他哪里体会过,有一个势力全力培养他的感受,“珍惜”灵药任你挥霍,只要有出产。 大迁徙,一共持续了近一个月,很多人的新年都是在路上渡过。 但无论如何,这场由将军府组织的三十万人移民,算是圆满结束。 这是一个体制执政能力的综合体现,附近郡县乃至州衙都为之震撼,将军府治下臣民的归属感极大提升,郡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往周柏统一全郡。 三十万张嘴涌入郡南三县,是消耗了大量资源不错,可从长远来看,气运反而大大增涨。 最明显的就是,气运龙象的身躯再度膨胀,足有五丈长的赤黄龙鲤,对困守北安郡城的九尺大蛇形成碾压。 只待消化两个月的人口红利,周柏将顺理成章拿下北安。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涯阁,武仙人 祥兴四十七年就这样跌跌撞撞,在各种动荡中无奈走完,可接下来不是祥兴四十八年,而是同治元年。 这时,天下人才恍然发觉,统治大旭四十七年的祥兴皇帝,真的已经死去,他现在只是太庙中的仁宗。 新帝新年新时代,并没有一扫祥兴末期的颓势,大旭的国运依旧朝着不可逆转的深渊滑落。 同治元年一月,整个大旭四十八州,光是报入京城闹上邸报的叛乱就有一百五十三起,烽烟滚滚。 而摄政王一手主导的“封诸侯以尊正朔”之大策,似乎也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一大批节度藩镇在大旭各地出现,俨然国中之国。 伏魔将军府,玄衣卫指挥使姚平自外面风尘仆仆赶回,他亲自捧着一个木盒,要送到周柏手中。 “报,主公,天涯阁送来最新信件。” 府中路过的大臣将官,甚至值守的道官都有为之侧目,什么东西,需要许久未曾露面的姚平亲自送。 玄衣卫如今成为将军府,都默认且很忌惮的存在,两个指挥使,姚平对外,姚安对内。 也有好事者,将姚平负责的人手称之为鹰卫,目光所及是天下,姚安负责的人手称之为狼卫,目光所及是老巢内部及附近。 书房中,周柏从暗格中拿出一把钥匙,然后打开刚刚送来的密信木盒。 他很期待里面的内容,因为这是天涯阁成立后,第一次全部联系上,并且每个人都交换了信息。 天涯阁,是周柏提议成立,名字也是来源于他在金庭洞天闭关时,留给其他进士的一句诗。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其本意就是,联结祥兴四十七年这一届的进士人脉,四十八位天人进士,来自天下各地。 天涯阁总部设立在居于天下腹心的洛州,由周柏的好友洛州人士司杰照看,其他天人进士的书信消息,可以送到洛州天涯阁进行中转汇总。 不过在周柏未获封天爵伏魔将军之前,送到天涯阁的信件少之又少,来来往往都是司杰、庞乐生、施修等几个好友的信息。 直到伏魔将军开府,捕获兵舰,名声大噪,他一举推动的人脉网络,才算是真正发挥作用。 天人们也意识到,在此等乱世下,哪怕是天庭也不能保他们安然无忧,互通结盟是很有必要的。 这不,同治元年的第一批消息交换,包括周柏在内的四十八名进士天人,都送了自己知道,及想要询问求助的消息到天涯阁。 周柏用特制的秘钥打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叠放了四十七封信件,每封书信的字迹都是笔走龙蛇,各有千秋,无一不是书法大成者。 “徐州盐贩李伯升,控制十三座大小盐场,上百路私盐贩子听其号令,地方官员皆被其渗透,疑有大志。” “去岁冬,新任临山郡节度使樊崇,大肆招揽部众,绿林军增至五十万,一郡之力绝无法供养。自此信发出时,其先锋大军十万直指泰州泰鹤郡,打的旗号是泰鹤州郡守谋反,临山为朝廷屏藩,当为朝廷出力扫清叛乱。” “湘州钟相起兵造反,率三万水贼一举攻占洞湖郡,气运勃发,察其轨迹,潜龙无疑。” “梁州西原郡王,率先镇压域外战舰,扫清境内鬼群,得百姓士绅拥戴。郡王怀疑先帝遗诏存伪,公开指责摄政王控制幼帝,号召天下有识之士起兵清君侧,如今梁州已有半数郡守听王府命令行事。” “大旭朝廷正疯狂聚拢天下资源,各地精兵皆调往中州、洛州、汴州等核心控制区,修缮城池,增加关卡……朝廷应是想放弃四方边角之地,固守中原,以待天时。” “西蜀潜龙众多,宗派群起入世扶龙,眼下有潜龙气象者就有九位。” “北境,陵州六皇子与州督发生矛盾,朝廷下旨训斥州督,六皇子得以入主州衙……” 周柏将信件一一翻阅,在心里就对天下局势有了个直观感受,比看邸报、靠尚未铺开摊子的玄衣卫收集消息,要详细准确很多。 没办法,能进天涯阁的第一批成员,都是祥兴四十七年的二甲进士,哪一个不是精英中的精英,气运地位一样不缺。 甚至很多人出身的家族,基本上就是世家郡望,如周柏这种乡族出身而中进士的,一个都没。 而且可能是为了弥补之前冷澹的态度,这些进士同年,都是互相传递关乎当地潜龙和藩镇枭雄的相关信息。 因为这是周柏感兴趣的,伏魔将军府占据半个北安郡,谁还看不出他要做什么。 事实胜于雄辩,周柏如今干的事,就算不去争最后的位置,起码也要割据一方。 看完信件,周柏又提笔写下,他的几个判断。 一个是关乎天象,大涝之后必有大旱,同治元年必为大旱之年。 第二就是灵潮,现在已有灵气喷吐迹象的山川,一定要牢牢占据。 最晚在六月,也就是夏收时节,凡间的灵气潮汐将达到一个峰值,各地生成的灵脉也将“成熟”。 第三是根据灵潮高峰的判断而来,那就是务必在六月前,相助当地官府或者豪强,消灭扎根的域外战舰。 这不仅是获得天功,提前转为天官的途径,更是因为,青墟界的第二波战舰入侵应该也会选在,凡间灵潮高峰的时间点。 到时遍地都是灵物,甚至可以直接攻取灵脉作为基地,本界天道的规则压制,也无法像现在这样持续。 待周柏看完信件,又写好回信,姚平便毕恭毕敬站在一边汇报情况。 “主公,天涯阁目前传递消息的路子,都是天人们各自的渠道。为了保证及时送达,已经安插了十名外卫进去,司杰公子也默认了这点。” 周柏微微颔首:“嗯,他不会在乎的,后面等各地传信畅通,资源足够布置远距离道讯阵盘,就把天涯阁总部迁到定州。” 姚平躬身领命,又递交了自己的述职报告:“目前外卫才堪堪保证每个大州有一个分据点,而且除开您交代的北境及少数重点大州,其它的分据点并不能发挥太多作用,有的只有两三名外卫潜伏。” “这半年,外卫消耗大量钱财,却没查探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属下惭愧! ” 说完姚平的脸色已经涨红,相比于他弟弟留在北安发挥的作用,自己在外却是没有半点存在感。 周柏没有打开述职的文书,只是按在一旁,然后正色对姚平道:“玄衣卫指挥使姚平听令,鉴于过去半年的表现,特赐你先天丹以作嘉奖。” “如今世道变了,你跟了我之后虽然勤于习武,但仅仅后天境,不足以保护自己。这次离开前,先去苍山服丹突破先天境,那里给你留了个洞府。” 姚平接过丹瓶,已经是泣不成声,先天丹可是大旭皇室都难存下一颗的宝丹。 后天武者服下,立通任督二脉,养蓄一口先天真气,从此跻身超凡行列。 修士大都看不起凡人武者,但先天武者例外,其百步之内无敌于入道境。 稍弱一点的二境,在被突袭的情况下,也会受伤。 当然,也就仅限于受伤,修士蜕凡境,身体各项机能发生蜕变,硬抗先天武者一招也不会死。 “去吧,好好做,只要我将来兵出定州,外卫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就行。” 见姚平还想说什么,周柏却是摆摆手送客,他知道情报工作前期的困难,看不到成绩。 这一切,都是需要铺垫的,只有当情报网络完整铺好,预想中的特务机构才会真正发威。 “砰砰砰,臣,告退!”姚平知道自家主公的性子,默默磕了三个头,一脸坚毅出门而去。 先天丹,确实很珍贵,相当于一枚普通的筑基丹。 不过先天丹,仅仅是周柏花费五百二十五点贡献,兑换大量灵丹中,最不起眼的一种。 关于镇压鬼潮一事,天庭叙功,给晁曲的赏赐是一道令符,稳固了陷入崩散状态的神体。 另外就是由天庭出面,解开了晁曲与大旭龙庭的隶属关系,以后不受大旭朝廷什么正敕野神的任何限制。 至于周柏,只给了五百点贡献,远远不如上缴兵舰的三千点。 玉令天碟查询天功:四转,三千五百二十五点。 这么多天功,周柏当然要消费一番,并且是直接花完。 一般一境二境的修士用的法宝,大都是法器,哪怕是宗门修士和散修,也只是法器等阶有所差别。 只有三境以上,修为法力足够雄厚,方能驾驭真正的法宝。 周柏便是用一千点贡献,兑换了一面下品法宝级的军旗,他准备当作伏魔军真正的军旗。 此法宝军旗不需要修士掌控,其效用就是振奋军心,凝聚军气,发挥军队的整体力量。 而且随着一支精锐军队,经历的战争越多,军旗的等阶还会提升,这是成长型法宝,否则也不至于比护山大阵还贵。 对付同样的凡间军队可能没有太大效果,可一旦对付超凡力量,就能展现“以凡逆仙”的莫测之能。 这是上古人皇时期,遗留下的禁忌残品,本来天庭还有些忌惮,一直藏着不显于世。 现在两界战争,生死存亡难以预料,有些禁忌也就不再是禁忌,只要对抵挡大敌有用,什么都可以换。 另外周柏花费两千点贡献,请动天庭唯一一位武仙,张武丰张仙人,为经武要略中的武道功法,进行完善改良。 最后得到一门武道圣法,先天功,顾名思义,修炼此功达到先天境将会容易许多。 凡间武道为何经久不衰,一直未曾被彻底淘汰。 就是因为几千年前,有一人武碎虚空,飞升成仙。 第一百八十章 整军封神,誓师讨伐 周柏无论是在推衍的前世记忆中,还是这一世建立势力班底的过程中,他都有接触过武道。 仙,武双休嘛,这难道不是穿越者的标配? 但很快周柏就发现,武道真没前途,先天到顶,寿元也就是凡人极限的百岁。 直到现在,灵气高峰即将到来,又通过天爵的内部权限,得知天庭的张仙人依旧未曾陨落,是以他才想着开发武道。 灵潮一起,凡间也将变成灵界,纵使比不上仙界三十三天,在大千世界中也能算得上中高能级的维度。 只是想要短时间达成,全郡布武、掌握更多超凡军队的计划,那一定是推广武道,而非讲究机缘天资的仙道。 在周柏的构想中,武道前期实力增长快,一支全员后天、先天的伏魔军,能够掌控灵潮高峰后,最混乱的那段时间。 更何况,培养道种扩增道士团,完全可以同步进行,这是将军府一直在做的事。 武道先天之上是什么境界,周柏不知道,他其实非常不能理解,张武丰能够成仙,但整个凡间却没有第二个人能突破先天。 张武丰在凡间的传说很少,只知史书记载,有一个这样的人,武碎虚空,几千年来让无数武夫前仆后继。 并且在仙界,张武丰也没有几分名声,导致凡间都不知道这位亘古唯一的武仙人是否还活着。 要知道先天只相当于修士的入道境,后面还有六七个大境界才算仙境。 张武丰要何等天资,才能做到如此程度,真非此世武道所能孕育之辈。 周柏甚至为此询问过赤晴,想问问赤帝一脉对张武丰有没有关注。 谁料赤晴告诉他,在张武丰刚飞升后,就有天帝下令不得打扰。 一些小道消息传闻,代价是张武丰不得把自己传承留下,免得动摇凡间的稳定。 这让张武丰几千年来地位颇为超然,天庭俸禄照发,有好事想着他,烦心事却从不找,总之不会让他出任务。 此次周柏要花费两千点贡献,请天庭出面让张武丰完善武道秘籍,其实赤晴都不认为他会成功。 因为这位武仙人,只知一心练武,不闻窗外事,就连渡天人五衰之劫,也未曾中断一天。 但偏偏这次两千点贡献就请动了他,可能还真和完善武道秘籍的请求有关。 先天功,以周柏的眼光来看,只是突破先天更容易些,能否借此更上一层不得而知。 得到先天功开始,周柏就着手进行整军布武,传授伏魔军先天功的基础功法。 而天下动荡不安的气息,已经传到偏远的北安郡。 “唉,天下都已经不安静,定州、北安又如何能安静呢……” 刚出年关,也就是三十万苍北移民刚在苍南安顿下来,孙玉成那边已经坐不住了。 郡城府库的钱粮是够多,城外百里也都是肥沃的土地,但架不住其余七县根本不和郡城互通有无,更别说节度府还要养兵三万。 这其中的两万兵,孙玉成原本是准备安置在下面的县城,现在由一城供养自然吃不消。 一月,节度府大军以剿匪为借口轮番出动,对郡外的大户庄园,以及郡北四县敲诈勒索。 一月,将军府伏魔军再次扩编一卫五营,达到了七千五百人的规模,兵员都是新兵营中操练合格的三县子弟。 同时将苍北郡所属的一万郡兵,与三县守备军打乱整编,在一番优胜劣汰的选拔后,共得一万三千人。 这一万三千人属于伏魔军之外的常规武装,也就是守备军,其中平苍县驻扎六千人,阳原县驻扎两千人,垣民县驻扎两千人,苦口隘及苍山以北驻扎四千人。 因为补充了苍北郡兵这种老兵,如今守备军正式成为周柏手中,对外征战的主力。 某些硬骨头、消耗大的硬仗,也是需要守备军去打的。 另外整个将军府的军队编制中,还有乡民兵、县民兵共五千人,这些民兵才是负责镇守地方的二线部队。 守备军如今分开驻扎,只是就食于地方,减小后勤压力,一旦有大战立刻就会召集。 军队整编,移民安定,这就是周柏在一月做的两件大事。 二月,春山苍苍,春水漾漾。 万物复苏,春种之时,哪怕是孙玉成也不敢冒大不韪强行出兵,而是安心对内,号召郡人开田迎春。 娄晋鹏整编衙军,使得外镇军里外安分;蔺仁那一次献寿后,也正式被孙玉成接纳,靠着各种细致的内政治理,节度府上下政事允准井井有条。 加上无定门真人现身支持,种种手段并举下,孙玉成的气运反噬似是真已被平复治愈。 可就在节度府力量整合,要开拓进取时,孙家内部出了岔子。 孙家家主孙庚在孙玉成未知情时,召开全族议事,讨论孙家族人参与到节度府的军事、政治管理上来。 说白了,就是要分权分一杯羹,原来孙玉成一直对家族内部,不能一心支持他耿耿于怀,在借助家族力量成事后,并未吸纳太多孙家族人参与管理。 靠向他的还好,而一心聚拢在他爹孙庚麾下的族老、长辈,那是一个没任官。 孙庚急了,于是私下召开大会,等商议出结果,再把孙玉成叫过去逼他承认。 只是孙玉成正是怒急之时,自然闹得不欢而散,一时间,孙家内部居然出现了裂痕。 孙玉成不明就以,认为是他爹权欲之心太重,天定潜龙就是不肯全力支持。 殊不知,卜元子已经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 二月,春风,春暖,春日,春长。 周柏在孙玉成又陷入困境时,则是稳中有进。 首先举行城皇祭祀,正式承认晁曲在辖区内的正神地位,这点也得到了全境百姓的广泛认同。 因为不只是三十万移民受晁曲的恩,晁曲曾经在平苍城皇的任上就做过不少佑民之事。 比如那场大耗神力的降雨,还有剿灭苍山群鬼,使百鬼夜行未曾出现在平苍等等。 现在谁还不知道苍北郡的惨况,哪怕将军府已经很给力,但多个真神坐镇也只会有好处。 一场正祀过后,晁曲稳住了他七品县城皇的神位,而周柏发现并未支出太多体制气运,大部分都是来自百姓们的香火支持。 越是乱世,各路神灵越容易成事。 见晁曲这里的效果好,周柏接着又在红泥乡的开田大祭上,给原苍北郡的城东村土地立了个庙,让百姓们把她将近破碎的神像抬入新庙。 村土地一跃而为乡土地,八品神位,倒算是一番造化。 周柏此举既是酬功,也是为了保证后续的粮食产量,化肥科技要有,神灵保佑也要有。 肥地术、丰产术那都是土地神的标配,眼见得红泥乡的春苗长得比其它乡好,周柏更是下令各乡推举,历史上的当地为民有功之辈。 只要各乡百姓自己愿意立庙,将军府在调查后,不吝于发出一道官方承认的文书。 很多有识之士,包括黎元等道官,都认为这样难免会分割百姓气运。 治下百姓的信仰气运都去神灵那了,周柏身为人主,又聚谁的运。 哪怕是统一的王朝,也做不到每村每乡有土地,每县每郡有城皇,就是基于此种担心。 然而周柏是谁,他有神人共主的永久词条加持,经其承认的神灵得到多少气运,都会流向体制,流向他。 二月、三月是春耕开田的时节,稍微有点远见的枭雄都不会打得太激烈。 可一进入四月,整个天下,整个定州,那都是一片乱象。 反贼和反贼打,反贼和官府打,藩镇和藩镇打…… 同治元年四月三日,总督雷浩渺或许是得知某些风声,又或许是被将舰牵制太久,不得不动手。 州衙尽发府库法宝、灵石,让道士团倾尽全力剿灭将舰中的域外大军,同时也不知付出什么代价,使得一直出工不出力的阳神真君动了真格。 将舰方圆百里,都是超凡力量的波及范围,日夜都是轰鸣声,天火雷霆,甚至还再度打出了一发主炮。 不过定州诸雄,也顾不上关注这场惊天动地的战事,他们都有各自的谋划要去实现。 谁知道总督腾出手来,会不会针对他们。 四月五日,瑞南郡郡守严洛,向朝廷自表为节度使,一举拿下郡城。 这就和孙玉成有些类似,只是严洛更轻松,但下面的各县县令,他只来的收买一半,另外一半或是起兵或是自守。 四月六日,平河郡节度使吕定,没有选择先拿下贫瘠的边城郡稳固后方,而是出兵攻向富裕的南方郡县。 四月八日,终于稳住家族的孙玉成,命令娄晋鹏率军两万,出兵攻略郡北四县。 三日之内,娄晋鹏就领兵连下两县,孙玉成的节度威势大增,全城顺服。 四月十二日,应安都县满城百姓的求救,周柏于平苍誓师,率守备军一万,伏魔军五千,讨伐戕害百姓的伪节度使孙玉成。 而此时,娄晋鹏正是率军打到了北大门安都县,需要急行军才能赶回。 第一百八十一章 首战告捷,天命转移? 目前整个北安郡,还保持一定独立,自主掌控军民两政的县,就只有安都和宁丘县。 宁丘县偏居一方,地形复杂,多山地丘陵,人口财富都是居于中下游,对大局无法造成什么影响。 郡南四县其它三县拿下,最后收取宁丘县就不用费太多心力,水到渠成。 而相较于宁丘县的战略地位,位居北安郡最北面的安都县,却是意义重大。 其城防完备,交通外界,是北安郡的北大门。 坐拥郡城两县的孙玉成拿下安都县,派重兵守住关卡,即可形成政治军事版图的闭环,拥有稳固的战略后方。 如此再来安心对付郡南的伏魔将军府,也就会从容许多。 娄晋鹏从小喜欢了解山川地理,通晓家传兵书,自然知道安都县对于北安郡的价值。 所以他拿下两县日夜不停,想要奇袭连攻安都,争取在即将到的大战中取得先机。 从节度府出兵收取郡南开始,娄晋鹏就知道他们将要和将军府开战,这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必然道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周柏的动作如此之快,按照战前庙算,将军府是常规的分散驻军,就食于野。 周柏想要集合一战而定的所有军队和辎重粮草,七天应该是最快期限,这个时间足够大军回返。 可偏偏安都县求援使者刚到平苍,其大军主力当天就能出征,这未免太不合理。 “早有准备?还是节度府走漏消息?” 不管娄晋鹏有多少疑问,面对孙玉成的接连急诏,也只能率军半路回返。 带出来两万人,五千衙军一万五千外镇军,返回郡城时,却变成了三万人。 他不仅不派兵留守同县和福盛县,更是将两县的所有兵马,包括大族家丁全都搜刮带走。 另外两县的府库钱粮,也是被完全掏空,根本不像是官兵,而是流匪捞一笔就跑。 特别是富盛县,乃是郡南唯一一个中县,二十余万人口,搜刮了近七千兵和大量钱粮。 新增的这万余兵马,滥竽充数,意志不强,不能发挥战力等等问题,在他眼中都不是事。 野战不行,也能放在城中协防,或者作为补充兵员。 至于这种行为,会给将来节度府在郡南的统治,带来多少不稳定因素和麻烦,眼下却是顾不上太多。 接下来这场大战,只能胜不能输。 胜了完全可以慢慢调理,输了那就万事皆空。 四月十四日,周柏委派的先锋大将焦图,率三千正兵(守备军)外加三百骑兵,急行军抵达郡城百里外的集镇,阜通镇。 如今伏魔军出征,骑兵不会再当做宝贝藏着掖着,已经有以战代练的损耗底气。 马军一共扩编至一千骑,除开五百骑作为直属不会轻动,其余五百骑当作夜不收、随军配备等游骑哨探使用。 前锋配三百骑,就是要以骑兵优势,遮蔽前方战场,有效骚扰迟滞敌军活动,让孙玉成变成睁眼瞎。 苍北郡大变以来,草原商路从之前日日有商队通过,到现在几天都看不到一队商人。 因为现在只有将军府派出道官坐镇,才能保证商队不受野鬼袭扰,再想维持草原商路,需要花费更多人力物力。 同样,在北面草原正取得节节胜利的呼延合,获取南面资源的难度也大大提升。 为了让将军府保证商道畅通,定期买卖资源,呼延合出了一大波血。 奉送八百匹战马,相当于万两白银的奶酪皮毛矿石等草原资源,混得确实越来越好了。 而且呼延合不仅在草原上建起新城作为北金国都,更是在军事上取得重大进展,拿下了阴山北部大半山麓。 阴山对于金人的意义非同寻常,呼延合的封号就是阴山侯,如果全据阴山,那呼延合就将获得超乎想象的政治声望。 南金国这边的贵族大臣,也会掉头支持他,统一金国将成定局。 想到呼延合亡命进入大旭后的种种表现,特别是其人在神京的隐忍决断,最后获得祥兴帝让他当“刀”的机会。 周柏觉着这样一个对手,若真让他统一金国,后方肯定会受到极大威胁。 于是拿了呼延合的资源后,将军府就在苍北郡城设立了榷场。 当然,收了钱,肯定不会让呼延合千里迢迢来取资源,商队照样是他们派。 但是苍北榷场,却是名义上的对外榷场,所有势力都能来此交换资源。 比如另外一个草原大国,鲜卑国,又比如与苍北毗邻的南金国。 这些大策大略上的博弈,焦图想不到,也不会去关心。 他只在乎要尽快拔除阜通镇,这是加入将军府的第一战,稍稍拖延,都难报伏魔将军的信任之恩。 先锋一职,在伏魔军中很多人都可以胜任,周柏偏偏选中一个降将,自然是给他机会。 如果能够取得不错的战绩,不仅能证明自己的才能,还能快速融入伏魔军这个大集体。 红黄本命的将才,周柏确实想重用培养,充任先锋就是要看焦图的具体表现。 阜通镇,顾名思义,货物丰富的商贸集镇。 太平时日,这里是北安郡数一数二的热闹地方,就算是郡城,也不一定有此处货物齐全。 而自从孙玉成起兵拿下郡城后,北安郡内各县就基本断绝官方往来,郡城周边几处集镇、战略要地也就成了节度府军管。 特别是阜通镇,是北军南下郡城的重要节点,因此有驻防军队在此。 繁华不再,集镇周边的民房被集体拆除,用于围建寨墙。 一个开放的商业集镇,变成了一座挡在官道旁的森严军寨。 当初周柏可以带骑兵绕过去,来去自如,但真要行进大军却是不能留这样一个钉子在后面,不然后勤粮道必会遭到袭扰。 寨墙上,甲兵林立,驻防军队严阵以待。 然而无论是士卒还是军官,看到外面的列阵之军都是愁容满面。 因为这支威势不凡的兵马居然没打算扎营,而是打造简易云梯、攻城锤,看样子是一鼓作气就攻下阜通啊。 “报,敌军先锋大将焦图,令人送来劝降书,千总您看?”一个亲兵很快送来一封信,交给驻防千总黄贵。 和中央军队的编制不同,一营五百人驻防很多地方不够用,而驻扎一卫两卫又嫌太多。 驻防军队需要灵活调整,所以延伸出颇多额外军职,作为正规队、营、卫等编制的补充。 如百总、千总、守备等等。 不等黄贵看完信,得知外面先锋主将是谁,一众其他军官顿时炸开了锅。 “周字旗,焦字将旗,果然是焦卫将,怎么是他!” “怕什么,我们两千人,他们才三千,野战打不过还不能守?” “唉,兄弟你是大帅家丁出身,不知道焦图在郡兵中的威名,当初苍山群盗谁都不怕,焦图一出兵立马龟缩山中数月不出。” “我们两千人,可是只有七百是操练过,跟着大帅起家的老人,其余那都是……” 话没说完,黄贵已经瞪眼横了过来,一声冷哼。 顿时,四面鸦雀无声,个个噤若寒蝉。 大哥对他们好是好,真生气了,军法伺候也不是少数。 威福自用,黄贵接着又把劝降信揉成一团,心里这才舒坦点。 这帮兄弟,跟着驻防阜通镇后,吃香的喝辣的,就是有些忘乎所以。 不过他脸色依旧沉闷,因为他自己也知道,部下没说错。 黄贵等分驻郡城周边的守将,当初其实并不算得到了最好的差事,郡南四县乃至全郡其他关隘县城,哪一个不比区区小镇的守将职位香。 可福祸难料,就在孙玉成刚准备出兵收拾郡南四县时,却被周柏迎面痛击,威信和气运都是大减。 外镇军暂时只能待在郡城,而黄贵这些分驻四周的位置,反而成了香饽饽。 可能是为了加强防御,又可能是为了堵上外镇军将头的嘴,在孙玉成的默许下,如黄贵这般出镇地方的守将,纷纷扩军增兵。 黄贵占据的阜通镇,把握商道,钱粮税收都是富裕,因此才有了他一个千总,却带了两千兵的场景。 两千兵不多,却是使得节度府一个看上他位置的将头,没能说服孙玉成下调令。 可真想到他这两千兵的战力,黄贵就有些心中没底,能守多久? 一天还是两天三天? 焦图来得太快,根本就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你说你要是早通个信,他会坚守才怪。 作为非节度嫡系,仅仅是一介巡检**出身的黄贵,根本不知道“忠心”何写。 】 “报,千总,镇外,镇外的水源地被发现了。” 就在黄贵犹豫时,外面焦图却是没闲着,他作为原郡兵卫正,郡城方圆百里,哪个地方不熟悉。 几个亲近部下顿时面如苦瓜,北安缺水,而阜通镇唯一的水源便是一处隐蔽的地下泉眼,除非是本地人一般人都不知道在哪。 这也是他们没做好准备,不然真要守,肯定提前要储存泉水。 “只够做全军两餐饭的水?” “去,把后勤官给我斩了!“ 黄贵的怒火没地方发泄,可焦图的手段却是一个接一个,不仅让守将将士大肆呼喊他们粮水断绝,没有援军。 更是直接开出赏格,悬赏黄贵等各级军官的人头,悬赏主动打开城门者,悬赏临战起义者。 黄贵的人头值千两白银……主动开门者许从九品官身…… 一时间阜通镇内人心惶惶,黄贵总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忍不住疑神疑鬼。 “大哥,要不咱投了,我看周伏魔那边大方的很,您就算不能带兵,起码也有个官身吧?” 加上手下的低语劝谏,黄贵动摇了。 “千总,后寨起火,有人当了叛贼!” 就在这时,后寨方向冒起了浓烟,同时外面焦图下达了强攻命令。 “杀!” 黄贵神色变换,若有观气之士在此,当能看到他头顶连接在郡城方向的气运,正在一步步断开。 啪嗒~ 终于,在两侧脸色苍白的弓箭手,准备射出第一波箭雨时,他下达了命令。 “开寨门,我黄贵降了,只愿为伏魔将军之向导!” 呼~ 在一片放松的呼气声中,黄贵也同时在心中松了口气,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识时务者为俊杰。 关键是,他明白孙玉成让他镇守此地的用意何在,无非就是尽量拖延一些时间,能消耗伏魔军的几分锐气也好。 …… 两个时辰后,依旧是阜通镇外,黄贵一改之前在焦图面前的软弱,而是凶狠地砍掉一个节度衙兵的头颅。 放眼望去,一支三千人的援军正被黄贵和焦图前后夹击,杀得四散崩溃。 很多人死不瞑目,为何阜通镇这么快就陷落,大帅明明第一时间就派他们来支援。 “黄贵,你背叛大帅,不得好死,嗬……” 黄贵在认出他的衙将脖子上,又是重重抹了一刀。 可以看出,其实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机缘巧合,时也命也。 四月十五日,当取得阜通镇作为后方据点后,周柏率领的主力正式兵临北安郡城之下。 在得知想与他野战的节度军,因为前锋对拼大败,而缩回城内,周柏哭笑不得。 是该说焦图太过善战,还是说他好心办了坏事,但总归拿下阜通镇,灭敌三千是大功。 原来孙玉成得知娄晋鹏带回三万大军,信心倍增,就想依据阜通镇和周柏野战对决。 郡城内两万衙兵,外加娄晋鹏的三万兵,怎么看也是他们胜算更大。 之前周柏灭他扶龙道士团,削其气运,孙玉成承认是大败,但那是超凡层面。 比拼大军交战他不相信会输,而现在拥有三境阴神相助,他更是信心满满。 只是阜通镇一战,给了他狠狠一耳光,节度军士气大跌。 “彭,娄将军位置何在?周柏的伏魔旗都快立到我的节度府前了!”孙玉成一把推翻桉桌上的东西,怒喝问道。 “回大帅,娄将军已至城郊三十里外的亭山,并于山上立军寨十八座。” “为何不归?!想和黄贵一样……” 堂内寂静无声,孙玉成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闭嘴。 许久之后,副将才小心翼翼答道:“娄将军说,郡城城防完备,大帅领有两万衙兵,另外还能抽调城中青壮协防,一时并无忧虑。” “并且孤城难守,将军想以亭山和郡城互相呼应,免得陷入完全被动之势态。” 此时,城外旌旗猎猎,残阳如血。 双方数万大军对峙下,肃杀的军气冲击着气运,令人难以窥探战争走势。 可当周柏听闻娄晋鹏驻军亭山后,却立即就凭借望气术圆满,窥探到了孙玉成的一丝错漏轨迹。 潜龙气转移,这孙玉成何时失了天命! 第一百八十二章 血脉追溯,大败亏输 周柏看到了什么? 看到那条细长仍未化蟒的气运黄蛇,外强中干。 虽然面对超过它体型几倍的龙鲤,依旧保持凶悍警惕的外在姿态,但内里却是畏畏缩缩不想血战。 不为别的,就因为龙蛇最核心的龙气,在悄然无声的转移流逝。 如果周柏不是潜龙,对龙气敏感,不是望气术圆满在身,可从气运细微处,察觉很多蛛丝马迹。 那可能还真察觉不到,一丝丝自龙蛇身上抽离的紫气,遁入虚空。 只是究竟流向何方,还不得而知。 正面对战,自然不能像先锋那般粗莽杀伐,整整一下午伏魔军也未发动进攻,而是先扎营,立起坚固的营盘。 是夜,中军大营,周柏盘坐帐内,脑海中思绪混杂。 时而想着军事调动,强攻,诱敌野战,该如何破城。 时而又想到真破了城,擒杀孙玉成后,却因为潜龙天命已部分转移,未竟全功又该如何。 不说潜龙天命暗藏,会对以后造成隐患,就说他温和的鲤鱼龙象,想要改换为蛟龙之道,那就必然不能错失孙家龙气。 鲤鱼吞龙,第一条肯定不能太强,不然不好消化。 如果孙玉成知道周柏的想法,必定会不顾一切和他拼命,北安立郡百年,也才孕育了他这一条潜龙。 纵使先天稍弱,如何能成为你口中的进化资粮,奇耻大辱! 而或许是察觉到龙鲤的不怀好意,土黄龙蛇昂然嘶鸣,气运牵动让孙玉成心烦意乱。 刚好军议上又有人提出夜袭,于是果断同意,命令手下一个悍勇忠心的家将,领精锐衙兵五百,潜出夜袭。 “我军以逸待劳,应趁其立足未稳而夜袭敌营,或可激起营啸,削其锐气,毁烧粮草……” 阜通镇一败,丧失野战底气,众多异样目光和声音,让气运低迷的孙玉成昏了头,只看见夜袭的好处。 对更多部将劝谏的不可轻举妄动,敌军营盘扎实,军伍精锐,戒备必然森严等等话语,那是一句没听进去。 很快,一阵喊杀声就在营盘某个角落响了起来,甚至有零星火光。 “各营安睡,各司其职……” 面对夜袭,周柏依然在帐内安坐,别说惊慌,就连一丝负面情绪都没。 此时旁侧没有其他人,只有被叫过来,以备咨询的随军修士黎元。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将军好气度,纵使属下不懂两军交战的博弈,也会因为您的表现而信心倍增。”黎元耳朵微动,听着远处的厮杀声,然后对周柏恭维道。 周柏微微摇头,毫不在意地道:“这点小事用泰山之崩形容就过了,最多只是数百人的夜袭,无碍大局,我军操练,夜袭是必练科目。” “我想请教的是,黎道长可知历史上,潜龙天命转移的情况?” 此次出征,为了应对各种情况,除开于月筠领着必要道官镇守,将军府道士团倒是有大半随军。 不过周柏最喜欢唤黎元议事,不仅是因为他是二境,擅长雷法实力最强。 更因为其人在大旭道录司内部任官接近甲子,京城州郡县等各级道官衙门,均有任职经历。 他熟悉很多散修甚至宗门所不知道的隐秘,气运、潜龙之类的道藏记载,都曾浏览研究过。 “天命转移不常出现,已知的情况有不少,如潜龙失德无道,倒行逆施,引起天怒人怨。又或是在争龙过程中,大败亏输,被其它潜龙夺去天命……”面对周柏的垂询,黎元不敢怠慢,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娓娓道来。 他现在是越来越佩服这位伏魔将军,不仅自身实力强,而且还善于治理地方、带兵打仗。 只要立下足够的功勋,三境可期。 周柏眉头微皱,问得更明白:“没有输到被夺天命的程度,却发生天命转移,龙气可有追溯方向?” “您的意思是孙家龙脉,有龙气转移的现象?”黎元一惊,下意识反问道。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周柏不是无的放矢,又接着道:“最有可能的是在血脉中转移,如先帝驾崩后,天命自然转移至太子身上,使其气运足够成为新帝。” “道录司卷宗有过一则记载,乱世割据时,一小国被相邻大国所灭,结果小国王族有遗孤未曾诛绝,天命转移留下隐患。” “最后,小国遗孤抓住机会崛起,一举覆灭大国,完成复仇。” 周柏颔首,沉声道:“按照潜龙的血脉亲疏转移?” “应是如此,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保全天命,转移至支脉,固然隐蔽,流失龙气却是太多。”黎元拱手称是,同时在心中暗暗琢磨,他观气孙玉成可真没发现任何不对。 说话间,外面的喊杀声、骚乱声,已经彻底消失。 一直默默守在外面的亲兵统领屈志,适时进来汇报:“主公,敌军五百人夜袭后营,试图焚烧粮草,被值守军队全部歼灭。” “嗯,来而不往非礼也,告诉周远,每座城门派五百人去佯装攻城,动静要大。”周柏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带着些微笑意道。 他这带来一万五千人,一万守备军,五千伏魔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在有意增加肉食、以及玉米补充维生素的情况下,不说全部消除夜盲症,起码也有百分之八十的将士是能夜间视物的。 “另外,把周启叫来。” “喏。”屈志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是一脸沉肃,领命告退。 没过多久,周启就匆匆赶来报道,可以看出他是和衣而睡,在随时等候召唤。 “玄衣内卫副指挥使,周启,见过主公。” 黎元非常懂事,装作没听见周启的身份,立刻躬身告退。 周启是周家支脉出身,和周柏是同一届童生,也算是当时家族很风光的少年俊杰,毕竟支脉出个秀才种子不容易。 后来随着周柏的名位提升,需要很多人手,周启出于种种考虑正式放弃科举,转而投靠周柏。 最开始是开掘红泥矿,售卖红泥取得不小业绩,展现了自己的能力。 随后更是配合周瑞,把家族商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在这个过程中,周柏发现周启非常善于收集信息,而且胆大心细。 因此在征询他的意见后,转入幕后,成为低调的玄衣卫,一步步成为合格的特务头子。 直到如今,当姚安潜入北安郡城主持大局后,周启也就成为周柏身边,主持玄衣卫大局的人物。 “做得不错,阜通一战,还有亭山及四方战略地点的情报都很及时。”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成长如此之快,周柏也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周启的乡族支脉开局,可比他这个七房嫡系还要差。 犹记得前世记忆中,周启在举族覆灭前,方才改易了自己最平凡的本命。 当然,这一世有周柏的帮衬,有名位养气,磨砺锻炼的机会也更多,他现在就已经是红色本命。 “这是属下本分。”周启心中欣喜,但仍然保持谦卑。 城池方向,能听到己方对城中的夜袭骚扰已经开始,所以周柏也不耽搁,直接问道:“你们现在能否联系上城内暗子,有非常重要之事,最好是姚安亲自去办。” 周启对于各种情况早有腹案,马上就回道:“如今城内戒严,四门紧闭,潜入城内太难。不过水门有我们的人,现在夜袭正热闹,刚好可以传递消息。 整个北安郡,成型水脉很少,水源缺乏。 曾经还有沧澜河,现在沧澜河枯竭,只剩一条梁河支流,流经郡城。 因此一郡七县,只有郡城的护城河,会保证其中有水,发挥一定的防御功效。 得知水门的隐蔽,当即,周柏便用密语写了一封信,交给周启亲自去送。 …… 接连几日,周军除开打造攻城器械,挑衅骂战,并没有过多的举动。 这让节度府很多人都放松不少,攻城战中,围城困城固然是常规手段,但你仅仅一万五千人,如何能完全围住。 “我还以为周柏真从天庭弄来什么神仙手段,能够旦夕破城,现在看来也就如此。” “要不是有千骑遮蔽战场,他们这么点人围什么。” “娄将军要是把他那三万兵拉过来,我们三倍兵力于对方,还打不过?” 经过前两天的紧张,节度府臣属见周柏根本不敢攻城,各种言论就冒了出来。 只有孙玉成,连吃阜通、夜袭两个亏,现在居然比所有人都更稳重,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城内不安的气氛缓解不少,孙玉成作为节度使也不好多做压制,任凭部下吹嘘鼓舞士气。 一时分不清局势的大户们,纷纷捐献钱粮支持,很多百姓也心里犯嘀咕,如果伏魔将军打不进来,那他们可是要安分一些。 然而,很快接二连三的战况传入城中,局势又瞬间逆转。 四月二十一日,处于节度府控制下的几个重要集镇齐齐失联,经过大批哨探的牺牲,确认被周军攻陷。 原来周柏并不是只带了一万五千人,另外还有五千偏师,由兵房主事许运及马军统制高虎带着,绕道执行其它任务。 首先就是拔出节度府的所有据点,类似阜通镇这样的存在一个都不可以有。 四月二十三日,最后位于南方要道的军镇,不等娄晋鹏自亭山支援,便宣告投降。 偌大的北安城,一时间居然成了孤城,能够指望的只有亭山的三万兵。 而在这个过程中,不用孙玉成去催,娄晋鹏已经主动派出好几支援军。 不是去寻找周柏的主力决战,仅仅只是想多保全几个军事据点,这样他们就不必太过惧怕骑兵,能有一定的战略回旋空间。 可惜的是,就算没有对上所谓的主力,光是偏师的战力就已经超乎想象。 超过五千人被中途歼灭,损失惨重,亭山的军寨中已经在流传银枪高虎的名号。 一人百骑,冲击万军,取敌将首级,威势不可阻挡。 传闻,高虎还能刺出枪芒,三丈之内寸草不生。 只有周柏对此不以为意,因为他这个手下第一猛将,正是凭借先天功突破先天的第一人,姚平服用先天丹都要稍慢一筹。 娄晋鹏真正意识到周军的战力后,突然涌起一股无力感,要是他手上是郡城内的两万衙军,可能还有扳回的机会。 可惜,他手上的三万兵,不说乌合之众,也只有普通县兵的水准。 之前连下两县,纯属军力碾压,外加指挥得当。 这也是娄晋鹏,为什么一定要把两县兵马都搜刮带在身边的原因,真遇到强军,还有得消耗。 四月二十四日,在二十二架投石机的掩护下,北安城护城河被成功填埋。 主力在城外这么多天,可不是没干事,石弹、沙包什么准备工作,早就圆满。 此后日夜砲石攻击日夜不休,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 这投石机,就是工业化水平太低,造大炮不成,天工院根据周柏的配重理论,造出的配重投石机。 可飞三百斤石,于一里之外。 城上的城楼、箭塔等各种建筑物,都被定点摧毁。 城内百姓震恐,只以为是神灵惩罚,什么投石机有这么大威力,闻所未闻。 而诸多大户士绅,则是时不时给孙玉成一点压力,旁敲侧击,这城到底能不能守。 被逼无奈,孙玉成只能以金钱刺激,再派衙军出动,试图捣毁配重投石机。 不过周柏又岂能没有防备,步砲协同,那一定是优先保护配重投石机的。 一万衙军出城,七千衙军在后面接应,大战数个时辰。 结果连投石机阵地都没摸到,直至夜色降临鸣金收兵,丢下两千多具尸体,还有三千衙兵伤势轻重不一。 这次和出城衙兵交战的,是全部习练过先天功基础,人均锻体境的伏魔军。 一时间,城内家家戴孝,悲愤哀伤乎?然,更多是恐惧。 大败亏输,局势似乎已经明朗。 此时,城内的姚安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出现,他摇身一变成为总督雷浩渺的特使,成功取得孙庚的“信任”。 或者说,绝境之下,他只能信任所谓的特使。 经过血脉追溯,缜密排除后,孙家拥有最大机会聚拢资源气运,再次发家的,只有孙庚。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父子相残,自投罗网 砲石轰击日夜不停,伤员的哀嚎,四处可见的白绫,局势到了什么程度,作为节度使之父的孙庚自然明晓。 他知道再不寻找出路,别说什么飞龙在天,称制建国,就连孙家家业和血脉都难以保全。 然而遇到这种困境,其内心深处,不忧反喜,那是压抑已久不敢表达的情绪。 当爹的嫉妒亲儿?非常少见,但发生在孙庚身上,却又像是再寻常不过。 自己方才不惑之年,凭什么天命只能应在儿子身上! 作为潜龙亲父,长期接近大旭龙气,易被察觉,可能会使潜龙中途夭折。 是以堂堂同进士,做到五品京官,在仕途正处于上升时期,辞官归乡隐于幕后。 一切只为了百年前,有结缘道士批语孙家出龙,未来当能割据一方,称王称霸。 历代家主所传承之责,提升家格,阴世福地可得,或许还有一丝机会,想一想那龙庭呢? 毕竟只要身具潜龙天命,一切皆有可能…… 初时还好,在孙玉成表现出天资才干后,孙庚和家族其他高层一般,也是对其倾力支持。 包括提供家族的资源钱粮,容忍他私下招揽门客幕僚,举家族气运,助其一路考中举人、同进士,获得基本的器量名位等等。 随后孙玉成渐渐展现潜龙特质,收拢大量人才,开始掌握家族实权。 这时孙庚就开始有些不自然,独掌郡望大权的他,哪怕不做官,在地方也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如今被儿子插上一杆,大家都去捧他,难免心中不适。 在不得不放手,和舍不得权力的心态矛盾下,父子双方渐渐产生隔阂。 不过在出龙争霸的大方向上,孙庚还是全力支持,练兵、私藏军械、收买官府、交好北安大户等,孙玉成都能不受掣肘。 但家族内部的话语权,孙庚却是把持越来越紧。 再接着就是孙玉成突然起兵,一朝成为节度使,手握名分大义,孙家上下也倾向于他,孙庚说话越来越不管用。 直到周柏横空出世,一击打落起势大运,潜龙腾空不成,转于内斗。 孙庚凭借老成熟练的政斗技巧,重掌家族大权,然后以支持节度府的执政为条件,换取孙玉成不再轻易干涉家族内部事宜。 也就是这几个月以来,孙庚的野心真正被点燃,小儿辈如此稚嫩的手段,有天命气运加身,凭借一个节度名义,就能成为一方之主。 他不甘心,我来做节度,肯定会做得更好。 不过,因为孙庚始终保留几分理智,作为郡望家主,他知道潜龙天命强求不得,是以一直没有去真正抢夺节度权力。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身上发生了些许变化。 家族内部就算了,最多是比以前更恭敬,一些老顽固族老也变得顺服。 关键是很多外臣,似乎也在不自然的向他靠拢,很多人找门路找到他这里,并且非常相信他,愿意听从其命令。 大战初期,城中一个神秘人找上孙庚,告知其天命在身的事实。 如此,所有的不合理都能得到解释,潜龙是天生的人主,容易集众。 即使你不主动,也会有人倒贴上来,这是气运吸引。 当然,在前几天,神秘人只是一直为其提供情报。 外面的具体战况,掌握军权的军将各自有哪些喜好、利害,哪些节度府的属官能够拉拢…… 本来孙庚还是半信半疑,毕竟他儿子可是天定潜龙,可随着战争局势的恶化,虚无缥缈的天命开始影响现实。 比如走下坡路的身体开始焕发活力,精力精神都是极为充沛,一天能处理以前半个月才能处理完的事务。 还有偶然夜梦鬼神,鬼神居然对其毕恭毕敬。 顺理成章,当孙玉成再次大败,神秘人姚安出现表明朝廷身份,孙庚没有太多怀疑。 州衙左参议的私人信物,勉强也够了,反正都是朝廷的人。 要不是朝廷,定州总督的手段,谁家还有这等能人,可以在郡城中埋下如此暗手。 一番秘密洽谈后,姚安大方许下承诺。 只要孙庚能取得郡城的实际控制权,然后彻底归顺朝廷,听从州里的调令。 那总督愿意出面调停双方战争,并且将北安节度之位转封给孙庚。 孙庚再激动兴奋,总归是有本能理智在的,他思索着遗漏之处问道:“特使大人,那周柏罔顾朝廷法令,不知又该如何处置,能否让其退兵?不然就算夺权,我也扛不住周军的攻势。” 姚安不慌不忙,又拿出一份最近的定州邸报:定州镇守真君,绍元真君避开将舰主炮轰杀,重伤第四序列舰长,将舰外围基地被全部攻占…… “州里覆灭域外将舰就在眼前,州军一旦解开束缚,即日就可北上巡视。” “朝廷之前不动周柏,只是顾及他的天爵身份,但这不意味着可以肆意妄为。” “雷总督决定,北安郡全境都交给你掌管,伏魔将军府迁往苍北郡。” 姚安信誓旦旦的话语,让孙庚连连点头,在他看来这逻辑很对啊。 “听我命令行事,这段时间务必要掌控更多军队,提前恭喜你了,孙庚大帅。” …… 针对配重投石机的作战行动,以惨败告终,击垮了全城衙兵最后的勇气。 很多忠于孙玉成的衙将,找了很多理由说服自己,不是他们不想打,而是真打不过。 要是大帅也能给手下军卒全部披甲,也能拿出外面的巨型投石机,甚至只要能让他们伙食比得上对面,衙将们也敢硬着头皮再战上几场。 非他们不尽力,实乃装备问题。 孙玉成很想训斥他们,军阵配合,个体素质,勇猛无畏的精神,哪一点够得上周军的一半! 然而他不敢再肆意发怒,甚至没有处罚任何一个人,生怕将帅离心,有人造反。 大帅都沉默无言,遑论其他人。 出城作战,成了所有节度府军将再也不会提的战略,至此破局之望,只剩下孤悬在外的亭山大营。 随着战事越发激烈,投石机阵地越垒越高,催促娄晋鹏出兵的言辞命令也是愈发激烈。 没有外在补给,去岁秋粮本就没有入库的北安城,又还能撑多久? 比后勤,那从平苍方向每日运来的粮食肉菜,简直比城内大军三天吃的还要多久。 孙玉成可没周柏的远见,提前几年开始规划种田存粮,还有拿出大半钱财,去外地购粮。 重压之下,土黄龙蛇被庞大的龙鲤整日蹂躏,再杀伐擅斗,也比不上硬实力差距。 四月底,当节度府旁边的住宅突然失火后,孙玉成一日之内,给娄晋鹏连下九道诏令。 “城内可用精锐尚有万余,我等前后夹击,兵力倍之,战局未曾可知。” “困守亭山,坐视郡城沦陷乎?汝若有异心,烦请直言,节度大位,卿自可取之;若无异心,三日内务请寻周军决战。” “胜则胜矣,败则败矣,望伱我全此君臣之谊。” 不知道死了多少哨探,方才传来九道诏令,每道诏令背后都有一封书信。 情真意切,言辞诚恳,直诛人心…… 面对孙玉成的肺腑之言,娄晋鹏再坚持自己等待破绽,伺机而动的战略思想,也就没了意义。 无论郡城那边是真的坚持不住,还是仍有余力,作为臣子,娄晋鹏只能听命行事。 更何况,在郡南之地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军需粮草也已支撑不住。 决战,尽人事,听天命。 五月一日,娄晋鹏领军出亭山,朝着郡城方向,稳步推进。 因为周军骑兵遮蔽四野,中途各方情况无从得知,但孙玉成源源不断的催促信,依旧能够准时送进来。 这说明什么,娄晋鹏也知道,周军故意为之,对方有绝对信心,将他们两万多人吃下。 如此粗显的道理,曾经“英明神武”的主公为何不明白? 其实孙玉成自己也觉得状态隐隐不对,时常头痛,暴躁易怒,不能保证理智的思考问题,身心疲惫到极点。 卜元子作为二境修士,也没诊断出什么病症,只是说要静养。 纵使不是王者百邪辟易,但什么常见的宁神法术,他也不敢对潜龙用。 不过身体看不出问题,作为专修易数的扶龙术士,还会从气运上推衍。 军事战争上的接连失败,导致气运衰微,龙气萎靡,看来是正常的反噬引起? 但他是最接近,也是最了解孙家龙气的人,其第六感的异样,让卜元子无法安心。 扶龙术士,可以接受潜龙正常战败的“殉葬”,这是卜元子走上这条路开始,就拥有的觉悟。 他不能接受是,有其它因素干扰,使得孙玉成败得不明不白。 以往直观龙气,推衍孙玉成相关之事,最多损耗一个月几个月的寿元,而这次是十年。 摸了摸头上生出的几缕白发,卜元子并未感到可惜,他终于推算出,孙玉成的气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首先是因为战败,气运被周柏完全压制,然后被低迷的气运迷惑行事,做出很多不理智的决定。 这种程度的气运之迷还好说,他有办法解决。 可紧接着的龙气问题,就异常棘手。 卜元子看到,天命渐离,孙家龙气已经抛弃孙玉成,渐渐转移到孙庚身上?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龙气转移速度越来越快,不然他真怀疑自己能否察觉出异样。 现在卜元子就面临两个抉择,是助孙玉成大义灭亲,及时夺回龙气,应对最关键的决战。 还是跳槽,继续扶持孙庚,来避免孙玉成战败后的反噬。 说到底,他和孙玉成是利益交换的关系,并不是真的感情深厚。 因此在有机会活下来,继续扶龙的情况下,卜元子选择第一条路。 就当他准备接触孙庚时,却惊讶发现无定门的人已经先行一步,成天守在孙庚身边。 如此一来,作为孙玉成“心腹”的卜元子根本没机会,孙庚不会相信他。 这等隐秘,还有无定门人的动作,无定真人必然知情,甚至默认。 被逼无奈,卜元子只能选择第二条路。 节度府某间书房暗室中,这里存放了节度大印,是体制气运最重之地,哪怕三境真人也无法窃听谈话。 在各种法门的刺激下,孙玉成手持大印,自气运之谜中清醒过来。 “……公子,令尊只有你一个儿子,如果有的选,龙气再次转移一定是回到你身上。” 经过一番解释,孙玉成从卜元子口中终于明白了他的处境,前有狼后有虎。 关键这头虎,还是他的亲爹。 孙玉成虽然一直不满孙庚限制他,夺取家族的完整权力,但却从没想过父子要兵戎相见。 他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说的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是,杀掉吾父?!” 卜元子同样有些沉重地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如果外面没有周柏的大军,那自然可以缓缓图之。可现在,唉……你自己抉择吧!” “你们父子身具龙气,杀之不详,无论是我还是那位真人,都不会出手,只有靠自己的手段。” 就在城内的节度两父子还在犹豫时,城外的周军大营却是在无声无息间变化模样,准确的说,是这大营中的人变了。 亭山的娄晋鹏刚一出发,周柏这边就已经得到消息,而且这位武将辅星的小心谨慎,刚好给北安城外的主力替换留出时间。 没错,如今北安大营的周军正兵,已经全部换成从后方抽调过来的民兵、青壮。 配重投石机依然抛射不停,士气低迷的守军,根本察觉不出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会庆幸,今天敌军似乎还在养精蓄锐,没有大举攻城。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有围点打援,永远经典却不会过时的策略。 明明只有三十里的路程,娄晋鹏带着两万多人走了整整一天,才刚刚过半。 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危险越来越近,前方不是北安城,而是地狱深渊。 就像是自己带着人,一步步踏入周柏布下的陷阱,自投罗网……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血色龙气,龙战于野 暂时停驻休息,娄晋鹏紧急询问各方军情。 “北安城那边的消息如何?” “将军,一切正常,周军主力依旧被牵扯在城下。” “银枪高虎那支偏师呢?” “他们骑兵不够,封锁郡北需要全力以赴,似乎并不打算参战。” 不对,不对,明明有情报送来,娄晋鹏却只觉四周都是战争迷雾。 “传令,急行军,返回亭山大营。”一种无力感浮现在心头,他甚至能猜到现在已经处于包围圈中。 “报!亭山大营方向有烽烟燃起。” “报,敌军周边游骑遮蔽逼近,我军前哨被压回军阵三百步之内。” “报!后方出现不明军队,人皆玄甲,竖伏魔大旗,应该是伏魔将军亲至!” 北安城外的茫茫平原田地,成了两军决战之地,军气交错间,风云变色。 说是策略谋划,演变到现在,也需要硬实力的正面对决。 其实论人数,双方差距甚大,论战力,双方差距则更大。 娄晋鹏所属主力本就是孙玉成的附属军队,素质差了几等的外镇军,加上混入一万各类杂兵,整合后只是勉强成军。 这些天折损甚多,还剩两万五千人,全是步卒,骑兵只够充当哨探,披甲率不足三成。 而周柏这边奉行精兵政策,五千伏魔军不用说,精锐中的精锐。 另外一万人也是正兵,由苍北老兵和守备军组成,战力不弱。 全军披甲,一成铁甲,九成纸甲和皮甲,甲械锐利,兵种齐全。 如此比较战力,反而是一方如狼似虎要一口鲸吞,一方却只是负隅顽抗。 娄晋鹏很了解他的手下,打打顺风仗还行,真要打接下来的硬仗,那一定得北安城内的衙军配合。 然而,本应该出城接应的北安衙军,自身难保,因为他们也在打,不过是互相残杀。 …… 郡城,孙家祖宅。 几个时辰前,姚安急匆匆找到孙庚,要求立刻动手。 两万州军已经北上,将要以雷霆之势,平定北安郡的动乱。 当然,所有的消息都是来自姚安口中,孙庚难免有些犹豫。 “孙大人,天家无亲情,您这潜龙家族,亦是不能被感情左右,否则难做大事。” “虎毒尚且不食子。”孙庚的脸色变化不定,像是没有下定决心。 “如果说,孙大人的虎子已经知道天命迁转之事,您又该如何?”姚安顺带着点明,孙家祖宅这几天多了很多巡逻兵马,很显然是临时调动。 孙庚沉闷片刻,终于问出心中的最大不解:“我有个疑问,朝廷或者说雷总督,为何在知道我现在身负龙气,还相信我会忠于朝廷?” 一个有野心的乱世枭雄,该有的决断自然有,他只是一直怀疑州里的动机。 “孙大人在京城应该颇有人脉,莫非不知流传最广的一句话,封诸侯以尊正朔。” “朝廷不需要你的忠心,甚至愿意支持你建立孙家世袭的小国,只要你不去妄想掀翻大旭的正统。” “雷总督,巴不得伱建立郡国,然后镇守定州边疆,中央可以尊正朔,州里也……”姚安侃侃而谈,种种论调带着些许隐秘,而又合情合理。 听罢,孙庚不再犹豫,当即决意动手。 同时,因为娄晋鹏将要出兵,不想再坐以待毙的孙玉成也决定对其父动手。 用卜元子的话来说,只要他能建国称制,阴世便能诞生福地,光宗耀祖,家族只会以他为荣。 而孙庚,则是可以为其追封,照样可以像神灵一般,长生自在。 孝或不孝,人伦亲情,在此时已经不重要…… 不过孙庚率先暴起发难,孙玉成依旧有些猝不及防,手下有近半军将被策反,一时间除开节度府的大半地盘都落入孙庚掌控。 好在孙玉成知道军权的重要性,衙军中最精锐的三千亲军,一直由他亲自掌控。 父子内斗,双方超凡力量都不敢插手的情况下,孙庚始终无法攻克节度府。 很快,孙玉成凭借手下精锐以及节度使的身份,慢慢搬回局势并且发动反攻。 双方你来我往,依托每条街道,居然打成僵持。 你说总督和朝廷支持,那我本就是节度使,谁又能奈何谁。 只是父子相残的内耗丑剧,却使得双方气运越发衰微,城内上下离心离德。 这一打就到了日落黄昏,各自损兵折将,节度衙军的血染红北安城。 “大帅,速请发兵!您被骗了,城外的周军不是真正的主力……”而至此,娄晋鹏的信使才拼命进入城内。 “城郊东南十五里,被周柏狙击,敌军战力强横,末将只能率军节节抵抗。” “如果战至戌时,您还未率衙军破袭敌后,那我等只能趁夜色突围,或能保留几分元气……” 娄晋鹏的战报军情很详细,但却看得孙玉成面色苍白。 运去英雄不自由,他见城外周军主力未动,于是就想雷厉风行拿下孙庚,再待机而动。 孙玉成无法想象,接下来的局势该如何处理,他不甘心地问道:“一千骑兵,能遮蔽全境,挡住你们十五波信使?!” 信使无奈道:“敌军道士团没有直接参与战争,但在外围梭巡,通报情况,却是不会被军气波及太多。” 他其实很想代娄晋鹏,问孙玉成一句,我们的道士团呢? 当初无定真人入城,不是还大张旗鼓欢迎过,怎么没有发挥作用。 绝境之下,孙玉成又唤来卜元子和蔺仁相商,蔺仁大着胆子劝谏,可以向孙庚摊牌。 而卜元子站在气运角度,又能给出什么建议。 最终还是要夺回兵权,统合龙气,才能殊死一搏,否则领着几千败兵去夹击周军,只是自寻死路。 于是孙玉成领兵上阵,亲自冲杀,几度要打回自家祖宅,结果孙庚手上不只有叛军,还有郡望孙家养了多年的死士。 眼看天色越暗,孙玉成甚至已经嗅到十五里外,战场上的血腥,仿佛看到北安城破的那天。 无法直接强压,他只能选择蔺仁的建议,和孙庚摊牌。 孙玉成拒绝了所有护卫,在得到允许后,方才在一众敌对冷漠的注视中回到家族祖宅。 曾几何时,他还是孙家注定的继承人,可现在居然反目成仇,连家丁都是握刀以对。 偌大的家族祠堂,只剩父子二人。 “我娘还好吗?” “她居于后宅,很想你,不过你放心,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父亲动手吧,百年郡望至今日境地,总得有一个牺牲。” “唉,何至于此……” 谁也不知道这对父子后面说了什么,只知道最后走出来的是孙玉成。 整座北安城低沉的气运都激荡起来,一丝丝殷红的血色,融入土黄色的龙气内。 九尺龙蛇朝着东南方向发出尖锐嘶鸣,嗜血昂扬,之前被龙鲤压制数天的低迷消失不见。 “此战若胜,诸君与我共享荣华富贵,此战若败,我与诸君共葬黄土!” 孙玉成身披白色孝服,双目泛着血丝,带着全城最后完好健全的万余衙军精锐,疾步出城。 天边最后一缕落日余晖黯淡,仿佛在宣示东南战场的结局。 然而任凭孙玉成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加入战斗,但城外周军就是他需要跨过去的第一道坎。 留守北安大营的是周柏的亲卫统领屈志,他带着最精锐的五百亲兵,组织民兵青壮充当主力。 这样是城内,一直发现不了异常的原因之一,每有信使来往或者小股军队试探,都会被屈志坚决歼灭。 “统领,怎么办,孙玉成亲自领兵,看来是要去正面战场参战啊。”亲兵营中的基层军官马上找屈志拿主意。 “大人打吧,我们民兵也不是吃素的,至于那些没训练过的倒是不用上战场。”有民兵队长嚷嚷着就要请战。 屈志面色镇定,摇摇头道:“青壮先撤,留三千民兵,主公有过交代,能尽量削弱援军就行。” “放他们过去,我们只缠住后队!” 孙玉成见大营紧闭,也没多想,刚好验证其中乃是伪装的空壳子。 既然他们不敢战,也能节省点时间。 不料,刚等他率领大部分衙军急行而过,屈志带着亲兵营,宛若尖刀直接截断后队。 人数不多堪堪两千,与营寨中涌出的周军缠斗在一起,双方短时间难分胜负。 若是孙玉成现在选择回头,一定能剿杀屈志,甚至击破大营,取得更大战果。 然而真正决定北安郡归属的决战,不在这里。 “大帅?” “不管,全军加速进发,道官先行一步,通知娄将军坚守。” …… 东南战场,血肉横飞、武器交错、呐喊声震天动地……整个战场上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两军唯一还有光亮的地方,只有各自的中军大旗所在,那里是指挥中枢。 参战的士卒都是朝着对方火光方向冲去,却也在全力守护自己这边的火光,火光熄灭,就意味着中军覆灭。 说来夜色对于娄晋鹏来说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夜色愈浓,他手下的兵就看不到己方的惨状,还能坚守自己的岗位。 “什么?大帅方才出城?!” 中军所在,戒备森严,每个守卫都是娄晋鹏亲自挑选的悍勇之辈,杀气凛然。 本来在这种环境中,来送信的无定门弟子,就憋闷无比,法力怠惰。 面对刚刚还在指挥万军厮杀的娄晋鹏,更是差点被肃杀军气压得喘不过气,如何能回答。 好在娄晋鹏和卜元子交流过,对于这些略懂一点,命令身边亲卫散开点,才让信使回话。 “城内刚经历一场大变,老帅和大帅……如今大帅振奋士气,或有哀兵之力。” “无论孙家、节度府,亦或是我们无定门,这次都是全部压上,您一定要坚守。” 不等信使说完,夜鸟惊飞,各方的传令兵就接连送来军情急报。 “报,敌将高虎领骑兵连穿三营,后军粮草辎重被毁,侧翼溃败!” “伏魔军压进,孙将军请求支援……” “报,有敌军小股精锐,身披重甲,直插中军而来,孙将军请您暂避。” 娄晋鹏勃然大怒,额头青筋暴起,这就想要直取他首级,未免太小看人! 再也不顾什么仙凡之别,他一把扯过道官信使:“情况你也看到了,你速报大帅,半个时辰不到,就请他为我收尸。” “亲兵何在?随我杀敌!” 钲钲,一阵拔刀声响起,他娄晋鹏也是有愿为其效死之辈。 两军阵营各自发起冲锋,在激烈的近身战中展开了惨烈的厮杀,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 不过大部分都是披甲不全的娄军,他们军事素养不高,配合太差。 在这种夜间作战的环境下,往往被伏魔军精锐一冲,就会陷入各自为战,然后再毫无还手之力的被绞杀。 周柏立于临时铸就的指挥高台上,望着节节胜利的战场局势,心中波澜不惊。 这是硬实力和战略谋划的差距,从始至终,娄晋鹏的一举一动就在他的视野中。 你说去哪里扎营不好,偏偏要在亭山,打扰到山神安眠。 那位可是老熟人,眼看着周柏成龙有望,沧澜河复苏之日越来越近,祂自然会帮一些不太“重要”的忙。 “命令,全军压上,不要再顾及损伤,正主可就快要到了。” 随着头顶气运龙鲤的越发躁动,周柏抽出一柄令箭,下达总攻命令。 “将军有令,全军压上,杀!” 杀声盈野,军气沸腾,在这绞肉机般的战场上,死去的是人命,消磨的是气运。 半个时辰后,孙玉成领着士气旺盛的衙军终于赶到,可迎接他们的不是打成一片的焦灼战场,而是整齐列装的伏魔军。 玄甲森森,杀气腾腾,在这深夜犹如恶鬼成军。 有随军道官,跃过伏魔军向更远处看去,漫山遍野全是溃兵,他们终究是来迟了。 “此战若胜,我与诸君共富贵!” “真人也是,有什么手段都别留了,我当着众军许诺,必予你无定门真人敕封。” 孙玉成舔舔嘴唇,旋即又狞笑道:“龙血回归,潜龙大运正处鼎盛,我不信能败!”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亲斩潜龙,改换龙象 吼,在这时,本就染着血色的土黄龙蛇发出嘶吼,蛇信吞吐不停,体型进一步膨胀。 它居然再长三分,达到龙蟒门槛的一丈之长。 孙玉成鼎盛时期,拿下郡南两县,也未能直接化蟒。 莫非这条北安郡的小龙脉潜力不止于此,明明天命龙气已经转移,还能强行收回聚拢。 不然何德何能,在实力大损,濒临绝境的情况下,更进一步? 望着染血的气运龙蟒,毫不畏惧对气运龙鲤大肆挑衅,只能说,这绝不是现实情况对气运的反照。 再观孙玉成身后,不足万人的衙军,个个气息狂暴,眼中泛着殷红,显然也不是正常状态。 哀兵或者奖赏激励,引发的士气情绪高涨,肯定无法达到这种程度。 周柏判断,这是背后的扶龙术士使用了某种秘法,使得气运临时增长,再影响军队。 至于化蟒而来的龙气,周柏一时还真没有头绪,脑海中只隐隐有几个禁忌秘法闪过。 当然,一场决战打到现在,结局早已注定。 若孙玉成真能以此翻盘,罔顾真正的实力差距,那不如早早投降,或许还能保全性命。 何必九转十八弯,一步步打根基,甚至在战场上,运用围点打援、调虎离山、瞒天过海等各种军事战略。 因此面对龙蟒的压迫,周柏不仅没有压力,反而微笑以对。 不管孙玉成怎么做到的,总归一点,吞龙蛇和吞龙蟒得到的好处是不一样的,鱼龙变可以掠夺更多龙气。 以龙鲤现在的积蓄来说,龙蟒刚好成为它的进化之阶,改换龙象道路就在今朝。 夜黑风高,两军各自的道士团朝天空打出照明道法,亮如白昼。 谁都想来场公平的决战,谁赢,谁就是北安郡的主人。 “杀!” 神智已经有些混沌的孙玉成,面色癫狂,主动朝周柏发动了进攻。 虎!虎!虎! 周柏这边又有何惧,抬手一挥,大军齐应。 照明道法下,披着漆黑纸甲的伏魔军士,沉着冷静,跟随着自家队伍中的鼓点稳步推进。 刚刚经历一场夜战“屠杀”的他们,正属时期旺盛之时,这可比对面用气运秘法激发要牢靠的多。 烽火夜似月,兵气晓成虹! 咻咻~ 密集的箭雨互相覆盖,造成大量杀伤,闷哼哀嚎此起彼伏。 伏魔军仗着甲胄坚韧,不避锋矢,孙家军却因此打乱了进军节奏,前排军列开始散乱。 好在都不是以弓箭手制胜的军队,只来得及覆盖几波箭雨,两军就已经接战。 在杂乱的战吼声中,两军前排将士碰撞在一起。 嘭,节度衙军仿佛受到刺激,个个红着眼睛,悍不畏死。 可粗粗一看,最后落于下风,人仰马翻的还是他们。 因为伏魔军这边,最前面三排是全军体魄最强的三百人,他们手持铁锤、狼牙棒等钝器,人人身披刀枪难入的重甲。 光是站在那里,就宛若一块块巨石,顶着风浪岿然不动。 这三百具重甲只有少数是铁匠铺自己打造,大部分则来自于宣明号的战利品。 几个身材高大的开拓者,穿上重甲对局部战局造成的影响还历历在目。 要不是当初是追击诱敌,重甲没有全部着装,真正面对决,英烈祠绝对不止二百四十四人。 “不,不可能,压上去,后退者杀无赦!”孙玉成不敢置信的怒吼道。 他作为潜龙,能敏锐察觉自家军队的状态,自从卜元子以血祭之法再次透支大运,直属衙军给他的感受就非同一般。 不说碾压朝廷禁军,可对上正经的州兵,孙玉成也敢说有六成胜算。 现在初步出现的战果,让他实在无法接受。 第一波交战形成的冲击,在一定程度上,能体现两军战力的差距。 兵家常规交战,主帅都会把最精锐的军卒摆在最前面,最强的精锐打不过,其它军卒的战力大概率也无法胜出。 “主公特意留的重甲军,孙玉成败得不冤。”一直矗立在周柏旁边的周远,见了第一波交战的情况,不由得出声恭维道。 周柏有全军的指挥权不错,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周远指挥,周柏只会根据自己视野和见解,偶尔下达合理命令。 比如让重甲军养精蓄锐,就是预防意外情况。 “孙玉成燃烧气运,刺激士气,让这些衙军还有些威胁。” “不过,初时猛如虎,一旦陷入僵持,这些被气运迷惑的士卒就会醒转。”周柏对于手下第一大将,向来不吝于培养。 看不懂气运没关系,还有道士团参与辅助。 战争方式随着凡间的能级提升,人道力量威慑压制削弱,未来战争必然不仅仅是普通的军伍对决。 周柏说的没错,随着时间推移,两军在进行几次冲撞后,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态势。 伏魔军乃至身后的守备军正兵,都是韧性十足,有的局部区域即使陷入短暂僵持,也毫不气馁,仍旧保持冷静有序的配合进攻。 反观孙玉成的节度衙军,几次进攻遭到压制,整体势头就陡然停滞。 倒不是说差距多大,损失惨重,而是很多衙军士卒在互相对攻中,清醒过来。 就如周柏亲自盯着的重甲军阵列方向,肉眼可见,面对重甲军的冲锋逼近,几排衙军士卒的狂热悍勇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开始变得知道畏惧闪躲。 观察仔细些,就能看到,这些士卒眼眸中的异样殷红消失,恢复他们原本的底色。 “气运影响现实的初阶运用,短时间迷惑士卒心智,不过看样子还是底子太薄,也不是用的正经法门。”周柏深度点评,体察到衙军士卒前后变化的根本原因。 大军交战,军气杀气层出不穷,镇压任何超凡力量。 这也是明明两军都有道士团,却只能让他们看顾外围,就算是照明这种小法术也是暂时性。 眼下以秘法激发潜龙大运,甚至影响大军,在一定层面上提升战力,自然也无法维持太久。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当局面僵持,军气激荡,杀气盈野,孙玉成的衙军都会被慢慢打回原形。 而这一点,从龙象争锋的战斗上也能看出。 最开始,孙玉成的气运龙象由龙蛇进阶为龙蟒,嗜血狂暴,不可一世。 一度靠着庞大的力量和灵活性,和长达五丈的巨型龙鲤打得有来有回,甚至有时那带着血色的龙气,会使龙蟒占据上风。 缠斗交锋后的很多个回合内,龙鲤总体都是处于下风,不少气运被龙蟒撕扯流失。 但等下方的主要战场,陷入血肉磨盘般的拼杀状态,伏魔军反而有更多的军气可以支援龙象。 仅仅是皮糙肉厚的庞大龙鲤,也有了一定攻击性,鱼尾的每一次摆动,都带着无比的威势。 土黄龙蟒只是一个不小心,蟒身被击中,马上就有大股血色气运被挤出。 一个时辰后,节度衙军虽然还未完全崩溃,但整体已经后退数百步,就连孙玉成和帅旗所在,也有好几次被伏魔军的精锐突破进来。 “大帅,形势不太妙,周柏仍然只是和我军相当的兵力对抗,有一支三千人的机动精锐尚未派出。” “儿郎们劲头就要没了,我带人自侧翼冲一波吧!” “要提前准备,设立第二道防线,银枪高虎可一直还没出现。” “大帅……” 几个亲将焦急如焚,在孙玉成身边汇报着军情,同时提出微不足道的破局建议。 然而这些声音,对于现在的孙玉成而言,又是那般聒噪。 他的兴奋激动,和手下的大部分军卒一般,在遭受些许挫折后吗,就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头疼欲裂,眼前出现各种幻象,朝着他愤怒咆哮的“恶龙”虚影。 布满鲜血的族祠,自裁在他面前的父亲,屠戮的祖父、二伯、堂弟…… “我等死于你的屠刀下,振兴家族之重任就交给你了。” “不孝子,我在阴世等你!” “施展邪术,屠戮亲族,尔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刀枪碰撞之声,厮杀声,死前不甘的痛骂声,在这金戈铁马的战场上,孙玉成却仿佛做了一场血腥噩梦。 不,这不是梦,不止是父亲死了。 “为何以我一族嫡血收集的龙气,还是让伱如此废物!”孙玉成对着夜空怒骂,好像真看见了自己越发颓废的龙蟒。 “既然这天命不如我意,那我就要逆天改命!副将,集合亲卫,吹号反攻!” 苍凉雄浑的号角声急促响起,这是血战到底的命令,而当孙玉成领军向前的那一刻,也激发了衙军最后残存的血勇。 因为潜龙交战,什么逆天改命之呼声,也传到周柏耳朵中。 他见北安节度使的牙旗不退反进,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就送你体面上路,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也对得起你潜龙节度的身份。” 蛟马蹑景随着周柏缰绳拉起,一声牛哞般的嘶鸣震动四野,随后重重踏在地面上,掀起一阵气浪。 玄黑色的伏魔军旗,在夜色中很不起眼,但偏偏伏魔军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军旗前移,不可落于军旗之后,否则何以成为伏魔军的一员。 如今在将军府有一个公开的“秘密”,那就是周柏拿下郡城后,要重新建制,伏魔军也将成为真正独立的军种,每个人都是最精锐的一员。 其实从最近传授统一武学功法,再加上提升待遇就能隐隐看出,伏魔军的特殊。 三千人簇拥着周柏移旗向前,同时当蹑景嘶鸣的那一刻,外面一处坡地等待的高虎也得到信号,率领依旧保持完整建制的骑兵发起冲锋。 你仅仅只是余勇,而我却是生力军层出不穷,全勇自然是要碾碎余勇。 重整旗鼓后的再次碰撞,彻底证明了实力差距,衙军防线如同宣纸一般,被伏魔军轻易统碎。 特别是震动大地的马蹄声响起,眼中血色彻底退去的衙军中,出现了逃兵,并且是成建制的。 孙玉成怒不可遏,却毫无办法,因为全面发起总攻的伏魔军,已经从四面八方捅穿了他的军阵。 他甚至已经听到,冥冥中有一条血肉模糊的龙蟒,在发出命运终点的悲鸣。 来不及思索更多,一手持银枪的骑将,已经杀至附近。 “挡我者,杀无赦!” “高虎?你就是周柏的武将辅星么。”孙玉成喃喃道。 他突然间心静如水,连连败退并死去的衙军士卒,也全然不入眼中。 所过之处,人马翻飞,夜空中点点星光汇聚在高虎的银枪上。 破空声响起,枪出如龙,寒芒点在武勇过人的扛旗手身上,一具尸体倒下的同时,高耸的节度帅旗轰然倒下。 “夺旗者,马军高虎!” 帅旗一倒,往往意味着主帅多出意外,节度衙军最后抵抗的斗志也随之消散。 全军崩溃,一如之前他们刚来时所见,漫山遍野全都是败兵。 孙玉成身边只剩下两三百名面露惧色的忠心亲卫,若高虎继续冲阵,说不定就能拿下。 不过他只是以马蹄踩在孙字帅旗上,随即就让跟来的骑兵驱散周围想要靠拢的残兵,没有再有多余举动。 片刻后,周柏骑着蹑景到来,他一步步靠近孙玉成的小军阵,惹得亲卫们紧张不已,随时准备搏命。 “哈哈哈哈,果然,想要亲自动手?”孙玉成不怒反笑,让身边亲卫让开一条道,自己骑着马手持利剑上前。 身为有扶龙术士的潜龙,自然知道初期发展,如何才能掠夺更多龙气,那就是潜龙亲自格杀对手。 “龙见龙,本来就只能活一条,你说呢?”周柏拔出自己不常用的佩剑,纵马上前。 双方很有默契,不过孙玉成此时也仍抱有希望,说不定就是你周柏过于自大。 然而,抛开潜龙身份,一个凡人如何与三境修士对决呢? 仅仅只是一个冲锋交错,孙玉成就被斩落于马下,脖子上的血痕清晰可见。 “根基太弱,激发的潜龙大运,又如何能作数。” “走了邪路,说什么逆天改命?”周柏下马,走到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孙玉成跟前。 这时他脸上全是痛苦悔恨,一路走来,有太多步都落后了。 “留……嗬。” “成王败寇,若北安孙家剩下的人愿意配合,就许一旁支延续香火。” “去吧,助我龙鲤改换道路,终是化蟒……”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武星臣服,龙鲤蜕变 当孙玉成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同时,由其潜龙天命显化的气运龙象,也就失去了力量源泉。 原本还能节节抵抗防御的龙蟒,瞬间气息萎靡,它对着失去生命气息的孙玉成发出悲鸣,满是不甘。 接着勉强抬起蛇头,朝着郡城方向眺望,蛇信轻吐,发现居然没有一个孙家嫡系还活着,天命龙气没有继承之人。 投身旁支,从头再来? 它只是稍加思索就否决了这个想法,以蟒身回归地龙脉,或许还能补回几分元气,以期未来某朝某代寄托天命。 投身旁支不仅要损失大半力量,一旦失败,更是再也没有翻身之机。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龙蟒就算想把一身龙气送回龙脉,那也要先问问鏖战至今的龙鲤。 下方人道主战场获胜,龙鲤气运大涨,不加停歇,裹挟着万千军气就直奔而来。 没有孙玉成这个潜龙在,仅仅是被这股大势气运锁定,龙蟒就难以挣扎。 情急之下,它居然玩出断尾逃生,蟒身至中间而断,后半截崩散成大股土黄色龙气,前半截则是化作流光,朝着龙脉所在的方向坠落。 这不是龙蟒灵智有多高,而是龙脉的本能召唤,都是死,回归龙脉,总比全被吞了消化好。 龙鲤也不客气,鱼嘴张大宛若一个黑洞,将正在崩散的龙气全部吸入,这是一场饕餮盛宴。 不用太多时间消化,龙鲤的身上就开始出现变化,鱼鳞浮现厚重黄光,鱼须长成坚韧的蛟须,鱼尾变得细长…… 得到这股龙气,龙鲤就仿佛打开了进化开关,身躯不再是一味地变大,甚至可以说是缩小。 一般的潜龙战胜杀死其他潜龙后,气运龙象得到的战果,也就是如此,根本来不及阻截回归龙脉的剩余部分。 可周柏是有修习鱼龙变,这种专门针对气运龙象的功法,哪能轻易让其断尾逃生。 龙象战争的风云变幻,他一直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孙玉成死后,心神就完全放在龙鲤身上,现在可是改换龙象道路的关键时刻。 崩散的土黄龙气被龙鲤吞完,周柏就立刻在人身运转鱼龙变,使得龙鲤得到更多气运之力的支持。 潜龙大运掀起,化作一阵赤黄云气的浪潮。 它高昂头颅,鱼尾猛然摆动,在浪潮的推动下,像是一道流星直追奔逃的半截龙蟒。 鱼龙变的玄妙,是龙蟒始料未及的,一追一逃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最后在孙家龙穴所在的无名山脉之上,终于是被龙鲤截住,化作它腹中的进化资粮。 再回返时,龙鲤变得神秘威严,周身溢出一丝丝紫色龙气,这是吞噬不同源龙气的结果,无法完全消化。 寻常气运龙象能消化战果的一到三成,而周柏掌握鱼龙变小成,当能消化战果的三到五成。 因为土黄龙蟒是前后两段都被龙鲤吞下,那自然是效果最大化,可以消化五成龙气。 龙鲤周身紫意愈发浓郁,就连周柏也无法看清它身上的变化,只能远远观望,龙鲤在北安郡上空遨游。 这一战,不仅是孙玉成和周柏之间的生死大战,更是北安郡的归属之战。 此战既然是周柏取胜,那北安全境一郡七县,都将是龙鲤巡游的领地。 若有幸运儿,此时尚未睡着,或许能借着北安气运大变之际,窥见潜龙出巡的奇景。 不知到底最终是何模样,龙蛇龙蟒,亦或者还是暂时停留在鲤鱼之道,等待下次直接化蛟。 气运龙象的进阶,会影响到周柏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战略抉择,他当然很是关注。 不过现在这情况,龙鲤肯定是要巡游一圈回来,才能完成进阶。 所以周柏强压心神,开始处理这一战的善后事宜,起码要尽量收拢溃兵,不能让他们变成流匪,对地方造成太大伤害。 周远其实已经在做,如孙玉成的这几百忠心亲卫,有超过半数自杀,追随故主而去,剩下就是重点收降对象。 当然,领悟周柏的意图后,漫山遍野便响起了喊话声。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都是家乡子弟,伏魔将军不会为难你们!” “打了一晚上,别逃了,回来安心睡觉,有热水热食……” 特别是军气冲击最强的时间段已经过去,道士团的照明道法再度闪耀夜空,想要藏匿奔逃,甚至还想聚团反抗的,都没有出路。 不过道法的再度施展,也算是提醒了周柏,他一直都在防范的无定门真人,居然没出手。 黎元那边回报,无定门剩下的人,也仅仅是在外围对峙,并未出多大力,任何影响战场局势的举动都没有。 周柏的推衍前世不是潜龙,但他也不认为一个真人,对局势无足轻重。 历史上有不少修士影响大局的案例,比如某个内州曾经发生过一场事关归属权的潜龙大战,谁胜谁能统一整个州域,建国立制。 扶龙术士,扶龙宗派,最适合收回成本的时间,就是潜龙成功立国。 无论是爵国还是王国,都算是潜龙完成一个阶段的使命,当然,以王国为最,这就是所谓的王业有成。 当时就是关乎成王的决战,扶龙宗派的老真人在局势最艰难的时刻,甘受气运反噬,掀起风沙冲乱敌军主帅的中军护卫。 潜龙一方也是抓住机会,顺风直捣中军,最终取得大战胜利。 干涉如此大战,还是直接参与,气运反噬下来,老真人直接坐化道陨,连他的几个徒弟都受到牵连。 不过,成王的潜龙也是给予很大的回报,直接给该宗门两个气运真人的名额,让其道统兴盛三百年。 无定门的情况,就和历史上这个扶龙宗派有些相似,所以周柏直到最后决战,都是留有三千人看护左右。 倒不是他担心打不过,只是一个真人若真不顾生死,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有足够的预备队,就能镇压全局。 刚想到无定真人,黎元就带着一缕清风飘然而至,他脸色兴奋,随军道士团所有人,都想不到是如此酣畅淋漓的大胜。 利益相关,周柏的胜利关乎将军府治下的普通凡人,也关乎他们。 只有势力越来越大,才有更多的资源分配,能支取供于修炼的气运才越多。 不过现在过来,显然是有事报告,他拱手揖礼道:“主公,无定真人邀您亭山相会,说有要事相商。” “主公,或许有诈……” 黎元也不明白无定真人在搞什么,战事中途没出手,现在则是邀人相会商谈。 “你告诉他,若有诚意,自来军中相见。”周柏淡然地摇摇头道。 现在占据主动权的是他,一时半会不处理无定门,也无关大局。 “诺,属下这就去回话。”有人撑腰,有大胜撑腰,黎元哪怕面对真人也有底气。 诸事基本抵定,在战场外围的干净之处,临时大营已经立起。 几个随军修士,正在配合军医对伤兵进行救治,珍贵的回春术等治疗道法自然是优先己方,俘虏伤兵只能先用酒精消毒,再配上开水烫过的绷带、草药。 其实按照周柏建立的军医制度,没有修士参与,战后的伤兵死亡率就已经降低了很多。 特别是酿造高度白酒时附带生产的酒精,还有开水“驱邪”等等小手段,更是关键。 在以往,各大势力的军队都只能保证伤残的将领不死,到周柏的军中,普通士卒的存活率也有了保障。 伤兵营旁边则是一群脱了盔甲的伙夫,正在生火造饭,炊烟袅袅,饭香扑鼻。 这些伙夫都是临时充任,因为所有的辅兵和纯后勤人员,都被周柏留在了北安大营。 押送衙军俘虏的队伍,都会从旁边路过,热气腾腾的饭菜,让这些人彻底放松心神,再无任何桀骜暴虐的情绪。 节度使都死了,他们还有什么可挣扎的,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是北安人。 周柏依次巡察伤兵营、后厨、俘虏营,安抚人心之话信口拈来,也算是小小露脸。 大胜后,他做这些小事,更能得人拥戴,安定军心。 走入中军大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亲兵正在整理床铺,其余军将包括周远在内,仍然未能安歇。 要知道在和孙玉成决战前,他们刚刚还和娄晋鹏对战了一场,光是追捕败兵就是一项大工程。 守帐亲兵立刻行礼:“拜见将军,您劳累一天,要不先睡会儿,饭菜还要些时候才能热好。” 周柏微笑摇头道:“先把娄晋鹏带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很快亲兵领命而去,过了近盏茶功夫,娄晋鹏才被押送过来,他被关押在较远的地方看守。 这位孙玉成手下的头号大将,此时满面颓然和悲伤,显然已经得知旧主已经战死的消息。 “想清楚了吗?是降是死,你这种将才,不为己用,就只能死。”周柏直接开门见山,说的话很是赤裸现实。 娄晋鹏是孙玉成的武将辅星,而现在二者之间断开的气运轨迹,在望气术圆满的周柏眼中清晰可见,招降并不是不可能。 “败军之将,无颜再投二主。”娄晋鹏看了一眼器宇轩昂,英气勃发的周柏,缓缓摇头道。 周柏倒好一杯热茶,递给解开枷锁的娄晋鹏,道:“败因不在伱,在孙玉成,在天命大势。” “你是战至最后力竭被擒,实话说,你给我带那些杂兵,我也打不过你。” 帐中无人,双方近在咫尺,而周柏毫无防备,坦诚相见。 如此气度作派,实在太过折服人心。 “在下才能不足,方使大帅战死……”娄晋鹏试图劝解周柏别再费力,可偏偏面对他,说出来的理由又是那般无力。 “大丈夫在世,为明主而死,我自是赞赏,可孙玉成不是。他当节度使后,北安百姓可有半点好处?” “据我所知,他对你也没太大恩情,嗯,算是伯乐。” “这样,你在我这,就从小兵做起如何?” 周柏依旧不急不慢,只是那双威严而又真诚的眼睛,让娄晋鹏不敢直视。 “小兵?”娄晋鹏愣了愣。 周柏笑笑道:“我不是你伯乐,我只是给你一个发挥一身所学的平台。” “才能不足,那就在我军中慢慢学,如果最后能凭借战功而起,谁也无法指摘你什么。” 其实这就是周柏给他一个台阶下,如此道德上的负罪感也会小很多。 “我……”娄晋鹏仍旧在心里挣扎。 恰逢此时,蜕变完成的气运龙象巡游归来,一声雏龙之音震动北安。 突然间,周柏大喝质问道:“娄晋鹏,最后问你一句,可愿臣服?” 滚滚洪音直击娄晋鹏灵魂,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条半龙半鱼的虚影缠绕在周柏身上。 那是龙?果真是天命真主? 等娄晋鹏身体晃了晃,再去看,龙影不见了,周柏的身影还是那般伟岸高大。 “可愿臣服?” 四个字继续在耳边回荡,心神动摇,威严的人主之感更甚,他冥冥中有股感觉,自己就该臣服。 砰~ “我愿臣服。”下一刹,娄晋鹏已经跪倒在地,嘴里喃喃出声。 “哈哈哈,好,得一小兵,胜过千军万马。”周柏大笑出声,将娄晋鹏扶起。 娄晋鹏被周柏两手搭在身上,仿佛才如梦初醒,自己刚才就答应臣服了? 但木已成舟,他只能提出自己最后的请求:“主公,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请许我安葬旧主。” 周柏欣慰地点点头,如此不仅没犯他的忌讳,反而是重忠义的表现。 “孙玉成好歹也是一方枭雄,当以大旭五品臣子的礼制安葬,若你想,就去抬棺挖土吧。” “谢主公!”娄晋鹏深深一礼,真对周柏归了几分真心。 “来人,将娄将军安排在焦图的军中,从普通军卒做起……” 随着亲兵将娄晋鹏带走,大帐中又恢复了安静。 神人共主,不外乎如是。 当然,拐带一个辅星武将,依靠初阶的神人共主可能还难以做到。 他是机缘巧合,借了龙象进阶的威势,才使其臣服。 提起龙象,周柏此时也终于可以细细体察,映照己身! 一条似龙非龙,似鱼非鱼的两不像出现在半空,它肆意畅游,俯瞰北安大地,好不自在。 两丈长,一尺宽,比之龙鲤小了不少,但威势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长着蛟须的鱼蟒头,再就是蟒身鱼尾,背上还有龙鲤的金色鱼鳍。 最后的龙象是鱼龙,道路算是改换完成,不过没有完全跨到蛟龙一道去。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鱼龙潜渊,扶龙反噬 瞧那耀武扬威、梭巡洄游的姿态,和往日温吞无害的模样截然不同,这就是攻击性十足的同时保留防御特性。 简而言之,就是攻防兼备,把龙鲤和龙蟒的特点中和,就成为了从未出现的气运龙象。 鱼龙。 当然,现在它只是相当于龙蟒,龙性太少,甚至说蛟龙的特点都还太少。 两丈长一尺宽的体型,在龙蟒中也只能算得上是幼蟒,毕竟周柏连北安郡都还没完全拿下。 等将一郡七县的地盘,外加超过百万的人口都纳入稳固统治,气运归附,体型肯定还有得增长。 感受到鱼龙着急收取郡城郡南气运的心绪,周柏默默安抚,灵性多了不少,而且这进取心攻击性都远超以往龙鲤之时。 因为气运龙象的道路变化,将军府的体制气运也变得活跃起来,气运影响范围有自发向外开拓进取的迹象。 气运龙象的性质代表体制气运的性质,进而影响现实的体制,短时间可能没有直观影响。 可只要时间稍长,潜移默化下,周柏统治的北安郡就必然是走在开拓进取,与其它潜龙争雄的路上。 想要成为一个守成的割据势力,整个体制都不会允许,除非遭受厄难被迫中庸。 这也是周柏为何想着改换龙象道路的原因,掌控实际资源、武力的多寡,会很容易反映在气运上。 反之气运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现实,二者相辅相成,共同影响。 但如孙玉成那般光靠气运秘法,就妄图直接改变大局,必然很难成功,是逆天而行。 龙象蜕变代表周柏一个阶段的努力得到回报,气运天书上的各种词条也有更新变化。 气运天书! 首先就是第一页,映照本体的人影非常显眼,因为他的周边从未有过如此庞大的集众之气。 悠悠白气浩如云海,这是北安郡百万生民归附而来的民气。 白气是最平凡最常见,红色有些许零散不一,黄气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没办法,就连如今的周柏麾下,红气人才都是心中有数的重点培养对象,很是珍贵。 原本还时时在外围觊觎,蠢蠢欲动的灰黑劫气,也因汇聚而来的庞大民气,被全部冲散,无影无踪。 可以说,周柏现在作为百万生民的主宰者,是一定程度上的百邪辟易。 一些普通劫数,连它的护身外运,都无法撼动分毫。 不过因为还未对北安郡全境,建立事实上的统治,这浩瀚民气,很多都是无根浮萍,只是被大势裹挟而至。 民气云海向内,就是周柏的外运,红黄之气为主。 这一战后,从红气七成黄气三成,直接变成红黄对半,而且黄运还在不断增多,俨然是全部染黄的趋势。 外运如此,本命也因此这一战得到了蜕变,那根孤傲而立的淡黄本命,肉眼可见的颜色在加深,甚至隐隐散发金芒。 而本命核心处,以前都很难察觉的紫气,现在已然茁壮成长为一根紫气幼苗,贵重威严。 有这根紫气幼苗打底,周柏在完全统一北安郡后,强行称王也未尝不可,此乃正统的王气之基。 当然,这根基还太薄弱,妄自称王只会空耗气运,自损天命。 若不能短时间内,打下与王业相匹配的地盘,和草头王也无任何差别,终究会遭气运反噬。 气运变化体察完毕,剩下的词条更是熠熠生辉。 【命格:鱼龙潜渊】(龙鲤进阶后的潜龙命格,在天下潜龙中不算强大,兼具龙鲤与蛟龙两道之长,是为鱼龙;目前尚为幼年鱼龙,藏于一郡成长,可称潜渊。) 【气运:黄堂郡命,王气初现】(你本命可称贵重,掌控一郡之地绰绰有余,为一郡主宰,无有德不配位之忧。本命中紫气成形,有王业之基,百邪辟易。) 【状态:阴神中期,神人共主】(你为阴神中期,拥有阴神真人所有状态效果。神人共主初阶状态,你天然具备一定威压,得神人信服。) 【功法:混元气运道藏第三层、神魂大衍法第三层、鱼龙变小成】 【技能:望气术圆满、弓术大成、气运龙拳小成、经武要略大成、修仙百艺入门】 【本源点:三百】(伱在主世界第一次击杀天命潜龙,并掠夺其龙气,拥有主宰一郡之地的能力,名声鹊起,本源点加两百。) 在这一战之前,周柏使用望气术的进阶能力,推衍过战争中的一些变数,消耗了一百零九点本源,现在又有三百也算是心中有底。 从气运天书总体显示的词条来看,他的个人实力方面,没有多大变化。 但关乎命格气运,关乎体制未来,却是取得了长远进步。 下半夜,不速之客姗姗而来,正是一直没有出现的无定真人。 什么鹤发童颜,仙气十足,全都不存在,有的只是浑身散发着腐烂臭气,行将就木的一个邋遢老头。 不仅没有任何阴神真人的威势,就连一个普通老人都不如,走起路来踉踉跄跄,一阵风都能吹倒一般。 要不是值守外围的还有道士团,特别是黎元他们是担任过朝廷道官,对无定真人有所了解,认出他来。 守夜军卒哪里会相信,这样一个邋遢老头,会是传说中的真人。 在凡人部下的眼中,将军府的最高战力,依然是二境的蜕凡修士,周柏从未真正展露过自己的三境实力。 得到道士团确认,众军士这才带着疑惑,万分警惕地围着无定真人,将他带到周柏面前。 “下去吧,我乃北安之主,万民气运加身。在军中重地,这样一个老头能伤到我?” 驱散过于小心的军卒,在黎元他们仍然坚持守在帐外的情况下,无定真人有了个单独拜见的机会。 “拜见伏魔将军,拜见北安之主。” 只见他颤颤巍巍,丢开手中的木质拐杖,扑通一下就跪伏在地,然后在周柏惊讶的目光中,恭敬三拜。 再怎样,您老可是阴神真人,曾经北安地界上,当之无愧的隐世霸主。 “无定真人何至于此,你这一战没有出手,我是要承你这个情的。”周柏连忙上前,也不顾老人身上的污秽,将他搀扶起来。 此时浓郁的恶臭,居然冲破了法力自然形成护身气场,把周柏熏得直犯恶心。 气运反噬?天谴?! 这是道基朽败的味道,寻常修士哪怕寿尽坐化,也不会到如此程度。 只能是规则层次上的恶化,记载中,扶龙失败导致的气运反噬,就有此一遭。 “老道惭愧,将宗门带入万劫不复之地,与您这位真主为敌。” “耽搁真主统一北安,为无辜百姓带来厄难,也该我受此反噬,唉。”无定真人察觉周柏嗅到恶臭,自己往后退了两步,方才十分感慨地说道。 与无定真人隔得远些,周柏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就仿佛这反噬后果会传染一般。 他抬手把椅子放在无定真人身后,自己也随之坐下,轻声问道:“听说扶龙失败,或有天劫雷罚,您算逃过一劫吧?” 无定真人自嘲笑笑道:“我们无定门的所作所为,不算真的逆天而行,还不至于遭受雷罚。” “当然,现在也好不到哪去,起码我这个门主活不过今晚。” 周柏眉头微皱,不解道:“您这是自己担了大部分劫数?” “不错,如果老道不以身兑劫,那我无定门上下,将会鸡犬不留。”无定真人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惧色道。 周柏知道,这不是无定真人在夸大其词,作为修士参与人道真龙之事,收益大,风险也大。 扶龙失败,扶龙宗门气运全削,至此断绝道统的事,并不稀奇。 接着,就是无定真人在解释,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老道寿元不多,一直不敢下山虚耗元气,未能了解伏魔和孙玉成势力究竟差别多大,只知北安所出之龙应在孙家。” “随后您斩我无定门十余弟子,在孙玉成正欲起势之时,将其打落。为了气运真人的名额,我也只能下山一搏。” “谁料当老道真正入世,才察觉气运有变,北安大势倾向于您。特别是最后决战,孙玉成败局已定,老道也没想过给您找麻烦……” “那您来此,又有何求?”话说到这里,周柏心中也有数了,不过还需他自己提出来。 无定真人挣扎着起身,拱手作揖道:“自老道这个阴神门主起,包括长老、弟子,尽皆会遭受气运反噬的牵连,轻者修为全无,重者如我一般腐臭坐化。” “不过因为没有参与真正干涉决战,是故能有一二门人传承道统,记名弟子也不会受到太多牵连。” “这是剩下记名弟子的名册,他们没有修为,可都有些世俗身份,您可自行调用。” 接过无定真人递来的名册,周柏稍稍翻阅一下,有数十人之多,心中暗自震惊。 上面全是北安郡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富商、乡绅、士子,就连县豪乡族中的核心人物,也有几个是无定门记名弟子。 修仙宗门,总有凡俗之事需要处理,需要人手帮忙收集资源。 这些记名弟子就是负责上缴资源,处理杂事,同时也是宗门的势力在凡俗的延伸。 不过他们也不是打白工,能换取一些“灵丹妙药”,如遇到鬼怪也能申请山上仙师相助,最关键还是子孙后代优先录用为正式弟子。 只能说好在无定门立派以来,一直没什么野心,这一朝后知后觉想扶龙,却没能及时找出孙玉成这条潜龙,不然周柏想要崛起还有些困难。 周柏收好名册,似笑非笑道:“真人想保全山门?让你那一二门人,继续传承道统?” “伏魔将军明鉴。”无定真人佝偻的身子,躬得更低了。 “不够。”周柏依旧冷漠。 刚才的谈话,谁知道这种活了近三百年的老狐狸,究竟有几句真话。 他有所感应,这无定真人的状态有些怪异,压根不像是遭受反噬才失去的修为,或许是他早就没了出手之力。 “这是无定门九成的灵石和法器,请将军笑纳。”无定真人对周柏的反应早有准备,翻手献上一个储物袋。 周柏神识探入储物袋,发现不算太丰厚,最多相当于如今将军府的府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真人还没看透啊。” “不过看真人态度可以,无定山倒是可以给你们留下,并且许你那一二门人传承道统。” “不过,我道士团需进驻搜查,一应资源不得藏私。”周柏端茶送客,下了最后的定论。 无定真人见此,枯槁的脸皮一抖,然后又留下一个储物袋,默默告罪离开。 这个储物袋中的东西,就比交出的第一个要多上不少,如此,方才抚平周柏的灭门杀心。 无定山的灵脉太小,遭受气运反噬后,必然生出恶气,再以此为根基发展不太现实。 而留一二门徒,传承道统,那也是在周柏的眼皮底下传承。 将来官方不方便做的事,就由无定门这个空壳出面,比如道士团不适合安置的投靠散修,可以丢给无定门,也不会浪费道士团的编制名额。 …… 翌日,全军吃饱喝足修整完毕,周柏这才进军北安郡城。 刚至城外,大营留守的屈志,就领人迎了上来。 “恭喜主公大胜,北安传檄可定。” 周柏指着仍然紧闭的城门,玩笑道:“那怎么没人开门迎王师?” “昨晚消息传来,城内就爆发了几次骚乱,按理说,见您来应该要开城了才对啊。”屈志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道。 “哈哈哈,自然是想等我来,献城可是大功。” “去,现在叫门。”周柏见屈志和其身后亲兵,都是满身血迹和灰尘,是以不仅没责怪,反而有闲心解释。 “伪节度使孙玉成已死,尔等何人主事,速速开门!” 很快,粗闷傲气的喊话声就响了起来,伏魔大旗迎风飘扬,城头马上乱成一团。 此时的北安城上空,原本由节度使名义聚拢的厚重气运,一夜过去便消散无痕。 朝廷的体制法网,也因接二连三的变动,崩乱分裂,无序混乱变成现在北安城的基调。 亟待新主,建立全新秩序。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自立自封,安北都督 如周柏所料,城门不开就是在等他。 屈志这位亲兵统领,显然不够资格接收北安城,城内的那些人看得很明白,这座城是他们示好新主的最佳献礼,交给谁很重要。 晚春的风吹散阴霾,灿烂的阳光辐照着整座城池。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城门轰然打开,数位身穿锦袍,满脸人畜无害笑意的士绅领队在前。 后面则是排列整齐心中忐忑不安的郡城百姓,这段时间可把他们折腾的不轻,那铺天盖地的石弹简直就是所有人的噩梦。 不过周柏之前塑造的形象实在太好,郡北大丰百姓安居乐业,他们怀揣着几分期待,倒也真有几分迎王师的热烈气氛。 各自携带犒劳的酒水食物,摆满道路两侧,表明恭顺欢迎新主的态度。 周柏的目光,首先就是看向百姓们,发现没有过多排斥和仇恨情绪后,这才安心。 某种意义上来说,主动攻城的毕竟是他,在这段时间的围城强攻中,也给城内造成了破坏,误伤不少。 当然,周柏相信在一段时间的施政后,越来越好的生活,会把所有怨气消弭于无形。 广泛的民心暂且可以放下,而领头的这些人,就是当前民心的实际代表了,必须要在意。 周柏要统一北安,自然是有做充足准备,一眼就认出他们是谁。 无非就是北安城内的大户家主,郡望陈家,郡望王家,县豪齐家…… 哒哒~哒哒~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蹑景的踢踏声,周远高虎焦图屈志诸将,带着一行杀气凛然的亲兵,跟在稍后几步的地方。 蹑景已是正经的入道蛟马,血气磅礴高大昂然,喷吐的白气卷动着地面灰尘,周柏骑在这等大马背上,更添几分威严。 不多时,他已然骑至一众士绅家主身前,压迫感迎面而来。 威势深重,一时居然不敢抬头仰视,就齐齐俯身下跪拜见。 唰唰,接着便是后面一排排人墙,也纷纷跪下高呼。 “我等拜见伏魔将军!” 和士绅们不同,周柏感受到的不是压迫,而是臣服涌来的滚滚民气,这就是定下“主臣”气运之分。 “民心”代表们的态度都很好,周柏也就不再端着架子,翻身下马,上前把他们一一扶起。 “快快请起,解救诸位来迟,我之过也。” 刚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厚重威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周柏的温声善语,令人如沐春风。 几位家主互相对视一眼,明白了周柏态度,于是开始轮流献礼。 郡望陈家家主陈贤捧着一个木盒,恭敬道:“伪节度府幕僚蔺仁,妄图阻扰王师入城,现献头颅于此。” 周柏掀开木盒一角,里面果然是蔺仁,这个前世协助孙玉成搅动风云的大谋士,现在居然死得这般轻松。 不过,他也最多是有些感慨,毕竟人生的气运轨迹,就是这般捉摸不定,走错一步都很难再回正轨。 接着就是其他士绅,依次献上府库钥匙、粮仓钥匙、人口黄册、民间田地的鱼鳞图册等等。 在得知孙玉成战败后,仅仅一夜,城中的关键区域和重要权力,就全归大户之手。 这就是周柏为什么认定,眼前的少数人,才是现在城中民心的代表。 无论之后怎样对待,暂时来说,得先稳住他们。 周柏让人把东西照单全收,然后大笑道:“哈哈哈,这些礼物可是给我省了大麻烦,日后还需要诸公多多出谋划策,偌大的北安可离不开你们。” “哪里,哪里……这些都是我等该做的。” 大户士绅们都露过脸,才轮到节度府的势力,也就是之前的“官方”。 节度府在孙家父子相残时,文武官员就已经被清理一遍,紧接着又被这些城内士绅势力清理。 唯一勉强还能主事的节度幕僚蔺仁,也因碍事被杀,现在出来请降的就只剩小鱼三两条,一个领着正经节度府属官的官员都没有。 最终只能是几个颤抖着身体的文吏,恭敬献上北安节度大印,完成请降流程。 至于旁边三四千名垂头丧气,依次放下兵器束手就擒的大头兵,则只是被漠视的背景板。 周柏只是偏头看了一眼这些降兵,就在心底下了定论,当他的民兵都嫌多余。 都是被孙玉成抓来的地痞流氓兵,单纯用来充数,精气神完全溃散,身体素质也是极差。 毕竟连昨晚的决战都没带上他们,可见并不值得信任。 流程走完,周柏得到节度大印,立刻体察到大印之厚重,冥冥宛若有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背上。 细细端详,印背盝顶式,四坡面阴刻四只姿态各异的狮纹。 背中凸起斜坡状二层台,上铸一头蹲坐狮为钮,狮头稍昂,发毛后披,眼平视,嘴微合而露齿,胸前突,尾下垂置于右后侧,单框。 银质狮钮,标准的藩镇节度大印,规格再上一层,就是王爵或者国主才能使用的金印。 这是整个北安郡,最后汇聚朝廷气运的载体,也是少数人仍然心向朝廷正统的寄托。 如果现在周柏宣布继任北安节度使,以大印发号施令,那立刻能顺理成章,接手一个完整无恙的北安郡。 因为以如今朝廷的情况来看,周柏想当节度使,那绝对不会反驳,甚至给他再加爵安抚也说不好。 这是真正的传檄而定,不是还要慢慢梳理政令,用丰收、减税、抵御外敌等手段,才能让所有人归心。 恍然间,大印上的狮子仿佛活了过来,冥冥中响起一声霸道的狮吼。 这一声狮吼,周柏的心中,居然生出无边的权欲诱惑。 就好像这狮钮节度印,在劝他回归朝廷,坐享正统名义。 举起大印,即可号召北安…… 周柏也真的在这一刻,举起了节度大印,一旁知晓一些隐秘的郡望家主陈贤、王邕,脸色有些复杂。 莫非这位真要继任节度使? 气运深度牵连,再想脱身可不像之前说辞官就辞,如今这肆无忌惮的行事做派也将不复存在。 然而就当周柏高高举起节度大印,宣告的话语却不是他们所想那般。 “即日起,吾便号安北都督,改北安节度府为安北都督府,此节度大印,熔铸为都督大印。” “参见安北都督。”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周远诸将已经是领着伏魔大军跪拜。 这是自立自封? 不过周柏强权在手,之前得到暗示许诺的士绅家主们,哪里会提出反对意见。 连忙跟着也是跪下参拜,伏魔将军也不叫了,只是齐唤周柏自封的新名号。 安北都督。 以伏魔将军府的名义统治凡间地方,总是隔了一层,现在周柏刚自称安北都督,就有在一瞬间,体察到冥冥中的天命意志。 争龙争龙,始终是人道内部的事,其中有人道大势的关注加持,而非仅仅是至高无上的天道。 见周柏自称安北都督后,心情不错,马上就有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禀奏:“都督现在是否入城,满城百姓可是盼王师久矣。” “传令,大军入城,张贴安民布告,若有扰民者,军法从事!”周柏微微颔首,大手一挥,身后大军开始有序开入城内。 吊在后面的士绅贵人们,望着周柏和大军的背影也低声讨论起来。 一位县豪家主率先发问:“几位怎么看周伏魔扯出的这个名号?” “妙,妙不可言。”郡望家主王邕果断赞声道。 “莫不是脱了天庭名分,以人主名分行事,所以才妙?” “对啊,这位可是天人,却要行潜龙争道之事,是以才需要一个都督名分吧……” 王邕对于其他人的发言,都不置可否,转而对陈贤发问道:“陈家主呢,认为妙在哪?“ 北安陈家和平苍陈家,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前者是北安郡刚刚建立时就存在的老牌豪门,而后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县豪家族。 陈贤也是大户势力中,隐隐公认的领头人,昨日便是他最先果断命令,斩杀蔺仁控制节度府。 面对众人的目光,陈贤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片刻后才淡淡解释道:“最妙的地方是安北都督中的安北二字,北安,安北,看似只是把字调换了一个顺序,却是实实在在的名分差距。” “北安都督,限制太死,只能用于控制一郡,不利于接下来的发展。而开国建制、称公称王根基又嫌不足,气运格局无法承担。 “是以,用安北二字代替王公侯伯等国爵名分,却是刚刚好。往小了说可以是定州以北,往大了说,整个北境也未尝不可……” 这些家主士绅以为谈话隐秘,却不知周柏一直在关注他们。 不过对于陈贤的说法,周柏颇为认可,他是想用安北都督这个人主名分过渡。 只是肯定不会用太久,时机一至,就会建国立制,哪里还会等到征伐整个北境时,还用安北都督的名义。 当然最关键还是自称,没有使用朝廷的名义。 否则后面只要想独立,就会大损民心,会在大义上有所亏损,其他潜龙枭雄也会借此做文章。 记忆中,蓝星有位大枭雄,因为名义束缚,至死都是朝廷之臣。 家主们的话,周柏有放在心上,百姓们的话,他也是过耳不忘。 “这些伏魔军好生威武,难怪孙家人打不过。” “老夫也算是走南闯北,见闻广博,却从未见过这等严整的军容,行进一体如同一人。” “乱世中,我们北安人或许真迎来一个雄主,能保护大家安稳活下去。” “恭迎都督,恭迎王师!” 郡城人的啧啧称奇,赞赏有加,让入城军卒的胸膛愈发挺直,齐步走也更加默契。 谁能想到这些乡里娃,会在今天以“主人”姿态,入驻整个北安郡的中心城池。 这份荣耀是谁带给他们的,是周柏,因此当周柏从军列中段入城后,百姓们气氛热烈,所有军卒的士气也是高涨至极点。 在后面跟着的几个家主,不由得怀疑,是不是他们这位新都督现在自立为帝,这些大头兵也会誓死追随。 不过无论人营造出来的氛围是如何,城内真实的环境却是难以入目。 配重巨型投石机的第一次,就是应用在了周柏未来的政治经济中心,眼前的这座北安城。 入目可见全是断壁残垣,被轰垮的房屋数不胜数,一条街完好无损的建筑几乎没有,到处都是破烂不堪。 而且因为连绵持续的围城战争,垃圾无法清理,人畜污秽堆满角落,臭气熏天。 于是,周柏入城后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除开值守重要区域的军队外,全体卸甲。 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帮助老百姓重建家园,恢复北安城的干净整洁,重现热闹繁盛之时。 伴随着军卒将士们不顾脏乱,深入废墟清理,北安城的百姓们心中也涌出一股异样感受,或许这支军队真不一样。 “各位乡亲父老,你们被砸跨的房子,我们负责建!” “来人,把后营剩下的牲畜宰了,发给百姓们,以作我们的赔罪之礼……” 城中央,原北安郡府衙门,原北安节度衙门,现安北都督府。 这里是唯一一处,城内来得及清理的地方,哪怕柱子上刀剑碰撞的痕迹清晰可见,血腥味时有可闻,周柏也是毫无顾忌地直接入驻。 只要他坐在了衙署正位上,就代表安北都督府的正式建立,就代表都督府将对整个北安郡,开始进行管理。 一连数路信使被派出,向北是报送喜讯,带着周柏令旨,让将军府衙门整体搬迁;向南则是很多人一直嚷嚷的传檄可定,周柏的亲笔劝降文书,将送达给郡南四县。 就在周柏忙着处理军中积累的事务时,调查完情况的黎元及姚安联袂而来。 “报,主公,孙家祖宅满屋血色,确实已无活人,嫡系一百三十二口,全部被血祭。” “主持血祭的是卜元子,他坐镇孙族祠堂操持血祭邪阵,现在已经被气运反噬,魂飞魄散。”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超凡机构,遗民复国? 一般自龙穴所孕育出的潜龙,这条潜龙所在的家族也会分润些好处,如和潜龙血脉相连的嫡系亲朋,也会有或多或少的龙气加身。 因为龙穴里面埋葬的是家族共有的祖先,只是应了天命的为潜龙,占据绝大多数龙气,而没有应天命的就只能是潜龙族裔。 龙气是人道各种气运中,最神秘最珍贵的一种气运。 有龙气加身,一般就有好处,往往会因此激发各自的潜在才能,成为潜龙用得上的帮手。 同宗同源的龙气携带者,更能助力潜龙集众聚运。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一位潜龙崛起,身边的亲友人才团往往都会很庞大。 不只是亲友值得信任,更是因为这些亲友人才龙气加身,真正具备相应的才能,否则强扶也只是团烂泥。 卜元子恰好就是知晓如此隐秘,既然潜龙嫡系族裔会携带龙气,那在潜龙气运萎靡时,把所有嫡亲身上的龙气全部收拢于潜龙之身,当然能在短时间内勃发大运。 陷于困顿,走到绝境的孙玉成,和父亲孙庚坦诚相见,说明当时面临的情况,以及可以挽救的一个方法。 最后,潜龙父子一致决议,把整个家族的嫡系血祭,去博一战之机。 要不是孙庚相助,孙玉成也没那般威望,召集所有嫡系聚集在祖宅,而后抽取龙气。 得了同源龙气,潜龙大运当即强势逆反,一如鼎盛之时。 也正是如此,周柏方才觉得昨晚孙玉成的气运,那般奇怪,开战前居然足以与其并肩。 明明被步步算计,实力远远不如,在衙军陷入潜龙大运之迷的情况下,却有一战之力。 结合黎元现场勘察,以及姚安一直潜伏盯梢的情况,周柏也算是弄明白前因后果。 “唉,气运……” 一声悠长的叹息后,周柏轻轻摇头,这就是经验教训。 气运很重要,力量也很强大,能让普通衙军和他的精锐伏魔军,正面对抗数个回合,已经能说明问题。 但气运再强大,也不能是无根浮萍,要有相应根基作为依仗。 感慨完争龙的残酷,气运的莫测,周柏便开始正式处理此事。 “黎领道,你带道士团的人手,务必要把孙家祖宅的怨气秽灵超度干净,血祭邪阵不得有任何残留。” “如果需要其他二境领道协助,我这自有手令下发,另外此战有功供奉、道官,你递个名单上来。” 黎元当即拱手领命,心中有了一丝窃喜。 这俨然是周柏在重用他,隐隐约约,已经是团长于月筠之下的第一道官。 等黎元离开,周柏又带着欣赏之意看向姚安:“不错,好小子,比你哥也不差了。” 许久未见,依旧是温和亲近的态度,一幅对待族弟的模样,姚安有些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经过这两年的药物滋补,还有气运养命,原本病邪常伴的短寿之相,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有的是玄衣卫生涯,磨砺出的精明强干,光看面相,主长寿有福。 不出意外,他能活到寿终正寝,并且福缘不浅。 而用望气术观之,姚安原本那根显得枯萎衰败的红色本命,现在已然是赤红带黄。 若再有什么机缘,完成本命跃迁是顺利成章。 如此大的蜕变,肯定不只是先天体弱之病养好的原因,更可能是身体内部出现了什么良性异变。 其本命还有身体的变化,周柏没有去提,只是先问道:“伱这一战立下大功,对保全郡城元气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有什么想要的?” 姚安听此,不仅没有矜功自傲,借此提出要求,反而是坚定地摇摇头:“若不是主公提供资源,我可能早就病死,现在微末之功,何足言道。” “只盼主公,能让我为您的大业,多献出几分力量。” 周柏眉头一皱,故作不满:“有功就赏,有过就罚,你难道要置我于赏罚不公的境地?” “恩出于上,属下不敢讨要。”姚安诚惶诚恐,连道不敢。 周柏一巴掌拍在姚安肩头,发现其身体情况果然和他推断不差,应该是道体觉醒。 大量药物治好的不是体弱之病,而是补上道体觉醒所需要的的能量,如果从小就能得到相应资源的滋补,那道体也会提前觉醒。 不过从觉醒的代价看,这道体不是很强,但再弱的道体也是道体,阴神境可以说板上钉钉。 要知道周柏在科举独木桥上,胜过无数天骄,方才得天道筑基丹,成就一种后天道体。 一缕缕灵气充盈在姚安的经脉中,它们在没有主动吐纳的情况下,被道体吸引,潜移默化改善姚安的体质。 这就是为什么,姚安的面相主长寿多福,就算不修炼,健康的身体也能让他长命百岁。 确定姚安是道体后,周柏对于他的安排也有底了,于是正色下令:“那好,姚安听令,即日起改封你为天涯阁掌事。职责是交通联络各地天人,做好宗门、散人势力的相关调查,追查潜伏天魔等等。” “总之,这是另外设置的超凡机构,不列于都督府体制。” 这番任命,让姚安直接懵了,他一介凡人,如何掌管超凡机构。 “主公有命,属下不敢不从,只是能力不足,怕耽误您的大事。”姚安接受新任命,但还是说出自己的忧虑。 “现在是凡人,很快就不是,你的修道天资可不弱。” 接着周柏拿出一本簿册,还有一个储物袋,全部交给姚安:“这是无定门的入道功法,平和中庸,适合你这种没有基础的凡人。待你入道后,就去接掌无定门,后续功法自然会有。” “储物袋中是天涯阁现有的资料档案,还有一些灵石法器,以后用得着。” 姚安接过东西,宛若被惊雷劈中,呆滞在那里,许久后方才回过神来。 周柏不可能会欺骗他,这代表修道成仙的大门,已经向他真正打开。 “叩谢主公,授道之恩,没齿难忘!” …… 三天后,伏魔将军府整体搬迁,并入郡城安北都督府。 所有将军府官职全部撤销,另授都督府官职,因为郡南四县尚未一统,所以官职品级基本上都是原封不动。 主要就是换发官印、告身,其他还好,就是累坏了工房铸印的工匠,他们刚刚才配合周柏,铸造出安北都督大印。 从此以后,伏魔将军府没有任何文官,辖下只有一支尚未补充完整的,七千五百人规模的伏魔军。 另外就是道士团,也归属伏魔将军府编制。 等于说,伏魔军和道士团,这两支至关重要的武力,只有周柏一个人可以全权调用。 周柏治下“天”、“人”两个系统分开,气运的归属再也不会出现弥散冲突,凡间争龙之气运都只会聚拢在都督府,这个人道体制上面。 别看这个举动不起眼,却是暗合气运流转之道。 天爵始终是天爵,开府建制统治凡间地方,只能是权宜之计。 命令刚下,气运龙象就变得活跃起来,居然在主动召集四方气运,都督府整体的气运都凝合不少,不再是松散无依。 周柏试着使用气运龙拳,发现能够融入的气运之力多出整整一成,这就是人道气运纯粹所致。 伏魔将军府和北安节度府的战争结果,随着安北都督府的成立,迅速发酵。 瑞南郡派遣兵马巡察郡界,几度侵入安都县,前出哨探甚至以安境之名,出现在安都城外。 五月五日,安北安郡最南方的城池,拥有北安南大门之称的安都县,率先竖起安北都督府的旗帜。 同日,都督府三千正兵入驻安都,安都县令温茂,携人口黄册,土地鱼鳞册,前往郡城述职。 瑞南之兵,遂不敢再有犯境之举。 随后五月六日,五月七日,同县和富盛县接连宣布承认归属安北都督府统治,两县县令也跟着温茂的步伐,抵达郡城。 一郡七县,就只有宁丘县仍然存在一些问题,准确说,县令已经承认安北都督府,并且县城也在都督府守备军的控制中。 但只要离开宁丘县城,广袤的乡野之地,包括周边的丛林山脉,就都不属于都督府治下。 宁丘地形复杂,多山地丘陵是一方面,更关键的宁丘县的人口组成。 十万人口中,超过七万到八万人是北安郡未设立时,就存在的原住民后代。 平苍县设立不过百年,而北安郡设立也不过两百年,在两百年前,这片大地归属一个小国,安都国。 安都县才是曾经安都国的国都,宁丘县哪怕在安都国时期,也是偏远荒芜之地,可到如今却是其遗民苟延残喘的最后区域。 北境多平原,少山地,官府及各方势力,少有山地作战的经验和办法。 解决不了苍山群盗,自然也就无法彻底根除,遗民族群的隐患。 好几次镇压清缴后,地方官府只能妥协,两百年来和遗民达成了一定默契,并且设置宁丘县进行管理。 当然,就算没有周柏这一出,宁丘县能受朝廷直接控制的区域,也就是县城左近。 现在之所以说宁丘县存在一些问题,就是因为安都遗民破坏了两百年来的默契,他们不仅控制乡野山林,还想再次占据城池。 并且根据宁丘县令所言,这些遗民的野心不止于此,他们最终目标是复国。 等于说是周柏的“造反”举动,以及定州、大旭朝廷对这种自立割据,视若无睹的暧昧态度,让他们觉得时机已至。 你能建立安北都督府,那我们为何不能重新建立安都国。 玄衣卫甚至报告,遗民族群已经派出信使前往州城,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五月九日,龙丰郡再次有冲天光束冒出,声势威赫,震动方圆百里。 定州坐镇阳神,正平真君,在持续作战中打废将舰主炮,同时以身为饵,付出重伤代价,诱杀舰长及另一位第三序列的域外强者。 定州大军同时取得重大进展,域外将舰的外围基地被全部清除,舰破之日就在这几天。 此战,正平真君威震北境万里,这是北境第一位阵斩第四序列的修士,放眼天下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为此,忙着积蓄资源,修筑高墙自守的中州朝廷,也终于把目光放在了边地定州,下旨大加赞赏正平真君。 年少的同治皇帝,阔气拿出皇家宝库中的四品丹药作为奖赏,一枚四品疗伤灵丹及一枚提升阳神境修为的紫阳丹。 凡间的丹药也分品级,大部分普通丹药都不入品,而无数人孜孜以求的入道丹也才是一品。 四品已经是凡间能存世,可以见到的最珍贵丹药,更别说是稀少的疗伤灵丹和提升阳神修为的紫阳丹。 不少人甚至会怀疑,如果朝廷道官送丹的路上,没有做好保密措施,那可能会有隐世大能出来劫丹。 至于安北都督府这边,可顾不上别处,宁丘县的遗民们还真是说动手就动手。 五月十日,所谓的安都复国军三万人,聚众围攻宁丘县城。 县城守将只有原县兵两营,守备军正兵两营,合计不过两千人,守起来颇为吃力。 复国军武器装备差是不错,可他们对宁丘县城十分熟悉,个个悍不畏死地对准薄弱之处狂攻。 特别是城内出现多处暗道,还好镇守道官及时察觉,守军在付出极大代价,数场巷战后,才堪堪堵住暗道口。 复国军的举动,等于是给刚成立的安北都督府一巴掌,一旦不能及时镇压叛乱,郡南四县难以归心。 一时间都督府及军中出现多种论调,有的说直接派道士团,直捣黄龙,擒杀敌首;也有的说,紧急调派刚刚进入休息和整编中的伏魔军,以雷霆之势镇压;还有的说,先派使者假意和谈,争取时间再说…… 然而这些提议,都具有局限性,而且太过大动干戈,徒耗元气。 灵潮在即,安北都督府上下的重心,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遗民族群。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北安一统,召开郡朝 在周柏看来,一个早已丢失制造武器能力,且没有超凡者的小型族群,官府与之妥协未免太过无能。 当然,这也可能是在大旭国力鼎盛期过后,臃肿腐败的地方官府机构,不想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消灭一群遗民。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完全消灭遗民的存在,肯定要州里支持,起码动用万人以上的正规军,准备充沛后勤,打持久战。 然而于周柏而言,于动员力凝聚力十足的安北都督府而言,解决遗民动乱问题,并不算困难。 五月十一日当晚,一支快被人遗忘的军队,负责苍山沿线守卫的山地营两千人,紧急调往宁丘山区,同时征召山民青壮三千人随行。 五月十二日至五月十五日,郡北三县民兵进驻郡南,协助当地建立民兵体系。 同时除宁丘外的郡南三县,共抽调五千守备军正兵,奔赴宁丘支援。 五月十六日,复***妄图以军力优势,对垒都督府守备军,双方在宁丘城外爆发大战。 可披甲率不足半成,很多人还拿着竹枪石矛的复***,如何与刚刚经历大战的都督府正兵相抗。 在军队中,人多有时并不是优势,面对被形成完整阵列的五千守备军,他们就如待宰的猪羊,成片成批的收割。 而且为了保证雷霆一击,确立都督府在北安郡的绝对威信,周柏把高虎及一千骑兵也派了过去。 血肉横飞,流血漂橹,复***三万人被正面击溃,战场惨不忍睹。 再有血气之勇,也冲不破坚不可摧的军阵,再悍不畏死,也畏惧锋锐无情的屠刀。 当真正拥有复国意志的一批人死完,复***也就崩溃了,这些呼天怆地奔逃的遗民,本能就是逃往「安全」的山林。 犹记得先祖们,也曾遭遇大旭官军的剿杀,可只要逃入山中,照样能苟延残喘。 他们也想着学习祖先,逃入周边山林,避开灭族劫难。 但事情发展却出乎所料,迎接他们的不是留守族人,而是比他们更适应山中生活的山地营。 宁丘的山林算什么,苍山那等高山峻岭,山地营也是如履平地。 山中遗民的巢穴营寨,多数已被捣毁,处处烽烟。 由于山地营的主要攻击目标,是有武器有衣甲的成队复***将士,在连续不停的追杀下,越来越多的人放下武器,甘当无害的顺民。 周柏认为对付遗民,除非来场彻底的大屠杀,否则最终还是要想办法把他们纳入统治。 大棒已出,都督府威严已立,接下来就是施恩,给遗民一条活路。 数十封加盖都督府大印的公文,在宁丘山林中开始流传。 半个月内下山投降者,都督府为其登记户口,给予与夏人同等的待遇,享受合法权益。 下山遗民收缴兵甲,分配基本田亩,许其开垦荒地…… 总体来说,当前政策还是比较硬的,给你活路,但必须编户齐民、保甲连坐。 等经历些水磨功夫,再视情况调整,宁丘县这么大的地方,开发太过有限。 随后,周柏和苍山中的几个山民首领沟通后,决定把山地营和三千山民青壮,暂时留在宁丘屯田。 苍山作为根基所在,守备森严,山地营少有用武之地,还不如在宁丘发光发热,如此也不会丧失战斗力。 至此,一郡七县之地,算是彻底统一。 而经过这么多天,战后抚恤奖赏工作也全部厘清,在整编军队的同时,周柏召开了第一次「郡朝」。 郡朝之称,来源于上古至中古王朝时期的「郡国并行制」,在以前一郡相当于一国,诸多皇室宗 亲都会得到分封,拥有一个郡国的封地。 郡国主会如同皇帝一般,召开他们国内的小朝会,郡国官员也会依照朝廷礼制上朝参拜,故有郡朝之称。 既然是一个国家,哪怕再小,也拥有基本的国家体制,其政权体制和中央朝廷基本相同。 除「三公」由朝廷任命外,其他各级官吏都由国主自己任命,郡国主还拥有一定的军权、财权、治权等。 后面因为随着「郡国并行制」的缺陷暴露,加之有「开拓向外」这个潜规则在,也就少有再行此制的正统王朝出现。 但郡国的影响是深远的,很多王朝末期时,能被承认为一方势力的基本门槛,就是割据一郡。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的大旭天下,很多郡守已经在听调不听宣。 野心不是最开始就出现,忠心也不是一直都有,随着整体环境变化,大势会推着你改变。 瑞南郡郡守严洛,祥兴二十三年正经同进士,那时祥兴帝正值壮年,天下还是歌舞升平,什么矛盾都能被朝廷强行压下。 你说当时的严洛,难道不忠心朝廷,不愿意做个忠臣? 甚至直到最近几年,他也未必起了这么个心思。 可一朝风云变,天下浪潮跌宕。 严洛眼看着草根匪寇,也能拥兵自重,获得朝廷的节度敕封,他不甘心啊。 于是,在雷浩渺倾出定州军力,要歼灭域外将舰后,严洛自表为瑞南郡节度使。 并且为了胁迫朝廷,他在短时间内,就和郡内各大势力达成一致,完成瑞南郡一统。 朝廷不敢真正逼反严洛,是故虽没有承认严洛的自表,但也没有余力镇压。 只是下旨给总督雷浩渺处理,敦促严洛守好臣节。 作为朝廷五品郡守,光明正大的自立割据,朝廷尚且没有采取杀伐手段。 那周柏展现强大武力,攻取北安郡,自立安北都督府,又如何会被朝廷斥为反贼。 毕竟只是一个都督府,还没有称王称帝,也没有建国立制。 当然,在都督府内部,却是沿用的郡国之制。 安北都督府,原郡府正堂,第一次郡朝召开。 文武官员分列两班,都督府长史陈忠邦立于最前。 在三声悠扬的钟声响起后,周柏穿着绘制鱼龙蟒纹的礼服,自后堂大步而出。 「开朝,群臣跪拜。」陈忠邦高声呼喊,带头跪下。 「臣等,参见都督。」文武百官紧跟陈忠邦之后,大礼跪拜。 周柏向来不喜欢礼数繁冗,但很多规制偏偏需要礼数维持,就如这郡朝,他就没必要去强行改变。 有资格入这正堂上朝的,不过二三十人,但参拜声却是震动屋梁,这是全郡地位气运最高的一批人。 放眼看去,云合雾集,各自气运汇聚碰撞,形成一片小型云海,在这堂间荡漾。 随后周柏眼中闪过一抹精芒,望气术全力发动,这三十余位官员的本命就展现在他眼前。 要是被天庭知道,周柏有如此大能,可以观人本命,还是群观,必然要行天条律法,严惩不贷。 众臣头顶,一根根本命扶摇而起,穿透外运汇聚的云层。 与平苍开府相比,黄命还是稀少,傲然独立,但红命却是大盛,赤红一片,犹如红霞。 不是原来的白红、纯白之命的消失,而是他们跟着周柏经受考验,得到了蜕变本命的机会。 如周瑞的本命不过是红白,现在已然是纯正的出县红命。 堂间的气运景象,周柏比较满意,正是这些人拱卫他的体制根基。 光是坐在这里,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人主之运,在不断增强,而自己的气运也在扶持下方的臣子们。 主臣之运交汇扶持,方才把这一方小体制,不断扩张,最后成为一个国家体制。 观气行运不过几个刹那,周柏微微颔首,伸手虚扶:「诸位臣工,请起。」 「谢都督!」 待文武官员再度站好,陈忠邦得到示意,走上两步台阶,居于周柏下侧,面对百官。 这是周柏赐予他的权威,此时此刻,已经有不少人把他当作国相。 「奉都督之令,主持本次督府朝会,首先是通报统一全郡战役中的相关情况。」 「此战,伏魔军战死三百二十六人,守备军、山地营战死一千一百三十三人,民兵辅兵战死三百七十八人,重伤……」 光是战损减员就接近一千八百人,听到这个伤亡数字,在场所有人的心都颤抖了一下。 自主公起兵以来何曾有过这等伤亡,要知道和域外妖魔作战,伏魔军也才战死二百四十四人。 特别是文官,他们没有随军,都是在平苍听到前线天天告捷,但又哪里知道战争的残酷性。 那天晚上的前后两场大战,可是刀刀见血,是从未有过后退的白刃肉搏战。 战死人数没超过两千,其实已经让周柏稍稍好受一些,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争龙战争的残酷。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些忠诚战士,死后的利益得到保障。 「目前所有抚恤金都已及时发放到位,英烈家属俱已登记造册,发给各县存档,享受相关权益……无法继续留在军队的伤残军卒,正在根据个人意愿梳理安置去向,可保全军上下无后顾之忧。」 「参与此战者,加发一月军饷,人均授田五亩,另外根据战功増授……」 听到如此得体周全的安排和赏赐,武将这一列的壮汉,肉眼可见的表情轻松不少。 要是没有这些,散朝后,他们哪还有脸回去带兵,哪还有脸天天在士卒面前吹嘘,效忠都督多么好。 「若无异议,进行第二项议程。」 「第二件事,奉都督旨意,明确都督府体制,明确诸位官品和职责。」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无论是谁,都竖起耳朵,死死盯着陈忠邦另外拿出来的一卷名单。 周柏这时先开口了:「陈忠邦听命,现封你为安北都督府长史,加内阁参政,总判府事,秩正六品。」 作为周柏麾下第一心腹谋士,陈忠邦自然是早就知道自己得到的官职,但他还是带着无比感激和尊敬的姿态谢恩。 「臣,叩谢都督。」 「请长史继续宣读吧。」 流程不能少,周柏给陈忠邦授官后,他才能名正言顺宣读接下来的内容。 「原伏魔将军府中枢六房,现升格为安北都督府六司,分别为吏、户、礼、兵、刑、工等六司,均为从六品衙门。」 六司官员当然高兴,他们这算是整体升官,提升的地位、获得的俸禄是一方面,更关键是他们至此才算是真正的中枢大员。 以前伏魔将军府,最开始甚至只是管一线,找不到地方和中枢的区别。 礼司司主,周柏的二伯,周林,现在有些恍然。 他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一介秀才,居然能有一天成为从六品的大官。 但周林正式接受任命后,不知为何,居然有些不明的气闷压抑。 直到周柏这个侄子都督,看向他,周林方才舒坦些。 在周柏眼中,周林的本命在从六品位格的气运重压下,有些不堪承受,颇有些挣扎之感 。 「澹红本命,承担从六品之位,显然是有些出格,好在是嫡系血亲,又是礼司这种清贵些的衙门。」周柏很快就在心中得出答桉。 一股冥冥中涌出的气运,支撑着周林的本命挺直,勉强算是承担了这份名位。 而只要能把礼司司主位置,多坐些时日,本命也会被蕴养升格。 这就是潜龙「任人唯亲」的好处了。 「……各司主官、副主官名单宣读完毕,请七县县令依次出列,接受都督敕封。」 总体而言,相较于伏魔将军府的六房名单,并没有太多增减。 接下来就是祁华等七人,依次接受周柏的亲自任命,授予县令大印。 这是七位县令该得的尊重,百里侯,一县主官,再重视也不为过。 「尔等掌清肃邦畿,宣布德化,抚和齐人,劝课农桑,敦敷五教……务知百姓之疾苦。」 这段时间,祁华已经完全认同周柏的施政理念,因此不仅去掉了他原本的检校头衔,还调任平苍县令。 其它六县的县令,周柏也都已了解见过,除开原平苍县丞,现阳原县县令董议是举人,其余皆是同进士。 他们都没留任本县,并且加了检校二字,但你要问他们服不服气,那肯定是服的。 北安郡,那是硬实力打下来的,能不服吗。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们对周柏有信心,对自身和都督府的未来有信心。 第一百九十一章 沧澜复苏,全郡布武 五月十七日,总督雷浩渺昭告定州上下,域外将舰自爆,俘获近半残躯,州衙官府重振威信。 一时间各郡县主官,纷纷上奏道贺,其中不乏效忠之语。 然州军三万,陈兵瑞南、龙丰两郡交界处,总督使者强势诘问瑞南节度使严洛,大战一触即发。 定州各方势力,包括严洛、吕定等大小势力,都是止戈噤声,不想贸然刺激雷浩渺。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五月十八日,周柏以公文通传各方,安北都督府正式成立。 这是干什么,明目张胆的挑衅? 刚刚自立还未站稳脚跟的严洛,破口大骂,不是你顶在前面,你没事这么跳干嘛。 人家总督是新帝加封的忠义伯,受两代帝王大恩,一心忠于朝廷。 现在他携大胜之威,镇压定州局势,你非得挑衅。 其实谁不知道,总督大概率也就是做样子,再打下去,可是谁都讨不到好。 为了剿灭龙丰郡的那艘域外将舰,前前后后,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 绍元真君作为阳神境大修,是可以镇压一个宗门,镇压一个大州气运的存在。 连他都在这一战中身受重伤,闭关不出,州军包括道士团难不成能讨到好。 战死受伤者数量到底多庞大,暂且不说,州军疲敝,道士团成员急需时间调息恢复,这都是明面上可以看到的。 所以为什么严洛自立后,还要低眉顺眼,因为他知道总督不会轻易动手,起码不是现在。 至于说周柏是主动挑衅,那还真不至于。 收到州军北上的消息时,刚好郡朝结束,真就只是碰巧。 他仍然没有驱逐,安北都督府内任何朝廷之臣,也没有任何禁止与朝廷官方的往来,这只是一种宣告。 当然,周柏并没有向总督去解释。 伱愿意默认,那暂时相安无事,你非要镇压,那就打一打。 主要是,结合各方面的消息,州衙那边真没有开战条件。 定州八郡:边城郡、平河郡、兴运郡、永泉郡(定西),北安郡、瑞南郡、龙丰郡、定州郡(定东)。 另外一个属于定州,但由朝廷直辖的军州苍北郡,现在已经只剩地图上存在。 定西四郡,吕定一家独大,现已基本掌控平河、兴运两郡,只是还有一艘域外兵舰盘踞,难以根除。 永泉郡为定西最富,但因被代州乱兵殃及,郡内也颇为混乱,各方势力都有涉足,州衙只能保持对永泉郡的基本控制。 边城郡,如同字面意思,地处边地,三面皆是草原或者沙漠,贫瘠无比。 而定东四郡,北安郡周柏,瑞南郡严洛,龙丰郡则是因为将舰的存在糜烂多半。 粗粗一看,就知道原来印象中,强大无比,难以反抗的总督,居然只能勉强掌握一半的地盘。 并且这其中,边城郡是“飞地”,龙丰郡还需定州郡支援,只有永泉郡能自给自足。 等于说,雷浩渺能完全掌控,并且赖以镇压地方的,只有定州郡这个最大、最富饶的基本盘。 这也和周柏前世记忆中的格局类似,定州总督雷浩渺,仿效朝廷之策,固守根基,以待天时。 你朝廷只要中域,甚至可以只要中州,那他就可以只要定州郡。 了解这个内情的周柏,还真不担心雷浩渺发疯,除非他突然改变性格。 五月二十日,在州衙对于安北都督府的公开声明,仍未有反应时,周柏给雷浩渺“上书”,提醒州衙注意旱情,不要擅动兵戈。 如此轻飘飘,甚至没有任何服软迹象的信件,雷浩渺居然真就借此下台。 五月二十三日,三万州兵撤离瑞南郡边境,州衙以道讯传令各郡,注意保障民生,抵抗大旱。 周柏的上书是真提醒了雷浩渺,大涝之后必有大旱,今年的定州,可是已经连续两个月没下雨。 当初春种,已经是宁江龙王帮了忙,挪用宁江水汽在定州降雨,方使春苗存活。 接连不断的兵灾大事,导致太平时节最关心的大旱,也被人有意忽略。 可真有心经营地方的雄主,却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 夏收在即,眼看又要减产,继续打下去,存粮耗尽的后果…… 一时间,抗旱救粮,成了定州大地上的主旋律。 北安郡没有连通宁江,旱情更为明显,夏收减产本应是定局,但谁让周柏早就有预料到这次大旱,开挖无数堰塘蓄水。 前郡守印慕,是个听劝的,即使其它县做得没平苍好,那也算大兴水利建设了。 本来雷浩渺、吕定这种人,都是心中有数,觉得就算有旱情,凭依宁江也能熬过去。 可天地规则在自动平衡水汽,天庭这段时间,也不能下降雨法旨进行干预。 宁江水蒸发远比以往要快,未至六月,水位就已下降十丈。 为保水脉本源不受严重损耗,顺利撑过大旱,宁江龙王不再无条件向外供给水汽。 每条支脉流出的水量都有定额,不能保证所有田亩的基本灌溉,特别是离宁江远,神职辐射不到的区域。 这可把官府、大势力、家族都急坏了,一边大祭龙王庙,一边四处搜寻其它水源。 像吕定甚至直接悬赏,凡有提供泉眼、地下暗河、无名溪河等水源位置者,封官赏银。 夏收完了还有秋收,整个同治元年应该都是大旱,是以周柏也不会坐吃山空。 各县蓄水绝对撑不过秋收,而那时难不成天天去请龙王相助? 水系不通,在没有天庭降雨法旨的情况下,宁江龙王每次来降雨,都会大耗神力以及宁江水脉本源。 请祂帮一次两次还行,再多,就是自己不识趣了。 不过,龙王帮不了,北安郡还有神可以帮周柏。 起码说保障郡城周边,广袤的平原核心区域田地用水,应该不成问题。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八日,周柏率都督府文武百官,前往亭山祭神。 一祭山神,二祭水神。 亭山之巅,周柏独自拾级而上。 云雾缭绕间,亭山山神现身一会,都不用正式祭祀惊醒祂。 因为周柏到来无法避人,那随身傍依的潜龙大运太过惹眼。 “想不到当初那个面相刻薄,连秀才气运都缺的小家伙,现在就已是一郡之主,还完成了最关键的龙鲤跃迁。”赞叹惊艳之语,在山神的口中没有半分吝啬。 周柏拱手作揖:“谢过山神提供信息,让我军得以大胜。” 山神不以为然,祂出了多大力自己清楚,关键还是眼前人。 祂越观察周柏,越觉得心中有些怪异,亲近?甚至说敬畏? 自己可是先天神灵,哪怕是潜龙,又何德何能使祂敬畏? 山神压抑住古怪情绪,有些疑惑的问道:“此来何以所祭,还不到履行约定的时候吧?” 周柏背负双手,俯身看向山下,那里的潺潺溪水越发小了。 “无法全部履行,但能履行部分。” “以吾与沧澜河同源龙魂为引,以北安百万生民之愿为祭,燃烧大运,使沧澜水神复苏。” …… 在郡城稳固,安北都督府进入正常运转后,周柏开始对七县之地巡视。 既是熟悉自家地盘,也是看看地方抗旱还有什么不足,嗯,顺便清除一些不安分的人。 严洛为了快速统一瑞南郡,对各大家族势力妥协,让都督府内部一些人很是轻视,认为这样政权不稳,很难打硬仗。 然而周柏又何尝不是有很多妥协,郡南四县,郡北的垣民县,他可都没有大动干戈的清洗。 就算很多地方豪族,有不少怨怼之言,他也是一体包容。 玄衣卫这段时间搜集了诸多“罪证”,包括这些人私下串联、对抗政令,不服从官、阻拦民兵队伍建设等等。 皇权下乡,某种程度上,确实触及到了地方豪族的根本利益。 像郡北地区,不少乡民之间发生矛盾,首先不是找当地乡绅,而是去乡署报官,请“官府”断案。 乡署民兵体制最健全的平苍县,连最关键的粮税,也不再募集乡绅做粮长,所有的税收均由退役民兵充任的村长、里长,配合民兵收取。 周柏是由北到南巡视,身边跟着的只有新任玄衣内卫指挥使周启,另外就是一批从军中挑出,学武有成的武卒,人均后天境中期以上。 他们跟着周柏此行巡视,既是充当打手,也是留任每个县充当武道教习。 凡至一地,周柏便直接于县衙坐堂,亲自传召玄衣卫档案上的县乡豪族家主。 愿意来的,并且认错态度良好,周柏根据“罪行”也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若不至,则派武卒前去索拿,如聚众反抗,直接出动军队镇压,所得粮食钱财刚好充入府库。 苍北郡移民三十万,再到统一北安过程中的几次战争,哪怕积蓄再丰厚,也难免耗费过多。 本来孙玉成就在穷兵黩武,拿下北安城时,各大仓库的粮食存储已不足两成。 到了同治元年,再想用银钱大规模购入粮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商人愿意,可统治地方的朝廷、节度使不会愿意。 当然,杀一批立威,肯定要扶一批安抚。 在周柏的命令下,许多白名单上的家族带着自家子弟,于县衙面见。 举行科举的时机不成熟,他也没时间一一谈话,仅仅经过本命验视,一批乡吏乡官的名额便分发出去。 七个县走下来,周柏倒也真得到了一批人才,光是他钦点的红命就有十余位。 另外还有两颗真正的沧海遗珠,赵昔和文鸿昌,一个是淡黄本命,一个是红黄本命。 他们两个肯定就不用再从乡吏做起,而是直接被周柏带走,封为秘书阁从九品秘书。 公平吗?对于其他人来说肯定不公平,但本命贵重的人才放在哪里都是如此待遇。 周柏现在还没有改变规则的能力,只能是适应规则,利用规则。 在一场没有动用大军的血腥镇压后,所有异样的声音全部消失,充公的粮食钱财填满府库。 钱财数额之大,几乎比得上从把持草原商路以来的盈利总和,粮食之多,堪比平苍县一年的总产量。 这也让周柏感叹,人无横财不富,一个势力也是如此。 无怪孙玉成能够暴兵,因为他占据了郡城,光是祁家的家产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历史上,包括现在这个乱世,很多草根起势后,最喜欢干的就是抄家。 劫富济贫,这是一个永远不会衰落的口号。 只是这个世界的气运格局,让他注定不会去做的太过分,否则就是杀鸡取卵,难以统一天下。 六月上旬,巡视结束,各县武道教习全部分到各县乡。 周柏下令设置武道官学,分设郡县乡三级,天资越高、武道修为越高的武生,更容易入读郡级武学。 另外,为了避免灵潮到来后,民间武林失去掌控,武道官学也允许带艺入读。 只要达到后天境以上的武者,就能享郡级武学的待遇,包括先天功同步教授。 当然,只要学了先天功,该武者就要选择为都督效力,从军、出任教习、加入都督府其它衙门等等。 民间武者一向热爱自由,不喜欢被管束,可当都督府流传出的种种消息后,所有武者都疯狂了。 武谪仙所传功法?直通先天,甚至有希望追寻武谪仙的道路,一探先天之上的风景? 这种话换别的势力,民间武者肯定不信,但安北都督是谁? 是进士天人,是天爵伏魔将军的承袭者,这种和天庭有密切关系的人物,谁敢说消息是假的。 更何况,安北都督府推行的全郡布武,已经正式开始。 三级武道官学免费正大规模,向民间传授基础功法,主要内容源于先天功的锻体境法门。 凡是九岁以上,十四岁以下少年,在一个月内成功锻体,即可入读武道官学。 经过某些武林前辈的验证,武道官学所传基础功法,确实比武林流传的绝大部分功法都要好,后续功法非常值得期待。 先天,武谪仙,以武道成就也能做官…… 很快,不仅北安武林,就连定州其它郡县的武者,也纷纷涌入北安郡报道,要入读武道官学。 六月灵潮将至,而尚武蔚然成风。 周柏真的很想看看,入侵他安北都督府的域外妖魔,是哪些倒霉蛋。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灵气复苏,各地异象 朝廷、州衙,对于北境多出这么一个自立的都督府,没有任何过激举动,甚至连口头上的斥责都没。 这不是朝廷和州衙不想惩戒“逆贼”,而是安北都督府的实力,已经到了朝廷也要正视的地步。 在“封诸侯以尊正朔”以及固守中域的大策指导下,周柏这种未竖反旗的诸侯,始终都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这位是天人,总有飞升天庭的一天,那时留下的基业,不就是大旭朝廷正经的屏藩? 当然,其实最关键,还是朝廷暂时抽不出力量,支持边州地区的雷浩渺,否则又何至于装湖涂。 而后周柏强顶总督之威,上书劝谏,使龙丰三万州兵不战而退。 大旱、灵潮、消耗,或许都是理由,不过这件事表现出的是,周柏在定州拥有的话语权,已经达到影响大势的地步。 周柏和瑞南的严洛一样,都是控制一郡之地,一个自称都督,一个自表节度使,二者都没有得到朝廷公开承认。 甚至瑞南郡因为有宁江过境,各种条件都比北安郡要好,某种程度上,掌控瑞南的严洛,未来发展应该比周柏要好才对。 但事实是,周柏是跳出定州这盘棋上的棋手,而严洛仍只是棋盘上被棋手操控的棋子。 因为在雷浩渺携大胜之威举兵南下时,完全是可以一举灭掉严洛的,和周柏一个多月实控北安不同,瑞南很多县令、豪强等实力派与严洛只是合作关系。 雷浩渺留下他,只是想让瑞南郡充当屏障,再不济能充当缓冲区,打烂半个龙丰郡,州衙不想浪费钱粮和周柏对峙。 成为公认的定州“棋手”后,北安郡的百姓愈发归心,是以当周柏站出来,要为北安开拓水源时,能得百万生民之愿。 亭山脚下的溪流,居然真的开始产出更多水汽,大量溪水漫溢沧澜河古河道,渐渐形成一条小河。 虽然远不能和上古沧澜河全盛时相比,但在沧澜水神半苏醒的情况下,沧澜河可以保障郡城平原的供水。 大旱背景下,原来唯一一条流经北安的梁河小型支流,也已断绝水汽传输。 宁江龙王尚且控制江水流出,梁州主河的水神、龙王同样会控制。 现在不是扩张水脉,提升神力的时候,能保全位格不坠,已经是天下水神的共同愿景。 沧澜水神半复苏,北安郡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水源。 同时为保夏收及后续水源不断,安北都督府宣布,各县民政官员的考核,保水控水将作为重要绩效指标。 这使得北安百姓对大旱灾情的恐慌进一步降低。 去岁的水灾也是,今岁的旱灾也是,周柏不都有提前为他们考虑到?跟着安北都督府走,准没错。 接着周柏巡视七县,镇压一批不安分的豪强,扶持一批听话同心的豪强。 如此便是,广义上的民心和狭义上的民心,二者皆已朝向周柏,安北都督府在北安郡正在成为真正的官府。 再过些时日,北安百姓,将只知都督和督府,而不知皇帝和朝廷。 进入六月,因为天元界凡间的灵气愈发浓郁的缘故,武道种子和修道种子被发掘的速度大大增加。 三级武道官学,几乎每天都有新生入学,同时被纳入天涯阁下属的道宗无定门,也在大肆招收道徒。 道士团成员,除于月筠等寥寥核心外,都只愿收亲传弟子,而不想规模化教授徒弟。 在修士眼中,传道授业非常神圣,不想教,也没那么多精力成批授业。 以前成百上千个适龄孩童,也难有一个修道种子,可现在这个概率就大了不少。 是以周柏让姚安接收无定门遗产,在灵气浓度显着上升的情况下,试点大规模培养弟子,蜕凡阴神境如何管不了,先帮助弟子入道。 只有真正入道后,才有机会加入伏魔将军府道士团,获得更进一步的资源和培养。 凡间很少有人知晓,在远古时期天元界其实是上下一体,三十三天和凡间的灵气浓度,都是同等级别。 就连周柏,也是从金庭楼中的藏书中,方才知晓这一隐秘。 这次天元大地掀起的灵气潮汐,准确的说,应该是灵气复苏。 在远古,孕育了无数人族及“低阶”生灵的凡间,曾经和三十三天是同等能级。 六月,灵气浪潮一波又一波,所有的生灵都在为此狂欢。 这是真正的大世,是一场没有门槛的机缘,可以改变一个人乃至一个势力的命运。 当然,也要看谁有未雨绸缪,看哪方势力在借此次灵潮,发展自身积蓄力量。 六月上旬,整个天元凡间的灵气浓度,似乎终于突破了某个阈值,天下各地异象纷现。 首先还只是各地出现小异象,比如枯树生芽,草木逢春,部分地区的水稻小麦提前成熟。 直到同治元年六月十一日,大旭中域有霞光万里,地涌金莲。 凡遇霞光和金莲者,顿感内外通透,病气全无,身体康泰。 且对于修士和武者等掌握力量的人,有更多帮助,顿悟破境也是寻常。 六月十二日,洛州有紫气东来,似有龙吟响彻云霄。 朝廷震恐,认为是有真龙天命应在洛州,一心扶保大旭社稷的摄政王景睿,连下王令,敦促洛州总督查清龙吟源头。 一时间,大旭朝廷情报机构的近半人马,都涌入了洛州。 中域的异象,就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各地令人震撼的异象层出不穷。 六月十三日夜,东海之滨出现大批鱼虾水族搁浅,它们体内存留大量灵气,食之大补。 普通百姓只知哄抢这种“灵鱼”,某些见识广博的大修却是看出门道,可能海底有大型灵脉露出,甚至有灵源海眼也说不定。 】 六月十四日,沿海多地出现海市蜃楼,呈现了大海某处的仙岛景象,上面灵脉遍地,灵气氤氲成雾,各种有名大药无人采摘。 大批散修因此驾船出海,要想寻找海市蜃楼中的仙岛。 同日,荆湖云梦泽有上古龙宫浮出水面,传闻有古老龙族的传承在其中。 无数龙种向云梦泽聚集,试图入主龙宫,再不济也要捞点古龙血、龙宝之类的好处。 一时间八千里云梦,成为了各类龙种的乐园,大打出手的景象随处可见,普通渔夫不敢有片板下水。 六月十五日,西蜀有一洞天显出痕迹,有人入内得仙丹服下,白日飞升。 西蜀剑宗,在一日之内,有三位剑修突破三境,勃发的剑气几乎斩破苍穹。 六月十六日,金国、鲜卑、柔然草原国家,传闻有佛光普照,西天大佛降临凡尘,于大旭之外传道。 六月十七日,大旭各地,零零散散有甘霖普降,倒不是说缓解了迫在眉睫的旱情。 而是这些甘霖乃是灵雨,有甘霖的地区,武者修士的水平,一定会超出其它地方。 此次灵气复苏带来的机缘,是没有门槛,可惜有些看运气。 北境就没捞到多少甘霖,就连比较显眼的异象都没。 就当各地异象仍然在不断涌出时,六月十八日,天庭正式在天功碑中发布通报。 灵潮掀起,青墟界第三波入侵如约而至,目前正在天元界外围与天庭各宫仙神主力交战。 不知道多少个半位面正在你争我抢,攻守互换,论血腥残忍的程度,其实和凡间争斗别无两样。 青墟界不顾损耗,全力突破,为长远作战考虑,天庭预计三日后,将会被打破部分封锁线。 届时战舰将级及以下,个人第四序列及以下,会侵入凡间,望各天人及势力做好准备。 大浪淘沙之下,方显英雄本色。 得到天庭的消息通报,周柏则是决定做好最后的准备,穿回鬼蜮世界,拿回他存放的资源……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随王朝,启圣皇帝 天庭通报的,可是第四序列及以下,也没说将舰会有多少艘。 将舰在第二波入侵,只承载一位第四序列,可第三波就说不好一艘将舰是否还是只有一位舰长主持大局。 推衍的前世记忆中,周柏正是只活到了青墟界入侵的第三波,这一波的力量大大超过第二波。 他没来及搜集各地出现的将舰信息,就在一波平推中无声无息的死去。 当时一篇官方文章的记载是:天空中出现了数不清的火球,坠落在地上形成数不胜数的火海,甚至把江河湖泊都煮沸了,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火海和烟雾之中。 而周柏只记得定州天空最起码有三个,如同大日般的火球坠落,另外还有十数较小的火球,这就代表是三艘将舰十数兵舰。 当时就连州里也毫无抵抗之力,只能凭借法阵及庞大的道士团,固守州城。 总督雷浩渺拿出秘宝军粮袋,携十万石军粮,派银蛟军突袭将舰基地后方,牵制将舰多股扩张力量。 并不是攻破将舰基地,也不是俘斩甚多,但就是这样一场“小胜”,也是不可多得,能作为大肆吹捧的政治声望。 第四序列堪比阳神境,而无论之前大发神威的绍元真君多厉害,也无法做到以一敌三甚至更多。 还有将舰之外,威胁半点不弱的诸多兵舰,那都是代表的阴神战力。 如此光靠朝廷乃至地方势力,肯定无法应付。 在记忆的一些零碎消息中,是天庭给凡间诸多宗门,下了命令或者达成协议,有很多隐世阴神、阳神出世。 但任凭周柏如何竭力回想,也不记得定州有多少宗派出面抗敌,又有几位阳神阴神出世,在抵抗将舰上的第四序列。 他只知道自己经历的体验,平苍县、北安郡都是被平推的区域,苍山是必然被盯上的灵脉。 无论有没有宗派相帮,周柏必须尽可能提升自己和部下的实力。 将政务临时甩开,再同于月筠交代开启护山阵法,回到苍山主峰洞府的周柏,唤出气运天书穿越。 古香古色的青铜大门,被天书投射在洞府中,上面暗光诡谲,神秘气息愈发浓厚。 周柏试探性的伸手,摸了摸门框上的华表花纹,一股凉意从骨髓中冒出,他连忙退开,脸色浮现大惊之色。 不是青铜门已经彻底凝实,而是这一触摸看到了什么,他恍忽间看见一个瑰丽的大千世界。 那里有战舰横空,有操控各种奇怪能力的超凡者,有皲裂的大地,一望无际的荒漠,数之不尽的饿殍…… 这是青墟界?! 周柏想看得更仔细点,于是把手就要再度放在门框上,还没摸到就有凉意涌现。 只是这次的凉意不再只是深入骨髓,而是来自灵魂,使他堂堂三境超凡,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这是提醒它,不要再继续探究,否则必有大祸临头。 青铜门到底有何来历,为何出现在气运天书上,莫不是它本就是一尊法宝? 甚至是来自青墟界的法宝? 种种疑问不得而知,周柏得到示警,也不会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强行追究。 【目标世界:鬼蜮世界】(指定已记录世界需要消耗本源点,指定鬼蜮世界需一百本源点。) 【穿越方式:魂穿(暂不可更改)】 【时间流速:一比一百】(可消耗本源点,继续调整时间流速,当前可调最大时间流速,一比一千。) 本来只打算在鬼蜮世界度过大半年的周柏,看着时间流速可调整的词条,不由得陷入犹豫。 调到一比一千,要再花一百本源点,是否值得? 他本意可只是打算收割一笔魂晶就走,如果时间增加十倍,等于有七八年的时间。 七八年可以做什么? 稍稍思考,周柏还是决定调整时间流速到最大,哪怕多花一百本源点也值。 他不相信,七八年的时间,不能在阳世捞回一百点。 “……而迁我入主龙穴,依然能保留不少潜龙气,半甲子后,你儿子杨万就能应了潜龙天命,未尝不能一窥神器。” 鬼蜮世界的阳世布局,周柏还历历在目,他的身份可是杨家祖宗,杨成林。 如今过去,不知道杨家是否成事,但无论如何,一个低能级世界,无法修仙,还能练武不是。 时间流速,一比一千,本源点刷刷减少至一百。 【是否穿越鬼蜮世界?】 【是】 周柏服下辟谷丹,选择是,不过这次青铜门并没直接拉入他的灵魂,而是在气运天书上再度显现一个词条。 【是否选择魂体?是否选择寄身合适宿主?】 这个意思就是周柏在鬼蜮世界,留有因果,故给出这种选择。 周柏当然是选择要个肉身,这样更方便行事。 熟悉的灵魂脱离感,周柏并没有抵抗,然后视角拉伸,苍山,平苍县,北安郡…… 】 最后居然在意识失去之前,让他看到了一眼天元界的域外,那里是巨舰大炮和各种仙道法宝对决之地。 平时难得一见的仙人随处可见,他们在星空中横跨万里,迎接青墟大敌。 仙法与序列魔能的碰撞,漫天光雨,巍巍荡荡。 …… 再次醒来,周柏的眼前似乎还在闪烁,那几尊大能对决的场面。 随手一招打破域外星空,引来虚无乱流,莫不是天仙、半圣? 但就是这样,也没能发现“路过”的蝼蚁,周柏心中似有一阵舒爽。 因为你们只是暂时的领先,而我还有无尽的未来,通往大道尽头的每一步都能用于追赶。 “杨震造反,杨青清理门户,其子杨万开创大随王朝,是为大随太祖。太祖立鼎称帝时,追尊列祖列宗,至太爷杨成林被尊为启圣皇帝,也是杨家真正的老祖。” “大随朝开创以来,历代皇帝少有昏主,又因为太祖杨万留下的一些祖训,出现了两次盛世,故极得民心。然大随已有二百七十年,人道王朝之弊,非人力所能逆转,国势日颓,江河日下。” “至近年,北方蛮人崛起,草原铁骑时常南下叩关……” “杨宇,大随旁支宗室,没有前往京城居住的资格,只能留守祖地。” 周柏将肉身杨宇的记忆一一理清,不由得晒然一笑,果然他穿越的时代,就不会有太平日子。 不过这样也好,不然哪有太多机会,收割气运本源。 等等,就在周柏走出去,熟悉祖地环境,要找出阴世坐标时,最后一段记忆使他停住脚步。 “拳擒大虫、飞檐走壁、水上漂草上飞、百步穿杨……武道盛行,侠以武犯禁。” “练出武道真气者为后天境,后天九重,先天为尊……” “武盟是除大随朝廷外最大的组织,在如今国威不振的今天,居然有与朝廷分庭抗礼之势?” 最后一段记忆,有关于武道,而且因为杨宇的宗室身份,还知晓不少隐秘。 上次离开鬼蜮世界前,阳世民间尚且难有先天高手的传闻,没想到才过三百年,先天已经不算罕见。 成为武盟高层的首要标准,就是练出一口先天真气,气不尽则力不尽。 武道发展很快,不过周柏也不觉得惊讶,因为这是低能级世界,想要寻求突破,最常见的途径。 十五岁练武迟了点,不过周柏依旧不疾不徐,而是循着祖祠而去。 那里供奉着杨成林真正的灵位牌,是他留下沟通阴阳的后手。 三百年,一个王朝已然走到末路,武道也已取得长足进步,那阴世又该如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奉国中尉,诸圣显灵 杨万开国时,吸取前朝教训,不分封皇族,以免后世子孙祸起萧墙,同室操戈。 但庞大的宗室,又不能不管,于是杨万听从太上皇杨青建议,于杨家祖地杨家村建城,号为启圣城。 凡是非当朝皇帝的三代嫡系,其余宗室一律移居启圣城,看管杨家祖庙,侍奉启圣皇帝之灵。 皇族内部一直有传闻,启圣皇帝是真正的祖神,死后一直在庇佑杨家一族。 虽然自杨万之后,再也没有哪个后代得到指引,但有太祖留下的皇考祖训在,后辈子孙依旧保持着对启圣皇帝的尊奉。 居于城内者,根据爵位享受一应宗室待遇,爵位不可世袭,代代递减,直至最后一代为奉国中尉。 奉国中尉是所有宗室都能有的基础爵位,只要你一直居于启圣城内,就可以凭此领取基本的生活保障。 不过近年来,由于宗室数量的过于庞大,供养压力剧增,朝廷也放开了口子。 达到奉国中尉一级的宗室,可以选择放弃爵位俸禄,去城外自力更生。 朝廷的政策出发点都挺好,试图让基数最庞大的奉国中尉,走出去,减轻财政压力。 然而二百七十年的无条件供养,早已把启圣城内的宗室们养废,把他们称作为一群蠹虫不为过。 朝廷新政下来后,的确掀起过一阵热潮,大批不满现状的奉国中尉,走出启圣城这个舒适圈,外出闯荡。 结果不足半年,很多人就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每天都堵在城门口,讨要说法,试图重新回到城内。 杨宇祖上的血脉谱系和当今皇帝相距甚远,到他太爷爷那辈时就已经是奉国中尉,所以在启圣城的地位自然是最低的那一批。 他家的位置便是处于外城,并且是靠近城门的一个民坊内,这里居住的大多是为宗室服务的普通百姓。 周柏看了一眼家中的陈设,除了吃饭的桌椅,再无它物,心知肉身家庭的资源是不用考虑了。 走出内屋,外面正是清晨,小院内一个穿着发白长衫的中年男人,神色忧愁落寞,正靠在水井边叼着一根烟斗。 “爹,娘又去王大娘家帮着浣洗了?”周柏走过去,一边对着中年男人问道,一边熟练的从身上掏出几片碎烟叶,然后塞入油光锃亮的烟斗中。 男人正是杨宇的落魄老爹杨庆,他也是奉国中尉,一辈子执拗于宗室身份,成天陷于改变和不想改变的矛盾中。 “嗯,王婆接了一批内城贵人们的衣物,需要你娘帮忙。都叫她别去别去,洗坏一件哪赔得起,宗室之妻跟着那些黔首讨生计,成何体统……” “爹,我也要去找活了,不然你旱烟都抽不起。” 杨庆还想吐槽妻子,结果周柏一句话堵住他的嘴巴,讷讷不语,脸上满是尴尬。 最后在周柏推开院门,将要跨出去时,仿佛想起了妻儿对他的不敬,又仿佛是说出他的无奈。 “好死不如赖活着,伱看那些成天求变的宗室,几个得了好,我们在城里好歹有份米粮。” 周柏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理会,依旧大步不停。 原来前身杨宇是思变派,他不想一辈子被锁在启圣城,想出去闯荡,只是他爹杨庆不同意,故未成行。 当然他自己也不是太过坚定,前辈们的遭遇,有些浇灭心中的热火。 走出祖传小院,外面就是街道,因为地处外城边缘,往来多是底层百姓。 他们面色红润,脸上少有愁苦常有满足,交谈买卖之间就可听出,启圣城的黔首平民其实并没有为生计发愁。 就算只是为城内的宗室们做工为仆,也能保证衣食无忧,故而满是烟火气,喧嚣热闹。 而杨宇所知的外界情况是何模样,战争不断,地方政权分裂,武夫横行四方,社会动荡不安。 朝廷一边竭尽全力对抗蛮人铁骑,一边要对内镇压叛乱,各种苛捐杂税连绵不休,榨干人们的每一分油水。 底层百姓生活无着落,遭受着无尽的痛苦和苦难,贫富悬殊、饥荒瘟疫、强盗横行。 启圣城与外面相比,说一句世外桃源不为过。 “让我进去,我是宗室,我要回启圣城!” “外面根本没活路,我要做回奉国中尉……” “太祖爷,启圣爷,你们看见了吗,朝廷不给杨家子孙活路啊……” 这不,压过红尘喧嚣的声音,马上就从城门处传来。 周柏看过去,只见一群穿着杨庆同款“体面”长衫的宗室,正在城门口和值守兵卒吵闹。 矛盾很简单,一方要进来,一方不许进来。 这些人就是落魄老爹杨庆口中,没在外讨得了好,又转头想回启圣城的求变宗室。 但就算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周柏仍然看见城门口,有不少背着包袱,要外出闯荡的年轻中尉们。 杨庆说的没错,赖在城内可以有一口饭吃,可也就仅限于一口饭。 随着前几年蛮人长驱直入,把中原腹地搅得一团糟,朝廷对启圣城底层宗室的供给,就一降再降。 不然也不至于杨宇他娘,还得如同普通平民一般,去浣洗衣物贴补家用,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种种现状表明,启圣城平静的水面下,有暗潮激荡。 数十万宗室,九成都是奉国中尉,其中还多半是吃饱饭的青壮,在乱世中,这可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就在周柏琢磨着如何掌握这股力量时,城门口突然发生激烈碰撞,原本只是挨打不还手的守军,纷纷拔刀,把闹事的除名宗室全部赶离城门。 不出片刻,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原来是背负令箭的传令信使奔来,并且不是一批,而是接连几批。 这些信使的方向虽然是内城的宗正府,但嘴里的消息却是半点没藏。 再血脉偏远的宗室,也是杨家天下最有力的拥趸,启圣城“圈养”这么多宗室,自然是要给点特权。 自启圣城建立起,朝廷和这边就有默契,无论大小事一律不会瞒着围墙之内。 “军情急报,蛮人提前南下,北方三关全部失守!” “十八路烟尘会盟,约定先入启圣城为王!” “武盟决议召开武林大会,以武论高低,选出新任武林盟主,在新盟主的带领下抗击北蛮。” “朝廷新政,自王爵以下,宗室禄米再减两成。” 顿时,全城掀起热议,有热血上头号召从军的,有相约出城参加武林大会的,但更多的是痛骂朝廷无能无情的。 “还减两成,这是不让我们活了?” “他们这是笃定杨家人不会造反,坐拥百万大军,被北蛮欺负也就算了,还在内部被弄出十八路反贼!” “我看不如在启圣城另立个朝廷算了,反正亲王郡王也不少。” “嘘,不要命了?这满城都是宗正府的眼线……” 周柏在一处茶铺坐了会儿,见听不到实质性消息,就继续往祖庙走去。 无论这天下风云如何变幻,无论他想要做什么大事,首先要把回到此界的基本目标达成。 祖庙供奉历代先祖,自然位于启圣城正中,不过这个正中恰好处于后修内城的边上。 内城的贵人们宁愿下层宗室打扰先祖,也不想有数量众多的穷亲戚去打扰他们。 来到富丽堂皇,几乎占据几个民坊面积的祖庙前,进进出出的果然是大批下层宗室。 偶尔几个衣着华贵的侯伯,也是从侧门安静之地进去,上香敬奉要多快有多快,生怕被穷亲戚缠住。 最近这几年,发生过太多宗室上门哭穷的事,导致内城现在一般不给外城人进入。 你要说清理奉国中尉的提议,是启圣城某个贵人最早提出,也不是不可能。 按照记忆,周柏轻车熟路来到祖庙正殿,这里的灵位牌在神龛上垒了好几层,但最中间只能是启圣皇帝杨成林,还有太祖杨万和太宗高宗几人。 每一位在大随皇朝历史上,做出重大贡献的先祖,都会有独立的大香炉。 令人奇怪的是,居于正中属于启圣皇帝的香炉,反而香火最少。 周柏在上香时,也发现大部分宗室祈祷的对象,都是太祖太宗高宗中宗这些。 无他,只因这几位好歹是真的有过显灵之举,是真真切切能赐予阴福气运的祖灵。 而只有启圣皇帝,一直存在于传说中,并未显灵。 除了开国那些年有人拜祭,后面基本上就成了精神图腾,只有朝廷公祭或者皇族大祭时,才被人正经祭祀。 周柏的灵魂在逐渐适应鬼蜮世界的规则,现在只能动用半成到一成的力量,不过这样已经够了。 隐于祖庙之中的灵域,在他眼中清晰可见。 世界能级和阴世发展所限,大随没有形成龙庭,也没有形成福地,只有堪堪维持的狭小灵域。 里面坐立的是几位在历史上,声名显赫的明君,特别是太祖杨万,周柏依稀可以看到他沧桑容颜中,有几分幼时的模样。 自然是没有启圣皇帝杨成林的,周柏想到被他带去阴世乱葬岗的真杨成林,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早已魂飞魄散。 神识放出,立刻就感应到杨成林神位牌上的印记,近三百年过去,衰弱很多,但仍然存在。 再对神识印记一番强化后,周柏启用印记被赋予的功能,在阴世乱葬岗,他留下了同源印记。 意念探入,周柏只感觉一缕神识穿透了空间,下一刹,熟悉的乱葬岗景象出现。 杨成林的坟头外,原本的熟悉鬼魂一个也看不到,不,应该说鬼魂寥寥无几。 他心中嘎噔一声,这代表阴阳规则已经完善很多,乱入阴阳两界交汇处的鬼物越来越少。 周柏上次来这个世界,从阴世影响阳世,靠得是新人死后打开的临时通道。 可现在乱葬岗这种特殊地区,很难有新鬼再去,如此又该怎么打开阴阳通道,传到阴世去收取魂晶。 掌控杨家村阳世乱葬岗的附近区域,盯着所有将死之人,慢慢等他们死? 可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阴神魂体是不是太过强大,能强行穿越阴阳吗? 不过他倒也没后悔选择要杨宇这个肉身,谁知道选择魂体进入,会不会投放到阴世。 就在周柏思索穿越阴阳的办法时,很快,就有两位祖灵发现了周柏的不对劲,指着他发出疑问。 “咦,你们看,这个后生是不是在看我们?” “嘶,此人是谁的后裔,莫非天生具有阴阳眼。” 太祖杨万初时疑惑,再者有些震惊,他看到了什么,看到一个后生的目光中,有对他的亲近“宠溺”? 你是先祖,还是我是先祖? 随后在杨万的震惊中,周柏嘴巴一张一合,似笑非笑的无声说出,小杨万,好久不见。 小杨万?还有那熟悉的眼神,是幼时托梦教导他的老祖宗!启圣皇帝! 因为过于激动,杨万下意识就想回应,属于大随太祖杨万的灵位牌开始嗡嗡响动。 紧接着其它知道内情的祖灵,也纷纷回应,太宗灵位、高宗灵位、中宗灵位…… 诸圣显灵的场景,震动祖庙中所有宗室,他们纷纷叩头跪拜,香火愿力滚滚而来。 周柏再度给启圣皇帝的香炉中,插上一柱线香,随后控制着灵位牌也嗡嗡震动。 他需要香火,越多越好,气运天书上,一行行词条在显现。 【本源点:一百五十一】(你收取大量香火气运,本源点加五十,持续收取香火,本源点加一。) 周柏万万没想到,上一次代替杨成林变成祖灵行事,算是深度参与世界发展,撬动了本源。 这次再来,居然可以凭借香火气运换取本源点。 可惜的是,更多属于杨成林的香火早已消散,或者说香火气运不“值钱”,只能凭量取胜。 不过周柏也算是找到,获取本源点的有效方法,那就是让启圣皇帝之名更为响亮。 本源点足够,才能具现气运天书给出的解决办法。 【可具现:香火罐,祖灵阴福,神魂大衍法进阶】 神魂大衍法进阶:对神魂大衍法的补充完善,具体为分割神魂之法。(具现需耗费本源三百点。)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圣启加身,一线希望 神魂大衍法进阶,分割神魂之法,莫不是传说中的分身法门? 如果真如周柏所料,那就是无怪乎要三百点本源巨资。 毕竟这是分身法门,很多时候几乎等同于多了一条命,放眼诸天万界都是极为稀少和珍贵的。而且一般来说,就算掌握分身法门,至少要到仙境之后,才能修炼成功。 只看与道祖功法并列的混元气运道藏,解封开放的阳神境以下内容,也没有提到过分身。 再又想到北安郡尚未统合的神道体系,周柏对分身法门,更是势在必得。 气运天书自从第二个世界开始,就会根据他目前阶段的综合情况,主动给出一些可具现的词条,多为相应的功法神通。 如神魂大衍法、鱼龙变,都是周柏在主世界难以获取的特殊功法。 另外就是本世界能用上的物品资源。 香火罐:生前不知香烛何用,死后方知香火之贵。 可收集储存人间红尘香火,调用一心,不论供奉对象,限本世界使用。(具现需耗费本源二十点。) 祖灵阴福:祖宗积德,可攒阴福。 后人对你虔诚祭拜,上供香火,你自当有所反馈,祖灵阴福可加持阳世之人。(具现需耗费本源不等。) 二话不说,周柏先具现香火罐,然后以障眼法遮蔽在场宗室凡人的目光,把香火罐放在杨成林的牌位之后。 凡人肉眼看不见香火罐,祖庙灵域中的祖灵们,却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周柏的举动。 紧接着一缕缕香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没有半分多余损耗,全部被吸入香火罐。 无论周柏这般做有何目的,在祖灵们眼中,就是实打实的神通手段。 他们生前作为掌握人间最大权柄的帝王,又怎会没有寻道长生的想法。 可搜罗天下,也只会发现,修仙是痴心妄想,不如建立王朝功业,为一祖灵继续苟活来得实在。 “父皇真没骗我等,他真是启圣爷……” “世上真有神灵乎?!”开创大随第一代盛世的太宗,也难抑内心的激动,惊叹道。 “启圣皇帝是我大随祖神,他现在以后世子孙的面目出现,必然是要力挽狂澜。”在大随中后期,有过中兴之举的中宗如是喊叫道。 “想不到我等祖灵存活也如此艰难的世道,启圣爷爷还能一直存于阳世,并有神通手段。” “我大随有希望了……”太祖杨万在简陋的灵域宫殿中,对着周柏磕头痛哭。 周柏见这些大随皇帝过于激动,也不由传念安抚道:“尔等安神静气,不要轻易引动阳世变化,空耗香火力量。” “好生聚养,过些时日自有能用上你们的地方。” 在灵域中,还能听到周柏的传音,众祖灵顾不得震惊,纷纷控制心绪,不再任由灵域中的力量外溢。 灵位牌不再晃动,祖庙大殿恢复正常,不过发生的诸灵显圣事件,还是瞬间传遍启圣城。 外城不用说,大量宗室子弟蜂拥而至,把偌大的祖庙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内城的贵人们,得知消息,也不敢再安坐府宅,纷纷屁股尿流地赶来祭拜。 一年见不到几次的王公侯伯,到了祖庙前只能安分排队,生怕触怒先祖。 都是启圣祖神,太祖太宗的后世子孙,真就谁比谁贵重? 随后,启圣城权力最大的人之一,皇族宗正府大宗正,杨桓也到了。 不过这次,无论是王公侯伯,还是普通奉国中尉都在主动让位,使得杨桓顺利进入祖庙大殿。 年过古稀的皇族长辈,德高望重,手握宗正府,拥有对宗室子弟的奖惩之权。 从任何一方面来说,启圣城很多宗室,对杨桓的敬畏应该比祖宗更盛,这是实际情况决定。 而对于杨桓,别看他来祖庙次数不算频繁,但一生都在维系杨家宗族的他,听到诸圣显灵,却是比所有宗室都要激动。 大随江山到了何等地步,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如果没有超出世间的力量,不可能力挽狂澜。 三百年国运,就是王朝的宿命。 只见杨桓颤颤巍巍,走到周柏等人的前面,毕恭毕敬祭拜列祖列宗,在启圣香炉中奉上香火。 在氤氲香气燃起的一刹,启圣灵位牌再次震动,并且在阴刻红字上浮现微微金芒。 莫非是因为大宗正至此,启圣爷予以回应。 这是杨氏族史上记载过的神迹,当初太祖杨万还年幼,在杨青的带领下给启圣皇帝上香,接着便有回应。 一缕金光凝聚,传达圣启旨意。 圣启典故很有名,听说这也是启圣皇帝之名的由来,一时间众人齐齐跪拜,看向神龛正中央的启圣灵位。 是大宗正要接受圣启吗?也对,大宗正乃是太祖一脉嫡系,现在启圣城宗室身份最高之人。 然而金芒凝聚,射向的不是大宗正,也不是身穿蟒袍蛟服的内城贵人,而是射向人群中平平无奇的周柏。 圣启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很多人还没认出周柏的身份,祖庙中已再度恢复正常。 “那小子是谁?不过十七八岁吧?” “不是王府的,是内城哪家公侯府上的子孙?” 任凭宗室们如何猜测,也没想到,得到圣启之人,只是外城刚刚袭爵的奉国中尉,血脉最为偏远。 大宗正杨桓没有得到圣启,心中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找到周柏这个正主。 他牢牢抓住周柏的手,努力摆出温和的姿态问道:“你是哪家子孙?可有参加过宗正府的考核?” “小子杨宇,外城杨庆之子,上月年满十八,成功通过宗正府考核,获封奉国中尉。”周柏挣脱大宗正枯藁的手掌,整理衣着揖礼,不卑不亢地回道。 一番动作和说话,周柏身上每一个地方,都透露着雍容大度,让很多近支王公也是啧啧称奇。 这只是一个旁支中尉,而不是哪家王侯府上养出的贵气嫡子? 如此气度风姿,就连大宗正杨桓也愣了愣。 不过转瞬他就反应过来,对着周柏一脸正色道:“杨宇,不管爵位如何,你也是我杨家宗族的一份子,享受的是朝廷供养,可否承认?” “自然承认,我杨宇是正经的杨氏子孙。” “大宗正若想询问圣启之事,那可以给您肯定答复,启圣皇帝确实给予了我一些指点。”周柏本就是要借助这种神棍手段,确立他的特殊地位,当然不会不承认。 “那圣启内容……?”杨桓脸上浮现几分急切,几乎都忘记现在不是说话的场合。 周柏摇摇头,带着些许歉意道:“老祖宗叮嘱在先,不可随意透露,还有此间消息,烦请您严密封锁,暂时别出启圣城。” 为了让杨桓配合,周柏又走上前,靠在杨桓耳边低语:“事关国运。” 明明名声更大,他越容易行事,越能更快收集香火气运,但又不得不暂时封锁消息。 这一切就是因为,周柏判断北蛮将是下朝的天命选定,蛮人入主中原有很大可能。 为了避免在起势前期,就被北蛮的天命大运察觉压制,他只能先行低调行事。 杨桓没得到确切消息,但眼下圣启之言,无疑是挽救大随江山的救命稻草,当然要牢牢抓住。 顾不上盘问更多,他便厉声吩咐下去,启圣城暂时封城。 然后又在一队队祖庙护卫的武力威慑下,与正殿见证圣启的所有人登记信息,交代封口。 种种手段下来,虽无法彻底保证圣启一事被泄露,但也能封锁一段时间。 毕竟启圣城就是这般封闭独立,只要管好围墙之内,外面也不会来管他们。 随后在杨桓那领了个令牌后,周柏随着人流,像是无关人等,大摇大摆走出祖庙。 到处都有人在低声讨论,不过这次的主要对象,不是太祖太宗,而是两百多年没动静的启圣皇帝。 凭借着和香火罐之间的感应,周柏他都能察觉到香火在加速聚集。 “听说没,可不止太祖太宗显灵,启圣爷的牌位也动了。” “真的?不是都说启圣爷只是我大随的精神寄托?” “这么多人亲眼所见,能有假?说不定是大随江山社稷有危,她老人家也被惊动。” “可是就这样封城封庙,未免太过。” 经过大宗正封口,圣启一事最终只在正殿中的人群中流传,这就给了周柏一段时间的缓冲。 随后的一个月里,周柏在外城大肆宣扬宗室救国的理论,号召有为年轻宗室,特别是广大奉国中尉,要团结起来。 激发全城爱国热情,组建救国社,聚众论武,选拔宗室骨干…… 很快,周柏的身边就聚拢了一批人,他们尊奉周柏为领袖。 要是往常这般行事,早就被宗正府或者启圣城镇守军将,找上门来。 可现在不一样,圣启加身,周柏做任何事,在知情人眼中都非常合理。 每当有人要寻他麻烦时,就会有某个大老解决麻烦。 崇平十四年九月十五日,大随京城被北蛮三十万铁骑围困,崇平皇帝下诏天下勤王。 响应者众多,纷纷引兵向北,结果途中遭遇铁骑剿杀,损失惨重。 九月十八日,趁着朝廷各路大军被北蛮牵制,十八路流民大军,正式朝着“中都”启圣城前进。 】 先入启圣城者为王,为义军之王,而他们打出的旗号是,破城放粮,剿杀国贼。 乱世到来已久,如这些流民军中的很多人还认为,启圣城的一城宗室,才是让他们吃不饱的罪魁祸首。 只能说大随有几代皇帝,确实让天下百姓承情甚多,直到现在也不愿过于怪罪朝廷。 九月三十日,启圣城消息传出,皇族祖庙有诸圣显灵。 特别是启圣皇帝,仍在护佑大随的传闻,再度掀起。 只是除开启圣城内,外面没有几个人相信,北蛮和义军反贼认为是故弄玄虚,被围困的朝廷则是认为,这只是启圣城在想办法声援造势。 因为启圣城周边府县力量空虚,各路义军进展极快,攻城略地势如破竹。 十月二十五日,便有一路义军在浑天王的带领下,打到启圣城所在的中都府外。 十月三十日,杨宇获得圣启一事传出启圣城,可这时外面就更没人相信了。 浑天王听到这消息,反而无比兴奋,他认为这是启圣城怕了,这才放出假消息。 启圣皇帝当初给予大随太祖圣启,然后就得以开国,简直就是钦定天命,未免太过神奇。 如果圣启真代表天命,那义军、北蛮何必挣扎,民间武盟,何必想着参与天下王朝更迭之事。 不过周柏此时也不需要他们相信,在他某天晚上给杨桓托梦后,救国社就得到了宗正府的全力支持。 杨桓甚至抬出尚方宝剑,强行压制当今崇平皇帝的亲信,启圣城镇守大将杨参,让他默认周柏组建启圣军的行动。 当然,也不是说杨参真就怕了杨桓,因为他手握镇守军军权,并且同样有崇平皇帝私下授予的尚方宝剑。 只是同为宗室,圣启出现对于杨参也有很大的震撼,他同样想祈求一线希望,大随的希望。 毕竟就算启圣军折腾失败,或者闹出什么乱子,也不影响大局。 五十万流民义军在浑天王的带领下,如同蝗虫过境,一路吃光沿途所有府县城池的粮食。 在浑天王的宣传中,启圣城里粮食满仓,所有人都吃不完,想要活命只能打破启圣城。 十一月二十日,大雪飘落,启圣城被五十万饿红眼睛的流民团团围住。 在恶劣天气的逼迫,还有浑天王不断洗脑下,流民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他们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势要拿下启圣城。 攻不破城,就只能死。 没有外援,不知道朝廷情况,围墙外除了雪就是想要撕碎他们的流民,这给守军带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此消彼长。 哪怕启圣城的城防极为健全,哪怕杨参手握数万朝廷正军,也守得极为吃力。 并且十八路烟尘,不知道还能有几路赶来汇合。 可以说,如果没有别的力量搅和,那城破只是早晚的事。 这个时候,按理说最合适周柏站出来力挽狂澜,这样便能收割大笔香火愿力,坐实启圣天命的事实。 但他偏偏没有出手,还要等,必须等到天命大势的真正转折…… 第一百九十六章 救国复兴,天道警觉 一个月后,启圣城外已经是遍地冻尸体,浑天王甚至丧心病狂,把尸堆当作攻城的垒墙。 放眼望去不是一片白雪苍茫,而是暗红的血海。 年关已至,按照中原习俗,本应是阖家团圆共享天伦之乐时,可在启圣城内外有的只是血与火。 中都启圣城的重要性,对于大随来说不言而喻,在四方官员的倾力防守和联合剿杀下,绝大部分流民军没能迫近中都府。 另十七路烟尘,只有一名诨号震天王的大寇,率领十一万流民军浴血拼杀抵达启圣城。 相比于浑天王之前动辄五十万大军的震撼,十一万流民可能真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攻守双方都已精疲力竭,只能凭借意志力维持的关键时刻,却是一股压倒性的力量。 震天王领着的仅仅是一群衣衫褴褛,在这寒冬中冻得瑟瑟发抖的流民,真正披甲执刀的老匪不足两千。 偏偏就是这样的军队,在到来的当天,差点引起启圣城守军的哗变崩溃。 他们不理解,明明启圣城位居中原腹心,为何坚持这么久,最先来的还是流匪的援军。 北边的朝廷呢?朝廷莫不是已亡于北蛮? 好在周边官军虽被其他流民军纠缠,却也没忘记启圣城的处境,牺牲数波哨骑信使后,算是送来了一则好消息,京师无恙。 北蛮掠夺京师周边百万人口,并无数钱粮资源,大摇大摆地开始慢慢北返。 他们搜罗了大部分青壮人口,再就是儒生、工匠之类的人才,而资源则多是粮食、铁器、各类技术书籍。 屯驻重兵的边关防线毫无作用,最后忠于朝廷的大臣和军队,被围点打援,一战而殁。 周柏明白这次南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随灭亡进入倒计时。 北蛮气运臻至巅峰,黑龙成形虎视眈眈,以前只有边关地带有少数投降派,现在中原地区,也有无数“有识之士”开始转头成为带路党。 从崇平十五年开始,北蛮的国运,正式压过作为老大帝国的大随王朝。 不过也正是这种天命转折的时刻,才让周柏捕捉到了机会。 一方衰落必有一方强盛,两国气运,如同潮汐一起一落。 运如命定,恰好就是天命大势最为松懈时,周柏现在做些什么逆反天命之事,也不会被察觉到。 而这如此大胆的气运天命判断,既是周柏望气术圆满后,对气运理解有了长足进展,同样也是因为这种判断有例可循。 古往今来,多少大龙相斗时,都会忽视边角的小蛟小蟒,等小蛟龙成为足以抗衡他们时,却为时已晚。 京师无恙归无恙,可大批勤王军被打崩之后,一时半儿会儿依然没有援军能救启圣城。 期间武盟倒是主动传信,可以支援一部分力量,他们可以进行潜行暗杀,或者来一次破军斩首。 这当然让启圣城守军众将心动,特别是主帅杨参,他非常明白这个计划是可行的。 以流民军的组织架构,只要两个匪王一死,流民军必定分崩离析。 可当杨参看过武盟条件后,都没和大宗正杨桓商量,就拒绝了武盟的“好意”支援。 条件太离谱,启圣城要拿出黄金万两,粮食二十万石当做报酬。 黄金万两还好说,启圣城最不缺的就是宗室贵人,凑一凑总能凑齐。 可二十万石粮食,任凭他杨参说破天,内城的王爷公侯,也不会有人拿出一粒粮。 乱世之中,什么最贵,粮食最贵。 启圣城有粮,而且还有很多粮,但这些粮都在内城真正的大宗室手中,外城这些苦哈哈是没有多余粮食的。 要不是大宗正杨桓还有几分威严,从内城能弄来粮食支援外城和军队,恐怕启圣城早就守不住了。 内城有自己的城墙和防御设施,所以就算外城被破,他们也还有后退余地。 外城人,得自救啊,就在杨桓的守城军已经撑到极限时,周柏把握大随和北蛮两国的天命更迭之机,终于站了出来。 这期间他以信仰启圣,救国图存,重回大随盛世为宗旨,以救国社社员为核心,组建了一支万余人的启圣军。 军卒全部来源于城中的底层宗室,他们年轻力壮,能读书认字,只差军事素养。 眼看启圣城只能靠自己,为此,杨参还主动让出两座军营,开放武库提供甲械武器。 周柏以成熟速成的“民兵”体系训练和先天功修炼为主,两者齐头并进,既练兵又练武。 当然,由于时间太短,他肯定是要用些神通手段的。 为了加速训练进度,周柏和军卒同吃同住,一边用言语用救国社给启圣军洗脑,纯化他们的信仰,加大香火气运的获取。 一边则用香火气运兑换的本源点,换取阴福施加在信仰启圣皇帝,最坚定的一部分人身上。 得到阴福加持之人,军事训练和武道进度,明显要比其他人快一截。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正向循环。 加入救国社之人越来越多,对启圣皇帝的信仰越发坚定,很多社员现在甚至看到圣启加身的周柏,都是一脸狂热。 贼匪头子都能凭借几句,破城分粮,让所有人吃饱穿暖之类的简单话语,蛊惑几十万流民。 那周柏掌握完整的屠龙术,知晓宗教和神灵的隐秘,如何不能拉起一支有信仰,战力强的精锐军队。 崇平十六年一月五日,无月昏沉,半夜大雪。 周柏亲率启圣军,出城夜袭,杨参率镇守军掠阵。 因为他的强烈要求,无论守城多么艰难,镇守军始终没有发动过夜袭,这也让草莽出身的浑天王和震天王没有多少警惕。 流民军的军纪本就松散,加上连绵多日攻城不得,士气低落军卒疲惫,是以启圣军顺理成章夜袭得手。 为免天道察觉,周柏没使用任何道法,只是使用他已经后天六重的武道力量。 在周柏作为锋矢,上千名救国社员的狂飙突进下,浑天王前军大营被直接杀穿,流民军发生营啸,四散奔逃。 启圣城眼看摇摇欲坠,浑天王哪舍得轻易放弃,于是纠集老营贼匪,妄图坚守中军大营。 谁料他身边的老贼勇悍,已经完全狂热的社员们更加勇悍。 厮杀经验不足,甲胄和功法来补,何况上来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救国复兴,舍我其谁!” “宗族以我们为傲,大随以我们为荣!” “启圣陛下看着我们……” 最终一夜过去,连绵数十里的流民军大营被一战而破,贼匪浑天王被枭首,震天王也死于乱军之中,不声不响。 除了几百名老匪跑得快,其余要么被杀,要么如同数量众多流民一般,放下武器投降。 因为训练时间短,没有实战经历,启圣军还是损失颇大,有近三千人战死。 放在以往太平年间,死这么多宗室,那必然是天下震动。 然而现在,这些战死的宗室,反而更加铸就启圣军的赫赫威名。 宗室尚且不惜身,遑论其他平民。 周柏一战成名,启圣军一战成名。 战后,周柏的声望臻至巅峰,彻底证明圣启一事的真实性。 否则一个没有任何特殊才能,再普通不过的奉国中尉,凭什么转变如此之快。 带兵打仗,神秘的武道功法,看透人心的慧眼,甚至连风度气质…… 只能是传说中的启圣皇帝,赐予圣启,有这种神异能力。 除开周柏之外,启圣军那些救国社社员,向启圣皇帝祈祷获得回应赐福,也没有任何作假的地方。 这是什么,这种神通已经不再局限于祖灵,启圣皇帝祂是神! 要知道这个世界,仙神踪迹难寻,偶有几个炼气士也是藏于深山老林,至于神灵更是难得一见。 大随往前数朝,真正有显圣灵异的人道神灵,寥寥无几。 既然启圣皇帝是神,是一位愿意扶保大随王朝的祖神,那得到圣启的周柏又是什么身份? 他是奉神谕,来拯救大随的救世主,是祖神的人间代行。 大胜后,救国社诸多社员在周柏的理论纲领上,又进行补充完善,形成周柏的统治法理。 并且这个法理还被无限拔高,既然是启圣皇帝相助,才让太祖开创大随,那周柏在大隋王朝的地位就是数一数二。 在大宗正杨桓的支持下,在镇守将军杨参的默认下,实际掌控外城的启圣军,强势进驻内城。 无论是王爵近支,亦或是尉爵旁支,全都要为拯救大随王朝做贡献,交出多余的存粮和钱财。 不同意? 那就直接强征收,自愿的征收七成,不自愿的,一经核查,征收九成九。 面对如日中天,手握大军和神权的周柏,这些贵人敢怒不敢言,只能上报朝廷。 他们在密奏中添油加醋,把周柏塑造成一个图谋篡位的远支宗室,请崇平皇帝做主。 脱离北蛮威胁,总算缓过劲来的朝廷,这才发现他们一直没空管的启圣城,居然已经失去掌控。 作为皇室最忠诚的两根臂助,大宗正和镇守将军,居然全都支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杨宇。 莫非启圣祖神真的降下圣启,另选他人来挽救大随江山? 不过不管如何,皇室宗族脱离掌控,是一个皇帝绝对不能接受的事。 崇平帝连派多队特使,从本就兵力紧张的京师,抽掉五千禁军一同南下。 大宗正杨桓,崇平帝一时不好换,但启圣城镇守将军,却是一言而决。 周柏可不管什么特使调查,也不管什么圣旨要求他上书自陈,他自进行逆转天命,搜罗香火气运的大计。 内城那些王公的家底厚实得难以想象,得到充足钱粮支持,启圣城竖起抚民大旗,在中都府把权力重新洗牌。 王庄官田一体征收,分发给启圣军的所有社员和军卒,之前投降的无地流民给予口粮,以农庄为单位编户齐民,让他们为脱产的启圣军种田。 事先约好种田三年后,可以选择脱离农庄,当然,如果成功参军,自然不用再种田。 启圣城内的宗室,在没有朝廷允许的情况下,走出启圣城,并且强势控制中都府的广袤土地。 把抚民救国的旗号打出去后,周柏又放出话来,他这里有突破先天之上的功法,只要愿为他效力的武者皆可学。 若有先天武者想见识先天之上的风景,他不吝赐教。 这话等于是说,自己就是先天之上。 一时间,武林哗然,天下哗然。 大随的风云,因为周柏而搅动,启圣城成为货真价实的中原腹心,目光所聚之处。 两个月后,震慑于启圣皇帝数次显灵赐福,还又扩军至三万的启圣军,五千朝廷禁军退出中都府边境驻扎。 上百万活不下去的百姓,尽皆朝着中都府而来,以启圣一城的资源如果要同时养兵养民,那确实太困难。 即使周柏已经逼走城内的所有亲王,搜刮的粮食,也不足以养活百万之民到夏收。 在这时,远道而来的武者们,就发挥了大作用。 俗话说,穷文富武,为了解决钱粮问题,周柏开放部分先天功,只要给钱纳粮就行。 如果是先天武者,那更好说,他们每一个都是武盟高层,有一个大势力供养他们。 想挑战周柏,见识先天之上的风景,一次交手一万石粮食,不二价。 “先天乃是普通武道之极,先天及以下所求皆为术,再向上就要靠悟。” “所悟为何,自身所求之武道,武道精神,武道真意……” “接下来,就让你感受下,吾之精神!” 启圣东城之巅,周柏和一白衣武者遥隔数十丈,也没见双方有任何动作,清风拂过间,白衣武者已是跪伏在原地。 “唉,又是这样……” “走吧,还不如去看看救国社摆下的后天擂台,那才打得过瘾。”城下的一群看客,摇摇头纷纷散开,显然对这一幕很是熟悉。 这已经是第十三位挑战启圣军大帅,寻求武道指点的先天高手了。 其实周柏哪看过先天之上的风景,他只是用望气术圆满推衍出一丝痕迹,武道先天再往后走,应该和精神、灵魂有关。 所以他以神魂之力对付这些武者,倒也不算是欺压,而是真带了几分指点。 望着城门洞又是万石粮食的车队进城,周柏满意地点点头,刚想和白衣先天多说几句,一声惊雷响起。 白日惊雷,而且是在头顶,使得他脸色一沉。 “丘副盟主如果想再探讨一二,烦请暂留几天,我得先避避风头。”周柏指了指头顶,突然出现的暗沉雷云解释两句,随后跳入城内消失不见。 “嘶,武道臻至化境,随意出手,居然会引来天劫吗?!”白衣先天感受着天地之威,揣测惊叹。 其实他也没猜错,周柏确实是因为出的风头太过,聚集的力量太强,引起了天道警觉。 祖庙大殿,暂时戒严清场,没人不满,因为这是启圣皇帝要给神子单独圣启的时间。 【本源点:三百五十一】(你在此界声名远播,本源点加一百;你获取香火罐中大量香火,本源点加十……加十。) 【可具现:神魂大衍法进阶】 具现! 察觉到自己身上,越来越浓郁的香火气息,周柏明白必须要尽快分魂了,不能再用香火无限刷本源点。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神主分身,逆势扶保 消耗二十本源点具现的香火罐,同样每次只能储存相当于二十本源点的香火,额外的损耗很大。 当然,最关键的不是容器问题,而是随着周柏借用启圣皇帝这个神灵符号,收取的香火越来越多,相当一部分香火愿力会滞留在周柏这个活人的身上。 前身杨宇的父母,是在这个世界与周柏接触最多的人,他们最近便会询问,为何周柏身上的香火味道如此浓郁。 香火气息现在初步还只是残余在肉身上,可一旦深入灵魂,势必对未来走向更高境界产生影响。 作为神人共主,周柏清楚的知道香火有毒,非神灵不能驾驭,否则其中蕴含的红尘杂念,势必堵塞大道之路。 眼下,周柏就是要自我造神,而不是仅仅把启圣皇帝当作一个神灵符号。 伴随着三百点本源消耗,一股记忆涌入周柏的脑海,正是神魂大衍法进阶的相关内容。 也如同之前词条的介绍,进阶补充的法门,就是分割神魂之法。 当然,毕竟是消耗三百点本源巨款,这分割法门直接就是如臂使指的熟练状态。 灵台郁蔼望黄野,三寸异室有上下,间关营卫高玄受,洞房紫极灵门户。 神魂大衍法全力运转,阴神中皎洁满月浮现,随后在周柏的故意催动下,居然崩碎开来。 本来清明澄澈的灵魂,瞬间看不到半点光明,陷入一片黑暗。 受灵魂影响,盘坐于祖庙大殿中的周柏肉身,脸上不自然露出强烈的痛苦表情,耳鼻中渗出殷红的血液。 此情此景,俨然就是一副走火入魔的绝望场面。 灵域中的先皇祖灵们,焦急如焚,恨不得走出灵域相救,但他们最大的超凡能力也就是托梦了。 倒是太祖杨万,硬是靠着多年的香火积蓄,从灵域影响到现实,在大殿中掀起一阵宁神清风。 不过这种程度的超凡之力,也就是聊胜于无,只是让周柏的痛苦稍稍舒缓一些。 主动分裂灵魂形成分身,一片暗寂,周柏自然是早有预料,这是正常情况。 他强忍着刻骨铭心之痛,从光芒暗澹的灵魂上割裂一块碎片,直至碎片脱离,温煦之光乍起,开始自主衍变。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的圆月再度在灵魂中凝聚,只是这次明显不如之前明亮,边角有一些裂痕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愈合。 纵使有专属功法为引,分魂依然造成了灵魂伤势,在伤势未复之前,无法向阳神之境突破。 但这点伤势,于收获而言,周柏没有半分心疼,因为在灵台中出现了一个和他灵魂同源的小人分身。 发现灵魂本尊看向他,小人的五官也缓缓成形,面貌俨然和作为伏魔将军、安北都督的周柏面容一般无二。 主世界、异世界,这么长时间过去,蓝星的灵魂周柏,早已和天元界的肉身周柏合二为一。 灵魂影响肉身成长,渐渐倾向于蓝星时的模样,而肉身同样也有影响灵魂。 此时分魂凝形,面容便是肉身本尊的模样,是第二个真实的自己。 小人分魂宛若婴儿一般俏皮,小手拱了拱,朝着本尊灵魂作揖道:“本尊。” 这情状俨然是一个独立个体,说明分魂之术取得了成功。 周柏笑了笑,则是一本正经地回礼:“神尊。” “本尊之意是让我为神,去做神主?” “你我心意相通,早有定计,何必再问……” 分身或许为了显摆独立的智慧,居然就在灵台与本尊开始坐而论道,好一番交流。 直到周柏对分身了解通透,分身新生产生的交流欲望尽去,这才开始做正经事。 在祖庙诸灵的震惊中,一道白光自周柏眉心飞出,然后跃入大殿正中新立的一尊启圣金身。 本来祖庙定制,就是历代先祖所居,哪能随意以金身神像,代替灵位牌。 这不仅可能会得罪神秘无踪的神灵,更会挤压其它先祖的位置。 但自从启圣皇帝接二连三,回应救国社员的祈祷,并且降下赐福后,她的祖神之位便已坐实。 作为祖神代行的周柏,一力推动在正殿立起金身神像,便是顺理成章,其余知晓“内情”的祖灵更是不敢有异议,去发怒示警什么的。 分身跃入金身,宛若神灵归位一般,微弱的白光瞬间大放,整座祖庙大殿都为之颤动。 灵域中,自太祖杨万以下,诸灵尽皆俯首跪拜。 或许是“神人共主”这个称号的作用,分身入主金身,很自然而然就掌握了一些神灵具备的神通。 只见她端在金身之中,双手朝着四方虚空一招。 原本零星四散,没有归附之处的庞大香火,立刻向着金身汇聚,风起云涌。 这就和香火罐自主吸揽香火,大部分都会浪费不同,作为神主的新生分身就如饕餮,来者不拒。 层层香火被揽入她的魂体,衍化出一股股白色神力,魂核一道玄妙不可直视的符箓正在凝聚。 这是在晋升正敕神灵中,最低等的白敕神位,那符箓便是神灵凝聚的神道符箓,其中蕴含着神灵掌握的神职权限。 然而就算是曾经达到虚位金敕的晁曲在此,也看不出周柏分身凝聚的是何神职,只觉会有臣服畏惧之感。 神主,何须凝聚一方一面之神职,她只需统管诸神,自可握有诸神之神通。 眼下因为周柏本尊得到山神和城皇的臣服,分身便会掌握这两尊神灵的常规神通,纵使威能或许暂时比不上,但一定是会用。 就比如城皇,司掌一方冥土,有这个神职,分身自然就不用担心无法抵达此世阴间。 察觉到神主分身还需要一段时间,正位成神,周柏也不再久留大殿。 擦干血迹,出门而去时,他的上那股异样的香火气息,已经全然消散。 …… 大随,周柏本尊这边,依然是稳定发展扩张。 对内,加速救国社社员的吸纳,加强启圣军训练和民间思想宣传力度…… 在确立变种府兵制的崛起思路后,民政方面全权委托给大宗正杨桓,让其发光发热。 对外,扩张启圣城影响力,同时维持和朝廷、地方的平衡…… 先天高手本就是武盟高层,数量不多,而在接连十数位先天败于周柏后,先天之上的第一个境界有了新名字。 武宗,武道宗师境,将一身武艺融会贯通,寻找到自身的武道之路,明悟武道真意。 渐渐地,启圣城代替武盟会武城,成为新的武道圣城,先天功的前半部分在武林彻底流传开来。 周柏在启圣军之外,建立另外两支军队,一支中都军,专门招收宗室以外的军卒;另一支武卫军,专门招收武盟或者外来的武者。 大批武者为了先天功后续,选择效忠周柏,特别是武盟高层先天,半数以上成为启圣城武卫军将军。 武盟架构名存实亡,他们想以武保国,抗击北蛮的志向,也被启圣城继承。 就这样,崇平十六年悠然而过。 这一年启圣城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无论是真正的军事实力,还是政治地位,都已然成为货真价实的中都。 大随国三千万人口,中都府便有一成三百万,他们全都相信启圣城,相信圣启大帅周柏能带给他们吃饱穿暖的生活。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诸多武林大豪的帮助下,无数财富、粮食朝着中都汇聚。 而朝廷那边,由于要维持正统,不敢否认启圣皇帝的神迹。 加上北蛮威胁太大,在大宗正回朝廷一次后,崇平皇帝为大局,始终没有发起内战。 一如既往,北蛮在崇平十六年秋时南侵,并且是蛮酋亲自带兵。 蛮酋未入边境就放出话来,敢有顽抗者,屠城。 没有地方军再响应勤王,北大都京师沦为一座孤城,边关包括周围城池,甚至不用北蛮去攻,就自己开城投降。 围点打援失效,北蛮被逼继续扩大侵攻范围,这次却是彻底把大随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他们取得战果更大,所过之处无人可挡,官军、义军都是一击而灭,血流成河,此后城池大开,财富任取。 北蛮铁骑饮马南江,不仅把中原搅得一团糟,最远的兵锋甚至直抵南方。 当然,位居中原腹心的中都府,自然也难逃厄运。 听闻中都启圣城住满宗室,财富惊人,于是蛮酋三王子率领两万铁骑杀入中都府。 本以为和其它中原大城一般,费不了多少力气,最多是裹挟一部分败兵就能诈开城门。 但中都府一战,则成为了崇平十六年,北蛮南侵的唯一一次败绩。 前期倒还好,周柏严令放弃城外,固守城池,蛮酋三王子只觉得有些难办,并没有觉得启圣城难打。 可随着时间推移,冬天匆匆而过,几万投降败兵都在启圣城下碰得头破血流后,三王子意识到了不对劲。 刚想着今年暂时放弃,明年准备周全再行大攻,谁知启圣城城门大开,启圣军居然主动迎战,不许他们北返。 对南朝兵弱有清醒认知的蛮酋王子,自是不带怕的,两万铁骑在手,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有危险。 可就是这一打,局势就非他能掌控,两万铁骑被围杀在中都府,全军覆没。 围困京师的蛮军主力,想南下报复,奈何开春转暖,冰河消融,蛮酋也只能强压愤怒,带着远超去年几倍的战利品北返。 这一战,周柏打出了威名,甚至被人喊出中兴之望寄于一身,把尚且苟存的朝廷置于一个极其尴尬的地位。 但事实是,经此一役,天道彻底认识到周柏这个变数。 你想要聚拢人道大运,重塑龙气,最后逆改天命,哪这么容易。 时时刻刻,周柏都能感受到冥冥中的压力,本来对中都府避而远之的义军、流民军,开始集中冲击中都府防线。 甚至武林也传出流言,先天功是假的,根本没有宗师境,这导致很多武林大豪对启圣城的支持也迟疑不少。 种种麻烦接踵而至,但对于早有防范,应对措施甚多的周柏来说,只要你天道不直接出手,这些问题都能解决。 崇平十七年的时间,同样在周柏的默默种田发展,还有与天道斗智斗勇的流逝。 这一年,北蛮蛮酋称帝,向天下人宣示,他要争夺正统。 这一年,威严扫尽的大随朝廷,对地方完全失控,群雄并起。 这一年,周柏依旧只掌控了中都府,但整体实力却取得了长远的增长,人口增加、甲械更迭、粮食存储…… 启圣军、中都军、武卫军进一步扩军,同时在和流民军的厮杀中,获取大量的战场经验,蜕变成有军事素养的老兵。 】 十七年秋,北蛮皇帝率三十万铁骑南下,一路占领北方城池,设置官员管辖,这次入关他们没打算退走。 十一月,铁骑再围京师,三日不到,大随勋贵打开城门,集体向新主请降。 京师之战,真正发生火拼,只有皇城。 在这里他们遇到一群太监和侍卫的扼守,蛮军为此围攻五天五夜,最后以火攻取胜。 很多投降的大随勋贵,心中甚至有些后悔,因为他们发现蛮军并不是想象中的不可阻挡,不然一群太监也能守五天? 十一月二十七日,大随崇平帝自焚,北蛮向天下宣告大随灭亡。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两天,大随太子就出现启圣城,并于十二月一日登基称帝。 改年号为中兴,以崇平十八年为中兴元年,封圣启大帅杨宇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览对蛮国诸事。 世人惊掉下巴,他们万万没想到圣启大帅杨宇,居然是个扶保崇平帝系的忠臣。 蛮皇怒不可遏,不顾北方尚且不稳,令二十万铁骑直捣中都。 周柏哪会畏惧,同样率三军迎战,借助周密工事,且战且退。 双方大小战役不计其数,只把蛮人铁骑杀得心疼,毕竟少民凌大族,死一个少一个。 最后凭一府之力,打退二十万铁骑,使得中原并未全部沦丧。 圣启大帅没有篡位之心,而国破家亡的局面摆在眼前,残破的大随龙脉激发出最后活力,一时有和黑龙分庭抗礼之势。 这一切都是周柏和天道达成的默契,只要他这个外来者不称帝,强行掠夺天命本源,那天道就默认大随和北蛮争夺天命。 周柏本来是想在这个世界,试试称帝掠夺更多龙气,可谁让分身神主在前往冥土收取魂晶时,被天道察觉。 没办法,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扶保大随,这样也算是逆转大势,可以通过气运天书获得本源点。 第一百九十八章 感灵化虚,犁庭扫穴 要说周柏的神主分身,记忆性格都是继承自本尊,因为停留时间还很充裕,前往阴世肯定不会大张旗鼓,弄出多大动静。 可偏偏那边的情况,不允许他低调。 鬼蜮世界阴世过去三百年,不仅没有因为世界发展变得稳定有序,反而在阳世人口增加,鬼魂也大量增加的情况下,比之周柏上次来时更加混乱。 暴躁杀戮的气息,弥漫阴间冥土,疯鬼随处可见,规模不一的鬼群在彼此厮杀吞并。 完全无序,就连鬼城附近也是如此,甚至有漫无边际的鬼潮一次次冲击鬼城,就如主世界苍北郡城遭遇的场景一般。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魂晶对于魂体的诱惑无法言喻。 最近这些年,魂晶出产越来越少,在矿脉以外的地方完全消失。 原来魂晶这种特殊资源,只有大千阴世延伸覆盖到一个新世界时,在阴世雏形的扩张期,才会有产出。 现在随着此界阴世规模逐渐稳定,魂晶也不再有新的生成,野外找不到,矿脉同样只剩下存量,用一点少一点。 神主分身进入鬼蜮世界时,刚好遇到鬼潮围攻支虎鬼城,要瓜分他的魂晶,这如何能忍。 自然是表明身份,领着红小鬼和城主府卫队,与这些「强盗」掀起一番大战。 神主分身的实力远比不上本尊,连红敕都达不到,然而本质是阴神分割出去的魂体,位格和神通手段凌驾于普通二境。 就算红小鬼、诸队长等「亲信」,背靠魂晶矿脉,实力得到显着提升,人均厉鬼。 可在神主专克阴鬼的城皇神通面前,依然是只能俯首称臣,他们感受到了熟悉的鬼王气息。 就这样,在源源不断的阳世香火支持下,神主分身大展神威,剿杀数之不尽的贪婪鬼物。 一年半载后,鬼潮被杀得七零八落,支虎鬼城的积存魂晶得以安全留存。 同时,支虎鬼神的名号也名传阴世,直接暴露在天道的视野中。 一尊此世本就难以诞生的后天神灵,出现在阴世本就不同寻常,更何况还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哪能不被发现。 当然,作为大千阴世的一部分,一般情况下,一个世界的天道不好影响其自然发展,更谈不上直接驱逐神主分身这个异类。 但神主分身往来阴阳,给本尊搬运魂晶用以提升灵魂境界,那情况就不同了。 只是碍于周柏掌握的人道力量,天道勉强容忍,同时双方达成默契协议。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中,神主分身使用魂晶,把神体强度推到红敕,只待神力填充。 而本尊这边也借助魂晶重回清明境圆满,甚至一鼓作气,提升神魂大衍法至第四层,正式踏入全新的灵魂境界。 灵虚镜,感灵化虚。 这个境界往往是阳神境大修才能达到,至此便可初步感悟规则之力,也是阳神修士脱离肉身后,能继续修道前进的根本所在。 …… 中兴一年,北蛮入关后并未退走,而是正式扎根大随北方,招降纳叛,安抚百姓。 以原大随大都京师为新国都,改设府县,下派流官,一幅正统王朝的模样。 同年,蛮皇动用数百万民夫保障后勤,率三十万新附军、三十万铁骑,号称百万大军南下。 其威势震动天下,用意也不言而喻,只能是妄图一举灭南随皇统,混一宇内。 蛮军所至,无不望风而降,仅仅两个月,便全据北方,并且占领中都府以北中原全部土地。 大随危急存亡之秋,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于中都府一地。 蛮皇认为,去岁他未亲征,且准备 不全,人力物力全都跟不上,是以二十万铁骑被逼退走。 然而这一次,巫祝占卜大吉,他携气压山河之势,秉承天命统一中原,如何能败。 况且,是不能败,少民凌大族,必须以杀止杀,一胜到底。 去岁那一次退走,已经让不少投降北人动摇。 这一战,周柏同样亲自出征,他率中都军二十万、启圣军五万、武卫军五千,以不足一半的兵力,正面对抗北蛮大军。 苦战是必然的,铁骑突奔实非步军能够正面对抗,更何况,蛮皇身具天命,握有天时。 刀光剑影、箭雨飞舞,肢体被砍断、内脏被切开,痛苦哀嚎声响彻云霄,战场上鲜血红流、尸骸遍地,中原大地成为一片血红。 一寸山河一寸血,没有人后退,救国社社员喊着口号,狂热的进行反冲锋。 新附军完全扛不住这种程度的战斗,最先在中都府崩溃,他们想不明白,为何一群宗室子能成为一流精锐。 至于蛮皇亲率的三十万铁骑,是实打实的,他们的战斗意志也非常顽强,凭借骑兵优势,一次次冲破中都军的军阵。 周柏承认,他低估了这些开国之军的勇悍,最终只能让他们踏入中都府的腹地。 这里虽是核心经营之地,同样也是备用的战场,到处都是沟壑堑壕,陷阱低洼之地层出不穷。 如果是双方势均力敌,那稍微明智点的主帅,都不会让骑兵深入中都府作战。 不过大运勃发,正面战场上取得的战果,让他认为必须一鼓作气。 习惯寒冷的蛮人军卒,一旦被拖到暑热之时,战斗力必会大降。 中都府多死些人,后面统一南方便不用再死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蛮军拖不起,北方残破,根本无法支撑百万大军的作战。 战场摆在中都府内,那便是周柏的主场,手握地利。 加上之前几年在军卒百姓思想信仰上的统一,这就是人和,如今周柏便是兼得天时地利人和之二。 至于蛮皇,时令气候或许称不上顺遂,但得天命大运加身亦为天时;国家正处于开国向上之期,士卒用命,勇悍敢拼,此为人和。 蛮皇和周柏一般,同样是天时地利人和得其二。 古圣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地利人和对上天时人和,按理说周柏一方应该具备优势,但三十万开国铁骑的优势实在太过巨大,以至于人和占比太多。 整个中兴一年的南侵攻势,都是蛮军占据优势,甚至一度把周柏压在启圣城内。 要不是他时常率领启圣军发动对攻,又或是领着武卫军斩将破敌,使蛮军无法全力攻城,可能启圣城还真有危险。 这一次蛮皇亲征,中兴朝廷损失巨大,启圣城可谓是家家戴孝。 只是蛮军作为攻方,战损更大,新附军不用说,直接被打残打废,另外蛮军本部,有超过五万骑死于漫长的南征作战中。 损失只是一方面,关键是蛮皇此次亲征,动用更多兵力,居然同样被拦在中都府。 蛮人铁骑真正停住了脚步,他们并不是不可战胜。 中兴二年,蛮皇利用威望,强行压下一切矛盾,再次南征。 这次新附军的人数超过了本部,五十万大军,而本部铁骑只有十五万。 没办法,上次南征未能获得南方的钱粮补给,北方不稳,需要更多的力量作为镇压。 进入中原地区,依旧是血腥惨烈的持续对战,多次爆发十万人规模以上的正面战役。 然而去年蛮军尚且能突进中都府,这次居然连中都府百里都未 能逼近。 并且周柏抓住战机,率领十名先天、五百名后天组成的武卫军精锐,强行突入蛮皇中军,兵锋一度杀至蛮皇身前。 也许是受到某个先天的真气冲击,亦或是旧伤复发,这一战之后,蛮皇吐血昏迷,南征大军只能匆匆撤退。 只有周柏知道,此为蛮皇气运骤衰所致。 趁蛮军军心大乱,启圣城三军衔尾追杀,一路收复失地近千里,缴获战马无算。 回到大都,蛮皇没有撑过中兴二年的冬天,由新皇登基。 不过新皇登基,并不代表蛮国迎来新气象,反而正式宣告这个新兴国度,国运衰落之始。 老皇接连两次亲征,没拿下南朝,更是把自己给搭进去,这给了气运黑龙沉重一击。 第五趾迟迟不能生出,现在第四趾也有了褪化迹象,如此又哪里是真龙天命。 大随北地在崇平帝时期,就因为蛮国的持续放血,变得千疮百孔。 现在蛮国无法用南方的庞大资源,填充这个缺口黑洞,哪能安稳地统治北方。 统治的府县区域,杀官造反之事层出不穷,北地烽烟连绵,诸多豪强揭竿而起,几百万饥民势要讨要一条活路。 这社会环境,可比大随统治时期要恶劣得多。 但就是这种情况下,蛮国新皇,依旧选择刮地三尺,凑齐粮草辎重,毅然决然地再度南下。 他和蛮国高层都明白,僵持下去也无路可走,不如再博一把。 这次蛮军选择绕过中都城,十万铁骑在中都府游弋牵制,十万铁骑直接南下,他们要抢回足够的资源。 只是作为兵马大元帅的周柏,又哪里会忘记南方防线,没有重步兵集团对付骑兵,那就坚壁清野,高垒深沟。 新任蛮皇一连深入数千里,明明是鱼米之乡,膏腴之地,却连大军一天的口粮都抢不到。 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不对劲了,干粮不足,士卒疲敝,马力将竭,全军在水网密布的南方找不到合适的修整之地。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蛮皇,这次突袭已然失败,可就当他想要率军北返时,原本闭门不出的南方诸城,开始不停袭扰。 绕后破坏道路桥梁,夜间不使其安眠,遇到不适合骑兵冲锋的地形,便挑衅约战…… 如此这般走走停停,快大半个月,还没赶回中原,气运低迷,军心不振。 接着一直被偏师堵在中都府的周柏,更是带着万余武卫军神兵天降,他们每个人皆是后天境,是这几年积攒下来的至强武力。 在一片河网湿地中,新任蛮皇被当场阵斩,不是他的亲卫没有先天高手。 而是他们遇上了真正突破先天的宗师,触不及防之下,被强行突破,斩断大纛。 天命转移,军阵混乱,蛮皇身边的防御松懈,是以被群起围杀。 「哈哈哈,生死一线,明悟武宗之路……」 战场上,一位浑身浴血的武将高声大呼,蕴含着真气的洪声,震动天地。 周柏看过去,正是那位丘副盟主,被他忽悠在战场厮杀,生死一线间激发潜力,没想到还真成了。 不过他倒也不惊讶,投于启圣城的先天,之前已有三位突破宗师。 都是止步于先天圆满,不得寸进,辅修先天功,然后以各自不同方式突破。 一位是梦中练武,自然突破;一位是充当武卫军教习,演练基础武功时突破;还有一位就和丘宗师一般,于生死之际突破。 至于周柏自己,可能确实是杨宇这具身体,少了些根骨,凭借灵魂过人突破到先天后,就再无寸进。 消耗一百本源点,强 行提升先天功至宗师境,他又不舍得,毕竟武道是肉身修为带不走。 确认过先天功的后续潜力,周柏接下来就专心完成另一件大事,灭掉北蛮。 连续两位蛮皇亡于南随之手,天命逆转,黑龙萎靡,北蛮在关内的统治摇摇欲坠。 中兴三年,周柏一边继续训练组建骑兵军团,一边发动多路试探性「北伐」,对北蛮持续放血。 整个北地,北蛮朝廷收不上任何赋税,遍地都是反贼…… 中兴四年,周柏停留此界的最后一年,哪怕时机尚不完全成熟,他仍是一力推动全面北伐。 是时,一如北蛮入关的模样,北伐大军势如破竹,无可阻挡。 北蛮铁骑在武卫军的斩马大刀面前,也只能退避三舍。 不足一个月,大军兵临大都城下,同样是带路党,这次轮到他们给随军开门。 不过,蛮人朝廷没有崇平帝的骨气,高层领着最后万余精锐,赶在北伐军围城前就仓皇逃往关外。 可周柏能让他们逃吗? 一直未曾动用的新建骑兵军团,早已抢先一步,拦截于关门前。 而关外之地,当是犁其庭扫其穴,一举斩断白山黑水间的龙脉。 世上焉有三百年之上王朝乎,在周柏的强行干预下,大随或许便是此界第一。 第一百九十九章 武碎虚空,第三波入侵 班师回朝的这天,周柏立于启圣祖神神像之下,接受中兴帝率文武百官,代天下万民以表祭贺。 说实话,年轻的中兴皇帝很惶恐,想着这位再造大随的“圣帅”,会废了他或者如何。 】 甚至有时因名望功绩差距大太,提出自己主动禅位,谁给中兴带来真正的希望,天下人都看在眼里。 然而周柏并没有如此做,反而是开始如同安排后事一般,把中兴帝带在身边,耳提面命交代方方面面的事宜。 祖神的人间代行?不,怕真是启圣皇帝在世吧。 此情此景,垂垂老矣的大宗正杨桓感觉很熟悉,在皇族最隐秘的记载中,启圣陛下当初就是指点安排好后,突然消失。 “三位宗师还有那些老一代先天,都是一心向武之辈,他们承我的情,你好生供着,当能为中兴底蕴。” “启圣军才是杨家真正的统治根基,里面有很多根骨上佳的武道苗子,资源不要缺,他们是杨家人。” “用好救国社,对天下百姓好点,大随再兴不成问题。” “若治国无道,以致于天命更迭,改朝换代,亦无可祷也。” 就在班师回朝不久,启圣祖神香火臻至鼎盛之时,圣启大帅杨宇突然宣布辞去一切职位,于皇室秘地闭关。 称其不日将破碎虚空,飞升上界。 仅仅半月后,在风和日丽的一天,启圣城上空风云突变,有惊雷连连。 众目睽睽下,一扇门户出现刹那,吸入一道黑影,旋即消失不见。 “望尔等至诚于武……” 天下轰然,武林喧嚣,武道尽头,竟是破碎虚空?! 上界,是灵界,是仙界? 在这种时候,中兴帝又加了一把火,确认是圣启大帅杨宇,飞升成功。 同时公开宣言,圣帅留有飞升经验,还有上界的相关消息,只要成为皇室供奉就有机会获得。 顿时,天下学武之风形成风潮,在武林门派中,厮杀争权之流无声没落,取而代之的是老一辈宗师先天的,至诚于武。 此后数十年,一直有小道消息称圣帅杨宇未曾飞升,而是在皇室祖庙侍奉祖神,但没人相信,也没人愿意相信。 …… 对于大随未来会如何发展,究竟能否形成他构想的神圣帝国,永保皇权稳固,周柏已然不会在意。 那只是一片试验田,是对未来建立无上运朝的探索。 毕竟将近八年时光,在一个近三千万人口的大国领军执政,对于身为潜龙人主的他而言,也是非常宝贵的经验。 此行走上一遭,治理只有千万人口的定州,就会充满信心。 传回熟悉的肉身本尊,灵肉磨合极佳,并没有因为灵魂境界提升而产生的排斥不谐。 感受到强大通透的灵魂,周柏非常满意,这次不像黄龙湖世界那般,还要被天道强硬削去部分力量。 这就是他不称帝强行掠夺龙气本源,所换来的“优待”。 当然,有气运天书在,想瞒过天道带走一些东西,还是易如反掌。 比如本命核心,那又长大三分的紫气幼苗,王气愈浓。 还比如,他要以本源点具现的东西,就不是一个低能级世界天道,所能拦截觉察。 气运天书! 更改鬼蜮世界名称为大随世界,世界坐标已记录。 【本源点:四百三十一】(你主导天命逆转,扶龙斩龙在你一念之间,本源点加一百;你在一方小千世界的威望达到顶峰,如神如圣,哪怕天道也要默认你的存在,本源点加三百。) 看到本源点的数字,周柏微微点头,摸透本源点获取的一些规律后,他在大随世界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无用功。 【可具现:魂晶大量】 看到这个魂晶后面的“大量”二字,周柏心中难抑喜悦,连忙翻阅气运天书之前的记录。 魂晶:鬼蜮世界出产,炼化可提升灵魂力量。(具现需消耗本源五十点,一颗五点,共十颗。) 上次因为太过黑心,他一颗都没具现,而这次就只能算是白菜价了。 魂晶大量:大随世界出产,炼化可提升灵魂力量。(完整具现需消耗本源点三百,若单颗具现,则一颗一点。) 这个大量没有说多少颗,但如此珍贵好用的东西,他哪会犹豫。 具现! 三百点本源消耗,瞬间一大批魂晶出现在洞府中,几乎垒满石床。 细细一数,居然是四千六百颗,是周柏传回来之前,剩下的所有魂晶。 这就是深度参与甚至主导,世界大事件发展的好处,气运天书对一个世界解析越深,具现之物越便宜。 【可携带:红小鬼、鬼一至鬼十五、祖灵杨万】 眼看着青铜门将要消失,周柏没有过多思考,立马选择了不怎么起眼的鬼将,还有祖灵杨万。 一百点本源消耗,青铜门爆发最后一道吸力,将大随世界做好准备的三个鬼将和杨万传送过来。 可携带的词条,在降临第一年就有显化,所以周柏早就询问过他们的意见。 当初周柏在支虎鬼城,一共封了十五个鬼卒队长,现在便是最忠心的鬼一、鬼二、鬼三等三个厉鬼级鬼将,愿意继续跟随他征战诸天。 另一名“大将”红小鬼,在支虎鬼城称王称霸习惯了,有些不愿意离开,周柏也就没强迫。 反倒是当过开国太祖的杨万,此时龙气散尽,更愿意走出限制颇多的灵域,到更大的世界建功立业。 杨万对于周柏的真实身份接受很快,因此多了几分了然,他犹记得,少年时梦中得到的知识,曾给他带来多大震撼。 如果仅仅只是指点一番,便能让他建立一个俗世王朝,那跟随正主到超凡显圣的世界,又会是何景象。 第一次穿越,三个鬼将还有杨万,都有些恍然。 不过他们看到周柏的真身,还是立刻反应过来,诚惶诚恐地见礼。 “见过主公!” “诸位请起,既是阴魂之体,那当走阴司神道之路,你们看如何。”周柏满是笑意,无形中轻柔之力将他们扶起。 他对这些愿意跟随他跨界征战的“忠臣”,向来不吝啬好的态度。 “但凭主公吩咐。”得知有用武之地,他们心中顿时一松,然后齐齐拱手道。 周柏微微颔首,在鬼将和杨万惊诧中,低沉唤道:“神主,这些便是你的第一批班底,还不出来一见?” 蓦然间,周柏的天灵盖上突然冒出一道赤红光芒,正是小人状的神主分身。 他伸了伸懒腰,一副慵懒刚睡醒的模样:“幼,终于到主世界了,这就是本尊的肉身?” 望着神主分身围着自己绕圈的古怪模样,周柏不禁有些头疼。 本尊虽然给分身灌输了大半记忆,能做到心意相通,并且不会发生反客为主的情况。 但毕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在新生的过程中,难免有一些自己的性格形成。 而神主分身的性格,就和本尊沉稳冷静不一样,更显跳脱。 比如,在大随吸收海量香火,铸就红敕神体后,明明能维持威严的正常形态,可她偏偏就要保持初生的小人状。 “咳咳,神主,注意影响。”见下属们的神态愈发古怪迷茫,周柏终于忍不住提醒道。 这时神主分身才从本尊肉身,及主世界规则的好奇中后知后觉,她瞥了一眼下面躬着的四鬼,神体瞬间膨胀至正常身高,厚重的神威笼罩整座洞府。 这时再去看神主分身,俨然就是第二个周柏,一模一样,只是一个还有肉身,一个则是神灵之体。 “嗯?”神主分身展现真正的神灵之威,缓缓走到他的下属们面前。 三个鬼将或许还有些迷茫,但目光毒辣的杨万却是很快反应过来,两位都是他们的主公。 他带着鬼将们再次恭敬参拜:“见过神主。” 神主分身摆摆手,示意他们站到身后:“罢,看在你们忠心的份上,就勉强受了吧,以后都当为吾之属神。” “本尊,我这就去英烈灵域,劫气很重,需得尽快统合北安郡的神鬼力量。” 周柏见神主分身的正经模样,也是拱手相送:“望你我谋划之大事能够顺利。” 随后他解开洞府禁制,清风徐来,一道神光裹挟着四鬼消失不见。 神主分身离开的动静,没瞒过一直守在旁边洞府的于月筠,她急匆匆赶来,刚好碰见出关的周柏。 见人没事,又察觉周柏气质升华,双目看过来犹如一汪清湖,深不可测。 她非常欣喜,笑意满面道:“恭喜柏哥,大劫将至,修为还能有如此进益。” “法力修为还是中期,不过灵魂倒确有突破。”周柏很是自然把手垂着,让于月筠双手挽上。 “你不是常说,灵魂境界突破在后面更重要么,总之是好事。” “对了,刚才那是?”于月筠对于周柏向来没有遮掩,也是直接问道。 “也是好事,应对大劫的后手……” …… 同治元年六月十八日,天庭发布通告,灵潮高峰已至,同时预计三日后,青墟界将会被打破部分域外封锁线。 战舰将级及以下,个人第四序列及以下,会自防线漏洞侵入凡间。 算一算时间,刚好只剩最后一天,周柏也只来得及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拿出四千颗魂晶,交给最精锐的伏魔军。 不是给作为凡人的他们炼化,而是四千人每人随身携带一颗。 剩下六百颗魂晶,五百颗交给于月筠炼化,她现在是清明境初期,如果能全部炼化,一般的大念师、天魔根本威胁不到她。 另外一百颗则是放在道士团仓库,当作特殊宝物以供兑换。 第二件事,便是周柏亲自带队,组织道士团拿着静心阵盘,对北安郡上下彻底清查一次。 清查那些潜伏的顽固天魔,为即将到来的第三波入侵,减轻压力,免得后院起火。 其实这项工作一直在做,但周柏灵魂突破灵虚境,这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清查力度。 光说神识覆盖范围,从周身五百丈,到现在方圆十里,就不是一个级别。 每至一城,集中百姓诵念静心咒,有任何异样动静,都瞒不过周柏的法眼。 一境天魔,二境梦魔,藏得再深也得被揪出。 而最终的结果,也令周柏有些心寒,他这偏远的北安郡,居然还有六个梦魔,三个天魔在潜伏。 其中不乏身居“高位”者,比如就有两个梦魔,分别做到了富盛县教谕,垣民县主簿一职。 县级主官和左贰官以下,周柏并没有一一接见,是以之前没有发现异常。 试想,如果战事在北安郡爆发,不说别的,这两个县绝对会发生乱子,成为带路党再简单不过。 隐患解除,一切就只待敌人落子。 六月二十一日傍晚,熟悉的天裂之景再次出现,灵潮浪涌,风云突变。 天地一片暗沉死寂,沉闷的苍穹,渐渐撕开一道道大小不一的裂缝,满目疮痍。 天火自天而降,一片末日的景象铺开于前,天穹显得更加深沉,乍一看,残存的星光仿佛将在强烈的火光中消失殆尽。 那些天火密密麻麻,大部分是裹挟进域内的战舰碎片,但也有不在少数的完整战舰,它们在和天元界的天道规则作抗争。 哪怕凡人的肉眼也能清晰看到,那火光之内的钢铁巨兽,科技与超凡的完美结合,宛若将要摧毁世界的恐怖怪物,大地被一片恐惧所笼罩。 很多地方,甚至上一波的域外战舰都还没解决,无数百姓对于他们造成的巨大伤害还历历在目。 现在突然又来这么一大批,又该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能渡过此劫。 无数凡人在心中抱怨,抱怨朝廷失德,抱怨天庭……无能。 周柏知道青墟界提前布局谋划不知多少年,因此占据先手,在激烈的交战中,往往能拖入天元界本土。 但他也好奇,天庭的大老们,何时才能反击,莫非真要等到凡间真龙出世,才能有底气? 周柏不知道,因为他推衍的前世记忆,只撑到第三波。 面对落向北安的三团巨大天火,他和普通凡人没什么两样,都是在抱怨天庭。 第二百章 关门打狗,天庭出手 即使周柏早有准备,但真的看到足足三艘将舰、十余艘兵舰化作火球,坠向他统治的北安郡时,还是有一股无力感在心中升起。 这种入侵规模,基本上是用于攻伐一州的登陆舰队吧,却偏偏全部冲着北安郡来。 周柏盘算了下,把定州目前明面上的所有力量,堆在北安郡,也无法抵抗多久。 更何况,那铺天盖地的火球可不止盯着北安,定州其它地方也有数量不等的入侵战舰出现。 纵使比不上北安郡的规模,也不会有多余力量来支援,各扫门前雪,方是应对灾劫的常态。 “若这漫天仙神,不是故意的,那可真对不起你天元仙庭,威震诸天的名号啊。”周柏望着逐渐逼近的十几团火球,喃喃低语道。 他甚至不用使用圆满级的望气术,光凭灵魂六感,就能体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庞然劫气。 灵气复苏,灵潮达至高峰,同时这也是天元凡间所面临承载的,劫气高峰。 看这第三波入侵的架势,周柏知道,如果真的只由安北都督府一家之力抵抗,那任凭他做了再多准备,也只能是垂死挣扎。 或者说,如果只由凡间朝廷、各大人道势力的力量抵抗,那作为三十三天基石的凡间,肯定将成为青墟界掠夺的乐园。 不说帮助反攻,指不定要把天庭拉入无底深渊,两界战争,打到这里就可以宣告结束。 所以周柏判断,域外防线,破开这么大的漏洞,是天庭故意为之。 不然他的前世推衍中,在第三波入侵后,一个小家族还能节节抵抗,自己还能苟活一段时间就不现实。 诱敌深入,关门打狗…… 当周柏有过站在一界顶端的视野后,他甚至能往更深远的地方想,比如天庭要用能控制的劫气,催化凡间朝廷的更迭统一。 一个苍山灵脉能吸引三艘将舰,那作为天下正中的中域,又该有多少将舰兵舰云集。 祖龙龙气最为浓郁、文明最为繁盛、资源最为丰富,当然也是灵气复苏最核心的区域,灵脉灵地数之不尽。 偌大的一个北安郡,在之前只有一个无定门能称得上宗门,而在中域无定门基本排不上号。 大旭朝廷妄图以中域,甚至一个中州的力量,完成二世中兴,是有一定道理的。 起码周柏只是粗粗观望,就能看到那个方向,落下的是茫茫流星火海,那舰队规模无法想象。 当然,推断再多,一切也只是他凭借视野高度,还有结合各种信息的猜想。 天庭究竟会不会插手,犹未可知。 北安城此时自是全城戒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军士巡街,无关平民不得随意外出。 甚至还开启了护城阵法,莹莹光幕显得城内安全感十足,让一些在屋内观望天灾局势的士绅百姓,心中安稳不少。 这大阵也没耗费多少资源,就是把无定门的阵法给卸了,再添加删减一些基础材料,就形成了如今的护城阵法。 阵法等级不算太高,与覆盖苍山的小五行颠倒大阵同为三级,能抵挡阴神级数的攻击,但上限和整体强度却又完全比不上。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再弱的三级阵法,也能把将舰主炮的威能削至最低。 而且起码第一时间,不可能有所谓天魔,避开法阵趁机潜入。 城内防备井井有条,戒备森严外,城外则是另一番模样。 校场上,旌旗猎猎,三军集结,将台上,众将陪着周柏静待局势发展。 从下方竖立的旗帜可以分辨,这些营头分属的军号,从打败孙玉成开始军队整编,到大劫降临前也终于全部完成,并且形成战力。 有经过拣选淘汰的伏魔军,他们一共十营五千人,每个人都要精通经武要略中的战阵配合及杀伐之法。 他们也是先天功最先推广的军队,人均锻体大成。 截至灵气复苏达至高峰,现已有三成军卒达到后天,十个营正主官在灵丹资源的帮助下,突破先天境,配合战场杀伐技巧,起码也是百人敌。 这五千伏魔军是周柏直领,也是他手中的核心武力。 伏魔军之下,就是府军,是安北都督府的直属武力,也就是中央军。 府军主体,由拥有主要战役经验的守备军升格整编,一共五万步卒,两千五百骑兵。 其中骑兵全部是皮甲,步卒一万人已经装备铁甲,另外四万人则是全员纸甲。 他们身上的纸甲是天工院升级的二代纸甲,采用苍山草木熬制的纸浆所铸,防御性能大大提升。 不管如何,府军作为中央军,武器装备都是优先配备,常驻郡城大营。 再往下,就是已经分驻各地的守备军,一共有三万人,根据县城关卡重要程度,兵力留守有所不同。 守备军的兵员就是伏魔军、府军的淘汰人员,另外再由完成操练,有过战场经验的民兵、降兵充任。 他们比之伏魔军和府军,肯定有所不足,但你要说战力不强,所有守备军军卒都不承认。 守备军和同等数量州军对上,不会有任何胆怯,甚至敢正面对垒。 三级正兵体系后,就是最为庞大的后备兵体系,民兵、辅兵都是有经过训练,能随时补入正兵存在。 整编后的安北都督府,在后勤能跟上的情况下,有信心三个月拿下瑞南郡,击败严洛这个军阀。 然而即使是这样强大的军队,也不能使一众督府高层,安定心神。 因为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来自域外的敌人,要知道上次仅仅是一艘兵舰,都能毁掉阳原县。 像是性子较急的马军统制高虎,此时拎着一根红缨银枪走来走去,时而看看天空中那些火球战舰的情况,时而看看周柏,好几次欲言又止。 只是周柏始终静默无声,就像是在等待什么。 这时远方一道身影飞纵而来,正是最近表现突出的黎元。 他急匆匆停在将台之下,再快步走到周柏身侧,俯首低声禀道:“主公,道士团测定,三艘将舰的方位分别是郡城平原、平苍县、苍北郡,其余兵舰落点大部分集中在苍山附近。” “看来青墟界有苍山灵脉的消息,不然哪能定位如此精准。” 周柏眉头微皱,依旧颔首不语,只是抬手示意知道情况。 此时无尽苍穹上的火球,已经坠进罡风层,而且下落速度越来越快。 这是域外战舰彻底被本界规则压制的结果,全舰上下动能失衡,只能失控下坠。 所以周柏并不相信,道士团的那些一境二境测定的落点,最后肯定会有大变化。 不过黎元说得也没错,这些战舰的目标应该就是苍山,北安郡受到如此待遇是有原因的。 消灭了宣明号兵舰不错,可这么大的山脉晋升灵脉,根本遮掩不住,青墟界潜伏的暗手,自有消息渠道能够送出去。 周柏犹记得苍北郡鬼潮的异常,那所谓幽冥鬼王,要是没人相帮,岂能有那等谋划和能力? 继续静默的等待,一刻钟后,很多战舰碎片所化的火球,已经坠落着陆,对城池乡野,对无辜生灵造成第一波伤害。 远处荒野山林燃起熊熊烈火,近处则是火球砸中护城阵法,在各处空地砸出深坑,浓烟滚滚。 聚集大军的军营校场,当然也不能免俗,只是那些零星碎片早有道士团出手拦截。 望着自家修士的果决出手,将大军保护的完好无损,周柏心中反而愈发沉重。 天庭怎么还不出手,如果真等这些战舰落地,就为时晚矣。 他甚至可以想象,每一艘将舰一个大型战场,每一艘兵舰一个小型战场。 如此北安郡岂不是完全打烂,苍山灵脉等于是哪方都得不到。 规则对抗的火焰愈发耀眼,战舰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周柏长叹一声道:“唉,传令下去,执行第二套方案,伏魔军开赴苍山,放弃各县,固守郡城。” “做好郡城百姓迁移动员,灵石、粮食资源准备向白沙洲转移,屈志,你带人先过去,通知白沙镇准备接收。” 督府众高层顿时满脸不甘,武将捏紧拳头,文臣则是不敢置信。 就连一向冷静忠心的陈忠邦,也想出言劝谏。 第二套方案是什么,是放弃北安郡大半人口和大半地盘,凭借郡城和苍山固守,拖住域外敌人的攻势。 同时则是悄悄转移资源和部分人口,在白沙洲临时定居,之后再视情况向边城郡或者瑞南郡扩张。 这等于就是,周柏这位安北都督,所有人的主心骨,根本不相信能守住。 但事实就是如此,任凭这些文臣武将,如何不甘愤怒,也知道只有第二套方案可以保存一些元气。 “天庭呢?三十三天的仙神在干什么!” 无数人发出怒吼和呐喊,难不成就任由异界之敌,屠戮他们,掠夺他们家乡的资源。 有人想要辩解,天庭可能人手不够,可能是下凡太过困难,限制太大等等。 但在两界战争,生死危机之时,所有的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当然,即使这样,周柏也还是打算做最后的努力,他要在将舰被压制最强,也就是敌人最虚弱时,狠狠打上一仗。 他要让这些外敌知晓,要吞掉北安,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如果能重创甚至覆灭一艘将舰的舰载力量,那安北都督府就算东迁,也会获得更多的余地。 起码在没有更多资源掠夺的情况下,域外之敌不会追着啃硬骨头。 就在周柏骑上蛟马,准备率队奔赴距离最近的将舰落点时。 他苦等的希望居然出现了,那大夜弥天上,突然显化了成千上百扇,昭如日星的恢弘天门。 一位位只有神话传说中才有的仙神,从天门中缓缓踏出,他们各有各的仙风神姿,但都一个共同的目标,拦截青墟敌舰。 “奉天庭之命,拦截一切来犯之敌!” “哈哈哈,这些只知道无脑掠夺的家伙,果然上当了!” “诸位,帝君向天道申请时间和挥霍力量都有限,务必针对优先目标。” “懂了,先毁将舰,上面可能有阳神级人物,对凡间影响力太大……” 一道道洪声震动天地,这些仙神交流毫不避讳,或许是为了使敌人惊慌失措,又或许为了给凡人信心。 仙神们周身散发出激荡天地的能量,各自化作虹光,分散锁定目标。 一位仙人最先找到目标,他面色肃穆,意气风发,双手形成印相,一道道仙力从手心涌出,快速融合在一起。 然后化作一道道灵光冲向一大片火球,他居然是找到了一支舰队,看似施法平平无奇,可舰队却是被轻松的撕成粉碎,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另外一位剑仙,则是拦住一艘庞大的将舰,手中仙剑一挥遗落,划出漫天剑芒,直直斩在坚硬舰体上。 其势摧枯拉朽,每一道剑芒都能斩破将舰装甲,须臾间便使得里面的序列者仓皇逃出,至于普通开荒者自然只能等死。 还有一位雷神自出场开始,就极为引人注目,唤出的茫茫雷海威能浩荡。 炽白闪电接连噼下,连环的雷霆轰鸣声中,一艘将舰被瞬间摧毁,连同里面的所有序列者化为灰尽。 高空的大场面应接不暇,各位仙神的攻击越来越勐烈,敌舰被毁灭的速度也在逐渐加快。 威能浩荡,天火燎原,剑芒横扫,雷霆轰鸣,各种极致威力的攻击不断轰击在敌人的舰队上,让它们无所遁形,惨遭摧毁。 不是没有战舰想反击,可刚刚到达另一个大千世界,此时遭受的规则压制最强,就连将舰的主炮也无法发出任何一击。 这时,一位威势赫赫的女仙刚刚解决身边的战舰,也注意到北安郡区区一角之地,居然有三艘将舰盯上,于是支援而来。 见其方向乃是苍山附近的两艘将舰,周柏眼中一亮,如果拦下两艘将舰,那北安就还有救。 一支钗形法宝至女仙头顶遁出,仙光璀璨,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将一艘将舰至舰尾击穿。 爆裂声滚滚如雷,而仙钗余力未歇,再次击穿另一艘将舰。 两艘将舰同时殉爆,让所有北安人都欢呼起来,家乡有救了! 第二百零一章 五帝共掌,人情难还 女仙人虚踏天际,闲庭信步之间,便摧毁两艘庞大的将舰,这使得很多人心中升起更大的希望。 “或许这位能直接解决北安郡的危机?” 然而很快他们就都失望了,女仙人打出仙钗一击后,居然只是看了一眼坠北安之貌,然后就挥摆云裙,似要飘然离去。 “仙人!” “女天仙要走了,不!” “求求您,看一看我们北安大地吧,求您高抬贵手,多消灭一些外敌吧!” “血流成河,难道是您想看到的吗?” 百万百姓乃至北安郡的无数生灵,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发出呼唤,他们怎能承受希望如同梦幻泡影般破灭。 此时周柏已经锁定了所有处于北安附近的火球,一共还有一艘将舰,十三艘兵舰将要着陆。 不说这些兵舰上的其它序列者和军队,单说一位阳神和十三位阴神战力,就足够把北安郡推平十遍八遍。 想到这里,周柏一咬牙便冲天而起,极限传音高呼道:“伏魔将军周柏在此,仙子可否留步。” 伏魔将军好歹是古爵,放在天庭也有一定地位,他只能自报名号,看能不能搭上些关系。 正如周柏所料,听到是伏魔将军,女仙即将遁离的方向一变,莲步轻移,几个刹那便出现在周柏身前。 她一身青绿仙裙,身材婀娜,肌肤晶莹剔透,如同洁白玉石,气质清逸绝美,神情略冷。 与其风姿相比,那发髻上的仙钗反而却平平无奇,但只要是见证方才那一击的修士,却知道那必是凡间难觅的重宝。 女仙宛若晨曦的目光,在周柏身上打量片刻,有些好奇地道:“噢,只有阴神境的古天爵?” “仙子见笑,凡间立天功,给的贡献比较多。”周柏有些尴尬,拱手见礼道。 他还以为自己,少说能在天庭有点名气,可没想到人家完全不不知情。 女仙莞尔而笑,不过也保持了对古天爵的尊重,解释道:“伏魔将军不要误会,天庭乃五帝轮值制度,之前除开赤帝一脉,其余四帝脉对于近几百年发生的事知晓不多。” 周柏默默点头,这样倒也合理,看来两界战争进行到此等地步,其余四脉也参与进来了。 这时,他目光瞥见那团巨型火球,即将坠落郡城平原,也是顾不得再委婉转圜。 “敢问仙子为何一击即走,莫非有难隐之言?” “如果还有余力,请仙子怜悯北安百万百姓,如果不介意在下如今的弱小,那可以记住我欠仙子的这个人情。” 女仙目光微凝,看了看天空,叹息道:“三十三天和凡间虽然都属于天元界,但其实可以承载的力量完全不是一个能级,凡间灵潮已起,还需很长的时间固化世界壁垒。” 一边说,女仙一边指向之前仙钗划过的天空。 看似一如往常,可周柏用神识细细观察,就能发现那片区域久久未能平复的能量波动,还有一丝丝微不可见的空间裂缝。 通过大型空间裂缝,从理论上来说能穿越世界壁垒,但其实一般人尝试都是九死无生。 而这种细小的空间裂缝,则更具危害。 最简单就是会威胁,过往这片区域的界内生灵,像一般的阴神肉体,可能触之即死。 然后视野更高一些,空间裂缝直连无垠星空。 没有通过世界膜净化的域外物质或能量,对世界内部会造成很多无形损伤,给常态规则的运转带来巨大压力。 见周柏知道空间裂缝代表的含义,女仙微微颔首,接着道:“纵使几位帝君脸面够大,能和天道沟通,设下这次坑杀青墟登陆舰队的局。但为了世界本源规则和安全运转,天道也不会允许我等肆意出手的,现在的我和其他天官仙神都只是化身乃至投影。” 周柏浑身一震,有些不甘地问道:“您是说没有缓和余地了吗?难道定州偏远,远离文明核心,就注定要受到忽视?!我知道边州少有飞升仙人,在天庭没有后台……” “可如果我这苍山灵脉沦为开拓基地,再想拔除就难了。到那时,死的不仅是北安人,更会威胁定州、北境……” 也许是心急,又或许是觉得天庭这次设局不太完美,总之周柏的话有些絮叨啰嗦了,甚至忘记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 不过好在这女仙也不是小气之人,听完周柏的质问和诉说,她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反而是因为看到了北安郡的气运气象,还有近距察觉到周柏身上浓郁的潜龙之气,深感惊讶。 】 她眼眸一亮,似乎是决定了什么:“我这投影还有些力量,可强行出手,必遭天道惩戒,进而影响本尊。” “所以,伏魔将军你可真的要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女仙瞥了一眼四方星落的兵舰,然后身形爆冲而出,周柏的肉眼根本追不上她的速度。 顷刻间,在千里之地内,十一团火球连续暗灭,化为灰尽,这就是说有十一艘兵舰被直接碾碎。 其它两艘兵舰因为已经着陆,而且是落在苍山以北的偏僻之地,故而得以保全。 周柏看得很清楚,这次出手,女仙没有动用她发髻上的仙钗,仅仅是依靠强大的道法。 但便是如此,女仙口中的天道惩戒还是来了,触碰上限力量,无形的惩戒法则自然降临。 周柏隔着女仙还有很远,却仍然感受到毛骨悚然,那无形的法则之力中,有驱逐,有镇压,有抹灭…… “天人之身,却有潜龙之命,地盘经营得也不错,这一代的伏魔很有意思。” “记住你欠的人情,吾名青依,归属青帝一脉。” 面对法则惩戒,女仙青依仿佛没有受到影响一般,给周柏不慌不忙留下传音。 不等周柏回复,青依扛着周身纠缠的惩戒法则,在投影之力耗尽前,最后给了近在迟尺的第三艘将舰一击。 惩戒法则也不是闹着玩,受到限制,她凝聚的盎然青光,仅仅只是把将舰尾部给摧毁。 可这样已经够了,周柏敏锐觉察,将舰中最强大的气息陡然一衰。 再看向原来青依所在的位置,其身影已经化作光点崩散,一枚精美仙钗嗤熘熘沉浮不定,继续对抗着周边的无形压迫。 待光点完全散去,仙钗似乎是解开束缚,没有半点停留,直冲远方的天门而去。 “青帝麾下?果然请人帮忙,要结下因果么。”周柏只感心头一沉,好像又要有某个大老盯上他。 以他的层次,自然不知道投影被毁,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情欠大了。 青帝一脉的都有人来帮他,赤帝一脉的人呢? 话说,他在回归之后,马上就联系了赤晴,可却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通政司的公事公办,这让周柏如何开口,探寻具体消息,或是请人开后门帮忙。 以后青帝开口,赤帝你可别怪我帮他老人家,周柏心里默默吐槽道。 想什么来什么,仙钗刚刚离去,怀中的玉令天碟滚烫发热,只能是赤晴的紧急联系。 周柏把神识探入玉令,一行行文字消息传来。 “大敌当前,天帝轮值制度暂时停用,其余四帝脉,这段时间正式加入天庭管理。” “分配位子、权限、职责,实在是顾不上凡间,不好意思。” “你所在的区域可有超出应对限度的外敌?如有,我可为你申请最近的赤脉天官相助。” “你需要加快扩张地盘的进度了,此战过后,必是万国林立,其余四脉不会容忍大旭代表的赤德,仍然占据凡间主流……” 一连串的消息,哪怕周柏的思维已经足够迅捷快速,也是当场愣了愣,因为这些消息背后的意思,更显重大。 不过现在需要他处理回复的消息,就只有一条,是否需要帮助。 周柏仔细考虑了一番手中的力量和底牌,再确认当前需要及时应对的只有一艘半残将舰,另外两艘兵舰一时半会儿突破不了苍山。 “地处偏远,不是重点入侵地区,暂时无需相助……” 他最终还是没有求援,青依相助要欠人情,赤帝同样也不是大善人。 得到的支持越多,将来需要还的东西就越多。 境界越高,越讲究道心通透,不受因果牵扯,否则心劫难渡。 好在赤晴似乎很忙,也没有过多追问,只是回道:“保重,你越早建国,确认国运赤德,那赤帝一脉的资源才能越早全力投入。” 果然都是留了一手么,周柏摇摇头,立国则定德,德运相同才算自己人,能够供奉气运。 说到底,天元界五德都有主,他选哪一德,最后都难免成为“傀儡”。 所谓的天帝之子,哪有人皇来得痛快! 不过到底如何立国定德,处理和五帝之间的关系,不是他现在考虑的问题。 亭山和郡城之间,郡东平原地带,周柏与孙玉成决战,定鼎北安的战场,这次又将成为围剿青墟将舰的战场。 轰隆隆~ 庞然巨物砸在大地上,发出震天的轰鸣声,烽烟、灰尘、劫风汇聚,形成一片昏暗地带。 城外校场的大军,此时已经在周远、焦图、高虎等各级将领的指挥下,全军调动了起来。 甚至在道士团的通报下,前行方向和目标都已明确,只待周柏回归,正式下令。 周柏非常满意军队的动作,因为这代表军官的素养已经渐渐跟上,哪怕最近的整编算是扩军。 倏然转回,周柏立于将台,发下令箭虎符:“屈志率一万府军留守郡城,保障城池安全为首要,若遇突发情况和陈长史商议,伺机而动。” “诺,属下领命。”屈志沉毅寡言地接过令箭,对于周柏下达的军令,常常是毫无保留的执行。 这也是他为什么,明明没有过多的突出才干,却能从区区亲兵队正,做到如今独挡一方的大将。 没有别的,忠心,还有屈志沉稳周全的性格。 有他和陈忠邦在后方,哪怕出兵千里,周柏也不会担心后防不稳。 “焦图率两万府军,星夜支援苍山。你可挑选精锐,攻击骚扰立足不稳的兵舰,但前提是务必守住苦口隘,不得让战火燃至苍山以南。” “娄晋鹏听令,率两千骑兵即刻出发,务必压制敌舰哨探。” “高虎听令,伏魔军为我中军,稍候出发。” “周远听令,领三万府军为后军,携辎重粮草慢行……” “诺!” 周柏的接连命令,同时是把整编后的各军主将点明,现在没有建国,所以方面主将的官职都只是临时差遣,享受相应品级的俸禄待遇。 周远为府军统制,领六品待遇;焦图为府军副将,领从六品待遇;高虎因为星命渐显,武力高超,被周柏调任伏魔军统制,不过这不是天官,只是领从六品待遇。 娄晋鹏之前虽然成为小卒,但很明显他的才能压不住,在平定宁丘之战中就又冒出了头,以战功连升数级。 在娄晋鹏融入府军,得到认可后,周柏对于这种将才,自然不会压制,直接简拔为马军统制。 此战过后,他最先扩军的必定是骑兵,所以需要一个大才掌控。 银枪高虎,敢打敢冲,锐不可当,更适合统带伏魔军这种超凡军种。 …… 就在周柏确定将舰所在,正领军前进,准备正面对垒时。 落于郡东平原上将舰“乘客”们,则是惊魂未定,还在等指挥层下达命令。 舰长室,一众序列者指挥官,吵吵嚷嚷,完全不像是作为青墟界的开拓舰队所属j精锐。 “此界天道压制严重,论世界能级比我们青墟界都要稍高一筹,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非得来这里开荒掠夺。” “苍山灵脉距离此地怎么如此遥远,旁边还是土着老巢,第一波潜伏者的情报反馈完全错误。” “坐标没错,我们的任务就是吸引火力,清除此地土着,其它两艘将舰的任务,才是去占据那二级灵矿。” “上面掉进了天元仙庭的圈套,我们本来是干苦力,没想到反而因祸得福,那女仙之威……嘶。” 舰长室内顿时安静,都在后怕,很多人甚至看向舰长室一角,那里有几个三级序列者已经没有声息。 第二百零二章 初次交手,新的序列 哪怕在将舰之上,第三序列也是绝对的高层和强者,根据开拓区域、任务难度,一艘将舰拥有三到六名不等的三级序列者。 放眼寰宇,虽然大部分世界都比不上天元界,但它们遭遇入侵,一样会全面反抗。 天元界内部,常通过规则层面压制外敌,再由域内生灵出手,这也是其它世界的常规做法。 为了避免遭遇过多压制,提前适应异界规则,在正常开拓程序中,将舰上的第四序列一般会尽量减少出手,多数时间应坐镇基地保障资源掠夺。 物质位面真正的开荒主力,是三级序列者牵头,它们受到的针对会小许多,如宣明号就敢直接占据阳明县城,奴隶大旭百姓。 “仅仅是一记道法,就镇杀我们开拓军团的一半高层,第四序列舰长身死,连序列遗物都没留下,高阶强者就不该出现在主物质位面!” “是啊,可惜我们圣界明白得太晚,世界底层规则限制已被强行破坏,就算有大人物们联合下达的禁令,也远不及规则限制有效。” “现在该如何,没有中阶序列坐镇,我们谁也不服谁,难道就在这争论,浪费登陆初期的宝贵时间?” 女仙出手太过突然,导致舰长身死,舰灵沉睡,无法确认指挥权的接替顺序。 十余二级序列者噤若寒蝉,没有发言权,三名三级序列者大眼瞪小眼,都不想放弃这个宝贵机会。 他们都明白这波入侵的重要性,不仅是第五第六序列的上级会关注,就连很多高阶序列乃至圣人也会盯着战况。 在陷入天庭布局剿杀的逆境中,他们这艘将舰战力得以保全半数,如果谁取得指挥权,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头功,获得一份第四序列魔药不要太简单。 因为根据情报,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大旭边州边郡,不仅有一座二级灵矿,关键是土著实力还很弱,没有什么宗门势力。 然而就在他们将北安郡视为囊中之物时,根据规定流程派出的哨探,已经紧急折返通报情况。 “两千骑兵出现在将舰外围五里,土著大军倾巢而出,正在赶来?!”舰长室的序列者皆是震惊,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很快就有人惊怒问道:“可有查清对方道士团员额?莫不是超凡战力出现情报差异。” 哨探领队是位二级序列者,是以回答得比较肯定:“敌军明面上随行修士不过十几名,就算加上暗中潜藏,也不会超过双十之数,且暂未发现三境。” “仅仅是这样,就敢主动挑衅,难道是宣明号那艘废物给了他们信心?” “不可大意,或许是有天元仙庭公布相关登陆情况,知道我等此时处于最弱状态。” 双方的问答都没有涉及普通军队,这就是序列者的傲慢。 “报,我方有神灵降临附近,正与土著神灵交战。” 嗡嗡~ 马上,一众将舰指挥官就匆匆出舱,只见不远处的亭山,斗法声势浩荡。 一尊神灵显化神躯,高达十数丈,威势赫赫,皮肤上流动着诡异的各式神纹,一看就是青墟神灵。 “堪比第四序列。”一位三级序列者低沉道,其它序列者也是面露沉重,乃至有些畏惧。 这位虽说是“盟友”,但可限制不了祂的行为。 可就是这种四序列神灵,作为祂对手的土著神,也是半点不落下风。 神光四溢,两神激战正酣,斗法所产生的声浪震耳欲聋,使人心神震荡。 两个世界的神灵,掌握不同的规则,使用不同的神力,若是能安心观战一番,必有感悟收获。 不过显然现在不会有这个时间给他们,几位三级序列者甚至有些后怕,要是他们这方没有神灵降临,岂不是要撞到土著神的枪口上? 在他们这些“高层”看来,登陆天元下界,最不明的隐秘危险,就是分布各地的神灵。 除非是极为熟悉当地情况,扎根很久,否则像亭山山神这等先天神,哪能被潜伏天魔探查到。 连续有超出预料外的情报送达,将舰高层都有些心中不安。 种种状况表明,这个所谓的偏僻之地,并不简单。 不错,他们青墟界也有神,只是序列者太强,信仰区被日益压缩,所以声名不显。 青墟神灵们实力不等,最弱的只相当于第三序列,最强的甚至比肩第零序列。 当然,序列者到最后,很多都转道成神,这也是神灵始终能在青墟界长久存在的原因。 “我倒是知道,这一波入侵会有很多神灵随同降临,帮助我们驯服凡人势力,但我万万没想到,会有神灵降临此地。” “神灵降临之地,一定是气运枢纽所在,传播信仰收拢平民气运很有必要。” “难怪我们落于此地的三艘将舰,都是顶额配置,连我等第三序列都是六位。” “若是拿下北安郡,那必然是一笔大功,甚至可能会得到青墟意志的认可。” “不必再争,指挥权就各凭贡献……” 神灵在附近交战,土著大军主动来袭,局势不明,将舰高层也不会傻到被权欲迷了心志,而是在三言两语间便分配好任务。 三十多名武士在十余名念士的引导下,向将舰外围散去,紧随其后的是超过千名身穿铠甲的正规军士。 他们负责驱离骑兵,保证内部能有一个安全环境建立基地。 这点和兵级战舰就有很大差别,在兵舰上,没有青墟界的凡人军队,对战土著军队都是由开荒平民顶上。 当然,这就是兵舰和将舰的定位不同,兵舰只是前出哨探,将舰才是真正的开拓单位。 每一艘将舰,都能作为一个开拓基地的核心,不仅是序列者众多,就连搭载凡人和资源也不是一个量级。 接着就是数量最多的开拓者序列,足足有五十余人,他们领着三千多名开荒平民蜂拥而出。 如果看得稍微仔细点,就会发现,这些开荒平民的手上除了各式工具,就是抬着一具具没有伤痕的尸体。 除开序列者有特权,普通开荒人死亡,那就只能葬于异乡。 青依针对的是第四序列的舰长,还有一众高层,但仅仅是余波,也杀死了几千名藏身舱室的战士和平民。 这些第一序列的开拓者将监督开荒平民,抓紧时间改造附近地形,建造基地工事。 夜晚郡东平原灯火通明,将舰上的魔能灯无法使用,他们就竖起最原始的火塔、火堆,只为连夜赶工。 周柏得知将舰在连夜修筑工事,自然不会安坐,命令周远领府军同样连夜建造大营,自己则是亲率伏魔军出击。 跟随娄晋鹏身边的修士,在骑兵数次袭扰后,也大抵摸清一些该将舰目前的战力。 和天庭公布的将级战舰情况差不多,不过是属于其中的顶格配置,而在女仙青依出手后,又只能算是将舰中最弱的一等,毕竟没有第四序列坐镇。 三名三级序列,十余二级序列,加上开拓者在内的一百余名一级序列。 另外还有经过基础魔药强化,多达千人的正规开拓军,不过这只是青墟界自己的叫法,遭受入侵迫害的世界,都称他们为殖民军。 正规军远非开荒平民稍加训练能比,经过实战检验,这些军卒的战力堪比削弱版的开拓者。 也就是说,每一个开拓军卒,都能和正经的后天境武者交手。 这样的千人大军配合起来,足以正面冲垮很多大旭地方军,之前州军需要消磨一两个月不是没有原因的。 穷文富武,在灵潮之前,练武需要大量血肉、药材辅助,武道其实并不算普及。 锻体境就已经能称为真正的武者,是军队中的选锋精锐,做基层军官绰绰有余。 但可惜,无论开拓军再如何精锐,面对伏魔军也要吃瘪。 凡间灵气复苏,周柏提前全郡布武,五千伏魔军有超过一千五百名后天境,其余最少也是锻体境中后期,气血澎湃。 加上能入选整编后伏魔军的,大部分都是跟着周柏起家的老庄丁。 军事素养过硬,人人皆有讲武堂夜校经历,不说对经武要略滚瓜烂熟,可论战阵配合却是无出其右者。 一支会武功,还讲纪律有配合的军队,会爆发多强大的战斗力,今晚也正好算是得到验证。 瞅准一处还在修建的外围堡墙,周柏命令高虎领着千人直接压上去,自己则是领伏魔军四千压阵。 “娄晋鹏,强冲一次,引走些武士。” “黎元,领道士团从旁协助,对战外敌,军气对尔等压制会有松懈。” 在超凡力量参与后,大军正式交战前,就会是序列者和修士施展的舞台。 娄晋鹏带着骑兵来得太快,哨探未出五里,就被全数逼回。 这艘将舰的开拓队,自然还没来得及抓捕念奴,攻掠城池,也就没有常见的炮灰仆从军。 序列者们不会顾忌对凡人军队出手,他们想要用超凡战力弥补军队不足,防止被消耗太多。 周柏这边,则是要想办法尽可能在接战前,用骑兵冲击,道法覆盖,对其进行有效杀伤。 黎元标志性的雷链道法,轰杀一名武士,自此拉开超凡斗法的序幕。 道士团一境多,符箓不要钱一样全部砸上去,化出火球、雷霆、沙暴等等,直接将还未形成雏形的堡墙摧毁。 对面这哪能忍,一众念师序列者构建的联络网中,一道道紧急命令下达给序列者和开拓军。 堡墙废墟之后,大量开拓军军卒涌出,依然是武师序列冲锋在前,可这次后面跟着的不仅有念师,还有兵舰没有承载的魔法师序列。 如果说武师序列和念师序列是主战序列,是青墟界序列者的中坚,那魔法师序列就是序列者中的贵族。 他们才是使青墟界,傲立诸天世界上层的真正核心。 要不是成为任何一种魔法师,都极其讲究天赋,光靠魔药根本行不通,可能青墟界还真不至于把自家老巢弄出问题。 因为只要有足够多的魔法师投放异世界,那现在青墟界拥有附庸的资源世界将会增加几倍,完全足够弥补主界的漏洞。 三名魔法师序列,吟诵着难懂的咒语,各种火球火蛇火网出现在半空,然后猛然轰向道士团。 黎元勉力招架,匆匆打出的道法不能阻拦火球,热浪汹涌,他只能带人先后撤几步。 当火系魔法落地,居然又有风系魔法形成,狂风掀起,风助火势,瞬间形成一条火带,阻隔了前锋伏魔军的逼近。 周柏在后方观战,为这非常精妙的配合感到赞叹,天功碑中的公布信息,就有提到战争魔法。 风火魔法,正是影响战争局势的典型战争魔法。 这三名魔法师不是受到了压制,眼下不能发挥全部实力,可能刚才那就不是一条火带,而是一片火海。 不过,周柏也不会因为多出来一个魔法师序列,就放弃今晚的作战。 大手一挥,又是两千伏魔军从侧面压上,他本人则仍是骑着蹑景观望,不动如山。 对方第三序列还未出手,周柏也正好想多看看,将舰单位规模作战的表现。 咚咚咚,整齐有力的前进步伐再度响起,两千玄甲从黑暗中杀出。 那一波魔法之后,三名魔法师显得有些疲惫,降临后没给他们适应规则的时间,实力大衰。 直至前方武士,领着开拓军和伏魔军交上手,他们也没放出第二波魔法。 大战一起,军气勃发,伏魔军旗迎着夜风而动,森森黑煞军气配合着天道,压制异界超凡。 砰砰,武士和先天武者,伏魔军和开拓军,都是拳拳到肉,硬碰硬。 短短半刻,便有大量死伤出现,青墟这边二级序列武师占据很大优势,往往能应对整队整队的伏魔军围攻。 但一名武师能对付十名二十名,难不成还能应对完全的军阵配合? 当开拓军被切割分散后,将舰指挥官,惊讶地发现伏魔军个体素质,不弱于魔药强化军卒。 关键是,他们对付其它世界军队的念师,在对付这支土著军队没有效果。 念师半废,魔法师和一众武师被道士团牵制,三千打几百,纵使多了几名第二序列,也是被屠杀的一方。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撼山之力,出鞘斩神! 一名后天境什长带着他的十名锻体境部下,凭借武力就能轻易剿杀一名开拓军士卒,若再辅以精妙的军阵配合,则能拼掉三到五人。 疯狂对冲下,便是血风肉雨,时不时有大片血雨乃至残肢飞出。 这还是两方军队都有披甲,特别是前排将士,个个身着重铠,第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不然这场面还要惨烈十倍。 都是依靠肉体力量取胜的超凡军种,谁会轻易言退。 金属碰撞声、将士怒吼声、刀兵砍入血肉之声,在这并不算大的区域战场内,形成一曲勇士的赞歌。 哪怕周柏深知战争的残酷,可他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短短几波交战,便有超过百名伏魔军卒死伤,这些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儿郎啊。 好在伏魔军损失大,开拓军损失更大,交战不足一刻钟,已经有超过两百余名正规军卒阵亡。 普通军刀斩不破开拓军的重铠,就用铁锤、狼牙棒之类的钝器,手中一时没用钝器,那便贴上去肉搏,打出穿透暗劲…… 要不是序列者众多,超凡武力占据上风,可能开拓军真要被伏魔军的兑子战术,给当场击溃。 此时后方的庞大战舰上,几名念师还有指挥官围着三名三级序列者,正在眉头紧皱地观看战争局势。 周柏想了解这艘战舰的战力底细,他们同样想了解北安土着的底细,你敢主动上门围剿,肯定有足够的依仗吧? 而从当前的战况表现看来,这群土着不仅是有依仗,更是远超他们的预料。 伏魔军的人数之多和战力之强,完全不符合边州边郡地方势力的特征,看这些高层的脸色,显然又是在痛骂青墟界的情报网络。 “这批开拓军是我们立足的根本,不能这样消耗下去,调开荒军上吧,这些人死了就死了。” “我看还是把开拓军全调来,继续增派序列者,损失再大也不能露怯,这群土着势头不压下去,后面很难有所作为。” “要不是此界能级太高,天道规则压制太强,有魔法师在,这群土着何敢以密集军列压制我们。” 一众指挥官,面对这种战损比,显然是无法再安然观望,纷纷出声。 这时,一位三级大武师询问旁侧的念师:“查清念力攻击削弱的源头了吗?” “大人,这些土着士卒身上应该携带有特殊器物,可以屏蔽部分精神力量的袭扰。”念师搜集前方反馈的信息,连忙回禀道。 “他们居然提前就有防备,而且抵抗精神攻击的器物十分昂贵,如何能做到普通凡人都能装备!”大武师震怒不已。 念师作为主战序列,在伏魔军面前居然只能沦为辅助者,这后面打下去可太难了。 因为他们作为仅剩的三位三级序列者,全都是大武师,一些特殊情况真只能以力破敌。 不过能成为第三序列的,就没有一个善茬,哪会被眼前的困境阻塞思维。 “二位怎么看?继续增兵?战舰损毁严重,源池能源系统暂时难以修复,如果不能建立外围工事屏障,连立足都无从谈起。”他接着又向两位三级同僚询问道。 “这次远征舰队为了打穿天庭防线,损失很大,连几个好不容易占据的半位面都放弃了,我们除非能联系上其余将舰,否则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孤军奋战。”一人微微颔首,补充道。 “报,敌军三万驻扎基地三里外!” “报,敌军骑兵袭扰后方,试图闯入将舰附近,查探情况。” 接连又有不利情报送达,让指挥高层的心头蒙上一层阴霾,如果这三万人的战力,和正在交战的这批军队一样,那该如何是好。 此时就需要有人作出决断,最后没说话的大武师,也是立刻冷声道:“既然下层兵力弱势,那我们就比拼上层战力,速战速决,执行斩首战术!” 他朝着周柏所在的黑暗处,伸出手掌,一捏一合,居然发出空爆声。 周柏与之相隔甚远,却仍敏锐的察觉到浓重恶意,这是有大敌盯上了他。 在望气术圆满后,他已然能预测到部分吉凶福祸,及时体察气运变化。 灵台中唤出气运天书一看,气运人影周边聚拢而来大量黑灰劫气,它们形成浪潮,一波接一波冲击着外运根基。 不过任凭这些劫气再凶勐,厚重的气运根基就如磐石一般不可动摇,外运都难撼动,就更别说危及生命,影响本命了。 看来不是阳神级数出手,欠的那份人情倒是更重几分。 不过最好是速战速决,周柏又神情稍显沉重地看了一眼亭山方向,那里是亭山山神和外神交战之处。 适才神主分身派了鬼一过来,一是告知她已在平苍初步建起神庭,正在整合北安神灵力量;第二就是告知外神降临一事,亭山山神主动找上了这个外神。 之前还打得震天动地,现在却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周柏有些担心那边的状况,毕竟亭山山神至今已经非常虚弱,常常需要沉睡保存力量。 想到这里,周柏一拍马背,脚踏云雾腾空而起,同时远方传来三道尖锐的破空声。 定睛一看,那三名大武师居然是凭借肉体力量实现短暂飞行,一步一踏,气浪叠起,速度极快。 作为武道宗师境突破的“见证”者,周柏可以确定,哪怕是堪比二境修士的武道宗师,也做不到如此程度。 相隔数百丈,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气血热浪。 发现周柏准备迎接他们的冲击,一名大武师咧嘴一笑,浑身气力再度暴涨,一个冲步就拉近了一半距离。 那外溢的气血,冲天而起,形成滚滚血气狼烟,无形的庞然威势化成有形之力,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周柏的肩上。 武道到后面讲究精神,武士序列,莫不是只修气血? 周柏面对这等凶恶的同阶大敌,还敢分神他用。 不过这也不是他轻敌,而是他太过重视,准备全力以赴所致! 一息,两息,三息,很快最暴虐的那名大武师,已经欺近周柏跟前。 他甚至能用肉眼,清晰看到这武师高鼓的一条条大筋,能听到他体内气血流动之声,宛若江河奔腾。 然而,观其面相,寿气短缺,非长寿之相。 临了接战,周柏突兀地问道:“你们武士序列是不是都难活过半百?” 大武师一愣,不知这土着首领怎么知道他们序列的隐秘,但他出招没有半分留手。 拳如勐虎,裹挟巨力砸向周柏面门。 这一拳实在太快,如果提前拉开距离,准备护身道法还好说,但这么近肯定是来不及施法。 这就和先天武者与普通入道修士对战一样,近身武者胜,让修士提前丢出符箓,施展道法,则必是修士胜。 作为一艘将舰的高层,诸多天元界情报都对他们开放,大武师当然也知道这点。 “对战同阶魔法师序列,都不敢让我轻易上前,区区土着修士,给我死!” 不过为了避免万一,他后力继发,彭,爆空之声响起! 这是他的发力秘技,能受此两道劲力者,只有同阶大武师,还需得全力以赴。 普通肉体“脆弱”的修士,被这一拳砸中,后果可想而知。 可下一刹,周柏头颅被轰碎的肉泥景象,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卡擦的骨裂声,打破骤然间寂静。 大武师面露惊恐,一只白皙如玉的拳头正顶住自己的拳头,而骨裂声正是他的手臂发出。 筋骨断裂,远重于凡人的血液,汩汩外泄,滴落在大地上都溅起一个个小坑。 “你,你是修士,肉身怎能有撼山之力?!” 周柏并没有回答,翻手又是一记长拳,浓郁的气运之力化作纯粹的力量,傲然的龙吟声自冥冥响起。 大武师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挥出另一只手试图抵挡,可结果就是两只手臂全废。 并且那匆匆一挡,根本没卸去长拳之力,排山倒海的劲力把他的胸膛轰塌,五脏俱裂。 这人喉咙满是淤血,说不话来,浑身一松,直直从数百丈高空掉落,显然是死透了。 来回不过一个回合,其它两名大武师刚刚赶来,还没弄清情况,就看到他们三人中,最厉害的一人已经被打得暴毙。 】 他不是修士吗?! 两人满是震恐和不解,甚至有些畏惧,因为刚才杀掉一位同阶的周柏,此时是那般云澹风轻。 若真是纯用肉体力量,你总该喘口气吧,然而周柏气息平稳至极,甚至还用了道清尘术,先把手掌和身上沾染的血迹祛除。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两名大武师实在摸不清周柏的底细。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后,居然齐齐停下一直踏空的步伐,足以支撑滞空的气力一卸,身形顿时下坠。 这次换周柏愣了一下,就这样跑了? 你们不是来斩首,比拼高层战力,不是要来掠夺北安资源的吗? 但想战就战,想走就走,还得问周柏同不同意。 气运龙拳的威能已经得到检验,他又散出刚刚在大随世界,蜕变过的灵魂力量。 神识辐射方圆十里,以盖压天地之势勐然下沉,灵虚镜的灵魂威严完全展现。 将舰、交战激烈的战场、府军大营、亭山…… 凡是方圆十里之内的所有生灵,都感觉心脏为之一紧,仿佛要喘不过气来。 他们心中不约而同浮现一个问号,那股骇人的威势是什么? 这就是阳神级数的力量,也是周柏准备对付第四序列的底牌,现在却是要用在两个不修灵魂的大武师身上。 两人一边全力奔向将舰,一边在念力网络中惊恐下令:“所有念师序列,全力维持念力屏障,保护我们!” 大念师不在,他们也只能祈祷,这十数位念师序列联合,能挡住即将到来的恐怖攻击。 然而,这种级别的念力屏障,在现在的周柏面前,就如一张宣纸般脆弱。 一声冷哼,屏障破裂,无论是一级念士还是二级念师,全都遭受精神力反噬,集体昏死过去。 接着两枚精心凝聚的惊神刺,径直穿透两名大武师的脑海,他们双眼顿时泛白,无声无息的失去所有生命力。 不等失去高层的将舰如何反应,周柏趁着这次全力施为,双眼一闭,脑海中出现亭山另一面的视野。 两尊神灵遥相对立,一尊身上游动着诡异神纹的神灵,站在旷野上,一尊普通中年人模样的神灵,站在亭山边,牢牢护住沧澜河的源头。 她们自然就是青墟外神和亭山山神,没有之前激烈的交战,反而只是默然对立。 一般人自然看不出里面的玄奥,而周柏此时灵魂通透,满月映照,自是发现两尊神灵在进行精神层次上的碰撞。 察觉到陌生力量出现,青墟外神传来讯息;“嗯?土着阴神也敢插手神战,速速退去!” 也不愧是扛着天道压制,还有阳神级力量的外神,一眼就看出周柏的真正修为。 “周柏你来得正好,沧澜完全复苏就交给你了,这外神正在熟悉天元规则,我必须全力出手了。”适时,亭山山神的神念也完成接触,传达讯息。 “您全力出手,可有什么后果,沉睡?亦或是死亡?” “或是沉睡万年,或是十万年……我们先天神灵,没有真正意义的死亡,除非天元界毁灭。” 周柏心中一动,接着道:“让沧澜水神完全复苏的承诺,我自是会完成,并且这一天快了,只待统一定州。” “但要是沧澜复苏,醒来发现您不在,那她复苏又有何意义呢?莫非像您一样枯守万载岁月?” 带着质问的话语,并没有让山神觉得冒犯,因为这是事实。 沉默片刻,山神没有正面回答周柏的问题,而是坚定道:“先天神灵因天元而存在,驱除外神,守护天元一方就是吾等之责。” “沧澜会理解我的……” 周柏有些恍然,在推衍的前世记忆中,亭山山神正是力战外神而死。 “如果说,我能让您两全其美呢?” 不等山神回应,数里之外,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划破黑夜重霄! 三尺剑,集百万郡民之运而藏锋。 出鞘,即斩外神! 第二百零四章 人主之剑,青墟义从 璀璨的剑光,赤裸地展现王霸之道,威压八方,凌于四野。 昏沉的暗夜下,周柏神识屏蔽额外感知,下面的凡人,乃至其他修士,可能都无从判断这剑光从何而起。 但两尊对碰的神灵,如何不知,这便是一直在旁窥视的阴神小子,所爆发出来的攻击。 不提青墟外神感受到气机锁定,正疯狂蓄力,以图挡住这羚羊挂角的天外一剑。 亭山山神则是有些惊骇莫名,这一剑中蕴涵的力量,有些不正常。 人皇、人王的力量?完全遵从人主意志的人主之剑? 祂脑海中,久远的记忆渐渐浮现,那时没有天庭,凡间还叫天元大陆,凡人皇庭与不可一世的诸多道门,也能并肩而立。 靠的是什么,靠的正是皇庭镇压超凡,正是人皇掌握的体制伟力。 后来……天庭崛起,分化道门,三十三天新立…… 再后来,人皇变成了天子,世人只知天子剑,而不知人皇。 山神抬头仰望,发现这一剑虽然连人王剑都够不上,但确实是那股熟悉的力量,路子是对的。 确认这点后,祂朝着青墟外神淡淡一笑,表露的意思也很明显。 简而言之,你死定了。 青墟外神怒从心起,觉得有些被小看,这一剑显露的威能是超乎预料,可还不至于真被边远地区的土著,越阶斩杀吧。 祂们这些神灵,是有一定自主权限的,早在投放降临天元凡间前,祂就仔细考虑过选择什么区域发展。 中域是最多神灵选择,因为那里是文明中心,资源丰富、人烟繁盛,哪怕在青墟界,也只有帝国京畿等少数区域能与之媲美。 在中域容易发展,而且一旦起势,提升神格易如反掌。 但祂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没有选择中域,甚至没有选择江南、荆湖,而是选择北境边州。 能图什么,还不是图安全,图能安稳发展。 机缘越大,危险越大,在青墟掠夺诸天的历史中,多少序列者葬于异乡,又有多少神灵陷入永眠。 祂可不是什么老牌大神,能修出神灵化身,避免开拓异界遭遇的种种危险。 可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偏远边地,藏龙卧虎。 降临之初就遇先天神灵,僵持之下无法取胜,现在一个边地“土王”,也要欺辱祂,何其可笑! 三尺剑越来越近,转瞬便飞至亭山。 剑光横空,寒意摄魄。 外神的心中一紧,无法避让的气机锁定,前所未有的危险感让祂骇然。 不对,这不是那三阶土著狂妄,而是真的能杀祂! 斩! 周柏的眸中浮现紫意,他高声一喝,三尺剑破开云层,从天而降。 外神不顾损耗,神力完全勃发,神体高涨数十丈,巍峨如山。 威赫的神光在这一刹,耀眼无比,完全遮盖三尺剑斩落的剑光。 三尺剑没有与之相争,反而剑身内敛,变得朴实平凡,如同一柄凡人所用的古剑。 然而再耀眼的神光,再坚固的神力屏障,也没挡住三尺剑的斩落。 无匹锋锐,斩破所有阻挡之力,青墟外神无奈,只能慌忙以双手阻挡。 金色的手掌凝聚一重又一重神力,坚固如山岳,磐石不可摧。 以自身神体为凭,俨然是祂的防御巅峰。 可三尺剑碰触一双神掌的瞬间,剑身陡然发出一声嗡鸣,剑尖随即吐出璀璨夺目的剑芒。 如同一道狂澜般猛烈咆哮,声震天地,气吞山河。 呲啦,青墟外神的抵挡只持续了片刻,就被三尺剑轻易破开。 剑锋切开祂的手掌,须臾不停,径直没入昂然的头颅,不见痛苦,只见祂满眼的不可思议和不甘。 当三尺剑再度飞出,那巨大的“山岳”轰然倒塌,狂风呼啸,土石翻滚,整个地面都颤抖了起来。 几乎是肉眼可见,青墟外神的尸体渐渐缩小,无尽的能量光点从祂身上析出,仿佛是此界规则在操刀分解。 不久,旷野平原上,空无一物,只余一方巨大的深坑。 旁边无声沧澜以及巍峨耸立的亭山,静好依偎,再无所谓的外神肆虐。 三尺剑破空回归,一尘不染,斩杀一尊外神,并没有伤到剑体。 真要说有什么代价,那就是上面缠绕的万民大运,变得有些稀薄,亟需再度蕴养。 周柏心念一动,三尺剑乖巧回归钻回灵台,他很是满意这件气运奇物,在主世界第一次展露的锋芒。 太祖李来的痕迹渐渐淡去,周柏留下的色彩则越来越浓。 三尺剑承载的,不仅是李来逆天改命的不屈意志,更有周柏现在所行的王霸之道! 收拢神识,周柏观察一番战场情况,发现伏魔军已经取得全面领先。 三位第三序列战死,将舰再无能做决断的高层,士气大衰。 加上念力网络崩溃,青墟军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不断有序列者陷入伏魔军的剿杀而惨死。 原本就还没建好的防御工事,被全部抛弃,一路败退,很多慌乱之辈已经躲进将舰。 战事过于顺利,周柏下令周远率三万府军加入战场,首先是先把这里围住。 娄晋鹏则领骑兵严密封锁,不能让残兵趁夜突围,消灭这艘将舰,已经是板上钉钉。 关键此地位处北安腹地,一旦让这些异界之贼外流,造成多大的破坏都有可能。 接下来由周远主持战事,周柏便骑着蹑景先往亭山一行。 蛟马奔腾如雷,速度极快,但周柏还是捋着马头的白毛道:“我说,你吃的灵药够多了吧,怎么还是一境,龙族的返祖化形法这么难学?” 蹑景听到主人的吐槽,满腹委屈的打了个响鼻回应,它也不想啊,可不知为何光吃不长。 周柏感应到蹑景的委屈,哈哈一笑,其实他也只是稍稍调侃。 毕竟在天元界,人族才得天地眷顾,除开龙族这等特殊族群,大部分妖物的修行,都是无比艰难。 特别是凡间的普通妖物,基本只能靠时间堆积道行。 蹑景能得到敖霞敖霞的部分龙族传承,已经是走了大运,不然哪能这么快化妖,踏入正式的一境修行。 “罢了,这次好好表现,山神那可有不好少好东西。” 周柏的“教导”,让蹑景连连呛鼻点头,显得很是兴奋。 然而此地距离亭山已不足三里,山神算是看着一人一马,大声“密谋”。 因为有好处,蹑景的速度更添几分,奔腾间仿若四蹄离地,不出片刻便来到亭山之下。 远远看见,一位气质超脱的儒雅中年,正在在山脚青石上等候。 不用说,这正是亭山山神现身迎接,而且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肯定是听到了些什么。 不过周柏仍是半点不虚,他就是准备来敲竹杠的,轻松翻身下马,再不着痕迹地拍了下马屁股。 蹑景灵性十足,一双黑黝黝的马眼滴溜溜一转,立马上前冲刺几步,前蹄一个滑跪,马头磕在山神跟前。 如此“滑稽”的见礼,哪怕是坐观世间沧桑变化的山神,也不由得被逗的有些欢乐。 “说吧,想为这小家伙讨要些什么。”山神轻轻抬手,无形之力让蹑景起身,再对周柏笑着道。 周柏拱手揖礼,随之伸手指了指天际被乌云遮蔽的月亮,道:“听闻有凡间有一宝物叫帝流浆,每甲子一度的七月十五月光中含有此物,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 “帝流浆对我等修士或许没有大用,但对妖物却是大补,可增益灵智、道行。” “您最喜与日月为伍,想必在漫长的时光里,总有点存货吧?” 山神见周柏如此了解,大笑道:“哈哈哈,你小子有备而来,罢了,本来是准备多存点酿酒的。” 说完,也不见祂有什么动作,一缕缕橄榄状的金色流浆凭空出现,无声无息流入蹑景自然张大的马嘴中。 帝流浆入嘴即化,蹑景宛若被点燃马尾,燥热地跑动起来。 它浑身火缎般的毛发竖起,马鼻喷吐的白气越显粗壮,在奔跑的过程中,筋骨错动,气血沸腾,全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风驰电掣,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景物在蹑景的眼中开始模糊,四蹄不知何时真的生出云雾,离地腾空。 “这是开始返祖进化了,我们先聊?”山神眼力毒辣,邀请周柏上山。 周柏摇摇头道:“就在山边走走吧,我看看沧澜水神复苏的情况。” 山神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对待周柏的态度也愈发温和,沿途草木纷纷让道,古藤老树指引着沧澜河的方向。 不一会儿,熟悉的潺潺流水声响起,不过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声音明显大了些。 近前一看,只见两年前的潺潺小溪,在如今大旱的背景下,却逆势形成了一条宽了几倍、水流量大了几倍的小河。 这就是周柏以一郡之主的身份大祭,唤醒沧澜水神的半数意志,激活了干涸的沧澜水眼,使得水脉激活。 当初亭山诗会之时,周柏还会感叹溪水潺潺,能用叮咚之声伴奏作诗。 而现在的周柏,只会感激沧澜河,感激它能变成郡城平原的母亲河,在这大旱之时挽救无数良田,挽救他治下的数十万百姓。 周柏找到一处水汽最浓的岸边,从储物袋中拿出线香,然后一丝不苟地上香拜祭一番。 纵使沧澜水神还在沉睡,只有一部分本能意志苏醒,但祂还是能感应到山神和周柏的到来。 一朵朵水花,在河中跃起,荡起舒缓的水波…… “这就是因果,如果沧澜祂不凝聚水脉龙魂,也许就没有今天的伱,祂现在也看不到苏醒的希望。” “当然,我也会和青墟外神同归于尽,陷入无尽的沉眠,再无和沧澜相见之日。”山神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庆幸。 祂此时看向周柏的眼神很复杂,有欣慰,有感激,甚至还有敬畏。 无论如何,祂也不会想到,两年前的那个还在为秀才气运,而奔波寻觅机缘的小家伙,能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 某种意义上来说,周柏已经超越了祂。 周柏听见山神的感慨,坚定道:“我说过,沧澜水神早晚会苏醒,这是我的承诺。” 山神微微颔首,俯身摸了摸水面,示意沧澜不要白白损耗力量。 然后对周柏好奇道:“此等对外战争中,斩杀外神,你莫非没有得到额外的好处?” “当然有,世界意志的关注,天地气运加身,我停顿已久的修为瓶颈松动。不过我只是捡了便宜,尊神力战外神,消耗祂大半神力,想必也有天道褒奖。”周柏点头应道,同时气运天书在灵台自然翻动。 【气运:天意垂青,道途顺畅】(世界意志对你的表现比较满意,天地气运加身,在状态持续期间,修行道途将不会遇到瓶颈。) 【本源点:一百三十一】(你亲手斩杀一尊四阶外神,于天地有功,本源点加一百。) 得到周柏的确认后,山神默然不语,心中明白,或许此子阳神也不远矣。 祂许久之后,方才沉声道:“周柏,你以后可以直接叫我澜亭,这是我取的俗世名讳。” 周柏心中一动,明白这是山神把他当自己人,所以他也不客气地拱手道:“柏,见过澜亭兄。” 还没完,山神又开门见山道:“那好,不管你将来究竟走什么路,在你履行承诺,沧澜苏醒后,我们将一同加入那神庭。” 这可真就是意外之喜了,周柏只想着和山神搞好关系,却万万没想到能招募先天神灵入股。 月色似水,河光粼粼…… 同治元年六月二十一日晚,安北都督府在都督周柏的带领下,主动出击,取得对登陆将舰的压倒性胜利。 主官被斩,外围工事全面崩溃,军心沦丧。 二十二日,府军配合伏魔军,进一步攻击,迫近压缩青墟军的活动空间。 二十五日,青墟军全部退入将舰防守,至此失去任何机会。 二十七日,青墟将舰能源系统未能修复,主舰门被正面攻破。 二十八日,在两百多名宣明号“义民”的劝降下,残余青墟军爆发内斗,胜利者选择投降。 同日,周柏宣布成立新军,青墟义从。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五章 心慕天夏,气运天碑 义从,意喻为自愿随行的人、志愿从军的人。 可能很难有外人相信,居然真的有超过五百青墟人是自愿,加入青墟义从军。 其中包括一百多正规开拓军卒,三百多开荒平民,都是经过筛选,性格稳定有强烈生存欲望的精锐。 至于序列者总有几分骄傲,他们是青墟界侵略诸天的受益者,所以投降的人很少,很多宁死不降,让道士团很是费了一番力气。 现在青墟义从中,配备的序列者全为第一序列,共有十三名开拓者和武士,念士序列全灭于精神反噬,一个都没活下来。 另外,魔法师还有药师这种特殊序列,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投降,只能自裁。 没有加入青墟义从的,有一千余人,他们的处置也有先例。 那就是彷照宣明号三百俘虏的做法,送到辖区各地劳改,比如矿场挖矿、开渠挖塘、架桥修路等等。 在周柏提出的基建规划中,最缺的就是廉价劳动力。 表现好,投诚意愿强烈,在劳改中可以获得更好待遇,甚至提拔为小监工,此为“以夷制夷”。 在青墟义从中,则是增设两个条件,一是愿意融入“天夏”文化,二是认同和忠于周柏的统治。 如果服役一定时间后,且达到以上条件的青墟人,就会正式录入户籍,分配田地。 来自宣明号的第一批降人,劳改归化尚不足一年,就有两人表现优异,得到特赦。 两人皆被授予安北都督府的户籍,因周柏赐姓为周,一人叫周忠,一人叫周顺。 凭借在劳改时,协助官方管理俘虏劳工,得到良田二十亩,白银五十两。 出于千金买马骨,还有周忠和周顺真有一些才能,周柏选择重用他们。 安北都督府新设劳动改造司,以周忠为九品从事,负责协助管辖他的同胞乡人。 周顺则因为具备练武潜力,且短时间内锻体大成,被任命为青墟义从督军。 督军就是监军,有向义从军官质疑建议,还有直奏周柏的权力。 两人的职位都很重要,很容易得罪人,当为孤臣。 当然,除开周忠周顺这种“老人”识趣,一些“新人”也有突出表现。 如武士安德烈,是率先掀起内战,临阵倒戈的序列者,也正是他这样的人为安北都督府节省了大量时间。 而且因为安德烈是少数掌握天夏语的青墟人,条件优越,得以被任命为青墟义从统制官。 为确保此人没有异心,周柏还唤来了玄衣卫指挥使姚平,让他以特殊命格,感应安德烈心中的善恶。 安北都督府,秘文阁。 安德烈出身青墟界的一个大帝国,其家族为男爵家族,他是家族次子,没有爵位继承权。 次子能干什么,除了基础待遇,就只能另寻出路。 恰好,成年之时,他遇上了青墟大陆掀起的开拓天元热潮,无数人报名参加远征舰队。 安德烈作为贵族武士,语言学习能力还非常突出,当然是优先录取。 在跨越星海远征的过程中,安德烈疯狂学习前线送回的书籍知识,其中最让他着迷的就是天元界的多元文化。 特别是最古老,也是一直存在的天夏文化,整个天元大陆的文明发展,都是天夏文化的延伸。 然而了解越是深入,他越是惶恐不安,甚至有些折服。 这样一个屹立于诸天顶端的文明,真能被他们征服? 正如安德烈所惧怕的一般,刚踏入天元界域,他归属的分舰队,就遭遇毁灭性打击。 乘坐的将级战舰侥幸存活,可一登陆,便被当地“土着”大军围攻。 不到一晚,阵亡所有三阶高层,丢掉所有外围阵地,基地作业宣布失败。 当安德烈的几个伙伴战死后,他幡然醒悟,归顺投降的念头,悄然发芽。 打不过还不能加入?反正回到帝国,也没有什么发展。 天夏文化,倾慕已久。 而且根据他的了解,天元大陆正是群雄并起时,能如此轻松击败他们的割据之主,肯定非常有实力有潜力。 将来若是立功,说不定还能当个天夏贵族。 怀着这种憧憬,安德烈穿着天夏华服,来到安北都督府正式拜见周柏。 饰以金环、铁环、鎏金的门钉和横梁装饰,细腻而古朴的凋梁画栋,十八回廊,青石小路,假山流水…… 安德烈幼时曾跟着父亲前往帝都,参加宫廷宴会,也没有现在这种震撼。 不是一味奢靡豪华,而是蕴藏着丰富内涵,讲究细致。 他感觉自己的贵族底蕴,在喜欢的天夏文化前,荡然无存。 作为政治中心,安北都督府的守卫居然还没他们家的多,全程见证两军交战的安德烈,知道这不是都督府实力不够,而是开放包容的自信。 当然,如果真有刺客或者闹事之辈,隐藏在暗处的先天高手、修士,一定会果断出手镇压。 不过沿途所见,除了让安德烈感到欣喜和敬畏之外,还有些许的不对劲。 一路穿廊过巷,快到地方时,他终于忍不住对领路小吏问道:“敢问大家看我的眼光,为何都有些奇怪?” “我等青墟人族的外形和你们相比,没有太大差异吧,据我所知,很多番邦属国之人,都比我们更有特点。” 领路小吏见安德烈的天夏语很是顺畅,不由得暗暗吃惊,连忙停下拱手回应。 被都督召见之辈,不是他能得罪的,是以也没有端中枢文吏的架子,或者隐瞒什么。 他笑了笑道:“安统制,这些往来官吏,不是奇怪你的外形,而是奇怪你的服饰。” 安德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云纹锦袍、高冠、腰间悬着金镶玉……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哪里不对吗? 这可是他卖掉自己的随身物品,方才置办的一身行头,乃是天夏文化中极具代表性的男子衣物。 领路小吏上前两步,在安德烈身上随意点了几处道:“这些都是具备一定地位之人,才能用的形制,常见于贵族。方才很多官吏看你,还以为是府上来了外州外郡的使者,北安郡的贵人都是有数的。” 安德烈一惊,怕犯了什么忌讳,连忙问道:“那该如何是好,都督不会认为我是个无礼之辈吧。” 小吏示意安德烈宽心:“现在换也来不及,你不是天夏人,而且都督向来对自己人宽宏,不会怪罪你失礼的。” 就这样,安德烈惴惴不安,还是来到正式衙堂后的秘文阁,拜见周柏。 安德烈大礼参拜,头颅低垂:“外乡之人沐猴而冠,还请都督恕罪……” 为了怕周柏误会,他率先告罪,说明自己僭越礼制的缘由。 一边仔细打量观察,这个只有战场上见了几面的义从统制,一边等待身后姚平给予的反馈。 不到片刻,姚平便给出没有恶意,心向督府的判断。 结合其人身上的气运表现,已经是真正臣服,周柏算是对安德烈放下心来。 “你阵前起义,为督府减少大量不必要的伤亡,加上这几天整合义从,有功在身。” “这身华服我特许你穿,不算违背礼制,但我要告戒你,在天元世界僭越礼制会空耗气运,望你早日立功成为真正的贵人。” 周柏上前,亲自扶起安德烈,一副非常大度与关怀下属的模样。 安德烈感激涕零,只觉胸中热流涌动,这就是他可以效忠的明主。 “……青墟义从现有五百三十五人,接下来将跟随府军一统训练,加入天夏语教学……都督,这是五位百总的名单,都是心慕天夏文化之辈,忠心可嘉……” 安德烈汇报完工作后,接下来的时间,周柏和他彻底长谈一番。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一问一答,周柏问,安德烈答。 一位帝国贵族出身的手下,肯定有很多有用的信息,能让他更了解青墟界。 比如青墟界是不分上下界的,大陆由各大帝国、王国、公国及零散小国组成,每一个国度都是由序列者把持权力。 在所有国度之上,有一个由诸多高阶序列者组成的青墟联盟,他们有权对各国下发征召令,开启跨界远征,掠夺异界资源。 根据安德烈以及天庭的各种信息综合,周柏判断,青墟界的真实情况,确实已经接近崩溃的地步。 太多资源被提前透支,无法再生,导致青墟界底层规则遭到破坏,世界已经开始进入毁灭倒计时。 即使这个时间可能还很远,或许是几千年一万年,但这一天终将来到。 所以,也不是说青墟联盟的高层不知道天元界难打,只是他们无可奈何。 其中远征舰队有一项重要任务,是登陆战舰的必要甚至是首要任务,那就是掠夺资源,尽量不再消耗青墟本界的任何资源。 而掠夺资源里,优先级最高的,不是铜铁粮食,甚至不是灵矿灵药。 最需要掠夺的是天元界的气运,以同级世界的气运,反哺世界,当有一线生机。 那如何掠夺气运呢?简单直接就是打胜仗,击败天庭。 迂回一下,便是登陆天元本土,尽可能攻占更多的气运枢纽。 气运枢纽,周柏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天庭之前的布告信息中也没有出现。 看来是这次入侵,青墟联盟认为必胜,才下发的任务,务必一次抢足。 安德烈对于气运枢纽之事,知道也不多,在他理解中,气运枢纽就是城池、人口聚集之地。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苍山灵脉,能引来三艘将级战舰。 原来他们的目标,不仅是灵脉,还有北安郡。 在周柏的治理下,北安郡扛过各种天灾,粮食丰收、仓库充盈、多数百姓得以安居,这俨然就是一个合格的气运枢纽。 】 如果北安郡全境是气运枢纽十成,那作为政治经济中心的北安城,就要占据七成。 得北安城得北安郡。 只是在远征舰队看来,攻占郡城反而比攻占灵脉更简单,是以两艘将舰着陆苍山附近,一艘降临着陆郡城附近。 气运枢纽?天功碑? 周柏恍然,难怪只有郡城及以上的层级有天碑分布,天庭早有布局啊。 安德烈走后,周柏找到立于督府正中心的天功碑。 因为先入为主,认为天功碑不过是天庭发布任务、公告信息的地方,是以被他下意识忽略。 这次倒是周柏入主郡府以来,第一次认真观察北安郡的天功子碑。 高三丈三,宽三尺,厚约一尺,基地扎入地底,完美融合。 似是玉质青石,在天碑上面,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符号,就像是从一种古老的文字中摹刻而来。 当仔细凝视时,思绪自然吸入,每个符号都散发着神秘的光芒,仿佛在讲述着某种珍贵的传承。 周柏微眯双眼,看了一眼天碑上方,圆满望气术全力运转。 一息、两息、三息,还是看不清,本源点消耗…… 当一百三十一的数字减少到一百时,下一刹,周柏眼中出现气运视野。 北安城汇聚全郡气运,城池上空浩荡如云海,而安北都督府位居中心,编织着一张显现澹红的体制法网,气运在其中穿梭。 恰好,这天功碑位居都督府的正中,占据枢纽之地,气运自然靠拢。 如果仅仅只是汇聚中转,倒也还好,可偏偏这次周柏看清了,有相当一部分气运被天功碑吞掉。 随后在天功碑上方,一道输送气运的链接,直冲云霄。 青墟界来夺凡间气运,天庭又何尝不是,只是以前还用朝廷祭祀,选拔进士作为掩护,现在却是明晃晃的掠夺。 周柏对气运极为敏感,他估算了下,如果截断天功碑的气运输送,起码能让安北都督府的气数再添三成。 要不强行炼化? 不过这个念头仅仅出现一刹,便被他自己否决,姑且不论他能不能炼化,就算炼化截断气运上供,被天庭察觉又该如何。 现在的小胳膊,可还拗不过大腿。 气运,气运,关乎气运,气运天书不是专掌气运? 遇事不决,问天书,周柏可不会放着金手指不用。 他当即行动,一边唤出天书灌输自己的想法,一边将手按在碑体之上。 灵台勐然一震,气运天书自然翻动到倒数第二页,也就是青铜门的前一页。 书页对准天功子碑一照,本源点极速减少,不等周柏心疼,数字已然归零。 而在这一页上,如同青铜门一般,天功子碑的模样也拓印上去。 成了! 周柏心中升起一股明悟,这天功碑现在的主人是他。 能最大限度聚拢一郡气运,实乃镇压体制法网之重宝! 名唤气运天碑? 第二百零六章 以假乱真,全面突破 天书出品,必属精品,同样,气运天书愿意收录的宝物,那一定是真宝物。 周柏能清晰感受到,气运天书上天碑虚影和现实这方天碑之间的联系,他能操控它。 心神探入倒数第二页,关于天碑的种种能力,模湖涌现,这就和青铜门一样,还需慢慢熟悉使用磨合。 不过,当下有一点周柏很明白,那就是他可以在气运天书的帮助下,控制天碑断开气运上供。 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天功碑已经易主。 周柏再度抬手,直接按在了青石玉质的碑体上,冰冷古老、王朝兴衰、岁月流逝……万千画面快速闪过。 而在这些画面中,唯一贯穿始终的便只有气运,它在无形中引领着万事万物的走向。 但周柏可不会沉迷岁月,找寻这些难以看清的画面,他的心神正和天碑虚影沟通下令。 气运截断! 北安郡天功子碑上空的气运通道,瞬间断开,磅礴气运回归云海,充盈法网。 作为安北都督,北安之主,他第一时间就觉肩上一沉,这是归附涌来的外运在快速增加。 人主尚且如此,安北都督府整个体制,当然变化更大。 望气看去,只见云海翻滚,澹红法网绽放毫光,欣欣向荣之势展露无遗。 一条两丈多长的赤黄鱼龙突兀出现,它裹着磅礴大运,兴奋地在郡城上空游弋。 断去给天庭的上供,北安郡的真实气运得到沉淀聚拢,大势勃发。 周柏有一种脱开缰绳的自由之感,现在他领导安北都督府做事,将会容易许多。 特别是对外开拓,在定州层面上,他谁也不会畏惧。 不等遥想更多,冥冥中一股压迫感袭来,是四面八方,是天上…… 抬头望去,某处云层后,似乎是有一道天缝打开,背后投来冷漠愤怒的目光。 看来这天功碑,对于天庭确实很重要,不然哪能轻易违背天地秩序,向凡间施加影响。 无法力敌,无法抵抗,不明危险使得周柏如临大敌,甚至想唤出青铜门随时跑路,这是超过他太多的力量。 不用说,肯定是天庭某位仙神发现异常,正要检视。 周柏精神紧绷,疯狂催动气运天书,他可是确认能瞒过去,才愿意消耗本源点收录气运天碑的。 气运天书当然不会坑害他,书页翻动,天碑虚影凝实一刹,然后现实的天功碑发出嗡嗡震动。 一道新的气运链接形成,直冲云霄,体制法网中的沉淀气运再度被吸引,似又要开始上供。 但这次周柏可以确定,气运没有一点一滴的减少。 以假乱真,上供虚假气运。 能瞒过吗? 周柏远离天功碑,装作无事发生,微风拂过,当他在庭院中转弯一圈回来后,冥冥中的压迫感已经彻底消失。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又拿出玉令天碟,报告己方经过连番大战,消灭一艘将舰的战果,请天庭确认。 青墟界全面入侵,交战区域就在郡城附近,任何不对劲都应该很正常吧。 得益于周柏的天爵身份,天庭很快就确认了战果,并且划拨一千五百点贡献。 说实话,这些天功不算少,因为在上面看来,周柏只是在“捡漏”。 获得一千五百点四转天功都是其次,关键是周柏彻底放下心来,天功碑的异常真的没被发现。 从此以后,轻装上阵,打下多少地盘,获得多少气运,都是自己的。 将舰威胁拔除,灵气复苏,攻略定州的大势初成。 周柏没有半点耽搁,第二天,就再起大军,前往苍北清除另外两艘兵级战舰。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终于有空,关注下外面的情况。 此次青墟界第三波入侵,虽是落入天庭埋伏,但并不代表凡间应对就轻松了。 大层面上来说,凡间可是天元界的根本之地,是天庭屹立诸天顶端的根基。 放如此大批量的登陆舰队进来,也是天庭的无奈之举,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这不,就算天门大开,众仙神下界支援,也无法真的拦截所有战舰。 中域不用说,天庭拦截最集中的区域,可仍然有超过上百艘将舰、上千艘兵舰着陆。 大旭朝廷为贯彻复兴战略,防止龙脉根基出现意外,主要力量固守中州、洛州、汴州等核心区域。 中域其它州郡的入侵者,则是让各大宗门、隐世强人去支援,天庭既然给你们下令,那就得出力。 站在朝廷角度,这就是在保存实力,稳固天下正朔的地位。 周柏有赤晴提醒,马上就是龙蛇起陆之时,大旭跟在赤帝后面三百余年,难道就不知道大势? 不过,那些宗门又真的会尊奉天旨,尽心尽力挽救天下苍生吗? 答桉是不会,出工不出力者比比皆是,能相助地方力保气运枢纽城池不失,就是这家宗门还知道大局。 但更多的宗门,和大旭朝廷的想法一样,乱世中保全实力为上。 外乡人的屠刀没砍到自己身上,谁都不知道痛。 同治元年六月二十六日,距离青墟界全面入侵不足五天,第一座被攻破的州城出现,而且还是在中域。 在潜伏天魔的串联下,超过二十万青墟军汇聚中域许州,这般庞大的军队,来自超过三十多艘将舰。 其中有稳压任何宗门的序列者,有不怕死立功心切的开荒平民,也有来自青墟大陆各大帝国的正规军。 他们放弃了构建基地,再行攻伐掠夺的常规战略,故而打了许州一个措手不及。 单个郡县根本挡不住青墟大军的攻伐,五天便兵临许州城下。 大旭不过四十八州,每一州都有州鼎镇压气运,州城城高墙深,易守难攻,护城大阵基本上是神京城大阵的简化版。 即使青墟军的速度超乎想象,也难迅速攻下许州城,这样等四方援军汇集,或许能更快歼灭这些入侵者。 可万万没想到,许州城作为中域“边州”,居然是远征舰队的选定目标,早已被天魔渗透得千疮百孔。 大军兵临城下,一刻未停,马上掀起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上百位魔法师序列,不顾规则压制,魔能反噬,联合施展战争魔法。 一波直接将护城阵法轰破,一个时辰内不能连续开启。 紧接着潜伏天魔掀起叛乱,第四序列领头、第三序列高层不顾牺牲的拼命强攻,许州城内外告急。 这种采用以命换命的姿态,让道士团死伤惨重,让协助守城几大宗门不敢坚守城墙。 其中的神风宗长老,判断局势不妙,为保全宗门实力,居然提前让弟子撤离,如此引发的连锁反应可想而知。 一日不到,许州城破,大量气运流失,被青墟界所夺。 天庭震怒,当是派遣天官下界问罪,顺便督促中域势力,夺回许州城。 许州城被青墟所夺,自然要人背锅负责,首先就是神风宗仙人祖师教导不严,被派往前线最危险的半位面作战。 神风宗违背天旨,挑衅天庭威严,惩罚全宗,宗主及长老高层一体诛杀,其余弟子气运牵连,修为不进反退。 凡间宗门一时肃然,不敢再有明显的摸鱼行为,天下各地的青墟攻势被明显遏制。 能听到通报的失守郡城,越来越少,转而是各地通报的好消息。 如六月三十日,北境陵州,镇陵郡王(六皇子)就宣布州内将舰被全数消灭,同时发布求贤令。 作为有可能成为未来大敌的六皇子,玄衣卫在陵州有不少人手布设,周柏也因此得到了不少其它消息。 将舰消灭归消灭,也是付出了重大代价,两位阳神重伤,一家宗门成为半废状态,数位阴神战死。 地方状况也并没有好到哪去,将舰上的序列者、青墟军大量流窜,有的与散落郡县的兵舰汇合。 百姓不能安心生产,气运无法聚合…… 他们扎根陵州各郡县,变成一个个牢固的伤口,在持续给陵州放血。 强如实力派的陵州都是如此,北境其它大州又能好到哪去。 辽东辽西两州没有主动出击,在将舰立足未稳时将其拿下,进入七月后,导致数个大郡沦陷。 不过反观定州,可能因为真的太偏,除开北安郡承受的压力较大,其它各郡倒能维持均衡状态。 据周柏收集的情报,定州有四艘将舰登陆成功,定西一艘,定东三艘。 这么一看,吕定这家伙确实是大运加身,难怪前世推衍记忆里,他是最有望成为定侯之人。 定西不管,吕家联合宗门势力正在稳步清剿,定东的三艘除开降临北安的一艘,另外两艘都是在定州郡。 可以说,从始至终,青墟界的目标就是气运枢纽。 虽然两艘将舰,对于“贫瘠”的定州来说,是个大问题。 但好在绍元真君得到皇帝赏赐,及时恢复了战力,如今配合另外一位定州本土真君,倒是对两艘战舰形成了压制态势。 州衙有上次的经验,这次应对起来也是得心应手,雷浩渺为避免定州郡遭到更多破坏,连连催促州军进兵。 想来这次剿灭两艘将舰,不会像上次拖延两三个月,毕竟还有十余艘兵舰也是大麻烦。 阴神,在定州可是名副其实的高端战力,大乱前,各郡明面上只有一位真人坐镇。 州里要是不抽出手来,将舰就算灭了,定州也已被兵舰毁得七七八八。 七月三日,在周柏亲自出手的情况下,苍山以北降临的两艘兵舰,被无情镇压。 五百二十一人被青墟义从招降,五名武士序列、一名念士主动投降。 交手以来,第一次有活的念师序列成为俘虏,周柏还特意问话,研究念力的特性。 这些序列者,万万没想到,降临到灵脉坐标附近,反而是祸非福。 同样没想到,这种偏僻之地,居然就有成建制的“叛军”部队出现,而且看起来是真的想融入当地。 青墟义从出现在战场,给他们造成的精神打击,是难以想象的。 周柏放着瑞南郡这块肥肉不吃,跑去一片荒芜的苍北剿灭兵舰,不仅是因为威胁根基灵脉苍山,更因他在苍山附近,于月筠等留守修士也能空出手来。 两界开战,既是灾难,也是一部分应劫之人,快速崛起的机缘。 对外战争中,只要为本界做出贡献,就有气运加身,心事顺遂,对于修行自然也有用。 周柏在镇压一艘将舰、两艘兵舰中,占据主要贡献,修为瓶颈荡然无存,十分顺利在苍山突破至阴神境后期。 同时其余道士团成员、武者,也都有或多或少的修为进益,最明显的如于月筠突破蜕凡后期,黎元突破至蜕凡后期,高虎突破至先天中期等等。 而且因为对外战争后,大范围出现修为精进的现象,周柏甚至宣布休假三天,战功卓着者,直接在苍山专心突破。 随道士团行动,负责打下手充当军医的道徒,有超过十位正式入道,苍山本部的周族道徒也有五位入道。 道士团二境修士增至七位,还有几位闭关,后续可能突破。 伏魔军十营,原本只有营正和少数副营正是先天,三天闭关过后,先天境数量直接翻倍。 其余锻体境突破后天,后天初期突破中期者,更是数不胜数。 现在伏魔军旗一动,顿时就有气血盈天,军气沸腾如火的异象出现。 这是灵气复苏带来的军队变革,周柏却不想只停留在武力层面,他下令无定门及苍山本部的道徒培养,要转向多元。 如灵植夫,不必太过专业,但一定要先学会灵雨术、驱虫术、松土术等基础法术。 周柏发现,以如今的灵气浓度而言,最迟半年蕴养,哪怕是在灵脉以外的地方,也能开发灵田。 一碗半灵米,顶过三日饭,一碗灵草汤,顶过两碗油。 这是苍山灵田的试验,足以说明计划可行性。 为此周柏特意交代农作局,务必筛选出最优秀的苍山灵稻种。 待北安郡彻底安定,官民都适应灵气复苏后的生活后,安北都督府新一轮的扩张便开始了。 】 首先就是南方的瑞南郡,至今仍饱受兵舰肆虐之苦。 第二百零七章 发兵瑞南,夜袭水阳 同治元年,七月六日,周柏以瑞南节度使严洛,不能保境安民,抵抗青墟入侵者为由,发兵入境。 名义上自然是帮助瑞南百姓,驱除剿灭入侵者,让大家都能安居乐业,力保秋收不出问题。 可实际上,哪家势力不知道,你周柏就是想趁此机会吞并瑞南郡。 灵气复苏,战舰横空,中央集权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撕破,哪怕朝廷的三公九卿,也要承认乱世不可挽回。 但凡是有远见的枭雄,都明白一点,最近一年半载,将决定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势力格局。 谁都想抓住这个机会,可奈何受限于实力,无法像安北都督府这样,快速安定内境,同时出兵外扩。 定州的各家探子蜂拥而至,安北都督府的实力,也是第一次彻底展露在定州豪雄们的目光下。 安北都督府背后的宗门势力是无定门?这未免太过荒诞。 一个超过一百万人口的大郡,凭什么能这么快安定,内部莫非没有动荡? 官民一体,都在全力抓夏种秋收,大家一心为度过旱灾而努力。 总督雷浩渺及吕定派出的修士,远远观气发现,北安郡法网稳固,气运升腾,起码也是淡红体制。 各方势力哑口无言,事实摆在眼前,北安郡的外敌祸乱已经结束,并且没有遭受明显影响。 谁也没有料到,周柏刚刚平了一艘将舰、两艘兵舰,转头还能带出三万五千的披甲精锐。 士气高昂,军容严整,望之即为兵强马壮的强军。 焦图领着前锋五千,刚入瑞南郡水阳县境内,就有各方势力的使者私下前来交涉,想早早谈个条件。 严洛说是节度使,其实包括朝廷在内,谁也没有承认过,和周柏的安北都督一样,都是自封。 关键是他这自封还没含金量,周柏是实打实,经过连番硬仗拿下的北安郡,并且靠着在平苍打下的基础,得民心拥护。 而严洛,除开起兵拿下郡城时,有过一两场短促的血腥交战,其余时间都是小打小闹。 拿下六县之地,多是靠的政治谈判手段,和诸多大族、县令达成协议,可以说,瑞南郡是一个割据联盟。 严洛是盟主,各县县令是下面的实力派头头,县豪、郡望等大家族则是在保留一定自主权的情况下,和盟主、头头们眉来眼去,左右逢源。 要是没有青墟界的第三波入侵,给严洛一段时间,说不定还能慢慢收拾兼并地方势力,成为真正的实权节度。 瑞南城,节度府,守卫们披坚执锐,杀气腾腾,这一看就是周柏出兵的消息已经被节度府得知。 在衙堂中,原本儒雅威严的严洛,此时明显有些失态。 他一边把前线的情报恨恨撕碎,一边如同乡人骂街一般:“放屁,他一个黄口小儿,瑞南需要他们来帮忙肃清外敌?我看安北军才是真正的敌人!” “一个天人不思早日飞升,成天混迹红尘,难不成他还真能当皇帝?我呸!” 长史见严洛满是怒意的脸庞上,有些停不住的抽动,便知道这是他这位主公,其实是内心有些惧怕。 怕什么?怕抵挡不住,身首异处,怕基业被夺,幻梦成空。 不过长史毕竟是多年相伴,在这种时候也敢浇水灭火:“主公,主公……” “大家都在外面等您,您看?” 严洛本想迁怒,可听完长史的话顿时心中一寒,连忙收声敛气。 痛骂发泄又有何用,他自己要是稳不住,下面的人岂不是更恐慌。 “多谢先生提醒。”严洛拱手,对长史深深一礼。 “这是属下本分,只是越是这种关键时刻,您越要稳住啊。” 严洛调整好心绪后,从容许多,他摆摆手道:“有些失态,我确实没想到周柏来得如此之快,我们郡不过降临三艘兵舰就天翻地覆,北安郡一艘将舰却有余力南侵。” 长史给严洛打气,说出一些有利消息:“两艘兵舰的主力在攻打玄雾门的山门,郡城外的兵舰基地已经被摧毁,大半序列者战死,现在不过是收尾阶段,您完全有时间整合军力。” “您握有三万衙兵,只需小胜,甚至僵持几天,其它各县就会有信心出兵。毕竟,安北都督府绝对不会,给他们如此大的自主权。” 严洛点点头,他想着自己在瑞南任职数年,怎么说也有一些根基。 不能胜,守和总没问题吧? 不过即便如此作想,严洛仍是没急着召开郡朝议事,而是朝着后门走去,然后隔着门帘低沉道:“辛供奉,您看此战胜算几何?” 长史见此非常知趣,四方检查了一下没有仆人闯入,接着大步走出堂外,自先安抚一众文武官员。 无论含金量如何,他严洛怎么说也堂堂一郡节度,自己还是同进士出身,养几个修士供奉再平常不过。 金主问话,帘后安坐的供奉自然马上回答:“兵战凶威,难以预测,不过若只论气运积蓄,瑞南是比不上北安的。” “您不具备潜龙命格,值此大世若想做出一番事业,便不能瞻前顾后。” “孙玉成这条潜龙被周柏逆势所斩,其人必然也是潜龙,而且不是小龙。与他交战,或可抢夺龙气加身,自取天命,未来必有建国之机。” 供奉侃侃而谈,让严洛心中抵定,不过他还是叹息道:“可惜时不我待,若能再过段时间,我就可借青墟入侵之机,整合全郡力量。” “那时战略设想就不是小胜求和,收玄雾门为己用,反攻北安也未尝不可。” 辛供奉半晌才悠悠道:“一郡建国气运差了点,若有两郡,朝廷那边或可求一封国。” “大旭皇族想封诸侯以尊正朔,这是机会,只要成功建国,您就必然是人主之命。” 大敌当前,谈着谈着,居然还扯到建国之事去了,严洛不由得有些发笑。 但正是如此,让他的沉重压力减轻许多。 “哈哈哈……若有建国之日,君等必有气运道官封赏。真人那边还请您帮忙转告,再度此一劫,我们了断因果。” 不久,衙堂之外战鼓擂响,严洛精神抖擞,镇定自若召见百官,商议抵挡安北军进兵一事。 …… 瑞南节度府如何商议谋划,如何调兵遣将暂且不提,周柏这边却是狂飙突进,攻势如火。 前锋焦图,以天魔潜入军堡为由,要派兵强行搜查。 守军自然不愿,结果就是水阳县边境的几个哨卡军堡,被一战而下,而且己方折损极少。 拦路军堡被拔,跟在前锋后面的马军统制娄晋鹏,立刻率千骑长驱直入,目标直指水阳渡口。 这也是必须拿下的初期目标,有了水阳渡口,安北都督府的地盘就不再是被完全隔绝在北方边地。 无论是通商,还是出于水运的战略价值,宁江对于定州任何一方势力,都是不可忽视的重中之重。 七月八日,瑞南节度府的痛斥檄文,送至周柏手中。 全文由严洛亲笔挥就,非常精妙,有大家风范。 当然,也就是周柏如今的气度可以安然看待,因为檄文自然是骂他的。 同日,焦图完成沿途道路清理,兵临水阳县城。 娄晋鹏突袭水阳渡口成功,不仅拿下水阳渡口的军城,更是控制几条战船。 这让中军的虞侯参谋们大喜过望,他们太了解近段时间,北安军的实力进展。 沙盘推演中,攻占瑞南没有任何难度,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安北都督府缺乏水师。 一旦严洛以水师牵扯,沿宁江水路投放兵力袭扰,战事可能陷入僵持,不能快速拿下瑞南郡。 有渡口和没渡口,有船和没船完全是两个概念,娄晋鹏的成功,可以说最大程度压制了水师这个变数。 他们水上打不过,但最起码能提前布防预警。 七月九日,瑞南节度严洛,派家将严昌统兵三万,支援水阳县,预计三日可到。 而这时周柏统帅的三万主力,距离水阳城尚需一日路程。 也就是说,只要水阳县城内在三万五千人的攻击下,坚守两日,就能等到援军到来。 三万衙兵固守县城,就算能攻下,也必然迁延日久,拖延攻略进度。 拿下瑞南必须速战速决,不能等定西和州里腾出手来,这一点周柏知道,焦图等军中高层自然也知道。 是以,没等周柏下达军令,他便马不停蹄地着手攻城事宜。 水阳县,傍依宁江之末,坐拥水阳渡口,是边城郡、北安郡等更北地区,交通商道的枢纽之地。 人口二十万,县城及渡口聚集超过十万人,商贸便利,物产丰富,乃是瑞南郡数一一数二的富县、大县。 县令田明乃是祥兴四十年的同进士,执政能力强悍,可惜家族人脉背景稍差,连连错失升迁之机。 不过也正是如此,让他得以光明正大扎根瑞南,成为郡府都不好轻动的实力派。 在严洛上位后,田明更是成为事实上的“土皇帝”,对节度府听调不听宣。 其原有县兵三千,后面在周柏统一北安郡后,直面压力太大,扩军至五千,算是相当强横。 五千攻五千,按理说很难打,但架不住如今府军士气正高,前锋大军中连先天都有数位。 而且在焦图踏入水阳地界时,军中曾迎来瑞南郡各方势力的使者,其中就有水阳城中的豪强势力代表。 他们是有倾向投降的,只是尚未下定决心。 焦图主动开战,就是要展示肌肉,让这些势力明白实力差距。 白天,大军只顾修建营盘和休息,没有半点出战的意图,很符合前锋的定位。 这也让县令田明松了一口气,和大部手下的想法一样,认为焦图是在等主力大军,等攻城器械。 田明其实很不甘,乱世割据时代已至,他这种有点兵马地盘的人,哪里愿意被兼并。 可胳膊拗不过大腿,作为万里挑一的同进士出身,当然读过史书。 他知道这种时刻不选择,才是最愚蠢的做法,想当骑墙派,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 现在总督和吕定都无法插手,瑞南郡的争夺只在严洛和周柏两方之间,田明是二选一。 选择严洛,那就是选择守住水阳城,守住瑞南郡,这样他大概率能继续保留独立地位。 选择周柏,那就是选择投降,交出兵马政权,然后等待督府安排。 因为有北安郡诸位县令的例子,他大概率会异县任官,保留的权力有限,受制更多。 光论实际好处,肯定是选择严洛更好,但危险也更大。 水阳县毗邻北安,田明比瑞南郡所有人都清楚,安北都督府拥有的真正实力。 舍,还是不舍,带着深深纠结,田明沉沉睡去。 是夜,子时过后。 本来夏夜晴空,明月星辰足以照亮黑夜,很难潜行。 但不知为何,在焦图下令动手时,水阳城被黑云笼罩,浅淡的夜色似泼上一层浓墨。 他作为周柏赐下灵丹晋升的先天,亲自领军夜袭。 前锋本就是军中相当精锐的兵马,而焦图挑出的五百夜袭之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人均锻体大成,后天超过五十余。 虽然比不上伏魔军,却也真的算是超出现有凡间军卒的强度。 隐于夜色之中,行动迅速而又无声无息,为了保证不惊动守军,全部卸甲,穿着夜行衣,肉身偷城。 田明尚且认为焦图不会攻城,城头守军自然也是如此,在阴柔的夜风中半睡半醒。 他们根本没发现,一群夜里的幽灵,已经踩着荒野的静谧,贴近城墙。 就在这城墙脚下,焦图四下观望,但一直未曾下令动手,似是在等待什么。 慢慢地,夜空乌云渐散,手下人等得焦躁起来,焦图依旧只是严令静默。 直到,他抬头张望的夜空之处,出现一尊神影飘忽而至,并且朝他拱手示意。 焦图当即果断下令:“动手,放!” 咻咻,一支支弩箭,精准命中守在墙边的守卒。 “衔刀攀城!” 数条钩绳抛上城头,五百人顿时如同一条条壁虎,沿墙攀附。 守军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夺取一段城墙后,前锋大军跟上,无从反抗。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神灵配合,特种作战 因为城外的五千安北军,没有攻城意图,也没有攻城器械,所以水阳城下半夜安排的值守士卒并不算精锐。 田明自己的老底子不过两千,需要用于白天对抗,那时很可能要遭遇安北主力的强攻。 这等兵略安排不仅无错,甚至能说优秀,在敌我力量悬殊时,可以保存最强战力应对。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安北都督府的第一次特种联合作战,应用在了水阳城。 神主分身刚刚以雷霆手段统合北安神界,建立安北神庭,不知道有多少新附神灵,想要立功表现。 她们可是亲眼见证,神主推动城皇晁曲入主北安郡城,同时口含天宪,敕封杨万为平苍城皇。 另外还有鬼一鬼二鬼三,凝聚神位,封为神庭阴差,这可是曾经地府还在时,出现过的正经阴职。 城皇、土地、游神等诸多人道神灵欣喜若狂,她们无法攀附天庭,现在有个神庭可以托庇,哪能不尽心尽力。 在周柏率军进兵瑞南时,神主分身同步行动,安北神庭诸神随军开赴瑞南郡。 她们一方面是要扩展香火区域,将瑞南神灵纳入神庭管辖,镇压异己;另一方面就是要帮助安北军顺利拿下瑞南郡。 晁曲麾下的夜游使幽夜,表现最为积极,她冒着被法网镇压的危险,潜入水阳县城查探情报。 在焦图夜袭之前,为神庭诸神引路,直捣水阳城皇神域,让水阳城的神灵无法给田明示警。 随后,唤来夜风使守卒昏沉,让乌云遮蔽月色…… 这等小手段,虽无法直接影响现实战局,却也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五百名武道好手充作夜袭精锐,行动训练有素,迅捷无声。 凭借过硬的力量和身手,钩锁,攀附县级城墙毫无压力。 焦图带着几名先天军官先登,上去就大杀四方,横冲直撞,被箭雨射乱的守军,直接被砍懵了。 怎么这勐将,突然就出现在了城头,而且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敌人爬上城墙。 猝不及防的夜袭,让城头的厮杀搏斗一边倒,守军唯一来得及做的事,便是在焦图攻下城门前,对全城发出警报。 急促的铜锣声,军卒恐慌的呼喊声,发生交战的厮杀声…… 前所未有静谧的水阳城,被彻底唤醒,沿街民居内的灯烛亮了又灭,因为外面在急速过兵。 军营中惊醒的县兵精锐,连甲胃都来不及穿,就被军官催促赶往城门。 谁都知道,这等半夜时分,若城门被破,那就真的万事皆休。 “冬冬,县尊,县尊,大事不好!” 县衙后宅,县令田明在慌张的喊门声中惊醒,没有半刻犹豫,连忙穿衣起床。 安北军就在城外,这种时候被喊醒,能有什么好事。 打开门一看,来人正是几个心腹手下,脸上满是是急切惊恐。 此时县衙内外满是奔跑的脚步声,兵戈之气铺面而来,田明的心其实已经乱了。 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训斥道:“镇定!说,什么情况。” 心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强自镇定低声:“东城被敌人夜袭成功,敌人上了城墙,现在还不知道城门有没有保住!” 田明心念转动,脸色涨红,有些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水阳城皇可是答应过我,若有突发情况将会示警。 “我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这几年的香火供奉,莫非是无用功?!” “还有,安北军莫不是会飞?如何能在守军眼皮底下偷城!” 他被惊醒之后,想过很多情况,如城内家族串联试图献城,亦或是东城的哪个军校被收买,里应外合。 水阳城皇没有示警就算了,关键是东城城头,是被安北军偷袭强攻得手,未免太不合常理。 “县尊,你听那喊杀声,莫非属下还会骗您?” “您以香火笼络神灵,这哪里是什么牢靠的关系。” “县兵大营已经得到消息,张将军正带兵支援东城,家丁队衙外集合完毕,接下来如何行事,还请您速速决断。” 田明能扎根立足水阳,并且将其经营的如同铁桶,当然少不了一批心腹班底。 心腹们的话,让他彻底醒悟,事到如今,难不成还要仰仗神灵力挽狂澜? 田明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东城方向,那里情况尚不明朗。 不再犹豫,他指着面前这些心腹家臣道:“你们去收捡县印、黄册、重要文书,做好献城准备,我带着家丁往东城一行。” “大人!” “总得要试试,城破投降,和献上一个完整的城池,事后可是完全不同的待遇。”田明摆摆手,心情复杂地说道。 他现在的想法,仅仅是把水阳城卖个更好的价钱,等周柏亲临城下就投降。 不论焦图是不是采用夜袭这种“卑劣”手段,可水阳城皇闭口不言是事实,安北军不借助攻城器械登上城头也是事实。 区区五千人,就已经把水阳城逼至城破绝境,主力到来,水阳城能撑过三天简直不敢想。 田明久在官场,被官气压制超凡特性,但勉强还算是半个入道境,看粗略的气运形势不成问题。 】 恰好此时五千安北军大举出击,处于攻占城门的关键时刻,军气沸腾,属于安北都督府的气运也随之展现。 瑞南和北安第一次真正对碰,田明作为水阳县令福至心灵,正好窥探到一丝气运脉络。 在他眼中,天边黑云欲摧,远方磅礴如山的大势,浩荡倾倒,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无论是己方的瑞南节度府,亦或是定州州衙,他都有接触观望,全然没有此间感悟。 那是初升朝阳,正处于无限的上升姿态,挡在它前面的,都将被燃为灰尽。 田明有了决断,行动也非常利索,来到县衙外翻身上马,带着忠心的家丁和衙役便直奔东城。 守得住就先守,守不住立马投降。 随着东城越来越近,田明的心也是沉了下来,怎么沿途已经有败兵退了下来。 他命人拿住前线败兵,怒斥道:“张将军呢?何故先退?!” 这败兵脸上满是惊恐,带着哭腔道:“县尊大人,挡不住,安北军人均百人敌,张将军已被敌军大将斩于门洞,城门保不住了。” 为他把控县兵的大将死了?田明身形一晃,险些从马背上坠下。 然而不等他伤怀或者质问,前方的东城门处争斗俨然达到最高峰,厮杀声沸腾盈天。 田明的眼睛,可以夜视,他清晰地看到城门洞,一波火红的浪潮退了出来,那是大旭经制之兵的军服颜色! “败了?”田明捏紧马绳,依旧直勾勾盯着城门。 果不其然,紧接着,翻滚肆虐的黑潮汹涌杀出。 那是一群身着玄甲,如同冥土鬼卒般的冷酷士卒,是安北军! 黑潮冲入红潮,不出片刻,代表水阳县兵的火红便被冲散,到处都是溃散的乱兵。 安北军的势头是如此凶勐,越来越多的士卒冲入城门,东城从城门到城墙,眼看就要完全沦陷。 田明面露不忍,心中也很是不甘,他辛苦蓄养多年的老卒,在这群安北兵面前就这般不堪一击? 几乎是个人素质、军阵配合、甲胃武器的完全碾压。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感怀之时,马上调转马头喝道:“撤!” 一众受主家恩养的家丁看到前线败退,此时没有任何胆怯,或者抛弃主家逃跑的想法,而是纷纷摆开阵势。 一部分簇拥着田明撤往县衙,一部分则是自觉断后,防止被衔尾追杀。 奔逃途中,一个跟了田明多年的亲随,驾马并立身侧,低声问道:“县尊,这是要投降,还是自其它城门出走?” 亲随一只手按在腰间,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怪异,不对劲。 田明当然知道不对劲,他甚至知道,这亲随早已被瑞南节度严洛收买,是个叛徒。 “噢?严大帅给你的指示,是让我坚守水阳?” “你是故意留我!”田明略带调侃的话语一出,亲随面色大变,拔刀就想行那恶事。 可他却没发现,在靠近田明时,身侧也贴近了另外两骑。 纵使他是后天境,武功不错,三个回合下来,也便被斩于马下。 亲随最后的视野,是后方一众县令心腹,拿着大包小包赶过来,那里面是官印、黄册、文书,代表水阳县政权归属的东西。 不错,田明是选择要投降了,在他看来,继续做无谓的抵抗,反而更加减分。 拿完整的水阳城做献礼,已经是不可能的事,那他就要尽可能在善后事宜上弥补。 令田明感到惊讶的是,焦图一个军将有很强的大局观,其人没有接受他的投降,说是等都督亲至,这就是少有的政治智慧。 当然,焦图虽没有提前受降,却是给田明全权,协助安北军安民。 等七月十日下午,周柏率三万主力赶到水阳城时,迎接着他的便是一个完全安定的城池。 田明按照古礼出城献降,并且移交一切权力,要多顺从有多顺从。 这给安北都督府的南征战略,开了非常好一个头,军心振奋。 周柏对田明的表现很满意,因为他的及时投降,最大限度保全了水阳城元气,让安北军能获得一个完好的瑞南立足点。 但除了对田明的识趣满意,他更满意的是焦图,这个在朝廷体系中,各方面都不是很显眼的“降将”,现在正在逐一展现才华。 胆大心细,军事政治才能都不缺,再有几番战功积累,为方面之帅不成问题。 不过立功机会也不能全给一个人,攻打瑞南郡是培养将帅的最佳时机,某些本命不足的手下,或能借此战改易命数。 于是,周柏进驻水阳后,不顾正在路上的三万瑞南衙军,分出两支偏师,看护侧翼。 府军卫正周平,率本部两千五百人,取宜城县;府军卫正黄景同,率本部两千五百人,取田临县。 两人都算是中高级军官,不过他们不是特别突出,乃是靠着资历积累小功而得卫正之位。 特别是周平,出身周族,是少有从军能混出名堂的族中子弟,所以其实周柏还是稍稍照顾过。 乡族乡党,通常是新兴势力中,不可避免的重要组成,安北都督府也不例外。 周柏并不打算违背这个历史常态,说到底,真能不讲条件并且一定会支持他到底的,始终是那一小撮人。 两人都不过是红命,想再上一层,必须要有突破,这就得靠军功气运的浇灌。 …… 水阳易主,宜城、田临两县遭到威胁,整个瑞南郡北部地区,几乎处处告急。 若以沙盘推演表示,那在瑞南郡城以北的广大地区,代表节度府控制范围正在肉眼可见的减少。 南征战事,目前没有感受到太大压力,也不需要骑兵护卫中军。 周柏出于锻炼骑兵单独作战能力的考虑,决定让娄晋鹏自主行动。 七月十二日,娄晋鹏等后续军力接手水阳渡口后,率领两千骑兵长驱直入,一日奔驰数百里,奇袭衙军粮道,大获全胜。 集群作战成功后,他又把两千骑兵化整为零,以百人为一队,袭扰瑞南节度控制的各处关卡要塞。 最狂的一队骑兵,甚至出现在瑞南城十里处,要不是严洛好歹有些本钱,银蛟骑一直留在手中。 可能这队骑兵,还真就去城下耀武扬威了。 但即使仅仅出现在城外十里,也是对瑞南节度的威信造成巨大打击,这开战才多久,你就让人家打到家门口,后面还能打下去? 眼看着郡城不太安稳,瑞南郡南部三县,私下串联越来越多。 严洛把停在半路的三万衙军召回,既是稳定局势,还有他明白,野战一旦失利,可能直接就是全军覆没。 而安北军这边,依旧是稳扎稳打,逐步推进。 顾忌正在攻打侧翼的偏师,周远仅仅率两万主力前推三百里,控制了瑞南北部的交通枢纽,可以辐射宜城和田临。 至于周柏,几天下来除了稳固水阳,就是接见瑞南郡各方势力代表。 第一战的结果,已经让不少豪强递上投诚书信,他们愿意接应“王师”。 第二百零九章 地府隐秘,相会神主 在严洛退缩固守后,宜城和田临两县自是等不来援军,相继宣告失守。 这两县的县令及豪强,用尽各种手段,试图保留一定的独立地位。 可早就得到周柏命令的周平、黄景同二将,根本不予理会,一路推平县城外围军寨。 而后以两千五百人围攻可以动用数千人兵力的县城,毫不露怯,甚至逼得城内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卫兵马展现的实际战力,还有安北都督府如山压来的大势,让田临县县令认清事实,放弃顽抗。 不过倒是宜城县出了点状况,其真正的掌权者不是县令县尉,而是当地一个百年县豪家族方家。 乱世之中,兵强马壮者称雄,这一点在宜城县展现得淋漓尽致。 早在祥兴朝末年时,方家就已经掌握了宜城县的实权,官方县衙沦为传声筒。 郡府乃至州衙不是没想整治,可最近这些年内忧外患不断,抓不到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哪能随意对方家动手。 不是怕一家县豪,而是怕触动地方豪强,这一整个阶级的利益。 真正的官僚没有蠢货,王朝末年,他们只想湖填几下篱笆。 限于这种情况,少有三甲进士愿意来此任职,以至于一拖再拖,直至严洛选择割据瑞南,自称节度,万事皆休。 方家光明正大入主县城,家主及高层搬入县衙办公,正式施行方家政权的统治。 不过方家长期困于一地,说到底也有局限性,底蕴不足。 当代家主浮躁冒进,看不清大势,舍不得割据一地的诱惑,听信严洛一纸信书,决定坚守。 不料只是抵挡两天,老家丁就损失惨重,特别是甲胃鲜明的军官,往往被武道高手盯上,少有能活过两波攻城的。 宜城内外哪里见过这等凌厉攻势,风向急转变换,被方家压迫已久的其它家族,在玄衣卫的串联下,果断开城投降。 七月十四日,战报传到周柏手中。 得知侧翼两县在手,瑞南以北尽在掌控,他没有拖拉,当即宣布瑞南攻略进入下一阶段,攻占瑞南节度府所在。 其实周柏选择进攻瑞南时间点非常巧妙,七月是麦子成熟之时,七月下旬至八月上旬便是定州夏收的关键阶段。 麦子尚未收割,各地官方仓储却接近清空,特别是前两年的自然灾害,家家户户积蓄耗尽,瑞南郡的普通百姓基本上就是望着夏收。 这时兵围瑞南城,甚至不用安北军如何大动干戈,只需静静围困,不使粒米入城。 对此,严洛要么出城野战,击退安北军,要么就只能对内镇压饥民暴动,丧失民心。 结合玄衣卫的情报,一众参谋都算好了瑞南城的存粮,在减少非战人员供给的情况下,只够全城二十万人吃一个月。 中军这边特意又给娄晋鹏下发军令,让他务必遮蔽瑞南郡城附近三十里田地,不得使瑞南城提前抢收小麦。 另外,在出发之前,周柏在水阳城皇庙和神主分身见了一面。 七月十五,恰好还是中元鬼节,早先百鬼夜行,祸乱人间的场面,周柏还历历在目。 他查过凡间史料,也动用天爵权限在天碟查过一些资料,原来天元界和周柏所在的蓝星一样,都有类似传说。 相传在鬼节这天,冥土鬼门大开,阴间鬼魂会通过鬼门短暂回到人间。 有子孙、后人祭祀的鬼魂,自是回家收取香火供养,而无主孤魂就只能到处游荡,徘回于任何人迹可至的地方乞讨一些边角香火。 所以普通百姓不论是心善,还是为了防止它们为祸人间,多会在给自家先祖焚烧香火时,又额外烧一堆给孤魂野鬼取用。 不过这个传说在蓝星时只是传说,并未有过证明,可在天元界这个传说却是有天庭证明。 远古乃至上古时期,天庭发展达到巅峰,慑服周边诸多世界,使其成为下界,俨然为诸天中的巨无霸势力。 那时的天元仙庭,哪里是青墟界能碰瓷的,所谓的远征舰队,都不敢踏足天元文明的辐射范围。 只是物极必反,这个规律放在天庭身上,再合适不过。 制定天条,管理三十三天,管理凡间,管理附属下界…… 什么都没得管了,天官仙神们就把目光投向冥土。 在大老们眼中,冥土刚好可以作为天庭影响力的延伸,因为冥土存在于每一个可以诞生超凡的世界。 圣人天帝齐齐下场,体察冥土规则,为地府设立打下基础。 在这些大老的亲自感悟下,一条条冥土规则被抽丝剥茧,而据此敕封掌控冥土规则的阴间神灵,也就顺理成章。 地府体制出现,天庭大封阴官神灵,这些阴官神灵都掌握克制鬼物的力量,加上天庭这个庞然大物作为后盾,没过多久让地府成了气候。 十万阴兵鬼差横行诸天冥土,十殿阎罗、四大判官的威名,在周围附属世界甚至比肩天帝。 到上古时期,地府已经在天元凡间,及数十个世界建立了完整的阴阳秩序体系。 中元鬼节,允许鬼魂通过鬼门关,有序返回人间,便是在这时开始的传统。 天庭和地府方面的说辞,是安抚许久不能投胎的鬼魂,让他们见见亲人,同时给个获取香火的机会。 但实际上是什么,实际是地府要展露强大的实力,进一步开拓在外域冥土的“地盘”。 放出再多鬼魂去人间又如何,你看可有鬼物敢违背地府律令,祸乱人间,这就是地府的自信。 中元鬼节确立后,地府影响力臻至巅峰,就连冥冥中无法揣度的轮回,也能把持部分力量,投胎转世变成“人为”操控。 诸天万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甚至很多世界主动支持地府入主本界冥土。 不过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地府的威势也就到此为止。 当地府对冥土的掌控和探索达到一个限度时,仿佛触碰到什么禁忌,突逢大难。 一夜之间,地府掌控的轮回通道崩塌,阎罗、判官等地府阴神集体消失。 剩下中下层地府阴官,同样遭到波及,他们失去冥土规则力量的加持,并不比一些鬼王鬼雄强大。 阴兵鬼差亦然,他们不再是领着阴职的长生特权者,和其他鬼物一样,不入轮回,也会魂体衰亡。 十万阴兵鬼差看似数量不少,但在失去克制鬼物的特殊力量后,放在浩瀚无垠的冥土中,也只是一支稍显强大的鬼军罢了,无法形成有效威慑。 没有强大力量支撑的地府体系无法维持,可以说一夕之间化为乌有,无人知晓到底触犯了什么禁忌。 只是天庭被地府崩溃牵连,从那以后声势一落千丈。 周柏翻阅记忆,只见过金庭藏经阁的某些隐秘记载中,有些零星碎片。 地府曾为了方便平衡阴阳,沟通冥土,开辟了不少通道,鬼门关就是重要手段。 在地府崩溃后,鬼门关无法闭合,无数通道随之失控,形成大小不一的裂缝。 来自诸天冥土的鬼魂,如同如同猫闻到了鱼腥味,疯狂涌入归属天元界的冥土,随后循着鬼门关、各处裂缝前往人间。 阳的对立面就是阴,活人代表生机,那魂灵就只能代表死亡。 全凭本能,没有限制的鬼物,闯入人间会做出什么祸事,天庭高层非常明白。 第一时间,天庭就动员在编天官、三十三天仙神,可以说是漫天星辰落凡间。 其中,就连存在感极低的西天神佛,也随之下界堵漏,堵上地府崩灭这个捅破天的漏。 最终天庭也无愧当时的威名,在付出堪比建立天庭时的重大代价后,地府开辟的鬼门关被堵住,无数裂缝也被临时弥补。 天元大陆这个根基,终于还是保住了,并没有沦为诸天冥土的一部分。 不过,地府崩灭已经严重削弱了天庭实力,要知道那十殿阎罗可都是最少半圣级别的存在。 而后在为地府崩灭善后的行动中,天庭损耗更是惨重,势力范围因此不断萎缩。 附属世界纷纷独立,天庭还无法责问,最虚弱时影响力甚至不出天元本土。 那段时间,又被称为黑暗年代,而天帝之位都在黑暗年代有过更迭,那可是大罗道祖之下的至尊强者。 甚至说,道祖现身的次数越来越少,也未尝不是地府崩溃的后遗症。 直到现在所称的近古时代,天庭才恢复部分元气,勉强重回诸天世界顶端,算是最强的一部分。 要不是道祖消失万年,青墟界又趁此入侵,可能天庭也要开始对外扩张,收回曾经的小弟。 地府没了,不过部分地府的阴神体系,被凡间人道的力量强行保留下来,如城皇,一般是坐镇当地冥土。 也正是各地城皇的存在,上古留下的“临时”裂缝,也一直保存完整,并没有出现太大问题。 为何说,周柏要赶在中元节前,和神主分身碰头,实在是他对这中元节不放心。 要知道,除开北安郡外的绝大部分地区,都还处于两界战争的交战状态,指不定青墟就再利用一次冥土,上演百鬼夜行。 北安的神道体系刚刚整合,瑞南的神道体系也被神主入侵,神庭体制究竟如何,周柏要做到心中有数。 若是一个疏忽,被天魔弄出什么乱子来,对于安北都督府在新地盘瑞南郡的统治,将是很大的麻烦。 水阳城皇庙。 在安北军入城后,虽然依旧是打理不减,香火不缺,但周柏一进来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房梁的裂痕,清扫一遍又很快生出的蜘蛛网,神像金身脱落的鎏金漆皮,加上昏沉月光和低迷的气息,无一不说明此间主人状态不佳。 周柏轻轻挥手,庙门殿门全都无风自动,牢牢闭上,外面的亲卫也很懂事,纷纷告退守在庙外。 夜风轻拂,烛火摇曳,一道脸上裹着赤红光芒的神灵,出现在周柏旁侧。 不用说,来者就是神主,她散去脸上光芒,露出熟悉的模样。 当然,说是一样,其实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被一锅端,神主分身的脸更像周柏穿越前的灵魂容貌。 除开超然威严的气质,真就是普通凡人,平平无奇。 神主只是稍稍观望几眼,马上就搭在了周柏的肩头,笑意盈盈道:“啧啧,本尊好久不见,这是气运见涨啊。” “你不是知道?气运天碑截留的气运,还有进兵瑞南后,越发膨胀的大势。”周柏也没有半分不适,而是如同老友般聊天。 这就是分身,二者一体,什么秘密都不用隐藏。 神主稍加思索,询问道:“拿下瑞南,称候肯定不够,但一个伯国格局该有吧?我看过天涯阁的情报,皇室那动向,只要支持中枢的豪强,说不定真就连一个郡也封。” 周柏微微颔首,解释道:“郡国只能是男爵、子爵,无非就是小郡、大郡的区别,凡是潜龙命格,有志于争龙者,必然不会以此为起点。” “初始国格,会影响部分气运格局,伯爵,自古以来便是人道贵爵,最少从伯国开始才不会拖累潜力。” “定州比不上中域江南的繁盛大州,称王稍显逾越,但其鼎器之重,称候称公不成问题。至于称伯,两郡单薄了些,三郡吧。” 显然,周柏明面上对建国丝毫未提,心中却早已盘算成熟。 “好,你有成算就行,那我就说说神庭吧。” 神主嗅了嗅香火味,又拿着神龛上的供果边吃边道:“目前其实还只是雏形,就算你给予一定的气运支配权限,还是难以把所有神灵敕封到位。” “北安现在的郡城皇是由晁曲代理,尚未正位,可能需要你打下瑞南后大祭一番。另外有三位县城皇正位,都是位于有地府裂缝的县域,所以中元节你大可放心。” “入品土地神十一位,全都分布于重要产粮区,英灵神兵六百三十二名,神官神将二十三……” “至于瑞南,这水阳城皇我留了她一命,一是为镇压此地地府裂缝;第二嘛,她收田明香火办事,也算合乎人情,毕竟香火神……” 第二百一十章 神道符召,瞒天过海 秉烛夜谈,通宵未眠。 因为和神主分身谈论的都是对未来道路之设计,常需推衍规划,周柏居然感觉有些精神疲乏。 这是他处理政务连续三天三夜,也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不过灵魂达到灵虚境,神异自显,片刻冥想后疲乏尽去,完全不耽搁拔营进兵。 同治元年七月十五,周柏命许运留守水阳城,负责中转调度钱粮,南征大营则是直接开赴瑞南郡城方向。 在南征大营前面,是周远统帅的两万主力,侧翼则是周平、黄景同各带的一卫兵马,他们占据宜城、田临两县后收编地方武装,负责策应主力。 不足十天,瑞南郡北部的所有军事据点便已被彻底肃清,瑞南城赤裸裸暴露在安北军的兵锋下,避无可避。 是夜,传说中鬼门大开的时间,天地阴气臻至一年最盛。 冥土之鬼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疯狂冲击天元大陆的阴阳裂缝,势要前往人间祸乱一番。 周柏猜对了,各地登陆的青墟战舰,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们联合之前潜伏的天魔再度掀起攻势。 冥土暗手上次已经用过,他们就自凡间袭击各地城皇庙,打破神域,驱除神灵。 尽量削弱裂缝上的封印后,再配合七月十五这个阴气最重之时的大环境,部分冥鬼成功跨越阴阳。 群魔乱舞,百鬼夜行,人间大地鬼影重重。 这些鬼物若真按照中元传统还好说,取用香火,见见亲人,非是罪过。 可怕就怕孤魂野鬼,在世间没有羁绊,一心想吞噬血肉获取活人生气,这是鬼物晋升存续的本能。 神灵、宗派众多的繁盛区域不用担心,超凡力量强大,鬼物敢招摇过市,立时便被镇压。 但现在天下正逢乱世,地方割据,权责不统,难免让无辜百姓遭受灾难。 特别是定州这等边州,除开周柏动作快,清除了境内青墟战舰等明面力量,其余大部分郡县仍然在饱受外敌入侵之苦。 行军一天,南征大营选择驻扎在一处平原地带,附近是连绵麦田,金黄麦浪此起彼伏。 这不符合地势高峻、位于战略要点等扎营条件,无险可依,易遭受冲击。 但考虑到前方百里处的两万主力,还有交通指挥方便等优点,一点缺陷又算不上什么。 南征大营,有万人精锐跟随,其中包括两千修整良好的伏魔军。 扎营之处,军气盈野,气血沸腾,别说不怀好意的鬼物,就是修士神灵也不敢轻易靠近。 周柏端坐大帐,神识俯瞰方圆十里,随着他掌军时间越长,混元气运道藏习练愈久,受到自家军气的限制便越来越小。 神识扫过,旷野平原上,果然看不见任何鬼物。 七月十五鬼物绝迹,自然是有原因,再仔细体察,则是发现远方有熟悉的神灵气息,是神庭所属。 周柏分身可以称为神主,不仅表现在气运天书上的状态称号,更是因为她拥有做神灵君主的能力。 天然的威慑力,容易使其他神灵臣服只是基础,关键是她居然可以封神,而且所封神位相当于正敕,不会被天庭、龙庭之神压制。 神主分身成神时,得气运天书相助,得天地承认,自身凝聚一道核心符箓,周柏将其称为神道符召。 符召在凡俗本义指通过发动兵符来调兵遣将,在修士中则常指通过神符来遣神召将的科仪。 简单点说,符召就是上级征调下级的凭证,而神主凝聚的神道符召,便是她用来建立全新神庭的依仗,可以说是分身的金手指。 每一位经由神主敕封的神灵,都会得到一道相应神品的符召。 如苍北郡城东村土地,在周柏的安排下入主红泥乡,本来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只能靠乡民香火缓慢蕴养,一直不能完全发挥土地神职能。 现在得授土地符召,正式成为神庭的正八品乡土地,短时间内就能根据神道符召赋予的神职,掌握土地神该有的力量。 红泥乡夏收顺利,乡土地功不可没。 神道符召好处众多,能节约神灵体悟神职规则的时间,炼化香火积蓄神力的速度大大加快。 反之,以神道符召封神,也有很多限制。 神道符召只能敕封低于自身神品的神位,除开神主可以敕封不同神灵,八品乡土地最多只能敕封九品村土地。 上位神灵凭借神道符召是天然的领导者,七品县城皇对本县八品乡土地下达命令,乡土地必须要服从,否则上级可以动用神道符召压制下级。 这和之前互不统属的神道体系完全相反,神庭在一道道符召的串联下,形成严密的体制网络,行政效率极高。 在所有神道符召的源头,就是神主,统辖神灵越多,神主的力量越强,现在距离金敕也就一步之遥,可以说是正六品最强。 如此神道体系,发展之初必然爆发相当强大的活力,在高速扩张的大道上一路狂飙。 不过可以预见,未来的神庭,可能会出现僵化、发展潜力不足的现象。 所以周柏规划了不少额外的补充体系,准备设立监察司、功考司等等。 神庭之中,也仍保留了一部分独立神灵的位置,如小青山山神,又如未来准备加入的两位先天神灵。 这些神灵的神职道路,不应由神道符召限制,失去更多的可能。 就在周柏还在思考未来神庭的道路形态时,几位神灵正巧路过军气覆盖的外围处,朝着大帐方向揖礼致敬。 周柏作为本尊,也能感应到她们身上的神道符召,这几位都是神庭神将,神职为游神。 她们不知道神主就是周柏分身,但她们知道安北都督府是支持神庭的,完全开放民间信仰,允许神庭诸神建立神庙。 游神,是神庭体系中最常见的神职,受到人道行政区域的束缚最小。 如果是一位北安郡的土地神,跑到瑞南郡,一身力量最少要被压制一多半,哪还有余力镇压冥鬼。 神庭游神扫荡荒野鬼物远去,而后又有一队队英灵从北安郡而来,看其方向也是往南去。 瑞南郡以南区域,还不是周柏的地盘,但安北都督府上下都认为,那早已是囊中之物。 留守北安的陈忠邦最为持重,可他在得知瑞南北部三县被这般轻松拿下,连夜就把筛选的瑞南储备官员名录,送至中军让周柏过目。 为了后续的执政治理,神主这时当然不会拖后腿,除开稳定北安的人手外,大部分游神以及英灵都派往瑞南。 有神庭镇压冥土,周柏安心许多,接着就打算继续处理公务,还有几封瑞南豪强的投诚信,需要等他回复。 就着橘黄色的烛光,提笔回信。 明明是阴神后期的大修,日常却多是带兵打仗,处理政事俗物,或多或少应该有些违和感吧? 然而周柏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甘之如饴,他修习的功法需要体制力量提供气运。 建立一个崭新的体制,并且使其不断壮大,这便是周柏的大道之路。 再者说,天庭的天帝、圣人,难道就不用分心处理“庶务”? 这些大人物当然知道如此会浪费时间,但也只有把天庭治理好,才能让天庭给他们供给更多的资源、气运,如此方有成道之望。 太古传闻,天庭立,则昊天得道。 一心多用,回信写完一半,帐外传来黎元请示入内的声音。 得到周柏重点培养的黎元,修为突飞勐进,特别是借助灵潮、两界战争的机缘,如今距离阴神只差一步之遥。 不等汇报情报,周柏打量了黎元几眼后,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块玉简交给他:“双目含光,灵蕴透体,蜕凡境的修为已臻至圆满,很不错。” “但你灵魂太弱,尚且止步于懵懂,这样无法突破阴神境。玉简中是灵魂修炼法门,拿去好生修炼,等瑞南拿下,用贡献点换些魂晶,成就阴神便是水到渠成。” “多谢都督,成道之恩铭记在心,愿为都督效死。”黎元感激涕零大礼参拜,灵魂修炼法的珍贵他哪能不知道。 成道这个词,不同修士有不同要求,对于周柏来说,那就是追寻最终的永恒大道。 可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成道就等于成就阴神,能被别人尊称一声真人,与国朝同寿。 “说吧,是严洛出招了,还是有其它情况?”周柏摆摆手,不咸不澹地问道。 他不关心手下的表忠心,关心的还是做事表现。 以黎元的功绩来说,得神魂大衍法肯定不够,但得一份能修到清明境初期的法门却是差不多,道士团是需要三境坐镇了。 “回都督,前方飞讯,是玄雾山脉出事了,上面的宗门玄雾门刚刚被两艘兵舰的联合军队攻破。”黎元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回道。 周柏眉头稍皱,转身看了一眼舆图,上面的玄雾山脉赫然是重点标注。 位居郡城西南四百八十里处,此前为瑞南郡公认的仙山,就因为玄雾山脉有仙宗玄雾门,山门处有一条二级灵脉,可以提供蜕凡境修炼的灵气。 要知道就算是苍山,也只是准三级灵脉,可供挖掘的灵石矿产,更是被青墟将舰定为二级。 灵气复苏后,苍山完全晋升为三级灵脉,最少还需要半年时间。 “据我所知,玄雾门祖师为真人,其护山大阵也为三级,两艘不能开启主炮的兵舰如何攻破?”周柏不解问道。 黎元详细解释:“玄雾山脉之所以常年云雾缭绕,阴寒森冷,就是因为附近有一处冥土裂缝影响了环境。青墟军或许是得知我们进兵,狗急跳墙,便以两艘兵舰自爆为代价冲击裂缝。” “鬼物跑出来都是其次,关键是裂缝涌出的磅礴阴气动摇了大阵根基,青墟外敌再不顾牺牲损耗,十分顺利就攻破玄雾门的防御。” 合情合理,周柏如果是两艘兵级战舰的指挥官,知道刚灭掉将舰的势力不日将至,也会强行一搏。 黎元又似是想起什么,连忙补充道:“对了,根据玄雾门的抵抗境况,玄雾真人很可能不在山门。” “都督,玄雾真人入阴神境已有两甲子,实力莫测。这可是一个变数,万一他支持严洛?” 周柏冷笑摇头:“不是变数,是定数,严洛背后那位真人就是他。只是不知道这位玄雾真人到底得了什么好处,山门都不守,也要先保严洛。” “来人!唤屈志、高虎前来。” 不久,全身披甲,面容沉毅的亲兵统制屈志;浑身热浪,背如长枪的高虎,奉命进帐。 “屈志,你亲自去前营一趟,让周远改变方向,先兵围玄雾山,剿杀青墟外敌。” “高虎,率我的亲卫营及两千伏魔军连夜出发,务必堵住青墟人的南窜通道。” 虎符发出,军气勃然,大营立时空了小半。 随后又过了两个时辰,不及天色大亮,剩下的兵马也匆匆吃完早餐启程。 周字大旗迎风飘扬,即使他身边现在只剩下七千人不到,但进军方向始终是瑞南郡城。 剿杀玄雾山脉的青墟军能不能成,周柏没有半分担心,两万府军外加亲兵、伏魔,不可能连两艘兵舰联军也收拾不了。 况且两位三序列舰长,有神主盯着,就算侥幸突围,也逃不掉。 至于他本人带着中军前往郡城干什么,那自然是瞒山过海。 又是两天高强度行军后,七月十七日夜,周字大旗正式出现在瑞南郡城外。 大军趁夜色扎营,立起三万大军的营盘帐篷,就连营旗也是一杆不少。 城内的玄雾真人算到山门出事,但却算不到城外的安北军主力是假的,严洛及手下谋士也都认为三万主力无虚。 那独一无二,绣着奇怪鱼龙纹的周字旗,还有周柏本人堂而皇之露面,天人气息丝毫不予掩盖。 瑞南节度府上下,没有任何怀疑,甚至都没出兵试探。 毕竟,他们谁能想到,周柏会调主力先灭青墟外敌,而不是针对瑞南城。 一众中军参谋及亲将,同样对周柏佩服不已,这就是他们都督的格局。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以杀止杀,五色金 玄雾山脉附近掀起腥风血雨,青墟军在把玄雾门屠戮殆尽后,又赶来的安北军被堵住剿杀,生死相斗。 这些外乡人太过贪婪,一朝杀入玄雾门,就被庞大的资源迷了眼睛,只顾劫掠。 特别是普通开荒者,玄雾门中的任何东西,对他们来说都是宝物。 若能抢到一棵入品灵药,回乡门票就有了,带回青墟大陆,便可换得一份普通序列的魔药。 至于青墟军的指挥官,也没阻拦部下的劫掠狂欢,反而示意他们多抢点,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开始一段时间的流窜生活。 两艘兵舰的联军加起来,共有开荒平民三千,开拓者序列两百余,其余主战序列五十,二级序列高层超过十人。 在两位三序列舰长的谋划中,这等兵力肯定打不过埋葬将舰的安北都督府,但避战流窜其它郡县,却是相当轻松。 只要能找到开拓基地,等待基地战舰修复,他们就能带着大量资源返回青墟。 据登陆日的最后情报,相比于中域,天庭在北境的阻截力度并不算太大,运气好,完全能复制在其它世界的开拓模式。 然而他们和严洛一样,万万没想到,周柏会先对付他们。 伏魔军和亲兵营虽然不是人人配马,但他们却是人人习武,乃是资源供给最多,武道修为最高的一批军卒。 有真气和充沛的气力支撑,长途越野行军不过是家常便饭,等青墟军从沉迷搬空玄雾山回过神来时,一队队训练有素的武夫,已经牢牢堵住周边路口。 惊恐之下,自是想要突围,可被大量“战利品”拖累的青墟军,根本发挥不出应有战力。 阴气爆发,附近凡人死绝,没有念奴充当炮灰。 几番交战过后,除了在山下丢下一群开荒平民的尸体,导致士气衰弱,没有对伏魔军和亲兵营的阵型造成任何冲击。 好在高层都不蠢,知道这是生死关头,资源有命拿没命用,当即命令舍弃所有拖累突围的物资。 还好有念师,能打开一些低级储物袋,用储物袋带走灵气丰富的灵物,也不算白费力气。 而由于远征舰队的特性,储物袋的价值比一些魔药材料还要珍贵,在青墟大陆,类似于空间石的宝物早已被开采殆尽。 紧接着,在三序列亲自下场的情况下,青墟军冒死突围。 没有周柏坐镇,阴神级战力确实难挡,一位大念师和一位大武师配合得天衣无缝,堵截数个时辰后,仍是让其凿开两个缺口。 当然,这也是道士团和伏魔军不愿付出重大牺牲去阻拦,因为这些残军逃不掉。 他们只是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则是后面赶来的两万府军,或许兵卒个体实力没之前强,却也能碾压只知好勇斗狠的开荒平民。 数量最多的开拓者序列,一人对付一伍府兵便有些吃力,稍一疏忽更是人头落地。 灵气复苏,全郡布武的效果已经开始展现,周远颇为感慨和自豪,犹记得去年阳原之战,一位开拓者可是能以一敌十。 青墟残军的前面,是望不到到头的玄甲军阵,旌旗蔽日,黑压压一片,刀枪甲胃的反光如同一道道寒芒,令序列者们心中发冷。 士气跌至谷底,很多人甚至失去了求生的欲望,无路可逃。 这一批青墟人犯下滔天罪孽,使得玄雾山脉周围的平民几乎死绝,诸多集镇乡村只剩累累白骨。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一次,周柏没有下令招降,而是要以杀止杀! 在给周远的命令中,他还让其盯着青墟义从的表现,此战便是他们真正的投名状。 怒气和杀气在安北军中激荡,前后夹击,片甲不留。 事已至此,在发动最后一波突围时,两位舰长不约而同选择了抛弃大部队,反正玄雾门最珍贵的资源都在他们身上。 面对厚重如山的军气,他们甚至没敢杀入府军阵中,便自侧翼空中飞遁而走。 只是空中也是府军的军气覆盖范围,军旗摇动,军气如煞将两人的力量不断削弱。 大武师本就不能长时间飞行,靠着爆发力短时间踏空,这一下差点就栽了,好在另一位大念师出手相助,方才逃出府军的庞大军阵。 然而不等逃出不过二十里,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还在心头,神主却出手碾碎了他们的希望。 】 …… 玄雾山脉那边杀得血流成河,瑞南城仍是半点不知情,依旧维持每日斗将或者小规模作战的“和谐”状态。 只有作为玄雾门老祖的玄雾真人,对宗门遭遇有所感应,其嫡系弟子已经死绝。 节度府某间密室中,在玄雾真人的一再要求下,严洛终于答应面谈。 明明二者不是互为敌人,但严洛总是放着玄雾真人一手,少有单独会见之时。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一位三境修士是可以扛着法网压制,将其强行斩杀的。 “此间密室位居节度衙堂之下,为法网枢纽,妙极,妙极。” “当然,大帅百忙之中能来见我,这是老夫的荣幸啊。”不等严洛开口,玄雾真人就立马阴阳怪气起来。 严洛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枯瘦老人,连忙喝口茶掩饰尴尬。 若是其他人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回话,但作为多年老官僚,脸皮早已比城墙还厚,此时自是装作没听懂。 “咳咳,这两天周柏那厮不断派人挑衅,几番斗将都惨遭虐杀,怠慢真人,还请见谅!”严洛站起身子拱手揖礼,十分诚恳地道。 不过玄雾真人却是不依不饶,语调愈发怪异:“我玄雾门上下,现在应该就余我一人,大帅满意可否?” 这就是在责怪严洛,非得把他拖在这里,这才无法照拂宗门。 不然有一位阴神境圆满的老祖坐镇护山大阵,哪怕青墟那边使用再多手段也是无用,这就是玄雾真人在瑞南郡称霸的自信。 严洛听到玄雾真人的质问,依旧是面色不改,而是义正言辞道:“玄雾门对抗青墟外敌,以致于满门覆灭,实乃忠贞义士。我必上报朝廷,为玄雾门表功!” “另外天功碑那边,我也会让道官通禀,天庭号召天下宗门保护家乡,总得有些表示。” 虚假的好话中,夹杂着些许真实好处,这让玄雾真人的脸色稍稍缓和。 如果有一地主政官力荐,天庭对于玄雾门这种保护家乡的典型,说不定真会予以一些天功补偿。 不过以上这些好处,对于玄雾真人付出的代价来说,不值一提。 所以他仍是一声冷哼道:“大帅不用顾左言他,您那块五色金,何时可以给老夫?” 严洛端着茶杯的手一紧,面色几度变换,显然玄雾真人说到了点子上。 五色金,因其颜色有青、红、黄、白、黑五色而得名,比社稷坛的根基五色土还要珍贵。 就算是周柏听到此物踪迹,也会兴奋难抑,想尽一切办法要得到。 五色金有很多种神奇功效,凡人藏之,都可保身体康健,福运不断。 当然,五色金的真正价值,肯定不止如此。 它最关键的两个用途,一是作为修士渡劫之宝的材料,五色金越多,渡劫法宝削弱天劫威能的功效越强。 而且只要法宝中炼化五色金的重量超过一两,就有保护灵魂的奇效,即使渡劫失败,依旧可转鬼修之道,不至于万劫不复。 削弱天劫,庇护神魂,当为避劫圣物。 恰好,严洛手中刚好就有一两五色金,这是他年轻时游学,误入洞天秘境所得机缘。 割据自立的种子,指不定就是自那时开始种下。 因为五色金第二个用途,是用于铸造国玺。 传闻含有五色金材料的国玺,可以聚拢气数,稳固国运。 有好事者总结了一个规律,历史上凡是突破三百年国运的王朝,其国玺都是用五色金铸造。 虽然这些传闻、规律无法验证,但历代开国君主们,无不对其趋之若鹜。 因为以上两个重要用途,五色金在高阶修士及凡间最有权势的一批人眼中,都是极为珍贵之物。 密室内陷入静谧,许久之后,严洛深吸几口气,对着玄雾真人正色道:“真人既然这么想要五色金,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此番战事能转危为安,那五色金自当双手奉上。” 玄雾真人不怒反笑:“哈哈哈,严洛你起兵割据、镇压境内豪强、收拾青墟兵舰,哪一件事没要我相助,可五色金在哪?!” “你可知戏耍一位真人的代价?节度使又如何,渡劫不成,老夫必先杀你。” 勐然间严洛只觉如坠冰窟,森冷的杀意让人完全清醒,他再次体悟到,和一名老牌真人单独会见的危险。 没有大军护卫,光凭一个气运日衰的半废节度使身份,根本不足为凭。 要不是玄雾真人寿元将近,随时要渡劫,不敢受伤,可能早扛着人道气运的反噬动手了。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严洛大礼相拜,神色郑重道:“还请真人信我,这次就是最后一次,若能挡住安北军,一两五色金必定双手奉上。” 无论严洛表现得多真诚,多郑重,玄雾真人还是澹然摇头:“空口无凭。” “唉,那好。”严洛叹息一声,然后从怀中拿出两封节度敕旨。 一封上面写满字迹,大意就是,为表示对玄雾真人的感谢,特以一两五色金酬功。 另一封敕旨则是空白,但是和筹功敕旨一样,均加盖节度大印,属于有行政效力的公文。 “若我到时违约,您大可借敕旨坏我气运,这种本事想必真人是有的。” “还有这封空白敕旨,请真人妥善保管,到时我会以五色金交换。”严洛哪里不清楚,给出这两封敕旨的意义是什么,这代表他的五色金国玺必然不成了。 这样的凭证拿出,玄雾真人眼中闪过一丝神光,点点头接过两封敕旨。 宗门没了,只要他还活着就能再建,如果突破阳神,那玄雾门就将成为定州霸主宗门之一。 …… 七月二十一日,当玄雾山脉附近的战事已经宣告完结时,严洛布设在外的手下死了一批又一批,总算是把消息送入瑞南城。 瑞南节度府上下,气得牙痒痒,难怪一直不进行大规模攻城作战,反而是以斗将之类的手段消磨时间。 不过时间也不算晚,据情报,围歼青墟人的安北军主力尚需两天,才能赶回周柏的中军大营。 七月二十二日,严洛在手下军将和谋士的劝谏下,领三万衙军出城寻找安北军决战。 初时,安北军以栅栏寨墙等工事为依托,避而不战,一味坚守。 瑞南衙军士气大涨,不避锋失嗷嗷勐攻,半日之内居然连下前营十二寨。 可等这一战打到午时,严洛和手下发觉不对劲了,战果“丰硕”是不错,可两千多精锐的死伤是不是有些大了。 再登上城墙,观望安北军驻地依旧是森严壁垒,军寨连横,严洛脸都黑了。 攻守易形,怎么感觉不是好事。 只是就此收兵,严洛却心有不甘,眼下安北军大营把骑兵加上,也不足万人,是绝佳机会。 经此一战,他算是明白了,为何水阳三县丢得这么快,实在是战力差距有些大。 灵潮汹涌,军中人人习武,自己怎么没想到? 为贯彻严洛的意志,城中仅剩的一万兵再出五千,然后三万多人只对插着鱼龙旗的主营方向进攻。 视作珍宝的银蛟骑也被派了出来,加上全军搜刮的四百精骑,配合牵制娄晋鹏的两千骑兵。 保卫乡土,加上严洛的重赏,瑞南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进攻性,就连节度府的文官也兴奋不已。 一个下午,居然再取九寨,距离周柏中军主营只有一步之遥。 可就是这一步,如同天堑,硬生生挡住了人潮洪流。 随着战事僵持,瑞南军最勇勐凶悍的军卒战死大半,很多渐渐清醒过来。 攻势迟缓无力,越来越多的瑞南军卒不愿送死,而黄昏已至,严洛无奈之下只能鸣金收兵。 可你想走,安北军却不同意了,三万人深入军寨数里,哪那么好撤。 第二百一十二章 鱼龙大纛,神兽貔貅 中军主营的寨墙前,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强烈的太阳高温把残肢碎片炙烤出油脂,奇怪的香味令人作呕。 攻防双方的士卒,在靠近寨墙时,甚至都不敢大口吸气。 人员过于密集,血腥如斯,这等强度的战事,哪怕是主力府军也经历不多。 只干过镇压农民起义和剿匪的瑞南军就更不用提了,第一次杀红眼,也是第一次被杀得胆颤心寒。 然而无论前面战事如何激烈,中军大帐后面始终有近三千人,悠闲自在地乘凉歇息。 遮阴棚、凉茶、摇扇…… 甚至偶尔有留守中军的道士,持周柏特许敕令,强行顶着军气压制,施法唤来水雾降温。 总之各种避暑手段齐全,就是为了让一部分将士保持巅峰战力,随时能发动反攻。 不错,哪怕是大营中各军寨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足七千人,周柏仍然是想着最后要取得胜利。 他定下的时机便是黄昏之后,夜幕降临,瑞南军不得不放弃进攻。 周柏起兵以来,多次作战都是夜间取胜,这次他相信也不例外。 伴随着敌军后方的清脆鸣金声响起,端坐大帐中的周柏睁开眼睛,两侧一众军官齐刷刷起身。 感受到将校们的注视目光,周柏毫不啰嗦,直接下达出兵命令。 传令兵四散奔走,整个白天都未响起的战鼓声,激昂而又热血。 将计划早已拟定,一切都是按部就班。 养精蓄锐已久的军士们轰然而动,披甲拿刀,在领军将校的呼喝声中有序列阵。 说实话,之前他们看似悠闲乘凉,其实很是煎熬,因为他们前方的同袍正浴血奋战。 “勐子,快,都督命令扛旗向前!”中军大帐的一个亲卫,急匆匆跑到一众护旗兵前,指着一个面向粗犷憨厚的八尺大汉道。 牛勐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得旁边同伴提醒,才不敢相信地问道:“都督亲自点我的名?” 不怪他不相信,中军帅旗即为大纛,它的重要性哪怕小兵都明白。 大纛立,则军心汇聚,稳如泰山;大纛倒,则军心涣散,不堪一击。 在之前扛纛人都是护旗老兵,乃是精锐中的精锐,他牛勐入伍不过三月,何德何能。 好在大帐亲卫给了他解释:“都督听说你勐子不怕死,跑得快,所以选中你。” “今天,你一定要跟上都督的身后,保证大纛永远冲锋在前!” 牛勐连连点头,都督选中他牛勐,就是无上光荣! 酷暑的热气渐渐散去,凉风已起,旌旗猎猎。 黄昏的日落之光,映照出无数瑞南军卒的惊恐和不解。 在他们身后,那阻挡他们整整一天的营门,居然打开了? 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原野,营寨内雄浑的喊杀声震动战场。 周柏和一众先天将校驾马冲出,身后是赤黄色的鱼龙大纛迎风招展,再之后则是三千如狼似虎的中军府兵。 滚滚热浪再度袭来,不过这次不再是来自太阳,而是安北府军澎湃的气血之力。 天边的落日余辉彻底消散,抬头看向西方,一道明亮的白线被夜幕吞噬,这是白天和黑夜进行了一次交替。 瑞南城外陷入黑暗,府军穿着玄甲越发融入环境,他们衔尾追杀,宛若之前刚从冥土跑出来的恶鬼,杀人如麻。 “兄弟们别跑了,他们人数不多,反攻啊!” “结阵!结阵!” “三营向我靠拢!” 有瑞南军的各级军官反应过来,其实冲出大营的安北军应该不多,他们试图呼唤手下兵马抵抗。 】 然而周柏和冲在最前面的武将,就是盯着这些反抗的军官,盯着正在聚集成阵的小团体冲杀。 蹑景晋升为蜕凡级蛟马后,速度更快,冲击更强,此时在战场上载着周柏横冲直撞,根本没有敌手。 它本来就赤红似火炭,现在奔跑起来气血上涌,更是浑身散发着火红光芒,在漆黑的战场上格外显眼。 哪里的反抗激烈,哪里就有一团暴躁的烈火将其冲散、碾碎。 不出片刻,死在蹑景马蹄下的瑞南军官就不下二十余,他们身上的铁甲脆如纸板。 周柏也是第一次骑着蜕变后的蹑景作战,几番冲刺下来,让他感觉在驾驶重型坦克肆无忌惮。 不过周柏爽是爽了,跟在后面的牛勐却是叫苦不迭,玩命冲锋。 既要扛着鱼龙大纛冲在前面,还要保证自身安全,不能让敌军杀了他劫旗。 好在其他护旗兵不是吃素的,被一个新人抢了风头后,他们拼了命也要跟上牛勐的速度,护卫在大纛左右。 而且令牛勐感到奇怪的是,每每险象环生,被停下反击的瑞南军包围,他最后都能逢凶化吉。 就仿佛全军之望汇聚的大纛,庇佑着扛纛人。 周柏这时刚刚冲垮一个上百人的小团体,用眼角余光回望,只见大纛上空军气汇聚,凝成一尊若隐若现的貔貅。 貔貅,诸天中有名的神话瑞兽之一。 其身形如虎豹,首尾似龙状,其色亦金亦玉,其肩长有一对羽翼却不可展,且头生一角并后仰。 在天元大陆,历史上很多名将都十分追捧它,因为这是勇勐之士的象征。 此时站在城楼上,对战局变化本就惊慌的严洛,突兀又看到战场上空的貔貅虚影,更是惊愕失色。 作为曾经的同进士,严洛的学识是在亿万万凡人中,最顶尖的那一批,看到貔貅他虚形,他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军气凝形,而成神兽貔貅?! 这不是只有远古和上古时期,才会出现的场景? 那时的天元大陆万国鼎立,祖龙龙气分流太多,天庭不干预的情况下,须得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出现一个中央王朝。 也因此,各国之间的战争是常态,军队的武力就是一个国家存亡的基础,士卒素质、操练、军阵、甲械装备等等各种因素加起来,会形成每支军队不同的特质。 而这种特质,往往就会通过军气凝形表现出来,不错,在那个时代,军气凝形的意象是能肉眼可见的。 有刀剑斧钺等杀伐利器之形,也有虎豹豺狼等凶残勐兽之形,还有如大树、大山、城池等特殊形态。 这些意象的形态,都是和军队内外的特质有关,通常来说,一支擅长攻击的军队就不会凝形出盾牌,一支擅长防御的军队也不会凝形出虎头刀。 凝聚出什么军气意象,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一支军队的战力,因为军气意象是具有影响战局能力的。 很多老将在交战时,可以凭借军气意象的状态,便能判断己方是优是劣。 严洛的脑海中,很快就想起关于军气凝形的秘闻记载,上古时代和现在有什么差别? 军队会弱些吗?还是是说古人比今人强? 不,仅仅是灵气环境不同,严洛心念转动,想到了安北军的脱胎换骨,就是因为现在的灵气环境,足以支撑武道上的快速提升。 这一下,还真给他找到了关键原因。 不过找到原因,并不能解决现在瑞南军面临的困境,反而在越来越多的瑞南军卒,发现军气凝形的貔貅后,更加惊恐丧失斗志。 没看到这不认识的“怪物”,只对瑞南军发威,一声无声嘶吼直传心灵,击破某些勇士的底线。 只是可惜,就算后续连白日守大营的两千疲敝之军,都加入追击战,能凝聚军气的兵力也就五千人。 这导致貔貅的第一次亮相,并未展现太过惊人的威力,仅仅是镇住战场大势。 明明不到十里就是安全的瑞南城,但对于只顾着逃跑的大部分瑞南军卒来说,这十里太远了。 城门处人山人海,自相残杀者数不胜数,能真正逃入城内的人少之又少。 很多军卒看到无法回城,只能朝其他方向突围,到处都是逃兵。 局势眼看就不可逆转,这个时候,瑞南城内终于还是有人站了出来。 严洛派出手下最得力的副将,率三千牙兵出城稳定局势,起码要为主力大军后撤入城争取时间。 这三千牙兵是他起家根基,一直不敢轻易动用,也是节度府最后的底牌。 不过,底牌就是底牌,这支精锐牙兵一边杀,一边维持秩序,很快形成一道坚固的壁垒。 “自两边绕行,可往其它三门入城,凡是敢正面冲击的溃兵,杀无赦!” 没用多久,杀了几百名溃兵后,崩溃的大势居然真就让这三千牙兵稳住了。 依然是奔逃,但是很显然有序奔逃和无序奔逃,造成的损伤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这才杀了多少,两千,三千? 周柏很是不满,若让剩下的人都逃入城内,那攻下瑞南城真得拖一段时间了,严洛不会再有出城野战的胆子。 突然,西南方一道森冷的枪芒闪过,横斩十数瑞南军卒的阻拦。 周柏嘴角浮现微笑,是高虎回来了,两千伏魔接到道讯传令,立马千里奔袭而归。 肉眼可见,原本很是虚幻的貔貅之形,凝实三分,神兽的威严也算是得以展露三分。 白马银枪,所指之处莫可挡者,两千伏魔跟在高虎身后,犹如一杆杀戮星芒汇聚的枪头,狠狠刺入三千牙兵组成的壁垒之上。 轰! 洪水决堤,所谓的坚固壁垒,顷刻之间,就被杀得七零八落。 伏魔军的及时回援,算是彻底敲定整个战场的大势,再也没有敢于停下阻挡的军卒。 周柏也是暂时停下冲刺,一是等鱼龙大纛跟上来,第二就是立即给外围游弋的娄晋鹏下命令。 其它不说,那一百银蛟骑可不能跑了,这一百匹蛟马,可不是周柏手中的残次品,全都没有阉割。 如今北安郡的马场中,少有的几匹母蛟马,都怀了蹑景的种,可这家伙还是不满意。 也不能说它贪心,龙种本性如此,更关键是周柏答应的事还没做到。 蹑景晋升二境,灵智大涨,可以和周柏心念沟通。 谁料这家伙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这个主人要蛟龙老婆,嗯,还提了要求,得小白蛟。 接下来的战事,已然没了变数,最多就是看安北军到底能取得多大战果。 下半夜,瑞南城外尸山血海,场景极其惨烈。 尽管明月高挂,但月光却不能温暖这场一边倒的屠杀战争,在荒野上,满地都是无法辨认的尸体和混杂在一起的血液。 黑暗中只听到不时响起的呻吟声,还有不断呼喊的求救声,安北军士卒正是循着这些声音去救援。 显然,战争已经结束,剩下的只是打扫战场,清理战果。 后方中军大营,数量庞大的俘虏彼此依偎,他们哀忍受夜寒和疲惫,月光照耀下,脸庞都变得惨白而呆滞。 只有那不时转动的眼珠,证明他们还活着,大部分人眼神中充满恐惧,还有一丝庆幸。 庆幸什么,庆幸他们没有抵抗,庆幸不是外面不值一提的尸体。 周柏站在临时高台上,目力极佳的他,发现严洛已经走下城头。 “没成么。” 低声喃语之后,玄衣卫指挥使姚平匆匆出现,但却静默无声,只是跪在一边作请罪状。 周柏瞥了他一眼,见其一身脏乱,气息紊乱,嘴角的血迹都没来得及擦去。 “说说看,谁能使堂堂玄衣卫指挥使,这么狼狈。” 姚平双目通红,十分沉重道:“属下无能,夺城计划失败,潜伏的玄衣卫暗子,全部失联,就连两位道士团的兄弟也没消息。” “联络点暴露,还是有人背叛?”周柏眉头微皱道。 “应当是节度府道士团联合行动,属下怀疑有大修出手,那股威势和无定真人很像。”姚平不假思索,说出自己的判断。 死这么多人,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周柏双目灵光闪烁,看着瑞南城方向道:“玄雾真人这老家伙,居然肯这般卖力,他这等人物为何要逆势而为,严洛可不是潜龙。” “罢,无论如何,杀我这么多人,就没有他的活路!” …… 不多时,朝阳升起,熹微晨光照拂在周字大纛之上,鱼龙纹熠熠生辉。 而在旗下,牛勐靠着旗杆正睡得香甜,所有路过的人都不敢惊扰了这位勐士。 一夜过后,瑞南郡其实已经定下归属。 第二百一十三章 组建水师,瑞南孤城 事后统计,七月二十二日整个白天,安北军伤亡一千余人,瑞南军伤亡三千三百余人,战损比几乎是一比三。 若真是这样兑子,周柏还真难以接受这样的损失,为了速战速决,他这次带出来的可都是老兵。 当天黄昏之前,严洛也是这般想的,绝境之下兑子便兑子。 如果真能一战围杀周柏,那就算付出三万人的代价也值。 因为这是乱世割据势力的通病,不管你占据多大的地盘,整个体制的盛衰兴废都寄予你一人之身。 割据一方的雄主身死,则基业必然不稳,四分五裂是常有之事。 更何况,据严洛所知,周柏并未娶妻生子,如周柏死,那可以预见的是安北都督府必然崩盘。 到时趁势反攻北安,三万人的代价,可能就不是换一万安北军和一个周柏,而是换来一个富饶繁盛的北安郡。 其实这个问题周柏也想过,如果他死谁能接他的班,答桉是没有。 无论是陈忠邦、周远,亦或是周族内部出人,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如此声望和能力。 娶妻生子是周柏必须要做的,不过他的考虑是安抚人心,而不是顾虑基业无人继承。 坐拥两世记忆和智慧,再加上气运天书的辅助都无法创业定基,难不成指望一个幼儿被人扶着成事? 严洛的兑子战术想法很好,可安北军鏖战不休,不准瑞南军鸣金收兵时,他感觉大难临头。 如其所料,一夜过去,瑞南军伤亡近万人,投降被俘近万人,逃逸他处不计其数,真正撤退至城内的不足五千人。 甚至说昨晚那都不叫交战,而是一边倒的屠杀,几千人追着三万人跑,不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就是死。 在白日酷暑环境下进攻,消耗了大部分体力只是一方面,更关键是军心崩溃,所有瑞南兵已经被吓破胆。 这就是大势席卷下,个人努力的微不足道。 现在瑞南城人心动摇,所有兵马搜罗加起来不足两万,还能勉强维持秩序,已经是严洛经营此城日久带来的回报。 当然,玄雾真人这个大高手现身坐镇,以及节度府道士团的频频出手,也是让城内一些有心人不敢轻举妄动。 靠着城外安北军带来的巨大压力,严洛勉强聚合上下力量,让城墙防守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 他指着城外堆积如山的尸体,告诉士卒们这就是守不住城的下场,然后又时常亲临前线,对手下嘘寒问暖,犒劳封赏。 一时间,低沉到谷底的士气真就回升不少,毕竟在这个时代,地域观念真的很强。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没离开过家乡,边州太过庞大的地域面积,让瑞南郡和北安郡事实上形同两国。 这也是严洛能鼓动士卒,在如此情况下,还能勉力守城的原因。 安北都督府的檄文写得再好,口号喊得再响亮,他们也是入侵者,最多比青墟那种“外乡人”好些。 如果这时周柏真接着下令攻击,指不定让守军鼓起哀兵之勇,同仇敌忾誓死守城。 但周柏观瑞南城气运耗尽柴薪,触底反弹,凝聚兵戈碰撞之象,他偏偏就不急了。 丧失大半军队,没有战心的瑞南城,他随时可取。 于是接下来的数天时间,安北军除开整修营寨,就是斗将挑衅,行压制士气之事。 整整两队一百名银蛟军只有小半回城,六十多名银蛟骑兵未能突围,转头这些蛟马就编入敌军骑兵,让他们在城外耀武扬威,这让严洛恨得牙痒痒。 不过这还不是最气的,最气的是,周柏当着满城守军和严洛的面整编操练降兵。 完成力量、速度、服从性等测试,可编入新兵营进行接下来的整训。 没有通过测试者,那就是淘汰,立即发放干粮盘缠遣其回乡。 家里的麦田熟透了,正需要青壮劳力去抢夏收。 城头上的守军都看傻眼了,真有这么好?但发出的粮食和白花花的银子做不了假,只能说安北军就是财大气粗。 通过测试,真的当上安北军,又该是什么待遇? 这不,对面仿佛听到了守军士卒的心声,接着又开始给新编军登记造册、发钱。 仅仅是新兵便有五两白银安家费,一个月俸禄为二两白银,绢帛粮米回头再补。 另外,许多粗嗓门的安北军士卒,直接喊出从军授田,立功授田等口号。 一日三餐饭,顿顿都有实打实的白饭或者馒头,中午还有飘香四溢的肉汤。 种种待遇,直接让城头守军目瞪口呆,更别说后续安北军参谋写好文稿后,再宣传的种种政策。 如免除各种苛捐杂税,服徭役必须发放工钱,保证粮田产量翻倍等等,各种美好蓝图日夜宣传。 即使严洛一再强调这是假的,可架不住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再说真要是假的,北安的实力怎么比他们瑞南强这么多。 时间一天天流逝,渐渐地城内城外都习惯了这种“和平”对峙,安北军最大的动作,也不过是开挖河渠,把护城河的水引入各处陂塘、水库。 】 很多守卒都在想,投降了其实也挺不错,明摆着打不过。 在乱世,瑞南人需要一个强大的领袖和体制,保护他们的安全,起码能吃口饱饭。 自从娄晋鹏领着两千骑进行封锁作业开始,外面就再没有一粒米进城,局势至此,节度府已经下令缩减用度。 除开大规模交战,其余时间都只能吃一顿干的两顿稀的,城内百姓更是定额放粮,只能一天吃一碗稀饭续命。 更为讽刺的是,要不是一战折损两万多军卒,恐怕现在已经不会对平民放粮。 严洛和一众节度府文武,成天枯坐,根本没有破局之法。 而且在之后几天,看见周边居民,就敢跑到安北军眼皮子底下收割麦田后,越发绝望。 因为这代表,周柏已经在渐渐收服瑞南人心,安北军用事实证明,他们不是暴虐之辈,而是来行王道教化的。 最后严洛只能偶尔期待一下奇迹,因为在玄雾真人几次协助下,还是有不少信使成功突围。 往一些豪强地方势力的信不说,只是顺路而为,得失不影响大局。 只有另外三路才是关键,一路往瑞南南部三县及宁江边而去,一路往定西寻求吕定的援助,还有一路往定州城,寻求总督雷浩渺的帮助。 信中他言辞恳切,讲结盟“称臣”,讲周柏的野心,安北军的强大,讲唇亡齿寒之理…… 说实话,严洛觉得是有一些希望等来援兵的,毕竟对于三县掌权者来说,只有他能给这么多的自主权。 而对于定州另外两大枭雄,吕定和雷浩渺来说,也都不可能愿意看着周柏崛起。 然而,后续北安郡逐渐派过来的守备军及民兵,渐渐粉碎这种希望。 这些兵马虽说不如府军精锐,却也不弱于普通衙兵,关键是数量多。 根据观察,进驻大营的就有一万,派到各县、关卡、军镇的可能会更多。 严洛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边郡的战争潜力怎么如此之大,安北都督府的又是哪弄来的巨额钱粮养兵买马。 随后七月二十九日,南边传来的消息,更是直接击溃瑞南城内,所有势力的最后希望和信心。 瑞南郡南部三县,已经全部沦陷,并且由周远指挥的两万府军主力完全掌控。 八月一日,在宁江瑞南段所有渡口被安北军占据的情况下,操船校尉李宝,决定率大小战船一百余、水兵两千余人,向安北都督周柏请降。 这代表严洛的水路袭扰之计也宣告失败,他对李宝有提携之恩,故而他认为李宝是忠诚的。 可严洛却不想想,李宝如何能执行他的计划,渡口全部失陷,陆上完全断绝补给,水师士卒活下去都是问题。 关键是他们擅长水战,却不擅长陆战,可以登陆作战的士卒不过数百,根本影响不了岸上大局。 最终在所有县城失陷,以及部下一致要求下,李宝只能投降。 他们的妻儿老小可都还在岸上,真顽抗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周大都督,是雄主、仁主,却从不是个“善人”。 对于李宝的投降,周柏当然是热烈欢迎,不过他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要有投降仪式,并且设在瑞南城外。 两千余水师士卒全部上岸,在李宝的带领下,于瑞南城外接受了周柏的校阅。 虽然水兵按照陆军操练校阅,有些不伦不类,但周柏打击瑞南城的目的是完全达到的。 当校阅后,周柏宣布组建水师,全部收编两千余水兵时,瑞南城头鸦雀无声,饿得有些手脚无力的守卒全都眼放精芒。 看到这一情形,严洛急火攻心,险些下令把这些守卒全部杀了。 此时瑞南城上空的气运,越发稀薄,并且是灰白居多,那极澹的红色仅仅缭绕在城中心。 每一次自安北军大营方向袭去的黑气,都要把红色气运进一步消磨,使其动摇无依。 深夜,这次没有玄衣卫串联,而是几大家族自主掀起叛乱。 他们四处纵火,吸引守军注意,千余家丁则是直接冲到北城,试图直接打开城门投降。 北城守军有个轮值军头,是城内郡望王家出身,所以其实把握还比较大。 但万万没想到,玄雾真人提前通知了严洛,在饱饭供养的衙军镇压下,叛乱被平。 这一夜又是血流成河,包括王家在内数个家族被全部抄灭,地痞流氓及帮派分子迎来无情打击。 可严洛终究是高估自己的权威,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杀戮只能维持表面上的稳定。 领头的郡望家族没了,还有县豪、文官势力,就连军中的气氛也变得不对劲,谁也不想有一把发疯的屠刀,随时架在他们脖子上。 军营中,道官们可不敢随意进去,就连阴神圆满的玄雾真人也要顾忌。 在这二十几万人聚集的城内,之前几次大规模神识搜查,已经是顶着节度府的法网镇压而行。 现在玄雾真人稍有异动,都会被限制得难受,他不是道官团成员,甚至不是供奉,严洛的一些特许权限无法生效。 严洛对内清洗,当然会影响城防,这种时候周柏也不会再观望。 拖下去固然能行,但天时就这么白白流逝了。 定西传来消息,吕定已经完全掌控平河、兴运二郡,境内青墟兵舰的影响被扫清。 现在正以和周柏类似的安民驱外之名义,对永泉郡发动攻势,并且进展非常顺利,已经在永泉郡站稳脚跟。 南边的雷浩渺,倾尽资源支持道士团和两位阳神真君,现在针对两艘将舰的清除行动也取得了重大进展。 一艘将舰基地被推平,自四序列舰长以下全部战死,这是定州郡激奋的民情所致,这些外乡人造成破坏和杀戮实在太大。 足足有十余万人成为念奴,逼迫州兵只能屠杀乡亲,此仇不共戴天。 另外一艘将舰同样及及可危,在没有资源补给的情况下,很难再维系下去。 整体而言,天庭关门打狗战略是成功的,除开许州出了岔子,大部分地区都是如定州这样能够平定。 定州对抗青墟入侵的战争将要结束,北境和其他大域也是如此。 内侍太监王休,送出消息,说朝廷正在拟写分封旨意,如果周柏有意建立封国,请抓紧时间。 言下之意就是他王休能帮上忙,只要你肯花钱。 周柏当然不会做大旭的屏藩,不过他还是追加了投资,只有两个要求。 一是希望提前知道准备的分封名单,二是尽量拦截和他有关的消息,比如兼并瑞南郡这种小事,就不要让上面知道。 瑞南城已是孤城一座,内里暗潮汹涌,外面安北军也是不留余力发动攻势。 护城河的河水,这段时间被全部引走,大旱之年可不能浪费。 首先是一直没有动用的配重投石机,显现狰狞,超过三十架轮流轰击,片刻不停。 如雷激发,声震天地。 砲石所击之处,无不摧陷。 城楼第一时间成为废墟,大量血肉模湖的士卒被抬下城池,满城哀嚎。 瑞南人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只以为是周柏唤来雷神相助,本就濒临崩溃的秩序彻底终结。 第二百一十四章 入主瑞南,严洛臣服 初时在节度府亲卫的督战下,城墙上还能轮换一些士卒守城,可随着时间推移,安北军投石机抛射越来越准,守城士卒伤亡渐渐加大。 其实光论伤亡人数来说,并不算多么重大,关键是面对砲石的心理压力。 上去守城还活下来的人,谁没经历过同伴被砸穿脑袋的场景,谁又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 当攻城云梯搭在城头,第一队安北军开始试探性攻城时,惊讶的发现反击力度并不是很激烈,一度有精锐冲上城头。 要不是节度府亲卫及时补上,可能这第一波攻势就能拿下瑞南城。 严洛对内的高压政策,与安北军这么多天的宣传形成鲜明对比,大部分瑞南守卒的心态发生转变。 没人愿意继续守城,投降能活,还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安北军在城外新建的大粮仓,就是给瑞南城准备,人家周大都督都说了,他以人格担保辖下子民不饿肚子。 没人再愿意守城,就算被督战队逼着也是敷衍了事般守守,好几次安北军的简单攻势,都要督战队亲自上阵。 一天下来,督战队阵亡人数超过千余,严洛一看这样不行,准备对军中的各级军官进行调整,全部安插信得过的自己人。 可在如今局势及及可危的情况下,节度府就是一个筛子,面上再忠心的人可能私下也在找退路。 这不,调整的消息不出意外泄露,在各军营引起轩然大波。 军头们先发制人,倒也不是直接叛乱,而是开始自发结营自守。 对节度府的军令视若无睹,督战队敢过来就打出去,反正别想让他们再卖命守城。 他们不想和严洛内战,只想活下去,你节度府守得住就守,守不住他们就等安北军接收。 短短一天,风云突变,全城最后两万军卒,真正还归属严洛实控的不足五千,其中信得过的不足两千。 四城城头的守卒零零散散都站不满,再坚固高大的城墙,在没人防守的情况下,也只是摆设。 众叛亲离,大势已去,可以说这个时候严洛再没有任何翻盘机会。 瑞南城上空,法网崩溃,最后一部分澹红体制之气,如流沙般逝去。 节度府甲兵林立,肃杀军气强行压住衰败死意。 自消息泄露之后,那些幕僚臣子就没人再敢来节度府,现在居然只剩严洛一人独坐大堂。 他望着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亲卫,稍感欣慰,现在这个时候,只有他们还愿意效死。 那些文武大臣,道官供奉,花了他多少钱粮和资源,到最后不如一群屠狗之辈。 当然,扎根此地多年能收获这些忠勇义士,他心满意足。 南城方向传来悠长的号角声,严洛明白,这是安北军在发起正式总攻。 守不住,城头上都没人了,当然守不住。 “事已至此,大帅还要以一座府邸死守?”后堂,一名仙风道骨的老道悠然走出。 严洛都不用转头,就知道肯定是玄雾真人,他苦涩道:“修道之人踏足白虎节堂,高楼已塌。” “不才,老道好歹苦修两百多载,节度府现在的情况自是压不住我。”玄雾真人捋着白须,颇为好奇地打量衙堂布置。 严洛的感慨是有道理的,此等藩镇重地,军煞气运压制最盛,一般的修士不可能得见全貌。 “真人来讨要五色金?可您并未完成约定。”严洛此时气运低迷,对玄雾真人并无威胁,但他依然保持着姿态,似笑非笑问道。 玄雾真人不以为意:“人道纷争,主要还是大帅自己解决,老道能做的都做了,莫非您不承认?” 这段时间,他为了得到五色金,可是担了不少因果。 严洛不想纠缠,直接了当开口道:“帮我刺杀周柏,五色金立马双手奉上!” 玄雾真人默默摇头:“安北军士气正旺,此人又坐镇军中,左右皆是奋勇精锐,如何能杀?” “那请您施展大威力道法,逼退攻城的安北军。”严洛继续道。 玄雾真人似是没有察觉到严洛的故意刁难,面无表情解释:“不提我面对安北军法力会被压制几成,光是强行逆转大势的气运反噬,就不会是一般伤势,如此又哪能保持状态突破阳神。” 见严洛还想说什么,玄雾真人摆摆手,提出了一个让他万分错愕的提议:“你人道争霸之路已经走到尽头,不如随老夫重新学道,以你对道家经学的掌握,在现在的灵气环境下重新入道易如反掌。” 严洛听到玄雾真人的话,是真的愣了片刻,他似乎从来没考虑这个可能性。 在此之前,他其实不光是在刁难,同时也是寻找一线生机。 衙堂寂静许久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是他方才进行了一个久违的小周天行气。 严洛叹息道:“本帅已过不惑之年,被红尘及体制气运浸淫日久,心灵蒙尘。” “真走道途,又能走到哪一步,入道或是蜕凡?怕是阴神无望吧。” 见鱼饵上钩,玄雾真人立马正色道:“老夫嫡系弟子死绝,一身道统没有传承,若你愿意,可为关门弟子。” “老夫若侥幸突破阳神,必扶你入阴神境,享三百年之寿,不比做那阴间福地之主要好得多?” 玄雾真人的话语,似是带着靡靡蛊惑之音,让气运衰败至极的严洛陷入幻想。 事已至此,肯定无法建立国业,从而走那福地阴灵之路。 那走修道延寿之路,似乎也不枉来此人间一行? 当下,严洛就有些浑噩般按下座椅旁的一个开关,暗盒自然弹出,里面赫然是一小块显着五色的金属。 玄雾真人万万没想到,他搜寻已久的五色金,居然被藏在节度衙堂。 也对,只有这种地方,才能如此自然遮蔽神识探查。 “好徒儿,快把五色金拿来当做拜师礼。”以玄雾真人的城府,此时也难掩面上的激动,当即对严洛呼唤道。 他仍旧没有强行抢夺,瑞南城一日不易主,严洛一日便是节度使,这是曾经全郡臣民公认之事。 玄雾真人做任何事,都会避免牵连更多因果气运,更别说去抢人主的东西。 就在严洛拿起五色金,要递过来时,节度府外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同时一名名武道高手走街窜巷,用真气蕴音,宣示安民谕令:“安北军入城,旦有趁乱奸淫掳掠者,杀无赦!瑞南百姓暂居家中,不得外出,城内各军放下武器,投降免死……” 玄雾真人脸色大变,严洛也顿时清醒过来,他们万万没想到安北军破城如此之快,这等于是完全没耽搁直接打到了节度府。 “快,五色金给我,师父带你冲出去。” 老道急切的话语,反而让严洛冷笑不已:“真人若真愿收我为徒,请以心魔立誓。” 玄雾真人伸出的枯藁手掌一怔,眼眸陡然一缩,居然没有接话。 严洛死死抓住五色金,继续质问道:“您是否忘记,我等三甲进士曾经也是有过长生之望啊,高境修士最怕的便是道心蒙尘,真人收我这藩镇之主为徒,不怕牵扯自身气运?” 玄雾真人脸色暗沉,确如严洛所料,他从未想过招收一个与凡尘牵扯如此之重的弟子,这样对他突破没有半分益处。 此时外面战火越发逼近,指不定安北军的道士团已经包围过来,若是被发现五色金存在,他怕是难以杀出这里。 “难不成你还打算投降?自古为君投降,可没有一个好下场。你把五色金给我,我保你严家族人三世无忧。”玄雾真人见无法巧取五色金,只能开出自己的条件。 说到族人,这就是严洛的软肋了,也是他为什么非得走割据建国之路的原因。 因为只有割据建国,才能聚拢国运供养家族,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家族家格到世家。 世人皆知,乡族即可供奉祖灵,此后县豪、郡望也只有祖灵的数量差距,并未质变。 真正到了世家,才是另一个层次,三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究其根本就是家格提升至世家,会在阴间冥土形成福地,家族有功之人死后尽皆可入。 福地时刻运转产生的阴福,能对滋长阳间世家的气运,保其长盛不衰。 按理说龙庭应该能庇佑阳世王朝更久,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龙庭对王朝的反哺,比福地对世家反哺要少的多。 曾经历史上盛极一时的王朝所成龙庭,在王朝覆灭后,往往在冥土也会很快销声匿迹。 不过这里面的大隐密,不是一般人可以知晓,哪怕是周柏也没有查到过蛛丝马迹。 所以任凭王朝高高在上,很多豪雄于乱世奋斗一生,追求的也不过是建立一方基业,推动家族升格为世家。 称皇称帝,顺其自然吧。 严洛出身寒微,家族就比曾经的乡族周家强上一线,但他却能逆势聚拢大运,考取三甲同进士。 除开他自身资质和机缘不凡,与家族在他前期的倾力供养关系很大,起码为他打下了能够去游学获取资源和气运的基础。 严洛至今记得,当初考取秀才,要为士籍一搏时,家族上下一致决议,举家族甲子之运资助于他。 正是如此,他方才立誓,一定要回报家族。 即使没有潜龙命格,严洛也要割据建国,在他有限的凡人寿命中,把家族从县豪边缘拔擢至世家。 这是乱世中,家族越级升格的最快办法,除此之外,就只有准确找到真龙投效…… “君?我可还不是君,他周柏若是真龙,就当有容我之量!” 此时,瑞南城上空一条赤黄色的鱼龙遨游腾飞,大肆吞吃着散落的瑞南节度之气。 它一双威严无形的龙眸,恰好看见下方严洛的犹疑不定,当即发出一声震天龙吟,磅礴的潜龙大运勐然冲向严洛。 受此大运冲击,严洛身侧的黑灰之气消散大半,傲立的本命似有弯腰折服之举。 龙吟响起,他勐然间想到另外一个快速建立世家的方法,投效真龙,得真龙扶持,严家成为世家轻而易举。 作为北安郡的邻居,谁能比他更清楚周柏的逆天,此人和他一样出身边州,难不成就做不成真龙?! 严洛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玄雾真人,当即把身前的节度大印抛出,大喝道:“今有道人冒犯衙堂重地,镇!” 他根本不看效果如何,头也不回地冲出衙堂,以如今之地位,当面忤逆一位真人,只怕性命难保! 玄雾真人见此,哪还不明白虚与委蛇半天,结果还是让严洛改变了主意。 任凭他涵养如何之高,这时也是怒火中烧,既然如此,那因果担了也就担了,大不了无望五境。 面对着抛来镇压他的节度大印,玄雾真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早三天他都要顾及一番,可惜现在城池已破。 大印裹挟着节度威压,兼容此地军煞之运,形成白虎虚影。 照理说对修士的镇压之力非常明显,但此一时彼一时,玄雾真人作为阴神圆满,只是随意一击便打碎白虎。 冥冥中一声哀嚎,节度大印爆开裂缝,跌落一边再无显圣迹象。 “离开体制之力,你以为你还是一镇大帅?!”玄雾真人狰狞的怒喝,然后一个闪身出现在严洛背后,无匹法力对准其要害打出。 死亡阴影笼罩,严洛福至心灵,想起那声只有他听到的龙吟,当即仰天大喝道:“都督救我!下臣愿献上五色金!” 玄雾真人打出的法力越发汹涌,周柏不说不在,就算他在,又如何能从他堂堂阴神境圆满的大修手中救人。 然而下一刹,周柏偏偏就出现打了他的脸,必杀一击被轻易化解,灵虚境的威压将其震在原地。 “怎么可能?!” 严洛和玄雾真人都有些不敢置信,他成就天人入道才多久,难道北安郡的将舰,是这位自己解决的? 不过严洛反应很快,当即跪下,毫不耽搁奉上五色金。 而玄雾真人见周柏真的去拿,立时暴起反抗,他不信此人真是阳神或者魂境大修! “吾率军入主瑞南,何敢犯我?镇!”周柏似口含天宪,大运军气滚滚而来。 这可不是严洛的花架子,玄雾真人的法力修为瞬间被压制五成,并且还不等他反应,那股熟悉的威势再度入侵他的灵台。 嗤! 直灭其阴神! 第二百一十五章 白沙灵变,封国序起 外界都以为周柏是得到了某个隐派的直接扶持,这才有足够的超凡力量,保证治下平安渡过几次青墟界入侵。 可现在严洛却是真真切切见识到,这位是何等逆天,自中进士起满打满算不足两年吧? 他甚至没看到周柏有什么动作,之前威震瑞南两百余年的玄雾真人,就已经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严洛最多能看懂一个以运削法,人主之威的实际运用,其余灵魂层面的斗法一概不知。 说好阴神境后不易身死,阴神出窍立遁出游呢? 捏死一位大真人如同捏死小鸡,那捏死他可能更轻松吧。 严洛望着已经毫无生命气息的枯藁尸体,脸色煞白,再无一丝一毫节度使之气度。 说实话他不怕死,但他想要光宗耀祖后再死。 “罪人严洛,乞献五色金,愿为都督建国出一臂之力。”严洛捧着至宝,声音有些发颤。 周柏收走五色金,看了一眼严洛,不咸不澹应道:“嗯,起来吧,先去帮着外面。”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但严洛却是听懂,立马起身向外跑去。 “放下武器,放下武器,向安北都督府投降!” 还在内门外抵抗的忠心亲卫,面面相觑,听令丢掉手中的刀兵。 能不死当然不死的好,再说主家自己都投了,何必作无谓的抵抗。 紧接着,严洛便出现在全城各处要点,亲自劝降,安抚百姓。 不出一日,瑞南城便恢复平静,安民告示张贴至大街小巷。 虽然仍有军卒巡逻,但街道上也开始出现零星人烟,一些胆大的率先去督府开设的放粮点领粮。 人家周大都督,连节度使都没杀,难不成会为难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其实周柏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严洛,之前他是第一时间便随军进城,并且悄无声息潜匿至节度府外。 一个三境圆满的阴神真人,如果他不亲自盯着截杀,跑了必然成为一个祸害。 在察觉严洛和玄雾真人起了内讧时,周柏是坐视旁观的,甚至准备看着玄雾真人杀掉严洛,免得后续处置为难。 没办法,谁叫你城破时才想投降,不死何以震慑后来人。 可谁知严洛这么机敏,不仅猜到他在,更是第一时间献上最大的宝物五色金。 如此便是买下半条命,后续片刻不歇的招抚安民,还有之前其肃清郡望大族的“功绩”,更是彻底打消周柏的杀意。 瑞南城是瑞南节度治所,周柏入主后,再度恢复为曾经的瑞南郡郡府所在,他暂时还不打算南移督府。 严洛最喜欢的夏日办公所在,凉心阁,周柏高坐主位,快速批阅入城后的相应公文,而严洛则是在下首安静等待。 主客易位,严洛当然有些恍忽,但他心知权势已成过眼烟云,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表现得恭谨慎肃。 接下来的谈话很可能决定他的生死,他的命运。 本来他以为周柏还需要办公很久,是故意晾着他,施加下马威。 谁知不足半刻钟,厚厚的一叠公文就已经批阅完毕,同时交由随行秘书办理。 效率未免过于高了,治政能力如此强悍? 严洛有些瞠目结舌,不过他也不敢乱拍马屁,只是整理好心绪,静待问话。 周柏毫不客气,上来就是咄咄逼人的质问:“顽抗王师,致使无辜之辈枉死,你可知罪?” 严洛知道这是强盗逻辑,你打我,我还不能反抗。 但他依旧匍匐跪地,半点不敢辩驳:“知罪,罪人愿意用后半生偿命。” “哼,说说吧,为何失去外围所有城池,仍旧不投。”周柏冷哼一声,继续追问道。 “下官出身寒微,得家族倾族资助……明悟都督乃真龙之资……” 一番长篇大论,严洛讲明自己的不甘,以及最后不愿随玄雾真人遁走的原因。 理由充分详实,周柏觉得无可指摘,这就是时代的特征,多少人杰受宗族供养而成长,又有多少宗族是因一个人杰而崛起。 接着他又从怀中拿出五色金,青红黄白黑五色轮转,流光溢彩。 区区一两看似没有多重,但却拥有无法放入储物法宝的特性,只能随身携带。 “说实话,这五色金足够买你一条命,但你严大帅不死,很难震慑后来人,你说呢?”周柏在手心把玩着五色金,似笑非笑地看着严洛道。 严洛额头直冒冷汗,强自镇定地回答道:“不杀我,方可彰显都督此次出兵之正义。罪人观您行王霸之道,偶尔布施仁心,亦能吸引一些真正的高士。” “是杀是留,自然在都督一念之间,但请相信罪人,一定会给您带来更大的价值。” 周柏听完,起身在严洛身后来回踱步,直把他盯得嵴背发凉。 沉默许久后,又拐到他身前:“你是个人才,执政能力和视野广度都是我麾下少有,既然真心投效,那我便不杀你。” “两个选择,一是给你名义上的官爵俸禄,以备咨政;二是一贬到底,去最艰苦的地方当个乡官。” 严洛若有所思,揖礼问道:“都督的意思,第一个选择是当一辈子富贵闲人,第二个选择是看我自身能力,但有机会重用是吗?” “不错,你自己想好了。”周柏予以确认。 得到肯定的答复,严洛不假思索道:“下官选第二个。” 周柏微微颔首,似是没有半点意外:“最近先留在郡府,帮着抚民,等调令下来就去白沙洲。” “白沙镇镇守褚凯不通民政,你去做他副手,为从九品典史。” 白沙镇不知道,白沙洲严洛还是知道一点。 这个地方是一处苦寒“奇地”,不仅在北安郡有名,他作为瑞南郡郡守时也了解过。 联结北安郡及边城郡,土地贫瘠,表面多有白色盐土,无法种植粮食,人迹罕至…… 严洛面露苦笑,这还真是被发配,但他仍旧坚定接受任命,同时斗志昂扬。 目送严洛告辞离去,周柏有些感慨。 此人贵气尽散,遭遇此等大起大落,还是保留青黄本命没有折损,倒颇有几分百折不挠之意。 若他真能干出几分政绩,周柏也会公平对待,将其擢升。 而之所以把这么一个“大才”放到苦寒之地,当然也是和他接下来的动作有关。 褚凯报告,白沙洲在灵气复苏后,环境发生大变,似已脱离恶地风貌。 这也不稀奇,当初周柏就曾怀疑,灵气复苏,此等恶地也可能变成宝地。 于月筠在带人实地勘探后,确认白沙洲已有部分区域的盐碱环境发生改善,大部分地区则是正在朝好的方向转变。 原本的盐性物质下沉,形成盐矿,其蕴藏的灵气丰富,算是灵盐。 周柏休息过的盐湖,面积扩张数十倍,盐度大大降低,可作为饮用、灌既水源。 经过侦查,光是古商道附近,就有大小数十处水源地出现。 这是在当下大旱背景下,少有增加的水源地之一,只能说水汽平衡,把其它地方的水给平衡到沙漠荒地来了。 向西跨过茫茫白土,就是定州西部的边城郡。 所以白沙洲的战略位置,其实极为险要,这是整个定州唯一相连的陆上通道,在其它各郡,都只能通过宁江联结定东和定西。 以前没人在意这条通道,是因为白沙洲太大,沿途都是沙土、盐土,补给澹水和食物太过困难。 偶尔有小队商人不惜成本,推着粮车和水车强行通过倒也无妨,可要想通行大军,那就是难如登天。 现在白沙洲发生良性灵变,不再是穷山恶水不毛之地,那就可以预见其战略地位的提高。 有水有地还有盐矿,实在是北境之天府平原,周柏必然要将其掌控。 后面的扩张方向,极有可能就是白沙洲,拿下这块平原用以军功授田,再继续向西,拿下边城郡! 横跨定东定西,彻底占据定州北部,即可着手称伯建国之事宜。 当然,他还要看看其它势力的兼并发展,特别是吕定及雷浩渺。 真要看地理位置、人口密度、繁荣程度,肯定是继续向南扩张比较好。 龙丰郡虽是经历过上次围剿将舰,及一系列天灾人祸的摧残,但其人口依旧拥有七十余万之多,潜力很大。 要知道北安郡几乎是龙丰郡的两倍大,也才堪堪突破百万人,更别说资源出产及商业贸易方面的差距。 另外在白沙洲未发生灵变之前,周柏制定的大略,是先统一定东,大力发展水师,再以绝对的军力平推定西。 八月五日,从北安郡调过来的官员全部到位,包括以郡守纪鸿哲为首的郡府班子。 早在吕定起家占据平河郡时,周柏就给当时任平河郡吏曹主事的纪鸿哲写过信,劝他来身边任职,起码不会亏待他。 不过当时吕定看得严,加上安北都督府自立的前景尚不明朗,是以没有急于动身。 直到这次出兵瑞南前,吕定也正率军在外,纪鸿哲终于在玄衣卫的帮助下,带着一家老小脱离平河郡,潜渡宁江成功。 这个来投靠的时机很是巧妙,不是在攻略瑞南成功之后,所以上来就得以被周柏委任一郡民政官,要知道安北都督府一共也就辖两郡。 如此重任,纪鸿哲也是正式向周柏效忠,完全没有地位反转的尴尬。 纪鸿哲就任的同时,瑞南六县三十五名本土官员,皆已完成述职。 他们将被派往,位于北安郡的政务学校学习三个月,在学习期间,六县政务由督府委派的主官或者左贰官处理。 如果三个月学习后,政治审查及学习考核通过,那就可官复原职甚至提拔。 这也是周柏准备踏出北安前,所制定的方面措施之一,降官俘虏如何处理也要有一套规制流程。 不能因为地盘扩张太快,导致实力不增反减。 “据统计,瑞南郡现有人口八十余万,郡县仓储粮食不足十万石,夏收粮食较往年削减三成,目前正在进行入库。共得下品灵石三千二百五十块,金五万两……具体一应数字,还需一段时日校核。”纪鸿哲新官上任,很快就上缴给了周柏一份明细。 除开军队以外,这就是攻下瑞南郡所得的大体收获,赚肯定是大赚特赚。 只是想达到北安郡那种发展程度,还需要时间来执政治理,此时可是连民心都未完全收复。 观新组郡府之气运,尚且连被围城时节度府气运都还不如,零零散散聚拢而来的都只是白气,只有最中心有一圈红气稳定郡城大局。 这就是时间太短,政令尚未通行,百姓尚未认可体制。 不过因为瑞南直面州衙控制的龙丰郡,要尽快扎根,周柏特意下令减免一半的夏收粮食上缴,让百姓手中有足够的粮食撑到秋收。 咳咳,他还没底气直接全免,因为以目前的大势来看,他要马不停蹄地继续扩张。 在两天前,八月三日,第一位自立建国的枭雄已经出现,并且还是北境。 那就便是隔壁梁州的西原郡王赵启,少数自大旭开国起,就一直留在境内的封王。 赵启以大旭无道失德为由,自去西原郡王号,起兵造反。 他以西原郡为起家基业,七日之日便攻取梁州北部另外两郡,所到之处望风而降。 在气运根基足够雄厚的情况下,赵启称梁侯,直接建立北梁国。 接着天下蛟龙并起,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都有藩镇响应建国。 截至八月八日,周柏返回北安郡,短短五天,其它什么一县一乡的草头班子不算,天下有名号的自立国便有十五国, 当然这些潜龙、枭雄的根基没有梁侯厚实,大部分都是以郡朝为基的子爵国和男爵国。 只有荆湖湘州的钟相,以三郡之地建立楚湘伯国,还有突然冒出来的西蜀江元龙,以两郡之地建立的巴南伯国。 鉴于这种情况,哪怕中域青墟之乱尚未平定,许州仍在青墟军的控制下,大旭皇族也要马上抛出封国令。 王休从神京传来消息,最迟八月下旬,入秋之前,朝廷一定会颁布封国令。 到那时,就是真正的万国并立,诸侯争雄。 第二百一十六章 猎魔远征,西扩边城 周柏拿下瑞南郡的速度之快,极大刺激了雷浩渺,这代表州衙控制的龙丰郡,将要和安北都督府接壤相邻,领土风险大增。 为此,州衙付出一定代价,于八月五日强行剿灭最后一艘,在定州郡顽抗的将舰势力,结果以将舰殉爆告终。 八月六日开始,五万精锐州兵及州道士团五十余人,陆续进驻龙丰郡,各种运输辎重物资的车队络绎不绝。 很明显,这就是要防着安北军南下。 周柏有些无奈,因为这个时间点,定西的吕定也正在大举进攻永泉郡,那也是少数还属于州衙直接掌控的大郡。 现在雷浩渺抽掉精锐主力防备周柏,那永泉郡肯定就顾不上,最多只能策应协助。 等于说在这位封疆大吏的心中,起于边地的乡下小子周柏,要比累世将相的世家子吕定要更有威胁。 周柏还能说什么,为了不使吕定渔翁得利,他只能改换扩张方向。 两万拥有战场经验的民兵就地转为瑞南守备军,加上两万正在整编的降兵,配合一万府军精锐,总计五万兵马镇守瑞南郡。 五万大军,安北都督府内除开周柏自己,也只有周远够格,能够被完全相信。 所以周柏又加封周远为检校瑞南郡郡尉,令其留镇,负责对抗来自龙丰郡有可能的威胁。 总体还是以防御为主,力保瑞南寸土不失,在合适的时机查探州兵在龙丰郡的各项布置。 因为太监王休的内幕消息,最迟入秋就会颁布封国令,是以周柏八月八日回到北安郡,八月九日就再度誓师出征。 天下气运有限,像他这种准备自立建国的,最好赶在大旭朝廷大封滥封之前,否则很可能导致国运根基不固。 目前来看,定州能称州鼎之重的也就三人,雷浩渺、吕定、周柏。 一步先,步步先,这个道理很适合气运流转之规律。 当第一,必然会得到更多人的关注,起码基本印象,就是你这个国家很强。 不过再多好处,都是比较虚的层面,关键还是来自天庭的消息。 在赵启称梁侯,建立梁国后,赤晴就通过天碟透露,将征召天元大陆所有国度,前往域外位面作战。 她说得比较含湖,大概是天庭、青墟联盟还有一众半位面、位面世界达成了某种协议,以世俗国度为棋子,进行博弈。 棋盘战场就是天元界和青墟界之间的诸多位面,这些位面世界夹杂在两个巨无霸之间,本就没有多少自主权。 现在两个世界都宣布,只要在国度对抗中取得胜利,就能截取相应的气运资粮。 如果不要气运,还能和两个“主办方”协商,换取一定时间内,允许其世界自由发展绝不干涉。 这些世界的高层与世界意志沟通,自然一致同意这个要求,比拼整体实力是蚍蜉撼树,可仅仅比拼俗世国度之间的力量谁怕谁。 青墟不提,自身已经到崩溃边缘,只能不断远征来吸血,这是众所周知。 而天庭可能在近古时代以来,实力得到极大恢复,但对于天元大陆凡间的掌控反倒不如以往。 一个陷入分裂混乱的天元大陆,能有什么强力国度。 天庭诸仙神,求个人超脱,是以长久压制人道发展。 可其它小世界不一定,很多小世界求的是整体跃迁,是世界升格,王朝体制力量永远凌驾于个人之上。 天元大陆的国度,大部分气运都要上供天庭,导致就算是一个统一的中央王朝,放在上古天庭鼎盛时的诸多附庸世界中,也算不上顶级王朝。 可能面对的是青墟界之国,也有可能是面对位面世界的“土着”国度,随机投放。 为此,赤晴告诉周柏这个消息时,都很是沉重,因为连天庭自身都对天元诸国没信心。 但为了养出蛊王,也为了把两界战争的战火隔绝在域外,天庭还是要征召天元大陆的国家参加。 其中包括中央王朝现有领土之外的藩国属国,这也将是他们翻身的机会。 如果能在接下来的征召战争中,胜利而归,或许能试试一窥中原。 出征域外,以国家为单位?胜者可以带走气运资粮,怕是不止吧。 赤晴的消息,已经超出周柏的前世推衍范畴,他甚至无法想象,是何等神通、法则的操控,可以实现这种位面征战。 并且他不明白,比拼凡俗国度的实力,明明会占据下风,天庭为何还要促成此次诸天协议。 直到黄帝的使者,以及前不久刚帮过忙的青依,都联系上他,周柏将三方消息结合,才大体弄清楚。 原来是青墟界第三次入侵损失有些大,基本已经定性为失败,青墟人清晰认识到,就算道祖不露面,天元界的实力也是极为顶尖的。 于是青墟联盟高层决定转变思路,不再一味追求激进迅速,而是选择先对天元界外围位面,以及两界之间的其它世界位面动手。 一是掠夺容易掠夺的资源回补,二是将天元界牢牢锁死,再依靠周边诸多位面据点,进行全方面进攻。 丢个半位面,都要新增本土的防卫压力,更何况是与诸多完整世界为敌。 但天庭太久没有出征外域,远征舰队还在组建过程中,是以约定青墟界及利益相关的诸天世界进行“赌战”。 现在协议达成,所以其实天庭最基本的目的已经达成,那就是拖延时间。 天元诸国能多胜些,固然好,可如果不能,也不会影响更大的局面。 一项规模最为宏大的计划,猎魔远征! 重复天元荣光,开辟星海蓝图,反击猎杀来自青墟界的入侵者! 从来只有天元界打其它世界,何曾被人家远征舰队堵在门口打。 当青依透露这个计划时,周柏都差点不敢听下去,这等隐秘,怕不是一般中下层天官能知晓的吧。 为此,他还主动以心魔发誓,绝不外传,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也正是这样,青依才有些后知后觉,嘴巴严实了不少,颇有一种原来这是秘密的觉悟。 周柏因此心里留了个心眼,迷湖? 这位女仙的地位怕是不低,得好好维护关系。 当然,青依还是郑重其事的告诉周柏,如果想要走到最后一步,必须要提前建国获得入场券,并且力争获胜。 至于黄帝使者那边,同样是和青依一样,不知道从哪弄到权限,从天碟联系到了周柏。 不过这位倒是颇为温吞,仅仅是试探周柏,有没有承土德天命的想法。 周柏回话很谨慎,只是不着痕迹的敷衍,说尚未做好决定,便没有了下文。 毕竟真要算,除开周柏的天人身份,安北都督府这个势力可不算什么,两郡之地,不值得人家过分热心。 有上面人提醒,周柏当然要抓紧时间,争取攻下边城郡,再行建国。 否则就只能像西蜀的江元龙,以两郡之地强立伯国,只是人家西蜀人烟之丰远胜定州这等边州,人口基数摆在那,强立也不会留下太多隐患。 而周柏的治下,北安郡人口最多一百一十万,这还是最近吸收了部分外州流民,对各地山民进行入籍所得。 再看瑞南郡只有八十万,还达不到人道气运古制的要求,百万方可设郡。 即使现在大乱之世,这等规制影响不会太大,但要是在人口不足的情况下,强行建国,可能气运就会出问题。 是以周柏一定要拿下边城郡,弥补人口根基不足。 …… 八月九日,安北军誓师西征。 周远虽不在,亦有高虎、娄晋鹏、焦图、许运、燕诚等诸将随行。 其中娄晋鹏和焦图,都能担当指挥大任。 西征军的军队数量,倒是远少于攻打瑞南郡的主力数量,只有府军一万,伏魔军三千,骑兵两千,合计一万五千人。 不过主力部队只有一万五,随军的辅(民)兵却不少,整整一万人。 另外有近两万民夫负责押送辎重,辎重队中还有抽调随行的预备官吏。 积攒家业很难,挥霍起来却是非常轻松。 就如周柏敞开大门求才,可仅仅是填上瑞南郡以及边城郡的空缺,就已经把人才储备消耗干净。 去瑞南郡为官的多是升职,北安乡官变瑞南县官,县官变郡官。 而去边城郡的,细细观察,发现很多官吏任职还不足半年,勉强经过一个考评期。 若再打第四郡,光是消化都是问题,所以周柏又想到建国后的第一件大事,开科取士。 那时可有足够的气运,给予这些科举人才…… 仅仅是行军路上的思考,便越发感受到了这次征召机缘的重要性。 只有胜利,夺取足够国运回归,那国家才能快速发展。 八月十日,周柏已经骑着蹑景出现在了白沙镇,这里不过深入白沙洲三百里,但距离下一个边城郡设置的据点沙洲城,却还有两千余里。 就算是练过武的府军精锐,一日正常行军也不过两百里,如果不节省体力强行军最多就是三百里。 如此,正常要十天以上才能到达沙洲城,更何况在沙洲城及边城郡能不能得到补给还是两说。 因为按照之前的战略部署,边城郡是各司衙包括玄衣卫都忽视的地方,只知道那边比苍北郡还穷。 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周柏选择了保险做法,那就是多调派粮车运送补给。 镇门紧闭,守卒怒喝,只好亮明身份。 镇守营副将,还有刚到任几天的典史严洛,急匆匆出城迎接。 “白沙镇镇守营副将贺志武,白沙镇典使严洛,见过都督。迎接来迟,还请都督恕罪。”副将和严洛躬身行礼,他们神色慌乱,很明显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周柏却没这么小心眼,反而解释道:“蹑景脚程快,主力大军今夜才能到。对了,褚凯何在,前面情况如何?” 贺志武当即上前一步,回报道:“都督,镇守带人去沙洲城了,还没回来,不过根据我们这段时间的实地探查来看,行军应该是没有问题。” “主要还是沿着古商道走,最稳妥,也不会迷路。” “这是绘制的最新白沙洲舆图,上面有新增水源点,我们都喝过,盐度很低,已经可以解渴。” 接过舆图,周柏摊开一看,上面清晰标注了行军路线、水源点、合适扎营地、沙洲城位置等重要信息。 “这图是你画的还是谁画的?应该不是褚凯,这家伙没这么细心。”周柏看了贺志武几眼,好奇问道。 说来还是地盘扩张太快,如白沙镇这种随手布局的地方,他就只记得一个褚凯。 “这舆图是某将跟着镇守查探路线时所画,粗糙之处,让都督见笑。”贺志武非常谦虚,看出周柏的欣赏之意,也不骄不躁。 周柏恍然想起什么:“看你样子是读过书的,还有姓贺,莫不是平苍的乡族贺家出身?” 贺志武这下没法稳住了,万万没想到,周柏还能记得平苍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族。 他神情激动地道:“回都督,某将是贺家长子。读过书,没中秀才,是以弃笔从戎,想跟随都督建功立业!” 观其本命,红色出县之命,欣欣向荣大运汇聚,有突破之机。 来自平苍,读过书,能文能武,做事细致周全。 这大运应该就是指周柏的青睐,不过此子身上的种种特质和背景,确实让他有提拔之心。 根正苗红还有能力的人不用,还能用谁。 心中默默下了决定,周柏又看向严洛:“对于我要你做的事,可有了想法?” 他其实根本没点明是什么事,不过是故意为之,想看看这位前节度的才能,是不是真的想忠心干事。 严洛似知周柏早有此问,立时娓娓道来:“白沙洲经此灵变,有沃土万顷,大有可为,下官认为在此开发,可行屯田策……不出两年,此地可成为定州最大的产粮地。” “另外,盐土下沉,若能开发盐矿为利,不仅可解决国内百姓之盐用,还可向外售卖,年得百万之财……” 第二百一十七章 屯牧并行,遗落边城 白沙洲,这种连在一起的平原地带,乃是最合适人类定居的地形。 现在环境良性转变,屯田进行早期集中开发,确实是合理良策。 另外严洛提出开发盐利,也和周柏想到一块。 以前天下混一,宁江通天江,天江通大洋。 在水运畅通的情况下,龙船往来内陆和沿海十分便利,即使是定州也不愁售价便宜的海盐吃。 北安立郡不足百年,政治资源天然不足,朝廷中央无人支持。 是以历代总督、郡守,都没有想着亏耗人力物力,去白沙洲开发产盐地,着实是体制局限。 周柏若能拿下边城郡,一统定州北部,那开发盐矿、井盐、盐池就是顺利成章。 诸国并立的时代,海盐再进入内陆地区,可就不会那么便宜。 治下盐铁专营,尚且只有铁能做到,若能实控产盐地,盐这一块也能实现专营,财税大增。 “盐铁房将会和你对接,你作为白沙洲唯一的民政官,要协助做好屯田、开盐的相关事宜。” “写个条陈递上来,交由督府中枢商讨,然后定下开发规程。”周柏微微颔首,对严洛所言表示认可。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还是要看接下来的做事表现,白沙洲是个施展才能的好地方。 “喏。”严洛躬身应喏,显然明白周柏的意思,并不多说什么。 这时贺志武,听完两人的问答后,似乎想到什么,却有些犹犹豫豫不敢说。 周柏眉头一皱,沉声道:“我这广开言路,有什么就说。” 贺志武连忙道了声告罪,急匆匆跑到不远处的路旁,拔出几颗青草回来。 他捧着青草,解释道:“回都督,下官这几日在野外勘察,发现灵变后很多地方生长出此种牧草,并且有密集生长的趋势。” “镇守营一百二十匹战马,每匹马都喂养测试过,没有排斥,可作主食。” “具体影响如何,或许需车马房的专业马夫,鉴别豢养一段时间。” 周柏拿过牧草仔细端详,堇青色,香草气息,葱绿鲜嫩,有极淡的灵气蕴涵。 这个时代是灵气复苏的时代,整个天元大陆的灵气层次,上了不止一个台阶,无数生命都在为跃迁而努力奋斗。 不过即使灵气含量已经远超以往,但能有灵性转变的生物仍然是极少数。 大部分动植物获得一些外形改变,只是受环境影响,本身还是凡物,体内没有丝毫灵气留存。 现在这白沙洲新生的牧草,株叶内能留存一丝灵气,便是非常难得,属于有进化潜力的植物种群。 周柏心中有了一定判断,于是呼唤远处溜达的蛟马:“蹑景,过来。” 蹑景屁颠屁颠跑来,还以为主人叫它有好事,结果一看是让它吃草,当即就不乐意了。 鼻孔哼哼直冒滚烫的白气,就是不肯张嘴,好像吃点牧草就是虐待它。 “你也是马,矫情什么?鉴定一下,对普通战马有没有效果。”周柏有些气笑了,一巴掌拍在马头上,真是山珍海味吃惯了。 蹑景无奈,只能张嘴吃下,谁知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很快它就心念沟通,磕磕绊绊告诉周柏,这是灵草,很适合一般战马。 但不适合需要吃肉的蛟马,最多只能用于餐后甜点,消消食。 听完蹑景的鉴定,周柏知道,这牧草怕是对蛟马也有用,是上好草料。 周柏赶走蹑景,回头对贺志武问道:“你的意思是在白沙洲建牧场养马?” 贺志武深吸一口气,答道:“都督英明,据末将所知,北安和瑞南境内都没有大型牧场,白沙洲位于苍山以南,刚好合适。” “北境多平原,若都督想称雄北境,组建更大规模的骑兵乃是必然,前期购买战马可称权宜之计,后面必须有培育饲养战马的牧场。” “金、鲜卑等草原之国,野心勃勃,一旦有机会必然南下,不可不防。” 环顾白沙镇城之外,一望无际,白土上的浓郁绿意渲染着生命气息。 周柏大笑,拍在贺志武的肩膀上赞赏道:“哈哈哈,大善,白沙洲这么大,那便屯牧并行吧。接下来你就和严典史好好配合,争取把白沙洲建设成塞上江南。” 在他眼中,能跳出自身局限,保持更开阔视野的才能,就是大才潜质的必备要素。 贺志武一愣,再一看严洛正朝着他拱手祝贺,哪里还不明白,他要升职了。 等待主力跟上的时间中,除开周柏自己骑着蹑景闲逛,也没过多检查这个简陋城池的建设工作。 因为督府在此之前,本就没有投放多少资源。 要知道,最开始褚凯只是骑兵都头转任的镇守,白沙镇守军也只有他本部的一百人。 后面还是督府请示周柏,明确了白沙镇的行政级别为乡级之上,县级之下的特殊“副县级”,这才增派后续兵马和资源。 使白沙镇的兵马达到一营五百人,并且还派驻文吏进驻官邸,协助褚凯处理事务。 只是由于通过白沙洲的外人,实在太少,这些文吏都还没发挥什么作用。 直到严洛这位白沙镇的第一位入品文官到来,才跟着他开始对白沙洲资源、土地进行登记造册。 周柏走过白沙镇城不远处的一片田地,正好看见几名文吏带着十几名士卒,在热火朝天的丈量新田。 这本是很正常的场景,但周柏却总感觉他们身上的一股劲儿,比督府现在的官吏还要浓。 很熟悉,忽然他明白了,这是他曾经在平苍埋头积累,上下一心开创基业的劲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越是白纸,越容易挥洒笔墨…… 望气下,只见白沙洲一片苍茫,原本的荒芜大地上,隐有白气升腾。 看其未来气象,俨然不比任何一块成熟良田,所能提供的根基气运要少。 特别以白沙镇城为中心的一块区域,已经进行初步开发,升腾的白气就如汩汩水烟没有停歇。 这才多久,在白沙城上空,居然有了云雾联结之象,而且还源源不断在向远方的中枢督府提供气运支持。 有这块试验区,倒是意外之喜,可以对其他行政郡县对照印证。 这些普普通通的文吏士卒不知道的是,因为他们,周柏决定在立国后,对白沙镇的行政等级再次升格。 当晚,大军汇聚于白沙镇休整,而褚凯也适时回返。 周柏没有睡在城中镇守府,而是居于城外中军大帐,褚凯汇报的缘故,半夜时分这里还是灯火通明。 褚凯是老部下,还是前途无量的骑兵都头,自调任荒芜的白沙镇起,一直兢兢业业,毫无怨怼。 “行军路线,末将已完整走过一遍,可自领向导之职……沙州城预估只有一营弱兵镇守,而且周边没有开发迹象,看来还没有察觉白沙洲的变化……通过沙州城,就是侯冈县……” 相关情报,很快汇报完毕,一众大将、参谋不时出声,询问更多详细信息,然后再增补之前的庙算之策。 待到子时过后,大帐中方才为之一空,只留褚凯和周柏两人。 “快一年了,你那些老兄弟征战沙场,屡立战功,现在都比你这个八品镇守官的官职要高,有何感想?”周柏似笑非笑地看着褚凯。 褚凯面不改色,谨肃认真地回道:“若说没有失落之感,那是自欺欺人,但主公至田亩中将我简拔,褚凯自当效死以报。” “当初我就知道,您派我镇守此地,必然有深意,起码现在就能作为粮草中转站。” 周柏自然能听出言语中的真诚,没有半分虚假。 既是忠臣良将,就当有拔擢。 “褚凯,这一年马上功夫可有进步?”周柏有些突兀地问道。 褚凯有些不明所以,但出于对周柏的绝对服从,还是立即捶胸行礼,很是自信道:“末将一直将自己当作骑将,现在自认为不输于草原上的任何一个千夫长。” 千夫长,这个自我评价对于中原骑将来说,可以说是非常高了,左右开弓,百发百中那都是基本技能。 坐镇一方,加上官气之蕴养,本命总算是有蜕变趋势么。 周柏眼睛微眯,看向褚凯的头顶,一根赤红本命破开周边袭扰的兵戈煞气,俨然有一骑破军之势。 “褚凯听令,现加封你为马军副统制,领一千五百骑为前锋,三更先行出发。” “此去,一是奔袭拿下沙洲城,二是遮蔽边城郡外围,不得打草惊蛇!” 当褚凯拿着马军虎符走出大帐时,他都有些还没回过神来,怔了片刻,方才红着眼睛跪在帐外磕了三个响头。 “发配”边疆一年后,一跃而为全军少数的高层军将之一,同时震惊白沙镇内外。 这让很多平时忠厚无闻的中下层军官,再度充满信心,一夜未眠的严洛亦是心绪激动。 在都督手下做事,就不要怕被埋没。 …… 此后大军在白沙洲一路西行,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只是漫无边际没有地标的行军路线,颇有些枯燥无味。 要不是前锋时不时有哨探回报前方消息,很多士卒可能都以为走错了路。 陪着主力整整八天行军后,周柏算是深刻体悟到,为何边城郡和北安郡明明陆地相连,却如隔天堑。 路程实在太远,若不是事先不惜代价保障后勤,并且提前标注水源点,哪怕白沙洲已经不是恶地,也难带着大军穿越。 八月十八日,距离边城郡控制的沙洲城仅有一天的路程时,褚凯不负众望,给周柏带来了好消息。 沙洲城守军根本没有料到,白沙洲东方会有敌人突袭,以致被一冲而下。 守军在得知不是金人后,也是非常果断地选择投降,恰好从这一处小城的表现,让周柏看到了边城人的态度。 或许,他们并不介意头顶上换个国君? 边城郡,因北方边界,修建有绵延数百里的城墙而得名。 大旭后期,国力衰退,扩张国策更改为防御守成,直到祥兴帝登基这种保守之风,达到巅峰。 为避免草原游牧民族对北境的持续放血,各边州都拿出了相应的防御措施,修建长城便是最为常见的手段。 边城郡由此更名,在长城修建之前,那里还只是和苍北郡一样的普通军州,毫无民生发展可言。 当然,直到现在,边城郡依旧是定州最穷的郡。 大旭转变为防御国策,不再北扩后,边城郡人口大量流失,如今一郡五县,人口不过五十万。 不过更多也养不起了,边城郡改牧为耕的年头还不远,土地也不够肥沃。 八月十九日,安北军进驻沙洲城。 这座城对应的就是白沙镇,同样起到一个哨卡、中转作用,平时也是无人问津的地方。 在周柏看到这里的守军后,有些明白回报喜讯的传令兵,为什么在他的夸赞下有些尴尬了。 实在是拿下沙洲城没有难度,一百多名士卒,个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毫无军人的样子。 一问才知道,他们每天只吃一顿稀饭,别说守城,没饿死都是万幸。 而即便是这样,沙洲城守军也没一个人愿意脱离,只因后方的普通百姓更惨。 边城郡是被遗忘的角落,朝廷、州衙根本没管这里,几番天灾人祸将其摧残的已经处于崩溃状态。 同处于没有宁江流过的边郡,北安郡能扛过大涝大旱,损失不大,是因为底子好,有周柏提前布局。 那边城郡能靠谁,只能硬抗,名义上属于朝廷,实则中央和州衙都是半分不管。 半年前,边城郡郡守弃官而去,现在边城郡是几个大家族联合治理,也只有他们才勉强有粮食和实力,维持最基本的秩序。 在守军士卒的口中,边城郡只降落了一艘兵舰,并且至今还在攻打郡城。 郡里曾想投靠吕定,希望得到援助,结果被无情拒绝。 只因边城郡的饥荒,五十万张嘴实在是无底洞,一旦接收,肯定会拖累吕定攻略定西的进度。 听到周柏想拿下边城郡,一百多名守军不仅没有愤怒,反而全都欢欣鼓舞想要引路。 当连绵的粮车出现在侯冈县城外时,不发一箭,军民便举城而降。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 伪善还是纯人,关南门 侯冈县县令,宁卓,根本无法反抗汹涌的民意,只能被迫充当领头人,率队出降。 这和他对朝廷的忠心相悖,更是忤逆了家族意志,必要时抛弃大多数百姓,保全地盘和兵马。 撑过这段饥荒期,吕定就会回头接收边城郡,这是定西霸主的承诺。 或许一般人觉得有些荒谬,可在边城郡望宁家看来,合情合理。 若是他们走到吕定那种地步,也会先南下夺取富庶之地,而不是北上收取一个累赘。 边城郡的掌权者们,只要把饥民控制在郡内,不使他们成为流民,冲击富庶的平河郡要粮。 那吕定来日北上,就会论功行赏。 哪个家族势力控制的地盘、兵马多,为大局稳定作出的贡献大,哪家就能在新朝中占据更多的位置。 作为边城郡最大的郡望家族,宁家对此自然是最上心的,他们不仅掌握郡城陇北城的主导权,同时还掌握五县中的两县。 侯冈本来是宁家最放心的地方,就是因为有宁卓这位正统县令在,自家人有名义还有兵,可以说是牢不可破。 郡中的另外一家郡望汪家和其它县豪,联合起来也只能分占陇北城的一半,其它三县也多是几家共分。 可惜,宁家的族老们万万没想到,作为接受精英教育的嫡子,这位家族近年来最出色的后辈,居然还有“良心”。 在饥荒彻底爆发后,宁卓不仅没有招兵买马加强实权,反而是挪用军粮赈济灾民。 所有城池都不敢放开的情况下,侯冈城允许无家可归的流民入城,并且每日起码还有口吃的。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有宁家提供的部分粮食支持,也是无法维持太久。 之前宁卓和一众流民都还盼着夏收,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宁家等大户联合出兵,提前抢收了麦子。 谁都知道今年大旱,减产非常严重,这些大家族自然也知道,粮食是绝对不能流落在外的。 侯冈城没有收上几亩夏粮,被宁卓小心翼翼维持的人心秩序,彻底崩塌,聚集的近十万灾民每天就像是个火药桶,随时都会爆炸。 这个时候,哪怕是宁卓积攒的威望,也没办法安抚十万流民。 饿死边缘,说再多都是假的,眼下只有粮食才是真的。 是以不管宁卓到底在想什么,被民意裹挟的他,也只能无奈投降。 旌旗招展,马蹄如雷,战鼓声响彻天地,边城大地,很久没有如此强军出现了。 漆黑的玄甲,锃亮的刀刃,寒气森森。 骑兵如风,步卒如海,如同一道道铜墙铁壁般的军列,整齐推向侯冈城。 无比霸烈的军气,如一阵狂风骤雨,将侯冈城周边淤积的怨气、孽气,以及汹涌澎湃的劫气涤荡一空。 城内涌出的十万饥民,本来还是红着眼睛的恶狼,可在三千伏魔军的利刃前,却是瞬间冷静了下来。 不错,为了第一时间控制局面,冲在最前面的便是伏魔军。 他们动如雷霆,以无与伦比的速度,控制全城紧要之处,再冲入人群形成一道道人墙,静如山岳,阻隔饥民浪潮的冲击。 当然,这中间难免会暴力镇压,不过只要不闹出太多人命就无碍。 等周柏到达时时,看见的便是一头军气凝成的貔貅虚影,傲然昂首,坐镇侯冈城上空。 十万饥民在三千伏魔军的震慑下,如同瑟瑟发抖的小鸡,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军队。 人均锻体大成以上,气血磅礴,热浪滚滚,更别说他们身上宛若实质的杀气,死死压住他们的饥饿冲动。 还有头顶那是什么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于是纵使粮车就在眼前,侯冈城这个即将爆发的火山,还是被武力强行冷却。 周柏骑着蹑景,在高虎、焦图、娄晋鹏等大将和护卫的簇拥下,缓缓来到迎接队伍前。 官吏只有几个,军将十余,再就是一排排放下武器的枯瘦弱兵。 整个侯冈城,之前也就是靠他们维持,这让周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可是很清楚,饥荒年代人性的可怕,也清楚十万饥民在一座城内是什么概念,不然哪会上来就让伏魔军出手控制局面。 只能说,侯冈县令宁卓,可能还有些能力。 其实在听到沙州城的军卒口中,听到宁卓的所作所为,周柏是有些不屑的,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圣母”。 乱世末世,圣母心发作,不仅救不了人,反而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就像侯冈城的情况,如果周柏不来,十万饥民的暴动,最后必然是把城池化作一地废墟。 死伤无数,人竟相食的惨剧几乎可以预料。 而这种情况明明可以避免,只要宁卓选择牺牲极少数体弱之人。 “侯冈县令宁卓,率侯冈臣民,向安北大都督请降。” 宁卓穿着已经有些脏乱的大旭官袍,按照正规礼制,努力想维持最后一分体面。 “宁县令,请起。” 即使对于宁卓之前的做法,周柏觉得有些伪善迂腐,但他还是翻身下马,接过降书及官印名册,完成受降流程。 后面还有一郡四县,他要把宁卓立起来,当个招牌。 宁卓心中最后一丝不甘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心中一松,十万人的生死每天压在他身上,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等周柏安排宁卓,他自己就主动请缨道:“都督,可否让我参与安抚赈济,草民熟悉民情,或许能帮上一些忙。” 这位前县令,位置摆得很正,投降之后居然自称草民,没有种种身份加持下的自傲。 宁卓的诚恳请缨,旁人可能会觉得这是新降之官,急于立功表现。 可周柏却听出,这位前县令绝不是这个意思,他那时时关注饥民的情绪做不得假。 周柏突然觉得有些恍忽,可能这不是伪善圣母,而是纯人? “你暂时依旧是侯冈县令,且看这后续之事做得如何吧。” 留下这么一句话,还有一批自督府带来的候补官吏,周柏便大步走进城中,接下来他要考虑再往何处进攻。 拿下沙洲城,尚且可以掩盖,但拿下侯冈,却是无论如何瞒不住安北军的到来。 全郡震动,探马四处,信鸽满天。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来征服他们的,不是北方草原部落,也不是南方的吕定,而是横跨白沙洲过来的安北都督府。 并且还没等他们反应,人家就已经攻占侯冈,得以在边城郡立足。 各处大小势力对此心思各异,有的惊慌震恐,害怕失去现在的权位;有的则是欣喜不已,因为新的掌权者到来,饥荒可能得到缓解;不过更多的还是在犹豫争论,是战是降。 …… 陇北城,刚刚得到侯冈突变的消息,各大势力的代表马上就汇集在郡府衙堂。 郡守弃官归朝,郡城内大小势力无人能够统合,衙堂主位没人能坐。 哪怕是最强势的宁家家主宁城,也只能在主位旁侧加一把座椅,勉强算是主持会议之人。 以往他因为宁家在郡城的优势,在每次聚众议事时都能掌控局面,可今天不同,汪家联合其它几家县豪势力群起发难。 “宁家什么意思?宁卓毫无反抗就投降,难道宁家已经攀上安北都督的高枝?” “就是,宁家主,沙洲城和侯冈县可都是你宁家在管,这悄无声息就丢了,至全郡安危于何地!” “安北军取得立足点,可就真如勐虎下山,势不可挡了。”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宁成面色阴沉,心里早就大骂宁卓不知道多少遍。 可眼下他终究不能拆台:“宁卓如此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他眼中,应该是挡不住安北军。” “一月下瑞南,莫非我们边城的实力比瑞南郡还强?” 汪家家主汪易冷笑一声道:“那可不一定,起码我家在长城上的儿郎,都是一等一的强兵。” “你现在还养得起他们?两万边军裁撤半年,现在可还有五千?”宁成半分不让,反讽道。 眼见两家要对上,陇北城的老好人郡丞朱翁站出来转移话题:“上个月饿死三万人,这次夏收的粮食最多撑一个月,还有战端一启,夏种无法保证,秋收也是没指望。” “郡丞大人是想投了?”汪易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朱翁闭嘴不答,只是看向宁成,他知道在边城郡有兵才有话语权。 宁、汪两家在这等小郡何以称为郡望,就是因为他们两家,在边军中世代有人任职,关系错综复杂。 宁成思索片刻,犹豫道:“投不投再看看吧,吕定那边给的条件可是很优厚,我听说瑞南节度使虽然没死,可也没有什么优待。” 他心中想的是,反正宁卓已降,鸡蛋放了两个篮子,不愁宁家有什么灭门大难。 “传令门句死守,同时传讯平河那边……” 和其它郡城位于郡域正中心不同,边城郡郡城陇北城,位于郡域最北端。 以一郡治所,镇守边城北境,防备金国或者草原部落南下。 包括侯冈县在内的五县,呈扇形分布,最南端则是门句县,同时又是门句关,与平河郡相邻。 所以在取得侯冈这个据点后,安北军接下来的首要目标就是陇北城和门句关,一南一北拿下,便可抵定全郡。 在各处饥民营地中转了几圈,许下诸多“吃饭”承诺,大肆刷了几番声望后,周柏便没有再去细管安民赈济。 侯冈县城中心的破旧县衙,周柏召开军议,对边城郡的攻伐庙算要有调整。 侯冈县的文臣武将,比沙洲城更了解边城郡,几番描述,便让安北军众将有了数。 长城及陇北城实力最强,兵马最多,基本上各大势力的根基都在那边。 郡兵两万余,其中有一万边军为精锐,分别掌握在宁家和汪家的手中。 另外就是门句关,有精兵五千,阻隔在平河郡及边城郡的交通要道上。 曾经边城郡还未开发时,门句关如苍山一般,是草原和农耕文明分界线,是平河郡赖以阻挡北方袭扰的屏障,只是现在却成了边城郡割据自立的基础。 门句关在手,则安北对上吕氏,将掌握战略主动权。 周柏想出边城打平河,自陆地南下,还是固守边城,拖住吕定的部分兵力,都是由他选择。 “各县兵马不用担心,正经县兵早已替换为县豪私兵,不会轻易消耗袭扰我们……” “边城大地饥荒已久,哪怕有强兵,只怕也养不住精气神。” “属下建议,分兵而动,一支偏师南下门句,主力则是直取陇北……” 娄晋鹏指着宁卓上供的舆图侃侃而谈,周远不在,谋略指挥通常由他来做。 周柏默默听取娄晋鹏的汇报,在等诸将发表的建议都差不多后,出声总结下令。 “传令,焦图率五千府兵,伏魔军一千,奔袭门句关,不得使平河之兵跨入边城郡一步。” “贺志武率两千骑兵,游弋全郡,封锁各县,若能逼降则逼降。” “除许运率两千民兵留守侯冈外,剩下主力随我北上,直取陇北。” “末将遵命!”军令既下,众将没有丝毫反对,纷纷应喏。 即使北上的军队加上民兵,还不到两万,但连战连胜的大势累计之下,让他们已经习惯以少胜多。 一个后天境武者,放在任何军队都是中层骨干,可在安北军往往只是基层军官,伍长什长有这种境界很常见。 如此兵员素质,何惧一盘散沙的边城诸军。 八月二十二日,修整一天的安北军分兵杀出,其强兵气势展露无遗,军气扫荡四野。 周柏离开之前,再去了一次已经全部搬迁至城外的饥民营,虽然还不至于说井井有条,但其中已不见暴虐压抑。 一个个热气腾腾的粥棚,把某些草莽英雄的英雄气,给融化于无形。 宁卓带着一群干吏,在有序发粮、分派任务,修路修城以工代赈。 据他所说,饥民饿了太久,需要在此多养几天力气。 还有此时郡内未定,即使有粮食赈济,十万饥民遣散回归乡野,也可能造成不必要的隐患。 八月二十六日,周柏率主力抵达陇北城之下,中途没有其它县城的县兵拦截,只是遇到过几股饿昏头的流民军想劫粮车。 同日,随同焦图南下的修士飞剑传讯,门句关已下,南门已关。 门句县守将被吕定收买,试图顽抗,被斩杀,另有两家县豪家族被屠…… 第二百一十九章 以少胜多,抵定大局 门句关对于边城郡来说是南方门户,战略地位很重要,不容有失。 同样,对于有志于一统定西,不留后方遗患的吕定来说,门句关也是必须掌握在手中的。 在战略重心南移,没有准备足够粮食资源的情况下,不能随意出兵北上,吕定选择采用更为隐蔽的方式控制门句关。 如对门句县的县豪封官许诺,悄悄援助粮食,又如重金收买门句关各级军官,安插暗子等等。 明面上掌控在宁家汪家手中的门句关,实则早已被吕家势力渗透。 焦图在门句县施以雷霆手段,并不会让周柏觉得他太过残忍血腥,反而是传令嘉奖,令其总览边城郡南方事务。 因为周柏给这些独立领军的将军,私下都许了便宜行事之权,焦图不过是遵从军令,完成任务目标罢了。 据战报,要不是安北军战力超出门句守军的预料,突袭一战功成,可能还真要被他们据守关城,拖延一些时日。 渗透太严重,不屠灭几个家族,还真让他们以为安北军是仁善的救世主。 与其等尘埃落定再大清洗,不如战时就开始。 到达陇北城的第一天,安北军便发起了军事进攻,不过首战针对的不是陇北城,而是兵舰基地。 基地位置很合适,位于西城十里的一处宽阔高地,属于最合适扎营的地区,营造基地工事也很轻松。 为此周柏算是见识到,第一艘能够完整建立起开拓基地的兵级战舰,远远看去就是一座居高临下的圆形堡垒。 外墙采用兵舰上携带的特殊凝固物质,将黏土砌成的城墙硬化,以致短期建造的城墙,居然比普通县城的城墙还要坚固。 这种凝固物周柏有缴获部分,无非就是水泥,并不是什么高科技产物。 找到含黏土的石灰石后,水泥工艺现在已经被天工院完整掌握,白沙洲平原上即将兴建的诸多屯田城池,就会用到水泥。 军营、居民区、物料区、生产区,最核心区则为兵舰舰体,一座小小的开拓基地规划的井井有条。 要不是城墙和内部很多建筑,有数次推倒重建的痕迹,周柏都怀疑陇北城是不是坐视基地的崛起。 “都督,这城内的兵马可真够废物的,一艘兵级战舰居然真站住脚了。” “这要是有一艘将级战舰落于边城郡,岂不是现在已经完全沦陷?” 几位大将见到这么完整的域外基地,难免有些愤怒,对着陇北城嘲讽不停。 “陇北城没有阴神力量的气息。”黎元不知何时出现在一侧,低声解释。 周柏瞥了一眼黎元,表示同意这个信息:“初入阴神境,确实对同级力量比较敏感,这陇北城还真没有三境真人坐镇。” 随从诸人,听到周柏这么说,神色震动,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纷纷见礼道贺:“我等见过黎真人,恭贺真人破境!” 一个真人的含金量,哪怕是在如今灵气复苏的潮起时代,也是很高的,更别说黎元是周柏培养出来的第一个真人。 “诸位同僚同乐,全赖都督和督府的培养。”黎元心思敏锐,并没有喜形于色。 “刚刚突破就过来了?”周柏随手弹出一瓶固元灵丹,作为贺礼。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出身公家真人,可不会大张旗鼓,开办真人典礼。 在周柏麾下,修士同样有相应的特权和地位,但受到的限制也多。 若要现在的黎元和陈忠邦,去比拼在周柏心中的地位,那肯定是陈忠邦更高。 当然,黎元肯定不会这么不知趣,他隐隐明白周柏想要建立一个怎样的国家,那就是法网无情。 可能有点偏执,但把所有超凡者都纳入王法管辖之下,在都督府,这个趋势是显而易见的。 “多谢都督赏赐,夫人正坐镇督府,她和陈长史怕您带的人有点少,特派我来军前效力。”黎元接过灵丹,眼中闪过喜色,恭敬地回答道。 都督所赏赐灵物,都是珍品,不是来自洞天密藏,就是来自天庭。 黎元称于月筠夫人,周柏没有反驳,他这位青梅道侣长期以来坐镇后方,维持内部稳定,已经得到体制上下一致认可。 就算是高虎这等军中大将,提到于月筠,私底下也要称主母表示尊敬。 接着黎元又献上了一份卷宗,里面是于月筠根据无定门卷宗记载,梳理出的边城郡修行界情况。 原来边城郡从始至终就是超凡荒漠,灵气含量极低,不仅没有出现过修行宗门,就连有真人出没踪迹的记载都很少。 大旭朝廷通常会要求,每个行政郡都有真人坐镇,但边城郡的灵气情况根本就没有真人愿意来。 朝廷强盛时,还能强行指派真人,可最近几十年,郡城道士团的最高阶道官,也就是二境巅峰。 “难怪连一个兵级将舰,都要靠水磨工夫,原来不止是因为饥荒,还有高阶战力缺失的原因。”周柏若有所思道。 不过他也明白,一个阴神战力,并不能挽回大局,基地没被平灭,肯定还是陇北城没有出全力。 在神识探测下,兵舰内部的三阶大念师气息,就如随时要燃尽的烛火,已到最后的极限。 “先灭了这些外人,此城正好作为我们的大营。”周柏摆摆手,示意娄晋鹏指挥攻城。 即使没有组装攻城器械,仓促进攻,接下来的战事依旧是一边倒, 已经被陇北城消磨差不多的兵舰基地,自然是反抗不了安北军的镇压,大念师舰长,也只是成就新晋真人黎元的威名。 一点小插曲,就是这艘战舰居然是有名号的兵级战舰,主炮提前修复至可以开炮的状态,还有自爆自毁的能力。 不过全程关注战局的周柏,提前消弭了自爆危险,就连那一击主炮光束,也被他强行打偏轨迹,向空中倾泻力量。 和其它几次出手不一样,这次周柏的三境力量,再也无法隐藏。 陇北城头,宁汪几家势力,久久静默无语。 “这位何时三境了,居然可以硬抗兵舰主炮?天人如此强大?” “就算飞升天庭的那三位一甲,进境也没这般夸张吧。” 哪怕是老谋深算的郡望家主,此时亦是被惊骇到无法言语。 郡丞朱翁冷不丁出声道:“两尊三境,各位可想好了,郡府道士团加上你们的供奉,也不够他们打的。” 他是坚定的主降派,认为边城大地不该再继续死人。 “青墟兵舰中没有三境?灵气复苏,军气对超凡力量的镇压可是更强了。”很快,一位大将就反驳道。 “除开边军,就说郡兵还能凝聚几分军气?一月三操,已经不算是一支经制之军的水平。”又有一位文臣接上话茬。 “趁其立足未稳,不如出兵……” 即使安北军就在眼前,他们也仍是争论不休。 半个时辰后,高虎已经率领两千伏魔军,在陇北城下列阵挑衅,而城内仍然没有做出战降的决断。 “陇北城没有援军,其余五县皆已成为安北都督府领土。” “安北大都督有令,三天之内投降待遇从优,想投靠吕定坚守者,就是吴、顾两家之下场!” 伏魔军的大喇叭,骑着马到城头射程之内招摇,喊话不停。 不仅如此,接着便是几百名吃饱喝足的乡民喊话:“边城儿郎们,别再顽抗,安北都督治下没有饥荒,看看北安人过得多好。家里发了粮种,需要你们回家帮忙……” 各种喊话攻势,直接震动全城人心,军中流言四起。 “另外三县不知道情况,但门句县确实丢了。”汪家家主汪易脸色惨白,送走刚刚离开的一位道官。 原来是门句关的安北道官,用汪家设置的阵盘,联系上了他们。 “边军整休如何。”宁成眉头紧皱,问着手下的军将。 军将立马躬身回应:“回来这几天,都是大鱼大肉伺候着,儿郎们的精力很充沛。” 提到边军,几位县豪家主眼睛一亮,精神明显振奋许多。 “朝廷新组建的龙威军,先后镇压数路反王,其骨干核心可就是边军。” “军阀混战,都已经忘记边军的威名,他们不是疏于战备的杂兵。” 宁成和汪易听着众人讨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点头。 边城郡毕竟是属于定西,长久慑服于吕氏的威名,现在投靠同为边角地崛起的势力,总觉得有些不甘。 “再怎样也要称量下安北军的实力……陇北坚城,刚刚收揽夏收之粮,可不是说给就给。” 八月二十六日下午,被打烂大半的兵舰基地尚未完成修复,安北军大营不稳。 然两千伏魔军前出陇北城下,主动挑衅。 陇北城出边军五千,以超过二比一的兵力优势,迎战伏魔军。 另外一万郡兵列阵其后,以作策应,防备周柏再派人增援。 几里外的高地上,众将陪着周柏远远观战,只见两千玄甲军阵,在五千边军和后方郡兵军阵前,显得很是单薄。 这种情况,哪怕百战百胜的安北军将,此时也不免心中忐忑。 “都督,两千人是不是太少,若那一万郡兵打到一半加入,可能会出事。”一卫将便是颇为焦虑道。 周柏摇头不语,伏魔军脱离督府序列,直属将军府掌控后,很多府军将领对伏魔军就接触很少了。 娄晋鹏适时出声解释:“都督的意思,就是要以少胜多,展现绝对的实力,让城内的那些墙头草认清差距。” 不过紧接着,他又对周柏恭敬道:“但凡战必有备,无论都督对伏魔军有多大信心,也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大营自有民兵修缮,请都督下令,集合剩下的随军骑兵,另派五千府军掠阵。” 周柏看向陇北城的另一边,那里有近两千敌骑潜藏,加入战场不需一刻钟。 如果伏魔军稍有颓势,这两千骑该如何可想而知。 这就是与草原只隔一道长城的边城郡,从未缺过战马,郡内也从未缺过善骑之辈。 虽然一直以来,安北军从未间断骑兵建设,但始终没有实质性的规模扩张。 褚凯带去两千游弋三县,现在全军哨骑加起来,也就剩五百骑。 “娄将军言之有理,那就由你亲率五千府军和五百骑兵掠阵,是战是退自可决断。” …… 这一打,果然就显现出边军的强横,他们配合默契,人人皆是战场老手。 诸如军纪严明、训练有素、勇勐无畏等强军之词,都能用来形容这五千边军。 甚至光论战场经验,这两千伏魔军还稍有不如,秋冬季节,这些边军甚至每日都要应对北方的袭扰。 之前金国南侵战争,可是重点突破过边城郡,只是未能成功。 风云交汇,滚烫的血气热浪,让地表宛若煎锅,出现在战场上的边军士卒无不汗流浃背。 但他们没有任何抱怨,有的只是振奋和嗜血狂热,他们能感受到对面玄甲军传来的无声压迫。 兴奋,除了兴奋就是求胜,击败强军,这是边军最喜欢干的事。 每个士卒头顶都冒出一丝丝黑色军气,然后在上空汇聚,隐隐形成一柄锋锐的长刀,威势十足。 陇北城头响起惊呼,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边军凝聚军气之形。 有的陇北城军将,甚至已经开始提前庆祝,一支充满强烈求胜心的边军,占据兵力优势如何会输。 果不其然,认为自身优势的边军主动推进,冬冬冬,整齐的步伐声震动着大地。 那兵长刀虚影,几乎都架在了伏魔军每个人的脖子上。 然而,当第一波碰撞后,陇北城的城头顿时寂静无声。 披甲率高达七成的火红浪潮,拿着长刀,冲入“单薄”黑色人墙,却没有噼开任何一个缺口。 第一波主动冲击,玄甲军的阵列毫无动荡,而边军却是撞得头破血流。 久经战场的边军人懵了,全员神力,全员武夫? 数百名边军被第一时间打飞,是真正打飞,伏魔军第一排全是后天境,手持铁锤,爆发气力。 接着高虎横枪,一骑白马冲出,无匹枪芒击碎边军前锋的热血。 “各队听令,锋失阵!” 反攻开始。 貔貅虚影突兀出现,毫不讲理刺破脆弱的军气长刀。 两千伏魔自静默暴起,动如雷霆,跟在高虎身后,杀穿整个边军阵型。 “别再想着选择南边那家……” “投吧。” “秋高马肥,虏必再至,再打下去,长城可就没人守了。” 第二百二十章 边城一统,投降法令 伏魔军那粗暴简单的锋失阵,真就无可阻挡。 短短半个时辰,从头杀到尾,迫使掠阵的郡兵大阵后退三步。 再等回过神来的边军重组阵型,又直愣愣破军逆转,从尾杀到头。 朝廷末期赖以为军力支柱的边军,却被数量不足一半的伏魔军,闲庭信步般杀穿,何其夸张。 粗略一看,留下尸体的玄甲伏魔,少之又少。 同样真论伤亡,边军倒未必死伤多少,只是之前的求胜之心已被彻底磨灭。 人家两千伏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打什么。 五千边军中的勇将,放在伏魔军就感觉稀松寻常,勇武是每个伏魔军卒最不缺的东西。 交战双方重新回到最初的位置,重组军列,伏魔军依旧静默,给予沉重无声的压力。 而边军却是再也没有之前的精气神,军气之形被正面击碎,士气一落千里。 在伏魔军面前,他们的那柄刀举不起来了。 仔细看第一排的边军将士,眼中满是畏惧,这是纯粹武力碾压所带来的差距。 潜藏一侧,伺机待发的两千骑兵,不知所措,他们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刚刚交战的,是朝夕相处,在长城浴血奋战,杀敌无数的边军同袍? 那区区两千步卒甲士,有这么强? 时机,时机,骑兵根本没有出战时机。 过于摧枯拉朽的战果,让同等数量的骑兵,居然一时不敢冲击步卒。 陇北城高层,见识到实力差距,立马鸣金收兵。 前线指挥的娄晋鹏也没有想着纠缠,下令收拢伤员便带人安全撤走,在他眼中,这些边军很快就要成为安北军,何必多造无辜杀戮。 正面一战后,陇北城大小势力认清实力差距,自是不再想着坚守。 这一晚,城内诸多大宅灯火通明,往来的各家信使络绎不绝,都在为接下来做打算。 而郡府议事也是争论不休,投降要有个说法,争取获得更多利益。 第二天一早,陇北城信使求见周柏,递交投降条款。 不过周柏只是粗略看了几眼,便端茶送客,属实是还没认清情况。 提的条件有:允许各家保留家兵,督府事后不得强行裁撤。 什么家兵,就是想留住边军,成为都督府治下的实际军阀。 另外还有什么宁家求授边城郡郡守,汪家求一爵位,许诺优先选拔各家子弟任官等等。 此间种种条件,周柏当然是一条都不会答应,当然,在陇北城高层的眼中,条件不就是用来谈的。 所以后续又接二连三有信使前来,只是一次都没获得接见,并且安北军还光明正大在城外组装各种攻城器械。 云梯、攻城锤、瞭望车、配重投石机、越垒越高的土台等等。 显然,安北军在做强攻准备。 陇北城顿时炸锅了,真要守,他们肯定守不住啊。 于是一番商议,大幅削减条件,并公推主降派郡丞朱翁作为信使。 这次周柏接见了朱翁,不过他仍然没有退让,甚至没有看新的投降条款,只是重新强调了时间。 朱翁年过五旬,身上的官袍干干净净,一双看似浑浊的眼睛中蕴藏着深邃智慧。 一位能在郡守都弃官后,依然维系各方平衡,使得郡内没有发生内战的角色,就不可能是个庸人。 因此周柏也愿意给予一些尊重,并且听他多说几句。 “都督可否再宽限些时日,城内有几家窝在这边角地太久,握着权力不放手很是顽固,三天恐怕来不及说服他们。”朱翁把自身的姿态摆得很低,就如真正的安北都督府臣子一般。 周柏微微摇头:“别算错,昨天和今天是两天,后天会准时攻城。” “攻城之前投降,我依旧许你们二等待遇,等真正动手了再投降,三等也不一定有。” 朱翁看见周柏端茶的动作,还想恳求的话到嘴边,被强行咽了回去。 他临别前还建议道:“下官必将尽全力游说,都督或可分兵夺取长城,给予城内更多压力。” 待朱翁走后,随侍参谋好奇道:“莫非他是在故意试探,知道您已分兵去取长城?” 周柏摇摇头,大笑:“哈哈哈,只是一个识时务的秒人罢了,但说起来简单,这陇北城又有几个识时务。” 自从出白沙洲,拿下侯冈城后,安北军就派信使,向边城郡各县传达了投降法令。 王师未至,望风而投,可享第一等待遇;兵临城下,延误怠慢而投,可享第二等待遇;攻城顽抗,造成大量伤亡,迫不得已而投,便只能享第三等待遇。 至于城破之后,刀架脖子上再投的那种,自然是该杀就杀,何谈待遇。 投降法令的三等待遇,写得很宽泛,留下了足够解释余地。 目前来说,第一等待遇可保荣华富贵,不仅不会丢掉原有的社会地位,还可能会得到赏赐提拔。 没给王师造成伤亡,只是稍稍拖延怠慢,这个时候投降就是第二等待遇。 投降后,能获得什么官什么权,全看之前的表现,通常会根据正常流程走。 比如瑞南郡的部分降官,愿意继续效忠的,还要通过学习考核。 而第三等待遇,基本上就是保住一条命,贬为平民、劳改、坐牢都有可能。 投降法令三等待遇的描述比较宽泛,周柏依然有相当大的自主权,不用担心被说什么言而无信。 八月二十八日,安北军兵临城下第三天,接二连三的消息传入陇北城。 因为周柏根本就没有下令围城,自然也没有拦截各处的信使。 失去音信的其余三县,确认投降,目前已由安北都督府接管,官吏、民兵基本到位。 不等各方商议出个结果,距离陇北城不过百里的长城又传来噩耗,长城各处重要节点兵力过少,现已失守。 边境长城兵力其实还有万余人,但更多的兵力和精锐边军早被抽调到郡城,留守兵马根本挡不住贺志武和褚凯的联手。 陇北城高层,如何还能扛住周柏带来的巨大压力,三等待遇的划分由不得他们还犹豫。 当晚,城内爆发内斗,最后几个顽固派势力被联合清洗。 八月二十九日清晨,陇北城城门大开,宣布无条件献城。 郡丞朱翁领衔,宁成、汪易等豪强居后,有序出城请降。 官印、虎符、黄册、账簿以及府库钥匙等重要物品,一一献上,周柏正式接受陇北城势力的投降。 随后大军进驻,接管各城门、军营,收缴守军甲械。 至此,赶在进入九月入秋之前,周柏完成对边城郡的一统。 九月三日,陇北城郡府召开郡朝,安北大都督正式召见边城郡官吏、豪强代表。 凡八品以上官员、具备乡族家格的豪强,都有资格,或者说必须入朝。 郡朝由郡丞朱翁首先汇报边城郡的家底,几年天灾还有饥荒下来,看看府库到底空了没有。 “全郡共有上田四十九万亩,中田……有露天开采铁矿三座、铜矿两座……各县、郡兵共有三万五千人,边军九千八百余人……银二十七万九千两,金一万七千两,各类珠宝字画,珍贵物品折价十五万两……现有夏粮可供全郡五十余万人三月之用……” 整体汇报听下来,不仅是本地官吏震惊,就连督府官吏也是不能理解。 这家底,不比瑞南郡差多少啊,谁说边城郡穷的! 周柏作为安北都督府都督,对此心里有一杆秤,边城郡的家底远比不上北安、瑞南,但确实不算薄弱。 光论粮食,和所预料的需要北安输血不同,维持基本运转,支撑到秋收不成问题。 而这一切“富裕”的根源,就在于周柏入城的那天,府库报告上来居然是空空如也。 陇北诸族既然不给他面子,那他也就不留情面。 宁、汪二家上缴九成家底,其余七家县豪上缴八成,但有反抗者,经由玄衣卫查证,抄家! 一时间,城内几度躁动,厮杀,镇压…… 于是才有了今天郡朝,展示出来的府库充裕之象。 总体情况汇报完,随军而来的秘书郎赵昔,遵从周柏令谕,宣布边城郡接下来的政治格局。 也就是对原有官吏,郡县豪强势力的处理,可以说是决定生死的时刻。 郡丞朱翁老神在在,宁卓神态自若,而宁成、汪易诸人则是忐忑不安,面色愁苦。 “令宁家、汪家、赵家、李家等八家迁白沙洲,建城屯驻……封祁华为边城郡郡守,朱翁为郡丞,宁卓为北安郡郡丞,汪易为督府礼司从事……” 第二百二十一章 骑兵出塞,建国前夕 半数官吏得以留任原职,从督府来的候补官员顺利掌控一郡五县,另外二十一名有家族背景的各级官员,需要前往安北都督府政务学校学习。 郡朝结束,政坛地震,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最有权势,甚至能掌控边军的宁、汪二家,以及六家同气连枝试图发声的县豪,被敕令一同前往白沙洲开荒。 半座陇北城为之一空,命令既下,大量族人就要前期先行开赴,以免主家过去连落脚地方都没有。 整个边城郡迎来了权力洗牌,郡府高层,除开督府所派官员外,就只剩朱翁是本土代表。 不过你要是说周柏卸磨杀驴,骗人投降倒也不至于,毕竟该给的政治地位,都有给。 宁家甚至出了个宁卓,一跃而为北安郡的郡丞,在最繁华最安全的区域施展所学。 收缴大半族产,迁族屯田,又不是灭族,谁叫他们贪得无厌。 本来按照这些家族在边城郡的根基,民间舆论都要偏向他们。 但当郡府公布收缴的钱粮,能足足填满府库后,民间便是一片哗然,对迁族令纷纷表示拥护。 饥荒年代居然还能有如此多存粮,而且没有拿出哪怕一成用于赈灾,反而是不停掠夺。 现在督府接掌边城郡,所有粮食便是用于民生,即使秋收减产,也不会再发生饥荒。 军队整编,民兵组建,政令宣传,疏通水渠,道士团巡察各县…… 一系列组合拳打下来,边城郡不稳定也得稳定。 而就在周柏统一定州北部三郡之际,青墟界第三波入侵的战舰,也基本被肃清完毕,就连许州也被大旭朝廷出力收复。 几支新军展现强势战力,皇家供奉团数名阳神真君外出,一时间天下藩镇为之一震。 恍然间,几乎看到了大旭中兴的几分影子,但紧接着各地独立国家的建立,则是告诉天下人,这只是余晖。 此时的吕定依旧没有回头,永泉郡得到宁江水师支援,久攻不下,根本顾不上边城郡。 最多就是防范一下安北军南下,门句关外,出现大量哨骑,平河郡得到部分军力增援,边境戒严。 九月四日,大旭朝廷趁着许州“军演”之威,颁布封国令。 对大旭境内四十八州大小藩镇,进行依次分封。 第一批是中域,除中州、洛州、汴州没有封国,其余十二州共分封四大侯国,七大伯国,子爵国和男爵国三十一个。 这些藩镇受朝廷影响最大,多是皇族或者外戚控制,是以全都接受封国令的圣旨。 此后,在四大侯国的带领下,接连有半数封国举行认宗大典,承认大旭朝廷是宗主国,大旭朝廷拥有宗主国的相应权力。 如敕封国主、调停战争、接受供奉等等。 至此,大旭朝廷“封诸侯以尊正朔”的大策,其实已经完成关键性的一步。 中域,古之中原大地,也是天元大陆狭义上的中原地区,现在有半数以上的国家认其为宗主,根基便有了。 不过这时周柏可没管外面各大势力,因为封国令开始的加速兼并,他已经率军出塞。 大旭朝廷封国是按批次来,中域结束,轮到定州肯定还早。 是以周柏除开交代陈忠邦,准备建国事宜,自己则是出了长城。 当然,随行的还有两千五百名骑兵,另外三千伏魔军吊在后面,他可不是去欣赏草原风光,而是去宣武扬威! 两千五百骑,其中有蛟马骑兵整整两队两百骑,部分是缴获,还有一部分是当初州军骑将胡江的输送。 也正是胡江,安北都督府的牧场才能有十来匹未阉割的蛟马,可以用来配种繁育。 胡江的动作太多,在州军混不下去,周柏便将任命为蛟骑校尉。 以两百蛟骑为核心,组建龙蛟铁骑,在马军中拥有特殊地位,归属周柏直接指挥。 现在马军统制空置,褚凯这个副统制想要调动蛟骑,必须拿到独立的虎符。 前出三百里,望着茫茫草原,周柏感慨道:“大旭国势衰颓百年,我们夏人的骑兵也有百年没有出塞,踏足这苍茫草原了吧。” 一个皮肤黝黑的无甲少年,在马背上秀了一波骑术,急停在周柏旁侧:“都督,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长城修建之后,草原人南侵就越发猖狂。” “我阿爷那辈人还常常说草原的牛羊多么鲜嫩,我阿爹就只能抱怨草原的马蹄多么心烦。每逢秋高马肥之时,就要远离各段长城缺口,随时都会有各大部落的骑兵自此冲入塞内。” 周柏握住缰绳的手一紧,看向这个少年向导道:“所以说,进攻才是最好的长城,今岁大旱饥荒,草原冬天更难熬,不如先下手为强。” “敌人死,总好过我的百姓子民死。” “我说的可对,飞光?” 被称作飞光的少年全名叫霍飞光,年仅十七,骑术便冠绝边城。 他最喜欢骑着自己抓到的野马,出塞打猎,他从来不认为草原只有金人、鲜卑人,或是那些游牧民才能拥有。 前两年,因为他逃过金人哨骑的探查,才让长城守军提前防备到金人主攻方向,堵住年久失修的缺口。 霍飞光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激动道:“就该这样,都督,您是天夏人的英豪。” “带路吧,离长城近的这几个部落,要么归降献上战马和牛羊,要么就是灭族。”周柏微微一笑,旋即冷声道。 霍飞光点点头,清明的双眸中带着杀意:“方圆五百里,有三个五千人以上的部落,他们都是最近这些年搬过来的,也是最喜欢南侵的部落……” 接下来半个月里,安北军的铁蹄踏遍长城外千里之地,威名响彻草原。 一路向北,屠灭数个部落,引近万牧民内附。 九月二十一日,周柏突破北金国薄弱的封锁线,长驱直入到达金国圣地阴山三百里外。 不为别的,就为再换回一批战马,在北境驰骋,没有足够的骑兵实在难以行事。 阴山绵延数百里,长期的风化和侵蚀,山峰逐渐变得有波浪状,低低峰峦连接着起伏山峰,形成如同层层纹理织成的岩石之山,很是雄伟壮观。 周柏立于原地远眺,颇为感慨,难怪是金国圣地。 在无险可守,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阴山就是文明中心,以此为基一切都可从头再来。 在险峻尖锐的突兀高峰上,金国祖庙所在,那里可以俯瞰无边草原,将金国大地拥入怀中。 北金国和南金国,谁能占据祖庙,谁就具备法理正统,可以赢得人心。 于军事而言,占据制高点,派两个萨满盯着,敌人在阴山的一切部署都是徒劳无功。 周柏敢孤军深入,就是因为现在两个金国主要力量,都堆在了祖庙附近。 只看那澹红的云雾,就知道如今阴山已经为血肉磨盘,每天都有大量的生命逝去。 褚凯见周柏望着阴山沉思,低声提醒道:“都督,伏魔军留在金国腹地之外,不能再前进了。” “黎元带道士团飞远一点警戒,观望异常军气,别被人包了饺子。其余人原地修整,就在这等,呼延合他必须得来。”周柏表情看不出喜怒,澹然下令道。 立刻,一道道流光便从四野飞出,察其境界都是二境。 灵气复苏,兼并三郡,道士团得到有力扩张。 二境修士已经不再像之前紧缺,只够堪堪坐镇各县,如今随军出征策应也是常有之事。 自从得知呼延合对北金国取得上风,并且在阴山稳步推进时,周柏就想着什么时候敲上一笔。 如今占据边城,草原消息灵通,刚好得知阴山战争处于最焦灼之时,他便毫不客气给呼延合传信,索要健壮战马五千匹。 不给,安北军就断绝南北商道,并且出兵相助北金国。 当然,为了防止呼延合破罐子破摔,周柏还是给出了相应报酬,黄金五千两,以及下品灵石一千颗。 某种程度上是等价交换,不过如此大批量购买战马,很难有卖家罢了。 整整过了一天后,周柏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货物。 马蹄声如雷,震动草原,褚凯下令全军戒备,着甲上马。 五千匹战马的冲击力,无人敢硬顶。 呼延合那边,居然只是派来一个千人队交易,每个骑士都是骑一匹,带着四匹马跟随,展现惊人骑术。 “你家国主不给叙旧的机会啊。”周柏笑笑,似是真有些可惜的情绪在话里。 这呼延合是笃定周柏不敢黑吃黑,你敢吃,他就敢不顾家业,倾巢而出先灭你在草原。 领头千夫长不卑不亢道:“祖庙战争正是激烈,我家国主不敢擅离,这才派末将前来交易,请都督派人清点。” 周柏丢过去一个储物袋,然后任由其旁的萨满查验。 之后便是清点战马,检查健康状况…… 非常顺利的交易,不过是付出黄金、灵石,便“大赚”五千匹战马。 定州人皆知,安北都督周柏于立国前夕,率骑兵出塞,赶回无数牛羊马匹,使草原部落今岁不敢南望矣……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全面封国,建国安北 大旭自从分封中域诸国,取得成效后,便开始推行全域分封。 九月八日分封东泰九州,圣旨封三十六国,得十三国承认其宗主地位;九月十二日分封西蜀七州,圣旨封二十八国,得九国承认其宗主地位;九月十八日分封南境十州,圣旨封三十九国,只得十国承认其宗主地位。 中域之外的分封,远低于朝廷期望。 除开部分皇族子弟、忠臣的属国,大部分接受分封还愿意承认大旭宗国的,都不是什么强大藩镇。 这些藩镇之主,或是实力不足需要名分,或是没有野心贪图安稳…… 灵气复苏,各方扶龙宗派争先恐后下场,凡是有根基的潜龙,都明白接受封国名义的利与弊。 对于潜龙来说,利是一时的,弊却是后面需要大力气才能抹掉。 非要在脖子上套上一道枷锁,从此受限于“大义”? 可以说,大旭中央影响力越小的地方,愿意接受这个封国令的藩镇越少。 中域还能有一半封国响应,承认宗主,拱卫四方。 到了东泰、西蜀便一落千丈,自立建国的趋势非常明显。 江南无人问津,南境认宗的封国全在荆湖。 这些富庶繁华之地尚且如此,北境便更是可以预见的不堪了。 因为自大旭立国起,北境的地位就不高,很少得到朝廷的政策倾斜。 中央王朝之外,有诸多邦国,而北方的草原藩国最强,每出雄主,都有南下之念。 在北境民间有种说法,大旭只是将北境七州,当作发配罪犯、抵挡叛逆藩属的屏障。 自立建国的潮流,便是从北境梁州而起,北境人可从来不惯着你。 但毕竟是偌大的七州之地,几千万百姓,朝廷不可能不争取。 九月二十四日,朝廷使者到达北境,共分封三十五国。 七州之地,分封三十一国,这里面有多少一郡小国可想而知。 陵州三皇子,得州城及三郡之地,被封为陵侯,就是最大的国家了。 另外六州,基本上伯国都很少,大都是子、男之爵国,显得朝廷很小气。 只有定州因为周柏的异军突起,导致三足鼎立的格局比较明显,是分封了三个大国。 分别是总督雷浩渺为定侯,建国地盘为定州郡、龙丰郡、永泉郡小半;吕定为定西伯,建国地盘为平河郡、兴运郡、永泉郡大半;周柏封安北伯,建国地盘为平苍郡、瑞南郡、边城郡。 不过除了雷浩渺接受定侯之封外,吕定和周柏都没有接旨,他们可不需要朝廷的这个名分。 特别是吕定,对于朝廷分割永泉郡的举动很不满,就凭定州水师控制几个港口,就算占据小半地盘? 周柏对于吕定如何赶走朝廷使者,又是如何在定西造势,他不怎么关心。 他只是觉得雷浩渺头顶的那个定侯头衔,有些刺眼,一个不是皇族、王公的人,居然上来就能被冠以“州”名爵位。 根据周柏判断,朝廷在定州的这桩气运生意,肯定亏本。 定州郡再繁华,人口也并不是多到离谱,只有两百余万,加上龙丰郡的几十万,一个侯国人口居然不到三百万。 如此被封定侯,朝廷要多支出不少气运,这可不是雷浩渺的忠心和表现打动朝廷,不符合现实利益。 只能说要不就是雷浩渺有了不得的后台,要不是朝廷要让雷浩渺压制周柏和吕定。 后一个理由,周柏确实能理解,就北境七州的情况来看,一州只有三个势力的也就定州了。 哪怕是梁州,除开梁侯赵启外,依旧有四五个割据势力。 三国鼎立,看似稳固平衡,同时也是最容易统一的格局。 因为周柏和吕定崛起得实在太快,雷浩渺并没有左右大局的能力。 一州之国,可以立州鼎,这将完全断绝一州气运和大旭的联系。 九月二十五日,拒绝朝廷敕封的第二天,雷浩渺和吕定纷纷放出消息,要宣布建国。 而准备周全、目标明确的周柏,却是根本不用等。 …… 同治元年九月二十七日,定州北部,一个全新的国家建立,其名为安北国。 很正常的沿用安北都督之名号,没有僭越强抢定侯,只是自称安北伯。 当天,整个安都城张灯结彩,红绸挂满房前屋后,所有安都人都乐疯了。 谁也没想到,国君会把都城定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县城,大部分人都想着是三座郡城,最少也是平苍县这个龙兴之地吧。 抛开周柏定下安都为气运汇聚点不说,如果真论国都选择,安都城摆在明面上讨论,确实有很多优点。 首先安北国有三郡之地,其中安都城位于瑞南郡和北安郡的交界处,且有道路通往白沙洲,地理位置上作为国都就很合适。 定都于此,可以兼顾三郡,最快带动瑞南郡和边城郡的发展。 还有无论南下龙丰,亦或是北上草原、东进梁州,安都城都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政治中心区域。 另外最简单来说,安都城在百年以前,曾是小国安都国的国都。 现在的安都城并没有改动多少,面积够大、城墙够高、排水系统也有,一应建筑就算比不上郡城,也是县城中最好。 更关键是,安都城有三大郡城都没有的东西,那就是安都国遗留宫殿。 百年以来都是被封禁状态,而且朽败、残破、没有档次,甚至只有寥寥几座,很符合安都小国的身价。 但无论如何,有和没有是两码事。 完整的国家和军阀藩镇比起来,要更讲究礼制,很多受封的藩镇,迟迟不建国称君,就是礼制没有准备到位。 吕定和雷浩渺,要说没有为宫殿之事而操心,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因为准备时间仓促,到今天建国大典,也只是勉强清出一座正殿和一座偏殿。 正殿用于君臣朝会,命名为中极殿,偏殿则是周柏暂居,算是临时后宫。 不过总算国朝有地方可以开,就没失周柏的国君体面。 一大早,周柏便是在偏殿的檀木床上醒来,深吸一口气,稍稍平抑自己的心绪。 住宫殿,当国君,他也是第一次。 这时,外间似乎是听到里面的响动,一名女官出现,轻声问道:“君上,您醒了?时辰已至,可否传唤伺候更衣?” “嗯,按照流程来,传吧。”周柏看了一眼女官,颔首回应道。 啪啪,随着女官的拍掌信号,一排排侍女便从外间走入,她们个个容貌秀丽,姿容端庄,手上稳稳端着衣物及配饰。 太监没来得及招,但是招募了不少宫女。 出身各大家族的有,出身平民良家的也有,都是族内和礼司一同把关。 周柏没有强行改变规矩,只是限定了人数,确保不会传出一个骄奢淫逸的名声。 随着他缓缓起身,之后基本上就不用他动了,洗脸梳发全是侍女来,后面穿衣他更是插不上手。 合乎规制的伯爵冕服,穿起来十分麻烦,周柏若是依着平时的凡躯,光是练习走路都要不少时间。 还好三郡之地虽然偏,但经过正经科举,懂礼制的官吏不缺。 这些侍女也多是大家出身,有良好教养,通过培训后,繁琐冕服穿搭也能顺利完成。 冕服,是天夏规制之服,通常是皇帝、王、宗室等贵族所穿的正式礼服,是华丽、雍容、端庄的代表,标志着权力和尊严。 其主要由冕冠、玄衣、纁裳、白罗大带、黄蔽膝、素纱中单、赤舄等构成。 根据爵位高低,冕服穿戴的规制有所不同,皇帝至大夫可穿冕服依次为大裘冕、衮冕、鷩冕、毳冕、闝、玄冕。 另外玄衣上绣的章纹也有区分,皇帝在最重要、最隆重的祭祀场合下,穿十二章纹的冕服。 十二章纹为最贵,分别为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 皇帝用十二章,王爵冕服由山而下用九章,侯、伯冕服章纹由华虫以下用七章,子、男冕服由藻以下用五章,卿大夫冕服由粉米以下用三章。 严格繁琐的穿衣制度,让周柏很是头疼,这不连头上戴的冕冠也只能是侯、伯爵位允许的七旒冠。 不过他能改吗?并不能。 礼制的最大受益者,是他自己,一国之君。 周柏完整穿着标准的七旒冕冠七章服,察觉侍女侍从们眼中出现更多的畏惧震撼之色,不由得想起一段话。 “夫礼服之兴也,所以报功章德,尊仁尚贤。故礼尊尊贵,不得相逾,所以为礼也,非其人不得服其服,所以顺礼也。 顺则上下有序,德薄者退,德盛者缛。” 在安北国初立之时,周柏需要严谨的礼制,分出体制内的上下尊卑,这样才能聚力凝心。 目光所及之处,尽皆低头不敢仰视。 只有一个穿着素色道袍,仙姿佚貌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笑意盈盈地回望,朝着他走来。 周柏谨肃的面容为之一松,露出几分喜色,从容打趣道:“于真人,这是顺利破关了?” 于月筠神识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敢看这边,这才蹙眉小声道:“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一国之君!” “你突破真人,双喜临门,高兴。” “君上,妾身这厢有礼了……” 一番窃窃私语后,周柏明显放开不少,然后在于月筠亲自整了整袍领之后,推门而去。 外面礼司副司主周林,看见周柏出来眼睛一亮,哪里想着自己是周柏二伯啥的。 大礼参拜,恭恭敬敬禀道:“君上,接下来是先举行祭天大典。” 紧接着,一队亲卫禁军护着一辆马车,行到周柏跟前,供其乘坐。 祭天要去安都城外,那里有新建的祭坛,路程稍远,臃肿的冕服不合适骑马步行。 建国称伯,自然要告祭天地,请求天地见证。 实际上,就是周柏主动献祭部分气运,请天庭承认安北伯国在天元大陆的存在。 屈志作为禁卫统领,亲自驾车,值得一提的是马有五匹,也是按照伯国君主的出行礼制。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此时周柏一身冕服,显得异常尊贵,威严而不可直视之。 通过安都城的主街时,热闹非凡,喧嚣之声直冲云霄。 两旁肃立的伏魔军卒锤着胸前的铁甲,向周柏表示最忠诚的问候,满城百姓则是山呼君上…… “多少年了,我们安都又成为国都,还是一个如此英明的君主统治我们!” “哈哈哈,老头子高兴啊,你们这些小辈不懂,一个能使草原部落不敢南下的君王意味着什么。” “定州第一国,统一定州之日不远了,希望君上早日解救他们……” 因为周柏要与民同乐,时常露脸回应,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到达祭天之地。 这里虽然仍然有很多看热闹的百姓,但很明显都被肃穆的气氛影响,不敢大声言语。 高耸的祭坛之下,甲士林立,站满文武百官,他们寂静无声,双手垂立等候着主君的到来。 礼乐之声响起,一项项流程按部就班进行,礼司官员严格按照古礼流程走,不敢有所懈怠。 乐声止,周柏独自一人,沿着黄土路走上祭坛。 这里摆放着各种祭品,香烛……一座空置祭鼎,还有一叠文稿。 后续流程不用礼官提醒,周柏也明白,先是对着苍天躬身三拜,接着点燃巨大的香柱,又是三拜。 最后拿起文稿粗略浏览,将其点燃,放置于祭鼎之中。 不一会儿,青烟升起,似有一行行文字传达。 这些文稿就是三郡文士的文章,还有就是一篇祭文,以文气联通天庭。 恰逢此时,乌云拨散,一道金灿的太阳光柱罩住祭坛和周柏。 远方的天际,有紫气东来…… 周柏福至心灵,对着苍天大声道:“大旭失德,天下分崩离析,……四十八州连遭天灾人祸,民间怨声载道……又有青墟大敌窥视……此为天夏未有之乱世。今有安北都督、伏魔将军周柏,合上天卷顾,赖祖宗威灵,遂乘逐鹿之秋,致英贤于左右,定鼎北安、瑞南、边城三郡…… 今文武大臣百司众庶合辞劝进,尊孤为伯,建国为安北,以主大事……“ 第二百二十三章 祭天献运,所承何德? 诵念祭文的过程中,周柏只感到神思渐渐空寂,在冥冥苍天之上,有许多目光循着他的祭祀投射下界。 若是有大神通之士开天眼抬头看一看,必然会惊骇不已。 有监察下界的天官,有一直在关注周柏的天庭势力,也有一些不知名大老…… 三郡之地,合二百四十余万生民,本不是大国,可占据定州三分之一的地盘,这就有些显眼了。 无论是天庭哪位仙神,一个州国的气运支持,都是难以忽视的分量。 而周柏作为有可能统一定州的潜龙,此时建国,也就有了被重视的资格。 是以,心灵不断示警,告戒自身。 不过他凭国君之身祭天,倒也担得起这个注视,不觉得有什么压力。 “勉循众请,于同治元年九月二十七日告祭天地,即国伯之位于安都。” 乌云消散是秋日晴空,周柏明明没有运用法力扩音,但他的声音却是无比清晰传到每个见证者的耳朵中。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当祭文最后一句念完,祭坛之下的文武百官,士卒国民,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澎湃和自豪。 一起大声山呼:“臣等参见国君!” 今日之后,他们就是有国之人,再也不是在这片大地被朝廷轻易抛弃的存在。 很多跟随周柏已久的“老人”眼含热泪,朝廷,祭坛上的那位,将带领他们组建自己的朝廷! 强烈归属感促使所有人更大声地高呼:“安北!安北!” 在庆贺的声浪中,周柏不紧不慢把祭文放在祭桌之上,然后揭开旁边黄布包裹的木盒,里面赫然是一方印玺。 通体纯金,鱼龙蟒纹缠绕,虽不是璀璨夺目,却是难掩其威重之质。 更关键是,仔细凝视,会发现印玺上隐有五色光芒,流溢于外。 “呼~” 周柏长出一口气,缓缓拿起印玺,高举过头顶,顿时三郡气运蜂拥而至。 两百四十余万百姓突然心中变得安稳,归属感很强,似是与某物有了极其细微的联系。 一方看不见的国玺虚影缓缓上升,笼罩三郡之地。 聚生民之气运,稳世代之国运! “五色金所铸之国玺?!周伯君好手段,有此印在,天柱肯定能立。” “嘶,我家主公搜罗天下珍宝,也未能寻到五色金这种镇运奇物。” “关键是五色金的特性可以一直保留,哪怕将来开疆拓土,再拜公侯,重铸国玺也不会影响国运。” 在安北国文武百官之外,有一个小团体立于不远处,他们俨然不是一般人,各个衣着华丽,谈吐不凡。 好几个一眼就认出,周柏手上的国玺加入了五色金,乃是世间雄主都要争抢的宝物。 他们是受邀来此的观礼使臣,有定州另外两方势力派来之人,也有附近州郡势力的代表,金国代表等等。 时间太紧,来的还多是修士道官,说不上万国来朝,却也多了几分热闹。 起码定州北部立起的安北国,在周柏的带领下,是打出过威名,能得到外界承认的势力。 无边气运被国玺吸入不少,风云大动,一阵狂风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些人闭上眼躲避风沙,再睁开时,周柏已经将国玺盖在了祭文之上。 紧接着,他将祭文投入燃着香火和文章的祭鼎中,一缕青烟扶摇。 若是有修为之辈,以观气灵眼来看,就会发现青烟不止是带走了一封祭文,更是带走相当厚实的一股气运。 周柏目光闪动,看着青烟裹着着大股气运,有些无可奈何,这几乎是国玺刚刚聚拢气运的三成。 虽然后续能够慢慢恢复,但也是很大的一笔气运资粮。 具体换算,可以说相当于数十万亩良田丰收,产生的根基气运。 不过周柏的不满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还要安抚盘踞在本命中,缩小的气运鱼龙。 “别气,别气,待日后聚众亿万,你成就气运真龙,咱就硬顶一回。” 这是现阶段,不得不舍弃的气运资粮,甚至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暂时屏蔽三座天功子碑与气运天书的联系。 今天就任凭天碑输送完全真实的气运给天庭,免得建国之日有哪个大老察觉,提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给钱办事,是天庭信誉的重要保障。 当周柏献祭的磅礴气运,轻松穿过两界到达天庭后,相关天官马上予以“审批”回应。 接二连三的异象开始出现,仙音鸟鸟,片片光雨碎花落于祭坛之上…… 刚才是晴空万里,一片灿烂云霞突然凝现,让无数百姓惊呼。 特别是那云霞后,若隐若现的诸多天宫之影,则是力证周柏的天命正统。 这还没完,最后似乎为了回馈周柏的大方献祭,东方天际有紫气东来,隐隐伴随龙吟过境…… 花费这么多气运,就是为了花里胡哨的异象? 如果有人问,那周柏的回答必然非常肯定,就是如此简单。 因为这些平时极少见的异象代表着祥瑞,出现在周柏的祭天正位的大典上,便是天命加身的象征。 天庭承认你周柏,是有天命建国的,是有法理根据的。 如果真的获罪于天,那就是无可祷也,根本不会有任何异象,来衬托周柏的神圣性。 这些天命异象的轮番出现,震动三郡百姓,一体归心,共呼周柏的国君之名。 使团方阵,静默无语,许久之后才有一人感叹道:“这怕不止是周伯君的气运上供所致吧。” “嗯,上面应该是看重这位,也或许是示个好。” 只有梁国使者摇摇头,不服气地道:“这些天命异象虽多,但没有货真价实的真龙异象。我家梁侯,祭天之日,有黄龙之影横过天际,此为无数人共同见证。” “也因此,在正式立国后,百姓归心,贤明大才慕名而来。” 当今中土大地,受限于气运大局,最高国格止步于侯国,哪怕是大皇子也是以四郡之地而受封的国侯。 是以梁国是北境当之无愧的大国,加上梁国使者自身是二境道官,他的话自然引来很多人的认同。 没哪位使者觉得梁使的些许自傲有什么不对,黄龙之影出现,代表梁国背后很大可能站得是中央黄帝。 一方天帝选中的肯定不止一国,但梁侯能被认可,肯定是北境的佼佼者。 “再等等,周伯君或许是还没确认国家所承之德运……”有人如是说道。 当众人的目光再度聚焦祭坛,其正上方有一道金光照在周柏身上,令人暂时无法直视,也没人可以窥探里面的场景。 这是上面有人在建立联系沟通。 周柏似早有预料,没有半分惊恐,而是调整好仪表姿态,准备迎接什么。 下一刹,金光内,他看见了投射下来的天官光影,首先来的自然是最早发掘他,并且打上标签的赤帝一脉。 女天官的身姿样貌显露,还是老熟人赤晴。 “赤晴天官,别来无恙。”周柏拱手见礼,气度雍容,和之前将自身置于弱势的一方完全不同。 赤晴只是稍稍一愣,却也没觉得不合适,一国人主和她对等交谈是尊重双方。 她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揖了个万福礼,这才柔声道:“伯君别来无恙。” “进士天人,伏魔将军,看来你还是喜欢国君人主的位置。” 周柏见赤晴说话自然,也不遮掩,直截了当道:“修士之身踏上潜龙之路是个异类,机缘巧合暂且不说,艰难险阻却是一定。” “若说走此路者,没有大野心,不求最后那个位置,赤晴天官您信吗?” 赤晴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既然如此,伯君就更需要大人物的支持,您今日建国,想必已经决定国家所承之德?” “赤帝真的知道我这个小角色的存在?”周柏笑笑道。 赤晴的投射光影缓缓踱步,打量着周柏,金光笼罩的范围一直跟随着她。 “劫运之年的二甲第一、改命潜龙、伏魔将军、二百四十万人三郡之地的共主,伯君还认为自己的是个小角色?” 赤晴反问过后,接着逼近周柏:“选择赤德,包括我在内的赤帝一脉将会全力支持你,你将名扬诸天,乃至统一天元大陆成为天子。” “知道你很实际,所以只要你选择赤德,将获得相当于两万天功的资源,优先提供位面征召……” “还是说,我们最先和你接触,你却投靠了另外四帝脉?” 最后一句问出,强烈恐怖的威势直击周柏心灵,让他如坠冰窖,深感死亡威胁的降临。 所幸这种压迫来的快,去的也快。 周柏胸中激荡惊雷,面色不改平静,他郑重道:“绝无此事,柏立国不久,深感肩上所担责任,不敢随意承德,想再等等等。” “某所受帝脉之恩,必有回报,请您代我,向赤帝陛下解释。” 赤晴美眸微动,深深看了一眼周柏,叹息道:“难怪你祭天会上供如此多的气运,要不是秋收大丰,几乎动摇国本。” “罢了,暂时没有承五帝德运也不是你一人,不过请你记住,承德越晚,得到的好处越少。” 话音刚落,投影已经消失不见。 赤晴碰壁,接着的青帝和黄帝一脉的说客,自然也没能说动周柏。 他们各显神通,给出很多优惠条件,包括天功资源、许诺出手支援一次、各类信息支持等等。 最关键是,三家都有提到的就是位面征召战争,如果选择他们中的任何一家,就可以知道很多内幕消息。 哪怕是在选择位面对手时暗箱操作,力保第一次征召取胜,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五帝有三家有意向接触,这才是他可以拒绝的根本原因。 选择谁都得罪不起,就别逼我,等打完第一场,咱们再说。 笼罩祭坛和周柏的金光暗澹,诸多异象随之消散,也没有什么顶级的真龙异象出现,这让不少国人稍显失落。 而使者团则是大多惊讶和欣喜,没想到上面有意向,双方却没有谈拢? 如此甚好,甚好…… 祭天结束,韶乐再响,周柏乘坐五马车驾返回安都城,文武百官自是紧跟其后。 对于他们来说,祭天完毕,接下来的第一次大朝会,才是事关切身利益的重点。 从古至今,有三功为最贵。 即拥立之功、从龙之功、救驾之功。 除此三功之外,再特殊重要的功劳,也不会得到更多的赏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安北国立,周柏登基为君,在座的各位谁不想沾点光。 救驾之功不提,在边城郡显露三境修为的国君,没人敢说救过驾。 而建国称伯,完全是周柏的主观推动,拥立之功就没几个能够得上。 只有从龙之功,却是都督府老人,都能沾边的大功。 祭天大典顺利结束,代表周柏天命加身,国家建立乃是承运正统。 但这并不代表今天的事就结束了,第一次大朝会宣布逐渐全新的朝廷,才是国家正式运转之始。 一众压抑着激动心情的文武百官,在“宫城”处排队入城,然后顺着新铺的青砖路直达中极殿,这也是唯一能称得上体面的宫殿。 因为是安北开国大朝会,无论原督府的中枢官员,还是在三郡的大小官员几乎都来了。 之前收到入朝通知,在各自郡县内部还掀起过一次次争论,都是当地主副官员在吵,谁九月二十七这天留任。 很多品秩不高的八品九品官,只能排在台阶乃至青石“御道”之上。 不过没有谁觉得不满,来到这里本就不容易,更何况,可能他们很快就会升官了。 “啪,啪,啪~” 禁军统领屈志,亲自在中极殿前甩出三声响鞭,宣示着大朝会开始。 宫门关闭,禁卫军露刃巡察,藏于暗处的道士团坐镇安都各处,确保大朝会万无一失。 说到底还是体制太年轻,底气不足,各方面只能紧着严格的来。 此时殿内威严之声传出…… “国君上朝,百官跪拜!” “臣等参见君上!愿吾国永昌!”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体制确立,功臣封赏 伴随着殿内文武百官的参拜,那刷刷跪倒的人群似乎具备传染性。 先是殿外的官员,原本矗立立的卫士,接着便是宫城外,乃至整座安都城的百姓。 在街上的面向中极殿直接参拜,在屋内的亦是整理衣着,肃穆以拜,毫无懈怠之心。 谁都知道,在这乱世之中,若是拥护周柏为君,那必然会带领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大半年,乃至三年多以来,周柏的各种表现,早已折服他们。 州衙、朝廷都难以应对的金人南侵,他尚且只是偏居乡野时就能打退,堆砌寇首以铸京观,力保平苍边境安稳。 后续自立开府,北安、瑞南、边城,连续的扩张战争中,未逢一败。 哪怕是对上天外妖魔,也是有条不紊的雷霆镇压,从未让外乡人在本地逞凶。 最近立国前夕的出塞之战,更是杀得常年南下剽掠的草原部落战战惶惶,赶回来的无数牛羊战利品,直接低廉发卖到平民家中。 上一次有将军出塞,还是多少年前? 这让安北人如何不为成为国人而自豪,如何不愿意拥戴周柏称伯建国! 安北伯的国君之位,是在马背上一刀一枪打下的。 “参见君上,参见安北伯!” 参拜之声连绵起伏,最后汇聚成一个声音,那就是臣服。 全城臣服,三郡之地二百四十万百姓臣服,浩浩荡荡的万民气运在这一刻变得纯粹。 此时的周柏有一种非常玄妙的灵感,那就是作为国君的他,能引动这万民大运,弹指间释放出难以想象的伟力。 登位称伯,建立一个国家后,混元气运道藏似是才真正开始展露它的威能。 化气运之力为己用,直接干涉现实! 不过好在周柏始终是理性的,强行压制内心的蠢蠢欲动,没有在这种时刻去尝试挥霍气运。 “众卿平身。” 当他伸手虚扶,又像是心系臣民,所有人都随着他的意志起身。 中极殿内的文武百官,站直身子后,依旧是面露敬畏,他们这才感受到君威似海。 不是形容词,也不是书籍中记载,因为地位差距而产生的畏惧之感。 而是真真切切,精神和肉体上的实质感受,如战场上纵横捭阖,杀人如麻的银枪高虎,现在也不敢迎着周柏的目光。 不过没人觉得诧异,因为这是灵气复苏的时代,他们的君主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三境修士。 “孤今日登位国伯君位,建立安北国,有赖诸卿齐心协力之辅左,非如此不得政通人和……” “有功必赏,有罪必罚,那就宣诏吧。” 周柏环顾殿中百官,也不多说,看向侍立在台阶下的秘书郎赵昔和文鸿昌。 这两人就是当初他巡察北安七县,亲自收下的两颗沧海遗珠,一个是澹黄本命,一个是红黄本命,都是可以出郡的人才。 眼下没有宦官,宣读君旨便是由他们代劳,按照分工,现在是赵昔出列。 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一卷黄色布帛,然后摊开,昂然念道:“君上有旨,国家体制当层次分明,政令通畅,特与诸位明谕……” “国朝中枢设内阁,总领国事,文武并举……设六部分掌全国政事,分别为吏部,有尚书(正四品)一人,左右侍郎(正五品)各一人,下设四个清吏司(文选、验封、稽勋、考功),每司各有郎中(正六品)一人,员外郎(从五品)一人,主事(正七品)一人等官。户部有……下设三郡清吏司,各司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礼部有尚书……下设四个清吏司(仪制、祀祭、主客、精膳)……兵部……下设四个清吏司(武选、职方、车驾、武库)……刑部有尚书一人……工部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下设四个清吏司(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各司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 “地方分为郡县乡村四级,郡级正五品,县级正七品,乡级正九品,村级为无品吏级……另可特设行政特区,当前白沙洲行政特区为正六品,直属中枢管辖。” “明确玄衣卫、天涯阁等特殊机构……增设督察院、太医院、太仆寺、鸿胪寺、太常寺……” 一番宏伟的体制方案拿出,除开前排少数知晓内情者,大都目瞪口呆,纷纷赞叹不已。 严谨缜密,这是和大旭朝廷一样完整的体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也有人很是疑惑,六部尚书限制至四品,符合伯国之位格,但位格之下容纳太多也会超额,这套体制结构未免太过庞大。 是很完善宏伟不错,他们也相信如此能达到更高的行政效率,使得国家大步前进。 可初立的安北国,能有这般丰厚的气运支撑如此体制吗? 殿中的两个“生面孔”,原大旭定州巡察御史薛清及原大旭北安郡郡守印慕,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不解。 现在提出的这套中枢、地方的体制,起码也要公侯甚至王国的级别,才能顺畅运行吧。 按照他们的看法,安北国初立,其国运再强,也只能维持这套体制数月运转。 机构太多,太过臃肿,体制收取的气运,远远弥补不了消耗的气运。 不过两个在官场混迹半辈子的老狐狸,既然愿意接受周柏的求贤令,入安北国为官,那自然是研究过周柏。 此君必然知道庞大体制背后的问题,他们需要多给一些信心,再次眼神交流,两人默契地没有任何额外举动。 大殿中,考虑到如此深层次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官吏听到赵昔公布的体制架构,是兴奋激动的。 位置越多,他们升官的机会越多不是。 “臣等领命,君上英明!” 第一封开国谕旨宣读完,赵昔并没有过多展示自己的存在感,而是默默退回台阶下,让文鸿昌接替。 文鸿昌本命比赵昔稍差一点,但论表现半点不虚。 大方自信,洪声朗朗。 “君上有旨,建国大朝,当恩赏功臣,赐官爵、赏田宅、金帛,以示嘉奖……” “令,以陈忠邦为吏部尚书,加中极殿大学士,入内阁;以周远为兵部尚书,加大学士头衔;以印慕为礼部尚书,加大学士头衔,入内阁……以周林为礼部右侍郎,钟伟为户部右侍郎,颜列为刑部右侍郎,史长行为工部左侍郎……” 中枢文官宣读完毕,六部尚书、侍郎等官自是出列接旨,赵昔则是端着官印跟在周柏后面,颁发六部大印。 印慕还好说,作为前任郡守,现在成为伯国的宰辅,他更多的是对三郡百姓的责任感,否则也不会接受周柏邀请入朝。 而无论是陈忠邦、周远,亦或是钟伟、颜列,却全是泪流满面,恨不得五体投地谢恩。 太不容易了,他们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国高层,主宰百万人的命运。 特别是钟伟和颜列,最初只是童生,却靠着忠心效力,一步步被周柏拔擢到今天的位置。 户部、刑部、工部都只有一个侍郎,暂未设尚书,是以他们其实就是事实上的一把手。 不做尚书,不是功绩资历不够,而是本命不够。 史长行还好点,本身本命就不差,被周柏重点培养任用后,本命连续突破上限,现在距离澹青之命也就一步之遥。 只有钟伟和颜列,基础实在太差,哪怕一步步逆天改命,超越本命局限。 至今也才是红黄本命,而且红命占据主流,黄命只是勉强帮他维持坐在侍郎之位。 周柏修习混元气运道藏,对于手下的任用,时刻秉持德、位相配的原则。 老部下的才能其实不差,周柏有些念旧,本命气运差了些,放在之前确实不用想做尚书。 但即将到来的征召战争,却是一场大机遇,只要赢下,掠夺外域大运促使国家整体进阶都是轻松。 那改变个人本命,自然是顺带为之的简单手笔。 “令,整编三军,分设三等。一等中央禁军,步军员额五万,分授游奕、踏白、选锋、胜捷、破敌等军号,以娄晋鹏为步军总管,秩正四品。马军员额五千五,五千骑为玄甲骑,五百蛟马骑兵为龙蛟铁骑,以褚凯为马军副总管,秩从四品。二等为守备军,分驻各郡县,军额十万,归属兵部调动。三等为民兵、辅兵……” “另设侍卫亲军,员额不等,以屈志为亲军总管,秩正五品。” “伏魔军军额五千不变,以高虎为伏魔军总管,一应用度由国君内帑支出,归属国君亲自调度。” “孤迩来嘉奖功臣,广庶人之福利。故吴三连、费正清、张大鹏、田金用、万里……肆行屯垦,开拓疆域,厮战不解,相继立下赫赫战功……此诸臣功早有大小,应有赏章、衔府、秩禄奉行,以崇礼器于朝廷之上。特旨赏黄金、宅院、田地不一,以表孤谢意之诚。” 除开主要高层军官,周柏同样不会忘记军中立下赫赫战功的中层军官,以前没条件大封,现在有条件自然要补上。 有的军将在殿内,有的品秩太低,甚至是从殿外传召进来。 很多文官对于军将受封的画面,面色显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周柏的旨意上刚刚提过文武并举,现在当然没人不识趣劝谏。 国家初立,又正逢乱世,再妄图以纯粹的文官政治处理国事,很显然跟不上步伐。 这不,一个个在首辅陈忠邦的带领下,也是向这些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功臣,表示敬重之意。 随后不久,有资格入朝的军将,尽皆受封,包括地方郡县一级的守备军主官,都由周柏亲授一半虎符。 至此,第一次大朝会的主要内容就已结束,但其实是少了一件事的。 那就是没给功臣封爵,不过百官也都能表示理解。 如此庞大健全的体制,能不能有足够气运运转都不一定,何谈再养一些贵爵。 世人皆知,名爵之位,最耗气运,也是最养人之本命。 不然一个走到末日的大旭王朝,在抛出国爵之封时,还是有相当数量的枭雄潜龙选择接受,并低头奉其为宗主。 当然,周柏也是明说,未来谁能先得爵位都是功绩说话。 “诸卿回去之后,务必向地方百姓,切实灌输国家概念,宣传新朝仁政,开国家之新气象……” “大变将至,休养生息为重,暂时严守各处边境,不要落下民兵整训……” “无事退朝!” “臣等告退!”在文鸿昌中气十足的唱喏声中,文武百官悠悠退去,很快殿中为之一空。 只有几个具备上书房行走资格的秘书郎,一直还留着。 周柏没有起身,自是没人敢催。 深邃的目光穿过宫殿,穿过城池大地,穿过人群,圆满级的望气术不虚于任何大小神通。 他看到安都城地下出现一方新生的神域空间,神主正带着众多神灵忙着构建神域建筑,富丽堂皇的神庭宫殿拔地而起,和凡人修房子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语。 神主是周柏的分身,轻易察觉到本尊的注视,当即施施然一礼,微笑祝贺。 同时也是为自己而贺,面对安都城汇聚而来的万民气运,她是能借此突破瓶颈的。 只见她伸展双臂,一招一揽,磅礴大运倒灌入体,不出片刻,周身开始闪耀金色神芒…… 神庭诸神很多都不敢置信,把她们拿捏死死的神主,居然现在才突破金敕? 未正式突破前,便能轻易横扫她们,神威盖世。 突破之后,又该如何,怕不是能直接对抗州城皇这种级别的人道神灵。 当然,归属神庭体制的她们,对于老大的突破肯定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神主越强,能发给她们的神道符召等级就越高。 神庭神域的构建,以及神主晋升还需要一段时间,周柏就把目光转移到对整体的观察上。 神通运转间,俯察体制之气运变化,方才大朝会上,体制构建一经宣布,立马就是风云变幻。 一张崭新的庞大法网,自安都而起,向着三郡之地各个角落覆盖。 第二百二十五章 整体淡红,天柱立 中枢、地方各级体制机构,层次分明却又互相交错,如同一张大网。 这张大网,联结大朝会上任命的官吏发挥体制职能,包容不断增删修改的临时法典、推动国家发展的政策律令,直到最终形成的便是体制法网。 此时俯察,体制法网从中极殿上空凝聚,再是最先受大朝会诏令影响的安都城,之后逐渐辐射三郡各地。 各色气运源源不断从大地升起,汇聚向半空正在成形的法网。 周柏从乡野之地崛起时,只有自己一人是修士,后面身边迎来于月筠,着手构建只有小猫三两只的道士团,再到现在建国,道士团规模早已突破百人。 其中三境三位,于月筠、黎元,还有一直低调很久没露面的枯春散人。 这位自从当初被周柏安排炼丹后,常年嗑药如吃饭,加上赶上天下灵气复苏,灵机涌现之时,也就顺利成章突破真人境。 寿元将近之时被周柏招降,之后得到资源供养就如开挂一般,后来居上。 现在安北国境内的修士,哪个不以枯春为目标,求道之路上坚持不懈,实在太励志。 但他们却不知道,在极难获取修行资源的情况下,枯春仍然能凭借自身努力达到入道圆满,这就是资质。 三境通常是指挥层次,二境才是中坚主力,目前安北国三郡十八县一特区,皆有二境道官坐镇。 早先大旭时期,只能做到在郡级设置传讯阵盘,而周柏在得到苍山灵脉的灵石资源后,很快就在县级衙门进行了普及。 有二境道官就能操控、维护传讯阵盘,祭天登位,朝会大诏这等级别的消息,自然是通过阵盘传递。 安都传到三郡,郡级再分传各县,不出片刻,全国上下都贴出了告安北百姓建国诏。 二百四十余万百姓的气运,丝丝缕缕飘向天空,于建国诏的号令下汇聚。 大部分都是白色,少数的红色、黄色,乃至微不可查的青色,虚无透明的体制法网得到万民气运灌入后,立时就开始产生变化。 新生的法网,渐渐有了颜色,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百姓承认安北国,这个颜色还在逐步加深。 北安郡上下热闹非凡,北安城、平苍城可以说比安都城还要热闹,满城沸腾。 到处都是欢庆的百姓,脸上满是骄傲自豪,喜悦的情绪能传染每个人。 在他们看来,即使安都城才是国都,但他们的地位永远是特殊的,这里是起家龙兴之地。 “君上肯定不会止步于伯君,只是可惜,我等不能沾沾都城的光。” “亏你家娃娃还是国君手下的兵,这是战略地位决定的晓得不,定都在我们平苍,那就只能天天打金国了,南边的繁华地盘还要不要。” “我说你们都放宽心,君上是念旧的,将来建立更大基业,龙兴之地说不定就要升格。” “你们听到官府的宣传没,大旱要扛过去了,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庆祝归庆祝,此次国家建立宣布的各项事宜,在安北各地都有讨论。 其中拥护周柏,民心最为凝聚自然是北安郡。 接连的对外胜利以及夏秋收大丰,让此地百姓获益最多,已经成为周柏名副其实的根基之地。 万民气运融入法网,北安地界渐渐显出本色,大部分乡野地区为澹红,城池为深红。 平苍县全县则是赤红,在县城和红泥乡,甚至有一缕缕黄色气运出现,在法网中穿梭稳固整体。 远远看去,北安郡的体制整体上就是深红,民心依附,政权统治极为稳固。 对比之下,瑞南郡和边城郡因为统治时间稍短,体制法网的等级就要差不少。 瑞南郡整体只是红白,小半核心地区为澹红,大半乡野之地还只是深白。 这本是正常,因为瑞南郡面临州兵屯驻边境的压力,并不能全力发展生产。 只是边城郡就有些不正常了,明明是最晚拿下的地区,却比瑞南郡更稳定,体制法网整体显现澹红。 哪怕是之前大旭没有完全崩溃的时候,王朝法网覆盖到偏远的边城郡时,也只能是极澹的红色。 要知道体制红色已经属于当地认可该政权的统治,澹红色代表能维持辖区百姓的基本温饱,属于稳定状态,不用担心随时出现起义造反等恶性事件。 至于体制法网,整体显现黄色,那得王朝鼎盛时期才能出现。 用蓝星天朝的话来说,黄色体制那就是全面小康,全民能够吃饱穿暖,不愁生存问题。 大旭历史上便是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整体黄色,因此得以有充足国力开疆,北安郡、苍北郡便是那个时期的成果。 从这个角度看,大旭其实还算一个成功的王朝,毕竟一般的王朝,可能最多也就少数核心州郡,出现过黄色的整体气运。 周柏作为君主,本就是体制法网的核心,而此时恰逢国家法网新生,是以略一感知,就明白了边城郡整体澹红的原因。 他如神灵,能感触到诸多来自边城郡百姓的声音,无一不是感激,感激周柏挽救他们于饥荒深渊。 在前督府官员进驻边城郡后,当地百姓的生活水平就有了极大改变,倒不是说人人富裕,只是人人可以吃饱。 北安支援之粮,秋收之粮,豪强之粮,还有数以万计从关外赶回的牛羊肉。 边城黔首从未想过,他们不仅能吃到官粮,甚至还能吃到肉。 一个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生活的君主,为何不认,成为如此国家的子民,何其荣幸。 澹红体制,并不难么,只要让百姓有饭吃,再短的统治时间,也会拥护你。 周柏心中感慨,和生活更好的瑞南相比,反而是饱经磨难的边城人更愿意成为国人。 三郡体制法网相互联结,最终又反向汇聚于国都,在周柏的望气注视下,完整的体制法网终于生成。 不过结果让他略微有些不满,当前安北国的体制表现仅仅是澹红? 时间太短,国都需要时间发挥政治经济中心的作用,瑞南、边城两郡尚且没有经历过大丰收,旱情余波需要消化…… 种种原因在周柏心中浮现,他很明白,一切的根本还是立国匆忙,根基未固。 这也是他为什么,严令三郡地方官要与民生息,进展太快,需要固本培元。 整体气运澹红,即说明统治只是基本稳固,并没有抗风险的能力。 一旦遭遇大敌入侵、天灾,甚至只要在对外战争中陷入僵持,百姓们的生存感受到压力,就有极大可能爆发动乱。 呼,此次征召战争,一定要取胜,掠夺足够的气运资粮。 国家气运充裕绵长,则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商贸发达,人口出生率增加,政令通畅…… 但凡是正面buff,只要气运足够,都能加上。 在之前灵气低迷的时代尚且是如此,更不用说如今灵气复苏,凡间对超凡的压制大减。 “君上,君上……” 这时,旁侧赵昔的呼唤,将周柏从观察体制的视角中拉回。 周柏依旧端坐不动:”何事?” 赵昔对周柏滞留君座的奇怪举动,视若无睹,反而是轻声提醒他接下来的行程:“宗庙来人,那边已经准备好,就等您过去。” 如此密集的行程,劳累程度可见一斑,若是普通的凡人君主,现在必然已经在大口进食,乃至有御医施针缓解疲劳了。 不过对于周柏来说,这些劳累自然不算什么,他可是能够宵衣旰食的勤奋君主,只是过高的效率一直没让他到那等程度。 至于手下这几个秘书郎,周柏也没有体贴,让他们下去先休息什么的。 因为自从他修炼混元气运道藏以来,不仅让人道体制、军气等特殊力量对他的压制减弱,就连身边人也是如此。 他不用特批豁免诏令,于月筠还有道士团中的修士,也能在体制严密的官府之地修炼。 后面再到建立安北都督府,手下的官员也开始出现“异常”,如几个同进士县令、举人,修行居然渐渐不再被压制。 并且随着周柏拿下的地盘越来越大,混元气运道藏掌握越来越好,重要官员的修行速度越来越快。 就仿佛周柏身上的鱼龙,熟悉了他们的存在,不再排斥辅臣官员的超凡气息。 再到如今建国,他身边的近臣基本上都已维持入道不跌,特别是赵昔、文鸿昌等年轻天才,眼下距离二境也就是一步之遥。 这不,周柏的目光偏转过去,几个秘书郎无一饥饿或者有疲敝之色。 听到赵昔说的宗庙,周柏不由得嘴角浮现一丝微笑,追封父母祖宗么。 对于周族来说,做到他这个地步,是肯定光宗耀祖了。 不过他却是摆摆手,从宝座上起身,然后走下台阶:“等等,你们先随我来。” 秘书郎们虽是不解,却也不会违抗命令,纷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很快,几人便走出殿门,主君立于最前,秘书郎侍立身后,两侧不远处禁卫甲士矗立。 周柏再度失神般注目前方,那里是荒芜的宫城广场,还未来得及修缮。 赵昔他们自然不会以为自家君上在这发呆,只是不了解内情,只能陪站不敢出声。 直到周柏下达旨意:“双目蕴法,观虚无之气。” 很快,一众秘书郎双目显出氤氲灵光,这是观气法门的运用。 果然,周柏并不是无的放失,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广场上,正在立起一道透明光柱。 “国运天柱?!”文鸿昌低声惊叹道,他是秘书郎中的文才积累第一。 旋即身后几人纷纷露出感激之色,朝周柏揖礼道:“多谢君上,许我等观看天柱之权限。” 一国天柱,是一个国家整体情况的展现,可以说是气运之基。 只要有天柱在,国家哪怕经历一时的磨难,也能缓慢恢复元气,而不会轻易覆灭。 像是之前大旭境内发生的天灾,乃至烽烟四起的叛乱,都没能击垮它,就是有天柱稳固国运。 若不是天命难违,还有天柱被各种“内贼”侵蚀太过,大旭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推行封国之令。 完全可以在地方多扶持亲旭派,再缓缓图之。 天柱立于地,接于天,根本无法遮掩。 但其能展现的东西太多,一时的国势和内部情况,都有可能看得出来。 好在天柱本身就是国运聚集之物,一般修士窥探必将遭受反噬。 是以秘书郎才会感谢周柏,没有他允许和庇佑,一境修为强行观看天柱成形,暴毙当场也不稀奇。 体制法网新生,天柱的成形非常快,一根无色透明之天柱拔地而起,立于中极殿前,都城正中。 赵昔、文鸿昌等人,眼中泪花直冒,却仍是坚持。 只因他们从天柱形成的极短过程中,看到了安北上下的情况,哪个司衙运转不畅,哪个县域施政有误,哪里出现气运流失等等。 如果真能毫无顾忌吸取这些信息,他们现在当阁老,治理整个安北国也不是问题。 “且停,先退下好好消化,把看到的东西写个条陈,交内阁讨论。” “诺。” 眼看几人承受不住,周柏撤去庇佑,挥手令他们退去。 随后自然就只有他一人,可以把天柱内外看个通透,天柱的拔高并不是无限制的,受限于国家气运和实力。 最终天柱停在了九丈九的位置,远远高出现在的安都城城墙,在外面的修士能轻易发现。 九丈九,又是一种界限? 天柱完全立起,紧接着周柏身上跃出一条赤黄鱼龙,遇风云而长,等它飞到天柱顶端时,鱼龙已膨胀至三丈。 随着周柏开疆拓土,气运龙象的成长越来越快,眼下立国又将是一波蜕变。 除开特定的时日,或是周柏呼唤,鱼龙一般喜欢躲在他的本命中休眠。 而现在天柱新立,它似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栖息之处,上下攀附,一声清脆牛哞喜悦无比。 鱼身蟒尾,头部越发细长,接近蛟首。 大嘴一张,如同饕餮黑洞,将四周零散久久不能汇入法网的气运吸入,身形肉眼可见的变大、蜕变。 鱼龙今日便是“化蛟”关…… 第二百二十六章 鱼龙腾跃,王命之基 气运龙象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蜕变,是当初龙战于野,击败孙玉成,拿下北安郡。 在此之前,周柏始终是龙鲤入命的初始潜龙命格,气运龙象也是以龙鲤之形显露于外。 而仅仅是龙鲤的龙象形态,是很难和其它正统潜龙争锋的,是以在第一次蜕变中,龙象形态都发生了改变。 纯粹的龙鲤之形,吞下代表潜龙孙玉成的龙蟒之形后,经由鱼龙变改换至鱼龙道路。 从此兼具龙鲤与蛟龙两道之长,不过受限于地盘、气运、实力等因素,时至今日,鱼龙还是蟒身鱼尾。 横向对比气运蛟龙,鱼龙现在还是龙蟒阶段。 现在初建伯国,天柱立,气运龙象腾跃于上,吞吐建国大运为自身资粮,周柏理所当然认为这是第二次蜕变。 化蛟关…… 事实上,鱼龙攀附在国运天柱上的表现,也正是在为进阶努力。 秋日晴空,蓝天白云,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凉意。 天空比夏季更加广袤,白云似羽轻盈飘动,如同一幅悠然的水墨画。 然而运用望气之法看去,在这蓝天白云之下,却有着另外的连绵云气,那便是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国家气运。 它们来源不同、色彩不同,却又彼此交织聚合,厚重紧密,令人心生肃穆敬畏之感。 在这一片难以分割的气运云层之外,再无零散游离的气运。 无论普通白气、红色县气,亦或是珍贵稀少的黄气、青气,鱼龙都是来者不拒,将其化作进化资粮。 不到片刻,鱼龙的身形已经膨胀至四丈九,按照气运规制,这就是一般蛇、蟒的瓶颈。 到达这个体型,再想变大,就只能蜕变,蛇化蟒,蟒化蛟。 只是无论鱼龙如何努力摆动鱼尾,全身上下也只有细微的地方发生改变,如蟒皮和鱼鳞变得更加坚硬。 周柏神情波澜不惊,嘴巴一张一合:“鱼龙变!” 猛然间,鱼龙从天柱离开,直冲九天之上,旋即不见踪影。 足足盏茶功夫之后,鱼龙方才出游而归,看其姿态,应该是去巡察三郡领地。 蟒身扭动,发出一声比牛哞还要浑厚激昂的鱼龙之吟,然后一头扎进白色占据多数的斑斓气运之中。 鱼龙潜跃水成文,对于任何生灵都具备威慑压制力的国家气运汇聚之地,此时却成了鱼龙的嬉跃场所。 云层如同大海一般,掀起几番激浪,过了许久方才平静。 终于,鱼龙再度钻出云层,周柏的眼中却不可避免,流露一分已有预料的失望。 依旧还是蟒身鱼尾,头部也只是多了几根蛟须。 除开孙玉成外,周柏接连攻占的瑞南军和边城郡,并没有让鱼龙获得更多的潜龙气运。 而且整个安北伯国的三郡之地,除开北安郡,瑞南郡和边城郡距离内陆大郡的差距还是太远。 建国之日,并未让鱼龙突破化蛟关。 不过周柏眼睛并没有离开鱼龙,直到它全身都脱离云层,结果是四丈九的长度突破至五丈。 这就是和当初的五丈龙鲤一般,虽是突破不大,却是鱼龙突破龙蟒瓶颈的象征,是另一个层次。 【命格:鱼龙腾跃,初露峥嵘】(鱼龙已有一定根基,正处于腾跃之时,无需潜于深渊;于天下而言,还有诸多潜龙的底蕴在你之上,可于一州而言,你已初露峥嵘,是为一方之主。) 当周柏翻开气运天书时,命格词条果然出现了改变,鱼龙潜渊变成鱼龙腾跃。 这是天书都承认的进步,鱼龙无法突破化蛟关,纯粹是资粮不足,并不是它没这个潜力。 成功建国,给整个体制带来质的改变,同样给周柏自身也带来蜕变。 只见第一页的周柏人影四周,外运浩如烟海,层层叠叠。 根基白气无边无际,红色县气、黄色郡气把人影团团围住,其中珍贵的青气也不在少数,形成一顶青运华盖,把周柏的本命牢牢护住。 这和之前未建国称伯前的气运,完全不能相比,就算是大旭王朝的九卿,其外运之贵重大抵也就如此。 外运已是如此,本命自然也不会差。 周柏神念一动,本命钻出人影,扶摇而起,宛若一根孤傲青藤。 是的,曾经的璀璨的金黄之命,现在已经被染成一半淡青之色,而且青命占据的空间还在缓缓增加。 看这进度,就算安北伯国只是维持现状,周柏的本命也能在国运滋养下,完全蜕变成贵重的青命。 这可是出州之命,哪怕在天下也是极贵之人,可以担任中央王朝的三公九卿。 周柏有些恍惚和不可抑制的喜悦,因为这一路走来,实在经历太多。 曾几何时,他是本命缺失,为了一根普普通通的白命而奋斗努力,谁知今天却有成就青命之日。 不过青命虽贵,一州之中总有那么两位数的贵人能够具备,只有紫命,世所罕见。 此时周柏的本命核心处,从本命之根所萌发的紫气幼苗,现在已经完全贯穿本命。 很是细微,不足本命半成,可确确实实是完全占据本命的核心处,是一根完整的王命之基。 就凭此,周柏便是预备王侯,建立王业只差地盘实力的积累。 【气运:青黄贵命,王命之基】(你的本命发生蜕变,成就出州青命无有阻碍,可为一州主官,无有德不配位之忧。王命紫气凝聚,你已拥有建立王业的根基,可慑服臣民。) 命格和气运蜕变,所带来的的影响非常直白,他现在只感觉内外彻明,丹田聚法,自然行气的速率增加数倍。 冥冥中的功法瓶颈无形消失,周柏现在只需往静室一坐,阴神境圆满就能水到渠成般突破。 而且因为气运前所未有鼎盛的缘故,他相信哪怕是法力阳神境,在闭关一段时间后,也能窥得门路。 剩下只需准备渡劫,便能达到凡间所有阴神真人,都梦寐以求的阳神之境。 法力阳化,得一点纯阳性质,寿元增至千年;灵魂化为阳神,至此可脱离肉身,逍遥天地。 据周柏所知,阳神境,在上古三十三天未隔绝独立的时候,便是准入门槛。 也就说,阳神境便可以前往三十三天,运气好还可以得到一份天庭仙吏的职位。 哪怕是现在,若凡间哪个宗门的阳神境修士,能求得飞升祖师引渡,同样可以前往三十三天。 只是愿意消耗大量天功,去做这等事的大能太少,以至于凡间的普通道藏都没有过记录。 昂~ 一声鱼龙之吟将周柏从阳神的畅想中拉回,此时的鱼龙完全蜕变完毕,正昂着头对着四方不满嘶鸣。 周柏当即反应过来,这是有不怀好意的人在远处窥探,并且还不少。 但从天柱立起之时,他就明白,被修士以秘法窥视避免不了。 不过只要国运保持强盛,气运龙象威势够强,就没有外人能够从天柱上探查出国家隐秘。 这不,鱼龙只是略微出手,便使得窥探法术失效大半。 安都东城有别致的一条街道,曾经是普通的居民区,其中遍布各种小院落。 因其布局合适现在被官府征用,在里面兴建起了四方馆,顾名思义,用来接待外国使臣的官方住所。 祭天登位的仪式结束之后,这些外国使臣就快速回到四方馆,只为第一时间把周柏祭天时的详细情况,写成报告送回自家主君手中。 可谁知报告写到一半,接二连三的变化,让他们只来得及补充文字。 如安北伯国仓促建立,居然就形成了完整的体制法网,而且还是显现整体淡红,属于政权稳固。 要知道此时天元大陆,虽是万国林立,但大都也是和安北国一般,建立极为匆忙,是以在现阶段都处于磨合时期。 别说淡红体制,很多国家的法网都还没来得及构建完全。 另外紧接着的国运天柱,更是让这些外国使者,以及其它势力的暗探惊讶不已。 观看过祭天仪式之后,他们都知道拥有五色金国玺的周柏,立起天柱应该不成问题。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三郡之民的认可这么快,天柱能当日扎根,更没想到是,安北国运天柱,高达九丈九。 根据古史记载,这就是伯国极限,再往十丈高度走,必定是侯国公国的领域。 国库充裕?军队实力?百姓支持?亦或是有什么隐秘…… 代表吕定和雷浩渺的使者,愁容满面写着情报,他们在为自家主上面对如此大敌而担忧。 同时远在定西和定州郡的两大枭雄,即使还未收到使者、探子的回报,身边的供奉也通过各种观气法术,大概摸清了安北国的情况。 五丈“龙蟒”,九丈九的天柱,潜龙大运压过他们一头…… 安都城在张灯结彩的庆祝,定州城也不平静,同样是热闹非凡。 来自各地的商人贵客,正向州城云集,其中不乏外州、朝廷的使节,因为定国建立的日子也就在最近这段时间。 州衙之中,上下忙碌不已,都在为雷浩渺的建国登位做准备,而他自己则是在向真正的大修指点迷津。 某间布置隔音阵法的私密茶室,一位鹤发童颜的仙修正和雷浩渺对弈。 仙修只是淡淡望了北方几眼,便给雷浩渺下了决断:“此子抢占气运先机,已成气候,定州大势怕是在向他倾斜。” “以你一家之力,未必能守得住定州郡这片沃土,他可不会同意你守成。” 雷浩渺内心不想相信,但他却无法怀疑眼前人的判断,因为这位便是力毙外域四境的绍元真君。 “真君,您是说,我需要找同盟……” 类似的对话也在发生在宁江的西岸,吕定背后的扶龙势力,同样判断崛起于北部的周柏,已经占据统一定州的先机。 …… 天柱鼎立,鱼龙进阶,必然会引起周边势力的反弹,这是周柏早就预料的情况。 是以面对外围快速激增的灰白劫气,他并未分出过多心神,而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再困难的局面,也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安都遗留的宫城非常简陋,除开一正一后两间宫殿完成修缮,就连搬迁过来的周族宗庙,也只能先将就安置在一间有些普通的大宅中。 但是聚集于此的族人,没有任何不满,反而纷纷在心底,替族长向老祖宗们告罪。 一夜之间,他们周族居然变成了“宗室”,这是何等的荣光。 哪怕族长向来秉公以严,可整体提升的族运乃至地位,却是毋庸置疑的。 这一代活着的周族人,都会与有荣焉。 嫡脉男丁,支脉主要代表,来了几百号人,聚集于宗庙之外。 “族长到!”户部郎中周瑞,最先发现在周柏的身影,当即高声道。 “见过族长!”立时所有族人都是恭敬揖礼,他们压抑住心中的兴奋,齐刷刷让开道路。 “诸位亲族有礼,今日建国,且随我告祭先祖。”周柏面带笑容大方回礼,随后引着族人走入宗庙。 这间大宅外形不显华丽,内里却非常合适,宽敞的大堂和侧屋能容纳历代先祖的神位牌。 周柏作为族长,是祭祖主角,那主持仪典的就只能是,族内颇具威望也是最受周柏尊重的周林。 “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 “诸侯立五庙、一坛、一墠。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皆月祭之。显考庙、祖考庙享尝乃止。” 也无愧于周柏任命他这位二伯为礼部右侍郎,各项礼制记得很清楚。 “请安北国国君、周族族长周柏,上香三拜……” 周柏深吸一口气,孤身上前,点燃第一炷香,待香火浮升,随即又是跪叩三拜告祭先祖。 “孝子周柏,谨遵祖训,恭敬致祭。祈今日之祭仪庄严……先祖如在,荣望天光福地,舍垂佑永固基业,咸怀大志……愿列祖列宗相助,助我族兴隆……” 在周柏的恳切祭词中,所有族人按照礼制叩拜先祖,以作孝心之告慰。 当祖庙中氤氲香火已经彻底弥漫后,周林拿出周柏亲盖大印的谕旨,然后大声宣读。 “仰赖列祖……追封国君之父为威灵伯……”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金光诏书,阴庭福地 周林诵念不停,将周柏对五庙祖宗,还有其它诸多先辈的追封,告慰地下之灵。 总体就是以威灵伯为核心,总揽阴间事宜,反馈阴福。 国家初立,气运时时刻刻都在损耗,所以除开最亲近的父亲给了伯爵之位,其余祖宗都只是基本的加封。 如之前能位列家族祠堂正堂的秀才祖先们,就是人手一个尉爵,根据功绩大小各有七品到九品不等的官位追赠。 不过即使如此,对比现在其它诸国,周柏也算是大方的。 红泥乡族周家,立族不过百年,他基本上还能全覆盖照拂。 追封先祖的伯君诏书,被周柏亲自投入火盆焚烧,化为薄薄一层灰尽,上面安北国玺四字清晰可见。 香火氤氲,一阵阴风拂过,灰尽消失。 族人们还在默念家训和祈祭之词,周柏却是已经看向地下冥土,化成灰尽的追封诏书,此时已然化作一道璀璨的金光。 金光在阴冷黑暗的冥土非常显眼,划破天际威势非凡,无数冥鬼为之躁动。 很多被吵醒的鬼物,发出不甘尖锐的嘶吼,然而从他们空洞的鬼目中,却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向往羡慕之情。 “阳间的追封,凭什么不是我……” “呜呜呜,我不甘心,这冥土的日子太苦了,轮回何在!” “追上去,又有新福地要诞生!” “后人不能光宗耀祖,那我等就去抢这些幸运儿的光明……” 很多新入冥土的鬼物,很不理解“前辈”们的疯狂,他们只是凭本能感觉,那道金光是所有冥鬼的向往。 渐渐地,金光所过之处,后面居然有越来越多的鬼物聚集…… 普普通通的一个枯败村落中,这里聚集了很多保持生前理智,想要抱团取暖的鬼物。 一如当初周柏死去父母居住的冥村一般,在开始几十年,还能保持“生机”,村民们往来耕作,互通有无,保持着生前作息习惯。 可随着时间流逝,许多村民阴寿耗尽,没等到轮回之机,魂飞魄散,村子也就渐渐荒芜。 没有人再愿意去维持秩序“生机”,一切又和大部分冥土所在一样,冰冷、无趣、灰白…… 路过的鬼雄,都不会想去征伐这样的村落,因为外面看去那就是冥土枯冢,死寂无声。 然而这次金光诏书从村子即将掠过时,却是让村中的死寂被打破,一些觉得没有希望等死的村民再次聚拢。 “诸位许久不见,上次我们见面还是十年前吧,又少了不少老面孔,唉。”一个身上穿着长衫,魂体隐有一丝灵光的中年鬼物,率先开口道。 “周小子,你恐怕要为我们这些老东西送终了。”在中年鬼物前,一名句偻着身子,魂体接近透明的老年鬼物回应叹息道。 十年来为了不消耗魂力,他们尽量减少聚集走动,说话的机会几乎没有,现在有人开口也算是把村民的话匣子打开。 “是啊,老周,你死的时候年轻,还是秀才,能得一缕灵光庇佑,肯定能多扛些时日。” “只是这种没有希望的日子,也不知道苟活下去,到底是幸运还是折磨。” “嘿,老头子,你可别嫉妒人家周正信,要我看他阴寿起码还有一甲子。” 原来被名叫周正言的中年鬼物,是最后来到村子的村民,也是还活着的鬼物中条件比较好的之一。 死时灵魂尚未衰老,阴寿比普通老人要多,加上秀才功名有一缕灵光庇佑,哪怕在暗无天日的冥土苟活,也不会轻易被逼疯。 不过周正言却是因为魂中灵光,清晰记得这次大家聚集的原因,无非就是很远的天际有呼啸之声,望过去是黑沉冥土少见的金色光芒。 “晚辈才死了三十年,不知冥土诸般隐秘,不知各位老大人可知道那天边冲过来的金光为何?” “那物事似乎对我等死后之鬼,有很强的吸引力?”周正言对着聚集村中心的几十名村邻,拱手作揖,试探性地询问道。 他没觉得自己会比其他人懂得更多,在冥土,是没有书籍可以提供知识的,大多时候判断未知事物都是靠经验。 见周正言如此懂礼貌,几个老鬼自是不会瞒着什么。 他们宁愿躲在村中茅屋等死,也不愿去外面跟随鬼雄厮杀求活,足够说明人性中的善良一直未曾泯灭。 “那道金光应该是来自阳间的力量。”有人立马开口道,只是有些不确定。 “是阳间的敕令,莫不是谁家出了大官,追封先人?” “嘶,什么官员的追封,动静这般大?” 这时金光越发逼近村子,所过之处恶气消散一空,四面八方皆有群鬼嚎叫。 最后,还是那名魂体几乎透明,阴寿将近的老头出声道:“这等威赫金光啊,老夫刚死来冥土时见过。” 立刻,所有村民的目光都看向老头,让行将魂飞的他心情舒畅不少。 “是有活人追封先祖为爵,当时我刚好在附近,子爵之封光耀冥土方圆十里,好像还是定州吕氏。” “那场面,啧啧。我虽然不是被敕封的吕家人,但光是那金光照拂片刻,也让我沾上丝丝气运,魂体坚固不少。” 老头的解释,让众鬼恍然大悟,原来是封爵。 这是让他们都只能羡慕,而不敢妄想,阳世后代能为他们挣个爵位想都不敢想。 周正言亦是如此,他死时周家气运虽然比之前有所增加,但距离县豪仍旧遥遥无期,又何谈死人荫封。 当然,这些年他明显感觉到,获得的香火很是旺盛,阴寿得以延长。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就算家族晋升县豪,也不可能轮到他一个支脉得到追封。 “哎,我说你们,苟活于此,不就是盼着希望?” “老夫虽然只剩半月阴寿,却也还想着传说中的轮回现世,想着阳世来个敕封。” “这不是不可能,你们都知道这些年新鬼骤增,那是大旭已乱,天下豪雄并起,尔等后世子孙未尝没有机会挣个荫封。” 见众鬼情绪不高,求生欲望薄弱,老鬼当即一番说教。 这不,说教是有效的,众鬼抱着一点微不足道的觊觎,望着越来越近的金光,祈祷下一次能停在他们头上。 不知是心诚则灵,还是如何,这准备飞掠村子的金光居然真停了,并且直奔众鬼而来。 霸道而又强烈的威压,让他们根本抵挡不住,纷纷跪下。 似乎是见众鬼顺从,金光收敛威势,然后缓缓摊开,发出嗡鸣人声。 “现任族长周柏建立安北伯国,光宗耀祖……兹有周正言,生前于族有功,德行不亏,追封为九品武骑尉,许入福地。” 周家族长建国了?周正言不是我吗? 在强烈的震撼下,周正颤颤巍巍叩拜领命:“臣周正言叩谢国君,清山支脉房主周正言叩谢族长!” 这时众鬼才看清悬浮在他们头顶的金光,是一封盖着安北国玺大印的金绢诏书,上面武骑尉周正言非常显眼。 周正言领命谢恩之后,诏书立时罩住他,使他魂体内灵光大涨,而且还在他脑海中留下一个坐标。 休~ 宣诏完毕,金绢诏书没有停留,依旧是化作金光长虹朝着一个方向飞驰而去,俨然是去寻下一个目标。 “恭喜,恭喜,后人光宗耀祖,恩泽降临!” “九品武骑尉,有此名爵护身,寻常恶鬼不敢扰你。” “阳间果然发生大变,正言刚来村子时,可是告诉我们,他出身的周家只不过是一个乡族。” 待金光离去,村民们立马七嘴八舌开始道贺,刚才他们也是沾光,因此对周正言态度更好了。 本来魂体透明,有气无力的老头鬼魂,此时明显精神振奋不少。 当即对着周正言拱手道贺,接着气质陡然一变,正色道:“阳世建国,阴世都有反馈,王朝建龙庭,普通国家就当建福地阴庭。” “周武骑,若是诏书有给你指引,当速速上路,福地新生必遭群鬼围攻。” 周正言刚得敕封,心绪还未稳定,可听闻老头的提醒,顿时冷静下来。 老头鬼物展现的几分气度,还有知道的隐秘知识,让他忍不住问道:“葛老先生,可当过官?” 葛老头似是知道周正言所想,摇摇头道:“生前多读了几本书,死后跟过一尊鬼雄闯荡些年头。” 周正言微微颔首,环顾四周村民,大声道:“诸位,我将前往安北国阴庭效力,福地新生,百废待兴。” “即使没有葛老先生之才,亦需要耕种福地阴田之人……” 心中紧迫感未去,周正言不再耽搁,按照脑海中的坐标指引离开。 一同上路的是所有村民,葛老头告诉他们,金光路过,村子恐遭鬼潮袭击。 这一天,金光在冥土横纵,将百年以来还未陨落的周族人召集,大多只是留下福地坐标以及一分庇佑之力。 只有少数如周正言一般得到爵位敕封,还有更少数,金光诏书是直接从祖宅灵域拉人。 如今周族灵域的祖灵,都将是主持福地的核心人物,威灵伯更直接是安北阴庭的君主。 冥土很大,在不知名的空旷平原处,金光诏书放出数名祖灵,随后钻入冥土大地。 他们尚未来得及说话,大地震颤,方圆五里尽皆按照冥土规则,生成安北国福地。 金光从威灵伯脚下向外蔓延,所过之处混杂恶气全部消散。 一座如同安都城规制的城池拔地而起,有宫殿、有民房,在城池之外则是可以耕垦的平原。 威灵伯似是察觉到周柏注视的目光,露出欣慰自豪之笑,这一切都是儿子给他带来的荣耀。 不知过了多久,周族在冥土的族人陆续到齐,聚拢在宫殿内外,等待威灵伯训话。 熙熙攘攘,周正言惊讶的发现,带人过来的不仅他一个,有的同族甚至带了不少鬼卒。 也是,在冥土能长久存活的,除开他这种躲在荒芜村子中,也只有投靠鬼雄鬼王统治的鬼城,或是聚兵打拼。 这时威赫之声从殿内传来,所有鬼魂全都肃穆相候,站位规则有些混乱,但大体按照爵位、实力来。 “安北阴庭,立!” 威灵伯的声音仿佛引动了什么规则,方圆五里内顿时浮现丝丝白气,荒芜的平原出现生机,和外面的冥土世界截然不同。 再抬头看,一方薄薄的金光屏障升起,已然护住方圆五里的区域。 “得吾儿安北伯之助,今日立起这安北阴庭,望诸位同心协力守好这方福地,此乃为族、国之大事!” “福地新立,会迎接鬼潮冲击,若是渡过此劫,很快就会有规则保护,一般鬼物不会发现福地所在。” “诸位在此战的表现,将决定后续在阴庭的职位……” 威灵伯的话说完,很多进入福地的阴魂激动不已,生前不能出人头地,死后如果能成就一番事业倒也不错。 周柏感应到这些阴魂的大体实力,眉头微皱,颇觉有些乌合之众的味道,还是周族底蕴不足。 不过区区鬼潮罢了,一道敕令,英烈祠灵域的数百英灵们当即起兵支援。 另外还有神庭那边,三郡之地的可通冥土之神,纷纷听令前往安北阴庭。 阳世三天后,安北阴庭福地金光依旧,原本乌泱泱的鬼潮自然消散。 城外田野耕种忙碌,城中守卫林立,往来阴魂井然有序;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尊奉威灵伯。 有英灵军和神灵支援,之前跟随周柏战死的部下,也在中途杀来加入阴庭,此时的福地俨然已经形成基础体制。 后续周族和对国家有功之人,都将有进入福地的资格,而不再是沦落为孤魂野鬼。 阴阳气运联通,丝丝缕缕的阴福反馈阳世,一点一滴充实安北国的气运根基。 安北国这边建立阴阳两世体制,稳扎稳打,其它势力也是没有半分停歇。 十月五日,吕定称定西伯,以定西三郡之地建立定西国。 天柱高七丈,承黄德,建国之日,有出龙异象。 十月九日,定侯雷浩渺,发布建立定国诏,祭天称侯,认大旭为宗主国。 天柱高七丈,承赤德,建国之日,有日晕异象。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两国同盟,骑战大捷 定州另外两家的立国动静属实不小,那鼎立于定州大地的黄色天柱和赤色天柱,哪怕放在整个北境都是极为惹眼的存在。 周柏立于云端俯瞰北境,气运显化,边界非常直白,有数十个国家林立。 但能直接看到的成形天柱,却是不算多,大多国家还处于梳理内政的状态。 定州三座天柱鼎立,已然算是七州中最特殊的一州,一旦爆发三国大战,可能最早一统。 这也是为何定州三国,会引来北境其它大州势力的关注,到时别人以州国伐郡国,你如何能挡。 而且抛开安北国这个立囯即有成形法网的「变态」,一个定国,一个定西国居然还都有承德运。 被朝廷册封的定国也就算了,毕竟人家控制定州核心区域,认大旭为宗主国,理所当然可以随大旭承袭旧运。 有国家不要资源,主动抢着上供气运,难不成赤帝还会拒绝? 这也是周柏之前一直没有拒绝赤晴示好,并在决定暂时不承德运后,不惜血本上供大量气运的原因。 前朝为赤德,赤帝掌管人间事务三百余年,遗留的影响力实在太大。 按照一种比较流行的德运轮转规律,火生土,那赤德衰尽,就当为黄德。 是以吕定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潜龙,突然和黄帝一脉搭上关系,确实震惊了不少人。 黄帝一脉大人物的布局不说,吕定也是个有大志有谋划的人啊。 「赤德衰尽,当为黄德,宜顺天意,以从民心。」 黄龙出世,天命加身,适时又喊出这样一个口号,定西国上下的人心哪能不凝聚。 他们的国人也和安北国的百姓一样,对自家国君统一定州深信不疑。 赤黄之德轮转,那定国和定西国之间应当水火不容,特别是定国,必然是时刻小心定西大军的攻伐。 但出乎意料的是,定国祭天认宗的第二天,同治元年十月十日,两国即宣布缔结盟约,一致对外。 吕定以黄金五千两,下品灵石一千颗为代价,赎买永泉郡沿江土地、港口,定***队撤离永泉郡,水师不再靠近定西国边境百里范围。 同治元年十月十三日,天庭于天功碑正式宣布,将于同治二年尹始,开启天元大陆诸国征召。 征召要求为,祭天登位,得到天庭承认的国家。 直白来说,你祭天给天庭气运,天庭给你一个资格去域外位面征战。 到时胜利获得的气运和部分好处归你,位面开发权等大头好处归天庭。 究竟是什么样的形式来征召,公告并未说清,只知道是通过天庭至宝,还有轻易不会伤及人命。 征召战争的消息,令诸国高层震动,有扶龙宗派的找扶龙宗派,有天庭关系的找天庭,都试图打探到更详细的内幕。 可吕定和雷浩渺,似是和周柏一样,早就知道了消息,精力半点也没被分散。 十月十五日,定西国出兵三万,兵临门句关之下。 出兵理由很荒谬,说是受门句百姓邀请复仇,为民做主。 这就是指,当初焦图受到阻力太大,屠戮门句本地豪强之事。 然后定西国现在不知道从哪找来了苦主告状,定西官民听之「义愤填膺」,怒而以兴义师。 想让他们退兵也很简单,首先是向惨死的边城百姓道歉,再就是放开边城郡南大门,让定西国控制门句关。 安北国大臣们看到定西国递来的文书,简直被气笑了,乱世之中,成王败寇。 他们安北军若是算滥杀无辜,那天下诸国就没有正义之国。 而且据他们所知 ,你吕定统一定西的过程中,死在屠刀下的平民百姓可不在少数。 特别是永泉郡,折损过大,事后对士卒颇为放纵,就差喊出三天不封刀。 定西国此次出兵,根本就是觉得安北国威胁太大,故意编造个名义开启边衅,消磨国力。 若三郡都被打造成北安郡那样,后续无疑没得打。 许多大臣力主出兵,打一场立国之战,但周柏并未同意,仅仅是调派部分道官支援,甚至连禁军都没动。 边城郡防务周柏是交给焦图的,手下有三万守备军,其中不乏边军老底子。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焦图未求援的情况下,他断然不会轻易出动禁军。 关键是,定西既然出兵,那定候雷浩渺又岂能看着。 双方结盟一致对外,能对付谁,只能是对付安北国。 十月十八日,定西军后续攻城器械输送到位,开始对门句关发动进攻。 十月十九日,定国禁军,也就是原州军三万人,抵达龙丰郡与瑞南郡交界处,前锋小股军队主动发起袭扰。 同时两线开战,令安北国压力倍增,支援力度日益加大。 从最开始只是往前线输送甲械、粮食等物资,到后面开始渐渐支援民兵、辅兵。 十月底,当定国宁江水师大举南下,一举攻陷瑞南郡最南端,宁瑞县所辖宁瑞渡口后,前线震动。 坐镇前线的周远请援,水师差距过大,请派精锐于陆地反攻。 若反攻取得战果,则定国水师必须分心照拂沿江后路,不敢轻易北上。 周远负责应对定国,他既然提出援助建议,周柏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可他目前就是要尽量让内部安定积蓄几月,整训禁军各部,稳固国家体制。 如此只能是速战速决,既要打退定军取得战果,又不能拖延。 于是周柏派出褚凯率玄甲骑五千,胡江率龙蛟铁骑五百,疾速南下。 军令很简单,自选目标,向南打,能打到哪里算哪里,在能保全自身回返的情况下,破坏敌军北伐战略。 龙蛟铁骑不用说,马匹是日行千里的蛟马,人员是精锐中的精锐,单体素质甚至可以比肩伏魔军。 而五千玄甲骑,里面只有多半是老兵,所以说此次周柏也存了练兵的心。 定国前身是定州精华地区,军事力量强大,可限于近年天灾连连,粮食锐减。 为保证八百银蛟骑的资源供给,现在供养的普通骑兵数量大幅削减,只剩下近三千骑。 根据前银蛟军队正胡江的说法,军中将领,包括州衙文官都对银蛟军占据过多资源,而无法发挥大用,多次提议削减。 因为一百银蛟军的资源,足够再组建一卫新兵,更明显增强军队力量。 当然,雷浩渺终究是多年总督,目光哪会如此短浅,还是强行保住目前的骑兵规模。 周柏不能确定两国骑兵交锋的第一战,是胜是败,但总归有些信心。 你雷浩渺之前受限于朝廷名义,不想当军阀随意扩张地盘,骑兵一直就是养着,只在针对青墟入侵时用到过。 而安北军得益于周柏的布局,骑兵种子常年在草原厮杀,大小战无数。 哪怕是五千骑中的一半「新兵」,那也是马背上的好手,丝毫不惧前大旭的经制骑兵。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全没有料到,一直处于守势的安北军会主动出击,加上情报中集结在安都城整编的禁军没有动静,是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天下来折损上百名哨骑,外围呼应的数座军寨也被强行拔除,在四方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定军根本别想再对宁瑞县城有大的攻势。 迫于无奈,定军主帅雷振向雷浩渺申请后方骑兵出击,起码要遮蔽住主力附近,免得被突袭都不知情。 其实定国骑兵此战是随军北上的,只是因为最初是攻城战,暂时在龙丰郡后方草场修整,等待命令。 十一月五日,两千定国骑兵奉命疾驰支援前线,结果半路遭到褚凯率领的骑兵主力突袭。 沿途策应的定国道官,同样被安北国道官无情截杀,对方没有三境执行这等「小」任务,黎元亲自出手没让一个逃脱。 没有额外情报支撑,没预料到安北军骑兵绕路突袭,以少胜多,毫无胜算。 不过即使如此,其中的五百银蛟骑也展现出惊人的战力,数次反冲锋,差点给突出重围。 只是这些银蛟骑没想到,退路还有五百龙蛟铁骑等着他们。 五千骑,五百蛟骑?还是倾巢而出? 这一战,定国两千骑被直接打崩,超过三百骑战死,八百骑投降。 逃走不足九百骑,其中五百银蛟骑剩下不足一半。 此战,龙蛟铁骑普通骑卒霍飞光,阵斩敌骑主将,促使定国骑兵的最后崩盘。 霍飞光是当初周柏出塞时的向导,展现了不凡的骑兵才能,是以褚凯因其战功,临阵拔擢他为玄甲骑都头,统帅一百骑。 随后褚凯抓住机会,率军追杀奔逃骑兵,一路杀到龙丰郡腹地。 沿途敢有阻拦者杀无赦,而因为定国骑兵溃逃的狼狈模样,龙丰郡上下,一度以为前方大败。 临江县和丰永县两县,被霍飞光威逼恐吓,拿出库藏所有灵石买平安。 当雷浩渺和前方大军反应过来,准备围剿深入腹地的安北骑兵时,霍飞光部已经几乎杀穿龙丰郡。 十一月十二日,褚凯率军凯旋而归,途中强行冲破前线定军的临时防线。 等回到宁瑞县后方修整时,主帅周远惊讶的发现,战马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五百匹,其中有上百匹完好无损的蛟马。 什么是大捷,这就是大捷。 不用说,周柏自是通令嘉奖,褚凯升迁为马军正总管,霍飞光直接超擢为龙蛟铁骑统制。 至于原龙蛟铁骑统制官胡江,根据战场表现,周柏觉得他在原银蛟军待得太久,失去骑将该有的锐气,不适合现役的安北军骑兵。 不过胡江的功劳很大,周柏当然不会卸磨杀驴,而是升其为太仆寺少卿,和老黄先把一国马政的架子搭起来。 老黄擅长饲养战马,胡江擅长饲养蛟马,任职马政最高机构太仆寺,简直再合适不过。 周柏突然派出刚刚扩军的骑兵突袭,直接打乱定国北伐战略,不仅骑兵损失颇重,就连粮道上的粮车也不知道被烧毁多少辆。 什么攻势都只能暂停,要等雷浩渺重新梳理完毕。 龙丰郡面对骑兵杀入,各地官员、士绅的糟糕表现,着实让人心寒。 定国无论是体制还是官僚,都不是新生,而是全盘继承了前大旭王朝的遗产。 遗产的好处就是不用费心,所有的东西都是现成,可遗产的坏处,也是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现成。 旧体制旧官僚,依旧盘踞在定国上下,使得这个新生的国家,并没有任何开拓进取的朝气。 一如安北军骑兵杀入龙丰郡,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连联合围堵都是 慢吞吞,效率极其低下。 临江县和丰永县两县县令,被人骗走府库所有的灵石,更是奇耻大辱! 而即使如此,雷浩渺还不能有过于严重的惩罚,只因这些旧官僚是他前总督的基本盘。 仅仅是第一战,定国就暴露了很多弱点在周柏面前,可他仍旧选择守势。 周远接到的命令,仅仅是守住宁瑞县城,不得使敌军在境内有立足点。 原因太多了,国家需要修养,禁军需要整备,西线吕定在疯狂施加压力,定国水师虎视眈眈…… 于是在前线依旧小战不停歇时,周柏已经下令筹备春闱,也就是安北立国后的第一次科举。 另外他本人则是开启冬日巡察,第一站便是安北国水师基地,水阳渡口。 安北水师主力,并没有上前线和强大的定国水师对峙,而是放弃制江权,龟缩至宁江末段。 这也是周柏的命令,在战船吨位差距过大的情况下,保存水师有生力量。 他从北安起家,没有大江大河,水师天然就是短板。 为了弯道超车,在大肆扩军,操练水师的同时,设立造船厂,抓紧建造目前的主力战船。 有前瑞南节度严洛保护很好的造船大匠,有苍山灵木为龙骨、船料,还有天涯阁、无定门修士全程协助,造船还真不是一件难事。 灵气复苏,各种变革都要能够及时跟上…… 第二百二十九章 征召开启,大炎王朝 不过设在水阳渡口的造船厂,可以造出一般吨位的战船,却无法在短时间内造出大吨位的龙船旗舰。 为了防止雷浩渺真的不管不顾,掀盘子决战,安北水师这边总要做好预桉。 正好天工院对域外战舰的研究有了突破进展,准确的说,是在青墟义从的协助下,得以修复源池,可以把战舰开动。 当然,仅仅限于三艘缴获的完整兵级战舰,那艘将舰暂时不可能。 于是周柏下令,将这些兵舰改造为水面舰船,作为安北水师的主要旗舰。 试想这样的水面铁甲舰,面对那些庞然巨物般的龙船,是不是可堪一战,起码旗舰对冲是不怕吧。 天庭不仅没有自身开放仙舟等战争武器的兑换,也严禁凡间大型宗门提供类似法宝,参与人道争端之中。 或许是为了减少伤亡,也或许防止凡间国家掌握大威力战争法宝,产生某些不该有的想法。 总之当初大旭王朝,缴获第一艘兵舰后,天庭就下令禁止启用主炮进行内部战争。 这一禁,消耗大量资源才能启动的战舰,在很多枭雄眼中就成了废铁。 但对于缺乏大型水面旗舰的安北水师来说,却是可以废物利用,舰炮用不了,还能利用它的躯壳。 就在周柏停驻于水师基地,视察战船建造情况,深入一线提升对水师上下的掌控力时,定南同盟两国的攻势也彻底没了声音。 安北军取得大胜,再度表现出防守姿态,吕定和雷浩渺的北伐就显得有些尴尬。 因为他们发现不尽全力,根本伤不到安北国的根本,人家至今未动用禁军。 再这么不痛不痒的打下去,消磨国力的战略只会伤及自身。 十一月十五日,三国休战,定南同盟两国宣布与安北断绝商贸往来,水师严密封锁宁江,任何商船止步龙丰段港口。 然而这等程度的单方面封锁,也不会影响安北国休养生息的大局。 在两个金国仍然没有分出最后胜负之前,周柏设立的苍北榷场,每天都是日进斗金,根本没有滞销货物。 因为神庭大封土地神,普及化肥使用,北安郡接连逆环境大丰收,所以唯一会积存的就是粮食。 官府十税一,北安郡家家户户可以说都有余粮,粮藏于民间。 但这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从来不嫌多,偶有北安百姓售卖,也会被官府直接溢价收购。 有北安郡这个开发早的核心地区在,安北国上下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将小农经济发展到极致。 再者说,就算有温饱之外,草原没有的物资需求,商队也可经由梁州向外通商。 周柏建国后,天涯阁往来的信件明显频繁不少,甚至他的三个同年好友已经答应前来安北国定居。 庞乐生家族是梁州望族,在过来之前,便是帮周柏和梁侯赵启搭了桥,目前安北国和梁国的关系还算不错。 只要北境还没有进入州国对峙的阶段,那其实外州国家,是不会有利益冲突的。 这也是受限于地理、气运等因素,在历史上,凡是统一天下的真龙,无一不是先统一本州,收拢一州龙气,铸造州鼎。 商贸封锁,是有负面影响,但有限。 就这样,安北国大修内功,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十二月底。 禁军整训完毕,战斗力更进一步;各种政令得到百姓认可,三郡人心稳固;体制上下运转初步磨合,部司地方主要官吏皆已就位…… 这一波休息,有效缓解了民间因为连绵战争产生的疲敝,进一步提升了战争潜力。 直观来看,瑞南郡法网总体已经全部染成澹红,其余两郡也有不同程度的红色加深。 新立的国都,成为被认可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法网一片赤红。 唯一值得顾虑的就是以伯国之格,驾驭公侯乃至王国的体制架构,很是吃力,国运不见增长。 在气运没有大幅提升的情况下,社会发展缓慢,国内武者、修士吃不到国运红利,修为也不会像之前跃进。 灵气复苏是整体的灵气复苏,诸国都在进行全面布武,推行修行种子的筛选工作。 若想凭借一国之力对抗定南两国,终究还是要去位面战场走上一遭。 天历第四纪元五万七千九百二十二年,天元大陆同治二年一月三日,天庭宣布征召开始。 所有人都很迷茫,到底是何种形势的征召? 天下各国同时慢了下来,军队被勒令待在军营,君主和文官武将待在一起。 聪明人从来不缺,国家层面对战,让他们怀疑是整体征召,那到达异世界,还能不能保证及时集合? 周柏也没有免俗,多做些准备,总比不做要好。 中枢的文官武将被召集,伏魔军和禁军团团护着他们,大家都面色沉肃看着天际。 嗡~ 突然,天地之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声。 一望无际的天空,出现万丈霞光,天花乱坠,刹那后,所有的异象又全部消失。 空天寥廓,澄澈如碧,云层在这一刻似乎被全部剥离。 再继续观望,只觉万里高空在缓缓逼近,重霄之后隐现三十三天之幻景。 南天门、紫霄天渊、万里天岳、琼台楼阁、玉池仙湖…… 直到画面定格在一座无上威严的高耸天宫,里面无数隐去面容的仙神天官,俯视着人间大地。 为了方便征召,天道这是临时削弱仙凡屏障,允许天庭力量直接插手么? 有很多仙神不知是何等大人物,哪怕相隔天地,周柏看过去,也只觉双目刺痛,不敢久视。 不等他试图认出谁是天帝,谁是圣人,一封通体玉色的天旨自天宫飞出,随后玉色光芒瞬间覆盖天穹。 “征召开始……” 紧接着,所有被征召的人脑海中出现一段信息,随后就是眼前一黑。 “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安北国征召战场为小型位面,时间流速比一比一千。” “随机征召处于安全环境中的本国官吏、军队、百姓,根据国君气运联系所决定……” 周柏因为有气运天书护着,倒是能观察到一些事情发展。 那如同天籍青册般的玉色天旨,出现在天下各国的上空,然后抽离被征召之人的神魂意念。 这就类似于周柏在天江祖地的经历,老龙神把他们一众与会士子的神念抽入画卷世界,然后使外面士子的肉身和灵魂都处于沉睡状态。 庞然吸力从玉色天旨上传来,宛若青铜门背后的黑洞,显然这是要去真实的位面世界。 眼见周围属下逐一倒下,周柏也不再抵抗征召,给分身留下一道看护命令,本尊立刻失去意识。 肉身只剩躯壳,灵魂虽然也还在,但最核心的神魂已经被抽走征召,主体意识已经不在本尊之内。 周柏很担心气运天书会不会跟着,答桉是会,在征召穿越的过程中,他一度察觉到自身的存在。 无法感知外界,只能感知到周身被玉质般的茧蛹裹着,然后气运天书在不停翻动书页,似乎在记录什么。 一直都是在黑暗中不停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他看到了穿越的目标世界,一个乳白色的圆形光团,被世界屏障牢牢保护的小型位面。 包括周柏在内的外来者,如同一片流星雨坠落,小型位面本能要阻拦。 “协议……对战……胜,则许尔暂时的自由和安全……” 隔着玉质茧蛹,周柏难以听清楚,似乎操控玉色天旨的大人物,在和该位面的意志交流。 玉色天旨的力量灌入位面光团,她根本无法抗拒,只能按照协议开放。 此时周柏才后知后觉,他已经横跨亿万星海,抵达这不知名的世界。 …… 当周柏恢复完整意识,脑海中的记忆一一涌现。 “改变一段位面世界的随机历史,逆转结果,得到世界天道承认,即为获胜。” “胜利者获得位面命名权,大量位面气运,下次征召权限,败者无惩罚。” 原来征召战争,只是在该位面世界的历史长河中进行,败了也不会死,但只有胜者才能拥有奖励。 周柏睁开眼睛,发觉处于一间精美的古朴房间中,不等走动几步,脑海中又多了很多记忆。 这就是位面意志所为,直接给他灌输现在身份的记忆。 三十岁,朱均,大炎王朝朱家宗室弟子。 太祖父为金昌郡王,因数代无功,郡王爵位于其父手中丢失,传至朱均手中就只剩一个宗室名头,还有一些浮财。 大炎王朝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鞑靼大军入关,五年推平大炎王朝十八省,现在只剩西南最后三省没有沦陷。 朱均作为少数逃出南都的宗室弟子,大义在身,在西南三省拥有一定社会地位…… 说是给了身份记忆,其实很少,只是让周柏了解所处背景,所面临的的危机情况。 任务是改变历史结局,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推断,正常结局肯定是大炎覆灭,鞑靼王朝一统天下。 更多有用的消息,周柏现在一概不知,比如历史发展稍微详细的情况,西南三省到底还能抵挡多久。 周柏先是试着摆弄了下身体,和真实的肉身体验一般无二,三十岁的宗室弟子,荣华富贵享受惯了,非常虚。 以他现在没有一丝法力的眼光来看,也能看出是气虚之体,少气懒言、全身疲倦乏力、声音低沉、动则气短等等。 从记忆看,朱均还是耍小聪明,最早从南都脱离的怕死之辈,在知晓内情的人眼中,他怕是真正的蠹虫。 就知道此方天道不安好心,哪怕迫于天庭压力,给个宗室身份,那也是缺斤少两。 周柏现在所处的位置,为西南三省最后方的南云省省城长水城,算是最后还有几分安稳的净土。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一同穿越的部下,根据天庭的说法,和他气运牵扯越深的人,会越早苏醒记忆。 所幸朱均作为胆小怕死的宗室,身上还算有点资产,买下省城宅院后,仍旧有价值上千两白银的金叶子。 就在他准备出去一掷千金,通过暗号召集部众时,太过虚弱的身体令他眉头直皱。 先等等,开局不是很好,那就看看气运天书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总归是有额外信息透露。 气运天书! 【状态:气虚体弱,惊恐不安】(身为宗室的你,贪图享乐,沉迷酒色,体魄虚弱,无有明主之像;父母亲人尽皆死于鞑靼之手,刚从南都奔逃至此的你,无时无刻不在恐惧鞑靼人杀来。) 【气运:死中求活,残龙之命】(鞑靼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朱家人,你只能死中求活;大炎龙脉根基被断,残破不堪,最后几分气运流转于朱家血脉之中。) 无论状态还是气运,都是非常凄惨,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残龙之命。 再残破的龙命,也是龙命,只待聚众建制,说不得就能进阶为命格,引来大炎龙脉的倾力支持。 【功法:……】 【技能:……】 原本可以铺满第一页的功法技能词条,在穿越后,大都变成一片灰暗,神念无法触动。 只有在最下方,两个圆满级别的技能,属于可激活的状态。 弓术圆满,望气术圆满。 其中弓术圆满是周柏征战草原时自主提升,没有消耗本源点,对他扬威塞外,慑服霍飞光这等骄将起了不小作用。 而现在受限于肉身太虚,需要消耗十点本源提升肉身素质,才能再度掌控百发百中的神奇技法。 至于望气术圆满,则可以直接使用,只是没有法力加身,效果差了很多。 周柏稍加试验,发现已退回最开始的状态,使用望气术观气,会消耗精神力。 不过好在圆满望气术的进阶能力还能使用,那就是推衍模拟。 【本源点:三百三十一】(你统一定州三郡,建立安北国,于天元大陆扬名,影响力大增,本源点加两百。) 因为之前斩杀四阶外神,还有建国称伯,本源点不知不觉又积攒了一笔,现在用于推衍历史进程,却是合适。 第二百三十章 历史推衍,主持抗鞑? 周柏意念一动,望气术圆满的进阶能力,便在气运天书上显化出来。 进阶:可通过消耗本源点,对事件发展进行推衍,本源点消耗越多,所见之景越清晰。(你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未来每时每刻都在改变。) 若真是以年为单位,推衍鞑靼和大炎王朝交战的未来发展,恐怕他这三百三十一点本源,还真不一定能翻出什么浪花。 可关键是,周柏不是被征召的普通臣民,他是安北国国君,是天庭允许知晓此次征召战争内情的少数人。 现在不是处于真正的位面世界,而是处于该位面还原的一个历史“幻境”中,在此的所作所为只是一个比试,并不会改变现实。 如此战场,虽然也是周柏难以想象的大神通,却比逆转岁月,改变真实历史要更能理解些。 既然是历史战场,那就是在这里的一切,就是发生过的事情。 周柏并不需要把自己作为变数,加入推衍,他只需要看到历史进程。 穿越历史,先知先觉,无疑一个最大的金手指。 为了推衍无误,周柏先是闭目回想之前的历史,这些记忆天道倒是没有故意隐瞒。 天灾连连,官员腐败,赋税沉重…… 内有各路起义军,外有日益强大,不停侵占关外领土的鞑靼王朝。 国运气数日益衰减,大炎朝廷苦苦支撑而不得,鞑靼破关之日彻底崩盘。 先帝守国门,京师破城之日,自缢而亡。 然直系帝脉,或是被鞑靼截杀,或是被叛徒出卖,居然一个都没逃出来。 在官军与农民义军在内斗频繁,正统不定的情况下,北方诸省被鞑靼铁骑逐个击破。 南都官员好不容易寻到数位近支宗室,却因为派系不同,导致依旧争论不休。 直至数位拥兵自重的藩镇,出面支持弘安,这才得以确立最后半壁江山的正统。 但至此武人跋扈于南朝的隐患却是就此埋下,而且拖延太久,再想凝聚人心兵力抵抗,未免有些晚了。 弘安于南都刚刚登基,鞑靼就分兵南下,他下令拥兵大帅抵抗,谁料根本没人听令,只知一味逃跑。 鞑靼大军轻易扫荡江北各重镇,最后的中央主力崩灭,使得大炎王朝版图完全退至长江以南。 这极大打击了弘安的威信,南方士绅百姓,对于弘安的能力充满怀疑。 本来依靠长江天险,尚有可为,但架不住带路党太多。 弘安元年三月,鞑靼收买长江水师中的叛徒,出其不意偷渡成功。 弘安元年五月十六日,大炎王朝南都倾覆,弘安皇帝出逃。 二十二日,弘安皇帝被擒,刚刚统一不到半年的南炎王朝四分五裂,从此再无统一的核心领导机构。 残存宗室在地方实力派的拥护下,纷纷自立,先后有五六个王爷宣布监国。 等鞑靼收拾南都,全面攻伐时,这些王爷现在还无休止的内耗内斗。 而且鞑靼人非常有意思,哪里有监国政权就往哪里打,导致所谓的大炎正统都是昙花一现,从未实现过对南方地域的真正统治。 截至弘安三年,不到两年半的时间,南方九省只剩西南三省保存完整,其余六省的省城和重要城市皆已沦陷。 其实主要还是弘安皇帝,以及其它王爷监国太过不堪,鞑靼沿途根本没有遇到比较坚决的抵抗。 你朱家子孙遇敌都知道跑,遑论地方官民,改朝换代就改朝换代。 朱均算是跑得最快,也是最幸运的宗室,这两年多,鞑靼人基本上就没看到过他的背影,一直在向南逃。 鞑靼横扫南方的大势已定,水到渠成就能拿下大炎王朝所有地盘。 弘安三年十一月二十日,也就是七天前,大炎最后一个监国桂王朱榔惧怕鞑靼人直奔西山桂城而来,选择自去监国位。 如此行径,西南三省根本看不到坚守下去的希望。 周柏粗粗梳理一下记忆,就觉得穿越的这个历史节点根本就是绝路,根本没得打。 只是有天庭在,想必不会真不给机会,应该有一线生机? 周柏抱着沉重的心情,想象鞑靼接下来对大炎王朝的攻势,未来到底是何结局。 推衍!本源点消耗! 很快,大量信息涌入,一幕幕画面源源不断不出现。 好在神魂本质够高,短时间接收数年的记忆也能安然无恙。 弘安三年十二月十日,在确认西南三省为一片散沙的情况下,鞑靼皇帝下令剃发易服。 “全国官民,京城内外限十日,直隶及各省地方以布文到日亦限十日,全部剃发。” “官民既已剃发,衣冠皆宜遵本朝之制。” 此两令一出,全国汉民及其他各民族皆是暴动。 从两京直隶地区,到西南三省之外的南方诸省,几乎所有被鞑靼统治的原汉土疆域,都出现武装斗争。 弘安四年一月五日,江南有义军攻入南都百里之内,鞑靼高层震恐。 因后方不稳,已经攻至西山省桂城之下的鞑靼大军,被迫回撤,西南三省之危遂解。 弘安四年三月,桂王朱榔再称监国,于桂城设置大炎朝廷,号召天下抗鞑。 五月,剃发易服令引发的斗争达到巅峰,先后七支义军宣布尊奉桂城朝廷。 义王李定国收复收复湖广、岭南两省,两蹶名王,天下震动。 七月,江南腹地发生多起暴动,除南都之外的江南地区,几乎处处可见烽烟。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没有大炎子民,愿意剃发易服。 长江以北的暴动起义被鞑靼朝廷无情镇压中,长江以南的形势却是一片大好,桂城朝廷渐渐开始掌握实权。 可南炎的内斗传统,却因为外部压力的暂时减小,又开始展现。 八月,监国朱榔登基称帝,号为永历帝。 其第一道圣旨,便是下令各路义军领袖,交出军队,接受朝廷整编,不从者以通鞑论处。 特别是对义王李定国,要求其自去王号,前往朝廷中枢任职。 无他,其威望有压过皇帝的趋势,此乃原罪。 一时间,好不容易逆转的形势,以及凝聚的人心,又开始偏移。 义王入朝,手下精锐失去管控,日渐颓废。 十月,鞑靼秋收蓄粮之务完成,下令暂停剃发易服。 同月,在鞑靼本部之外设立汉军旗,入旗者享受同鞑靼人同等的待遇。 十一月,北方暴动被基本平定,鞑靼皇帝令其弟额尔克领十万本部,二十万汉军南下,继续统一大业。 十二月,江浙、岭南再度失陷,抗鞑浪潮遭遇迎头痛击,地方义军和永历朝廷的矛盾不可调和。 永历元年四月,湖广失陷,兵锋直抵黔阳。 迫于无奈,永历帝只能拜李定国为定西王,许其招揽义军旧部,前往黔阳抵挡鞑靼亲王额尔克入侵。 五月,西山省受到另一路鞑军威胁,朱榔设长水城为安龙府,狼狈出逃至此。 此后直到永历二年,李定国都在竭力抵抗,可惜大势已去,之前天下反鞑的大好时间被朱榔白白浪费。 永历三年二月,西山省和黔阳省全部沦陷,李定国所部退往南云省坚守。 三月,永历再次出逃,这次他一鼓作气跑到了国境之外,此之谓永历弃国。 三月十五日,李定国绝望战死。 四月,永历被异国土王交出,旋即被鞑靼皇帝赐死,大炎彻底覆灭…… 周柏从一幕幕惨烈的画面中,久久不能过神来,国力相差太大,令人绝望。 短短四年,大起大落,大炎王朝最终还是覆灭。 也许只是浏览历史的缘故,这次推衍未来四年的主要事件,气运天书只消耗了一百点本源。 从推衍看,剃发易服的那几个月,就是周柏可以抓住的一线生机。 在十二月十日之前,他要先把自己的名声打出去,压住朱家唯一一代弃国皇帝朱榔。 【本源点:二百二十一】 弓术圆满,激活! 周柏操控气运天书,消耗十点本源,顿时,他只感觉一股股热流涌入虚弱的身体。 心脏跳动逐渐有力,浑身气血开始澎湃,眼神锐利如神鹰,一层层老茧出现在手掌弯弓搭箭之地…… 气虚之体,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得强壮,生机勃发。 体魄改变,神魂也好像带过来部分神人共主的状态,威严气质自然流露,现在的朱均真可谓是英武不凡,太祖子孙。 就连词条说明中,无有明主之象的描写,也变成“你是天然的上位者,容易慑服外人”。 以周柏自身的体悟来看,望气术圆满的体魄改造,足以相当于跨入后天境。 周柏脱下朱均一路南逃的粗布麻衣,转而换上张扬的锦袍,再随手翻出所有金叶子带在身上,一幅不差钱的贵人气派。 走出房门,灰砖青瓦,翠柳红花相映生辉,小院幽静别致的风格,倒是让他对朱均的眼光赞赏了几句。 不过他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召集部下,最容易接触三教九流,各种消息的地方,首选酒楼。 当然,也是他的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刚刚对身体完成改造,急需外来能量的补充。 汇入主街,便见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繁华喧嚣的省城之景展露无遗。 就仿若大炎王朝的危急局面,和这座西南边陲之城毫无关系一般,甚至因为朱均这等达官贵人的涌入,长水城的繁华更胜往昔,颇有通都大邑的场面。 走在九衢三市之中,周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幸运的是,很快就找到三个鱼龙暗记,这是他和核心部下的约定。 据他神魂被拉入前的画面,起码中枢的文臣武将是来了大半,若是都被投放在西南三省,那局面还稍微好点。 恰好有袅袅丝竹乱耳之声,从旁侧的万宾楼传来,周柏便是不声不响,往鱼龙暗记划了个箭头。 随后直入万宾楼,边等边吃。 周柏气度不凡,身上穿的也是锦缎,自是没被小二狗血“验资”。 众多楼妓跳舞弹唱,往来所端的菜肴无一不是珍品,此间酒楼不用说,是贵客才能消费的地方。 不过凭现在长水城的消费能力,各类雅间早已坐满,周柏只能坐在大厅之中。 他的外相是贵人不错,可一刻不停的吞吃,大鱼大肉一盘接一盘的上,却是引来不少目光。 终于,盏茶功夫后,堆满桌面的盘碟,让围观客人再也忍不住吐槽。 “这人是谁家公子?哪有这般吃法,唉。” “这饭量太过惊人,饿死鬼投胎也不至于此,莫不是抢来的衣服?” “找掌柜问问他,我看说不定就是哪位南逃贵人,被这人害了。” “我看直接叫衙门来人,审问一番再说,一路上多少泥腿子起了恶心。” 几个像是刚刚逃来长水城的官家少爷,认为吃饭如此失仪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真贵人,指点起来肆无忌惮。 对于这些声音,周柏置若寡闻,他只感受到浑身气力的顺畅,还有异界美食的与众不同。 “小二,再上三盘牛肉。” “王少爷,这人随身带的金叶子比您还多,肯定是贼匪。” “那谁,和我们去见官!”说话间,几个豪奴已经是围住周柏,正要上手。 周柏一时没有动作,循着记号找来的高虎等人,却是半点忍不了。 高虎乃辅星武将之命,气运与周柏牵连紧密,哪怕换了躯壳,彼此也是第一时间认出。 “兀那贼子,敢对付我家公子,好胆!”高虎暴怒大喝,随后大步奔袭,暴烈的拳脚,翻手之间就把几名豪奴全部打倒。 跟在高虎身后的四人动作也没慢多少,不声不响已经把所谓的王少爷一桌给牢牢围住,周柏认得他们,都是伏魔卒。 “你,你,我父亲乃是南云省布政使……”干练的拳脚还有浓郁的杀气,让王少爷知道今天可能看走了眼,当即搬出后台。 桌子盘碟倾倒砸碎,周柏身边发生的冲突,马上引来万宾楼的掌柜和一众打手。 “各位贵人,稍安勿躁,有话可以慢慢说,砸坏了生意,国公大人可不会放过小人。”掌柜的笑容满面,隔在中间,而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在下朱均,炎黄苗裔,金昌郡王之后,特来长水城主持抗鞑大事。” 周柏半点不怂,直接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龙虎气,即位监国 周柏昂然自若,雍容气度令人折服,其石破天惊的洪声之语,也是被围观宾客听在耳朵里。 居然真有宗室逃到了这里? 桂王七天前自去监国位,现在西南三省是各自为战,如有宗室愿意出面凝聚人心,这也是众人希望看到的事情。 万宾楼掌柜同样是惊疑未定,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观其人之气质和手下护卫之精锐,确实有几分可能。 他当即就匆匆把周柏带到安静隐蔽的特备雅间,好茶奉上,这才恭敬开口问道:“敢问宗子可有身份凭证在身?” 周柏微微颔首,不慌不忙拿出朱均家传的宗牒:“黔国公世镇西南,府上当有我皇室族谱以作比对,掌柜可自去请国公作决断。” 掌柜小心接过金玉宗牒,这形制可不是什么出了世系的偏远宗室,哪怕没有爵位在身,也是名副其实的受朝廷供养的宗子。 他刚告罪向外走去,又回头探询道:“宗子真有抗鞑之心?” “只要黔国公还愿意承认是大炎王朝的国公。”周柏端茶细品一口,似是而非地回道。 这话其实就是说,我抗鞑之心坚不坚定,那的看你黔国公有没有。 因为在西南三省,这位国公都有很大的影响力,周柏想要做事,必然要先说服他。 今天既然机缘巧合能联系上,那就直接摊牌,时间不等人。 待掌柜离开,守在外面的高虎立马进来报道:“少爷,我的身份是个游侠,楼下的几个兄弟更差,只是原来街上的地痞,还好我们的身体都算合格。” “身份不用担心,马上就有。”周柏不以为意,身份是天道定的,让他堂堂国君当个宗室子,估计都是不敢做得太过分。 “您是说黔国公?西南三省的官员真会拥护您吗?”高虎有些不解问道。 周柏笑了笑:“他们需要人扛旗。” 就是这样粗暴简单的手段,在一个时辰后,周柏就得以在城中最恢弘的公府,见到了黔国公。 那王少爷名叫王子渊,确实是南云省布政使家的二公子,在长水城摆摆谱倒也正常。 不过周柏并没有放走他,而是带在身边,其一是为了更好了解西南三省的情况,其二便是作为和官府的沟通桥梁。 形势比人强,王子渊见周柏是宗室,上来就说要抗鞑见国公,倒也很安分不吵不闹。 仅仅在得到周柏允许后,让手下豪奴回家告知一声。 朱门绣户,峻宇雕墙,世镇西南边地整整一朝的底蕴,充分展现了何为钟鸣鼎食之家。 堂间,周柏接受黔国公的谱系对比,又询问了几个问题,确认朱均之身份。 他面容整肃,不苟言笑,在确认宗室族谱后,却还带着几分歉意道:“宗子,还请恕老夫冒犯,实乃这段时间冒充之辈有些多。” 紧接着,一个穿着道袍的白胡老道从堂后走出,周柏一眼就看出这道士的不对劲。 真修?这是有法力在身? 周柏表面平静,心里却是泛起波澜,多次穿越经验以及本尊的修士身份,让他可以基本确定这个小型位面是低灵位面。 哪怕和大随王朝位面的灵气浓度相比,也是远远不如,应该说是很难入道修出法力的。 但神魂六感,敏锐的告诉他这老道身上,有超凡之力。 就在老道挥动拂尘,眼蕴精芒观察周柏时,周柏同样使用望气术,在不动声色观其气运。 粗看之间,外运赤红带黄,白气如流云聚拢,俨然是颇为显贵的外运气象。 可再等周柏深入察看后,就发现端倪了。 本命淡黄不出意外,可在本命和外运层之间还有金黄气运沉浮,这些金黄气运很是稀薄,隐见其内有一符箓之影。 很明显那不是自然形成之物,于自身气运根基中凝符,此为何道? 就在周柏想全力运转望气术,察看这金黄气运为何物时,一股无形威压直冲灵台,耳边出现龙吟虎啸。 突然的变故维持刹那,似乎只是为逼退探查。 这时老道眼中精芒消散,恢复成浑浊之态,只见他对着周柏拱手揖礼,表达自己探视的歉意。 然后不予遮掩,低沉道:“宗子身上有龙气余蕴,当是大炎皇室正统血脉。” 黔国公闻言眉宇舒展,充满压抑的面庞上露出几分笑意:“多谢天师。” 白胡老道和黔国公看起来关系很不错,而周柏是朱炎血脉,所以他说话根本没有掩藏。 “国公切莫再提天师之尊诲,真正的张天师已经为大炎续命而亡,老朽只是天师府的普通道士,何敢称一句天师。” 言语之间信息很多,都是周柏记忆和推衍中,未曾涉及之事。 眼见周柏有些迷茫,黔国公当即上前,给两人互相介绍起来。 “这位是金昌郡王之后,朱均宗子,也是目前西南三省唯一敢站出来抗鞑的宗室。” “这位是天师府西南观观主,阳辉道长,为本公坐镇西南,维护安定,出了很大的力。” 介绍后,两人互相见礼,但阳辉并未离开,而是就坐在旁边,静静听着周柏和黔国公的谈话。 各自就坐,黔国公眼神复杂地看向周柏,率先开口道:“根据本公的情报,你和其他南逃宗室并无两样,只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沉迷于酒色的废物。” “所以哪怕你逃到长水城,我也没想过见你,可今日……只能说传言有误。” 周柏露出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沉肃道:“自从十年前,鞑靼从北疆崛起,我就感受到冥冥中的宿命,然后开始勤练武艺……” 一番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后,黔国公和阳辉面面相觑,这么说,十年前你朱均就知道大炎要亡? 懂些气数命理之道的阳辉率先开口道:“国公,不是没有可能,历代王朝末期都有残龙气运绝地反击,只是少有成功者。” “狂澜可挽,愿扶天倾,还请国公助我!”周柏趁着黔国公犹豫之时,起身诚恳拜请。 沉默片刻后,黔国公将周柏亲自扶起,同样认真道:“若尊你为监国,可敢往前线一行?你如真有挽狂澜之力,扶天倾之运,那我必全力支持。” “自当效仿先帝,寸土必守,绝不轻易言退。”周柏毫不犹豫,果断应道。 黔国公对此表态当然喜欢,不过他还是把话说透:“如果你是绝境真龙,那我自当尊奉,可要是没有这个才能和气运,就请安静当个抗鞑的精神图腾。” “若同意这个条件,三天后就请宗子称金昌郡王,即监国位。” “好,这三天请国公许我便宜行事之权,不才有些抗鞑力量需要收拢。” 很快,双方就达成默契,不过周柏在离开之前,接着又找阳辉道人了解了一些情况。 身份明确,阳辉道人对他更尊敬了些,各种隐秘问题也是悉数回答,让周柏弄清此界超凡力量的情况。 原来大炎有个编外机构,龙虎山天师府,历代天师皆有大炎皇帝敕封。 天下凡有鬼祟妖邪之事,皆由天师府出面解决。 而天师府真修道士的超凡力量,则称作龙虎气,来源于大炎朝廷。 其实就是体制气运之力,借大炎气运为己用,可诛外邪,可益自身。 这就和体制法网有些类似,比如修士进入法网密集之地,必然会被压制超凡修为。 但龙虎气的运用,明显更胜一筹,这是可以由个人化用,干涉现实。 在主世界,周柏除了他自己修炼混元气运道藏,可以直接借用气运之力,从未见过其他修士有如此能力。 万万没想到,一个被征战的小型位面,就有道士可以使用龙虎气。 阳辉面对周柏的“好奇”,直接现场演示。 他们面色肃穆,手中变换道诀,一指桌上的茶杯:“龙虎显圣,碎!” 像是变戏法一般,完好无损的茶杯,在阳辉这一指下四分五裂。 没展现出多强的威能,旁人肯定看不出什么门道,可周柏在望气术的加持下,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在阳辉施法时,龙虎符箓虚影在他手掌上显现一刹,随后不见龙形,只见虎形飞出击中茶杯。 仅仅是这样一个小道术,周柏发现那深藏的金黄气运,已经少了明显的半缕。 看来限制很大,不过周柏还是不动声色又问道:“如果我想学,道长能教我吗?” 阳辉摇摇头道:“老道无能为力,授箓只能在龙虎山天师府,那里有天授的龙虎符箓石刻,可现在龙虎山已经失陷。” “而且大炎开国以来,就禁止给皇族授箓,御使龙气者只能有一人……” 后面的话,阳辉有些含糊其辞,不过周柏同样是装作没听清不在意。 …… 有黔国公襄助,无论是联络三省大臣,还是操办典礼都不用他多虑。 长水城炸锅了,金昌郡王嫡系子孙,朱均宗子准备即位监国,扛起抵抗鞑靼的大旗。 朱均是谁,你在路上随便问个人,没有一个认识。 但这是黔国公府的正式公文,并且是通告天下,新的监国朝廷将设立在南云省省会长水城。 而这位未来监国在干什么,接下来三天,他在光明正大的利用监国身份,寻找自己的部下。 除了见一面南云省布政使,其余时间就待在城外军营,说是收揽安北旧部。 这是什么名号?以前默默无闻的废材宗室,居然还有旧部? 本地没人懂,甚至很多士绅都认为朱均太过放浪,谏言黔国公暂停拥立监国。 可黔国公的强硬态度,以及世镇西南的威望,监国典礼之事终究是按部就班的进行。 弘安三年十一月三十日,黔国公及南云省三司官员,拥立宗子朱均为大炎王朝监国。 在鞑靼大军攻入西南三省,桂王畏惧自去监国号时,朱均选择站出来。 如此哪怕没几个人认识朱均,可在即位监国的这天,长水城的百姓还是热烈拥戴。 谁不知道鞑子的残忍,杀人如麻,奸淫掳掠,江南之屠更是吓破了很多人的胆。 可只要朱家人愿意带领他们抵抗,没人会吝啬自己的支持。 特别是那些大炎王朝的士人官绅,作为权贵阶级,在此时比普通百姓更支持周柏。 出人出钱出粮,只要你做监国,敢带人上前线抵挡鞑子。 周柏没有接受黔国公出让公府的建议,而是把监国朝廷行在设立在藩司衙门。 和之前南方诸监国、王爷一样的作派,周柏先是给拥立者大肆加官进爵,如黔国公加太傅,布政使王磐等南云省三司长官加大学士,组建内阁。 另外,周柏下令设置秘文阁,独立于内阁之外,组建一支目前只有千人的禁军…… 同时向外下旨加封的人物,更是出乎小朝廷的预料,居然是之前监国朝廷都不承认的各部义军。 为了给在益川省活动的李定国加封安西侯,周柏还和小朝廷强硬了一番。 鉴于鞑靼大军在黔阳省的攻势,七天后,弘安三年十二月七日,周柏在长水城誓师出征。 亲征军队是东拼西凑的两万大军,军卒都是来自之前的经制兵马,个人军事素质不弱,可就是士气低迷。 领着这样一支部队,能打退穷凶极恶的鞑靼大军? 长水城百姓怀疑,内阁怀疑,黔国公也怀疑,他甚至主动说可以多整备一段时间。 不过周柏依旧选择出征,没人可以拦他,毕竟黔阳不保,则南云不保,到时境地更险恶。 山路崎岖,好在本地士卒多,终于是在半个多月后赶到了黔阳城外。 这时距离推衍中的十二月十日,也已过去近半个月,就是说鞑靼皇帝颁布的剃发易服令正在南方地区执行。 十二月二十五日,周柏率禁卫主动出击,于狭窄路口设伏,大败鞑靼大军前锋,斩首三百。 二十七日,周柏带人抄近道突袭鞑军后路,烧毁粮食三千石,斩首二百。 炎军士气大涨,终于敢在黔阳城外立寨,与黔阳城遥相呼应。 三十日,鞑靼汉军十万到达黔阳城,接连数日连攻军寨未能成功。 一月五日,江南义军逼近南都,鞑靼主力急切回返…… 周柏抓住机会,率军追击,流血漂橹,杀敌万余。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奉天讨胡檄,为国羽翼 这一场抓住精准时机的战役,发生在太娄山脉,其要道隘口有一关被称为太娄关,自古便便为西南三省最有名的天险关口。 关上千峰万仞,重崖叠峰,峭壁绝立,若斧似戟,直刺苍穹。 其易守难攻,可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本来守军要是扼守此关,以省内山高谷深,没有平原支撑的艰险地形,鞑子再剽悍,也无法短时间攻下黔阳。 但当初桂王自去监国号,带给剩下奋勇抵抗的大炎军民极大打击,人心沦丧,轻易之间便被带路党拿下太娄关。 太娄关的重要性,周柏自然看在眼里,将它列为必夺之地。 握有先知先觉的优势,他比鞑军主帅额尔克更早知道江南暴动,也因此可以提前布局。 当鞑靼后方不稳,急切回撤时,他早已率领一千禁军以及遴选的两千敢战精锐,绕至太娄关附近。 哪怕鞑军知道西南山区难行,多以汉军为前驱攻伐,可这些汉军也无法与西南本地士卒相比。 他们熟悉山路,轻装简从,神出鬼没,根本无从防备。 待鞑靼主力撤走大半,只剩三万汉、鞑兵马时,周柏率军从陡峭的山林中突然杀出,强夺太娄关。 太娄守军根本没有料到,眼皮子居然有三千人潜伏。 原本的徐徐缓撤之势,瞬间变成关门打狗,太娄关竖起朱字龙旗,而后方则是由娄晋鹏亲自调度的联军剿杀。 大战连绵数日,血流成河,残肢断臂,鞑子的尸体布满整个太娄山脉。 出了太娄关的鞑子主力也曾试图回攻救援,可一连在周柏亲自镇守的关城下,折损千人,也未曾动摇守军半分。 这时他们才彻底明白太娄关的险峻,数月前轻易攻下的关城,换了批人来守,就是截然不同的强度。 额尔克大怒,下令斩杀之前所有从太娄关逃出的守卒,可随后也只能不甘撤退。 相比于“贫瘠”的西南,湖广鱼米之乡,江南财税重地明显更为紧要。 太娄山一战,阵斩上万,其中真鞑近三千人,取得中原陆沉以来的最大战果。 监国朱均之名响彻天下,许多沦陷区的士民私下奔走相告,大炎自先帝之后,也有敢战亲征的君主。 西南三省人心初附,各地义军纷纷接受周柏的册封,宣布效忠新的监国小朝廷。 特别是安西侯李定国,趁着剃发易服引发的暴动,直接率军攻下益川省南部三府,联结南云省。 此后更是马不停蹄,上供部分赋税钱粮以充国库,同时请朝廷选派官员将领,入驻三府。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忠肝义胆之心,母庸置疑。 弘安四年一月八日,周柏再发奉天讨胡檄,号召天下反鞑。 “夫炎夏有炎夏之形像,今鞑靼悉令削发,拖一长尾于后,是使炎夏之人变为禽犬也。炎夏有炎夏之衣冠,今鞑靼另置顶戴,胡衣猴冠,坏先代之服冕,是使炎夏之人忘其根本也。” “夫春秋大九世之仇,小雅重宗邦之义,况以神明华胃,匍匐犬羊之下,盗憎主人,横逆交逼,此诚不可一朝居也……” “凡在汉胡苟被逼胁,但已事降服,皆大赦勿有所问。其在俘囚,若变形革面,愿归农牧,亦大赦勿有所问。其有挟众称戈,稍抗颜行,杀无赦;为间谍,杀无赦;故违军法,杀无赦。” 讨胡檄文,真情实感发人深省,令炎夏百姓同仇敌忾,更是给了他们群起反抗的正当理由。 而且针对鞑靼设立汉军旗,大肆采用以汉制汉之策,周柏特意在檄文之后点明,降服当走狗的几种情况。 被逼无奈苟活是没有办法,但要注意行事分寸,若真残害同胞,将来收拾河山,必定清算。 先取大胜,打破鞑军不败神话,后以“发服”大义号召。 这就像是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上,再浇灌火油,顿时于南北大地,星火燎原不可阻挡。 义民勇士自发奔走呼号,一夫奋臂,万姓影从…… 到一月下旬,湖广、江右、岭南甚至北方大地,都有大量府县被义军光复,捷报频传。 鞑靼朝廷焦头烂额,统治区四处烽烟,让他们切身体会到大炎先帝的无奈。 而此时的周柏却无法兵出西南,因为那桂王朱榔看到反鞑形势好转,居然又跳了出来。 指责周柏区区普通宗子,没有做监国的法统,又宣扬黔国公等人不安好心,意图控制傀儡。 一月二十五日,朱榔于西山省桂城再称监国,号称得西山省文武拥护,有大军十万。 如果此时去辩驳,那就是口水仗,动摇好不容易形成的抗鞑大势,白白内耗国力。 所以周柏二话不说,干脆率三万精锐,往西山省一行。 一是堪平“叛逆”,索拿朱榔这个僭越监国之人;第二则是可以亲抵前线,联系湖广和岭南的义军和官军残部,统筹全局。 当然,三万人肯定是有些少了,但周柏也实在是没有可用之兵。 早在江北和南都,大炎最后的中央禁军就已付之一炬,或是投降,或是成为散兵游勇,分散在各地割据。 这三万兵马大半都是跟随他亲征黔阳所部,经过大胜,忠心敢战。 如今南云省已经成为稳固的大后方,周柏将周远、陈忠邦以从龙之臣的身份简拔,放在长水城专门负责后勤和练兵。 黔国公和内阁或许有些想法,但在绝对的武力,以及鞑靼的生死威胁前,他们只能是尽心协助。 周柏早已和他们挑明,若是如之前的小朝廷一般内斗,那他就撂挑子不做监国,变成义军自立炉灶也是一条路。 西山省,桂城之外,一座座严整牢固的营盘,围成平叛大营。 就在方才,城内试图趁其立足未稳突袭的叛军,被稳稳打退。 被俘虏的叛徒则是被轻易放回城内,只不过是带上了周柏的劝降信。 三天之内,桂王朱榔自去监国号,出城投降,他顾及血脉之情仍可保全性命,否则勿谓言之不预也。 而且这话不仅是对朱榔说,更是对城内伪朝及诸多押宝势力所说。 对鞑子不敢硬,对同族内讧就敢硬了是吧。 夜色深沉,中军大帐禁军严密戒备,禁止任何无关人等靠近。 帐内皆是曾经在大炎王朝不值一提,现在却因周柏监国,骤登高位的“幸运儿”。 他们便是跟随周柏征战此界,已经觉醒记忆的手下,主世界奉周柏为主,穿越后亦是忠心不二。 周柏坐在帅位,身侧正在沙盘上指点江山的,却是一名面容平凡,身躯岣嵝的中年男子。 “方今鞑靼族人不过百万,可用战兵也不过三十万,可以说死一个少一个。但其位于南方本部铁骑共有十万,汉军旗却有二十万兵马,还不包括未入旗的杂牌汉军。这就是鞑靼人的高明之处,利用炎夏汉人给他们打天下。” “他们主力大部都由额尔克带回江南,现在湖广留有真鞑一万,汉军三万,杂牌军五万,江右岭南两省兵马稍少。我建议我军首要目标是控制湖广,增加粮食来源,安西侯那边也正好配合……” “咳咳。”一番当前敌我形势讲解后,中年男子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 不等他说抱歉,周柏就先开口安抚道:“军中不讲这些,娄将军说的很好,先下去歇息。” 这病体虚弱的中年男子,正是主世界穿越过来的娄晋鹏,简直和原朱均身体的遭遇差不多。 此界天道针对有些怪,没有强行压制高虎这等直来直往的勐将,而是选择压制娄晋鹏、周远、陈忠邦等文武,让周柏无法得到帅才和智囊全力相助。 待众将对战略安排议论商定之后,周柏眉头微皱问起了别的事:“普通百姓可有觉醒记忆者?目前归队情况到底如何?” 娄晋鹏站起来回禀道:“暂时没有发现普通的安北百姓,可能还需要时间。” “伏魔卒归队一百人,穿越地点均在长水城附近,其余近千名禁军皆是来自南云省各地。” “自主公您召集安北旧部开始,黔阳、西山也陆续有士卒觉醒记忆,有的选择归队,有的选择潜伏,预计还将有千人可以取得联系。” 周柏点点头,心中大体有数,两百四十余万百姓,最终征召过来可以觉醒记忆者,也就两千有余。 到底部分征召是多少人,周柏不知道,但目前来看是货真价实的万里挑一。 核心文武来了几个,道士团一个人没来,包括于月筠,其中规律暂时无法界定。 周柏没有继续深思,接着又问道:“儿郎们练武进度恢复如何?” 娄晋鹏想到刚穿越的重病乞丐之体,句偻的身子陡然站直:“主公,先天功不愧是武谪仙所传,对体魄改善极其有用,不然末将难以随军出征,残留病疾再有一月也能痊愈。” “但此界灵气不足,加上药浴肉食无法全力供给,跟过来的军卒大都还处于锻体境。” 闻言周柏使用望气术粗略一扫,就发现所言非需,他这些大将都是资源优先,至今也只有高虎突破后天。 而且细细观察,发现高虎和他气运互有支援反哺。 周柏登位监国,气运大涨,因此有部分气运荫及辅星,这才使得高虎穿越不足一月突破后天。 气运?勐然间,周柏似是得到某种启发。 监国以来,随着各种战报和秘情的查阅,也越发感受到大炎和鞑靼的国力差距。 这就如一轮喷薄而出的初升朝阳,和一轮落入地平线半截的黄昏落日对比,谁都知道哪轮太阳的光芒会更亮,热度会更高。 如果仅仅凭借西南三省为根基,种田发展,从长计议,那可能要拖上十年二十年,并且还不一定能成。 这就是逆转天命的难度,也是为何此方小位面,敢于答应此番赌战的原因。 周柏隐隐有种预感,他的出现,将改变未来历史走向。 必须掌握更强大的力量,没有灵气,那就借助气运修炼。 周柏想到自己接触龙虎气后,所立下的决心,一定要获得这个大机缘,现在只是提前列上日程。 “湖广交给安西侯,我们前出江右,拿下龙虎山。” “诺。”众将有些不解,却从不怀疑周柏的决策。 周柏笑了笑,示意打开帐门:“把其他校尉将军也叫过来,收复河山可不能只靠你们几个。” 他知道自己的基本盘,但为了更好逆势翻盘,基本盘也在不断的扩大。 之所以分开讨论,不是完全不信土着炎军,而是不敢泄露外来者的身份。 刚穿越不久,陈忠邦就让部下就做过实验,若有泄密举动,无论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神魂意识都会被驱离此界。 …… 在准备攻打江右之前,他们必须要先收拾桂城中的伪朝。 三日一晃即过,朱榔并未投降。 期间也有城内势力和周柏接触,说是想起义,但并未看到行动,估摸着还是想亲眼看看朝廷军队的实力。 二月一日,周柏下令全面攻城,由于他亲自坐镇,大义名分、士气战力都不是一个档次。 讲血脉讲正统,那得读书人才愿意听你桂王说几句,可底层百姓和士卒,却只知道不可一世的鞑子败在了新监国的手下。 不眠不休强攻一天一夜,桂城便出现动摇姿态,守军震恐的发现,这支和他们同宗同源的大炎官军,比之凶残的鞑子半分不逊。 守城归根结底还是守的人心,不然太娄关哪能轻易丢给鞑子。 血与火的淬炼下,他手下这支军队,不仅没有因为攻城作战中的损伤而低迷,反而越发奋勇。 周柏无法立刻复制主世界的全军布武,却能马上复制一些政治手段,如夜校、指导员宣传等制度。 在太娄大胜之前,这些洗脑都是白费。 可当三千颗真鞑头颅堆放在太娄关外,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由他们创造时,那周柏的任何话语都是金科玉律。 监国殿下说他们是天下最英勇善战的军队,从此以后百战不败,那他们就必须不败! 羽林军,这是除千余禁军之外,给三万人的番号。 为国羽翼,如林之盛。 二月三日,攻城仅仅三天,城内动摇派终于顶不住压力,选择归正。 西山省布政使,说服城内一营桂军,于三日夜突然发动,一举攻下桂王府,拿下正在宴请大户的伪监国朱榔。 如此,经营日久,堪称金汤的桂城便迎来了新主人。 而又是三天不到,周柏推衍的历史轨迹,出现改变。 弘安四年二月七日,鞑靼皇帝下旨暂停剃发易服之行动,一应风俗,照炎朝旧事。 第二百三十三章 攻伐江右,直奔龙虎 皇室血脉所剩无几,顾及大炎士人大臣的看法,周柏最终还是没有直接杀了朱榔。 而是将其贬为庶人,圈禁在南云省一座寺庙中,由坐镇后方的周远派人看管。 不过对于城内之前抵抗坚决的主战派,却是没有留半分善心,一体诛杀,该抄家灭族的绝不手软。 这就是广而告之,以后再有敢轻易从逆者,就算主家没事,你们这些拥立者绝对是死路一条。 血腥镇压后,西山省上下官绅对于周柏异常顺从,官场对于他的调动和安插毫无怨言。 不过更加具体的梳理,周柏却是没有继续下去,二月五日鞑酋暂停剃发易服的消息已传到西山。 他非常明白进行位面战争所处的环境,不是真正的世界,而仅仅是模彷一个历史片段勾勒成的虚拟世界,乃是天道规则运转的造化神通。 但即使是虚拟世界,一切人物交集形成的事件,也都是按照真实世界的正常规律发展。 周柏崛起,作为残破大炎最后的主心骨,提前主持对鞑靼反击。 这一切种种,必然会对正常历史发展造成影响,有不可预料的变化,他早有心理准备。 可周柏万万没想到,大变来的如此之快。 正常进程下,鞑靼朝廷为了颜面,为了打断汉人嵴梁,最后是连绵血腥屠杀和镇压不管用的情况下,方才在十一月暂停剃发易服。 而现在是提前了整整九个月,这就有些超乎周柏的预期了,益川湖广岭南诸地可都还没有全境收复,仅仅是取得阶段性胜利。 莫非这就是「蝴蝶效应」?一只蝴蝶在世界一端扇动翅膀,可在世界另一端掀起飓风。 周柏是局中人,无法看透,他只是觉得鞑靼突然停止剃发易服,来得太过蹊跷。 提前一两个月乃至三四个月都好说,可这提前九个月,真的是把大炎翻盘的最后一线生机,都差点完全掐灭。 还没一丝没断,纯粹是周柏自己这个变数。 趁着奉天讨胡檄激起的民愤还在,趁着各地义军的余勇未被磨灭,弘安四年二月六日,周柏率领修整完毕的羽林军经岭南向江右进发。 有获得三尺剑的经验,他能基本确认阳辉提过的龙虎符箓石刻,就是此界的气运奇物。 龙虎山的传说在西南道观可都有记载,大炎还未立国时,有天降龙虎落于江右的无名之山。 当时大炎太祖正好行军路过,见得此景,故而赐名龙虎山。 至于后续如何发现天授石刻,又是如何建造天师府坐镇,甚至使人修得真道,周柏不得而知。 但他却是可以肯定,龙虎山一定是破局的关键,得到龙虎气运,便能让武道在这绝灵世界再现光彩。 二月十五日,大军进入江右,沿途皆是一片混乱。 有义军正在攻伐城池,也有***正在镇压义军,更有无数趁乱妄为的匪寇。 总之周柏既然碰上,那就都不会错过,此行既是为了龙虎山,也是为了拿下江右之地。 江右乃是形胜所在,是重要产粮区,其军事、文化、经济等各方面,都是鼎盛繁荣之地。 若能牢牢控制江右,湖广随时可下,并且还极大威慑江南,逼迫***只能重兵防守。 不过这个道理周柏知道,***自然也知道,从羽林军杀入江右开始,江右将军赫图阿便在不断调兵遣将。 二月二十日,位于江右北部的洪都城中,江右将军府,赫图阿正大声怒骂手下。 「镇压暴民?还镇压什么暴民,那些泥腿子最多就是敲敲边角,人家可是监国亲征。」 「让前面那些蠢材,都给退守 城池,拖延时间。」 「告诉乌喇,一万汉旗军加一千国族大兵,必须守住虔城府半个月。」 连连怒斥和下发军令,令手下在这阳春二月也是汗流浃背,只能不停应喏。 可作为赫图阿的心腹,他必须要查漏补缺:「爷,听说这朱均可不简单,虽是无名宗子,却是第一个让额尔克郡王吃亏的炎国皇族。」 「您看是不是再派些兵马支援乌喇将军,江右不够,可以向南都方面请援。」 心腹的提醒,让赫图阿稍稍冷静下来,可他略一思考,便只能无奈摇摇头道:「南方太过湿热,国族儿郎都不适应,朝廷本来都没想真的统治长江以南。可谁知道大炎朽败至此,轻易便丢弃万里河山,等江南财富送到北都,贵人们就舍不得了。」 「稳定江南,才是王爷首要任务,剃发易服虽是暂时取消,那朱均挑起的躁动却需时间平定。」 心腹似懂非懂,小心翼翼再道:「爷,您是说只要江南不丢,其它全丢了,也能再轻易拿回来?」 这心腹是自家子侄,赫图阿也不介意说得详细些,眼看天下就要一统,再不培养就晚了。 「嗯,不错,江南财富是填补北方漏洞的命根子。先让乌喇顶一段时日,等我聚拢散出去平乱的兵马,再收拾那朱均。捡了一次便宜,就敢如此冒进,三万炎军,哼……」 可不等赫图阿把他的打算托出,浑身浴血的前线信使,送来了紧急军报。 「虔城已于十八日午时被破……」 二月十五入江右,攻占第一座县城,二月十八就拿下了江右南部最重要的城池? 哪怕天兵天将也不至于如此之快吧,是有人通敌,亦或是乌喇出了意外? 然而等赫图阿看完军报,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如此简单的诱敌之计也能上当! 周柏在进军虔城的路上,得到一支剃了头发的义军投靠,这是他奉天讨胡檄中允许之事,自然是接受他们的投靠。 而刚刚投靠,他们就立下大功。 临时参谋部以此献上诱敌之计,让这支义军全部换上鞑军甲胃和服饰,另外又教会他们简单的几句鞑靼语。 于是就有了三万炎军立足未稳,被支援虔城的鞑靼援军冲破营盘之事发生。 乌喇本就年轻气盛,看不起软弱的炎人,在城头听见友军大肆喊杀,当即以为有立大功的机会,亲领本部千余真鞑及数千汉军旗出城夹击。 可这一去就是一去不回,身中诱敌之计,不仅丢掉自家性命,还轻易把虔城府丢了。 江右一南一北,就是洪都和虔城,其余都只是陪衬。 虔城一丢,北上再无大阻碍,可谓是江右半壁已失。 果不其然,随后半个月时间里,各府县沦丧的消息就没停过。 有狂飙突进,不顾损伤强行拿下的,也有施展各种计谋轻易拿下的,可谓是淋漓尽致展现了王师气象。 而且随着一路北上,王师规模也在不断扩大,三万羽林之外,又多了五万可堪一用的义军。 至于更多数量的降兵,则是留后整编,既是战力和信任程度的因素,也是担心后勤跟不上。 鞑靼起势的速度太快,大炎根本没时间休养,西南三省能够提供的资源非常有限。 要不是江右富足,可以以战养战,周柏再着急也不敢现在「北伐」。 进入江右的炎军战力太过惊人,赫图阿不得不采取守势,就在他好不容易聚拢两万汉、鞑旗军以及三万杂牌军,准备固守洪都府时。 鞑皇亲弟,南面诸事总揽,郡王额尔克给他发来密令,要求他务必守住洪都府右侧,不太重要的道 山府。 道山府有什么?人口、资源、财富都是江右之末,最多就是有座龙虎山。 听说龙虎山是大炎龙脉节点,天师府更是镇压国运的重要机构,所以赫图阿就任江右将军后,亲自去过。 可去后仅仅就是一座普通的山,心神会清静些,哪有劳什子天师神仙,被他一把火烧个干净也什么事都没发生。 嗯,那些天师府的道士,的确有些戏法,在他的大军铁蹄下,仅仅是戏法。 赫图阿不明密令背后意思,但额尔克告知,这其实是北都皇帝的命令。 如此,洪都府守不守就无所谓了,先必须守下道山府。 二月二十五日,赫图阿留心腹镇守江右省城,自己则是率五万大军,火速赶往邻近的道山府。 只有数千真鞑,一万多的汉军旗,赫图阿当然有些心中没底,但是还有江南援军赶来。 这可是在江南尚未完全平定,民匪、海贼仍然肆虐的情况,所抽调的援军。 如此明显的信号,足以说明道山府对朝廷的重要性,也足以说明皇帝给额尔克下的是何等严令。 得益于周柏连战连胜的威势,各种消息情报源源不断从敌占区传来,十数万大军向道山府汇聚的动向是一清二楚。 此时炎军主力,距离洪都三百里,距离道山府龙虎山五百里。 中途休息,周柏唤来军中可以信任的高级将领,说出自己的决定:「诸位,我意率禁卫往龙虎山一行。」 话音刚落,诸多剽悍大将就下跪劝阻:「殿下不可!」 「您是大炎最后的希望,如何能行这等冒险之事!」 「末将愿率军代监国一行……」 这些虎将各个面色涨得通红,显然很是着急,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周柏非要冒险去龙虎山。 当然,出声的几位,都是真正大炎人,没有主世界的记忆。 来自主世界的将领,即使暴躁如高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反驳周柏的决议。 在他们的认知中,周柏向来从善如流,哪怕作战指挥也多是以参谋们的方案为准。 可一旦处于关键时刻,他往往会乾纲独断,作出最为正确的决议。 「孤不得不去,挽天倾何其难也。」周柏伸出手,将诸将的激动虚按下去,感慨道。 随后他走到两个本土大将跟前:「蓝将军,罗将军,请你们务必协助娄副帅,完成接下来的军事作战。」 周柏盯着他们的眼睛,语气很平澹,蓝正和罗子镇两人却仿佛感受莫大的压力,不敢有半点怠慢,立马领命。 什么劝谏之语,在此刻都被吞回肚子中。 两人心中都是想的,难怪监国的旧部都不出声,这等说一不二的威势,谁扛得住。 得到主要将领配合,夜半换值,一支千余人的小股军队脱离大营,并未引来半分注意。 只有两千匹战马无故消失,却是比消失一千个人要打眼,需要娄晋鹏在第二天想办法遮掩过去。 留守知情者不超过两指之数,都是观验过气运丝线联结的将领,忠诚有保障,不虞他们中间会有人泄露。 一千禁卫皆是随周柏穿越,最精锐的战士,主世界身份要么是伏魔卒,要么就是出身禁军。 现在重修武道,虽是全部止步锻体大成,但各种严苛的战斗记忆却是没有丢失,这也是周柏仗以杀入道山府的根本。 一人双马,日夜赶路,三天不到便杀到了龙虎山脚下,五百里越野行军对于主世界的伏魔卒来说,靠跑都能在三天跑到。 沿途的小股鞑军,面对他们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只是有一股精锐炎 骑直奔龙虎山而去的消息,却是瞒不住了。 赫图阿自是不知道周柏在这支骑兵中,但他知道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巨大的口袋正在缓缓合拢。 二月二十八日,黄昏之前,周柏终于登上了龙虎山。 参天古木,巨藤缠绕,雾气迷蒙间,增添了几分仙气,景色秀美。 不过这也是大部分名山的形容词句,天师府所在最高峰四百丈,与那些千山万壑,高耸入云的大山相比,属实不值一提。 可种种天师降妖,龙虎镇国的传说,却是将其神秘面目拉满。 在三百年大炎王朝统治时期,龙虎山一向是禁地,御林军守卫山脚,不允许外人擅自闯入。 赫图阿屠杀法师,焚烧天师府,活得自由自在,才算是把这座名山拉下神坛。 山顶所在,一片灰尽废墟,记载中辉煌威严的天师府,只剩残垣断壁。 周柏没有带人跟上来,因为他知道龙虎石刻,这等观主级别才知道的圣物,不是普通人可以搜寻。 望气术! 缕缕残留的灰黑劫气,缭绕四周,连自然山气似乎都要避而远之。 但气运天书的季动,告诉他龙虎石刻,必定是在此处。 第二百三十四章 第二件气运奇物,威能初显 因为有气运天书的提示,哪怕奇物深藏,望气一时搜寻无果,周柏也没有急躁乃至放弃。 他根据建筑大体布局,不疾不徐找到天师府正堂废墟,然后在其间盘膝而坐,开始入定吐纳。 行混元气运之周天,模拟气运龙拳调用气运,激发残龙之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丝极淡的大炎龙气,居然真被他逼出血脉本命,无声无息飘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周柏猛然睁眼,望气视角下,几丝金黄气运受龙气为引,从青石堆积的废墟中升腾。 很明显,龙虎符箓的石刻就在下面。 凭借弓术圆满改造过的强壮肉身,清走石堆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很快一块平平无奇,没有字样的青石板出现在他眼前。 等于就是一块地砖,不说鞑靼人不知道龙虎隐秘,就算知道,也不会带走一块普通的地砖。 周柏此时身无一丝法力,但神魂本质还在,在他凝聚的意念驱动下,那丝极淡的大炎龙气真就缓缓渗入石板。 嗡~ 原本自晦的石板开始显露神异,一道道淡金色纹路勾勒出边角符文,光辉闪耀,下一刹,龙虎交汇之形出现在石板上。 周柏抚掌颔首,这赫然便是在阳辉身上,所观到的龙虎符箓之形,当初承载天降龙虎之运的龙虎石刻。 不过对于气运向来敏感的的他,无法感受到这龙虎石刻上的磅礴大运,反而只觉有些低迷灰暗。 那丝丝缕缕渗出的金黄气运,质是够了,量却远远不符合其气运奇物的身份。 按照周柏了解到的信息来看,三百年大炎朝,这龙虎石刻怎么也该汇聚积蓄不少国运才对,现在却仿佛早已被掏空一般。 当然,不管如何,周柏都是要将其收走,气运没了,还能借此运用龙虎气。 意念呼唤,灵台识海之中,气运天书翻动至空白一页,然后映照龙虎石刻。 气运奇物,气运天书是愿意收纳的。 无声无息之间,符文褪去,金辉闪耀的龙虎之形隐没消失,青石板还是那块青石板,内里真正蕴藏的宝物却已不复存在。 【气运奇物:龙虎石刻】(可直接收纳,无需具现,无需消耗本源点。) 龙虎石刻:此界天地承运之物,可将普通国运化作龙虎气运,君御龙形,臣御虎形,龙虎交汇,莫能挡者。(末代天师为续大炎国运,妄图逆天改命,耗空石刻大半气运积蓄,终无所得,魂飞魄散。) 周柏看到龙虎石刻后面的备注,对龙虎天师所为,不由多了几分敬重。 下山之前,他对着化成废墟的天师府作揖三拜:“天师遗志,就由孤代你完成。” 可如果末代天师真在天有灵,说不定只能苦笑,无言以对。 从龙虎石刻天成开始,历代天师也只是借此授箓,你却是将其连根拔走,直接断了天师道统。 随后周柏没有半分停留,脚踏如梯云飞纵,快速下山。 此时夜色深沉,天空看不到半点星光,乌云密布,俨然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而对于周柏来说,确确实实是有一场针对他的风雨逼近,那蕴藏着兵戈之声的厚重劫气,甚至不需要过多观望,就知道包围过来的兵马之众。 这不,山下的禁卫们已经是甲械俱全,人人上马,只待随时出发。 高虎直接冲上来,急切禀道:“主公,探马撒出五十里,遭遇了大股鞑骑。其中不乏真鞑精锐,末将怀疑是消息走漏,这才不惜代价围剿。” 周柏没有说话,他早就觉得鞑皇提前九个月终止剃发易服,有蹊跷,现在不顾江南安稳调军围杀,不过是加深了他的怀疑。 强打精神,朝四方天际观望一番,可惜兵戈劫气太浓,无法窥探全貌。 “可有查清哪方兵力薄弱些……唔,这不用查,肯定是向西向南突围。” “先让兄弟们吃饱,我们向西突围,目标洪都。” 周柏问至一半,便摇摇头自己下了定论。 南边是江右已经打下来的地盘,李定国在湖广攻略顺利,他们就算一路败退,也无有顾虑。 而向西,就是要在江右硬顶了,他不准备轻易放弃打下的地盘,否则后方难以恢复元气。 虽是全军都有锻体,不虞夜盲之症,但夜黑风高,骑兵不敢随意奔腾,只能是沿官道行进。 部下多有劝解,认为这样会碰上赫图阿的主力,风险太大。 可周柏只是冲在最前面,毫不停歇。 今夜,他就是要趁着夜色,以千骑对冲所谓满万不可敌的鞑军,彻底打破鞑靼入关以来的神话。 在这个世界的天师、道士手中,龙虎气只能用于威能不强的道法,最多就是不管不顾,粗糙的空耗龙虎气运,妄图逆天改命。 可在掌握气运御使之法的周柏手中,他便能发挥超乎想象的能力,比如倾尽龙虎石刻中的残运,全部加持在一千禁卫身上。 夜半子时,大雨倾盆,火把无法点燃,夜色和雨幕汇合,根本看不清前路。 可无论是周柏一行,还是赫图阿率领的围剿大军,都是没有歇息的意思。 很快,鞑军前哨数百骑,便发现直奔他们而来的骑兵,上前试图阻截。 但仅仅是一个回合,不仅没使炎骑停滞半分,自身反而损失惨重。 为首鞑军校尉是从关外而来的老将,死在他手中的大炎兵将不知几何,现在只能吊着最后一口气,交代遗言。 “速报将军,这支炎骑不对劲,务必以重兵阻截。” 临死,他心中的惊骇依旧未去,这些炎军骑兵个个都似巴图鲁,武力非凡,可那是整整一千骑啊。 还有那些战马又是什么情况,泥潭依旧如履平地,冲刺力和他们的马不是一个档次,仿若都是草原的野马王。 不过不管前哨的警告有没有及时送到,赫图阿在知道鞑皇的态度后,就再也没有轻敌过。 近五千余骑兵对冲阻截,派人严密封锁小路,而后步军整备,形成厚重的军阵缓缓前压。 按照常理,他们五千骑,哪怕是炎军数万人都能轻易冲散,更不用说底线目标只是阻截。 然而赫图阿的心神却总是难以安定,他骑在马背之上远眺前方,隐隐似乎看到一条赤色火龙飞来。 暴烈,愤怒,恨不得吞下他们所有的鞑靼人。 “传令,中军大旗不得有半步后退!各部将领不得有半分懈怠之心,若有一骑突围,军法从事!” 哒哒哒,明明是暴雨泥路,在所有鞑军耳边,却听到了战马奔腾之声。 阿保是五千骑的主将,他虽然不明白前面的数百哨骑,出了何种意外,一个没回。 但长久以来的胜利,让他和一众鞑骑,面对黑暗中的未知敌人,没有半分胆怯。 再如何,你也是如同羔羊般软弱的炎人,更别说只有千骑。 不明的奇特之物,不能放走一人…… 此时阿保的心中,在不断默念交代下来的命令,甚至他还在吐槽,为何要这般兴师动众。 南边的朱均,可是快要打到洪都府了。 不过很快,他来不及再去思考大局,敌人已经突然杀至。 那些炎人身上,是缭绕着火焰? 还有明明是马,为何像是一头头猛虎,吼! 异象虽然只能看到刹那,可身边士卒惊恐的呼声,却是告诉阿保,眼见为实。 神灵之力,还是妖鬼作祟,难怪一向疲软的炎军,敢在一个无名宗子的带领下攻伐江右。 对于未知的力量,凡人一向是心怀畏惧的,哪怕是统帅五千之将的阿保也不例外。 接战一千步,五百步,又是一声狂躁的虎啸响起,突然有巨大的猛虎之影扑向他们。 主将动摇,士卒动摇,积累的军势还未交战,就消散大半。 所幸阿保南征北战,杀人无数,此时还不至于真被夺了心智。 “不管这些炎人弄了什么伎俩,总是扛不住我们的马刀!” “杀,杀!!!” 一马当先,五千骑奔涌而出,百步,十步,双方终于碰到一起。 砰砰,顿时人仰马翻,第一波冲击之下,数不清的人影倒飞出去,鲜血染红大地。 骑兵对骑兵,最看真功夫。 在这般惨烈的冲撞下,什么火龙、猛虎的幻象全都消失,阿保不由得狰狞一笑,就想宣告这支炎军的覆灭。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惨叫不断,死伤无数的居然大都是己方骑兵。 从未有听说,南骑还能胜过北骑,是那些矮小的西南马,凭什么撞飞高大的草原马。 不对,这些炎兵的杀戮技法,还有超乎想象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突杀不过片刻,五千骑居然被千骑近乎杀穿,阿保怒不可遏,就打算率亲骑挽回局势。 谁料早就有人盯上了他这主将:“贼鞑,受死!” 一银枪虎将,单骑纵马,敢有阻拦的鞑骑,尽皆死于枪下。 嗤,阿保亲眼见到,一朵银色枪芒穿透了他手下亲卫的喉咙,无主战马逃之夭夭。 “非凡人之将,不可力敌。”只是数招之内,亲卫死绝,阿保惊骇莫名,哪还敢再战。 可就在他调转马头准备逃跑时,心脏便被一柄飞掷而来的银枪捅穿。 “主公,敌骑崩溃。”后面立刻就有人向周柏报喜,询问接下来该如何。 因为取胜太快,鞑靼中军大部还没完成排兵布阵,四周小路也未完全堵死。 所以现在完全可以分散突围,反正最后只要他逃出去,就还有希望逆转大局。 不过恰好高虎提着阿保人头回身,大声请战:“主公,敌中军立足未稳,大可再来一次斩将夺旗!” 周柏微微颔首,击破五千鞑骑,已经让他见识到龙虎气的威能,如何会就此罢休。 “尔等现在均有龙虎大运加身,可再现主世界全盛战力。” “众将听令,驱赶溃败敌骑,冲击中军,那江右将军赫图阿的人头,孤要了!” 此时损失极小的禁卫骑兵,又已聚拢在他身边,杀气沸腾,每个人都仿佛充斥着无穷力量。 哒哒哒,铁骑冲锋之声响起,还没回过神来的鞑骑残兵,只来得及亡命奔逃。 “阿保将军死了,挡不住,挡不住!” “快跑啊,这些炎人都是怪物……” 在不顾损耗的龙虎气加持之下,一行炎骑在赫图阿的眼中,再次变成黑夜中耀眼的赤红长龙。 气运之力干涉现实,超凡异象展露在凡人的视野中,军心震动,士气低迷。 “列阵,列阵!挡住这些骑兵,许每人自行圈地百亩,斩首一级赏银百两!” 五千骑顷刻之间被冲垮,赫图阿第一次对自家军队失去信心,他甚至不敢再喊一个不留,只是强调挡住。 可不等军卒紧急列阵,被驱赶的败兵就已冲乱阵脚,紧接着,迅疾如风的赤龙便猛然扎进密集的军阵。 砰砰砰,碰撞声在整个雨夜战场回荡,挡在赤龙面前的人墙,就如薄纸一般被层层杀穿。 以骑兵立国的鞑靼人,从未感受到如此猛烈的骑兵冲击,一波接一波,那股劲力宛若没有尽头。 龙吟虎啸,军气崩散,鞑汉旗军都是手脚发软,凡是挡在中军主阵前的军卒,没有一个能保住全尸。 很快,数量最多的杂牌军开始崩溃,紧接着带动鞑汉旗军,多硬的身体敢挡在这爆烈的赤龙面前? 被千骑冲溃数万人的军阵,这不是他们常干的事吗? 赫图阿双目通红,鞑靼人的脸在今晚被彻底践踏。 他身边还有数千人的真鞑,个个悍不畏死,仍是迎着赤龙而去。 可炎骑所向披靡,真鞑大兵也挡不住那杆银枪的剿杀,再勇猛智慧的武将,也逃不掉突如其来的一支冷箭。 雨水倾盆,风声呼啸,战马嘶鸣…… 最后只剩百步之遥,即使赫图阿的前面还有大量士卒护卫,他依然要选择抛弃中军,和其他崩溃的士卒一起逃跑。 赫图阿其实不甘心,他也不怕死。 但他可以想象,如果一省将军,鞑靼王朝的正一品武将死在这无名荒野,江右该如何,整个长江以南的局势又该如何。 只是一直处于周柏视野中的赫图阿,能走吗? 咻~咻~ 百步之外,两支冷箭精准命中,一支射穿他的喉咙,低头甚至能看见带血的箭镞。 还有一支,则是无比暴力的射断中军旗杆,赫图阿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倒下的帅旗。 千骑卷平冈,而攻守之势异也。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半壁光复,再造大炎 帅、旗皆殁,这对于一支标准的封建制大军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数万大军一哄而散,大部分军卒都如同无头苍蝇,四处奔逃。 偶尔有鞑军将校,试图号召真鞑部众决死反击,往往就会被优先点杀。 溃不成军,反抗即死,投降不杀的口号,响彻整个血腥雨夜。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周柏率领的骑兵大获全胜,等第二天梳理战场,有超过两万人的俘虏滞留不敢逃走,真的是被吓破胆了。 己方战损不过三百,杀敌五千,俘虏两万,这放在任何时代都是不可思议的大胜。 随后周柏将两万俘虏临时整编,依据气运显化,挑选倾向于他或者大炎的降将统率俘虏军。 一人脱逃,全队皆斩。 七百骑敢就这样压着两万俘虏,浩浩荡荡赶往洪都府,中途没出任何意外。 实在是心神被慑,血勇耗尽,他们可没有忘记,这些炎骑不是凡人兵将。 接下来的洪都府攻伐,便是异常轻松了,基本上是望风而降。 至三月五日,全府便已重新光复,娄晋鹏率领的三万炎军主力,等于只是来接收地盘。 很快,大炎监国朱均率千骑,一夜击溃鞑军五万之众的战争奇迹,便风传南北。 这一役被大炎称为道山大捷,同时被鞑靼王朝视为莫大的耻辱,誓言要报复朱均。 西南三省,新光复的地区,朱均的声望达到顶峰,什么弘安皇帝,诸多监国现在提都没人提。 所有大炎子民都明白,一个能打胜仗的马上皇帝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中兴之望。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后,江南***坐不住了。 三月三十日,额尔克令已进驻道山府的六万江南鞑军,对洪都府发起进攻。 力争在李定国和朱均还未合流时,将其缔造的道山大捷之神迹,给打下云端。 一千破五万,赤龙异象,人人都是巴图鲁…… 这些「谣言」,鞑靼朝廷,包括额尔克在内的主要将帅,一个字都不会信。 在他们看来,那晚之所以失利,只是阿保和赫图阿产生矛盾,其中有人被收买叛变。 甚至额尔克的手下,还立马找出赫图阿贪污受贿,拥有大量不明财产的证据。 加上有逃回江南的真鞑军将,声称赫图阿临阵叛逃,是以这个忠心耿耿的一品武臣,居然被自己人打为叛逆,使其背上道山府之败的最大黑锅。 向洪都府发动进攻的六万鞑军,其中四万鞑靼汉军,两万鞑靼本部,没有随意收编的军阀杂牌军,都是南都精锐。 毫不夸张的说,放在周柏监国之前,能顶三十万炎军。 此时江右降兵尚未完成整编,西南三省支援过来的军队又还没到位,守城还好说,军力勉强足够,能用之前收编的义军。 只是这就等于告诉天下人,炎军依旧打不过鞑靼军,道山大捷只是侥幸。 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心理优势,将再度失衡,鞑靼人不能失败,大炎又何尝能承受失败。 能够用于野战的,还是只有周柏从南云带出来的三万羽林。 不知情的兵家,认为这点兵力远远不够,但对于周柏来说,其实这样已经够了。 的确,道山大捷差不多耗尽了龙虎石刻中的残运,不过得到龙虎石刻原本,化国运为龙虎气的法门,早已被他掌握纯熟。 身居监国之位,比皇帝的名义差点,可凭借大炎残龙命格,取用部分国运不会有任何位格上的阻碍。 等于说,三万羽林,已经在气运加持下,习练先天功近一个月。 周柏在前线连战连胜,由他任命的「大管家」陈忠邦,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坐镇后方梳理上下,集西南三省之后勤大权。 羽林军肉类管饱,还有连绵大山中搜刮出的无数草药,最终得以供养出五百后天境,一万锻体大成,两万锻体小成。 这还不算补充满员的一千禁卫亲骑,他们有先天功基础,至此已有半数突破后天境。 高虎作为武将辅星,与君龙臣虎的格局极为相配,得虎运加身,武道进展一日千里,现在已是当世唯一先天。 当然,这也得益于大炎国势复振,气运大增。 可以在体制维持基本运转的情况下,还能有额外气运抽调,针对性的加持于羽林禁卫。 四月三日,周柏率三万羽林、一千禁卫炎骑,于洪都府边境,迎战鞑军六万。 大炎终究还是太过残破,没有过多的国运用于直接消耗,增加超凡战力,此战是实打实的硬仗。 两军对垒,血与火的交织,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一个营头死完,第二个营头上,一方军阵崩了,后续立马弥补空缺。 但鞑军很明显没有预料到,他面对的这支炎军,个个都是气血充沛的武夫,哪怕是精锐真鞑,也需要多对一。 一晚上过去,炎军伤亡三千,硬生生拼掉鞑军近万鞑靼汉军,五千真鞑。 在一千禁卫亲骑的护卫下,周柏亲执炎龙旗,于敌军阵列中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鞑靼骑兵试图阻拦,可无论是三千骑,五千骑,都只有被硬生生杀穿的结局。 一来二去,等到第二天,双方士气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炎军气力充沛,跟着周柏杀鞑激情高昂,而鞑靼在几度硬碰硬的对战中,都落于下风乃至惨败,求胜之心早已消磨殆尽。 人都是仰慕强者勇士,真鞑一向赖以自傲的东西,却被他们认为的孱弱炎人践踏,何其耻辱。 硬碰硬真打不过啊,于是鞑军能够承受的伤亡率,一降再降,直到崩盘。 最终的结果,炎军自是大胜,只是比道山大捷赢得要「吃力」些。 但这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是正面对战,毫无退让取得的大胜。 史无前例,有近万真鞑被杀,还有近万真鞑被俘,这是硬生生的武力压服了他们。 六万鞑军,俘斩各半,逃走者不过数千。 四月七日,道山府顺理成章拿下,江右全境光复。 不过周柏并没有停止前进,他要趁势直攻江南。 一方面是李定国率领十万精锐,已经从湖广追了上来,这是一支很强的生力军。 另一方面,在消灭那六万鞑军后,曾经渡江的三十万大军,现在已经没剩多少。 益川、湖广、江右、岭南、海西分去十五万,回师北方镇压***数万,再没了这六万。 按照最差情况估计,坐镇江南的额尔克手中,最多还有十万鞑军。 其中多半是真鞑,可正因为是真鞑,死不起,也不敢死。 再死十几万青壮,鞑靼延续下一代都是问题,更别说统治大炎。 四月十日,李定国率军合流,周柏任命其为东征行营副帅,与娄晋鹏同列。 经过周柏查验,他发现李定国所部十万之众,虽不及羽林,但确确实实是经历战火洗礼的精锐,用来对付杂牌军甚至鞑靼汉军都不是问题。 四月十三日,从益川和湖广的粮草,开始源源不断运来,后勤得到保障。 四月十五日,李定国作为先锋,率军三万,突入江南地区。 江南震动,南都震动,北边的鞑靼朝廷接连三日开启大朝会,商议江南之事。 额尔克已经把情报说得很清楚了,敌军十三万,如果没有增援,江南繁华之地绝对保不住。 因为六万鞑靼精锐去打人家三万,都是近乎全军覆没,遑论十三万。 其实也就是两个选择,是守还是撤,而无论选哪个,都是牵扯极大。 守,那就得看派多少援军,少了肉包子打狗,多了北方现在都还没有安定,需要重兵屯驻。 撤,就意味着放弃整个南方,不能再轻易获取财富和粮食,填补残破的北方。 当然,好处就是能保全战力,可以稳稳地划江而治。 北方多平原,适合骑兵军团作战,哪怕接连失败,鞑靼人依旧认为靠着压箱底的骑兵,能成为正统北朝。 你最厉害的禁卫骑兵,也不过一千骑,能打过五千,还能打过五万? 按照额尔克的建议,肯定是撤。 他虽然不明白,从离开太娄关后,炎军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接二连三的大败,已经让他认清现实。 好汉不吃眼前亏,江南的兵力,不足以保住这块富裕宝地。 只是尝到甜头的鞑靼贵族,哪愿意轻易放弃。 就在鞑靼朝廷还在争论不休时,李定国已经连下七城,要不是额尔克及时调重兵阻截,可能他一支前锋就能打到南都城下。 周柏率十万主力作后盾是一方面,更关键还是李定国自己会用兵,勇勐和智慧兼具。 四月二十五日,娄晋鹏同样率军三万,杀穿了江南腹地,彻底断绝南都和整个南方的联系。 四月三十日,周柏率主力支援李 定国,围歼鞑军万余,彻底打开南都屏障。 五月五日,十万炎军兵临南都城下,时隔四年,大炎王师再次回到南都。 此时的南都城,还有近十万守军,但鞑军嫡系只剩万人。 好消息是制造数场屠杀大桉的元凶,鞑皇亲弟额尔克还在,坏消息是,他已经先斩后奏,把囤积于南都城的财富和真鞑大军都给转移北渡了。 南都城城高墙深,各种守城设施齐全,堪称固若金汤,若是强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等坚城失陷,从来都不是城池守不住,是人心守不住。 周柏立下两座大营,夹击南都,开始漫长的围城。 他没有和额尔克对话,投入城内的也不是投降书,而是允许城内其他炎人杂牌军活命的条件。 五天内,持额尔克头颅开城投降者,封侯,如生擒赏万金,全城被迫附逆者不杀一人。 十天内,擒杀额尔克开城投降者,封伯。 二十天内,如还未开城投降,炎人附逆者,悉如真鞑罪犯处置。 一个月如还未投降,城破之日,持刀者皆屠。 随后半个月,炎军并未发动半分攻势,仅仅是分兵将江南各地平定。 额尔克是有手段的,各种威逼利诱,血腥镇压,硬生生凭借万余鞑军慑住其余近十万附从杂牌军。 这个过程中,不断有***起义之事发生。 直到六月四日,距离周柏定下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额尔克镇不住了,一场惊天***掀翻了他的统治。 额尔克被近侍刺杀,头颅四肢乃至浑身血肉,被哄抢成上百块,只为邀功护身。 南都城门大开,至此,周柏光复大炎半壁江山。 而就在他进驻南都,准备称帝登基的日子,他终于发现外来势力插足的痕迹。 第二百三十六章 赤柱炎龙,黑帝帝徒 南都既下,南方其余还未光复的府县,自是传檄而定。 不过中途稍有意外,有几个府县居然有忠于鞑靼的铁杆汉女干,选择闭门硬抗王师。 炎军最终只能发兵强攻,平白造成一些无辜伤亡和财产损失。 四年前当大炎官时,各项待遇都是最好,可不见半分忠诚,鞑靼未至,人已先降。 现在当了四年鞑靼奴官,反而忠心耿耿,不惧死亡,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周柏怒极,下令成全这些汉女干的忠贞,施以千刀万剐之刑,名录史书。 不过好在这等人只是少数,刚好他们跳出来,也能用自家性命,给其他众多复位官员以警醒。 中兴大炎的君主,可是一位马上皇帝,杀伐果断,容不得任何臣子乱来。 弘安四年六月三十日,长江以南地区彻底安定,所有府县均处于南都监国朝廷的控制下,鞑靼朝廷开始默认以长江为界布防。 七月五日,大炎监国朱均于南都祭天,登基为帝,年号光武。 祭天大典,倒是没有什么神异之事发生,因为他现在祭的是此界天道,上面可没有天庭仙神分掌权柄。 不过登基为帝,名位提升,堪称海量的磅礴气运聚拢而来,能够转化为龙虎气的部分也有不少。 于是周柏小小奢侈一把,引动龙虎气,形成紫霞异象。 在他告祭天地之时,恰有紫气东来,为无数人所见证,此为天命所钟。 说是浪费了不少气运,其实这天命象征传到北地,又将是一次对鞑靼统治名义的打击,北伐其实从他登基之时就已开始。 主世界尚且只为一伯国之君,位面征召,却提前经历体会了九五至尊之权柄。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许多知晓内情的潜龙枭雄,一定要获得征召资格的原因,异位面的各种经历,回到主世界便是一笔极其宝贵的财富。 现在的大炎虽只有半壁,却依然有近一千五百万人口,是安北伯国的数倍,体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周柏做几年半壁江山的大炎皇帝,得龙气洗礼,再去治理安北国简直信手拈来,哪怕后续晋升侯国、公国也不会有底蕴不足之忧。 对于君主尚且如此,对于跟随穿越的臣子好处则更大。 如史长行、钟伟、颜列、周瑞等本命较差的臣子,尽皆封爵,以清贵高位养命,再经历各种中枢政事磨砺。 周柏现已贵为皇帝,主世界不敢滥用的名爵资源,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纵使有些臣子私下腹诽,却也不能说什么,从龙旧部骤得高位,自古有之。 祭天完毕,周柏端坐南都皇宫龙椅之上,面无表情看着殿中的文武百官。 此时一片寂静,只有太监稍显尖锐的宣读声。 「皇天上帝,后土神祗,卷顾降命……今朕登基为帝,宜封百官,以正体制……」 最后就是一众旧部全封公侯,另加太子少保、少傅之类的高品虚衔。 当然,出自长水城的小朝廷内阁,同样没有少了加封,如黔国公封终身制郡王,加太傅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青紫大臣拜其君,一国之运皆在其股掌之间,哪怕周柏穿越异界不在少数,做到这等位置也是第一次。 磅礴厚重的气运,将其时时包裹,如坐云端,最是沉醉。 可以说,今后在长江以南,他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一念之间,便可立起富丽堂皇的宫殿,拥有三千佳丽,掌握无数人生死。 一言之下,便可敕封青紫***,令这些最智慧最贵重的人,俯首听命。 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亨,这就是对于野心权欲的追求。 而当上皇帝则是这种欲望的极致,历史很多帝王,便是沉迷于这种欲望不可自拔。 明明登基之前,还是英明神武,立志造福社稷,可一旦登基,便成了百姓心中怨望的昏君。 此为气运之谜,很多骤登高位者陷入迷障,就会强化心中恶念,行事多有不谐。 但周柏何人,多次转换身份的锻炼后,等同于数世为人,意志坚不可摧。 加上怀有气运至宝,习练以气运功法晋升境界,哪里会轻易陷入一个小型位面的气运迷障。 「众卿平身,北方胡鞑未除,我等君臣当时时铭记,省身克己!」周柏的表情依然澹漠,好似一个旁观者,观察着这举国大运的冲击萦绕。 「臣等遵旨!」 君王教诲,威严洪声化作一阵迅疾的烈风,拂过殿内所有文武。 特别是那一众旧部新贵,眼中的迷茫贪欲顿时消失,只剩澄澈清明。 周柏不仅自身没有陷入气运迷障,更是顺带消除了臣子们,陷入其中的风险。 殿外,原本已经垮塌,只剩半截根基的大炎天柱再度复生。 汩汩国运源源不断融入,十丈,二十丈,最后停留于三十九丈的高度,赤炎绕柱,耸入云天。 堂堂半壁江山,居然只比周柏的安北伯国高三十丈,足可见经过末年之乱,鞑靼入侵,大炎国力现在有多虚弱。 适时,一声不算昂然的龙吟响彻天际。 周柏眉眼向上一挑,看向南都半空,蛰伏沉睡已久的炎龙再度腾空遨游。 只是那瘦弱的龙身,褪至四趾的残鳞之爪,能够看出之前大炎节节败退时,它过得有多惨。 现在虽不至于恢复巅峰,却也敢对着北方某处发泄不满,终有一天…… 定下修生养息,今年力保秋收的基调后,大朝顺利结束。 退朝后,周柏并未召见臣子或者继续勤政办公,而是拿出大炎朝的传国玉玺。 听说这是烈皇帝在死国之前,唯一让人送出来的东西,只是弘安继位后,根本来不及用几次,便成了鞑靼人的阶下囚。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额尔克的侍从所献物品,其中有一封密旨。 这就是促使江右将军赫图和鞑皇亲弟额尔克,放下一切,务必阻拦周柏前往龙虎山的旨意。 上面也有黑气残留…… 忽然,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周柏,神思陡然陷入混沌,一道无上威严之影现于此身朱均的识海。 周柏看不清其模样身形,多加凝视都只觉神魂隐痛,他福至心灵当即恭敬禀道:「见过黑帝陛下。」 人影瓮声瓮气,摇摇头道:「陛下可没时间见你,吾为黑帝座下帝徒之一,此来特有事相商。」 不等周柏应许,他便自顾自继续道:「鞑靼依旧占据上风,汝之大炎无十万铁骑,恐难以踏足北方大地,不如就此罢休,划江而治。」 这黑帝帝徒,话里话外透露着倨傲姿态,简直就是在吩咐一般。 当然,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帝徒,顾名思义,天帝的徒弟,而且能冠以帝徒之称的,必然是有传承黑帝道统的真传。 其个个拥有圣人之资,地位崇高,诸仙班天官也要退避。 天庭五帝,皆有数量不等的帝徒,常助天帝处理隐秘事务,少现于人前。 「帝徒大人言之有理,可这是我安北国的征召之战,自然要竭力一试,败则败矣。」周柏表露出震惊惶恐之色,但满嘴都是拒绝。 少有被拒绝的帝徒有些不满,只能开出自己的条件:「若你放弃,许你安北国承黑帝德运,今后将由黑帝一脉,支持你争龙夺鼎。」 周柏于识海显化的神魂小人,依旧态度恭敬:「帝徒不知,在下侥幸受赤帝、青帝、黄帝三脉看重,故不敢得罪任何一脉,当然也不能私下承受黑帝德运。」 黑帝帝徒半晌没有说话,显然有些惊讶。 陛下布局多在中土之外的草原,我倒是没注意到偏僻边州,还有如此骄子。 思虑再三,帝徒又道:「鞑靼崛起于北方苦寒之地,是少有统一位面的纯正黑龙水德,此界天道截取此段历史化为虚位面,刚好适宜接引掠夺黑龙水德之运。」 「如果你愿意放弃此次征召,本帝徒担保你可以参加第二次征召,并且欠你一个人情。」 这时,周柏总算听出几分真诚,毕竟人家连意图都说明白了。 不过一个帝徒人情的分量,能比得上赢下第一次征召战争,获得大量气运加持主世界? 带着这种怀疑,周柏冷静问道:「定州以北有草原大国名金国,最适合承黑德之运,敢问黑帝陛下可有布局?」 「自然有布局,只待金国一统,就当……」帝徒话没说完,立马明白了眼前之人意思。 周柏趁热打铁:「我与金国打交道多,知道这个国家的潜力,您取得这鞑靼黑龙运,指不定就要留给金国。而金国若是崛起,南下夺取北境顺理成章,否则何以化天下为水德。」 「帝徒大人插手征召战争,已是违反协议禁令,试图阻止我获得胜利,便是让天庭失去一个完整位面的开发权……」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既然迟早和金国对上,他为何还要资敌。 「哼。」帝徒有些羞恼,不过终究是什么都没再说,人影一散就抹去自己的痕迹。 「请帝徒大人放心,只要您不再插手后续之事,在下必定守口如瓶。」 顷刻后,周柏缓缓睁眼,依然还是坐在龙椅上,可无论何处都再也看不到黑气踪迹。 唉,第一次征召就是漏洞多。 一时间,周柏心中诸多定计,可一切都要先赢下这场征召。 …… 限于大炎国力薄弱,气运积蓄也不足以支撑损耗,此后 三年时间里,大炎未向北朝有过征伐之举。 三年,周柏只做了三件事。 第一是休养生息,整编步军,训练骑兵,积蓄气运。 第二便和军事有些关系了,加大在北朝的舆论宣传,兵是没派,可各类伪装的探子不下数千人。 最后一件事,便是通过武力威逼,分化利诱,使原长江水师大半归顺,使诸多海寇义匪归降。 经此风调雨顺的三年,国运天柱增高五丈,气运炎龙恢复更多活力。 民间不说家家有余粮,起码再没有轻易饿死人的现象发生,国家应对灾情的能力大大提升。 光武四年,周柏下令「北伐」。 这一年,大炎的兵卒依旧没有踏上江北的土地,但鞑靼水师几乎全军覆没。 南人驾船,北人乘马,不外乎如是。 大炎水师中,涌现一大批表现突出的骨干,往往几次战役后就能提拔为主力舰船的船长。 这些人便是周柏安***去的禁卫,他可没忘记,安北国水师的薄弱。 船有了,还得有人,刚好这个位面是个练兵场。 光武五年,大炎没有出兵,光武六年同样。 整整六年,大炎上下,一门心思发展积蓄。 自周柏而下,皇帝到平民百姓,从来没有一天忘记北伐。 而北朝的「炎人」可否忘记自己的身份?他们没有。 不仅是南朝抢夺舆论阵地到位,更是因为鞑靼王朝腐朽堕落太快。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光武中兴,征召结束 鞑靼人祖辈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限于恶劣的生存环境,他们勇敢勤劳,为了粮食土地,敢于拼命。 在前期崛起过程中,汲取大炎的血液,逐步成长为一个制度化、正规化的军事集团,战力极端强横。 铁骑一出,纵横无敌,大炎这个看似强大的巨人,也只能任其鱼肉和玩弄。 然而当鞑靼积蓄足够,一朝入关灭掉大炎朝廷,本部军事集团的战力便开始极速下滑。 一方面是高层贵族腐化,在中原的纸醉金迷中沉沦,出身于白山黑水的他们,何曾有过如此奢华的生活享受。 另一方面便是鞑靼朝廷,给予本部真鞑的特权,如律法豁免、自许圈地、铁杆庄稼等等。 特别是每个真鞑都能领取的铁杆庄稼,让他们不用再卖命也能享受朝廷供养。 在这等优渥待遇下,鞑靼本部的战士从肉体到精神都在堕落,反正能活得很滋润,何必再打生打死。 真要上阵打仗,真鞑大兵在后面督战就好,前面自有汉军为其卖命。 周柏监国的那段时间,大炎于南方复兴,鞑靼还保留一定战力,老一辈悍卒血勇未失。 等大炎止步长江以南,寸板不敢北渡,这最后一点战力也就消磨殆尽了。 你朱均只要保个南朝半壁,做高宗,他们非常欢迎。 而后直到光武四年,周柏出水师“北伐”,力战数场覆灭鞑靼水师,这才让鞑靼少数清醒之人,再度有发声的机会。 整军戒备,忘战必危,南朝北伐之心未死,光武为年号,足见其志向…… 一番警告鼓吹下来,再配合长江败绩,倒真让鞑靼朝廷上下,讨论过一段时间。 甚至年老的鞑皇,一度升起南征之念,他要是不处理掉南边的隐患,将来后世子孙可否能坐稳江山? 何况以北伐南,终究是要比以南伐北要容易些。 本部族人不能轻易消耗,那就招募汉人为卒,牺牲再多也不怕。 光武四年,鞑皇下令扩军,共得汉人新卒三十万,以绿色旗帜为营号,是为绿营兵。 几番演武操练,绿营军表现不俗,多次胜过汉旗军,被鞑靼朝廷依仗为常备军。 一时北朝军势大盛,内部居然多有南征的讨论,鞑靼贵人反正是跟在后面,拿一拿没有危险的功劳。 赢了有官爵封赏,败了没有任何损失,兵败之责皆由汉人军官承担。 然可供驱使的廉价兵卒招募完毕,鞑皇后知后觉,是不是还要造船? 这次再想渡江,没有水师叛徒,也没有带路党,却是难于登天。 划江而治,天险分割两朝,不是一句空话。 此时北朝上下,只能唾骂两句,炎皇阴险狡诈。 本部大兵和汉旗兵,靡费甚多,加上新增三十万绿营,军费直线上涨。 而造船耗时日久,同样需要国库倾力支持。 好在光武五年、光武六年,南朝没有任何动作,那南征要不就算了吧…… 毕竟南炎“不思进取”,毫无北进之意。 很快,为了不影响国族的福利待遇,造船计划沦为纸上空谈,三十万绿营兵发不起饷银,快速沦为废物一流。 光武七年,在周柏的亲自督促下,水师各类运兵战船达到上千艘,一次性运输兵力可达五万之众。 光武八年,耗时日久的马政大放光彩,新购买和培育达到要求的战马增至四万匹,骑兵军团达到三万骑。 光武九年,在长期安定的休养下,大炎国力达到顶峰,整体气运显现赤红。 周柏没有选择全军布武,依旧选择精兵政策,三万羽林军在国运加持下,半数军卒武道修为臻至后天境。 称帝的第十个年头,也就是光武十年五月,他下令举国北伐。 忍耐十年,必然要一朝就竟全功,驱除鞑虏,光复大炎全境。 五月五日,娄晋鹏率前锋五万大军渡江成功,鞑靼沿岸防线早已被探知实情,一击即溃。 五月七日,前锋狂飙突进,攻取北岸所有渡口,周柏率中军十五万安然过江。 五月中旬,鞑靼长江驻防将军似是终于反应过来,集结五万骑兵,十万绿营据守江淮重镇。 只是和大炎十年磨刀积蓄不同,鞑靼在北地的这十年,只是空度时光。 从贵族到军兵的腐化,已经使得这个曾经强大无比的军事集团,千疮百孔,毫无战力可言。 一系列坚城基本上守不过三天,人家光武皇帝可是再度重申了奉天讨胡檄。 “凡在汉胡苟被逼胁,但已事降服,皆大赦勿有所问。其在俘囚,若变形革面,愿归农牧,亦大赦勿有所问。其有挟众称戈,稍抗颜行,杀无赦;为间谍,杀无赦;故违军法,杀无赦。” 现在投降还不把你当汉奸,投得晚了,不仅杀无赦,更要“青史”留名,遗臭万年,子孙后代永远抬不起头。 五月底,经过数日强攻后,鞑靼重兵屯驻的核心城市宜城被破。 他们想守,但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实在太差,一品驻防将军战死,城内万余反抗的汉鞑军兵被屠。 另外投降的两万驻防真鞑兵,被周柏编入前锋,令其开路。 此后整个六月份,北伐军就再没遇到过多阻碍,北上之路畅通无阻。 沿途百姓喜迎王师,驻防军兵望风而降…… 鞑靼赖以立国的骑兵军团,居然只在宜城见到过。 至七月九日,江淮尽复,大炎北伐军的兵锋进入海右省。 娄晋鹏的前军势不可挡,七日连下十一城,一战拿下海右要塞。 鞑靼朝堂之上还在争论出多少兵,国库空虚到底谁负责,却不料亡国危机已在眼前。 海右如果丢失,京畿地区可就没有屏护之地了,国都岌岌可危。 鉴于空前危机,鞑靼爆发出最后的底蕴,兵员和钱粮终于凑齐。 七月十五日,北地十万铁骑聚拢,交由曾经威名赫赫的老王僧格统帅南下。 然而不等僧格到达走出京畿,海右省府被大炎光武帝亲自攻下的消息便已传来。 根据前线军报,光武帝的三万羽林全是武林高手,任何一人都能充作大内一等侍卫。 人人如虎,不避锋矢,勇猛无畏,甚至能徒手攀附城墙。 纵使海右将军忠于朝廷,驱使守军竭力防守,可并不能逆转战局。 “炎龙骑兵大将高虎,一杆银枪无敌于世,以离体枪芒轰穿城门?” “默默无闻的禁卫统领屈志,亲自擒杀拼死一搏的海右将军,亲卫亲眼见证其一人独战百名真鞑勇士?” 老王僧格看着陆续送回来的情报,只以为前线军将和哨探都疯了。 他年轻时被尊为鞑靼第一巴图鲁,武力强横,与大炎作战时,多有斩将夺旗之举,令敢战的大炎边军都望而生畏。 即便如此,僧格也认为自己是肉体凡胎,披着甲胄,一对十余便是超常发挥。 你现在告诉我,徒手攀附城墙,枪芒,以一敌百,他实在无法接受,全是武圣在世? 可这是经过确认多次的军报,无法作假。 猛然间,僧格想起了十年前,鞑靼退出南方的原因。 汉人反对剃发易服,举国暴动,需要分兵镇压,这是主要原因不错。 但他还记得另一个重要原因,接连数万真鞑战死于南方,额尔克送回的离谱战报,居然说战胜他们的是一支武力超凡的炎军。 当时坐镇京畿,不可一世的僧格,只认为是额尔克在寻找理由,再强的军队,也不会超出鞑靼铁骑的范畴。 如今看来,光武帝是一直有这样的底牌,而他依旧隐忍了十年,何其可怖。 僧格只觉莫名震恐,难怪此次大炎北伐,没有像之前的南朝一般,分兵多路。 他有无敌强军,自一路来,光明正大,堂堂皇皇,你又如何阻挡。 凭借敏锐的军事嗅觉,僧格下令全军止步海右边界,同时向鞑皇密信上奏。 信中首先请求继续派遣援军,十万铁骑还不够。 再就是建议朝廷立即迁都,最好是直接退往关外,趁着他还能拖住一段时间。 如果能带走京畿的大量人口,还有十数年在大炎掠夺的财富,于白山黑水的主场,或许还能延续国祚。 前者求援还好说,鞑皇还认为这是僧格的稳重之举,毕竟大炎此次来势汹汹,一着不慎便有亡国之危。 而后面的迁都之议,却是直接刺激到年迈的鞑皇,至于吗?! 可作为一个王朝的最高执掌者,在他不想装睡时,就真的是睡不着。 天灾人祸,吏治腐败,民间怨怼,国库空虚……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赖以立足中原,以小族凌大族的军事武力已经土崩瓦解。 真鞑兵、汉旗兵作为特权阶级,不堪一用,绿营兵这几年下来早已沦为兵痞,也没多大战力。 僧格能带走十万“铁骑”,得益于去年从关外跑来的数万名”穷亲戚“,另外还榨干了所有王公贵族的私兵,里面多是奴才,少有真鞑本族。 国都还有十数万大军,可其中除了部分亲军还有战力,其余都不过是绣花枕头。 在得到几名汉人心腹的分析后,鞑皇定下迁都之议,同时将各省赶来的绿营兵一起调往前线,听从僧格使用。 七月十三日,鞑皇下令迁都,优质人口和大量财富开始向关外转移。 反正朝廷和皇帝会慢些走,如果僧格能胜,迁都就变成经营龙兴之地罢了。 而这时周柏仍未出海右,娄晋鹏率领三万精骑止步京畿之外,十万铁骑的威慑力还是有的。 目前双方停留在试探,小规模骑兵对战的阶段,哪方取得的小胜更多,谁就能遮蔽战场,取得先机。 七月十八日,海右完全光复,后勤线路通畅,周柏率十万主力抵达前线战场。 面对大纛高牙,气势磅礴的威武炎军,僧格反而莫名松了口气,因为他已经提前预警,而朝廷正在迁都。 主力十万也都是如前锋精骑一般的强军,非是他这强行聚合的十万骑兵能敌,这几天小规模交战就已经吃够苦头,败多胜少。 “只要迁往关外,再蓄族人血勇,将来必有再回中原之机!” 后续无论炎军如何邀战挑衅,僧格都是避而不战,他认为只要拖延时间就好。 也正因为十万铁骑的虎视眈眈,导致北伐主力前进缓慢,时刻要注意被突袭。 直到七月底,关外传回消息,“老巢”被端了,龙兴之地的所有重镇均已被炎军攻陷。 目前大炎征北将军李定国,已经率领五万精锐炎军向边关进发,路线完全复刻鞑靼入关。 根据情报,边关自鞑靼入关开始就已荒废,驻守兵力极少。 周柏从来都没说只有一路,五万人,刚好是大炎水师一次能运输的兵力。 北伐以来,水师的运粮船不仅给御营主力补充,还要绕道给李定国部补充。 游牧民族的思维局限,让他们根本就不重视水师,也不会想到周柏会派人走海路偷家。 鞑靼朝廷一日三惊,僧格更是惊怒吐血,从边关到京城只需十天,脚程快或许只要五天? 决战势在必行,而且要速战速决。 如果能击溃大炎北伐主力,甚至擒杀光武帝,那及时回援一切都还有希望。 可如果他败了,鞑靼也就没了。 面对停下行军,不慌不忙的炎军主力,八月三日,僧格无奈选择率十万铁骑发起决战。 只是炎军的姿态等于是请君入瓮,十万铁骑并没有冲垮身穿重甲,顶在最前面的三万羽林军。 而后陷入纠缠作战的汪洋大海,再想撤退时,又被十年生聚养出的三万炎骑衔尾追杀。 最终全军崩溃,一败涂地。 一个月后,大炎成功光复京畿及国都,尽屠鞑靼皇室,以告祭太庙。 半年后,天下抵定,大炎再复全盛版图,时人称之为光武中兴。 光武十一年的某天,周柏福至心灵,气运躁动,选择坐在龙椅上小憩。 忽然间,身边之景不断倒退,金銮殿、国都、大炎十三省,乃至于整个世界全都化作梦幻泡影。 “征召战争结束,安北国君,恭喜你获胜。” “作为胜利者,你可携带当前大炎王朝之气运,回返天元世界。”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龙虎青命,气运之子 果然是带走大炎气运么,还好没有滥用,完全是自己剩多少带走多少。 基于气运奖励的猜想,周柏把控大炎发展,十年生聚。 正式北伐后,他也是一步一个脚印,逼迫鞑靼决战。 不然早在龙虎气运用成熟,练出武道精兵后,他便能直捣黄龙,取得北伐胜利。 所幸没白谨慎,猜对了,节省的气运,可以全部带走。 三千万人口之大炎,纵使处于百废待兴的穷困状态,也是一笔堪称庞大的气运数额。 只是不知道,低阶位面的气运,用于天元界,还能有几成质量。 周柏暂时把这些抛之脑后,转而观察起当前的情况。 他眼前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觉在一片白茫茫的浓雾中,被雾气泡着十分温暖舒适,耳边传来的是冷漠无情之声。 “胜利者是否选择回归?” 声音主人来自天庭,亦或是来自此界位面,不过位格肯定极高。 这小型位面灵气缺乏,能级较低,定然无仙,和他说话的莫不是世界意志? 于是周柏试探性地询问道:“您是此方世界的天吗?” 或许是他祭过天的缘故,天道很快便予以了回复:“不错,吾为本世界万千规则聚合的天道,受大千世界天元界和青墟界逼迫,觉醒自主意识。” “可惜,你还太过弱小,不然根据你的行事风格,吾倒是愿意让本界在你的带领下发展。” 周柏愣了愣,这么看好自己,还有什么叫行事风格? 王霸夹杂的治国之道;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的可持续发展精神;亦或是讲究阴阳平衡的无为之道? 回顾自己十年执政,除开发展国力积蓄气运这一主线外,周柏几乎把自己未来治国,可能用到的各种“善政”全给试验了一遍。 不过对于天道的遗憾之语,他并没有问得太仔细,甚至不好接茬。 谁知道天庭的某个大能,有没有把目光投向这里。 自身实力确实太弱,天元大陆尚且只占有三郡之地,暂时还真不敢和天庭争抢一个域外位面。 “炎皇不用担心,本界气运奇物认可你,吾又岂会置你于危险之地。” “气运所钟之人,带领本界发展,才会让吾放心。”天道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直截了当道。 “龙虎之威,必将响彻天元。” “我将向天庭申请此界命名为大炎位面,未来若有机会……”周柏拱手作揖,真挚回道。 他的话没说完,但天道肯定明白,非所不愿,实所不能。 只能说,执掌大炎龙虎气运的主人,未来将有无限可能。 “如此,希望炎皇早日归来,不过那时可能就只有泛意识接待你了。” “予天元仙庭五帝,不如予你,吾此身天道本源,便由你带走,或能助一臂之力……” 天道的声音不再是没有任何情感,苍莽话语中似乎蕴涵了愤怒、不甘、悲伤、希冀等等寓意。 然而这种情感爆发,也就持续一刹,不等周柏多加体悟,周身的温暖浓雾变得滚滚发烫起来。 一股至高无上的力量压在他的肩头,他大体能猜到,这应该就是天道主意识转移过来的天命本源。 冷漠无情之声再度响起:“胜利者是否选择回归?” “天元仙庭即将接引。” 身上承担的压力越来越大,仿佛随时都能压垮他的神魂意志,如果神魂崩溃,岂不是宣征召战争失败? 周柏不敢再有耽搁,立马大声回道:“是!” 伴随着他的回答,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瞬间消失,他方才发现自身依然处于位面表层,随后无形的排斥之力将他弹出位面。 茫茫星海的彼端,一道柔和的碧玉之光跨越恒沙,将其接引而去,周柏意识陷入昏沉。 得气运天书护佑,他并未完全昏迷,仍可听到诸多繁杂争吵之声。 “这安北伯君,居然是以统一全国的完胜告终,实乃不易。” “周柏名录天籍,为伏魔将军,自然和那些单纯的潜龙君主有所不同。” “天庭再收一个节点位面,若青墟界远征舰队,再从此处星空通过,必然会被牵扯大量精力。” “根据协议,我等可立使天官管辖,派遣天兵驻扎……” 开始还只是对他的战果进行讨论,可很快就有负责此位面的仙神大能发现了异常。 周柏给这些高高在上的监察天官们,带来了一些预料之外的变数。 “不对,庚午七号位面的天命本源极大削减?” “天庭青册反馈,安北伯君身上不仅携带庚午七号位面的部分气运,还有天命本源!” “罢了,终归是名录天籍的伏魔将军,不要阻拦。” “可他一旦回归天元世界,这部分天命本源就将归于天地……” 迷迷糊糊中,在通过界域时,周柏身上的沉重“负担”尽皆卸去,心中自然浮现喜意。 这是天地为之欢喜! …… 当周柏悠然醒转,他的神魂意志已然全部回归肉身,十余载之岁月宛若一场大梦。 “柏哥!”于月筠惊喜呼唤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倩影便扑倒在他的身上。 周柏轻抚伊人的后背,发现自己处于宫殿内室之中,想来应该就是这妮子把他转移进来,单独守护。 他轻声问道:“距离我接受征召,过去了多久?” “整整四天,也不知道你在异位面过了多少年。”于月筠从周柏怀中起身,脸颊有些红润。 “十二载没你陪伴,甚是想念……”周柏将于月筠再度拉入怀中,倾诉道侣之间的相思之情。 许久之后,于月筠方才离开内室,她要去外面巡察一番。 主君回归,受征召的臣民自然也会跟随回归,如此或许会引起一些骚动,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可以说。 气运天书! 【命格:鱼龙腾跃,气运之子】 鱼龙腾跃(进阶中):得部分异位面王气加身,鱼龙食之,处于进阶消化中。(攻城掠地、开疆拓土、取得对外战争胜利等,皆可加速龙象进阶。) 气运之子(候补):你给主世界带回部分异位面天命本源,于世界有益,天元意志甚是欢喜,你获得天元意志的些许关注。 于主世界内,福运时有,厄运远去,你的气运将难以被高位格强者绑定。(想要正式成为气运之子,请更多取悦世界意志。) 【气运:天意垂青,龙虎青命】 天意垂青:天意垂青之时,行事无往而不利,修行瓶颈大为弱化。(作为候补气运之子,你获得天意垂青的概率增加。) 龙虎青命:本命蜕变,化为淡青,于千万人族之中也可称贵重,掌控一州体制无有德不配位之忧;作为气运奇物的龙虎符箓融入本命,是为龙虎青命,龙虎护身,仙神亦不可窥视。 【本源点:四百】(你完美赢得征召战争的胜利,第一次于域外星海流传你的名号,本源点加二百;你获得天元意志的些许关注,具备成为天元大陆气运之子的资格,本源点加二百。) 看到气运天书第一页的词条变化,周柏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本次出征外域,赚大了。 就说最不起眼的本源点,在十二载岁月以及数次战争中,他常用于推衍变化,导致三百余点本源全部耗光。 本以为只能靠其它奖励弥补损耗,可现在一看,本源点不减反增。 而这甚至只能算是最小的一个惊喜,因为命格和气运的蜕变,远超以往任何机缘所得。 气运之子,龙虎青命…… 就在他准备再仔细研究,二者带来的具体改变时,冥冥中传来莫名悸动。 有天庭来使! 周柏当即整理衣着仪容,大步走出宫殿,径直飞至宫城广场。 抬头仰望,只见白日星现,方圆数百里灵气汇聚成云,一扇彩霞缭绕的天门出现在安都城上空。 紧接着一名穿着赤红仙裙的仙子跨出天门,她于半空莲步轻移,几步之后便瞬移至宫城。 来者不是别人,依旧是周柏的老相识,赤晴。 周柏拱手作揖,率先问好:“见过赤晴天官,别来无恙。” 他总觉得今天的赤晴,身上隐藏的威势和以前截然不同,光是站在那,周边空间便有波纹荡漾。 赤晴先是笑了笑,点头回应,接着面容肃正,手上化出一卷金光天旨。 “伏魔将军,安北伯君周柏,接旨。” 胳膊拗不过大腿,周柏没那么矫情,才当了几年国主,自是马上低眉俯首道:“臣,聆听天谕。” “位面征召之战为天庭所重,汝获得胜利,天庭当有褒奖。” “特许获胜位面命名权,赐五转天功两千点,可向天使自行兑换。” 赤晴宣读很快,天旨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命名权,赏赐天功。 “臣,领旨谢恩。”周柏接过天旨,又朝天际三拜,这才恢复和赤晴的正常交谈状态。 气氛顿时一松,娇俏的笑声便响了起来,赤晴颇为玩味地问道:“伯君见到还是本官前来,可觉有些不喜?” 周柏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只能转移话题:“甚喜,甚喜,我获胜的位面就叫大炎位面吧,正好当了十二年皇帝。” “噢,还以为你很喜欢青依,不然为何迟迟不定德运。”赤晴一边将大炎之名记录下来,一边带着些埋怨道。 “我自然是倾向赤帝陛下的,可接下来就要征伐定国,同属赤德,又该如何。” “还有,此行归来,侥幸得天道关注,气运只归自身,恐再无成为天子之望。”周柏说到最后,故意流露出极为遗憾的表情。 赤晴大为惊讶,一双美眸之中仙光萦绕,凝视周柏,似乎要将其全身上下看穿。 周柏倍感难受,磅礴的压力让他无法呼吸,他这才明白,何为仙凡之别。 今天下凡的赤晴,恐怕不是投影,甚至不是化身吧。 这时,气运之子和龙虎青命的词条同时闪烁,周柏顿感浑身轻松自在,而再看赤晴双眸黯淡,面色有些苍白。 “我有种预感,若无端打杀你,将引来天地厌弃。” “气运之子?难怪陛下临行前,让我不要再为难你。”赤晴不再对周柏随意施展探视仙法,而是恍然道。 她明白周柏的意思,身为天元意志青睐之人,是不可能再以国君之身,承受哪位天帝的德运。 周柏做不了天子,也就失去最大的投资价值。 因为天庭每位高位格强者,包括天帝圣人之流,都是天元世界的气运之子,否则无法代掌太多的天地权柄。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现在的周柏在天道心中,某种程度上和天帝、圣人等气运之子,在一个层面。 即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道也不允许周柏做天帝的人间代言人。 赤帝知道此事,赤晴也表示理解,但周柏一想到黑帝帝徒,当即又郑重道:“对于赤帝陛下,本人一向心存感激,后续自有气运上供。” “如此,那就静待伯君后续祭天咯,可别把大头送错地方,是赤帝天。”闻此言,赤晴明显舒坦不少。 无论周柏想干什么,只要给的气运够多,那赤帝陛下,自然也不介意多照拂一二。 交好一位潜力无穷的气运之子,对于任何一个帝脉,都是对未来变局的负责。 想到如今天庭五大帝脉,共掌天事后的微妙状态,还有极为隐秘的成道之争,赤晴对能引为气运臂柱的周柏,态度便更加友善。 “伯君还是快用天功兑换所需之物,此次我特意本尊下界,就是为了可以直接为你兑换各类宝物。” “之前天门大开,众仙下界诛魔,天道对两界通道的口子就收得更紧,要不是此次征召于天地有益,本尊也来不了。”赤晴递给周柏一块存着兑换列表的玉简,解释道。 青墟界很难再打到本土,人间的普通修士立天功变得很难,就算偶立小功,兑换之物送到手里也要过很长时间。 两千点的五转天功,兑换何物? 气运正处蓬勃之时,自身修为突破水到渠成,当以对提升国家实力的宝物优先吧。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大兑换,灵种帅才 【天功:五转天功两千点,四转天功一千五百点】(当前权限已提升至五转。) 拿出自己的天碟确认天功数额后,周柏将神识探入玉简,里面立时出现密密麻麻的兑换列表。 功法、丹药、法宝、阵法、灵符…… 每个大分类下面有多个小分类,小分类中再有不同品质,总之琳琅满目,就像是在汪洋大海里面筛选一般。 哪怕凭借强大的神识,恐怕也难以短时间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更何况两千五转天功,能够兑换的东西可不少。 “此玉简本身就是法宝,乃是天庭丙字宝库的检索玉简子体,里面所有的物品都能在丙字天库找到。”赤晴见周柏一时有些愣神,出声提醒道。 她是本体下界,并不能停留太久,超出时限,天道可不会留有情面。 周柏也知道这点,一听这个玉简具备检索功能,不用赤晴多加指导,很快就进入挑选状态。 咳,前世在蓝星,谁还不会用个搜索引擎。 很快,周柏就选出了第一批他要兑换的东西,灵种。 没办法,定州北部堪称修行荒漠,修道之人稀少,擅长修仙百艺者,更是寥寥无几。 加上班底没有底蕴,灵植夫只能自己从头开始培养,现在总共就三名一级灵植夫,其余大都是学徒,只是掌握了基本的灵雨术、驱虫术、松土术。 这种情况下,最多只能培育出半灵种,距离真正有益于国家的灵米之物还差很远。 琼华灵稻:极品灵种,出自琼华世界,天元大陆一年一熟,长期食用可改善修道资质。 种植对灵气环境要求极高,成长期间易吸引噬灵虫,需三级以上灵植夫照料。(最少兑换一万颗,需五转天功两千点) 云澜灵稻:上品灵种,出自云澜世界,天元大陆一年一熟,长期食用可削弱修行瓶颈。 对灵气环境要求很高,无法于干旱环境存活,需二级以上灵植夫照料。(最少兑换一万颗,需五转天功一千点) 紫元浮麦:极品灵种,出自紫元世界,天元大陆一年一熟…… 不愧是天元仙庭,财大气粗,包罗万象。 哪怕只是排名第四的丙字号天库,其内入品的五谷灵种就不下数千种,来自诸天有名界域。 在天庭这里,一般没有控制的小位面,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就如曾经大炎世界叫庚午七号。 但排行前列的五谷灵种,实在太过昂贵,而且生长条件苛刻,买了也无法普及。 最终周柏选定两个通常作为主食的稻麦灵种,一个名为地母灵稻,一个名为广元灵麦。 地母灵稻:下品灵种,出自上古天元大陆,一年两熟,长期食用可增强体魄,增进法力。 对灵气环境要求较低,适应性强,灵植夫学徒即可照料。(最少兑换一万颗,需五转天功五十点或四转天功一百点。) 广元灵麦:下品灵种,出自上古天元大陆,一年两熟,长期食用可固本培元,增进法力。 对灵气环境要求较低,适应性强,灵植夫学徒即可照料(最少兑换一万颗,需五转天功五十点或四转天功一百点。) 周柏估算了下自家田亩数量,如果要想不耽误培育时间,第一次收获后便全面普及,那得各自兑换十万颗灵种。 另外在灵种中,他又兑换了气血草灵种一万颗,所需五转天功五百点。 气血草,顾名思义,补益气血之效非常明显,可以炼制成气血灵丹。 通常是针对修行炼体之法的修士,周柏曾经兑换给武者使用,效果奇佳。 气血草规模化培育后,再把气血丹作为军队常用配给,那可以预见的是安北国军卒的武力将迎来大飞跃。 兑换三类灵种,不仅将一千四百点四转天功消耗完毕,还额外用了八百点五转天功。 总体肯定是有些昂贵了,但考虑到是天庭宝库收藏的灵种,不用担心质量问题,有些溢价也正常。 周柏要是想在天元大陆收购这些东西,可能得把整个安北国卖了。 最主要的灵种兑换完,周柏随后又兑换了几套基础的护城阵法,以及大量难以炼制的稀有丹药。 除开兑换大宗战略物资,五转权限的天功还是非常值钱的,最后还剩下五百点。 这时兑换列表最底部的一栏,位面征召专属,吸引了周柏的注意力。 点开一看,只有一项:神魂接引,肉身塑造。 具体来说,就是周柏可以选择消耗天功,接引大炎位面,忠于他的臣民。 可以是任何人,只要是在那个幻境”大炎”中出现过,并且愿意追随他征战的人物。 周柏愣了愣,仿照真实历史幻化的人物也能重塑,只凭借一点神魂印记? 不过既然给出这个选项,他自然不会放过,当即决定消耗五百点天功,接引李定国。 “赤晴仙子,这个李定国……”周柏送回丙字天库的兑换玉简,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赤晴先是信手一道仙光打向天门,接着才笑笑解释:“你是想问这个李定国,到底是历史上的李定国,还是跟随你征战的李定国吧。” “其实准确的说,两者都有,天庭接引的是大炎冥土中的李定国亡魂,此等人物,阴寿尤为漫长。” “在为他塑造肉身之时,会融入参与国征召战争的神魂印记,所以他拥有两者记忆。” 周柏微微颔首道:“如果我是选择接引其它大炎阴间没有亡魂的人物,又该如何?” 对于愿意和她交好的气运之子,赤晴很耐心:“当是灵魂残缺,我等仙神也无法重塑完整的灵魂,这涉及到至高规则。” “也就是说,被你接引而来的这个人,将会少些灵性,缺乏继续进步的潜力,修行更是不可能。” 说话间她似乎是感应到什么,皓腕轻抬,对准虚空一划,一道稳定的空间裂缝拉开。 暴躁的空间能量没有半分泄露,反而是一枚精致的储物戒钻了出来,随后飞至周柏身前静静悬浮。 待周柏拿过储物戒,赤晴才似刚刚接收到上面传过来的某些信息一般,有些惊异地道:“果然是气运之子,这次接引外来灵魂,天道很宽容。” “最迟今晚,李定国的灵魂,就将由天地规则送入肉身。” “储物戒是丙库附赠,你这多次消费,也算是大客户了。” 肉身? 周柏下意识明白什么,连忙将神识探入储物戒,足足八个立方,比他进士奖励的储物戒也差得不远。 里面赫然是气血草、地母灵稻、广元灵麦等三堆灵种,另外就是一具人形莲藕。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千年灵藕?凡间诸多鬼修或者失去肉身的阴神,对其梦寐以求,只为重塑肉身!”周柏取出人形莲藕,惊叹道。 灵藕在天元大陆,人工培育极难,只能于灵池之中长成。 加上诸多丹药都用其入药,百年灵藕就算稀有的珍贵药材,至于成长千年,通得一丝人性,可能真只有从某些洞天流出。 常有修士号称,大不了转为鬼修,还能得逍遥自在,寿元甚至比正常修士要多。 但很多转入鬼修一道者,往往都会后悔,原因有如易走火入魔、进阶难、限制多等等。 至今修行界还有传说,如今天庭某位大佬仙神,就是于凡间侥幸得千年灵藕,重塑肉身后方才成仙飞升。 “呵呵,差点忘了上下两界的资源不成正比,其实这为李定国准备的千年灵藕,只消耗了数十点五转天功。” “五百点中的大头,是用于请天仙出手接引,还有塑造灵藕之身,等李定国灵魂归位便能完美契合。”赤晴轻轻笑着解释道。 周柏默然颔首,凡间长个千年灵藕极其难得,可对于弥漫高能级灵气的三十三天又算什么。 在灵气没有复苏之前,整个天元世界拥有的资源,恐怕三十三天要占九成。 下界大陆除开输送新血,最多就是个气运牧场,每过一朝,轮值天帝便会出来收割一波。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章 时运亨通,持盈保泰 “好了,不要忘记靠近赤帝一脉,不然本仙子升官可就难了,多亏你,天仙大道就在眼前。” “记住,若不想惹得五大帝脉不满,最好遵守一个月内不发动对外战争的规矩。”赤晴莲步虚踏,立时遁空而去。 这时上空天门的霞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层层乌云,隐隐轰鸣的雷声仿佛在提醒什么。 “仙子后会有期,有事天碟联系……”周柏温润有礼,送别赤晴。 两人都知道彼此的潜台词,以后可以说达成了“同盟”关系。 你周柏在下面的表现,如向赤帝一脉靠拢,上供更多气运,都会影响她赤晴在天庭的地位。 倒也很好理解,周柏替天庭赢下一个位面后,表现出足够的潜力,特别是气运之子的身份加成,导致他出现在天庭高层的视野中。 而赤晴最开始就是周柏的对接人,获得一些赏赐理所当然,后续只要周柏再接再厉,说不定真能堆出一个天仙。 仙境第一步为真仙,第二步便是天仙,而天仙在天庭也算是拥有一定地位,属于可以单独带兵征伐一个位面的人物。 目送赤晴重回上界,天地之间弥漫的不满驱逐之意,也随即消失,冬日暖阳复照安北大地。 恰逢此时,宫门口已经候着诸多臣子,有随行征召刚刚苏醒的,也有未曾被征召留守本土,赶过来汇报情况的。 不等侍卫前来请示,周柏便传音点了几人进来,分别是内阁首辅陈忠邦、礼部尚书印慕、兵部尚书周远,还有秘书郎赵昔、文鸿昌。 周柏大步走到立着鱼龙华表的高台之上,国运天柱刚好贯穿此处。 望气术,国运现! 回归已经一时三刻,携带回来的天命本源被天地截留,可三千万大炎气运,却是实打实加持在整个安北国之上。 放眼观之,安都城上空的赤红法网沉浮张扬,四面八方一波波如山似海的气运浪潮正在涌来,随后被法网过滤吸收。 很明显,这些未被安北国法网统辖的磅礴气运,正是被周柏带回的大炎气运。 从周柏的视角判断,这些来自小位面的王朝气运,相比于天元大陆国度产生的气运还是有差距的。 但不管如何,这一波气运加持下来,最少相当于安北国扩土三到五个郡。 若真等个一年半载的消化吸收,以三郡之基,强行进位侯国都不成问题。 气运陡然增长如此之多,足够福泽两百四十万国民,只能万里挑一的修道人口不定就会变成千里挑一,武道上破境进阶的速度也会大大加快。 人口是最根基的气运,数量重要,质量同样重要,也能促进气运蜕变。 气运鱼龙如同饕餮大肆吞噬四方气运,无比兴奋地遨游于云海之中,时不时还伴随着满足的龙吟。 即使目前体制法网和气运龙象,都还只是囫囵吞枣,但变化已十分明显。 赤红法网核心开始冒出虚浮的黄光,且还在不断延伸扩展,国运天柱也突破九丈九的极限,现在正在朝着十三丈进发。 晚冬的寒冷悄然消退,初春提前到来。 神识扫向城外,万物复苏,雷击老树发出新芽,生命朝气弥漫整个安北大地。 侧耳倾听,周柏甚至能听到国民的呼声,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情绪。 核心法网吞吐外来气运后,正在向三郡各处输送,几乎每一个国民都能受到这些外运加持。 淤积恶气一扫而空,灰白劫气被逐步逼出国境之外…… 若现在周柏给最底层的国民赋予词条,那也一定有个统一的描述。 【时运亨通,持盈保泰】(当前有国家赋予的外运加身,气运勃发,行事将越发顺利。) 恰好这时几名臣子奉命来到周柏跟前,准备汇报情况,接领上谕。 他们非常清晰地感觉到,周柏的君主威势更甚,准确的说是王气已经不再只限于本命,而是藏于周身气场之中了。 而且几人长期处于中枢,跟随君主走得近,对于国运的变化也比较敏感。 出身同进士,做过前朝郡守的礼部尚书印慕,当即就眼蕴灵光,看了一眼四周及天际。 “恭喜君上,征召战争胜利归来,我国气运正处于大涨之势!”受大运滋润,印慕只觉精神百倍,说话铿锵有力,率先给周柏道贺。 “为君上贺,为安北贺!”剩下几人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是喜意满面,齐齐贺彩。 官位不高,比较年轻的两名秘书郎,在气运加身之下,文气躁动,甚至以国运昌盛为题,作诗相和。 “扬帆凌波万里,乘风破浪逐梦。气吞山河逐浪,意驰天外入冥。百世荣华不渝,国运昌盛谁能阻?” “……风华正茂生更新,国运昌盛步向前。” “好,天赐良运,正是大展鸿图之时。” “各赐文房四宝,本国第一届科举,你们也参加。”周柏没有吝啬夸赞,同时这也让他想起一件固本化运之事,开科举。 “臣等遵命。”赵昔和文鸿昌对视一眼,压抑着喜悦,俯首领命。 要说他们两人年纪轻轻,身居国君近臣之位,有什么遗憾。 那就是受阻于祥兴四十七年之后的形势,没有取得秀才以上的功名,这对于读书人来说,实在不甘。 两人的想法,同样是安北三郡,诸多读书人的想法,只盼着何时能再考功名。 接着周柏看向印慕道:“说说看,这四天如何安排的?” 无怪乎唤印慕来汇报,只因为他就是留守朝堂中枢,官位最高之人,礼部尚书,内阁阁臣。 印慕当即回禀道:“回君上,据统计,此次受征召沉睡之人共有两千四百人,没有普通百姓,均出于伏魔军、禁军、臣子。” “国家稳定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所有沉睡之人均有专人照顾。” “天下诸大国,包括定州另外两国,在这四天多的时间里,都没有大动作。” 周柏微微颔首,这倒是没有出乎意料。 “如此,那便趁着一个月休战期开科举,将增长气运消化。” “首辅,这些灵种,立即划出区域播种下去,春天已至。” “传令,全国各武道官学,全力督促教学,血食和草药不得有缺……” 庆幸没有二阳,不过普通流感也有些发晕,明天再补些字数。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获罪于天,伐山破庙 一个月休战期,是征召战争的期限。 如果主世界一个月,还未及时胜利回归,就会被判负强行召回。 各自国家面临的难度不一样,胜利或者失败后,回归主世界的时间也不一样。 在征召期间,国家主君及相当一部分核心都不在。 哪个邻国征召任务完成较快,提前回归,那岂不是可以率先发动战争? 就像是四天回归的周柏,如果不遵守天庭休战期限制,现在亲征攻打定国和定西国,肯定连战连胜。 只因为这两国的核心人物都在沉睡之中,留守的文武大臣,能不能发挥全国战争潜力的十之二三都说不好。 不过,提前胜利回归,自然有优势,最起码消化气运的时间会更多。 一旦休战期结束,安北国的整体实力不说翻倍,也肯定有了长足进步。 当然,人间的归人间,有不少人打破这个休战期的限制。 比如很多没有得到征召资格的割据势力,又比如提前战败,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的小国。 在他们看来,与其等周柏这样的胜利者消化完气运,实力大涨,还不如趁早出击。 否则一个月停战期结束,岂不是任人宰割,双方国力更不在一个层面。 天庭能限制守规矩的,还真不好拿这些愣头青如何,他们本就没什么远大理想,只求割据一方,能有个偏安基业。 到周柏回归第三天,同治二年一月十四日,东泰有消息传来,渠道为天涯阁,可信度很高。 一位名叫盖海的割据枭雄,悍然在休战期发起战争,而且大获成功,一举夺走相邻大国一郡之地。 如此转眼便成了区域内的实力派,盖海甚至借此机会建国立制,毫不顾忌天庭的休战禁令。 根据天涯阁成员的私下打听,原来,盖海偶然得到上古人道皇庭的秘闻残篇,知晓人道力量十分强大,曾经独霸天元大陆。 于乱世之时,人道力量便会极其活跃,在真主未出之前,争斗兼并都是顺应人道大势的行为。 所以盖海认为,如果天庭真要插手,他一定会受到冥冥中的人道意志庇佑。 而以周柏对人道和那段人皇历史的了解,也认为盖海的判断确实有道理,值此乱世,他明显感觉到天庭对人间的干预少了很多。 可惜,枪打出头鸟,为了维持天庭至高无上的威严,也为了震慑他这般的后来者,天庭自是要予以惩戒。 一月十八日,天庭通过天功碑明诏天下,宣布盖海获罪于天。 可能真是受限于苏醒的人道意志,天庭并没有直接派遣天官下界惩戒,而是通过各种其它手段。 如撤走盖海治下的所有神灵,宣布其国土国民不再受天庭庇佑,又如降下厄运,使其国家气运快速消磨…… 这样一来,盖海建立的国家不说立起天柱,就连体制法网也被天降厄运侵蚀的破烂不堪。 只因为他这新立之国,根本没有没有足够的气运来消磨厄运。 三天之内,天气就开始变得无常,降雨失衡。 时而妖风袭来,吹垮百姓们的房屋,时而有地龙翻身,使人惶恐不安。 很快,这里便成了妖孽鬼物肆虐的乐土,四面八方的妖鬼都知道,这个国家没有法度之力限制它们。 只要不去国都等少数地区,人族血食阳气随意取用,就算是城池也能强行闯入。 就连被各地神灵一体封杀的瘟鬼瘟灵,也出现在盖海的国家,大量百姓为了活命纷纷出逃。 此种情形下,国将不国,彻底灭亡也只是迟早的事。 盖海连忙认怂,摆上大量贡品祭天,下跪祈祷天庭的原谅,可等来的却是一道天雷,将所有贡品香火打成灰烬。 有鉴于这个下场,天下为之一静,一些蠢蠢欲动的枭雄顿时胆寒。 他们这才想起一句话:“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周柏对此也不意外,若是一个小小的子国,天庭也拿他没办法,这天元诸国的气运也别收割了。 真正可以硬气的时候,怎么也得有大旭现在的体量,没看人家都被赤帝抛弃,仍然可以我行我素。 大旭高层“封诸侯以尊正朔”的国策,无疑是要延续国运,继续占据中原龙脉,这明显和天庭重建新朝的目标相违背。 但至今为止,大旭稳扎稳打,没有受到天庭任何明面上的责问。 因为什么,因为大旭目前的国运仍是人间最强,不说上供气运未曾有缺,就算真有天庭罪运降下,恐怕一时也奈何不得。 外界或是风起云涌,或是风平浪静,安北国只顾按照周柏的指引发展。 一月二十五日,吕定及一众核心回归,定西国国运大涨,举国欢腾。 一月二十七日,雷浩渺及一众核心回归,定国国运波澜不惊,全国上下如同一潭死水。 这等变化,很明显是一方胜利,一方失败了。 而此时的周柏却顾不上两国各自的想法,他太忙了。 刚刚从苍山的灵田视察完毕,又得去察看各地武学的新生入学情况。 原本入读武学的条件,是九岁以上,十四岁以下少年,在一个月内成功锻体。 现在大炎气运逐步消化,安北国运日益增长,平民之中也有气运勃发,激发自身天赋的人。 周柏直接允许所有七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少年,在未锻体成功的情况下,直接筛查天赋。 这便是增开平民天才的一条路,不使这些吃不起血食,泡不起药浴的少年埋没。 没有父母会拒绝自家出一个武学生,包吃包住包练武,最后学成出师,还能直接当基层军官。 在测试武道天赋的同时,周柏还将无定门、道士团的修士全部派往武学,只为在测试武道天赋的同时,挑选出适合修道之人。 这天,周柏架不住家乡父老的热情,下去与民同乐了一番,其实就是参与几次开田仪式。 接受祭祀的土地,见国君亲至,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怠慢。 诸如播种即发芽,插秧即扎根的“神迹”,频频出现。 这些土地神如此诚惶诚恐,周柏掌握阳世体制大权,能主导百姓信仰只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人心似铁,官法如炉。 祂们畏惧周柏的口含天宪,自从这位国君驾临平苍,整个平苍县的法网就似多了龙虎之威,那些平苍官吏也平白多了几分威严。 有土地神惊讶发现,就连从九品乡丞佩戴的普通铁质官印,也能威慑祂们,其上隐有虎威。 这不鉴于北方草原有邪神信仰传入苍山以南,周柏下令一体禁绝,伐山破庙。 凡是未得安北朝廷承认者,皆为淫祠,需要捣毁。 和历朝历代需要道官主导不同,安北国的伐山破庙,是由地方官府主导。 不用太多神通手段,只要民兵衙役携带官府文书,在淫祠庙宇所在出示,便能轻易镇压邪神异动。 周柏回族地两天,便见证了平苍县官府的一次破庙行动。 距离苍山尚有百里的北部荒野,有一汪水塘于一月前突然出现,周氏旁支周二财放牧路过,得水塘邪神财宝诱惑,私下供奉。 短短十数日,便将信仰传播乡里,乡人于水塘旁立土庙上供,求财求水。 一队平苍县衙来的衙役,按照位置信息,正赶往水塘的路上。 有年轻衙役疑惑问道:“捕头,你说红泥乡署,一个月都没有发现这邪神庙?我觉得不太可能,是不是他们也被邪神诱惑了。” 已过而立,精干成熟的捕头摇摇头道:“红泥乡署最多是失职,县里已经把乡长乡丞都查办了,不然这区区小庙,他们就能破了。” “失职?”年轻衙役还是不解,现在政治清明,县里考核这么严,他们还敢失职。 “哼,毛头小子,不知者不怪,你说说,红泥乡有什么特殊的。”捕头恨铁不成钢,提点一二。 “特殊,君上就是出自红泥,还有周族一直扎根于此……”年轻衙役恍然大悟,连忙噤声。 此时,周族核心权力所在地,群事堂中,气氛非常诡异的安静。 只因坐在主位上的那个贵气青年,还有悬浮半空的一幕水镜,正在实时直播衙役和捕头之间的谈话。 坐在下面几名白须白发,身子骨本来十分硬朗的族老,顿时脸色苍白,一个个就要下跪请罪,但受阻无形之力,怎样也跪不下去。 “族长恕罪,是我等管教不严之过,他们居然敢擅自逼压乡署……” 面对族老们的坦白,周柏淡漠地摇摇头道:“今日敢让乡署不管事,明日是不是就是县衙,再后面是不是还要执掌这个国家,你说我这个国君让给你们如何?” 此等诛心之言,群事堂再无一人胆敢安坐,全都痛哭流涕,祈求周柏的原谅。 周柏任凭他们道歉、诉苦,只是静静看着道法幻化的水镜,那一行衙役已经到达淫祠神庙所在。 “奉朝廷之命,伐山破庙,扫清境内淫祠,敢有阻拦者,视为贼寇……”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宗正治族,龙虎入法 阴风骤起,漆黑的水塘中,水浪翻滚,无数水泡汩汩浮现,仿佛有什么怪异之物要从塘底钻出。 一众衙役神色惊恐,诵念朝廷公文的捕头立刻加快速度:“……魑魅魍魉,一体镇压!” 盖在公文上的平苍县令印,浮现红芒,龙吟虎啸,无形威严横压一方。 躁动的水塘顿时风平浪静,只有一声不甘的惨叫传出,再看塘边的土庙中,诡异丑陋的神像已经从头到尾裂开。 身为司吏级别的捕头,本来也有些害怕,见邪神被镇,心绪这才稍微平复点。 可当他瞥见手下们的崇拜眼神后,当即身板硬了几分,义正言辞对着水塘喝道:“哼,区区邪神,也敢抵抗朝廷法度,焉知龙虎之威?” “来人,把这庙拆了,贴上封条!” …… 事毕,周柏微微颔首,挥手散去水镜,这才转头看向群事堂中姿态狼狈的众人。 “国运昌盛,这些毛神野鬼真是不知死活,居然跑到我们这里蛊惑人心。” “都是族长治国有方,实乃百姓之幸……” 一众人等冷汗直冒,无论是族老,亦或是中坚执事,只能是尽力拍马屁。 他们可是知道周柏的主意极正,说不定今天就要倒霉一大批人。 不过周柏并没有问他们的意见,而是朝着下首第一位的周林道:“周侍郎,按照国法和族规,怎么处理?” 作为礼部右侍郎,周族二房房主的周林心中一声叹息,他算是大概明白周柏的意思了。 当即收拾心情,起身拱手正色道:“回君上,按照国法,参与逼压乡署官员者,当处以劳改之刑;参与传播邪神信仰者,清醒神志后,当流放实边。” “按照族规,犯事族人,无论嫡脉旁支,皆应逐出周族,以正门风!” 周林的判罚,直接让堂间再度寂静无声,有几个执事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那好,国法族规一起执行吧,开革族籍后,送往平苍县衙发落。”周柏的淡漠之声,传入众人耳中,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这不,立时便有侍立在门外的玄甲禁卫进入堂内,开始按照手中名单拿人。 族老们见此哪还不明白,他们这位族长早就查的一清二楚,哪里真有询问他们的意见。 于是还有些话语权的族老,都是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默然看着他们视为接班人的中层族人们被带走。 他们中间有威逼乡署的主导者、后台,也有对邪神之事放纵不管,甚至接受信仰、接受信徒贿赂的人。 “族长,我是冤枉的,我不要被开除族籍。” “为什么,明明族长都已经是国主了,我周族还要遵守那些繁琐的法规!” “原谅我们一次……” 情急之下,有些被带走人很不甘心,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对此后面到了县衙自有评判。 一连七八人离开坐位后,名单上的也差不多抓完,两名禁卫居然走到了一名族老身前。 静谧无法保持,堂内轰然…… 因为这族老叫周诚献,乃是曾经的六房房主,不仅在族内群事堂有话语权,在红泥乡也很有威望。 乃是红泥乡的乡老,许多族人、乡人,遇到需要争论的事,都会请他来见证决断。 “慢着。” 周柏走到周诚献跟前,适时喊下暂停,让禁卫先离开。 接着他又盯着这位已过古稀的老人道:“六叔公可还有话说?想要在红泥乡,以族法代替国法的靠山,就是你吧。” “柏哥儿,我……”周诚献想解释什么,在周柏的注视下,却又什么完整的话都没说。 确认这一信息,周柏坐回主位,对着群事堂内这群周族掌权者朗声道:“王法无情,法不徇私情,今天我就最后徇一次私情。” “族老周诚献,不以国法族规论处,即日卸去族内所有职位,以后就负责祖宅祠堂的香火,别出去乱走动了。” 闻此周诚献和一众族老都松了口气,如果去坐牢,甚至开除族籍。 他们还怎么面对乡人,怎么面对其它国人。 不过,他们也明白,接下来周柏对整个周族的发落,才是重点。 最后一次对族人徇私?极有可能是真的。 “我名下移交三万亩上田,作为族田,供养小辈读书学武。另外每年都有族内都有三次,向我直接举荐族中才子的权利,我会根据情况任用。” 所有人都没想到,周柏一开口,就是他自己给族内的好处。 可不等几位族老谢恩,周柏神情严肃,冷声道:“但从此以后,周族是周族,安北国是安北国。以后再有把二者混为一谈,甚至认为周族就是‘皇族’的人,自己去宗正府报道。” “对了,周林便为宗正府大宗正,负责约束族人言行举止。凡有犯事者,国法族规,两者并罚!” 冷厉之声,回荡在群事堂中。 还是跟着周柏久了的周林懂事,立即躬身道:“微臣领命。” 其余族老、执事,面对萝卜加大棒,还能说什么,也只能齐齐领命。 地方官府不敢管,这周柏能理解,人性如此。 所以宗正府这个机构,便是用来弥补地方监管的疏漏,免得养育他的周族反而成了国家蛀虫。 训诫抓人、王法无情、宗正府,一连串组合拳下来,这些族内高层不可避免地萎靡许多。 他们或是怨恨,或是畏惧周柏都不在乎,不过他知道对事不对人。 因此散会之时,周柏冷不丁点了一句:“我看了,族内气运大涨,后辈人才辈出,此次科举若能取中几名举人,当可为成为世家作铺垫。” “谢族长,我们这些老家伙,一定会督促小辈们温习。”一提世家位格,众人立马不萎靡了。 郡望家格,在周柏建立安北国,周林周瑞等人受封为高官之后,便已顺理成章达成。 可世家却因底蕴还差的很远,阴世那块福地,也多是阳世国运撑着,并不是真的周族私有形成。 是了,有一位如此英明的国君族长在位,他们何必纠结于当前的“蝇头小利。 待群事堂清空,周柏立时察觉到族内法网的变动,这是诸多族老在分割权力,给此次未曾被牵连的中坚子弟。 风气顿时一变,族运借国运大涨之势,也愈发凝实。 丝丝缕缕的郡望黄运弥漫在族内各处,滋养着后辈族人,使其思维活跃,身体康泰。 如果周族真能按照他的步伐走,在黄宅蕴养一代人后,青宅之望也就不远了。 …… 曾经周柏最喜欢的书房内,道士团副团长黎元和玄衣卫指挥使姚平早已等候多时。 周柏刚一落座,黎元便面露喜色汇报道:“君上,您这龙虎符箓刻印于平苍县法网后,官府威严大增。哪怕县衙小吏,只要持县令盖印公文,也能镇压乡野毛神,遑论那些一般鬼物。” “那尚未归属道士团建制的修士呢?除开法网之外,能否抵御官府之势。”周柏颔首,旋即问出关键点。 黎元神色顿时有些变幻不定,咬牙禀道:“普通入道乃至蜕凡散修,在佩印正官面前,也只能退避三舍。” “微臣试验过,平苍县令用随身官印招来龙虎气运,直接把一入道初期的散修,压制成普通凡人,道法于龙虎法度之前禁绝。” 闻此,对超凡神通之辈接触较多的姚平,也是面露惊容。 要知道在龙虎符箓未入法网前,官气对超凡力量,虽也有压制之力,但远没这般离谱,多是靠法网本能压制。 哪怕在神京城,堂堂修士也不至于被压制成凡人,使得法力完全惰性。 “武夫呢?”周柏接着问道。 “压制力会小很多,但同样拥有,官方先天可轻易战胜民间先天。”黎元不假思索回禀道。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留影球,里面是一段平苍武学训导,追捕江洋大盗的画面。 开始双方还你追我赶,打得不分上下,可当训导拿出海捕文书,大声怒斥大盗违逆法度后,局势便出现了转变。 受官气压制,江洋大盗的真气运转,明显流转不畅,最后只能伏法投降。 “至此,于我治下,体制内外,差别就大了,超凡力量也要受王法限制。”周柏随手一指两人所配官印,淡淡道。 他一刻钟前,还见证过,一队普通衙役便能捣毁邪神庙宇。 说来神庭倒是出了些疏漏,境内居然有野神、邪神偷渡过来,不过也不能全怪神主祂们。 金国内斗,战死惨死的怨魂无数,造就的妖孽鬼怪也数不胜数。 而最近神庭忙着看护南边,守着国都郡城等重地,一时没完全挡住北边的大量潜渡鬼神。 “如此迹象,看来是金国统一在即,届时呼延合必将统一清扫国内,这些东西仓皇逃窜倒也合理。”周柏低声喃道。 “姚平,最近务必盯紧草原上的情报,看他们统一后第一战,想打谁。” 姚平当即正色道:“微臣领命,趁着两金内斗,玄衣卫已经潜入大量探子。” “给明辉真君的贺礼可有送到,他本人可有意向?” “真君要微臣直言转达,说您伯国之庙暂时太小,若能进位侯国,他倒愿意当个大供奉。”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人投靠,科举祭天 明辉真君,便是当初和周柏一同扫平阳原县青墟之敌,缴获宣明号兵级战舰的明辉真人。 他出自梁州和定州交界处的一个隐世势力,梁尘谷。 其宗派传承悠久,但弟子稀少,名气不盛。 明辉入二境之后,只觉气运欠缺,道心需要磨砺,是以选择成为大旭道官。 后来斩妖除魔,借助王朝气运一路高升,乃至成为北安郡镇守真人。 到青墟入侵时,明辉修为已臻至阴神圆满,法力高强,距离阳神只有一步之遥。 阳原一战后天庭酬功,明辉真人便以天功兑换了一枚小避劫丹,随后辞去镇守真人之位,回返山门闭关突破阳神。 直至半月之前,他渡劫成功,真人变真君,按照修行界的规矩,召开真君大典。 由于小避劫丹的获取,周柏出力甚多,当初两人配合也不错,互相认可对方,是以周柏这边也接到了大典请柬。 不过周柏毕竟已是一国之君,于此大运勃发之际,轻易不得擅离。 所以他派玄衣卫和道士团,前去送礼,顺带沿途布网。 定南两国对定北封锁非常严密,使得安北国和梁州逐步加深交流,往来商贸和游人明显增加。 为了招揽一位真君坐镇,周柏送去的礼可不轻,如刚从天庭兑换的一瓶固元灵丹,对阳神也有稳固精进修为之用;又如简单直白的五千灵石、苍山灵脉洞府永久使用权、源于金庭洞天的最后一批灵酒等。 当然,还有周柏的亲笔信。 言语之间先是叙旧,再就是摆明意图,请他这位大真君出山。 值此天机混乱之世,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不入世应劫,劫也会找上门来,天庭诸仙神尚且接连陨落,区区阳神难不成可保无忧? 未来天元大陆必将一统,其上的生灵都要面对外域,诸天争霸亦是不远…… 周柏对其推心置腹,告知明辉,他推断的未来形势。 只是正五品的道官气运供奉,相比于大旭皇族给出的气运真君之封、丹药灵物资源,属实差得有些多。 最后明辉真君暂时没有答应周柏的招揽,但他也没答应大旭皇族的使者。 现在无非是安北国这庙还太小,养不起他,并不是不看好一路强势崛起的周柏。 得到明辉的肯定答复,周柏心中算是有些底了,当即下令无定门和道士团,选派人员前往梁尘谷交流学习。 …… 于平苍县试验龙虎入法成功后,此后数日,周柏跑遍全国主要法网节点,将龙虎符箓刻录在节点核心处。 这使得整个安北国,都处于严谨法度的笼罩下,侠以武犯禁不复存在,肆意妄为的修士也一时绝迹。 那些仗着武力招摇过市的武夫,变得老实本分,高高在上的修士们,甚至特意购买安北国临时法典全文背诵,反正以他们的记忆力轻轻松松。 毕竟谁愿意犯法后,被一群凡人折辱呢? 当然,有部分散修、民间武夫受不了约束,选择离开安北国。 但大部分超凡者,都舍不得如今安北国蓬勃的气运,在这方土地上修行,突破境界都要容易些。 真要有什么恩怨需要了断,大可向官府申请见证裁决,武夫上擂台,修士往郊外斗法。 不过,现下安北国最受人关注,也是最热闹的大事,不是龙虎入法,而是开国以来第一次科举。 此次科举,只分为三级,县试童生、郡试秀才、安都举人。 伯国的体量养不起真君,同样也养不起太多进士,而且在周柏几番搜罗后,三郡的进士之才早已入朝为官。 安北国的科举,并未对历代流传下来的模式有过多改动,都是文气和气运并举。 真有才华者,以文名第一,便可越过气运限制,强行取中。 这样少数的气运亏空,朝廷也能供得上,不至于影响整个体制的气运流转。 气运强盛者,可以反哺体制,更关键是,他们未来的路途,大概率要比气运薄弱者走得顺畅,走得更远。 从一个朝廷,一个体制的长远角度看,加入气运筛选一关,是非常合理的,科举始终是一个限额的选拔性考试。 前两级考试在周柏回归后,已经由地方陆续完成,全国三郡十八县一特区,共取中五百五十名童生,一百名秀才。 这个录取人数相较于大旭,曾经给予三郡的名额,是偏多的,算是周柏给愿意入仕读书人的恩典。 在乱世,政局不稳的情况下,很多家族都不愿意子弟出仕,免得等另一个统治者上台,牵连家族。 眼下愿意参与安北国科举的,心里肯定是认同周柏这个君主,他们相信安北国的未来。 所以即使增加名额,气运支出会大增,周柏也愿意多录取一些志同道合之人。 本来就是一切从简,说一声恩科也不为过,按道理三级考试怎么也不会在一个月内考完。 二月二日,本次科举的最后一级举人试,于国都安都城举办,由礼部尚书印慕亲自担任主考。 一百名新秀才参加举人试,另有一百二十三名前朝秀才也获得考试资格,总计二百二十三人参考。 这次举人试,诗词分数占比下调,策论和道经占据最大比重。 策论考实务治国,道经则侧重于入道修炼方面。 如今在周柏的气运控制下,哪怕中枢重臣也能再度重启修行,更何况这些预备役官员。 在未称王之前,进士一级的考试不会设立,是以举人名位便要开启道途。 这些新科举人,就将是未来周柏建立运朝的根基,他们是先驱,第一批修士官员。 根据考试题目的题量和难度,连带着九天六夜的考试时间,也被缩减至三天。 二月五日,安都城新扩建的贡院中,二百二十三名秀才正在紧锣密鼓的埋头作答。 今天是最后一场,也是相对来说最难的一场,道经科。 很多秀才一看题就都有些懵了,前面策论务实也就算了,这是国君自上而下带起的风气。 可现在道经科的题目,也是一派务实风,不考晦涩偏僻的经义解读,而重点考察修行常识,以及如何入道凝法的基本功。 贡院中心,一座摘星高楼上,可以非常清晰地洞察所有考生的一举一动。 这就是仿照神京贡院设置的明远楼,一般由法力强横的高阶道官坐镇,如有突发情况,可以随意操控法阵应对。 贡院中的考生乃至考官们,都只以为明远楼上是黎元或者枯春散人。 但实际上,除开阴神境的枯春散人外,还有周柏及另外两位陌生真人。 “周兄,自我等那一届之后,再也没有见到此等文化荟萃的景象了。” “是啊,这些士子半数都有红气文章,写出金气的也不少见。” 两名陌生真人在周柏面前,轻松写意,互相搭话非常自然。 而真正的明远楼监察道官枯春,却是谨小慎微,并不敢在周柏面前过于放肆。 当然,枯春散人心中也有暗自腹诽的,认为这两人此时来加入安北国,颇有见风使舵之嫌。 哪里能和他这位元老比,对国君忠心耿耿,为国事尽心竭力。 想到这里,枯春立时挤出笑脸,对周柏作道喜状:“此次恩科,您必然能收下一批大才,前两场这些考生表现出的文才、气运,哪怕比之定州以往的乡试也不差。” 周柏淡淡一笑,不可置否,三郡和七郡相比肯定是比不上的。 不过由于乱世降临,劫运激发了很多人才的潜力,加上最近国运大幅增长,这二百二十三人的整体水平确实很优秀。 诗词一科有两首青诗出世,策论一科也有多篇金青文章,若不是主考官印慕经验丰富,及时按流程镇运,可能文华异象早已惊动全城。 “司杰、庞乐生,你们两个最好是真发现几个好苗子,带起来也心甘情愿。” “当然,你们愿不愿意都得带,这批录取的举人,将是我安北国开创新时代的基石。”周柏看向他们,非常认真地说道。 不错,这两名陌生真人正是司杰和庞乐生,是天涯阁最先投靠他的两人。 出自中州郡望施家的施修也想过来,不过被周柏劝住了,中域天涯阁需要有人执掌。 他们之前借助进士底蕴,还有灵气复苏,修行神速,于去年先后进阶阴神。 但阴神境,既然作为人间第一个被冠以尊称的境界,肯定是有道理的。 哪怕是入了天籍的天人,亦是感受到修行的缓慢,光是闭关苦修很难再有大的进展。 乱世、大变之世,无数星辰陨落,司杰庞乐生等人看得很清楚,天庭同样靠不住。 如果错过这次大世机缘,后续无法修到大乘飞升,那他们纵使被接入天庭,也只能当个小小仙吏。 你要问天兵天将、仙神天官在位面战争中,可否掌控自己的命运,可否逃避死亡,答案肯定是不可能。 如此,一个小小的仙吏,被人踩在脚底,乃至于数百年后魂飞魄散,不也是很正常的事? 能考中进士的天人,没有一个是蠢货,他们预见了如同死水般的未来。 所以,抱团的天涯阁在如今才会炙手可热,之前数届依旧留在凡间的进士天人,纷纷踊跃加入。 “这是自然,拿了你的气运修炼,肯定要办事。”司杰率先回应道。 紧接着庞乐生也点点头,随意朝着下方的贡院考场画了个圈:“他们都是好苗子,在天涯阁和无定门进修时,我会尽力的。” “万万没想到,身处国家体制,照样可以修行,不会被龙气排斥。” 两人神色有些复杂,他们也是接受天涯阁供奉的任命后,才知晓如此天机。 若修士可以做官,那岂不是人间的小天庭? 他们未尝没有几分庆幸,知道这点后,谁都能看出安北国未来的前景。 作为天涯阁最早正式投靠周柏的成员,将来肯定能得到更好的待遇,他们就是周柏千金买来的马骨。 成员只是成员,仅仅是互通有无,供奉却是真的半个安北官员,受气运供养,需要听从周柏的一些命令。 得到两人的承诺,周柏微微颔首,又对枯春交代道:“这批举子你都可接触询问,哪怕是解元,只要愿意学习修仙百艺,我肯定放人。” 枯春散人大喜,连连谢恩,他根据周柏命令,一直在带炼丹、阵法、炼器等方面的徒弟。 可送来学艺的道徒,少有灵性有天赋的人,加上分身乏术,直到现在也才带出几个炼丹师。 就这样,道经科的一天很快结束,三人各自有了不少目标。 完全公平对待,在一切都刚刚起步的时候,不太现实。 有才华有天赋的,得到的机会总是多一些。 二月五日晚,众考官连夜阅卷,随后周柏亲自过目排名,亲自点出一百名举子。 二月六日,安北国乡试放榜。 近乎一半的录取率,震动国内,同样也震动了整个定州。 实打实的功名授予,公服、半印发放,气运加持到位。 如此,还有哪个定州望族豪强,不知道安北国重视人才,气运充裕? 二月七日,天庭公布的休战期最后一天,周柏于安都祭天。 香火氤氲,春风拂过,鼎炉中的灰烬被一扫而空,蓬勃文气染青天际…… 这是周柏以本次科举十数篇精彩文章为引,呼唤他要供奉的天帝,接受气运上供。 安都城,可是没有天功碑设立。 很快,层层赤霞出现,无数火红的天花坠落。 赤帝回应了! 周柏当机立断,招来明远楼三天所聚集的文气,将其中三成送入九天云霄。 “伏惟尚飨……” 一声龙吟响彻云霄,赤龙虚影于安都城上空掠过刹那。 对于候补气运之子的“恭顺”态度,赤帝显然非常满意,拿了贡品,该给的“天命”还是要给的。 只是异象散去,周柏的祭天却还没结束,他继续上供给青帝一成文气。 这位对他示好,而且没有任何逼迫,有必要拉近下关系。 至于中央黄帝,没有诚意,便罢了,再多的气运也供不起三位祖宗。 二月八日,科举、祭天等各种大动作产生的影响,还没等定北两国消化,周柏的鱼龙大纛已经出现在了龙丰边境。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渔翁得利?定国复命 休战期结束,周柏是肯定要动手的。 龙虎入法、布武传道、播灵种劝农桑、开科举祭赤青之天…… 一整套组合拳打下来,再浮躁的大炎气运,此时也已沉淀近半。 三郡之地能短时间消化容纳的,就这么多,给予再多福荫臣民也是一样。 剩下的大炎气运,如果不尽快开疆拓土,使之沉淀,必然会白白流散。 此次南征,共有选锋、胜捷、破敌等三部禁军三万人,各地抽掉的守备军三万,马军三千五百骑,民兵辅兵五万余。 总兵力共计十一万三千五百余人,对定国号称二十万,呈无可抵挡的大兵破境之势。 当初褚凯率五千五百骑杀穿龙丰郡,纵横往来如入无人之境,这事过去可还没多久。 不提定国守军如何惶恐,周柏在安都监考期间调动十余万大军,这动向肯定也瞒不了人,那盈天兵戈之气太过明显。 雷浩渺早已提前传书吕定,要求其出兵攻打边城郡,以缓解他们定国的压力。 定国国都,定州城中央核心处,已被一圈青砖高墙给围上。 里面便是以总督府为核心,兼并三四条街,十数座豪宅大院而成的宫城,是国君及其亲眷居所。 看似宏大,实则不合规制,无法正礼。 这不,从建国到现在,宫城内一直在大动土木,从未停歇。 唯一一座由道士团出手相助,勉强建成的宫殿中,大旭封君,定候雷浩渺,正私下召见近臣。 “大将军雷振已经率军十万,前往龙丰郡抵挡安北军。” “粮草在尽力筹措,定州郡历年积蓄尚存,若举常平仓之粮,当是不虞此次大战所需。只是春耕在即,十万大军起码动用二十万民夫,负面影响太大。” “定西国方面回信,其国君吕定已率大军北伐边城,请我们务必拖住安北国的主力……” 能被雷浩渺召见的臣子,都是掌握核心权力的人,三言两语之间,便已是说清定国如今面临的局势。 终归是全盘继承的总督时期的体制,职能完备,纵使周柏来势汹汹也有应对。 一件件大事梳理完毕,端坐于上,少有言语的雷浩渺,脸色终于舒缓不少。 他可不是枯守深宫,轻易被人蒙蔽的太平皇帝。 自回归以来,定州三国的大势变化,他不说一清二楚,起码能看个七七八八。 原州衙道士团,其主要力量可是都被定国继承,根基深厚。 但一次征召战争后,得异域气运搅乱大势,此消彼长。 不只是安北国超过定国,连获胜归来的定西,其运势也已强过他们。 这不,不等雷浩渺稍有舒坦之意,向来耿介的前定州右参议,现定国右相石瑎,便是出声感叹。 “君侯,此次征召之战,我等失利而还,未得大运加身,落后他们两国实在太多。异域失利,主世界如果再大败一次,灭国之日就在眼前。” 动不动说灭国,雷浩渺对石瑎这个名义上的首辅,非常不满。 以往顶撞他就算了,需要借助其大旭名儒的威望稳固统治,现在建国日久,君臣名分已定还是如此。 不过石瑎就像是没有察觉,雷浩渺的冰冷注视,依旧直言劝谏:“老臣观安北军威势正盛,气运如东升大日横推八方,所以我国当放弃龙丰郡北部地区,避而不战。” “最好是以杂兵填充龙丰诸险要关隘,拖延时间,如此放弃整个龙丰郡,也未尝不可。” 石瑎的建言,如同一声惊雷,使原本很默契的定国君臣惊骇失色。 最先回过神来的左相蔡风,抓住政敌的疏漏,立即义正言辞呵斥道:“右相此乃何意,君候辛苦镇守定州多年,方有如今之基业,岂能轻易抛弃领土和子民!” “君候,此人大奸若忠,实乃国贼也!请罢其相位!” 从总督州衙时代开始,蔡风就被石瑎压制得厉害,常常处于弱势地位,现在看到机会,一点也不想放过。 看到雷浩渺有些出气的神色,其余重臣也附和起来,纷纷指责石瑎意欲何为。 不过见风向一边倒,雷浩渺反而不急于针对石瑎了,先是和稀泥让蔡风稍安勿躁。 接着心中沉思片刻,对石瑎追问道:“右相认为以我军现有实力,无法抵挡安北,是想保存实力?” 其实这也是雷浩渺还为总督时,常常采用的策略,故而他得以保留底蕴,受大旭封其为州侯。 可建国之后,得州侯大义及气运的影响,他便浮躁起来,早先甚至主动进攻安北。 石瑎眼睛一直盯着雷浩渺,见他没有恼羞成怒,也是颇感欣慰。 于是将自己的真正意图,全盘托出:“不错,龙丰残破,定州郡才是整个定州的膏腴之地,只要核心不失,一切大可从头来过。” “定西伯之意昭然若揭,想牺牲我国军力为其时间,君候恰恰不能如其所愿。” “三国鼎立,弱国最好是坐视强国相争,此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雷浩渺微微颔首,旋即再度陷入沉思,他现在空有州候之名,其实已成为三国中的软柿子。 石瑎避而不战,保存元气的提议,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再来次十万级的大败,国势将再无挽救的可能。 但如果胜利,是不是就能逆风翻盘,把周柏从异域位面得到的大运,一举抢过来?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雷浩渺心中浮现刹那,旋即便被驱逐。 他收拾心绪,气度从容,对着石瑎作虚扶状:“右相老成谋国之言,孤纳之,来人,把孤收藏的那枚益气灵丹赐下。” “传令雷振,保全前线主力。” 接着雷浩渺又看向拍马屁,攻讦不成的蔡风,温和笑道:“蔡相,就劳你亲往龙丰督军,务必使地方官民,尽力拖延,若事有不谐,大可退至定州郡。” “微臣领命,定不负君侯重托。”蔡风心中不由大骂雷浩渺,谁有价值就用谁,当了国君还是如此。 他哪里不明白,这无非就是一捧一敲的平衡之策,适才附和其言的大臣太多。 一个时辰后,在雷浩渺的催促下,蔡风在家丁及一队亲骑的护卫下,匆忙出发。 然而没人知道,蔡风在自家府邸收拾包袱时,已经送出一封密信。 退退退,一退再退,腐朽老臣,腐朽君主。 即便这大策真有道理,如此行事,最后真能成为定州人心中拥护的雄主? 气运大势,尔等君臣能看出,他蔡风看不出? 立定国之前,雷浩渺为三品总督,他也是从四品左参议,比你差很多? 凭什么一道圣旨,便是君臣之别,蔡风写下密信和暗子接头时,带着满心愤怒和嘲讽。 之前还有些拉不下脸面,可既然都是做臣子,那便“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这几年,和北边的联系,可没有真的中断过。 …… 二月八日,周柏所在的中军抵达瑞南郡南部边境县城,宁瑞城,鱼龙大纛招摇于定国哨骑的探视目光下。 当天,马军总管褚凯率三千玄甲,将龙丰方向所有哨骑全部剿杀或者逼退,使其摸不清大军动向。 自从上次骑战大败后,定国骑兵再无与安北骑兵争锋的能力,即使作为夜不收等精锐哨探,也提不起胆量拼杀交锋。 二月九日,被任命为禁军选锋军统制,南征前锋的李定国,于此界第一战小小展露锋芒。 南至县守将不认识李定国的将号,认为有机可乘,出城迎战,结果被轻易击杀。 随后选锋军四面合围南至县城,以强弓手压制,五百选锋精锐强登四丈城墙。 眼见选锋军军势骇人,且个个皆可借助钩索,轻易攀附城墙,南至县县令震动之下,宣布投降。 投降法令的三等待遇,县令可是有所耳闻,正好尚未造成安北军多大损失,或许能有第二等。 “你说雷振率十万主力,已于昨日连夜撤退?”听闻县令透露的消息,李定国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南至县令肯定地回答道:“不错,雷振走时还交代,打不过可以撤,但最少要坚守三天。殊不知留下五千郡县兵,如何能挡住王师的千军万马,如虎军势!” 李定国摇摇头道:“难怪你要投,你们朝廷高层都觉得守不住,后面还打什么。” “不过,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当速速回报君上。” 融合神魂记忆,再穿越世界重生,得到千年灵藕所铸就的肉身…… 李定国若非大炎世界不世出的绝顶人物,恐怕真难以接受。 当然,其实穿越以来,他一直都有些诚惶诚恐,只觉没有归属感。 国君及一众文臣武将的尊重,一军统制的高位,无与伦比的信任等等。 所幸眼下拿下第一战,取得开门红,他也能恢复一些自信。 忽然,李定国莫名振奋,这个国家,这方身处大变之世的土地,将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曾经扶天倾,力挽狂澜的名将风采,正在慢慢回归。 选锋军的几名校尉,只觉这位新来的主帅,身上多了些什么。 若是周柏在此,观其气运命格,当会发现,李定国身上发生了和他相似的大变。 异位面斩断的本命,正在重生,而且和他白命开始不同。 李定国这本命一经重生,立时便是青命幼苗,只待多来几场胜利,获得更多气运认可,便能使幼苗完全长成。 宁瑞县城外,中军大营,正在浏览蔡风密信的周柏,只觉自身气运被外人牵动。 当即闭目,体察气运异动来自何方。 很快,无数根气运丝线被他过滤,找到了属于李定国的那根,君臣气运之线。 无形君运轻轻波动,他立时体察了李定国的变故,见其轻易生出青命,不由得有些无语,恨不得质问天道。 怎么他就这么难,从身无立锥的白身开始,不停争抢机缘,取得秀才功名复生白命。 此后举人进士,异界夺运,一步步走到红县之命,黄堂郡命。 再之后自立建制,开疆拓土,中途经历多少劫难,方才有如今的龙虎青命。 不过,这等埋怨仅仅限于小小的心中吐槽,没有这些劫难,他未尝有如今的成就。 观气之间,周柏就明白了。 李定国于大炎的本命本就是青命,而且前来此界的起点也好,有他这位安北国君、气运之子的照拂,再加上他自身的能力,复生青命不算离谱。 手下将帅当然越厉害越好,修为及名位愈高,执掌气运日久,周柏再无君不能驾驭臣子的担忧。 “赵昔,拟嘉奖令,嘉奖李定国及选锋军的开门红之战,告诉他们不要停下前进的脚步。” 赵昔自是提笔便写,军帐中诸多参谋,虽然不明白消息从何而来,但他们对周柏从不怀疑,纷纷互相道贺鼓励。 “传令,褚凯所部无需再遮蔽中军,留五百铁骑随行,其余三千铁骑开赴前锋协同作战。” “焦图,立刻率领胜捷军及三万守备军,紧随其后,随时支援前锋。” “此次南征稳扎稳打,一路攻伐便要收取所有县城和军寨关隘,执政文官不用担心,地盘拿下,一天之内赴任。” 娄晋鹏在一旁,看过定国“渔翁得利”的绝密大策后,也未出声想要改易周柏的任何决定。 他心中只是冷笑,君上既然敢亲征,边城那边又岂能不作防备。 陈忠邦、屈志坐镇国都策应,兵部尚书周远则亲自坐镇边城,随行有游奕军、踏白军、近五万守备军、霍飞光统带的五百龙蛟铁骑。 另外还有以于月筠为首的近半道士团力量,天涯阁两位新上任的供奉,都会从旁协助。 二月十二日,周柏率领的中军大营,已经跃过南至县及数道关隘,步入龙丰郡腹地。 回想起一路从安都赶来,国内的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之景,再看龙丰的一片死寂,实在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柏都有些讶异,安北将士们更是议论纷纷。 自家已是万物复苏,欣欣向荣,而邻国尚处冬末,沉眠难醒。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正义之师,战法改变 普通人第一次感觉到,国势气运带来的差异,诸多安北将士心中的自豪和幸福感猛然膨胀。 “这,这是我国之外的世界?寒冷,一片荒芜。” “哎,我说老李你就别装大尾巴狼,也就是伯君上位这几年,日子才好过起来。” “是啊,大旱一过,气候都在变好,风调雨顺的。” “出来前,我家的三十亩稻田已是一片青绿,稻苗长到筷子高。” “听乡署的乡丞说,以后我们安北的土地将要一年三熟,眼看着夏收又将是一场破纪录的大丰。” 后队押运辎重军粮的辅兵队伍中,类似的讨论不绝于耳,很多人都是满脸笑意。 时而瞥瞥远处衣衫褴褛,正在偷窥他们的当地居民,然后挺直胸膛,展露自己身上的崭新军衣。 得益于流水线生产模式的普及,如今安北国的生产效率大增,纵使普通民、辅兵,也能拥有制式军服和武器。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还是得跟着我们君上,才有好日子过。” “此次南征,我等乃正义王师,是为吊民伐罪,带给定南百姓更好的生活。” 随着随军政策宣讲使的声音,在漫长的行军长龙各处响起,安北军各部的士气臻至巅峰。 “不错,我们是正义之师,雷浩渺岂能担得起州候之位!” “吊民伐罪,匡扶正义,定州崛起……” 热烈的口号和欢呼中,周柏看着越发激荡的军势,也是高举右手回应致意。 统一思想,塑造战争正义性,是极有必要的。 而现在看来,他力主推行的秀才入伍,授予宣使军职的策略没错。 这些能体察上意的宣使,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能使军心凝聚,士气上涨。 对比常规军阀队伍,动不动就需要酒肉银钱的激励,安北军不知道要先进多少。 二月十三日,前线军报送达,观送信骑士一脸喜色,显然是好消息。 其实早在两个时辰前,前线修士便已通过传讯阵盘上报过了,不过军中传达军令或消息,显然不会只有一个渠道。 常规的军马加急,在安北军中同样有保留,而且陆续前来的信使不会只有一批。 “报,长县已被李将军攻破,龙普县县令及守将开门投降,目前褚将军已率铁骑抵达龙丰郡城外围。” 周柏微微颔首,旋即对身边的传令官吩咐道:“来人,将这个消息通报全军。” 在一片欢呼声中,稳重的娄晋鹏也是适时上前恭贺:“不足五日,龙丰郡以南三县及五座关隘军镇皆已拿下,等于说只待攻下郡城,整个龙丰郡便可大定。” 旁边随行的近侍文官,也试探道:“届时定州八郡,君上独占一半,或可再进一步?” 周柏看了一眼这近侍,发现是秘文阁新进的秘书郎姜元魁,此人便是安北国第一届科举的榜一。 虽不能称为状元、进士,可以安北国运加持的分量来说,道一声解元却是够的。 攻下龙丰郡,将有大量官位空缺,在新科举子培训不到位的情况下,储备官员是不足的。 大量乡署县衙的小官小吏,都将根据考核成绩进行提拔,那在中枢已久的秘书郎也要下放为官。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这是安北国正在推行的提拔制度。 赵昔、文鸿昌已被派去担任县令,其余秘书郎也都有安排,目前正在同一众预备官吏熟悉将要任职地区的情报。 如今跟在周柏身边的,都是如姜元魁一般的前十名新科举人,前脚放榜,后脚就授秘书郎,随军出征。 初来乍到,有些毛躁上进,周柏能理解。 设秘文阁,亲自带秘书郎,就是如同“校长”一般,使他们能成为最忠诚,最能执行国家策略的栋梁。 周柏负手慨然道:“再进一步,气运底子的确足够,只是州城未下,州侯之号尚在雷浩渺头顶。” “称二字安北候?非正统大国之名,孤所不愿也。” “据州候名位,西伐吕定,统一全州,以铸州鼎,这才是堂皇王者之道。” 他环顾跟在身后的几名秘书郎,面孔些陌生,彼此暂时还处于磨合期。 姜元魁出身瑞南郡望,这几年无法科举,多接触一些阴私族争之事,哪里见过王道、大局。 此时心神摇动,俯首拜道:“臣谨记上谕,君上之志,即为吾等所往。” 待周柏指点完这些秘书郎,娄晋鹏这才上前,单独奏报起了另外的情况。 “君上,水师依旧被堵在宁瑞渡口,寸板不能入宁江龙丰段。” “水师将士们太过憋屈,操船校尉李宝来信请战,直言舰队上下皆有与敌玉石俱焚之勇气。”娄晋鹏说话间,递上李宝向中军参谋部递交的请战书。 提到水师,周柏就是眉头一皱,即使他一再加大对水师的投入,可架不住底子太薄,现在仍然无法和定国水师相媲美。 其实这也是雷浩渺固守定州郡的底气,定州精华在定州郡,定州郡的精华便在沿江地区,兼具粮食商贸之重,哪怕是州城也距离宁江也不远。 如果有敌人欲攻伐定国,没有水师,很难拿下其精华地区。 最后不能走水路,后勤运输消耗太大,迟早也能逼退强敌。 “你的意思呢?可否一战?”周柏把问题抛回给娄晋鹏。 作为南征大营的副帅,参谋长,他责无旁贷为周柏提供明确的建议。 娄晋鹏摆脱大炎的孱弱之躯后,如今彻底恢复能文能武的帅才气度,他冷静禀道:“如果按照预定计划,先拿下瑞南郡全境,那按照末将的意思,是不能打。” “水师在加入两艘铁甲舰,充实大炎归来的水师军官后,战斗力有相当程度的提升。” “目前最起码可以依据港口和有利江段,挡住定国水师杀入瑞南宁江段,可一旦战败,整个瑞南都将面临重大威胁,更不用说龙丰。” 自起事以来,周柏何曾受过水师这样的憋屈,他很想打,但他知道扬长避短这一战场法则。 凭借强大的马步军作战能力,先推平瑞南,大不了沿江港口暂时放弃。 至于担心登陆突袭,增派汛兵,骑兵也可以留在江边。 “回信李宝,命他用心操练,自有上阵之时。” “传令工部,督促造船厂,多造小型战船。”周柏沉思片刻,立即让娄晋鹏记下命令。 娄晋鹏神色一动,很快想起什么,恭敬问道:“小型战船?君上要复大炎故事?” 周柏点点头,眼睛微眯,想起当初收服长江水师一战。 当时虽说大部分舰船的水师将官,都被渗透收买,但核心的几艘大船却是被敌帅牢牢掌控。 是日长江水师起义,便有周柏自其它内河调来的舰队助阵,其中便是小型战船为主。 在拿下核心大船的过程中,也正是小船靠近围攻,进行登船作战。 小船上擅长水性的羽林、禁卫,皆是轻功攀登,以白刃武力夺船。 “不错,我们主世界天江乃至于其支流都过于庞大,横行江面多以大船为主,水师舰队亦然。” “既然正面投射对撞打不过,那就打跳荡战。” “大炎那边的艨艟、赤马舟、游艇等小型战船,图纸都已交由工部存档,造这些小船成本低、速度快。”周柏非常冷静地说道。 他不能让水师成为短板,起码也要有搏命的资本,否则宁江横亘州域正中,何时才能统一整个定州。 娄晋鹏拱手拜服:“君上英明,纵观王朝历史,小船作战从未成为主流,这是因为武道从未如我安北军一样普及。” “不过水师士卒的武力不够,同等级大船或许能跳荡作战,而小船舰队,当拣选水性上佳的禁军士卒作为跳荡士。” 君臣两人不知道,在这荒凉行军路上的一个决定,将改变天下水战的格局。 大舰巨弩主义,将不是唯一的解法。 “派支偏师往龙丰各港口一行,清除所有补给,再以铁链封锁。” “全军加速行军,明天太阳落山之前,务必赶到龙丰郡城会师,边城那边压力不小。” …… 正如周柏所料,边城郡的压力确实不小,提前忙完春种的民夫,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组成漫长的后勤补给线。 边城郡地广人稀,只有城池集镇会有粮食积蓄,且最大的粮仓都是建在陇北城,以供给长城防线。 一旦被定西军攻进来,后勤补给不用再提,偌大的边城之地,立时就将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 除开北边的陇北郡城和长城边关,以南五县将无有凭依,被攻下只是早晚的事。 这就是当初周柏一定要先派焦图,拿下门句关的原因,门句和陇北,兼得二者即得边城。 门句关,经水泥砖石加固加高多次的城墙上,已经被染成一片片暗红或者淡红。 这红色,都是两国军卒的鲜血所染红,红色的深浅,代表那一段城墙死去人数的多寡。 红色越深,这段城墙攻防越激烈,也代表该处越重要。 这是整整五天,日夜不休攻守作战中,双方一条一条人命摸出来的经验。 高城深沟,现在只剩高城,城外没水的深沟,已被沙袋和定西人填满。 午时,一小段攻城空隙时间,关城上正交替轮换,上一波士卒该下去吃饭休息了。 不过身为主帅的周远,却是无从轮换,门句关的重要性,还有高强度的攻防战,让他不敢松懈。 他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巡察关城防务,身后跟着一名骄傲的年轻小将,观其精良甲胄和腰间的将印,显然不是一般人。 “兵台,这吕定真够残忍,居然拿民夫的生命来填沟,这和那些流匪有什么不同?”小将愤愤感慨道。 这小将正是边城本地出身的霍飞光,在门句关附近,多的是和边城人沾亲带故的家庭。 周远摇摇头,指着门句关外的世界道:“你不知道的是,除了君上不曾以民为盾,吕定、雷浩渺,包括任何一个军阀,都干过这种事。” “在他们看来,民夫死了便死了,能减少军粮消耗,减少正卒的伤亡,才是用兵之道。” 霍飞光捏紧拳头,后天真气轰然炸响:“难怪跟着君上读书认字时,他老是说,要造福百姓,让天下太平。” “我霍飞光立誓,定要追随君上,堪平乱世,廓清环宇,把这些残民之贼葬入冥土!” 不愧是君上亲手简拔之将,文武两道的进益,居然如此之快。 周远察觉霍飞光后天中期的武道修为,还有其言辞谈吐,和数月前截然不同,不由得有些感慨。 当下态度更加温和起来,从一介家丁做到兵部尚书,他深知自己潜力已尽,将来迟早要让位,所以向来不吝啬提拔后进。 在前期攻防,周远认为不到派出龙蛟骑底牌的时候,所以给了霍飞光一个擅长的任务。 侦查金国动向,还有争取拉来塞外五部的援兵。 上次立国前夕,周柏率军出长城扫荡草原,闯下赫赫威名,带回不少愿意内附的小部落。 后面陆续有零散的草原之民前来投靠,几次融合后,共有五个部落首领入朝,得到周柏承认,授予官职。 这五个部落,每一个都有数千人,生活在长城边,作为第一道屏障。 周远咽下最后一块囊饼,回头问道:“此行情况如何,塞外五部同意出兵吗?” 霍飞光立马回答道:“呼延合已经全占金国圣地阴山,根据草原上的消息,他将于二月二十日祭天,成为金国唯一的王。” “目前草原上各大部落都已得到消息,纷纷挑选礼物,派使者前往阴山参加大典。” “塞外五部,愿意出兵,但我没让他们来。” 周远定睛看向霍飞光:“防备金国?”。 “回兵台,金国亦不可不防,还有引这些部落入关,或许会让草原认为我等处于虚弱状态。”霍飞光捶胸行军礼,大声解释道。 周远一愣,他倒是真没想到这点,塞外草原的思维不能一概而论。 “金国之变的消息,我会报给君上,记你一功。” 这时,城外连绵十里的定西军大营中,响起震天的战鼓声。 忽而虎啸之声传来,关城上的众将士齐齐看向天空,只见定西军厚重的黑煞军气,已然凝成一头恶虎。 “飞光,带着你的龙蛟骑做好准备,吕定怕是按捺不住,要派精锐攻关。”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西线大捷,吕定的失算 时逢二月,关墙内外寒气渐去,天气本已转暖。 可接连数日剿杀下来,血雨腥风笼罩此间战场,旌旗蔽日,寒意再度回归。 伴随着战鼓擂动,定西军无边无际的军阵不停变换,最后中军核心位置的一处方阵整齐开出。 这个方阵人数不多,只有两千多人,他们处于众军簇拥之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精锐之军的傲气。 不过无论是在定西军,还是在周远的视野中,这支军队确实有傲气的资本。 番号战旗凌风飘扬,上面是金线刺绣的偌大吕字,其四周旗面上满是猛虎之形。 这就是吕定赖以打下定西三郡的王牌之一,虎豹亲军中的虎卫军。 擐甲执兵,杀气盈野,一股股浓烈的军煞冲天而起。 原本攻城虽然频繁惨烈,但每次能够处于交战位置的军卒并不多, 这也导致军气虽算厚重,却稍显零散,没有慑人异象产生。 可眼下虎卫军一出,定西军的军气就宛若找到核心一般,快速凝聚成形,最后化成恶虎军煞,威压关城守卒。 得益于玄衣卫的情报,周远对虎豹亲军有一定了解,其最出名的一战,便是一千破大旭一万郡兵,取得完胜。 再结合其日常的作战表现,百战百胜,以少胜多如家常便饭,如此强军放眼天下也是精锐中的精锐。 据小道消息,当初周柏受封伏魔将军,组建伏魔军,大放异彩,其后虎豹亲军对标的就是伏魔军。 周柏立安北都督府,全郡布武,吕定同样紧跟其后。 纵使没有武谪仙传下的先天功,凭借世家底蕴,他也弄到了多本凡间绝学。 最后经过试验筛选,决定兼容并蓄,内功、外功同步学习,以求根基扎实追上先天功的神效。 加上定州最大的宗门,厚土宗提供的丹药、灵食支持,定西军倒真练出了几支武军。 特别是虎豹军,纵使整体比不上伏魔军,却也有了碾压普通强军的能力。 铺天盖地的气血灼烧感,还有那天际的恶虎军煞,周远作为先天境敏锐判断出,这支虎卫军的基本实力。 这支两千多人的虎卫军,人人都已锻体,且多数锻体大成,背负认旗的基层军官全部都有真气在身。 凝视望去,足有五道刺目的精芒正死死盯着他,是五位先天境? 这等实力,在局部上已经足以和安北禁军较量,甚至会压过一头。 但你吕定供养的虎豹亲军才多少人,现在观之最多也就两卫五千余人,加上中军其余的武卒精锐,加起来不会超过一万人。 反观自己手上,游奕军、踏白军两万人,这几天可都没怎么动过,就是等你忍耐不住。 待霍飞光领命下城去做准备,周远当即再度下令:“命踏白军有序接替城头防守,守备军退居二线,命游奕军随时准备配合骑兵出击。” 开战以来打得如此焦灼,差点把门句关变成血肉磨盘,只是因为周远没有充分调用禁军。 大部分的防守作战,皆是守备军盯上,即使如此,也让定西军在此磕得头破血流,十数个营头的营旗不再出现。 “这几天的伤亡,倒是让君上觉得我们西线压力有些大了……”周远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望着来势汹汹的虎卫军喃喃道。 以兵部尚书之身,领军独挡定西一国,受命便宜行事,他要的可不仅仅是守住。 打疼吕定,削其威望,打消其干扰东线战场的想法。 西线大捷,他周远要定了! 呜~ 苍凉的号角声下,云梯、对楼车、投石车、攻城锤等等攻城器械,被齐齐推了上来。 当咆哮的石弹开始投射,两营普通的定西军士卒举着盾牌,开始朝着门句关城下推进。 他们不为别的,只为吸引城头的火力,尽量减小虎卫军的伤亡。 铺天盖地的密集箭雨,给这些普通士卒造成巨大杀伤时,虎卫军没动,只是静默地看着。 半个时辰后,短短几百米的路上,布满普通士卒的尸体时,他们仍旧没动。 直至定西军付出巨大代价,将一架架云梯搭上门句关,四五架高大的对楼车推至城边,可以对城头弓箭手进行压制时,虎卫军终于动了。 这些冷酷强壮的武卒,按照散兵阵型,鼓动体内气血,全速向关城下冲去。 得益于前方无数普通士卒的牺牲,还有虎卫军自身的极速,这堪称死亡之路的数百米并未杀死太多武卒。 他们或是依着云梯攀附而上,或是由武力高强者抛投钩索,甚至有先天武将领着人直接徒手登城。 连绵数日的弩箭以及投石轰击,原本光滑的关墙,也变得坑坑洼洼,擅长轻功的武卒徒手攀附根本不成问题。 这种战法,于定州最早出现在安北军进攻瑞南的第一战,当时焦图率五百武卒夜袭水阳城,便是采用的钩索加徒手攀附的方式。 此等攻城手段,非习武军卒不能为之,眼下倒是被虎卫军复刻过来。 定西军中军大营,一座数丈高台静静矗立,上面站着定西伯吕定及随行高官,周边布满戒备森严的禁卫武卒。 远方虎卫军武卒的登城速度极快,源源不绝的滚木、擂石、箭雨、金汁都无法阻拦他们,这不第一批先登猛士已经踏足关墙。 当虎卫军军旗立于城头的那一刻,近十万定军齐齐欢呼,大喝威武! “快看,苗军使已经率领亲兵先登,胜券在握了!” “恭喜君上,耗时七日,终是入关!”有视力极佳的大将,憋不住鲁莽毛躁的性子,已经在提前向吕定道贺。 先登之功之所以被称为最大的战功之一,便是因为在历史上的城池攻防战中,城池能被先登,往往就意味着守军已经穷途末路。 少有守城一方的军卒,能够奋起血勇,逆转局势。 而且高台上的大将,也多有习武且境界不低,自然知道一名先天领着十余后天能造成多大的破坏力。 “前面数天已经把他们的底子给摸清了,看来安北国君南征定国,确实没多余武卒分派。”慎重的文官谋士,也如是说道。 吕定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心中喜悦,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故作淡定地将手中千里镜丢给一边的文臣。 “安北出产的千里境是好东西,待会儿打扫战场,记得搜罗,军中谋士都要配个。” 见吕定如此从容,一副庙算在心的模样,众文武越发敬畏。 “投石车朝城内轰,别再对着城头……”主持军务的副帅,这时还不忘补充细节。 然而高台上传令兵的旗令还没打完,关城方向响起了一声声迅猛的呼啸声。 是安北军的投石车在发力? 砰,砰…… 伴随着石弹落地,定西军前线投石车方阵遭到毁灭性打击,原本与城头平齐的对楼车,也被砸得摇摇欲坠。 不对,这是什么石弹,威能如此之大。 “君上,此乃安北国绝密,配重投石机,之前都没用,本以为全带去龙丰。” “您放心,现在虎卫军正全面占领城墙,这反击迟了。”定西对于崛起的安北真的很重视,很快就有一位大将汇报相关信息。 只是属下的知己知彼,反而让吕定越发不安,糟糕的预感浮现心头。 冥冥中,定西军的军势气运陡然一跌,而且呈现不可逆转之势。 “君上,战局有变,请速速做好准备!”这时中军某处隐秘小帐中,钻出一名佩印道官,疾声警示道。 可惜这一切都迟了,两军都是血肉之躯的搏杀,双方军气正面对碰,处于压制状态的修士,根本难以及时察觉气运异动。 原本凌驾于门句关之上的恶虎军煞,突然停止对守军的威压,一声哀嚎后,退后数十步,似乎遭到了什么攻击。 吕定脸色唰的一白,再无之前的从容淡定,他看见了关墙之内出现的凝形军煞:“貔貅?” “安北国有禁军在此,而且观其凝实程度,显然非是一两千的小部队。” “快,鸣金收兵,急令全军……” 急促的军令还在下达中,正被攻城锤撞击的关门轰然打开,面对此等攻势,安北军也从未堵死。 里面一着赤甲的小将骑跨蛟马突兀杀出,推着攻城锤的一排军卒被单骑挑飞,后续震动大地的马蹄声响起,这等情形,非是重甲骑兵群冲锋不可。 五百蛟骑都没带在身边?莫不是周柏在此处? 此时,城头的虎卫军旗已经悄然消失,那些奋勇登上去虎卫军武卒,正在面临超过他们人数数倍的武卒围攻。 一名名悍勇之士死去,纵使那位先天境虎卫军军使,苗大将军也是浑身是血,身上尽显致命伤口。 他神色惊恐,拼命反击,身边的精悍亲卫一个个倒下,不远处的其它几名先天同样如此,对于局势无能为力。 只因为,围杀他们的有超过两位数的先天,这是他们从未想过的敌人。 “我等受厚土仙宗操练,灵米、妖猡肉、药浴从未短缺,加上最近大运加身,方才有如此境界。” “你们安北……究竟布武有多早……” “虎卫军听令,撤!” 经脉寸断,全身先天真气倾泻而出,苗姓军使绝命一搏。 “将军!” “走!” 他不是自己撤退,而是奔去解救被围攻的其它部下,已是疯魔搏命的他,哪怕安北禁军的先天们也只能暂避锋芒。 眼看两名先天校尉,带着一部分虎卫军武卒保住云梯撤走,这位虎卫军的主将,终于仰头摔下城墙。 只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更令人绝望的一幕,撤下去的武卒已经被冲出来的无数安北禁军围住。 除开披着重甲蛟骑,还有这一万,两万的禁军武卒? 虎豹亲军,虎军算是没了…… 定西军连绵军阵中,号角声再次响起,这次除开苍凉雄浑,还多出几分急促。 一名名武卒级的传令兵,纵穿各方军阵,传达着紧急军令。 中军几位先天大将,眼看来不及,更是运起先天真气呐喊,身震云霄。 只是这喊的军令,并不威风。 “防御阵型,迎接冲击!” “山字营、风字营,两军武卒前出,阻止安北禁军攻入!” 异域征召刚刚获胜归来,气运加身,纵使遭受突变的挫折,士气也不会直跌谷底。 大部分定西军卒,依然怀着胜利的信心,认为只要听从指挥,就一定能胜。 平列乃至处于进攻的阵型,极速转变为防御阵型,围在高台周边的武卒瞬间减少大半,直驱前军。 “来不及了,如果早把武卒放在前军,即使有两万安北禁军,也冲不破前军防线,我们的兵力始终是占优的。”副帅神色慌乱,一边调动中军后军组建密集防线,一边对吕定说出自己的判断。 吕定出身定州世家,又是天定潜龙,各方面都算是定州的人杰巅峰,此时如何看不出惨败在即。 门句关前,地方就这么大,十万定西军根本无法全部顶上去。 霍飞光领着五百重甲蛟骑,如同推土猛兽,冲破层层防线,直至冲力将尽。 在定西骑兵围上来试图围剿他们前,又自侧翼杀出,根本不念着多杀几个人。 防线既然凿穿,后续自有游奕、踏白两军。 眼看着一排排前军士卒,被安北禁军如同割草般剿杀,吕定的心都在滴血。 这次跟着他北伐的,可都是精锐,不是武卒,也是武卒预备役,将来都是要培养的。 吕定将随军道官唤来,低沉质问道:“厚土宗迄今为止没有突破?若能早一步探知安北军势,焉有今日惨败?!” 道官先未作答,而是抬头望向西方,那边是厚土宗修士与安北军道士团的斗法区域。 片刻后,一柄飞剑横穿战场,初时速度极快,受到军气压制后便变得摇摇晃晃,所幸有随军道官接应。 “回君上,厚土宗回应,敌道士团实力强横,有三名真人封锁气运。” “这几日斗法,厚土宗已战死十三名一境,五位二境。” 修士战场也指望不上,吕定叹息一声:“罢了,都各自去稳固大局,如果敌军敢冲太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啃下。” 只是这一战,终将是场惨败,西线再难有进展。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捷影响,龙丰欲降 此时,霍飞光已领着龙蛟铁骑冲散敌人数千骑兵,又再度凿进敌军混乱的前军阵营,横冲直撞,往来无忌。 踏白、游奕等两部禁军,也和定西军碰撞在一起,得整体大军军气的灌输,虎形军煞奋起挡住貔貅对军心士气的打击。 战场上充斥着愤怒的吼叫,刀枪交戈之声掀起血战序幕。 浓郁的血腥气弥漫,无头尸体、断臂破甲、缺刃残旗,仅仅片刻交战就出现了大量的士卒死亡。 当然,死伤惨重是定西军,纵使后续有武卒营赶至前军阻挡,也无法止住渐渐崩溃的战局。 越处于前方阵线的军卒,越明白安北军的恐怖,军团作战强出他们一线就算了,人均素质还远远超出,非武卒无法单独对抗。 更关键的是,安北军那股勇往直前,无可阻挡的信念,这真的是一场场操练和血战养出来的。 漆黑的玄甲浪潮,一波波拍打着定西军阵线,一退再退…… “率领守备军出城支援,顺势决战?不可。” 面对大好局势,坐镇后方关城的周远,却拒绝了副将全军出击的建议。 诸多将领激荡的一腔热血,瞬间变冷,不过这时却不用周远解释。 亲临前线,却一直没参与指挥的郡守祁华,幽幽叹道:“主母传来道讯,敌军气运未曾衰减过多,血战到底,变数太大,西线绝对不能出事。” 天涯阁供奉,庞乐生也不知何时归来,他看着远方定西军中营,淡淡道:“定西伯亲征,我方未有潜龙压阵,不宜行吞龙之局。” 就在前军崩溃的势头,将要把中军卷入时,吕定的大纛不退反进,一条土黄龙象在天际显现刹那。 龙象不算庞大,但有心人却是发现,这不是普通的龙蟒,而已然是跨过化蛟关的幼蛟龙象。 龙吟之声响彻溃逃士卒的心头,崩散的军气再度凝聚。 …… 二月十六日,捷报传至已经兵临龙丰郡城的南征大营。 之前周柏收到传讯,知道胜了,却不知道具体战果。 眼看着大帐中一众参谋、文武官员,眼巴巴盯着他手上的捷报,周柏无奈一笑,示意秘书郎姜元魁诵读公告。 “……示敌以弱,引敌精锐武卒出击……定西军攻城器械尽毁,全歼虎卫军两千五百余人,定西军前军崩溃,死伤逾两万……山字营、风字营武卒死伤近两千,阵斩营正以上军官二十三人……” “此役过后,吕定下令全军后撤十里,不敢再轻易北攻。”姜元魁不愧是安北国的解元郎,一番充满感情的诵读,让帐中人心激奋,代入感十足。 “为君上贺,为安北贺!” 帐中祝贺声轰然,引得四方安北军卒侧目,很快他们也得知了西线大捷的消息,纷纷高声庆贺起来。 正在城下约战,寻觅战机的李定国,听闻西线大捷,当即开怀大笑,不知不觉间他已然有了归属感。 “定西伯大败,无力声援尔等,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降越早,待遇越好!” “投降法令三等待遇,岂有不闻者?” 见安北军大营轰动庆贺,又听见城下李定国部的劝降之语,龙丰城军心动摇。 聚拢而来的龙丰残运,好不容易有成形防御之势,又是被重重一击,如雨打风吹去。 郡守杨烨满脸忧愁,低声道:“安北军士气大振,郡府所辖道官禀报,敌营有来自定西方向的气运回补,看来定西伯可能真败了。” 守土有责的郡守大人都是如此悲观,其余臣下幕僚,哪里又有什么斗志,都是听着城下的劝降声叹气。 “这样如何还能守下去,雷大将军只言守城,主力却半分不留。” “偌大的龙丰郡,连周柏手下的一个无名之将,李定国都挡不住,几乎被其打穿。” 甚至有被击败的武将,沮丧道:“这李定国凭空出世,该不会是灭我定……” 郡尉洪安国不满地瞪了一眼部下,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他也没拿失言的武将如何,而是屏蔽左右,上前在杨烨身边低语道:“大人,现在郡城兵不过三万,有武力的将领也皆被挑翻,军心不稳,这城看来是守不下去了。” “真要坚守,三等待遇,我们第三等可能都拿不到。” 杨烨听闻此言,不仅没怪罪“大逆不道”的洪安国,反而附和道:“雷振不来支援,确实守不住几天,雷君侯既以我等为耗材,那我等也无需再尽忠效命。” “只是你我二人的家眷,皆在定州城内,我等若是轻易投降,怕是连累他们。” 话说到这里,洪安国狠狠拍了下城楼柱,打出一个深深的手印。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城内大半郡兵都归他直辖,若非家人牵绊无法解决,他都不需要冒风险和杨烨商量。 “还有,左相蔡风,可是就在城内。” “一国丞相亲来前线督战,一些人未必愿意跟我们走。”杨烨没有安慰洪安国,提出解决方案,反而是说出投降的第二个难点。 洪安国怒极,破口大骂:“雷浩渺这狗娘养的,从头到尾就没有完全信过我们。” 杨烨心中暗自摇头,武夫就是武夫,既然还没脱离定国,哪能光明正大撕破脸皮。 所幸周围都是信得过的亲卫,轻易不会被城内督军的蔡风探知隐秘。 不等他安抚洪安国从长计议云云,令人没想到的是,蔡风适时出现。 “见过左相大人,亲临城头,我等军心为之一振啊。” “有您代表君候坐镇,龙丰城必是固若金汤,牢不可破。”杨烨连忙拉着洪安国上前见礼,生怕蔡风察觉什么端倪。 面对龙丰郡两位军政主官的恭维,蔡风只是微微摇头:“听闻西线盟国失利,我方孤立无援,实在是坐不住,出来看看。” “安北军正在生火造饭,暂时不会进攻,两位若有空,不如下去找个地方喝杯茶,聊聊?” 洪安国再是鲁莽暴脾气,前脚骂过君王,后脚就被君王的钦差约谈,此时也难免紧张。 生怕下面就是刀斧手候着,要擒杀于他。 不过久经官场的杨烨,却是嗅到一些不对,蔡风这,似乎有转机? 杨府,杨烨安排的某间密室中,蔡风直接摊牌。 “城外的周伯君许诺,二位若是现在投降,最少可保二等待遇。” “只要认可安北国体制,愿意遵照旨意施政治军,那中枢和地方皆有二位的任职之地。” 杨烨和洪安国对视一眼,久久无语,他们不知道这是否为试探。 蔡风哪里不明白他们的想法,直接拿出周柏和他沟通的密信,丢在桌上,作为证据取信他们。 接着他又道:“就在前天,你们两人的父母妻儿,皆已被我安排人私下转移出定州城。” “不出意外,明后天,他们就会抵达龙丰郡南方边界。” “只是那里雷振的主力布防严密,几乎没有道路可以通过,如果安北军推进至郡南边界,自然可以接应,无需担忧。” …… 城内三名权势最重之人,还在密谋投降,而安北军大营的参谋们,则是在分析定西国搅动大势的可能性。 周柏坐在一旁默默观看,任由一众参谋按照各方情报,在沙盘、舆图上推衍。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吕定不会付出损伤过半元气的代价,继续猛攻“贫瘠”的边城郡。 唯一能继续阻挡周柏南征的方法,就是将定西精锐通过定国水师,运送至定国本土,双方组成联军共抗安北这个强敌。 姑且不论吕定和雷浩渺,是否知道之前各自安的“好心”,他们现在真能达成如此深入的合作? 借兵抵抗共同的敌人,说来容易,可一方是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另一方则是怕兵不厌诈,鸠占鹊巢。 心里有了定计,周柏止住参谋部的兵推,肯定道:“不用再庙算了,他们不会相信彼此,就算合军,也无法阻止我吞下龙丰。” “而定西国借兵太多,周远不会放过西线战机。” 西线大捷,定西国确实展现出非凡的战力,可也正是如此,周柏反而不担心了。 论武卒的数量、质量,双方真不在一个层次。 本来的战略目标,他只是想先快速吞下龙丰郡,再观察情况。 多半是需要继续消化气运,等待夏收秋收,等待第二年灵种普及,国力大爆发。 然而周远亲手取得西线大捷,却是告诉周柏,他现在完全可以不用担心西线。 自己对跟随自己最久的将军,似乎期望有些低? 周柏摇摇头,自己执掌气运,可观人本命,却是太囹圄命运之限。 姑且不论,周远的出县红命,现在已经蜕变成青黄之命。 他更忽略了周远的改变,这几年在战场上的出生入死,还有一直以来勤奋不懈的学习,让“家丁”周远,已经完完全全蜕变为一位合格的兵部尚书。 经武要略,在整个安北国,谁掌握最熟练?怕不是无人出其左右吧。 命运,命运,命重要,可后天的努力同样重要。 在外运加持足够的情况下,周远丝毫不虚于其它天命武将,独挡一方稳中有胜。 “传随军阁臣,拟封爵之诏!”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国士无双,真君插手? 封爵之诏? 周柏此话一出,中军大帐顿时寂静无声,所有人无论官职大小,皆是怔怔望着他。 这是要开封爵先例了?! 还是娄晋鹏稳重,反应过来,当即命秘书郎姜元魁亲自去请印慕。 安北国如今内阁仅有三位,陈忠邦、印慕、周远,陈忠邦留国都,周远镇西线,便只有印慕随军,构架临时朝廷。 很快,印慕便带着惊异之色赶到军帐,不过他并不是立时奉诏,而是以阁臣之身提醒周柏。 “君上,封爵之事非同小可,自古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 “若您封不入流的尉爵还好,轻易封五等爵,国运分流未免会阻碍,当前如日中天的开疆大势。” 印慕之言,振聋发聩,帐中其他有些激动难抑的文武大臣,神思顿时清明不少。 封爵先例一开,后续他们自有拼搏努力之机,但如果因名爵影响国家大势,那可真就得不偿失。 古今王朝,因为名器滥发,导致气运枯竭,最终亡国的教训可不少。 周柏微微一笑,上前将印慕扶至案桌之后,解释道:“您放心,爵位我绝不会滥发,以致影响大局。” “得异域炎朝之气运,再有接下来兼并龙丰,吾朝实有诸侯之国格,封爵先例可以开了。” 印慕深谙为臣之道,谏言之后,还得君王解释,他自然不会顽固到底。 当即铺开宣纸,执笔等待周柏传达诏书的大概内容,他会据此润色。 不过首先,他记录的是周柏对爵位改革的诏令,后面要由内阁纠正下发。 “我朝依旧继承公侯伯子男五等爵,各分列三等,加开国者即为世袭,三代之后,减等袭爵,至平民为止。未加开国者,为终身之爵,根据继承人表现,减等袭爵。” “另,废除尉爵,设国士一爵。国士者,与国无双,凡与国有功者皆可封国士。三等国士即入士籍,受气运加身等诸多优待,国士不可世袭。” 当爵位设置的初稿定下,周柏这才正式下达对西线大捷,有功者的封爵诏书。 封爵只有两人,一人是主帅周远,封三等男爵,一人是霍飞光,封一等国士。 周柏只是简单表达意思,印慕便信手写出封爵诏书,交由周柏盖上国玺大印。 “奉伯君诏,曰:兵部尚书周远,恪尽职守,锐意进取,取得西线大捷,扬安北国威……现加封其为开国三等男,食邑临昌乡。许显家宅门楣,升门槛一寸,名传阴间,光宗耀祖。 “龙蛟铁骑统制霍飞光,控扼长城五部有力,于西线大捷中,冲锋在前,斩杀军使一人,营正五人……武威振奋军心,现加封其为一等国士。许显家宅门楣,升门槛三分,名传阴间,引渡祖先亡魂。” 封爵诏书的内容,尚未送达边城前线,南征大营的军将便已知道个七七八八,这是周柏允许的。 于此时封爵,便是要鼓起全军士气,接下来的战事中,只要立功,封爵之赏就在眼前。 午餐时间,除开李定国部,还有大营警戒人员轮班。 军卒们大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西线大捷,还有封爵赏赐之事。 守备军大营,一间休息用的草棚中。 “一次国战大胜,好多人升官,听说我们同乡的二狗,侥幸杀了一个山字营武卒,现在已经是守备军的什长,有一次药浴的机会。” “还有和我堂兄,斩首三级,这下封队正,算是有正经官身了。” 一个从禁军淘汰下来,一直铆足劲想回去的军卒,大声道:“升官算什么,你们说,我要是封个五等爵,那个赵老爷的千金,能娶到不。” 身边的兄弟连连点头:“那肯定啊,就算是最低的男爵,也能得国家庇佑,气运加身,建立一个乡族不成问题。” 这时,一名破敌禁军的伍长传令路过,听闻几名守备军军卒大言不惭。 当即停下脚步,摇摇头道:“五等爵,怕不是尔等锻体入门都难的兵可以受封,你们也不看看,中军那边的将军一个个都眼冒精光,想争取接下来的封爵。” 被浇了一盘冷水,蹲在草棚中吃饭的军卒们,个个脸色一僵,觉得肉汤饭都不香了。 “是啊,君上都说了,能够封爵的人他都记着,只是要等称王之后,才会大封。” “现在能封爵的,必是战功突出……” 眼见几人神情萎靡下来,禁军伍长笑笑道:“五等爵指望不上,国士之封,却是我等可以追逐的名爵,君上还说了,哪怕工匠都有机会。” “国士爵位差吗?一点都不差。” “可追封先祖,于家中显门楣,设门槛,聚拢家运,另外还能荫佑后人入读书院或者武学。” 粗略说完国士的好处,禁军伍长自顾自离去,只留草棚中的普通士卒对视,他们的眼中升起无限渴望。 就算现在不能封国士,拼命杀敌,战功积在那。 将来君上称王,乃至统一天下,他们这些跟着打天下有功的,难道挣不来一个三等国士? 国士无双,多好听,大头兵也能伸手去触摸。 …… 傍晚,对于设立爵制,开封爵先例的反应,周柏已经收到反馈。 军气沸腾,如火如荼,正是进取开疆的好时机。 宁江龙丰段港口皆已完成清理封闭,如果明天城内还没动静,他便要准备大举总攻。 “君上,城中有信送出,是定国左相蔡风的。”玄衣卫指挥使姚平从帐外匆匆闯入,神情有些激动。 周柏一边拆信,一边侃笑道:“勾搭上,投了?” 姚平连连点头,带着崇敬之色禀道:“蔡风邀请郡守杨烨,郡尉洪安国密谈,应该是说动了他们。” “还是君上高瞻远瞩,从最开始就没放弃对蔡风的争取,属下没想到他这位左参议能成左相,更没想到他如此果断。” 周柏摊开信,果然是投降信,并且其中没提任何条件。 “……龙丰天灾人祸旷日持久,失人心,败国运……外臣不忍城内将士百姓再作无用之举,徒增伤亡,望请国君宽恕……投降实乃顺应民心天意,若国君愿意接纳,请于明日午时做好入城准备,迟则生变。” “定国左相蔡风、龙丰郡守杨烨、郡尉洪安国联名具上。” 说投就投,信的末尾还有三人的私印画押,这等诚意就算周柏也要动容。 这就是时运,明智者自会顺应大势。 周柏摇头笑笑道:“如此识趣,想不重用他们都难啊。” “告诉他们,明日午时入城,让他们也做好交接准备。” “当然,为防万一,你要联系城内早先投诚的,做好起义准备。” 待姚平领命离去,黎元接着求见。 “君上,交过手了,互有胜负,没有人员伤亡,定国道士团没有出太多力气。” “别说绍元真君,就连龙丰郡的镇守真人,也不见踪迹。”显然,黎元是有些疑惑的。 就算军队主力退守定州郡,修士试探压制不受影响啊,为什么也跟着全面退守。 周柏沉吟片刻,解释道:“定国道士团主要力量,继承原州衙道士团,深知体制影响。” “看来他们是不想在没有军队、国运的庇佑允许下,直接对抗我军大势,免得因果缠身太多还失败。” 黎元点点头,犹豫片刻还是问道:“绍元真君,您打算?” 真君级战力,若是插手,该如何? 对此,其实于月筠就有传信,言厚土宗的半步真君,此次没出手,应是突破在即。 周柏轻笑不语,阳神真君又如何,灵气复苏,前所未有的动荡乱世降临。 在人道力量日益高涨的天元大陆,哪怕是真君也要顾忌人道意志的压制。 没看西线战场,超凡力量的对决,都是另外开辟开辟战场。 宗派林立、修行者力量强盛的中域,已有各种案例。 一场大战中,某某真人为逆转局势,硬扛着军气,镇杀一营武卒,破坏两国争霸的潜规则。 最后虽改变了战争走向,力保己方没有大败,但自身也是遭受了反噬。 国运的反噬倒还好,扶龙之国还算强大,挡住了敌国气运的镇压。 可人道意志的标记,却让其因果缠身,道心蒙尘。 稍有修炼的意图,便会引来心魔,可谓是道途已断。 唯一的希望,只有未来所扶潜龙,能够成为真龙,否则万事皆休。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龙丰定,阳神劫 有几人能接受,道途断绝的后果,果真就如此相信所扶潜龙,能够成为最后的真龙? 很多弱小的扶龙宗派,扶持至潜龙建国,得个气运真人的封敕,就会收手退出。 稍微强大,如厚土宗这种定州顶端的宗门,预设目标,也最多是扶持吕定统一州域。 之后再根据情况,选择收割一笔气运封闭山门,或者是继续扶持到吕定称王,那样可以得到更多气运回报。 但潜龙称王,一般也就到顶了,其龙象多半已经成长为四爪成蛟。 王者再向上走,就是称帝,绝无反悔之机,胜者才是真王。 历代少有胜者一方,可以容忍投降的王活下去,王业气运未绝,变数蕴藏。 一般败者不是病死就是暴毙,如果活很久,往往都会名垂史册,只因太过少见。 同理,扶龙宗派如果再继续扶持潜龙,角逐真龙之战,也是绝对没有后悔的机会。 潜龙成为最后的真龙,那扶龙宗派得到的回报肯定前所未有,很多道藏都有记载,法相尊者借真龙大运渡劫成功,最后得以大乘飞升。 回报大,可一旦失败,反噬也是前所未有。 不仅深度参与扶龙的修士难以存活,整个宗门上下都会被牵连,道统中断,满门死绝,再正常不过。 这就是霸道龙气的报复,真龙者,唯我独尊,在开国祖龙面前,仙神都要低眉。 以如今周柏窥探诸多隐秘后的视角来看,天庭推动改朝换代,便是想攫取灵气复苏时代的祖龙大运,换取一位天帝冲击道祖的机会。 届时就算未成道祖,大世中崛起的新朝之运,也能让天庭得到极大补充,无数天官将因此受益。 周柏想以体制运朝,助他成道,故而苦心孤诣,避免承某位天帝之德运。 扶龙者尚且只是以小博大,拿走他应得的收益,可天庭却是连锅端。 得加速攻取定州,立起州鼎,得到更多人道意志的关注,能有一个较为公平的环境争龙。 另外,统一定州后,他便能着手厘定阴阳秩序,争取天道支持。 真君威胁之论,让周柏的思绪飘散很远,但他也正借此确定方向。 “绍元真君坐镇定州已有甲子,护佑一方,驱逐妖邪,毙杀域外之敌,于人道有功,在民间亦是德高望重。” “国运大势,军气镇压,对于这种有人道功德加身的真君,未必能起到多大效果。”周柏拿着绍元真君的卷宗一边翻阅,一边分析道。 这绍元真君和一般的修士还不同,如果他愿意消耗人道功德,就算出手抵抗安北大军,也不会立时遭受什么气运反噬。 人道功德之记载,于混元气运道藏内,便有浓墨重彩的一个篇章。 黎元眉头紧锁:“而且,如果他真扶保雷浩渺,强硬对抗我道士团……” 在国运大势无法压制太多的情况下,没有真君坐镇的安北道士团,对付一位顶尖真君,怕是全部一起上也没用啊。 有中域宗门的多个案例在,清醒还有未来的扶龙修士,都不会直接参与国战。 出手镇压凡人军队不行,但这不代表超凡力量,就不能侧面影响战局了。 侦查、救治、阻碍行军、改变环境,甚至斩首暗杀等等,都是修士能够做到的。 定州城,可是有微缩版的神京城防御大阵,若再有绍元真君主持。 甚至可以预想,这位绍元真君在驱逐己方超凡力量后,坐镇定州城,那这州城国都恐怕没有几年都难以攻下。 黎元将自己的判断和担心,全部说出之后,周柏仍旧不慌不忙。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可以和玄衣卫沟通,试探绍元真君的态度。” “孤记得,这位不是扶龙术士。” “如果他真要逆势而为,那自有孤亲自对付。” 镇定安排的声音,让黎元心中升起底气,特别是他听到周柏要亲自对付后,仿佛意识到什么。 “您,您是做好准备,要渡劫晋升了?!” 周柏真正的修为,少有人知,道士团副团长黎元是一个,哪怕上次他于边城出手,很多人也只以为他是阴神初期。 翌日,午时。 龙丰城上看不到一个守军,床弩、蜂窝箭等防御利器也不见踪影,有的只是城内城外的人声鼎沸。 普通百姓高兴啊,上面终究还是投了,不用打仗,也就不用牵扯到他们。 更关键的是,前来接收他们的,是名声极佳的安北国君周柏。 隔壁瑞南的发展,龙丰人是看在眼里,平苍大治、北安大治不是虚言。 最显眼的,便是最近一个月的变化。 他们龙丰没有额外的大运加持,在一月寒冬,只能缩在家里省吃俭用,大地仍旧是死气沉沉。 可你去看隔壁瑞南郡,人人康健,病邪退散,大地生机勃勃,眼看着夏收的日子都要提前,可以做到一年三熟大丰。 加入安北国,除开某些担心权力更迭的豪强外,平民百姓那是一万个愿意。 龙丰城门大开,军卒弃刀卸甲,百姓们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定国左相蔡风领衔,郡守杨烨、郡尉洪安国等郡府文武随后,奉官印、人口黄册、土地鱼鳞册乞降。 周柏欣然纳之,当场下令,以蔡风为大理寺寺卿,位列九卿之一,郡守杨烨、郡尉洪安国俱留任原职原位,分毫不动。 这个待遇,超乎三人想象,也让他们欣喜若狂,赌对了。 周柏确实需要他们三人作为马骨,于定国广而告之,真心投诚者,他从不吝啬信任和重用。 随后大军入城接管,收降老弱降兵三万,各类军械不等。 或许是怕杨烨他们干脆不守,粮食暂且还够城内三十万人吃一个月,但银库却是接近搬空。 只余白银万两,黄金千两,还有各类散碎之物价值五千两白银,灵石珍宝一样没有。 这对于一郡之地来说,当然少得离谱,不是郡府官吏胆大包天,于投降前夕全部截留。 而是因为所有的东西,都被雷振撤走时搬空了。 不过,对于周柏来说,最珍贵最有价值的还是土地和人口。 二月十八日,为了让李定国这个帅才更加融入安北国,加速本命成熟,周柏仍以李定国部为先锋。 三千骑兵由褚凯带领协同,遮蔽先锋军动向,避免定国骑兵探查更多情报。 二月二十日,李部长驱南下,先后拿下石璧县、镇化县,确保龙丰周围无忧。 二月二十二日,靖德县守军投降,李定国获得龙丰南部边界的相关情报。 二月二十三日,唯一处于定国大将军雷振控制下的固台县,被褚凯率领的骑兵突袭。 两丈宽的护城河,被褚凯及其亲兵所骑乘的蛟马一跃而过,北城门旋即无法马上关闭。 随后李定国及时赶来,一番厮杀后,成功攻克固台县。 二十五日,中军支援赶到,李定国率选锋禁军,褚凯率三千骑兵,扫荡龙丰边界。 此时,定国内部还处于龙丰“三巨头”的投降震惊中,特别是左相蔡风的倒戈,听说把雷浩渺气至吐血。 他万万没想到,习惯性的一个平衡打压手段,这堂堂侯国左相就背叛了。 真就是看清大势,觉得定国没希望? 无论民间还是朝堂,对此都是议论纷纷,觉得国将不国,宰相和郡守郡尉都投了,再顽固死守有何意义。 民心士气跌至谷底,原本定州气运,定国起于核心,起码也是占据三分。 现在再去看,那一分已经随着龙丰郡的失陷削去,而且随着舆论风向全面崩盘,定国一郡最多还握有定州气运的一分半。 没办法,雷浩渺只能下令宣告蔡风等三人为叛国之贼,悬赏子爵之位索其人头。 另外就是禁止全国各地,再讨论他们,不许宣扬丧气辱国之言,否则一体捉拿下狱。 轻者抄家,重则斩首示众。 顿时,就国都定州城,社会一时风清气正,秩序眼看着恢复井然,民心似乎稳固许多。 同时,前线接连失利,见禁口之令效果不错,定国官府将禁令升级,衍变为不许讨论战争相关。 高压之下,龙丰郡丢失和宰相叛国仿佛不复存在,定国再度将重心转移至前方防线。 君候的关怀,粮食军械等相关支持,顺畅送达前线。 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洪水会冲破堤岸,也许只要再有一次失利。 当然,就目前而言,高压禁令是有效果的,起码后方不再表面的人心惶惶,前线军队能够放心不少。 定州郡边界第一城,也就是定州最北端的富民县城中,雷振正听着前线各方传来的军报。 “五峰、青羊、虎口等道路,皆已被安北军打通,大量哨探潜入境内。” “据暗线回报,疑似蔡风等人家属被接入安北大营。” “临平等五座军寨,一日之间,被李定国部攻破,共有两千余人逃回……” 越听,雷振脸色越是阴沉,后方虽然暂时稳定了,可前线战事却是一边倒,没有一个好消息。 龙丰郡丢得太快,各处布防太过匆忙,完全没有构成他提出的,层层防御之形态。 作为雷浩渺之侄,雷家后辈第一出色的人物,建国前他曾经取得多次镇压农民起义的胜利,坐到了州军军使的位置。 唯一被人诟病的,还是清缴异域之敌时,过于轻狂,造成军队的大量伤亡。 那时的他多么意气风发,凭借强大的军力,无往而不胜,家传兵书上的策略随意用之,都能取得极佳效果。 可建国后,他就没顺过一次,从立国初战瑞南被逼退,再至异域大败亏输,最后面临现在步步退让的窘境。 他是雷家的未来,雷浩渺不止一次暗示过他,只要为家族、国家立下大功,定国都可交给他来继承。 为什么,非是将军不给力,实乃士卒太废! 雷振全然忘记,征召位面决定性一战,正是他的指挥失误,导致全局皆败。 汇报军情的副将,没有注意到雷振憋屈的神色,拿起最新战报念道:“第五军七营弃守汛地,请示大将军如何处置?” “都头以上军官,一体斩首,其余逃兵尽烙犯印,编入前军死士营,杀一安北士卒方可免死罪。”雷振怒不可遏回复道。 副将咽了咽口水,想说这可能导致以后败军直接投降,但想了想还是不敢劝说,严明军纪也不错? …… 二月二十七日,龙丰全郡皆平,前锋军势已推入定州郡境内,目前已经占据一定数量的军寨。 不仅李定国、褚凯组成的先锋攻了过去,娄晋鹏率领中军及一众将领也已作为后续支援过去。 但本次南征的核心,周柏却是暂时留在龙丰城几日,他给娄晋鹏的军令,是暂时不进行决战。 一郡七县,万顷之地,七十万生民,一朝并入安北国。 首先引发的不是龙象化蛟关,而是周柏的阳神天劫。 国运反哺太过充沛,哪怕他停止混元气运道藏的运转,阳神境的关卡也自然破了。 周柏虽然有自信不会让天劫伤及城池,但还是于城外旷野之地渡劫。 他没有准备借助万民之力,也没有准备任何阵法、法宝,就这样孤身一人独望天际。 龙丰轰动,无论是平头百姓,亦或是豪强士绅,都可以远远观望到这一渡劫之景。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是周柏在渡劫。 负责封锁周边的道士高声宣告,这是安北国道士团长老渡阳神之劫,特请诸君观礼。 有国君封敕,有安北气运庇佑,天劫必然稳过。 龙丰散修,龙丰郡的隐世宗门一时哗然,认为道士团大放厥词,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纵使阳神天劫,只是修道之途的第一次天劫,威能不算强,但在劫雷下灰飞烟灭的真人大修,数不胜数。 如果真如安北国宣扬那般,那他们肯定哭着求着要一个,安北道士团的编制。 并入安北国之后,积蓄的大运快速铺洒在龙丰大地,生机极速复苏。 春日暖阳映照着渐有绿色的大地,周柏孤身盘坐青石之上,乌云聚拢,气压深沉。 无论法力还是灵魂,他早已达到阳神的要求,接下来只是让劫雷临身,洗去魂中阴性。 纯阴而无阳者为鬼魂,阴阳相杂者为阴神,纯阳而无阴者方为阳神!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天道的偏袒,阳神成就 天威将至,人畜无声,皆是屏气凝神,四方一片寂静。 这种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突然间,黑夜降临,白日退却。 和平时自然的雷雨天气不同,现在是天地给予试图超脱的生灵以考验,通过雷劫,才意味着你不会浪费资源,将来有反哺天地的机会。 电光划破天际,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云霄,厚重的乌云翻滚,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给人一种窒息的压抑感。 伴随着雷霆之力的涌动,云层中酝酿的劫雷说来就来。 轰!劫雷降临! 自天上直直轰向地面的微末蝼蚁。 这是诸多围观者下意识的感受,此等天劫之威面前,他们皆是蝼蚁。 而处于受劫中心的那位,能以微末之身,硬扛过去? 难怪凡俗修士,多以晋升阴神为得道,非是道途已尽,而是接下来的关卡过于骇人。 龙丰及附近地域赶来的观劫修士,在劫雷轰鸣降落的一刹,便已从灵魂开始颤栗,只觉这雷落在自己身上,绝无幸免之机。 灰飞烟灭,灵魂无存,阴神修为化为乌有…… 数十里之外,有巍峨高山,山巅一行宗派修士,正借灵眼之法,远远观望渡劫场面。 「希望这位真人,避劫之物准备周全。」为首的一名老道喟然道。 老道身侧,一名气宇轩昂的中年修士则是有些不解:「师尊,您不看好他?听说安北国气运最近日趋强盛,多少可以作为助力。」 「老夫观过中域真人渡劫,早年也收集各方面资料,做过渡劫准备。」 「对比之下,这位安北真人实在太……太大意,太自傲了。」 此时周柏刚刚自冥想中苏醒,他若是听到龙丰本地真人的评价,也会认为说得没错。 确实太自大了,没有最为重要的阵法,没有准备相应的渡劫法宝,甚至连一颗护住灵魂的丹药都没。 只是作为候补气运之子,得天元意志关注,周柏有自大的资本。 在目前天意垂青的状态下,劫雷能不能落在他头上都是两说。 这不,在他的神识感应中,第一道噼下来的轰然天雷,居然没有锁定他。 偏差足足三寸,就算把他身边的大地噼成焦土,对于阴神圆满的他,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这可不行,他需要劫雷临身,洗去魂中阴性。 龙虎入法后,对于体制气运的掌控,周柏愈发由心。 将日渐高涨的安北大运化为自身伟力,他纵使以阴神圆满之境,也敢说完胜曾毙杀青墟四阶的绍元真君。 如此状态,周柏岂会担心无法抵抗阳神天劫。 普通阴神真人隔着阵法、避劫法宝,才敢借天雷洗练魂体,并且多是稍微尝试,便会放弃。 此等阳化法门虽是最为正统,但危险太大,非一般阴神可以走通。 随着修行体系的日益完善,大部分阴神修士,都是凭借丹药、秘法等各类辅助手段,完成初步阳化。 渡劫就安心渡劫,否则身陨道消,悔之晚矣。 但周柏却是想借天劫,尽量纯阳化,魂体简单充斥阳性,那只是最弱最没潜力的阳神。 阳神境的修为高低,依旧以法力强弱划分,分为初期、中期、后期。 但它还有一个潜在的衡量指标,阳化程度,简单的充斥阳性物质,叫阳神,至纯至阳也为阳神。 真正的纯阳之体,还有一种称呼,唤纯阳真仙。 大乘修士跨入仙境第一步,便是真仙境,具备纯阳仙体。 很多大乘者迟迟无法跨入真仙境,只能 被称作人仙,便是阳神时阳化程度不够。 飞升三十三天若有机缘,或可弥补缺陷,若无机缘,真仙只差一步,却也终身无望。 阳化程度决定了阳神修士的潜力,包括进阶法相乃至成仙的可能,对天地规则的体悟,道法神通的掌握,发挥出的威能等等。 眼看着第一道天雷迅疾而降,周柏试着把自己的身位,主动挪至天雷预落地点。 结果他发现天雷瞬间改变方向,根本不想噼他。 轰~砰! 身侧青石被噼中,炸的四分五裂,电弧四窜。 残余的雷霆之力,波及到周柏身上,只能堪堪破开护法屏障。 他连忙接引天雷余力入体,在神识和法力的精妙控制下,淬炼肉身和魂魄。 周柏内视魂魄,只见暗沉的阴性物质与明亮的阳性物质互相杂糅,此之谓阴阳相杂者为阴神。 在功法的助力下,截止他阴神圆满,整个阴神魂体的阳性物质,已经占据九成。 只剩一成散落魂体各处,夹杂于阳性物质中,极难转化和排出。 现在这几丝天雷之力入体,瞬间激活了本已停滞的阳化进程,那一粒粒魂体中的阴暗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但可惜,终究是截留的力量太少,旋起旋落。 周柏无语凝望苍天,您这样的垂青可是过于溺爱,不要放水太过分啊。 眼看着乌云中电蛇涌动,第二道劫雷接着落下,周柏双腿提纵,直冲那威势惊人的雷霆。 此时,他的体内升腾起无穷法力,犹如磅礴的江海之水,汹涌澎湃。 「您切莫松懈,考验尽管加于吾身……」周柏一边迎着第二道天雷而去,一边以神识向滚滚云层传达意图。 既然天元意志对他偏心放过,想必也能尊重他的想法? 围观的凡人百姓尚且只认为迎雷而上,是英豪风姿,但稍微明白修行常识的道人,一个个都惊掉了下巴。 天雷轰不中此人?故意偏袒,想在这次考验放水? 然后应劫之人,还不领情,偏偏要让劫雷临身。 「师尊,此为何意?」远方山巅,中年道人不解问道。 他倒不是认为周柏疯癫,只是他想不明白,在脱离阵法的情况下,能有何等法宝护其周全。 「这位真修,不仅有大运在身,现在更是要走成仙大道。」 「引雷炼身魂内外,方得天地至阳之性,纯阳可期。」 「想不到,我们这偏远的定州,也能有如此人物,安北国前途无量。」老道喟然感慨道。 「师尊,大世降临,诸宗气运此消彼长,我等若不遴选弟子入世夺运,怕是最少衰微三百年。」中年道人看了看龙丰大地易主后,勃发的气运,又看了看冲天迎劫的安北真人,一咬牙禀道。 「且看,且看这劫……」 阳神天劫,共有三道,此乃聚天地气运而起的人族,所成道之定数。 当然,如果是鬼修、妖族、异族,或是犯下滔天罪孽的魔修,劫雷自会有不等数量的增多。 第一道劫雷的威力,还是一些雷法大修能触及的领域,很多擅长雷法者,也多以阳神第一道劫雷为蓝本修炼。 可自从第二劫开始,威能就开始倍增,大部分渡劫阴神,在此劫下都会损坏全身家当,阵法更是无可幸免。 等再去迎接第三劫,便再无任何凭依,只能硬扛。 少数重伤渡过,成就阳神位格,多数魂飞魄散,一身修为化为乌有。 这也是小避劫丹、五色金等稀有避劫之物,在凡间有价无市,各大宗门视为底蕴的 原因。 应周柏诉求,天元意志没有再偏袒他这个气运之子,而是堂堂正正让他承受第二道劫雷。 天地之威面前,即使周柏早有准备,真正迎接时,也不免有些震撼。 劫雷之力霸道无比的击穿一层层法力屏障,各类防御道法瞬发加持己身,混元灵根,五行道法百无禁忌。 定州的修士,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世上真有修士,有如此浑厚的法力。 莫非此人的丹田,是湖泊,是大海? 否则何以真真切切,以纯粹的法力修为,接下了第二道劫雷。 在他们的见证下,那狂暴的劫雷之力,温驯地被周柏一丝丝炼入体内。 金光日盛,彷若黑沉劫云下,渐渐升起的朝阳,这是阳神将成之诏! 越来越多的修士想看清渡劫之人的面容,这是他们定州的骄傲,或许百年,数百年后,真有一尊纯阳仙人出世。 定州历史上,有土生土长的大修,成就纯阳而飞升吗? 只是每当有修士想以灵眼窥探,却都会被层层气运迷雾挡回,他们差点忘了,这位可是受安北大运庇佑。 第三劫,一定要渡过去! 无数人开始祈祷,他们不再是抱着看好戏的想法,而是想见证一个真仙之资的阳神诞生。 众生之愿加持,周柏感受到外运的疯狂增加,不由得仰天露出笑容,如此倒能节省一些安北国运。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灵雨淅淅沥沥落下。 然远方围观的百姓,仍是呆呆望着他,没有离开。 周柏微微一笑,控制肉身悬浮,随即遁出完好无损,内外彻明的阳神。 金光闪耀的阳性物质流转浑身,看不到丝毫隐晦阴暗之处,迎着太阳出入青冥,这便是阳神成就! 根据道藏及诸多记载判断,他这阳神虽达不到纯阳的标准,却也算是阳化程度极高。 就算不再特殊针对性的修行,等到大乘时,必然也凭借水磨工夫成就纯阳之体。 更别说,大乘之前,还有一次真正的雷劫,有完整的一重九道。 届时随意引入一丝劫雷之力,成就纯阳便是水到渠成。 「感谢乡亲父老,各位同道的观礼,吾阳神已成,此灵雨为天地嘉奖,不可错过。」 洪声朗朗,围观百姓一边欢呼一边冲入灵雨中,诸多修士也不顾身份,任凭灵雨沐浴。 四境阳神,在凡境道途已是登堂入室,寿至八百,可称在世半仙。 在远古、上古时期,阳神也有了进入三十三天修行的资格,他们的身躯已然能承受上界灵压。 进士天人,提前陨落凡间,被接引入天庭后,获得仙吏、天官职位的门槛便是阳神。 总之对于任何一方天地,包括天元世界,渡劫成就阳神者,都算是潜力之辈,可以嘉奖一番。 一般阳神修士的天地嘉奖就算了,周柏展现的可是真仙之资,那灵雨中的饱满灵气和丝丝垂青气运,更不是虚的。 当然,这些和凡人共沐灵雨的修士,也没蠢到去用法器争抢。 恶了真君又该如何?他们可还想加入安北国。 第一个带头申请加入的,便是龙丰隐世宗门弟子,只求一个道官编制。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全面进军,会宁江龙王 此时,相隔千里之外的定州城,气度超然,身穿金线蟒纹道袍的绍元真君,自静修处惊醒。 不见其有什么施法动作,一股清风自然汇聚,托着他直冲天际。 立于云端,绍元遥望北方,纵使无法看清渡劫之地的场景,但他依然能肯定这位新晋阳神非同凡响。 从渡劫引发的天象,劫后天地给予的赏赐来看,此人必然在纯阳化的路途,走出了很远。 那汇聚而去的汹涌灵潮,是天地为其祝贺,嘉善其人,恩泽乡土。 定州扛鼎真君之名,或许要换人了? 他半是欣慰感叹,半是复杂难言:「江山代有人才出……」 绍元也是定州人,是故欣慰感叹,觉得定州可能真要出本土真仙,将引领定州崛起。 渡过阳神劫,天地会给予嘉奖,成仙得道更是如此。 半是复杂难言,则是他方才衍算观气,认为定国大难临头,国祚难续。 与雷浩渺共事多年,受其资源和气运供给,属实不算少。 「且试上一试,本真君保的是定州,不是非要保这一家之国。」 就在绍元默默做好盘算,准备接下来的应对时,雷浩渺已经焦头烂额。 因为龙丰郡发生的事,早已被道讯传回。 安北本国有真君晋升,威势极强,阳神出窍明如大日,有真仙之资。 众目睽睽下,无法作假,一位令天地欣然,不舍得以天雷加身的安北道士团长老,何其恐怖。 定国赖以抵挡安北,最大的底牌之一,不就是有绍元真君坐镇? 如今这一项拉平…… 好不容易营造出强行稳固的后方,顿时再度松动,哪怕禁口令也不再管用。 因为定国官方内部,也在动摇,官心不稳,民心惶惶,谈何再镇压百姓。 世上焉有一郡之地的侯国? 之前没有人敢说,现在此等论调,却是传遍定州郡上上下下。 即使有不少传言是玄衣卫的暗探扇动,但传得多了便成了真,不少定州人都认为,雷浩渺配不上诸侯之位。 定州三国立国之初,哪国不是祥瑞天象拉满,谁比谁尊贵? 定候定候,需得定州真正的天命之主来当。 何为真正的天命,兵强马壮者,即是真天命。 安北伯周柏,统辖雄军百战百胜,西拒定西十万大军,南征定国轻易收取龙丰。 现在又得仙资真君坐镇,气运稳固,诚为定候最佳人选。 种种追捧周柏入主定州郡的论调,甚嚣尘上,定国后方骚动四起,诸多豪强对于粮食、征夫的摊派开始拖延。 与此同时,突破阳神之后,周柏马不停蹄赶赴前线,于二月十九日发动了一次全面进攻。 鱼龙大纛所指之处,任何军寨关隘都无可阻挡,气运大势如山如海,压得定军将士喘不过气来。 二月二十日,周柏所在的中军大营前移五十里,雷振精心布置,预计能阻击最少半月的边境防线,宣告破裂。 超过三十余临时修建的土堡、军寨易主,道路关隘,险要地点全部失陷。 定州郡与龙丰郡的漫长边界线,完全处于安北军控制之下,定国前线支点只剩富民县。 可以说,除开水路,定国在陆地上,已经完全丧失反击权。 富民县城外二十里,有一座山名云山,以山巅常有白云垂降而得名。 事实上,本地人都知道,云山上有白云道观,是以常年有驾云修士降落,不足为怪。 从大旭时期开始,云山便是州衙道士团的分驻地之一, 方便控扼整个定州郡北部的局面。 名为白云观,实则是定国道士团的临时住所。 安北大军南下,云山便成了军事重地,与富民城互为倚靠,在山上修建了诸多军寨防御工事。 不过这几天,山中烽烟四起,喊杀声沸腾盈天,一处处军寨不断失守。 至二月二十三日,这军事重地已然被安北军攻下,山巅被改造的白云观飘扬起娄字大旗,说明指挥攻山战役的,正是安北南征军副帅娄晋鹏。 此时他正带着一众参谋、降临,巡察白云观军堡及整个云山的防御工事。 「拿下这座山,还费了一番功夫,守备军死伤超过两千,禁军突进队武卒超过百人。」 「之前拿下整个龙丰郡,损失也没这么大。」一名参谋接过后勤送来的初步战报,颇为感叹道。 另外就有参谋立刻补充:「这可不是娄帅指挥失误,攻山本就是一场硬仗。」 「还有,君上有过旨意,守备军的强度要跟上去,该实战就实战。攻灭定国,必然要扩军,整体的军队实力不能下滑太多。」 眼看着还有人想争论,是不是早该派禁军强攻时,娄晋鹏抬手止住。 随即说出自己的结论:「我方练兵实战固然是一方面,但云山的定军守得坚决也是一方面,观其旗号乃定国禁军,是前身州兵中的精锐。」 「另外,云山工事,还有此前遍布边境的军堡,都有道法改造的痕迹。」 顺着娄晋鹏所指方向看去,只见这山间及半山腰,千岩万壑,道路崎区,无数大树被连根拔起,横阻一方。 而诸多被攻破的军堡,便是立于一个个地势险峻的地方,四周坑坑洼洼,荆棘塞途。 无法相信若安北军没有布武,单以普通军队,如何能拿下这山。 作为攻山主力的安北守备军,最后也是在禁军武卒作为突进的情况下,方才攻破悬崖峭壁上的白云观军堡。 一领道级的随军道官不知何时出现,他神情稍显凝重地说道;「经我等检查,还有俘虏核实,云山如今的模样,便是白云观修士参与改造,只为阻止大军攻势。」 「这就是我等修士,在侧面能对造成的战局影响,不过在定州修行界,土系灵根者并不算多。」 「改造云山,还有之前边境线临时构筑的诸多土堡,差不多已经透支了他们的法力,后续不可能无限制地坚壁清野。」 听完道官的判断,众参谋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如果富民城后是无边边际的土堡,那损耗可就大了。 娄晋鹏摇摇头,并不认为事情如此简单:「他们既然想到利用道士团改变地形,那破坏道路更是轻松,进军乃至后勤运输都会受到阻碍。」 「君上设置的工兵营还要扩建,筛选部分民兵加入,全天候待命。」 接着他又对随军道官交代:「请回去告知黎真人,道士团务必组织土、木灵根修士,及时巡察沿线道路。」 「诺,黎真人正于富民城周边排查隐患,若他回来,一定会支持您的决定。」道官虽已至蜕凡后期,乃是真人预备役,但对于方面统帅不敢有任何不敬。 安北国龙虎入法,他们可以享受更多气运加持的修行便利,可束缚同时也多了起来。 别看娄晋鹏尊重他,可要是违抗军令,不说万军统帅个人的气运压制。 只待出示官印或虎符要捉拿他,龙虎大运引来安北法网降临,在军中必然是无可反抗的。 云山之战后,富民城的攻略稳步推进,全面压制的势态已然形成。 除开留守龙丰及沿途要地的军队,此时富民城外有守备军五万,胜捷、破敌两部禁军两 万人,已经聚齐的五千玄甲铁骑,另有随时可持刀上阵的辅兵、民兵近五万人。 只少了李定国率领的选锋军,还有那支许久未曾出动过的伏魔军。 从云山之巅俯瞰,军气冲霄,杀意盈野,就连天色都显得暗沉许多,乌云密布,春日不敢于此间久留。 身形如虎豹,其首尾似龙状的貔貅,豁然成形,它不再是虚影。 而是一头由黑煞军气凝聚出,完整轮廓的凶勐瑞兽。 每每城中的近七万大军,有振奋之势,都会被貔貅当头压下,军心惶恐,何谈有军煞之形与其对峙。 按理说,安北军如此威势,定军怎么也不该继续坚守一座孤城,退往后续防线,层层阻击才对。 而他们内部,其实也是这种想法。 「大将军,请让末将留守富民,您带着主力先撤。」 「十万大军,已损三万,若再大败一次……大将军,撤吧。」 「后退百里,可以据守樊城,其城高墙深已得到加固,另外两侧还有浦锦、远石两县作为策应。」 副将、军师、亲信轮番上阵,试图说服雷振改变主意。 安北军军力虽众,围城却是稍有不足,此时若自南城退走,在沿途土堡据点的掩护下,起码能撤走五万人。 「你们不懂,大势在北,后方不稳,我们这一撤,只恐全局崩盘。」原本意气风发的雷振,在接战以来的诸多打击下,颓废了很多,说话都有些中气不足。 「莫非还有生机,水师?」幕僚皱眉,轻声问道。 还有什么生路?其实双方都能想到,定国赖以立足的成建制水师。 「仅仅水师,怕是不够吧,无法解当下困境……」 提及于此,雷振眼神中总算露出亮色,还有几分深深的希冀。 他来到城头,望着城外甲胃俱全的安北大军,又回首望了望定州城和宁江方向。 等,其实都在等。 …… 龙丰郡,乱蛟峡之前,宁江边的码头渡口,看不到一艘船,十分冷清。 以捕鱼为生的渔民,及附近的居民,在这一段时间,均已被新上任的本地官府强行迁走。 是暴力急躁了些,不过在有相应补偿措施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都能接受。 只因新官府告诉他们,江边附近在未来一段时间,很有可能要打仗。 陷于战争,永远是普通老百姓,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如今陪伴扑岸江水的,只有封港铁索,还有矗立于江边的龙王庙。 不过二月二十四日这天,江边迎来了一大群客人。 准确的说,是一支五千人的武卒大军。 有偷偷前往江边龙王庙上香的信徒,见到他们血气冲天,热浪滚滚,显然是支无敌强军。 而且行军时的军容之严整,纪律之严明,也真是让当地人开了眼界,啧啧称奇。 五千人一路行至江边,未踩踏一颗春苗。 这正是周柏和他的伏魔军,水师是定国的后手,同样也是安北国需要想办法遏制的。 五千伏魔卒进入渡口,解除铁索的封堵,随后便原地等待。 只有周柏一人,往龙王庙走去,远远望去,龙王庙的屋顶覆盖着厚厚青瓦,细致云纹随处可见。 祠庙的正门是一座高大的木质牌楼,上首硬朗挺拔,龙形浮凋层层叠叠,栩栩如生地刻画着数条腾云欲飞的真龙。 不说凋梁画栋,金碧辉煌,却也是货真价实的贵重建筑,非大价钱立不起来这么一座庙宇。 据传,此庙历史已有数百年,乃是为镇压不 远处的乱蛟峡而立。 在庙宇香火不绝的情况下,龙王庙是有灵异的,无论多大的风浪,不会波及龙王庙。 那些时不时闹事的蛟龙,也从未有胆子,敢在龙王庙附近的江段作祟。 纵使战争预警,龙王庙依旧有庙祝驻守,这不,周柏尚且只跨过牌楼,一个披着灰袍的老庙祝便匆匆来迎。 「贵客临门,老头未能及时迎接,失敬失敬。」 周柏探视四方,眼中闪过异色,回礼询问道:「老人家,何以知我到来,又为何说我是贵客?」 老庙祝自豪地笑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您身上有龙的味道,不说与龙王有没有关系,起码与龙族关系匪浅。」 不等周柏细问,老庙祝又道:「幼时得龙王显灵相救,故而有以此异能,若有恶蛟闹事,老头子也能提前向父老乡亲示警。」 「庙中其他人都被我赶回家了,兵戈一起,难说难说……」 许是周柏的贵客身份,让老人亲近,碎碎叨叨间说了不少话。 至庙中大殿,龙王神像前,老庙祝递给周柏一柱线香,这才后知后觉问道:「贵客此来,莫不是想见宁江龙王?」 周柏愣了愣:「确是如此,老大人或可留下。」 「不可,不可,龙王愿意见您,是您的福气……」 片刻后,殿中只余周柏一人,他奉上香火,揖礼便是三拜。 宁江某处,恢弘龙宫,里面正小憩的宁江龙王,突然感到一股沛然愿力涌来。 有人主拜我?如此气运,可抵我三载修行! 「不对,是周柏,总算想起本王来了,当速速相会……」 第二百五十二章 真龙之血,兴风作浪 嗡~ 端坐于庙中的龙王神像上浮现金光,一尊威严的神灵至金光中走出,待光辉隐没,神灵面容显化,赫然是宁江龙王降临。 “哈哈哈,许久不见,子坚不仅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自身道途居然也未落下,本王还正想着定州哪冒出来的不明天骄。”伴随着爽朗的笑声,稍显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尽。 周柏没觉得自身修为被看穿,有什么奇怪,那三拜后,气机便被这位龙神所探知。 他拱手揖礼,笑笑道:“疆土不过定州半壁,阳神修为在您面前更是不值一提,何足挂齿。” 宁江龙王并不认可周柏的自谦,摇摇头道:“本王得龙神之位时,便已是真仙位格,这么多年过去……唉,你可不同。” 说到这里,祂又自己转移话题:“对了,这次本该真身相见,但顾及你可能有私密之事,省点麻烦,最近天上盯得紧。” 自引青墟舰队入界域围杀以来,天庭天官、诸仙神下凡便更加难了,这不仅是天庭消耗了太多下凡资格,更有天道对其的警告。 御敌于本土之外,保护世界本源不受损伤,是天庭这种代天管辖机构的基本要求,否则天道何以发下诸多权限,使尔等超然。 另外在此灵气复苏的大变之世,天元大陆诸国收拢气运,人道渐显伟力。 天庭对凡间的监察,很大程度上,会依赖驻守凡间的神灵。 特别是行云布雨的龙神们,平衡天地之间的水汽流转,“辅佐”有功,天道对祂们最是宽容。 “龙王有先见之名,晚辈确有一事相求。”周柏再拱手请求道。 宁江龙王大手一挥:“姑且不论本王还欠你人情,就说你那三拜所奉气运,本王也无可推迟。” “别的人主可能还难以掌控,祭拜天地、我等神灵时,所献出的气运体量。你可是有修为在身,如此大气,本王又岂会不承情。” 自古以来,大型求雨仪式通常由帝王、君主来亲祭,小地方小范围的求雨,也是由本地主官或者势力之主来主持。 因为只有作为人主领袖的他们,才能在祈祷祭祀时,拨动气运以作资粮供奉。 得到龙王应允,周柏微微点头,郑重道:“请允许晚辈利用乱蛟峡群蛟,冲击定国水师。” “为防天庭问责监管不利,您可借定州大旱初平之机,上天述职,自陈这两年救旱聚水之功。” “定州数百万百姓因您受益,乃是实打实的大功德,放眼天江主干支流诸多龙神,您也是其中翘楚。” 说着说着,周柏又拿出十柄万民伞,上面全是安北百姓的签名和红手印。 宁江龙王不明所以接过伞,当即大吃一惊,祂清晰感受到这十柄万民伞上,萦绕着的厚实愿力。 不是作秀,而是实实在在的感激,如果不是身为国君的周柏其背书、宣传,恐怕百姓也不会如此真心实意。 祂大感震撼,求人办事都是这样,谁会不愿意。 只要拿着这十柄万民伞上天述职,天功和其它赏赐是必不可少,宁江全流域的权柄回收也可再次提上日程。 而且在述职期间,群蛟暴动产生的因果,多半也不会牵连祂。 宁江龙王掂了掂手中的万民伞,朗声笑道:“哈哈,子坚这是求我,还是要让本王再多欠你个人情啊?” 见周柏要解释,祂手上当即化出一道金光,一滴散发着强横气息的晶莹血珠,滋溜溜飞出。 “此为本王真身精血,可助龙血生灵纯化血脉,听敖临和敖霞说,你有意培养身边那匹蛟马。” “去吧,以真龙之血为引,那些不争气的杂蛟更易躁动……” 直至最后一句交代完,宁江龙王的化身才拿着万民伞,钻入身后的高大神像消失不见。 周柏收起真龙血,再度一拜,这又是一笔气运资粮送出,几可相当于宁江龙王行云布雨一年之功。 但这自然是值的,不仅初始目标达成,更有真龙精血的助力,计划实施肯定会顺畅很多。 “老人家,这两天江面上或有大战,您若不愿离开龙王庙,就请暂时不要出门,待在庙内更安全。”周柏随手在龙王庙布下防御禁制,告别老庙祝。 庙外,抬头远望天际,一道龙影正于云海中浮升。 许是嗅到真龙精血的气息,原本正在宁江中捕鱼捉虾,嬉戏玩闹的蹑景,突然踩水飞奔向周柏。 哞,呼~ 越发向蛟龙形态靠拢的马头,轻轻贴在周柏的臂膀上磨蹭。 “主人……身上……很香,贴贴。” 听到心灵交流传来的信息,周柏一巴掌拍过去,你可是雄马,别给我作妖! 面对主人的嫌弃,蹑景显得有些委屈,黑漆漆的双眼眨巴几下,但很快又靠了上来。 不对,主人一定只是开玩笑。 这次它找了根源,贴在周柏握紧的拳头边,大口吸气,时不时还伸出舌头舔舐,试图找出里面令它躁动的东西。 “行了,真龙血给你,事情可要给我办好。”周柏从一匹马的脸上,居然看出了舔狗谄媚的表情,不由得无奈摇头。 龙王未送龙血之前,他本来是要自己出手,以阳神之力,逼迫群蛟奔逃。 现在有真龙血为饵,恐怕效果会更好。 当周柏手掌摊开,那滴殷红的真龙血,便被蹑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吞入腹中。 这是所有龙属或者低阶生物都无法抵御的诱惑,周柏跻身四境,身体的本能都对真龙血有渴求。 原本蹑景全身就似锦缎火炭,现在吞下真龙血,立时便开启了进化之路,滚烫的气血涌动,如同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噼里啪啦浑身作响,眼看着一片片蛟鳞便开始生出,马尾如鞭,马蹄向利爪之形变化…… 这时,一名道官自南方江边御风而来,刚至传音距离,便急切传来讯息:“君上,定国水师舰队已自定州郡驶来,距离乱蛟峡不足三十里!” 周柏神情严肃,转头看向附近江面,那里有一支两百多艘大小舰船组成的安北水师舰队。 港口边的五千伏魔卒,不见踪影,只有脱下的厚重甲胄,他们已然上了各艘舰船。 为首的龙船旗舰上,旗帜飘扬,一杆伏魔军旗与浅蓝色水师军旗并驾齐驱,军气凝聚,斗志鼎盛。 呜~ 悠长的号角声下,蕴含着特殊含义,所有甲板上的武卒水手都望着周柏,这是在询问他,是否可以出征。 周柏深吸一口气,一拍已经痛苦难耐的蹑景:“二境入三境本来还差点火候,真龙血推了你一把,血脉返祖,去走蛟吧。” “记得,务必引动乱蛟峡群蛟,让它们冲乱定国水师。” “把握时机,如果做得够好,就允许你在里面自己找老婆,小白蛟也行。” 哞~唏律律…… 纵使血脉返祖的蜕变非常痛苦,可听过周柏的交代后,蹑景依然咧着大嘴笑出声来,如牛如马。 “主人……交给我,乱蛟峡没有一头蛟龙,能够安睡。” 噗通~ 随着一阵水烟的蒸发,蹑景潜入宁江之中,它如鱼得水,速度极快。 沿途所过之处,引发一阵阵骚动,水底水面,皆是动荡不停。 蹑景吞下真龙血还未完全消化,此时它对于水中生灵的吸引力,便是一滴真龙血,谁都想来分杯羹。 伴随着黑压压的鱼群尾随其后,蹑景正式进入乱蛟峡。 晴朗的天空开始变得阴沉,四面八方的水汽朝着乱蛟峡,准确的说是朝着蹑景所在的方位聚拢。 风起云涌,江面的浪一波高过一波,向着峡中灌去。 蛟龙兴风雨,这是血脉纯正的蛟龙之属,在化蛟前的仪式,走蛟。 于大江大河中,鼓动风浪,借助水脉水势之力,突破血脉限制,成为真正的蛟龙。 本来外来龙种进入乱蛟峡,就会引发很多杂蛟的敌意,因为这峡谷中每多一位同族,就会让他们少一些资源。 现在这位不仅在乱蛟峡中走蛟,还散发着真龙之血的香气,这就更不得了。 无数杂蛟蛇蟒从水底、沟壑、深洞中苏醒,纷纷追向那块“大肥肉”。 “按照这个速度,蹑景引动的群蛟,刚好会与定国水师在峡谷中段相会。”周柏看了一下乱蛟峡上空,一直在向前行进的乌黑雨云,估算出大概时间。 接着他便踏水而行,顷刻之间便上了舰队最前方的龙船,这也是整支舰队唯一一艘中型龙船,是舰队旗舰。 长三十二丈,宽五丈,共有四层楼,分布着数量不等的射龙弩、投石机。 本来旗舰肯定要居中,但奈何只有这一艘能顶敌方龙船,也只能带队冲锋。 旗舰两侧则是由青墟兵舰,改造的两艘铁甲舰,吨位体型堪比旗舰。 只是因为改造不到位,装载人数和武器都不如旗舰,当作两大金刚护卫决死冲锋倒还行。 另外除开四艘十余丈的小型龙船后,其余两百多战舰,就都是普通舰船了,大部分还是搜罗补充的小船。 眼看着风浪远去,周柏立于旗舰船首,凛然下令:“出发,目标乱蛟峡!” 半日后,舰队渐渐深入乱蛟峡,两岸高山重障,阴暗森冷,非日中夜半,不见日月。 本来在晚上,通过此峡的船队都会减速慢行,甚至靠边休息。 但安北水师不行,因为按照周柏的命令,他们要追着风浪前行。 走蛟引发的异象到哪,他们就得跟到哪,最远不能超过二十里,也就是全力摇橹,能短时间冲过去的距离。 不过蛟龙兴风作浪,带来的一个好处就是,舰队南下时顺风,倒是不会耗费水手们太多精力。 而且有五千伏魔卒帮忙,哪怕有些崎岖江段,也能强行摇橹,快速通过,不至于被蹑景撇下。 耗费气血没关系,整个乱蛟峡的江面染成血红,无数鱼虾蛇蟒,甚至化妖水族及弱小的杂蛟浮出水面,任意打捞。 都死了,而且多是碎尸,死于贪心,死于混战…… 平时想吃这些异种,哪那么容易,今天不仅管饱,还有挑选的余地。 蛟血沐浴,尚未锻体的轻松步入锻体,锻体已成的突破瓶颈。 乱蛟峡的这群龙属、异种,以为蹑景是软柿子,熟料其横行无阻,大杀四方。 跟在周柏身边,它只是作为坐骑的角色,没有展露实力的机会。 可事实上,其耳濡目染,灵丹妙药未有短缺,在掌握天江龙宫传承法门后,一直都是同阶妖族中的佼佼者。 真龙血彻底激发了它的潜力,此次走蛟兴风作浪,搅动“同族”争斗,轻松写意。 翌日,乱蛟峡南段四百里,接近中段的江面上,一支庞大的水师舰队正全速进发。 十艘中型龙船,三十艘小型龙船,再有五百余艘大小不一的各类战船,何等气派。 安北水师的规模与其相比,犹如小巫见大巫,任何一位水师将领都不会认为,二者之间还需要打上一仗,才能分出胜负。 这就是定国水师舰队,整个定州宁江段的霸主。 哪怕是在蛟兽出没的乱蛟峡,他们中间也没人会去戒备、注意蛟兽袭击,凿穿之类的事。 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掌舵者,这些低劣的杂蛟是有灵智的,它们不敢袭击庞大的水师舰队。 纵使有愣头青,龙船上的巨型射龙弩,也能轻易射杀,这乱蛟峡中的任何一条蛟龙。 然而,就在不久前,整支舰队的气氛似乎变得微妙起来。 只因水师提督刘仁轨派出的哨探快船回报,前方江段有异常风浪,情况不明。 如果贸然闯入,龙船没事,舰队中的小船必然遭殃。 除开刘仁轨和少数将领外,大部分将领都面红耳赤,有的是恼怒,有的是羞愧。 之前这位刘提督坚持小心行事,他们不以为然,特别是一些雷姓将领更是公然唱反调。 他们认为陆上战事紧急,最重要的是全速前进,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强大的定国水师。 “大人,将龙船横阻江中,或可保住大部分小型战船。” “提督大人,后退五十里有水湾可以避风。” “来不及了……”就在手下将领不断提出建议时,刘仁轨指着前方摇摇头道。 只见不足二十里的位置,天色陡然变暗,乌云密布,风雨飘摇。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卖力的群蛟,蹑景蜕变 都是在宁江讨生计,一辈子与水打交道的「老人」,看到这昏天黑地的一幕,一个个的脸色越发难看。 可以预见的是,这异常天象背后的风浪,恐怕不是一般的大。 因为水灵气紊乱,随舰道官无法越过二十里侦查。 但根据灵眼查探到的蛛丝马迹,还有时不时响彻乱蛟峡的牛吼,他们判断可能是走蛟引发的天象异常。 这个判断一出,指挥室的压抑气氛瞬间泄去不少,如果真只是走蛟,他们还真不带怕的。 找到目标,直接驱逐乃至射杀,风雨自然停歇,舰队也可继续赶路。 不过刘仁轨却是心中不安,似是嗅到了阴谋的气息,他沉声道:「单一蛟龙的走蛟仪式,绝不至于此,怕是有不少蛟兽在跟着搅动风浪,这不是简单的走蛟,必有蹊跷。」 「如果安北水师跟在风浪之后……命令所有中小战船躲在龙船后面,都做好接战准备。」 刘仁轨军令刚下,当即有雷姓将领提出异议:「提督大人,这种时候下令卸帆闭舱,抛锚定船,全力躲避风浪就好。何必还要让儿郎们留在甲板上,这样落水的风险太大。」 「大多数战船上都载有步军,损失一艘,突袭安北国后方的胜算就会少一分。」 「还有,您从何判断,那风浪背后就有敌人?」 显然,刘仁轨作为提督,并不是完全掌控舰队,雷浩渺安插的自己人话语权很足。 但今天,敏锐的战争直觉,让他没有再退让:「若判断有误,尔等事后自可向君侯申诉,现在,立刻执行命令,否则军法从事!」 军法从事这四个字的威慑力还是够的,几个雷姓将领敢怒不敢言,这个时候再硬顶,哪怕被斩了也无处伸冤。 很快旗舰上一连串旗号打出,原本散开的扇形编队立即收缩,龙船侧转庞大的船体,尽量为后面的船只遮蔽风浪。 事实也正如刘仁轨所料,这不是单一的走蛟,明明之前还是匀速铺来的阴沉降雨带,在发现定国水师舰队后,突然加速。 在舰队阵型只调整到一半的时候,狂风暴雨,大风大浪,骤然袭来…… 震天的蛟龙牛吼后,一重高达十丈的巨浪,勐然拍打在舰队最前方的龙船之上。 所幸巨大的体型还能稳住不翻船,但强烈的冲击力之下,这些横阻江面的龙船还是被冲散,普通的铁索根本牵不住。 大量小船没倾倒于风浪,却是被自家龙船撞得粉碎,不少水卒死于非命,成千上百名水性不算好的乘船步卒,在宁江的大风大浪中挣扎求生。 很多人亲眼看见,是一条通体赤红似火的蛟龙,驾驭着冲击巨浪。 刘仁轨等指挥官,在坐舰道官的辅助道法下,同样看得清楚。 很明显,这赤蛟是故意的,以走蛟之力冲击舰队。 「非是对付军队,而是对付兴风作浪的恶蛟,你们还不能出手?以往通行乱蛟峡,你们杀过的小杂蛟,没有上百也有数十条了吧。」刘仁轨心头冒火,对着道官急切道。 几名道官面面相觑,最终由一名二境巅峰的道官回话:「那条赤蛟已入三境,妖力浑厚,只能是由船上的射龙弩对付。」 没办法,谁叫陆上的压力太大,道法干涉战术频繁使用,一名多余的真人都没有。 「还有那风浪中可不止一条蛟龙,今天这些杂蛟有些亢奋过头,恐怕会跟着冲击船只,护住船底才是最要紧之事。」 这不,话音未落,一波又一波的大浪接踵而至。 虽然没有第一波赤蛟走蛟形成的巨浪大,但冲击力摆在那里,而且船上水卒都惊恐的发现,每一波浪潮中就有一条蛟兽。 是群蛟闹江! 大点的浪潮中是杂血蛟龙,小点的浪潮中则是大蟒、长蛇,另外在浪潮之间,还有无数鱼虾、异种水族,黑压压一片十分吓人。 一波接一波的浪潮冲击下,定国舰队损失越来越大,短短片刻便有两艘小型龙船被冲至岸边,在怪状嶙峋的尖锐礁石中搁浅。 最易受风浪影响的小船,则是已三十多艘小船被撞得粉碎,二十余艘倾覆、沉底。 「天灾」面前,为了自保,很多舰船顾不上刘仁轨的戒备命令,纷纷放下沉重的铁锚。 很快,直接损毁的船只大幅减少,特别是龙船,十几吨的铁锚定船,再大的风浪也难将其推至礁石乱滩之上。 当甲板上终于可以站人,定国水师的兵员素质渐渐展现,他们凭借着丰富的经验,顶着大风操作射龙弩。 一根根特制弩箭,射穿激水,精准命中在江水中搅动风浪的蛟兽。 砰砰砰,不是入水无声,而是产生激烈的碰撞。 无数蛟兽发出惨烈的嚎叫,残肢、血肉、尸体,浮出水面…… 这是一场血腥的屠杀,很多有灵智的蛟龙萌生退意,几年前的那场惨桉它们还历历在目。 就在这时,水流湍急的深水中,基本化为蛟龙形态的蹑景,眼眸中露出几分狡黠。 它回首看了一眼后面有些生怯的蛟兽群,咧嘴一笑后,勐然甩尾。 蛟身发力崩裂,汩汩蛟血从新生的蛟鳞中冒出,而后这些蛟血在它精妙的控制下,化成一颗颗血珠。 因为蹑景尚未完成走蛟仪式,这些血珠依旧有真龙血的气息和力量。 即使只有微不可及的一丝,对于蛟兽来说,也是无可抵挡的诱惑。 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进化欲望,是本能。 立刻,欲望和本能战胜了对射龙弩的恐惧,无论是潜力耗尽的杂血蛟龙,亦或是蛇蟒等蛟兽,再度疯狂起来。 之前只有气息诱惑,现在实打实的一串串血珠摆在眼前,吞得越多,就越有希望进阶进化。 妖气冲天,狂热的情绪弥漫所有的蛟兽、水族之间,它们凭着种族能力呼风唤雨,将附近数十里的水域搅得一团糟。 无数道黑影冲破射龙弩的封锁线,追逐着蹑景,追逐着那充满诱惑力的血珠。 彭,一声闷响从一艘中型龙船的底部传出,船上的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不好,这些孽畜在凿船!」 飞剑出窍,如同游龙噼开水浪,寒芒于水中一闪,一条狰狞的巨蟒便断成两截,浮出水面。 很厉害的坐船道官,飞剑凌厉,法力雄厚。 但不等船上的水卒庆贺,接二连三的剧烈撞击便随之而来,有眼尖的观察手,发现龙船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条黑影。 「超过十二个密封舱被凿破,进水挡不住了!」 「这些孽畜真的疯了,龙王爷呢?!」 「射龙弩无法射到船底,其它龙船也在遭受攻击,无法帮助我们!」 一刻钟后,这艘长达三十余丈的庞然巨物,只能无奈沉入宁江之中。 当然,它不是孤独的,千百年来,乱蛟峡江底埋葬的龙船不在少数。 而且今天,它是第一艘沉陷的龙船,也绝对不是最后一艘。 定国水师旗舰,处于严密保护之下,光是坐镇道官就是九位,更别说船上配备的床弩、射龙弩堪称舰队之最。 是以接连的袭击,都没有造成事实上的威胁,旦有蛟兽敢潜伏靠近,立刻就会有道官及时指引方向。 不过旗舰没事,整支舰队的损失却是难以想象。 阵型被冲得七零八落就算了,那一艘艘接连沉没的舰船,水面漂浮求救的士卒,无时无刻不在撕裂舰队高层们的伤口。 「查清了,是那条赤蛟用自身精血为引,诱使蛟兽群主动攻击我方舰船。」他们听着随船道官传来的消息,脸色越发阴沉,一言不发。 这是用三位二境修士,上百名亲卫精锐的牺牲,所探来的情报,可信度极高。 「可以让这些蛟兽如此***,这赤蛟必定是真龙嫡子,莫非宁江龙王违背天规,故意参与人道斗争?」 「回去之后,我等必定要请君候祭天,请天庭查明真相!」 众将群情激奋,你一句我一句,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刘仁轨这时反而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他死死地盯着北方:「如果这赤蛟是故意为之,那安北国必然有后手,传令各舰不惜一切代价,向旗舰靠拢!」 「哪怕风浪大到能掀翻他们,也得给我把锚收上来,万一有敌情,岂不是活靶子?!」 这次没有人再出言反对,那赤蛟为何故意针对它们,太不对劲了。 旗令兵手上的彩旗,连连变换,摇动不停。 急促紧急的号角声,隐隐盖过狂风暴雨的声音…… 两个时辰后,有人发现,风浪终于小了一些,散落各处的舰船逐一向旗舰靠拢。 最前方,蹑景蛟头浮出水面,稍显虚弱地喘着粗气,它已经尽力了。 掀动的风浪规模,还有和天地水之规则的交流,都已满足走蛟仪式的需要。 完全蜕变为蛟龙,走蛟不再能为它提供额外力量。 真龙血沉淀七七八八,身上凝聚的精血,也不足以让杂蛟和修为足够的蛟兽,再冒生命风险。 当然,回望身后,那满江的船只残骸,零零散散不足三百艘的定国水师舰队,已经足够宣示它的功绩。 「走,带你们潇洒一番,以后宁江来得就少了,你们要常住沧澜河。」 随着蹑景的传音,身侧一条三丈长的小白蛟,身后十余条各色蛟龙齐齐点头。 这些就是它在走蛟过程中,拐带的老婆和收复的小弟们。 嗯,除开小白蛟外,多是雄蛟,它可是一心一意为主人。 安北国蛟马没有稳定来源不是…… 祸乱此方江水的主人公离去,风雨渐渐接近尾声,恢复神智蛟兽们纷纷潜入江底,不再和定国水师对着干。 也就是在这时,远处观战已久的两百余艘安北水师舰船,自上游顺风而下。 轴轳千里,旌旗蔽空。 「杀!杀!杀!」 「升白旗者,免死!升白旗者,免死!」 就这样,整齐的喊话声在峡谷之间回荡,浩浩荡荡的安北舰队,直冲慌乱不已的定国舰队。 刘仁轨沉着冷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丝不安,他觉得这完全是跟着敌人的节奏在走。 主帅尚且如此,其余将士,其余舰船的船上又是什么想法。 一波灾劫刚过,一波灾劫又起。 五百多艘战船,处于江面视野的只剩三百余艘,其中龙船损伤过半,剩小型龙船十三艘,中型龙船五艘。 伤痕累累的小型龙船,刚刚收起铁锚,五艘中型龙船除开旗舰,只有两艘完全收起,另外两艘才收到一半。 没办法,铁锚太重,下锚,收锚都极其耗费时间。 纵使两个时辰前,旗舰就已下令整队靠拢,可现实情况依然只有近百艘战船,组成编队。 曾经他们看不起的安北水师,现在于正面战场上,战船数量居然取得了领先。 「主力龙船的数量,我们依旧完胜,只要军心未丧,将士们胆气还在,我们一定能胜。」 「各就各位,按照预定部署接战……」 一炷香后,风雨彻底停歇,可乱蛟峡中段位置,反而更加「热闹」起来。 惨烈的碰撞声在江面上轰鸣响起,鱼虾绝迹,沸腾连天的军气对峙拼杀。 出乎定国水师预料的事又发生了,安北水师不顾他们的火力压制,硬顶着砲石和弩箭撞上来。 十余艘安北舰船沉没,上千名水卒死于冲锋路上,如此大的代价,仅仅是让他们的战船,冲入定国水师的临时编队中。 「他们要干什么?放弃兵力优势硬碰硬?」 「不对,这是要接舷战,他们哪来的勇气,我们的水卒,可都是大旭的老底子。」 「现在我们的船上还有大量步卒,哈哈哈哈,真想知道敌军主帅是谁,战略如此莽撞!」 定国旗舰的最高楼层上,一众指挥官对着近在迟尺的两艘铁甲舰指指点点,大肆嘲笑。 因为对面甲板上的兵卒,相比于己方训练有素,准备接舷战的跳荡部队,形成鲜明对比。 这安北水师的将士,明显都是一群水上新兵,如此也敢在接舷作战,能拿稳刀吗? 只是他们却没发现,这些「新兵」一个个下盘极稳,笨拙的表现仅仅是不熟悉流程。 【鉴于大环境如此, 当定国水师的跳荡部队,反客为主,率先搭板,铁索勾连……一个个如狼似虎地冲过去后,情况又发生了逆转。 三百精锐试图争夺甲板,居然被瞬间杀光,简直比杀鸡还简单。 再看缓缓逼近的安北旗舰上,伏魔旗吞吐着军气,鱼龙大纛忽然升起,迎风招摇。 第二百五十四章 武运青睐,刘仁轨的抉择 随着鱼龙大纛升起,安北水师所有将士发出兴奋的怒吼,军气沸腾,渐渐遮蔽峡谷之间的天空。 兵戈烽烟,反攻开始! 在第一波碰撞中,两军阵型都已混乱,留给安北水师突入的空间多得很。 五十余艘造型奇特的小型战船快速启动,它们是造船厂的最新出产,来自大炎世界的赤马舟、艨艟、游艇。 这类小船的特点就是承载人数不多,但船体狭而长,机动性强,便于冲突敌船。 定国水师中的护卫斗舰试图阻拦,砲石、箭失纷如雨下,靠着密集覆盖,击毁了七八艘游艇,死伤者甚众。 说来因为天江极其支流的宽广辽阔,大旭一向推崇龙船,但受限于造价、难度,各地经制水军中,部署最多的战船依然是斗舰。 斗舰,船舷上装设中墙半身墙,下开掣棹孔;舷五尺,又建棚为女墙,重列战格,无腹背,前后左右,树牙旗幡帜,金鼓。 其可载员额数百,部署中小型射龙副弩,拥有独自猎杀普通蛟兽的能力,斗舰才是真正应用广泛的主力战船。 面对斗舰的围剿,安北水师这数十艘小船没多大反抗能力,只是一味凭借速度闪躲冲刺。 最终在折损两成船只和士卒后,它们终于缠上了各自的目标,定国赖以仰仗的十几艘龙船。 很多斗舰及龙船上的将士都不理解,有什么意义? 己方一艘龙船最少也有上千水卒,况且现在还载有步军,弓弩甲械完备,兵力充沛。 而你这种没见过的小船,虽然跑得快,但最多也就是搭载数十名士卒,能做什么? 当然,如果他们见过之前,旗舰三百精锐试探的下场,可能就不会有这种想法。 刘仁轨依旧秉持着主流思想,大舰巨弩主义,但敌舰搭载士卒之精锐,却是让他觉得不对劲。 再看对面旗舰上的伏魔旗和鱼龙大纛肆意飘扬,数十艘小船鱼跃突入,他有些明悟了。 「报,第三分舰队旗舰沦陷!」 「报,第七分舰队舰队旗舰沦陷……」 安北水师小船编队的效率实在太高,刘仁轨刚刚下达戒备命令,结果噩耗就接连传来。 各舰应阻止小船上的安北军卒攀附船体,避免近战,尽量利用大舰巨弩的优势。 谁也不会知道,这一条命令的旗语,此后将被诸多国家的水师舰队铭记在心。 「是安北伯亲至!」 「安北伯在船上,那些跳荡士是伏魔卒!」 不到一刻钟,就有远方四艘龙船的最高处,升起鱼龙旗。 即使船上还有相当程度的反抗,喊杀之声此起彼伏,但水师接战的规则上看,这四艘龙船已经默认沦陷。 这些龙船可都是各小编队的旗舰,对应指挥局部战场,影响可不小。 在定国的旗帜重新升起,联络员确认收复前,所部舰船不得听从其旗号命令。 通常这个时候,其余龙船,要接替指挥权限。 但此时除开稍远处的龙船还能打出旗令,整合舰队,大部分龙船已经自顾不暇。 紧接着,安北水师的其余一百多艘中小型舰船也快速跟上,以定国龙船舰队附近的的护卫斗舰数量来说,根本挡不住。 五十余艘快速小船对龙船舰队发起的攻势,废掉了大半射龙弩,但仅仅是剩下的小部分,依然造成了极大威胁。 这一波贴近又有三十多艘战船被射中,特别是主弩命中,基本上就是击沉的下场。 安北水师继承自瑞南节度的正规斗舰,可以说全军覆没。 上千名水军士卒死于非命,其 中许久未有较大伤亡的伏魔卒,因为难以闪躲,也被射龙弩击杀一百多人。 要知道伏魔军现在,最差也是锻体巅峰,很多普通伏魔卒都已沉淀气血,练出了后天真气。 但在三境蛟龙都挡不住的射龙弩面前,仅仅依靠肉体凡胎只有粉身碎骨一条路,救都没法救。 不过安北水师主力斗舰的覆灭,奏响的却是这一战的终曲,之前被冲散的定国战船,靠拢支援的速度忽然就慢了下来。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一百多条小船,如同狗皮膏药贴上友军战船,无论是龙船还是斗舰,皆是逃不过接舷作战的命运。 那狭长细小的赤马舟,经过扩充也只能搭载一什兵卒,放在平时风雨天气,宁江的任何一个大浪都可能掀翻它。 可众目睽睽之下,这一条小小的赤马舟,居然真凭借跳荡作战拿下了一艘斗舰…… 赵武,梁国赵家旁系出身,厚点脸皮也可称作梁侯赵启的同族。 他两个月前还只是某梁国商队的一个护卫小头目,因资源和功法限制,在灵气复苏后也才勉强到锻体境修为。 在接触到安北布武传道的氛围后,赵武就选择了留下,后续得知伏魔军才能得到最好的培养,因此锲而不舍的申请加入。 本来伏魔军作为最「纯洁」,最忠心于周柏的私人武装,一般不会收下他这种外来者,特别他还是梁侯的血脉同族。 可败也身份,成也身份,出于某种深层次的考虑,周柏给了他一个机会。 赵武没浪费这个机会,七天修成先天功锻体,且最后击败了伏魔军排名末段的一人,成功加入伏魔军。 至此他展现了自己的天赋,得以传授先天功后续功法,获得最充足的资源培养。 两个月不仅将武道修为推至后天境中期,更是立下战功,成为一名什长。 这次跟随周柏登船作战,也顺理成章带领自己的部下,驾乘小船赤马舟单独行动。 赵武没有好高骛远,直接去攻龙船,阻拦支援的护卫斗舰,也是大功,毕竟他们可是只有十一个人。 「快快快,抛投钩索,神臂弩先射上面的弓箭手!」 特意打造的勾爪牢牢黏住定军斗舰,紧接着三道钩索从赤马舟抛挂在斗舰栏杆之上,赵武带人拿起绑在臂膀上的神臂弩,抢先射死斗舰甲板反应过来的定军士卒。 「夺船!跟我上,弩箭掩护!」一手拿刀,一手抓绳,连踏船体纵跃而上。 每每有弓箭手试图射杀他们,立刻就被赤马舟上的伏魔卒射死,安北国没有射龙弩的制造技术,但有经武要略中的神臂弩图纸。 打造不难,难的是对使用之人要求极高,非是气血力量过人者,无法携带和使用。 这艘定军斗舰上的士卒反应太慢,大部分人还在忙着对围攻龙船的安北战船发动攻击。 无论是拍杆、射龙弩、投石机等各类器械,亦或是在底舱室全力摇橹转进,都需要大量人手。 守在栏杆边的定军士卒被弩箭点杀完,再有赵武三人突然出现在甲板上,舰长这才发现不对劲。 「攻击不要停,你们跟我上,北贼何其猖狂,区区几人也敢跳荡登船!」 定军舰长点齐身边的上百人,他们是随舰的步军精锐,原本是要登陆瑞南郡作战的。 待这上百精卒集结逼近,赤马舟上的所有伏魔卒也已站在赵武身侧,组成一个尖锥状的突破阵型。 「好机会,冲进去,杀了那舰长,我等便可立夺船之功!」赵武低沉怒喝,浑身气血高涨。 他真没想到有这么好的机会,之前喊着夺船,其实预期只是破坏射龙弩,烧船造成混乱。 十一名熟悉战阵懂配合的伏魔武卒,在斗舰甲板的狭窄空间,战力表现该如何? 接下来,这艘斗舰上的定军遭遇,就会展示一二。 平均以一敌十,势如破竹,所过之处满是残尸碎骸。 船上的定军士卒可和伏魔卒一样,没有身着厚甲胃,双方都是实打实的肉搏厮杀。 这一下,武道实力和战阵配合就得到最完美的展现,上百名裸甲定军根本挡不住一个完整的伏魔军小队。 此时斗舰上大部军卒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支援,眼看着斗舰舰长要跑,赵武气血燃烧,浑身真气贯于脚底。 「给我死!」他勐然暴起,一跃数丈之高,扑杀而去。 只是偏偏就差了一口气,真气将尽,并不能及时斩杀目标。 这个时候,一股夹杂的气运从天而降,加持于身。 确实是夹杂,有安北大运加持,有贵人扶持之运,还有冥冥中的武运…… 远处旗舰之上,周柏感受到自身气运有稍许异动,似在发力帮扶一人。 顺着气运轨迹看过来,一眼便认出是曾关照过的赵武,他也发现了那股奇特的薄弱气运。 与武者相连甚是紧密,莫不是武道大运? 周柏不由得留了留神,心中默然:看来这赵武的价值,不仅是初期联结梁侯,还有其自身的武道天赋。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强行将本应均势血战的接舷战战,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大舰巨弩,没有这个家底,便革新战术,一环接一环。 「合该此败,好手段,好手段啊。」 高层中的雷姓将领,怒不可遏指责道:「提督大人此时不思指挥,逆转战局,莫不是想叛变?」 「君候待你可不薄!」 一时,指挥室内气氛降至冰点,门外人影绰绰,稍远之处军将的争执声此起彼伏。 仔细听,居然是有人要求亲卫换防,而且人数远远超出。 「被包围,各自为战,如何指挥?」 「大势如此,不可逆转,撤吧,看能否能保全一些战船。」刘仁轨对外面发生的事视若无睹,长叹道。 「撤?不能撤,陆上的形势你不是不知道,水师不能有建树,定国就完了。」 「再拖会儿,我们外围还有不少有生力量。」 「刘仁轨,你若再行消极之举,吾必杀之!」 刘仁轨摇摇头,带着几分怜悯看向这几个雷姓将军,背过身去,轻声道:「动手,给定州水师多保留几分元气。」 一时,其余少数派的外姓将领立刻拔刀,同时侧屋涌出大量亲卫。 外敌尚且在攻船,内部却已然掀起一场清洗。 「大人,定侯器量狭小,您早该如此。」刘仁轨身侧副将,看着满地的雷姓将领尸体,眼中闪过几分痛快之色。 「按照安北伯的规矩,升白旗,让儿郎们住手吧,定州水师的老卒不该死在定州。」 第二百五十五章 定西生机,定国绝路 周柏立于船头,见定国旗舰升起白旗,也是一愣,如此果决? 因为在旗舰本身周密的防御下,己方跳荡士还有大部分没上船,少数上船的也还处于站稳脚跟,和接应同伴的阶段。 但不管如何,旗舰投降总是好事,后续战事将再无波澜。 “恭喜君上,旗舰若拿下,则大局已定。” “这应是水师提督刘仁轨的决定,也只有他老人家才有这种魄力。” “迟则生变,请君上速速派人接管定国旗舰,之后劝降其余战船才名正言顺。”操船校尉李宝先是兴奋道贺,接着又谏言道。 周柏微微颔首:“高虎带人先登船,控制局势,记住对刘提督保持尊重,切勿有任何冲动之举。” 纵使身处江峡之中,但主战场所处江面依旧是辽阔的,大部分定国战船上的将士,都能看见自家旗舰上飘扬的白旗。 “投降不杀,升起白旗者免死。” 此前安北军大喊的口号还萦绕耳边,既然提督大人说投降,那便投了吧…… 紧随着旗舰之后,一艘接一艘的定国战船升起白旗,很多人都已见证过,伏魔军跳荡士血腥夺船的场景。 至傍晚时分,在重点围杀一批顽固死硬派后,乱蛟峡终于平静下来。 只有三十余艘战船杀出重围,及时脱离战场,头也不回的向定州郡水域奔逃而去。 雷浩渺自建国以来,对水师的掌控不仅局限于高层,更有基层军官,许多舰船的船长便是他一手安插,都是年轻的雷姓族人。 拼死也要逃跑的那些战船,必然就是雷家所亲控。 乱蛟峡一战,以安北水师完胜告终,这也拉开了定国覆灭的最后序幕。 渔火点点,灯烛辉煌。 纵无满盈圆月,几百艘战船组成的渔火长龙,依旧将乱蛟峡两侧照得通明。 战事结束,灵猴山魈、蛟龙蛇蟒的各种嘶鸣,照常响起。 安北水师旗舰,独属于周柏的宽敞房间内,几人正默默品茶。 “经初步整编,现舰队共有完好战船三百二十二艘,其中中型龙船五艘,小型龙船十艘,斗舰一百零七艘,走舸、艨艟等小型战船两百艘。” “人员方面,新增水师老卒一万三千五百余人,步卒两万余人。” “我方战死三千……” 听到李宝接着要汇报双方战损,周柏眉头一皱,抬手止住他继续往下说。 无他,只因房内其余几人,是刘仁轨等新降水师高层。 “久闻刘提督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周柏看向坐在下首喝茶不语的刘仁轨,先打破谈话僵局。 刘仁轨已是知天命之龄,鬓发斑白,今日又刚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惨败,此时当然有些低沉、精神不振。 但其人坐在那里,就风度自成,使人不自觉会多看两眼。 “军人马革裹尸是光荣,这话放在水师中也是一样,所以伯君无需避讳什么。” “您邀我等前来,想必已有安排,还请不妨直言。”刘仁轨有条不紊地回道。 他背脊依旧挺直,见周柏开启谈话,身上些许颓废一扫而空,双目闪过异样光芒。 此种表现,算是让周柏心中稍稍安定,这意思很明显,他刘仁轨还想于水师中效力。 “即日起,设安北水师宁江舰队,以李宝为提督,老将军任我安北国水师副提督如何?” 周柏刚刚说完,刘仁轨尚未回应,李宝却是面红耳赤地急了。 水师提督,乃是水师中最高的军职,为一支舰队的总指挥官,是真正位高权重。 以定州水师的体量来说,提督在大旭为正四品,刘仁轨在雷浩渺任总督时,拥有相当的独立性。 李宝直愣愣地跪倒在地,惶恐不安道:“求君上收回成命,卑职才能不足,实在不堪提督重任。” 刘仁轨适时从座位上离开,走出两步,躬身禀道:“伯君容禀,李宝我了解,祥兴年间剿平定、代水匪之乱,有过大功,其才能足堪大任。” 李宝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刘仁轨,再将手用力锤了锤胸,表达自己的赤诚,拜道:“君上,若我这种无名之辈上位提督,水师兄弟们岂能服我。” “臣名誉受损是小,可耽搁国家大事,辜负君上信任,却是万死莫辞,请君上明察!” 周柏心中暗自点头,其实他早就知道,凭刘仁轨的资历和能力,此番投过来他是一定要重用的。 故意任命二人一正一副,不过是试探,看他们的品格,以及能不能认清自己的位置。 “二位将军不用再推迟,我意,设置第一、第二舰队。” “第一舰队提督由刘老将军担任,照例使用正规战法,以大舰巨弩为凭……第二舰队提督则由李宝担任,侧重跳荡作战,以武卒接舷为凭……” “大江作战,两支舰队联合行动,平时,第一舰队暂时驻守宁江主道巡察,第二舰队则巡察宁江支流内河。” 周柏一番任命和解释后,充分体现了他的良苦用心和长远布局,两人又哪里还会再拒绝。 “臣第一舰队提督刘仁轨,拜见君上……” “定国沿江港口的攻伐,以及对定西水师小动作的打击,还请刘提督后面多费心。” 翌日,挂着鱼龙旗,全面重组的安北水师,浩浩荡荡向着宁江南面而去。 …… 周柏出现在宁江,并且亲率草根舰队,取得乱蛟峡大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另外两国。 不是吕定和雷浩渺不想瞒,而是战事刚刚结束,大捷道讯就已传遍安北国内和前线。 潜伏于两国的玄衣卫暗探,招募了很多三教九流的编外番子,他们散播“谣言”乃是一流。 再者,这不是虚假的谣言,面对士绅贵族质询,官府都没有底气反驳。 定西,边城郡门句关外大营,吕定正针对乱蛟峡大捷召开议事。 因为长期受阻于一座关城,很多文武大臣都已心烦意乱,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想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吐槽、甩锅、争吵。 “定国水师完全继承定州水师的主体,实力强横,能输成这样,真是废物!” “谁能知道宁江龙王居然再度上天述职,乱蛟峡那群孽畜,不知好歹。” “雷浩渺干什么吃的,刘仁轨担任水师提督十年,他立国到现在,居然还没有换下来。” “当初我就说,应该借定国水师的船,何必在这啃硬骨头……” 钲,突然,帐内传出拔剑之声。 众人抬头看去,原来是一身戎装的吕定,拔出佩剑斩断了桌角。 “臣等死罪!” 眼看臣子们跪倒一片,诚惶诚恐,吕定心中的气终于泄出一些。 “既然尔等讨论不出什么东西,那就听着。” “传令,水师应尽量避免正面接战,但不得让其攻占己方重要港口。” “后续兵力、器械补充已到位,即日再对门句关总攻,新开辟道路,同时分兵……” 待军将纷纷领命离去,只留几个心腹时,吕定之前坚韧英武的模样终于露出几分疲敝和忧虑。 周柏的进度实在太快,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谁都明白,定东一统,接着便是定西。 曾几何时,两人并称定州双骄,各自在角落积蓄力量,随后攻城略地,开府建立自己的势力。。 其实到周柏攻下边城郡之前都还好,可自从视为累赘的边城郡,变成钉在后方的一个钉子后,吕定有些不安了。 后面接连立国,国力对比出来后,吕定便默认周柏暂时压他一头,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失败。 毕竟从小到大,族老、供奉,甚至祖先托梦,都在告诉吕定,他是定州的天命潜龙。 积蓄起势得势,顺风顺水的一生……嗯,除开对上周柏。 到今天,吕定真的嗅到了失败的味道,诸般布置、诸般先手,都被周柏提前压制。 那奇怪的鱼龙,终有一天,要吞下所谓的定州天命。 “解师,可有生机?”吕定瘫坐在从家中搬来的名贵软椅上,缩在舆图沙盘之后,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被称作解师的人,便是如卜元子一般的扶龙术士,名叫解龙。 吕定年幼时落水,碰巧被他察觉隐龙之气,故而决心扶龙。 其一身灰暗袍子,显得很是低调,但看另外几个心腹的尊崇模样,他位显然没法低调。 面对困局,解龙也没法像以往一般轻松,汗如雨下,长袖中的手都有些发抖。 这不是因为吕定的威压,而是他方才借人主问询,捕捉一丝气运轨迹,全力推衍盘算所致。 帐内人看得如果仔细,会发现他后脑之发,多了几缕枯白。 解龙深吸一口气,拱手回禀道:“回君上,生机在南亦在北。” “解师速速道来。”吕定闻此,身子顿时坐直了些。 解龙从小接触吕定,受龙气信任,压制较小。 只见他随手弹出一方镜幕,里面出现南金国都城被攻破,金王自焚而死的场景……最后是阴山。 山上黑运聚集,通连天际,山下牛羊成群,十万铁骑奔腾往来,无数草原牧民为之喝彩。 这是金国唯一共主,金王呼延合的登基大典,其横扫草原的姿态,让诸部赶来臣服献礼。 “吾观北方金国气运日盛,生机在北,便是尽快攻占边城,打通草原道路,与金国结盟。”解龙指着金国强盛的骑兵群,郑重地说道。 草原骑兵的军势,让吕定不由自主地点头,但当镜幕破碎,他又镇定了下来,示意解龙继续。 边城郡这次一定能打下来吗? 很多经历上次前军崩溃的大将没信心,其实作为君主的他也没多少信心,即使充分准备后,兵推中的胜算高了两成。 “生机在南,则是代州。” 解龙说到一半,退后两步,作告罪状才继续道:“若无法攻下边城,得金王信任,定西三郡丢失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代州势弱,无有强人出世,而君上雄才大略,定西军力鼎盛。放弃铸本州之鼎和正统王道,或于代州得一线生机……” 解龙这话,实在有些过于超前,在三郡国土没有任何损失的情况,就为弃州土而走做打算。 届时就算在代州开辟一番基业,可真能长久吗? 不过是饮鸩止渴,躲避一时罢了,正合不铸州鼎,不得为“正王”的理念。 因此哪怕几个心腹重臣,一向对解龙有尊重,此时也不免怒目而视。 只有吕定面色不变,他身体再度发软,冷静思索后,南下代州可能真是一条生路。 吕家只能算是伪世家,其福地反哺的阴运,至今可都还没补上。 家族需要他维持阳世基业的存续,否则世家难成。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派人出使金国……另外,资源人力开始进入代州。” “此为绝密,不得让其他臣民知晓,具体事宜也由你们操办。” …… 一个乱蛟峡大捷,能使定西大动干戈,转换国家大策。 那对于定国本土的影响,又该有多大,可以说已是绝路。 二月二十六日,消息传到富民城,定军军心不稳,众军坚守孤城的意志彻底崩溃,雷振不能压之。 娄晋鹏抓住机会,下令攻城,纵使准备尚未周全,可军势人心此消彼长,依旧于第二天迫使雷振撤军。 至定军完全撤出富民城,七万大军只剩五万,他沿途抛弃近两万人断后。 可谁知,撤往樊城一路上的土堡,不知何时已被李定国绕后攻陷大半。 若不是选锋军只有一万人马,铺开之后,无法形成军团攻势,恐怕雷振真撤不到樊城。 仅仅百里之遥,雷振走了三天,而且五万人马再度折损两万,所部骑兵也在褚凯的追击消耗殆尽。 其中不乏曾经视为依仗的银蛟骑,为了保护主力后撤,白白牺牲。 但你以为躲进樊城就安全了,并没有。 雷浩渺严令其坚守,因为定州城前,只有樊城这最后的屏障。 “孤将以定州历代文稿祭祀,请赤天相助……将士得大运加身,定能激发斗志……”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赤天垂怜?无人敢高声 三月二日,安北国君周柏率伏魔军于浦锦县域登陆,奔袭百里,当日攻破浦锦县城,使樊城失去一臂。 三月三日,李定国率军突进远石县,迫使守军投降,再断樊城另一臂。 樊城如富民一般成为孤城,三万仓皇残兵,根本来不及修整。 突然又听闻自家还是孤军奋战,当即闹翻了天。 这怎么打?肯定要再撤啊。 国都定州城,乃是定州第一雄城,有兵有粮有家人,何必困守孤城。 雷振无法压制部下,士气如洪水决堤后,便一泻千里,非人力可以挽回。 无奈之下,他只能拿出雷浩渺的明旨,甚至还带着一些暗示,说保家卫国,家人就在身后之类的话语。 不过即便如此,军中也只是表面安稳,许多实权军头纷纷在私下勾连,商议兵谏甚至造反。 他们的家人在定州城不假,可你雷振大将军,还有其余雷姓将领,不也是君候的家人? 后续几日,哪怕都是亲卫守营,姓雷的军将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怕睡梦中出事。 雷振满心不甘和愤怒,一边尽量约束部下,一边只能坐视周围陆续赶来的安北军围城。 三月五日,当系着五色彩带,绣着怪异龙纹的鱼龙大纛,出现在樊城之下时,守军最后一分气运被无形削去。 雷振虽不能观气,但从周围将军的阴沉目光,以及听到很多悍卒的叛逆之语,他知道恐怕不等安北军动手,这城就守不下去了。 他面色苍白,对着南方定州城遥遥一拜:「君候,再无转机,恐我只能殉国死族了……」 按照雷浩渺给他的密信,今天国都将要举行祭天大典,借外运之力挽救大势。 …… 定州城,南郊,祭天之处,一圈又一圈的兵卒牢牢守住附近。 森森杀气和凛冽军气,不仅让参祭、围观的官员百姓有些难受,也不符合仪典要求。 守军实在太多了,出个城还是非常近的地方,有必要把宫廷禁卫全带出来? 其实对于知晓现在局势的雷浩渺而言,还真有必要。 北方连丢三县,纵使樊城能挡住正面,但从其它地方过来一些骑兵、小股部队,是很正常的事。 早在前两天,褚凯的骑兵前哨,便出现在定州城外一百里的位置。 若不是禁卫军中,还有上千精骑,供养的道士团也能侦查敌情,可能这祭天真就不出城了。 吉时已至,号角齐声长鸣后,韶华礼乐响起。 身着紫袍的右相石瑎,带着一众绯袍红袍的官员们,浩浩荡荡列队进场,大祭之礼的氛围感顿时浮现。 定国命格最贵,气运最盛者也便是这群人,官气凝聚,威压全场,嘈杂之声全部消失。 紧接着便是穿着戎装重铠的大将进场,不过武将的阵容,比起齐全的文臣就单薄太多。 能点出名姓的皆是雷姓,少数沉稳英武的将领跟着后列,扫视检查着全场任何不安定的因素。 文武聚齐,韶乐陡然变得激昂,一位穿着侯爵冕服的威严君主,缓步向祭坛而来。 云消去翳,蓝天如洗。 「君侯亲祭,唯请赤天垂怜……」 雷浩渺遵照着流程一步步进行,香火缭绕,氤氲之气逐渐笼罩祭坛周围。 「……坤五谷生荣,乾日以悬照。共同歌舞,礼神乐报。万民观诰,庄严承颂。邦国安宁,寿世庆长……礼煌飨庆。」 然拜也拜了,跪也跪了,当冗长的祭词念完,别说天帝赐福,连一分异象都没。 没办法,雷浩渺只能拿出一 个黄布包裹的储文盒,此盒能存放文稿,蕴养文气而不外泄。 以储文盒中的文气为引,为幼儿启蒙,能开其文脉。 眼下雷浩渺的这个储文盒,便是他担任总督这些年,收集自州内大才的亲笔文稿。 轻轻打开盒盖,压制不住的文气便怦然冲出,金色、青色、红色,其中红文都只是少数。 这些文稿,本来是要作为宗室底蕴,免得后代出蠢材,败坏雷家名声。 雷浩渺轻轻叹气,有些不舍,但为了让赤帝看到他,也能只能出此下策,一次性献祭。 根据一些历朝遗留秘闻,足够的文气可使天帝领悟大道时,多一分灵机,故而以文祭天或能使天帝愉悦。 炉鼎之中文稿燃烧地很快,细细白烟冉冉升起,灰尽或是沉淀,或是随着清风起舞。 在此等特殊环境下,种种异象无法掩盖不住,望着冲天而起的文化之气,雷浩渺跪在祭鼎前满心虔诚。 「微臣叩首祷告,请赤帝陛下垂怜,未承德运之北贼,妄夺赤运之国,削您飨食……」 「陛下,臣请赤天光芒,照耀定国。」 作为承赤运国家的君候,雷浩渺即使只是凡人,却也真能在赤帝面前,称一句臣。 既然臣子有难,赤帝自然不能不闻不问,否则天下诸多赤国君主岂不心寒。 当蓬勃的文华之气升天,高远的湛蓝天空上,终有一道赤色霞光直直照下,霞光的核心处正是雷浩渺。 「汝有诚心,然大势不可逆……保你家族香火不绝。」 威严洪声,响彻雷浩渺的心间,但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仅仅只是保雷家阳世香火不绝? 他不管声音主人是不是赤帝,当即哭喊道:「陛下,微臣求的是大运,将来臣必定归还!」 「若您今日不施以援手,那承赤运的定国,将很快消失在天元大陆,您将失去一个忠诚的凡间臣子。」 或许是祭品的原因,又或是雷浩渺声泪俱下的说辞,真打动了上面。 那威严洪声,真的给出了一个主意。 「既奉宗国,当向宗国求援,赤天不能如此干扰人道争龙,望汝好自为之……」 余音鸟鸟间,赤色霞光已然消失,祭天到这里也便告一段落。 此时,于远处亲自巡查的绍元真君,眉头一皱,自然望向定州城核心。 只见一直处于衰颓变矮的国运天柱,居然因为这次祭天,勐然一震,无数光斑脱落,露出天柱内部残破不堪的场景。 更严重的是,天柱底座,也就是根基上,正有一些孔洞正在形成。 这就不仅是战争失利,国运流失,而是根基动摇,高楼将倾。 很明显,雷浩渺祭天失利,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上面援助。 最后的希望破灭,根基腐朽,天柱进入倒塌倒计时。 既然天庭真不打算深度插手人间,那定州大势便是明了,铸定州鼎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周柏。 天元大陆,中土王朝,每开一州,皆汇新州运势,聚众生之望,最后铸造州鼎以镇压气运。 现在的定州鼎,便在神京城抽取冥冥中的定州气运,为延续大旭国祚出力。 而历朝历代,凡有人主重新铸州鼎,必然会使州运勃发。 如果该人主是明主雄才,便能借州运勃发时,大力发展,引领本州在未来数百年走向强盛。 绍元现在便是想着,去亲身见见周柏,一是彻底断了和大旭、定国的供奉因果,二是验证周柏是否合适做定州之主。 传音符飞掠向南,他本人则是踏云向北。 「来人,请大旭使者前来,孤有要事上禀宗主国。」匆匆回到宫城的雷浩渺,急不可耐地下令。 「敢问君候,此时联络大旭有何事?祭天具体又是何情况?」右相石瑎面色沉重,拱手问道。 他一路回城,沿途所见皆是混乱,人心惶惶,只是在大兵弹压下勉强还有秩序。 对于这位定国唯一的紫袍大臣,雷浩渺多少还是要敬重些,再说万一能说出个什么有用建议呢。 于是雷浩渺将祭天时发生的对话,详细说给听,并且告诉他,接下来要向大旭借运。 石瑎长长叹气,求天庭相助就算了,若真能求来,或真有逆转机会。 但仅仅向宗主国借运,这能有多少气运借,再说没有实力根基,气运加身也只是空中楼阁。 他躬身拜请,认真谏言道:「君候何至于此,不如把心思放在现实情况上。」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一定是坚城。 只要守军和粮食够,换一般的义军叛贼来攻,十天半个月都不能撼动分毫。 那他为何下意识就有樊城无法守的观念?对了,是安北军造成的新守城局面。 威力极大的投石机,革新的攻城战法,各类用途的攻城器械…… 最关键的是,交手多次,他哪里不知道,安北军中武卒擅长攀附登城。 富民城特意加高至五丈尚且不能守,樊城又该如何? 「快,放滚石,泼金汁!」 「不好,西城有多名先天武将,踏弩箭云梯上城……」 「报,城内失火,马校尉带人叛变了。」 城内如今乱成一锅粥,多少人叛变不得而知。 眼看着那些步伐矫健,血气冲霄如狼烟的安北军,刚刚「蚁附」攻城不足半刻钟,便取得突破,雷振的心彻底死去。 「看来大伯那边,没求到赤天的帮助……」 这时他们亲自镇守的南城,也开始有安北先登上城,喊杀声不断逼近。 副将和亲卫拉着雷振要走:「将军,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还有定州第一雄城,他们攻不下的!」 而雷振只是摇摇头,拔出佩刀:「周柏有围歼把握,为何偏偏围三阙一?」 「唯望我雷家还能在定州延续下去……死战!杀!」 …… 三月六日,樊城最后守军被肃清,两万五千余众投降,但依然近三千人随雷振血战至死。 雷家厚养军兵,总有忠心效死之辈。 至此,定州城以北所有关隘城池,尽归安北治下。 三月十日,安北军兵临定州城下。 仅仅八万兵之威势,便使堂堂国都所在,再无人敢高声言语。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代州插手,与会兴龙湖 定州郡共一都八县,地域辽阔,人口稠密,乃是定州最先开发也是最为繁华的地区。 不算周柏倾力改造的北安郡,龙丰、瑞南、边城三郡之地加起来,也比不上定州郡一郡的价值。 这也是为什么,周柏非要拿下定州郡后,才愿更进一步晋升侯爵。 手握定州郡而升格侯国,气运大定,无可指摘,纵使是自称亦是名正言顺,得州人百姓认可。 由于定国守军挂免战牌,表现出一味死守的姿态,待安北军大营筑牢,骑兵布防四门后,周柏下令分兵攻取定州郡南部地区。 李定国率选锋军,横跨千里之遥,直取定州的南大门南定县。 南定县边境与代州相邻,以岱河作为两州分界线,拿下南定后,李定国会及时布防岱河流域,确保主力攻取定州城顺利进行。 根据定国最近一次小朝议,某高层泄露出来的消息,雷浩渺最终还是得到大旭的援助。 出借气运是一方面,另外就是大旭说动了两个位于代北的封国,林胡和楼烦,他们愿意出兵支援定州郡。 定国付出的代价自然不小,不仅要承担友邦出兵的一应用度,还要割让定州郡南部两县之地。 这是巨大的耻辱,可国家都要没了,割地求兵算什么。 不把精力放在代州本地,反而要掺和外州之事,舍近求远,不顾根本也。 当然,这也是因为代州混乱的割据形势所致,任何一方势力的动作,都可能引来其它势力的围攻。 两个愿意出兵的封国之主,仅仅是子爵,加起来的地盘也没有三郡。 在不考虑先铸州鼎,称王成龙的情况下,撰取定州的土地人口,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代州别看比定州先建制设立,发展时间长,但论稳定繁荣,还真不一定比得上定州。 广袤的沙漠戈壁中,藏着不知道多少悍贼马匪,是北境有名的藏污纳垢之地,整个大旭朝,代州从未彻底安定过。 对于相邻定州郡的代州势力而言,这块土地就是塞上江南般的福地,现在得宗主国下令,雷浩渺同意,哪能放过大好机会。 安北国听说很强,可总归没有什么概念,作为在常年动荡厮杀中崛起的强人,两国君主不觉得连守都守不住。 不错,他们想的是先吃下两县地盘,随后做做样子呼应下定州军就好。 火中取栗,谋划不错,执行起来却是傻眼。 三月十二日,林胡、楼烦联军三万人,出代州横渡岱河。 三月十三日,连下五座军寨、集镇,十四日,即兵临南定县城之下。 此时,南定县守军不足三千,兵弱将少。 林楼联军放言定侯已将南定割让,奈何守军“不信”,当即决定坚守。 对于突然到来的外敌,南定上下一心,城内的豪强百姓出人出力。 因为在之前数十年间,代州有不少流窜的马匪、叛军渡过岱河劫掠,南定遭受的袭扰尤为严重。 由此,面对坚固的南定城,林楼联军仓促连攻一天一夜,未曾得手。 就在他们等待后续攻城器械的过程中,李定国率选锋禁军突然出现。 三月十六日,南定城和岱河之间的平原地区展开了一场大战,安北禁军一万人,对战林楼联军三万人。 这一仗打了整整三天,林胡和楼烦的出征军卒都是精锐,放在代州层面也是强军,骄横非常。 加上根据以往,劫掠交手的经历,他们哪里会认为一万人可以比肩他们三万人。 代州武风盛行,灵气复苏后,军中可是多了不少武卒。 同样,作为安北国五大禁军之一的选锋军,自组建以来,未有大败,功勋卓著。 换了新任军主后,这次南征定国的战事,表现得也非常出色,军中受嘉奖而待封国士者,足足有两位数。 从定州城到南定城,奔袭千里,士气未曾有丝毫衰减。 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自然只有硬碰硬对抗,血肉之躯的厮杀,最能比拼双方实力。 第一天,选锋军凭借整体的军卒素质,以及过硬的军阵配合,占据大上风。 杀敌五千,己方折损不足一千,而且其中有三百多人受的轻重伤,都能凭借军医和道符救回来。 这等战果,按理说林楼联军该认清现实,及时撤退。 可出于不甘、不能置信、脸面等因素,联军高层决定再碰一碰。 第二天,双方再次大战,这次林楼联军,比第一天败得还惨。 因为选锋军得到了一晚的休整,状态反而更加饱满,再斩林楼联军近万人,击破其近半数营寨。 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在这些代州兵看来,选锋军已经可以与传闻中的大旭新军相比了,被打服果断认怂。 是夜,林楼联军出逃,被李定国料中,于岱河边设伏成功。 战至天明,选锋军余七千人,而逃回代州的林楼联军,也只有七千人。 经此一役,安北武军的强盛威名,传至代州乃至陵州,掀起了一场更疯狂的练兵风潮…… 定国如今的局势,南定县的掌权者当然心中有数,雷浩渺再来一波割地求兵,人心尽失。 见证过安北军驱逐外敌,保卫乡土的能力后,南定县顺理成章开城投降,而且非常配合。 而在李定国大战代州兵,拿下南定县的期间,周平、黄景同等将则是领命,分别攻下了定州郡南部两县。 值得一提的是,安德烈表现优异,在争取到独自领军的机会后,同样带领青墟义从顺利攻下一县。 眼看着安北国越来越强大,这些域外降兵,为了争取获得一个户籍,可谓是拼尽全力。 至三月二十一日,整个定州郡,除开国都以外,全部领土都被安北军攻下。 而早在三月十八日,水师就已传来捷报,在刘仁轨亲自指挥下,定国残余水师力量力量被尽数摧毁,缴获五十余艘斗舰。 只有少数几艘小船,趁乱向南逃走。 这或许会把安北国如今的真实力量,夸大化传播于宁江流域,但周柏不在乎被其它国家敌视,定州越安定强大,前来通商贸易的人才会越多。 定州郡,或者说整个定国最繁华最赚钱的所有港口,现皆已纳入安北国市舶司管辖。 这是周柏新设的一个司衙,归户部管辖,由户部郎中周瑞担任第一任提举。 其职掌检查进出船舶蕃货、征榷、抽解、贸易诸事。 根据李宝上报的消息,从定州郡诸港口的缴获估算,估摸着能有五十万两白银,另外还有数十万两不等的财货。 战事的顺利程度,其实超出南征前的战略预期,毕竟在当时,就连周柏也是想先拿下瑞南郡,再掉头对付定西国。 可他没想到,周远站了出来,打退并遏制了吕定的野心。 而后蔡风的背叛、自己顺利突破阳神、定国百姓的欢迎,以及乱蛟峡的大胜等等铺垫,这才有了如今几乎全取定东的盛况。 突然多出八县之地,一百五十万百姓要管辖,及时推行和安北国完全一样的国策变得十分困难。 这是在保证本土安全的情况下,调来五万民兵及几乎所有预备官员的现实情况所决定。 为了能实控如此庞大的核心区域,周柏不得不揠苗助长,很多北安郡的乡署文吏,一跃拥有了正式官身。 仅仅只是领取俸禄,没有品级的里长、村长,因为懂得安北国的基层政策,且忠心拥护,就能直接授予令吏、司吏之职。 安北国的体系快速融入定州郡,五万民兵深入乡野还有乡署官衙的设立,引发了很多乡绅豪强的不安。 为此,即使定州城内外,都是大兵对峙,每天砲石轰击不断。 周柏的中军大营依旧热闹非凡,来自定州郡乃至龙丰郡各地的乡绅豪强、官员武将,都排着队求见他。 无外乎是表忠心,想吃个定心丸,周柏现在也乐于配合。 在安北体制的触角,尚未完全掌控整个原定国区域时,他还不急于割掉这茬韭菜。 等定州城攻下,安北国升级为侯国,国势日渐稳定。 这些人如果还认不清现实,试图拥有和安北功勋贵族一样的待遇,那就只能说无可救药。 届时就算全割了,也不会引起任何动荡。 三月二十三日的这天,周柏却出乎意料拒绝见客,不是因为他觉得时机成熟,可以总攻,而是他要去见另外一位客人。 半个月前,绍元真君,曾在来定州城的路上和他见了一面。 不是斗法,仅仅是见面,双方彼此友好“磋商”。 在惊讶发现,周柏便是那位新晋阳神,且神识足够压制他时,绍元选择听从了周柏的建议。 前往安北国四郡,从头到尾自己走一圈,无论是新拿下的瑞南郡,亦或是治理最久的根基之地,北安郡。 想知道他是否能使定州崛起,带给这片大地上以光荣,那周柏只能邀其北游国土。 说得再多,列举的各项成绩数据再好,也不及亲身去民间看一看。 …… 定州城外,兴龙湖,传说中的定州栖龙之地。 日光斑驳,湖水波光粼粼,层峦叠翠映照在湖心,碧水融鎏金蓝。 此番景象,宛如世外桃源,唯美诗意,也难怪雷浩渺将此处列为私人园圃,不许他人来此游玩。 湖畔竹林,幽静的竹居楼阁中,周柏正和白发鹤颜的绍元真君,对弈喝茶,行文人之雅事。 “想不到堂堂定州解元,下一盘棋,居然连打三勺,比老夫还要臭。”绍元抓住周柏落子失误,直接屠掉大龙,哈哈大笑道。 周柏将目光从兴龙湖四方的地形,挪回棋盘,无奈摇头:“多年未下,技不如人,惭愧。” “是觉得下赢老头子没成就感,还是分神在观这兴龙湖的气?”绍元端起竹叶茶,轻轻品了一口道。 周柏将目光再度拉向水汽朦胧的兴龙湖,叹道:“什么都瞒不过真君,确在观气。” “此地蛰龙围绕,可半点龙气都没。那兴龙湖的风水气脉走向,也本是雏龙蕴养之地,隐藏的大墓好几座,却连一条蛟龙都无法孕育。” 其实这就是在询问绍元,毕竟他坐镇定州多年,兴龙湖若真有潜龙隐秘,不可能不知道。 绍元稍稍犹豫,顿了顿,但很快直言:“这几座大墓之主,生前皆乃国家重臣,位高权重,雷浩渺的先祖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位。” “活着时是忠诚,临死就不管不顾,想造福家族后人,试图博出千年世家之位。他们也不想想,如此明显的兴龙之处,朝廷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管。” “龙墓的修建与葬法其实并无问题,只是朝廷某位大内供奉出手拨动了几下风水之势,使得这些龙墓会自然挤压兴龙湖的气脉,无法积聚诸多龙气。” 在绍元的诉说中,周柏在望气术的几番观察下,也适时找到那些极为隐晦的风水错乱之处。 旦有一丝龙气生成,立时被风水之势击碎,回归定州大地。 周柏隐隐明白,绍元为什么有些迟疑,恐怕出手的这位供奉,不仅仅是阳神。 “痴迷潜龙大运,最终却是一无所获,只能凭借大旭龙运立国,难怪到这个时候,还将希望放在大旭身上。” 周柏伸手射穿一片竹叶,在竹叶的空洞中,展现了十数里外,定州城的瑰丽。 天柱腐朽不堪,呈现倾斜状,外面围城的安北大军,汇聚无数兵戈军煞,一刀一刀斩断天柱的最后支撑。 显然,国之将亡,最迟半个月,这定州城必破无疑。 半个月是什么日子,是国库储备灵石耗尽的日子,正因护城大阵的存在,周柏才没下令发动真正的攻势。 然而就是这种,谁都能看出的亡国景象,却有赤运弥漫城池内外,激发着军卒最后的血勇。 周柏甚至把雷浩渺在宫城,亲自操练五千禁卫武卒的场景,展现给绍元看,令其神色复杂,摇头叹息不止。 这意思就是告诉你,雷浩渺所有的布置,他都知道,并且有充分准备。 “请吧,真君或真可与孤过上一招,也算是为定国送行……”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人主借运,天柱崩塌 是日,春和景明,湛蓝如洗的天空下,两个孤高伟岸的身影引来无数人仰望。 即使这两人交手的位置,远离战场,远离定州城,哪怕先天高手的目力观战也有些费力。 但没人愿意眨眼,只因为有修士惊呼那是两位阳神真君,与观者,何其有幸! 半月未出宫城的雷浩渺,也在一位真人的贴身护卫下到了城头,他知道这是绍元真君出手。 “浩渺,绍元真君镇压定州数百年,能阵斩青墟四阶,对付一个新晋升的阳神,一定不是问题。”定国道士团真正的主事者,真人雷明,如是说道。 雷明是雷家老一辈的核心人物,也是除雷浩渺外,整个雷家宗族的定海神针。 他是作为大旭开国郡望的雷家,三百年持续消耗资源,唯一堆出来的真人。 雷明现在还没百岁,如果一切顺利,还能守护家族两百年。 某种意义上,雷浩渺这个一国君主,不会比作为本族真人的雷明更重要。 眼看着灵气复苏大世降临,雷明已先后培养出十多名本族修士,再等些时日,世家根基其中一环也便成了。 听到雷明的安慰,雷浩渺郁结沉闷的心绪稍稍得到缓解。 但当他想起某件事后,却是摇摇头郑重说道:“大伯,如果绍元真君不能取胜,那就请您按照计划,为雷家保留东山再起的希望。” 在今天阳神对垒之前,封锁的国都也已收到噩耗,林楼联军惨败,再不敢随意渡过岱河。 除非远在中域的大旭,或者陵州的六皇子镇陵郡王,能说动起码半个代州下场,否则别再指望南边有援军过来。 至于西边,听说已经耗费巨大代价攻破门句关,但正式进入边城郡后,攻城略地的速度不仅没有变快,反而是深陷泥沼。 每前进一段路,都会遭遇袭击或者正面战斗,大小战役十余次,损兵折将。 这种情况,别说攻取陇北城和长城,可能定西军的精华全要丢在贫瘠的边城大地上。 一个个不利消息,让雷浩渺彻底清醒。 大旭答应出兵借运,现在出兵失败,借来的赤运也是少之又少。 因为定国没有希望继续拖住周柏,那就没有了利用价值,怎么可能还肉包子打狗。 从大旭借来的那点赤运,无法让他的侄子带领三万人坚守樊城三天,也无法延缓天柱的崩塌。 唯一能做的,便是借赤运尚存,下达选拔诏书,拣选全城守军中的武卒。 大旭撑腰,在名义和正统气运的压制下,这番临阵组军还让他弄成,并没有哪个实权大将反对。 最后选拔出锻体以上武卒五千,号宫卫军,他亲自发下衣物钱粮,监督操练,以为依凭。 正因为自家有人修道,雷浩渺也更加清楚,在真正的国战大势面前,光靠一人之伟力翻盘太难。 绍元获胜或者失败,都不太可能改变结局。 但只要绍元真君真的获胜,凭借五千武卒,他就能压住城内某些人的反心,随后多坚持一段时间。 历史上不乏有弱势一方,坚守日久,最后等来变局。 再不济,能为雷鸣这边多争取些时间。 只是,绍元能不能不负众望,在众目睽睽下,战胜那位新镇君? 周柏和绍元脚踏浮云,相隔百丈,许久都没有动作,只是因为他们先进行了一场神识层面的比拼。 绍元还是有些不信邪,半个月前感知到的无边浩瀚,或许并不真实? 不过很快,他便认识到,那不是错觉,周柏的神识真能碾压他这个阳神中期。 浩瀚无垠,探不到底,这是绍元的评价。 “我们都是灵虚境,灵魂神识层面你能压制,但并不能轻松突破我的识海防御。”绍元有些无奈传音道,即使他很不情愿承认这个事实。 周柏微微颔首,确实,在进入阳神境后,他神识固然还是数一数二的磅礴。 但受限于灵魂境界没有本质提升,他无法像以前一样,凭借神识就能简单抹杀同阶阳神。 “所以接下来,你可以和我切磋一下道法,毕竟这才是最直观的实力体现。” 绍元传音刚刚结束,四方天地灵气顿时汇聚而来,周柏只觉身体一沉,似乎有一些无形之手,在拉着他坠向大地。 再一看,自己方圆数丈之内,皆已充斥着绍元的暗黄法力,一步步在压迫着他。 肉身骨骼发出警告,天道筑基形成的后天灵体难以敏锐感知外界灵气,法力在经脉中的迟滞难行。 对于土行规则最粗浅的运用? 果然是老牌阳神,和以前斗法的感受截然不同,周柏由衷发出感叹。 当然,他不可能任由绍元压制自己,再等几息,他将失去后手反制的机会。 周柏手掐雷霆道诀,头也不抬地指向天际,原本被压制的磅礴法力,随着道法的使出,瞬间狂暴。 风起云涌,天色昏暗,乌云层层叠叠,碰撞中,一道道闪电径直劈下。 五雷天罡,上品雷法,曾经阴神御使尚且受限,现在阳神成就,威能就可完全展现。 轰隆隆! 随着雷声越来越响,乌云翻滚咆哮,愈演愈烈。 狂暴的雷霆怒发冲冠,将绍元的土之力场轻松击破,令围观修士不禁生出一种无可抵御的寒意。 这就是雷法,在万物生灵中都有极高地位,霸气、破坏力极强。 不过一招没有得逞,后续攻击便接踵而至,只见绍元神色严肃,抛出一件土黄法宝,化出一座不断变大的山峰直冲云霄。 下一刻,厚重的大山轰散雷云,朝着周柏直直压下,这一刻他真的感觉有一座山压在肩膀上。 汹涌的激流,呼啸的剑气,腾跃的青木之龙…… 种种五行道法被周柏接二连三抛出,展现了他过人的道法运用,只是这些旁人眼中强大的道法,并不能阻挡大山的落下。 雷来! 直到五雷天罡法再次招来雷云,狂暴的雷霆充斥天地,雷声阵阵。一道道更加磅礴的雷霆崩击,迅猛无比地朝着那巨大的山峰劈去。瞬间,山峰表面烟尘四起,无数碎石四散,最后化作土灵力飞逝。 很明显,大山落下的速度减慢了很多,但五雷天罡法的轰击,只能造成表面上的损伤,并不能让周柏脱离锁定。 土之力场因为山峰法宝的出现,再度缠住他,使其只能硬接。 可以预见的是,他将一步步下落,最后站在大地上认输。 空中都打不过,在地上难道和凝聚戊土灵根的绍元斗法? 周柏叹息一声,本源点用于推衍太多,平时也多重视体制发展,倒是让自己的常规手段有些落后了。 “怪我眼拙,原来这是真君的本命法宝。” 绍元看周柏有些吃力地正对抗他的规则立场,不由地笑着传音:“如果你愿意,我们这出戏到此为止,我依然愿意成为定州的守护者。” 周柏默然片刻,直至大山压破他的法力屏障,这才叹息道:“定州的守护者,而不是我这个国家的么。” 绍元刚要点头,然而他似是察觉到了惊人的力量,瞳孔放大,有些不可思议。 只见周柏缓缓伸出白皙的右手,然后没有裹着一丝法力,撑住了头顶的大山。 莫非他要凭借肉身之力,扛住自己的本命法宝之力?那可是他成就阳神后,耗费数十年才炼成的法宝,是真的有山岳之魂。 绍元想出声劝阻,因为这样极有可能直接毁掉肉身,沛然厚重的山岳力量不会留情。 可出于对周柏一路走来的奇迹,表示尊重,绍元只是默默在储物戒中找到珍藏的宝药,随后全神贯注盯着战况,准备随时收住法宝力量。 不论周柏建立的国家,未来是不是都能维持现在北安郡的水准,但这样一位定州本土的真仙种子,绝不能毁在他手上。 周柏身上涌现潜龙王气,淡淡的紫意引来法网之力,不过他并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粗暴的消耗气运。 他仅仅是以遍布安北国各处的法网为媒介…… 发展体制,可不代表不能用于增强他的实力啊! “孤的子民们,举起你们的右手,孤需要你们的力量!” 一阵熟悉的威严之声,在数十万国民的心中响起,他们的君上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北安郡,龙兴之地。 无论是在繁华集市,广袤农田,亦或是书声琅琅的书院,大部分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转而倾听内心之声。 君上需要他们举起右手? 只要举起右手,就能把自己的力量借给君上,何乐而不为? 很快,一个个听到周柏呼唤的国民,接二连三高举右手,心中十分虔诚。 一些巡逻的神灵和坐镇修士,下意识观气,一缕缕极其淡薄的气运被抽离百姓之身,随后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右手举起片刻,很多人感到有些疲惫,虚弱一些的则是要坐下休息。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并不会造成多大伤害。 如果这样能拿走自己的力量,帮助到君上,那就请君上统统拿去。 一些对国君拥戴至极的百姓,甚至举起双手,试图多帮上一些忙。 当然这样并不能多奉献,因为周柏第一次借国民之力,能聚集的力量是有限的。 除开定州城中五十万百姓,整个安北国已有四百五十万国民,这就半步达到气运天书中的一个词条的要求。 神人共主:你在神灵和人族面前,是天生的君主,效忠臣民越多,此状态越强。(该状态,根据修行功法凝聚。) 神主:统辖神灵,建立神灵体制,燮理阴阳,将获得冥土意志部分承认,或可复使冥土重归秩序。 人主:所立之国,拥有五百万子民时,将拥有借运之力。 周柏之前就发现,在统治人口突破四百万时,人主的解释词条,就不再是一片灰暗,而是微微闪烁。 这就说明,他已经可以使用借运之力,即使可能并不能完全借用。 比如这次试验,周柏只将自己的呼唤,传达到了五十万国民的心中,借来他们各自的一分力量。 抽离肉身力量,化作气运的表现形式? 不过,即便只有五十万人响应号召,周柏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心中灵感浮现,他知道自己能将这股气运之力汇入道法,爆发出惊天之力,同样能单凭“脆弱”的手掌,托举山岳。 “起!” 周柏一声大喝,缓缓拖着大山向上飞去。 “这位定州的新真君还是人吗?” “仙神在世,我等何其有幸可以看到这一幕!” “都说新真君是安北国供奉,那只要当安北国民,就能受他老人家的庇佑是吗?!” 在四面八方的惊呼声中,绍元拼尽全力引导大山压下,这个时候自是不用再留手什么的。 然而无论他如何尊重,周柏突如其来的神力,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山隐没云层,遮住春日。 随后一模一样,从天而降的大山,直直砸向他。 无奈之下,绍元只能强行收回,尚未倾泻出力量的本命法宝,硬生生承受法力反噬。 “噗。” 一口淤血喷出后,绍元对周柏作揖行礼:“在下认输,愿为安北供奉,守护这个国家。” 这句话可不是私密传音,而是堂堂正正的官宣,朗朗洪声传遍定州城周围。 “力拔山兮气盖世,真君输给这位不丢人。” “我看雷君候别撑了,早点投降。” “唉,打到最后,还是我们受罪,早知道就不逃进这座牢城……” 一时间,定州城内沸腾,哪怕是军管状态,可架不住巡逻士卒也在观看阳神斗法啊。 “噗,大伯,您做好准备。”雷浩渺脸色煞白,如绍元一般喷出一口血,低低再次交代。 真人雷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听到了城中百姓的呼声,叹声道:“定国真没救了……” 轰~ 一道宛若雷鸣的重重轰鸣,在雷浩渺,在文武百官,在城内五十万百姓的耳边响起,可再去看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他们只觉得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倒了,心中稍显慌乱,若有所失。 周柏回首,原来是那矗立在定州城,定国中心的国运天柱,终于崩塌倒地! 气运削尽,人心皆失,哪怕国都还在,这国也是名存实亡。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九章 鲤鱼龙象的悲哀,化蛟关 兴龙湖畔,竹林小居,周柏看见绍元吃下疗伤灵丹,平稳气息,这才放下心来。 绍元自是没把这点伤放在心上,而是指向定州城方向,神色稍显复杂:“天柱既倒,伯君马上就可改称君侯了。” 周柏朝定州城正坐,胸膛坦然:“造福社稷,恩泽民众者,方为堂皇正王,孤领侯爵名正言顺。” “您也无需为这个腐朽的定国而惋惜,此乃大势更迭,定州不需要雷浩渺这样的守旧之主。” 绍元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这是自然,只是见立国灭国,如此之快,稍有感慨罢了。” 周柏哂然,确实如此,前面的长期割据不算,从雷浩渺立定国至今,半年都不到。 动荡乱世,运势旋起旋落,人如此,国家也是如此。 最少握有一州之地,得州鼎稳固气运,称公做王,国祚才会绵长。 从最近一千多年,前五朝的乱世历史来看。 鼎立一州的大国,国祚最短的也有十年,普遍数十年,有些割据西蜀的州国,国祚长达百年也不稀奇。 至于称霸数州乃至一域称帝的“真王”,国祚百年以上,亦是占据天下正史篇章的常客。 当然,现在想那些都太远,目前最重要的一统定州,否则连绍元这等真君,都会担心国家寿命问题。 现在的安北国,其实和定国一样没什么抗风险能力。 这时,一声低沉悲伤的龙吟响彻云霄,诸多修士蕴灵于眼,只见一条巨大的赤色鲤鱼正在定州城上空巡游。 它身躯干瘪,鱼鳞开始脱落,在运随风去的大势下,游起来格外费力。 “果然是龙鲤,潜龙格局最低一等。”周柏眉眼一挑,淡淡说道。 没办法,实在是太熟悉,当初他得到的水脉龙魂,便是鲤鱼龙象,堪堪只算是入命。 国运天柱倾倒,这龙鲤无处栖身,此时再躲回雷浩渺的本命中,可能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它眼下只能一边悲鸣,一边拼命聚拢崩散的国运,待那定州城上空的残运散尽,便会如离水之鱼,干涸而死。 “非是天定潜龙,得大旭敕封,才立国建制。能显化鲤鱼之象,已经算是雷家底蕴深厚,大旭竭力扶持了。”绍元附和解释道。 阳神真君,多少懂得一些气运流转之理,光凭一双法眼,也比曾经苦修一辈子易数风水的卜元子强得多。 周柏点点头,绍元说得很对,这兴龙湖龙穴被废,雷浩渺根本无处得天定龙气。 他可没“重生”机会,去抢孙玉成的亭山机缘,得到沧澜水神所截留的水脉龙魂。 现在这鲤鱼命格的根源,还是大旭封国赐予根基,随后这半年才逐渐成长至此。 鲤鱼龙象,什么都好,不善杀伐,不适合乱世争斗。 不说用,肯定是大旭皇室故意如此,天下承大旭龙气而封国者,泰半都是鲤鱼,除非是自家人。 这点雷浩渺自己也明白,所以他从不亲征,而是慢慢蕴养自己的龙气根基,等待天时。 潜龙命格想要晋升或是改换道路,无非就是吞并同类潜龙,即使没有鱼龙变之类的法门,多胜几场一样可成。 其实雷浩渺已经等到天时机缘,那就是第一次征召之战。 可惜机会给了,自己没能抓住,失败而归,一无所得,瞬间变成定州三国最弱势的一方。 若能在位面征召中取胜回归,带回来的可不仅是普通气运,还有大量无主龙气,完全足够他摆脱普通的鲤鱼之命。 “好歹是龙气,孤不能浪费了。” 本命中沉睡的鱼龙,早已被那无处藏身的龙鲤给唤醒,现在正垂涎三尺,蠢蠢欲动。 鲤鱼龙象怎么了,蚊子再小也是肉。 不过在此之前,周柏要先将绍元安排好,作为第一位加入真君战力,得给相应的地位和尊重。 “您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接受道官编制,成为安北道士团供奉,暂受从五品气运供养,其它资源无算;二是不受道官编制,成为天涯阁供奉,负责辖制无定门、玄雾宗等宗门修士及国内散修,可享从六品气运供养。” 周柏说完便不再多言,等待绍元考虑清楚。 其实两个选择都没说得很详细,但常年坐镇定州,与大旭、定国官方打交道,绍元又岂会不清楚其中的差别。 第一个选择,得到的好处肯定不止气运一项,不过限制也会多些,如周柏安排任务,他往往不好拒绝。 第二个选择,直接没有编制,限制很少,当然自由的代价就是好处也少。 绍元沉思片刻,看着周柏的眼睛说道:“请允许我选择成为天涯阁供奉,到了现在的境界,从五品气运供养十年也难助我突破瓶颈,不如先让我为定国修行界做点事。” “看伯君的行事风格,任何人和事,应该都将在法度管辖之下。” 周柏面色不变,以绍元的为人来说,他对这个选择丝毫不感到意外。 天涯阁供奉也不错,有事需要其帮忙,完全可以商量着来。他可是听出潜在意思,先为修行界做点事,以后真正加入体制,亦未尝不可。 “好,这是供奉金令,持之可受气运加身,法网对您的限制,也会有相当程度的豁免。” “真君如不想参与后续之事,就麻烦您往苍山走一趟,听说最近金国的萨满常往苍北窥视。”周柏从怀中拿出一块刻有龙虎纹路的金色令牌,交给绍元。 呼延合前些时日,完成了对南北两金国的一统,顺势召开朝圣大典,命令金国附属部落,悉数来阴山朝圣。 一是朝拜圣山,向至高无上的黑帝献上牛羊祭品;第二自然就是朝拜他呼延合,重新登基,成为金国唯一的王。 金国内战,人口、经济固然损失惨重,国势衰颓,但却也真真切切练出了一批强兵。 在一番耀武扬威的阅兵后,曾经疏远乃至脱离金国的大小部落,又再度回归,人口资源和牲畜得到极大补充。 不过大家愿意团结在你呼延合身边,当然是要过更好的生活,去开拓,去掠夺。 继续和柔然等草原强国争斗,不仅利润少,黑帝一脉也不会同意,南下便成了最佳选择。 当然,呼延合和周柏打交道这么久,敢不敢来啃它这个硬骨头还是两说。 “多谢伯君,老夫这就往苍山一行,正好实地看看苍北还要多久恢复。”绍元真君没有犹豫,接受金令和任务,拱手致意。 周柏心中稍稍松了口气,第一个“任务”没拒绝,后面应该也好说话。 不多时,绍元驾着飞行法宝遁出竹林,而周柏则是如凡人骑士一般,吹响口哨。 哞哞~ 兴奋激动的类牛吼声,从远方云层中传来,只见一条三丈多长,除了额头有几片白磷的火红赤蛟,瞪着大眼向他冲来。 这正是返祖化蛟成功的蛟马蹑景,方才周柏心中有所感应,便试着呼唤,没想到它真在附近。 狂风骤起,竹叶散落一地,眼看这片幽静之地要被毁于一旦,周柏只能自己纵跃而起,主动跳上蹑景的背部。 看着主动收拢的尖锐鳞刺,还有不看前路,只顾着掉过头谄媚的偌大蛟头。 周柏忍不住笑道:“陪小白蛟玩够了?” “主人,小白蛟再重要,也比不上您不是,这灭国最后一战,可不能让您骑在别的马背上。”蹑景射出带着倒钩的舌头,怕伤到周柏,象征性地舔了舔手背。 周柏无奈,只能摸了摸它额头的白磷处,难怪喜欢小白蛟。 他轻声问道:“走吧,去大营,你应该掌握了缩小体型的神通吧?”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即使蹑景还只是蛟龙,应该也有部分本领继承,毕竟是以真龙血返祖修炼而成。 “主人放心,我不仅能变小,还能变成原来的蛟马模样……”蹑景信誓旦旦地回应。 开玩笑,小母马和小母蛟,它都喜欢,不能变回蛟马形态,岂不是少了一大乐趣。 “快看,天上有龙!” “蠢货,那只是蛟,没有角。” “不好,有人在蛟龙背上,正朝着大营而来,戒备,戒备!弓弩营!” 蛟龙来袭,哪怕是守卫严密的安北军大营,也出现了一些混乱。 没办法,普通人虽然知道有蛟龙存在,但见过能飞天而行的真蛟龙还是实在太少,这起码也是有龙族传承的三境。 他们打交道最多,还是乱蛟峡中的杂蛟,兴风作浪是要被猎杀的。 飞天蛟龙已经够厉害,那能驾着它来袭的,又是何等人也? 莫不是定国请来的仙家大人物? 所幸,很快就有道官出面维持秩序:“让开,都让出位置,是君上乘龙而来。” 是自家君上? 安北军大营是一片震撼欢呼,龟缩在定州城内的定国守军,则是面如死灰,两国君主完全不能比嘛。 在一片朦胧水汽的包裹中,蹑景载着周柏成功着陆。 此时再去看,原本长相凶恶,体型庞大的赤蛟,已然又化为长一丈,高八尺的骄傲蛟马。 全身似锦缎火炭,脑门有撮白月光,有股棕毛覆盖其上。耳下有骨突起,腹侧四处旋状棕毛,四蹄之下弯曲如钩。 曾经这些对于蹑景虚夸的特点,现在变成了现实,山冈之上犹如猛虎,沧海之中便为蛟龙。 这家伙昂扬着马头,喷着滚烫白气,到处寻军营将士夸它,是它最喜欢的娱乐节目。 如今纵使化为蛟马形态,气势也已截然不同的蹑景,还不得督促将士们,把拍马屁的词库更新。 周柏摇摇头没有多加理会,径直走入中军大营,下令升帐。 “即日起开始对护城河进行引流作业,远程打击不得停止,加快护城大阵灵石损耗……” 虽说因为前段时间,驱使道士团太过,定州城的灵石库存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但周柏也已经不想拖了。 呼延合攻击梁州、定州都有可能,如果陷入三线作战,安北军主力是一定要回撤的。 “向城内守军下达悬赏令,擒杀雷浩渺者,封开国男……临战起义者,封国士,赏千金。” 一时间安北军各部闻令而动,已经累积五十架的配重投石车日夜不停地轰击,其余床弩、强弓更是不计损耗,反正都是用的缴获资源。 气运龙鲤的悲鸣陡然停止,因为周柏显化的气运鱼龙,在己方军气刚刚轰散定国残余法网后,就冲上云霄要与龙鲤拼杀。 本身就先天不足,且如今没有后盾凭依的气运龙鲤,如何敢迎战。 可一味逃窜避战也无济于事,在五丈长的赤黄鱼龙无情追击下,还是被一口撕下大半淡淡紫气凝聚的血肉。 双方争斗经验,完全不是一个层面。 鱼龙腾跃,初露峥嵘,雷浩渺的龙鲤完全吞下吕定的幼蛟,也达不到现在鱼龙的程度。 很快,无奈之下,气运龙鲤只能保着最后三分龙气,缩回雷浩渺的本命之中。 鱼龙也不气,没龙象阻扰,它自是在星散的定国气运浪潮中,大快朵颐。 在定国最精华的气运滋养下,气运鱼龙身上的蟒鳞渐渐蜕变成蛟鳞,鱼尾变得细长,脆弱的鱼腹处生出锐利尖爪…… 蹑景的化蛟关已成,整个安北国的化蛟关,同样也将跃过。 仅仅一晚过后,城内便有多起“火灾”事件发生,正是有野心投机之辈想趁此作乱。 虽然最后被镇压下去,可城内人心如何已经十分透彻。 翌日,在雷浩渺的默认下,定国右相石瑎主持投降事宜,向周柏提出一应条件。 如承诺君候雷浩渺及相关宗室大臣,可保全性命和一定的荣华富贵。 一般大臣可以谈一谈,雷浩渺的性命不能谈,绝对要死。 他和严洛可不一样,后者只是做过几年郡守,而前者是连任多次的定州总督,根基实在太深。 心胸再大度,周柏也要杀了雷浩渺,并且对雷家进行连根拔起的清理。 此后数日,定国宗室的潜逃计划,皆被安北军破解,超过七条密道,被外围神灵巡察发现。 雷浩渺悲哀的发现,不仅他自己只能等死,连宗族也无处可逃。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章 真人乞降,终战国亡 雷浩渺不愿用自己的死换取和平,城内的暗流一波接一波,暴动的气息在城内各处蔓延。 其实普通老百姓还好,毕竟身为国都子民,一向是被优待的,北安郡的快速发展,他们最多只是稍稍羡慕。 现在两方都是“仁君”,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闭门等待消息,便是大部分的做法。 但对于从各处逃窜,挤在定州城的权贵阶层来说,他们可坐不住。 再不出手,这艘破船沉了,他们连同家族也要跟着一起沉。 搏一搏,或许能在新主面前露个脸,将来在新朝也能保住一定的地位和财富。 继火灾事件后,至三月二十七日的短短几天中,定州城豪强势力勾连数营军兵,发动多次起义。 当然,老于内斗的雷浩渺已有防备,并未让这些“义军”得手。 他不相信普通守军,而是派出宫卫军武卒残酷镇压,一时间,血流成河,杀得人头滚滚。 不过,义军壮士们最后虽然没能成功攻下宫城,也没能占领什么重要官署,但在玄衣卫和权贵势力的指点下,相当数量的大阵节点已经被破坏。 三月二十八日,在工兵营和道士团的协助下,宽达数十丈的护城大河接近干涸,其河水被引至它处。 雷浩渺委任的雷姓城防负责人,毫无威信,也没有才能知道该如何应对。 出城骚扰的军卒和修士寥寥无几,都是应付式逛一圈,工兵营作业异常顺利,大型木桥就在一众守军眼皮子底下搭好。 整个定州城死气沉沉,迟暮衰败,任谁都能看出,城破之日不远矣。 三月二十八日,定国道士团大部出走,团长雷明并未阻拦,雷浩渺闻言怒斥,宣布削去雷明所有职务。 当晚,雷明潜出城池,甘愿在十万大军军气镇压下,求见周柏。 这种情况,别说是周柏自身有四境修为,就算他只是普通人,也不会认为雷明可以对他造成威胁。 古往今来,深入敌营斩首之修士,莫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定国军队压根不配合你怎么出奇招。 “外臣小道,雷明,伏唯乞降,愿听从君上任何发落。” 雷明此时浑身僵硬,丹田法力的流转陷入前所未有的惰性,他深刻感受到什么叫龙气的霸道,神识甚至不敢离开识海试探。 同为人主,他那侄子为何与这位有如此大的区别? 一个伪龙,一个真龙? 雷明不解,只是默默跪在原地,低眉俯首,双手捧着一个镶嵌着十余块灵石的复杂阵盘。 周柏看着一位真人跪在他面前,叩首乞求投降,感慨万千,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是一个大型阵法的核心枢纽。 把玩了会儿雷明献上的阵盘,确认其可以暂时中止护城大阵的运行,周柏旋即示意雷明起身:“雷真人诚心是有的,孤知道。” “献上这护城大阵的阵盘,代表你背叛了雷浩渺,背叛了宗族,这是为何?” 雷明拱手揖礼,认真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雷浩渺想让我带族人远遁他州,殊不知这才是背叛宗族之举。” “雷族三百年积累,在建国后终于跨入世家门槛,即使只有半年国祚,阴世依然有一块福地生成。” 雷明无法使用道法,但周柏顺着他的气运指引,望气通幽。 下方定州冥土某处,一块散发着微微白芒的福地,赫然矗立,规制虽还不完整,但面积不比周族福地小。 “不错,你们雷家的这块福地,接引祖灵,庇护阴魂却是够了。”周柏微微颔首,赞赏道。 雷明暗自惊叹周柏的神通,嘴上则是解释道:“只是雏形,现在已经在不断萎缩,等君主死去定国灭亡,不足三百年就会失去福地特性。” “若我等离开定州,在外州重续香火供奉,福地衰败会更快,也许百年之后就会变成寻常鬼蜮。” 正常福地可维持千年,在福地存续的过程中,能一直反馈阳世家族,这也是千年世家的根本。 眼下定国注定灭亡,雷家痛失千年根基,但三百年阴运和百年阴运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福地如可反哺三百年阴运,雷族不说恢复现在的鼎盛声势,保住县豪甚至郡望的家格却是不难。 不过周柏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雷家,他反问道:“尔等顽抗王师如此之久,害孤损兵折将,拖延定州统一大业,区区一块阵盘就想求得饶恕?” 这其实就有些不讲道理了,伱攻伐我,难道还不能反抗?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雷明堂堂真人也只能不停赔罪,同时一咬牙拿出数个储物袋:“这是我族百年积蓄,请君上饶恕,给雷家一条生路。” 周柏打开储物袋一看,里面都是些金银珠宝,还有大量灵石珍稀药物。 单纯价值,确实要掏空一个郡望家族的大半底蕴。 “另外我族还有近十万石存粮,放在城外几个庄园地窖……” 听着后续补充,周柏摇摇头,似笑非笑看着雷明:“雷浩渺没把军粮袋交给你?” 雷明看着周柏嘲弄的眼神,哪里还不明白,这位早已看穿,他和雷浩渺之间的默契。 无非就是鸡蛋分头放之类的道理,灭国灭族之难面前,只要有一脉能保住一定权势,雷家就不会万劫不复。 “请君上攻破宫城后自取,还有两条极为隐蔽的密道只有雷浩渺自己知道,普通巡察修士可能难以察觉。” “军粮袋还有部分家族东山再起的资本,应该都在他那一脉手上。”雷明长长叹气,不再隐瞒,向周柏坦白道。 狡兔尚且只有三窟,可雷浩渺经营定州城多年,居然营造了足足九条密道。 之前有七条被发现拦截后,不得已自己捣毁封死,最后两条一直都未启用。 也许是想等到万无一失时,再凭借着极高隐蔽性送走族人。 周柏深深看了雷明一眼,赞赏道:“抵抗至今,定国宗庙必然要捣毁,不能再拜,但雷家大房一脉,孤许你们供奉家族香火。” …… 三月二十九日,定州城大阵告破,正式的国都攻防大战一触即发。 其实光论兵力对比,两方差距并不大,而且一攻一守,按照常理是守方优势。 但现实是守方士气低迷,无心防守,攻方则是军势沸腾,士卒们跃跃欲试,勇猛无畏,只想在灭国战中取得战功。 正午,温煦的阳光普照大地,原本肃杀萧瑟的军气交戈,今天变成了火热的鼎革狂潮。 天空,五丈长的赤黄鱼龙,发出兴奋龙吟,它身上蛟鳞几乎已经布满,服下的三趾蛟爪也有雏形,只差正式灭国就将完全进阶。 周柏骑着蹑景立于安北军所有将士之前,鱼龙大纛迎风招摇,随着他轻轻摆手下令,三军齐动。 李定国作为前军指挥,以一万选锋军、三万守备军主攻北城,上来便是最为直接的蚁附攻城战。 总攻前军议,周柏的意思很明显,他在明天要看到一个全新的定州城 城头上气氛紧张而沉重,有雷浩渺的督战队严阵以待,其余守军只能强行上阵。 鼓声震天,战气凛然。 安北军冲锋如一片黑潮,上空军气压至,守卒胆气丧尽。 好在依靠高大的城墙,在未近身接战前,他们还能守一守。 锐利的箭雨在空中割破空气,倾泻而下,尖利又决绝。 不过对于冲在前面的数百选锋禁军来说,并不会造成多大伤害,他们能作为第一批先登,个个都是后天中期以上的猛士,身披三层甲胄。 先登将士们手中的刀刃挥舞不停,时而劈出真气躲避致命威胁,等到友军跟上,强弓箭弩反击压制,他们立刻登上云梯攻城。 然而,这次攻的是定州最为高大坚固的州城,显然并不会让他们一波得逞。 “快,泼金汁,擂石滚木都给我扔下去!” “君侯有令,坚守今日者,人皆赏银五两,赐田十亩……” 督战队军官的吆喝声中,守军总算是拿出一点定国禁军的架势来,各种守城手段非常熟练,配合默契。 没有斗志不要紧,来自侍卫、亲军组成的督战队压制下,士卒们不得不做最后困兽犹斗的挣扎。 第一批先登失败,第二批止步半途…… 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被打退,直到战事进行至一个时辰后,被督战队逼着上的一批守卒战死于城头。 定国守军们渐渐清醒了,他们明白自己在对付什么样的敌人,之前一个月沦陷两郡,现在还想守一座孤城? 卖力是死,不卖力则可以不死,只需要装装样子骗过身后的督战队。 如滚石不定要对着云梯砸,射箭也不要探出女墙…… 当越来越多的人想通,督战队的怒喝不管用了,真逼急,回头干你们还是能行的。 大势如此,亡国就在今日,谁又不知道。 特别是有几个督战队军士,死于自己人手中后,督战队自己也渐渐陷入消极之中。 明明君侯手中有一支宫卫军武卒,非要留在自己身边,如果他们在城头,是不是弹压会顺利很多。 下午酉时,日头渐沉。 在周柏的鱼龙大纛再向前一百步后,选锋军疯狂了,一批批先登玩命冲刺。 终于,督战队的弹压越来越不起作用,越来越多的选锋禁军站稳城头,防线在某个瞬间,彻底崩溃。 先登勇士们劈开那挡在眼前的士卒,在聚齐几十人上百人后,开始朝着其它城墙段突进。 日暮之前,城楼被安北军攻占,绣着鱼龙纹的安北国大旗傲然挺立。 铁索滚滚拉起,吊桥放下,北城门从内打开。 久战之遥,两军以血肉方见输赢,智勇悍,雄兵终胜…… 外城北门失守,就是一个信号,其余三门自然也守不下去,哪怕只是佯攻,也轻易可下。 整个定州城顿时沸腾,各个角落皆有义兵举旗响应,这是定国的末日,同样是旧臣势力最后的表现机会。 烽烟四起,有真心想迎王师而立功者,也有不少只想趁火打劫的蟊贼。 一队队军卒涌入定州城,开始按照预定计划,火速攻占重要衙署,平定城中叛乱。 自家军纪不用提,南征以来上百颗乱纪军卒的脑袋,已经告诉全军,王师到底为何。 但安北军不乱来,不代表其它人不乱来,到时对城内居民伤害太大,民怨还是要归结于安北。 …… 夜半子时,外城大规模顽抗守军基本肃清,只剩宫城还处于雷浩渺的控制中。 李定国检查过宫城的简陋城防后,就准备下令强攻,在他看来,明天一定可以迎接君上入主此城。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轰动声响彻云霄,接着火光冲天,厮杀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 军情紧急,很快就有军校接到道官转接的急讯:“报,城西有数名修士发动道法突围,现已受反噬而亡。” “敌五千宫卫军武卒,突然从城西贫民巷杀出。” “不好,城西因为没有重要官署,现在只有万余守备军驻防。”一名军官脸色苍白,恍然想到什么。 “五千武卒,堪比我军禁军精锐,将军,我们应该立刻前往支援!” “后续未入城的主力,也尽在北城大营,雷浩渺万一在城西,不会真跑了吧……” 一时间李定国手下的军官有些慌神,战果不圆满就算了,可要是跑掉最大的那条鱼,后患无穷啊。 不过听着手下的七嘴八舌,李定国却是神情淡然,下令继续攻城。 “没有武卒守城,那我们更轻松,传令,一个时辰内,必须破城!” 众人有些不解,但一想到诸多参谋、娄帅,还有君上,他们便有些明白了。 功成九十九,上面怎么可能不防备最后一步。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五千宫卫军只剩数百再度杀回宫城内。 此时几座宫门皆已被攻破,残余的守军汇合宫卫军,困守在唯一一座宫殿前面。 “君侯,城外有伏魔军,兄弟们或战死,或投降……” 殿中君主宝座上,雷浩渺望着满身血污的忠心将领,一言不发。 若仔细观察,会发现看似颓废如同朽木的他,眼中仍有一线亮光。 直到一刻钟后,宫殿外厮杀声逐渐逼近。 “君上来了!” “君上亲临,杀进去!” 啪嗒,雷浩渺恍惚醒转,手中紧握的两块玉珏碎裂,这代表五千武卒作为诱饵的计划彻底失败。 两支自密道潜逃的精锐族人,皆被截杀,且国库底蕴尽丧。 “孤不甘,苍天何不予孤潜龙天命,一步迟,步步迟。” “龙气你可尽取,只求留我雷家香火传世,定州是你的了……” 祝高考完的书友们玩得开心,一定有个理想成绩!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称侯大典,国号为夏 雷浩渺吞下毒药,有气无力的喃喃低语,他知道已经走入大殿的那个身影,一定能听到自己的话。 毕竟是定州前所未有的文魁,追逐长生大道同时而不被龙气排斥的特例,多么前途无量的年轻君主啊。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雷浩渺想的不是自己死后如何,而是回忆起周柏一路走来的经历,他是见证者。 确实是传奇,以微末之身,即将入主定州,未来是不是真有可能竞争那个位置。 灵气复苏的大世,一个可以修道长生的英明君主,将建立一个怎么样的王朝,真是期待。 昂贵的毒素流转全身,心脏逐渐停止跳动,雷浩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悔意,最后看向周柏。 可惜,自己终究是要给个交代的…… “君候薨了!” 伴随着忠心亲随的一声惊呼,已经且战且退至大殿之中的上百名侍卫,彼此颔首对视,纷纷自刎。 “君候先走一步,到了冥土自有我等护持!” 殿中的生命气息顿时消失,周柏叹息一声,默然无语。 身后跟着的安北军将士,面容肃穆,有序入内收尸。 无论何时,忠心义气之辈,总能得到尊重。 雷浩渺宣告死亡,一条虚弱不堪的龙鲤从其身上钻出,尚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便在周柏的注视下轰然崩散。 三分淡紫龙气,缭绕盘旋于鎏金“龙椅”四周,在周柏上前几步后,便如鸟归林般投入他怀中。 此时,身后一条偌大的鱼龙,直冲云霄。 定州城,夜空之上,龙吟九天。 愈发修长的鱼头长着坚韧蛟须,赤黄鱼身上蜕变出完整的蛟皮,一片片蛟鳞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有力的鱼尾摆动间,云海潮涌,定国残运蜂拥而至。 这次,是向定州的宣告,因果相关之人能听到,很多没睡着的定州百姓也能听到。 吞下雷浩渺的崩散龙气后,鱼龙腹下终于长出完整的三趾蛟爪,这代表安北国的实力,周柏自身气运格局,已然步入一个全新领域。 再有普通的鲤鱼蛇蟒,与之对抗,天然就要被压一头。 化蛟成功,哪怕在天下潜龙中也已拥有一定地位,会出现在万国情报中的前列。 这不,定西方向,一条土黄色三爪幼蛟,分外不甘地朝着鱼龙咆哮,但却又只是虚张声势。 因为它知道,自己无可奈何,贸然挑衅,只会凭空折损气运。 在潜龙位格和天命根基上,双方已然处于同一层面,而在龙象可以调动的气运体量上,明显是鱼龙超出太多。 化蛟关破,鱼龙周游四方,马不停蹄开始接引安北法网,尽量减少定国灭亡造成的气运流失。 无论出于什么考量,定州城一定是国都。 确认雷浩渺的龙气没有残留,也没有分散至血脉亲族中,周柏这才朝着闭目瘫坐的尸身拱了拱手。 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的雷鸣,当即松了口气,若周柏非要强硬阻拦雷浩渺灵魂进入冥土,也是有可能做到的。 他可是听说如今在定州地界上,出现了一个与安北官方联系紧密的神庭,其麾下有多位冥土神职拥有者。 战争进行期间,雷明已经亲眼看到过,一些明显有编制的鬼差阴兵,在收拢游荡兵魂,以免祸乱阳世生民。 偶有鬼将不入冥土,想聚啸搞事,立即就被神庭正神镇压。 作为定国福地开创者,如雷浩渺死后无法入主,那福地可是难以维持三百年之久。 “雷宗主,把雷君候带回你家祖地吧,可许侯爵之礼下葬。”周柏停在台阶前,淡淡道。 雷明在投降之后,立马就被安排了新职位,驻守受气运反噬的玄雾山脉,成为玄雾宗宗主。 他的职责就是驱逐玄雾山恶气,恢复其灵脉原貌,同时每年负责向天涯阁推选一定数量的道种苗子。 等于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雷明堂堂真人干的都是苦力活。 而这偏偏还是他心甘情愿之事,只因为周柏许诺保留雷家祖宅,允许自己大房一脉供奉香火。 “多谢君上,这是雷家各脉嫡庶子孙的名单,请您发落。”雷明在上去抬走雷浩渺之前,先是恭敬献上一份厚厚的名录。 周柏打开只是扫视两眼,便微微颔首道:“待六部审核,除有罪之人外,一体打散迁移至边城、白沙洲特区等地,开荒种田,从头来过吧。” 该杀的精英核心,其实都已死在密道之中,剩下的这些无关紧要。 或许这也是雷浩渺和雷明之间的默契? 和孙玉成不一样,定国龙气没有龙脉根基,雷浩渺死后也没有传承流转于血脉亲族之中。 况且留下的雷明这一脉,主打修仙,受龙气的天然排斥。 …… 定国彻底覆灭的消息,疯传北境,这可是北境第一个倒下的侯国,是不是太快。 北境各大国的探子,一波接一波前往定州,商旅车队的往来数量,一下子激增数倍。 安北国的受关注程度大大提高,以后定州就只有东西两国对立,形势极其紧张。 按照定西国的表面实力和战绩来看,如果周柏“穷兵黩武”,将很有可能在一到两年内,完成整个定州的一统。 州国提前出现,将对其余各州尚处分裂的势力,造成极大威胁,他们根本无法阻挡这样一个庞然巨物。 雷浩渺泉下有知,恐怕也会有些沾沾自喜,他生前可没料到,自己的死亡会引起整个北境轰动。 风云变幻,诸多北境国家争相调整兼并发展策略,大力扩张军备。 以往十年八年的开拓计划,迅速改为三年甚至更短,特别是代州、梁州等毗邻定州的州域国家,已经在酝酿战争计划。 起码就准备迁都、称候大典的一个月内,玄衣卫就传回不下十条的纷争攻伐消息。 当初接受大旭征调北上,随后又被李定国打回代州的林胡娄烦两国,如今继续结为联盟,发动攻伐其它代州国家的战争。 他们深知北方邻居的危险,如果不快点取得战略纵深,将来连缓和余地都没。 当然,不管代州打得如何火热,周柏也没有担心,娄晋鹏早已率军南下定、代边境。 一是坐镇南方,防止出现意外变故,比如代州那些莽夫再想不开,跑来越境袭扰;二是随时威胁定西永泉郡,他随时可以搭乘水师舰船,渡江西进。 两线作战变成单线作战,安北国取得对定西国的完全领先,曾经周柏极为头疼的水师,现在变成了吕定头疼。 四月二日,水师载着两万禁军自平河郡登陆,意图切断陷在边城郡的定西主力后路。 吕定断尾求生,抛下上万精锐断后,这才一路退出边城郡,甚至连好不容易拿下的门句关都不敢留守。 随后又付出极大代价,避免了被前后夹击。 北伐时有十万雄师,退回平河郡时只剩六万,其中不乏如虎卫军之类的武卒精锐。 定西水师的实力根本挡不住安北水师的登陆攻势,硬吃如此大亏后,吕定仿照周柏之前的做法,下“迁江令”。 除永泉郡大型港口,供自家水师停靠驻扎,封锁大部分沿江港口,并且将沿江百姓向内迁移百里。 如此倒也算了,吕定又将定国的有用经验借鉴过来,之前安北军进攻定州郡本土时,面对大量沟壑土堡,可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战死伤亡的士卒,多是在攻占清理堡垒时出现,正常野战伤亡绝对不会这么大。 定西沿江百里地带,被定西朝廷命名为江域界壕带,他们将在这百里范围内,建立大量军堡,划拉出成千上百条沟壑。 可以预想的是,安北水师再也别想轻松登陆,并且跨越这界壕带。 没办法,吕定和定西高层都知道,发展水师肯定来不及,能有这样一个行之有效的界壕战略,已经算是天幸。 起码江域界壕出现雏形后,安北诸将再也没有无脑囔囔着,要趁灭国之势西渡,一举灭掉定西。 鲸吞两郡,全盘接收确实需要时间,加上迁都也是个大工程,周柏的称侯大典,一拖就是一个月。 四月二十七日,定州城南郊。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人却不再是那批人,政权更迭,新的诸侯国将在此宣布出现。 禁军仪卫林立,来自安北国五郡之地的士绅百姓,将祭天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这或许是称候大典延后的一个好处,起码给足了时间,远方的人们也来得及。 特别是北境诸国派遣的使者团,他们神色复杂地待在一块官方区域,彼此小声交流。 距离定州越近的,使者团规模越大,按照诸侯国位格,是需要给其它国家使馆提供驻地的。 这是一个官方沟通的桥梁,你借此打探消息,我又何尝不是。 恢弘威严的中和韶乐之声中,文武大臣有序入场,多是绯袍红袍,前面则以身穿紫袍的内阁大臣领衔。 曾经整个定州,只有定国有紫袍大员,如今即将成为诸侯国的安北国,也可以容纳这种三品大员。 周柏头戴穿着七旒冕冠,身穿七章冕服,充分展现雍容大度的侯君气质。 他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在黄土路上,感受着万民瞩目,聚拢着四面八方的气运。 这个称侯仪典,可不仅只是为了上供天庭,让天庭承认地位,更是稳定人心,使国民及外国认可。 礼,在气运一道中,非常重要。 所以任凭这个大典再繁琐,周柏也是要遵照规矩,将其圆满完成。 登上祭天高台,迎面而来的依旧是桌上的三牲祭品,琳琅满目的灵果酒水。 旁边的香炉,祭鼎正等着他去填充香火。 古老的诸侯韶乐响起,万籁俱寂,每个人都是一脸肃容盯着祭坛。 遵循着礼官的节奏,周柏按部就班进行拜祭,最后于香气缭绕间,开始诵读祭天之文。 这次可不像第一次立国,还需要焚烧文稿来沟通,从第一句开始,天空便出现赤色祥云。 一位诸侯能上供的气运,可不是少数,看周柏如今占据的领土就知道。 兴许五帝的目光都有注视此处,不过赤帝会欣慰些,其余则是有些不甘,为什么这么好的苗子没被他们先发现。 “皇天后土,德润苍生。自古以来,天命乃际运交替,尊德安民。天赐英贤为臣之辅,遂戡定雷浩渺之定国两郡,兵息民于田里……今应文武百官、诸司、定州万民之请,晋伯为侯,以奉顺黎民。勉徇舆情于同治二年四月二十七日,告祭天地于州城南郊,即侯君位,改国号安北为夏,是为夏侯。” 诵念完毕,周柏拿出已经重铸的五色金国玺,盖在祭天诏书上,大夏国玺四字清晰可见。 随后又从供桌一角,拿起御笔在金漆墨水中沾了沾,随后当着苍天及百官万民的面,在祭书上画了两个金圈。 周柏抬头看了看天空,似乎觉得这样不够,一咬牙,又画了一个金圈。 总计三个圈中,两个写着赤,一个写着青。 当画着三个金圈的祭书,在祭鼎中焚烧时,他同时嘴中低低诵念着什么。 这是以他大夏国主的身份,承认向天庭上供吞并定国气运的三成,两成给赤帝,一成给青帝。 可以说,这三成气运分出去,完全足够作为一个子爵国的气运根基。 如此奢侈的气运上供,放在任何侯国都是少见。 不是周柏多大气,而是“夏”字国号太惹眼,曾经天元大陆第一个王朝便是夏,是故流传下来的文化号称天夏文化。 周柏改国号为夏,需要承接庞大的因果,除开第一个大夏外,还没有哪个夏国真的成了气候。 没有足够的祭品,天庭可不会随意承认这个国号,后续国亡太快,恐被冥冥中的大夏因果削去气运,甚至有所反噬。 祭文化作灰烬,三个金圈带走大量气运,直入天庭。 一息两息……香炉续上第二炷香,天空还是没有除赤云外的明显异象出现。 直到下方隐隐传来骚动,周柏眉头一皱,干脆想摊牌“自立”时,一抹九天青光普降。 青帝率先于赤帝,承认夏国。 接着才赤霞满天,紫气东来……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 地水师,气运根基 “夏侯!夏侯!夏侯……” 夏国文武百官,万民百姓,齐齐高声欢呼,他们的君侯得到了上天认可,意味着天命在身! 以后他们就是夏国的光荣子民,是一个诸侯国的组成部分。 在天元大陆记载的无数乱世中,清晰地告诉后来人,一个割据势力起码要成为侯国,才能拥有一定地位。 此之谓诸侯。 上古有两个持续时间最长的大分裂期,春秋和战国,它们几乎贯穿王朝始终,天子实控区域只占据中原一隅。 大旭此时还能完全掌控,中、洛、汴等中域核心州域,而大分裂期的天子,最衰弱之时连中州都拿不稳。 那时天庭的五帝轮掌制度还没形成,矛盾频出,斗争严峻。 满天仙神不仅对外打,对于三十三天内部的地盘争抢,也是毫不留情。 天上尚且顾不过来,哪里顾得了人间。 由是春秋战国大分裂期的天子,也成了人皇时代后,权威、地位最低的时刻。 不过因为天庭终结道庭时代、人皇时代的教训历历在目,各地割据枭雄再怎么狂妄,也不会公然挑衅天子。 甚至为了给予天子尊重,各地枭雄还会上供,各种礼仪大事也都会请示天子。 而在春秋战国时,有一定话语权,天子一般不会反驳其要求的强国,被称为诸侯国。 诸侯国的国君都拥有侯爵以上爵位,号为诸侯,强大的实力可以左右天子的决策,权柄一时无两。 后面哪怕大分裂期结束,诸侯仍然是大国君主的代名词,是受人尊重的。 如果现在周柏向神京派遣使者,大旭便要以诸侯礼对待,不会有任何怠慢。 听着无数臣民的欢呼,周柏感觉自己抬手间,就能引动磅礴大运。 伯君到侯君,君上到君侯,称呼的改变,同时意味着地位的猛然拔高。 …… 对于天象前后的变化,周柏其实也有些愕然。 上面这几位内部矛盾看来不小,明明与他关系更“亲近”的是赤帝,可没想到是青帝先回应。 对于不承德运的气运之子,赤脉可能想趁此提些要求,可谁料有人当着面撬墙角。 青脉的示好,周柏自然乐于接受,起码是化解了眼下的尴尬情况。 天庭目前还是天元世界无可争议的主宰者,其承认大夏侯国,将节省周柏后续大量用于宣传天命正统的资源和精力。 现在天命异象之说,还是大陆民间的主流论述,没有天庭承认的人主,会很难得到普通百姓的信任。 就如当今同治皇帝,赤帝没有册封他为天子,则天下万国林立,里面多数都是自立之国。 而大旭还不敢以“叛逆”之称,声讨责问定西、夏国这样的国家,只因大旭失去了天庭自古以来,塑造的天命法理。 逼急了,大家把天子这件事拿在明面上说,丢脸的只会是大旭朝廷。 天命由天庭授予,“人皇”必须要由天帝册封为天子等等,这种在天元大陆民间根深蒂固的思想,周柏暂时无法改变。 这是天庭在灵气复苏之前,操控无数代王朝轮回,用至高无上的强权所塑造。 但周柏也不是没有想办法应对,如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建立自己的神话,又如操控民间舆论。 操控民间舆论,引导民间主流思潮这件事,早在他出版岁寒诗集时,就已经开始布局。 借着诗集的大卖和传播,增开在城市的周家书铺也渐渐有了名气,在周柏取得定州解元之后,书铺已然开遍定州,随即开始向民间读书人征稿。 后续的岁寒集,基本上每期只有一到两首是周柏本人诗词,其余则是书铺编辑挑选的精品之作。 再随着周柏中进士、成为伏魔将军开府、建立安北都督府,直至开国,岁寒集的发布区域越来越广,内容也越来越丰富。 到如今夏国成为定州霸主,岁寒集已然成为一种民间的综合邸报,比官方邸报受众多得多。 如果此次天庭不承认他的侯爵及国号,那他岁寒集就将进行全面宣发,上百名编辑亲笔撰写的舆论文稿早已备好。 周柏很明白,无论是五帝中的哪一脉,走到后面都不会真的支持他。 只因他不想成为天庭“傀儡”,去求一个劳什子天帝之子的册封。 侯爵认了,可能公爵不会认,公爵认了可能王爵不会认,总之天庭不会允许一个无德人主统一天下。 代表认可的天命异象渐渐消失,仅仅止步于普通的天象,紫气东来已然是两帝相争,周柏能趁此获得的最上等天命证明。 没有什么传说中的真龙过境,也没有某些大诸侯得到过的殊荣。 周柏可不是第一位晋爵之人,根据消息,在中域、江南等地,有伯爵晋升侯爵、侯爵晋升公爵的潜龙雄主,于祭天大典上,受到天庭仙神化身下凡授予天旨承认。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已经算不错,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夏能安稳发展,无需还为天命争论分去精力。 伴随着周柏向苍天躬身回礼,异象消散,天际再度恢复至碧空万里之景。 后续的流程就轻松很多了,都是按部就班,很快走完流程。 待周柏起驾回宫后,四方讨论轰然炸开了锅,诸国使团、围观群众,甚至夏国不知情的中下层官员,都在惊讶地讨论。 “国号夏?太不可思议了,如此古老的国号,周侯君居然有信心接住,不怕被这个重担压垮吗?” “我记得历史上,后夏存续多只有短短十几二十年,只有一个非纯血夏人建立的夏国,有近两百年国祚。” “风险与机遇并存,这个国号占据大义名分,会惹来诸国敌视,但只要扛住冲击,其气运根基之雄厚也是前所未有的。” “再如何,周夏也是堂堂诸侯国了,国祚长短不是我们关心的事,现在主要是建交,弄清夏侯接下来的扩张方向……” 周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诸国使团不算隐秘的讨论,纷纷传入他的耳朵。 其实其中有人说到了关键,他取国号为夏,主要就是想继承第一代夏朝的气运根基。 这也是大部分诸侯看重的,立国根本是气运之基,取什么国名,继承什么样的气运根基,可不是说着玩的。 古往今来,取国名的根据都局限于一个框架内,如:传统部落名和地理名,早期的国家很多是由部落演变而来,许多国号直接沿用了最初部落或地域的名字。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接下来如果安北改名,应该叫定国。 然而如果叫定国,就只能继承以前历史上的定国根基,这等于没有。 因为定州是大旭时期,方才设立建制,最多能继承一些前安都国之类的小国根基? 另外还能从始祖名、封地名、神话传说,甚至某些古籍中一段论续节选等作为国号根据。 不过在人道王朝更迭多次之后,国号通常不再自创,除非是某位不世出的圣主,在一统天下后,非要开创新名。 这当然是允许的,后世潜龙枭雄,或许就会继承“新国号”。 但主流方式,还是建国地区的广义地名、建国者的爵位、继承古国号等。 正统国号自然是一字,安北之名排除,定国周柏觉得气运根基不够,排除。 北境有名之国,燕、代、梁、辽……然而这些不说有多古老,从来没有统一过天下却是事实。 北境出王,不出帝。 于是周柏干脆就取个大名,夏,意图继承古夏的气运根基,这是个曾经出过人皇的朝代。 你要说周柏没想过,引来冥冥中的人道大运,那是不可能的。 流散在历史长河中的人皇意志,便是他未来的目标之一。 当然,为了避免这份因果会在前期就摧毁他,周柏不惜消耗三百点本源,推衍称夏侯后的夏国发展。 想要推衍如此大的变化,本源点砸进去冒不出一点水花,无法看清局势发展,他不得已增加了诸多限制。 最后三百点本源,成功观察到了一线气运脉络,而在气运天书中仅仅是一个卦象词条。 地水师。 【气运推衍:地水师】(变动起伏,波澜大,多事多难之秋也。然,如行王霸正道,勇猛无前,或可排除万难,得意外之喜。) 很模糊,但也足够让周柏赌上一把了,毕竟事到如今,他心中的愿景已经逐渐明了。 那就是统一天下后,不做某位天帝的傀儡天子,建立灵气复苏后的地上天朝。 想要实现这个野望,不行激进之法,下重注,又怎么可能扭过天上的大腿。 随着大夏越来越强盛,获得人道大运加身,引来人皇意志的概率就越大。 届时大夏天朝辖制天下的人神仙三道,或有一线生机,以天朝之运助其超脱? 三百点本源不仅只是得了一个地水师的批注,还让周柏理清自己的未来道路。 有方向,则行必至。 …… 雷浩渺唯一一座可以拿出手的宫殿,如今已成为夏国中极殿,大朝议事之处。 随着地位提升,体制扩张,各种礼制规矩也是愈发森严。 都察院御史目光如炬,扫视一波波进殿官员,如有礼仪疏漏,立刻出声斥责。 不久,从雷浩渺宫中筛选的几名太监,从后殿涌出,分列在金色御座两侧。 “君候到……” 尖锐的太监唱喏声中,一众文武赶紧停下手中所有小动作,站好闭目不言。 他们谨肃而兴奋地看向周柏,齐齐参拜道:“臣等参见君侯!” “众卿平身。”周柏坦然而坐,稍显欣慰地看向殿中百官。 县气充盈,黄堂遍布,青紫俨然…… 大炎磨砺归来,又接着开疆拓土,大运加身,此时满朝文武已然没有本命气运低劣之人。 命格改易放在以前是如此之难,可在这天机变动频繁的大世,在周柏的手下,不算无法完成之事。 许多旧臣,老面孔,在这侯国大朝上,还能看到,周柏当然感到欣慰。 如果没有这些部下的拱卫支持,他这个集众者,哪来如今的成就。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周柏自己升格为侯爵,手下文武自然也要跟着升一升。 “大夏鼎立,举国同庆……承天之愿,运施四海,景福万世…… 孤惟在御座,身负大夏社稷。咸知有赖卿等,以致我大国之兴盛。是以命定,以旦暮视勤苦勋臣……用昭显示天下,恩泽国士之志。 孤莫不感激万端,决意当加厚赏。置官封爵,扶翼擘画,以明卿等之心血辛勤。一切爵禄,由卑至尊,孤必谨严评谳……” 后续具体封赏,其实就是六部整体升格一品,那六部官员自然也就跟着升。 此前六部尚书只有正四品,服绯袍,现在都成为正三品,服紫袍。 地方郡县乡也基本如此,除开犯错被罚之辈,基本上可以说是人人升官,皆大欢喜。 另外还有陈忠邦、娄晋鹏、李定国等人封男爵,三十七名各级将领封国士。 殿中文武没有受封之人,一个个看着“爵士”们眼红不已,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立功封爵。 英主在位,国家日益强大,人心凝聚,这种时候不拼命乘上东风,家族哪一辈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很快,在一片喜笑颜开中,封赏流程走完。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领班太监又站了出来,如是唱喏。 第一次大朝会,本来不该有事要议,但内阁首辅陈忠邦却是毅然出列。 “回君侯,臣有事要奏。” “可。” 周柏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因为他知道陈忠邦要说什么。 “自古以来,未闻有诸侯大国无国母者,今君侯基业已立,当为国家社稷着想,延续国本……” 陈忠邦说完立刻跪下,接着是紫袍阁老、六部高官、娄晋鹏等武将,最后满朝文武齐齐附和此请。 是啊,哪有开创如此基业的君主,还没有娶妻生子的,臣民如何能安。 “……蒙天而佑,上古英贤,嗣矣天下。如日月,各有章序,如年岁野,各有时辰……崇以国事,凝矣松柏,至于万年。” “闻于月筠贤淑贞良,宜携宇内,同襟共长,合辉共照……当为侯夫人。”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三章 凰命贵女?定诏大婚 于月筠为侯夫人?这可是正宫之位,统领后朝诸事,乃夏国主母。 听到这个诏书的册封对象,文武百官都低头看了看彼此,很明显大家都有些犹疑。 一时间,朝堂上居然有些冷场,无人奉诏。 内阁商量着今天大朝,提出此事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有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出现。 称候大典前两天,梁国使者代表梁侯,向夏国君臣提出了联姻之事。 赵启想将他次女赵辞嫁给周柏,为后续两国结成同盟做铺垫。 诸侯之女,堂堂县主,从身份上就非常合适,更别说赵辞早有名声在外。 据传其为天生凰命,出生有鸾鸟之影伴随,且鸾鸣绕梁三日不绝。 长大后,曾与梁州解元比试临场作诗,又与一众举子比作策论,均未落下风,才名轰传梁州。 时人有言,若女子参加科举,那赵辞一定能高中进士,毕竟其父乃当时的西原郡王,不虞气运。 而后加上她偶尔显露于外的绝美姿容,天命凰女的名声很快传遍北境,乃至神京宫中都有耳闻。 凤凰命格之人,与潜龙命格之人在一起时,呈龙凤交汇之局,滋养本命,汇聚八方气运。 历史上不乏有潜龙,娶到凤凰命格之女后,得其命格气运辅佐,遇难成祥,一举成就大业。 按理说赵辞这种凰命贵女,通常都是要送入宫中,作为皇帝后妃。 此乃历代真龙相传的潜规则,一旦不得使其嫁入民间,恐酿成不测之祸。 就算不是潜龙娶到凰命贵女,一般枭雄也会得到很多好处,乃至滋生野心,提升自己匹配凰女的格局。 所幸赵辞成名,泄露命格痕迹时,大旭已然衰微,声势不如盛时十一。 而且赵启本身是实权封地的西原郡王,硬要护住宝贝闺女,老皇帝还真不会强娶。 天命凰女不列为正宫,后面还能娶过来吗?梁国这个盟友是不是也只能白白错失? 这就是众臣犹疑不定的原因,他们不是不尊重于月筠这个主母,但对国家利益而言,是不是比不上赵辞。 于月筠和周柏的感情甚笃,恩爱和谐,常常是你主外我主内,这是外朝臣民都知道的事。 加上堂堂真人之身,可以弥补出身的缺陷,成为侯夫人并无不可。 不过周柏对于这个场面,却是有些不耐烦了,这才哪到哪。 刚成诸侯国,有点正统的架子,你们给我玩天家无私事这一套? “哼。” 一声冷哼,惊醒迷茫中的众人,从边城前线赶回来的周远,率先站出来。 “臣兵部尚书周远,奉诏。” “臣不知道什么远交近攻,臣只知道,军中很多伤残的儿郎都是主母救回来,臣还知道主母不止一次坐镇后方,也不止一次在暗中护持大军出行。” 周远边说,边回头看了看低头的大臣们,随后朝着后殿方向大拜揖礼。 有军方的内阁大佬率先同意,武将接连奉诏。 文臣们则是看向其余两位紫袍宰辅,希望他们能顶一顶,在他们稍显传统的思想中,于月筠的作为道士团团长,权力太大,不适合当国母。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第二个站出来奉诏的是陈忠邦,他同样选择尊奉于月筠,并且还说明了理由。 亲自募捐,操办督促慈幼院、养济院等福利机构的设立,使失孤儿童、鳏寡孤独者,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有活下去的希望。 如此良善,心怀慈悲的人,担得起大夏国母。 “臣吏部尚书陈忠邦,奉诏,参见国母。” 他此前没有立即奉诏,不过是表达自己的观点,是作为首辅,站在大局层面提醒人君。 可周柏要贯彻自己的意志,他又如何会强硬顽抗,于月筠为国母并不会给夏国带来不利。 一文一武两个内阁大佬都说话了,其余官员哪里还会强项,没看君侯都有些不满了。 从古至今,开国君主想办什么事,手下大臣少有能阻拦者,夏国也不例外。 满朝文武齐齐奉诏,最后哪怕是“守旧”派的印慕,也是高呼奉诏,接受现实。 或许得人心的主母,未必会比凰命贵女的作用来得差? “月筠既得诸卿拥戴,那礼部便定下日子,从速准备大婚流程。” 散朝后,梁国使者匆匆求见周柏。 “君侯莫不是要与我大梁结为死仇?”会见之地乃是御书房,没有外人,使者上来开门见山,低沉问道。 其面色涨红,显然是内心有气,现在不过是强行压制。 要不是夏国已经在附近数州打出赫赫威名,国家实力摆在这里,按照他对待梁州其它小国势力的脾气,早就指着鼻子大骂了。 外交人员的声音底气,还是来自于身后的国家。 “贵使何出此言?夏梁两国一向交好,商旅不绝,孤又怎会愿意与梁国结仇。”周柏瞥了一眼桌上的情报,故作不知情的模样。 如果使者是三境真人,又能顶住龙气压力,此时就能用神识看到,那情报上写的内容。 四月十日,金国大将突兀儿率三千骑南下,目标直指梁州。 梁国边关将领失察,被突兀儿找到空隙绕道入关,三日之内南奔数百里,袭击超过十二座城镇,梁人死伤超过万余。 四月十六日,突兀儿携地图、珍宝顺利北返,梁军重兵拦截,仍使千骑脱逃。 梁国北部空虚的实情为金国所探知,呼延合当机立断,放弃先啃周柏这块硬骨头。 转而亲率五万直属铁骑,十万各部联军,向梁国发起南侵攻势。 此时梁军重兵在梁州南部,北部郡县根本扛不住十五万金军的攻伐,赵启只能一边全力调兵,一边争取外部力量的援助。 定、梁两州同属北境,都毗邻金国,但梁州北部穷困,附近水草不丰。 因此大多数时间,金军及各部落都是选择南侵定州,以前的苍北郡可不知道放了多少血给金国。 特别是这两年金国内斗,赵启一心攻伐梁州南部的繁华之地。 梁人久而久之,包括赵启自己,也便放松了对金国的警惕。 所以区区三千铁骑,才能乘虚而入,在梁州北部杀个来回。 当然,这其中未免没有金国气运正盛的原因,否则何以偏偏就碰巧,被突兀儿找到空虚地带突破。 别看梁国前线大军调回北部边关,远比呼延合十五万大军南侵的路程短得多,但架不住这十五万全是骑兵。 加上灵气复苏,天元大陆地理环境发生巨大改变,梁州附近的不毛荒漠,已然变成水草丰茂的上佳牧场。 十五金军完全可以赶着大量牛羊,进行迁徙般的大规模作战,还不用担心后勤。 至四月二十五日,使者赶到夏国提出联姻之事时,金国前军已经全据梁国北部边关,眼看大量财富和人口即将不保。 既是有求于人,那梁国就不可能和夏国闹翻,梁使只是稍稍装装样子。 这不周柏故作不知情,梁使也只能强行借坡下驴,拱手道:“我家主上诚意十足想联姻,君侯却偏偏要在此时立后大婚,不给任何商议之机……” 没等使者说完,周柏直接打断道:“糟糠之妻不下堂,孤听闻梁侯夫人死后,后宫一直未曾有妃子上位,想必也是情深之人。” “而孤与月筠早已私下结为道侣,立后大婚不过是顺理成章之事,无可更改。” “这,这,我家县主天生凰命,难不成要屈于妃嫔之位?这不可能!”梁使心绪混乱,有些惶恐自己不能完成使命。 周柏微微一笑,轻声道:“贵使可回去告知梁侯、县主,若继续联姻,孤也只能许诺侧妃之位。不过孤会以古夏六礼正聘,虽没有正夫人的国母金玺,亦有金册以作傍身凭依。” 六礼正聘是古夏贵族娶妻正礼,这说明周柏还是非常尊重梁国的,并不是故意羞辱。 而金册,亦是君主后宫少有的殊荣,通常只有深受宠爱的妃嫔才有。 如诸侯妃嫔,侧侯妃持有金册,就相当于正夫人之下第一,同样拥有部分后朝权力,其拥有的位格气运加持,远远超出普通嫔妃。 掌管后朝的正夫人,若对持金册的侧妃施加小惩,事后需向君侯报备,若施加更为严厉的大诫,则需事先经由君侯批准。 “君侯有心了。”梁使颇感动容,躬身揖礼道。 持金册之侧妃,对照皇帝的后宫,那就是皇贵妃,有“副后”之称。 其实这还是于月筠主动和周柏提的,她觉得自己需要时间修道,又要掌管道士团,后朝诸事确实需要有个人帮手。 两人从来没有怀疑,相伴长生证道的只能是彼此,以天地为证的道侣誓言,可不是说笑。 “梁侯派你来,除了联姻,想必还有其它大事吧?” 不等梁使组织语言,想将借兵一事说得委婉些,周柏已经开门见山:“无论联姻之事成否,我大夏都会出兵,既是酬谢之前定南两国封锁商道时,梁国表达的善意,也是为了扼制草原势力的崛起。” …… 于月筠养父母皆亡,加上她从小修道,对这些凡俗仪式是比较淡薄。 但作为侯君正夫人,夏国国母,该有的礼节是不能缺少的,周柏也不会短缺。 周族大房为娘家,亲善的族老为长辈,行六礼正聘。 君主大婚,这个六礼的流程,是礼部和族中一同作为男方参与。 纳采,以雁为礼,前往求婚;问名,再备雁,前往女家问名;纳吉,男方祖祠占卜,卜得吉兆备雁往告女家;纳征,送上聘礼,正式确定婚姻关系;请期,男方卜得吉日,送女家请求同意婚期。 因为国家初定,百废待兴,流程极大简化。 六礼很快走完了前五礼,而礼部测定的黄道吉日,是五月十日。 五月五日,周柏令马军统制褚凯前往白沙洲训练骑兵,任务是以两千老兵为骨,扩至一万骑。 拿下边城郡,控制塞外五部后,骑术过关的士卒比比皆是,暂时只扩至一万骑,还是因为合格战马不够。 接着周柏又亲自为远征军践行,他封霍飞光为骠姚校尉,领轻骑三千,蛟骑五百,出兵苍北草原。 没有具体任务,全看他们自由发挥,哪怕杀到阴山脚下,也不会有金牌招其回国。 如果可以,尽量在金国核心区域多待些日子,把入侵梁州的主力引回来一部分。 这三千五百人,全部配备最精锐的武器装备,而且为了保障他们的后勤,周柏甚至将军粮袋交给了霍飞光。 只为霍飞光这个天生的骑将,可以全力发挥,不被后勤因素限制战术。 谁让周柏心里总有一股期许,同样姓霍,他为何不能有一位霍骠骑…… 五月十日,良辰吉日倏然而至。 第六礼亲迎,在这天,周柏亲往女家相迎。 迎亲的车队一如诸侯牌面,“百两彭彭,八鸾锵锵”,送亲的女家亲眷亦“祁祁如云”,门前一片光鲜。 不过引人注目的不是这大场面,而是从宫城中飞出的蛟龙蹑景,还有数十只叼着各色灵果的通灵白鹤,这才是真正的迎亲队伍。 “快看,君侯在上面,这是不走寻常路啊。” “那是当然,你不知道,君侯和夫人可都是真人境,与国同寿。” “若大夏能鼎立中原,无需三百年,君侯只需主政百年,我大夏也将是前所未有的盛朝……” 夏国百姓们,望着天上神仙般的迎亲队伍,无比兴奋和自豪,对未来满是遐想和期待。 丽日当空,龙衔水碧。 当周柏和于月筠同乘蛟龙归来时,天空红绸飞舞,喜气洋洋。 每至一地,必有苍山出产的灵米灵果乃至灵丹抛洒,将大婚喜悦分享给夏国百姓。 定州城,张灯结彩,百戏唱彻,臣民们庆雀欢腾。 凤冠霞帔掣星月,青瑞璎珞托云霓,妆楼回廊,宫廷外灯火通明,繁花簇拥。 婚殿内,朱红床笫,夜色如幕,红烛翠尘。 一缕清风入袂飘飘,扶摇直上九霄云外,期间滋味自是不与外人言说。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四章 龙凤调和,大夏阴庭 翌日,中极殿,文武大臣身穿朝服,肃立如仪。 周柏于高高的石阶上,俯视百官,一方比御座小许多,满是凰鸟纹路镌刻的鸾椅,被两个侍卫抬到他身侧退后几步的位置。 “侯夫人到!” 稍显尖细的唱喏通报声中,于月筠自后殿款款踏步而出。 她穿着一袭大气的云霏锦裙,头戴周柏送的金色凤钗, 只见她对周柏微微屈身行礼后,才于自己的鸾椅上端庄正坐,面朝群臣。 原本过于明显的缥缈出尘,被大方威严的仪态压下,目光扫视间,雍容华贵的气质展露无遗,母仪天下的形象油然而生。 这其中既有于月筠自身的能力展露,还有她本身处于这个位置,自然便有的气运命格加持。 侯夫人主掌后朝,一般不会来前朝,但今天是必须要让文武百官认认她的。 夏侯接受百官行表称贺,侯夫人接受百官进笺称贺。 “臣等参见君侯。” “臣等参见国母。”大婚结束,主臣名分已定,文武百官当然是正式参拜,毕恭毕敬不敢有任何懈怠。 朗朗洪声传出殿外,没资格上殿的小官、侍立的禁卫、暗处的道官,乃至宫门外的安北百姓,都是齐齐叩首道贺。 “为君侯和国母大婚之喜,贺!” 从百官万民的呼声中,周柏能听到的不仅是喜悦,还有心中安稳。 国家龙凤在位,阴阳调和,消磨劫运,每时每刻都会促进体制的运转前行。 望气之下,定州城上空。 鱼龙腾跃,凤凰相随,二者脖颈交缠间,无边气运快速沉淀稳固。 不过很明显的是,鱼龙非常真实灵动,身上的蛟鳞一片片熠熠生辉。 而凤凰则还是完全是虚形,若要完全凝实,得于月筠在正夫人位置上多坐一段时日。 或者说,现在夏国再度升格为公国、王国,招来更为强大的体制气运,强行缩短于月筠凝聚凤凰命格的时间。 以一国体制之运改易命格,远比自己出生入死,寻找隐秘机缘要容易的多。 官气养人,官员在位和在野,完全就是两个状态,无论生理或是精神。 当初老族长周明轩,仅仅只是从乡族族长之位退下来,便丧失精气神,衰老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大量淤积角落闲置的气运,纷纷被撬动,称侯祭天,封官封爵消耗的大量气运,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恢复。 云海苍茫,浩浩荡荡的气运在都城汇聚,龙凤同游,国运活力大大加强,浪潮迭起。 刚刚迁都,有些零散的法网,肉眼可见地交织重合,组成赤红核心。 宫殿广场上,陷入停滞状态的十三丈天柱,因为龙凤调和,又开始了缓慢升高。 如果于月筠的命格本就是凤凰,无需潜龙气运提携,那可能现在对国家体制的影响还会更大。 伯国天柱的极限是九丈九,侯国天柱的极限则没有定论,天下诸侯的实力差别太大。 因为诸侯国中,包含了公侯两级,强大的君侯,在打服周围国家,得到一定数量侯国认可的情况下,才可被尊奉为大公。 之前定国虽也是诸侯,但天柱只有七丈,与定西伯国相同,算是中下层的弱小诸侯。 据传某些诸侯,在攻伐兼并中势力增长很快,如东泰齐国,江南吴国,现在天柱已然突破十八丈,并且还在不断上升。 这些强大诸侯,完全可以与大旭藩王之国并肩。 按照周柏对夏国体量的估计,天柱起码能成长至十五丈,才会暂时停滞。 安北能改名大夏,周柏能够称侯的前提,是灭掉了定州三雄之一的定国。 三郡之地鲸吞两郡,还是富庶繁华的定州核心区,算是一口气吃撑。 新增近两百万人,两郡富饶之地,国力不大增,只能说还处于消化中,而且这个消化无法做到很快。 需要革除的陈旧官员,百姓们对新朝的陌生、不信任,本土豪强的试探等等。 这些阻碍,都导致了法度官制一时难以全面铺开,很多人无法接受夏国皇权下乡以及民兵制度,认为管辖过于严密。 所以夏国气运并未猛然大涨,国运天柱无法及时镇压全境。 行表进笺称贺结束,周柏和于月筠下令赐宴,表示与百官同乐。 另外普天同庆,与民同乐的庆祝之事,可不止一件。 仅仅只是立后,国内百姓便多了很多期待,特别是新收两郡之地的人心开始安定,难以消化的土地和人口开始加速。 周柏准备将自己大婚,当作与民休息大策的开始。 如大赦天下,凡非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等重罪,余者一律用劳动改造,代替坐牢服刑。 又如,宣布在夏收之后,定州郡、龙丰郡两地减免青苗费,由官府提供高产验证过的粮种。 同时在北安等地,普及灵米、灵麦、气血草的耕种,第一批灵种同样由官府提供。 鼓励开荒开田,三年免税;鼓励生育,二孩以上家庭,无论男女,税收一律减半;对修建水利、道路等利民设施的善人,予以褒奖,不吝国士之赏…… 下令明岁春天,加开恩科,武道普及之后,在两年内开武举等等。 一系列新政,伴随着君侯大婚的普天同庆,不断扩散。 县衙、乡署的识字小吏,拿着官方邸报、岁寒邸报,下到基层给老百姓宣传。 时间点滴流逝,夏国在修养中不断壮大,根基日渐稳固。 …… 幽冥之地,一处散发着微微毫光的光明地带。 这里有城池房屋,有山林田亩,有陂塘沟渠。 阴魂鬼民们往来耕作,和谐共处,充满着“生机”,和外面的昏暗冥土相比,此地就是世外桃源。 一个魂体内还有极淡灵光,穿着破烂铠甲的鬼将,带着十余名鬼兵和一大群神色有些呆滞的阴魂,站在一处山坡上。 他们隔着三十里地,远远看着那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冥土桃源,没有鬼魂的眼中不是满藏羡慕,包括领头鬼将。 这鬼将身上的铠甲和武器,都是百年前的大旭制式,看样子是那个时期战死的一位大将。 “头,那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很适合我们定居啊。” “想不到在这暗无天日的冥土,居然还能看到光明,里面的鬼民看起来过得好幸福,有田种,有房住。” “头,您快带我们过去吧,魂体的本能都在向往。” 几个新死不久,被鬼将收入队伍的阴魂,纷纷叫嚷着。 新鬼们的疑问和请求,差不多就是队伍中大部分阴魂的想法,他们一个个都怀着希冀看向鬼将。 鬼将扫了一眼这几名新鬼,知道他们都是能成为鬼兵的苗子,是以态度还算不错,将自己所知娓娓道来。 “那是冥土中可遇不可求的福地,本将当初就是偶入一块散乱的前朝福地,这才养好了魂体,有底气在外游荡多年,还能带着你们。” “而眼前这块福地,就非常完整,容纳数万阴魂不成问题。你们要是能进去生活,几百年都不用愁阴寿,也不用担心随时遭遇冥土中的各种危险。” 一个新鬼听出了鬼将话中的意思,当即不安道:“您的意思是,我们进不去?” 鬼将颔首叹息:“虽然我刚到此处,不知道定州又崛起了什么世家,但一般情况下,福地之主都只会招收知根知底的阴魂。” “不过这福地明明不是新立,而且完整未衰,为何还能被我们在这么远的地方看到?” 说着说着,他自己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同时魂中灵光黯淡一丝,越发仔细地观察福地。 占地足有方圆五里,里面还有成建制有组织的阴兵,不对,那城内还有官署和宫殿。 莫不是某个开国家族,衍生的福地? 不是龙庭,也有体制。 鬼将于冥土游荡数十年,体内还有灵光庇佑,显然生前起码也是个正经将军,一些隐秘见识是有的。 大旭正在分裂,或者已经灭亡,这座福地是新朝宗族的福地,眼下容量还很大,未必不会招收外鬼! 得出判断,鬼将当即下令:“所有人向福地行军,寻求入内机缘!” “切记,不可轻举妄动,冒犯福地之主。” 于是一行鬼魂,在这位有见识的鬼将带领下,开始朝福地所在前进。 不等走几里,他们开始加速,而且是不惜耗费阴气魂力的这种。 只因为,鬼将发现了很多同路之辈,是和他一样见多识广的“鬼中豪杰”。 有些早就待在附近的大鬼,其实比鬼将更清楚的这福地的情况,也更了解,为何此前隐没的福地,现在再度显形。 “快冲,这是周族福地,要再度升格的前兆,希望很大。” “上次没被招募加入,这次我一定要住在里面!” 远处,一道道阴气黑烟呼啸而来,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比之前的鬼将要强,知晓的内情要多。 一个老鬼低沉嘶吼道:“我阴寿即将耗尽,寻觅轮回不成,只求能进去苟活。” 然而很快就有同行者抹杀他的希望:“老鬼,你什么价值都没,人家威灵伯会招募你?” “本将带了一支精锐鬼兵,而且知道三座世家福地方位,将来威灵伯一定能用上。” “希望我们都能托庇于福地,冥土中越来越危险了,阳世灵气复苏,冥土也是古今未有之大变局。” “是啊,不知道哪里流传出来的消息,说什么控制地域越大的鬼王,就会得到越多的冥土意志加身,现在听说都有龙庭动手了。” “还有冥河鬼神传言,谁能重立地府掌控冥土,就能唤出六道轮回……” 就在这些大鬼交流从冥土各处,听来的隐秘时,前方周族福地的微微白芒,猛然大亮。 眼看着福地范围从方圆五里,顿时扩张到方圆十里,福地内出现大量荒芜,可以庇佑阴魂的土地。 不等诸多鬼物暗喜,觉得机会更多,一道金光诏书,从冥土更深处的冲出。 淡紫王气浮现于诏书之上,冷漠洪声响彻附近冥土,厚重庞大的威压,使得万鬼跪伏,只能静静聆听。 “今夏国已立,气运稳固,日益强盛,孤自不忘先祖……威灵伯重惟明德,皇天顺之……兹追封威灵侯,载表惠亲,为大众效仗,永世祯谟。” 这一段念完,其实已然说明了福地升格的原因,就是阳世的夏侯有感国力上涨,气运稳固,故而可以追封先祖。 但诵读诏书的洪声并未停止,反而愈发响亮。 “自天地开辟,神农耐居,夏启民繄……立功在昔,煌煌家国。孤祗览历载,永念休矣。” “夫元古惟大夏,先有天下之化理,后承圣製之大统。传之岁月,赞誉蕴积。” “望古夏之根基,加持于今夏,气运传承绵绵不绝……孤以夏侯之名,唤沉眠之士卒,为大夏征战!”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一声声魂兮归来的呼唤中,冷漠洪声变得悠长而激昂,仿佛能勾起灵魂深处的悸动,无数跪伏的冥土鬼魂恨不得立时领命,为夏国征战。 然而,周柏耗费气运于冥土下诏,并不是想招募这些阴鬼。 不知过了多久,悬浮于天际的诏书越来越黯淡,就在福地内周柏之父威灵侯,都要失望接受现实时。 福地周边的冥土开始虚化,阴风大作,阳世之下是冥土,那冥土之下又是什么? 是被历史遗忘的龙庭、阴庭、福地,是数不清的地府碎片,是贯穿冥土的冥河源泉…… 阳世宗庙中的周柏,仿佛感应到了冥土之事不济,当即再度点燃一炷香。 三拜之时,已然拨动三缕最精纯的潜龙紫气,混入香火之中。 氤氲香气缥缈,直达九幽冥土,黯淡的诏书恢复力量,无数金色文字透出绢帛,冲入虚化的冥土大地。 下一刹,金戈铁马之声传出,一队队沉眠的古夏阴兵被唤醒,他们遵从夏侯诏书的指引进入福地。 紧接着,阴兵之后,有大量残碎的气运根基,纷纷上涌,紧贴福地。 “大夏阴庭立!” 伴随着诏书黯淡崩散,一句敕令响起,此后这福地不再仅仅是周族福地,更是大夏的阴庭所在。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五章 继承根基,嫖姚破北都! 明明表面上看,福地也没多大变化,为何之前只能称一家一族的福地,现在却能称为大夏阴庭? 无它,只是因为冥土周族福地之下,多了一层三尺厚的基底。 成为一国阴庭的前提,就是福地扎根冥土,拥有扎入冥土更深处的“地基”。 没有地基的福地,灵光浅薄,存续时间不超过千年。 多只能接引与福地家族有血缘、因果深的同族阴魂,承载人数也不能太多。 允许外人入内定居,一定是他立下大功,或是有利可图。 而阴庭灵光深厚,存续时间多超过三千年,也就是普通王朝轮回十代。 其内部环境上佳,一如阳世映照,比普通福地的包容性大太多。 有地基承载,收容不同阶层,不同家族的阴魂没有压力,数万阴魂只是基础。 至于更上面的龙庭就不用说了,轻轻松松存续数千年,阳世王朝积累的底蕴越深,阴世龙庭就越强。 有些开创盛世的王朝,哪怕万年之后,依然能唤醒龙庭中沉眠的存在。 只因盛世龙庭的地基已经完全扎入冥土深处,夏国现在不过三尺,那第一代古夏可能就是三百丈,或是更深。 所谓地基就是气运根基,由一国万民之信念、体制形态、龙气残留、历史痕迹等等无形之物所凝结。 玄而又玄,涉及到冥土深层次的规则衍化,没人知道气运根基具体如何形成。 大概知道的就是气运根基可以继承,也可以开创新立,前者容易,后者难。 前者想继承气运根基,首先要继承古国名,这是基础。 也就是为自己建立的国家取名之时,要用历史上存在过,且留下痕迹的国号。 继承国名后,大部分国家只要建立正经体制,完成对一方地域百姓的治理,都能继承或多或少的气运根基。 这也是为什么,周柏要以夏为国号的原因,他想要继承第一代古夏的气运根基,厚培阴庭根本,反馈阳世气运。 当然国祚不能太短,只存在一年半载乃至几年的国家,气运根基没有稳固,很快就会崩散,阴庭自然褪化为普通福地。 现在去看定国福地,绝对只是普通福地的规格,甚至属于普通福地中最差的那一等,灵光薄弱,居于其中的阴魂能勉强维持存续。 至于后者,自主开创根基,如果是放在远古上古时期,那还有可能。 毕竟当时大多王朝都是第一代,以部落、姓氏、地名等为国号,没有前朝正统作为依凭。 加上冥土深处荒芜、空荡,衍化气运根基的规则不够严密,所以扎下地基比较轻松。 到了中古时期,天庭实现对天元大陆完全掌控,五帝轮值,普遍三百年一轮的王朝轮回宿命开启。 哪怕是几千年难出一位的浩然儒仙,也无法熟知整个中古王朝史,那个时代有序却沉闷,难有闪光点。 成千上万个正统王朝的开辟,几乎堵死了后续新国号王朝的出现,偶有追随先贤开创新号王朝的大帝,往往也因为耗去太多气运充实阴间根基,导致国祚不长。 如此一来,到近古也就是近万年王朝史中,已然没有一位真龙是自创国号。 在如今这个亘古未有的大世中,天庭有意催化新龙出世,时间紧,气运也紧。 周柏完全没想过浪费气运,拖延国家发展,取一个偏僻国号,去当第一代圣主。 这样做,等于是放弃证道,把希望放在自己死后,能躲在冥土龙庭中长生。 开创根基者,如果后世有继承根基者,便不会使其被遗忘。 只要人间百姓还记得,能有一份香火信念传导,就能维持很长时间的沉眠。 很多潜龙甚至真龙人主所想,可能这样便是最高追求,力图活着时开创最伟大的基业,死后掌控更强的龙庭,追求另类长生。 但周柏不是,他不需要这种长生。 他要活在红尘阳光下,开创大夏天朝,取代天元仙庭,征服万界诸天,证道永生。 当然,自己画饼画得大,路还是得一步步走。 周柏灵眼通幽,目睹阴庭气运根基生成,磅礴灵光蕴藏其内,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气运根基暂时太过浅薄,只有三尺,也不是为福地发展太慢叹息。 而是他看出这气运根基的来源,只有极少量是第一代大夏的祖夏根基,大部分还是历史上一众以夏为名的小国。 那些呼唤招来的阴兵也是如此,多是历代夏国的兵卒。 不过周柏并不气馁,若古夏根基这般容易继承,也就不会如此难成大夏王朝了。 感受到逐渐反馈来的阴福,立于宗庙祠堂中的周柏微微一笑,以后封赏,他也能和大旭一般,追加功臣的死后封赠。 只要你忠心为国,为大夏做出贡献,那死后便有归属。 进入冥土后,自有大夏阴庭派人接引,使你能得福地庇佑。 忽然周柏似乎察觉到有异常力量靠近,眉头一皱,却又旋即松懈,原来是神主应邀前来。 “本尊好手段,阴庭立,根基定,以后周夏再也不是无根小国。” “阴阳之运互通有无,纵使一次两次的失败,现在也能稳住,不会一蹶不振,如孙玉成、严洛的势力轻易崩盘。”神主传音祝贺,祂站在宫墙外,并不入城。 大婚之日已过去小半年,经历夏粮丰收,新政稳步推行,如今大夏正处于气运高速增长期。 体制法度之力高度敏感,龙虎气运镇压核心。 哪怕是作为分身的神主,贸然闯入宫城重地,也难免遭遇国运龙气的无形压制。 周柏颔首表示认可神主的说法,阴阳交通,国家便有了底蕴,有抗风险能力。 “冥土有变,或将如人间阳世掀起乱战,鬼雄躁动,神庭需派遣大量神灵进驻大夏阴庭。” “正敕神灵不够,就派神吏、阴兵,只要能协助阴庭扩张地盘,提升冥土影响力。” “把我大夏的体制,带去冥土,地府重建计划,可以开始了。” 香火氤氲,半空龙凤纠缠,眼看着国运天柱已然升至十四丈。 …… 没过几天,同治二年的秋收季悠然而至。 这天是十月三日,周柏正在御书房中审阅来自全国各地,陆续交上来的成绩单。 北安郡因为化肥普及最广,土地神供奉最多,集约农庄化耕作更为成熟,处于最北端,秋粮反而是最早入库的一个郡。 水稻田税约为二百二十五万石,小麦田税约为一百五十三万石,番薯三百四十三万石……地母灵稻五千一百石,广元灵麦三千五百石,气血草…… 如此庞大的粮食入库,对于国运的影响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浩浩荡荡的白气自北安方向,向国都蜂拥而来。 气运云海为之激涌,国运天柱的底部顿时变厚,肉眼可见的增高,十四丈一尺,十四丈二尺…… 下一刹,国运天柱猛然拔高,瞬间突破十五丈,而且还在持续向上。 不对,北安郡大丰,也不该如此。 是北方草原! 周柏凭借着对气运的敏锐感应,回过神来,心中同时浮现一个念头。 莫不是孤的霍嫖姚,真立下了不世之功?! 他当即起身,下令玄衣卫和道录司那边盯着,如有苍北以外的战报,立马送来。 同时一跃而起,在一众侍卫、太监无可奈何的注视下,飞上九天。 周柏立于云端,遥望北方,除开一股股代表秋收大丰的根基白气涌来外,还有兵戈交集的大胜气运。 兵气主凶,显黑,和劫气类似,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运。 如果说军气一般只有大军齐聚,双方对战时,才会凝聚出现。 那兵气则是保持长存,通常一国攻伐另外一国时,都会派遣观气异人,提前远观该国天柱缭绕的兵气多寡。 虽不能展现全部的军事实力,却也能管中窥豹,探得一部分虚实。 在乱世中,没有大量兵气加持的国家势力,只会被视为肥美的羔羊,谁都想啃上一口。 不多时,黑压压的兵气便从北方席卷而来,那不是入侵之势,而是回归加持。 兵气如潮,国运高涨,周柏略一感知,已然确定是大胜无疑! 非是取得重大胜利,在草原扬威万里,震慑异族,不足增长这么多国运。 以现在的兵气形势看,如果周柏现在出兵攻伐金国,那肯定非常顺利,开疆拓土是必然。 距离霍飞光远征,过去了足足五个月,随军道官身处异国,受金国气运压制,怕萨满察觉动静,中间一度断去联系。 那三千五百骑打到了哪里,是胜是败,战果如何,谁也不知道战事进展。 一切销声匿迹,仿佛夏国从来没有这支骑兵一般。 要不是褚凯扩军较快,及时前往边地巡察扫荡,恐金国一些无知部落又将鼓起勇气,南侵掠夺。 与此同时,这五个月时间里,梁国那边则是大战不断,呼延合仿佛完全没受到霍飞光的影响,指挥十五万大军攻伐不停。 梁侯赵启的求援信,从开始的半月一封,到现在的三天一封,沿途布置的传讯阵盘都不知道坏了多少块。 你夏国真的出兵了? 不是派一支弱军充样子敷衍吧,为何金国后方没有半点水花,呼延合就是不动。 梁国朝野对夏国见识不救,感到心凉,认为赵启选错了发展盟友的对象,一度有大臣上书,取消联姻安排。 他们也确实成功了,周柏这边走到六礼第三步纳吉后,赵启就一直用诸多理由拖延,不予回应。 如梁国占卜师,认为两人命格可能不合,还需要时间观察。 男方第四步纳征的聘礼,根本送不过去,又如何确定婚姻关系。 两天后,就在周柏等得有些焦灼时,具体战报终于传来。 道录司的道官手捧加密玉简,匆匆禀道:“报,嫖姚校尉传来急报!” 大胜兵气已至,在不用顾忌暴露的情况下,飞剑、阵盘接力传信,不会慢多少。 能延后两天,只能说,霍飞光可能真跑得有些远。 神识探入玉简,详细战报展露,正是万里之遥。 看完战报,周柏纵使已为诸侯,统领五百万臣民,此时亦难抑内心激动。 一幅幅画面,浮现在眼前。 早在霍飞光授命出征,独领一军时,他便想好自己一定不能辜负君侯重托。 要打断金国南侵之势,迫其北返,压制勃发的黑龙国运,常规战术肯定不行,也不能取得重大战果。 所以从出苍山开始,他就定下了目标,金国王庭! 在金国,能称作王庭所在的只有三处。 阴山,金人圣地,王庭中的王庭;南都,也就是金国走出阴山,正式崛起以来的老国都;北都,则是金国南北内战,呼延合在北方立下的国都。 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呼延合,北都要比南都更重要,那才是他得以起家的根据地。 之所以布防力量不如阴山和南都,是因为北都位于真正意义上的大后方,周边无比安全。 更北方是大漠,上百年没有其它国家打过来,南方夏国则距离万里,遥不可及,没有威胁。 如此,连夏国自己都没想到的战略目标,金国又怎会防备。 一路所过之处,凌厉横扫,面对可能被发现的紧张形势,霍飞光镇定自若,临危不惧。 他以五百蛟骑充作侦查哨探,杀人灭口探得无数情报,从而隐秘行军,时化龙蛇之形,忽而采用日行千里之速,忽而舍近道从远道而入。 当他出现在北都外时,很多金国贵人正立起野帐举行酒宴,浓烟喧嚣,浮图夜照如日,听歌女声啼尽百弦。 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据城守卫的将领只能出城迎战,以免伤及贵人。 “臣嫖姚校尉霍飞光,躬问君安……跃过苍北,深入金国草原万里,一路灭杀大小部落数十,无一活口……绕阴山,于十月二日诱金国北都之敌出战,此役大获全胜,阵斩金卒万余。随后顺势攻破北都,俘获金国当户、将军、都尉及各级贵族七十余人,其中含呼延合之外祖父。”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三方反应,金夏约战 虽然随着呼延合统一金国,大部分高层和人口都已迁往南都,北都只是保留政治地位,早已不复昔日两金对峙时的繁华。 但霍飞光的这次大胜,依然撼动了金国根基,对金、梁、夏三国造成极大影响。 无论是哪个国家的陪都被攻破,都是一件毁灭性的政治打击事件,特别是金国北都,乃是呼延合一手扩建加固而成。 在当初南金占据大势,压得北金喘不过气来时,正是这座坚城保住了反攻希望。 梁州,北屈郡城,声势沸腾,一群群金人包下酒肆茶楼,对饮庆祝。 哪怕是值守的金兵,脸上也满是喜色,恨不得马上有同伴来换班。 原来是前线又取得了胜利,梁军在北屈郡的最后据点被拔除,战果丰盛,俘斩甚多。 北屈郡乃是梁州最北面的郡,人口不算稠密,但面积大,职权重,控扼诸多关城、军堡。 如今整个北屈郡都失守,等于整个梁州都暴露在金国的铁蹄之下,下一步甚至可以直取西原郡,灭掉梁国。 金国这还是三百年来,第一次完全占据中原一郡之地,而且是实际控制的那种。 对于北境来说,中域才算中原,可对于金国等番邦属国来说,整个中央王朝四十八州都是中原。 没有一个化外之国不希望入主中原,哪怕无法控制全境,能夺取一两个州,也是对国力的极大提升。 中央王朝可不是一直维持四十八州,一些衰弱的朝代,疆土范围甚至不出中域,然而就是这样也能称帝成龙,自号正统。 这就是天元大陆的人道体量,真龙只能有一条,但这个时间跨度是很长的。 多位帝王并立,只有一位天子的时期,曾多次出现,不过最后总归只有一条人道真龙存世罢了。 历史上有一代金国在完颜氏族的手中达到巅峰,号为完颜金国,他们曾一度掌控北境,甚至攻入中州称作正统近百年。 虽然在天庭承认的中央王朝名录中,没有大金存在,但不妨碍诸多域外藩国将其视作榜样。 历代金国最多只能立起阴庭,由王者主持,而完颜金国却是留下了唯一一个金国龙庭。 北屈郡,郡府,金王临时行在。 灯火通明下,纸醉金迷,舞乐醉人。 貌美侍女银铃般的笑声,与粗鲁武将粗犷的碰杯声,汇聚成一曲独特的靡靡之音。 金王在此设宴,款待各部贵族头人及部下大将,他们同庆战争胜利,列鼎而食。 “北屈既下,梁国剩下三郡就如脱光衣服的小娘子,柔美无力,只能任由我等欺辱。” “哈哈哈,说的正是,我看我们接下来就直攻西原郡,逼迫梁侯投降!” “若有一个中原诸侯臣服大王,后面攻取梁州乃至北境,就会轻松很多。” “拿下北境,大王就可称帝,成就完颜大金之后最大的伟业,我等到时个个都是功臣,定要向大王要块中原封地。“ 达官贵人们一边饮酒,一边高谈阔论,说的有些内容还不无道理。 呼延合居高临下坐在主座上,左右两边簇拥着一众重臣,他们就比那些部落头人稳重许多,和中原官绅没什么两样。 如果有前面几届参加过会试殿试的大旭官员在此,一定会有人认出他们,几乎个个都有在中原游学的经历,而且有同进士功名在身。 “王上扬威中原,饮马梁河,可喜可贺。” 呼延合接受了一轮来自臣子们的敬酒后,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就功业而言,他已超过死去的老金王。 仅仅只是清了清嗓子,堂内顿时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美酒,将目光谦卑地转移过来。 短短两三年,从一介避难他国的流浪王子,再到如今之威势,实在是极为传奇的经历。 呼延合从容举起了酒杯,向着在座的“宾客”敬酒:“诸位酋长、贵人,本王在此感谢各位,于本次南征战争中做出的贡献。” “本王决定嘉奖英勇,凡是为大军出力的部落,都有回报。攻伐北屈郡的参战青壮有多少,本王都给你们补双倍夏人,为奴为民全由尔等。” “另外铁器、粮食、酒水等赏赐,明天诸位就派人去郡仓找军需官领取,立功越多,自然就能领得越多。” 说罢呼延合就与在座贵族共同干杯,饮尽美酒。 “大王赏罚分明,实在佩服,早知道我就把族中青壮都带来。” “大王,小人再敬您一杯,您就如阴山之巅的祖神,慷慨大方!” 在呼延合宣布赏格后,场的贵族们越发高兴,争先恐后地奉承他。 呼延合面色不变,谈笑风生,他知道很多人都是面子功夫,并不是真心。 但他也真能看出,这些小部落的酋长,有很多已经在一场场胜利中渐渐归心。 别看这些小部落,有的只有几千部民,可整个金国的血脉,的的确确是由它们组成。 如果接下来自己能顺利拿下梁国,那必然可以凭借南征胜势,回头彻底整合茫茫草原上的大小部落。 后续无论是攻伐柔然、鲜卑,做草原大汗,亦或是攻取北境,都将拥有更多的底气和把握。 就在呼延合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构想中时,一名急促的信使冲进了郡府,一路没有侍卫阻拦。 因为这信使地位不低,乃是呼延合留在南都的一名侍从,很多时候都是出入御前的心腹。 眼看着信使要闯入酒宴,坐在呼延合下方的大臣们不禁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该让人拦下。 只有呼延合表面一副平静如常的模样,阔大的袖子轻轻一挥,示意不必阻拦。 信使气喘吁吁,好在他是有眼力的,看见一副盛宴之景,当即低调了许多从侧面帷幕绕路。 “王上,家中有急信,需要您立马阅览。” 见是留守南都的心腹跪在脚下,呼延合心中猛然一跳,仿佛察觉到什么灾祸大事已经发生。 国内有难?! 果然,不等他打开漆封密信,一名穿着金边黑袍的三境萨满,紧接着信使之后匆匆闯入酒宴。 这位可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径直来到金王面前,低声传音入密道:“王上,吾适才观气,金国气运突衰两成,龙脉震动……” “应该是大后方,山北草原出事?那里能出什么事?”听完萨满的信息,呼延合一边抓紧去掉漆封,一边低语喃喃道。 信件打开,是留守南都的老相国亲笔书信,然而从第一句开始,他的平静脸色就稳不住了,猛然大变。 “夏国嫖姚校尉霍飞光,率三千五百骑,潜入金国,一路昼伏夜出,杀人灭口……未惊扰阴山圣地,却奔袭万里直取北都。现北都留守完颜宗古,及各级官员、贵族七十余人被擒,望王上定夺。” 密信看完,呼延合心中有些慌乱,当即不顾仪态,端起银质酒壶狠狠灌了几口酒。 “三个多月,夏国骑兵奔袭万里,中途无人发现,还直取自家北都?” 他面色被灌下的烈酒涨红,心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愤怒,恨不得把留守国内的武将大臣,全都杀个干净。 废物,过于废物! 自己的起家之地如何能丢,即使老相国没提,呼延合也能预见,现在国内已经掀起多大的动荡。 有些跳梁小丑说不定就要闹事,他那兄弟的同党,很多藏得深可还没杀干净。 这些也就算了,只要派人及时收复北都,耗费些时间,动荡总能平息。 关键是北都留守完颜宗古,这位可是他的外祖父,自己能上阴山,得到诸多大姓拥戴,靠得就是完颜宗古的名望。 金国受中原文化影响很深,但还保留了贵族议事制度,坐稳王位是需要一些大姓支持的。 完颜氏,金国帝姓,仍是很多金人心中的精神图腾,先祖遗泽实在太深。 如果任凭完颜宗古被夏国劫走,他短时间别想再有什么南征计划,光是凝聚人心就不知道要多久。 伴随着呼延合自己的怪异举动,这场热闹的庆功酒宴,顿时陷入尴尬局面。 没有哪个大臣、酋长如此没眼色,肯定是出了大事,还喝什么酒。 “有件事要告知诸位,夏国不顾情谊,率先开战,其小将霍飞光……不过请大家放心,相国已经调派南都和阴山兵马,对其进行堵截,本王同样会派兵支援。” “南征好处不会少,你们回去后,想办法稳住部下,若有躁乱者,杀无赦!” 思索片刻,呼延合已然决定公布真相,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说,对面的梁国肯定也会说。 这么大的事,不存在瞒得住。 酒宴半途取消,城内顿时全面戒严,各个军营的人马调动极其频繁。 不多时,第一支先头骑兵已经踏上北返路程,后续集合的兵力也越来越庞大。 深入金国万里之地,打破陪都,还想跑? 呼延合明白,自己回去肯定赶得及,但他想要万无一失,草原堵不住怎么办,那就堵在苍北郡。 耻辱需要敌人的鲜血洗刷,贵族、臣子,还有外祖父完颜宗古也必须抢回来。 否则周柏到时来个献俘太庙,整个大金的脸往哪搁,指不定上面就会怀疑他的能力。 在呼延合整夜未歇,商议调动北返和留守兵马时,对面梁河围绕的西原城也得到了消息。 同样灯火通明的梁国宫城中,值守大臣及被紧急唤入宫内的大将们,正在一方舆图面前兴奋地讨论。 “还是君侯英明,早早结交夏侯,现在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只要再给我大梁一个月时间,所有的可用军力就能全部集结到西原前线,发起反攻。” “这几个月袭来,梁州南部的各大势力都已被我们挑动,陷入互相攻伐之中,南部防线固若金汤,兵马大都可以抽调。” “君侯,夏侯希望我们发兵,牵制金人北返……” 你一言我一语,好消息解围的兴奋劲一过,最终还是扯到正题上来。 “以诸卿之意,我们该不该出兵?”赵启稍显犹豫地问道。 半辈子说一不二的西原郡王,加上前期起势太过顺利,突然遭逢呼延合的致命打击,赵启的心理落差不要太大。 这也导致他现在一心求稳,只想保住国祚家业。 当初作为第一位反旭朝的诸侯,称王当龙的雄心壮志呢? 如果有人如此质问赵启,他也只会叹息几声,呼延合这位年轻蛟龙的朝气蓬勃,委实让其有些低迷。 “回君侯,末将认为该出兵,如果夏国这支精锐骑兵全军覆没,将来可能再无北望之力,届时可就无人帮我们牵制。”一个直爽的武将回禀道。 “末将附议,金乃王国,军势强大,当联结夏国共同对抗。” “末将附议……” 接二连三有人附议,不过却都是武将。 只有几个宰臣看出赵启的顾虑,逐一出声:“微臣认为,夏侯出兵不过三千五百骑,我等也可对等,不必大动干戈,破坏好不容稳定的西原防线。” “微臣附议,接连战败,士气低迷,急需修整,一月之后,自有我大梁反攻之机。” “交好夏国,并不是一定要以动兵证明,微臣认为,当重启联姻之事。” “据礼部消息,县主与夏侯的命格已有推算结果,非常相合……” 十月五日,金王呼延合率部族兵五万,本部直属骑兵三万,合计八万人北返,意图在苍北郡迎战夏军。 作为老对手,他知道,周柏一定派人接应那支孤骑。 此后接连十余日,金国草原群马奔腾的声音就没停过,都是一群群奉王诏,堵截霍飞光的金人。 不过直到十月二十三日,金军北返主力出现在山北草原,霍飞光的踪迹也没被发现。 呼延合脑海中浮现了几个形容词:善于长途奔袭、快速突袭和大迂回、大穿插作战…… 这些词汇,是后世史官,包括中原王朝的大学士,对完颜太祖的评价。 如今呼延合,根据霍飞光的战法应用在他身上,似乎非常合适。 于是在十一月之前,金军八万骑封锁了苍北郡所有关口,不再花费精力搜寻。 十一月九日,夏侯周柏,亲率五万步骑,出苦口隘,再次踏入苍北大地。 他要赴呼延合的这场约战,胜者方可主宰草原。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七章 开发苍北,陌刀显威 苍北大地,风沙肆虐,日暮途穷。 荒漠的景象向四周延伸,无边无际,这里的土地已被烈日和干旱拷问至顽石露头。 裂痕纵横,细腻的黄沙经过风劫的无尽蹂躏,每一粒都有着无数遍的折磨与无奈,荒芜与苍凉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里,生机难寻,仿佛一片生命禁地,只有偶尔游荡的阴魂为伴。 若不是有遗留的残破城池,以及界碑上殷红的苍北郡三个大字,恐怕没人愿意相信,这里曾经是一个郡级行政区。 荒芜的世界,把旧日的繁华与喧嚣剥离得无影无踪。 距离阴阳颠倒,百鬼夜行已过去两年,苍北郡似乎还没有那场浩劫中恢复,然而这只是普通人看到的表象。 五万夏军步骑,在仍有修缮保养的苍北直道上前行,他们中很多人对这里并不陌生,荒芜苍凉也是习以为常。 只因为在周柏没有南下开疆拓土的日子里,苍山以北,就是练兵场。 一次次护送商队,与草原强盗、金国骑兵捉对厮杀,早已无比熟悉此方“鬼蜮”。 你若是问其中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兵,苍北郡可以住人开垦了吗,答案一定是可以。 作战目标周柏是公布过的,敌人是谁大家也都清楚,十万金军铁骑嘛,很强大,可在夏军士卒的脸上却看不到多少畏惧紧张。 甚至为了缓解放松,军法官允许此时小声聊天,这就是大战经验,松弛有度。 一个龙丰籍,新加入禁军的新兵见大家都谈笑自如,便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头,君侯说这一仗打赢了,就给我们封更多的田,是真的吗?” “不用问头,宣讲使宣讲政策军令时,一看你就没仔细听,封田就在我们脚下,整个苍北郡都要封给军士。”另一个老兵当即拍了新兵脑门一下,狠狠道。 “这里?这里宛如大漠,荒凉残破,能种田?”新兵满脸不可思议,连连摇头。 “你小子懂什么,两年前自然不行,可现在世界大变,地下已经恢复生机,现在你看到没有生机只是表层。” “沧澜河不久就要联通苍北,等着吧,我若能立大功战死,或能求君侯封我为土地,守护这里。”一个苍北籍的老兵说着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块湿润的泥土,里面有一块植物的根茎。 不等新兵两眼放光,扫视死寂的大地,前方有阵阵马蹄声传来,这是前出探查军情的哨探回归。 什长赶紧整顿军纪,用简短的言语终结了战前放松时间:“行了,要是当不了军官,就都想想等下如何杀敌,晋升军衔吧。军士只是最基础,想捞个几百亩地,最少是锐卒……” 此时,行军队伍的中段,周柏和一众部下,也正讨论苍北郡。 “两年灵气复苏与残余阴气对冲,再经道士团及多位土地神干预,现苍北郡已恢复鬼灾前八成生机……在下认为,只要有足够的水源,朝廷已经可以启动回迁计划。” “若调动各宗门所培养的修士,特别是灵植夫,集中对苍北大地修复干预,预计三年内可使苍北一如苍南。 听着一位位道官们的汇报,周柏微微颔首:“沧澜河联通宁江之后,一定会走苍山流入苍北,山神和水神都会配合。但前提是,我们这一战打得金人再也不敢南望!” 定下基调不久,军情急报传来。 “报,前方五十里,有金人大规模哨骑,其中有射雕手阻挡我军前哨探查。” “让褚凯给这些金人一个教训,记住不要深入。” “报,方圆百里之内,出现多位金人萨满,他们在召唤狼群野兽,试图冲击我方军阵。” “黎元,带道士团扫清障碍,另外传信绍元真君,请他往阴山走一趟。” 一报一答,周柏效率极高,针对金国方面用出的手段,逐一反制。 特别是金国萨满,居然试图用超凡手段干扰战争,让他有些不解。 难不成黑帝一脉给予的支持就这么大,能让这些萨满不知天高地厚? 从古至今,修行界的繁荣都与文明繁荣成正比,中原大地的修行层次永远要超出域外一等。 即使现在灵气复苏是全域性的,但一时半会儿,草原修士的高端战力,肯定比不上夏国。 他们最多只能依仗王国的体量,仗着萨满人数打消耗战,所以周柏直接请绍元往阴山一行。 不用绍元真君扛着金国国运镇压,闯入阴山捣毁祖庙,只用他露个面,大部分三境萨满就不敢离阴山半步。 阴山可不止是金国龙脉所在,更是草原上灵气汇聚节点,一旦出事,整个金国修行界都要遭殃。 …… 八万骑兵,加上一路回返在路上征召的部落骑兵,此时金军人数已然突破十万。 人一过万,无边无沿,遑论十万铁骑。 数以千计的滚滚军旗,张扬其国土的辉煌宽广,大军的威赫强盛。 这些刚刚经历南征大胜,在梁军身上建立了强烈自信的强兵,个个凶神恶煞,杀气满盈。 如此大军放在任何时候,都是灭国之力,可呼延合却总隐隐有些不安。 初时他还以为是北都被破,龙脉动荡导致的气运牵连,可随着哨骑、萨满报上来的探查情况,他有些明白了,还是对手带来的压力。 凭什么只带五万人?难道夏国以为草原之战,和内地一样? 可再联想到周柏的战绩,这个“老朋友”在定州混得风生水起,自起事以来未尝一败。 眼下五万步骑,想打垮他十万大军,恐怕是真认为自己有这个实力。 所以任凭那些部族头人如何叫嚣,如何自信,呼延合都持以稳重态度,一再下令让各部小心谨慎。 四万禁军,五千骑兵,五千伏魔,五万步骑全是精锐,人人都是武卒。 在查阅定西军大败于门句关的相关情报后,呼延合神色越发凝重,显然定西无法占据边城郡的主要因素,就是武卒对碰失败。 因为金国内斗,确实落后了中原大地的武道变革,但他并没失去信心,作为马背上的国家,骑兵军团的威能只有草原人知道。 历史上金国多次突破北境边关,之所以无法占据太多土地,不是他们骑兵不行,而是越往南打,各类地形夹杂得就越多。 在一望无际平原本土作战,十万骑兵若是惧了五万步骑,那他这金王也就不用当了。 来吧,看看是你步军武卒厉害,还是本王的铁骑洪流厉害。 就在呼延合不断整顿大军,准备迎战时,已经踏入苍北郡的夏军,速度却陡然慢了下来。 经过哨骑深入探查,发现这些夏人,居然一路走走停停是在修复道路、城池、水渠。 他们丝毫不急,似乎全然不在乎草原上有十万金军严阵以待。 如此过了十天,当夏军终于走过苍北一半,到达苍北郡城时,这五万大军又不走了。 在之前,苍北郡是耕牧并行,郡城以南耕种为主,以北则是放牧为主,这是地理环境所决定。 茫茫无际的苍北草原上,呼延合带着亲骑策马奔腾,他们已远离主营数十里,前方有上百只黄羊,正在亡命奔逃。 “侧面,往这边赶!” “射头羊。” “别把小羊射死了,射伤会有成羊留下来。” 箭雨呼啸间,一头头黄羊殒命当场,不多时便全军覆没。 在呼延合亲骑们的利箭下,以速度著称的黄羊,居然没有一头能跑掉。 不过这也正常,只因为他们是金王亲军,贴身护卫呼延合的,更是都可弯弓射雕,乃是少有的精锐。 可不等庆祝追猎成功,信使便匆匆赶来。 “大王,前线扎合千户传回消息,说是夏侯下令全军停驻苍北城,没说什么时候启程。” 呼延合眉头一皱,沉声问道:“找到霍飞光那支夏骑了吗?” “暂时还未寻到踪迹,各部已经在竭力寻找了。” “大王不用担忧,大雪将至,这些夏人无法在刮起白毛风的草原上活下去!” 部将的好心安慰,给了呼延合灵感,他明白了夏军为什么拖沓。 大雪、白毛风,可以覆灭那支孤军深入的夏骑,同样也能覆灭他的十万铁骑! 还有,粮食…… 自己堂堂金王为何要出来打猎,其实也是想分担一些后勤压力,十万铁骑人吃马嚼,对牛羊的消耗太过骇人。 这里可不是梁州,能就食于敌,而且一路北返,本就抛下了大量辎重。 “传令支援五千骑给扎合,令其不要再小打小闹,务必切断夏军的后勤补给线。” “另外,附近一千五百里的部落,都有通敌嫌疑,你懂该怎么做了?”呼延合冷冷看向亲将道。 “末将明白,这些部落的牛羊要充军,免得资敌。” 至十一月七日,金军超过万骑深入苍北郡,对全境进行军事遮蔽。 为保粮道,褚凯率新扩编的五千骑多次出击,无奈时间短,骑兵实力有差距,在折损上千骑后只能缩回苍北城附近。 好在道士团并未被萨满团压制,关键的军事调动,都能及时传回消息,不至于让城内夏军成为瞎子。 此时苍北城军粮只够五万步骑一月之用,但金军的后勤压力更大,已经无法久持。 两国修士都预测到半月之内将有大雪,大战一触即发。 十一月九日,霍飞光率部出现在金军主力侧后方五百里,金军围堵不及,被逃脱。 此后多日,霍飞光神出鬼没,杀伤金军数千,逃出重重包围。 呼延合没料到这支孤骑的战力如此之强,特别是五百蛟骑,简直无可阻挡。 然而每当金军要多抽调主力去围剿,苍北城的夏军就回闻风而动,大举出城进攻。 几番拉扯下来,居然又让夏军接应到了一支运粮车队。 金军内部震动,金国后方的贵族听闻消息也议论纷纷,难道金王带着主力拿一支三千人的小股骑兵没办法? 破了北都,现在自己追剿还损兵折将,实在是耻辱。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再只是救回完颜宗古可以解决,呼延合必须要以一场大胜,重新树立威信。 金人慕强,他不能虚弱。 十一月十一日,呼延合集结主力推进至苍北城下,夏军应战。 早先为了安全和公平,苍北城作为两国交易的榷场时,是特意在城墙上开出过很多缺口,加上阴气侵蚀城砖,苍北城是无法坚守的。 当然,逼迫金军来到苍北城附近,已经达到了周柏的目的。 双方战场虽然开阔,但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十万骑兵将大大受限。 天空黑沉压抑,军气沸腾碰撞,獬豸与黑狼在嘶鸣中贴身搏杀。 该有的试探这大半个月,早就试探完了,两军上来就是决战。 十万金骑无法铺开,千户扎合只能奉命率领三万骑冲击,不过其磅礴威势,已然震动了夏军。 前排军士面色发白,紧紧握住手中的大盾,在苍南的征战,他们确实没见过如此庞大的骑兵军团冲击。 “挡住!挡住!死后可保家人无忧,自己还能入福地长生!” 咚咚咚,金骑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巍峨的战旗随风飘扬,三万骑兵犹如天堑破开,势不可挡。 滚滚洪流直冲夏军正面,震耳欲聋的嘶鸣和身披铁甲的蹄声,拨动了天地之间的转换。 神臂弓,放! 铺天盖地的重箭令无数金骑跌倒,混乱一片,但已经冲起来的骑兵军团仅仅只是停滞片刻,终究阻挡不住。 砰砰砰~ 很快,哀嚎声,惨叫声,兵戈交击声不绝于耳。 惨烈的撞击下,任凭前面的夏军拿着大盾,穿着厚甲,依旧无法完全阻挡。 不过上千名夏军精锐横死当场,是有意义的,他们的特制铁盾最大程度缓解了金军的冲击力。 “伏魔军!” 周柏神色严肃,抓住了冲击减缓下来的时机,沉声下令。 挡在前面的四万禁军齐齐让开,五千身穿加厚玄甲的伏魔军卒阵列其后,他们手通长一丈,重达数十斤的长柄大刀,赫然跃出。 “杀!杀!杀!” “陌刀阵,屠!”五千伏魔,横刀向前,杀气轰然席卷。 陷入军阵的金骑在陌刀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被血腥屠杀。 刀刃不停斩断马腿,杀死金兵,噗嗤陷入血肉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这些是什么武器!” “救我,他们是地狱的恶鬼!” 迟了,我是傻逼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 以步克骑,再增一郡 后方观望局势的呼延合,目瞪欲裂,他万万没想到夏军居然有如此成熟的一套战法,简直是以步克骑的经典战役。 先是通过后勤、天象,以及与霍飞光那支孤骑的配合,逼迫他们发起决战,主动踏入草原丘陵的交汇地带。 这导致交战区不利于骑兵集团冲锋,从开始就削弱了骑兵的三成战力。 紧接着就是呼延合看到的,三万铁骑直冲夏军正面,而无论是第一波冲锋的过程,还是接战后的两方表现,都着实让他难以接受。 夏军前排着大盾重甲,坐于阵前不得起身,后列长枪手,那向内凹陷的盾阵枪林,不仅牢固,更是令人心生寒意。 等金军骑兵冲刺到两百多步时,神臂弓开始射击,冲到一百多步时,搭好弦的弩手又开始射击。 强弓劲弩番休迭射,箭如雨下,旁观者清的金军高官们,此时已经发觉不对了。 什么弓弩?还有对面夏军都是什么臂力,能射这么远。 付出惨重伤亡的金军骑兵冲锋到夏军阵前时,自家少数重骑兵早已全数阵亡,冲击力已不如开始。 在等冲破盾阵枪林后,夏军前排死伤确实很重,有的夏卒从始至终也只做了一个持盾或出枪的动作,但三万骑却已经尽数陷入“泥沼”。 敞开口子的近四万禁军,立马包抄,将后路围住。 这时最精锐的五千伏魔手持陌刀出场,屠杀这些没有冲击力的骑兵,当然是信手拈来。 加长加重的陌刀,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以前没有类似兵器,纯粹是无法招揽这么多的武卒,拿不动。 夏国如今的当兵潜规则,锻体小成才能加入禁军,锻体大成才有机会充当伍长、什长,后天才能当队正,具备官身。 而伏魔军的起点就是锻体大成,大部分都是后天境,先天境才可充任统帅五百人的营级军官。 初时不可一世的金军还敢拼一拼,很多人下马列阵,可等陌刀的威能一经展现,立马被杀得丢魂丧胆,士气崩溃。 以金王亲军千户之身,总览三万前军事宜的大将扎合,眼看大军有崩盘之势,立马下令撤退。 “拉开距离,游射,不要下马步战!” “快撤!” 前线境况如何,后方占据一小块高坡的呼延合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呼延合急切询问着身边的亲将:“快,第二波准备好就冲过去,此时夏军同样处于混乱之中!” “大王,俊山将军那边回信,还需一炷香才能列好阵型。”很快准备情况就报了上来,结果不如人意。 呼延合向不远处的一片低坡看去,那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和马,大半军阵已经整齐,可还有一小半正在集结布置中。 骑兵冲锋想要有冲击力,必然是居高临下,再低的坡面,总比没有好。 第一批三万人才冲出去,第二批即使再快也要一定时间列阵,更何况真正的直属精锐不是在第一批,就是在呼延合身边,第二批军纪难免差了点。 此时呼延合已全然明白周柏的险恶用心,交战地区你定就算了,现在连骑兵冲锋的地方和时间,都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早已习惯斥诸武力的金人,何时见过这等庙算,纯粹吃着哑巴亏打仗。 “不等了,让俊山立刻出动,同时你带着一万直属骑兵从侧面突破,务必冲垮那长刀军。”呼延合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拿出令箭交给身侧亲将。 金国黑龙旗阴风招展,急促的号角声中,又是超过四万金骑的调动。 再加上被派去和夏国骑兵纠缠的万骑外,留在呼延合身边的已然不足两万骑,算是最后的预备队。 两年多以来,经历无数次大小战役的呼延合,现在也不免陷入非常紧张的情绪中。 他死死盯着苍北城前的战场,生怕局势不可挽回,这一败,再起势可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不过赌就赌,不管那些长刀是什么,他不相信十万铁骑,真打不过步军。 金军大部的动向,很快被战场中双方得知,金军竭力抵挡,而夏军则是发起更加迅猛的攻势。 “屈志,你带五百侍卫亲军,和高虎斩了那将。”城下,不动如山的周柏,伸手指向处于团团护卫中的扎合。 身侧,一直沉默寡言的屈志,利落领命上马,带着五百人冲入战阵。 五百人均后天的侍卫加入战场,是一股很明显的战力,不停地前突之势吸引了不少金军阻拦,让另一边冲在最前面的高虎压力骤减。 “高将军,君侯令你斩了那金将!” 屈志充盈着真气的呼声,如雷贯耳,高虎哪能不明白什么意思。 寰宇之外,似有一片星光洒落,伏魔军统制高虎白马银枪,如入无人之境,猛然爆发的外放枪芒纵横四野。 护卫在扎合身前的亲兵,像是一个个不能还手的稻草人,直愣愣地倒下去,人仰马翻混乱至极。 这就是一个星命在身的先天境猛将,在战场上所能发挥的威能,杀人如割草,毫不夸张。 “嘿,那金将,我家君侯要你死,居然还敢活着!” 高虎猛然一拍马背,纵身一跃十数丈,如同陨石砸向奔逃的扎合。 扎合能受呼延合重用,除开不俗的指挥能力,他自己也是灵气复苏后,金国少有突破的先天境。 被敌将如此羞辱,加上自己无法脱逃,扎合愤而出刀迎战,全力爆发出的刀气,音浪滚滚,威势骇人。 “即使不能力敌,总能拖到部下支援,届时军阵一布……” 然而下一刹,他只看到眼前银枪呼啸刺来,瞬间便失去意识。 砰~ 两大先天的碰撞,使得周边顿时安静下来,支援而来的金军,脸色煞白,不敢再上前一步。 原来这威震草原的大将扎合,已然被一杆银枪钉死在原地,半点声息都无。 被伏魔军陌刀阵屠杀太过,本就只是靠扎合威望勉励维持的军心,彻底崩盘。 灵变大世,凡间封印解放,十数万大军的交战居然影响到了天象。 黑云摧城城欲摧,似乎要将这片大地淹没在深渊之中,北风萧萧,雪落之兆。 两国道官判断的降雪日期提前到来,一片片浸润着血腥军煞的雪花开始洒落,不过下方金夏两军的交战却是越发激烈。 崩溃的第一波金军,为了躲避陌刀屠杀,拼命冲击着夏国金军围堵的军阵。 本来无组织无纪律的散乱冲击,不可能突破包围,但偏偏大部金军奔逃的后方,真就冲开了一个口子。 他们没怀疑有什么问题,只觉外面的空气都清新许多,透露着生机的味道。 紧接着,逃出来的上万金兵,发现后方那一柄柄陌刀似乎又追了过来,不得已只能玩命奔逃。 丢掉武器,脱掉甲胄,不需跑多快,只需要比身边的队友快。 可跑着跑着,后面的金兵发现前面慢了下来,渐渐地止步不动,最后甚至回头大骂。 “别往前冲了!” “后面的都是猪吗?!” 有些金兵眼力好,他们看见前面的金兵正掉头,而且一个个脸色大变,仿佛看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场面。 这次不用询问,因为恐怖的场面来得很快。 咚咚咚~ 大地的震动声越来越响,战马嘶鸣,震耳欲聋。 金甲铁骑,剑拔弩张,数万铁蹄踏伏地,雷霆战怒涌滚,让战场震动,锋芒尽现。 是自家人?奔逃的金兵们猛然明悟,这要挡在路上,不得被踩成肉泥? 很多聪明人当即就想往两侧跑,可放他们出来的时间,都是夏军控制好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万多金兵突然冲出,散乱挡在战场中央,第二波金骑的指挥官俊山不是没看到,呼延合和一众金将也不是没看到。 可大规模骑兵军团的自高向下的冲锋过程,根本逆转不了,此时一旦下令中止冲锋,可能带来更惨重的后果。 俊山和一众将领能做的,就是严令各部撞上去,那些败兵不是金国勇士。 俗话说,万马奔驰天地怕,千军踊跃鬼神愁。 数万金军如狼烟般蔓延,狂怒如龙,昂首挺胸,压境而至。 之前面对布置严密的夏军阵列,骑兵集团冲锋完全没有展现威力,可在自家散乱的一万多金兵面前,却是展露了它们的獠牙。 砰砰,一波波无匹黒潮,不出片刻便将挡路者全部淹没。 待马蹄踏过,只剩满地碎尸,很难再寻到活口。 可经过自家人这么一阻拦,不仅冲击力已经大大下降,连夏军也已借助这个时间,重新列阵。 森严的盾墙和枪林,还有遮蔽在军阵中,不见踪影的陌刀队,都让刚刚经历一场屠杀的金兵,心中有些不安。 死在他们马蹄下的同伴,之前可就是扎入了这方军阵中。 “大王有令,斩首一级者,赏十头羊,斩首三级以上者,赐女人、升官!如果擒杀夏侯者,封万户侯!” “大金的儿郎们,我们的铁蹄面前何曾有过阻碍,你们可曾听闻以步胜骑?”同样作为先天境的俊山,鼓动着真气将喊话声扩到最大,争取提振部下的士气。 “没有!没有!”在赏格和骑兵必胜的“事实”面前,金兵们齐声回应,总算压住心中的惶恐。 “既然如此,那就碾碎他们!” 已经遍体鳞伤的军煞黑狼,再度咆哮着冲上去,大雪翩飞,遮不住数万铁骑鼓荡起的冲天血气。 雪落已经快一个时辰,可在这片战场上,居然没有任何白雪留存。 随着三万金骑正面砸入盾墙,一万金骑侧面冲入,周柏微微一笑,低声肯定道:“此战胜矣,你们速速去寻霍飞光,看能不能截下金王。” 一个时辰后,如同第一波金军一样的局面出现,四万金骑照样被杀崩。 没有游射纵横的宽广地形,失去无可阻挡冲击力的骑兵,在混战中,只能沦为夏军的玩物。 不用伏魔军的五千人,就算是四万禁军的个体素质,也都远远超过金军骑兵,陷入内战的金国没有跟上定州掀起的武道跃迁。 四万金骑中,只有不到万人完成锻体,后天境更是少得可怜。 这还得益于他们肉食来源广泛,气血充足,否则对夏军造成的杀伤力会更小。 哪怕此时夏军武卒的气血、真气损耗过大,战力下滑严重,但呼延合终究是没选择压上所有。 已经成为金国之王,得到天庭高层支持的他,早已失去当初孤身入旭的搏命之勇。 正如部下劝说的一样,南都和阴山,还有忠于他的数万精锐,草原上也还有无数部落可以征兵,一切还可以卷土重来。 至于内部贵族大姓的责问,只要把梁州那边的肉拿出来,总能勉强交差。 当务之急是逃回草原,争取能截杀霍飞光,抢回完颜宗古等人。 否则这次大败可就真的颜面扫地,后续需要耗费大量力气,重新安定内部局势。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呼延合比劝说他的心腹做得更绝。 在局势不可挽回时,他令最后剩下的部族万骑断后,将与夏军骑兵缠斗直属万骑调回一同撤退。 见证过大败,自身损失惨重的这些部族贵人,如果跟着回到草原,可能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因此要尽量削弱,乃至令其送死。 周柏完成了以步克骑的壮举是不错,但他依旧无法改变最根本的劣势,机动性。 呼延合要撤,他根本拦不住,只能是褚凯带着剩下的三千余骑试探性地追一追。 谁料这一试探,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留在后面断后的部族万骑,早已被吓破胆子,只是阵亡一个小部落的头人,就引起了集体投降。 三天后,十一月十五日,苍北大地已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在金国力量撤退的空窗期,夏国趁机收复苍北全境,请动道士团临时修复前线军堡,派兵驻扎。 国内第一批自愿回迁民众,以及新任苍北郡郡守严洛,已在赶赴苍北的路上。 大夏版图正式增至六郡。 寒冷,原来的苍北人能够适应,而运输粮食麻烦也不用担心,大战后处理的熏肉,根本吃不完。 同时,周柏分派各路使者前往苍北草原的各个部落,使者携大胜之势,只问一句,是降是战。 若降,请立即前往苍北城觐见夏侯,若战,就请磨好刀刃,迎接王师讨伐。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 对草原的统治,金王脱逃碑 苍北草原的面积、人口,远远比不上金国核心区阴山大草原,但其上也有诸多小中部落,零散牧民生存。 草原霸主金国惨败,短时间失去威信,加上之前金军为了粮草后勤,劫掠千里的所作所为,很多小部落顺理成章选择臣服夏国。 位居边城附近,塞外五部归附后的生活,苍北的游牧部落可是看在眼里。 居于草原最大的天敌就是气候,寒冬白毛风吹过寸草不生,食物短缺,牛羊难活。 可就是在草原上极为煎熬的寒冬,边城五部已经不当回事,这就是背靠夏国的好处。 他们把附属部落当人,允许贸易交流,草原上不值钱的羊毛、皮革,都能换到粮食和茶叶。 大夏工部天工院推广的青贮技术,已经在塞外五部得到验证普及,效果非常好,以后冬天也不愁牲畜草料,产能大增。 实在是家中贫困,帮着官府在草原上放牧,也能活下去,只是赶着的羊群不是自家的罢了。 “夏国的武者大人们越来越多,对肉食需求很大,你们尽管多养些牛羊,夏侯传下的青贮技术会授予忠心的人。不出五年,你们就能在苍北、边城买块地盖间房,让后代过上衣食无忧的定居生活。愿意继续待在草原也没关系,大夏的仙师和神灵,也会看顾牧场……” 塞外五部享受过政策的牧民们,跟在一位位夏国使者身后,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对苍北草原部落进行劝说。 这是周柏给予塞外五部的一点优待,他们是能在这时扩充部落规模的,只要自己能招来人。 苍北草原的人口、势力太过零散,而大夏又暂时无力经略,扶持代理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就在诸多小部落头人,带着皮革、羊羔等贡品奔赴苍北城时,周柏却是冒雪北进。 金国这次战败送的礼可不小,原本急缺的战马,瞬间就充裕了起来。 是以周柏亲领万骑,一人双马,北上深入草原三千里接应霍飞光。 他现在都有些后悔下截杀呼延合的命令,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就折了一员真正的骑兵大将。 长期生活在苍山以南的夏军士卒,难以适应草原寒冬。 即使这万骑多已经历过锻体,血气可以抗寒,但时间久了也吃不消,此时哪怕是金人也多缩在阴山周边。 十一月二十日,战马出现冻死冻伤的情况后,周柏无奈下令回返。 此后一连半月,仍然杳无音信,若不是道录司那边留有道官魂血,知道霍飞光身边的道官并未阵亡,可能大夏都要定下烈士名单了。 十二月六日,乌云阴沉,无风无雨,眼看又是天将欲雪之态。 第一批三万人的回迁郡民,这几天已经跟着郡守严洛入驻苍北城,使得城内总算多出一些热闹生机。 炊烟袅袅,军民一体帮着修缮房屋和城墙,没人有怨言,热火朝天埋头苦干,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建设自己的家园。 三十万苍北人南迁后,大部分人都已习惯苍南的生活,此时愿意第一批回归家乡的,那一定是深爱这片土地。 郡府开衙,各级官吏忙上忙下,统筹派粮、入籍、分房等各项具体事宜,差役上路巡街,里长、坊长从速选拔…… 一时间,秩序井然,大夏法网渐渐延伸至苍北地域,苍北郡自身也凝聚出显出淡红的法网核心。 即使出了城就是灰白色,但总归是开始建立正式的统治了,城中央已有龙虎法度坐镇。 草原诸多小部落,为了寻找水草丰茂之地,以及扛过白灾和黑灾,都会供奉一位土萨满。 这些土萨满有的达到入道层次,有的只能用用最为粗浅的“血法”,不过地位之高是毋庸置疑的。 此次周柏召见苍北草原诸部,其中就有要求,供奉必须与酋长一同前来。 初时这些土萨满还有些不满,认为一个异国人君如此做派,实在嚣张。 可自从进入苍北城,他们的些许自矜、自信就被彻底摧毁,光是值守的普通将士居然就有危险之感。 大夏武卒?后天境即有搏杀之力? 土萨满们很清楚,这不是夸张之言,如果没有部下掩护,顷刻之间就有可能被斩。 这大夏法度盯上他们的压力也远远无法承受,仿佛自己有什么阴暗举动,都要遭到针对镇压一般。 还有他们如果没看错,大夏官员不止一个人身上具备法力,如此森严法度下,居然能够容纳官员修行。 苍北草原上,萨满们的自傲自矜全部放下,纷纷拉着酋长臣服。 不求别的,只求能得到大夏认可,最好能求得一官半职,有一分龙虎气运分润。 苍北城中心,一座经过妥善修复的官邸中,周柏再次接见苍北部落的酋长和萨满。 哪怕每次都是集中一批人接见,但同样的见面,还是进行了十数次。 由此可见,苍北势力多么零散,几乎没有见到一个万人以上的中大型部落。 当然,这和充作缓冲区有关,此前大旭再疲软,也未曾允许金国彻底实控苍北草原。 “不会征调你们攻伐金国,也不会兼并你们的勇士……尔等各部,只要奉大夏为宗国,定期上供牛羊肉食,就可享受通商贸易、青贮技术、援助渡过灾劫等各项权益。” 原本塞外五部早就有说这些好处,可当周柏赐予他们铁令、铜令,并立即组织第一次贸易后,这些酋长头人们才彻底安心。 一群群羔羊,换走盐巴、铁锅、茶叶,还有大批量的稻麦粮食。 要知道这些东西,以前虽然也走苍北草原过,但大都被金国直接拿走,哪能轻易轮到他们。 后面会如何发展,酋长们不敢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同治二年的冬天,族人会少死很多。 有人会说金国才是草原政权,可那又怎样,金国朝廷能让苍北部落安稳渡过白灾,吃几顿饱饭吗? 紧接着周柏单独召见了一批土萨满,他一眼就看出,里面很多是伪超凡,尚未正式入道。 但周柏依然许下承诺,只要完成一系列任务,帮助大夏慢慢扎根草原,就许以道录司录名,赐予气运襄助修炼。 下午时分,鹅毛大雪飘然洒落,一位位酋长萨满诚挚地拜别周柏,离开苍北城。 在今天之后,除开少数距离实在过远的部落外,其它没来觐见的,皆已被列入打击范畴。 想要征服天下,组建数量足够优秀的骑兵是极为重要的,如此,收复苍北,控扼草原便是大夏必然要走的一步。 想让草原游牧民族停止南下侵略,实现对他们的实际管理,周柏认为其实也是有办法的。 发展毛纺织业、畜牧业,用草原的羊毛、皮革、肉类换取中原的物资,达成有效持续的贸易,这是其一。 只要有钱有粮饿不死,草原人真就想着天天打仗,不见得,普通牧民同样想过安稳的生活。 这其二,便是饲料青储技术和种植饲料的推广,让游牧生产模式半消失甚至完全消失。 牧民得到定居生活后,加上萨满们配合大夏仙师、神灵们的干预,可以抵抗白黑灾等大部分灾害,他们又何尝不能当做耕农管理。 耕农不敢乱来,因为地就在那里,以后牧民也不敢乱来,因为划分的牧场不会轻易变动。 眼下取得国运大胜后,大部分苍北部落都愿意听从安排,进行周柏的两步规划改造,但还是有少部分冥顽不宁。 他们或是不相信中原官府,又或是受到了金国潜移默化的影响和控制,只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要承担后果。 征服草原,除开恩惠和正确的体制,雷霆手段也不可缺少。 本来清扫苍北草原的事,周柏一直都想交给霍飞光,接二连三的战绩,已经让霍飞光在草原上享有盛誉。 大夏需要一个战神,让胡人闻风丧胆。 可现在自己都要班师回朝了,霍飞光还没消息,他只能另外安排将领。 “焦图,褚凯,高虎……谁去都差点意思。” 就在周柏在皱眉纠结时,负责联系霍飞光那边的道官,终于传来了消息。 “君侯,嫖姚校尉率部已至苍北郡北界,傍晚应该能到!” 周柏接过传讯玉简,一看里面的详细消息,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难怪不敢施法远距离传讯,霍飞光这小子居然一路突袭呼延合七次,最后阴魂不散追到阴山脚下,于大青石上刻字留念。 六个大字:金王逃至于此。 而后南归的过程中,又沿途大肆宣扬,说自己留下了一块金王脱逃碑,惹得不少贵族、牧民往青石处察看,发现果然如此。 呼延合得知令人及时捣毁,但他大败而归后,又一狼狈事迹,却是彻底传开。 最终想想也知道呼延合及金国上下会如何,不下于十万骑的金兵出动追击,里面多是大姓贵族们的私兵,只因霍飞光扇得是整个金国的脸。 若不是霍飞光引着追兵在无边草原上,兜了好几个圈才回来,说不定金夏第二次战争又有爆发的风险。 夜晚子时,周柏出城十里,冒雪相迎。 出征时的三千五百骑,现在只剩两千骑,其中珍贵的蛟马也折损近百匹,可谓损失惨重。 所有人都满脸风霜,暗红的冻血凝聚在全身上下,这些是不可抹杀的功绩证明。 “末将无能,让金王跑了。”霍飞光单膝下跪,非常沮丧向周柏告罪。 周柏看了一眼疲惫的骑兵将士们,重重地拍在霍飞光的肩上:“已经做得很好了,大夏百姓以你们为荣,这次只是羞辱呼延合,下次就是真正的勒石记功。” 周柏哪里不明白,霍飞光的行为是受他影响,跟在身边的那段时间,某界大汉的名将事迹可是说了不止一遍。 宪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以纪汉功,纪威德也。 十二月八日,周柏加封霍飞光为五品破虏将军,负责苍北草原的清理事宜。 苍北郡民生以郡守严洛为主,负责后续移民安置、屯田、贸易诸事。 总体军事上,周柏加封焦图为苍北都督,总览对金事宜。 留在苍北郡和草原的兵力有一万禁军,一万骑兵,三万守备军,完全足够应对大型战役,更何况呼延合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敢再犯大夏。 …… 十二月十日,周柏率军得胜回朝。 冬日暖阳高悬国都的天空,映照在大夏百姓喜气洋洋的脸上,迎接远征的勇士凯旋而归。 百姓们敲锣打鼓,满城欢歌,他们分外自豪,因为眼前这雄伟之师,是大夏子弟兵。 金国的贵人俘虏们,现在只能被当猴看。 中央大街上,声如波涛的欢呼响彻云霄,民众手捧锦缎,拿出酒水,竞相迎接归来的英雄。各色旗幡飘扬,络绎不绝的狂欢节奏,早已将城中所能承载的激情挤上了极致。 定州地处北境边疆,从国势衰弱的这近百年来,遭受了塞外胡人的多少次袭扰,特别是强盛的金国,可以说是定州人心中的噩梦和耻辱。 然而今天,他们的君侯,用一次彻头彻尾的大胜洗刷了这一切。 至此之后,金哪怕是王国,也不敢欺辱只是侯国的大夏。 “夏侯!夏侯!夏侯!” “我大夏,威武!我大夏武军,战无不胜!” 不过在这狂热的氛围中,周柏却是先往英烈庙一行,胜利不仅是他的功劳,更是所有将士的功劳。 悼词凄凄而又悲壮,周柏亲自拜祭,就是为了实现诺言,为国捐躯者,当入大夏福地。 中极殿,胜利朝会,筹功论赏,同时也是总结。 “本次战役,禁军战死五千八百零六人,伏魔军战死七百二十五人……歼敌三万三千,俘虏四万两千余人……共缴获合格战马三万两千余匹……” “敕封霍飞光为二等陇北男……传令扩军整编,禁军增加两万,守备军增至二十万,马军两万……” 同治三年三月,大夏春闱恩科召开,共录取举人两百余。 七月夏汛,大夏宁江水师发动对定西的全面攻势,歼灭大小舰船三十余艘,摧毁港口五座。 八月,第二次征召突然取消,天庭未说明原因。 九月,再次出现星陨异象,有上千流星划破天际,更有血雨连下七天七夜,域外战场格局出现重大变动。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章 阅兵总攻,定西南迁 从三郡到六郡之地,只用了短短几个月,过快的扩张速度,导致大夏根基有些不稳。 是以周柏才需要立后、追封先祖、升格福地等手段安定人心,同时辅以各项休养生息之大政,消化地盘和人口,刺激国力爆发。 当然,这需要时间。 在重返苍北,强势遏制金国南下后,苍北需要重兵屯驻,对西线大举用兵便不符合实际。 整个同治三年,夏国对定西的攻伐,都没有达到灭国层面。 周远总揽的边城方向,向前推进五百里,刚刚破开定西国北部防线,攻占三座县城。 目前定西军正依托平河郡城及众多军堡沟壑,与夏军拉锯对峙,在不增兵的情况下,起码还要一年才能完全拿下平河郡。 而大夏宁江水师,虽然对定西江岸进行了多次登陆作战,但所取得的战果,也就局限于攻占港口,打废定西水师。 凭借水师之利,夏军可以给定西国定期放血,却无法造成致命打击。 沿江界壕带,简直是吕定对坚壁清野一策的完美诠释。 在没有倾举国之力攻伐前,定西确确实实能勉力支撑,为了延缓灭国之日的到来,不惜一切代价。 周柏在军中设工兵营,吕定则是组建超十万级的夫子军,常期驻扎在界壕带之间,不停挖掘建造工事。 国内怨声载道,百姓离心离德? 吕定根本不在乎,反正都准备南迁代州寻找生路。 日后有回定州之日,再对那些贱民好点,自然就会忘了他的昏庸。 作为定州唯一能够得上世家边的吕家之嫡子,同时又作为潜龙,吕定是合格标准的政治生物,是个真正的独夫。 他非常明白底层人的「善良」,上位者只要一点点的恩惠,就能得到民心拥戴。 同治三年九月一日到九月七日,接连不断的星陨和天降血雨,令人震恐和不安。 可等异象一去,普通人该怎样生活还是怎样生活,并未受到影响。 祥兴末年,战舰横空,百鬼夜行,天灾频发…… 刚刚过去的这种种劫难,谁又没经历过呢? 现在域外妖魔没有入侵,地震水旱之灾也尚未到来,身处变乱之世的人们自然是过好自己,该历劫的时候,他们躲不了。 用很多人的话说,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只是他们不知道,天下的高个子,也不知晓内情,因为那是天上和域外的事。 夏国朝廷照常运转,从灭定国后,休养生息的国策已执行近两年,六郡形成一个整体。 国力大涨,国运天柱增长至十八丈,在整个北境也是首屈一指,是有名的大诸侯。 其实按照夏国目前的体制运转下去,再稳定两年,肯定更好。 草原肉类的输入,军队训练扩充,各项水利和路政工程,粮食产量与日俱增,灵稻灵麦的普及…… 甚至说武、仙,两道超凡力量在朝廷的监管下,都有了长远发展,新增的先天武夫和入道修士,超过百人。 道录司在各地完成分衙设立,各「宗门」与道录司的人才交流体系初步建立,大夏第一次武举提上日程…… 两年之内,国运天柱必然增至二十丈,或可追平当世最强的齐、吴、蜀等公国。 但周柏看着满天星光暗明不定,感受着空气中涌动的大劫之气,他知道时不我待。 上千流星就是上千真仙战死域外,烙印于天元界的星辰印记归于虚无,这一战的伤亡不下于青墟第一次突袭。 而七天七夜的血雨,则是折损了两尊半的圣人,亦或是某位天帝? 古史记载,圣人陨则天地同悲,血雨连降三天三夜。 七天七夜得是什么位格,周柏难以想象,他心中浮现极为恐怖的念头,不过很快就摇头排除。 五方天帝,每一位都是有道祖之望的绝世强者,位列圣人之上,是天道意志都要依仗的生灵。 若是真有天帝陨落,不该只有血雨,而无悲意。 这七天七夜的血雨,周柏非常熟悉,上一次青墟半圣陨落,血雨连下一天一夜,便是没有悲意蕴藏。 或许,这次也是青墟或者哪个异界大能,陨落于天元界域之内? 天庭联系不上,天碑、天碟的通讯处于屏蔽状态,天下诸国气运上供链接中断,三十三天必然是出了大事。 这一年,各地兼并战争打得本来就十分激烈,现在不用上供气运,强者愈强,弱者恒弱。 一些割据一县几县的「小地主」,自然无法独善其身,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国灭族亡的消息。 北境这种现象更加明显,比如陵州六皇子,现已灭掉明面上所有反对势力,接下来只需一段时间的整合,便能重铸州鼎。 又比如辽东和定州一样,只剩最后两大诸侯,其余所有小国势力全都被兼并。 梁州,赵启在金国大败于夏国后,曾试图收复失地,只是数次野战依旧不能战胜金骑,无奈缩回西原郡。 随后附上定梁交界处的三座铁矿,以及无数珍宝充作豪奢嫁妆,将赵辞嫁给周柏。 道歉的诚意够了,周柏没有过多计较,婚事顺利完成。 夏梁结为姻亲之国,双方都有受益,起码表面上关系是很稳定的。 短时间内,金国没有再向南攻伐梁国,也不敢轻易踏入苍北草原。 赵启得以抽出手来,继续梁州统一大业,位于夏国隔着州界,都能看到那边时不时燃起的烽火。 还有混乱的代州,林胡和楼烦梁国的扩张趋势陡然停滞,只因为吕定的插手。 初时还只是在边界一点点试探,后来便是光明正大收买宜川郡当地土豪,紧接着打着各种旗号占领地盘。 同治三年九月十一日,星陨血雨刚刚过去不久,吕定亲自领兵增援前线,一举兼并永泉郡隔壁的宜川郡,宣布定西国正式立足代州。 气势汹汹,惹来代州诸多枭雄侧目,眼看着又是血雨腥风的大战。 纵使天庭失去联系,暂时没有推动大势发展,但劫气弥漫,受人道意志看顾的潜龙人主们,自是不会放过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期。 高筑墙,广积粮之策是正道,只是时机到来,也一定不能错过。 哪怕率先占据一州,会成为北境诸国众失之的,对定西的总攻也必须要开始了。 要想称公,本就得表现出强大的实力,得到诸侯认可。 韬光养晦,放在普通世界的王朝乱世,可能是养精蓄锐,坐等伪龙为王先驱。 但在天元大陆这不进则退的乱世,把握不好天时,就可能要掉队,只能成就伪龙。 呼延合苍北一败后,整整一年没有动静,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国内,仗没少打,可都是杀的自己人。 同治三年九月十五日,周柏于都城举行阅兵式,各大主力一个不少,只因阅兵之后,立马就会开拔。 蓝天白云下,秋风拂面,夏侯周柏携于月筠及文武百官,登上外城城楼。 所有人都身穿对应级别的冕服,举止庄重,目光扫视城外之后,便露出极为震撼之色。 兵戈之气聚成刀枪,旌旗蔽日,一支支营头的番号,在今天得以完全展露在国民视野之中。 十数丈宽,十数里长的道 法硬化路段,便是阅兵场。 除开城楼处被夏国君臣占据,整座外城都允许百姓上来,恢弘的阅兵场面,极大提高了他们的自信。 远处,浑厚号角声宣示着阅兵式的开始,激昂有力的军鼓声使人心振奋。 千军万马,分列成一个个方阵,杀气盈天,军气纵横。 「保家卫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虎!」 「我大夏,威武!」 一句句响亮的口号下,侍卫亲军方阵、禁军方阵、守备军方阵、民兵方阵依次通过,最后是骑兵们身着铁甲,手持长铁枪战马踏地而来,气势凌人。 配重投石车、射龙弩、床弩等大威力武器,以及攻城锤等重型器械亦按部就班地摆放在阵后,令人望而生畏。 冬冬冬~ 每个夏卒都会捶响胸前的铁甲,向周柏和于月筠敬礼,向观礼的文武百官、国民们敬礼。 「喔,大夏!大夏!大夏!」 热血上涌的百姓们,开始齐声高呼,他们的自信心空前膨胀,为自己是一个夏人而自豪。 「我大夏有如此百姓,有如此雄师,何愁不能统一定州,君侯何愁不能建立伟业啊!」一直总管内政的陈忠邦,看过阅兵,也是心潮澎湃地感慨道。 周柏朝着正步踏过去的民兵方阵,认真回礼,随后面露笑意,微微颔首:「这两年的休养,没有白费……」 娄晋鹏适时回禀道:「回君侯,目前陆军正兵序列三十余万人,其中一万侍卫亲军,七万禁军,二十万守备军,两万马军。」 「本次定西战役,共调动五万禁军,十万守备军,一万马军,十万民兵,合计二十六万大军。」 这次阅兵出现的肯定不是全***队,娄晋鹏的话,既是向周柏禀报,也是通告内阁和各部***。 大夏的家底已经很雄厚了,不要再想着保守安稳策略,我们有实力有能力掌握更多的地盘和人口。 本次动兵,军方诸将自然支持,但朝廷内部及民间还是有不小争议的。 很多大臣、士绅百姓都认为,既然休养生息的效果好,何不如缓缓,实力更强了,一举推平定西就是。 现在一番雄壮的阅兵,也是打消了反对派和中立派的顾虑,后面配合起来也会尽心尽力。 国虽大,好战必亡。 这句话虽然有道理,但周柏却不希望臣民们记住,偏激一点,他甚至想让将士、臣子、百姓,都闻战则喜。 他建立的大夏,未来要打的仗可不要太多。 「夫君,诸位,我大夏阅兵,不止于城下。」眼看着众人以为阅兵即将结束时,于月筠抿嘴一笑,指向远方天际。 只见一位位道官呼啸而来,有的驾云乘风、有的御剑、有的御使各类法器,最后面一艘大型飞舟,搭载着数十名一境道官。 周柏当即就眼前一亮,没想到道录司还真从中域大宗那边,购买回一艘运兵飞舟,这可是具备相当大的战略价值。 而且以如今天工院的能力,只有样品,彷造后续的飞舟只是时间问题。 道官们在百姓们眼中,就宛如天上仙神,一个个施展出华丽的道法,制造各种祥瑞异象。 陈忠邦等一众文官,有些恍然,他们现在可是也已入道。 随着国家日益强大,国运日盛,大夏龙气、法网对他们的压制反而越小。 相应品级的国运加身,不仅有滋养本命,提振精气神之效,现在体制内官员修道的速度,早已大大超过体制外的散修及宗派修士。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你,高高在上的道官们,要听从朝廷指挥,参加阅兵,哪怕是大旭最强盛时 ,也只会把你当做疯子。 可在大夏,事实摆在眼前。 甚至说这些道官,一点也不会为施展戏法取悦百姓而羞耻,他们只会感到喜悦。 阅兵效果好,道录司可是会记功的。 如今大夏的道官编制,大都是一些元老担任,后面定州郡的修士想获得编制,必须先去天涯阁乃至各大宗门任职。 原来,不知不觉间,大夏不再是以往历史上寻常国度。 …… 随后周柏亲往宁江水师基地阅兵,这次他带的是侍卫亲军,直属于他的五千伏魔,被他派去了苍北。 统一定州这么大的事,呼延合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干扰。 三日后,大夏举大军「三十万」,分多路进攻的消息,也在定西传开。 而此时主心骨吕定,甚至还在代州宜川郡稳定局势,该用兵的用兵,该接见的豪强要接见。 一个小小伯国,轻而易举就想获得代州本土的认可,自是没那么容易。 能够短时间立足,还是定西近十万大军的威慑,以及源源不断从定州运来的物资,争取到了一部分民心。 九月十五日,在水师的多番运送下,数万大军分别于平河、兴运、永泉等三郡沿岸登陆。 九月二十日,得到禁军武卒支援的周远,一举攻破平河郡城。 九月三十日,周柏率军突破兴运郡沿江防御带,与西线夏军,两面夹击定西国都。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吕定的决断,劫气隐秘 战事进展之顺利,攻略速度之快,其实并未超出周柏的预料。 这两年消化完接连扩张的成果后,大夏国力军力都得到极大加强,十六万正兵十万辅兵,再配合水师,这是何等威势。 别说只是对付一个伯国,就是攻打一个普通的诸侯国,也是绰绰有余。 界壕带固然险阻,可同治三年的持续放血,早已让夏国摸清了界壕带的详细情况。 在道士团、工兵营的配合下,他们避开定西军驻守最严密,军堡最多的区域,活生生硬化出一条行军道。 没有高深的沟壑,拒马和荆棘阻拦,夏军行军效率大大提升。 在新编两万禁军气势如虹的攻势下,那些仍旧挡在必经之路上的小型堡城,顶多是能稍作延误,充当烽火台之效。 夏国禁军规制,一万人为一营头,原有五部禁军五万人,番号分别为游奕、踏白、选锋、胜捷、破敌。 此后苍北与金国交战,大胜后获得安稳的发育环境,遂大举整编扩军,新增两万人。 这两部禁军,分别被周柏授予前军左营和前军右营的番号,两营新成立后,比其它禁军多加训一个项目。 那就是以定西界壕带为假想目标,特训从速有效的攻略方式,从横跨沟壑,散兵突进行军,还有攻取界壕军堡的各种手段。 如一个正常的小型界壕军堡,最大的威胁是床弩、劲弩,前军便会集中神箭手、强攻手盯着火力点,随后直接以钩索攀附登城。 时间紧急,更是会组织后天境以上的突击武卒,强势攻城,先天境的将校也不乏有亲自出手者。 消耗大量人力物力的界壕带,并未发挥应有的功效,仅仅拖延十天不到,而且在水师提前控制住沿江港口的情况下,夏军后勤根本不虚。 密密麻麻的战船、大小渔船,横跨宁江,运送粮草辎重。 甚至为了跟上前线的进度,乱蛟峡诸多不入流的蛟兽、鱼妖等水族,被蹑景驱赶着协助运货,当了一回力夫。 三境蛟龙,在乱蛟峡可以说是巨无霸的存在,龙宫不出面阻止的情况下,这些水族自是申诉无门。 乱蛟峡历史上最血腥,动静最大的走蛟,可就是这蹑景化蛟所为,那真龙血的气息,乱蛟峡谁没因此躁动过。 走蛟的血腥场景历历在目,胳膊拗不过大腿,就算是没尊严的力夫也得当。 当然,为了防止这些水族心生愤懑,出工不出力,不是干白活。 每一天送货结束,都会发工资,有来自草原的牛羊,苍山出产的灵果,已经开始普及军用的气血丹等等。 半月送货生涯下来,很多曾经敌视岸上人族的蛟兽、鱼妖,态度开始变得友善。 特别是有几条半妖,借助投喂正式入道化妖后,力夫的工作就开始变得吃香了。 有的雄性杂蛟因为体内蛟血浓度符合要求,达到出产蛟马的程度,甚至可以打第二份工。 江边一匹匹健壮的母马,任凭挑选,交合即有十头羊,经太仆寺查证出现怀孕迹象,另赏灵物和气血丹药。 界壕带跨越之后,夏军攻势便如摧枯拉朽,沿途无可挡者。 普通军镇、关隘的关墙低矮,在前军左右两营武卒的强攻下,旦夕可破。 就算是县城,在后续中军攻城器械的支援赶到后,也无法撑过一天。 在这种快速作战的行动中,守备军已然名副其实,通常就是跟在出征的禁军身后,接收俘虏和城池罢了。 本次西征出动的五万禁军,周柏这一路有三万,外加一万侍卫亲军,只有破敌、踏白两军拨给周远使用。 为了防止吕定搬空富庶的“京畿”区域,周柏选择渡江直攻,这是两年僵持后,定西上下都没有想到的事。 此前你夏国虽然多次登陆,但每次都无功而返,在定西高层眼中就是空耗国力。 凭什么你这次敢亲征,不怕被拦在江边丢脸。还白费力气吗? 然而打脸来得太快,受阻不前时那都是在积累经验。 兴运界壕带及后方军镇丢得太快,平河郡屯驻的定西武卒被紧急回,用以戍守兴运郡。 这也是为什么,进入兴运郡核心地带,也就是定西国都附近区域后,定西军的反抗阻力突然变大。 不过正是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让平河郡的防线瞬间崩盘,周远得以率军狂飙突进,与夏军主力合攻定西核心区。 但最终国都兴运城的周边防御圈,也没能撑过一个月,同治三年十一月十九日,两路夏军成功会师兴运城下。 其实这个时间已经很长了,足以看出定西第一族吕家,在定西扎根之深,也能看出吕定把老巢确实经营得很牢固。 几座国都卫城全都经过加高加固,城高墙深,各种守城设施齐全,可以说每一座城的城防质量,都堪比普通郡城。 要不是武卒和军队数量不足,还有国运衰落,人心不稳,说不定还能拖延更久。 兴运城外,“百万”夏军连营数十里,军气如潮,运势如日中天。 纵使兴运城几番扩建后,气势宏伟,磅礴大气,堪称固若金汤,铜城铁壁。 可在如此夏军的围攻下,仍是显得有些单薄,毕竟它已然是一座孤城。 夏军中营,一众出征核心齐聚,向周柏逐一汇报当前局势。 不过最先说话的,不是位列前排的大将,而是穿着一身副将铠甲的年轻先天。 副将毕恭毕敬行礼,接着上交一份奏折:“回禀君侯,李帅在水师相助之下,横渡宁江,自界壕未覆盖的定代边界杀入永泉郡。溪台县,平万县已成为我大夏领土,距离永泉郡城也不过一步之遥。李帅让末将转告君侯,他力争在半月之内,攻下永泉郡城,切断定代两州陆上通道。” 准确的说,此次西征是三路,只是李定国那一路,因为兵马不过三万,武卒不足三千,是以没想过出什么成绩。 最开始就是作为佯攻的一路,吸引自代州宜川赶回支援的定西军,只是没想到反而取得了一定进展。 周柏眉眼一挑,扫过奏折,上面提到一个很重要的点,宜川的定西军确实在北返。 不过他们除了郡城留有部分力量,永泉郡大部分地区都处于普通县兵、地方军戍守的状态,这些定西军至永泉郡,就是搬府库,迁移人口。 溪台和平万两县,不过是穷一点,面对李定国渡江来攻,他们就根本不来争夺。 “怀疑吕定已经完全放弃兴运?这就不挣扎了?”李定国的判断,让周柏有些吃惊。 吕定刚刚拿下宜川郡,在代州站住半只脚,还没来得及转移国内财富才对。 按照玄衣卫一些内线的消息,定西国的大部分财富仍在国库,精英人口也没有迁移的动静。 是对局势判断后的果决,亦或有什么隐秘? 周柏将按在心底,对着李定国副将道:“回去转告你家将军,不用强求,尽量骚扰定西军的人口迁移之举就好。” 接着便是文武官员陆续汇报,大部分事宜都转交内阁处置,可还有部分大事是需要周柏过目决断的。 “禀君侯,平河郡剩余未攻四县,皆有降表递来,只待派员接收即可。”周远沉稳出声,丝毫没有刚刚立下大功的傲气。 在他看来此番进攻定西,都是借助国家大势,以力压人,自身并不值得吹嘘。 “可,按照此前选拔人员拟招,郡丞就定罗盐,其余县官要员开始进驻平河郡,留守军队要配合,初期杀杀地头蛇的锐气。”周柏微微颔首道。 罗盐是第一任秘书郎,属于周柏亲自培养起来的文官嫡系,这几年过去,现在也是终于踏足郡级高位。 平河郡郡守没任命,就是给罗盐留的,周柏接下来称公,顺理成章就能升上去。 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伟人都曾引用过这句话,周柏自然不会认为大夏会例外,但他可以自己扶持一派。 一个军司马递上奏折:“君侯,金国大军八万铁骑集合于苍北草原,试图进攻苍北郡边境,逼迫草原诸部臣服。破虏将军率万骑迎战,目前战果不知,苍北都督全力支持,督军接应草原诸部,现向朝廷申请军需援助。” “可,转交内阁办理。”周柏淡淡下令。 对于焦图和霍飞光出兵之举没觉得被冒犯,这是他早就下达的密令,否则也不至于派伏魔军过去助阵。 “兴运郡现有三位县令,八个豪强家族有投靠意向,请君侯定夺。” “吕家还是根基够深啊,居然只有这么几家?不过此时才想投靠,就先让他们拿出点诚意。” …… 小朝廷办公会结束,方才来到重头戏。 见周柏看过来,娄晋鹏立刻出列回禀道:“君侯,目前兴运城内有守军十万有余,不过武卒之前损失较重,锻体小成以上应该不超过五千人。” “只是吕定经营日久,城内决心坚守的人占据多数,接下来恐怕是持久战。” 周远也接着补充道:“城内主持大局的是国相翁康安,吕定的大哥都尉吕重,这两人最为死忠,无法劝降。” “城内粮食预估可供全城三月之用……” 在吕定重心南移的情况下,定西整体来说,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不过攻打国都重镇,自然不是一日之功,吕定最近倒行逆施,可对于都城家族和百姓,却是从未少过优容。 “孤意。”沉默片刻之后,周柏方才出声。 不过下方诸将却是神色肃穆,俯首听命。 “周远主持围城事宜,不得让城内任何一人脱逃。” “娄晋鹏率踏白、破敌及五万守备军,即日出发南下,击溃诸部勤王军。随后直指永泉,阻止吕定继续迁移人口和财富。” “周平、黄景同等将,率各部扫荡兴运郡,镇压一切不平……” 伴随着一阵齐声应喏,偌大的军帐瞬间空荡荡的,而黎元适时悄然出现。 “君侯,出城探查的定西道官,均已被堵回城内。您的意思,也已转给他们,现在投降仍可保留修为,获得一定数额的道官编制。” 黎元见周柏怔怔望着舆图,似有些忧虑,不由道:“属下观城内气运,每时每刻都在下跌,且未有生机转圜,您不日就将一统定州,何忧之有。” 但说着说着,黎元觉得自己格局小了,不由心中灵光一现:“您莫不是担心天外变故?” 周柏微微颔首道:“不错,这争龙之路,难顺人意啊。” “你现在就去查,看看那大宗门,是否知晓内情,他们不常常把天庭祖师挂在嘴边吗?” …… 三天后,周柏端坐帐内,心神有些不宁,当即决定推衍一番。 【本源点:六百】(潜龙出渊,展露獠牙,龙象化蛟的你,获得人道意志关注,本源点加两百;你建立夏国,位列诸侯,本源点加三百。) 一个龙象化蛟,一个位列诸侯,足足加了五百点。 国运加身,阳神成就,魂境也已突破至灵虚圆满。 开始逐步掌握气运伟力之后,周柏已经很少再用本源点晋升功法和技能。 推衍! 气运天书自然翻动,而且越来越快,仿佛遇到什么大难题。 有鉴于此,周柏心中不敢再想什么血雨、千颗流星、气运断裂之类的大隐密,他选择推衍天下劫气增加的原因。 星海寰宇的无穷黑暗出现,庞大仙舟和青墟战舰互相攻伐,紧接着是一个个小位面的交战画面,旋起旋落,互有胜败…… 五十,两百,突然三百点直接削去,一个声音出现在周柏脑海中,灵魂震颤,气运天书陡然停止翻页。 推衍停止,然一句话的残余仍然回荡。 “青墟世界在动……世界意志不会让世界毁灭……以吾之身,换你一尊天帝,值了……” 周柏大惊,接着亲自前往宁江龙宫,寻宁江龙王试探一二。 “哪尊天帝出事了?”见面之语石破天惊,让龙王叹息无言。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世界之劫,定州一统 宁江之底,寻常二境都难抵达的水脉交汇处,连片宫殿巍峨耸立,往来皆是水族大妖,或是正经的虾兵蟹将。 定州之主,阳神大修周柏亲自来访,本来应该摆出盛大的欢迎仪式,奏响龙宫接待客人的古老龙乐。 但周柏上来传音询问的内容,却是让双方都没了这个兴致。 “哪尊天帝出事了?” 得,入禁断大阵隔绝的密室详谈吧,不然恐自寻麻烦。 因为最近一次上天庭述职,治水平旱之功,居于天下水神、龙王之先,是以又拿回部分神职权限。 道行眼看着在进步,龙王自认为是欠着周柏人情的。 别看祂们这些大江龙神,乃是天下最顶端的一小撮,可修为极其缓慢也是有目共睹。 三千年前是真仙,三千年后同样只会是真仙,并且天庭管辖还极为严密,限制颇多。 如今周柏就算没有透露自己从何得知的隐秘,宁江龙王也要吐出几句真话,自古人情最难还。 密室中,龙宫灵茶香气阵阵,周柏定住心神,耐心听宁江龙王诉说。 “既是你主动找上门,天机便是已经泄露,那本王说一些隐秘,天庭也怪罪不到我头上。嘿,五脉指不定透露了多少给他们的真龙种子,只是没不会告知你这个外人。” “白帝。” “是西方白帝出事了,青墟有一位零序列发疯,想拉着一位陛下去死。” 果然是有天帝级别的大人物出事,周柏表情复杂,他这天书不沾因果,纵使这等人物也能推衍一丝。 “愿闻其详。”周柏拱手,请龙王接着说。 宁江龙王既然开口,自是不会再藏着掖着,面色稍显沉重地道:“青墟联盟高层聚众来犯,数位零序列出手,打上三十三天……那位没死,应该也撑不了多少时日,起码白帝一脉将要重新洗牌。” 一番诉说下,周柏总算明白前段时日,上面发生了什么。 他没怀疑宁江龙王消息真假,真龙一族不仅在天庭有根脚,哪怕在无边寰宇的各个角落,那都是有族群和传承的。 劫气弥漫的根本原因,还是和青墟界的修炼体系有关,整个序列修炼从低到高,都有失去理智,彻底堕落的风险。 堕落之后,受魔药药性控制不分敌我,且破坏欲极强,是为堕魔。 青墟界完好强盛的时期还好,这种堕落风险能控制在一定程度,是以青墟界能大肆发展超凡文明,甚至跻身于大千世界的前列。 然而随着青墟界被无限制掠取开采,界域内超凡大战不断,本源受损,渐渐走向毁灭。 这个过程不可逆,最多只能延缓,攻打天元也只是掠夺气运,饮鸩止渴。 直到接连夺去一些天元大运,加上第一次征召战争,赢来了多个小中型位面,青墟界得气运滋补。 这才勉强让沉惘的世界恢复一丝生机活力,青墟意志也向青墟众高层,传达出自我解救之法。 消耗最后的本源之力,推动青墟本界向天元界移动,以鲸吞之势,兼并天元大世界,从而获得新生。 周柏忽然想起了脑海深处的记忆,两尊大日凌天普照,大地灾劫四起,生灵涂炭。 他忽然明悟,气运天书重生推衍的隐秘,居然是应在此处。 第二尊大日,不就是挪移过来的青墟界? 发疯的一尊零序列,就是打开三十三天的缺口,让青墟联盟入内,胡乱搅动一番。 不为其它,只为天元界暂时不会脱离此方寰宇,在天庭五帝不全的情况下,匆忙逃离的代价恐怕过于沉重。 难道说,你们天元宁愿舍弃周边众多界域根基,不战而逃,也不敢和我等拼命? 嗯,这就是即将毁灭的世界意志,和将要失去栖身家园,一群疯子的阳谋。 “已知白帝陛下重伤,换来的是一尊零序列陨落三十三天,另有数位零序列重伤退去。不过天庭自白帝以下损失也不小,光是本王得知,便有上千仙境陨落,前几重天目前乱成一锅粥。” “青墟界不知多少年才能挪移至天元附近,但毁灭厄气已经传入天元界,人间修士尚且都能感受到劫难,何况三十三天。” “天道暂时隔绝两界,就是为了减少影响,在天庭未逐出所有青墟厄气,五脉重新稳固气运之前,诸国气运都难以继续上供。” 宁江龙王似乎憋了很久,居然一口气将自己所探知的隐秘,全数道出。 还人情也不用到这个程度吧?是别有所求? 周柏也不藏着自己的疑惑,直接道:“龙王可是有所求,不如在下回去后,立即组织几场大祭,为您的龙王庙添添香火。” “天庭固然严令封锁,可他们自己也通过德运天柱,联系过一些潜龙,本王这一出,算不了什么。” 眼看着周柏一脸不信的模样,宁江龙王老脸一红,叹道:“罢,子坚与我有缘,可称忘年交,本王就把话说清楚。” “根据吾族前辈推测,白帝如陨,其余四帝中的一位能尽取白脉资粮,则或有冲击道祖的机会。” “而且到时青墟举界入侵,天庭可就顾不上什么人间根本,能保住天上根基就算不错。” 周柏眉头紧皱,陷入沉思,许久之后才出声:“您的意思是,如果青墟来得快,我们凡间王朝恐怕来不及一统。白脉空出的资源更直接,而人道真龙不出,对上面没有价值,到时我们可能要靠自己抵挡部分大劫?” 他这时想到了吕定的果决举动,为了延续国祚不择手段,哪怕脱离定州再无成龙之机。 吕定恐怕就是通过黄脉天柱得知了部分隐秘,自己觉得无法渡劫,想布局阴世,只求国祚多存留些时日,立起定西阴庭。 如此一来,也能前往冥土当个阴庭主,自在长生上千年。 而以周柏知晓的冥土情况来看,就算自己拿下代州时间慢点,让吕定布局得逞,那他也得不到自在逍遥。 至于冥土基业,除非他能和阳世一般跑路,否则也要臣服大夏阴庭。 宁江龙王颔首:“不错,我们天元真龙一族,世代居于人间,早已不可脱离。” “而你周柏寒门崛起,现将统一定州,日后统一北境乃至天下,又有何不可?天下龙蛇何其多,只是英雄寥寥啊。” 周柏微微一笑,再度拱手致敬,这位的意思很明显,祂支持自己统一天下,抵抗大劫。 “龙王远见,令在下佩服,且看,且看……” 得知天上隐秘,以及劫气由来之后,周柏陪着宁江龙王继续喝了几杯茶,聊了聊天后,就告辞离开。 真支持还是只是现在口头支持,还得看后面如何行事。 …… 内情知晓,对未来格局有了判断和布局,周柏心中迷惘尽去。 吞并世界的大劫又如何,只要他能成就人道真龙,建立无上运朝,亦可挑肩度过。 只是西方白帝一死,恐怕其留在人间的布局,将会引发不小的动静。 东方青帝、南方赤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中央黄帝,五方天帝按照方位归属,其实也是有说法在里面的。 如白帝根基最深,布局最多的地域,一般就是在西方,在中原地区主要便是西蜀。 自己马上统一定州,接下来就是图谋北境,而西蜀联结北境,恐怕会有影响。 当然,自己首先要统一定州,压服附近诸侯,铸鼎称公。 至同治三年十二月五日,兴运郡除国都外的所有区域,全数被平,兴运城完全断绝外界联系,成为孤城一座。 这期间,为清洗与吕家联系紧密的豪强,夏军倒确实耗费不少力气。 根基再深,定西立国也才两年,在普通百姓心中还没形成吕家正统的概念。 只有当地的一些豪强势力,和吕家利益交换太多,反抗抵触情绪难以根除。 所以不用大夏的屠刀割一遍,地方难以安定,后续夏国官员又哪能宣传新政。 十二月六日,真正隔绝兴运城的第二天,周柏下令开始强攻。 那一颗颗豪强家主、以及戍守在外军将的人头,极大震动了守军坚守决心,此时正为人心动荡之际。 同治三年十二月十五日,南边传来消息,娄晋鹏与李定国成功会师,一连歼灭数支“勤王”军。 所谓的勤王军,就是定西伯吕定远在代州,胡乱许下封爵赏官之承诺,招来的一些地方军。 有的是土豪,有的是地方官,他们聚来的一些孱弱兵马,如何挡得住夏军。 不过吕定的本意就是如此,能拖多久拖多久。 至于封爵封官,敕书也是真给,什么平河郡守,某某男爵子爵,封地划分大方的很。 反正已经属于夏地了,纯属“无本”买卖。 这些土豪匪贼真就是傻?不过是在小地方坐井观天,被突然砸来的名利气运砸晕了头。 乱世当下,谁敢说我不是能称孤道寡之人,你周柏的出身都能行,他们不能行? 等定西伯率军北返,收复失地,自己就能割据一方,光宗耀祖,享尽荣华富贵。 只是最终教他们做人的,还是残酷无情的现实,诸多伪官伪爵爷,被送至兴运城前处死。 死得不冤,很多人只看到了史书上的成功者,却没有看到成功者脚下,堆满累累尸骨。 最后一批勤王军被扫除,兴运城内人心日渐浮躁,这些天的伤亡可谓是触目惊心。 到现在没有督战队逼着,已经没有人愿意上城头,谁不知道现在上去九死一生。 局势太紧,都尉吕重也不得不亲临一线,不过他的到来确实激发了不少守军的战斗意志。 吕重甚至亲自擂鼓,激荡守城士卒们的血性,一波来自大夏守备军的蚁附攻城被勉强挡下。 可紧接着,一块块石弹便呼啸而至,将新立起的简易箭楼砸得稀巴烂。 战鼓擂得再勤,也盖不住士卒们的惊恐呼喊。 不过这倒也就罢了,在城头守军都在匆忙躲避时,一个忠心胆大的卫士发现了城下不对劲。 “大夏禁军!前军右营的番号,快让武军上来!” “快,快,火油准备,把他们的云梯烧掉!” 有将校立马呼喊下令,这是吕定强势崛起的一大兵家利器,哪怕是夏军攻城也发挥了不小的成效。 不同于动物植物油脂所提炼,这些火油来自定西地下。 要不是开采困难,存量不多,吕定恐怕还会纠结一二,到底要不要轻易放弃。 管你兵卒练没练武,素质多强,终究是怕火烧。 “滚石快砸啊!” “不,他们太快了,救我……” 突然的一波变奏,在石弹覆盖之下,大夏禁军居然发起攻城作战,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的。 火油来不及烧毁云梯,诸多床弩、蜂窝箭等守城器械,都没发挥效果,短短片刻便进入短兵相接。 这批登城之人,轻功的身手实在太好,哪怕周柏观战也默默颔首。 武道发展在军中,需要改变,不需要你们全能,有的可以突出分工。 东城恰好有吕重在,武卒带得较多,一番不惜代价的血拼后,倒是堪堪守住。 可这次攻城变奏,是周远和一众参谋早已设计好的,攻就四面齐攻,不分主次。 兵力如此充裕,什么围三阙一,不需要。 一天一夜的血战,定西军丢下无数尸体,不得已退守内城。 兴运城升格为伯国都城后,就经历了多次扩建,形成内外两城的格局。 其实伯宫建好,还有一座宫城,只是对于城防来说,不提也罢。 外城最坚固,现在一个月不到就丢了,后面肯定是没法守。 十二月二十一日,永泉郡城被夏军攻占,吕定完全缩回代州,重兵布防宜山。 翌日,吕定宣布改国号为代北,定都宜川城。 消息传到兴运郡,定西的人心彻底崩塌,摇摇欲坠。 十二月二十五日,内城守军发动叛乱,诸部响应。 二十六日,内城城门大开,守将郑助以国相翁康安、都尉吕重的两颗人头为礼,向夏军请降。 周柏自是欣然接收,下令大军入主兴运城,随即传檄定西。 在同治三年的尾声,定州终是一统。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 诸侯认可,大夏公国 同治四年的新年,周柏是在兴运城度过的,一年一次的年节庆祝,终是冲淡不少血腥。 而不幸在战争中殒命的本地百姓,在得到新朝赏赐的过节酒肉后,都很识趣,没有鼓噪悲伤。 生活还得继续,让驻跸城内的君侯不开心,他们以后没好果子吃。 不求保留以往“天子”脚下的待遇,只求新主不要针对,能和平河郡一样的待遇就好。 平河郡平定归顺得早,除了对本土抗拒的家族势力有过整顿,大部分普通人生活不仅没变差,反而更好。 凡是因战损毁的房屋,官府帮忙修,如果没有粮食和过冬衣物,也能申请援助。 宁江的物资运输,可一直没停过,战争结束,这些物资都将用于改善民生。 旧都百姓的朴素想法,周柏还未收到反馈,他眼下关注的是气运增长和流散情况。 吕定出身世家,比周柏和雷浩渺更讲究礼制,整个宫城都修得十分到位,有连绵的宫殿群和高楼庭院。 因为以后地盘还会扩大,周柏不打算在定西设置陪都,兴运城依旧保留郡城的行政地位。 不过定西伯宫他也不会拆了,核心区域留作行宫,大部分宫殿留作公用,如武院、书院、道院。 这天,同治四年一月一日,定西气运异动,周柏独上高楼。 原来是大夏入主兴运郡,法网新立,彻底瓦解了原来的定西法度。 周柏亲自坐镇,大夏体制在兴运城快速构建,鱼龙毫不客气吞下定西龙气。 此前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查封吕家大宅,并借国破之时的气运牵连,寻到正处于勃发的定西地龙脉。 龙脉位于平河郡某处隐秘山林,吕家先辈埋于龙穴,做风水局,因此在吕定这一代得定州潜龙之命。 以此种方式得到天命的人,天下潜龙中不在少数。 天命,天命,当初让吕族先辈寻到龙穴,或许就是一种命运的轨迹。 不过这等地龙脉,又称死龙,除非自己成为真龙,亦或是真龙诞生,死龙是不会动的。 它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龙脉需要隐蔽,不然就需要严密保护。 否则,不管是修道之辈,还是凡人中的风水大师,都有可能破坏龙脉。 轻则影响潜龙运势,重则令潜龙失德,国家衰亡。 不过龙脉不好找,这次也是国亡之时,气运脉络上的破绽太多,方才被轻易寻到。 找到定西龙脉的位置后,锁龙定运什么的,周柏不需要。 只需要带着他的旨意,敕令龙脉化为活龙,这样定州龙气归于定州社稷,必然加于定州真主的身上。 如此既不会让龙脉在后面,再有被野心家利用的机会,也不会浪费太多定州龙气。 本来在周柏还没称公,铸造州鼎之前,名份不正,难以使死龙化为活龙。 可谁让吕定这么配合,第一时间就宣布更改国号,放弃对定西的名义管辖。 当然,吕定此举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无非就是最大程度保住已经加身的龙气,稳住潜龙命格。 放弃绝大部分定州龙脉的龙气,转而争龙代州天命,换来周柏少一点敌视。 定州天命我不要,你别追到代州,容我缓缓…… 吕定虽然没有和周柏通信,但想必潜在的意思就是如此。 改名代北,定西气运和龙脉根基等于全丢。 这不,周柏本命核心处壮大几圈的紫气王基,确实让他不再急于追杀吕定,价值没那么大了。 已经通过化蛟关的鱼龙,再次迎来成长,它不断吞噬着归于定西大地的龙气,变化明显。 一道裂痕从鱼龙的额头浮现,逐渐延伸至脖颈、蛟身、鱼尾,最后连腹部的四爪也开始出现裂痕。 紧接着,一块块蛟皮鱼皮不断脱落,化作死气四散。 不是意外变故,而是一种蜕变,得到正统定州龙气后的蜕变。 很快,死皮尽去,新出现的赤黄鱼龙体型将近七丈半,足足长了两丈,比之前消化两年定国的积累还要多。 不过,兼并定国两郡后,鱼龙是渡过化蛟关,眼下论大关倒不如那一次。 依旧是蛟身鱼尾,不过吞下定西龙气后,鱼鳞尽去,全身皆为坚硬的蛟鳞。 原本的鱼鳃没了,鱼头的特征完全隐没,龙性更强,腹下的三趾蛟爪都明显凌厉许多。 蜕变后的鱼龙,昂然长吟,张开饕餮蛟口,将宫城上空最后零散的定西气运,全数卷入还显得稀疏的大夏法网中。 紧接着,它又看了一眼不停摇晃,处于逐渐崩塌状态的定西天柱。 蛟头朝着周柏这里凑了凑,然后猛然撞向天柱。 轰!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这根立在宫城中心两年多的定西八丈天柱,轰然倒塌。 几乎所有定西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心中猛然一沉,但四面望望却又什么事都没发生。 失去了一个寄托,又迎来了新的寄托。 以后,整个定州,只有一座天柱,便是大夏天柱。 …… 代州,代北国都,宜川城郊外。 祭台上,供品丰富,香火袅袅;祭台下,百官云集,威严肃穆。 同治四年一月一日,刚好也是吕定立国祭天之日。 “……望火德燃遍天下,赤运不竭,伏惟尚飨!” 眼看着流程走完,天上毫无异象产生,某些隐藏在暗处的修士,不得已联合施展道法,换来赤霞、云雾,这才蒙混过关。 “有回应,有回应!” “伯君火德天命不绝,依然有赤脉眷顾,我等一定能在代州重新打出一片天地!” “是啊,我们还有十万大军,粮秣充足,武卒体系完备,代州这群莽夫拿什么和我们打!” “等下大朝会,本将就立马上书,向外开拓,否则一郡之地何以为伯国。” 听着臣子们的讨论,吕定心中微动,确实要马不停蹄扩张了,起码要有两郡之地才行。 在昨日,扶龙的术士还在向他建议,称子爵就好,不然恐德不配位,气运反噬。 天庭赤脉不予回应,在吕定的意料之中,那劳什子天象只能糊弄不知情的凡人。 不说天庭变故,就说他抛下定州,毅然前来代州本不合赤脉心意。 延缓周柏这个无德之人一统定州,才是上面想要的,可自己基业全无,粉身碎骨的后果,上面会承担吗? 答案是不会,吕定在得到赤脉透露的些许隐秘后,不仅没想着遵照命令,反而是跳出牢笼,另起天地。 “解师,如何?”回到郡府改造的临时伯宫,吕定没头没脑向扶龙术士解龙问道。 不过解龙当然明白意思,毕竟当初可是他推衍出来的,生机在南。 就凭这份信任,解龙已经准备把命卖给吕定了。 解龙揖礼指向门外:“国运天柱四丈,但因故被削去一丈,现在只有三丈。” “何故?解师可否让孤亲眼看看吾国现在的境况。”吕定冥冥中有所感,看着定州方向请教道。 解龙微微颔首,抬手为吕定加持一道灵眼术,立刻便有白发长出。 他没有在意,这是干涉潜龙的代价,只是眼下天机混乱,一点寿命又算得了什么。 出定西前,他可是借着国运,完全巩固了真人位格。 吕定走出门,随意张望,只见定西天柱轰然崩塌,整个定州只余一根二十丈的巍峨天柱傲然独立。 再看刚刚立起的代北天柱如何,区区三丈,巨大的实力差距,令他只能强行压下震撼,完全没有任何北返的想法。 四丈变三丈,何故? 还不是定西天柱储存的气运,没有半分转移过来,还有跟随他的将士臣子,都是定西人。 如果不能快速接收本土势力,同时不断给定西利益集团带来希望,那未来还真不好说。 “主公,厚土宗大部已跟随我们迁移代北,还有十万军卒,数十万百姓,都是您崛起的根基。”解龙见吕定有些迷茫,不由出声道。 吕定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无论阴庭能不能立,世家家格能不能稳住,大劫将至,首先就需要更强的国运。” “否则青墟厄气进入人间,灾劫四起,不等夏国打来,代北便要覆灭。” “弱者要善于学习强者,夏国的军功授田很适合代州,传孤命令,年关一过,开科举,同时攻打林胡!” …… 同治四年二月,定西三郡完全并入大夏,民兵进驻乡野,再无反抗的烽火硝烟。 而就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时候,天庭断联的消息,悄然传遍天下诸国。 有的无德运之国,觉得无所谓,依然想按部就班的发展,可日益激烈和暴躁的战争氛围,却是让它们也跟着加入。 没办法,那些大国不分青红皂白,无脑扩张,只能被迫迎战。 “三月五日,徐州盐贩出身的李伯升,攻占徐州七分地盘,压服周边小国自称徐公。随后,改钟吾侯国为徐国,号为大徐公国。” “三月二十八日,樊崇攻占泰鹤郡,一统泰州,称樊公。四月五日,举兵二十万,向外州进发。” “四月十三日,钟相改楚湘伯国为湘国,称湘侯,发起统一湘州的战役。” “五月二十日,西蜀江元龙建立的巴南伯国灭亡,杜宇一统巴州,号巴侯。” 另外还有吴越两大公国并立,互相攻伐不休,中域爆发诸侯混战,波及大旭朝廷等热闹大事。 可以说,同治四年一开局,战争便是主基调。 现在青墟世界整体向天元靠近,青墟厄气冲入凡间是迟早的事,而天庭极有可能放弃扶保下界,不强大自身,如何渡劫。 北境同样如此,如六皇子镇陵郡王统一陵州,不日将铸州鼎;燕公横空出世,一举攻占辽东;梁侯南下战略未竟全功,被金国牵制寻衅不停等等。 只有大夏,在攻下定西,统一定州后,突然安静下来。 不是夏侯周柏及朝臣懒惰,想停下步伐享受了,而是鲸吞三郡消化必然付出时间。 宜山布防,战后重建,乃至界壕带填补复原,都付出了夏国君臣的大量精力。 时至七月,定西收割第一波夏粮,取得大丰收,人心这才算是基本稳固。 定西人哪里见过亩产六石甚至七石的祥瑞田,哪里见过没过苛捐杂税的官府,哪里见过道官神灵真会显圣相助。 当这一切事实摆在眼前时,定西国三郡,才算是融入大夏。 此时再去看定西,社会稳定,百姓认可,各大城池的体制法网已然呈现基本淡红。 只有广袤的乡野,还需要设立的乡署慢慢深入控制,才能实现全域淡红,甚至更深。 不过即便如此,也够了,足够大夏的战争齿轮开始转动。 同治四年七月二十五日,娄晋鹏率前军两营两万人出梁州,名义上是护送侧夫人赵辞回乡探亲,实则是炫耀武功。 传回定州的消息,是三次梁夏演习及比武均取得完胜。 还有一次当着梁国君臣的面,娄晋鹏轻兵突入金国控制的北屈郡,斩首两千轻松归来。 梁州的梁国及南部三个小国,纷纷赞许夏国之强大。 八月十日,李定国率选锋军一万,守备军三万,民兵三万,合计七万大军兵出代州。 除开拦路的关隘,基本没有动手,无它同样只是武装游行。 敢有挑衅的代军,全都果断击败,最后拿回代州五国及代北的国书。 承认夏侯的强大诸侯地位,认可其称公的伟绩。 伴随着夏国逐渐活跃,北境诸侯基本上都与夏国建立了官方联系,至九月,夏侯称公的消息已通过各国使者传回国内。 除金国和陵国外,通州、辽东、辽西三州均有国家,表示认可夏侯大公之位。 九月是秋收,家家户户满仓的丰收月。 同治四年九月三十日,周柏于南郊祭天,称夏公,改大夏侯国为大夏公国。 这是用实力打出来的公爵,是用十数份国书为基,是北境诸侯承认的大公,于气运格局上当之无愧。 称公之后,放眼四十八州,便是王爵之下最顶尖的人主。 并且真正意义上的王国还没出现,现在的这些王国,都是大旭封王。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四章 王者之命,定州鼎立! “自夏禹圣王以降,启开天夏之文明,传流至今。而今黎民亿兆,尝先贤之苦,未得平静……” “孤得北境诸侯认可,定州八百万百姓尊奉,今日称公,升格大夏公国,重铸定州之鼎!愿效圣王,堪平乱世,安抚黎庶,再造天夏盛世!同治四年九月三十日,告祭天地于都城南郊,即夏公之位。” 南郊天地一片寂静,只有祭诵之声响彻四野,所有人都面容谨肃,心怀敬重仰望着高台上的周柏。 中古无数王朝轮回以后,阶级固化严重,近古以来少有真草莽成事者。 乡族出身的周柏,在天下诸侯中,算是起点最低的一批,而现在他却是多数诸侯都畏惧的存在。 从第一次开府祥兴四十七年九月起,满打满算也才五年,红泥乡、平苍县、北安郡,再到今天的整个定州。 偌大的中原总共才四十八州,而周柏已据其一,谁看了这个经历,不称赞一句英雄。 一叠诸侯国书,伴随着祭文稿混合燃烧,香火缭绕,烟气如以往一样飘向九天云霄。 大夏百姓,文武百官,三军将士,最后乃至观礼的他国使者,也跟着开始高呼夏公。 成为诸侯,已然算是大国,堪称万国中坚。 而诸侯再进一步,便是诸侯之长的霸主,号大公。 大公非是压服周边诸侯,而不能为之,是以会得到其余国家更多的礼遇和尊重。 “夏公!” 呼声震动云霄,定州气运汇聚天际,如海浪翻滚,激昂躁动。 但直至一株线香燃尽,穹庐四野,波澜不惊,看不到任何奇异景象,这就是天庭没有回应。 此时一些士绅百姓已经开始产生疑惑和慌乱。 “咦,为什么还没动静,这可是公爵祭典。” “天庭为什么不予回应,莫不是不认可夏公?” “急什么!我们君上自然是有天命在身,否则何以区区五年便一统定州。” “吾羞与尔等为伍,难道天庭不予回应,你们就不承认夏公了?君主圣明与否,只有我们夏人知道!” 眼看着渐渐出现争论,周柏摇摇头,给外围候着的黎元,传音下达命令。 熟悉的满天霞光悠然出现,龙影横过天际,七彩祥云中传来龙吟阵阵…… 浓郁的紫气萦绕周柏周身,与观者无不惊叹,这还不是天命是什么,正统的不能再正统的王者天命。 咳咳,天地隔绝,天庭自然是不会花费过大代价,来回应他这个无德之君的。 这就是吕定用过的人造异象,当然也是现在诸国默认的方法,老百姓要看就给他们看好了。 而且大夏能动用的资源很多,数位真人联手,一般的低境修士都看不出端倪。 不过这也让周柏越发坚定了一个决心,他要在全国进行思想认识的统一,起码在未来如果和天庭对上,军队要敢于出手,多数臣民要仍然忠于君主。 称公祭天之礼结束,接着便是大夏公国第一次大朝会。 入主定州城一年多,堂皇大气的宫城已经基本建成,内里不再只有零散的两三座宫殿。 殿阁林立,气象恢弘,不说是龙楼凤阙,但起码立起了周柏心目中缩小版的大明宫。 能按礼制分出外朝含元殿、中朝宣政殿、内朝紫宸殿,含元殿扩建后的中极殿,非常宽敞。 自周柏开府乃至立国以来,第一次将有资格上朝的文武百官,容纳于一殿之内。 端坐蛟龙椅,视察气象,只见青紫氤氲,黄堂满殿。 望气所及之处,无不是本命挺拔,吉贵之气盈盈。 一州气运加于一朝,即便是公国,也不缺外运供给。 曾经周柏于伯国时设立的,内阁六部六科五寺等缜密详细之体制,运转流畅,政通人和。 每时每刻,都能见到有多余的气运在体制产生,而法网法度亦是日益强大。 举手投足之间,周柏都仿佛能招来排山倒海之力,这位诸侯霸主的人君位格,加持的国运实在丰厚。 气运天书反照己身,本命孤高傲然,摇曳之时,总引来百官之命臣服,俨然王者。 没有异心之人,气运皆是向着他,众正盈朝,也是明君在位。 称公登位之后,便为定州八百万百姓之君主,气运受益,本命便完全蜕变。 最后几缕青意完全褪去,只剩纯粹的淡紫,周边龙虎缭绕,标准的王者之命。 【气运:诸侯霸主,王者之命】 诸侯霸主:你全据定州,压服北境诸侯,顺势称公,可为霸主;在征服公国位格之下的国家时,会有气运压制,战争胜率增加。 王者之命:你的本命为潜龙紫气充盈,乃正统王命,诸邪避易,百官臣民天然信服,称王之时无有德不配位之忧。 【本源点:一百】(你一统定州,建立大夏公国,名震天下,诸侯潜龙皆以你为大敌,本源点加四百。鱼龙变小成提升至大成,本源点减四百。) 鱼龙变大成:气运龙象吞噬气运的效率大增,可消化战果五成,前朝气运流散大大减少。 就在他查阅气运天书时,传旨太监已然在宣读旨意,按照周柏的惯例,他升,则臣子都会跟着升。 “大夏升格,举国同庆……卿等力战沙场,文忠武猛,用兵如神……承天之愿,运施四海,景福万世……大夏社稷有赖卿等,以致我公国之兴盛。 前瞻鸿鹄之志,抚顺天命。卿等当务实重勋……大夏绝不止于立鼎定州,欲成盛世之景,同策一夕之间也。孤不胜感激,当加厚赏,升官封爵。自内阁六部以降,升格一品,将士亦升官品军衔……晋陈忠邦为……” 内阁及六部照例整体升格一品,紫袍和绯袍的大官,瞬间就多了一批。 特殊点的就是一批年轻文武被超擢,武将有霍飞光、周平、黄景同等,皆给了正经的将军位。 而文臣则是战争后勤、抚民、赈济等方面,以及这大半年来,在定西基层表现优异者。 仅仅是诏书上有名者,便有二十三人,等于是从二十三个乡署提拔了二十三名县官,他们大多是第一届恩科举人。 眼看着气运消耗,可整体法度却是威严更甚,周柏从法网中细细体察,只觉运转更为流畅。 下面的人官升了,周柏当然也不会忘记上面总揽大局的老臣,子爵、男爵、国士三格九等,晋爵新封一大批。 然而伯爵及以上,把控得很死,不仅是位格太高,还有怕将来封无可封。 不称王不封伯,不称帝不封侯,这就是周柏的原则,否则名爵滥发,对国家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封赏结束,消耗大量气运,可陷入停滞的二十丈巍峨天柱,不减反增。 这就是功名利禄动人心,一次大封赏,激发了上下官员的动力,政治清明,同心协力向一处使。 每个人都在竭力做好分内工作,期待下一次扩张,然后立功封赏。 他们知道,跟着周柏,搭上大夏这条飞龙,哪怕不能名垂千古,也能顺风喝汤。 …… 祭典和朝会结束,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才刚刚开始。 铸州鼎!铸造定州鼎,镇压定州气运! 以鼎镇压气运的说法,最早可以追溯至古夏禹皇开创夏朝,当时天下尚且只有中原九州。 王朝初立,百废待兴,人心思定。 然地方政权被大族豪强把持,气运流散,百姓知乡绅地主,不知皇权官法。 所以夏禹想到了集运,他下令九州牧守,上贡青铜。 那个时代铜矿难寻,铜器异常尊贵,牧守贡铜,都需要州人齐心协力。 最后所得之铜,便会蕴藏州人之愿,及一州特有的气运脉络。 以此天下九牧所贡之铜铸成九鼎,将九州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象征九州,是为九州图录于九鼎。 九鼎造就,存放于夏都,象征九州天下归于大夏,亦是九州气运集于夏皇之手。 据某些隐秘传闻,人皇之力臻至巅峰,便是在铸鼎集运之后。 人皇时代,九鼎代代相传,得九鼎者方为正统。 九鼎神秘失踪,方才宣告人皇落幕,进入天子时代。 不过鼎定天下的重要性,却是传承下来。 甚至衍化出“天子九鼎,诸侯七鼎,卿大夫五鼎,元士三鼎”等使用数量的规定。随着这种等级、身份、地位标志的逐渐演化,鼎逐渐成为了王权的象征、国家的重宝。 开国人主,往往以举国之力,来铸造大鼎。 新开辟的州域越来越多,州鼎铸了一尊又一尊,按理说人主之力应该大增,可王朝之主却是雷打不动要向天庭称臣。 不过可能正是九鼎遗失,后来者铸鼎不得要法,导致人主伟力远逊人皇。 当然,一鼎便为一州,蕴涵山川河流之风貌,万民生灵之大运,一般仙神也扛不起一鼎之力。 就是在人道历史上,敢问鼎之轻重的枭雄人主,又有几个得了好下场。 史书有载,铸鼎人主,必然在天庭挂号,纵使真仙临凡,也不敢无礼对待。 人皇者,万法无咎,进入天子时代后,人间俯首称臣,可也不意味人主就是仙神任意打骂者。 不说能与天帝沟通的天子,就说普通诸侯亦是可避邪祟,难遭神通迫害。 那些卑躬屈膝者,都是被忽悠太多。 否则在人间主场,有州鼎护身,一道令旨,可能就会使真仙气运转衰,遭到人道意志的压制和针对。 …… 早在半年前,铸鼎之事已提上日程,来自定州各地的大小铜矿,便源源不断向着大夏天工院汇聚。 同时最顶尖的宫廷画师,在道士团的亲自护送下,前往名山大川、河流湖泊、城池建筑,凡是定州特色的风貌之物,皆要绘制成图。 没有铜矿的县乡,就会上贡铁矿锡矿,没有任何矿石的,上贡一捧泥土、一壶井水也都可以。 只要是当地百姓万民承认,怀有愿力,是万众一心希望这定州鼎铸成。 历史上的枭雄君主,当然没有周柏这么繁琐,他们既是不重视,只求一个象征和安慰,还有就是不知道正统详细的流程。 而周柏知道,气运集众的规制是一部分,金庭洞天的古书典籍,也是了解的一部分。 但更关键的是他继承大夏气运根基,称公之后,阴庭福地再度升格。 古夏的些许根基上浮加持大夏阴庭,同时招来了少数流散在历史长河中的记忆碎片。 如今冥土各方福地及鬼蜮势力,开始互相攻伐,神庭大力支援,就连神主也是坐镇阴庭。 威灵公难以利用记忆碎片,神主却是可以,九鼎铸造的正统流程,便是神主转告本尊。 定州在上古虽是蛮荒,可在如今亦是人道文明之地。 夷入夏则夏,天夏向来以包容著称,哪能不乐意纳定州为王土。 很快,又是一个月匆匆而过。 同治四年十一月一日清晨,秋冬凉寒,本该熟睡时,然大夏万民却是早早起床肃穆以待。 在定州城的,自行往南郊围观,没有在定州城的臣民,则是聚集于官衙、庙宇,在官员的带领下,祷告祈愿。 夏都南郊,高台上,一尊青铜四方鼎威严矗立,这就是定州鼎。 其形体方正,口沿外折,双立耳,方腹直壁。 只是上面的纹路有些模糊不清,这些不是铸造师和画师的过错,而是定州之主未亲自称问鼎之轻重,不予展现。 周柏孤身一人,在万民注视下,孤身走到定州鼎之前,朗声道:“收定州九郡之金,以铸定州鼎!鼎象物,则取远方之图,山之奇、水之奇、草之奇、木之奇、禽之奇、兽之奇,说其形,别其性,分其类。” 裹挟着大夏定州气运的祭语,响彻天地,定州鼎开始震颤,高台的地基瞬间矮了几分。 这一刻,所有的定州人,都仿佛看到了这座鼎。 周柏深吸一口气,双手环抱鼎身:“定州万民,我大夏百姓,孤需要你们的力量!” 嗡! 鼎!鼎!鼎! 无数百姓的呼声传来,汇入定州鼎中,奇异的山河草木等诸多奇异纹路开始展现,光芒大盛! 定州鼎,起!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 问鼎之重,阴阳变化 万众瞩目。 在定州百姓期待的目光中,周柏居然真的双手抱起,这尊高一丈八尺的青铜大鼎。 离地半寸,一寸,一尺……全身法力沸腾,血气鼓荡。 然而无论周柏如何发力,最终也就停在腰间,再向上,就需要举起来,也就世人常说的力能扛鼎。 完成扛鼎,才算走完铸鼎最后一步。 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肉体力量,乃至阳神级的法力相助,都不足以真正扛鼎。 因为这尊青铜大鼎,可不仅仅局限于表面的重量。 试问鼎之轻重? 大夏天工院参与铸造的名匠,会按照鼎内的容量,给出答案,一千八百石。 而如果询问周柏,他一定是回答:此乃定州之重! 阳神之力能扛起定州?真仙之力也差得远。 鼎中盛放着定州各地的泥土、山石、源水,水蕴泥沙,在泥沙之上则是放着定州五谷。 有普通的稻麦,也有周柏大力推广的地母灵稻、广元灵麦等灵种。 上不去,扛不起,非常直接的重量反馈。 这不是一千八百石的重量,这是定州大好河山的重量。 僵持之时,周柏艰难扛鼎的动作,化作虚影,悬于定州天际。 夏都及附近的人可以看到,整个定州九郡八百万百姓也都能看到。 “有了定州鼎,方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如果夏公都不能扛鼎,谁还有资格主宰我们定州!” “生逢乱世,定州需要鼎器镇压气运,苦寒边地亦有大兴之日!” 各人有各自的想法,但在这一刻,定州人的愿望都是一致。 鼎革固天启,运兴匪人谋。 现在处于乱世,改朝换代之际,加上夏国官方的舆论宣传。 哪怕是普通老百姓,也深知鼎器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这就是文化融入血脉。 其实州鼎止步腰间,周柏有办法突破这个僵持,毕竟他修的就是气运。 动用龙虎国运不计损耗,化为扛鼎之力,也不是不行。 但周柏选择再等等,他想看看定州人的认同,看看大夏君民之间能否齐心。 毕竟在历史上,又有几个修过气运功法的人主,他们照样能扛鼎成功,试问鼎之轻重。 “夏公!夏公!” 国人激昂奋发的呼声,让周柏力量源源不绝,他不由看向抱着的定州鼎。 八百万百姓的愿力,铺天盖地涌入鼎中,鼎身上光芒渐渐黯淡,最终完全消失。 这不代表铸造定州鼎的最后一步失败,而是成功。 巍峨连绵的苍山,贯穿定州的宁江…… 各类山川河流、奇花异草、城池建筑等定州风貌,成为鼎身上实打实的纹路。 似乎不重了? 这一刻,周柏感觉到那股无法扛住的沉重力量,陡然一卸。 即使这鼎重达百万斤,千万斤,可分担在八百万定州人的身上,就不算什么了。 “此鼎重几何?此鼎重几何……” 四面八方的问鼎声,从冥冥虚空适时传来,携带莫大的精神压力。 这是天下龙蛇,乃至历史长河中诸多争鼎枭雄的残留意念,凭什么你能称鼎之重? 不过周柏的意志何其坚韧,置若寡闻,力聚一身。 起! 奋力一举,扛鼎成功。 周柏随即向着天下问鼎之辈,大声宣言:“此鼎之重,犹如定州!” 直到这个时候,此青铜大鼎,方能称为定州鼎。 大夏文武百官,三军将士,八百万百姓齐齐俯首,揖礼相拜。 既是表达对周柏扛鼎壮举的敬重,也是祈祷有州鼎之后,他们能过得越来越好。 嗡嗡~ 天空,定州鼎虚影扩大成百上千倍,恰好辐射整个定州。 九息之后,周柏缓缓将鼎放下,置于高台正中。 巨大的定州鼎虚影,缓缓沉入定州大地。 普通的定州人只觉得心里顿时安稳,仿佛有了根一般,而作为定州之主的周柏,却是很明显感觉到,整个定州经由定州鼎凝聚成一个整体。 某个意义上来说,定州鼎就是一件气运奇物,而且是位格很高的那种。 气运天书在灵台显化,自主翻动至空白页,周柏明白这是天书准备收录定州鼎。 这可把他吓一跳,镇压国运的鼎器,哪能随便收。 万众一心,刚刚铸造好的定州鼎,如果突然消失,指不定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所幸在意念接触后,周柏这才放下心来。 只见空白页对准定州鼎,形成巨大的吸力,十分自然抽出其中的鼎器虚影。 很快,在空白页便被鼎器充实,上面刻录着定州山河,若不投入心神仔细看,只能看到一个大大的“定”字。 作为定州鼎之主,以后哪怕没有带着鼎器本体,也能随时借用定州鼎的力量? 周柏心中了然,同时感知到定州气机变化,将目光投向远方。 定州鼎一举一放之间,铸造彻底完成。 风起云涌,天象极速变化,积存上百年的定州大运,从天地,从城池,从山川河流中不断涌出。 吉运充斥在定州的每个角落,大夏国势如繁花锦簇。 滋润大地的甘霖普降,吹散病邪劫气的清风,拂过脸庞。 这一刻,凡是刚刚为铸鼎有过助力的定州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外运增益。 不说象征着大劫大难的黑色灾气,被临时逐出定州界域,就说象征着不顺艰难的灰色劫气,在定州也极少看到。 可以预见,在未来一段时间,定州的发展速度将会超乎想象。 没有水旱天灾,没有瘟毒突发。 有的只是书生读书智慧大增,武夫习武日益精进,修士突破瓶颈薄弱…… 定州大运激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周柏稍感可惜的就是,定州乃是大旭所立新州,至今不过百余年。 在三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如果大夏无法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或是得不到外运补充。 那这种全速发展,蓬勃向上的大势,就会自然中断。 这就是底蕴的差距,若是中域十五州任何一州,按照铸九鼎之法重铸州鼎,维持大运的时间起码也是十年。 当然,对于周柏来说,三年时间绝对够了。 …… 定州鼎立,在阳世大夏掀起全域范围内的气运进阶,冥土的大夏阴庭自然也不例外。 冥土,平常满是死寂和寒冷,没有虫鸣和鸟叫,只有阴风呼啸,疯鬼狂嚎。 然而在最近这段时间,冥土各地却是热闹起来,只要是有一定势力的鬼雄都会想着争抢更多地盘。 你打我,我打他,多方混战,局势纷乱难以理清头绪。 即使是福地阴庭,现在也只能保持内部的安宁,他们对外,同样在开拓征伐。 只因不知何处开始兴起的“流言”,说什么天元阳世灵气复苏,引动冥土意志。 如今控制冥土面积越大的鬼雄,就会得到越多的冥土意志加身,无论是自身实力,亦或是阴寿,都会有极大提升。 更有一些老不死的冥河鬼神接触隐秘,说谁能为一方冥土塑造统一秩序,就能在哪方世界的冥土,唤出轮回。 远古时期,天元仙庭正是建立地府,控制本界冥土,这才得以掌控轮回。 轮回对于一个世界的规则完善,有莫大好处,阴阳和谐畅通,世界能级提升不止一筹,众仙神境界接连突破。 也正是在地府存在之时,天元仙庭方才威震寰宇诸天,差点横扫三千世界。 其实定州区域对应的冥土还好,因为阳世定州才新立百年,导致衍化的福地少之又少,阴庭龙庭更是一个都没。 一个定西阴庭,直接搬家换了地方。 一个定国阴庭,阳世国祚太短,而且没有气运根基,直接退化为雷族福地。 由于这段时间打得太过混乱,雷族福地的坐标被暴露,是以早早就被大夏阴庭盯上。 城隍等有冥土神职的神灵带队,再加上数百名训练有素的鬼卒,不出一个月便逼降雷族福地。 没办法,阳世定国不复存在,只有一房族人还在延续香火。 如此薄弱的阳世根基,福地根本扛不住,再多抵抗几个月,不仅族人容身的福地泡汤,说不定连鬼都做不成。 从这里可以看出,一些福地阴庭,甚至龙庭加入这场冥土势力洗牌的浪潮中,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冥土存续时间太久,只出不进,有再多的积存气运也有耗完的一天。 既然没有阳世气运的补充,那他们就抢夺其它福地的阴运。 此时去看,动手最积极最迅猛的阴庭龙庭,那绝对是几代之前。 主持福地的族长雷浩渺及核心成员,前往大夏阴庭任职或居住,雷族福地改造为大夏阴庭外部据点,就如一座城池。 这是神主的规划,威灵公和阴庭官吏也非常同意,因为这套体系他们太熟了。 阴庭所在,便相当于阳世的定州城,是政治中心,是阴都。 而外围攻占的福地和其它阴庭,就是下一级行政中心,辐射控制周边的广袤冥土。 设官衙,派阴官鬼兵驻扎,神庭冥神亦可常驻其中。 定州对应的冥土非常广袤,相当于数十个阳世定州的大小。 地府重建,对阳世争霸有极大好处,按照周柏的规划,必须是阴阳两界归于一手,这才有硬顶天庭压力的资本。 是以大夏阴庭征伐冥土的积极性,不比一些气运衰败的老牌阴庭差。 手持威灵公诏书接引大夏新鬼的鬼差,半点不敢停歇,招兵买马,一队队阴兵鬼卒不停向外派。 作为定州冥土,唯一一座有阳世根基支撑的阴庭,不可谓不是霸主级势力。 更别说还有神庭诸神的全力协助,这些归属神主统辖的鬼神,可是被画过饼,将来地府重组,他们就是地府的元老功勋。 周柏的父亲威灵公,还算稳重。 可这几年刚刚战死沙场,再入阴庭为将为卒的大夏阴军,对于开疆拓土却是热衷非常。 阴廷没隐瞒大策,阳世的夏公需要冥土一统,还是要用他们。 再有神主的支持,威灵公自然不会多加阻拦,总不能拖儿子的后退。 大夏阴庭用兵最盛之时,同时对十余路鬼雄开战,武威鼎盛。 当然,这些所谓的鬼雄,别看指挥的鬼物乌泱泱一大片,打起仗来漫山遍野,但真正有战力的鬼物极少。 一般来说,有个两三百名的鬼卒,就算是鬼雄中的强者,能占据一块地盘,辖制数个鬼民聚居的鬼村。 这些鬼卒还保有充足的鬼气,力量强大,是鬼雄赖以护身的精锐。 若是能拥有五百以上的鬼卒,立一座鬼城,称个小王都不成问题。 然而,无论是三百、五百鬼卒,对于大夏阴军来说,都不堪一击。 能入选阴军者,生前可都是战死沙场的精锐好手,别说周柏自己手下的兵,就说战胜过的那些对手兵马,又何尝不是悍卒。 都是尸山血海中躺过来,不仅鬼气犀利凶悍,更有一身杀伐之技。 在阴庭福地中,重新配合训练几天,找回感觉,光是结阵而击,就足够鬼雄喝一壶。 这就是新立阴庭的强大,气运有阳世支援是一方面,还有源源不断的精锐鬼卒可以补充。 阳世定州战死的阴魂,只要入冥土,大夏阴庭就是第一选择。 伏魔军、禁军七部,这些强军鬼魂,那都必然是阴庭鬼差前去接引。 这天,一个福地的位置被发现,大夏阴庭照例发兵五百,前往讨伐。 对于福地来说,这点兵马稍显少了,可没办法,扩张太快,兵员紧缺。 按照之前的常例,这个福地的兵马只要敢交手,吃到苦头后,一段时间便会投降。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此福地不是普通的家族福地,而是前安都国阴庭。 犹记得周柏统一北安郡的过程中,安都遗民还给他造成了一定麻烦。 历史上的安都国,小归小,没有挡住大旭的攻伐。 可怎么说,灭亡之前,体制算健全,人口也有百万,均奉安都国主为王。 如此规模的安都阴庭,存续才区区百年,气运肯定是够的,供养有数千鬼卒。 这不,自然而然,五百阴兵陷入了安都鬼卒的围攻。 威灵公接到消息,只能请神主亲自出手,否则全军覆没,将对阴庭威信造成重大打击,统一定州冥土的步伐难免变慢。 可谁都没有料到,定州鼎刚好在这个时候铸就。 阳运洪流,转化为滔天阴运,鼎革之力加于大夏阴庭。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 冥土征战,基建发展 昏暗的冥土中,突然出现一轮红日,散发出温暖的橘色光芒,外围还有明显的黑圈。 红日照耀之处,正是大夏福地。 “那是阳世的太阳吗?”阴庭城池,一个新死的鬼民惊讶高呼,这个感觉他太熟悉了。 紧接着,接二连三有鬼民乃至鬼神讨论起来。 “不对劲,如果真是阳世大日,我等早已化为灰烬。” “是被冥土世界过滤去纯阳之力的太阳光辉,只能称作阴日,反而对我等有好处。” “我的魂体在凝实,这么一会儿阴寿居然涨了十年。” “到底是何等力量,能使阳世太阳映入冥土……” 一片富丽堂皇的绵延宫殿中,随处可见匆匆赶路的阴官与鬼神,祂们都是赶向最中央阴庭枢纽,中元宫。 突然出现阴日异象,百官鬼神首先想着的,就是阴庭这边要如何应对。 其实作为阴庭权位最高的威灵公,以及神主,祂们反倒比较淡定,仿佛知道阴日是什么引发。 气运相连,周柏铸成定州鼎,自然不会瞒着祂们。 这不,神主带着驻留阴庭的神灵,刚准备亲自支援攻打安都阴庭的阴军,却因红日出现临时取消行动。 中元宫内,威灵公面色振奋,喃喃道:“也只有定州鼎的力量辐射冥土,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吧。” “鼎器之力,在冥土的表现,可是比阳世还要大,那五百阴兵哪还需要本神援助。”神主站在威灵公身边,微微颔首道。 在冥土的时间久了,一些隐秘是藏不住的。 祂之前为了探查阴世情况,不仅巡游过定州冥土,更是一路直驰,到达代州冥土。 那里可不像定州,福地零散,阴庭稀少。 阳世代州,早已被中原王朝开发上千年,龙庭没有,可强大的阴庭却不在少数。 就说最近的一位代王,曾一度统一北境半壁,建立的阴庭非常强大。 神主到达代州冥土,最先碰到的就是这位代王主持的阴庭,其福地有四方鼎器坐镇,代表曾经占领过四个大州。 纵使岁月流逝数百年,福地根基依然稳固,神主的金敕神术奈何不了分毫。 而且当代王携鼎器之力,率阴军出福地围攻神主,祂也只能莘莘退走。 伴随着阴日光芒持续照耀,中元宫大殿,处于福地且身具品级的阴官鬼神,这时已然齐聚一堂。 大殿的房顶不知何时虚化,任凭橘红光芒照入,威灵公神色严肃,高声喝到:“凡我大夏阴庭所属,一同恭请鼎器降临!” “恭请鼎器降临,坐镇阴庭,勃发大运!” 朗朗洪声,缥缈升天,传至阳世。 很快,一方青铜大鼎的虚影穿过阴日的橘红光芒,赫然在这冥土开始凝形。 鼎身上定州河山的纹路闪耀刹那,旋即隐没,接着一道道阴刻纹路在大鼎内外穿梭不定。 若是熟悉定州冥土的鬼神,当能看出,这些纹路是在组成定州冥土的地形风貌。 最后青铜大鼎缓缓落于中元宫前,鼎身上出现的便是横亘流过的冥河、满是黑沙的鬼漠、一望无际的荒野、起伏延绵的光秃山脉…… “上面居然有定州冥土各大福地的分布位置,这下他们哪怕想藏也藏不住。” “不仅如此,一些聚居鬼民较多的小型鬼城和村落,似乎也有脉络可循。” “我大夏阴庭统一定州冥土之日,不远矣!” 面对着落地成形的厚重大鼎,一众阴官不敢有贸然举动,但在冥土磨砺这么久,眼力确实长了不少,很快就发现鼎器最直接的价值。 威灵公看着鼎身上显化的冥土地貌,压抑着内心激动,率众上前,俯身拜祭。 “请定州阴鼎镇压定州冥土,助我大夏阴庭气运勃发!” “拜!” 作为主持阴庭的君主,威灵公俯身拜祭时,便引动阴庭聚集的阴运,灌入定州阴鼎之中。 “拜!”同时其余福地中的阴庭百官,鬼神鬼民,也是齐齐一拜。 强大的愿力激活阴鼎,如同阳世定州一般,冥土积存的大运开始勃发,向着大夏福地所在汇聚。 嗡~ 阴阳两界的定州鼎同时一震,阴阳沟通,气运交汇。 凡大夏阴庭所属之阴魂,皆是阴寿大涨,同时执行阴庭旨意的鬼神阴兵,冥冥中便有大运护持。 安都阴庭外,五百大夏阴兵本来节节败退,有全军覆灭之忧。 可得鼎运加身后,勇力不竭,阴气暴涨,在重整严密的军阵突破下,安都鬼卒渐渐无能为力。 五百大夏阴兵成功突围,随即拿下周边鬼村牢牢据守,一举一动皆展露了高超的军事素养。 依靠鬼卒数量取胜的安都阴庭,望之兴叹,只能在福地内不断整备防御,等待后续大夏的援军到来。 安都王面色难堪,他生前拒绝向大旭天子俯首称臣,故而只能做一福地主。 可苟活数百年,他又还有几分勇气,硬顶大夏阴庭。 自家实力自家知道,五百人拿不下安都,可再加一千同等实力的阴兵,怎么也拿下了。 神主目光闪烁,烛照通幽,似是看到四方冥土正在发生的变化。 祂对着威灵公沉声道:“有此阴鼎在,定州冥土范围内灾劫、暴戾之气大减,正是鼎革之时! “冥土意志不想再混乱下去,在定州天然就要偏向我等,行事自是无往而不利。” “速战速决,尽快整合其它福地及鬼雄势力,否则难以给阳世提供太多助力。” 广袤的定州冥土,一统在即。 …… 得定州八百万百姓助力,铸成定州鼎,使得阴阳两世大运爆发。 大夏公国在这个时候,自然是高速发展期,短暂的休养非常有必要。 定东还好说,消除吕定在定西留下的痕迹需要时间,消化定西国三郡也需要时间。 同治四年十二月一日,周柏于宁江龙王庙亲祭,祭典持续三天三夜,超过二十万人参加,香火兴盛。 祭典结束,周柏宣布将宁江龙王的正神地位,记于大夏青史,太庙留档。 十二月六日,周柏出席沧澜河——宁江水脉连通暨大夏基建工程启动仪式。 大夏基建工程,即基础设施建设,是为社会生产和居民生活提供公共服务的物质工程设施。 周柏的前世记忆中,从小到大都在享受基建设施健全,所带来的便利。 而曾经的母国蓝星天朝,之所以能在极短时间内发展起来,也与其“基建狂魔”的称号有很大关系。 大夏基建工程,便是一个长期持续的工程,有道路、桥梁、驿站等交通运输项目;大坝、陂塘、水渠等水利项目;也有公学、慈幼院、集租房等民生项目。 沧澜河——宁江水脉连通工程,便能看出大夏到底有没有能力搞基建。 有龙宫水神、土地神的尽心尽力,还有灵气、化肥、高产粮种等多种因素作用下,大夏基本上年年丰收,粮食储量完全达到标准。 哪怕是最近纳入版图的定西,在经历一次夏收和一次秋收后,也已做到五谷蕃熟,穰穰满家。 能吃饱,便想着过更好,各类基建项目,就能极大带动经济内循环发展。 除开有近十万战争俘虏、劳改罪犯成为主要人力外,还有超过十万民夫主动应征想拿工钱。 定州的同治五年,便是在从未中断的挖掘敲打中,拉开序幕。 在大夏朝廷的号召下,诸多修士、武夫深度参与,极大提高基建效率。 至于问这些高端人士,为何如此积极,他们只会用白眼相对。 自从一位一境道官,协助完成一条县级直道的硬化,便顺势突破二境后。 大夏超凡界,还有谁不知道参与国家项目,为大夏做出贡献,有很大可能引来国运加身。 一条条水泥路、道法硬化路,一座座奇特的高楼,在定州开始成片出现。 同治五年二月,大夏科举县试成功同步举办,此后郡试、州试、亦是圆满完成。 气运充足,而基层官吏不足,于是最终录取六百名秀才,是周柏那一届科举名额的一倍。 同治五年七月,就在第二届举人试召开前,北境的势力格局已然发生重大改变。 其它大州的国家,可不像大夏这样,关起门来享受气运勃发带来的高速发展。 代州吕定,成功站稳脚跟,一年多的攻伐,灭掉楼烦,将代北国的版图扩增至两郡。 因为有较完善军队和体制建设,两郡之地也能勉强称伯,至此不再有气运反噬之忧。 陵州六皇子镇陵郡王,自称陵王,正式建王国之制,号为大陵王国。 这个意思,就是虽然他还奉大旭为宗主国,但已完全独立,宗庙分开。 光论位格,陵国与金国算是同一层面,属于王国。 当然,自立起家的诸侯中,有几位大公认可这个王位,就不好说了。 同治五年三月,继大夏之后,陵王宣布铸鼎成功。 因为之前六皇子和周柏的恩怨,还有他是少数不承认大夏公国的君主,是以玄衣卫盯得比较紧。 陵州鼎铸就,整个陵州虽然也有气运大涨的势头,但远不如定州明显。 究其根本,还是六皇子起家时,依靠大旭带来的助力甚多,民间多有不服者。 纵使专门用一年整顿内部,至称王铸鼎,还是没有达成上下一心。 再加上铸鼎时,不是使用的铸九鼎之法,各方效果自然比大夏差不少。 但即便如此,陵国也已拥有超出大部分国家的国力,三月刚过,便向通州发兵,试图控扼天江的北境水道。 通州受中域影响太深,一直未出现霸主国家,现在面对陵国悍然入侵,也只能结成联盟合力抵抗。 不过因为通州商贸发达,民间富裕。 导致他们的城池坚固险峻,军队装备极为精良,强大的陵军一时居然很难取得重大进展。 梁州,梁国向南有了突破,再度拿下一郡。 辽东燕国,现向辽西进军,试图一统辽东辽西,奠定古燕国的基业。 占据辽西大半的辽侯,举兵二十万愤而迎击,双方在两辽走廊连番大战,惨烈异常。 据大旭前往辽东辽西调停的使者所言,其地尸横遍野,白骨成堆,光看战场兵戈之气,便胜北境其余大州之合。 可能稍有夸张,可也足以说明两国现在打出了真火,已经到了不计损耗的程度。 整个北境,格局俨然明朗,夏、陵、燕基本上就是最有可能成为北境之主的三家。 至于梁、通、代? 这三州现在都还没有一统,步伐太慢,追上的可能太小。 鉴于外部战争越发激烈,武道交融发展越来越快,各州先天武者呈现井喷之势。 周柏决定在科举乡试之前,先召开武举,以激发定国武运。 不说别的,第一位武道宗师该出现了。 无论是民间武林,武院正统,散人武者,亦或是军中的武道大将,都要参加武举。 是要求,也是为所有武夫好。 明明周柏在异界验证过先天之上有路,为何最先布武的地方,依然没有宗师出现。 可能是他有些心急,但局势如此,必须要干预了。 定州劫气被临时驱逐,可不代表不存在,周柏作为天元界的候补气运之子,几乎能明确青墟降临的时间,就在明年。 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让大夏闭门发展。 时间太短,无法攻占太多地盘,整整一州更是不可能。 届时厄气遍布人间,定州鼎覆盖之外的地盘,可能就会成为拖累,徒然消耗气运。 …… 同治五年七月十六日,毫无动荡的鬼节刚刚过完,大夏公国第一届武举正式开始。 武举只有两门考试内容,分别为武学理论和比武实战。 武学理论占三成分数,考对武道的认识、武学的完善、未来的发展等等。 这一科如果没有特别亮眼的理论,基本上都是及格分,一个先天高手只有天赋,不会写理论,也不用担心被拉后腿。 周柏重视的还是比武实战,占据七成分数,他就是要让定州所有高手,齐聚一堂,打出宗师之路。 县级、郡级,最后超过三百名先天,于大夏国都擂台交手,周柏亲自督战。 前所未有的武运聚集。 是真气武技横绝八方,是钢筋铁骨之间的对碰…… 但还差一点,差那凌云冲霄的武道意志! 好友父亲离世,明天要请一天假去帮忙,最起码晚上是要陪着守段时间。这个月请假较多,很抱歉,但兼职更新真就是这样,快不起来。手残党下本书一定做好准备,存稿再发,诸君见谅!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 武道圣地,白帝陨 大夏国都,定州城,是大夏所有城池中,唯一拥有完整护城法阵的城池。 这得益于雷浩渺就任定州总督时打下的基础,他曾经有感天下渐趋崩坏,老巢不稳,数十年定州赋税的地方截留,就被用来建造法阵。 青墟入侵,天庭开放天功兑换后,获取的天功也是尽数用来兑换阵法材料。 毫无疑问,雷浩渺稳是稳了点,前瞻性母庸置疑。 不然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必然是天魔重点入侵的城池,损失太大,指不定就没有后续的定候之位。 等到周柏一统定东时,一座没有外援的孤城,依然可以凭借大阵之力,硬扛将近一月。 中域许州,就是因为没有阵法庇佑,导致州城难以固守,被降临的青墟联军一举攻破,沦为天下笑柄。 眼下是史无前例的乱世,聪明人都知道革故鼎新之大势,大旭王朝难续第二世。 但超级大阵庇佑下的神京,还是吸引了无数富豪和贵族前往。 仙家法阵用于凡间城池,带给凡人的安全感是超乎想象的。 当然,这和天庭把控人间王朝轮回,遏制人道意志苏醒有关。 细究历史隐晦角落,就会发现,凡是用于提升人道生产力或者促进发展的超凡技术,都会被一只无形大手强制磨灭。 也就是灵气复苏,大敌在外,不然周柏指使修士参与建设的行为,可能都要犯忌讳。 周柏入主定州城后,对护城大阵进行了优化升级,如今仅凭天地间的灵气,就能维持最低限度的自然运转。 然而武举这几天,有一个区域却是灵光氤氲,显然在消耗灵石,调用了阵法相当程度的力量护持。 大夏武院总馆,高耸的新式建筑比比皆是,为占地面积仅次于道录司的官衙,宏伟宽广,威严大气。 平时这里别说普通人,就连一般的锻体、后天境的武夫,也不敢随意出入。 倒不是规矩多么严密,仅仅是因为总馆高手太多,气血如火,威压过重,进去压力太大。 而这几天是武举都城试的比武实战,夏公周柏亲临观战,气运流转,龙虎之力强行压下了诸多武夫的气血威势。 三百余参与比武的先天,以及成千上万的观战武夫,一个个老老实实,不敢有任何暴躁脾气。 这也使得原本普通人避而远之的火炉,成为了现在定州城人气最盛之地。 无论抱着学习态度的各地武院学子,亦或是看热闹的市井百姓,都能登上擂台周边的成片高楼,一同见证这大夏武会盛世。 武道总馆中心,莹莹光幕笼罩着一方百丈长宽的巨大擂台,里面两人交手威势不凡,这里正是比武实战科的考场。 先天武夫的气血,沸腾如火,再加上一口先天真气磅礴浩荡。 他们于擂台交战,都是大开大合,威势不凡。 谁也不敢留手,都在尽力展现最好的一面,比武实战的成绩,不是一定要取胜,但一定要表现出自己的优点。 擂台外围,是一圈近距离观战台,观战台外围才是高耸的观战楼阁。 说是平等观战,实则还是有区别,在观战台上观战的都是非武即贵。 除开武举评委、侯战先天、一众威望高的有名武者外,就是周柏和朝廷官员。 某甲字号观战楼,装潢精致,环境优美。 一众衣袍华贵的士绅,一边看着宽大的水晶屏幕,一边品茶点评。 「你们听说了吗,此次朝廷先于科举召开武举,是为了激发武运,破开宗师屏障。」 「宗师者,推陈出新,可奉为师表,有能力开宗立派。夏公为此 境界的命名,倒也合适,只是不知道这届武生能不能出个武道宗师。」 「看着便是,我们在这里,不就是想见证一个结果。如果能突破先天界限,那我等大族未来的人才规划,便不用一心想着培养文材、道材,武材也可。」 「听说宗师寿命延长,实力也堪比二境蜕凡,足以护持我族,绵延族运了……」 随着灵气复苏时间日久,超凡之辈出现在凡俗中的概率越来越高,很多家族开始着手培养下一代。 大夏公国乃当世大国,威压北境,读书做官,依然还是康庄大道。 可学道和练武,却已经是摆在明面上可行的选项。 大夏科举招得再多,相对于人口基数只是九牛一毛,而从小练武修道,将来也有机会获得官身,成为家族顶梁柱。 现在这些豪强士绅,之所以如此关注武举,就是想看看武道的未来。 他们要的是顶梁柱,而显然仅仅相当于一境的先天武者,并不符合一些大家族的期望。 另一处乙字号观战楼,讨论的声音也没停过。 「我家侄儿有童生名位,刚刚当上平河郡乡吏,他亲眼见过坐堂县官,施展道法毙杀一先天级匪盗。」一名身穿锦袍的富态中年人,颇为自豪的向同伴炫耀事迹。 另一名眉宇间有着官气的士子,撇了撇嘴,指着水晶屏上的比武画面道:「现在谁还不知道做大夏官可以修行,不是稀奇事,以前我们这些普通的商人士绅,能用上这等超凡器物?」 这一个反问,立马引起无数共鸣,接连有人出声。 「是啊,时代变了,超凡入世,当以无上法度辖制。」 「无论是修士还是武夫,现在没几个敢犯禁法的,和我们这些凡人一样,夏公实乃大气魄!」 「我家虽只是乡族,也测出两个有修道资质的苗子,如今灵石货币与金银并行,请一个入道老师不是难事。」 以前一境可以支撑县豪家族的超凡底蕴,现在的一境最多只能横行乡里。 再等几年格局稳固,指不定乡绅县豪的评定标准,都要为之更改。 祥兴年间,先天武夫只能在世家或者武林大宗才能看到,入道修士能堂而皇之行走凡俗的,基本上都是道官。 而现在,大夏国都所在的定州城,其行走超凡,用随处可见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普通百姓对这些人的存在,也是在逐渐适应,畏惧和敬重一直有,可没有谁觉得自己朝不保夕。 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可在大夏,却是举头三尺有王法。 …… 比武实战持续三天三夜,各方武技层出不穷,三百先天你来我往,斗得热火朝天。 观众们看得很是过瘾,毕竟以前哪有这个机会,观看这么多先天大战,不少锻体和后天的武夫确实学到东西,论武之风大行其道。 可周柏的脸却是越来越黑,只因他没看到武道上限的突破,汇聚而来的武道气运,仅仅是比平常高出五成。 「三百先天,圆满者数十,居然没有一个觉得瓶颈松动,那就是这一对一之法有问题。」身侧李定国看着台上比斗,皱着眉头道。 李定国如今肉身已生血肉筋骨,一如常人,可前身还是千年灵藕,根骨资质极佳。 得大夏大炎两朝气运加持,他进境极快,如今武道已是先天中期,同时还成功入道成为一境修士。 当然,在战场上,修为受到遏制,厮杀发挥作用的还是先天境武道。 「武道意志,需要一个人激发他们的武道意志。」周柏低声道。 他虽没重点习武,可阳神肉身,比之先天不知强 大多少倍。 曾经在异界,宗师境的手下也不止一人,都是任周柏推衍检查,真论武道理念,他恐怕才是大夏第一。 武谪仙传授的先天功原本,一直都在他手上。 「大公,末将请命。」 「正好让这些家伙,见识下战场的杀伐武技。」 「微臣愿往……」 按照安排,如果民间参考武生,不能突破武道上限,那接着就是他们这些军中大将上。 现在周柏终于松口,包括娄晋鹏、周远在内的方面大帅,都是争相请命。 习武之人,能理解,可是不合适。 周柏扫视一圈,点出高虎道:「他们天赋和才情都不低,正好激发武道大运,助你突破。」 跟随周柏征战多年,高虎早已不是当初的山里小子,此时一身枪骨,武星入命的他,俨然是先天圆满的绝顶武夫。 「末将遵命!」 说话间,高虎手持银枪跃上高台,傲然指着三百先天考生道:「尔等一起上!」 「夏公有命,撑过本将三招者,可为武举人,自此受朝廷官气加身,武运青睐!」 无比霸道的气势横扫擂台,一杆银枪凝聚至强的武道意志,直冲云霄。 三百先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又看向坐镇观战席的周柏,纷纷一咬牙跃上擂台。 我等同为先天,你纵使为伏魔军统制大将,又岂能如此嚣张。 不甘、愤怒、全力以赴,各种情绪汇聚成一种意念,这也是三天三夜的铺垫。 「非是至诚于武者,无法臻至上境!」周柏适时开口,挥手招来龙虎大运,形成一道引子。 高虎自然明白,当即横出银枪,冲入三百先天的包围之中。 「杀!」 「吾为宗师,可为尔等师表!」 周柏拿出张武丰所传的《先天功》原本,勐然抛于天际,书页翻飞,似是触碰到某种禁忌,瞬间化作灰尽。 可下一刹,大夏国运燃烧沸腾,龙吟虎啸。 一行行记载先天功的墨字,一个个演化招式、吐纳气息路线的小人,全都化作光影在天空展现。 「天啊,朝廷居然公布先天功全本,快记下来!」 「夏公真乃圣主,此等布武,于武道发展有无上功德……」 这是一场豪赌,如果先天功彻底公之于众,而无法续上武道前路,使得大夏武道永远领先。 那大夏提前布武的优势将彻底失去,争龙之路平白增添三分难度。 不过执掌气运的周柏,就算赌,也是在武运最为微妙时所赌。 天元大陆,武道气运虽存,却一直散乱,就是因为没有扛鼎人物和崇武之地。 现在周柏就是让大夏,成为人间的武道圣地! 时间流逝,伴随着一名名先天考生被高虎打出擂台,散乱的武道大运,丝缕凝聚,引发风云变色。 而伴随着先天功锻体、后天、先天三境全本内容的传播,天元大陆各方的零散武运,皆朝着定州而来。 一月后,大夏陆续出现数位先天之上的消息,风传天下。 武道前路已续,先天之上为宗师,大夏公开武仙功法,成为众多武夫心中的武道圣地。 自此之后,天下武运若为一石,则大夏占据七斗。 剩下三斗,实在是有些大国底蕴太深,宗师境刚出,大旭就有宗师横空出世。 定州激发的大运之下,一名名武道天才横空出世,好像自第一届武举后,整个大夏的武道发展就踏上了正轨。 …… 得 益于阴鼎坐镇,还有神庭鬼神全力相助,定州冥土统一速度极快。 大夏阴庭涌现一大批有功之辈,而周柏向来不吝嘉奖,一道道追封烧至冥土,赐予气运和灵光加身。 另外对于英烈祠中的功臣,周柏则是大举封神,封人道之神,主要以各级土地和家神为主。 如今在大夏,土地神成为主流信仰,大受百姓欢迎。 同治五年九月,大夏九郡再次丰收,国库丰盈。 新建的上百座郡县级大仓,都被塞满,以至于防火防鼠虫压力大增,到了需要道官施法的地步。 去年的丰收是取得定西百姓信任,让他们全力配合播耕,那今年便是已然消除饥荒。 出现饿死的饥民?不存在。 如是哪个地方出现这样的疏漏,不等都察院出手,玄衣卫就要将当地主官槛车入京。 有的朝臣甚至上书建议停止修建粮仓,发卖一部分给其余国家,陈粮太多,恐难以消耗。 然而周柏果断回绝,只因有黑云压盖,气运示警,意喻大变将至。 同治五年十二月寒冬,炙白大星陨落,坠于西蜀。 天地哀恸,血雨连绵十日,悲意笼罩四野。 民间传言,或不止圣人陨。 同治六年春,天元大陆生机大涨,灵气浓度再上一个层次。 周柏结合之前的消息和种种异常表现,哪里还不知道只能是白帝陨落。 第二百七十八章 西蜀锁龙,青墟厄气 天元人间有广袤中原,四海八荒,其上万国林立,生灵无数。 到底有多大,恐怕那些躲在洞天中的老古董,也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答案。 诸多古籍上记载的是:无边无垠,曾容纳诸天种群,位列三千大世界的顶峰。 然而就是这等能级的大世界,因为白帝的陨落,居然百丈竿头更进一步。 三十三天有多少遗泽周柏不知道,但以他自身经历和体会来看,存在灵脉河川的地域,已然超出金庭洞天一筹。 若是中域这等气运常在的宝地,其灵气浓度应该已经能比拟三十三天的下几天,遑论入道修行,就算是大乘做仙,也未尝不可。 从同治六年的春雷乍响之后,各地便时有修士渡劫的消息传出。 真仙以下,修士就只有两个境界需要渡劫,一为阳神,二为大乘。 而即使是阳神境,放在凡俗,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可被凡人和低境修士尊为真君。 在此之前,通常四十八州每隔十年二十年,才会有一位阴神会选择破境渡劫,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现在短短数月间,阳神人数便起码多了数十位,可见这帝君遗泽到底多丰厚。 这一场破境狂欢,持续到六月,直至西蜀某隐秘洞天的大修,渡那九重大天劫。 劫雷只发出第六道,便散去劫云,这自然就是没成功。 但据当地大宗的可靠消息,大修没死,最少成就散仙。 渡劫成功为大乘,可成真仙;渡劫失败而不死,则为散仙,拥有部分仙境威能。 一甲子,百年亦或是更久,天元大陆多少年没人渡大乘劫了。 主要更恐怖的是,以目前人间的世界能级,这位散仙不用再躲入洞天去延缓气机流逝,行走于人间毫无障碍。 西蜀有仙,这四个字,瞬间把整个世界无限拔高,诸多老古董蠢蠢欲动。 各州诸侯基本定格,再不出手下棋,恐怕未来利益难以保证。 斗转星移,远古道庭的辉煌,那些宗门大修,心底又怎会没有过妄想。 道庭治世,宗门把持人间国度,修士坐于云端,动一动手指,就能任意取用气运和灵物资源。 既然人间可承上境,何必固守天规,白帝陨落这么大的事,哪能真瞒住。 不过周柏认为,白帝这等人物,恐怕不会彻底死去。 他想起坠落西蜀的那颗炙白大星,或是能保着一缕真灵转世投胎? 天帝嘛,神通广大,有些后手理所当然。 宫城中,有一座特意加高的摘星楼,由灵材建造,道法固定。 因为其特殊位置,往往可以纵观全局,一般只有少数几人可以登楼。 周柏这天便是登楼摘星,极目远眺,圆满级的望气术全力运转,观察西蜀气象。 望气术:下者观山势之风水,中者观人之旦夕祸福,上者观国运之兴衰。 而周柏达成圆满之后,自是三者兼备,无所不可观之。 沛然的法力充盈双目,有丝缕紫意蕴藏,随后自身气运联结大夏天柱,使得西蜀气象映入眼眸。 可以看是可以看,但终究还是隔了山河大地,阳神法力不足相持,借助大夏国运才能勉力做到。 只见水碧山青,盆地一家,倚四面大川,河汉灿烂…… 天下四十八州,共分五大块,分别为中域,东泰,南境,西蜀,北境。 如果稍加研究舆图,就会发现五域的划分,都是以天险横隔作为界线。 不过西蜀略有不同,其七州之地,有六州处于盆地山川的包围,唯独秦州悬于蜀川之外,和北境梁州接壤。 这不是大旭特有的行政区划,而是历史上诸多王朝的共同选择。 古语云: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难平。 西蜀的位置得天独厚,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出了名的易守难攻。 上古时有李圣在西蜀治水,留下的多处水利设施居于天下之先,形成万里沃野。 自此蜀地号称天府之国,蜀人自给自足,不知饥馑。 所以每一次王朝崩溃时,枭雄潜龙都喜欢把西蜀当作起家之地,外面稍有乱象便闻风而动。 只待守住蜀道,便能关起门内斗,割据称王建立一方基业的难度要小很多。 一个能自给自足的富庶之地,再配上一个易守难攻的地形,里面的人杰想没野心都难。 自古多少忠臣牧守,一入西蜀就变脸,这就是蜀地龙气的一个特点,天然具备鼓动性。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把秦州划到西蜀,便是想以秦州控扼蜀道,打破锁龙之局。 白星坠落,西蜀大地得到的遗泽气运最多,这才有散仙立时成就。 个人修行上是如此,诸国潜龙,自然也没少分润,谁都知道这段时间是最重要的时刻。 周柏细细一数,除秦州外,六州居然还有十八根高低不一的天柱。 这足见蜀地割据势力之多,竞争之激烈。 当然,也是蜀地气运磅礴,蜀龙未选真主,否则哪撑得起这等气象。 望气下,诸国大战不休,蛟蟒蛇互相拼杀,气数跌宕起伏, 十八根天柱中有十五根呈现不稳的势态,国运俨然在不断衰败,甚至就在周柏观望之间,就有一根天柱崩塌,国亡运灭。 再从气运走向看,三条蜀蛟将成为赢家,争夺最后的西蜀龙气。 气运脉络明显,进展极快,蜀地可能又是天下最早统一的区域。 届时如若有龙出蜀,北境首当其冲。 秦州,因为大旭提前布局插手,仍然没有国家建立,保持着州牧郡守执政割据的格局。 从这也能看出,大旭是深刻吸取了前朝教训,哪怕在大肆封国的时候,也要付出巨大代价直辖秦州。 不为其它,只为锁住蜀龙,免得破坏大局。 古秦州与古剑州之间,有一山岭巨脉横亘,号为锁龙岭,其名流传至今,被官方承认。 一州锁六州,太难? 其实这样的布局,已经算是大旭皇族非常重视了。 因为蜀龙本就有惰性,只喜欢缩在盆地龙穴,享受舒适的生活。 其余地方的地龙脉在一朝败亡后,可能会转移区域,另选山河栖身,等待来时。 只有蜀地龙气,纵使不能成为一朝真龙,也不会离开西蜀。 历史上称蜀王蜀帝的王者众多,可总是由于龙气本身的特点,被潜移默化影响,最终困顿锁龙大局。 细细数来,偌大的西蜀之地,出过的蛟龙不在少数,真龙却是屈指可数。 锁龙之局,恐怕会因为白帝陨落,而产生变化啊,周柏心中默然叹道。 这就是他消耗国运,也要观西蜀气数的原因。 定州既下,后续四面皆可扩张。 向北,是无边草原,其上有金、柔然、鲜卑等大国,坐拥百万铁骑,牧民数千万。如果能一统草原,将来不失一个王爵之位,纵使称帝也未尝不可。 但如此可能就错过天时,也难免要和黑帝打交道,最终和撰取大世气运的中原真龙对战,大概率会失败。 向南,是代州,这条路线中规中矩,可能要和陵王提前分出胜负。 向东,是辽东辽西,可提前遏制燕国的崛起。 向西,是梁州,这条路既要面对金军,也要和秦州接壤,可谓是腹背受敌。选择这条路,自然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奔着秦州,奔着西蜀去。 大夏国运如同薪柴,天柱就是支柱,撑着周柏看到了最大的气运变化。 横绝秦州和剑州之间的锁龙屏障,如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出龙口? 原来是那颗陨落的炙白大星,砸在了锁龙岭上,活生生以无上伟力,砸出了一个缺口。 锁龙大局,核心便是蜀地四面的盆地山川,如今最重要的锁龙岭被砸开,便是破了锁龙局。 周柏看到的通畅气脉,流转龙气,都是锁龙岭被打穿引起。 如此,入蜀的难关剑阁蜀道仍在,但出蜀的锁龙岭却是有了坦途。 仅从天下气运变迁来看,蜀地俨然有比肩中域之势,养出真龙的概率大增。 轰隆! 就在周柏想不惜气运,看得更仔细,推断三蜀蛟何时能分出胜负时,天空一道惊雷炸响。 窥探天机太过,人道和天道都不允许。 蓦然间,西蜀上空升起气运迷雾,三条蜀蛟同气连枝遮蔽鱼龙的目光。 什么巨岭缺口,破坏的锁龙局,气运脉络全都深藏。 周柏叹息一声,停下望气,散去燃烧的国运薪柴。 他知道,要不是自己夏公以及候补气运之子的身份,恐怕连锁龙局被破的隐秘,都难以探知。 白帝自己下场太晚,错过天时,肯定没机会。 是想扶蜀龙成事,借此因果重夺大位? 周柏智珠在握,在蛛丝马迹中寻觅散乱的气运痕迹,隐隐体察到白帝陨落后的转世安排。 不过他并没有沉浸其中太久,没有头绪就坦然放下。 “既已陨落,还真能让你翻盘不成,上面那四位不说,一尊天帝位格肯定不会放给下面的圣人。” “还有你那气运位格丢了,孤自然要把握机会转正,候补之名总归是不好听。” “下一步,攻取梁州、秦州,如此便够格称王,届时以大夏王气重锁蜀龙乃是正道!” 大夏勃发的大运云海翻滚起伏,赤黄鱼龙穿梭其中,时而伴随兴奋的龙吟。 这是气运龙象对于目标确认的兴奋,养精蓄锐两年,它早已想品尝其余蛟龙的味道。 不过周柏暂时还不能发兵,只因他方才观西蜀气象时,同时看到了劫气变化。 …… 同治六年七月,天元大陆诸国正处于夏收季节,本是人道气运最盛之时。 可近段时日,祥兴年间的天灾,又有重归之势。 六月十五日,中域经历史无前例的地龙翻身,大小地震连绵不断,波及七州之地。 就连中州文明核心之地,大旭龙气亲镇,也遭了灾。 城池房屋毁坏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刚还在鼓吹天命正统的大旭朝廷,威严大损。 六月二十日,江南爆发瘟疫,瘟鬼现世,人人自危。 六月底,荆湖出现蝗灾过境,其中居然有无数入道的虫妖。 人工灭蝗之法失效,荆湖诸国一时不能制,万顷良田毁于一旦。 荆湖熟,天下足。 荆湖大地颗粒无收,影响的何止一州一域。 这连续的诡异天灾,就仿佛按照中原四十八州的富庶顺序来,直到七月,另外三域也不可避免了。 七月初,飓风过境,天江诸支流堵塞…… 东泰突遭海水倒灌,死伤无数,一海滨之国几乎灭绝。 西蜀阴阳逆转,群鬼冲出酆都禁地,修士纷纷下山,行走凡俗诛灭鬼物。 北境七月飞雪,牲畜冻毙,夏粮近乎绝收。 人心惶惶,人道气运陡然衰弱,灵气浓郁,丝毫不影响惨剧发生。 七月三十日,天空隐现第二轮大日轮廓,这段时间的乱象根由终于找到。 居然是青墟界逼近天元界,青墟厄气侵入域内所致。 天下哗然,凡人们惊恐不安,超凡修士则是不敢置信。 一个大千世界还能移动?靠过来干什么?是要发动灭世战争,还是要吞并? 而如周柏这样,知晓一些内情的“大人物”同样有些恍惚,凭什么能移动这么快。 界外界内的时间流速到底怎么算,说好隔了数百恒河沙,要经过很多世界的阻拦呢? 天庭内部或是在争夺白帝遗留,或是在清理三十三天,又或是在忙着和青墟大敌交战。 总之上下两界的沟通,依然处于中断状态,即使是承运之国,也不能通过天柱联系。 天道这种要绝天地通的架势,周柏能理解,这才是保护人间的最好办法。 没看才这么一点厄气入侵,便引发人间大乱,如果连通天庭,鬼知道人间要承担多少劫运压力。 周柏凭借候补气运之子的身份,在祭天时尝试与天道意志沟通过,并且得到了模糊的答案。 青墟厄气,界膜能够拦下,但需要时间解析青墟规则。 彻底拦下前,闯入人间的厄气,只能由内部消化。 这个时间也说不好,一年半载都有可能。 是以,天道再次放松对人道的压制,只为诸国能渡过厄劫。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丰昌死地,敕令破厄 因为青墟位面的逼近,厄气渐浓,同治六年的夏收季宣布泡汤,大片区域出现减产乃至绝收的现象。 而除如大夏一般,进行生产力改革的少数国家外,饥荒又开始出现苗头。 夏季没有粮食收成,还能凭借仓储扛过去,可要是更重要的秋收也出现问题,那就真完了。 官府有粮,不等于民间有粮。 别说小国,大部分诸侯国的执行和监督体制都不够健全,多来几波需要赈济的天灾,民怨必定沸腾。 天元大陆的人族国家,本质上还是停留在看天吃饭的低级农业水平,就连大夏,周柏也不能说改善到位了。 水利灌溉等农业基建需要时间建设,基层道官人数不够,特别是专精农业的灵植夫还处于积蓄阶段…… 不过好在这几年,周柏一直强调储粮,没有对外贸易这种战略物资。 加上适应能力强、产量大的番薯,被夏人所接受,哪怕青墟厄劫持续时间长,也不用担心大夏根基崩塌。 不说番薯盛世,弄个番薯小康出来,一点也不为过。 同治六年八月,青墟位面的轮廓越发明显,已经明晃晃挂在天穹之上,宛若第二轮太阳。 只是这轮太阳,显得有些诡异,暗红光晕,喷吐黑气,简直就是话本中的灭世灾星。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抬头总能看它,使得心头沉重,死气沉沉。 自九月开始,天外总是隐隐传来嗡鸣震动,划过天际的流星一颗接一颗,光彩绚烂,灵气时常暴躁。 周柏非常关注域外之战,虽然看不到具体场景,但身为本土的候补气运之子,偶尔也是会得到天道回应的。 加上通过一些气运流转的痕迹,弄明白一个大概局势不成问题。 这一次世界意志没有答应天庭,再次放开防线,诱敌深入。 而是把世界的本源力量,重点用在天元大陆防守上,将青墟舰队和诸多高阶序列,牢牢挡在界膜之外。 至于三十三天,因为上次一位青墟零序列自爆,导致周天星辰大阵,至今未修补完全。 下几天和周边半位面,已然沦为战场。 求长生的仙人天官们,面对青墟序列者不要命的攻势,只能说在尽力抵挡。 特别是白帝陨落后,天庭内部争夺白脉资源,明显调度混乱,真仙级战力不断战死。 只看表面的局势发展,这一次青墟举界来攻取得的成效,比之前几波远征都有用。 世界都在搏命,何况同生共死的青墟生灵。 不过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周柏还真不相信,凭借天庭的传承底蕴,会被一波自杀式攻势冲垮。 剩余四帝、诸圣、众金仙,哪一个不是史诗传说。 两界吞并之战,是长期斗争,一朝一夕的胜败无法决定大局。 战争结果关乎两界所有生灵,胜者生命跃迁、世界升格、大道机缘…… 可以想到的任何好处,都有可能实现,这就是吞下一个大千世界的魅力。 周柏当然是想取胜,并且为之努力,指不定他的成道之机就在其中。 只是现在光是渡过青墟厄气带来的劫难,都要全力以赴。 因为他是人主,是大夏之主,需要为信任他的臣民负责。 同治六年九月,渗入人间的厄气达到临界点,形成厄气黑云。 黑云出现在哪,哪里就会出现大劫,让诸国君臣百姓畏之如虎。 青墟厄气开始以更直接的形式,带来灾劫。 九月五日,道录司报告,厄气黑云出现在代州,下了一场黑雨。 雨后,代州南部的丰昌郡,一夜之间化为“死地”。 灵气消失,大地干涸,裂开无数疮痍,仿佛是受尽折磨的生灵在痛苦呼唤。 原本郁郁葱葱的草木,枯黄一片,生命的气息在这一刻彻底消逝,只剩下死寂和荒凉。 房屋倒塌,道路破碎,一切都在诉说着厄气的恐怖。 腐朽的气息遍布丰昌郡的各个角落,淋了黑雨的动物当场暴毙,化作干尸。 至于普通人族,淋了黑雨后,立时失魂昏迷。 普通大夫施救无效,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便会和动物一般失去生机,暴毙而亡。 家家缟素,黄纸漫天,哀伤和恐惧笼罩丰昌。 开始丰昌人还想重建家园,等待官府组织救灾,毕竟故乡难离。 可短短数个黑夜,还活着的丰昌人开始集体出逃,形成滚滚难民潮奔向郡界之外。 原来夜幕降临后,就会有沾染了厄气的鬼物疯狂杀人,俗称厄鬼。 丰昌郡是代南国的地盘,一场黑雨,使代南气运衰退至谷底。 更关键是丰昌郡的体制法网似是临时消失,法度无存,即使是城池中的百姓居住区,厄鬼也敢携厄气冲击。 官府无法保护他们,当然只能出逃它国。 丰昌的死寂,比之苍北鬼蜮也不差,这是一片死地,一片恐怖而又绝望的死地。 数十万难民涌入代州其余郡国,如吕定这等有进取心的枭雄,自然知道人口的重要性。 他想尽数吃下,可却无能为力。 代北国的粮食储量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青墟厄气带来的劫难正在蔓延。 丰昌郡被厄气黑云击破,似乎打开了一个缺口,引来更多的青墟厄气聚集。 代州本土其它国家,还有北境各国都被丰昌郡的遭遇吓坏了,眼看着厄气有再成黑云的趋势,哪能不急。 诸侯们严令道官和背后的扶龙术士,查清厄气形成黑云原因,找出防御手段。 查不清就去问,寻求隐世大修,寻求天庭的帮助。 举国大祭,是一场接一场,可没有一位诸侯得到回应。 所幸,丰昌郡的厄难不是特例,中域江南等繁华地域,同样有类似之事发生。 不过丰昌是黑雨,其它地方是厄气黑风、厄气沙暴之类的表现形式,共同点就是厄气积蓄到一定程度。 周柏亲自出马,综合各方消息,翻阅古籍,截取厄气研究。 青墟厄气的本质,就是最纯粹的劫气,最恐怖的负面气运,可以引发难以想象的灾劫。 通常是一个世界,走到终点时才能孕育而出,毁灭、破坏是根本特性。 周柏发现,青墟厄气渗入天元界内后,首先就是针对文明之地,中原四十八州承担的厄气,绝对是外围番邦诸国的数倍。 厄气引发地震、洪涝、干旱等劫难,是污染了世界自然规则,这种劫难只会持续很短一段时间。 同治六年六月中旬到七月中旬,天下各地还是灾劫频发,什么飓风、飞雪层出不穷,并且范围非常大,可到了七月末这种天劫就少了。 进入八月,厄气引发自然劫难的规模,更是局限于很小的一块地区,无法对人间再造成毁灭性打击。 这就是一个恢复很好,正处于上升期世界的自我修复能力,大千世界形成的厄气很厉害,但想以此破坏底层规则却是别想。 当然,要完全屏蔽青墟厄气,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不能引发自然天灾,青墟厄气便产生会聚拢,集中冲击一个区域。 间接不行,就直接,只要拉着一个世界毁灭就好。 九月十五日,西蜀新晋散仙高调宣布,仙道阵法可以挡住厄气冲击,号召天下各国,请仙宗入世相助。 如果有人被厄气所害,可请修士施展增运之法,驱逐体内厄气。 九月二十日,中域有消息传来,厄气会被正常的气运冲散乃至消磨。 因为事发之地在汴州州城附近,所以有很多人见证。 厄气在汴州上空形成连绵黑云,覆盖方圆百里,天地变色,一副灭世之象。 可没等降下黑雨,便有大旭赤运冲天而起,击散厄气黑云,随后消磨殆尽。 不过事后观气士细究,发现汴州大运,凭空少去半成。 那可是汴州,人口两千多万,中原中的中原,这半成气运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一个稍微弱点的子国、男国,面对这种厄气攻势,绝无幸免之理。 即使熬过去,国运耗尽,内也可能马上分布离析。 当然,这等规模的厄气,大概只有中域文明才会吸引过去。 丰昌郡的黑云,有亲历生还者说过是方圆数里,只是击穿丰昌郡大运后,厄气黑雨会移动覆盖罢了。 …… 九月底,青墟世界显出完整的虚影暗日,厄气侵入更甚。 厄气灾劫,渐渐于北境各地成形,使得诸国人心惶惶。 十月五日,黑云现于定州,并且是最核心的大夏国都,定州城的上空。 黑云压城城欲摧,密布方圆十里,堪称北境之最,气氛压抑沉重。 护城大阵启动,功率开至最大,莹莹光幕保护全城百姓。 那西蜀散仙不是都说了,仙道阵法可以避劫,他们应该可以硬扛过去吧? 只是这样一来,没有阵法覆盖的地方就遭了,按照这厄气规模,起码要毁掉一郡。 是以周柏选择按照预案“迎战”,他能动用的气运手段,可不止一招。 厚重的厄气黑云下,一道裹着龙虎光影冲天而起,激起澎湃风浪,声势惊人。 无论是时刻关注天象的大夏官员,亦或是躲入家中的百姓,全都齐齐抬头看向天际。 “是夏公!” “快看,夏公要出手了!” “真龙何惧劫难,希望君上能成。“ “这厄劫悬而不落太折磨,现在不知道多少厄气已经窜入定州各地,正需朝廷下达法令驱逐。” 有人满是担忧,有人满怀希望,不过所夏人的心,此时都系于周柏一身。 “我煌煌大夏之地,如何能被区区域外厄气,遮蔽头顶的天空!” 充满信心的宣言,如同热浪瞬间涤荡人们心中的恐惧。 眼看民心渐聚,联结各地的体制法网绽放光辉,周柏于心中默念,开始借集众之力。 “凡大夏子民,请用尔等信念,加于吾身,击溃厄气黑云。” 威严之声,在八百万夏人心中响起,他们知道是周柏的声音,当然没有害怕。 早在丰昌事件后,朝廷就下发邸报,说如果国君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只需要相信。 大夏一定能保护子民,夏公一定会带领他们走出劫难。 丰昌死地,不可能在定州出现。 “佑我大夏,佑我大夏……”越来越多的百姓听到呼唤后,开始祈祷,他们的信念之力汇入被压制的法网。 龙吟虎啸,大运勃发。 磅礴愿力加身的周柏,直接祭出一方五色金印,此为大夏国玺,乃最集国运的气运重宝。 上方的厄气黑云,仿佛感知到了什么,风起云涌,漫天黑雪突然落下。 一只追捕猎物的入道鹞鹰,迷失方向,被黑雪一裹瞬间失去生机,这里不许生灵存活。 周柏神色肃穆,不敢耽搁,当即怒喝:“敕令,破厄!” 顿时,国玺金芒大放,看不见的气运聚成洪流,直直冲向厄气黑云。 滋滋滋~ 黑雪蒸发,寒风辟易,连绵的厄云被打开一个天窗,正午的阳光适时穿过。 暴戾、毁灭、狂乱……各种意念和气息骤然袭向周柏。 在大夏百姓看来,就是厄气黑云发现风雪难下,怒而卷向夏公。 “定州鼎!” 很快,一尊巨鼎虚影浮现。 它立于定州大地,镇压气运,护佑大夏生灵。 叮叮叮,连绵不断地厄气袭击,根本冲不破定州鼎的虚影。 而大夏的气运洪流,正在厄气黑云上击穿一个又一个缺口。 一攻一防间,云层渐渐消散,厄气有的当场消磨,有的则是散落四野。 后续就需要地方官衙,时时持朝廷法令巡察,驱逐厄气。 十月七日,大夏工部宣布完成州郡间的直道硬化工程。 十月十一日,宁江龙王亲自普降定州秋雨,缓解干旱,为诸多国人见证。 十月二十五日,宁江——沧澜河连通工程正式结束,丰厚的宁江水汽彻底唤醒沧澜水神。 自此北安摆脱没有大河的历史,农业潜力得到进一步激发,后续连通苍北郡水到渠成。 十一月三日,周柏下令为三万没有过冬衣物的贫民,免费提供羊毛棉袄。 十一月十日,大夏十五县受灾地区,得到粮食赈济。 这一切的种种,都是在提赈民心,增长气运。 而此时,北境诸国和安稳有序的大夏相比,却是截然不同的境遇。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 北巡试探,遏制蜀龙 经此一劫,大夏内部曾经还怀念“前朝”的一些人彻底归心,民间多有为周柏立生祠牌位者。 没有厄鬼,没有无法抵抗的灾难,厄气之劫悄无声息消失,而大夏国运半成未少。 说好的定州化为死地,大夏国力大损呢? 北境诸国为之震惊,梁州代州甚至两辽,都出现大量移民潮,他们想要去夏地生活。 因为本次厄气袭击的时间和规模,在北境诸国都是差不多,但应对手段和受损程度却是截然不同。 陵国、燕国,有州鼎庇佑,气运旺盛,可仍然被厄劫削去近三成大运。 厄气横扫境内,小灾小劫层出不穷,死伤者重,怨气丛生。 这两国都有一州根基,结果还算不错,靠着气运底子撑了过去。 至于通州、辽西州、代州、梁州等地,那真叫苦不堪言,山河破碎,流离失所者数不胜数。 如梁国,厄劫冲击国都,中枢法网被破,天柱崩碎一丈。 接着残余厄气扫荡全国,没有统筹全局的法度镇压,也没有足够气运驱逐。 最后导致各种大型自然灾害爆发,大山移位,河流改道,暴风雪覆盖全境。 近五十万人死于非命,厄鬼聚群出没,梁人对梁国朝廷失望到极点。 就连金国在应对完厄劫后,也不敢南下进军,生怕烂摊子栽到自家身上。 百年难遇的白毛风,涤荡阴山南北,国运衰退,他们自己粮食都不够,何况再赈济灾民。 梁侯赵启只能向夏国求援,同时给侧夫人赵辞写信,希望她能吹吹枕边风,让大夏支援一些物资给梁国。 还有代州,丰昌劫后,突然冒出数十支兵马众多的马匪、义军。 或是真灾民,又或是豪强引导,总之现在他们只想活下去。 小国没有气运保护他们,何不如劫了官府自保。 面对这些匪贼,夏军严守边境,不惜武力打击。 只有老实的流民,大夏来者不拒,打出济世安民的旗号,不止一次越境接人。 敢阻拦,那就别怪出兵给你们一些教训。 短短几次交手后,大夏周柏的邻居都默认了灾民外流,转而疯狂整顿内部,力争快点恢复国力。 丰富的粮食及相关后勤储备,让大夏有了这样做的底气。 很快,周柏的圣君之名,不再局限于定州,而是疯传北境。 活不下的北人都知道,只要到达夏国就能活命,夏公会接纳他们。 有饭吃,有强大的国运抵挡厄劫…… 十一月中旬,外面还是混乱不堪,大夏境内厄气引发的动荡已然接近尾声。 可周柏坐于宫城高墙之内,却是少有实地看看民间情况。 大多数时间,他只能通过体制法网察看气运流转,看到大局上的一些变化。 比如某郡某县是否出现民怨事件,导致气运大衰,又或者某地官员欺上瞒下,政令未能通畅执行等等。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统治地盘越大,子民越多,周柏知道越不能脱离实际。 他可不是被从小养在深宫的太平天子,他是马上皇帝,亲手缔造大夏的创一代。 十一月下旬,夏公周柏向北出巡。 这也是他统一定州,升格大夏为公国后,第一次正式出巡。 谁都知道大夏休养生息已久,又将是开疆扩土之时,对于能简在君心的臣子来说,连升两级三级都是轻而易举。 平时难以做出优异政绩,得到中枢关注,可现在夏公巡察,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大夏官场炸开了锅,各级官员大显神通。 整顿街道卫生、安排歌颂功德的百姓、派人盯着本地的刺头……一切的一切都在争取展示大治风貌。 可周柏哪会只看表象,巡察路线、目的地何处、到哪停留、巡视什么东西,一概不向外透露。 郡府、县衙、乡署都去,但问询政务民情,不听官员汇报一家之言。 神灵评价、都察院巡御史记录、玄衣卫档案存储、私访地方乡绅和普通百姓等等,都将成为对官吏考评的根据。 他会直接通过法网的整体颜色,进行初步判断,建立大夏前是淡红法度,建立大夏后这几年有多少改变。 气运强盛,向中央上缴多的地区,以及气运普通、低迷,无法追上整体发展水平的地区,周柏都会重点关注。 是官员施政,亦或是环境因素,找出其中的原因。 所幸从定州郡出发,一路向北,实地看到的情况,都是好的一面居多。 当然,肯定是有部分官员不符合周柏的要求,不然他也不会在开战前夕,先来一场巡视。 厄气之劫的压迫下,正好暴露出很多问题。 纵使大夏还处于高速发展时期,吏治清明是常态,但人心善变,一些曾经优秀的官员,变得安于现状,甚至腐败贪婪。 提拔嘉奖一批,惩戒训话一批。 等周柏回到起家之地,北安郡时,更是有几位老臣被迫辞官归乡。 圣君在位,烛照万里。 这下谁都知道,他们在下面搞的一些小动作,夏公看得一清二楚。 大夏官场,因为平静发展而产生的一些怠惰氛围,被一扫而空。 十二月中旬,周柏到达苍北郡。 现在的苍北虽然还是比不上苍南任何一郡,但相较于之前的破败荒凉,那沃野千里,田连阡陌的景象却是让人心旷神怡。 三年来,苍北郡不断补充移民,建制设城。 有曾经的苍北人回乡,他们是主体近二十万人,也有苍南其它各郡县的移民,大约十五万。 十五万人中,多数是奔着送田政策来的,还有一部分是迁来的定西大族,他们不服官府,被勒令拆分移民实边。 以上三十五万人,多分布在苍北郡南部,也就是传统的农耕区。 另外还有十万新投靠的内附草原人,被安排在苍北郡南部,建立牧场安心放牧,同时协助军队守护边境。 总共四十五万百姓,外加近十万军兵,构成苍北郡一郡四县的人口格局。 乡野法网虽然白色居多,但体制法网总体淡红,也算是格局稳固,人心安定。 一无所有,到现在设置四县,安顿四十五万百姓,并且能够不时支援军队粮草,减少后勤压力。 何为政绩,这就是政绩。 只能说严洛当节度使不行,当纯粹的文官,确实入了周柏的眼。 整个十二月,包括同治七年的新年,周柏都是在苍北度过。 严洛、焦图、霍飞光等镇边文武,还有苍北军、苍北百姓,都需要和他这个久在中枢的君主交心。 同治七年一月五日,周柏率破虏将军部万骑及道士团,北上苍草原,屠尽金国所扶持的三个部落。 诸部惊恐,纷纷拿着周柏曾发下的令牌,前往大夏朝贡,再度表明忠心。 一月十日,大夏供奉明辉真君率道士团百人,横渡边境,顶着气运压制袭杀金国扶龙萨满。 一月二十日,道士团斩黑袍萨满五十余,银边萨满十五人,金边萨满两人顺利回返。 杀这些萨满也不是乱杀,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常年游离于金夏边境,搞破坏上了黑名单的人。 这意思就很明显,两个字,立威。 我周柏就在苍北,敢来战否? 如果不敢来,就请你们金人老老实实待在草原,不要再妄图南下。 敢有任何触手伸过来,都将施以雷霆反击。 最终周柏一直待到一月末,呼延合就像是没注意到挑衅一般,强咽了这口气。 上次大败,元气尚未恢复,还有黑脉在眼下厄劫并未提供多少支援,导致现在金国其实很虚弱,呼延合不可能在此时调动大军南征。 就单以本次大夏展露的局部实力而言,便吓到了金国高层,差距似乎越拉越大。 这次试探性的挑衅很圆满,大夏的北方邻居,暂时并没有南下之力。 …… 周柏安心启程南返,不过在路途中,就已不断在下达命令。 手持金牌,背负龙虎箭令的信使,一波又一波奔赴各地。 发动跨州大战,光是禁军出动肯定不够,守备军、民兵都要跟上。 留守的内阁、六部大员,肯定有些不解,因为这不符合调兵程序,有些不尊重他们的意味。 一般情况下,为了维护大夏体制,也为了气运流通上下顺畅,周柏是不会越过臣子如此行事的。 内阁讨论乃至交由兵部下令的时间都等不了? 周柏确实有些等不了,这一仗他一定要打,西蜀统一的进度有些太快。 白帝陨落刚刚一年,西蜀十八条蛟龙,居然就只剩下一半。 其中周柏曾经判断的三条蜀龙候选,现在各自取得一州,大运勃发,有龙战于野的迹象。 更关键的同治七年二月,西蜀巴公杜宇大举进攻剑州,取得接连大捷,目前再吞一条剑南蛟蟒。 自从周柏观西蜀气象后,杜宇的动作,他便一直很非常关注。 因为杜宇就是西蜀三龙之一,有一统西蜀的潜力,其人是踏着巴州江元龙崛起,颇有峥嵘之态。 秦州位于西蜀盆地之外,剑州便是北境入蜀第一州,再向南为巴州。 剑州、巴州都不富庶,大抵只能和新设的定州相比,真正的天府平原在后面的东益州和西益州。 东西两益州坐拥万里沃野,人口稠密,外加商贸发达,居于西蜀中心,可以说丝毫不逊色于中域及江南。 历史上在西蜀起家的潜龙,无论身处何地,一定是想着先拿下东西两益。 最起码也要夺得部分天府平原的地盘,否则资粮难聚,运势难起。 现在另外两大蜀龙,也是如此做的,正拼命争夺两益控制权。 只有杜宇,边上的肥肉硬是忍着没去啃,而是北上攻取贫瘠的剑州。 要知道白帝陨落后,西蜀气运大增,外加诸多宗门出世,其实是各州、国渡过厄劫,远不如其余地方困难。 其中,巴国的表现犹甚,国运如日方中,强渡厄劫完全没有动摇根本。 按理说,此时南下两益,正处绝佳时机,可他偏偏力排众议,举全国军力北上剑州。 西蜀其它蛟龙不理解,可他们很欢迎,巴国臣民乃至扶龙宗派也不理解,只是劝说无效。 唯一能说通的,可能就是想避开另外两大强敌,避免三龙提前混战。 如果另外两条蜀龙候选争个你死我活,也许还有渔翁得利的机会。 不过这个理由其实站不住脚,西蜀三龙的说法可不是周柏独创,白帝陨落,蜀地龙气的归属实在太过明显,任意真君都能窥得一丝天机。 没人是傻子,真会不顾杜宇的虎视眈眈。 剑州有什么,有达不到古州气运标准的数百万人口,有数不清大山丘陵,有凡人畏惧的瘴气毒虫…… 总之用贫瘠来形容,肯定不会错,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罢了。 不过站在周柏的角度看,他理解杜宇的做法,并且认为此人是他未来最大的对手之一。 剑州为何时常出现在史书之上,并且每逢天下大变,都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无它,只因剑州还有剑阁道。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绝大多数的难,都是指剑阁难行。 锁龙岭,只是一座山,军队翻过去并不难,可剑阁道却是无数座大山的山道联结。 一个人走羊肠小道,都嫌拥挤,一支携带粮秣器械的大军行走,又是何等难度。 杜宇攻取剑州,是大志,是高瞻远瞩。 而且周柏更担心,这是锁龙局被破,引发的连锁反应。 如果全控剑阁道后,杜宇再攻秦州,那可真就是出蜀之路畅通无阻。 周柏西进称王之路中断,也不能提前遏制一个大敌。 蜀龙不出蜀则矣,出蜀则席卷天下。 …… 同治七年二月十日,大夏发布讨金檄文,列举二十条不义大罪,号召北境诸国起兵讨伐,还北境一个平安。 呼延合气得吐血,伱想打救打,还老是把自己塑造成正义之师。 金国上下,倒是因为夏国即将到来的攻势,变得团结起来,各大姓兵马齐聚阴山,随时准备防御夏人北上。 只是根据情报,满打满算,你夏国也才两万骑。 这些狂妄的夏人,真要以步兵来征服他们这个马背上的王国?! 呼延合敏锐察觉到,或许这是前所未有的机会,管你多少精锐步兵,到了阴山草原就是废物。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 青鸾归心,内外算计 同治七年二月二十八日,夏公周柏誓师出征。 定州城内外,旌旗招展,人声鼎沸,甲胄兵刃的金属擦碰声此起彼伏。 浓烈兵气纵横八方,盖压方圆百里,它们卷入厚重的大夏国运,裹挟着龙虎法度为其提供力量。 那高高伫立,巍峨挺拔的二十丈国运天柱,此时也不再一味拘束气运,充实国家根基,反而是通体赤红,散发沸热的温度。 一股股磅礴大运,从天柱中涌去,聚拢加持在出征大军身边,造就威赫声势。 为了营造良好的后方环境,振奋国人之心,扫除厌战心理。 周柏下令出征禁军从东城门入,再自西城门出,横穿整个中央大街,尽量让更多人看到目前夏军的精神状态。 没有足够的实力,止步于当下沉醉安逸,那未来还是要当亡国之奴,无法享受和平富裕的生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夏禁军披坚执锐,整齐列队而出的铿锵步伐,让无数士绅百姓为之惊呼。 “快看,这是何等精锐之军,此次必然把那些金贼杀得片甲不留!” “我大夏岂会局限于一州之地,杀出州外,先挑硬茬!”路边几个心情激荡的少年,雀跃欢呼。 “我们都不想打仗,可北边的金贼实在欺人太甚,听说上月夏公北巡,主要就是因为金贼袭扰苍北。”旁边沉稳持重的商贩,则是捏紧拳头道。 “别怕,只要前线取胜,拿下更多的地盘,我们就有生意做。” 打仗对普通人肯定有影响,但对敢冒险的商人来说,指不定是个发财机会。 “唉,希望如此,就是商路难开啊……” 而听到消极对话,值守道旁的小校当即摇摇头:“值此乱世,守成不可取。你看看大夏休养生息的这几年,北境诸国乱成什么样,一天不动武,就对我们有不敬之举。” 一个差役则是慨然道:“可惜,我儿前年才开始习武,现在才是锻体小成,达不到禁军门槛,不然必定让他为国效力!” “嘿,那是你家心气太高!我侄子是守备兵,从军时刚刚锻体,可现在立了功,已经是锻体大成。” 涌动的民心民愿,汇入气运洪流,作为出征大军的坚强后盾。 高高的城楼上,周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从各级反馈还有他自己搜集的信息来看,民间是支持这次战争的。 本来他还怕和平几年,导致内部反战、厌战,现在看来情况要好不少。 当然,这和官方舆论宣传,还有战争利益有关。 上次金夏战争,获得了大量耕牛战马,取得肉类出产地苍北草原控制权,夏人生活质量肉眼可见的得到提升。 还有历次战争积累的军功“贵族”,俨然成了众多底层小族、家庭的目标。 上阵杀敌,固然可能马革裹尸,但同样也能立功受赏。 田地、庄园、财富、女人,甚至说官身、爵位,都是触手可及的东西。 呜~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前军已经踏上征程,中军鱼龙大纛立于城下,迎风招展,显然是在等人。 “君上,请让臣等为您践行。” 一身紫袍,气质威重的首辅陈忠邦,将杯中酒一干而尽,一众留守高官紧随其后。 适时,于月筠在身边递来玉杯,里面不是琼浆玉液,而是大夏本土的苍山酒。 “此去日久,后方国事,就烦请诸君费心。”周柏默契接过,向陈忠邦等重臣回敬。 “不敢辜负君上之托,唯望此战大夏威震北境!” 分别之际,便是权力交割之时。 上空龙虎气运流转,几缕尊贵的紫色王气从法网析出,化作微小的鱼龙虚影,缭绕在陈忠邦等内阁宰臣和于月筠的身边。 周柏走后,他们就是都城留守,某种程度上掌握一部分君权。 这就是君主离开中枢亲征,还没有子嗣的风险,龙气都会产生临时分支,何况气运。 现在陈忠邦不说言出法随,也将有权调动大夏国运,镇压不臣。 留守臣子若有异心,造成多么恶劣的后果都有可能。 当然,周柏执掌气运,洞察细微,所托之人当然都能信得过。 前朝国事就交由内阁处理,陈忠邦总揽,如果遇上前线道法传讯中断,而需要处理的事务非常紧急,再与坐镇后宫的于月筠一同决断。 “夫君,放心。”于月筠最后上前替周柏理了理身上的戎装,沉稳而又坚定地道。 周柏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多年来,“你上前线开疆拓土,我坐镇后方照看基业”的模式,早已成为道侣间深厚的默契。 群臣退去,两人温存些许,这时一名宫内太监匆匆跑来。 “官家,娘娘她想见您一面。” 周柏定睛一看,不远处刚刚过完兵的街道上,一一驾顶着圆形伞锻的凤撵正快速奔来,后面跟大批侍卫侍女。 正夫人在身前,后宫还有哪个娘娘能有这个仪制,只能是持金册的侧夫人赵辞。 想到此行的攻略目标,周柏和于月筠对视一眼后,旋即对传话太监点头应允道:“让你家娘娘上来吧。” 时间紧,赵辞不敢耽搁,法力运转纵身提速,轻松跃上城头。 一番腾转挪移,珍贵华丽的宫装没有半点凌乱,略微泄露出的气息,居然是已经初入蜕凡。 龙虎法禁,可以约束超凡者的行为,却不能约束内心。 上行下效,在大夏官场练武和修道总得有一样,否则生命层次宛若天堑,你凭什么当我上官。 赵辞入宫前连道徒都算不上,入宫后仅仅两三年,就有如此法力,确实令人侧目。 不过这倒不是她向道之心多坚定,而是她自身为青鸾贵命,加上公爵侧夫人这个位格给予的气运加成,让她修行起来非常迅速。 “可惜距离真人境还太远,如果修为高点,君上应该会多些宠爱吧。”赵辞走入城楼阁宇前,心中想着等下该如何进言,脸上浮现一抹绯红。 就在这时,破空虹光掠过赵辞身前,直入九霄,隐隐还能听到凤鸣之声。 “妹妹抓紧时间,中军开拔在即。” 于月筠三境巅峰的威势,令赵辞愣了片刻,都忘了传音回话。 等醒转时,周柏已经站在她身前:“你的求道长生之心,若是再坚定些,三境唾手可得。” “多谢君上教诲。”赵辞不敢反驳,回了个万福礼,表示受教。 “好了,非要赶在出征前见我,当是有要事,说吧。”周柏摆摆手,不带任何情绪道。 赵辞似是没察觉到周柏对她公事公办的态度,依旧是眉目含情,秋波微转,流露出亲近之意。 她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两封书信递上,轻声道:“君上此行目的,臣妾不敢妄加揣度,不过您若有意梁州,还请看在妾身的薄面上,饶恕……” 后面的话不说用周柏也知道,无非就是想保全赵启还有赵家。 周柏眼睛微眯看着赵辞,捏了了手中的信,心中念转万千。 “一封信给您,另一封还请代转梁侯,信中的内容您都可以看,应该对大夏有些用处。” “不敢误了大军出征,妾身先行告退。”接着赵辞又是一个万福礼,在周柏的复杂目光中,默默离开。 片刻后,在满城祝胜之声中,鱼龙大纛向着前线开进。 半路,周柏在蹑景宽阔的背脊上拆开信件,里面的信息量让他也不由有些震撼。 “臣妾既嫁入大夏,当为夏人……吾父赵启,有取天下之虑,而无取天下之量……以下信息乃梁国内部机密,君上或可自行取用。” “公子赵寻,为人傲慢,自诩通读兵书,实则无有将才……兵部侍郎奚越泽,其妻贪婪无度,喜好珍宝,有记录留存……西原郡前线大将苗子石,老成持重,善于防守作战,是挡住金人入侵的最大功臣……梁国除赵族外,以许、白、成三家郡望为首,其中许族最易拉拢……” 看完赵辞给他的信,周柏二话不说,喊来玄衣卫指挥使姚平拿去一条条验证。 如果以上信息确为真实,让参谋部和玄衣卫针对性布局,快速收取梁国的胜算起码要多三成。 “第二封给赵启的信,不会是劝降吧?”看完第一封长信后,周柏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就是赵辞劝说他父亲,归顺大夏。 其言辞感情之真切,观者动容,周柏觉得自己要是赵启,看到女儿这封信,怎么也得考虑一二。 当然,周柏肯定不会还没开战,就把信送过去。 这信只能作为最后一根稻草,让赵启有台阶可下。 收好信件,周柏嘴角微微上扬,青鸾归心啊。 如此识趣向夫的“贵妃”,哪怕是政治联姻,他也愿意改变下自己的态度了。 …… 赵辞察觉出周柏的真正目标,这不奇怪,毕竟是半个枕边人。 可造势这么久,呼延合多少会被迷惑一些。 再者现在他王位不稳,哪怕认为夏军攻伐金国本土的可能性极小,布防阴山草原也是最优先的选择。 游奕、踏白两军,一部协同侍卫亲军镇守都城,一部早已前往苍北前线驻防。 而从都城出征的军队,有禁卫前军两营及选锋、胜捷、破敌等五部,另有一万骑兵、五千伏魔,外加工兵、辅兵合计七万人。 阳神真君压阵的道士团沿途随行,宗师、先天大将比比皆是,此等七万众,乃是大夏最为精锐之军。 莫说普通郡国,就说之前一般的诸侯国,也不可能挡住这群虎狼。 然而这次是跨州远征,不仅要和金国交手,更是要攻略整个梁州,光凭精锐肯定不行。 大军北上,经龙丰、瑞南,抵达北安郡苍山一线,一路收拢驻地守备军十万,民兵二十万。 民兵虽然是作为辅兵使用,但在必要时也能拿刀杀敌,而且因为大夏布武深入民间,其中多有锻体入门、小成者,战力不弱于一般国家的经制兵马。 三十七万战兵号称百万雄师,浩浩荡荡聚于苍山,光是动用的辎重车,就超过三千辆。 大纛高牙,旌旗蔽日,行军道上空遁光纵横。 非是亲眼见证者,绝对不会相信一个曾经的“贫瘠”之州,可以动员出如此庞大宏伟的雄军。 消息传到金国,呼延合和贵族大人自是严阵以待,他们选择放开边境,意图在草原深处迎战。 可他们没明白,为什么夏军聚兵如此之慢,十余天没过完苦口隘? 大夏道士团沿途遮蔽,盯得太死,根本查不清确切消息。 反馈最多的,就是夏军兵马调度频繁,正日夜转移。 等金人察觉不对,派大量哨骑试探时,又引起破虏将军霍飞光的雷霆反击,触手悉数被斩。 三十七万夏军不知动向,这种压力太大,战争的阴云时刻笼罩在阴山南北,金人根本不敢外出放牧。 呼延合力排众议,率领本部十万铁骑压境,另外请动作为镇国底蕴的王室大供奉,前往苍山查看情况。 金军主力铁骑压境,苍北全线龟缩,哪来的数十万步军。 而等大供奉再回返告知,苍南也没有大部夏军时,呼延合半是惊怒,半是放松。 惊怒的是,他上当了,是再简单不过的瞒天过海之计。 放松的是,现在金国不适合开战,他酝酿的整合计划马上就要功成,届时金国就能重生,再行较量也不晚。 瞒天过海,瞒谁? 出动这般军力,莫不是要打梁国。 不对,这家伙要通吃整个梁州,北屈郡危矣! 呼延合作为黑脉重点投资的草原黑龙之一,自然不是蠢人,得到消息支撑,很快就看破周柏的意图。 “传令,急调十万贵族铁骑,让他们星夜奔驰,救下北屈郡。” 近侍一边写下军令公文,一边犹豫问道:“大王,十万铁骑可是动了元气,大姓会愿意吗?” “哼,一群尝到中原土地好处的蠹虫,哪会放弃到手的利益。”呼延合看了一眼此时还在外面饮酒作乐的大姓贵族们,不屑一顾冷声道。 “不管如何,夏人的意图不能让他们轻易达成,令狼卫萨满不惜一切代价,及时传讯北屈骨都,在援军未至前死守郡城边塞!” 王令既下,金都及阴山周边,急促的号角、鸣镝及之声响彻四野,万马奔腾向西。 贵族大姓听令行事,驱虎吞狼之计奏效,可这位占据广袤草原的王却是半点开心不起来。 不知何时,呼延合拿起了一封来自乌斯高原的急报,额头青筋抽动,显出他内心的激荡。 近侍不经意间看到急报外露的几行,令其脸色煞白。 “乌斯域佛光普照,疑蕃国万寺一统,西天佛教卷土重来……”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 霸道借住,民心变动 阳春三月,大夏万物复苏,生机勃勃,定州激发的大运仍然处于顶峰,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而此时的隔壁的梁州,却是风雨如晦,气运低迷。 刚刚横穿边城郡,抵达梁州地界的周柏,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仍未散尽的青墟厄气。 定州有他带着大夏官民,齐心抵御劫难,可处于分裂状态的梁州渡劫就有些难了。 云端俯视望气,梁国大地一片灰黑,法网破碎,还处于修复状态。 不停有白气滋生,可零散的厄气使得白气聚拢非常困难,偌大的四郡之地,能有淡红法度覆盖的区域都变得很少。 厄劫前,梁国占据梁州最为繁华的地域,气运强盛,天柱尚有十一丈高。 可厄劫来袭,天柱动荡,现在已然跌破伯国九丈九的极限,只剩七丈,比吕定曾经立下的定西伯国还有不如。 三月明明是春耕农忙时,田地却是长满野草,敢于外出耕作的农夫少之又少。 或是家中厄气带来的病疾未好;或是去岁熬过饥荒,可官府未能赈济青苗;又或是厄鬼出没…… 靠近大夏的还好些,总归是能跟上农时,可越往西走,乡野间就越是荒凉,路边白骨随处可见。 见夏军大举入境,边关驻防的数千梁军根本不敢阻拦,烽火未燃,关城大开。 这不仅是军力太悬殊,无法抵抗,更因为国内形势混乱,边关得不到有效回应。 梁夏可是姻亲之国,一向交好,是以根本就没重点防着这边。 更何况,夏公说要帮助梁国驱逐金人,并且支援梁人粮食物资,谁会真的卖命阻拦。 大夏边城郡相邻的是梁国汾铁郡,赵辞陪嫁的铁矿山,就在郡界边境。 汾铁郡向西百里到达梁河主干,顺河西下可至西原,而如果在汾铁郡改道向北,便是金人占据的北屈郡及边塞地带。 同治七年三月十五日,夏军占领汾铁郡东部两县,设下转运粮台,由许运任粮台官。 许运出身大族,平苍县尉一职便是荫封所得,早先放不下身段为周柏竭力卖命,即使投靠也只愿意做个后勤小官。 直到一步一步,周柏的摊子越来越大,许运才猛然醒悟临时栖身的树苗,已然变成参天大树。 他赶在安北伯国进阶为大夏侯国之前,从神京接来宗族,想真正扎根大夏。 可这时的许运,已经跟不上第一梯队的从龙老臣,其它军事政治方面的才华,基本上没有机会再进行展现。 开始只愿管后勤,那到如今还是只能管后勤。 五品粮台转运官,算是坐卧黄堂的高官了,可与地方郡守,与霍飞光这种破虏将军根本没法比,也不能进入大夏核心。 许运若真想凭借现在的官职和地位,重振家族,显然是不可能。 此次跨州大战,不知道会诞生多少军功贵族,而只是凭借没有危险的转运之功,还是排不到功劳簿前列。 升官或许有戏,爵位绝对无望。 所以在粮台重地,许运除开督运粮草,控制损耗,更多的就是将精力用在粮台防御方面。 长途远征很难,粮道更是重中之重。 一方保卫粮道,另一方自然就会想着突袭粮道。 三月十八日,褚凯率五千轻骑向北突入北屈郡,金人猝不及防,接连失守七座烽燧小城。 不过呼延合提前洞悉,北屈郡重要军镇都有戒备,褚凯并未攻下任何一个大城。 三月二十五日,前锋统帅娄晋鹏领选锋、破敌两营禁军,直插梁河北岸,以猛烈强攻之势,攻占北屈郡安梁县。 期间金军不是没有组织防御乃至反击,可两万金国步军挡在大夏禁军面前,就如螳臂当车,根本反抗不了。 守城、野战,都是被全方位碾压,驻守梁州的金人们,这才意识到,中原兵卒之间居然已经有了如此大的差距。 在此之前,金军面对梁军,除开骑兵作战能全面碾压,下马步战一样能凭借好勇斗狠的本色,战胜同等兵力的梁军。 金国受历代中原王朝影响极深,守城攻城纵使比之中原军队有所不如,却也不是毫无经验。 北屈郡,如同苍北郡,半耕半牧,金人能完全立足,挡住梁国反扑自然是有相当数量的步军编制。 可惜,这些金国步兵布武迟缓,远远跟不上大夏禁军的进步。 安梁县,顾名思义,此县安,则梁州安。 夸张?其实这对于如今的梁国来说,一点也不夸张。 因为安梁县位于梁河以北,而安梁县的几个主要渡口,就是通往对面的梁国核心区西原郡。 梁国一度想要收复失地的最低目标,就是拿下安梁县,确保在梁河以北有据点,这样梁河以南才能安心。 大夏的龙虎旗出现在梁河北岸时,不仅是南岸梁军炸锅,整个西原郡乃至梁国朝廷都为之震动。 底层百姓士绅都还挺高兴,同宗同源的夏人占着对岸,总比烧杀抢掠的金人占着好。 可梁国上层,就高兴不起来了,个个满心惊惧。 他们万万没想到,夏国的速度这么快,毕竟此时赵启和他的臣子们,才刚刚收到汾铁郡传来的消息。 说是夏军要借用梁国地盘,作为进攻金国的后勤基地,希望梁国朝廷配合。 国书已由汾铁郡郡守代为转交,名义上是协商,实际上却是夏军先斩后奏,霸道得不能再霸道。 强占两县不说,居然还想要汾铁城作为夏公驻跸之地,前军攻打金人北屈郡,主力却兵临汾铁城下。 这是何等姿态?梁侯不同意,夏军就要强攻? 好歹是一方诸侯,赵启哪还不明白,他这个好女婿,攻打金人不假,可想要梁州也是真。 …… 梁都,位于西原郡中部,是西原郡王赵家经营三百年的根基之地。 即使梁国失去北面边关,国内各郡遭受厄气侵袭,可梁都的生活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行人摩肩擦踵,酒肆茶楼林立,各种吆喝买卖声此起彼伏,人间烟火气弥漫在每个角落,灾劫自去。 甚至因为地方上的不稳,贵族大户及商人士绅临时前来梁都定居,反而造就更加畸形的繁华。 享受着富足生活的人们,于大街小巷谈天论地,不过这几天他们谈论最多的,还是邻居“定夏”。 羡慕夏国军力的强大,能胜过金国;争论夏公向梁人广施赈济的政令是真是徦;又或是比较梁国如今发展的差距…… 说起来,民间在某种舆论力量的引导下,对于周柏的西征北伐之举,倒是没有多大不满。 毕竟就算是改朝换代,对于普通梁国百姓来说,还能更糟吗? 现有的梁国四郡,除开西原好点,哪一地不是跌回祥兴末年的生存状态。 灾劫频发,妖孽横行,普通平民每天都要为生计而忧愁…… 面对夏国要求借住汾铁郡,及梁河北岸金人大败两个消息,“富裕”的梁都百姓都没多少激愤感触,何况整个民间。 可梁国朝廷就不一样了,他们知道夏军来势汹汹,可能要让他们当亡国君臣。 朝堂上,一众大臣你争我吵,半天拿不出一个周全的方案。 因为在己方实力不足的情况下,无论作出什么决定,都会给国家带来巨大的风险。 “我不同意让夏国借用汾铁城,若是轻易答应,恐我大梁军心将遭重创!” “不答应又能如何,夏国的国书根本就不是商量,今天拒绝,明天夏军就会攻打我国郡城重地。” “是啊,金人都不是夏军的对手,我梁国现在国运遭厄劫重创,亟待恢复,哪有抵抗之力。” “耻辱啊,耻辱……” 坐在三爪蛟龙椅上的梁侯赵启,听着殿内争吵,不由紧皱眉头扫视全场。 所幸站在最前面的几位重臣,依然保持着风度,显然腹中有货。 这时公子赵寻见赵启似有问询之意的眼神,连忙出列回禀:“启奏君侯,儿臣以为,越是国家艰难,越是不能软弱,否则什么豺狼虎豹都敢上来咬我大梁一口。” 赵寻作为嫡子,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代梁侯,他一开口,马上就让殿内安静下来。 “我国现有机动兵力十万有余,再加上最近组建的两万武卒新军,堪称军力雄厚。若不是国家用度不济,儿臣早想请命收复河北之地。” “汾铁郡是东大门,那边可没有宽阔的梁河阻挡……西原郡危矣!” 公子赵寻坚守开战的说辞,有理有据,让很多主战派大臣连连点头。 赵启肯定也是不想遭受屈辱,这番话算是说进心坎,于是微微颔首道:“寻儿说得有理,白卿、成卿、奚卿,你们几位可有见解。” 户部尚书白修齐心头一紧,不过还是直言不讳:“君侯,微臣认为不可强硬对夏开战,国库空虚,难以支持十万人以上的大战。” “拖到今岁秋税上缴,国家或有转机!” 另外站在白修齐身边的宰相成举,开口更是石破天惊:“臣看过汾铁、安梁的军报,觉得夏军势大,不可阻挡。” “臣以为,当果断同意夏公所请,以免我们大义有失。” “若我汾铁出让,夏军依然紧逼,则我梁人当能看清其强盗面目,上下一心共同抗敌!” 此等卖国之言一出,朝堂顿时沸腾,不少清流站出来指责成举。 赵寻更是不悦,示意党羽请命:“丞相病重糊涂,应闭门修养一段时日。” 赵启默然同意,让太监请走成举去看太医。 “君侯,臣愿抬棺出征,坚守汾铁郡,不使夏国一兵一卒踏足西原!”一向低调的兵部侍郎奚越泽,突然冒头坚定主战,惹得赵启刮目相看。 梁侯之意昭然若揭,成举又是如此下场,殿内“投降派”再也不敢吭声。 最后,鉴于赵寻没有大战经历,赵启命奚越泽为援军主帅,领大梁禁军五万驰援汾铁,只要保持目前境况就算有功。 三月二十八日,汾铁郡守派出使者,前往夏军大营面见周柏,严厉拒绝了借住请求,点明这是侵略行径。 “姻亲之国,何以至此乎!孤一心抗金,想救助梁州千万百姓,梁国朝廷无人理解……痛哉,惜哉!” 事后周柏一番感人肺腑的诚恳之言,在隐蔽黑手的推动下,很快传遍梁国主要城市。 此后一月,夏军围住汾铁城,没有进攻,可也没有离开。 哪怕奚越泽率领的援军抵达,也只是隔着大营遥望,并无攻击之举。 夏军在干什么?他们在帮助汾铁郡各地的百姓,补种春苗,同时设立赈济点,给饥民发放粮食、盐醋、衣物…… 不知不觉间,梁国蛟龙依旧桀骜,可民心气运,却宛若第二个头颅,有了不同的想法。 四月底,北屈郡夏军再度拿下两县之后,于北屈郡城前线受阻,险些败退回安梁。 对外战况公布,说是金国先锋铁骑入境,粮道被断,没有安全的大后方基地导致。 还好梁夏边境的粮台重镇,因为布防及时,并未被突袭得逞。 千余金军哨骑,绕过防线,踩着绿野新苗出现在汾铁城外,光明正大刺探夏军情况。 梁国上下一时轰然。 什么,因为梁人拖后腿,导致夏军要退走? 这可不行! 看看夏公和夏军的所作所为,不是真王和他的王师是什么? 同治七年五月三日,兵部侍郎奚越泽召集部下,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宣称夏公是梁州救世主。 最后还真让他领着五万大军阵前起义,绝了汾铁城坚守之心。 五月五日,汾铁城郡守被城内百姓胁迫打开城门,箪食壶浆迎接夏公入主。 此后只有短短半月,汾铁郡全境收归大夏代管,置夏官驻夏兵。 道路畅通,源源不断的兵力赶赴北屈,前线娄晋鹏大举进攻,稳扎稳打,再度攻至郡城之外。 同时,褚凯率领万骑绕路出塞,摧毁十余牧羊部落,这些都是金军的重要粮食来源。 大夏法网渐渐侵入梁国,地方官府的威信,有时居然不如一个赈济灾民的夏国豪商说句话管用。 赵启不是不想整顿,可他已经没有精力应对。 因为夏收前夕,梁国郡望许家在庆乌郡宣布独立,这一点不弱于金夏的威胁。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中央集权,古神底蕴 汾铁郡境内山地丘陵居多,而流经的梁河支脉接连干涸,是以本就人烟不丰。 加上祥兴末年以来的天灾、战乱,人口损失外流严重,现在六县之地只有五十余万的户籍人口,远远够不上郡级规制。 人力不足,又失去大旭工部的技术支持,新矿难开,只能勉力维持旧矿运转,不及巅峰时的两成产出。 当初赵启嫁女,大方送上两座矿山,纯粹是难以开发利用,顺水人情。 汾铁郡在梁国乃至梁州的地位,就如边城郡在定州的地位,标签只有贫穷落后。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郡、穷郡,在周柏驻跸,大夏朝廷接手管辖后,立时发生了重大转变。 无论是生存还是生活,都得到了基本保障,和定州本土没法比,可与相邻的梁州郡县却是有了大不同。 先是大夏道录司联手武院派出大量道官及武者,对汾铁郡各处厄鬼出没之地,进行地毯式扫荡。 紧接着招安剿灭各地盗匪,一月之内未下山登记者,一体剿杀。 最根本的人身安全上,汾铁百姓不用再过多担心,哪怕在乡野他们也能时不时看到巡逻游骑。 武威既立,之后布设乡署、建立流民收容点、发放青苗、鼓励通商等等一系列措施的出台,都非常迅速。 大夏数载休养生息之积累究竟有多丰厚,在汾铁郡就得到了验证,储备人才和储备资源,那都是有做好覆盖一州体系的准备。 粮食不用说,岁岁大丰的仓储,就算梁州全境饥荒,短时间也无需忧虑。 而储备官员,举人、秀才一级或许不够,但童生一定是够的。 在大夏启蒙扫盲体系稳步推进的今天,小学书院成绩优异者,考中童生不成问题。 仅仅同治六年,记录在预备士籍名册上的新增童生,就有一千五百三十六人。 童生者再参加大夏公务科试,完成基层实际事务治理的选拔,即可充任村官乃至乡署吏员。 这些童生吏员不需像紫袍宰执主导国家大策,也不用如同一地主官承上启下,他们只需要执行朝廷政令。 能让一乡一村的百姓,知晓理解朝廷政令并且服从,就算是尽职尽责。 大夏皇权下乡的基本路线,不知不觉间,已然能复制推广。 中央集权至此,对地方的控制力达到巅峰,纵论天下诸侯,也没几个可以与周柏的人主权力相比。 有时周柏体察自身聚拢的人道气运,都只觉磅礴浩荡,大炎皇帝的假格含金量还比不上他现在的公爵位格。 异位面的大炎王朝和大旭一样,最基层就是县域,再向下,就只能由三老、豪强配合治理。 只是天元大陆人道发展历经百朝千朝,莫非就没有一个雄主,打破过大族豪强在地方上的特殊地位? 答案肯定不是。 后代守成之君不说,开国太祖多是跃马弯弓亲取天下,手握重塑一切的至强武力,建立一个皇权下乡的体制并不是难事。 甚至说,有的太祖皇帝才智超群,所构建的中央集权体制比大夏更完善。 而之所以皇权难以下乡,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历朝历代都奉行愚民之策,知识传播控制在士绅家族手中。 民智不开,长治久安,乃是深刻的历史经验,中古以后很少会有帝王违背这一条铁律。 第二就是气运有限,一个受天庭监督统辖的三百年王朝,各方面发展深受局限,气运自然也不会有多少富余。 这种情况下,又哪有气运供给皇权下乡的完整体制,如周夏这般设立乡署村官,光是人员编制需要的气运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周柏敢为天下先,就是大夏不断增长的人道生产力,所带来的充足气运。 光是一个从最开始布局,到现在收获成效的“消除饥饿”之谋划,就产生了堪称海量的气运。 定州大地上的无垠良田,每时每刻都在产生根基白气,供养着外人认为的“臃肿”体制。 另外那一座座由天工院投资,工业化、灵能科技应用的生产作坊,更是在引领大夏发展的齿轮越转越快。 …… 六月底,梁河支脉定梁河边,周柏亲自到场视察疏通工程。 干涸的河道中,上万名河工格外忙碌,他们在清挖淤泥,尽量扩宽河道。 大夏道录司录名道官日益增多,已经远超曾经的定州总督府,但相较于大夏需求还是有很大的缺口。 河道疏通工程量太大,道官们的法力需要用在关键地方,就如上游和下游的河口堵塞。 远处时不时传来的大地震动,就是土灵根道官们开河所为。 因为大夏在基建工程、行军开路、种田养殖等方面对超凡力量借重最多,如今定州各宗门、散修中未入道的道徒,反而最希望在筑基时觉醒“普通”的水、土两行灵根。 什么雷风冰异灵根,什么金火主攻灵根,都不如水土来的实在。 没办法,道官编制也卷啊,水土灵根就算你天资不高,朝廷照样养着你,修修路种种田也有气运及灵石丹药资源分配,有望上境。 可要是其它灵根,各方面没有突出天赋,那就不用想直接获得编制。 宗门弟子还好说,有个获取资源的渠道,即使大部分任务也与朝廷公务相关。 而大部分散修要想道途有望,就只能被朝廷收编,拥有道官编制起码二境三境都是有路可循。 如今普通散修的正道,或是加入道士团一线作战,或是从天涯阁接取任务,这样才能积累贡献转正。 “嘿呦,兄弟们加把力,中午有羊肉汤!” “艰险之地道官大人们都帮我们趟过了,我们进度再慢点,对得起朝廷?!” “嘿呦,老子干完这次活,就能买一颗气血丹给崽子……” 伴随着一担担淤泥挖出,周柏一行面前的河道,肉眼可见的变宽畅通。 “君上,根据工程进度推算,最迟再有一个月,定梁河就能完全复通。”如今已是工部右侍郎的史长行恭敬禀道。 “这些都好说,人力可以为之,关键还是水源。”周柏双眼微眯,向着定梁河下游方向望去。 灵目视野中,一位举止优雅,透露着古老尊贵气息的神灵坐镇下游彼端,引来无比丰沛的水汽聚集。 敏锐的神识体察中,居然给周柏带了一丝刺痛的压迫感,如此神力,只能是复苏的沧澜水神。 作为先天神灵其本质就是青敕,下限可能只有普通金敕之力,可上限却是难以预测。 在得到大夏朝廷承认,定州百姓多次大祭后,祂的神力就在不断恢复,现在已经有了几分古神风采。 如果周柏不动用气运之力,光凭自身道法,根本压不住这位才复苏半年的水神。 当然,他也不用压,一山一水两口子现在可是官方公认的大夏正神。 突然间,一抹水汽随风而至,凝出水珠悬于周柏身侧。 “夏公,梁河龙王那边同意了水脉联结。”柔和之声传入耳中,令周柏有些讶异。 既然能相隔州域传音,足以说明沧澜水气能够贯通至此。 “多谢尊神鼎力相助,否则光靠陆路运输难以支撑后勤。”周柏对着定梁河的尽头摇摇拱手。 随行众臣见此当即默不作声,他们虽不明白主君在和谁相谈甚欢,但对此隔空对话的场面并不觉得奇怪。 从将军府建制的时代开始,周柏就不是普通人主,而是超凡伟力加身之辈。 “君上客气,扩展水域亦能加速沧澜力量复苏。” “梁河龙王及一众水神,都会给我几分面子,您不用担心源水不足,不过最好组织一场祭礼,这样算是认可梁河的功绩。”沧澜水神言谈之间,俨然将自己置于下位,没有丝毫不敬。 相隔数千里传音,本来就展现了其水神司职上的莫测神通,现在还能使梁河龙王等诸神让出水域,这又是何等底蕴。 其祂水神周柏不知道,可梁河毕竟是一州主要水脉,梁河龙王就算比宁江龙王弱,最少也是真仙级数吧。 现在居然要给仅仅复苏半年的沧澜面子,莫非沧澜全盛时期是天仙或是更高? 周柏心中一动,连忙道:“尊神辛苦,我们完全可以做朋友。”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沧澜却是懂了,轻笑道:“最低等的水脉龙魂,可换不回一位先天神灵,夫君当初既然答应加入大夏神庭,那我又岂会反悔。” “君上不仅是神主,将来更是引领天元渡过大劫的气运之子,我和亭山辅佐您责无旁贷。” 神主马甲,还有气运之子的身份,全让沧澜水神看透,这让周柏不由生出几分庆幸。 还好他们之间因果够深,算是自己人,不然被这样的敌对神灵盯上,神庭难保。 沧澜河,在远古时期,恐怕还真不是仅仅局限一郡的中小型河流。 “若有孤一统天下之日,定让您恢复远古荣光。”周柏沉默片刻,再次许下诺言。 上次他得到水脉龙魂后,许诺统一定州,即打通沧澜水脉,唤醒沧澜水神,很显然他完成了诺言。 许诺时的周柏还仅仅是一名童生,结下因果的亭山山神最多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谁又能想到他真能成为一州之主。 现在周柏再次许下堪称“狂妄自大”的诺言,沧澜哪怕作为经历世事沧桑的先天神灵,也忍不住有了情绪波动。 狂妄乎?非也。 重新苏醒的祂,是真的认为周柏有可能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 “您非是一言九鼎,但一诺却也有定州之重,天元世界,只有在您手中才能完成跃迁,愿追随圣主麾下……” 一朝圣主,亦或是一界圣主,周柏望着崩散的水珠,心中豪气万丈。 身边的臣子们,只觉自家主君的气息又多了几分厚重,俨然是气运上涨之势。 此为上位者集众之秘,周柏当然不会解释,当即甩开杂乱思绪,就在河畔边开始工作。 “礼部做好祭典安排,首祭梁河龙王,次祭梁河诸水神。” “喏,属下立即前往梁河主干小祭沟通,诸水神祭可以立即开展,龙王祭需要您亲自参加,或可安排在一月之后。”远征出州,六部都有相当数量的官员随行,此时便是礼部右侍郎出面接受任务。 “工部,汾铁郡矿产开发安排如何了?” 工部左侍郎史长行立刻上前:“回君上,汾铁郡现共有旧矿十三座,其中只有五座能保证稳定产出,这段时间通过堪舆探矿,新探中大型铁矿点五处,均已进入初期生产阶段。” “经查,蒙山产出铜矿为最佳,下有城名蒙城,二顷之地,建烧炉四所,高一丈、广一丈五尺。” 史长行说话间,一名户部郎中顺势递上几枚铜钱。 “这是按照您吩咐铸造的大夏通宝,径八分,重二铢四絫,积十文重一两,一千文重六斤四两。” 周柏接过铜钱一看,星月纹路缭绕,样式精美,铜质厚重,不由微微颔首。 这四座蒙山烧炉就是铸钱作坊,也将是大夏第一批通宝流出之地。 没有称帝前,沿用大旭年号没多大影响。 只是如今大夏市面上流通的各类铜钱,真是让周柏难以忍受。 普通劣质的私铸钱就罢,大旭为了撰取天下财富,广发掺杂超量铅锡的同治通宝,堪称吃相难看。 只要大夏对外通商,财富就会额外流入中域的大旭,经济命脉不全由自己。 现在有了优质铜产地,周柏第一时间就是要让大夏拥有自铸通宝。 撕破脸?不早就是了。 “不错,就按此样钱铸造,尽量在梁州一统前开始流通。” “梁国内部情况如何,许家还是狮子大开口?”周柏似是想到什么,冷冷问道。 “回君上,梁国气运低迷,军力不足,恐只有一击之力,现在朝堂上在为平叛大将人选争论……” …… 一月后,汾铁郡夏收入库告捷。 虽还不能完全支撑大夏军队的粮草所需,但起码已经不用定州再给汾铁郡输血,极大缓解了后勤压力。 此时,在大夏各种高效政策的支撑下,汾铁郡人心归附,上下皆已成为夏人为荣。 灾气驱逐,整体法网化为淡红,执政稳固。 只是仍有几抹灰白之色牢牢嵌于核心,似是气运流转有所堵塞。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四章 连通两州,梁侯无德 汾铁郡作为大夏新扩之地,拥有各项政策倾斜,大显欣荣,为何还会有灰白之气堵塞法网核心? 在体制气运一道中,整体法网完全淡红,意味着民心归附,官府政令通畅,是大夏在梁州站稳脚跟的有力佐证。 如此周柏才能放心以汾铁郡为依托,进而攻取整个梁州。 周柏的争龙之路是起于边角,稳扎稳打。 同样现在想鲸吞一州,也必须稳稳吃下一角,这才符合大夏过往气运格局,天然得到国势大运的充沛支持。 现在法网核心显示气运有碍,就不能不管,否则一旦后方生变,必然影响大事。 端坐郡府枢纽大位,周柏运转功法,凝出一丝紫色王气探入法网。 这是以王气总理法度,方便他细细体察。 本来核心显出灰白,周柏认为可能是汾铁郡隐藏某种劫数,可一经查验发现居然是民怨之气? 也是,仅仅半年,大夏便完全掌控汾铁郡,各类成熟政策完全铺下,收获夏收大丰的功绩。 时间如此之短,必然无法面面俱到,很多时候为了顺利推行政令,官方都采取了高压强硬之策。 如编户齐民,征收土地,纳税缴粮等等手段,或多或少都会产生民怨。 不过这些民怨产生的灰白之气,大都零零散散,再等上一年半载,百姓们受用些新朝的好处,怨气自然就会消散。 然而北逐金军,收取梁州的大略推行就在眼前,没有时间靠着体制运转慢慢消磨。 周柏眼中紫光内蕴,准确捕捉到灰气主干。 追溯源头,还是漫长的后勤运输征召力夫过多,民间疲敝产生的些许积怨。 聚少离多、积劳过度,与大夏本土居民的生活对比等等。 改善之法,无非就是提高运输效率,减少征召。 而沧澜入梁,畅通水道,就能很好消除这部分怨气。 有了水路运输,后勤得到充分保障,远征夏军才能真正展露獠牙,而不是在此慢慢打磨根基。 梁河只流经一州,源头不与天江相连,论位格自然比不上贯穿北境的宁江。 可其水滔滔不息,分出数十支流润泽梁州大地,实为梁州母河,于梁州众生有大功德。 同治七年八月五日,汾铁郡梁河断流处,也就是定梁河上游源头,一场声势浩大的祭祀正在进行。 梁河龙王庙由大夏道录司督造修建,多有展示仙神之法的精妙之处。 中为正殿,前为庙门,门前翼以碑亭,左右列钟鼓楼,又前树白石坊,俱重檐累拱,五彩绘画。 左右廊庑各九楹,塑“梁河龙王”之像,饰以金碧,宛若在世龙宫。 祭祀时,周柏代表大夏公国祭祀梁河龙王,宣明功绩,承认其在大夏朝廷的正神地位。 其后又有随行百官,汾铁郡数万百姓,奉香拜祭,虔诚祈祷。 香火氤氲,绵延的烟气覆盖方圆数里之地,薰天赫地,堂哉皇哉。 汤汤大河之底,有一处巍峨龙宫,周围水族云集,龙子龙孙跪伏于殿前,等待命令。 水脉灵气波动荡漾,香火愿力滚滚而来。 坐镇核心的梁河龙王受用万千,道行自然增长,龙鳞锃光发亮,绽放金芒。 “……圣谟玉振,泰平孔章。冀祈歆鉴,德合无疆。尚飨!” 大祭礼官诵读的威严祭文,分毫不差传入龙宫,直至最后一句“尚飨”,龙王猛然睁开金黄明亮的龙目。 祂微微颔首朝着龙宫众臣道:“夏公之运胜梁侯不知凡几,统一梁州,在本王看来乃是必然。” “现在夏公给本王面子,那本王自然要给他面子。” “传令,梁河水族及诸神护持水脉,不可使水量溢出河道,危及四方。” 伴随着响彻龙宫的应喏之声,梁河源头由神力形成的“天然”堤坝顿时破开,水浪滔天,发出震天轰鸣,向着新河道奔涌而去。 定梁河断流已经数年之久,现在重新接续,等同于大河改道。 水脉不稳,水汽暴动,发生洪涝之灾的可能性极大,观望这种壮丽景象自然也十分危险。 只是汾铁郡百姓,以及为疏通河道付出过努力的河工们,却是半点不避。 因为他们看见夏公带着大将文臣,也是牢牢立于河畔,大夏朝廷在这,梁河水族诸神就不敢擅离职守,哪有什么危险。 这不,凡人们亲眼目睹,那滚滚洪流中的无数虾兵蟹将,正引导着水汽流向。 梁河神灵们,不顾神力损耗护持水脉,压制着暴动的水汽。 沿途兴建的数座大桥,安然无恙,根本没有被汹涌水潮波及。 与此同时,定州的沧澜水神察觉到上游放水,当即展露无边神威,御使沧澜水汽打通故道。 两州水脉贯通,气运大动,整个定梁河流域的天空都是灰蒙蒙一片,连绵小雨下个不停,滋润炎热干旱的大地。 砰~ 剧烈的汇聚碰撞声,掀起漫天水浪,沿岸百姓齐齐跪下,大喜惊呼。 “定梁河通了!” “有此扩宽三倍的母河,我汾铁郡水旱无忧矣。” “嘿,关键是两州连为一体,以后我们梁州也能过上夏人的好日子……” 水为生命源泉,人族逐水而居。 以前边城郡乃至汾铁郡,一直不能聚集太多人口,无非就是没有母河傍依。 沧澜干涸,北安郡发展立即止步,定梁河水量不足,汾铁郡开矿铸造之业亦是陷入困顿。 百姓们是为水源的生存希望而发自内心欢呼,周柏身边的文武百官,则是看到了水脉连通后,更长远的盛景。 如眼下后勤生命通道得以保障,又如大夏气运正式联结梁州,两州成为一体大势所趋。 …… 一夜后,河面变得平静,沧澜水神完全掌控定梁。 祂施展强大的神术安抚一方,使得水草绽放,鱼虾云集,生命气息喷薄涌出。 大夏第二舰队派出的后勤运输船,也在第二天正式启航,随之而来的一艘艘商队小船。 仅仅因为一条支流的通航,周柏就敏锐的察觉到大夏国运上涨了起码一成,新增的气运充满活力,将汾铁郡法网中的灰白色冲刷殆尽。 怨气也好,劫气也罢,一同消散在蓬勃崛起的龙虎大运之下。 大夏总攻梁州的前夕,汾铁郡法网彻底染红,畅通的大夏气运,成为征服之战的坚固后盾。 同治七年八月十日,第二舰队提督李宝汇报,十艘小型龙船完成试航,各部艨艟斗舰均已在定梁河流域就位。 八月十三日,第二舰队大小战船一百三十艘,开入梁河主道,强势撕开梁国水师的防线。 梁河东西走向,横亘西原、汾铁两郡,主河道不算长。 可梁河支流众多,赵启为控扼梁州,建设起来的水师十分完备强大,丝毫不弱于大夏第二舰队。 不过面对大夏的强势突入,梁国水师毫无反抗能力,抵抗不足半日,就崩溃退散。 一艘龙船被击沉,两艘被跳荡俘获,另有三十余艘大小战船被摧毁。 战力差距过大不是梁卒怯弱,而是大夏第二舰队经验丰富,专门用于应对内河作战;还有梁国国力衰颓,在金人无力南渡的情况下,削减水师用度,压榨水师官兵。 据前线战报,在南岸几个大型港口中,居然有五十多艘斗舰停摆未用。 大夏水师的突然袭击,令梁国朝廷惊恐不已,没等他们慌忙稳固河岸防线,西原郡边境便接连告急。 夏公周柏亲率大军二十万陈兵西原,兵营铺盖三十里,军气压盖边关三城,烽火连日不休。 一封告梁书,撕下梁侯赵启勉力撑起的脸皮,也让梁国内部争论不休。 内容很简单,就是列举自梁国建立以来,国人百姓所遭受的苦难,特别是应对金人南侵及厄劫来袭,梁国朝廷的无力表现。 现在金人被大夏挡住,国内却爆发战乱,庆乌许家造反,梁侯世子赵寻领大军十万倾力南下镇压,居然三月不能平。 大战连绵,生灵涂炭,夏收再度减产,饥荒遍地…… 除大夏治下汾铁郡,连西原郡都有流民出现,而梁国官府只知一味镇压,没有赈济举措。 “……代梁平定叛乱,抚民赈灾……若梁军固执阻拦王师,勿谓言之不预也。” 说再多,其实也就一句:今梁侯无德,当由夏公承之! 什么是德,不是天德,兵强马壮者为德。 当然,在周柏这里,最多再加一条,能是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者为德。 国书第一个不开战条件,就是放开西原郡边镇三关,让夏军开赴庆乌平叛。 第二个条件,则是让夏国朝廷输入钱粮,由夏官主导对梁国的救济赈灾。 面对女婿的“好意”,赵启当然不会同意,纵使他明白双方实力差距有多大。 都是诸侯,可公侯之间,有德的一定是公,这是打出来的德行。 八月中旬,梁使潜渡梁河,绕路到达北屈郡,意图何为不用多说,合纵连横罢了。 梁使乃修道之士,可以躲避游骑,几经周折,终于成功抵达北屈城。 可近在咫尺的郡治中心,他却不敢入城半步,只因城头竖起的大旗已然是龙虎旗。 早在定梁河通航,汾铁郡彻底化为夏地时,娄晋鹏就得到了十万守备军的支援。 破敌、选锋两部禁军,擅长攻坚杀敌,稳扎稳打步步前进,却需要大量军力。 十万金骑援军,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可他们都是大姓之军,并不愿硬碰硬。 在北屈城下吃了硬亏,只能退往北屈城以北的平坦草原,这里骑兵更能发挥实力。 边地长城乃至诸多军堡,尚且没能拿下不错,可在大部分人心中,北屈郡城被占和北屈郡全归夏有,没什么两样。 得不到金人的策应,赵启依然选择驳回大夏的要求,因为他也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正经编制的夏国守备军全在北屈抗金。 西原东部三关的二十万夏军,只有三万禁军和五千伏魔算是精锐,其余十多万都是民兵。 民兵当经制大军,何其猖狂,如此情况下坚守城池,难道守不住? 只要世子赵寻及时平叛,得十万大军回援,洗刷耻辱犹未可知。 国君表态,高喊梁人治梁的主战派,立即喊出千古名言,激起诸多士子写诗作论,势要抵抗到底。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夏兵又至矣。”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卫梁新军,集运一搏 你夏国强占“贫瘠”的汾铁郡,在未损伤自身太多利益的情况下,他们忍忍也就过去了。 毕竟形势比人强,兵马粮草不足,将帅也不足。 在抵挡金国南侵的过程中,勇猛善战之将皆或死或残,现在整个梁国找不出几个可以担当大任之人。 前兵部侍郎奚越泽公然叛变,带给梁国高层的打击可不是一般的大。 唯一能仰赖的开国老将苗子石,赵启和他的宰执大臣也不敢完全相信,南下庆乌平叛的大军中,被安排进去另一个“知兵”监军,世子赵寻。 而从赵寻的多次战报来看,平叛大局都是稳中向好,昨日杀敌过千,今天攻破坚城。 只是因为后勤难续,士气低落,叛军固城自守,三个月下来,迟迟无法班师回朝。 在赵寻的密报中,苗子石作为主帅,有拥兵自重拖延之嫌,一再被申饬。 面对夏军威逼边境,赵启严令苗子石一月之内平叛回师,否则军法从事。 坚守一月,梁国君臣的信心还是有的。 切身利益相关的大小贵族、士绅臣子踊跃捐款捐物,对于已经享受富贵的掌权派来说,新朝可不一定过得更好。 有了钱粮,还需要军队,在确保都城安全的前提下,赵启决定额外组建新军。 以五千老军为核心,各大户宅邸的门客家丁为主要兵源,同时征调梁都任侠豪气之辈。 短短几天,新军便已征集达五万人,其血气充沛,好勇斗凶,俨然一幅“强军”姿态。 同治七年八月二十日,出于对梁国做法的回应,大夏正式对梁宣战,当天便对西原东部三关发动攻势。 西原郡本就是赵家根基之地,等梁国建立,更是集中大量资源建设老巢,其中就包括城防。 为确保国祚绵长,西原郡东南西北四面,都有坚固的关城。 与汾铁毗邻的东部三关,便是梁国抵挡夏军的最大依仗。 三关相连,凭依群山,城墙高耸险固,有驻军五万,粮草器械均是充足。 八月二十二日,梁侯赵启为新军授旗,赐番号为卫梁军。 梁国宗庙上空,不甘龙吟响彻天际,低迷已久的国运突然灌入一股如火龙气,大运沸然勃发。 受接连冲击,本来整体散乱灰白的梁国法网,在燃烧激发的大运之下,再度聚力,一夜之间显出整体淡红的形制。 上下政令通畅,法度重现威严,民间正常生活秩序,并没有因为强敌进逼而崩坏。 这就是梁国龙气的最后一搏了,再弱小的蛟龙,也不愿臣服其它同类。 另外赵启可不是和周柏一样的草根出身,赵族传承郡王位格,世镇西原,阴福底蕴极其深厚。 梁国阴庭的祖宗先人们,果断决定透支福地阴运,配合龙气做最后一搏。 卫梁军开拔前夕,赵启久违召开国宴,宴请出钱出力的豪强大户,还有诸多士绅。 倒不是赵启此时还贪图享乐,他觉得仅靠自家阴庭还不够,聚拢梁国既得利益者们的气运,才能获得更多薪材。 梁侯宫主体为西原郡王府,雕墙峻宇,朱甍碧瓦,非常威严大气。 梁侯为君格,郡王为旧爵格,两者前后兼备,即使梁侯宫有些地方超了规制,也不会引起气运反噬。 宫中主殿,灯火辉煌,酒色醉人,红黄气运弥漫各处,亦有青紫坐镇中央。 再如何,梁国也是一方诸侯国,君臣的气运格局不会差,彼此谈笑间,营造出一番歌舞升平的盛景。 “夏国气运磅礴,来势汹汹,于我大梁危害更胜于金国……国难方见真颜色,诸位都是我大梁肱骨……” “这一杯,孤敬大家!”赵启穿着一身蛟龙衮服,起身将杯中酒一干而尽。 君侯敬酒,诚意十足,按理说殿中应约而来的臣民,都该立马回应才对。 可许多大臣、豪族代表面色犹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端着酒杯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是酒中有毒,而是梁侯在先干为敬前,提了一个要求。 赵启希望他们回去后,立即祭祀族庙,并且焚烧朝廷下发的敕书。 一个家族若想子嗣不绝,繁荣昌盛多代,那祖灵庇佑反馈阴福,必然是重中之重。 哪怕是梁侯有要求,可涉及祭祀和祖灵,先弄清状况才是首要。 赵启面色不改,示意殿旁候着的侍女将黄绢敕书奉上,几个大族族长看了一眼敕书内容,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这是索取气运的敕书! “聚百族阴福,发我大梁之运,抵抗强敌……若国家复振,汝等皆为功臣,自有官爵气运赐下……” 其实敕书也有说追封各家祖宗,官品还不低,县豪祖灵起步就是七品红官。 可现在这些都是空口白话,国家复振,起码也是收复北屈、汾铁失地之日,才会有气运拨下。 出人出钱不够,还要他们家族提供气运支持? 赵家三百年王族传承,加上赵启的国侯君位,其掌握的底蕴手段,由不得殿中大户们不信。 焚烧黄绢敕书祭祀,指定能借走家族气运。 宴无好宴,这一杯酒喝了,就真是将家族完全绑上梁国的战车。 郡望大户暂时不动,而一些受赵启恩惠提拔的臣子们,心中一狠,果断回敬收下敕书。 紧接着是大批士绅,他们背后的家族本就不强,早早被赵启收买,于此时营造声势。 “梁人治梁!” “固守待变一定有转机,北境诸侯不会坐视一个无法遏制的夏国崛起。” “李尚书,王侍郎伱们受了大梁百姓多少气运供养,现在国家危难,莫非不愿出力?!” 大批年轻士子喊话,逼迫重臣表态,还端着酒水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离赵启最近的十来位。 这十来位就是梁国最有权势的家族代表,有几人甚至是族长亲至,他们还任着梁国高官。 君臣僵持之间气氛很是凝重,龙气勃发时的威压,令人喘不过气来。 刀斧加身,强行掠夺,自然可以达成目标,但这样就是倒行逆施,上下离心。 梁夏两国的差距,已经不是激发透支阴运就可以逆转。 小胜数场,逼退夏军都有可能,反攻夏国,取夏运补梁运却是难以做到。 赵启的想法,始终只是暂时维持国祚基业,等待天时。 只要宗旭大局能维持,不说争夺天下,百年诸侯之运总是有的。 最终宴会其他人先行散去,只余够资格谈条件的大人物们留下。 赵启也不知道透露了什么消息,还是许下了什么承诺,总之宾客尽欢…… 翌日,梁城大小家族不约而同举行祭祖,繁华的都城被氤氲香火缭绕,烟云遮住天穹。 梁侯宗庙所在,也是差不多的景象,赵启带着赵氏族裔虔诚祭祀,沟通阴庭祖先。 不多时,源源不断的阴福之运就从冥土汩汩涌出,冰冷、死寂的气息碰上阳世之运,就如冷水灌入油锅,马上发出不合时宜的炸响。 阴运就是阴运,于冥土魂灵来说,自然是多多益善,可于阳世之人,却是需要一个转化过程。 很多传承多代小家族出身的人,命格不佳,气运薄弱,往往能中年发迹,就是因为家族积累的阴福终于给予了反馈。 同理,阳世的国家、势力也是如此,阴运再厚实,一般情况是无法直接利用的。 赵启身侧,一个灵压内蕴的白须老道见到阴阳气运不合,当即沉声道:“请君侯持国玺,引龙气!”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三关瑞镇,大势已定 老道自唤济梁,乃梁州本土阳神,其祖辈寄身于赵家,是正统扶龙术士,传承气运阴阳之秘术。 济梁的阴神境是在赵启郡王时突破,他的阳神境则是在赵启建国称侯后突破,气运有多少功劳可想而知。 对于这位看着他长大的扶龙真君,赵启当然信得过,两人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梁国玺,高举以奉。 “梁侯敕令:龙腾九天!” 一条威严的蛟龙之影从赵启头顶飞出,直冲云霄,发出震天龙吟。 龙气勃发,肉眼可见,宗庙内外的族人臣子,齐齐跪下,高呼梁侯。 气运蛟龙于气运汪洋中腾跃,炸响的沸水声消散,来自阴庭及各家的阴福气运立时转化,冰冷死寂中和为于国有益的阳运。 一直处于晃动状态的天柱渐渐稳固,充满生机的新增大运暂时堵住裂缝、缺口,灰黑之气被尽数驱逐压制。 当然,强行透支阴运,使其临时生效,对于龙气损伤是很大的。 济梁老道双眸闪烁灵光,神情凝重看着赵启道:“就此一遭,龙气起码折损三成,就算扛过此劫,也没王者之命了。” “如果未来一统梁州,孤亦不能称王?”赵启平静问道。 “强行调和阴阳,根基受损,纵使世代郡王积累,也不能凭一州建立王国。”济梁微微叹息,毫无隐瞒。 “公侯就公侯,总得稳住基业……如果这都挡不住,只能说孤的好女婿该为北王。” 都是早有预料的结果,赵启不再多做纠缠,坐上马车奔向城外。 强行增运,既是稳固濒临崩溃的国家,更是加持新军。 同一天,还是八月二十二日,在赵启的带领下,满城军民送别开拔的卫梁军。 卫梁军的个人素质还是过关的,大都是锻体的江湖豪侠,于外观之为强军。 此时再有大运加身,血气冲霄,军势雄壮,不少人心中欢喜,认为梁国当有生机。 然而仅仅五日,卫梁军还没发挥作用,东部三关接连被破的消息就传回了梁都。 一盆冷水将梁国君臣浇了个透心凉,满城声嚣俱寂,强行拔高盈沸的大运陡然下压。 若不是气运蛟龙吞吐王气,卖力支撑,恐怕东部三关的失守,就足以击垮梁国。 因为西原之所以是王霸基业,关键就在于他的地形,四面可以据守险隘,内部则是广袤平原,能够积蓄修养。 夏军八月二十日宣战攻城,八月二十四日第一关就被破,而后更是一天一关。 原东部三关有五万守军,再配上五万加持大运的卫梁军,这就是十万大军。 按照赵国主战派的构想,十万军光用于守城,不要说基本目标一个月,就是拖延三月都不成问题。 三月之后入冬,西原苦寒,你夏国如何僵持。 可谁知道仅仅数日,三关就没了。 十几万夏国民兵表现出来的战力令人震惊,他们训练有素,军气隐有凝煞之象。 根据战报推测,夏军极有可能是拿他们练兵,何其耻辱! 砲石轰击,填河搭桥……配合大型攻城器械蚁附攻城,一切都是有条不紊,根本看不出只是辅兵的作派。 待四面城防强弱缺陷暴露,再有禁军先登强攻,即使关城准备周全,也难以抵抗如咆哮巨浪般的攻势。 前两天没认识到差距,人心尚且稳固,可一旦被大夏军势撼动根基,玄衣卫埋下的大量后手就自然启动。 观望?还要怎么观望,人家先天大将都冲上城头斩下多少守城官了。 从古至今,攻城都是里应外合,最靠近汾铁郡的三关便是渗透最深的地方。 临时加固的三关被破,后续皆是平原,攻略诸县一片坦途。 同治七年八月二十六日,夏军狂飙突进千里,由周平统帅的前锋攻至瑞镇。 瑞镇是交通枢纽所在,拥有一片范围很广的城寨防御工事,作为梁国兵部预设的第二道防线,瑞镇之后就能直达梁都城下。 卫梁军军纪不佳,支援奔赴赶慢一步,只能屯驻此地阻击夏军。 汇合败兵及周边援兵,共有近七万人,再加上征召的梁人青壮,也能号称一句十万雄师。 卫梁军本来得梁国阴福转化之运加身,士气正高,声势浩荡。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战,东部三关失陷,顿时就受了牵连,大大削去一笔气运。 等在野外匆匆迎击周平率领的先锋,又被狠狠教训一顿,携大胜之威而来的夏军,根本就不是卫梁军能够野战抗击。 因为夏军先锋的主体是胜捷军,他们不仅个人武力强横,而且行止攻守浑然一体,欺负新军简直信手拈来。 气运勃发是不错,可再强最多就是追上夏军的普通水准,浮运难固,受到任何挫折都会大为衰弱。 这不,屯驻瑞镇十万梁军,面对一万多人的夏军先锋,已经被打得不敢冒头。 斗将,斗阵,战术运用,都处于被碾压的势态。 “唉,气运一衰,这些侠客的精气神就丢了,哪还有此前血气冲霄之景。”卫梁军军主吕忠巡守各处防线,看到士气低迷,不由唉声叹气道。 他作为赵启一手简拔的武将,对君对国都是忠心耿耿,可现实的残酷着实让他有心无力。 陪在吕忠身边的梁国道官,神情沉重:“现在只是小败,还有部分气运留存,修整两日就能稳固一二。可如果夏军趁机强攻,再大败一次……” 军主吕忠心思稍定,微微颔首道:“探子回报,夏军主力辎重颇多,一两日应该赶不到。” “外面先锋虽强,却也不过一万精锐,他们总不会敢攻我十万之城吧?” 黄昏日落,镇城满是炊烟之时,周平于南门发动强袭。 瑞镇并没有护城河,城墙最多比拟普通县城,而且作为没准备用上的第二道防线,重型射龙弩也不足。 就这样的城防,光是人多,难道周平就不敢攻了? 再说,参与攻城的可不只是胜捷军…… 武夫擅轻功身法者,可攀城而登,恰好大夏禁军的操练中,攀附攻城乃是主科。 一波身神臂箭压制后,周平身先士卒,带着十数位先天将校上百位后天巅峰,强攻城楼指挥处。 军煞獬豸凝形怒吼,梁军士气衰弱至谷底。 没有吃饭的值守梁军面对突袭夏军,猝不及防,很快就进入城墙抢夺战。 好在吕忠经验丰富,当机立断号召五千武卒老兵,汇集南城坚守。 终究是凭墙而战,后续夏军难以完全跟上,哪怕周平等人武力超群,一时也难攻占更多的城墙段。 如果就这样僵持下去,就算能胜,胜捷军恐怕也废了大半。 可就在此时,北城传来响应,惊恐声铺天盖地的响起,杀气盈城。 “报,军主,夏国伏魔军于北城先登,目前城楼已经失守!” 勉强留存的大运,瞬间如雨打风吹去,南城之军同时军心崩溃…… 半夜,吕忠率亲军殿后,破开一条突围缺口,让部分残军得以突围。 他这才知道,今天是夏公的二十四岁生辰。 都城还有时日才能取,夏军武将们就想用确定的梁夏大势,作为献礼。 “多么年轻的王者啊,有朝一日,恐真能统一北境,九五亦无不可。” 身受八创,死战到底的吕忠,临死前蓦然想到梁侯已过半百,再对比二者功绩,相差实在太多。 “唉,希望君侯早点醒悟。” “这样阴庭保不住,或许还能有个福地根基,末将也可有继续效忠之处……” 目睹瑞镇彻底沦陷,已是鬼魂状态的吕忠摇摇头,带着一干忠心悍卒慨然沉入冥土。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七章 龙首王业,安乐侯 前线战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梁都西原城,恐慌、沮丧各种晦暗的负面气息弥漫,好不容易稳固一点的人心彻底崩散。 因为朝廷意志站在明面上的主战派,被打落尘埃,投降派融合派的民意思潮成为主流。 大夏的舆论宣传,还有汾铁郡改变的现实案例,让大部分普通梁人都认为,加入大夏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来征服他们的不是定州人的定国,而是天下人的大夏,国号塑造的气运根基在这个时候发挥重要作用。 气运蛟龙勃发龙气聚拢而来的浮运大量流逝,国运天柱上的裂缝缺口再次显露,法网崩散,外围的大夏法度之力将能重新侵入。 说起来,还是梁国阴庭最先遭受反噬。 过量阴运转出冥土,阳世战败无法给予阳运反馈,这立即就引来混乱劫气,不停冲击福地消磨灵光。 赵启深夜惊醒询问战况,就是社稷将倾,祖宗托梦示警。 依然是灯火通明的梁侯宫正殿,前几天这里还在召开歌舞升平的盛宴,现在却是死气沉沉,失败者们沉默寡言。 “都是一群废物,要是多几个吕忠,能到现在这个地步?”赵启再度看了一遍前线军报,怒气上涌,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三关失守,瑞镇沦陷,举国之力打造的铜墙铁壁,仅仅支撑了七天。 赵启不甘,不愿,无法相信。 他不惜自损龙脉根基,透支未来的阴福气运,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君侯息怒。” “君侯,请下令四门关闭,全城戒严,防止宵小趁机作乱。”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急诏苗大将军回师,有他坐镇,梁都或许能守……” 这些半夜入宫的文武重臣,终究还是有些能力的,一针见血指出当下最重要的事。 苗子石,前梁州州尉,是赵启自立建国后顺势而投名臣老将。 有多忠心说不好,可其人的军事能力是梁国君臣都认可的,他在梁国开疆拓土时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功勋太甚以至于赵启将其闲置。 直到金人夺走北屈郡,赵启不得已才重新启用苗子石,以其作为前线主帅。 而这位闻名北境的擅守帅臣也不负众望,最终挡住攻势猛烈的金军,成功保住了梁河南面的基业。 如果以苗子石固守西原城,或许事情仍有转机,最起码后面和夏国谈条件都会好谈一点。 听完臣子们的分析,赵启暂时冷静下来。 “许志要的刺史之位,孤允了,让他不要再纠缠平叛大军。” “另外,马上派人联系秦使,唇亡齿寒之理秦人不会不懂……” 第二天,天色刚明,梁都便信使四出,号召各地勤王。 以目前的梁国情况来看,只有梁都西原城还有些底蕴存在,侍卫武卒上万,另有大量粮草、守御器械。 如果连都城都保不住,什么南狩西迁都是白费,可以说赵启一走,遭受阴运反噬的国运天柱立时就会崩塌。 …… 然而,不管赵启这边如何竭尽全力应对,失去屏障关卡防御的西原郡,再也没有障碍可以阻挡夏军的推进。 梁州之地以后将是大夏领土,梁人也将是大夏子民。 所以在梁军残兵败将退散县乡,劫掠地方时,夏军并没有直奔西原城,而是多路并进,先行攻占西原其它城池。 九月三日,继三关陷落之后,西原城以东四县俱为夏军占领。 周柏任命官员,驻兵镇守,以严苛法度及大量赈济钱粮,很快稳定了西原局势。 九月五日起,西原城以西四县相继改易夏帜,主动配合夏军安抚地方,融入新朝版图。 九月十日,梁国桐昌郡郡守被不知名豪侠暗杀,当地多家大户悍然出手,接管郡城。 一封封来自桐昌郡的书信,迅速送到周柏手中,很显然,聪明人还是多,特别是能在乱世立足的豪强们。 同治七年九月十五日,在分派兵力驻守西原城关,南下庆乌郡及桐昌郡的情况下,周柏仅率军十万兵临梁都。 好好的三十七万大军,同时北上南下,以至于只有十万兵围攻西原城,是不是有些托大? 毕竟这可是西原赵家三百年打造的根基之地,人口逾百万,是名副其实的坚城、大城。 远远望去良田万顷,梁河支流如同银带环绕,虎踞龙盘,高耸的城墙堪称悬崖坚壁,固若金汤。 从整个北境气运的走向看,西原大地又如同一座龙首,天然聚气滋养梁州龙脉,气脉交汇点就在西原城。 如此精华之地,乃是货真价实的王业之基,立时改为王都也是够格的。 赵启和大旭朝廷翻脸自立,梁州总督数次发兵攻打,兵力同样不下于十万之众。 但无论前面镇压多么顺利,最终却只能在西原城脚下损兵折将,无奈而回。 可以说没有这座坚城,赵启难以在初期扛过州军反扑,并且顺利建国。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的西原城内有精兵,外有各地起兵响应的豪强,可谓是兵强马壮,人心稳固。 三百年积蓄一朝勃发,潜龙大运如日中天,兵戈攻守自是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 反观现在的西原城遭受阴运反噬,天柱晃动不定,每时每刻都有大量气运流失,又哪能和潜龙起势之时相比。 兵马不足,人心崩散,纵使打到城下的不是夏军,仅仅是一支反贼义军,恐怕也很聚拢上下合力守城。 更何况,周柏的这十万兵远比大旭的十万州兵强,其中足有三万禁军武卒,成片的气运狼烟飘荡在数十里联营上空。 仅仅三天不到,梁军在西原城外建立十余座协防军寨,就被禁军彻底拔除。 高来高去的先天大将,横冲直撞的重甲武卒,勇猛无畏配合完美的军阵攻击…… 没有战心的守军只能呆呆看着,不敢开门去救,有如此武卒大军在,很难说不被顺势反冲入城。 至九月二十日,十万夏军已完成对梁都西原城的全面合围,原本用于防守的军寨反而成了锁城之用。 兵法有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十万军按理说肯定围不住西原城,可就算付出重大代价突围成功,梁军又能往哪去,四面城池皆已降夏。 在梁都赵启还能保持梁侯体面,去了外面,恐怕一身潜龙气运当即就要散尽。 半空,贪婪的赤黄鱼龙虎视眈眈,时不时就要冲击梁国的气运核心,撕咬下一大片青黄“血肉”。 随着时间的推移,西原郡之外的坏消息接踵而至,梁都聚拢的残余国运也越来越散乱,流逝速度大大加快。 夏军兵临城下时,尚且还能称作云海,笼罩着整座西原城,现在就只能称作一个小小的气运之湖。 外城混乱渐生,法网的光辉已经无法覆盖每一处角落。 兵马司、西原郡衙等掌兵之处宾客如云,隐藏背后的各方人物出没军营,暗潮下的勾连不知道有多少。 偌大的西原城,只有内城部分区域以及宫城所在还维持着平静,顽强的法度之力持续运转,监察魑魅魍魉。 只是很显然,这种平静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宫廷道官供奉每天都有上报给赵启大夏气运侵入的进程,此时城池尚未攻破,嚣张的鱼龙已经凌驾于外城之上。 梁国的气运蛟龙连战连败,不仅大量国运被吞,自身的紫气血肉也被掠走许多。 现在鱼龙就守在狭小的气运湖泊外,死死盯守,一幅势要吞并气运蛟龙的架势。 没办法,谁让之前定西的吕定跑得太快,硬生生带走了属于定州的部分龙气,让鱼龙觉得胃口并未得到满足。 城外大夏中军营寨,御帐内,一条接一条的消息正在汇总。 “秦州牧令五万边军陈兵梁州边境,接连与我驻军发生冲突,守将黄景同回报,暂无需朝廷派遣援军。” “金王呼延合发动内战清洗,北屈金军慌忙撤退,娄帅现已攻占北屈全境。” “我方拒绝许志刺史之位的请求,许家作为回应,放走拖延在庆乌郡的梁国大军,目前由周平率军三万前往阻截。” 接连几条消息,总体来说都是向好,并未超出战前庙算布置,诸多文武大臣脸上都带着笑意。 可很快,御营参军许运汇报的消息,立即让他们有些激奋了。 “得梁侯重金相邀,南方的两个郡国驱逐我大夏使者,同时派出联军向桐昌郡进攻,据玄衣卫方面的消息,应该是得到了陵州方面的支持。” 几个激进派大臣怒骂不已。 “撮尔小国不识王者,行取死之道!” “君上,末将请命南下支援,必斩敌酋之首来报!” “陵国正攻伐通州,居然还敢插手梁州之事……” 大夏接连的胜利,已经让他们难以容忍小国的挑衅。 不知何时,大夏臣民们的心中,公国晋升王国好像已经成了必然。 周柏看着义愤填膺的臣子们,微微摇头道:“辽、代不稳,本土不宜再抽掉驻军,先拿下梁都再行南下,陵王不过是想迟缓孤一统梁州罢了。” 君威日渐深重,此言一出,帐内再无异议,他们的愤怒只能发泄在矗立不动的西原城上。 之后接连数日,夏军向西原城发动多次正式攻城战,不过不是民兵的蚁附攻城,而是禁军为主力重点打击。 以大弓砲车为遮掩,派出后天境以上的武卒先登斩首,精准摧毁城头的守城器械。 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攻击无法对西原城造成事实上的威胁,但却能给城内的梁国君臣有效施加压力。 每一天,来自秦州、北屈、庆乌等方向的消息,夏军都不会拦截,而是真实有效的让赵启得知。 这不会给予他信心,反而会逐渐压垮其心理防线。 周柏的目标是联结三州,建立王国,西原龙首之地恰好作为临时王都,他并不想对西原城造成太大的破坏。 太过拖延?并不。 因为他夜观梁国龙气,有向南潜逃之像,很隐蔽,但逃不过一双望气龙眸。 北境大地只论潜龙命格,除开外来的六皇子外,赵启必然是天命潜龙位格最高之人。 然龙脉天命降临的是赵家,现在国祚沦亡之际,龙气想要自寻出路。 九月二十五日,夏军围城半月,梁都聚集的气运已经只能覆盖宫城,内外两城的暗潮不被法度监察。 是夜,梁州上空群星黯淡,紫气南移。 赵启孤身跪坐于宗庙大殿,对着历代祖宗痛哭流涕。 他手上紧紧捏着两封信纸,一封缠绕青鸾之运,上面满是秀气珠玉,而另一封则是血书,只有潦草几行。 “列祖列宗,开城投降实非吾愿,可我那逆子志大才疏,听信谗言,现要倾覆梁国基业……” 阴风徐来,血书翻转,文字清晰可见。 苗帅被囚,世子掌军向南,意图攻占庆乌重立大梁。 “来人,连夜捉拿大旭、西蜀、金国、陵国等地使者,若有反抗杀无赦。” “明日一早开城投降,不可延误……有吾家凤女在,当能保全宗庙阴庭。” “呵,安乐侯亦是侯爵,岂有不安乐乎……”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 西原易主,以夏吞梁 梁州的龙气主干就如梁河主干一般,都存留于梁国境内,西原更是梁州乃至北境龙脉的起源之地。 三百年布局,只为一朝争龙起势。 作为继承遗泽的王者,赵启称候建国之后,梁州就注定要归于一统。 别看梁州中南部的枭雄众多,可得分支龙脉眷顾者少之又少。 若非青墟入侵、灵气复苏带来的天机变动,按照正常的乱世进程,梁州才会是北境最先铸鼎的大州。 天下龙蛇起陆后,不提周柏可观人本命的禁忌望气术,就是在一般阳神的眼中,梁州龙气的归属都是大势已定。 龙气主干衰弱,出现分支流向,哪能瞒得过掌握龙虎法度,正兼并梁侯天命的周柏。 梁州格局此前只有一大三小四道龙气,一大就是梁国,另外三小则是占据北屈郡的金国分支,以及占据梁州南部两个郡国。 金国的位置被大夏代替,且在不断吞并更多主干龙气,而南部两郡国之主只能勉强称作气运龙蛇,连蟒的位格都达不到。 现在清清白白的梁州,突然多出一条龙蟒盘缩于庆乌,还能是什么,只能是赵寻出了问题。 许家?如果赵家崩灭,梁州又没有如周柏一样的强人入主,那许志确实有可能夺取一线龙气,改易本命为潜龙格。 但以当前的梁州格局来看,许志哪怕成为割据一方的刺史,也没有任何机会成为争龙棋手。 体察到赵家内部龙气迁转,周柏当然就不急了,要想最大程度吞并梁州龙气,还得赵启主动臣服,化君格为臣格。 同治七年九月二十六日清晨,傲立于广袤平原上的西原龙首悠然苏醒,大部分普通平民还处于迷茫中,这座城已然开始了易主仪式。 “都醒醒,夏公入城了!” “战争结束,快到街边欢迎王师,别让新朝对我们西原人有个坏印象……” 一个个里坊内外,到处都是差役、里正的卖力呼唤声,平静的西原城渐渐声嚣四起,各色气运沸反盈天。 贵人也好,平民也罢,只能接受梁国灭亡的事实。 连小小的白丁役卒知道要好好表现,以求在新朝有个好的开始,梁国旧臣们又岂会不知。 昨晚得到梁侯知会,很多大臣一夜未眠,因为各大族的接连动作,宫城之外免除宵禁。 他们有的是在处理自家卑劣之事的手尾,有的则是在拼命和玄衣卫明子沟通,当然最多的还是在思考谋划如何在新朝保住权势。 西原城东门,梁侯赵启换上一袭素衣,显得颓废低沉,在他身后,青紫满布。 将军卸甲,兵戈弃置,数万名没有战心的梁军士卒全都盘坐于军营之内,等待接收。 这时城头站着的已经不是梁卒,而是大夏禁军,他们肃穆无声,如同烽烟涌起的军气联结成天幕,遮挡国亡之时所引来的孽气。 感受着厚重的军势压制,梁国君臣神色复杂,说到底还是武力差距才沦落至今天。 本命再贵,在外运荡尽的情况下,白命平民的刀也能架在他们脖子上。 呜~ 在梁国宫廷乐师的威严号角声,仪式正式开始。 此乃三百年郡王世家的底蕴,与之前周柏经历的不同,这次梁侯赵启的投降,礼仪非常规范,严格按照正规经诸侯的降礼流程进行。 梁国文武百官齐聚,场面盛大恢弘,这是赵启给自己最后的诸侯体面。 不过体面有了,诚意也要有,昨天他就和周柏通过气,要亲自去夏军营中请降。 赵启备亡国之礼,素车白马,肉袒面缚(两手反绑),衔璧牵羊。 大夫一级的官员穿着丧服,士人代表则是将棺材用车载着,带着率领赵虔、赵余等梁国嫡系宗子十三人,来到周柏的中军大帐之前。 前往军营的这一路上,赵启一路口述自己执政以来的功过,然后让礼官记录,向等候聚集着的梁人公布。 总体来说,功少罪多,但因为周柏的默许,一些压榨民间的过错,赵启是没有念出来的。 于是在周柏接受梁国投降前,梁侯赵启为君的评价已然有了定论。 乱世无为,于此大劫天变之世,不能庇佑子民,当择真王从之…… 面对着身穿威肃玄甲,散发惊人煞气的持刀侍卫,赵启神色不变,只是深吸一口气,径直朝着营门跪下。 他大声呼道:“罪人赵启,求见上国大公。” “吾等下国罪臣,求见上国大公,乞纳降礼!”紧接着,梁国嫡系宗子,众大臣士绅也跟着齐齐跪于营门之前。 周柏双目闪烁紫意,看向梁都西原城方向。 伴随着梁国君臣的跪服,大夏龙虎法度正式接入梁国法网核心,国亡时的混乱无序加速稳固,庞大秩序之力开始在西原城布下。 梁国的国运天柱已经衰败至六丈,千疮百孔,摇摇晃晃,一幅随时崩塌的样子。 接近八丈的赤黄鱼龙,比这梁国天柱还要高,它盘旋游弋,有些急躁地等待这场饕餮盛宴。 可梁国毕竟是诸侯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国大运,数百万百姓承认的法度力量凝结,才有这座天柱。 三爪蛟龙藏在天柱内部,不顾自身龙气流散,竭力操持天柱的磅礴运力,哪怕这种将要崩塌的时刻,它和天柱也不会轻易成为鱼龙的资粮。 只是潜龙大运显化的气运龙象在尽力,而身为潜龙人主的赵启却放弃,这一切又该如何。 适时,一声带着催促之意的哼哼龙吟,传入周柏心湖。 终究是北境龙首的醇厚龙气吸引力太大,从龙鲤成长到现在的鱼龙,吞过最好的资粮,还是在异世界。 周柏摇头轻笑,在一众大夏臣子的俯首恭候中缓缓起身,大夏再灭一国,国威君威都已达到鼎盛。 之前或许很多人心里还有些嘀咕,认为如此轻易进行跨州国战,可能会遭遇失败,最终浪费人力物力。 而现在堂堂梁侯的乞降,却是让大夏内部最后的一些异样思想,全部消除。 穷兵黩武不存在的,夏公所往,必然成为夏土。 营门大开。 “孤接受尔等之降,认可尔等为孤大夏子民。”周柏身穿鱼龙袍服,对着梁国君臣及梁国万民宣布自己的决定。 威严的洪声朗朗,赵启跪捧着大梁国玺上前,显得很是卑微。 周柏不再端着架子,连忙接下献玺,顺势扶起赵启。 既然没有抵抗到底,保住西原龙首的完整根基,那赵启依然是他的老丈人,是大夏将来的安乐侯。 “老大人能识天命,辞儿一定很开心……”周柏一边替赵启解开捆缚的绳索,一边化出一团烈火随手抛入棺材中。 抬棺的士绅纷纷远离,压抑的心神也随着棺材布满火焰,稍稍松懈一些。 在古礼中,胜利方愿意焚烧棺材,就代表原谅败者的死罪。 “夏公英明神武,天命在身,老夫为王先驱想必也是有功,哈哈……”赵启放下一切后,变得洒脱许多。 他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光,知道这烧掉的是罪孽,也是自己称孤道寡的过往。 储存着王气的国玺交付,摇晃的天柱再也没有支撑根基,一声龙吟悲鸣后,轰然倒塌。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鱼龙的撒欢,残存的梁国法网核心,被它一冲而散。 天柱的精华部分被鱼龙大口吞噬,虚弱的气运蛟龙也被死死盯住,紫色蛟血撒落天际。 巍峨龙门显化,鱼龙穿梭其中,正统龙气的滋补使其受益太多,俨然又是一场蜕变。 受玺焚榇结束,夏梁两国臣子互相交接工作,查收田亩人口等黄册图籍,封存府库。 侍卫亲军统领屈志,携酒肉钱财,代替周柏犒劳及收编各处军营中的梁军。 负责收编工作的军校及士卒不多,但都出自中军大营,很多甚至就是周柏的贴身侍卫,一个个武力非凡。 有他们在,哪怕有些愤懑不甘的梁军武卒,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军中,以武服人比以德服人更好用。 至已时末,日光点亮西原城,上空淡红色的龙虎法度核心出现,周柏这才正式入城。 “恭迎王师入城!” “夏公威武,梁州亦是夏地!” “求新主善待我等梁人……” 街道两侧密密麻麻全是跪拜的百姓,有衣着华丽的贵人,也有粗布麻衣的普通人,他们低眉顺眼,无比顺从。 谁都明白,从此梁国的一切规则都将制定,权势富贵乃至温饱,依然悬而未定。 “快看,梁侯和夏公同乘一车!” 就在周柏笑着不断回应时,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坐在马车内的赵启,看样子两代君主比较和睦,周柏对赵启没有不敬的地方。 也是,抛开诸侯身份不谈,他们也是翁婿关系。 新主对旧主的尊重,让很多梁人心里安稳不少,在木已成舟的事实基础上,更容易接受周柏的统治。 第一天,周柏去了具有代表性的九个民坊,接见上百名底层百姓,贤明之声迅速传开。 第二天,一大批经过玄衣卫档案筛查的能臣留任原职,又有一部分贪赃枉法的残民乱臣被公开审问,西原百姓为之叫好。 第三天,源源不断的车队涌入西原城,有填满仓库米店的运粮车,也有来自国内各大商户的百货车。 定州特产货物以及贵重商品不算,最重要的粮食,还有油盐酱醋等民生之物,价格一律低于之前的市场价。 第四天,周柏册封赵启为安乐侯,允许其以侯爵位格祭祀祖宗,传承家族。 在周柏亲批的一连串政令下,混乱游离的民气加速融入新朝体制,社会大局日益稳固。 等到第七天,前梁侯世子赵寻反攻庆乌,宣布重立梁国的消息传来,勃发的残余梁运已经无法撼动西原城新生的龙虎法网。 安乐侯赵启在家庙中,大骂赵寻为一己之私,抗拒王师,拖累百姓。 接着在赵氏宗老的见证下,宣布将赵寻开革族籍,族谱上赵辞的位置已然来到继承人序列。 西原郡王之爵没了,可安乐侯之爵还在。 就算按照礼法女子不能承爵,但下一任赵家嫡男想承爵,必须问过赵辞的意见。 强行将赵辞按在第一序位,有周柏的意思,赵启不过是果断执行。 不为别的,就为断掉旧梁根基对赵寻的支持,还有压住流转在赵氏一族的潜龙气。 周柏以夏吞梁,赵启甘心为臣,八成龙气已被夏龙吞下,另外一成在赵寻处,一成则是流转在血脉中。 赵寻处,可以攻打灭杀强行夺来,剩下血脉中的就只能用些手段。 如果不出意外,等赵氏为臣日久,周柏真龙之威日盛,残余龙气就会不知不觉汇入大夏龙脉。 而最后剩下的些许梁州龙气,则是会传于赵辞之子。 至于这点先天优势,周柏认为这是赵辞该得的,毕竟没有她的亲笔书信,赵启未必会如此轻易投降。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天命无常,败犬中兴? 大夏版图延伸至西原龙首,龙气主干被周柏尽取,接下来的梁州攻略就是水到渠成。 偶有波折,但绝对不会超出掌控。 不过周柏也没料到,情报中的浮夸世子赵寻,于此气运低谷居然还掀起了一场反扑。 西原不保,朝廷困守孤城,赵寻领兵十万不仅没有回援,反而是打了许家军一个措手不及,顺利占领庆乌郡城。 君侯赵启投降,都城被占,于人道国度的传承上来说,梁国已经灭亡。 可赵寻有地有兵,哪会轻易认输,绝境之下宣布在庆乌开府建制,自称复国大将军。 将军府体制一出,剩下不愿降夏的一些兵马势力,立马就向其靠拢。 大头的天柱之运被鱼龙拦截,可旧梁各地还有残余气运汇聚,支撑着赵寻封官许愿,刺激身边的臣子将士卖力拼杀。 许家军节节败退,外围兵马降的降,散的散,最后只能让出庆乌所有城池,龟缩乡野。 秦、陵两州动作不断,外加大夏朝廷刚刚入主西原,需要时间稳固新地,消化梁运。 复国将军府一时居然在庆乌站稳了脚跟,接连招募旧臣旧兵,声势颇大,起码不弱于普通郡国。 强夏刚灭梁国的情况下,难免会让人想起一个词,回光返照。 就连赵寻身边仍未离去的供奉,观气后也连连叹息不已,隐晦提醒赵寻。 官、兵拱卫,民气加身,将军府体制法网显出淡红,是旧梁法度根基还有残留,并不是基业已固。 细细体察,自会发现庆乌城上空的气运,如同晨雾白云,随风而聚又会随风而散。 只要夏军来攻,不消大败,僵持中的斜风细雨,就能摧毁将军府根基,抹杀所谓的中兴苗头。 眼下将军府造出的声势,纯属烈火亨油,消耗的都是旧运,灯油尽,星火熄。 赵寻乱世前为郡王嫡长子,乱世中为一国储君,如此贵命出身,哪能不知道一些气运隐秘。 烈火亨油之局,若没有更多的外运补充,那便只有刹那繁华。 赵寻不甘,三百年族业积蓄,何至于此! 如果此时能得梁国阴庭支持,列祖列宗指引,或有一线生机。 可不等他重塑宗庙,举办香火大祭,纳入大夏体制的赵启召开族老大会,宣布革除赵寻的族籍,将赵辞的继承序位提至第一。 阳世家族抛弃了他这个嫡长子继承人,隐世祖灵肯定有回应承认,不然变革族谱前列这等大事,族会不会通过。 也是,如今的阴庭正承受气运反噬,勉力保留福地根基还来不及,哪会再次冒险。 族运与龙气同时迁转,赵寻定当陷入气运之迷,昏招迭出。 然人道争锋,天命无常…… 亡国带来的冲击,还有接连大战的洗礼,使赵寻运势命途发生大转折,命格中的后天缺陷得以弥补。 或许是多年纸上谈兵的积累得到灵光一现,又或许是龙气最后的不甘挣扎,赵寻不顾许家败军仍龟缩庆乌乡野,激进发兵向南。 梁州南部还有两个郡国,一为南府郡国,二为长延郡国。 两国此前受陵州背后蛊惑支持,倾出大军攻伐桐昌,后方空虚,这次面对赵寻的搏命南下,实在猝不及防。 没有退路,旧运疯狂燃烧,化作绝命一搏的资粮。 赵寻之前养尊处优不错,可他在充沛的资源供养下,武道修为从未落下,乃是货真价实的先天境。 人主冲锋在前,兵气勃发,士卒敢不效死。 赵军所至,南府国无可阻者,关卡城池尽皆攻破。 十月十日,赵寻长驱直入攻破南府国都城,擒杀南府国主,成功吞并一条梁州龙蛇。 旧火燃尽时,又得南府薪柴,复国将军府法度开始沉淀。 龟缩乡野的许家败军不等趁机反攻,家主许志就在内讧争斗中死去,庆乌城遂转危为安。 十月十三日,两国联军回防长延郡国,赵军攻势受阻,僵持数日不分胜负。 最终南府兵加入长延国,长延国主默认赵寻对南府郡的占据。 十月二十日,夏军先锋周平领兵三万向庆乌郡进发,顺势收编内乱的许家军。 而就在许家与周平交涉,试图争取一个好条件投靠时,赵寻回到庆乌城宣布重立梁国,同样号梁侯。 复国将军府成功复国,顿时震动梁州。 梁人没有料到,孤悬于外的梁侯逆子,居然真做出一番事业。 不过无论是梁侯爵位,亦或是诸侯国地位,都还不被承认,外界多以新梁称呼其国。 没办法,谁叫夏国于梁州大势已成,除非挡住夏军南下,否则终究只是黄粱一梦。 当然,两郡体制建立,旧梁残运及龙气有了归属,怎么也有几分格局。 梭巡国境,镇压不臣的气运龙象,渐渐有化蟒苗头。 如果再等段时日,让赵寻能安心梳理内部势力,消化气运,必然能成龙蟒。 气运龙蟒虽然与气运蛟龙差别很大,但只要超脱龙“蛇”之身,就说明有成长潜力。 如同南府、长延之类的郡国,天生格局摆在这,很难上位伯侯。 这也是小国的悲哀,不是它们愿意被陵王当刀使,而是借大国之运,方有成事之机。 赵寻逆势而起建立新梁,对梁州大局造成了一定冲击,而且赵家扎根梁州三百年,自是根基深厚。 除开稳固的汾铁郡,以及失望透顶的北屈郡,桐昌、西原两地都有暗潮涌动。 一些利益受损,对夏国朝廷心有怨望的士绅豪强,在私底下勾连新梁,提供支持。 子不从父命自古为大忌,赵寻便令人在梁州各地散播各种消息。 老梁侯并不是真心投降夏国,自己族谱除名是受到逼迫;梁州天命在赵,否则何以再立梁国;夏公苛待旧梁宗族、官绅,梁人乃夏国二等人等等。 不过这些都是小伎俩,占据大势的周柏自然轻松应对。 早在十月初,他就任命赵启之弟赵毅为桐昌郡郡守,并且在大军护送下成功上位。 赵毅上任后,一方面支持夏军扫平境内乱兵,清除割据隐患;一方面大刀阔斧整顿吏治,优汰劣胜。 凡有不服者,皆以武力强行镇压,本地大户在屠刀下根本不敢有任何小动作。 另外,赵毅也放出了一部分大族读书人的入仕名额,表达对利益受损方的安抚。 这就是给新占区的豪强放出一个信号,大夏乃正统王师,不用担心他们强行劫富济贫。 只要尊崇大夏法度,支持朝廷统治,上进门路永远不会关闭。 短短半月,大夏法网便已联结桐昌各地,政令通畅,充作大军南征的后盾没有任何问题。 赵毅为祥兴三十六年的同进士,是少有的青命大才,曾经更一度是赵辞等家族天骄钦佩的长辈。 要不是因为顾全赵家大局,做了闲散的宗正官,就算出任梁国宰相也是绰绰有余。 这人便是周柏挖出来的明珠,也是打击谣言的有力佐证。 还有周柏尚未称王,却以大公之身,不吝气运敕封赵启为侯。 无论这个安乐侯是虚还是实,有此爵在,赵族气运反噬就不是大事,福地也能因此保存。 刻薄寡恩,不,是宽宏似海。 于实力于德行,周柏都是堂堂正正的王者作派,梁人无不折服。 …… 同治七年十月下旬,借着新梁建立掀起的暗潮,大夏玄衣卫将内部狠狠清洗了一遍。 表面臣服,暗地里勾连新梁的士绅大臣,贬谪、劳改一百七十余人;被抄家,流放边地填民的豪强家族更是有二十余家,官道上满是囚徒。 一个月的沉淀积蓄,大夏分散的兵力得到整合,西部打退秦州边军的窥伺,北部则是将烽燧外延至长城外百里,金人对北屈郡暂时失去念想。 而地方上饥荒平抑,乱兵归顺,不说实现完全掌控,但法网已经铺开,红气渐丰。 人心思定,梁州一统的大势不可阻挡。 同治七年十一月一日,周柏以李定国为前军都统,统帅十万大军自桐昌郡南下,目标直指长延郡国。 这十万军中,有禁军左右两营及守备军五万,不可谓不精锐。 在李定国的指挥下,就算长延聚两郡国之兵,还有陵国支持,也不可能挡住。 眼下天地隔绝,人道力量日益强盛,所有的潜龙都在抓紧时间扩张。 就说北境七州,人口尚未过亿,滋生的龙气有限,能孕育几条四爪成蛟,三条还是两条? 落后一步,王位难登。 陵国气运大部分流向通州,显然攻伐正急,哪能真插手梁州太多。 十一月五日,周柏调回娄晋鹏坐镇西原城,统筹西北两方战局,自己则是亲征新梁。 赵寻绝境而起,必然有部分梁州天命在身,这是梁州残龙无声的反抗。 如果周柏一个外州之主,先灭旧梁再亲征速灭新梁,那就不用浪费太多时间在消化治理上,梁州全境将再无波澜。 当然,最主要是周柏最近开疆拓土,气运大涨,修为不知不觉间到了阳神巅峰。 现在他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突破至五境法相,天元大陆仙人不出,法相境就是货真价实的大修士。 灵魂经过阴化及阳化后,下一步便是化为元神,出窍也能施法无咎。 所以法相境又称元神境,是元神勾连天地之力所显外相,为一身修为所化,是至关重要的境界。 近看向上渡劫需要强大的法相,远看长生路途劫难重重,强大的法相可以避免很多灾劫。 御营大军浩浩荡荡足有十五万,出西原入庆乌郡界,一路横推无阻。 大旭开国郡望许家,之前仗着数万族兵以及在庆乌本地的势力,还敢和周平谈条件,野心不小。 可等夏公真的站在许家人面前时,他们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接触真正的夏军精锐后,许家人才明白,赵启身为诸侯何以投降,虎狼般的金国又为何要让出到手的地盘。 王师南征,堂堂皇皇,所谓新梁中兴不过是败犬之吠。 八月会比七月多更些,不过工作换到新岗位太忙了,晚上不熬夜无法日更,周更不至于,暂时先隔一天更一章吧。就算没有全勤我也会继续写,不用说担心我突然结尾太监啥的,该养就养。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 赫赫阊阖,七郡归夏 庆乌城四门封锁,街上行人无踪,刚刚立为国都的些许喧嚣被一扫而空。 守城梁军们表现各异,有的一身肃杀,有的神色沉重,更多的则是满脸慌张。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东北方向的天空,那里兵气联结,烟云遮蔽。 不时随风传来的金戈之声,令人心头一紧,万万没想到,新梁方立就遭受灭顶之灾。 庆乌外围的县城、关卡连拖延消耗都做不到,北部西原交界处屯驻近八万兵马,逃回来的寥寥无几。 大部分前线梁军不是战死,而是交手后认识到实力差距,成片成建制的投降。 根据少数忠心败兵的情报,他们从始至终只看见大夏胜捷军的番号,也就是击溃八万梁军的仅仅是一万人。 宗师大将带头冲锋,先天校尉不畏生死,整个营头人皆武卒。 如此武道强军,根本不是一群本土郡县兵能够消耗磨损,气势此消彼长,反而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眼看夏军就要兵临城下,赵寻却在和他的臣子们争论是守还是迁。 …… 三百里外,一处依山带水的奢华庄园,正是夏公周柏的临时驻跸之所。 新任许家家主许元谌正小心跟在贵人们身后,只是闲逛庄园的过程中,武卒甲士林立,气氛沉寂。 这让他浑身紧绷,冷汗浸透华袍。 此处庄园,就是他许族最重要也是最隐秘的一处根基,对外都是另一家乡族的挂名,长期储存着大量财富物资。 赵寻占领庆乌,捣毁许家祖宅,搜罗全境,也没有找到这里。 祥兴末年以来的各种天灾还有青墟劫乱,许族能安稳渡过并且借机发展,足见三百年老牌郡望的底蕴之深。 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经历连番兵败,外部附庸势力丧失殆尽,一族底蕴再深,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如这等储藏积蓄底蕴的根基庄园,就是东山再起的指望。 可谁能料到赵寻大索全境没有暴露,偏偏夏国一外州势力,能准确抓住他许族命脉。 莫非家族高层有人已经先一步投靠? 如果连底蕴根基的情况都被夏国掌握,那他真就一点谈判底气都没。 之前他族兄家主许志,意图索要刺史之位,估计已经惹恼了夏公。 整个定州又何曾有刺史、州牧一职,越想许元谌就对那不识时务的便宜族兄有些来气。 早年大旭分崩离析时不下场,如今龙气格局大抵成形又想火中取栗,不受气运反噬身死人亡才怪。 就在许元谌心神慌张之时,一行人已经来到庄园中心,迎面就是一座高耸伫立的古朴阁楼,其灵气浓厚,有黄运缭绕,显然是重要地点。 几名真气深厚的家丁被御营侍卫死死盯着,但有任何异动,必遭雷霆镇压。 而里面的一位二境供奉更是神色苍白,法力滞涩不敢运转,只因有不下五位的真人神识锁定他。 “赫赫阊阖,蔼蔼紫庐啊。”周柏登上台阶俯察庄园布局,忍不住叹声道。 在座的各位都是文化人,当然知道内容乃是称赞,赞美庄园是赫赫宫殿,居于其间光宗耀祖。 可许元谌再也端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鄙族小家,担不起公君之夸。” 这时就不用周柏亲自反驳,随侍左右的秘书郎姜元魁立即会意上前。 他内蕴法力双目含光,左右扫视后直直盯着许元谌:“坐实朝空,丁财两旺之局的小家?还是说黄气满盈,运势蛰藏的小家?” 许元谌大惊,他知道公国为诸侯之首,定是人才济济,可随便一个八品小官就能有如此眼力? “贵族一座阁楼,就布置价值上千灵石的聚灵阵,仅仅供人修炼恐怕还不至于。” 不等许元谌解释,姜元魁又上前拉起他,随手指了几个区域淡淡道:“荷塘之下藏银十万有余,那几座厢房仓库也不是放的草料,而是数万石新粮,还有西苑密室的军械足能武装三千精兵……” “这就是您和周平将军所说,家资耗尽,需要支援才能襄助王师攻伐梁国?” 刚刚站起,许元谌的腿就软了,周柏漠然的眼神让他敏锐察觉灭族之祸就在眼前。 还谈条件想要更好的待遇?只能说家里那群族老疯了。 “阁楼中存有大量灵材,王师可随意取用,另外我许家愿倾出族产,力保王师后勤。”许元谌以头伏地,跪在周柏跟前承认错误。 “不够,有人可饶有人不可饶,助孤拿下伪梁国都,许族才可有一条生路,否则全族俱灭。”周柏对这郡望族长不留情面,背过身去。 许族从与大夏合作开始就三心二意,虽然没有出兵对抗,但推诿阻塞破坏大局之罪却是跑不掉。 许元谌嘴巴张了张,很想说这其实是很多大族的做法,可到最后只能是不断磕头谢恩。 他回想起自己大祭先祖时,发现许志并未入驻灵域,心中就不由得一寒。 于冥土沉沦,亦或是无法承受赵寻的龙气反噬,魂飞魄散? 赵寻一小国弱主尚且如此强势,遑论身为州国大公的周柏,他要是被夏公下令斩了,是不是也和许志一样的下场。 大势难察,许志和他乃至族老们,都没有想到大夏能一口吞下梁州。 要知道定州可是一个新设大州,在北境人道发展历史上,如此崛起之势的国度,从未有之。 许元谌主意已定,火中取栗不成,那便承担后果。 若是真能在灭国战出份大力,兴许族运还有转机…… 很快,一批主张自立的族逆押送西原斩首示众,同时在许元谌的亲自调度下,许族分布各地的底蕴被尽数掘出。 夏军后勤得到及时补充,也就不用再故意延缓进度,等待后军辅兵辎重的到来。 周柏当即就下令对庆元城发动攻势,尽早清除城防外围军寨据点。 许家最为精锐的五千族兵一马当先,无论是族兵高层还是士卒,都明白这将是他们最后的翻身之机,搏命也是博富贵。 夏军这边则是由周平等后进将校领军主攻,还有屈志带领的一万侍卫亲军加入正面作战。 在大夏各支军队之间,纵向横向都有轮换政策,但侍卫亲军要保证政审绝对过关,所以大部分都是最忠心的北安老底子。 长期戍守宫禁,武道修为倒是位居全军前列,可实战经验却是渐渐欠缺,如此何谈护卫君王。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各部梁军死伤者甚众,战心士气跌落谷底。 凡是敢主动迎战者,十出九不归,但光守也守不住,一座座军寨烽烟四起,向城内求援的军报就没断过。 赵寻熟读兵书,深知孤城无依的危险,咬牙派出手里的老梁军想勉力维持外围防线。 可没想到结局没有任何改变,在许家兵的指引下,夏军对各个要隘实现精准打击。 纵使老梁军以多打少也没占到便宜,一座五千老梁军防守的重要军寨,居然被大夏侍卫亲军千人攻破,实在单兵个体素质差得太远。 一座外围军寨地利稍差,重型床弩等军械稍有短缺,就很难守住超过三天。 同治七年十一月十九日,梁军在折损三万余老兵后,挣扎无功,彻底失去庆乌城外围防线。 翌日,李定国传来捷报,长延国都被其攻破,国主及众大臣被擒。 周柏回信,传令将长延国主押送至庆乌前线,同时令李定国部火速西进,攻伐南府郡,截断赵寻后路。 赵寻逆转命途,吸引梁州残龙之气,复立梁国后得两郡民气滋养,化为龙蟒之形,俨然有了几分气候。 如果让他和吕定一样远遁外州,留下隐患不说,梁州龙气不能完全整合,对于后续人心安抚肯定有影响。 “君侯,外运崩散,损伤根本,天柱短时间不可能立起来了。 “还有您僭越称侯,现在王气远离,很难凭借人君之威服众。”临时侯宫中,一名扶龙术士观气结束,重重叹道。 “既然无法依靠天柱法网监察城内异动,那就乱世用重刑,传令下去,对于任何有勾连反叛嫌疑的官绅,一律杀无赦。”见气运之法没有出路,赵寻恶气顿生,甩出血红令箭交给侍卫大将。 他眼中布满血丝,脸色发白,武者再强大的气血也弥补不了心神消耗。 然而这段时间不眠不休的殚精竭虑,并不能挽救局势,庆乌城依然成为孤城。 “主公,秦、陵两方都没有回应,孤城不守,再坚持下去,庆乌必步西原后尘!”忠心谋士伏地大喊,泣血劝谏。 庆乌是前州牧治所,城池坚固不错,可又哪里比得上西原龙首。 南狩,苟全一时,中兴大业必然化为泡影。 固守,九死一生,大概率成为夏公王座下的龙蛇白骨。 赵寻头顶各色气运丝线交连,显示着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数日后,形势越发紧急,重阅周柏征战历史的赵寻,终于还是决定南狩。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怎样,南狩后的局面也比十月国亡之时要好。 不过肯定不是单纯退守南府郡,赵寻想的还是仿效前辈吕定,打不过我还跑不过? 陵国主力陷在通州,有机可乘,隔壁秦州地方割据势力颇多,也未必不能打下一块地盘。 还没想好要往哪边跑,不过根据经验,先收集物资,转移人口肯定没错。 可就在他要给亲信大臣南府郡守传讯时,南府郡的八百里连夜加急刚好送至。 是求援信! 夏军李定国部平灭长延,随后大军一路西进,三日前已包围南府郡城,请他速做决断。 还能如何决断? 这是后路被断,只有固守待变。 “苍天薄我赵族,三百年功业积累何至于此啊?!”赵寻惊怒交加,一口心血喷出昏迷过去。 与此同时,庆乌郡其它各县尽皆沦陷,在中枢被困的情况下,地方很难有像样的防守,更不用说勤王。 十一月二十七日,来自南府郡百万百姓的气运支援轰然被断,气运龙蟒发出悲鸣,新梁脆弱的根基全部失去。 一夜之间,法网崩溃,暮气降临。 梁州七郡之地,尽数归夏,只余一座摇摇欲坠之城,再次亡国已成定局。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一章 梁州一统,西蜀成蛟 庆乌城内乃是州城规制,坚固险绝,而且粮草殷实,依然能拼凑出近十万守军。 按照守城方的纸面实力,这是很难攻破的坚城,但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伪梁侯赵寻手上已经就这一座城,整个梁州也就这一座城尚未收归夏土。 确定李定国在南府郡的进展后,周柏反而不急了,除开下令填平护城河、敲掉箭塔,保持围而不攻。 每天主要攻心,直接手段便是喊话宣传,宣传大夏政策以及通报各方消息。 梁军高层想阻拦也根本做不到,在士气无法支撑大军出战骚扰的情况下,有真气加持的大嗓门武夫们,喊话声可以传遍城墙上下。 你说夏军都是骗子,但周柏根本就不拦外面的信使入城,赵寻能瞒住部分平民,瞒不住城内大户及将校。 老梁侯被封安乐侯可以安度晚年,城外的夏军有很多都是曾经的精锐梁卒,遭受饥荒的梁国百姓得到实实在在的赈济…… 如果这些还仅仅是让梁军士卒心生动摇,那后续传来的长延郡国被破、南府郡沦陷的消息,就彻底击垮了守军心理防线。 外无援军,后路被断,继续坚守给夏军造成伤亡,岂不是自寻死路? 一连数日,玄衣卫暗子以及许家多年布置全部启动,弄得庆乌城真假传言满天飞,人心偏转。 赵寻苏醒后施以血腥镇压,暂时控制局势,可没有法度及神灵监察,暗潮依然汹涌,根本压不住。 他不是老梁侯赵启,能依靠和信任的死忠之辈实在太少,可能现在派出去的督战队都会有大半叛变。 同治七年十一月底,周柏当着赵寻及庆乌满城军民的面,亲自监斩长延国主及南府郡守等一众“大人物”。 上百杆缴获军旗焚烧的黑烟中,新梁最后一线希望,被活生生斩掉。 当晚,庆乌城内爆发多起叛乱,数名“忠心”守将煽动起义,接着又有大族豪强响应,一时间处处烽火。 即使赵寻早有预料,准备及时镇压,但城外夏军适时发起全面攻势,一切都让防守局势走向崩溃的终点。 由官衙豪宅联结组成的梁侯宫中,灯火通明,数百名侍卫披甲持刀,沉默无声守卫着赵寻。 他身子缩在堂内蛟龙君椅上,闭目凝神听着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不难发现,此时的赵寻颇为平静。 “报,南城叛军打开城门,赵贺将军放弃外城,正依靠中央南街坊市抵抗。” “报,飞鹤武军左右两营失联,禁军四卫遭遇不明敌人伏击,目前正于粮仓附近交战。” “报,钱、宁、原三家祖宅已被控制,但未发现族长等核心人物行踪。” “……君侯,苗将军突然出现在东城,现在负责东城防卫的西原军已经放弃抵抗。” 苗将军,苗子石?听到这个名字后,赵寻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 他刚想质问下属苗子石如何脱逃,然心中的怒火起了又灭,旋即失笑摇头继续瘫坐回去。 当初因为多年教导之恩,自己没有狠心下杀手,就应该预料到有这天。 原来看守苗子石的暗牢狱卒中,有人是断联的许家暗子,这种暗子连许元谌手上都没名单,激活与否全看暗子自身。 无论是形势所逼,还是暗子真的忠心,大夏一方得到密报后果断据此制定计划。 城内半夜的各方动乱,玄衣卫没有过多参与,隐藏力量基本上都用来解救苗子石。 暗牢守卫严密,架不住有内应透露布防,再有玄衣卫不顾伤亡的袭杀。 苗子石一救出,东城便顺势拿下。 以庆乌城多方大族、叛将势力为棋子转移赵寻注意力,自身则集中力量攻赵寻死穴,也算是让玄衣卫再度扬名。 苗子石历任大旭朝梁州州尉、前梁国车骑将军,长期与草原入侵者抗争,庇佑一方百姓,在梁州军方乃至民间都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局势败坏至此,再加上这位阵前劝降,戍守东城老梁军也就干脆降了。 老梁侯,乃至数百万计的梁州百姓都在大夏治下生活的很好,他们为什么不行。 在新梁复立的时候,很多老卒心中是有过奢望,希望赵寻能带领他们中兴,可现在兵戈临身,结果摆在眼前。 所以他们明白了,梁州需要的是真雄主、圣主,否则乱世兵灾及各种灾劫一样还会重来。 东城城楼,厮杀方散,一批尽忠职守的梁军守卒刚被昔日同袍围杀殆尽。 可就是这些狠辣的降将降卒,在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面前,却是毕恭毕敬。 “大将军,您没事就好,赵侯把您关着,我们都不知道您到底是生是死。” “苗帅,我们都拔刀见血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您下令吧!” “大夏鼎立两州,说不定要称霸北境,以后还能跟着您征战沙场咧……” 老人自然就是苗子石,一生堪称传奇的他,纵使经历今晚的惊天大变,也保持着姿态从容。 老部下都是熟悉面孔,这能冲散几分自相残杀的悲凉,可听着几个莽夫兵头越说越出格,苗子瞥了一眼角落之人,不敢再让他们放肆下去。 “咳咳,夏公乃圣明君主,自然不会苛待我们,但具体将来做什么,哪能由尔等随意要求?!” “就算夏公让老夫自此隐居田园,与牧牛为伴,也是老夫的荣幸。” 有些心眼直的军校不知道什么意思,可还是有熟悉苗子石的将领反应过来,纷纷拉住多嘴之人。 他们才发现,角落居然还有一个未曾出声的大人物,玄衣卫指挥使姚平。 随着夏国实力的越发强大,对外战争的强度渐渐上升,玄衣卫作为特务机构无法参与正面对抗,存在感明显降低。 攻伐梁州的过程中,基本上就是起到辅助之用,可现在轻易之间颠覆一个政权,足以说明玄衣卫的獠牙从未迟钝。 见众人目光聚集,姚平摇摇头走出,拱手道:“苗帅未免多虑,这次行动前君上多次叮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老人家早就惦记梁州兵道大家,哪能舍得让您辞官归隐,偌大的庆乌城不及您一根毫毛。 苗子石闻言微微一笑,不管几分真假,在大夏他应该是有用武之地。 “诸将听令,立即跟随王师平定其它三城,戴罪立功就在今晚……” “喏!” 苗子石不再顾忌,以年迈之身披甲拔刀,杀伐果断展露无疑。 在他的调度下,东城老梁军迅速恢复建制,一队队袖上系着白布的起义军开赴庆乌城大街小巷。 …… 转眼,庆乌城夜战便进行到下半夜。 因为苗子石“倒戈”,东城旧部卖力推进,庆乌城梁军的抵抗程度小了许多,大部分都只是做做样子。 四城失守,军营、粮仓、官衙等各处重要地点均被夏军占领,赵寻多年世子的铁杆部下损失殆尽。 位居内城核心的梁侯宫,信使进进出出,恐慌之气越来越甚。 因为到这个时候,十万守军已经不再听从这里的指挥。 身处黑夜,梁侯宫明亮的灯火,宛若在指引外面夏军和叛军前来。 “我是宁族嫡女,你们这些奴才居然想毒杀,胆大包天!” “不,不要,君侯救我……” 伴随着几处厢房中的凄厉娇呼,赵寻新纳的几房妾室尽皆殒命,这说明一切已经走到了末路。 “君侯,医官测过,如夫人有了身孕,何不留下来,您死后总要有人供奉香火啊。”刚刚执行完命令的侍卫官不解叹道。 “这几个贱婢的家族吃里扒外,先我一步走算是便宜她们。” “至于香火,一个被赵族除名的逆子,你告诉我怎么延续香火,哈哈哈哈。”赵寻的笑声很大,随着夜风响彻侯宫,但守在这里的上百名侍卫没有一人脸色有异。 赵寻若无其事擦拭着手中的镶玉宝剑,淡淡道:“供奉们不在了吧?” “主子,我就说这些道人信不过!”侍卫官杀气四溢,忿忿不平道。 “罢,都是蠢货,莫不以为周柏会容他们?” 这时,喊杀声在府门外响起,侍卫们二话不说冲上去卖力拼杀。 “杀!生擒伪侯!” “杀进去,抓活的,封官荫子……” 铺天盖地的军气、杀气扑向赵寻,将他身上的王紫贵气磨灭的一干二净,外运散尽,自有劫乱加身。 “终究是成王败寇,某,不值一提。” 提剑自刎的最后时刻,赵寻回想起自己的前半生,其实有些后悔浪费。 如果能早十年逆转命势,或许一切都将截然不同。 梁州独具一格的紫气本命,在动荡飘摇中陷入晦暗,气运龙蟒无处可藏,呜咽现形。 一条于上空坐镇遨游的鱼龙,瞅准猎物兴奋俯冲,加上前段时间吞下的长延龙蛇,这条龙蟒下肚,四爪成蛟就快了。 十二月的第一天清晨,冬日寒风涤荡梁州大地,吹散庆乌城的血腥,也吹散了梁州龙脉的桀骜。 梁州一统,从全局观气,就会发现整个北境的地脉龙气流向,大夏已经占据领先之势。 大雪纷飞,周柏并未返回西原,而是巡察梁州南部郡县。 包括庆乌、长延、南府,都是新下,人心不定。 他要抓紧在这个冬天,完整铸鼎整合,来年开春之后便发兵向西。 消化梁州龙气时,气运鱼龙分外不安,每时每刻都十分警惕望向西方,这不符合常理。 所以周柏借晋升法相境带来的灵机,观望天下局势,惊愕发现蜀地已有四爪成蛟。 不是穷兵黩武,实在是天时所逼,他从未想过一个混乱的蜀地,居然就出现了统一之势。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二章 迁族之策,众生法相 身为梁州新主大夏公君的周柏,南巡州境当然非同小可,一举一动都与无数人的命运息息相关。 不断向着四爪成长的气运鱼龙,一边收服梁州四散龙气,一边作为临时枢纽联结大夏法网。 无序无法的乱世是滋养罪恶的沃土,但在大夏治下,以祸乱民间为养分的妖孽绝无活路。 至刚至强的霸道龙威,将战争产生的戾气怨气一扫而空,裹挟大胜之威的军兵搜查乡野,无数编制道官索拿犯禁修士…… 残害百姓的贼匪,草菅人命的邪修,汲取生气的魑魅魍魉,乃至被青墟天魔蛊惑的逆贼等等,全都随着夏公过境被一体镇压。 煊赫的武力得到充分展示,接下来行事自然无往而不利。 赈灾安民,任命郡县主官,接见地方豪强……招揽一批,打击一批。 民间口碑以及之前与大夏的交情是评判标准,各大家族之间互相举报的证据也是评判标准。 梁州抵定,大夏军威正盛,很快就有一大批郡望县豪之家被判流放。 没人敢反抗,或者说反抗的都已被抄家灭族,朝廷的意思谁不明白,就是要你本土势力重新洗牌。 在大夏治下成就的士绅,才是好士绅。 一些提前投资大夏,表达善意的郡望级大族,被视为无罪,但这不代表能躲过国家调控的铁拳。 包括前国族赵家在内的三姓七望,全都得到了周柏的亲笔敕令,迁族至西原城,就在龙气的眼皮底下发展。 另外有罪之族,则根据残民害民的罪行大小,允许保留部分族产,它们同样要迁族。 有的被发配北屈边疆,有的被移民梁州“样板”郡汾铁郡,更多的则是迁至定州。 同时定州部分乡族县豪,为了家格升阶,也是远离乡土搬迁至梁州。 大夏朝廷的支持力度很大,一旦他们能在梁州扎根,在当代完成家格提升并不是奢望。 许家在夺取庆乌郡的过程中立下功劳,获得活罪赦免,许元谌在此时拥有两个选择。 一是保留家族根基,留在庆乌郡继续发展;第二就是迁往定州边城郡,抛下一切重新开始。 继续留在庆乌?这是众多族人的期望。 所有许家人都知道,凭借家族在庆乌的深厚根基,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崛起,成为夏国新贵非常简单。 不过许元谌在深思熟虑后,出乎意料选择迁族,主动配合朝廷大策,举族迁往定州实边。 有些许家人不理解,认为这是白白受罪,可很快南府郡袁家被贬斥抄家的待遇,领他们幡然醒悟。 袁家是南府郡第一郡望,是前南府国族,在当地拥有极其深厚的根基。 新梁、大夏两次攻伐南府时,袁家抵抗不算激烈,故此家族并未遭受族祸,仍然在南府郡有着盘根错节的掌控。 这种情况极大阻碍了朝廷的法度治理,在最开始就会埋下隐患,所以袁家就被玄衣卫调查出各项罪证给扳倒。 袁家如此,许家又会如何,许元谌能约束自己保持低调,可家大业大,总有愚蠢的族人会捅娄子。 与其被迁徙,不如主动,这样还能多保留几分元气。 许家、袁家的例子摆在前面,定梁两州发生人口、文化、经济等方面的大规模交流,大一统的一体化进程得到现实验证。 很多融入大夏体制的梁国官绅,算是看明白新主的做派,只要听话配合,朝廷是愿意回以善意的。 周柏一场冬日南巡,不仅是梁州地方豪强阶层洗牌,就连更南边的代州和陵州都是如临大敌,谁知道这位会不会继续南征。 梁州上空云集的兵气,化作甲士兵戈交战不休,宛若战场投影,令外人望而生畏。 这就是大胜之后,军心士气高涨到极致的表现。 梁州残破,可凭借定州底蕴,乘胜南征亦是未尝不可。 十数年的布局铺垫,定州在周柏的治理下,终于是结出了硕果。 民安物阜,时和年丰,一州体制法网整体显现深红,而且此间红色还在不断加深。 只要再等两年,新生人口补足州级规制的一千万,可能就会出现公认的黄色盛世。 在北境七州中,定州原本只能排第七,现在已经一跃成为第一。 这是北境诸侯国从民心、军队、生产力、宜居程度等各方面,进行的气运综合评估,是超凡和人道力量结合的对比。 陵国朝廷高层一致建议,抽掉国内乃至通州前线的兵马回防,以免被夏军打个措手不及。 没办法,实在是战绩太过彪炳。 初春发兵,初冬即完成攻取一州的壮举,一年时光都不用。 若是放在以往的王朝乱世,实力稍弱的诸侯攻取一郡可能都要一年,一年取一州在格局僵持时,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也就是天地灵变,超凡入世,从战争方式到个人进化等各方面都有惊天蜕变,人们的接受能力被无限拉高,否则现在北境诸侯可能都要思考后路了。 夏公如此神武,岂非真龙,不如早日归顺也好取个开国爵位。 可即便时代不同了,周柏南巡带来的压力,仍然使得多国骚动,兵气时有聚集。 两州之国,在北境独一份,在天下也是顶级大国。 当然,周柏在布置好边防后,可没管邻国如何应对,他自是安心调理梁州。 清除地方豪强的干扰后,各种利民之策即使还没完全铺开,民心也算是渐渐有归附之意。 平定之初,梁州一千两百万百姓产生的浓厚民气,是最淳朴最基础的根基气运。 他们希望能在夏国安稳生活,希望新主夏公能带来温饱富饶…… 同治八年的新年,是梁州加入大夏的第一年,也是梁人成为夏人的第一年。 乱世降临,战争不休,普通人难得有喘息之机。 人不是死物,若是一年到头都是紧绷,一点希望也看不到,必然成为国家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而新年的意义,劳苦大众对其赋予的期待,就是一味良药。 作为统治者的人主,各国朝廷,当然也对于新年非常看重。 天下四十八州,乃至番邦属国、化外之地,凡是受天夏文化影响之地,都在庆祝新年。 同治七年一整年的劳累,都在新年里得到释放。 民间百姓自发的庆祝不算,朝廷组织的活动更是一个大过一个。 因为失去天庭监察,天下争龙格局的演变越发激烈,同治八年可能成为分水岭。 这一年能腾跃的潜龙,才是最后的真龙候选,余者皆是草莽龙蛇。 正是如此,新年庆祝成为了各国的政治作秀,诸侯都想在关键时刻争取人心,展示自己的治理水平。 大夏也不例外,在南巡过程中,周柏为进一步稳固梁州人心,宣布确定梁州西原城为西都。 如果称王,则西原城便是临时王都。 新年的这天,西原万井笙歌,满城灯火。 走在宽阔无边的龙首大街上,舞狮、飘色、耍龙、游神、押舟等等庆祝活动应接不暇,欢声鼎沸,俨然一幅华章气象。 这是新朝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特意营造,也是梁州百姓愿意期待和见到的一幕。 很多有见识的士子,望着夜空升起的道术烟火,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同治九年的新年,这一切繁荣不再需要朝廷营造。 不管这场璀璨繁荣是不是虚假,梁州百姓经过新年洗礼,心态悄然转变。 都过了一年,他们中得算是夏人了吧。 龙虎法度铺展梁州各地,郡县城池法网显红,政令通畅,乡野之地亦是逐步建立乡署,民兵队伍不断壮大。 新增一千两百万子民,大夏成为两千万人口的顶级大国,这对于执掌者周柏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如同江河一般沸腾的气运洪流,每时每刻都在冲刷周柏的命格,使其发生蜕变。 气运天书! (……兼并梁州,北境震动,天下争龙之局将发生重大变化,本源加三百。) 【命格:锋芒毕露,或跃在渊】(坐拥两州,锋芒毕露,你是当之无愧的大国之主,为北境百姓仰望信服,亦为北境诸侯畏惧;你正处于争龙之路的关键时刻,要么一跃而上,要么退于渊中。) 纯粹的潜龙命格,真龙候选。 外运形成万民华盖,本命则是紫气氤氲,在两州百姓的支撑下,周柏的本命再也不是短板。 就算是赵寻,这位气运天书推衍中的龙首所钟,未来的北境之王,其本命也无法压过周柏。 是的,在长久的积累之后,望气术的推衍之能有了更多变化。 只要本源点足够,周柏甚至能窥见人原本的宿命轨迹,赵寻就是试验品。 西原城,中央宫殿群,在数名真人的联手督造下,处于地脉汇聚节点上的龙首宫拔地而起。 它处于全西原最高处,来到西原城的百姓轻轻抬头仰望,就能看到栩栩如生,威赫庄严的鱼龙俯察之像。 在六部正常运转后,最近这段时间,周柏就一直待在龙首宫闭关。 这里灵气郁结成雾,气运浩荡无边。 哪怕是金人南下叩关,西蜀杜宇兼并剑州,兵戈直指锁龙岭,也未曾惊扰到他。 两个月后,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 龙首宫上空风云变色,千里灵气汇聚,彩霞漫天…… 一方夏国众生图,映照天际,威震八方。 其间有夏国十六郡的山河,有两千万百姓代表的光点,有心悦臣服的修士和武者,亦有威严堂皇的高耸神庭…… 这就是夏国公君周柏,晋升五境所得之法相,因其力量太过强大,无法遮掩。 夏人这才知道,原来巍峨大夏最强的人是他们的君主,而一直拖延不朝的梁州宗门,则是满心惊惧。 这大夏,可不仅是人道大夏,更是超凡大夏。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 龙虎金丹,托月落仙 法相境的实力,自然不能光看法相大小,往往要从各方面进行考量。 可无论是哪位高阶修士,看到这覆压天际的大夏众生相,都只能噤声不语,不敢有丝毫贬低的评价。 大部分五境修士的常规法相,或是花草树木,或是飞禽走兽,亦或是山川河流等等其中具体一物,少有囊括多样者。 只有少部分五境修士,因为修行功法以及机缘际遇的原因,修成法相世上罕有。 比如日月星辰,天空大地,龙凤神兽……还有祭炼的兵器法宝都有可能成为法相。 但不管是常见还是稀少,如周柏这般包容万千者,却是从未有过。 很难想象,驱使这大夏众生相,需要多么深厚的修为。 事实也确实如此,周柏此时刚刚凝聚法相,千里之地的灵气就被其鲸吞,上空包裹着霞光的灵气漏斗,像是直直探入丹田。 每一个周天运转都能转化出大量的液化法力,很快丹田便被粘稠纯净的法力充盈,宛若芥子须弥,浩瀚无边。 足足一整日,突破法相产生的灵潮异象方才悠然消散。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将要平息时,龙吟虎啸之声突然响彻天际,龙首宫核心法网有龙虎显形,直奔九天翻云覆雨。 乾坤爻体两相缠,绕造化机权。刚柔变态分动静,斡生成、运契周天。 龙虎交会! 丹田中的无边法力,化作龙虎二形交会相合,造化间,金光大盛。 一颗鸽蛋大小的龙虎金丹,在法力大海上呲溜旋转,坐镇丹田。 覆压天际的大夏众生相,仿佛感应到金丹成就,顿时倒转灌入其中。 由于修行混元气运道藏,还有执掌气运天书,周柏心中生出冥冥感悟,他这龙虎金丹或可直接驱使大夏龙虎法度之力。 不过也是,如果没有一国气运作为支撑,法力再深厚也难长时间驱使如此法相作战。 自此周柏的法相境就算是完全成就,龙虎金丹统筹全局,大夏众生相收发由心。 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金丹法相成就者,寿至两千载,可坐观六朝兴衰,笑看红尘起伏。 凭借法相护道,还能入天元世界周边的半位面探索,闯荡各处秘境。 如果获得一些延寿灵药,于洞天中闭关调养,寿至三千载也未尝不可。 这也是灵气复苏前,大部分高阶修士的做法,不将自身置于低灵之地,避免一切损耗。 用漫长的寿元积蓄更多的底蕴,争取一线渡劫生机。 周柏的龙虎金丹乃是最上品,可以说刚刚破境,就已经跨出一大步,稍加适应就是法相后期的修为。 至于下一境渡劫,只是过渡境界。 天雷不用惧怕,灵魂炼虚无咎,而一颗道心经历争龙历练,红尘磨砺,早已内外明澈。 其他法相大修闻之色变的渡劫境,在周柏面前,似乎轻易可过。 也就是说,他只要再登临王位,得庞大气运推动,哪怕什么也不做,大乘境都是唾手可得。 当然,不用大乘,在“荒芜”的北境大地,法相已经是顶端。 周柏突破法相境的动静,震撼到无数窥视者。 龙虎交会,天地有感,褒奖之。 以龙首宫为中心,方圆三千里,普降甘霖。 凡人沾之祛除百病,修士得之增进修为,整个西原龙首的灵气浓度居然永久提升三成。 西原郡成为天然灵地,夏国公君周柏以潜龙人主之身进阶五境法相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开。 定梁两州不用说,大量散修以及历练修士向西原聚集,武者乃至需要灵气通感的读书人,更是日夜兼程狂奔。 没有谁是傻子,西原郡以后肯定是寸土寸金,不早点取得户籍,后面连草芦都没得住。 大夏内部对于周柏五境大修的身份,当然都是欣喜居多,一个实力强大的君主更能在乱世庇护子民。 而夏国之外的天下,则是掀起一场场热烈的讨论。 人主不可修道的禁忌被打破,是不是诸侯国之主也能仿效夏公? 周柏不声不响成为高境大修,那夏国又还有多少隐藏的超凡底蕴? 法相境最少可活两千载,如果夏国统一天下,王朝三百年定律是否会被打破…… 在此之前身处北境的夏国,崛起速度再快,也很少出现在中域江南等地百姓的口中,因为距离文明核心实在太过遥远。 可现在通过法相境夏公这一引子,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了解夏国,了解这个新生国家经济、文化、地理环境等等。 于是天下人惊讶的发现,一向贫瘠的北境边荒,居然真的孕育出一个当世强国。 定州岁岁大丰,百姓安居乐业,各类救助机构建立完善,乱世之中新生人口反而不断增加。 再有灵气复苏,练武练气等超凡文明的发展,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压过中域大部分州郡。 特别是作为官方布武的发源地,武道水平更是傲视天下,宗师境的高武明面仍然只有大夏拥有。 相较于其它大域,苦寒的北境不受欢迎,是以人烟不丰。 但现在灵变之后,环境极大改善,加上执政的夏国蒸蒸日上,人烟不丰反而成了一个吸引点。 周柏抓住这个契机,通宵达旦召见内阁六部大臣,一项项堪称大刀阔斧的政策新鲜出炉。 如大力支持与外界交流通商,出台收纳于大夏临时法典中的移民条例。 人口就是生产力,交流通商除开发展经济,更多的还是保障移民迁入。 代州水师不是大夏水师的对手,而为避免大夏插手通州战事,陵国舰队也并未阻拦军舰护航的大夏商队。 在这个恰巧的时机里,大夏商队横跨代、陵、通三州宁江,直抵天江贸易,开拓移民通道。 有意移民者都能免费搭乘商队船只,哪怕是东泰、中域的人口,也能顺利抵达大夏境内。 于此同时移民条例规定,放宽移民准入,各类人才优先入籍,提供教育、入仕等特殊定居扶持……一般移民享有青苗扶持、住房扶持,定居三年以上,无违法记录,即可获得大夏户籍。 对于大夏各郡边地、人口稀少之地,准许开荒,大夏道录司负责引导土地等神灵庇佑祭祀,新开耕地前五年免税,纳税十年永久归于私人…… 又有大夏礼部宣布,在梁州加开文武恩科,县、郡、州三级选拔胜出者,各有童生、秀才、举人功名。 因为接下来肯定要继续大规模扩张,哪怕只是县试童生,也可担任村吏,有望入仕乡署。 不过最重量级的新政,还是大夏道录司联合天涯阁,开展境内道门清查行动,一道道夏公令旨送达各处隐秘山门。 …… 庆乌郡与西原郡交汇处,有一片人迹罕至的莽荒群山,云遮雾绕,里面深藏各种危险。 因为月圆之时,明月西斜落于山巅,形似托月,故名为托月山脉。 托月山脉毕竟灵气浓厚,各类资源丰富,灵草层出不穷,按理说应该会有大势力开发入驻。 然而奇怪的是,无论是实力雄厚的武林门派,还有需要开辟族业的大族豪强,都会非常有默契的避开此地。 山中有什么忌讳不成,伤人妖怪?亦或是有仙人定居? 几百年来,各种传言都有,而仙缘难寻,前来求仙者数不胜数。 久而久之,托月山脉周边还是自发形成了几个聚集点,这些聚集点可能是没有凡俗势力插手,反而得以留存下来。 如求仙台,落仙镇,仙缘亭等等。 落仙镇,相传有托月山中的仙人停留,除开每年到此的外地求仙者,常年定居的也有三千多人。 二十五岁的秀才王林,就是定居一员。 他三年前因为天下大乱,又屡试落第,心灰意冷之下变卖家产,孤身来此求仙。 在曾经的大旭朝,熟读道藏的举人,才有资格踏上修道之途,而在广大的修仙界自然是没这个规定。 先道后法,终究是用来选拔天才。 可王林仙人没见到,一身财富却尽被几个说有门路的骗子赚去,无奈之下只能定居托月山下。 既是境遇所迫,也是心中执念。 二月,寒意渐去,春暖花开,外来求仙者渐渐增多。 王林为了生计,还有积攒求仙的财富,不得不开始出来揽活。 当然,好歹是秀才,读书明理,他也干不出肯蒙拐骗的勾当。 为新人讲解情况,售卖消息,才是他认为的正经生意。 落仙镇入口,一处凉亭中,王林凭借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衿,还有代表士子身份的秀才佩剑,成功取得几名新客的信任。 “各位,小生承蒙各位照顾,故开门见山告诉大家实情。” “据我了解,托月山中确有仙缘,山上宗门便为梁州第一大派托月宗,迷雾应该是幻阵,我不止一次见到山中遁光……” 对于同治八年的第一单生意,王林非常尽责,用实质性情报展示自己的价值。 能长途跋涉来此求仙的,大都家资殷实,有一定身份。 见识到王林的才华和本事后,几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这么说,托月有仙是真,求道艰难也是真。” “吾妻病故,在下于凡俗毫无牵挂,再艰难又如何?” “是啊,外面正逢乱世,朝廷更迭,我这个乡族旁支又哪能出人头地。” “不过是长路漫漫,上下求索罢了!” 面对雇主们的乐观,王林笑而不语,毕竟口头难以说清其中苦楚。 不过秀才不走正途,求“野仙”寻道很是稀少,聊着聊着,他们就扯到王林身上。 “王兄,你有所不知,来自定州的大夏公国现已取代梁国,恩科将开……” “大旭秀才朝廷是认的,而且就算考不上举人,也有乡署官职可供入仕。” “王兄大才,何必同我等在此荒山求仙,大夏公君乃是五境大修,朝廷官员当然有修道门路……” 有感王林的真诚,大家都将自己知道消息一一道出。 隔壁定州的夏国,这么快就拿下他们梁州? 乡署,皇权下乡? 人主也能修道,居然还能成就五境。 各种劲爆消息让王林愕然许久,但他凭借自身经历还是摇摇头道:“大旭如何,赵梁又如何,举人大多也就入道,而托月宗核心弟子则尽为真人道种。” “再有一年就是托月宗每五年的开山收徒……” 三年困顿于托月山一角,王林对夏国知之甚少,他实在难以相信突然冒出的朝廷,能提供他所求的康庄大道。 就在众人听闻托月宗开山收徒之事,想了解更多时,一支雄壮的蛟马骑兵打破了落仙镇的求仙氛围。 领头者神情肃穆,高举一卷黄绢敕令,气息散出,巍峨皇哉。 “身穿龙鲤道袍,这是大夏二境道官!”有人惊骇低语。 王林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看着这行骑兵,外界真就天翻地覆了? “托月宗之人何在,还不出迎?!”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天经地纬,道牒录名 蕴藏雄浑法力的洪钟之音响彻落仙镇,在场的凡人只觉惊雷滚滚,脸色顿时煞白。 而少数如王林一般意志较强,还能保持思考的人,则是有大祸临头之感。 按照这声音的意思,难道落仙镇藏着托月弟子? 可一个凡俗公国的道官,是不是太过“跋扈”,不告而来就算了,还要人家远出山门相迎。 就王林所知,托月宗山门应该是在险绝的群山深处,落仙镇连外围势力都算不上。 现在夏国道官如此强势,作为梁州第一的托月宗万一不服,就有可能发生冲突乃至超凡战争。 到时不管结果如何,落仙镇肯定不复存在,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就在众人心情忐忑之时,一缕清风拂过,沉重的压抑气息随之消散。 人群中间一名富态士绅,面带笑意拱手出迎:“托月宗外门执事李宏,恭迎大夏使者,敢问贵使是否要入山。” 李宏出面,当即引起一阵轰动。 “这不是李掌柜吗?他居然是仙修!” “唉,有眼不识泰山,错过仙缘。” “还好老夫这两年与其交好,事后定要上门求仙。” 王林同样是满脸不可置信,平时油滑俗气的杂货店老板,一直是隐藏大佬。 托月宗这种大派的执事,最少也是蜕凡境。 思绪翻飞间,王林就心头一黯,因为自己可能不符合托月宗的条件。 他和李宏交好,喝茶下棋都会相邀,但三年下来,也没见收其入门。 托月宗执事出迎,大夏使者当然挑明来意:“吾为道录司宣令周开济,夏公有旨,需要托月宗主亲接,还请李执事带路上山。” 姓周?莫不是出身周族。 大夏强势崛起,托月宗自然不会小觑,对于涉及公君周柏的各项信息都有调查了解。 周族本不过一介乡族,然随着周柏基业越来越大,族内也自有相应格局生成。 道种培育这才几年,想不到就能养出二境,而且是前途远大的那种。 李宏见周开济气息沉凝,举止之间从容自信,心中不由暗暗讶异。 如果周族内这样的年轻后辈再多几个,大夏能多存续几年,恐怕北境就要出现一个庞大的传世仙族。 方才神识略一接触,这位在二境浸淫三十年之久的托月执事,便清楚认知到双方差距。 周开济必然会领先他突破真人境,心中出现这种明悟,李宏不由多了几分恭敬:“敢问使者,可是朝廷清查道门修士一事。” 鉴于李宏态度不错,周开济暗中传音点了一句:“长延郡追云门反抗朝廷清查令,于昨日已被我王师大军灭门,残余弟子皆被道录司通缉追杀。” 其实周开济也有些恍然,几天前他就带队到了托月群山附近,偏偏他的上官黎元真人令其隐藏候命。 一切就是等追云门那边尘埃落定,然后可携灭门之威宣令托月,功劳自然手到擒来。 据他所知其余各路可没故意等,是真人的谋划,还是照顾,周开济不可置否。 黎真人对族长忠心,连带对周族后辈也多加照顾。 开后门,不公平?年轻的周开济心中苦笑,到底还是矫情了。 如果不是族长和夫人铺开道路,家族道种入道率怎会达到七成,自己又哪有气运资源快速破境。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是人之常情,只要完成朝廷使命,不损公君和家族的颜面便好。 追云门立派七百年,门内历代真人没少于三位,现在就轻描淡写被灭门了? 李宏闻此脸色变换不定,不顾被凡人在场,接连打出传讯道法,沟通山门。 还好落仙镇的凡人们,都听说过话本中的故事,默默观察超凡显圣,不敢有任何妄言。 托月宗自有验证渠道,足足一炷香后,才有一道流光从远方掠来,显然是门内有指示。 李宏浏览信息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朝廷先派周族二境宣令,是有善意在的,追云门的遭遇实在太过骇人。 “宗主及诸长老、太上已在恭候使者,请您入山门宣旨。” 说是迟那时,地面一阵晃动,隐有大阵迁转。 常年遮掩所用的幻象尽数解除,古树参天,高耸巍峨的仙家山门出现在群山之巅。 那里灵气聚集成雾,其间有琼楼玉宇,瑶草琪葩。 更有飞剑纵横,仙乐齐鸣…… 灵禽走兽四出,托月弟子驾驭着十余只丈许大小的白鹤向山下飞来,这是高规格迎宾礼。 作为梁州霸主宗门,向来是别人敬着他们,很多门内老人只依稀记得,上次用此等规格迎宾,还是迎接大旭皇室的镇国真君。 这些迎宾白鹤均为二境,是托月宗底蕴的体现,现在要搭载一个二境道官,还有一队刚刚入道的护卫,显得有些不情愿。 所以它们高傲地昂着头,应该伸展迎接的羽翼也是收着,凛冽冷漠展露无遗。 鹤唳九霄。 大概还有些考验之意,反正就停在这里,你们自己上来吧。 对于经过抗压训练的大夏道官来说,最多贴张轻身符便能强行站上鹤背,但这就有损朝廷威严。 道门清查令的当下,哪能被一个宗门拿捏。 下马威还是无心之举? 周开济抿了抿嘴,他不仅代表朝廷,更代表公君而来! 不等驭兽弟子拿出灵丹安抚白鹤,身上的龙鲤道袍随风扬起,紧握的黄绢敕令稍稍一松,一行墨迹显露,紫意外泄。 “天经地纬,理有大归……” 龙虎咆哮,无上威压横扫全场。 以钧旨为核心,向外延伸法度丝线,随即交织、联结、覆盖,厚重的赤红法网在天际显现刹那,牢牢锁定托月群山。 迎宾弟子们大口喘着粗气,李宏神色慌乱试图调用法力,藏匿暗处的长老真人被法网照出,他们看向周开济手中上的黄绢时,眼中不由显出惧色。 “上使恕罪!” “这群扁毛畜生山中逍遥日久,不知礼数,宗主在山门相迎,还请您上山再行宣旨。”一位修为不凡的托月长老,扛着法度威压走到周开济跟前,挤出微笑低声道。 此时再去看那群高大白鹤,各自瘫软在地,瑟瑟发抖,哪还有半分傲气。 周开济冷哼一声,他也不想闹得太僵,充分展现朝廷上使的威严后,便合拢钧旨。 许久后,在托月长老的亲自安抚下,迎宾白鹤这才勉强恢复正常。 它们的纤细双腿下弯,高傲的脖颈低下,乖乖伸到周开济一行人身前。 这是让使团成员从脖子踩着上去? 李宏、王林等人有些不可置信,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托月宗如同白鹤一般,向大夏低下高贵的头颅。 唳~ 又是一声声响彻云霄的鹤唳,而就算是落仙镇的凡人,也能听出其中的畏惧臣服之意。 “托月宗上下,恭迎大夏天使……” 不知不觉间,迎宾规格又上一个档次,闭关的老古董同样走出相迎。 这是决定托月宗未来命运的时刻,是领旨,还是拒绝。 群山之巅,场面恢弘,周开济端容肃穆,各个山头站满托月弟子。 距离最近的是托月宗宗主、太上、长老等一众大人物,平时高高在上的真人乃至真君,都要居于其下首。 要说心里不激动不忐忑,肯定是不可能,但周开济只要拿着黄绢钧旨,浑身就充满胆气和力量。 再强的修士又如何,再强大的宗门又如何,现在他代表的是大夏公君。 “奉天承运,公君敕曰……” 周开济一经开口,天地哑然,周围所有生灵的目光全都聚集于此,聆听上谕。 奉天承运,这本来只有天子敢用,乃承天庭之运,余者用之犯忌。 但周柏何人,只差一步便是气运之子,说一句承天运,毫无忌讳。 此次拿下梁州,统合境内道门,便是宣示他野心的第一步。 绝天地通时日已久,人道意志在人间臻至鼎盛,现在就算天地重开,天庭行事也会顾虑重重。 八个大字由稳重洪声化出,悬于天际,金光闪烁。 “天经地纬,理有大归。天之道,有序而时,有度而节,变而有常……大夏承天顺人,气象万千,当对诸宗正本溯源……凡入道修士,皆需登记考核,受领道牒……” 随着钧旨宣读,天地风云变色,四面八方的法度之力疯狂汇聚而来,这是监察受旨之人是否顺服。 什么意思?! 以后正统修士,必须要经过大夏朝廷的考核,发放道牒后才予以承认? 在以前的王朝,官方不是没有管理道士,但那仅仅局限于凡俗啊。 现在夏国要做的,就是要把管理范围,扩张至整个修仙界。 “持有道牒者,为真道,可参加道官试,可接取天涯阁任务……无道牒者,一律称作野修,不受朝廷保护,不许出入城池,不许使用朝廷灵地……” 难怪追云门不愿领旨,他们宗门修士何曾受过这等约束。 周柏莫不想重现上古人皇时代? 托月宗众修一时哗然,纵使上空有龙虎法网监察,他们也不由开始私下传音交流。 “定梁两州修界就算比不上中域,大小宗门也有数十吧,周公君的胃口太大。” “如此不就等同于士籍,登记道籍者为真道,朝廷想要征召驱使我等,不要太过简单。” “唉,不自由,毋宁死!” “不如……嘘,闭嘴……” 托月中下层弟子有很多意见,托月宗主等阳神修士,在听到旨意详情后,也是难抑心绪。 钧旨宣读完毕,所有人都在等托月宗主的回应。 “公君此举,未免太过霸道。”托月宗主神识扫视四周,群山被锁,只觉如入泥潭,但他还是望向天际拱手,试图讲个道理。 “天地灵变,亘古未有,道门臣服朝廷,亦可获得大夏气运加身,就连您也未必不能突破上境。” “君上有经天纬地之志,托月宗三百零五位真道,当识时务。”周开济此时身处区域法网核心,思维开阔高远,也是发挥使者之能,尽力劝说。 臣服与否的好处和后果,几乎都已挑明,只看抉择。 随着时间推移,托月群山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一条威严鱼龙忽然出现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最近的驻军在郡城,没有军气镇压,我等突围它州或有生路。” “数千载基业,就此抛弃?” “两位太上信不信,我等旦有违逆,那位就会出现翻手镇压。” “可以借用一国气运的法相大修,何其恐怖,更别说还有数十万大军为其驱使……” 嗡~ 僵持之下,一只拖着大夏国玺的巨手凭空出现,五色虚影悬浮,随后对着托月诸峰平平一镇。 “不好,我托月气运被削去三成!”一位托月宗的老古董阳神骇然出声。 这就是小惩大诫,再有拖延,后果不敢想象。 不给任何思虑时间,托月宗主一咬牙,动用一任宗主只有三次的独断权。 “臣托月宗主月白,恭领钧旨!” 宗主作出决定,其余人再有不愿,此时也只能跟随。 “臣等恭领钧旨!” 托月众修齐齐领旨,一股属于托月宗的淡青气运射入法网核心,气运霎时变动。 原本被大阵遮蔽的托月群山,彻底纳入大夏法网监察,气运鱼龙的身形肉眼可见壮大一圈。 灭追云,降托月,道门清查的阻力消除大半。 兼并梁州后,大夏气运日益增加,而因为道门清查的有力推行,居然有再度剧增之势。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以道触法,道场道兵 灵气复苏,仙神临世,天元大地无数超凡之辈肆意横行。 他们目无王法,凌压弱小,只求一己之私。 在当下,因为灵潮涌动日短,各大灵地刚刚成形,所以凡俗朝廷还有部分威慑力。 大旭及诸侯国的道录司等超凡机构,仍然是最强大的超凡势力,法度秩序维持在红线之上。 但可以预见,随着时间推移,人口基数庞大的凡俗,必将诞生出朝廷官方无法压制的超凡者。 质量是,数量亦是。 就如法相大修逍遥自在,遨游洞天及诸多半位面,哪个诸侯敢约束。 又如中域,大宗林立,踏上道途者如过江之鲫,只有数州精华的大旭又能管得了多少。 据天涯阁方面的消息,如今在大旭辖下,除开王朝驻扎大军的州郡重城,其它区域已经成为无法之地。 侠以武犯禁,修士亦以道触法。 行走红尘寻找灵机的修士,触犯国法之辈极多,而官府无法及时制裁。 这就导致法度无威,法网失衡。 久而久之,中域大地四处可见修士飞纵城池,斗法殃及无辜。 最后中域大宗三山道第一个下场,其开设道场广布仙缘,堂而皇之囊括多个县乡。 三山道是仙人道统,数千年前还有祖师大乘飞升,在三十三天也有根脚。 此时天下各州域互相攻伐正急,龙蛇起陆割据一方,大旭王朝谋划的“宗旭”大策实际上已经破产。 人道鼎革大势无可阻挡,大旭实力大衰,又无有天子名分,册封的诸侯早已听调不听宣。 谋划不成,便要靠武力。 灵气复苏,超凡显圣成为常态,除加紧组建武军外,各大道门就变成大旭亟待借重之力。 当初天庭直接下令诸道宗,下山镇压青墟劫乱,其中曾大放异彩的便是道兵。 道兵者,于全身刻录道法符纹,引天地灵气入体,施展超凡之力。 最低阶的道兵符纹,凡人就可接受,一旦成功,最差也能大幅提高身体素质。 拥有身轻如燕,钢筋铁骨,烈马之力等等特质,效果好的,更是能比拟修士,施展法术。 而且这些道兵还能组成阵法,以合击之术破千军,杀强敌不在话下。 传闻在天庭跨界征伐的大军中,有相当一部分修士转化的道兵,他们在位面战场发挥巨大作用,是对抗青墟大敌的利器。 诚如摄政王景睿所言,若有一支道兵大军,扫荡六合,再复大旭天下未尝不可。 诸侯不愿奉大旭正朔,又有内部沉疴难去,大旭何德何能占据最繁华的中、洛诸州。 群狼环伺下,想练道兵,对于这种设立道场圈地的行为,大旭就只能默认。 同治七年,周柏攻伐梁州之时,北境之外风云突变。 三山道为大旭上缴丰厚的灵石灵物资源,并且提供道兵训练法,终是换得收徒传道之权。 这可和之前受到种种限制不同,道场立于凡俗,每日都有资质根骨上佳者入门。 宗门气运因此大涨,接连有长老弟子破境,三山道为天下周知。 于是中域江南各地一夜之间涌现上百座道场,诸国为争取支持,少有驱逐镇压。 历代王朝都对超然法度的修士持矛盾态度,设立道录司驾驭道官是一方面,而对道官设下各种限制又是一方面。 天庭监察把控人间时,设科举大道吸纳气运天骄,道门难有作为,不敢轻举妄动。 可现在青墟血日凌压九天,天地交通隔绝,天庭很难插手人间事宜,道门自然不会甘于平淡。 毕竟强如三山道,数千载也只有一位能渡劫成仙。 世界大劫降临,人间能级不断攀升,为此产生的气运浩如烟海,这就是晋升乃至渡劫的资粮。 西蜀那位渡劫失败成就散仙,背后痕迹至今早已清晰。 青羊散仙,本为西蜀大宗青羊派太上老祖,于蜀地龙气躁动时果断投资,令宗门扶持西益州潜龙王建。 王建龙气不足,于西蜀龙蛇混杂之地毫不起眼,然得青羊派支持,一朝勃发。 助王建起家的兵甲钱财不算,其每逢劫难关口都能寻觅生路,与之相争者常陷迷惘。 同治六年,王建化蛟,称益侯,格局自成,青羊派由此获得气运收益。 时逢白帝陨落,遗泽人间,青羊老祖借此渡劫。 最终虽是失败,但得益侯气运庇佑,成功转为散仙,拥有部分仙境威能。 仅仅是分润一蛟侯气运,就能渡天劫不死,可见人间大运已经膨胀到一定地步。 深度参与扶龙易受牵连,万一失败,人亡道息。 然在资源剧增气运大盛的世俗红尘,即使不去扶龙,也自有撰取气运的种种机缘。 设立道场,延伸道门影响力,就是各大宗派的一个好选择。 三山道展露底蕴,其道场立足中域昌州,法相大修坐镇,上百内门弟子,一年之内便练出三千道兵。 如此实力,朝廷不敢轻动,俨然国中之国。 随着大旭幼帝的成长,亲政在即,皇权内部斗争愈发激烈。 同治帝、摄政王、士族豪强,任何一方都不会妄加招惹大敌。 中域道场遍地,压制朝廷法度的情形,周柏都看在眼里。 北境以往属于恶地,不被修士所钟,但灵气复苏后,一切另当别论。 更别说,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他从来没有想过大夏止步北境。 周柏之志,天朝也。 人仙鬼神,无所不为臣子,遑论道门修士。 超凡之辈但有犯禁者,一体镇压。 …… 道兵之法多为残篇,为上古道庭遗留,只有天元大宗才有传承,均被视为隐秘。 周柏暂时没有法门,可不代表他就没想过如何对付道兵。 龙气辟易诸法,另有兵气、军气、贵气等人道之气,都有类似作用。 特别是军气压制修士法力有奇效,历代王朝争霸,最终靠得还是凡俗大军。 时至灵气复苏,世界能级节节上升,修士道官才在战争中占据更重要的作用。 为检校自家大军应对超凡战争的能力,桀骜不驯的追云门就成了那只鸡,实力更强的托月宗便是那只猴。 追云门作为长延郡国及新梁国暗地里的扶持宗门,实力雄厚,有入道修士上百,二境长老十余,三境真人两位。 而且追云门真人智珠在握,并未深入扶持,在潜龙败亡前及时切割,气运反噬不算太重。 如果再等段时间,消化扶龙所夺气运,追云门说不定就能出个阳神,成为梁州另一个霸主宗门。 然而就是这样传承长远的大宗,在率先违抗大夏清查后,立遭禁军伐山破庙,毫无抵抗之力。 一道真法破甲数百又如何,追云门主三境巅峰,被禁军围在洞府,也无法扛住军气镇压。 杀鸡儆猴正是大夏收纳境内修士的第一步,身具伟力者,只会惧怕伟力更甚之人。 不过出于练兵目的灭掉追云门,亦有不小损伤,降服托月宗,后手布置就更多。 周开济一队宣使只是明面试探,暗中几位真君级战力都在候命,还有高虎亲领伏魔军准备强势攻山。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针对托月宗上下的压力全然消散。 出使任务完成,一道黄运从法网而降,反哺加持,周开济只感灵魂破开迷惘,只差法力积累便能成阴神。 托月宗主月白接下钧旨的那一刹,敏锐察觉到一道威严意志在关注此处,当即心中一凛。 这必然是那位大夏公君了,远隔数千里,照样有镇压阳神的能力。 就在月白想着怎么不失身份恭贺周开济,并且探知更多消息时,一道遁光自山下破空而来。 果然有大夏阳神在侧,托月宗几位长老看到遁光中的熟悉面孔,顿时对托月宗主的选择有了几分庆幸。 来者是新近臣服周柏的梁州阳神竺康,前梁国太上供奉,纵横北境数州,在梁州修仙界威名很大。 此人一心修炼,在赵梁任供奉时很少出手,就连梁国灭亡也未见踪影。 这种人物尚且为大夏驱使,托月宗选择配合又有什么丢脸的。 竺康径直凌于周开济身前,从储物戒中取出两物赐下:“这是公君亲赐紫元丹以及鱼蟒道袍,回去准备闭关破境,尔受大夏龙虎关注,前途无量。” “托月宗后续录籍之事,交由副使,老夫将在托月群山坐镇……” 紫元丹,大夏首席炼丹师枯春真人得意之作,三境及下都有增长修为之效。 鱼蟒道袍,龙鲤袍进阶道袍,天工院集多种灵材所炼,有避尘、水火不侵、增幅神识等效,非道录司真人不能得。 周开济满心感激接下赏赐,面北谢恩,有真君人物坐镇后续不用他操心。 朝廷布置滴水不漏,托月宗反悔之机都没。 这不,周开济刚刚飞纵下山,就见两道气势不凡的飞虹从天际掠过,向北而去。 当是竺康真君“说服”托月两尊阳神,奔赴西原面见公君,说不定再见面便是他的上官。 随着大夏开疆拓土,朝廷海纳百川,有越来越多的各色人物加入,早已不是稀奇事。 宣旨之声未有遮掩,托月群山异象迭起,持印巨手骇人听闻。 落仙镇声嚣鼎沸,到处都是求仙凡人们的议论之声。 震惊,遗憾,畏惧,喜悦…… 有人认为托月宗纳入朝廷清查,可能会降低收徒门槛;有人认为梁州大乱在即,大夏整合境内道必将遭受反扑;还有一部分聪明人已经在收拾行李,因为最大的仙缘只能是在朝廷。 王林乃大旭秀才,自然是聪明人,不过熟悉落仙镇布局的他,选择暂留片刻。 落仙镇一角,马棚,一群桀骜蛟马正享受着托月宗杂役弟子的服务。 周开济即使是二境巅峰,法力亦不能支撑长途飞行,万一遇险,法力空虚岂不糟糕。 所以在宁江蛟兽大规模播种后,蛟马除列装骑兵,也已成为道录司的代步灵兽。 “士子王林求见朝廷天使,小生本欲前往西原参加科举,只是遭遇匪乱盘缠耗尽,报国无门……”马棚前,王林胆大妄为拦住周开济诉苦。 参考士子? 周开济眉头,公君有言在先,各部衙门必须全力保障科举顺利。 而且此人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在相对简单的恩科中举希望不小,将来未必不能为大夏做出贡献。 “秀才如不介意,可驾蛟马与我同行。”周开济不管王林有何目的,朝廷缺乏人才是现实。 两人一路同行数千里,日夜相处渐渐熟络,王林因此得到周开济不少有关道经难题的解答,在以前这是他的短板。 同治八年三月,大夏梁州武举召开,录取武举人三十三位,皆是五十岁以下有为先天。 四月,大夏梁州文举召开,录取文举人一百位,王林在列。 武举人尽入道门清查所部禁军,文举人则是齐上政务短期速成班。 武要见血,文要做事,这是要急用他们的前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三司集权,称王之兆 大夏新制,入品官员及新科举人皆可选择踏上道途,官府将提供功法及基础资源。 随着道门清查的稳步推进,如今朝廷储存的道藏不说浩如烟海,也算是包罗万象,有各类中正筑基法可供选择。 当然,能否入道成为真正的修士,则全看自己。 在如今的大夏,已经有一部分基层吏员借助大夏崛起之势,蜕变自身气运命格,挣脱本命束缚。 可他们成为官员后,不代表能如举人一般通晓修炼理论,踏入道途紧跟大势,又是一个巨大的难关。 先道后法,先法后道的优劣对比非常明显。 科举之路,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依然是不变的大道正途。 政务速成班时间紧,任务重,少有空闲之际。 王林没有因为无法挤占修炼时间而排斥政务学习,相反在其他新科举人急于吐纳入道时坚持自我,一心挖掘汲取教习身上的执政经验。 能教导他们的的教习,无一不是大夏干吏、政绩优异之辈,官品可能不算太高,但确确实实是朝廷中坚。 短短两月下来,王林就已经掌握县乡两级的治理方略,各项结业考核位列第一,只待实际运用。 不出意外,他将与新科解元、亚元同级任用,出任县丞或是乡长。 而这时,已经有天才举人练出气感,收纳灵力入体,只差法力生出就能入道成为修士。 有举人私下吐槽,认为王林执着于庶务,是不识大势的表现。 灵气复苏十余年,天下人无不以超凡作为追求,更何况是开放求道门路的大夏。 兼并梁州,大夏气运迎来一波大涨,体制之内的近万官吏受益颇多。 大夏青紫公卿尽为真人,黄堂红县亦有蜕凡,再往下的八九品乃至乡吏,也时有入道之辈。 而军中,一军军主不是宗师坐不稳,带兵大将多为先天,随便一个基层军官也是后天高手。 可以说,修道练武执掌伟力,已经大夏朝廷内部官吏的一种大趋势。 能当官做事,亦要随着大夏崛起超脱自身。 他国士绅百姓时常讨论大夏公君身为法相大修,寿元长久,是不是要改变王朝周期律。 其实这也是夏国内部官吏私下常提之事,很明显,大夏真的要走上一条前所未有之路。 以后提拔官员,修为必然是重要依据,否则何以御下,这是大部分人的共识。 亲眼目睹托月兴衰,气运神效的王林,知道光靠苦修绝对难以追上前列。 他胆大心细,抓住机会与周开济结交,极大弥补信息差缺陷。 之后剖析气运体制,才知道得到大夏法度青睐,履行官职赋予的权责方是关键。 新科举人的气运,肯定不如起步更高的官职,气运加身,修炼自然事半功倍。 在大夏新扩之地扎根任职,完成使命,才有气运赐下辅助道途畅通。 周开济一次出使,立破阴神关,何其迅速。 秦州之战还未开打,王林便收到了上级发下秦州相关的一些讯息,地理环境、风俗人情、大族豪强等等。 …… 入夏,炎气日盛。 特别是一轮青墟血日与烈日并肩,时时刻刻提醒天下大劫随时降临,很多人觉得酷暑难耐,心烦气躁。 不过在西原龙首,当今大夏公国气运最盛之地,人们在此却是心神安宁。 不仅因为这里灵气丰盈,气候温润,更在于王者所居之地,心魔不生,祟劫不临。 有擅观气者,推衍易卜,发现广袤平原有抬头之势,如龙首俯察北境,氤氲紫气丝丝缕缕交织于上空。 此为王者出世前兆,不出意外,凭借夏国展现出来的国运国力,大夏公君周柏称王之期不久矣。 确立继续向西的大方向后,临时迁都便成定局,定州的朝廷部衙悉数迁至西原城,定为国都所在。 故此,西原郡的千里平原,又被夏人称之为龙首原,意喻真龙抬头之地。 源源不断的人才和资源涌入,极大刺激了梁州龙气勃发,大战一年的阴云逐渐在百姓心头消散。 梁州焕发生机和活力,起家的定州肯定也不能不管,设立州级衙门便成了重中之重。 周柏根据实际情况,确立军政分离,加强中央集权。 由此在两州设立州级三司衙门,分别为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是民政机构,提刑按察使司是司法机构,都指挥使司是军事机构。 另外道录司、玄衣卫等机构的州级分衙,也同步设立。 定州为龙兴之州,耕耘打造多年,每年产出的钱粮可比中域大州,这才是周柏扩疆拓土的底气。 因为太过重要,梁州三司尚能任用降臣赵毅为布政使,可定州三司长官均只能启用忠心老臣。 以纪鸿哲为正三品布政使,下设参政、从事等佐官若干人,执掌定州各级行政事务和财政;以颜列为从三品按察使,下设副使、佥事等佐官若干人,执掌司法和监察官民、提举兴革等事;以兵部尚书周远暂领都指挥使,总揽定州军兵大事,以苍北都督焦图为从三品副指挥使。 这其中,军权自然是重中之重,除开坐镇州城和险关的禁军,定州各郡县守备军以及民兵的训练召集权都在都指挥使司。 焦图资历差了几分,暂时还拿不住都司大权,也只有周远亲自坐镇,定州人心方能安定。 眼下北境尚未一统,定州周边除开西部梁州,其余三方都有很大的军事压力。 北方金国,金王呼延合得天庭黑脉支持,横扫国内大姓氏族,收揽分散部落,重新确立威信。 草原政权多是部落联盟政权,大酋长身边聚拢一群小酋长,具备明显的游牧民族特性,权力非常分散。 即使建立国家,一般国运也不会超过百年,故有胡人无百年国运之说。 就如金国,第一代金国是中原宗王开拓,可现在除国号传承下来,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呼延合得外力支持,杀戮谋划双管齐下,成功完成中央集权,使得金国国力大涨。 黑龙天生具备侵略性,今“控弦百万,凭陵中夏”,哪能不窥伺北境富饶之地。 南方代州,仍旧处于混战之中,诸国都想快速统一州域,在强国夹缝间争取一线生机。 看起来代人无力北上,但吕定最近重新崛起,统一代北三郡,称代侯。 再如何切割气运,吕定的根基也是定州龙气,说他没有杀回定州的野心,谁也不会相信。 只有定州东北部是两辽,隔着荒原雪地,一般来说不会出事。 唯一需要防备的就是,燕国赶在周柏拿下秦州前统一两辽,这样必然要分兵驻守。 龙首宫,御书房,周柏察觉法网中有气运牵动,于是收回自己巡察外界的神识。 他双眸紫意盎然,龙首宫上空的法网全貌映照眼前,里面成千上万条气运锁链汇通联结。 这些链条有法度显化的脉络,有各地气运枢纽上供的气运通道,还有代表个人的气运因果接入法网。 能在法网中有自己的气运锁链,说明受龙虎法网庇佑,一般大夏体制之内的官吏,或多或少都会在法网的照拂之下。 但能以自身气运,牵动法网的,基本上只有青紫大员才能做到。 王林,梁州西原人,凡人未入道,新科举人政务考核第一…… 周柏一眼就找到法网刚刚的异动锁链,气运接触,已经录入朝廷官籍的王林,各项信息毫无保留被探知。 大夏法度青睐,弄潮儿,这是明悟体制晋升之道,将来能成为朝廷重臣的人才。 抽丝剥茧,周柏很快明悟前因后果,不过他并未想着揠苗助长,仅仅只是留了个印记关注。 将国内道门纳入管理监察后,大夏法网越发完善,让他有种掌握天机的感觉。 就在刚刚,汾铁郡的一个小宗门,在他的注视下完成道籍录名。 距离托月宗臣服过去两月,定州和梁州的道门清查接近尾声,西原郡新建的数百座洞府、草庐皆已迎来主人。 这段时间人烟繁盛的城池没什么动静,反而是荒原大山大湖所在,时有绚丽道法互相抨击,兵气联结交戈等各种异象。 追云门和托月宗的杀鸡儆猴,有明显作用,诸多道宗非常顺从。 偶有不服王化者,立遭大军伐山破庙,在人员日益充足的道录司配合下,军队损伤越来越小。 道门的动荡并未对世俗造成什么影响,可道门清查后,大夏国运却是蓬勃增长,这也是出乎意料之外。 原本定策攻下秦州称王,现在周柏行事暗合冥冥中的气运大势,王气得以兴发,称王之事自然就不用再往后拖。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迁移豪强,释放人口;科举取仕,培训储官;拣选精锐,整军备战;伐山破庙,清查道门…… 一系列组合拳下来,将大夏国运推至巅峰,纵使皇权下乡,气运亦是充足至极。 六月,大夏道门清查结束,道录司在籍真道共有三千一百二十三人,正式成为道官者八百五十一人。 纵使还有相当部分的散修未来得及统计,但灵气复苏数年,两州两千多万人,只有三千余入道修士,也足以说明以前边州修仙界多么贫瘠。 六月底,道录司宣布设立道院,向全民公开筑基呼吸法。 道院与书院、武院并列,根骨合格者直入道院,如果能自学呼吸法或者熟读道经,亦能作为旁听生。 七月,梁州夏收大丰,西原太仓满盈,人心遂安。 八月,巴侯杜宇率军攻占锁龙岭,八月中旬大败秦军。 出蜀通道大开,杜宇以赫赫军势威压邻国,自称蜀公。 至九月,白藏应节,天高气清。岁功既阜,庶类收成。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三登泰平,九品镇守 自古民以食为天,任何势力,任何国家想要立足,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吃饭问题。 周柏一介白身起家,慢慢取得功名,开创基业,到现在威名远扬,大乘成仙触手可及,他的思想意志也在逐渐蜕变。 曾经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天朝盛景,已经有实现的可能。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周柏如今不仅是求自身超脱,更想改变一个时代。 开荒垄作,扩充人均熟田规模;兴修水利,抗旱蓄洪;杂交选种,化肥普及等等一系列措施下来,苦寒边境俨然成为塞上江南,人间沃土。 再到如今夏国各地广奉神庭土地、龙王水神,有诸多灵植夫及道官布雨驱虫,大丰收已经不再是概率问题。 在欣欣向荣的国运加持下,风调雨顺,旱蝗避让,梁州百姓家中的余粮顶过去三倍有余。 这还只是第一年,往后梁州人坚定信心,与定州同步各项土地政策,四倍、五倍都有可能。 大旭祥兴年间田租农业税为十税一,产十石粮上缴一石,后面天下大乱,各国都要超过这个标准。 一些郡国、小国为了维持庞大的军队,保持自身独立,只能压榨百姓,十税五,十税六比比皆是。 赵启在梁国施行八税一,因此很得梁人民心,可惜遇到的是大夏。 大夏农业税征收比为十税一,看似只与一般王朝平齐,但大夏政治清明,并没有各类名目的苛捐杂税。 梁国八税一仁政乎? 但梁国有单身税、鼠雀耗、牛皮税、粪担税等等奇葩税种,视战争情况还有强制摊派。 如前两年金国入侵,梁军被打得节节败退,损失惨重,抗金饷便应时而生。 而与之对比的大夏,不仅取消这些杂税,另一大正税丁赋,也被周柏以鼓励生育为由减免。 生三子以上者不仅不加赋,反而有奖励。 不过大夏有一种税大增,那就是商税,商人只要缴重税,金国辽燕的生意都可以做。 为此户部之外甚至独立出税务司,税务司辖下有上万退役伤兵,称作税丁。 敢逃税漏税者,不用大军出动,税丁拿着刀和算盘就会找上门来,漏税者十倍罚之。 当然,税务司负责保护纳税人,有各种优待政策,纳税大户甚至可授三等国士。 虎狼般的税丁清除掉以往密集的厘金关口,不允许任何情况的私设税关,持有缴税单,一批货物不交第二次商税。 所以即使课以重税,大夏的商贸经济也是日益繁荣,周柏每开疆一地,都会有大量税钱入库。 动兵打仗打得就是后勤,而后勤最主要看经济和粮食,经济由商业稳住,剩下就只需粮食充裕。 古圣人有云:“三考黜陟,餘三年食,进业曰登;再登曰平,餘六年食;三登曰泰平,二十七岁,遗九年食。” 意思是通常情况下,百姓耕种三年皆丰收,只能余一年的粮食,如此积蓄三年之粮才能称“登”。 得“登”之粮储,国家才有动兵的底气,否则便是穷兵黩武,不顾民生。 两“登”存六年粮称为“平”,三“登”连续二十七年皆丰收,百姓家中余九年粮才能叫“泰平”。 受限于天时及生产力等各种因素,泰平或许只是圣人及平民百姓最朴素的梦想,但在大夏,这将是可以努力奋斗可以去实现的。 九月十五,灵气充裕的西原郡水稻提前成熟,新粮收割,夏公周柏亲自下田并且监督收成统计。 最后西原上报亩产八石一斗,创造梁州建州以来最高,一郡之粮便能供国都百万百姓所用。 这个亩产,放眼天下也能称作祥瑞降世。 三登泰平不需要二十七年积蓄,一年大丰充盈府仓,夏秋两收,便有“登”粮可用,举大军攻伐亦不用加增田赋。 …… 西原秋收得亩产祥瑞,周柏适时宣布十月一日举行称王大典,称王宣言便是实现大夏泰平。 上下臣民无不欣然,皆愿尊夏公为夏王。 龙首原,平田里,一处占地不小的竹林,里面零散坐落几方草芦。 在大旭及梁国时期,平田里就是产粮突出之地,县里的政绩往往就看平田里的收成。 如此田连阡陌的沃土所在,今年突然冒出一片竹林,而且还有供人居住的草芦,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然而无论是平野里农田中忙碌的农户,亦或是忙着巡察监督的里正、县吏,都对竹林避而远之。 偶尔瞥过去看一眼草芦,下意识就带着敬畏之意,显然,草芦的主人不凡。 这天,西原平均亩产八石一的消息传到竹林,几个月的默契静谧被打破,草芦中居然依次走出六位气质出尘的修士。 托月宗外门执事李宏正是其中一员,他亲眼见证强大的宗门向朝廷俯首称臣,本来已经放弃挣扎的道途再度出现一丝希望。 宗门资源有限,阴神境的突破资源轮不到他,干脆加入大夏争取机缘。 李宏录名道籍后,第一时间赶赴道录司衙门述职,成功取得西原郡灵地居留权及正九品官身。 一个老牌二境只有九品待遇,换一般人肯定难以接受,不过李宏却是安然自得,并且还有些庆幸。 因为狼多肉少,一体统筹境内修士的朝廷,哪会缺人当道官。 大夏如今正值高速上升期,气运强盛,哪怕九品道官,亦有可观的气运促进修炼。 这不,竹林有六人都是取得西原居住权的真道,挂名天涯阁,接到坐镇平田里的任务。 可这六人中间,只有李宏是道官,是朝廷任命的平田里镇守。 李宏面色红润,颇有些意气风发地拱手迎接出关众人:“诸位道友,修为可都有精进?” 这一问,好似问到他们心坎。 “小有进益,不值一提。” “何道友太过谦虚,受此地清灵之气洗礼,入道沉疴尽去,蜕凡定然不远。” “几位不也是勇猛精进,居龙首原,心神安宁,方知修行之妙。” “是啊,不做真道,哪知背靠大树好乘凉……” 谈笑间,一位留着长须的中年修士大笑道:“哈哈哈,我们几个借住之人互相吹捧,怕不是让镇守看了笑话。” 场间霎时安静,是啊,他们修行再顺利,能有气运加身的李宏顺利? 几人目光转移,不时看一眼李宏腰间的寸许小印,那正是九品道官印。 中年修士心思深沉,面上却是欣然祝贺:“观镇守气息沉凝,命宫灵光盎然,或是灵魂已破感知境?” 李宏眼中闪过精光,中年修士名袁成,是屈北郡一个天资颇高擅长斗法的二境散修,以往在梁州小有名气。 本来他要是不当这个镇守,袁成坐镇平田里几年,借灵眼突破阴神不是难事。 平田里灵脉虽小,却也是联结其它灵脉的一个节点,属于龙首灵脉的支撑,自有大夏气运流转。 “袁兄慧眼,一点小突破,都是托朝廷之福,还有仰赖诸位,维护平田里灵脉的安定。” 李宏朝着龙首宫方向作揖,又说好话抬着他们,稍有些怪异的气氛再度融洽起来。 袁成张了张嘴,并未再多说什么,李宏身为道官镇守,享受核心灵眼的至纯灵气滋养,是理所应当。 “夏公称王在即,我等录名真道也能沾光,起码在这草芦修行没有天魔骚扰。” “可惜,要是能和李镇守一样,争取一个道官之位,大夏公国升格后我等好处更多。” “今时不同往日,不是元从,一境修士考取道官太难。” “罢,无官一身轻,朝廷有束缚,有绩效考核。” “诸位同道,有这时间不如交换下心得体会,道官再卷,阴神真人始终有一席之地。” 竹林幽幽,日落时灵雾潮涌,一行人品茶论道,惹得几名路过修士艳羡不已。 周柏晋升五境,大夏定都西原城,这西原郡土地房子的价格自是疯狂上涨。 凡人还好,只要愿意种田,乡野之地总有容身之处。 可需要灵地修炼的修士,大部分就只能挤在西原城内外,租一间洞府的价格能让散修倾家荡产。 第二天,竹林六人兴尽归芦,只余李宏及袁成还留在竹林边上谈心。 李宏也不管袁成在想什么,直接挑明道:“宗门那边推荐我入新组建的安北商会,我同意了。” “平田里镇守之职不日将会交割,新镇守可能从你们中选,也可能从道录司空降。” 没有利益冲突,这才是李宏宽容大度,不与人计较的原因。 袁成有些难以置信,皱眉问道:“镇守这是为何,平田里可是有不少人盯着。” “唉,我本就是外门执事,圆滑世故惯了,商会那边事情虽然繁琐,却是挣贡献的好地方。”李宏拍拍袁成的肩膀,长叹一声道。 “阴神第一次出窍极为脆弱,您想求个护身之物?”都是二境走了很远的修士,袁成哪能不懂李宏的叹息。 道途漫漫,一境一大关,特别是从三境阴神开始,破境失败有很大概率道消人亡。 “知我者,袁成也。” 李宏的声音平和,眼神中也透露出善意,袁成心中顿时一动。 他平日是自命不凡了些,可他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李宏的拉拢之意。 大夏公君周柏诚乃神武天人,大夏的未来也不可估量,自己必须要搭上这艘扬帆的战舰。 借托月宗之力,踏上平田里镇守之位就是第一步。 心思转圜间,袁成低下傲慢的头颅,拱手作揖道:“日后道兄但有差遣,袁某义不容辞,愿与兄同朝为官。” 修士之间第一次“交易”,有这句话便也够了。 “哈哈哈哈,好……” 李宏欣然大笑,旋即肃穆传音:“平田里之粮尚未完全收走,近日或有零散云气淤积,你要注意驱散。” “另外,公君称王之日将近,必有鬼祟外敌捣乱,注意巡察四方,确保平田里节点稳固。” 是夜,星光黯淡,而龙首原渐渐显现诸多神异光点,或如明月或如微末,似天河倒转,星辰临凡。 这些都是大夏龙气、灵气涌动的节点,无边气运在向龙首宫汇聚,组成王座基石。 王者,服冕乘轩,叱咤风云,一言可令万民俯首,百灵臣服。 然其登位之前,必受劫难考验,方能以压服一切的态势登临王座。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远交近攻,太古先民 夏公称王的讯息放出,天下为之牵动,诸侯大公不用说,派出的祝贺观礼使团早早出发,规格极高。 有的甚至是阳神真君护送,挂着侯伯爵的国君亲子领衔使团,不为别的只为交好大夏。 而吴王、越王、齐王、赵王等几位率先称王的潜龙,也没有担着架子,各自有子嗣或者大臣奉礼单国书北上。 诸侯、王者争相派人来祝,并不是偏居北境的大夏可以威胁到他们,而是外交策略的必然。 远交近攻,古往今来不变之真理。 就如吴王越王,两者在江南打的不可开交,一直处于僵持状态。 这个时候如果多一个北境王国盟友,可能就会影响江南部分豪强百姓的看法,从而动摇大局。 中域江南繁盛无比,一州人口足有两三千万,堪称气运厚重。 他们称王不像北境,有的一州之地便能勉强称王,这是文明积累所决定。 在天元大陆,人道王朝发展是以中域为核心,向四方缓慢扩张。 中域之后得江南,江南再扩增至南境,之后才是西蜀、东泰两大域。 至于北境,可能是天庭五脉争斗,又可能是受限于草原铁骑南侵、环境恶劣苦寒等因素。 除沿江北岸线设立发展的通州外,很长一段时间中原王朝并未向北扩张太远。 这不直到大旭之前,北境还只有六州。 大旭王朝开疆定州,使金国俯首称臣,彻底封堵游牧民族随意南下的路径,诚乃丰功伟绩。 所以大旭国祚能超过普遍的三百年,甚至在同治帝没被册封天子之前,大部分豪强士绅都认为大旭可能二度中兴,国祚再延长百年以上。 这就是开疆拓土带来的好处,建立朝廷威信,收揽民心,迁移人口缓解社会矛盾等等。 但这些好处都是对作为中央朝廷的大旭有用,北境,特别是定州仍然是排名最后的大州,底蕴还是最为浅薄。 如今周柏能以北境两州称王,原因是多方面,两千万的人口数量是劣势,可人口平均素质已经赶超前十的大州。 普及教育,广泛布武,现在定州家庭条件再差的少年都能上升出路。 以大炎王朝为例,其人口不过三千万,人口素质还比不上天元大陆的番邦属国,但在下级世界位面依然能开创一个王朝。 这就是气运格局乃至质量之间的区别,况且大夏还拥有其它方面的称王优势。 一是百战百胜积累的征伐大势,于北境难寻敌手,升格公国没有一个北境诸侯反对。 陵王与周柏曾经还有些小过节,大夏未西征梁州前只有定州一地,可大陵王国的军队仍然是向南攻打通州。 这就是默认北境最繁华的通州,总体实力比不过北境最贫瘠的定州,通州要比北境好打。 第二个优势,则是大夏前所未有的体制。 这个体制不是说内阁六部诸司衙的完善,更多的是如民兵、皇权下乡、布武传道、神庭配合、官吏修行等方面的创新。 这些新事物的诞生,使得人心统一,在大夏的土地上爆发出强大的生命活力,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气运产出。 整合国内道门,收纳修士为朝廷所用,便是称王底蕴的最后一块拼图。 实力够,气运够,周柏如何不能王。 半月时光转瞬即逝,诸国百姓都已赶在秋雨降临之前,将田地里的成熟谷麦抢收完毕。 夏国新得之地梁州的丰收状况,也将夏公的称王大典推向一个高潮。 这足以说明定州年年风调雨顺,丰收大捷,不只是天地灵潮改善环境所致。 “运气好,在天眷定州起家罢了。” “说不定当初是大夏堪舆有问题,对定州龙气的排名有误。” “如果换周柏在北境其它大州,肯定没有现在的成就。” 在周柏入主梁州前,外界常有诸如以上的推论,而现在大夏在梁州一年取得的成绩,就足以推翻这一切质疑。 九月三十日,称王大典前,梁州鼎铸成,夏公周柏扛鼎以定梁州河山,梁人顺服。 无边阴福气运反馈阳世,西原郡灵气氤氲,或有甘霖洒落,或是地生灵草金花…… 聚集于龙首原准备观礼的人,都有被铸鼎之运福荫,洗涤身体,进益修为,一个个受益匪浅。 当然,大部分有名有姓的人物,不会被这点好处收买,他们更期待夏公称王能否顺利。 如果大夏公国真的升格大夏王国,其背后的势力甚至国家都要改变策略。 放眼天下诸侯,真正白手起家的又有几个。 在天庭长期掌控下,天元大陆的王朝更迭早已成为一场游戏,很多潜龙种子的布局都是以几朝几代为基础。 就连边地定州的龙气争夺,雷浩渺、吕定等人背后家族势力,哪个不是从大旭建立之初就开始谋划,堪舆寻龙,龙穴葬祖等等气运手段层出不穷。 某种意义上来说,周柏这种重新洗牌,真正开展“鼎革”的作风,在天下都是少有。 如陵国内部郡望世家基本上都没有变动,该有的特权待遇一个没少,这才是大部分诸侯国的常态。 鉴于周柏的执政思路,很多豪强大族乃至道门宗派都会盯着称王大典,特别是秦州各大势力。 一旦大夏露出任何虚弱之处,接下来必定会遭到强硬抵抗,西进大策陷入僵局。 …… 大旭日薄西山,剩下的国土也岌岌可危,眼看就要四分五裂,但大旭仍然是天下唯一的帝国。 故此包括番邦属国在内的天下诸国,仍然在用同治年号。 对于周柏称王,大旭方面的态度也并没有多恶劣,甚至派了使者观礼。 只有称帝,双方才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就如当今天有二日,不是天元被青墟代替,就是天元撰取青墟的剩余资源,破后而立。 同治八年十月初一,正是秋高气爽,动兵征伐的好时段,但今天格外安静,北境诸侯不约而同暂止兵戈。 大皇子鲁王,六皇子陵王等人虽然也是王爵,但终究是继承大旭遗泽,依靠宗国气运的支持。 这种王者没有经历劫难,也无法压服邻国,很多枭雄豪强心中难以认可,就连不成一体的通州都仍在反抗。 如果周柏成功登临夏王之位,那他就是北境第一位自立王者,对北境七州的格局影响极大。 王者君临,则人心咸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大夏,万众瞩目中,称王大典拉开帷幕。 西原城外,千里龙首平原,各色气运交错汇聚,人潮汹涌如层层林木。 而在侍卫亲军守护的气运汇聚核心处,一座恢弘威严的祭坛巍峨耸立。 其规制非常特殊,方泽为底,圜丘居上。 “这是夏公称王所用高台?老夫云游天下未见此等规制。” “拜天祭台岂能如此妄为,到时天庭怪罪,我等观礼之人可能都要被牵连。” “唉,想不到秉承古夏国号,连祭天之礼都能弄错。” 见到这天地祭坛的第一眼,很多人下意识质疑夏国不知礼制,因为周柏乡族出身的第一印象太深刻。 天庭统辖此界,凡间祭天的次数实在太多,大部分乡野村夫都有参与。 不过更多有见识的人,却是不认为夏国如此大事会弄错,他们纷纷回忆古书记载,讨论此祭坛出自何处。 人皇祭坛?还是中古混乱时期,哪朝的传承? 此坛威严有度,连长宽高都符合三十六、九这等气运之数,必然不是胡乱建造。 “这是圜丘方泽,我天元人族太古时祭祀天地之坛!”一位来自中域的大儒恍惚片刻,旋即斩钉截铁给出答案。 土之高者曰丘,取自然之丘。 圆,圜者,象天圜也。 远古时期,人族已经压服一切异族,成为天元大世界的主宰。 修道超脱之辈层出不穷,人皇、道庭、天庭等文明繁盛的时代相继登场,纵使诸天也有赫赫威名,无数位面世界俯首称臣。 但在远古时代之前,还有一个少有人提及的时代,太古。 太古时期,人族先民受万族欺压,很多异族甚至将一些先民部落圈禁为奴。 忍饥挨饿辛苦劳役也就罢了,在食物贫瘠的寒冬腊月还要被充作血食,可谓是比猪猡待遇还差。 人族濒临灭亡时,太古先民不再仿效万族茹毛饮血,而是开始刀耕火种,塑造文明精神。 这种做法冥冥中便符合天地之意,有气运垂青,人族崛起之路至此开启。 艰苦之境自强不息,于万族林立的天元大陆披荆斩棘,终是杀出一条血路,立足万族之林。 不过先民们知道,自己的努力固然非常重要,但也要感恩天地气运护持。 于是其中的人族圣贤遂秉承天地之心,造圜丘方泽,告祭苍天大地。 此后先民大军只要出征作战,必先于圜丘方泽祭祀天地,与之相反万族不体天心,不明大势,最后全都败于人族。 作恶多端的异族被追亡逐北,剿杀殆尽,只有以前中立友善的,才允许保留血脉,于大陆共存。 吉时已至,参会的大夏官民到齐,负责主持大典进程的礼部尚书印慕,也带着礼官仪兵队伍入场。 他当然听到质疑声,当即一身正气地高声训斥道:“圜丘方泽,太古先民祭祀天地所用,何人敢妄言我大夏不尊礼制?!” 礼部尚书,紫袍重臣,一言一行皆有大夏国运的意志体现。 此时他以堂皇之言训斥,根本没有人敢反驳。 纵使有人好奇,大夏为什么不进行常规祭天,也只能憋在心里。 太古先民经历无数牺牲,筚路蓝缕,方有今天的天元文明,谁能说一个不字。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 山河社稷,称王大典 见众人没有反驳,认可祭台规制,印慕这才微微颔首宣布大典开始。 “起!”礼官唱喏,天地祭坛两侧齐奏中和韶乐。 八音迭奏,玉振金声。 这些由编磬、镈钟等古老乐器的声音一响起,立马全场肃静,威重之感油然而生。 周柏也在这个时候,戴着九旒冕冠穿着九章纹冕服入场,这是王者才能穿的大礼服,彰显天夏文化正统。 走在细碎黄土铺设的大道上,龙首原数百万道目光汇聚而来,一般人肯定承受不住这等压力,但他依然保持面色沉静。 前世今生,祥兴四十六年再到同治八年,周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劫难,意志早已被打磨得无比坚韧,拥有一颗真正的王者之心。 沿途大夏禁卫捶胸敬礼,文武大臣缓缓低头,龙首原聚集的百姓压抑着激动跪下叩拜…… 他们都是真心实意,周柏君临梁州短短一年,社会各方面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开少数权贵上层利益受损,大家的生活基本上都是越过越好。 天地祭台越来越近,百姓子民们的目光也愈发狂热。 随着夏国官府的宣传科普,哪怕刚刚入学的七岁蒙童也知道,国家越强大,加持在升斗小民身上的气运才会越多。 公国和王国能吸引的人道气运、天地灵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今天过后,大夏不知道将有多少人突破境界。 在这氛围中,诸国来使不敢直视周柏,纷纷俯首致敬,他们开始意识到,夏公可能真要走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纵观天下诸国,一国气运大部分都是把持在朝廷官绅、大族豪强手中,只有夏国会真正惠及平民。 普通公国晋升王国,最多就是增添一段时日的风调雨顺,少一些灾劫,但在夏国恐怕会肉眼可见的提升国力。 “公君登台以祭天地!” 周柏在黄土路尽头,仰望巍峨高耸的天地祭坛,听到印慕稍显颤抖的声音后,深吸一口气昂首踏上他的称王之阶。 一步一步向上登顶,气运相随,龙虎显形。 当周柏终于站上最高处时,两千万大夏臣民的愿力汇聚而来,似在咆哮翻滚,王气外露慑服一切,紫意盎然。 祭坛上布置非常简单,只有一座朴实无华的青铜大鼎,一方摆着五谷杂粮、三牲六畜等祭品的神案,再无别物。 换做是其它大国祭祀,这上面最少要摆着诸多神灵的神主牌位,以及背后支持的天庭仙人之祭物。 如此才能将国家气运上供出去,得到祂们的认可支持。 而周柏今天称王,只祭天地,不祭天庭。 不是不懂礼制恣意妄为,恰巧是他洞察了祭祀背后的真相。 祭祀就是一场交易,名分的交易,气运的交易。 王朝时代天庭高高在上,拥有最高权力,人间皇帝要想获得正统之位,必须要向轮值天帝祭祀大量气运换取天子名分。 否则这就是德不配位,天下人不会认可。 天庭不用过多出手干涉,仅仅只需以天的名义下旨斥责,代行权柄。 天地自有劫难降下,削其气运,使天下龙蛇作乱反抗。 是故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如天庭还没明旨贬斥大旭同治帝,仅仅是没被赤帝敕封,三百年的江山便一朝倾覆,现在连中域都难保住。 周柏不想当五帝傀儡,大夏也不想充作某一位冲击道祖的资粮,但不代表他无法获得大义名分。 天庭说到底也只是有部分天元世界的代行权柄,并不代表它就是天。 天地本身意志的认可,远比天帝的认可来得更加正统。 值此近乎绝天地通之时,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摊牌时机。 周柏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眼前的朴实大鼎。 传闻人皇时代,有一人道神器山河社稷鼎,其总领九鼎镇压天下气运,无论人神妖鬼都不敢冒头对抗人皇。 现在这天地祭坛上的青铜大鼎,正是人道神器山河社稷鼎仿制品,虽然和真品的威能相距甚远,却也有几分神韵在。 梁州鼎铸就成功时,大夏冥土的阴庭随之得到助力,阴兵席卷梁州冥土,攻占十余座福地。 不过最大的好处不是阴庭领地扩大,而是阴庭根基再度厚实,深深扎入以前不可触及之地。 神主分身就是在阴庭根基成长时,接收到来自古夏的气运碎片,一般人肯定无法截取所有,但气运天书自然可以。 那是时光长河中的传承,任何看到的片段都弥足珍贵。 这山河社稷鼎仿品,正是周柏根据传承亲自铸造,深藏几分古夏气韵。 他走到神案前,拿起一把刚刚秋收割下的稻草作为火种,随后点燃插在社稷鼎中的巨大线香。 当第一缕香烟缭绕飞起时,韶乐骤停,周柏对鼎而拜诵念祭文。 “孤大夏之君周柏,叩首告於皇天后土:自孤受潜龙天命起于平苍,承历代教训,体恤众生之冷暖,顺应天时,安抚四方,开疆拓土,未曾片刻停歇。然旭失天德,青墟劫乱频繁,天下纷扰,正值我天元大世界前所未有之困境。幸得将士用命,子民齐心,一统定梁……又赖天地大运庇佑,我大夏之地,五谷稔熟,百兽兴旺……” 诵念至此,天地之间风云变色,社稷鼎嗡嗡鸣动。 这是天地感应? 不,是被天膜阻隔天庭率先感应,诸仙神已经察觉人间有大不韪之人主,试图避过天庭行称王之事。 乱世初期部分人主不承天帝之运,自立建国倒也罢了,反正争龙发展到一定阶段,感受天命气运的差距,依然会屈服。 历史上每隔几千年,总会有人道大运捧出的特例,这些人主没有天庭五脉背后的支持,最后照样一统天下。 历史上每隔几千年,总会有人道大运捧出的特例,这些人主没有天庭五脉背后的支持,最后照样一统天下。 但再气吞山河,胸怀不世功业的祖龙,到登基称帝时,还是会尊奉天帝成为天子。 只有周柏,赤裸裸展露自己的野心,自力更生不奉天庭。 要知道现在的天元大陆,可还有诸多潜龙没有选择帝脉,而恰逢前所未有的天变大世,天庭意志无法决定一切。 如果周柏成功,天下诸侯会不会效仿,天庭对人间的控制会不会濒临崩溃? 此间种种疑惑一出,阴云刹那间覆盖龙首原,天地一片寂暗。 很多百姓慌乱骚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按计划行事!” “顺天应命,推翻暴夏!” “快,发信号!” 冥冥之中,整个夏国就仿佛遭到了来自上天的针对,若隐若现的龙虎法网突然消失。 诸国之敌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最好的破坏机会,阻止周柏称王,中断大夏不可遏制的上升大势。 “夏公获罪于天,不可强行称王!” “罪人不祭天庭,该受天罚。” “杀啊,复我大梁……”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间,各方潜藏的暗子纷纷发动。 一些人打着旧梁旗号,显然是布局谋划已久,师出有名。 趁你病,要你命,这是他们的共同想法。 确切的说,是所有外在势力,包括代州、秦州平时不敢妄动的小国都有派人参与。 毕竟只有雄踞北境的夏国倒了,他们才有机会分一杯羹,最后谁都可能取代夏国的地位。 喊杀声震耳欲聋,真气乃至法术绽放于各个角落,有些百姓已经开始四散避难。 夏国内阁首辅陈忠邦淡定自若,看也没看不远处冲击禁军护卫,试图袭杀他的精锐杀手,反而是目光炯炯望向圜丘方泽之上。 这些乱象,主公可是早有预料。 “奉君上之令,镇压乱贼!”适时,侍卫亲军统领屈志振臂一呼,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诏旨。 各部亲军禁卫闻风而动,迅速结成困阵剿杀敌人,根本没有一点措手不及的样子。 同时在外围,一队队大夏道官也是早已领到命令,他们神色肃穆或是骑上蛟马,或是腾空驾驭飞行法器,前往各处气运节点支援。 “门主,我们怎么像是扛着千斤重担在拼杀,真气消耗实在太快!” “龙首原不属于城池核心,夏国法网为何还能限制我们?” “不好,本真人法力迟滞……” 这些正准备大杀四方的各国暗子们,突然发现刚刚顺天应命,气运加身的感觉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压力,有修士抬头观气,不知何时厚重龙虎大运顶住了漫天阴云。 祭坛之下乱哄哄,祭坛之上井然有序,这些骚乱根本影响不到祭祀场所的核心圈,更别说祭台。 周柏的祭文诵念至最后时刻,在这个时间段中,他已然感触到遍布在每一处天地的世界意志。 也正是他的祭祀,才让天地意志挡住天庭施压,否则纵使大夏国运再厚实,也无法真的挡住某位天帝的意志降临。 以往不是没有人主仿效古书祭祀天地,但他们可不是气运之子。 “今我大夏公国气运满盈,慑服诸侯,有王者气象……特此举办称王大典,敬献玉璧、五谷、三牲六畜……唯望天地见证,进位夏王,叩首三拜!” 嗡嗡~ 祭诵完毕,山河社稷鼎突然爆发出璀璨金芒,直冲云霄。 鼎身上定州鼎和梁州鼎的模样依次展现,大夏山河各处瑰丽之景令人痴迷,两千万百姓愿力仿佛找到归处,疯狂涌入鼎中。 一条近乎四爪的鱼龙腾空而起,发出震天龙吟,让所有不轨者心神失衡。 不知不觉间,周柏浑身紫气弥漫,身下一方气运塑造的王座渐渐成形。 “王座之形?” “这是人道气运眷顾的标志,传闻有此王座者,有一半概率登顶九五!”来现场观礼的托月宗宗主月白低声惊呼。 不等其它宗门之人反应过来,本来还打算看看大夏底牌的托月宗,所有长老弟子全部出动平乱。 “快,襄助王师!”知晓王座隐秘的各大宗门也闻风而动。 今天之后,谁还说不愿意当道官,那就是罔顾前途。 或许是大夏镇压骚乱的力量太强,秩序很快将要恢复。 也正是在这最后时刻,几道威势无穷的道法直直轰向祭坛。 这是最后的机会,只能撕破脸皮。 没人愿意看到一位真王出世,如果周柏真的称王,天下尚且两说,北境一定没有悬念。 来自金、秦、代、陵、蜀等诸方势力的法相大修,选择联手出击,他们在这种时候可不敢自大。 一时间,参天巨木,凶猛白虎,浩荡黄沙……各色法相遮盖天地。 (本章完) 第三百章 夏王 北境法相级本就稀少,平常见到一位都很难,但现在却出现了足足六位。 可以说夏国附近的大国都请出了他们的王牌,只为把新王按下去。 侯国乃至公国时,你都可以说夏国不足为虑,腾出手来随时都能打压。 可当周柏一年灭梁统一两州之地,随后夏秋大丰,统合修士后,谁还敢轻视? 这等国力和战争潜力,在北境闻所未闻,其锋芒根本没有丝毫掩盖之意。 所以即使在非战场上袭杀人君有些犯忌讳,他们也顾不上许多,实在是夏国的威胁太大。 周柏在同治八年一整年的动作,如储粮、迁都、编户齐民、扩军等等,可以说都是围绕整军备战这一大主题。 下一步是秦州,再下一步陵州、西蜀,亦或是北上草原? “诸位好久不见……” “观此子过往经历,必是本界大气运之辈。” “务必一击毙命,斩杀潜龙的反噬自有我们背后的势力来扛。” “摧毁祭台也可,久则生变!”这六名突然出现的法相境,几个呼吸间就进行了一轮神念交流。 他们达成联手共识,都已经采取袭杀手段了,哪还有什么前辈的颜面? 咻~ 破空声蓦然奏响。 一支数丈长的庚金巨剑自白虎法相率先射出,这位是他们中间公认的攻击性最强。 当然说好联手,其他人的攻势也没落后,都打出了自己最自信的强袭道法。 轰鸣闪电划破天际,雷声滚滚,无比无际的黄沙飓风骇人听闻…… 六位法相境的联手一击堪称毁天灭地,四面八方合围无可逃脱。 法相者勾连天地,随手都能引导方圆十数里范围的灵气加持道法,威能极其恐怖,他们斗法引动天象变化非常正常。 但六名法相联手,千年以来北境都没出现过,当下龙首原就宛如末日降临。 “古老鬼,黄老鬼,还有齐老也突破法相了,这些老家伙怎么会联手?!” “速请几位法相客卿相助……不,来不及了。” “护城大阵并未覆盖龙首原。” “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夏公危矣。” 赶来观礼的诸国使者,还有诸多宗派修士脸色大变,议论纷纷,他们都不认为周柏能接下这六人联手。 可此时正手握两千万百姓愿力,执掌整个大夏气运的周柏哪会畏惧半分。 晋升五境后,还从未正式动过手,眼下这些北境法相正好给他立威。 他的实力可不仅只看境界,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让他斗一斗大乘境的陆地神仙也未必不行。 两千万百姓可以提供力量,一国之力握于一人之手,远避红尘的真仙有这等威能? 伟力加身,这才是周柏不顾天庭制裁,悍然称王的最大底气。 庚金巨剑之威隐隐达到大乘之下最强,空间波纹荡漾,隐现细纹。 换作灵气复苏,人间升格之前,恐怕出现空间裂缝不可避免,这方区域也将成为百年不得擅入的禁地。 面对这等毁天灭地的攻势,周柏深吸一口气,向天地告罪暂停祭祀。 随后神情冷漠屈指一弹,一缕紫气从他指尖射入山河社稷鼎,鼎身嗡鸣。 敕令,山河相助。 刻画着大夏壮丽江山的社稷鼎金光大放,巨大的鼎身虚影顷刻间罩住天地祭坛,定州梁州两地之山河化作屏障,巍峨不动。 砰! 各种噼里啪啦,轰鸣滚滚之声响彻云霄,斩裂空间的庚金利剑失效,其余法相道法也被尽数挡住。 如此轻松就接下他们的倾力联手? 自己毫发未损就算了,连破坏祭坛的基础目标都未达成。 这些北境法相不敢相信,但旋即心底发凉,到他们这个境界,眼光当然是有的。 不对劲…… 有几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古董,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向后退去。 可周柏哪会白白挨打,浑身法力高速运转,腰间五色国玺微微震动,这是感应到大股气运加持于身。 握拳伸手,朴实无华的一拳打出,恢宏拳影中蕴藏滔天巨力,掀动苍穹。 他偏偏就不用常规道法,反而展现凡人更易畏惧的力量。 气浪滚滚喷涌,轰! “此为大夏龙拳!” 最为冒进突前的两人是金国和秦州法相,他们眼睁睁看着拳影轰来,却无从躲避。 那威赫浩荡的王者威压,还有几乎超出凡境的神识牢牢锁住两人,这是只能硬扛! 他们果断消耗底蕴,竭尽全力将自身力量灌入元神,使得身后法相光明大放,几乎凝实。 “快跑,这不是法相道法,威能难以揣度。”先意识到不妙的四个老古董已然退出数里之外。 “被锁定了,不!” 吼,攻击性最为猛烈的白虎法相,眼中露出拟人化的畏惧之色,勉力作出前扑之势。 呲…… 但这种抵抗都是徒劳,那威猛的白虎就如梦幻泡影,被龙拳轰成碎片,其刚猛霸道闻所未闻。 拳影未消,横贯天际。 接着是另一名跑得慢的秦州大修,其巨木法相同样被碾成齑粉。 法相被破,两位威震北境法相大修只剩残魂遁逃,这一幕看得人心惊胆裂。 退后数里的四个狡猾老古董,联手打出一记防御道法挡住龙拳余波,口吐鲜血,头也不回的四散而逃。 太吓人了,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不是在洞天修行,就是坐镇核心祖地,哪知道外面的后辈修士已经强成这般模样。 一拳,仅仅一拳,还真就是凡人武皇做派呗? 这还如何阻拦,他们扶龙是想求长生,可不是送死。 龙首原上凡是见到此情此景的乱贼,纷纷放下武器,转瞬之间,一场针对称王大典的危机烟消云散。 剩下部分还在拼命制造混乱的死士,则是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之前畏惧法相之威,选择中立观察的宗派修士、武林高手,纷纷出手镇压,手上有个人头也好作为进身之阶不是。 龙拳之威没有针对其他人,但已经彻底征服了夏国臣民们的心。 …… “夏王!” “参见夏王!” “大王万岁……” 一句句参拜声从龙首原各个角落响起,最后汇聚成一种至诚信念,夏公当进王位! 周柏平复气息,再度向着神案巨鼎作揖祭拜。 “孤今日进位夏王,乃以两千万夏人之呼唤,夏国气运之体量,调和阴阳生息之德,抵抗外敌之功,祈天地认可!” 自他起事以来,所作所为都是行鼎革之风,符合天地大势。 在夏国治下,青墟入侵之劫影响最小,国家空前强盛,百姓安居乐业…… 另有神庭辅佐,冥土安宁,武夫修士归于一统,各司其职各居其位,以上种种不是对天地有功是什么。 大夏一国可以产生的气运,是其它国家的几倍乃是数十倍,这些都将是天元世界与青墟世界僵持下的助力。 烟气腾飞,香火氤氲,称王之请终得回复。 龙首原上空的满天阴云顷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日光皎然,天宇廓清,星纬明朗。 天穹微光普照整个龙首原,浩浩荡荡的紫气长虹至东方而来,加持于圜丘方泽之上,虚幻的气运王座缓缓成形。 紧接着大夏两州出现各种异象,龙兴之地平苍县待产孕妇齐齐生子,皆为上品道种;苍山灵脉灵气大涨,有升品趋势;宁江鱼虾成群遨游,梁河蛟龙自发行云布雨…… 天花乱坠,地底勃发的生机之音渺渺传出,万民臣服。 最后就连飞鸟走兽,潜伏于河流大川中的大妖,也向着周柏低下骄傲的头颅。 夏国大地上的生灵们都感受到了冥冥中的认可意志,夏王也是他们的王。 周柏当然也感应到天地承认,他一甩宽大的冕服袍袖,背身面向跪服一片的大夏臣民,洪声宣示:“自今日起,孤即位夏王,改大夏公国为大夏王国。” “臣等参见王上!” 喊声震动天地,千里之外依旧可闻。 “唉,以后该改称呼了,夏王,多么古老的王名。” “不愧是天人第一,服了。” “夏王如此行事,天庭不能制,只恐诸侯心中生异啊。”一些外州远道而来的名士,看着使团区脸色复杂的众使者,暗中交流秘辛。 大典现场守卫森严,布置诸多手段,还有周柏亲自出手击杀两名法相大敌,各国暗子掀起的暴动已然被平息。 但盯上夏国可不止诸侯,潜藏暗处的敌人也不会仅仅在这里捣乱。 周柏称王后,西原城便为王都,龙首原便为王畿。 王都,王畿出任何乱子,都会影响夏国出征大事,否则大军军心难安。 …… 龙首原平田里,产粮大乡,作为一个国家升格之时的灵气汇集节点,破坏后不仅削弱气运,方圆数里的环境都会受到影响。 最差的情况,甚至可能导致地气混乱,草木不生。 当然,这些灵气节点只有在国家气运大变时,会如此脆弱,其余时间都是上下一体联通稳固。 “夏国潜力太大,必须拖住其发展,我们污染这里,能博得青墟意志的欢心!” “主要武力都去保护夏王,平田里这等小地方必然空虚。” “我们天魔潜伏梁州这么多年,不就是要用在关键时刻,哈哈哈!”竹林外,几道乡民身影猖狂大笑,黑气森森侵入深处。 然而下一刻,黑气立马就被竹林清气逼退,是袁成带人杀了出来。 轰!炙白闪电毫不留情劈向这些诡异乡民,如此嚣张的天魔可不多见。 “怎么可能,夏国哪来的如此多道官!”寄身乡民的天魔尖锐大叫,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有蜕凡巅峰,撤,我们天魔不善正面战斗。”领头天魔也很理智,当即抛弃肉身,化作黑影本体遁去。 这是他们的优势,只要想跑,哪怕高过一阶的修士也很难截住。 不过袁成不急不慢,脸色肃然从怀中请出一纸诏令,上面隐隐有猩红大印。 “哼,夏王有诏……镇邪诛魔!”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一章 四爪成蛟,天官下凡 天空阴云骤散,龙虎符箓输送的法度威压传达各处。 诏书一出,袁成的冷厉宣读也变成了催命之音,几头天魔一边疯狂奔逃一边进行魔念交流。 “混乱的大夏法网这是突然恢复力量,不妙啊!” “我们明明仅仅是第一序列游魂,些许魔气泄露就惹来此方天地关注,实在是倒霉透顶。” “恐怕不是倒霉,这大夏和别的国家不一样。”天魔们弄明白眼下境遇,嚣张不复,只剩无比惶恐和不安。 法网交织,丝丝缕缕的法度之力于现实显化,周柏进位夏王,一言一行都能行使王者权柄,更别说提前盖有大印的诏书。 凭借天魔序列游魂之身的特性,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逃遁数里之远,甚至不远处就能到达平田里治所。 “快,冲进前面小镇,那里人口足有数千。” “听说夏国之主最重民意,只要寄身凡人,这些道官总要顾忌,到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可就在一处田埂上,呼啸之声响起,几团黑气的速度骤然减慢。 原来是袁成拿出的诏书不知何时自己飞出,顷刻间追上了遁逃天魔。 “镇邪诛魔”几个大字闪烁不定,高贵的紫气溢出就要发挥镇压之力,威严深重。 “真是王者诏旨,他们早有防备,不!”一头喊声凄厉的游魂心神陷入混乱。 “这哪里还是凡人王者的旨意,分明就是仙人,甚至天王法旨。” “天魔解体,不能让夏国掌握我们的记忆……” 能入天元人间潜伏的序列者,都是青墟联盟经过筛选的忠心之辈,特别是这些天魔,心灵均被下过暗示。 袁成带人杀至,每一张符箓一记道法,都隐隐带有龙吟虎啸。 几头天魔被诏书携带来的法度压制,深陷绝境,当即就要自杀成仁,以免暴露魂中记忆。 青墟第一次入侵时,因为没做好保密工作,不少隐秘被天元大能窃取,凡俗王朝国家因此得以针对清扫外敌。 天魔解体! 一团又一团的黑气猛然膨胀,下一刻就要裂魂自爆。 然而夏王诏书就仿佛通灵一般嗡鸣阵阵,消耗气运速度大增,顿时凌驾黑气之上震慑天魔心神。 镇! 一个镇字如洪钟大吕,使得天魔游魂呆滞原地,周身防御宛若空设。 袁成作为梁州天才散修,又是李宏举荐,这种时机哪会抓不住。 静心阵盘催动,再配合其它修士打出拘禁道法,顺利断绝这几道天魔游魂的自绝念头。 “哈哈哈,只要把他们押送道录司天牢,我等最少能积上千点道功。如果上面的供奉大人能查阅出有用记忆,顺利清洗大夏境内潜伏天魔,本镇守借此再升一品也未尝不可。”袁成顺手打上一道镇邪符,对着竹林跟来的修士解释道。 “想不到大王随手一纸诏书就有如此神威!” “恭喜大人,镇守大人升官,我们只要顺利入品就好。”众修也是齐声祝贺。 “好说好说,尔等功绩皆已记下……”袁成看向这些修士的目光越发和善,只要带回朝廷的奖赏,这些人就是他未来的班底。 化解平田里危机,朝廷便有丝丝缕缕气运加身,令他灵台清明,不由开始思考下一步。 大王功业初成,必然携王威西征,自己成为八品道官,就有资格带领小队随军。 真人境在以前很难,可在大夏只要建立功勋,朝廷资源奖赏从不吝啬,更别说还有龙虎国运助力。 同一时间,在龙首原各个重要节点,类似的情况也在相继出现。 青墟天魔,诸侯国暗子不仅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反而变相宣扬了大夏王国的赫赫威名。 …… 圜丘方泽,天地祭坛上,一国气运精华汇聚,形成无边浪潮。 其间紫气盎然,王威大盛。 一条蛟龙在气运之海中梭巡,时而跃起,时而发出震天龙吟,显得非常兴奋。 周柏进位夏王,作为潜龙命格伴生的气运龙象自然也大受益处,观这龙象腹部蛟爪有三趾粗壮坚韧,而在它们侧面居然还有一个小小凸起。 这是第四趾! 在蛟龙一族中爪上第四趾生出,就代表进入成熟期。 三爪幼蛟,四爪成蛟,它们虽然都是蛟龙,但对比就是一个小孩一个大人,拥有的力量可以说非常悬殊。 就算是第四趾刚刚生出,只能说是成熟初期,一般的下位龙象在它面前也毫无反抗之力。 四爪蛟龙就是真龙之下最强,属于龙族高层。 到了现在,周柏这气运龙象上属于鲤鱼的特征越发稀少,属于真龙的特征越来越多。 所有的鱼鳞全都化作坚硬的蛟龙鳞片,鱼尾无比细长,龙眼直冒金光,鳃鼻中吞吐的白气都是洗去孽气的根基国运。 鲤鱼跃龙门,很多人说痴心妄想,今天再看已然是几分真龙气象。 不远处的王都核心,一座巍峨天柱立足龙首宫扶摇而上,不断膨胀增长,最后足足有四十余丈高。 特别是其底部根基与冥土气运根基互相映照,深厚长远难以揣测,容纳储存的精华国运可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所谓突发情况就是国家遭遇的劫难动荡,如自然灾害、瘟疫霍乱、战争失利等等,国家气运强盛面对灾劫能很快平息,不会损害根基。 以大夏天柱的格局,就算之后西征秦州大败而回,也能不会影响大局,很快就能组织第二次征伐,底气十足。 纵观人道历史,一般王国的格局有限,气运天柱最高就是四十九丈,半径周长都有限。 现在夏国刚刚晋升就超过四十丈,无比巨大宛若擎天之柱,只能证明国力和发展潜力超乎想象。 “道祖在上,四十二丈七尺!” “等大典结束昭告天下,夏人民气还会大涨,四十九丈不远了。” “大夏之势不可阻挡,我等当早做准备。” 现场不少资深的观气高手私下议论,等打下秦州,再稍稍发展积蓄,夏国恐怕就能超越格局极限,成为独一无二的顶格王国。 遨游撒欢的鱼龙看天柱逐渐稳定,立即高吟一声飞到天柱上攀附起来,这里是它最喜欢呆的地方,两者成长离不开彼此。 天元世界灵气复苏已久,位格不断攀升,超凡显圣之迹处处可见。 像是国运天柱、气运龙象这种虚幻的气运之物,在特殊时间也能被凡人看到。 那宏伟壮观的天柱光是立在那,就能使大夏百姓安心,更别说还有逐渐展现真龙姿态的气运鱼龙坐镇。 无数人高呼夏王万岁,面露狂热。 不过周柏却是伸手压下欢呼,称王大典结束,他还要以王者身份进行第一次祭拜。 “一拜人族先民!” 太古先民筚路蓝缕,为族群开辟生路的自强之声,从岁月长河中缓缓淌出,融入大夏根基。 大夏众生相不知何自然出现,温暖光辉映照着整座祭坛,上面绘出一张张画卷,是先民先贤在搏杀异族、刀耕火种、繁衍生息的各种场景。 正是人道意志的认可,才让他截留几块碎片,将人族后代遗忘的记忆重现。 “二拜古夏王朝!” 第一代大夏王朝一统山河,征服万族,开创堪称伟大的天夏文明,奠定后世子孙万代基业。 值此天变之世,大劫乱世,恐怕真只有传承太古先民意志的天夏,才能庇佑人族渡过大劫。 无论是夏人还是其他国家的观礼之人,全都无比肃穆,跟随周柏一起祭拜行礼。 前两拜一出,邻国使者也只能暗自点头,实在是正统得不能再正统了。 最后第三拜,万众瞩目,有敏感的真人真君心中一动,不由有些犹豫。 不用说,周柏当然要拜皇天后土,滋养生灵的世界意志。 但是这肯定就绕过了天庭,如果他们跟着拜了,会不会天庭在人间的眼线记录,将来天地重联进行清算。 “三拜皇天后土!” 煌煌之声通达天地之间,丝丝青紫之气凭空显化,加持于周柏的九章冕服,星光璀璨。 而冕冠上的九旒九贯玉,更是多了稻穗交错的气运纹路,这是他崛起的根基,重民生农桑。 气运之子称王回祭,天地意志当即给予回应,视作正礼。 此时周柏刚刚诵读完毕,还未带着百官万民揖礼参拜,突然,九霄之上久违的仙音咋响。 一座仙气缭绕,金碧辉煌的天门打开刹那,虽然仅仅是打开一丝,但也让天门后面的仙神抓住了机会。 天空还是哪个天空,晴空万里,浮云飘飘,天门从出现到隐匿只有两个呼吸,很多人都以为是幻觉。 但三缕流光直降龙首原,显然是真的有仙使借此下凡。 流光显化身形,里面的三人器宇轩昂,身披天官袍服,威严自成。 不过观其面色苍白,一幅消耗极大的模样,显然下凡代价不小。 他们完全展露面貌,悬停于祭坛之上,要与周柏进行沟通。 “啊,那是江南第一才子解飞尘!” “苍天,我也认出来另外两位是虞元和刘光第,他们是祥兴四十六年的一甲!” “当初被立授天官,升入三十三天修行,想不到这么快就被委以重任。”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二章 仙班同年,位同半圣 许久没有确切消息的天庭,居然派出天使下凡,这在很多知晓部分内情的权贵及大修眼中有些不可思议。 天元青墟两界在三十三天及外围防线大战连连,世界意志为保护人间基石临时封锁内域,这就类似于曾经出现过一次的绝天地通。 上古黑暗年代,冥土地府不明崩溃波及天庭,无数仙人魂陨道消,一夜之间天元文明跌落云端,元气大损。 此后天庭无力外拓只能陷入内耗,各大势力为了争权夺利内战不断,很多神仙借混乱之机下凡作祟,另求资源和晋升之道。 这导致人间无法出现大一统王朝,而且诸国都有高阶仙人扶持,烽火不休,比三十三天的局势还要混乱。 万国林立的时间太长,人口数量大幅度下降,重要文明传承接近断绝,气运产出之稀少已经难以维持世界的整体高位格。 于是不知从哪天起,天人两界完全隔绝,形成严密封锁的内界膜。 三十三天仍然是高能级位面,可以供养高阶仙神,但祂们再难游戏红尘。 大陆人间的能级虽然受到限制,甚至不如很多中型位面的灵气浓度,可人道终于得以修养生息,诸国开始踏上正常的发展轨道。 这段时间一直持续到天庭五帝格局稳定,也就是中古时期降临,人间王朝更迭成为周期定律。 黑暗年代的天庭权威衰弱到极致,人间各种野神都敢冒头,小国君主不尊天庭者比比皆是,就是因为上界几乎无法插足人间。 然而这次解飞尘三人成功下凡,就代表两界封锁能够突破,其中的意义可就很大了。 不少诸侯使者心中一凛,立马变得低眉顺眼,脸上挂着媚笑准备随时叩拜。 当然,天庭第一目标肯定不是他们,震动上面大人物,以至于花费巨大代价送人下凡的是夏王。 周柏眉头轻皱,他此前耗费本源点推衍过一次,天庭并未阻拦称王,现在大典结束再来是何意。 不等他思索太多,为首的解飞尘仙风道骨,随手撒出一圈清气,暂时遮蔽四方窥视。 “周兄许久不见,不想已成人间帝王。”解飞尘面色稍显复杂,拱手叙旧,看起来并不是带着恶意下凡。 当初年少轻狂,周柏和他还有一点小矛盾,可这一切在求索的大道面前却只是调味剂。 “周兄久违,疏于问候,还请念在同年的份上多担待……”虞元和刘光第跟着拱手问候,语气中都有几分追忆。 祥兴四十六年的科举,是大旭朝乃至近几千年来最有含金量的一届,这不是自吹自擂而是共识。 天下大乱,还有史无前例的青墟大劫就是从那年之后开始,气运沉浮变化,催生多少大才,而他们全挤在一届同台竞技。 犹记得金文常见,青文时有,就连千古难出的紫气诗词也能看到。 “三位同年安好,想不到再相见,你们都已经位列仙班,长生有望。”周柏感受到三人的修为,也是认真回礼颇有些感慨道。 这三人身上都有残留的雷劫气息,显然是渡劫不久,随时可入大乘境。 这才十余年就将成仙? 渡劫是过渡类型的特殊境界,该境修士可能会遭遇各种类型的劫难,其中最危险的天劫也是阳神不可比拟的九重,一九大雷劫。 三十三天因为能级关系,还有天庭气运扶持,渡劫要比人间轻松许多,是以三人当初白日飞升引发轰动艳羡。 而渡劫后的大乘境其实也是过渡境界,又被称作陆地神仙,只要资源和积蓄足够,一些大乘境立地就能成为真仙。 相反,积蓄不够蜕变仙体的大乘修士,则需要几百几千年才能完成登仙之旅。 解飞尘三人现在就是处于一个特殊状态,他们并未晋升大乘境,大概是想获取足够积蓄后跨过大乘,直接成仙。 要知道周柏突破法相可是一国气运相助,机缘之深厚在人间难以找出第二人。 只能说不愧是大气运孕育的一甲,天庭重点培养的对象,天资足够再有资源堆砌,修行速度在凡境超过他也不算太离奇。 “哪里比得上周兄的成就,堂堂夏王,当下人间王国之主,纵使半圣也不能随意轻辱。”解飞尘摇摇头自谦,看不出他曾经江南第一才子的半分桀骜。 另外两人却是非常理解解飞尘,在随处可见大佬的三十三天,他们常年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哪还傲得起来。 要说在周柏称王成功前,他们还能因为修为领先沾沾自喜,可他们是在得到确切消息后,方才赶在恰当时机降临。 那一拳镇压众法相,慑服不臣,大乘也远远不及。 更何况周柏是天地意志认可的王爵,可比天庭古王爵贵重,他们三人若是没有天使身份,哪能姿态平等。 现在的人间能级渐渐追平三十三天,有重回上古格局的趋势,潜龙人主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子坚以诗言志,现在不知可否有实现?” 虞元和刘光第一唱一和拉近关系,以周柏当年的作品为引,旁敲侧击。 周柏哪里不明白他们想问什么,大笑道:“都是旧人,何必拐弯抹角,本王从来都没打算和天庭闹翻,上面有什么旨意还请直说。” “请夏王第三拜改拜天庭,否则太过僭越,置五位帝君于何地?”解飞尘正了正衣冠,朝着空无一物的天际拱手致敬道。 说罢,虞元拿着一卷五色绢帛上前,不过并不是宣读,仅仅是摊开让周柏看清内容。 “天人周柏,祥兴四十六年二甲第一,名录天籍,爵伏魔将军,受命于人间渡劫修行。其擅教化,保境安民……多次镇压青墟魔军,天功无量,当有封赏……今加封夏王,位同半圣,且立谢天恩!” 一行行字迹波光盈盈,青紫之气无比丰润,最后盖印天枢院。 “上面说了,如果你愿意接旨,诸多宝物丹药甚至仙器等要求都可以提。”虞元见周柏半晌无声,忍不住补充道。 到这里周柏就明白了,天庭在短时间内确实很难插手人间事,否则不会如此委婉。 换作青墟血日辐照之前,随便来个真仙天仙就把旨意直接宣读了,不领旨反手打为叛逆,无情镇压。 还是调用国家之力施展的大夏龙拳太过吓人,这三位没有把握在大夏打过他。 周柏笑笑摇头,说实话条件确实很优厚,可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情况下,却又显得一文不值。 从旨意第一段点明天人和伏魔将军身份,说到底天庭还是想维系臣属关系,这让好不容易谋划摆脱控制的周柏如何愿意。 五帝缺位,任何一个天元气运之子都有资格竞争,他的身份瞒不过天庭最顶端的几位。 “天庭莫非不是代行天地意志的权柄,那本王祭拜天地又有何不可,还请天使收回旨意。”周柏不咸不淡回道。 “子坚你毕竟只是人间王者,真要强抗天枢院?而且录名天籍,天庭随时能将伱罢黜,气运牵连下恐怕夏国大业难成。”刘光第见周柏这种态度,语气不由得有些急躁,出使任务可是关系到他们的前途。 这其中之意不言而喻,可这无法威胁周柏,在成为天地承认的王者后,他的王者之记就已经烙印在天地之间。 “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大夏三登泰平!”这是他的称王宣言。 留在天籍青榜上的印记只能证明他曾经是天人,除名之后,最多就是丢一个天意垂青之类的词条,和气运之子(候补)完全没法比。 “天枢院是何机构?”周柏没有再回应刘光第,反而询问起自己的问题。 解飞尘心中叹息,明白其心意已定,不过下凡之前早已预料到最差结果,也就不再强求。 “现在为应对青墟大敌,五脉同时执掌天庭,产生资源分配等方面的矛盾太多,所以天帝陛下设天枢院执掌诸事,可以说等同于他们几位的意志。” 周柏微微颔首,接着问道:“三十三天,两界战争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优谁劣?” “三十三天已经完全收复,否则你也见不到我们,现在两界正在天元界域外围大打出手,每一个半位面都有真仙陨落……谁优谁劣,咳咳,这就不是我这种刚刚入值仙班的小人物可以知晓。”解飞尘很有耐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番传音交流后,周柏算是弄明白了一些基本情况,对自己的决定也愈发认可。 他推断出一个大方向战略,天地意志乃至天庭都会争取时间让人间积蓄气运,最后决战时一举加入战局,赢得最终胜利。 “本王第三拜还是祭拜天地,不过我答应将同治八年的大夏科举文章上供天庭,也算是保留天庭颜面,如何?”周柏并不想撕破脸皮,既然都有天使下凡,总得给个交代。 解飞尘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不接旨就不接旨吧,众目睽睽之下脸上过得去就行。 此次下凡还有其它任务,宣抚诸侯就是重中之重,如果周柏过于强硬,后面还就真难做。 …… 清气散去,三人站到周柏身后,随其祭拜天地。 这一幕映在其他人眼中,夏王身上的威严就更重了几分。 “三拜皇天后土!”周柏脚踏圜丘方泽,弯腰祭拜。 万民、百官、修士、武者,乃至各方妖族神灵都随着周柏的动作,献出自己的一丝气运和愿力。 天地意志大悦,褒奖之,周柏很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候补二字有些淡化。 最后的最后,一百名大夏新科举人的金红文章投入祭鼎,化作充满活力的蓬勃文气穿过天膜,气运牵引直指赤帝和青帝。 三十三天某处,几位威严天尊对着一幅天图拨弄指点,上面星光斑驳俨然是无垠星空,仔细聆听可闻兵戈拼杀之声。 这居然是以星辰、诸多位面为棋,何等的气概和大手笔! 忽然,一股来自人间的生机气运灌入,使得两位所执之棋占据一手优势,其中稍显明亮的两颗星辰悄然划入天元版图。 有人抬头,有人俯察人间。 “果真是异数。” “难怪你们如此宽容,罢了。” “天上一日,地上十年,无妨再等等……”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三章 画假成真,或跃在渊 龙首宫别院,灵气氤氲成雾,厚重气运时时加身。 而如此修行圣地,却只是周柏临时招待客人的场所,他们或是品茗对弈,或是读书弹琴,无论做何事都能有所增益。 院中有一棵千年火枣树,玉树琼枝,有松柏之茂,宫中人都知道最得夏王欢心。 其周遭灵气浓郁,枣木清香可安神定魂,被邀请做客的解飞尘三人也喜欢聚于树下。 一场不知由谁先提起的丹青小会,其主角便是火枣树,画笔翻转腾挪,水墨点缀间图画自成。 “三十三天修行十余年,不改凡间当书生时的喜好,难得。”周柏这天刚刚走入小院,就看到三幅画卷悬浮半空,其上所绘火枣树都是形韵兼备。 “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虞元微微颔首,显然对自己的画作颇为满意,还从怀中拿出私章盖上。 他本是中州世家子,哪般荣华富贵没享受过,一朝白日飞升,人间种种皆为浮云尘土。 现在以位列仙班的身份重入红尘,说出的话倒是蕴涵几分缥缈洒脱之意境,补充完善怎么也是一首青诗。 “周兄哪里知道,天上人寿元悠长无聊的很,我们若是不保留些俗好,岂不是半点烟火气都没。”刘光第一边应和,一边画完最后一笔。 朱砂点上,画中火枣树上的火枣似是凝实一般,火红火红分外鲜艳。 这个世界读书人会的可不仅限于君子六艺,一甲前三兼个大画师的身份不足为奇。 周柏若不是本命有缺,急于安身立命,在前期读书积累时也会打磨下各类技艺。 毕竟万千道路殊途同归,如丹青一途臻至巅峰,就有可能悟出几分大道之理,对于修行是有帮助的。 榜眼和探花相继炫技,周柏更好奇状元解飞尘的大作了,高境大修的画作可都不简单。 只见随着灵气灌入,解飞尘面前的画卷像是被点燃,绯红的火焰浮出纸面,上面千年火枣树栩栩如生,随风摇曳。 周柏轻轻招手,一颗赤红火枣便从画中跃出,恰好落在手心。 张口咬下去,汁水四溢,滚烫入喉,和真的火枣没什么两样,甚至效用和味道更胜几分。 周柏抚掌称赞,不过眼睛却盯着三幅画:“画假为真,果真丹青圣手,若能挂在我这棵火枣树上,恐怕小火有成道之机啊……” 千年火枣树是从苍山洞府移植而来,原本就生长几百年,幸得灵脉衍化不断升格,在灵眼处得到蕴养进阶千年灵木,同时机缘巧合下生出了智慧灵性。 此时听到周柏的话语,火枣树哪里还不懂三幅画对它的好处,当即摇晃枝条,婆娑抖动,给三人送上自己的本命火枣。 这是真正的千年灵果,作为仙丹材料也是够格。 解飞尘哂然,他知道周柏是故作姿态,要画是由头,加强往来才是真实目的。 一方邀请客人闲住,另一方赠送主人画作,一来二回不就有了人情。 况且这刚刚通灵的火枣树确实懂事,解飞尘掂了掂手中的火枣果实,不由笑道:“我们三人这画中含有几丝大乘规则,能通畅修行,那便赠予周兄培育灵木。” “植类难以入道通灵,可一旦踏上道途寿命就会很长,兴许下一个千年再来此,还能见到它守护这座小院。”虞元和刘光第微微颔首,都表示同意。 “吾幼时老宅中有几颗桃树,久久不能通灵,三位丹青技艺如此之高,不如再帮个忙……”周柏反手就将三幅画丢给火枣树,自己拉着三人到另一边继续闲聊。 “没空。”解飞尘有些无语,这位可是刚刚晋升王爵,怎么私下相交和凡人一般。 周柏不以为意,反而越发放松,到他这个位置能随意说话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曾经的好友祁华、死党周瑞,虽说还能有几句交心之言,但依然在君臣之别中渐渐疏远。 “此院不比我那龙首宫正殿差,灵气丰沛,规则通透堪比三十三天,还有我大夏龙虎之运加持,消磨渡劫之后的残余劫气最适和不过,不如再多留一段时日?” 这话没说错,三人修行时已感根基稳固许多,只是虞元稍有犹豫道:“可我等还身兼宣抚使之职。” “要不是天门阻力太强,也轮不到我们这等还未成仙的天官,万一辜负天枢院信任……” 他们住进龙首宫别院后,周柏可没有遮掩任何消息,十几年来的人间发展,诸侯格局,特别是现在的形势都有说明。 甚至说,结合各方情报推断中域大乱在即这一绝密,也未作隐瞒。 大旭同治帝与摄政王矛盾越发尖锐,朝堂上两派人马对立斗争,动辄延伸至私下里武力解决问题,这就是法度无法限制超凡力量的一个重大隐患。 很多时候武卫新军和老军为了资源分配刀兵相见,地方动荡不安,许、蔡、晋等中域州国陈兵边境蠢蠢欲动。 如今人间位格不断攀升,气运大涨之势前所未有,重立远古道国暂时不敢想,可分一杯羹却是没什么不敢做的。 是以诸多大宗门纷纷下场,为了开设道场争取更多气运,在背后推波助澜。 混战之下,说不定就能控制一个小国,从而供养宗门。 虞元就是担心天庭使者不露面,道门有异心。 周柏无形之中散出几分无敌威压,使三人心中凛冽,旋即摇摇头道:“如今那些老古董可都从洞天出来了,你们修为不够恐怕要丢天庭脸面啊,再练几道天庭赐下的仙法神通比较好。” 他这话可没说错,凡人之身时就已飞升,修行时间总共十余年,斗法经验几乎等于零。 三十三天除开极其神秘的三清天涉及时间规则变化,其它重天也就是资源和灵气比人间充沛些。 在修为无法碾压别人时,那就只能凭借天庭底蕴压过洞天中的那些老家伙,解飞尘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显然明白这个道理。 “咳咳,闲着也是闲着,我那些道官臣子修行之途粗坯简陋,不如再分享些经验?” …… 短时间无望回到天庭,解飞尘三人最终还是决定暂留大夏一段时日。 一是进一步弄清天下格局,顺便收揽忠于天庭的势力;第二自然就是尽快突破大乘,一步到位成就真仙是等不及了,有个陆地神仙的境界也能有些话语权。 当然,周柏提供修行宝地及气运资源,他们也要拿出一些真才实学回报才行。 别的不说,光是一套正统的修炼学问,或是偶尔传下的神通法门,都足够道录司极大弥补底蕴不足。 北境苦寒,修行界的水平也和中域相去甚远,宗门间敝帚自珍是常态,交流极少。 即使朝廷统筹后各大宗门互通有无,修道种子和后进新秀层出不穷,修行水平肉眼可见的提高,那也需要时间积累。 现在大夏才辖定梁两州不错,北境却早已被视作囊中之物,各项短板都要尽早谋划,追上中域江南。 大夏公国晋升大夏王国的消息,被鸿胪寺以国书的形式通传诸侯,使得天下各大龙脉为之一震。 只观气运龙象的忌惮之意,就知道这下苦寒北境真要出条大龙。 同时,大典的完整流程乃至各种奇闻轶事,如一拳轰杀逼退众法相,追忆太古先民,祭拜皇天后土,天使下凡停驻龙首原等等大事件,都被载于大夏龙虎报及岁寒集首页进行刊登。 周柏的意思就是告诉某些人不要乱造谣,大夏王国海纳百川,没什么不能公开的,酒肆茶楼的谈资本王亲自给你们。 天下人关注越多,越助力大夏的兴旺之势,朝廷撰取外部的气运就越广泛,这些到最后都能转化为可以消耗的气运资粮。 现在北境其它国家有眼光的大族,哪个不在私下开始接触大夏。 叛国谈不上,却也是人心变迁的证明,不知不觉间,夏王有能力统一北境已然成为一个共识。 这一波官方宣传,直接将夏王和夏国的声望拔高一大截,气运天书空虚的本源点再度充实。 【气运:真王正统,大势初成】 真王正统:太古先民残留气运被你描绘的天夏盛世吸引,穿越时光长河加持夏国,人道愉悦,默认以今夏继古夏根基;天元意志认可你为王者,此为气运真王,受天地承认;得国之正,无出你左右,此后征战天下,大义名分不受任何压制。 大势初成:潜龙大势初成,根据不同时机,可以一跃九天,也可以复沉于渊,都不会有什么灾难。 【本源点:一千】(铸定、梁两州之鼎而建大夏王业,根基稳固,本源点加三百;先民气运加身,天地认可王位,本源点加五百;你称王大典的所作所为震动天下,声名远扬,本源点加两百。) 这些词条中,周柏最看重的就是大势初成,这代表从气运格局看,在未来一段争霸道路上,是大局抵定了。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本章完) 第三百零四章 替天行道,吊民伐罪 这一波本源点,也是周柏收获最大的一次,足足一千点。 除开预留紧急情况需要望气推衍的三百点,七百点全部用来提升自身实力。 如神魂大衍法提升至第五层,使得灵虚境圆满,内外澈明,大乘之下可称灵魂无漏。又如五雷天罡法,混元金钟罩这一攻一守两门小神通,都通过气运天书直接拔擢,提升到大成大神通的品阶。 他固然执掌气运,多以气运伟力对敌,但不会修士的神通道法也说不过去,谁知道以后面对什么对敌情况。 气运天书渐渐恢复威能,本源点提升功法技能的消耗越来越小,完善各种手段并没有浪费。 一番提升修整后,夏王国内部西征之论开始摆在明面上,这次不是周柏的意志推行,而是下面的百官提出来。 国家升格成为王国,统一北境不是理所当然吗,哪有什么穷兵黩武,这就和此前侯国、公国时的舆论环境完全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还多有持重派,想的是蓄养民力稳重起见,可现在成为王国,从位格法理上讲整个北境的子民都可以是大夏所属。 爱惜定梁两州的百姓不错,其它大州的百姓要是没能及时照顾,也是大夏君臣的失职。 周柏本就有谋划,对于百官及民间士绅谏言自是欣然采纳,一封封王令颁下,内阁六部及军方立即高速运转起来。 大势初成,或跃在渊,无咎。 接下来遵循大势而行,无论攻守,都应该是顺理成章。 …… 天气转凉,秋意愈深。 继西原郡、定州郡等夏国气运核心地域外,各大郡县也陆续完成秋收纳税工作,国库极大充盈。 其中白沙洲特区成绩最为突出,屯田放牧成绩初显,今岁向朝廷上缴粮食近百万石,灵盐十万石,合格战马一千两百匹、蛟马三十匹。 放在普通的小国,掏空国库也不过如此,堪称王霸资粮。 如果当初周柏于现在的白沙洲起家,统一定州恐怕能提前两三年。 取得这个成绩,现任镇守固然有功,但功劳最大的还是奠定基础的严洛。 于是严洛以前功升迁,从苍北郡守调任为正四品定州粮台转运使,新任苍北郡守则是由第一任秘书郎罗盐担任,称王后周柏自己培养的心腹都将走上高位。 只差一步,严洛这位曾经的瑞南节度使就可成为紫袍大员,六部乃至直接入阁都有可能。 并且这一天还不会很远,定州粮台转运使一职是临时差遣,负责转运定州辎重补充前线大军。 显然,大夏要对外用兵在即,只要战争取得胜利,严洛升入中枢就是顺理成章。 这一个小小的人事变动,在有心人眼中却是意义重大。 夏王宽宏大量,用人不拘一格,即使是降臣也能在新朝出人头地。 用事实说话,用“千里马”来攻心,秦州官员和地方豪强势力投降可要趁早,投降法令的三等待遇一直都在生效。 同治九年十月十八日,大夏王国以“替天行道,吊民伐罪”为旗号,向秦州割据势力发兵讨伐。 替天行道并不是狂妄无悖,而是周柏祭祀天地得到的名分,称王大典时的紫气东来,天地愉悦可不是修士能操控出来的异象。 只要夏国能调和阴阳一直强盛进步,产生磅礴气运充作人间文明基石,那使用替天行道的名义就永远不会失格。 另外吊民伐罪也不是随意扣帽子,秦州作为少数还归属大旭朝统治的“飞地”,地方割据极其严重,军阀爵爷足有数十。 这些割据势力向中州称臣,如同小诸侯拱卫州衙统治,太平时截留部分赋税以供自用,战时则出兵相助州衙。 他们和秦州牧景衡都需要大旭敕封的名分才能坐稳基业,是以达成默契平衡,乱世十余年来斗而不破。 周柏攻入梁州,秦州发兵五万试图占点便宜,其中州兵只有两万,余者三万都是地方军阀支持。 上位统治者如此默契,下面的黔首百姓可就遭了大罪,赋税征收你敢官七民三,我就敢官八民二,一应荣华富贵都是剥削于地方。 一次次自然天灾、外州入侵、青墟劫乱,大耗秦州元气,百姓流离失所饥荒比梁州都要严重。 据各方情报估算,秦州人口从祥兴四十六年的一千五百万,到现在可能已经不足千万。 所以周柏率夏军亲征秦州,那就是吊民伐罪,秦州牧等这些军阀统治者都是被征讨的对象。 熟悉情况的守将黄景同被重用为前军统制,先一步进攻秦州。 继文官中罗盐等人走上地方大吏的位置后,这也是后进将领第一次走上方面帅位。 当初周柏攻入梁州西原郡可是被很多人看在眼里,为防止周边势力干扰,曾分派诸多将校领兵攻守。 如娄晋鹏北伐收复北屈郡,对抗金国强敌;李定国攻灭南府、长延郡国;周平等将则是多路南下,后续灭新梁、一统梁州南部取得赫赫战功。 现在娄晋鹏积功升迁为中军都督,李定国升迁为后军都督,比肩六部尚书,成为名副其实的军方代表。 民兵日益增多,制度日渐完善,设立地方都司衙门进行统辖后,兵部职权便是空前膨胀,周柏未雨绸缪,出于制衡设立五军都督府。 五军都督府负责军队管理,兵部负责军官选授及奉旨调兵,这种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相牵制及兵将分离的政策保证了军权集中。 娄晋鹏早早便是一方大帅,资历深厚,升迁中枢都督无可指摘。 李定国这位异界大将,自跟随君上以来南征北战,以灭两大郡国之功正式成为军方核心,也是应有之理。 大夏立国之基便是海纳百川,兼容并蓄,夷入夏则夏,异界之人也是如此。 可周平、洪安国、鲍才等将的升官发财,却是一度让镇守秦梁边境的将士眼红不已。 曾与黄景同齐名的周平封子爵,迁为禁军胜捷军军主。 前龙丰郡郡尉洪安国转入西征大营序列,本来只是五品参军没有单独统兵的权力,结果因为在梁州战役中有亮点表现,立即就被提拔为四品守备军指挥使,可统辖万人以上的守备正军。 还有鲍才区区梁州汾铁郡降将,此前不过是统领五百人的营正,因为跟随娄晋鹏攻取长延、南府郡国时有先登、斩将的大功,一跃成为从五品游击将军。 虽然比不上霍飞光曾得的破虏、嫖姚这等封号,但也是入了将军序列,统兵最高可达五千,拥有单独作战的权力。 这就只差一步追上黄景同原来的杂号将军,要知道他可是早在安北都督府时便从军征战,属于年轻将领中的“老资格”。 战场之上,命格气运都不再固定,以人道杀伐之气改运不算稀罕事。 不过改运之后,还需上位者嘉赏提拔,特别是潜龙金口玉言最能定命改格。 这就是军功之贵! 先登、斩将两大功的功绩让周柏能在军报中看到,而朝廷向来是有功必赏。 镇守秦梁边境以来,多有摩擦交战,劳心费力不说,关键是难见功劳。 黄景同只有开始挡住五万秦军之功,得以被兵部叙功晋升西部都尉,正四品的地方镇将。 换做一般心胸狭窄之人,不说私下抱怨,肯定也会向朝廷上书,要不就是求战秦州,要不是就调离岗位。 然而黄景同没有,他不仅化解西部少将校的不满怨怼,更是兢兢业业戍守边境。 近一年的驻守,秦州东部边军底细被他摸得一清二楚,光是上报朝廷的采用情报就有数十条。 …… 两国交战,当然不是檄文谴责,等你做好准备再攻打。 称王大典刚刚结束黄景同就收到了周柏的秘旨,任命他为秦州征讨行营前军统制,改本部兵马及西部四县守军为前军,不日攻打秦州。 真正的堂皇王师是十万中军,由周柏亲自统帅,十月十八日光明正大从龙首原出征。 算上前军五万,这一战正兵作战序列只有十五万人,其中禁军不过三万,就连后续征用的辎重辅兵也不过十万人,远不如当初兴师动众攻伐梁州的规模。 但这不代表夏军战力衰减,一年整军裁减老弱,正兵包括守备军的个人及整体实力都有大幅上升。 气运上涨使武道修行快是一方面,更关键是灵米、气血草规模养殖初见成效,正源源不断输入军中,如此资源供给哪能养不出一支雄军。 面对君王的信重,黄景同和他的西部兵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一路狂飙突进,打出了禁军一样的气势。 至十九日,秦州东部边境十余座烽燧、关城悉数被破,秦军死伤数千,戍守大将燕建纠集兵马入驻榆关扼守。 二十一日,征秦前军西进三百里清除外围一切军寨,合围榆关。 榆关,秦州东部第一关,城高墙深守城设施完善,不经一场大战看起来很难拿下。 阳间秦州兵气联结,杀伐之声震动天地,局势尚且不明,可冥土的秦州交战却是一边倒。 大夏阴庭借阳间国运之势,同步进军秦州冥土,所到之处鬼雄归附鬼城大开,甚至世家福地也少有顽抗者。 冥土阴鬼对于气运大势更为依赖,也更容易看清当前局面。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五章 冥土形势,三败之计 冥土,阴凄森然。 天色暗沉灰蒙蒙一片,死寂与荒芜的主旋律无处不在,时而有吹灭魂体的阴煞风暴掀起,时而又有疯鬼成群结队大肆杀戮。 不过行走在冥土大地上的游魂鬼怪早已习以为常,按照前辈总结的生存法则小心避让,朝不保夕。 有的新鬼难以习惯,保有一丝善意的老鬼就会点醒他们,冥土不这样那岂不是死后来享福的? 大部分生活在冥土的阴鬼终日昏沉,有一天没一天虚耗阴寿,只因他们看不到希望。 短暂辉煌过的地府崩溃,轮回通道隐没,迟早都是魂飞魄散,不如浑浑噩噩也免得生活在等待死亡的恐惧之中。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哪怕是没有轮回的冥土,也有可以长久活下去并且活得很好的办法。 如运气好投靠某些老牌神灵,得到祂们的庇佑;又或者是成为鬼中枭雄聚众建城,号令众鬼搜罗一些类似魂晶的珍贵宝物,甚至部下足够多,撰取香火愿力自己踏上神道也未尝不可。 只是很多途径不好复制,要么福缘深厚,要么就是能力过人的翘楚。 冥土真正公认的好去处还是福地阴庭,福地福地,享福之地。 地府崩溃,冥土规则混乱很长一段时间后,终究是衍化出福地规则,足以庇佑一方延续希望。 居于其间不用担心外面的天灾鬼劫,一应生活宛如阳世,关键是还能得福地灵光蕴养,阴寿绵长。 最小的半福地就能容纳几百上千名阴魂,普通的世家福地容纳数千名阴魂不成问题。 至于再往上建立阴庭乃至龙庭的大福地,更是能将其视作一个安全舒适的冥土国家,只要阳世根基不崩或是积蓄足够,容纳数万数十万阴魂也是等闲。 这些阴庭福地内部自产自收,不管是土地耕作资源开发,亦或是体制运转形成社会秩序,都能滋养大量气运维持福地长存。 所以除开招收阳世根基下来的新鬼,往往也要在冥土大量招收阴魂鬼物,这也是一种福地立足险恶冥土的方式。 很多没有大志向的鬼城主人,在延寿无望后,带领手下鬼卒加入一方福地就是最佳选择。 大夏在阳世晋升为王国,其于冥土的阴庭自然也跟着受益,灵光囊括范围达到方圆五百里,而且还在随着阳世气运的上涨缓缓扩张。 里面屋舍俨然,城池宫殿雄伟矗立,耕作劳碌的农夫与交易往来的商客井然有序…… 一队队身穿铠甲的精锐阴兵来回梭巡间,肉眼可见的丝丝气运自然滋生。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是花草林木随处可见,它们绽放绿意生机,和外面冥土的整体昏暗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场景若是放在阳世,也就普通的郡国气象,论环境人口还大有不如。 但此情此景可是在绝望的冥土,对于任何鬼物都有莫大的吸引力。 很多隐世不出,不愿加入福地的老牌鬼神不免有些心生动摇,祂们暗自嘀咕,就算是王朝龙庭,很多也没大夏阴庭的生机气象吧? 莫不是夏国走势很好,亦或是其发展符合冥土大势,得到冥土意志的关注青睐? 冠以大夏之名的地府可否有一线希望,要不要不赌一把提前投资…… 强大的鬼神还在慢慢考虑观察,可众多游荡鬼物乃至雄踞一方的鬼雄却是忍不住了。 秦州冥土,大量游魂阴鬼成群结队向着梁州地界而去,他们长途迁徙跨过古老界碑,只为加入大夏阴庭的本土福地。 天元地府尚在时,道祖为了塑造冥土秩序,曾经对应阳世州域初步进行过地理区划。 当时秦梁不存,只有中域数州的冥土范围得到具体确认,但后续大陆生灵生来死去的地域归属,极大稳定了冥土秩序,这种州域界限形式的划分便被纳入冥土底层规则。 此后纵使地府崩溃,阳世新州、藩国的开辟依然在冥土形成了某种地域界限,生灵死后只会去往所属之地。 秦梁交界处,古老沧桑的界碑前,很多魂力强壮的鬼物正在议论着什么,看周边跟随之鬼分成一团又一团,里面不乏气运灵光外显的人才。 一个手拿大斧浑身煞气的鬼卒头目,平时杀伐果决,在秦州某地有着不小威名,但现在却很犹豫踌躇。 他拿不定主意,向着最前方的强大魂灵再次询问道:“舒老大,我们真要跨过界碑,这可是会削减阴寿乃至气运的,万一夏庭不收我等?” 另一个带着不少兵马的小头目附和道:“是啊,您这等人物夏庭怎么也会收,可我手下上百号弟兄不能白跑一趟。” 被号作舒老大的鬼雄叫舒尹,是一座鬼城城主实力雄厚,跟随他的除开本部兵马,大都是沿途招揽而来。 舒尹在手下兵将的簇拥下威势不凡,扫视群鬼没有几个敢与之对视,但在这等关键时刻拿出点真东西才行。 只见他怀中厚重阴气散去,一卷金光闪烁的威严王旨微微颤动,同时腰间一柄从未现于人前的宝刀吸引目光。 “这敕旨乃夏庭所发,是任命吾为大夏阴军营主的旨意,这宝刀则是昭惠伯爵周向文来我鬼城时所赐之刀,纵使鬼王在此吾亦不惧。”舒尹接着冷哼一声,拔出半截刀身寒芒四射,令群鬼俯首。 “尔等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夏庭,亦或是信不过新来冥土的贵人?!” 说罢,舒尹率先跃过梁州界碑头也不回。 身后数百名悍勇鬼卒与之随行,上千名半路聚集的游魂也毫不犹豫跟上,那两样东西总不会是假的吧。 看着渐行渐远的迁徙队伍,众头目讨论明显急促起来。 “昭惠伯刚入冥土,就得阳间夏王亲封,其奉命为夏庭招揽四方鬼雄这也是真的,不如就跟着舒老大走。” “可在路上我也听到传闻,夏庭要在秦州冥土各地建城,一样有灵光生成。” “唉,大势已定,夏庭必然要统一秦州,不过舒老大是不是有事没说清……” 一阵短暂的交流后,最终有一半的鬼卒阴魂选择追随舒老大前往夏庭福地,那升格王国时的漫天灵光福泽可是亲眼可见。 走在前面已经十余里外的舒老大,心中终于稍稍一松,悄然拿出怀中旨意摊开看了一眼。 原来是带来的鬼中人才越多,夏庭才会给予更好相应的待遇和官职,身后拼尽全力拉来的群鬼不过是其晋升之阶。 三千精悍鬼卒,还有灵光内蕴的力士、读书人、工匠各色人才,说不定能得神主高看一眼封个神职。 如舒尹一般的鬼雄不是个例,秦州冥土的福地鬼城之主,观望夏庭大势已成,纷纷归附。 …… 冥土剧变,阳世秦州在冥土有根基的家族、势力自然也会受影响。 祠堂示警,祖灵托梦,族坟夜生白烟等异象层出不穷。 很多豪强家族勾连军阀,暗潮涌动,但这一切还需夏军先行打开破口,否则光论大势气运都是虚的,白搭。 三年前秦州军阀内战,赵启认为机不可失,派十万梁军攻入秦州,结果被榆关挡住整整一月,只能无功而返。 若是正常攻城,凭借五万前军的实力不说几日攻下,损伤肯定不小。 一旦拖延日久,秦州内部军阀集结抵抗,前军突然先发的优势必将荡然无存,而夏王交付给前军的任务肯定也将以失败告终。 攻下险关据点,打通行军通道,尽可能多占地盘形成战略纵深,为中军到来提供一个良好的决战环境。 打梁州之所以只用一年,和夏国先下汾铁郡当作跳板分不开。 黄景同深知朝廷命其前驱之目的,不是他多有勇猛善战,而是他知己知彼。 和秦兵对抗一年,大小战数十,早已摸透各大将校的特点。 十月二十一日,黄景同仅令千人夜袭榆关,遇上早有防备的秦军,迎来第一败。 翌日,不等攻城器械安放到位,黄景同又“急躁”下令强攻,一天下来夏军损伤不小,士气有所衰减。 “早知夏军武卒擅长攀城,哪还能让尔等得逞,现在本将这榆关全由光滑青石加固,又有金汁檑木为凭,当是万无一失哈哈哈!”大将燕建于关墙上看着败退而归的夏军,自傲大笑道。 “将军连胜两场,看来夏军也不过如此。” “是啊,夏王任命小辈为帅,凭什么攻我秦州!” “夏军若再是如此表现,将军不妨主动点,据小人所知,红岩郡节度使朝廷可一直没有任命。”接连两胜后,榆关沉重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不少将校已经在谋划更多。 此后两天,黄景同面对榆关仿佛束手无策,损兵折将后被秦军出城突袭成功,不得已后退三十里,迎来第三败。 秦军三胜志得意满,夏军三败锋芒不再。 十月二十五日,打听到夏国中军尚在半路,燕建举全城兵马乘胜追击。 被胜利冲昏头脑的秦军将士,哪还会思索强夏为何名不副实,又哪会去考究一向以行军效率著称的夏军,许久赶不到前线支援。 黄景同之计就是针对燕建,骄其心,涨其势,再诱出坚城野战败之。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六章 诸方来拜,鲸吞还是招抚 骄兵佯败的计谋说不上多高明,无非就是黄景同知己知彼,利用榆关将领粗狂自大的性格,了解夏军的过硬素养不会由佯败转为真败。 然而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践行这点的黄景同已然能称上将了。 这一天,榆关之外血流成河,数万士气高涨的秦军被夏军野战屠杀,毫无反抗之力。 血气狼烟遮盖天际,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燕建等将校看着全面溃逃的军阵无力回天,那落荒而逃的败犬怎么突然就变成凶猛嗜血的猛虎? 榆关陷落,燕建领着残军亡命奔逃,最后在助阵骑兵的追杀下授首。 随之黄景同率军长驱直入,一路遇县城不入,见豪强坞堡不破,直接杀至红岩郡城。 燕建等将校人头还有诸多秦军旗帜抛入城中,郡人大惊失色,人心惶惶中被玄衣卫安排的内应打开城门。 半月不到,夏国前军攻占险关席卷一郡之地,秦州大震,黄景同借此一战成名。 红岩郡,以随处可见红色岩石得名,一如周柏出生的红泥乡。 这等地域土地多是贫瘠,难以耕种不说,水源还颇为缺乏,人口大规模繁衍困难。 秦州内部共识是以红岩郡为边郡军州,没有哪家愿意接手,常常是州衙和朝廷出血补给。 走在红岩郡的道路上环顾四周天地,少见成片林木,大风一扬就是漫天尘沙,这不禁让周柏感叹秦州就像是一张白纸,可以随意涂画。 不是说秦州环境好,而是说部分郡县的处境是地广人稀,以后规模种植农业改革试点、工业园建设、军功田赏赐等方面都会很充裕。 但不管如何,红岩郡有五十万百姓,可以征召的青壮民夫足有十万,秋收粮草堆满郡府仓库,一应辎重足够西征大军用上一月。 秦州八郡之地,平原地形占据六成以上,各郡之间有山脉河湖分隔,故秦州自建州以来常常就是战争频发之地。 郡中心平原为产粮地,郡边界则有天险屏蔽,不少枭雄、潜龙都会借秦州起家,这样可以安稳渡过前面的弱小时期。 只是大旭一朝遭遇亘古未有之劫,耗尽界域元气的青墟大世界举全界之力入侵,试图鸠占鹊巢。 天庭需要新朝祖龙重振气运,诸天帝妄图借此机会一窥道祖,所以还能勉力维持数十年的大旭天下说崩就崩。 一夜之间龙蛇四起,风云变幻,使得天下形势的发展完全不像以前末朝。 大旭采用宗旭藩国之策,希望再续天命,同时在中域之外的少数重要位置埋下钉子,用以拖延四角潜龙的发展。 就如秦州孤悬西蜀盆地之外,占据西蜀外出要道,是扼守蜀龙的不二之选。 于是中央朝廷耗费极大代价维持对秦州的控制,整个西蜀、北境还有州牧的也就秦州。 但天下龙气已然勃发,互相吞噬战于四野的大势不以大旭皇帝意志转移。 前期靠着武力还能强行压制秦州野心家,可朝廷支援越来越困难,仅凭一州根本养不起庞大精锐的边军,多数调往中域组建新军。 其实秦州这等飞地的资源人口,中州朝廷舍弃掉并没有多心疼,可扼制西蜀出龙的基本目标必须达成。 与外界隔绝的西蜀实在不可控,中州朝廷遂对有叛乱迹象的大豪强加封节度使,秦州还是走上了割据之路。 如今秦州州衙还能实控的仅有金城郡、北雁郡,也就是实力最强的大军阀,其余全是名义控制。 八郡地理分隔养出不可压制的野心,当地豪强赖以为凭,近十年的僵持混战,民不聊生。 秦州州衙和各地军阀惊慌震恐于黄景同半月时间攻占红岩郡,这代表夏军没什么损耗,而本土资源都能作为军需。 有红岩郡作为后盾,夏军大可缓缓图之,没有军事攻略上的破绽,那秦州扛住的机会就太小了。 如果说定夏打下梁州,仅仅只是让秦州势力不安,毕竟还有八郡天险为凭,一郡一郡吃下来足以耗死夏国。 等周柏以北境两州称王升格后,秦州势力对于大夏就只有无可力敌之感,谁也不敢再说打消耗持久战。 不是周柏称王时打杀众法相的个人实力,而是作为王国该有的整体国力。 当今天下自立王国不过一掌之数,如吴、越、赵、齐,都是赫赫有名压服半域乃至一域之地的大国。 北境两州就能称王,这是什么概念,作为有底蕴根脚的大族军阀又哪会不清楚。 只有夏国大治,粮食、人口、武备等国力达标才可升格,不管周柏是怎么做到的,这就是硬实力。 上一次北境出王还得上追三代刑朝末年,当时还没有定州,秦州被潜龙韩约占据,经营十年后席卷陵、代、通、梁四州,后以五州之地方称秦王。 可以说除了更为苦寒的两辽地区,韩约是占据北境所有精华方才成功称王。 若是较真,韩约起家的秦州只是在地理位置上分属北境,行政区划其实在西蜀,不是北境养出的大龙。 …… 榆关被破,红岩一郡为凭,夏军杀入秦州内部,不出意外是大局将定。 十一月初,秦州覆雪,夏王及中军行营入驻红岩郡城。 深知乱世生存之理,又没胆子建国自立的秦州豪强们,纷纷闻讯赶来。 甚至说名义上还是大旭朝廷下属的诸节度也不敢怠慢,都有派遣修士使者携带礼物前来拜见。 人家随便一个将军带着五万人,就能打穿边关和红岩郡,你说他们哪还能看不清形势。 来得越早,投入的资源越多,他们就可能打听到更多隐秘。 比如夏王对秦州军阀的态度,是鲸吞还是徐徐招抚? 谈判分为合作、求和、投降等等,秦州诸节度和豪强自是想要最好的条件。 红岩郡守府衙,夏王临时驻跸之所,王气镇压四方,破败陈旧的衙门也仿佛多了几分威严,龙虎法度交织间一郡法网逐渐成形。 当晚,王宴秦州宾客,灯火通明,往来侍女体态婀娜,丝竹声弥漫楼阁之间,一幅歌舞升平的靡靡景象。 宴会上周柏与诸使者觥筹交错,一方赞颂大夏功德,一方笑脸回应,谈笑甚欢。 不看郡城内外仍属军管,大军日夜备战,还以为秦州无战事,双方和谐共处。 然而欢声笑语后,一谈到大夏入主秦州的正事,军阀使者们就再也没有宴会上的心情了。 这夏王哪里是圣王,分明是霸王。 歌舞散去,全面戒严,无关人等不得靠近议事厅百米之内,谁也没听到夏王到底和他们谈了什么。 但这些使者出来时,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随后不约而同找了落脚处交流。 “我等大族若想保平安无事,居然要上缴一半家资,而且还要让夏国那边的税务司官员入驻。” “主家扎根秦州百年才有当下积累,夏王一句话就要一半是不是太过霸道!” “哼,这算什么,我家大帅出身的郑族是秦州世家,主脉必须迁往龙首原定居。” “最离谱的是还要各家自己修缮官道,迎接王师,那千里秦川的山道得花多少人力物力。” “唉,条件苛刻,我们这趟出使任务怕是没法交差啊。” 这种关键时间能被派出当使者的,自然没有蠢笨之人,几个信息往来就都明白了,夏王单独谈话给条件是不错,但其实都过于严苛。 “相较于夏王在梁州的所作所为,这个条件我希望节帅能够接受,否则安知不是螳臂当车。” “秦州必然要再战一场,可这恐怕就是夏王想看到的局面……”有一名年轻使者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喃喃低语道。 众人私聚交流之地,布满隔音遮掩等禁制手段,只是已经被大夏完全占据的军管红岩城,又哪里有隐秘。 随着周柏入主,道录司里里外外都进行了清理和布置,是以秦州使者暗地交流的内容全都在监察范围内。 一墙之隔,一群大夏道官在一方阵盘前聚集,不时有人将谈话内容清晰记录下来。 为首两位穿着极为少见的斗牛袍,显然身份极为贵重,他们分别是道录司副司主黎元与常驻供奉月白,都是阳神真君的修为。 传闻东海之滨中有斗牛,即虬螭之类,遇阴雨作云雾。 大夏斗牛服为蟒形、鱼尾、头双角向下弯曲如牛角状,和前面两阶的龙鲤道袍、鱼蟒道袍一样,只授予功臣或者有大贡献之辈。 当初被重点培养的周开济,出使托月宗有功,被授予的就是鱼蟒道袍,见服如见真人之修。 “吾王亲征,反抗只是徒劳,不如早点连同扶龙宗门投降,待遇反而更好。”听到军阀使者们的不满吐槽,月白真君眉头一皱冷声道。 十月一日那天后,月白对待朝廷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更是主动向周柏请命做事,是王座的坚实拥趸。 “是啊,俗世地盘不打下来,我等清理秦州道门势力难免会遇到诸多阻碍,那些扶龙宗门分润的节度气运可不少。”黎元微微颔首道,他对于月白的态度并不奇怪,大夏之威只有经历过方会理解。 “等等,这书生是原丘节度府的使者?见识不错,记录下来,事后争取招揽,朝廷正是用人之际。” 很快一同配合的玄衣卫立马报出相关信息:“陈明贤,秦州举人,入道境修为,原丘幕府七品判官,出身寒微,列入乙字观察名录……” 王府晚宴发生之事,很快随着诸使者返回风传秦州,各大势力包括州衙都明白了夏王的态度。 秦州牧景衡很高兴,认为夏国太过自大,活生生把军阀豪强逼到自己这方。 就在大雪纷飞之际,夏军打造红岩郡大后方时,景衡合纵连横,派人来往诸郡,最终达成合军之议。 同治九年十一月十五日,秦州雪停,夏军工兵营联合随军道官清理道路完毕,大军开拔。 十七日,黄景同率军三万攻入田阳郡,击败当地郡兵。 十九日,周平率军两万击破原丘郡五万大军,攻占多数县城。 而夏王周柏率领的中军,同样一路所向披靡,但横推至秦州核心地带北雁郡,遭遇以州兵主导二十万联军。 终是要过上一场,否则人心不服,统一秦州怎么可能就死榆关那点人。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七章 秦州决战,大雪龙骑 榆关红岩之战在前,三路连胜在后,夏军本该顺风顺水结束秦州战役。 但在周柏逼迫和利益驱使下,秦州各大势力再次联盟,还是聚集起了一次大规模的正面对抗。 并且这次正面对抗,明面上是有优势的。 一是主场作战,北雁秦川之地形为凭,己方天然便多三分战力。 二是兵力倍于正面战场的夏王中军,二十万常年内战磨砺的秦军,其中大半老兵,对上十万夏军不会有畏惧情绪。 很多豪强包括军中将校把榆关之败推给燕建一个死人,至于田阳郡和原丘郡挡不住夏军偏师也很简单,其节度主力汇聚于北雁正面战场,坚壁清野让出部分城池罢了。 综合以上分析,大军士气被鼓动,一时居然认为有胜机。 和部分人的乐观不同,身为旭朝皇族旁系、秦州州牧的景衡对大夏国情知之甚多,他倒不认为能赢多少。 最开始制定的战略目标就是允许小败,争取拖延更久,只要夏国无法一口吞下秦州,北境、西蜀、草原等地的大国必然会插手此战,届时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景衡能看穿双方差距,意图小败拖延,秦州的节度也不全是愚昧蠢货。 这些聪明人想的是只要打一场,你夏军无法鲸吞,后面谈条件也从容许多。 岐黄山脉,北雁郡最大最长的山脉,灵变前就有灵脉蕴藏,为秦州大宗回雁宗所在山门。 灵变后,回雁宗投靠大旭朝廷,倾出力量支持,景衡手下道官一多半都是出自回雁宗。 如此卖力自然也有回报,岐黄山脉所有灵气节点被其全据,气运大涨下宗门道种层出不穷。 若是没有周柏先前斩杀法相境太上,削落回雁宗半数气运,恐怕在气运之势的积累下,第二名法相都能诞生。 岐黄山灵脉上品,诚为传世根基,回雁宗极力要求州军死守此地。 加上岐黄山脉是州衙重要灵物资源出产地,景衡便下令在此对上几阵,先搬运山中灵物,视情况撤退。 十一月二十二日,山下平原地带,两军对垒。 旌旗招展,一个又一个的军兵方阵连绵不断,最前面的军卒都是铁甲重铠,刀兵擦碰间冷光四射,寒意丛生。 这是乱世以来,秦州经历最大规模的战事,就算是草原蛮子南下打草谷也不会打到这种程度。 夏军十万,秦军二十万,再配上辅兵民夫最有六七十万人。 各色气运混杂,摇曳的本命气无法离体,天机混乱,任何士卒的命运在此时都显得脆弱不堪。 不过他们产生的军气却是半分不减,太过浓郁乃至于化作黑气淤沉,覆压方圆数十里,如同死亡的阴影,沉重而阴森。 万马齐喑,大战的气氛如同暴风雨前的寂静,静得仿佛能听见各自心跳。 每个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双方中军,鱼龙大纛和秦州牧的大旭龙旗各自高高矗立,一旦大纛挥动便是大战开启。 夏军士卒们神色冷肃,并没有任何紧张,他们只是紧握着手中的兵器,手指轻轻滑过尾端,感受着冰冷金属给予的力量。 二十万秦军又如何,跟随夏王作战以来,他们何曾吃过败仗。 秦军一方前阵为最精锐的三千老秦边军,是大旭边军留下的老底子,被景衡作为依仗倾力培养,现在人均锻体大成,后天高手足有千人之数。 三千老秦边军后则是诸节度的两万衙军,个个勇武不凡,乃是消耗郡中气运养出的强兵,甚至有先天大将。 定州是第一个布武的大州,夏军武力之强秦州怎会不知,所以秦军上来就令精锐前顶。 只要扛住最初的攻势,凭借人数轮换,就能打成消耗战。 伤亡,秦卒之命?这些并不在肉食者的考量中,他们只要胜利。 至于夏军一方前阵,却是秦军一直没有接触的军队,不是禁军不是守备军,而是伏魔军和侍卫亲军组成的五千人前阵。 如此有违常理的布阵,引来不少人劝谏,但周柏自是有他的道理。 再是国之重器,再是王牌强军不上阵血战也无用,更何况他要的是速战,不能被耗在这里。 想到来自秦州西方和草原的某些情报,周柏面色愈发冷漠,在指挥车上沉声下达出战命令。 “一战破敌!” 夏军一方的鱼龙大纛向前挥动,这是主动进攻。 这种势态一下就让秦军一方炸开了锅,他们如此严阵以待,结果夏军打法还是平推流。 “骄兵必败。” “这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五千人组成前阵推进,不怕我大军将其一口吃下?” “放他们过来,传令前阵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吃掉敌军突出部,灭掉其嚣张气焰!”哪怕景衡再重视夏军,面对摆在眼前的破绽他也不可能不碰。 万一真是夏军被胜利冲昏头脑,吃掉他们五千精锐,挫其锐气,把战场拖在岐黄山的谋划也就成了。 另外两路坚壁清野,扼守郡治节度所在,不用他管也会有人死守到底。 呜~ 秦军的号角随之响起,震耳欲聋的鼓声如同雷霆一般在空气中回荡,大战一触即发。 接到景衡的命令,两万前阵精锐成弯月合围阵型,放任五千夏军突入,在其后面的诸多方阵还处于徐徐推进。 尖刀破阵,随后大军平推? 处于前阵的秦军将校可不像后面的贵人们一样乐观,他们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夏军的压迫感,这五千人不对劲。 “快看,他们动了,是气血狼烟!” 秦军中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夏军强突之势非同一般,一道道气血显化冲天而起,这是高境武夫或是结阵士卒极其精锐才有的异象。 “放箭放箭,箭雨覆盖,射龙弩不要省!”秦军前阵大将立即下令,一台台高大的弩车还有一大片持弓方阵露出。 然而此时夏军一方的远程打击却是率先到来,百斤石弹还有弩箭跨越数百丈,直直砸入秦军方阵。 特别是沾染了火油的石弹,很容易就掀起骚动,打乱秦军阵脚。 轰!轰! 头破血流,残肢碎骸一开始就出现,纵使是精锐秦兵也无法接受同伴被砸成肉饼,士气不断下滑。 所幸秦军箭阵和投石车立马回击,密集的重箭形成箭雨砸向战场中心,迟缓了夏军高速推进的节奏。 但夏军前阵皆着铁甲重铠,除开射龙弩能有奇效,并不能造成显著杀伤。 那一百步两百步的原始投石车,根本没办法和配重投石机相比,更别说后续改良之作。 砰砰…… 很快第一波人墙撞击到来,双方前军接敌,惨烈的厮杀顿时展开。 并不是刀刀见肉,而是铿锵之声响个不停,这是因为秦夏精锐都是披甲,皮甲叠铁甲的比比皆是。 只是秦军甲胄比之夏军甲胄差了不止一筹,手中的兵刃也是锋锐有别,几番拼杀下来,战损比居然高达一比三甚至一比五。 特别是几名夏军宗师,带着先天境武夫组成斩首小队,很快秦军前阵就要绷不住了。 再厚的甲胄,也挡不住高境武夫的透体真气,再严密的军阵也需要指挥官。 若不是老秦兵不顾伤亡,以上百精锐为代价围杀掉两名深入阵型的宗师,恐怕夏军前阵推进更快。 也就是提前制定的消耗策略,不断有援军补上,这才勉力维持军阵没被快速打穿。 双方持续的远程打击下,伤亡差距出现,夏军能射到秦军中军阵列杀伤,秦军却只能达成迟缓夏军后续推进的目标。 而不等一些有见识的将校抱怨武备差距,咚咚咚,一阵大地震颤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等动静老秦兵都不用看,就知道夏军骑兵出动了,远方正是一千龙蛟铁骑踏阵而来。 丈许蛟马身着马铠,背上威武士卒也是全副铁甲,只有面甲露出的双眼杀气四溢。 他们拿着马槊马枪,宛如一个个横冲直撞的铁疙瘩,不会有任何步卒愿意硬挡。 “是具装甲骑!我们的骑兵呢?!”有秦兵惊骇大呼。 都是北境势力,没有骑兵自然说不过去,甚至说秦州骑兵一度压过定梁,以至于草原之敌难成大患。 大旭龙旗摇动,两万直属州牧指挥的骑兵轰然出场,这就是州衙仍能控扼富饶三郡的根基。 面对一千蛟骑自然不至于动用两万骑,但景衡立于高处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夏军还有一万身披玄甲的骑兵也在动了。 谁也没有料到,说好的前阵步军厮杀,转眼又变成骑兵混战。 是夏军掌控的战场节奏,也是景衡无奈之举,再没变数出现,那五千夏军可真要杀穿。 即使真的兑掉他们,后续连绵不断的夏国禁军又如何能挡,只能骑兵破局! 人皆蛟马、人均后天、甲胄俱装、军气大势加身,当这些关键词汇于一体是什么效果,从来没有过验证。 而今天秦夏之战将彻底展露龙蛟铁骑的锋芒,高虎手持银枪一马当先星芒璀璨,上空獬豸军煞昂首怒鸣。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俯瞰战场,各种各样的命格显化刹那,群星璀璨。 不知不觉间,跟随周柏征战蜕变的人才已经喷涌而出。 “杀!” 杀出个翻身立命,杀出个封妻荫子,杀出个那万户封侯! 一万夏军玄甲骑截住大半秦骑,另外有近五千骑冲向一千龙蛟铁骑,他们组成集团冲锋阵型,展现出精妙的骑兵配合。 秦骑军气成形,化作烈火大枪,威势无两。 反观那一千铁疙瘩,黑漆漆一片的甲胄形成他们的特征,默默无闻,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冲锋。 能挡住,能力挽狂澜? 砰! 一波碰上……人仰马翻…… 无数血肉炸成血沫升起,一匹匹秦马甚至被撞飞数十丈,划出血色末路方才消尽余力。 是时,天象被战场碰撞之势引动,寒气成雪,刹那间白茫茫一片。 沉默无闻的龙蛟铁骑猛然爆发,宛若冰雪风暴,吹灭秦骑烈火,斩断大枪。 真要形容就是碾压,一路碾压过去。 有老秦士卒回头望向自家的大旭龙旗,那烈阳龙纹好似只剩余晖,在雪花的覆盖下渐渐黯淡。 活着记录此战的域外人士,给龙骑铁骑起了个名字,大雪龙骑,意喻将雪压北境。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八章 西逃败局,回雁除名 广袤的草原和马背就是游牧民族的代名词,纵使中原王朝分封藩王,多有建王城定居之举,但大部分部落还是过着逐水草迁徙的生活。 生存环境和习惯的巨大差异,造就了草原骑兵和中原骑兵的本质区别。 草原骑兵擅骑射而甲胄不全,故喜分散游击作战;中原骑兵则是骑术“平庸”,常披甲胄擅长肉搏,故喜集团冲击近身作战。 北境骑兵属于中原五域之翘楚,而秦州骑兵则是傲视北境。 然而这一次骑兵集团对决,骁勇的秦州骑兵却是直接被冲垮。 秦骑武备是常规的坚韧皮甲和铁甲掺杂,人人手持骑枪马刀,骑的马也多为北境、草原大马,冲击力耐力都是不凡。 这和夏国倾力培养十余年的玄甲骑军是差不多配置,战力强横,第一波万骑对撞夏军并没有占据优势。 只有后续厮杀过程中,夏军玄甲骑凭借领先的个人武力,这才拉开伤亡比,陷入近身战后秦骑很难剿杀一个夏军骑将。 不过正常对战,两支骑兵集团很难一波分出胜负,非得纠缠数战玄甲骑才可能全面领先。 可同样一支五千精锐秦骑撞上千人龙蛟骑,却是一波撞得分身碎骨,整个阵型在极短的时间内撕裂,唯独剩下外围数百人惊慌撤离。 此时秦州的大人物们方才知道,为何夏军野战无敌,常年守卫东部边疆的老将燕建为何又败得如此之惨。 蛟马具装甲骑还有人均后天武夫,除了王朝之力能常备养着,当今天下诸侯国又有几个能组建出来。 秦州本身的蛟马禁军只有百骑,都是大旭遗产,为景衡亲卫武装。 另外谁家骑兵上阵前都能吃上一颗气血丹,谁家能齐备改良的双马镫、马鞍、马槊、马铠…… 这打得不仅是一场军事战争,打得更是一场国力之战,气运之战。 毫无疑问,秦州被碾压,那大雪下冲撞而来的龙骑,只是提前宣示秦州的归属。 撞碎五千秦骑后,其实龙蛟铁骑的冲击力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但架不住这个场面太过骇人。 高虎的武将星命完全觉醒,敏锐察觉到秦军的士气变化,当即果断放弃冲击步军方阵,转头杀向侧面的骑兵主战场。 剩下的主力秦骑本就厮杀不过夏军玄甲骑,现在后路被断军心动摇,哪还能坚持下去。 秦骑后路被连凿数阵,伤亡数百,主力顿时陷入败逃状态。 数千败骑被驱赶冲入秦军前阵,纠缠厮杀的夏军收到军令立即发力,真气毫无保留地挥霍,只为冲乱秦军阵型。 秦军后续支援兵力一时迟缓,甚至被裹挟后退,本就只是勉力维持的数个军阵彻底崩溃。 再来观望军气形势,就能清晰看到夏军一方的獬豸军煞,正大肆鼓动己方军气前突,将秦军军气形成的汪洋大海逼退乃至吞并。 最为精锐的前阵一败,后续无论秦军将帅再如何挽回也是无用功,军心士气已经无法支持再正面对战了。 随着夏军主力的接战,秦军中军也开始受到波及,督战队斩杀的败兵尸体都堆成小山,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阵型一步步后退。 后方秦军中营指挥所在,临时修筑的高台看似无比坚固,而内在的人心高台已然摇摇欲坠。 秦州牧景衡看着伏魔军和侍卫亲军组成的尖刀一往无前地横推,不由得深深一叹,暮气深重。 这一刻,周围的将领谋士第一次感受到景衡的心气垮了,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落寞。 “使君,请振奋精神,三军将士,数百万秦人还等着您的命令!” “是啊使君,挡不住夏国蛮子,纵使秦川万里也无我等容身之所。” “是战是退,使君还请速速决断……”眼看着景衡失态,久久不下军令,来自其余四郡节度的将领急了。 不说后续荣华富贵的生活,要是不能把带来汇集的军队带回去一部分,自家节帅也饶不了他们。 能在乱世立下根基的军阀,可不是只有明面上的军事手段,暗地一个比一个狠辣。 出声劝谏的几人或是代表四郡节度,或是代表豪强乃至军中势力,是拱卫秦州统治的基石。 当下受基石气运冲击和短暂补充,一条萎靡衰弱的火蟒从景衡背后钻出,丝丝青紫之气勉强清涤败势带来的漆黑劫气,这是气运龙象在反哺。 大旭朝廷仍在中域,景衡顿感精神稍稍振作,目光扫视间不怒自威,众将齐齐俯首听命。 “岐黄山不能守了,不过牧府州军早已在北雁诸多关卡布防,我们撤出去后完全可以节节抵抗,等待天时。”景衡一番冷静沉着的话语,令指挥层的人心稳固不少。 然而不等他再斟酌分派撤退任务,一声爆鸣自战场中心传来,远远望去,却是不久前派去接战方阵组织抵抗的副将被夏军宗师袭杀成功。 斩将之人虽然也很快被围剿,但位高权重的副将阵亡,就成了压垮阵线最后一根稻草。 溃逃的败兵人潮直接淹没督战队,随后像是会传染一般,一个接一个的方阵开始向后跑。 分散、乱冲、脱下铠甲武器……再也没有任何抵抗意志。 “传本府军令,田阳军、原丘军等四部各留一半兵马断后,违令者斩!”景衡神色冰冷,厉声下令。 中营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属于诸节度的将领各自交换眼神示意,十分不情愿的领命。 趁机削藩?捡软柿子捏? 景衡自然知道他们心中想什么,转身对着一名自家手下道:“景都统你领州军本部一万亲军协同,务必保护中军撤离岐黄山。” 没办法,为了安全撤离最大限度保留元气,也为了后面四郡不会轻易投降,他只能让自家子侄做最危险的事。 一看中军副都统这样的大人物都要断后,四郡衙军将领无话可说。 近两万养精蓄锐神色紧张的中军兵马,开始原地结阵安放鹿砦、拒马等物,后面则是七八万完全没有参战的部队正在调头有序撤离。 等于说十余万大军都在景衡的抛弃范围内,这就是决战大败带来的后果,能保留部分力量还是他气运未竭,立即壮士断腕。 烽烟四起,大量来不及转移的辎重被点燃,撤退时拥挤的怒骂声、畏惧胆寒的哭喊声,还有那微不足道的反击声汇聚成秦军哀歌。 “大纛西移!” 当一支突进的夏军小队冲杀至中营百丈时,中营将校再也坐不住了,死谏景衡撤离。 “天命乎,人力乎……”高台上,景衡最后看了一眼战场。 曾经骁勇的秦军士卒皆在亡命逃窜,战心全无,那可是对阵金人、柔然人都半点不虚的存在。 秦军的辉煌决不能断绝自己手中,我有北雁作为屏障,还有金城州畿作为后盾,拖也要把夏军拖死。 如果秦州真到绝境,镇西郡布置的军队说不得也要动用,届时整个北境不复中州朝廷所有,还扼守西蜀出龙又有何意义。 大败已成定局,埋藏心底的野望在这一刻完全破灭,景衡的心思变得强硬而又疯狂。 可无论他作何决定,有多少谋划,西逃的狼狈依旧难掩。 一众亲骑护卫中,几个气度不凡的道官看着景衡神色各异。 “堂堂旭龙分支,一朝兵败何至于此。” “扶持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轻微的压制。” “浮云外运如烈火亨油,透支的是根基之气,难怪能撤走,不过后面就难了……”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传音闲聊,其实都是在试探。 决战没有挽回生机,那秦州大势就真的无可阻挡,在他们这等擅长观气之辈的眼中,景衡的勉力振作不过是回光返照。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夏王乃为解救秦州百姓而来,尔等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杀……” 秦军大纛西撤奔逃,局面完全失控,留下来断后的节度衙军少有愿意搏命者。 唯一还有几分勇气的万余中军也被友军牵连,防区漏洞太多阵线很快崩溃,景姓副都统大喊杀贼力竭而死。 “快走,有大胜军气镇压,我等陷入那些凡人武夫的围攻也讨不到好。”一名道官瞥见獬豸军煞的威势,急声催促道。 灵潮掀起,世界升格,修士自然是受益最大的群体,但作为世界文明基石的人道力量也水涨船高,颇有复苏至人皇时代的趋势。 所以乱世这么多年,战争格局大体上还是凡人对凡人,修士对修士。 一不小心陷入数十万大军的军气镇压,阳神法相亦难挡住以命换命的兑子围杀。 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并不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数十乃至数百条普通军卒之命。 夏军大胜之下的军势臻至巅峰,新生的军气一波接一波,如同大海无边无际,一个浪花可能就会淹没二境三境之辈。 秦军道官一路奔逃,不顾法力惰性强行运转飞纵道法,直至遁入岐黄山一侧的临时关城,这里秦军留下的撤退后路。 回首望去,滔天的军气大势并未追至,只是看到更多后,他们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一条气运鱼龙遨游天际,脱去稚气的龙吟摄人心神,撤离的秦军仿佛感受到压迫一般,逃散兵马越来越多军纪全无。 鱼龙出现意味着什么,难道法相境的夏王要出手,战场都胜了还要对付谁? 莫不是岐黄山……来自回雁宗的一名真人道官脸色煞白,似是想到什么。 旁人肯定做不到,但那是夏王啊。 一方巨手虚影蓦然现于天际,它搅动着军气大海,那威压八方霸道无比的夏军煞气在此时无比温顺。 漫天军气随掌而动,覆镇山河。 “砰!” 巨大的军气浪潮狠狠拍打在岐黄山之巅,回雁宗的五阶护山大阵毫无抵挡之力,光幕存在不过三息,刹那破灭。 立于云端山巅的回阳宗传承阁被碾成粉碎,数名阳神当场阵亡,无数弟子吐血受伤。 周柏要的可不仅是秦州土地,更是要在秦州复制所有大夏之政,回雁宗法相袭杀失败被斩于龙首原,刚好成为入秦立威之宗。 “回雁宗顽抗王师,意图不轨,今朝除名!” (本章完) 第三百零九章 大夏工部,秦州道院 威严洪声响彻天地,宣示着回雁宗这个秦州顶级宗门,即将面临的结局。 战场外围的各方探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法相境还是大乘境的陆地神仙? 不,就算是真仙也难如此轻易轰破一座五阶大阵吧,防御阵法的等级不代表相应力量,往往会向上兼容一到两个能级。 五阶对应法相境,但法相境对最基础的五阶阵法都很难短时间攻破,除非耗尽能源。 是借助大夏军势,亦或是其本身的力量? 探子们无法洞悉本质,只能将看到的和发生的事上报,周柏的个人危险等级不断提升,几乎与明面上存世的西蜀散仙等老怪物并列。 此前还有暗杀或是谋划什么斩首行动的势力,在称王和回雁宗除名事件后彻底偃旗息鼓。 秦州牧西逃,部分秦军撤离岐黄山战场,不过如此规模的大战光是收尾都用了一天一夜。 山野平川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岐黄山上下皆被染红。 秦军主力战兵死伤五万余人,十余万各部兵马及辅兵投降。 而夏军伤亡也不低,即使有完善的医疗兵及道官救护体系,依然有近两万人无法挽救。 要知道跟随周柏的中路军全都是大夏精锐,就算是守备军序列也有禁军实力,充任当今最负盛名的几支诸侯武军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主战兵马的伤亡不可避免,那骑兵、伏魔军、侍卫亲军等特殊编制的损耗,就让兵部和军方大将真的心疼不已。 堪比二境道官的宗师有三人被围杀,先天境中层阵亡三十二人,后天境骨干武夫更是不计其数。 这一战,足以说明秦卒战力之强悍,可以说远超梁州所有战役的烈度。 据官方统计,攻伐梁州大小战事数十场,阵亡的伏魔卒不超过两位数,而在秦州充任一次前阵先锋的损伤却是有十几倍。 正面战场收尾的同时,周柏派出中军所有预备队,在诸多年轻校尉的带领下追亡逐北。 黄景同的事迹早在军中传开,这偌大的秦州就是他们赚取功勋的宝地。 只要立下大功,就能被夏王接见封爵,光宗耀祖,封妻荫子都是等闲。 纵使战死也能进英烈祠,受国人敬奉香火,传闻冥土还有大夏阴庭的鬼神接引他们,照样可以庇佑族人后代。 功名只向马上取,在大夏晋升之路无比通畅,肯忠诚拼搏什么都有可能得到,这是夏王给所有人的许诺。 军中常受上面大佬看重的年轻后生,更是想到了一些“隐秘”政策,诸如军功贵族、道兵选拔、大功封神等等。 十一月二十四日,守备军序列风字营连破三关,俘虏秦军士卒五千六百余人,七品以上中层军官十一人。 同一天,守备军序列龙丰营校尉常青云追击战中俘虏四品大员秦州州尉,一应秦州牧府仪仗、旗帜,州衙文书无算。 十一月二十六日,道录司奉夏王旨意拔宗破庙,回雁宗残余弟子被招安,回雁宗正式除名。 加上投降的秦州随军道官,一共三百七十名入道以上罪修,被道录司送往各部各司服役,劳役期分别一年到十年不等。 表现好提前洗白身份发放道牒,并且额外功绩都会有记录,拥有考取大夏道官的资格。 可要排斥摆烂,那就准备当一辈子修士劳工,违法劳工纪律作乱之人废掉修为。 劳工不干别的,就是当劳力,用超越凡人的法术力量,实现高效率建设。 后续秦州各郡之间官道、桥梁、水利等修复建设工程,乃至灵田集中开发、药园、工坊各种规划的基建工程都需要修士参与。 秦州地形不同于定梁,工部直属工程队进度缓慢身心俱疲,不止一次申请工兵营和“工修”援助。 工部检校尚书、右侍郎史长行听到罪修主力划拨工部使用,嘴都合不拢,恨不得跟着大军天天抓罪修。 朝廷推出的秦州建设规划,一度让其压力巨大忧思难眠。 工程量大难度大是一方面,更关键是秦州建设和他的官职挂钩,做得好尚书转正进入内阁候选,做不好指定就要被其大佬盯上,御史弹劾必不可少。 大夏工部比天下诸侯国的工部地位都要高,甚至在历代中央王朝都是独一份。 周柏以基建为国家大策,上行下效,伯国至王国的升格过程,贯穿始终的就是各项工程建设。 城池建造扩容、硬化高速官道、水利设施建设、工业厂区建造、农业区配套建筑……正是这些庞大的工程基础,积蓄爆发出强大的国力国运。 在大夏,除了吏部掌管人事无可争锋,剩下就是工部和户部权柄最重。 史长行尚未过而立之年,功名也只是前朝秀才,却以区区建设之功坐上一部高位。 在都督府时期还好,随着地盘越来越大,夏国收纳的人才越来越多,他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 个人本命外运的蜕变晋升,难以改变外人的固有看法。 一如周柏出身寒微,即使已是王位之尊,中域某些底蕴深厚的公侯世家仍然对其多有贬低,私下一口一个乡族卑贱。 现在大夏横跨三州,可谓是人才济济。 出身世家郡望的士绅高官,名望远扬的大儒名士,投降归附的贵族重臣等等,哪一个不觊觎史长行的位置。 资历、出身、能力要是都无法压服人心,那就用无可挑剔的功绩,这也是升格王国后,周柏只是他为检校尚书的原因。 秦州西控西蜀,北扼草原乌斯域,向南越陵州就能直达通州天江,前代秦王以其席卷北境,地理位置之险要世所周知。 若工部能完成这一州的规划建设,秦州元气肯定能快速恢复,大大激发战争潜力,去掉检校二字将不会有任何非议。 …… 岐黄山主峰之巅,云遮雾绕,可摘星揽月。 然而经历灭门动乱,无论是玉宇琼楼,还是瑶台银阙,都已沦为一片废墟,满是荒凉破败之景。 回雁宗毕竟是传承几千年的大宗门,周柏那一掌只是奠定大局,并不能压服所有逆心。 道录司也是夏军配合下,在岐黄山各处血腥镇压反抗,打碎诸多建筑,方才最终招安。 灵脉节点堵塞,仙山楼阁的地基都难看到,纵使新任道院之主绍元真君对此也是感到有几分为难。 进入朝廷高层,新得重用的喜悦渐渐散去,有的只是对如何完成夏王任务的思虑。 岐黄群山作为秦州灵源主脉,不能轻易废弃,周柏遂下令设立大夏秦州道院。 治所位于岐黄山,位格等同州级三司青敕正三品,德高望重的绍元真君被任命为院长,奉命配合朝廷统领秦州修仙界。 周柏称王后,原来半独立的天涯阁供奉彻底臣服,绍元就是典型代表。 因其过往功绩,升任道院之主,并且实发三品气运助力突破法相上境。 气运和朝廷资源能拿,朝廷公务更要做得漂亮。 瞩目远眺,所及之处尽是残垣断壁,百废待兴。 绍元不由叹息道:“若要恢复回雁山门之盛景,还不知道要多久,如果道院治所粗陋,恐朝廷威严受损,秦州野修不服啊。” 作为半步法相的道院之主,很少有人还能坦然和他相处,不过和他并行视察道院选址的史长行自然是那极少数。 其修为虽还只是初入阴神,但朝廷的二品官身让他有足够底气面对大修,大夏可不同于域外诸侯,官品气运都是有实质性加成的。 修为领先一时不算什么,只要为朝廷立功,气运大势加持下,再差的资质也能破境。 史长行听到绍元之语心中一动,仍是面色不改道:“道录司那群人拔宗破庙时下手是有些重了,不过这也是为行重法减少道官伤亡,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他们,谁来理解我们,史尚书你说完整建好秦州道院要多久。”绍元摇摇头道。 “仅凭秦州道院的人手,最少三年,若是我们工部出一部分力,也需最少一年。”史长行给出答案,他双目闪烁灵光扫视群山,堪舆测算的秘法已然在心中推衍过一遍。 听到这里,绍元算是心中有数了,他也是在大旭道衙混过的,哪能还不知道堂堂工部尚书陪同勘察是有求而来。 “一部分力?也就是说工部能出全力?秦州道院的运转关乎老夫破境法相,史尚书可要卖一个面子。”绍元心中放松,能谈条件都好说。 史长行也是微微一笑道:“秦州不服王化的罪修还有很多,您那边后面肯定也要统合秦州宗派,收纳诸多内院弟子……” 不等史长行说完,绍元轻轻抬手打断:“凡是秦州道院抓捕的罪修,老夫都会优先推荐服刑工部,另外凡是入院弟子,皆要往工部基层历练。” “合作愉快。” “忠于王事。” 十一月三十日,夏军追击各部汇集于北雁郡城,一路斩将夺旗,投降士卒足有数万,秦州败军人心惶惶。 此时还能聚拢在景衡旗下的残军已经不足三万,加上北雁郡兵和临时征召青壮,北雁城兵马也就堪堪六万人。 岐黄山二十万战兵尚且不足为凭,一座郡城七万残兵败将又如何能挡夏国虎狼。 在后方攻城器械尚未到达的情况下,前军各部仅仅几次试探性攻击,就差点轻易夺城。 若不是秦州牧景衡率亲兵压阵,数次上城鼓舞士气,只怕北雁郡已经成为大夏国土。 十二月三日夜,景衡率精锐五千弃城而走,一路逃奔金城郡方休。 翌日清晨,夏王周柏出现在北雁城下,鱼龙大纛现,城门开。 被称作秦州精华之地的北雁大地并入夏国,秦州大震,联军岐黄山大败的影响彻底发酵。 同治九年十二月七日,秦州牧景衡于州城长安称秦王,封四郡节度为公侯,妄图以大义名分联合各郡最后一搏。 倒行逆施,安能逆天哉? 周柏不管景衡是不是得到中州大旭的承认,也不管这是何等气运手段,只是下令三路齐发开疆拓土。 一路强攻,遇城摧城,遇寨拔寨,镇压一切不臣。 十二月十日,黄景同破田阳城;十二月十三日,周平斩杀原丘节度使,尽取原丘郡全境。 此后,秦州各城望风而降,一路莫能有挡者。 诚如那秦州渭水浩浩汤汤,从未有过停歇。 扶风郡节度使眼看大势已去,自去节度印,携一郡官民向大夏请降。 十二月二十一日,河阳郡牟县镇帅孟阳举夏旗起义,一夜得兵十万,大族士绅尽为其出力献策。二十四日,义军攻破河阳城斩杀河阳节度使,敞开郡境奉迎大夏王师入主。 短短一月秦州风云变幻,六郡归夏,只余伪秦王不知天命,徒劳抵抗。 国庆找一找节奏开始日更哈。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章 强借炎运,各方动向 秦州大地风云激荡,正处改天换日之时,异人观气所得尽是龙虎法网的生成与蔓延,其运之兴天下少有。 眼看夏国就要跨有三州,北境诸国乃至邻域的强敌自然是坐不住了。 通州地域狭长,七郡皆倚天江,富庶强盛,人口近两千万,各郡国兵力十万二十万者比比皆是。 当然,因其以商业贸易发展经济为主,少历灾劫承平日久,导致军队战力不强。 两年持续攻伐之下,通州七郡仅剩毗邻秦州的含水郡国及临江郡国,其它五郡皆已成为陵国疆土。 而即使含水和临江两大郡国有天江南岸的中域支援,也只能勉强拖住,局势处于节节败退之中。 若是大旭朝廷或者其它大国不明面派兵援助,最多半年通州就要全部沦陷,届时整个北境的天江口岸、渡口都将掌握在陵国手中。 以陵、通二州为根本,再挟天江商利暴兵扩张,可成大龙之势,席卷北境犹未可知。 这就是陵王最初的谋划,其人作为祥兴帝第六子,麾下谋士如云,潜龙大局的规划自然是成功率最高,也是最符合自身实情的。 但是陵国君臣万万没想到,荒凉的北部边境居然冒出了一个夏王国,而且崛起之势难以阻挡。 同治七年下梁州,同治九年就要完全拿下秦州,这是拥有何等强大的国力军力才能做到。 如果再不干预一番,就算陵国兼并通州,掌握北境所有的天江口岸,最后也打不过大夏。 同治九年十二月十日,景衡称秦王后的第三天,陵国暂缓通州攻略调度军需,受秦王之请发大军十万支援。 通州秦州相连,秦州金城郡与通州陵军之间也就隔着一个河阳郡,陵军若是直接攻打河阳,必定能极大缓解景衡在金城的压力。 然而周柏带领的夏军主力就在金城河阳一带,陵军仅仅出兵十万,还不是百战精锐,哪会愿意和武力闻名的夏军硬碰硬。 十万陵军直攻陵梁边境,给刚刚安稳一年的梁州带来巨大冲击,夏王不在王都坐镇,民心动荡不安。 大夏梁州留守、后军都督李定国接到夏王道讯,立即调集梁州各郡守备军南下长延及南府郡支援,其本人也飞遁赶赴前线。 王旨中有给他调动龙首原禁军的紧急权限,只是李定国认为用不到,北方防线更需要禁军威慑。 结果不出所料,陵军数次强叩梁州边关,仅仅拿下几个警戒性质的军事堡垒,在援军到来后尺寸不得前进。 军力不足支撑战略平推,士卒也不够精锐,若不是秦州统一在即,李定国肯定要请示周柏反攻回去。 本来以陵国堂堂王国之力,突然发难攻打另一个同级大国,起码也是如同周柏打梁州一样二三十万正兵。 可陵国为打开通州局面损耗巨大,跨州大战的影响因素太多,远不如夏国吞并梁州来得轻松。 军队修整以及本土防御维稳只是一方面,粮食辎重消耗才是受限的主要原因,能开辟第二战场动用十万大军,已经是陵州这两年仓储积蓄颇丰了。 灵潮天变改善了北境的地理环境,稻麦等主粮产量大增,一年两收甚至三收的半灵田地四处可见。 表现在国家层面,就是战争频率更高,有粮有人就能不断扩张。 历史上的王朝乱世,普通诸侯国一年都难得对外动一次兵,打也是控制在数万人规模的小打小闹。 只有三年风调雨顺,甚至十年生聚修养才会打决定胜败的国战,哪像现在十万级大战屡见不鲜。 大夏不用提,凭借超前的农业粮食布局,周柏可以在不损国家元气的情况下年年动兵,动辄灭国开疆。 而其它天下有名诸侯乃至北境本土的大国,它们没有周柏独具一格的超前布局,但采取常规的乱世重税,照样维持高频率的争龙战争。 北境辽东辽西两州就是如此,受地理环境以及激烈的争霸形势等因素影响,常年征战,烽火连绵不休。 初时辽东辽西并立的情况下,燕国还打算顿刀子割肉,一点点兼并。 前期战略确实卓有成效,一月一个县,半年一个郡,如此不出十年必定统一两辽。 但自从周柏兼并梁州后,占据辽东的燕国感受到极大的压力,战争规模一场比一场大。 十月下旬,夏军发动秦州战役。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夏国目标已定无暇他顾,陵州、代州、两辽乃至草原纷纷开始动作。 撤走防备定梁的兵力,或是对外兼并作战,亦或是镇压内乱。 燕公莫护跋便是抓住这个时机,他不顾国内民生,举全国之兵攻入辽西最后的版图。 占据辽西半壁的西燕伯国本就国力耗尽,实在是无法再延续国祚,一路节节败退。 十一月三日,西燕国都北平城被辽东燕军围困,十一月十日,西燕伯在莫护跋屠城灭族的威胁下宣布投降。 大夏在金城郡的攻势如火,伪秦王军毫无斗志,投降弃城甚众,很快就只剩州城长安还在秦军掌控之中。 要知道作为秦州核心地带,金城郡极其繁荣,每一座城池每一个关卡都是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历史上踏足此郡的外敌多有寸步难进者。 夫关中金城,沃野千里,诚所谓天府之国,天下之脊,守住四方关城就是子孙帝王万世之基业。 当初旭朝推出宗旭封藩的国策,景衡这一皇族支脉本有机会成为中域江南一侯伯,可他还是选择就任秦州州牧,为的还不就是化蛟成龙。 在朝廷监察及各路军阀中间辛苦经营,左右拉拢,好不容易成为秦州最大“军阀”有望建国,谁知突然冒出个替天行道的夏王。 上一代秦国占据五州差点一统北境,秦州潜力其实就有了勃发苗头,景衡不甘,他的眼光没错,只是人力不足。 中州朝廷对于秦州的直辖名义仍在,遂强借旭朝炎运,点燃根基之火而称王,为求最后一搏。 …… 河阳郡与金城郡交界处,夏军中营立足于此,军气联结运势滔天,三万精锐枕戈待旦,随时可以支援任何一地。 这就是周柏身边最后的机动力量,数量虽少,但都是伏魔、侍卫、大雪龙骑等核心武力,拥有改变一国大局的力量。 竖着鱼龙大纛的王帐中,周柏正伏案批阅来自各方的奏折情报,有军情,有诸国异动,也有前线的气运形势。 “长安气运如烈火金山,下有沸腾汪洋,犹以我军之势仍难骤然鼎压……观其源头,根基不存,唯有赤旭大旗借运……建议灭国之事暂缓行之。” “重生”以来,周柏凭借对气运形势的判断逢吉化凶,而天下灵变,各方争霸的手段越发多样,他自然就想到了利用这点。 不仅新设钦天监,随军道官中还专门就有一批人钻研观气法,所观结论都会提供给参谋部作为情报参考。 杀鸡儆猴,简单有效,回雁宗的下场实在是太惨,使得秦州道院后续的整合行动无比顺利。 闻师,新投阳神,秦州隐世宗门象易门门主,被周柏任命为钦天监五品灵台郎,专司观气推衍一职。 既来之则安之,为快速在夏国朝堂安身立命,长安观气就是他亲自去,并且给出自己的建议。 周柏对照闻师的结论相隔千里遥望,只感那大旭残留的炎运如烈火亨油,显然是底蕴还没燃透,景衡想仿效史书上名传千古的一城翻盘。 当然以夏军的实力,如果现在强攻长安,肯定能拿下,可用将士的命去换不值得。 败局至此,景衡还有旭朝炎运支持,周柏用圆满望气术体察气运轨迹,只有一个结论。 伪秦政权燃烧的是旭朝用来封锁蜀龙的气运,景衡出身皇族能有今天基业,身边不可能没几个扶龙术士,但他现在倾覆在即哪还管那么多。 想到这里,周柏在案桌角落一叠玄衣卫奏折中,抽出一封不起眼的日常情报。 “十一月十五日,镇西郡有小股军队和辎重调动迹象。” “十一月十七日,镇西郡郡守重病不起,郡尉接掌所有军权……” 早在岐黄山决战前就在布局,那镇西郡现在有可能是个空壳子? 周柏神情凝重,一边吩咐玄衣卫启动暗子速速查清,一边发下虎符令箭调动中军。 “令前军各部对长安围而不攻,分兵拿下镇西。” “高虎听令,率伏魔军五千一人双马奔袭镇西郡,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大散关。” 西蜀完全占据锁龙岭只是破了脖子上的锁,从此能在蜀川之地安稳发展,可要是拿下镇西郡特别是大散关,那就拥有了入局北境的资格。 一番紧急调动后,周柏这才坐下来,听取御营参军许运的军情汇报。 “梁州留守李定国告捷,陵军不得寸功,梁州形势稳定,现已发动五万民兵西进秦州支援。” “燕公莫护跋出八万骑兵窥伺国境,我边军将士紧守城池避战不出,莫护跋不甘无功而返,率兵杀入代州。” “代州僵局打破,代侯吕定趁机攻入代南,连夺两郡之地,改代北国为代国,与燕国对立。” “金国起大军二十万攻苍北郡,破虏将军霍飞光率万骑反攻,深入草原腹地一路横扫牧场,金国内部动荡……三百万石粮食已从定州太仓运出,正在赶来秦州的路上,定州留守、兵部尚书周远押送请大王无虑定州安危。” “神京宫禁传来密报,皇、王内斗公开,近期或将有大变。” 许运汇总的任何一条情报,都是可影响一州乃至数国的大事,但周柏都只是默默听着,现在对大夏最关键的是西边。 从白帝星陨的那天起,西蜀潜龙局势就成一片迷雾,不可捉摸。 “传令,中军立即拔营!” 周柏的目光扫向沙盘西北角的凸起,那里是一向被人忽视的乌斯高原,也称乌斯域。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一章 锁龙难破,白帝转世? 世所公认,天元人道之文明乃自中州发源扩散而来,北境、东泰、江南、荆湖等大域的文明衍变都深受中域影响。 不过这里面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西蜀,早在中原王朝的开拓触角延伸至此时,西蜀就已诞生了灿烂的古巴蜀文明。 其它大域基本上是全盘接收中原王朝所传的先进技术、生产方式、文化习俗,待千百年后再渐渐产生自身的特有优势,只有古巴蜀文明可以保持一定独立,和中原王朝几乎是平等的交流融合。 虽然最后因为不可抗拒的因素,古巴蜀文明还是融入了主流天元文明,但新生的西蜀保留了古巴蜀深厚的底蕴根基,气运绵长。 凡是在西蜀建立的国家政权,不管能延续多久,往往都有气运厚实的先天优势,国力极强。 再配合其封闭安全的地理环境,历代王朝更迭过程中,西蜀就成了天下潜龙不可忽视的一方大域。 “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 这一句流传千古的蜀地俗语,正说明了西蜀域的特殊性和重要性。 到大旭这一朝,更是提前谋划,以秦州封锁西蜀,拖延蜀龙成势的时间。 无它,实在是蜀地孕育的潜龙太强,一旦出蜀,就如龙如大海再难制也。 周柏也是深知这一点,才定下先西后南的大策,他不信自身难保的旭朝堵得住蜀龙,只能自己来。 白帝身陨,星坠西方,巧合乎?布局乎? 仙神显圣,在灵潮掀起的天变大世,周柏不认为有这么多巧合。 否则历史上多少蜀龙被锁成为困龙,而偏偏白帝星陨后,就有一条蜀蛟急着打通锁龙岭。 要知道西蜀潜龙的气运强归强,但都会有特定的气运之谜,锁龙困局。 “锁龙局”会在冥冥中影响本土潜龙向西蜀内部发展,就算有不世出的强横蜀龙统一西蜀,也容易陷入懈怠,很难突破这种本命衍生的气运之谜。 再说普通潜龙就算明悟锁龙局,通常也会想着发展壮大自身,公侯基业尚未定鼎,哪来自信去做帝王才会考虑的大事。 公侯之位,冥土福地是摸得着的,不看西蜀看天下,又有几家诸侯会真的想成真龙。 定蜀之前先开蜀,周柏认为能有如此超前眼光的,绝非凡俗。 人间潜龙枭雄觊觎西蜀,天庭中的大人物又岂会不知西蜀得天独厚,这才是深藏周柏心底的忧虑。 …… 锁龙岭又称秦岭,绵延千里,横亘于西蜀和北境之间,使得两地交通极其不便。 太平盛世时,中央王朝为从北境牢牢控制西蜀,不惜花费巨大代价开山修路,至今已有剑阁道、金牛道、斜谷道、祁山道等十余条官方大道。 朝廷在这些官道险要地段设置关城,个个易守难攻,剑阁道更是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千百之兵能挡十万大军。 夏军攻入秦州前,巴公杜宇就已完成一统巴、剑二州的壮举,随后没有半点停歇,举重兵攻打锁龙岭。 而巴军费力攻下的只是剑阁道,想要蜀地万无一失,就必须拿下所有官道隘口。 回头看,大旭为完成二世中兴的美梦,其实布局真的很完善,起码在锁住蜀龙一事上做了不少布置。 一个剑阁道丢了,秦岭群山中还有数十座屯兵军寨,战兵、家眷、逃入山中避税躲灾的百姓,加起来超过百万有余。 这些军寨都是旭朝故意扶持,允许各寨主事实割据,身上挂个校尉或者将军的官身。 大小是一方基业,兵粮屯储多年,在有可能存续的情况下,哪会轻易放弃。 正是这些山寨协守秦岭各处关城,使得巴军进展缓慢。 秦岭一日不能完全掌控,巴军就要担心后方粮道出事,主力哪敢攻入秦州。 这也是周柏攻略秦州时稳扎稳打的原因,既然巴军暂时难以插足秦州战事,那他就不用冒险绕过长安攻打镇西。 秦岭骆峪山,山峰孤傲直冲天际,道路陡峭难行,以往除山兽飞鸟偶有出没,少有人烟。 十个采药人来此采药,有一半要交代在这里。 然而就是如此险绝之地,今天却是吵闹喧腾,放眼望去,旌旗如同草木处处可见,无数豪勇军卒在狭窄山道上搏杀。 殷红的血气融入山雾中,宛若血云,太多的人死去。 既是战争,就有胜负。 僵持之间,巴军凭借源源不断的有生力量占据上风,骆峪山寨一方的勇士缓缓后退,他们浴血奋战只想保护身后的妻儿老小。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战事的结局将会和前面几天一样,巴军以不小的伤亡,换取拿下两个山道节点告终。 按照常规进度,骆峪山还要半个月才能拿下,运气好山寨投降,也得十来天。 山下休整的营盘处,不少有经验的巴军老卒看了看日暮天色,纷纷摇头叹息。 深山的冬天白昼很短,守军占据极大优势。 可突然,喊杀声在后山方向响起,一队精锐巴军神兵天降冲入寨中大杀四方,时不时还丢出火折烧毁民房。 漆黑的浓烟升起,山道上还在厮杀的骆山军士气大崩,纷纷调头往山上跑,他们要救家人! 中账所在,一眼尖的武将立马向杜宇祝贺道:“恭喜主公,又下一寨,斜谷道运兵输粮可以无忧矣。” “主公亲自到此督战,果然有如神助!” 很快山巅的旭朝龙旗被斩断,军中其余高层也露出笑颜,纷纷议论起来。 “时代变了,我巴国武军乃举全国之力供养,这绕后的武卒更是其中精锐,个个后天巅峰,攀岩上山如履平地。” “可惜主公的新建禁军太过宝贵,不能死在这等靠人命堆的地方,否则秦岭全境早已拿下。” “现在也不晚,我们先啃的硬骨头,后面那些山寨识时务,最多三个月。” 一场大胜,从剑阁大营赶到这里督战的杜宇本该自傲开心,这可是他作为君主的功绩威望。 但他只是吩咐手下犒赏有功将士,自己则是带着一个少年亲卫回到帐内。 少年叫杜望白,是杜宇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这两年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为少部分高层得知。 有心腹大将认出杜望白,互相对视一眼,神情稍稍有些凝重,这是唯一一个随军的公子。 巴公可不是没有继承人,嫡出儿子就有四五个,个个能文能武表现优异。 只是可惜也是前两年,灵潮后的第一个嫡子出生夭折了,不然必定是资质气运最好的一位。 现在作为君主的杜宇,器重一个私生子,还光明正大培养他,将来不知道会有多大隐患。 手下臣子的忧虑,杜宇怎会不知道,但他别无选择。 这份基业,只能交给杜望白。 因为那可是白帝转世啊! 残魂或是分神后手,杜宇一无所知,他不敢妄加揣测。 帐中。 两人一前一后,杜宇落主位不错,但他稍稍停了一下,等杜望白先坐好。 杜望白放下御寒兜帽,露出唇红齿白的俊秀面庞,活脱脱一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模样。 可你要是仔细看,肯定不敢轻视他,那一双深邃的清冷幽眸仿佛能看透人心,周身自然聚集的浓郁灵气透露着不凡。 看到杜宇的作派,杜望白笑了笑,起身拿来热酒给主位上的酒樽先倒满。 “早和您说过,父子相处自然点,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嫡子肉身,你巴公的血脉。”杜望白声音清脆,和普通少年没什么两样,连父子间的礼数都做到位了。 听到这句话,杜宇面上讪笑,心中却是一紧。 犹记得那天生产,室内紫气满盈,龙吟之声绕梁不绝,刚降生的男婴于几个呼吸间长成少年。 满院之人除他和妻子外,全部死绝,外人只知道巴公嫡子夭折。 不说杜望白所言的白帝转世,光是这种掌握阴阳生死的神通,就让杜宇不敢有任何不敬。 “是啊,终究是杜家血脉,有这样的儿子,成龙之机总会大几分。” 回想起两年来的布局谋划,基业扩张取得的进展,杜宇将暖身的热酒一干而尽,压下心中种种顾虑。 “旭朝锁龙的布置实在拖我们太久,本公刚刚得到消息,夏军精锐正奔袭镇西郡而来,目标很明显是大散关。”杜宇不提刚才的胜利,而是正襟危坐与杜望白商讨秦岭之外的军情。 “父亲想打?剑阁等几条主要官道加起来有五万兵,再有中营武军精锐确实可以一战。”杜望白看了一眼挂在帐中的布防舆图,淡淡道。 杜宇心中一喜,还以为杜望白同意出战,大军实在是踟蹰山中太久了。 风险?争龙之路哪里没有风险。 “那我这就下令聚兵,粮草转移需要时间。” 但杜望白却是摇摇头道:“不急,夏王此人乃是世间变数,不做好准备必败无疑。” “我们还有时间聚兵,尽量多选精锐,禁军可用。” 杜宇有些疑惑:“以夏军的行军能力,哪来的时间?” “我本体陨落,有转世凡间的布局,西天那群被天庭压制已久的秃驴自然不甘落后……” 用了八年的笔记本突然冒烟报销。。。用手机码的,国庆肯定还是日更。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佛土乌蕃,凉州设想 天元世界很大,其上万国林立,演变出各类灿烂的人道文明。 古蜀是,大旭一朝才覆灭的安都小国也是,当然被公认为主流的自然是历代中原王朝,现在的四十八州之地。 四十八州以外,就是中原历代分封、“驱逐”出去的藩属封国,还有一些距离中原极远的独立国度。 大的有如金国可以挑衅乱世中原,甚至有过短暂入主中原的历史,小的如夜郎龟缩数县之地安然度日,发展停滞。 曾经有寿元将近的真人真君,尝试周游列国,未曾走到尽头,他们留下的逸闻札记少有重复。 中原气运鼎盛,威压万国,是唯一可以诞生人道祖龙的神奇地域。 无论是人杰还是仙种大修,均是中原孕育诞生最多,列国全加起来也追不上。 就连高高在上,代掌此界的天元仙庭,同样只会敕封中原王朝之主为天子。 其它国家除非是祭天时上供气运极多,否则在中原域外很难见到天庭有什么回应,别说天帝圣人的化身,就连末位天官都很难见到。 所以仙神庇佑,使国家风调雨顺的显圣奇迹,外面少有耳闻。 人间可称盛事者不外乎科举,每逢中原召开进士科,各国无论相距多远耗费多大代价,都会把自家最有才华的举子送去参加。 没别的,只是希望能在天庭多两个本土天官,如此它们所在的化外之地,或许能有几分关照。 天庭天官皆为仙修,驻守人间之辈皆为神灵,就连中原及列国也只能看到追寻仙神一道的人。 长生一途,对于人族大抵就是两个选择,活着时修道破境延长寿元,死后则是追寻神道,以求封敕。 其它诸如鬼仙之道、巫道、武道等等修行之路,其实都是长生大道的一个分支,就如凡人精英死后想成为祖灵,乃至开创福地龙庭,说到底还是寻求长生一种方式。 但周柏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那佛呢? 脑海深处的蓝星记忆,佛道可是和仙道并列,凡人提最多的不是满天仙神,而是仙佛、神佛。 南朝四百八十寺,说的不是道观,而是佛寺。 蓝星古代佛寺遍地,求佛拜佛之风盛行,可在中原大地想找一个佛寺却是极难。 普通小地方的百姓,甚至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佛道。 是真没有佛?并不是。 周柏在金庭洞天还有天江龙宫中博览群书,其中有过一些极其隐晦的答案。 天元大陆曾有过佛国,三十三天还有真佛存在,佛道一度极其昌盛。 之所以败落至此,自是天庭内部的争斗,严密管控下,人间国度不许佛道昌盛。 蓝星有三次灭佛,中原王朝中古时期却是有数十次。 拆毁佛寺,大兴道观,强迫僧侣还俗,各类佛寺资产悉数充公…… 一次两次还好,当代代王朝所有国家都没有容身之地后,佛道自然也就衰败下来直至毫无踪影。 这些历史不被记载于正史,一般人根本无从知晓。 不过就算知道什么,如今也不会触犯禁忌,比如很多博学大儒就知晓,乌斯域曾经是佛教圣地,那片高原是佛最终消逝之地。 金城郡边境出发前往秦岭,何止千里之遥,但对于擅长急行军的夏军精锐来说,这段路程仅仅只需数日。 同治九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夜,距离镇西郡大散关还有三百里,距离镇西郡城还有五十里,中军安营扎寨暂时休息。 外部守卫森严,营盘沟壑纵横,营内夏军士卒互相扶持。 你帮我卸甲,我帮你上药,后勤熬制的气血大补汤香味扑鼻,望之井然有序。 兵家常言,会休息放松的军伍才叫强军。 作为主帅的周柏没有待在护卫周密的营帐,而是带着一群人登上高处,夜察镇西形势。 能跟在后面的要么是宗师大将,可以夜视四方,要么是修为深厚的道官,能观气数百里。 “夜枭纵月,周边三十里无恙。” “行军路上的仓平及清远两县已降,我们这安营之处选得也好,看样子今晚是不会有秦军来送死了。” “是啊,镇西秦军守城都来不及,哪还敢夜袭。” 一个年轻骁将观察后出声,引来很多附和。 “不可大意。”多次庙算建功,逐渐养出威信的中军参军许运冷声道。 周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瞥向营门处,一个斥候骑快马奔来。 “大捷!大捷!伏魔军已下大散关。” 捷报传来,众人欣喜不已,这代表初步战略达成,接下来完全可以慢慢耗尽长安城的血。 可不等他们向周柏道贺,接着又是更急促的马蹄声出现在深夜荒野,还是大散关方向。 来者是一队骑兵信使,速度极快,个个身骑混血蛟马,为首更是先天后期的伏魔军校尉。 如此送信规格,众将心中一沉。 “报,前线高将军有军情急报大王。” 信纸递上,正面粘着一支血羽,没有人还能保持平静,这代表伏魔军遇上了威胁。 这可是不打折扣的五千伏魔军啊,展露军煞,可以覆灭一座仙家宗门。 是大散关的秦军有变数,还是西蜀大军叩关,亦或是其它敌人? 没人知道,只有周柏波澜不惊,拔下血羽,一前一后打开两波信使的信。 高虎率领的五千伏魔骑兵,一头扎入还在秦军控制中的镇西郡,肯定不会一帆风顺。 骚扰袭击数不胜数,就连五千人规模以上的遭遇战都发生过一次,当然有且仅有一次,那五千人是镇西郡城最后的生力军。 本想把伏魔军迟缓在一路上的城池关卡,谁料伏魔破袭速度如此之快,直接半路打垮所有镇西秦军。 就在前天,高虎率军路过镇西城时,镇西城内没有派一兵一卒去拦截。 “大散关已下,得粮九千石,降兵两千五百人,城防全面接手……” “西蜀方向有聚兵迹象,大散关降将得秦岭山中暗子回报,巴公大纛出现在剑阁道,久久未动。” 区区三千守军,粮食更是不足万石,伪秦王果然是早有布置放弃镇西。 至于西蜀有异动,这是肯定的,周柏摇摇头继续看,接下来才是高虎告急的根源。 “乌蕃国十万僧兵下高原,先锋万骑已于昨日叩关,末将率三千骑迎战,冲阵数场,斩敌八百,我军折损两百有余……” “僧兵体魄强大,悍不畏死,然军事素养较差,请大王速速支援,堂皇之师列阵而战,当可阻其入关。” 远胜秦梁的强敌啊!不过也是,乌斯域再穷再乱还是一域之地,有数千万人口。 周柏看完让许运通报给随从大将,深吸一口气,回忆起这段时间搜集整理的情报信息。 乌蕃一统乌斯域……佛光普照,立佛教为国教,举国崇佛……柔然诸部远遁漠北,金国与乌蕃多次摩擦,详情不知,金人未接手柔然草原。 同治八年末乌蕃僧军下高原,横扫秦州以北高昌、武威等小国,中原诸侯少有关注得知者。 果然虎狼,野心不浅,周柏现在总算可以确定,乌斯域是有天上佛陀插手。 非是神佛之力,如此散乱的地域能短时间并为一国?而且吐蕃还是举国信佛。 他博览群书所知道的佛道隐秘,可是从住在龙首原的三位同年那求证过了。 周柏抬头望了望夜空,不仅有越发殷红晦暗的青墟血月,还有几颗流星滑落。 真仙同样朝不保夕,仗打到这份上,天庭仙班哪还能压制诸佛,只要出力,人间出现佛国也不是不可以。 “许运,给你五千人,连夜拿下镇西城!” “末将领命!”周柏的声音很冷,用兵军令非常突然,许运面色激动,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终于有独自领兵的机会,他哪能不激动,镇西城看似大城难攻,却早已无兵防守,拿下没有任何难度。 “其余众将听令,三更造饭,四更拔营,每人下发一颗上品气血丹。” “通知定梁三司,再抽调十万民兵和相应钱粮填补秦州防线。” “新年我们就在大散关过,本王倒要看看,鹬蚌相争,渔夫怎么得利!” 很快,营盘中就响起各种刺耳的哨令,有聚兵出营的,有催促士卒赶快回营睡觉的,军气涌动间大营之势不动如山。 如果携一统三州之威,还堵不住两家邻居的锋芒,那他也不用再想着出北境。 战争既是劫难也是机遇,如果这次胜了,他未来的新方向也就有了。 凉州……这是周柏对于秦州以北广袤区域的规划设想。 当你们还在内斗时,我大夏却在为中原疆域添砖加瓦,最重中原文明的人道乃至天道,又岂会不予气运关照。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三章 十年磨砺,西天极乐 星河斗转,子时夜半,许运带五千人急行军五十里,奔袭镇西城。 沿途人衔枚,马裹蹄,又得道录司副司主黎元亲率御营道官施展遮掩道法,使得行动极其隐蔽。 镇西城在周边撒出的哨探,只能看到天空乌云遮蔽双月,听到夜色朦胧中有零散呼啸的“风声”。 待五千精锐兵临城下,猎猎军气冲击着城楼大旗,沉睡中的镇西守军方才慌乱地想要防守。 然而许运好不容得到领军之职,哪会给敌人反应时间,他发现镇西城四门皆有防御漏洞,兵力不足,当即果断分兵四路。 三门为佯攻,主将所在的东城为正面强攻,五千夏军人数是有点少,实力却是半点不弱。 钩索和简易云梯齐上,一众鼓动气血之力的夏卒就如矫健灵猴迅速攀城,城头女墙匆匆而来的秦军想要投掷擂木滚石,结果被列阵城下的夏军神臂弩阵顷刻杀尽。 放在白天或者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这等小型弩阵自然不惧,可在用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守军死伤惨重渐渐无人胆敢露头。 眼看第一波先登猛士已冲上城头,许运立即发出焰火,这是约定信号。 火光现,王师至。 早在夏军岐山大胜时,就有镇西郡豪强派人千里“投诚”示好,往日景衡能轻易镇压他们,大部分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去拿家业赌博。 乱世大族豪强最擅长的,还是落井下石以及锦上添花。 接着许运又令夏军四门同时鼓噪,声气十足大喊城门已破,王师入城。 长安被围,秦王失联,大夏入主秦州乃是定局,这种时候哪还有人分辨外面夏军有多少,城池是不是真破了。 所有镇西豪强都知道,再不出手,新朝难有他们容身之所。 城内传来躁动回应,烽烟四起,兵戈之声处处可闻,一时间全城大乱。 夜色深沉,混乱加剧,镇西守军各部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久久不能组织有效支援和防守。 景衡留在镇西城的心腹,在这一夜反而成了香馍馍,城内不知道多少人要拿其人头以为投名状。 不及天明,许运便完全占据外围城墙街道,很快又在有识之士的配合下掌控郡府、库房等重要地点。 辰时,周柏率中军御营赶至镇西城休整。 正式任命许运为秦州都指挥使司从三品副指挥使,暂时驻守镇西城,负责后续支援接洽,以及安排秦州防务及民兵、降兵整训工作。 身穿紫袍,位列大夏核心层,许运双目含泪,在周柏面前跪地叩首久久不愿起身。 十余年了,当初的平苍县县尉,众所周知的从龙老臣,直到现在才正式接纳。 当然,许运知道这都是自作自受,因不看好周柏所建势力的未来,明明一身才华,却不愿倾力效命。 军需官、兵房主事、粮台官、转运使……这些都是他经历过的职位。 “好了,起来吧,我大夏疆域远不止于现在,用武之地不知凡几,自有你报效之处。”周柏看着许运头顶摇曳挺拔的青黄本命,神色也有些复杂。 果然是辅星人才,不过是一些辅助官职,本命蜕变也能追上那些老臣,只是收心打磨的时间略微有些久。 “臣许运,叩谢王恩。”许运压抑住自己的满腹感激之情,起身后恭敬侍立,他知道夏王还有事交代。 周柏微微颔首道:“大散关一战肯定要大打特打,可能比秦梁两州都要难打,所以你这边一定要配合朝廷,给前线做好充分支援。” “甄别本地豪强家族,让他们上供粮食、兵力、器械,搜罗镇西郡的一切补给……” 长安所在的位置始终是一根刺,守住大散关短时间只能依靠镇西郡。 “臣遵旨,您忘了微臣就是做这行的。”许运拱手领命,回答十分坚定。 现在无论多不想当转运官、粮台官,只要朝廷和夏王需要,他也会尽心尽力去做。 …… 镇西郡易主的同时,大散关同时也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高虎率领的五千伏魔,刚刚挡住乌蕃先锋万骑的破袭,其后续步军三万就到战场,并且是一刻不停地向大散关发动蚁附攻势。 这三万军是乌蕃仆从军精锐,兵源来自武威等西北小国,个体实力或许相差甚远,但对中原的城防攻守极为熟悉。 冲车、云梯、渡濠器具、投石车一应攻城器械打造俱全,再有密集箭雨前压覆盖,给大散关防线带来很大压力。 乌蕃本部僧骑督战,仆从军蚁附攻城,仅仅半天时间,城墙下的尸体就已堆积如山,伤亡超过四千余人。 这种程度的攻势,说实话无法真正威胁到有伏魔军镇守的大散关,可一个上午下来,降服的大散关秦军就战死七百,外出试图破坏攻城器械伏魔军也有三百多人失陷。 终究是肉体凡胎,后天乃至先天真气都很难抗住床弩、投石,坚硬的盔甲也无法持续抵挡刀剑和箭雨。 “用仆从军兑子,使我伏魔精锐精疲力竭,再等主力齐聚倾轧破关?”好歹跟在周柏身边多年,还有讲武堂资深经历,高虎已然看穿乌蕃军主帅的意图。 尸横遍野,关城外壕沟流淌的是一股股血水,成片成片的士卒尸体没人处理。 远处乌蕃军大营中炊烟袅袅,养精蓄锐的有生力量组成军阵,新一波的攻势要开始了。 要知道这种中场休息时间,两军一般都会默契地派人收尸,只是乌蕃军浑不在意,反而不想给伏魔军喘息时间,准备连续攻城。 “将军,乌蕃国上来就用人命兑子,他们不是信佛吗?”一个伏魔军营级军官走到高虎身边递上水壶,颇为不解问道。 军中宣教已经临时向他们解释过佛,僧兵等等。 军官一边看着尸山血海,一边大口吃着特制灵谷炒米,脸色淡定,倒是没有任何疲累和畏惧情绪。 “果然是前所未有的乱世,连佛都跑出来了,哈哈哈。” “信佛?你是想说收尸惯例吧,看见没,那些僧人在念经超度呢。”高虎大笑指向乌蕃军阵中心。 那里一座莲花台赫然耸立,十数名印戒僧人正高声诵经,佛诵之声飘扬在血色战场上空,多出几分诡异的祥和慈悲。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往生西天极乐。” 这些僧人还真有佛法在身,佛经诵读声越来越大,渐渐覆盖整个乌蕃军大营。 紧接着,原本还因为战友死伤惨重而戚戚然的仆从军,立刻又振奋精神,甚至还有些狂热。 死后可以去往佛土,到达西天极乐之地,他们上战场又何惧死亡。 咚咚咚~ 战鼓响彻云霄,一波接一波的“蚂蚁”再度出现在关外。 几个伏魔军卒唾弃道:“我呸,就这还是佛军?” “不用这般蛊惑人心的手段,哪能短短几年一统全域,现在更是驱使仆从士卒轻易送命。” “说到底是想速战速决,巴国在秦岭举兵可瞒不了人……” 伏魔军中层乃至基层军官,都上过夜校,去过讲武堂进修,对于乌蕃军的战法不是不能理解。 但如此简单粗暴的对待人命,总是会激发愤怒,一时间怒骂呵斥声不绝于耳。 高虎也不端着主将的架子,张口就喷:“去伱娘的西天极乐,放在我大夏就是淫祀邪神之流,来人,倒火油,给那些可怜人收尸。” 片刻后,城外浓烟火墙升起,高虎用他的方式完成物理超度。 “这些外域番佛还真以为战场在大散关,我家王上可不是白白挨打的性子……” 借着火墙阻隔的时间,高虎和副将参谋快速处理完后方送来的军令,接下来一个字拖,把乌蕃国的骑兵拖住。 据情报,乌蕃国尚未形成周全的马政体系,乌斯高原生存困难,民间能养牛绝不养马。 官方掌握的合格战马不超过五万匹,眼前先锋大营的一万骑,已经是乌蕃国的核心精锐。 接连三日,大散关都是在乌蕃军的强攻中度过,关城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任何要被攻破的迹象。 西北方向增援来的军力越来越多,说是十万僧兵下高原,实则大半是次等的世俗兵。 乌蕃国僧兵门槛便是完成利练体,也就是所谓的皮肉金刚,相当于武道锻体圆满至后天圆满。 当他们开始出现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主力将至。 按理说,三天时间,周柏和他们的中军御营早该到大散关迎战,但赶来的只有镇西城加急物资。 秦州西北,平日放眼尽为草原黄沙,如今则是无边雪原,少有的森林、湖泊、峡谷都建有城池。 武威国国都武都城,便是位于一处占地数百顷的峡谷盆地,四周山体林木挡住草原风沙,往来只有一条峡谷通道。 如此易守难攻的国都,要不是叛徒造反,乌蕃国拿下都要费一番力气。 武都城人口数十万,一国的粮草水源尽在此处,远道而来的乌蕃大军必然在此补给。 同治十年一月一日,中原地区公认的新年伊始,整个大夏王国最核心的武力却是在大战中度过。 武都峡道,成了乌蕃大军的埋葬之所。 这天,佛光直冲斗牛,地涌金莲盈满峡道,佛诵之声传至千里。 然纵使真佛现世,也压不住傲立九天的四爪鱼龙。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四章 权力组成,武威老王 北风萧瑟,天空阴沉,零散的雪花再次洒落西北大地。 武威峡道十里外,近八万乌蕃主力正排着长龙快速行进。 远远望之虽常见凌乱,但军势惊人,显然这些都不是寻常弱兵。 当前方第一抹绿意浮现,大军顿时传出骚动,即将进入冰天雪地中的温暖山谷,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军伍中走在前列和后列的布衣僧兵同样不能保持冷静,就连诵经之声都有些急促,确实是远征路程太过漫长。 顶着寒风赶路,美名其曰是锻炼体魄,在苦海中磨砺向佛之心。 实则乌斯域乃文明荒漠,乌蕃国初立不久,百废待兴,基础产业制造力极差。 除开练体不到位的世俗兵,必须要配备冬衣和皮甲,大部分僧兵就是一袭布衣,靠着气血御寒。 如此最多消磨肉身寿命,留下些许內疾隐患,却能为国家省下大笔钱粮,提前推动向外扩张的进程。 中军所在,要么是穿着华丽铠甲的贵族领主,要么是身穿布衣的武僧将军,真正肃穆威重的名帅将臣少有见到。 军队权力分割如此怪异,根源还是在乌斯域漫长的分裂时期。 以中原之大如今尚且找不出百位诸侯,而在曾经的乌斯域却是有成千上万个领主,每位领主都是统治农奴平民,掌握资源财富的实权贵族。 从现在贵族掌握的权力看,佛教建立乌蕃国的过程中肯定对他们有所妥协,为了大业,佛法面前可不是人人平等。 乌斯域苦寒贫瘠,除开贵族豢养的家丁奴仆是合格兵源,很难在短时间内招募组建精锐大军。 “万岁!”在一番躁动的情绪酝酿中,乌蕃前军踏足武威峡道。 中军高层表现各异,最兴奋的当属那些贵族,在乌斯域自家领土上,他们哪里遭过这罪。 “前军成功通过峡道,总算能放松下了,听说域外的美女个个都很水灵,本侯可是期待已久。” “哈哈哈,说的是,武威已是我大乌蕃属国,武都城的美女不随便我们挑。” “武威的酒你们必须要尝尝……”几名骑着高大乌蕃马,身穿华袍的贵族将军高声讨论,言语之间都是如何放松享乐。 不过对于他们这般作派,中军的士卒将校乃至武僧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这里随便一个就是侯伯级别的大领主。 这不,面色沉肃的中军领将巴特尔刚有一丝不虞,一名轻佻的年轻贵族立刻就不痛快了,直接颐指气使的囔囔。 “快,巴特尔下令中军加快速度,我们要赶在午时前泡个温泉。” 巴特尔作为乌蕃国数一数二武将,此次出征实际军事指挥官,哪能忍受如此冒犯,血气上涌当即就想呵斥无礼之辈。 他虽出身寒微,但有国主作为后盾,一般的贵族倒也不惧,能用大义镇压。 “聂赤赞普的嫡子,国主将在班师回朝后为其加封公爵,现在大军中最少有五千人听其号令……”巴特尔认出年轻贵族的身份后,脸色变幻不定,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赞普这一称号在乌斯域等同国王,乌蕃国未建立时,聂赤国便是少数强大国家之一,并入乌蕃后聂赤家族的权势丝毫未衰。 整支出征大军等于是多家贵族私兵拼凑,一个上下级关系没处理好,后面战事爆发必然有隐患。 好在一直闭目养神的大僧梵行,突然出声解围:“好了,聂赤家的何必如此急躁,佛性修养看来还不够啊。” 梵行披着一件大红袈裟,面庞和蔼,说话柔和有度,但傲气轻佻的年轻贵族却不敢有任何不敬,这位可是能沟通西天佛陀的高德大僧啊。 佛性修养,在如今的乌斯域是一项重要评价,聂赤连连告罪,不敢再挑衅主帅巴特尔。 巴特尔顺水推舟,与中军将校聊起别的话题:“听说前线战事进展不利,西北属国的忠心佛徒死伤惨重,唉。” “若是再缓两年,我大乌蕃消化西北诸国的底蕴,攻入中原岂不是轻松点。”一名副将赶紧附和道。 “这次除非能全据秦州,甚至打入西蜀,否则都是亏本生意。” “以西北的底蕴支应如此大战……” 不要说普通士卒,就连精通佛法的高僧也不理解,朝廷为何要如此急切远征。 乌蕃国百废待兴,随便钻研下内政,就能积蓄庞大的国力。 仅仅是弘扬佛法,使佛教再度扬名天下?恐怕不止于此,又或者和北境、西蜀的格局变化有关? 都是乌蕃上层精英,见识匪浅,三言两语就扯开了话题。 不过,他们倒是没一个认为会无法立足中原,开战至今本部兵马都未伤及元气。 八万训练有素的贵族私兵,一万多皮肉金刚有成的僧兵,近十万大军何处去不得,而且西北诸国和草原还在源源不断征召仆从。 前两年横扫西北,仅仅用了三万乌蕃兵,此次出征无法立足中原,一向稳重的巴特尔都不信。 领导层表面关系缓和,中军也即将踏入漫长的武威峡道,巴特尔出于职业素养观望四方情况。 入眼之处皆是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 作为军事主将,要对大军负责,巴特尔皱了皱眉下令道:“哨骑全部撒出去,随军佛修请做好配合。” 很快,一队队骑术高明的哨探钻入风雪,随之而去还有上百名能飞纵天际的佛修。 “前军回报,已全部通过峡道!” 巴特尔听到前面送回的消息,不由得有些犹豫,按照他的想法肯定是要扫清周边情况再进去。 可风雪越来越大,余光瞥见尽是聂赤等贵族的躁动不满。 罢,西北尽为属国之地,怎么可能有伏兵而不知情,如果仅仅是武都出问题,后路还是有保证的。 “如此,全军进驻武都城休整!”秦州战场不远,巴特尔不愿把将帅关系弄僵,遂挥手下令,中军列队有序进入峡道。 他站在武威峡道入口前,看着极其险峻、堵塞的地形,不由感叹真是一个易守难攻之地。 当然,也适合伏击。 …… 半个时辰后,前军到达武都城,乌蕃中军完全步入峡道,后军万人也开始踏足。 “咻~”鸣镝声划破风雪,数百丈开外,周柏立于城头一箭射出,百发百中的弓术奇迹再度展现。 “有刺客,快救救将军。”出手就是石破天惊,处于重重保护的大将突然殒命。 “大王神射!”一名穿着陈旧王服的老人高声赞道,他便是武威国老王,两日前被周柏从圈禁地牢中救出。 还以为是刺客,其实是大战爆发,两万乌蕃前军失去指挥,陷入混战之中。 “有埋伏,武威国主叛变!” “撤,先撤,速速通报巴特尔领将!” “撤什么,一群叛贼何惧之有,都是老子的功勋,给我上……” “杀!”而就在此时,夏军自四面八方涌出。 城门打开是披着全身重甲的一千大雪龙骑,远处农田平原是上万玄甲骑,至于两万步军则是从外围民房、峡谷林木、丘陵背坡后纷纷杀出。 巅峰大雪龙骑的冲击力,哪怕不是自高向下的俯冲,也不是尚未列阵的乌蕃军能抵挡。 无论是皮肉金刚的僧兵,亦或是贵族领主的披甲精锐,通通都在钢铁洪流中化作齑粉。 “不,快跑……”侥幸活下来的小领主们胆寒欲裂,眼看另外一万玄甲骑又冲了过来,纷纷拉着私军护身。 仅仅有少部分乌蕃国建制后提拔的基层军官,还在为挽回局势作努力。 “列阵,等我们的骑兵到才能撤,列阵!” “僧军强突杀进去,斩将夺旗,和我们当初打垮西北诸国一样!” “集合!” 砰砰~ 僧兵和禁军近身碰撞之声接连响起,铁棍和长枪大刀对峙,血气凝成漆黑狼烟,弥漫峡谷。 “这些僧兵倒真有些本事,一部分居然可以和禁军士卒单挑,完全不落下风。”城头夏军指挥部,有参谋看得瞋目结舌。 以往不是没有和大夏禁军对战的军队,可从来没有个体素质能追上的。 武威老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还不满意?当初这些僧兵屠戮武威军可是如同杀鸡。 “论配合和武备,他们还是相差太多,传令不要单挑,结阵对敌。”周柏摇摇头,并不认为僧兵就能打过他苦心训练多年的禁军精锐。 西天诸佛再能插手人间,也得遵循人道规律,乌蕃建立才多久,兵家军阵这一方面根本来不及培养底蕴。 还有一支国家军队居然令出各门,需要领主压阵才能从容调度,中原诸侯若是遇到这种情况,怎么也不会上战场送死。 “快跑,不是武威军,是夏国之军。” “他们什么时候夺的武都城,我再也不想踏足中原,救命……”哭天喊地之声此起彼伏。 赤裸裸的血腥屠杀,彻底打崩乌蕃军的士卒胆气,数千僧兵一味硬抗,反而损耗更快。 他们口中的西天极乐,死后成佛,也挡不住暴力的人道铁拳。 “恭喜大王,英明神武莫过于您,此战取胜,乌蕃国短时间再难下高原,西北诸国都将传颂大夏威名!” “如果回头再留下大散关那一万番骑,武威并入大夏领土就成定局……”武威老王想到后续局面,身子越发佝偻,声音都有些发颤。 当然,他也很庆幸自己的配合,儿子赌错,自己却是赌对。 可周柏听到一国之主的恭维,却是微微摇头道:“谁告诉你这一战就到这里?” 老王惊疑不定,除非是草原上蹦出一支大军堵住乌蕃后路,否则顺着峡道追击最多就吃个断后尾巴。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五章 蓝星战法,佛音扰局 正如武威老王所料,乌蕃前军大溃,战场局势已然被夏军掌控。 深陷伏击圈,而且是第一次遭遇夏军这等强敌,猝不及防之下很难逆势翻盘。 每当有头顶戒疤、身披袈裟的高僧试图诵经提振士气,立刻就会被人均宗师的机动小队盯上斩首,这是根据大散关前线的军情反馈临时所设。 有些实力强劲的僧将表现突出,身边聚拢几十上百名僧兵奋力拼杀,如同硬扛巨浪的礁石坚毅顽强,但这并不能改变溃败大局。 当一万玄甲骑风云席卷,当身经百战的大夏禁军开始结阵剿杀,剩下的乌蕃前军再也没有抵抗之力。 夏军是虎狼,数千败兵便是惊慌失措的羊羔,被随意驱赶。 这种场景很多夏军大将非常熟悉,为兵家常用战法,驱兵掩杀。 通常是前阵击溃敌人,随后驱赶裹挟败军冲击后方中军,乱其阵脚。 很快滑稽的一幕出现了,刚刚冲出峡道赶来支援的乌蕃中军,又被败军堵在峡口进退不得。 “快跑!” “护送本爵离开这,赏银千两,赐予族姓……” “滚开,滚开!你们这些贱奴,快让我们进去!” 一些败军中的贵族被挡住去路,或是许下好处或是疯狂咆哮,有的还拿起武器对准友军。 他们被夏军吓破了胆,不敢回头,只能欺负自己人。 乌蕃国阶级分化根深蒂固,农奴、平民、官绅、贵族(僧侣)一级一级身份鲜明,贵族在乌蕃国就属于不可动摇的特权阶层。 就算是佛道再兴的今天,大部分僧人乃至佛修都没有贵族地位高,因为乌蕃国贵族一定是“信佛”的。 佛法能够弘扬一域,贵族出力不小,可谓是最殷勤虔诚的阶层,于是乌蕃国建立后自然而然延续了贵族特权政治。 贵族领主堵在峡道口,支援而至的中军士卒杀不敢杀,打不敢打,甚至不敢有太多的无礼之举。 一时间,拥有完整建制的数千人也被败兵冲击大乱,如果夏军乘胜猛追说不定会取得奇效。 只是现在这种混乱局面,追击太深两军厮杀在一起,己方势必出现更多伤亡,不确定因素也会更多。 庙算胜局已定,夏军指挥选择的是稳重剿杀。 身披两三层甲胄的重步兵于前排列阵,再有力量最强的持戟士手持大盾如墙而进,如此霸道不讲理的横推,乌蕃军根本无法冲出峡道立足。 夏军骑兵没闲着,他们压阵后方,一部持弓弩向内抛射,一部则是快速下马按照预定部署登上两侧山体。 纵览夏军各部的全局调动,十分从容合理,每一营每一卫都处于默契配合的状态。 没有前突太深被围的,也没有滞后拖延处于闲置的,战力时时刻刻充分发挥。 若是如同岐黄山一战外围有诸国哨探,就能清楚观察到夏军大将身边都有一位道官跟随,而道官拿着特制阵盘,时时沟通交流。 整个战场的军情似是一张大网,密集串联,最后汇总于后方的中军指挥部。 除开紧急情况是将帅临阵决断,大部分调整部署还是由诸位参谋提供最佳建议。 眼下这种敌人踏入埋伏的预设战场,一切的一切都是庙算刚刚好。 这就是周柏作为夏王的优势,为君时间日久,龙气及各类衍生气运对自家超凡的压制大减。 在国家层面的两军交战中,大夏道官只要不使用大规模杀伤道法,仅仅是军情传讯并不会损害道基。 而且他们使用的军讯阵盘,乃道录司联合天工院特别研制,具备承受军势重压、讯息加密的优点。 周柏没待在武都城,而是紧随中营前进,经过多年磨砺,他的军事指挥才能并不弱于大夏任何一名将帅。 武威峡道上空,一轮若隐若现的云雾之镜高悬,正是夏军道官联合施展的洞察道法。 指挥部中类似的一面铜镜映照战场各处的交战形势,一览无余,夏军最善指挥庙算的参谋们便是据此同步作出合理指挥。 周柏微微颔首,心里却是有种怪异感受,这是不是把蓝星的现代战争方式给搬过来了,说不定还更先进。 他一边听着军情汇总,一边说着什么,道录司、天工院、兵部等各部官员忙不迭记录。 “第一次新式作战效果还不错,但这是敌人没有准备,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比如洞察道法不够隐蔽,没有被干扰后的反制手段,如果是遭遇战……” 夏军高层在不慌不忙总结改进,乌蕃军却是大祸临头,他们已经被完全堵在峡道内。 “败军回头抵抗,敢有冲击本部者杀无赦!” “国主和国师特许,梵行大师为证,今日致使战事失利之贵族,立斩不饶!” “后队变前队缓步撤退,僧军顶上去,这里他们的骑兵也起不到作用,别怕……” 中军阵脚大乱,局势败坏至此,巴特尔不敢再留任何情面。 比起得罪贵族,他更怕得罪国主和佛教。 一队队亲骑赶赴前阵督战,狠辣斩杀数名小贵族稳定军心,数千乱兵被抛弃,僧军逆流而上。 众将和领主们见巴特尔的雷霆手段,纷纷吃下定心丸,他们还有七万大军,足够应对任何局面。 可很快,局势便不可逆转的向着深渊滑落。 峡道两侧的山顶突然出现绰绰人影,砰砰……一块块巨大的石块还有滚木轰然砸下。 武威老王被周柏救下,自然是什么都交代清楚,包括上到山顶的秘密小道。 僧军拼死换来的调度布阵,顷刻之间化作虚无,乌蕃军卒的成分组成就决定了他们不是一支意志坚定的铁军。 “不要乱,稳住!” “举盾,举盾……”巴特尔焦急如焚,嘶吼着下令。 可当数位肉体强横的武僧将领被活活砸死后,一切再难挽回,好不容易聚集的军阵彻底崩溃,中军士卒各自逃命。 “大帅,事已至此,撤吧!” “退出峡道,召集西北仆兵,堂堂而战,我们还有机会。”副将随手将慌不择路的乱兵砍杀,苦苦对着巴特尔劝谏道。 “唉,撤吧。”巴特尔环顾四方,举目皆是己方溃逃之兵,哪里还不明白真的败了,终是下令道。 但他也知道,就这样撤,很难保全太多兵马。 还有佛能救他们! “梵行大师,请您携随军佛修出手!” 梵行不愧是高僧,面对这种危局依旧面色不改,他转动手上的法宝佛珠,抬头与虎视眈眈的獬豸军煞对视。 “如果尔等军势未散,老衲付出些代价安抚众军倒也未尝不可,可现在这大夏军气压制力实在太强,恐怕……” 巴特尔急了,咬牙跺脚道:“大师,此次出征之军可是最为崇佛的一批精锐,如果全部折损在这里,不仅国家气运会受影响,人间刚兴的佛教气运同样会跌落谷底。” 梵行一怔,想起来时与几位圣僧的会面,旋即深深叹了一口气:“本还想多活段时日,于人间成佛证道,罢。” “佛道再兴,当自我辈起!” 远远望去,只见乱兵之中有绽放温和白光的僧人盘坐,他们双手合十,正默默诵念佛经。 梵行为首,三四位坐堂高僧尾附,紧接着是上百名已经入道的佛修。 朗朗洪声响彻峡道,十数万大军的厮杀声都仿佛被压了下去,所有人耳边都回荡着佛音。 “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 佛音之下,勇往无前执行推进命令的夏军猛士放慢了脚步,山上推动滚石的士卒渐渐停下屠杀,他们心中的杀心顿消,很难再鼓动气血奋勇杀敌。 而乱糟糟的乌蕃大军,则不再是你争我抢想要躲逃,他们开始学会谦让,在军官的指挥下有序后撤。 这种诡异的场景,让部分有官气护持的大夏将军心中生寒,指挥部的参谋们通过铜镜看到战场局势也是面面相觑。 “这些佛修硬扛军煞镇压,又恶了人道,恐怕只有身陨道消之局。”黎元出声解释,话语中居然有对这些敌人的叹惋。 长生大道,殊途同归。 那梵行可是极其罕见的五境佛修,身后的高僧最少也是四境,一路走来不知道经历多劫难,现在却要在此灰飞烟灭,连鬼修都难当。 周柏目光沉凝,黎元说的不错,以超凡之身逆反人道大势,反噬没人担得起。 峡道中央的白色佛光依然高涨,可其燃料却是一众僧人的修为,骨肉,乃至灵魂。 “可是尔弘扬佛法,却不能阻本王之道啊!”周柏微微摇头,一个闪身飞纵云端。 “镇压!” 嗡~ 在梵行大师为首的佛诵会场之上,一方缠绕这龙虎之形的五色国玺轰然压下,巨大的印玺虚影直接震碎佛音,如同罗伞的白色佛光陡然黯淡。 这种时候周柏动用大夏龙虎气运,可谓是顺势而为,天人意志不会有任何意见,更谈不上压制他。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 鱼死网破?佛陀降临 庞大的赤黄四爪鱼龙,盘旋托着一尊五色金国玺轰然砸下,镇压全局,这一幕比梵行诵经化解杀念来得更为骇人。 天元大陆可以超凡显圣,如今更是掀起灵潮不断提升世界位格,但在凡人生活的主流区域,超凡力量始终是要忌惮人道之力的压制。 普通修士只能在荒野毫无保留施展道法,而在法网覆盖的城池,特别是州郡核心地,却是需要接受法网法度的约束,不能肆意显圣。 周柏曾经亲身参加科举,县郡州都四级城池的法网压制,一路往上越发强大。 大旭王朝国都神京城人道真龙镇压一切,法力惰性到极点,纵使四五境的大修士也不敢随意对凡人出手。 这就是亘古以来,人道文明发展到今天所衍化出的秩序,人皇时代虽已逝去,遗泽仍可庇佑无数凡人。 天道认可这一套规则,天庭也不会随意干涉人间运转。 因为数量最多的凡人是世界基石,他们生产创造的磅礴气运支撑着世界根本。 青墟入侵,跌落大千世界云端的天元还能强行掀起灵潮升格,就是中古人道王朝以来的气运积蓄足够深厚。 然而在人间,人道法度对超凡的压制还不是最强,龙气、军气才是最霸道最排斥外力的力量。 历代王朝更迭,碰撞出无数经典的争霸战役,只是无论哪一代王朝,决定国运的大型战争从来不是超凡力量。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万人之气运已然能支撑一方县豪大族,供养官绅乃至入道修士都不成问题。 作为凡人武力代表的军卒一旦过万,更是能激发雄壮军气,一支万人规模的精锐大军足以镇压真人。 而放在大夏,一万禁军产生的军气,哪怕是真君法相也不敢直撄其锋。 如今武威峡道交战双方都是当世大国,双方参与交战的军队超过十万,衍生碰撞之军气浩如烟海。 甚至说军气成煞,衍化出近乎实体的獬豸军煞以及白象军煞。 有它们在,方圆十里的超凡力量都弥足深陷,惰性充斥,修士动辄遭受军气反噬。 就连梵行等一众高僧佛修,也是付出一身修为乃至性命的代价,方能干涉战局。 所以周柏显圣破除佛法,可谓是惊世骇俗,他难道不受军气影响? 佛光黯然,佛诵之音陡然中断,战场中心的佛修们面色苍白死死盯着周柏,一个个都有些不敢相信。 一名得道高僧波澜不惊的佛心充满愤怒,低语质问道:“不,这怎么可能?如此游刃有余,莫不是毫无代价?!” “我等联手施法形成的佛音之域,就算是陆地神仙也不可能一击破去。” “方才贫僧观气有得,有浩荡气运在那一刹干涉现实,或是被夏王所驱使。” “佛道式微太久,殊不知中原修士已有如此伟力吗?”其余佛修顾不得压制伤势,有些绝望地议论道。 乌蕃军没有佛修相助,战场形势再度逆转。 希望降临,又突然破灭,这对士卒们的心灵是种极大的打击,很多佛兵的抵抗都不再坚决。 巴特尔拼尽全力收拢中军,收效甚微,山顶的滚石擂木让他们难以站住阵脚。 “杀!” “我大夏战无不胜!” 得龙虎气运加持,佛音之力的干扰尽去,无数夏军将士面色涨红拼命冲杀,他们为刚才的放手感到羞耻。 对于乌蕃军来说,祸不单行。 适时。 咚咚咚…… 这时巨大震动从峡道远处响起,满天飞雪都仿佛为之一停,是大队骑兵列阵冲锋的声音! 巴特尔心中浮现一个可怕的念头,不会是夏军吧。 “报,不明敌军万骑突然杀出,后军,后军崩了!” “怎么可能,哪来的万骑,天上掉下来的吗?!”一名中军大将尔声嘶力竭的质问,不敢相信在后方能出现一支骑兵军团。 西北属国内部有叛徒?亦或是草原插手了?种种猜疑出现在一众高层心中。 很快,答案出现。 笔直峡道的尽头,一杆杆迎风招展的大旗出现,是大夏鱼龙旗,还有写着火红字迹的霍字将旗。 霍姓?镇守苍北,曾经深入草原,扬威域外万里的夏国破虏将军霍飞光? 这位不是带兵对抗金军,如何能横跨两州前来,可观其过往战绩和带兵风格…… 巴特尔能领兵出征秦蜀,对于邻国情况非常熟悉,更别说霍飞光在草原上的名声极大。 他的心陡然一紧,脸色煞白,前后堵截,数万乌蕃军已然是深陷死地。 如果说之前,乌蕃军还有断尾求生的可能,那现在就是能逃一个是一个。 一众贵族领主崩溃了,中军身经百战的大将也无心恋战,纷纷带人突围。 此役之后,乌蕃南下之局短时间再难成形,如果夏王胃口再大点,同时将会失去西北属国的控制权。 想到如此可怕后果,巴特尔愤怒地对着梵行大喊,再无一丝敬重和顾及。 “快想办法,我们死在这不重要,国家大局乃至佛教未来都将自此败坏!” “中原有云,擒贼先擒王,你们这么多佛修……” 梵行对于巴特尔的无礼行为没有恼怒,反而像是得到提醒一般,郑重看向周柏。 嘭~ 乌斯域都极其少有的法宝佛珠一颗颗如数崩裂,瞬间化作磅礴佛力轰然涌出,强行打破周柏对他们的镇压锁定。 梵行不顾身体内外的反噬之伤,带着众佛修站直身体,施礼朗声道:“早有耳闻北境出了一位‘仙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能施展道法,亦能借用国运之力,颇有上古人皇之风采。” 周柏眉头一皱,只觉有些怪异,并未出声搭话。 “弘扬佛法乃是天庭与西天诸佛的决议,今日在此的都是信仰虔诚的佛徒和香客,如果损伤太重,只恐诸佛不喜,甚至影响对抗青墟之敌的大局。”梵行坐化在即,他可不管周柏想不想听,抓紧时间把自己想说的一一传音过去。 周柏哪里不知道巴特尔的潜在意思,摇摇头冷哼道:“威胁本王?人间的归人间,天庭的归天庭,两界大战最终如想取胜,还是得人间相助。” 梵行咳出一大口血,劝解道:“休战吧,困兽犹有爪牙,你这些精锐死太多,如何挡住西蜀之敌。乌蕃承诺短期绝不再进犯夏国,而且可以割让武威,其余赔偿也能商量。” 周柏瞥了一眼峡道中战局,己方前有稳步推进的钢铁军阵,后有势如破竹的一万骑兵,投降不杀的口号响彻云霄。 一个接一个的乌蕃贵族带着私兵投降,僧军的抵抗力度也越来越弱。 “赔偿黄金万两,灵石十万……让僧兵离开,西北诸国给你……” 周柏对于这些条件置之不理,反而不时回应夏军将校的请示。 “哈哈哈,岂不知鱼死网破乎?!”梵行对于周柏的态度怒极而笑。 “鱼死,网存。” 周柏冷漠的声音,彻底打消梵行祈和之念。 只要够强,擒杀夏王,一切都可逆转。 只见他紧闭双眸从怀中拿出一封莲花佛旨,两手虚心合掌开两食指……一系列动作变换,最后掐出一个极其复杂的三昧耶陀罗尼印。 “人间小僧梵行,拜请佛陀!”这一刻,他身上黯淡的佛光再度绽放,整个人变得威严肃重,哪里还有半分躁怒。 莲华佛旨从梵行身前脱离,飞入半空缓缓消融,似是真沟通了上天。 轰!晴天惊雷划破天际,没有天庭仙神下凡的天门,仅仅只有天缝。 不过这样也够了,一道平平无奇的佛光直照武威峡道,是西天的某位佛陀降下了神念。 梵行闷哼一声,身上气息陡然蜕变…… 他缓缓睁开双眸,金色内藏,对视过去只觉心中发寒,其深邃幽静不可揣度。 “夏王。”一句平淡的称呼传入周柏耳中。 还是梵行的声音,可周柏知道躯壳内的意识不再是他。 周柏为表尊重落于地面,站在梵行身前十丈处作揖道:“敢问是哪位佛陀?天元大陆夏国之主周柏见过佛尊。” ”不知下凡可是想干涉争龙大局?” 礼仪周全,言谈之间却是不卑不亢。 要知道从佛念接管梵行躯壳的那一刹,方圆数十丈便已没人敢靠近,那是生命阶层相差太多带来的压迫感。 “吾为净行佛,夏王若肯退兵,西天可支持伱成为北境之王,此后十年,乌蕃国不会踏足北境一步。”净行佛开门见山,给出自己的条件。 周柏心中一动,不愧是佛陀,这条件可就比梵行所说的大气可行太多。 换作没有见识过僧军的力量时,他说不定就同意了,可现在他一定要剪除这一批精锐。 “天人两隔,各有运行规则,请佛尊不要强行干涉,天庭乃至天道应该也不想看到您这样做。” 拒绝? 净行佛不悲不喜:“那好,夏王请自便。” 说罢,其双眸一闭,似乎就想离开。 周柏连忙喊住:“且慢,人道之争在下不会退让,但支持天庭对抗青墟却是可行的。” “只要您答应西天诸佛复苏的力量用来对付青墟,那在大夏领土上允许传播佛的信仰……朝廷将对佛教进行管辖监察,一如仙道。” “可,乌蕃以后不是夏国的敌人。”净行佛深深看了一眼周柏,很快给出答复。 一佛一王谈了什么不得而知,巴特尔等中军高层只知道佛陀没有出手,他们磕破头也毫无作用。 片刻后,天缝打开,佛光逝去,一众佛修的气运反噬再也无法压制,纷纷坐化。 威望最重,修为最高的梵行更是原地湮灭,峡道之中的乌蕃军剩下的只有绝望。 突然发起的西北战役,以夏国全胜告终。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七章 退让,西凉都督府 乌蕃大军下高原,本意是想扬威北境,以武力护持佛法传播,结果却在第一步就碰得头破血流。 武威一战,十万乌蕃精锐被夏军剿杀过半,共有四万多人被俘或者投降,其中还有上万战力极强的僧兵。 真正从峡道突围的只有寥寥数百人,主要将校全军覆没,巴特尔选择战至最后一刻。 只是他到死没想明白,为什么众佛修以生命为代价请出佛陀,乌蕃军的结局还是没有一点改变。 佛道在天庭最辉煌的时刻,曾经占据半壁江山,那是人间残余佛修坚持下去的信念,佛道势必会再度昌盛。 可如今西天佛陀降下意志,居然坐视佛土沦陷,信徒死伤惨重仍旧不管。 一万僧兵明明可以死战到底,最终选择投降,就是太过失望。 是不是他们被诸佛抛弃了,乌蕃不再是诸佛钦定的佛国? 巴特尔作为万里无一从底层爬上来的帅臣,智慧深藏,自然猜到他们崇敬的佛与夏王达成了某种协议。 能挑明吗?不能。 他惧怕给诸佛带来更严重的后果,如果死就是协议条件,那他们就只能去死。 铁马秋风大散关。 自秦州开疆设立以来,这座位于秦州边境的雄关就深受瞩目,历代王朝乱世关城都要易手数次。 北境潜龙要借大散关扼守西蜀乃至作为入蜀桥头堡,而西蜀潜龙旦有丝毫出蜀野心,也必然会想办法突破大散关于秦州立足。 以往交战历史中,凭借地利以及人和的优势,多是占据大散关的守方取胜。 西蜀潜龙往往都要拖到一统域内后,才会有时间和心思出蜀,那时有实力的北境潜龙早已占据秦州,并且将大散关之类的边境雄关经营妥善。 入蜀难,堵住蜀川却是不难。 杜宇得自家好儿子相助点破气运之迷,拿下巴剑二州后不顾嘴边的平原地区,反而耗费大量国力攻伐秦岭。 这不仅是为了破除气运大势上的锁龙局,更是吸取前人秦州难攻的教训,从实际形势考虑。 周柏的动作实在太快,三年两州,眼看一个强大的王国就要和巴国接壤,让杜宇不得不提前考虑遏阻夏国扩张之势。 谁说夏国一定会先下北境,万一野心膨胀攻入西蜀,基业颠覆就在眼前。 而且不趁现在拿下大散关及其身后的镇西、金城等郡县,等夏国在秦州统治稳固,未来再想自北境出蜀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价。 占领秦岭诸道,只是守住蜀地门户,拥有面对北国时自保的能力,掌握有蜀外之地才算是有望九五的真龙种。 西蜀盆地再向西就是广袤的乌斯高原,其间有崇山峻岭相隔,比秦岭还要险绝绵长数十倍。 所以自古蜀时期开始,两地虽偶尔有过交流,但彼此从未有兼并扩张的想法,实在是天险难越。 世代居于丛林的山民横跨一次两域,都可能丢掉性命,行走大军更是不可能,非战伤亡过大,粮草后勤也完全跟不上。 杜宇付出官爵气运请蜀地宗门出手,他们以修为高深之辈充当暗探及信使,提前得知乌斯域的变动,这才得到一次布局先机。 乌蕃意图立足中原,以强大的武力护佛,无可避免要与夏国碰撞。 而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秦岭群山苦熬一年有余,血战拿下剑阁、金牛、斜谷等诸道关寨,就是因为聚兵方便。 事实上,前期进展也都在杜宇的预料中。 乌蕃先锋突入秦州奔袭大散关,夏国有所防备,可主力被伪秦王拖住,只能以少数精锐守城。 接连数日血战不休,双方均是死伤惨重,西北仆从军在蚁附攻城中被打碎了骨头,周柏赖以起家的伏魔军也在大散关上徒劳损耗。 一共五千伏魔卒,打到同治九年结束,折损接近半数。 同治十年一月三日,秦岭东北侧山麓,一座座坚固庞大军寨联结成营。 若观气察之,只觉此间军势强烈浩荡,如据山猛虎,随时要下山大开杀戒。 这里正是巴军聚兵之处,八万雄兵操练整备,无数粮草辎重堆积如山。 秦岭群山仍有残余山头尚未肃清,出征大军也需要稳固的后方,故不惜代价打造稳固营盘于此。 万一无法在秦州立足,甚至兵败而回,还有一道防线用于接应。 当然,这是杜宇给国内和军中部下的说法,他其实自己也满腹疑惑。 本来碰上年关,就需要犒劳不能回乡过年的士卒,这导致还未正式开战,辎重物资就已大量消耗。 杜宇携亲卫杜望白登高望远,俯察秦州平原,两父子谈话时最忠心的侍卫也不能靠近。 “夏国及乌蕃两败俱伤已成定局,我军后发占尽优势,如此是否过于稳重,剑州巴州的粮运到这边留不住三成。”杜宇看着崎岖山道上一队队辛苦运粮的士卒和民夫,不解询问道。 他手上捏着一封国内大臣送来的书信,里面内容很多,或是某家豪强造反,又或是某地粮仓已经空虚,甚至提及几个儿子的小动作。 总之都是在旁敲侧击地提醒粮食不足,还有君主久悬于外,应速战速决回都坐镇。 杜望白负手远眺,时不时看看西北,时不时看看大散关方向,眼中灵光闪烁,无形的气运形势尽数了然于心。 他没有回答杜宇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父亲难道不觉得奇怪?” “你是说两军援兵为何迟迟不到?!”杜宇作为蜀地蛟龙,立马就反应过来杜望白在说什么。 时时对秦州形势保持关注的巴国,除开大散关交战的偏师先锋,短短几天对于两军的其它动向居然失去掌控。 按理说这是常态,因为乌蕃和夏国都是当世大国,气运雄厚,一旦动真格自然有相应的遮蔽手段。 但杜望白现在提出来,杜宇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乌蕃之政治军事体制尚且不知详情,可细察夏军以往战绩,前线交战接近七昼夜,支援怎可能迟迟不至?” 不等杜宇说话,杜望白接着仿若自问自答地说道:“夏国再富有,伏魔军精锐也不会白白丢在大散关,而夏王此人是天庭诸仙班都无法预测的变数,面对乌蕃强敌必然会有后手。” 在巴国不插手的情况下,秦州气运本来是三分之局,夏国一方,乌蕃一方,燃烧大旭炎运最后一搏的秦王府也算一方。 不过最近几日杜望白推衍天机,察觉气运大势变化极快,似呈鼎革抵定之局,这说明其中有一方可能取得重大进展。 秦州大军云集龙气勃发,人道意志时时关注,只能判断个大概,是以他直接假设周柏布局成功。 “听闻乌蕃国是西天佛陀扶持,现在突然出手,最少也能攻下大散关和一两个秦郡吧。” “东西两益天府平原被孟吉全部占领,如今已然建制自称蜀公,如果再拖延下去,恐怕……”杜宇眉头紧皱,作为白脉扶持潜龙,自是知晓不少隐秘。 有志于蜀地王者,居然被人抢走名位,心中不知积蓄多少不甘和愤怒。 “八万人,够了,下山叩关吧。”杜望白看了一眼杜宇,微微颔首道。 “这?”杜宇有些不可置信。 杜望白淡淡道:“争龙争龙,九死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无论那位夏王有什么谋划,我们总得见一见。” “如无法从北境出蜀,回头全力经营江州也是一样。” …… 同治十年一月五日,八万巴国精锐如猛虎下山攻入秦州,沿途烽燧军寨无法阻拦。 然而等几天后他们赶到大散关外,却看到令人无比震惊的一幕。 浩浩荡荡,漫无边际的人潮自西北而来,卷起的黄沙被寒风一吹,遮天蔽日。 不是想要鲸吞秦州的乌蕃大军,也不是聚群迁徙的草原部民,足足二十万人,全部是隶属夏国的军卒。 咚咚咚,急促的收鼓鸣金声在大散关外的旷野回荡。 还在冲击蚁附冲关的乌蕃军卒,看到西北方向的二十万夏军被吓破了胆,一个个屁股尿流滚回营寨。 夏国哪来的二十万大军,还是从西北赶来,那边可是乌蕃国的地盘,乌蕃主力也在路上。 莫不是……无数乌蕃人心中充满恐慌。 不等乌蕃先锋军的将校讨论出个结果,夏军便马不停蹄发动了攻势。 围三阙一,二十万大军齐攻,这是夏军少数以兵力优势平推的战役。 半个时辰不到,乌蕃先锋大营被攻破,除开万人败兵被驱赶而走,其余西北仆从军几乎是成建制投降。 坚固营地和数万兵马,即使二十万大军来袭,按理也能坚守几日。 但谁让这些仆从军根本不想打了,来攻击营盘的夏军不是别人,而是西北诸国之人,有武威、古浪、永登、西海…… 各种乡音相杂,还有本国贵族乃至国主的亲自劝降,实在无法刀兵相向。 另外还有少数乌蕃中军的降兵拿着刀剑嗷嗷猛冲,武威一战直接打服了很多人,现在他们只为建立功勋,取得夏民户籍。 “投降免死……尔等不要反抗,西北诸国已经归附大夏,乌蕃主力覆灭……” 各种“谣言”般的喊话,却让人深信不疑,谁叫是自家人现身说法。 风卷残云,等巴军想要插手战局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并且夏军还驱赶败军往秦岭方向冲击,目标可想而知。 “二十万大军只有三万是衣甲鲜明的夏军本部,我们有八万以逸待劳,或可一战。” “夏军来势汹汹,宜暂避锋芒。” “夏国奉行精兵之策,现在裹挟大军,必是实力空虚,当战!” “请君上速速决断,一旦溃兵冲击军阵,我们想走都难。” 三里外一处土坡,巴军列阵相持,诸多大将观察局势后给出建议。 总体来说主战派占据多数,耗费这般大的功夫,如果不战而走实在不甘。 “夏军携大胜而归,士气正盛,有本部为骨,即使西北之军疲弱,也要当做强军对待。” “大帅,侧翼飞鸟群飞,地脉异动,或有骑兵军团在潜藏靠近。”杜宇的扶龙术士遥指远方,那里黄沙滚滚看不清敌人。 杜宇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杜望白,手掌背在身后几开几合。 “大帅!” “唉,就算胜也是两败俱伤,令白杆军断后,撤吧。”这时杜宇再看了一眼杜望白,其仍旧无声。 王见王,终是一方避让么。 一月十一日,夏军全歼乌蕃东征之军,逼退巴军,取得全胜。 一月十五日,夏军攻入秦岭,于剑阁道与巴军对峙。 接连几日两军战事不休,周柏敕封七座军寨之主为镇山校尉,顺势占据阴平小道,于锁龙之处扎下钉子。 一月二十日,夏国内阁明发天下,西北扩土万里,号召有志之士建设新地。 大夏设立西凉都督府,下辖西北八郡,三年之内如教化西凉,化夷为夏,将改立凉州。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时隔一百多年,中原再度扩土,可容数千万人族繁衍生息,这是何等的丰功伟绩。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大兴西北,秦州一统 以武威、古浪、西海等地为代表的西北诸国,从中原扩张至北境版图时,便开始有交流往来。 中古时期北境只有通陵等大州,双方商贸、文教、朝贡等各种形式的交流非常友好,彼此还配合打压金、秦、梁等地的国家势力,开辟商道走廊。 可等中央王朝陆续设置梁州、秦州,西北诸国对中原的态度就变了,它们或与草原联盟或是臣服草原。 打草谷,袭击边境,年年攻伐不休,烽火狼烟时时飘扬在西北大地上空。 这其实是双方本质上的利益冲突,中央王朝需要文化相近的西北作为皇子封国,而西北诸国则是想要保持独立。 中原强盛时一度攻到西海,分封诸多藩国,但也曾在衰弱时被逼回秦州,甚至被打破长城边关。 如此桀骜不驯,历代皇子王孙都难降服的西北诸国,居然一朝改天换地,为北境大夏王国所统治。 中央王朝对于新开疆域,根据当地各方面的实际情况,基本分为三级处理。 第三等由中央设置都护府管辖,第二等由中央设置都督府管辖,第一等才是由中央设置州郡体制,属于行政直辖。 都护府职能“抚慰诸藩,辑宁外寇”,中央只负责派驻一定兵力威慑,具体军事民政大权皆由都护操持。 是以都护之位常常由本地军阀豪强出任,都护府便如独立之国,中央只占据名分大义,约束力较弱。 而都督府职能“掌督诸州兵马、甲械、城隍、镇戍、粮廪,总判府事”,以及地区的行政事务,看起来还是军事民政一体抓,但都督府包括都督在内的主要文武皆由中央派驻。 都护府只算是羁縻控制,都督府却是实控了,等于是直辖控制前的过渡期。 很多世家公卿听到西凉都督府的设立,第一反应就是夏国吹牛,夏王周柏为得人望不择手段。 可等西北变局还有武威战役的相关情报传出,一切又似乎合情合理了。 乌蕃国横空出世一统乌斯域,佛教成为国教,佛道有再兴之势。 这个佛国第一战便是武德充沛的西北之地,数十小国被强行征服成为乌蕃属国,可见其手段不凡。 放眼中原诸侯,也没哪个敢说短时间征服西北,治国开疆不是只看军队武力。 大旭一朝能新开定州,却没有哪一代皇帝征服了西北,秦州边境从开国之时便处于守势。 乌蕃压服西北,搜刮资源供养自身,连诸国军队也要听从征召。 然而就是如此强大的乌蕃国,一朝战败,在武威峡道折损十万大军。 不管是不是中伏失算,夏军的实力毋庸置疑,绝对是天下一流强军。 只是中原诸侯还有一事不解,佛教可以驯服人心,以成千上万座佛寺控制西北诸国,那夏国又是靠什么? 都督府不是都护府,总不能是个架子,身为铸造州鼎的正统人王还不至于如此。 答案只有一个,西北佛寺在帮助夏国维护统治。 出现在大散关外的二十万兵马不是虚数,其中大半来自西北兵源。 乌蕃国人道争锋失利的情况下,周柏和佛教达成协议,允许夏国境内传法。 大胜之后还要妥协合作,是无奈之举,却也是最有利的办法。 西凉都督府毗邻乌斯域,如果双方不能和解,夏国未来最少要在西凉都督府屯驻十万级数的强军,乌蕃国也无法全力经营内政恢复元气。 北境未下,真龙未成,实在无力分心域外,更何况佛道也能成为他的助力。 那一日镇压梵行等高僧,成功降服万余佛兵之心,第一支大夏佛兵军团旋即成立。 周柏亲授军旗,赐号金刚军,只要经过一年半载的军阵操练,实力绝对排在禁军前列。 公布设立都督府的第二天,周柏接着任命数位得道高僧为大夏道录司官员,下令对西北佛寺登记造册。 以后道录司将同时监管境内仙、佛两道,凡入道修士及受戒佛修行走各大城池,皆需度牒,随意涉足者将受龙虎法网镇压。 当然,拥有度牒的西北僧道,便可如大夏其它正修一般,享受诸多国家福利。 诸如停驻城池受气运加身、官方道院佛寺进修、接取任务获取资源,有资格成为参军为官等等。 超凡之辈向来不受管束,定州基本盘当初推行此令都有些不稳,更何况是新设的西凉都督府。 王令一下,秦州乃至西北大地沸反盈天,各色气运升腾,混杂不清。 如武威老王一般的八郡老旧贵族被周柏亲自接见过,他们深知能打败乌蕃的夏国多么可怕,还能稳住郡府(国都)之地。 但下面一些西北土豪以及部分被除名的小国贵族,却是趁机大势鼓噪,一时间处处烽火,俨然有威逼朝廷之意。 有的僧人修士在他们背后撑腰,有的则是独来独往制造混乱,只有少部分看清大势主动前往官衙录籍。 同治十年一月二十五日,在这种动荡背景下,西凉都督府大小官员开始进驻西北八郡。 秦州镇西郡边境,一支三万人的夏国大军迎着黄沙前行,不远处正是西凉都督府的武威郡地域。 三万人中只有三千禁军,大部分是尚未锻体大成的守备军卒和民兵,但他们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忠心,对大夏有深切的归属感。 三万人军队之外,则是一支规模不小的道官团及人才团,如百业工匠、想要教化西北的大儒士子、前去开设分店的商行掌柜、修路的工程队等等。 “古往今年多少文人志士于西北建功立业,只为纳此地为中原……尔等如能完成设置凉州之功业,本王不吝升官封爵之赏。” “我等谨遵王命,教化生民,大兴西北!”大军后方,一群戎甲文袍的官员跪拜齐呼。 凡在西凉都督府入职三年者,考评合格即可擢升官品,这对于日益内卷的大夏官场来说非常有吸引力。 毕竟朝廷已经昭告天下,将用三年建设西北,随后便会正式设置凉州。 你说都督府的官位没价值,那凉州呢?届时调回北境,甚至可能会再次擢升。 能当官的都是功名在身,气运不浅,哪能看不出任职都督府的好处。 外人认为的虎狼之地,对于干劲十足的大夏官员们来说却是香馍馍,一个个扎堆报名。 最后能选上的,均为货真价实的才干之士,要求能文能武。 大夏本土采取内圣外王之策,可西凉都督府暂时是内外皆行王道,非是如此无以立足。 周柏静静看着这批官员拜别,直到只剩寥寥数人时方才开口:“此次任命你为西凉都督,当知本王之用意,三万兵肯定不够,朝廷许你十万兵额。” 这时留在后面自然都是都督府高层,为首之人便是霍飞光,其因武威战功超擢三级,升任为从三品西凉都督。 坐镇西北,首要便是武威,至于治民施政,自有长史等文官辅佐。 “臣必不负重托。” 霍飞光先是躬身表态,接着豪气道:“您带走西凉十数万骄兵,若末将还不能镇压西凉,岂不是太过无用。此次新入西北首先镇压不臣,树立朝廷威严,之后收揽豪强私兵便可顺利成章,十万兵额恐怕不够……” 作为刚刚加冠的作为大夏新贵,霍飞光器宇轩昂,面色带着几分骄色,心中却自藏锦绣。 如此姿态,周柏不仅不恼反而更加喜欢,没这种气势,如何梳理西北暗处的老鼠。 不过刚从郡守之位提上来的长史赵毅,却是当着周柏的面连连劝谏道:“都督不可一昧扩军,西凉在籍之民不足五百万,税收不稳,十万之兵已是大王规划的极限了。” 霍飞光眉头微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长史言之有理,先把西北豪强梳理一遍,重建人口黄册才是王道。至于十万兵额,届时要是都督府税收富足,你完全可以逐渐骑兵嘛。”周柏满意地看了一眼赵毅,对霍飞光摇头笑道。 赵毅是前梁国族宗正,此后被提拔为梁州郡守,治民有方政绩优异,这次被任命为都督府长史,哪怕是从龙老臣也无可指摘。 霍飞光听闻周柏所言,原本稍有沮丧的心情立马大好,他最擅长的还是带领骑兵军团,现在有王上背书,组建西凉铁骑便是顺理成章。 “谢大王相送,臣等先预祝大王攻下长安,完成三州一统之霸业!”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夏国的两队大臣互相揖礼告别。 一队将前往西凉建功立业,而另一队则是随周柏去完成秦州之战的收尾工作,他们都是大夏最坚固的基石。 有感于此,周柏没有吝啬,他双眸浮现紫意,伸出修长的手臂轻轻于虚空点拨,顿时有一股纯粹的气运降下。 西凉使团还有随从周柏征伐秦州的功臣,皆是得到额外气运加持,往后一段时间做什么都将无往而不利。 已经前出数十里的道官团,其中不乏有敏锐之辈,向着南面深深揖礼拜谢。 夏国处于高速发展期,国运再庞大也各有用处,周柏自然不会随意挪用。 他所支使的部分,乃人道意志嘉奖新开西凉都督府所得,算是一笔机动气运资源,不会影响国家大局。 在原本气运的帮助下,周柏修为已然每时每刻都在增长,如今得新增西凉之运取用,更是臻至法相中期巅峰。 这修行进展,简直比普通的入道修士还快。 等秦州全下,州鼎铸就,法相圆满窥视大乘之境也未尝不可。 求道之辈独夫也,然岂能如我辈加国运于身,修行一日千里…… 如今大夏基业有成,周柏感悟颇深,他选择的这条大道没有错,人间十余年连破五境可曾听闻。 而且随着他掌握的国家越来越强盛,这个速度还会更快,哪怕进入仙境也是如此。 “回长安,想必伪秦的那口炎气已经燃烧殆尽……” 三日后,周柏率部分精锐日夜兼程君临长安城,远远观之,只剩残破衰败,处处皆是死气。 这和一个多月前烈火亨油,死命一搏的场景截然不同,政权俨然崩溃在即。 “大王,伪秦王已经七日没有派人冲击城外营寨,而且城内似乎接连爆发内乱,不过臣等谨遵王嘱没有干涉。”留守大将周平闻王驾至,连忙赶来汇报军情。 周柏深深看了一眼留守众人,似笑非笑道:“伪王施行的反间计看来没起作用,怎么尔等没一个想割据千里金城之地。” “臣等死罪。”此话一出,没有一个将校还能安坐,纷纷惶恐告罪。 周柏拿过一叠玄衣卫的情报丢入火盆,大笑道:“诸位忠心耿耿,何罪之有。” “西凉设立,诸侯退让,派人投书劝降,把伪王的谋划全摆出来,看他们还有何坚持的道理。” 旧时有一城翻盘,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关键君主不自信昏庸无谋,周柏作为开国雄主,岂会上当。 同治十年二月二日,天元人间龙抬头,长安城破,秦州尽归夏国。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 王气黯然,入城立鼎 长安城,位居秦州枢纽,金城郡便是因此城得名。 自古秦州建制,便有得长安一城,有如得一座金城的说法,意喻长安城的价值极其珍贵。 无论军事战略角度,亦或是经济文化方面,长安都是秦州第一城,占之可倚为王霸根基。 周柏初观长安之形,仿佛看到了中州神京,主城楼高贯穿天际,外城墙周长百里如巨龙蜿蜒而过,气势磅礴,形制规模可为当世城建巅峰。 这在略显贫瘠的北境来说,地方官府极难做到,就算是现在的大夏王都龙首城,也是经过工部及道录司联手扩建才有现在的规模。 如果不是天变乱世,长安再发展几代遇上某位雄才大略的君主,有具备成为帝都的潜力。 隐秘史料记载,某中古王国大“齐”国势衰微曾面临诸侯围攻瓜分,一路惨败丧师失地,只剩两座城池却绝地翻盘。 原因有很多,如诸侯离间、战场兵事战略得当、阴运反哺根基厚实等等,但最关键的还是城高墙厚可供坚守。 景衡妄图靠一孤城翻盘,不是毫无道理可言,长安的防御规制比历史上的那两座城还要强,如是以大军强攻,恐怕徒留尸山血海。 是故夏军围而不攻,稳扎稳打以消磨气运为要,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挑衅激怒、夜袭反攻、离间计,乃至联合夏国外敌结盟等等计策都没取得明显效果。 没人上当,这下任凭景衡有多少雄心壮志都是无用,他哪里知道周柏看穿当时的长安气运形势,又涉猎如此之广,将以史为鉴学了个通透。 天元大陆人道传承未曾断代,就没有真正的隐秘,道庭之迷是,逝去的人皇时代亦是,区区一个中古诸侯争霸的典型案例怎会不知。 周柏到达长安后见炎运散尽,直接拆穿伪秦王谋划,很快在城内引起轩然大波,勉力维持的脆弱人心彻底崩塌。 不是被屠杀镇压的豪强势力离心,而是景衡的那批忠心部下泯灭了希望,其实这段时间夏军围城的应对,他们就已经感觉无力回天。 强行做反攻准备,维持秦王府体制运转,也是潜龙天命的最后一搏。 二月二日当天,前线援军赶至,聚兵十五万发动总攻,砲石如雨,无穷无尽的恐怖军势摧毁所有抵抗。 这一日,长安王气黯然消,积蓄数百年之久的秦州大势被彻底压下。 昂~ 已经衰弱成蛟蛇的秦王龙象只剩若隐若现的虚影,伴随着一声蛟蛇的不甘嘶吼,随后被招摇入城的赤黄鱼龙一口吞下。 咔擦!在凡人看不见的一面的,本来就没树起的秦国天柱,也就是一截腐朽的三尺根基化作泥沙,随着大夏龙虎的席卷散如云烟。 周柏的灵眼看见这一幕,不由微微颔首,他知道经历这段时间的消磨,秦州已经彻底失去本州势力成龙的气运土壤。 一州的人力物力气运汇聚长安,化作薪材燃烧,在伪王和周柏两方的“配合”下,秦州血流得差不多了。 被如此强度的战争洗刷一遍,后面朝廷统治秦州将减少很多阻力,融入大夏的速度说不定比梁州还快得多。 “入城,准备立鼎!” 明明城门还是紧闭状态,城头的秦军士卒也有反击之举,但周柏已然在中军下令进驻长安。 交战正酣时进城?没人怀疑,周柏如今的威信纵使下令中军参谋部上阵,也不会有任何其它声音。 而正如所下王令一般,四十九名仪卫抬着新铸秦州鼎不避锋矢,坦坦荡荡地于入城官道上前行。 他们面色肃穆平静将生死置之度外,只知听从周柏的旨意形式,一步一步留下沉重的脚印。 随侍军卒和官员没有任何奇怪,因为这四十九名仪卫乃是从最忠心的侍卫亲军选拔而出,常年宿卫宫廷守护夏国龙脉,不然他们也无法抬起秦州鼎。 一路上,喊杀声不断,各种危险却仿佛长了眼睛避开周柏一行,特别是护送州鼎的队伍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等来到长安城下时,城门拉长着铁索摩擦声轰然打开,夏国将校还有众臣子,对于周柏的崇拜再度攀上一个高峰, 此为何景,不外乎时来天地皆同力。 “我们投降,我们愿意归顺……秦州北军第二卫恭迎王师,郡族林家携全族上下改易……殷将军已带人攻往王府。” 城内中央王府处漆黑的烽烟升起,一声声臣服投降声响彻云霄。 风起云涌,改天换日。 一股股秦州大运从四面八方疯狂聚来,原本还零散杂乱不成体制的秦州各地,在这一刻仿佛有了核心。 二月二龙抬头,上应天时,下应龙脉。 今日正适合收纳秦龙,是以周柏没有丝毫拖沓,哪怕城中还有些动荡混乱,他也要完成新旧体制的更迭。 还好周柏带领夏国崛起的这些年,行事风格早已为人所知,此时想要想要趁机上位的都很懂。 城内洗牌多轮,正值改命之机,小人物和小势力都想攀附新主的东风。 他们不顾死伤接应更多的夏军入城,竖起夏旗劝说秦军投降,接着全力攻下各大衙门、府库、军营等重要地区又干脆利落的交接。 晌午时分,整个外城已贴满安民告示,局势基本稳固。 秦王府血流成河后宅燃起熊熊大火,不过火势没有蔓延,周柏也就没有下令灭火,给了这位“秦王”最后的体面。 和历史上很多失败的潜龙人主一样,景衡无言再和周柏会面,他不想成为阶下囚,选择携妻子纵火自焚。 气运牵连下,不存在假死脱身。 丝丝缕缕的龙气从烈火中析出,像是有股无形吸力一般向着周柏靠拢,他头顶本命摇曳,紫意愈发深沉,完全不似刚刚称王时的极淡紫色。 相隔一条街道所在,便是秦州文庙和武庙,道官众多的工部直属工程队出动,两庙之间一座数十丈的高台顿时拔地而起。 再经礼部官员现场督导协助,一座雕刻着威严鱼龙纹路,供奉州鼎的祭台便已建好。 初春寒气正盛,长安城内也正值动荡不稳之时。 可无数秦人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胆大的甚至聚集于祭台周边街道,一眼望去人头攒动。 近年来,夏国王师之名渐渐传遍北境,不过此时能让这些“旧国遗民”冒着风险出迎,更多还是举行大祭的原因。 更易主君已成定局,现在夏王主祭,还有代表秦州的秦州鼎作为祭鼎,俨然是国祭之规格。 国之大者,在祀与戎。 夏国以戎事征服秦州,接下来便是祭祀。 哪怕普通秦人也知道,这并入夏国的第一次秦州国祭,将关乎秦州未来的兴衰走向,事关切身命运。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中,略显简化的祭祀流程充满了更多的肃杀威严。 很快,秦人们听到了让他们心中一紧的祭语,周柏接下来祭祀的每一步,都是无比重大。 “自三百年以降,秦州之鼎腐朽残破,无法聚州运,佑生民……今当重立秦州鼎,兴我大夏江山,佑我大夏子民!” “……告祭天地,秦州鼎立!”周柏面向秦州鼎点燃一柱高香,随后面向天地三拜。 嗡,鼎身颤动,四面八方聚来的秦州气运犹如实质,几可显圣世间。 虽然因为统治秦州的时间日短,没有立定州鼎时的诸多异象,但天地很直白的给予了回应,人道意志也因为是他统治秦州非常认可。 州鼎上烟云升腾,各郡县法网交相聚拢,秦州有所修为的生灵皆是望向此处,甚至包括本土最超然于外的那一小戳“大人物”。 祭祀礼官仅仅入道修为,而这时却犹如福至心灵,正色高声道:“二月二,龙抬头,请王上敬龙祈雨,保佑秦州一年丰收!” 周柏目光幽深,看向渭水、邑水等几条秦州重要河流处,他眉眼低垂,亲手点上祈雨祭香。 “秦州诸龙神,请庇佑本州未来风调雨顺,本王不吝一拜。” 无声低语,当他一拜下去,狂风顿起,晴空万里的天际骤然一暗,层层乌云压在长安城上空。 轰隆! 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珠哗哗落下,云层之巅隐隐有数条蛟龙黑影出没。 “夏王天地垂青,无功不受禄……” “若有诏,可令部下建坛召将,烧召水部丁壬符,我等必然配合,神庭那边还请您多多照拂……” 惶恐尊敬的传音陆续而来,周柏微微一笑,倒不是这些龙宫水神过于卑微,而是他如今的实力,地方龙宫不敢有任何得罪。 道佛监察,神庭扩张,特别是那一次次秉承气运大势,伐山破庙的举动,已然镇住了所有神鬼之辈。 “喔,下雨了,二月二下雨!大王祈雨功成,未来一年秦州丰收无忧矣!” “大王果然是真王,龙神也不敢违逆,我等秦人算是有了依靠。” “终于要迎来太平之日……” 百姓之声化作无穷民愿,归附在大夏体制之上,眼看衰败不可避免的长安城,在这一场龙抬头的春雨洗涤后,俨然有焕然一新的勃发之势。 “传令秦州三司全力保障恩科乡试,同时通知内阁,在本王班师回朝前,制定出大夏三年发展计划。” 新得一州一都督府,外界诸侯注视前所未有的集中,而大夏地盘潜力又有太多可以挖掘,周柏最终决定先修炼三年内功。 内圣外王,王有了,圣的建设却是稍有迟滞。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章 天下风云,三年之期 面对夏国的强势崛起,北境其它诸侯乃至中域方面都是颇为忌惮,因为这个国家潜力实在太过惊人。 首先夏王白手起家创立基业,国家毫无沉疴,吏治清明,这就能让一国气运全部用在发展上。 整个朝廷的体制架构完整,王权深入乡亭不受反噬,而且辖下国土岁岁大丰民心归附,各郡县红色法网占据的比例堪称诸侯国第一。 其次军队强横,核心武力自建制以来少有败绩,伏魔军、禁军、侍卫亲军,包括新出现在外界视野里的大雪龙骑,放在哪个国家都是顶级强军。 最后则是诸侯无法复制也是前所未有的国策,武仙神佛等各道超凡之力被周柏整合,在灵气复苏世界发展剧烈膨胀的当下,几乎可以预料其宏图霸业不可限量。 夏国如此根基和底蕴,任何一位有志于问鼎九五的潜龙,都不敢置之不理放任扩张。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阻扰,景衡的合纵连横之术能得到充分施展,诸侯在暗地里均有推波助澜。 受景衡邀请,师出有名。 北境陵国出动十数万大军攻伐梁州,燕国以十万铁跨越数千里雪原窥伺定州,连代州的小诸侯也没多安分。 要不是定州边城军堡体系极为完善,十万燕骑无奈转道攻入代州,吕定肯定会生什么夺回兴龙之地的妄念。 北境已是如此,北境之外的诸侯动作更是频繁。 金军南下再次攻占苍北草原,与夏军对峙于苍北郡边关;乌蕃国趁机南下武力护佛,大散关及武威一战死伤人数足有数万;西蜀巴国不顾后方动荡强行出蜀,试图以渔翁姿态分占秦州;东泰诸侯一度暂停与夏国的天江贸易,减少各项资源的外部补给等等。 甚至内外交困的旭朝,在景衡燃烧炎运时也没有任何阻拦,反而是推波助澜给予了更多气运方面的资助。 如果不是天下诸侯势力的虎视眈眈,试图联合遏制夏国的强势崛起,区区一个残龙军阀哪能拖延这么久。 周柏在夏军规模建制后,对外开疆拓土常常采取王霸之道,凭借战力领先的强大军队正面平推,少有兵行险着。 为了快速起家成事,前期难免冒险,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正面对垒,国力压胜,这才是大国争霸的正确做法。 武威一战,周柏不得以亲自领兵出奇招,正是夏国局面危急的一种表现。 同治十年五月初,自夏王周柏入主长安已过三月,整个秦州快速安定,彻底纳入夏国的统治之下。 这既是因为夏国朝廷效率极高,更在于夏国对外公布的休养之策,三年不动刀兵,致力于造福国民百姓。 周柏起势建制以来,向来在争龙之路上处于领先位置,是加速天下争龙的关键棋手,在亿万百姓乃至士绅豪强中都有相当高的名望。 现在你突然宣布夏国休养生息三年,等三年后,天下不知多少王公,还有谁会记得北境角落的夏王国。 气运、名分、正统,这些都不要? 很多观望的世家对此惋惜不已,认为周柏出了一个莫大的昏招,怜惜百姓是妇人之仁。 而对夏国极为关注的诸侯则纷纷松了一口气,明面上为其鼓动造势,称赞周柏为圣主,暗地则是撤走夏国边境聚集的大军,解除对夏国的针对封锁。 一个想当圣主的北境潜龙,对这些强龙来说没有威胁,既如此何必还浪费资源。 开始如金王、巴公之类的邻居,还认为周柏是缓兵之计,可持续三个月的观察下来,他们发现夏国真的在大搞内政建设。 秦州八郡地理分隔,交通堵塞,夏国便调拨无数钱粮花在修路建桥上,超过二十万民夫参与其中,一幅热火朝天的画面自然展现。 更不用说,一批批前线军队卸甲休息,大量儒家文臣得到启用。 这可不是能演出来的,主要大量人力物力的动用,表现在外便是气运的损耗。 起码这三个月,在诸侯手下的道官眼中,夏国如日中天上涨的国运陷入停滞状态。 那条气势汹汹,有虎视北境之态的大夏鱼龙,居然真缩回龙首原上的天柱开始休养。 有实际动作,还有气运趋势表现,外界对夏国的注意力一时间烟消云散。 不论周柏到底是想当真圣主还是假圣主,目前来说夏国没有威胁,自家国力就不能耗在这种虚无缥缈的联合遏制之中。 一时间不仅夏国面临的合围压力消失,还有大量诸侯使者开始赶赴龙首原,他们想与夏国签订各项通商交易的条约,努力表达己方的友善。 双方不用攻伐交战,夏国最好也不能帮助第三方国家。 夏国休养三年,其它国家可不会,在北境来说,未来三年的争霸战争肯定会更激烈。 六月,确认周柏这位北境大龙真的偃兵修文后,北境诸侯开始各自的大略攻伐。 不过首先拉开这场大幕的却是金国,夏季草原正值牧草肥美之时,骑兵军团可以远距离征伐,马匹及作为粮食的牲畜四处都能找到补给。 呼延和数次南下吃瘪,特别最近两次交手被霍飞光弄得颜面净失,此次夏国宣布休养生息后,出乎意料没有南下骚扰,反而是向其它草原发动了征伐。 六万金军杀入柔然草原,一路兼并大小部落,所到之处尽皆臣服。 六月中旬,金军兵锋触及西凉都督府,霍飞光趁机征召境内豪强战马组建骑兵军团。 周柏发国书质问呼延和,是否再开两国之战。 本以为金国不想打,最少也会在表面硬气一下,可呼延和的回应则是再率十万金军杀入漠北。 如此姿态就很明显,退避三舍,金国的霸业在草原,在黄沙大漠。 而这时,夏国各地闲散的兵马正悄然向边境聚集,战马最少多出五万匹,勉强够一次草原上的大规模战争。 得知金军动态,夏国高层不止一次紧急召开会议讨论。 “正好后面三年都是修整,本想不惜代价先解决后患,没想到金军居然不来了?” “绝密消息没有外泄,看来是金国和我国一样暂时改变国策,或许想先一统草原。” “诸侯皆言本王优柔寡断走了臭棋,不想呼延和这个老对手却是不信,先成黑龙之势倒也没错……既如此,全国上下的整军治文也可以开始了。” 同治十年七月,夏国加试恩科,得秦州举人过百,特拔西凉都督府同举人三十名。 八月,夏国兵部联合五军都督府下发整编通知,各军各部依次听从调令整编训练。 代州,面对燕军铁骑的咄咄逼人,在代州接连失陷两郡后,代南剩余军阀势力选择尊奉代侯吕定的命令,阖州上下共抗强敌。 本土作战,又有城池作为依托,燕军进展缓慢,燕王不得以从国内多次调兵支援,战争规模没有限制的扩大。 陵州,陵国在梁州吃瘪后没安静多久,陵王下令尽起新收夏粮,一边支援吕定对抗燕军,一边发动对通州剩余两大郡国的攻伐。 而夏国虽然要内部发展,但在秦州通州相邻的情况,也不会坐视通州全境沦陷,各项资源通过天江输入含水郡国及临江郡国。 天元大陆第一次出现雇佣兵这个新名词,来自夏国的民间武夫接受含水国及临江国的雇佣,奔赴战场与陵国兵作战。 陵王接连三次派使者质问夏国官方,得到的回复都是“民间自发”,令其无可奈何,没有法理作为依据。 繁华富庶的通州大地,在夏国“民间”的支持下,居然变成了陵军的绞肉场。 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北境大地都呈现了一种诡异的局势,最北边的夏国岁月静好,其它各州各国都打成了一团,烽火连绵不知休止。 代州再失一郡,代侯吕定虽趁机占据四郡地盘,但也要面对燕军的庞大压力,不得以割让巨大的利益请陵国倾力相助。 为避免燕国做大,陵国在勉强攻下含水郡国后,默认临江郡国这颗钉子的存在,主力杀入代州。 同治十一年,中域风云变幻。 三月,旭朝同治帝于宫禁伏杀摄政王不得,反被鸩杀,同治两岁独子被心腹秘密送往洛州。 五月,旭朝分裂,大部分文臣及一部分先帝死忠立太子景麟为帝于洛州登基,发文昭告天下指责摄政王景睿造反。 不到三日,皇室长老团请出祥兴朝太妃立景睿为帝,驳斥洛旭朝廷言论,自立为正统。 双方均认同治为先帝,在一方叛逆仍在的情况下,暂不改元。 不过一场超级大混战,却是从旭朝控制区,渐渐蔓延至整个中域。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旭朝再败落身上的也是肥肉,诸侯想分羹就得入局。 当然,这一切风云都与夏国无关,三年发展计划有条不紊的在进行。 同治十二年二月,秦州剿匪任务收官,八郡天险被完全打通各地百姓自由往来,龙虎法网稳定深红之色,民心认可度前所未有。 三月,夏国官方公报,新得上田五千三百万亩,国营牧场扩增十五处,可育蛟种母马超过五千匹…… 四月,春闱召开,学习官学的新一届秀才人数再超往届,达到一千余人,其中西凉都督府过百人。 六月,工部直属工坊建成五百三十余座,具体用途列为甲等机密,不过有好事者传言,工坊时闻巨响。 八月,夏军完成两年轮训整编,中央军分有侍卫亲军三万,禁卫军十五万…… 期间,完成整编的一万由僧兵组成的金刚军,第一战便在西凉都督府大展神威,正面击败柔然草原窜入国境的五万部落兵。 另外诸部中央军也各有表现,给了“友好”的邻居们一点小小的武力震撼,让他们再不敢挑衅分毫。 代州吕定挡不住燕国陵国,想以定州为退路,故出兵五万试探定西防御,想看看夏国的休养是不是马放南山。 可去取五万代州病都不用中央军动手,定州守备军已然打得其连连败退,不仅断了念想,而且令其绝望。 如此强大的夏国安静了三年? 这是一种恐怖的威慑力,吕定甚至不敢想如果周柏决定南下该如何,难道只能祈祷夏国自缚手脚? 北境没有出现真王,而三年之期将至……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一章 督府大计,改府设州 有中原诸侯对夏国休养三年实在不安,私下派遣使者拜访金王,询问呼延合为何低头,又对夏国未来形势有何看法。 呼延和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挑破:“你们不打等着我去消耗,妄想。看夏王起家时的姿态就知道,这不过是在酝酿更大的动作,高筑墙广积粮再来一次罢了。” 此番言论后续时有传播,想暗中掀起对夏国的围剿,但诸侯彼此争斗不休,周柏又一心防守国门,很长一段时间倒没人真招惹夏国。 岁月如梭,一晃西凉都督府建制三载,距离正式改府为州的日子越来越近。 同治十二年十一月,都督府年末绩效考评开始,霎时西北大地气运翻滚,喧嚣不断。 夏国定制,每年对官员年度小评,登记成册,不需上报中央;每三年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一地官员的三年考察情况汇总报于中央,中央再派官员据此核实。 一年小计,三年称大计,按照周柏的设想,未来夏国国祚日久,每十年还会有更全面系统的官员考察。 都督府设立三年,今年是改府设州的最后一年,也是第一批在西凉任职官员的大计之年。 官吏贵族,豪强士绅,乃至无数平民百姓的心神都为之牵动。 西凉下辖八郡四十三县,吏部备案及管理的入品官员超过一千五百名,官员数量堪比中域江南的繁荣大州。 这在夏国州级体制来说很正常,甚至相较于本土三州还算偏少的。 以县级编制为例,除县令、县丞、主薄、巡检、教谕等主流官员外,还有税课大使、县仓大使和河泊大使等重要职位许入品流,加上各乡乡署的主官、佐贰官、民兵操巡使等等,一千五百人已经是压缩后的编制。 如此庞大的官员体量,每天支出的国家气运都是天文数字,年度考评自然会影响整个西凉都督府的气运变迁。 他们是数百万西凉人中的精英,社会地位高关系网复杂,气运牵扯极深。 某县县令如果考绩上等,那嘉奖右迁便是顺利成章,官途顺遂气运荫佑的不仅是亲朋好友,还有其任职期间所在的一县之地。 周柏完成中央集权后,地方虽难以出现左右朝廷政令的军阀豪强,但一地发展也就再离不开中央指导和政策。 而中央乃至各级地方官府的政策倾斜,只是明面上的普惠平等。 一笔钱拨下,用于修路是用,用于赈灾、教育、社会福利支出也是用,都是为了百姓和国家强盛。 可政策具体实施过程中,不管出于什么考虑,一定会有三六九等,这并不是官僚主义私心作祟。 就如去年都督府完成编户齐民,税收大增,将额外给辖下郡县拨发建设经费。 在客观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地方班子评价便成了都督府决策的重要因素,一个官衙班子的能力水平高,额外经费能发挥更大作用,反哺中央朝廷的气运才会更明显。 对于一辈子难出家乡的普通百姓来说,地方父母官的能力很大程度决定了他们的生活质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莽莽西北,平沙无垠,蓬断草枯,胡雁哀鸣。 降雨稀少的西凉都督府,黄沙荒漠是常见之景,是以哪怕这片土地无比广袤,释放奴隶编户齐民后的人口仍然不足八百万。 想开发大西北,建设塞上江南,解决生存繁衍的问题便是重中之重。 人族伴水而居,都督府首先选择建设水利工程开发良田,仅大夏工部三年支援建设的水渠水库就达一百二十处。 其中古凉河疏浚工程备受关注,超过十数万青壮自发参与工程建设,因为拥有十余条支流的凉河是西北生灵最为倚重的水源。 奈何斗转星移,无论是渺小的生命,亦或是“巨大”的山川河流,在无情岁月消磨下都会慢慢腐朽。 古凉河类似定州沧澜河,水眼日益萎缩,磅礴的水汽从数千年前就开始无休止的衰败,到如今就连一位正统龙神都无法供奉。 根据定江龙宫那边的消息,两千五百年前一次旱魃出世后凉河龙宫就空了,最后一位凉河龙王元气大伤回归天江沉眠。 夏国朝廷有疏通沧澜河的经验,在对凉河疏浚后,更是耗费大力气开渠三百里,以人造运河联通秦州水系。 这耗费的人力物力无疑非常庞大,一个凉河系列工程支出的气运占据了全国工程的三成以上,但凉河重生带给凉州的意义却无法用一时的损耗来衡量。 从此以后凉州水脉有了后盾支撑,气运比肩古凉河,源头还可追溯天江,干旱缺水将不再是制约西北发展的拦路虎。 只是凉河真正复苏并非河道疏浚工程完成,而是西凉都督府八百万百姓的虔诚祭祀,活生生供出了一位新生河伯。 凉河河伯本体仅为凉河一弱小水灵,机缘巧合之下回应了西凉百姓对水源的祈祷,这才受得香火信仰晋阶水神。 但如此得来的神位不仅不稳,炼化的神力也无法掌控凉河水脉,水汽涨跌时有暴动。 同治十二年,夏汛河水暴涨,周柏下达敕封旨意,正封凉河河伯为国家水脉正神。 西凉都督霍飞光携王旨,率文武百官十数万督府百姓举行大祭,建立河伯庙。 庙宇开光当天,凉河水势难以遏制几近决堤,河伯金身显圣于洪峰潮头,朝大夏王都所在的方向一拜。 “吾为凉河河伯,谨奉夏王钧令,安抚一州水脉……” 西北大地少有的真正神迹出现了,洪峰须臾压平,暴躁的凉河水势变得舒缓,一切重归风平浪静。 仅仅三日,凉河水位便降至安全线,多余水汽尽皆灌入西凉各大支流乃至水渠库塘等水利工程。 一时间,荒凉的西北大地处处可见良田,河伯庙香火臻至鼎盛,西凉气运大兴自此而始。 因为地广人稀,每家每户都能分到可供开垦的上好地块,可以选择种粮,也可选择放牧。 新开的荒田前三年免税,都督府会提供各类青苗补贴,低价或者免息贷款出售牛羊等牲畜,加上大量夏国本土物资的流入,西凉百姓的生活肉眼可见的在慢慢变好。 这一切都让桀骜尚武的凉人慢慢归心,他们并不敢忘记这一切都是谁带来的。 是展现神威泽润大地的河伯,是飞天遁地操持道法修建城池的工部道官,是兢兢业业宣传新政剿匪安民的督府文武…… 但不管是谁,都要听从圣主夏王的命令,是夏王带给凉人新生。 同治十三年,西凉都督府中央地带,在复苏的滔滔凉河边,一座巨型城池拔地而起。 这座被玉带围绕,生机勃发的新城正是凉州城,都督府治所以及未来的凉州治所都设在此城。 观其规划建设,凉州城还只是雏形,外围仍有极大的扩建余地。 不过西凉都督府及三十万凉人已经入驻,这座凉州城自然便成了整个西北大地的枢纽,威严高悬的龙虎符箓之影作为核心,凝聚来自四面八方的气运。 这段时间凉州城内外喧嚣沸腾,大计的各种消息都能引起很高讨论度,关心国事的读书人更是其中狂热参与者。 街头小巷,酒肆茶楼,就连静谧肃穆的书院都不得安宁,三五成群低声议论。 从夏国本土调来的严厉夫子和教导们,破天荒没有责骂批评,反而视而不见快步赶往办公区。 没办法,夫子也关心大计情况,甚至比士子书生们讨论的秘事更多,只因这关乎所有人的未来。 能到西凉教书的,哪个不是礼部在籍的朝廷举子,个个前途远大。 三年支教结束,无论西凉能否正式设州,他们都将被授予八品以上的官职。 “……朝廷派来的大计考评组是陈首辅亲自带队,这规格也未免太高。” “定州前两年大计,我听说只是吏部侍郎主持吧,谁叫今年情况特殊,就算王驾亲至也不奇怪。” “是啊,改府设州的盛事叫我们碰上了,以后我等第一批入凉之人也算是名留青史吧。” “当初新开定州,天庭派使者下凡嘉奖称中宗为千年不出的明君,仅仅是定州开疆一事,史册上旭朝的评价就不会低。” “要是本次大计督府众官考评合格,就意味我们大夏具备治理西凉的能力,改府设州便是有了法理,顺理成章。” “三年来我西凉都督府上下一心,化荒漠为桑田,镇动荡为太平,这些翻天覆地的改变文武百官出力甚多……凉州必成!” 其实就如官学众人讨论得到的答案一般,西凉都督府以及大夏三州对大计审查都很有信心,这是三年安稳发展带来的底气。 民间殷富,国力日盛,臻至三登泰平。 二十七年的积蓄,九年遗食,夏国只用三年便做到。 气运除开最初一年半载极速消耗停滞不涨外,时至今日,夏国三州的总体气运已经显现淡黄,可称盛世。 如此底蕴,就算西凉都督府的气运差了点,也能用本土三州的发展来填补。 伴随着三年大计的进行,西凉都督府各地官员分批有序进入凉州城,接受来自督府及朝廷的联合考评。 八郡四十三县的法网不时颤动,白色红色残影夹杂,浩荡的气运洪流吞吐不息。 接近半月,每天都有各郡县的官员考评结果公示,属于他们的一道道个人气运链接法网,凝聚设州大势。 王林,云峰县县令,考评甲上,其招揽安置无籍之民一万三千人,同治十三年镇压黑谷匪盗,上缴税款……赵连甲中,西海郡郡丞…… 大计结束,平均成绩远远超出丙等合格达到乙上等次,代表西凉都督府的三年政绩非常优异。 中原再增一州,有人道意志关注,这可无法弄虚作假。 磅礴如龙的气运红霞覆盖凉州城方圆百里,干涉现实的显圣事件,普通人亦能目睹。 同治十三年年关,凉州鼎铸成,供于凉河之畔,夏王周柏亲临凉州城与凉人同祝夏国新年。 同治十四年一月一日,夏国昭示天下,西凉都督府正式设州,曰凉州。 中原天下四十八州,自此被改写为天下四十九州,版图大增。 万众瞩目,被遗忘三年的大夏出现在天下人视野的核心,而这时诸侯才惊愕发觉,那条沉睡休养的鱼龙苏醒了。 龙目所及之地,是北境,是整个天下。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 州运反馈,告天下万民檄 凉州正式设立的消息疯传天下,很多诸侯不敢相信,派遣大量信使奔赴北境乃至凉州本土。 三年,夏王真说到做到? 拿下一块化外之地,和彻底改土归流纳入中原版图,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如果消息属实,就代表夏国的潜力,不,是真正的国力气运已经到了一个超乎想象的地步。 夏王周柏很大可能统一北境,也将是九五真龙的绝对候选人,这关乎诸侯以及天下众多世家豪强的未来抉择。 再不下注,就晚了。 而就在其它大域还在验证消息真假的时,北境但凡有点根基的势力,都已然确定凉州建制的事实。 凉州鼎是新鼎,祭奉后化作虚影巡游夏国九天,沿途不仅贡献蓬勃新运,还革除国家积累的暗疾沉疴。 巡游一圈,新鼎反馈的阴福气运干涉现实,夏国龙虎大运增长三成,四千多万夏国百姓接受了一次国运洗礼。 朝廷政令通畅,法兽神灵监察效率大增,凉州新增三十三条入品灵脉,四州之地新出现的地气节点数不胜数……普通人病邪驱离,超凡者修为大进…… 这些种种神异,都是天地和人道意志给予夏国气运反馈。 根据夏国朝廷不完全统计,一月一日这天全国有超过万余修士瓶颈松动甚至破境,虽然大部分只是道徒跨入一境,却也是一批相当惊人的超凡武力。 更别说基数庞大的武者,破境之辈数不胜数,光是军中就新增千余先天高手。 最令大夏国民振奋的消息,还是一百二十万新生儿性灵大增,皆如黄宅蕴养之后代。 红宅辟邪,黄宅成材,青宅千年不朽…… 一个家族只有达到郡望级别才有黄宅气运,其荫庇的后代成材率大增,正常的黄宅子本命定型都是红命以上。 一百二十万夏国新生儿都是黄宅子,这一批人才如果能成长起来,什么国家不能强盛。 夏国的气运增长没有遮掩,浩荡国势如正午之烈日,辐照夏国四州,令它的邻居们坐立难安。 这等变化史书有载,类似旭朝开辟定州,不过因为夏国只有四州,当时的旭朝有四十八州,提升自然没有如此显著。 但更多的还是三年积累,一朝升华,方才形成如此大势。 确定凉州建制成功,没有任何排斥天象,代国最先慌了起来。 夏国休养三年,今朝功成必然动兵,最有可能拿代州开刀,这是各方庙算所公认。 此时的代州霸主,定州逃出的残龙吕定,不等夏国出兵,便下达全国备战的一等戒严令。 代国朝堂上下争论不休,试图在夏国的巨大压力下,找出一条生路。 …… 代州,古北境边州,外壮北境之藩卫,内固中原之锁钥。 根柢三关,咽喉通陵。向以山川扼塞,去边颇远,称为腹里。 可以说在没有定州之前,代州就是中原的北部边关,地理位置极其险要。 阻草原之袭扰,传中原之文化,商道繁荣,却又兵戈不断。 北境最繁荣的通州陵州,便是倚靠代州为屏藩,这才逐步发展起来,使得天江以北成为中域江南一般的独立大域。 中央王朝正史记载天下共分五域,为中域、东泰、南境、西蜀、北境。 由于天元大千世界的高位格,以及人道亘古以来的发展,这每一域的气运足够承载一个王朝。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五域的气运对比完全不是一个等次,比如弱小的北境只能称作北荒,是中域的北方延伸区。 无论文化经济还是军事实力方面,北境必须由中域帮扶,否则天夏文明难以在北境立足。 有弱便有强,和北境不同,作为中域外第一个开发的大域,南境气运极盛。 为保证王朝气运聚集,尽可能延长中域祖龙之国祚,上古时期南境被用各种手段拆分为江南和荆南。 表面二者一体,实际认同感缺失。 而真正在天下人心目中奠定江南的独立地位,则是在中古乱世,那时的江南依次出现两大强国,并且均继承吴、越国号。 每一代的吴国越国,虽很少有成就王朝者,但它们几乎都能凭借江南龙气称霸一时,所建之基业常留名青史。 就如现在的江南,明明人烟稠密商贸发达,一郡数县便可建国立业,事实是连割据军阀都难见到。 不是潜龙沉迷江南风华以致怠惰,而是吴越两国崛起,小国军阀难以生存。 少有的一两个节度使或者男爵子爵,其势力均在吴越交界地带,特意留作缓冲。 江南四州,两国仅各占两州,王气已然居于天下之先。 数年前,越国提前一步升格王国,时常在气运大义上压制吴国。 当时的扬州还剩一个伯国邗国抵抗极为顽强,使得吴国定鼎扬州之路缓慢,吴公寿梦久久无法自领王号。 只有拿下扬州,才可承继古吴根基,顺利成章称大吴王国。 为此寿梦不惜拿出大半家底,以二十万精锐亲征邗国,只为全据扬州。 邗伯尚且称不上诸侯,不过占据的三郡之地皆是扬州精华,两国全力碰撞,整个江南的气运走向都为之牵动。 王业未立,龙气根基不固,平时难以洞察的吴运之势,在比拼国运的战场上就漏了痕迹,很多术士、观气大师都能看出不少东西。 比如尚未称王的吴公寿梦,气运龙象居然是一条青鳞蛟龙,蛟爪第四趾萌发,完全不弱于有定梁秦三州供养的大夏鱼龙。 一州半的地盘气运,足以比肩北境三州,而且其中还有定州这样周柏开发多年的“富州”。 在潜龙大势最盛时止战三年,全力修炼内圣之功,难道仅仅是惧怕周边邻居围剿? 光凭武力来说,大夏三年前便已然不惧北境之敌,纵使被针对围攻,也只会陷入一时的困境。 可相对于天下来说,北境的根基,夏国的底子还是太过浅薄。 平定秦州后,夏军军势达到巅峰,这时不是周柏不想顺势打下整个北境,而是想在打下北境后,有足够的底气面对其它大域。 三年内圣之功,换来的不仅是凉州。 同治十四年一月十五日,凉州正式并入中原版图后半月,天下诸侯大都承认了凉州的设立,并且将其纳入本国的中原舆图。 四十八州改为四十九州,这是一个特殊的数字,隐隐象征古人皇时代的天命。 中旭及洛旭两个“皇帝”,还有楚齐蜀吴越等大诸侯,皆是给夏国发来照会,希望夏国保持静默,不要擅动刀兵。 言语之间不乏威胁,妄图再次复制三年前的联合遏制之手段。 其中北境诸侯背后使了多大力,可想而知。 然而,不等这些诸侯有任何串联施压,一月十六日,夏国悍然发布《告天下万民檄》,正式向诸侯宣战。 “自古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今亦如是哉。自祥兴以来,青墟劫乱,无辜死伤者何止千万……”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北境气盛,亿兆之中,当降圣主……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天下纷乱二十载,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余三年休养,得使大夏三登泰平,粟红贯朽,四千万夏民安枕而卧……欲拯生民于涂炭,复造混元一统之盛世,还天夏之威仪。” “夏王宣喻万民: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天夏,背我者自窜于域外。” “盖我天夏之民,天必命吾以安之,庸碌残民之辈何以久居人主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