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万里》 第一章:关北壮行歌 杀!” 关北战场黄沙肆意,士兵的怒吼响彻了云霄,而在这怒吼下是庆阳八千将士为守家园豁出性命的最后一战。 庆阳国建国三十余载,北汗屡屡来犯,导致关北百姓民不聊生。而庆阳国是建国初期国力不足只能被动抵抗。而镇守关北的正是庆阳国最年轻的少年将军:余亦。 十五年前年仅五岁的余亦本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但是他却收到了自己父母的死讯。北汗国夜袭,镇北将军余建业与其夫人林婉领兵拼死反抗,惨胜北汗夜袭大军的同时,双双以身殉国。 帝都百姓都称其是英雄,但是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关北为庆阳国北方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难以攻打下来的一道防线。余亦的父母更是民心所向,多年来抵御了多次敌军。却就是这么易守难攻的关口,却被北汗军队悄悄潜入城内,并在防守最薄弱的城门里应外合。其中缘由,不得而知。 而闻讯的少年余亦却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更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大哭一场。而是孤身走入一座无名大山,一待就是十五个春秋。当余亦重新下山的时候已是二十岁的少年郎了。下山之后的余亦先是在父母的坟前独坐了三个日夜,随后便进了皇宫,接下了父母未完成的使命。自那天以后关北便多出来一位少年将军。虽一人一刀一壶酒独坐于城墙之上,但万千北汗将士见其无不汗颜。 但庆阳国终归是大国初建,兵力定不胜于北汗。又经过了两年多的征战,关北的庆阳国将士只剩区区八千人。而今天便是北汗最终的进攻,足足三万兵力直逼庆阳国关北城门。伴随着大军压境的还有漫天的尘土,而余亦依旧是孤身一人站在五千将领的最前方,依旧是一人一刀一壶酒。 “余将军,你觉得你身后的八千人马能挡得住我北汗三万勇士吗?” 叫嚣的人虽然是在军中,四周都有无数士兵围着,但余亦能清楚的看到此人身着铠甲肩头更有两颗鹰头形状的护甲,虽然没带头盔但是头上的发束上镶嵌着一颗蓝宝石。而右手握着的正是北汗国的传国宝刀。余亦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就是北汗国王子:颜墨离。 “听闻北汗王子喜文厌武,看来是本将军小瞧了你。”余亦摸了摸有些不安的马,然后昂首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北汗王子,“王子率兵亲征,我们庆阳自当全力迎接。” 随着余亦话毕,身后的八千将士全部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兵器,眼神也变得视死如归。余亦微微回头,看到如此这般的将士也是会心一笑,抬手握住了自己墨黑色的刀柄猛地将刀抽出。伴随着刀出鞘的还有身后八千将士的怒吼。 “杀!!!!!” 余亦一马当先,一人一马冲入敌阵当中。直到现在北汗士兵才看到余亦手里的刀通体墨黑,甚至刀柄和刀身连接处都没有护手。余亦干净利索的手起刀落,北汗士兵也应声倒地。鲜血四处飞溅,溅到余亦的身上、马上,甚至是自己队伍的士兵上,但是那把通体墨黑的刀上却未染上半点血迹。都说庆阳国人不善武力,而这八千名边关战士异常凶猛,虽然人数不占丝毫优势,却压着北汗大军。气势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让北汗人没有想到的是区区八千人,没有一个临阵脱逃。每一个人都是视死如归,一招一式都是不管自己性命,眼里只有侵犯家园的敌军。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北汗王子颜墨离,他见余亦来势汹汹,自己更是不能落了下风。随即让身边的人吹响了号角,三万北汗大军更是发出低吼。 先入敌阵的余亦目标明确,就是在万军之中的北汗王子。杀出一条血路之后,余亦猛地跃起右脚踩了马背助力然后直逼颜墨离的战马而去。这一跃足有五丈高,地面上的士兵自然是没有任何办法。弓箭兵整齐的往前一步,然后整齐的拉弓。下一瞬就是千百支箭朝着余亦射来。 余亦没有丝毫慌张,只是将刀又握紧了几分然后猛地挥出。凌厉而凶猛的剑气硬是将射来的剑全部斩于半空,而余亦重新持刀向颜墨离刺去。虽然余亦使得是刀,但是余亦的刀就像是只开了一侧剑锋的剑一般。既能砍亦能刺。 弓箭兵眼见余亦迅速逼近,想要重新拉弓射箭已然是不可能了。颜墨离脸上却没有丝毫慌张,余亦见状便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下意识的反应让他横刀格挡。果不其然,在颜墨离身后一道剑气直冲余亦而来,幸好余亦提前格挡所以没有造成伤害只是将余亦击退回了马背之上。 刚刚那道剑气十分凌厉,余亦没有猜错的话只有北汗第一将军宇文狮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了。果不其然,一身黄铜色盔甲的人从颜墨离身后飞出,落在了阵前的马背之上。而那匹战马却差点没有承受住这重量踉跄了一下。来人身形魁梧,肩上两个狮头朝天怒吼,手上的阔刀更是威武。 “哼,中原文人也敢上着战场?”宇文狮低声怒吼,持刀指向不远处的余亦,“你姓余?” 余亦闻言没有答话,只是冷冷地看着。 而宇文狮活动了一下脖子:“以前杀了你父亲,没想到今日还能遇上你?今日我便送你下去见见他!” 话音未落宇文狮已经策马奔出,马背之上宇文狮将阔刀抡了足足一圈,然后向余亦砍来。而余亦依旧是一跃而起,但是这次没有踩马背而是轻轻踩了一下马头,让战马的头低了下去躲过了宇文狮的横砍,自己则是高高跃起将刀举过头顶狠狠劈下。 阔刀整体很重,所以能使阔刀的人自身力量自然异于常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虽然技巧能取胜但是要耗费很长时间,余亦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只能靠更大的力量一举破敌。 宇文狮的反应也非常之快,一刀砍空之后利用惯性将刀横于头顶,在他看来余亦的小身板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不可能让自己受伤。下一秒宇文狮的脸上的表情就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就在余亦的刀落到他的阔刀上时,宇文狮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手骨尽断,身下的战马也哀嚎了一声跪了下去。自己的眼前只觉得一道银光一闪而过,之后便再也没了知觉。 余亦稳稳落地,刀身之上依旧是丝血不占。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北汗第一将军就这样被眼前这个少年斩落马下,而切只是一瞬间宇文狮就已经身首分离了。第一将军的阵亡让刚开始反击的北汗大军有一次心生怯意。而庆阳国的将士却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愈战愈勇。 颜墨离见军心涣散,怒吼道:“给我上!庆阳区区八千兵马现已死伤过半!打完这场胜仗!全部人加官进爵!” 颜墨离的声音散布到整个战场,原本心生怯意的士兵一看战场局势又想到了加官进爵,都重新握紧刀剑,重振旗鼓。 战争本就是冷酷无情,而庆阳此时在战场上的将士们为的不是活着走下战场,为得不是加官进爵。为得只是守护身后的万千百姓,守护庆阳所有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那每一次手起刀落想得不是能杀多少敌人,想得是自己只要多挥出一刀,便多了一分胜利的可能。但是人数差距实在太过庞大,就算将士们以一敌三,长时间的作战也让他们筋疲力尽,久而久之便退回了城门之下。 战场上的关北将士早已忘记了时间,眼前也都只有鲜血一般的红,耳边也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 就在此时,在庆阳将士身后的城楼之上,战鼓被人敲响。一声声战鼓自城墙而出,从将士们心里而入。一声声战鼓振奋着将士的心,随着战鼓响起的还有歌声: 风过万里, 亦有归期; 将行千里, 终回故里~~~ 此时庆阳的将士不过两千余人,而北汗国密密麻麻的士兵怕是还有八千。但是余亦持刀指向颜墨离,说道:“王子殿下,这首关北壮行歌,伴随你入土可好!” 余亦猛地冲出重新杀入敌阵,一道道剑气在敌军中肆意。剩余的庆阳士兵更是没有丝毫畏惧紧跟着余亦的步伐杀入敌军之中。 直到第二天天微亮,第一缕阳光照在关北城门的战场之上。光散在将士们的身上,照着他们沾染满了鲜血的身躯,温暖着他们冰冷的刀剑。 余亦将一人踩在脚下,持刀的右手艰难的抬起擦了擦嘴角的血,余亦已经分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血了,而左手已经连盔甲都已经消失不见,手臂上数道剑伤更是触目惊心,但是左手握着自己的军旗却和自己的刀一样,没有丝毫损伤更是没有染上一丝鲜血。 四周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身后更是浑身是伤是血,仅剩的三百将士。残缺的旗帜迎着朝阳和微风肆意飘舞,好似在欢呼着胜利。 余亦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奄奄一息的颜墨离,又抬头看着对面仅剩数十人的北汗军,冷冷地说道:“若还有妄想犯我家园者,大可上前一步!余某定让其血溅当场!” 而对面那些北汗人哪敢上前一步,他们甚至连握刀的手都在发抖。 “还不滚!”余亦大吼一声,随着余亦的怒吼北汗军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有一人弃刀而逃之后剩余的人也都弃刀逃走了。 北汗军逃走之后,身后的城门才缓缓打开,从城门内出来的都是老人、女子和孩子,余亦看了看逃走的北汗军,又回头看了看出来迎接的将士们的城中妇孺,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慢慢眯上眼,支撑着军旗跪倒下去。 帝都皇宫 卧龙殿内一名士兵不顾阻拦冲进了皇上寝宫,见到皇上之后便跪倒在地上,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启禀陛下!属下无能,送军情途中遭遇山匪,军情迟到!” 安帝立马起身下榻,快步走到士兵面前,满脸担忧地问到:“子临怎么样了!关北怎么样了!” 士兵抬起头,面色有些凝重:“启禀陛下,七天前暗探回报北汗正聚集兵马准备进攻关北,因为属下无能,现在...现在可能...”后面的话他没再敢说下去。他怕啊,怕得不是陛下会要了自己的性命,怕得是自己的战友若是真的战死,自己却不能和他们一起战死在关北的战场上。 安帝闻言,只觉得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后退了两步之后满脸难以接受。缓了好久之后安帝才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立马说道:“李公公,立马下旨让太子点兵!立即驰援关北!” 李公公自然不敢怠慢,立马说到:“是,陛下。”随后就快步走出了寝殿。 安帝则是左手捂着胸口,右手颤抖地指着士兵:“你最好期望子临没事!不然朕饶不了你!” 士兵重新磕头:“属下罪该万死,任凭陛下处置!” 当日下午太子便率领两万大军,准备驰援关北。就在出征时一匹快马冲过了大军,冲进了玄武门。下马后对城墙之上的安帝递上了军报。 安帝一见是关北军报,也顾不上什么程序,说道:“你快念给朕听!” “是!”城墙之下的士兵从怀里取出军报,大声说道:“余将军率八千将士迎北汗三万大军,血战一日一夜,惨胜。北汗大军仅剩十余人逃走,北汗王子颜墨离已被生擒。八千将士仅剩三百零七人,余将军力竭昏迷,性命并无大碍。” 一直到士兵念完军报,安帝心里的大石头才缓缓落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之后说道:“好啊,好啊!我庆阳有如此将士!百姓必将不受战争侵扰啊。” 而城墙之下的太子赵长歌也是松了口气,随即对安帝说道:“父皇,如今战局逆转,北汗王子也在我们手上,下一步他们就该讲和了。” 安帝点了点头,说道:“太子你马上率兵前往关北,看看北汗下一步动作。镇北候重新归北镇守,你去吧子临接回来!” 城墙之下的太子和镇北候纷纷抱拳:“是!” 第二章:青楼的第一次见面 等余亦醒来已是半月之后,太子赵长歌正趴在床边睡着。 “太子殿下...”余亦微弱的叫了一声,但是赵长歌立马就醒了。 赵长歌看着脸色煞白没有丝毫血色的余亦,立马红了眼眶:“子临,你终于醒了,你要再不醒父皇就要亲自来了。” 看着眼前这个未来的一国之君,余亦没好气地说道:“太子殿下,你现在这副样子未来怎可令百官诚服?” 这时候赵长歌才发现自己失态了,立马抬手擦了擦眼泪,问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余亦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北汗可有动作?” “北汗的止战文书已经送入宫了,过段时间北汗国师会来拜访父皇详谈议和的。”赵长歌一边说着一边将余亦扶起让其坐在床上,然后转身拿过一碗水递给余亦,“你现在就好好休息,过几日我们便启程回帝都。” 余亦喝了一小口水之后,又点了点头。赵长歌也扶着余亦躺下,见余亦睡着之后才轻声走出了房间。让属下回帝都告诉安帝余亦已经醒了的事情,然后转身走向厨房。 又过了五日,余亦本就没有受很重的伤,只是力竭昏迷。在赵长歌的照料下现在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天才刚亮便已经在院子里擦拭自己的刀了。 看着面前这把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刀余亦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感觉,如今的他只希望手里的这柄墨渊再也不要出鞘了。只是间接害死父母的仇人还未找到,现在关北已经平定,也该回帝都调查事情的真相了。 余亦将墨渊收进刀鞘起身走出了府邸,大门外仅剩的三百将士整齐的单膝跪地。 “你们这是做甚?”余亦有些诧异。 “将军,属下知道将军国恨已报但是家仇未了,属下等愿追随将军返回帝都。” 话落之后其余的将士便齐声喊道:“属下愿追随将军返回帝都。” 余亦看着眼前的三百将士,语气凝重:“如今关北平定,你们大可以陪伴家人,不必为了我将自己置身于水火之中。” 三百将士闻言依旧是那一句:“属下愿追随将军返回帝都。” 余亦见状也不再劝说,只是问到:“你们可想好了?” 三百将士齐声:“是!” 余亦点了点头:“整理行囊,未时启程!回帝都!” ...... 此次返程,因为众将士都有伤在身,所以原本三日的行程又足足走了五日。第五天的正午才看到帝都的城门。明明只是两年未曾回来过帝都,余亦却觉得这个地方变得如此陌生。临近城门本该热热闹闹的帝都也出奇的安静,余亦虽不明所以但也骑马继续往前走着。队伍人虽然不多,但是走得非常整齐,连步伐都十分整齐。 直到城门口,守城的将领快步上前,右手握拳置于心口处,微微低头:“恭迎余将军回城。” 这是余亦自创的军中行礼手势,也广受将士们喜欢。如今只剩三百余人大家都觉得这手势也不会再有人做了,守城将领的举动自然是让他们意想不到。众将士反应也是极快,立马站好右手握拳置于心口处回礼。余亦也不例外。 随后余亦带领三百将士进去帝都城内,原本城门口已经让他们意想不到了,但是更想象不到的是城内街道两旁站满了人。和大多数将士回城不一样,余亦率兵归来没有吵闹熙攘的人群。百姓们都安安静静地站在街道两端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所有的女子都满脸心疼,就像是看到许久未归家的自家儿郎一般,而男子不管年岁大小都右手握拳置于心口处,眼神坚毅地看着慢慢走入城内的将士们。 或许是他们知道,他们才为了守护家园痛失了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 余亦见状了下了马,缓步走在街道上。四周很安静,直到一位老奶奶端着一碗热汤走到余亦面前,温柔地说道:“孩子,关北很辛苦吧。奶奶炖了一夜的鸡汤,让大家来喝吧。” 看着眼前佝偻着身子的老奶奶,余亦一时间竟也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望着奶奶手里的鸡汤。许久后才缓缓抬手结果那碗鸡汤,两年时间,在战场上流过血流过汗的余亦,今日终究是在回家后留下眼泪了。余亦颤抖地端起鸡汤,大口地喝了下去,这股暖里从口而入终于暖了全身。 终究是少年儿郎。 百姓们看着余亦喝下鸡汤后瞬间变得热闹起来,纷纷从自己的店铺里拿出东西送给众将士,有送酒的送鸡汤的送水果的送衣服的。一时间街道变得热闹非凡。众将士刚开始也是不知所措,直到余亦朝他们微笑地点了点头,也才开始接受乡亲们地好意。是啊,余亦年纪小他的将士们年纪又能大到那里去呢,又长年久居关北如今突如其来的温暖怎能让他们不想念呢。 就在街道上热闹非凡的时候,望春楼三楼雅间里正有一年轻女子看得出神。女子一身谈黄色的拖地长裙,竞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花纹,臂上拖着挽托着丈许来长的白色轻绡。白色的腰带将女子的芊芊细腰展现的淋漓尽致。乌黑的秀发扎着极为精致的发型,几丝秀发也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吹弹可破的皮肤衬得更加雪白。虽然脸上带着薄纱但是那双眼睛却是明艳动人。 “江宜,你在看什么呢?” 声音将黄衣女子的思绪拉回到现实,白江宜离开窗台走到茶桌旁坐下说道:“我的好永乐郡主,我们进宫表演一定要穿这样的服饰吗?” 白江宜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向永乐郡主展示了一下,显然自己不是很满意这样的服饰。而永乐郡主倒是一脸欢喜,笑着说道:“江宜,我们身为庆阳第一乐团。这次进宫演奏是我们名扬天下的大好机会,但是你要是不怕被白伯伯认出来的话那你就随意吧。” 听到这话白江宜就像是泄气了的气球一般,深深呼出一口气:“自从我娘走后,我爹对我的管教就越来越严了,这个家实在是待不下去了。真羡慕你,既是皇上亲封的永乐郡主,家里的哥哥对你还这么好。“ 永乐郡主闻言突然就愣住了,咽了口口水之后说道:“今天是关北将军回都城对吧。” 白江宜点了点头。 永乐郡主继续说道:“那位关北将军所有的部下都回来了是吧。” 白江宜依旧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这次轮到永乐郡主泄气了,整个脸都耷拉了下去:“完了,我大哥也回来了。” 就在此时沈府管家挤进了人群之中,找到正在和余亦交谈的沈家一。这个时候沈家一才得知父亲还在宫中与皇上商议要是,但是自己的好妹妹却一大早偷摸出了家门到现在还未归家。沈家一轻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妹妹从小到大都没有女子模样,行事作风更比男子。可无奈家中长辈对其又宠爱有加,自己又常年出征在外。时至今日早已无法无天了。 余亦得知此事之后立马让手下将士先行回府,自己则和沈家一卸甲之后往望春楼走去。好歹也是亲哥哥虽然两年未归家,但自家妹妹能去哪里自己心里还是一清二楚的。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望春楼下,余亦看着其他店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但是这望春楼却只有几名伙计在打扫卫生属实冷清。不明所以的余亦就问了沈家一一嘴,这一问可难到沈大公子了。其实也正常余亦自小在山中学武,出山之后便只身去了关北,虽然今年已过二十,但是这世上还有很多事物对他来说确实是从未见过。 但是余亦这一问倒是提醒了沈大公子。眼前这位可是皇上的心头肉,要是自己带他进青楼的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自己怕是逃不了一顿脊杖。权衡之下沈家一拍了拍余亦的肩膀,沉重的说道:“将军就在此出等我,家妹就在里面,属下自己去寻便是。” 余亦一脸不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沈家一见状才放心地走进望春楼。 而二楼的永乐郡主早就疯了,一边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一边拼命找藏身之所。白江宜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在茶桌上细细的品茶。永乐郡主趴在窗户上了看了一眼,正巧看到沈家一走进望春楼,这下更慌了,立马一把抓起白江宜说道:“江宜,以前你爹来抓你的时候你都往窗户跑,你今天带我跑一次!” 白江宜奋力挣脱了永乐郡主的控制,说道:“不行,窗户太危险了,平时我自己跑都害怕别说带着你了。” 见白江宜拒绝自己,永乐郡主立马连哄带威胁:“好江宜,求求了。你这样想要是我被我哥抓住了明天不能参加宫内演奏了,你怎么办,我们的乐团怎么办。” 白江宜闻言略微的思索了一下便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立马拉起永乐郡主的手往窗户跑去。 因为自己的爹爹总是派人来抓自己,所以望春楼的窗外有一根白江宜专门放在那里逃跑用的木板。木板连接到隔壁的茶馆,走过木板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跑了。 白江宜二人刚走上木板,雅间的门就被沈家一一脚踢开了。不出所料房间里只有未喝完的茶和开着的窗户。沈家一快步走到窗户往下望去,但是地上只有孤身站定的余将军和闲庭信步的百姓,根本没有急匆匆的样子。正在沈家一寻找自家妹妹的身影的时候和余亦看了个对眼,余亦抬了抬眉眼,沈家一顺着余亦的眼神望去果然看到了在半空中准备逃跑的两人。 “沈煊!”沈家一怒叫了一声。 可这不叫还好,一叫却吓到了两人。木板本就不厚勉强能承受住两人的重量,但是被这么一吓在前面的沈煊一紧张踩得重了一些,生生把木板踩断了。白江宜反应迅速借着最后的力猛地退了一把沈煊,把她推到了隔壁的茶馆上,自己却没了着力点直直的往下掉去。 余亦见状立马飞奔过去,一脚踏在摊贩的小车上然后高高跃起。白江宜摔下来的过程中脑子里也迅速地写好的遗书。但是余亦稳稳地接住了白江宜。 白江宜自然能猜出这位就是关北的将军,但是在她的印象里将军不应该都是那种身形魁梧、眼神充满杀气的。而眼前这位将军虽然眼神坚毅但是丝毫不吓人,身形也很匀称高挑。做主要的是年纪貌似也和自己相仿。 而余亦没有这么多想法,因为白江宜脸上带着薄纱所以余亦见的不是很清楚。而自己一直待在山中未曾见过几名女子,就算有也是上山砍柴的农家妇女,到了关北也是这般模样。而现在眼前的女子虽然带着薄纱但是眼睛十分好看动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莫名让余亦绝对有些心跳加速。而且身上有一股花香十分好闻,让余亦有些出神。 两人稳稳地落地之后白江宜立马像沈煊使了个眼神让她快跑,沈煊也心领神会转身就想跑。但沈家一可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翻身出窗之后轻轻一跃就到了隔壁茶馆一把抓住了正准备逃跑的沈煊的手。 而地面上的白江宜也反应过来自己在余亦怀里,立马挣扎了一下自己站到地上。听到茶馆上沈煊的哀嚎白江宜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立马朝余亦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将军告辞。”然后便朝着茶馆的反方向逃走了。而余亦发现刚刚她挣扎的时候香囊掉在了地上,余亦捡起来准备交还与她的时候却早已不见她的身影了。余亦看了看香囊上面绣着荷花,反面绣着一个白字。余亦又把香囊拿到鼻子前闻了闻,正是刚刚的香味,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余亦将香囊收了起来。 沈家一也抓着满脸愤愤不平的沈煊回到了余亦身边。沈煊好歹也是个郡主礼仪自然不能忘,虽然自己心有不甘但是看到走到余亦面前自己还是行了礼,说道:“沈煊参见余将军。” 余亦微笑着说:“沈姑娘不必多礼。” 沈家一也对余亦行了军礼,说道:“将军,我先带她回家,等将她安置妥当了再去府上找你。” 余亦点了点头后,沈家一才带着沈煊走了。回去的路上沈煊一直和沈家一犯花痴,大致意思就是这位余将军有点帅,不知有没有心仪的女子之类的话。沈家一对自己这个妹妹虽然管教很严格但是也没有一点办法,毕竟一骂就委屈一打就大哭。所以一路上尽管沈煊喋喋不休沈家一都是一言不发。 第三章:回家 余府坐落于庆阳皇宫玄武门之外,和其他造型繁多的府邸不同的是余府青砖黑瓦更像是刑部牢房一般。厚重的府门甚至要四个人合力才能推开。余亦回到余府时大门早已打开,门口有两位守卫守门,府门之内三百位将士依旧整齐站立没有多余的动作。 余亦走到队伍正前方,看着依旧一脸严肃的众将士们开口说道:“将士们,战争已经结束,今后你们便于我一同生活在此处。” 余亦说完将士们却没有丝毫反应。一股悲凉也油然而生,这帮将士们出生入死多年,如今突然要回归到平凡的生活确实一时间难以转变。正当气氛陷入沉默的时候一道黑影翻墙而入稳稳地落在余亦身前,随后便单膝跪在地上抱拳道:“将军。” 见到来人众将士们喜上眉梢,两军对垒自然会有暗探潜入敌方阵营打探军情。而此人便是余亦暗探部队的首领:郑冰州。 郑冰州出生也凄惨,父亲是北汗权臣,母亲却是庆阳的百姓。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便为了权力新娶了一位妻子,而为了以绝后患杀害了郑冰州的生母。郑冰州一时间从权臣独子变成了需要隐藏身份的乞丐,直到余亦驻守关北将他从父亲追杀下救下。之后便担任暗探首领重回北汗,一来打探情报二来伺机报仇。 此次关北大战之后便一没了他的消息,众将士都以为郑冰州已命丧北汗,如今全身而退回归庆阳也是大喜之事。余亦立马上前将他扶起,这时候余亦才发现郑冰州的腰间绑着一个黑色布袋,上面还有血迹。 尽管余亦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还是问了一句:“这是?” 郑冰州将黑布带取下,打开之后正是一颗头颅,刚被余亦扶起来的郑冰州又重新跪下:“属下该死,未第一时间回营。只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属下一刻都不想多等。” 余亦又将郑冰州重新扶起,然后将头颅重新包好递给郑冰州:“去为你母亲寻一处宝地安葬了吧。” 郑冰州闻言红了眼眶,母亲已经身死他国数十载了,如今终于可以魂回故里了。郑冰州随即行了军礼之后转身走出了余府大门。 余府的管家这才走上前来到了余亦面前,余亦看着眼前的老人有些出神。他知道他,小时候余亦便见过,余亦叫他林伯,是父亲从小的玩伴,也是余府的管家。只是让余亦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去世已经十七载了自己也从未踏入余府大门,如今回家他依然还在,依然将余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林伯见到余亦也是红了眼眶,哽咽地叫着少将军,就要跪下。余亦眼疾手快立马扶住林伯:“林伯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林伯抓着余亦的手一个劲的摇头:“少将军能回来老朽就心满意足了。” 余亦也跟着点了点头:“如今回来了只要不起战事便不走了,林伯这些都是同我出生入死的将士,能否为他们安排住处?” 林伯看着面前一张张同余亦差不多年纪的脸也是一脸心疼,马上动手带他们去往住处。而余亦也终于可以好好在这个数十载未归的家里走一走了。 小时候余亦就觉得余府很大,自己走一圈都要一个时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绝对余府很大,大到可以放下他对这个家的所有思念。余亦慢慢的走过每一个房间,每一个房间好像都有父母的影子。 在书房小时候的余亦曾父亲的文书上画画,被父亲撵着揍了半个小时,那时候的自己还觉得父亲下手真重自己恨死他了。现在想想还是手下留情了。 再往里走是父亲的藏书阁,以前余亦犯错父亲都会把他关在藏书阁抄书,而余亦都会在那些文人大家的书最后写上大大的“放屁”二字,换来的当然是更惨的责骂,但是如今再翻看这些书余亦依旧觉得他们是放屁,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再责骂他不懂礼数了。 再然后就是小时候余亦受罚最爱躲的地方了,厨房以前的厨子对余亦是最好的总会给他留好吃的。可后来厨子跟随父亲出征便再也没有回来。 慢慢的余亦走过了所有房间,最后穿过一道拱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余府花园了。这里虽然是花园,但对小时候的余亦来说这里可是噩梦的起源地。小时候余亦对文对武都不甚厌烦,藏书阁虽说厌烦但是总归能发泄。但是余府花园是父亲教他习武的地方,在这里只有练不完的武,挥不完的刀,流不尽的汗。现在花园的树干上还有以前自己撒气留下的刀痕,余亦轻轻抚摸着这些刀痕,感觉这些时候都发生在昨天。只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了。 “子临。” 赵长歌的声音将余亦从回忆中拉出。余亦回身看到了缓步走来的赵长歌,此时的赵长歌已经换上了常服。 太子殿下走到余亦面前说道:“子临,父皇召你入宫。” 余亦有些诧异:“皇上召我入宫,派人传唤一声便好,怎还让太子殿下亲自跑一趟?” 赵长歌调了调眉,凑到余亦身边轻声说道:“吾好不容易领的差事,天天待在东宫太无聊了。” 余亦这才点了点头,便准备动身往皇宫走去。但是被赵长歌拉住:“子临,等下见到父皇,你就跟他说吾在帮你处理家事。” 余亦心知肚明,还是点了点头。这位太子殿下虽然文武双全,处世精明,但是还跟孩童一般。余亦也早已见怪不怪。说是帮自己处理家事,最终肯定是跑出去玩去了。按照太子殿下的行事风格定不会出事,所以也就不必多管自顾自往皇宫走去。 与此同时白江宜也翻墙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之内。刚翻进窗户就看到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的丫鬟阿阮。阿阮虽是丫鬟,但对于白江宜来说这个家里没有人能比阿阮对自己更好了。自己出去鬼混的时候都是靠阿阮在家帮自己兜着。 白江宜回到房间后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阿阮发现回来的小姐后才松了口气,跑到白江宜身旁说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老爷让你去书房找他,已经叫了三回了。” 白江宜有些不好的预感,平日里自己的这位爹爹对自己都是不管不顾的。现在突然让自己去他书房找他定没有什么好事儿。 去往书房的路上白江宜仔细想了想,自己最近偷摸出去的次数也不多,而且乐团也没有演出。所以乐团的事情应该没有被发现。思来想去白江宜也想不出自己何事败露了。索性也就不想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白江宜敲响了书房的门,里面半天没有声音正当白江宜以为没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里面才传出自己爹爹的声音:“进来吧。” 突然的声音吓了白江宜一跳,但还是转身推开了房门,嘴里还嘀咕着自己的爹装神弄鬼。 书房里白武正在看着文书,见到自己女儿进来才放下。白江宜坐到椅子上才发现角落堆满了系着红花的箱子,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聘礼。 白武早年也是一方将领四处征战,直到庆阳立国之后才退出战场镇守帝都朱雀门。其实白江宜一直看不懂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平日里对自己严格但该护着还是会护着,只是那二房夫人带着自己名义上的姐姐欺负自己的时候父亲又从来都是一句话都不说。所以白江宜对这位自己的生父白大人一直都是保持距离,不会像常人父女一样过分亲热。 但目前看来父亲怕是想把自己嫁出去了,白江宜看着聘礼心里多少也有些底了,但嘴上还是不死心地问:“不知爹叫我来有何事?” 白武脸上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宜儿,你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今日苏家长子来提亲了。” 虽然心里猜到了大半,但是这话从白武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白江宜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她清楚的记得自己爹爹对阿姐说的话。爹爹对阿姐都是要嫁也要嫁自己心仪之人,为何到自己这就是要嫁给自己从未见过面之人。 白江宜有些接受不了,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爹,您是打算把我也赶出白家吗?” 父女两人本就有隔阂,而这个也字彻底捅破了最后的窗户纸,也彻底惹怒了白武。白武猛地拍了一下书桌:“白江宜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江宜也是火爆脾气,立马还嘴到:“当年我母亲病重的时候你将他赶出白府,如今也打算让我草草嫁人把我赶出白府吗?” 白武听到此话之后便不再说话,就像是心中最不想回忆起的事情被白江宜提起。眼睛缓缓闭上面色也十分难看。 白江宜虽然恨自己的父亲,但终归是血脉亲情。几番斟酌后说道:“爹,女儿还不想成亲,爹将聘礼退回去吧。”说完便起身走出了书房。 直到女儿消失在自己视野之后白武才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一幅画,打开之后正是白江宜的母亲。盯着画上的人沉默了许久。 ...... 余亦此时也已经到了卧龙殿,李公公看到余亦到了之后便立马兴冲冲地去禀报去了。卧龙殿是安帝的寝殿,以前父亲外出征战的时候年幼的余亦总喜欢来卧龙殿玩。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这卧龙殿倒是没有丝毫变化。 正看着呢,李公公有匆匆跑出来了,对余亦行了个礼之后说道:“余将军,皇上传您进去。” 余亦谢过李公公之后,便将自己的墨渊从腰间取下递给李公公,但是李公公却没有接墨渊,而是重新行李说道:“余将军,皇上特别吩咐让你带着他进殿。” 余亦闻言看着墨渊,这柄墨渊是庆阳立国后安帝送给自己父亲的礼物。现在又到了余亦的手里,安帝一直说见墨渊就如见余兄。现在想想安帝也应该是想念自己的父亲了吧。没有多想余亦便提着墨渊走进了卧龙殿。 一进卧龙殿安帝就迎了上来,给了余亦一个大大的拥抱。过了许久才松开,松开后又捧着余亦的脸看了个遍后才说道:“子临啊,还好你回来了,不然朕都不知道怎么和大哥交代了。” 虽然余亦小时候安帝就十分疼爱,但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余亦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安帝却和以前一样,拉着余亦的手就往椅子上走,余亦也不知所措的被拉到了椅子上。刚准备坐下就看到了椅子把手上的龙头,立马吓得站起了身子。 安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安皇后知道余亦在想什么:“子临,这卧龙殿就是你第二个家,在这里我和他就是你的义母和义父,所以你不必拘谨。” 自从自己的父母战死沙场,自己进到深山学武之后只有极少数的人来看过自己。安帝因为是一国之君不能到那里看自己余亦很理解,所以来看自己的只有赵长歌和安皇后。 看着多年不见的安皇后余亦这才显得不那么拘谨,而是走到安皇后面前问到:“义母近年来身体可好。” 安皇后笑着摸了摸余亦的脸,说道:“好得很。” 这时候安帝倒不高兴了,知道了原因之后气鼓鼓地说:“你看看你看看,当年朕说要去看看子临,你和长歌偏不让。好嘛,现在子临都不认识朕了,你们高兴了?” 安皇后闻言轻轻地拍了拍余亦的手,然后用眼神暗示了一下余亦。余亦心领神会拿起旁边泡好的茶走到安帝旁边,将茶送到安帝面前说道:“义父,喝茶。” 安帝态度转变得极快,马上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安皇后继续说道:“子临,马上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今晚你就同我们一起用膳如何?” 余亦点了点头:“全听义母的。” “那不如去东宫用晚膳吧,把长泣也叫上,就当是平常家宴。”安帝站起身来说道。 三人不多时便到了东宫,长歌和长泣两人已经在东宫门口迎着了。太子赵长歌本就与余亦关系极好,反倒是二皇子赵长泣这两年一直关注余亦在关北的战报,慢慢地变成了余亦的迷弟。本是第一次见面却对余亦没有丝毫生疏,上来就想让余亦收他为徒传授武艺。而在余亦看来赵长泣今年不过十五六岁,多半是玩笑话所以也没太在意。 按照庆阳皇室习俗,就算是家宴也该是一人一桌。但今日极为难得的是五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之上,若不是安帝穿着龙袍旁人看到定是以为是普通人家的平常家宴。 饭桌上安帝和安皇后两人也早已没了一国之君一国之母的风范,一个劲的给余亦夹菜。余亦多半也是怕惹得二位不高兴,所以也一个劲的吃菜。 直到安帝的一个问题打破了这份美好。 “子临,你可有想过成亲啊。” 余亦本来奋力划动的筷子也停了下来,自己虽然早已到了成亲的年纪,但是自己一心都在守卫边关和查明父母死因之上,再加上自己常年独自生活所以从未想过成亲一事。但是让余亦不解的是,家宴上安帝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脑海里却满是今日望春楼的那个女子。余亦下意识的摸向怀里的香囊。 余亦很快收回了思绪,放下筷子说道:“子临一心报国,从未想过成亲一事。” 安帝也知道,余亦父亲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结,所以现在让他成亲也是为难他,正当安帝不知所措的时候安皇后放下了筷子:“那也该好好考虑一下了,如今边关平定你也该回到常人的生活了。” 不知怎的对于这位义母余亦不知道怎么拒绝,所以只是打了个马虎眼说道:“子临会考虑的。” 第四章:庆阳第一位异姓王 用完晚膳之后,安帝想要让余亦在卧龙殿住一晚,但被余亦以家事未处理完婉拒了。安皇后知道余亦也想回家看看所以也未强留。余亦回到家后便上了床,这么多年重新睡到自家的床不知为何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一觉也是余亦这么多年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第二日一早余亦便精神奕奕的醒来,林伯早已将官服放在床边。余亦这才反应过来今日要上早朝,没有犹豫立马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换上官服,出门之后马车已经在府门口候着了。余亦一时间有些恍惚,自己好像真的回到常人的生活了。 直到勤政殿余亦才发现百官中只有自己一人带刀上了早朝,但是一路走来却没有一人阻拦,余亦正准备卸下墨渊时李公公已经喊了上朝。文武百官也纷纷鞠躬行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帝缓步走上台坐在了龙椅之上。 “今日早朝只有两件事宣布。” 安帝说完之后,李公公便上前两步拿出了圣旨。百官见到圣旨也立马跪下叩首。李公公打开圣旨后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关北将军余亦平定关北,战功斐然,深受百姓爱戴,今册封为王,赐字为临,余府更为临王府,钦此。 余亦听完圣旨后抬起手:“谢主隆恩。” 李公公上前将余亦扶起,并把圣旨交到余亦手上,轻声说道:“恭喜临王。” 余亦也轻声说道:“多谢李公公。” 宣召结束之后百官也纷纷起身,虽然余亦战功傍身但是庆阳立国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余亦是庆阳的第一位异姓王。但是众大臣对余亦的身份多少也是有所了解,也不敢多言。 安帝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朕准备在帝都之中成立统查府,朕为掌权人,临王直接管辖。沈家一为统查府太尉,官居二品,受朝廷俸禄,临王的部下由临王自行任职。” 统查府顾名思义就是彻查帝都一切案件的府衙,安帝所创统查府有三个目的。一是因为建国初期朝臣总想发国财,而国之根基不稳需要这样的府衙平衡百官、统查百官。二就是安帝也知道余亦父母死得蹊跷,这事一直是余亦的心结,如今余亦也能借着统查府之便来调查当年的事。这第三就是给同余亦一起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们一个保障。 但是这一行为在百官眼里就是护犊子的行为,而且那些真的有贪污受贿的官员也站不住了。他们心里清楚现在的场面自己不能出来反驳,毕竟现在出来反驳等同于坐实自己贪污受贿了。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了。余亦怎么可能不知道安帝这是什么意思,心中自然是大喜。 安帝也知道目前的情况自然是不会有人出来反对,所以继续说道:“今晚为庆贺关北平定,朕今晚在兴庆殿设宴,众爱卿莫要迟到啊,退朝吧。” 说完安帝便高兴的走下了龙椅。众百官也行礼后陆续走出了勤政殿。 余亦走出勤政殿之后沈家一快步追了上来,很自然的搭上了余亦的肩膀:“恭喜临王,贺喜临王。” 余亦知道这沈家大公子是在调侃自己,便也没好气的说道:“沈太尉客气了。” 两人也知晓分寸,没有过多的玩笑话。余亦思考了一下,对沈家一说道:“家一,我们去统查府看看吧。” 沈家一也说道:“是要去看看,毕竟三百位弟兄现在都没着落呢。” 两人想法不谋而合,一同往统查府府衙走去。 安帝早就命人做好了临王府的牌匾,此时已经在余府更换牌匾了。这一动作引得众多百姓驻足围观,消息也迅速散播出去。一时间庆阳有了一位异姓王爷的消息便遍布帝都的大街小巷了。 沈煊也收到了沈家一任职的消息,立马坐上马车去接来了白江宜准备去那统查府看看热闹。只是一路上白江宜一言不发好像有什么心事。 余亦和沈家一先到了统查府,两人一下马车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说是统查府但是眼前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座简陋的别院,虽然很大但是里面可以说什么都没有。 两人进去逛了一圈后沈家一自嘲道:“陛下这是让我们先做木匠吗?” 余亦也是头疼,自己只知道带兵打仗哪懂这些东西。看着眼前的烂摊子也只能无奈叹气。此时沈煊也已经到了统查府门口,还没下马车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两人。 “哥。”沈煊兴奋地大喊。 沈家一寻声望去看到自己的妹妹问到:“你怎么来了。” 马车也已经停稳了,沈煊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小跑到自家大哥面前,先对余亦行了个礼,然后转头对沈家一说:“这不听说你任职了吗,所以来看看你以后当差的地方。” 沈家一闻言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后面破旧的别院:“以后你哥就在这里当木匠了。” 沈煊看了看别院,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挺好的。” 忽然沈煊好像想到了什么,对着马车喊道:“江宜,快下来。” 白江宜听到沈煊再叫自己便也起身走下马车,今天的白江宜和昨天的装扮完全不同,今天的白江宜穿了一沈天青色的长裙,头发也只是自然的束起,俏脸虽未施粉黛但依旧美艳动人。看到白江宜的第一眼余亦就知道这就是昨天那位女子。 白江宜见到余亦也是愣了愣神,俏脸微红不敢直视眼前男子。缓步走到余亦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说道:“参见临王。” 余亦也回过神想要抬手扶起白江宜,一想又不合礼数,便又将手放下,说道:“不必多礼。” 沈煊站到白江宜身边对余亦说道:“临王,这位是白府的大小姐,叫白江宜。我想她能帮你解决眼前的问题。” 余亦和沈家一闻言都是一脸不可置信,在他们看来女子本应该学的是琴棋书画。而白江宜作为白府大小姐更不应该学这些男人学的东西。而且看着眼前彬彬有礼的白江宜他们怎么都不会将她与木匠联系到一起。 余亦可不是那种以貌取人之人,听到沈煊这么说之后,也很懂礼仪的行了抱拳礼,问到:“白小姐懂这建造之术?” 白江宜一听到建造二字瞬间两眼发光,也不顾什么礼仪就往别院里跑去。走进别院白江宜就像回到水里的鱼儿一般开心,眼前的建筑只是一眼便统统记在脑海里,从它们的图纸开始到搭建方式一样都不落下。 白江宜从小只有两个爱好,一个就是乐器,准确的说是只喜欢筝。所以现在在乐队里也是演奏筝。第二个爱好便是这建造之术,小时候父亲总是早出晚归,正好碰见府中房屋改造,无所事事的白江宜便跟着木匠师傅跑前跑后。这一来二去便爱上了着建造之术,年纪略长之后便总是买些建造的书偷偷在房里看,就因为这个白江宜可没少挨训,再长大一些后就总是带着阿阮偷溜出府不是忙乐团就是帮帝都百姓建造房屋,还有不小的名气。 只是后来帮百姓建造之事不知为何被白武发现,导致白江宜院子里比平时多了一半的守卫,白江宜想要翻墙出府十分困难,出来之后也要忙乐团之事,所以建造这一爱好也只能暂时冷落一下了。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就放在眼前白江宜自然是不会错过,巡视了一圈之后回到三位的面前兴致勃勃的对余亦说道:“不知临王有何想法可以与我说说。” 余亦看着眼前与刚刚如若两人的白江宜也是露出了笑容,他看的出来这位白家大小姐与其他大家闺秀完全不一样。 眼前还是正事要紧,余亦没有多想,说道:“统查府,需要审讯堂,办事处,文书存放处,地牢。”说到这里余亦突然想到了什么,“还需要能容纳两百人的住处。” 余亦一边说着,阿阮在一旁奋笔疾书,而白江宜则是环抱着双手思考着什么。 等余亦说完要求之后,白江宜的脑海里也有了大致的结构图,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陛下批了多少银两但余亦给的回答就是让白江宜放手去做,不需要考虑这些。得到这样的答案白江宜别提有多高兴,没有预算不就代表着自己可以完全发挥了吗。一不做二不休,两人约定好三日之后会带着初步图纸到临王府拜访。 见事情都商量的差不多了,余亦便提出要送白江宜回府,但白江宜却被沈煊神秘兮兮地拉走了。自己也不好强留,无奈之下余亦便和沈家一两人坐上马车回到了临王府。 那白江宜和沈煊还能去哪,两人怕被家中长辈跟踪,辗转了多次马车最终停在了望春楼的后院。等二人到达之时后院已有三人在等着了。见二人前来为首的男子抱怨道:“煊儿你又干什么去了,等你们好久了。” 沈煊撒娇般地笑了笑,说道:“二哥,我就是去凑了个热闹嘛。” 等着沈煊二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家二公子沈凌。 男子并没有再理会沈煊,而是对着沈煊后面的白江宜温柔道:“江宜你来了。” 现在的白江宜早已把自己爹爹让自己出嫁的事抛之脑后了,一马当先的走进望春楼:“我们开始吧,今晚!定要名扬都城!” 余亦和沈家一也已经回到了余府,只是现在余府的牌匾已经换成了临王府的字样。两人走到正堂余亦才发现余府的牌匾并未被丢弃,而是挂在了正堂之上。其实余亦听到圣旨说余府改为临王府的时候内心还有些不舍,因为余府牌匾的字是父亲亲手提的,自己实在是舍不得丢弃,但是皇命难违余亦也只能默不作声。现在重新看到余府的牌匾才知道安帝也从未忘记这块牌匾。虽然这样很不符礼仪,但是安帝还是这样做了。 “那些将士们你怎么打算?”沈家一问到。 余亦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留下百人住在府内吧,剩下的都派到统查府任职,只要职位你来安排就好。” 沈家一这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贱兮兮地问:“临王殿下,我看今日你对那白家大小姐有些不一样啊。” 余亦闻言先是一愣,又马上恢复正常:“莫要开此玩笑。” 沈家一见余亦如此严肃也知趣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离陛下设宴的时间还早,余亦便走出临王府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逛着。 此时节刚刚入秋,夜晚的风也有些刺骨。余亦走在都城的路上,帝都的夜晚和关北完全不一样。关北的夜不管春夏秋冬都很冷,夜晚也不像都城这般热闹。余亦不知怎么的好像不是很能融入这样的生活,总觉得很不真实。 街道上有很多余亦从没见过的新奇玩意,或许小时候见过,但是现在已经忘记了。直到走到一个小摊面前余亦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这个,他知道这个是冰糖葫芦。小时候吃过,看着眼前的糖葫芦余亦问到:“给我拿一个。” 小贩笑着说了声好嘞,便将糖葫芦取下递给余亦:“临王您拿好,两文钱。” 余亦左手接过糖葫芦右手往腰间摸去,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在山里和关北生活久了,早已没了带钱袋的习惯。余亦有些不好意思,将糖葫芦递还给商贩。 商贩并没有接过糖葫芦,而是又拿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余亦:“临王殿下,您要是喜欢就多拿两串,不用钱。” 余亦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下意识的拒绝:“店家不用这样,你稍等一会我回府去取银两。” 整整十六载,余亦面对的最多的就是手里的墨渊。十六载里甚至一度忘记怎么与人交流,所以现在回到都城在与人交往过程中余亦总是感到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很无助,但是又没有办法解决。就像此时此刻,余亦面对热情的商贩就很不知所措。就在他准备强行归还糖葫芦直接走的时候,一声悦耳的女声及时拯救了余亦。 “呐店家,四文钱。” 余亦回头看到的正是与昨日初见时一模一样的白江宜,连香味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额头上红色的花钿,她的皮肤极好,但在额心花钿的衬托下显得更如凝脂。余亦一时间看得有些愣神,白江宜却笑着接过商贩手里的糖葫芦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余亦也回过神快步跟了上去,走到白江宜身边说道:“白姑娘,好巧。” 白江宜咬到一半的糖葫芦停了下来,嘴里含着糖葫芦说话也含糊不清,微微睁大的双眼带着一丝震惊:“这你都能认出我?” 第五章:定安居 “啊?”余亦有些迷茫。 白江宜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但手上只感觉到肌肤的嫩滑。 “完了,我面纱呢。” 原来白江宜也正往兴庆殿走去,她与沈凌沈煊他们约好在玄武门碰面,谁想半路不知何时面纱掉了。 白江宜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还是余亦打破了僵局:“白姑娘要去何处?” 白江宜咧嘴一笑,立马骑驴下坡:“啊,我那个要回家了,不叨扰临王了,小女子告辞。” 说完之后立马行了礼往前跑去,自己乐团演出的事情是定不能让余亦知道的,万一被告发到爹爹那里那自己可得完蛋了。而眼下前进的方向又是皇宫,临王余亦也会参加宴会那岂不是要同行。白江宜觉得太明显所以又立马掉头往回走,心想着绕绕路避开这位临王殿下。 重新路过临王殿下的时候又尴尬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加快了步伐逃走了。只留下拿着糖葫芦风中凌乱的余亦。 回到临王府后余亦便和沈家一汇合了,两人结伴往兴庆殿走去。兴庆殿是安帝专门设宴的地方。相比于勤政殿,兴庆殿显得不那么威严庄重,红色的盘龙柱加上各色的帘子反倒有些都城大酒馆的感觉。 不多时众大臣便依次落座,皇家设宴都是一臣一桌。安帝自当坐于主位之上,两旁正是安皇后和云妃。往下便是太子赵长歌和云妃唯一的儿子庆阳的三皇子赵毅轩。而台阶下第一位置两边坐的就是二皇子赵长泣和临王余亦了,沈家一就坐于余亦身后。其他大臣会不成文的按照官职落座。 见众臣全部落座,安帝十分高兴的拿着酒杯站起:“如今关北平定,我庆阳百姓即可安居乐业。”安帝将酒杯高高举起,“今日君臣共饮,不醉不归!” 众大臣也纷纷站起高举酒杯:“吾皇万岁!” 安帝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安帝看着大殿内的文武百官也甚是欣慰。其中约有二十人是一直跟随自己南征北战一寸一寸打下国土的,剩余的大臣也是心怀天下,才能兼备。现在关北也已经彻底平定,百姓不必受外敌入侵之苦,可以安心发展国家让百姓生活更加富足。 只是等目光落在余亦身上的时候安帝才轻叹了一口气。如今所有人都向着更好的生活发展,只有这个自己已故拜把子兄弟唯一的儿子,常年独自生活又上阵杀敌,现在已经快要融入不进常人的生活,已经不懂如何与人相处了。 安皇后自然也能看出自己夫君的忧愁,作为女性不该参理朝政,但是余亦作为自己的义子她又怎能置之不理?心里想着也该为余亦寻个优秀女子了。安皇后轻轻握住安帝拿着酒杯的手捏了捏,表示交给自己就好。安帝也知道自己的皇后能懂自己所想,所以也欣慰的点头。 此时赵长歌起身走到安帝面前鞠躬道:“父皇,儿臣听闻都城内有一乐团,五人用五种乐器能合奏出一首曲子,极为悦耳。所以儿臣将他们请入宫内为父皇和众大臣献奏一曲。” 安帝一听便来了兴致,虽然五种乐器合奏一首曲子并不稀奇,但是赵长歌平时接触到的新鲜事物也是甚多,他推荐的乐团也定是别有不同的。再加上宫中乐团几十年如一日早就厌倦了,如今有新鲜乐团演奏岂不美哉? 安帝放下酒杯,大笑道:“快快开始。” 余亦对这些自然是没什么兴趣,只是独自蒙头喝酒,在他看来都城什么都好,就是这酒不如关北将士自己酿的酒好喝。 此时殿内中心被太监们推进来五个圆柱形的屏风,三个在前两个在后。透过薄纱可以看到每个屏风里都有手持乐器的乐师。这出场方式也十分新奇,让众大臣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和酒杯。 乐声响起,前方的三个屏风的薄纱率先落下。出现的是三位带着面具的男子,中间的人手持长萧,箫声夹着冰泉之气,忽如海浪层层推进,忽如雪花阵阵纷飞,忽如峡谷一阵旋风,急剧而上,忽如深夜银河静静流淌。箫声过半两旁持笛的男子也加入其中,原本平静下来的箫声就像是平静的湖畔,加入的笛声就像是落入平静湖畔的石子掀起阵阵波澜。湖畔使人心旷神怡,而忽隐忽现的笛声又时不时的波动众人的心弦,此等感觉好不自在。在场的众大臣都轻声叫好,只有余亦还是一杯接着一杯。 萧和笛合奏一曲之后乐声又陷入了平静,众大臣也被乐声安抚双眼微眯沉浸在乐声海洋之中。就当大家认为已是高潮之时,萧笛声骤停。随后后面两个屏风的薄纱悄然降落。两位女子出现在众大臣眼中,粉衣女子抱着琵琶,黄衣女子手轻放于古筝之上。 余亦又豪饮一杯,正巧看到了那古筝后的黄衣女子。余亦以为是自己喝醉了便闭上眼摇了摇头。重新睁眼时余亦和那黄衣女子正好对视,水中水晶般澄澈的眼睛余亦只一眼便认出这是白家大小姐白江宜。 乐声也随着二人对视重新响起,萧笛合奏已是高潮,琵琶和古筝的加入让整首乐曲更上层楼,更加别具一格。一曲奏完殿内所有人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只有余亦一直盯着演奏古筝的白江宜。 刚刚的演奏过程中,余亦就像是又遇见了一个不一样的白家大小姐。望春楼初见白江宜他认为此女子活泼好动气质不同于常人,统查府第二次见面更是觉得白江宜不差于男子,今日一见才发现这样活泼好动爱好建造之术的女子也有大家闺秀风姿卓越的一面。 余亦看得有些入神,不自觉地笑了。而这一切被安皇后和赵长歌全部看在眼里,母子两相对一笑,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好!”安帝毫不收敛的鼓掌,“此乐团曲风别具一格,每位乐手都能独当一面,甚好!赏!“ 闻听此言的乐团众人也偷偷庆祝,此次皇宫演奏就是为了在众百官前露面,这样以后乐团就会有更多出演的机会了。其他赏赐倒也没放在心上。此时余亦说话了。 ”陛下,此乐团如此优秀,不如赐个名如何?” 太子赵长歌马上心领神会,附和道:“请父皇赐名。” 今日本就是庆功宴,这乐团也是深得安帝喜爱,自然也愿意赐名,思考片刻后说道:“笔墨。” 李公公立马安排人送上了笔墨,安帝拿起毛笔在纸上豪迈的写下三个字。待安帝写完之后两位公公上前将字举起展示。 安帝放下毛笔,说道:“如今我庆阳国初定,百姓可安居乐业,不知这定安居你们五位可还满意啊?除此之外,赐乐楼一栋。” 台下白江宜等人闻言也马上叩拜下去:“谢陛下恩典!” 赵长歌见此情形也看向了余亦,正好余亦也看向了赵长歌。太子看着临王微微一笑挑了挑眉,也惹得余亦笑了起来。 小插曲过后宴会又恢复了正常。 ...... “干杯!” 白江宜等人演奏完之后便出了宫回到了望春楼,夜晚的望春楼和白日里简直是判若两地。现在的望春楼张灯结彩大殿内男女欢笑好不快活。而白江宜等人在包间里举办属于他们的庆功宴。 五人正喝着呢,一曼妙身姿的女子推门进到了房内,圆扇喆喆面容,朱唇轻启声音十分好听:“看来今天演出不错呀。” 沈煊见到来者立马跑过去将她拉到了椅子上:“婉容姐姐,今后我们就不能在这望春楼出演了。陛下为我们赐名了还给我们赐了一座楼呢。你要不要跟我们走呀。” 婉容闻言不再说话,那双极美的桃花眼也变得失落。婉容是望春楼的花魁,也是白江宜和沈煊的好友。原本婉容被人陷害买进这望春楼已是绝望,若不是遇到白江宜等人自己怕是早已在房中自尽,是他们给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现如今这情况她虽为他们高兴,但也为自己失落。 白江宜也能看出婉容眼中的失落,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也有了想法。婉容走后便问沈凌:“沈凌,要为婉容赎身得要多少银两?” 沈凌自然也知道白江宜想要干什么,但望春楼是都城第一的青楼,婉容更是望春楼的花魁,想要为婉容赎身谈何容易?而且婉容是望春楼的摇钱树能为望春楼源源不断的赚钱,就算有钱望春楼也不见得愿意卖。 见沈凌支支吾吾不说话,白江宜也急了便一人跑出门去跑到了望春楼掌柜的房间。 望春楼掌柜见到来者虽有些诧异,但毕竟双方是合作关系人家又是白家大小姐,所以也礼貌的问到:“白小姐,不知有何事啊?” 白江宜开门见山:“我要为婉容姑娘赎身,你开个价。” 望春楼掌根看着眼前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但是职业礼仪还是让他很耐心的回复:“白小姐,婉容姑娘是自愿终身卖身于望春楼,于情于理她这辈子都是属于望春楼的。但是你若真想为她赎身,一万两黄金,你觉得如何?” 白江宜闻听此言气不打一处来:“程掌柜,你这是开望春楼的还是山中打劫的?” 程掌柜不怒反笑,更是起身为气呼呼的白江宜倒了杯水,说道:“白小姐,这笔账我觉得你应该不会算不明白吧?” 其实程掌柜说的账白江宜自然能懂。婉容作为都城第一青楼的花魁,每晚为一睹盛颜的看客都愿意出让人无法理解的高价,所以婉容为望春楼赚万两黄金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所以白江宜也被程掌柜说得不知如何反驳。 但是本就不服输的白江宜岂能在青楼掌柜这受气,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之后说道:“一万两黄金是吧,可以。” 程掌柜自然是认为这小姑娘是在开玩笑,所以也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白江宜又故技重施翻墙回到了房内,阿阮已经等不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白江宜看着眼前的丫鬟也是无奈的找了条薄被为她盖上,然后自己坐到窗边看着夜晚的星空。 白江宜双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脑子里都是今晚上在程掌柜那里的事情。 当时冲动答应下来,现如今想想白府全府的家当加起来也不过万两黄金罢了,但是要是真拿全家家当去赎婉容的身,那自己爹爹高低给自己送去见娘亲。可现在都已经夸下海口了要不说到做到以后在这都城怎么抬得起头啊。 想到这里白江宜就很抓狂,但又无可奈何。天边一道流星划过,白江宜也瞬间想到了什么,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 一夜无话 第六章:献曲事发,白江宜受罚 之后两日难得清闲,余亦平日除去练武和练兵的时间外都会在都城内逛逛,想要融入都城的生活,顺便找一找好的木匠为统查府的建造做准备,晚上无事便会入宫陪陪义父义母。只是那赵长泣比余亦想象的更坚持,只要一入宫第一个见到的必定是赵长泣,然后就会一直缠着自己教他武功,余亦拗不过他只得缓兵之计告诉他等统查府的事情落实之后教他。白武这两日也带兵演练未归家,白江宜也很难得的没人管专心的在房间里画草图,一日三餐也都让阿阮帮她端到房间里,甚至连沈煊来找她都不曾见。沈家一却一直没闲下来,在统查府完工之前他必须要将将士们所有的职位安排好,所以每天都带着水壶东奔西走。这两日原本在北汗的暗探也陆陆续续的回到了都城,只留下几人继续监视,郑冰州安排好回来的暗探之后没事也常去母亲坟前陪伴。 直到宴会过去后的第二日晚上,白武演练结束带兵回到了玄武门军营。而军营内一身着紫袍的文官已经带来了好酒好菜在等白武了。 白武见到此人也不意外,一边卸甲一边笑道:“蔡大人,今日为何有空来找我喝酒啊。”蔡大人笑笑不说话,白武卸完甲之后坐到了饭桌旁,看着一桌子好酒好菜咂了咂嘴:“今日如此大方。” 蔡大人为白武倒了杯酒,说道:“等你两日了。”倒完酒后,蔡咏将酒壶放回原位,砸了咂舌,道:“苏府退亲了。” 白武刚举到一半的酒杯停在了半空又重新放下,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脸也皱起了眉头:“不是说好了暂缓几日吗?为何突然退亲?” 蔡大人摆了摆手,让白武稍安勿躁,白武见状盯着蔡大人等他说话。蔡大人倒是不慌不忙,夹了几口菜又喝了杯酒后说道:“你可知你不在都城内的三日发生了何事?” 白武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蔡大人笑了几声,继续说道:“宫内设宴那晚,太子赵长歌引荐了一支乐团演奏,陛下十分高兴并为此乐团赐了名。” 白武越听越糊涂,也喝了杯酒:“这与我何干?” 蔡大人啧了一声:“白大人你先听我说完,这乐团原本一直在望春楼演出。而乐团内有一琴师,你猜是何人?” 白武想起白江宜最近老是翻墙出逃,此时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一时间怒火中烧站起身猛拍了一下桌面,甚至连酒壶都被震倒了:“这死丫头!到底想做甚!” 白武虽是武将,但也算是饱读诗书,而饱读诗书带来的除了书中的知识以外就只有固执的思想了。在白武看来,望春楼那种地方就没什么好人,平日里他直到自己女儿去那种地方虽然很生气但知道白江宜只是去吃饭的时候心里更多的是侥幸,侥幸女儿只是去吃饭没有去堕落。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白江宜居然还会在望春楼演出。一时间无数种他难以接受的后果涌进白武的脑袋。 白武将拳头握得咔咔作响。 “白大人现在生气还为时过早了。”蔡大人将倒下的酒壶扶起,“宴会结束之后那五位乐师又回到了望春楼,期间望春楼的花魁也进了他们的房间,出来不多时白大小姐也出了房间,走进了望春楼掌柜的账房。之后便传出了有人要为那花魁赎身的消息。” 本就怒上心头的白武听了这话那还得了?一句话未说便走出了营帐,上马往白府飞奔而去。待白武远去之后又一人走进了营帐,来人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看不清楚容貌,只是腰间挂着刻有“相”字的令牌。蔡大人见此人也是立马鞠躬行礼。 “事情可办妥了?”黑衣人语气冰冷的问到。 蔡大人俯身回话:“烦请禀报大人,事以办妥。” 听到事情已经办妥,黑衣人的语气才略微好了一些:“辛苦了蔡大人,希望白武能知道自己的处境。” 其实白武作为朱雀门守将,应该能知道是有人正在监视白江宜,所以白江宜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了解的这么清楚。但是此时的他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根本想不到这么多。 此时的白江宜根本不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还在房间内努力的画着马上要完成的草图。直到白武一脚把她房间的门踹开,看着紧皱着眉头又喘着粗气的白武,白江宜才知道大事不妙。 “来人,把这孽障带去祠堂!” 说完之后白武便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了。之后便有几个侍卫走进房间抓住了白江宜,此时她已经知道了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身为白江宜丫鬟的阿阮也知道白江宜会经历什么,见状就想要保护白江宜,结果侍卫一把推倒,头磕在桌子上晕了过去。侍卫直到把白江宜架到了祠堂才松手。 白武往香炉里上了三柱香,然后双手拿起灵位前的软鞭,对着灵位说道:“列祖列宗,白家子女白江宜作为女子从未在闺中习琴棋书画便也作罢,谁曾想她竟去青楼卖艺,还想给青楼女子赎身,过错实难以原谅,今日请家法,执背鞭二十,望她能及时醒悟。” 小时候白江宜与母亲被赶出白府后又被白武带回之后只要犯错白武就会把她带到祖宗祠堂,白家的祖宗祠堂对白江宜来说很吓人,只有一排排的灵位和几根蜡烛几炷香。只要她来到祠堂就代表着家法难逃了,久而久之白江宜现在问到香火气都会浑身发抖。 这一次也不例外,跪倒在地上一言不发浑身发抖。 白武转过身,看着白江宜问到:“我刚刚说的,是否属实?” 白江宜费了很大的力气说道:“那...那不是卖艺。” 白武眉头一皱,手起鞭落,白江宜背上便多了一道血痕,钻心的疼痛让白江宜咬紧牙关抖得更加厉害,却愣是没叫出声来。直到那一瞬间的钻心疼痛变成火辣辣的灼伤感之后,白江宜慢慢直起身,笔直的跪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缓缓的说了一句:“那是我喜欢之事。” “好。”白武从未见过如此坚定的白江宜,但是她所做之事确实让白武生气,“那为青楼女子赎身又是为何。” 白武又一次手起鞭落,白江宜又多了一道血痕。终究是女儿身的白江宜哪能受的住这军中刑法,仅仅第二鞭就将她抽倒在地。但白江宜还是用尽全身力气重新直起。 “只为还良人自由之身。” 白江宜依旧语气坚定。 白武愤怒地点了点头,再一次将软鞭挥向了白江宜。白武实在是气急,每一鞭都用尽力气,第三鞭就将白江宜抽晕了过去。此时白武才发现自己用力过猛了,正准备去扶的时候门口进来了一女子。 女子身形丰满,脸上画着淡妆,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就像是刚从床上起来一般:“老爷为何半夜动怒呀。” 见来者白武有些意想不到:“夫人你怎么来了?” 要是白江宜此时还醒着,便能认出这个女子就是害得自己和母亲被赶出白府的白府二夫人:许琦。 许二夫人娇滴滴地挽住了白武的手:“好了老爷,莫要动怒了,我们去休息吧。” 白武见许琦挽住自己的手臂,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听夫人的走吧。” 随后两人便相伴往外走去,并让门口的守卫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出。 许久之后阿阮也醒了过来,来不及处理头上的伤口就往祠堂跑去,但是守卫并不让阿阮进入祠堂,没办法阿阮只能跑到白武的卧房前跪着。阿阮不敢打扰白武休息,所以只能一个人跪在门口轻声哭泣,想着明天一早白武一出来就能为小姐求情。就在阿阮准备好跪一夜的时候一个纸团滚到了阿阮的面前。阿阮打开纸团: 去给小姐上药,祠堂窗户未关。 阿阮顾不上纸条是谁给自己的就马上起身去备药去了。而今晚白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房顶之上的黑衣人尽收眼底,黑衣人随后被离开白府,沿着都城各类房屋的屋顶往皇宫而去,最后进了风栖殿内。 第二日一早余亦便被安帝召进宫去了。 御书房内安帝和安皇后已经在等余亦了。余亦进来就看到了透露着让人无法理解的笑容,笑得余亦有些毛骨悚然。 这里没有外人余亦按照两人的要求还是叫义父和义母,但是礼仪却一分不少。行礼之后叫了一声:“义父,义母。” 安帝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憨笑了几声说道:“子临啊,朕给你找了个极好的新娘子啊。” 余亦一听便慌了神,急忙跪下说道:“陛下,臣未曾想过娶妻。” 这时候安皇后缓步走到余亦面前,将余亦扶起说道:“子临,这白家大小姐模样生的好看,性格也是极好,你要不先接触接触?” 一听是白江宜余亦愣了愣神,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理智,拱手说道:“义父义母,白家大小姐就算真如此这般好,臣与她也才刚刚相识,怎能到成亲这一步呢。” “那朕不管,朕赐婚圣旨以下,现已出宫去了,你要是不想,就自己去把他追回来吧。”安帝摸了摸鼻子,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余亦略微有些犹豫,因为他确实觉得白江宜与其他人不一样,虽然自己才正是的见过她三面但也足以感受到她的与众不同。但是余亦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更不知道自己对白江宜的感觉是喜欢,还是欣赏。更没有做好成亲与人相守一生的准备。想到这里余亦便行了礼之后朝外跑去。 余亦跑远之后安皇后才重新回到安帝身边,一脸嫌弃地说:“还好子临与你生活时间不久,不然你一骗人就摸鼻子的习惯一下就暴露了。” 安帝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朕乃一国之君,自然不善骗人。但是皇后,朕金口玉言,要是圣旨真被子临追回来了怎么办?” 安皇后轻抚了几下安帝的手:“陛下放心,李公公比子临早出去半个时辰,就算子临会飞也追不上的。” 安帝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但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担心的问:“要是子临因为这事儿生气了怎么办?” 安皇后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处理朝政极为果断,此时有畏畏缩缩的皇帝。就像看着不成器的赵长泣一般,说道:“选择权最终还是在子临手上,他怎会生气?” 安帝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此时的余亦已经上了快马往白府疾驰而去。 白府这个时候正用完早膳,李公公便走进了白府的大门。 “圣旨到~” 突如其来的圣旨吓了白武一跳,立马跪下准备接旨。许琦许二夫人也一同跪下。 李公公拿出圣旨犹豫了一下,心里想着怎么余亦还不到,毕竟皇上吩咐过这圣旨余亦没说宣旨便不能宣旨。李公公巡视了一圈跪下准备接旨的白府众人,并未发现白大小姐白江宜的身影。李公公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说道:“白家大小姐白江宜何在?” 白武不知道李公公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回禀李公公,家女身体不适正在房中休养。” 李公公继续说道:“此道圣旨白大小姐务必在场,还劳请白大人将她请出。” 这下白武摸不到头脑了,但是圣旨不可违抗,便差人去把白江宜带出来。 白江宜还未到,余亦先到了白府门口。到了门口之后余亦又犹豫了一下,但是很快还是下定决心往里走去。 余亦踏进府门的时候,白江宜也在阿阮的搀扶下来到了客堂,但因为没有换衣服,背上又都是伤,阿阮就只给白江宜披了一件长袄遮盖伤口。 见全部人到齐了余亦还未出现,李公公也没有办法了如今这情况宣旨也不是,不宣旨也不是。进退两难了。白武见李公公迟迟不宣旨也问了一句。李公公没办法只能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 “等一下。” 听到余亦的声音,李公公也长输了一口气。毕竟这圣旨现在就像是烫手的山芋,拿着烫手丢了没命。 对于余亦的出现白武更加摸不到头脑了,这大清早的来圣旨就算了,现在临王还莫名其妙到自己府上。但是现在这情况白武谁都惹不起,所以干脆就乖乖叩首,让他们神仙打架去。 余亦快步上前正准备拦下圣旨的时候,跪在地上的白江宜因为昨夜受罚只有阿阮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又到现在连水都没喝一口,所以又晕了过去。余亦自进白府开始就在找白江宜的身影,所以也第一时间发现了情况不对的白江宜。余亦立马上前扶起晕倒了白江宜又叫了两声,却没有任何回应。见到这一幕的阿阮也哭出了声。 第七章:是长宁郡主更是临王妃 余亦这才发现不对,一把扯下了白江宜外面披着的衣服。映入眼帘的就是三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因为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现在都已经开始化脓了。李公公见了也是吓了一大跳,赶忙叫道:“快叫大夫,快去叫大夫啊。” 李公公的随行小太监见状也立马转身往外跑去。 余亦一脸不可置信,白江宜作为白家长女为何会在府内受如此重伤。余亦愤怒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白武,白武也是心虚不敢看他。 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白江宜,余亦明白了一切,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抱起白江宜往外走去。 见余亦带着自己女儿离去的背影,白武耐心也是一阵挣扎,最后还是叫住了准备离去的临王余亦:”临王,此乃家事,你作为外人,并无插手此事的道理。” 余亦虽停下了脚步,却也没有转过身,甚至没有回白武的话,而是对李公公说。 “李公公,宣旨吧。” 随后便继续往外走去,阿阮也抬手擦了擦眼泪快步跟上余亦的步伐,而李公公也终于打开了这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朱雀门指挥使白武之女白江宜,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与皇后躬闻之甚悦。今临王余亦已到加冠之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白江宜待宇闺中,与临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临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此外白家长女白江宜,勤勉柔顺,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郡主,赐号为长宁,钦此! 宣读完圣旨之后李公公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随即收起合上圣旨眯着眼笑着说道:“现白大小姐被临王带走,白大人就由您代为接旨吧。” 白武立马抬起双手,道:“臣接旨,谢主隆恩。” 李公公将圣旨递给白武之后又将其扶了起来,脸上笑容灿烂:“恭喜白大人啊。” 白武虽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赐婚,但接过圣旨之后也笑道:“辛苦李公公了。留下用个早膳之后再走可好?” 李公公将双手重新拢回袖中,推拖道:“早膳便不用了,奴家还得回宫复命,白大人就不用送了。”说完之后便对白武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白武看着手里的圣旨皱了皱眉头,又叹了口气。转身便回了书房,留下事情发生得太快一脸迷茫的许琦。 白武回书房的步伐越来越快,直到进到书房关上门的那一刻泪水才如同决堤一般涌了出来。戎马一生的白武此时抱着圣旨瘫坐在书房哭得泣不成声。又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一切又回到原来的样子,白武反复的看着手里的圣旨又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确定这不是梦之后才无声地笑了起来。眼神看着书架上卷着的画像,轻声说道:“江儿...女儿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家了。”一方武将就这样怀里抱着圣旨,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画像,像个孩童般又哭又笑。 余亦也将白江宜带回了临王府,本想着让沈家一为她医治,但又因为沈家一是男儿身诸多不便,又怕都城的大夫医术不够,正当余亦准备进宫请御医的时候郑冰州走了进来。 “临王殿下,有人求见。” 余亦不知此时会有何人来访临王府,便问道:“何人?” 郑冰州将手上的令牌递给了余亦,回答道:“此人称是皇后御医。” 余亦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切,但是眼下也没时间想这些,先为白江宜医治才是首要,便将人请进来之后退出了卧房。 直至半个时辰之后御医才推门而出,余亦立马上前询问道:“董御医,如何了?” 董御医行了个礼,说道:“临王殿下放心,王妃已无大碍,好好休息几日便可苏醒。” 听到王妃二字余亦也微红了脸愣了愣神,但是也没有否认,拱手道:“多谢董御医。”然后又转身对郑冰州说道:“冰州,送董御医回宫。” “是。” 两人走后余亦才推门走进房间,董御医已经为白江宜换了干净的衣裳。因为是背部受伤为了避免压到伤口所以只能趴在,虽然上了药白江宜还在昏迷,眉头紧锁头上也满是汗珠,像是做了噩梦。 余亦见状坐到了床边,伸出手想要摸摸白江宜的头,但是又害怕的缩回了手。但是见白江宜依旧眉头紧锁,额头的汗珠也越来越密,还是鼓起勇气抬起手用衣袖帮她擦了擦汗。也在余亦帮她擦汗的时候白江宜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沉沉地睡了过去。 把董御医送到一半的郑冰州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王!妃!”这一声吓得董御医差点把药箱掉到地上。 “怎么就王妃了?”郑冰州十分不解。但马车内的董御医却是一脸嫌弃,心想这些士兵不应该脑袋很灵活吗,为什么这个人呆呆的。 李公公此时也已经回到了御书房向安帝和安皇后禀报了白府内发生的事情,听得安帝连连拍手叫好,安皇后的十分欣慰。 安帝牵起安皇后的手,宠溺地说:“还是我的皇后有办法啊。” 安皇后却不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自己的侍女说道:“莲荷,回凤栖殿,为子临准备聘礼。” “奥对对对,聘礼。”安帝这时候也才想起来聘礼的事情,急得直拍脑门,“李公公,快,我们也去准备一下。” “是,陛下。” 另一边沈家一也快马回到了沈府,此时的沈煊正在鱼塘边吃着糕点看着话本好不快活,沈凌也在练剑。 沈家一跑到石桌旁,拿起茶壶还没等沈煊阻拦就一饮而尽。 沈煊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大哥,问到:“干嘛一回来就喝我的花茶。” 沈家一放下茶壶擦了擦嘴,说道:“白小姐她...她...” 沈家一因为一口气没喘上了,一直说不出话来。一听是白江宜的事情沈煊立马紧张起来,沈凌也停下手里的动作跑到凉亭。 “哥,你倒是说啊。”沈煊急得直跺脚。沈凌在一旁虽然没有催他,但是也一脸紧张。 沈家一终于平复了气息,说道:“今早陛下下旨,封白小姐为长宁郡主,还指婚给临王殿下了。” 听到这一消息,沈煊手里的糕点和沈凌手里的剑同时掉在了地上。沈煊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兴冲冲地问到:“也就是说,江宜现在不仅是长宁郡主,还是临王妃咯?” 沈家一重重地点了头。下一秒沈煊直接高兴地飞起,在凉亭里手舞足蹈。她可是很为白江宜高兴的,如今白江宜终于可以逃脱白府的魔爪了。沈凌却不想沈煊这般高兴,只是默默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剑朝外走去。 “哥哥哥,你快和我说说具体情况。”沈煊拉着沈家一坐在石凳上,沈家一也开始将今早在白府发生的事情。 而此时都城另一端的宰相府内,一人正在品画,蔡大人端坐在一旁。还有一人单膝跪在地上汇报这白府的情况。 听完汇报之后,品画之人依旧品画,只是淡淡地说道:“皇上把白家大小姐赐婚给临王,这是为何?” 蔡大人听完立马也跪在地上:“属下不知啊,白大人从未与我讲过此事。” 品画之人继续问到:“白武做何反应?” 蔡大人看了看旁边的人,那人继续说道:“据属下观察,白武也很惊讶,应该事先不知此事。” 品画之人点了点头:“退下吧。” 探子拱手之后便退出了房间,只留下蔡大人在屋内,蔡大人也问到:“宰相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此时品画之人才转过身来,此人便是开国宰相刘文中。 刘文中着外面的天空眯了眯眼睛:“暂时把货物停掉,观察一阵。你常去白武那里探探口风。” 蔡大人闻言也拱手道:“属下明白。”随后也退出了房间。 刘文中一时想不明白,他在白武身边布了许多探子,白武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下。而去府内也有自己的探子,平时白武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自己都了如指掌。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去找安帝赐婚,就算去了以白武的官职安帝也不会让临王余亦娶他的女儿。既然不是白武主动求赐婚,那为何安帝会突然行此事。刘文中想不明白,他只知道现如今白江宜嫁于临王,白家也有了靠山,自己必须要有所应对,不然自己所行之事被发现只怕有杀头之罪。想到这里,刘文中冷哼了一声也走出门去。 第八章:为师,在江湖等你 因为伤口感染再加上入秋夜凉染了风寒,白江宜这一昏迷便又是两日。期间董御医每日都会来帮其换药,阿阮也因为脑袋受伤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余亦亲自在一旁照顾着。为了让白江宜能舒服些,余亦还特地将床榻换得极软,好让白江宜能够躺在床上。 当晚余亦刚回到房间便敏锐的察觉到房内有人来过,随后便看到桌面的茶壶底下压了张纸,纸上落笔: 明日辰时,山中相见。 这字落笔非常有力,余亦一眼便能看出是师父的字迹。回都城也有一段时间了,余亦也去山中找过师父,却并没有找到师傅的踪迹。余亦也清楚的记得自己离开之时师父说自己也要外出云游,想来也是未归。眼下收到师父的留书余亦自然是高兴至极,毕竟现如今世上余亦最挂念之人便是自己的师父了。若不是现下城门已关余亦恨不得马上去找师父。 眼下是肯定睡不着了,余亦也就又回到了白江宜房中静坐在她身旁。 之前几面总是匆匆一别,现在这么看着确实生得好看。余亦看着眼前的白江宜露出了不常有的微笑,只是他不知道此时沈家一正和自己的妹妹沈煊在窗外偷窥。沈煊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沈家一则是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沈煊看了许久余亦都没有察觉,沈家一才鼓起勇气加入了偷窥的队伍。只是沈家一越看越像不明白从前在军营中的时候每次自己想来余亦营长内偷酒喝的时候,只要一到营帐门口余亦就先开口叫自己了,为何这一次两人偷看这么久却愣是没被发现。 沈家一还是心慌最后还是捂着沈煊的嘴逃离了现场,直到到了客院才放开了沈煊。 看着一脸气急败坏的自家妹妹,沈家一摆出一副威严大哥的样子,说道:“身为女娘,如此之晚竟在别人府中行偷窥之事,成何体统啊。” 而沈煊倒是一脸不屑,往客院石凳上一坐:“大哥,你要是白日里和我说江宜被她爹爹打了,我白日便来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怪沈家一没有早跟自己说白江宜的情况。沈家一自然听得出来,愣是被自己妹妹怼得一句话都没了。 沈煊见大哥说不过自己心情也好了许多,站起身朝外走去:“走吧,回家。” 沈家一看着自己这没点正形的好妹妹也是一阵无语,快步上前将妹妹拉了回来:“都已宵禁了,晚上便在这住下吧。” ...... 因为急着想见师父,余亦便觉得今晚的时间很难熬。可不知怎么得感觉才一会余亦便听到了鸡鸣,余亦走出房间看着微亮的天色估摸着也到卯时开城门的时候了。余亦便快步走出了府门,因为昨晚交代过,所以等余亦出府门的时候郑冰州早已牵着马在门口候着了。 余亦飞身上马,然后对郑冰州说道:“你回去休息吧,今日若夫...”说到这余亦猛然住了嘴,不知道为什么夫人二字脱口而出,立马改口道:“今日若是白小姐醒了,就去请董御医再来瞧瞧。” 说完之后不等郑冰州回复便驾着马飞奔了出去。余亦远去之后郑冰州才直起身子,偷笑了一声说道:“怎的还害羞起来了。” 都城内的早晨十分安静,只有几家早餐铺升起袅袅炊烟,路上也没有行人所以余亦的马也跑得极快,平日里要一刻钟才能到的城门今日却连半刻钟都未用到。不出所料城门已开,守城将士见到来者也都立马鞠躬行礼齐声道:“参见临王。”但是余亦速度实在是快,众将士只听到一声免礼,等再抬起头时余亦已飞奔出去百米。 等余亦到达山脚下之时太阳也全部升起,山中的水气在光照下化为浓雾,伴随着专属于山里的味道使人格外心旷神怡。直至余亦走近山路才发觉进山的小路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见国山三字,石碑很新上面也没有青苔,看样子也是近几日刚立的。余亦没管这么多径直往山中走去。 此时的临王府白江宜也缓缓睁开眼睛。白江宜想要坐起来,但是背后的撕裂感痛的自己呲牙咧嘴。无奈之下白江宜便轻声喊道:“阿阮。”但是并没有人回应。无奈之下白江宜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猛地一用力坐了起来,当然伴随而来的也是更强烈的疼痛,白江宜倒吸了几口凉气才勉强缓过来。 白江宜定神一看,这间房除了墙是白的其余都是黑的,黑的床、黑的桌子椅子、黑的门甚至连柱子都是黑色的。这时候白江宜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自己家。刚准备大叫的白江宜之前的记忆也涌进脑海,她只记得李公公来宣旨,自己还听到了临王的声音,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正想着呢卧房的门便被推开了,白江宜吓了一跳,此时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要微微一动背就烧得疼。但白家大小姐怎么会束手就擒?随手就抓起了旁边的枕头往门口扔去。但是奈何身体实在太疼连枕头都扔不远。 而推门进来的阿阮端着面盆,看了看地上的枕头又看了看白江宜。瞬间喜上眉梢,小跑两步将面盆放在洗面架上之后跑过来一把抱住了白江宜。 “小姐,你终于醒了。” 白江宜被这么一抱疼得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不停地拍打着阿阮,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拼命喊:“疼疼疼!” 阿阮也反应过来自家小姐伤势未愈,所以也赶忙松开了白江宜乖乖站在床边。白江宜也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后背,可下一秒阿阮又抽泣了起来。 白江宜有些看不懂,便问道:“阿阮你哭什么?” 阿阮抬手擦了擦眼泪,哽咽的说:“白小姐你都已经睡了两天了,要不是临王殿下将你带回府里,你怕是要死在白府了。” 可是白江宜却没抓住重点:“呸呸呸,什么死在白府。”说完之后倒是想到了什么,抿着嘴抬头看着阿阮:“什么叫临王殿下,带我回到府里?” 阿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此时沈煊也进了白江宜屋里。见到已经醒了的白江宜同阿阮一样就想冲上来抱抱,幸好阿阮拦得及时不然自家小姐怕不是又要昏过去了。 虽然没抱到白江宜,但是沈煊却异常高兴,伸手在白江宜的头顶上摸了摸:“快让我摸摸,过段时间变成临王妃了就摸不得了。” 白江宜刚抬手想把沈煊的手拿开,听到沈煊说得话的时候立马停在了半空。过了许久才蹦出一句话。 “临!” “王!” “妃!?” 沈煊见如此诧异的白江宜又笑了两声:“快再让我摸摸脸,以后就是长宁郡主了,脸也不能随便摸了。” 白江宜仿佛遭受了一道天雷一般,也不管对自己脸一顿揉捏的沈煊了,整个人僵在了床上半天说不出了一句话。 直到沈煊拍了拍白江宜,把她飞出去的魂拉了回来。 白江宜回过神之后吸了吸鼻子,伸手把沈煊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好煊煊,你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沈煊得意得很,双手环抱胸前却一句话不说。白江宜见状拉了拉沈煊的长裙:“求求你~” 沈煊虽然也身为女子,但却受不了白江宜撒娇,于是就将那次李公公宣旨和近几日收集到的所有细节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白江宜。 随后白江宜便在阿阮的搀扶下走出了临王府,而沈煊却在房门口笑看着离开的白江宜。 刚出临王府,府前便有一辆马车已经在候着了。车夫坐在马车上,马车下还站着一丫鬟。丫鬟见白江宜走出了临王府大门,便迎了上去:“参见王妃,皇后娘娘请您入宫。” “皇后?”白江宜不可置信的问到,但此时丫鬟已经为白江宜摆好脚踏在一旁候着了。白江宜也便上了驶向凤栖殿的马车。 一刻钟后白江宜便在丫鬟的带领下进到了凤栖殿。 凤栖殿内安帝正在写些什么,安皇后就在一旁安静的喝茶。白江宜见到二人便准备跪下,却被安帝叫住:“你伤势未愈,就不必行礼了。”随后又抬了抬下巴示意白江宜坐下。 第一次单独面见皇上皇后白江宜也有些局促。安皇后此时也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柔声说道:“坐吧,都是一家人。” 与此同一时间,余亦也走到了山顶。余亦记得以前在山顶便能看到帝都城,可今日山下已是雾气朦胧,山顶更是云雾缭绕所以也看不见繁华的帝都。但是山顶上的小茅屋却清晰可见,此时也升起袅袅炊烟,阵阵香味也被风吹到余亦鼻子里。这种味道可太熟悉了,以前余亦练武受伤时师父总会去山里打野鸡来给自己炖汤喝。 余亦高兴地跑进茅草屋,师父都还未叫出口,一道凌厉的剑气便迎面而来。余亦也是久经沙场立马做出反应,墨渊未出鞘只是横档于胸前,虽抵住了伤害,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余亦击退出茅草屋。 余亦迅速稳住身形,自身的杀气却未显露,墨渊依旧未曾出鞘。随后茅草屋内一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出来,老人浑身上下都没有干净的地方,连衣服都打满了补丁,脚下的草鞋都已经破得大脚趾都钻了出来,老人右手拿着鸡腿左手却在掏着耳朵。 “小鬼,以前教你的都忘了?”老人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中气十足,足以表明他内力雄厚。此人便是余亦最挂念之人,是余亦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师父:叶行舟。 余亦叹了口气,将墨渊笔直的立在土里,然后回身找了根枝条。枝条入手的那一刻余亦浑身气息骤变,眼神也凌厉起来。内力爆发的同时衣摆也无风自动。 叶行舟见此情形也是满意地点头:“这两年将杀气练得不错啊。” 余亦歪嘴一笑,身形与嘴同时而动:“老妖怪,过两招!”枝条随之向叶行舟刺去。 “小鬼不讲武德!” 叶行舟嘴上虽然说余亦不讲武德,脚下步伐却极快。轻松躲过余亦一刺过后又立马调转身形,以手为刀向余亦脖子斩去。余亦反应也是极快下腰躲过这一刀后迅速拉开身位。随后又立马向叶行舟刺去...... 大约一刻钟之后鼻青脸肿的余亦终于如愿喝到了心心念念了好久的野鸡汤。叶行舟虽然浑身都不干净,但还是象征性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也一同坐了下来。 “你小子,这两年在关北内力又精进不少。”叶行舟笑道,“听说你一刀便杀了那宇文狮?” 余亦嘴里塞满了肉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可心思还在吃肉上面。 叶行舟看着眼前的少年也是一阵心酸。叶行舟原本传授余亦武艺只是因为余亦的父亲救过自己一命,传授武艺也只是还了救命之恩。但是慢慢的他也发现眼前的孩子非同常人的一面。余亦有着极其坚韧的心智,极强的领悟能力,想当年自己快要年过半百的时候才有余亦如今的修为。而余亦也在叶行舟的陪伴下逐渐展露出自己的内心,两人的感情也逐渐深厚,直至余亦下山只身赴关北的时候叶行舟才发现自己与余亦早已不单单是报恩的关系了。其实他虽同余亦说自己要出去云游,但却是悄悄跟在余亦身旁。跟他一同到了关北,看着他一次次冲阵杀敌。虽然总是九死一生但也能看得出余亦的成长飞快。 而抛去武功不说,这两年叶行舟也能看出余亦的孤独。眼前刚过弱冠的少年总是在夜里独自坐在城楼之上喝酒,也从未向外人展现此时孩童的一面。所以叶行舟怎能不心疼呢。 叶行舟是个极其骄傲之人就算此时早已热泪盈眶,但还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伸手大力揉了揉余亦的头之后起身往外走去。 余亦发觉叶行舟的动作急忙叫住了他:“师父,去哪?” 叶行舟没有回头,因为他只要回头余亦就能发现自己这位顽童般的师父早已泪流满面,叶行舟平了平气息,沉声道:“这世界很大,有机会出去看看,为师在江湖中等你。” 随后便一跃而起,等余亦追出茅草屋的时候早已看不到叶行舟的身影了。余亦愣在原地许久,喃喃道:“江湖?” 第九章:那自然是回临王府啊 叶行舟总是来去无踪余亦倒也习惯了,于是便也回到茅草屋本想着将鸡汤喝完但是师父走后也便没了胃口。又花了点时间将茅草屋打扫了一番,把草屋附近的杂草清理了一下后钻进树林,本想着白江宜伤势未恢复也打只野鸡回去,可谁曾想这野鸡一抓就是两个时辰,抓到野鸡的时候自己也是浑身狼狈不堪。 等余亦回到都城的时候已是未时,都城的秋季早晚温差巨大,而此时的都城也是烈日当头。余亦一路没有停留径直回到了临王府,将鸡丢给郑冰州后又径直往白江宜的屋内走去。 “临王殿下,白小姐已走了。” 身后响起了沈家一的声音,余亦转过身问到:“去了何处?” 沈家一拱手道:“今早辰时一刻上了凤栖殿的马车,巳时出了宫门往白府而去。” 余亦闻言明显情绪低落了很多,但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点了点头后转身往书房方向走去。 沈家一急忙拉住离去的余亦,问到:“王爷,你不去找白小姐吗?” 余亦拨开沈家一拉着自己的手:“人家只是回家,理所当然,我如何去找?” 余亦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就是说他想去找白江宜,但是人家回家就是表明不想嫁给自己,不想当这临王妃。自己也不是强硬之人,也做不出强行让她嫁给自己的事情。而沈家一却是一根筋,没有听出余亦话里的意思,挠了挠头说道:“可她是陛下指婚的王妃啊。” 余亦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位自己手下的第一悍将,军中最足智多谋的军师。此时却好像大脑没发育完全一般,余亦懒得再与他解释,便继续往书房走去。 “可她爹她后娘都对她不好啊。” 沈煊的话又重新让余亦停下了脚步。沈煊见余亦停下便继续说道:“临王殿下,江宜年幼丧母,她爹便又娶了一个新妇。说是怀念已故妻子只能让新妇为二夫人。但是二夫人对江宜并不好,小时候甚至不允许江宜上桌用膳。白大人也对白江宜又打又骂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去找她吗?” 余亦回过身看着沈煊,问到:“她不想嫁于我,我怎去寻她?” 沈煊走上前,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余亦。余亦看到香囊的第一时间便往自己怀里摸去,果然前些日子捡到了白江宜的香囊已经不见了,自己急着去找师父也没发现。 沈煊将香囊递到余亦面前,说道:“不去寻,曾知道结果?” 余亦略微犹豫了一下,过去的几次匆匆相见迅速在脑海中浮现,这几日自己对白江宜的悉心照料却是也让余亦越来越想了解这位白家大小姐。想着过往余亦笑了,伸手接过沈煊手里的香囊后往外跑去。 看着余亦的背影沈煊双手环抱于胸前,骄傲的说:“本郡主果然是一名合格的爱情护卫。” 沈家一看着自家妹妹撇了撇嘴,随后便叫上郑冰州一起便跟着余亦一同走出了临王府。 此时街道上人来人往马根本跑不起来,余亦干脆就徒步前往白府。说不紧张是假的,余亦今年虽已二十过二,甚至都没有与女子相处过,每天面对的都是将士、敌军和兵器兵书。如今突然让他去找自己欣赏了女子,余亦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如何说,但脚下的步伐却不曾停下反而越来越快。想到白江宜背后的伤疤是家人所为,脸上的神情也是越来越紧张。 街上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大家的步伐也越来越慢,百姓也逐渐往回而走。余亦不知前方发生了何事,便抓住一百姓的手想要问问发生了什么。百姓一见是临王便鞠躬行礼,余亦此时那还管这些,一把托起百姓的手,问道:“前方发生了何事?” 百姓拱手说道:“临王殿下,前方白府的马车失控撞到摊贩了,马车倒下阻住了路。” 余亦闻言瞪大了眼睛,这是前往临王府的路,马车又是白府的马车,马车上的人多半就是白江宜。余亦心跳久违的极具加速,也不管自己身处闹市了,猛得发力一跃而起借着房屋的主力硬生生飞到了事故现场。 余亦站稳身形就看到了正在与摊贩道歉的白江宜。见白江宜无事,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你们怎么驾的马车,你看看给我摊位撞的。”摊贩是个屠夫,膀大腰圆,上身只穿了一条蛇皮围裙。手里提着一把斩骨刀,刀上还泛着油光。和小小的白江宜对比起来就像是大人而小孩儿一般。 白江宜见到这般模样的人也是有些害怕,再加上原本就是自身过错,所以一直在道歉:“对...对不起店家。您的损失我都会照价赔偿的。” 屠夫见自己占理,更加得寸进尺:“照价?你想得美,我这是可是野外猎来的猪。都是豁出性命才猎来的。” 意思很明显,就是敲竹杠。白江宜也明白屠夫的意思,但是为了不再纠缠下去还是选择了妥协:“店家您说,要多少银子。” 屠夫双手在胸前环抱,油光发亮的斩骨刀也在白江宜面前晃悠,冷笑一声后开口说道:“一百两。” 白江宜一听屠夫狮子大开口,正欲反驳,屠夫见状也嗯了一声皱起了眉头硬生生让白江宜把话咽回肚子里。无奈下白江宜从怀里拿出一袋银子,说道:“店家这里是五十两,先给您,剩下的我稍微回家去取,给您补上。” 屠夫却一步不让,夺过白江宜手里的钱袋颠了颠重量后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回来?让你丫鬟去取,你留下。”屠夫说话间还用斩骨刀指了指白江宜。 白江宜正准备让阿阮去找沈煊救命的时候余亦走上前从怀里取出钱袋递给了屠夫。白江宜见有人仗义相助正准备道谢,但看到是余亦的时候张开的嘴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余亦也微微回过头看着白江宜,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红了脸。 “谢...谢谢临王殿下。”白江宜反应迅速低下头行了个礼。却又被余亦托住了手。 屠夫一看来人是临王立马就把斩骨刀藏在身后,却没敢接下余亦手里的钱袋,反而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临王。” 余亦此时也重新转过头看向屠夫,又抖了抖手里的钱袋:“这里是一百两,为何不拿?” 屠夫的声音有些发颤:“小的不敢。” 余亦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那为何你就敢向她要一百两?” 屠夫咽了口口水,没有说话,额头上也冒出冷汗。 余亦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你们屠户有专门狩猎野猪的工具,只要补上诱饵,只要等着便可,何来的生命危险?野猪是比家猪贵些,但是一头野猪最多也只值三十两。我问你,你何来的底气问她要一百两。” 余亦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加重了几分,吓得屠夫立马跪在地上:“小的知错了,临王殿下饶命啊。” 虽然自己被这屠夫吓得不轻,白江宜觉得事情没有这么严重,便伸手拉了拉余亦的握着剑的左手。余亦见状将墨渊别于腰间,空出来的左手顺势牵住了白江宜的手。突然被牵住白江宜先是一愣,被余亦牵住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手长满了硬茧,但是内心的恐慌也随着余亦牵住自己的手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就是无比的心安。一时间也忘记这是在闹市,忘记了挣脱。 余亦见白江宜没有挣脱,心跳也越来越快。但是眼下事情还未处理完,于是对着屠夫说道:“起来。” 屠夫闻言立马重新站了起来。 余亦拉着白江宜的手又上前了两步,将银子塞到屠夫怀里:“我夫人说了给你一百两,就一百两。” 此言一出,四周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你听到没有,临王说那女子是他夫人。” “那好像是白大人的女儿吧。” “正是白大人的女儿啊,白小姐模样这般好,与临王甚是般配啊。” “是啊是啊,郎才女貌啊。” 听到四周百姓的议论,白江宜俏脸微红,但是内心却不知为何有些开心。整个人也往余亦身上靠近了些。阿阮在后面也捂着嘴偷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左右两边迟来一步的沈家一和郑冰州。 屠夫这时候才知道眼前长相俊俏的女子是临王的夫人。临王为人刚正不阿在都城是人尽皆知的,所以屠夫从钱袋里拿出三十两银子后将两个钱袋递给余亦:“临王殿下,小的知错了,小的只要三十两,剩下的都归还于您与临王妃。” 而余亦则是身上拿回了白江宜的钱袋,说道:“我看这些肉很不错,不知可否劳累将其送到临王府?剩下都权当费用。” 屠夫见临王如此行事,即挽留了自己的面子又将事情处理的十分妥当,一时间也是佩服至极。立马抱拳说道:“定为临王处理妥当。” 余亦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 随后又对沈家一和郑冰州说道:“将道路清理出来吧。” 沈家一和郑冰州拱手齐声到:“是。” 处理完一切后余亦便牵着白江宜的手离开了人群。两人都有些出神,两人往临王府走去,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路上百姓见到此清醒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时白江宜才反应过来停住了脚步。 余亦见白江宜不走了问道:“为何停下?” 白江宜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后抬了抬被牵住的手:“临王,你手心都是汗。” 余亦一听立马放开了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白江宜看着眼前神色慌张的临王,突然觉得和百姓口中说的战场上以一敌百的模样有些出入,不禁一笑又想到了早晨在凤栖殿里与安帝和皇后的对话。 “坐吧,都是一家人” 白江宜听到此话连忙说道:“臣女平日玩乐惯了,甚至配不上临王殿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安帝一听这么就准备说话,却被安皇后拦住了。安皇后缓步走到白江宜面前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白江宜有些受宠若惊,但也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予对你的过往也有所了解。”安皇后声音很温柔,很好听,“子临的父亲与陛下是结拜兄弟,所以子临也叫陛下与予为义父义母。子临也本该是都城内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但五岁时父母双双在关北为护国献身。” 话语间安皇后也回到了安帝身边,荷莲也为白江宜斟了一杯茶。 “五岁孩童失去父母本该无助得大哭,可他并没这样。而是上了城外见国山拜师学武一学便是十五年。期间从未下山一步。” 白江宜也想起了以前自己的情形,白武找到自己是娘亲已经奄奄一息,最后死在了回家的路上。而自己不就正如皇后所说无助的在爹爹怀里哭到昏睡过去吗,虽然好长一段时日之后走出了阴霾,但是随着二夫人许琦的到来白江宜也开始了自己望不到头的苦日子。而自己所谓的苦日子同余亦相比简直不要太幸福,自己虽被二夫人和二小姐欺负,但也能吃饱穿暖。而余亦在山中拜师学武能不能吃饱都是问题更别提穿得暖和了。 安皇后继续说道:“直到两年前余亦走下了见国山,陛下和予都以为这孩子终于解开了心结能回到我们身边正常生活的时候,他便请命前往关北接替父母未完成的使命。这两年从关北传回来数十次子临病危的消息,予心中更如刀绞。那最后一战子临率领八千将士迎战三万北汗大军取胜更是昏迷了半月之久,现如今子临也终于平定了关北安全回到了都城,可予发现这孩子已经不会与人相处了。” 白江宜听着安皇后说着余亦的过往更是不禁红了眼眶。 “就像宴会那晚一般,从前他从不为别人争取什么,在他眼里别人的事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但他却愿意为你向陛下争取赏赐。虽然你与子临相识时间不长,但是予发现他对你和对其他人不同。所以予请陛下下旨将你赐婚于子临,但是圣旨是否宣读还是掌握在子临手中,如今圣旨已下不是最好的证明吗?予想请你帮助子临回到常人的生活,那时你若对子临还无感觉,予自会让你归家。” 想到这里白江宜才拉回了思绪,眼前身材高挑的男子还在处理自己的囧事。他很高自己只到他肩膀处,所以白江宜看余亦都要抬起头来。白江宜上前一步靠近了些余亦,两人的眼神这才对视。 余亦的脸又微微红了起来,想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白江宜看着不知所措的余亦甜甜一笑,柔声说道:“我就是回家拿了统查府的草图,和陛下的圣旨。” 白江宜此言一出,余亦连耳朵都红了,更是紧张了半天才说出一句:“那我们现在去哪?” 白江宜闻言又笑了,笑得很好看。随后便往前走去。 “那自然是回临王府啊。” 第十章:我们回家,好吗 秋风带着落叶吹过白江宜的长发。余亦看着白江宜的背影也是微微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而阿阮本想跟着自家小姐回府的,但是没想到被沈家一和郑冰州两人拉住帮忙处理现场。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受惊脱缰跑走的马居然自己又回到了现场。此时府衙的人也到了现场一听是白府的马车也立马帮助沈家一等人清理现场。 余亦和白江宜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于是便让厨房先准备饭菜。而白江宜却让余亦带着自己去书房,余亦知道白江宜的目的也欣然应允,两人一同往书房走去,余亦率先在书案前坐下,白江宜神神秘秘的关上门后一路小跑过来也在书案另一边坐下。坐下之后便在怀里拿出了自己精心画出的统查府的图纸。 余亦饶有兴致的拿起图纸看了起来,却越看眉头皱的越厉害。白江宜以为是自己画的不好余亦不满意,立马说道:“临王殿下,你要是有哪里不满意你可以说,我可以改。” 余亦将图纸放回到桌案之上,说道:“白小姐,不是你画的不好,只是在下实在不是很懂建造之术,不知白小姐是否愿意为在下讲解一二?” 白江宜听到此话盯着余亦眨了眨眼睛,虽然吧白江宜对于自己的图纸有自己的理解,旁人看不懂也正常。但是他没想到这高高在上的的临王殿下会这么直白,而去还自称在下。 现在还是正是要紧,白江宜立马跪坐起来好让自己能够得到图纸,然后便细心讲解起来。 实话实说白江宜的建造之术却是让人敬佩,安帝赐的地虽然蛮大但其实不足以支撑余亦对统查府所有的要求。但是白江宜却将余亦的疑虑完全大小掉了。统查府进门后便是普通官职的办事处,设立在大门处既能快速出府抵达现场又能方便接待一些官员。通过办事处后便是统查府士兵的演练场了,虽比不上正规军营但也足够所有将士们日常演练。演练场的左边是兵器库房、食材库房和膳房,右边便是将士的住处了,三层楼的足以容纳两百名将士休息。最最重点的便是最里面的一栋楼了,白江宜为这栋楼画了四张纸的图纸。因为按照余亦的要求统查府还需要审讯堂和文书存放处,但这两地需要很大的空间,院子的大小已经不够了。得亏白江宜有独家方法才能解决这一难题。 这最后的一栋楼一楼便是审讯堂,审讯堂之后便是通向上层的楼梯。楼梯上去之后便是高级官员的独立办事处了,比如临王余亦和太尉沈家一的办事处就在此处。再往上还有三层楼便是那文书存放处,想要通往文书存放处必须要经过余亦和沈家一等人的办事处,而且帝都空气潮湿放在高出也能很好的防潮。能最大程度的保护一些重要文书的安全。而牢房自然是在地下了,地牢的大小相当于演练场加上最后一栋楼,面积极大。 这一轮说下来余亦听得津津有味,可把白江宜说得口干舌燥。说完之后便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余亦点了点头表示十分满意,白江宜也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可余亦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白小姐,都城每年都有来自海上的风,风力极大。所以都城百姓最多将自家楼房建至三层。而你这足足有五层楼,而且地下还挖空了做成地牢,会不会...” 白江宜作为制图人自然能想到余亦的顾虑,所以早有准备。白江宜又重新拿出了一张图纸,上面画的便是余亦顾虑的解决之法。白江宜将图纸摊在余亦面前,上面画着一个三角形。 白江宜微微一笑:“临王殿下,这便是建造中最稳定的建造方式,我称它为三边形。您应该也不陌生向您这临王府的屋顶和您行军打仗时城门口的鹿砦都是这种形状。” 余亦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白江宜继续往下讲:“只要在所有承重地方全部采用三边造法,便能解决房屋安全问题了。再在房屋每处的连接处采用卡扣式链接便能更好的保证安全。” 被白江宜这么一解释余亦才算明白了这建造之术的复杂。幸好白江宜讲解的细致不然余亦还真不一定能听懂。 余亦又将图纸翻看了好几遍,期间连连点头。直到林伯叫二人吃饭这才将图纸整理好:“白小姐统查府的建造便交于你了,所有的人力和材料你只需列一份清单给在下,在下自会准备。另外还辛苦你在画一套图纸,我则是会拿给陛下过目。” 白江宜点了点头:“那你把这套图纸拿给陛下看吧。”说着白江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图纸都在这呢。” 余亦被白江宜的动作表情逗笑了起来,白江宜也跟着笑:“临王殿下,其实您笑起来很好看。” 余亦又被白江宜说得脸红,随即站起身来轻咳了两声:“先用膳吧,白小姐。”说完之后便快速逃离了现场,留下白江宜一人看着余亦逃离的背影偷笑。 饭桌上,两人也是各自低头吃饭没有说话。余亦是不知道说些什么,而白江宜则是因为害怕余亦府里有什么食不语的规矩不敢说话。直到郑冰州着急忙慌的闯进来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氛围。 余亦看着郑冰州也不恼怒,轻声问道:“何事如此着急?” 郑冰州看了看白江宜,没有说话。白江宜见状也是心知肚明,便想着先离桌。但是余亦却放下筷子说道:“但说无妨。” 郑冰州行了礼之后回头对着门外喊道:“将人带上来。” 随后便有两位身穿黑甲腰间别着佩刀的士兵押进来一名穿着银色盔甲的士兵。余亦一眼便认出这是府衙的士兵。但是他不明白郑冰州为何将这人抓到府内。 郑冰州则是拱手道:“临王,在我等清理王妃下午的现场时,此人带人来帮忙。可是属下发现他偷偷在马腿处拔下一根针。所以属下便将人抓了起来。” 白江宜闻言更是瞪大了眼睛,起初她还想不明白自己爹爹驯的马极为温顺从来没有出过这般事,为何今日会突然受惊。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余亦知晓事情经过之后站起身走到了府衙士兵旁边,柔声问道:“你叫什么?” 府衙士兵的反应于下午的屠夫如出一辙,吓得直哆嗦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说:“小的叫孙起。” 余亦语气瞬间变得冰冷:“是谁指使的?” 原本好好说话的余亦就吓得孙起不敢说话了,如今这种语气的余亦更是吓得孙起冷汗直流。 余亦步步紧逼:“你是觉得本王查不出来是吗?” 此话一出,孙起自然知道要是让临王自己查出来的话怕是这辈子见不到阳光甚至要丢了性命了。所以赶忙跪在地上磕头:“是...是二夫人指使的。小的早年家中糟了山匪,是二夫人帮了小的还给小的寻了这差事。” “可有证据?”余亦语气略微平和了一些。 孙起见临王语气有所转变,立马说道:“二夫人指使我做此事的信件就在小人身上。” 余亦闻言立马转头看向白江宜。此时的白江宜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但还是笑着向余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余亦有些心疼,转头和郑冰州说:“把人带到府门口等我。” 随后又问白江宜:“吃饱了吗?” 以前在家中二夫人最多是刁难一下自己,却也不至于危及性命。但今日这分明是想致自己于死地啊。白江宜此时哪还有心情吃饭,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余亦便走到白江宜身边将她扶起来,轻声说道:“那我送你回府。”白江宜点点头,两人一同往外走去。 郑冰州此时已经准备好马车在府门口候着了,另人意外的是沈家一带着沈煊也在等着余亦和白江宜。 白江宜见到沈煊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问道:“煊煊,你怎么来了?” 沈煊双手叉腰冷哼一声:“本郡主给你撑腰来了!” 余亦将白江宜交于沈煊,让二人上了马车。自己则是和沈家一、郑冰州各自骑马。 日此时的白府也正在用晚膳,白武虽然内心极为高兴,但是表明还要装得难过。而许琦是真真正正的浑身上下由内而外的散发难过。今日马车之事她其实也没想害白江宜性命,她也提前将马绳系得松了一些,为的就是让马在受惊时能顺利挣脱缰绳,不危害到白江宜性命。而按照计划马跑出去之后让孙起拦下后将针取下,便可以坐到天衣无缝。毕竟人家现在又是郡主又是王妃要真死了自己定是要跟着陪葬。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虽在计划之中白江宜没有受伤,但是撞到了摊子引来了临王余亦。下午本想让孙起赶紧离开都城的但人却找不到了。 白武也注意到许琦有些神游,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许琦回过神刚准备说话,余亦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夫人是不是在想他啊?” 随着声音进来的就是余亦一行人,郑冰州将孙起绑的结结实实塞住了嘴巴一把推在地上。孙起吃痛在地上一直呜呜呜的叫着。 许琦看到孙起吓得连筷子都掉了,白武看着地上的孙起瞪大了眼睛,自己理了理思绪之后将筷子一把拍在桌面上:“许琦,你...你竟与别的男人私通!” 许琦刚准备跪下来认错,一听白武这话更是瞪大了眼睛,哭着喊道:“相公,我没有啊。” 本来白武还不是很相信,许琦这么一哭倒让他确定了:“没有?没有你哭什么!” “我...”现在这么一闹许琦苦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余亦及时打断了这段闹剧:“白大人误会了。” 白武啊了一声,余亦则是反客为主坐在了餐桌之上。郑冰州接下说道:“此人名为孙起,今日王妃回府途中马突然受惊逃跑要不是我家殿下及时赶到,此时王妃怕是......” 白武闻言又啊了一声:“这...这....这...” 余亦则是瞪了郑冰州一眼,意思是少添油加醋说重点。郑冰州心领神会,继续说道:“通过调查,马受惊是因为此人用吹管将针刺进了马腿上。而他也已经交代正是白二夫人指使。” 这时候许久未曾露面的白家二小姐白珊跑了出来,扶起自己的母亲对着余亦吼道:“你们少血口喷人!什么临王就知道仗势欺人吗?” 郑冰州哪能让人这么说自家将军,一向暴脾气的他抽出剑就架在了白珊的脖子上。白珊也浑身一抖,赶紧闭上了眼睛。白武见状立马对余亦说道:“临王,这不管怎么说都是家事,你这样不太好吧?” “家事?”余亦闻言站起身来,既然白武想掰扯,那便陪他掰扯一下,“于情,江宜是我的王妃,你与二夫人便是我的岳父岳母,如今岳母对我的王妃做出此等事你说我该不该管?于理,统查府有权参理所有官员案件,而统查府由我直接管辖,如今白大人身为朱雀门指挥使,其夫人对女儿做出此等事,你说!我该不该管!” “这...”白武平时便不善言辞,而余亦又说得句句在理,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余亦走到白武面前,表情已经冷到了极致,沉声说道:“那在此事上,您希望我叫您岳父大人,还是白大人呢?” 余亦的话意思很明显,岳父大人则是表示此事当家事于情处理,既然是家事而白江宜也未受伤,最多就是让白二夫人道个歉,保证今后和白珊二人不会再为难白江宜,这事儿也就过了。但若是叫白大人,那这件事便公事公办。白二夫人不管是蓄意杀害临王妃还是永宁郡主,这罪名按照律法就算能保住脖子上的脑袋,这辈子也走不出刑部大牢了。而白武管教内室不严,按律法罚一年俸禄,官削三品,脊杖三十也是逃不脱的。 自从白江宜母亲离世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她撑腰,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保护的感觉。这一瞬间白江宜想的已经不是白二夫人会遭受怎么样的惩罚,因为此时她对这个家已经没有丝毫留念了。这时候白江宜脑袋里满是眼前这个不善表达不知如何与人交往,却死死把自己护在身后的男子。这次白江宜很主动,上前牵住了余亦的手。 手心突如其来的凉意让余亦愣了愣,回头紧张地问:“手怎么这么凉?” 余亦这么一说反倒让白江宜笑了起来,眼前这个男子,好像真的不是很会抓重点。 “我们回家,好嘛?” 第十一章:各有所想 “哇哦~”余亦还没反应过来,沈煊已经在后面捧住自己的脸了。 沈家一满脸嫌弃:“你干嘛一副花痴相?” 沈煊立马变回正常表情,看都不看自己的大哥一眼,只是冷冷地说:“要你管。” “回家?”余亦害怕自己听错,又重复了一遍。 白江宜牵着余亦的手握紧了几分:“嗯,回家。” 余亦紧皱的眉头随着白江宜坚定的语气舒展开来,这一次余亦没再犹豫,抬手摸了摸白江宜的头:“好,回家。”回过头后脸上温柔宠溺的表情一瞬间消失不见,对白江宜不好的人自己也没理由更没必要给他们好脸色:“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我希望这件事,二老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之后牵住白江宜的手离开了白府。 此时沈煊还站在原地,双手环抱感叹道:“临王殿下真帅啊,本郡主何时能有这样好的夫君啊。” 沈家一上前拍了沈煊的脑袋瓜一笑:“你快别花痴了,回府了。”说完便自顾自往前走去。 沈煊看着自己的直男大哥又想到家里的钢铁直男二哥,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样子得离他们俩远点。”说完也一路小跑出去。而沈煊不知道的是郑冰州将她刚刚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记在了心里,并盯着她的背影盯了许久。 沈家一和沈煊出白府的时候,太师府的马车已经在外候着了,所以两人便也坐自家马车回去了。走之前沈煊还一个劲的给白江宜眨眼挑眉,可白江宜愣是没看懂。 余亦也扶着白江宜上了临王府的马车,郑冰州则是骑着一匹牵着两匹跟在一旁。 马车上白江宜依然有些拘谨,憋了半天才将想说的话说出口:“谢谢你。” 余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义父和义母这么做的原因我都能猜到。所以你不想待在白府就安心在临王府住下,若你不想成亲,我也不强求。” “不...”听到余亦这样说,白江宜有些慌张,“我的意思是,若不成亲,皇上和皇后那边不好交代,但是...”白江宜不知为何十分紧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顺其自然就好。” 其实刚刚余亦也很紧张,他很怕白江宜答应自己的提议不成亲。但是听到白江宜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马车很快就到了临王府,阿阮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到自家小姐阿阮又冲上来想要抱抱,但这次被余亦拦住了:“阿阮,你家小姐伤势还未愈。留着下次再抱。” “啊。”阿阮也是第一次见到看玩笑的余亦,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余亦先一步走进了临王府,林伯此时也在前厅候着:“林伯,去问问白小姐喜欢哪间房,您帮忙安排一下。” “是。” 看着远去的临王,阿阮才反应过来:“临王殿下原来还会开玩笑的呀。” 白江宜看着远去的余亦,又看着眼前傻乎乎的阿阮,突然觉得生活在慢慢变好,自己也该换一种生活方式了吧。想到这里白江宜也笑了起来,拿手指了指阿阮的脑袋:“傻丫头,走吧。” ...... 而此时的皇宫,赵长歌和赵长泣两人都一脸委屈。看着眼前互相给对方夹菜的自己的亲生父母亲,两人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敢发火。最后还是赵长泣胆子大些:“父皇母后,我师父这么大的事儿你们为什么都不与我和皇兄说啊!” 见弟弟为自己当枪了赵长歌立马接上:“是啊是啊,你们两给子临赐婚,子临又独闯白府抢王妃。这么精彩的场面我居然没看到!” “看看看看什么看!”安帝假装生气,“是不是要我明天请沈太师来坐坐啊?” 一听要请老师,赵长歌立马乖巧起来,连坐姿都笔挺了几分,拿起筷子专心吃菜。 见皇兄如此没用,赵长泣嗤之以鼻,但自己却没准备放弃:“父皇,我什么时候能见见师母吗?” “见见见见什么见。”安帝故技重施,“信不信我让子临永远不教你武功?” 刚还对自己皇兄嗤之以鼻的赵长泣闻听此言也立马坐好乖乖吃饭。安皇后看着连吃饭都不让人省心的三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碗筷,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明天将二人请入宫一起吃顿家宴吧。” “真的吗!”赵长歌和赵长泣二人齐声问道。见安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后兄弟二人才手舞足蹈的庆祝起来。安帝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嫌弃的啧了几声,但也没有阻止。毕竟同家人吃饭也无需那么多礼数。 而此时的宰相府内,许琦正跪在地上轻声抽泣。而刘文中坐在主位之上看着跪在地上不中用的妹妹也难得的皱眉。本来因为余亦的出现,自己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收敛锋芒。结果因为自家妹妹这该死的妒忌心,惹得余亦动怒,要是余亦将此事抓住不放深究下去那么难免会查到自己头上。 刘文中终究还是强压住了火气,上前扶起了许琦:“此事便到此为止,今后莫要再针对白江宜。” 见刘文中没有动怒许琦也是得了便宜就卖乖:“知道了哥,以后我保证离她远远的。” 随后刘文中做回主位之上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这白武怕是有了反心。” 许琦闻言大为震惊:“此话怎讲?” 刘文中看了一眼不中用的妹妹,轻叹了口气:“苏家在朝中是我的死对头,白武却想将女儿嫁给苏家长子做夫人,若不是我让姓蔡的传出风声这事儿怕就是成了。” 许琦有些不解:“可那门亲事不是苏家提出的吗?” 刘文中瞪了许琦一眼,声音也有些发怒:“你那脑子生来有何用?苏家什么地位?会去求娶白家女儿?” 刘文中突然发怒让许琦有些害怕地连连点头,刘文中知道自家妹妹脑子没那么好使此时多半也是没听懂。但也无妨毕竟对刘文中来说许琦只是个眼线而已:“但是意料之外的是陛下居然会将白家大小姐赐婚给那余亦。白武现在也以为有了背叛我的底气。” 按照目前情况来看,余亦刚从关北归来,积累了不少功绩与威望。如今她刚回帝都也定会做些什么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所以此时若在继续之前的动作定会被余亦抓住把柄。由此看来现在只能暂收锋芒,躲一躲风头。毕竟刘文中作为开国宰相可不想因为一个毛头小子坏了大计。 让许琦回去之后刘文中便独自回到书房在一张小纸条是写下:暂停,静候通知。随后将纸条塞进了信鸽脚上的竹筒之中放飞了信鸽。随着信鸽远去刘文中抬头看着今晚的月亮。 第十二章:宫中家宴 次日清晨余亦依旧是早早地起床。身着一身黑色长袍,一条白边腰带系在腰处,长发也整齐的束在头顶。墨渊就静静地放在花园石桌上,花园内时不时会有数道光华冲向空中,惊得树上栖息的鸟儿四散而出。 而三百将士也因为住不惯都城的房屋,也让沈家一帮忙集体搬到城北的军营中去了,临王府只留下每日的巡查将士。一时间临王府又只剩下寥寥数人了。但是这对余亦也说也不是坏事,起码安静了许多。 郑冰州还是留守临王府,一来能帮余亦处理很多事情,二来那帮将士老想让他教他们轻功,郑冰州还是在临王府自在。沈家一也是每天在太师府被妹妹沈煊吵得心烦,老是一大早就跑来临王府一待就是一整天,直到夜晚宵禁之时才匆匆赶回太师府。 此时林伯走到余亦身边问道:“王爷,早膳时间已过去半个时辰了,王妃还未起床。” 余亦收回手中的剑,平了平内息后说道:“无妨,等她起床后想吃什么让厨房做给她便好。” 林伯点点头拱手道:“是。” 林伯也能看得出来自家王爷疼爱这位王妃,连在军营中养成的习惯都能为她改变。所以也没多话尽管按照吩咐做事便好。林伯走后余亦正准备继续练剑,就被太子赵长歌的叫声打断了。 “余子临!” 余亦听到叫声无奈地把剑收回了剑鞘,他早就习惯了只要赵长歌一来自己就别想好好做当下之事了。不一会赵长歌便在郑冰州的带领下来到了花园。余亦向郑冰州微微抬了抬下巴,郑冰州立马会意随后便如释重负一般的火速逃离了。 赵长歌往石凳上一坐,看着桌子上的墨渊露出了惊喜之色:“这便是墨渊吧。”说着便准备拿起来好好观赏一番,毕竟这可是陪着余亦斩杀了数万北汗人的宝刀啊。 可是手刚抬起来,墨渊便被一股内力带走稳稳地落到了余亦的手中。眼前这一幕可谓是闻所未闻啊,赵长歌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比划了一下余亦刚刚的动作,满脸不可思议:“你...你...你怎么做到的?” 余亦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握着墨渊离开了花园,问道:“你来做甚?” 赵长歌也跟着余亦走出了花园,因为余亦走得很快,赵长歌跟在后面都有些费力:“父皇让你带着王妃入宫用午膳。” 余亦闻言停住了脚步,赵长歌这才走到了余亦身边。余亦转头问赵长歌:“这可合礼数?” 赵长歌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余亦:“这有何不合礼数?” 余亦点点头,随后又想到什么:“太子殿下又因为此时跑一趟,是又想出宫去玩是吗?” 赵长歌一脸讪笑:“知我者,子临也。” 余亦看着没点正形的太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那既然我已知晓,你可以走了。” 赵长歌嘿了一声,小跑到余亦身边:“那个...临王哥哥,可否带我去见见王妃呀,上次宫中宴会她带着面纱我都未曾见过真容呢。” 余亦停下脚步转过身,赵长歌差点一头撞在临王殿下怀里。看着一脸微笑的太子殿下余亦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说:“不可” 赵长歌有些不服,但也打不过余亦,所以声音变得自以为的软糯:“哎呀,反正晚上总能见得到的,你就让我先见见嘛~”看着面前的太子殿下余亦觉得有些许恶心,便不再理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看着余亦如此冷落自己,太子殿下也忍无可忍了,大叫到:“余子临,本太子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 此言一出余亦的脚步没有丝毫变缓,反而是正在卧房内睡得四仰八叉的白大小姐被吓了一跳。白江宜将头从枕头里抬起来满脸怒容,心中火气飙升大吼了一声:“大早上的吵什么吵!” 方才余亦的剑气都未如白江宜这一嗓子惊起的鸟儿多。 赵长歌更是被吓得浑身一颤。此时余亦也停下脚步脸上却没有一丝惊讶,反而笑了起来。太子殿下反应过来后一路小跑到余亦面前,指了指余亦又指了指发出怒吼的卧房,愣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而余亦也压住了自己的笑意看着一脸惊恐的太子殿下点了点头:“太子殿下若吵醒我家王妃睡懒觉,她可是会打人的。”说完之后便径直往书房走去,而赵长歌那还有胆子一睹王妃芳容,见余亦走远立马快步跟上一起进了书房。 而此时的卧房内白江宜也反应过来不是在自己家,外面的声音也不是白珊在捉弄自己。白江宜坐直身子眨了眨眼睛又吸了吸鼻子不知如何是好。正巧阿阮端着热水憋着笑推开了房间的门:“小姐你醒啦。” 白江宜见阿阮强忍着笑意有些疑惑:“阿阮你笑什么?” 阿阮将水盆放在面架之上,然后又为自己小姐拿来了衣服,但是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减少:“小姐,方才临王与太子殿下在外议事,您这一嗓子可把太子殿下吓得不轻。” 白江宜犹如被天雷劈到了全身:“那...那临王殿下可有说什么?”听到自家小姐的问题阿阮彻底忍不住笑出声了声来,白江宜有些恼怒,要是余亦觉得自己是个没素质的母老虎该如何是好? 看着生气的大小姐阿阮还是强忍住了笑意,然后挺直了背双手往身后一背模仿起余亦的模样:“太子殿下若吵醒我家王妃睡懒觉,她可是会打人的。” 见此情形白江宜又重新躺会了床上无力地说:“阿阮给我找条白绫。” 一下子即让余亦对自己有了不好的印象又吓到了太子殿下,白绫应该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了吧。 而此时余亦也来到了白江宜卧房的门口,轻声问道:“白小姐可起来了?” 白江宜猛地将头抬起看着门外,心里以为余亦是来兴师问罪的,便马上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临王殿下,我可能感染了风寒,想休息一会儿。”此时自然是能晚一些挨责骂便晚一些挨责骂吧。 而门外的余亦信以为真了,立马说道:“那白小姐稍等,我这就去请大夫,既然你身体不适那中午宫里的家宴我便回绝了。”听到白江宜生病余亦有些紧张,说完之后便立马想去找大夫来为白江宜看诊。 白江宜一听进宫用膳立马站起身子跑向了门口,什么都可以回绝皇上和皇后的宴请可不能不去。白江宜在门口叫住了余亦,余亦回过头看到白江宜只穿了薄薄的里衣脸又红到了耳根,但也立马转过身回避。白江宜也才发现自己的穿着立马跑回卧房穿衣服,余亦就在外面静静的等着。 虽然白大小姐的睡相很多变但是她的发型却不会因为睡相多变而凌乱,不一会就已穿好衣裳走出了卧房。听到白江宜重新出来余亦这才转过身子看向白江宜,柔声问道:“身体可有不舒服?” 白江宜摇了摇头,走到余亦面前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临王殿下:“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余亦有些不解:“我为何要兴师问罪?” “可我刚做出如此无礼之事了。” 余亦这才知道白江宜是说刚刚的那一声吼。余亦笑了笑:“自然不会,我已经教育过太子殿下了。” 临王教育太子?白江宜怕自己听错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余亦,余亦也点点头表示她没有听错。这时候余亦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所以你刚刚是害怕我兴师问罪所以装病?”白江宜有些不好意思,像个犯错了的小孩子一般低下头点了点。 “我不会责怪与你,你也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白江宜有些惊讶,但是等她抬起头时余亦已经走远了。皇后说临王不懂得与人相处,但好像也不是丝毫不懂。白江宜看着余亦的背影笑了笑又想到余亦刚刚说晚上要进宫用晚宴,便马上回头跑进了房间。 这一次用膳可不是上次面见皇上皇后那般了,今日可是以临王妃的身份参加家宴的,既然是家宴除了皇上和皇后之外太子和二皇子应该也会在。所以白江宜换了好几身衣服都不太满意,最后还是被阿阮劝了半天才选好。等打理完一切出来之时余亦和赵长歌已经在院内等自己了。 白江宜在里面穿了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裙,腰间系了一跳淡黄色的腰束,将自己的身材体现的淋漓尽致。外面又穿了一件谈黄色的外衫,上面绣了几朵海棠花即显得正式又不失美感。自己的长发也如瀑布一般垂至腰间,头饰很简单但也锦上添花。略施粉黛的俏脸更加精致,让余亦与赵长歌看得入迷。 白江宜缓步走到二人面前,先是对余亦甜甜一笑,随后双手相交至胸腹间,微曲膝对赵长歌轻声说道:“参加太子殿下。” 若是没听到那一嗓子,赵长歌便信了。就算如此也未表现出来而是微笑着点点头:“弟妹不必多礼。” 白江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弟妹?” 余亦立马接话道:“不必理他,你喜欢的如此单薄晚上会着凉。”说完又对身后的阿阮说道:“阿阮你为小姐再拿件绒毛斗篷。”阿阮闻言应了声是后便跑向了房间。 三人到达御书房时还未到午膳时间,余亦便乘此机会将白江宜的统查府图纸交给了安帝。安帝比余亦强上许多,但也有看不懂的地方白江宜也为其一一作答。 “好啊,好啊。” 安帝对白江宜的图纸赞不绝口:“没想到你这女娘竟对建造之术如此了解。” 白江宜也一改往日的行事作风,伪装成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多谢陛下夸奖。” 安帝将图纸整理好由李公公交还于白江宜,说道:“就按照你的图纸办就好,所需材料子临自会安排。” “嫂嫂,嫂嫂在哪呢?” 白江宜被声音吸引过去注意力,此时一身紫色龙袍的赵长泣跑进了御书房。白江宜见来人便能猜到是谁,随即行礼:“参见二皇子殿下。”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赵长泣也同时拱手微微鞠躬:“嫂嫂好。” 白江宜有些不知所措,反倒是赵长泣上前扶起了嫂嫂。安帝与安皇后见此情形也是笑出声来,安皇后轻声说道:“既是一家人,长泣唤子临为兄长自然唤你为嫂嫂。” 白江宜这才点了点头:“是。” 在饭桌之上倒是又让白江宜意想不到,外界多说宫中规矩甚多,食不言是最基本的。但是眼下的饭桌大家倒是谈笑甚欢,余亦也时不时给自己夹菜,看得另外四人甚是羡慕。慢慢地白江宜也稍微放开了一些没有那么紧张了,本以为家宴就会在这样平静祥和的情况下结束,而安帝的一句话又让白江宜紧张起来。 “白姑娘既然嫁于子临了,那外头抛头露面之事便也放下吧。” 白江宜知道安帝说的是定安居的事情,定安居的事情白江宜定是不会放下的,而安帝的话就犹如圣旨拒绝便是抗旨。白江宜愣了愣心想着先答应下来大不了日后乔装打扮后去定安居,大不了自己暂时不上台演出罢了,只要定安居还在自己便还有机会。 可谁知自己正准备应时,余亦放下了碗筷,起身对安帝拱手道:“陛下,不可放下。” 安帝不理解,也放下碗筷说道:“女子就该在家享受生活,定安居之事朕会安排人去帮她打理。为何不可?” 余亦依旧微微鞠躬低头拱着手:“因为她喜欢。若她嫁与我,却连自己喜欢之事都不能去做,臣还为何要娶她?” 此话一出,一幕幕回忆涌进了白江宜的回忆。同时乐团之事,白武对自己的只有动手,给自己留下三道这辈子不会消失的伤疤。而安帝却是怕她受累不想让她去管理定安居的事情。余亦却能直面顶撞安帝只为了自己能继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白江宜看着面前五位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不知为何觉得像是比家人还要亲切。 “若是江宜喜欢,便让她去做吧。”安皇后给白江宜夹了菜,看着白江宜,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谁说女子就该在家享福的?是吧?” 见皇后帮自己说话,白江宜笑着将菜塞进了嘴里:“皇后说得对。” 安帝见状也不再说话,自己蒙头吃饭。余亦也做回了位置上,继续吃饭。 用过膳之后赵长歌和赵长泣匆匆离去了,余亦和白江宜并没有急着回府。四人散步到了御花园后余亦陪着安帝下棋,安皇后也说上次听了白江宜的琴声后便忘不了了。白江宜立马明白了安皇后的意思,便问皇后借了把琴。白江宜看着眼前的景象如此美好,琴声也变得更加灵动动听。 第十三章:墨渊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偷偷流走,白江宜总觉得自己未弹几首便以是扶光西落之时了。余亦和白江宜两人也踏上了回临王府的路,此时光景白江宜舍不得放过,所以便与余亦二人行走在宫内的路上,落日的橙光照在皇宫的各个角落,气温也慢慢降下来,秋风轻轻吹过白江宜的面庞伴着花香很是舒服。 余亦将绒毛斗篷拿出来披在了白江宜的身上,正当他给白江宜系斗篷的绑带之时白江宜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腰间的佩刀之上。白江宜不知身在都城内本就很安全了,但余亦却每时每刻都带着这把通体墨黑的刀是为何。思考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你为何一直带着这把刀?” 此时余亦也为白江宜系好了绑带,说道:“它叫墨渊,是父亲的遗物。” 听到余亦的答案白江宜再看向墨渊的时候,好像能从它身上见到很多故事。白江宜看得有些入迷:“我能看看吗?” 余亦轻声嗯了一声,抬手将墨渊取了下来递给了白江宜:“千万小心莫要伤到手。” 白江宜点点头接过了墨渊。当自己的手碰到墨渊的时候白江宜只觉得一股凉意遍布了全身,墨渊对白江宜来说有些重,反正想要单手拿起都很吃力更别说挥舞它了。墨渊没有护手刀鞘上也没有任何花纹,在鞘之时刀柄和刀鞘融为一体就像是一根黑色的棍子,白江宜记得余亦的嘱咐所以很小心的想要将刀身拔出,但是不管自己用多大力气墨渊却是纹丝未动。余亦上前一步握住了白江宜的手微微一用力墨渊便有一半刀身展现在白江宜面前,刀身还是墨黑色要看得很仔细才能看出来刀刃上泛着银光,很刺骨又觉得很温柔。 此时的白江宜看着墨渊就像是看着一位不会言语的将士一般。虽是一把刀不会言语,但是充满了故事也记录着余亦每一次的战斗。在白江宜看来他不仅是一把刀更是陪着余亦出生入死的战友吧。白江宜将墨渊重新入鞘递给了余亦,两人继续往临王府走去。 “你为何要为了我当面反驳陛下的话?”白江宜又问道。 余亦回头看着白江宜,微风吹过吹起了白江宜的碎发。发香随着风吹到了余亦的脸上,余亦轻声说道:“天冷了,回马车上去吧,不然容易感染风寒。”见余亦不说白江宜便也不问了,乖巧的嗯了一声之后便在余亦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天气渐凉,可坐在马车内的白江宜抚了抚斗篷却觉得很温暖。马车外握着墨渊的余亦更是如此。 等两人回到临王府时,天已经黑了。而府门口郑冰州却和一女子纠缠不休,余亦认识她,不就是白府二夫人许琦吗。 马车稳稳地停在临王府门口,白江宜在余亦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许琦见到余亦和白江宜便也不再与郑冰州纠缠,转身走到了二人面前,屈膝行礼道:“参加临王。”原本按照辈分许琦作为余亦的岳母也不用行礼,但是此时她是来获得白江宜原谅的自然要客气一些。 但是白江宜却不是很想见到自己这位后母,余亦也察觉了出来:“冰州,带王妃进府。” “是。” 走之前白江宜看着余亦,余亦也朝她微笑着点点头。见此情形白江宜才往府里而去。只留下余亦和许琦两人在王府门口。 许琦正想说话,余亦先抢先一步:“天色不早了,白二夫人也请回吧。” 闻言许琦立马说道:“临王殿下,我自知犯下大错,我是来道歉的。” 余亦看着眼前人,淡淡地说:“等何时她想见你了,你再道歉吧。慢走,不送。”说完就往府内走去,临王府大门随着关上,只留许琦一人置身在秋夜冷风之中。 一夜无话 直至第二日一早,因为安帝已经确认统查府建造事宜了所以余亦也早早的将沈家一叫道了府上。等白江宜睡醒时已经辰时了,阿阮也告诉白江宜临王早早地将沈家一请到了府上商议统查府材料之事,见她还在熟睡便问没有叫醒她。白江宜走出卧房让林伯给自己准备点早膳之后闲来无事便想着去花园坐一会。正巧遇上郑冰州从马房出来,便不由分说拉着郑冰州一起到了花园。 这么一拉可把郑冰州吓得不轻:“王妃你这是做甚啊。” 白江宜把郑冰州一把摁在石凳上又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坐到了他对面一边笑着一边直勾勾盯着郑冰州。看着面前不怀好意的临王妃郑冰州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而白江宜则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喝水。 郑冰州拿起面前的水杯,刚凑近嘴巴又一把放下:“王妃你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你这样我很害怕。” 这话可谓是说道白江宜心坎里了,立马正襟危坐起来,说道:“郑小哥,你跟你家临王殿下这么久,想必很了解他吧。” 一听这话郑冰州立马骄傲起来:“那可不,虽然我职位特殊不常在殿下身边,但是对于殿下的了解,除了家一哥没人比得过我。” 这话说得白江宜连连点头,阿阮此时也拿来了笔墨。白江宜握着毛笔笑着说道:“那郑小哥可否将殿下一些生活的小习惯告知我?” 郑冰州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有些警惕:“王妃问这些做甚?” 白江宜嘿嘿笑了两声,将毛笔重新放下:“这不以后要在这临王府生活吗,总得知道点临王的习惯,不然总惹他生气多不好。” 听白江宜说完郑冰州皱着眉头重重地点了点头,也十分赞同临王妃的说法。于是便开始将自家殿下的生活小习惯,好的不好的统统抖落了出来。 “临王殿下每日卯时便会起床。” “临王殿下每日早膳时间最晚到辰时初。军中将士皆是如此晚了便饿着等午膳。” “临王殿下每日早晚都会练剑一个时辰。” “临王殿下对吃得不挑,但是对香菜过敏。” “临王殿下喜饮酒,在战场上都会饮上一壶,但殿下酒量和酒品极好,请王妃放心。” “临王殿下不喜甜食,说是吃不习惯,但我觉得是殿下苦吃多了所以不喜。” “临王殿下喜欢深色,所以府上很多东西都是深色的。” 白江宜将郑冰州说得都一一记了下来,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只是自己这两日起床都已经过了辰时但是余亦都会让林伯给自己留早膳。白江宜仔细地看着自己记录的东西,对郑冰州说:“我这儿好啦,谢谢郑小哥,你去忙吧。” 见王妃如此认真郑冰州也知道自己不该在打扰,便起身拱手道:“那属下就先退下了。” 白江宜点头之后郑冰州也转身离开,刚走两步郑冰州突然停住了脚步,又回到凉亭之内:“王妃,我忘记最重要的一点了。” 一听是最重要的一点,白江宜立马重新拿起毛笔准备记录:“你说你说。” 郑冰州也变得严肃了很多,搓了搓双手紧张兮兮地说:“千万不要碰殿下的墨渊刀,我跟了殿下两年没见过有人碰过他的墨渊,只一次见家一哥拿起来过。”说到这里郑冰州刻意压低了声音,“就只是拿了起来,就被殿下加练了两个时辰。” “可昨日...”白江宜正准备告诉郑冰州昨日出宫时发生的事情,但又没有继续说下去,“你去忙吧。” “是。” 昨日的一幕幕又重新浮现在脑海里,白江宜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他从不让别人碰,甚至是沈家一都不能碰的墨渊,会这么放松地让自己拿来把玩。莫非......还没想下去白江宜就红了脸,立马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马上要别离正规的想法。也正好林伯端着早膳走进了花园,白江宜立马将纸递给阿阮,一路小跑过去接过了早膳。 帝都北城门外 城外便不像城内如此繁华,城外官道边多是一些小村庄,村内房屋也极为简单,每家每户都有着不一样的营生,种菜养殖的都有,生活看着就知道比城内辛苦很多。倒也不是他们不能进城生活,只是习惯了着一屋一亩三分地的平静生活而已。而此时官道边的一家茶水铺里,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此人穿着牵着一匹精壮上好的马。马颈处挂着一柄剑,剑约有一尺多长,护手处则是一颗张着血盆大口的狼头。牵马人则是一身没有丝毫花纹的青衫,黑色的要带上挂着看着就不太值钱的玉佩,头发也是随意的披在脑后,只留下部分束在头顶之上。虽然穿着随意但是步伐稳健气息深厚稳重,若是练武之人在此便一眼就能看出此人绝不简单。 素衣青年见已经看到了帝都的城门,便也将马拴在茶水铺的柱子上,自己提着剑坐到了铺子里。秋日天凉,没有什么比看着风景感受着凉意饮上一壶热茶更惬意的了。 青年将剑一同放在桌子上,对小二招呼道:“小二,来一壶你这最好的茶。” 小二闻言知道是来大生意了立马端上一叠小吃食:“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而素衣青年的眼神却死死盯着远处的城门,剑也握得更加紧了。 与此同时余亦与沈家一二人也先后从书房里出来,正巧碰上准备回卧房的白江宜。见二人出来白江宜也立马迎了上去,微微屈膝行礼,沈家一也是拱手回礼。 余亦先开了口:“江宜,正准备去找你。”听到余亦叫自己名字,白江宜俏脸微红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但是余亦却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说道:“我与家一已经商议好了,下午地基要用到的石料便会送到,你若有空便与家一一同前往吧。” 白江宜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呢?” 余亦愣了愣,说:“今早宫里来人,陛下让我午膳后去一趟,我晚些就去找你。” 白江宜这才知道这临王殿下是以为自己在关心他的行程,但是...好吧是有在关心。白江宜笑了笑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先和沈太尉一起过去。” 沈家一插了一嘴:“白姑娘,你还是同煊儿一样,叫哥吧,沈太尉听着不是很习惯。” 白江宜点点头:“那我以后和郑小哥一样,叫你家一哥吧,直接叫你哥煊煊会吃醋的。你也不用叫我白姑娘,我朋友们都叫我小白。” 沈家一还没说话呢,余亦先一本正经的说话了:“好的小白。”白江宜听到余亦这么叫自己皱起了眉头:“你不许叫!”说完便一甩头快步走开了。余亦却一脸不明所以,回头疑惑的看着沈家一。 沈家一见余亦这么转不过脑筋,脸上也是一副吾儿为何不成器的表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的临王殿下,王妃的意思是更喜欢听你叫她江宜呀。”说完之后也一甩头快步离开了。 余亦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抿着嘴,一直在思考沈家一是怎么知道白江宜是这个意思的。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早上因为和沈家一商议材料之事都未曾练刀,现在离进宫时间还早便回书房拿了把刀走向了花园。 第十四章:北汗仅一人的使团 白江宜因为早膳用得晚,午膳时还未饿所以便出门寻沈家一去了。余亦用完午膳之后便坐着马车来到了宫里。 御书房内安帝正在看着众大臣的奏折。余亦上去鞠躬拱手道:“参加陛下。” 见余亦前来,安帝也放下了手上的奏折:“子临啊,北汗的使者团已经进都城了。” “什么?”余亦有些震惊。 按照两国的关系来说,北汗与庆阳战争不断,让庆阳百姓民不聊生。如今北汗战败来访庆阳求和,为了在帝都有不必要的麻烦定会让禁军前去迎接护送至皇宫。就算不需要护送,那也不可能已经进入都城却没有一丝消息。 安帝也看出了余亦的疑惑,拿着一份文书走到余亦面前递给他。余亦打开文书,上面的字迹十分工整: 吾皇万岁,当汝见到此文书时,孤的使团应以抵达帝都,两国近年纷争不断,孤希望孤的使团能还两国一个安宁。 北汗王上在王子颜墨离被抓的第三天文书便送到了庆阳皇宫说会派遣使团来商议求和事宜,但如今过去近两月没有丝毫消息。现在又没有征兆的一纸文书说使团已经进入帝都了。安帝和余亦都想不到此举于意何为。 余亦合上文书,皱着眉头说道:“都说北汗王上雷厉风行,北汗人也不在乎什么规矩,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安帝也认同的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李公公便快步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北汗使团现已在御书房外处等候...” 见李公公吞吞吐吐的安帝有些着急:“你有话就说。” 李公公闻言又鞠了一躬:“此次来访的北汗使团仅一人。” 闻此言安帝和余亦对视了一眼,古往今来败国求和自当是割地让利。可同北汗这般只来了一人求和的情况可谓是闻所未闻。但安帝也是一国之君,并未觉得很惊讶,对李公公说:“使团路途艰辛,今日就先在安和殿休息。明日朕会宴请来客的。”安帝的意思很明显,北汗作为战败国却在求和一事上没有丝毫诚意,那自己作为庆阳国的一国之君也要摆出态度来给他们看看。可正当李公公鞠躬领旨准备退下之时,门外传来了北汗使者的声音。 “陛下,外臣不觉得路途艰辛,可否召见外臣?” 安帝有些惊讶,御书房很大在外面根本听不到里面谈话的内容。而余亦则是皱起了眉头,他记得师父叶行舟和自己说过,武功分为外力和内力。外力都是可以通过很简单的方法越练越强,但人都是有极限的外力总会连到头。但内力与外力不同,内力先是需要练武者能感受到内力的存在才能去练,而所有练内力的练武者他们的嗅觉、视觉和听觉都会远超常人。内力越深厚三觉就越强。所以门外的使者多半也是个高手。 但眼下他也已经说话了,安帝若还是推脱不见就是庆阳国小气了。于是安帝像李公公抬了抬下巴。李公公也心领神会朝外走了几步:“召北汗使臣觐见。”余亦也转了个身面朝外站在安帝右前方。 话音刚落不久,北汗使臣便进到了御书房之内。一身青衫一柄狼首剑,不就是城外茶水铺的青年吗。按照庆阳规矩任何人不得带武器面见安帝,只是北汗都是战士武器不离身,而且又有余亦在一旁安帝也有恃无恐。 当他在殿前站定之后便微眯起双眼看着余亦没有离开过,余亦对使臣的眼神却毫不在意。安帝看着使臣也猜到事情不简单,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使臣的眼神。 使臣收回视线后向安帝行了北汗的礼,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微微鞠躬:“参见陛下。” 安帝回身坐回到书案旁,语气不是很友善:“北汗可有和谈之意?何为让你一人前来?” 使臣的并没有直起身子,而是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臣乃北汗大军统帅,宇文徒。王上已经言明,两国征战受苦的不仅是战场上的将士,更是百姓。所以只要庆阳愿意和谈,并让王子与臣一同离去。北汗愿与庆阳签订百年合盟。” 安帝闻听此言,面色才略微好转:“王上想法与朕不谋而合,你们的王子也已经在我这庆阳皇宫住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 听到安帝愿意归还颜墨离,宇文徒也是微笑道:“多谢陛下。”安帝也准备让宇文徒起身的时候,宇文徒继续说道:“陛下,外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安帝皱了皱眉头:“但说无妨。” 宇文徒这才站直了身子,看向了余亦,眼里充满了敌意,他说的话就像是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我想与临王殿下比试一场,若我输了,北汗愿向庆阳进贡十年。” 安帝一听有些想笑:“这也是你们王上的意思?” 宇文徒重新看向安帝:“王上并无此意,但外臣说到做到。不瞒陛下,宇文狮乃我弟弟。” 安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来报私仇来了。安帝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子临你怎么看?” 余亦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战场之事并非个人恩怨,而且宇文将军所说之话也并不是王上的意思,恕本王难以相信。”说完之后便向着安帝拱手道:“陛下,臣统查府还有事情处理,先行告退。”余亦的意思也很简单,你口说无凭,我不想和你打因为吃力不讨好。并且我也不想和你聊了,觉得没意思。 安帝怎么会听不出余亦的内在意思,笑着点了点头:“你先退下吧。”余亦也是应了一声后退出了御书房,而宇文徒却是将拳头握得咔咔响。 安帝看到宇文徒有些愤怒,便说道:“宇文将军不如先去见见你家王子?” 宇文徒又向安帝行了礼:“陛下,听闻帝都十分繁华,臣想去逛逛。” 安帝自然知道他想私自去找余亦打架,但若是不让他去不知又得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无奈之下也只好同意。等宇文徒走远后又立马叫来了李公公,让他去盯着点宇文徒,免得出什么乱子。等人全部走后才单手扶额连叹了好几口气:“这年头皇帝难做啊。” 等余亦离开皇宫来到统查府时,已经有大批石料已经运到此处了。用作地基的石料既要为高楼建造做支撑又要为挖地牢做稳固,所以用得都是帝都附近山中最优质的岩石。经过工人们的捶打磨石制成长方体再运来现场的。 而此事沈家一正在帮着工人们一起卸货,白江宜则是在一旁拿着账本核对数量。余亦走到白江宜身边,但是她很认真,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余亦。还是沈家一先看到叫了一声临王,白江宜才回头看到身后的余亦,余亦也对着白江宜微微一笑。 “你来啦?”见到余亦到来白江宜有些高兴,余亦则是点头回应。“陛下找你什么事呀?” 余亦不想让白江宜知道北汗的杂事,于是就逗了逗她:“陛下让我们婚期提前些。” 白江宜却信以为真,对着余亦眨了眨眼睛一脸正经地问:“为何?” 余亦见白江宜这副样子也是来了兴致,笑道:“陛下怕你跑了。” 看着笑得如此阴险的余亦,白江宜才知道自己被骗了。生气地拿着账本打了余亦一下:“皇后说你不懂与人相处,我看她是误解你了。” 见白江宜打自己余亦也没拦着,就在下一瞬余亦觉得身后袭来一阵劲风。多年练武和打仗养成的肌肉记忆让余亦下意识的将白江宜搂在怀里往一旁躲去。余亦是知道有危险,但是白江宜不得而知啊,突然被余亦揽进怀里有些不知所措。而下一秒只听到轰得一声,一块岩石应声碎裂四散飞去。突如其来的响声也吓得白江宜抱住了余亦的腰。 余亦稳住身形后第一时间确定了白江宜没有收到伤害,随后便抬头朝剑气所来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房顶之上,宇文徒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狼首剑,站在房顶之上眯着眼睛看着下方的余亦。 工人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下就恐慌的躲在石堆后面。沈家一也反应极快,立马跑到余亦和白江宜身前,同样抬头盯着房顶上的陌生人:“何人动手?” 余亦摸了摸白江宜的头,轻声问道:“没事吧?” 白江宜这才抬起头,看着余亦摇了摇头。确定白江宜无事之后,又对沈家一说道:“家一,将王妃带到院里去。” 沈家一十分相信余亦,应了一声后来到两人身边。白江宜看着余亦有些担心,余亦朝白江宜点了点头,声音很温柔:“交给我。”白江宜这才点了点头,和沈家一两人一同进了院子。 余亦重新望向宇文徒:“你不该在此动手。” 宇文徒冷笑了一声,飞身落在地上后提剑指向余亦:“身为万军之首,就该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我不准备与你动手。宇文将军请回吧。”余亦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宇文徒闻言脸上沉了下来,双眼盯着白江宜进去的地方:“临王可能不太了解我,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不管过程如何,用了何种手段。若临王不与我打一场,我不敢保证我是否会对临王身边的人动手。” 两人距离大约有五尺远,但是就在宇文徒说完话的一瞬间,他只感受到一阵微风吹过,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余亦已经来到他面前了。宇文徒还保持着刚刚提剑指着余亦的姿势,而余亦已经到自己面前了。宇文徒反应也是极快,立马发力往后退去拉开了距离。两人又变成了之前的距离。 宇文徒承认刚刚那一瞬间自己慌了,余亦身法极快又毫无破绽,虽然自己反应已经足够快了但若是余亦想要了自己的命,刚刚自己就算能躲开也难免不了受伤。 余亦重新站定:“来吧。” 第十五章:宇文徒 余亦的表情很平淡,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在院子里守着白江宜的沈家一却皱着眉头显得很紧张。白江宜不懂这些武学之道,但是看着沈家一的表情,又看到对面的人手里拿着剑而余亦赤手空拳就觉得余亦是不是打不过他。 白江宜心跳得很快:“家一哥,临王是不是打不过对面那个人啊?” 沈家一死死盯着正在对峙的两人,说道:“对面那人内力很深厚,我看不出实力到底有多高,但是我知道临王殿下现在的表情是生气了。” 两人说话间宇文徒身形先动,提着狼首剑便向余亦刺去,内力溢出连肉眼都能看出剑四周气流都与寻常不同。余亦也深知宇文徒内力深厚所以也不敢硬接下这一剑,于是脚下用力往一旁撤去。宇文徒一剑刺空也并没有收剑重新出招而是直直朝着余亦横砍而去,狼首剑都已经快到有了剑鸣声。而余亦不占距离优势一时间无法近身只能跃起躲避。这一斩依旧斩空,虽横斩而出的剑气也将远处建筑的柱子砍出一道极深的口子。 宇文徒这一斩终于被余亦抓住了破绽,半空中的余亦快速落下脚尖踩在狼首剑前端之时猛然发力将剑死死的踩在脚下。机会不易余亦没有犹豫右手握掌成拳直直地朝宇文徒面门轰去。当下宇文徒也只能弃剑拉开身位,毕竟这一拳要是打中自己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来不及多想宇文徒立马松开了握着狼首剑的右手同时脚下发力往后退去,速度快到鞋底也与地面摩擦地发热。余亦可没有那么容易放过这一次机会,一拳打空后借着挥拳的惯性转了一圈,右脚猛地踢在狼首剑的护手之上。狼首剑随之飞出,宇文徒本就是躲避之时身形本就不好控制,突如其来的狼首剑已经躲不开了只能双手护在胸前强行挡住。只不过他还是低估了余亦的脚力,虽然是剑柄朝着自己击来,自己也将内力运到手臂加以保护,但是这一击还是让宇文徒觉得双臂发麻使不上力气。狼首剑也落在地上嗡嗡作响。 余亦也知道这一下不能给宇文徒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继续进攻双脚发力快速拉近和宇文徒的距离。宇文徒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哪有这么容易束手就擒,但也好汉不吃眼前亏立马高高跃起,翻到了余亦身后并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胳膊想要消除麻感,好在效果不错双手有了知觉。 此时的余亦也重新回过身来,见宇文徒回复过来也暂时停住了进攻的脚步。两人又回复了之前的姿势只不过换了个位置而已。 宇文徒瞥了一眼狼首剑心里想着怎么样才能拿回剑,余亦怎会给他这个机会?对着狼首剑的护手又是一脚,将狼首剑直直地钉在了柱子上。宇文徒有些气急,立马调整内息和身形重新向余亦袭来。此时两人都是赤手空拳,但是两人的反应都是极快一拳一掌一脚都被对方躲了过去。 余亦见拿对方没有办法,正巧此时宇文徒又是一掌向自己的面门拍来,余亦将右手握成爪状的同时头往右偏。宇文徒一掌击空便想收回手掌但此时余亦的右手已经死死的抓住了宇文徒的右小臂。就像是盘旋的鹰抓住猎物一般无论宇文徒使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挣脱。余亦很精准的抓住了这一瞬的间隙,左掌旋了半圈之后稳稳地拍在宇文徒的胸膛之上,抓住手臂的右手也同一时间放开。但是余亦刚松开手,中了一掌的宇文徒却又将余亦的手重新抓住,借着余亦一掌的冲击力朝着余亦的胸口猛地一脚。而宇文徒倒飞而出,半空中的宇文徒翻了个跟头拼命调转内息才勉强落地。 刚站稳身形的宇文徒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一整翻滚,随后就只感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整个人也跪倒了下去。而中了一脚的余亦只是后退了两步又重新站稳了身形。 孰强孰弱一看便知。 余亦缓步走到狼首剑前将剑拔出之后朝宇文徒掷去,剑直直地刺进宇文徒面前的地里。狼首剑依旧嗡嗡作响似乎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而宇文徒半跪在地上左手撑着地右手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还打吗?”余亦问道。 宇文徒已经说不出话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站起身来。拔出狼首剑后又稳定了好久的内息才转身缓步离开。 白江宜和沈家一见状立马跑到余亦面前,刚见余亦被踹了一脚白江宜就十分担心了,但是怕还没打完自己出来会让余亦分心。现在宇文徒走了才敢出来。 “你没事吧。”白江宜伸手想摸一摸余亦的胸口,但又怕失礼。 余亦笑着摇了摇头,又抬手握住白江宜停在半空的手朝自己的胸口摸去。只是还未等白江宜的手碰到自己的胸口余亦便感觉一股无力感瞬间遍布了全身,脚下一软便朝白江宜的怀里倒去。 白江宜哪里撑得住余亦,还好有沈家一在身边见状立马扶住了余亦。此时无力感又逐渐消失,余亦才重新站定但还是需要沈家一扶着。 “你...你...你受伤了?”白江宜此时早已乱作一团了,不知如何是好。 余亦抬手拉着白江宜的手,又朝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无力:“小伤,不碍事。”说完又对沈家一说:“送我回府。” 白江宜闻言将余亦另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我也一起回去。” 随后三人一起上了马车往临王府而去。 ...... 临王府内,御医解开了余亦的上衣,露出了胸口。白江宜知道这不合礼数但是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待衣衫全部退去,只见到余亦的胸口被踢中的地方已经变得淤青,最严重的地方虽然没有流血但是肉里的血都已经发黑了筋脉也被死血挤得膨胀。甚是吓人。白江宜见到眼前这一幕更是捂住了嘴,眉头紧皱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御医检查了一番后说道:“临王殿下,您胸口的伤虽未伤到肋骨,但是伤到了内脏。而且最严重的地方血也已经成为死血拥堵在一处。臣需要为你开一道口子将死血放出才行。” 余亦闻言点了点头,又看向站在一旁红着眼的白江宜,轻声说道:“你先出去吧,等下会有点吓人。” 白江宜没有说话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余亦轻叹了口气,知道白江宜不愿离开但是等下放血的时候场面确实吓人,他不愿白江宜见到那一幕。所以便对沈家一说道:“家一,把她带出去。” 沈家一点了点头,拉起白江宜的手臂朝外走去,但是他好像低估了白江宜的决心,愣是没拉动。沈家一看了一眼余亦,余亦也知道沈家一的意思点了点头。随后白江宜就被沈家一一手刀劈晕了过去。 等白江宜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了。阿阮也不知去了何处。白江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是有些酸痛,心想着自己为何会在床上醒来。这才想到下午余亦的伤,随即穿上鞋子就往余亦卧房跑去。可出门就被郑冰州拦住了。 白江宜见余亦收了这么重的伤郑冰州还拦着自己难免有些生气:“你家殿下都那样了,你还拦我!” 郑冰州还是拦着白江宜不让她继续走半步:“王妃,就是殿下让我拦着你不让你去的。” 白江宜有些不解,但也停了下来:“为何?” 郑冰州见王妃不再往前了也收回了双手:“殿下的伤虽不严重,但也触目惊心,只是不想让你看见罢了。” 在白江宜眼中余亦本就是战力天花板的存在,毕竟人家可是百姓口中的不败战神。所以也没想到会被下午那人打成这样。心有不解便问了出来:“下午那到底是何人?如此厉害。” “厉害什么呀。” 此时沈家一从另一边出来,手里还提着三壶酒。 郑冰州见到沈家一也是立马拱手行礼:“沈太尉。” 沈家一见状也是挥了挥手,道:“冰州你也去休息吧。” 郑冰州拱手:“是。” 郑冰州走后沈家一走到了白江宜面前,将酒壶举到白江宜眼前晃了晃:“刚从殿下那偷的,来点儿?” 随后两人便来到了花园凉亭内。 沈家一为二人各倒了一杯酒,随后又将酒杯举起,白江宜也举起酒杯。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白江宜放下酒杯,问道:“家一哥,你刚刚说下午那人不厉害?” 沈家一点了点头,又为白江宜满上:“下午那人名为宇文徒,北汗使者。殿下在关北最后一战,杀了他弟弟。” 白江宜这才明白人家是来为弟弟寻仇的,但是战场将士生死全靠自身本事,既然当了将士就因为做好为国献身的准备。她不理解这个宇文徒的做法。 白江宜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为何不厉害?他都将临王打成那般模样了。” 沈家一又喝了杯酒,继续说道:“下午殿下那一掌恐只用了三分力。” 白江宜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沈家一见王妃这表情继续说道:“要是殿下用全力,恐怕宇文徒当场便死了。而宇文徒那一脚已经用了全力。” 白江宜这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沈家一怕今天下午疗伤之事会让白江宜误会,又解释道:“虽然伤的不重,但是宇文徒那一脚力道不一般,殿下胸口被踢中的地方血已经坏死,若不放处后果不堪设想,但是放血时场面非常可怕,当年我第一次见都没忍住吐了出来。殿下也是怕王妃你受不了所以才不让你陪同的。” 白江宜轻叹了一口气,也将酒一饮而尽:“其实我知道,一起我爹也有这样的情况。正因为我也见过所以我才想陪着殿下的。” 沈家一点了点头,又喝了一杯:“其实你不知道,殿下同你在一起时,笑容都变多了,从前在关北我都没见他怎么笑过。” 白江宜也紧跟了一杯:“你可以和我说说临王在关北的事情吗?” 这么一说沈家一也来了性质,将杯里刚满上的酒倒入口中:“那有何不可,我给你讲讲殿下在关北的最后一战,那一日太阳都被乌云笼罩,整个关北......” 两人推杯换盏硬是将三壶酒全部喝完了,沈家一虽有些上头倒还清醒,只是白江宜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沈家一将最后的几滴酒也全部喝完之后才注意到已经睡着的白江宜,咂了咂嘴后又抬手推了推白江宜。白江宜反倒推开了沈家一的手:“别碰我...” 沈家一皱着眉头看着睡死过去的白江宜猛地站起身来:“这可如何是好,一下没控制住把王妃灌醉了,殿下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 沈家一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知如何是好,而此时背后传来的声音更是吓得沈家一冒了一身冷汗。 “知道我会扒了你的皮你还敢?” 沈家一僵硬的回过头,看到了手里拿着披风的余亦。反应了许久才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说道:“殿下,我说我拦不住,你信吗?” 余亦走到凉亭内先是将披风盖在白江宜身上,随后便将她一把抱起:“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来我书房领罚。” 说完之后便不再管沈家一,抱着白江宜便往卧房走去。 第十六章:此物名唤温柔香 阿阮还在想小姐又跑哪里去了,就看到临王殿下抱着白江宜朝卧房走来。阿阮见状便迎了上去:“临王殿下这...” 余亦看着怀里睡得正香的白江宜轻轻地摇了摇头,阿阮也点了点头先行一步将卧房的门打开了等余亦将白江宜送进去之后又将门重新关上。 房间里没有点烛火,很暗。余亦借着月光将白江宜放在床上后又为她盖好了被子。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白江宜的脸上,清冷的月光遇上白江宜醉的发红的脸颊看得余亦有些入迷。 而此时帝都一家客栈内,宇文徒也解开了衣衫。今日一战他知道余亦未出全力,只是这一掌未出全力自己也收了重伤。宇文徒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瓶药,先是倒在自己手上两只手揉了揉再往自己胸口擦去。 微风吹过,宇文徒立马抽出狼首剑指向房屋中间的桌子。看着桌子上坐着的黑衣男子,宇文徒双眼微眯,沉声问道:“你是何人?”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宇文徒内心早已震惊。刚刚那一阵微风他知道是面前的黑衣男子故意造出的动静,若黑衣男子不想,自己绝对发现不了。 黑衣男子不慌不忙,为自己倒了杯茶又缓缓饮下,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我家殿下猜你需要帮助。” 来者正是暗探郑冰州。 宇文徒皱了皱眉头。听到殿下二字宇文徒也猜到了来者是谁的人,只是他不解为何余亦会派人来找自己,还说自己需要帮助。 郑冰州将杯子里的茶水饮尽后才站起身来,从怀里摸出一面铜镜丢给宇文徒,宇文徒随手接住之后郑冰州继续说道:“宇文将军武功如此之高莫非没有感觉到后背火热的感觉?” 宇文徒听到这话才感觉到后背有股火辣辣的感觉,当下就快步走到客栈的铜镜前将自己的上衣全部褪下。果不其然,后背有着和胸前一样的掌印。宇文徒见状瞪大了眼睛,眼神满是不敢相信。一掌前后都有掌印意味着余亦这一掌的内力并没有停留在自己的体内而是穿过自己的身体消散了。就算如此宇文徒还是内力紊乱受了重伤,那要是这一掌的内力没有穿过自己的身体而是进入了自己的体内呢?宇文徒有些不敢想象。 郑冰州好像早就知道了宇文徒的反应,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又从怀里拿出了一瓶药丢给宇文徒:“这是殿下自己做的跌打酒,效果很好。你找小二来帮你上药就好。” 宇文徒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药,说道:“可否转告临王,明日巳时城外清月湖,在下有话与他说。”等宇文徒说完抬起头来的时候,房间里早已没了人影。只有桌上重新倒满冒着热气的茶水好像在与宇文徒说他知晓了。 白江宜睡觉真的很不老实,不是踢被子就是在床上胡乱翻滚。但余亦看着白江宜却还是一脸宠溺,心里对白江宜的感觉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余亦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给眼前的王妃盖被子了。四周没有丝毫声音,但是等余亦给白江宜改好被子之后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没有郑冰州的身影,但是郑冰州的声音就犹如在一旁一般:“明日巳时,清月湖。” 余亦的眼神从未离开过白江宜丝毫:“辛苦了。” ...... 等白江宜扶着脑袋坐起来的时候房间内只有自己,白江宜轻唤了一声:“阿阮。”却没有任何回应,白江宜正准备下床的时候阿阮又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白江宜已经醒了,阿阮笑着说道:“小姐你醒啦?”阿阮将手里的食盘放在桌上之后又过来将自家小姐扶过去。 “这是什么?”白江宜看着桌子上卖相不太好的汤问道。 阿阮闻言却把食盘里的汤端到白江宜面前:“殿下说你昨夜喝多了怕你今早起来头疼,是亲自做的安神汤。” 白江宜这才想起昨晚和沈家一在花园喝多了,原本还以为是阿阮把自己带回来的,谁曾想却是余亦。白江宜有些慌张:“殿下可还有说过什么?” 阿阮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没有。” 从前在白府的时候自己就算是在房间里偷偷喝酒被发现了都免不了责罚,这次却是在临王府和人家在花园喝得醉倒余亦怕不是要气死了。想到这里白江宜立马将面前的安神汤一饮而尽随后便随意地穿上一件外衫冲出门去。自己认错总比让临王自己找上门来好。 白江宜几乎将府里转了个遍,临王府本就没什么人。平时府内都是林伯一个人操持如今却连林伯也找不见人。白江宜走进花园才发现站在梅花桩上两只手各拎了一个石哑铃扎着马步的沈家一。 白江宜往前走了两步,沈家一却闭着眼睛好像没看见自己。 “家一哥。” 听到白江宜的声音沈家一才睁开了眼睛,白江宜上下打量了一下继续问道:“家一哥你这是?” 沈家一深吸了一口气,往下蹲了一些重新闭上了眼睛:“带着王妃无度饮酒,负重扎马步一个时辰。” “这都是临王殿下让你做的?”白江宜明知故问。 沈家一也是明知顾答:“是的。” 白江宜咽了一口口水,讪笑了两声说道:“家一哥,你继续。”说完便快步逃离了花园。 走到花园门口的时候白江宜又回头看了一眼沈家一,心里感叹余亦心狠的同时余光又瞥到先前余亦练剑的地方。那里以前就是余亦父亲练武的地方。同花园其他长满了植物的地方不一样,练武之处是一片沙地,一段摆着兵器架另一端则是一个人形的木桩。只是那人形木桩此时已经断了几处,主体也已经有了裂痕。 白江宜灵光一闪,乘着余亦不在自己何不做个礼物送给他。等余亦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送的礼物可能会消气一些。心动不如行动,白江宜立马往自己的卧房跑去:“阿阮帮我准备些东西。” 阿阮行动能力毋庸置疑,不一会就将白江宜需要用到的所有东西都放在了花园里。白江宜也还了一身方便劳作的着装,还用一根丝带将头发都固定在头顶。看着面前的材料,白江宜又从怀里拿出一份图纸,上面画着的正是一个新的人形木桩。 而沈家一也已经扎完了马步,一手拎着水壶一手擦汗站到了白江宜身边仔细的看着白江宜手里的图纸:“呦,这是准备行贿啊。” 沈家一笑得有些阴险。 听到身旁的声音,白江宜立马收起手里的图纸:“你懂什么,这叫投其所好。” 沈家一闻言切了一声,回身坐到石凳上猛灌了几口水:“王妃,可是你这样不怕殿下说你没有女人味啊。” 白江宜自然不需要什么女人味,但是自己在余亦心中的形象还是很重要的。白江宜撸起衣袖:“我打听过了,殿下出城办事午膳都不回来吃,我只要在他回来之前做好就可以了。” 沈家一听着白江宜有理有据地说着,也是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后重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那王妃你加油。” 清月湖本是在山内的一处野湖,四周都是丛林将其围在内。风景虽不是极好,但也有种使人精心的安静。后来有一文人夜晚途经此处发现这湖白日浑浊,可在晚上却能将天上月倒映得异常清楚,更神奇的是借着月光甚至能看到湖底。文人见此景象便在湖边一大石上提笔写下:浊湖亦能照清月,双目为何不见心。而此人现在正是太子太师:沈穆书。至此之后人们便将这片湖唤作:清月湖。而沈穆书也在清月湖边搭了一处临湖的凉亭迎来避世独坐。 而此时的余亦就孤身站在湖边,墨渊安静的立在身旁,眼睛看着沈穆书的凉亭,微风将余亦的衣摆吹起又轻轻放下。 身后响起脚步声,余亦也将眼神从凉亭挪开放在了湖面之上:“来了。” 宇文徒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到余亦身旁,背在自己的行囊,手里握着狼首剑。 余亦也没有看他,淡淡地问道:“你不是使团吧。” 宇文徒表情有些诧异,但是也很快变回平静。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许久之后请月湖里一条鱼跃出水面,重新入水之后又看着散开的涟漪宇文徒面向余亦拱手道:“宇文徒,散人而已。” 余亦没有回礼,继续说道:“你可知伪造使团文书是死罪。” 宇文徒没有接余亦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临王殿下,你可听过温柔香?” 余亦依旧看着湖面:“未曾听过。” 宇文徒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原是北汗大军统帅,只是无意间知晓了北汗军中盛行一种檀香名唤温柔。吸入此香得人便会陷入美梦,在梦中完成自己心中所想之事,而大量吸入此香便会使人陷入亢奋,直至力竭。” “这与我何干?”余亦问道。 宇文徒闻言也只是笑了笑:“此物极为害人,未防止将士深陷我便开始着手调查此事,正因如此我也被人所害从大军统帅变为一介散人。但我从未停止调查过此事,所以我得知北汗的温柔香来自庆阳。” 余亦的表情直至现在才有了变化,转过头看着宇文徒问道:“你可有证据?” 宇文徒摇了摇头:“都是亲眼所见,未有证据。” 余亦继续问道:“那你为何冒充使团?” 宇文徒笑了笑,向余亦拱手鞠躬道:“帝都城严,我身为北汗人只有假冒使团才能进城。而宇文狮也确实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余亦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而宇文徒继续说道:“自从殿下回到帝都之时送往北汗的温柔香便断了,所以我想温柔香也出自帝都。而我不日便会离开帝都,将此事告知殿下也只是想让殿下知晓。” 余亦看向宇文徒:“弟弟的仇不报了?” 宇文徒闻言爽朗地笑了几声:“战场之上全靠本事,宇文狮被你斩于马下只能说技不如人,怨不得任何人。”说完之后宇文徒从怀中拿出一小盒子递给余亦:“这便是温柔香。” 余亦没有打开:“若此物真是源自帝都我定会严查。” 宇文徒没有多得废话,拱手道谢之后便离开了。请月湖重新回归了平静。余亦看着宇文徒给自己的盒子,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一道饱含着苍老岁月的声音从余亦身后传来。余亦回过头看到一位老子正朝着自己走来,步伐不急不徐,来人一身素衣,额下眉角如棱,鼻梁立峰。虽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 “临王殿下,近来可好啊?” 余亦见到来者,立马恭敬地鞠躬拱手:“沈太师。” 此人正是现太子太师,沈家家主,沈家一、沈凌、沈煊的父亲:沈穆书。 沈穆书笑着将余亦扶正:“临王殿下,既到此,不如随我去亭子里坐坐喝杯热茶?” 余亦迟疑了一会,毕竟世人皆知太子太师沈穆书来此只为了静修,所以只要他来此周边的牧民农民便不会来此叨扰。而余亦此时也正是为此迟疑,沈穆书自然也知道,所以继续说道:“临王殿下不必担忧,心静便静,心不静便不静。” 余亦这才拱手笑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穆书笑着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请。” 第十七章:刘文中身上的秘密 凉亭一面是平静的湖面另一面是望不到内的丛林。微风从湖面而来,吹起凉亭四周白色的薄帘。凉亭内余亦坐得挺拔,而沈穆书坐得散漫些。十分安静,只有水壶内水沸腾的声音。 沈穆书为余亦沏了杯茶,微笑着说:“自家炒的。”余亦五指轻巧桌面已示谢意。 茶香和书卷气息弥漫着整个凉亭,这种气味也能让余亦静下心来,余亦将茶杯举到鼻前闻着茶香。 沈穆书微品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临王殿下可准备好了?” 余亦被突然的问题问得怔了怔。 统查府虽是安帝支持,其职责就是监察帝都内所有官员。不管在何处有人际交往就必会有利益,而利益有见得人的自然也有见不得人的,统查府若是让那些见不得人的利益被光照到了,那就是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么自然会有麻烦。其中道理余亦怎么会不懂。 余亦回过神后将茶杯放下,语气有些严肃:“自然。” 沈穆书点了点头将杯中的茶饮完:“太子虽明事理懂世故,但玩心太重在朝中帮不上你什么。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大可来太师府找我。” 余亦看着眼前的老者,看起来文文弱弱就是一介书生,但往深了看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他。自信又不狂妄,和蔼的面庞带着些许不怒自威,让人有些肃然起敬。 见余亦没有说话,沈穆书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放在余亦面前。看到玉佩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眼前的玉佩很简单椭圆形玉佩一边镂空刻画处龙的模样,另一边则是世上未曾见过的花纹,中间则用大气利落的楷书刻着一个‘余’字。 余亦想起父亲与自己说过,这玉佩共有三枚都在自己最信得过的人身上。他只知道安帝手上有一枚,其余的一概不知,所以今日见到第二枚余亦怎么能不惊讶。余亦看着玉佩久久没有说话,再抬头,眼前的老者依旧笑着抚着自己的山羊胡。 ...... 临王府内白江宜终于做完了要送给余亦的道歉礼物。看着自己的作品白江宜十分满意,眼前的人形木桩刚刚刷完桐油此时正放在院子中晒着,白江宜脸上有几处也是被桐油弄得黑黑的。 阿阮也端着脸盆来到白江宜身旁,看着满脸都是桐油的王妃阿阮也是一脸不省心的表情:“小姐快擦擦吧,被殿下看到了不好的。” 白江宜抬头看了看太阳,说道:“现在才刚过午时不慌,等桐油晒干了我在给它清洗一遍就好了。阿阮,你把面盆放下再去帮我打桶水。” 阿阮正要说话就被白江宜瞪了一眼:“快去快去。”看着自家小姐阿阮叹了口气后还是将手里的面盆放下打水去了。 白江宜也上去摸了摸木桩确保桐油被晒干了之后跑到一边将鞋子和袜子脱掉,虽然是午时但是地上还是有些凉,白江宜又原地小跑了几步让自己的脚丫子适应温度之后才拎着裙子回到了木桩前。 将毛巾浸湿之后白江宜对着木桩专心的擦了起来,一边擦着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想着余亦看到人形木桩时的表情。想着想着不知是想到高兴处了还是怎么,白江宜端起地上的面盆,将面盆里的水一股脑地泼在了木桩上。看着清水在木桩上滴下白江宜甚是满意,往脚边瞧了瞧发现阿阮去打水还没回来。白江宜回过身还没叫出口,就感觉自己被一把拎了起来随后就被人抱在了怀里。 回过神来白江宜才看清,抱着自己的正是余亦只是表情看起来很生气。 白江宜声音有些软糯:“殿下,我...” 余亦皱着眉头快步往卧房走去:“莫要讲话。” 白江宜知道余亦生气了,便也乖乖被他抱着没有再说话。直到余亦将她放在了卧房的床上。余亦将她放下之后转身就走,白江宜见情况不妙正要说话余亦又转过身来抢先一步:“莫要乱动。”说完之后就快步走出了卧房。 看着匆匆离去的余亦,白江宜有些失神。心里多得不是害怕被责骂更多的是余亦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做的礼物。自己想去找他但是他又让自己不要乱动,此时去找他会不会让他更生气。想到这里白江宜叹了口气,有些苦恼。余亦又重新走回了卧房,手里还拿着一个面盆,表情还是生气,而面盆里的水却在冒着热气。 余亦将面盆放在白江宜脚边后将手臂上的毛巾浸湿挤干。随后就轻轻抬起了白江宜的脚,余亦将手背放在白江宜的脚底试了试温度。白江宜有些怕痒,便将脚往自己这边缩了缩,可又被余亦拉回到原来的位置。 余亦拿热毛巾轻轻擦拭着白江宜的脚丫,白江宜也强忍着痒任由着眼前的人擦拭。擦干净一只脚后余亦才开口说话:“试试烫不烫。” 白江宜乖巧地点了点头,用脚试了试水温。感觉温度刚刚好后便将脚放了下去,余亦见状才开始擦拭另一只脚:“天气这么冷,还光着脚丫子在外面乱跑。” 白江宜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此时余亦也擦干净了另一只脚,白江宜便也放了进去。余亦重新站起身来说道:“女子喜酒不是好习惯。所以出城给你寻了几瓶果子酒。” 听到前半句白江宜都准备好道歉了,但是等余亦说完后半句的时候白江宜硬是把自己道歉的话咽回到肚子里。 余亦看着白江宜不可置信的表情愣了愣,也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于是也笑了笑坐在了白江宜的身边:“你喜欢之事我不会不让你去做。你若是想要喝酒就喝我给你寻的果子酒,不烈。我刚才生气也是因为天如此冷你却赤脚站在地上,若是感染了风寒......”余亦顿了顿。 “我会心疼。” 白江宜没有说话,心里暖暖的。双脚也在热水里互相搓了搓,激起了几片水花。 余亦看着白江宜的眼神很温柔,丝毫没有关北战神的风范。白江宜也将眼睛从面盆上挪开,看到余亦在看自己时又将头扭了回来。不知为何还是有些紧张的心跳加速,但是脸上的笑意却再也抑制不住:“你看我做什么。” 余亦笑着说道:“我很喜欢。” 听到突如其来的表白白江宜吓了一跳,心跳也越来越快。这一秒心里经过了无数种回答方式,但都又被自己否决掉。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也就支支吾吾起来。 “我...” 余亦看着白江宜不知所措的样子继续说道:“我说,人形桩我很喜欢。” 白江宜闻言立马扭过头看着余亦,眼前的男人笑得很开心。看着这一幕白江宜突然觉得眼前的家伙好像真的很傻,心里一股无名火升腾起来,却又无处发泄,于是猛踩了一脚面盆。水花四溅。 余亦也仍由着白江宜胡闹,任由水花溅到自己身上。等到白江宜闹腾完了才继续说道:“明日聘礼就会送到白府,礼部也会一同跟随为你量体制嫁衣。” 白江宜刚平复的心情又跳脱起来,双脚在半空狂抖了几下把水稍微甩干了之后盘腿坐在了床上:“好快。” 余亦点点头,将干毛巾递给白江宜随后站起身来:“聘礼会直接送到白府,礼部我会让他们来临王府。我不是很想把你送回那个家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余亦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门口阳光照进来的地方,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明显的在肆意飞舞。而白江宜就这样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男子的背影。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余亦的表白,但还是微红了脸乖巧的嗯了一声。 白江宜不知道的是余亦说这话的时候心跳很快,甚至听到白江宜的回复,就算是简单的嗯,余亦也大大的松了口气。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快步走出了白江宜的卧房。 院子内的人形木桩现在也已经全干了。余亦走上前看着眼前的木桩,这个木桩和以前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眼前的木桩被白江宜分成了三段,分割出可以旋转,击打上去后可以随着受力旋转使用者可以用来练反应速度。虽然这对余亦来说没什么作用,但是白江宜的心意却让余亦很开心。 看着眼前被光照着有些熠熠生辉的人形桩余亦走上前像拍兄弟肩膀一般拍了拍它,随后便走出了临王府上了马车往皇宫而去。 城中有一酒馆名唤醉仙楼,醉仙楼的菜品名扬整个帝都,而醉仙楼的醉仙酿更是让名扬庆阳。所以物价也远远高出其他酒馆,久而久之醉仙楼就成为了朝中大官、都城富豪宴请贵宾的地方。 而此时醉仙楼一个包间内餐桌之上摆满了佳肴仙酿,权倾朝野的开国宰相刘文中却朝着门口跪拜。没过多久包厢门被打开,刘文中也随着稍微抬起了头。走进来的是穿着一身狼纹黑袍的男子,腰间挂着的镶金玉佩上刻着雷字。刘文中再也没敢抬起头看到来者的面相。 刘文中也随着男子的脚步改变了方向,让自己的头一直朝着他,黑袍人径直坐到主位之上,倒了杯酒说道:“刘相这一跪我可受不起啊。” 黑袍人声音很低沉,像极了低吼的雄狮一般,男子话音刚落,刘文中额角便冒出了冷汗。良久过后刘文中才开口:“麻烦供奉大人传话给主上,帝都有变东西暂时不能出了。” 刘文中说完就听到桌面之上黑袍人将酒杯狠狠地砸在桌上:“刘相不要忘了是谁帮你坐上现在的位置,也别忘了就算你贵为宰相想取你性命性命也犹如弄死一只蚂蚁。当年关北的真相可不是只有你知道。” 听到此话刘文中又将头重新低下,留下的汗也随着倒流:“主上培养之恩没齿难忘,只是如今余建业之子已回都城着手统查府之事,今后都城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说完之后许久没听到答复,刘文中便抬起头想要看一看,黑袍人刚一说话就吓得低下了头。 “当年能弄死老的,现在也能弄死小的。” 刘文中当即猛得点头:“是是是。” 黑袍人站起身来将一盘肉放在刘文中面前:“帝都的生意虽然是很小一部分,但是不能断。人你想办法除掉,要让他查出来,你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刘文中看了一眼眼前的肉,又闭上眼睛低下了头:“明白。” 黑袍人说一字就拍一下刘文中的脸,一字一顿:“希望你真的明白。” 说完之后便没了声音,等刘文中放松紧皱的眉头睁眼抬头时房间内也早已没了黑袍人的踪迹。刘文中站起身又弯腰将地上的肉端起来放在桌子上盯着看了许久。一幕幕往事从脑海里闪过。 那是一个冬天很冷,刘文中那是也只是一个习惯了小偷小摸的小孩,直到被人抓住打了一顿。只穿了一件打满补丁衣服的刘文中躺在雪地里静静等待着死亡,都快闭上的眼睛却被肉香引得重新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盘炖肉和一身黑袍。自那以后自己便能吃饱穿暖荣华富贵直至今日,只是在那些回忆里自己从未敢抬头看那人一眼。 想到此处刘文中便倒了杯酒放在那盘肉前离开了。 御书房内余亦也将宇文徒假冒北汗使团一事禀报给了安帝。本在练字的安帝听完后拿着毛笔的手都忍不住颤抖:“好大的胆子!” 余亦见状将宇文徒给自己的檀木盒子从怀里拿出,李公公一向反应极快此次也是如此。 见李公公拿过盒子,余亦继续说道:“宇文徒不惜背负欺君之罪来帝都只是为了此物。” 安帝接过檀木盒子将其打开。里面却是再正常不过的檀香,唯一不同的便是檀香上沾着无数红色颗粒。安帝有些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余亦说道:“此物名为温柔香,外表与普通檀香无异,只是不知其中加入了什么,此香点着之后能将人带入梦乡,在梦里完成自己所想之事。” 第十八章:婉容被赎身 安帝将盒子内的温柔香拿到手上细细观察,但始终没有看出端倪。余亦继续往下说:“常闻此香者会对此香上瘾,若没有温柔香支持便会陷入极度兴奋直至力竭而亡。” 一听会死,安帝立马把它放回盒子里并把盒子关上。李公公也把盒子送回到余亦面前,而余亦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而是重新展袖行礼:“此物可能在帝都也有流通,臣想尽快着手调查此事。” 安帝脸色微怒,起身快步走到余亦面前将李公公一把推开:“查什么查,此事我会让大理寺去查。你。”安帝的手直直指着余亦,“现在要把重心放在成亲上。” 李公公被安帝推得踉跄,但是很快重新站定。 余亦也立马鞠躬行礼:“臣定不耽误成亲。只是臣仔细回想在关北战场上也见过陷入狂暴的北汗兵,事情关乎陛下的将士。” 看着面前的余亦,安帝也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所以也不再阻拦了,转过身扶着额头摇了摇头:“哎,罢了。注意安全,莫要耽误了人家姑娘。知道吗?” 余亦见安帝答应了也立马拱手道:“是。” 谁知安帝突然提高了音量,重新转过身对着余亦的脑袋来了一下:“朕问你知不知道!” 余亦知道安帝不会对自己下重手,所以也大方的挨了这一下:“知道。” 安帝看着余亦的眼神里充满了嫌弃,看了一会后又冷哼了一声,对着余亦摆了摆手:“走走走。” 余亦重新鞠躬行礼:“臣告退。” 可是殿内三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交谈时御书房外有一穿着官袍的人一直在附耳偷听,直到安帝让余亦退下时才悄无声息的离开,步法轻盈到连余亦都没有察觉。 而余亦走出御书房后没有出皇宫而是去了另一个别院,马车停稳后余亦也没有犹豫往里走去,门口穿着银色盔甲的内卫也鞠躬行礼齐声道:“参见临王。”而内卫头上的牌匾上写着的正是东宫。 ...... 现在统查府的建造有了图纸之后就全权交给沈家一来负责了,白江宜只要定期去看一下有没有工艺方面的问题就好。白江宜向林伯告知了自己的去处之后时隔多日难得清闲的临王妃和阿阮终于来到了许久未来过的太师府。只是从前怕被白武抓所以一直走得是墙,今日终于可以好好走正门了。 虽然白江宜和阿阮极少走正门,但是正门守卫也是认得前来的女子,也是马上行礼:“临王妃。” 白江宜始终有些不习惯他们这么叫,但是也不好让人家改口所以也是有些扭捏地回应了一下:“你好你好。” 走进正门太师府的管家迎了上来,太师府的杨管家是沈穆书从前的书童,沈穆书担任太子太师后便跟随沈穆书在太师府做了管家。 “白姑娘许久未见了。” 听到被叫白姑娘白江宜有些诧异,杨管家却笑了笑说道:“临王特地嘱咐过沈太师说您不喜欢被叫临王妃,今日太师回来之后才吩咐下来的。” 白江宜心想临王殿下也是心细,脸上也不自觉勾勒出微笑。杨管家见状继续说道:“刚开始不习惯也正常,慢慢来嘛。” 白江宜被说的有些害羞,立马转移了话题:“煊煊可在府内?” “在的,白姑娘请跟我来。” 随后白江宜就在杨管家的带领下往沈煊的卧房走去。太师府虽比不上临王那般大,但沈煊喜欢住在角落一些,因为她觉得那样有安全感。而沈家一大多时间不是在临王府就是在军营所以也只有一个卧房。至于沈凌本就爱好诗词歌赋所以院内都是在太阳下晒着的书籍帛书。 白江宜还未走到沈煊的院子沈煊就先迎出来了。虽然只有短短几日未见,但沈大小姐还是一把抱住了白江宜:“我的好江宜,想死我了呀。” 沈煊身后的丫鬟阿莲也是半屈膝行礼:“白姑娘。” 白江宜装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推开了沈煊,并从阿阮手里接过了余亦为自己寻的果子酒在沈煊面前晃了晃:“临王殿下给我寻的,特地来和你一起分享。” 姐妹二人不管何时都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今日的沈煊既没有八卦白江宜和余亦的二人生活,也没八卦白家的事情。而是很敬业的直接问到了定安居的事情。 “江宜啊,定安居何时能开业啊,爹爹知道当日在殿上献乐的就是我和二哥了。”沈煊语气有些失落,看起来就像被沈穆书教训了一番似的。 看着沈煊的表情,白江宜真的以为沈煊因为这事儿被沈太师责骂了。立马关心地问:“沈太师没打你吧。” 见目的达到沈煊马上换上了笑容:“怎么会,我爹说我好不容易有事儿做,还鼓励我呢。” “鼓励?”白江宜反问了一句,“沈太师以前不是也和我爹持一样的态度吗?居然还会鼓励你?” 沈煊闻言也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反正本郡主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出去了。”刚说完沈煊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也变得有些无奈“江宜,婉容姐姐她好像要被人赎走了。” 白江宜啊了一声,按照婉容的身价帝都内有几个人能赎得了她?见白江宜的表情,沈煊补充道:“据说是江州的富商,花了大价钱呢。” “可恶!”白江宜握紧了拳头,脑子里都是望春楼掌柜狗腿子般的表情,一气之下就转身往太师府大门而去,沈煊见状也立马招呼了阿莲一起跟上。 此时的望春楼账房内,掌柜孙兆被眼前一箱黄金晃得睁不开眼睛。而桌子的另一边郑冰州和几个将士正品尝着望春楼的好酒好菜:“还别说兄弟们,这望春楼的菜可一点不比醉仙楼的差。” 几位将士也各自干了杯子里的酒:“只是这酒没咱自己酿的好喝。” 几人聊着正嗨呢,孙兆也终于把自己的目光从黄金上挪开,弓着背快步道几人桌边:“这位爷,不知这是何意啊。”虽然他很不解,但是脸上的笑意可是藏也藏不住了。 郑冰州抬起头满脸不在意:“奥,这个啊我家王妃让我送来的。” 孙兆有些懵,那些个王爷都是被在其他地方开府的吗,帝都的王爷年纪也都大了,为何还会给青楼送钱。 “恕小的无知,不知是哪家王爷?” 郑冰州啧了一声,站起身搂住孙兆的脖子,轻声说道:“帝都还有哪个王爷啊。” 这么一说孙兆可算是反应过来了,声音也有些颤:“临...临王?” “对喽。”郑冰州笑着放开了孙兆,“那临王妃你也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孙兆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既然是白江宜那他也知道这钱代表着什么了:“知道知道。” 见孙兆有些犹豫,郑冰州也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既然掌柜的跟我家王妃说过万两黄金便可为婉容姑娘赎身,今日万两黄金已经送到。不知婉容姑娘的卖身契......” 孙兆现在可谓是后悔至极,前段时间白江宜来找他说这事儿是自己还觉得白江宜作为白武亡妻之女就算再怎么宠着也不可能拿一万两黄金让她胡闹,更何况白江宜家的情况帝都早就传遍了。可让孙兆没想到的是白江宜被赐婚给了临王,而这临王居然也真的愿意拿万两黄金来让白江宜为婉容赎身。 事到如今若自己矢口否认,人家女子都能说到做到自己身为男人又怎么能言而无信,传出去自己这望春楼怕都开不下去了。再三权衡之下还是将婉容的卖身契交给了郑冰州,并差人叫来了婉容。 不多时一身红衣,脸上戴着薄纱的婉容便来到了郑冰州房间内。来的时候店里伙计就和她说有人要为自己赎身,婉容虽也吃惊但也未曾想过是谁。脑海里唯一闪过的人便是白江宜但也马上被自己否决了。婉容走进房间才发现是自己不认识之人,心里难免警惕起来。 房间内三位将士和掌柜孙兆已经离去,房间内只剩下郑冰州和婉容。而婉容虽然警惕,却还是半屈膝行礼。 虽然婉容脸上戴着薄纱,但是身材极好,身上也散发着若隐若现的桂花香味,一举一动又是彬彬有礼。看到婉容的第一眼郑冰州承认自己被迷住了。 郑冰州马上回过神来也对这婉容拱手道:“婉容姑娘你好,我是...” 郑冰州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婉容打断:“公子,不知您是哪家大人,但小女子虽出身青楼但只卖艺不卖身,还请大人立个字据,小女子定将赎金交还。” 听这话郑冰州也礼貌的微笑:“婉容姑娘误会了,在下郑冰州。乃临王府侍卫,今日前来为姑娘赎身是临王的意思。” 婉容愣住了,嘴里重复了一句:“临王...” “正是。” 前些日子婉容知道白江宜被指婚给一个异姓王的时候还有些担忧,担心白江宜嫁过去会受欺负。后来白家马车失控临王护短之事也传入婉容耳中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本以为白江宜脱离了白武过上新生活后会忘了自己,但是没想到她真的会花重金为自己赎身。想到这婉容也红了眼眶,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郑冰州见状也有些慌,毕竟他可不会哄女孩子高兴。当即说道:“还烦请婉容姑娘去收拾一下,同在下回府吧。” 不多时,婉容就上了马车往临王府而去。上车前婉容已经换下了自己华丽的红装换上了寻常家女子的衣服,婉容真的不敢想象这辈子还能离开望春楼。离开前婉容在望春楼前驻足了许久,往事一幕幕在脑海浮现,却又都一闪而过,婉容向着望春楼双手置于腹间半屈膝鞠了一躬,正式告别了望春楼和自己过去的生活后上了马车。而都城第一花魁被人赎身的消息也迅速在帝都内传开。等白江宜的马车到望春楼的时候,望春楼都已经关门了。门口的立牌上写着:近段时间歇业。 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白江宜有些难过,沈煊也跟着下了马车来到白江宜身边看到望春楼的立牌也泄了气:“还是来晚了。” 而东宫内,太子赵长歌正一个人悠闲得喝着酒,手里拿着一张字据,上书: 今向太子赵长歌借黄金万两,来日定还。 落款正是余亦。 虽然这字据写得极其简单,但赵长歌根本不介意将黄金直接赠与余亦。毕竟大胜北汗平定关北,安帝都快恨不得把整个庆阳都给余亦,更何况区区万两黄金。只是如今有这字据在手赵长歌就可以“威胁”余亦了,而且被关北战神求助,这事儿又可以在赵长泣那吹嘘好一阵了。 赵长歌又一杯酒下肚,高兴的笑出声来:“没想到啊余子临,没想到居然还有你求我的时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到太师府沈煊的院子里,白江宜坐在凉亭椅子上气鼓鼓的打开了一壶果子酒就开始豪饮。沈煊看见了都被吓了一跳,就白江宜的酒量可不禁这么喝啊,于是立马上前抢过了白江宜手里的酒壶。 见酒壶被抢,白江宜恼火,问道:“煊煊你干嘛?” 沈煊将酒壶护在自己怀里连连摇头道:“你的酒量可禁不起这么喝。” “哎呀。”白江宜上前强行夺回了酒壶,“殿下说这果子酒不烈的,要不你自己试试。”说完又拿着酒壶就往嘴里灌。 沈煊见酒量本就不好的白江宜这么喝,也将信将疑的打开了一壶,但是她还是将酒倒在了被子里浅尝了一口。抿了抿嘴后发现真如白江宜所说的果子酒入口不仅不像平常的酒那般烈,而且还有点甜,十分好喝。 白江宜看着沈煊的表情挑了挑眉:“我说的没错吧。 沈煊将杯子里的果子酒一饮而尽,然后疯狂点头。 白江宜将酒壶举到沈煊面前:“干杯!” 沈煊也干脆不用杯子了,拿着自己的酒壶碰了白江宜的酒壶:“干杯!” 第十九章:醉酒后的吻 余亦办完所有事后天已经黑了,回到了临王府时郑冰州已经按照余亦的吩咐帮婉容把右院整理出来了。郑冰州带着婉容熟悉整个临王府的时候三人也正巧碰到了。 婉容一直身在望春楼,虽听旁人说过帝都回来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但也从未见过真容。今日总算是见到了,婉容看着眼前的男子也是行了礼:“参见临王殿下。” 余亦对青楼之事了解的很少,但是他知道这是白江宜的朋友,所以也赶忙将其扶起:“婉容姑娘不必多礼,今后你便在临王府住下,也好陪着江宜解解闷。” 婉容拿手挡住自己的嘴巴轻声笑了笑,都说临王不善言辞,直来直去,果然名不虚传。但这些话婉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未说出口,而郑冰州也听出来余亦话语间的不合适,毕竟这样说会让外人觉得为婉容赎身就是为了给自家王妃解闷的,但是眼下是在自己府内,余亦又是自己顶头上司郑冰州也并未提醒,心里想着稍后单独再说。 余亦肯定是没反应过来的,只是今日府内这么安静没听到白江宜的声音,便问道:“冰州,王妃人呢。” 郑冰州拱手道:“林伯说王妃带着阿阮去太师府了,还带走了您给他寻的果子酒。” 余亦点了点头,果子酒不想其他酒那般烈,但是也容易醉。两个女子在外余亦终归是放心不下,便让郑冰州备好马车去接白江宜。 正准备走时婉容叫住了余亦:“临王殿下,我可否同行?” 余亦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太师府内,两人将余亦这一次寻的六壶果子酒都喝完了。白江宜举着酒壶在半空中倒了倒发现已经一滴不剩了,不死心的白江宜又拿起另一壶重复了刚刚的动作,当然结果也是一样的。 白江宜放下酒壶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沈煊也喝得七荤八素,但是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两人都没有闹,反而气氛很凝重。一旁的阿阮和阿莲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模样也是赶忙上去。 “小姐,很晚了回府吧。” 阿阮上去扶着自家小姐,但是白江宜反手就甩开了阿阮的手:“婉容姐姐都走了,还不让我伤心一下啊。” 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模样也不忍心再去阻拦,白江宜在白府过得不好,身边能说心里话的只有沈煊和婉容。如今婉容离去白江宜心里自然伤心。正当阿阮不知所措的时候,院门口走进一个拿着斗篷的蓝衣男子。阿阮和阿莲见到来人也鞠躬行礼:“沈二公子。” 沈凌轻轻点头,然后走上前将斗篷披在白江宜身上。白江宜见到沈凌也没有意外,并将斗篷裹紧了些:“沈凌,婉容走了你知道吗。” 沈凌的声音很温柔:“我知道。我会将她寻回来的。” 此时白江宜已经快要睡着了,神智也不是很清醒,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寻回来。” 沈凌看着眼前的白江宜心里有些难受,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子,虽然自己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边,也从未向她表露过自己的心意,但突然就被赐婚,说实话自己很难接受。 此时余亦也在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沈煊的院子,看到又喝得烂醉的白江宜没有第一时间上去而是在院门口驻足静静地看着。 白江宜也注意到院门口有人站着,但是因为醉酒眼神不好聚焦。白江宜眯着眼睛盯着看了好久,手往阿阮那边探了探,阿阮也马上过去扶住白江宜。白江宜一手抓着阿阮一手指着院门口问道:“阿阮,那是不是殿下?” 阿阮这才随着白江宜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院门口的余亦。见到来人阿阮立马行礼:“临王殿下。” 余亦见自己被发现才缓步走到几人面前,阿阮怕白江宜被责骂,随即说道:“殿下,小姐这次醉酒是有原因的。” 见到院门口的人走到自己眼前白江宜才看清楚就是余亦,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白江宜见到余亦后立马起身冲进了余亦的怀里,身上原本被沈凌披上的披风也掉在了地上。白江宜双手紧紧抱着余亦的腰,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这一下,让沈煊的酒都醒了。 看到怀里的姑娘流泪余亦也有点心疼,也抬手轻轻抱住白江宜。感觉到余亦的回应后白江宜也彻底忍不住了大声的哭出来:“余亦,我的好朋友离开都城了,可能...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余亦愣了愣:“你的好朋友?” 白江宜点点头嗯了一声,抱着余亦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余亦松开了怀抱,白江宜感觉到余亦松开了自己也松开了手。两人相对而立,余亦一手轻轻擦去白江宜眼角的泪,一手轻握住白江宜的肩膀,轻声问道:“你的好朋友是不是叫婉容?” 白江宜刚刚哭过,气息还没平静下来,所以哽咽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听到确定的答案,余亦笑了:“谁说她离开了?” 说完之后余亦转过身站在白江宜身旁,眼神往院门口望去,白江宜也随着余亦的目光望向院门口。 婉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长裙出现在院门口,脸上不像从前那般浓妆艳抹,但是眼里也充满了泪水。婉容从不知道自己在白江宜心中如此重要,也从未想过这个世上还有人为了自己流泪。 沈煊见到来人也站起身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没有多得犹豫,沈煊朝婉容跑去,婉容也朝二人跑来,三人拥抱在一起,泪水再也不用控制,任由它流下。 “我还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呢。”白江宜声音带着哭腔,但语气很是高兴。 “怎么会,是临王殿下为我赎的身。以后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婉容也哭成了泪人。 只有沈煊反应与二人不同,对着阿莲叫道:“阿莲,去把我偷藏的酒拿出来!今日高兴!不醉不归!” 阿莲见此情形也是十分高兴,立马鞠躬应下,往房间跑去。 而沈凌也走到余亦身边,余亦注意到来人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沈凌看着相拥而泣的三人对着余亦说道:“让她们好好庆祝吧,我们聊聊?” 余亦嗯了一声,沈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转身离去了。余亦也回头看了一眼三人后跟上了沈凌的脚步。 沈凌走到另一个院子后脚下一蹬轻松的飞到了房顶之上。余亦看着沈凌笑了笑,看样子沈家二公子喜文厌武的传言也是假的。随后也来到了房顶之上。这个院子的房顶抬头能见星空,低头就能看到沈煊院子的凉亭,此时三人已经松开了彼此围坐在石桌旁。见此情形余亦也猜到了沈凌的目的,便也没有说话等着沈凌先开口。 两人看了一会沈凌还是先开了口:“今后请对她好一些。” 余亦双手环抱在胸前:“分内之事。” 沈凌转过头看着余亦,语气也有些低沉:“我与江宜相识甚至早于煊儿,那日我外出采风。路过白府正巧遇上翻墙而出被困在墙上下不来的江宜,救下她之后也算是正式相识了。后来她总是翻墙,我也总是能遇到她,久而久之发现我们有共同爱好,于是就组成了现在的乐团。在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我发现了她与其他女子的不同,并且慢慢喜欢上了她。但是我怕我表明心意之后我与她连朋友都没得做,一直想着等一等再等一等,没想到没等到表白却等来了赐婚。” 余亦眼神一直落在下方凉亭里的白江宜身上,但依旧很认真的听着沈凌的话。沈凌说完之后余亦有些懊恼,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半天没说话后才憋出了一句:“不好意思。” 沈凌突然笑了起来:“不用对不起,临王殿下。”沈凌也将目光落在白江宜身上,“日子还很长,故事也才刚刚开始。你若对她不好,我自会将她带回身边。” 余亦也笑了:“在下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沈凌朝余亦拱了拱手:“希望如此。”说完之后就朝另一边飞身下了房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见沈凌离去,余亦也松了口气。见下方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便也坐在房顶上静静地看着。房顶离凉亭有些远,余亦听不见几人的说话声,但是他能感觉到白江宜此时很高兴。因为她从来没见过笑得如此灿烂的白江宜。笑意尽情的在她的俏脸上展现,洋溢着满足的愉悦。余亦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星空,有两颗星星好像对着余亦闪了闪,余亦看着两颗闪动的星星轻声道:“爹,娘,你们看到了吗?你们可还喜欢?“ 知道外面街道上响起了打更人的声音:“一刻钟后宵禁......” 余亦这才回过神来,才发现白江宜和沈煊已经醉得睡了过去。沈煊被阿莲扶起,而婉容和阿阮也扶着白江宜在四处张望。余亦见状立马飞身下了房顶,来到三人面前。 没有废话,余亦弯腰抱起白江宜。白江宜的手也自然地搭在余亦的肩膀上,咂了咂嘴。余亦看向婉容问道:“婉容姑娘可还好?” 婉容摇了摇头:“并无大碍。” 余亦点了点头,转过身往外走去,婉容和阿阮也跟在余亦身后出了太师府。四人一起坐在马车内,白江宜靠在余亦肩膀上睡得正香。 余亦帮白江宜整理了一下散发之后说道:“婉容姑娘,今后定安居还望你多费心些。” 婉容点了点头,声音很轻,深怕吵醒了白江宜:“那是自然。” 马车很快就在临王府前停稳,白江宜却还在睡着。也幸好余亦的马车够大,能让余亦抱着白江宜走出马车。晚风很凉,余亦在府门口对着二人说道:“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江宜交给我就好。” 婉容和阿阮两人也是微鞠躬:“是。” 短短过了一日,余亦又将醉酒的白江宜抱回到卧房。同昨晚一样,房间内很暗余亦借着月光将白江宜放在床上。可同昨晚不一样的是,白江宜搂着余亦脖子的手却没有放下。 余亦愣了愣正准备抬手的时候白江宜开口了:“谢谢。” 白江宜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哭腔,很好听。余亦回过头正巧与白江宜对视,白江宜的脸很红,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离余亦太近害羞。醉酒让白江宜的眼神有些迷离,眼睛每次闭上白江宜都强行让它睁开,深怕自己睡着。 可能是因为余亦把白江宜身上的披风裹得太紧还是房间里太热,白江宜身上出了些汗,不知为何白江宜流汗之后身上的香味反倒更加让余亦红了脸。看着脸红的余亦,白江宜突然傻笑了两声,嘴里满是酒气。 香气夹杂的酒气涌入余亦的鼻子,余亦看着眼前的女子咽了口口水,心也躁动起来。 白江宜没有发现余亦的变化,继续说道:“谢谢你,让我的好朋友......” 白江宜还没有说完,香唇就被余亦的双唇堵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看着突然吻自己的临王,白江宜先是愣了愣,随后搂着余亦脖子的双手收紧了些,自己也主动的伸出舌头撬开了余亦的牙。 第二十章:温雅公主不温雅 女子带着酒气的舌凶猛地闯入的那一刻,余亦整个脑子都开始嗡嗡作响,眼睛也瞪得极大。在他眼中白江宜却是紧闭着双眼,脸色也泛起了红晕,不知是因为什么。 余亦更不知道此刻自己该做些什么。 是回应还是收手? 迟疑了片刻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余亦一只手撑着床正欲逃离白江宜的嘴唇,而她却不给丝毫机会,原本轻环在他脖子上的双手猛地用力,竟硬生生将他拉了回来。 秋夜的风肆意地在卧房内乱窜,不知过了多久。 余亦将卧房内的窗全部关上确保冷风不会扰了女子的美梦,随后又回到床边再一次检查了被子没有被踢掉。做完这一切后余亦才静静地站在床边又看了女子一会,手也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嘴唇。 他承认方才不知怎的就吻了上去是有些唐突,他也已经做好了被眼前女子扇一巴掌然后被骂登徒子的准备。只是白江宜的反应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所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明日该怎么面对她。 既然不知怎么面对那不如就暂且别面对了。 余亦当即下定决心,快步来到郑冰州房内也未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不出所料床榻上果然没人,余亦便抬头向房梁望去。 与常人不同,郑冰州从前的官职需深入敌后极其危险,长时间的紧张也让他只能在平常人想不到的地方才能安然入睡。若有人闯入房梁不仅能隐蔽身形也能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做出反应。所以尽管现在已经回到帝都,他也没有办法改掉这个习惯。 其实余亦刚推门进来的时候郑冰州便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的隐去身形,手也放在了小腿的匕首上。 两人四目相对,郑冰州也松了一口气翻身下了房梁落在地面上。低头拱手,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殿下。” “随我去军营。” 没有过多废话,余亦说完便回身走出了门。而郑冰州也常年在军中早已习惯了令行禁止,也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跟了出去。唯一不解的是郑冰州不知为何总觉得方才的将军脸上少了些许凌厉,反倒多了些春风得意。 此时还未到开城门的时辰,守城将士看见是临王也没阻拦就将两人放了出去。出了城门之后两人便快马加鞭往军营疾驰而去。 而在南边的官道之上也有一匹快马正在疾驰,只不过驾马的是一个身穿窄袖锦袍脚踩黑面白底官靴的女子。女子脸上稚气还未完全退去,但是眼神十分凶狠,给人一种年少老成的感觉。 二人此次去的军营本是镇北侯军队的驻扎地,只不过现在镇北侯早已领了军令镇守在关北了,所以军营也空了出来。余亦难得捡了个便宜,便将自己从关北带回来的三百将士安置于此处。 自从统查府一事落实之后,安帝又赐了一道圣旨,将余亦的三百将士入了编制,赐名为墨麟卫,不知为何陛下总是喜欢给人起名字。余亦本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觉得更像是话本里偷来的。可就算临王不喜欢也抵不过将士们中意,圣旨下来的当时众人便火急火燎地开始画军旗的样式。等余亦正准备着手准备军旗之事时将士们已经将军旗送到临王府了。 黑旗白字,中间一个“北”字。 余亦不知道这是什么字体,豪爽大气,更不失威严。字的两边有花纹,像括弧一般将字包在中间。余亦认识这花,是漠绽。漠绽花只开在北方大漠,也是余亦征战的那几年见过的最多的花,关北壮行歌里就有此花的名字。漠绽花就像是关北大军的标志一般。 军旗很简单,但是将军很喜欢。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军营关口。余亦拉住缰绳,端坐于马上。 关口站岗的将士见到来人也立马上前抱拳行礼。余亦特地嘱咐过回了都城便不用在行大家自创的军礼了。 “将军,您来了。” 站岗将士一人上来行礼,一人便快速地移开了关口的拒马。余亦也朝站岗将士点了点头,便带着郑冰州往军营里而去。 虽然此时天才微亮,却已经有早起的将士在训练了。沙场上时不时传来训练的低吼声。墨麟卫在关北就养成了训练不可中断的习惯,所以训练的将士见到余亦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继续手上的科目。 余亦直直往沈家一的营帐走去。 营帐内沈家一也刚起床,端着一杯暖身热茶看着手里的兵书。见余亦来了也没有奇怪,就是放下手里的书为二人也倒了杯茶,又重新拿起书。仅此而已。 余亦大步走到桌前坐下,拿起茶杯轻轻地吹着,片刻之后还是无法入喉,索性也就不喝了直入了主题。 “歇了这么久,也该歇够了。” 沈家一顿了顿,也放下了手里的被子,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可是当年关北之事有线索了。” 郑冰州闻言也死死盯着余亦,他知道此事对眼前男子来说,十分重要,甚至重过生命。 余亦点了点他,又摇了摇头。沈、郑二人被他弄得有些急。余亦这才从怀中拿出了那个檀木盒子,打开之后放在二人面前。 沈家一从未见过此物,所以脸上满是疑惑。反观郑冰州脸上更多的是惊讶。 余亦发觉到了郑冰州的表情,便问道:“你认识此物?” 郑冰州将手搭在桌子上十指交错,大拇指摩擦着打转。余亦知道这是他思考的习惯便也没有打断。片刻之后郑冰州才说道:“认识,小时候在北汗,在我父亲书房见过,是北汗大臣送的。” 郑冰州咽了口口水闭上了眼睛,无数回忆快速的涌入脑海,让他觉得有些隐隐作痛,有些喘不过气。等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郑冰州的父亲是北汗的大臣,原本一家也是和和睦睦让人羡慕。只是不知怎的郑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慢慢地不参朝政,甚至辞了官。没过多久就将家财全部散尽了,在之后便是杀妻杀子,所以才有了余亦关北救郑冰州一事,也有了郑冰州弑父一事。 只不过现在想来,自己的父亲性情大变都是从那大臣将这东西送进自己父亲书房开始的。 郑冰州平了平气息,将自己所想全部讲给了余亦和沈家一。 沈家一将眼前看到的和听到的整理了一下,一个很危险的想法产生了出来。他没有说就静静地看着余亦。 余亦也注意到了沈家一的眼神,也没有说话。两人并肩作战这么久早已有了默契,余亦也知道沈家一已经自己想到了,所以缓缓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初步的肯定,沈家一才开口问道:“你是觉得这个与你父亲的死有关?”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此刻显得有些深沉。余亦点了点头:“之前只是有直觉,可冰州这么一说,此物早就存在了。所以这直觉也越来越强烈了。” 沈家一拍了拍余亦的肩膀,想要给他点勇气:“没事,兄弟们在呢,查他个水落石出。” 临王此刻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略微思考后说道:“冰州,你去查一下帝都何处能弄到到此物。” 两人都知道余亦的想法,只要在帝都找到这东西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到渠道,通过渠道就能查到来源,到时候一切都明了了。 郑冰州一直是行动派,领了命令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此事沈家一也反应过来了,用一种让人看不透的眼神看着临王。余亦被看得有些心虚,眼神也变得闪躲起来。这让沈家一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他没有第一时间拆穿,而是拐着弯问他。 “这事你完全可以唤我回临王府商议,为何这么早就跑来军营?” 余亦有些尴尬,沈家一的话重新唤起了余亦好不容易藏起来的记忆,那个吻由浮现在脑海。 轻咳了一声后,道:“不用你管,乏了,我眯一会。” 说完之后余亦就起身走到了床边。 “哎哎哎。”沈家一叫住了准备躺下的临王殿下语气有些不可置信,“下聘之日你想在我这睡觉?” 余亦还没坐下呢,听到这话立马站起身来,低喃了一句:“完了......”随后也跑出了营帐,之后就传来了打马和将士的声音。 “将军...早膳...” 沈家一叹了口气,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脖子。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也立马冲出了营帐高喊:“全军集合,进城!” “是!” 而此时的帝都南城门刚被将士门推开,就一匹快马夺门而入。将士们还没反应过来,那驾马之人已经奔出去百米远了。还是未带头盔的队长先反应过来,无视城防是要按律法处置的。要是没抓到自己也得落得个监管不力之罪,当即就大吼。 “愣着干嘛!追啊!” 士兵们也是反应迅速,接到命令后就追了出去,骑兵也随之而去。 队长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毕竟上次见到这样的人还是临王。叹了口气后又对手下士兵说道:“此事先不要禀报白指挥使。” 士兵应下后退到了一旁。 一刻钟后方才夺门而入的人已经到了朱雀门,朱雀门此刻有宫中马车准备入宫,看样子是御膳房的马车。宫门刚为御膳房马车打开,驾马之人瞅准时机拉紧了缰绳,马儿一跃而起越过了御膳房的马车再一次夺门而入。 这一次同城门处不一样的是驾马之人扔下了一块金边玉腰牌。上面刻着楷体的“雅”字。 此时城门守卫的骑兵也追到了此处,眼睁睁看着那人闯了宫门。 城门骑兵驾马走到宫门守卫面前,正要询问情况,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温雅公主回宫,莫要阻拦。” 骑兵闻言没有多话,应了声“是”后就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了。离开时帝都孩童中盛传的顺口儿又重新在脑中响起。 “温雅公主不温雅,是男是女分不出真假。” 第二十一章:堆满了,尴尬不 “来来来,慢一些,切莫磕了碰了。这都是朕私库里的宝贝。” 安帝正在御花园里盯着内务府的人清点搬运自己和皇后给子临准备的聘礼。虽然安帝是一国之君,余亦和白江宜的婚事也是赐婚。安帝总得是余亦的义父,虽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余亦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了。而去安帝和安皇后两人也从未以长辈身份下过聘,生怕礼数不到位怠慢了未来儿媳妇。 一国之君在御花园焦头烂额的准备聘礼,若是让外人看见了怕是背地里都要笑话。安皇后倒是井井有条的安排着自己准备的聘礼,两人虽是夫妻但此时也是谁也不让谁,暗地里较起劲来。 两人正各忙各的,就听御花园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安帝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宫内为何有马蹄声呢,就见一匹棕色宝马从门洞中冲出,因为门洞高度不够马上的人整个人伏了下去,直至穿过门洞才重新直起腰来。 这时二人才看清楚马上之人正是穿着军中服饰的皇家长公主,温雅公主:赵可儿。 “可儿?”安皇后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赵可儿自小就听大哥赵长歌讲余亦的故事,那时虽没见过此人,但长公主还是自己在心中刻画出了余亦的模样。修长挺拔的身姿,乌黑深邃的眼眸,浓密的眉,高挺的鼻,高贵优雅又意气风发。长公主也在大哥的故事下爱上了习武,爱上了他口中行军打仗的日子。就这样自己幻想了五年,终于在两年前余亦出征时见到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果真如她想得那般,只是两人还未相识余亦便踏上了关北的路。 自那时起赵可儿便也入了军营,她想过一过自己心中英雄的日子。小女孩的小心思,也偷偷生根发芽。 但是安帝十分宠爱这宫里唯一的公主,哪能让他在军营里受苦,所以在他偷偷的安排下,赵可儿以为自己过得是军人的日子。无论是训练还是生活都是有人偷偷帮她打理,只不过就是换了一个地方当公主而已。 就为这事儿,安帝也没少数落赵长歌。原本叫她可儿也好还是温雅公主也好。本意都是希望她美丽可人,温文尔雅,可谁曾想被当大哥的一个故事就改了性子。 赵可儿离家也快要两年了,虽有书信往来但还是想念。今日终于见到了,就算是安帝也不禁想要流泪。 只是赵可儿的态度与二人截然不同,一下马连句客套话都没有,直入了主题语气十分强硬,就像是来问责的:“父皇,母后。你们为何要给子临哥哥赐婚?” 一听这话,安帝的脸色突然就阴了下来:“可儿,从前教你的规矩你都忘记了?” 当真是忘记了。 赵可儿实实在在的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只不过是展袖鞠躬。行的是男子的礼。 “参见父皇,母后。” 看着眼前像个男子的温雅公主,安帝就觉得早年给她起的名字现在就在啪啪打他的脸。无奈之下只能扶额摇头。 赵可儿依旧不依不饶:“父皇母后,为何要个子临哥哥赐婚。” “何为不得赐婚啊?”安帝抚平了心态,打脸就打脸吧。“子临与那白家娘子情投意合,为何不能赐婚?” 安帝问了两遍为何不得赐婚,就是想听听自己这公主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果然这话一出,这长公主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安帝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调侃。 想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赵可儿干脆也就作罢,看着正准备出发去白府的礼部和内务府的人,也没犹豫翻身上马追了出去。 看着不着调的公主,安帝怒从中来,对着赵可儿远去的背影喊道:“你要是,再敢在皇宫里纵马,我禁你的足。” 回应安帝的之后更快的打马声...... 安帝看着情况可能有些不妙就朝着李公公挥了挥手,李公公也上前行礼。 “李公公,你去盯着点,要是这丫头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你知道怎么做。” 李公公没有多话,应下后便匆匆离开了。 白府就在南边,出了朱雀门步行不到二刻就能看到白府的大门。再加上赵可儿骑马虽在城中不能跑起来,但也比带着聘礼的礼部要快。 白江宜此刻才刚刚睡醒又没完全醒。阿阮见今天天气好便在日出之后打开了窗给房间通通气。白江宜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努力地睁开还没睡醒的眼睛看向窗外瞧了瞧时辰,根据她以往睡懒觉的经验,今日算是早了。 见时辰还早白江宜就准备再睡一会,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闭上眼睛。 沈府... 秋夜... 抱着回房... 临王俯下身子... 自己伸舌头... 临王想逃... 自己把他拉回来... 就这片刻,昨晚重要的事情犹如决堤的洪水般涌进脑袋。白大小姐刚闭上的眼睛又重新猛地睁开。 “我的妈呀......” 白江宜的嘴型一直停留在“呀”都忘记怎么闭上了。 阿阮刚在外面晒了一床被子,就听到自家小姐的尖叫,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阿阮就着急忙慌的冲进了卧房。 “小姐小姐,你怎的啦。” 白江宜嘴巴微微张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半天也不眨一下,听到阿阮的声音之后才“哎”了一声微微转了一下脑袋让自己能看到阿阮:“阿阮,帮我告病,我要自闭几天。” 听到这话阿阮还以为小姐害怕连续两晚醉酒被殿下责骂。而表情却轻松起来:“小姐,不要担心,殿下带着郑小哥去军营找沈太尉议事去了。” 白江宜闻言直接坐了起来,语气十分兴奋:“当真?” 阿阮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白江宜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又重新躺下:“阿阮,莫要打扰我,我要睡觉了。” 对白江宜来说,能这事儿是迟早要面对的,那就等到要面对的时候再烦恼吧。 看着闭上眼睛一脸安详的白江宜,阿阮又上前把她拉了起来:“小姐,你不能睡。” 她实在在想不通为什么余亦会突然亲自己,更想不通的是自己居然还亲回去了。那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说感觉嘛确实还不错,但不知为何一想到就浑身打颤。好不容易殿下不在府里自己可以逃避一下好好睡个懒觉,结果又被拉起来,属实难受。 “你干嘛呀阿阮。”白江宜在床上撒起泼来。 阿阮有些无奈,但就是不让白江宜躺下:“小姐你忘记了,礼部的大人今日会来给你量体。等他们来了府上你要是还在睡觉,传到皇上皇后那总归不好听。” 说完之后阿阮也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白江宜听完之后五官都快要拧到一起了,内心做了许久的挣扎之后还是劝服了自己。深呼吸了几次后咬紧了牙关最终还是靠自己坐了起来。 白府内,原本坐在主位的白武此时也退到左手位。赵可儿将两条腿都搭在了椅子扶手之上,瓜子就没停下过。 白武自然知道此人是谁,只是不清楚为何来此。见她自从来了之后也没说几句话就不停的嗑瓜子,白武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行礼,恭恭敬敬地问道。 “不知长公主大驾,是为何事啊?” 赵可儿本就是公主,在帝都中行事本就方便,来之前她还特地去询问过余亦的去向,得知不在都城内的时候便也大胆了起来。所以才敢在白府如此没有顾虑。 赵可儿放下手里的瓜子又拍了拍手上的瓜子衣,朝着白武抬了抬下巴问道:“就是你女儿要嫁给子临哥哥啊。” 白武不知她为何这么问,就老老实实的道了声:“正是。” 赵可儿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白武面前,挑了挑眉道:“今儿就是来和你说一声,子临哥哥不娶了。” 白武闻言轻咳了一声,正准备开口说话,就被从门口冲进来的李公公打断了。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慎言呐。” 李公公的服饰迈不开大步,所以是一路小跑进来的,样子有些滑稽。 白武见状展袖行礼,李公公却眼里只有公主殿下一般,直接路过了白武,只是朝着他摆了摆手又连连点头。 赵可儿见到来人脸上就充满了不满,皱着眉头双手叉腰。李公公没有废话,拉上她就往偏厅走去。离开时还对白武讪笑着点了点头,白武一时也搞不清楚状况,只知道温雅公主不温雅的传言早就遍布整个帝都了。更何况,二人一个是陛下亲闺女,一个是陛下身边第一红人。 谁都惹不起啊...... 所以也只能微笑回应。 “你干嘛!” 刚走到偏厅赵可儿就甩掉了李公公的手:“本公主的手你都敢拉,我看你上面这颗头也不想要了。” 赵可儿的话说得很不好听,李公公却是微笑行礼:“奉旨而来。” “什么旨?” 李公公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继续说道:“让您不要胡闹的旨。” 得此话,赵可儿气不打一处来脸上表情又笑有气。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李公公,想说些什么但又是张着嘴什么都没说。 “不知公主殿下能否听咱家说两句?”李公公跟着安帝二十多载早就学会了捕捉人心,审时度势了。 赵可儿冷哼了一声,转身找了个能坐下的地方:“说吧。” 李公公这才直起腰来,双手拢在袖里:“公主为何来此?” 看着明知故问的李公公,赵可儿虽不耐烦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自然是为子临哥哥。” “既如此,” 李公公稍微弯下腰,让赵可儿可以看见自己的眼睛:“今日一事若让临王知晓了,他如何想你?” 这话倒是点醒了赵可儿。 公主垂下了眼眸似在思考。平日在军营里,大家都对自己言听计从,自己自然能跋扈些。只是今日白府要是自己闹起来,然后传到余亦耳朵里,怕是留不下好印象。但自己若不阻止,这亲事不就成了吗。 赵可儿有些迟疑。 李公公微微笑了笑,小姑娘心里想些什么怕已是了然于心了。 “其实不管今日公主您闹不闹,这婚,” 李公公说到这又重新展袖鞠躬:“您定是阻不了的。” 赵可儿从未受过这样的气,当即就站起身来准备同眼前烦人的家伙理论一番。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正厅一女子的怒骂打断了。 “白武你要死啊。嫁妆而已,你要把全家家当丢进去啊。” 外人都说白江宜在白府不受待见谁都能欺负一下,其实在白武心里却只有白江宜一个女儿。虽然女儿的亲事是陛下赐婚,他也不知道安帝会给临王备下多少聘礼。他只知道,女儿出嫁后,虽同在天子脚下,但见面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因为自己当年做的蠢事,让自己的女儿,受了十二年的委屈。 整整十二年。 现如今他已经不奢求女儿原谅了,他只希望女儿自出嫁时,帝都中就不再有那些传言。也只是希望女儿能在自己的婚礼上抬得起头来。 白武也是受够了面前的目光短浅,屡教不改的蠢女人。也不管公主和李公公能不能听得见,就在正厅吵了起来。 赵可儿也是乐得自在,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充满了戏笑。 正厅吵得正凶呢,礼部周大人的声音从正门传了进来。 “内务府受陛下皇后之命,前来下聘。” 通报声打断了二人的争吵,白武看着许琦冷哼了一声便甩了甩衣袖向外走去。许琦一听聘礼到了也连忙跟了出去。 周大人已经站在外厅等候了,两人一见面也是先行了礼,此刻的许琦倒是又变回了大家闺秀的模样,站在白武侧后方恭恭敬敬地行礼。 “下官在此先行恭喜白大人了。” 听着周大人的祝福,白武也展了眉,心情好了些:“多谢白大人。” 周大人笑着问:“不知聘礼要放于何处啊?” “奥,” 白武将周大人带过了前厅来到正厅:“放于此处变好。” “这...” 周大人面露难色。 “有何不妥?” 周大人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没事,没事。”随后又回到前厅对着外面喊道:“将临王殿下的聘礼拿进来吧。” 等聘礼全部安置于正厅之后,白武与周大人已经是站在门口谈话了。而许琦早就把白武嫁妆的事情抛到脑后,正兴冲冲的看着安帝给的聘礼。 而偏厅的赵可儿看着自己父皇母后下的聘礼更是酥胸不断起伏。 聘礼两人一担,足足二十四但。堆满了正厅,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周大人您看这事儿给闹得,本想留您喝杯茶,现在都没地方落脚了。”白武拱手道,面色满是尴尬。 周大人大笑着摆了摆手,又拍了拍白武的肩膀:“无妨无妨,现如今白大小姐嫁于临王,日后还望白大人多多招抚。” 礼部本就是个闲差,又遇到安帝脾气这般好的皇帝,哪能需要白武招抚的地方。白武也知道这是句玩笑话,所以也笑着自嘲了一句。 “周大人莫要折煞我了。” 随后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才道了别。 第二十二章:家有梧桐树,自有凤凰来 赵可儿气急了回到正厅,只不过许琦满眼满心都在聘礼上,根本没注意赵可儿的存在。赵可儿看着这般见钱眼开的白二夫人更气了。 婚事阻不了,我还不能说几句了? “白大人好歹是朱雀门指挥使,怎的会有你这般见钱眼开的夫人?” 许琦听到声音这才发现堂内不知何时多了一男......女子。 看着穿着军服的赵可儿,许琦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只是瞟了一眼,就继续看聘礼。 今日心情好,不与这厮计较。 赵可儿瞪大了眼睛,自己堂堂庆阳唯一的公主,居然被一妇人家无视。赵可儿快步走上前,李公公正准备阻拦,公主已经一脚踩在了正准备被许琦打开的聘礼箱的箱盖上:“放肆,你可知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 许琦也是暴脾气,一把扒开了赵可儿的脚。 李公公也是看不惯这妇人,上前轻咳了两声吸引了许琦的注意力。 许琦是见过李公公的,就在上次宣旨赐婚的时候,她还特地问过白武这阉人的身份,这才知道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所以也收了怒气,屈膝行礼:“见过李公公。” 赵可儿都气笑了,她是打死都没想到自己堂堂庆阳公主,居然比不过一个太监...... 李公公连忙退到赵可儿身后,双手依旧拢在袖里:“这位是温雅公主,还不行礼?” 听到这话,许琦心中暗骂了两声李公公。但也是能屈能伸:“参见公主殿下,方才是妾身有眼无珠,还望公主殿下海涵。” 赵可儿是什么人?她要是男儿身就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在军中闯出自己的名声,二就是成为帝都第一纨绔。就目前情况来看,一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岂会这么轻易放过许琦? 看着屈膝低着头的许琦,赵可儿冷笑一声:“刚刚说你见钱眼开可是说错了?” 许琦涨红了脸,没有说话。 赵可儿见此情形也是愈发得寸进尺:“母亲都这般模样,女儿能好到哪里去?定是用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法子吧?” 许琦愣了愣,似乎是没懂公主的话。 李公公闻言赶忙上去在赵可儿耳边低声道:“公主殿下误会了!” 虽是耳边低语,但是距离离得近,许琦也听到了。原是赵可儿不清楚白家状况,把白江宜误认为是自己的女儿了。但此刻能怎么办?站起来反驳吗?这公主的脾气可不知会把自己怎么样。许琦想了想还是默不作声吧。 当娘的忍了,当女儿的忍不了了。刚路过此处的白珊碰巧听到了那句。 母亲都这般模样,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这话就同这秋日刺骨的寒风一般,刮得人生疼。 更何况白珊的嘴皮子也没输过几个人。说罢,白珊就一个箭步踏进主厅。也不管什么公主,张嘴就骂。赵可儿见好不容易让一个闭嘴了又一个窜出来,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也罢,拿起水杯润了润喉。 而白武刚送走周大人回来就见到这一幕也不上去阻拦,只是在一旁躲清静。 只是无论如何,赵可儿都是皇宫的人,都是庆阳的公主。皇家颜面不能丢。 “禁言。” 李公公声音不大,但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两人都闭了嘴。 “跪下。” 声音依旧不大,甚至比刚刚那句还轻,还要平淡。可不知为何这二字传入耳中时,许琦母女二人皆是一身冷汗,脚下一软跪了下去。 赵可儿此时也不管自己面子是不是比李公公小了,反正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心里甚爽。 白武见情况不对,也快步走到了正厅。在母女二人面前跪了下去。 “内室和小女不知礼数,还望公主恕罪。” “恕罪?”赵可儿坐回主位之上,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手指依次轻轻地敲击桌面。 赵可儿的长相都可以用俊俏来形容了,眉眼间也有不属于女子的坚毅。再加上此时身着军中男装,更有几分俊朗。给人一种潇洒张扬的男子的感觉。 “李公公,掌嘴。” 公主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轻轻地吹着。 李公公自然不会听赵可儿的话真的去扇她们的巴掌,就算王妃不喜欢这母女也不行。 “公主,随我回宫。”李公公微微鞠躬,轻声说道。 赵可儿拿着茶杯顿了顿,随后放下了茶杯,起身来到白珊面前。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白珊有些慌了,咽了口口水,眼眶也红了起来,只是倔强的不想表现出来。 李公公早已准备好了,公主要是动手的话就只能一手刀击晕,然后带回宫了。 赵可儿抬起手,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李公公也抬起手正要落下。 “住手!” 赵可儿“啧”了一声,但是并没有收手,还是手起手落。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再怎么说赵可儿也是在军营里待了两年,力气终归要比寻常女子打。而且白珊也是从小惯养,就算白江宜也没扇过她巴掌。所以此时也是被打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 公主打完之后才缓缓转过身看向门口跑进来的女子。桃花眼,翘鼻梁,白色内衫谈紫色绣鸳鸯外袍,纯白色的狐裘披风,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律动。整个人活脱脱像雪地里绽放的薰衣草,充满了活力,又鲜艳明丽。 赵可儿微微皱了眉,又马上恢复正常。她已经猜到这多半就是自己父皇赐婚给余亦的女子。但是...... 长得属实好看。 好看怎的了。赵可儿不输气势,冷眼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女子。 白江宜礼数很到位,见到公主的第一时间。半屈膝,低头,双手置于腰腹间。轻声道:“参见公主殿下。” 赵可儿没有说话。她不准备让白江宜起来。 “公主殿下,何为得理不饶人?” 正门后又传来一声雄厚的男声,这个声音赵可儿这辈子不会忘记,从两年前那句...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镇守关北,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 余亦从前厅的石画后走出,在赵可儿眼中,他长高了,变黑了些,五官更俊朗也更威严了。面部棱角分明,长发整齐的被黑冠束在头上,黑衣黑袍。 赵可儿先是愣了愣,随后又地下了眼眸像是个做错了孩童一般:“子临哥哥。”声音很低,像是蚊吟。 余亦没有理她,用手托住白江宜的手,将她扶起。白江宜瞧了一眼他,有些心跳加速。 “都起来吧。” 余亦沉声。不怒自威。 白武应了一声,站了起来。随后母女也跟着站了起来。 临王又看向李公公,李公公也展袖鞠躬。又看向赵可儿,她眼神有些闪躲不敢只是自己。 ”李公公,带公主回宫,晚些我会拜访。” 李公公应了一声,对赵可儿做了个“请”的手势。赵可儿有些难受,终归还是在心上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子临哥哥。” 她又叫了一声。 余亦将眼神落在她身上,细看了一会,开口道:“公主殿下,在下与你并不相识。我未过门的妻子在此,你这样恐会让她误会,传出去对你也名声有损,还望以后莫要这样叫了。” 这是赵可儿才敢抬头正视眼前的男子,从未受过委屈的掌上明珠终于还是红了眼。朱唇轻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两人离去后,余亦又对着白武作了一楫:“白大人,带家女去处理一下吧。今日之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刚听到前半句白武还点了点头,一听到后半句又赶忙摇头:“不必了殿下,此事到此为止吧。公主殿下目中无人行事张狂人人都知道。” 说着又看了一眼白江宜,眼里多了些不放心:“只希望日后莫要欺负了江宜。” “定然不会。” 不知为何,多日不见父亲,觉得他头上白发多了些。白江宜看着白武,心中柔软出终究还是被发现了。他总是这样,对自己忽冷忽热,让自己永远猜不透他,看不清他,也不敢亲近他。更何况母亲临死前绝望和不甘的眼神就像是冬日淋在身上的冰水,让她清醒又不可能忘记。 几人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告别了。 走之前白江宜往自己院子方向看了一眼,怎么短短几日,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子都快掉完了。 回去的路上白江宜没有坐马车,余亦便也跟着她慢慢走着。 “我的院子里,有课梧桐树。” “嗯?” 白江宜突然开口,余亦有些听不懂。她继续往前走去,头却低了下去看着地面。 “我看到了。”余亦轻声说道。 “母亲和我说,他们就像要个女儿,女儿乖。还在怀着我的时候在梦里梦到了城外观音庙前的梧桐树,那时她就知道肚子里的是个小女娘。”白江宜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可眼泪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后来我出生了,果真是个女娘,爹娘高兴极了。我爹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向观音庙求得了那颗梧桐树,搬回来种在了我的院子里。还给我起了个乳名叫桐儿。只是......” 说到这白江宜眼泪终是控制不住悄悄落了下来:“只是母亲过世后便再也没人叫过了。” 余亦不动声色递了快帕子过去。 “谢谢...”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是因为着凉了还是因为流泪了。余亦有些心疼。 “为何梦到梧桐树,就知道是个女儿?”余亦问道。 白江宜吸了吸鼻子,笑了。 又哭又笑的余亦有些搞不明白了。 “因为......” 白江宜顿了顿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家有梧桐树,自有凤凰来。” 说完白江宜笑得更开心了,眼角还含着泪。 第二十三章:古临镇的小鬼 余亦看着她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白江宜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轻声道:“让临王殿下见笑了。” “无妨。” 余亦说完顿了顿,开口道:“我陪你逛逛吧。” 白江宜到白府时已经量完体了,现眼下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便也应了下来。 起初两人脑海里昨晚的事总是若隐若现,慢慢地也就释怀了,两人达成了默契谁也没有提。秋日的帝都依旧很热闹,大街上满是小摊,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玩的开心了,也暂时把心里的难过抛到脑后了。白江宜也是个贪吃贪玩的姑娘,一路上看到什么都想吃一些,总是买上一大堆让余亦帮忙拿着。还喜欢凑热闹,看见卖艺的都能驻足好久,看到人家喷火更是又怕又想看,干脆就躲到余亦身后让他为他挡着。街上还有卖小动物的,白江宜更是喜欢得不得了,磨了余亦好久才买下两只小兔子。 逛街的时候白江宜就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总是跑在前面时不时还嫌弃余亦走得慢。余亦就慢慢地走着,也不慢,确保她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他觉得她就像是出升的照样一般,那么耀眼又充满活力。 此时的两人就像是平常的夫妻一般,没有那么多心事没有什么家仇国恨。只是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逛了许久两人走到了定安居门前。白江宜驻了足。 余亦今早出了门之后婉容也起了床,闲来无事就来到了定安居。 定安居本是一座酒楼,只不过酒楼东家犯了点事儿所以这栋楼就上充国库了,现在又赐给了白江宜她们。所以定安居的改造要比统查府简单地多,主要的建筑都不会改变,至多就是搭个戏台,改变一下桌椅而已。 此时的牌匾已经换了,上面是陛下亲笔提的字。黑底红字。 今日定安居已经是在新桌椅入场了,二人到的时候婉容正在拿着账本对着进出的桌椅,这还是婉容早上在白江宜迷迷糊糊的时候问她要的。 “婉容姐姐。” 白江宜高兴的大喊了一声。 婉容这才抬起头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二人,白江宜手里拿着糖人,一旁的临王却大包小包还有一个小竹笼,里面还装着两只兔子。婉容将团扇举到面上轻笑了一声,随后缓步走到二人面前,对着余亦行了礼,余亦点头回应算是打了招呼。 “婉容姐,辛苦你了。”白江宜将手里的糖人递给她一个,笑得灿烂。 婉容接过糖人,笑了笑轻声道:“不辛苦,一人待着也孤单,便想着找点事做。我看了账本,前日所有的不可动部分都已经整改完了,今日新的桌椅便会全部入场。之后便要开始招人了,”婉容一字一顿,笑着说:“白老板。” 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白江宜还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余亦帮忙打了圆场:“婉容姑娘,马上就到用午膳的时间了,这便若是差不多了不如一起用膳吧。” 白江宜也骑驴下坡连连点头:“我们先一起看看统查府,然后就一起吃饭吧。” 婉容也不好拒绝,所以便也应了下来。之后余亦就将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随行侍卫,让他先将东西送回临王府,再回来接他们。侍卫离去之后三人也动身往统查府走去。婉容是个很讲规矩的女子,更何况是在临王的面前,一言一行更是没有半分不得体之处。奈何白江宜的同化力太强了,不一会两人就自顾自的逛街去了,只留下余亦一人在后面缓步向前。 统查府的建设进度很快,现在地牢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已经开始了地上工程。 白江宜的图纸画得很精细,现场的所有工人都能看懂。刚开始白江宜还有些不放心每天都要来看一下,但后来发现工人们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工艺也十分专业,所有白江宜也就把一天一趟改成了三天一趟。而且每次来也就是看看工艺有没有出错,所以今日也一样,一到统查府白江宜就钻进了现场和工人们沟通起来。余亦则是在外面和现场负责人对着现场的材料。 婉容看着两人觉得有些好玩,特别是白江宜,刚还是一副玩嗨了的小孩子模样,一到正事儿转变的还挺快。白江宜这一身穿得既简单又扎眼与这满是工程材料的现场格格不入,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有不一样的美。 让某些人挪不开眼的美。 婉容看着望妻岩一般的临王,甚是想笑。只是两人离得近怕自己笑被发现,为了保全殿下的面子,还是忍住了。 正好白江宜也已经检查的差不多了,双手提着裙子就一路小跑了过来。余亦也很及时的收回了眼神。婉容还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正被白江宜抓个正着。 “婉容姐,你笑什么。” 看了一眼白江宜,又抬头看了一眼临王。婉容正准备开口说没什么的时候,被余亦抢先了一步。 余亦可能是怕婉容不给自己留面子,立马转移的话题:“走吧,吃饭去吧。” 白江宜此时倒也没什么多得心思,所以余亦一转移话题自己就被带了过去。三人正准备走,街道今天就响起了马蹄声和行军整齐的步伐声。随后沈家一骑着马带着墨麟卫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墨麟卫行军很整齐,三百多人步伐如出自一人。只是现在统查府还为开始运作,所以墨麟卫进城也不能携带兵器。 白江宜哪见过这场面当即就往余亦身后躲了躲,墨麟卫行至余亦面前站定,沈家一也翻身下马向余亦行礼,又向婉容行了一礼。 “您便是婉容姑娘了吧,在下沈家一。” 婉容回礼:“沈太尉,久仰。” 余亦打断了二人:“你带军在此做甚?”沈家一收了收性子,拱手道:“将军,统查府工期有些赶,我便带着兄弟们来帮忙......” 沈家一顿了顿,笑了,笑得很不不怀好意,没有继续说下去。余亦看着笑得奸诈的沈家一问道:“还想做甚?” 沈家一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轻咳了一声。身后的将士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齐声高喊:“自然是看看将军夫人啊。” 此话一出白江宜脸瞬间红到了耳根,余亦却是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么一出,不知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但还是注意到白江宜有些怯场,所以还是故作生气:“胡闹!” 话音刚落,墨麟卫也是立马噤声,沈家一也是展袖行礼:“属下知错,请将军责罚。” 一听到责罚,白江宜还是觉得没必要,抬手戳了戳余亦的背,意思是让他不必动怒。余亦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事儿真的责罚他们,正好白江宜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日后统查府建造之事辛苦大家了。”余亦沉声道。 “在所不辞!”墨麟卫齐声。 余亦笑了笑,补充了一句:“王妃也是统查府负责人之一,大家日后多帮衬。” 墨麟卫们听到这话也知道自家将军没有真生气,但是此时也不敢再得寸进尺了便还是齐声应了声“是”,没有再有其他造次。 之后半月,生活像是进入了循环一般,既平静也热闹。白江宜每日还是睡着懒觉,睡醒后不是在定安居同沈煊等人处理事宜就是在统查府监工,直到天黑了才和婉容回府。墨麟卫们也很快和这位漂亮活泼的将军夫人打成一片,白江宜自然也很喜欢这些直来直往的糙汉子们,所以也将去统查府的频率改回了一日一去。 而余亦还是每天上朝,午膳白江宜在府就回府吃,白江宜不在便在宫里同安帝安皇后吃。宫里没什么事儿也会去统查府看看。 晚膳后余亦和白江宜都喜欢到花园散散步,两人也常常相遇。所以两人也一起散步聊天,白江宜话多,会和余亦说今日定安居沈煊又做了什么不靠谱的事情是自己帮忙处理的,统查府的将士们今日和她说了哪些军中趣事,所以要和余亦求证一下是不是真的。余亦也十分耐心会和她说一些将士们口中白江宜听不懂的地方。 两人像是有很多说不完的话一般,总是聊到深夜再由余亦把她送回房。 今日也是这般,等余亦把白江宜送回房间之后也没有多逗留,只身回到了书房。 只是刚坐下,门口就传来了郑冰州的声音:“将军,查到了。” 余亦皱了皱眉头让郑冰州进了书房。郑冰州就像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一般,身上风尘仆仆的。郑冰州站在书案前行礼:“将军。” “先喝杯热茶吧?”余亦为郑冰州倒了杯热茶,郑冰州也是一饮而尽,长舒了一口气,身体也觉得暖多了。 余亦也没多的关心,又给郑冰州倒上了茶给自己也斟了后问道:“情况如何?” 郑冰州站直了身体,开口道:“花了些时间,摸清了帝都所有暗地交易处的地点,又去一一探访了一番,但是没有任何线索。直到三日前最后一个暗地交易处出现了温柔香,被一宜州富商买走了。我便派人跟住了买家,自己跟了卖家。卖家在城里转了一夜才敢出城门。出城后我便抓了他,问出了来源。” 郑冰州说这又将茶碗端起,暖了暖身子后继续说道:“据他交代,此物是在古临镇的鬼市所得,古临鬼市每月十五会开。卖家说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此物,给他温柔香的也是外乡口音。自己也是帮其转手赚钱。” “外乡口音...” 余亦重复了一遍,垂下了眼眸陷入了思考。房间内也只剩下烛火爆开的声音,余亦拿起茶碗,盯着茶汤许久。 “抓到的人呢?” 郑冰州仿佛知道余亦定会这么问,开口道:“就在院内。” 余亦点了点头:“你就一人,回城的路上没有人动手想除掉他,说明对方可能还未发觉。你去问出所有交易细节,明日便是十五了,我们去一趟。” 郑冰州没有多问,应下之后便喝完了茶碗里的茶退了出去。 第二日余亦上完朝后,便去定安居找到了白江宜,同她说今日自己回来得可能比较晚,让她早些休息不必等自己。随后便和沈家一、郑冰州二人进了书房一直到天黑才出来。 鬼市中有很多货物是来源是见不得光的,很多卖家也不敢自己来卖。所有在鬼市之中便有了专门替卖家出手货物的组织,自称“小鬼”意思是为鬼市之人办事。昨夜郑冰州带回来的那个人便是个小鬼。既然是个组织,那就给了余亦可乘之机,今夜便可以小鬼的身份寻得温柔香持有者。 余亦也在那人身上搜到了小鬼的腰牌可以自证身份,三人准备好之后便驾马出了帝都往古临镇而去。 第二十四章:鬼市之乱 古临镇是一个江边小镇,水路发达,有来自庆阳各州的商品。小镇内的百姓有在码头装卸货物的也有在江上行船的,也算是吃得饱穿得暖。 余亦三人带着面具进入古临镇地界后才发现原本这个时辰十分热闹的小镇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地上还有许多水运麻袋的布在四处飘荡,再加上小镇内的水雾更显得诡异。 根据小鬼的描述三人来到了一个极其偏僻的小巷,走过小巷后才看到了他口中的鬼市。 很热闹,但是很安静。人人都带着面具不已真面目示人,每个摊子上都是明码标价,看上了付钱拿走就好。鬼市正中间有一个古树,不高但是树枝散向四方,树枝的枝头和四周的房屋用麻神连在一起,上面挂满了各色的布条。三人到来貌似引起了关注,众人都向他们投来了目光。 “三位,你们好。” 余亦寻着声音低头,看到了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男人布衣布鞋,佝偻着身子看着余亦还有些费劲,凹陷进去的眼眶,眯着眼睛就这样盯着,声音很沙哑。余亦定神看着此人,从怀里拿出些碎银,淡淡地道:“无需引路,辛苦。” 收了钱,那人笑着鞠了一躬便退了下去,消失不见了。 沈家一偷偷舒了口气,这鬼市第一关便是这上来打招呼的人,他们是鬼市的引路人。所有的鬼市引路人都有很强的识人本事,就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还好自己着将军本就是没什么表情,也统领过三军,世上没什么人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什么。 若是被他们看出异样,那便是离死不远了。 鬼市上应有尽有,不仅仅有寻常的珠宝首饰,甚至还有宫里的首饰,多半都是宫女下人从自家主子那偷的。除了这些还有名贵药材、毒药、暗器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了。 三人进入鬼市后就分开了,静静地走在鬼市内想要找到卖温柔香的人。按照小鬼的话,物主会在子时出现在鬼市,没有固定摊位只会在鬼市内寻找小鬼帮他售卖。而他很物主约好今日在此处交货。 余亦找了个机会把小鬼的腰牌戴上开始静等物主的出现。 临王府内白江宜知道余亦今晚回来得会很晚,所以自己也回来得晚了些。让她苦恼的是,这半月自己每日和余亦散步聊天,今日突然只剩下她一人居然还有些不适应了。婉容早早地回了房看书也没空搭理自己,百般无聊之下自己散步不知不觉就散到了余亦的书房。 白江宜犹豫了一会还是推门进去了,房间里点着烛火,将书架和书案照得明亮,房里充满了墨香和书香,墨渊就挂在书案后的书架上。白江宜在书房逛了逛,却发现余亦的书架上都是兵书和政书,剩下的就是什么名家见解了。自己喜欢的话本小故事却是一本都没找到。没办法只能坐在书案上借着烛火发发呆。 可是让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发呆的时候临王府潜进来五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五人配合极默契,悄无声息的到了马房看守士兵的身后将士兵打晕,随后便进了马房对着小鬼的喉咙就是一刀,随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余亦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时辰已经临近子时。鬼市内还是如他们进来时的模样,只有人走再也没有人进来。 余亦看了一眼沈家一,后者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收获。又看了看郑冰州,还是一样的答案。 余亦轻叹了口气,看样子今晚注定没什么收获了。 “喂。” 这是也是整个鬼市唯一的一句话,余亦一惊回过神看到了一身着夜行衣的十分消瘦的男子站在一丈之外,带着面具,手里端着一个棕色的盒子。 余亦眯了眯眼,不易察觉的一笑。 来了。 他做了充足的准备,见到黑衣人后便缓步上前,抱拳两只手的大拇指朝上相碰在一起。 这是小鬼的行礼手势。 余亦低下头,语气里带了些谄媚:“大人,小鬼来了。” “三儿呢?” 三儿是昨晚被抓的的小鬼的名字。余亦很从容,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讪笑着将腰牌交给了物主:“三儿哥被人盯上了,让您十里亭见面。” 物主接过腰牌检查了一番后笑道:“开路。” 余亦行李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先行一步带路。 走出三步后,余亦的脚步又重新定了下来。微微侧过头,虽然没看见后方的情况,但是可以知道的是自己暴露了。 三儿还是对自己有所保留了。他是真的不怕自己杀了他吗? 余亦叹了口气,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脸上却还是很淡定:“阁下是怎么发现的?” “都要死了,话还这么多?” 物主没有废话,一个飞身便跃到了古树之上。余亦反应也是极快他刚一动,袖中的飞刀就已经飞了出去,同物主擦身而过,虽没有刺中但也刮伤了他的手腕让盒子掉了下来。 也就是这一片刻,四周的摊主都从摊位上拔出了刀剑。朝着余亦三人冲了上来。这些杀手虽然有些拳脚功夫,但是对于征战沙场的三人来说应对起来还算轻松。无奈对方人太多等三人全部摆平的时候早已没了物主的踪迹。 沈家一和郑冰州跑到余亦身边看着四周遍地的尸体都没有说话。 “你们两没事吧?” 余亦检查着二人有没有受伤,关北大战后他不再希望身边的人因为自己受伤甚至是死亡。 二人摇了摇头,郑冰州将地上的盒子捡起递给余亦:“将军,现在怎么办?” 余亦打开盒子,整整五盘温柔香静静地躺在木盒子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如此看来物主也不是提前知道的,如果提前知道今晚有变又想杀了余亦的话就不会带来真的温柔香为自己留下证据。 余亦想不通的是既然事先不知的话这些杀手又是为什么。 余亦盖上温柔香,略微思考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冰州你快马回府看看三儿是不是还活着。” 郑冰州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沈家一一贯聪明,根据今晚的状况来看,三儿被抓了还能对他们有所保留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么就是他坚信有人会来救自己。他要做的只是让三人离开临王府好让别人来救自己。 只是真的是救吗?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家一,明日调一百墨鳞卫回军营。三儿多半是活不成了,小鬼这条线明面上查不下去,我会让冰州暗查,抓到后全部带回军营。你来审。” 余亦说完之后快步离开了现场,沈家一又环视了一圈也跟着余亦离开了。 物主逃离鬼市后逃进了密林,之后在一条溪边与另一名黑衣人相遇。 “事情办好了吗?” 物主没有说话,被余亦飞刀伤到的手腕还在流血。 “被盯上了?”黑衣人看着他,眼里已经有了杀意。 物主没有发现黑衣人眼中的杀气,但也立马单膝跪在地上低下头说道:“是属下办事不力,但定不会查到大人身上。” “可知是谁?”说这话时黑衣人的语气很冷静没有丝毫怒气,但手却已经悄悄地摸向了身后的匕首。 物主咽了口口水:“对方蒙着面,但是鬼市藏了三十个好手他也不能活着走出鬼市。” “很好,所以今晚之事除了你不会有人知道了?” 物主松了口气:“正是。”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能留下一条命。 黑衣人手起刀落,物主只看到一道寒光闪过。 等余亦二人回到临王府的时候郑冰州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 郑冰州将三儿被杀的消息告知了二人,虽然在意料之中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刚查到的线就断了三人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随后余亦又将下一步计划安排了下去,二人各自离开落实去了。余亦也进了临王府。 本想着去看看白江宜转念一想也是早就睡了,眼下自己被今晚接二连三的坏消息搞的丝毫没有睡意,便朝着书房走去。 余亦打开书房的门,平日里没有余亦的吩咐也没有人进书房,所以烛火没灭也不稀奇。 进了书房后余亦就愣住了。 今日的白江宜穿着青色的长裙,因为出门了所以脸上的妆容也十分精致。而就是这样精致的没有瑕疵的白江宜此时正趴在余亦的书案上睡得正香。 余亦走上前有盯着看了一会,白江宜一只手伸得笔直,头枕着另一只手。她生的太好看太精致了。睡着后又是另一个白江宜,这样的白江宜有一种不一样的美,这种美是安静的,不舍得打扰的,像是深夜里悄悄绽放的海棠花,让人忍不住驻足欣赏又舍不得折断。 深秋气温低这样睡定会感染风寒的,权衡了一下余亦还是叫醒了白江宜。 “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刚刚睡醒的白江宜说话还带着些奶音,让余亦心跳加速。 “嗯,” 余亦轻咳了一声,想要掩饰自己的心跳加速:“在这里睡会受风寒的,回房睡吧。” 白江宜点了点头,双手撑着书案想要站起身来。但可能是这样盘着腿睡久了,刚站起身大腿就传来一阵酥麻。这种感觉让白江宜失去了重心,踉跄了一下。 余亦一慌也就下意识的搂住了她的腰。 白江宜俏脸一红,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我……脚麻了。” 刚说完话白江宜就感觉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不知怎的自己的手也很自然的环住了余亦的脖子。 余亦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静静地往卧房走去。余亦很紧张所以一路上都是目视前方一言不发,而白江宜胆子就大很多,一路上都侧着脸盯着余亦的眉眼。 真好看。 白江宜心里想着,嘴角也勾起微笑。直到余亦轻咳了一声白江宜才猛地回头,眼神往其他地方飘忽而去。 夜风将落叶带到地面起舞,圆月高挂与夜空,一切都很安静祥和。而宰相府内刘文中却紧紧握着茶碗,手上的扳指和茶碗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书房下蔡大人正全身发抖得跪着,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你说什么?” 刘文中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见蔡大人还是不说话刘文中皱紧了眉头,怒气上头猛地将手里的茶碗掷向了蔡大人。因为蔡大人是跪拜着的,所以茶碗稳稳地击中蔡大人的头顶,片刻后鲜血就随着发丝流到了蔡大人的眉角。 “你再说一遍!”刘文中吼得很大声,茶碗还不解气,刘文中又站起身来走到蔡大人身旁,对着肩膀就是一脚。本就被砸的七荤八素的蔡大人又受了这一脚更是整个人翻到了过去,但又立马起身变回原来的姿势。 “蔡咏啊蔡咏啊。你好大的胆子!自己搞个鬼市,还拿着这东西去卖!你想去死别拉上我!” 说这话时刘文中每说一句就把蔡咏的头往地上磕一次,五句五磕,蔡咏就已经眼神迷离快要晕倒过去。可就算是这样还是强撑着说道:“只求相爷留我一命。” 见蔡咏被自己折磨成这样了还再求活,刘文中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着火气该往哪里发泄。手指着蔡咏浑身发抖:“宫里线人来信,你知不知道是谁再查温柔香,是谁端了你的鬼市?” 蔡咏没敢说话。 刘文中喘着粗气回到书案前又拿起茶碗斟满了茶,本想喝一口茶顺顺气,但还是火气难消,又将茶碗砸到了蔡咏面前。茶碗在蔡咏面前碎成渣子,吓得蔡咏浑身一抖。 “是余亦!”这么一砸又一吼火气终于消散了些,回过身后看着强上挂着的山水画,声音也平和了些,“我都已经命人暂停帝都货物往来了,你还找死。给你半月时间把所有和鬼市有关系的人都作了。” 蔡咏颤抖着声音应了声:“是。”没有刘文中的话自己还是不敢动。 见后方迟迟没动静,刘文中偏过头看了一眼,又重新看向山水画:“滚。” 听到这话蔡咏知道自己捡回一条命,立马起身行礼后退出了书房。 蔡咏走后,书房只剩下刘文中一人,看着画他也舒心了很多。吸了吸鼻子后在没有其他人的房间里说道:“等他处理完鬼市的人,把他也杀了吧,府也烧了免得留下证据。” 大拇指在食指的扳指上来回摩擦,扳指冰凉的触感随着手指传遍全身,让他冷静下来。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但刘文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表情也彻底缓和下来。 第二十五章:墨麟卫军营,不得安宁 第二日下朝之后,余亦正想回府,就被李公公传话叫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安帝正批着今日的奏折,余亦走进御书房行礼后就静静地等着。安帝也放下手里的奏折,对着李公公抬了抬下巴:“把那孽障叫上来。” 余亦还没反应过来孽障是谁,温雅公主撅着嘴一脸不高兴地走御书房只是看到余亦后表情又变得有些不自然,向安帝和余亦行了礼。今日的温雅公主与半月前相见时穿着没什么不一样,还是军中男装。 安帝看着情况笑着冷哼了一声:“怎么?朕禁足你半月你还不高兴了?” “没有,怎么会。”赵可儿陪了个笑脸,“女儿已经知错了父皇。” “知错了还不道歉?”安帝重新拿起奏折,不再看她。 这可有点难为温雅公主了,全身也扭捏起来。对她来说余亦是儿时到现在的爱慕之人,是天上的太阳。可是当这太阳刚刚照耀到她的时候,她就把自己最嚣张跋扈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本想着先躲个几月等自己做好准备了,换个状态后再去面对他,可如今自己就这样子上来怎的好意思。 余亦见状也是立马展袖行礼:“陛下,公主殿下只是年少不懂事,此事就此作罢吧。” “哎。” 安帝叹了口气:“朕这女儿,明明是个公主,偏偏活得像个男儿一般,每日都是舞刀弄剑,也怪朕和皇后宠爱过头了,才让她养成了这般嚣张跋扈的性子。” 余亦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他没见过这个妹妹,但是也听赵长歌说起过,人虽纨绔了些,但还是个善良之人。所以此时也帮着她说话:“公主性格外向,有勇气有担当。陛下得此公主,应当欣喜才是。” 温雅公主听到自己在余亦心中的评价也是心喜,还没等安帝说话就立马行礼:“父皇,女儿自知犯错,所以恳请父皇让女儿去墨麟卫军营中历练一番。” 安帝是实在想不到自己这女儿想法如此跳脱,今日本是想让她与余亦道歉,正好两人也相识一番,没想到赵可儿就想着进余亦的军营了。更何况墨麟卫军营和其他军营能一样吗?按照余亦的性子所有入营之人都一视同仁,就自己女儿这半斤八两,去了不知得遭多少罪。可要是不让她去把,她这闹起来自己又没有丝毫办法。 尽管是一向雷厉风行的安帝,此时也陷入了两难。 余亦见殿内陷入了沉默,又看了看安帝。安帝思索了许久还是闭上眼睛悄悄点了点头。余亦收到之后道:“陛下,既然公主有此心,墨麟卫定会恭迎公主殿下前来历练。” 安帝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挥了挥手:“那就依你们二人所言去做吧。” 赵可儿见目的达成,立马行礼谢恩,然后转头就跑出了御书房。 等着赵可儿远去之后安帝才叹了口气:“朕这女儿...管不了咯。” “陛下放宽心,臣会照顾好公主的。”余亦说完后又行了礼,“臣先行告退。” 安帝缓缓点头,语气里多了些疲惫:“去吧,去吧。” 余亦这才站直了身子转身离去,只是还未走出几步就又被安帝叫住:“子临啊,手下留情些啊......” 余亦转过身笑了笑:“遵旨。” 被赵可儿这么一闹余亦回府时白江宜和婉容已经吃完午膳又出去了,余亦也随便吃了两口就驾马往军营里去了。 等余亦到军营的时候赵可儿还不见人影,军营里的墨麟卫还是一如既往的训练,沈家一也在营帐里和自己对弈。见到余亦来此他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心扎在棋盘上。 “来一局?”余亦坐下之后道。 沈家一抬眸看了一眼余亦,又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棋盘。因为鬼市的事情自己有些心烦,所以这盘棋下得也是乱七八糟,索性也就应下了。 棋局重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下棋。沈家一似乎还是没有全心投入,每一步棋都是只看当下。余亦看着平日里能和自己打得不分胜负的沈大公子笑了笑,落下一枚棋子后轻声说道:“棋,要一步一步下。事也应当一步一步走。” 两人相识多年,余亦自然知晓沈家一心中在想什么。 刚准备落子的沈家一听到这话手也是悬在了半空,许久后才落到了另一处。看着落子余亦也知道沈家一逐渐进入了状态,便也不再说话两人继续下棋。 棋局过半,沈家一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今日不回家找王妃,怎的来军营了?” 听着沈家一的话,余亦笑了,笑中带着些怜悯:“到时你就知道了。” 沈家一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看到余亦的落子能让自己抓住机会胜了这盘棋,所以慌忙落子。而子还未落,营帐外就响起了将士的声音。 “来者何人,擅闯墨麟卫军营可知是死罪!” 突然的喊声让沈家一一惊,手里的子也落错了地方。余亦却没有丝毫反应,盯着棋盘下了最后一子:“你输了。” 沈家一有些气急,立马站起身来掀开营帐的门帘大吼:“吵什么吵!” 说完之后才看清军营的现状,军营中心一穿着军中服饰的女子驾着马,马身上还悬着一柄剑,而墨麟卫的将士已经将套马绳套在马脖子上,双方正僵持在一起。 “何人!” 沈家一声音极大,这声音让马上的赵可儿和将士都停了下来,沈家一快步上前,离他们更近了些:“除传信军外其他人军营里不准驾马不知道吗!” 见到来人赵可儿也是不怯场,反而扬起了头:“我乃温雅公主赵可儿,得陛下之命来墨麟卫报道。” 沈家一长大了嘴,一脸不敢相信。又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营帐,正好看到了出来的余亦。赵可儿看到余亦后也立马下马站好,变得乖了许多。沈家一的表情也变得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日能抛下美娇妻来这全是汉子的军营。知道原因后沈家一一脸看不起的冷笑得看着临王。 而临王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但这更让沈家一浑身发麻,赵可儿大闹白府的事儿他们这些带着乌纱帽的早就耳闻了。这赵可儿虽然叫温雅公主但本人性格和温雅二字可是沾不上半点关系。她若是入营自己也怕是不得安生了,而余亦今日来多半也是看自己笑话的吧。 此时余亦也走到了二人旁边,表情又变得严肃,沉声说道:“公主殿下,进了这墨麟卫的军营,还请遵守墨麟卫的规矩。” 看到余亦同自己说话,赵可儿也笑得十分开心。但手上还是规规矩矩的行礼:“是,将军。” 余亦点了点头,叫上沈家一一同回了营帐。 “你从哪找得这么一个祖宗?”一进营帐沈家一就控制不住心里的不满意。 反观余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还给自己泡了杯茶,细品了一口才说道:“身在朝堂,自然身不由己。”沈家一闻言更是一脸不屑,按照余亦在朝中的地位再加上安帝对余亦的喜欢,要是余亦回绝这温雅公主别说来军营了,出公主府都怕是困难。沈家一正要反驳,却被余亦抢先一步:“沈太尉,人,就交给你了。统查府的工程还需本王回去,今日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将自己杯中的茶饮尽,随后又帮沈家一倒了一杯,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堂堂统查府太尉,太子太师之子那受过这样的委屈,就算是自己将军也不行。 沈家一气急,可还没等他张口说话,又被余亦抢先:“令行禁止。墨麟卫规矩乱不得。” 这一句话就让沈家一把到嘴边的所有话都咽了回去,只能喘着粗气不知道往哪里发泄。又转念一想,余亦这话不也是再点他,告诉他对赵可儿不用区别对待吗?见到沈家一反应过来,余亦也是点点头,告诉他,他想的没有错。随后便快速走出了营帐。 沈家一仔仔细细地捋了一下,还是发现不对。若是好生伺候着,这姑奶奶怕也不得安宁,更别说一视同仁了。不管怎么做不还是个麻烦吗。沈家一反应过来后立马追出了营帐。 “余......” 早就不见临王的身影了。 此时安排赵可儿住处的墨麟卫将士也走到了沈家一身边,小声说道:“副将,公主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现在该如何?” 沈家一回头看了一眼将士,又看着墨麟卫的大门,眼里有些忧伤:“照常吧。” 显然,沈太尉还是低估了温雅公主的纨绔程度。得知余亦不会常驻军营后就大闹了一通,先是哭得震天响,沈家一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在外面哄着,哄了半天还是不见好,还是赵可儿自己发现哭没什么用。哭完之后就开始整蛊军营将士,不是偷偷增加沙袋重量,就是把刀剑弄弯。尽管是沈家一把当年余亦震慑将士的所有手段都使了一遍,这公主殿下还是丝毫不动容,在军营里横行霸道。幸亏墨麟卫将士们恪守军规才没被公主带上歪路。 等赵可儿消停下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沈家一也瘫在了床上一动都不想动。沈太尉盯着营帐顶,惆怅道:“这比打仗累多了......”说完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被折腾一天了,终于可以睡...... “沈家一!沈太尉!沈副将!” 听到赵可儿的叫声,沈家一惊恐得睁开了眼睛,眼里只剩下生无可恋。 下一秒自己的营帐门帘就被赵可儿掀开,沈家一撇过头,看着怀里抱了两坛酒的赵可儿,无奈地叹气道:“公主殿下,军营里不准喝酒。” “啧。”赵可儿快步走进营帐,走到床边一把拉起了死鱼一般的沈家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陪我喝酒,我明天就不闹你了。” 赵可儿也是接受了现实,是自己没做好调查就进了这军营,现在若是出去,先不管余亦怎么看自己,自己那两位皇兄怕是要嘲笑自己好一阵,所以就先在这军营,这里的终归是余亦的亲兵,不可能一直不来的。 而沈家一听到这条件也是心动,只是若是营中饮酒的事被余亦知道了,自己也逃不了一顿军法。但是看着现在笑得如此可爱的公主,沈家一还是忍不住颤抖。 军法,能比公主可怕吗? 显然不能比。 军营里生无可恋,临王府却是一片祥和。 余亦和白江宜两人吃完饭正在花园里散步,日子一日日转凉,两人散步的时长却是一日比一日长。前端时间买的小兔子也在花园里有了自己的小花园,可近些天还是躲在窝里不肯出来。 白江宜唤了半天还是无果,站起身对着余亦尴尬地笑着耸了耸肩。余亦看着白江宜这样子也是宠溺地笑着没有说话。白江宜想想还是不死心,又蹲下去拿着食物逗着兔子,问道:“听闻,公主进了墨麟卫大营?” 尽管白江宜将语气掩饰得很好,余亦还是听出了语气里的一丝丝别扭。 余亦嗯了一声,将一切都如实相告于白江宜。白江宜听完之后虽然表示理解,但还是站起身看着余亦很认真的问:“那临王殿下不去军营好生招抚,回临王府做甚?” 闻言,余亦假装生病咳嗽了两声:“我同陛下说了,我感染了风寒,近两个月都不适合去军营,怕感染了将士们。” 余亦的样子有些滑稽,白江宜看着不禁笑出了声。看着她笑得开怀,余亦的笑容也软了下来。 “今日定安居一切可还顺利?” 白江宜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今日店里的伙计都已经定下来了,明日会有大厨来报道,账房一事就交给婉容姐姐了。”说到这白江宜显得有些难过,“只是等一切落定,怕是要到年后了。” 白江宜说话间,有片落叶落到了白江宜头发上。余亦上前帮她摘取了头上的落叶,又帮她把身上的狐裘披风系得更紧了些,语气十分柔软:“好饭不怕晚。” 白江宜闻言噗嗤又笑出了声,这是庆阳的俗语,意思是好的东西禁得起等待。只是不知为何从余亦嘴里说出来,用在此时还是有些好笑。 余亦还没反应过来,白江宜又继续说道:“再有二十日,统查府便也进入到架构阶段了,架构阶段最容易出错,到时便要忙起来了。” 听着白江宜这话,余亦也是认同的点点头,又往左挪了挪,想用身体帮她挡住些冷风道:“一切有我,不必担心。” 白江宜挑着眉,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子,突然觉得四周的风确实小了许多。 好像被人护着的感觉还不错。 “嗯!我不担心。” 第二十六章:事关朱雀门指挥使-白武 墨麟卫军营内,沈家一和赵可儿两人推杯换盏已是两坛喝尽。两坛酒刚好勾起沈家一的酒瘾,反正喝都喝了要罚也罚定了,不如就喝个尽兴。所以沈家一起身在自己的床下又翻出了两坛酒,放下了她面前。 赵可儿看着眼前沈家一偷藏的酒嗤之以鼻,调侃道:“军中不准饮酒。”话虽这么说,但手还是老实地掀开了酒封,“我还以为沈太尉是个严格遵守军规的人呢。” 沈家一听到这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想以前在关北的时候,将军都会拉着我们酿酒喝。只是回了都城,为了不落人口舌,所以要才禁酒的。” 沈家一为自己满上,赵可儿也是如此,两人碰碗后一饮而尽。赵可儿带的不是烈酒,但沈家一的是啊,混着一喝,营帐外的冷风一吹,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月亮已经到了正头顶,两人周围也散落了七八个空的坛子。 沈家一打了个嗝:“你看到今日被你戏弄的百来个将士了吗?” 赵可儿抱着酒壶,红着脸点点头。沈家一忽然有些伤感:“都城内还有两百个,但是你知道吗。我们刚到关北的时候,一共有十万将士。”说完沈家一也不用碗了,拿起酒壶对着嘴大口喝着,“北关两年零四个月,十万将士仅省三百。其余将士,连尸骨都无法回家。今日你折弯的刀剑,都可能会在战场上救了将士的命。” 赵可儿听着沈家一说的话,突然也有些伤感。 “战争终于结束了,将士们本可以回归乡野用拿命换来的军饷娶妻生子,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但是他们不愿离开将军,又从关北来到了帝都。”沈家一突然站起身凑到赵可儿面前,皱着眉头死死地看着她,“墨麟卫将士,念你是公主,让着你,不同你你计较。你却为何要戏弄他们。连将军,连陛下都舍不得,你为什么要戏弄他们!” 最后一句话,沈家一几乎是吼出来的,说完之后才放轻了声音。 “就因为你是公主吗?” 他就这样看着她,她读不出他眼神里的意思。但是今日戏弄将士们的画面历历在目,那些糙汉子,就算被戏弄了,有的是笑得开怀,有些就是挠了挠头。她以为他们不介意,却忘了他们也是上过战场,都是流过血甚至险些丢了性命的人,是余亦最后的三百位将士。 赵可儿红了眼,有些动容。 但沈家一却是喝上了头,开始在营帐内唱歌跳舞。赵可儿看着眼前的如此滑稽的人又笑出了声,只是眼角的泪还是偷偷滑落了下来。 第二日的赵可儿就像是变了个人,虽然还是不参与将士们的训练,但也不再戏弄将士们,反而为将士们倒水,在膳房帮厨师打下手,乖上了许多。只是沈家一还是喝多了丝毫不记得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日子就这样过着,余亦和白江宜每日都在统查府和定安居窜梭,晚上还是一同用膳一同散步,就算两人天天待在一起,却还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礼部和内务府还是一如既往为了临王的大婚焦头烂额。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现在也寻得了好日子,请完了期,就等做好白江宜的嫁衣和礼部准备完一切之后亲迎。 对两人来说,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一个是关北少年将军,是庆阳的第一个异姓王。一个是平平无奇在家被欺负的叛逆女子。两个本是完全不相干的人,被皇上一纸婚书绑在一起。他觉得每次和她相遇,她都在发光,控制不住想要离她近一些,知道她在家过得不好,所以想要带她离开那个家。她起初也是想要逃离那个家,只是相处过程中发现自己对他也有不一样的感情。自己身边的少年将军,对自己太好了,好得像是在做梦。很多时候白江宜都告诉自己,若真的是梦,能不能不要醒来了。 两人虽然都不曾提起婚事,都不知道成亲后要怎么面对对方,但又都期待着婚事的到来。 沈煊和婉容两人一人管理着乐团一个管理着账房,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每天也忙得不亦乐乎。沈穆书见自己女儿正经做事儿也是乐得高兴。 墨麟卫军营内,沈家一和赵可儿的相处也好了许多。这位公主殿下虽然每天还是叫唤余亦,但也算老实。慢慢地也开始参加训练,虽然还是练到一般就跑了。墨麟卫将士见到军营里多了这样一个开心果也是高兴,因为热闹了许多。 只是鬼市一案,余亦让郑冰州暗地抓捕鬼市的人,而总会有杀手快郑冰州一步,有好几次等郑冰州到的时候现场只剩下冷冰冰的尸体。事情的转机还是发生近二十日之后。 初雪虽还没有到来,但每日起床外面结成冰的露水告诉大家已经入冬了。白江宜也终于有了更好的睡懒觉的理由,每次阿阮来叫她的时候,一句天冷就能把阿阮说的没办法反驳。 一直到近午时白江宜才睡饱了觉慢悠悠的起了床,和端着食盒的阿阮在蒙口相遇。 “小姐,你终于起床啦。”阿阮将手里的食盒举高了一些,好让自家小姐看到,“今日殿下吩咐厨房做了姜汁面,既能暖和身子又能预防风寒,殿下还特地吩咐多加些你最喜欢吃的虾,你可要多吃些。” 阿阮的笑意中充满了按时,白江宜也知道了余亦的用心,打开食盒看到里面香气扑鼻的姜汁面就感觉暖和了许多。 “殿下人呢?” 阿阮将食盒拿进屋子放在桌子上,一边整理着食盒一边应道:“殿下刚刚收到了信,就说要去一趟军营,让我告诉你一声就急匆匆走了。” 出行还要报备,白江宜听到这话也是微红了俏脸。 走进屋子坐在桌子旁的时候阿阮也已经将东西全都摆在了桌面上,最后还从食盒里拿出一个暖手炉:“奥对了小姐,还有这个。” 白江宜从阿阮手里接过,暖手炉是铜黄色的,炉身上还画着一颗梧桐树,让她想起来家里那颗。暖手炉里面已经加好了炭,白江宜握在手里温度刚刚好。 “这也是殿下送的?”白江宜问道。 阿阮“嗯”了一声,道:“殿下还给你准备了松木和青樟树的木炭,这两种树小火烧成炭后会有清香哦。另外还有檀香树的木炭,殿下让你晚上睡时用,可以安神。” 说完之后阿阮就坐到白江宜对面看着满桌子余亦准备的东西,一只手托着腮说道:“殿下对你可真好。” 白江宜没有说话,只是左手将暖手炉捂在怀里,右手拿起筷子吃面。眼前的姜汁面还冒着热气,滚烫得没办法直接吃下,白江宜吹了吹面,看着散开的热气,白江宜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殿下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很急?” 阿阮道:“是啊,等林伯拿披风回到府门的时候,都已经瞧不见踪影了。” 白江宜闻言点了点头,低下眼眸悄悄笑了。 墨麟卫军营里,余亦快马到军营门口后就看到沈家一在等自己。余亦下了马将马交给将士后沈家一也迎了上来。 “人呢?” 两人一同往军营里走去,沈家一很严肃,道:“暂时关在自省室了。” 镇北候的士兵也有属于自己的军规,犯错就会被关进自省室自省,为了防止将士出逃建造的还算牢固。只是墨麟卫没有这样的规定所以自省室也变成了现在临时的天牢。 自省室门口两位将士向余亦行礼,余亦点头回应。沈家一继续道:“冰州已经在里面了,你进去就好,我在外面守着。” 余亦“嗯”了一声,走进了自省室。 “子临哥哥来了!在哪在哪在哪!” 沈家一刚站定,就听到了赵可儿的声音,等他走到外面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墨麟卫将士正拦着赵可儿。自从进了墨麟卫之后赵可儿也是再也没有穿过姑娘家的衣服了,为了方便一直穿得都是墨麟卫专属的黑色行军服。墨麟卫所有的衣服都讲究的是舒适牢靠,所以也比不上其他军服来得好看,但穿在赵可儿身上却有种不一样的英气。 “哎呀你两别拦着我,我就瞧一眼。”赵可儿现在和墨麟卫也算是战友,自然不会对他们太过分,所以语气里也充满了商量。 沈家一见状立马走上前阻拦:“我的公主殿下,你就别闹了,将军在里面有正事儿。” 我的公主殿下。 被沈家一这么一叫,赵可儿反倒微红了脸,但也马上回复了正常:“什么你的公主殿下,小心我掌你嘴。” 此时的沈家一也是急着把赵可儿带走,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用词孟浪了些。 “好好好,掌嘴。”沈家一嘴上说着,手上拉起赵可儿就往外走。 自省室内,郑冰州正坐在桌子后,他的对面人被死死绑在十字架上,可就算是绑在上面也是低着头,佝偻着背,看不清样貌。 郑冰州见到余亦也是立马起身行礼:“将军。” 余亦“嗯”了一声,抬手放下了郑冰州抱拳的手,看着十字架上的人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呸...” 郑冰州还没说话,十字架上的人先开口了,艰难地抬起头向二人吐了口口水。 余亦往前走了几步,自省室内只有一扇小窗,阳谷透过小窗照在了那个人脸上。透过凌乱的头发,余亦总算是看清楚了他的脸,深陷的眼窝,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不就是那晚在鬼市遇到的引路人吗。 “真巧。”余亦笑得很冷,冷得让人毛骨悚然。 此时郑冰州也走到余亦身边,指了指引路人,道:“此人根本不是什么引路人,就是温柔香物主的眼线。那日物主刚出现他就传递了消息。” 余亦闻言抬手抓起了应路人的头发,让他能看见自己。引路人表情很冷静,根本没有被抓的恐慌。 “你叫什么名字?” “徐四!”引路人被这样抓着,说不了话,半天才蹦出这两个字。 余亦松开了手,回到桌子旁坐下。看着郑冰州的审讯记录,静静地问:“三儿是你兄弟?” 徐四没有说话。 余亦也不急,等看完所有审讯记录后,又重新走到徐四面前,才开口道:“三儿不是我杀的。” 原本一直不说话,安静得很的徐四,一听到余亦说得话立马暴躁起来。整个人在十字架上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你放屁,他说三儿就死在临王府马厩里,腰牌也在你身上,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 余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抬手一把捏住徐四的脖子:“你说的‘他’是谁?” 徐四再一次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余亦也加大了力气。被掐住的徐四只是憋了一口气,涨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时间越长,徐四的反应却越弱,慢慢地翻出了白眼,张开嘴想要汲取一丝丝空气。 余亦冷笑了一声,就保持了这样的力气,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下一次发力,我敢保证,你不活不了。奥对了,三儿也不是我杀的,等我回到临王府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余亦说完之后,原本翻了白眼的徐四也重新瞪大眼睛看着余亦,眼神里满是无法接受和质疑。 “三...” 余亦略微松开了手,徐四也能呼吸到空气。 “二...” 余亦又松了一些,但是这一次徐四知道,松手是为了更好的发力。 余亦眯了眯眼,眼神里透露的杀气终于击溃了徐四的心里防线,在余亦开口准备数一的时候,张开嘴艰难地说到。 “白......白武。” 话毕,余亦松开了掐着徐四脖子的手。听到这个名字余亦承认自己慌了神,他知道就算白江宜再恨白武,若是自己亲手抓了白武把他送上断头台,白江宜也会恨自己的。 余亦表现得依旧是无所谓,抬手重新抓起大口呼吸的徐四,问道:“你可有证据?” 徐四静静地看着余亦,道:“古临镇,我家卧榻下面,有我和白武的书信。你自己去看。” 余亦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身后的郑冰州却是心领神会:“属下马上出发。” 余亦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郑冰州,说道:“带一队人马去,小心有埋伏。” 郑冰州抱拳领命:“是。” “还有......”余亦犹豫了一下,“事情查明之前,莫要告诉任何人。” 他当然知道自己将军说的是白江宜,自然也应下了。 余亦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徐四,想要在他的眼神中看到恐惧和谎言,但徐四却是看着余亦笑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你太高了,不弯腰,我亲不到你 郑冰州带信函回到临王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三人围坐在书案旁看着信函。白日里沈家一拿到了白武的城门巡防图,对比了信函内的字迹之后能确定是白武的字,但信函上没有任何盖章和印记,庆阳内能模仿字迹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也不能靠这样的信函就确定背后主谋就是白武,但目前这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三人都心知肚明白武是被诬陷的,只是若现在这个信函流露出去也能让白武革去官职打入天牢。 “看样子,计划得提前一些了。”余亦看着信函,心里有些不安。 现如今他们身在明,对手在暗。更何况现在他们连怀疑的人都没有,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太难受了。 沈家一垂下眼眸,思考了一会,开口道:“我们的计划需要变动一下。” 余亦和郑冰州双双抬头看向沈家一,房间里陷入了安静,只留下烛火在寒夜中爆开。 庆阳冬日夜里的风很大,带着细雨更加刺骨。帝都的百姓们都不喜在这样冬日的雨夜里出门都早早的熄了烛火上床休息。而就在这样的雨夜却又一个头顶斗笠,蒙着面的黑衣人潜入了统查府...... 夜雨随着朝阳散去,太阳照耀着被细雨冲涮的帝都城,雨后的阳光格外暖和,白江宜今日也醒的出奇的早,难得的在花园里晒着太阳喝着热茶美滋滋地看着不远处练剑的临王殿下。 余亦练完剑望向了凉亭,看着身上落满了金光的白江宜。 “统查府的架构都还未做防水处理,昨晚又下了一整夜的雨,今日上午就不要让人进工地了。等横梁干了之后再说。” 白江宜说话间帮余亦倒了杯热茶,余亦也点了点头,将茶喝尽后,道:“我让冰州去告知了。”说完之后余亦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后继续说道:“今早......我教你骑马如何?” 她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抬头看着余亦的眼睛,看得他有些慌张。 白江宜见他被自己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好呀,我早就想学骑马了,但一直没有人教我。” 皇宫御花园内,安帝也享受着难得的温暖。一壶热茶一个棋盘,对面坐着的正是穿着官服的宰相刘文中。 见刘文中这盘棋步步紧逼的同时又不忘进攻,安帝有些吃惊。落完子后,饮了一口热茶,道:“刘爱卿今日棋风毒辣了许多。” 刘文中这时刚落下一子,听到这话也是尴尬了笑了一声:“陛下都已经许久未与臣对弈了,还能记得臣的棋风?” “自然,” 安帝继续落子,这一子落得让刘文中先前的棋盘布局功亏一篑,“我与你相识近三十载,庆阳建国前你的棋风就是这般。建国后你上了宰相之位,棋风便也温和下去...” 安帝没有说完,而是看着刘文中饮了口热茶。刘文中看着棋盘,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棋子放回了旗盒。就算表现得很平静,但刘文中的内心早已翻滚起来。都说以棋观人,刘文中的棋风也表明了他此刻的内心。 刘文中平复了一下内心,堪堪笑道:“陛下,我输了。” 安帝故作吃惊的“哦”了一声,将手里握着的棋子随意丢尽旗盒,笑道:“今日天好,朕高兴,陪朕再手谈一局。” 刘文中此刻多想逃啊,自己与安帝相识这么多年,自己细微的情绪都会被他轻易捕捉,但此刻自己又躲不掉,所以只能应下。 “父皇...” 还未见赵可儿的身影,声音就传遍了御花园。安帝准备落子的手顿了顿,随后便收了回去。 见此情形刘文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赵可儿其实长得极好,面容娇小,小鹿眼柳叶眉恰到好处。柔黑亮的秀发简洁的盘起,几缕青丝坠下,衬托着那拥有着美妙弧线的漂亮粉嫩的脸颊。今日也十分难得的穿了一身淡紫色长裙,身姿修长而柔韧。 “哟。”安帝回过头看着提着长裙小跑而来的温雅公主,稀罕极了,“今日终于肯做回女儿家了?” 赵可儿刚行完礼坐下,听到父皇这么说自己,便皱起了眉头,娇嗔道:“父皇,文中伯伯在呢,能不能给女儿留点面子?” 安帝和刘文中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随后双双笑出声来。刘文中宠溺地捏了捏赵可儿的脸:“可儿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赵可儿听到被夸,朝着安帝吐了吐舌头:“看到没父皇,你可要学着点。” 安度无奈地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今日为何会回宫啊?莫不是子临将你赶出来了?” 这话传入刘文中耳中,也让他眯了眯眼睛,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先前还不知道这赵可儿和余亦还有交集,可现在看来,倒也是可以利用一下。刘文中嘴角勾起了让人不易察觉的弧度,当即拿起茶碗饮了口茶亦作掩饰。只是这一切安帝都不曾察觉。 没等赵可儿说话,刘文中先开了口:“听闻统查府近日到了关键阶段,不知现在如何了?” “子临从不会让我操心。”安帝莫名有些自豪,“统查府一事,全部自己动手,进度快的让人咂舌啊。”说着还一脸不可置信地连连摇头。 对安帝来说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交谈聊天。 可赵可儿不是啊,她来就是为了打探余亦的行踪,现在不就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赵可儿也不多做停留,起身就离开了。 看着火急火燎的赵可儿,安帝又是一脸嫌弃:“这孽障,没点儿规矩。”安帝看着刘文中,有些生气:“都是你们这些做叔叔伯伯的给惯的。” 刘文中见火要烧到自己了,也赶忙起身行礼:“陛下,臣还有要事处理,先行告退。” 不得安帝说话,刘文中就快步离开了。安帝又看着火急火燎的刘文中都无话可说了。愣了半天才开始自己和自己下棋,嘴里还嘀咕:“都一个性子......” 守在门口的刘文中的侍卫见到自家主子出来了也立马跟了上来。离开御花园的刘文中也换上了另一副面孔,没有了先前的和蔼可亲,反而阴冷的吓人。 “你现在马上去统查府,怎么做你懂的。” 侍卫得到命令后便不再往前走了,停下抱拳应下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余亦和白江宜出了城门后,余亦率先上了马,然后向白江宜伸出了手:“来吧。” 白江宜有点不好意思,又四处看了看,没看到第二匹马。余亦见她犹豫,便俯下身子抓住了白江宜手,微微用力就将白江宜整个人拎了起来。白江宜还没惊呼出口就已经稳稳地坐在了余亦前面。 白江宜转过头想要责骂余亦几句,只是转过头两人的距离实在让白江宜没有勇气开口。余亦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白江宜抬眼,二人眼神刚交错到一起,她的眼神就躲避开来。回过头低声娇嗔道:“你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 反观一向内敛的临王,此刻却不知道是不是开了窍。见她眼神躲避反而凑得更近了些,他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开口道:“我不会让你收到一丝伤害的,相信我。” 说话的热息轻抚过白江宜的耳朵,不免让她心跳加速。可是还没等开口回应,就听到余亦双脚夹了马身,一声“驾”后马儿便向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冷风迎面而来,让白江宜有些喘不过气。她的长发也不停的拍打余亦的脸,发香随着风灌进了余亦的鼻子。 “余子临!你混蛋!” 这是白江宜第一次叫余亦的名字。虽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但他还是有些高兴,不自觉又快了些。 白江宜的适应力很好,很快就习惯了马的颠簸和速度。睁开眼看着四周快速变化的景色,更是刺激的交出了声。等到马累的跑不动了的时候两人也正好走到了一跳小溪边。 余亦下了马让白江宜坐在马上,自己则是牵着缰绳在前面走。 “我们马上要成亲了。” 白江宜不知为何,这句话脱口而出。余亦也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嗯”了一声。 “你是真的愿意娶我吗?”白江宜在马上,她是第一次低头看他,话说出口后心跳也越来越快。 她是想逃离那个家,但若是为了逃离那个家要嫁给一个不想娶自己的人,那和在白府有什么区别呢?白江宜知道他对自己很好,会支持自己做喜欢做的事情,不会勉强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情。给自己足够的自有,让自己活得很肆意自在。但这些并不代表余亦就是喜欢自己的,更不代表他就愿意娶自己,而不是因为陛下的圣旨。 余亦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看她,只是静静地牵着马,马儿走进小溪。清澈的溪水倒映出两人的脸,余亦也终于开了口:“江宜,还记得我同你第一次见面,匆匆一别,我甚至没有见到你的面目。你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我的心里,可就是像是镌刻的刀痕一般,已经无法抹去了。”说到这余亦终于停下了脚步,马也低下头喝着溪水。 余亦从怀里取出了那个香囊,转身递给了白江宜。 她看着他手里的香囊,才想起是自己在望春楼下逃走时落下的,不禁笑了起来。 “那时我就觉得你与其他女子不同,想要多了解你一些。”余亦见她笑了,也没有那么紧张了,深呼吸后继续说道,“再后来我又知晓你会建造之术,又觉得你在很多方面不输男儿。可宫宴的你又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子般,美得让人挪不开眼。你与其他人不一样,你有很多面,每一面都是一个全新的让人欣赏的白江宜。” 白江宜就这样笑着,不曾言语,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时的我对你更多的是欣赏,” 余亦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可能是义母误会了我对你的感情,所以才让义父下了赐婚的圣旨,其实当日我去白府是为了拦住那道圣旨的。只是我看到了你身上的伤,知道了你在白府的生活。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抱着你离开了,也让李公公宣了圣旨。可能到那时,我对你还不是喜欢,但我就是想保护你。” 白江宜翻身下马,余亦赶忙上去扶她下马。白江宜站在地上又变回抬头看着他。 微风带着她的黑发和裙摆轻轻的舞蹈,她身上的味道也随着风朝着余亦铺面而去。四周安静极了,没有任何身影,只有风为这场舞蹈响起的伴奏。 一双极美的桃花眼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过了许久,她朱唇轻启。 “你喜欢我吗?” 一阵风吹过,吹乱了白江宜鬓角散落的青丝。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余亦抬手帮她整理了头发,“但我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你,能每天见到你就很开心,找不到你我会担心,见到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也会替你开心,你受伤难过我会心疼。我只是突然发觉,这世上所有温柔的事情,都能让我第一个想到你。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 余亦看着她,眼神很认真。 “那我喜欢你,喜欢得很。” 冬日的风很应景的为两人下了一场落叶的雨,也为白江宜红了的眼找了个很好的借口。时间也仿佛慢了下来,两人的眼里都只剩下了彼此。 要问白江宜什么是喜欢,她也不知道。余亦说白江宜猝不及防的闯进了他的心里,那难道余亦不也是猝不及防的闯进了白江宜的心里吗?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就没有真正的开心过,每日都想着这么逃离那个家。直到他的出现,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对她好,愿意把她护在身后。这种感觉是会让人上瘾了,让人不舍得再割舍的。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眼前这个不善言语的,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的男子,万分认真的对自己说话了这世上最美好动听的话。 先前白江宜还在犹豫,犹豫自己在余亦只是因为圣旨才愿意娶自己。所以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内心,这样就算有一天余亦离自己而去,自己也不会太伤心难过。 但是此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顾虑了。她可以贪婪的、放肆的、大胆的喜欢上眼前的人。 “你,弯腰。”白江宜轻声说道。 余亦有些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快点。”白江宜红了脸,声音也软了很多。余亦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听话地弯下了腰。 余亦比白江宜高出了一个头,这么一弯腰反而能让两人平视。 等余亦弯下腰后,白江宜往前走了一步。大眼睛充满了笑意地看着他。 “你太高了,不弯腰,我亲不到你。” 话音刚落,白江宜的双手就环住了余亦的脖子,闭上眼吻上了他。 她的睫毛在风中舞动,他的心也是。这一吻像是白江宜的试探一般,双唇刚相遇便分开来。余亦见她想跑,抬手揽住了白江宜的腰便往自己怀里搂来,刚刚分开的双唇又重新相遇。 这一切来得太猝不及防,白江宜脸上充满了惊愕,但也没有反抗只发出了一声充满了鼻音的“嗯”就被余亦霸道的撬开了牙。 手上,余亦抱紧了她,紧的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嘴上,他放肆的亲吻着白江宜的双唇,轻咬着她的上唇,想要将自己的气息与她融为一体。 一切都那么美好,但白江宜却还是坏笑起来,牙齿咬住了余亦的下唇,微微用力。余亦吃痛,离开了白江宜的唇。 白江宜笑着看着眼前的人,俏脸虽红,但更多的是恶作剧得逞的那般得意。 余亦没有松开抱着白江宜的手,威胁道:“再闹,我可要生气了。” 下一秒,双唇再一次重新相遇。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敢胡闹了。 第二十九章:统查府事故,沈家一受伤昏迷 一匹快马从玄武门疾驰而出,马上穿得极为华丽的赵可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在统查府内,经过了一上午的晾晒工匠们才进入了现场,为了以防近日再下雨,所以工匠们都一致决定先将架构做好防水。 大家正忙得不亦乐乎,赵可儿的马也已经在统查府外围停下了。赵可儿在马上看着工程浩大的统查府满脸震惊,下马后便踩着台阶网统查府内走去。 这一次她不像之前那般咋咋呼呼的大喊余亦的名字,反而有些拘谨,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急切地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你是哪位?” 身后响起的声音让赵可儿吓了一跳,转过头才发现是一个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锉刀的工匠:“小姑娘这里会有危险的,没什么事儿就赶紧出去。” 工匠说完就不在与她纠缠,转身正要去忙,赵可儿赶忙开口将他叫住:“师傅,临王今日可在?” 工匠闻言憨憨一笑,道:“昨夜雨夜,临王殿下给我放了半天假,自己也多半带着王妃出去玩儿去了吧。” 自己忙活了半天结果扑了个空,赵可儿有些不是很开心。反正余亦不在,自己也没必要留在这里,所以也往外走去。可是还没往前走两步,赵可儿又被一声熟悉的声音叫住。 “哟,公主殿下今日这么有雅兴?” 这欠揍的语气赵可儿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背对着他撇了撇嘴后没好气的说:“沈太尉,逆时针不怕本公主治你的罪吗?” 听到这话的沈家一笑了,两人虽像个死对头般一见面就互掐,但自从那夜醉酒后也有了一些默契,所以沈家一也知道公主是在开玩笑,并没有当真。 “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沈家一问道。 赵可儿这才转过身,抬头将四周环视了一圈后苦着脸摇了摇头:“你准备让我做哪儿?” 沈家一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这里不是自己的太师府也不是墨麟卫的军营。现在的统查府堆满了石料和木料,别说坐了连站都没地方落脚。 “走了,后日军营见。”赵可儿调了调眉,又重新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沈家一应了一声后也准备继续忙活手上的事情,可刚转过身就听到了头顶的横梁传来了断裂的声音。还没等他抬头确认,木横梁就撒下了木屑,眨眼间榫卯断裂,整根横梁就像是摆锤一般砸向了正往门口走的赵可儿。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现在要是不提醒赵可儿,按照她的速度定会被砸到。若是提醒了后果可能更加严重。而且这根横梁的位置太巧了,若是放任不管任它砸落的话,也会砸到另一边的承重柱。 承重柱一倒,整个统查府恐怕都会因为连环效应坍塌。统查府内的所有工匠都会被波及,后果不堪设想。 沈家一没有丝毫犹豫,大喊了一声赵可儿的名字后,脚下猛然发力整个人就向着赵可儿扑去。 两人距离本就不远,再加上沈家一那一声高喊让赵可儿愣神了一瞬。这就让沈家一成功的将赵可儿推了出去。赵可儿甚至都只是看到了一瞬间闪过的黑影,下一瞬就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推开赵可儿之后,沈家一立马回过身准备顶住摆落的横梁。但是他还是低估了横梁的下落速度,根本没有给沈家一准备的时间。 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飞速的变换着,两声闷响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沈家一被横梁撞得飞起了五尺高,下落后头又硬生生的撞在了放在地上的木凳之上。 嗡~ 沈家一只觉得自己的眼神开始四散,根本无法看清楚眼前的事物。强烈的耳鸣更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头要疼得炸裂开来。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的意识回归自己的身体。 之后就是无尽的黑暗,和耳边传来的最后一声突破了耳鸣的呼喊。 “沈家一!” ...... 余亦和白江宜刚刚走进城门就看到了驾马往城门疾驰的墨麟卫将士。 将士见到余亦后赶忙喝停了马。 “都城不允许快马,你不知道吗。” 墨麟卫明知故犯,让余亦有些恼火,但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也油然而生。 将士下马后单膝跪地,将箭抵在地上,低头道:“将军,出事了。统查府发生事故,沈副将为救温雅公主,重伤昏迷。” 昨日自己加固的那根横梁在白江宜脑海中闪过,连带着呼吸都暂停了一瞬,还不等她多想,余亦已经翻身上了马,问道:“现在在何处?” 将士也重新了站起身,对余亦说道:“太师府。” 因为自己早晨的马已经累了跑不快,所以余亦上的是墨麟卫将士的马。他拉动缰绳调转了马头后,对着将士说道:“送王妃回宫。”随后便高喝了一声“驾”后疾驰而去。 “哎......” 看着快马加鞭远去的余亦,白江宜欲言又止。 一旁的将士也牵过余亦的马,像白江宜行礼后,道:“王妃,属下送您回府吧。” 白江宜一直看着余亦离去的方向,心跳不由得加速。她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道:“不,我们去统查府。” “可是现在统查府恐还有危险啊,王妃。”将士有些急。 白江宜也不废话,略显艰难的上了马,不曾想早晨刚学的骑马现在就要自己一人驾马了,虽有些紧张也别无他法。 看着和自家将军一样风风火火的王妃,将士也大胆地喃昵了一声。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说完之后才提着剑跑着跟了上去,不管怎么样自己接到了送王妃回府的命令,就算劝不回去,也要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宰相府内 “事情办妥了?”刘文中看着眼前一身华服,里面确实工匠装扮的随从,问到。 随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刘文中知道他是换了装才来找自己复的命,眼前的这个随从是自己年轻时在路边救下的一个乞丐,那时候的庆阳才刚立国,自己还是安帝最得力的左右手,心里想得也只是怎么样才能让庆阳百姓过上好日子。救下他时大概他只有七岁,因为太久没吃饭被饿得皮包骨。治疗休养期间,他都从未说过一句话,刘文中都以为他是个哑巴。 直到某天刘文中被人刺杀,乞丐救了他。回去的路上乞丐扶着他往前走,刘文中问他到底会不会说话,乞丐点头。刘文中又问他叫什么名字,乞丐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刘文中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他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他告诉他。 他姓晏。 刘文中便给他起了名字,叫永思。 晏永思。 “永思。”刘文中上前了一步,“你出城一段时间吧。” 刘文中太清楚余亦了,他一定会查到底的。就算晏永思的武功再好,轻功再深不可测,怕也难逃余亦的手掌。若是他被查出来了,自己也难拜托干系。可他又对晏永思有情,不忍杀他,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何时归?”晏永思说话就是这般,简短又精准。 刘文中轻皱了一下眉头,随后又慈祥的笑了。他从袖里拿出一节烟火,道:“你若看到这七彩烟火绽放于天空,就可以回来了。” 晏永思看了看刘文中手里的烟火,又看了看这个救了自己命的人。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但他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刘文中看着手里的烟火看了许久,再抬头时脸上多了些许伤感。 余亦在太师府门前停下了马,也顾不得侍卫通报就冲进来府,径直跑到了沈家一的卧房。 卧房内,沈家一头上缠着被鲜血浸透的纱布躺在卧榻上昏迷不醒。沈穆书正在给他把脉,紧皱的眉头代表着受伤的严重程度。一旁的赵可儿眼里早已噙满了泪水,眼神死死地盯着沈家一。 余亦看了一眼地上面盆里鲜红的血水,心跳得越来越快。 沈穆书收回了手,余亦也上前一步,展袖行礼,道:“沈太师。”这时两人才注意到余亦的到来,沈穆书赶忙起身扶起了余亦。 “家一现在如何了?”余亦神情很紧张。 沈穆书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帮自己的儿子盖好了被子,才开口道:“横梁正中了头部,不知何时能醒。” 听到这话余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即就跪了下去。这可怕沈穆书吓了一跳,可还没等他上前扶起余亦,一旁的赵可儿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沈伯伯,家一是为了救我才......” 原本就在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这个时候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赵可儿抽泣着,下面的话也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们都起来吧,你们这么跪着,他也醒不来啊。”沈家一上前先扶起了余亦,“子临,你和家一情谊我是知道的,可是在其位谋其职,这是他的责任,生命中有这一劫,便是躲不掉的。” 余亦心里很难受,但也在沈穆书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沈穆书又附身扶起了赵可儿:“温雅公主,请起吧,我儿可受不起这一跪。” 为了不打扰沈家一休息,沈穆书将两人带到了正厅。沈煊和沈凌也提着大包大包的药材回到了太师府。二人向余亦行礼后先将药材都交给了膳房,才回到正厅。 因为余亦只在墨麟卫将士口中知晓了大概,他看向赵可儿,问道:“统查府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可儿又将现场发生的事情与在座的四人复述了一遍,但是从她的描述中怎么看都是一起意外事故,只是碰巧在这个时间断开,碰巧赵可儿就在现场。仅此而已。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可是前一天白江宜明明就检查了统查府的所有架构,也为没有固定好的架构做了固定。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余亦不相信巧合,但是他无条件相信白江宜。 “事有蹊跷。” “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只是......”沈穆书顿了顿,继续说道,“子临,统查府之职,你恐怕要先让出来了。” 余亦呼出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自然是知道的,若此事并非偶然,那么对方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其目的就是让他交出统查府。 “余亦。” 余亦听到声音就抬头望去,还没见到人,神色已经软了几分。 “不是让你回府吗。”看着面前的人,余亦语气里有些责备。 白江宜对他俏皮地撇了撇嘴,让他不要闹。随后又向着沈穆书行了礼,道:“沈太师。” 沈穆书脸上也堆满了笑意,面对这个自己女儿口中的闺中好友,他是一万个喜欢,若不是陛下赐婚他曾都想上门为沈家一提亲了。看到白江宜,沈凌也神色微动,欲言又止。 白江宜直入了主题,道:“我去统查府看过了,断裂的横梁正是我昨日加固过的横梁,可是它断痕平整,更像是提前被锯断的。” 稍微停顿了一下,白江宜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锯断的横梁,没有外力的情况下也不会轻易断开,所以当时现场一定有人动手。” “既如此,有了线索便好查了许多。”沈穆书轻抚着自己的山羊胡,略微思考了一下,“子临,明日上朝,定会有人弹劾你监管不力。你可知该怎么做?” 余亦闻言,垂下眼眸陷入了思考,片刻后抬起头,脸上浮现了几分戏谑:“若有人弹劾我,我便与他争论一番,让陛下革了我的职。” 此话一出,全场只有沈穆书笑着点头,其他人都是一脸震惊。而沈凌脸上的阴狠一闪而过。 “家一你不必担心。”沈穆书最后嘱咐了一句,便摆了摆手,“去吧。” 余亦点了点头后再次向沈穆书行礼后,便牵起了白江宜的手往外走去。她的手很凉,余亦的手也握紧了几分。 回府的路上,白江宜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余亦想让陛下革了他的职。但又怕余亦笑话她笨,所以一直没问出口。她就是觉得这件事是因为自己没有做好提前的准备才让沈家一受伤,才让余亦陷入了这么大的麻烦。 余亦可能是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握着她手的大拇指也不动声色的轻轻抚着她嫩滑的肌肤。 他的手有些粗糙,让白江宜觉得有些痒。但她也发现自己没有那么难过了。 “别怕,有我。” 白江宜抬头看着他,笑了。她搂住余亦的手臂,将自己的头靠了上去,顿时安心了许多。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天气都没那么冷了。 “嗯,我不怕。” 第二十七章:将计就计 等余亦走出门自省室后,才终于可以大口的呼吸。事关白武,那白江宜怎么办?余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慌神过。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越是这样越是无法冷静。 这时原本带着赵可儿离去的沈家一也回到了自省室,身后跟着赵可儿。他还是那这公主殿下没有丝毫办法。 见到余亦这般模样,沈家一自然知道审讯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赵可儿见到余亦这副表情也不敢说话,就静静地站着。余亦看到二人到了也没说话,只是极力的让自己不表现出慌神。 “去营帐里说。” 余亦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营帐后,赵可儿不敢跟进去,所以就在外面等着。 余亦也将自省室里所有的情况告诉了沈家一。说完后沈家一又拿着郑冰州的审讯记录看起来。 许久之后,沈家一才放下审讯记录对余亦说道:“此事有蹊跷。” 余亦像是在沈家一的话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眼神也变得渴望起来。 沈家一将审讯记录放在余亦面前,两根手指头重重地敲了审讯记录两下,他没有明说,他想让余亦自己恢复冷静,在其中找出端倪。 余亦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审讯记录,但是并没有发现端倪,上面只有郑冰州提问,徐四回答。郑冰州再提问,徐四再回答。 提问......回答...... 余亦猛地抬起头看着沈家一,沈家一也知道他终于发现了端倪。 “郑冰州所有的问题,徐四都会回答,可是我问的问题他却感受到死亡了才肯说!”余亦笑了,笑得很放松。 是啊,若是一个人犯事儿被抓了,但是罪不至死,又想不被关进大牢的话,一定会积极配合,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既然徐四的罪并不会让他上断头台,只会让他在大牢关到死。那么只要他积极配合就一定会再见到世间的太阳。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他要在快死的时候告诉余亦物主的名字? 因为这样才会有更好的可信度。 只有这样才能让余亦认为徐四都要死了,不会有骗人的可能性。 沈家一将审讯记录重新拿了回来,笑道:“冰州去拿到的书信,多半也是仿造的。不过既然他想把我们往白武那边带,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余亦闻言,两人都会心一笑,多年的默契已经知道下一步改怎么做了。 帝都外有一座私宅,是宰相刘文中买下静修用的,可此事私宅花园内蔡咏正和刘文中正跪坐着下棋。 “大人,人已经被余亦抓到了,不出意外的话,余亦也已经知道了那个消息了。”再等刘文中落子的时候,蔡咏帮他倒了杯茶,语气充满了谄媚。 刘文中闻言终于露出了笑容,落子后拿起了茶碗,闻着茶香道:“不管他信不信,他都会把人带回都城。路上就派人带着能指明白武身份的东西去杀了徐四,坐实白武就是主谋。” 蔡咏听刘文中说完后,立马跪直展袖行礼:“大人好手段,这样既能撇清我们的关系,又能让余亦对白家产生怀疑,只要余亦不给白武撑腰,那他也就会一直在您的掌握下了。” 刘文中笑着喝完了杯中的茶,道:“接下来,就是统查府也不能和余亦有关系了。” 蔡咏低下头,恭敬地道了声“是”。 随后刘文中才将话题拉回到了棋局之上:“到你了。” 蔡咏这才赶忙将注意力放回到棋盘上,却没注意到刘文中看着他的眼神里已经有了杀气。 ...... 有了下一步计划,温柔香一事又变得明朗起来,余亦和郑冰州二人商量好后续计划后,便相继走出了营帐,看到了候在门口的赵可儿。 赵可儿见余亦心情好了许多,这才敢上来打招呼:“子临哥哥,好久不见啊。” 见眼前笑得开心的赵可儿,余亦却恭恭敬敬的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余亦的生疏在赵可儿眼里就是在和她保持距离,这让赵可儿有些失落,但也是转瞬即逝,马上变回了笑脸:“将军,我现在是你的兵。” “不知公主在军营里可还习惯?”余亦重新站直了身子,“若不习惯我可上书让陛下召你回宫。” 这明显就是在赶人啊,赵可儿不敢相信余亦居然这么急着赶自己走。正要说话呢,沈家一先开了口:“将军,公主挺好的,她来了之后军营里欢乐许多,所有也...不必急着让陛下召她回去吧。”沈家一说到越后面声音也越小,感觉有些心虚。 而余亦却看着自己这位副将一脸心知肚明的笑了:“那便听沈太尉的吧。”余亦的语气有些调侃,不等二人解释就继续说道:“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之后也不顾二人阻拦往前走去,只是刚走两步抬起头便看见了站在沙场旁的白江宜。 一身淡黄色长裙,外面披着纯白绣着粉色梅花的狐裘披风,头顶的黑发盘得十分文雅,脑后的长发垂落到腰间,被风轻抚着。淡淡的眼妆让那对桃花眼更加灵动。手里正拿着一件黑色的鹤氅,这是余亦自己做得披风,使用鹤羽制成,即可防寒也能方便自己骑马。 这样的白江宜和军营的沙场格格不入,但又让余亦看了很久都不舍得挪开眼睛。 白江宜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对着余亦笑。 过了许久,余亦才回过身了,小跑到白江宜面前把她的斗篷裹得更紧了些,语气里满是宠溺:“天这么冷,你来做甚?” 白江宜将手里的鹤氅举到余亦面前,轻声笑道:“阿阮说你出门走的急,我就去你卧房看了一眼,发现你果然没带这鹤氅,天气这么冷就算你身子骨好也禁不起这样冻啊,我就给你送来了。” 余亦接过鹤氅,就听到沈家一在旁边贱兮兮的拆台:“怎么会王妃,我家将军早前在关北无论天气多冷都是冷水洗澡,也没见他得过风寒啊。” 余亦转过头,看着说着大实话的沈家一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白江宜在意的点却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白江宜盯着余亦,责怪道:“懒死你算了,热水都懒得烧。” 赵可儿一听这话也是笑出了声,只有沈家一一下子被白江宜的脑回路绕得没反应过来。 赵可儿这一笑,才让白江宜发现了站在后面的温雅公主,连忙行礼,道:“参见公主殿下。” 现在的赵可儿和之前刚见面的时候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虽然她还是把白江宜当做情敌,但态度还是好了很多:“嗯,平身吧。” 一阵风吹过,吹的沙场上的细沙肆意飞扬。余亦用鹤氅帮白江宜挡住了风沙,问道:“你怎么来的?” “坐马车来的呀。”白江宜指了指身后的马车,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站岗的兄弟认识我,就让马车进来了,说天冷,少走两步是两步。” 余亦也不生气站岗将士放马车入营,反而道:“那走吧,一起回家。” 白江宜“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 余亦又回头对沈家一道:“等冰州回来后,我们临王府碰面。” 沈家一点了点头,余亦又转向赵可儿,继续说道:“你也好久没回宫了,回去住几天吧。” 赵可儿以为余亦还想赶她走,赶忙摇头拒绝:“子临哥哥,你别想赶走我,我是不会走的。” 余亦和白江宜两人相视一笑,说道:“休息两日,第三日准时归营。” 知道自己不会被赶走了,赵可儿这才放下了心,高高兴兴地应了下来,而余亦和白江宜也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姜汁面吃完了吗?” “吃完了,汤也喝完了。” “暖炉可还喜欢?” “喜欢,味道和图案都很喜欢。” “以后不必为了我专门跑一趟,天凉,你要注意保暖,莫要病倒了。” 白江宜抬起眼眸看着余亦,还说临王不会与人相处呢,唠叨起来可比阿阮都要唠叨。想到这白江宜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也是,注意保暖,莫要病倒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便回到了都城。 白江宜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下路线,转头对余亦说道:“反正回府要经过统查府,也正好今日还没去看,不如去看看吧。” “可......” 余亦还没说完,白江宜就知道余亦是担心自己着凉,所以立马继续说道:“我有暖炉和斗篷,不会着凉。” 余亦看着摸透了自己心思的白江宜也是没有办法便同意了她的请求,不多时马车就稳稳地听在统查府的门口。余亦率先下了车,然后抬起手后白江宜扶着余亦的手也跟着下了车。 过去二十多天统查府的所有架构都已经差不多了,一楼也已经进入到了固定阶段。 两人并肩走上了统查府的台阶,台阶是后来加的,这样就能提高地牢的高度就可以不用挖得那么深了,浅一些更牢固些。今日休沐,统查府里早上做完固定之后下午大家都休息去了,所以现场除了二人就没有其他人了。 在白江宜看来,铁钉加固还不够,所以还加上了榫卯结构,榫卯结构是榫和卯的结合,是木件之间多与少、高与低、长与短之间的巧妙组合,可有效地限制木件向各个方向的扭动。最基本的榫卯结构由两个构件组成,其中一个的榫头插入另一个的卯眼中,使两个构件连接并固定。 白江宜对着图纸将现场所有的固定点都核对了一边,并在已经核对通过了的固定点的图纸上打勾。余亦就静静地跟在白江宜身后。 白江宜在一楼一处横梁下停了下来,抬着头看了许久后,就放下手里的图纸和笔,转身去搬了梯子。架好了之后就准备往上爬,余亦见状吓了一跳,赶忙拦住白江宜,问道:“这是做甚?” 白江宜道:“横梁的榫卯没有固定死,有脱离的风险,我的上去加固一下,你等下帮我第一下锤子奥。” 白江宜说完,余亦就将她拉到了旁边:“太危险了,我来吧。” 看着就要往上爬的余亦,白江宜双手环抱在胸前,说道:“临王殿下,你可知怎么固定榫卯吗?弄错了可就塌了哦。” 余亦顿了顿,最终还是收回了踩上梯子的脚,转身对白江宜说道:“那等明日其他人来了让他们来。” ”不行。“白江宜摇了摇头,推开了挡路的余亦,“入冬夜风大,恐生事端,早发现早加固。” 见余亦还想阻拦,白江宜“啧”了一声,又解下了身上的狐裘斗篷放到一边,道:“好了,娘们唧唧的。你帮我扶好梯子就好。” 说罢白江宜就爬上了梯子,余亦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说是娘们唧唧,但看着爬上去的白江宜也没来得及反驳,赶忙扶稳了梯子。 余亦也算是有认识了不一样的白大小姐,小小的一只,却拿着锤子锤了小半刻钟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加固完之后,白江宜把锤子往没人的地方一扔,拍了拍手:“完事儿了。”说完又朝余亦挑了挑眉:“怎么样,厉害吧。” 余亦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巾帼女子。” 临王殿下开玩笑,可是稀罕了。 白江宜翻身往下爬,可是刚下了两格梯子,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就传进了两人的耳朵,梯子的横木应声而断,白江宜还没来得及尖叫就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就稳稳地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怕什么,我在呢。”余亦语气很温柔,还带了些笑意。 白江宜闻言睁开了眼睛,余亦的脸映入了眼帘。 回忆将白江宜带回了那日初见的帝都,自己在望春楼二楼落下,和今天一样被余亦抱在怀里。都说男子这个岁数变化得极快,余亦却不是这样,回到帝都这么久,他只是稍微白了些,其他没什么变化。 白江宜很快就回过神,看着一脸笑意的余亦,娇嗔道:“你笑话我!” “怎么会。”余亦的语气又柔软了几分,“我只是想和你说,你别怕,有我在。” 白江宜被余亦说红了脸,柔声应道:“我知道。” 余亦将白江宜放下后,又将斗篷给她披上:“走吧,回府。” 第三十章:余亦被革职,计划开始 “陛下,统查府一事,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我们不可不管不顾啊。” 第二日一上朝,蔡咏就迫不及待地站出来,“臣听闻,事故发生前一日,白家大小姐还去过现场,对那根断裂的横梁有过操作。” 上方的安帝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余亦。 余亦上前展袖行礼后,又看向蔡咏,笑道:“蔡大人,据本王所知,你是户部尚书吧。” 蔡咏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 “刑部也才得知昨日白大小姐去过统查府,你是如何得知的?尚书大人可真是手眼通天啊。”余亦看着蔡咏,眼神冷了几分,“况且,昨日是本王与白大小姐一起去的统查府,蔡大人可是在怀疑本王与王妃一同谋划了这场事故不成?” “哼,”蔡大人将双手拢到袖间,“临王可懂建造?” 余亦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既然临王不懂建造,你又怎知那白江宜是在修整,而不是在动手脚?” 蔡咏太冷静了,说话时没有丝毫犹豫。可就是着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让余亦更加确信蔡咏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见余亦不再说话了,蔡咏更加起劲儿,对安帝再行一礼,道:“陛下,临王监管不力,依臣所见,不堪统查府大任。白家大小姐白江宜,有谋害公主之嫌,理应收押。” 此言一出,勤政殿内原本安静的众大臣们都开始议论纷纷。 “你说什么?” 余亦看着蔡咏,眼神里愤怒和杀意交织在一起,让蔡咏有些心慌。虽然在余亦的计划里,自己会让安帝革职,但这件事他从未想过牵连白江宜,现眼下让她入狱,更是不可能。 事已至此,余亦也只能将计就计。 余亦提起衣摆,跪了下去,拂袖道:“陛下,臣愿被革职,但吾妻,不可入狱。” “切。”蔡咏嘲讽道,“按庆阳律法,嫌疑人理应被收押,临王莫不是要高于律法,高于陛下不成?” 余亦正欲开口反驳,安帝先说了话。 “好了。”安帝揉了揉眼眶,怒道,“一个将军,一个尚书,成何体统啊。”见安帝发怒,二人也不再说话,低下了头,静等安帝的决断。 “临王余亦,监管不力,暂撤去统查府之职。至于白家大小姐,暂禁足于府,没有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安帝站起身,“余亦,给你五日时间,查清统查府一事。退朝。” 说罢,便缓步离开了勤政殿。众大臣也行礼拜别后陆续走出了勤政殿。 余亦刚站起身,就听到了一旁蔡咏得意的声音:“临王殿下,五日时间,可真是辛苦你了。” “蔡大人。”余亦凑到了蔡咏耳边,沉声道,“风水可不都是往一边转的。” 蔡咏闻言笑出了声,可笑容一瞬就消失不见,勾起嘴角冷哼了一声后也不跟余亦纠缠,甩了甩宽袖离开了。偌大的勤政殿只剩下余亦一人,他停留了许久,才缓步离开。 白江宜禁足的圣旨很快就到了临王府,白江宜也不意外,毕竟现在自己嫌疑很大,没有进天牢已是很好了。 等余亦走进她的卧房时,白江宜整蜷缩在双手眼睛看着场外的冬梅出神。见到余亦后才扬起了一丝苦笑。冷风从窗户吹进来,让她单薄的身躯显得有些凄凉。 “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余亦语气里有些无奈。 “委屈什么。”白江宜看着余亦,眼眶有些红,但还是笑着道,“这下可以名正言顺的睡懒觉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着面前故作轻松的白江宜,余亦心疼极了。他走过去搂住她,白江宜也不反抗,抬手环抱住了余亦的腰。 原本就硬撑着的白江宜,在抱住余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余亦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摸着她的头。 或许是昨晚因为统查府的事情她一夜未眠,在余亦怀里哭累了之后沉沉地睡了过去。余亦为她盖好了被子,又帮她整理了一下略微散乱的发丝,才走出了卧房。 余亦来到统查府,因为现场事故,统查府也被暂时封住不让任何人靠近。所以余亦来的时候现场只有大理寺的士兵。 展示了临王令牌后,余亦很轻松的就进了统查府。 现场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倒下的横梁被做了固定以防万一。余亦在现场巡视了一圈,脑海里模拟这当时的情况,按照沈家一和赵可儿当时站的位置,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偷偷出手,不被人发现。 余亦转过身,看着堆满了木材的临时仓库。空洞黑暗的门让人有些发怵。 他走进仓库,木屑混杂着灰尘的空气让余亦有些喘不过气。但地上静静躺着的腰牌,格外扎眼。 余亦俯身将它捡起,木制腰牌,奇异的花纹,以及不属于庆阳的字体但是能让人认出这个“鬼”的刀刻纹。 鬼市腰牌。 余亦从怀里拿出自己从三儿那里拿到的腰牌,仔细的对比了一下,确保无误。 余亦花了点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现如今徐四还在墨麟卫军营,计划随时可以开始。早朝期间余亦已经将目标锁定在了蔡咏身上,统查府一事也可以从在场的工匠入手,看看有没有面生的人在场。 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今日去将徐四带出墨麟卫军营,能让在暗处的人以为自己因为统查府一事已经无心在管徐四,所以急着要将人送回帝都。那么不管那些人是要杀了徐四灭口的,还是要救下徐四,都会前来。 这样鬼市温柔香一事便可以有了大的进展,那既然现场动手的人和鬼市有关系,那么只要查清鬼市,就能找到在统查府做手脚的人。 余亦将两枚鬼市腰牌都收进了怀里,快步走出了统查府后,驾马往墨麟卫军营而去。 太师府内,沈家一的卧房中,只有赵可儿一人陪在沈家一的床边不停的流眼泪。原本好看的很的小鹿眼早就哭得红肿。 她握着沈家一的手,哽咽道:“沈家一,你什么时候能醒,你救了本公主,本公主想请你吃饭,你总得给个面子醒一醒吧。” 沈家一没有任何反应,赵可儿的嘴也颤抖起来。 昨日的一幕幕不停在脑海里闪过,她被沈家一重重地推在地上,她还以为沈家一脑子有-病了,胆子这么大。可是等她回过神看向沈家一的时候,只看到被击飞的在半空的沈家一。 眼睁睁的看着他摔落在自己面前。 她虽是目中无人,虽是狂妄自大,但若不是自己,沈家一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模样,她自责极了,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突然的无力感终是让她奔溃了。 “我知晓我错了,沈家一......”赵可儿哭得越发大声了,也因为哭泣呼吸不顺畅,说话断断续续,“我...我以后在军...军营,一定不胡闹了...我以后...以后听话些还...还不行吗。” 可是躺在榻上的人还是没有丝毫反应,赵可儿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怀里,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了。 余亦先将要押送徐四的消息放了出去,又等到午后才起身发出去了墨麟卫军营。 “将军。” 军营内,郑冰州迎了上来接过余亦的缰绳,递给身边的将士。 “准备一下,押徐四出军营。”余亦沉声道。 郑冰州没有多问,应下之后就开始着手去准备。郑冰州的执行力自然是没话说,不出二刻,就已经队伍就已经整装待发了。 余亦只用了五十位墨麟卫,每个将士都身着黑色盔甲,刀剑别于腰间,手持弓弩,前三十后二十分成两列将徐四护在中间。徐四带着手铐脚镣,只穿着被血染红的白色里衣。 “余亦,你有病是不是。”徐四愤怒地吼着,“好好地往我身上撒什么鸡血,性腥得要死!” 余亦走到徐四面前,道:“若你一点伤都没有,他们怎么能信?”说完就继续往前走去。 不说还好,现在让徐四知道了那还得了?徐四吼的更加大声了:“余亦,你混蛋,卑鄙小人!猪狗不如!” 余亦听到骂声,又重新回到徐四面前,对将士道:“把他嘴堵上,聒噪。” 墨麟卫将士也手快,立马就将徐四的嘴用布堵上。见被堵上嘴他还是“呜呜呜”个不停,余亦又上前,轻声道:“今日后,你会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不用着急于此时。” 这话把徐四说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盯着余亦。余亦也不解释,轻笑了一声后往前走去。 余亦站在队伍正前方,高声道:“今日,不求抓活的,只求各位,保证好自己的安全。” 墨麟卫将士也齐声回应:“是!” 余亦翻身上马,轻轻抚摸着挂在马上的墨渊:“出发。” 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进,众人都一言不发,做好了时刻反击的准备。直到出了军营的山,众人的心也开始悬起来。因为山中离军营太近,墨麟卫的将士很快就能支援过来,所以山中并不是很好的伏击地点。出了山,就是一片树林,离帝都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离墨麟卫的军营也远了。这里才是最好的伏击地点。 林中没有虫鸣更没有鸟叫,安静的可怕。 等队伍行进到树林中心的时候,一声箭的破空声响起,随后便有近百支箭从四面八方而来。 墨麟卫将士反应极快,立马抽刀拦截飞箭。就如墨麟卫这般身经百战的战士,都抵不住这般密集的飞箭,已经有几人中箭倒下。 一轮飞箭之后,树林内身着夜行衣,蒙着面的杀手也终于提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余亦握着墨渊杀入了人群。 杀手的目标好似很明确,近百人的队伍,有将近三十人直直向着余亦冲来,而余亦犹如狼如羊群一般,每一次手起刀落都会伴随着一声惨叫。就算被包围,更有杀手对着余亦的背后偷袭,也会被他轻易躲开,随后便是平刀横斩,又是一声声惨叫。 而墨麟卫将士们更是勇猛无比,就算每个人都最少面对了两个杀手,也是游刃有余,眼神里杀意尽显。只是面对墨麟卫的杀手,目标貌似却不在将士们身上,而是入浪潮一般,想要冲破人群,冲向徐四。 可现在这情况,墨麟卫不死,他们怎么可能带着徐四离开?既然带不走,那只有另一种可能性了。 杀了。 而徐四却还以为他们是来救自己的,不停的“呜呜呜”想要让他们快走,不让他们命丧于此。 余亦见情况不妙,立马横刀挥出一道剑气破开了眼前的人墙,随之就一跃而起,来到了徐四的不远处。正巧此刻也有一杀手,冲到了徐四面前。徐四急得大吼,嘴巴里的布也伴着大吼掉落。 徐四赶忙对着面前的杀手大声喊道:“快走!这是陷阱!” 可徐四话音刚落,迎接他的却不是同伴的援手,而是冰冷的刀锋。徐四被绑住了手脚,所以也只能倒下才堪堪躲过了这一刀。 杀手一刀落空,根本没有犹豫,第二刀又重新落下。 “娘的,你们是想老子死是吧!”徐四绝望的大吼,但眼下墨麟卫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 该来的痛感并没有来,徐四重新睁开了双眼,杀手的刀锋离自己不过五寸,继续看去,就是那把通体墨黑的刀。 “你还死不了。” 余亦丢下一句话后就挑开了杀手的刀,又一刀斜斩送走了杀手。随后又重新杀进了人群。 终归是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墨麟卫们很快就解决了眼前的杀手,余亦也将一个杀手踩在脚下,墨渊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郑冰州也提着染满了血的剑来到了余亦身边,不等余亦说话,郑冰州立马俯下身子掐住了地上杀手的嘴,接着就拉下他的面罩,用手抠出了他嘴里的毒囊。 余亦没有急着问,而是环视了一圈现场,对郑冰州问道:“将士们有没有事。” 郑冰州回应:“有伤无死,将军放心。” “把人押回去。”余亦松开了脚,郑冰州接手将他反手摁住,“众将士,带伤者回营治疗,今晚喝酒!” 墨麟卫将士其实蛮无欲无求的,余亦将他们的家人照顾的极好,自己也是不愁吃穿。只要有盘好肉,有壶好酒,他们就足够了。 在将士的欢呼中,余亦回到了徐四面前,笑道:“现在是不是有很多话想和我说了?” 徐四原本紧皱着的眉头,也慢慢缓和放松下来,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第三十一章:徐四的真面目 见徐四点头,余亦才满意的站起了身。可刚转过身,又一飞箭从密林中暴射而出,直奔徐四而去。 飞箭划过余亦耳边时,带出的风也让余亦一惊,下意识就抬手抓去。 徐四瞪大了双眼,因为那支飞箭已经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箭头的冰冷和鲜血的温热同时扩散到全身。 而郑冰州反应极快,再和余亦确定过他无事之后,便迅速向着飞箭射出的方向追去。 等徐四回过神才发现,余亦抓着箭身的右手早已开始往下滴血。而受伤的余亦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向他挑了挑眉,笑道:“欠我两条命了。” 墨麟卫军营内,温暖的火堆让人困意不断。一旁的茶案两边,余亦和徐四相对而坐。连续两次的和死亡擦肩而过让他还没有彻底回过神。 余亦为他沏了杯茶,等他喝下后才深深呼出一口气。余亦见他着模样也没有急着开口,就静静地煮茶。 徐四喝完茶后,从一旁拿起了纸和笔,动手在上面写了好几味药材。写完之后提给余亦,道:“你让下面的人按我写的去做,磨成粉后可以让伤口更快的止血愈合。” 余亦笑了笑,接过了药方却放在了一边低头继续煮茶。徐四正想让他赶紧去配药,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思索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不叫徐四,我姓徐,名阳秋。家中排行老四。” “徐阳秋。”余亦朝他点了点头,“好名字。” 徐阳秋闻言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继续说道:“我们一家,四个兄弟,学文学武学医的都有。”说到这他又垂下了头,想要掩藏住自己的悲伤,“大哥考中了榜眼,可为了功名,被朝中官员的儿子活活打死。二哥三哥学武,两个人都参了军,一个死在了战场,一个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可能也死了。” 余亦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抓住的三儿根本不是他的哥哥只是为了将计就计一直没有揭穿罢了。本想问问他的父母,但是也于心不忍没有问出口。 徐阳秋继续说道:“我在找三哥的路上被骗去赌博,欠了好多钱,后来是蔡咏帮我还了欠款,条件就是让我帮他做事儿。” 说到这徐阳秋突然想起了什么,自嘲的笑了笑:“总是以这皮囊示人,都快忘记自己的真面目了。” 说到这徐阳秋便站了起来,先后耸了耸双肩。余亦只听到一声声骨骼断裂的声音,这声音让他起满了鸡皮疙瘩。但眼前见到的东西根本让他分不开心去顾及其他。 因为眼前原本还佝偻着身体,后背隆起的徐阳秋,正在肉眼可见的长高,或者说是直起了背。等徐阳秋站直之后,又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后背的隆起就掉落下来。站直后的徐阳秋竟也和余亦一般高了。 余亦只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了,自己还记得叶行舟同自己说过江湖中充满了能人异士,但这恐怕不能这么形容了吧。心里想着余亦还上前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新奇玩意儿,余亦只觉得这个触感......太一言难尽了。就像是人肉,不管是触感还是颜色都像,但它又没有温度,就算是刚从后背落下它依旧是冰凉的。 余亦又吃惊又不解,徐阳秋也看到了他的困惑,说道:“这是硅铃花的果实做的,通过我一些手段就能做出来,不必惊讶。” 说着自己又抬起手往自己的后劲处抓去,摸索了一会后像是抓住了什么一般,猛地往前一撕,看得余亦倒吸了一口凉气。 徐阳秋将人-皮面具丢在了茶案上,拿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娘的,贴太久了好痛......” 撕下伪装后的徐阳秋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面如冠玉,高挺笔直的鼻梁显示出男性的刚美之气,有着一双子夜寒星一般的黑眸,冰冷明澈中略带柔情的眼神,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骄傲气息。脸庞看起来有些纨绔子弟的味道,笑起来也是尽显张扬不羁。 他与余亦就像是两个极端。余亦是如大海般汹涌威严,让人心生畏惧。而徐阳秋就像是平静地河流让人心旷神怡,不时掀起的波澜也让人眼前一亮。 只是此刻徐阳秋搓脸的动作和自己的气质可以说是没有丝毫关系,就像是皮囊和性格各长各的,互不相干一般。 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余亦微微一笑,做了个决定。 其实余亦早就充满了好奇,求知欲让他想知道这些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眼下还是正事儿要紧。轻咳了两声后,回归了正题:“所以,鬼市幕后的操盘手就是蔡咏了?” 徐阳秋此时也终于缓解了痛感,但是面对余亦的反应他有些吃惊,他抬手自我展示了一下,问道:“我这样...你不好奇吗?” 余亦也不藏着掖着,淡定地喝了口茶后,道:“好奇。” “那你就这反应?”徐阳秋的眉毛一上一下,脸上满是震惊。 余亦将茶碗重新放下,看向了徐阳秋,道:“好奇,不代表要知道,而且今后有的是时间。” 徐阳秋闻言就像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一般,眼神躲闪起来,但嘴上还是问道:“为何这么说?” “今后留在我身边,如何?”余亦为他把茶满上,继续说道,“我能帮你大哥报仇,也能帮你找到你三哥,条件就是留在我身边。” 徐阳秋浑身只有嘴是硬的:“谁要留在你这破地方,天大地大,我不自在?” 余亦十分赞同的点头:“是,徐兄志在四方,是我唐突了。只是你离开前,还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徐阳秋愣了愣神,随后他便想到了余亦要自己做什么。 随后他便提审了下午抓回来的杀手,而徐阳秋则很主动的回到了自省室里,关上门谁都不见。 城外的别院里,蔡咏再一次跪在了地上。俯身叩首:“相爷,属下办事不利,谁曾想这余亦和手下的墨麟卫实力这般强,一百二十位杀手都没能将他杀死。” 刘文中背对着蔡咏,语气很平淡:“那徐四呢?” 蔡咏咽了口口水,道:“也失手了。” 他已经准备好承受刘文中的怒火了,只要他能饶自己一命,再被茶杯砸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关系。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刘文中语气极其平淡,还带着些无奈和惋惜:“蔡咏,事已至此,你怕是已经败露了。” 蔡咏虽不解为何刘文中不生气,但也直起身毕恭毕敬道:“不会的,相爷。杀手都是死士,被活捉了就会吞下毒囊自尽。他们腹中还有伪造的白武信件,只要被发现就能坐实白武是幕后之人。” 刘文中叹了口气,道:“那你可有想过,你的杀手想置徐四于死地,可他也没死,更是知晓了你想杀了他,你觉得他还会保你吗?” 蔡咏闻言浑身一颤。这一点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与徐四都有书信往来,若他反水,自己怕是难逃一死了。 蔡咏想到这,一瞬间,浑身就冒出了冷汗。当即重新磕头,砸得地板震天响:“相爷,救我啊相爷。” 刘文中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了蔡咏,此时的蔡咏早已浑身颤抖,连站都站不稳了。 “我有一法子能救你一名,你可想听听看?” 蔡咏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刘文中又将自己的茶碗放在他的面前,开口道:“明日早朝,若是余亦拿出证据,指向你,你便将罪行一一认下。” 原本都已经缓过来的蔡咏,一听到这话更是不停摇头,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万万不可啊相爷,我若是认罪,难逃一死啊。” “哎呀...你听我说完先,可好?” 蔡咏颤抖着点了头,刘文中又将他重新扶回椅子上才继续说道:“明日你就先将罪行认下,刑部尚书是我的门生,我会让他以收集证据为由先将你收押,过几日我便便在刑部大牢造一场火灾,再用一个死人,将你替换出来。到时刑部大牢走水,你不幸被烧死,面目全非。实则金蝉脱壳,后半辈子便由我来负责,如何?” 蔡咏越听越心动,眼下自己若是暴露自己难逃一死。就算是供出了刘文中,以他和安帝的交情也能免得一死,等着自己的还是一死。不管如何都是死,而现在有一条能活下来的路,为什么不走? 蔡咏在心里犹豫了片刻,再一次跪在地上,重重的叩首:“相爷将我当成自己人,救我一命,我感激不尽,等我出来后,若相爷有需要我必将万死不辞!” “快起来吧。”刘文中又一次将他扶起,“你我相识十余年,我岂有不救你之理?只是救你出来之前,你有些皮肉之苦,还是躲不掉的。” 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了,一顿打能算得了什么? 蔡咏连忙摆手道:“无妨!多谢相爷救命之恩。” 刘文中佩服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今日回去好好歇息,明日也有一场硬仗等着咱们呐。” 如果说先前蔡咏对刘文中还有防备,那这声“咱们”就将先前的防备一扫而空。因为之前相安无事的时候刘文中从未提起过表面他们是自己人的词,可此刻自己将死之时他却说出了“咱们”这不就是将他当作自己人了吗? 蔡咏心里的不安也随着一扫而空,笑着展袖行礼告退。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脚刚踏出了别院的门,刘文中后脚就换上了阴冷至极满是厌恶的表情。 ...... 等余亦审讯完杀手走出刑讯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他先是去了一趟自省室想要找徐阳秋,可他还是闭门谢客。余亦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所以也不曾纠缠,上马就往帝都城而去。 临王府内,白江宜已经一天没见到余亦了。她知道他是帮自己伸冤去了,只是一日未归全府上下又没人知道他的行踪,白江宜不免有些担心,但又不能出临王府的门所以就坐在大门的门槛上等着余亦回来。 一等便等到此时,期间林伯还送来了晚膳她也没有胃口,一天只喝了几口水。 等余亦驾马回到临王府的时候,就看到白江宜小小的一只,狐裘斗篷盖在身上靠在一旁睡着了,身边还生着温暖的炉火。 余亦有些心疼,赶忙上前将她抱起,就往府内走去。 白江宜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到了自己等了一天的余亦。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你终于回来了。” 软糯的语气和说话时呼出的暖气,撩拨得余亦直发痒。强忍下来之后才开口责备道:“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府门口?” “等你。我想你了。” 短短的几个字就让余亦心里的火灭得干干净净,眼里也那里还有责备之色,只留下了心疼。 “下次不许这样了,会受风寒的,日后你就是定安居的东家了,你受了风寒,谁帮你去管定安居?”余亦安慰道。 白江宜没有答话了,只是在他颈窝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第三十二章:蔡咏入狱 “啪” 黑色棋子稳稳地落在了棋盘上,将白子吃掉。执黑棋者看不见脸,只是语气很冷淡:“棋局已开,若你太激进,就会有更多的弱点暴露,输掉的东西也会越多。” 棋局上,白棋攻势凶猛却又漏洞百出,黑棋虽是防守形势,却能既能抵挡住白棋的攻势又能在夹缝中吃掉白棋。而棋局就对应了执黑棋者的话。 刘文中拿起一枚白棋,笑了笑,接着落了下去。一棋落下,便宣布了白棋的胜利。 “谁说暴露出来的弱点不会是陷阱呢?而且,要想笑到最后,终归要有人牺牲的。” 执黑棋者见棋盘局势笑出了声:“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刘文中也笑了,笑得很自信。 之后两天,余亦又去收集了徐阳秋和杀手提供的证据,整理完之后已是安帝五日之期的第四天。 今日白江宜起的很早,为余亦准备了他的官袍。其实按照余亦的习惯,上朝更喜欢穿窄袖或是束绣的长袍,而且安帝也不会强行让他穿官袍上朝。只是今日白江宜知道余亦也舌战群雄,她觉得穿这官袍可以从气场上压倒别人。 “江宜,”余亦看着官袍有些犹豫,“一定要穿这个吗?” 白江宜很认证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又将官袍展开:“这五爪蟒袍可是陛下御赐的,全庆阳仅此一件,”说着又将蟒袍对着余亦比划了一下,“而且我觉得你穿一定很好看。” 虽一万个不愿意,但也拗不过白江宜的执着,最后还是在她的威逼利诱下穿上了这广袖五爪紫蟒袍。 白江宜虽没见过真正的权臣,但此刻这样的余亦真的很符合话本中权臣的模样。余亦左手弯曲置于腹间,全身气场全开。若说平时的余亦一看便是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将军,那次时他在白江宜眼中就是运筹帷幄的国之利刃,朝中权臣。 “真贵气。” 白江宜看得出神,话也脱口而出。 等白江宜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的时候,余亦已经沉下了脸。白江宜见状立马陪上了一个甜甜的笑脸,上前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袖,笑道:“真帅真帅。”说话间又跑到余亦身后,把他往外推,“去吧去吧,我在家等你回来。” 我在家等你回来。 这话让余亦有些恍惚,回过神时已经被白江宜推出了门外。余亦重新站定后,回过身又看了一眼白江宜。因为起的太早还在打着哈欠,长发也肆意的披在脑后,未施粉黛却依旧明艳动人。 白江宜对他抬了抬下巴,余亦也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却又好似叮嘱了很多。 之前就算安帝允许余亦带刀上朝,他却一次都未带过,今日却也带上了墨渊。 黑发整齐的束在头顶,挺拔的身躯身着广袖五爪紫蟒袍,腰挂墨渊。 这样的余亦不免是勤政殿不一样的存在。众大臣们虽知晓安帝赐给了余亦一件五爪蟒袍,但也从未见过,今日可算是见着了,所以也在低声讨论着,而余亦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静静等着上朝。只有蔡咏,站在余亦身后不远处,双手拢在袖间,低着头一言不发,又时不时瞄几眼余亦。 太师府内,昏迷了整整四日的沈家一终于睁开了眼睛。因为光线太刺眼,他努力了好几次才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事物。 虽然已经睁开了眼睛,但头部传来的阵痛感还是让沈家一十分难受。他偏过头,看到的却是爬在自己手臂上熟睡的赵可儿。 一瞬间无数画面涌进了脑海,画面很模糊,像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般,很多话也听不清楚,但是有一句,沈家一十分确信,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我...我以后在军...军营,一定不胡闹了...我以后...以后听话些还...还不行吗。 “傻姑娘。”沈家一暗嘲了一句,才抬了抬手弄醒了睡得正香的赵可儿。 赵可儿睡得有些迷糊,刚开始还很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直到片刻后,才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起了头。 看到对着自己笑的沈家一,赵可儿喜极而泣,眼泪大颗大颗得往下落。 “你把我手枕麻了,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沈家一的声音很虚弱,但还是成功逗笑了她。 赵可儿擦了擦眼泪,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沈家一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有些头晕。想喝水。” 赵可儿的脑袋点得像是小鸡啄米一般,赶忙起身去给他倒茶。看着忙活的赵可儿,沈家一又问了一句。 “将军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的赵可儿顿了顿,水也溢出了水杯。冰凉的水温让她回过神了,又立马放下水杯去擦桌子,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沈家一见状也猜到了事情可能闹得有些严重了,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赵可儿及时过了将他扶坐起来。 沈家一抓住赵可儿的手,焦急问道:“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赵可儿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你受伤昏迷,子临哥哥因为监管不力被革职,白江宜涉嫌杀害我,被禁足。父皇给了子临哥哥五天时间查清楚统查府事故真相。” “今...今天是第几日?”沈家一的语气有些颤抖。 “第四日了。” 沈家一浑身一颤,当即掀开了被子就像起身。赵可儿见状又将他按回了床上:“你干嘛,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我得上朝,那日统查府之事有蹊跷。”沈家一皱紧了眉头,眼神里满是着急。 可赵可儿还是陷入了犹豫,沈家一见她没反应,抓着她的手也握紧了些:“带我进宫。” 赵可儿见眼前人着急又坚定的神情,最终还是点了头。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大臣的叩拜下,安帝缓缓走上台,坐在了龙椅之上,沉声道:“众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这时候安帝才看见穿着蟒袍的余亦,轻笑了一声后,道:“子临,难得见你穿着蟒袍上朝啊。” 余亦此时也走到了勤政殿中央,展袖行礼道:“陛下,统查府一事,臣已有了进展。” 此言一出,蔡咏的额头也布满了细汗,眼神里也充满了震惊,统查府与自己何干?蔡咏赶忙低下头,怕被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哦?” 安帝换了个姿势,左手手肘撑在左腿上托着下巴,右手随意的搭在右腿上。若是旁人做起这样的动作总会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而安帝做这动作倒有一股一切尽在掌握般运筹帷幄的感觉。 余亦从袖里拿出一本册子,李公公上前接过递给了安帝。在安帝看折子的时候余亦继续说道:“那日鬼市温柔香一事,臣着手捉拿相关人员时发现总会有人快我一步将其杀害。可还是让臣抓住了活口,此人名叫徐四,在他的交代下鬼市的创立者便是户部尚书。” “蔡咏,蔡大人。” 该来的还是来了,就算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朝中百官也开始议论纷纷,直到李公公喝了一声“肃静”后才安静下来。 余亦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一眼不发的蔡咏,继续说道:“根据徐四的口供,我在其藏匿地点找到了他与蔡大人来往的书信,蔡大人不仅倒卖温柔香赚取暴力,还挪用了户部的国银,其数额巨大。” 安帝此时也看完了折子,整张脸也随之垮了下来,他生气的将折子摔在低声,沉声问道:“蔡咏,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蔡咏呼出一口气,往右跨出两步站到了余亦身后,双手提起官袍跪了下去,叩首,却没有说一句话。 安帝冷笑了几声,他知道新国初立,定会有大臣乘机发财,他只是没想到这统查府还没正式开设,户部尚书就先被抓了出来。户部,掌管国库,牵头做此等事,简直让安帝失望。 “拖下去,脊杖五十,押入天牢,等候问斩吧。” “陛下且慢。” 刚有两名禁军进来准备拖走蔡咏,却又被余亦叫停,“臣刚说了,是统查府一事有了眉目。” 安帝也调整了一下状态,道:“你继续说。” 余亦重新行礼,道:“统查府事故,臣去现场看过,掉落的横梁中的榫卯结构切面整齐,不像是断裂造成,更像是被人事先锯断,横梁之上有一处凹陷乃是钝物击打造成。臣根据凹陷痕迹找到了此物。” 说完余亦又从袖中拿出了鬼市的腰牌,由李公公递给安帝。 “此物是古临镇鬼市的同行腰牌,由此可见那日对横梁动手脚的人也是鬼市之人,而蔡大人已经默认,鬼市是有他所立,那么此事与他也逃不了干系。” 这一连串的可把蔡咏说懵了,鬼市他认,温柔香他认,可这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坚决不能认啊。鬼市和温柔香两事就足以让他上断头台了,要是加上这意图谋害公主嫁祸朝廷众臣一罪,怕是都没机会等刘文中来救自己了。 不行,坚决不能认。 蔡咏当机立断,就要起身反驳。却被一声洪亮高昂的声音打断。 “陛下。” 安帝闻言愣了愣,随后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朕的左相回来了。” 刘文中大步流星走进勤政殿走到余亦前面展袖行礼:“陛下,臣多年不曾上朝,都忘记了早朝的时间了,本想着去御书房找你下棋,结果没找到你,听人说了才想起是早朝时间,所以臣便冒昧前来,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无妨。”安帝大手一挥,“难得左相回朝,正好来旁听一阵儿。” 刘文中行礼应下。 余亦见回到了正规才继续说道:“所以,臣希望由臣正式接手此案,提审蔡大人,还统查府和白大小姐一个清白。” 台下又开始小声议论,蔡咏正要开口,刘文中抢先了一步。 “陛下,臣觉得不妥。”刘文中一说话台下又立马恢复了安静,“统查府还未正是成立,官员要案自然还是由刑部接管,临王这样鸠占鹊巢岂不让天下人以为我庆阳刑部无用?再者说,那白大小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为她伸冤难免托人一护短伪造的口实。” 话毕,刘文中再次对着安帝行礼,道:“所以,臣觉得不妥,此事因先由刑部收押,收集统查府事故一案的证据,待证据确凿再定罪。” 开国老臣不愧是开国老臣,这一套说词愣是让余亦无法反驳。而后面的蔡咏也发现场面已经被刘文中控制住了才暗自松了口气,只要自己能坚持到进了刑部大牢,那自己这条命也算是留住了。 安帝见台下无人说话,便也点了点头:“那此事就按左相说的来办吧,子临,白大小姐的禁足令,稍后李公公会与你同去。其次统查府工程不可再出一丝擦错,朕限你次年三月份前完工,可能做到?” 这话明眼人都能听出来,是安帝将余亦复职了。余亦革职一事,陛下虽口头说过,但圣旨未下众臣也知道是何意思。更何况现眼下统查府一案却是与他和白江宜无关,而且又因温柔香一事立了一功,所以也是理所应当。 余亦自然也是知道陛下的意思,当即应了下来。工期虽紧,但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安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后余亦本想去找安帝的,但看他与刘文中一起离开了勤政殿便也收回了这个想法,往外走去。 勤政殿外,余亦见到了脸色苍白却满脸骄傲的沈家一,两人就这样相对立站着望着对方。刚刚殿内发生的事情他都在殿外看见了。 “殿下。”沈家一的脑袋还是有些隐隐作痛,脸上只能面前挤出一个微笑。 余亦上前帮赵可儿扶着沈家一,道:“醒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沈家一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余亦有些不可思议的笑了:“你担心我?” 沈家一憨憨一笑,正巧碰到了追出来的李公公,沈家一立马一瘸一拐的转过身:“殿下,你就回府找王妃吧,我先走了。” 说完之后就强忍着头晕脑胀,快步走了,余亦正想叫住他,结果被李公公拦住,所以也便作罢了。 第三十三章:徐阳秋入伙 沈家一在回太师府的马车上,吹嘘自家将军吹嘘了一路,直到赵可儿烦得不行吼了一声才消停。吼完之后赵可儿也对自己的迷惑行为有些搞不清楚,人家夸自己子临哥哥,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啊。可是现在为什么有些烦了呢? 赵可儿看向一旁正幻想着男人犯花痴的沈家一,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 昨晚上在府门口等余亦,就被责怪了一顿。今天白江宜倒是学乖了很多,不去府门口了,就在前厅候着。 余亦的马车刚停下,白江宜就想要冲出府门,可又在府门口停下了脚步。直到余亦打开马车的门走出来,身后的李公公也跟着出来的时候,白江宜才冲出了府门,猛地扎进了余亦的怀里。 怀里突然冲进来一团软乎乎的东西,紧接着一股桂花香扑鼻而来。余亦被抱的后撤了一步,就抬手抱住了白江宜。 李公公在一旁看得心痒痒,轻咳了一声后,道:“临王妃,你的禁足令可还为解呢。” 白江宜就是不理他,就在余亦怀里拿头疯狂蹭余亦坚挺的胸膛。 余亦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又对李公公道:“李公公,你就别逗她了。中午留下一起用膳,如何?” 这时李公公也笑了起来,对着余亦行礼后,道:“用膳就不必了,奴家还得回宫复命,只不过临王殿下,陛下可能会找你。” 余亦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就算他不找自己,自己也会去找他的。 李公公再次行礼后才告辞离去,白江宜也才舍得从余亦怀里出来。 “看样子,今日大获全胜了。”白江宜歪着头笑得很开心。 余亦闻言将双手负在身后,问道:“你就不怕我今日败了?若是败了,你这样就是抗旨,要被诛九族的。” 白江宜“切”了一声,对着余亦眨了眨眼睛:“我的临王殿下,你家王妃不傻好嘛,就算你败了,就算我抗旨了,我现在是你家人,诛九族,不就要连着你一起诛了嘛,陛下会舍得吗?” 余亦发现竟有些说不过这小丫头了,无奈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伶牙俐齿。” 白江宜拱了拱鼻子。 “临王殿下,小日子过得真不错啊。” 听声音余亦就知道来的是谁,还没回头看到人呢,先说话了:“徐兄,今日舍得出关了?”话说完也正好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徐阳秋。 眼前的徐阳秋早就没了徐四那时的邋里邋遢,他不知去哪里找了套白底水墨长袍,外加上随意束在脑后的长发和握在手里的折扇颇有些世外谪仙人的逍遥。虽然不知道这天气他为什么要拿把折扇。徐阳秋的脸本本就邪性中带着些俊美,被余亦的话一逗笑就显得更加轻狂张扬。 徐阳秋缓步走上前,动作很轻柔的展袖行礼,道:“在下徐阳秋,参见临王妃。” 徐阳秋的脸很极端,喜欢的人会喜欢的死去活来。不喜欢的就怎么也不喜欢。很显然白江宜就是后者。 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面对他的一系列动作,白江宜几乎就是像走过场般敷衍过去。 徐阳秋也不恼,微笑点头后看向了余亦,将手里的折扇打开扇了扇,道:“你的要求我能答应,可你答应我的也别忘记了。” 两人相对而立,又相视一笑,随后余亦点了点头,对着临王府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徐阳秋也收回了折扇回了个请的手势。 可能余亦没有发现,但是临王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热闹了很多。先是沈家一老是为了躲沈煊跑到他这儿来住,再是婉容的加入让白江宜白日里除了欺负在府的郑冰州外快乐了很多,现在徐阳秋的到来还不知道能让临王府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现在能看到的就是,徐阳秋是个碎嘴子,一进府门就开始吐糟。从小到花草树木大到下人建筑,全都吐槽了个遍。余亦倒也无所谓,毕竟自己的审美常人不理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自己那王妃先忍不住了。 “不想住你出去呗。” 接下来白江宜算是知道了徐阳秋刚刚的彬彬有礼都是装出来:“我就不,你能拿我怎样,我和你家相公是合作关系。说白了就是朋友,朋友间说两句怎么了。你家相公都还没说话,你说什么。” 好嘛,一声声相公说得白江宜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是在说不过他就扯了扯余亦的衣袖,哭丧个脸。 余亦摸了摸她脑袋后再警告了徐阳秋,这场拌嘴才终于落了幕。 沈家一也在赵可儿的陪伴下回了太师府,还没进家门呢就被沈煊骂了一顿。赵可儿也知道他醒了之后自己若是再留在天师府难免被人误会,所以也就趁着这机会逃回了宫里。沈家一看着落跑的赵可儿沈煊后面说的话也愣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而在宫内,安帝和刘文中二人再一次坐在御花园的凉亭内对弈。只是一上次不同的是两人都各有心事没有说话。 刘文中其实心里也比上次更加不安,他怎么会不知道今日如此巧合的出现在勤政殿会被安帝和余亦怀疑。但是今日他若不来,那么早朝中就会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了。他让晏永思做了统查府事故一局,并且嫁祸给了蔡咏。若是蔡咏的局做成了这火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烧到白府。 只是没想到这蔡咏目光太短浅,走一步只能想到下一步,这样的人在朝堂上天子下活不长久。 眼下自己为了保全自己,也只能露出一丝破绽,并且送出蔡咏为自己定罪,将损失降到最少。 两个都一言不发各自落子,直到安帝神之一手结束了棋局后,才说道:“文中啊,昨日我收到了北汗王上的谈和文书,他能满足我庆阳所有的谈和条件,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子临护送那颜墨离北上,此事你怎么看?” 安帝嘴上说着,但是眼睛和手都在收回棋子上,没有去看刘文中一眼。 要说安帝这话是在试探吧,也有试探的成分。安帝乃一国之君,这些日先从温柔香出现开始,到鬼市之乱,再到统查府事故。没有一事是与余亦无关的。他自然看得出来是有人不想让余亦坐上这统查府主事一职,也不想让他再插手温柔香一事。 而如今蔡咏入狱候斩,鬼市覆灭,余亦也因为这些事有了声望统查府主事已然名正言顺不可撼动了。眼下若还想阻止余亦继续野蛮发展下去,让他出使北汗,护送颜墨离归北,就是最好的机会。 既然是试探,那自然也是个机会。 刘文中略微思考了一下,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里,道:“陛下,臣以为。临王不是最好的人选,但是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时棋盘已经清空,安帝重新落子,并问了一句。 “何以见得?” 刘文中执棋落子,继续道:“临王镇守关北仅两年时间,便将北汗打到投降。您觉得北汗子民如何让看他?” 安帝闻言认同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继续落子。 “北汗高手众多,若临王到了北汗,怕是会有不少麻烦。所以臣觉得他不是最好的人选。” 刘文中说完一个观点之后并没有急着说下去,安帝也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后才继续说道:“那为什么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文中微微一笑,落子吃掉了安帝的棋子:“百姓眼中只有好不好,可两国君主眼中才有合不合适。在北汗王上眼中,临王是关北战场上的煞星,是北汗万军的心魔。但让临王护送颜墨离回北汗,将他一人置身于他国国土。一来可以扬我庆阳国威,二来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也能让北汗王上给百官和百姓有了交代。” “啪。”一子落下,安帝的棋子再次被围困。 “所以臣觉得临王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安帝撑着手摸了摸下巴,貌似全身心投入在棋盘上,看了片刻后落下棋子,既接了困局,也奠定了胜利。 安帝抬起双手让自己的宽袖滑到了手肘处,又拿起茶碗,将碗中的茶饮尽。 “分析的不错。此事朕再考虑考虑。今日便到这里吧。” 刘文中闻言起身展袖行礼后告了退,他离开后安帝就叫来了李公公让他传余亦进宫。等到李公公也离开后,安帝看着刚刚的最后一盘棋,陷入了沉思。 余亦嘱咐林伯给徐阳秋准备卧房之后,便找不到人了。白江宜被关在府里四日,好不容易自由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阳秋在卧房出来之后便找不到两人,只能在临王府里闲逛。膳房的饭菜香味让徐阳秋肚子咕咕叫,他索性也就往厨房走去想要先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从花园出来,路过正厅的时候,徐阳秋有意无意的往前厅瞄了一眼。这不瞄还好,一瞄这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徐阳秋承认,白江宜长得极好,只是她性格太跳脱了,更何况还是临王的王妃。可她身边那女子,丝毫不输白江宜啊。 青丝如瀑,一直顺道腰间。两叶柳眉修长,渐细渐淡地隐进鬓角。眼睛通透明亮如一泓清泉。明明单看都是勾人心魂的眉和眼,但组合在一起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羊脂玉般的肌肤,搭配上红色金绣牡丹纹的长裙,更有一种乖巧又高傲的美感。双手静置于腰腹间,缓步往前走着,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再加上一旁欢进乱跳的白江宜,一动一静。好似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两人走到徐阳秋面前,他那痴汉般的眼神都还未恢复正常。直到白江宜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徐阳秋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些冒犯了,立马收回了眼神,只觉得脸上滚烫又展开折扇猛扇了几下。 白江宜轻笑出声,道:“婉容姐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余亦的狗腿子,叫徐阳秋。” 徐阳秋闻言立马收起折扇朝白江宜头上打去,但被白江宜灵巧的躲开,还回敬了一个鬼脸。而婉容却像是没听到那“狗腿子”一般,朝他屈膝行礼:“小女子是江宜的闺中好友,徐公子唤我婉容便好。” 徐阳秋此时又伪装出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展袖行礼,回复道:“婉容姑娘,幸会。” 看着风格切换的如此之快的徐阳秋,白江宜只觉得自己都快呕出来了。脸上一副嫌弃的表情一个劲儿的摇头。 此时李公公也来到了正厅,三人见到李公公后都行了礼,李公公也作揖回礼。 白江宜知道李公公为人很好,又因为余亦和陛下皇后。两人来来回回几次也相熟了。行完礼后直起身子便问道:“李公公,你怎的又回来了?” 李公公笑得很和蔼,道:“王妃,陛下宣临王进宫,不知他在何处啊?” 白江宜点了点头,知道了原因后想了想道:“我也刚回来,他可能在书房。李公公稍等,我去寻她。” “那就辛苦王妃了。” 白江宜暂时告别众人后一路提着裙子小跑到余亦书房,陛下传唤事出紧急也忘记了敲门,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这让在书房的余亦吓了一跳,见到来人赶忙将拿在手上的书藏在了身后。 白江宜见状上调左眉,探头往里望去:“藏什么呢?” 余亦有些不知所措,便假装生气道:“进书房为何不敲门。” “奥...”白江宜这才想起自己忘记敲门了,立马道,“对不起,李公公来了,说陛下宣你进宫,我找不到你所以一急就......” 余亦见掩饰不下去了,才作罢朝她招了招手,道:“好了,过来。” 白江宜往前走去,余亦也往一旁撤了一步,他身后一摞摞书才展示在白江宜的面前。白江宜见到这些书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一旁的男子。 余亦将原本藏在身后的书递给了白江宜,道:“知晓我这书房里没有你喜欢的书,所以特地让人寻了一些。” 白江宜接过余亦手里的话本,又低头看了看书案上三摞齐腰的话本。虽然很高兴,但这么多,要看到几时啊。 看着余亦这么直白的表达方式白江宜也不知道是该高兴余亦用心,还是该担忧余亦笨。 好了,肯定是该高兴的。 “好啦,这里我来收拾,你快进宫吧”白江宜一边推着余亦往外走一边说道,因为她怕自己再看到余亦那直白的眼神会忍不住亲上去。 余亦满口答应着,直到被推出了书房,才说道:“我帮你整理出了一个书架专门给你用,你收拾的时候慢些,莫要受伤了,让阿阮去打盆水猜一猜再放书。” 余亦说一句,白江宜应一句。余亦又嘱咐了几句才终于舍得离去。白江宜正看着余亦的背影出神呢,阿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旁,悄悄说道:“小姐,你有没有觉得殿下近几日话多了许多。” 白江宜听着阿阮的话也笑了,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两人重新回到了书房。 第三十四章:刘文中,暂时动不得 余亦早已换下了身上的蟒袍,换上了一身玄色窄身宽袖锦衣,披上一件绒毛斗篷,跟着李公公进了宫。 他貌似只对白江宜话多了些,与李公公进宫的路上都不曾说一句话,只是闭目养神。下了马车就已经在御书房外了,二人下了马车后就一前一后往里走去。 入冬了,御书房里也点起了炭炉取暖,封闭的房间和外面的气温相差极大。安帝就坐在书案后,静静地看着桌面上的文书。 “陛下。”余亦展袖行礼。 “子临啊,今日之事你如何看?”安帝拿起文书压在了帛书之下,抬眸问道。 余亦收回双手,道:“今日刘相突然参加早朝,臣不相信巧合。” 安帝没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炭炉里烧红的炭炸裂开来的声音,很轻,但是让人觉得很温暖。 “刘文中,暂时动不得。” 许久之后,安帝才说出了这句话。 余亦其实知道的,刘文中与蔡咏不同,蔡咏只是个户部尚书,虽是正二品大臣,但不会有其他大臣对他谄媚。而刘文中不一样,他是安帝的左右手,是安帝还未称帝就陪伴在他身旁的人,更是庆阳建国以来就一直帮助安帝治国的当朝左相。刘文中当了多次秋闱的考官,手下门生无数,更有多人还在朝野百官之中。 他若倒了,庆阳百官必乱。 “但是......”安帝站起身将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如炬,看着余亦,“主动权,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 安帝的意思很明显,可以暂时不懂他,但他做的事儿,真凭实据得拿在他的手里。 余亦抱拳,道:“是。” 这个话题结束,安帝紧皱地眉头才得以舒展。呼出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江宜的嫁衣,内务府已经快要做好了,过几日变回送到你府上。朕有个想法,想同你商量一下。” 余亦“嗯”了一声。 “你也知道,可儿这性格,想寻个心仪与她的太难了。皇后她又心心念念想要嫁女儿。所以啊,朕想让她在宫中出嫁,你觉得如何?” 安帝说话,那日路上白江宜同自己讲得梧桐树的故事浮现在脑海之中,这一时他也拿不定注意。 见他犹豫不决,安帝也不逼他,赶忙道:“先不急,你呢,回去问一下江宜的意见。” 见安帝给了自己台阶,余亦也说道:“好,我回去问问。” 安帝抿着嘴点了点头,随后又拉着余亦用了午膳,又下了几盘棋才舍得放他回去。期间余亦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其实说实话,这事儿他是在不知道怎么和白江宜开口。 安帝是君,白武是臣,白江宜又是长宁郡主。在宫中出嫁也是说得过去,若是没有那梧桐树的故事,今日余亦定会答应下来,只是按照现在看了那个家白江宜还是有留恋的事物的,若是答应下来余亦怕白江宜不悦。 可按照白江宜的性子,自己若是和她讲了,就算不想在宫中出嫁,她为了余亦考虑也会答应下来的,可这样对她又不公平。 余亦闹心的很。 后几天一直都很闹心,每日都想尽办法想要开口,可每次话到嘴边又被自己咽回肚子里。 反观徐阳秋,在白江宜口中从狗腿子变成了跟屁虫。他离开了蔡咏变回自己后就像是解放了天性一般。每天婉容走到哪,那就找个借口跟到哪。只是婉容平时就喜静,外出也就是定安居,不外出就在房内看账本,看书学习。就算徐阳秋能找到借口伴在一旁不一会也就睡着了。 太师府自从沈家一醒了之后就热闹了许多,赵可儿也几乎是每日军营、太师府两点一线。沈煊每天也是定安居、太师府两点一线。余亦也去看过几次沈家一,本想着带着徐阳秋去让两人认识一下,但是每次都看他跟在婉容身后,便也暂时作罢了。 在庆阳有个传统节日,每年的葭月满月之日开始直至次年龙抬头会开放夜市,一来冬夜寒凉,夜市的氛围能让帝都百姓热闹。二来冬季百姓营收降低,开放夜市也能帮他们增加营收。 今日是夜市开放的第一天,太阳才刚上了天空,街道上就热闹起来了。百姓们都在为夜市张灯结彩。 白江宜也知道夜市开放后夜晚路上行人会很多,所以也在府门口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余亦跟她解释临王府面朝玄武门,是不允许摊位摆放的,所以也不会有行人经过的。可被白江宜以巡逻将士也可以用的理由无情的驳回。 挂好大红灯笼之后,白江宜看着自己的作品非常的满意,可是嘴角还是下拉了下来。余亦看到了她神情的变化,问道:“怎么了?” 白江宜看着府门口空荡荡的大街,和远处高耸威武的玄武门,摇了摇头道:“就是觉得临王府,太冷清了。” 余亦也随着白江宜的眼神望去,神情微变,陷入了沉思。 之后白江宜找了余亦一下午也没找到。后来,就被婉容拉住陪着她看了一下午的书,不知何时睡着了也不知道。直到夜幕降临,余亦才匆匆回府,白江宜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几时了婉容姐姐。”余亦揉了揉眼睛。 婉容放下书,透过窗看了看天色:“快要戌时了吧。” 白江宜猛地抬起头,身后的斗篷也随之滑落。白江宜俯身捡起后向她道谢,婉容轻笑道:“可不是我,临王殿下来找过你,见你再睡就没叫醒你。” 这话到了白江宜耳朵里她立马站起身来,把斗篷塞给婉容后就往外跑去,只留下渐行渐远的声音。 “婉容姐姐,我先走啦,你准备一下,我们府门口见。” 看着白江宜火急火燎的模样,婉容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可同时又起身准备去了。 刚出门的白江宜就被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搓了搓手适应了温度后就赶紧往书房跑去,她太了解这个闷葫芦了,余亦没什么兴趣爱好,此刻定也是在书房里看书。 站在书房外,白江宜看了一眼烛火通明的房间,微微一笑,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也不出所料的传出了余亦的声音。 “进。” 白江宜应声打开了门,看到了被烛火照亮的余亦。 第三十五章:他可比徐阳秋看着孟浪多了 见到来人余亦神色也软下来几分,放下手里的书轻声说道:“醒了。” 白江宜“嗯”了一声,转身关上门往里走了两步:“今夜夜市便开了,你不出去逛逛吗?” 余亦看着白江宜,眼里多了些笑意:“你还在睡,我同谁去逛?” “孟浪。”白江宜娇嗔了一声。 余亦也意识到这话容易让人误会,是有些不妥,也赶忙继续说道:“去让阿阮给你那件斗篷,我们便出门吧。” 果然,白江宜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出去,高兴的应下之后立马往外跑去。余亦也随着合上了书籍站起身,从身后的衣架上拿了件斗篷往外走去。 等二人走到府门口的时候发现徐阳秋和婉容已经在等自己了。在庆阳,夜市开放就如同过年般热闹,所以很多百姓也会在今日穿得喜庆些。徐阳秋就是这样的百姓。 若是说他平日里穿得像个纨绔浪子一般,那么此时的他就是把这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长发随意落下,只留些许束在头顶,宽松的深紫色长衫套在身上增添了几分慵懒,手中折扇上的画也变成了一行草书,上提: 今夜明月人尽望。 活脱脱一个登徒子。 只不过相比于余亦,徐阳秋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不正经,但确实要比余亦有生活气息一点。白江宜先后看了看两人。 呸,生活气息有什么用。 两人走到前厅,白江宜才听到外面有着与往日不同的热闹声。摊贩的吆喝,有些让人听不懂但很容易上口的歌声,还有嘈杂的聊天声。 白江宜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站在身旁的余亦。余亦也微微低头与她的眼神碰撞在一起,他看到了白江宜眼中的疑惑,便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她自己去瞧瞧。这个动作让白江宜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也赶忙小跑到府门前。 两位墨麟卫的将士为她开了府门,随着府门打开,白江宜承认虽然猜到了,但是她低估了余亦的想法,橙黄温柔的光洒在白江宜身上,随着橙光洒落,白江宜的笑容更盛了。 临王府与玄武门隔了大约二十丈,中间都是青石砖的路,非常空旷。只是玄武门是通往皇宫的第一道关卡,安帝自然会重兵把手,为了安全考虑玄武门附近是不允许有店面和摊位的。 而余亦今日听到白江宜的抱怨之后便去了宫里,在保证了秩序和安全之后征得了陛下的同意。至于保证安全嘛,就要辛苦墨麟卫的兄弟们了。但他们一听是为了王妃,也没有什么怨言,反倒报名一个比一个积极。最后余亦决定还是一晚百人,轮换值班。 有了安帝的允许,接下了的一切便轻松了很多。 墨麟卫的将士们在关北除了打仗和训练,平时生活还是有很多项目的。烤肉、小吃手到擒来。只是回到都城之后被太多规矩束缚,实在是,没有发挥的余地。今夜总算是可以放开手脚展示自己的技能了。 临王府门口,墨麟卫将士们支了很多摊位,有烤牛羊肉的,有卖自己酿的酒的,还有各种一看就不像是这些糙汉子们能做出来的点心的,更甚的还有将士穿着墨麟卫的作训服就开始在街边谈着马头琴高歌。 而在临王府外,沈家一、郑冰州、沈煊、赵可儿一个都不少。 有了墨麟卫将士们带头,自然也有摊贩加入到里面。林伯又招呼人在外挂上了许多小灯笼,一时间更是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白江宜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满脸笑意的临王。在取得了他的同意后,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刚刚飞奔出去的白江宜,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脸坏笑的折回了余亦身边。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扯着他的衣袖往里走去。惹得在外等候的好友们一脸疑惑。 白江宜将他拉到自己的卧房,在柜子里捣鼓了一阵后拿出了一叠衣服递给余亦。 余亦看着眼前折叠的整整齐齐颜色跳脱的衣服,一脸懵地问道:“这是?” 白江宜把衣服塞到他怀里,笑道:“今日高兴,送你的礼物,现在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说话间,白江宜已经走到了门口,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没给余亦任何反驳的时间,立马关上了卧房的门。 余亦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手里的衣服,又环视了一圈四周,开始解自己的腰封。 不多时,卧房的门重新打开,余亦也抬步走了出来。 看到这样的余亦,白江宜才知道,余亦其实是知道怎么样修饰自己的。平日里余亦习惯了将长发整齐的束于头顶,今日为了搭配白江宜赠送的衣服,也将其放了下了,其中一束还用一跳红色的长丝带随意的绑在脑后。 极为跳脱的红色金绣窄身直裾,腰上的白色镶玉的腰带,外面披着一件纯白金纹的绒毛广袖长衫。长衫上的绒毛包裹了整个颈部,一直延续到胸膛。显得十分贵气。 白江宜看着眼前的男子,愣了愣神,片刻后抬手捂嘴轻笑。 徐阳秋是登徒子?这样的余亦可比他登徒子多了。 若是说之前的临王是眼神射寒星,双眉如水墨,有万夫难敌之威。那此时的余亦便是眉清目秀,俊如锁玉,有着偏偏我公子,机巧忽若神,举止潇洒张扬,气质豪爽清逸的感觉。 见白江宜的行为,余亦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问道:“不好看嘛?” 她拍掌,然后合意地粲然一笑道:“好看极了。” “走吧,我的临王殿下。”不等余亦说话,白江宜就上前拉着余亦就跑。 白江宜心里高兴极了,非得给他们看看自己的男人也能有这样张扬的风格。余亦有这么强的可塑性,今后可得好好培养培养。 而余亦就被白江宜这样拉着往前迈步,看着欢欣鼓舞往前跑的白江宜。好吧,穿就穿吧。 不出所料,这样的余亦果然引起了全场的关注。沈家一都惊呆了,他认识余亦十余年,从没有见过余亦穿过这样欢快的衣服。墨麟卫将士们也是,在关北自家将军都是一身墨色长衫,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他身上穿除了黑色以外颜色的衣服。 沈煊一边“啧”一边快速摇头:“白江宜是真敢啊。”听到这话的郑冰州也在一旁快速点头表示认同。 赵可儿就像是疯了一样,就想往余亦那边猛冲,还好沈家一拦得快,才阻止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温雅公主。 第三十六章:今年的初雪,来得早了些 徐阳秋上来打量了余亦半天,眼睛看着白江宜,手指着余亦,惊愕地问道:“你换相公了?” 徐阳秋每次说话都是这样直白,白江宜很不习惯,这次也是一样。她抬脚踢向徐阳秋却被轻松躲开,只得气急败坏道:“你知道个屁,狗腿子!” 大家也好像商量好了一般,都各自散了去。赵可儿拉着沈家一又去喝酒,郑冰州陪着沈煊围着墨麟卫将士的烤肉摊挪不动脚。徐阳秋又变回跟屁虫跟在婉容身后,不停拿首饰给她看。 白江宜也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在夜市里东奔西窜。而余亦即使钱袋子又是随从,白江宜见他手里拿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也不给他添麻烦,拿着他的钱袋子转身就走。 街道上一片祥和欢快,宰相府内却是一片阴冷。 刘文中双眼微合,手里拿着茶壶,壶嘴对着嘴豪饮。身后三个黑衣人肃立在身后一言不发,只是中间黑衣人腰上的“雷”字令牌,同之前在醉仙楼里的那位一模一样。 “你们是摘星楼之人?”刘文中没有回头,晃了晃茶壶,问道。 身后的黑衣人简单的“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刘文中转过身看着他们,眼神里多了些慌张:“他是你们什么人?” 黑衣人神情微变,显得冷漠了很多:“刘大人,这不是你该打听的。” 刘文中郑重地点了点头,低下头抱拳道:“那今夜就辛苦各位了。” “他让你别忘记他说的,不然不介意让庆阳皇宫乱上一乱。” 听到这话刘文中瞬间皱紧了眉头,身上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称是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再抬头时眼前早已没了人影。 夜市里,余亦将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一旁的侍卫,让他把东西送回府。至此余亦的可算是轻松了一些,也快步跟上了白江宜的步伐。 她正好买了两串糖葫芦,便也递给了余亦一串。看着面前的女子,余亦仿佛回到了那日自己没带钱袋时的尴尬场景。 她同那日一样的笑颜如花,感觉丝毫没有烦恼一般。风吹乱了她的散发,余亦没接过她手里的糖葫芦,而是抬手帮她整理了头发。 整理好了后,手还没离开她的头发,一丝雪白就落在了白江宜的鼻尖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白江宜觉得鼻尖一凉,拱了拱鼻子。 再抬头望去,漫天的飞雪就像是翩翩起舞的白裙少女般缓缓落下。雪片不大,也不太密,如柳絮般随着风,轻轻地飘动着。白江宜看得出神,随着风越吹越大,雪也下得越来越密,铺天盖地就像织成了一张白网。 “下雪了,余亦。” 平日里白江宜还是会叫自己殿下,只有在高兴的忘乎所以的时候才会叫他名字。余亦知道,她此刻定是非常高兴。 白江宜一直抬着头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而手却拉着余亦的衣袖晃得生猛。 余亦也笑着抬起头,轻声道:“今年的初雪,来得早了些。” “可能是补偿我的吧。”白江宜依旧抬着头,轻笑着说道。 “嗯?”余亦有些不解。 白江宜看向余亦的眼睛,笑容里带了些柔软。 “因为我太晚遇见你了,所以初雪就来得早了些,想让我和你,早一些白头。” 余亦怔了怔,随后不知道从哪拿出了把伞,举在了白江宜的头顶,帮她挡住了落下的雪花:“我不想这么早和你白头,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白江宜闻言,不知为何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居然是成亲和洞房,随即便是俏脸一红,低头轻骂了一声:“孟浪。” 余亦知道白江宜想到了什么,但是没错,他也是这样想的。 他抬手轻轻地拂去了她头上的细雪,犹豫了片刻后,张开双臂抱住了眼前的人。 宽大的绒毛广袖长衫将白江宜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只剩下一颗小脑袋露在外面,满眼笑意地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男子。 白江宜踮起脚尖够了够,果真是够不着。可这一次的余亦倒是心知肚明地主动俯下了身,搂着芊芊细腰的手也加大了力气将她微微提了起来。 轻轻一吻,触之即分。 白江宜抬头看着余亦眼神里带着些许娇羞,余亦也是双眼明澈严峻,又充满柔情。 而还在临王府门口喝酒的沈家一见天上下了初雪立马兴奋的站了起来,倒也不是他喜欢初雪的浪漫。 “老蒋,把你的初雪酒温起来!”沈家一高兴地大喊,而不远处,一个满脸黝黑的墨麟卫将士也朗笑出声:“好嘞,等着!” 这可看傻了一旁的赵可儿。 沈家一重新坐会矮凳上,不等赵可儿提问,先一步解释道:“公主殿下,我们墨麟卫将士的酒酿的别提多好喝了,正巧今日初雪,老蒋的初雪酒都是前一年下雪的时候酿到今年下初雪。是我们在关北最喜欢喝的,你可得好好尝尝。” 赵可儿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才酿一年的酒能好喝吗?赵可儿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见沈家一这么兴致勃勃自己也不好意思打断他。 不多时老蒋就拿上了一壶温热的酒,走时还嘱咐道:“去年酿的不多,就给你一壶,剩下的我要给将军留着。你省着些,莫要和以前一样,喝多了之后喝一半撒一半。” 这话让沈家一尴尬极了,赶忙又挥手又踢腿的赶走了老蒋。 沈家一将酒倒满了赵可儿的酒碗,一股酒香就不知不觉散发出来。酒香味很醇厚却又不刺鼻,赵可儿有些兴趣了。 端起酒杯就看到了沈家一期待的眼神。赵可儿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只是张嘴小酌了一口。 温酒入喉,梅子的清爽感瞬间充满了嘴巴和鼻子。入了肚子之后一股专属于青梅的凉意将温感取而代之。 这样的口感赵可儿哪怕在安帝的酒库中都未曾感受过,更何况这只是酿造了一年的梅子酒。赵可儿重新张嘴将一碗梅子酒豪饮一尽,这种感觉甚是舒爽。赵可儿豪爽的放下酒杯,满足的“啊”了一声。 看到温雅公主这样的表情,沈家一别提有多自豪了,他又重新给赵可儿满上也给自己满上。两人小心翼翼的碰碗,生怕洒出来一滴。 第三十七章:隐藏在繁华下的暗杀 两人也不打伞,就坐在雪中就着初雪,豪饮着壶中温暖的梅子酒。在一旁胡吃海喝的沈煊,也吃饱喝足带着郑冰州加入了两人的队伍,郑冰州拿着手里的梅子酒朝沈家一挑眉炫耀。下一秒就被赵可儿抢了过去。整的郑冰州是敢怒不敢言,沈家一笑着拉他坐下,将一个酒碗推了过去,赵可儿也出了郑冰州意料的给他满了酒。 队伍壮大,这场初雪貌似也没这么冷了。 另一边徐阳秋还是为婉容撑起了伞,婉容有些错愕,但也没有拒绝,对徐阳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轻声说道:“徐公子,天意渐凉,我便先回府了。” 说完之后婉容就迎着初雪跑去。 “哎...”徐阳秋想要叫住她,但却不知道叫住之后说些什么,就这一瞬的犹豫,就看不见了婉容的身影,徐阳秋轻叹了口气,也朝着临王府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徐阳秋离开后,婉容从一个暗巷里走了出来,嘴巴紧紧地抿着,手也紧张地揉搓着衣袖,眼神里多了些犹豫和迷茫地看着离去的徐阳秋。 初雪让刑部大门口的士兵也冷得直打哆嗦。在他们身后,三个黑衣人轻松地翻进了刑部的高强。 黑衣人配合十分默契,进了刑部之后便隐去了身形,灵巧地避开了巡逻的士兵,在一暗处他们击晕了三名落单的士兵,快速地换上了他们的衣服,往刑部大牢而去。 刑部大牢是整个刑部防守最严密的地方门口有两队士兵来回巡逻,门口更是有六人持着长枪肃立。 而黑衣人就好似十分了解刑部的布防一般,大胆的上前对肃立的士兵沉声道:“大牢巡防,开门。” 守门的士兵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怀疑,转身打开了大牢的门,三名黑衣人也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大牢里还有两人防守,只是这两人因为天气寒冷,早就开始偷摸饮酒,现在都已经有些醉意。三人上前之后两人可算是有些怀疑,站起身迎了上来,醉醺醺道:“巡防令拿来看看。” 三名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便一同出手,不费吹灰之力便打晕了二人。拿到大牢钥匙后就迅速找到了蔡咏的牢房。 此时的蔡咏已经经历了脊杖,还没有缓过来,正趴在干草床上哀嚎。 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之后就兴奋了起来,因为疼痛扭曲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他起身便看到三名黑衣人走了进来。其中一名黑衣人走向牢房内的桌子打碎了上面的茶碗。 还不等蔡咏说话,茶碗的碎片就割开了自己的脖子。 脖子上鲜血喷涌而出的温热感,让他神情有些恍惚,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被割开的伤口。他想说话,他长大了嘴,想要求救,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呼吸也开始迅速变得困难。 眼前的景色一变,自己看到的已是房顶,在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动手的黑衣人上前帮他闭上了眼睛,其余的两名黑衣人,一人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函,一人利落地整齐着现场。 三人很快就做好了一切,然后走出了牢房,落好了锁,将钥匙挂回士兵身上,又堂而皇之的离开了大牢。 他们没有杀其他任何人,因为杀了反而惹人怀疑。如今蔡咏以死,那些士兵就算知道他不是自杀,也不会多说什么,因为若是自己的失误导致蔡咏被杀,可是会诛九族的。黑衣人帮他们布置好了现场,做出了蔡咏自杀的假象,他们便也会骑驴下坡,甚至会为了保全自己帮他们坐实蔡咏自杀的真相。 做完一切,黑衣人出了刑部,便各自散开,换上了常服混入了人群,消失在初雪飘落的黑夜之中。 余亦和白江宜回到了临王府就看到了围坐在一圈的众人。看着桌子上的好酒好肉,白江宜又兴奋起来了。原本还牵着余亦的手也没有任何犹豫的放开,等余亦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加入了喝酒的队伍。 而余亦也正准备加入的时候,被身后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子临,不等我?” 众人也随着声音望去,看到的正是穿着常服的太子赵长歌,他手里还提着两壶酒。 “今日怎么穿得这么像富家子弟?”赵长歌笑着走上前,丢下一句话之后就略过了余亦,往围坐在一起的众人而去。 在坐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太子是个什么脾性,所以也没有任何拘束,熟练的为他拿上了茶碗,倒满了酒。余亦也无奈的摇摇头,落了座。 直到亥时四刻,众人才被各自的马车接回了府。 白江宜酒量其实不怎么好,就是爱喝。就算是后半场才加入了酒局,此时也有些醉醺醺。等余亦将她扶到卧房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余亦吩咐阿阮帮她擦擦身子之后,便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一夜无话。 这初雪一下便是一整夜,带到第二日太阳初升的时候路面上已经有了薄薄的积雪,墨麟卫将士们也早早开始清理府前的道路。 空气不错,余亦没坐马车,就迎着晨光踩着薄雪往勤政殿走去。 早朝之上,安帝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但大臣们都知道,这是安帝发怒的表情,大家也已经有所耳闻,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余亦也是今早入宫的途中,才得知昨夜蔡咏在牢房自缢了。 台下余亦神情严肃,脑海里分析着蔡咏自杀的理由。 以他之罪,是定无法在庆阳律法中找到活路的。既然必定会死,为什么要自杀呢?是他想死,还是有人不想让他活? “蔡咏,昨夜已在狱中自缢,并在桌上留下了认罪书。”安帝过了许久才开口说话,语气里都包含了怒气。 余亦被安帝的话打断了思绪,往左一步走出人群后,展袖行礼道:“陛下,蔡咏是用何物自缢的?” 安帝看了一眼李公公,后者心领神会,上前回复道:“狱中茶碗碎片。” 余亦闻言垂下了眼眸思考了片刻,道:“陛下,臣想去现场看看。” “你觉得此事有蹊跷?”安帝问道。 “臣现在不敢妄下定论,”余亦低下头,“望陛下允我前去。” 安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语气中的怒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疲惫:“你想去便去吧,蔡咏的认罪书稍后让李公公拓印一份给你。今日便到此吧,退朝。” 第三十八章:尸检蔡咏,征服少卿 余亦拿着蔡咏的认罪书出了皇宫,在马车内他将信函看了一遍又一遍。里面详细的写了温柔香从何而来,鬼市的运作模式以及统查府事故是怎么做的。 出宫之前,他便让沈家一去叫上了郑冰州和徐阳秋。四人在临王府门口碰了面,郑冰州是暗探,最擅长寻找痕迹,他便让郑冰州单独行动去刑部四周看看。他们三人便上了马车往刑部驶去。 马车之上余亦又将信函交给了徐阳秋,他最熟悉蔡咏的字迹,却也咬定这就是蔡咏本人的字迹。 徐阳秋又给余亦准备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他知道的平时蔡咏来往比较密切的人。余亦接过来看了看,上面有官员,有商贾,却没有刘文中的名字。 没错,此从上次刘文中突然重回朝堂的时候,余亦就对他充满了怀疑。 沈家一接过了名单,便下了马车去调查上面的人去了。 不多时,二人就到了刑部门口。守门士兵看到是临王也是麻利的开门放行。 刑部不会有人随意走动,所以现场也有贴上大理寺的封条,现场也没有任何人动过,只是蔡咏的尸体已经被搬走了。尸体原本的地方大理寺也已经用白色粉末标注了出来。 牢房里很暗,只有墙角的一个小窗能透过光线。因为不通风,里面充斥着血腥和汗酸味。 此时又有一人走进牢房,此人头戴幞头,身上穿着大理寺的深红色飞鱼服,腰间别着一把刀,面容俊朗带着些英气。 见到余亦来者神情没有变化,只是抱拳行礼,道:“在下大理寺少卿:柏鸿志,参见临王。” 余亦也抱拳回礼,道:“柏少卿不必多礼,我想请问,蔡咏的尸体,现在何处?” 柏鸿志其实是个直肠子,平日里也只是办案办案办案,对于其他的一概不得而知,他虽知道眼前的是谁,但他不知道也不会想要知道眼前的人做过什么。在他眼里只有办案。 所以在他眼里,临王余亦也就是个凑热闹的皇亲国戚罢了。但没办法谁叫人家官职比自己高呢。 柏鸿志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无奈,道:“大理寺已将尸体带回。” “多谢。”余亦向他作揖,随后便带着徐阳秋离开了刑部牢房,往大理寺而去。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位九卿之列。其外观更是让人望而生畏,红墙黑瓦,三门六柱,紧闭的大门貌似就是在告诉这庆阳大理寺的威严一般。头顶的红底金边牌匾上书便是:大理寺。 二人刚踏入大理寺的台阶,中门便缓缓开启,随着大门打开,两列士兵小跑而出后站定,最后出来的便是一白发的中年人,身后跟着的正是方才在刑部大牢遇到的大理寺少卿‘柏鸿志’。余亦定了定神,来者不过不惑之年,却已一头白发,而柏鸿志跟在他身后意味着他应该便是大理寺卿了。可他身上穿得却是一件墨色白纹金绣边的宽袖大褂,眼神也不想柏鸿志那般鹰视狼顾,目光如炬,反倒春风和气般和蔼,微笑着的脸庞丝毫没有杀气。 他双手轻抚过长卦后缓缓抬起又缓缓推出,微微鞠躬,道:“吾乃大理寺卿:云星河。参见临王。” 大理寺卿官正三品,可余亦却从未在朝堂上见过此人,这不禁让余亦怔了怔,但也立马回过了神,行礼轻声道:“有礼了。” 云星河先直起了身,用手将衣袖甩到了身后,缓缓道:“临王殿下此番前来的原因,鸿志以和我说明,请吧。”说着,他还让开了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余亦也没有客气,道了声‘多谢’后便抬脚走进了大理寺。在云星河的带领下四人一路来到了殓房,一路上云星河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柏鸿志跟在众人身后表情有些不爽。 “这便是蔡咏的尸体了。” 余亦顺着云星河手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已被盖上白布的尸体。 他知道大理寺的仵作会在第一时间对尸体做尸检,所以大理寺现在定有蔡咏所有的尸检记录,但余亦没有不要脸的伸出手去找云星河要。一来是他本就会这些,二来就是他也察觉到了柏鸿志的神色变化。日后大理寺和统查府会有很多案件协查的时候,若不在此刻打消柏鸿志的偏见,怕是日后会有麻烦。 余亦抬手掀开了白布,已经出现了尸斑的蔡咏。他的动作很熟练,每一次翻动尸体和观察部位都让云星河心生赞叹。大致的尸检很快就结束了,而余亦在蔡咏脖子的伤口处,注目了许久。 “云大人,”余亦直起身子,作揖道,“不知凶器可否给在下看看。” 云星河浅笑颔首,道:“自然可以。” 柏鸿志也在云星河同意后将碎片递给了余亦。 碎片是个不规则的形状,只有一边稍微平滑一些,也是这一边上沾满了血迹。碎片终归不是锋利之物,上面还能肉眼可见的看到蔡咏的皮肉。 余亦转过身将碎片在伤口上对比了很久,才重新站直,深呼出一口气后将碎片归还。 云星河还是含着浅浅的笑容,问道:“不知临王,看出什么了?” 余亦轻笑道:“从尸体尸僵和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应是在昨夜亥时,尸体也并没有被人移动过。死亡原因很显而易见了,脖颈出被碎片割伤,伤口过大,失血而亡。” 说到这,一旁的柏鸿志哼笑了一声,眼神里满是不过如此。 “可疑点,就在这伤口过大之上。”余亦移开视线,看向了尸体,“对比了碎片和伤口后我发现,根据碎片的锋利程度,想要割开如此深的伤口,不是一个自杀的人能用出的力量,而去根据下颌骨和眼珠突出程度来看,也是死后被人闭上的。根据已知的线索,蔡咏自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说完之后,余亦却看向了柏鸿志,微微笑道:“我说的可有错啊,柏少卿。” 此时的柏鸿志已经眼神飘忽,尴尬的不敢直视眼前的人。最后还是云星河鼓起了掌接过了话题,才帮柏鸿志避免了尴尬。 “好,”云星河朗笑出声,“那既然临王已经确定了蔡咏不是自杀,那下一步准备如何?” 第三十九章:大理寺卿-云星河 “陛下既已将此案交与大理寺,我自不可鸠占鹊巢。” 余亦的回答貌似整合他意,随即爽朗的笑道:“那既如此,此案一有消息,我便派人告知临王。” “多谢。”余亦拱手道。 云星河为人处世太精明了,有话直说却又给双方都留了后路。为人谦逊却也深藏不露。和他相处只要不损了他应得的东西,他也会给你他能给的东西。至于柏鸿志,余亦今日这一波分析,就算没让他折服,也能让他收回自己的偏见。 之后余亦又向二人问了些关于蔡咏的问题后便告辞离去了。 对于是谁杀了蔡咏,其实余亦不多关心,他也知道大理寺只要查明了真相,自己也会第一时间知道。他现在要知道的就是确定蔡咏不是自杀,这样的话温柔香的线索,就不会断。 “接下来去哪?”徐阳秋一上马车就是一副快要累死的模样。 “回府。”余亦漫不经心道,“对了,你之前说的打死你大哥的大臣之子叫什么?” 余亦突然提到自己去世的大哥,徐阳秋眼神里也流露出少许悲伤。他迅速的整理了自己的思绪,眼神也从悲伤变成了阴冷。 “彭永年之子,彭英哲。” 余亦微眯双眼,他并不认识彭英哲,但他知道彭永年,是现在的吏部侍郎。负责科举和秋闱的官职,怪不得如此胆大包天。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直到马车回到了临王府。 积雪本就不厚,今日又是暖阳高照,临近正午,地上的薄雪也化的差不多了。 下了马车之后徐阳秋又恢复了自己纨绔子弟的模样,踩着木屐摇着折扇就往里走去。可不知为何,看着他如此,余亦却有些为他感伤。应是他与自己多有些想象吧,亲人死在面前却无力报仇。 “呀呼。” 临王府内传出的声音,让余亦收回了思绪。余亦快步往里走去她到想看看这傻丫头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余亦看到白江宜的时候她正穿着劳作服,扎着燕尾头,手里的锄头举得高高的又用力落下,将他的花园弄得惨不忍睹。阿阮在一旁满脸焦急的劝,可白江宜还是自顾自的锄地。就算余亦走到她身边也没察觉。 “你在做什么?” 白江宜被余亦吓得打了个嗝,她缓缓站直了身子,又缓缓转过了身。余亦看着脸上都沾上了泥的白江宜,脸上多了些柔软。 见白江宜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余亦也自己探头望去。 余亦的花园里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旁边有个小池塘,里面是有林伯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两只乌龟。而白江宜,他的王妃,居然将池塘分流出来,流进了她两只小兔子的窝里,在从另一边出来最后流回小池塘。 这时候白江宜也终于坦白了:“每日喂他们林伯也累,我就是想着做条分水渠这样就不用每日加水了,而且...而且也更好看些。” 余亦看着白江宜的大作,认同的点了点头。 “你没有生气吧。”白江宜有些试探地问道。阿阮也在一旁帮腔:“殿下,你别生气,小姐她就是...就是...” 属实是找不到什么借口了。 而余亦却是轻声一笑,抬手拭去了白江宜脸上的泥巴:“我为何要生气?你莫要受伤便好。” 白江宜闻言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嘿嘿一笑:“不会的。”她拉起余亦的手,把他扯到兔子的窝边,里面的兔子正对着这突然出现的水渠凝望。“怎么样?” 看着她一脸求表扬的表情,余亦也不吝啬:“不错。倒是你,快去清洗一下,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少。”随后又对阿阮道:“阿阮,麻烦去给小姐准备一盆热水。” 阿阮动作也是麻利,立马转身往厨房跑去。 直到他们用完午膳,沈家一和郑冰州才先后回府。 沈家一这边一上午时间只走了名单上一般的人,但是没有任何线索,他们都能证明昨夜自己都未靠近刑部。 郑冰州倒是有了重大收获,他去将刑部外的高强都走了个遍,却是发现了墙上有有人翻入的痕迹,但是下了一晚上的雪,又因为太阳让雪融化,所以他只能确定是近日的,没法再将时间准确下去。但是刑部内的草地是有拖拽的哼唧,像是昨晚的。这也基本能确定墙上的翻入痕迹也大概率就是昨晚造成的。 余亦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目前是能确定蔡咏死于他杀,但对于嫌疑犯却是没有丝毫线索,没有办法,只能静候大理寺的消息了。 想到这余亦也提笔将自己收集到的线索写在了纸上,并向云星河要了个通行令牌,好让他在大理寺办案现场进出。写好之后就让郑冰州送到大理寺交给云星河。 云星河看完余亦的来信后又将信件递给了一旁的柏鸿志,道:“此人,能合作。” 而此时的余亦也已经带着沈家一到了蔡咏的府邸,蔡咏一生无妻无子,府上却有很多下人,他死之后,大理寺对他们做了盘问之后才知道蔡咏平日里很极端,喜怒无常,但是出手极其大方,他们的月钱也是其他府邸下人的三倍不止,只是他们并没有嫌疑,所以盘问完之后就遣散了他们。 此时的蔡府早已是人去楼空了,府门也封上了大理寺的封条,案件未查清之前蔡府也会一直有大理寺的人把手。余亦手里拿着云星河的令牌,倒也畅行无阻。 其实自从从大理寺出来之后余亦一直有个疑问,就是蔡咏既然参与了温柔香私售,又一手创立了鬼市。那他的财产定是高得离谱,绝不是大理寺记录的那些。那既然这座宅子里没有,那会在哪里? 余亦和沈家一先后进了书房,两人想在书房里找找线索。 余亦盯着书案后的画看得出神,上面画;一只咆哮的老虎,栩栩如生。余亦看向老虎的眼睛,又随着老虎望向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花瓶。整个书房,没有除了茶具没有任何陶瓷,这个花瓶显得格格不入。 余亦走上前拿起那个花瓶,没想到花瓶底部连着一根丝线,随着花瓶的拿起一个细长的暗格随着打开。他将花瓶放在一旁,走到了暗格前,里面空空如也。 沈家一也被暗格的动静吸引过来,看到里面没有东西之后显得有些失望。 可如此细长的小暗格能放下什么?余亦灵光一闪,转身对沈家一说道:“马上去查都城内所有无人居住却有马车出入的宅子。” 沈家一没有多问,接到命令后就转身离开了。 细长的暗格确实什么都放不下,但是放下一把钥匙,确实绰绰有余。既然他很有钱,但蔡府没有,也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他在都城肯定还有其他私宅。 第四十章:夕阳别院 宰相府内,刘文中手里正拿着一把钥匙把玩,在他面前一男子肃立,肃立的男子身着一身黑色的飞鱼服,长得有些胖,肉嘟嘟的脸显得很憨态可掬,可此时却显得很焦急。 “大人,钥匙拿到手了,可这宅子我们不知在何处啊。” 刘文中冷笑了一声,将钥匙丢给了面前的男子,道:“钥匙在我们手上,大不了就一家一家去找,能打开的就是了。余亦没有钥匙,不找出他想找的东西就没法子确定那是蔡咏的宅子。” 这么一说胖子倒也懂了,随即拱手道:“明白了,属下现在就去办。” “办事儿的时候小心这些,别被人发现了。” 胖子应下之后便离开了。 又回到了等待消息的时候,余亦便到了统查府。重新开工之后,因为安帝给了期限,所以工匠们也加快了速度。此时所有的一层都已经完工了,现在正在做二楼的框架。 和白江宜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余亦也是学到了些皮毛,进去大致的巡视了一圈后没有发现什么他能看出来的问题,便离开了。 之后余亦也在都城里闲逛,想要找一找有没有空的宅子,但也没有任何发现。 等他回到临王府的时候才发现沈家一早已回来了。意料之中的是徐阳秋给的名单上没有一个人有嫌疑。想来也是,能让徐阳秋知道有来往的人,肯定也是稍微干净一些的。 晚膳白江宜都没怎么吃,就和婉容匆匆出门了。临走时还特地嘱咐说今晚是女子局,不让他们跟着。余亦嘴上答应着,却还是不放心,便让墨麟卫偷偷跟了出去。好在没发生什么,两人也在卯时四刻的时候回了府,余亦在书房等郑冰州到丑时也不见他回来,便也起身去休息了。 这一晚上都城里可是热闹了,除了郑冰州和刘文中身边的胖子,连大理寺都加入了这场暗地里的竞争。只不过三支队伍只有大理寺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搜索,郑冰州和胖子只能穿着夜行衣一边躲避着大理寺一边对空宅进行搜寻。 后半夜又下起了雪,下雪后留下的痕迹会很明显,郑冰州便也回到了临王府先休息。好在雪下的不久,所以郑冰州天微微亮就又悄悄地出了临王府。 夜市开发,定安居的几位女东家们也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开业礼。定安居开业在即,白江宜、婉容和沈煊三人也忙了起来,白日里余亦甚至是见不到她的人。 余亦知道,现在自己和云星河是合作关系,若是大理寺拿走了蔡府暗格里的东西定会和自己说,但眼下大理寺既没有说明暗格的事情却也在都城里搜寻,唯一的解释就是暗格里的东西已经被其他人拿走了,而拿走东西的人也就是杀死蔡咏的幕后之人了。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只有最先找到蔡咏私宅的人才能有更大的优势。至此余亦也加入到了搜寻当中。 他虽然没有钥匙,但是分析一下还是能得出线索的。首先,蔡咏父母双亡也无妻无子,那他连命都不要都要去赚钱的原因是什么?他在朝堂上这么轻易的认罪也不可能是单单凭余亦的证据。他会给自己留后路,赚钱也不是为了自己。那么他死后藏钱的地方一定会有马车出入,来搬运他的钱财。 余亦也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将墨麟卫的暗探全部都放了出去,配合郑冰州一起专门搜寻正在搬迁的宅子,果然当晚便有了消息。 郑冰州回报说是近两日帝都内共有六家宅子在搬迁,其中三家都是水路商贾,宅子都是租的,搬家很正常。还有两家只是换了更大的宅子而已,只剩下城西的一座夕阳别院正在搬迁,而且动作很小,每日都是多次少量从不一样的城门往外出。 时间不等人,余亦让郑冰州去调兵,自己就先行赶往了夕阳别院。 这座宅子,虽然是叫别院,却不大,更像是一栋房子加了个小院子。余亦潜伏在附近的楼顶看着里面人的动作。别院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带着个五岁左右孩童的妇人,身旁跟着一个奶妈和家丁,院子里还摆着几个黑箱子。 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余亦也不敢轻举妄动,反正现在城门也已经关了,就等着别院里的人离去之后自己进去瞧一瞧就知道了。 余亦稳住了气息,隐去了身形,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别院的一举一动。郑冰州此时也来到了自己身边,告知余亦人马由沈家一带队潜藏在附近。余亦点头表示知晓后,两人就继续盯着下方的别院。 下方别院内,奶妈已经将孩童带回了房间,家丁将几个箱子又核对了一遍后回到了妇人身边:“夫人,就剩下这些了,明日一开城门我们就离开。” 夫人点了点头,煞白的嘴唇将她的不安展现的很明显。 就在两人交流的时候一柄长剑横空飞出,精准地刺穿了家丁的胸膛。家丁也闷哼了一声,瞪大了双眼直直地倒了下去。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夫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家丁就已经死绝了。 夫人看着地上家丁的尸体,一瞬间脸上就出满了冷汗,脸色也变得煞白都已经忘记了尖叫。她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想看向长剑飞出的方向,迎接她的又是冒着寒光冰冷刺骨的剑刃。 郑冰州见这一幕就欲起身上去帮忙,却被余亦摁回了下来。郑冰州满脸疑问地看着余亦,自家将军此时脸上也是一片紧张,也咬紧了牙关:“再等等。” 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也在颤抖:“你是谁...” 而持剑架在夫人脖子上的人,正是刘文中身边的胖子。 “蔡夫人,幸会啊。”胖子冷笑了一声,手里的剑也用力了些。 剑刃割破了夫人的脖子,鲜血缓缓沿着剑身流下。 胖子从怀里拿出一叠信件,继续说道:“你儿子,我带走了,你将这些藏在这别院里,不然你儿子的性命我可不敢保证了。”胖子将信件丢在夫人脸上,夫人被吓得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余亦和郑冰州反应也是迅速,胖子离开的时候立马跟了上去。 夫人没有理会地上的信件,而是慌张地跑进了卧房。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奶妈的尸体和空荡荡的房间,哪里还有自己儿子的名字啊。夫人跌坐在地上良久,多次想起身却发现已经没了起来的力气。等她捡起地上的信件时也早已泪流满面,嘴唇也被自己咬出了鲜血。 第四十一章:夕阳别院,恶鬼面具人 胖子身形肿胀,身法却异常灵活,轻功虽比不上郑冰州,但也已经和余亦相差不多。 郑冰州也知道余亦想要知道他要去哪里,所以也压低了速度和动静,两人就这样跟在胖子身后。 而在前面的胖子微微偏过头,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被人跟踪,随后便掉转了方向往一处巷子里走去。 等余亦和郑冰州二人跟着进到巷子的时候,又是两把飞刀迎面而来。二人迅速侧身躲避后稳住了身形,肃视前方。 “娘的,跟这么紧。”胖子脸上的肉气得颤抖,说话间又将剑抽鞘而出,直指二人。余亦二人都蒙着面,胖子没有认出来是谁。他不知道面前的两人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别院里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杀了,一了百了。 “你是何人?”余亦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可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从刚刚别院里的那一飞箭就能看出,面前的这个胖子,绝对不是之前都城遇到的其他对手能相比的。他不敢掉以轻心。 胖子却没有想要交涉的态度,怒骂了一声之后,左手甩袖而出,又是两把飞刀。飞刀射出的同时,身形也随之而动,持剑冲向了二人。 余亦只给郑冰州留下了一句“保护好自己”后便迎了上去。 墨渊出鞘,一击带着剑气的横斩直对胖子的胸膛而去。胖子反应也是惊人,反手也挥出一道剑气,闷响过后在半空中炸裂开来。 余亦不敢怠慢,一击过后持剑直刺。胖子也因为剑气的气浪后退了两步,刚稳住身形就见那柄通体墨黑的刀离自己不过三尺有余了,情急之下只能将剑横在面前,才堪堪挡住。 墨渊是用寒铁所铸,其坚韧程度自然不是寻常兵器可以比拟的。所以当墨渊的刀尖儿刺到胖子的剑身的那一刻,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而来的就是生铁碎裂的声音。 余亦推着胖子急速后退,郑冰州此时也脚踏门柱高高跃起,半空中轻轻握拳,袖中的袖箭喷射出两枚钢针。 钢针细微的破空声引起了胖子的注意,胖子的嘴角也因为怒气颤抖。 他一脚重踩地面,硬生生地逼停了余亦。紧接着又一记空翻躲过了射出的两枚钢针,空翻过程中双脚脚尖先后踢向了余亦的刀身,而他自己的面罩也落在了地上。 说实话,当自己的墨渊刀被踢开的时候,余亦有些吃惊,这样的体型既有如此大的力量还有这般的反应速度和轻巧的身形,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可余将军的战斗经验可不是书上看来的,墨渊被踢起的瞬间左掌就已经推出,等胖子刚刚落地便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掌。 结结实实的带着内力的一掌。 胖子闷哼了一声,余亦狂躁的内力在他的静脉里狂欢,搬山般的冲击力也让他的身形不自主的往后退去。后退了三步,体内外来的内力平息,随之而来的就是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直冲上嘴巴。 起初胖子为了面子还强行闭紧了嘴,可突如其来的无力感还是让鲜血喷了出来。鲜血撒落在细小的碎石地面上,胖子盯着余亦的眼神也多了些不可置信。 等他他往后退到第六步的时候,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肩膀。双腿传来的无力感让他往地上跪去。 而那双抵住胖子肩膀的手,却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直直地提了起来。 提着胖子的人,穿着一身黑色没有任何花纹的飞鱼服,脸色带着血红色的恶鬼面具。手里尽显书生气的折扇与他的面具格格不入。 他的眼神很冷,冷到余亦都迟疑了一瞬。 “临王殿下。” 面具人开了口,他的声音就像是大漠中许久为喝过水的人,沙哑得厉害,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不等余亦做出反应,面具人就打开了折扇。只是眨眼间,胖子的头颅就滚落到了地面,发丝上沾了些许刚刚吐出的血。 斩人头颅于手,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做完这一切,面具人嫌弃的将尸体如同丢垃圾一般丢在地上。自始至终眼神没有离开过余亦。 “你是何人?” 余亦自然知道这个问题有些傻,要是人家想让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不会戴面具了。 只是他从出现到目前为止,不管是杀人还是面对余亦,气息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始终稳如泰山一般。这样的人,余亦实在是好奇。 果不其然,面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余亦的天真。 “欢迎入局。” 面具人留着了这句话后,便施展轻功离开了现场。郑冰州正要去追就被余亦拦回来了。 “不用追了,你去把别院里被带走的小男孩找回来。” 郑冰州看着面具人离去的方向,气愤又无奈的‘哎’了一声,但眼下确实是这边比较重要。应下之后便也快速离去了。 等余亦回到夕阳别院的时候,沈家一已经在别院门口等着了。他见迟迟没有动静就让墨麟卫先潜伏,自己过来打探下情况。 “怎么样了?”沈家一有些着急。 余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被人杀了,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沈家一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哭了许久,才停下。” 余亦抬起头看了眼天色,继续说道:“今晚留一队人马守着别院,明日等郑冰州回来之后我们再来一趟。” 沈家一‘嗯’了一声,便也部署去了。余亦又看了一眼别院大门才快步离去。 今夜没有谈判筹码,只能等郑冰州将人救回来,才有十足的把握。 等余亦回到临王府的时候,白江宜因为定安居开业的事情,在书房忙得累到睡着了。 这姑娘醒着的时候生龙活虎的,睡着了居然还蛮可爱。橙黄的烛火照亮了她的侧脸,余亦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听着她轻声的呼吸,书房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柔软又安静。 余亦没忍住,俯身亲了她一口。 可能是让她不舒服了,白江宜还没睁开眼睛,就撅着嘴微微皱了皱眉头。 “流氓。”白江宜娇嗔了一声,抬手假装嫌弃的擦了擦余亦亲过的脸颊。 第四十二章:早些嫁给我,好嘛 回府的路上,他一直在想那个突然出现的带着恶鬼面具的人一直在想他说的那句‘欢迎入局’是什么意思,他现在觉得温柔香事件已经不是单纯的钱的利益了,其中牵扯了太多人,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庆阳朝堂,余亦十分烦心。但现在被白江宜这么一闹,余亦也觉得今晚上的事情没有那么烦心了。 毕竟不管怎么样,回到家有个人能让自己感觉到放松、愉悦的感觉真的很好。 白江宜刚看到余亦的时候他的面色铁青,十分凝重。现在也已经缓和一些了,于是抬手抚平了他的眉毛,才开口问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嘛?” 余亦温柔地勾起了嘴角,将白江宜的手挪到了自己脸上,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缓和下来。 白江宜也清楚的很,大家都说他是庆阳最年轻的将军,是庆阳第一个异姓王。这一个又一个的身份在他身上,让庆阳的百姓们都已经忘记了他也只是一个刚刚年过二十的弱冠少年郎。他也会累,也会有很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白江宜想到此处时有些心疼。她凝神看了看眼前的少年,这时候才发现,在他的眉角有一道很浅的伤疤。 那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疤啊。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流下来。她又怕他看见,怕他担心,抬手就抱了上去。 白江宜的动作带起了一阵微风,伴随着她身上的香味涌进余亦的鼻子。他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手也不自觉的攀上了她的腰。 “我只是有点累了。” “我知道。”白江宜柔声说道,“其实你也可以不用怕,因为有我在呢。” 寒风轻轻地敲着书房的门,见没有人回答,没礼貌的私自打开了门,见到书房里相拥的两人又帮他们吹熄了房内的烛火。 蜡烛熄灭了,两人的心跳却加快了。 四周的空气里都是白江宜的香味,余亦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血在慢慢变热,呼吸在加快,更是不自觉的咽口水,邪恶的想法长出了萌芽,并且无法阻拦地越长越大。 白江宜也非常紧张,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是不是已经做好准备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他。 “白江宜,早些嫁给我,好嘛?” 余亦的话很轻,就像是附耳的悄悄话一般。但白江宜听得清清楚楚,‘早些嫁给我,好嘛’这七个字就像是夜晚平静湖面上坠入了流星一样,即照亮了湖面又让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少女浑身一颤。 余亦抱得更用力了些。 用力到白江宜都能听到他的心跳。 “嗯。” 今夜的庆阳,寒风似乎也温柔了些。 在宁静的深夜,花瓶摔碎的声音激起了院内休憩的山雀。宰相府的管家听到老爷卧房里传来的声响也立马过来敲门询问。 “老爷,你怎么了?” 立马半天没有回答,管家有些心慌,正想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才传出了声音。 “没事,不用进来。” 正是刘文中的声音,声音有些无力,管家也以为是刚睡醒并没有起疑。听他这么说了,管家便让他有事儿叫他,随后就离开了。 而在卧房内,只穿了一件里衣的刘文中满脸发紫的跪在床上,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床边站着的就是今晚上亲手杀了胖子的恶鬼面具男。 此时的他还是带着面具,还是那阴沉的眼神,只是眼里里多了些许杀气。 看着狼狈的刘文中,他微合双眼,毫不犹豫地打开折扇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语气阴冷道:“刘宰相,事儿要是办不干净,真别怪我杀了你。” 刘文中脑子转得飞快,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呼吸了骤停了一瞬。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那对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睛,颤声问道:“你把百万怎么了?” 听到这么有喜感的名字,面具人也算是平和了几分。他收回折扇用带着些许嘲笑的语气道:“你说那小胖子?” 他转过身,一字一顿:“我杀了。” 这个结果他是想到了的,毕竟在这位手里能或者出来的人可没几个。只是当他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的加快了呼吸。 “怎么?”面具人重新看向他,神色又沉了下来,“你想去陪他?” 这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将刘文中刚刚燃起的怒火轻而易举的浇灭。他的脸上多了些恐惧。 见他不说话了,面具人才继续说道:“管好你自己,不然我还会来找你的。” 等他说完后,刘文中就觉得自己的眼睛越来越沉,全身也越来越无力。眼前的人也越来越模糊,没过多久便晕了过去。 第二日太阳刚刚升起,郑冰州就带着那个孩童回到了府上。 孩子被打晕到现在都还未苏醒,余亦看着郑冰州手臂上的刀伤十分紧张:“你可还好?” 郑冰州抿着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 余亦接过他怀里的孩子,道:“你去找徐阳秋,让他帮你处理一下,今日就在府里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和家一就好。” 听到这话,郑冰州神情变得有些复杂,紧张道:“将军,我...” 余亦知道他也想和自己一起行动,想要保护自己的安全,但是郑冰州已经负伤了,余亦不想让他在冒险,便开口打断了他:“听我的,今日不会又危险,你好生休息,有什么事养好伤再说。” 郑冰州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徐阳秋帮郑冰州包扎好伤口之后也来到了卧房,给那孩童检查了一番。 徐阳秋给孩子把了脉之后起身道:“放心吧,没什么大碍。我给他扎几针就能醒了。” 余亦起初还真的以为只是扎几针就好,直到看到脑袋上扎满了针的孩童才发现自己还是太相信这人了。 “这就是你说的扎几针?”余亦指着孩子,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 而徐阳秋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扎完最后一根针,道:“我的医术,你放心。” 余亦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放心?之前还挺放心,现在不了。 第四十三章:可以的话,多生几个 只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徐阳秋给他施完针之后,孩童的确是醒了。 这孩子倒也不怕陌生人,醒了之后就找阿娘,余亦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就一顿哭,哭得余亦脑袋疼。还好徐阳秋那嘴皮子白的也能说成黑的,硬是给他哄得咯咯笑。 “哪里来的小娃娃?” 正巧白江宜路过,看到这样可爱的小孩喜欢的不得了,上去不是摸摸头就是捏捏脸。那小孩也是个流氓坯子,谁都不给碰,一碰就板着脸像是要吃人,看到白江宜却由着她逗。 余亦又开始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还得靠说书先生徐阳秋信口雌黄。 “早上出门路上捡的,准备等下就送去衙门。”徐阳秋一脸认真。 不知道是徐阳秋讲得太认真,还是白江宜的注意力都被小孩子吸引过去了。平时都徐阳秋一句话都不信的白江宜此时也是信了。 余亦见自家媳妇儿这时候都要亲上去了,就赶紧把徐阳秋推出去紧急避险。等到徐阳秋连哄带骗把小孩带走了之后,余亦才松了口气。 “你很喜欢小孩嘛?”余亦看着现在还是一脸慈母笑的白江宜,问道。 白江宜这时候也收回了眼神,看向自己的男人。她居然在他脸上看出了一丝丝吃醋的表情。白江宜神情微动,准备逗他一下。 “是啊,小孩子多可爱,以后可以的话可得多生几个。” 听到这话的余亦却是满脸认真,以前他是不知道小孩这么烦,可就单单看今早这个。若自己孩子是这般模样的话,自己怕是迟早被逼疯。 “嗯,我努努力。” 余亦这话的本意是他努努力克服对小孩子的恐惧,只不过白江宜误会成了他努努力多生几个。就算两人现在关系已经亲密了很多,听到这样的话白江宜还是忍不住脸红, “你孟浪。”白江宜看着余亦一脸郑重的样子,笑骂了一声。 等余亦反应过来是她误会了的时候,白江宜早就跑走了。 时间不等人,余亦怕对方还会有什么动作,于是就赶紧和沈家一一起带着孩子回到了夕阳别院。 清早的别院有一种轻雾缭绕的宁静,若不是余亦知道昨晚上这里发生的事情,怕也会喜欢上这个地方。 别院的门没有门环,余亦便拿手叩了叩门,稍等了一会没有动静便又敲了一次。过了许久,昨晚那妇人才来开了门。 妇人和昨晚就如同两个人一般,尽管昨晚的她脸色不好人也很憔悴,但起码着装都是合理的。而现在的妇人,头发凌乱,嘴唇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面色煞白双目无神,就像是地狱爬出来的小鬼。 “你是谁?” 怕是真的痛哭了一晚上,声音都已经嘶哑了。 “娘!” 小孩在余亦身后冲出来一把抱住了自己娘亲的腿,孩子哪里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在他的世界里只不过是太久没见到娘亲了,现在重新见到了高兴而已。 妇人见到昨晚上那人的毒辣手段,一晚上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但是都不敢想自己孩子回来的时候还会不会活着,就算万幸还活着她也不敢去细想在他身上会发生什么。 眼下孩子回来了,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就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 她蹲下身,抱了好一会,又给他全身检查了一边:“磊儿,你没事吧。”就算没在他身上找到明显的伤口,妇人还是十分担忧地问了一嘴。 磊儿的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一觉睡醒就在这个伯伯家了,伯伯看起来很凶但是对我可好了,还给我糖吃,我还认识了一个长得好生漂亮的姐姐呢。” 余亦听得一脸黑线。 什么叫自己看起来很凶。 凭什么自己就是伯伯,白江宜就是姐姐。 小小年纪不学好。 磊儿还在说个不停,而妇人脸色早已泪流满面。磊儿见自己娘亲哭了也抬起销售给娘亲擦了擦眼泪,用稚嫩的声音安慰道:“娘亲你为什么要哭呀,你是不是误会磊儿喜欢上伯伯家就不回来了?娘亲你放心,那个姐姐虽然很漂亮,但是我觉得还是娘亲好看些。” 小孩子总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能力,就像此时哭成泪人的妇人也被磊儿三两句话逗笑了。 妇人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也赶忙擦了擦眼泪,看起身来朝着余亦行礼。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余亦轻轻摇了摇头,道:“你可是蔡咏的妻子?” 前一秒还满脸轻松的妇人一听到这话突然变得慌张了起来,她的双眼不停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接着十分警惕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余亦也不掩藏自己的身份,直接告诉了她,自己就是把他夫君送进刑部大牢的人。 妇人的反应却在余亦的意料之外,她没有余亦预想的发狂,更没有为自己的夫君报仇,反而将他请进了别院。 院子里种了几颗梅树,眼下时节上面也早已开出了几多零散的粉梅花。沈家一在外面守着门,磊儿已经在院子里自己和自己玩儿了起来。而余亦和妇人相对而坐在梅树旁的石桌上。 “蔡夫人,你夫君的事情我很抱歉。” 蔡咏虽然死有余辜,但眼前的孤儿寡母也是可怜,蔡咏的死还连累她差点失去了儿子。余亦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便也说了声抱歉。 蔡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他做的那些脏事儿其实我都知道,我也劝过他,可是他不听,他说虽然给不了我名分,但想让我过上好日子。” 说着她看向了不远处正还得开心的磊儿,眼神里多了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 余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世上所有事情都能论对错,但也不能完全论对错。起码目前看来蔡咏的本意就只是像让她们母子两过上好日子,只是用错了方法罢了。 蔡夫人也收回了思绪,从怀里拿出了昨晚上胖子交给她的信件放在了余亦面前。 “他到底在做什么,和谁在做,其实我一点都不知道,他也从不和我提起。这些是昨晚有人交给我的,让我和你说是蔡咏和他同伙的往来信件。” 余亦没有打开看,收好了信件后对蔡夫人说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现在就剩下我和磊儿了,我想和他一起搬离帝都,找个安静些的地方住下来。”蔡夫人的语气不再死气沉沉,再一次充满了希望。 余亦垂下眼眸想了想,道:“我会派人护你们出城的,尽快动身吧。” 第四十四章:建善寺,槐树,西,难醒房 余亦没有在夕阳别院多做停留,将她们安全送出城也已经是余亦的补偿了。出了夕阳别院后便让沈家一去支了一队人马,暗地里将她们悄悄地出了帝都。让余亦想不到的是,蔡夫人再和他们告别的时候又给了余亦一个地址。 “临王殿下,这是蔡咏藏脏银的地址。”她的语气很坚定,没有一点点犹豫,“那日他同我说,若是他遭遇了不幸,就去这里,里面的东西可以让我一生无忧。” 余亦拿着手里的纸条怔了怔。蔡夫人看着他的表情后又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这是害人钱,我不要。” 庆阳官员,就算是蔡咏这样的正二品户部尚书,若不算是安帝的恩赐,年俸禄也不过200两。再加上这么多年养了那么多人,如果不要这笔银子,怕是生活也有困难。蔡夫人有感觉,他知道眼前的弱冠少年是个好人。她的微笑,也不过是想让余亦心安一些罢了。 交代完之后,她就和余亦二人告了别带着磊儿一路南下去了。 余亦看着远去的车马心情有些复杂,但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坐上马车回到了临王府。 明日就是定安居的开业日了,白江宜也忙着去做最后的准备,临王府内也难得安静。帝都的湿冷也让余亦忍不住搓手,他快步回到书房后从怀里拿出了蔡夫人给他的信件。 余亦知道信件内容是伪造的,胖子让蔡夫人把信件给自己也是为了误导和污蔑。但是心里的内容只要反向推理一下应该能找出点线索。 余亦看着信里的内容,身上冒出了冷汗。 白武,又是白武。 才看到一半,余亦就慌忙地将信反盖在桌子上。目光瞥向一旁剩下的信件,余亦很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重新拿起信件继续看下去。 白武故意疏漏城门查验。 告知白武哪些拉货车上会有温柔香。 余亦抬手揉了揉颞颥,马上冷静了下来。第一次听到白武也参与其中,余亦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到后来徐阳秋在墨麟卫自省室里再次说出白武的名字时他承认自己开始怀疑白武了。直到现在,信件里再次出现了白武的名字。还写明了白武是怎么样故意疏漏查验,告知白武怎么分别货物马车。 虽然他昨晚亲眼所见,这信件是别人给蔡夫人的。但是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白武。若是白武入狱,甚至是赐死,那会造成什么后果?白武故意疏漏城门布防,参与贩卖温柔香,死罪难逃,家中男子流放,女子入奴籍。而且现在白江宜已是余家新妇,就算是这样的结果也与白江宜无关。 这样的结果,对方除了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也不会得到任何。 若是怎么分析,可能性就只有两个。一就是白武却是参与到此次时间之中了,对方现在就想同除掉蔡咏一般,除掉他。其二就是白武也知道了些什么,白武掌握的东西对他已经造成了威胁。 不管是那种可能性,余亦都要去找自己这位岳丈大人好好聊一聊了。 如今现在这个情况,安帝想让自己去和白江宜商量的让她在宫里出嫁的事情怕是更不好说不口了。 余亦又从怀里拿出了之前蔡夫人给自己的地址,他本想把地址直接送到大理寺,想了想还是自己先去一趟,就算他们是合作关系也不能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建善寺,槐树,西,难醒房。 余亦将信件压在了书下,将地址揣回怀里便起身重新拿起了墨渊往外走去。 御花园里,安帝此时正一脸纠结地在凉亭里来回踱步,一旁石桌上放着来自北汗王上的和谈文书。 相比于这般模样的安帝,安皇后就显得冷静了很多,在一旁一脸享受地细细品茶。 “陛下,你再走下去,妾就要被你转晕了。” 安皇后也是看着属实心烦,最终还是放下了茶杯抱怨了一句。 安帝也是耙耳朵,闻言也立马回到桌子旁坐下。安皇后这才继续说道:“此时也好解决,陛下你就看子临愿不愿意不就好了。” “哎呀,皇后啊,”安帝语重心长道,“护送那北汗王子回北汗,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子临是什么人。”安帝拿手指指着天,“是把北汗打到投降的人,若是让子临去了北汗,皇室能忍,民怨难阻啊。若是...若是...若是子临在北汗出了什么事儿,我以后下去怎么跟大哥交代啊。” 安皇后赶紧‘呸’了三声,语气也严肃起来:“陛下可莫要说这不吉利的话。”说完后见安帝神色有些难看,又柔声道:“庆阳初立,根基尚且不稳,若是让子临一直在都城,免不了被天下百姓笑话。” “可...” 其实道理安帝自然是懂的,只是实在不想让余亦再冒这样的险而已。安皇后打断了安帝的话,继续说道:“子临自己有数的,陛下就莫要再杞人忧天了。” 安帝也似乎是被安皇后劝服了,回身唤来了李公公:“李公公,明日巳时,让子临来找我吧。” 说完这话,安帝才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旁的安皇后也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品茶了。 建善寺在城外东边的山上,那座山叫雾山,雾山山顶全天都有浓雾环绕,建善寺其立意便是建善至见善,世间便无忧。其实建善寺说是寺庙,却更像是善堂,里面的僧人每天都会将前一天的香火钱换成食物送给周边的流民和乞丐。所以雾山脚下每日都会又长长的队伍排着准备领取食物,今日也不例外。 除此之外,建善寺每周末都会开放静房给百姓,只要有足够的香火钱,就能如住客栈一般,租下一间静房。 静房就建立在山顶的浓雾之中,没有僧人的带领,进去怕是就要迷失了方向。 不得不说,这里真的是一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余亦走过长队伍上了山,不多时就到了寺门口。 寺门的白石早于长满了青苔,周围一圈都是同人一般粗的大树,若是在夏日这些书长满了树叶,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头顶牌匾上的寺名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而寺内的香炉里还是冒着充裕的香火。 余亦走进寺内,那颗槐树就在自己右手边,余亦走上前围着槐树走了一圈,在它内侧看到了一道极浅的刻痕,甚至已经有些愈合了。 那是个朝下的箭头,余亦顺着箭头的方向看去,下面就是被石砖围起来的土地。余亦眯了眯双眼,蹲下身拿手拨开了上面的泥土,一把钥匙出现在眼前。 第四十五章:蔡咏的绝笔 这蔡咏还真的是心思缜密,为了不让人发现连钥匙都不带出建善寺。 余亦拿起钥匙的一瞬间,恍惚了一瞬,一股很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年他听到自己父母的死讯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余亦犹豫了,内心的不安和恐惧让他犹豫了到底要不要去打开那扇门。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钥匙,下定了决心,继续往前走去。 见余亦前来,一素衣和尚也迎面而来。双手合十作礼。 “您好,请带我去难醒房。”余亦也学着他们的礼仪僧人作礼。 他没有对僧人的称呼,因为庆阳人会叫僧人为师父,但余亦除了叶行舟不会再叫他人师父。 所有入静房的百姓都会对静房有自己的称呼,所以僧人听到难醒房的时候即便没见过余亦也没有多问。再次鞠躬后朝着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施主,请跟我来。” 僧人说完后就先行了一步为余亦引路,余亦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越往山顶走,雾气就越浓,视野也越差。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余亦不自觉地想要记住自己走过的路线,他是他发现根本没办法在自己的脑海里想出自己走过的路线图。因为余亦没有感觉到一丝乏累,也就是说他们没有继续往上走而是在走平路,但明明是平路,余亦脑海中的路线图也确确实实在来回兜圈,可眼前的景物却没有重复。 还没等余亦思考明白,一栋木屋就映入了眼帘。这里常年浓雾缭绕,水气十足,所以木屋上的苔藓也异常茂盛,生生将木屋染成了翠绿。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风吹过树叶以及稀疏的鸟鸣。 到了木屋门口后僧人再次作礼,鞠躬道:“施主,这便是难醒房,您若结束了冥想,只需要拉动禅垫旁的细绳,不多时我便会前来。” “多谢。”余亦轻声道。 “不必客气。” 僧人同余亦道别后,便拨着佛珠转身重新走入了浓雾中。只是几次眨眼的时间,就见不到僧人的身影了。 余亦越发得相信眼前的木屋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他只犹豫了片刻,就抬脚往里走去。 这屋子像是已经很久没开过了一般,打开门发出的声音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山里浓雾弥漫,房间里却是干燥异常,还有股很好闻的檀香味。 余亦将房间里的箱子一一打开,每个箱子里都放满了黄金,而箱子整整齐齐有十个。 整整十万辆黄金。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温柔香能赚这么钱吗?余亦不可置信的勾了勾嘴角。 而原本用来打坐的禅垫上,整整齐齐放着两封信。 第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妙晴亲启。而另一封信封上没有任何字。 余亦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妙晴亲启的信封。 ‘妙晴,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去世了,这里的黄金定能让你一辈子生活无忧了。自从仇家被满门抄斩了之后,你就跟着我吃苦,好不容易我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了,却因为你的身份不能嫁于我,我虽除你之外也未娶妻,可我还是觉得对不住你,世间有如你这般的人陪我一程,我已是万分满足。如今我已身死,对你的亏欠只能来世再报。一旁的那封信,请你转交给临王余亦。今后好好生活下去,把磊儿抚养成人,我便死而无憾了。’ 蔡咏绝笔。 余亦好像看到了蔡咏写这封信时的样子,不管怎样讲,蔡咏对仇妙晴的感情,确实十分真切。仇妙晴陪着蔡咏从一无所有到生活无忧,蔡咏也没有因为她是罪臣之女而抛弃她,反而为她一辈子未曾娶妻,两人在世俗规矩之外互许了终身。 只是一步踏错便再也无法回头罢了。 余亦此时也为蔡咏惋惜,也为自己自责,若是自己能早些知道这些,或许也能救他一命。他将信小心翼翼地放回信封,又将这份信放进了怀里。不管如何,仇妙晴有看到这封信的权力,余亦觉得她也会想要看到这封信。 余亦看向那封需要交给自己的信。 ‘临王殿下,相信你也已经对刘文中有所怀疑了吧。你的怀疑没有错,朝中掌握所有温柔香渠道的人,就是刘文中,可是十分可惜,我只是他的其中一条线而已。我与他也没有任何书信往来。这件事去的证据还需你自己去找。我想对你说的事情其实也与你有些关系。从你得知温柔香一事开始,想必听过最多的名字便是白武了吧......’ 再一次看到白武的名字余亦连呼吸都骤停了一瞬,不自觉的也屏住了呼吸往下看去。 ‘十七年前,镇北将军余建业在关北苦战,北汗实力强大,也好在余老将军民心所向用兵如神,硬是将北汗大军挡在了关北城墙之外,可是北汗根基深厚,余老将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向陛下快马送来了求援文书。可求援文书被拦在了北城门之外,那是北城门的指挥使,便是白武。白武当日因为妻子病重所以未在城门当值,让刘文中的手下钻了空子。安帝从未见过求援文书,便也没有派兵支援,致使关北血战。而此事之后,刘文中便以此威胁白武让他在他掌管的城门为自己开辟了一跳通道专门用来运送货物。不知这些是不是你想知道的,但是我知道的我都告知了你。当年关北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不得而知,我能告诉你的便是,此事不单单牵扯朝堂,更牵扯到了那所谓的江湖,牵扯之大,局中人鱼龙混杂,今后都要靠你自身去查明。帝都暗藏杀机,请你小心,另外,可否将吾妻、吾子安全送出都城,拜托。’ 看完了全部,连余亦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是汗了。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得盯着信,嘴巴张得极大,眉头紧皱,连头发都抖动起来了。直到汗水滴在了信上余亦才猛然回神。 他无助的四处张望,拼命得大口喘气想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一些。 父亲求援,被刘文中的人拦下。他就只是为了能让温柔香在帝都随意进出,只是为了钱,将关北的百姓、关北的将士和自己父母的命视而不见。 余亦将拳头握得咔咔作响,无处发泄的怒火让他浑身颤抖。他强忍这撕毁信件的冲动将信收好。 盘腿坐在了禅垫之上 第四十六章:白府遇刺 他嘴里反复地念着当年叶行舟交给自己的清心口诀,他现在需要冷静,不能被冲动的怒火燃烧到失去理智。将死之人,其言也真。更何况蔡咏留下这份信也定是给自己留了后手谨防刘文中杀了自己。所以这份信的可信度很高。 刘文中真的只是为了钱,才拦截求援文书的吗? 余亦睁开眼,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怒火,取而代之的只有没有感情的阴冷。 ...... 刘文中做了个噩梦,梦里他被余亦的墨渊一刀刺穿了胸膛,而余亦的神情冰冷、无情,还带着讥笑,像是从鬼门关挣脱万千厉鬼的阎王一般,浑身是血,却又笑得瘆人。 “你去死吧!” 梦里余亦的嘶吼,吓醒了晕倒的刘文中。 他猛地坐起身,满脸冷汗地大口喘气。又闭上眼重重地摇头,想要将刚刚梦的记忆甩出自己的脑子。 刘文中平了平气息,叫来了管家。 “现在什么时辰了?” 管家低头道:“老爷,已经酉时一刻了。” “什么!”刘文中瞪大了双眼,“你先出去吧。”刘文中支开了管家,随后又垂下眼眸,眼珠在眼眶里打转。 他不是很明白昨夜的面具人为什么要迷晕自己,他努力的回想昨晚那人说的话,却又不禁被激出一身冷汗。 赵百万死了。 刘文中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浑身绑满铁链的男子。 他现在慌张极了,赵百万身死,代表着事情暴露,余亦已经直到了别院的存在。那么今天自己昏迷了一天,余亦又做了什么事情呢? 刘文中的心跳在慢慢加快,他现在已经快要对余亦失去掌控了,一但让余亦掌握了主动权,事情就变得不好办了。 他才终于想明白,昨晚那人为什么要将自己迷晕。 不就是想把自己当成第二个蔡咏,第二个替死鬼吗。 刘文中微合双眼,眼神变得狠辣起来。 余亦下了雾山就看到了来接自己的沈家一和郑冰州。余亦心中疑问太多,他来不及跟二人解释,便先让郑冰州去帮自己送了蔡咏留给仇妙晴的信,又让沈家一去白武送了拜帖,说是晚上去白武用膳。 另一边,白江宜她们也给都城内众多的富商发了请帖,告知了明日定安居开业之事。等她拿着属于余亦的请帖兴冲冲地回到临王府的时候却没有找到余亦。 白江宜找遍了整个临王府,最后推开了书房的门,里面也是没有余亦的身影只有独自发光的蜡烛。 她有些丧气,但也想可能是进宫去了。无奈下就只能将请帖放在书案上,想着他回来就能看得到。 放完请帖白江宜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余光憋到了书案上的书籍。 《石芦小谈》 白江宜觉得有些好笑,这书是女子闺中解闷看得,她没想到余亦居然会给自己准备这样的书。 白江宜拿起《石芦小谈》随意的翻看了几页,对于她这种自由自在的女孩子来说,这书属实是有些无聊。正准备放下的时候,便看见了原本在书下压着的信件。 白大人亲启。 白江宜拿起信看了一圈,虽然疑惑为什么余亦要给自己的父亲写信,但她看到署名是白大人,又怕里面是公事,所以又将信放了回去,哼着小曲儿离开了书房, “大人,沈太尉到访。”白府的侍卫,敲响了白武书房的门。 白武没有多想,回道:“请他正堂稍坐,我马上就来。” 侍卫应下之后,白武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正在整理白江宜的嫁妆名单,自己女儿出嫁,可不能随意。 不多时,白武就缓步走到了正堂。站定后向沈家一展袖行礼,道:“沈太尉。” 白武虽然官职低于自己,但他好歹也是自己将军的岳丈。沈家一也赶忙起身行礼,道:“白大人,我家将军给您下了一封拜帖,晚上想在您这用晚膳。” 白武愣了愣,讪笑了一声,问道:“不知临王所谓何事啊?” 沈家一背着手,道:“只是简单地用膳而已。” 白武此时还以为是为了白江宜的婚事而来,毕竟现在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嫁衣也已经完工,等白江宜试穿后没问题的是就是等成亲的日子到来。 他也没有多想,同沈家一道:“那你稍等,我会换身衣服。” 沈家一打量了一下白武,此时的他一身常服是不太合适,见还有时间便点头同意了下来,而自己便回到了白府门口,等着余亦。 等余亦的马车到白府的时候,正巧白武也换好了衣服到了府门。 余亦下车后对着白武展袖作揖,轻声道:“白大人,在下冒昧来访,还望没有打扰到您。” 白武这可当不起,赶忙上前扶起了余亦,满脸笑意道:“临王说的哪里话。”接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晚膳还在准备,两人在书房相对而坐。而沈家一就在门口候着。 白武煮了一壶热茶,为余亦斟了一杯。 “白大人,您和刘相,可相熟啊。” 白武直到这一刻之前,都是欣喜的。听到这句话时,正拿着茶碗。这话一出口,白武浑身一颤,手里的茶碗也一个不注意滑落了下去。 余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白武有些慌乱,站起身来擦拭着自己的衣服,嘴里不停地道歉。 等白武处理好自己的衣服重新看向余亦的时候,原本紧皱的眉头却缓和了下来。他重新坐下,道:“临王,我先向你保证,我所做的一切,与江宜无关。” 听到白江宜的名字,余亦的面色也缓和了几分,眼神也从白武身上移开,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嗯”了一声。 “当年...” 喀拉! 巨大的破窗声打断了白武的话,一支弩箭随着破窗声狠狠地刺进了白武的肩膀,还好白武被破窗声惊得下意识抱头弯腰,不然这支箭能轻而易举的要了他的命。余亦反应极快,第一时间站起身来。 白武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做出反应,将近二十个蒙面人就从各个地方冲进了雅间,为首的蒙面人对着白武的脖子就是一记横斩,好在余亦已经到了白武身边,一把摁住了他的后脖将他按下去。白武虽然躲开了这一刀,但这一刀还是砍到了余亦的手上。 余亦的表情狰狞了一下,立马抬脚踹飞了这人。门口的沈家一也一听到声响就拔剑冲了进来。 第四十七章:白江宜看到信件 战场几乎是一个呼吸间就扩大到了白府的整个院子。他们所过之处无不是陶瓷摔碎声,桌椅折断声,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那支弩箭上有毒,现在的白武已经开始浑身无力嘴唇发紫了。余亦将他的手架在肩膀上,白武也用这最后的意识跟着余亦往外走去。 余亦这边施展不开,只有沈家一一人在拼死反抗,但杀手越来越多,就算沈家一杀死一人身上也会留下伤痕。情急之下几枚钢针破空而来,刺进了最前面三人的喉咙。余亦后头便看到郑冰州从房顶上跃下,来到了自己身边。 余亦没时间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把白武交给了郑冰州,自己折返了回去。 冲回去的路上,沈家一已经被三人围攻。 余亦右手将墨渊狠狠掷出,左手随意抓起一个花瓶紧随其后。只一瞬,墨渊刺穿一人,花瓶也在另一人头上炸裂开来。沈家一也将剑刺进了第三人的腹部。 余亦赶到第一时间拔出了墨渊,两人互相点头后,重新扎进了人群。 等余亦再一次拔出杀手身体里的墨渊时,身边已经只剩下一堆尸体了。近五十人的杀手,有十余人负伤跑了,剩下的都死在了这里。 现在的白府,就像是个屠宰场一般,血腥喂充斥着鼻腔。几个侍卫早已死在杀手的刀下,下人丫鬟能跑的也早就跑了,只有许琦和白珊在听到声响的时候出来查看,就被吓得回到房间锁死了门。 “你没事吧。”余亦跑回沈家一身边,此时的他已经因为受伤有些力竭,撑着刀半跪在地上。 刑部和墨麟卫的将士几乎是一起赶到的。 余亦让将士们带沈家一先回府治疗,自己先同刑部回去做记录。 余亦有些懊恼,他还是因为冲动失算了,他应该提前想到在白府周围设防的。余亦看着眼前的一片尸体,想到中毒的白武,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这边余亦刚被带进刑部的大门,另一边徐阳秋就带着白武回到了临王府。 原本在吃饭的白江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阿阮神色紧张的跑来说是自己爹爹的时候,才赶紧跑到了西客院。等她到的时候,徐阳秋已经进去帮白武处理伤口了。 此时沈家一也被墨麟卫将士抬了进来,白江宜赶忙上去,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家一哥。” 沈家一无力的摇了摇头。 白江宜见徐阳秋忙不过来,便让郑冰州出去找大夫,自己先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沈家一的都是些刀伤,止住血包扎好了也便无事了。而卧房内的徐阳秋过了两个时辰都还没出来。白江宜担心极了,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和沈家一在一起时受了这么重的伤。 此时郑冰州为她端来了一杯水,白江宜想到自己的父亲就是郑冰州带回来的,她问道:“郑小哥,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冰州没把温柔香的事情告诉她,只是和白江宜说:“将军去白府用晚膳,结果遇刺了,白大人混乱之中中的箭。” 白江宜顿了顿,她不明白余亦为什么去白府用膳却没有告诉自己。 她想到了余亦书房的信件,好奇心驱使他重新回到书房,打开了信件。 看完信之后白江宜浑身脱力的跪坐在地上,拿着信的手也微微颤抖。 自己的父亲在触犯律法,而自己的马上要嫁的男人,查到了他。现在自己的父亲就已经重伤昏迷不醒。 白江宜知道的信息太少了,少到不能让她做出理智的判断。 阿阮冲进书房打断了白江宜的思考。 “小姐,徐公子出来了。” 白江宜闻言也赶忙站起身来跑出了书房。 “徐阳秋,我爹他怎么样了?” 白江宜找到徐阳秋的时候,他正在洗着满是鲜血的手。看着他手上的血,白江宜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面色有些凝重:“你爹的箭伤不严重,只是箭上淬毒了,这毒的解药有些难寻,我已经让冰州去找了。” 白江宜才刚松了口气。徐阳秋就继续说道:“解药只能自己调配,若是十二时辰内找不到,便救不回来了。” 白江宜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连忙问道:“需要什么?” 徐阳秋略微思考了一下:“其他草药都好寻,就是那八边莲难寻,市面上常见的都是六边莲,六边莲解不了毒。” “好。”现在的白江宜脸色已经有些泛白,“我现在就去找。” 说完还不等徐阳秋阻止她便跑着离开了。 余亦配合刑部昨晚记录之后也未多做停留,赶紧回了临王府。从徐阳秋口中得知了白武的伤势和白江宜出门的消息后便让一个墨麟卫将士进宫求药,随后自己也赶紧追了出去。 徐阳秋也没犹豫,让在府内的墨麟卫将士都出门去寻那八边莲,自己也难得的上心跟着墨麟卫将士一起出了府门。 白江宜心跳得越来越快,她敲开了一路上所有的药材铺,可都没有八边莲。每失望一次她的心就加快一分。 可往往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白江宜都快要哭出声来,但是眼下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去哭,她只能强忍着泪水继续一家一家的敲门。 这家药铺是东市的最后一家药铺,白江宜敲了许久才有人出来打开了门。 “谁啊,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掌柜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怒和不耐烦,但白江宜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乞求的问:“大夫,您家有八边莲吗。” 掌柜的十分嫌弃地将她的手扯开:“没有没有。”随后就不再管她,关上了门。 白江宜无助地继续拍着大门身体慢慢倚着门滑下去,泪水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就在她要摔倒的时候,余亦一把拉住了她。 要换成之前,白江宜定会扑进余亦的怀里。可这次没有,白江宜看着余亦的眼睛。自己止住了泪水,颤抖着声音问道:“余亦,为什么会这样。” 余亦被她问得怔了怔,他不知道白江宜已经看到了家里的信件。余亦只是觉得现在这件事情还不明了,若是白武是被陷害的,现在告诉白江宜不是就等于寒了她的心吗。 余亦呼出一口气,说道:“对不起,那些人都是为我而来。” “为你而来?”白江宜重复了一边,突然冷笑了一声,“那你为什么回去我家用膳?” 第四十八章:余亦出使北汗 “我......”余亦被白江宜的问题问住了,他可以不告诉白江宜自己知道的,但绝不会骗她。 “因为你知道我爹在做什么事,对吗?” 白江宜的语气越发的冷淡,余亦却是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听到余亦的回答,白江宜的眼泪又流回下来,脸色满是自嘲的笑容:“我怎么知道的,那如果我不进书房,没看到那封信,你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告诉我?” 余亦急了,他知道白江宜误会了,赶忙说道:“不是的江宜,你误会了,那封信......” “余亦,”白江宜打断了余亦的话,“我爹做了错事,就要为这些错事负责,可是你为何从未和我提起过?” 白江宜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好像离自己很遥远。 她曾以为自己可以没有顾虑的爱着他,可现在呢?自己的父亲触犯律法可能都要被砍头了,他却从未向自己提及过一句。他不告诉自己难道是怕自己去向父亲报信吗?还是说他自一开始就是为了调查自己的父亲才同意这门亲事的? 眼前的人好陌生啊。 余亦有些着急地抬手抓住了白江宜的肩膀,可还没开口就被白江宜拨开。白江宜力气不大,试了一次没有成功,可第二次她用尽了全力。余亦都被推得后退了半步。 “我还要救我父亲,殿下,告辞。” 白江宜站起身来端端正正地给余亦行了一礼。 “江宜......” 白江宜停住了离去的脚步,背对着余亦,她地下头,冰冷地说道:“临王殿下,你可知,你将我拉出了深渊,却又将我推进了另一个深渊?” 这一次,他也没有勇气再叫住她了。 有时候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一个不愿意问,一个不愿意说。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就这样被不言不语不听给无限放大。白武一事原本书房内的信件就是假的,余亦去找白武也只是想问清楚刘文中到底做了什么,不告诉白江宜更是因为白武可能是被人污蔑。而白江宜见到书房里的信件,便以为余亦一直在暗地里查自己的父亲,今日去白府也是为了此事,而自己的父亲更是因为余亦生命垂危。 是,白江宜是承认自己的父亲待自己不好,但白武也是赋予白江宜生命的人。是,白武若是真的做了违反律法的事情,他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可余亦善意的隐瞒却让白江宜误会是在防着她。 余亦还是不放心白江宜,便在她身后偷偷地跟着。 天慢慢地亮起来,白江宜被冻得瑟瑟发抖,余亦好几次都想要上前,但又停下了脚步。 最终,白江宜还是因为伤心过渡再加上受了风寒,晕了过去。 “将军,老蒋进宫拿到八边莲了。” 墨麟卫将士远远地喊道,这话也传到了白江宜的耳朵里。 西客院内,等徐阳秋做好解药时天已经大亮,墨麟卫将士们也已经都去休息了,整个临王府都回归了平静。徐阳秋将自己配置的解药给白武喂了下去。站起身来对余亦解释道:“中毒有点深了,可能还得多吃几副,但是性命无忧了。” 余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徐阳秋继续说道:“你媳妇儿那边我也已经让阿阮给她喂了加了安神汤的感风灵,也已经没事了。” 余亦凝重地点了点头。外面就传来了林伯的声音。 “子临,李公公来了,说是陛下传你进宫。” “好,林伯你也一晚上没睡了,早些去休息吧。” 此时余亦的脸上也满是倦色,他还是为自己稍微整理了一番,便跟着李公公入了宫。 安帝见余亦来了马上扑了上去,将余亦全身都检查了一边。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子临啊,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大半夜让人来宫里求药。” 说话间安帝都已经检查到自己的腿了,余亦赶忙将安帝扶起来,道:“陛下,不是我,就是墨麟卫有个将士被蛇咬了,情况紧急所以才...” 他承认,自己不会骗人。 “嗷嗷嗷,你没事就好。”安帝如释重负般舒出一口气,又愣了愣,“冬日何来的蛇啊。” “啊...”余亦忘了这茬了,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答,好在李公公在一旁解围:“陛下,臣听闻冬眠的蛇被踩醒会很凶残。” 安帝这才恍然大悟,脸色却变得严肃了起来:“子临,朕有件事儿,想同你商量一番。” 余亦见安帝认真了许多,也立马展袖行礼:“陛下请讲。” 安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说道:“前些时日,北汗王上的和谈文书到了,我们提的要求他都可以答应,也能保证百年不侵犯我庆阳,只是这唯一的条件......” 好不容易说到了最重要的地方,安帝还是犹豫了。余亦垂下了眼眸,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问道:“唯一的条件便是让我护送北汗王子回去,对吗?” 安帝见余亦自己猜出来了,也立马笑了起来:“哎呀我就知道,子临你一直这么聪慧。” 可此时余亦却又再一次沉默了,安帝见状也立马重新严肃起来:“但是你放心,你若不想去那边不去了,区区北汗朕还不放在眼里。” 余亦脑海里一遍一遍的闪过白江宜对自己说的话。 你可知,你将我拉出了深渊,却又将我推进了另一个深渊? 既然自己的存在会将她推进深渊,那边离得远些吧。 “好。” 安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跑到余亦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边:“你说什么?” 余亦展袖行礼,眼里充满了坚定:“臣愿意护送王子回北汗。”安帝将他扶起,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除了坚定以外的悲伤。 “你可是发生了什么是?”安帝问道。 余亦摇了摇头:“臣一切安好,只是为了天下百姓。” “好,”安帝拍了拍余亦的肩膀,“准备一下,明日便出发。” 余亦抱拳领命。 余亦离开后,安帝望着御书房的大门出神,他总觉得这孩子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没有告诉自己。 “李公公,你去查查,子临今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是。” 第四十九章:刀剑不可怕,欺瞒和背叛才可怕 余亦拒绝了李公公送他回府的好意,一个人漫步在出宫回府的路上。 这条路是她第一次带白江宜入宫用膳的时候走的,两人的故事也算是在这里正式开始的。余亦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石狮子。 那日秋风肆意,落叶遍地。那日就在此处余亦为她第一次披上了狐裘斗篷,她也是第一个在余亦面前拔出墨渊的人。 现在,秋风变成刺骨的寒风,落叶被人清扫干净,如同他们二人一般。 “怎么了?” 身后赵长歌披着一件龙纹斗篷缓步走来,脸色洋溢着笑脸。 余亦向他行礼作揖:“太子。” 赵长歌将他的手轻轻按下去,余亦也随着抬起了头。 “咱们俩,就不用这一套繁文缛节了。” 往常的太子殿下,永远都是嬉皮笑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逍遥散仙模样。也正因为这样的赵长歌朝上有好多大臣都想让安帝易储,可安帝都是以太子年幼的理由拒绝了回去。 可现在的赵长歌,虽然脸上还挂着笑脸,但是看着稳重了很多。 看着难得正经的太子,余亦却笑了起来。太子貌似也猜到了余亦笑的原因,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你答应父皇出使北汗了?” 两人一同往外走出,赵长歌先开了口。 余亦没有回话,只是‘嗯’了一声。赵长歌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赵长歌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就这样踏着寒风走到了玄武门。赵长歌在玄武门关卡处停下了脚步,余亦也察觉到他停下,回头看着他。 太子歪了歪头,余亦在他歪头的方向看到了通往城墙的石阶。赵长歌往上走去,余亦也跟着走上了石阶。 玄武门城楼上还有一座钟塔,如有外敌侵犯的话,撞响钟塔上的钟,钟声就能传遍整个庆阳皇宫。 钟塔很高,高到可以看到整个北集市。 钟塔也很冷,冷到能让余亦彻底冷静下来。 往下看去就是万家灯火,宁静祥和。 赵长歌长舒了一口气,白雾在空中消散。他转过身看向余亦,道:“出使北汗,危险重重,等你回来,恐怕都已经开春了吧。” 庆阳到北汗就算在北汗不做停留都要近三个月,而余亦此去回来之后怕已经是次年二月了。 余亦认同地点了点头。 赵长歌苦笑了一声,道:“今年怕不能一起过年了。” 余亦有些搞不懂眼前的太子了,在他的印象里太子不应该这样侨情。他不禁笑出了声:“太子殿下,你何时想要同我过年了?” 赵长歌重新转过脑袋往想下方的临王府,浅笑道:“我是说,和她。” 余亦愣了愣,也随着赵长歌的视线望去。 钟楼正好能看到临王府的大门,虽然离得远了些,但余亦还是能清楚的看到,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郑冰州正帮着白江宜将白武抬上马车。 余亦见状立马抓着钟楼的围栏一跃而下。赵长歌原本微笑的表情瞬间僵在了那里。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余亦已经跃下了钟塔,站在城楼之上了。 “余子临,莫要让自己后悔。” 赵长歌与余亦的距离隔了大约三丈,冷风肆意,呼呼声不绝于耳,赵长歌的说话声也同两人面对面时的声音一般大,可余亦却听得很清楚。 余亦抬起头看到了恢复成一副嬉皮笑脸模样的赵长歌,余亦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便继续往下跑去。 “多谢你了郑小哥。”白江宜朝郑冰州屈膝行礼,“我爹这两日叨扰了,我便将他接回白府修养。” “王妃你说的是哪里话,这儿不就是您家吗。只不过王妃你确定不等殿下回来和他说一声再回吗?” 郑冰州面色有些凝重,方才王妃一醒就叫来了自己和林伯,让林伯给她准备了马车,让郑冰州帮她把白武带出了临王府。 他虽然已经猜到王妃要做什么,却又不好阻拦,眼下也只能劝她等余亦回来再离开。 白江宜眼神微动,她抬眸看着临王府的牌匾,又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你同他说一声便好。” 郑冰州见状也没法劝说了,便也拱手应了下来。白江宜与他告辞后,也踏上了车凳。 “江宜!” 余亦的声音让白江宜顿了顿,但又继续踩着车凳上了马车关上了门。 余亦狂奔到马车旁,原本整整齐齐束在头顶的长发也被风吹得逃脱,显得整个人有些狼狈,余亦神色也十分紧张。他不顾形象地拦在马车前,怕马车就这样离开。见马车不动后,又跑到车边:“江宜,我们聊聊,好吗?” 白江宜没有拉开车帘,更没有走出马车,只是说道:“临王殿下,当你做了欺骗我的决定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此时的。” “我没有欺骗你,只是此事......” “临王殿下,我只是一介女子,不懂朝堂,我只想在我的一方天地里过得开心些。”白江宜语气漠然地打断了余亦的话。 “祝君安好。” 余亦身形晃了晃,郑冰州赶忙上来想要扶住他,却被余亦摆手制止。他不知道在马车内的白江宜是什么样的神情,也猜不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想的什么。 多半也是冷漠的吧。 余亦垂下眼眸,顿了顿,道:“明日我就要出使北汗了。” 马车内的白江宜闻言一颤。 “白大人之事,不是你想的这般,若你想听我说了,就等我回来,可好?” 余亦的语气温柔极了,白江宜更是忍不住便想答应下来,她要紧了下唇,疼痛感让她清醒下来。 片刻后,才对着车外的马夫道:“走吧。” 马夫闻言甩动了缰绳,马儿也缓步往前走去。余亦就看着马车往前驶去,枯叶替余亦追了一阵最终也落回了地面。 “殿下,这......”郑冰州这才上前来到了余亦身边,看着白江宜离开的方向欲言又止。 此刻的白江宜已经认定,是余亦认为自己会向自己的父亲告密,所以对自己隐瞒了所有事情。 刀剑不可怕,欺瞒和背叛才可怕。 第五十章:白江宜离开临王府 余亦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可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前方:“冰州,整军,明日出使北汗。” 郑冰州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拱手应了声:“是。” ...... “你这是为什么!” 宰相府内,许琦抓着刘文中的手臂嘶吼,脸上泪痕未干还带着愤怒:“你答应过我不会杀了白武的吗!” 刘文中被她闹得心烦,反手对着许琦的脸就是一巴掌。许琦被这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跌坐在地上,心里的委屈又让她捂着被打的脸痛哭起来。 “你别忘了你嫁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帮我看着他!”刘文中上前摁着许琦的头,“动真情,你这是闹什么笑话!” 刘文中猛地把她的头往地上一摁,许琦终归是女子,哪能扛得住刘文中的力道,被摁得一头撞在地上。 许琦双手撑着地,奋力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看着这样的眼神,刘文中下眼皮都开始颤抖,回身将挂在墙上的宝剑抽出架在了许琦脖子上。 “你想死就直说!” 这话几乎是刘文中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许琦一惊,神色中多了些恐慌,刘文中见她屈服了,剑也离开许琦的脖子转到了她脸上,他用剑身轻轻拍打着许琦的脸,邪笑道:“不过你女儿我可不会让她死得太容易。” 剑身冰凉的触感此刻就是一枚钢针钉进了许琦的心,让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骤停了一瞬。眼里那还有愤怒,只剩下恐惧。 她太了解刘文中的为人了,自己惹怒了刘文中会死得很容易,可是自己的女儿白珊,迎接她的就不是死亡了,白珊会被当作玩物和筹码被送给高管、商贾,在被买进黑窑,等她彻底失去利用价值后再决定她的生死。 这样的一幕许琦已经在别人身上看到很多回了。 刘文中笑得惊悚,他收回了剑,将其放回了剑鞘,继续说道:“白武我可以不杀,毕竟生意还得靠他,但是你记住,他若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天王老子都留不住他!” 眼前的刘文中语气已经变得很随和了,但在许琦眼中却比方才还要让人胆颤。 她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自从白江宜坐马车离开后,余亦貌似也没什么变化,和郑冰州一起去军营整军后回到临王府为自己整理行囊。 沈家一将白江宜的事儿也告知了徐阳秋,可徐阳秋也同余亦一样没有什么反应。 其实余亦和徐阳秋都能明白,现在余亦的解释太苍白了。信件已经确确实实被白江宜看见了,若是现在去告诉她,信件是假的,白江宜会信吗?恐怕只会觉得余亦真的把她当成好哄骗的小孩子吧。 退一万步讲,白江宜真的信了。那倘若以后余亦继续查下去,白武真的做过这些事呢?那时该怎么和白江宜说?和她说当时以为是假的,现在查明了确实是真的。 那要真是到了那时,怕会要了白江宜半条命吧。 眼下只有等白武苏醒了,只有让白江宜去向他的父亲求证,事情才会有转机。 白江宜拿着毛巾为白武擦拭了他额角的细汗,看着自己父亲已经略显苍老的脸她有些难受。 白江宜确实很恨自己的父亲,恨他抛弃了自己和母亲,还害的母亲病死。恨他母亲才刚离世就新娶新妻,忘恩负义。 可白武终归是自己的生父啊,若是他死了,那白江宜在这世上就没有亲人了。 白江宜怕极了,那日她看到重伤昏迷的时候就开始怕,怕他就这样去了。后来看到了信件她更怕了,怕他真的做过那些事情,最后会被安帝赐死。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独自去面对这个世界。 她有些倦了,风寒还未痊愈,此刻又有些头疼。不止过了多久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沈家一也接到了出使北汗的命令,他同余亦整完军之后便也回到了家整理自己的行囊。 “哥,”沈煊在房门口探出了半个脑袋,笑着看着房内整理行囊的沈家一。 沈家一见到来人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双手在胸前环抱:“怎么了?这么晚还不去休息。” 其实沈煊早就在沈穆书那里知晓了自己大哥要出使北汗的消息,作为庆阳没心没肺第一人,她没有担心自己大哥的安慰,而是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一趟沈家一要去多久。 虽然现在沈家一已经不怎么管着沈煊了,但是沈家一跟着余亦在军营里带回来的习惯确实让她难以接受,啊不,是绝对无法接受。 等沈煊将自己的问题问出口之后,就被沈家一赶出了卧房。沈家一关上房门后碎碎念了几句,才重新回去整理。 郑冰州敲响了余亦书房的门,他回房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终还是到了余亦的书房前,还是想要再劝劝自己的将军。 “进。” 听到了余亦的声音,郑冰州也推门走了进去,朝余亦行了礼。 余亦也放下了手里的书,脸上的表情与平时并无差别:“何事?” 郑冰州看着余亦,然后沉吟不决地询问道:“殿下,王妃那边,您真的不在解释解释吗?” 余亦的脸色证了怔,道:“冰州,你可知晓王妃现在是认为我不相信她。” “我知晓。”郑冰州回答的很认真。 “那你可知晓我在王妃心中已经是一个欺骗过她的人?”余亦继续问道。 郑冰州顿了顿又抿了抿嘴唇:“知晓。” 余亦点了点头,将书案上的书合上放回了书架:“那若是你知晓别人骗了你,你还会相信他的话吗?” 郑冰州很想说他会相信,他想给自己的将军一点希望。但是身为暗探的他,若是被人欺骗,那他便不会再相信那人说的任何话,就算那人说了真话。 他艰难的摇了摇头,道:“不会。” 余亦闻言长舒了一口气,神色也缓和了几分:“白大人所做之事并未证据确凿,若是蔡咏说的都是真的,我也有把握保他一命。” “只是...”余亦思考了一番,继续说道,“若是白大人真的有把柄在别人手上,那幕后之人定会忌惮江宜嫁于我,因为这样白大人就可能会脱离那人的掌控。刺杀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现在我只能让白江宜回白府,让那人以为我与江宜已经决裂,这样白大人才有可能活下来。” 第五十一章:出发 郑冰州此刻才恍然大悟,余亦正准备继续往下说,郑冰州却突然冲出了书房。 等余亦跟着冲出书房的时候才发现郑冰州将匕首架在了婉容的脖子上。 郑冰州见是婉容也收回了匕首,赶忙道歉。婉容见到余亦也马上行礼:“殿下。” “婉容姑娘,你为何再次?”余亦轻声问道。 婉容闻言当即跪在了地上:“殿下,您刚刚在书房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还请殿下恕罪。” 余亦礼貌地将她扶起,轻笑道:“无碍的婉容姑娘,只是此事还烦请你不要告知江宜。” 婉容咬着嘴唇久久不曾回答,余亦便又问了一边可否不要让白江宜知道。婉容这是才开口道:“婉容知晓了。” 见婉容答应了,余亦才松了口气,抱拳道了声谢。 余亦想到的不也正是刘文中担心的吗?帝都的棋局他精心布置了将近二十年,可却在余亦回到帝都之后开始崩塌。白江宜被赐婚给余亦,白武便有了脱离刘文中掌控的机会,鬼市温柔香交易败露,蔡咏入狱让他不得不除掉蔡咏。在刘文中的盘算里余亦已经找到了线头,现在只要余亦扯着线头,终有一日会查到自己头上的。所以白武也得死,白武死了余亦手上的线索才是彻底的断了。 刘文中站在月下,望着头顶高挂的圆月嘴角勾起了笑容,余亦出使北汗也正好给了自己重新布局的机会。而眼下误打误撞白江宜与余亦决裂,白武没了靠山也能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下,倒也给自己省下了不少麻烦事。 而这一夜,余亦将徐阳秋叫到了书房喝茶,一喝就是两个时辰。 当庆阳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到玄武门点兵场的时候,余亦已经身着铠甲端坐于马上了,身后肃立着墨麟卫两百九十名将士。 玄武门的贰号门缓缓打开,禁军手握长戟整齐跑出,立于两边。安帝身着龙袍,带着冕冠缓步走出。李公公拢着手低着头跟在一旁,另一个就是换上了庆阳服饰的颜墨离了。 颜墨离身形极为欣长,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只是这面色让人看见属实不爽,他微昂着头,双手枕在脑后,眼睛却看着余亦,神情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 “王子啊,那边在此告辞吧。”安帝脸上一副慈祥长辈的笑容,可颜墨离却是连正眼都不曾给安帝。 他张开双手伸了个拦腰,打了个哈欠。懒懒的开口:“就送到这儿吧,安老头。” 这称呼连余亦听到都不禁挑了个眉,安帝却是不怒反笑:“那便如此吧,一路平安。” 听到安帝的话,颜墨离眼神微动,轻呼出一口气后,还是转过身朝着安帝行了个北汗的礼:“多谢陛下,墨离告辞。” 安帝朝他点了点头,随后才来到余亦马旁。 昨夜李公公已经查清楚了白江宜搬出了临王府,也看到了受重伤的白武。安帝的暗探也将白府遇刺一次禀报给了安帝,消息这么一串儿他猜也能猜到是为什么,晚上他便将所有信息都整理了一边,便也知道余亦为什么要出使北汗了。 放长线钓大鱼是个好办法,只是他却将自己放在了很危险的位置。 安帝没有去劝余亦,他只是摸了摸余亦马的鬃毛,余亦也下马展袖行礼。 晨光照在余亦的脸上,安帝好像这时候才发现,现在的余子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宫里追着揪自己胡子的三岁孩童了。他已经是可以统领万军,扛起守护庆阳百姓重担的将军了。 安帝紧皱这眉头,眉心在微微颤抖,神色里满是不舍。余亦也猜到安帝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了。 不等余亦说话,安帝就张开了双手抱住了余亦。 “保护好自己!”安帝轻声道。余亦趁此机会也附在安帝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安帝听完之后顿了顿,又笑出了声。 安帝松开了怀抱,拍了拍余亦的肩膀:“出发吧,朕在帝都等你归来。” 余亦展眉笑着拱手行礼:“是!”余亦翻身上马,安帝也望向后方的近三百名将士,欣慰地点了点头。 “走吧,王子殿下。”余亦牵动缰绳,调转马头。 颜墨离此时也吊儿郎当地走到余亦旁边:“你能保护好本王子的安全?” 原本在轻抚马儿的余亦也直起了腰,他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颜墨离,道:“王子殿下,我能将你擒回来,便能将你送回去。” “你......”颜墨离被说的哑口无言。 作为北汗王子,日后的北汗王;作为万军统帅,以多战少。 却被生擒回了敌国,颜墨离因为这事儿还将自己关在房里一个多月,最后还是安皇后将他劝回出来的。原本好不容易要释怀了,这句话就好像将他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然后倒上了慢慢一罐盐巴。 颜墨离气得下颚发抖,安帝顿感不妙立马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快上马车吧,不然今夜到不了驿站了。” “请王子上马车,我们出发吧。”余亦说完便轻甩缰绳,马嘶鸣了一声往前走去。 颜墨离见余亦这般猖狂,便心想着等他送自己回了北汗,高低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之后,他便冷哼一声自己上了马车。 此行凶险,生死难料。 蔡咏所说温柔香牵扯到了自己的父母,牵扯到自己心爱之人的家人,牵扯到庆阳朝堂。 为了能抓到刘文中的尾巴,保住白武的性命,查清十七年前关北血战的真相,余亦没有别的选择。 余亦驾马来到队伍最前端,余亦回过头将自己的将士们一排一排望过去,随后目光又再次落回安帝身上。此时的安帝的面色依然有些凝重,他朝余亦挥了挥手,余亦也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他重新转过头,阳光正好。 “出发!” 第五十二章:诀别 队伍缓慢地在都城里走着,现在时辰还早路上只有一些早膳的摊子支了起来。冬日的晨光和满街飘香的气味将生活诠释的淋漓尽致。 白江宜也在白武的床边朦胧地睁开了双眼,她直起身子,肩上的斗篷跟着滑落在地上。 这一刻白江宜有些恍惚,恍惚自己还在临王府,恍惚自己又趴在书案上睡着了,余亦为自己盖上了斗篷。 床上躺着的白武将她拉回了现实,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连白武微弱的呼吸声都能清楚的听到。白江宜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斗篷,抬眸望去,白武的嘴唇虽然还是没有血色但也不再发紫了。 白江宜终于可以送一口气了。 “江宜!” 门外传来了沈煊的声音,白江宜赶忙跑出去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沈煊才想起白武正在昏迷,也赶紧捂住了嘴站在了原地。 早晨还是有些冷,白江宜顺手将斗篷裹在了身上,迎了上去。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白武的卧房有暖炉,一下子钻到冷空气中让原本就受了风寒的白江宜打了个喷嚏。 沈煊见状赶紧将她拉到了另一半的房间里躲风,关上门才开口道:“临王殿下出使北汗了你知不知道。” 白江宜闻言抚了抚身上的斗篷,点了点头。 “那你不去送送吗?” 沈家一并没有告诉沈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当然白江宜也没有说。沈煊除了知道白武受袭昏迷,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白江宜垂下眼眸,轻咬了一下上嘴唇,道:“这有什么好送的。” “哎呀。”沈煊气得直跺脚,“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殿下是出使北汗啊。” 白江宜轻皱了一下眉头,沈煊又小声重复了一边:“北汗...” 白江宜突然反应了过来,紧接着沈煊就只感受到一阵香风吹过,白江宜就已经打开门跑出去了。 她怎么能没反应过来呢,白江宜自责地红了眼眶。 那是北汗啊,是余亦苦战了两年,直到被余亦打到投降的北汗。 而余亦是将北汗王上死死钉在耻辱柱上的人,余亦出使北汗,北汗王上怎么可能放过他啊。 斗篷阻碍到她了,她便将斗篷脱掉,加速往前跑去。 北城门的将士们见到余亦的队伍纷纷行礼,六个将士合力将城门打开,一股寒风随着打开的城门涌了进来。 余亦眼神坚毅,带队继续往外走去,身上墨黑色的盔甲随着马儿的起伏碰撞出声,发出像是战士渴望战场般的怒吼。 沈家一和郑冰州跟在余亦左右两旁,落后他半个马身,一黑一银的铠甲显得二人不怒自威。墨麟卫的军旗随着风肆意地飘扬,也像是在宣告墨麟卫的到来。 近三百位将士将颜墨离的马车紧紧地护在中间,出来整齐地脚步声和马蹄声,在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 白江宜最终还是在队伍的远处停住了脚步。她皱着眉头眼里充满了不舍,长时间的奔跑让她气息十分紊乱。 她知道自己不能去拦他,她舍不得他,也仅仅是舍不得他,再无其他了。 现在还没到开城门的时间,所以等余亦的兵马全部走出北城门后,守城的将士又将城门重新关上。 而余亦也随着关上的城门消失在白江宜的眼里。就如同吹进来的风一般。 他走了。 白江宜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余...余亦。”白江宜突然觉得脸颊一片温热,抬手摸去,原来是眼泪。 白江宜重新迈出步伐,这一次甚至比刚刚跑来的速度更快。 她为什么要怀疑他,统查府事故,沈家一不也是重伤昏迷生死未卜吗?他既然能无条件的相信自己,自己又凭什么要怀疑他。 就只是凭借几封来路不明的书信吗? 真是可笑。 他本都已经准备将一切告知自己了,自己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真是可笑。 城门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白江宜大吼。 “开门!” 守城将士一看是临王妃也赶忙朝着后面的将士挥了挥手,后方心领神会又重新打开了大门。 白江宜有些力竭,在还未到城门的时候便险些摔跤,好在有将士扶住了她。她竭力站起身,继续往外跑去。 熟悉的寒风又带着泥沙冲进破门而入,白江宜抬起袖子挡了一些。等她放下袖子的时候城门已经大开。 “余亦!” 白江宜朝着渐行渐远的王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高喊。惊得在马车内的颜墨离浑身一颤,他好奇的掀开车帘回头望去,远远的他瞧见一面容姣好的女子。 白江宜的声音很响,在最前方的郑冰州也听到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望去,却被余亦阻止。 “莫回头。” 余亦坐在马上,目视前方,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将军。”郑冰州握紧了缰绳。 “冰州,你知道的。”余亦冷静地道,“没有其他办法了。” 白江宜以为,自己来找他,他会愿意停下和自己告别的。他不是说过如果自己愿意的话,他会和自己解释的吗?为什么明明听见了却熟视无睹? 从坠楼相救的第一次见面,再到统查府建造的第一次相识,再到宫宴余亦为白江宜求赏。接下来便是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她的人生就像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会再有人欺负她,甚至连打压了自己十余年的许琦都为此付出了代价。不会再有人用世俗的繁文缛节束缚她,余亦支持她所有的喜好,哪怕她喜欢做的事情是被世俗人认为不该是寻常家女子做的。 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白江宜都感觉到自己再过别人的人生。只是觉得一觉梦醒,自己的生活就变成了自己最想要的生活。 可现在呢?现在她把拯救了自己的人亲手推开了。 此一行,生死难料。 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讲给他听,他甚至还从未亲耳听过自己说心悦于他。 白江宜想要追上去,她不想有遗憾。可还未踏出两步,就感觉到喉头一痒,轻声咳嗽了两声后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还想再坚持一下,伸出手想要抓回远去的余亦。 她的眼睛再慢慢闭上,视野里貌似只剩下了余亦远去的背影。 白江宜的双眼最终还是闭上了,身形也往前倾倒,最后被一双手稳稳接住。 第五十三章:即将开启的新局面 颜墨离打推开车门走出了马车,站在台面上望着远方的高山伸了个懒腰。 余亦也正巧巡视了整军驾马到了马车旁,颜墨离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屑,余亦倒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余将军。” 颜墨离叫住了走到前面的余亦,余亦也放慢了速度,在前面不紧不慢地驾马。颜墨离嘴角勾出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刚城门处的女子是你何人?” “与你何干?”余亦冷淡地回了一句,轻甩缰绳回到了队伍最前方。 看着避而不答的余亦,颜墨离调了调眉头,贱笑着跳下了马车。余亦看着驾马来到自己身旁的颜墨离心里烦闷极了。 “那是不是你家娘们。” 余亦见这人的头都要靠到自己的马上了,略带厌恶的扯了一下马绳离他远了些。见余亦是这反应反倒让颜墨离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笑得越来越贱,也跟着扯了扯缰绳重新凑到余亦身边:“她叫你,你干嘛不理她?” 余亦还是没有理他。 “吵架了?” 余亦闻言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有些苦恼,自己都不理他了,为什么他还这么能唠?而且怎么还猜得这么准。 “噢~”颜墨离抬起眼眸,一脸猜出真相的自豪感,“这么好看的女娃,你怎么还舍得和她吵架的?” 颜墨离其实一直对余亦生擒自己耿耿于怀,这些话原本也就是想让他难受一下,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人家,那打不过还不能恶心人家一下吗? 只是他没想到听到这话的余亦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眼,眨眼间墨渊就已经架在了颜墨离的脖子上,余亦的眼神也正冷冷地看着他。后方的沈家一和郑冰州二人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愣,然后又很自觉的去巡视队伍去了。 不管怎么说,颜墨离也是北汗的王子,从来没怕过什么。 两人距离本就很近,颜墨离动作极快地一掌推在余亦刀柄上。余亦本也没想将他怎么样,所以也没用力握刀,被这么突然一推,刀锋便也离开了颜墨离的脖子。 颜墨离推开刀后,右手迅速握掌成拳往着余亦的胸口轰来。余亦先是一惊,但也轻松躲开。 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但也只有余亦才知道那带着浑厚内力的拳风有多恐怖。两人在关北战场上交手过一次,就算在那生死一瞬的战场上,颜墨离也没打出过这样的一拳。 颜墨离看出了余亦神色的变化,轻笑着朝着余亦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拳头:“怎么样?你教的。” “傻小子,你记住,所有武者都是在生死线上成长的。” 叶行舟的话在余亦的耳边回响,看样子是关北一战再加上在庆阳皇宫的这段时间,让颜墨离的武功精进了不少。 余亦带着赞赏的神情点了点头:“好徒儿。” “你!”颜墨离的胜负欲重新被激起,恶狠狠道,“我们再打一架。” 余亦摇了摇头,加速往前去探路去了。颜墨离也赶紧追了上去。这一路上两人便这样吵吵闹闹,颜墨离虽然很烦人,不是打听白江宜就是找余亦打架。但这样也让余亦暂时性的忘记了心里的烦恼,只剩下对耳边苍蝇的厌恶。 ...... “你确定白江宜去找余亦,余亦没有理他是吗?” 此时天早已黑了,房间内的烛火照亮了刘文中兴奋的脸庞。 “是!”暗探抱拳行礼,“白江宜还想追上去,但晕倒了,被沈家二公子带回太师府了。” “沈二公子...”刘文中眯着眼喃昵着,“沈凌...” 刘文中转动眼珠思考了许久,开口道:“她与余亦的婚事是圣旨,依她今早的表现看来,想要和离怕是不太可能,白武留着夜长梦多啊...”刘文中似乎还是下定了决心,“你去找一队死士,越远越好。” 原本留着白武,是想着余亦不会轻易离开帝都,自己重新布局怕会留下证据。可如今余亦已经远去北汗,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算他能活着回来,一个季度的时间他也有足够的时间重新布局,查漏补缺。既然如此,白武便就是一个自己身边隐藏着的导火索,那边留不得了。 窗户被打开,一阵冷风吹过,吹醒了睡着的白江宜。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看着陌生的房间和窗户边正在放置窗户木撑的熟悉的人。 “余亦...” 白江宜的声音很沙哑也很无力,可却让窗旁的人像是被重击了一般全身一颤。 “你醒了。” 听到声音白江宜也愣住了,见身后没有声音了,窗边的人转过了身。 “沈凌?”白江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沈凌朝她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 “怎么...” 白江宜刚想问清楚,就被沈凌打断了。他倒了杯水递给了白江宜,柔声道:“你在城门晕倒了,我刚好路过便将你带回来了。” 白江宜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可感觉到一阵头晕。其实她都记得,只是不愿去回想罢了。 “我睡了多久?”白江宜喝了口水,声音总算好了些。 沈凌接回水杯,道:“今日是第三日了。” 三日! 白江宜眼睛瞪得极大,她觉得自己的心每跳动一次就刺痛一次,满脑子都是余亦在城门远去的背影。她一直深呼吸,想要平复一下内心,却又无济于事。三日,他应该已经走出帝都地界进入毫州了吧。 白江宜极力的表现得很镇定,她掀开被子下床,自己身上的是沈煊的衣服,倒也合身。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认错人的尴尬,让从未对着沈凌行过礼的白江宜也恭敬的屈膝行礼:“快送我回白府。” 看着上一秒温柔谦逊行礼的白江宜,沈凌还有些恍惚,可下一秒白江宜说出的话却让他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白江宜一边穿鞋一边嘀咕,“快去备马车啊。” 沈凌也赶紧收起了笑容,应下之后快步走出了卧房。 不多时白江宜就回到了白府,她径直去到了白武的房间,却看到立马的烛火还未熄灭。 白江宜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房门,看到了正在给白武加被子的许琦。 许琦见到白江宜也是一愣,很不自在的笑了笑,问道:“你这几日去哪里了?为何脸色这么差?” 第五十四章:如此讽刺的热闹 白江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去看了白武的情况。脸色已经有血色了,看样子余毒已经完全解了。 白江宜松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我没关系,这几日辛苦了。” “不辛苦的。”许琦抿了抿嘴唇,作为长辈,这时候却开始扭捏起来,支吾了半天,“他也是我相公。” 白江宜‘嗯’了一声,原本风寒就还未好,昏迷三日才有些好转,此刻又顿感头晕。 “其实...” “二夫人,我身体不适,先去休息了。”白江宜打断了许琦的话,说完之后便朝外走去。 许琦呆立在原地,看着白江宜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她知道白江宜恨她,恨她逼走了自己的母亲,恨她抢走了她的父亲。 她轻叹一口气,才吹灭了蜡烛才在一旁的榻上躺下休息。 而在帝都边界处,使团在此安营扎寨,将士们也都早早地进了帐篷休息,只有余亦一人拿着一壶酒坐在草地上仰望在朗朗星空。 冬日云少,星空也很亮,满天繁星,很安静也很美好。 前日他就收到了都城的飞鸽,说是白江宜受风寒昏迷。余亦当即发回了信,可到现在都没收到回复。 也因此余亦总是心不在焉,就算是颜墨离每日烦他,他也不管不顾。 而颜墨离可能是因为在皇宫的几个月睡够了,此时也根本没有睡意,百般无聊的他也掀开了帐帘站在了星空下。 他定睛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余亦。 一柄短刀旋转着高速向余亦飞来,余亦波澜不惊的抬起手稳稳地截住了短刀。 之后就看到了朝自己走来的颜墨离。 “快,和本王子打一架,本王子要洗刷你给我的耻辱。” 颜墨离在离余亦不远处站定,摆好架势就等余亦进攻。可余亦却随手一甩,将短刀甩到了远处的树上,短刀就像是拉满弓射出的箭一般,完完全全刺进了树干。 见此情形的颜墨离心里暗骂了一句,表情却是没有丝毫变化。他知道余亦不想对自己出手,但是他办法多啊,激将法屡试不爽。 “余将军怕不是成亲之后便没了沙场男儿的血性吧。”颜墨离脸色满是调侃,“不会真的有人为了个女人就借酒消愁吧。女人而已,你想要什么样的本王都能给你找来。何必在一颗树上吊死,我看那女娘也就这般,在城门口叫得如此大声,一看就是没什么教养。还可能趁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和别人私......” 颜墨离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一股劲风袭来,一拳精准地砸在自己的腹部,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位了一瞬,剧烈地疼痛甚至让他失力跪了下去。 余亦收回拳头,看着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的颜墨离。 颜墨离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自己找了这么多次和他交手的机会怎么能这么轻易错过。 一手撑地,双脚横扫而出。 余亦身形后退躲开了这一记低扫,颜墨离也趁此机会依靠惯性站起身来。 余亦了解颜墨离的为人,也知道这是激将法,只是看他如此诋毁白江宜,属实该打。余亦释怀了,既然他想打架,那便打吧。 余亦也抖了抖身体,正好自己这段时间积累的负面情绪得不到释放。 两人很快就扭打再了一起,余亦还是很吃惊的。在关北战场上颜墨离就像是个为了蹭军功声望上战场的王子,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现在虽余亦只用了三分力,可颜墨离还是能在余亦手下过几招。 经过几个月的沉淀,颜墨离已经有些明悟了,知道了与人对战不应该在意招式,更应该见招拆招,寻找破绽。 这一次与余亦的对战中,他心依旧跳得很快,但是他却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心跳,死死地看着余亦的招式。他惊奇的发现,自己能看投余亦的招式,也能及时的做出抵抗,可想要反击却找不到一丝空挡。 整场战斗知道颜墨离力竭倒地,他都没有摸到余亦的衣角。 看着连呼吸都没有变化的余亦,颜墨离似乎也清楚的知道了自己与他的差距,无形之中更将余亦当作了自己想要超越的人。 余亦抬手掸去了身上的灰尘,道:“天色不早了王子殿下,早些休息吧。” 第二日一早,使团便重新踏上了行程,正式进入了毫州的地界。 定安居的开业也因为白江宜的昏迷延迟了三日,昨夜醒后婉容告知她定安居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白江宜也当机立断重新让婉容给各宾客送去了新的请帖。 今日定安居终于正式开业。 鞭炮在半空中肆意妄为的炸裂,一旁的庆贺乐团也开始敲锣打鼓。 白江宜、沈煊、婉容作为定安居的大东家此刻也正站在门口。 眼前红绸高挂,红花丝带置于眼前,鞭炮齐鸣,乐声不绝于耳。明明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的喜庆,可在白江宜眼中却是感到讽刺。 是啊,自己心爱之人出使北汗危险重重,自己却在帝都这番情景。 多讽刺。 原本沈煊和婉容担心白江宜的身体状况想要延迟开业,只是白江宜太了解自己的这两位好友了。 沈煊从前一直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现眼下有这般让她能在沈穆书面前证明自己的机会,她自然是等不及。 婉容就更不用说了,她本就因为寄住在白江宜身边感到羞愧,定安居开业她才能真正独立起来。 眼下情况白江宜定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去让她们迎合自己,两人也愣是没说过她,最后才依了白江宜。 待到鞭炮放完,白江宜走上前,挤出了一个开怀地笑容:“定安居,为安帝所赐名,乃是都城第一家曲茶馆,今日定安居正式开业,店内所有茶饮小食皆半价优惠。” 此言一出,地下掌声雷动。此从那一夜的宫宴结束之后,帝都内谁人不知有一乐团被陛下赐名,并赠送了一栋乐楼。 能被陛下赐名的乐团,定然技艺高超。虽然乐团不会轻易在定安居演出,但能来此沾沾皇恩也是极好。 白江宜三人在掌声中揭开了‘定安居’牌匾的大红幕布,宣布了定安居的正式开业。 客人们也争先恐后的往里走去,白江宜也终于投入了忙碌的茶馆工作当中。沈煊和婉容二人见此也是松了口气。 第五十五章:云妃和左相的计划 “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钟声,伴随着青烟缓缓消散。 此处便是帝都的第一寺庙,它与建善寺各立一座山头,遥遥相望,相得益彰。 建善寺讲究精心、施恩。而这座寺庙却是只为皇权贵族而立,寺中黄墙红瓦,就算立寺已十年却依然新如初建,甚至在内的佛像都是众多信仰佛教的大臣、富商用纯金所制。 相比与雾山建善寺的宁静简陋,这莲山承恩寺自然是显得辉煌许多。 而在一尊三丈高的观音像下,有一女子正在虔心跪拜。 女子的一头朝云近香髻庄重大气,雪白的宫缎素雪绢裙外加上金罗蹙鸾华服,外披一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 而在观音像的祠堂外,有十余人正肃立着,为首的下人也是一身华服,另一边的公公也是如此,甚是扎眼。 而在他们两人的身后便是两排手持刀剑,身着红衣银甲的宫中禁军。 这一行人愣是将之前再次跪拜上香的富商吓出了承恩寺,此时的承恩寺只有袅袅青烟和断断续续的钟声以及夹杂在其中的鸟鸣。 女子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对着观音像拜了三拜后重新直起身子,重新回到双手合十紧闭双眼的状态。 过了许久之后才缓缓睁开双眼。 那小太监也赶忙小跑进房内上前扶起了女子,待女子站起身后,才屈身道:“云妃娘娘,人来了。” 此人便是安帝的除了安皇后外唯一的妃子:云妃。 云妃轻声‘嗯’了一声,一边缓步往外走去,一边问道:“现人在何处?” 小太监依旧屈身回复:“回禀娘娘,此时正在偏寺等您。” “那便去偏寺吧。”出了房,云妃才收回了被小太监拖着的手,只身往前走去。 外面的人跟着云妃离开,而小太监则是折回了房内,将禅垫上的锦绸小心翼翼地收回,随后又赶紧跑出去跟上了云妃的步伐。 偏寺,便是这承恩寺的住持为了收集民间香火而设,偏寺与正寺并无差别,只是略显得古老了些。 每月初七,云妃都会来承恩寺烧香拜佛,住持也早已了然于胸,于是每月初七便会关闭偏寺,以免吵到云妃。 云妃的丫鬟上前推开了偏寺正中的房门,里面的刘文中见状也立马起身跪在了地上:“微臣参将云妃娘娘。” “刘大人好久不见了。”云妃走进房内后,小太监立马上前将锦绸平铺在椅子上,随后便退了出去,丫鬟也将门重新带上。 “怎么,在宰相府数银子的时候便忘了了本宫,现在遇上麻烦了,可算想起我来了?”云妃坐在了椅子上,面带微笑得看着跪在地上的刘文中。 刘文中闻言赶忙磕下头:“微臣不敢,自微臣入官以来,全靠娘娘提携,娘娘之恩,臣没齿难忘。” “好一个没齿难忘。”云妃冷下脸来,“温柔香一事,我助你开辟渠道,而你在站稳脚跟之后便如同消失了一般,若不是你每月往我那未央宫里用银子,本宫都以为你死了。” 刘文中依旧额头紧贴地面:“娘娘的计划还未成功,臣不敢死。” 听到刘文中提及计划,云妃的面色才有所缓和,轻声道:“我皇兄,可有给你传信?” 刘文中听云妃的声音不再冰凉,也才抬起头直起了身子:“并未给我传信,只是臣觉得,我们不能在如此了。” “你这是何意?”云妃站起身,轻皱了眉头。 刘文中见云妃的表情,便知道她也在等这一刻。 安帝平定17州建国,封国名为‘庆阳’,自此北汗、西楚、庆阳三国各占一方彼此虎视眈眈。 北汗人豪爽直白,虽然庆阳与北汗多次和谈不成,北汗屡屡来犯,但都是鸣鼓进军,坦坦荡荡。而且北汗与庆阳之间各这一望无际的大漠,两国遥遥相望。 西楚却与北汗完全不同,西楚人善于行商,攻心。庆阳初建那几年,西楚有不计其数的暗探潜入庆阳,多次对庆阳的商线造成影响。大国初建,武、商、农缺一不可,商行受损武和农便不好发展,国家发展慢了百姓就过不上好日子,那时都不用为敌侵扰,自己都已乱作一团了。 庆阳为了百姓生计,为了能有喘息的机会,安帝接受了西楚皇帝的和亲,迎娶了现在的云妃。 云妃是虽是西楚皇帝之女,但母亲却只是一个暖床丫鬟而已。西楚皇帝知道她是个意外之后,便将她培养的妩媚动人,为以后西楚发展做准备。 正巧当年安帝向西楚谈和,西楚皇帝便将云妃送来了庆阳。说是和亲,实际也只是把她当成一枚棋子罢了。 再之后她便得知消息自己的母亲被西楚皇帝所杀,而她也发现自己好像真的爱上了那个雷厉风行却又肆意谈笑没有皇帝架子的皇帝。 想为母报仇,云妃只能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儿子掌握兵权甚至是想让他爬上太子之位,便起兵攻打西楚,为母报仇。 而刘文中身为左相,便是最好的助力人选,两人便开始了长久的合作。 刘文中站起了身,开始向云妃讲述自己的计划。直到过了午时,才将全部讲完。 “只是娘娘,现在我们最大的绊脚石,便是那余亦。”刘文中面露难色,不知如何是好。 云妃垂下眼帘,片刻之后便重新望向刘文中,开口道:“那钱百万的师父可是江湖中盛传的疯斧赵青山?” 刘文中点了点头道:“正是。” 刘文中这才反应过来了什么,笑出了声。云妃也微微一笑,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过了正午定安居的客人还是只增不减,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婉容出色的煮茶技艺便传遍了帝都。 所有客人都只为往日望春楼绝色花魁的一口茶而来。 白江宜将最后一壶茶上到客人的桌面后,才迎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沈煊为她倒了杯水,有些担心的说道:“江宜,结下来交给我们便好,你就回去休息吧,你的风寒还未痊愈呢。” 白江宜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连连摆手道:“不用,这样挺好的,忙起来,就没时间想其他的了。” 虽然白江宜说这话的时候表现的很无所谓,沈煊却还是从中听到了些许苦涩。 第五十六章:你才是傻子 因为夜市开放的缘故,定安居直到深夜才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账房的工作都是交由婉容,其他杂事儿店里也有伙计,白江宜也心系着白武,也就匆匆回了家。 白府的马车缓慢的在路上行驶,白江宜也一直开着车帘任由晚风亲吻自己的脸颊。 街道上还是十分热闹,她就这样将自己的孤单不漏痕迹地隐藏在这片繁华之下。 白武的呼吸也已经平稳了,据徐阳秋的话,面色恢复,呼吸顺畅,乃是痊愈的表现。满打满算从受伤到现在也快要十日了,也该醒了。 看着一旁湿漉漉的面巾,白江宜就知晓许琦已经为他擦试过身体了。白江宜帮他将被子裹紧了些,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卧房。 院子里梧桐树的最后一片叶子亦缓缓而落。 白江宜搬出临王府后,婉容也便在定安居附近租了个小院。 两人结束了定安居今日的工作后一同走出了乐楼,沈煊也觉得大哥在家的时候管着她很烦,如今大哥不在家了反倒显得家里有些冷清了。 “婉容姐,江宜这般定是不行的,你可有什么办法?” 白江宜今日的状态两人都能看得出来,虽然表面上一直在忙碌,脸上也总是洋溢着笑容。但就像白江宜自己说的,只要忙起来,就没有时间想其他的了。 她口中的其他指的是什么两人也都心知肚明。 沈煊轻叹了一口气,脚步踩着路上青砖的纹路缓慢前行:“她这样压抑这自己,定会出事的。” 婉容垂下眼眸,那日在余亦书房外她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和余亦的想法,只是她答应了余亦不会同白江宜说此事。婉容望向一旁踩着纹路解闷儿的沈煊欲言又止。 告诉沈煊不就相当于昭告天下吗? 婉容转换了一下思路,道:“没事的,我会看着她的。” 沈煊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婉容却满脑子都是在纠结要不要将那事告知白江宜,根本没有发现沈煊没有跟上自己。 “婉容姐。”沈煊站在原地叫了一声。 婉容闻言也止步转身,一脸疑惑地看着不远处快速眨着眼睛笑眯眯看着自己的长乐郡主。 沈煊将双手举过头顶,在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映成一个爱心的模样。婉容见到地上歪七扭八的爱心不禁轻笑出声:“好丑啊。” 迎接婉容的,是沈煊的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她快步走回婉容面前,道:“婉容姐姐,你可有想过寻个郎君?” 沈煊话音刚落,婉容的脑海里徐阳秋的身影便开始不断的闪过。一想到他看向自己的那副谄媚的表情,不知怎的还有些好笑。 沈煊挑着眉明悟般的看着婉容,后者也察觉到了沈煊的表情,赶忙平了自己的嘴角,轻咳了一声以缓解尴尬。 “婉容姐姐莫不是又心仪的男子了?”沈煊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上扬了嘴角,前排吃瓜的感觉不要太好。 婉容娇嗔道:“你说什么呢。” 沈煊‘嘿嘿’一笑,轻轻拍了拍婉容的肩膀:“我懂的婉容姐姐。” 随后又免费附赠了婉容一个甜美的笑容,就继续往前走去。 婉容也有些无奈地叹气,缓步跟了上去,只是脑海里的那个疑问再也挥之不去了。 徐阳秋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到底去了何处? 月色渐浓,都城也终于撤去了一身繁华,静静地睡了过去。 一道黑影完美地融入了这夜色,十分轻松地翻入了宰相府的高墙,又灵巧地跃过窗户,稳稳的半跪在书房的书案前。 “大人,人已在城外一小村落内等候您的命令。” 换成别人,眨眼睛面前出现一个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带着刀的人,不吓死也得吓个半死。而刘文中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只是淡地放下了手里别人巴结自己送的小玩意儿,轻声道:“明日夜晚便动手吧,切记杀了白武马上就走,莫要逗留。” 黑衣人抱拳低头,沉声应下,在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相比于帝都的月朗繁星,毫州此时却是极不好的天气,乌云遮住了月亮,只有稀散的星星给这夜增添一丝光亮。 使团的帐篷扎在城外的河边,毫州盛产苹果,也是北方面食的起源地。对于颜墨离这样的北汗人来说,这几个月帝都的菜色没有一道是自己喜欢的,如今一见到面食,便想要冲进毫州好好感受一下庆阳北方的面食到底是什么味道。 只是颜墨离归北汗的消息早已传出,现在定有不少人想要杀了颜墨离从而重新挑起庆阳和北汗的战争,而城内余亦并不熟悉,而且人多地形复杂,太危险了,所有余亦自然不会让他进城。 只是危险该来的还是会来,躲不掉的。 在使团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一群黑衣人正盯着远处的使团。使团近三百人,随便的一次安营扎寨就像是一小支军队来袭一般。 在这深山附近突然多出来一直军队,谁会恐慌? 自然是山匪。 正在盯着使团的这些人,腰间都别着一枚腰牌,上面刻着‘啸’字。 “这就是你说的军队?”为首的黑衣人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身旁的一个小瘦子,问道。 瘦子拼命点头,俯下身指着使团的军旗:“你看,那不就是军旗吗。” “哎呀。”为受的黑衣人太恨铁不成钢了,他没忍住朝着瘦子的后脑勺来了一下,把瘦子拍的七荤八素,“你管这叫军队?” 瘦子吃痛地揉了揉,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是啊二当家的。” 二当家发现自己还没解气,又重新抬起了手,可见瘦子已经吓得抱住了头,还是没忍心下手,语重心长道:“猴儿,我告诉你奥,咱们呼啸山庄呢虽然不是大山匪,但我们也有五百余人,可你看看这支你说的军队,不过区区近三百人,人数不占优势再加上呼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你说这那老不死的州牧为何这么做?” “奥!”猴儿恍然大悟,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他一指指天,道:“定是那州牧是个傻子!” “你才是个傻子!”二当家实在是气极,对着猴儿的后脑勺又是一下暴击。 第五十七章:呼啸山庄 这下是真的给猴儿打蒙了,他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正要大吼出声来,却被二当家的一把捂住了嘴,只能呜呜呜的宣泄这自己的不满和疼痛。 “别说话!”二当家低吼了一声,猴儿立马老实下来。 二当家看着前方,放下了捂着猴儿的手。猴儿也不叫唤了,顺着二当家的眼神望去。 就在刚刚他们拌嘴的时候已经有一人走到他们不到三丈远了,好在他们身在半坡后,二当家又即使捂住了猴儿的嘴没让他发出声音,不然定会被那人发现的。 二当家起初还以为是前面小队的探子,却发现这人行迹有些诡异,便以为是个扒手想要在那小队那捞点油水。可等他在走近些的时候才发现这人身上穿得一副都快赶上他们呼啸山庄强一队富商了。 那人一边走一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哼,还临王呢,我颜墨离想走你还能管得住我?” 二当家的这一行只带了除猴儿外的三个人,加上自己五个打一个,应该不在话下。 这人有钱,得抢! 二当家当机立断,他向身后的三个手下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手势,手下们却频频点头。等二当家做完手势后立即无声地抱拳,又快速的想各个方向散去。 颜墨离此刻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进狼窝了,还在一脸得意地找着去往毫州的路,心里更是美滋滋想着毫州的面食。 脚步轻盈,心情愉悦,甚至哼起了让人听不懂的小曲儿。只是还没哼上两句,颜墨离就感觉到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向下坠去。一瞬间的时间自己半个身子都已经入土了,颜墨离刚想骂人,一块破布就塞进了颜墨离的嘴。 一股酸臭味从颜墨离的嘴巴和鼻子直冲大脑,颜墨离反胃的想吐,吐到喉咙无奈嘴巴被堵又咽回了下去。 这么一搞,颜墨离都甚至开始翻起了白眼,都还没看见眼前的人,就被活生生被熏晕了过去。 二当家舔着嘴角把玩着手里的核桃缓步走到晕倒的颜墨离面前,身后跟着赤着左脚一蹦一跳的猴儿。 三个手下很利索的把颜墨离捆得结结实实,把他拉出土坑之后随意地推到在地面上等候二当家的发落。 “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二当家摸着颜墨离衣服的材质又在他怀里拿出了钱袋,看着里面的现银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猴儿看着晕倒在地的颜墨离有些犹豫,他回到二当家身边轻声说道:“二哥,我看他的衣服像是皇宫的衣服啊,不会是......” “管他呢。”二当家轻抛起钱袋,等钱袋落回手上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塞进了怀里,“把他带走丢到黑狗他们山寨旁边。” 猴儿高高挑眉,朝着二当家竖起了大拇指:“二哥你这招儿嫁祸真高明。” 虽然被夸的很高兴,二当家却还是装得很不屑地一笑,拍了拍猴儿的肩膀:“多学着点儿。” “好的。” 听到回复二当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浑身一颤,这是谁的声音? 一行人也立马抽出佩刀,背紧紧贴在一起四周张望,却半天没发现人影。二当家有些急地冒冷汗,沉声低吼了一声:“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啧,真蠢,抬头啊。” 众人随着声音猛地抬起头,头顶树上的沈家一正吊着树叶晃着悬空的腿,一脸轻笑地看着下面的几个人。见他们看见自己了,沈家一便也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悄无声息地跑到距离他们这么近的树上,呼啸山庄的人都没有任何发觉,这自然恐怖。几人也不敢轻易动手,只是持着刀眼睛死死盯着眼前孤零零的沈家一。 反观沈家一却是一脸轻松,他歪了歪身子看到了他们身后已经晕死过去的颜墨离十分敬佩的朝他们鼓了鼓掌:“好手段啊。” “你是什么人,呼啸山庄的事儿你都敢管!” 猴儿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朝着沈家一喊到。 可刚说完,猴儿就感觉到自己屁股被人猛踹了一脚,整个人立马失去了重心摔了个狗吃屎。 二当家这个时候简直就像宰了这个蠢蛋,对面三百个人,自己这边只有五个,狂就算了,还自报家门,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啪’ 一声轻响,二当家拿手重重地拍在自己脑门上,朽木就是朽木,你刻刀再好也雕不出像样的东西。 眼下只能求饶了。 二当家心里想着,可嘴上话还没说出口,四周就突然慢慢亮起,恍如白日。随着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墨麟卫们也齐齐围住了呼啸山庄的五人。 三百墨麟卫将士左手持火把,右手持刀剑。明明沉默不语却又像是发出了嗜血的低吼。 二当家首当其冲,当即丢掉了手里的刀,双手抱在脑后跪在了地上。 身后的手下也反应迅速,学着二当家跪在了地上。只剩下猴儿,揉着屁股站了起来生气地转过身想要问是谁踹了自己一脚。 可一回头却没看见自己兄弟的身影,再低头一看,当场傻了眼。 “二哥,你干啥。”猴儿瞪着眼睛问道。 二当家抬手颤颤巍巍地扯了一把猴儿的破布衣裳:“快跪下。” 猴儿一楞,才发现四周早已经围满了人。 噗通~ 这一跪,跪的干脆利落。 “各位爷,我们财迷心窍才叨饶了各位爷,我们有眼无珠、罪该万死,但小人还是有个请求,虽然各位爷可能不太能接受,但是我还是要说,就是我家上有老母下有儿女成群,做此事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各位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各位爷,求求了。” 猴儿身泪聚下,又不断磕头。不得不说猴儿的求饶本事还是很过关的。 沈家一笑得是一脸的不敢相信,他实在是想象不到这世上居然真有人变脸如此之快。 此时沈家一身后的墨麟卫将士们往一旁撤了几步,随后一声墨色飞鱼服的余亦便从黑夜是走了出来。 他看着面前跪着的五人,对沈家一道:“去把人带回去。” 沈家一拱手应了声‘是’后便前去把颜墨离抗在肩上往营地走去。余亦也摆了摆手,一圈的墨麟卫也齐齐地往后退去。不多时,丛林就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第五十八章:疯斧赵青山 二当家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可眼前确确实实只剩下余亦一人。 他们虽松了口气,但也没有轻举妄动,毕竟刚刚就有人悄无声息地就跑到了他们头上。 “还不走?”余亦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五个人淡淡地道。 二当家证了怔,随后站起身,犹豫了一下又捡起自己丢在地上的刀:“你要放了我们?” 余亦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 郑冰州作为暗探,对于信息的收集能力连余亦都为之感叹。使团还未进入毫州地界的时候,郑冰州就已把毫州的情况摸清楚了。 在这丛林里,有两股势力。一股是杀人不眨眼的黑山狼狮寨,一股便是呼山呼啸山庄。狼狮寨是出了名的狠辣,被他们盯上钱财是定留不住的,性命还得看他们大当家心情如何。而呼啸山庄却只劫黑心商贾、贪官奸臣,抢来的钱财也会分给路过的难民。 在余亦眼中这群人是侠义之士,自然没有杀了的道理。更何况他们还帮他教训了一下颜墨离。 “多谢。” 二当家的朝余亦抱拳,低头道:“在下呼啸山庄二当家:牛俊逸。” 余亦见状朝他点了点头,轻声道:“余亦。” 牛俊逸的神情微动,显得有些骇然。回过神后抱拳行礼,敬重地道:“余将军。” “你认识我?”余亦愣了愣。 “自然,关北那一战,早已传遍了整个江湖。”牛俊逸说这话的时候十分激动,眼里也满是崇拜之色。 “江湖...” 余亦喃昵着,陷入了沉思。 又是江湖,叶行舟同余亦说过自己会在江湖中等他。蔡咏也在信上说温柔香不仅仅牵扯朝堂更牵扯到江湖。 可到底什么是江湖? 余亦微微皱起眉头,向牛俊逸抱拳问道:“敢问牛兄,什么是江湖。” 牛俊逸被他的话问得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他朗笑了一声,道:“此处便是江湖。” 还不等余亦说话,牛俊逸便继续说道:“余将军,今日之事牛某记在心中了,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告辞。” 而余亦的脑海里一直在不断重复着牛俊逸刚刚的话,不自觉地便点了点头。等他回神想要问清楚的时候,眼前的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直到第二日午时,颜墨离才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嘴巴里的味道依然让他恶心到反胃,昨夜发生的事儿在脑海中重演了一边。 “我去!!!” 马车内传出的骂人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余亦也在队伍最前方笑得很开心。 烦人的苍蝇被人教训了一顿,是该开心些。 “余亦!”颜墨离冲出车厢,叫停了整个使团队伍,余亦也驾马来到他面前,问到:“王子殿下,何事?” 颜墨离指着余亦的鼻子,大声道:“姓余的,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昨晚上的事儿是不是你安排的?” 这一刻,余亦甚至有些为北汗的未来捏了一把汗。 他微笑着道:“王子殿下,你莫要污蔑本王。昨夜明明是你逃跑掉进了周边猎户的捕兽陷阱里,怎么眼下还赖到我身上了?” 余亦知道若是颜墨离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怕不是要去端了呼啸山庄,而且按他的肚量怕是会将此事放大了两国问题。为了不制造麻烦,余亦只能瞎编个理由。 颜墨离也却是不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余亦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得不服气的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车厢。 余亦见他不闹了,才掉转马头,高喝一声:“继续出发。” 这出闹剧倒是让颜墨离安分了许多,余亦也终于得以安静一会。 定安居今日也如同昨日一样热闹,白江宜依旧是一副笑容常在,无忧无虑一心只为了经营定安居的模样。 一切的一切就仿佛回到了最平静的样子,白江宜从未认识过临王,她身边就只有几个最好的朋友,经营着一家平凡的茶馆。余亦也从未在望春楼下救下过一个失足坠落的女子,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刘文中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因为紧张而狂跳的心,推开了一道破旧的小门,这个小院子身在一片竹林之中吗,像是只有在水墨画里才能出现的场景一般。 就在刘文中推开门的一刹那,就有一阵劲风朝着刘文中的面门吹来,刘文中只见到一道黑影快速袭来当下就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而黑影就犹如通了人性一般随着刘文中的跌倒一起落下,刘文中惊得闭上了眼睛。 “百万已死!” 就在黑影砸到他头的最后一刻,刘文中的大吼了一声。 黑影在他眉心处猛然停下,刘文中甚至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眉心的一阵凉意。 又是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风吹过,等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黑影已经回到了不远处人的手上。 那人穿着一身打满了补丁的素衣,脚踝上甚至还套着刑部的脚铐。过肩的长发像个鸟窝一般混乱不堪,手上拿着一柄长相奇特的斧子,斧柄根部由一条两指粗的铁链相连到那人身上。 “你放屁,我赵青山的徒弟没人杀得了。” 赵青山将手里的短斧丢到了地上,然后低头继续吃着面前的素面。短斧不过十几寸长,对在地上的时候却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刘文中才站起身来又被这声音吓得一颤,他深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您可认识余亦?” 听到这个名字,赵青山举在半空中的筷子顿了顿,随后又继续将面送进了嘴里,“听过。” “正是他杀了百万,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 说完,刘文中就将身后别着的黑色布袋拿起,慢步走上前放在了石桌上。赵青山也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拨开了一些。 随着黑色布袋的掀起里面正是已经开始腐烂的头颅。头颅已经全部开始发黑,更有几条蛆虫在他的七窍里爬出,就算脸已经被蛆虫啃食的面目全非,但赵青山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自己的弟子钱百万。 第五十九章:白武再次遇刺 看着这般模样的弟子,赵青山的眼角都开始颤抖。 他疯了般重新举起短斧架在刘文中脖子上:“我弟子念你救了他母亲,才肯跟着你五年,你就是这样让他给你办事的?” 赵青山稍微松了握着斧子的手,斧子的重量就压得他跪在了地上。斧子长相怪异,斧身上满是棱角,压得刘文中疼得呲牙咧嘴。 他双手抵在斧子上想要把他托着好减轻一些重量,可他越是这样赵青山的手便越松,刘文中只能一边强忍着疼痛一边道:“我…我也不想的…只是那余亦想要杀了我,百万为了救我才……” 刘文中说着甚至流下了眼泪,握着斧子的手也松开了,任由斧子压在自己身上:“若不是百万的母亲还活在世上无人照顾,若不是那余亦实在厉害,我早就找他报仇去了。” 赵青山看着刘文中,许久后才拿开了斧子,此时的刘文中肩膀已经是血淋淋的一片了,他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见赵青山信了之后那狂跳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去。 “百万已经死了这么多日,你为何现在才告知我?”赵青山回身收起了那刻头颅,淡淡地问道。 刘文中早知赵青山虽然有时疯傻,但也绝不好忽悠,所以他早有准备。只见他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道:“那夜余亦潜入宰相府刺杀我,我不敌被他刺伤,还好百万来了,不然今日你连我也见不到了。” “据我所知,那余亦身份地位要比你高上许多,为何他要杀你?” 赵青山收好了头颅,将它别在自己的腰上。 “太子赵长歌好玩无得,余亦与那赵长歌关系极好,谁知我这话就传到了他耳朵里了,所以……” 听他说完赵青山倒也没有在发怒,只是说道:“我就不该让他跟着你,现在余亦在何处?” 见赵青山这情况,刘文中便知道他已经完全信了。赶忙道:“现已送北汗王子除了帝都,算算时日应该已经到毫州了。” “好生照顾百万的母亲。” 赵青山丢下一句话后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院子消失在竹林中。 刘文中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这赵青山练武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因此时常走火入魔变得疯傻,刘文中是真怕他突然发疯砍了自己。 现眼下赵青山已经出发,以他的速度不出三日就能赶上余亦,到时只要杀了余亦,他便彻底没有阻碍了。 刘文中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小院,心情变得极好。今夜还有件大事儿要干,他整理了一下着装,也离开了竹林。 天色渐暗,今日的太阳也好似感知到了危险一般落得极快,不出一个时辰便全都黑了。 华灯初上,帝都又像是夜中翩翩起舞的精灵一般展现出不同的一面。 定安居相比于白日里更盛,全部伙计都开始忙碌起来。而白江宜却不知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频频犯错。 沈煊见她状态不好,走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食盘,道:“江宜,是不是风寒加重了,看你今晚有些憔悴。” 白江宜摇了摇头,找了个地方坐下之后揉了揉额角种植声音也有些无力:“没有,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事发生,变得很。” “不如今晚你便先回去吧,婉容招了几个夜班的伙计,应该马上要到了。”沈煊低声和她商量着。 可能是心里的越来越不安,白江宜也应了下来:“也好,煊煊,今夜便辛苦你和婉容姐姐了。” 沈煊见她肯听劝了,也十分高兴:“没事的,你回去好些休息,其余的事明日再说。” 白江宜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去,沈煊也终于松了口气。她和婉容都很在为白江宜的状况担心,这两日如此忙她也未曾休息过。 回到白府,白江宜在白武床边坐了很久,因为白江宜发现只有在白武身边才能安心一些。可能还是因为太累了白江宜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自从余亦出了帝都之后,许琦也像是变了一个人,每日不吵也不闹了,就在白武身旁照顾着他。而白珊却不知去了哪里,许琦不说白江宜也不好意思去问。 夜慢慢深了,在同一片星空下。都城内一行三十余的黑衣人真在悄无声息的前进,而在都城外,一人一斧一马正在朝北狂奔。 细微的声响突然吵醒了趴着睡觉的白江宜,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一时间忘记了反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卧房的门。 房门落了木锁,她就这样看着。看着一柄匕首从门缝伸进来,看着那柄匕首挑开了木锁。 门静静地打开,白江宜也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拿起了一旁床头的面盆。在人进来的第一时间奋力的砸了过去,那人反应也是极快,抬手便将面盆甩开了。 可白江宜的目的从不是对这些人造成伤害,而是制造声响引来白府侍卫。 就在面盆落地的那一刹那,白江宜的声音也从卧房传出。 “来人!有人行刺!” 喊完之后白江宜便开始寻找身边一切有用的都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门口砸去。 为了保证白武的休息环境,白武并没有在自己的卧房,而是在东客房,这里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正巧东客房的门也只是个单开门,突如其来的骚扰也让跟在后面的杀手一时间乱了阵脚。 只是白江宜已经将所有能丢的东西都丢出去了,外面却还是没有一丝侍卫的声音。白江宜一惊,一个很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正如她所想,卧房外面早已经尸横遍野,连许琦都已经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杀手此刻也已经回过神来,虽然卧房中还有其他人是在意料之外,但一个女子他们还不曾恐慌。 杀手眼神变得冷冽起来,提刀就像白江宜砍来。 白江宜拿里会武功,在临王府那么长时间每日都在吃喝玩乐了。 她不知道白府为什么会遭遇刺杀,脑海里却闪过余亦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那些杀手是为我而来,白大人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难道... 来不及细想下去,杀手已经冲到白江宜面前了。那柄闪着寒光的刀也已经落下,这一刻白江宜已经有些认命了,只是她有些难过,自己终究还是没能见上余亦一面。 “我喜欢你,喜欢得很。” 第六十章:沈家一救下白江宜 那日的余亦站在阳光下,清澈的溪水倒映出两人甜蜜的笑脸。只是余亦再也听不到白江宜说的话了。 “我也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还要喜欢你。” 白江宜挡在了白武身前,紧闭着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啊!” 一声惨叫在白江宜面前响起,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同样穿着夜行衣的沈家一。 沈家一握着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数名杀手,他丢给白江宜一柄剑自保,随后就往前冲了上去。 这些杀手都是刘文中找的死士。 所谓死士便是杀手,只是这些杀手不会被人活捉,他们行动前嘴里都会含上一颗毒囊,若是被抓就会咬碎毒囊自尽,在这样的条件下,江湖上的死士价格极高,是普通杀手的数十倍。所以做这一行当的人要么就是实在缺钱只能冒险,要么就是他们的身手已经好到能支持他们这般在刀口上舔血。 显然今晚这帮人就是后者。 尽管只有四人在这卧房之内,可沈家一却没能杀死一人。 他们的目标太明确了,只有白武。 四个杀手一心想要杀掉白武,打斗过程中沈家一每次攻击只要被挡住,就会有人趁着这个空挡持刀向白武而去,沈家一就只能回身阻止。 这样一来二去,所有人都受了伤,沈家一却没能杀出一条血路。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 沈家一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挡,长剑笔直的刺进了一人的喉咙,紧接着一脚重击在另一人腹部将其踹飞。 硬接下一刀后又抹掉了最后两个人的脖子,被踹飞的那个人见情况不妙,不等沈家一做出反应就拔腿往外跑去。 沈家一没有犹豫,将手里的长剑抛掷出去刺死了最后一人。 原先的那一刀砍在了沈家一的胸口,再加上一场苦战,此时血已经浸湿了胸口的衣物。 他的身形晃荡了一下,白江宜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得以喘息,白江宜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为何会在都城,你不是同殿下一起去北汗了吗。” 不等沈家一回答,外面的飞箭已经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白武那还好,床头有一块木板可以帮他挡住飞箭。沈家一一把按下满脸慌张的白江宜,同时将桌子踢翻用来挡箭。 一轮飞箭结束之后,外面没了动静。 沈家一松开了搂着白江宜肩膀的手:“抱歉。” 这时候白江宜才反应过来,刚刚沈家一一直搂着自己,可都这时候了,还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沈家一也是道完谦之后起身往外走去,他打开门外面肃立着近二十人。 他微合双眼,眼里的杀气也随之散发而出。 “守好白大人。” 沈家一丢下一句话后,走出了卧房,并且关上了房门。门外也响起了刀剑碰撞刺耳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或许刚刚在房内的那四人已是这群杀手里最强的存在了。外面虽然人多,但实力都不强,沈家一每次落到便会有鲜血飞溅。 也正因为外面人多,人潮一拥而上也难以招架。就算沈家一身上除了手里的剑还有不少暗器也难免受了些伤。 一剑斜斩而下,袖箭也紧跟而出。 最后两人也在闷哼一声后直直的倒下,反观沈家一也是身中几刀,血流不止。 “出来吧。”沈家一低声说道。 等白江宜打开门,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 她顾不上尸体,找着空隙跑到沈家一身旁:“家一哥,你为何在这里,你回来了,是不是余亦也回来了!” 白江宜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她多渴望能在沈家一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沈家一摇了摇头:“不是我回来了,是将军就没有让我同他一起。” “为何?”白江宜的手越抓越紧,“为何不让你同他一起,你不在他岂不是有危险的时候更难以抵挡吗!” “因为,殿下让我在都城保护你。” 白江宜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余亦到底在做什么?白江宜已经彻底搞不明白了。 自己去找他,他视而不见,却又让自己最信任,最少不得的人偷偷留在帝都保护自己。 那他如何办?北汗凶险,郑冰州轻功虽好可武艺不高。如今沈家一还在帝都,他该怎么办? 他宁愿自己再危险一些也要将沈家一留下保护自己。 白江宜红了眼,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沈家一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否先带我去包扎一下?” 沈家一的玩笑话打破了平静,白江宜也才反应过来沈家一身上也受了伤。 白江宜也不是很懂怎么处理刀伤,说是帮沈家一包扎,其实也都是沈家一自己在给自己处理伤口,白江宜就坐在一旁,心里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了,可却不知从何问起。 沈家一将手臂上的纱布打好了固定结,又稍微活动了一下确保不会掉落,才开口道:“白府已经不安全了。” 白江宜垂着眼眸,轻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家一哥,我爹受伤,是不是因为那些杀手就是为了我爹而来。” 沈家一一时语塞,他知道白江宜的聪慧的。只要他说是,白江宜就能猜到所有事情。 可也正因为这一时语塞,也让白江宜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余亦是骗我的是吗?所以那些杀手就是为了杀我爹而来,是余亦保护了他对吗?” 沈家一看着白江宜已经确定了的眼神,也知道自己骗不了她了,这才点了点头。 “所以我爹真的参与了那些事,是吗?”白江宜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呼之欲出了,因为她知道若是白武没有参与温柔香一事的话,那些杀手有什么理由杀他。只是她还是不敢去接受这个事实,她奢望在沈家一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沈家一沉默了。 白武一事,余亦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敢盖棺定论。可他看着白江宜的渴望的眼神,不知该怎么和她说。 “没错,我参与了。” 白江宜和沈家一的眼神齐齐往床上望去,白武此刻已经醒了,虽然很虚弱,说话声音如同蚊子一般。 但白江宜听到了,实实在在的听到了。 第六十一章:重回临王府 白江宜冲到了白武的床边:“爹,你终于醒了,爹。”白江宜早已泪流满面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是因为喜极而泣还是因为白武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女儿,爹对不起你啊。” 白武抬起手宠溺地摸了摸自己心爱女儿的脸,就算声音很虚弱也依旧带着深深的歉意。现在的她早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哭着不停地摇头。 可该要面对的事总要面对的,虽然眼前的一幕很温馨,沈家一也不得不狠心将它打断。 沈家一也缓步来到了床边,面色凝重道:“白大人,现在可否告知真相了?” 白武闻言犹豫地看了一眼白江宜,他最大的心结无非就是自己的这个女儿,当年他为了保护白江宜被迫加入了刘文中的勾当,如今他自然也害怕自己的坦白会给自己的女儿来带横祸。 白江宜抬手拿下了白武的手,双手又将其紧紧握着,含着泪的眼睛充满了坚定,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女儿已经表态,白武也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点头。 “那我们走吧。”沈家一重新披好自己的外衫系好了腰带拿起了剑。 白江宜愣了愣,问道:“去何处?” 沈家一走到窗边,将窗打开了一条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见暂时无事才开口说道:“这已经是第二次刺杀了,他已经下定决心让你死了,白大人。” 沈家一说的他是谁刘文中自然是知道的,他的神色沉了下来,可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那我们能去何处?” 白江宜虽然不知道这个他是谁,但是她也是能看得明白的,若还在白府,白武不死怕是刺杀不断了。可眼下都城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总不见得进宫吧。 白江宜微微一皱眉,或许真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她有些不敢确定抬眸望向沈家一。 沈家一轻笑着看着白江宜,他知道她已经猜出来了:“临王府。” 白府的家丁侍卫包括二夫人都只是中了迷药昏迷了过去,等他们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家老爷和自家大小姐已经全都不见了,只留下东客园满院子的尸体。 许琦看见眼前这一幕不自觉地恐慌起来,她自然知道这是刘文中的杰作,只是她不敢去想昨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敢去想白武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白珊的消失,她多半也能猜到是刘文中作为,可自己能怎么办呢?许琦什么都做不了,她只是一枚棋子,一枚被人掌控,永远无法逃脱的棋子。 而白武的醒后便能喝下药了,昨晚喝下一副后今日面色又好上了许多,昨夜沈家一带着他们避开大路和眼线,现在除了在场的三人和林伯,没有第四个人知道白武的去处,包括刘文中。可就算刘文中知道了白武在临王府,他又能怎么办呢?让杀手来临王府刺杀?若是让安帝知道了临王府于此,他就算把地挖穿也得挖出行凶之人。 许琦为了保住女儿的命,第一时间赶到了宰相府。 “哥,昨夜白府遇刺了!”许琦一进书房就痛哭流涕,她虽心知肚明昨夜的事是眼前人作为,但却不敢言明,毕竟自己女儿多半就在他手上。 白武也是装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态,手里的茶碗也是不慎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你说什么!那白武现在如何了?” 此话一出许琦的眼泪也随着流了下来,她哽咽道:“我也不知啊,院子里满是尸体,可他与那白江宜都消失了。” “什么!”刘文中怒目圆睁,这次可不是装的。它明明下的命令是杀了白武,可为何人却不见了,而且自己的杀手为何都死了? 白武努力的回想着周遭的一切,余亦出使关北,带走了沈家一和郑冰州,也带走了墨鳞卫,那现在留下帝都的只有那个突然出现的大夫,可刘文中明明调查过此人不会武功更不可能在二十多名死士的刀下救走白武和白江宜。 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白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刘文中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痛哭的许琦,看她那模样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刘文中见状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后,道:“你别急,我会派人去找的,人不在理应也还活着,你不必慌张。” 许琦一边那袖口轻擦着眼泪,一边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句后才开口道:“哥,珊儿也不知所踪,你说不会也和我相公他在一起吧。” 说完这句话的许琦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刘文中眼底闪过的一丝异样,而她还是重新垂下头轻声抽泣着。 刘文中没有回答,只是面色凝重的看着窗外的一片艳阳。 而此时就在帝都的某个角落,阳光透过房顶的破瓦照在了白珊的脸上。刺眼的光让昏迷的白珊难受地抖了抖睫毛,她费力睁眼可像是要炸开的头疼让她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白珊想要抬手揉揉缓解一下头疼,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四肢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她想要起身,可就算用尽全部力气还是没有半点动静。白珊心头一紧,她会想起那晚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只感觉到身后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想要反抗却已经浑身无力晕了过去。 她动着眼眸现在四周陌生的环境,无法行动,无法求救,绝望感油然而生。 不多时,门被缓缓打开,破旧的木门发出的声音更让白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进来的肥胖男子望着眼前穿着里衣的女子,奸笑之间,腰间佩戴脱落。 白珊想要挣扎,想要反抗,可全身的无力感只能让她接受正在发生的一切。她双眼无神地望着破败不堪的屋顶,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那男子肆意的笑着,这笑声仿佛传到了白武耳中一般,让他浑身一颤,手里碗中的汤药也撒了些许出来。 白江宜见他这么不小心,便拿着面巾帮他擦掉了被子上的汤药:“喝个药都喝不好?” 白武听到自己女儿骂自己却傻笑了两声,他多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因为他在这一刻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十几年没有感受到的生活气息。 敲门声响起,沈家一又一次打断了白武梦寐以求的氛围。 第六十二章:爹,女儿错了 “白大人。” 沈家一走进屋子,向白武展袖行礼:“时间紧迫,烦请尽快告知真相。” 原本还喜笑颜开的白武闻听此言也是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望向自己身边的女儿,脸上布满了犹豫。 白江宜不知他为何有这般神情,却还是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了几下。 也正因为这个举动,才让白武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闭上眼,回想起了那段自己从不敢回想的记忆。等片刻后再次睁眼的时候,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当年生完你之后,你母亲的身体就变得很不好。”白武看向了女儿,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妻子的模样,“桐儿,是我害死了云白啊。” 桐儿。云白,孟云白。 白江宜浑身一颤,手里的面巾也落在了地上。她已经十二年,整整十二年没再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她甚至以为白武已经忘记自己的乳名了,就想忘记自己母亲的名字一样。 孟云白。 这么原本在白江宜脑海里已经有些陌生了的名字,在白武说出口后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她从未想要忘记过自己的母亲,只是她真的不愿想起那段漂泊在外的时光。 白武说出这句好也好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深深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他将眼神转向沈家一:“那年余老将军奉旨镇守关北,抵御北汗大军,奈何庆阳初建,不敌根基深厚的北汗,余老将军只得八百里传信请求支援。那时的我还只是个城门守城将领,当日我本应当值。可家中突然来信,说是云白的病情加重,当时时局动荡,我怕突生意外,我情急之下只得吩咐将士们没有文谍一律不得放行。可谁知……” 白武有些哽咽:“谁知…余老将军的求援信也在这时到来,因为我的命令,那封信终归还是迟了。” 白武重新望向白江宜,眼神里多了些后悔。 “我深知这是死罪,可我不想让你和云白跟着我一起去死。所以我只能写下绝婚书,将你们母女赶出白府。哪怕过的苦些,累些。起码还能活着。” 这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让白江宜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自己恨了十二年的父亲,是为了保住她们的性命才将她和母亲赶出家门。 白武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 “将你们赶出去之后,我却没有接到陛下的传召,三日之后刘文中便来到了白府。他同我说能保下我们全家人的姓名,可能是还是太年轻,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等我送别了刘文中时候便倾尽了所有人找寻你们的下落,可最后只找到虚弱你的…” 白武闭上眼,紧紧的咬着牙关。 “和一具冰冷的尸体。” 白武许久没有再说话,直到他平复了自己的内心。白江宜也是看着自己的父亲,她有太多话想问了,可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许琦,是刘文中的人。她为了监视我将她送进来白府,许琦欺负你的时候你不知我的心有多疼,那是我的宝贝女儿啊,可我不能阻拦,因为我知道,若是如同以前那般待你,将来你也会成为他威胁我的工具。我想着等你长大成人了,等你出嫁了,你便可以开始属于你的生活了。” 白武到现在为止他都未曾觉得自己当年的决定是错的。他自然也是知道刘文中所做之事祸国殃民。他也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死在刘文中的手中。只是白武也没什么大志向,更没有舍小家为大家的觉悟。他只是想要自己的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白江宜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爹爹早已经两鬓斑白了,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看过他了。白江宜错过了自己父亲整整十二年,这十二年她讲他当着自己最恨的人,而他却背着自己的憎恨和随时可能死在别人手中的危险度过着每一日。 她回想起这十二年自己对父亲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白江宜鼻子一酸,两行清泪随之而落,她也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她张着嘴许久没有说话,直到白武掀开被子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到自己面前想要将自己扶起的时候才哽咽地道: “爹,女儿错了。” 这话让白武心头一紧,他笑了,就如同寻常的父亲一般温柔的笑了。他以为自己的女儿这辈子不会再叫自己爹了,今日能再听到,已是满足。 “桐儿。爹,从未怪过你。” 见到眼前这一幕沈家一也是鼻尖一酸,他朝着白武抱拳行礼。随后便悄悄地退了出去,此时是该留些时间和空间给他们父女俩。 沈家一从外面关上了房门,快步去到了书房执笔将所有事情写到了信上。他没有选择信鸽,信鸽变故太多,他要确保这份信能够尽快安全的到余亦手上。 他吹响了似鸟鸣的口哨,一名暗探不知从何处闪身而出向他抱拳行礼。 沈家一没有说话,只是将信件交给了他。暗探收好信件后便翻墙而出消失在沈家一的视线中。 他回到书房坐在了书案后回想着刚刚白武的话。 他承认白武不是一个好官,作为守城将士,擅离职守助纣为虐。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白武是一位好夫君好父亲。 沈家一轻叹了一口气感叹世道的混乱和不公。 此时房门却因为没有关好而被风吹开,寒风灌进了书房。正当沈家一准备起身关门的时候,一幅画卷被寒风吹落在自己头上。 他愣了愣,他可不记得自家将军还有作画的习惯。 沈家一捡起地上的画卷将它展开,随后他便笑了,笑容中藏着一丝嘲讽。沈家一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画,将它放回了书架。 长舒一口气后,沈家一走出书房望向面前的院子。 现如今白武一事已经明了,接下来就只能等余亦的下一步计划实施。沈家一觉得轻松了很多,他关上房门离开了书房。 第六十三章:婉容告知白江宜真相 等白江宜再从卧房里出来的时候,虽然脸上的泪迹还未打理好,但脸上已经洋溢出不一样的笑脸。 沈家一也早已回到了临王府在门口等着她了,现在事以明了,接下来就要等余亦的下一步计划了。 看着白江宜已经一扫阴霾了,沈家一也放心了许多,毕竟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护好临王妃,就算心情不好变得憔悴,自己怕也逃不脱军法。 “接下来该如何?” 白江宜自己也清楚得很,她是和自己的爹爹解开了误会,可白武所做的事儿是实实在在逃不脱的,就算是他是为了家人。 沈家一很直白的摇了摇头,开口道:“我的命令就是保护你,并且搞清楚当年白大人参与温柔乡的真实原因。接下来该怎么说我需等将军的来信。” 其实很多时候白江宜很恍惚,她每次看着沈家一的时候感觉都是太师府的翩翩公子,可他偏偏对余亦死心塌地,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军中副将一般,根本没有所谓名门望族的言行举止。 不管如何说,白江宜还是坚信余亦会有解决办法的,只是有些无奈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她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还是将心里话问出来:“家一哥,你为什么会对余亦这么言听计从啊。” 沈家一闻言脸色微变,白江宜也发觉自己的话有些过了,她挠了挠眉角,眼神也有些逃脱:“那个家一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的。”沈家一轻笑了一声,“我哦同他也是自小便认识了,只是余伯伯战死后我也失去了他的消息,我比他早去关北一年,等他来到关北的时候我已是军中副将了。” 白江宜是确实没想到沈家一会比余亦去关北还要早,在她的记忆里太师府她只认识沈凌和沈煊,尽管白江宜也知晓太师府还有个大公子,却也从未见过此人。 在她吃惊之余,沈家一继续说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从前他总会跟在我身后,爱跑爱笑爱唠叨,可当时眼前的他和我记忆中的余子临就像是两个人。我也知晓余伯伯之事,便就一直陪在他身边,战场上他救过我无数次,几乎每次都是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沈家一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他有些不明了应该怎么和白江宜说。他思考了很久,白江宜也等了很久,他笑着道。 “战场之下我同他是兄弟,战场之上我便是他的副将。” 白江宜有些庆幸,庆幸沈家一不是女子。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林伯打断了他们。 “白姑娘,婉容姑娘来了。” “婉容?”白江宜有些不解,这时辰因正是定安居忙的时候,她为何会来寻自己。 “她在何处?”白江宜起身问道。 林伯拱手应道:“已在正厅了。” “谢谢林伯。”白江宜道谢之后又向沈家一告了别,只身往外走去。 她很快就到了正厅,婉容正坐在椅子上面色十分紧张。 “婉容姐姐。”白江宜笑着喊着她的名字。 婉容也赶忙站起身迎了上来,她抬起白江宜的手围着她绕了一圈又一圈,把白江宜绕的有些晕乎。 “哎呀。”白江宜趁着婉容在她面前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我没事儿。” 婉容闻言才放松了下来,可眉头却更加紧凑。白江宜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白江宜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回正厅。 “怎么了婉容姐姐?”白江宜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婉容的反应太奇怪了,让白江宜总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 婉容抿着嘴,轻皱着的眉头代表着她的犹豫。白江宜有些急了,婉容一直都是对自己知无不言的,如今这般模样属实让白江宜有些心慌。 “你说呀婉容姐姐!” 白江宜急直慌婉容的手臂,婉容也在白江宜的“折磨”下下定了决心。 她一把摁住白江宜的手,道:“江宜,殿下有事瞒着你。” “啊?” 婉容说出这样的时候白江宜就已经怔住了。 “不是,”婉容以为她误会了赶忙道,“临王殿下,都是故意的。” “啊?” 婉容对自己无语的闭上了眼睛,嘴上倒吸着凉气,手也扶着额角。 白江宜倒是被这样的婉容姐姐给逗笑了,她拨下婉容的手,浅笑道:“婉容姐姐,慢慢说,不要急。” 看着一脸轻松的白江宜,婉容也舒了一口气,自己整理了自己要说的话之后才开口道:“那日我在殿下书房门口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白江宜问道。 婉容看着她,继续说了下去:“我听到他说,你看到的信是假的,是有人想要嫁祸白大人。他出使北汗也是因为你。” 婉容正准备往下说,白江宜抬手打断了她。 “江宜。”都已经说出口了,婉容也没想着只说一半,她握住白江宜的手,说得极快,“殿下说他知道若是他还在帝都,若他还同你在一起,那人不会放过白大人的。” 婉容的话就像是重锤一般,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白江宜的心。 她将现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串联起来,终于明白了余亦为何那日在城门没有停下脚步。 他也想救白武的。 “不如去书房看看吧。” 沈家一此时也步入了正厅,他向婉容姑娘展袖行了礼。 可后者见到他却是一惊。 沈家一见她眼神飘忽,便微笑着道:“婉容姑娘不必慌张。” 婉容也知道自己失礼了,赶忙起身向他回了礼。 沈家一微笑回应后看往了白江宜,道:“此事也该让你知晓的。去书房看看吧。” 白江宜此时还没有回过神来,她怔怔地看着沈家一点了点头,随后便朝着书房跑去。 “沈公子,那我也先告辞了。” 婉容也上前再次行李告别,沈家一也对其展袖行李:“我已在府门备好了马车,还请婉容姑娘带些包裹出去。” 昨夜白府遇刺之事婉容和沈煊也早已知晓,她来此也是因为猜到为了以防后患,白江宜也只得回到临王府。只是她还是因为遇刺一事心急如焚所以并未想的入沈家一这般周全。 婉容轻笑了一声,道:“多谢沈公子。” 第六十四章:白江宜出帝都 婉容出了临王府,身边的丫鬟身上更是背了一大袋行李。这一切都被在不远处角落的一人看在眼里,直到两人上了马车远去,那人也才离去。 白江宜也到了余亦的书房,她抬手推开了门。在临王府内,除去卧房不算,余亦就只在练武的花园和书房待得最久。 书房里书香夹杂着余亦独有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能让白江宜很安心。明明自己只离开了临王府五日,此刻却像是很久没有打开过这扇门了。 她抬步走了进去,里面所有的陈设都没有改变,就算余亦已经出使关北,林伯还是会每日将书房打理得一尘不染、灯火通明。她望向书案,恍惚间看见那男子还是悠哉地坐着,宠溺地看着自己,对自己招了招手。 白江宜笑了,就在她笑得瞬间,眼前的男子也跟着消失不见,只留下冷清的书案。 她往里走了两步,便察觉到书架上的不同。从前的书架堆满了各种军书兵法,可如今多了几幅卷着得画卷。 这应该就是沈家一想要让自己看到的吧。 心里想着,手也已经将画卷拿到了面前。画卷的纸材质极好,白江宜知道,这是花帘纸,只有安帝才会用的宣纸。卷着的花帘纸外绑着很好看的蝴蝶结,白江宜轻笑着嘲讽余亦还有这般小女子的一面。 随着画卷的展开,白江宜的笑容也凝固住了。 画中之人穿着长裙,长发随意的在身后撒落,笑得灿烂的面庞上还有浅浅的梨涡。 在画的角落,写着一行字。很小,却很重,重的让白江宜有些喘不过气。 ‘眼前人任是彼时人。’ 白江宜想都没想,打开了另一副画。画中人还是笑得那般灿烂。角落依旧有着一行很小的字。 ‘美好的事物其实并不多,从关北吹到帝都的风,和站在不远处笑望着我的你。’ 白江宜看向书案,她仿佛看到了坐在书案前作画的余亦,烛光照耀着他身上墨黑色的盔甲,墨渊静静地躺在一边。 明日便要踏上征途,他也会紧张也会不舍的吧。 书架上还有最后一副画卷,可白江宜好像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打开了。 这段时间,她讨厌透了自己这一辈子。母亲在自己面前去世,父亲对自己冷眼相看,余亦的出现将她拉出深渊却又将自己推向了另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她觉得自己这一生是不幸的。 可白江宜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的母亲是微笑着迎接死亡的,而父亲和余亦都在默默地保护着自己。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释然了,最后一幅画,画中不再是自己一人,身边还站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余亦。画中的白江宜,头上盖着盖头,手中牵着喜花,丝带的另一头在余亦手中。 ‘桐儿,我很想你,等我回来嫁给我可好。’ 白江宜看着这行字,却异常的冷静。因为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现在她需要自己冷静下来去想一想该怎么实行。 另一边刘文中刺杀失败,白武和白江宜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云妃的耳朵里。 空旷无比的未央宫内,只有云妃的随身丫鬟和那个长得极好的小太监,云妃静坐在茶桌旁品茶,她对此事没有丝毫意外。 “那狼狮寨近日可是无聊得很?”云妃放下手中的茶碗偏过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闻言也低下脑袋,尖声道:“狼狮寨前段时日与呼啸山庄大战,虽胜但惨,元气大伤。” 这时候一旁煮茶的水也已经沸腾,云妃闭上眼倾听着沸水的声音。 “那白江宜失踪,终归是个隐患,你将她的画像送到狼狮寨,若是见到她,便绑了吧。” “是。” 随着火的熄灭,沸水也静了声音。云妃睁开眼嘱咐道:“切记告知,莫要碰她分毫。” 这让小太监十分不解,下意识便问出了口:“娘娘,这是为何?” 话音刚落,小太监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跪在地上,道:“小人僭越,请娘娘责罚。” 云妃见状却是轻笑了几声:“若是白江宜死了,余亦便会盛怒,就算最后能将他除掉,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不动刀兵取胜,才是权谋之道。” “娘娘有旷世之才,小人,只得仰望。”小太监自然没听出其中奥秘,但他知道,不管怎么样,这时候就该赶紧拍马屁。 云妃自然知道这是小太监恭维的话,可还是被恭维的高兴:“去吧,这事儿办成了,本宫自然有赏。” 小太监见自己马屁拍对了地方,也赶忙叩谢,紧接着便快步出了未央宫。 当日后夜,夜香车从临王府后门被推出,径直来到了城门,在通过守城将士的检查后,便从城门旁的侧门出了帝都。 出城之后,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确保自己只能看到远处都城零星的灯火后,那夜香人才拿下了面罩露出自己秀丽的脸庞。 白江宜嫌弃地抬手扇了扇,嘴里还喃昵着:“我爹真不靠谱。”嘴上嫌弃着,动作却一点没停下,她将夜香车推进了草丛后继续往前走去。 在城外的一处亭子旁,已经有一匹快马在等着她的到来。白江宜走到马旁温柔地轻抚着马的鬃毛:“乖马儿,等下可要乖乖的哦。” 马儿也很配合地嘶鸣了一声,惊得白江宜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可能马也觉得她有些傻,不再理她开始低头用餐。 白江宜环顾了四周再一次确保没有人跟踪自己之后快速翻身上了马,她抓紧缰绳轻喝了一声,马也朝着北方奔去。 说起骑马的熟练度,白江宜上马之前还停留在只是能慢慢地走,可她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就算有颜墨离在,使团行军速度再慢,自己也要快马加鞭才能赶上,不然等他们出了关北,怕是再也追不上了。 白江宜尝试着将缰绳甩得重些,马也跟着跑得更快。起初她还很紧张,害怕坠马死在这荒郊野外,其实慢慢她也发觉并不难,随着马越跑越快,白江宜也越来越兴奋。 第六十五章:使团遇袭 昨夜因为担心信件的事他翻来覆去一夜没怎么睡着,直到天微亮才睡过去。 第二日到了正午才起床,可能是这几日为了保护白江宜有些没有休息好,沈家一起床时还有些头昏脑胀。 他披上外衣来到厨房想要找些吃得跟白武送去,路过白江宜的卧房时却发现了急匆匆走出房门的阿阮。 阿阮因为近几日发生的太多事也为自家小姐来回奔波,每日不是在定安居帮忙就是在白府照顾白武。那夜白府遇袭阿阮也被迷晕,事出紧急沈家一只有一人实在是带不走阿阮。 今日在白府重新见到阿阮,沈家一却觉得大事不好。 他赶忙迎了上去,盯着神情慌张的阿阮。阿阮也被沈家一吓了一跳,被这么盯着有些心虚的眼神躲闪。 “你为何在这里?”沈家一厉声问道。 “我...”阿阮低着头不敢直视面前一脸凶相的沈家一。 “桐儿已经离开帝都了。” 身后响起的白武的声音,让沈家一将眉头拧成了川字。他猛地转过身走到白武面前:“她是何时出的城门!” 白武淡定地抬头望着天空,道:“看时辰,此时应该到燕良镇了吧。” 沈家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燕良镇在帝都背面,到了燕良镇再快马一日便到了毫州地界。 由此说来白江宜已经离开近八个时辰了。 “胡闹!” 沈家一怒气冲冲地走进了房间,利索地换上飞鱼服提上剑回到了白武面前:“白大人,请您照顾好自己。”沈家一说完转身就走,若是白江宜出事自己该如何再面对余亦。 白武静静地看着沈家一离去的身影,他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冒这样的险。 脑海中回想起昨夜之事,白江宜冲到白武房间就表明了想要去找余亦的态度,白武自然也是将她臭骂了一顿,可白江宜依旧是同以前那般不屈不挠。 她跪在地上请求白武的应允,白武当时便怔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原本紧皱的眉头便也舒展开来。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追在自己身后要糖吃的小姑娘了,她也有自己路要走,也有自己的世界要去闯,若自己再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她不会快乐的。 随后他便给阿阮去了信,让她在亥时假冒收夜香的人来到临王府,又让她告知婉容在城外备上快马。 等阿阮来到临王府之后,便让白江宜与她互换了身份,离开了临王府,离开了帝都。 白江宜此刻也确实到了燕良镇,她找了处歇脚的地方喝上了一口热茶,也让马吃上了上好的饲料。 原本白皙的脸庞早已被冻得通红,可她还是不敢多做停留,等马休息好了之后就重新踏上了她的路,四周的景色随着马的奔跑快速地变换这,白江宜只恨马跑的不够快,她真的很想很想能够快一些见到他。 “驾!” 高喝声惊起了周围栖息的鸟儿。 使团队伍也已经快要走出毫州地界了,毫州虽没有帝都大,但因为路上颜墨离的各种无理取闹还是用了三日才到了毫州的最北边。 到了这个地方,才算是彻底的甩掉了跟着他们的眼线,余亦也退出了领头的位置由郑冰州接任,而他坐进了马车。 而使团中的‘沈家一’也跟着余亦的脚步进了马车。 他第一件事就是扯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露出了自己原有的脸。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脸上却带着些张扬。 除了徐阳秋还能是谁呢?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徐阳秋哭丧着脸抱怨道,“沈家一天天这般端着不累吗?才短短六日我已经想去死了。” 余亦拿起被他丢在一边的面具,笑道:“但是你演的真的很像。” 徐阳秋闻言傲娇地勾起了嘴角,又抬手拨了拨自己的龙须,道:“那是,本公子可是靠这手段谋生的。” 上句话才说完,徐阳秋却皱起了眉头:“这么多日了,都城还是没有消息吗?” 余亦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消息便意味着白武没有遇刺,白江宜也是安全的,这同样也代表着自己所计划的没有发生。若是刘文中没有动作,那自己就无法抓到他的尾巴,更无法保住白武的性命。 此时真的不知道没有消息是好是坏。 “遇袭!” 外面的一声高喝,打断了余亦的思路。余亦将徐阳秋按倒在马车内,自己拿上墨渊便冲出了马车。 从道路两端冲出近五百个蒙面杀手,墨麟卫将士们就算身经百战也挡不住突如其来的飞箭,一时间更是死伤无数。 余亦拔出墨渊杀入了人群,可还没等他斩杀几人,便有一道黑影破风而来。 黑影速度极快,余亦当即举刀格挡。 巨大的刀剑碰撞声震得余亦有些耳鸣,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黑影又急速收回再一次袭来。 这次余亦不敢硬接,而是巧妙的翻身躲开。 黑影砸在地面上,将地面砸出一道凹坑。余亦这才看清楚了坑内的兵器,那是一柄长相怪异的短斧。 又一击落空,短斧再一次收回。 余亦随着望去,便看到了如同乞丐的赵青山。他还是顶着鸡窝头,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素衣,眼睛死死地盯着余亦,像是盯着猎物的饿狼。 相比于蒙着面的杀手,这般模样的赵青山更让余亦好奇。 “可是你杀了我弟子?” 四周早已乱作一团,周围刀剑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可他的声音却清楚地传进了余亦的耳朵。 “余某平生杀人无数,不知哪位是你的弟子。”余亦持刀立于人群,衣角无风自摆。 赵青山冷笑了一声,甩动着手里的铁链,短斧也在空中画着圆。 “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好大的口气。” 话音未落,赵青山便将手中的短斧掷出,短斧在空中笔直地朝着余亦奔袭而去,所到之处不论是墨麟卫还是杀手都是一声惨叫,随后倒地不起。 余亦见状顿感不妙,这般乱来此人怕不是与杀手是一伙的。从刚才的两次交手来看此人绝不简单,若在此处开战,墨麟卫将士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第六十六章:神秘人带走颜墨离 这一次,余亦没有接下短斧也没有闪身躲避,而是正面迎了上去。 看到这般大胆的余亦,赵青山也是微微吃惊。 短斧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余亦面前,正要击中余亦的时候,余亦却是猛地下腰,墨渊朝天横斩,墨渊砍到铁链的一瞬间余亦重新翻身而起,使出了全力将短斧重新掷了回去。 这四两拨千斤的破招方式也让赵青山也暗暗称好。 赵青山将短斧稳稳地接在了手中,他收短了短斧的铁链朝着余亦冲了过去。 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他朝着余亦冲去的时候,后者却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就跑。 赵青山虽是一愣,脚下却更加发力暴冲而去。 两人在树林中不断利用树枝高高跃起朝前而去,一逃一追。 赵青山怎么都没想到,这关北最年轻的将军竟然会逃跑,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追,便是半个时辰。 余亦离开之后,墨麟卫将士们也从遇袭的慌乱中定下心来,开始了反击。郑冰州利用轻功不断地在人群中窜梭,一找到机会袖箭随即便到。 颜墨离也赤手空拳打晕了一个杀手之后立马捡起了地上的长剑往他的心口就是一剑。 郑冰州深知眼下颜墨离定不能出事,将军将那乞丐带离战场也是为了保证颜墨离的安全。袖箭用完之后,郑冰州一个翻身躲开了杀手的攻击,也趁机拔出了小腿上的匕首对着紧随其后的杀手刺去。 解决完沿路的危险之后,郑冰州也顺利来到了颜墨离的身边,帮他解围之后两人背对背靠在了一起。 “你们庆阳人是不是有毛病!整这见不得人的勾当!” 颜墨离一边骂着一边挥刀反击。郑冰州也被他这话说得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道:“顾好眼下吧王子殿下,受伤了没人顾得上你。” “兄弟们!护好受伤的兄弟!不留活口!” 郑冰州高声吼着,墨麟卫们也齐声应下。余亦在关北一战早已在庆阳声名显赫,如今墨麟卫们这一声吼倒也唬住了杀手。 墨麟卫将士们将受伤的同伴护在身后,愈战愈勇,一时间也有了一边倒的局势。 可杀手们调整心态之后还是对着墨麟卫的反击不管不顾,然从四面八方望颜墨离所在的地方涌去。墨麟卫们很快速的收缩阵型将颜墨离围在了最里面,杀手不断地冲撞着使团的阵型,更有几名杀手在外放着暗箭。 就算近处杀手根本无法冲破阵型,可还是顾及不了远处的暗箭,墨麟卫将士们一时间更是惨叫声不断。 郑冰州看着眼前不断倒下的战友,他咬紧了牙关,他不是习武天才,他为了逃避父亲的追捕所以才将轻功练得如此极致。因此才疏漏了拳脚刀剑的功夫,他十分后悔自己为何不在努力些,这样或许还能救下身边的同伴。 他猛踏地面高高跃起,将手中的随身匕首也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不远处也有一支箭朝自己袭来。 匕首稳稳地刺进了箭手的喉咙,可在半空的郑冰州也已经无法躲避迎面而来的飞箭,他手里再没有能够防御的武器。 郑冰州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他是庆幸的,庆幸自己保护了自己的战友。 刹那间一到寒光闪过,长剑从他身后而来与飞箭在半空中相撞,随后又双双偏离各自的轨道,朝别处飞去。 郑冰州愣神期间已经落回了地面。 他回过头便看见了在身后笑望着自己的北汗王子颜墨离。 虽自己被救下可场面上还是反抗得艰难,原本使团人数就不比杀手,外加上一轮暗箭后更是人数悬殊。 墨麟卫将士既要迎敌又要防箭还要保护颜墨离,早已是人有余而力不足了。 就在这时,半坡后又有一轮暗箭袭来,还不等墨麟卫将士们反应,杀手便已经有十数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紧接着在使团来的方向冲出了数百人,这帮人长相各异,高矮胖瘦都有。有人穿得体面,动物毛皮大衣,牛皮长靴。有些人穿得随意,麻衣布衣,打满补丁。 可为首之人郑冰州还是认识的,正是那呼山呼啸山庄二当家:牛俊逸。 牛俊逸人而至声先到:“呼啸山庄前开助余将军一臂之力!” 郑冰州见此情形更是朗笑出声,高喊道: “散开!给我杀!” 郑冰州知道再这样下去墨麟卫必回全军覆没,倒是颜墨离怕也是凶多吉少,当即便决定让墨麟卫放开手脚。 墨麟卫将士们听到命令之后就像是换了一拨人一般,如鱼得水一般在战场上肆意横行。再有呼啸山庄的助力,几乎已是必胜的局面。 可还不等郑冰州放下心来,战场之中又冲进来一人。 只见那人长发飘逸,就算带着黑色的眼罩也无法遮住那充满杀气的眼神。一身墨黑金绣纹飞鱼服,左手持剑右手展于外侧。从树顶飞跃而下直奔颜墨离而去。 墨麟卫将士见有新敌想要上去阻拦可甚至还未近那人的身,便被那人一掌轰飞。 颜墨离见状也是一愣,这是人是鬼啊 郑冰州见此情形更是慌了神,因为就这样的一掌他只在自家将军身上见过。 “郑冰州!” 徐阳秋的高喊声让郑冰州回过神来,迎接他的却是那人凶悍的一掌,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郑冰州的胸口。 这感觉,郑冰州就像是被百吨重的巨石砸到胸口一般,自己一瞬间便无法呼吸,五脏六腑就像是被打烂了一般,剧烈的疼痛让他喷出一口鲜血。再之后,就失去了意识直直的倒了下去。 徐阳秋想要上前,依旧是被掌风掀翻了过去。 那人一个闪身便来到了颜墨离身边,抬手将其击晕之后,将他随意的提在了手里,墨麟卫见状迅速向他冲来。而他却是不紧不慢地嘴角轻踏马车一跃而起,轻松地脱离了战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从那人进入战场开始到他带着颜墨离离开,仅仅用了三掌。 而带着赵青山脱离战场的余亦,此刻也依旧重新站定,等着赵青山的到来。 第六十七章:余亦坠崖,郑冰州昏迷 此地是一处断崖,断崖深不见底。而余亦就站在悬崖一侧。 “小家伙,你可真是有些胆识。”话语间赵青山也来到了余亦面前,他将短斧丢在地上懒散地伸着懒腰,“你若是在那队伍里,有他们帮你送死,你可能还有些胜算。” “疯斧…”余亦握着墨渊一字一顿。“赵,青,山。” 赵青山象征性地活动着关节,豪爽地大笑道:“老子退隐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有人识得老子,不错不错。” “那倒没有。” 余亦的这句话让赵青山的笑容凝固在那,余亦继续道:“只是听吾师说起过,有一人名唤赵青山,拿着长链短斧,本事不怎么样,还天天喊着老子天下第一,甚不要脸。” “*的。”赵青山低声骂了一句,握着铁链的右手猛地发力,短斧爆射而出。 “来得好!” 余亦是打心底里感觉到刺激,都说北汗高手如云,可余亦却没在战场上遇上一个,就算是狮甲宇文狮也被自己一刀斩去了头颅。 叶行舟说过,武者只有在生死边缘才能成长。而这迎面飞来的短斧让余亦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威胁。 死亡的威胁。 余亦知晓这炳奇异短斧的力量,他将墨渊握地更紧了些,一刀横斩而出,刀罡迸发,一股强烈的气浪迎着短斧袭去。 一气一斧相撞,掀起巨大的沙土。 在这沙土中余亦依旧能感受到短斧的强横力道,他当即横刀格挡,下一瞬短斧就已到面前。 “轰~” 又一声巨响,沙土散去,赵青山手里依旧握着短斧。反观余亦,被强横的力量击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又重新被这股还未消散的力量抬起,周而复始三次砸在地面也三次倒飞而起,直至第四次那野蛮的力道才被完全卸完,余亦也已经倒地不起。 余亦奋力压制住喉头的鲜血,撑着墨渊重新站起身,他喘着粗气盯着眼前依旧轻松的赵青山。 看着重新站起的余亦,赵青山也是有些吃惊。 自己的短斧乃是深海沉铁所造,看似小巧却重达千斤。而刚刚那一击也是赵青山被激怒使出的最大力量的一击。 在他的认知里这一击哪怕是那人都无法轻松接下,而余亦也理应当场筋脉尽断才是。 余亦微合双眼,一刀斩向地面将沙土重新扬起,而他在刹那间融入了沙土,消失在赵青山的视野之中。 见余亦硬接下自己的最强一击还能有如此快的速度,强如赵青山也不仅倒吸一口凉气。 他努力感知着沙土中的余亦,每次一有异样,短斧随之便到,可却没次都是落空。 赵青山有些气急,手中的短斧也没有任何规律的在沙土中飞舞。 赵青山觉得自己的左腿刺痛,等他低头查看的时候已是流出了鲜血。还不等他反应右手又是一样的刺痛一样的流出鲜血。 紧接着自己全身各处都开始有这样的感觉,赵青山这般的高手已经可以随意操控内力在筋脉中流转,而且赵青山操控短斧的铁链都缠绕在自己身上。所以就算是余亦的墨渊也没法造成很严重的伤害,只是余亦这般如同蚊子般的打法实在烦人。 不知不觉间,赵青山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变得通红。手也握在了短斧的斧柄之上。他微微弯下腰,双手自然下垂,喘着粗气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在又硬抗了两刀之后,赵青山猛然转身,短斧自上而下的全力劈下,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过后,余亦有一次的倒飞而出,墨渊也终于脱手在空转飞舞几圈之后刺进了离余亦不远处的地面上。 而在余亦身后便是万丈悬崖。 “烦人的蚊子。”赵青山吐了口口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的,好久没流血了,真疼。” 余亦趴在地上,嘴里的鲜血也再也抑制不住的喷出,带着鲜血的口水沿着脸颊流到地面上。他双手撑地奋力的抬起头,口水沾着细沙也被一同带起。 他单膝半跪在地上,抬手拭去了嘴角的血。余亦看着此时的赵青山,猜想多半也是进入了疯癫的走火入魔状态。 不远处的墨渊轻微颤动,而这并没有被赵青山发觉。 赵青山朝余亦走开,每踏出一步他脚周围的沙土都会轻轻跃起。 “去死吧!” 赵青山怒喝一声,重新举起短斧朝着余亦奔来。 余亦压抑着狂跳的心脏,他刚刚感受到了,眼下也就是唯一的机会。 他离余亦还有十步远。 还有五步远。 三步。 两步! 就是现在! 余亦垂落的右手猛的往左挥动,这做法让赵青山有些无法理解的一顿,而就是这一顿,原本在不远处的墨渊却朝着赵青山的背刺来。 速度快到让赵青山都无法做出应对。 “好!” 赵青山一声大喝,手里的短斧还是毅然决然地落下。 四周的一切都好像慢了下来,余亦能够清楚的看到赵青山凶悍的表情下隐藏的震撼。 终归还是墨渊快上一些,率先刺进了赵青山的背部。还不等余亦反应,赵青山往前冲的惯性导致他整个身体砸向了余亦。 带着如此多铁链又握着千斤重短斧的赵青山,砸在余亦身上。 这已经不是现在状态下余亦能承受得起的了。 余亦又喷出一口鲜血,随后跟着赵青山一起坠下了悬崖。 原本沙土飞扬的悬崖也很快恢复了平静。时候地上的鲜血代表着此处发生过一场恶战。 使团这边他们也已经杀死了所有杀手,徐阳秋也换回来自己原本的面貌跑到了郑冰州的身边。 郑冰州已经陷入了昏迷,徐阳秋赶忙给他把脉,墨麟卫将士和呼啸山庄的山匪们也齐齐围在两人身边。 徐阳秋皱紧了眉头,因为他感觉到郑冰州的脉搏十分紊乱,多半是刚刚那一掌多内力依旧残留在他体内撞击着他的筋脉。 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余亦消失,郑冰州重伤昏迷,自己必须要站出来。 徐阳秋站起身望向四周百余人的墨麟卫将士,道:“诸位,将军为护大家安全暂时消失,郑副将重伤昏迷。眼下由我暂代将军之职。” 墨麟卫将士们知道徐阳秋也是余亦信任之人,便也抱拳齐声道:“是!” 第六十八章:远客客栈 徐阳秋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转向呼啸山庄的二当家牛俊逸。他朝着牛俊逸抱拳行礼,道:“牛二当家,我们伤员众多,不知呼啸山庄可否施以援手。” 牛俊逸大笑着道:“那是自然,余将军饶我一命,我自当全力相助,你尽管说来便是。” 徐秋阳在此朝他行礼道谢,随后继续说道:“墨麟卫将士可否到呼啸山庄养伤?” “自然没有问题!”牛俊逸道,“呼啸山庄在这附近还有个临时据点,那里药品充足。” “好。”徐阳秋点了点头,重新看向墨麟卫,“墨麟卫将士们听令,将伤员全部带到呼啸山庄,我会为其医治。剩余的将士们,” 徐阳秋高喝:“支援将军!” “是!” 墨麟卫将士们马上开始行动起来,呼啸山庄的人也帮助他们一起运送伤员,此处离呼啸山庄临时据点还有一定的距离,必须要尽快,不然受伤的将士怕是夜长梦多了。 分出人手处理伤员后,剩下的将士也迅速投入到了寻找余亦的工作当中。他们一字排开朝着余亦离去的方向寻去。 徐阳秋重新看向躺在地上的郑冰州,这时才发现在郑冰州怀中还有一份信。 他将信取出后看到了信函上的字:晏 这份信,是刚刚劫走颜墨离那人留下的? 徐阳秋看着手中的信陷入了沉思,这是有多快的速度才能在拍出这样威力一掌的同时留下这份信。 徐阳秋没敢多想,赶忙打开了这份信,看完信的内容后更是气的咬紧了牙关。 三日内,我若没见到余亦只身前来,我便杀了颜墨离。告诉余亦,我在遥县等他。 “该死!”徐阳秋将信件揉成一团气急败坏的摔在地上,可又想想这份信还要等余亦回来之后给他看,又暗骂了一声将纸团捡了回来。 这边刚刚结束了一场恶战,另一边的白江宜也是顺利进入到了毫州的地界。 这般不眠不休的赶路,让白江宜有些身心俱疲,马也有些跑不动了。 白江宜看了看天色,又看到了身后已经离自己远去的毫州地界的石碑。四处都是丛林并没有看到有店家,而前面冒着炊烟的房子,离自己怕是还有些距离。 白江宜俯身抚了抚马的鬃毛,安慰道:“乖马儿,再坚持一下,等到了客栈,我请你吃最好最好的草料。” 马也很给面子,一听到最好的草料,便昂起了自己的头,嘶鸣着原地踏了几步,像是在告诉白江宜自己还可以坚持。 “真棒!”白江宜笑着拍了拍马背,随后又是一声娇喝,驾马往前奔去。 天色渐暗,白江宜也顺利到了先前看到了冒着炊烟的房子。 远客客栈。 名字起得很有新意,可里面的陈设却是十分破旧。放眼望去,客栈有一个小院子,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正对客栈大门的是一栋牛角房子,看样子像是用餐的地方,院子的两边各有一栋二层小楼,应该就是卧房了。 虽然这客栈看着有些破旧,但是在这荒野能有歇脚的地方已是很好了。 白江宜正准备往里走去,小二抢先迎了出来:“客官你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此时的白江宜还穿着一身夜香人的服装,脸上又应该奔波沾染了些尘土,小儿一时间也没有分辨出她是男是女。 白江宜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店小二,笑道:“开一间你们这儿最好的上房,准备些好菜,给我的马喂你们这儿最好的草料。” 店小二一看到手里的银子,也知道遇到大客户了,赶忙低头哈腰地将白江宜请了进去。 他将白江宜带到了左手二楼的卧房,为她打开门后道:“客官,天字一号房。是小店最好的卧房。” 白江宜朝他微笑着点头:“多谢。” 等她走进卧房之后,店小二才继续道:“客官您稍等,饭菜马上就来。”说完之后,他便关上了卧房的门,只听见一连串的远去的脚步声。 白江宜将自己的包裹丢在一边,随机躺在了床上。连续三日的日夜不休,现在她早就有了倦意,刚一沾上床便昏昏欲睡。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客栈厨房中,方才的店小二正看着掌柜手里的画像陷入了沉思。 画像上的自然是白江宜的。 “你可看清楚些,这是不是上头要的人。”掌柜的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长衫,脸上却是留了个八字胡,在他脖子处还有这若隐若现的刀疤。 店小二皱着眉头自信的辨认。 刚才的白江宜风尘仆仆,脸上又满是泥土,实在是不好分辨。 店小二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道:“不好分辨,但是这人一看就蛮有钱,不如先绑了,洗干净之后在辨也不迟。” 掌柜的也觉得他言之有理,认同地点头后收起了画卷:“你备些专属酒菜给她送去。” 店小二奸笑着应下,专属的酒菜,意思已是不言而喻了。 沈家一也正驾着快马在山路上疾驰,沿路他打听到了很多关于白江宜的消息。他简直不敢相信,原先沈家一只是觉得白江宜叛逆了些,固执冲动了些,现在才知道她是这般叛逆,这般固执冲动。 为了找到余亦,此从那夜出了都城之后到现在只休息了三个时辰。 这让沈家一也不敢休息一分,只要白江宜孤身在外就会有危险。沈家一这一路上眼睛都不曾闭上,更是跑废了数匹快马,终于在第四日一早进了毫州的地界。 沈家一找到了一条河,往自己的水囊里灌满了水。此处全是山野之地,若是马废了怕也找不到地方买马,无奈下只能停下来休息。 刚装好水,还不等沈家一起身,就听到了一声高喝。 “驾!” 沈家一定神望去,便看到了墨麟卫的战马,将士身后还插着一面小型的传信旗。 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墨麟卫的传信官。 可着传信官为何跑得如此急。有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沈家一快步上前拦住了传信官。 而这传信官也被突然窜出的黑影吓了一跳,当即拉死了缰绳,战马前腿高高抬起,才没有撞到眼前人。 传信官不等马站稳就翻身下了马,厉声道:“找死啊,军队传...”他话还没说完,已经看清楚了刚刚拦马的人,他赶忙抱拳行礼:“副将。” 第六十九章:沈家一只身前往狼狮寨 情况紧急,沈家一上前扶直了传信官,焦急地问道:“你为何这么急,可是使团出事了?” 传信官咽了口口水,重新抱拳道:“回禀副将,使团遭到袭击,将军失踪,郑副将重伤昏迷,墨麟卫死伤惨重...”传信官说到这顿了顿,犹豫了一会才继续道,“北汗王子被劫。” 沈家一闻讯浑身一颤,原本就因为过渡劳累的身形紧跟着晃了晃,手中的水囊也掉在了地上。传信官见他双眼的黑眼圈赶紧上前将他扶到一边休息。 “那你现在是?”沈家一还没坐稳便问道。 传信官掏出一封信交给了沈家一,道:“徐公子暂时管理墨麟卫,这是他给你的信。” 沈家一展信看了起来,信中徐阳秋将使团遇袭的过程全数告知了沈家一。 按照信中所看,这次遇袭使团的应该有三波人。一波是那五百名死士,一波是手持短斧的乞丐,还有一位便是劫走颜墨离的神秘人。 徐阳秋也将神秘人的信一起传信给了沈家一,事情突然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一边是失踪的将军,一边是去找寻余亦的白江宜。沈家一有些犹豫,可他还是很快的做了决定,墨麟卫将士令行禁止是最基本的。 沈家一重新起身,对传信官道:“你叫什么?” “罗敦”传信官依旧抱拳回应。 沈家一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凝重地问道:“王妃前来寻找将军,你来的路上有见到她吗?” 罗敦摇了摇头,道:“小的一路从管道而来,未曾见过王妃。” 沈家一听到这个消息心头一紧,立马转身重新上马,道:“你同我一起,沿着驿道找寻王妃。” 罗敦也从他脸上看出了紧张,也赶忙上马。沈家一没有犹豫重甩缰绳狂奔而出,罗敦也紧随其后。 太阳已经完全露出,大约是辰时四刻,沈家一同罗敦一起到了远客客栈。 驿道多是富商所走之道,路上有家客栈本不奇怪。而这远客客栈内里杂乱破旧,客栈名的牌匾却新的像是刚做的一般。 沈家一与罗敦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同下马牵着马往里走去。 “店小二。”沈家一高喊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家客栈就像是从没有人来过一般。 “太尉,你来看。” 沈家一闻声来到了马厩旁,马厩内有一匹马已经被打断了脖子死了。 他推开了马厩的门,蹲下身检查了马的蹄铁,是都城的蹄铁。沈家一已经有些心跳加速了,他探手试了试马的体温,还未完全凉透。 沈家一颤抖的呼出一口气,他站起身背对着罗敦问道:“此处可有山匪?” 罗敦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拱手应道:“此处共有两股山匪,一股是呼山呼啸山庄,使团遇袭是他们相助。还有一股是黑山狼狮寨,王妃会不会......” 罗敦不敢再往下说了,狼狮寨的行事风格他也是听郑冰州提起过的,若是白江宜真被狼狮寨劫走,怕是凶多吉少了。 沈家一低下头不断的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千万不能慌。 他不断地在心里提醒着自己,现在余亦失踪,白江宜被劫。自己定不能再出错,不然便真的无颜再面对余亦了。 沈家一思考了片刻,道:“我现在出发去狼狮寨,你在此处等到第二日辰时,我若没有回来,便让将军为我报仇。” 罗敦愣在了原地,他不理解沈家一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沈家一的想法却是很简单,余亦引走乞丐定是因为乞丐会威胁到使团安全,那连余亦都无法保证战胜的人是该有多强? 余亦同他战斗也定不会留手,会不会受伤还不好说,此时若是将白江宜被劫的消息告诉他,就是火上浇油。为了能尽量不让余亦操心,他便想着自己去营救,若是救回来了便是皆大欢喜,若是自己也被劫身亡,起码没有亏对余亦。 沈家一没有给罗敦说话的机会,强行在他嘴里问出黑山所在的位置之后便上马前去了。 罗敦看着远去的沈家一有些不知所措,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不能让沈家一独自冒险,可他武功不高,去了狼狮寨怕是个累赘,想到此处他也上了马,朝着使团的方向而去。 在那悬崖之下,有一处深潭。 余亦和赵青山漂浮在水面,赵青山的一只手紧紧抓着铁链,铁链另一端的短斧在悬崖上方缠绕在一颗枯树上。另一只手里握着余亦衣服的碎片。 在前一日他们坠崖,余亦已经昏迷,赵青山虽然被墨渊刺中伤得却不重,下坠之时他死死抓着余亦的衣服,将短斧砍进岩壁想要减缓下坠速度。可奈何岩壁终究支撑不住两人的重量,好在他发现了一颗粗壮的枯木,有了石壁的缓冲加上枯木,又运气极好的摔在了深潭里,总算是活着下到了悬崖之下。 余亦昏迷着摔入水中定会窒息而亡,赵青山也只能将他护在怀里。两人重重地拍在水面之上,赵青山护住了余亦也昏迷了过去,可这深潭却不知何为将两人重新送出了水面。 风吹过悬崖的缝隙发出神似人的哀嚎,余亦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抖,他猛地睁眼下意识的就想要挣扎,随着而来的便是浑身的疼痛和冰冷刺骨的寒意。余亦环视了一圈,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一线天,才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他又看到了不远处任在昏迷的赵青山,余亦忍者疼痛游到了他身边,将他带到了岸上。这时他才发现他手里抓着自己衣服的碎片。亦神情微动,赵青山在悬崖之上的时候招招致命,不留余力。可却在坠崖时救了自己,余亦有些搞不明白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生火,不然以崖底的气温,再加上湿透的衣服,就算没摔死也得被冻死。 余亦在草丛里找到了自己的墨渊,砍了点柴火升起了火。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利用木架架在了火上,又把赵青山搬到了火堆旁边。做完之后又重新拿起墨渊想要去找找看有没有出口。 第七十章:与疯子合作 余亦刚走出没两步,身体的酸胀感让他感受到了无力,脚下一软,又摔在了地上。余亦闷哼了一声,正要起身时,接踵而来的便是头晕、目眩、耳鸣。强烈的不适感让他瞪的巨大的眼球布满了血丝。余亦死死咬着牙抵抗着身体的不适,他重重的喘气,也顾不得已经四溅的口水。 一直到余亦浑身发满了冷汗,早已散乱的长发也混着汗水沾染着泥土狼狈不堪时,这种感觉才慢慢退去。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右脚有一种类似自己心跳的膨胀感,翻身坐起后一道触目惊心伤口展现着余亦眼前。 伤口处虽然皮肉外翻,可没有流血,也没有发脓恶化的迹象。余亦小心地将伤口处沾染的植物叶片取下,他不认得这是什么可也猜到了多半是有毒。简单处理过后,他才继续寻找出口。 余亦简单的绕了一圈,在这悬崖底部有不少动物的白骨,除此之外还有几处篝火的痕迹,在篝火旁边就躺着一具整齐的人的骸骨,再往里走,便是沾满了血迹的刀和遍地四散的人体骸骨。 看到这样的一幕,余亦皱紧了眉头,他不敢去想象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不敢去揣测人心。 等余亦回到自己的篝火旁边时,赵青山已经醒了,正在把玩着自己的短斧。 见要自己命的人醒了,余亦自然不然懈怠,他架着墨渊,站定在他不远处。 赵青山倒是一脸无所谓,打了个哈欠之后懒散道:“不打了,你不是杀我弟子的人。” 余亦依旧保持着随时能进攻的姿势,眼前这个人喜怒无常,他可猜不透赵青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啧。”赵青山见他不信,干脆就把短斧丢在了一旁,“你怎么还不信,小小年纪疑心这么重,或者不累吗。” 余亦还是不听他的鬼话,眼神也变得冷冽起来,问道:“你徒弟是谁?” 说来也是好笑,余亦连他徒弟是谁都没搞清楚,就莫名其妙被揍了一顿差点死在去北汗的路上。 赵青山挤了挤鼻子,感觉不太舒服便又将小拇指伸进去掏起来,余亦嫌弃地表情让他有些不耐烦。 “钱百万。” 余亦傻了,自己对这个名字丝毫没有印象,可又转念一想,也猜到了七七八八。他张嘴问道:“可是个使剑的胖子。” 赵青山抬了抬下巴,“嗯”了一声。 虽说有些不太厚道,但余亦还是有些高兴的。钱百万绑了蔡咏的儿子威胁蔡夫人将假信件交给余亦。没想到的是钱百万被人杀了,余亦本以为这条线断了,可没想到现在他师父又出来了。 知道了来龙去脉,余亦也放下了墨渊,继续问:“谁告诉你是我杀了钱百万的?” 赵青山被他问得很不耐烦了,道:“小屁孩儿问题这么多烦不烦!” “果真是个疯子。”余亦见他不说,自己也没办法,只得低声咂舌。这谁知这么轻的声音也被赵青山听见了,他那火爆脾气立马就被点燃了,呲牙咧嘴的大吼道:“你说什么!老子杀了你信不信!” 这次轮到余亦一脸无所谓了,他也学着赵青山的懒散模样,道:“前辈要杀便杀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只不过我死了,你就再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你徒弟了。” 闻言,赵青山面色微动,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平静地问道:“你知道是谁杀了我徒弟?” 余亦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那我不知道。” “**”赵青山拿起短斧就要发飙,“你耍我?” “前辈息怒。”余亦说这走到赵青山身边,把自己烘干了的外衫重新穿上,“我同钱百万交过手,可我没有杀他,他就死在我面前。一个带着红色恶鬼面具的人,只用了一把折扇,就将他头颅斩下来了。” “折扇…”赵青山吹下自己的小眼睛,喃呢了一遍。片刻后又重新抬起头看向余亦:“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亦微微一笑,道:“合作。”他不紧不慢的在火堆旁坐下,接着道,“我助你找到杀死钱百万的凶手,你助我入北汗。” 话一说完,赵青山就嗤笑了一声:“我赵青山需要和你这毛头小子合作?” 余亦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他脚上的镣铐。赵青山也发觉了他在看什么,有些紧张的将脚往里缩了缩。余亦眼神上移,与赵青山对视,不知为何赵青山有种被人抓住把柄的紧张。 “前辈这样的高手也会被抓住?” 赵青山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余亦见状当即继续道:“整个庆阳能抓住你的也没几个吧,钱百万是刘文中的人吧,也是刘文中告诉你是我杀了赵百万的吧。” 赵青山活着么打岁数,第一次有这种被人看得明明白白的时候。他不自在极了,赶忙开口打断了正要继续往下说的余亦。 “行行行,合作合作。” 加他推卸,余亦也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恭敬地抱拳行礼:“多谢前辈。” 余亦太细节了,他从见到赵青山第一眼开始就观察他的细节了。实力强劲却带着镣铐而这代表着抓到他的人实力要在他之上。带着镣铐却能自由活动,甚至能出都城来到此处,说明他背后有人保住了他。在结合他对赵百万和刘文中的猜想,便大致能抓到赵百万的痛处了。 不就是被人抓了,被刘文中救下了吗。 一代江湖大能,给人当门客。说出去是够丢人的。 只不过在赵青山看来,自己是个戴罪之身,若是让抓他的人知道他这番大张旗鼓,恐怕就不能再查钱百万死因了。而余亦好歹也是个临王,行事自然要方便很多。 余亦虽然没猜对赵青山和刘文中的真正牵连,也算是误打误撞捡了个漏。 两人关系转变的也是极快,方才还拔刀相向,如今两人都已经受伤没办法爬上这么高的悬崖,也只能相对而坐闲聊等救援了。 说担心,余亦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他不知道现在使团什么情况了。他也承认这次自己处理的还是有些欠缺,虽引开了眼前的疯子,可使团还是陷入了危机。 第七十一章:罡气 “你师从何处?” 赵青山打断了余亦的思绪,他也回过神,道:“你应该知道才对。” 余亦这话也是带着调侃的,毕竟刚刚自己激怒他时多的话也确确实实是叶行舟说的。 可没想到赵青山挠了挠头,爽朗的大笑起来:“也是,叶老头说话从未绕过人。” 看着面前突然变得憨厚的赵青山,余亦除了有些不适应更多的还是震惊。他的确没有想到赵青山真的认识自己的师父叶行舟。 不过现在知道了才发现他们两的风格确实很像。鸡窝头,乞丐装,不是抠鼻孔就是扣脚指头缝儿。 你们是丐帮吗?余亦满脸黑线。 “前辈,你是如何认识我师父的?”余亦问道。不管如何以叶行舟的性子,哪懂什么交朋友。儿时练武,安皇后每次去看余亦都会被叶行舟拒之门外,还得靠余亦给他杀鸡才能换来见面。所以能遇到一个同叶行舟是朋友的人,怎么能不好奇呢。 现在的赵青山已经让人感觉到和蔼多了,他笑着正准备回答的时候,山顶传来墨麟卫的呼喊声打断了二人。 “将军,您可在下面啊。” 余亦见自己人来了也立马高声喊道:“在!” 话音刚落,余亦就听到了山顶传来的欢呼。余亦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余小子。” 身后传来赵青山的声音,语气有些沉重。余亦有些疑惑地转过身,看向了才站起身的赵青山。 “昨日袭击你队伍的,还有其他人。”赵青山道。此话一出,余亦就感到了一些后背发凉。赵青山继续道:“那人将气息隐藏的很好,我也只是感知到一点。” “那人实力如何?” 这时候山顶放下来的绳子也已经到了,正悬在深潭水面上。 赵青山撇着嘴思考了一会,开口道:“若是坠崖前的你,怕是打不过。”说着,赵青山还伸出双指比划了一下,“你现在悟到这烦人的玩意儿了,便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刚在余亦脑子里想的都是找出口和使团遇袭,现在才会想起昨日与赵青山那一战自己用的最后一招。 他有些犹豫的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掌心向上伸出两根食指一勾。余亦感觉到了一种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氛围,这种感觉就好似无声的欢呼雀跃。还不等余亦仔细感受,在篝火堆旁的墨渊发出了一声低鸣。墨渊从远处到余亦手中只用了不到一眨眼的时间,速度快到连余亦自己都不禁后退了两步。 余亦握着墨渊,他与墨渊朝夕相处十七年,此刻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墨渊的呼吸。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他们好像可以互相交流,能体会到对方的喜怒哀乐。 “前辈,这…” 余亦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远处笑嘻嘻地赵青山。 赵青山站起身来,轻甩了一下手中的铁链,而被这轻甩带起的短斧却猛地砍进了岩壁。等赵青山将短斧重新拉出之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坍塌声随之而来,放在被短斧砍中的岩壁,此刻已经有了巨大的凹陷。 演示了一遍后赵青山又来到余亦身边将短斧递到他面前。 “拿着。” 见余亦半天没反应,赵青山开口提醒到。 余亦不知道他是何意,但也老老实实握住了斧柄。之间赵青山斜嘴一笑松开了手,紧接着便是一股余亦根本无法承受的力量接踵而来。余亦反应极快,在感受到重量之后全身内力迸发想要托住他,却还是无济于事,短斧脱手而出眼看就要砸到地面又被赵青山稳稳接住。 赵青山将短斧再一次递到余亦面前,道:“用你感受刀的内力去感受它。” 余亦也尝试着让自己体内霸道的内力柔和下来,他重新抬起手握住短斧,这一次赵青山没有马上放手。因为余亦的手刚接触到短斧的时候他感受到短斧对他的排斥,余亦长舒一口气让自己的内力彻底平静下来。同样的,短斧对他的排斥也少了许多。赵青山见差不多了,也放开了手,这一次余亦竟将短斧拿在了半空。 “这!”余亦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赵青山,就在他分心的一瞬间,短斧的重量又回到了方才,短斧再一次脱手,又再一次被赵青山接住。 赵青山十分满意的放声大笑,道:“你练武多少年了?” “十七年。”余亦老老实实回答到。 赵青山继续道:“内力之上是罡气,这便是罡气。具体的你自己感受吧,走吧。” 真是惜字如金,这说的余亦一知半解满头雾水的。可看赵青山这模样也没有想说的意愿余亦也就暂时不问了,毕竟今后还有很多时间。叶行舟老是找不到人,也就只能把赵青山当然解答夫子了。 “还不快点!” 赵青山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催促着余亦,余亦也收回了思绪。两人先后回到了悬崖之上。 墨麟卫将士们见到赵青山便立马抽刀对峙,赵青山也给余亦面子,一边掏着耳朵一边往一旁走去。 余亦也让他们收了刀,道:“使团队伍现在如何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墨麟卫将士们齐齐单膝跪在了地上低下了头。 余亦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将士们的行为,余亦就已经猜到了赵青山口中的高手出手了,那颜墨离多半也是被带走了。 其中一旗官对余亦抱拳行礼,道:“回禀将军,郑副将重伤昏迷,北汗王子……被劫走了。” 旗官说完,他身后的将士们便齐声:“属下无能,未能及时退敌,请将军责罚。” “都起来吧。” 这种情况,已是最坏的情况,余亦早已在心里最好了最坏的打算。余亦从没有真正惩罚过将士们,更何况现在的情形更应该去想一想怎么去将颜墨离救回来。 将士们重新站起身,肃立在余亦面前。旗官脸上布满了悲伤,他深吸一口气,道:“将军,本战墨麟卫战死32人,受伤107人。现在伤员和亡身已经安置在呼啸山庄的临时据点了,徐公子正在为他们疗伤。” 就算余亦早已最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听到战亡人数的时候还是不仅感受到无比的心痛。除了心痛更多的还有自责,他将两百名将士带出帝都,还未出毫州便已是这般地步,余亦身为将领,此时有何理由责罚他们? 第七十二章:压寨夫人 余亦若有所思,却为表达半分,只是沉声道:“带路。”随后他又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赵青山:“前辈,走吧。” 余亦这次看赵青山的眼神有些冷了下去,他是生气赵青山的胡来导致现在的局面,可这也怪不得任何人。 一行人重新往呼啸山庄的临时据点而去。而此时在狼狮寨内,白江宜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周围是陌生的环境,空气中还弥漫着食物腐烂的气味,外面十分嘈杂,有搬运东西的声音和布置场地的交流声。 白江宜努力的回想着过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脑袋有点晕,只是模糊地记得自己在远客客栈休息,店小二敲门告知自己饭菜好了,白江宜便打开了门接过了食盒,只是吃了几口饭菜,越往后的记忆越模糊,只有一些零星的片段。 被人绑住手脚带上了马车,被人扔进了澡桶…… 白江宜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疼欲裂已经实在回想不起发生的事情。她挪着坐起了身子,下一刻她便瞪大了双眼。 因为此刻自己原本的衣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大红色金绣纹的嫁衣。看到自己的模样,白江宜的的嘴都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她不敢去想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若是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那自己改怎么面对父亲,怎么面对余亦…… 外面脚步声靠近,白江宜赶忙重新躺下装晕。 门很快被打开,从外面走进一男一女两人。男人一身动物皮毛做的外衣,脚上踩着的却是名贵的长靴,齐肩的长发带着些自然卷,两道浓眉下有着一双显得凶悍的眼睛,再加上略黑的皮肤整个人便显得更加沉闷凶狠。而女人年纪偏大,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梳着显年轻却有些突兀的回心鬓,身上穿的花枝招展。 “大当家这次真是捡到宝了呀,”女人咯咯地笑着,笑声让人起满了鸡皮疙瘩,她小声对男人道,“我给她净身换衣的时候,都给您看过来,朱砂痣还在呢。” 这话也算是让白江宜暗暗松了口气。 大当家闻言更是放声大笑:“好,明日便是个好日子。” “嘿嘿嘿嘿,”女人也跟着笑道,“放心吧大当家,事儿外面不是备着呢嘛。” 大当家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上前拖着白江宜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不错,真不错。哈哈哈哈哈哈” 大当家有些放荡的笑声让白江宜不自觉微微皱眉,这一举动正巧被大当家看到。他也没有生气,手离开白江宜的下巴之后,笑道:“醒了就起来吧,装什么。”白江宜知道已经装不下去了便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大当家,这时她才看到眼前人的真实面貌。 那女人见白江宜醒了之后赶忙上前将她扶起,谄媚道:“哎呀,你可有不舒服呀。” 白江宜十分嫌弃地甩掉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盯着大当家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半步:“你是什么人,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小娘子别这么凶。”大当家朝着女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帮白江宜解开了身上的绳子,白江宜也因为被绳子绑了太久,不停地揉着酸麻的手脚。 大当家轻笑一声,继续道:“我叫宁自强,是这黑山狼狮寨的大当家。” 白江宜嫌弃的嘁了一声,宁自强?真不害臊。 宁自强看她这反应当即微眯双眼,呼吸也变得浓重了几分,他强忍着怒气,问道:“你这是何意?” “没何意。”白江宜道,“还请你尽快放了我,我是有家室的人。” 白江宜现在其实有些紧张,她这次偷跑出来,除了父亲和阿阮没有其他人知道,沈家一也不知有没有发现自己失踪。眼下自己孤身一人深陷这山匪寨子里,脱身只能靠自己了。 她强忍着紧张装出来的淡定模样很快就被宁自强识破,他嗤笑着捏住了白江宜的下巴,道:“不就是个被抛弃的女子吗,有什么好清高的。” 白江宜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不屈和愤怒,还带着一丝被戳到痛处的委屈。这模样让宁自强有些厌恶,他微微用力将白江宜的头撇到一边:“你就老老实实的等明日和我成亲当我的压寨夫人吧,没人能救的了你的。”说罢便冷哼了一声离开了房间,而那女人也是快步跟了出去,房间里又只剩下白江宜一人。 房间里的门窗都被锁死,身边也没有任何可以帮她逃走的工具,自身也因为迷药到现在还有些无力,白江宜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的沈家一也已经换上了山匪的衣服混进了山寨,他看见周围红灯笼高高挂,大红喜字随处可见,再加上这一路上都未见过女子,沈家一已经猜到这是要干嘛了。 眼下只能先找到白江宜所在的位置才行,沈家一随手接过一箱东西,往山寨最里面的一栋楼走去。 刚走到门口,里面传来的谈话声引起了沈家一的注意。 “大当家的,可是上头给的消息是就绑着,不能动她啊。” “怕什么,她以后还有能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讨个媳妇她还不能怎么样。” 沈家一将耳朵贴得更近了些,里面也停顿了一会下继续。 “好了,你别烦我了,你去那晚些时候去给她送些吃的,别还没当上压寨夫人就死了。” “行。” 听到这沈家一就快步离开了,随后房门被打开,一独眼人出来之后沈家一又偷偷跟上去。现在只要跟着这个独眼,便能找到白江宜的位置。 等余亦带着墨麟卫来到呼啸山庄临时据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余亦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直接去了伤员们的卧房。经此一战,墨麟卫元气大伤,能够继续前往北汗的不足五十人,余亦进门时满地带血的纱布和一盆盆往外端的血水简直惨不忍睹。 “怎么样了!” 将士们没注意到余亦的到来,而余亦也在房间角落找到了正在给伤员止血的徐阳秋。他上前焦急询问,可徐阳秋没有理他。 第七十三章:深陷狼狮寨 徐阳秋专心处理着伤口,止血、上药、包扎。等做完一切后才长舒了一口气,一旁的呼啸山庄的人赶忙地上一块湿面巾给他擦了汗,徐阳秋也没时间处理自己手上的血迹,直接将余亦拉到了房间外。 “大家怎么样了。”余亦到现在狂跳的心都还没完全冷静下来,焦急地问道。 徐阳秋有些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道:“伤得都有些重,怕是无法继续行军了。” 余亦握紧了拳头沉重地低下了头,徐阳秋见状已经有些于心不忍了,但还是开了口:“颜墨离被带走了,那人留了纸条,我拓印了一份送去了都城。”说着,徐阳秋从怀里拿出了被自己揉烂的信递给余亦。 余亦看完信之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要离开。还不等徐阳秋阻拦,外头就想起来罗敦的声音。 “将军!” 罗敦飞快地跑到余亦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王妃出事了!” “你说什么!”余亦心口一紧,脚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做痛,身形一个不稳差点跌坐在地上。徐阳秋见状想要上来扶着些却被余亦抬手制止,余亦强忍着疼痛,问道:“发生了何事?” 罗敦道:“我受命送信回都城,在毫州边界遇到了沈太尉,得知王妃为寻你偷偷跑出了都城,现在恐怕已经被狼狮寨掳走了,沈太尉见事态紧急,便只身上了黑山!” 不知是腿上的毒性发作还是太担忧白江宜的安危,余亦的心口越来越痛,痛到有些难以呼吸,几个眨眼间嘴唇就已经变得煞白,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的狼狮寨却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就算明日才是宁自强成亲的日子,今夜就已经载歌载舞了。 山匪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高声唱歌,而沈家一就静静地待在暗处,看着那独眼的动向。 不多时那独眼见时辰差不多了,就装了些吃食,往里走去,沈家一见状赶忙跟上。 独眼大摇大摆的推开了门提着食盒走了进去,沈家一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关押白江宜的地方,等到夜深就可以展开营救。 “喂,吃饭了。”独眼将食盒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厉声道。 白江宜此刻也是饿得很,只不过她还是害怕着饭菜里被下了药,所以没有任何动作。 独眼嗤笑了一声:“小娘们,疑心还挺重。”他打开食盒用手抓了些食物塞进了嘴里。白江宜见状也才走到了饭桌旁。 “吃吧,明日就到日子了,别饿死。”独眼大笑着转身往外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白江宜面露凶相,拎起食盒朝着他的后脑使上了吃奶的力气砸了下去。 盘子、饭菜、破碎的食盒刹那间满天飞,独眼闷哼了一声,用尽仅剩的力气回过身指着白江宜,刚开口准备说话,白江宜又提起一把凳子对着他的脑袋又来了一下。 独眼的独眼一翻,笔直地到了下去。 白江宜迅速走到门口关上了门,看着躺在地上的独眼还是有些犹豫,可也很快下定了决心。等房门被重新打开的时候,白江宜穿的已经是独眼的衣服了。白江宜刚走没几步,面前就来了一队巡逻的山匪,她慌忙转身想要从另一边走,却差点撞上相伴解手的山匪,前后都走不了,情急之下白江宜捡起挂在墙上的镰刀就准备和他们拼了。 “唔!” 白江宜刚做好心理准备,镰刀都还没抬起来,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拖进了一个小巷子。 “别说话!” 声音响起,是沈家一。 白江宜狂跳的心慢下来了几分,突然出现的沈家一也终于让白江宜有了安全感。 沈家一盯着外面的动向。 巡逻队和那两个醉酒的山匪相遇,两边闲聊了几句后才分开。四周恢复了平静,沈家一也放开了捂着白江宜嘴巴的手。 白江宜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她接着外面的光看着面露倦色的沈家一,低头轻声道:“家一哥,对不起。” 外面时不时有人路过,沈家一也不敢回过头,只能一边看着外面的情况,一边低声道:“出了这鬼地方再说。” “走。”见外面人都已经离去,沈家一推开了巷子口挡着的东西,往外走去。白江宜也跟着一起走出了巷子。 沈家一确认了一下方向,刚踏出去一步,沈家一眉头一皱,抬手在空中握了一下,而在他手上赫然就是一支飞箭。 白江宜也被吓了一跳,不等二人反应,四周便冲出一群手持火把和刀剑的山匪,全都带着嘲笑的表情看着中间的二人。 沈家一将弩箭反握在手中,为了能潜入狼狮寨,他没能带武器进来,现眼下就只有手里的弓弩和白江宜手中的镰刀可以防身了。 他顺着弩箭飞来的方向望去,不远处人群散开,那宁自强便出现在二人眼中,他戏笑着将手中的弓弩重新上弦,对着沈家一问道:“这位公子,要带我未过门的妻子去何处啊?” 沈家一表情凝重地盯着四周,白江宜也知道情况不妙,就算狼狮寨前些日子和呼啸山庄斗了个两败俱伤,可还有几百人,眼下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逃怕是逃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哈。”宁自强放下了手里的弩箭换上了一柄宽刀,恶狠狠的将刀尖儿对准了两人,“给我上!要活的!” 山匪未动,沈家一已经出手,他一手夺过白江宜手中的镰刀,又将另一只手里的弩箭甩了出去。 弩箭精准的刺进最前方山匪的喉咙里,巷子不宽,他突然倒下也稍微阻碍了一下他身后的同伙。而另一边已经冲到了近处,沈家一当即将白江宜推回了巷子,高举镰刀劈下去。 一时间窄小的巷子里鲜血四溅。 沈家一边打边退回了原先他们藏身的巷子,巷子后有堵高墙,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而且这条小路比外面还要窄上许多,只能允许三人并肩进入。没用多久两人已经退到墙边,而来的路上也早已满是躺在地上哀嚎的山匪。 本就不宽的路,加上地上的尸体。冲进来的山匪甚至有些还没到沈家一跟前就被自己的同伙绊倒,就像连锁反应一般。 山匪们自乱了阵脚,也给沈家一二人有了翻墙的机会。他打翻了一旁的木材,又马上半跪在地上,白江宜心领神会,一只脚踩在他的膝盖,一只脚踩在他的肩膀。沈家一猛然起身,白江宜也借力一跃,顺利到了墙上。她伸出手想要帮着沈家一一起上来,而沈家一却是找了个垫脚的地方轻轻一跃便上了高墙。 宁自强见状不妙,不讲武德地抬起弓弩,随着板机扣下,一支弩箭破空而出。 第七十四章:救爱人,还是救庆阳 沈家一心思都在高墙的另一侧,这一分心等他注意到弩箭的时候已经避之不及了。 弩箭穿透力沈家一的肩膀,箭头带着些血肉正在往下滴血。沈家一也不客气,奋力将手里的镰刀飞了出去。 宁自强是躲开了飞来的镰刀,但也被划中了脸颊。他抬手碰了碰伤口,嘴角却勾起了一丝邪笑。 沈家一捂着肩膀带着白江宜刚刚落在地面,黑暗中便有两根粗壮的木棍破风而来。一棍狠狠打在沈家一的小腿上,一棍对着他的背大力而下。 两声闷响后,沈家一已经失去了意识,耳边也只有嗡嗡的耳鸣,他只听到白江宜的一声尖叫,便闭上了双眼。 宁自强也带着山匪们来到了他们旁边,白江宜已经重新被人摁在了一旁,宁自强嘲讽的用脚拨了拨晕死过去的沈家一,又抬眸带着怒气的看着满脸不服的白江宜。 “把男的带去刑房。” 宁自强回到白江宜面前,戏谑地看着她,道:“花姨,把她带回去重新换好衣服,她要是在乱来,你就挑了她的脚筋。” 此言一出,白江宜的呼吸都重了几分,一对桃花眼也已经带着些细泪。 她后悔及了,因为自己的冲动不仅让自己深陷泥潭还让沈家一变成这般模样。可眼下她又无可奈何,听着周遭山匪的笑声,她只觉得屈辱。 一夜又过去了,这一日是个阴天,气温却有些反高起来,山里湿漉漉的有些闷。 毫州还未真正到北方,就算在冬天也是常有暴雨天气,今日这天,怕是会有一场大雨。 余亦在床上骤然睁开双眼,颤抖地呼出一口浊气后坐起了身。白江宜有危险!这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余亦掀开被子下床,可脚下一软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声响惊动了在外守着的牛俊逸,他赶忙推门走进卧房将余亦扶回了床上。 “余将军,你现在可不兴下床。” 徐阳秋又变回一副逍遥散仙,轻狂张扬的模样,摇着折扇走了进来。 余亦捂着自己脚上的伤口,问道:“我这什么怎么了。” “哦,”徐阳秋一副忘记了才想起来的表情,道:“没事儿,中毒,那植物叫软骨藤,藤蔓上长满了带毒的刺,中了这毒,要是解得不及时,这辈子怕是下不了床了,还好你自己处理过了。” “我处理过了?”余亦有些不明所以,他又想起悬崖下的深潭,他在深潭泡了整整一夜,处理伤口也用的深潭水,应该也是因为深潭的缘故吧。余亦没有多想,连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要去救江宜啊。” 可徐阳秋确实无奈地摇了摇头:“余毒未清,你现在运转内力,怕是会将毒往心脉里送,到时后果也是不敢想的。” “我没关系!”余亦打断了徐阳秋,着急地吼道,“江宜现在在狼狮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地方!我要去救她!” 徐阳秋见他已经失了理智,更加大声的吼道:“你疯了!你现在的情况连黑山都到不了!你拿什么救!” 余亦被他吼得愣在了床上没再说话,徐阳秋也冷静了下来,继续道:“余亦,况且,现在颜墨离的事情才是当务之急。遥县和黑山是两个方向,今日也是那神秘人最后的期限,你该当如何选择?” 听到这话,余亦也闭上了眼睛。他不是仙人,却是庆阳的将军。颜墨离若是死在庆阳,那庆阳和北汗再也没有和谈的可能了。那白江宜呢?深陷狼狮寨生死未卜,狼狮寨山匪草菅人命又都是好色之徒,想到这余亦已经开始浑身颤抖。眼下只有赵青山能助余亦一臂之力,可赵青山应该去哪边呢? 救爱人,还是救庆阳。 “阳秋,可否帮我寻赵前辈来一趟。”余亦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变得有些有气无力了。 “老子在呢。” 话音刚落,赵青山也走进了卧房,此时他早已经换上了余亦的衣服,头发也被洗的干干净净,终于有了些人样。 徐阳秋也是个聪明人,余亦是知道的。他也没有太过吃惊,只是淡淡地道:“赵前辈,麻烦您前往遥县带回颜墨离。” 赵青山看着眼前的少年,多了些无发言语的表情,可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余亦…”徐阳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余亦却摇了摇头,道:“你去帮前辈换人皮-面具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徐阳秋知道自己劝不动他的,郑冰州重伤昏迷,沈家一只身上山救人,他也不舍墨麟卫将士们再冒险,呼啸山庄因为之前同狼狮寨大战人更是所剩无几。 眼下真的是孤立无援了,赵青山前往遥县快马加鞭也要四个时辰,就算他马上能救到人,回来也已是明日。 余亦无力地躺在床上,腿上传来的酸麻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将小臂压在自己的眼睛上,崩溃地低声抽泣着。 房间里安静极了,牛俊逸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过来许久他仿佛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道:“余将军,你可知温柔香。” 此话一出,余亦也是一愣。 牛俊逸继续说道:“前些时日我们同狼狮寨一战,虽然死伤惨重,但偷袭了他们的粮库,在里面发现了那檀香,我们从狼狮寨一小头领口中得知,点燃温柔香能让人进入美梦无法自拔,而将温柔乡捣碎抹在伤口处,就能让人暂时忘记疼痛,进入兴奋状态。” 余亦只知道使用温柔香过量会让人进入兴奋状态直至力竭,可他并不知这温柔香还能外用啊。 若是自己用了温柔香,应该也会力竭而死吧。 余亦自嘲地笑了笑,问道:“你可带有此物?” “余将军,我其实有些犹豫要不要将温柔香给你,他的副作用,我不得而知,我怕害了你。” 牛俊逸很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而余亦却是轻松的笑了笑,道:“没有副作用的,只是会让人上瘾而已,我在都城调查过。” 第七十五章:余亦前往狼狮寨 “可……” 牛俊逸还想说些什么,余亦又开口将他打断:“没关系,我有它的解药,及时服用就好。” 听到他这么说,牛俊逸才放下心来,他从怀里拿出一盘温柔香递给余亦:“这是我随身携带的一盘,为的是路上遇到狼狮寨的人能够借此证明身份,就想给你吧。” “多谢。” 余亦接下温柔香后牛俊逸继续说道:“呼啸山庄还有近百人,我们愿意陪你一起去救你的王妃。” 余亦闻言表情微动,紧接着笑道:“那就多谢牛兄了!” “不必客气!”见他答应下来牛俊逸的眉毛也是来看了,高兴更是溢于言表,“那请余将军稍等,我先去去整理队伍,我们马上出发。” 余亦点了点头,牛俊逸也快步跑出了房间。 徐阳秋在出都城之前就为了以防万一早已经备好了余亦的面具,所以赵青山很快便可以出发了。 徐阳秋指了指赵青山背上的短斧,道:“赵前辈,这里面是您的短斧,不到万不得已还请不要使用,免得暴露了身份。” 赵青山笑着拍了拍背上的短斧,懒散的说道:“老子有数,放心吧。” 徐阳秋看着顶着余亦的模样嚣张跋扈的赵青山甚是想笑可又不敢笑。 他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说:“还请前辈言行方面也多注意这些,那人实力深厚,我怕会有意外。” “哎呀无妨。”赵青山翻身上马,“我看到他之时,便是他的死期,你告知余小子,我这次帮了他,这人情得让他师傅还。” 徐阳秋闻言展袖行礼时道:“小辈定当如是转告。” 赵青山豪爽的大笑着甩动了缰绳,马蹄带起一阵尘土,眨眼间已是出去数十米了。 等徐阳秋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呼啸山庄的人都已经集合完毕了,牛俊逸正在清点着人数。 见这般大张旗鼓徐阳秋也有些不理解,便上前问道:“牛兄,你这是作甚呢?” 牛俊逸也是个单纯的汉子,将刚刚在余亦房间内谈的话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徐阳秋。 知道情况的徐阳秋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他指着牛俊逸的鼻子,心里有很多脏话想骂出来,可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你糊涂啊!” 徐阳秋有些无话可说了,说完他拔腿往余亦房间跑去,牛俊逸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赶忙跟了上去。 徐阳秋暴力地推开了房门,里面早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桌子上留下了一张纸条,余亦上书: 牛兄,呼啸山庄就我墨麟卫于危难,已是无以为报,实不忍心再让你们跟我冒险,还请照顾好我墨麟卫伤员,此恩情,在下铭记于心。 “从这里到黑山要多久!”徐阳秋转过头面色凝重。 牛俊逸被现在的情况整的有些迷茫,愣愣地回道:“大约…三…三个时辰。” 徐阳秋连连点头在房间来回踱步,时间紧急来不及过多思考了,他快步往门外走去,却看到墨麟卫剩余的将士们早已列队整装待发了。 “你们这……”徐阳秋是真的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仅剩的45位墨麟卫将士们都握着刀剑站在门口,静等徐阳秋下最后的命令。 余亦有这般将士,自当欣慰。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狼狮寨内却越来越热闹。 外面早已排好了长桌,桌面上铺着红色的喜布,上面摆满了酒肉。 而在房内,白江宜穿着喜服,被捆了手脚扔在了床上,她头上盖着盖头。外面已经开始放起了鞭炮,她也终于在这热闹声中放声大哭。 对余亦的思念,对自己父亲的亏欠。一时间齐齐涌入白江宜的脑海,她还没真正同白武好好相处过,也还没有和余亦成婚,如今却要成为这山匪的压寨夫人。 白武,余亦,沈煊,婉容,沈家一,郑冰州,徐阳秋,阿阮,安帝,安皇后,赵长歌,赵长泣,还有已经逝去的母亲。 她透过盖头,好像看到他们就在她面前。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着自己今后的日子该是如何。 同余亦大婚,和白武和解,每日睡到自然醒后和爱人一起用膳,下午去定安居和最好的朋友一起经营着属于她们的茶馆,晚上回家和余亦一起散步一起看着都城每一日的变化,平日里忙里偷闲回白府躲躲清闲,和沈煊、婉容偷偷喝点酒。 可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外面的爆竹声还未停歇,可她已经不再哭了,她紧紧握着手中偷来的发簪。眼神也变得坚定了起来。 牢房的大门被打开,宁自强缓步走了进去。他看着面前浑身血迹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沈家一,心里好不爽快。 原本自己着狼狮寨就元气大伤不足200人,昨夜被眼前这人一搅合,又是死伤了几十人。好在他还是落在了宁自强手里,他为了发泄将自己所有会的手段都用在了沈家一身上,整整一夜,才终于解气了些。 沈家一这时候早已经没了人样,披头散发,头上的鲜血也已经流满了原本俊朗的脸,浑身上下早已经没有几处完胜的地方,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就算是这般模样了,在看到宁自强的时候,沈家一的眼神却还是充满了杀气。 宁自强见他这样也是有些佩服,他把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叹了口气,道:“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便不折磨你了,今个心情好,你吃完之后便走吧。狼狮寨兄弟们不会拦你,只不过能不能靠自己走出这儿,就得看你本事了。” 说着宁自强还蹲下身子拍了拍沈家一的脸,可这般模样的沈家一哪里还有力气反抗。 宁自强也没什么兴趣再在这里待下去,他还急着洞房,说完也就转身离开了。 “喂…” 沈家一虚弱地喊住了正要离开的宁自强,后者也停下了脚步。 “你信不信…你若…若是动了她,你这狼狮寨…都得因为…你…陪葬…” “你先管好自己吧。” 宁自强丢下了这句话,快步离开了。沈家一不知道他信了没有,只是沈家一坚信,余亦一定会来的。 第七十六章:临王,余亦 待宁自强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他的喜服已经整齐的放在塌上了。他上前轻抚着喜服却陷入了沉思。 他收到的上头的命令确实是绑了白江宜但不能动她分毫,可前几日有个神秘高人告知宁自强这个女子是能帮他转运的人,起初他还不信可那神秘高人准确的说出了关于自己的全部,包括自己不为人知的故事。 宁自强和有让人去查过白江宜的底细,父亲只是个指挥使,好不容易被指婚给了那临王到最后还是黄了。就这样没实力没背景的女子,有什么好供着的。 最后的最后,宁自强还是被冲昏了头脑。反正上头还要让他办事儿,这女子又只是个寻常女子,他娶了她,上头总不能因为这事儿为难他。 宁自强想到这儿有些自嘲地笑了,这黑山地势险峻,而狼狮寨更是人才济济,就算现在伤了元气也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壮大。 自己在此盘踞多年都不曾被攻下,上头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等他来到正堂时,已经穿上了大红的喜服,脸上洋溢着大笑。 长桌一直延伸到正堂门口,在外面的院子里还有近十张圆桌坐满了人。 山匪们见大当家出来,变得更加热闹,大家齐齐举杯,齐声高呼。 宁自强也举起酒杯,高声道:“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也是狼狮寨大喜的日子。今日!不醉不归!” 山匪们也齐声道:“恭贺大当家!今日不醉不归!” 天公不作美,响起来闷雷,在驿道上,一人一马一刀,伴随着雷声极速狂奔。 狼狮寨内,已经酒过三巡特宁自强也已经喝得烂醉,左摇右晃地摆脱了闹得正欢的手下后,推开了卧房的门。 白江宜就躺在床上,盖头静静地盖着。 “娘子~”宁自强带着醉意的声音让白江宜有些作呕。 短短的距离,宁自强愣是走了好久,这让握着发簪看不见外面情况的白江宜更加煎熬。 宁自强一把掀开了白江宜的盖头,看着眼角带着泪痕的白江宜,他表现得很心疼:“哎呀,小娘子怎么哭了?” 他抬手擦掉了白江宜的眼泪,正要借着醉意吻下去的时候,白江宜却猛的抬腿踢在了他胯下,几乎是同一时间白江宜手里的发簪也扎中了他的肩膀。 “*的。” 上下剧烈的疼痛,让宁自强的醉意都变成了怒气,他怒骂了一声,直起身子对着白江宜的脸就是一巴掌。 宁自强自小习武,白江宜又是女子。这一巴掌几乎要把白江宜抽晕过去。 这一次白江宜嘴角都流出了血,却没留下半滴眼泪。她见没法杀死宁自强了,怒目圆睁的看着眼前的人,用嘴做了个“呸”的嘴形,立马又重新举起发簪,只不过这一次对准的是她自己。 这做法让宁自强的怒气也立马消散,白江宜动作很快,宁自强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他只能伸手掌心向上抬住了白江宜下落的手。 发簪穿过宁自强的手被挡在了半空,鲜血滴在了白江宜的脸上,她睁开眼睛时已经绝望了,杀不了他,也杀不了自己。 “你疯了!”宁自强大声吼道。 “轰~~~” 话音刚落,又一声巨响传来。 巨响让宁自强都浑身一颤,他有些不耐烦,夺下白江宜手里的发簪之后,厉声威胁道:“给我老实点,不然我让你想死都死不了!” 说罢,他便起身推门而出。 宁自强走出卧房又走到正堂,他推门的一瞬间,天上正好劈下一道闪电。 闪电将院子找的恍如白日,而在院子中间站着一个身穿墨黑色飞鱼服的男子,手里握着的也是墨黑色的长刀,就像是从鬼门关踏出索命的黑无常一般,而那杀意外露的双眼在闪电的照耀下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狼狮寨的所有山匪都被刚才的巨响惊得没了醉意,见有人入侵也第一时间拿起刀剑与他对峙。在他身后,狼狮寨的寨门已经四分五裂的躺在了地上,狼狮寨的牌匾更是被他踩在了脚下。 “你是何人?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宁自强看着下方一言不发的人,厉声喝道。 那人闻言也缓缓抬眸,冷冽的眼神死死盯着上方穿着喜服的人。宁自强被他的眼神唬在了原地,狼狮寨的山匪们见他一人就破了寨门,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临王。” 又一道伴随着响雷的闪电劈下,他一字一顿宛如恶鬼索命般的声音传到了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 “余,亦” 从余亦身上散发的杀气已经让所有人望而却步了,宁自强见军心涣散,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被他一人吓退整个狼狮寨了。 宁自强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咽了一口口水,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戏笑道:“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你既然来了,便也留下吧。” 余亦闻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歪过头看了一眼宁自强,握着墨渊的右手缓缓抬起,又十分随意地挥出了一刀。 一阵轻风吹过他面前所有狼狮寨的山匪,只有宁自强被这阵风吹得后退了半步。 宁自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正想开口问时,自己左手传来了钻心的疼痛。他瞬间皱紧了眉头,呼吸变得又快又重。 他已经感受到了,但不敢低头去看。宁自强深吸了一口气才低下头看去。 空荡荡的左手和不断往下流的血液。 “啊!!!!!!” 宁自强的惨叫声甚至传到了白江宜所在的卧房。 他颤抖着摔在了地上,右手无济于事地紧紧捂着左肩的断口。他很疼,嘴巴张得极大,可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山匪们也被突然发生的事情震撼得愣在了原地。 “今日,知晓这件事的人,没人能走出这里。” 天空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狼狮寨的山匪们也鼓起了勇气,狼狮寨今日招新后近两百人,他就只有一人有何可怕的! “杀了他!”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点燃了山匪们的杀气,他们纷纷举刀向余亦冲来。 他们的高喊声响彻云霄,而余亦也提刀迎了上去。 第七十七章:今日,一个都跑不了 余亦能清楚的感受到墨渊的愤怒,他再也没有丝毫留手,每一次劈砍、直刺都是用尽了全力。 方才一刀罡气轻而易举的砍断宁自强左臂的画面已经让山匪们心生惧意,就算他们人数占优势也不敢轻易当那出头鸟。 全力施展的余亦仿佛狼入羊群一般,每一个冲到他面前的都都是一声凄惨的哀嚎后倒地。 外面惨叫声、酒壶破碎声连绵不绝,也让在里房的白江宜猜到了可能是余亦来了,她突然便有了希望,白江宜弓起身子想要解开手脚上的麻绳,可奈何山匪的绑绳手法让她根本找不到活结,白江宜也没有纠缠当即起身下床往桌子蹦去。 山匪一时间死伤惨重,雨也下得越来越大。不知是谁高喝了一声:“套住他!” 闻言,山匪群停止了进攻。余亦也站在原地趁机不断深呼吸调节自己的状态。以少敌多,一定要抓住一切机会用最少的体力击杀更多的敌人,也要给自己创造喘息的机会。 他脚上受伤的伤口被他抹上了温柔香,此刻正在发热,这种感觉让他不断的气血翻涌,心中嗜血杀人的欲望愈发强烈。 都说温柔香能将人带入自己最向往的梦境,此刻的余亦大为震惊,难道自己最向往的就是眼前这般吗? 大雨让余亦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而带来的寒意也能帮他清醒一些。水滴沿着他的长发流到嘴边,余亦微微张嘴让水滴流进了嘴里,是腥的。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面前的山匪散开了一条路,后面紧接着出来的就是几根手腕粗的铁链。 余亦微眯双眼,后退了半步后再一次挥出一道罡气。 罡气与铁链相撞让铁链往回倒飞而去,带着罡气的铁链重重地砸进了人群,瞬间撂倒了大片。 正当余亦踏出一步准备继续进攻,突然间左右两边又飞出了两道铁链,他避之不及只能挥刀当下右边,可左边的铁链还是套住了他的身体。 就在余亦被套住身体限制住行动的刹那间,前后又有两对人冲出,他们两人一根铁链各执一段,将铁链紧紧绕在余亦身上。 余亦想要用劲挣脱,可他终究还是凡人。 “咻,咻!” 两支弩箭飞出。 余亦闷哼一声,再看时,弩箭已经深深刺进他的双肩。 冰冷箭头刺入热血,这让他颤抖的剧烈疼痛也让余亦彻底爆发。 他微微下蹲,稳住了身形。一声怒喝后扯动了铁链。 抓着铁链的山匪也被突然爆发的力量带得一个踉跄。 就这一个不稳对余亦来说已是足够了。 他一个撤步迅速迅速逼近一方,一脚重踹在山匪胸口,脚未落地又是一个转体后踹踢飞一人。 虽见阵法被破,余亦也已受伤,山匪们也终于有了勇气,齐齐提刀向余亦冲来。 余亦这边身上铁链还未解开,山匪们已是快到面前。 他抛起墨渊,又是一脚踢在墨渊刀柄处,而墨渊也像是拉满了弓的箭,爆射而出。 山匪们见状举刀想要横挡,又是几声脆响,墨渊如吹毛断发一般轻而易举的击断了山匪手中的武器。硬是将三个山匪串成了糖葫芦,最后钉在了木柱之上。 好不容易有了勇气的山匪又被这场面憾得一愣,余亦也已经挣脱了身上烦人的铁链。 他抬手一招,墨渊眨眼间又回到了余亦手中,山匪们此时都已经快要吓傻了。 这是啥呀! 他们重新看向余亦,鲜血、雨水在他身上混合在一起慢慢地往下滴落,一手提着刀,一手拎着铁链,孤身站在那大雨中,低头抬眸。余亦缓慢踏出一步,铁链也在地上往前拖了几分,铁链发出的声响就像是山匪的催命符一般,让他们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余亦挥动墨渊,斩断了肩上的弩箭,他冷眼环视着面前这群人,像是看尸体一般。 “本王说了,今日,一个都跑不了。” 等到白江宜杂碎桌上的水杯,割断麻绳,蹒跚的来到正堂看见眼前的画面时。 她颤抖地后退了半步。 地面上雨水和血融合汇聚成一条血水小溪流向远处,地面上满是尸体和断臂残肢,而余亦就只身站在院子中央,身上的黑袍都被染成了黑红,长发散乱因为血水贴合在脸上,肩上的两支断箭还不断有鲜红涌出,鲜血从手臂而下,流向墨渊,最后从刀尖低落。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余亦……” 白江宜轻轻唤了一声。 余亦却浑身一颤恍如大梦初醒,他抬起头痴痴地望向这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她穿着嫁衣,带着凤冠,脸上却满是泪痕,眼睛也因为哭泣变得通红。 他害怕了,他害怕的将手中的刀藏在了身后,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 “唔…” 脚下痛苦的闷嚎引起了白江宜的注意,她低头看去,看到的是已经断了一只手臂的宁自强,他正一点一点爬行着,想要离开这个地狱。 白江宜没有理会他,抬起头冲进了雨里,像余亦跑去。 你说她害怕吗?看着这满地的尸体,看着宛如恶鬼的余亦,自然是害怕的。可她对余亦的想念早已经战胜了恐惧。 看着朝自己奔来的女子,余亦却是往后退了几步。白江宜见他这样也是停下脚步愣在了原地。 难道…… 白江宜强忍着泪水,道:“余亦,我没有和他同房,你相信我。” 白江宜误会过余亦,她知道这种误会别人和被别人误会是什么感觉。自己独自在这狼狮寨这么多日,这些山匪又是没有任何人性,谁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她不想让余亦误会,就算现在的解释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可她还是要说。 这次换成余亦愣了愣,他看着白江宜焦急的眼神反应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不是的江宜,我从未不相信你。” 余亦张开手,低下头看着狼狈的自己,道:“只是你看我现在……” 不等余亦说完,她便拥入了他的怀里。满地尸体又怎么样,浑身鲜血又如何?他还是他,是自己的未婚夫,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这就够了。 余亦被撞退了两步才重新站住。她身上还是这么香,有一股桂花的清香, 余亦将她抱住,感受着这好久不见的温暖。 “我好想你…” 白江宜柔声道,雨水拍打在她脸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脸上的不只是雨水。 第七十八章:一切都幸好 “还好你没事。” 余亦长舒出一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若是白江宜在此处遭遇不幸,那他该如何?为她报仇?同她一起走过奈何桥?那父母的真相怎么办,庆阳的安危又当如何? 余亦出使关北就是为了让白江宜脱离温柔香一事,那如果白江宜在这里出事,那他做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这短短几日对白江宜来说过得太慢了。她自认为自己看清了这个世道,可如今才发现人性不可能被看透。就同这狼狮寨的山匪,就将人性本恶展现的淋漓尽致。白江宜都已想好,若是今夜余亦没有出现,她便会想尽一切办法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宁自强推门而入,自己却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时她就已经绝望了,脑中满是余亦的样子,白江宜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见到他了,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陌生的地方了。 幸好。 一切都幸好。 余亦来了,白江宜也还好好的。 外面响起阵阵马蹄声,徐阳秋和牛俊逸带着先行军队持着刀剑冲进了狼狮寨。 雨虽小了些可还在淅淅沥沥地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和人心的险恶。 见眼前这一幕,连徐阳秋都瞪大了双眼,更别说是牛俊逸了。 满地的尸体,雨中相拥的二人,就如同在血海中绽放的玉兰花。 余亦知道来人了,白江宜也注意到了前来的徐阳秋等人。她拍了拍余亦的肩膀,娇声道:“余亦,来人了…” “我知道。”余亦嘴上应着,手却没有松开半分。白江宜见他这般也没有阻止,看见便看见吧,毕竟自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徐阳秋等人也是看得懂形势,都自觉的背过身去等他们结束。 “你们能不能管管我……” 一身虚弱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余亦和白江宜这才想起他们都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半个时辰后,众人已经将外面的尸体全部处理完了,余亦也将狼狮寨一事告知了都城。至于宁自强,他断了一条手臂可也没有生命危险,余亦还需要在他口中问出幕后指使,就也将他救了回来。 起初余亦并没有细想这件事,可现在想想刘文中怕是没这么大能耐,既可以让狼狮寨绑架白江宜又能暗地里找这么多死士袭击使团。 现在想想都后怕,刘文中既然能请动赵青山,怕那个劫走颜墨离的高手也是他身边的人了,再加上已经死了的钱百万,刘文中身边到底有多少高手。 余亦在布局想要揪出刘文中,那反之刘文中不是也是在布局吗?只不过余亦不是很明白那神秘人带走颜墨离又要让自己单独前去是为什么。 如果劫走颜墨离针对的是余亦,那前去的赵青山怕是会有些麻烦。余亦长舒了一口气,不再去想这件事,毕竟赵青山实力摆在那里。 狼狮寨卧房内,沈家一歪着嘴面带怒意地看着一旁的余亦和白江宜二人。 白江宜给他倒了杯水,沈家一接过水一饮而尽,可面色还是没有一丝缓和:“你们两是人吗?我都快死了牢房里了,你们居然…居然……” 余亦轻咳了一声,而白江宜也是尴尬地笑了笑,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还是在一旁的徐阳秋感受到了这让人窒息的氛围,他擦了擦手,将面巾扔回了面盆里,哼哼一笑,道:“行了行了,别演了。你堂堂关北副将,统查府太尉,受点皮肉之苦怎么了?” “你说的轻松!”沈家一听这话向来稳重的他也是气不打一出来,他气的抬手就想揍徐阳秋,却因为伤口撕裂疼得龇牙咧嘴,“那一鞭子一鞭子抽你身上你试试?” “得了得了。”徐阳秋嫌弃的拍了拍他,望向余亦时神色中多了些紧张,“好在这么低气温,还下了雨,又中了两箭帮你压制了毒素,你这几日就好好休息,我帮你调理一下身体。软骨藤和温柔香两种毒素混合在一起我怕会有意料之外的情况。” 徐阳秋说完余亦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也发现了自己体内内力紊乱躁动。 沈家一听到余亦的情况后陷入了沉默。白江宜有些担忧的抬头看着面带倦意的余亦。 余亦牵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卧房内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他们知道这一局,是他们输了。 派人袭击使团,打伤郑冰州。让赵青山找余亦寻仇,同时劫走颜墨离绑架白江宜,就是为了让余亦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被迫做出选择。 若他选择救白江宜,那么颜墨离就会出事,庆阳和北汗再无谈和可能。若他选择就颜墨离,那么白江宜便会出事,也代表着余亦和白家已经毫无瓜葛,而余亦也会被群臣攻之,就算安帝再喜爱他,也无法抵御悠悠众口让他继续在朝为官。不管赵青山有没有杀死余亦,对刘文中来说都够了,有足够时间有足够条件去让他重新操盘。 对刘文中来说,这局最大的失算便是赵青山和徐阳秋。 他没有算到赵青山是痴迷武学,但也有自己的判断,他没有算到赵青山会和余亦合作。再者就是徐阳秋,他们只知道余亦身边多了个不会武功的医师,但不知他还会易容之术。 现在只要等赵青山将颜墨离带回,那这局便还有翻盘的希望。 在遥县后山,有一处满是嶙峋的石林,当地百姓也就称其为石林。 此刻的易容成余亦的赵青山也已经快马到了此处。在石林入口处,挂着一件外衫,若是真的余亦在此定能认出这是颜墨离的衣服,只是赵青山没见过颜墨离也没有这样的脑子,他擤了擤鼻子,就直接往里走去。 这石林中的石头,就像是大自然打造的上窄下宽的石柱一般,没有规则的立在地面上。坚韧的野草在石柱缝隙中生根发芽,又在冬日枯萎。 寒风吹过石林发出低沉的呼啸声,强如赵青山也有些不寒而栗。 他穿过前段石林来到一片开阔处,这是石林的中心地带,到此地才知道整片石林是个中空的圆形。 这片空地上也是杂草丛生,草高已经到了人的膝盖处。而在空地的中央,摆着一张半丈长的桌案。桌案上,一壶热水正在沸腾。 第七十九章:赵青山带回颜墨离 “出来吧。” 赵青山尽管没有感受到那个劫走颜墨离之人的气息,但是感受到了一股很薄弱的内力。 他听余亦说起过,颜墨离才刚刚踏入武者门槛,体内已经有了些微弱的内力,既然那神秘人是个高手,那他感受到的内力应该就是颜墨离了。 话音刚落,远处那最高石柱之后便飞身飘出一人。 那人还是戴着眼罩,一袭墨色长衫,左手提着长剑,右手提着已经晕死过去的颜墨离。 赵青山是个什么性子,余亦让他来带回颜墨离,又没说是怎么带回去。易容成余亦就是为了能确保见到颜墨离。现在人已经见到了,也没什么好装的了。 不等那人落地,赵青山已经一把掀开了背后的包裹,紧接着右手大力踹出,短斧破开了半空中的布袋直冲那人而去。 黑袍男见状也是不敢相信的微合双眼,短斧来的极快,他只能松开抓着颜墨离腰带的手,轻哼一声猛然发力,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赵青山也似乎是料到了他的应对方法,在他翻身躲开短斧后,赵青山再一次发力收回了短斧。 黑袍男在半空翻身已是难事,面对着收回的短斧没有办法再躲开,情急之下黑袍男只得将长剑竖在面前,右手握住剑柄想要接下短斧。 可他还是低谷了短斧的重量,在短斧的带动下黑袍男被朝着赵青山拉去。 赵青山朗笑着举起了拳头只等着黑袍男靠近后将着拳头送于他。 黑袍男微微侧过头注意到了等着自己的赵青山,也立马做出反应。他借着短斧之力转过身迎着赵青山的拳头就拍出了一掌。 这一掌看似随意,却又带着生猛的内力。 赵青山见到这一掌,似乎也知道了着神秘黑袍男子的身份。他转拳为掌,掌根朝上缓缓推出。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可还未接触,黑袍男就像是撑住了什么东西一般,倒悬在半空之中。而在两掌之间有着一股无形的气旋正在被剧烈压缩,四周的草木更是被着气浪掀的向四周倒去。 赵青山邪笑一声,又慢慢收回手臂,随着手臂回收,黑袍男李赵青山离得更近了些。 可这样的情况却是让黑袍男暗道了一声不好!他想要脱离却没有一点办法。 两人现在距离不过半米,赵青山见已是足够,手掌重新推出,而黑袍男却没有被推出去,而是迎着他的手掌而去。 黑袍男见距离越来越近面目都变得狰狞。 两掌相合的一瞬间,四周瞬间恢复了平静。再看黑袍男,已经倒飞而出,任他拼命稳住内息调整身形也无济于事,最终还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赵青山面不改色地收回了短斧,望向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黑袍男,沉声道:“我知道你,你是刘文中身边的,晏…晏……” 说到一半,赵青山咂了咂舌,脑子里想了半天没想到他叫什么名字。 此时黑袍人也已经撑着长剑直起了身子,他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喘着粗气回复:“晏永思…” “啊对对对…”赵青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大笑道,“晏永思,就是晏永思。” “你可是赵前辈?”晏永思捂着自己的胸口重现站起身来,躁动的内力还是让他踉跄了一下。 赵青山为人也是坦荡,见被识破了也就撕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自己大胡子拉碴的模样。 见到赵青山的脸,晏永思没有任何惊讶却是露出了几分自嘲般的苦笑。 “没想到,这临王还有这般手段。” 听到这话,赵青山也是轻叹了一口气。晏永思是刘文中的人,可他欠了刘文中人情,这人也杀不得啊。没办法他也只能走上前扛起了地上的颜墨离,晏永思也没拦着,他还是知道自己和赵青山的差距的。 赵青山往前走了几步,又重新站定在原地,道:“你走吧,告诉刘文中,我会亲自查清我徒弟的死。”说到这他顿了顿,“最好与他没有关系。” “赵前辈。” 晏永思叫住了准备离去的赵青山,“您当真要上临王的船?” 赵青山不曾离他,连脚步都未曾停下,径直往前走去。晏永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赵青山嘴里哼着戏曲儿,肩上扛着颜墨离,手里领着自己的短斧,若不是身上穿着精致的衣服,简直就和上山砍完柴的农户一模一样。 等出了石林,赵青山二话没说,直接将颜墨离撇在了地上。 意想不到的是,颜墨离却发出了一声惨叫,躺在地上使劲地揉着自己的尾椎骨。 “疼死本王了!老头!你什么意思!” 赵青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狗尾巴草,拿着它剔牙:“你小子,醒了还装死。” 见自己的伎俩被看透了,颜墨离也是尴尬地笑了两声,赶忙起身去到赵青山身边帮他捏了捏手臂,语气谄媚,道:“那个,赵前辈是吧。” 赵青山不知道他想干嘛,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颜墨离讪笑起来,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些,见赵青山露出享受的表情了,才继续说道:“赵前辈可有收徒的想法?” 这一幕要是让北汗人看到,怕是都要向他们的王上弹劾易储了。可颜墨离却是半点没所谓,他其实早就醒了,但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那晏永思变就一直装晕,在他看来眼前的老头一掌就能将那劫走自己的高手打吐血,武功必然高的很,还是败他为师,那打败余亦岂不是手到擒来? 赵青山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颜墨离察觉到他在看自己也后退了两步,又转了个圈好让赵青山看得更清楚些。 可赵青山看完之后却是摇了摇头:“不行,骨相太差,练不了武。” 听到这话颜墨离急了,赶忙问道:“前辈,骨相是什么意思?” 赵青山挑了挑眉,见他好奇便也耐心讲解起来:“练武之人招式繁多,若是骨相不好,骨架偏小,便容易留下隐疾,你就是骨相不好,所以练不了。” “前辈莫要担心,我北汗有专业的正骨之术,骨相不是问题!” 赵青山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却又淡淡说道:“那也练不了。” 这可给颜墨离整无语了,急着继续问道:“那我可是还有什么让前辈看不上眼的地方?或者说前辈收徒除了看骨相,还看什么?” 赵青山瞟了他一眼,不屑一笑,道:“看心情。” “看……” 颜墨离心里想到了千百种赵青山的要求,什么看男女,看身高,看长相。他也准备好了千百种反驳的话,可赵青山的回答属实是在他意料之外,一时间更是不知如何回答。 “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赵青山已经上马了,颜墨离见状也不想拜师的事了赶紧一起上了马。 第八十章:桐儿,我们成亲吧 使团这边也已经清理完了狼狮寨的所有事情,略作整顿之后便也回到了呼啸山庄。 牛俊逸将已经奄奄一息的宁自强关进了牢房后便回到了正堂。不管如何,经此一战狼狮寨被余亦一人覆灭,这对呼啸山庄和周边百姓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之事。呼啸山庄也丝毫不吝啬,将寨子里最好的酒都拿了出来款待使团众人。 相比于呼啸山庄的欢呼雀跃,在正堂内的余亦等人都是心怀心事,闷闷喝酒。 牛俊逸自然也知道为何会如此,他从墨麟卫将士口中得知,这余亦最为重情义,如今墨麟卫死伤惨重他自然也是高兴不起来的。 牛俊逸端着酒盏来到余亦面前,双手捧着酒盏,道:“余将军,我带毫州百姓,敬你一杯。” 余亦也赶忙端起酒盏,道:“牛兄弟不必客气,我也是为了我的妻子。”余亦说话间还笑着看了一眼身边努力干饭的白江宜。 白江宜虽是受了惊吓,可看着她高高兴兴吃饭的样子可看不出什么大碍。白江宜被余亦的称呼惊得一愣,嘴里含着面呆呆地转过头看着面前带着笑意的余亦。 她假做生气地皱了皱眉头,抬手掐了一把余亦的手臂,后者吃痛也立马收起了笑意,白江宜这才得意的继续吃饭。 余亦也不再嬉皮笑脸,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对着牛俊逸郑重地说道:“在下还有一事想要劳烦牛兄弟。” 牛俊逸点了点头,道:“余将军请说。” 余亦缓缓呼出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墨麟卫将士死伤惨重,已不适合继续前往北汗,可北汗之行不可再耽误下去了,不知牛兄弟可否暂时收留他们,待他们伤好之后将他们送回都城。” 牛俊逸闻言顿了顿,随即朗笑起来。他将酒盏与余亦相碰后一饮而尽,道:“此事不在话下,交给我便好。” 余亦见状也笑了,道谢之后便也举起酒杯想要喝完酒盏中的酒。可不等酒盏抬起,牛俊逸就一把摁住了余亦的手,余亦有些不明所以,问道:“牛兄弟这是何意?” 牛俊逸松开余亦的手,后退了两步,单膝跪地抱拳。这突然一跪,呼啸山庄的所有人也一同跪了下去。 余亦见状赶忙上前想要将他扶起。牛俊逸却朗声道:“余将军如此重情重义,我牛某敬佩不已,现狼狮寨已灭,我等也没有在此的必要,若余将军不嫌弃我等,我等愿加入墨麟卫跟随在将军身边!” 不等余亦话说,呼啸山庄的所有人便齐齐高声:“我等愿加入墨麟卫,跟随在将军身边!” 余亦看着牛俊逸坚定的双眼,又起身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他没有再说话,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外面又开始下起了小雨,可这场雨,更像是上天的狂欢。 酒过三巡,已是后半夜。 余亦晕乎乎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因为墨麟卫将士的到来,呼啸山庄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留给女子了。无奈之下也只得让白江宜同余亦一个房间。 余亦推开门的时候,白江宜正好铺好了地上的床。余亦因为醉酒,他眯起了双眼才勉强看清楚了眼前的画面:“江宜,你这是作甚?” 白江宜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红了俏脸,柔声娇嗔道:“余亦,你孟浪。” 余亦抬手指了指自己,脚下步伐也有些晕乎:“我又干什么了,就孟浪。” “不想和你说了。”白江宜见他喝醉了也没多计较,而是掀开了地上的被子自己躺了进去,“今晚你睡床,我睡地上,你要是敢乱来,你就完蛋了。” 余亦撅了撅嘴,上前一把掀开了白江宜的被子。刚闭上眼睛的白江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怒目圆睁:“你干嘛!” 余亦没有理她,俯下身子将她抱了起来,白江宜慌了,赶忙求饶:“余亦,余亦我错了,我们还没有成亲,不能那啥,你放下我。” 余亦还是没有理她,自顾自地走到床边又将她放了下去。 “余......” 白江宜还想说些什么,余亦却给她盖上了被子:“今晚下雨,地上潮,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白江宜证了怔,又不禁笑出了声。余亦弯腰,在她的额头上浅浅地亲了一下。起身后就晃悠着身子转过去想要回到地铺。 一步刚踏出,却被白江宜拉住了衣角。 她说:“今晚下雨,地上潮,你也一起睡床上吧。” 话音刚落,余亦就很快地应了声:“好!”下一秒他就已经在被窝里了,甚至还将白江宜往一旁挤了挤。 白江宜张着嘴巴一脸不敢相信,这时候她也顾不上害羞了,抬脚就想把余亦踹下去:“余子临,你敢装醉!” 余亦轻而易举地摁住了她伸过来的脚,乖巧地笑道:“我是真醉了,这儿的酒太烈了。” 白江宜娇哼了一声,将脚从他手里挣脱后背过身不再理他。 余亦起身吹灭了床头烛台上的蜡烛,房间变得漆黑一片。外面下着小雨,两人听着雨打屋檐瓦片的声音,一时间也心安了不少。 白江宜重新睁开眼睛,她想看看余亦有没有睡着,可又不敢回头。还是余亦先开了口:“没睡。” 只是白江宜一个眨眼的时间,余亦的手已经攀上了她的腰。再一使劲儿白江宜被余亦就像是拎家中的小兔子般轻松的搂进了怀里。 余亦用手将白江宜的脑袋抬起了一些,另一只手便很自然的伸在了她的颈下。白江宜不闹也不反抗,就任由着他找到自己舒服的睡姿。她就这样枕着余亦的手臂,被他揽在怀里。余亦将头埋进了她的发间,不再说话,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 白江宜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自己手可以放的位置,余亦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就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手里。白江宜愣了愣,该说不睡还挺舒服的,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何余亦会这么熟练。 “余亦,我看到你书房里的画了。” 白江宜说完这话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余亦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一瞬。 余亦没有说话,外面的雨也越下越大。 一直过了许久,白江宜已经有了些许睡意。她想余亦不说话,应是害羞了吧。她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慢慢放弃了对睡意的抵抗,闭上双眸。 “桐儿,我们成亲吧。” 黑夜中,余亦因为紧张有些颤抖的声音随着雨声传进了白江宜的耳朵。 桐儿,原来能被叫得这般温柔。 白江宜转过身,依旧枕着余亦的手臂,她的手也攀上了余亦的腰,搂住了他。 她在余亦怀里,能清楚地听到他跳得飞快的心跳。白江宜轻笑了一声,道:“不要紧张,你若不怕陛下怪罪,那便成亲吧。” 第八十一章:隐瞒不说,便是死 这场雨也没有继续下,而是在天边刚翻起鱼肚白的时候便悄悄撤了去。 赵青山也将颜墨离带回了呼啸山庄。 回来时颜墨离还是像个跟屁虫一样屁颠屁颠地跟在赵青山后面。 可能是这段时间想得太多,思绪太乱,一向生活规律的余亦也睡起了懒觉。倒是徐阳秋今日不知为何早早地醒了,一到院子里就看见了两人。 见使团的人出现,颜墨离马上就收起了自己谄媚的模样,轻咳了一声后直起了腰,变得昂首挺胸起来。赵青山倒也见怪不怪,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对徐阳秋道:“喂,人给你带回来了,有吃的没,饿死老子了。” 颜墨离被带回来,表明着余亦心里的大石头也可以落地了。徐阳秋笑着向赵青山抱拳行礼说道:“厨房已在准备了,还请前辈在正堂稍后,我去叫将军起床。”赵青山点头的同时又瞥了一眼一旁的颜墨离,没再理他直接去了正堂。 至于余亦,在他感受到罡气之后便发现对气息是越发敏感,三十丈外就能感受到武者的内力。所以赵青山带着颜墨离回到呼啸山庄的第一时间,还躺在卧榻上的余亦便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怀里连睡觉都带着笑意的小孩儿,嘴角也是勾起了微笑。余亦轻眨着眼细细看着睡得正香的白江宜,她睡觉不老实,今早都已经将腿翘到了余亦的肚子上,余亦看她轻轻咂嘴,又抬手挠挠自己漂亮的脸颊。 一时间看得入迷便想着亲一口,还没等他靠近,卧房的门便被敲响了。 “人回来了。” 门外是徐阳秋的声音,余亦轻声‘嗯’了一声,门外就没有声音了。他轻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塑造的氛围又没有了。 余亦也就此作罢,轻轻地抽出被白江宜枕在脑后的手,又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榻后回身帮她重新盖好了被子,做完这一切后才披上了长衫走出门去。 正堂内赵青山和颜墨离已经在用早膳了,不知是颜墨离太饿还是赵青山感染力太强,让原本虽纨绔但也行事有度的颜墨离也没了吃相。 余亦上前朝赵青山行礼,道:“辛苦赵前辈了。” 赵青山嘴里塞满了吃食,根本没空打理他,就一边唔唔一边拿着筷子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碍事。 余亦也微笑点头回应,他看向同样把自己塞成松鼠的北汗王子,再次作揖道:“王子殿下,可知道劫走你的是何人?” 闻言,颜墨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咀嚼食物的幅度也小了很多,赵青山也是一怔。 这一切余亦都看在眼里,但也没有插嘴,就静静地看着。 赵青山和颜墨离两人对视了一眼,赵青山才快速将嘴里的吃食咽下去,再喝了被水后,才道:“刘文中身边的人,使剑,叫晏永思。” 果然是刘文中。 余亦迅速将所有知道的线索在脑海里过了一边,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定这一局实施者就是左相刘文中。他也多半能猜到是赵青山故意放走了晏永思,毕竟他们三人之间有这余亦还不清楚的复杂关系,不过能带回颜墨离就好。 刘文中身份地位特殊,暂时动不得,只能想办法将他手下的党羽全部抓到明面后才能有将刘文中送进天牢的完美办法。 从五百人死士开始,再到赵青山,再到晏永思,加上最后的狼狮寨。 这真的是刘文中一人所为吗? 余亦总觉得其中还有蹊跷,他眼眸一动,想起了正在牢中的狼狮寨当家,宁自强。 又转念一想,这北汗王子现在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余亦还以为他回来之后会大脑一顿,可看他现在的样子,貌似也没有想闹的意思。 余亦也赶忙朝着二人抱拳告别后逃离了正堂,到了院子后才让徐阳秋带路往牢房走去。郑冰州这时候也迎面一瘸一拐地走了上来,余亦见状上前敷着点儿他,问道:“伤未痊愈,为何出来?”郑冰州忍着身上的剧痛抱拳道:“将军,我实在闲不住,您这是去哪,带上我一起。” “胡闹,”余亦笑骂了一声,说完画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展现在二人面前的耐人寻味的笑容让两人不自觉咽口水。 “你既然闲不住,不如帮我办件事儿。” 余亦招了招手,郑冰州心领神会,当即附耳过去,余亦也凑到他耳边轻声嘀咕着什么。徐阳秋看着两人光明正大在自己面前说悄悄话,更是摆出了一副鬼脸无声地鸣不服。 郑冰州听完之后也是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这让徐阳秋更委屈了,正准备说话呢,郑冰州就后退了一步郑重地应了声‘是’,便快步离开了。 余亦依旧是面带微笑,抬了抬下巴,道:“走吧。” 徐阳秋冷哼一声,表现出你行你厉害的神色,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去,余亦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也没放在心上,抬脚跟了上去。 下了两天的雨,虽然今日已经转晴了,可地牢下依旧阴冷潮湿,让人浑身不舒服。 徐阳秋打开了关押宁自强地牢的门,余亦进去后他便在门口守着。 在这地方,就算宁自强的左臂断口被徐阳秋处理过了,可还是有些化脓发炎的迹象。而那夜在狼狮寨的一幕幕已经成了宁自强的心理阴影,当他看到余亦的第一眼,就不自觉地浑身发抖往后退去。 余亦往前一步,他往后挪三步。 直到背紧紧靠在墙上再也没法后退半分。 余亦还在继续朝他走来,脚步声好像将他带回了那雨夜,飞溅的鲜血、弟兄的惨叫、面前人宛如恶魔般的笑容。 宁自强的下巴都已经开始打颤:“你...你别过来...” 脚步声停止,余亦在他一丈外站定。他蹲下身子好让自己的眼神与宁自强齐平,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宁自强。 “你身后的人是谁?” 宁自强不断地喘着粗气,面色被憋得涨红。 余亦见他这般模样,以为是强忍着不敢说,便继续道:“如实相告,便能活。隐瞒不说,便是...” “死!” 第八十二章:宁自强被下毒 “我……” 宁自强的表情变得十分扭曲,嘴唇眨眼间变得惨白,他死死抓着自己的脖子,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正掐着他的脖子,而他想要挣脱,想要逃离。 余亦也看出了他的异样,赶忙将徐阳秋叫了进来。 徐阳秋见此情形也是大惊失色:“不好。中毒了!” 他从怀里拿出了自己的工具袋在一旁摊开,里面工具形形色色但余亦却一件都看不懂。 “帮我将他放倒!”徐阳秋将桌案上的蜡烛拿到身边,对着余亦道。 待余亦将宁自强放倒了之后,徐阳秋也已经将工具在蜡烛上消了毒。 徐阳秋一手拿着刀,一手不断地在宁自强身上摸索想要找到毒源。 因为从昨晚自己见他最后一面到现在,宁自强所有的吃食都是墨麟卫专门负责。他同余亦一样十分信任墨麟卫的兄弟,所以他也断定宁自强的毒定是在体表注入的。 徐阳秋一顿,停下来手上的动作。此时的宁自强已经面色铁青呼吸只进不出了,余亦见他停下也不敢打断他思考,只能拼命掰开宁自强掐着自己的手。 身上没有任何发黑迹象,那么中毒的地方只能是…… 徐阳秋走到他身体另一侧,用手里的刀割开了宁自强断臂的包扎。纱布脱落,映入眼帘的是已经发黑发紫的断口。徐阳秋当机立断,从工具包里抽出几枚银针扎在他的筋脉处以来阻止毒素蔓延。 “去让牛俊逸将昨天同我一起给宁自强包扎的人扣下!” 事态紧急,余亦知道徐阳秋自己心里已经有人选了,也没有迟疑,立马起身往外跑去。 卧房里的白江宜也伸了个懒腰,下意识的用手往外探了探,却没有找到本应该在一旁的人。 白江宜突然睁眼,看着空荡荡的床,她刚刚找人的动作未免太熟练了些,白江宜想得自己俏脸微红,害羞地一把蒙上了被子。 等重新掀开被子时,白江宜盯着屋顶开始琢磨昨晚上余亦说的话,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喝醉,也不知道余亦嘴里说的成亲是什么意思,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一个翻身起了床,穿上衣服往外小跑而去。 等余亦回到牢房的时候,徐阳秋也正好处理完伤口站起了身子。两人对视了一眼,余亦气喘吁吁的看着徐阳秋,无奈地摇了摇头。方才他去找到牛俊逸的时候,牛俊逸正在处理那人的尸体。据牛俊逸所说昨夜宴会结束后便没人见过他,直到今早弟兄们在厨房找到了自杀的他。 地上的宁自强已经陷入了昏迷,余亦赶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徐阳秋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宁自强,道:“命是保住了,但恐怕醒不过来了。” 虽然有些可惜,但是这是在余亦意料之内的。自从将宁自强带回了呼啸山庄余亦就派人来盯着了,就怕有人入狱刺杀,可是没想到的是呼啸山庄内也有刘文中的死士。 余亦定了定神,既然刘文中能在他身边暗查眼线,那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没用起来呢。 官场就是个棋盘,只不过输棋之人付出的代价可不小。无论如何,棋局有赢就有输。假如刘文中身后还有更大的靠山,那会是谁呢?开国宰相,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能有谁能做他的靠山呢? 余亦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若是真有这么一人,余亦也没奢望过这么轻易的就能找到他。 两人一起出了牢狱的大门,白江宜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她有点懒,阿阮不在身边,自己也没心思做一个精致的发型,可又为了形象,还是象征性的编了两个细细的麻花辫在如瀑的黑发中若隐若现。 在看穿着,相比于发型就更加懒散了,因为被本来就是偷偷跑出都城,带的换洗衣物本就不多,再加上这一次狼狮寨的事儿,除了找回一件纯白的长裙和淡粉色的外衫,已经没有其他衣服可以穿了。 她背着双手含着笑看着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余亦,喊了一声:“余子临。” 寻着声音,余亦回过了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白江宜。徐阳秋也看到了她,识趣地朝她作揖后离去了。 余亦也快步走到了白江宜身边,看着她穿得有些单薄,责怪道:“你怎么穿这么少。” 白江宜闻言就哭丧个脸,委屈的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哪还有衣服穿。” 听到这话,余亦马上就坡下驴:“今日没什么事,不如我同你去毫州城内逛逛如何?” 一听到逛街,白江宜就来劲儿了,原本想问余亦的问题也被抛之脑后了。 “时辰不早了。”白江宜拉起余亦的手就往外走,“快走快走。” “等等。” 余亦重新站住了脚步,“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余亦就赶紧转过身往里跑去,没一会就拿着一件黑色的狐裘斗篷回到了白江宜身边。 他将斗篷披在她身上,系好了绑绳,正巧牛俊逸也的声音也在寨子门口传来:“将军,马车备好了。” 余亦看着她,笑了,他牵起白江宜的略有些冰冷的手。 看着远去的二人,颜墨离满脸嫌弃地不停摇头,自言自语道:“余将军...呵呵,还不是被女人制得服服帖帖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郑冰州不知何时来到了颜墨离身边搂上了颜墨离的肩膀,“你可知,我家将军,最日做了什么大事?” 这也勾起了颜墨离八卦的心理,看着传说中的余将军就这样抛下几百个弟兄跟女子走了,还以为能抓到余亦小尾巴呢。 郑冰州脸上露出了些许自豪,继续道:“那日你被劫走之后,将军便收到了消息,说王妃......” 郑冰州说完,颜墨离都要炸了。他还在想呢,为什么来就自己的事赵青山,本还以为余亦被人打死了心里还高兴,回到寨子看他没死还以为受重伤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自己做为北汗王子,事关两国朝政,牵扯上千万百姓,居然比不上一个普普通通城门指挥使的女儿。 颜墨离就像是变成了条猎犬,不断地发出怒吼,双拳也被他捏的咔咔作响。可郑冰州却是丝毫没有察觉,还在讲着余亦的光荣事迹。颜墨离一把推开了郑冰州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气愤地往前走去。 “哎,王子殿下,你干嘛去啊。” “找麻烦去!”颜墨离没有回头,但是语气里都是火气。 第八十三章:沈穆书觐见 马车上,白江宜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余亦这才想起她才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用膳就被自己拉出来了。 他有些自责道:“对不起啊江宜。” “嗯?”她心里一直盘算着等下进城要买些什么,这时候有些不以为然。 “你可是饿了?”余亦问道。 白江宜摇了摇头,伸出手转移了话题:“把钱袋给我。” 余亦老老实实把钱袋子放在她手上,白江宜却挑了挑眉头,问道:“就这样给我了?” “嗯哼,”余亦点了点头,“给你花钱,我高兴。” 白江宜轻笑出声,她是没想到余亦这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人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离毫州城还有些距离,两人也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白江宜好多次那个问题都嘴边了,可看见余亦一副间接性失忆的表现,又给咽回肚子里。 不过对白江宜来说也无所谓,反正余亦跑,是肯定跑不了的,成亲成为她的男人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日上三竿,两人终于进了毫州城的城门。余亦的意思是从街头开始逛,可白江宜让牛俊逸直接驾马车到了成衣铺。 余亦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白江宜摁在了马车里,她看着余亦万年不变的墨色长衫就能猜出余亦的审美能力定也就那样,而且庆阳男子进女子成衣店难免被人笑话。 “你在这儿等我。” 白江宜丢下一句话之后就下了马车进了成衣铺。这时候牛俊逸也将自己的大脑袋瓜子探进了马车里:“将军,咱弟兄也进毫州城了,你吩咐的事儿寨子里东西不够。” 余亦知道牛俊逸是担心弟兄们买东西撞见白江宜,可余亦却是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家王妃一开始玩儿,天塌下来也不会有反应。” 看着这般自信的将军,牛俊逸也是憨笑道:“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对了,俊逸。” 牛俊逸嗯了一声,道:“将军请说。” “你要不自己找地方消磨会儿时间?” 余亦语气一些尴尬,他是想和白江宜单独待会儿,可又怕牛俊逸误会。 反观牛俊逸还是一脸憨笑,他抬手挠了挠头,道:“我懂,将军。那我酉时在城门口等你。” 余亦笑着点了点头:“好,辛苦。”余亦起身掀开了车帘下了马车,牛俊逸和他道别后也就驾着马车离开了。余亦见这成衣铺来来往往都是女子,也没好意思进去,便也就在门口等着,可是这一等反而更有些不好意思了。 来往的女子人人都看着他都掩面轻笑,这让余亦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索性就在成衣铺对面找了个茶铺坐下等着。 他没陪女子买过成衣,也没想到女子买成衣要如此久,余亦喝完三壶热茶时白江宜才领着一大堆东西出来。 锦绣双蝶钿花衫,散花如意云烟裙,外面披着一件粉红缎圆领褙子。这一身不仅不奢华还有些清风拂面的温柔,再加上略施了粉黛精巧脸庞,和一头如瀑般长发。 真好看…… 余亦一时看的有些入迷竟也忘了迎上去。直到白江宜出门环顾了一圈,没找到呼啸山庄的马车,还是在一个街边茶铺旁看见了余亦。 “看什么呢!”白江宜拎着东西有些吃力的走到他身边,“快帮我提着些。” “嗷嗷嗷。”余亦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起身接过了它手里的东西。 东西一入手余亦就被吓了一跳,不就是个成衣铺嘛,怎么还能买这么重的东西。 余亦将东西全都提到一只手里,很自然的牵起了白江宜的手。 “不重吗?”白江宜也由着他牵,嘴上还是关心了一句,“这铺子里,还有卖些胭脂水粉,我见还不错就一时没忍住。” “不重。”余亦老老实实回答,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后悔,若是白江宜再买下去他就没手可以牵她了,早知如此就不该让牛俊逸架走马车。 此时的帝都都城皇宫内,李公公也将余亦的军报递给了安帝。 安帝笑嘻嘻地打开了信,然后笑容便也随着信往下看去而消失。 余亦在信上写明了自己今日的遭遇和对刘文中的猜测。 “李公公。”安帝将信丢进了一旁的炭盆里,看着信一点点被火焰吞噬,安帝的眉头也越皱越紧,“明年春闱,你可有好的考官人选啊?” 李公公恭敬行礼,没有急着回答安帝的话,而是道:“陛下,若要除他,得先布局,不可声张啊。” 安帝轻叹了一口气,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李公公自安帝征战以来便跟在他身边,也算是经历了庆阳的全部,对朝堂局势也是看得通透。 庆阳的春闱秋闱都是在朝官员招揽门生的好时机。刘文中不可被妄动也是因为前几年都是他在主考春闱,也因此有不少门生散布在各个职位。 既然现在想要拔掉这颗庆阳的坏牙,那就不能再让他继续扎根。 李公公看得明白,刘文中为人小心、敏感,若是突然更换闱考考官,怕是要打草惊蛇。 若是要说在这朝堂君臣内,安帝最相信何人,李公公若说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那你说该当如何啊?”安帝问道。 李公公微微一笑,道:“他正在来的路上。” “哦?何人?”安帝话音刚落,门外就跑进来一小太监,行礼道:“陛下,沈太傅求见。” 安帝与李公公相视一笑,道:“让他进来吧。” “是。” 小太监退下后,沈穆书就走进了御书房。他展开宽大的衣袖行礼,沉声道:“微臣参见陛下。” 安帝站起身,走到书案前问道:“不知沈太傅赵朕何事?” “回禀陛下,老臣为临王而来。” …… 这一日应是余亦离开都城这近二十天最轻松的时刻,不用考虑朝堂,不用担心生死,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人也在身边,只要全心全意陪好她让她快乐就好。 就算她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自己身上…… 白江宜的玩儿心一被勾起,就容易一发不可收拾,今日也是这般。 第八十四章:一局破,新局开 毫州相比于都城民风更加淳朴,街道上吆喝声也比都城饱满了几分。杂耍更是种类繁多,胸口碎大石,吞剑喷火随处可见。白江宜的好奇心也被充分调动起来,光是打赏都快花了一百两银子。 尽管咱们余将军对银子没什么概念,但是这大把大把碎银往外散也是惊掉了下巴。 而在他们身后,颜墨离正端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面食,一脸怨气地悄悄跟着。 他来的路上确实很不满余亦的双标,可是转念想想,人家怒发冲冠为红颜,一人一刀杀上黑山,灭了呼啸山庄近十年都未曾打下的狼狮寨。 认真的说,颜墨离还是有那么一丝佩服余亦的,驾马跟来路上到现在,他一直看着这两人,心里多了些感概,若是这世上没有战争了,是不是就会多上许多像余亦和白江宜这般的人?那他和余亦是不是也有成为朋友的可能性? 或许连颜墨离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对这个世道的看法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看得出神,颜墨离也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拿着大红色贴着喜字包裹的牛俊逸吓得碗里的面汤都洒了出来。 牛俊逸也是被他的反应惊得手忙脚乱,他将手里的包裹递给身后的弟兄,赶忙给颜墨离行了一礼:“王子殿下。” “你想死是不是,敢吓我!”颜墨离握着筷子就作势要打他。 好在牛俊逸反应快,立马说道:“王子殿下,您吃得这家面不好吃。” 牛俊逸说完见他手顿在半空了,继续道:“我知道有家面好吃,汤汁浓郁,面很劲道,我带你去试试?” “当真?”颜墨离挑眉问道。 牛俊逸抱拳点头:“自然当真。”说罢,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王子殿下。” 颜墨离或许是突然觉得有些失仪,也收起了自己放光的双眼,正经地说:“那就勉为其难去试试吧。”他有瞟了一眼那喜气洋洋的包裹,问道:“这又是做什么?” 牛俊逸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说完,他又转向自己的弟兄:“你们先回去,记住我说的嗷。” 弟兄们应下之后便也带着大包小包的离去了,颜墨离虽然有些奇怪,但他也没啥好奇心,毕竟心思都在吃面上。 天色渐暗,太阳也缓缓化作夕阳静悄悄地落下。 白江宜玩得越是尽兴,体力耗得就越快。今日一日,就差不多逛完了毫州城整个北市,成衣首饰,胭脂水粉,吃食玩具是一样不少。余亦满当当的钱袋子重新回到手里时只剩下几两碎银。 余亦打趣白江宜道:“没想到还有剩。” “你这是什么话!”白江宜撅着嘴有些不高兴,“里面也有很多买给你的东西。” “何物?” 余亦没想到还有买给自己的,他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提到自己面前,脑海里不断思索白江宜可能买什么。 谁曾想,白江宜从自己怀里拿了个小袋子递到了余亦面前。正巧两人也走到了城门,牛俊逸小跑过来向两人示意后接过了余亦手里的东西。 余亦空出了双手也从她手中拿过了小袋子。 湖蓝色金丝滚边的袋子,上面有金丝绣的鸳鸯。 “这是何物?” 余亦见袋子很轻,便想着打开看看,却被白江宜夺了回去,她道:“现在还不能给你。” 余亦被她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那何时能给我?” 白江宜看着他微红了俏脸,她低下头不知看向了哪里:“等过些时日。” 一阵寒风刮过,白江宜打了个哆嗦,余亦见此也不再纠结那小袋子,将她带回了马车,三人一起往寨子走去。 天气愈发冷,大家也都不爱出门了,定安居倒是每日依旧座无虚席,白江宜走后婉容又找了些伙计进来,每日晚上都会用晚膳也算是热闹。 再看沈煊,天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可一到用晚膳时间她总会看着坐满人的大圆桌感慨一句。 “要是江宜在,该多好啊。” 婉容每次闻言都是笑着不说话,尽管如此,心里也是想着那个风风火火的小女娘。 阿阮也是这样,从前里她都会管着自家小姐,不能睡懒觉,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后来她到了临王府,那余亦又那般宠她。 懒觉?睡! 喝酒?喝! 出去玩?玩! 这导致阿阮一度认为自己是不是要失业了,可那时不管怎么样小姐都在自己身呢。现在呢?小姐远在天边,白武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府内内务林伯一人顶十人,阿阮这才正式失业。 而在宰相府内,一只鹞鹰在空中盘旋鹰唳,最后落在了书房的窗沿之上。 刘文中方才听到鹰唳时,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同晏永思说过,平日传信都是信鸽,只有万分紧急的时候才会动用鹞鹰。毕竟鹞鹰在都城不多见,除了那些卖艺的驯兽师怕是难得一见。 所以见鹞鹰,代表着晏永思那边定是出了什么事。 云妃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连刘文中这种纵横官场老谋深算的人都没能找到半点破局之法,他不知到底是何事能让晏永思动用鹞鹰。 鹞鹰在窗沿上不停在自己的羽翼下啄些什么,它的脚腕上挂着一个竹筒。 刘文中从竹筒中拿出信。 “赵青山归降,易容成余亦,救走颜墨离,我以上归路。” 刘文中心头一紧,云妃又考虑过要是赵青山被余亦劝降了怎么办,他还拍着胸脯告诉她自己已经让赵青山坚信了余亦就是杀了钱百万之人,赵青山最疼爱这个徒弟,定饶不了他。 现在这脸,打得啪啪响啊。 刘文中知道,余亦让赵青山易容成自己去救颜墨离是个障眼法,好让他有时间能去狼狮寨救白江宜。 可是赵青山为什么会被劝降,他又是怎么样易容成余亦的。这些疑问都还未解开,只能等晏永思回来才能知晓。 这局本是必胜,唯独算错了赵青山。 刘文中气得嘴角颤抖,手中的信也被揉烂。 余亦破局,救了白江宜,那么他与白江宜的感情并没有破裂,那么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杀了白武!刘文中眯着双眼,他好像知道了白武会藏身在什么地方了。 第八十五章:万里雪景中的‘私定终身\’ 回去的路上,余亦一直在紧张地搓手,白江宜看着他奇怪的举动,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些,她心里有种猜想,但又不敢确定。 两人相识这么久,还已经同床共枕眠。谁能想到此时两人竟比初见时还要相敬如宾,对视一眼又都紧张地转过了头,各自看向一边窗外的风景。 北方地广人稀,冬天树叶都已飘零,放眼望去还显得有些荒芜,但广阔的天地更让人心旷神怡。 白江宜鼻尖一凉,再看时天上已经飘起了小雪。雪花从天而降,亲吻着这一草一木一国土。他们二人在一起时,雪景都变得别有一番韵味。 和都城不一样,都城满是房屋,抬头望雪也像是坐井观天。此处视野开阔,能看清广阔的雪花同风共舞。 白江宜起了劲儿,一个起身就到了马车外,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欢呼雀跃,像个得到心爱玩物的孩童。 “白姑娘,这雪景都城可见不到吧。”牛俊逸说这话时,语气里充满了北方汉子的直爽自豪。 白江宜也不吝啬夸奖,随着马车的前进张开双臂拥抱这万里雪景:“自然是见不到这般磅礴震撼的雪的。” 牛俊逸朗笑了几声,又嘱咐道:“白姑娘,你可站稳了些。” 身后没有回复。 牛俊逸回头一看,早就没有白江宜的身影了。他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一猜便知定是那将军把她拉回进去了。 “余亦~”白江宜娇滴滴地叫着他的名字,手也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袖口轻轻摆动,“你就让我出去玩一会儿呗。” 看着她这副模样,余亦嘴里的“去吧”都要呼之欲出了,紧要关头还好清醒了过来。 他摇了摇头,道:“不可。” 白江宜见撒娇也没用了,轻轻哼了一身后转身趴在了窗沿上看着外面。 马车很快就到了呼啸山庄的宅子门口,白江宜也被寒冷天气冻得不停的朝手心呼这热气。 不等马车停稳,白江宜就扯着余亦的手,打着哆嗦道:“快走余将军,回去烤火堆去。” 白江宜率先出了马车,余亦微微拱着身子等她出去,可白江宜却是愣在原地半天没动。 那是因为她一出马车便看到呼啸山庄高高的寨门上一左一右已经挂上了大红色的喜花,门柱也被缠上了红色的丝带。 原本在寨门口一脸严肃执勤的墨麟卫将士手上也拿着喜花,展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朴实笑容。 牛俊逸已经将车凳摆放好,笑道:“请吧白姑娘。” 他将白江宜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白江宜连声应着下了马车,余亦也紧跟而出。 余亦牵起白江宜的手,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余亦。 余亦其实更加紧张,他抿着嘴深吸了一口气,道:“江宜,我知道这样有些失了礼数。” 白江宜连忙摇头打断了他:“不,不失礼数的。” 可刚说完又不知为何红了俏脸。 这让余亦放松了许多,他真挚地看着眼前因为害羞低下头的小女娘了柔声道:“我等不到回都城了,我想快些同你成亲,只是……” 见他表情变得有些迟疑,白江宜接着话茬问道:“只是什么?” 余亦顿了顿,俊朗的眼眸中带了些苦涩:“只是这一路艰险,我怕我没法活着回来,最后让你守了寡。” 看着一脸认真的余亦,白江宜这时候都不知道该笑他说话没个轻重,同一小女娘说出守寡这般话。还是该气他总是将死挂在嘴边,总是会在脑子里将最坏的结果无限放大。 白江宜假装生气地皱起了眉头:“快呸呸呸!什么没法活着回来!” 余亦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乖巧地学着白江宜的动作呸呸呸。 白江宜舒展开了眉头,含着笑看着面前还是那副沉重表情的余亦,道:“再说了,我大好年华,定是不会守寡的,若你不想我嫁于他人,就给我好好活着。” 白江宜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确实是安慰到了余亦,脸上沉重的表情一扫而光,他牵着白江宜的往里走去。 呼啸山庄说是山寨,其实更像是一个傍山而居的小村落,呼啸山庄的人们总会收留附近的难民乞丐,所以这寨子里也热闹得很。 一路往里走去,每家每户窗户上都有贴上了喜字,门前都挂上了红灯笼,而百姓们都站在门口笑看着新娘子。 天已经全黑了,月牙也挂上了山头,可寨子内依旧灯火通明,雪花从黑夜落进明亮处,像是凭空出现的精灵,为这场隆重的‘私定终身’雀跃。又像是迎亲队伍前方撒花的花童,为这热烈而真挚的爱情扬起最美好的花瓣。 再往里走,便是正堂了。呼啸山庄弟兄和墨麟卫各站一旁,在中间留出了两人前进的道路。 在正堂门口,沈家一,郑冰州和徐阳秋齐齐站立,他们也换上带红的华服,作为迎亲好友等候着两人。 见二人走近,沈家一三人上前拉走了余亦,而白江宜也被寨子里的女子拉进了她的卧房。 房间内不知何时多了个衣架,上面整齐的挂着嫁衣,在衣架旁还有一个半身高的架子,放着精致的凤冠。 “快坐,白姑娘。” 白江宜乖巧坐下,一旁两位女子就开始忙活起来,别看他们二人是流浪至此被呼啸山庄收容,这做起妆容发型来可是熟练得很,两人分工明确,一人负责发型,一人负责妆容。 不多时一头长发便被整齐地盘在脑后,本就精巧的面庞也被施上了恰到好处的粉黛,女子还为她画了个漂亮的花钿。 而余亦这一边就粗鲁多了,沈家一三人不等余亦反应就快速地扒掉了他身上万年不变的墨色长衫。 余亦被吓了一跳:“你们干嘛!” 三人不理他,转身拿出了在都城,白江宜送给余亦的衣服。 余亦有些吃惊地道:“你们什么时候将这件衣服带来的。” “少废话!”沈家一打断了他,“快穿,不然我就告诉你家王妃,这衣服你那夜穿了之后就将它塞到柜子最里面了!” 第八十六章:余子临,我喜欢你,喜欢得紧 “我……”余亦有些紧张地解释,“我这是为了好好珍藏!” 徐阳秋闻言送了余亦个皮笑肉不笑:“你看你家娘子信不信。” “额…”余亦一时语塞。徐阳秋立马板起脸:“快穿!” 余亦见自己被抓住了把柄,无奈地抬起了双手。沈家一这才满意地笑道:“这才对嘛,谁家公子成亲还穿得一身黑的。” 没事,习惯了,毕竟沈家一除了在军队内,其他时候都是余亦把控不了的意外。 余亦换好了服装到了正堂后等了许久,白江宜才在两位女娘的搀扶下缓步走进了正堂。 那一身艳红的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绣着鸳鸯与祥云,胸口被一颗赤金嵌着翡翠的领扣扣住,外面穿着一件品红金边绣的百蝶穿花霞帔,百蝶栩栩如生就好似在那休憩一般,而那盘金彩绣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拖地三尺有余,边缘的金丝缀镶有点翠珠,走起路来簌簌作响。 虽然她头上盖着盖头,可余亦仿佛也能看见那盖头下的精致面庞。 头戴凤冠玉步摇,花容月貌如芙蓉。 只是白江宜的端庄大气,温文尔雅与余亦这一身艳红的金绣窄身长袍,配上白底嵌红的绒毛广绣长衫的轻狂张扬有些不搭。 颇有些都城纨绔娶了大家闺秀的感觉。 余亦父母双亡,原本成亲上坐的是安帝与安皇后,此时两人也不在身边。余亦上前温柔的牵起她的手,在众人注目下走出了正堂,走进了那冰冷却又充满温度的雪。 余亦抬手掀开了白江宜的盖头,看到了那比想象中还要精美绝伦的脸。 白江宜微红着脸,含着笑看着他,余亦也是眼神温柔的能挤出水来。 “江宜,我父母都以去世,师傅听我说过,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繁星继续看着他们最爱的人的生活。” 余亦抬起头透过漫天的飞雪看向天空,那漆黑的夜空中竟真有两颗异常明亮的星星正在不断的闪着。 白江宜也抬起头望向天空,余亦继续说道:“我想那应该便是我的父亲与母亲吧。” 突然之间,又有一颗星星闪耀着自己的光芒。 白江宜浑身一颤,下一秒已是红了眼眶。 那突然出现的星星是她吗? 白江宜看着天空,轻声喃呢道:“娘,是你吗?” 星星消失不见,却又闪起光芒。 那一刻白江宜无比确信,这就是娘亲,娘亲一直在看着自己。 白江宜将自己的眼泪忍了回去,她知道这样的日子,娘亲定不会想看到自己哭泣。 余亦也看到了那第三颗闪耀的星星,他伴着漫天的飞雪,朗声道:“高堂在上,立此誓言为证,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信任同心,看今夜漫天飘雪,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雪染白了他的头,却灭不掉两人炽热的心。白江宜从小到大幻想过无数遍自己成亲的模样,可都不如这一次。 她现在才明白,成婚幻想得再美好,也不如心爱之人在身旁。昏礼再奢华,也不及这漫天飞雪。 余亦低下头看着她,清澈明亮的桃花眼,俏鼻挺立,朱唇红艳,白嫩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红,腮边的两缕散发随风飘扬。 倾国倾城。 余亦从怀中拿出一条手链戴在白江宜的手腕之上,手链中间是一颗蓝色玛瑙,两端延伸出的银质链子上嵌着梧桐树叶模样的装饰。 “这是什么?”白江宜对着手链喜欢极了,不停轻轻抚着那梧桐树叶。 “这梧桐树叶是我做的,而这蓝玛瑙是我娘留给我的。” 余亦认真地解释着手链的来历,这手链是他出发前一晚在兵器房自己做的,失败了好多次。 白江宜突然想起了什么,它将手伸进那广袖摸索了很久才将今日那小袋子拿了出来递给余亦。 余亦看着小袋子有些吃惊,他记得白江宜说要过些时日才能给自己,而现在给他是不是就代表着过些时日就是成亲时的意思? 余亦试探地问道:“我能打开吗?” “当然。”白江宜挑眉笑着回答。 余亦迫不及待打开了小袋子,里面是一条黑色的手绳。 余亦刚将它拿出来,就又被白江宜抢了去。她将手绳套进了余亦的左手:“我娘从前说过,男子若是戴了带着女子头发的手绳,便要对她好一辈子,若是手绳掉了,就得孤独终老!” 话说完时,白江宜也正好将手绳系好,这下余亦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余亦也是老实,他将手绳往自己袖里塞了塞,道:“那我可要好好护着些,免得不小心掉了孤独终老。” 白江宜被他的动作逗笑了,她看着面前这个时常严肃正经却对自己又有着另一副温柔面孔的余亦,她有太多话想对她说了,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好在余生还很长,还可以慢慢说,不如就先从这句说起吧。 “余子临,我喜欢你,喜欢得紧。” 眨眼间,宽大有力的手掌攀上了她的腰,只一瞬便将她搂在了怀中。不等她反应,那带着凉意的唇便印在了白江宜的唇上。白江宜先是一愣,被他摁住的双唇却也勾起迷人的弧度,她踮起脚尖,双手轻搂住余亦的脖子,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这只属于自己的温柔。 寨子中的大人们纷纷捂住了自家孩子的眼睛,自己却看得起劲儿。 沈家一和郑冰州更是惊掉了下巴,他们曾以为自家将军不爱说话、不怒自威,现在看来或许只是因为他们不是不配。 相比于这两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徐阳秋倒显得有见识多了。天寒地冻依旧轻摇着手中的折扇,面带笑意地看着相拥的二人。 而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的屋顶之上,颜墨离手中拿着一壶酒,看着下面热闹的一片,面色毫无改变就像与自己无关,只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里是有些许向往的,倒不是向往成亲,是向往能融入他们。 “余小子!你亲够了没有!啥时候能开饭啊!” 赵青山这一吼,害得白江宜羞涩地红了脸,她轻挠着额头,眼神有些逃避。 好在徐阳秋等人上来解围。 沈家一一把扯过余亦就走,白江宜想要阻拦却被徐阳秋拦下:“王妃,您就大方些,将临王借我们一会儿,您就老老实实在洞房里等他吧,晚些我亲自将他送回去” 第八十七章:徐晨冬在北汗 外面热闹极了,徐阳秋将氛围整得十分热闹。豪放的笑声,酒盏、酒壶的碰撞声,都在告诉卧房内的白江宜这不是做梦。 她也从未老实过,人家新娘子在洞房里都是盖着盖头坐着等夫君进来挑盖头。白江宜不一样,她今日游玩已是疲累,又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肚子早就开始不满了。 白江宜想出去,可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就被一女子拦下来了。她知晓这样不合礼数,再说也没人哪家新娘子没洞房就出门的。 不管怎么说规矩是死的,白江宜的脑子是活的。她那眼珠子灵巧一转便有了好办法,她对着门口那女子抛了个媚眼,柔声道:“姐姐,我真的好饿,你看外面那帮男的大吃大喝,让我这弱女子在此挨饿,你说过不过分。”说到这还故意哭丧着脸,假意擦了擦眼泪。 门口站着的喜婆观念可重,最见不得新娘子在大婚之日哭哭啼啼,不吉利,可规矩也破不得。 喜婆赶忙将白江宜扶回房间,轻轻拍着她的手,道:“王妃莫哭,不就是饿了吗,你等老奴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闻听此言白江宜吸了吸鼻子,弱弱道:“那就劳烦喜婆婆了。” 喜婆见她不哭了才放下心来:“不碍事不碍事。”说罢就赶紧出门准备吃食去了。 在正堂里,余亦早就归心似箭想回去找白江宜了,徐阳秋等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就偏不让他走,还死命地灌酒,妄想要灌醉这上战场都要喝上一壶的关北将军。 那些受伤的墨麟卫将士和这热闹非凡的场面格格不入,他们身上满是纱布,徐阳秋再三叮嘱今日不可饮酒,他们也只能下一旁单开几桌,就着下酒菜喝热茶。 “余将军,今日我高兴,大当家近日外出云游,我做主偷偷将他珍藏多年的好酒找出来了。” 牛俊逸喝得有些上头,略黑的脸上也挂上了红晕,他打了个饱嗝挥了挥手,身后几名弟兄就扛着扁担,担着两大壶酒走到了几人面前。 这般大的酒缸想要酿出好酒可不容易。大家看着酒缸上的‘阳’字有些新奇地纷纷围了上去,一旁的徐阳秋却是浑身一颤,手中的酒盏都掉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片的。 大家被这违和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见的已是神情呆滞,微张着嘴巴,微微颤抖的徐阳秋。 余亦见他状态不对,上前问道:“怎么了?” 徐阳秋回过神,推开了面前的余亦冲到了牛俊逸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牛俊逸本就有些醉意,被他这么一推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徐阳秋有些紧张地咽下口水,问道:“牛兄弟,你说这酒是你们大当家的?” 牛俊逸奋力保持着清醒,咂了咂嘴:“嗯……是啊,大当家说,这酒要今后他弟弟成婚时候用,一口气酿了十几缸。” 徐阳秋这般不问世事,一心向往自由自在生活的人,唯一的心结也就只有他和余亦一起过的徐家往事了。大哥向往朝堂,可连朝堂的门槛都未曾踏进,便因成了他人的绊脚石惨死。二哥上了战场为护家国献身,三哥下落不明。 他怔怔看着面前的酒,哭了,也笑了。 余亦此时也想到了什么,来到徐阳秋身边,对着牛俊逸问道:“不知大当家姓名?” 牛俊逸一听到这问题,人也变得清醒精神起来:“呼啸山庄大当家,姓徐,名唤晨冬。” 徐晨冬。 徐阳秋。 或许是孤身在世太久了,终于寻到自己唯一的亲人的巨大喜悦,竟让徐阳秋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下去,好在一旁有郑冰州给他扶着。 他不自觉地四处寻找着他三哥的身影,又想起牛俊逸说徐晨冬不在寨内,徐阳秋慌忙起身,顾不得身上沾染的泥沙,问道:“他…他现在在何处?” 牛俊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老实告知了大当家的去处。他抬手饮尽了手中的酒,道:“大哥说他一直在找弟弟,呼啸山庄好汉近些年来一直在庆阳内寻找,可都未有踪迹,大哥便去了北汗。” 这话就像是一道惊雷直直落在徐阳秋头顶,这些年,他为了自保和躲避追杀,将自己改头换面,化名徐四,潜藏在鬼市苟且偷生。 以前的古临鬼市不仅有实物买卖,也能拖人调查和刺杀。徐阳秋作为引路人,那些年赚取了不少银子,也让那些人帮自己调查过,可都未曾有任何消息。 想到这,徐阳秋猛地拍向桌面,看着弱不经风的他,也将桌子直接拍断,桌面上酒菜撒了一地。他怒骂了一声,到现在才知道自己三哥未改头换面,甚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还当上了呼啸山庄的大当家。这般好查的消息,他们竟一点都没查到。 骗子!见钱眼开的骗子! 他静下心来思索着,要是说之前同余亦前往北汗只为了见见世面看看草原大漠的女娘,那现在怕是也要认真些了。 “你要寻他?我能帮你。” 一旁响起了颜墨离的声音,徐阳秋转过头看见了一手握着酒壶,一手还拎着好两壶酒的颜墨离,“既然他在我北汗,那本王子定能寻到他。” “黄鼠狼给鸡拜年?”徐阳秋见他表情有些不怀好意,眯着双眼问道。 “嘿!”颜墨离被他说得有些不高兴了,放下手里的东西不满道。“你们庆阳人,怎么总是拐着弯骂人。” 话音刚落,四周就传来了低声的笑。颜墨离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我帮你寻人,是为了报救命之恩。我们北汗人可不是知恩不报的。” 徐阳秋正准备说话,颜墨离就打断了他:“就这么说定了。”说完也不给大家反驳的时间,转身拎回酒壶就准备离开。 “颜墨离。” 余亦叫住了他,颜墨离恍惚了一瞬,他好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了。他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北汗王子,大家就该叫他王子殿下,日后还要尊称他为王上。 颜墨离,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啊。 他以为自己会生气,却发现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心底里甚至还有些高兴。 颜墨离没有转身,只是淡淡问道:“怎么了?” 余亦在身后举起酒壶,朗声道:“你去何处?喜宴可不是你一人独饮的地方。” 第八十八章:新婚之夜 颜墨离背对着众人,大家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只听他依旧傲娇道:“这可是你们请本王子的。” 众人相识一眼,将他的自尊心保留了下来。众人上前将他围在中间,好不热闹。 余亦也趁此机会,偷偷绕过了大家的视线朝着内屋走去。 卧房门前贴着两个大大的双喜,屋内灯火通明,门前站着一女子和一喜婆,在原先的习俗中新浪若想进门是要给这两位红封以表心意的,可这二人也是知晓余亦是何人,知晓他做了何事。 二人见他前来赶忙屈身行礼,正准备说话却被余亦抬手打断了。她们行完礼之后便准备离开。 余亦先前特地问过当地的习俗,就也从怀里取出两个红封递给二人。 红封是心意,也是喜气。她们没有拒绝,收下红封再次行礼后才离去。 余亦缓步走到门前,不断的深呼吸调整。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倒让他有些跳脱。 余亦轻叩房门,里面的声音没有停下,传来白江宜含糊不清的话:“进。” 他推开门,没有想象中端坐在喜床上的倾国佳人,只有坐在桌子上大口吃肉的豪放女子。 见到这一幕余亦忍不住笑出了声,白江宜却也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嘴里塞满了东西还哭丧着脸:“你还笑话我,你在外面大吃大喝,有没有想过我还在这挨饿。” 余亦强忍着笑意,走上前擦了擦她嘴角沾的油渍,白江宜也咽下嘴里的食物又抬手不拘小节地擦了擦嘴角,傻笑了两声。 “慢些吃,没人和你抢。” 白江宜闻言撅起了嘴,道:“我也要面子的好嘛,我也想漂漂亮亮的等你来,可是……可是我真的饿嘛,一日都没怎么吃东西。所以我就想着快些吃,吃完下坐回去,你就不知道了。” 说话间她还不忘拿起盘子里的鸡腿咬上一大口,表情得意得像是在讨要父亲夸奖的孩童。 余亦也十分给面子地点了点头,他为她倒了杯水之后就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白江宜继续狼吞虎咽。 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她还是她,还是那个爱笑,爱玩,爱吃,思维新奇活跃,不拘小节的白江宜。 唯一变了的就是她已经不是白姑娘了,是临王妃,真正的临王妃。 余亦看着她,看得有些入迷。 直到白江宜吃饱了饭,喝下最后收场的水,才心满意足地长舒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寨子里的厨子,手艺不输跟屁虫。” 跟屁虫说得自然是徐阳秋。 是白江宜见这纨绔天天缠着婉容,所以给取得外号。 余亦轻笑道:“桐儿,这就是跟屁虫做的。” “嗝…” 她承认,她很喜欢余亦叫自己乳名,可或许还是有些不大习惯,所以被惊得打了个嗝,她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像是怕被余亦看见自己这么丑的一面。 余亦却毫不在乎,反而变得正经起来:“桐儿,日后我都会这么叫你,你要早些习惯。” 白江宜尴尬极了,遮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连连点头。 余亦也岔开了话题,道:“明日我会让俊逸派人送你回都城。” “我不要!”白江宜双手拍在桌子上猛地站起吓了余亦一跳,“我不回都城,我要同你一起去北汗!” 余亦没有丝毫犹豫,他挪到白江宜身旁将她重新拉回椅子上,搂着她的肩膀和她说:“可是现在我救你之事都城定是知晓了,所以白大人在临王府之事也瞒不住了。” 此局行至此时,表面上看着是余亦反败为胜,可实际上余亦底牌尽出,而他却不知道刘文中还有何后手,若是将白江宜停在身边怕是会有危险。 而且刘文中诡计多端,白武最上心的便是白江宜,若她不回到白武身边,就怕刘文中拿白江宜做文章引诱白武走出临王府。 白江宜也是看得清局势的人,就算她看清了局势,她也不是个听话的人。 回想起那夜白江宜出临王府之前和自己的父亲在卧房商量出城办法时,她同白武说过。 “爹,此去怕是很久不能归了。” 白武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放女儿出去,是尊重她的决定,这不代表着白武能够放心。 白江宜抓起他的手轻轻安抚着:“爹,你就在临王府,不要出门,一切我都已经安排给林伯了。日后我每半月便会给你来信,信中我自会留下记号。你莫要被蒙骗了。” 一听到这话,白武可不高兴了,这小老头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嘁’了一声,道:“你爹是老了,可又不傻。” 白江宜看着这副模样的白武也是笑着附和道:“是是是,白大人英明神武。”说到此处,白江宜顿了顿,继续道:“你的差事我会让余亦处理的,你已经好多年未曾休息过了,这段时间便好好休息吧。” 好不容易轻松些的气氛,又因这句话变得沉重起来,白武抬手摸了摸白江宜的脑袋,语气温柔道:“一眨眼就这么大了,是有自己的路要走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思绪回到当下,白江宜讲完了她和白武说的话,面色也变得难过。 余亦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不会去干涉白江宜的决定。既然她想要在自己身边,那计划是该稍微做些改动了。 他轻轻抱住白江宜又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她,白江宜也像个想要取暖的猫咪一般,往他怀里钻了钻。 这一夜,烛光和风都很温柔。他知晓若是自己想要,白江宜也定会将她全部交给自己,他也知晓,白江宜还没有完全最好准备。所以这一夜很安静,没有预想中的干柴烈火,也很吵闹,两人在床榻上天南海北地聊着,之后伴着外面众人的做游戏划拳声入了梦乡。 外面的一大帮子人,可能也早就发现了消失的余将军。只是都懂他的那般归心似箭,众人不约而同的将目标转向了那北汗王子颜墨离。 知道后半夜大家将他扛回了他的房间,这场属于所有人的狂欢才渐渐落了幕。 第八十九章:出发云州 “混蛋!” 清早连寨子里的老黄狗都还做着美梦,颜墨离的怒吼就传遍了寨子的每个角落。 睡得正香的白江宜被吓得在被窝里浑身一颤,她再一次下意识的伸手向一旁探去,这一次她我到了平缓起伏的胸膛。 她睁开眼,头还是枕着他的手臂,还是侧着身子,一条腿搭在他的肚子上。白江宜知道自己睡相野,但没想到能这么野。 她眨巴着眼睛,轻手轻脚的想要收回自己狂妄的脚。可刚抬起来,余亦便一个侧身转过来,两人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余亦没有睁开眼,有些睡意朦胧道:“还早,再睡会儿。” 余亦半睡半醒时的声音太好听了,好听到让白江宜心跳加速。她缩了缩身子,撒娇道:“可是我不想睡了。” “你不是最喜欢睡懒觉了吗?”余亦将双眼稍微睁开了些,“今日为何不想睡了?” “我就是不想睡了嘛。”白江宜抿着嘴语气里带着些不服气和倔强。 余亦用鼻子缓缓舒出一口气,被她枕在头下的手臂将她搂进了怀里,另一只手也顺势抱住了她纤细的腰:“那就陪我再睡会儿,我有些累了。” 她这个人怕冷,被窝也很难热起来。不知怎的,余亦的被窝特别暖和,所以她其实不想起床的,这般的被窝她能待上一日。 既然余亦给她台阶了,她不下那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请求吗? 白江宜温柔的‘嗯’了一声,整个人又往被窝里钻了钻。 她没看见的是余亦偷偷勾起的笑容。 沈家一被颜墨离的怒吼吵醒后便也睡不着了,他起床穿好了衣服就捏着拳头一脚踹开了颜墨离的房门。 “颜墨离你要死啊,大清早你叫唤什么!” 刚骂完,沈家一就看到在房间内,发型凌乱,只穿着一身里衣的北汗王子。而他,正在捧着一件深紫色的窄袖长衫委屈至极。 沈家一哪里见过这般小女人模样的颜墨离,他看着眼前怪异的场面一时间在犹豫要不要退出去。 理智战胜了好奇心。 见颜墨离没有理自己,沈家一也蹑手蹑脚地往后退去。一只脚都已经跨出房门了,颜墨离一个突然回头盯着沈家一,他的脸上甚至都还挂着些许眼泪。 沈家一被吓得当即立正在原地,他看着先前‘老子天下第一’般张狂的北汗王子,如今却是哭哭啼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紧张道:“王子殿下,你这是……” 颜墨离吸了吸鼻子,猛地起身快步凑到沈家一面前,用鼻子死命地闻着。 他好想逃! “不是你。” 颜墨离拿手擦了擦鼻子,他将沈家一拉到了自己衣服的旁边,指着上面一处的破洞:“你看,作业是哪个不要脸的吐在我身上,还怕我发现把我衣服割了!” “呵呵。”沈家一皮笑肉不笑,他看着颜墨离满脸的问号,就不辞辛劳的将昨夜他是怎么拉着大家伙划拳,结果一把没赢把自己喝吐的事情经过全部告诉了他。随后他又将颜墨离床头的剪刀拿到颜墨离的面前。 真相大白,下一秒沈家一就已经站在门外,迎接他的是一声没有任何人情味的关门声。 沈家一转过身,看到了徐阳秋和郑冰州两个正在努力憋笑的人,他无奈的耸了耸肩,三人便一起往膳房走去。 日上三竿,墨麟卫将士们都已经开始整理起行囊了。呼啸山庄也只留下了在此已经成家的弟兄,其余的都已经做好准备和余亦一起出发。 不多时众人就已经肃立在院里,等着难得睡懒觉的余将军。 “完了完了。”沈家一看看天色,温暖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咱将军染上王妃的恶习了。” 郑冰州一脸茫然,徐阳秋却是瞬间抓住了重点:“这两日起得越来越晚了。” 话音刚落,余亦就缓步走出来正堂,站在了众人面前,沈家一见状也收起了自己方才的笑脸,变得严肃许多。 余亦并没有下令出发,而是单独叫走了沈家一。 两人到了一处静处,余亦将怀里的信件交给沈家一,道:“家一,你今日便启程回都城吧。” 沈家一先前就有想过,现在一切都以解决,余亦会怎么安排他的去处。 白武身在临王府,白江宜也在余亦身边了。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回都城的理由。 他先前没想到,可眼下在余亦面前他却是想到了。 “统查府不能放,定要抓在自己手上,现在都城没有我们自己人,你必须去守着统查府。而且现在桐儿不在白大人身边,我怕有人会拿她玩花样,你在我放心些。”余亦指向他刚刚递给沈家一的信,“信,交给陛下。” 余亦的话也验证了沈家一猜想,可算就是这样,他还是对余亦的称呼嗤之以鼻。 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信收好,行礼后没有再多话就转身离开了。 呼啸山庄这几日将各个临时据点的兄弟们都叫了回来,除去成家的、需要留守山庄的,满打满算还有近200人,此刻已经全部在这里了。而墨麟卫将士很多伤员无法继续使团任务,还要留下一批人等到伤员好转后将他们送回都城,所以能继续出发的也不过20人。 见此情形余亦就将所有人重新分组之后就踏上了继续北上的路。沈家一也在寨门同大部队分开,一人一马向南而去。 他其实也想和大家一起北上,此行危险,他孤身在都城会很担心,但他也知道余亦有自己的谋划,自己要做的就是服从。 队伍共四辆马车,白江宜和颜墨离各一辆,剩余的就给途中意外受伤的兄弟们暂时休息用。 除去马车外还有四辆货物马车,用来运送物资和武器。 此次出发,余亦便不打算在毫州城内在做停留,呼啸山庄距离毫州北地界时候三日的路程,按照使团的进度,至多五日就能出毫州入云州了。 一路上余亦依旧是一身墨色盔甲驾马于队伍最前方,身后跟着的是郑冰州和已经以真面目示人的徐阳秋。 第九十章:怪老头会被俏女子制服 郑冰州没有穿盔甲,而是一身飞鱼服,方便他随时快马打探前方情况。至于徐阳秋,他依旧是极为张狂的穿着,长发飘逸,手中折扇随着马的欺负轻摇。 在白江宜的马车里,赵青山正翘着二郎腿呼呼大睡。白江宜不知道此人是谁,余亦也未多说,只告诉她,有这糟老头子在会很安全。 白江宜看着这浑身邋里邋遢的老头子,心里也是好奇得很,趁着他睡着不停地打量他。 “小姑娘,你这样可不太礼貌。” 赵青山没有睁眼,语气里也满是打趣。白江宜倒是被吓了一跳立马收回了眼神,她挑着眉悄悄地望了一眼,发现他没有睁眼,而且呼吸中还带着呼噜声。 “老头,你叫啥。”白江宜拿脚踢了一下他翘着的二郎腿,问道。 老头轻微的呼噜声嘎然而止像是被吵醒了,他抬手挠了挠痒又咂了咂嘴,道:“赵青山。” “赵青山。”白江宜低声重复了一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笑道:“那咱俩还挺搭的,你是山我是江。”赵青山闻言冷笑了一声,没有理她。反观白江宜倒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问题可多了。 “老头,你武功很厉害吗?” “老头,你和余子临谁厉害些啊?” “老头,你是哪儿人啊。” 按着赵青山的性子,平日里早就炸了,最好的情况也是被他打一顿。 先前赵青山听闻余小子未过门的妻子自己一人快马来寻他,结果被山匪劫走了。他还以为这白江宜是个人高马大的虎娘们,直到见面了才知道是个身形娇小,长得还很好看的小女孩儿。 这般小女子,竟有那般胆量。这是赵青山没想到的,他对白江宜有些另眼相看,更想瞧瞧这看着一副大家闺秀模样的小女娘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来。 有这做基础,白江宜这样吵闹,赵青山也没有发火,但也没有由着她,只是不冷不淡地回答。 “一般般厉害。” “自然是我。” “不告诉你。” ...... 一路上白江宜发现了新的好玩意儿,那就是赵青山。这老头子好玩的很,任由白江宜胡闹也不生气。白江宜也更是得寸进尺,她知道余亦要带领使团,所以就每日缠着赵青山带她出去玩儿,赵青山耍得一手好斧子,却被白江宜要求给他砍树,而砍来的树又都被她雕成余亦的模样,气得老头直冒烟。 颜墨离也开始走出马车,经常驾马跟在余亦三人旁边,也不说话,就跟着。 黑山狼狮寨一事后,毫州之行也没了其他危险,一路上都是十分顺利,使团行进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一些,第三日日太阳还未落山就已经走到了毫州边界,可以远远地看到那耸立地地界碑。 与此同时,都城外的别院内。晏永思也已经回到了都城,与刘文中相见。 “你和我详细说说,你这边的事儿。”刘文中坐在茶案后,饮下一杯热茶。 晏永思摘下了自己一直带着的眼罩。 余亦的剑眉加上他宛如星辰的双眼,透露出的是一股带着些许温柔的清冷。而晏永思面庞白皙光洁,可脸上棱角分明,时时透着一股冷俊。深邃的双眸泛着有种让人着迷的色泽,鼻子高挺,眉毛浓密,展现出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高贵优雅。 他与余亦长得有几分相似,却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使团内的沈家一,是那突然出现的医师。若我推断没错的话,易容术也是他的手段。” 晏永思平时话很少,这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是难为他了。 刘文中垂下眼眸,这次不是丝毫没有收获。起码知晓了余亦手中的又一张底牌,也知晓了余亦和白江宜真实的情况。这对刘文中来说不一定是坏事,起码已经可以针对现在的局势去重现布置整条线了。 他重新看向晏永思,道:“今夜,你去临王府走一遭,去看看那白武到底在不在临王府。” 晏永思淡淡地‘嗯’了一声。 云妃为了不让人起疑,平日里都会待在未央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每月十五的上香祭拜雷打不动。所以这段时日的事情,想必也是一知半解。而后日又是十五了,刘文中还是需要多一些线索和消息,才能和云妃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晏永思离开后,他又叫来了自己的管家,让其准备好明日上朝的官服。刘文中多年不上朝了,突然再次上朝,他虽然惊讶也并未说些什么。只有刘文中自己知道按现在局势来看统查府也是个暗刺,若不握在自己手中,这根刺,不知何时就会扎在自己身上。 ...... “什么!成婚了!!!” 定安居内,两声惊呼不约而同地喊出了这句话。 沈煊喊完就不可思议地看着婉容,自己什么德行沈煊自己知道,不淑女些也是无碍。可婉容一向温文尔雅,居然也能和沈煊一样发出这样的惊呼。 婉容还以微笑已示不好意思。 沈家一也被这声惊呼震得面部扭曲,手中的水杯也因为发抖溢出些茶水。但他还是很淡定地喝完了水后点了点头,表示二人没有听错。 “怎么就成婚了!”沈煊的表情有些吓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哭丧着脸,“害得我还为了参加她的昏礼节食减肥,她居然偷偷摸摸的就嫁了。” 沈家一闻言差点就笑出了声:“人家成婚,你减什么肥?” “要你管!”沈煊还是撅着嘴,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 相比于沈煊,婉容就从容多了。她缓声道:“嫁了也好,起码没嫁不出去。” “那倒也是。”沈煊也反应了过来,十分认同的点头,“先前就怕他嫁不出去,现在好了,不怕了。” 两女相视一笑,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沈家一看着变脸如此之快的妹妹,一时间也是无语。怎么自己的妹妹不关心自己旅途是否劳累,反而担心这有的没的。 远在千里之外的白江宜,也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第九十一章:江州灾害 勤政殿,一直是这庆阳皇宫最具威严的地方,此刻勤政殿大门紧闭,百官肃立在外,文官在左武将在右,手持朝板,微微屈身静等着他们的皇帝。 阳光将人影印在勤政殿大门之上,身后响起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勤政殿的六扇大门也缓缓打开,内里的寒气一涌而出让在外的大臣们都不仅一颤。 安帝身穿龙袍,头戴冕冠缓步走进勤政殿,大臣们也跟随着步伐鱼贯而入。 百官站定,李公公上前两步朗声高喝:“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 安帝的声音在空旷浩大的殿内回响,百官闻声也重新肃立,将朝板斜靠在手臂之上。 安帝拿出一份文书,大臣们远远看到文书上工整的江州二字。 “江洲寒患,安陵江大坝受寒气影响冰冻后禁受不起江水冲击坍塌,水患寒患齐发,江洲州牧的帖子都快堆满朕的书案了,众爱卿可有什么好办法?” 江洲临海也有着全庆阳最大的内陆湖,安陵江便是从这内陆湖而出贯穿整个庆阳。由于南方冬日气温低又多雨水,相比于北方更加容易结冰。安陵江大坝建于前朝距今已有近百年历史,早已岌岌可危再加上今年冬日比往年更加难捱,雨水更多气温更低,安陵江大坝终是没扛住这最后一根稻草,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江洲周边的沿湖小镇水患寒灾齐发,百姓苦不堪言。那江洲州牧梁明旭才刚上任三年,才熟悉完整个江洲就遇上了这一难题,身边辅臣也都是无可奈何,眼下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不断向都城传信请求这方面的人才前往江洲救灾。 百官也都是老奸巨猾,早早地就收到了消息。短短几日江洲死伤已经过万,这明摆着就是送死的差事,所以有些人早就告了病。如今在朝的文官要么就是嘴皮子功夫一顶一能够保证自己不被外派,要么就是完全不懂如何控制水灾。 安帝说完,下方都是一片寂静,只有一帮武将满脸忧心,想说话却又受制于自己一介武将根本不动这水患寒灾。 “众臣能如此心安理得的食君俸禄,不分君之忧,朕甚感欣慰啊!” 此话一出,下方文臣已经开始低下头躲避着安帝的眼神。武将们却是整齐的往左一步:“臣愿为陛下分忧!” 安帝思想并不像前朝那般封固,庆阳自建国以来便没有重文轻武一说。只是现在已无外患,内忧便是文官所擅长的,如此一来就算安帝面前重官平等,可在他们心中依旧是文官更加有话语权。 问题是这些站出来的武将能有几个懂得如何救灾呢。 安帝看着那些平日里嘴皮子比谁都厉害,一到关键时刻就像是将嘴巴捐了一般的文臣,只得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文臣为不淌这趟浑水而默不作声,武将想要为君分忧却无可奈何,安帝更是不知该如何办,总不能真的派不懂治灾的武将过去吧。 “左相刘文中觐见。” 勤政殿外的小公公一声高喊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话音刚落,身着深紫色银绣仙鹤官服的刘文中便进了勤政殿,站在两方人中间展袖行礼:“臣,参见陛下。” 安帝此时心情被这些文官弄得有些复杂,他一手扶额,道:“左相不必多礼了。” “谢陛下。” 刘文中直起身子,左右看了看便大致了解了殿内的情况。 “陛下为何如此忧心忡忡?” 其实刘文中早就知晓了江洲之事,只不过他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知老臣能否为陛下分忧?” 安帝欣慰地笑了,只不过笑中带了些苦涩:“我怕左相你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安帝顿了顿,随后李公公就将江洲之事全盘告知了刘文中。 刘文中也是老戏子了,随着李公公越讲越深入,刘文中脸色也是不断变化,震惊、惋惜、悲伤,演得淋漓尽致,若不是余亦已经掌握了些他的线索,安帝怕是已经信了。 垂眸沉思了片刻后,刘文中道:“陛下,臣已老矣,实在不堪重任。而臣有一人能为陛下分忧。” 听到这儿,安帝脸上恢复了些光彩,赶忙问道:“何人?” “陛下不知,今户部有一人名唤严景山,此人早年间走遍半个天下,对江洲地势十分清楚,此外还精读建造搭建之书。”刘文中说到这又重新展袖行礼,“臣认为他定能为陛下分忧。” 文臣暗地里都松了一口气,也敢把头抬起来了。安帝看着这些个没用的家伙,手指着他们气得发抖:“你们啊……” 群臣讪笑不敢说话。 安帝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对着左相道:“那次事便这么定了。” 刘文中屈着身子,低着头,嘴角勾起了笑容。 “那既如此,便退朝吧。” 安帝起身,群臣也准备退朝行礼时刘文中却继续开口了。 “陛下,臣此次前来还有一事。” 安帝都已转过去的半个身子又转了回来,表情有些难看。左相刘文中已经久不上朝,上次上朝就是为了蔡咏,他一来蔡咏便锒铛入狱。 刘文中已经把无事不登三宝殿刻在脸上了,这次上朝定也不止是为了举荐一人这么简单。安帝自然也是知道他为什么而来,所以才想赶紧退朝。 刘文中见安帝停下,赶忙道:“陛下,统查府如今已要接近尾声,若建立统查府却久久不发挥其作用,恐怕会有闲言碎语啊。” 此言一出,台下更是一片低声的闲言碎语,文臣们倒也不敢说话,毕竟刚刚让他们说他们不说,现在要是说了算个什么事儿? 武将就不同文臣这般了,其中有几个老将军就是余亦父亲余建业的老战友,这时候肯定要护着侄子的。 “左相,我见你这样不妥吧?临王辛苦建立统查府,现在建好了,人家出使个北汗你就打算截胡啊?” “就是,一大把年纪,小娃娃的功绩也要抢,真不躁得慌。” 安帝微合双眼,心里更是冷笑了几声,暗道:“老东西心思可真够深的。” 心里骂了几句也就爽了,表情也是很快恢复了平静,武将虽然不如文臣懂看自己的眼色,不过这么一说倒也让刘文中骑虎难下,他也想看看他此时该怎么办。安帝轻咳了一声让他们安静,又缓缓问道:“那左相可有何打算?” 第九十二章:勤政殿没有鲜血的战争 刘文中不紧不慢道:“陛下,臣从未有过他们说的那些意思。臣只是觉得统查府职责重要,越早开始执行便能早些稳定朝纲!而且臣只是想要暂管统查府,待临王归来,自会交还。”刘文中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就凭这几个武将的嘴还说不过他,刘文中不紧不慢继续说道:“统查府有彻查所有官员之职,各位大人如此抗拒统查府开设,可是因为心里有鬼?” 说话技巧确实是被刘文中玩明白了,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想要接手统查府的意思转变成了那几个大臣看似是在为余亦鸣不平实则是害怕统查府开设威胁到自身。 武将本就性情火爆,哪里忍得了这般诋毁,当即就要冲上去教训一下刘文中。 只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刘文中暂管统查府,等余亦回来时统查府早就都是刘文中的人了。 李公公见安帝表情中带有了怒火,赶忙朗声道:“肃静!” 下方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安帝终归是小看了这刘文中,可安帝也不会将统查府交于刘文中,他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门外的公公又很合时宜的喊道:“沈太尉觐见。” 庆阳文臣都是紫色官袍,而武将是朱红色官袍。 缓步进殿的沈家一也是身着朱红色官袍,上面的金绣俯身怒吼猛虎显得无比霸气。 沈家一站定后就要叩首行礼。 “不必多礼。”安帝抬手打断了他,“沈太尉为何回都城了?临王现在到何处了?听闻你们在毫州境内遇到了山匪?情况如何?” 沈家一展袖回道:“启禀陛下,临王已到云州。山匪已被全部处决,还请陛下放心。此外,临王已和白家大小姐在毫州完婚,目前已共赴北汗。” 听完前半段安帝还松了口气,当沈家一讲完的时候,这口气又被硬生生吸了回去。 他不顾形象地‘噌’地从龙椅上弹起来,拎着自己宽大的龙袍就往沈家一跑来,连李公公都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到沈家一面前了。 “你说什么?完婚了?” 现在的安帝哪里还有皇帝的模样,沈家一都被吓得后退了半步:“是,但是陛下放心,临王说就是简单过一下,回都城后会重新办一次。” 安帝被着起起伏伏的剧情整的话都说不明白了:“那…那就好。急什么急他,他还怕朕将那白家小姐赐婚给别人不成。”一边说着一边又缓步回到了龙椅上,这次李公公赶上了。 “陛下,臣方才在殿外听闻左相想要接管统查府?”沈家一行着礼,转头看向了刘文中,神色淡然,“臣认为,臣做为统查府太尉,既然已经归都,就不劳烦左相为此费心了。” 沈家一刚说完,就有一文臣走出队伍,向着安帝行礼:“陛下,微臣认为沈太尉年纪尚轻,资历尚浅,不堪担此重任。” 沈家一望向安帝,似乎在请示着什么,安帝与他眼神对视一眼就轻轻点了点头。沈家一微微一笑,转身问道:“这位大人,你是?” 那文臣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变得傲娇起来:“我乃礼部尚书右司,杨泰然。” “礼部尚书右司。”沈家一带着玩味地重复了一遍,“怕是玩忽职守了吧。” 沈家一刚说完,杨泰然就急了,他指着沈家一道:“你再乱说什么!” 看他这狗急跳墙的模样,沈家一更是笑出了声:“杨大人别急啊,我一一给你道来。” 不知为何,看着沈家一这般沉着冷静,杨泰然反倒是有些心跳加速了。 “杨大人,你可知现在太子宫苑同你家尚书大人一起辅导太子的是何人?”沈家一问道。 杨泰然眼眸微垂,下一秒拿着朝板的手都是一颤:“沈...沈太师。” “沈太傅是我的父亲。”沈家一向着安帝重新展袖行礼,“陛下,微臣自小便跟在家父身边学习。杨大人说微臣年纪尚清资历尚浅,岂不是在婉转地表达陛下您给太子找了个没用的夫子吗?” 好家伙,拐着弯儿祸水东引啊。 安帝轻抚着自己的胡子,认同地点了点头。见到这一幕杨泰然当即就跪在了地上:“陛下,臣绝无此意啊。” “那不知杨大人是想认个僭越之罪还是认个失职之责啊。” 沈家一说这话时连头都没有回,一直带着笑看着龙椅上的安帝。只是他站在最前方,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局势转变得有些快,武将们倒是一个个笑开了花儿,都说武将都是糙人,嘴皮子动不过文臣,现在这场面那不就是给文臣脸扇的那样灿烂吗。文臣也是低声细语,小声议论着杨泰然,却又没人站出来帮他说话。 见现场有些失控,刘文中很及时地出来将话题拉了回来:“陛下,既沈太尉归都,那臣就不喧宾夺主了。” 就坡下驴,是沈家一最擅长的事情:“自然不劳左相费心,还要多谢左相如此鞠躬尽瘁。” 话毕,刘文中气得咬紧了后槽牙。倒也不是刘文中争不过这小子,只是在争下去,目的性就太明显了。 退朝后,安帝被今日的一出出闹剧惹得头疼,回御书房时都一直揉着自己的额角。 “沈太尉啊,你这嘴皮子可比你家老子厉害多了。” 安帝回到书案后,才长舒了一口气,显得轻松了很多。沈家一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御书房,在书案前不远处站定。 “陛下谬赞了。”沈家一笑道,“都是我家老子教的,怎么会比他厉害。” 这一两句玩笑话让安帝舒心了很多。 沈家一小时候安帝倒是抱过他,自从过了七岁之后便一直跟在沈穆书身边,都没怎么见过。从关北回来后,二人也未曾单独见过面,安帝也知道今日他也定是有话要说。 安帝直入了主题,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汇报。沈家一也不废话,将余亦的信交给了安帝。 趁着安帝看信的时间,沈家一也解释道:“陛下,白大人现在情况很危险,临王府终归是不安全的。子临也知晓江州灾害之事,并猜到刘相会借此让自己的人去江州救灾。” 余亦的信写得很简单,只是将自己要做的事情告知了陛下,并让他相信自己,其他就并未写清。其实这也正常,信只是为了传递消息,就算被人劫走也不会透露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安帝便放下了信,问道:“那他为何要让自己的人去救灾?” 第九十三章:新布局,云星河 “自然是为了户部尚书的位置。”沈家一继续道,“蔡咏死后,户部重大工作全靠着户部侍郎来支撑,而这户部侍郎又是体弱多病,无法升任尚书之职。户部尚书这个位置陛下理应也是明白的,是把双刃剑,想要找个人顶上来也不是马上能找到的,等春闱也还要数月。所以,江州救灾就是个很好的机会,救灾成功便能以此求赏,助那严景山上这户部尚书之位。” “说得有几分道理,那子临是何意?”安帝问道。 沈家一顿了顿,道:“户部尚书之位他想要便给他,但江州之行,还需要两人前去。” “何人?”安帝陷入了沉思。 “一个是我。”沈家一行礼道,“江州大坝地处复杂,安陵江又是我庆阳‘母江’不得出任何闪失,为了防止那严景山,我得跟着。” “有理。”安帝微微颔首,“那还有一人呢?” 沈家一抬起头,含着笑道:“朱雀门指挥使,白武。” 安帝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看得明白。白武深陷温柔香一案,余亦也向安帝表明了会找到能救下白武命的证据,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上。 白武是最早帮助刘文中的人,就算刘文中自己心里清楚不会在白武那留下什么证据。不管怎么说,这样一个人存在终归是个隐患。所以刘文中太想让他死了,李公公曾提议过将他召进宫,宫里自然能护他周全,相反地也暴露了安帝想要保白武的心。刘文中那条老狐狸,有些风吹草动就躲起来了。 不过眼下确实是个好机会,严景山是刘文中举荐救灾的,让白武做为带队将领随行,刘文中也定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严景山是颗明棋,不能有一步走错,不然定会牵连到刘文中自身。 可是,沈家一要是去了江州,那统查府怎么办?安帝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的人选。 沈家一像是出了安帝的疑惑,道:“陛下,统查府您不必担心,子临已有人选。” 安帝愣了愣,他不明白余亦才回都城不过半年,怎么就能有这么多人可以用,他大脑飞速的运转,回想着这段时日余亦接触的所有人,最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大理寺卿-云星河。 安帝十分佩服地点了点头,感叹道:“这云星河可是个不好接触的人,子临能将他都搞定朕是实在没想到。” 沈家一轻笑道:“陛下,若是没什么问题,臣就先告退了。” 沈家一走后,安帝看着一旁的李公公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个孩子,比当年的我们要强多了。” 李公公屈身应道:“陛下,有这般少年,应该欣喜才是。” 安帝看着御书房的门口的屏风,那里早已经没了沈家一的身影,他却欣慰地笑了。 ...... 太师府内,沈凌轻轻叩响了书房的门。等里面传出一声沉稳的‘进’后,他才轻手推开了门。 沈穆书端坐在书案后,就算沈凌进来,他的眼睛也未离开手中的书一寸。 沈凌站定后低下头,道:“父亲。” 至此沈穆书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可能是坐着看书太久,他有些不适地抬手捏了捏鼻梁。沈凌见状赶忙上前帮他捶背按摩。 沈凌的按摩手法也是不错,没几下就让沈穆书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凌儿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沈穆书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一边自己按着手指缓解疲劳,一边柔声问道。 沈凌见父亲筋骨已经舒展,也将力气减小了些,道:“父亲,儿子想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沈穆书的手就停了下来。沈凌见这有些慌张,赶忙说道:“父亲,我......” “凌儿。”沈穆书开口打断了他,“世界那么大,想出去看看是好事,可是君子在世,须知这一生何所求。”他的手又重新动起来:“行差踏错,人人都会经历,可回头是岸,才是君子坦荡。” 这话就像是父亲对准备远行的儿子的嘱咐,可在沈凌心里就像是重锤一般,锤得他心头一紧,正按到手臂的力道也没控制好,痛得沈穆书倒吸了一口凉气。见此情形沈凌赶紧收回了手:“对不起父亲。” 沈穆书却笑着摆了摆手:“无碍。” 沈凌走后,沈穆书憋着得一口气才被缓缓吐出,他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了手臂,在那手臂上赫然是五道已经发紫的掌印。 沈家一也没有直接回太师府,而是先去了临王府将江州救灾一事告知了白武。 这白大人倒也看得通透,反正在哪都危险还不如出去呢,好歹比在这宅院里来得自在。 沈家一交代好一切后便驾马朝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于此同时的大理寺内,柏鸿志也正看完了余亦寄给自己师父的信,脸上露出了十分不解的表情。 “师父,他这是何意?” 云星河闻言轻松地笑了笑:“欠人人情,总是要还的。临王在蔡咏一案上帮了我们,那这统查府一事,我们自然也要帮这些。” “就这么简单?” 柏鸿志太了解自己的师父了,他甚至觉得老奸巨猾、无利不起早,这些词儿都是专门为了师父出现的。更何况蔡咏一案,余亦的帮助只是帮他们加快了破案进度而已,按着师父的性子自然不会将这人情记得这么大。 “自然没有这么简单。”云星河将信件小心翼翼地收好,随后站起身往外走去,“今后你会明白的,这临王...不简单啊。” 柏鸿志虽满头雾水,但也赶紧跟上了云星河的脚步。两人刚来到大理寺门口,沈家一也正好拉停了马。 三人面面相觑。 两人相对而坐,柏鸿志静立在一旁双手环抱在胸前,长剑置于两手之间。 云星河为他斟了杯茶,沈家一拿起茶杯放在鼻下细细地闻着茶香:“云大人,我来所为何事,你应该清楚吧。” 云星河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依旧在洗茶煮茶,只是脸上浅笑道:“自然。” 第九十四章:这局棋才刚刚开始 清晨的承恩寺,钟声伴着青烟与鸟鸣传出去甚远。晨光洒落在寺内佛像上,为它们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微光。 今日也是一样闭寺静候云妃完成祈祷。 “我知晓了。” 云妃双手合十闭着双眼跪在禅垫之上,刘文中则是负着手站在她身后,门外还是那小公公和小丫鬟以及一大帮子禁军。 云妃朱唇轻启,缓声问道:“这事你可看得通透?” 刘文中明显一愣,随即问道:“还请云妃娘娘明言。” 云妃优雅地站起身,小公公及时上来为她整理了衣摆,等他重新退出去后,云妃才继续说道:“狼狮寨不过是个棋子,我没指望着这棋子能将了余亦的军。至于赵青山虽是意料之外但也不稀奇,他不傻,这般能在整个庆阳排得上号的宗师,从伤口就能看出人死于什么武器,杀人者用了几分力。他若是确定钱百万不是死于刀伤,便不会对余亦下杀手,余子临那嘴皮子,撬动一个武痴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劫走颜墨离,余亦未曾出面营救,你想法子在北汗把这消息散出去就好。” “那宁自强……” 刘文中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已经收到消息狼狮寨被灭口,只活下一个断了一臂的寨主宁自强。 余亦手段毒辣从一人灭寨就能看出来,而这也都被宁自强看在眼里,定会对余亦心生恐惧,难保不会将他们供出来。 “无妨。”云妃云妃点了三根香轻轻放入香炉后回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刘文中,“出使北汗耽误不得,总不见得时时带着宁自强。” 云妃说这话的同时,远在千里外的呼啸山庄内已经有一人端着水盆进了宁自强的卧房。 房间内宁自强脸色还是煞白,静躺在床上呼吸很微弱。 那人从手里的面巾中拔出一把匕首,对着他的胸口狠狠刺了进去。 云妃信步走到刘文中身边与他齐肩相对而立,道:“刘相,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莫急。” 看她这般胜券在握的模样,刘文中反而有些担心。 在他眼中这云妃看似人畜无害与世无争,可这一出手便是攻心,就算是计谋被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换得了余亦的底牌。 就这样一个手段阴狠的人,真的会安居于后宫吗?若有一天她将手伸到了朝堂,那时自己该会有怎样的下场? 刘文中不寒而栗。 至此后三天,刘文中还未开始自己的对江洲的计划,晴天霹雳便一个接着一个砸在他脑门上。 先是刘文中进宫陪安帝下棋,却在御书房内见到了躲藏了多日的白武。他向陛下请命想要去江洲救灾,随后沈家一被召进宫接令担任副使一同前往江洲。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甚至不给刘文中反应的时间,从不进宫的大理寺卿云星河也入了宫,说是来送大理寺年报。 这借口连小孩子都不信。 意料之中,云星河接命代管统查府。 刘文中就在一旁候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明白,余亦是在和他做交易,用户部尚书之位换白武暂时的安全。 只不过这场交易他根本无法拒绝而已。 等余亦收到信已是五日之后,他们已经快到了云州北部,此时正在一处河边休整。余亦看着信,想着刘文中在现场时的表情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什么事儿啊这么高兴?” 穿着一身白衣的白江宜拿着一支冬梅蹦蹦跳跳地凑到了余亦身旁。 余亦很随意地将她拉过来坐在了自己腿上,又将信递给了她。 其他的白江宜倒也看不懂,就是白武出发江洲救灾的事儿让她皱起了眉头。余亦知道她是担心白武身子刚恢复就领了这种差事会吃不消,便柔声安慰道:“放心吧,家一跟着呢。” 白江宜轻声嗯到,她坐在余亦腿上,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将头也埋进余亦的颈窝,弱弱道:“谢谢你,余将军。” “嗯?”余亦感受着她的呼吸,却假装生气问道:“你叫我什么?” 白江宜一个激灵地抬起头直起了腰,面带震惊地捂住了嘴。余亦以为她已经反应过来了,就又问了一遍:“你叫我什么?” 再看白江宜,她讪笑了两声将嘴凑到了余亦耳边。余亦有些心跳加速。 来了,来了,来了! “余将军!” 白江宜轻声喊完后立马站起身朝余亦吐了吐舌头笑着逃走了。余亦看着逃得飞快地临王妃,又毫无办法地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想听她叫一声夫君,这么难呢。 他收回乱飞的思绪望向北方,过了云州,便是北大洲了。 地广人稀的北大洲,最北面就是自己生活了两年半的关北了。才时隔了不到半年,自己就要重新踏入这片土地。说真的,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白江宜见余亦没有追上来,也感到无趣地停下了脚步。 经过颜墨离的马车时她被颜墨离给叫住了。 “嘿。” 颜墨离在马车上探出半个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白江宜。 白江宜看这表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北汗王子可没什么好印象。 “有何贵干啊王子殿下。” 让白江宜意想不到的是,这颜墨离竟一反常态,见白江宜搭理他了赶忙将头缩回去下了马车去到白江宜身边,笑道:“我看你和那赵前辈关系不错啊。” 白江宜的表情精彩极了,他属实没想到一向目中无人的颜墨离,还会尊称庆阳人为前辈。 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白江宜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嘿嘿,”颜墨离憨憨笑了两声,道:“我看你与赵前辈关系好,能否请你帮忙劝说几句,让他收我为徒。” 白江宜的嘴都张成了‘o’字形,骂人的话差点点就脱口而出,还好收得及时。白江宜吸了吸鼻子,十分认真道:“王子殿下。” “我在,我在。” 颜墨离的眼睛在发光。 “你为什么觉得我一个庆阳人,会让我们庆阳人教你们北汗人武功的?怎么?学了我们庆阳武功,回过头用学来的武功打我们庆阳人?” 这一长串如绕口令般的连珠炮让颜墨离晕头转向。 第九十五章:余亦入北州,沈家一抵达江洲 颜墨离废了好大劲儿才捋清楚逻辑,他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了赵青山为什么不教自己武功了。 先前他一心只想着学武打赢余亦,却忘自己了自己是北汗王子。庆阳人肯定不会将自己的本事交给北汗啊,赵青山是怕颜墨离学了之后会用这武功回来攻打庆阳。 颜墨离沾沾自喜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原因,可他不知道的是咱赵老前辈没这么开阔的眼界,就只是单纯不想教,仅此而已。 “白丫头,过来。” 好巧不巧赵青山衔着根狗尾巴草走到了两人身边,他挖着鼻孔瞥了一眼颜墨离,“你俩聊什么呢?” 白江宜老老实实跟着赵青山往前走去:“没啥,他想让你教他武功。” “哦。”赵青山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这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 “知道了老头儿。”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说的话也传进了颜墨离的耳朵里,他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后回到了马车里。 天赋不够能努力弥补,可这身世他能怎么办啊。 庆阳,北汗。其实也不一定要兵戎相见的吧。他心里想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云州地界,因为狼狮寨意外已经耽误了些许时日,所以余亦未做过多停留。只是派人进城买了些物资就继续出发了。直到穿过整个云州都只是入夜搭营休息,其余时间都在路上。 越往北走,就变得荒芜。北大洲的地界比云州和毫州相加还要辽阔,可百姓只有毫州的一半。 使团自出发开始,整27日终于踏入了北大洲的地界。余亦处轻抚着地界碑,像是在和许久不见的好友谈心。 还在队伍中的墨麟卫将士也回到了故土,在云州北部其实已经可以看见那显得很沧桑的黄土,可真正的广阔黄土大地只有过了这北大洲地界碑才能真正见识到。 余亦之所以带着使团拼命赶路,一是因为狼狮寨耽误了时间,二就是因为北大洲有他要见的人。 使团继续前行,空气中弥漫着干草烧成灰烬的气味,对平常人来说这味道刺鼻难闻,可对墨麟卫的老将士来说,这就是家乡的味道。 余亦担心白江宜的身体,就把本就被他包得严严实实的白大小姐又多加上了一条披帛来挡风沙。 嗯,现在临王妃真的越来越像粽子了。 而从都城出发前往江洲救灾的队伍也到了江洲地界。 帝都都城处庆阳中心位置,天气却比较像北方,多是干冷。江洲是在东南方,又是沿海,冬日就是湿冷,风吹过面颊都是带着湿润。近几日又都是阴雨天气,就更加难捱了。 严景山自从都城出发开始就未出过马车,吃食也都是让他的侍从宋津单独送进马车里。 这严景山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可这宋津倒是深得大伙喜爱。 宋津是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儿,每日都是额头绑着丝带,穿着一身青黑色是窄身束袖长衫,手里的剑从不离身。就算看着是个练家子的模样,实则剑都拿不稳。 就这样一个人还特别喜欢找队伍里的人比试,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直到今日。 就算是这样大家喜爱他的原因就是那嘴皮子了。看着生人勿进,嘴皮子倒是甜得很,就算大家不想同他比试也会败在那吃了蜜似的嘴上。 此外干活还勤快得很,白武和沈家一到现在都没自己动手洗过换下的衣物,要不是两人以军令要挟,怕是里衣都被他洗了。 救灾队伍共有两千多人,出发时还在害怕这趟救灾是就去无回,现在因为这宋津的存在早就把那些想法抛之脑后了。 又走了不过半日,救灾部队就已经走到了扶河县。 这半日走得实在是揪心,一路上随处可见往外走的受灾害影响没了家园的难民。 每个难民经过他们的时候都会看向他们,看向他们的眼里都带着希望,可更多的还是绝望。 世间万难,人祸能捱,天灾难扛。 安帝不服天命,不信世间有天人,更不信天灾是什么天人的愤怒。 他试图改变庆阳百姓的想法,但他改变不了所有人。就像江洲百姓,他们依旧认为天灾降临,是因为他们江洲父母官,江洲州牧梁明旭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如今,一些百姓群起而攻之想让梁明旭辞官陪罪。而梁明旭对这些都是充耳不闻,一头扎进了救灾工程当中。现在江洲扶河县的老弱妇孺都在往外出逃,所有的男子都自发留在了扶河县救灾。 到达扶河县之后,众人没有找到梁明旭。 严景山也从马车内出来。 莫约三十岁,一身宽大灰色长袍,长发被一黑冠整齐地束在头顶,面部棱角分明,眉毛高挑,眼神柔和,全身透着书生气。 他肃立在马车之上,沉声高喝:“搭建临时安置处!” 众将接到命令后齐齐应了声‘是’后便开始忙活起来。 这时候严景山才下了马车缓步来到白武和沈家一面前,展袖行礼道:“白大人,沈太尉。” 二人也回礼道:“严大人。” 严景山咳嗽里几声,面露尴尬,道:“两位大人,来时路上受了些风寒,又不想因此耽搁,所以未曾露面,还请二位体谅。” 白武朗笑道:“无妨,严大人若还未痊愈,就再休息几日,这儿交给我们便好。” 沈家一在一旁点头附和着。严景山摆了摆手,推脱道:“不用不用,已痊愈了。”他转身望向不远处受灾的村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伤感:“灾情严重,耽误不得。” 严景山刚说完,不远处就跌跌撞撞跑来两人。 带头的看岁数和严景山差不多大小,那人穿着齐膝的短衫,袖子和裤腿高高挽起,脸上、手脚沾满了淤泥。跟在身后的是个年轻男子,同他一样狼狈。 那人很快就到了三人面前,喘了几口气后才拱手道:“三位大人,在下江洲州牧梁明旭,方才在…在……”梁明旭一口气没喘过来,噎了半天都没说出话。 沈家一微笑道:“梁大人心系百姓,我等怎能不体谅。” 梁明旭也缓过了气,重新行礼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第九十六章:小侯爷孙明诚 “现在情况如何了?” 严景山没有什么场面话,上来就直入了主题,“堤坝可重建了?水可控制住了?” 梁明旭抬手想要讲脸上的淤泥抹掉,可是越抹越脏:“前些日暴雨,根本无法重建堤坝。今日未下雨,我在堤坝上堆了沙袋。” “沙袋有什么用!”严景山大吼道,“安陵江的水流,沙袋根本不顶用。” 严景山突然发脾气,连一旁的宋津都下了一跳,更别提这接触不深的三人了。 “不是……” 严景山厉声打断了梁明旭。 “沙袋不仅没用,还浪费人力物力!简直胡闹。” 当年刚上任江洲州牧的时候,梁明旭就听闻过都城的大官脾气都不好,而且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下场,现在被这样以后,梁明旭就不敢再说话了。 见这堂堂州牧,被吓得话都不敢说,沈家一站不住了。他上前站在了两人的身边,先是拍了拍梁明旭的肩膀,又对严景山说道:“严大人,有些东西是你那圣贤书里读不来的。” 严景山被这话说得一愣,可紧皱的眉头没有一丝舒展:“你这是什么意思!” “消消气,严大人。”沈家一回以微笑,“安陵江水量巨大就算没有下雨,大水也会源源不断涌出,想要在这情况下修建堤坝,下去后想上来就不容易了。现在只能往里搭沙袋抵挡水流,等水流减少后才能修建堤坝。” 严景山不再说话了,沈家一转向远处已经坍塌的堤坝,继续道:“救灾是为救人,可若是要人命去换,就不值得了。” “抱歉,是我未曾了解此地情况。”严景山收起了自己的脾气,垂下头道。 “严大人言重了,不如一同先去看看提拔如何?”沈家一负过手,笑问道。 严景山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沈太尉。” 沈家一也没有推脱向前走去。严景山朝着白武行礼道:“白大人,这边就要予你了。” “严大人放心。”白武抱拳应到。 两人肩并肩向前走着,沈家一心里泛起了嘀咕。他现在有些搞不懂这严景山了,不过他也想开了,刘文中的人要是能那么容易搞懂才有鬼呢。 江洲扶河县虽是个小镇,可它对庆阳来说可不只是个小镇。 扶河拥有全庆阳最好的良田,又因为是在安陵江边,良田灌溉极为方便。单单扶河县一年产出的粮食,就足够庆阳时候军队三年用度。 所有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扶河县受安陵江滋养,也毁于安陵江。 江洲地势蹊跷,高低起伏。百姓为了农作能够更好的晒到太阳,稍微的高些的地方都拿来种地和养殖牲畜,自己则住在低洼处。 现如今堤坝旁的几个村落都已经水灾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最严重的就是离安陵江大坝最近的江兴村和江富村,已经被大水冲击,房屋全部倒塌。两村近五千人逃出的不过百人。 沈家一和严景山二人走了大约两刻钟,他们找个地势高些的地方驻足。 “这……”严景山望着远处的堤坝一时说不出话了。 沈家一对这也是一知半解,只懂得皮毛,他不知严景山为何有这样的表情,便问道:“严大人可是看出什么了?” 严景山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三年前我来过这扶河镇,当时只顾着这万亩良田,并为注意这堤坝,如今看来……”他迟疑了一会,继续说道:“看这堤坝的构造,怕是有玄机。” “此话怎讲?”沈家一不解问道。 “沈太尉你看,”严景山指向了远处的堤坝,道,“你可知这堤坝为何只坍塌了那左边的一段吗?” 沈家一被他越说越糊涂,他摇了摇头:“严大人就别卖关子了。” “哈哈哈,”严景山朗笑道,“你瞧这提拔,其实是由三个区域连组而成,相辅相成相互借力,如此一来就算有一处堤坝坍塌另两处堤坝还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给我们留出修建时间。” 一到此处就有这样的好消息,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了。沈家一展开了颜,道:“那意思就是说现在只要修好那坍塌处就可以截停水流阻止水灾了是吗!” 严景山顿了顿,道:“我们先回去,将营地搭建好,让那些堆砌沙袋的百姓都先回来,晚些时候我们去那堤坝上看看。” “好。”沈家一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他知道现在一切都是猜测,还需要实地看了才能下定论。 两人一同往回走去。 …… 北大洲有八城三十二县,使团缓缓前行入了北大洲地界还未到最南边的辛城,就已经有一支百人军队在那等候了。 “将军,这……” 远远的郑冰州看不清楚对方是谁,只见那随风飘扬的军旗上豪放的‘孙’字。郑冰州还未有官职自然不认得这孙字旗是何意。要换作沈家一就能一眼看出这是镇北军。 而那军旗正是镇北候孙承平的军旗。 余亦抬手打断了他,高喝道:“继续前进。” 随着队伍继续前进,两方人马也越来越近。余亦也看清了对方为首的人正是孙承平之子:孙明诚。 红衣银甲,咆哮虎头般的肩甲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和余亦岁数一般大,可面上却是比余亦沧桑许多,一道一字眉眼神中带着杀气,端坐在马背之上。 余亦和孙明诚算不上认识,但也彼此知道对方的名字。 余亦听沈家一说起过此人,这小侯爷为人正义凛然,脾气却十分暴躁,性子更是高傲万分。还自称是帝都第一高手。 其实真相嘛也很简单,庆阳建国以来,只有三位王爷,都是安帝的弟弟,他们各自主动请缨镇守别州都不在都城。再往下便是侯爷,如同镇北侯,这些侯爷都是有重大功绩之人。所以都城百姓不管是不是真的比孙明诚强,都得奉承着他,谁叫他是小侯爷呢。 原本孙明诚生活滋润,在都城都是排得上名号的纨绔。谁知有一日得知都城要回来一支军队,据说那余将军骁勇善战武功卓绝,这让自诩最强的孙明诚不爽得很,可是他才打听到那人叫余亦,孙明诚就被其父孙承平带来了关北。 不爽!不爽的很! 第九十七章:入城 使团走到不远处,余亦抬手叫停了使团,独自一人驾马去到了孙明诚面前。 两人的马互相嗅着对方的气味。 “为何不下马行礼?”孙明诚话语间带着玩味的笑,身后的随风飘扬的黑色披风也在宣示着主权。 余亦很礼貌地回应了个微笑,微微低下头道:“小侯爷。” 临王官职大过镇北侯,可孙明诚不清楚余亦现在的身份。 或许他知道,就只是单纯想要挑衅一下。 这对余亦来说根本没有所谓,孙明诚,小侯爷,在他也眼中也不过一个空长了年龄忘长智商的纨绔子弟而已。 世人都传临王心狠手辣,世人都不知临王也是人若善他,他必善人,反之也是一样。 “本世子说,” 寒光闪过,身后大军拔出刀剑架在身前,孙明诚厉声喝道:“下马!行礼!” 话毕,墨麟卫架起了弓弩,整齐划一的上膛声让孙明诚身后的士兵心跳加速。 使团最前方的三人,郑冰州抬起袖箭,牛俊逸也端坐在马上抽出佩刀,只有徐阳秋打开了折扇挡在自己口鼻前遮挡风沙。 白江宜已经紧张地下了马车忧心忡忡地看着前方。颜墨离也坐在马车顶上看起了热闹。 “小侯爷。” 余亦面向孙明诚,手往后摆了摆,墨麟卫立刻收起了弓弩。余亦缓声说道:“不知小侯爷,能否受得起本王一拜?” 本王。 孙明诚面色一怔,下一秒墨渊离他的喉咙不过一指宽,刀身的寒气让他不禁咽下一口唾沫。“小侯爷,是谁教你将刀剑指向自己的同胞的?” 孙明诚咽了口口水,没有说话。 余亦歪过头看向孙明诚身后的军队,他们面色里都带着一丝恐惧。余亦语气淡漠道:“小侯爷,被刀指着,是什么感觉?” 到了此刻,孙明诚已经有些骑虎难下了,于情于理都吃亏。他打听过余亦当年在关北的事儿,打嘛肯定打不过的,自己什么德行孙明诚也是知道,可又不打嘛丢了面子今后怎么混?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一声马的嘶鸣响起。一穿着黄铜色盔甲的人驰马而来。 一字眉,浓密胡须,脸早已被岁月侵袭,爬上了皱纹。 余亦勾起嘴角微笑,他还以为这孙承平当真不来了呢。 孙承平驾马赶到自己儿子马旁,还不等孙明诚叫爹就一觉给他踹下了马。摔落扬起的黄沙呛得这小侯爷连连咳嗽。 当爹的也没管他,骂了一声“逆子!”后赶忙下马去到余亦身边抱拳:“临王殿下。” 以礼还礼。 余亦也是翻身下马,抱拳道:“老侯爷。” 孙承平不满地看着狼狈起身的儿子,解释道:“临王殿下,昨日入夜才知晓您今日就到,奈何今日公务繁忙,就想着让这逆子出来迎你一迎,谁知道他……他……” 老侯爷指着自己儿子,手指都气得发抖。 “无妨。”余亦摁下了孙承平的手,没再去管一脸愤愤不平的孙明诚而是低声问道,“我让你寻的东西,寻到了吗?” 孙承平闻言面色变得有点复杂:“殿下,先随我回军营吧。” “也好。”余亦看着孙承平这般模样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了,此处也不是个谈话的地方,索性就先回去。 余亦重新翻身上马回到了使团,白江宜赶紧迎了上来询问情况,两批人马隔着一些距离,白江宜就只看到对方都拔刀了,没听到说了什么自然是有些紧张。 “外面风沙这么大,你出来做甚呀。”余亦语气里带了些责备。 白江宜倒不以为然,反正余亦现在哪里像自己夫君,简直像是爹爹了。 她拨了拨披帛,望向军队那边,道:“这什么情况?” 远处的孙明诚也刚刚上马,当他回头看余亦的时候,却和白江宜来了个对视。 就算白江宜现在被包得严实,只露出了那双眼睛。可孙明诚看到就挪不开眼了,他看得有些出神,想要从白江宜眼中读出些东西来。 反观咱们临王妃,眼神更像是看傻子。她收回眼神疑惑地望向余亦。 “没什么,找麻烦的。”余亦漫不经心道。 “哟。”白江宜开起了玩笑,他上前拍了拍悬在马背上的墨渊,道:“还有人敢找你余将军麻烦?” 看着自家夫人调侃自己,余亦生不起半分气,他眼神柔和地笑道:“不仅有人敢找我麻烦,还有人敢看我玩笑呢。” 白江宜不高,但余亦很高啊,又坐在马背上就更高了,白江宜抬头看得脖子一些酸。 余将军也不嫌累,再一次下马为她整理了散乱的披帛:“快回马车里去,等下到地方了带你吃好吃的。” “真的啊!”临王妃两眼放光地连连点头,“那稍微快些!”她说完就跑回了马车,进马车前还催了一遍才放心俯身进去。 这边孙承平看着远处的两人分开才心满意足地调转了马头,孙明诚也终于收回了花痴般的眼神驱马到他爹身旁问道:“爹,那女子是谁啊?” 上一秒还笑意盈盈地老侯爷一看到自己儿子脸上笑容一瞬就消失不见了,他冷哼了一声,道:“关你屁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说完就驾马往回走去,他气啊,他气自己的傻儿子天真!他怎么会想要儿子待在这荒芜之地呢,本想着让自己儿子来迎一下余亦,也好刷个脸熟,日后有机会还跟着余亦回都城。 可现在呢! 孙承平也自责啊,自责自己怎么生了个这么没用的玩意儿! 孙明诚自然不知道自己爹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还以为他爹是在气自己挑衅余亦。他对着孙承平的背影无声地学了他刚刚说的话你神情里满是无所谓。 镇北军也缓缓往回走去,孙明诚又回头想看看能不能再看到那漂亮妹妹,无果后才不舍地跟上了镇北军。 风卷起黄沙,将它带过北大洲的每一寸土地。镇北军在前,使团在后。原本谈笑声肆意的使团也变得默不作声。 北大洲同都城可以说是天壤之别,都城楼房林立,建筑风格精美端庄,街道上百姓熙熙攘攘,一片祥和。而北大洲虽地域辽阔,可稀少的人烟显得很荒芜。 第九十八章:不会再有战争 百姓的住房也同都城全然不同,他们的房屋都是泥土堆砌的,一眼望去都是各式各样的矮房,家家户户都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晒完了干食,不少院子里还有年迈枯瘦的老狗在伏地休憩,见大批人经过又赶紧起身找了个角落警惕地看着他们这些陌生人。 他们看见军队没有像都城百姓那样高兴,反而满是愁容,白江宜不解地问了赵青山才知道答案。 北大洲不比都城,这里是庆阳关口,战事频发。见到军队,北大洲百姓想到得可不是凯旋,而是认为又要有战争了。 “余娃子!” 一声高昂洪亮的女声打断了白江宜的思绪,她起身走出马车就看到一穿着棉袄的大婶小跑到了余亦身边。 大婶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牛婶儿。”余亦见到来人也是咧开嘴笑得开心,“你怎么在这儿。” 相比于余亦,牛婶儿的表情凝重很多:“我就是搬了,这离都城近些。” 这话听得白江宜心头一紧,离都城近些。可是能近到哪里去呢。 “余娃子,你回这儿,是不是……因为又要……” 牛婶儿没敢再说下去,她已经怕了,怕了打仗这两个字。 “不是的。”余亦安慰道,“不会再打仗了牛婶儿,我就是回来看看大家。” 这话清楚地传进了此处所有百姓的耳中,他们无一例外都暗自长舒了一口气,所有人都相视一笑。 听到这话,牛婶儿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整个人就显得轻松了很多,脸上也换上了朴实爽朗的笑容:“好好好,不打仗好!”牛婶儿高兴得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道:“那啥,你先忙,明儿来牛婶家吃饭,牛婶给你宰只羊!” “谢谢牛婶儿。”余亦咧着嘴笑应着。 白江宜怔在了原地,她从未见过这般放松自在的余亦。 在都城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这里却能有这样轻松的笑容。冬日的暖光照在余亦身上他的睫毛都像有精灵在舞蹈。他这样笑起来真的好好看,他这样笑起来时仿佛没有了什么关北将军,临王的头衔,就像是个普通人家的男儿郎。 等白江宜回过神的时候牛婶儿已经笑着离开了队伍,余亦回过头就看见了她。 他笑着对她挑了挑眉后继续驾马引路,使团也继续行走,白江宜就这样看着马背上他的身影,看了许久。 …… 南方天气多变,方才还出了些太阳,眼下又下起了绵绵细雨。救灾军动作迅速,在当地救灾男子们的协助下很快就搭好了营区。 白武很快就投入了物资分发的当中,沈家一和严景山就在梁明旭的带领下,绕了一大圈走到了堤坝之上。 安陵江四通八达,扶河县百姓在很久以前就将安陵江分流,引出了一条三丈宽五丈深的大河,再从大河分流到这万亩良田。 江面的风要比地面大上许多,风过水面带起大小不一的浪,一次又一次地拍在堤坝上。 那已经坍塌了一半高的堤坝,每一次浪打来,都会涌出磅礴的大水。 水浪落下宛如飞瀑泻地,三人站在一旁相比之下显得很渺小。 严景山为了防止意外,将麻绳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系在了树上。独自一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观察了许久之后才回到了几人面前。 沈家一接过他解下的麻绳,问道:“严大人,如何?” 严景山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道:“那安陵江大坝分为三段,两边高中间低,设计十分精巧,既能够防止夏季水位低无法灌溉良田,又能截住江水用来行船。只是今年雨水太过于充足,这大坝没法及时泄洪导致储水量过大,再加上冬日雨雪交加,气温高低不定,这大坝就扛不住了。” “那现在当如何啊!”梁明旭急得快要跳起来,若是水灾无法治理他该如何面对江洲百姓啊。 “你莫要急。”严景山一边安慰着一遍垂下眼眸思考。 让梁明旭不急是不可能的,他急得来回踱步,神情慌张得很。 这大坝两丈高,却又十数丈宽。若是全部坍塌扶河县怕都要完了。虽然人已经全部撤出,可是这万亩良田就要毁于一旦了。 “随我回营地。”严景山抬起头,快步往回走去。其余二人相识了一眼,赶忙跟了上去。 营帐内已经点上来暖炉,严景山、沈家一、梁明旭、白武四人围坐在方桌四周。 桌案上放着的是安陵江分流水渠和大坝的图纸。严景山在已经崩塌处用朱红色是墨水画上了一个圈,道:“安陵江大坝,三坝合一,相辅相成。一处坍塌另外两处便会相互借力保持不被洪水冲坏。”严景山在剩余两处的交界点又画了个圈,“可这剩余的两处,也不会吃撑太久,据我今日看来,最多在坚持七日。” “那…那…那该当如何是好啊!”梁明旭这时候已经被冲昏了头脑,言语不清了。 严景山停下手头的笔,抬眸看着梁明旭,嫌弃道“你这州牧,怎么这般不扛事儿!” “我……”梁明旭被说的低下了头。 沈家一知道严景山这是在开玩笑,他抬手拍了拍梁明旭,轻笑道:“严大人继续吧,莫要再吓他了。” 后者点了点头,继续道:“为了保证这剩下两处不被洪水冲破,我们就要在七日内,将坍塌处修补完善,并找到一处可以泄洪的地方。” 严景山说完环顾了周边的三人,发现他们都是一头雾水,便起身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中找了三根筷子。 他回到桌案,将三根筷子立起,上头靠在一起,组成一个锥形,道:“这叫杩槎,造莫约十个,每个一丈半高,排列在坍塌处,再由圆木将他们连接在一起,底部添上碎石,就能稍微抵挡水流。”众人终于点了点头,理解了一些,“此外,还需要大量的泥和草。将它们混在一起,在绑扎住,这叫草裹泥。它体积小,质地柔软,可塑性强极强,将他们堆累在杩槎上,就能贴合紧密。” “那为何还要找一处地方泄洪?”沈家一问道。 第九十九章:炸了不就行了? 另外两人也是连连点头表示疑问,因为既然这杩槎和草裹泥就能阻洪,那在分出人手泄洪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严景山重摊了口气,继续道:“这段时间多为雨天,杩槎还能入水,可草裹泥需要人去堆垒,这般天气,这般水量。”他停下望向沈家一,“怕是有去无回啊。” 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三人初到,不知道扶河县具体情况,都在等着梁明旭说话。 只有严景山知道,这内陆湖就是安陵江汇入东海的闸口,安陵江自西边而来贯穿整个庆阳,进了这内陆湖,再从东边重新涌入河道延绵数十里进入东海。 而在内陆湖东边将水重新汇成江的大坝,就是最好的泄洪处。 “那便也只有安陵堰了。”梁明旭抬起来了头决绝道,“安陵堰是内湖将水重新汇成江的大坝,只是……” 严景山见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急躁地问:“只是什么啊!” “嗐!”梁明旭放弃了抵抗,道:“安陵堰泄洪,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可安陵堰闸口自水灾来临后山坡崩塌,被一块巨石挡住了闸口,导致闸口无法打开,就算打开了也无法快速泄洪啊。” ‘啪!’一声脆响,严景山手中的笔被他折成了两段,他强压着心里的怒气,问道:“这情况,为何不曾上报朝廷!” 梁明旭低着头眼神躲闪不敢说话。 严景山猛地拍向桌子,怒吼道:“说话!” 这一次严景山暴怒,沈家一没再阻止。安陵江水患寒灾齐发民不聊生,可梁明旭最为州牧知情不报。 现在安帝只派了两千余人,本就人数紧张,现在又有了巨石挡路一事。时间怎么可能来得及,七日,他们不仅要制作杩槎和草裹泥,重建坍塌提拔,现在还要搬巨石才能泄洪。 这梁明旭知情不报简直是在拿扶河县百姓和救灾队伍的姓名开玩笑。 房间里就算点着暖炉此时气氛也降到了冰点,严景山怒目圆睁盯着一言不发的梁明旭,白武和沈家一也看着图纸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陵江自西而来,现在南是扶河县,东有巨石挡闸口,北面地势高无法泄洪,一时竟成了无可奈何的死局。 “沈!”“家!”“一!” 营帐外响起了悦耳地女声,其他三人都是一愣。扶河县所有女子都已被转移出去了,为何还有女子在此。 只有被点名的沈太尉浑身一颤,面色上露出了些许惊恐。 下一秒,营帐帘子被掀开,走进一个带着白底黑面厚底官靴,穿着白衣身着墨麟卫盔甲的女子。 女子看着营帐内的人昂起了头,脸上笑意盎然。 “公……公主殿下,你怎么来了。” 沈家一站起身,颤颤巍巍地问道。 梁州牧身在江洲自然没有见过公主,白武和严景山知道安帝有一极疼爱的女儿但也因为官职不够高从未见过。但他们听到沈家一说的话后反应可快了,三人齐齐下跪叩首。 “参加公主殿下。” “妈呀…”赵可儿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后退了两步。 “哦呦…”沈家一也是被吓得躲到了一旁,这三个人可谓是下跪叩首第一人了。 赵可儿对沈家一使了个眼色,沈家一秒懂,轻咳了两声说道:“你们快起来,公主殿下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的。” “哦哦哦” 三人嘴上应着,利索地站了起来。 赵可儿缓步走到桌案旁,看着桌案上的图纸和被折断的毛病,问道:“商议得如何了?” 三个年纪大的一个没敢说话,大家都能感觉到梁明旭现在都想跑了。 见这四个大男人都不说话,赵可儿也不墨迹,抬下巴指向了沈家一:“你说。” 他们都怕这温雅公主他可不怕,沈家一将所有情况一并告知了赵可儿,包括梁明旭知情不报的巨石。 “奥~~”赵可儿知晓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现在最麻烦的就是那石头是吧。” “没错。”沈家一答到。 赵可儿一边‘啧啧啧’一边连连摇头:“你们这几个男人,一个太尉,一个指挥使,一个户部大臣,还有一个州牧,居然比不过我一个女子?” “你这是什么话!”沈家一不服道,“你有办法?” 剩下三人眼神里也流露出求知的好奇。 赵可儿将三人一一看过去后‘嘁’了一声,道:“那还不简单,炸了不就行了。” “炸不得!”严景山急忙道,“若是不小心炸了堤坝,泄洪不成反倒又引起一场水灾。” “能炸!” 沈家一提出来完全相反的意见,他回到桌案边拿起了那支断笔,找了张新纸随意画了个形状,“假设这就是那块巨石,那么我们只要在巨石中找到缝隙将火药塞进去,控制好火药的量,让火药在缝隙中爆炸,这样既不会危害到堤坝,又可以通过多次爆炸将巨石炸成多块。” 沈家一看向众人,问道:“如何?” 白武和梁明旭将眼神锁定在严景山身上,营帐又安静下来,都在等他做最后的决定。 许久后,严景山才长呼出一口气,再抬头看向众人时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那就这么办!” 严景山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遍所有细节后继续说道:“沈太尉,麻烦你带人去安陵堰考察一下。” 沈家一点头应下。 严景山又看向白武:“白大人,麻烦你阻止所有人去找杩槎和草裹泥所需的材料,到时我会教大家怎么做。” “好!”白武也朗声应下。 最后,他看向了在一边十分紧张的梁明旭:“你!” “唉!”梁明旭回得极快。 “去准备伙食!”严景山眼里还是带着几分嫌弃。 不等梁明旭说话,赵可儿又打断道:“伙食不用你们准备。” 严景山不解地一愣,问道:“公主殿下,你这是何意?” 赵可儿微笑着朝外走去,众人也赶紧跟上。 他们吃了营帐才发现,营区内已经多了很多女子的身影。梁明旭还认识其中很多人,她们都是周边村落遭难的人。 —————————————————————— 各位读者大大,这几章关于水灾、杩槎、草裹泥的描写,是在下查询资料而来,在架空历史背景下虽然无妨,但是若有描写错误之处,欢迎大家指正,在下定当汲取建议! 第一百章:男子治理水灾,女子镇守后方 那些女子们,每个人都围着围裙正帮着那帮笨手笨脚的男人搭锅做饭。让原本乱糟糟的现场变得井然有序了很多。 赵可儿转过身看着沈家一等人双手叉腰,自豪地说道:“怎么样?庆阳,可不只有你们男人能扛事儿。” 严景山还想说些什么,赵可儿又抢先了一步:“这也是她们的家,她们也想出份力。从现在开始!”赵可儿张开双手,展示着这一切,“你们男人治理水灾,我们女子,镇守后方!保证你们一回来就能喝上热乎的汤!吃上喷香的饭菜!” 事实也如他们看到的这般,一大帮子男人里没一个会做饭的,搭个灶台生个火倒是不在话下。现在有了她们也是帮了大忙了。 沈家一看着这胆大心细的公主殿下,嘴角勾起了微笑。 赵可儿的理由也确确实实说服了他们,现在有了都城来的救灾物资,也算是有个落脚避风的地儿了。这里也不会受水灾侵袭,女子在这也不会有危险。 任务都分配好了,众人也没有多的废话,核对了一下细节后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或许是真的有天人,而且还挺给温雅公主面子。她一来,空中的小雨也渐渐退了去。 扶河县山路崎岖,马无法在这里行走,沈家一便和赵可儿两人并肩走在通往安陵堰的泥泞小路上。 赵可儿有些不自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脚下的各种小水坑上。她蹦蹦跳跳地跃过水坑在路上走着,沈家一稍稍慢她一些跟在后面。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公主殿下。” 沈家一抄着手,满脸笑意地问道。这丫头思维跳脱,想一出是一出,沈家一还真想不到她来此是为了什么。 啪! 赵可儿一脚踩进了水坑里,水珠飞溅。 沈家一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的背影。他看不见赵可儿抿着嘴唇,俏脸微红。 半晌后,她才支支吾吾道:“就…就知晓江洲灾害,心神不安,所以来看看…好歹…好歹我也是个公主。” 沈家一信吗?根本不信!可他还是装作是信了。 “公主殿下心系百姓,陛下知晓了定是万分欣慰的。” 听到这话,赵可儿心里都骂了沈家一千百遍了。而实际上只是将脚抬出来水坑,在半空甩了甩,然后“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 “临王,请。” 老侯爷为余亦倒了杯茶,轻轻摆在了他面前。 余亦手指轻扣桌面以示谢意,随后问道:“那战报上的暗道,可有线索了?” “我已寻遍了关北,没有找到任何一条连通关北内外的地道。”孙承平顿了顿,神色变得凝重了些,继续说道:“临王,你可知晓当年送军报的人。” 余亦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不曾知晓,老侯爷为何这么问?” 老侯爷也喝了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嘴唇,道:“老夫有所耳闻,当年那传信官送完军报后没多久便辞官了。” 茶杯停在了半空,余亦微眯起眼睛,静静地听着。 “老夫觉得事有蹊跷,便派人查了那穿信官的踪迹。三日前终于有了线索。” “他现在在何处?”余亦放下茶杯,问道。 “北汗。”孙承平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当年他辞官后就一直被人追杀,改头换面十数次,终于在前些日子逃出了庆阳,入了北汗。” 余亦轻轻握住茶碗,看着浓郁的茶汤笑道:“看样子这次北汗之行,甚是有趣了。” 英雄胆色,令人敬佩。 孙承平朗笑道:“那临王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余亦饮尽了杯中的茶水,抬眸看向孙承平,“前路多迷茫,未有任何打算,便是见招拆招。” 直到天色渐晚,这书房内还是不是传出豪爽大气的笑声。 而在卧房内的白江宜却是无聊得很,她将房内的所有东西都把玩了一遍,甚至连墨渊都被她耍了一遍。 现在已经躺在床上玩儿不动了,她一条腿搭在床上,一条腿挂下来在半空随意摆动。 白江宜娇哼了一身:“死余子临!坏余子临,说好带我吃好吃的,结果人都找不到!”她抬起手看着余亦送自己的手链。那手链映着烛光,那颗蓝色玛瑙更是熠熠生辉。 “真好看。”白江宜拿手指戳了戳它,刚还在生气地谴责余亦呢,现在就满脸幸福地喃呢道,“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想了半天没想到好名字,外面发出些声响,白江宜以为是余亦回来了就赶紧迎上去高兴地打开门,可看到的只是些巡逻士兵。 她嘟着嘴重新关上房门,在房间里无聊地踩着地砖来回踱步。突然的,白江宜站住了脚步,她含着笑小跑两步到了自己的包裹前,解开层层包裹后在最里面找到了一个小木盒。 随着小木盒打开,阵阵清香就挤满了白江宜的鼻子。 白江宜坐在桌案旁,捧着脑袋,哼着小曲儿,安静地看着正在慢慢沸腾地茶壶。 老侯爷果真是年纪大了,余亦理所应当地享受到了作为晚辈的专属待遇,就比如说: 夫妻关系怎么样啊。 那丫头性格如何啊。 甚至是,何时要个孩子啊,准备要几个啊,要男要女啊。 余亦真心觉得,这老侯爷的八卦程度,都要赶上坐龙椅的那位了。 直到快要丑时,余亦终于抓住了机会逃离了书房。他关上房门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有无奈地摇了摇头才快步往卧房走去,他手里还提着在老侯爷那要来的小方盒。 心里想着白江宜应该已经睡着了,想着这大小姐见到他时的样子。余亦神色都变得柔软了许多,嘴角勾起了微笑,脚下的步伐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许多。 在军营里有镇北军,余亦就给墨麟卫将士们放了个假,让他们回家去看看。呼啸山庄的兄弟们也趁着天还没黑时就买好了拜访礼物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所以这一路上余亦也没遇到那些烦人的家伙,很快就到了卧房。 房间里烛火通明,还有这淡淡的花香。余亦心里泛起了嘀咕:“怎么还没睡呢。” 他推开了房门,冷风跟着灌进了房间。 桌面上小火还在煮着什么,那丫头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一百零一章:这夜,真好 房间里点着暖炉暖和得很,她就穿着薄衫也能睡着,这突然来的冷风还是让她一颤,原本随意盘在头顶的长发也如瀑般倾泻而下。 余亦赶紧回身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听她的呼吸声又变得均匀了才放下了心。 轻手轻脚到了桌案边,余亦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了桌上,打开了茶壶的盖子。热气带着花香扑到了余亦的鼻子上。 “花茶?” 余亦抬手很轻地揉了揉白江宜的脑袋,眼里充满了宠溺。 手还没收回,白江宜又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吵醒你了?”余亦柔声问道。 白江宜动了动睫毛,没有睁开眼睛,娇嗔道:“骗子。” “嗯?”余亦轻轻坐下,打开了他在孙承平那拿来的小木盒。 “说好有好吃的,结果人都找不到。”白江宜撇过脑袋转向了另一边,没有注意到余亦的动作。 而余亦在盒子中拿出了肉干,起身拿到了白江宜的嘴边,戳了戳她。白江宜有些抗拒地皱了皱鼻子,可那肉香还是飘了进去。 白江宜睁开一只眼睛,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张嘴就咬住了它。浓郁的肉香带着些许辛辣片刻就充斥满了她的嘴巴和鼻子。 白江宜惊喜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光地问道:“这是什么!好吃哎!” 余亦将一整盒肉干都放在她面前,道:“北大洲天气干燥,百姓都会将食物晒干储存,这肉干是牛肉做的,里面加了这边的辣椒。” 白江宜憨笑着将食盒搂进了怀里,道:“余将军你真好~” “刚还骂我是骗子呢。”余亦笑着起身走到衣架边退去了复杂的行军长衫,换上了宽松舒适的衣物。 白江宜捧着食盒凑到了余亦身边,展着眉眼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原本是撒娇的动作,结果余亦纹丝不动,害得白江宜被磕得生疼。 她吃痛,迈着步子回到了塌边,盘着腿坐了上去:“是是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余亦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带着笑问道:“小人?” 两人离得很近,白江宜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她俏脸泛起了红晕,低下眼眸想要躲开与他的眼神交流。 不低不要紧,这一低可就出事了。 余亦是俯着身子的,宽松的睡袍根本挡不住什么。白江宜看着他高挺坚实的胸膛,和腹上的错落有致,再加上余亦身上散出的清香,脸更红了。 可真正让她注目的不是这充满男子气概的线条,而是余亦胸口深浅不一的伤痕,和双肩极为对称的箭伤。 她一时间有些心疼,抬手想要摸一摸这些伤疤。 余亦真的很坏,就在她抬起手的时候,余亦又重新站直了身子:“都这个时辰了,就莫要吃太多。” 白江宜红着脸眨巴着双眸,等她回过神时余亦已经开始洗漱了。 “余子临!”白江宜飞速看了四周,抓起枕头用尽全力朝余亦扔了过去。 “你孟浪!” 余亦抬手轻松的接住了飞来的方枕,这几日它倒是脸皮厚多了:“谢谢娘子夸奖。” 白江宜吃了瘪,又被他这声‘娘子’叫得心里小鹿乱跳,转头就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没一会她就感觉到身边多了些温暖,不等她反应,余亦就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完了,心跳更快了…… “余将军……”白江宜在被窝里脆生生地唤道。 余亦以为她还是嘴馋,闭着眼漠声道:“不许吃。” “哎呀。”白江宜将头探了出来,趴在卧榻上拿手撑着脑袋,“不吃,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胸口的疤是怎么来的。” 余亦闻言,面色有些动容。他将娇小的柔软搂进了怀里,柔声道:“我刚来关北的时候,将士们还不服我这刚及弱冠的少年,他们就……” “怎么又一人在此喝闷酒啊。” 一土坡上,正在月下独饮的颜墨离,被这声音打断。徐阳秋拎着两壶酒,踩着沙土有些艰难地爬上了土坡。 “你来干什么。”颜墨离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仰头畅饮。 徐阳秋在他身旁坐下,将酒放在两人中间后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不知道为什么,关北的月亮要比都城大得多,也亮得多。 徐阳秋掀开酒封,将酒大口灌下,又畅快的吐这气:“世人都不相信因果,可因果又曾饶过谁?” 颜墨离饮酒的动作顿了顿,他放下酒壶,转过头看向徐阳秋,问道:“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徐阳秋的酒是温过的。 温酒寒风更醉人。 风抬起他的长发,他带着些许醉意,道:“你渴望战争吗?” 若是在一天前,颜墨离或许会有些许犹豫。可今日这一路走来,看着这荒寂的黄土大地,看着百姓见到军队时表情里隐隐地担忧,他没了任何犹豫。 “不。” 颜墨离回答的很简单,但这就够了。徐阳秋将那壶没开封的酒放在了他身边,道:“方才有一本地的大娘问我,你是谁。” 颜墨离面色一怔,突然有些紧张。 “我说…”徐阳秋又饮下大口,“这是之前被余将军生擒的北汗王子。” 被生擒,是颜墨离的心病。徐阳秋以为他会暴跳如雷打自己一顿。可他没有,他只是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后轻松地笑了笑。 徐阳秋也颇感意外地笑了,他继续道:“那大娘又问我,我们现在干嘛去。我说…” “送你回家。” 回家…… 颜墨离垂下眼眸,没再说话了,天很黑,他的脸融在黑暗里,徐阳秋看不见他的表情。 “然后她就拿了两壶酒给我。说这是平安酒,他们家里夫君,儿子,出征时都会喝上一壶,寓意着平安归来。” 这次他看清了,颜墨离捧着酒壶,握很紧,紧到微微发抖。 徐阳秋站起身,提着酒壶左摇右晃地下了土坡,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风过万里,亦有归期;将行千里,终回故里……” 这是他刚学的,在一个断了腿的老士兵那学的,那士兵说这是他们将军教他们的,那将军……姓余。 是个不爱说话的小伙子。 第一百零二章:颜墨离再战余将军 “我已经去看过了,巨石滚落至水中,还是有可以放火药的地方的。” 众人又围在了方桌周围,白武也沉声道:“今日也已经做好了十五个杩槎,近五百个草裹泥。” 严景山听着众人的汇报不断地点头,等全部人说完后他才开口道:“现在外面雨已经停了,明日便可以开始炸石了。” 众人一致点头表示知晓,严景山继续说道:“我今晚看过天象,不出三日就会有暴雨,所以我们要抓紧些动作了。”他望向沈家一问道:“沈太尉,炸石你有几分把握?” “平日里应有九分把握。”沈家一顿了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近几日,小雨不断,我怕还未点起,火药就被淋湿了。巨石又在水中间,难度恐有些大。” 见众人不说话,沈家一接着道:“不过我有办法,各位放心。” “当真?”梁明旭面色有些凝重,“江洲从未有外敌来犯,所以火药储备并不多,至多只能炸五次。” 沈家一眼眸转动,似是下定了决心,道:“交予我便好。” “那好,”严景山道,“明日待沈太尉泄洪后,水量便会减少,那时就将杩槎置于水中,找四十个水性好的将士入水堆砌草裹泥,每组二十人,每组入水一刻钟,不能长。沈太尉你那边会需要很多人,带去200人吧。剩余的就继续在营地制作杩槎和草裹泥以备不时之需。” 对这个决定大家也表示理解,冬日的水温,一刻钟已经是极限了。再久就可能被冻僵后果就不好说了。 而沈家一那边,他下午已经去看过了。巨石形状没有规律,是悬崖边的岩石脱落。但目测也有三丈高,四五丈宽。就算炸石成功了,清理起来也甚是麻烦,人多些总归是好的。 一切敲定下来后,大家便各自散去,明日会是一场恶战,都需要养好精神,做足了准备。 只有赵可儿跟在沈家一后面,沈家一问她,她也不说,就这样跟着。直到沈家一回了营帐。 这夜,白江宜是在余亦的故事中睡去的,入睡前她还隐约听到他说:“有你,真好。” 这夜,徐阳秋是在孙明诚的惨叫中度过的,老侯爷是真狠,活生生打他打了半个时辰。 这夜,也没人知道颜墨离去了何处,或许就在那小土坡上一个人喝了一整夜的酒。 这夜,沈家一和赵可儿都怀着心事入了眠。 …… 晨光照进军营,透过窗棂照到了床头。 余亦被光刺得睁开了眼睛,暖炉早已经烧尽,房间里有些冷。白江宜倒是聪明,将被子盖在脑袋上,睡得可香。余亦想要起床,可一掀被子,她就往里钻一些。 他侧过身,支着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起床了,白姑娘!” “哎呀…”白江宜又往里缩了几分,半睡半醒带着朦胧的鼻音,慢吞吞道,“余将军~让我再睡会儿,外面冷……” “那我起床了。” 余亦刚说完,连被子都还没掀开,白江宜就一个猛扑,环住了他:“今日无事,便再睡会儿嘛。” 他可受不了这小女娘撒娇,就任由她抱着。 “那你等我一会,我去给你把暖炉点回起来。” “嗯!” 白江宜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打开了双手。余亦俯身在她额发上落下一吻,立刻起身去点燃了暖炉,又马上重新钻进了被窝,生怕她为此着一点凉。 他盖上被子,顺势将她搂在怀中。 外面响起熙熙攘攘的声音,余亦知晓是大家都起床了,他闭上眼睛本不想搭理。可奈何一闭上眼就想到远在江洲的沈家一,不知那水灾治理的怎么样了。 心里有担忧,就不容易重新入眠,他侧过头发现怀里的一小只已经睡回去了,他又俯下身在她唇上轻盖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起了床。 余亦打开了房门,外面已经有了早膳的香味。他在人群中找到了顶着黑眼圈的徐阳秋,问道:“阳秋,可有江洲来信?” 徐阳秋木讷地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缓缓道:“我的将军,看时日,救灾队伍应才到江洲,定是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给咱来信啊,再说…”他又打了个哈欠,“再说,就算来信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到啊,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怕是要近一个月呢。” 看着哈欠不停的徐阳秋,余亦点了点头后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余亦的问题让徐阳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快别提了,你是不知道昨夜……” “余亦。”颜墨离打断了徐阳秋的诉苦。 徐阳秋看着不远处面色不自然的北汗王子,他摆了摆手道:“你去吧,我要赶紧回去再睡会儿了。” “哎…”余亦本想着叫住他,让他多留意这些江洲来信,可想想还是算了,这是也急不得,等睡醒了再说也来得及。 正巧颜墨离也走到了余亦身边,余亦看着他表情不自然得很,便问道:“何事?” “你跟我来……”颜墨离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这可把余亦整得有些奇怪了,来不及多想,颜墨离已经进了忙碌的人群了,余亦也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颜墨离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闷着头往前走,一直走到关北那座熟悉的城墙上才停下脚步。 两人齐肩站在城墙上,透过矮的墙垛眺望远方。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漠,其实也不是一望无际,只要一直往北走,再走大概三日便能看见草原了。过了草原就能看到北汗的第一道城墙。 而现在能看见的地方,在八个月前就是他们两军对垒的地方,是余亦以八千兵马硬撼北汗三万大军的战场。 可这里,对颜墨离来说,就是耻辱柱。是身边这个人将自己死死地钉在这耻辱柱之上。 “啊!” 颜墨离突然暴起,一拳击向余亦的面门。 余亦侧身轻松躲过又顺势抓住了他的小臂,颜墨离刚发离准备收回拳头的时候,余亦已经一脚踢在他的腹部。 这一脚余亦没有发力,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脚。 颜墨离被震得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再来!”颜墨离咬紧了牙关,摆好架势再一次向余亦冲来。 第一百零三章:那耻辱柱,现在是他的起点 起初的颜墨离还有些理智,一招一式都带着些后手,可全被余亦一一化解。 颜墨离越打越疯,渐渐的招式变得扭曲,不再给自己留后手,这让余亦也有些意料之外。现在的颜墨离,就算被余亦打中百下,也要用这百下换打中余亦一拳。 终归是没有章法地胡乱挥拳,没用多久,颜墨离就捂着肚子供着身子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停停停!” 余亦想要继续动手,颜墨离赶紧抬手叫了停,“不打了,打不过!” 余亦都气笑了,他看着地上的北汗王子,问道:“你这到底什么意思。” 颜墨离忍着痛站起了身子,又装作不痛不痒地掸了掸身上的沙土。他纵身一跃,跳上了城墙的墙垛,望着那望不到边的大漠,他仿佛看到了在这里倒下的所有将士。 他们痛苦,他们哀嚎,他们打心底里想要结束这让人痛不欲生地战争。 堂堂北汗王子,最终还是红了眼眶。余亦走近了些,他又倔强地扭过了头,不想让余亦看见自己这样的一面。 “王子殿下。”余亦唤了一声。 颜墨离重新回过头望向了远方,这一次,他的眼眶虽然还是泛红,可已经没有那象征这懦弱的泪水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颜墨离!”他高声大吼道,“一定要改变北汗!一定要让我的子民过上没有战争的好日子!” 声音在无垠的大漠上散去,却又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颜墨离转过头,俊俏的面庞上依旧带着狂妄自傲。他笑着,笑得轻狂,又笑得那么有自信。 “我说王子殿下。”余亦打趣道,“你是真不怕这北大州的百姓知道你是北汗王子,来揍你啊。”颜墨离一跃而下,稳稳地站在地上,他瞥了余亦一眼:“嘁。” 颜墨离走后余亦也翻身坐在了墙垛上,这里是他以前常坐的地方。从前他总是将墨渊放在身边,然后拿着一壶将士们酿的清酒独坐独饮。 这儿好像没怎么变,又好像又都变了。他心里五味杂陈。出了这关北,他会遇到什么?以后会发生什么?余亦不敢去想,他承认他又些怕了,他怕自己保护不好身边的那女子,怕她受伤,更怕她…… 关北城墙上的寒风,还是让他乱了心绪。 ………… 半个时辰前还出了些太阳的扶河县,此刻又阴了下来。见天色不妙严景山赶紧招呼着大家加快手里的动作。 将士们和村民一起将杩槎和草裹泥用推车推到了堤坝上,沈家一这边也是带着人马和火药到了安陵堰。 炸石太危险,之前没有经验,很多东西都是未知数。比如火药的用量该怎么控制,少了没有效果,多了的话,飞溅的碎石很容易伤人。 咱们沈太尉是好说歹说才将温雅公主留在了营区,本想着终于没有麻烦了,可队伍里少了个小女娘,到多了个小伙子。 沈家一看着默默跟过来的宋津,眯着眼问道:“你来做甚?” 小伙子尴尬挠头道:“我不识水性,在那边帮不上忙,所以我家大人让我来您这边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所有的杩槎和草裹泥都是白武带人做的,严景山应该没有时间和机会做手脚才对。这几天严景山也都是一心在救灾之上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看似平平无奇,也正因为这样才让沈家一更加怀疑今日这严景山让宋津跟着自己是有蹊跷。 沈家一还了个笑脸:“等下可能会比较危险,保护好自己。” 看着模样,宋津也轻松了许多,他咧开嘴笑着“嗯”了一声。 堤坝这边全部就位,大家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这边,要入水的将士们也已经开始活动筋骨。后面的大伙马不停蹄地继续做杩槎和草裹泥,严景山就站在最前面看着总是突变的天空。 一切都很井井有条,只等安陵堰那边发出信号。 自从巨石滚落在闸口出后,闸口原本的排水量都少了很多,再加上连续那么多天的暴雨,这才导致内湖不堪重负。 沈家一指挥将士打了个防雨棚,以免突然下雨淋湿了火药。他就站在江边看着那巨石陷入了深思。 他有把握吗?其实没有。 巨石距离岸边有四丈远,他轻功不比余亦和郑冰州,四丈远的距离过去的时候倒也轻松,只是回来的时候没有足够的距离给他助跑就需要借力了。巨石四周只有那安陵堰可以落脚助力,可安陵堰此时水流湍急,若身形不稳很容易落入水中,被急水带走。 天色越来越暗,沈家一知道不能再等了。他走回遮雨棚拿上了火折子和一捆火药,朗声道:“所有人,找一处遮挡物!” “是!”将士们齐声应道。 沈家一将火药装进布袋里背在身后,看着巨石和湍急的水流,听着水拍打在巨石上的声音是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他连续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后,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双脚发力冲出,在岸边一处石头上奋力一瞪,轻松站上了巨石。 从巨石看岸边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在这他耳边只有水流之外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沈家一迅速放好火药,吹燃火折子。因为引线距离过长的话很容易被水打湿,所以沈家一剪短了引线,现在留给他离开巨石的时间只有三个呼吸。 “当真是拿命救灾了。” 沈家一自嘲了一声想要营造出稍微轻松些的氛围,显然是蛮有用的。他点燃了引线,没有一丝犹豫回身助跑两步再一次跃起。 在安陵堰上,为了美观会有突起喷水的雕塑,在岸边不好看到。这倒是意外之喜,沈家一微微转了身形,一脚踏在雕塑上,稳稳地站在了岸边。可还不等他稳住身形,身后便是一声震天的巨响,沈家一更是被爆炸带来的气浪掀得踉跄了两步。肆意飞溅的碎石飞灰落了沈家一一身。 “靠,” 爆炸后沈家一甩了甩头,抖掉了头上的碎石,回头看着巨石心态都要崩了。 他是没想到这江洲的火药能有这样的威力,还没回头看之前他还以为炸一次就够了。结果回了头才发现,这般的爆炸居然也只是炸碎了不到三成。 第一百零四章:救灾开始 将士们赶忙围到沈家一身旁将他扶起:“你没事吧沈太尉。” 沈家一连忙又摆手又摇头,他站起身看着那巨石,道:“给我再加一倍的量!” “沈太尉,你的腿…”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沈家一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腿被飞来的碎石穿了个血洞,刚刚被爆炸声吸引了注意力没感觉到。 好在脚上这长靴是墨麟卫的军靴,厚实得很,伤口并不深。 沈家一微微运转内力逼出了碎石,又原地蹦哒了几次,才道:“无妨,快去准备。” “沈太尉,让我们去吧!” “是啊,你都受伤了,我们也能做到的。” “是啊是啊。” 他们只是储备军,但他们也听过那军中响亮的名号,听过将军余亦,听过副将沈家一,听过墨麟卫。这些人是他们敬佩之人,墨麟卫也是他们从军的梦想之地。 都是些粗汉子,他们也想为自己庆阳国土做一份贡献。 “安静!” 沈家一吼停了吵闹的人群,道:“我去,是危险。你们去…那就是有去无回!” 这话说得大伙一愣,沈家一抓住机会继续说道:“你们做好准备清理碎石!” 大伙还是满脸忧容,直到沈家一带着些许怒气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大家才回过神来各自退了下去,宋津把两捆火药装好递给了沈家一。 沈家一再一次跃上了巨石,一阵强风吹过,掀起的水浪差点打湿了他怀里的火药。 火药用量加了倍,引线却还是那样的长度。刚刚的量已经能让碎石像飞箭一样打进自己的身体,那这一次会是怎么样? 沈家一强压住自己狂跳的心吹燃了火折子,这一次,手都有些颤抖了。 “呲……” 引线被点燃沈家一这辈子没有这么快的速度,他连助跑都省下了,用尽了全力跳了出去,在他刚踩上安陵堰的雕塑时也恍惚间已经感受到了热量。 在半空中时,他放弃了稳住身形,而是弓起了身子,抱住了头狠狠地摔在地上。 “轰!!!!” 巨响如约而至,江岸边都有些震荡。 这样的爆炸声也让堤坝的将士们心头一紧,他们看向远处升起的烟尘,心里都开始默默祈祷。 沈家一被震得耳鸣,耳边只有嗡嗡声和自己心跳的声音。将士们又一拥而上,沈家一也第一时间检查起自己身上有没有血窟窿。 这次运气好。 这样的天气,沈家一身上已经全部湿透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江水还是自己的冷汗。 再看巨石,踏冒着烟尘,已有一半被炸碎,碎裂的石块顺着巨石滚落进江水里消失不见。 沈家一喘着粗气,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再一次,一次就好,就按照刚刚的来!没事的!” 他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再来!” “沈大人!” 周围的将士们还想劝些什么,可都没有说出口,他们知道,劝不住的。而且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巨石不除,无法泄洪,那会带来更多麻烦。 天上淅淅沥沥又下起了细雨,细雨落在沈家一高挺的鼻子上,他吼道:“快!下雨了!” “让我去吧,沈太尉。” 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带着些稚气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了已经背好了火药的宋津。 沈家一咬紧了牙关,这时候可不是胡闹的时候。他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儿就把刚转过身的宋津打晕了过去:“把他抬走。” 沈家一接过他背上的火药,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对这巨石对这火药,已经没什么恐惧了,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呼啸过耳边的风。 他刚落在巨石上,巨石却晃动了。沈家一心里一惊暗道了声不好。 巨石现在像个半圆型,朝海的那一边已经被炸平了,若现在它翻了过去巨石就会完全沉在水里,那时候就炸不了也挪不走了。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又提了起来。 沈家一赶紧将背上的火药取下放下巨石上,风不断地吹过,让沈家一觉得下一秒它就会翻过去。 岸上的人也感觉到了轻微晃动的巨石,面色变得更加担忧了。 沈家一取出火折子,将它吹燃。上天却玩心大发用一阵风将他吹灭。 又吹燃,又被风吹灭。 巨石再一次晃动,更加剧烈了。沈家一拿不准它是不是下一次就会倒下。 风无处不在,他心一狠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将火药重新兜进了怀里,用衣衫挡住了四面八方的风。 他再一次吹响了火折子,这一次没有灭,沈家一顺利的点燃了火药。引线在快速的缩短,沈家一将火药放下,转身朝着那雕塑跳去。 脚落在雕塑上,刚一发力,沈家一听到了一声脆响,那龙头雕塑竟应声而断。 断裂开来的雕塑将沈家一发的力道卸得一干二净。 沈家一浑身肌肉紧绷,将自己的身体机能发挥到了极致想要往岸边跃去。 将士们看到这一幕也是没有任何犹豫,飞快地往岸边冲去,这时候有一道纤细的身影超过了他们所有人。 他似乎忘记了身后马上要爆炸的火药,沈家一眼看着自己离岸边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碰到岸边的栅栏了。 “轰!” 巨石缓缓倒下,在马上要入水的时候,火药爆炸,将这最后的巨石炸得四分五裂。 太近了,沈家一距离巨石离火药都太近了。 爆炸的气浪就像是甩了尾的马车一般抵在了沈家一后背,将他整个人猛地拍在了岸边的石头上。 强烈的冲击感让沈家一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紧接着就是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意识弥留之际,他想要抓住护栏,可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手慢慢松开,却又被一只白嫩纤细的手重新抓住。 “沈家一!” 赵可儿已经半个身子挂在了外面,身后的将士们也顾不上什么她是不是什么公主,死死抓着赵可儿的脚以致于不让她和沈家一一起落入水中。 赵可儿两旁也有将士就位,他们和赵可儿一样的动作,不顾危险的将半数身子探出护栏,拼了命地想要抓住沈家一。 第一百零五章:沈家一落水 巨石已经被炸毁了,闸口又恢复了原本的出水量。 沈家一已经有半个身子浸在水中被水流往前拖拽着。水流的力量很大,让赵可儿有些坚持不住了。 “快啊!”赵可儿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死死抓着沈家一。 将士们也拼命探出身子,眼看就要抓到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出了一颗小石子,打在了赵可儿手腕的筋脉处,突然的麻痹感让赵可儿的右手不自觉地就松开了,本就不习惯用的左手根本撑不住湍急的水流和已经昏迷的沈家一。 交错的双手慢慢地滑落,赵可儿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想用右手,可微微颤抖的右手根本不停自己使唤。 沈家一就这样在众人眼底下落入了急促的水流中消失不见了。 赵可儿没抓住沈家一,而在身后的将士们更是拉着赵可儿齐齐往后栽去。 “沈家一!” 赵可儿起身就踩上护栏想要跳进江水找他,赵可儿的泪决堤而出,她根本没时间思考也不会去思考,眼睁睁看着沈家一消失在自己眼前的痛苦让她失去了理智。 赵可儿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摆脱将士们的阻拦。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啊!”一将士将她拦腰抱住,大声喊道。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赵可儿回过头,流满了泪的脸上带着怒意。 将士们无可奈何,这般的水流要是掉下去了能不能找回尸体都难说,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只能一手刀将她打晕过去。 大家都是顾得了大局的人,将赵可儿抬回遮雨棚后,第一时间向天空射去了一发穿云箭。 “快!”那放穿云箭的汉子大声喊道,“随着水流找!分出20人去入海口!” “是!” 将士们分工很明确,四人送公主回了营帐,一人去了堤坝告知情况,剩余的人全都投入了搜救当中。 白武见到穿云箭就开始让大家准备好,先前商量过,穿云箭便是表示巨石已经处理完毕开始泄洪,可等了大约一刻钟,也不见水流减慢。 安陵堰的士兵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堤坝,对严景山和白武道:“两位大人!沈太尉他……他昏迷落水了!” “什么!”白武大吼了一声,“怎么搞的!快去救啊!” “那边的人已经去寻了,只是现在无法泄洪,不然水流定会将沈太尉冲走的!” “救人要紧!”严景山当机立断,对着在堤坝的将士喊道,“放下手头的事,全部赶往堤坝!” 天上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而在扶河县周边的山林里,有一处破烂不堪地猎屋。江洲人除了耕种养殖,还酷爱狩猎,有时天色晚了寻不到路,就会在这猎屋暂住一晚。 在这猎屋内,有一人正端坐在桌案边煮着暖身的热茶,而在桌案旁还有一张铺满了干草的木板床,床上躺着的就是浑身湿透依旧昏迷未醒的沈家一。 沈家一睫毛微动,肚子里灌满水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江水随着咳嗽被吐在了地上。 好受些的沈家一抬手抹了抹嘴巴,看到了坐在一旁的人。 “是你……” …………… 余亦在城头坐了将近半个时辰,被干涩的寒风吹得有些头疼了才下去。自从使团来了,百姓知道不会打仗之后,整个关北乃至北大洲最北边的漠城都像是过年一般。 墨麟卫将士回到故土简直是鱼儿入水,再加上呼啸山庄的弟兄嘴甜手脚勤快,百姓们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难得没人叨扰,难得清静,余亦却又因为思绪混乱有些头疼。 他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推开了卧房的门。房内,白江宜重新煮了一壶花茶,清甜的花香弥漫在屋内。 余亦注意到衣架上沾了些黄沙的纯白裘衣他就知道白江宜定是出去寻过自己了。 “你出门了?” 余亦问道,他还是高兴的,毕竟自己家的小朋友终于知道出门时穿厚些了。 白江宜却不同昨日那般愉悦,反而有些躲着余亦,道:“嗯,出门寻了些吃的?” 看着这小孩儿有些反常,余亦上前把他环进了怀里。白江宜被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眼前嘴角带着很难发现的弧度的男子。 “你干嘛…”白江宜娇嗔道。 余亦没回答她的问题,低下头闭上眼就想要吻她。主动权可不能总是掌握在余亦手里,白江宜双手撑着桌面,调皮的往后撤了些。 一吻落空,余亦重新睁开眼睛,去没看到往常那沁人的笑容。 白江宜哭着脸,她固执地偏过头不想看他。 “你怎么啦,为何生气了?”余亦有些担心地问道。 白江宜回过头,瞪着那双美极了的桃花眼看着余亦,厉声问道:“余将军,你可有烦心事?” 余亦现在可以确定白江宜是真的出去寻自己了,他直言道:“是,不过…” 白江宜闻言冷哼了一声,抬手捧着余亦的脸打断了他想要狡辩地心,道:“余将军真是好夫君呢,有烦心事也不找自家娘子排解,倒是去那城头坐了半个时辰!” 话才刚说完呢,白江宜就愣住了,余亦也是一样。要是在城头独坐半个时辰就能换回白姑娘的一声夫君,那余亦愿意坐上一天。 刚还思绪混乱的余亦现在早就把烦心事儿抛到脑后了,脸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同样强忍着害羞的笑容挑眉抬眸看向屋顶的白江宜。 “娘子方才叫我什么?” 完了呀,主动权又被余亦抢回去了。 “你莫要扯开话题!”白江宜轻轻皱着眉头,俏脸上带着些佯装出来的怒意。 余亦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我有些头疼,可否请娘子帮我揉一揉,我讲我的故事给你听。” 白江宜脸上怒意未消,一把推开余亦环着自己的手:“头疼,吹这么久能不疼吗?疼死你算了。” 好嘛软的不行那就来更软的呗,余亦转过身刚想说话,就发现白江宜已经盘腿坐在卧榻上了:“还不快过来。” “来了来了来了。”余亦头点得像个啄木鸟一般。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将头靠在了白江宜的腿上。纤细修长又带着些凉意的手指触碰到他的额角,白江宜身上灵香花的清甜味道萦绕在他鼻尖,花香伴着轻揉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抚平他的思绪。 第一百零六章:婉容姐姐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房间里花茶煮沸的声音给这大漠加了些生活气息,白江宜嘴里哼着不知道名字的市井小曲儿,手指微微用力。 余亦也索性闭上眼睛假寐休息会儿,白江宜老是不好好摁,不是偷偷在他脸上亲一下,就是拿手数他的睫毛。 可就算是这样,却真的让从不在白日里睡觉的余亦安稳又幸福地沉入了梦乡。 白江宜是又开心又气恼,说好讲故事也没讲,花茶煮了两次了也没喝上。只不过她看着在自己枕在腿上呼吸平稳的夫君,就又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了。 …… 定安居也是同样难得清闲,沈煊撑着脑袋在柜台后面发呆,还时不时的打哈欠。伙计们也不知道干些什么,又怕被掌柜的说,就不停地找些杂事儿做。 终归是看不下去了,沈煊胡乱地拨这算盘,懒散道:“你们别瞎忙活了,今儿个放你们一天假,工钱照算。” “东家,你是不是生病了?” 一年轻店小二凑上前很认真的问了一句。他是属于胆子大的,但就算胆子大,说这话照平日也逃不过后厨刷碗一日游。 沈煊是想发火啊,可还是败给了周公。昨夜贪酒喝,不知为何自家爹爹到了丑时才出了书房回卧房,等她去书房偷完酒喝得爽快了之后都快卯时了。 她叹了口气,将怒气一块叹了出去,她指着刚刚说话的店小二,道:“小年留下来看店,其他人都走吧。” 哀嚎声和欢呼声充满了整个定安居。 沈煊起身将柜台的位置交给了小年,在他哀求的声音下转身上了二楼。 二楼是几个雅间,一般都是留给各位大人、富商议事谈合作用的。除了雅间就是婉容姑娘的账房了,平日里只要不用给雅间的客人煮茶她就会在这儿整理账本或者看看书。 沈煊见账房门没关,就大步走了进去:“婉容姐,你在吗?” 屏风后的婉容一听到声音就慌乱地放下毛笔,收起了桌面上的宣纸。尽管她动作很快,还是被沈煊看进了眼里。 沈煊迈着大步慢悠悠地走到桌案旁,带着一股‘其实我都知道’的笑容问道:“写什么呢婉容姐。” 婉容笑得很甜,但始终难掩那一丝羞怯:“没什么,就是理账本呢。” “账本?”沈煊反问了一句,“什么账本躲着我理?” “哎呀,你别问了……”婉容见骗不了她,干脆就撒娇想要跳过话题,“我在楼上都听到了下面的声音,你做什么了让他们这么高兴。” 沈煊无聊地玩起了帐房里的摆件,道:“就是见今日清闲,放了他们一天假。” 趁着这个机会,婉容将那宣纸偷偷藏进了自己的袖口,嘴上还应付着:“你这么乱来就不怕江宜回来之后说你啊。” “她还说我?!” 沈煊猛地转过身,婉容连手都来不及拿回出来,“别藏了婉容姐,不就给人徐公子写封信嘛。” 婉容花容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沈煊憨笑了两声,象征性地屈膝行了个礼,道:“小女子不才,给墨麟卫将士家书的时候看见了。” “好吧…”婉容无奈地叹了口气,千躲万躲,还是没躲掉。 “婉容姐…”沈煊凑到婉容面前,一副欠揍的表情,“你给人家徐公子写了啥呀。” 沈煊什么都好,就是这刨根问底的习惯让人难以接受。婉容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道:“额…就是最近总是容易头疼,他不是医术好嘛,我就写信问问有没有根治的办法。” 沈煊点了点头,担忧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头疼的呀,我让宫里的太医来给你看看吧。” 她说着就要起身回府找沈穆书去,还好婉容拦得快:“不用不用,前些日子太医布宫外看诊的时候我去看过了,他们也没办法的。” 婉容心里真的太感谢安帝了,要不是他一直奉行医师是天下的医师,总让太医在都城内看诊,自己这个瞎编的理由怕是圆不回来了。 其实婉容的信里也没写什么,就是问了一下他们到哪里了,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自从沈家一回都城告知了她们余亦是怎么将他身边的人偷天换日之后,婉容才知道徐阳秋一直跟着使团。 要说婉容是不是真的心仪徐阳秋,她心里也不知道。自小被抛弃的她,自从进了望春楼做了花魁之后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但有一说一徐阳秋的样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或许是心仪的,也或许是因为先前他总是在婉容身边叽叽喳喳,突然有一日消失不见了让婉容有些恍惚吧。 她本想着也就这样结束了,两人也没什么交情,至多算是认识,连相熟都谈不上。可就偏偏这样一个人,离开之后反倒让婉容总是想起他。想他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想他给自己认真挑选礼物的样子,想他端着自己拿手好菜到自己面前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写了第一封信给他。只是那第一封信还没送到,婉容又开始迫不及待地写第二封了。 “那可得让传信官快些,这可耽误不得。”沈煊挑着眉头感概到,“没想到这徐公子看着不正经,会的东西还蛮多的,会治病,会做饭还会换脸呢。长得也…还算不错。”沈煊又凑回婉容身边,说到:“婉容姐,你觉得呢?” 婉容有些不耐烦了,这丫头要是再问下去,自己怕是要不打自招了。婉容将她推离了自己身边,装出一些怒气,道:“我说郡主,你若是闲来无事,就去沐个浴,换身衣服然后补个觉,不然你这一身酒气回家,沈太师高低禁你足!” “啊!”沈煊慌张的抬起袖子闻了闻,低声喃呢道,“完了,今早出门太急忘记让阿莲给我备身干净衣裳了。”她看着婉容,原本咄咄逼人势在必得的语气变得软了很多:“我的好姐姐,借你家洗个澡呗~” 婉容抬了抬下巴,沈煊就看到了寨子的钥匙,她拿着钥匙就对着婉容深深鞠了一躬:“姐姐大恩大德,妹妹没齿难忘!” “快走快走!”婉容笑着赶走了这烦人的女娘。 小样儿,还拿捏不了你了。 第一百零七章:一张暗暗张开的大网 庆阳皇宫内,李公公拿着信件迈着小碎步走到了安帝的书案前。 “陛下,温雅公主去了江洲了。”李公公行礼道。 “哦?”安帝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一脸稀奇地笑着,“这丫头现在还会关心这些了?” 赵可儿虽然行事风格让人有些无法理解,但是凡事都有个度,安帝倒也不怕她会有危险,更何况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自己还派了人护着。 李公公也微微一笑,将信交给了安帝,道:“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安帝刚想问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自己就想明白了。他将信放在一旁没有去看,重新拿起了笔:“这丫头……”想了半天没想到好的形容词,最后还是抬眸看着李公公笑道了句:“年轻真好。” 李公公直起身子走到书案边开始磨墨,女儿大了不由爹,安帝也没心思去管一个女孩子家家心里在想些什么,便转口问道:“子临到哪里了?” “看着时日理应到关北了。” 安帝的笔顿了顿,墨水滴在了纸上。李公公赶忙接过他手中的毛笔放下,又给他换了张纸:“怎么了陛下。” “无妨。”安帝摆了摆手,道,“出了关北,前路就难了。” 李公公多聪明一个人啊,此话一出这心里就有了数:“陛下可是收到什么消息了?” 安帝拿回毛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和’字:“还不知是真是假,一切都要等临王进了北汗才知晓。” “那临王岂不是会有危险?”李公公问道。 安帝很轻松地点了点头:“朕倒是不担心他,反而担心那白家小姐。”安帝变回了那一副操心老父亲的模样,抱怨道:“有什么等不及的,成亲等他回来成不可吗?非要自己跑去成亲。好嘛,去就去嘛,成完了就赶紧回来嘛,还非得跟着!”安帝扒拉了一下李公公的袖子,继续喋喋不休:“哎你说,若是我的子临为了保护她受伤了怎么办!这小女娘!看不清局势!等他们回来朕要好好罚她一罚!” 李公公默不作声,就磨墨。自从白大小姐要跟临王进北汗的消息传回帝都之后,他每次在安帝身边,总会听到这些话。就连李公公这种跟在安帝身边近三十年的人,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他知道救兵马上就要来了。 “陛下这是要准备怎么罚啊?”御书房外响起了安皇后的声音。 李公公立刻抓紧了机会,撤回堂中,展袖行礼道:“陛下,既然皇后娘娘来了,那老奴就先下去了。” 听到安皇后的声音,安帝马上换掉了自己七个不忿八个不平的表情,讪笑着站起身迎了上去:“我的皇后,你咋来了。” 李公公退到一旁行礼,恭敬地道:“参见皇后娘娘。” “李公公不必多礼了。”安皇后笑得慈眉善目却又不怀好意,“本宫在门外就听到你想走,知道你被陛下烦怕了,快退下吧。” 安皇后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逗逗陛下。他们三人有时候还真没有君臣的模样。就像现在,李公公得了安皇后的话,就像是被赦免了死罪一般,赶忙行了礼逃似的跑出了御书房。 “嘿!这老家伙。” 安帝笑骂了一声,回过身就看到了轻皱着眉头的安皇后。安帝赶忙将她扶到了书案的椅子上,给她按着肩膀,陪着笑道:“你莫要生气吗,朕就是过过嘴瘾。” 安皇后也没真的生气,她自然也相信安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她站起身扶着安帝坐下,苦口婆心道:“你将子临视为亲子,那江宜就是你亲儿媳,你怎能说那样的话。到时传出去百姓还以为咱欺负人呢。” 安帝轻轻摸着安皇后的手背,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是皇后想的周到。” 两人自成婚开始到现在整整三十年了,对对方都太了解。安帝自然知道这御书房里的话若他不想让人传出去,是传不出去的。 安皇后也知道自己夫君就是过过嘴瘾,给他个台阶下就没事儿了。两人总是这般,一人给台阶,另一个马上就下。 “那两个逆子呢?好几天没见着了。” 安帝摸着安皇后给的台阶下来了,这话题也就自然而然过了,眼下江洲水患不知如何了,余亦也马上就要出关北了。 安帝知道,余亦的计划也要开始了。 安皇后道:“长泣还是每日舞刀弄枪,长歌定是溜出宫玩去了。” 安帝长舒了一口气,沉声缓缓道:“希望朕的布局不要派上用场啊。” 闻听此言,安皇后的面色也凝重了几分,她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纸上的那个‘和’字。 …… 这一觉睡得太安心,等余亦睡醒的时候已经都快要未时了。白江宜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只有余亦孤零零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桐儿…”余亦轻轻唤了一声。 半晌没有回应,余亦干脆就下了床。或许是睡得太久了又有些晕,喝了杯花茶后好多了。 “哎,你别烦我!我都说我成亲了,你怎么听不懂人话是吗!” 门外传来白江宜的声音,“你再跟着我我揍你嗷!” 余亦听着声音就知道是有人缠着自家娘子了,他放下茶杯推开了门就看到拿着两个大白馒头的白江宜在前面走,提着剑穿得花枝招展的孙明诚在后面追。 刚还嚣张跋扈扬言要揍人的白江宜一看到门口的余亦,一个闪身就躲到了他身后,白江宜探出半个脑袋指着孙明诚,带着些哭腔,弱弱地说道:“余将军,这人欺负我!” “我靠…”孙明诚人都傻了,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转变态度这么快的人。他是看上白江宜没错,可那晚上他爹打他的时候都已经告诉他白江宜是余亦的妻子了。 孙明诚做人还是有底线的! 他赶忙解释道:“我没欺负她!是她跑到我爹药膳房里偷东西吃!我以为他是细作来毒害我爹的!” “我就是饿~”白江宜可怜巴巴地对着余亦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白馒头。 第一百零八章:沈家一被救回 余亦看着白馒头,发自内心地道:“白姑娘,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你说…”白江宜咬了一大口白馒头。 余亦问道:“你是如何做到,这么贪吃却又不胖的呢?” “你们两个!尊不尊重人啊!” 孙明诚呲牙咧嘴地打断了两人,“要说这些回去说去!潜入药膳房,按军法要臀仗二十。既然这是你娘子,那余将军你来受罚也无碍。” 余亦恍然大悟,原来这厮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看他的意思在这关北不打自己一顿,这事儿怕是没完了。 “等等等等。” 白江宜探出身子小心翼翼地把白馒头丢了回去,“还你,吃你俩个馒头还要挨打,我不要了。” 余亦瞧着白江宜这反应速度都不禁莞尔一笑。 “你都咬过了!”孙明诚这个人脑子转得有些慢,竟真被白江宜绕了进去。好在还是反应过来了,他将馒头丢在地上,厉声道:“谁跟你说馒头!” “小侯爷,本王眼下没时间陪你玩,把馒头捡起来。” 两年前他刚到关北的时候一日也就三个白馒头,早年父亲在关北的时候甚至连馒头都不一定有得吃,现在居然被他这么糟践。 余亦语气变得冰冷起来:“我不知为何小侯爷看我不爽,但是就这些小孩子真宠般的手段当真搬不上台面。” 说完他就不在理会孙明诚,牵起白江宜的手就离开了。孙明诚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余亦拉着白江宜的手走得很快,白江宜还以为余亦这是生气了。她慌兮兮地问道:“余将军,咱这是去哪儿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军营,门口徐阳秋已经坐在马车上候着了,白江宜都没想明白这马车余亦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就被塞进车里了。 白江宜蜷缩在角落看着正襟危坐的余亦,怯生生又问了一句:“余大将军,咱……” “你不是饿了吗?”余亦转过头看向缩成一团的白江宜,道,“昨天牛婶儿说今晚上去她家吃饭,你忘记了?” “牛婶儿…” 白江宜想起了昨天那个声音很洪亮的大婶儿,“烤全羊!”白江宜一边吧唧着嘴一边后悔,早知道有烤全羊吃还去偷什么白馒头,还差点挨打。 “可是…不太好吧……” 白江宜突然扭捏起来,余亦知道白江宜是认为这北大洲本就都是荒漠粮食不多,这样就宰了一只羊太不妥了。 余亦看着她忧心忡忡地样子,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放心,羊是昨日我命人去江洲买的。” “哦~”白江宜放心多了,“那那人还蛮惨的…” 此时正在牛婶儿家烧炭的郑冰州打了个喷嚏。 …… 泪水滑落到耳旁,赵可儿缓缓睁开了眼睛,外面吵得很,都是在大吼关于沈家一的事情。梦里沈家一坠江的画面不断的上演,醒来之后的赵可儿惊觉这不是梦。她一猛子下了穿,跌跌撞撞地掀开了营帐的帘子。 外面瓢泼大雨,将士们甚至都不想浪费穿上蓑衣的时间,每个人都是穿着盔甲或者常服在雨中奔波。 赵可儿冲上前随意的拉住了一人,无力又紧张地问道:“人找到了吗?” 其实她知道,人若找到了就不会是现在这场面,只是她不想承认罢了。 那将士看清楚来人之后,就单膝下跪,抱拳道:“公主,还没有,你快进去吧,这么大雨您很容易感染风寒的。” 赵可儿没有理会他,慌张的找到方向后就抬腿往安陵堰走去。在她昏迷时已经被在这的女子换回来干净轻巧的衣服,短短几个呼吸又变得沾满了泥泞。 一路上有很多人想要劝她回去,可都被赵可儿的眼神喝下。她混在慌乱的人群中走得很慢,她也想快些,但身体的无力感没让她再一次倒下就已经很让她欣慰了。 大雨打湿了她的长发,雨水顺着她的发丝落下。赵可儿抬起右手,还是有些让人难受的酥麻。她试着回想起在岸边的场面,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突然间就没了一丝力气。她甚至开始后悔,要是在军营里能好好训练,是不是就能抓住沈家一。 赵可儿脸上满是水,她想这应该不是泪吧。 第二次了,在统查府时?沈家一为了救自己陷入了昏迷,这一次她也想救他,只是不争气的自己…… 脸上的水为何会是热的… 赵可儿就像是个行尸走肉般回到了安陵堰,巨石已经没有了,原本自己拉着沈家一的岸边此时站着的是严景山。 他穿着蓑衣,默默地看着江水奔涌而出的闸口。 暴雨比预计的快了两日,已经拖延不得了。 严景山回过身就看到了赵可儿,可能是内心在挣扎,他犹豫了一瞬,也只犹豫了一瞬。严景山朝着来往的将士大吼道。 “开闸!泄洪!” 安陵堰来往近百人,此时都僵在了原地。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大雨在欢脱地舞蹈。 赵可儿最先有了动作,她冲到严景山面前吼道:“人还没找到!泄什么洪!” 相比于赵可儿,严景山异常冷静,他开口道:“公主殿下,这雨量堤坝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再不泄洪,扶河县恐遭大难啊。” 赵可儿微张着嘴,雨水灌进嘴巴里又被她吐出来。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立场,不管它是不是庆阳的公主,赵可儿都没法做出先找到人在泄洪的决定。没有人能用扶河县几万人的未来的生计做赌注。 大家都说安帝有个最疼爱的公主,想要什么安帝都会给他找来。赵可儿现在只觉得好笑,公主又怎么样,最为疼爱又怎么样。此时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还不是只能大局为重。 她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心也跟着有些抽搐。她颤抖地吐出一口气,无助地张望着四周,她想要找到些支撑住自己的东西,可周围所有忙碌奔走的人,脸上都是带着慌乱和悲痛。 她无神地走到岸边,双手撑着围栏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大吼着发泄心里的自责。 “沈家一,你要是活着,你吭个声啊!” “找到了!严大人!人找到了!” 赵可儿重新转过身,脸上的雨水依旧是热的。 他看到,将士们身后背着的正是满脸惨白,已经昏迷的沈家一。 第一百零九章:温雅公主也能温雅些 外面的瓢泼大雨没有丝毫停的意思,严景山下令开了安陵堰的闸口。足足泄了一夜,才将内湖的水位控制到了安全范围内。第二日终于出了太阳,将士们迫不及待想要入水安放杩槎可都被严景山拦了下来,直至午时气温高了些才开始安排下水。 营帐内,卧榻旁的暖炉时不时炸出些火星子。 随行的大夫已经帮沈家一诊过脉,意思是寒气入体导致昏迷,好在呛进腹部的江水已经吐了,所以并没有大碍,只是这寒气要全部清出体外才能恢复正常体温,才能苏醒。药物只能起到微不足道的作用。 大夫走后赵可儿就把所有人都赶走了,营帐内只留下他们二人。 暖炉散出的温度让赵可儿的身体回暖了些,手指也不再僵得动不了。她握住沈家一的手想把温暖分他一些。 “沈家一,我这次说话你不会还听得见吧…”赵可儿努力的想让自己不再那么难过,可她语气里的哭腔又让自己留下了眼泪。 沈家一皮肤有点黑,赵可儿的手搭在上面就显得更白了。她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从哪句开始说起。 “大夫说你可能要昏迷很久,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可能会有危险?”赵可儿擦掉了眼泪,胡言乱语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是不是我在你身边会给你带来噩运啊,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可能全天下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喜欢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要是没有人安慰没有人哄着,她们就会越来越自责。 “要是我这一次不来,你是不是可能就不会有事了……要是我从不认识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外面人很多,赵可儿怕被他们听见,被他们看见自己这不好的一面。可是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沈家一她真的快要忍不住了,她将所有责任都归结于自己。 “沈家一……你醒醒啊……” 这句话就像是那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这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纨绔公主。她崩溃地大哭,刚哭出声,外面就安静了许多,赵可儿只能咬着自己的手臂,死死地咬着,咬到感觉到自己牙齿嵌进血肉的腥味,咬到浑身颤抖让疼痛盖过自己脆弱易碎的内心。 …… “哎呦喂,这女娃长得真俊呐!”余亦带着白江宜一进到牛婶儿家的院子里,这豪爽的大婶儿就热情地迎来上来,抓着白江宜手一顿夸。 “牛……牛婶儿你好,叫我江宜就好……” 白江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边红着脸介绍着自己,一边朝余亦抛去求救的眼神。余亦接收的很快,他立马挤进两个人身边,顺势抓过了牛婶儿的手,哄道:“牛婶儿,这次的羊是不是可肥啊。” 牛婶儿一听这话笑得可开心,冻得泛红的苹果肌都一颤一颤的:“肥,可肥了。差点没给郑娃子累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就好…”余亦搂过肩膀只到自己胸口的牛婶儿,摁低了声音,“这羊啊,可是用郑娃子的俸禄买的,等下可要多吃些,不然不解气。” 闻听此言,牛婶儿的表情变得严肃多了,她万分郑重地点了点头:“说的对!”说完又喜笑颜开指着一旁陪着的白江宜,道:“你带这漂亮女娃到处逛逛,我去瞧瞧郑娃子有没有偷吃。” 牛婶儿不高,每年冬天都会系着条棉围裙,在围裙口袋里总是塞满了花生瓜子。牛婶儿又很爱笑,每次和邻里聊天聊八卦的时候永远是最大声的那个。 可她,也是最悲哀的那个。 余亦看着牛婶儿磕着瓜子儿小跑回厨房,语气伤感道:“牛婶儿的相公,是最早跟随我父亲抵御外敌的人。” 白江宜愣了愣:“你是说跟着余老将军?” “嗯。”余亦垂下眼眸,带着白江宜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暖阳毫不吝啬地照着两人,他继续道:“牛叔也个长得很高大的南方人,牛婶儿说是她把牛叔骗来关北的。可我觉得他是自愿的…” 余亦眼波流转,白江宜能感受到他陷入回忆的那种幸福和悲伤。 “关北艰苦何人不知,牛叔愿意来关北只是因为想陪着牛婶儿吧。” 余亦笑得有些苦,白江宜将小板凳挪近了些,搂住了余亦的手臂,考了上去。余亦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也停不下来:“后来我父亲领军来关北后,他也是第一个响应从军号召的。他在战场上救过我父亲很多次,军队也是屡战屡胜,我在都城听到的都是捷报,直到那天……” 说到这,它眼神中已经藏不住那心酸了。 “那份战报说,北汗一百人小队从一条秘道潜入关北,里应外合,想要打关北一个措手不及。牛叔发现得早,爬上鼓楼锤响了战鼓。关北的将士们开始反击,可牛叔……却被一箭穿心,坠下了鼓楼。” “我本以为我们余家欠他们太多了,可是没想到还远远不够……” 白江宜抬起头看着他,轻声唤了一声:“余将军…” 她有些担心,这些事或许在余亦心里很不愿意想起。只是他答应过要讲给她听,白江宜是想知道她认识余亦之前的的故事。但这不代表想要让他回忆起这些埋在最深处的记忆。 “没事的…”余亦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讲给你听。”余亦看着她的眼睛顿了顿,才望向远方继续道:“后来我也来了关北,而牛婶儿的儿子也和牛叔当年一样,进了军队。”说到这里他的眼里好像在发光,“牛庐,是我最骄傲的千夫长,他的队伍从未败过!”眼中的光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比方才还有可悲的忧伤,“我以为我能带着他们打完战争,活着回家的……” 白江宜没有说话,就静静地靠在余亦的手臂上不知道看着什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身旁的人,在白江宜眼中,余亦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在战场杀过人,也救过人。都城中都传战场上下来的人浑身都是戾气,但他从未在余亦身上感受过。 第一百一十章:我想和你近一些 身边的人从未将自己身上的戾气和杀气在自己面前展现过。就连那晚在狼狮寨,他见到白江宜的第一眼都是下意识的藏刀。 可就偏偏这样的人,心里藏了太多事了。以前刚到临王府时,白江宜问过沈家一和郑冰州,可他们都不曾告诉她。 白江宜想要了解余亦,不单单是想要了解现在的他。 阳光照在白江宜的黑发上,让她感觉有些热。白江宜低头看着鞋子,柔声道:“余将军,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郑娃子!这么好几年了,你是半点儿没变啊是不是,居然还敢跟牛婶儿耍心眼子是不是!” 厨房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乱飞的声音,还有郑冰州的哀嚎:“牛婶儿,我错了牛婶儿,我下次不敢了还不行吗,别打了别打了,哎呦!我的头!” 这不带着一点怒气,听着更像是玩笑一般的争吵,似乎是让余亦回过了神。白江宜也想到了一个很好的话题能让现在变得轻松一些。 “那郑小哥,是怎么和牛婶儿结下梁子的?” 果不其然,余亦听到这个问题就笑出了声,道:“你应该知道冰州从前的事。” 白江宜知道余亦说的是郑冰州的身世,她点了点头:“知道。”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他是逃到关北来的。”余亦脸上没了刚才的难过,反而笑意盈盈,“他不知怎么混进了关北,在牛婶儿家偷了个晒干的熏羊腿,还没吃两口就被牛婶儿抓个正着。” 轻松的话题让白江宜也笑得轻松,余亦继续道:“冰州的轻功你也是见识过的。” 白江宜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 “就他这样的轻功,愣是没逃掉你知道吗。”余亦笑道,“他被牛婶儿抓住之后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后来还是我救他出了清理羊圈的苦海。” 余亦说得正起劲儿呢,他余光却看到了目不转睛看着他的白江宜。 余亦一愣,问道:“怎么了?”他抬手擦了擦脸,怕脸上沾了脏东西。 白江宜浅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余将军,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好看多了。” 阳光洒在她的睫毛、鼻尖和嘴唇,余亦看得出了神,他木讷地点了点头。 白江宜也被他看得有一点不好意思,她歪头回问了一句:“我脸上有脏东西吗?”他又木讷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好看得很。” 白江宜挑了挑眉,有些不相信的点了点头。 “你真的想好了吗?” 余亦突然的问题让白江宜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余亦说的是什么意思。 在阳光下,她颔首道:“我和你近一些。” 说完后,白江宜又想了想,接着说道:“我不想做那种在家等着夫君回家的女娘,我想在你身边帮着你,就算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余亦脸色微动,严肃里带了些柔软。他将白江宜搂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到此为止,余亦从前的故事还远远没有讲完。但白江宜却不想再听了,她觉得从前的余亦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那些记忆只会让他难过。 这顿饭吃得也很痛快,饭桌上牛婶儿一直在说余亦在关北的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将她们这些人给军中小将们又当爹又当妈的故事,包括郑冰州偷羊腿的事情,牛婶儿绘声绘色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大家倒是高兴了,只是郑冰州一边喝着闷酒一遍往嘴里一顿猛塞羊肉。 …… 宰相府内,刘文中颤抖地拿着一封被飞刀钉在墙上的信。 这飞刀出现在刘文中面前快到连一旁的晏永思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着飞刀心头一紧就拔出刀准备去追,说要去追可心里也是没底,因为他没有感受到这周围有第三个人的气息,连飞刀是从哪个方向来的都不好判断。 刘文中抬手拦住了晏永思,沉声道:“不用去了,追不上的。” 晏永思却是一脸不苟言笑,他从不知道刘文中周围还有这般强的人存在。他看着信问道:“大人,是何人?” 刘文中没有当着他的面打开信,而是把信放进了袖子里,他思考了片刻才缓声道:“永思,江洲可有来信?” “暂时没有…” 刘文中继续道:“你去城外驿站等着,江洲一有来信,就立刻送来给我。” 晏永思点头应下,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去。这么多年来晏永思从来不过问刘文中的任何事情,只不过今晚送信的人实力已远远超出了晏永思可以控制的范围,所以这也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想要将事情问明白。 刘文中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身旁人的反常,他没有因为晏永思的僭越而生气,反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时机未到,等时机成熟,我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的。” 这已经是刘文中不知道第几次这样敷衍晏永思了,而晏永思还是选择相信这个给了自己第二次性命的人,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下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刘文中迫不及待地回到了书房,将那纸条打开。 麻烦交予我去解决,尽快修好都城的路。 纸条最后面依旧是‘雷’ 烛火点燃了纸条,照着刘文中陷入了沉思地脸。 …… 江洲虽然开了一整日的太阳,可是入夜后的温差更让人感到戏骨。 房间内的桌面上放着一动未动的吃食,卧榻旁赵可儿已经累得睡了过去。 夜已经很深了,经过一日的修建。杩槎已经稳固地立在了水面之上,草裹泥也已经有半提拔高了。江洲水患至此也可以说是很完美的结束了。 救灾队伍的将士们都已经早早地休息,军营内安静的时候呼啸的夜风。风大了些,将卧房的门暴躁地推开。灌进房间的寒冷让赵可儿打了个哆嗦。 赵可儿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趴着睡觉的酸痛感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去检查了沈家一的情况。身体还是那样冷,几乎感觉不到体温。 赵可儿有些急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沈家一的体温比今天白天还要低上一些。 第一百一十一章:莫愁前路无知己 赵可儿慌了,这体温怕不是要冻死了。 她赶紧将暖炉推近了些,然后拿上裘衣就出了营帐。 随行大夫给他重新把了脉,赵可儿急得在大夫身后走来走去,要不是她是公主,怕是早就发飙了。 “公主殿下,”大夫收回双手,缓声说道,“沈太尉体内的寒气正在往心脉处蔓延,若不能及时让他体温回暖,怕是有危险啊。” “庸医!” 赵可儿先是一愣,随后又立马抓住他的衣领,低声道:“你不是说他没什么大碍吗!现在怎么又有危险了!” “哎哎哎…”大夫高举着双手,山羊胡都在发抖,“公主,这病都是千变万化的,哪有一概而论的。之前沈太尉体温正在慢慢回暖,臣才说他没什么大碍,可如今你看……” 赵可儿一时哑了声,她眨了眨眼,问道:“那现在应当如何?” “额……”大夫面上尴尬之色尽显,支支吾吾道:“要是公主殿下不嫌弃的话,可以抱着他睡一晚,这样效果是最好的。” “我……” 赵可儿抬腿就是一脚,大夫哀嚎着被踢到地上,捂着尾巴根疼得说不出话来。 赵可儿甩了甩衣摆,恶狠狠地说道:“庸医!话本子里救人的办法你都拿来用,我看你是活够了。” “怎么?男的不行?丢热水里不行?非得要我呗?”赵可儿越说越气,上前两步举起拳头就准备落下。 “公主殿下!” 大夫已经年过半百了,山羊胡都已经留到胸口了。结果现在却像个小孩子一般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赵可儿看到这一幕,手都僵在了半空。 见拳头没落在自己身上,大夫偷偷松了口气,当即站起来道:“公主殿下,男子与男子躺在床上,您觉得会有温度吗?” 赵可儿俏脸一红。 她又没试过,她怎么知道。赵可儿心里倔强地反驳到。 “再说那热水…”大夫迈着小碎步走到床边,荡着广袖指着昏迷的沈家一,“沈太尉正在昏迷,丢热水里确实能升温,可若是沈太尉没有醒来,那水汽入体也是会有很大的危害的呀。” “那这……” 荒唐!太荒唐了! 赵可儿看着一脸严肃的大夫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走走走!” 赵可儿扶着额赶走了大夫。大夫也如释重负,一转眼就见不到人影了。 她看着卧榻上的沈家一都要疯了,在房间内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直到撑着桌面低着头,赵可儿猛地抬头,凌乱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个圆。 赵可儿下定了决心,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塌旁,她抬手放在了自己的束腰上。 晨光初现,赵可儿轻轻推开了卧房的门。她回眸看了一眼床上睡得十分安静的沈家一。 她莞尔一笑,又轻轻关上了房门。 …… 使团在关北休整了五日,今日也整理好行囊准备出发了。 余亦端坐于马上,穿回了那身墨色地盔甲,墨渊在半空中随风飘动。 使团又变回了那副严肃的模样,大家提着刀剑目视前方。这几日普通又热闹的生活是很幸福,可没有一人在此刻会有留恋。出了着北大关,未来的路谁都不知道。 颜墨离自从和余亦在城头一战后就多日没有露过面,余亦倒也不怕他跑了。直到今早整理行囊时他才带着自己的小包裹默默地上了马车。 赵青山这几日也是舒服的很,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睡醒后就不知去向,回来时身后总拖着野味。他也想着白江宜,每次烤得喷香都会第一时间让人送来给白江宜。 余亦嘛总会拿奇怪的眼神看着赵青山,后者也不理他,该怎么样怎么样。 关北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这也是余亦第一次出这城门不是为了打仗。城门外黄沙漫天飞舞,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余亦将脖子上的披帛拉上来遮住了嘴巴。 白江宜探出脑袋看着队伍最前方背对着她的余亦。 他高声喊道:“出发!” 轻扯缰绳,马儿缓步前行。 使团出了城门,城头上响起了战鼓的声音。 “咚~咚~咚~” 战鼓震起地上的黄沙,震响将士们的心跳。 马蹄声和战鼓声合为一体,相得益彰。这一刻在众人眼里,队伍最前端的余亦被阳光普照,蒙上一层淡金色光辉。 那百姓口中庆阳最年轻的将军,关北的第一站神,此刻被诠释得淋漓尽致。这一刻颇有一种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壮烈,也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飒爽。 战鼓一直响到看不见使团为止,城头上的孙承平也是肃立到眼中只有那片荒漠。 也就是在使团出发的这一天,沈家一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有些失神地望着屋顶,脑海里都是那晚轻薄的里衣和充满整个房间的百合清香。 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是梦吗?还是真实发生的?沈家一没法做判断,这几日他都是浑浑噩噩,身边人来来往往,他想要说话却始终开不了口,每日身体里都感觉到冷,却四肢没法有半点动作。 他不知道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是不是梦。 现在终于醒了,身旁没有一个人,只有床边的暖炉正在不断地炸出火星子。 “公主殿下……” 沈家一费力地支起身子,低声轻唤道。 没有人回应他,沈家一注意到床头放着一个铃铛。他摇响了铃铛,门外就有一人应声推门而入。 “白大人……” 浑身上下的无力感让他说话都有些费劲。 “哎呦,家一啊,你终于醒了。”白武赶忙上前将他扶住,又找了几个枕头垫在他的背上,还让他坐直了身子,“你可知你这段时间吓死我们了。” 沈家一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让大家费心了…” “无妨无妨,醒了便好。”白武转身给他倒了杯热茶暖身子,“现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我这就去叫大夫。” 沈家一叫住了准备离去的白武,他看着白武,问道:“公主殿下可还在此?” 白武又回到了床边,道:“公主殿下前日便已经离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严景山任户部尚书 “是嘛…” 沈家一垂下脑袋,脸上难掩那一丝失落,“白大人,水灾现在如何了?” “放心吧,这几日天气好,未曾下过雨,坍塌的堤坝已经修复好了。”白武朗笑了几声,“等你伤病好了就可以启程回都城了。” 沈家一动了动身子,他感觉到自己身旁有个东西嗝得他生疼。他拿手探去,摸到了什么。 那晚,冰凉的触感和沁人心脾的清香又涌进沈家一的脑海里。既然自己分不清楚是不是梦,那就去问问她吧。 沈家一掀开被子,吃力的下了床,道:“我们今日便启程回都城。” “今日?”白武吃了一惊,赶忙道:“家一你这身子……” “无碍,”沈家一打断了他,此时他已经穿好外衫了,由内到外散发的寒意还是让他发抖,他强忍着道:“快走。” 说罢他就起身除了卧房。 严景山已经和宋津一起离开江洲了,沈家一也匆匆找到梁明旭和他告了别。他们来时就没带什么行礼,现在回去时也是这般,队伍被严景山带走,只剩几个随行将士和大夫。 两人很快就整理好了行囊踏上了返回都城的路。 马车上,沈家一将自己在卧榻上摸到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个小小的金锁,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和一个‘赵’字。 他认得这个金锁,因为他在余亦那里也见过,同样的大小同样的花纹,只不过余亦那刻得是‘余’字。 沈家一能断定这就是赵可儿的伴生金锁,是赵可儿出生时安帝给他挂上的。那是不是就能表明那晚自己模糊的记忆是真实发生的。 沈家一心口一颤,握紧了手里的金锁。 眼下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沈家一将金锁收好之后,问随行的将士要来了纸币,将扶河县一事全部写上后交给了白武,让他用飞鸽传出去。为了以防万一他一次写了十余封,将手头现有的信鸽一并放了出去。 飞鸽只能到关北,路途遥远沈家一害怕会有意外,便又差了个信得过的将士骑马前往,这下稍微放下心来。 那日自己落水后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自己能判断额范畴了,他只希望余亦能够快点回信。 另一边的都城里,严景山回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进宫面圣,而是带着宋津进了城外的别院。 别院花园里,湖面已经又些结冰了,凉亭被薄纱包裹,里面放着暖炉和一张茶桌,茶桌上的水已经沸腾。 刘文中将茶叶放进茶壶后,严景山二人正好来到了凉亭。 “严大人,此行辛苦啊。”刘文中隔着薄纱,静静地说道。 严景山展袖行礼,恭敬道:“相爷,臣未能完成任务,还请相爷降罪。” 刘文中轻笑了两声,道:“严大人言重了,此事你已经做得极好了。” 严景山在外依旧行着礼没有说话,而在凉亭茶桌上,有封信正在被风吹得浮动。 上书:已按计划进行。 刘文中斟了一杯茶递给一旁的晏永思,后者接过茶碗后端到了外面。 宋津看到晏永思的第一眼,眼中的杀气就有些控制不住的外溢。 晏永思却是一脸无所谓,将茶碗递给严景山后退回到了一旁。严景山也在接过茶碗后瞪了宋津一眼,后者就老实多了。 “接下来便按照计划行事即可。” 凉亭内的刘文中饮了口茶,看着茶碗内金黄的茶汤心情也是大好,“等你坐上户部尚书之位,我们的合作就可以开始了。” 闻言,严景山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后再一次展袖行礼:“多谢相爷!” “嗯…”刘文中缓缓点头,继续道:“以防夜长梦多,你现在便进宫面圣吧。” “是…” 御书房内,安帝正和李公公下着棋,门外的小太监就疾步到两人身边,行礼道:“陛下,严景山严大人求见。” 话闭,安帝和李公公同时抬眸相视一笑,安帝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盒,笑道:“那扶河县水灾的文书早早的就到了朕手上,都说这严景山和沈家一治理有方啊,朕还以为要晚些时日才能回来,没想到还挺快。” 李公公也放下棋子,起身站到了一旁。看他这动作安帝有点急了:“哎哎哎,干嘛啊,还没下完啊。” 李公公将双手拢回袖间,道:“陛下,处理政务要紧。” “急什么!”安帝微微蹙眉道,“不急着一时,先下完。” 李公公轻叹了口气,缓步回到棋盘旁边落了一子,道:“胜负已分了陛下。” 看着自己已经无力回天的棋局,安帝气急败坏的起了身,对小太监道:“传进来。” 小太监出去后,严景山就提着自己从不改变的广袖进了御书房。站定后,严景山展开广袖又拢回身前,道:“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吧严爱卿。” 此时安帝已经做回御书房的书案前,变得严肃了许多,“严大人此行治理水灾,将损失降到了最小,可谓是功不可没啊。” “功不可没倒是陛下言重了。”严景山道,“幸不辱命。” 安帝望着严景山,有点不敢相信地笑了。这般和自己说话的人倒也是少见。安帝道:“严大人,想要朕什么赏赐?” 此言一出,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刘文中想要户部尚书的位置,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了,但这要是从严景山嘴里说出来,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安帝这么问无非也就是想要看看这能让刘文中安心推上户部尚书的人到底有什么才能。 严景山也果真没让安帝失望,他直起身子,缓道:“陛下落子,从来都是深思熟虑,微臣这时候就不班门弄斧了。”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严景山作为户部多年的老臣,对户部职能了如指掌,现在又是大功傍身,若是这样还上不了尚书之位,安帝怕是要被人碎嘴子了。 这种拉扯安帝本也就烦得很,他朗笑道:“户部尚书之位空缺,户部运行困难,不知这烂摊子严大人可愿意接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使团再遇刺杀 “能为陛下分忧便好。” 严景山依旧答得滴水不漏。 “那就这么定下了。”安帝点了点头,又揉了揉鼻梁,“你先退下吧,朕有些乏了。” 严景山展袖鞠躬行礼,道:“微臣,告退。” 御书房内又只剩下两人,安帝也放下了揉着鼻梁的手,叹气道:“这左相,现在是要下明棋了吗?” “陛下。”李公公语气里透着担忧。 安帝轻摇着头,道:“这沈太尉落水,应该也不只是个意外吧。这都城……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李公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收回双手,静立在书案旁。 …… 庆阳皇宫是磅礴大气,金碧辉煌。而北汗王宫却显得是古老沉稳,有一种神秘老者,附身低语的庄严和不可侵犯。 此时有一佩这弯刀的年轻将士来到北汗王宫书房的书案前,抱拳沉声道:“王上,人已经出了关北了。” 书案后坐着一个面露凶相,身型魁梧的男子。头上的金冠更是让人望而生畏,而在他身后的墙上,挂着各种凶兽的兽首,兽首前那纯金的刀架上正架着一把嵌满宝石的弯刀。 “嗯…”北汗王上沉沉地应道,他拿起笔,不知在纸上写了些什么,连头都没有抬起来,道:“就地处置了吧,莫要留一个活口。” 将士退了出去,而那张纸上写得正是‘颜墨离’三字,只是在名字上还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 使团在大漠中缓慢前行,这里视野辽阔,远远的已经可以瞧见天际线那边的一抹翠绿。 余亦深知这是快要到草原了。 将士们舟车劳顿,再加上大漠行军困难,余亦便让使团先停下休整。叫停使团后,余亦就翻身下马从怀里拿出一包肉干偷偷上了白江宜的马车。 “快吃,这是我偷偷在牛婶儿那拿的,就这么些,别让别人瞧见了。” 白江宜震惊地接过肉干,更是不可置信的笑出了声。要是传出去平时不苟言笑的余将军还有这般小气的一面还得了? “将军。” 马车外传来牛俊逸的声音,余亦应了一声之后又轻轻拍了拍白江宜手里的肉干,悄咪咪道:“快吃奥。” 说完后又在她额发上匆匆落下一吻,才出了马车。 一出马车,余亦便伪装起来了:“何事?” 牛俊逸抱拳道:“将军,翻过前方的高坡就是草原地带了,也就是说离原城不远了,您看要不要派个使者去告知一声。” 余亦肃立在马车之上,看着远处已经初现翠绿的高坡,却有种无法言语的危险感油然而生。 他收回视线,道:“你们在此地休整,我独自前去。” 牛俊逸等人虽是后来加入的墨麟卫,可对军队的令行禁止也是贯彻到底。他闻言就只应了声‘是’后就转身到了队伍最前方牵来了余亦的马。 余亦掀开了车帘回到了马车里,不等他开口说话,白江宜已经抢先一步:“可会有危险?” 看着面前女子脸上的担忧之色,余亦的语气也软了下来,轻声哄道:“不会有危险的。” 白江宜乖巧地点了点头,道:“那你快去快回。” 余亦揉了揉她的脑袋,回了声:“好。” 少年驾马驰骋而去,来到高坡顶后就看到了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那座落在草原上沉闷的原城城墙。余亦扯回缰绳,回望已经变得渺小的使团。 余亦不禁感叹,这天下果真是无奇不有,只是一个普通的土坡,两边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色。 他未多做停留,继续往前而去。在靠近原城城墙的时候,他遇到了一队商队。余亦与那商队头领友好的打了招呼才继续往前走去。 余亦驾马来到城墙处,城门口的士兵正检查着来往百姓的入关文碟。 他正准备上前沟通的时候,脑海中猛地闪过方才遇到的商队。 他回头望去已经见不到那商队了,余亦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前进的方向无疑就是关北,可北汗与庆阳的商贾往来都是夏秋而行,为何会在此时前往? 此外那队商贾面色多不善,还带着杀气。 余亦顿感不妙,立即回身上马,猛衰缰绳往使团方向而去。 使团这边,赵青山正抢着白江宜手里的肉干,白江宜哪里抢得过这魁梧大汉,没一会就被抢得一点肉沫都没留下。 白江宜气急,厉声道:“赵老头儿,你不要脸!抢女娘东西吃。” 赵青山美滋滋地将肉干抛进嘴里,翘着的二郎腿也随着自己哼出的跑调小曲儿抖动:“嘿,你这人说话真不要脸,你浑身上下哪点像女娘了?” “你!” 白江宜举起拳头作势要打,却被赵青山一个眼神喝退。 她卑微地收回手,委屈巴巴道:“你等着!” 下一瞬,赵青山原本咧开的嘴僵在了那里。白江宜都还没说话就被赵青山一把摁得弯下了腰。 就在她被摁下的同时,一支利箭穿透了车帘,稳稳地穿进了马车的木梁上。 “老实在这待着!” 赵青山丢下这句话,就提着自己的短斧出了马车。白江宜虽然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可她从不是什么听话的人。 她弯着身子掀开了车帘,外面已经打作一团了。白江宜看着对面那一群商贾扮相的人赶忙下了车,在一尸体旁捡起一把刀慢慢往颜墨离的马车靠过去。 “王子殿下,你还好吗?”白江宜混着人群顺利到了马车旁,她赶紧问了一句。 还没等到里面的回复,白江宜的身后已经有一商贾举着刀向她砍来。等白江宜注意到的时候那刀锋离自己已经不过一臂距离了。 白江宜终归是假把式,这情况她也只会举着刀想要挡着。 金属碰撞声响起,想象中的震荡感却没有到来。她抬眸望去,发现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北汗王子。 “我说,你能不能别乱跑!” 颜墨离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就杀进了人群。白江宜也分得清楚局势,转身就爬上了颜墨离的马车,老老实实地躲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这步棋,下得妙啊 外面惨叫声不断,白江宜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掀开窗帘看热闹。 商队人虽多,但貌似实力都不强,再加上有赵青山在内,那短斧大开大合,每到一处都会有人惨叫着倒下。如此一来战斗很快便结束了,使团只有数十人受伤,商队这边颜墨离本想让赵青山留个活口,结果赵老前辈像是嗨了一样愣是一个人没留下。 颜墨离也是敢怒不敢言。 余亦从城门口驾马回到使团也不过半刻钟时间,他看着满地的尸体都有些发愣。 这商队是他亲眼看着从原城出来的,是谁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余亦先是找到了躲在颜墨离的马车上看热闹的‘村口大婶儿’,在确定了她无碍之后才带着徐阳秋和郑冰州去到了颜墨离面前。 颜墨离其实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在感受到内力之后就可以被称为武者了。武者的速度、耐力、力量都会高出普通人很多。 只是这商队似乎是奔着颜墨离来的,刚才人一波接着一波朝着他涌来,就算有是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也不禁有些脱力。 余亦等人找到颜墨离时,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他正在擦拭自己长剑上的血迹。 牛俊逸还问过余亦这些尸体该怎么处置,他们已经检查过尸体了,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有地上散落的弯刀代表他们是北汗人,这也代表不了什么。 将士们忙着搬运尸体,余亦看着来往忙碌的将士,对颜墨离问道:“王子殿下,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颜墨离将长剑收回剑鞘,看着一具远去的尸体,道:“看这些杀手实力,应该也就只有我弟弟了。” 颜墨离收回远去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三人,他们对于自己弟弟派杀手想要杀了自己似乎没有丝毫惊讶,反而表情里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兴奋。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颜墨离貌似也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只是看着他们的表情,让他有些不自在。 余亦浅笑道:“没什么,毕竟能像庆阳皇宫这般和谐的皇室恐怕找不到第二家了。” 三人相视一笑,同赵长歌和赵长泣这般和谐的皇家兄弟确实是世间难有的。 尽管如此,颜墨离还是嗤笑道:“可惜你们的储君是个只知道玩乐的废物。” 余亦听到颜墨离如此评价赵长歌也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举动就是默认了颜墨离的评价。 “马上要入城了,你和我说说你们北汗的局势吧。”余亦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看着颜墨离的眼神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原本他们以为此次入北汗定要承受北汗百姓的民怨,或许还会有北汗某些爱国的散人游侠想要为北汗洗刷耻辱。 这些余亦倒也没在怕的,只不过现在才知晓颜墨离自家亲弟弟居然这般激进,在家门口就敢派人截杀。 颜墨离点了点头,坐到了余亦的不远处,开口道:“我弟弟叫颜墨歌,小我三岁。我们北汗不像你们庆阳长子为储,我们北汗永远都是强者为尊,在我和颜墨歌都过了15岁后,每年的大赛我都是第一,所以就算我母亲生我时难产而死,他的母亲成了王后,也没办法让他坐上北汗王子的位置。” 徐阳秋算是明白了他们家的情况了,接过话茬,继续道:“也就是说,你和你弟弟是同爹不同娘。你弟干啥都不如你,但是他又想当那北汗王上,所以只能想办法弄死你,是吧。” 精辟的总结,颜墨离都被无语地嘴角颤抖。 再一眨眼间,颜墨离的表情就僵在了那里。他僵硬转过头看向同样表情严峻的余亦。 遇商队一战后,颜墨离心中对自己这个弟弟更加反感,这种厌恶让他丧失了对这件事情的认知和分析。 还是徐阳秋精辟的总结让他反应过来,若这商队真是颜墨歌所为,那是谁能默许他在这北汗境内集结杀手明目张胆刺杀北汗王子? 只能是北汗当今王上:颜天纵。 那换个角度,颜墨歌想要这储君之位,就不能惹怒了颜天纵。既然他能做出这件事,定是知晓颜天纵不会因为此事动怒。 再往深处细想颜墨离的冷汗都浸湿了后背。 自己的弟弟要杀自己,自己的父亲却坐视不理。 使团遇袭,也让余亦不得不重新考虑这次入北汗的计划。 在原本的计划中没有考虑进家族恩怨,余亦也知道是自己思虑不周,好在没有造成人员折损。目前看来若是还像这般大批人马,怕是连王城都到不了。 当下分析,那颜墨歌想要杀了颜墨离,颜天纵也应当是默许了此事,既然都不想让颜墨离回去,那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串起先前颜天纵愿意答应安帝所有条件和解只想让余亦护送颜墨离回北汗来看,怕是想要一石二鸟了。 毫不夸张的说,关北能守住将士齐心是一回事儿,有余亦坐镇又是另一回事儿了。要是庆阳没了这关北站神,按照北汗的兵力也是有很大胜算的。 先服软,割地赔款,签署谈和协议。再让余亦护送颜墨离回北汗,在北汗境内将两人一并杀了。 再将罪责随意推卸给某些个江湖组织,这样既能让颜墨歌理所应当的上了储君之位,又能消了颜天纵眼里的心腹大患。 这招虽然会被万人骂,可历史上称霸的奸雄哪一个不是这般?莫要说颜天纵,就算是以忠、孝、义闻名于世的庆阳安帝,当年争霸时也是用尽了手段。 只能说这步棋,下得妙啊。 “眼下,不能这般大摇大摆的进城了。”余亦摩挲着手指,轻声肃道。 徐阳秋点头认同,道:“现在就怕要动手的可不止那二王子,再以使团身份进城怕是麻烦不断了。只能易容,换个身份进城。” “笑话!” 颜墨离突然暴起下了徐阳秋一跳,他起的来回踏着小碎步,像极了被郑冰州偷了羊腿的牛婶儿。 “我堂堂北汗王子!回个家还要易容!传出去岂不是丢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大丈夫活于世,能伸亦能屈 “王子殿下,非常时期,非常处理。” 余亦站起身拍了拍颜墨离的肩膀,他知道颜墨离是个分得清局势的人,只是骨子里的自傲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这种人嘛,给个台阶就好。 余亦继续哄道:“大丈夫活于世,能伸亦能屈。对吗?” 颜墨离抬眉瞟了余亦一眼,面色里的怒气早已经没了。他也知道这是余亦在给自己台阶下,装出一副深思熟虑后不得不妥协的模样,支支吾吾道:“是…没错,余将军说得对,要为大局考虑。” 众人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白江宜见自家夫君把人北汗王子拿捏得死死的,也躲在一旁偷乐。 赵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白江宜身边,在她偷笑的时候突然说道:“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白江宜本能地受惊挥了一拳头,所以都想不到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疯斧赵青山,能被这样的小女子一拳打青了眼眶。 余亦等人转过头见到捂着眼睛龇牙咧嘴的赵青山都是浑身一怔。 高手,这样的高手。这个时候居然这副狼狈模样。徐阳秋想笑啊,但是他不敢。 场面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余亦赶忙转移了话题,道:“赵前辈,墨麟卫会退回关北前扎营,麻烦你留在营地护着桐儿。” “啊,行,小事小事。”赵青山尬笑着应了下来。 白江宜听到这话却有些不满,正要说话就看到了余亦无比认真的眼神。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余亦又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白江宜展开了眉,她有些失落。 所以一切商定下来之后大家就忙碌起来,白江宜也找了个空档抓到了余亦。 其实余亦是故意躲着白江宜的,看今天这情况是个人都知道北汗这一路怕是不得安宁,甚至会有生命危险。白江宜定是不会管这些的,余亦也定是说不过他家这位牙尖嘴利的小娘子的,所以他便想把‘惹不起躲得起’贯彻到底。 眼下被抓到了,余亦都已经想好了要是实在说不过那就狠心些打晕算了。 白江宜拉着余亦远离了些人群,余亦正准备先开口先发制人的时候,白江宜从身后拔出了一把剪刀。 “哎!” 怎么还准备以死相逼呢! 余亦一惊就想去抢她手里的剪刀,却被白江宜一个侧身扑了个空。等余亦抬起头的时候,这小娘子已经手起剪刀落,剪下了一缕自己的黑发。 白江宜又从怀里拿出了那个让他们缘分开始的香囊。那绣的精致如真的荷花和那楷书的白字,一时就将余亦的思绪拉回了那望春楼下的初见。 淡黄色的拖地长裙,精致盘起的秀发,额心精巧的花钿,还有那慌张和不知所措的眼神,以及那句: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桐儿…”余亦温柔唤道。 白江宜将香囊打开,放进了自己剪下的头发。 手里动作未停,也没有抬头,语气满是不舍和担忧。她道:“你给我好好的。” “桐儿…” “我懂,”白江宜将香囊重新系上,在手里轻轻抚摸,“这次我不给你添麻烦,我在这等你回来。” 她将香囊递给余亦,这时候她抬头余亦才望见那眼眶早就红了,只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 白江宜对自己夫君的实力还是很有自信,只是人对未知的事物总会产生恐惧,白江宜又是那感性至极的女娘。 她也聪明,虽不懂朝政但看得懂局势。 她知道这次自己去了多半是个累赘,那不如就乖乖在外等他回来。不过,该担心还是要担心的。 余亦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握住白江宜拿香囊的手,下一秒就有些粗鲁的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我会平安回来的,北汗嘛,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将人送回去就回来了。” “嗯。”白江宜将头埋进怀里,蹭着他的胸膛点了点头。 找了余亦半天准备给他做点扮相的徐阳秋刚准备叫出声就收了回去,他轻叹了口气也没去打扰。 ———————————————————— 小阳人了,39.8,吞刀片,头晕,已对生活毫无留恋。各位,给我一日休息时间,明日恢复更新,抱拳了老铁 第一百一十五章:知行,知道这事儿行不行 为了防止被人盯梢,余亦等人还是跟随使团退回了关北城墙外。 郑冰州以前就是从北汗逃出来的,关北大战打完后他又趁着北汗兵败潜了回去杀了那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的父亲。这罪名怕是一时半会消不掉了,现在北汗大街小巷上可能还贴满了他的通缉令。所以为了减少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徐阳秋直接给郑冰州换了副脸,既然都知道他轻功好,就又把他变成了个胖子。 变化第二大的就是颜墨离了,原因嘛众所周知。徐阳秋将颜墨离那一头连绵水浪搬的卷发藏了起来换成了庆阳书生的发型,有时候真的是换发如换人了。若不是颜墨离眼里的自傲实在没法放下,这就是活脱脱一个进都赶考的书生。 余亦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白江宜提出的要求让他把常年束在头顶的头发放了下来。不得不说,头发放下来到余亦倒是显得温柔了很多。白江宜也终于有机会让他撇掉身上那数十年如一日的墨色长衫,余亦宁死不从,最后从墨色改成了玄色。 从黑色,改成了黑中带些红? 白江宜原本还急得跳脚,可当余亦从营帐里换好衣服出来之后,白江宜就彻底闭嘴了。 长发半束于顶半落如瀑,内里的墨色长衫,腰系玉带,再加上那件玄色的绒长袍,显得贵气得很。 “余将军,你有点帅。” 白江宜一边夸着一边像蝴蝶一样在他身边围绕。 余亦一把抓住她,将她扯进自己怀里:“你在绕我就要晕了。” 白江宜莞尔一笑,还未说话一旁就响起了徐阳秋的声音:“你还需换个名字。” 余亦点了点头,可是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好听的名字,反倒是自己的小娘子脑瓜子动得快些:“叫知行,怎么样?” 白江宜眨着眼:“余知行。” “不错啊。”徐阳秋难得一次没怼白江宜,连连点头道,“君子应知行合一,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白江宜一脸茫然地看着徐阳秋,摇了摇头道:“我倒没想这么多,我只是想让他办事儿的时候想清楚,要知道这事儿这么办行不行。” 徐阳秋比了个大拇指,面无表情:“牛。” 余知行。 其实余亦很喜欢,不管是什么意思,这个名字很好听。 第二日巳时,守城将士远远地就看见了一辆看起来就极为有钱的马车。 马车用得都是红木,连马都是上好的精马。马车旁跟着的门客都是长得俊俏,只是那马夫看起来狂得有些二五八万似的。 就算是这样,守城将士还是将他们拦了下来:“停下,检查。” 马夫喝停了马车,却没有理那北汗士兵,叼着根草不知在看哪里。徐阳秋见状赶紧上前从袖中拿出文书交给了北汗士兵。 士兵翻看着身份文书,好家伙,余知行看得文雅极了,剩下的都是什么余三儿、余四儿、余五。士兵倒也见怪不怪了,他当职这么多年也没少见过这些个有钱人将自己侍从起些乱七八糟的名字。 “军爷,我们是从庆阳宁州来的,车里的是我家老爷。”徐阳秋弯着腰谄媚着道,“我们是做布商生意的,您行行好。” 一听到布商生意,那士兵面色就变得玩味起来,世人都知道北汗盛产裘衣,北汗的裘衣既能保温抗寒又耐脏易清洗,比庆阳的裘衣好上不少。但基于两国关系每年能到庆阳的北汗裘衣都是走私出去的,那走私的路可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 说话间徐阳秋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卷银票递给了那士兵,低声道:“小小敬意,天儿冷,请各位喝点温酒。” 士兵看着他手中厚厚的一卷银票,心里盘算着少说也有一百两了。好歹也是干过不少次这事儿,士兵也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了。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银票,将文书还给了徐阳秋。又派人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里面一人正在闭目养神。 等做完这一切,士兵才冷声道:“行了行了走吧走吧。” 徐阳秋一听就笑着给他鞠了一躬,讪笑道:“谢军爷。” 马车继续往里驶去,徐阳秋也战战兢兢回到了郑冰州身边。 “没想到你演狗腿子还挺像。”郑冰州憋着笑嘲讽道。 徐阳秋瞥了他一眼,‘嘁’了一声,道:“到时有你求我的时候。” 过了这原城城门,剩下的路也就好走多了。 大家都认为北汗是建立在草原上的国家,可到了北汗才发现也不完全是。就算是原城大部分也都是土地,只有城外才是草原。 而北汗的建筑风格倒是和庆阳大有不同,相比于庆阳的精致,北汗的房屋显得会大气些。也不会像庆阳那般连屋檐,房角都会都造型。 貌似北汗人建房子没有任何讲究,也不在乎美不美观,只要坚固、舒适就好。 上了街道后,若不是那些听不懂的叫卖声,还真的会让人恍惚那么一瞬是不是还身在庆阳。 余亦也终于睁开眼,掀起了一点车帘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外面徐阳秋接手了马车,郑冰州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而办成马夫的颜墨离终于可以松了口气,进到车厢内了。 原本让他做马夫他也是不情愿,又是那句:我堂堂北汗王子……好在余将军了解他,最后以马车内的人会被重点搜查的理由哄了过去。 余亦放下车帘,撑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才开口道:“这里距离王城还要经过丰齐城和津阳城,我们出了原城后就不进丰齐了,走野外。等到了津阳再进城。” 颜墨离对于余亦的安排倒也没有歧义,丰齐城又被称为山中之城,行路困难。而过了丰齐城之后的津阳城是个牧民之城,地域开阔便于骑行,也好在此处补充物资。 只是让颜墨离没有想到的是,余亦会对北汗也这么熟悉。 余亦也看出了颜墨离眼神中的一丝吃惊,他笑道:“不必惊讶,冰州是在北汗长大的。” 余亦只告诉他郑冰州是在北汗长大,却没告诉他郑冰州以前是暗探,说不定比颜墨离都还要了解这北汗。 第一百一十六章:有些事,不需要你亲自去做 颜墨离撇了撇嘴:“我就说呢,你们这些行军打仗的还懂商贾的路子。” 现下暂时无事,只要行路等着郑冰州查探的消息就好。余亦也就和颜墨离闲聊了起来:“要是事情真如我们猜测的这般,你打算怎么办?” 颜墨离像个犯了错不知该怎么办的孩童一般,低着头死死抓着衣角。自己的父亲默许自己弟弟这般大张旗鼓地杀自己,说实话换做是谁会不知道该怎么办。颜墨离虽也是杀伐果断,但是在他的记忆中,父亲颜天纵除了对他严厉了些,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更何况他是王子,对他严厉些也是理所应当。 他也试着站在颜天纵的方面去考虑,作为一国之君也是想要未来的国主有这更强大的实力吧。 颜墨离沉默了良久,才抬眸看着余亦说道:“你知道藏獒吗?” 余亦闻言点了点头。 颜墨离的神色变得难看,他继续道:“北汗有一名族,靠着养殖牛羊为生,但北汗有很多狼,狼会将牛羊群当作狩猎的目标,北汗人为了不让牛羊群遭受狼群的残害,就培育了藏獒。可藏獒终归是犬,怎么能抵抗那些野性十足的狼。所以牧民们就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先找来一窝刚断奶的小藏獒,再在地上挖一个大坑将小藏獒丢进去。小藏獒在坑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他们想要活下去就只能自相残杀。等到最后一只最强壮的藏獒时,它便已经有能力自己爬上去。到那时牧民只需要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照顾他,给他吃给他安身之所,那藏獒便愿意为那牧民献出生命,更能帮他收好羊群。”说到这颜墨离自嘲地笑了,笑得有些苦涩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我和弟弟不就是这般吗?父亲就是牧民,我和弟弟就是那坑中的藏獒,谁能活下来,谁就能成为那北汗王上。” 余亦这个时候也是也有些心疼颜墨离,他知道事到如今颜墨离还是有在欺骗他自己。 余亦到关北不出半年时间,这位北汗王子便御驾亲征到了战场。按照北汗的国力,未来王上上战场会只有那些兵力?会以至于到最后一战的时候才只有三万兵力? 恐怕那时候颜天纵就像让他死在关北战场之上了吧。 如此看来,怕就怕颜天纵从一开始心就在颜墨歌身上。 余亦不忍拆穿,他相信颜墨离会有自己的判断和做法,所以他也没有说话。 颜墨离这时继续说道:“若真是我们猜想的那般......我不会让北汗落在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手上。”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变得比那日在关北城墙上还要不可动摇。他不想再有战争了,就算要背上杀弟的罪名。 “有些事,不需要你亲自去做。” 颜墨离闻言浑身一僵,抬头时那充满震惊的眼眸里看到的是无比认真的余亦。 外面熙攘声依旧,徐阳秋靠在马车立柱上,刚刚里面的对话他都能听见,他望着前路,笑了。 马车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 城外南安别院内,还是那被薄纱包围的凉亭,还是那沸腾的水壶,还是那穿着华服的刘文中。 唯一不同的是,严景山这次没有再站在凉亭外,而是和刘文中隔着茶案相对而坐。 此时有一戴着珠帘面纱的女子赤脚缓步走进了凉亭,跪坐在茶案旁,开始为二人煮茶。 女子手法很娴熟,在洗完茶后不多时就将两杯金黄茶汤呈到两人面前。 “这白毫银针,是每年头春头采的芽头。这水是雾山的山泉水,是我特意命人取来的。这茶姑可是今年煮茶大赛的魁首。”刘文中将茶碗举到鼻前细细嗅着,面露微笑,道:“好茶,好水配上顶级煮茶师,你可得好好尝尝。” 茶姑也懂规矩,泡完一壶茶后就起身行礼后离开了,期间不曾有一句言语。 严景山同样举起茶碗细闻了片刻,抿过一口茶后却皱起了眉头:“相爷,茶是好茶,可这水......”严景山将茶汤倒进了废茶叶的碗中,“只是普通的井水吧。” 闻听此言刘文中没有丝毫惊讶,而是浅笑着放下了茶碗,他看着浓郁的茶汤,意味深长道:“严大人,这好茶要配好水,只是这好水,怕是不好当啊。” “相爷。”严景山当仁不让,道:“这好的山泉水,是要经过经过大山洗礼的,可泉眼就那么大,能不能涌出是水的本事,会不会被相爷打起,可就取决于相爷了。” 刘文中意有所指,茶叶是尚书之位,那水就是严景山。他想说的是,严景山要的户部尚书之位已经给他了,那他有没有能力帮到刘文中。 严景山怎么会听不出来,所以他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看刘文中给不给他这个机会。 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也不用特意说明白。 刘文中同样将茶碗里的茶汤倒掉,笑道:“今日这水应该是下人出了纰漏,我便不留严大人了,改日我会让人送些茶叶去你府上当作赔罪。” 严景山闻言也站了起来,展袖行礼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文中抬眸望着他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严景山出了凉亭宋津就迎了上来,见主子一言不发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开口问道:“老师,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严景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直到出了南安别院的大门,远远地看到那往都城而去的马车,才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宋津也随着严景山的眼神看到了那马车,瞬间就懂了老师的意思,也就静立在一旁没有再说话。 那马车全程没有停留,包括在都城城门也只是简单地亮了令牌。 马车最终在皇宫玄武门停下,在马车来之前,白武就已经先到一步在此处等着了。见到人来了白武还想着过去搀扶一下,沈家一却直接跃下了马车。 “你慢着些。” 白武快步跟在沈家一身后,“不差这一会儿,你本就未痊愈,又舟车劳顿,你得先休息一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津阳城 沈家一前些日子刚苏醒就匆忙踏上了返回都城的路,一路上愣是没让马夫好好休息,时间紧急找不到可以轮换的马夫他就自己上,期间好几次驾马的时候晕过去,好在马夫睡得不深,不然怕是都到不了都城。 “白大人,你先回临王府吧。”沈家一被他念叨的实在是受不了。 白武也见自己招人烦了,肃着脸叹了口气,道:“行行行我不唠叨了,走吧。” 御书房,近日陛下颇有感触便将这御书房改了个名,叫三省殿,意为曾老的吾日三省吾身。 两人站在那‘三省殿’的牌匾下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好在碰到了李公公。 李公公快步走到安帝书案前,行礼道:“陛下,沈太尉和白大人求见。” 安帝赶忙起身,挥手道:“快宣啊。” 等两人到殿前的时候安帝已经换成了一身常服,两人纷纷展袖行礼:“参见陛下。” “平身吧。”安帝走到书案前,道:“江州扶河县水灾处理的很好,朕给你们准备了赏赐。” “陛下...”沈家一开口打断道:“陛下,江州一事本就是分内之事,无需再论,臣想问使团现在到何处了?” 江州水灾治理,就是刘文中为严景山上位准备的垫脚石,这谁都知道,沈家一带白武一同前往一是为了保护白武二就是防止严景山在堤坝闸口动手脚。 安帝的意思其实也很明确,户部管理整个庆阳的田赋、关税、公债还有货币。职责重大且繁琐,如今当朝百官能担此任的人都身处要职无法调配。而户部也无人能上,严景山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就算他是刘文中的人,他也是一枚明棋,明棋就算有动作也不会在户部的账上动手脚,不然刘文中不就相当于自己把自己送上断头台吗。 所以就算严景山不要户部尚书的位置,安帝都会想办法给他。毕竟户部要是不快点解决,麻烦只会越来越大。 现在沈家一不论江州之事也就表明严景山没有在江州堤坝上动手脚。 安帝懂了沈家一的意思,他微微颔首,道:“昨日收到军报,已经出了关北了。” 听到这话沈家一的神色变得有些难堪,安帝好像从他眼中读出了些什么,蹙着眉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沈家一纠结了一会,还是没有将自己看见地告诉安帝,反而转移了话题:“陛下,公主殿下可回来了?” 话题跳脱得太快,安帝有些猝不及防。他望着沈家一,见他不说也就不问了,不说就自己查呗。 安帝挑着眉勾着嘴角笑道:“朕不知啊,好久未见过她了。” 沈家一垂下眼眸想了片刻,赵可儿没回宫里,若是在都城的话也就只有墨麟卫军营可以去了。他当即展袖行礼,道:“陛下,臣先行告退。” 安帝依旧笑着摆了摆手:“去吧。” 自从两人进来到沈家一离去,白武都没插上一句话,现在好不容易能说话了,可一抬眸就看到了安帝笑得十分奇怪的表情。 白武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咽了口口水,道:“陛下,我这...” “白大人。”安帝坐回了书案后,抬手收了些袖子,道:“小屁孩儿啥都不懂,朕啊给你们准备了西楚送来的宝物作为赏赐,怎么样?”安帝展着眉,高兴地介绍道:“那荧珠价值不菲,而且有价无市,它...” “陛下。”白武也学着沈家一打断了安帝的话,讪笑道:“臣倒也不喜欢这些玩意儿。” “敢情朕精心准备的就没一个人看得上呗。”安帝佯怒着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声。白武哪了解安帝啊,在他看来伴君如伴虎。若不是好几次见到沈家一言语有些冒犯安帝都不生气,他也不敢这般急着说话。 “陛下。”白武鼓起勇气道:“臣就只是一届武将,不懂那些稀罕玩意儿,臣只希望陛下收到使团消息时,能派人告知微臣。” 安帝闻言平和了表情,他也是能理解白武的。不管怎么说女儿第一次出远门,定是会担心的,现在也就只有安帝能时时收到消息知道使团情况。 相比于价值连城的荧珠,女儿的消息显然更加重要。 安帝缓缓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白武见陛下答应了也赶忙行礼:“谢陛下。” 三省殿又安静了下来,白武的事儿李公公倒也不关心,只是温雅公主明明就在宫内,安帝却不告诉沈家一这让他有些好奇。 李公公借着给安帝斟茶的机会,问了出来。 安帝却笑得有些奸诈,他端起茶碗,道:“这沈太尉,怕是有些事儿没告诉我,你去查查。” 李公公行着礼退下了,他知道,安帝也是会耍小孩性子的。沈家一瞒着他不告诉安帝江州发生的事情,那安帝也不告诉沈家一公主在哪,让他自己找去。 安帝抿了口茶,喃昵道:“跟我斗,呵呵。” ......... 只有他们几人,行进速度也自然快了许多。出了原城之后郑冰州也回来了,得知这一路都没有人跟踪之后也就抛弃了马车,换成了一人一马继续往王城方向疾驰而去。 第二日午时未到,四人就到了津阳城门外的茶水铺。四人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才进城。有了原城的入关印章,进津阳城也就方便了许多,士兵只看了一眼文书就放行了。 “分散行动,补充物资,再看看能不能探出北汗目前的局势,两个时辰后我们还在此处汇合。” 先前在原城担心有人跟踪,不敢多做停留。丰齐城也没有入城,过了津阳就到王城了,若是在这里没法了解到大致情况就太被动了。 眼下也就只能各自分散尽可能的多寻些北汗王室的线索,好让大家心里也都有个准备。 徐阳秋的嘴皮子到哪里都吃不了亏,而且他也是四人中最干净的,所以也是单独行动。他倒是聪明,一进城就找了个赌场。 第一百一十八章:三和赌坊 天下赌场都一个样子,里面烟雾缭绕,光线昏暗,嚎叫声不绝于耳,每个人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而且也定不会只有赌钱。徐阳秋上道得很,故意输了几锭银子之后就在一缺了颗门牙的人嘴里知道了这赌场的另一番模样。 三和赌坊,也叫三和钱庄。经营的范围可就多了,它不仅是个钱庄是个赌坊还是个拍卖行。 同庆阳不同,北汗的拍卖行分为两种。一种是由北汗户司组织的拍卖,拍的主要是一些倒台官员的房产和家产,在民间百姓称其为‘官卖’。 第二种便是以当地商会牵头组织的拍卖,这类的拍卖会上的东西可就多了,大到房产商铺,小到玉佩首饰,应有尽有。 “而那拍卖会的发起人,司柘。可是被称为北汗万知晓。你要打听消息,找他总没错。”那缺了颗门牙的老汉对徐阳秋神秘兮兮道。 徐阳秋望着他笑起来都露风的门牙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他强忍着笑意,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见到他?” 那老汉给了他个令牌,上面画着诡异的花纹,老汉道:“拿着它,到后门,会有人带你去的。” 徐阳秋笑意盈盈地接下令牌,老汉也搓着手指笑得灿烂。道上规矩都懂,徐阳秋从怀里拿出一些碎银放进了老汉的手心。 徐阳秋握着令牌,避开了人群来到了后门。没有想象中的大汉蒙住双眼强行带走你。反而是有个身材凹凸有致,浑身散着香气,脸上戴着薄纱的绝妙女子款款走来,将徐阳秋引上了二楼。 于此同时的使团营地,白江宜只要一无事就会坐在高出遥遥望着天边的那一抹翠绿。 赵青山终于忍无可忍,在‘不经意’间踱步去到了白江宜身边,他挠了挠头,道:“你这是咋了。” 白江宜歪头抬眸瞟了老头一眼,面无表情道:“看不出来吗?等夫君呢。” 赵青山像个老顽童一般盘腿坐在白江宜身边,笑嘻嘻道:“有什么好等的,我们去找他呗。” 白江宜一听这话就开始两眼放光,可又马上暗淡下去:“我还是不去给他添麻烦了。” “这有啥麻烦。”赵青山双指向前一挥,短斧就带着劲风呼啸而出砍在地面上,“有老子在,你就不是麻烦。” 白江宜被他逗笑,撑着下巴问道:“老头儿,你为什么要帮我?” 赵青山一愣,随即撇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人在这儿,那魂儿怕是早就跟着余小子去了北汗呢吧。” 白江宜也没否认,她深呼出一口气。赵青山继续道:“这不你这样蔫儿了似的,都没人陪我玩儿了。”他望向北方,“北汗,听起来听好玩儿的。”赵青山收回眼神看向白江宜,问道:“走吗?” “走!” ...... 三和赌坊二楼和一楼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了,二楼是个八边形,由八根盘龙柱分开区域,每两根盘龙柱组成一个雅间,共有八个雅间。地面铺着红色的地毯,正中间放着一个半身高用来展示拍卖品的桌案。 雅间的布置也很简单,就是两张椅子中间放着茶桌,每个雅间的椅子都是朝向中间的展示桌案,方便每位客官看到拍卖品。 而正对展示桌案的四个雅间分别唤做‘天’‘地’‘玄’‘黄’。徐阳秋发现大家来得都早,可为什么那‘天’字儿雅间却无人落座。 徐阳秋什么性子?轻狂张扬是他的代名词,看着那一看就不一般的‘天’字雅间,徐阳秋根本没有丝毫犹豫,迈着大步就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 等他坐定重新抬起头时,鸡皮疙瘩也一起冒了出来。 在徐阳秋之前,这拍卖场里已经有八九人了,他们都是两两结伴。这时却又都不约而同地瞪着眼睛看着徐阳秋。有些人已经开始附耳窃窃私语,被这样指指点点当着面,徐阳秋有些不自在,他转过头对着接自己上来的侍女招了招手。 “这座位可有什么讲究吗?”徐阳秋问道。 侍女双手置于腹间,优雅地在徐阳秋身旁蹲下为他斟了杯茶,道:“公子,这‘天’字房往日都是三和东家坐的位置。” 徐阳秋吓得一颤,赶忙站起身道:“那你不早说。” “无妨。” 在入口处,响起了声洪亮高昂的男声。话音刚落,一身着玄色金滚边金绣虎纹长衫的男子缓步走进了拍卖场。男子莫约三十出头,一袭长袍,黑发随意散落,剑眉星目,身上散发的贵气和那气质中的轻狂,都被眼神的稳重控制得恰到好处。 男子走到徐阳秋面前,抱拳道:“在下三和东家,司柘。” 徐阳秋同样抱拳:“徐思。” 徐思,徐四。徐阳秋真的有够懒的。 “司公子,实在抱歉,在下初来乍到,不懂这儿的规矩。” 司柘朗笑着摆了摆手,之后就随意找了个雅间坐下:“无妨的徐公子,这‘天’字,人人都能坐,只是坐上去,想下来,没那么容易。”司柘的表情逐渐冷了下去:“开始吧。” 话毕,一侍女关上了入口的门,彻底将拍卖场变成了封闭空间。几乎同一时间,会场内所有的烛火都被点燃,更有一束烛火直照在正中央的展示桌案之上。 可在徐阳秋眼里,这一切都变得有些瘆人起来。 什么叫想下来,没那没容易。 徐阳秋在黑暗中,隐约看见了不远处司柘狞笑着的面庞,他微合双眼,直觉告诉他,这地方怕是个杀猪场。 心里盘算着,可徐阳秋脸上没有一丝变化。他从容地拿起方才侍女泡的茶水,细闻了一番,没有闻到迷药的味道才轻抿了一口。 四周都没有出口,唯一的门,另一边应该也是重兵把守了。 “*的。老东西难怪缺颗门牙,应该是被人打的。” “第一件拍品,乃是西楚所得,由三色琉璃制成的怒吼猛虎,名为琉璃虎啸盏。” 展示桌案上并没有人,现场除了徐阳秋身边的侍女身下的都是男子。可这女子的声音却像是凭空而来一般传进了徐阳秋耳朵里。 就一晃神的功夫,那桌案上已经被摆上那琉璃呼啸盏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杀猪还把猪当傻子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中央那展桌上,就多出了一只三色琉璃盏。 琉璃盏是猛虎模样,踩在大石上仰天长啸。 三色琉璃盏本就工艺复杂,这猛虎模样却是栩栩如生,可见做这琉璃盏的匠人技艺高超。 可这对徐阳秋来说就是一垃圾,他根本不在乎这琉璃盏有多精美多值钱。 要是这真的是杀猪盘,可不得快点儿想办法。 徐阳秋环视了一圈,就起身往司柘的雅间走去。原本在徐阳秋身旁的侍女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阻拦。 “司东家,”徐阳秋恭敬行礼,烛光照亮他的一半脸庞,“在下想找您打听些消息,价钱好说。” “三色虎啸琉璃盏,起价100两,每次加价不低于十两。” 铃铛声断断续续而起。 方才的女声再一次响起,那展台旁依旧没有人。司柘诡异一笑,道:“价钱好商量?” 四周太暗,徐阳秋看不清司柘表情,但是听他的语气,徐阳秋还是有些毛骨悚然。他稳了稳心神,微笑回应:“是的。” “好说。” 司柘站起身缓缓走出雅间,也慢慢走进烛火里。火光照亮他的侧脸,徐阳秋终于看清他脸上的讥笑。他道:“等着拍卖会结束,你要是还有银两,我们再议此事。” 徐阳秋闻言心头一紧。 三和拍卖规矩,加一次价摇一次铃。方才短短几句话已经摇了24声了。 徐阳秋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的雅间,那侍女手里拿着铃铛,只要外面又人加价她就摇铃往上加价。 也就说24声铃铛,有12声是那侍女摇的。 三百四十两,还在往上加。 “这是何意!”徐阳秋强压心头的怒气,问道。 杀猪就杀猪呗,怎么还把猪当傻子呢? “这‘天’字房的规矩就是这样,包圆儿懂吗?只要有人加价,你就要往上顶,直到无人加价为止。” 司柘笑着坐回了自己的雅间,这时候一声更为沉闷的铃声响起:“恭喜‘天’字徐公子以670两拍下这三色虎啸琉璃盏。” 徐阳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琉璃盏再值钱也不过200两,好家伙来这里就直接翻好几番。 这个时候那琉璃盏已经装在一礼盒里放在‘天’字房内了,而房内的侍女也端着锦盘来到了徐阳秋身边,锦盘内是一张字据和一小盒印泥。大致意思就是本人是自愿这么多银子买下琉璃盏的,为的就是防止买家翻脸退货。 徐阳秋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就自己身边有侍女了,看起来这局还是专门给他设的。 还好徐阳秋在余亦那坑来了一千两,也不至于付不出钱被砍了手指头。徐阳秋摁了手印,侍女却没问他要银子。 徐阳秋见状就知道完蛋了。 “下面就是第二件物品,是出自名家洛夫子之手的山水画:小山石潭。” 徐阳秋已经没心思去听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了。不管是什么,只要有人加价他都必须往上顶一次价格,直到没有人加价。 场里也定是有托的,这样就能完美控制价格了。徐阳秋想到了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就是这拍卖场里都是司柘的人,这么多人都在演戏给徐阳秋看。 徐阳秋碎了个嘴,暗骂了几句。 他缓缓走近司柘,依旧恭敬道:“司东家,这盘儿开得有些过分了吧?” “过分吗?”司柘抬眸望了他一眼,道,“这楼是你要上的,这‘天’字房是你要坐的。可有人强迫过你?” “津阳也是天子脚下了,你们这般行事也不怕栽跟头?”徐阳秋其实有些慌了,但是他知道气势不能放,气势一丢就全完蛋了。 司柘突然起身,凑到徐阳秋面前可怜巴巴地道:“徐公子,你怎么血口喷人呢?我们本分得很。” 徐阳秋见他这副假消息的模样就很作呕。 说时迟那时快,徐阳秋眨眼间到了司柘身后,一只手控制着他,另一只手上不知从哪来的匕首已经贴在他的脖子上。正如徐阳秋所料,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司柘的手下。他们一看自家主子被控制眨眼间就齐齐抽出武器怒视着徐阳秋。 徐阳秋面露凶相,凶狠地不断点头,他收回视线盯着司柘,道:“还说不是盘!” 司柘没有理他,而是摆手让自己人放下武器,他语气很轻松,道:“是盘又怎么样?进了这三和赌坊的人就没有能好好出去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也是…” 话音刚落,徐阳秋只觉得自己小腹被人全力轰了一拳一样,他颤抖着松开了手,匕首也随着掉落在地上。 疼痛感蔓延到全身,让他蜷缩成一团。徐阳秋死死咬着牙不断喘着粗气想要缓解疼痛,可是没有丝毫好转。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已经双眼布满了血丝,口水更是不自觉地随着粗气迸出。 血红的双眼盯着‘天’字房里的那杯茶,徐阳秋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没有在里面闻出任何毒物的味道,可为什么还是会中毒。 这时候司柘也蹲下身子,捡起了徐阳秋掉落的匕首。他拿匕首拍了拍徐阳秋的脸,冷笑道:“真以为自己懂得多?小屁孩儿。” 话毕,几个扮成客人的手下上前给徐阳秋搜了声,只搜出一千两银票,和他腰带上的玉佩。 “东家,只有这些……”手下拿着搜到的东西递给司柘。 司柘蹙着眉‘啧’了一声,嫌弃道:“就这么些?你拿回去请哥几个喝点儿,这人弄死找个地方埋了吧。” 此刻的徐阳秋疼痛感虽然已经消除了大半,可随之而来的无力感让他根本没有反抗能力,只能看着司柘的人提着刀慢慢靠近自己。 不会要栽这儿了吧! 徐阳秋拼命的想要让手脚动起来,可是现在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自己的眼珠子。 眼看着那人的刀都已经举到了半空,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响起了急促地敲门声。 “东家!楼下赌坊被砸了!” 门外的人一边死命砸门,一边吼着。语气很惊慌,就像身后有人要他命一样。 当然事实也正是如此。 第一百二十章:庆阳宁州,余知行 司柘听到声音的一瞬间,脸色骤变。他正要去开门,手刚刚摸到门框,外面就有一把长剑穿透了门,停在了他眼前,距离不过三指。 鲜血从剑刃滴落,司柘呼吸都变得厚重。 他转过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徐阳秋,看到了他狼狈却又‘看我弄不弄死你’的得意表情。 司柘知道这多半也和这煞神有关系了,他回身抓着徐阳秋的衣领,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外面的人是不是来救你的!” 徐阳秋现在哪里里能说话,只能勾勾嘴角邪笑一下。 “靠!”司柘给他气得碎了句嘴,就直接提着他打开了门。 门开的一瞬间他就僵在了原地,自己这三和赌坊说大不大,说小也有近百名打手,此刻却全都躺在地上,表情却是痛苦不堪。 方才那带血的剑,也只是被刺穿了肩膀受了些伤而已。 而在楼下院子的正中央,被人摆上了一方茶桌和一把椅子,椅子上的人一身玄色长袍,正静静地坐着品茶。 左右各有两人拎着司柘的打手回到了他身边。 “来者何人!”司柘颤声问道。 院中人缓缓放下茶碗,抬眸看着半死的徐阳秋,冷声道:“庆阳宁州,余知行。” 一个时辰前,徐阳秋走进三和赌坊的时候正巧被郑冰州看见,没人比郑冰州更了解这个地方了,他赶忙回去找到了余亦和颜墨离。 余亦才从他口中得知这三和赌坊的东家是北汗刑部主执司司源的亲弟弟。这三和赌坊更是水深,专宰外乡人,不管男女老少。要是没点人脉,进了这三和赌坊还真不好出去。 余亦深知事情的严重性,便放弃了收集消息和颜墨离直接赶来了。到了赌坊又来不及想办法,只能强打进来。 “放人。” 余亦没有废话,浑身杀气迸发。 “阁下,你怕是不知道我这三和赌坊是什么地方吧?” 司柘知道他们是为了手里的家伙而来,现在有筹码的是他,他自然不会慌张。 余亦闻言却又重新拿起茶碗,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放人。”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这次却让司柘脚下一软,差些跌下了楼梯。 “你…” 司柘刚重新说一个字,肩膀处就多了一支袖箭。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痛这袖箭就已经钉在自己骨头上了。 “啊!!!” 利箭穿骨的疼痛让他松开了手,徐阳秋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见此情形司柘身后剩下的几个打手哪里还敢出头?当即就丢掉了手里的武器,举着双手下了楼梯,他们从三人面前战战兢兢地走过,还好,余亦没有为难他们。 余亦抬了抬下巴,郑冰州心领神会,快速上去将徐阳秋带了下来。司柘还捂着肩膀惨叫的时候,余亦三人就带着徐阳秋大摇大摆地出了三和赌坊。 三和赌坊外走就围满了人,他们看着出来的三人都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好像深怕和他们沾上关系一样。 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这样从三和赌坊出来,能不怕吗? 他们找了个偏僻的客栈住下,一切安顿好后徐阳秋也已经能够说话了。 “你怎么样?”郑冰州坐在窗边问道。 徐阳秋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无事,噬骨泄力散而已,不会伤到性命的。” “你快得了吧…”在窗边观察的颜墨离放下了窗户,回身嘲讽道:“还而已呢,我们再晚到些你怕是命都没了。” “闭嘴…”徐阳秋这副模样了还不忘还嘴,“救我的是余亦又不是你。” “嘿!”颜墨离也来劲儿,“你信不信我给你丢回三和赌坊。” “你……” 徐阳秋还想怼回去,被最后进来的余亦吓了回去。 余亦拎着食盒进了卧房,他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看向徐阳秋,道:“好了别闹了,此地不宜久留。这毒你有办法解吗?” 徐阳秋温顺地点了点头:“能解。”视线转向郑冰州,他继续道:“冰州,帮我准备连翘、白头翁就好,每种一两。” 郑冰州点了点头,便出门寻药去了。 “先在这休息一晚吧,明早再走,他们不会这么快的。”颜墨离打开了食盒先动起了筷子。 眼下消息没打探到,徐阳秋还中了毒,也只能多待一夜。一来能等徐阳秋好转,二来还能有时间打探一下消息。 余亦灵机一动,他倒是想到个能很快了解到北汗王室和北汗朝政情况到地方。 说干就干,等到日落,徐阳秋服了解药之后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就是容易无力,郑冰州也就继续发挥他暗探的职责打探消息去了,余亦让颜墨离留下照顾徐阳秋,自己快速换上了夜行衣。 余亦本是想着那司柘是刑部主执司源的弟弟,他应该会对朝堂有了解,可郑冰州下午找药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个消息,就是那司源告了病今日刚到津阳。 北汗朝会倒是和庆阳很像,就算是尚书这样的正三品官员也不用每日上朝,再加上司源告病请假就有了大把时间,既然司源愿意做司柘的保护-伞,那他也定是有好处拿的。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那就怪不得余亦了。 混着夜色,余亦再一次回到了三和赌坊。不同于白日,现在的赌坊里只有几名实力稍强的护卫,穿着军中的盔甲,看样子是司源带来的。 余亦在房顶不断跳跃,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不多时他就到了三和赌坊最里面的一栋矮楼的屋顶。矮楼就在下午院子的旁边,当时余亦就觉得这个矮楼很奇怪,楼门的锁都是蛇形锁。 像蛇形锁这种没有钥匙只能强行破坏的锁,能锁住的应该就只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矮楼里灯火通明,不出意外里面的人就是司柘和司源了。余亦在屋顶撬开几片瓦,就能看到屋内。 司柘的肩膀已经包扎起来了,因为郑冰州的袖箭是专门往他骨头上打的,所以这一下够他吊小半年手臂了。 与他相对而坐的理应就是司源了,他连官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到了此处。司源很瘦,也不高,再加上那八字胡人看起来很奸贼。 第一百二十一章:上书:王城 “哥,那帮人欺人太甚!”司柘捂着肩膀,龇牙咧嘴骂着余亦几人,看表情就像是想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司源倒是冷静,他哼了一声,道:“我都说你的人不行,你不听,你看看八十多人没拦住三个,有什么用?” 司柘有些憋屈:“哥,我承认他们是有些手脚功夫,但是我查过了,他们是庆阳的布商,是来走私裘衣的。” “你什么意思?”司源饮了口茶。 “自然是让他们有来无回!”司柘把拳头握得咔咔响,脸上却露出了奸诈阴险的笑容,“哥,我会让人去接近他们,等他们买完裘衣走的时候,你把他们抓回去,走私兽皮裘衣,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两人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说到折磨人的事儿兄弟两都变得兴奋起来,连屋顶上的余亦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用内力震碎了方才的瓦片,轻轻一甩,下方的司柘就闷哼了一声,昏了过去。 突然的变故让司源一惊,还没做出反应他就感觉到一股凉意从颈部扩散到全身。 “司主执,久仰大名啊。”余亦沉着声说道,手里的匕首也加了几分力道,鲜血立马沿着刀刃留下。 “手…手下留情,大侠。” 司源赶忙高举双手,声音都有些颤抖。 余亦本也就没想杀了他,手上的力道也收了回来,他思索片刻后问道:“司主执,你理应知晓我来此是为了什么。” “大侠,你要什么直说便好。”司源颤抖着说道,“我与我弟弟就做些小本生意,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余亦闻言又加了力道:“司主执,要是你真的这么干净你觉得我会来吗?” “哎哎哎,”司源见状就想抬手拨开余亦的手,却被余亦喝了回去,他咽了口口水,继续道:“大侠别动手!你想要多少银两你直说!” 鱼上钩了。 余亦冷笑一声:“银两?北汗都要大乱了,银两有什么用。” 听到这话司源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赶忙道:“大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啊。” “少废话!那什么王子都被生擒了,北汗后继无人,迟早大乱!真以为我们这些乡野武夫没脑子吗!” 余亦持刀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司源也能清楚的感受到脖子流出的鲜血,死亡的逼近让他已经丧失思考的能力了。 “大侠大侠!” 司源本能的往后缩头想要避开匕首:“那颜墨离被生擒,北汗百官也不会让他继续当储君了,现在已经有很多折子递上去想要易储了,不出意外储君很快就是二王子了。” “少骗我!”余亦冷下眸子恶狠狠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颜墨离就在回来的路上,等他回来谁当王子还不一定呢”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司源的嘴唇已经被吓得煞白了,他继续颤抖着说道:“颜墨离不会活着回到王城的!王上已经下了暗令,躺所有北汗的武夫杀他了!拿人头觐见者还有重赏!” “当真?” 余亦表现出了很明显的迟疑,这让司源也嗅到了活下去的机会,当即道:“当真!大侠也是知道我乃刑部主执,定不会有假的!” 余亦很配合地演出一副信以为真,心生退意的无知匪徒的模样。他慢慢松开了刀,司源感觉到了之后猛地暴起想要喊人,结果只闷哼了一声就瘫倒在地了。 余亦将这两兄弟扶回椅子上,在烛光的照耀下,在外看来两人依旧在秉烛夜谈。 就在余亦撤出三和赌坊的同一时间,原城城墙外赵青山的短斧劈风而上钉死在城墙内壁,赵青山和白江宜两人轻而易举地借助短斧上了城墙。 “老头儿,咱两为什么不在白日的时候走城门?咱俩又没犯事儿。” 白江宜弯着腰跟在赵青山身后,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走在前头的赵青山却大摇大摆,丝毫没在怕。 他扣着牙缝,懒洋洋道:“走城门有什么意思,老子从不走寻常路。” “牛牛牛。”白江宜很敷衍地恭维了两句,她稍微直起身子环视着周遭,继续道,“你能不能躲着些,我知道你厉害,但刚进城就被通缉,也不方便啊。” “哎呀。”赵青山被他念叨得心烦,他突然停下脚步,白江宜还在看着周围就一个无注意撞了上去。 “嘶…” 赵青山浑身缠着铁链,这一下当真是疼,白江宜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揉了揉被撞的额角。还不等她说话,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双大手钳住,下一秒就有一股强风刮过。再睁眼,已经下了城墙进了某条小巷子。 …… “你说的是真的?” 客栈内,颜墨离静坐在窗边,听余亦讲完了他从司源那里了解到的所有事情。月光照在他脸上。 清冷,没有血色的清冷。 相比于颜墨歌要杀他,颜天纵默许。更可怕的不就是杀他的就是颜天纵吗。 余亦没有回答颜墨离的问题,因为他知道颜墨离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房间内静得可怕。 “明日,我同你一起。” 过了许久,余亦才缓缓开口。声音在房间内回荡,清楚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颜墨离也是一愣,转过头借着月光想要看清余亦:“你…说什么?” “有些事情,还需要自己问了才知道。”余亦站起身,走到窗边,“明日,就去那北汗王宫走一遭。” ………… 第二日清晨,随着初现的晨光,余亦和颜墨离便各自驾马出了津阳城,沿着驿道往王城而去。徐阳秋和郑冰州则是再一次换了个样貌,买了辆马车从官道驶向王城。 正午时分,余亦二人率先到了王城城门。 真不愧是北汗第一城,王城自建成至今已经快要百年,这城墙也已经有些古色古香的韵味,尽管如此近六丈高的城墙依旧给人一种压迫感。王城的城门也是最具安全性的悬门,门上有两根腿粗的铁链相连,放下就可当作吊桥。 城门的城楼比两边的城墙高上许多,最高处,那石质牌匾庄严霸气,上书: 王城。 第一百二十二章:入王城 守城将士身披兽甲,肃立两旁的士兵握着长戟,中间查看身份文碟的则是腰佩弯刀。 王城几乎没有人会有出入,城门口悬门虽是放下可还是放着拒马。余亦二人到了城门口就扯紧缰绳停下了马。 他们二人都戴着斗笠低着头,看不清样貌。守城将士见来者就顿时感到不简单,左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上,头领上前两步,厉声问道:“何人?为何到了王城还不下马!” “狗奴才,不认识你主子了?” 话毕,颜墨离摘下了斗篷,露出了原本的样貌。那双自带杀气的剑眉轻皱着,入墨般的眼睛带着怒气盯着那守城将士。 士兵看清了来者吓得赶忙半跪在地上,抱拳行礼:“属下参见王子殿下。” “还不放行?”颜墨离冷声道。 士兵跪在地上对着后面的人死命挥手:“快!” 拒马很快被挪开,颜墨离余亦二人相视一眼,甩动缰绳驾马往里而去。 待二人走后,那守城将士才赶紧拉来一人,急吼吼道:“快进宫,告知王上!” 两人进了城之后就放慢了速度,慢悠悠走在路上。 “余亦,当真要这样大张旗鼓吗?”颜墨离有些担心地问道。 余亦挑着眉看了他一眼,轻笑回应:“怎么?怕了?” 颜墨离撇了撇嘴:“怎么可能。”他顿了顿,支支吾吾道:“就是怕引来麻烦。” “不会的。”余亦喝停了马,翻身踩在了地面上,“你可知为什么这一路上都未曾有武夫袭击吗?” 颜墨离跟着下了马,摇了摇头。 余亦继续道:“因为那些个武夫也不傻,刺杀北汗王子,这钱怕是有命拿也没命花,还很有可能连拿都没命拿。” 先前还没想到,现在被余亦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 先前司源说拿着颜墨离的人头觐见重重有赏,这赏怕就是背了这刺杀北汗王子的罪名吧。手里拿着颜墨离的人头,就算是天下第一讼师来了也没法把黑的说成白的,到时怎么会有人相信颜天纵会下暗令杀了自己亲儿子呢。 武夫就算再缺钱也不会傻到去做这事儿。 这么说来,他们二人既然不会被武夫纠缠,那么就只有颜天纵或者是颜墨歌的军队会对他们进行刺杀。 他们这般大摇大摆进城,不就相当于告知全王城的人北汗王子回来了吗?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颜天纵也不会派兵截杀,反而是最安全的。 只要能安全入了王宫,一切都明了了。 “如果真是你父亲所为,你怕吗?”余亦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他们入了王宫,要是一切都是颜墨歌干得,那还好说,将一切告知颜天纵将他处置了便好。那要真是北汗王上一手操控的呢?要真是这般他们入王宫就相当于将自己捆绑好之后丢进虎穴。 “怕什么,要真是他……”颜墨离犹豫了片刻,“大不了就跑呗。” “再之后呢?”余亦停下了脚步。 颜墨离有些出神,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余亦没有跟上。他也停了下来,低着头,在袖中的拳头已经握得死死的了:“让你同我一起,将他们…” “都杀了……” 这话像是入海的石子儿,沉在了熙攘吵闹的人群里。可余亦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牵着马缓步上前,拍了拍颜墨离的肩膀。 突然间人群变得躁动起来,地面也有种若有若无的震动。两人定睛一看,前方有大批人马正在齐步朝他们这边而来。 随着人群散开,二人看清楚了前方的人马。 近两百名士兵黑衣铜甲手握弯刀,为首者端坐于马背,双手握着剑搭在马鞍上。头上戴着头盔,厚嘴唇小眼睛,显得深沉的一字眉加上勾起的一边嘴角,将整个人彰显的有些邪魅。 “王子殿下,欢迎回来。” 为首将领声如洪钟,他并未下马,只是浅笑着对着颜墨离点头示意。 “褚天禄,你来做甚?”颜墨离语气平淡,身体却做好了随时反应的准备,他现在有些拿不准眼前人来的目的。 褚天禄重新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颜墨离:“自然是接您回王宫。” 阳光刺得颜墨离睁不开眼,不等他说话褚天禄再一次开口了:“你就是余亦?” “正是。” 余亦话音未落,褚天禄就脚尖轻点马鞍一跃而起。在余亦眼中,逆光的褚天禄一手握剑一手成掌,随着身形下落,那掌也凶狠拍出。 余亦微合双眼,随意地旋掌而出。 两掌一触即分,没有掀起一丝风波,甚至连二人的发丝都没有被吹动。余亦宛如一颗松,定在原地一步未退,反观褚天禄,倒飞回马背后就将右手藏在了身后。 这一掌孰强孰弱,众人一看便知。 “余将军,在下多年习武,一见高手便情不自禁,还请见谅。”褚天禄微笑着道。 “无妨。” 余亦能清楚看到在他额头已经冒出的细汗和微微泛白的嘴唇。这一掌说是切磋,其实也是为了试探余亦的实力。 褚天禄继续道:“王子殿下,在下为您准备了马车,还请二位移驾。” 颜墨离正欲拒绝,余亦按住了他的肩膀:“那便多谢褚将军。” 褚天禄再次点头示意,随后轻拉缰绳调转了马头。紧接着就有一辆挂着‘颜’字灯笼的马车在二人身旁停下。 黄白色风格的马车倒是和颜墨离不是很搭。 “你为何答应做马车?”颜墨离一上车就拉着余亦的手迫不及待问道。 余亦嫌弃地甩开他的爪子:“累了,做马车舒服些。” “啊?” 颜墨离被他的话说得有些摸不到头脑,余亦见他这样也严肃了起来:“好好休息,保不齐等下还要动手。” “你是说?”颜墨离有点不敢相信。 颜天纵真的会在宫里动手吗?余亦却不以为然,他将车帘掀开一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他心中想的事情真的发生,颜墨离突然有点紧张,他紧皱着眉头,不断地摩挲着手指。 第一百二十三章:太乾宫,颜天纵 “所以这人是谁?”余亦隔着车帘抬了抬下巴。 颜墨离一愣,又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褚天禄?” 余亦颔首。颜墨离继续道:“褚家一直以来都是北汗王室的护卫家族,褚家长子都是北汗王上的第一护卫,直接掌管乾军。” “乾军。”余亦喃昵了一遍,多半就像是庆阳皇宫的禁军吧。 “所有褚天禄的出现,也就表明我父亲确实已经知道我们回来了。我们才进城不过三刻钟。” “如果不出我所料,我们自进原城开始,就在你父亲的监视里了。”余亦双手合十不断摩挲着手掌,又往手掌里吐了口热气。 颜墨离瞪大了眼睛:“可…不是有郑冰州吗?他不是号称墨麟卫第一暗探吗?” 天气实在冷,余亦将手拢在了袖中,笑道:“是啊,这一路上也确实没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啊。” “那你说……” 颜墨离僵在了原地,这一路确实没人跟踪也没人监视。因为所有人都是明着看到了他们的动向,从原城的守城将士开始,到三和赌坊再到王城的守城将士,甚至是他们歇脚的客栈。 所以他们一进城,身在北汗王宫的颜天纵就知道他们来了,所以能十分确定的直接让自己身边的护卫带着乾军前来。 两人不再言语,静坐在马车上缓慢前行。 北汗人好像真的很喜欢金黄加白色,就连北汗王宫的建筑都是黄白色的。 北汗冬日几乎每日都在下雪,地面上也是时时有积雪。远远望去那一座座黄白的宫殿就像是从雪地中长出来的一样。 宽广、华丽、金碧辉煌。 马车最终在那主殿停下,两人跃下马车。四周是片十分宽阔的广场,主殿前是满满九十九台阶。 白墙黄瓦,殿的四角高高翘起,雄壮得像是展翅欲飞的雄鹰。主殿同庆阳一样有六扇大门,正中央的上方依旧是白底金字的牌匾,上书:太乾宫。 余亦兴奋极了,终于能见到这北汗王上了。明里暗里交手这么多次,每次都能先余亦一步,这样的对手真的让人又害怕又激动。 褚天禄走到两人面前,将剑佩在了腰上又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王上以恭候多时了,请吧。” 台阶上没有一丝积雪,显然是有人时时打扫。越接近太乾宫越能感受到从内传来的热气, 宫门缓开,三人跨过那门槛,终于看清了这太乾宫的真面目。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而那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大殿两旁,百官分席而坐,一人一桌,桌旁摆着酒壶。 三人到来的第一时间,殿中央的舞姬便停下了动作,对这三人妩媚笑着,晃着身子离开了。 百官则是齐齐地直起身子,展袖,平掌,行礼。齐声道: “拜见王子殿下。” 颜墨离却是视若无睹,径直走到那金漆雕龙王座前抚起衣摆跪了下去:“罪臣,拜见王上。” “离儿,你这是何意啊?”王座之上的颜天纵面色一惊。 颜墨离抬起头,平着掌道:“臣作为王子,御驾亲征却不敌庆阳被擒,失了北汗王军的威严,失了您的威严,臣,罪该万死。” 此话一出,大殿内皆闭上了嘴,宽阔的太乾宫愣是变得落针可闻。余亦闻言也是微蹙双眉,他不是很能明白颜墨离是想干什么,此时认错,主动将战败之事搬上台面,可不见得是好事。 果然,此言一出就有大臣就坡下驴了。 “王上,王子殿下说得没错,作为未来的一国之君,战败生擒,今后若是继承大统,怎么能在庆阳面前抬起头来!” “王上,王子殿下已是败绩缠身,若让他继储,怕是天下不服啊。” 一时间台下又开始吵嚷起来,百官多是想让颜天纵易储,只有寥寥几人依旧站在颜墨离这边,但这些人都是坐在桌后默不作声。 他想干什么? 余亦心里不断这样问自己,颜墨离将自己置于此境地有什么用?难道就是为了看看还有几人是站在他这边的吗? “王上!” 余亦沉声一吼,现场再一次安静下来。原本闭着双眸的颜天纵也睁开了双眼,余亦这时候才发现这北汗王上有着一双宝蓝色的眼睛。 “既王子殿下已经平安送到,臣的职责便也完成了。”余亦用着北汗的礼仪,展袖平掌道。 颜天纵缓缓点头,开口道:“路途艰苦,辛苦余将军了。还请余将军先去休息,今晚孤会在万福宫设宴,到时我们喝几杯。” 表情平和,语气更是平缓,余亦从中听不出一丝异样。 “王上,”余亦没有谢恩,而是变得眼神凌厉,“臣在刚至原城的时候,便遭遇了杀手刺杀,所以无奈伪装入城,可臣发现,那杀手乃是您的乾军,您可知晓?” 杀手自然不是乾军,这都是余亦瞎编的,就是要看看这颜天纵的反应。 台下百官又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什么?”颜天纵抬手一掌拍在那王座扶手的龙头之上,浑身一颤,头上的珠帘王冠更是随着颤抖,“还有此事?”他眼神转向一旁的褚天禄,厉声道:“褚将军,给孤一个解释。” 褚天禄闻言更是面色煞白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却没说出一句话。 “褚将军?为何不说话?”颜天纵站起身紧皱着眉。 褚天禄重重地将头扣在地面上,还是不发一言。 颜天纵指着跪在地上的褚天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突然间怒火中烧,高声吼道:“给我带下去!严加审问!” 话毕,太乾宫外疾步走出两名将士将褚天禄押了下去。颜天纵又重新面向余亦,语气缓和了下来:“余将军先行休息,明日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第一百二十四章:王子殿下,你是个败将! 颜天纵面带怒意,呼吸很重。怎么看都是一副得知此事愤怒至极的模样。可在余亦眼中,这面上爬满皱纹面相凶狠的不惑男子,怕是没这么简单,就从他现在的表情余亦就对自己的判断更有把握。 余亦勾起嘴角,展袖平掌:“那便辛苦王上了。” 颜天纵展眉,神色也软了几分,脸上带着极浅的微笑,道:“职责所在,余……” “不过,” 余亦开口打断了颜天纵的话,这不可一世的北汗王上瞬间就冷了下来,他坐上这个王位近四十年,从未遇到过一人敢这般打断他说话。 再看余亦,面色轻松,语气淡然。 “设宴便算了,外臣还有要事在身,需尽快回都城复命,即刻启程。” 颜墨离猛地回头,瞪着双眼看着一旁负手在后的余亦。他没有看颜墨离,只是抬头望着那龙台上的一国之君。 颜天纵没有生气,他闭上眼缓慢而沉重的不断点头,他款款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 杀气! 霎时,一柄飞剑从人群中击电奔星般掠过余亦的耳旁。速度太快,尽管余亦在感受到杀气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但根本无法追上那把飞剑。 等余亦眼神重新锁定它的时候,那飞剑已经深深刺进了龙椅。而颜天纵,被那飞剑带来的气浪掀翻在地。 与此同时,那太乾宫外再次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行军脚步声,褚天禄再一次逆光而来。这一次,他带着乾军和所有守卫围了整个太乾宫,围了百官,更围了余亦和颜墨离二人。 褚天禄抽剑出鞘,快步上了龙台。颜天纵刚刚起身,那珠帘王冠都斜了,龙袍更是凌乱。褚天禄将剑架在这北汗王上的脖子上,百官更是被吓得不敢轻举妄动,全都老老实实坐在自己位置上低着头又悄悄抬着眉看着现场的情况。 “褚天禄!” 颜墨离的怒吼在大殿内回荡:“你这是干什么!造反吗!” “你…” 褚天禄将剑又靠近了几分,让颜天纵把话咽了回去。 他持着剑,回过头看着因为愤怒而扭曲了嘴脸的颜墨离:“王子殿下,你是个败将!” 他环视着大殿,眼神走过每一个北汗大臣,大声吼道:“败将!怎可统领百官万军!败将称王!我北汗!今后在庆阳还如何能抬起头来!” “褚天禄!”颜墨离气急开口,却又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反驳他。 北汗,以好战著称。当年庆阳内乱,安帝与北汗王上签订协议,在他称帝前北汗不参与庆阳内乱。 庆阳内乱打了四年,安帝就坐上了龙椅,穿上了龙袍。至此北汗和庆阳便互相对抗了近二十年,直到余亦生擒了颜墨离。 北汗自建国以来,鲜有败绩。更何况败的是北汗未来的王上。 “王上,您带领北汗创下无数光辉,我们敬您。可您这戏糊涂啊,既然您下定不了决心,那臣帮您下了!” 褚天禄面向众将,高喝一声:“拔剑!” 一声令下,寒光紧接着闪过,再看时百把剑已经齐齐对着二人。 “将二人,都杀了!” 褚天禄已经红了眼,眼中满是杀气。 是啊,一直是颜墨离太天真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做为一名败将,又做为北汗的王子,这双重身份,这般的他北汗还欢迎吗? 一个输过一场必胜之仗的北汗王上,真的是北汗百姓想要的吗? 一个被初建之国生擒的北汗王上,真的能让白汗百姓在这乱世抬起头来吗? 此时此刻,颜墨离甚至有些痴呆,他都忘记了反抗,直直看着那刀剑落向自己。 突然间,一双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将他往后拉去,随之而来的刀剑斩落了他的发丝,剑影掠过颜墨离的眼睛,让他回过了神。 “想什么呢!不要命了!”余亦厉声吼道,“城门口见!” 眼下两人谁都顾不上谁,别看现在就一百多人,保不齐外面还有多少人呢。余亦丢下这句话就往人群冲去。 一士兵冲得比谁都快,高举着弯刀就朝着余亦高喊而来。余亦助跑两步紧接一记直踹,这一脚正中士兵胸口,下一瞬他就吐着鲜血倒飞而出。 昏厥过去的身体重砸在后面稍慢一些的士兵身上,霎时就倒了大片。 余亦得了些时间他猛地回头看向那龙台之上的褚天禄。 褚天禄依旧凶相尽露。而余亦,发丝散落,带来的却是那张狂无比的笑。他大手一挥,只一瞬,先前在太乾宫宫门口被士兵收走的墨渊便破空而来。 墨渊所过之处皆是鲜血飞溅,褚天禄一惊,立马持剑横档。 “褚将军。”余亦笑着高喊道,“你与王上送得见面礼,本王甚至满意,所以这回礼你看看可还满意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未亡人,恶鬼面具人再现 话毕,余亦的笑容瞬间消失,蹙眉之下,墨渊像是一柄从天门而落的天劫一般,褚天禄的剑刚与墨渊接触的一瞬间就像是瓷器一样支离破碎。 墨色长刀砍入身体,就像是菜板上被切开的豆腐。鲜血溅到了龙椅上,撒在颜天纵的龙袍上。 余亦一怔,原来这一刀他是想要了褚天禄的命的。可就在墨渊要斩到他脖子的时候他被一神秘人救下。只不过墨渊可不是那么好躲的,那神秘人还是被看到了后背。入背三寸,鲜血高溅。 他不认识那神秘人,也来不及看他的样貌,只觉得有一丝熟悉。 眼下无心再管这些,褚天禄早杀晚杀他都得死。余亦召回墨渊,再一次杀回人群。 好在大殿内还有百官,弓箭手没法发挥作用。不然还真不好操作。 也正因为有百官,余亦见招拆招,边打边退到一穿着紫袍是二品大臣身旁,一刀砍翻一个士兵之后就粗暴地将那大臣拉起挡在自己身前。 这文臣自然是被吓得两脚发软,余亦拎着他也还算轻松。士兵持刀上前一看余亦躲在大臣身后,又不知该怎么办,自己一动余亦也跟着动,一时间竟也成了僵局。 可这也不是办法,虽然能阻挡进攻,但余亦也无法突围。还好这一时的僵持也让余亦有时间观察四周,找出更好逃走的路线。 余亦左手猛地发力将那大臣抛出,士兵们吓得赶忙丢了武器去接。趁此机会余亦脚尖在桌案上一点,高高跃过了人群。刚落地便是一道罡气横斩。 这道罡气并没有杀伤力,只是将士兵们掀翻在地,给他和颜墨离带来了逃跑的机会、还是要给北汗王室留些面子,不然真给他们惹急了,在他们地盘真的不好脱身。 余亦一步跨过太乾宫的门槛,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哈!” 千百名士兵这声怒吼整齐划一,待余亦定睛一看,太乾宫的台阶下,已经站满了手握刀剑的乾军。在最前面的正是已经拉满了弓的射手。 余亦双眼一合,整个身形向左偏去,一把长剑擦肩而过。 褚天禄一剑落空,在石阶之上重新站定,持剑指向余亦,高喝道:“余亦,你跑不了的!” 还想着暂且留一命,没想到还来送死。 余亦正要动手就再次感觉到身后磅礴的杀气,与此同时在正前方的褚天禄也再次持剑长刺而来。 情急之下余亦只能将墨渊立在自己面前,这次进攻褚天禄稍快些。余亦运转全身内力震开了褚天禄的剑,并接着褚天禄力道的惯性快速转身。 刚转过身,那背后的攻击就已经到了。两把兵器相撞四周掀起难以想象的气浪,这气浪将褚天禄轻而易举地扇晕了过去。 也是这个时候,余亦终于看清了这救了褚天禄两次的人。 血红色的恶鬼面具和那平平无奇的折扇。 是那晚杀了钱百万的人! “又是你!”余亦持着刀,有些吃力地说道。 恶鬼面具人邪笑一声,折扇猛然发力,两人纷纷借力跳出一段距离重新站定。 “临王殿下,别来无恙。” 声音依旧像是大漠中许久未曾饮水的人,沙哑得厉害。 余亦眼下可没空和他叙旧,因为下方的乾军已经冲上石阶了。就算如此余亦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阁下能否留下姓名?” 那恶鬼面具人将折扇置于胸前轻轻摇摆,薄唇轻启,声音却不再沙哑,而是变得十分沉稳又动听:“未亡人。” 话落,折扇倒扇而出,带来让人无法呼吸的风。 余亦也不再纠缠,脚尖轻点,轻松跃上太乾宫的宫顶。再看下方狂风掀翻了无数乾军,意外的给余亦创造了逃走的机会。 与此同时颜墨离已经从另一边往后宫而去。 余亦虽不解但也没有时间去管,他与未亡人相视一眼,余亦礼貌地微笑点头后便跃过宫顶消失不见。 未亡人面带笑意望着余亦消失的宫顶,喃昵道:“我们的对决越来越有趣了。” 这时候被波及昏迷的褚天禄也撑着剑站了起来,他捂着额角摇了摇头,该死的眩晕感让他有点想吐。顾不上这些,褚天禄反握着剑快步到未亡人面前问道:“人呢?” 未亡人耸了耸肩,转身回了太乾宫 第一百二十六章:一出好戏 褚天禄看着那些狼狈起身的乾军,干涩的嘴巴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他倒不是怕了余亦,而是恐惧太乾宫里那位的雷霆震怒。 他抬步走回殿内时,百官已经被遣散了。偌大的太乾宫里,只有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的颜天纵和站在一旁轻笑着的未亡人。 “褚将军。”颜天纵端坐在龙椅之上,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三日内,孤要见到他们二人的尸首。” 褚天禄微微颤抖着单膝跪在地上,抱拳道:“属下遵命。”说罢,褚天禄便起身快步离开了太乾宫。 “王上,您这出戏,演得有些过了。” 大殿内还不曾安静下来,未亡人就开口说话了:“我想余亦已经猜到了您这北汗王宫的情况了,二王子那边,您还要多注意些。” 颜天纵闻言缓缓睁眼,双手十指有规律的相撞,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多谢先生了。” 未亡人浅笑回答:“利益是相互的,不必言谢,告辞。” 话音刚落,颜天纵只感觉到一阵轻风拂过,再看时大殿内只能孤零零的自己。装饰用的烛火树慢慢暗下,颜天纵也想起了自己与未亡人的第一次见面。 就在今年夏天,那日自己刚与王后和颜墨歌用完晚膳回到寝殿,刚推开门自己便晕了过去。 再睁眼,却是完好无损地躺在卧榻之上,颜天纵晃了晃脑袋艰难起身,这时候才发现那桌案上坐着一个穿着纯墨色飞肩束袖长袍,带着血红色恶鬼面具却手握折扇的男子。 颜天纵反应也是极快,第一时间就想要抽出藏在卧榻上的弯刀,并大喊道:“有刺客!来人!” 可是,手里落了空,自己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王上,近日可是寝食难安啊。”桌案旁的那人说话了,声音很沙哑,有些瘆人。 颜天纵下意识地开口道:“你这是何意?” 又能发出声音了。 他赶忙问道:“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那人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热气慢慢升起:“我没有名字,江湖人都唤我未亡人......” 寝殿内安静极了,颜天纵就这样看着端坐在桌案旁的人许久不曾开口。直到未亡人喝完了水,将杯子放下,才缓声道:“我是来同你合作的。” 一阵寒风吹过,吹灭了蜡烛铜树上仅剩的几个烛火。也唤回了颜天纵的思绪,那未亡人出入北汗王宫入无物,想取自己的性命也是极其容易,好在他是来寻求合作的。 今日这出好戏也是他安排的,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是毁在了对余亦实力的不了解。眼下余亦逃出了王宫,虽能保证他逃不出着王城,但想要杀了他也是难了。这全城搜捕动静不小,也无法保证事情会不会败露。 方才未亡人说要他注意些二王子颜墨歌。 这二王子也属实让颜天纵头疼,那年要是没那庸医,自己也不用坐着傻事儿。 或许是思虑过多,颜天纵一时有些头疼,他缓缓起身,一旁黑暗中就走出一面色煞白的宦官,宦官扶起他的手慢慢往前走去。 不过一刻钟,王城就贴满了余亦的海捕文书。余亦看着满城的通缉令都忍不住碎嘴。 街道上满是快速行军的王城军,余亦有些寸步难行,只能在路过一家铺子的时候趁着店家不注意丢了些碎银,拿了顶斗笠待在头上。每次遇到王城军的时候,就压低斗笠往小巷子里拐。 “临王殿下。” 那沙哑瘆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余亦定住脚步抬头望去,那未亡人就映入了眼帘。 “又是你,”余亦顿了顿,“你是来抓我的?” 那血红色的恶鬼摇了摇头,浅笑出声:“不,我是来杀你的。” 手随话毕而动,折扇呼啸而出,它经过的地方肉眼可见的连空气都扭曲了几分。余亦丝毫不惧,他握紧了刀鞘猛地一甩,墨渊也出了鞘迎着折扇高速旋转砍去。 两把兵器的这一次碰撞并没有僵持,而是擦身而过,原来余亦这一击从不是为了拦下那飞来的折扇,他就是想要了未亡人的命。 不管他是谁,三番四次陷害于他、打乱他的计划还当街杀人。余亦早就忍不住了,这一次遇见两个人只能走一个。 未亡人站在房檐之上,直面墨渊也是毫不畏惧。他微合双眼一掌拍出想要迎接下它,就在刀刃与手掌只有不过二指距离的时候未亡人就感受到了一股凉意,一股死亡的凉意。 惊恐之下他慌忙收回手掌,紧接着向后下了腰。墨渊擦着他的鼻尖旋转飞过,消失在天边。 第一百二十七章:余亦与未亡人的第一次交手 再看余亦,未亡人的折扇虽慢,但周身的气浪却越卷越大。再这窄小的巷子里卷起一阵小的龙卷,龙卷带起周边杂物发出阵阵似猛虎低吼的声音。 速度慢得看似能躲得轻而易举,可只有面对它的时候才会发现这折扇带起的龙卷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愣是让人无法行动。 只不过余亦也没想着躲,他直面折扇弓步缓慢张开手臂,柔和地接下那折扇。龙卷在接触余亦的第一时间便消失殆尽,余亦引着折扇在自己身体饶了一圈,又随意的朝着未亡人抛出。 此时的未亡人才躲开墨渊刚直起身子就看到直直对着自己飞来的折扇。 未亡人双眼一合,看着回来的折扇表现出一丝惊讶。 惊讶之色转瞬即逝,余亦方才的四两拨千斤只是太极最入门的招式,未亡人也是用余亦一样的招式,柔和地接下折扇。 未亡人余光看到了在下方刚刚收回内力站直身形的余亦,和那不怀好意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未亡人双掌上下半合,中间还安静无比的折扇转得突然凶猛起来。情急之下他想要合掌摁住狂暴的折扇却被带起的凌厉气浪掀得生疼。 眼前麻烦还未解决,未亡人只觉得身后又来了一股寒意。这下可淡定不了了,因为那寒意就是刚刚才躲开消失不见的墨渊。 余亦可不会放过这机会,见墨渊已经回来,他也猛踏地面一跃而起,松拳成掌,在腰边旋转而出。 手中狂暴的折扇,身后向他飞来的墨渊,面前是迎着自己而来的余亦。 眼下情况,未亡人有把握躲开两方,可现在不管是折扇、墨渊还是余亦都是奔着要了自己的命来的,不管接下哪个不是命丧当场就是身受重伤变成待宰羔羊。 这些自然是在余亦的计算中,墨渊原本就和自己心意相通,一段距离内的操控早已滚瓜烂熟。而折扇也只是个小把戏,只要将内力包裹住它,再在必要的时刻炸开内力就好。 这一照面,便要分出胜负!也要分出生死! 余亦和未亡人距离越来越近,前后包裹的气浪更是让未亡人一点呼吸困难。 此时此刻,未亡人都已经感受到了自己对死亡的恐惧,那是一种心跳加速全身僵硬发冷,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呆立当场的感觉。 明知道会死,可身体还是没法有丝毫反应。 再两人都没有注意的角落,一黑影悄然闪过。突然间未亡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人扎了一下,浑身一颤回过了神。 这个时候余亦距离自己不过半丈距离了。 未亡人松开了手中的折扇,同时身形暴转想要躲开它,可还是被割伤了左臂。他强忍着撕裂带来的疼痛,右手竖起双指斜置于面前。 “临王殿下,情敌了!” 未亡人嘴唇微动,声音就清晰地传进了余亦的耳朵。话音刚落还不等余亦做出反应未亡人双指就已经划下。 随着双指划下,余亦只觉得胸口一闷,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就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整个身子也变得无力,在半空中直直落下。 未亡人自然也是不好受,虽然他反应极快,躲过折扇的同时转了身形,又一击重伤了余亦。可墨渊终究是避无可避了。 就算是这样,余亦在落下之时还是看到墨渊砍在未亡人后背的时候还是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一下,随之时阻挡了一瞬,却还是抵消掉了墨渊最强悍的时候。 等墨渊破了那东西的时候伤害已经无法致命了。 未亡人在房顶晃了晃身子,还是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坠了下去。 喷出的鲜血像是一场血雨,余亦在朦胧间也看到了落下房顶的未亡人。 两人身子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墨渊也掉下了房顶刺进了地面。 巷子里重归平静,只有挣扎着想要率先站起身子的两人。 余亦自知是自己轻了敌,他没有想到未亡人还有这种他闻所未闻的招数。方才那双指挥下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骤停了一瞬,紧接着就是浑身发冷,五脏六腑猛地一颤,导致乱了气息。 就算是到了现在,自己的身体还不时发颤无力。他想要召回墨渊却也发现根本没有效果。 两人紧咬着牙关撑着地,双眼都死死地盯着对方,眼神里满是想要杀了对方的凌厉。 挣扎了片刻,好不容易艰难起身的余亦又是一颤失力,再一次摔在地面,而未亡人还是颤颤巍巍站起了身,尽管浑身发抖还是站起了身。他环顾四周,找到了一根带着青铜泡钉的木棍朝他走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从使团使者变成通缉犯 “临王殿下,轻敌乃兵家大忌。” 木棍拖过石子儿路面,发出沙沙地声响,未亡人沙哑瘆人的声音也像是催命符一般。余亦想要起身防抗却也是无济于事。 “先生!” 巷口响起熟悉的声音,听到这声音余亦都忍不住想要骂娘。因为这声音不就是方才在宫中差点被余亦砍死的褚天禄吗。 宫中?! 余亦突然想到,这未亡人在宫中不就被自己伤过后背吗? 余亦趁着未亡人分心赶忙静下心来,放在墨渊砍在后背被挡住了一瞬,要是余亦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软体护心甲。 叶行舟说起过护心甲是由内力温养,若是甲上的内力紊乱非常容易影响使用者自身的内力。在平时使用者健康的时候,护心甲的内力就会积极稳固,就算是叶行舟也没法轻易影响,可现在呢?未亡人身中两刀,就算只有第二刀砍中了护心甲也足够撕碎它。现在不管是未亡人还是护心甲都不是一个健康的状态。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扰乱护心甲上附着的内力,那内力就会顺着他的伤口入体导致未亡人自己的内力紊乱。 说干就干,眼下逃是逃不掉了,能换一个是一个! 趁着未亡人被褚天禄唤得转身,余亦摒住一口气猛地暴起,一掌摁在未亡人后背。 余亦勾起嘴角,自己赌对了。未亡人身上穿着的就是软体护心甲。余亦的内力在护心甲上爆发,紧接着就是未亡人的一颤,鲜血缓缓从他嘴角流出。 “先生!” 褚天禄被这变故吓得慌神,赶忙丢下手里的长剑朝未亡人跑去,在他倒下的最后一刻抱住了他。 只是未亡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褚天禄眼神又冷了下去,他抬起头看着已经黔驴技穷的余亦招了招手,身后的士兵马上将他的长剑递给了他。 士兵上前扶住了未亡人,褚天禄则是握着长剑朝余亦走去。 余亦晃着身体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不让自己太狼狈。 褚天禄加快了些脚步,余亦见状也是用尽了剩下的力气高喊道:“赵前辈,你再不出来我真死这儿了!” 话毕,短斧就破风而出。褚天禄大惊,赶忙横剑格挡,却被短斧击飞出去数丈远,狠狠摔在地上。 “余小子,你说说你,老子一不在你就给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赵青山不知从何处出现,跃到地面,草鞋下的脚趾还扣了扣鞋底。 对面的士兵看到自己主子被一招打成这样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抽出武器对着这来路不明的凶狠老头儿。 “莫要纠缠,快走。”余亦吃力说道。 赵青山点了点头右手猛地发力收回了短斧,转身扯起余亦的手臂,轻松一跃上了屋顶,在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娘的,愣着干什么!”褚天禄揉着尾巴根大吼道,“还不快追啊!都想掉脑袋是不是!” 士兵这才恍然醒悟,当即朝着两人消失的地方追去。 徐阳秋和郑冰州这边也是被满大街的海捕文书吓了一跳,咋的不过半日就从使团使者变成通缉犯了?两人相视一眼,当务之急还是要会和才行,原本计划是在宫门口会和,现在看来怕是遇不上了。 好在郑冰州老本行干得好,找到余亦也就是时间长短而已。 再看赵青山,他已经带着余亦出了乾军的搜查圈到了外围。两人也终于有时间找了个茶摊休息一下。 “老板,来壶热茶。”赵青山放下短斧,豪爽一吼。 “好嘞,客官稍等着。”小二热情应着。 余亦没时间管身上的伤,方才情况危机他只感受到赵青山一人的气息,现在稍缓过来一些就赶忙问道:“桐儿呢?” “来客官,您的热茶。请慢用。” 小二端来一壶热茶,两个茶碗,还送了碟小吃食,余亦是他笑了笑以示谢意。 赵青山倒上一碗茶一饮而尽,又不够爽快,又高喝道:“小二,再来一壶。” 之后就不管他人,自顾自拿起茶壶,壶嘴对着嘴巴就是一顿豪饮。 “前辈!”余亦着急得又唤了一声。 赵青山这才心满意足放下茶壶:“你放心。”他擦了擦嘴角,“我都安排好了,刚入城我就看到了你的海捕文书,我给她找了家客栈让她等我,我就一个人出来寻你了。” 听他这么说余亦反倒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先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颜天纵的眼里,保不齐这次两人进城也早就被颜天纵知道了,要真是如此白江宜一人在客栈怕是有危险了。 余亦一把夺过赵青山手里的茶壶,蹙眉道:“快回客栈。” 第一百二十九章:白江宜失踪 赵老头平时不着调儿,一见余亦认真倒是也跟着正经了不少,他赶忙放下茶壶拎起短斧离开,余亦也从怀里掏出些碎银撇在桌子上赶紧追上了赵青山。 小二拿着新的一壶茶到的时候看到桌面上的碎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人七横八拐走了莫约两刻钟才到了那所谓的客栈,路上时间耗费的越久余亦心里就越紧张。 而那客栈只不过是个很小的膳店,在自家院子里另造了两栋小楼,上下各两间一共八间房。两人马不停蹄直接上了二楼白江宜的房间,赵青山这时候都比余亦文雅些,还想要抬手敲门,结果余亦抬腿就是一脚。 客房的门应声大敞,屋里却如余亦所料,空无一人。 “这…” 赵青山看着毫无打斗痕迹的房间一时失言。余亦心里火气虽大但这个时候也没有缘由让他发泄,余亦拜托赵青山照顾白江宜,若是白江宜要来按着赵青山的性子也拿她没办法,进了城看到通缉令余亦也知道自己娘子会担心,让赵老头去找余亦。还是那句话,赵老头拗不过白江宜。 一切都理所应当,余亦虽生气赵青山没护好白江宜,但也不能怪他。 赵青山见状直接转身下了楼,余亦就在房间里找线索。 房间内很干净,甚至连茶杯都没动过,余亦转了一圈竟也没找到两人的行囊。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表面白江宜自己跟着那人走了。 此时赵青山也迈着大步回到了客房:“问过小二了,院儿里没来过人。” 意料之中。 赵青山又有些口渴,顺手抓起桌上的茶杯想要倒杯水喝。也就是这样的小动作,让余亦发现了反扣茶杯下的那一片极小的银质梧桐叶。 那是余亦送给白江宜手链上的梧桐叶。 余亦在赵青山一脸茫然的表情下拿起了梧桐树叶。手链的材质是和墨渊一样的,绝不可能自己掉落,只会是白江宜自己摘下的。而手链也是两人的信物没有第三人知道,按着这情况看来,这该是留下的记号,理应是暂时没什么危险。 余亦顿感不对,翻过梧桐树叶才发现在他背面还有一更小的纸片。梧桐树叶之和人的食指指甲盖一般大,还要在这么小的纸片上写字想来那人也是不简单。 ‘柒’ 外面有了些声响,徐阳秋和郑冰州两人相继而入。 “将军。”两人齐齐唤了一声。 “你们可还好?”余亦将那片梧桐叶捏在手心里,面上焦急地问道。 两人摇了摇头,徐阳秋看着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赵老头,先开了口:“无碍,现在是何情况?” 先眼下确实是急不得,好在四人已经会和。余亦将北汗王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三人,赵青山也将自己这边的发生的事儿道了出来。 徐阳秋倒是心思缜密,听完后便说道:“那颜天纵传言疑心病极重,独揽朝政。就算褚天禄是心腹也不可能调动乾军,更别提挟天子斩杀王子了。” 郑冰州也道:“将军在关北时,我便在北汗做暗探,虽多在市井和军营,可也听过不少私底下的议论。甚有传言,那颜天纵登基后前王留下的老臣都被他换下了。” “一出好戏。”余亦无奈地苦笑着感慨。 现情况真与先前的猜想八九不离十,原本闯太乾宫,挟持王上,九条命都不够死的褚天禄却还能出现在追捕余亦的任务中,还有那铺天盖地的海捕文书。 颜天纵也是司马昭之心了,现在就赌余亦不可能活着走出王城的城门。 余亦垂下眼眸思考了一番,现在白江宜和颜墨离下落不明。按照那王子殿下在太乾宫逃离的方向,此时多半还在王宫里。再看白江宜,能留下梧桐叶也就表明没有危险,是心甘情愿同那人走的,可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有谁能让白江宜放下防备呢? 余亦思绪有些乱,他从怀里拿出香囊放在鼻前细细闻着,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冰州,你可能要暗访一下那北汗王宫了。” 刚说完余亦又觉得体内一阵气血翻涌,一口鲜血翻上喉咙,又将它压了回去。 “将军!”郑冰州急得赶忙站起了身。 余亦摆了摆手,徐阳秋一把扯过他的手把脉。 余亦也由着他把脉,嘴上继续道:“若是见到那夜在夕阳别院附近遇到的恶鬼面具人,不要纠缠,赶紧逃。” “他也来此了?”郑冰州一愣,“他为何来此处?” 余亦摇了摇头,说道:“此人身份不明,但实力不俗,这出好戏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郑冰州没有多问:“放心将军,我会注意。” 第一百三十章:好好闹一闹这王城 “我说余将军。”徐阳秋一说话,房间就安静了下来,徐阳秋被冻得吸了吸鼻子,“你这体内气息紊乱,可要注意些,现在倒是没什么,若是再乱用内力,怕是要气血逆行了。” 这可让余亦犯了难,在这地方怕是不打架都难,徐阳秋看出他的异样,便继续道:“起码三天。” 余亦这才勉勉强强点了点头,徐阳秋又从怀里拿出一小瓶药递给余亦:“实在不行吃了药再打架。” 余亦再次颔首收下药瓶,转头对赵青山道:“赵前辈,麻烦您这段时间易容成我的模样。” 赵青山一呆,蹙眉问道:“做甚?” 赵青山可讨厌易容成余亦的模样,在他眼里这小孩儿时常端着架子,麻烦得很。 余亦倒是笑了笑:“放心这次你不用学我的性子,就是变成我,在这王城好好闹一闹。” 没事儿找事儿?这对赵青山来说不是手到擒来嘛?而且还是变成余亦的模样没事儿找事儿,那岂不是更爽? 赵青山顿时双眼发光,像个老顽童一般疯狂点头。 “但不可以用你那短斧,我会找一把同墨渊一样的刀给你。” 余亦又嘱咐了一句,这对赵青山来说基本没差,在这北汗还没听说有哪个人能让他真的用短斧的。 最后四人兵分三路,赵青山易容成余亦在王城闹事吸引注意力。郑冰州潜进王宫去找找颜墨离的踪迹,而余亦便要去寻一寻这‘柒’到底在何处。 临行前郑冰州还叮嘱,这王城别院都是有号码的,一般都是按照东、南、西、北划分区域再在区域内划分编号。可以先从此处入手。 一切商议完毕,四人也都投入了自己的任务之中。 此时此刻,在王宫内,未亡人已经被乾军送回了静养宫。 颜天纵得知此事后不但没有发怒反而感到些许安心,他轻抿了口茶,淡定道:“好生照顾着。” 也是,这未亡人实力深不可测,又如此有头脑。这样的人若归自己所用颜天纵都会有所顾忌,更何况两人现在只是合作关系。 见他昏迷颜天纵知晓这人也不是无可匹敌。 要是可以的话,颜天纵更希望他和余亦都能一并除掉。 只不过现在余亦一事还没有结束,还不能轻易动他。 “报!” 一身穿银甲的乾军疾步跑入大殿,单膝跪地抱拳:“王上,风卫密函。” 风卫,是颜天纵培养的一帮暗探,在他们之中有商贾,有农民,有店家,有各种各样的职业,在整个王城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信息网。 余亦一行人的行踪在是在被他们看在眼里,传进颜天纵的耳中。 颜天纵喝着双眼抬了抬下巴,那乾军就快速起身将那手中的竹筒递了上去。 颜天纵抬起手,抖了抖自己狼袍的宽袖,接下了那竹筒。 密函上的内容让颜天纵浑身一颤,手中的竹筒都落到地上发出脆响,那宽厚生满老茧的手掌落在狼王椅上发出一声闷响。 台下的两个乾军都被吓得一抖,不敢说话。 颜天纵猛地起身,厉声大吼:“发密函回去!把人找出来!就算把这王城反过来也要把人找出来!” “是…是!”送密函的乾军颤声着应下后逃似的跑出了静心殿。 颜天纵长舒出一口气,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还有你……” “属下在!”乾军赶忙行礼,生怕又惹怒了着王上。 “去找最好的太医,把先生治好!” 说完之后颜天纵只觉得自己头痛难忍,扶着额角揉了揉又摆了摆手。 乾军一手握拳撑地:“是!”说罢也退出了大殿。 “仇伯。”颜天纵轻声唤道。 在黑暗中,一躬着身子吊着眉的男子踏着小碎步走到书案旁,尖声应道:“杂家在。” “扶孤下去休息吧。”颜天纵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仇伯舔了舔嘴唇,犹豫着问道:“王上,可是发生了何事?” 颜天纵对这个跟了自己数十年的老臣语气都柔软了些,他轻叹了一口气,缓声道:“当年的心软。”他抬手指着屋顶,“现在倒成了悬在孤头顶的一把刀了。” 仇伯躬着身子低着头也是一愣,颜天纵口中的心软他也是知道是什么事,仇伯没有多话,只是轻声却坚定道:“王上放宽心,杂家绝不会让他扰乱王上的大计。” 颜天纵闻言展眉轻松了些:“仇伯,有你在,孤放心多了。” 仇伯没再说话,只是扶着颜天纵往内殿缓步走去。 而在养心殿,颜墨离早就换了内官的服饰,在殿内逛了一圈了。他见那未亡人还带着面具,本想着摘下面具看看到底是何人,结果没找到机会。 他排在内官队伍的末尾,这王宫他也是熟悉,找了个机会往旁一拐就拐进了小路,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郑冰州入王宫 夜幕降临,这半日在客栈内留守的徐阳秋心惊胆颤的要死,他不会武功就怕客栈被查。赵青山倒是欢快得很,郑冰州给了份名单,上面都是从前他混市井时记录下来的不良商家。有了这名单赵青山也算是放开了手脚,不是这边砸人摊子就是那边吃霸王餐,要么就是将人家马厩里的马都放了。 他顶着余大将军的脸为非作歹,王城的乾军就有得忙了。不单单是乾军,就连治安司和刑部都全军出动,结果愣是抓不着,赵青山对他们也不下死手就是遛着玩儿。 有了赵青山在北市吸引注意力余亦就往南市找那字条上的‘柒’,只不过这一下午只够时间找完南市和西市。两边所有和‘柒’有关的住宅和商铺余亦都潜进去看过了,结果自然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再看郑冰州这边,他如法炮制换上了内官的服饰跟着那些个阉人轻而易举的进了王宫后就脱离了队伍,褪去身上的衣服在内的就是夜行衣,顺利融入黑暗的郑冰州因为从前其父也是重臣,对王宫也算是了解。 此时有一队宫女拿着一盒盒吃食经过,郑冰州当即隐在了暗处。 “什么啊,先生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就醒了?我还想着去看看他的真面目呢。”队伍末的宫女一脸不可置信。 “嘘。”前面那宫女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说道,“先生从不已真面目示人,听说有个宫女今日趁他未醒想要摘开他的面罩,结果就被抓走了。” “抓哪去了?”末尾宫女瞪大了眼睛。 “还能抓去哪?抓去见阎王爷了呗。” “嘶,真的假的?就掀了个面罩?” “别说了快走!”最前面的宫女轻喝了一声制止了几人的闲谈,队伍再次沉默下来,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往前走去。 这几句话都被在暗处的郑冰州听个一清二楚。受伤、面具、不已真面目示人,怎么看都像是那神秘人。北汗王宫这么大郑冰州一时间也没有头绪,就想着跟着宫女队伍去看看那神秘人,或许能遇上颜墨离。 莫约走了一刻钟,宫女们到了那养心宫门口,一行人齐齐跪下等候差遣。郑冰州趁这机会将养心殿绕一圈,可没有发现第二个入口,只能从正门进入。 回到宫女等候的地方,正巧遇上一内官打开宫门缓步走出,他将那行宫女一个一个检查过去,确保吃食没有问题,确保她们身上没有带武器,才将她们放了进去。 “什么玩意儿,北汗王上都没这待遇吧……” 郑冰州心里吐槽了几句,只是看着情况颜墨离理应也没不会在这里面才对。 而在那养心宫内,颜天纵正蹙眉严肃地站在一旁,看着宫女将吃食摆好。未亡人也已经能够起身,正坐在榻上穿自己的衣服。 宫女全部退下,未亡人才缓缓开口:“王上,今日下午之事,我已经听仇伯说了。” 颜天纵没有急着开口,先沉默了片刻才问道:“先生有何看法?” 未亡人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他走到桌案旁坐下,拿起筷子:“那闹事的绝不可能是余亦。”他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又细细咀嚼了一会儿才咽下,见颜天纵不说话便继续道:“余亦没有理由去做这些事,唯一的理由就是,那闹事儿的人只不过是为他吸引注意力而已,既然那人在北市闹事儿,您就把兵力放在其他三市就好。” 说罢,又端起茶杯饮了口茶,精致得很。 颜天纵点了点头:“先生所言有理,明日便如此办。” “王上…”未亡人突然开口,语气有些阴冷,让颜天纵都愣了愣。 “合作,讲究没有保留,您可有事…”未亡人微合双眼盯着那北汗人敬重又害怕的王上,一字一顿:“瞒着在下?” 闻听此言,颜天纵却嗤笑出声:“先生,合作讲究没有保留?您可从未以真面目示过人啊。” 颜天纵语气揶揄,又带着怒意。 未亡人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他吞下嘴里的吃食,放下了筷子,语气又恢复了先前的平和:“王上,或许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对您来说是件好事。” “既然如此…”颜天纵甩了甩衣袖,“那先生便不要再说那话了。” 说完,颜天纵就转身准备离开。两人从一开始就对对方有所保留这是肯定的,只不过经过方才的对话颜天纵也有些吃惊,今日一下午他就在养心宫,而且还是刚刚苏醒,为何就能凭借仇伯的复述猜测自己有事瞒着他。 突然间,颜天纵又些毛骨悚然,因为他意识到这未亡人怕不是一人来着王城,怕是还有其他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二王子颜墨歌 未亡人没有叫住他,任由着王上走出了养心宫。 他自己清楚,颜天纵瞒着未亡人的事儿,他能自己查出来。但自己的真面目是万不可泄露的,毕竟日后可能还需要留着真面目逃命。 不就是暗网吗,未亡人从不缺人手。 “你们别抓我!放开我!混蛋!” 外面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二十个手握火把腰佩弯刀的乾军正围着一身穿华服的少年步步紧逼。 “你们疯了吗!我是你们主子!你们敢抓我!” 那少年模子生得极好,大眼睛双眼皮,一对剑眉凌厉得很,修长的身上穿的紫色狼袍就能彰显他的身份地位。 庆阳以龙为尊,所以安帝和皇子们都是身着龙袍,不同的就是龙爪数量和颜色而已。而在北汗作为草原上的大国,自然是以狼为首,北汗王上着得都是玄色头狼,王子们乃是嫡庶长幼按华服颜色区分。 而这紫色长袍,衣摆处绣着金滚边的俯身低吼狼的自然是北汗二王子。 颜墨歌。 “二王子,王上有令。没有他的旨意您不得出宫半步,还望二王子莫要为难小的们。”乾军中一右臂系着红色锦带的队长面露难色道。 “呸!”颜墨歌假吐了口口水,一步步往后退去,“我又没犯错!父王凭什么禁我足!都走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乾军们左右互看了一眼,互相点头之后朝着二王子一拥而上。 二王子也是身形灵巧,左闭右躲间还不忘耍些小手段。这北汗王宫道路本就宽阔,路旁还时不时有些雕塑,所以这么些个乾军一时间居然还抓不住这二王子,还被人家扇了好几个巴掌,喘了好几脚。 好在乾军人多,又不怕这些小伤小痛,不到一刻钟就把颜墨歌摁在地上了,乾军怕突生变故,干脆上了五六个人压在他身上。 “混蛋!你们要压死你们主子啊!”颜墨歌吼得大声,吼完就变得面色铁青,有些呼吸困难了。 乾军队长一看情况不对,马上上前一边喊一边动手推开他身上的人:“都退开退开,人压坏了!” 等人全部走开的时候颜墨歌已经有些脱力了,他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面色才慢慢恢复正常。 队长这时候才敢开口说话,只不过语气还是充满了迟疑和些许慌张:“二王子,您就和小的回去吧。” 这时候颜墨歌哪里还有力气说话,他摆了摆手,像是被迫接受了这结局。 队长行了个礼后又撇了撇头,乾军当即心领神会,上前扶起了累瘫的二王子,将他扶上了轿子,起驾回了他的明南宫。 而这一切都被在暗处的郑冰州看在了眼里。 这下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郑冰州这才想起他们在原城外遇刺后颜墨离就说起了他弟弟。 要是颜墨离还在王宫的话,多半也是会去找他的吧。 郑冰州环视了几圈再确定没被发现之后便跟了上去。 北汗这边大家忙得如火如荼,反观帝都的太师府,沈家一一人独坐在屋顶之上喝着闷酒。 他有些苦恼,自从赵可儿离开扶河县之后,沈家一就找不到她了,安帝说她不曾回宫,可都城内不管是她常去消遣的酒楼还是墨鳞卫军营都不找不见她。 江洲水灾一事的密函他还不知余亦收到没有,眼下他也被赵可儿闹的没什么心思回统查府,只得在这喝闷酒。 沈煊倒是天天欢脱得很,每日都在定安居待到夜市散了才回。 沈家一也没空管她,白日里就在都城闲逛找赵可儿的踪迹,夜里就在屋顶喝些酒消磨消磨时光。 先前跟着余亦每天都有事儿做,眼下突然闲了下来他还当真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喝完酒壶里最后一点酒,沈家一一愣。 自己将赵可儿那晚的事儿瞒着陛下,那陛下会不会也借此消遣他? 沈家一悟了,他当即丢掉了酒壶,朝着自己卧房跑去…… …… 白江宜失踪,不管其中缘由如何余亦还是放不下心去,所以尽管入了夜他还在奔波。 “去那边看看!” 附近突然响起吵闹声,火把的光将那条街照得如白日一般。 余亦一惊,赶忙找了个堆着稻草的推车躲下。 不多时一队乾军就举着火把挨家挨户敲门去了,每敲响一门就拿出余亦的画像:“见过这个人没有?” 乾军语气强硬得很,百姓们都被吓了一跳可又都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 第一百三十三章:院子中的神秘人 有些百姓神情紧张,乾军就不管不顾推门进了院子一顿搜。余亦看着这阵仗都有些吃惊,他知道这办法争取不了多少时间,可这也太快了些,余亦还想着能撑到明日午时呢。 眼下前面的乾军越来越近,身后也亮起了火光。余亦变得进退两难,这批乾军人不少,看这前后的火光再加上此起彼伏的询问声怕是不低于百人。就算是平日里对上这百来人怕都是麻烦更别说此时身上还有伤在。 余亦环顾了四周,也没找到好的逃跑路线。再回头时就看见了在这推车旁的一扇很不起眼的小门,乾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余亦没有犹豫纵身一跃翻了进去。 刚落地,身后就响起了敲门声,余亦赶紧找了个地方藏住了身子。现在他只希望这户人家能够平静些,莫要招人进来搜,不然免不了一场恶战。 敲门间,屋内出来一老人,迈着小步子缓缓往门口走去,边走嘴上还边喊着:“来了来了,别敲了,老头子腿脚不利索。” 门外还真就停止了敲门。 老人家颤抖着手推开了门上的木架,打开了门。乾军朝着老人行了个礼后拿出了余亦的画像,礼貌道:“老人家,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请问你见过此人吗?” 老人眯着双眼凑近看了片刻,他撅着嘴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乾军往里望了望,见院子里陈设简单,也没有过多纠缠,对老人点了头,道:“好的,打搅了,抱歉。” “无碍,你们小伙子辛苦。” 老人家笑得很和蔼,道别了乾军后却突然变得毫无表情,他利索地关上门架上木架,转过头对着阴暗处的余亦道:“出来吧,走了。” 余亦浑身一僵,面露杀气,手也摸向了腰间的随身匕首。一个老人家,能这么准确的找到余亦的位置,怎么能让人敢放松警惕。 老人话毕,余亦并没有动,兵不厌诈,他怕这只是这老人家的试探。 不一会儿,卧房内又响起了动静,这次出来的是个穿着素衣,带着黑纱斗笠,身形高挑的男子。 男子迈着沉稳地步伐走到老人家身边,先让老人家回到房间后才对着余亦躲藏的方向继续道:“余将军,出来吧,我没有恶意。” 余亦悄无声息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在此处,遇上能感知到余亦气息的人,还说他没有恶意,实在是无法让人相信。 男子见没有反应,反倒是一笑,继续说道:“我知晓白姑娘在何处。” 闻言,余亦的面色冷到了极点。轻风拂过,余亦瞬间就闪出了身子朝着那男子冲去,匕首的寒光划破了漆黑的夜。 男子却是一动不动,余亦身子带起的风吹动了他的衣摆。方才刚进屋的老人家也是眨眼间出现在了那男子的身前,余亦双眼微合,他和两人之间还有一些距离,他一掌轰出内力席卷而出涌向那老人家,同一时间他调转了身形,内力和自身几乎是同时到了老人家面前,但余亦却趁此机会绕过了老人家将匕首架在了男子脖子上。 白江宜的事,已经让余亦变得有些冲动了。 方才那突然的运转内力也让他有些气血翻涌。 老人家轻松散去了那内力,再转身时余亦已经带着男子退后了许多,拉出了足够他反应的距离。 “樊公,不用紧张,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男子微笑着压了压手,示意面前的樊公收手。 樊公有些迟疑:“主子......” 男子笑道:“他若是想知晓他娘子的下落,就不会真的动手的。” 余亦没有说话,一是因为他说得没错,余亦挟持他只是因为想要占据主动权而已。二也是因为此时他要抓紧一切机会平复自己翻涌不安的内力。 “我娘子...”余亦极力压制着自己语气中的虚弱,“在何处。” “余将军,这可不是有求于人的表现。”男子依旧笑得轻松,他抬手双指抵在了余亦的手腕处,稍一用力就将他的紧握着匕首的手推开了。 余亦心中大为震撼,自己就算是受了伤也不会如此这般就被人推开了手。男子却是一脸不以为然,道:“余将军,不要紧张,白姑娘现在很安全。” 话毕,余亦便也作罢,他见这两人似乎也真的没有恶意。因为就方才那男子推开自己时所用的暗劲要是使在自己身上,这时候余亦应该早就没有反抗能力了,连一个照面都没过余亦就知道自己与这男子之间存在着差距,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实力暂时不详的老人家。 第一百三十四章:南市曲坊 余亦身子一晃,与未亡人交手时熟悉的无力感再次蔓延到了全身。 男子见状上前扶住了他,余亦晃了晃头想要自己清醒些,却又无济于事。男子再次伸出双指,在余亦身上的几个穴位快速摁了一遍,结束后余亦竟也清醒了许多,可以自己站直身子了。 “白江宜在何处?”余亦捂着胸口,嘴唇有些泛白。 那男子与樊公相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余亦有些不明所以,不等他开口男子先道:“余小将军倒也真是个痴情的男子。” “你这是何意?”余亦这个时候已经好转了许多,内息平息下去之后嘴唇也有了些血色。 男子依旧面带笑意:“余小将军不好奇我是何人吗?” 余亦自然是想知道眼前人是谁,北汗天地辽阔,出些个高手大能也是正常。只不过他们知道自家娘子的下落,多半也是他们带走了白江宜。 只不过眼下还是要先确保白江宜的安全,管他是谁呢,要是伤了白江宜都得完蛋。 余亦正了神色,正要开口,他与那樊公又同一时间动了。樊公以极快的动作摁下了男子的身子,余亦也是迅速找了块木板横档在二人面前。 下一瞬,近百支火箭齐射而来,院内眨眼间就被点燃,那木板也在短时间内被穿了好几支箭。 “往屋里走!” 樊公大吼一声,带着男子往屋子里撤去。火箭暂时也停止了进攻,余亦也放下木板跟进了屋子。 外面暂时没了动静,屋内三人更是不敢放松警惕,俯着身子透过窗棂望着燃起大火的院子。 “两位。”余亦放下窗户,面露难色,“实在抱歉,连累二位了。” 这素衣男子好像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脸上总是洋溢着浅笑。 他道:“余小将军,外面的人怕不是为你而来。” 男子话音刚落,院子里便有翻墙落地的声音,余亦再次微开窗户,已经有近二十人已经向屋子逼近。 “主子,得先离开了。”樊公开口提醒道。 那男子点了点头:“余小将军,白姑娘十分安全,你莫要慌张,明日午时,南市曲坊见” 说完之后便同樊公一起杀了出去。 这时候余亦才看出那老头子的身手,近二十余人只是简简单单几掌就杀出来一条活路,转身便带着那男子跃上围墙,脚尖再一点就消失不见了。 那些个黑衣人好似就是为了他们二人来的,那两人跃墙而走之后他们也没有对着院子做些什么,而是整军立马追了上去。 这时候余亦都觉得有些失落,怎么事儿?这王城还有人比自己待遇都要高了? 院子里没什么可燃物,不多时火箭的火便灭了。余亦多待了会儿,确保外面没有人了之后才出了院子。 南市曲坊。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了,余亦索性也就直接去了曲坊,等到明日午时。 与此同时,还是在王城的一处破庙内。白江宜安睡在铺满干草的木板床上,庙内微弱的烛火不时爆出些火星子,而在那烛火的照亮的,还有那把狼首剑。 …… “大人,你说那刘文中怎么还不寻你。” 尚书府内,严景山身着尚书官服握着笔端坐在书案后,桌面上摆着极厚的账本,而书案前宋津依旧是那飞肩束袖长衫,绑着头巾双手环抱着剑在胸前:“大人,短短时日,您就将那玩意儿的线牵了起来,还阔了好几番,按理说那刘文中早该贴着脸来了,怎么如今还没些个动静了?” “宋津。”严景山放下手中笔,收了收宽袖,“小心言语。” 宋津闻言放下了手,垂下头恭敬应了声“是”。 严景山站起身,在房间内踱步:“蔡咏已死,白武进了宫。原先户部账目问题已经暴露,白武朱雀门的通道关闭。刘相还能兜住底,将此事压下去,就表明构建新线路刘相也是手到擒来,我只不过是捡了个机会而已,有何值得提的。” “大人……” 宋津欲言又止,严景山打断了他:“宋津,这路不好走,怕是会丢了性命。” “大人,宋津不怕。”宋津闻言立马半跪在地上,低下了头。 严景山上前扶起了宋津,继续道:“眼下我买通了商会,将自己人安插了进去,重新开辟了温柔香路线,所有买家都以商会成员名义入会,这样也就不会招人怀疑,可还是要提防统查府和云星河。” “大人。” 门外响起了管家的声音,严景山将视线转向门口:“进。” 第一百三十五章:我心仪公主殿下 管家推开房门,手里握着信函走进屋内,他将信函举起,道:“大人,宰相府来的帖,请您明日去宰相府用午膳。” 严景山点头表示知晓,就让管家退了下去,而他则是拿着帖子回到了书案后。 他将帖子随意仍在桌面上,宋津道:“大人,明日我与你同去吧。” 严景山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眼下温柔香的走私线路已经重新搭起,就算严景山在跟着刘文中之前底子干净,也很难获取他的全部信任。 这次邀约,明着猜是商议温柔香一事,可严景山不傻,刘文中是只老狐狸,怕是还要试探一番。所以严景山就要装成个小兔子,不能有戒心。 “不用,明日我自己去便好,你去商会盯着些。”严景山重新拿起笔,不知在写些什么,他顿了顿,继续道:“明日会有一批原材料入城,这次批量大,我怕入城时会有意外,你也注意这些。” “可是…”宋津皱着眉头,面色有些迟疑,但很快也就重新展开,“我知道了。” …… “今日便如此吧,退朝。” 安帝站起声,在百官的跪拜下走下龙椅回到了三省殿。 李公公刚给安帝端来今日的奏折,外面就有个小太监踩着小碎步到了殿前屈身道:“陛下,沈太尉求见。” 安帝刚打开的奏折又被他重新关上,他望向一旁憋着笑的李公公也笑出了声:“这小子,反应还挺快。” 李公公笑笑,不说话。 安帝挥了挥手:“愣着干嘛,让他进来吧。” “是~” 小太监弓着身子退了出去,沈家一就快步走了进来。 安帝轻咳了一声重新拿起奏折收起了自己的笑。 沈家一沉着脸站定,展袖,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安帝看着奏折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沈家一见他不再说话也就站直了身子,沉着脸等着。 过了许久,安帝才放下奏折注意到了沈家一的表情。他明知故问道:“沈太尉为何这副模样啊。” 沈家一吸了吸鼻子,道:“陛下做为一国之君,受百姓爱戴,受百官臣服,可为何要欺瞒臣?” 安帝揶揄问道:“朕欺瞒你什么了?” “陛下,温雅公主是否已经回宫了?”沈家一也是硬气,直接入了主题。 沈家一的小心思早就被安帝看穿了,有一说一,他是蛮喜欢这个看着一本正经但是又有很多花花肠子的沈家一的。 只不过他也有些拿不准这小子对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意思。 安帝清了清嗓子:“沈太尉,你是个太尉,是统查府职务太闲了还是什么?为何天天问朕的女儿在何处?” 三省殿外,赵可儿正握着糖葫芦,蹦蹦跳跳往里走,赵长泣跟在她身后哭丧着脸,嘴角的糖渣看着有些好笑。 “陛下。”沈家一重新展袖行礼,表情十分认真。 “臣,心仪公主殿下!” 此言一出,三省殿内的安帝和李公公僵住了,殿外的赵可儿也一样僵住了。 赵长泣倒是没听见,因为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皇姐手里的糖葫芦,一猛子撞到了赵可儿的后背。 “皇……” 赵长泣把姐姐装了个踉跄,正要开口说话就被赵可儿捂住了嘴巴:“别叫唤!” 赵长泣怕了自己姐姐赶忙乖巧地点了点头,赵可儿这才松开了手将耳朵往里凑了凑,想要隔墙有个耳。 “可儿?你在这干嘛呢?” 赵长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了赵可儿一激灵,赵可儿惊恐地回过头,皱着眉头“嗐”了一声,也管不了太多丢了手里的糖葫芦拔腿就跑。 殿内的沈家一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转身就想出去,可又回过身还是恭敬地行礼告退,才抬腿追了出去。 在外面的赵长歌天真地看着自己满脸不开心的弟弟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黑影闪了过去。 黑影快得很,赵长歌只是依稀听到一句:“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二皇子。” “这…这是咋了?”赵长歌被这风风火火地两人整得摸不到头脑。 赵长泣稳稳地接住了糖葫芦,他耸了耸肩:“不知道啊,皇兄再见。” 赵长歌冷哼了一声,佯怒道:“孤立我是吧!” “父皇。”赵长歌去到安帝面前微微鞠躬。 安帝见他到来就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站起身往后面的里间走去。 李公公看了赵长歌一眼微微点头,后者这才抬腿跟了上去。 …… “哎,掌柜的,那人谁啊。” 曲坊内,二楼看台旁的余亦惹起了店里小二的注意。 曲坊掌柜满不在意地哼笑了一声,道:“怕是为了怜儿姑娘来的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曲坊的小误会 店小二讥笑几声,将手里的抹布摔在桌子上,边擦边调侃:“还真有这般痴情人?今早天未亮就来了,一待就待到现在。” 余亦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不知道怜儿姑娘是谁,也不知道这曲坊是个什么地方。但两人的对话还是让他有了些疑问,他转头望向两人时正好和掌柜的目光相撞。 看着余亦面无表情的模样掌柜的也有些慌张地眼神躲闪,他拿手肘撞了店小二:“别说了,专心干活。” 说罢就转身回到了账台后去了,再看店小二一抬头也和二楼的余亦撞了个对眼,慌得他匆匆擦了桌子招待客人去了。 这么一来就真把余亦看得有些摸不着脑袋了,虽然这里看着都是进来喝茶聊天的客人,可看着陈设倒有些桃红酒绿的感觉,再加上一早晨来来往往地穿得凉快的女娘,细想想这曲坊怕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都已经坐了一上午了,再说现在时辰也差不多了,余亦干脆就咬咬牙等人来就好,反正此处人生地不熟。 心里正安慰着自己呢,三楼一卧房的门缓缓地开了。 曲坊一共就三层楼,中间有个戏台,戏台下就是客人饮茶听曲儿的桌案,这都是露天的。除此之外一楼二楼围着戏台的都是雅间,至于三楼,余亦见都是房间,房门都是关着的倒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那正中央的门打开之后,楼下来品茶的客人就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怜儿姑娘怎么今日午时就开闺门了。” “真是来对了!平日里想看一眼都难呢!” 余亦听着楼下的声音也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他没去看三楼那怜儿姑娘到底是个什么人,一心都在等着昨晚的男子。 他端起茶碗小抿了一口茶,还未放下茶碗,茶汤里就映入了一抹红。 余亦愣了愣抬起头。 她穿着一嫣红的抹胸金绣纹长裙,绣着梅花的裙摆拖到地板,腰间的镶玉锦带将她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长裙外只披了一件薄纱,臂上托着丈许来长的白色轻绡,长发高高挽起扎着精致的凌云鬓,额心画着花钿,细长的眉加上带着些许悲伤的双眸,更是将整个人的气质提上了一个层次。 余亦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赶紧放下茶碗站起身抱拳屈身。 这举动引得女子掩面轻笑,不等余亦说话,她就先开口道:“小女子怜儿,见过阿郎。” 阿郎,是北汗女子对陌生男子的统称。 怜儿和余亦的见面让一楼的客人议论的更加热闹,虽大多都在聊这个男子是谁啊,为什么能和怜儿姑娘说话之类的,但也足够让余亦不自在了。 余亦哪知道曲坊是什么地方啊,他连望春楼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是干什么的。 怜儿也是被余亦这不知所措的样子再一次逗笑,她往旁撤了半步,轻声道:“樊公已在三楼等您了,跟我来吧。” 两人一起往后走去,消失在众多客人的眼中。 人是看不见了,但是议论声还是没有停歇,毕竟曲坊第一人就这样和一个从未见过的生脸男子一起进了闺房,也算是这王城的一件大事了。 丫鬟帮二人打开了三楼卧房的门就退下了,怜儿引着余亦进了房间。 房间陈设也是简单,一边是卧榻和梳妆台,另一边是个屏风,后面应该就是茶桌之类的。 余亦透过屏风就隐约能看见坐在桌案后的男子和站在一旁拢着宽袖的樊公。 怜儿先一步走到屏风前,屈身行礼:“主子,人来了。” 屏风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是昨夜的男子:“辛苦了怜儿,你先去吧。” 怜儿柔声应下之后就缓步走向了另一边,余亦也没管她去了何处,而是只身走过了屏风。 昨夜天色太暗,场面又太混乱,余亦没怎么看清这穿着素衣的中年男子样貌,现在看清楚了却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这男子眉宇间竟和那北汗王上有几分相像。 男子对他的表情依旧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他抬起茶壶给余亦斟了杯茶,又比了个‘请’的手势:“莫要惊讶余小将军,坐吧。” 余亦带着迟疑跪坐在蒲垫上,他有太多问题要问了,但一时间却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问起。 男子一直面带微笑,轻松地饮了口茶后道:“余小将军,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今日我们有许多时间。” 余亦微合着双眼,看着眼前男子,呼吸都变得沉重了几分,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颜天成和余建业往事 对于余亦来说,现在的形势却是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了。 起初他来北汗只是想要给刘文中留出时间和机会让他重建完整的温柔香线路,自己好有机会将这害人的树连根拔起。可出了关北之后好像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他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强行推进了北汗王室的纷争当中。 原本这样的想法还不是很强烈,只不过眼前这个人和颜天纵长得太像了,像到让余亦有些不寒而栗,让他感觉到了一股很不详的预感。 余亦屏着呼吸,握着桌上的茶碗,静静等着他说话。 男子放下茶碗,第一次收起了自己那轻松地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带着些杀气的凝重。 他皱着眉头,缓缓吐出三个字 “颜天成。” 听到这个名字余亦更是有些不受控制地起了头皮发麻。 在他脑海里闪过儿时的画面,他在自己父亲的遗物里见到过一枚令牌,令牌上刻着得就是‘天成’。 回忆一闪而过,余亦脸色却是变得有些苍白。 “你......” 余亦沉默了很久,刚开口却再一次被颜天成打断:“余小将军,你或许更相信这个。” 说话间他从怀中拿出了一物,余亦看到他拿出的东西都不禁浑身一颤,茶碗中得茶汤都洒出了些许。 椭圆形玉佩,镂空的龙纹,熟悉的花纹,和大气利落的‘余’。 是父亲余建业的令牌。 余亦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他做不到。眼前男子和北汗王上颜天纵关系不浅,为什么自己父亲的私令会在他身上,他和自己父亲又是个什么关系。 他乱了,彻底混乱了。 “余小将军,我与你父亲,曾是对手,却更是相见恨晚的好友。”颜天成将令牌置于余亦面前,他望向窗外的寒风萧瑟,缓缓道:“当年我的父王在世时,我就是北汗王子,父王好战,也为了让我建立战功,便将我派去了关北。” 颜天成顿了顿,陷入了回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余将军,那也是个冬日,两军对垒,死伤惨重,我却没能攻下那关北的城门。再后来,我便与他有过很多次交手,整整五年我都未曾在他手中讨得半分。战争会让人有所改变的....” 说着,他的眼神中多了点惋惜,语气也柔下去几分:“我和余将军都知道,战争带来的只有灾难,受苦的只有百姓。后来我便在关北私自与他议和,交换了各自的令牌。”颜天成看向桌面上的私令,透出几分苦笑,“等我整军回到王城时,却已是天翻地覆,我父王病死,我弟弟趁机抢了王位,坐上了北汗王上的狼神椅。而他也想将我赶尽杀绝,好在我的部下们拼死相救,终才让我捡回一条性命。” “所以,十七年前关北最后一战,是当今王上颜天纵所为是吗?”余亦猛地起身,双手拍得桌面一声巨响,他死死盯着颜天成,眼神里满是渴望。 颜天成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年我被追杀导致重伤,昏迷了一月有余,醒来时那场大战已经结束了。” 余亦失望地重新坐下,他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是我知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颜天成再次开口,又让余亦眼神里出现了些光彩,“我想你已经知晓当年传军报一事了吧。” 余亦想起,在关北时镇北候孙承平对自己说的那传信官被追杀消失不见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 颜天成也跟着点了点头,表情又恢复成那惬意地笑容:“那传信官,我现在知道他在何处。” “在何处?”余亦赶忙问道。 现在余亦都已经没有时间去怀疑眼前人说得是真是假,他只知道现在是他离真相最近的一次,就算这是陷阱,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一闯,去探一探那真相。 颜天成见他这模样倒是卖起了关子,他拿起茶碗舒着眉饮了口茶:“这人你也认识。” 正巧,响起了敲门声。 余亦立马变得警觉起来,左手紧握着墨渊。 “莫要紧张。”颜天成轻轻吹着茶汤,“樊公,麻烦你去迎一下。” 樊公闻言点头后就朝着门口而去。 门应声而开,还未见其人,余亦先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樊公。” 声音太熟悉了,余亦脑海里有了人选。 “宇文先生,候您多时了。” 樊公对他的称呼也让余亦确定了自己心里的人选,话音一落,那柄狼首剑率先映入了余亦的眼帘,再就是那一身没有任何花纹的青衫。 宇文徒! 第一百三十八章:刘相,臣是您的人 …… “刘相。” 别院凉亭内,严景山隔着薄纱行礼。 现时节正当寒冬,就算暖阳高挂也抵不住风中的刺骨。严景山穿着官服,带着官帽,披着裘衣,静候着凉亭内的回话。 “入座吧,严大人。”凉亭内传来刘文中的声音。 严景山应下后薄纱就被晏永思掀开,刘文中端坐在主位,桌面上摆着的却是没有半点荤腥的素菜。 二人相对而坐,晏永思很合时宜的退了出去。 “严大人,这菜色可还满意?”刘文中笑得开怀,却又笑里藏刀。 严景山不慌不忙,先是为刘文中倒了杯酒,才开口道:“刘相,臣是您的人。” 这话说得刘文中一怔,这满桌素菜倒也好理解,不过是想告诉严景山,他是自己的人,吃什么也要看着自己给什么。 只不过这严景山的直白一时也让他哑口无言。 趁着刘文中发怔,严景山继续说道:“刘相给什么,臣就吃什么。”他举起酒杯隔空相敬后一饮而尽,“相爷要是没得吃,臣也不会让相爷饿着。” 刘文中放下筷子,手我在酒杯之上却没有拿起,他咽下嘴里的吃食:“严大人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严景山抬眸与他相视,会心一笑。 都城内,墨色金边的‘统查府’牌匾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庄严 士兵腰佩刀剑在府前肃立,统查府大门缓缓打开,白发宽衣的云星河缓步而出,身后跟着柏鸿志。 云星河在府门口站定没有再往前走,柏鸿志则是去到了队伍前段转身面向他。 云星河微蹙着眉,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道:“今日都城商会货物交易来往众多,为保证商会安全,统查府需调派人手千万城门值岗,对进出货物例行检查,辛苦各位兄弟们了。” “得令!” 统查府士兵齐声高喝一声,便在柏鸿志的分配下朝着四个城门而去。 府前片刻就恢复了平静,云星河吐出一口浊气,抬头望向太阳,被刺得睁不开眼。 他待了一会儿,就回身走进了统查府,走过办公区后的空地被太阳照得暖和得很,而在那空地正中央,正站着一白衣老者。 云星河见到那人便变得恭敬了许多,他快步走上前对着老者的背影展袖行礼深深鞠躬:“师父。” …… 看着统查府的士兵接受了守城将士的工作,在城门旁茶馆喝茶的宋津却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在另一处也有一人盯着城门口的情况,宋津换了个角度看清了那人,神色就变得沉重起来。 因为那人竟是晏永思。 宋津穿着素衣带着斗笠又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所以晏永思似乎是没注意到他,注意力都在城门处。 宋津知道得不多,他只听严景山说今日会有一批重要的材料入城,运送材料的马车上会有一面湖蓝色的三角旗。 他重新望向城门口。 看这情况,统查府和云星河的做事风格这批材料多半要被查出来。眼下要是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制造些动乱转移一下统查府士兵的注意力才行。 确定了想法,宋津就已经看不到晏永思的身影了。他也没有多管,弯腰拿起桌案上的长剑又将自己脖子处的披帛拉上来遮住了口鼻,转身下了茶馆。 此时城外有一辆装满了货物的马车正在徐徐前进,那马车上飘扬的正是严景山口中的湖蓝色三角旗。 驾马的马夫是个面色十分和善的中年男子,身上的布衣好像有些不合身,让他看起来有些臃肿。 都城附近有很多以种植和养殖为生的百姓居住在城外,每日都会才踩着晨光入城贩卖自己养的鸡鸭或者自己种的蔬菜。从而导致商贾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为了避开这段高峰时间,商贾们的货物会在午时左右运进都城。 都城商业繁华,出入城的马车也是极多,再加上今日突然的统查府严查,那湖蓝色三角旗的马车城门口的时候前面还有十余辆马车在候着。 马夫虽心里犯嘀咕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这么慢,但也没有放在心上,权当是人多的缘故。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前面等候的马车越来越少,马夫这才注意到那守城将士与平日里的不同。墨色盔甲,红色袖带,凡是进过都城的人都知道那是统查府的士兵。 这可让马夫慌了神,眼下已经到了城门口,要是再调转马头离去的话定会引起怀疑,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进了。好在身后的货外面都是烟熏的肉,味道大,只要不细察也不会被抓到。 第一百三十九章:真把我当猴耍是不是 宋津也已经到了距离城门最近的一个摊位前。 是个卖些个小玩意儿的摊子,他借着看东西的机会也注意到了城门口的马车。他这模样多少有点扎眼,只不过摊主也只当是天冷多穿了些,没当回事儿。 马车驶进城门,被柏鸿志叫停。“你这是什么?”他厉声问道。 马夫讪笑着回答:“官爷,这是酒家用的烟熏肉。” 看着他的模样,柏鸿志朝着另一人抬了抬下巴,后者立马意会,抬腿朝着车厢走去。 这时候不管是马夫还是宋津心都已经跳到嗓子眼了,就算是如此,宋津依旧没有轻举妄动,他相信这货物不会那么明显,过早有所动作反倒引人注意。 果然,随着盖住货物的黑布被掀开,映入士兵眼中的是整整六筐烟熏肉。 还不等宋津松口气,那柏鸿志也去到了货物旁边。宋津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当即就抬手要掀了自己眼前的摊位吸引注意。 他手刚抵到摊位前,还不等他用力,远处就传来了两声马的嘶鸣。 城中快马,是要吃板子的。 原本准备检查烟熏肉的士兵赶忙丢下这边的事儿转身朝着那两匹快马跑去:“都城禁止快马!你们这是干什么!” “都给我让开!看不见我是谁啊!” 这声音让刚还表情凶狠的士兵吓得往旁边撤了几步,这人自己可惹不起,毕竟‘温雅公主不温雅’的顺口溜是个帝都人都知道。 只是现在的宋津倒是尴尬了,他的表情都才凶狠起来,手也已经抵在摊位上了,就差用力掀起来了。结果倒是被赵可儿抢先了一步,眼下掀也不是不掀也不是。 摊主看着眼前人穿得奇怪,做得也奇怪。立马警觉起来,问道:“你干嘛?” “嘿嘿...”宋津尴尬地笑了两声,默默地收回了手,“摊主,你这摊位做工真精妙,能不能和我说找哪位师傅做的?” 宋津知道现在自己一定很像个傻*,当然事实也是如此,摊主看着他的眼神中都多了些怜悯:“去去去,没事儿找事儿。” 宋津陪着笑逃似的跑开,再看城门处,原来快马的不止是赵可儿一人,在她身后还有一人手里握着长剑,穿着一身青色的飞肩束袖长袍在后面拿自己的两条腿追。 宋津在定睛一看,才看清楚在后面的不就是统查府太尉沈家一吗。 眼看着赵可儿在城门处猛拉缰绳,马儿随着高高跃起轻松地跃过了拒马,朝着城外的广阔天地奔去,沈家一也气急败坏,在城门马厩里随便找了匹马,紧着公主殿下追去。 宋津见着一幕倒也高兴,因为被他们这么一闹,那摇曳着湖蓝色三角旗的马车已经趁乱过了检车进了城。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又不等他松口气,柏鸿志再一次叫停了马车。 见这一幕宋津都忍不住想要骂几句,眼看着柏鸿志离马车越来越近,宋津也管不了其他的,转身再一次返回了那个摊位前,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抬腿就是一脚,将那摊位和摊主一起踹得人仰摊翻,上面的东西更是洒了一地。 巨大的声响也果真让士兵注意到了这边,只是那统查府的士兵们像是没当回事儿一般,只是看了一眼就重新朝马车走去。 宋津眼看没有办法了,就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拔剑上去干一架好了,大不了吃一段时间牢狱之苦了。 他手都握到剑柄之上了,一声高喝打断了现场所有人。 “圣上口谕!大理寺少卿柏鸿志可在?” “靠!”宋津心里再也忍不住了,碎了好几句嘴,“真把我当猴耍是不是!过分了!” 骂爽了之后再看向现场,马车已经缓缓往城里驶去,柏鸿志则是跪地等着公公宣旨。 那公公翻身下马去到柏鸿志面前将他扶起,尖声道:“柏少卿,口谕而已,不必下跪。” 柏鸿志站直了身子,还是抱拳行了个礼,问道:“公公,不知陛下是何口谕?” 公公身后的人递上一个令牌,他接过之后交给了柏鸿志,道:“陛下口谕,命你抓几个人。” 柏鸿志闻言轻皱着眉头接过令牌:“不知要抓何人?还要陛下亲自下旨。” 公公面带笑意,又从自己袖中拿出一份奏折交给他:“都在这里面了,陛下说了,今日便要办好,莫要耽搁了。” 柏鸿志接下奏折,却没有急着看,而是同令牌一起收进怀里后再次抱拳行礼:“臣知晓了。” 第一百四十章:严景山,心狠手辣的书生气 这边刚聊完,摊主的哀嚎就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传口谕的公公见着这情况也没多留,收拢着袖子道:“您忙,咱家就先告辞了。” 柏鸿志联忙行礼:“公公慢走。” 送走宦官之后柏鸿志也快步走到了宋津这边。 好嘛,现在宋津倒是骑虎难下了。那摊主躺地上叫得跟杀猪似的,路过的百姓也都正义感爆棚围着宋津不让走,他现在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干什么呢!” 柏鸿志身后一士兵快得很,上去一猛子扎进了人群将宋津和百姓分开。 “这人流氓!好端端掀人家摊子!” 一百姓指着宋津鼻子,气愤得很,“哪有这样的人!” 柏鸿志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上下打量着穿得奇怪的宋津。刚才这边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柏鸿志对着自己手下摆了摆手:“带回去。” “哎哎哎!”宋津急了,被抓了可还行!他立马将自己的剑丢在地上,双手举起可怜巴巴道,“我我我就是认错人了!误会!都是误会!”说话间宋津手忙脚乱在怀里掏出满满的钱袋子,“我赔,赔还不行吗,别抓我!” 他说任他说,柏鸿志就像没听见一般扭头就走。统查府的人也利索得很,反手一摁就制住了宋津,把他往统查府带去。 …… “时间理应差不多了。” 回到别院内,很久没有说话的严景山放下筷子重新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凉亭的薄纱映出了个人影,晏永思的声音随之响起:“大人,城门口统查府严查,但又被陛下口谕支走抓人去了。” 刘文中塞进一口油菜,筷子在半空中随着晏永思的话顿了顿。严景山反倒拿起了筷子继续夹菜。 刘文中偏过头,对外面的晏永思问道:“去抓什么人去?” “暂时不知,属下已经派人跟着了。”晏永思答道。 “相爷。”严景山开口道,“抓的都是您的老熟人。” 刘文中闻言双眉一蹙,冷下脸问道:“什么意思。” 严景山放下筷子,从袖中拿出一本文书起身交给刘文中。 在文书上,有三个名字,他们都是在朝内各部任要职的官员。在名字后还有他们近日行动的轨迹、做的事和见的人。 里面的内容,让本就皱眉的刘文中更是把眉头拧成了‘川’字。 严景山坐回凳子上,道:“相爷,这些人原本都是您的门生。只不过据我近段时日的调查。”他抬眸盯着刘文中,语气变得严肃,“他们恐有异心。” 刘文中看完了文书,默默地将其合上放在一边,不在言语。 严景山见他不说话,就继续道:“他们都在秘会一人,刘相可知此人是谁?” 刘文中已近知非,脸上已经爬上了皱纹,他抬眼看向严景山,眼神复杂,面带怒意厚唇气得微微颤抖。 “沈穆书。” 凉亭陷入了宁静,桌旁的两人看着对方都不曾说话,刘文中面色凝重,严景山却是一脸严肃。 “相爷,快刀才能斩了乱麻。”严景山又为他满上一杯酒,语重心长道:“户部尚书位置,属下还未坐稳,这三人既然有了异心,不如发挥他们最后的价值。” 寒风吹过湖面,轻轻抬起薄纱,又柔和地拂过两人。寒风让刘文中打了个寒颤,他看着严景山,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满是书生气的人心里也藏着冷血的一面。 文书上的三个人,曾是刘文中最得力的暗棋,眼下却要变成严景山稳固地位的垫脚石。 他也是第一次有些佩服眼前的人,心狠手辣,丝毫没有感情,三条人命说送就送,既铲除了隐患又稳固了自己的职位。 可这真的是在帮助刘文中铲除异己,而不是为了其他什么的吗?比如……为安帝清理朝纲。 严景山这步棋,一来清理了隐患,二来稳固了自己的尚书之职,三来还帮材料马车顺利进了城门。 就按照这情况来看,就算刘文中对他有所怀疑,也不能说些什么。 用完午膳,严景山也没在别院多做停留,两人闲聊了几句他便告了辞。望着严景山离去背影,刘文中唤来了晏永思一起进了书房。 而在统查府,宋津也终于散乱着长发,手里无力地提着自己的长剑,哭丧个脸走出了府门。 他望着自己空荡荡地钱袋子都有些欲哭无泪,身旁那摊主满脸灿烂,手里抛着被装得满满当当的钱袋子从他身边走过。 宋津他气啊!自己变成工具人就算了,还被抓进统查府训斥了一番,还将自己的积蓄赔个精光。 什么摊子啊!这么贵! …… 第一百四十一章:镇北军探马,参见少主公 曲坊这边,宇文徒进来之后,樊公就消失不见了,看样子应该也是去盯梢去了。房间内三人围着桌案坐下,热茶入杯,茶香四溢。 自从见到宇文徒的第一眼,余亦在自己脑海里就已经将孙承平和颜天成的线索交织在一起理出了头绪。 宇文徒轻吹着茶汤,热气随着散在空气中,轻抿一口茶后,他道:“临王殿下,许久不见了。” “宇文兄不必客套。”余亦轻笑着放下茶碗,“看样子宇文兄对我还有许多隐瞒。” 宇文徒是信吏,是他传信回帝都告知天下关北那一战的情况。不管军报内容是真是假,他都是唯一一个知道事实真相的人。 可他的立场在哪边呢? 按照孙承平的说法,关北没有那军报上的暗道,与军报根本不符,那他宇文徒,是受谁指使!他的立场是不是与余亦一边。 此时的余亦已经恢复了理智,不再被所谓的真相冲昏头脑,他望着眼前的两人,眼神中多了些警惕。余亦拿起桌面上的余家私令,手指轻拂过令牌,不再说话。 当年关北一战,余建业夫妇战死,活下来的镇北军寥寥无几。余亦找了这么多年都不曾有线索,现在在这北汗一时间出现了父亲的令牌和镇北军的信吏,这一切来得太简单太轻松,反而让人怀疑。 “颜前辈,宇文兄。”余亦放下令牌,也不要藏着掖着,开门见了山,“我无法完全相信二位。” 余亦的话在二人的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短短见过一面属实让人怀疑,可这么直白说出来也是让在场的人都没想到。颜天成也笑笑,放下了茶碗:“余小将军,不如先听听宇文先生所说的,如何?” 余亦还以礼貌微笑:“自然。” 颜天成依旧面带微笑眯着双眼闻着茶香,宇文徒放下了茶碗,站起了身。 余亦目光随着他的起身抬起,房间里安静得很,只有四散开来的茶香,跃过鼻尖,飘过眉眼。 只听一声闷响,宇文徒单膝跪地,低着头双手抱拳:“镇北军探马,宇文徒,参见少主公。” “宇文兄……” 这一跪让余亦乱了手脚,他赶忙上前扶起宇文徒。后者重新站起身坐回桌岸边垂下眼眸陷入了回忆。 “少主公猜得没错,那次大战根本没有什么暗道偷袭。” “当年北汗进犯,抵御多年关北已是强弩之末。北汗暗探烧毁了粮仓,老将军第一时间向漠城求粮,让我带着信函前去。”说到这儿,宇文徒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双眼通红带着愤怒和悲伤,“那夜,我带着军粮回到关北,只见到城墙燃起的熊熊大火,我尸横遍野的关北城。” 那夜,关北城头的烟,血流成河的路,满是残肢断臂的战场,不断地刺痛着他的心,让他呼吸困难,双眼噙满了泪水。 记忆里,那夜关北城已经没有人了,城内城外都是尸体,可关北的城门却依旧紧闭。宇文徒和随队士兵踉跄着在死人堆里翻着一具具尸体,每翻动一具尸体宇文徒的心就猛地一跳,没用多久他的身上就沾满了鲜血,他顾不上那么多,被战场上、尸体上散落的武器划伤,手上自己的血,尸体的血还有地上的沙土混在一起显得无比凄惨。 宇文徒慌张地站在死人堆里张望,一定神,在那城楼之上,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一人握着庆阳的军旗矗立在上。 军旗残破不堪却又随风高傲地飘扬。 “将…将军……” 宇文徒颤抖着低声唤着,再确定了那人之后就丢下了手里的所有沿着石阶向上跑去。 将军还活着,这对他来说就是这无尽绝望里唯一的光。 宇文徒爬上城墙,却是一僵,脚下一软跪在了原地。 因为到这里他看到的将军,不是站着的,而是在他背后有一杆断了一半的长枪,枪头刺入后背,枪尾抵在地面,撑起了他整个身子。 余建业的左臂僵在半空,握着一把剑指向下方的战场,右手紧握着军旗,胸口数支箭刺入身体,更有几支箭没了箭身,看样子是被余建业斩断。 宇文徒张开嘴想要再喊一声,却无力再发出声音。 火光闪耀,宇文徒看见在余建业握着军旗的手中还有这其他东西。他拼尽全力找回了些许气力,连滚带摔地朝着将军而去。 收回思绪,宇文徒脸上已经有了两行热泪,他颤抖着声音:“将军手中就是他的遗令,在内告知了我该做些什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好一个灯下黑 余亦双手十指紧紧扣在一起,摁得有些发紫。整十七年,所有人都和他说自己的父亲是英雄,保护了国家和百姓,但是从没有人告诉他余建业死时的模样。 他双眼噙满泪水,垂下眼眸不想让现场的二人看见自己懦弱的模样。颜天成也收起了平时的笑脸变得肃穆。 宇文徒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个保存的很细心的布袋。看到布袋的第一眼余亦的心跳都落了一下。 随着布袋被打开,里面是一张已经泛黄的衣布,看着毛刺的边角就知晓是从衣物上撕下来的。宇文徒摊开衣布,一行汗血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吾部下,见此如见吾,告朝廷,敌暗道偷袭,臣不负天下,唯负家人。’ 小时候余建业总嫌弃余亦的字丑,还气走教书先生,余建业只能自己教他。对于自己父亲的字迹余亦太了解了,眼前的就是父亲的字,虽然写得很急,很不工整,但余亦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父亲的字。 他用双手捧起衣布,慢慢靠近脸庞,想在上面找找自己朝思暮想的属于父亲的味道,却又生怕脸上的泪水弄脏了这最后的遗物迟迟不敢靠近。 二人都没有打断他,任由他无声地发泄心底的委屈。过了许久余亦也终于平复了心情,呼吸变得平缓,他放下衣布,声音也平稳下来余亦抬眸问道:“可这遗令上说得不就是暗道偷袭吗?” 宇文徒闻言肃起了脸,道“遗令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属下在战场还发现了第三方势力的踪迹。” 余亦一怔:“第三方势力?” 颜天成也严肃起来,轻叹了口气。宇文徒再次将手伸入怀中拿出了一枚玉佩。 镶金玉佩,中间刻这‘雷’字。 余亦未曾见过此物,不过他能感受到这看似平常的令牌中却含着一丝极为微弱的内力。余亦伸手触摸到它的瞬间便消散不见,消散时一刹那的寒意还是被余亦捕捉到。 “这是谁的玉佩?”余亦暗暗吃了一惊。 这玉佩是宇文徒那么多年前在战场上寻得,玉佩上的内力应该是为了辨别真伪,过了这么久都不曾消散,那注入这内力的人该有多强?怕连自己的师傅叶行舟都不一定能做到吧。 “少主公。”宇文徒接着余亦的问题继续往下说,“属下跟随将军在关北多年,若真有暗道将军定是会将其封锁。” 宇文徒说得有理,做为万军之首,若是发现了暗道定会为了以防万一将其封堵。而且按照自己父亲的谨慎,也不会在关北那么多年都不曾发现暗道。 余亦认同地点了点头。 宇文徒将目光定在余亦手中的玉佩上,摩挲着手指继续道:“而这玉佩,是在关北城内发现,属下查看过城内的尸体,杀人者下手极狠,与城外根本不是同一批人所为。” 说到此处余亦也算是明白了自己父亲的用意。这令牌多半是某种组织,而且多半是庆阳的组织,他们与北汗联手,来了一出里应外合。 而这组织为何能与北汗大军有所联系,多半少不了有个中间人,而那中间人多半就在朝中! 刘文中的脸浮现在余亦脑海中,他握紧了拳头,指尖刺入手心带来的痛感让他清醒。 “就算如此,属下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军令如山我只能按照将军意思行事,本想着私下去调查真正的原因。”宇文徒叹了口气,脸上带了点无奈,“可当属下回到都城的消息散布出去之后便遭来了无尽的暗杀,原本以为这军报递上去之后会好些,可没想到暗杀不减反增,属下没了法子,只得改头换面,加上数次的假死,才勉强脱离了那些人的视野。” “那些人?”余亦抓住了重点。 宇文徒蹙眉颔首:“根据属下调查,这玉佩的所有者是个江湖组织,名唤摘星楼。只是这组织太神秘,行踪飘忽不定,属下也没有其他消息了。” 说到此处,宇文徒讪笑着挠了挠头,道:“少主公,属下还要和您说声抱歉。” 看着都是一副老谋深算的宇文徒笑得如此憨态,余亦也不禁哼笑了一声。 宇文徒接着道:“属下根据这线索查下去便查到了温柔香,据我了解,摘星楼也参与了温柔香的生意,而都城便是温柔香的中转处。这温柔香不知从何处而来,但都聚集到了都城,再由都城走向庆阳各处。其中不止牵扯到朝堂大臣,更有权贵商贾,以及众多江湖组织。” 此言一出余亦冷笑了一声,冷峻说道:“好一个灯下黑。” 第143章:余将军心里还有我这小女娘? 天子脚下,行如此之事,仗着都城天子所在贼子不敢横行来这一出,果真是高明。 说得有些口渴,宇文徒喝完了茶碗中凉了许多的茶,咂了咂嘴:“有了温柔香的线索事情便明了多了,属下换了面,去了北汗,在颜大哥的帮助下进了军营,登了万军统帅,发现这温柔香的源头也不在北汗,便找了个乱子退了出来回到了关北。只不过都城对于属下来说太过危险,不敢轻易入城,正巧遇上了北汗的使团才得以见您一面。”宇文徒顿了顿,“再之后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 余亦点了点头,再之后不就是宇文徒假冒使团入城,差点伤了白江宜,两人打了一架,再之后在清月湖见面,让余亦得知了温柔香的事情,所以才有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先眼下有了余建业的遗令,面前的两人也能够多信任几分。据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和余亦自己调查的结果来看,他心里也有了些猜测。 这摘星楼和北汗的勾结离不开在朝中的中间人,既然这事情和温柔香脱不了干系,那和刘文中多半也是紧密相连。 刘文中,留不得了! 突然就余亦浑身一震,他撑着桌面站起身盯着宇文徒立马紧张问道:“我娘子呢!” “你还知晓问我啊!” 余亦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白江宜的声音,余亦猛地回头,房门也紧跟着打开,一身粉白色襦群的白江宜缓步进了屋内。 她歪着脑袋抬着眉,面带笑意地看着面前无比紧张的男子:“我还以为余将军心里只有家国大事没我这小女娘……” 白江宜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阵劲风吹来,身子更是双脚离地了一瞬,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余亦抱在怀里。 内里的两人隔着屏风都觉得不好意思,两人尴尬对视一眼就拿起茶碗若无其事的品茶。 “我好想你……” 余亦低沉又好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见白江宜愣在怀里他更是主动将她的手抬起放在自己后背,柔声责怪道:“不是叫你在关北等我吗?为何不听话要进城?” “你还好意思说!”白江宜挣脱了余亦的怀抱,嘟着嘴气鼓鼓道,“你的海捕文书都要贴满这王城了,我可不想在这大好的年纪就守了寡!” 余亦成功被她逗笑,他握住白江宜的手,娘子的手依然那么冰冷,余亦搓了搓想让它暖和些。 这时候宇文徒也来到二人身边:“我与颜大哥本不在王城,只是属下得知您进了城,本想着潜进来看看情况,不曾想在城门遇到了少女君和一奇怪的老头子,属下认识少女君,就想着跟着看看,就误打误撞救下她了。” 听到宇文徒对赵青山的称呼白江宜就很想笑,却又不敢笑就憋着,余亦察觉到她的表情就佯怒瞪了她一眼,白江宜马上变得正劲跟着点了点头:“那些士兵查到我住的客栈,还好宇文大哥将我带走了。” 听他们说完余亦先是无奈又宠溺地轻拍了一下自己娘子的脑袋,又回过身向宇文徒抱拳作揖:“多谢宇文兄了。” 这给宇文徒吓得赶忙抱拳回礼:“少主公说笑了!这是属下的职责。” “好了,几位就不要在客气了,我们再商议一下下步计划吧。”屏风内传出颜天成的声音,几人相视一眼一起往里走去。 …… “公主殿下!你别跑了!” 都城外驿道上,两匹快马一前一后在路上驰骋。沈家一在马上喊得很大声,而在前的赵可儿却像是听不见一样,反而加快了速度。 沈家一见状更是‘嗐’了一声,轻哼着轻点马背纵身跃起,稳稳落在赵可儿的马上。 见他到了自己身后赵可儿吓了一跳,沈家一趁机握住了缰绳,喝停了快马。 沈家一翻身下马,牵着马的缰绳抬头看着赵可儿冷声道:“下来。” 赵可儿环抱双手瞥了一眼沈家一,又冷哼一声看向了别处:“凭什么?” 见公主殿下这态度沈太尉都气笑了,他也学着赵可儿的动作,揶揄地看着她,笑道:“我的公主殿下,你是不是躲着我呢?” “我……”赵可儿又被他这不要脸的模样整得红了脸,“本公主为何要躲着你……” 看她支支吾吾半天,沈家一挑着眉,玩心大发忍不住想逗逗她:“不就是臣说臣心仪公主殿下吗。” “沈家一!”赵可儿恼怒地回过头,瞪着那双美眸看着眼前人,“你在胡说我饶不了你!” 第144章:静心亭,赵毅轩 “得得得…”沈家一服软着摆手,“反正我也就是开个玩笑,想从陛下嘴里知道你在何处。” 赵可儿闻言一愣,转过头面带惊讶得看着他:“开玩笑?” 这反应可给沈太尉整不会了,看着她这模样,合着说心仪她,她要生气,说开玩笑她还不满意了? 沈家一有些慌张又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见他承认公主殿下更是一副‘你行你厉害’的点头,娇柔地大喝道:“放开!” 沈家一被吓得一震,不自觉地放开了手里的缰绳。赵可儿冷哼了一声抓起缰绳重甩低喝:“驾!” 马儿随之绝尘而去,留下一脸懵在原地的沈家一。 这时候沈家一才发现自己和赵可儿倒是不知不觉到了这清月湖了。来都来了,沈家一本就被公主殿下搞得郁闷,这里安静,不如就当散散心了。 心里想着,沈家一也沿着湖边散起步来。 清月湖一直是个散心的好去处,只不过自己父亲已经将此处买下来了,虽没有说将这里变成私地,但百姓们也知道此处是太子太师精心钻研的地方,平日里也几乎没有人来,只有极少数的猎户赶不上暗下的天色才会从此经过。 “不知父亲此时在不在…”沈家一喃喃说道,脚下步伐也加快了些,往那静心亭走去。 穿过一小片树林,沈家一就远远看见了在薄纱里略显单薄的身影。 见到父亲在此处沈家一也乐得高兴,正准备继续前往的时候他面色一怔停下了脚步又快速的隐去了身形,悄悄望着不远处的静心亭。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另一边的树林里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莫约有六尺高,到这黑色斗笠,黑布落下遮住面庞。 这装扮,沈家一瞧不出来人是谁。可没有想到的是,那男子到了凉亭外之后竟摘下了斗笠,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沈家一见到来人模样都不禁蹙眉。 皮肤略黑,面部棱角分明,一对剑眉不怒自威。 大皇子,赵毅轩?! 他对着静心亭内的沈穆书万分敬重得展袖鞠躬行礼。 沈家一有些看不清楚局势了,赵毅轩是云妃之子,在朝堂上文武百官中有不少人弹劾太子赵长歌不学无术,话里话外想让安帝易赵毅轩为储。 问题也就在这儿,自己的父亲沈穆书是当朝太子太师,在这局势下私下同大皇子赵毅轩见面…… 沈家一顿时有些喉咙干涩,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眼看着赵毅轩进了静心亭。 这距离,沈家一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内容,只是能隐约瞧见凉亭中有说有笑,没有一丝皇子和大臣间的距离感,反倒更像是朋友间的闲谈。 因为怕被发现,沈家一也不敢再往前,只得待在原地看着凉亭。二人谈了许久,直至头顶的暖阳已有西落之意,赵毅轩才告别离去。沈家一也就此作罢转身朝着另一边快速离开。 …… 而在曲坊内,宇文徒和颜天成也先后讲了不少余父在关北的故事。见二人一说起自己的父亲像极了关北的牛婶儿,满脸兴奋,喋喋不休。 直到落日西垂,余亦准备告别时时他才突然想起什么,想颜天成问道:“颜前辈,既然您和当今王上有这仇怨,您为何要冒险进城?” 而在北汗王宫内,一穿着兽袄官服的人正大步朝着明南宫而去,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屈身低着脑袋的内官。 明南宫守卫见到来者更是赶忙行礼,齐声唤了一句:“乌统领。” 乌统领听言严肃颔首:“带了些食物给二王子,他已经一日未曾吃东西了吧。” 守卫面露难色地点头:“是啊乌统领,怎么劝都不听。” “开门吧。”乌统领道。 禁二王子的足是一回事,可要是颜墨离不吃东西饿坏了身子,他们这些做守卫的怕也扛不住王上的怒火,眼下乌统领就像是他们的救星一般,所以怎么会阻拦。 宫门打开,二人轻而易举地进了明南宫。刚一进卧房的门,迎接二人的却是一玉瓶。 玉瓶飞过屏风在前两人面前四散成了碎片,声音更是传到了宫门口,吓得两名守卫一颤。 “都滚!” 颜墨歌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屏风内传来,乌统领却是见怪不怪,抱拳行礼:“二王子,是臣来了。” 此言一出,内里安静了下来,没一会颜墨歌就连滚带爬地狼狈跑出,他见到乌统领更像是见到救星一般,脸上表情丰富极了,都分不清是哭是笑:“乌昂雄!带我出去!你来就是带我出去的是不是!” “二王子……”乌昂雄难堪地低下头,双手很不自然不知道应该放在何处,“禁足是王上的意思……我……” 听到这话颜墨歌就像是泄了气一般,懒散地耷拉着双手,哭丧着脸转身就要回去:“那你也回去吧,我乏了,想休息了。” “哎!” 乌昂雄正要说话,却被身旁的内官抢先了一步:“颜墨歌!” 这声音让颜墨歌虎躯一震,他猛地回头,内官也缓缓抬头。 双目对视,颜墨歌瞪着双眸,颤着嘴唇叫了一声。 “阿兄?” 颜墨歌嘴还没闭上,颜墨离就一个垫步冲过了乌昂雄,眨眼间就到了他弟弟面前。一声闷响,颜墨歌结结实实吃了自己哥哥的全力一拳。 “唔……” 颜墨歌只感觉自己的眼前天旋地转,再看清楚的时候眼里的已经是屋顶。 “你混账!”颜墨离压低着声音,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还不解气更是想再上去挥两拳。 乌昂雄见情况不妙也赶紧上前将他拦腰抱住:“王子殿下!你冷静!别冲动啊!” “冷静?”颜墨离怒吼了一声,奋力挣脱乌昂雄的阻拦之后他怒目圆睁带着血丝的双眸死死盯着乌昂雄,“这混账做了什么你知道吗!你叫我冷静!” 颜墨离喘着粗气,胸膛大起大落。乌昂雄被他吼得一顿,不等他说话身后响起敲门声,守卫在门外喊道:“乌统领,发生什么事儿了?” 颜墨离动了动嘴,无声地暗骂了一句,很久怒火中烧的他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就想冲出门去。乌昂雄又紧张地拦住王子殿下,一个劲儿地摇头示意他冷静些。 颜墨离看着乌昂雄的表情无奈地深吸了好几口气,也算是摁住了心里的火气。 乌昂雄见状才敢慢慢松开手,抬手往下压了压后对着外面回了一句:“没事儿,二王子闹脾气。” 见门外没了声音,颜墨离回过身一把抓起地上弟弟的衣领往内里拖去。 “阿兄……哎……轻点儿……” 看着二王子被拖进去乌昂雄张着嘴又不敢阻拦,只能飘过眼神尴尬的往另一边走去。 颜墨离把自己不值钱的弟弟粗暴地丢在地上,颜墨歌捂着尾巴根,呲着牙咧着嘴。颜墨离气得原地转圈,指着自己弟弟的手指都在发抖。 “阿兄,你还活着!太好了!”颜墨歌缓解些疼痛,赶紧站起身,顾不得自己阿兄的怒火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这一抱可给这高高在上的北汗王子抱傻了,自己弟弟这是什么情况?他保证自己没失忆,颜墨离在王城的近20年,自己的阿弟永远都是对自己没有好脸色,怎么这次回来反而变成这模样了? 颜墨离摇了摇脑袋,嫌弃地将他推开:“你干什么?脑子坏掉了?” 这倒是给颜墨歌骂醒了,他缓过神来面色就变得很紧张,他抓着自己阿兄的肩膀死命得晃。 一边晃一边紧张得胡言乱语:“阿兄!父王……父王疯了!” 自己阿弟的行为实在太诡异了,再想起在太乾宫的围杀,颜墨离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推开弟弟的手,反手搭在他肩膀上:“你冷静些!好好说!” “阿兄!我……我前些时日在父王书房外听见他和别人议事……我听见……我听见……” 颜墨歌神色慌乱,说话又结巴,这可把颜墨离急个半死,自己弟弟虽说野心大吧但什么时候这般慌张过。 他‘啧’了一声,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能不能说了!” 颜墨离现在不比以前了,这一巴掌可是带着内力的。颜墨歌被扇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不过也因为这一巴掌冷静了很多。 他捂着脸呆呆地看着自己阿兄,欲言又止。 “看什么!说啊!”颜墨离都快无语了,自己和自己这阿弟也认识十几年了,怎么就没发现他是个呆子呢? 颜墨歌搓了搓被打的脸,颤抖着吐出一口浊气:“阿兄,父王也有个阿兄你知道吗?” 颜墨离心头一紧。 颜墨歌皱紧了双眉,语气万分严肃:“父王阿兄当年出征关北,是父王杀了阿翁抢了王位!” “你放屁!” 颜墨离闻言大吼了一声,双手一推又把颜墨歌推得踉跄地往后栽去。颜墨歌撞倒桌案,桌面上的杂物和食盒都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 乌昂雄见里面闹得这么大动静,就知道外面的守卫要起疑心了。当机立断,他就往卧房大门走去。 第145章:我父亲,是谁? 颜墨离尽管是北汗的王子,然而他现在对王宫掌握的信息不足余亦,他不知道挟天子易储的褚天禄还活着,更不知道太乾宫大戏是自己的父亲一手策划的。 在他的认知里完全已经被自己阿弟以前的性格主导,认为是颜墨歌意图夺位才导致的这一切,这也是颜墨离忍不住揍自己阿弟的原因。 所以在这些先入为主的想法面前,现在告诉颜墨离他的父亲,当今的北汗王上颜天纵弑父夺权,他怎么可能相信。 颜墨歌艰难起身,刚刚的一巴掌加上现在这一推,尽然是他这般身子骨居然都有些晕乎。颜墨歌捂着胸口喘了几口粗气终于得了些缓解。 “阿兄,这是我亲耳听到的!你想,若是假的,为何我们从未见过王叔!” “你怎么证明父王还有个阿兄?”颜墨离语气平静了几分,说实话他已经有些动摇了。 颜墨歌舔了干涩的嘴唇,呼出一口气:“我之前进了祖祠,见到了我们颜家的族谱。在父王前面有一页被撕掉了……” 颜墨歌说到这里就顿住了,他垂下眼眸想了想,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而是换了个角度继续道:“太乾宫围杀也是父王一手策划的,乌昂雄告知我之后我便想去宫门口拦住你,但是被乾军挡住了。”他快走两步重新回到自己阿兄面前,展开眉眼挤出个笑容,“你现在相安无事可太好了!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的阿兄!” 这话一说出口颜墨离又重新蹙眉,神色变得怀疑起来。颜墨歌说得有理有据,可没有实质的东西摆到颜墨离面前,眼下又急着要送自己出宫,就算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也不免怀疑这都是颜墨歌的故事。 事儿还是要自己去查查。 颜墨离吸了吸鼻子道:“不必,你好好在明南宫待着,我自己有办法出宫。” 颜墨歌也罕见地顺了他的意,乖巧点头:“阿兄你放心,我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个交代的。” 颜墨离没有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之后便拿着空的食盒出了明南宫,在一个僻静小路和乌昂雄告别之后就朝着祖祠潜行而去。 北汗立国百余年,那天狼神椅上坐的人一直姓颜,祖祠里更是被装饰得威严庄重。 和王宫其他建筑不同,祖祠是红墙黑瓦,那黑底红边红字的牌匾更是让人望而生畏,上书:泽及万世。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祖祠却依旧烛火通明。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父亲每月都会寻个时间来祭拜。颜墨离朝着祖祠走去,希望自己可能赌对。 祖祠门口也有两个乾军,他们见有人朝着自己走来肃起了脸,将手里的弯刀举起在门前:“何人?” 颜墨离屈着身子低着头,提起嗓子尖声道:“王上吩咐,明日要来祭拜,让小的先来清扫一番。” 别的不说,颜墨离演内官真的很像。 乾军微微歪头,眼神检索这眼前的颜墨离:“这么晚了让你来清扫?” 颜墨离不慌不忙轻轻颔首道:“陛下本已经睡下,谁料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里想着就睡不着了。”颜墨离也聪明,没将话说死。乾军一听这可是大事儿耽误不得,也就没了疑心放下了弯刀,一人还帮他开了门:“进去吧。” “辛苦二位。”颜墨离鞠躬行礼后进到了祖祠。 祖祠外面看着庄严,内里的陈设却是简单,进门后先看到的就是两颗青铜烛树,上面的蜡烛全被点燃照得祖祠如白日一般,再往里就是一张供桌,桌子两旁各有一根蜡烛,中间摆着的就是族谱了,供桌后面就是逐渐高起的祖先牌位,每个牌位前都有个小蜡烛照明。 颜墨离简单地扫了一眼,就朝着供桌走去。 ‘颜氏族谱’ 名儿倒也接地气。 颜家的族谱是竹简书,只要人出生,便会有属于自己的竹简加入,竹简可以随意拆分,为的是有些颜氏子孙有什么丰功伟绩原先的竹简写不下可以加上。可正因如此,颜墨歌口中的‘撕’是什么意思? 颜墨离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想着差点被颜墨歌骗了,就算如此他却还是目标明确,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 就在他打开自己父王那一页时,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族谱的竹简都是用混了铜丝的细麻绳相接,可就在自己阿翁和父王中间却有这一道平常人根本发现不了的重新拼接痕迹。 若不是颜墨离心里有这疙瘩,特意观察了一番,也定是发现不了的痕迹。他颤抖着再往后翻去,颜墨离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属于自己的族谱竹简,居然有重新捆绑的痕迹。 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颜墨离不由得加快了呼吸,连心都跳得极其紧张。没有时间多想,颜墨离放下族谱将它归到了原位,转身快步离去。 乾军见他行色匆匆正要阻拦也被他以身体突发不适为由应付了过去。 出了那两名乾军的视线,颜墨离没有犹豫脱下了内官的服饰,露出了里面绣着狼纹的飞肩束袖长袍,只身朝着天居宫走去。 天居宫外,颜墨离刚无声的落到屋顶,就看见一小队乾军压着一自己从未见过的人朝内走去。 颜墨离不知是何回事,天色这么晚了,颜天纵还要见这样的人,是犯了多大的事儿啊。来不及多思虑,颜墨离翻下屋顶,在一暗处找了扇窗户又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天居宫。 正巧那人被带到了颜天纵的卧榻前,乾军脚尖往他膝窝顶去,那人就跪在了地上。 犯人一跪地就把头重重地扣在地上,浑身颤抖。 “何仙公……” 帐内传来颜天纵带着调侃的声音,“仙公可还记得孤?” 何仙公依旧在发抖,缓了好一阵子才缓缓直起身颤抖着道:“王…王上威名,北汗百姓谁人不知。” “装傻?”只听帐内榻上的颜天纵轻叹了口气,在外的乾军就心领神会,当即将自己腰间的弯刀抽出稳稳架在何仙公的脖子上。 脖后冰凉刺骨的触感让何仙公抖得更加厉害,那头又重扣在地发出闷响:“王上,小的知错了王上!小的只是误诊!医行天下,误诊难免啊王上!” 生死关头何仙公也顾不上疼痛,不断地将头撞向地面,没几声闷响过后就已经是鲜血淋漓了。 颜天纵又一次长舒了一口气,沉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乾军和一旁的宫女内官闻言都轻轻地行礼,然后又无声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卧房内只剩下颜天纵和那何仙公以及在暗处的颜墨离。 何仙公停下了动作,卧房内重归平静。榻上的薄帐被掀起,只穿着一身里衣的颜天纵不紧不慢地下了塌。 王上缓步走到何仙公面前将其扶起,温柔地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柔声说道:“仙公,你可知道你这误诊……”颜天纵的手突然抓住了何仙公的脖子,语气瞬时冷到了冰点,“给孤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随着话落,颜天纵凶相毕露,抓着脖子的右手陡然发力,尽管何仙公拼命挣扎,他也硬生生将何仙公拔起。 “你说孤因征战,身上伤病太多,无法得子嗣!孤见你在民间呼声极高,信了你的话,那现在孤问你!”颜天纵力气越来越大,何仙公的面色已经开始发紫,“我的二王子何为会存在!” 此言一出,在暗处的颜墨离更是浑身一震踉跄了两步,瞪大了瞳孔,这时候在他眼中的颜天纵开始变得陌生。 颜墨离被自己听到的话震惊得乱了气息,脚下不稳发出的声音也被颜天纵察觉,这可房间里从不只有他们三人,眨眼间在天居宫另一端的暗处,一道黑影快速闪出,如清风般略过颜天纵,直奔着颜墨离而来。 卧榻前的颜天纵眼神一瞟,将手里的何仙公同扔垃圾一般丢了出去。 颜墨离反应不及,只能强行接下那黑影的一掌,奈何两人之间还有这不小的差距,颜墨离被击倒在地,仅一掌就让他吐了血。 黑影定住身形,颜墨离才看清此人是颜天纵身边的侍卫:仇伯。 仇伯冷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提起颜墨离的脚,将他朝外拖去。 见到颜墨离,颜天纵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算他知道颜墨离听到了自己刚刚说的话。 颜天纵走到一旁的桌案坐下,对着仇伯说:“你把他处理了吧。”仇伯看了一眼已经晕死过去的何仙公点了点头,和对待颜墨离一样,仇伯上前提起何仙公的脚踝就往外走去,期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个听话的木头人一般。 颜墨离也很快调整自己的呼吸,他站起身,看着自己父王的眼神已经带着敌意了。 瞒是瞒不下去了,眼下连最后的体面也留不下来。颜天纵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都听到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颜墨离冷静得很,他站直了身子,问道:“我父亲,是谁?” 第146章:债要一件一件讨 卧房内,檀香的轻烟缓缓而上。颜天纵合着双眼没有急着说话。 颜墨离看着他这般平静的模样心里火气就更旺了。 过了许久王上才缓缓开口:“你可知我是个怎样的人?” 颜墨离被他问得一怔,表情随即恢复:“从前,我只是觉得您严厉了些。” 两人终究还有些情分,颜墨离没有将话说得太难听:“你为何要杀了我阿父,就是为了这王位?” 自打颜墨离记事起,这王位就是自己的。或许,在颜墨离眼中,这北汗王位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颜天纵自然知道他的心中所想,要是在从前自己定会臭骂他一顿,可现在他只选择一笑而过。 “你同你父亲有一样的想法。”颜天纵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逐渐狠辣,“你们这些嫡长子,从不知道这王位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这是你们从出生便得到的东西!” “这不是你弑父杀兄的理由!”颜墨离大吼一声打断了颜天纵。 反观颜天纵,本就是坐在王位之上,浑身气势更是颜墨离无法匹敌的。他肃着脸,猛地拍向桌面,桌上的茶水被震倒,水淌了一桌。 “孤做事!用不着你一个小辈来管!”颜天纵起身揪住颜墨离的衣领,语气瞬间恢复了平静,他脸上露出一丝邪笑,“颜墨离,这里是王城,你是王族子嗣,别把这天下想得太美好!”颜天纵一愣,又轻轻摇了摇头,“你不会理解的,当年的事我也不想解释。你死后去下面问你那懦弱无用的父亲吧。” 颜天纵猛地一推,将颜墨离推了个踉跄。 颜墨离怒火中烧将双拳握得咔咔作响,他快速环顾四周在角落发现一把长剑,根本没做思考抽出长剑朝着颜天纵刺去。 …… “你说什么?颜墨离是你儿子?”曲坊内,白江宜听到这话口中的茶水都差点喷涌出来,好在自己挡得快。 余亦从怀中拿出一条帕子递给她,随后重新回过头看向颜天成。 方才刚见面时就觉得他与颜天纵有几分相像,听他说完之后细看余亦才发现颜墨离眉宇间散发的英气果真与他极为相似。 颜天成倒是见怪不怪,他轻抿了口茶,继续道:“当年啊离刚出生,我便遭了这般事,等我潜回王城时,才发现他已变成了天纵的儿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颜天成笑出了声,“你们有所不知,北汗有位名医名为何仙公,平生救人无数,在北汗声誉极好。据线人消息,那颜天纵找了何仙公为自己诊断,可谁知何仙公告知他,他身体有恙,不能生育子嗣。” 惊天大瓜,白江宜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在这危险之地还能吃到当今北汗王上的家族大瓜,来的不亏。 刚说完,颜天成就咳嗽了几身。屏风外就传来了樊公的声音:“该吃药了。”颜天成‘嗯’了一声:“稍后再吃,不差这一会儿。” 余亦见他咳嗽完之后面色就变得有点差,正要问时,颜天成开了口:“当年染了风寒,引起的咳疾,无妨。” 众人点了点头,没再多说。颜天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那颜天纵虽狂妄自大,可也是个老顽固。” 他这么一说余亦心中的故事线就清晰了。 当年颜天成与余建业在关北私下议和,同时王城中的颜天纵夺了王权,坐上了王上之位。为了防止颜天成回王城影响自己的位置就派人将其绞杀,结果颜天成逃脱,自己得知自己不可能有孩子,又不想北汗姓了别家,无奈之下只能将颜天成的儿子养到自己身边。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没过几年王后便怀了孕,生出个男孩儿,没办法当时天下人皆知王室里有个王子叫颜墨离,不可能说因为个刚出生的二王子就废储。 在这情况下颜天纵只能缓兵之计,等颜墨歌长大后再想办法,结果谁能想到这颜墨歌不争气,什么都比不过哥哥颜墨离,反倒让颜墨离名声大噪。无计可施的颜天纵就只能将当年他的做法在这两兄弟身上在使一次。只不过这一次他更狠,想要颜墨离直接葬身在这关北战场。 呵呵,好在老天有眼。当年颜天成遇到了余建业,如今颜墨离遇到了余亦。冥冥之中这余家倒是帮了颜家不少。 余亦刚捋清楚,就注意到一旁双眼发光一脸兴奋的白江宜。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啊。” 桌案旁的三人满头黑线…… 就在此时,门外再一次响起敲门声。站在窗边的樊公和桌案旁的宇文徒紧接着无声地就到了门口。 这次换成余亦一脸轻松:“无妨,自己人。”他上前打开了门,进来的正是一身夜行衣的郑冰州。 看着郑冰州沉重的表情,余亦就知道出事儿了:“发生什么事了。” 郑冰州像是跑了很久,他微微喘气,管不上干涩的喉咙,道:“颜…颜墨离被生擒了。” 此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愣,屏风后更是传来了一声闷响。樊公立马冲进了内里:“主子!” 众人忙了好一阵,房间内才恢复平静。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颜天成,余亦担心地问道:“樊公,颜前辈到底怎么了?” 樊公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入城前,颜天纵就已经发现了我们,在我带着主子逃走途时,他中了暗箭,箭上淬了毒。” 郑冰州闻言就上前检查起了颜天成的伤口,伤口毒发的样子很是熟悉。郑冰州一皱眉,起身道:“将军,这是软骨藤的毒。” 余亦随即问道:“你是说是我之前中的毒?” 郑冰州郑重地点了点头,余亦见状也松了口气,回身对樊公道:“樊公,今夜我们先回去。颜前辈的毒您莫要担心,我有解药,明日带来。” 樊公听到这话赶忙展袖行礼:“多谢余小将军。” 余亦拖住他的手:“不必如此多理,还烦请樊公,若是颜前辈今夜醒了告知他,明日我将我的人都带来,到时再商议如何救颜墨离。” 樊公颔首:“是。” 这些时日对颜天纵来说,王城可不是一般的热闹,既有庆阳临王余亦,又有其兄颜天成。两个仇人都在自己家门口,就算他是北汗王上也难免心里难受。 所以就算现在已经皓月当空,王城内也时不时有大批人马巡城。 就算余亦和郑冰州身手再好,也抵不住一个心宽体不胖的白江宜。三人愣是转了好几条路线,多走了两刻钟才到了他们的客栈。 客栈内,坐立不安两天的徐阳秋在见到余亦的第一眼就长舒了一口气,也没理找回来的失踪人口,倒头就睡。赵青山倒是成了新的失踪人口,不过对于这老头余亦放心得很。 郑冰州则是闲不住又跑出去监视四周去了。好在余将军有先见之明,提前多开了一间房间,两人也终于有了些属于他们的时间。 一进房间,等余亦关上房门回过头的时候,白江宜已经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了。余亦见这阵势也是变成个登徒子,脱了外衫就准备上床。 但是屁股都还没碰到床榻,就被白江宜一觉踹开了。 嗯!白江宜腿长,踹到腰了。 “你干嘛!”余亦一脸委屈地捂着后腰。 看见自己的战神夫君这副模样,白江宜却一抖:“余将军,几日不见怎么还变得娇滴滴的了?可是那怜儿姑娘教你的?” “怜儿姑娘?”余亦一脸懵,“谁啊?” 果真,余亦的脑子记不住大部分可有可无的人… “得得得。”见他无趣,白江宜也没了逗逗他的兴致嫌弃地挥了挥手,“快去洗澡去,身上一股汗味。” 余亦有点不好意思地抬手闻了闻,这两日没休息,也没洗漱,身上是有些臭烘烘的。但是他还是不服地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洗澡。” 白江宜脸上装出一副很和蔼可亲的笑容:“因为本姑娘是仙子,仙子不需要洗澡。” “呵呵…”余亦也很礼貌地回了个皮笑肉不笑,“仙子下凡辛苦了。”说完就转身从柜子里找了件干净衣服,洗澡去了。 余亦赤裸着身子坐在浴桶里,湿透的双手不算将水捧起拍在脸上。 今日收到的消息太多了。关北城大战的新线索让他先前的推断有了错误,又是颜天成的出现,让他对自己的布局有所变动,再是颜墨离被抓,让余亦不得不卷入这北汗的王室斗争。 原以为他和颜墨离就只是战场上的对手而已,将他送回北汗,自己再磨蹭些时日,等到都城刘文中重新布局之后自己回去就可以将其一网打尽。 可不曾想现在是想走都走不了,颜天成有余家私令,和自己的父亲关系匪浅,而颜天纵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这局他必须进,不但要进,还要赢,要为父亲报仇!让那数十万战死的将士安息。 事情一桩一桩办,债也要一件一件讨! 看着轻柔晃动的水面,和缓缓升起的热气,余亦舒服了许多。 第147章: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虽然现在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确,比如颜天成同自己父亲的关系,宇文徒所说的温柔香大案,还有他们口中当年的关北城大战。 不管如何说,既然入了这局,那就好好陪那颜天纵下一局,既为天下,也为余家。 余亦闭上眼,长舒了口气。再睁眼他望着水面呆住了。 水面上映出个人影,穿着一袭白裙。 余亦有些不好意思的下意识想挡住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不理我。” 身后白江宜脆生生的声音让余亦更不好意思了,他轻咳了几声:“没……没想什么。” 身后的白江宜挑着眉,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她随即走到浴桶旁蹲下身子,手撑着浴桶,拖着下巴:“余将军。” “嗯……嗯?”他害羞地应了声。 白江宜甜甜一笑:“你脸红什么呀。” “我……”余亦能感觉到,自家娘子是故意的,但眼下情况自己没有一点反击的法子。 谁说的? 余亦上身一挺,双手抓住白江宜的肩膀。下一秒那娇小玲珑的女子也进了浴缸。纯白的里衣被热水浸湿,那若影若现的美好,让他快了心跳。 白江宜终是外强中干,就想着余亦脸皮薄来逗他一下。 可谁想到……不要脸的登徒子,总是藏在一副老实人的面孔下! “余亦…”白江宜往下缩了缩,认输似的娇声唤道。 余亦心跳得快,可他坚挺的胸腹,和速滑入水的水珠让白江宜心跳的更快。 “嗯?”余亦撑着白江宜身后的浴桶壁,凑得更近了些,“怎么不叫余将军了?” 说话时的热气调皮地吹过她的耳朵,余亦低沉磁性的声音让白江宜的俏脸通红。 “娘子…”余亦学着刚才白江宜的语气叫了一句。 白江宜也不知所措的‘嗯’了一声。 余亦甜甜一笑:“你脸红什么呀。” 白江宜抬着头看着他,零散的发丝贴合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柔情的双眸里映着白江宜的模样,有规律上下动的喉结,每一处都让白江宜沉迷其中。 “我……” 两唇相接,就像是有一朵开得灿烂的桃花落在唇间,带着些凉意,带着些清香。 迷离间,白江宜想要抬手搂住他,可又因为余亦没穿衣服有些犹豫。余亦偷偷睁开眼,看着微皱着眉头,俏脸通红的娘子,就空出手主动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肌肤上。 …… 有人欢喜必有有人忧,说的是对的。这边余将军春宵一刻值千金,都城的沈太尉可就是乱在心中夜难眠了。 堂堂太子太师,要做的是教太子如何执政治国,如何爱臣爱民,如何处理人情世故。可结果呢?自己父亲沈穆书居然将太子变成了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还和大皇子赵毅轩密会。 难道沈穆书的立场也在大皇子吗? 沈家一有些头疼,朝堂之上百官都能看得明白,这安帝就是偏爱太子,绝无可能易储,若是让陛下知道自己太子的夫子是这立场,怕是要满门抄斩了。 沈家一从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就这样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第二日不用上朝,而他还是踩着宫门开的时辰入了宫。 安帝是只老狐狸,在他那占不到便宜;赵可儿估计现在看见沈家一会先打一顿;赵长泣天天不是舞刀就是弄剑怕也什么都不知道,如此看来也就只剩下一个人,也是最好的人选。 沈家一径直朝着东宫走去。 还没走几步,沈家一就远远看见有个穿着华贵市井常服的人鬼鬼祟祟。那人也貌似看见了沈家一,他没有犹豫转头就走。 沈家一也认出来那人是谁,赶紧快步跑上前:“太子殿下!” 赵长歌被他喊得浑身一颤,赶忙停下脚步回头比了个‘嘘’的手势。刚刚见到人只顾着跑了没看清是谁,见是沈家一,赵长歌也暗地里松了口气:“沈太尉,今日又无早朝,你进宫可是找父皇?” 沈家一连连摆手:“不找陛下,找你。” 赵长歌一怔:“找我?” “是啊。” 沈家一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却让赵长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找我做甚?” “额……” 之前就想着找赵长歌套套话了,完全没有想要怎么套话,眼下被他这么一问沈家一还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场面陷入了一种微弱的尴尬,沈家一脑筋转得飞快:“太子殿下这是干嘛去啊?” 赵长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出了自己父皇和沈太师,他赵长歌还真就敢做敢说。 赵长歌朗笑道:“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有时候就是煮熟的鸭子会自己送到嘴边。 沈家一双眼发光,一把搂住赵长歌:“不如一起啊。” “沈太尉也喜欢这些?”赵长歌露出兴奋的笑容问道。 沈家一‘哎’了一声:“我又不是我家将军。” 太子殿下被他逗得直乐,两人也迅速达成联盟,勾肩搭背朝着宫门口走去。而在他们身后,安帝正沉着脸看着谈笑着离去的两人。 李公公见他面色不对,上前作了一揖:“陛下……” 安帝抬手打断了他,朝着另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李公公会意也没再说话,安帝收回眼神,转身离开。 望春楼自从婉容姑娘离开之后便没再开过门,但是都城从不缺这些寻欢作乐的地方。如今望春楼被人重新接手开业。 新的掌柜姓齐单名一个承字,是丰州首富之子。 而望春楼也换了名字,叫花兮雅舍。 现在时辰刚过辰时,雅舍里就已经座无虚席了。台上的伶人正穿着薄衣奏乐,台下的客人各式各样,豪饮美酒,浅抿香茶。 “哟,叶公子!好久不见啦~” 两人刚踏进雅舍,就传来了一声很好听的女声,拖着长长的尾音,有些娇柔做作可如黄莺般美妙,使人陶醉。 沈家一看了一眼那女子,穿着齐胸的艳红薄纱长裙,长裙就到脚踝处,没穿鞋,脚上套着两个精致的环,脸上画着浓妆,又带着面纱。女子身材好得很,水蛇腰丹凤眼,身上还散着香气。 只不过沈家一没有理会,毕竟两人谁都不姓叶。 可那女子就朝着赵长歌走去,上前很自然的搂住了他的手,娇滴滴脆生生道:“叶公子,这么久不来,人家都以为你把人家忘了。” 赵长歌对她倒是怜爱得很,他捏了捏女子的脸:“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我的好阿兮。” “你讨厌~”阿兮推开了赵长歌的手,脸上却露出了娇羞的表情。 沈家一看着两人脸上笑嘻嘻,心里吐槽了半天。 这时候阿兮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沈家一,脸上露出好奇:“这位公子……”阿兮踩着小步子走到沈家一身边观摩了一圈,“面生,可是第一次来?” 阿兮身上的香味随着她走动钻进沈家一鼻子里,很香,可不刺鼻,说实话,还挺好闻。 沈家一下意识揉了揉鼻子:“是,第一次来,陪太……” 刚说出一个字,一旁的赵长歌就盯着他皱紧了眉头,沈家一连忙改口:“啊……叶兄说此处能让人忘记烦恼,我好奇,来看看。” 阿兮抬手遮面,浅笑了几声又回到了赵长歌身边挽住了他的手:“叶公子,您这位好友好生有趣。” 赵长歌刚逃过一劫,身上的冷汗都还没干,听她这么说就赶忙露了个笑:“那是,哎那个,带我去我老地方吧。” 阿兮笑着屈身行礼:“这边请。”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去,留下满脸佩服的沈家一。 堂堂太子,在这风尘之地居然还有老地方,属实要佩服一下。 见二人走远,沈家一赶忙跟了上去。 三人一起到了三楼,这里只有是三个房间,都紧闭着房门。每间房上都有个小的牌匾,而他们则在‘落花流逝’的牌匾下停下。 这题字倒也大胆,毕竟没几个人敢在这做生意的牌匾上写上‘逝’这种不吉利的字。 阿兮推开房门,房间内陈设也很简单,一道屏风,上面画着风尘女子翩翩起舞的模样。再往里走就是简简单单的茶案,窗户敞开着,还有张桌案与窗沿齐平,上面摆着杯子和花瓶,桌案两旁就是普普通通的两张椅子。 “昨日新到的上好云华,可行?” 阿兮含笑问道,赵长歌老练地倒了杯茶,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兮看向沈家一,也问了一句:“这位公子,可行?” 沈家一回以礼貌微笑:“自然。” 阿兮又端庄行礼,正准备离开,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恕小女子冒昧,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沈家一倒是有礼,闻言赶忙起身展袖行礼:“在下,单姓一个徐,名为阳秋,阿兮姑娘叫我徐兄便好。” 阿兮面色转瞬即逝的一愣,她对着二人再作一揖:“叶公子,徐公子,稍等。” 阿兮走后,沈家一都不可置信地笑了。他是实在不理解,这阿兮为什么会有两幅面孔,在楼下就是活生生的风尘女子,可以上楼就变得这般温文尔雅。 第148章:花兮雅舍,阿兮姑娘 “徐阳秋?”赵长歌看着沈家一忍着笑意复述了一遍,“你把人家名字走风尘,不怕人揍你?” 沈家一讪笑几声,一脸无所谓地饮了口茶水:“不怕,他打不过。” 赵长歌佩服颔首,不再说话反倒整理起自己的着装。沈家一还是没忍住,对着他问道:“这阿兮姑娘……” “你是想问,为什么她变化如此大对吗?” 赵长歌整理好衣摆,转头看向楼下的街道,此时人已经很多了,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可房间内却陷入了安静,外面商贩的叫嚷声不时的传进两人的耳朵,一时间竟也觉得生活的慢美好。 沈家一没有避讳,耿直地‘嗯’了一声。 房门被再次打开,阿兮和一小二应声而入。小二端着茶具放在二人中间的桌案上,而阿兮已经换上了乐娘的服饰,手里托着古筝,跪坐在另一边。 赵长歌收回视线,望向正在试琴的阿兮眼神都变得温柔了很多,像个看着心爱女子的痴情郎一般。 “恋上风尘难忘情,尘世间多有叨扰。风尘女子大抵如此吧”赵长歌柔和一笑,“可她不恋风尘不恋情,她只是被这人世间逼得无路可走的女子罢了。” 此时阿兮也已经试完了琴,那双美极了的丹凤眼轻轻抬起,看到了正在望着她的赵长歌,阿兮没有躲,两人相视一笑,美妙悠扬的琴声随之而来。 琴音悠扬,女子曼妙。赵长歌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专注弹琴的女娘,眼神充满温柔,如痴如醉。 沈家一坐在一旁,有些慌张地咽了口干涩的唾沫。因为他发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吃到了个不得了的大瓜。 莫约一刻钟后,一曲毕,阿兮起身向两人作揖后离开换装。沈家一深知,在这花兮雅舍,只要阿兮在,自己怕是没法子在太子口中知道自己想问的。 所以他抓紧了机会问道:“太子殿下。” 赵长歌好像好没有从琴音中回过神来,只是回了声‘嗯’。 “我爹,平时对你如何?” 方才还一脸痴汉模样的赵长歌一听到这话背后就冒出了冷汗,表情也在一瞬之间恢复了平静甚至是凝重。 “挺好的。”赵长歌挤出微笑,“该严厉严厉,该随和随和,是个很好的夫子。” 沈家一没再问下去,有这些就够了,就算赵长歌说得好听,但他的表情可不像是真的在夸。现在也不合适问赵毅轩的情况,不然就太明显。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再说话,都在享受着难得的安宁。这种宁静没持续多久就被外面突然的吵嚷声打断。 这种地方,客人过来寻欢作乐,对于这些个伶人,高兴了就有好脸色,有个不满意就吵闹起来了。两人起初也没在意,直到门外响起了阿兮的声音。 赵长歌乱了心,不管不顾就想要出门,好在沈家一拦得快:“太子殿下,我先出去看看。” 花兮雅舍在都城也算是出了名,有不少大臣也会来此,沈家一怕太子贸然出去会被有心人看见,传到安帝耳朵里事儿就难办了。 不等赵长歌应下沈家一已经走过了屏风,推开了房门。 沈家一站在走廊上,透过空档看到了二楼闹事的人。这人沈家一倒也认识,看着他的小眼睛,两撇小胡子,一身横肉外套着华贵的长袍,看着就有些猥琐。 礼部前任尚书,田德寿。 沈家一了解过这田德寿,这人嘴皮子倒也快,人情冷暖拿捏的也稳当,礼部在他手里时没出过什么岔子,就是田德寿好色成性,都城里的烟花风流之地没他不熟悉的。只是他不理解,礼部这种抛头露面的地方为什么会让这生的一副奸臣模样的人去任职。 就算是有些外貌偏见,可沈家一无所谓。 这时候田德寿已经抓住了阿兮的手腕,脸上露着贪婪猥琐的笑容,阿兮面上的薄纱不知道是被他扯了还是自己掉了,现在已经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阿兮面容姣好,眉眼间带着些天生的忧伤,不同其他伶人一般浓妆艳抹,她略施粉黛都已经让人挪不开眼了。 也难怪,沈家一都看得有些入迷,更别说这田德寿了。 见阿兮反抗,田德寿就不高兴了,身旁的护卫更是已经拔出刀剑。花兮雅舍的那些个小二哪里比得过,早就躺地上捂着肚子惨叫。 “臭娘们,干这行当还装什么!”田德寿怒气展于面色,对着阿兮就是一巴掌,“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阿兮做为女子,哪里受得住这样体格田德寿的一巴掌。 阿兮脑袋嗡嗡作响,半躺在地上捂着脸,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眼神却是坚韧无比,盯着田德寿丝毫没见害怕。 “还看!”田德寿骂了一声,抬起脚就朝着阿兮踹去,阿兮被吓得抬手护头。 一脚踹出,田德寿却整个人倒飞而出,二百多斤的体重压倒了身后一帮子护卫。 阿兮发抖的放下手臂,看到了那穿着鲜艳长袍的沈家一。 “谁啊!”田德寿痛得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狼狈起身。 “田大人。” 沈家一带着玩味的声音让其一愣。 田德寿虽然已经退出了朝堂,可墨鳞卫的名声可不小,临王余亦,太尉沈家一更是成了那些朝中大臣耳熟能详的名字。统查府建立的时候,田德寿还庆幸了好久,庆幸自己退了朝堂,不然高低成统查府杀鸡儆猴的鸡了。 “沈太尉……”田德寿现在可有恃无恐,自己又不是官员,统查府管不到他,沈家一更管不了。 只是他不知道,沈家一跟着余亦这么久,身边见过不少流氓地痞,徐阳秋和他说过,以礼还礼,以刀兵还刀兵。 面对这种不要脸的老流氓,最简单的就是比他更流氓。 沈家一没想太多,也没理被自己踹飞的田德寿,而是回身扶起了地上的阿兮:“你没事吧阿兮姑娘。” 阿兮摇了摇头,手却一直捂着手肘。 见此沈家一蹙了蹙眉头,他把阿兮搂进怀里,对田德寿冷声道:“田大人,这位姑娘,本公子要了。” “你……”田德寿是没想到这沈穆书之子会是这般市井模样。 沈太尉拿他没办法,沈家一有啊,不就比谁流氓吗?在沈家一认知里,比流氓,比孟浪,没人比得过徐阳秋。 沈家一挑着眉,含着讽刺的笑,揶揄问道:“怎么?田大人要和我比划比划?”他探了探头,看了一眼田德寿身后的虾兵蟹将,讥讽一笑,“就你身后这些人,有点难。” 田德寿自知不敌,也没必要为了个伶人和这统查府太尉闹僵,毕竟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面子而已,活到田德寿这个年纪已经不是很在乎了。田德寿拍了拍胸前的鞋印:“沈太尉,老夫还有要事处理,就不打搅了。” 沈家一微笑点头:“田大人请便。” 田德寿微笑致意后就转身离开了,花兮雅舍这类地方这些事儿常见的很,客人们也都是见怪不怪,热闹散了之后也就很快恢复了平静。 “有趣,真有趣。” 在没人注意的地方,一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看着方才的闹剧笑出了声。身后这时来了个小二,屈身抱拳道:“东家,人来了。” 玄袍男子‘嗯’了一声就被小二带着离开了。 沈家一也带着阿兮回了房,赵长歌迎了上去,看着她红肿的脸庞满是心疼:“这……” 沈家一就将外面发生的事儿和赵长歌复述了一遍。 “这田德寿!我杀了他!”赵长歌怒火中烧,当即就要冲出门去。 沈家一又把他拦在门口,趁着阿兮隔着屏风看不见,附耳小声道:“太子殿下,不可冲动。” 听这话,赵长歌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是冲动不得,自己本就是偷跑出来,要是田德寿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事儿也瞒不住了。赵长歌对着空气挥了一拳,想要发泄些怒火,这无力感让他有些有火发不出,难受得很。 沈家一也懂事儿,在怀里掏出一瓶药膏递给他:“这是军中用的药,你拿去给阿兮姑娘吧。” 见到药赵长歌终于展了些笑:“多谢沈太尉。” 沈家一连连摆手:“我就不打扰殿下和阿兮姑娘了。” 赵长歌似乎也有此意,可被这样点破也不好意思。太子殿下就是喜怒显于面色,沈家一一看就懂,他拍了拍赵长歌的肩膀:“走了太子殿下。”再不等赵长歌说话,沈家一把药膏塞在他手里就匆匆离开了。 沈家一出了门才敢抹去额头上的汗,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房门才抬步继续朝外走去。 走出门的路上沈家一捋了捋线索,看太子的表情就知晓沈穆书平日里对他应该是有些严厉的。可自己父亲为什么要去密会赵毅轩呢?他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要从自己父亲那入手,可是沈穆书这般纵横官场数十载的人,就算是自己父亲,沈家一也有些慌,怕露了馅。 心里想着他人也走到了花兮雅舍的门口,沈家一回头看了一眼花兮雅舍的牌匾,心里想着以后没啥事儿还是别来了,太容易惹事儿了在这。 第149章:‘怒发冲冠为红颜\’ 沈家一摇着头回过了身,眼中随着映入了一身粉渐白的长裙,定睛一看沈家一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 完蛋了…… 沈家一慌张地有些语无伦次:“公主殿下……你……你来玩儿啊……” 赵可儿带着怒意地撇嘴一笑,双手环抱在胸前,她抬眸看着花兮雅舍的牌匾,又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伶人。讥笑道:“沈太尉不好好在统查府办公,居然还有这闲情雅致啊。怒发冲冠为红颜,好一个英雄救美啊。” 这时候沈家一就知道,八成是自己救阿兮的事情被她知晓了。 沈家一指着牌匾:“不是…我…”刚说出口他又闭了嘴,不行啊,不管怎么样不能暴露赵长歌啊。 沈家一哑口无言,赵可儿倒是更加咄咄逼人:“没看出来啊,沈家一。”赵可儿笑中带着悲伤,看得沈家一有点摸不着头脑,“没想到你长得人模狗样,玩儿得还挺花。” 沈家一不在乎什么名声是没错,可这关系到自己的清白,可以说他没素质可以说他不懂事,但说他沉迷花柳之地是万万不可的。 “公主殿下你误会了……” 赵可儿微合美眸:“误会?”沈家一同啄木鸟般连连点头,赵可儿冷笑一声:“沈家一,你怕是不知道,你这在田德寿手里抢伶人的事迹已经传开了!” 沈家一还想说些什么,但公主殿下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咱俩又没什么关系,你逛青楼就逛呗,骗什么人啊。” “逛青楼只是管不住身体,骗人就是人品问题!” 一通妙语连珠,赵可儿把自己脸说得通红,说完了骂爽了,转身上马就走。等沈家一追出来的时候,都已经看不见她了。 自己为了她哥哥的幸福见义勇为,反而惹得自己被赵可儿误会,好一个吃力不讨好,惹得一身腥。 可见沈太尉低估了都城老百姓茶余饭后消遣唠嗑的传播速度。只是过了个午膳的时间,几乎半个都城都知晓了沈太尉的壮举。 自然这消息也传回了花兮雅舍,赵长歌已经离开了。阿兮坐在画板前正认真作画,丫鬟将自己了解到的如实告知了自家小姐。 “他是统查府的太尉?” 听到沈家一真实身份的阿兮很惊讶,可却停下了手中的毛笔,露出了悦目的笑容。丫鬟不解问道:“小姐,您笑什么?他可是统查府太尉哎,保不齐就是来暗查我们雅舍的。” 阿兮优雅地放下画笔:“果,你知道太尉是几品官吗?” 丫鬟果儿点了点头:“正二品。” 阿兮起身,双手置于腰腹间,踩着小步走到果儿身边:“统查府同大理寺不同,大理寺卿也才正二品,而那太尉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就已是和大理寺卿平起平坐,而我看太尉对叶公子倒是恭敬,那叶公子也应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果儿恍然大悟,阿兮笑了笑,往外走去,而那画板上画的正是赵长歌。 久居深宫的宫女们消息还没这么灵通,但是她们有眼力见,看着气势汹汹回宫的温雅公主也都不敢上前,只是在一旁屈膝行礼。 赵可儿径直回了自己的寝宫,赶走了所有服侍的宫女和内官,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 不知怎的,只要白江宜在身边,余亦就嗜睡得很。或许是白大小姐夜里闹腾,也或许是余亦强忍心底那一团火,导致他不到微微天明根本无法彻底入眠。 对于白江宜来说,睡觉本就是第一重要,平日里要是无人唤她就能睡到午时,今日依旧是这般。 余亦醒来时,白江宜正趴在床上,侧着头枕于他的手臂,半个身子更是压在余亦身上,一手搂着余亦,时不时咂咂嘴,像是粘人的猫咪一样睡得正香。 余亦环起手,搂住了她。指尖隔着薄薄的里衣轻拂过后背,那日受得鞭伤已经大好,摸不出伤痕了。或许是弄痒了她,白江宜耸起肩膀,动了动身子。 透过窗棂,外面阳光正好,还能看清房顶上未消融的积雪。街道上熙攘声依旧,鸟儿踩着白雪休憩。 等事情都了结了,是该好好过一过这细水长流的日子。 余亦舒了口气,轻柔地把自己娘子翻过身让她平躺在床上,他抬手掀起了窗户一侧的帘子,准备翻过身下床。 阳光透过窗棂打在白江宜脸上,刺得她动了动眼皮。余亦正翻过一半,双手撑在白江宜肩膀两边,居高临下。 白江宜被阳光照得睁开了眼,双目对视,余亦一惊,场面尴尬极了。 “醒…醒了啊。” 白江宜倒是满不在意,抬手就搂住了夫君的脖子,含着笑左右看了看余亦撑着的双手,娇滴滴问道:“夫君,这是做什么?” 娘子身上的香味随着她的动作包裹住了余亦,他深吸了口气,慢慢俯下了身子,对着她唇吻去。 白江宜赶紧一手抵住余亦的肩膀,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行,没刷牙…” 余亦直起身子,抓住她的手腕,再次俯下身子就已经把她的摁在了床上。白江宜怎么可能比得过余亦的力气,这情况只能紧闭着嘴蹙着眉,一脸的忿忿不平。 阳光照在白江宜雪白的肌肤上好看极了,余亦又一次整装待发缓缓吻去。 敲门声又不合时宜的响起,门外传来了郑冰州的声音:“将军,都城来信。此外,樊公送来消息,人醒了。” 一听到都城来信,余亦就像是被撵了的狗狗一般,动作飞快,都没顾上穿衣房门就已经被打开。 白江宜眼睁睁看着跑出卧房,跑过屏风的余亦,冷哼了一声将被子盖到了自己头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冬眠。 信是沈家一寄来的,上面写了江州发生的所有事,包括自己落水和被救的事情。看完信件,像余亦这般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都不禁震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郑冰州没看信,瞧着将军的表情心里也有了底,能让他这样的人如此惊讶,怕是发生了大事。 “将军,可是出事了?” 余亦收起信件放回怀里:“都城有变,快去准备纸墨。” 一听这话郑冰州都紧张起来,着急忙慌地作揖之后就准备东西去了。 余亦垂着眼帘回到房间内,关上房门在内来回踱步,喃喃自语道:“严景山,户部尚书。宋津……这步棋,走得妙。” 他望向窗檐,窗户拉着遮帘,客厅里有些暗,一缕阳光透过遮帘破碎的洞打进房间,好似那黑暗中的一束光亮。 余亦回到里间准备穿衣服,卧榻上,被子下又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余亦知晓娘子这是又睡回去了。他无奈摇头,上前想要帮白江宜盖好被子,谁知余亦魔高一尺,白江宜竟也道高了一丈。 被子刚被余亦掀开,白江宜就像是离弦之箭似的窜起,顶着阳光冲进了余亦怀里,双腿缠在余亦腰上,双手环住脖子。 “哪有人的夫君同你这般的,一听到公务娘子都不要了!” 话音刚落,白江宜就亲了上来。余亦一笑,直直迎了上去。 良久唇分时,白江宜的眼神都有些迷离充满了柔情,她害羞地把头埋进余亦的颈窝里蹭了蹭脑袋。 “起床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了。”余亦抱着白江宜,语气里带着后悔。 白江宜乖得很,没有反对,就软软回了一句:“再抱会儿。” 余亦毫不吝啬,反倒抱得更紧了些。 … 写完信,余亦将其放进信封交给了郑冰州:“冰州,这封信很重要,一定要保证尽快切安全的到达家一手中。” 郑冰州郑重点头,可还是露出了担忧:“将军,都城是不是出事了?” 余亦一愣,又随即释然。自己方才说‘都城有变’怕是让他误会了。 余亦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道:“没出事,就是有些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闻听此言郑冰州也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也得到了舒展:“那就好,将军,我先去办事儿。” 余亦颔首示意,郑冰州抱拳后快步离去。 楼下赵老头不知从哪找了只叫花鸡,正和白江宜抢得不亦乐乎,徐阳秋老老实实在一旁,趁着他们打架偷偷掰些肉吃。 “准备一下,去曲坊。” 余亦语气平静,徐阳秋却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也管不上偷吃了,立马站起身迎上刚下楼的余亦问道:“曲坊?我没听错吧,现在这情况你还有心思寻欢作乐?”徐阳秋脸上笑意渐现,“你也太了解我了吧!” “登徒子就是登徒子,你信不信我回去告诉婉容姐姐?”白江宜也丢下抢来的叫花鸡,上前给了徐阳秋一脚,徐阳秋面色微动,没再说什么。 见娘子得手,余亦也不给徐阳秋反击的机会,开口打断道:“你想什么呢,去做正事儿,你把软骨藤的解药带上。” 徐阳秋恢复正经,点头应下之后也没墨迹就朝着自己卧房而去。 余亦走到赵青山身边,思考了片刻道:“赵前辈,今日就不当地痞了,也同我一起吧。” 赵青山忙着吃鸡,就简单地‘嗯’了一声应下。 白日里人多,乾军搜查困难,余亦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曲坊。第二次来的余亦明显轻车熟路很多,其他人都没当回事,只有徐阳秋在最后朝着余亦的背影比了个大拇指。 第150章: 爱如鬼魂,闻者多,见者少。 怜儿姑娘照旧将他们带到了房间就离开了,颜天成见到余亦就想起身却被一把拦下,徐阳秋看着一屋子的男人兴致头就不高,贱兮兮地问方才带路的姑娘是谁,却又被爱情护卫白江宜揍老实了。 小小闹剧不值一提,徐阳秋做为医师只要做好易容和治疗就好,白江宜就更不用说了,最多算个吉祥物。 徐阳秋将软骨藤的解药给了樊公,营救颜墨离的计划也就开始商量了。 相比于昨日,桌案旁就多了个郑冰州。郑小哥一直都是一副正经模样,就算他半个北汗人,见到这与颜天纵极像的人也面不改色。 庆阳来的人不了解北汗情况,所以余亦同颜天成寒暄了两句也就开门见山问道:“颜伯伯,你可有什么计划?” 经过一晚上的修养,颜天成脸上已经有了些血色,樊公为在座的人都斟了茶,颜天成润了润嗓子,开口道:“三日后就是二月初二,是祭天的日子。” 北汗被称为草原上的国家,他们信奉天狼神,将狼作为图腾,他们坚信是天狼神眷顾了北汗才使其能够逐渐壮大至今。二月二是北汗建国的日子,也是当今王上巡视王城与民相见的日子。 余亦有了解过,只是不深罢了。 “二月二那日,颜天纵会乘轿巡城,宫内定会空虚,那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事关自己亲子,颜天成收起了往日的笑脸,那爬上皱纹的沧桑脸庞变得十分严肃。 “这几日,我们就要查出阿离关押的位置就好。”颜天成舒展了一些眉头,表情缓和了些。 余亦垂下眼眸,转着桌面上的茶碗陷入了沉思。 叩门声想起,屏风外面传来了怜儿娇弱的声音:“先生,城内贴了告示,王子殿下有意弑父夺权,五日后问斩。” 这消息好似颜天成意料之中一般,在他看来只要有救颜墨离的机会就已是极好。颜天纵本就想要易储,颜墨离又将这大好的机会亲自送上,王上定会抓牢了机会。 问斩,跑不掉的。对于现在的颜天纵来说,斩草除根才是明智之举。 一口浊气吐出,颜天成合上眼睛,满是疲惫道:“从前,总想要将属于自己的夺回来,现在不想了……也想不动了,只想阿离能好好活着便好。” 这时再看颜天成,那坚毅充满英气的脸庞,多了一丝对世俗的厌倦和对和平生活的向往。 这软弱退缩的神情只出现了几个眨眼的时间就消失不见,颜天成重新睁眼,语气冷冽:“余小将军,三日后二月二,我会让怜儿作为歌姬上台献曲,尽可能的拖延时间。颜天纵心思深沉,保不齐会在宫内留下陷阱,我让樊公跟着你,你自己千万小心。” 余亦几乎没有犹豫:“颜伯伯,我这边人手够,有赵前辈在不会有意外,反倒是您,现在您入城消息已经到了颜天纵耳中,您需要有人保护。” 虽然那夜在小院余亦就大抵了解了颜天成的实力,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身边有个人帮衬着也安全些。颜天成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人,见余亦这么说他也没再推脱。 …… 沈家一直到入了夜才敢回家,就算夜深了也不敢走正门,反而翻墙进了太师府。他轻车熟路地回到了自己的院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刹那,房间内的烛火就亮了起来。沈家一被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毕竟自己这‘英雄事迹’要是被沈穆书知道,也免不了一顿臭骂。 “大哥!” 身后出乎意料传来了沈煊的声音,沈家一一愣,随即站直了身子,变得昂首挺胸:“煊儿,夜深至此,有何事?” 沈煊已经换了休息时穿的衣服,一头长发也就是随意的扎在脑后。沈煊背着手蹦蹦跳跳地到了他面前,含着笑调侃道:“自然是来听大哥讲故事啊。” 沈家一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什……什么故事。” “哼…”一声冷笑,沈煊剜了大哥一眼,“自然是想听听大哥英雄救美,还留别人大名的故事啊。”没给沈家一说话的机会,沈煊的妙语连珠就先到了:“大哥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逛花柳之地就算了,还用人家徐阳秋的名字。” 自己这妹妹,行事大大咧咧,常常没个正形,还没什么脑子,就这嘴皮子溜得很,更何况现在自己做了生意当了东家,嘴皮子就更不得了了。沈家一被她一顿说,说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反驳,赵长歌的事儿也不能告诉她,因为自己妹妹还有个别称叫做:都城说书先生夫子。告诉她指不定哪天就有个这样剧情的话本子就出现了。 好在他不仅学到了徐阳秋的地痞性子,还学到了徐阳秋编故事的本事。沈家一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知道什么,统查府办案,你别过问。” 谁知沈煊根本不上当,环手于胸前,挑着眉道:“我怎么不知大哥回统查府任职了?” 沈家一被她看得有点紧张:“秘密任务,你懂什么。”沈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断点头去到了桌案边,倒了杯水递给沈家一:“所以说,徐公子根本不在都城咯?” 沈家一一怔,眨着眼睛下意识道:“不然呢,他不和将军在北汗呢嘛。”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杨管家的声音:“大公子,你在房内吗?” 这时辰,杨管家来找自己,沈家一就猜到可能是自己爹的吩咐了。他慌张的给沈煊做了个一大堆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手势,沈煊却是秒懂,只不过趁火打劫更是沈煊的看家本领。 她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低声问道:“真的是任务?” 沈家一见妹妹这问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他是属实没想到,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身边一下子出现沈煊和赵可儿两个女魔头。眼下情况紧急,沈家一也只能服软:“好好好我和你说,你先……”沈家一拼命指着房门。 沈煊这才心满意足地挑眉颔首,朝着门外高声道:“杨伯,我哥还没回来,今日天冷,我来给他加床被子。” “这样啊。” 听到杨管家的回复沈家一松了口气,双手合十感谢自己的好妹妹。 “小姐,这些事儿您下次直接吩咐我就好。”门外杨管家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得赶紧找大公子,宫里派人来召了。” 一听是宫里来人,沈家一突然就来了精神,当即推门而出,朝着府门冲去,沈煊连拦都来不及,就已经见不到大哥的影子了,只剩下她和杨管家面面相觑。 沈煊尴尬一笑,赶忙上前关上了房门,杨管家对自家这无理小姐早就习惯了,也就是无奈摇了摇头,回去休息去了。 卧房内,婉容姑娘见人走了,才从帘子后徐徐而出,跟在她后面的人要是沈家一在定会大吃一惊,毕竟今日刚救了她。 沈煊展着笑去到二人面前,语气里竟然有些自豪:“怎么样,我就说吧。” 阿兮也一脸不成器地看着自己的好姐妹:“我说婉容,你这一天天疑神疑鬼的,那徐阳秋到底是谁?让你这么神魂颠倒的?” 婉容强装镇定俏脸微怒:“什么神魂颠倒?就是沈大哥这么做不妥,总要把事情搞清楚的。” 多么苍白的解释,沈煊强忍着不作声色一笑。 要说徐阳秋和婉容有什么交情,两人倒还就没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往来,就是徐阳秋整日整日跟在婉容身后献殷勤而已。不过话说回来,谁说必须要有记忆深刻的往来才能有所谓的爱情? 爱情那玩意儿,一直都是虚无缥缈,有时它来了都不知道。 爱意如鬼魂,闻者多,见者少。 更何况,日久不一定生情,但一定印象深刻。 “行了,不纠结这些。”沈煊自来熟,上去就一手挽住婉容,一手挽住刚认识的阿兮,“夜深了,两位姐姐就受累晚上陪我一起睡觉吧。” 两人被她拉着就走,都城两大花魁,沈煊要是男子怕是能吹一辈子了。 同样纠结的还有身在华临宫的温雅公主,自打回来开始,公主殿下心情不好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宫,安帝和安皇后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次她都闭门不见,安帝心知肚明这事儿和沈家一脱不了干系,就让人把他召进宫里来了。 只是这一切在房中的公主殿下本人并不知道。 这时候的她正躺在船上,双腿靠在墙上,以一种高难度的姿势陷入了沉思。长发散在卧榻上,像是打在地面上四散开来的瀑布。 她咬牙切齿气鼓鼓喃喃道:“沈家一,狗东西,不要脸!”眼前好像出现了沈家一不要脸的笑容,赵可儿抬手将其一拳打散,“我堂堂公主,怎么能被他拿捏?” 这一句让她悟了,沈家一嘴里没真话,还逛青楼,救伶人。这种人品低下的人就算……就算长得好看了些又怎么样?她作为庆阳唯一一个公主,要是因这种人一蹶不振怕是要被人笑话了! 赵可儿悟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女娘要自爱! 第151章:营救开始 赵可儿重拾了庆阳温雅公主的傲慢,翻身下了卧榻,朝着三省殿而去。 路上沈家一原本以为安帝宣自己进宫是因为北汗有消息了,但是等他真真切切站在安帝面前的时候,在着庆阳皇帝身上散发出的绝不是议事的气场,更像是...更像是惹到他了。 “陛下,您这是...”沈家一作揖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嘴。 安帝十指交叉在一起随意地搭在桌案上,歪着头挑着眉,眼神像是要杀了沈家一一般,就算平时安帝为人没什么皇帝架子,不管怎么说人家终是这一国之君,被他这样看着自然会心慌。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沈家一再次试探问道:“陛下,可是北汗有消息了?” 安帝托着尾音‘嗯’了一声,沈家一喜笑颜开,正准备继续问的时候,安帝终于说话了:“只是,再议事之前,朕想问问沈太尉。”安帝顿了顿,“这花兮雅舍,可好玩儿啊?” “陛下,你怎么也知道?” 沈家一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快了,本来还能狡辩一下,现在好了,实锤了...... 得到确定的答案了,安帝就有理由了。他猛地起身,抓起一旁的竹简就扔了过去。沈家一不敢躲,结结实实拿胸膛接下了竹简。 “你小子,堂堂正二品的官员,去那种地方!”安帝气得手抖,“居然...居然还和人家抢个伶人,你是真行啊沈家一,你看你爹知道了揍不揍你。” 来得路上光想余亦那边的情况了,差点忘记了安帝消息有多灵通,更何况前段时间才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心悦赵可儿,结果现在就被传出自己逛青楼抢伶人的消息,天底下做爹的要是遇上这样的事儿不得把那男子腿打断,更何况是安帝。 沈家一自知理亏,赶紧陪上笑脸,弯腰捡起了地上摊开的竹简送回了安帝的书案上。 “陛下,您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沈家一讪笑道。 “苦衷。”安帝冷哼着白了他一眼,将竹简放回原位,好歹也是孤本,还是要心疼的,“我看你啊,就是朝三暮四。别以为朕不知道,那日你说你心仪可儿也是忽悠朕的。” 沈家一憨笑几声,没有反对。 “朕这女儿啊。”安帝无奈摇头,“性子直率,这天下怕是没几人能镇得住她。”安帝抿着嘴,用鼻子哼出一口气,“也好,没人要就能陪在朕身边,也不至于让朕和皇后老无所依。” 现在的情况让沈家一有点搞不理清了,按照正常剧情发展,向他这种人赃并获的事儿,迎接他的不应该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吗?脊杖五十都不为过,可现在这么就唠起家常来了。 沈家一犹豫了一会,终还是说道:“陛下,其实我对公主殿下并非没有感情。” 安帝闻言一怔。 沈家一继续道:“臣在江州救灾时落水,寒气入体昏迷不醒,恍惚中...恍惚中......” 说到这沈家一变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把安帝急个半死:“恍惚什么啊,你说啊。”都到这地步,沈家一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干脆就牙一咬,眼一闭:“恍惚中,感觉到公主殿下同臣同床共枕,为臣取暖!” “你...” 此话一出,安帝就开始踏着小碎步四处寻找起什么东西,沈家一还没问他在找什么,安帝就从身后抽出了一把长剑:“混账,朕杀了你!”话语间安帝,撸起宽袖,高举长剑,还因为心急路过书案的时候踉跄一步,就朝着沈家一追去。 庆阳所有人都知道,当年安帝打天下的时候,身边有两大高手坐镇,而安帝就是靠着那张嘴皮子打下现在的天下。他不会武功,连最基本的防身都难,再加上年纪高,举着剑没追两步就气喘吁吁。 里面闹着,在三省殿外又在偷听的赵可儿倒是无声地笑得前仰后合。这一天都憋屈,没想到现在还能让心情好起来。赵可儿本想着找自己父皇商量一下惩罚一下沈家一的,现在倒好,目的达到了,赵可儿也可以心满意足的睡觉了。 追了半天,追不上,安帝也放弃了,随意把剑一丢,双手叉腰气喘吁吁道:“别跑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朕不想管了,说正事儿吧。” 沈家一对自己情绪的转变拿捏得自如,听到这话立马正经起来。 安帝缓步回到书案后,在一处暗格里拿出一封密函递给沈家一。 密函是墨麟卫探马写得,内容很简单,大致就是说王城里贴上了全城抓捕余亦一行人的告示,奖酬还不少,足以让一家三口此生无忧的那种。 沈家一看完密函,没有一点担心,还调侃了一句:“嘿,他们还挺值钱。” 安帝像是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再骂他还是该笑。 沈家一将密函交还于安帝,笑道:“没事的陛下,这世上能治得了临王的人还没出生呢。”说话紧接着一愣,“啊不对,王妃除外。” “行了行了,朕没空在这里听你说滑稽戏。”安帝嫌弃地摆手,又多送了他一个白眼,“你身上那些个事儿,不和朕说,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吗?” 沈家一呆在了原地,他不知道安帝说的是哪些事,是花兮雅舍的赵长歌,还是江州水灾,甚至是清月湖凉亭的赵毅轩。 安帝倒不以为然,走过书案去到沈家一面前:“明日,你就回到统查府任职,配合云星河行事,更多的他会告知你的。” 沈家一闻言赶忙展袖行礼:“是。” 安帝缓缓颔首:“回去吧。” 沈家一收回双手站直了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陛下,那公主那边......” “管我鸟事!”安帝突然暴起,抬手就要打,好在沈家一躲得快,“你自己解决,朕不想管,反正可儿要是告状告到朕面前,我就送你去刑部大牢住一段时间。” “哎哎哎,好。”沈家一讪笑着再次行礼,“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沈家一是真怕了这女儿奴,再不走怕是真要去刑部大牢一月游了。 一夜无话,沈煊睡了个懒觉,一觉睡醒之后,婉容已经去定安居了,阿兮也应是回花兮雅舍去了,让沈煊没想到的还是爹爹沈穆书和大哥沈家一都不在府内,偌大的太师府,突然变得有些空荡荡的。沈煊随便拉了几个下人一问才知道自己大哥真的回了统查府。 从这日起,沈家一似是真的开始了自己在统查府的工作,每日准时准点点卯,晚上很晚了才回到太师府。 期间在北汗,郑冰州也打探到了颜墨离被关押的位置,没想到这颜天纵心是真狠,好歹也是自己侄子,还叫了他近二十年父王,现在居然忍心将他关进死牢。 不管如何让说,有准确的位置,并且人还安然无恙,对颜天成来说已是极好的消息了。又花了些时间,想办法弄到了王上巡城的路线图,众人重新确定了一遍计划,时间也就来到了出巡的那日。 天公作美,迎着暖阳,飘着柔和的雪花。它们落在房檐上,落在行人身上,落在整个王城的各个角落,又消融进这一草一木中。 出发前,余亦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白江宜,一行人入城已久,三番四次的明争暗斗白江宜也早已暴露,此时也成为海捕文书上的一员,就连王城百姓都说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思虑过后,余亦还是将白江宜交给了颜天成,起码按照他们二人的实力,就算被发现带着白江宜离开还是绰绰有余的。 曲坊明面上是说王上巡城,所以要闭店,实际上就是为了将整楼清空,留给众人汇合使用。 奏乐的队伍早早地就开始在城中走动,百姓们也都赶早想在街边抢个好位置。余亦观察了一阵就关上窗户,回过身众人已经整装待发,颜天成独坐于茶案之后,眼神凌厉。众人不曾言语,只是相视颔首之后便各自出发。 此次规划,入王宫的仅有余亦、赵青山和郑冰州三人。都是高手,往王宫的一路都很轻松。直到宫门口三人才停下脚步,在一暗处等着颜天纵的轿子出宫。 望着满天飞落的雪花,余亦心有所感,看着认真盯着宫门的郑冰州,他冷不丁问了一句:“冰州,你可有想过今后的日子该如何?” 郑冰州被问得愣了很久,余亦心里也是挣扎,周遭人都未察觉他的变化,只有余亦自己知道,眼下温柔香一案怕是牵扯巨大,而自己父亲的死也是联系到太多,其中包括了朝堂权贵、江湖组织。 “将军,为何突然怎么问?” 余亦这冷不丁不着调的问题,把郑冰州问得摸不着头脑。余亦也好似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权当是这几日事情太多乱了心智吧。 余亦‘哎’了一声,摆了摆手,将话题揭了过去,正巧此时宫门缓缓打开,两排乾军手持长枪鱼贯而出,乾军中间有一高轿,珠帘内坐着的正是颜天纵。 第152章:今日心情好,帮王上练练兵 巡城队伍一路向前,城门随之关闭。颜天纵倒也谨慎,这队伍怕已是调用了宫内大部分的乾军,这对余亦来说也是好的开头。 三人躲开王宫周围巡查的乾军,踩着轻功上了宫围。 巡城队伍放出宫门,都还未进闹市就有一内官靠近了王轿,随着轿子前行的同时低声道:“王上,人,已入宫了。” 珠帘内传来声低沉的‘嗯’,接着说道:“告诉仇伯,杀无赦。”内官停下脚步,屈身行礼,看着队伍远去转身离开。 而这一切还是被在暗处的颜天成察觉,异常的一幕让他有些心绪不安,没有丝毫犹豫颜天成就招来了樊公,道:“樊公,你马上潜入王宫,让余亦离开。” 樊公不解,问道:“为何?事已至此,撤退的话……” “此局怕是请君入瓮。”颜天成蹙眉严肃道,“阿离未救出,不可再让余兄之子陷入危机,快去!” 樊公明白事情紧急,随即点头应下,离开了房间。 白江宜本就担心余亦安慰坐立不宁,现在又出了这么个岔子就更惶恐了。她快步上前走到颜天成面前,焦急问道:“颜前辈,现眼下何情况?” 颜天成思索片刻,回道:“还不知,只不过方才同颜天纵密语的内官是颜天纵亲军内卫统领,按理说他应守在宫中,出现在此处有些奇怪。” “啊!”白江宜急得到处乱窜,“那现在我们应当如何?” 颜天成见她焦急地模样好生有趣,眼下这般紧张的时候竟还展眉笑了起来。见人家笑自己,白江宜俏脸上也多了几分怒意。颜天成赶紧收起笑容,肃着脸道:“樊公进宫,想必不会有大-麻烦,我现在去怜儿那,想办法拖住颜天纵便好。” “我也去!”白江宜挡在颜天成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颜天成自然不会答应,他吐出口气,道:“不可,他将你交与我,我得保证你的安全。” “颜前辈!”白江宜眼神变得坚毅,“我想帮他,我不想人人都说我是余将军的娘子。” 这句话直冲入耳,颜天成面色微动,思索片刻还是松了口:“记住,切莫冲动。” 目的达到,白江宜含着笑连连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从后门出了楼,钻进巷子消失不见。 王宫内,三人已经蒙好了面,时间太短徐阳秋身边又没有多的材料做面具,只能大致的易容一下,以防万一三人就干脆蒙了面。 王宫地牢,位于最北面,要经过正殿和王上寝宫,再经过王城乾军的宫内军营才能到。正殿和寝宫倒也好过,毕竟颜天纵都已经出宫,不会有人来,躲过巡查乾军就好。 只是那乾军军营有些麻烦,进进出出人很多,岗亭内还有驻点监视之人,要想直穿怕是困难。 “绕开吧,将军。”郑冰州俯着身子道。 三人趴在屋檐上观察着局势,巡城最快也要两个时辰,现在时辰还早,绕行是最稳妥的办法,余亦没有犹豫率先回身准备下房绕行。 一双手突然摁在了余亦肩上,惊出余亦一身冷汗。余亦这时候才感觉到樊公的到来,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深觉不可思议,同他这般的轻功,郑冰州再练十余年怕都见不到他的身影。而且连赵青山都没发现他的到来,他对自身气息的控制怕是已经到了让人窒息的高度。 “樊公?你为何在此?”余亦蹙眉望向他,神情满是震惊。 樊公着着一身灰色素衣,双手的宽袖为了好行动也卷在了手上。他见三人还在此处松了口气,道:“还好赶上了,主子说此局怕是危险,让我带你们回去。” “不可!”余亦低声回绝了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言语有些过激了,又低头表示歉意后问道:“颜伯伯为何这么说?” 樊公观察了乾军守卫,见他们没有异动才重新低下身子说道:“宫中内卫首领同颜天纵私语后回了宫。” “内卫?” 这军队余亦倒也是第一次听说,樊公见他面露疑惑,急道:“来不及解释,先走。” 樊公说完之后转身就要先行一步,余亦却又摁住了他:“樊公,不可走。” “为何!”樊公怔住,皱着眉问。 “若这是局,就是为了引我而来,那我不来,颜墨离怕是危险。颜天纵是想要了我们二人的命,颜墨离当面刺杀,罪名已经坐实,今日我若走了再想救他,怕是难了。” 余亦说的其实樊公都能懂,他叫颜天成一声主公,那颜墨离就是少主。他怎么不想救,但颜天成又下了令,余亦不能出事。 见他陷入纠结,余亦也将自己的想法坦荡地说了出来:“颜墨离必须要救,颜伯伯要想拿回北汗,颜墨离就不能死!” “他答应过我,要让北汗百姓过上好日子!” 此言一出,樊公也下定了决心,重新回到屋顶观察着乾军:“接下来如何做?” 余亦邪魅一笑:“既然是局,那就好办了。” 剩余三人齐齐望向笑得一脸得意的余将军,心中明了,他这是闷声干大事儿呢。 果然,四人也不绕行,就沿着屋顶隐着身形往地牢飞奔而去。乾军的反应也在余亦意料之中,就算他踩瓦的声音大了些也没有一人发觉。四人就这样一路顺顺利利坦坦荡荡地到了地牢门口。 来的路上余亦还想着,外面的戏都好做,这地牢颜天纵会用个什么样的法子让自己进去。地牢门口,依旧是重兵把守。余亦哼笑出声,看样子颜天纵倒也不傻。 “接下来如何?”郑冰州问道。 余亦挑了挑眉:“今日心情好,帮王上练练兵。” 听到这话赵青山眼睛都亮了,好几日没打架他早就心痒难耐了。结果余亦动作比他还要快,话音都还未落,就捡起一片碎瓦,朝着乾军飞掷过去。 碎瓦同拉满弓的飞箭,硬生生把守军穿了个对穿。鲜血飞溅,洒在周边守军盔甲之上。 突然的变故让乾军一惊,他们反应倒也快,箭手立马拉弓放箭,箭雨同倾盆大雨般朝着刚才瓦片飞出的地方倾泻而去。 箭雨过后,连屋檐都塌了一半,却未见有人影出现。 短斧从一旁破风袭来,锋利地斧刃干净利落的斩去几人,最后缠紧一乾军,随着短斧收回,那乾军也被带着去到了赵青山面前,赵老头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仅一分力,骨骼断裂之声响起,再松手那人就躺在地上没了生息。 对手太弱,赵青山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挥动铁链,短斧在半空中画着规律的圆。 赵青山吸引了所有乾军的注意力时,墨渊又从一旁飞出刺入一人胸膛,余亦紧接着踏空而来,只是眨眼间就入了人群,身形还未站定就握紧了墨渊,直刀拔出又一记横斩,鲜血还未喷溅,人已经倒下。 乾军立马举刀朝着余亦挥砍,却在余亦身后又有两支袖箭冲破空气,狠狠钉进为首两人的喉咙。 这三波出其不意让乾军有些乱了手脚,余亦珍惜机会高高跃过人群落在了地牢门口。乾军正想阻拦,短斧再次迅猛袭来,赵青山也入人群,将余亦和乾军隔开。 赵青山高举短斧猛地砍下,地牢外的阻门木应声断裂:“你去!我给你守着!” 牢门很重,余亦费了些力气才打开,好在里面没有重兵,只有几个零散的守卫,余亦解决了之后就又重新将门关上,在最后一刻,他看到了远处屋顶上伫立的陌生面孔。 虽心有困惑,但也来不及多想,有赵青山在理应也能应付。余亦持着刀下了地牢的楼梯,期间埋伏的守军都被他轻松斩杀。 地牢内只有几扇头大的窗户透着少得可怜的阳光,里面充斥着鲜血的腥味,食物腐烂刀臭味,作呕的汗味。一路上地牢内关着的重犯见到有人进了地牢都开始哀嚎求救,余亦都只是一扫而过没有理会。 在最里面的牢房,囚犯背对着牢门,蜷缩着跪坐在地,桌案上的食物也已经有点腐烂。 同其他求救的囚犯不同,他很安静。 看背影,余亦就能看出这就是颜墨离。他将墨渊换到左手,拍打着牢房门:“颜墨离!” 里面没有回应,余亦挥刀斩断了铁链将门推开走进了牢房。 “你走吧……” 颜墨离声音很无力,带着绝望。 “你得给我走,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余亦站定脚步,淡然会说道,他相信颜墨离是个聪明人,不需要多大的情绪和多过激的语言。 阳关透过小窗落在颜墨离面前的干草上,灰尘在空中飞舞。 颜墨离沉默了许久,那日在关北城墙上两人的对话他怎会忘记,只是现在已经不同往日了。 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颜墨离干咳了两声,开口道:“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颜墨离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余亦一顿,欲言又止。 颜墨离艰难起身,依然背对着余亦:“我已是将死之人,没机会也没理由成为北汗的王上,更谈不上改变大局。” 第153章:仇同甫与樊乾 这话说出口,余亦就知道颜墨离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自己并非颜天纵亲生,而这自己叫了二十年父王的人竟是杀了他生父的人。颜墨离这样高傲的人,认贼作父数十载,又再一朝之间从北汗储君变成了在地牢等后问斩的死囚。 这对颜墨离来说确实难以接受。 “你父亲未死。” 余亦说完,明显感觉到颜墨离一震。 他还是反应了许久,才转过身。余亦这个才看清,原本雍容华贵,满脸桀骜轻狂的颜墨离此时布满了疲惫和丧气。 颜墨离颤抖着下唇,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手脚上的铐链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 不仅是身体,颜墨离连声音都在颤抖。听到这个消息起初是高兴的,只是高兴过后带来的就是恐惧和紧张。 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着十余年未见的父亲,没脸还是胆怯,他不知道。 “你不想见见他?不想要回属于你的东西?”余亦肃着脸,咬牙切齿地问。 颜墨离眼中恢复了一丝光彩,却又转瞬即逝,他垂下头,乱糟糟的长发垂下,颓废之色尽显。 “那本就不属于我。” “为何不属于你?”余亦上前两步抓着他的肩膀厉声问道,“颜天纵弑父夺权,已是天理难容,是他先夺走了你父亲的王位!你父亲忍辱负重二十年就等着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有何理由再此等死!” 余亦咬紧牙关,带着怒意的低吼:“你清醒些!” 颜墨离皱着眉咬着牙,双眸盯着面前的余亦,他此刻就像是落入海中的人,迫切的想在余亦身上找到支撑自己的浮木。 余亦吐出口气,平复了心情,平静问道:“两国之战,黎明百姓,再不济你不想为父亲报仇吗?” 余亦身后一道劲风带着匕首袭来,匕首不快,余亦能反应过来,颜墨离却比他更快抬手将他拉开,匕首蹭着余亦的发丝瞬过,直直刺进墙中。 余亦回过身,牢门口站着得正是带着恶鬼面具的未亡人。 “未亡人…”余亦下眼皮微合,变得警惕起来。 “啊!” 听到他的名字,身后的颜墨离一幅不可思议的笑出来了声,“他叫什么?未亡人?怎么有人自称自己是寡妇的?”颜墨离捧腹大笑,“还是个男人……” 话毕,余亦就有些不明所以,他虽年岁至此,可其实入世不深,对民间的一些俗称没什么概念。不过他也庆幸,颜墨离现在的状态好上了许多。 只是两人都没注意,在颜墨离说完之后牢门口的未亡人融在黑暗里的双手已经握紧了拳头:“你们不该嘲笑这个名字。” 不等两人反应,未亡人右手已经凶狠甩出,随着他动作一起飞出的还有那熟悉的折扇。 折扇在旋转下展开,扇刃割破空气,发出低鸣朝二人击来。 “引出余亦后,先行斩杀颜墨离,他必须死!不能有意外!” 颜天纵面带威胁的话语在未亡人耳中一闪而逝,他抬眸时,余亦已经开始做出格挡动作。折扇速度极快只是一瞬间就要与墨渊相撞,也就是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未亡人双指一动,空中的折扇便急停在半空,紧接着改变了方向,绕过余亦斩向被他护在身后的颜墨离。 余亦见状顿感不妙,可速度终是赶不上折扇,好在颜墨离自身也有准备,他抬起手上的铐链,与折扇迎面相撞。 “叮~~” 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之后,铁链应声而断,也因此阻了折扇一顿,情急之下颜墨离紧急向后倒去,才堪堪躲过折扇。 未亡人把绕了牢房一圈的折扇稳稳接住,而余亦更是打起来全部精神。看方才那急转的扇子,怕是经过上次交手,未亡人也感受到了罡气的存在。 接回折扇的未亡人胸口的起伏也大了很多。 “刚掌握内力跟不上吗?” 余亦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这情况他也遇到过,就在狼狮寨。那时自己使用罡气杀敌之后也感受到一刹那的无力,可未亡人的反应同他又是不一样。 来不及多想,余亦只知道拿出全力应敌就好。 一脚踏向地面,余亦就握着墨渊直刺而出,未亡人手持折扇正面当下。两人扭打在一起,余亦和未亡人实力非常接近,两人一招一式都能被对方化解,一时间也难分胜负,只是交手中未亡人没有在使出罡气操控折扇,因此看来余亦也是猜对了,刚入门,用不出第二次了。 余亦提起嘴角邪笑,故意卖了个破绽,未亡人果然上当,向上猛挥折扇击飞了墨渊后,飞速将折扇打开,余紧随着一记势大力沉的下劈朝着余亦的面门斩去。 被击飞的墨渊又从未亡人身侧刺来,折扇的下劈不一定能要了余亦的命,可要是未亡人不收手,就会交代在这里。未亡人不傻,当即收回折扇,调动了整个身体里的内力,强行扭转了身形,就算是这样墨渊也从他的手中滑过,穿过了折扇将其死死钉进墙上。 没这么容易结束,余亦抓住机会一个垫步上前,直踹随之而到,一听一声闷响未亡人就倒飞出去,砸在了墙上,狼狈摔落在地。 这一记怕是无法对他造成实质伤害,余亦快步冲出牢房,背对着身后的颜墨离高喊:“快走!” 颜墨离点头后没有犹豫,跑出牢房,动作滑稽地抬了抬腿,指了指脚上的铐链。余亦还挤出了点时间对着他滑稽的动作翻了个白眼才一刀斩断铁链。 颜墨离先行一步,余亦紧随其后。未亡人似乎是方才罡气用得过度,无力感袭来,尝试了很多次也无法起身。 牢门再次打开,阳光肆意洒在颜墨离身上,他从没觉得这日日都在的太阳,如此温暖。 还不等他仔细感受就被眼前的一幕震在了原地。 众人对面,赫然肃立着近千名乾军,整个广场都显得拥挤。更可怕的是除了站立着的乾军,地上甚至还有近百具尸体。 赵青山和樊公都已经负伤,两人身上沾满了鲜血,余亦分不清是不是他们身上流出的。郑冰州甚是已经脱力,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抬头注目,穿着内官服饰,长相陌生的人依旧伫立在屋顶,那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让人有些发颤,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正静静地看着余亦。 没有管他,余亦靠近几人身边,将墨渊立于身前:“你们如何?” 樊公摇了摇头,没有言语。郑冰州也调整着呼吸站起了身:“无碍。” 只有赵青山,他提着短斧的铁链,短斧躺在地上,低着头散着发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赵青山全身杀气迸发,乾军见此更是止不住的后退,短斧随着他的前进在地上拖行,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他们的催命符一般。 余亦的表情变得凝重,他不知道这时候赵青山走火入魔是不是件好事。不等他开口提醒,赵青山就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随即把短斧绕着自己挥舞,每转一圈手中的铁链就长上一段。余亦等人见状赶忙拉开了距离,而乾军就没这么幸运了,人多拥挤,有些人躲闪不及就已是尸首分离。 “这是干嘛!”颜墨离被吓了一跳,“怎么还敌友不分了。” 樊公也是走过江湖的人,方才短斧一出现他就认出了他,此时看到这幅情景心里也明了了,他俯下身躲着短斧带起入刀刃般的劲风,开口道:“疯斧赵青山!此人毒辣至极,余小将军怎能将此人留在身边!” 余亦顿时哑口无言,他总不能告诉樊公,因为自己娘子镇得住他吧,这也太让人误会了。余亦讪笑道:“缘分,都是缘分。” “先离开吧!此处太危险了。”樊公开口提议。 余亦思考了一瞬就把颜墨离推向了樊公:“冰州,你和樊公带着颜墨离先走。” 战争时,郑冰州不会违抗余亦任何一个命令,他没有丝毫犹豫,应下之后就来到了樊公身边,樊公也没组织,这情况不走怕是一人都走不了。可就在樊公拉去颜墨离准备离开的时候,屋顶上的内官动了。他脚尖轻点屋顶,整个身形似是落下的纸鸢一般滑行而下,双手流转之间迎着颜墨离一掌拍出。 樊公见到来人双眉顿时紧皱,对着他逼近呼吸也变得沉重,就算是如此,他还是直面内官,一掌打出。 两掌相碰樊公就被击退多步,右手垂落不住的颤抖鲜血缓缓淌下。 “仇同甫!”樊公死死捏住右手手肘想要止血,看着面前人的眼神虽带着仇恨,可那一丝恐惧还是难以掩藏。 颜墨离看到他眼神语气颤抖,叫了一声:“仇伯。” 仇同甫还是视颜墨离为王子,毕恭毕敬地展袖作揖:“王子殿下。” 颜墨离一怔,没有说话。 仇同甫也没有纠缠,重新站直了身子,眼神戏谑地看向樊公:“樊乾,故地重游怎么不知会老友一声啊?” 第154章:国乐起,君臣拜 巡城已过半,颜天纵的队伍也来到了祭台,这是个很古朴的地方,建筑用的石砖都已经爬满了青苔,年月痕迹颇重。在祭台的最高处,有一青铜祭坛,两旁各有一只抬起前爪正欲跃起的狼雕像。 百姓们被乾军隔离在外,祭台内只有两列镇守的乾军和几名穿着祭祀制服的法师。 王轿缓落,珠帘抬起,颜天纵走下轿子。百姓们见到自己的王上都纷纷跪地叩首,而颜天纵则是朝着祭台走去。 祭天仪式很简单,颜天纵接过法师手中的香,敬握于手置于额心,一步一顿去到祭坛前在禅垫上跪下。 闭上双眸,法师开始震铃,随着口中低声的吟唱,祭天仪式正式开始。 约过了半刻,圣水洒落,法师停止了吟唱,颜天纵缓缓起身将手中的香放进祭坛。 “天佑北汗,万年昌盛!” 颜天纵转身张开双手高喝,跪地的百姓们也直起身子同样张手:“天佑北汗,万年昌盛!” 此时在一旁营帐里陪着怜儿候场的白江宜看着这场面都不禁瞪大了双眼,倒也不是说她不相信什么天狼神,她也尊重每个国家的信奉,只是这阵仗确实有点夸张了。 外面颜天纵已经下了祭台坐在了椅子上,奏乐的乐团已经先后上台坐落于祭台之上,怜儿也退去了外面的大袄,露出了穿在里面大红色的舞裙。 看着如此省布料的舞裙白江宜都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怜儿带上面纱回身望了颜天成一眼,后者对她点了点头后怜儿才掀开门帘走向祭台。 作为曲坊花魁,平日里见其一面千金难求,难得在祭天时能见到如此曼妙的舞姿,就连一向凶猛的乾军都不禁多看了几眼,可颜天纵却是一脸面无表情喝茶。 一只信鸽落在木架上,乾军取下它脚上的纸条送到了颜天纵手上。 颜天成见此情形就知道事情不妙了,白江宜见他面色凝重,也猜到了些许,她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悄然离开营帐。 果然颜天纵看完字条后双眉一皱,自语道:“樊乾不会离开颜天成,他出现在宫里怕是颜天成也在了……” 没有犹豫颜天纵起身对着乾军厉喝一声:“回宫!” 一声令下,乾军齐齐转身,踏着整齐步伐退去。祭台上的乐声也戛然而止,怜儿停下动作矗立在台上。这一幕倒是让百姓们不明所以,祭天仪式还未结束,怎可中途离开。 法师见状也赶忙上前阻拦:“王上,此时离开,恐落人话柄啊。” “滚开!”颜天纵怒吼一声,推开了法师不管不顾就要离去。 就在此时,乐声重新响起,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愣。 筝音悠扬,又不失振奋,每一音都伴随着所有人的心跳而出。如山顶崩塌坠落的巨石,如战场鼓舞士气的战鼓,如那傲立于群山之首仰天长啸的头狼。 “天狼调!这是北汗天狼调!”百姓中有一通乐理的人惊呼出声,“天狼调失传已久!居然还有人能奏出!” 准备离去的颜天纵和在营帐内的颜天成都不约而同的蹙眉不可思议的看着祭台上蒙着面奏着古筝的女子。 颜天成一震,再回头时白江宜已经消失不见,再次望向祭台,那一身白衣白裙的女子不就是白江宜吗。 “胡闹!” 颜天成低声责骂了一声,正准备出去就发现颜天纵已经回到了椅子上重新坐下。 天狼调是北汗初代王上所写,到自己阿翁那一代就已经七零八落,颜天纵也就在小时候听阿翁奏过半曲,可那半曲却是极为刺耳,若不是眼前女子所奏的天狼调内里和阿翁奏的异曲同工,他也怕是听不出来。 北汗国乐,重现于世,就算会失去杀了颜天成的机会,也值了。颜天纵听着乐声,提起了嘴角,眼中更是泛红。 王宫内,仇同甫和乾军成包夹之势将余亦一行人围在了广场内。眼前人对乾军来说都是摆在面前的军功,毫不夸张的说,一个余亦的项上人头就足以让他们加官进爵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面对这般诱惑乾军们早已按耐不住想要冲上前去,赵青山和余亦正想反击却又发现乾军往后退了几步。等他们回头之后才发现是仇同甫抬手制止了他们。 听方才仇同甫和樊乾的交谈得知,两人应是老相识了,只不过就是言语间带着些电光火石的敌意。 “如何?”仇同甫大开双手展示着辉煌霸气的王宫,大笑问道,“你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可曾后悔啊?” 说罢,仇同甫挑着眉,带着玩味的笑容看了一眼面前面色复杂的樊乾:“这本都是你的,可惜啊,樊兄选错了人。” 樊乾将颜墨离护在身后,语气平淡:“我从未选人,我选的是人性。” 仇同甫哼笑一声,将双手负在了身后:“樊兄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只不过这嘴啊,过了今日就动不了了。” “你大可以试试。”樊乾站定身形,内力涌动,衣摆无风自摆。 “哎...不要这么紧张。”仇同甫微笑着压了压手,“你走不出这王宫的,还请樊兄告知...”仇同甫冷下脸,狠得挥手将宽袖绕在手臂上,持掌而对,“颜天成,在哪里!” 短斧突然袭来,仇同甫躲闪不及只得运转内力于手掌,紧接着一掌拍出准备硬接下这一击。到了仇同甫这般的实力只要内力运转及时,刀剑便破不开这内力,伤不到本体。只不过仇同甫不太了解赵青山,更不太了解这短斧。 仇同甫确实挡下了这短斧,可他却是双腿一颤,‘噗通’一声半跪在了地上。短斧落在地面,发出一声巨响,看着应声碎裂的地面,在场的乾军都为之一怔。 “死太监,废话真多。”赵青山随意一拉铁链,短斧就被收回,重新握在手上,赵青山挠了挠鼻尖将短斧又架在了肩上,“要打就打,我还和小白约好了吃叫花鸡呢。” 赵青山约了白江宜吃叫花鸡,余亦一愣,看向了依然一副无所谓的赵青山。这老头,是不是一生无妻无子,怕不是把白江宜当女儿了。 嗯,有苦说不出。 “愣着干什么!”仇同甫艰难起身,在自己地盘被打跪下,让他丢尽了脸面,大声怒吼道:“都杀了!” 话音刚落,乾军再次露出凶相,毫不留情地持刀冲来。 仇同甫虽吃了亏,但也没有受伤。他起身调整内息之后也是目标明确朝着颜墨离而去。 余亦没有犹豫,握紧了墨渊一刀横斩,罡气迸发迎上了仇同甫。凌厉的罡气让仇同甫察觉到了危险,当即一脚猛踏地面一个后空翻躲开了罡气。 也就是这一顿,樊乾就抓着颜墨离的手臂跃上了屋顶,几乎没有停留,眨眼间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仇同甫见状正欲继续追,却又被余亦上前挥刀拦下。却不等余亦松口气,又有一人跃上了屋顶随着樊乾消失的地方追去。余亦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在地牢内的未亡人。 看着未亡人追了上去,仇同甫才松了半口气。王宫内早已经布满了暗军,眼下只要快些解决了眼前人也还能追上他们。 “冰州,你去帮他们!” “是,将军。”郑冰州射出几发袖箭,争取了脱身的时间,一跃而起轻松跃过了屋顶。 “余将军,去死吧!”仇同甫话毕,又是一掌拍出。 余亦倒是做了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抛起墨渊将其反握在手,随后就一掷而出同百石的攻城弩一般,墨渊穿过了几名乾军的身体最后刺进了墙面。 仇同甫一顿,也没收回手掌。余亦迎着他也是一掌,两掌相触,两人皆是一顿纷纷被击退向后退去。鞋子与沙石的地面摩擦留下两道深痕。 “赵前辈,莫要多留,想办法离开。”余亦稳住身形,对着杀得起劲的赵青山大吼道。 赵青山闻言收回了短斧:“那还不简单,把那死太监杀了便好!”话落,赵青山再次掷出短斧砍倒数人后,大手一挥朝着仇同甫奔去。 此时的赵青山依然有些走火入魔的赶紧,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蹙眉狂奔,活像个失控了的庆阳骑兵战马一般。看这气势仇同甫就有些慌张,手忙脚乱之间胡乱一掌拍出却落了个空。 仇同甫双眉有一皱,面色变得难看,随着赵青山站起身子,他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仇同甫颤抖着抬手捂住肚子,却又无济于事,鲜血透过指缝涌出,沿着衣摆滴落在地上。只是几个呼吸间,仇同甫的面色就已煞白。 乾军见此状自然是不再轻举妄动,余亦抓紧了机会召回了墨渊,同赵青山一起撤离了现场。仇同甫不断调整着呼吸,想要靠内力将血止住,可发现只要内力至此反倒会让伤口更加严重。 “快...快追......” 仇同甫眼前缓缓模糊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片无尽黑暗。 与此同时,王城四个方向各有一匹快马朝着王城疾驰而去。 第155章:叶行舟出现 回到祭台,天狼调已奏完。白江宜将手轻置于琴面,琴声悠悠而止。 直到四周栖息的鸟儿重新落脚,一切回归平静。颜天纵才重新缓缓睁眼,他站起身,朝着白江宜缓步而去。而此时独坐于琴案后的白江宜却是心跳得极快,现在是蒙着面纱瞧不清真面目,可若是他走近了保不齐会被认出来。 怜儿也见情况不妙,在颜天纵上祭台的第一时间就挡住了他的去路,怜儿对着颜天纵屈身行礼,柔声道:“王上,祭天礼已结束,怜儿还要清理祭台,王上此时上前恐会脏了王袍。” 颜天纵收起右臂看了一眼怜儿:“莫要挡我去路。” 怜儿迟疑了一会,垂着头的她瞥见了藏身于一旁的颜天成,后者对她摇了摇头,怜儿这才轻轻鞠躬退到了一旁。 颜天纵肃着脸正准备继续往前,突然间一支暗箭不知从何而来直冲着颜天纵射去,颜天纵年轻时也是万军统领,这般暗箭自然不会伤到他,只是一侧身便轻巧躲开。 只是这么一来护卫的乾军可就紧张起来,其中一统领高喝一声“刺客!保护王上!”话音未落,乾军就持着武器以极快的速度围住了颜天纵。百姓一听有刺客也乱了阵脚霎时间就此处乱窜开始逃跑。 也就是靠着这般闹剧颜天成混着人群冲上祭台带走了白江宜。 四周人群涌动,颜天纵隐约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背影。没有丝毫迟疑,颜天纵猛踏地面跃过人群又在乾军肩膀上借力,终于瞧见了混入人群的白衣女子。 “颜天成!”他厉声喝道,紧接着收手变爪。 周围百姓四散而逃声音杂乱,颜天成没有听到叫声,但他敏锐的感觉到身后逼人的内力。他偏过头,立马推开了白江宜自己也朝着另一边撤了两步。 颜天纵一记落空,在白江宜和颜天成中间站定。 他一手掷出一枚银针,精准刺入白江宜腹部。颜天成见状赶紧迎了上去,颜天纵反应极快,银针出手之后立即回身又是一爪探出。 颜天成双指指抵在王上的爪心,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等他反应王上就已经死死钳住了颜天成的双指。 王上邪笑着将手爪下压,只听一声脆响,颜天成的指骨应声断裂。 颜天成还没叫出声,王上又一脚踢在颜天成心窝,脚尖正中心窝,颜天成整个身体倒飞而出,直到重砸在祭台上才停下。颜天成身体内气血翻涌,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乾军反应极快,眨眼间包围了他。颜天成艰难撑起身子,数十把刀剑就架在了脖子上。 而白江宜也已经被乾军控制住,方才他奏了国乐,所以乾军对她也算温柔。 人群让开一条路,颜天纵徐徐走入,看着狼狈不堪的颜天成,他轻蔑一笑,蹲下身子掐住颜天成的脖子,冷声道:“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我很抱歉。” 颜天纵下手极重,颜天成这个时候已经有点喘不过气来,就算如此他还是动了动嘴巴,没有发出声音颜天纵还是看出了嘴形,不是什么好话。 颜天纵和蔼一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骂吧阿兄,宫内不仅有仇同甫,还有那蒙面人,北汗四方将领也已接近王城了。颜墨离和余亦一个都跑不了。”他提起嘴角冷笑一声,“就辛苦阿兄先行一步,下去再和儿子相见吧。” 话毕,颜天纵凶相毕露,掐着自己阿兄的手也慢慢加大了力量。 死亡的威胁让颜天成有了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抬手翻扣住了颜天纵的手想要将其推开。 白江宜现在很紧张,她想要反抗,想要挣脱周遭乾军的束缚去帮颜天成,可腹部的银针似是个无底深洞,自己使出的力气全都进了这深洞然后消失不见。 眼看着颜天成呼吸越来越微弱,面色越来越铁青,白江宜双眼噙满泪水几乎已经绝望。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人在面临紧急抉择时,大多来不及思考后果。自己只是作为一个想救丈夫的妻子,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但代价是其他人的性命的话,她怕是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了。 突然间,一道身影以极快速度穿过重重乾军,几乎是一瞬间便到了颜天纵身边。 颜天纵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他只觉得自己的小腹受到了类似于皮鞭的抽打,带着深厚内力的一下就将他抽出去近两丈远。知道这个时候,那身影方才路过的乾军才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不只是死是活。 这变故让白江宜都吃了一惊,在一眨眼,那人已经带着几户昏死过去的颜天成到了自己面前,随着他到此,白江宜身边的乾军就都浑身一颤倒在了地上,而她腹部的银针也被拔出,气力也逐渐恢复。 这时候白江宜才看清了他,年岁有些大,一头白发被一根树枝束在头顶,一声打满补丁的素衣,脚上的草鞋连大脚趾都桀骜不驯的顶了出来。手里也是拿着一根树枝,要是没猜错的话周遭的人都是葬身于它。 那人没有说话,反倒双眉一高一低开始打量起白江宜。 白江宜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正要说话却被面前的老头抢先一步:“臭小子倒是找了个好媳妇。”老头憨笑道:“不错不错。” “那个…前辈…”白江宜怯怯地往老头身后指去,颜天纵已经站起了身,只是老头的实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老头挑眉‘哦’了一声:“差点忘了,这儿不适合聊天。” 老头转过身将手中树枝抛起,双指再眉心一顿之后向前指去,树枝便冲进了乾军队伍。 也不顾身后情况,老头一手提着颜天成一手搂住白江宜纵身一跃,眨眼间消失在人群中。颜天纵还想要追,却被小腹火辣辣地生疼劝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离去,气得锤地大吼。 趁着宫内外都陷入了混乱,老头带着白江宜和颜天成两人穿过城中各种小巷子和小路出了城门进了林子。 “前辈…”右手提着的颜天成虚弱地唤了一声。 老头这才停下脚步,将他放在了地上。 颜天成艰难起身想要抱拳道谢,右手双指的疼痛让他连拳都握不住。 老头上前检查了一下就摇着头道:“你这手,怕是保不住了。” 说话间老头在地上找了两根小木棍,将颜天成的手指放在其中,又从自己身上撕下布条将其包住:“指骨断了,筋脉也断了,这手指就算恢复也使不上力。” 老头动作不知轻重,颜天成被他弄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待全部弄完才喘着粗气道:“多谢前辈相救。” “不必言谢。”老头挠着自己的鸡窝头找了地方坐下,指着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白江宜道,“我是为了徒弟媳妇儿来的。” “徒弟媳妇?” 颜天成和白江宜两人异口同声反问了一句。白江宜紧接着说道:“您是余亦师傅?” 老头仰着头很是自豪的朗笑道:“没错,老夫叶行舟,余小子是我弟子。” 白江宜闻言一惊,干嘛上前恭敬屈身行礼:“师父好。” 叶行舟动了动嘴,挑着一边眉毛想了半天才问道:“白…白江宜,是吗?” 白江宜听余亦说起过他,相比于安帝,在余亦口中叶行舟更像是自己的父亲,虽然他总是邋里邋遢的。 所以面对叶行舟白江宜也有些拘谨,乖巧点头应了声:“是的师父。” 叶行舟皱了皱眉头:“你这么紧张做甚,你在赵青山那呆子面前可不是这副模样。” “啊?”白江宜被他说得更不知所措了,那有见夫君亲人夫君却不在的道理,白江宜在心里骂了余亦几遍,脸上倒还是堆满了笑,“没有紧张,就是方才的事到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 “是吗?”叶行舟挖着耳朵揶揄一笑,“看到余小子抄了狼狮寨你都没心有余悸,就方才那场面倒是怕了?” 白江宜笑了笑,她承认,说不过面前这老头。心里有庆幸自家夫君只和他学了功夫,还好没跟他学嘴皮子。 颜天成倒是看得明白,笑道:“叶前辈,您再这么逗她,她要是跑了您看余小将军恨不恨你。” 叶行舟听到这话大笑出声:“也是也是,那小子护起犊子来可不得了,更别提这么大个心肝宝贝了。” 颜天成环顾了一下周遭环境,继续说道:“前辈,此处再往前五里左右便进山了,我在山中有个小院,不如我们先去那吧。” 叶行舟点了点头,白江宜却蹙眉问道:“那余亦他们怎么办?” 颜天成握着手站起身:“无妨,樊公和他在一起。” 白江宜这下稍微放心了些,现在的王城不管是城中还是宫中都乱做了一团,颜天纵根本无心来管已经出城的他们三人。 而在王宫内,余亦和赵青山刚到正殿,正殿前没有任何建筑,是一大片空地,从此过定会成为箭手的活靶子,两人只得往旁边的书房绕行。 第156章:郑冰州被抓 暖阳已到了正头顶,颜天纵沉着脸快马回了宫,却只看到躺在床案上毫无血色的仇同甫。他腰部那一道近五寸深的伤口可以说是触目惊心了。 “王上…” 太医见到他就上前展袖行礼,颜天纵眼睛从未离开过榻上的仇同甫,冷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太医闻言一震,当即跪在了地上,叩首道“王上,仇伯的伤口已经牵连五脏,怕是神仙难救了。” 颜天纵听到这话也是愣在了原地,他一脚将太医踹倒,怒吼道:“给我救!救不回来你们都得死!” 太医着急地重新起身跪地磕头:“是……是!” 颜天纵快步走出太医院,门口那北汗内卫的首领已经在外候着了。颜天纵在门口站定眼神眺望远方,问道:“常公公,现在什么情况了?” 常公公那煞白的脸面色微动,将双手收拢进了袖子,尖声回道:“樊乾带走了颜墨离,先生被一轻功极好的人摆了一道,没追上樊乾。” “那也就是说,颜天成,余亦,颜墨离。一个都没抓住?” 颜天纵背对着常公公,后者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能从语气里听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常公公犹豫了一下,开口应了声‘是’,颜天纵没有想象中的爆发,反倒叹了口气,道:“樊乾带着颜墨离走不远的,就算能出宫也不可能出城,至于余亦,让那四位去抓就好。” “王上…” 话音刚落,空中落下一人,是未亡人。这个时候的他有些狼狈,折扇已经破损不堪,身上的衣服也有好几处破损,看样子倒也没有受伤。未亡人站定后行礼道:“我有一计,有望破局。” 未亡人说罢转过头看向另一边,颜天纵也被他的眼神吸引朝着那边看去,看清楚后颜天纵眯起了双眼,从中透露出了凶狠。 …… 庆阳皇宫三省殿内,今天可算是热闹了,安帝和李公公一坐一立在书案旁,而台下二皇子赵长泣,大理寺卿云星河,统查府太尉沈家一以及大理寺少卿柏鸿志,四人肃立在台下。 众人所议之事被三省殿外的一眼线尽数收入耳中,最后进了那南阳别院内。 别院凉亭,刘文中和晏永思相对而坐。看完密函后刘文中将其递给了晏永思。后者一愣,还是将密函接下。 “前些时日,严景山说已将温柔香线索引向西边台义山的山匪。今日陛下就派遣二皇子和沈家一前往剿匪,对于此事你作何看法?”刘文中问道。 晏永思看完了信后将它放回到刘文中手边,低下头道:“属下不知。” “永思,这都城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身边没有可以完全相信的人了。” 刘文中声音很轻,传到晏永思耳中的时候却如同奔雷般直入人心。晏永思立刻跪倒在地,双手撑地,脑袋重砸地面发出一声闷响:“那年若不是大人经过将属下带走,属下已经死了。这命,是大人给的。” 晏永思很少说话,而且从未有一次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刘文中看着面前的池塘叹了口气:“起来吧。” “是!” 晏永思站起身,没有做回到椅子上,还是刘文中抬了抬下巴,他才重新归位。 “太顺了。”刘文中感叹了一句,“近些日子的所有事情都太顺了,每一步都在严景山的计划之中,没有出现丝毫差错,从城门统查府严查,到现在的祸水西引至台义山,每一步严景山都算到了。” “有鬼。”晏永思一针见血。 刘文中缓慢而沉重的点头:“我们不可再如此了,也该动一动了。” 晏永思抬眸看向刘文中:“大人吩咐。” “这事儿不急,我得好好想一想。眼下当务之急是北边。”刘文中站起身,踱步到池塘边深呼吸道,“看样子这颜天纵老不中用了,弄不死那余亦。”刘文中眼神变得阴冷,沉思了片刻,“你快马去关北……扣了孙承平。” “是…” …………… 王城内,乾军的身影随处可见,只不过他们没有抓捕的意思,反倒将大街上余亦等人的海捕文书全部撤了下去。明面上是一切回归了平静,暗地里却是乾军换下了盔甲,成了王城百姓,四处搜寻余亦等人的痕迹。 叶行舟救走了颜天纵和白江宜,反是连累了怜儿被乾军抓走,曲坊也因此被查封。余亦和赵青山为了能给颜墨离逃走留出机会便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两队人暂时也失了联系。 余亦看到被查封的曲坊不由得心头一紧,曲坊被查封意味着祭天礼出了岔子。余亦努力平复着内心,现在只希望白江宜不要出事。 曲坊虽然被查封了,但之前说好了会回到此处集合,樊乾脱险之后也会想办法回到这里,余亦也就索性在附近找了个无人居住的院子等着樊乾。 太阳缓缓西落,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余亦端坐在桌案后看着正在闭目养神的赵青山,原本兵分两路现在却都下落不明,说不急那定是假的。 余亦猛地定睛,身形紧跟着动了起来,踩着水井一跃上了围墙。 在黑暗处,樊乾撑着颜墨离的身子正准备离开,余亦见状低声唤道:“樊公。” 余亦将两人接进了院子,却迟迟没见到第三个人的身影。回过头余亦正对上樊乾带着歉意的眼神。 “冰州呢!”余亦微皱着眉着急问道。 樊乾深吸了口气,才开口说:“在王宫里我们遇到了那个面具人,郑小哥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跟他打起来了……” 余亦抓着樊乾的肩膀,眉头紧皱:“你说冰州和未亡人交手了?” 樊乾凝重颔首。 余亦得到确定答案之后抬起了手,墨渊稳稳落在了余亦手中。 他想干什么樊乾心里清楚得很,当即抓住了他的手臂:“余小将军,城内布满了常服乾军,现在出去怕是危险。” “我不可能丢下他!”余亦背对着樊乾,语气很平静,却也不容撼动。 “余小将军,”樊乾再次将其阻住,“今晚先将少主送出城,再回来也不迟,郑小哥轻功了得,想抓住他也并非易事。” 余亦定在了原地,眼下颜墨离才救出来,尽快送出城才是最安全的。而且樊乾说得没错,郑冰州的轻功连余亦都追不上,想要摆脱未亡人也不是难事。 “赵前辈。” 赵青山闻声睁开了眼,余亦继续道:“辛苦您今晚在此,若是冰州来了自会找到您。”赵青山‘嗯’了一声,重新闭眼。 余亦走到颜墨离身边,多日没有吃饭,加上今天强行运转内力对敌又逃了一天,现在的他已经眼神迷离,快要晕死过去了,余亦将他背起,同樊乾一起出了院子。 “走东边…”樊乾留下一句话之后就加快了速度探路,让余亦跟在自己身后。 一路上,畅通无阻,北汗没有宵禁,可路上人还是少得可怜,也没几家摊子之后零散的叫卖小贩。越接近城门,余亦越发觉得事情不对。 樊乾将身子隐进了暗处,很快就到了城墙下。脚尖一点,在墙上再次助力轻松上了城墙,随后便有一根麻绳落下,余亦快速将颜墨离捆好。樊乾再上面拉,余亦在下面拖着,很顺利就把颜墨离带上了城墙。 落地就相对简单了很多,两人架着颜墨离就一跃而下。 只是,就在三人刚刚落地的那一刻,城门塔的火把被点燃,与此同时整齐震耳的脚步声随之响起,城墙上不断的立起火把,火光照着城墙下的三人,让他们无处躲藏。 余亦没有停顿的将颜墨离推给了樊乾,猛然抽出墨渊,这一次他没有丝毫保留,调动了全身的内力和罡气,一记横斩,气浪奔着城楼最高处而去。 来时路上余亦就感到不对,眼下才知道这一路怕都是有人跟着自己了。这一刀没想着造成多大的伤害,只希望能争取些时间离开。 他们距离外面的树林还有起码一里的路,这个时候一定是距离城墙越远就越安全。 可是,余亦似乎忘记了,为什么乾军会任由余亦三人出城…… 这一刀效果不错,城墙上的吊钟轰然倒塌,震耳欲聋的声音都让城内的百姓点起了房内的蜡烛。 余亦见此情形正欲离开,一声洪亮的声音又叫停了他。 “余将军,您的人,不救了?” 此言一出,余亦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背着颜墨离的樊乾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焦急地看着余亦,城墙上的乾军已经拉满了弓弦,却没有放箭的意思。眼神扫过城楼,樊乾更是皱紧了眉头。 余亦没敢回身,看着樊乾的眼神就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深吸了几口气后,余亦终于转过了身子。城墙上,不知道何时支起了架子,架子中间吊着一人,那人被捆住双手吊起,垂着头,只穿着里衣,浑身都是鞭伤,鲜血将白衣染成了红色。 而在他身边的正是带着恶鬼面具的未亡人。余亦看着被吊起受了重伤的郑冰州,手里的墨渊也握紧了几分。 第157章:城门围坐,煮茶闲谈 现在想来,这未亡人绝不像大家看到的那般简单,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抓住郑冰州的,但是就拿眼前这场面来看,余亦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余亦环视过城墙,没有看见颜天纵的身影,心里也是暗暗吃惊王上竟然如此信任未亡人,就这样把乾军交给他指挥。 未亡人摆了摆手,乾军就将弓箭收起。未亡人看着完全落入自己掌控的局面,变得轻松了许多:“余将军,聊聊?” 不多时,王城东城门外就被乾军摆上了查案,煮上了热茶。 余亦墨渊递给了樊乾就向前走去,樊乾想拦着不让他去,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郑冰州在他们手上,余亦就不可能独身离开。 两人落座,寒风凛冽吹散了每一缕升起的热气。 “余将军,请。”未亡人斟了杯茶,轻放在余亦面前。 余亦抓起茶碗,一饮而尽:“你独自前来,不怕我挟持了你换我兄弟性命?” 未亡人一顿,随即轻笑出声:“不怕。” “为何?认为本王制不住你?”余亦当下茶碗问道。 天气寒冷,才入碗的茶就被吹凉了许多,未亡人借着火把的光看着金黄的茶汤,看了许久又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就算你挟持了在下,颜天纵也不会放人的,他想要的只有你和颜墨离而已。” 水一直在沸腾,未亡人又重新斟茶。 “而且……” 未亡人拿起一旁的空茶碗,将其抛上了半空。随着茶碗抛起,一声很细微的破空声传进了余亦的耳朵,而在这声音出现前已经有一支利箭将茶碗击成了碎片。 碎片像是烟火般炸开落在了沙土之上。 余亦更是一惊,自己对声音的掌控已经到了隔墙闻息的阶段,而这箭却是先击碎了茶碗,再响起破空声,由此说来这箭手实力怕是不俗。 “北汗有四方大将,这便是其中之一的箭手,燕元驹。”未亡人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耐心介绍着,“若你乱来,他的下一支箭便会射在他的身上。”未亡人指向吊在城头之上的郑冰州,笑了笑。 余亦缓缓颔首,继续喝茶:“你想要什么?” “余将军就不必明知故问了。”未亡人抬起眼眸,盯着他就同盯着猎物的狮子,阴冷又凶狠,“在下要的不就是余将军的命吗。” 未亡人话音未落,余亦就插嘴道:“你是摘星楼的人吧。” 余亦望着笑着没有再说话的未亡人心里也有了底,呼出一口气后继续道:“杀我就是为了不让我继续查温柔香吗?公子如此大费周章,本王也不能对不住你,不如听本王说说?” 含着笑,余亦将茶碗倒扣。未亡人也是一怔,随后将折扇置于面前茶案之上收拢起袖子朝着余亦点了点头。 “温柔香一案,本王只查了帝都都城。公子却如此大费周章想要除了本王。由此便可知晓都城温柔香是整条线的命脉,都城破必牵连全局。”说到这,余亦面色微动,随即恢复了正常,“看着北汗王上对你的态度,你不该是刘文中的人,那刘文中的上线就只有摘星楼了。” 余亦说了这么多未亡人却面不改色,对此余亦也未曾放在心上,继续自顾自说道:“可惜,本王是到了关北才知晓摘星楼的存在,因此对其未有过了解。只是这事儿传到了你的耳中,至于为何会传到你的耳中……”余亦顿了顿,轻笑一声,“怕是和孙明诚,脱不了干系。” 话言至此,未亡人的面色终于有了改变。虽然是转瞬即逝依然被余亦精准抓住。 “余将军,你确实厉害。”未亡人挤出笑脸,喝完了最后一口茶,“好在今日你便要命丧于此,不然这天下真不知会被你搅成哪般模样。” 余亦不解问道:“你这是何意。” 未亡人将茶案清出一片空白,随后将一碗清水倒在了桌面上。一手运转内力将水绘成了一幅太极。 未亡人指向太极的白处:“这天下可分为两类,其一乃为朝堂,如庆阳,安帝执掌天下,其麾下文武百官为百姓带来安居乐业。”随着手指移动到黑处,他继续道,“另外一处余将军可知是何?” “为师,在江湖等你。” “你可知何为江湖?” “江湖人士无人不知你余亦。” 叶行舟,牛俊逸等人的话回荡在余亦耳边。 余亦肃着脸,口中缓缓吐出二字。 “江湖。” 未亡人浅笑颔首:“没错,其二便是江湖,江湖门派众多却又良莠不齐。而朝堂和江湖的关系就像这阴阳双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没了朝堂,江湖便只是一群闲散之人,毫无规矩毫无章法天下就会大乱,而没有江湖,朝堂之中便少了最重要的眼睛,安帝就会变成失了双目的雄鹰。二者相互制衡又相互依靠,这天下才能太平。” 余亦微合着双眼:“你同我说这些作甚?” 未亡人轻笑道:“而摘星楼,独立于两者之外,更像是他们中间的那虚无缥缈的分割线。” “独立?”余亦嗤笑着一掌拍向桌案,“独立为何要助北汗攻关北!” 茶案被一掌轰成了两半,未亡人惊得抬起了手才躲开了四溅的茶水。看着余亦怒意勃发,未亡人叹了口气:“余将军,我同你一般年岁,当年之事我怎会知晓?” 余亦被他这一套言论说得一愣,未亡人一笑,俯身捡起了折扇:“好了,茶案已毁,闲聊便到此为止吧。”未亡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圃垫上的余亦,手一动,折扇上就弹出了利刃借着火光散这自己的寒光,“开始我们的交易吧,余将军。” 利刃近在眼前,余亦面不改色。他缓缓起身望向天边,望向无尽的黑夜:“这交易…怕是做不成了。” 话音刚落,在那黑暗处,在所有人都不曾关注的黑暗处,猛地掀起一股探不到底的内力,随之而来的便是那凌厉的剑气。 王城东城门,城墙上的乾军有近三百人,人人手握弓箭,最远处的乾军更是小的看不清楚。可就在那剑气掠过城墙的瞬间,那三百乾军皆是后退半步,嘴角溢出鲜血之后纷纷落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余亦也动了,趁着未亡人分心的一瞬间,他往前顶了上去,右手上抬推开了正对着自己的利刃,再一掌正中未亡人胸膛。 方才余亦挥向城楼的那一刀已经用尽了内力,虽然谈话间恢复了一些,可终归与巅峰时有极大差距,所以这一掌只是伤了外在并未伤到未亡人的根本。 就算是这样,未亡人也被击退出去几步,手中的折扇也掉落在地。 好在赵青山反应也是快得很,短斧眨眼间便到了未亡人面前。未亡人顾不上折扇,只能暴退身形堪堪躲过短斧。 “带着这小子先走!”赵青山留着一句话之后便冲了出去。 赵青山拖住了未亡人,余亦就有了空档去救郑冰州。 方才剑气出现的方向就是燕元驹所在的方向,剑气出现也就表明燕元驹怕已经遇害了。 “*的。”未亡人难得地碎嘴,一手握掌成爪,折扇便回到了未亡人手上,“杀了!” 余亦同城楼还有数十丈的时候,未亡人的怒吼已经到了城楼,在那城楼之上褚天禄持刀出现。 他看了一眼狂奔的余亦提嘴邪魅一笑。 手起! 刀落! 刀光剑影之间,余亦大手一挥!墨渊呼啸而来割断了吊着郑冰州的麻绳,郑冰州也掉下了城楼。 终是慢了一步,褚天禄的刀虽没砍中郑冰州的脖子,却结结实实落在了郑冰州的左手之上。霎时间鲜血四溅。 “啊!!!”原本晕死过去的郑冰州也被钻心的疼痛刺激地惨叫。 与此同时,叶行舟踏空而来进了战场,手中树枝先是随意一挥就把未亡人掀飞出去数米远,再之后就将树枝掷出刺死了城楼上的褚天禄。 “郑冰州!” 这声大吼,带着满腔的怒气,带着悲痛的凄凉,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余亦咬紧了牙关,紧皱眉头下的双眼更是噙满了泪水,郑冰州落得很快,余亦不敢慢下半分。 一脚猛踏地面,余亦高高跃起接住了郑冰州,只是待他落地之时,断肢也砸在了地上。 余亦张着嘴,但发不出半点声音。手忙脚乱之下急忙封住了郑冰州的穴位,帮他止住了血。 叶行舟去到余亦身边,不等他说话,耳边就传来了大军行军之声。叶行舟捡回断肢,道:“快走!” 行军之声也传进了余亦耳中,眼下情况不可多留,余亦只能召回墨渊抱着郑冰州同众人一起进了树林。 未亡人终于找回了些气力,挣扎着爬起了身,方才叶行舟那一剑轻而易举地破了他的护体软甲,先眼下胸口那道剑伤正在往外溢血。 他眯着眼看着余亦消失的方向,恨得一拳锤向了地面。 此时城楼之上再次站满了乾军,领头之人也快马来到了未亡人身边。 头领下马抱拳行礼后将他扶起:“先生,人已经赶往原城了。” 未亡人喘着粗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快信告知王上,余亦等人已经汇合,余亦也已中毒,在原城围杀便好。” 第158章:他…不至于的 他是个闷葫芦,平日里不爱说话,大多时候都只会傻笑。他身世凄惨,父亲无情为权杀妻。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帮母亲报仇,大仇得报他同余亦说过。他这辈子,没有遗憾,也没有期待了,只想跟在余亦身边助他一臂之力。 他是墨鳞卫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却在余亦心中如百石巨石般沉重。 余亦也曾暗暗发誓,墨鳞卫的兄弟一个都不能在出事了。只是这天下大多事与愿违,一步步行至今日,有人来更有人走,可是……可是这只是余亦的家仇啊,牵扯进他们的性命又当是为何。 夜半,山中小院内。他将郑冰州送回了房内,徐阳秋拿着大包小包的治疗器具走了进去。 短短一日,却同过了三秋。许久不见的师父叶行舟,余亦也没有半分欣喜,只是独坐在院中巨石之上抬头望着悉数零散的星星,在他身旁放着一壶酒,但连酒封都不曾撕开。 颜天成也懂些医术,他同樊乾一起配合徐阳秋,房内不时有满盆的血水端出,每次经过余亦身边的时候他都闭上眼皱紧了眉头。 白江宜就站在他身后,满是担忧地看着余亦。余亦穿得单薄,寒风刮过都会止不住地颤抖。白江宜从未见过他这般,她解开身上裘衣的绳结,徐徐向他走去。 关北初遇直到临王府郑冰州带着头颅归来,再到现在断臂昏迷。往事如跑马灯一般在余亦眼前闪过,余亦长舒了一口气,自从年少时听到父母死讯的时候他已经不太会悲伤了,却在这一刻热了眼眶。 再一眨眼,身上暖上了许多。他一愣神,才发现白江宜坐在了自己身边。女娘将裘衣展开,似大人一般将余亦揽进了怀里,收拢进了裘衣。 说是将余亦揽进怀里,但其实更像是一只挂在树上的树懒一般。 “冷吗?”白江宜问道。 她的声音似有魔力,像是那一江春水涌进心窝。 余亦不想将自己这样的情绪传染给她,所以奋力挤出了个微笑,摇了摇头。 白江宜抿嘴一笑,凑近了他的耳朵,轻声道:“余将军,在我面前,你可以小孩子气些。” 余亦被她逗笑,道:“白姑娘,我比你大了三岁呢。” “那又怎样?”白江宜见他笑,也放心了很多,“我记得以前初见你时,你总板着个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后来发现你也没长大,只是周遭的事物推着你不得不长大而已。” “冰州……是个苦命人。” 余亦顿了很久,话语里带着些哽咽,“如不是因为我,他不至于的。” 白江宜睁着大眼,直勾勾盯着余亦,道:“余将军,郑小哥不会死的。” “可他……”余亦张着嘴,说不出口。整臂断之,今后他便只是个残缺之躯,这对郑冰州来说,比死了都难受。 白江宜抬起余亦的手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自己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你不是想让郑小哥安全些吗?” 余亦点了点头。 “这不正好?”白江宜抬起头含着笑。 余亦一怔,随即也笑了。是啊,余亦一直想让郑冰州脱离前线,可他一直都不愿意,眼下倒也是个机会。 余亦搂紧了白江宜,静等着徐阳秋的消息。 在屋顶之上,赵青山扭捏地走到正在剔牙的叶行舟身边。 这两人单看模样,简直就像是两兄弟一般,同样的鸡窝头,同样的补丁布衣,同样的破洞草鞋。 叶行舟瞟了他一眼,就继续不值钱地笑看着底下粘到一块儿的徒弟和徒弟媳妇。 “那个……老叶……”赵青山扣着手指甲缝,羞得像个女娘。 叶行舟一阵反胃:“有屁就放。你打伤我徒弟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哎呀…”赵青山快了两步,甚至踩碎了几块瓦片,他一屁股坐在叶行舟身边,“我这不亡牛补牢了吗。你看我教的多好!” 赵青山一脸自豪指着余亦的,叶行舟看着大字不识几个还装得像模像样是赵老头,都不屑得理他:“呵呵…” 场面突然陷入了尴尬,赵青山挠了挠头找了个话题。 “你那好兄弟怎得没同你一起?” 这话像是触了叶行舟的逆鳞,他肃起脸,冷声说道:“要么滚,要么挨揍。” 赵青山闻言一愣,赶忙起身跃下屋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叶行舟提着嘴角轻蔑一笑,继续剔牙看戏。 莫约过了一个半时辰,小院卧房的门被徐阳秋一脚踢开。 徐阳秋抬着双手,手上满是鲜血,头上也是布满了细汗。身后的樊乾将最后一盆血水端出,颜天成也缓步跟了出来关上了房门。 余亦起身去到了徐阳秋面前,焦急问道:“怎么样了?” 徐阳秋走到井口,在一盆清水里开始洗手,没好气道:“断肢再植,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是怎么样!”余亦蹙眉道。 徐阳秋甩了甩手上的血:“来得快,接上了,只是要很长一段时间恢复,而且也不会同以前那般灵活了。” 听到这话,余亦反倒是松了口气,眼下这般已经是上天眷顾,是最好的结局了。 小院栅栏门被人打开,余亦刚定下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门口宇文徒拖着怜儿进了院子。 怜儿已经换了身白裙,只是身上满是伤痕,血都染红了一群,面无血色,呼吸微弱。 见二人进来,众人赶忙上前,白江宜接过怜儿。 “徐阳秋。” 白江宜唤了一声,没听见回应,反而是面前的宇文徒浑身一颤。 宇文徒怔在原地,痴呆般得看着前面,白江宜随着他的眼神望去,看到的是站在水井边同样呆傻在原地的徐阳秋。 上次商议营救计划的时候,宇文徒就被颜天成支走了,消失了很多天,看着他身上提刑司大牢看守的甲胄才知道原是以防万一早早就混进了北汗提刑司。 所以今日也是宇文徒和徐阳秋的第一次见面。 看着两人的反应,余亦就猜到了大半,他与白江宜对视一眼,先一步离开了,颜天成虽不知道为何但也识趣走开。 宇文徒颤着身子往前走了两步,抬手取下了头盔,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得看着徐阳秋。 两人相视许久都未曾说话,直至徐阳秋回过神来,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哥?” 这声唤,似是抽干了宇文徒的力气,他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好在徐阳秋上前将他扶住。 “阳…阳秋。”宇文徒颤着抬起手,不断轻抚着徐阳秋的面庞,“长大了,帅气了许多…” “哥…你这么多年去哪了?为何不回家?阿娘和大哥……” 徐阳秋不争气地流下了泪,他在家中排行老四,是家中最小。徐家不大,但也过得安乐,本是徐阳秋最受宠的时候,二哥三哥参军,一死一失踪,大哥入朝却被人活活打死,家族几乎是一夜之间没落。 自那时候开始徐阳秋便是孤身一人,靠着一身易容和医术成了江湖人士。这么多年,风雨自己扛,祸事自己担,早就成了一身铜皮铁骨,却在见到家人的这一刻瓦解,将心里潜藏多年最柔软的一面露了出来。 “我知道!我会为他们复仇的!” 宇文徒,不,现在应该叫徐晨冬,他双眼含泪,却又十分坚定。到了现在,余亦和徐阳秋心里都有数了。 余亦带着白江宜同徐阳秋两兄弟坐在了一起,徐晨冬这才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般离奇,徐阳秋是徐家最小的儿子,徐晨冬作为老二,大他十余岁。 当年徐晨冬和老三一起入了军,进了余亦父亲余建业的军队只是徐晨冬当了探马,老三成了冲阵杀敌的士兵。也正是因为徐晨冬当了探马才在那场大战中活下来。自那以后他便接下余建业的遗令假传战况回帝都。 徐晨冬说到此处,余亦都为之蹙眉,手中茶杯里的水也晃的溢出来几分。 “怎么了?”白江宜关心问道。 余亦摇了摇头,他懂了,现在他终于懂了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假传战报回帝都了。 他望向屋顶,望向了独坐屋顶抬头望月的叶行舟。 “江湖…朝堂…” 一时间,余亦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无力感,这盘棋原来在十七年前就开始下了。 回忆袭来,那是十七年前的雪夜,余亦在睡梦中被叫醒,迎接他的就是父母双双战死的噩耗,他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便看到了这位叫了十七年的师父。那夜叶行舟陪了他一晚上,也告知了他余建业在关北的战绩,两人相约明日在城外见国山见面。 从前只知道叶行舟受人之托传授自己武功,却因年纪小不谙世事没有多问。现在看来都是余建业一手安排的了。 余亦飞身上了房顶,在叶行舟嘴里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没错,我与你父亲是旧相识了,按辈分他得唤我一声师兄。”叶行舟抚着胡子笑得狂妄,片刻后他收了笑,严肃道:“他出征前同我说,若是他战死关北,便让我带你进山习武。” “你没问他为什么?”余亦问。 叶行舟摇摇头,道:“没问,也不必问,因为……”他转头看向余亦,“你不都知道了吗?” 第159章:江宜,想家了吗 余亦咬着牙,没再说话。他是都知道了,或者说都猜到了,余建业为何假传战报,就是因为未亡人口中的太极双鱼。 天下间,朝堂和江湖相互扶持相互制约,当年摘星楼为开温柔香线路,暗地助力北汗进攻关北。再加上庆阳初见国力不稳,要是此事传入帝都,平衡被打破,这天下就乱了。 余亦猜想,那时候自己的父亲对北汗局势也有大抵了解。 他也在赌,赌天下之局势,赌其子之道路,赌颜天成之赤子之心。 余亦握紧了拳头,他恨自己不中用,没能早些看清自己父亲的棋局。可他却勾起了嘴角,随着叶行舟望向的方向,看到了当空的圆月。 看来这趟北汗,走对了。 易主的北汗王座,温柔香所牵扯的朝堂与江湖,极为神秘的摘星楼,恶鬼面具未亡人,还有父亲余建业。 余亦垂下头,院内石桌上,颜天成和樊乾已经落座,余亦也暂别了叶行舟跃下房顶。 “颜前辈,接下来你有何打算?”余亦问道。 颜天成思考片刻,道:“阿离伤到了筋脉,需要休养些时日,我打算先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余亦点了点头,眼下王城大乱,又是风口浪尖,此时若是不暂避锋芒怕是要出事儿。 颜天成继续道:“这么多年,我也有自己的布局,等阿离伤势好了之后我就会开始。不过可能需要余小将军的帮助。” 如今北汗局势牵扯到温柔香,更是牵扯到庆阳朝堂,余亦自然分得清轻重,没有犹豫,道:“前辈请说。” 颜天成笑着摆了摆手:“现在为时过早。”他将余家私令拿了出来,“日后余小将军若是见到此令,烦请十日后让镇北侯派兵逼近北汗。” “要多少?”余亦看着令牌问道。 颜天成想了想:“两千,足矣。” 余亦颔首应道:“没问题。” 天色渐晚,院中人都慢慢散去,独留下年轻夫妻两人。天空中雪花渐渐飘落,逐渐变大成了鹅毛。风停了,雪花在烛火和星光的照耀下显得极美。 余亦帮白江宜掸去了头上的雪花,今日这白衣,配上些温和的雪景,像极了一副水墨山水画。 “方才颜前辈听我说,你今日又擅自行动了?” 余亦语气很温柔,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白江宜撇了撇嘴,抱怨道:“颜前辈还是个前辈呢,怎么这般爱打小报告。” 余亦勾起手指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敲:“你这丫头,还有理了。” “痛~”白江宜嘟着嘴,装出一副吃痛委屈的模样。 余亦被她逗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余亦笑容突然凝固住,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白江宜一愣,挑着眉满脸困惑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余亦看着白江宜,缓缓皱起了眉头:“今日那首天狼调,是谁教给你的?” 刚才颜天成告诉余亦,天狼调已经隐世数十载,连北汗数百万人中都找不到几人能奏出完整曲子,白江宜作为土生土长的庆阳人,却能完整演出。 蹊跷,太蹊跷了。 白江宜想都没想,道:“沈凌教我的。” 听到这个名字余亦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白江宜没有发觉,继续说道“当年学筝时,学的第一首曲子就是这个,沈凌说这是北汗的曲子。” 余亦点了点头,垂下眼眸,未亡人那双毒辣的双眼浮现在眼前,余亦有些心里发毛,他咽下口口水:“是有几分相像。” “你说什么?”白江宜含笑的双眼直勾勾看着,余亦连忙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没什么。” “江宜,想家了吗?” 可能是因为这句话让她想起了远在都城的白武,白江宜低下头点了点。 “想。” “等冰州醒了,我们就回家。” “好!” ………… 等郑冰州醒来时,已经过了六日,北汗也下了整整六日的雪,如今地面上的积雪已过了膝盖,漫山的雪将视野能看见的地方都染得雪白。 干净,又让人舒服。 期间徐阳秋自告奋勇易容成一老头回了王城,购置了大批的棉袄和裘衣。带回的消息却让余亦有些害怕。徐阳秋所说,王城的守城乾军已经全部撤走,甚至连早朝都再未开过。 没想太多,身在异国孤立无援,只能自己多加小心些。而且现在叶行舟也在身边,再加上赵青山,大不了就杀出一条血路来。 众人围在郑冰州的床边,在徐阳秋的独家秘药的支持下,他的缝合处好得很快,短短几日已经不在渗血了。 “将军…” 郑冰州还是很虚弱,他想坐起身来,却感受不到左臂的存在。右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撑着床板坐了起来。左手还在,只是使不上力气,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很痛,钻心的痛,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又死死困住再往上面撒盐。 “我……”郑冰州张着嘴,喘着气,说不上来一句话。 那也城楼之事,他并非没有丝毫记忆,反而自己断手之事很是深刻。 昏迷时他做了很长的梦,梦里自己没有了手臂,他想自戕,却又看见了余亦看见了沈家一,看见了徐阳秋还有生死之交的墨鳞卫的将士。 余亦心里难受,他不会扬言说自己懂他的感受,但也确实设身处地为他想过。吞吐了许久,余亦才开口说道:“冰州,我们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将军,我的手,还能动吗?”郑冰州试探地问。 徐阳秋穿过人群,将手里熬的药递给他:“我的医术,就算是别人的手给你接上去都能动。”徐阳秋顿了顿,“只是不能像以前那般了而已。” 郑冰州问道:“不能像以前那般?” 徐阳秋颔首道:“毕竟是断肢重接,定会有后遗症的,就比如颤抖,提不起重物,阴雨天气会有手臂酸胀,疼痛之类的。” 徐阳秋越往后说,余亦心里就越难受。直到徐阳秋说完,余亦赶忙接上:“没事的冰州,今后大不了……” 郑冰州开口打断了余亦,道:“没事的将军,自入了军,我就已经做好献身的准备了。”他无奈地自嘲笑道:“现在看来,上天还是给我面子的,只是断条手臂而已。”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他们不知道这是郑冰州真实的想法,还是他为了安慰大家才这样说。 “将军…”郑冰州突然开口,他笑着问,“我们什么时候会都城?我想喝醉仙楼的醉仙酿了。” 余亦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看向了徐阳秋。 徐阳秋想了想,道:“药物充足,只要途中慢些不成问题。” 余亦颔首,笑了。 “现在启程!回帝都!” 一个时辰后,已经到了后半夜,徐阳秋捣鼓了一大盆做面具的材料,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将他涂在了郑冰州的左臂上,没用多久就变得僵硬。 “这是干什么的?”白江宜好奇,凑上去看了很久没看明白。 徐阳秋将最后一点材料涂到了郑冰州的手臂上,才说道:“就是一种通气又坚硬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但在这样就能保护到伤口不会再次受到伤害。” 白江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郑冰州哭丧着脸:“这玩意,涂在身上,让我想起了一起沈家一喝醉吐我身上的感觉……” “咦……”白江宜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你家这个比喻,真恶心。” 郑冰州憨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今日这么匆忙启程,确定没问题吗?” 院子里颜天成温了壶酒,与余亦两人对坐互饮。酒香四溢,引来了赵青山和叶行舟。对于两个老顽童余亦也拿他们没办法。 余亦边笑边摇头:“我觉得,非但没问题,而且这一路会顺利得很。” 颜天成反问一句:“顺利?” 余亦‘嗯’了一声朝南边望去:“因为麻烦,都在那原城。” 余亦在北汗所遇之事,定是如数传回了北汗。两国再无和谈可能,眼下颜天纵只能想尽办法杀了余亦,才能保北汗无忧。 余亦想要回庆阳,这一路上必定会小心行事。要么快,快到来不及休息,等到了原城,颜天纵以逸待劳。要么慢,慢到日行十里,让颜天纵拿不准时间。 慢,是肯定慢不得的。 以逸待劳,并在原城,在余亦最放松的时候围杀。 颜天纵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你怎知颜天纵去原城了?”颜天成问道。 余亦长舒了一口气,白雾在空中消散:“都是幌子。” “何解?”颜天成笑问。 余亦知道颜天成自然知道,只不过是想看看他自己对着棋局能分析到什么地步。 “很简单啊,颜伯伯您蛰伏多年,颜天纵对您的现状毫无了解,此时出城,他不怕您在王城再闹一遭吗?” 颜天成被余亦的直白惹得朗笑出声连连点头:“那去原城的是谁呢?” 余亦饮下一口温酒,道:“此局,北汗内的已经结束,未亡人不会再出手。仇同甫中了赵前辈一斧,伤及本源近几月也是不可能再出手。” “不止,我那一斧子,不是我吹奥,起码一年,才能下床。”赵青山大笑着喝下一杯酒,又从怀里掏出一只不知道藏了多久的鸡腿啃起来。 第160章:北汗的最后一步棋 余亦没有反驳他,继续说道:“褚天禄已死,颜天纵身边没了人,内官首领不可能再出城,那就只有……四方大将了。” “三方…”叶行舟掏着鼻孔不屑说到。 “是是是,三方,燕明驹已经被您解决了。”余亦附和着,他又想起什么,继续问道,“颜伯伯,我对这几个人了解极少,目前知道的一个是王城外的箭手燕明驹,一个是在关北被我斩了的宇文狮,此外还有两位是谁?” 桌上的酒已经被两老头霍霍完了,颜天成将自己杯中的酒也推了出去,才开口道:“宇文狮死后,南边统领便换了人,如今除去燕明驹之外还有三人。分别是,霸枪卢舜,冷剑段俊良以及开山刀鲁茂彦。” 余亦心里默默记下,这三人虽未闻名号但能上万军统领之位岂能是等闲之辈?也莫要说宇文狮不强,毕竟那场关北大战就是颜天纵为颜墨歌顺利登基摆的棋局,宇文狮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 天快要亮了,余亦众人也抓紧时间整理好行装在院门口同颜天成道别。 “余小将军,莫要忘记我们间的约定。”颜天成用了庆阳的礼仪,展袖,屈身,行礼。 余亦见状赶紧将他扶起:“颜伯伯,小辈接不起您一拜,今后路不好走,望您千万小心。” 颜天成会心一笑:“静候佳音。” 这次换成了余亦展袖行礼:“静候佳音。” 徐阳秋扶着郑冰州上了马车,叶行舟也笑嘻嘻地上了徒弟媳妇的马车,当了次车夫。赵青山没办法只能耷拉个脸上了徐阳秋的马车当车夫。 安顿好郑冰州之后,徐阳秋又下了马车,徐晨冬已经在小院门口等着了,见此情形余亦和颜天成也不在寒暄,两人道了别,将时间留给了两兄弟。 有些意外,徐阳秋和徐晨冬多年未见,好不容易相认理应是有很多话要说,可这二人倒是没什么话,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徐阳秋就上了车。 “怎么不多说两句?”郑冰州半躺在马车上问道。 徐阳秋掸去了身上的雪,漫不经心道:“两大男人有什么好聊。” 郑冰州抿嘴一笑,闭上眼开始养神不再理他。 马车远走之后,脸上一直含笑的颜天成凝下了神色,樊乾的袖中也落下一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出来吧,外面冷,进屋聊。”颜天成冷声道。 话毕,在院外黑暗处缓缓走出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待他走到两人面前站定后摘下头上的斗篷时,樊乾都是一惊。 ………… 南阳别院书房内。 “相爷,如今温柔香的线路已经稳固了。”严景山行礼道。 “嗯…”刘文中应了一声,将手里的竹简卷起放好,“严大人,可有了解过近些时日的北汗?” 严景山屈着身,低着头,听到此言他双眼微合:“在下不及相爷这般消息灵通。” 刘文中站起身缓步走到严景山身边,叹气道:“余亦一人,将王城闹得沸沸扬扬。前些时日王城城门,余亦与一蒙面人围炉煮茶,连叶行舟都出现了。” 严景山直起身子,不可思议问道:“叶行舟?可是一甲子前被称为天人行舟的叶行舟?” 刘文中回过身两人双眸相撞,刘文中一字一顿:“正是!” “他……他还活着?”严景山张着嘴,话到嘴边没再继续说下去。 “活得好得很。”刘文中连连叹气,“北汗之局,我还有最后一步,这一子若是没赢了这局棋,那后路便难走了。” “不难。”严景山肃起脸道。 刘文中疑惑问道:“为何?” “这破局之法,就在统查府。”严景山勾起嘴角,眼神阴冷下去。 与此同时的庆阳皇宫内,李公公将一封密函交给了安帝:“陛下,人已经到了,同设想的一样。” 安帝点了点头,将密函扔进了暖炉。 李公公想了想,行礼问道:“陛下,这般不会再起战事吗?” 安帝闻言,放下了手中毛笔:“北汗,不会让战事再起的。” 李公公看着安帝含笑轻松的表情,也不再说话。 ………… “什么?我爹失踪了?” 北大关镇北侯府内,日上三竿小侯爷孙明诚才刚刚睡醒,连衣服都还没穿好就从侍卫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手忙脚乱随意披上件外衫抓着玉带就跑到了他爹房间门口。 房门被推开,卧房内空无一人,里面没有打斗的痕迹,甚至连床榻上的被褥都没掀动的样子。 孙明诚上前揪起护卫的衣领:怒目圆睁厉声问道:“什么时候发现人不见了的?” “小…小侯爷,今早送早膳的时候人就不在了。”护卫颤颤巍巍应着。 孙明诚碎了句嘴,将护卫推得后退了几步:“早上就不见了,你现在才告诉我!” 护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是您说…说莫要打扰您休息。而…而侯爷总喜欢早起去军营,小的就…就以为……” 听到这话孙明诚骂了声娘,上去一脚踹倒护卫:“派人去找没有!” 护卫慌忙起身重新跪下:“派…派了。但是到现在没找到。” “那还不快去!在这跪着干什么!” 护卫被吼得一颤,如得大赦一般起身狼狈逃走了。 “小侯爷。” 护卫前脚刚离开,身后就响起了声音。孙明诚被惊得回身往后吓退了两步。因为刚刚才看过空荡荡的房间现在已经多了一个身着黑色飞肩束手长衫的蒙面人。他直勾勾盯着孙明诚手指轻敲着手里的剑。 “你是何人?”孙明诚一边问着一边不断扫视着房间,想要找到可以防身的武器。 他的想法被蒙面人轻而易举看穿,他道:“不必找了,小侯爷,在下没有恶意。” 小侯爷抬眸看向蒙面人。 “我想同你做笔交易,如何?”蒙面人道。 孙明诚挑眉反问道:“何交易?” 蒙面人微微颔首,右手一挥房门应声关闭。孙明诚立马戒备起来,蒙面人却坐在了桌旁,道:“不必紧张,谈生意吗,安静些好。”蒙面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吧,小侯爷。” 孙明诚冷哼一声,上前坐下。 蒙面人反客为主似的还给小侯爷倒了杯茶,孙明诚一口饮尽:“有话快说,别搞这些有的没的。” 蒙面人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放下茶壶,道:“这几日,镇北侯府应该会收到一份信函,若在下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让侯爷带兵前往原城接回临王。” “什么意思?”孙明诚放下茶杯,蹙眉问道。 蒙面人道:“临王在北汗王城,劫天牢,闹王宫,毁了天狼祭。北汗王不会让他轻易离开的,所以临王定会发来密函,让关北大军逼近原城,用作震慑。”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城第一纨绔听了都震惊,孙明诚长大了嘴,满脸都是不敢相信。他很快收回心神:“关北大军逼近原城,若是战事再起该如何?” 蒙面人不屑一笑:“再起战事?不会再起战事的。” “为何如此笃定?”孙明诚不解问道。 “北汗王族内乱,此时若是战事再起,王位怕是会易主,所以北汗王不会允许的。”蒙面人掀起脸上的黑布,饮了口茶。 “那你想让我不出兵?”孙明诚试探性问道。 蒙面人放下茶杯摇了摇头:“不出兵,小侯爷怕是会落个满门抄斩。所以这兵,是要出的,只是出得晚些罢了。” 小侯爷双眸一凝哼笑问道:“我爹是被你抓走了吧。” 蒙面人没有说话,静静地倒了杯水。 “果然……” 孙明诚叹了口气,蒙面人都以为他会生气,会问孙承平的下落,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小侯爷问了一句:“那我能得到什么?” 蒙面人一顿,道:“自然是侯爷的命。” “既然先生说了,这是生意。”孙明诚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生意不是这么谈的。” “小侯爷,你要知道,我若是将你也绑了,这兵一样出不了。” 孙明诚嗤笑一声,凝着笑,语气阴冷下来:“你大可试试。” 蒙面人双眼微合,带着些许杀气,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倒也不是说孙明诚不虚这蒙面人。只是如今这关北之外还有墨鳞卫在扎营,余亦更是深得关北民心。来信却不出兵,这事儿若没有孙明诚从中周转怕是难堵悠悠众口。 果然,蒙面人展了眉,笑了。 “小侯爷还想要什么?” 孙明诚见他让步,也变得温和了些。道:“让我回都城。” 这条件,似是在蒙面人意料之中,他没有犹豫,颔首道:“没问题。” “何以保证?”孙明诚反问一句。 孙明诚在都城日子有多舒服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关北荒芜之地属实无聊,孙明诚想了很多办法回都城去都被自己爹拦下。更何况这是陛下圣旨,想回去哪有这么简单。 蒙面人也不藏着,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放在小侯爷面前:“以此保证。” “户部尚书令……”孙明诚一眼认出,戏笑一声,“倒是有趣。” “那边这般说定了?”蒙面人问道。 孙明诚为两人都到了茶水:“以茶代酒,合作愉快。” ………… 一切都和余亦猜想的一样,这一路上他们虽然没有走官道,但也从未遇见过盘查,甚至是连北汗士兵都不曾见过。行路虽慢,不到半月也近了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