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精将军又悔婚了》 第一章 我等你们回来 第一章我等你们回来 熙宁十七年,八月,这是叶思漓认识顾离忧的第七个年头。 “你们说祖父和阿忧出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啊?”说话的少女身着一袭水芙色百褶罗裙,坐在微微摇荡的秋千上,裙摆金丝绣成的点点芙蓉如破水而出,惹人怜爱。 叶思漓任由秋千随意地慢慢摇晃,目光不时地看向玉笙院外,久久没见到盼望的身影,神色有些失落。 “听说最近周边蛮国蠢蠢欲动,早朝难免会比平常久一些,估摸着时辰郡王和公子应该也快回来了。”涣夏抬头对思漓说道。 “说的也是,哎呀你们动作太慢啦,我来帮你们一起弄。”说罢,叶思漓便起身卷起袖子洗了洗手,也挨着暮春涣夏坐下。 “郡主,不是我们动作慢,是这全府的分量确实不小啊,更何况依着惯例您还会给宁安侯府送一盒月饼去。”暮春叫苦道,可是手中挑除莲芯的动作并未停下。 今日是八月十五,每年的中秋叶思漓都会和暮春涣夏亲手做好月饼,裕公府上下人人有份,还会特意送一盒去宁安侯府。 这不,今日三人一大早便起来了,坐在院中不急不慢地弄着,也等着叶仲尧和顾离忧下早朝。 “郡主,您说郡王今日为何要叫上公子一块儿去早朝啊?”暮春不解地问道。 虽然这么多年朝堂上下文武百官早已知公子和郡王的关系,可是公子毕竟未在朝中任职,自然是不用去早朝的,可是今日郡王却叫上了公子一起。 暮春实在不解,低头拿起一颗莲子,问道:“难不成是郡王想为公子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若真是如此这些年圣上的恩赐也不会回回只要宅子珠宝了吧?” 闻言,叶思漓的手微微一顿,放下剥好的莲子,说道:“这个节骨眼上,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郡主,郡王和公子回府了。”张伯前来禀告。 叶思漓立马丢下了手中的莲子,跑了出去。 “祖父,阿忧。”思漓见两人在书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走进书房,看着面前的两人问道:“今日朝中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顾离忧走至叶思漓身前,手指了指家仆正在小心搬运的朱砂丹桂,道:“阿漓你看,方才在回府途中,我见这株朱砂丹桂长得不错,便差人买了回来,就种在你的玉笙院中如何?” 叶思漓顺着看去,点了点头。 “好,就种在玉笙院内。”说罢,又回过头看向顾离忧。 七年时间,顾离忧变化很多,若不是叶思漓跟他朝夕相处,怕是会认不出他。 顾离忧长高了不少,现在已经高出叶思漓大半个脑袋,单单看上去,眉目清冷,不屑于俗世一物。可叶思漓从不这般认为,她认识的阿忧,眉眼温柔,举止如画,总之是顶好的人儿! “今日朝堂可是发生了何事?”思漓依旧问着,目光看向祖父,再看着面前的少年。 叶仲尧看了一眼顾离忧,便转过身走至书桌前坐下。 “是。”顾离忧也没想瞒她,长话短说道:“皇上封我为上轻车都尉,随祖父出征。” “出征何处?” “南下羌国。” “何日动身?” “明日一早。” “为何如此匆忙?”叶思漓心中一惊,率军出征不是儿戏,怎么这般突然? “你可觉得九风因何去了徐州?”顾离忧看着叶思漓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有些不忍,柔声问道。 “上月东部多地发生洪涝,皇上命他前去赈灾。”叶思漓答道,九风离开了一个多月,却只寄回来一封书信,简单说了那边的灾情,似乎有些严重,离忧此刻出征,莫不是…… “你猜得没错,这次灾情严重,徐州百姓得到安抚,可东部多地百姓民不聊生,”顾离忧压低了声音道:“加之朝廷支援不及时,东部时常发生暴乱。” “羌国正是看准了时机,在半月前便已出兵,边界将士抵抗了半月,可上奏的奏折居然昨日半夜才到京都。” 顾离忧仔细地跟思漓讲解道。 闻言,思漓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边界都是重兵镇守,若如此只能僵持半月却不能退敌,便意味着此番羌国是看准了大周内部灾情自顾不暇,无力分身,这是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战事刻不容缓,晌午过后我和离忧便前去兵营点兵。”叶仲尧终于开口说道。 是夜。 八月十五,夜色微凉,象征着阖家团圆的月守约出现,散出皎洁的淡淡银光,问水亭下的湖水微漾,泛起了粼粼波光。 整个裕公府灯火通明,丫鬟小厮也都聚在一处吃着月饼,聊聊闲话。 今年的中秋夜似乎比以往要冷些,叶思漓接过了涣夏递来的披风。 “阿漓的莲蓉月饼做的愈发不错了,这手艺恐怕是无人能出其右啊。”顾离忧十分捧场地咬了一大口,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是啊,小漓做的月饼是祖父我吃过最好吃的了。”叶仲尧一边吃着一边观察着叶思漓的脸色。 叶思漓伸手将两人面前盛放月饼的碟子移开,无奈地说道:“再好吃也不能吃这么多吧,这整整两盘的月饼你们都吃完了,加上这一盘是第三盘了。”思漓指了指旁边空空的两盘,还是为两人沏了壶热茶。 “也不嫌腻得慌,赶紧喝点热茶。” “阿漓做的,再多也不嫌腻。”顾离忧见她没事,总算松了口气,连忙端起茶杯。 茶水是刚煮开的,在这样渐凉的夜晚,喝着甚至暖胃。 叶思漓看着面前的两人,也是无可奈何。 她再不懂事也知道“圣旨难违”,也识得“家国天下”。 叶家儿女世代为将,个个都是威震四方的将领,她身为女儿家,祖父将她保护得很好,她差点就忘了,这位老人也曾是大杀四方、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镇国大将军啊! “祖父,阿忧。”叶思漓伸出双手轻轻握住叶仲尧和顾离忧的手,关切地说道:“你们定要平安归来,我在家中等着你们。” 顾离忧反手握住叶思漓细嫩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示意她安心,道: “你院中那株朱砂丹桂今年会开花的,你在家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陪你赏花。” “嗯。”叶思漓点了点头,对顾离忧说道: “阿忧,战场凶险,你照顾好祖父,也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 次日一早,叶仲尧和顾离忧便出发了,他们没有吵醒思漓,也不打算让思漓送他们出城,两人静悄悄地就去了军营。 待时辰一到,出征的号角吹响,环绕在整座京都上空,数万人整装出发,街道两旁挤满了呐喊助威的百姓。 此战叶仲尧为主帅,顾离忧任副帅,两人身着盔甲、手执长枪,于人群中耀眼。 “你们瞧,下面人山人海的百姓都是为他们祈福的。”少女一袭红衣,红色的斗篷下样貌如出水芙蓉娇滴滴的,眉宇间却是掩藏不住的担忧。 “郡主,您若舍不得郡王和公子就下去送他们一程吧,郡王和公子知道您去送他们,想必也会很开心的。” 暮春看着快到城门的军队,也是不舍的,战场凶险,没人比叶家人清楚,叶家人世代为将,满门忠良,到头来,却只剩下了郡王和郡主,如今郡王和公子出征,说不担心有谁会信? “祖父和阿忧悄悄离府本是不愿让我担心,如今我在这高楼目送他们远去,也自会在此处等他们凯旋。” 城墙下百姓摩肩接踵、齐声呐喊,只愿为出征将士送上最简单而炽热的祝福。 为首两位将领,战甲着身,身姿挺拔,目光炯炯,视线依次落在两旁街道百姓身上,像是以这种无声的方式一一回应他们的祝福。 一月后。 “郡主郡主,九风公子回京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暮春还未跑进玉笙院,便扯着嗓子大声地唤着叶思漓。 叶思漓正没精打采地荡着秋千此刻却立马起了身,还未等暮春跑近便匆忙吩咐道: “暮春你在府中等我,涣夏随我出去。”说罢,便提着裙摆快步跑了出去。 暮春看着转眼便要消失在院外的两人,顾不得喘气休息,连忙大声提醒道:“九风公子还在朝中述职,没回府呢!” 裕公府与宁安侯府在同一条街,只是隔得稍微远了一些,叶思漓脚程很快,赶到穆府的时候穆九风确实还没有回来。 “郡主,九风公子还在宫里。”涣夏看着额头微微出汗的叶思漓,细心地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 叶思漓在穆府门外踮着脚尖望向皇宫的方向,显而易见的期待着九风的归来。 “我知道啊,只不过我想早些见到九风罢了。” 叶思漓垫得有些累了,便老老实实地站好了,不过还是走在了外面,时不时地望一眼街道。 “这次九风一走便将近三个月,可是第一次没有和我们一起过中秋。”说到中秋,叶思漓又说道: “也不知道上个月托人送去的莲蓉月饼他收到没有。” 第二章 穆九风回京 第二章穆九风回京 “额……” 这个问题嘛,涣夏不好回答,她知道郡主是个重感情的人,九风公子和郡主从小便一起长大,虽然九风公子总是对这个绚烂多彩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老是想出去,可是每次不管他走得有多远,每年的中秋是肯定会回来和郡主一起吃月饼的。 就因为这件事,宁安侯和穆夫人还时常在郡王面前抱怨几句呢,也正因如此,郡主还特意早早地做了一盒月饼,在中秋前就派人送到九风公子那里去了,可是吧......徐州离京都确实是有些距离的,郡主的月饼有没有送到九风公子手里都说不准呢。 “郡主,不如您进府慢慢等大公子吧。”穆府王管家有些为难地劝道。 敢让郡主站在大门等这么久,大公子回来看见不得生气啊。 “不用麻烦了王叔,您不是说伯父伯母今日都不在府里吗,没人会怪您的,我再等一......诶......九风?!” 熟悉的身影逐渐出现在远方,纵使人潮拥挤,叶思漓依旧一眼便瞧见了穆九风。 叶思漓激动地冲着穆九风挥着手,远处的身形似是微微怔了怔,不过一瞬,便也立马朝叶思漓跑了过来。 “九风!你终于回来了!”叶思漓看清了面前的人,嘴角就差没弯到太阳穴去了。 穆九风因为跑得有点快,呼吸有些重,但看向思漓的目光也是一扫疲惫,闪烁发光的。 不等穆九风说话,思漓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声音有些埋怨,道: “离开这么久居然只寄回了一封信,不知道我和阿忧会担心你的嘛!” 闻言,穆九风宠溺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思漓的肩膀,难得正经地说道:“好了,我知道思漓想我了,我这不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吗?” “你可算回来了,这几个月我一直担心着,祖父和阿忧也出去了,到现在连一封信也没寄回来。”叶思漓说着说着,便开始觉得自己委屈,这一个月九风不在,祖父不在,阿忧也不在,明明是每天黏在一起的人突然都离开了,外面情形险恶她不是不知道,怎能不担心? 穆九风扶着叶思漓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离忧和郡王出征的事我也知道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了解战况,羌国虽来势汹汹,但郡王久经沙场、用兵如神,且离忧更是足智多谋,局势已经好转,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能凯旋了,你且安心。” 涣夏退在一旁,看着久别重逢的两人。 九风公子回来了,郡主的心终于可以稍微放下一些了。 穆九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有些嫌弃道:“思漓,要不然你进屋等我会儿,我先去换身衣裳,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我可都没机会好好洗个澡。” 叶思漓想着九风一个公子哥,这次被派去赈灾,也确实是辛苦他了。 叶思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不用了,我看你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就赶快进屋好好地泡个热水澡吧。我还得回府守着花开呢,今日你且休息,明日再来找我吧。” 话落,叶思漓便转身赶回去了,留下穆九风一个人站在原地。 “……” “诶!什么花开啊?这个季节哪儿来的莲花啊?”穆九风朝着离开的叶思漓大声问道。 叶思漓蹦蹦跳跳,却是跑得挺快,并没有听见穆九风的话。 涣夏停下脚步,转头对穆九风解释道:“公子同郡主说过等到院中那株朱砂丹桂开花了,他便回来了,郡主日日守着呢。”说罢,也赶紧跟上了叶思漓。 是夜。 大抵是因为夜有些冷,叶思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也不知道祖父和阿忧怎么样了...... 直至天将破晓,叶思漓才稍微睡了过去。 “郡主郡主!”暮春和涣夏同时跑了进来,语气有些喜悦。 叶思漓刚睡没一会儿,此刻正是睁不开眼睛,便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何事?” “花开了!”暮春看着自家郡主显然没听进去的模样,恨不得直接上前将她拉起来。 “这个季节哪儿来的......”叶思漓话音一顿,猛地睁开了酸胀的眼睛,直直地坐起身子,双眼干涩却散发出神采,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是......院中的丹桂开了?” “是的郡主,正是......” 不等暮春说话,叶思漓便掀了被子跳下床,往院中跑去。 玉笙院与玉澜院相邻,在整个裕公府的僻静之处,故而此时已到了戌月,连蝉鸣鸟叫都没有了,只剩些不知名的虫子,清晨偶尔叫几声。 叶思漓迫切地推开房门,鼻尖便隐约嗅到了一丝香甜之气,双眸看去,那株丹桂虽还未长大,往日的花苞此时却实打实地开出了花。 叶思漓连忙跑近,蹲在丹桂旁边,仔仔细细地盯着,确实开了,不过更多还是含苞待放,叶思漓盯着丹桂便开始傻笑,抬头看了看时辰,问道: “是何日了?” 暮春和涣夏拎着鞋子外衣追了出来,听见叶思漓一问,涣夏便回答道:“九月十四。” 暮春将鞋子放在思漓脚边,关心道:“郡主,昨夜降了温,你赶紧把鞋子外衣穿上,免得受了凉。” 叶思漓仍由暮春涣夏二人给她穿好,若有思考,喜悦之情难以克制,乐呵呵地说道:“算算日子,祖父和阿忧也该回来了。” 叶思漓匆匆洗漱完吃完早饭,便带着暮春涣夏出了门,谁知刚到大门便碰见了穆九风。 “思漓,这一大早你便要去宁安侯府寻我去了?我知你许久未见我,想念的紧,倒也不用这般积极,我这不是自己来了嘛。” 毕竟好不容易回了京都,穆九风今日一大早便起了床,想着郡王和离忧都没回来,特意来陪陪叶思漓,结果刚到门口便撞着她,穆九风目光落在了叶思漓的衣服上,眼睛一亮,实诚地夸赞道: “哟哟哟,思漓,你今日这一袭红衣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你不是向来喜爱淡雅吗?这十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穿红衣呢,不得不说,确实好看,果然啊果然,自古丑得从来不是衣服......” 穆九风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叶思漓一遍,以往只觉得她如出水芙蓉,远观胜画,近赏娇嫩,眉眼弯弯,眸中似水,好不让人怜爱,而此时,叶思漓一袭红衣坠地,不似妖娆,却如红莲一株,虽立于俗世却难掩孤傲。 穆九风微微慌神,他不记得叶思漓会是这般。 穆九风看着叶思漓的眉目神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半晌才道:“不得了,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的神情这么熟悉呢?” 叶思漓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什么?” 穆九风一拍脑门,悔不当初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跟离忧那小子走得太近,结果你看看,连这孤傲的神态语气都像他几分了!” 穆九风一时痛心疾首,像是自家的白菜真真是被猪盯上了一般,锤头顿足捶胸,悔不当初啊! 听穆九风这么一说,暮春涣夏齐齐看向了叶思漓,也是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瞧出什么异常,叶思漓也是当头雾水,听不懂穆九风在说什么,又看了看不知何时升起的太阳,对穆九风说道: “我今日有事,改日再找你啊。”说罢,便要离开。 穆九风横跨一步,挡在叶思漓面前,神情倒不是方才那般轻松,两眼微咪,警惕地问道:“敢情你不是去找我的?老实交代,穿成这样是去见哪个小白脸的?” 叶思漓白了穆九风一眼,好气说道:“成日说话没个正形!我去接祖父和阿忧。” 闻言,穆九风倒是一愣,说道:“郡王和离忧班师回京了?我怎么没听到消息啊?” “阿忧出征之前说了,会陪我一起赏花的,今日丹桂开了,估摸着时日阿忧定是要回来了。”叶思漓有些迫不及待。 穆九风看着叶思漓兴高采烈的样子,真想敲敲这个傻姑娘的脑袋,怎么能这么傻呢?这么想着,他便也这么做了。 穆九风伸出手指在叶思漓脑袋上敲了敲,叶思漓正想躲,却发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穆九风倒也长高了不少,叶思漓站在他面前根本是无处可逃,便生生受了“敲打”。 “思漓啊思漓,平日里见你挺聪明的,怎么一说到离忧你就犯糊涂呢?郡王和离忧是受旨出征,若大战告捷班师回朝也定然是有信使提前回禀的,我特意派了人打探他们的消息,一来,宫中并未传出战胜的消息,二来,我派出去的人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说明……他们定然是还没有回来的,你且耐心等等。” 穆九风的一席话虽然说得在理,可是叶思漓却像是遭受了当头一盆凉水,将她的开心冲得干干净净。 “可是丹桂真的开了。”叶思漓脸色也是沉了又沉,穆九风和暮春涣夏也立马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 第三章 顾离忧失踪 第三章顾离忧失踪 想想也是,自从顾离忧来了叶府,叶思漓就没有跟他分开过,离得最远也不过是玉笙院和玉澜院的距离,再加上这么多年叶仲尧也是半隐朝堂,一心陪着她。穆九风就更别提了,从小到大,他除了跟着宁安侯出了几次远门,平日但凡待在京都,那必然是跟着叶思漓转悠的,可是这次三人说走就走,猝不及防。 虽然这也不是他们的错,可是单单留她一人在京都…… 她在叶家长大,虽然长辈们都护着她,可是她也不是傻子,叶家在京都立足百年,多少儿女牺牲在了战场,多少儿女成了皇室斗争的牺牲品,她心里一清二楚,可是,有些事,是不可开口的,就像祖父如今不闻朝堂之事,可依旧放不下叶家儿女的赤胆忠心,再次身披战甲…… 世事凶险,祖父、阿忧、九风、还有暮春涣夏……他们每一个人都要好好的。 此番出征紧急,战事不明,叶思漓心里难免是有些担忧落害怕的,成日唯一的盼头就是院中那株丹桂了,今日好不容易开花了,结果被穆九风这当头一盆凉水冲的直入心底啊! 叶思漓倒是有个优点——怒不言表。若是平日有外人在,怕是没人会知道她生气与否,这么多年,也就只有郡王、顾离忧、穆九风和暮春涣夏两丫头能够稍微判断出一二。 而此时,三人确实真真实实地知道,这位大小姐肯定不高兴了。 穆九风求助地望向暮春涣夏两姐妹,一个劲儿地眨巴眼睛,希望她俩能帮忙哄一哄,哪成想暮春涣夏这时更是默契得不得了,同时将头一左一右地低了下去,眼观鼻鼻观心,让穆九风好自为之。 穆九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思漓的神情,赞同道:“对,开花了。” 闻言,叶思漓才又抬头看向他,问道:“我去城门等他们,你去吗?” “......”穆九风哪敢犹豫,立马答道:“去,我陪着你去。” 今日天气不错,四人就近找了家不错的茶楼,包了间最高且靠街的雅室,叶思漓坐于窗边,往下看去,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伴着夕阳,行人脚步有些匆忙,应是赶着回家,小贩也开始收着摊子。 不远处便是高高的城墙,城门处的守卫换了一拨又一拨,小二也上来将茶热了一遍又一遍,其余三人像是有些累了,却也不敢说话,只是你看我我看你,目目相觑,最后,穆九风实在忍不住,还是说道: “思漓,我们也等了一整天了,不如今日先回去,一旦有他们消息了,我立马通知你,如何?” 叶思漓本想再等一会儿,可转头正对上穆九风,她这才想起,穆九风也是在外奔波了数月,昨日才回京,不过歇息了一晚,今日便被她叫来枯坐了一日,顿时有些歉意,点头道: “好,今日辛苦你了,我听说这几日伯父伯母都不怎么在家,不如你同我一起回府吃顿晚饭,也算是迟来的接风洗尘了,如何?” 穆九风闻言,岂有拒绝的道理,立马跟了叶思漓回府,既然是为他接风洗尘,叶思漓自然是亲自下厨,穆九风倒也不见外,将暮春涣夏赶了出去,自己挽起衣袖,帮着叶思漓打下手。 叶思漓的厨艺那是一等一的好,穆九风在外这几个月,别的不想,独独馋她的一手好菜。 有了穆九风的帮忙,、叶思漓也很快做好了一大桌的菜,穆九风闻着菜肴香味,简直觉得肚子里的馋虫早已按耐不住了。 叶府的规矩向来不多,叶仲尧戎马一生,本就不拘小节,叶思漓天性活泼,也不似寻常小姐那般扭扭捏捏,顾离忧更是以叶思漓为原则。故而,叶府的家丁从未有过抱怨,倒也不用像别府那般胆战心惊。 叶仲尧和顾离忧出去的这些日子,叶思漓一个人无聊,吃饭也是没有胃口,偶然在暮春涣夏的陪同下还能多吃几口。 四人便围了一桌,穆九风毫不客气直接开动。 “可是馋死我了,我出去这几个月都瘦了,都怪你饭菜做的如此好吃,倒是将我的品位给喂高了,寻常厨子做的饭菜,简直是难以入口!” 穆九风说罢,便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鸡肉,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翩翩玉公子的形象。 穆九风一边吃着,一边跟叶思漓讲着此次出去遇见的趣事,惹得叶思漓好不开心,看着穆九风一番胡吃海喝,叶思漓倒也来了胃口,跟着吃了不少。 叶思漓做了一大桌的菜,倒也是被四人吃得干干净净了,四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好不快活。 暮春涣夏起身收拾碗筷,叶思漓还在偏头听着穆九风讲故事。 忽而,一人出现在饭厅,叶思漓转头看去,这人她认得,是自幼跟在九风身边的侍卫,前些日子被派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公子,郡主。” “元木,如何?”穆九风看了眼叶思漓,问道。 元木双手抱拳,回道:“前线方才传来情报,此前一战,郡王重伤,顾公子......”元木顿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向叶思漓,最终说道:“失踪。” 轰隆一声。 叶思漓整个人软瘫在木椅上,想开口询问,语声确是发颤,说不出话来。 穆九风注意到叶思漓的情绪,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让她安心,仔细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说我军大捷,胜利在望吗?” 元木只得长话短说: “自郡王和穆公子支援边关后,我军确是如虎添翼,捷捷大胜,近日公子您平稳了灾情,我朝人心安定,羌国定是知道时机已失,便想速战速决,怎料他们像是发了疯,三日前夜里竟强攻我军营地,我军此战本就是以寡敌众,此番强攻,我军损失惨重,郡王重伤,穆公子失踪。” 叶思漓浑身发抖,想喝口茶缓一缓,手确是不受控制抖得厉害,穆九风连忙倒了一杯热茶,小心地递在她面前,叶思漓接过,抿了一小口,又咕噜咕噜地喝完了一整杯,放下茶杯。 良久,叶思漓开口问道: “此战,我军的损失如何?” 穆九风有些疑惑地看向叶思漓,却也立马明白过来。 元木答道:“据前线传报,我军牺牲两百一十五人,受伤三千八百二十三人,营地已丢,城防未破。” 闻言,叶思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和穆九风相视一笑,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穆九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下,叶思漓又倒了杯茶缓缓喝下,元木看着两人瞬间气定悠闲的模样有些发懵。 “公子,郡主,你们这是?” 穆九风笑了笑,叶思漓放下茶杯,看着元木一脸懵的模样,好笑地问道: “你可知此次出战,两军各派出了多少人?” 元木脱口而出:“敌军十三万,我军......七万。” 说是七万都还应该多了,郡王出征时朝廷只派了三万人马,其余四万,还是驻守在边界的将士。 按理说驻守边界的将士远远不止四万,可是边界将士若没有皇命岂能随意调配,而这他们日盼夜盼的皇命……哼,看这时辰,宫里恐怕正是歌舞升平呢! 此次作战,敌我双方的数量却是足足差了一倍,可是郡王和顾离忧一到,却能将敌国打得一头懵。 叶仲尧征战多年,手底下的士兵各个英勇善战,非寻常士兵可比,且知根知底,熟悉的很,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而顾离忧,“少年将军”的民间名号也不是虚的。 虽然这么多年叶仲尧和顾离忧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脱皇上册封给顾离忧的官职,可是这些年顾离忧在叶府也不是闲着的,叶仲尧一介武夫,在这儿京城闲不住,便每日拎着顾离忧练武,闲来无事两人便以沙盘为战,定要比个高下。 刚开始几年,自然是顾离忧败得一塌糊涂,叶仲尧也不想着稍微让着晚辈一点儿,每次顾离忧都是满盘皆输。 可渐渐地,有时两人还真的难以分得高下,每每输了,叶仲尧都要苦思冥想好几日,后来,见叶仲尧实在太过执念,顾离忧便会不着痕迹地放些水,叶仲尧哪里不知道,可两人也是乐此不疲。 别人叶思漓或许不了解,顾离忧她还不清楚吗? 故而,就算叶思漓再不懂,也是知道他们两人的厉害之处从来都不是蛮力硬拼,至少放眼整个大周,叶思漓还真找不出来战术算计方面能赢得了他俩的人,这一点,穆九风自然也是知道。 叶思漓一手撑在桌上,托着下颌,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今情形,羌国强攻,必然是卯足了劲儿,而此战我军‘大败’,民心惶惶,敌军更是得意得很,咋一看,我军确是输得离谱,可实际上呢......一番大战,我军牺牲二百余人,受伤却有三千余人,然而城池分毫未丢,输的......究竟是谁?” 叶思漓这般一说,元木倒是立马反应过来了。 第四章 重要的是尚未婚配 第四章重要的是尚未婚配 叶思漓放下撑起的手,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想着院中的丹桂,嘴角不经意地微微扬起。 他终于要回来了。 顾离忧一计诈敌,可真真是骗了所有人啊,明天一早,大街小巷定都是我朝大败之事,而此时,只要敌军大胆,敢没头没脑地攻占城池,定是输得一塌糊涂! 当然,在此之前,除了叶思漓和穆九风之外,所有人包括敌军,都会以为我军元气大伤,毫无还手之力。 叶思漓心情大好,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裳,对穆九风说道: “等阿忧回京,我请你们去醉云楼好好奢侈一顿!” “那可说定了。”穆九风也起身,看了看天色,又对叶思漓说道: “今日天色已晚,我便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叶思漓点了点头,便送穆九风出了府。 次日,果然不出叶思漓所料,大街小巷,男女老少,无一不再讨论郡王重伤、都尉失踪,我军惨败的噩耗,一时人心惶惶,朝堂百官纷纷震惊,不知所措! 更有甚者,还特意遣来心腹,递上书信一封,意在安慰叶思漓。 叶思漓倒也配合,难得没有出府闲逛,整日待在府里,却只收了书信,来人一概不见,众人也未觉得她失礼,只当她伤心过度,心中苦闷难平。 而正主却终日端了椅子,坐在丹桂面前,喝着茶,赏着花,时不时听暮春涣夏讲讲近日街上趣事,日子过得好不快哉! 约莫着又过了些时日,叶思漓一早换了衣裳,带着暮春涣夏出了门。 “郡主,你这是又要去城门处等郡王和公子了吗?”暮春撑着伞走在思漓右侧。 叶思漓微微笑了笑,道:“是啊,估摸着时日,他们这几日该回来了,我去城门处等着,祖父和阿忧回京一眼便能看见我,定会开心得很。” 如此,后面几日,叶思漓便日日一大早起床,收拾打扮了便去城门的高楼等着,一等便是一天。 十月初五,小雨纷纷,整个街道都是湿漉漉的。 暮春和涣夏站在高楼,望向城外,一片空空荡荡...... 涣夏终是忍不住劝道:“郡主,你已经来这守了十余日了,今日天气不好,不如你先回府,我和暮春留在这儿,一有消息,定马上通知你。” 叶思漓眼中的神采有些暗了,脸色也不如前几日。 若她猜测得没错,自九风赈灾回京后,敌军定是不敢久战,要么灰溜溜的退兵回家,要么拼一把一鼓作气想拿下边境城池。 目前我军“大败”,人心惶惶,力不从心,依照对方之前的打法,眼前如此大好的局势,他们不可能放弃,但只要他们攻入,便就中了阿忧和祖父精心设下的圈套,这样一来,我军定是大胜,而算着时日,他们也早该到达京都了啊。 可是叶思漓左等右等,既不见大军回朝,也没有听九风说起任何音讯,叶思漓白皙得失去血色的手紧紧地抓住扶栏,双手确是忍不住微微抖动,他们早该回来了啊...... 叶思漓向城外望去,阴雨漫天,竟像是起了白茫茫的一片雾,遮得人看不清远方。 阿忧,院中的丹桂快要谢了...... 阿忧,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起赏花的吗? 阿忧,醉云楼我已经订好了,就等你回来啊。 …… 叶思漓紧紧握住扶栏的手骨节分明,越发惨白,暮春涣夏见状也不敢多劝,现在整个京都无一不知此战的结局,虽是久久未听到城池被夺的消息,也只道是边境将士拼命抵抗,只当是路途遥远,消息才久久未到...... 涣夏担忧地看了看思漓,转头向最远最远的地方望去,那是郡王和公子出征离开的方向,当时,她们三人也是站在此处目送他们离开,没有一句道别,果然啊,世事无常...... 忽而,涣夏聚精凝神看向远处,震惊、不可置信、欣喜......一手扶住叶思漓,一手指着城外的方向。 “郡主,你看!” 叶思漓和暮春都顺着涣夏手指的方向看去。 远远的,近近的...... “郡主,是郡王和公子!” “他们回来了!” 暮春一时竟激动得湿了眼眶。 叶思漓望去,那么远,阴雨漫天,看不清远方,渐渐地,渐渐地,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了思漓的视野,密密麻麻,整整齐齐,虽看不清面貌,但叶思漓知道,是他们......是祖父和阿忧! 不容思考,叶思漓转身便要下去,可不知何时,下方街道早已挤满了人群,你推我挤,热闹无比。 叶思漓纵然在暮春涣夏的护卫下仍是没能挤过热情非凡的百姓,眼看大军已到城门,叶思漓却是掉头重新登上高楼。 大军回朝,叶仲尧和顾离忧盔甲着身,手执长枪,骑马走于最前方。百姓虽是热情激动,却也还是将大路让了出来,丝毫没有阻碍着大军回朝,齐声喊着“郡王”“都尉”,喊声震彻云霄,像是要将近月来的愁闷担忧通通发泄出来一般。 百姓啊,便是这般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着最真诚的祝福。 叶思漓站于高楼,看着此刻被百姓拥护、齐声祝福的人儿,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啊。 叶思漓不由得笑了笑,这一笑,本来被人群簇拥着的顾离忧像是有所察觉,轻轻拉了缰绳,朝叶思漓的方向回望,正正看见了叶思漓挂在脸上的笑意,两人皆是一怔,顾离忧满眼的欣喜,一时像是跨过了人海,入眼之处只得她一人。 叶思漓朝着顾离忧咧开嘴角,笑了笑,再冲他竖起大拇指,顾离忧明白叶思漓夸的何事,也冲她笑了笑。 “啊啊啊,你看,都尉居然笑了!”街道旁有女儿家激动地跟身旁的小姐妹说道。 “是啊是啊,我看见了,他笑起来好帅啊!”立马有人应和道。 “这年轻都尉是何方人也,实在太对我胃口了。”一位扎着高高的双马尾,语声爽朗的女子直白地问道。 “你们有所不知了吧,这年轻都尉啊,是裕公府的大公子,可是咱们大周的‘少年将军’呢!” “年纪轻轻,便立了如此大功,前途不可限量啊。”一位中年妇人也跟着掺和了进来。 “可不是嘛,这顾公子不仅才貌双全,更重要的是尚未婚配!” 此话一出,周围的女子无一不腼腆嬉笑,相互开着玩笑,再抬眼看向那身着盔甲英姿飒爽的男子,竟是红了脸,连忙用手帕害羞地遮住。 叶思漓看着对面楼下的一群女子,脸色不自觉地变了几变,问着身边的两人。 “她们是在说阿忧吗?” 暮春涣夏相视一眼,诚实地说道:“是。” 这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加之楼下一群女子的声音可也是不小,她们站在此处听得一清二楚,郡主怎会没听见? 闻言,叶思漓的脸色一沉,转身便走了。 百姓随着军队的离开,也都逐渐散了,叶思漓立马回了府。 叶思漓急急忙忙地跑了回去,却见到顾离忧正站在门口等着她,叶思漓稍稍愣了一下,便又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叶思漓站在顾离忧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眸确是始终落在顾离忧的脸上,顾离忧倒也不急,等着她慢慢将气喘匀。 数月不见,顾离忧似乎又高了些,他的身姿挺拔,脸庞更是棱角分明了些,眼眸乌黑深邃,看着叶思漓,像是在笑,戌月的日头也不是好惹的,顾离忧晒得黑了些,可是叶思漓知道,他的阿忧依旧是最好看的人儿。 “阿忧。” 叶思漓终于缓了过来,轻轻唤道,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人,看得有些仔细,像是有些不相信他们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回来了。 “嗯,是我。” 顾离忧也看着身前的人,那个让他一直放心不下的人。 叶思漓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了抬,欲迈出的步子也及时收住,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离忧。 顾离忧注意到叶思漓的举动,一笑,上前一步,张开怀抱。 阴雨绵绵,还未停住,这一瞬间,叶思漓却不觉得入了冬,看着面前的人,满心欢喜地上前一步稳稳抱住...... 次日一早,叶仲尧和顾离忧便进了宫,皇帝依次论功行赏,本想让叶仲尧升官,奈何叶仲尧表示此战顾离忧最是少年有为,而他自己年事已高,鲜少能为国效力,死活不肯升官,皇帝拿他没办法,最终硬奖赏了一堆金银财宝稀世之物。 而顾离忧经此一战,身手本领大家有目共睹,皇帝连连夸赞叶仲尧养了个国家栋梁,不得了啊,于是,便封了顾离忧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本想另赐府邸,可顾离忧也坚持说道: “郡王年事已高,臣只想陪伴在郡王左右,以敬孝道!” 罢了罢了,皇帝一挥手,便又赐了一堆奇珍异宝给顾离忧。 熙宁十七年,冬,羌国攻打大周,郡王叶仲尧携孙儿上轻车都尉顾离忧请战,战一月有余,终,大败敌军。 第五章 出游 第五章出游 数日后 “九风,你快点儿。”叶思漓站在穆九风院中,看着眼前一趟又一趟跑着的穆九风,实在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九风,我们不过是去郊游,傍晚便回来了,你搬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想搬家了吗?” 穆九风正拎着锅碗瓢盆出来,听着叶思漓这般说,倒是自信地解释道:“郊外条件不必府里,万一你吃不惯野味怎么办?我得把这些东西都备上啊。” “......”叶思漓看着穆九风丝毫没有罢休的打算,无奈地说道: “那你也没必要带棉被吧?” 穆九风抱着棉被往外走去,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郊外杂草丛多,你坐在地上难免不舒服,铺上这棉被,就好得多了。” 叶思漓实在等不了了,上前一拉拉住穆九风,不让他再搬东西,再任由他搬下去,他恐怕恨不得把家里的灶台都撬下来搬走,免得她吃不了火烤的野味! “行了行了,从小到大,每次出门你都这样磨磨蹭蹭的,显得我娇气得很似的。” 叶思漓一把抓住穆九风便将他往外拽,穆九风起初为了他的灶台还挣扎了几下,很快便放弃了,仍由叶思漓拽着他往府外早已等待的马车走去。 穆九风将棉被放在马车里,又四周找了一圈,不服气地说道: “你就知道催我,离忧不也还没到吗?” “阿忧是……”思漓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一人身着窄袖束腰的衣裳,腰间挂着“叶”字样的羊脂白玉刻成的玉佩,和叶思漓随身佩戴的玉佩一模一样,叶思漓冲着顾离忧招了招手,又转头对穆九风说道: “阿忧这不是到了吗?” 穆九风看着叶思漓这般得意的模样,不由得扶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辰时二刻,三人总算是“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一出城,叶思漓体内活泼好动的劲儿就藏不住了,一手拿着顾离忧方才去买的热乎乎的炒栗子,一手掀开帘子,伸着脑袋好奇地四处看着。 “我原以为到了冬日,郊外便是见不到一点儿绿的,没想到还是这般好看啊。”叶思漓贪婪地望向目之所及的远方,只想看得再远些。 或许,这是生活在高门贵族的小姐公子哥通有的“毛病”,总是想逃脱那个或多或少有约束的地方,又或许,只是向往话本子里仗剑江湖载酒行的生活罢了。 顾离忧伸手拿过叶思漓手里的糖炒栗子,还是热的,便拿出一颗熟练地剥好,递给叶思漓。 叶思漓转头看见剥好的栗子,也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扔进嘴里细细嚼着。 待叶思漓吃了几颗后,顾离忧又倒了一杯热茶,让叶思漓别被噎着,叶思漓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便又转头望向马车外的好风景。 “九风,等一下等一下。” 叶思漓忽然唤着外面担任“马夫”一职的穆九风,穆九风闻言立马勒了勒马绳,转头看向叶思漓,问道: “怎么了?” 思漓指了指右侧一条小道上躲躲藏藏的人,说道:“那人有点眼熟啊。” 顾离忧和穆九风顺着叶思漓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一条小道,几乎被外侧密密麻麻的荒草和粗大的树干遮得看不见了,仔细看去,却还是能看见荒草摇摇晃晃,在一堆杂草中可清晰看见一人身在其中。 穆九风偏了偏头,有些不解地说道:“那不是五公主吗?在这郊外鬼鬼祟祟的作甚?” “萧灵?”叶思漓有些惊讶,再仔细看去。 那人似乎也看见了停在大道正中的一辆无比奢靡的马车,立马愣住,而后赶紧缩在荒草里,小心地藏住。 “真的是萧灵!”叶思漓立马跳下车,朝萧灵的“藏身之处”跑去。 顾离忧和穆九风立马跟上。 萧灵缩在草丛里,悄咪咪地看着那辆实在过于奢靡的马车,不禁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想到...... “思漓!” 原本躲在草丛里的萧灵瞬间站了起来,也激动地穿过了荒草树木,朝思漓跑去。 两个许久不见的好友再次相逢,总是难免激动欢喜的,两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而后又手拉着手,欢欣雀跃地说了好一阵。 顾离忧和穆九风站在一旁,看着激动无比的两人,两人都用着比平日大好几倍的声量跟对方“寒暄”,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有没有听见对方说的话,明明是两个人,硬是表演出了“七嘴八舌”来。 顾离忧和穆九风无奈地相视一眼,又笑了笑。 好不容易等两姐妹过了这个兴奋劲儿,穆九风才开口,让这两位姑奶奶先上马车。 上了马车,顾离忧便接过“马夫”一职,叶思漓拿了件厚的衣裳给萧灵披上,穆九风顺手倒了杯热茶,递给萧灵,萧灵道了声谢,便连忙接过了。 待萧灵暖和起来,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藏身之处,觉得确实是隐蔽的,遂开口问道: “思漓,方才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不废话嘛,你穿着绯红的衣裳蹲在焉不拉几快死了的草里面,眼瞎才看不见吧。”穆九风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说道。 叶思漓瞪了他一眼,穆九风知趣地闭了嘴。 萧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额……确实是过于艳了些。 “对了萧灵,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该不会是......”思漓上下打量了萧灵一遍,瞬间了然。 萧灵的穿着极其简单,头上连多余的发饰都没有戴,只用了发带松松绑着。 萧灵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说道:“我就是偷偷跑出来的。” 不等思漓再问,萧灵便自己交代道:“往常每过段时间你都会进宫去找我玩的,大多时候我也能跟着你出宫玩,结果最近好几个月你都没有去找我。” 这段时间叶思漓确实没有顾得上被困在宫里的萧灵,便抱歉地说道: “前段时间事情太多,我给忘了。” 萧灵本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前段时间整个皇宫传得纷纷扬扬,说叶家公子命丧疆场,郡王重伤在身,萧灵在宫里也是好一阵担心,奈何始终没能出得了宫,近日,我军大捷,宫中自然也是喜气洋洋,萧灵便趁着他们放松了警惕,偷偷溜出来的。 萧灵出宫本来就是找思漓的,结果听涣夏说他们出城,她便也连忙赶小路出了城,奈何穆九风三人实在磨蹭了好一会儿,萧灵都出来了好半天了,也没有见到他们的人影。 “我又没怪你,方才我见到马车,还以为是宫里派人抓我回去呢,突然想到……这般奢靡的马车除了你们三人出行会有,其他谁人会用?” 顾离忧停稳了马车,扶着思漓和萧灵下来,萧灵和思漓两人一看眼前景色,便又是一阵“吱哇乱叫”。 他们面前是一条宽宽的河流,水很浅,很清,伴着日光透过清澈的河水可看见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光滑的鹅卵石,水流从鹅卵石上流过,或急或缓,碰撞出的流水声很是悦耳。 河的对岸是高高的两座大山并在一起,山峰极高,却又延绵不绝,不知那一方的尽头是在何处,中间的山谷却足以让思漓看得很远很远,似乎能够看见在山的那边,是一片的平原,一望无际。 浓郁的花香飘到思漓鼻尖,这香味叶思漓再熟悉不过,连忙回头望去,身后是一整片的桂林,金桂花开,香气四溢,这香味似乎要飘到山那边去。 “哇塞,顾大公子,这处绝佳的游玩之地你是如何寻得的?颇下了几分功夫啊。”萧灵看着满眼的金桂,不由得被震撼住了。 她自小在皇宫长大,什么稀奇玩意儿没见过,可是这一整片的金桂,金灿灿的,香气入鼻,和方才一路的秋冬萧瑟肃然之景全然不同,怎不让人惊讶? 顾离忧走到叶思漓身旁,看着她望着一树林的桂花发愣,没有缓过神来,不由得笑道,轻声说道: “之前答应你陪你共赏院中丹桂的,却回来迟了,院中丹桂已凋零了七七八八,前些日子偶然寻得这处景色,想着能不能补上。” 叶思漓突然想起,原来前几日他们在醉云楼吃饭后,顾离忧听了白一小声禀报了几句,便立马离开了,思漓还以为发生了何事,待回来问他,他也故弄玄虚,这样想来,顾离忧自回京后,便一直在找寻这种地方啊。 思漓看向顾离忧,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开口说道: “阿忧,这里好漂亮,我很喜欢。” “离忧,思漓,你俩杵在那儿干什么呢?快过来搭把手啊。”穆九风一边从马车搬下他细心准备的物品,一边大声喊着那两人。 顾离忧前去帮忙,叶思漓和萧灵两人便手牵手四处玩儿去了。 “这里离城有些远,你们别走得太远。”穆九风提醒道。 待叶思漓和萧灵再回来时,两人都有些面露疲惫,大约是玩儿得累了,二话不说直接坐在穆九风早已铺好的棉被上,绵绵软软,倒也舒服。 第六章 原来你怕蛇啊 第六章原来你怕蛇啊 叶思漓又分别给自己和萧灵倒了水喝,这才歇好。 “你们猜我们方才发现了什么?”萧灵和思漓相识一眼后,故弄玄虚地说道。 顾离忧和穆九风倒也是配合地摇了摇头,穆九风问道: “这荒郊野外的还能有什么?难不成你们撞见了抛尸现场?那咱们得赶紧离开,免得待会儿杀人灭口。” 萧灵微微一抖,白了穆九风一眼,道: “我们这四人,也只有你被抛的份!” 说罢,便放下茶杯伸手指着桂林那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就在那前边,有一个好大好大的山洞。” 穆九风“切”了一声,说道:“这荒山之中,有山洞不也很正常吗?” 叶思漓和萧灵再次相视一眼,强忍住嘴角的笑意,顾离忧将吃食一一摆了出来。 萧灵低着头缓缓地说道:“确实,这荒郊野外的有个山洞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 “有条蛇也正常吧!” 说罢,萧灵从身后甩出一条不大的浑身黑斑纹的蛇。 “啊啊啊啊!”穆九风整个人弹出去两三米,整个人迅速地躲在顾离忧身后,死死地抱住顾离忧,警惕地看着萧灵手上的蛇。 萧灵一手捏住蛇的七寸处,整条蛇便这样软软的呈现在穆九风眼里,穆九风只觉得头皮发麻。 萧灵看了看手上一动不动的蛇,再看看脸色发白的穆九风,一脸惊喜。 “原来你......真的怕蛇啊?哈哈哈哈......”萧灵拎着手中的蛇,看着穆九风难得出现的怂样,笑得直不起身子。 “你要不要笑得这么猥琐?”穆九风看着萧灵竟笑得如此开心,一时觉得自己简直颜面扫地,宛若在看一个变态狂一般,抬手指着萧灵,一脸不可理喻的模样,愤愤说道: “你有病吧?你这都是什么恶趣味?” 说罢,又看向叶思漓,像是自己被出卖了一般,埋怨地说道: “思漓,这蛇是你捉的吧?你出卖我?” 叶思漓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说道: “我方才无意跟萧灵提了句你怕蛇,本来没想捉它的,哪知你平时翩翩公子的形象维护得太好,萧灵怎么也不相信,我只能跟她证明一下了。” 说罢,叶思漓还极其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怎么会有女子像你们两个这么奇葩啊!”穆九风话音刚落,便看见萧灵欲将手中的蛇扔过来,吓得赶紧躲在顾离忧身后,双手紧紧地抓住顾离忧,只探出半只脑袋,瞪着萧灵,不平道: “萧灵!你好歹是一国公主,能不能有点斯文人的模样!你看看你现在,哪里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萧灵听着穆九风这般说,倒也是不在意,反而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不解地问道:“你是今天才认识我吗?本公主向来从善如流,以前不是你们总说我端着架子不好嘛,怎么这两年倒嫌弃我来了?” 说罢,萧灵又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叶思漓,递了递手中的王锦蛇,认真问道:“思漓,我这个样子不好吗?” 思漓连忙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啊,阿忧总说人活一世,就图个自在,人生得意须尽欢嘛,管那么多世俗礼节做什么?” 萧灵觉得思漓说的对极了,转过头扬着脑袋看向穆九风。 穆九风只觉得头疼,怨恨地看向顾离忧,顾离忧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眼神,只在叶思漓说话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她,而后又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了。 穆九风拿这两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拍了拍顾离忧,抱怨道: “顾离忧,你一天到晚给思漓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她原来挺可爱的人,自从认识了你,打架、上树、翻墙、逮鸡......简直什么都干了,现在居然为了整我都徒手抓蛇了!你什么时候教她这些的?!”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顾离忧淡淡回道。 “......” 思漓看着穆九风,也认真地解释道: “九风,我没有打架。” 说罢,便起身往河边走去,想洗洗手。 穆九风没好气地说道:“是,你是没打架,你只负责惹事。” 哪次不是他和顾离忧收拾的烂摊子? 正午的阳光透过周围的大树稀稀疏疏地照在叶思漓身上,思漓接过顾离忧递的手帕,擦干了手上的水,剥了根香蕉,咬了一口。 “阿忧,还有多久啊,我饿了。” “马上。”顾离忧捡了一堆干枯的树枝,放在地上。 十月的郊外,伴着诱人的桂花香,听着不远处的河流撞得叮当作响,太阳不似暑九那般炎热,暖阳伴着微风,鸟鸣伴着花香,好不快哉! 四人慢条斯理地吃完喝足后,萧灵和思漓便拉着穆九风和顾离忧去看她们上午发现的山洞,那个山洞不小,里面很的黑,叶思漓本来是想进去瞧瞧的,却被萧灵拉住了,结果,这两人还是不甘心,既然害怕,便拉上这两兄弟一块去。 四人穿过桂花林,便看见延绵的高山,不远处便是萧灵她们说的山洞,那山洞还有些隐秘,洞口是由些刺藤和杂草遮掩住的,然而现在却明显的看见,挨着石壁的刺藤和杂草被扒拉开了,有些还直接被踩在了地上,刚好可以卡进去一个人。 顾离忧看了眼思漓,思漓朝他笑了笑。 “你们两人可以啊,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结果每次一出门总能让我惊讶。”穆九风看着被扒拉的刺藤和杂草,也是不得不佩服这两人。 叶思漓二话不说小心地穿过了刺藤,顾离忧紧跟其后,萧灵拍了拍穆九风,指向一个大大的石头,示意他看去。 “什么?”穆九风不明所以。 萧灵觉得穆九风总有些傻不拉几的,嫌弃地说道:“方才吃饭的时候,你不是问我那王锦蛇是在哪里捉的吗?呐,就在这大石头的那面底下。” 穆九风身形一闪,挤在顾离忧和思漓中间,离那石头远远的。 顾离忧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穆九风毫不在意,问道:“你们确定要进去吗?” “不然我们过来干什么?”叶思漓点了点头,说道。 萧灵笑嘻嘻地看着穆九风,“你不会是害怕吧?” “我怎么可能害怕?我不过是担心万一这里面有什么蟒蛇之类的,吓到你们可就不好了。”穆九风拍了拍衣裳,说道。 顾离忧和叶思漓走在前面,里面黑漆漆的,顾离忧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嘱咐思漓小心脚下。 山洞里面滴着水滴,地上自然也是湿漉漉的,思漓和萧灵本来是怀着一颗探险的心进去的,结果在顾离忧的带领下走了一大圈,才发现,这确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因里面太过潮湿,顾离忧不让思漓久待,便带着她们出来了。 萧灵失落地说道:“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啊,我还以为我们发现了什么世外高人的修炼之地,想来开开眼界呢。” 穆九风长长的松了口气,道:“我就说嘛,这里面肯定什么都没有,哎呀哎呀,也在这儿待了这么久,我们先出去再说好吧。” 四人便打打闹闹的在附近溜达了一圈,萧灵有些渴了,顾离忧看了看天色,觉得也该回去了,便也慢慢地走了回去。 萧灵一手端起茶壶一手端着茶杯,咕噜咕噜连喝了好几杯。 “可算喝着水了。”萧灵满意地放下杯子。 叶思漓环顾了一圈,疑惑地问道:“我们的马车呢?” 此话一出,后面慢条斯理地顾离忧和穆九风立马赶来,四处寻找了一番,然后发现,马车......确实不见了。 穆九风抬手,食指微屈放在嘴边,一声响亮的哨声响起,在空空的郊外传得那般远。穆九风朝来时的方向看去,丝毫没有马儿的踪迹,便连着再吹了两声,最终,依旧没有反应。 顾离忧蹲下身子,手指捏了些地上的泥,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眸光微微闪动,起身拍了拍手。 穆九风走过来,气愤地说道:“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偷本公子的马?要是被我逮到,看我不弄死他!” 萧灵也有些不知所措,问道:“会不会是没有拴牢,马儿自己跑了?” “你当本公子方才吹了一阵口哨是在表演杂技吗?”穆九风自然不服地说道:“我们穆叶两家的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就算不栓马绳,它都不可能自己跑开。” 确实是这样,宁安侯虽不是什么手握大军的武将,却毕竟是一国之候,手底下总归是有些私兵的,当然,这在朝中都是公开的秘密,试问哪个稍微有些能耐的大臣不养些家臣,手底下不放些私兵呢?不然没有安全感啊。 当然,私兵自然也是当权者最忌讳的事,但是只要你本分些,将手底下的家伙安置得稳妥些,还是就是数量上、实力上,都得有些数不是? 这样一来,谁想惹麻烦,大家自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叶家长辈,是开国元老,守国重臣,这样一个武将世家,莫说府里的丫鬟家丁,就连花花草草,鸟儿鱼儿,那也是不容许也丝毫差池的,更何况是一匹活生生的马呢? 第七章 阿漓不见了 第七章阿漓不见了 叶思漓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心地说道:“看来今日我们是回不去了。” 从这里回去,有马车都需上个把时辰,更何况他们现在这样? “不用担心。”顾离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叶思漓抬头看着顾离忧笑了笑,以示她并没有害怕。 幸而,穆九风出发前准备了许多的东西,此刻虽然马车不见了,可这些东西早已被他们搬了下来。 “九风,你总算是做了件靠谱的事了。”叶思漓一边收拾着棉被,一边转头对穆九风说道。 穆九风可不得了了,叶思漓夸他一句,他尾巴恨不得翘上天。 “那是当然,我做事,什么时候不靠谱了?要不是我深谋远虑,今晚你们不被饿死也被冻死了。” 萧灵十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帮着思漓收拾棉被。 顾离忧将烧起的柴火灭了,看了看四周说道:“这里离河边太近,而且夜里风大,近日不好地区都有降雨,我们在这里过夜,怕是不安全。” 穆九风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想道:“那要不我们就去下午去的那个山洞,虽然深处潮湿,但我们只需要在洞口处落脚,有个避风之处就行了。” “可以。”顾离忧点了点头,赞同道。 那个山洞虽然里面潮湿,但是洞口处却没有什么水渍,而且洞口由许多的杂草遮挡,夜晚不经意根本发现不了。 顾离忧看向思漓和萧灵,询问她俩的意见,思漓两人自然是同意的,四人便收拾着东西往山洞走去。 饶是穆九风带了一床棉被,两件披风,却也是抵不过十月的夜风。 独有的一床被子自然是给思漓和萧灵两人盖着了,萧灵是偷跑出来的,为了方便行动,故而衣裳并没有穿很多,到了夜里便更冷了,叶思漓将披风再给萧灵披上,才稍稍好上一些。 顾离忧起身将周围稍微收拾了一番,便将穆九风拾来的木柴点燃,有了一堆燃烧的火,四人才觉得山洞没有那么冷了。 穆九风睡在最外侧,倒是替他们挡了不少的寒风,顾离忧瞥了一眼,看见缩在一团的穆九风,嫌弃地将另一件披风扔给了他。 “我不用,本公子身体好着呢,哪里这般娇贵?还是你自己盖着吧。”穆九风毫不领情,将披风又扔在了顾离忧身上。 顾离忧转头看了看睡在一旁的思漓,思漓和萧灵两人盖着被子缩成一团睡着。 顾离忧起身将披风再次扔在了穆九风身上,不等穆九风反应,便径直走到火堆旁坐下,小声说道:“荒郊野外的,晚上总归是不放心,我在这守着,你们先睡。” 穆九风正想开口,顾离忧又说道: “没这么好的事,上半夜你睡,时辰到了我叫你。” 穆九风白了他一眼,便也不矫情,盖了披风便睡了。 哪怕是在山洞,却仍然可以闻到那若有似无的桂花香,顾离忧坐在火堆旁,时不时地添一些柴火,听着火堆发出轻微“噼里啪啦”的声音,抬头望着外面的天地。 今夜无月,却透过洞口上方的刺藤能瞧见几颗很亮很亮的星星,顾离忧望着天空的星,眸中有些思漓从未见过的暗沉。 良久,顾离忧才低下头,眼角瞥见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那是叶家儿女的象征,七年前叶仲尧昭告了天下,他顾离忧不再是随处飘荡的孤儿,而是他叶家的儿女,是叶家的长子,故而,这块玉佩他一戴便是七年。 顾离忧转头看向熟睡的思漓,思漓睡得安稳,即使是在荒郊野外,只要是有顾离忧的地方,思漓都睡得这般安稳。 平日,叶思漓若是从外面听了些骇人的话本子,夜里睡不着,便常常起身溜进他的玉澜院,起初他总是会条件反射地惊醒,一手握着玉笛,持谨慎模样,他的反应有些太过,还常常吓着思漓。 后来,他渐渐习惯了,在察觉到思漓进门的时候,便会主动的起身将床让出来,自己睡在一侧的榻上。 便是这样,不管思漓在外面听着什么骇人的话本子,只要顾离忧在身边,她总是睡得安稳。 顾离忧察觉到自己不经意的笑容,有些别扭地转过了头,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添着柴火,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像只是在发着呆。 夜风忽而有些大,吹得洞口的杂草“哗哗”作响,顾离忧往叶思漓睡的方向移了移,挡在她前面,见她只是稍稍缩了缩没有醒来,顾离忧便放了心。 忽而,伴随着稍大的风声,隐约响起了笛声,起初是断断续续的,而后便是如清风流水,携着夜风,顾离忧侧耳细听,只觉得这曲调十分熟悉,心中有些疑惑,再低头看了眼熟睡的三人,便轻声寻着笛声出去了。 顾离忧寻着笛声到了河水上游,四处皆是荒草,河水“哗哗”地淌过鹅卵石,哪里有半个人影? 顾离忧慢慢握住腰间的玉笛,谨慎地环顾着四周,方才的笛声戛然而止,顾离忧立于原地,四处空荡无人,像是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幻觉罢了。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想着还在山洞中的三人,便没有再追查下去,而是原路返回了山洞。 刚到山洞,顾离忧脚下一顿,看着原本该躺在山洞里睡觉的思漓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顾离忧看着被掀开的被子,而一旁的萧灵还在睡着,觉得思漓可能是半夜醒了,便悄声在山洞四周找了一遍,却丝毫没有发现踪迹,再想到方才突然出现的笛声,立马再回了山洞。 穆九风也揉了揉眼睛,看着站在洞口一脸焦急地顾离忧,语音有些懒惰地问道: “该我守夜了?” 顾离忧看了一眼穆九风,难得露出焦急的模样,说道:“阿漓不见了!” 闻言,穆九风立马弹起,四周看了一圈,盯着掀开的被子说道: “她会不会是起夜了?” 顾离忧摇了摇头,道:“不会,我方才已经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人。” 萧灵被两人的谈话吵醒了,发现身侧的思漓不见了,一惊,问道:“思漓呢?” 穆九风简单解释了,三人便没有丝毫迟疑,立马四处找着思漓。 穆九风和萧灵一起,将山洞附近仔仔细细地找了个遍,顾离忧跑去他们白天歇脚的地方,甚至沿着河边找了很远。 “阿漓,阿漓......” “思漓,你在哪儿......” “思漓......” 天渐渐亮了,穆九风和萧灵跑去跟顾离忧汇合。 穆九风神色十分担忧,说道:“附近找遍了,都没有找到思漓,她一个人会跑哪里去呢?”说罢,转念一想,思漓没道理一声不吭离开啊,莫不是...... “难道思漓被人劫走了?” 可是思漓平日很少单独出门,每每都是有顾离忧和穆九风陪着的,也没有什么仇家啊,再者,若是被人劫走,昨夜只要她稍加反抗,穆九风和顾离忧两人定会察觉,而且她的被子明显是自己掀开的。 顾离忧沉默不语,眼中却是头一次露出慌张,突然,眸中一沉,开口说道:“也许我知道她在哪儿了。”说罢,便沿着河水朝上游跑去。 穆九风和萧灵紧跟在后面。 顾离忧凭着记忆,往昨晚寻的笛声处找去,果然...... 前方,少女衣衫单薄倒在河边,河水早已打湿了她的双脚和裙摆。 “阿漓!” 顾离忧迅速跑去,蹲在思漓身旁,双手刚碰上叶思漓的身体,却发现她的身子冰冷得刺手,顾离忧脸色瞬间一白,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才长长松了口气。 “思漓!” “思漓!” 穆九风和萧灵两人看着昏迷的叶思漓,也是吓了一跳。 顾离忧连忙脱了外套遮在思漓身上,将她小心抱起,寻了处安全干净的地方将思漓放下。 萧灵看了眼顾离忧和穆九风两人,背朝着他们两人将思漓的鞋袜脱去,顺手用自己的裙摆擦干了思漓脚上的水,然后将思漓裙摆上的水狠狠拧干,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将思漓遮得严严实实。 “思漓,醒醒!思漓!”萧灵看着脸色煞白的思漓,强忍着哭意,慌张地呼喊着她。 穆九风诊了诊思漓的脉象,只道她是受了凉昏迷过去了,担心的神色却没法掩饰,一声一声地唤着她的名字,试图将昏迷的思漓唤醒过来。 叶思漓的浑身冰冷,并没有因为身上的披风而有丝毫的好转,顾离忧握着她的手,唯有手心的一丝余温让顾离忧稍稍放心些。 顾离忧伸手将思漓揽在怀里,双手紧紧地握着思漓的冰冷的手,萧灵见状有些吃惊,觉得于理不合正想出声阻止,却被穆九风拦住。 只见叶思漓煞白的嘴唇慢慢有了些血色,睫毛微微动了动,顾离忧慢慢撤回了内力,担忧地看着怀中的人。 叶思漓缓缓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三人,才发现自己被他们围得严严实实。 第八章 我真不冷 第八章我真不冷 萧灵看着思漓睁开了眼,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哗啦啦地往下掉。 穆九风和顾离忧两人皆未言语,却也是着急得红了眼,见她醒来,连忙掩去面上的担忧和怒意。 “你们这是......”思漓有些懵,再转头看了看周围,更是一头雾水。 “思漓,你可知......”穆九风正想开口,却被顾离忧打断了。 “有什么问题回去再问。”说罢,便将叶思漓抱起,朝回城的方向走去。 思漓刚醒来没一会儿便又昏了过去,顾离忧抱着叶思漓往回走去,突然顿住了脚步,此时跟上来的穆九风和萧灵两人看着前方完好无损的马车......也是一愣。 “这这这......是我眼花了吗?”萧灵夸张地揉了揉眼睛,走近几步,盯着前面的马车,这不是昨日那豪华马车还能是什么?! 顾离忧侧头看了穆九风一眼,穆九风了然,立即上前谨慎地检查了一番马车,确认无误后朝顾离忧点了点头,顾离忧这才上前将怀中的叶思漓轻轻地放进马车。 萧灵看着还杵在原地的两人,不禁问道:“我们现在不急着回去吗?” 顾离忧看了一眼躺在马车里的思漓,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带阿漓回去,我随后就来。”说罢,便转身走了。 萧灵看着顾离忧远去的背影有些懵,喃喃道: “他平日不是最宝贝思漓了吗?怎么现在却让我们带思漓回去啊,他干什么去?”萧灵用手肘碰了碰穆九风,问道。 穆九风觉得萧灵这脑子真的是时好时坏,这不明摆着的事嘛,穆九风虽然面上十分嫌弃萧灵,却还是跟她解释道: “离忧说昨夜他是听见了奇怪的笛声才追出来的,结果什么都没发现,也就是在他离开的时间,思漓才失踪的,他现在应该是去方才发现思漓的地方找找有什么线索了。” 穆九风转身上了马车,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萧灵,不情不愿地伸出了手。 “你是舍不得这里,想再留一晚上?” “别!”萧灵立马搭上穆九风的手,二话不说上了马车。 等叶思漓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有顾离忧坐在床前的地上,一旁的案桌上放着盛着半碗汤药的药碗。 叶思漓想开口唤他,结果发现自己的鼻音非常的重,嗓子也是沙哑的,干疼得厉害,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不过,就片刻时间,顾离忧立马惊醒,看着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面上的疲惫一扫而光,欣喜地问道:“你终于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可是饿了?” 叶思漓摇了摇头,想开口说话,却觉得嗓子痒,便看着顾离忧指了指喉咙。 顾离忧立马解释道: “大夫说你是受了风寒邪气,患了伤寒,本给你熬好了汤药,可是怎么也喂不进去,就只勉强喂了几勺。” 顾离忧伸手探了探思漓的额头,语声尽是关切。 “还是有些发热,你可还有什么不适?” 叶思漓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嗓子,示意她只是嗓子难受,说不出话。 这确实是难为了她,平时在顾离忧面前可是片刻也闲不了,说天谈地,滔滔不绝,现在......叶思漓再次试图说句话,结果嗓子实在肿得厉害,稍微发声,便是疼得不行,她果断放弃了,认命地望着上方...... 顾离忧唤了暮春重新热了汤药,然后亲自喂思漓喝下。 叶思漓皱着眉喝下最后一口药,顾离忧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待她缓了一会儿,才问道: “阿漓,你可记得昨夜你为何会去河边?又怎么昏倒了?” 叶思漓又喝了些温水,润了润喉咙,缓缓道: “昨夜,我醒来......见你不在,本想去寻你的......忽然隐约听见有笛声,那曲调有些熟悉......我以为是你,便寻着笛声去了。” 叶思漓停了停,又抿了一小口水,轻声道: “结果,我到了河边,发现空无一人......我就准备回山洞,却不知怎的......竟昏了过去。” 顾离忧本想让叶思漓多休息会儿,可叶思漓一碗汤药下肚,只觉得身上微微发热,片刻后便又觉得有了精气神,加之听顾离忧说了昨日她昏迷后马车又莫名其妙出现的事,心中更是放心不下,总担心再有什么意外,便用嘶哑的嗓音倔强地问道: “阿忧,昨夜你……可有发现异常?” 她昨夜醒后先是发现阿忧不见了,再是听见笛音,然后才出去寻阿忧的,如果昨夜不是阿忧的笛声…… 顾离忧点了点头,起身拿了件衣服给思漓披上,道: “昨夜我也是听见了笛声才出去的,结果回来便发现你不见了。” 顾离忧转过了头,思漓穿好衣裳,疑惑地说道: “先是马车无故失踪,再是用笛声先后将你我引出去,最后又将马车送了回来,这是做什么?我们没有任何损失,对方也没有表明来意,几个意思?吃饱了撑的吗?” 莫说叶思漓一行人平日行事“低调”,也没有多少仇家——当然,至少在叶思漓和穆九风看来是这样的。就算是真有什么仇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总归是有个目的吧。 昨日闹这么一出,除了将他们在郊外困了一晚,无非是叶思漓受了风寒,可是,费这么一番心思,就只是为了让她受个风寒?思漓不免抽了抽嘴角,对方究竟是几个意思? “对了,阿忧,马车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昨日的马车是穆九风亲自准备的,宁安侯府的马匹自然是经过训练的,莫说是没人骗得走,就连马背寻常人都不一定上得到,怎么会消无声息地消失了,然后次日又自己回来了呢? 顾离忧扶着叶思漓下了床,道:“我正想跟你说此事,九风仔细检查过了,马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不过精神似乎有些不对劲。” “精神不对劲?”思漓有些没明白,不过是匹马儿,难不成还心情不好?闹脾气了? “看你这样子也是在府里歇不住了,我陪你去一趟宁安侯府吧。”顾离忧看着思漓的模样,了然地说道。 “现在就去。”思漓立马闲不住了,拉着顾离忧就往外走。 顾离忧拿了件斗篷,一出叶思漓的房门,便给她戴上了,斗篷很大,将叶思漓遮得严严实实,显得她更是小巧。 叶思漓看了看身上的斗篷,又抬头望了望天,对顾离忧说道: “阿忧,今日不冷。” 叶思漓整天虽然比不上穆九风闹腾,但也绝不是坐得住的人,因而她出门穿衣裳向来不会穿得太厚,四处跑着总归是暖和的,可是每次顾离忧都会多带件衣裳,免得她着凉,但……叶思漓指了指天上挂着的红圈儿,道: “阿忧,我真不冷。” 顾离忧此时倒没有依着她,只淡淡说了句:“你现在不能吹风。” 说罢,还特意补充道: “一点儿风都不能。” 顾离忧的性子叶思漓清楚得很,只怕她若是不戴上这斗篷,今日她莫想要出去,因而她十分自觉,还乖巧地将斗篷拉紧了些,抬头讨好般看向顾离忧,顾离忧嘴角弯了弯,便朝府外走去。 叶思漓看着大门处,实在觉得夸张了些。 “阿忧,宁安侯府跟叶府在同一条街,就在前面些,不需要马车了吧?” 顾离忧没有多说,上前直接跨上了马车,转身伸手等着思漓,思漓实在拧不过他,最终还是上了马车。 两座府邸实在相隔不远,叶思漓觉得她刚坐上去,便就到了宁安侯府,在顾离忧的仔细“搀扶”下下了马车,还未站稳,便瞧见穆九风走了出来,手里不知道端了个什么玩意儿。 还未等叶思漓开口询问,穆九风率先说道:“时间刚好,这姜茶才熬好,热乎着呢,你赶紧喝下。” 叶思漓看着递在自己面前的姜茶,鼻尖的味道着实不好闻,默默后退了一步,笑嘻嘻地看着前面的两人,道: “王大夫诊错了,我并未有风寒,不需要喝这姜茶。” 叶思漓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心中却是大声叫苦,九风和阿忧哪里都好,唯独一件事——便是她生病。从小到大,只要她稍有不适,这两人就十分默契的统一战线,将她照顾得十分之妥帖,依着思漓的了解,恐怕太皇太后都没有这等待遇。 这两人平日什么都依着她,但只要她稍微生病,她的地位就直线下滑啊! “我真没事,这姜茶能不喝吗?”思漓心存侥幸地看着两人,面上的笑容竟是难得的狗腿。 “不能!”两人异口同声,展示了多年难得的默契. 叶思漓心中叫苦,十分不情愿地接过了姜茶,她倒也不是矫情怕喝药,可唯独这姜茶……实在是难喝。 思漓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一手捏着鼻子,咕噜咕噜地干了姜茶,穆九风熟练地递过一杯茉莉清茶,叶思漓立马接过,再次咕噜咕噜地漱了口,半天才缓过来。 第九章 宫宴 第九章宫宴 “平日倒是没见你俩这般默契。”思漓不满地将茶碗递给了一旁的小厮。 顾离忧和穆九风嫌弃地相视一眼,立马别开了目光。 穆九风走近,拍了拍思漓,稍微低声道:“这般待遇连太皇太后都赶不上,能被如此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本公子服侍,是不是感动得很呐?” 叶思漓白了穆九风一眼,却是十分配合地说道:“是啊,能被你们这两尊大佛亲自伺候,普天之下恐怕我还是头一位,小女子真是感恩戴德无以为报呢!” 顾离忧看着两人的戏瘾又犯了,等他们发作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昨日的马在何处?” 思漓才想起今日来是有正事的,便跟着穆九风一起进去了。 穆九风指了指马厩里的马。 “回来后就一直这样了。” 思漓看了看,又走近了些,对视着这匹马,伸手摸了摸它脑袋,这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盯着地上,就像……就像一个人失神的样子。 “它这是怎么了?害相思了?”叶思漓指了指马,转过头询问着穆九风。 穆九风扶额。 顾离忧上前,说道:“这马应该是中了迷药。” “你怎么知道?”穆九风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顾离忧,“我特意找了大夫,大夫也这么说的,不过究竟是什么药还不清楚,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的?” 顾离忧开门进了马厩,在马匹周围环视了一圈,最终弯腰在马腿处捏起了一些粉末,很少,少到可以用颗数来形容,甚至不经意都看不见。 “这是什么?迷药?”叶思漓看着顾离忧指尖的粉末问道。 “应该是了。”顾离忧用手指捏了捏,细小的粉末飘入了泥土,再也寻不见。 穆九风见状,急忙想阻止。 “你这是做什么?留着这些还可以让大夫来验验究竟是什么。” 顾离忧拍了拍手上的细末,接过思漓的手帕擦拭干净,淡淡说道: “验出来有什么用?难不成你以为迷晕一匹马还需要什么稀世药材,从而寻出幕后之人?” 叶思漓摸着下巴,仔仔细细观察了这匹马,开口问道:“如果它是被迷晕了,那对方是怎么把它运走然后又送回来的呢?难不成是几个壮汉喊着号子抬走的?”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啊,莫说是不是被抬走的,但凡动静稍微大些,顾离忧和穆九风一行人便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再说了,对方总不至于把马匹抬走之后,又完好无损地抬回来吧?吃饱了撑的来郊外抬匹马消消食吗? 叶思漓双手环抱,手指有一搭没有搭地点着下巴,她想不明白的是……对方费这么大心思,目的是什么?就为了将他们困在郊外一夜? 忽然,思漓眼眸一沉,放下手对顾离忧说道: “阿忧,那笛声……” 与此同时,顾离忧也正看向她,两人视线交汇,不言而喻。 “诶诶诶,你俩干什么呢?想到什么了?跟我在这儿打什么哑谜呢?”穆九风上前几步,挡在两人中间,不满地说道。 叶思漓拍了拍穆九风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哎,九风啊,这么多年了,在我和阿忧的熏陶之下,你这脑子怎么就没有丁点儿长进呢?” “你好好说话啊,别动不动就人身攻击,再怎么说本公子也是京都第一才子,怎么到你嘴里就是这么不入流了?”穆九风毫不客气地将思漓的手拍开。 思漓不屑地瘪了瘪嘴,道:“京都第一才子?你莫不是记错了?谁人不知京都第一才子是子瑀啊?” “不过你也别失落,毕竟京都第一风流才子非你莫属嘛。”思漓一脸认真地“安慰”着穆九风。 穆九风没好气地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子瑀子瑀的叫,周子瑀不过是个顽固书生罢了,别整天叫得这般亲热,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避嫌。” 叶思漓见他又念叨起来了,也懒得跟他计较,穆九风这人啊就是这样,从小便见不得周子瑀,总说周子瑀是个木头脑袋,一天到晚只知道读那圣贤书,还装着一副清冷高贵的模样。 穆九风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不会恶意中伤别人,可偏偏除了周子瑀。 这其中缘由嘛,叶思漓瞥了穆九风一眼,也不想再打击他。 叶思漓和穆九风一行人因着身份自幼便在国子监一道学习,他们跟周子瑀也算是从小便认识的,不过,周子瑀确实实打实的“别人家的孩子”,琴棋诗画无一不能无一不精,三岁习诗词,五岁写策论,七岁棋艺精湛无人能敌,九岁一幅水墨丹青引得天下文人惊叹…… 而穆九风,很显然,从小到大没个正形,国子监的墙头几乎被他翻了个遍。 一日他实在受不了摇头晃脑念着“之乎者也”的司业,便十分熟练地溜了,身形灵活地爬上梯子趴在墙头,正想将梯子拎上来放在墙外面,好顺着下去,结果这倒霉孩子脚一蹬,一不小心将梯子踢到了,穆九风正孤苦无依地趴在墙头上下不得之际,瞧见了前些日子请了病假此时正好回来的周子瑀! 穆九风简直这一瞬间简直觉得周子瑀就是活菩萨啊,连忙招了手,待周子瑀走近后,小声跟周子瑀说明了情况,让周子瑀搭把手帮他把梯子扶起来。 结果周子瑀盯着穆九风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丢下一句“念在你爬这么高,也不容易的份上,我不会向司业告发你。”便转身走了,留下穆九风一人孤零零在墙头趴了近两个时辰,直至中午放学时才被叶思漓和顾离忧“解救”。 其实,这倒也没什么,穆九风就当周子瑀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扶不起那长梯,结果,当日下午,司业便知道了他翻墙一事,他被罚抄了整整五十遍《道德经》,要知道,这对于穆九风来说,可比要了他命还难受啊! 自那以后,穆九风便认定周子瑀是个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 害,叶思漓觉得,人家周子瑀确实挺冤枉的,当日穆九风趴上那么高的墙头,他们在院子里看得一清二楚啊,她和阿忧本来想去救他下来的,结果被司业止住,硬是等到了晌午才允许她和阿忧去放他下来。 这件事叶思漓也跟穆九风解释了,奈何穆九风脑子一根筋死活不相信,非说她是为了周子瑀找借口,为此他还跟她赌了两天闷气呢。 “你俩究竟发现了什么?”穆九风见两人都不说话,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思漓神秘一笑,跟他打着哑谜。 —— 三日后。 “九风,九风你快点儿。”思漓站在宁安侯府门口,催促着一直没有出门的穆九风。 穆九风低着头整理着衣裳,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怎么样,没迟到吧?”穆九风系好腰间的玉佩。 “我昨日还特意让涣夏来提醒了你,结果你居然还是睡过头了!今日是宫宴,你是想让文武大臣和外国使节都等你一个人吗?”思漓也当真是服了穆九风,却丝毫没有耽搁,两人连忙上了马车。 穆九风看着马车里的顾离忧,问道:“郡王呢?” “祖父先行进宫了,你说说你,整日跟个小姑娘似的,出门磨磨蹭蹭。”思漓看了看时辰,应该没有迟到吧。 穆九风不甚在意,懒洋洋靠在马车里,道:“你可别冤枉了小姑娘,你这样的小姑娘可是一点儿也不磨蹭。” “……” 顾离忧一行人抵达皇宫的时候,算是有些迟了,大殿中不少官员都相互寒暄着,皇子公主们也已出席落座。 叶思漓环顾了一周,并未觉得奇怪。虽说皇子公主不得参政,但今日是宫宴,名为迎接使臣,实则就是突出一下我朝对其重视,以礼相待,也向使国展示我大周热情相邀心胸宽广,你莫不识抬举! 虽然都是各国交往惯用的把戏,可是叶思漓却是喜欢凑这些热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进宫来逛逛。 叶思漓几人刚进大殿,便看见几日未见的萧灵。 萧灵也一眼瞧见了他们,便立马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过来,毕竟是宫宴,人多眼杂,人人都得记着自己的身份,一举一动且不可乱行,若是平时萧灵肯定早早扑过来给叶思漓一个熊抱了,可是现在却只能提着裙摆稍稍加快些步子。 “思漓你可迟到了,让我好等!”萧灵走到叶思漓面前,围着思漓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 叶思漓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摸了摸头上的发饰,问道:“我可是何处不得体了?” “思漓自然是最好看的,只是上次回城我便被逮回宫了,这几日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溜出宫去找你,这两人也不知道给我报个信,害得我担心死你了。”萧灵埋怨地瞪了眼思漓站在身旁的顾离忧和穆九风,“幸好你并无大碍。” 第十章 初见大梁太子 第十章初见大梁太子 这三日萧灵倒是偷偷地溜了几次,可是次次都被皇上派在她身边的云侍卫给逮了个正着。 “离忧,九风,你们也到了。” 四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人身着蔚蓝云织锦袍,一手轻摇墨山浅水的绢纸折扇,正不羁地笑着,懒懒地朝思漓他们走来。 “哟,思漓妹妹,你也来了?”来人缓缓走至叶思漓身前,笑了笑。 叶思漓也朝少年一笑,又朝龙椅的方向抬手作揖,道:“承蒙陛下厚爱相邀,思漓自然是要来的。” “四哥。”萧灵撒娇般不满地上前拉了拉萧钰的衣袖,道:“你眼里就只看见思漓他们了,我这么大的人还在这儿站着呢。” 萧钰微微侧头看着身侧的萧灵,十分宠溺地摸了摸萧灵的脑袋,声音中带着特有的洒脱,道:“四哥眼里自然是有小灵的,来,让四哥看看,这些日子小灵可有长高些啊。” “四哥,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有成天尽长高的道理?” 萧灵嫌弃地拿开了萧钰的手。 “阿钰,你可不够意思啊,好些日子不见你人影了。”穆九风拍了下萧钰的肩膀,说道。 说及此,萧钰也一脸无奈的模样。 “甭说去找你们了,我都好些日子没出去了,最近太傅盯我实在太紧,成日里让我背些《国策》、《兵法》,稍有空闲,就又盯着我练武,这不,今日我好不容易寻了个正当借口才得以偷闲一日。” “怪不得,今日一见,总觉得你有些变了。”叶思漓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萧钰,故作玄虚地说道。 “何处变了?”萧钰好奇地盯着思漓。 “变得更像怨妇了,”叶思漓打趣道:“你瞧瞧你这一脸的幽怨和疲惫,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傅虐待你了。” 萧钰脸上更是幽怨,道:“思漓妹妹,我这可是好不容易跑出来的,许久未见,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你……” 叶思漓正想开口,却听见一声高调响亮带着刺耳的声音在大殿外响起。 “皇上驾到~” 瞬时,大殿鸦雀无声,只听得一片拂袖作揖行礼之声。 “皇上万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皇万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思漓和萧灵微微屈膝,跟着众人一样,低着头。 只见代表皇家威严绣着五爪龙袍的黄色衣角率先出现在众人视线,衣角随着步伐轻摆,随即众人更是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进殿之人。 皇帝踏入大殿,看见俯首的众人,十分欣慰,径直走向属于他的宝座,衣袍一拂正正落座。而后,沉稳有力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 “众卿平身。” “谢皇上!” “谢父皇!” 众人纷纷起身,只见皇帝右手一挥,道: “众卿不必拘泥,时辰也差不多了,入座吧。” 众人依着宫人指使,纷纷落座。 萧钰坐在皇帝左手下位,其次是萧灵和思漓挨着,叶仲尧落座于右侧,其次则是顾离忧和穆九风,皇帝右侧首位是空着的,想必是给今日进宫的使臣准备的。 “思漓,你说这使臣是什么来头啊,父皇居然给他留了这个位置。”萧灵身子微微朝思漓身边偏了偏,凑在思漓耳畔,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道。 叶思漓也看了看空着的座位,目光默默地扫了一遍今日来大殿的人,心中有些疑惑。 按理说,使臣来访,参加这种宫宴的更多是应该是朝中赫赫有名德高望重的老臣以及国之俊才,这样才能给使臣造成一种无形的压力,说白了就是……示威! 可是,今日受邀出席的,大多是些国家老臣没错,可是他们都带上了各家的千金。 叶思漓今日出席,一则是因为祖父叶仲尧的身份,二则是因她从小跟宫里头走得近,皇帝也向来是喜爱她,知道她喜欢热闹,但凡合适的场合,大多都会允她出席。 今日出席的各府千金,大多思漓也是认识的,也有少数平日不爱出门喜爱素净,她不大认识,但是大多都不是可以出席宫宴的身份。 “不过是给使臣接风,皇上让他们带上家眷做什么?”思漓也低声问着,心里却也是在嘀咕着不知这使臣是什么来头。 宴席还未开始,皇帝便按照惯例跟众人寒暄几句,众人自然是十分附和。思漓转头看向萧钰,见他此刻是一副难得的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起来。 “钰儿。” 熟悉的声音终究还是传出,萧钰脸上一闪而过的苦笑,而后从容的起身,面露浅笑,恭恭敬敬地拱手,道: “父皇。” 虽说这些年,朝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帝最上心的便是这四皇子萧钰,最疼惜的便是五公主萧灵,可每每提及他们兄妹二人的得宠风光,都会稍微带上薄命的容妃,若是容妃还活着,知道自己一双子女如此受宠,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 虽说皇帝待萧钰不薄,可是萧钰自小便不怎么亲近皇帝,直至容妃走了,萧钰才慢慢地试着多跟皇帝接触些,这一点,兄妹俩可完全不一样。 此时,萧钰恭敬地起身问安,皇帝随口问了几句关于练功学习之事,萧钰皆如实回答,不过确是一个字也不肯多说,皇帝问他便答,答得恭敬,让人挑不出毛病。 不过这一来一往,皇帝倒也不知该问些什么了,还是萧灵端起茶杯起身,笑得灿烂,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几句话逗得皇帝心情大好,这才替萧钰解了围。叶思漓也讨喜的与皇帝聊了几句,皇帝看着萧灵和思漓两姐妹,一时心情大好,笑得开心。 “大梁使臣到~”大殿外传来尖锐响亮的声音,殿内一时安静下来,皆纷纷转头看向门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等着大梁使臣出来。 在场臣子多少是有些不屑的,不过是使臣来朝,何须弄这么大阵仗?若是往常,只需要派几名老臣和青年才俊接待,意思意思就行了,毕竟来我朝的使臣,不就只有那一个目标吗——求和。 可今日,出席的不仅是国之重臣,更是受命皆带了自家千金,就连皇上最受宠的四皇子和五公主都来了,他们到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受得起这么大的阵仗! 叶思漓也是好奇,和萧灵皆是紧紧地盯向门口。 在众人注视下,四人一道出现在大家视线,只觉得殿门口的光似乎暗了暗。 萧灵像是被吓着了,冷吸了一口气,小声道:“思漓,他们大梁的男子都长得这般……魁梧吗?” 思漓也看着步步朝他们走来的四人,或许是她一直误解了“高大威猛”的意思,她一直觉得阿忧和九风就挺高的,确是没有想到“高大威猛”是形容他们大梁人的,居然这般贴切…… “或许,是大梁国土偏北,过于严寒,只有长得厚实些,才能抵挡住凛冽的寒风吧。”叶思漓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待四人走至殿中,用着他们的礼节,右手放至左胸处,恭敬地弯腰行礼问候。 皇帝扫了四人一眼,眼中似乎有些不满,却还是不失风度的让他们不必多礼。 就在这时,殿外一人出现在众人视野,一男子身着左衽圆领窄袖的黑色长袍,面色郑重,脚步沉稳,缓缓朝殿中走去,身后跟着一人,双手捧着一黑木金边的木匣。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只见那男子朝殿中走去,方才的四人自觉朝两边一退,留出中间的位置,男子停于四人中间,位置确是靠前一些,只听大殿中响起不卑不亢的声音。 “大梁太子楚慬参见皇上。” 此言一出,众人唏嘘。 叶思漓也是一怔,忽而想起什么,再次环顾了今日出席之人,又立马转头看了眼身旁的萧灵,再看向站在殿中微微弯腰行礼的大梁太子,心中暗自一惊,目光却正好对上看向她的顾离忧,顾离忧似乎也猜出来了,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同时让她安心。 叶思漓沉住气,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大梁太子身上。 皇帝盯着楚慬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道: “贤侄不必多礼。” 听着皇帝的称呼,叶思漓才想起,曾经大周的皇帝和梁国的皇帝是拜了把子的,虽已过了好些年,两国也换了好几任皇帝,但毕竟这情面还是得照顾着。 “侄儿听闻皇上素爱大梁的褐釉瓷马镫壶,特意献上,望皇上笑纳。” 说罢,跟在楚慬身后的随从上前,献上手中之物,王公公看向皇上,得到皇上默许后,便上前接过木匣,小心地打开看了看,确认无误后,便奉给了皇上。 皇帝打开看了看,只见宽宽长长的的木匣中静躺着褐釉瓷马镫壶,此壶胎质坚致,遍施褐色釉,晶莹光亮,壶身边缘堆塑泥条以仿造皮革接缝,并装饰以清晰逼真的针脚纹,形如皮囊,确是好物! “贤侄如此有心,朕深感欣慰,须得好生赏赐,贤侄可有心仪之物?朕皆可满足。” 第十一章 人畜无害 第十一章人畜无害 此话一出,座下又是一阵唏嘘,君无戏言,这话实在冒险了些啊。 只听楚慬宠辱不惊淡淡说道:“侄儿别无他求,只求……” “大周大梁友情长存,两国百姓安心无忧!” 众人皆松了口气,楚慬这大喘气可真是吓死个人! 闻言,皇帝倒是“哈哈哈哈”地大笑着着,连声称好,两人再相互客套几句后,皇帝方才让人赐座。 酒过三巡,这顿饭众人可吃得小心。 “难得贤侄来我大周,可定要多待几日,去看看这京都的热闹。” 楚慬举起酒杯,道:“侄儿定会好好感受京都百姓的热情。” 皇帝的目光忽然瞥见全程默默无闻低头干饭的叶思漓和萧灵两姐妹,转头对楚慬说道: “贤侄初来乍到,想来定是对京都不大熟,便让思漓和小灵几人陪你逛逛,如何?” 楚慬闻言朝对面两人看去,似乎一时没有分出来两人是谁。 皇帝假意咳了两声,示意两人起身做个自我介绍,结果这两姐妹不愧是干饭人,低头一个劲儿地吃着,萧灵还夹起一块肉喂给叶思漓,叶思漓毫不犹豫张口接过,细细咀嚼,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称赞,这肉不错! 顾离忧放下手中的酒杯,食指轻轻在桌面有节律地敲了两下,声音轻微,众人皆没怎么注意,不过对面正低头吃着肉的叶思漓忽然抬头,对上顾离忧的目光。 叶思漓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大殿众人皆注视着她俩…… 她连忙拍了拍萧灵,又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和萧灵一道起身,笑嘻嘻地对皇帝说道: “皇上,思漓许久没尝到御厨的手艺了,真真是不错。” 叶思漓此时一副小女孩贪嘴多吃了些的模样,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皇帝,内心却是有苦叫不出啊。 “父皇,小灵可是乖乖的,没有惹事啊。”此刻萧灵也是一副乖巧模样,像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对面的顾离忧和穆九风看着两人的模样,皆是忍俊不禁,何时见过两人这般乖巧的模样,要不是从小跟她们长大,说不准还真信了此时她们这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叶思漓只觉得心中有苦说不出,猜到今日不简单,她和萧灵已经很努力的降低存在感了,你看,她们俩不知不觉将桌子都往后拖了一些,完全将主场交给这位大梁太子了嘛,结果、居然、没想到,她们还是被叫起来了! 皇帝看着这两人如此作为,竟也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宠溺地说道: “若是喜欢,待宴席过后朕让御厨单独给你们再做一份送去,此刻宴席之上,莫丢了我大周礼数。” “嗯嗯。”叶思漓和萧灵连忙点头应道,看懂皇帝的眼神,叶思漓连忙转身正对着楚慬,婉约却不失大气地微微屈膝行礼,道: “乐安见过琊肃殿下,殿下放心,乐安定会让你好好感受京都的风土人情的。” “乐安郡主”是叶思漓的封号,她平时是不喜欢以封号自称的,因为总会给人一种疏远感,可是这等场合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 萧灵倒是十分乐意,笑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带你好好逛逛京都的。”说罢,又转身对皇帝说道: “父皇,这事儿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难得有正大光明天天出宫的理由,萧灵怎么可能放过,此时甭提心里多美了。 楚慬看了看对面的两名女子,面色未改,右手轻触左胸,微微屈身,笑道:“有劳了。” 楚慬目光微微望右侧一瞥,便瞧见有两人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楚慬朝两人淡淡一笑,便欣然落座。 穆九风和顾离忧默默相视一眼。 这宴席似乎也没有叶思漓和萧灵想的那般精彩,酒过三巡,众人便也散了,只剩下萧灵还不舍地拉住叶思漓,企图让叶思漓在宫里陪她一晚,若是往日,叶思漓定会依着,可今日她只是认真地拉着萧灵的手,说道: “萧灵,今日我便不陪你了,之后几日你也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尽量待在千灵宫中,知道吗?” 此时众人皆已离去,只剩下他们几人在慢悠悠地走着。 萧灵看着叶思漓突然认真的神情,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叶思漓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那大梁太子绝非善类,你离他远些。” “好,我知道了。”萧灵拍了拍叶思漓的手背,让她放心。 叶思漓和萧灵分开后,本想叫上祖父一道回府,奈何叶仲尧被几位好友拉着叙旧一时走不开,她便和顾离忧穆九风二人上了马车。 穆九风看着思漓,有些担心,开口说道: “思漓,最近你也少出门,千万别碰见那什么大梁太子,你生得这副好模样,万一被他盯上就糟糕了!” 闻言,叶思漓回了思绪,回眸便看见正巧在看她的顾离忧和穆九风,两人面上皆有担忧,叶思漓笑了笑,道: “你们放心,今日不是已经见了大梁太子了嘛,看他也没什么反应啊,说不定根本就是我们想多了,人家不是来联姻的。再说了,京都好女儿千千万,怎么选也不会选到我身上不是?” 最后一句话,叶思漓自己都说得有些心虚,若不是来联姻的,她方才也不会让萧灵当心了,若是自己安然,那么今日皇上就不应该将她请去,换句话说,今日出席的各家千金,都是皇上心中的联姻人选,果然,她们还是被皇帝摆了一道! 两国联姻,除了女子本身的才貌德育,便是其身后的地位权财了,今日出席者,能担上前者的不在少数,可能拼后者的……不仅要身份地位配得上梁国太子,还要皇上放心,不必担心串谋之事……这样一来,能胜任此事的,屈指可数啊。 叶思漓掀开帘子,望着方才离开的方向,缓缓道: “我有些担心萧灵。” —— 当夜,千翎宫内。 “公主,王公公来报,说是皇上传您过去一趟。” “现在?”萧灵坐在梳妆台前,拿下一片脸上的黄瓜,抬头问着沫儿。 沫儿点了点头,回道:“王公公还在门口等着呢。” 萧灵赶紧拿下脸上的黄瓜片,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出去了。 萧灵到的时候,皇帝正坐在御书房内,桌上摞了一叠奏折,可他似乎无心批改的模样,看着手里的奏折好一会儿。 “父皇。” “父皇?” 萧灵已经进来了片刻,却见皇帝似乎在发神,她轻唤了几声,皇帝这才抬头看她。 “父皇可是遇见了烦心之事?” 皇帝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儿一时有些恍惚,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小灵都已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想到这,皇帝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萧灵见皇帝确实心情不好,又想到下午思漓跟她说的一番话,想了想,还是走到皇帝身后,伸出手替皇帝锤了锤肩膀,笑着问道: “父皇,您就别愁眉苦脸的了,一点儿都不帅气了,父皇还是笑着好看。” 皇帝内心十分感慨,众多儿女中,他最喜欢的便是小灵,可现如今,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皇帝闭上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说道: “小灵,你今年多大了?” 萧灵正给皇帝捶肩的手一顿,随即又自然的继续,语气有些埋怨地说道: “父皇,您还说最喜欢儿臣,结果连儿臣的生辰都记不住,还有十日便是儿臣十六岁的生辰了。”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道:“小灵的生辰父皇自然是记得的,一转眼小灵都十六了,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萧灵心里一紧,想起思漓说的话,果然没错,一时脑中千百般飞转,忽然,只见萧灵猛地蹲在皇帝身前,双手还拉着皇帝的袖袍,一片真诚地说道: “父皇,儿臣还不想成亲,若是成亲,儿臣就要离开父皇,不能在承欢膝下,儿臣舍不得啊,父皇当真舍得儿臣孤身一人远离故土吗?” 话还未说完,眼中便有一层雾水。 皇帝看着身前的女儿,心中也是不舍,却只说道: “哪儿有姑娘家一直不成亲的?” “那儿臣可以晚一些,在这皇宫多陪父皇几年,反正有父皇在,不愁儿臣嫁不出去。”萧灵立刻说道。 皇帝拍了拍萧灵的手背,好一会儿没能说话,萧灵也耐心等着。良久,只听皇帝轻轻叹息了一声。 萧灵已是了然,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望着皇帝,声音有些发抖,问道: “父皇可是要让儿臣与大梁太子……联姻?” 皇帝看向萧灵,只得再次叹息,道:“是父皇没用,委屈小灵了。” 萧灵却一改之前的态度,长长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地吐了出来,说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对方是大梁太子,身份何等尊贵,且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试问哪个姑娘不想嫁给他?” 皇帝似乎没有料到萧灵会是这个反应,有些讶异。 第十二章 巧了,我也不想 第十二章巧了,我也不想 萧灵眼眸微微一暗,语气也有些消沉,十分懂事地看着皇帝,道: “父皇不必自责,儿臣知道这并非父皇所愿,大梁领土广阔,士兵更是强悍,皇祖父一辈好不容易平息了与他们的战乱,达成了协议,如今我们更应为了大周百姓委身求全一些,若是儿臣出嫁能让两国继续交好,这是儿臣为大周献的一份薄力,儿臣不悔。” 听完这一番话,皇帝更是诧异地盯着萧灵,他原本以为小灵定会在他跟前哭坏鼻子,都要求他收回成命,结果……果然,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萧灵抬起头,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皇帝心疼地替她拭去,萧灵的声音已是有些抽泣,道: “不过,儿臣只有一件事想请父皇成全。” “何事?”皇帝看着身前的女儿泪眼婆娑,实在是心疼得紧。 “儿臣请求父皇不要急着下和亲的圣旨可好?儿臣还想多陪陪父皇。” “好,父皇答应你。” 萧灵从御书房出来,便见到沫儿还在外面等着。 “公主,您怎么哭了?”沫儿看着萧灵眼泪汪汪的,以为皇帝责罚了自家公主。 “没事。”萧灵拉着沫儿离开的御书房外,接过沫儿递出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沫儿说道: “出宫。” 宴席上,皇上亲口准予她这段时间可以随意出宫,此时,虽然晚了一些,但终归是能出去。 月上中天,叶思漓已经宽衣躺下了,却听得涣夏来报。 “小姐,五公主来了。” 叶思漓立马起身,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便让暮春开了门。 “小灵,这么晚了,你怎么出宫了?快先进屋,暮春你带沫儿下去休息。”叶思漓看着萧灵的神色,便已经猜到了几分。 涣夏拿来了换洗衣服,打了热水,萧灵洗漱完后便和叶思漓一起坐在床上盖着被子。 “你是说皇上当真要将你许配给大梁太子?”叶思漓微微蹙眉,但看着萧灵的模样,表情变了变,疑惑道: “你居然答应了?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闻言,萧灵一改方才在宫里的忧郁,脸上得意地笑着,十分自豪地拍了拍胸口,说道: “本公主这般聪明,才不会像后宫那些傻丫头一般,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叶思漓的眼神充满了鄙视,萧灵瘪了瘪嘴,说道: “好吧我承认,这三种方法确实挺有效的。” “但是!”萧灵又来劲儿了。 “本公主也是善于观察局势,懂得分辨战况的人,现在的情况,就算是我哭瞎了眼睛也改变不了啊,所以,此时顺从才是王道啊,我这不是立马出来找你商量对策了嘛。” 这几句话萧灵倒是没有说错,她自幼生活在后宫,人情冷暖早已看透,她这么多年能受皇帝宠爱,自然是有过人之处,那就是,她比后宫那么女人懂得知足,懂得分寸,懂得进退…… 虽说五公主娇气任性在宫里也是出了名了,但她绝不会傻到今天这种情况去父皇面前哭哭啼啼,只会惹得父皇心烦,还不如“乖巧”“懂事”一些。 “哦哟,你现在倒是不错啊,还懂得以退为进了。”思漓打趣道。 萧灵扬了扬下巴。 “那是自然,而且父皇还答应了我,目前不会下联姻的圣旨。”萧灵冲着思漓得意地挑了挑眉。 叶思漓这下是真的佩服了,说道:“小灵,你果然是成长了啊,只要圣旨未下,联姻之事就未成定数,一切都还有希望。” “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啊?”萧灵一边说着,一边躺下,缩在被窝里。 “我?你大晚上从宫里出来,敢情没有想好对策?”思漓看着躺下的萧灵,问道。 闻言,萧灵也瞪大了眼睛,问道:“下午你不是还特意提醒我了嘛,难不成你没有想好应对的法子?” “我还以为你火急火燎地跑出来是想到了办法。”叶思漓扯了扯被子。 萧灵用力一扯,将被子再次扯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早已想好了办法,这才赶来的。” “……” “那现在怎么办?这件事不能拖下去,说不定父皇突然心血来潮圣旨就下了。”萧灵吓得立马坐了起来。 叶思漓摸了摸下巴,认真想着,道: “既然是联姻,就是双方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那个大梁太子入手?” “对啊,联姻是大梁的意思,只要大梁那边放弃了,这桩婚事不就自然取消了?” 萧灵激动地抱住叶思漓,乐呵呵道:“思漓,你真是太聪明了,那我们明日就将那大梁太子约出去把话说清楚!” “嗯。”叶思漓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 顾离忧用早膳的时候,发现叶思漓没在,便问暮春涣夏。 “小姐一早便和五公主出去了。”涣夏答道。 “五公主来了?”顾离忧盛了一碗粥,随意问道。 “是,昨夜来的。” 顾离忧心中大抵猜到了几分,看着面前的暮春涣夏,开口问道: “阿漓出门,你们两人为何没有陪同?” 暮春答道:“小姐说她和五公主有正事要办,便不让我们跟着,就连五公主的贴身侍女沫儿也被留下来了。” 顾离忧喝了一口粥,咽下后,慢慢问道: “阿漓可说她们要去何处?” “并未交代。”涣夏答道。 待顾离忧用完早膳,正准备出门去找思漓,却被叶仲尧叫去,说是找他研究兵法。 自从两人从战场回来,顾离忧便每日陪着叶思漓,叶仲尧一人无聊得紧,今日实在待不住了,定要好好跟这臭小子一决胜负! 萧灵和叶思漓想了一夜,觉得事关两国,须得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才可商量。 于是,两人一早便将楚慬约在了——郊外。 “二位,孤男……两女的,这荒郊野外,不大好吧?”楚慬也未带随从,负手看着身前的小溪,神色却未有丝毫勉强和不好意思。 “琊肃殿下,你可知道今日我们找你何事?便这般信任独自赴约了?”萧灵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别人。 楚慬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一番萧灵,神色有些轻视,不屑道: “你是觉得,就凭你们两人能奈我何?” 看着楚慬的表情,萧灵像是点着的炮仗,言语也毫不客气。 “楚慬,没想到你是这样两面三刀的人,昨日在我父皇面前还是一副乖侄儿的模样,今日便原形毕露了!” 楚慬压根没将萧灵的“炸毛”放在眼里,看了眼她,道:“五公主和乐安郡主亲自相邀,应该不是特意来了解本宫人品如何的吧?” “谁稀罕……”萧灵正想怼回去,却被叶思漓拉了拉。 叶思漓看着楚慬,淡淡笑道: “殿下智勇双全、才智无双,想来是猜到了今日我们二人找你的目的吧?”叶思漓正视着楚慬,眉眼弯弯,没有丝毫躲闪。 早闻大梁太子处事细心谨慎,初来大周,怎会无不留心独自赴约,楚慬此时会站在这里,便说明了他心中对她们二人的目的大概有数,又或者,他也有此打算。 “郡主倒是聪慧。”楚慬这才看向叶思漓。 叶思漓没有多说,而是紧追着问道:“殿下,不知乐安猜的正确与否?” 楚慬看着叶思漓,轻笑了一声,道:“你们是想让我去拒了这门婚事?” 萧灵看着认真道:“是,这门婚事只有由你出面,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为什么呢?”楚慬一笑,像是毫不在意,继续道:“这门婚事对我大梁有益无害,本宫身为大梁太子,凭什么帮你们?” “我跟你昨天才见面,今天才多说了两句话,没有一点儿感情基础,怎么成亲?”萧灵看着楚慬丝毫不在乎的模样,有些着急。 楚慬听着萧灵的话,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道:“身在皇家,五公主莫不是还想着要嫁个两厢情愿、举案投眉的良人?” 不等萧灵再说,楚慬忽然正色说道:“你我皆身在皇家,从出生那一刻,连命都不属于自己,更何况婚嫁一事……凭着你我身份,婚姻注定是国政筹码,何谈情爱?” “可我不想嫁给你!”萧灵倒是直言不讳,盯着楚慬认真说道。 叶思漓没有说话,淡淡瞧着楚慬。 楚慬忽然抬眸看向萧灵,唇角一勾,道:“巧了,我也不想。” “啊?”萧灵似乎没有料到楚慬会是这样的反应,倒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信半疑地问道: “你是说你也不想这次联姻成功?” 楚慬挑眉默认。 终于明白了楚慬的意思,萧灵立马乐开了花,一把拉住身旁的叶思漓,上蹦下跳激动地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思漓,我不用嫁给他了!哈哈哈哈哈哈!” 萧灵一时像是得了失心疯,叶思漓硬是没有将她控制住,只得使劲地扯了扯萧灵的衣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才勉强将萧灵控制住。 叶思漓看了萧灵一眼,萧灵脸上的笑意僵住,立马收了回去,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过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偷偷瞄了一眼楚慬,果不其然,楚慬确实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第十三章 这也是京都特色? 第十三章这也是京都特色? 叶思漓尴尬地笑了笑,开口打破僵局,说道:“琊肃殿下既然也不满意这门婚事,便请殿下早日跟皇上解释清楚,免得平白误了你们二人。” 萧灵很难不赞同。 楚慬倒是有些为难的模样,说道:“恐怕现在还无法去说。” 楚慬知道叶思漓二人心存不解,便说道:“这桩婚事是祖辈定下的,事关两国,若是没有说服力的理由,怕是有些困难。” 一时,三人皆有些忧愁,片刻,萧灵才无所谓地说道: “害,只要你我坚决反对,目前绝口不提婚事,总是还是时间的,既然你也不愿成亲,那我们就还算是盟友,可不准叛变啊!”说罢,萧灵还故作凶狠的模样吓唬楚慬。 “自然。” “此时需要从长计议,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萧灵敲了敲脑袋,认真地说道。 叶思漓看了看时辰,笑嘻嘻地看着两人,道:“那不如……” 萧灵看向思漓,两人瞬间达成一致,转头看向楚慬,齐声说道: “我们去吃东西吧!” “……”楚慬抬头看了看天,说道: “此刻会不会太早了?” 叶思漓两人一早便出来了,此时确实还早,但是,由于她们两人出门太早,加上因为此事忧心,片刻不敢耽误,早膳未用便赶出来了,到现在肚子早就饿了。 “不早不早,现在回城正好可以带你逛逛。”萧灵赶紧说道。 “对!你可有口福了,我先前订好了醉云楼的包间,我告诉你啊,京都醉云楼的厨子手艺堪称一绝,保证你回到大梁还心心念念!”叶思漓毫不夸张地说道。 三人聊着聊着便已回了城里,叶思漓和萧灵两人倒是将地主之谊尽得极其到位,带着楚慬将最热闹的两条街挨个逛了遍,一边给他介绍,一边也不忘买些好吃的东西。 “到了到了,就是这儿!”叶思漓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一家酒楼,宽大的匾额上写着“醉云楼”三字,此时虽未到晌午,里面便已是座无虚席。 楚慬看了看四周,这家酒楼并未在街道繁华处,反而是在一条不甚热闹的街道尽头的转角处,他再次看向匾额上的题字,一旁的萧灵将烧饼咽下去后,得意地说道: “如你所想,这匾额上的题字正是出自我父皇之手!” 原来是当今圣上亲赐,难怪生意这般好。 叶思漓一进门,便有店小二眼尖,立马迎了上来,领着他们三人去了楼上雅间。 “你可以啊,上次我提前了许久才订到位置呢。”萧灵提了裙摆落座。 叶思漓坐在老位置,靠窗边,可以清楚地看见楼下。 萧灵嚷着口渴,小二端来热水,叶思漓净了手,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热毛巾,拭去了水渍,只见叶思漓抬手端起茶盏,行云流水间,只听得杯中水轻响,在墨色茶杯中圈圈回荡,却未溢出丝毫。 桌上整齐有序的陈列着一整套茶具,叶思漓轻拿轻放,手上动作却从容不迫,像是练习了千百遍…… 不一会儿,清淡的茶香便飘了出来,叶思漓先是沏了一杯递给楚慬,而后才给萧灵和自己也各沏了一杯。 萧灵满意地接过茶,一饮而尽,再次将茶杯递了回去,乐呵呵地望着思漓,叶思漓又为她斟了一杯。 楚慬端起茶杯,细细一闻,眼中便露出欣赏之色,再浅浅抿了一口,面色温和下来,再品了一小口,这才放下,眼中尽是惊讶之色。 “想不到乐安郡主还有这等本事?” 叶思漓浅浅一笑,每次只要一来醉云楼,穆九风和萧灵定会缠着让她沏茶,说是她沏的茶有一种独特的香味,究竟是什么味,两人又说不上来。 “那是,我们思漓的本领多着呢,你是不知道,不光是茶艺一绝,思漓的厨艺更是一等一的好!说起来,我都有些日子没尝到思漓的手艺了。”萧灵夸起自家姐妹那是毫不敷衍,简直是滔滔不绝。 叶思漓让小二收了茶具,便吩咐可以上菜了。 楚慬看着小二将方才的茶具单独收了起来,才知道这一套茶具大约是她们自己的。 不一会儿,好菜好酒好肉便都上了,瞬间摆满了桌子。 “殿下今日当真是有口福了,这些菜平时都是很难吃到的,京都仅此一家,赶紧尝尝?”萧灵一边热情地说着,一边给楚慬斟酒,道: “这酒也是上好的女儿红,平时我想喝,思漓都不舍得给我呢。”萧灵说着说着竟还埋怨起来。 竟然出了宫,误会也解开了,三人便也放开了许多,说话举止不再约束,三人洒脱地聊着天,竟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聊得好不欢乐! 楚慬大约是在宫里呆久了,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也不免贪杯多喝了几杯,又或许是这女儿红的后劲实在有些大,三人竟都有些昏昏呼呼的。 “来,继续喝!”萧灵直接端起酒壶,给叶思漓和楚慬二人满上,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与他们碰杯后一饮而尽。 突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三人皆望向门口,大惊失色。 只见一群衣衫不整的女子乌压压向他们三人扑过来,三人吓得立马起了身,呆愣地看着突然闯进的一群女子。 楚慬有些不明所以,迟缓地转过头看向站在桌旁的思漓和萧灵,迷糊地问道: “这也是你们京都的……特色?” 他这一开口,萧灵和叶思漓才反应过来,两人皆上前将楚慬护在身后,奈何二人都喝了酒,现下脚步虚浮,前面的女子稍微一推,她俩便被推出了“人群”。 只见一群女子直扑扑朝愣在原地的楚慬奔去,叶思漓和萧灵没缓过神来,只得面面相觑。 眼见前面的女子就要扑住楚慬,楚慬身形一晃,倒是及时躲开了,却是脚下还未站稳,一只衣袖便被人抓住了。 不等他挣脱,楚慬便似“羊入虎口”,瞬间被包围住。 楚慬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的一群女人,虽说他贵为太子,可何时见过此等情形,一时竟然挣脱不开,求救般望向被挤在外面的叶思漓和萧灵二人。 叶思漓接收到楚慬的求救,他可是大梁太子啊,要是出了个好歹,她今日也交代在这儿了! 顿时她的脑袋清醒了几分,扶着墙,踉跄地朝门外走去,却正好撞上急急忙忙赶上来了小二。 “快把她们拉出去!”叶思漓声音低沉,却听得出怒意。 小二连忙招呼身后的人将女子拉开,那些女子还似不死心一般,努力地拉着楚慬的衣裳。 叶思漓见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上前一把拂开那些女子的手,将楚慬护在身后。 “放肆!” 叶思漓怒喝一声,屋内的那些女子皆是一怔,叶思漓目光将她们一一扫过,目光带着酒意却十分凛冽,不等那些女子再有动作,叶思漓冷声喝道: “在本郡主手里抢人,怎么,诸位是想去裕公府坐坐?!” 众人一听“裕公府”身形皆是一顿,面露惧色,叶思漓目光冷冽,正欲张口吩咐,眼前的女子全都惊慌失措地逃了出去,瞬间,整个雅间又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和进来帮忙的小二等人。 小二连连弯腰道歉,说是方才后院走了水,他们全部赶去了,一没留神,她们便溜了进来,叶思漓有些疑惑,本想好好询问一番,却看着惊魂未定的萧灵和面色晄白的楚慬便没有再多问,让小二下去了。 楚慬此刻倒是清醒了几分,十分嫌弃地拍了拍身上残留的胭脂水粉,还拿过毛巾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手,这才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茶缓了缓神。 良久,才开口道: “思漓,没想到你还有两把刷子嘛,竟然将那群疯婆娘喝住了。”楚慬想到方才的情形,心中还惊魂未定! 叶思漓和萧灵也确实被吓到了,方才那群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她们哪里见过这些,叶思漓也猛灌了两杯清茶,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缓缓说道: “哪里是我喝住了她们,她们是听见了‘裕公府’被吓跑的。” 虽说裕公府不过是叶仲尧的府邸罢了,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叶家毕竟世代为将,不管是手里的私兵,还是私建的暗牢,都是公开的秘密。 若是叶家没有私牢,世代树敌那么多,仇家更是数不胜数,总不能每个都关进京都府狱吧? 其实,刚开始确实是这样的,但后来渐渐的,府狱官员实在觉得麻烦,这些人总归是不能放的,关押在他们那里,他们还总提心吊胆的,成日担心有同党劫狱,后来一想,裕公府的私牢是出了名的严实,他们也倒是懒得接手了。 还是那句话,这些公开的秘密,只要适可而止,莫要逾拘,上头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世代相传,到如今,整个京都怕是无人不知裕公府私牢吧?虽然没人见过,但这名字确实如雷贯耳,令闻者生怯! 至于为什么没有外人见过,很简单,但凡有幸进去的人,便也是一辈子交代在里面了…… 第十四章 遇刺 第十四章遇刺 萧灵看着叶思漓还盯着门口处看,不禁问道: “思漓,你在看什么呢?” 叶思漓回过头看向她,回道:“方才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抓一个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思漓总觉得方才的事实在是怪异,可看了看安然无恙的楚慬和萧灵,一时也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劲。 待三人缓过神来,便觉得今日有些累了,准备回去了。 “什么时辰了?怎么天黑了?”此刻酒劲正上头,萧灵脚步一晃,靠在叶思漓身上,指着明晃晃的月亮,歪着头问道。 原来都这么晚了,叶思漓看了看挂在天上的明月,忽然想起今日出门还没来得及跟阿忧讲一声,也不知道暮春涣夏有没有跟阿忧解释一下。 叶思漓看着不早的天色,扶着萧灵,和楚慬并肩走着。 “思漓,你这茶艺确实不错,改日我定当好好请教。”楚慬的脚步也是虚浮的,叶思漓让他走路当心些,可楚慬再三强调说自己可以。 “行行行,你赶紧让你的随从来接你回去。”叶思漓吃力地扶着萧灵,对楚慬说道。 楚慬却正色道:“我先送你们回去。” “……”叶思漓实在拿这两个醉鬼没有办法,萧灵向来贪杯,她是知道的,每次出来,她和穆九风都要死命拦着,可她没有想到,楚慬,堂堂大梁太子,怎得也这般贪杯? 这两人像是一见如故,终于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酒友,她死命也没有拦住,还被两人一唱一和地灌了几杯。 叶思漓侧头看了看独自走在前面的楚慬,虽是方才才一起饮酒闲谈,好不快活,可此时看着他的背影,怎得生出了一种孤寂? 叶思漓觉得,传言实在有误,楚慬跟传言中的大梁太子确实不一样,应该说昨日宴席上见到的楚慬才是传言中的楚慬。 “我们家思漓就是厉害,不仅会沏茶,会做菜,会弹琴,还会……”萧灵整个身子都靠在叶思漓的身上,此刻自己嘀嘀咕咕地说着:“还会跳舞……” 萧灵突然睁开眼,抬头看向思漓,道:“楚慬!” 叶思漓一愣,前面的楚慬回过头来,萧灵看了看面前的思漓,又眯着眼睛看了看前面的楚慬,伸手摸了摸思漓的脸,说道: “我认错人了,你是我的思漓,你!”萧灵转头看向前面的楚慬,伸手指着他,说道:“你!楚慬!嘻嘻嘻……”萧灵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叶思漓无奈地看了看萧灵,这孩子又耍酒疯了。 萧灵离开了叶思漓的怀抱,踉踉跄跄地朝楚慬走去,见她脚步踉跄,楚慬本能地伸手去扶她,却被她一手拍开。 “男女授受不亲,我堂堂大周公主,怎能让尔等……流氓碰着?” “……”楚慬无语地看着萧灵,收回了手,看向一旁的叶思漓,叶思漓连忙比了个手势,让他多担待些,又连忙上前接住萧灵。 萧灵却还不安分,热情地跟楚慬介绍道: “楚慬,我跟你说啊……思漓,是本公主最好的朋友,她可厉害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的思漓真的……非常优秀……”萧灵脑子已经不太清楚,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叶思漓扶着踉跄的萧灵,一脸的无奈,萧灵这丫头总是这样,一喝多了就倒是跟别人夸赞思漓。 记得上一次醉酒,萧灵拉着顾离忧和穆九风两人,滔滔不绝的夸了叶思漓一整晚,从两人牙牙学语时的初次相见到两人一起整蛊“折磨”她们教学礼仪的嬷嬷,再到后来两人隔了座皇宫互传书信,由于传信次数实在太多,次日传信的宫人都换了一波又一波…… “我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对!思漓跳舞,我敢保证你肯定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舞蹈……想当初,我初次见到思漓跳的那支‘长相思’,好生不让人羡慕,只可惜,当时思漓是在练习,我还没见过完整的呢。” 叶思漓扶着萧灵跟在楚慬后面走着, 忽然,“咻——嘭!” 夜色笼罩的天空绽放出五彩的烟花,萧灵和叶思漓皆看去。 一时漫天烟火。 不等萧灵“发作”,楚慬突然停住,转头示意她俩噤声。 月上中天,原本小巷安静得可以听见夜风掠过树梢的声音,此刻却尽是燃放的烟花声。 叶思漓看了一眼四周,因着他们三人的身份特殊,所以特意选择了走小巷,免得这一副醉酒的模样被人传了出去。 这是一条并不窄的巷子,他们此时正停在小巷中间,左右是高高的墙,烟花的盛开声一时响彻云霄,楚慬立马醒了酒,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一群黑衣人齐刷刷地出现在巷子里,将三人围得滴水不漏,叶思漓连忙将萧灵扶好,两人退至墙角。楚慬瞥了一眼叶思漓和萧灵,身子往她俩身前移了移,将两人挡住。 未有废话,其中一名黑衣人手势一打,众人便拔剑直朝楚慬扑来,楚慬一手放在腰处,顺势一抽,一根黑棕色鞭子,“啪!”地一声狠狠抽在一名黑衣人身上,那名黑衣人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叶思漓连忙捂住萧灵的眼睛,一边安慰着萧灵,让她不要出声,免得让楚慬分心,一边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局势。 楚慬的鞭子是铁制的,楚慬手腕一转,手中铁鞭随之一转,除了手柄处,其余各节皆是勾刺,勾刺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晃眼,一旦碰上人身,便是生生扯下一大片血肉! 楚慬的身手不错,一时黑衣人皆近不了身。 突然,有黑衣人注意到了躲在墙角的两人,看着自己同伴受伤惨重,逐渐向叶思漓两人靠近。 楚慬见状,铁鞭立马横空抽了过来,黑衣人堪堪躲开,更是集中了火力对付叶思漓两人,叶思漓将萧灵紧紧护住,楚慬手中铁鞭一抽,狠狠打在叶思漓面前的黑衣人背上,顺势一拉,将黑衣人重重砸在了墙上。 整个巷子被黑衣人围得严严实实,叶思漓和萧灵根本跑不出去。 虽说楚慬身手不错,但他善用长鞭,此时他们被围得水泄不通,楚慬的招式极受限制,加之对方人多势众,楚慬本就醉了酒,根本支撑不了多久,逐渐,楚慬有些支撑不住。 见状,叶思漓也是慌了神,萧灵早已吓得不敢乱动,叶思漓想起之前九风送了她一把匕首,连忙摸了摸身上,才想起她大概是忘在家里了,手指碰到腰间的短笛,叶思漓眸中瞬间一亮! 清脆明亮的笛声划破长空,一时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她,叶思漓不敢停歇,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音律,一声一声,拼命吹响手中的短笛,瞬间便涨红了脸。 黑衣人见状,想阻止她,纷纷朝她袭来!楚慬只身拦在叶思漓面前,身上却早已负伤,一招一式,逐渐招架不住…… 鞭子善于远攻,此时在小巷,楚慬本就不占上风,身上更是多处负伤,却仍是死命挡在思漓面前。 黑衣人躲开楚慬的铁鞭,几人便开始近身搏斗,不多时,楚慬便被十多名黑衣人缠住,一时脱不开身,剩下的黑衣人提剑朝叶思漓走来,萧灵脸上泪水纵横,却也不敢哭出声,看着面前走近的黑衣人,只得害怕地将思漓抱住,试图替思漓挡着些。 叶思漓看着他们手中的长剑还沾着楚慬的鲜血,看着他们步步紧逼,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却一咬牙,低头不再看他们,死命地吹着手中的短笛! 黑衣人以至身前,他们虽是带着面罩,可思漓也能感觉的面罩下的脸是多么狰狞!黑衣人盯着叶思漓,看了眼一旁拼命抵抗的楚慬,眼中闪过一丝阴翳,长剑迅速朝叶思漓砍下,吓得萧灵和思漓两人紧闭着眼无助地抱在一起。 片刻,却没感觉到脖子上本该有的疼痛,鼓起勇气缓缓睁开眼,便看见身前的背影是最最熟悉的人。 顾离忧手执长剑,动作干净利索,一剑封喉!将快倒在脚边的黑衣人一脚踢开,有了顾离忧的出现,局势瞬间扭转,顾离忧翻身躲过面前的利剑,长剑在手中翻转,不知何时便是左手执剑,一剑刺入黑衣人胸膛,随后再狠狠一脚踢开,离思漓远远的。 不知何时,又有一人加入了战斗,那人的穿着像是宫里的,下手招式却比顾离忧狠辣许多。 “云安!”萧灵看清了来人,立马松了一口气。 虽然黑衣人身手不错,但此时见到顾离忧已是吓破了胆,再听到此时的来人居然是“云安”,知道局势不妙,便想撤,谁知顾离忧和云安立马将其拦住,又是一番鱼死网破,黑衣人全部丧命! 这种刺客,若是被捕便会自尽,于是顾离忧和云安成全了他们…… “阿忧。”叶思漓坐在地上,望着面前的人,强装镇定,声音却是忍不住发抖。 顾离忧丢了手中沾血的长剑,连忙上前蹲在思漓身前,检查道: “阿漓,可有受伤?” 闻言,一颗泪水打在顾离忧的手背,叶思漓摇了摇头,本是强忍的哭泣,此时却是再也忍不住,抽泣着嚎啕大哭。 第十五章 送你一支“长相思” 第十五章送你一支“长相思” 云安收了剑走到萧灵面前,恭敬道: “属下保护不力,还请公主责罚!” 萧灵早已是满脸泪水,此刻劫后逢生,看着面前的救星,甭提有多激动了,一把抱住云安的大腿,委屈地哭道: “你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 云安身子微微一怔,像是知道自己错了,沉默不语,静静地等着萧灵哭完。 叶思漓哭了一会儿,觉得累了,顾离忧替她拭去泪水,扶她起身。 “阿忧,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赶到的。”叶思漓说话还在微微抽泣,神情确是无比自信和欣喜,起身后便连忙将短笛擦干净,然后放好。 顾离忧见思漓没有受伤,终于也放了心,看着思漓小心翼翼地将短笛收好,面上突然有些不悦,说道: “我当初送你短笛,不是每次都用来求救的。” 思漓见他突然生气了,摸了摸腰间的短笛,连忙解释道: “对不起阿忧,我今日忘了带匕首,下次一定不会用你送的短笛来求救了。” 思漓连忙保证道,她确实不对,当初阿忧送她短笛是觉得她喜欢,特意送她的,结果从小到大,她每次在外面惹了事,每次一有危险,都习惯地吹响它,不管她在哪儿,阿忧总能立马找到她,久而久之,倒把它当成救命稻草了,这倒是显得她没好好珍惜阿忧亲手做的短笛,不拿来吹曲儿,尽拿来做这些名堂了,难怪阿忧会生气。 “你是觉得我在生气你拿短笛来求救?”顾离忧听着思漓的话更是生气。 叶思漓看着顾离忧沉下的脸,立马笑嘻嘻地凑上去,对视着他,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撒娇说道: “阿忧,我知道错了,阿忧是担心我出事,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遇到这么危险的事了,万一遇见,我就躲得远远的!”叶思漓眨巴着大眼睛,信誓旦旦地说道。 方才的情况她倒是想躲啊…… 叶思漓看了看早已昏迷倒在地上的楚慬,面上一惊,立马跑过去察看,却被顾离忧一把拉住,顾离忧不满地扫了楚慬一眼,看向思漓眼中的疑惑,抬手指了指小巷那头,解释道:“方才我已经通知了他的侍卫。” 顾离忧话音刚落,叶思漓便看见有人急急忙忙地从顾离忧手指的方向跑来。 “走,回家。”顾离忧扶住思漓的肩膀,思漓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她今日喝了酒,虽然不至于像那两个人一样迷糊,可身子确是乏力的。 思漓低着头等着顾离忧责备,良久,身侧才传来顾离忧的淡淡的声音。 “不准有下次。” 叶思漓猛地抬头看向顾离忧,见他不再说话,思漓猛地点头,咧开嘴笑着保证。 “云安,将萧灵带回我府上。”叶思漓忽然想到身后的萧灵,立马转头说道。 萧灵喝得实在有些醉,此刻虽醒了不少,但整个人站直都费劲,若是这副模样回宫,还不知道要在皇宫传成什么样子呢? 云安低头看着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萧灵,开口问道:“公主,你可还能起来?” “我不起来。”萧灵干脆地摇了摇头。 “为何?” “腿软。”萧灵按了按自己的小腿,确实该软,今日喝了那么多酒,又才死里逃生,光是她哭得那么久,就该累了。 “那……”云安看着赖在地上不肯起身的萧灵,犹豫了几番,还是说道:“属下扶你起来。” “好!”萧灵抬头,大大方方地伸出双手,等着云安扶她。 云安犹豫地伸出了手,扶过萧灵的小臂,将她扶起,谁知萧灵脚下实在无力,起身并未站稳,整个人便栽入了云安的怀里,萧灵险险稳住,拍了拍云安的肩膀,说道: “幸好你接住了我……多谢……” 云安身子僵硬,不敢再动,却被萧灵猛地一拍。 “还走不走了?思漓都走远了。” 云安这才扶住萧灵,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萧灵还未走两步,便又停下了,云安转头看向她,萧灵整个人直接倒在云安身上,口齿不清地说道: “云安……我实在……走不动了……” 云安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惊慌地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空无一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萧灵靠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云安有些无措,纠结了半晌,这才小心地将萧灵打横抱在怀里,手中的佩剑也小心地拿着,以免碰着萧灵。 已是深夜,明月当空,街道安静至极,长长的大街,只有云安抱着萧灵稳步缓慢地走着…… “阿忧,到家了,你快放我下来。”不等顾离忧回答,思漓便自顾自地从顾离忧背上下来了,要是让祖父知道,她又要挨骂了。 身后的云安和萧灵也到了,四人轻声从侧门进了府,一路上避开了巡逻的守卫,安全到达思漓的玉笙院。 暮春涣夏看着几人狼狈的模样,也是一惊,连忙接过萧灵和思漓,带两人进屋洗漱。 涣夏开门出来,走到顾离忧和云安面前,对两人说道: “小姐和五公主都已歇下,不过小姐方才吩咐了,云大人今夜便在此歇息,请。” 涣夏将云安待下去休息,顾离忧走近门口,暮春开门出来。 “今夜你们辛苦些,随时准备着醒酒汤,她们若是醒来,就让她们喝些。” “知道了,公子。”暮春应道。 顾离忧回到自己的院子,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情,怎么也睡不着,如果他再晚一些,阿漓便丧命于此了! 想到今夜的一批杀手,顾离忧微微皱眉,突然,院外隐隐传来声响,顾离忧瞬间起身转头看去,眸中充满杀意! 下一秒,顾离忧的杀意立马消失,连忙起身出门。 “阿漓?”顾离忧打开房门,便看见正趴在他院子墙头的思漓。 “嘘!”思漓放开一只手,方才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顾离忧小声些,她自己也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声些,祖父会发现的……到时候……又要说我……” 是的,自从顾离忧住进来这玉笙院,叶思漓就常常翻墙过来找他,有时候也走正门的,但是思漓嫌正门太绕,她每次都在玉笙院的墙外搭个梯子。 一开始,思漓还自己偷偷地搬梯子,后来,顾离忧便直接给她放了个梯子在墙外,省得她搬来搬去。 顾离忧连忙上前,将思漓稳稳接了下来,将思漓抱了下来,顾离忧才发现眼前的人有些不一样。 “阿漓,你醉了?”顾离忧低头看着思漓,试探地问道,她方才回府的时候,意识还是十分清醒的,怎么睡了一觉反而酒劲上来了? “我没……谁醉了?”思漓拂开顾离忧的手,自己独立地走了两步,身形猛然一晃,顾离忧刚要上前扶她,她却伸出双手保持平衡,勉强站住后,转头看向顾离忧,得意地扬了扬手,笑道: “你看,我就说我没有醉吧!” 话音刚落,思漓便猛地失去了平衡,身子直直地往地下栽去! 叶思漓有些怕疼地闭上了眼睛,却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忧?”叶思漓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见顾离忧将她稳稳地接住,盯着顾离忧发了神,片刻后才猛地一拍脑袋,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叶思漓拍了拍顾离忧的肩膀,而后转身朝院中走去,还不忘回头对顾离忧说道: “前些日子我将‘长相思’学完了。” 思漓口中的“学完”,不是说招式学完了,“长相思”她自幼便开始学习,舞蹈动作她早就烂熟于心,她此刻的“学完”,指的是完全领会了。“长相思”是在古籍残卷中发现的,总共应是十二式,现存却只剩了十式。多年来无数人终身专研其道,却不得要领。 思漓如今领悟了最后两式,若是传出去,定称得上一代舞学宗师! 顾离忧也有些惊讶,却因为此人是她,便也觉得正常了,只是看着摇摇晃晃的思漓,有些好笑,道: “你大半夜翻墙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事?” 思漓站在桂花树下,缓缓转身看向顾离忧,月色朦胧,透过桂花树洒在思漓身上,更增了几分仙意,忽然,思漓微微歪头,咧开嘴角,对顾离忧说道: “阿忧,” “这支‘长相思’送给你。” 阿忧,这支“长相思”送给你…… 很多年后,每个孤寂的夜晚,顾离忧总会想起今夜,这个女子为他起舞,身姿轻盈,衣袂翻飞,皓月当空,桂花飞舞,她的一瞥一笑便这般深深印在了脑海…… 顾离忧看着面前翩翩起舞的女子,或是醉酒的缘故,思漓的眸子带着些许的迷离,反倒增了几分别样的滋味。顾离忧拿出腰间的玉笛,玉笛声响,舞姿轻妙,合二为一…… 思漓身姿姣好,眼眸灵动,举手抬足间勾人魂魄,渐渐的,她动作减缓,神情暗淡下来,逐渐变得悲凉。蓦地,思漓脚下加快,身姿翻飞,裙角翩翩,随风而动!笛声也变得急促、悲凉,像是一对爱侣正经历着悲痛的生离死别!笛声开始低沉,缓慢而悠长,如同明明相互爱慕的两人却不得善终,悲切、凄凉……思漓踏着月色,身姿柔软,纤长的玉指似乎想要捧住那月光,可是啊,月光纵然皎洁,却总有散去的一刻……手掌虚捧着月光,思漓抬头望去,良久,手指微微颤动,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划破了一片夜空…… 明明是一对恋人,却生生分离! 生而不得见,死而不得伴…… 顾离忧愣愣地盯着思漓,不得不惊叹“长相思”的传神,流传百年,果真名不虚传,只是,顾离忧觉得心口有些闷痛,像是与百年前的那对男女相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们的凄苦和绝望。 一舞毕,叶思漓也站在原地许久,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心中所有的压抑随着这口气也散去了。 第十六章 夜里如厕走错了院子 第十六章夜里如厕走错了院子 叶思漓转向顾离忧,有少许花瓣随风飘下,落在思漓身上,她却没有注意,只是歪头看着顾离忧,傻傻地笑着。 二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说话打破这片宁静。 十月的风带着寒意,思漓缩了缩身子,顾离忧上前扶过她,伸手拈起她头上的花瓣,柔声说道: “你跳得很好看。” 叶思漓抬头望着顾离忧,瞧着顾离忧脸上神情温和,嘴角还带着微笑,便开心地笑着,因着脑袋昏沉,便直接抱住顾离忧的胳膊靠在上面。 “那阿忧是没有生气了对不对?” 顾离忧没有回答,思漓抬起头盯着他,又摇了摇他的胳膊,语音软糯再问了一遍。 “阿忧不生气了,对吗?” “嗯。”顾离忧无奈地答道。 很小的一声,思漓却是听得清楚,心中如释重负一般,顾离忧分明也没有过多的责怪她,她也知道,阿忧是不会真的生气不理她,可她就是害怕,害怕阿忧会不高兴。 叶思漓靠在顾离忧胳膊上,喃喃道:“可是我不喜欢‘长相思’这个名字……听起来太过凄凉……” 顾离忧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思漓再说话,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经睡了过去。 原来她大半夜翻墙过来,就只是为了为他跳一支舞,为了哄他开心…… 这一天实在疲惫,心中的事放下后,叶思漓便不管不顾地熟睡了过去。顾离忧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眼神确是充满了宠溺,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进了屋子。 次日,叶思漓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暮春伺候着洗漱完毕,涣夏便端来了醒酒汤,叶思漓并未觉得头疼,才听暮春解释道昨日顾离忧已经喂她喝过一些,思漓接过醒酒汤,暮春看了看涣夏,终于开口问道: “小姐,你怎么又半夜跑到公子这里来了?” “……”思漓正在喝汤,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阿忧的房间! 暮春涣夏看着自家小姐拍了拍脑袋,努力回想的样子,便知道她肯定断片了。果不其然,思漓努力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 “可能我……夜里如厕走错了院子?” “……”暮春涣夏无语。 莫说如厕是否需要出院子,单说这两院子的距离……虽然相隔不远,但是也不是摸黑能随便走错的吧? “对了,阿忧呢?”思漓尴尬得赶紧转移话题。 涣夏回道:“公子在厨房给你准备早、哦不,午膳。” 午膳?叶思漓穿好衣裳出了屋,今日天气不错,太阳照在身上很是舒服。 顾离忧进了院子,暮春赶紧上前接过他手中做好的小菜。 “睡够了?可有头疼?”顾离忧跟着思漓进了屋。 “不疼。”思漓摇了摇脑袋。 暮春将饭菜摆好,思漓看着面前的饭菜,瘪了瘪嘴,看向顾离忧。 “阿忧,这不是午膳嘛,为何这般清淡?” 顾离忧拿过思漓的碗,替她盛了一碗瘦肉粥,放在她面前,将饭勺递给她,说道: “这有瘦肉粥和青菜,荤素搭配不油腻,刚刚好。” “可这也……” “醉酒后宜清淡。”顾离忧看了眼思漓,淡淡说道。 思漓立马闭了嘴,接过饭勺,埋头认真地吃着,还不忘抬头夸赞。 “阿忧的厨艺又进步了,这粥真好喝!” “……”暮春涣夏真是无比鄙视自家小姐,平时在别人面前挺豪横一人,怎么在公子面前就毫无招架之力了? 叶思漓吃饱后擦了擦嘴,这才想起昨夜似乎小灵和她一起回来的。 问道:“小灵呢?” “五公主一早便和云大人回宫了。”涣夏回道。 “哦。” 叶思漓没甚在意,云安也跟着萧灵有些年头了,云安跟阿忧和九风他们差不多大,可是他思想和做事确实古板死沉得很,皇上派他保护萧灵,他便只保护萧灵的安危,这么多年了,平时也鲜少聊聊天谈谈心什么的,和九风他们的行事完全是两个风格。 顾离忧瞧着思漓休息得不错,想了想,还是说道: “楚慬生病了。” “哦。”思漓喝了口水,突然顿住,不解地问道: “生病了?”昨日遇刺,不应该是受伤了吗?生病了是什么意思? 叶思漓放下杯子,有些放心不下。 “我还是去看看吧。” 楚慬是梁国太子,前天才到京都,昨夜便遇刺,今日就生病,这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况且,昨日是她和萧灵将他约出去了,出了事她们也难辞其咎。 “我陪你去。”顾离忧也起身,跟着叶思漓出去,暮春涣夏便没有跟着同去。 叶思漓和顾离忧赶到馆驿的时候,恰好遇见出来的何太医,叶思漓有些讶异,连忙上前问道: “何太医怎会在此?” 何太医恭敬地跟叶思漓和顾离忧行了礼,回道: “听闻殿下病了,皇上派下官来为殿下诊治。” 皇上?御医?叶思漓和顾离忧对视一眼,这才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细细一问,才知楚慬从昨夜回到馆驿便开始不适,刚开始还以为是剑伤所致,后来楚慬突然高热寒颤,身上的伤口也止不住血,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楚慬毕竟是大梁太子,要是出了事,馆驿中负责的大小官员一个也脱不了干系,于是便连忙进宫上报,今日一早,皇上便派了御医前来医治。 “可有诊治出结果?”顾离忧问道。 “这……”何太医有些为难,还是回道:“殿下病得实在蹊跷,下官一时查不出原因。” 叶思漓再问了几句,何太医急着回宫向皇上禀告,便先走了,叶思漓和顾离忧进了馆驿。 楚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床旁守着一名随从,见他们来了,谨慎地挡在楚慬前面。 叶思漓认得他,是前日跟着楚慬一同进殿的人,好像是叫……达汗齐? “他一直没醒吗?”叶思漓看着床上昏迷的楚慬,问道。 “要不是若是你和五公主邀我家殿下出游,殿下怎么遇刺?”达汗齐似乎对思漓非常不满。 “想救他,就乖乖配合,哪儿来的废话。”顾离忧看向达汗齐,冷冷说道。 “你!” 达汗齐不服地握了握手中的佩剑,顾离忧上前一步将思漓护在身后,两人对峙,一直昏迷的楚慬轻微地咳了两声,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楚慬脸色煞白,甚是虚弱,连睁眼都费劲,只得含含糊糊地让达汗齐配合叶思漓两人。 顾离忧上前检查了楚慬的伤口,何太医已将伤口换好了药,勉强将血止住,伤口却还是在慢慢地渗血,便没有包扎,以便随时换药。 “这两日可有什么异常?”顾离忧问道,转身环视了一圈屋子,方才何太医说怀疑楚慬是中了某种毒,但事发突然,一时没能查出什么。 依着楚慬的身份,达汗齐一干人自然是不会让大周官员过多盘问搜查的,也着实难为了何太医。 “有啊,”达汗齐看了一眼思漓,说道:“昨日一早殿下便和乐安郡主与五公主两人出去了,殿下不仅遇刺还重伤至此,这不是异常是什么?” “……”叶思漓确实有些抱歉,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突然,,叶思漓抬眸,对顾离忧说道: “昨日在醉云楼,有一群女子突然闯了进来,现在想来,确实有异。” “你家殿下昨日的衣裳在何处?”叶思漓问道。 “扔了。” “扔了?”叶思漓不觉提高了音量。 达汗齐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昨夜殿下浑身是伤,那套衣裳破烂不堪染满鲜血,不扔掉难不成收好供起来?” 叶思漓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侧头对顾离忧说道: “昨夜回府已晚,我的那套衣裳应该还未洗。” 说罢,两人便快步出了馆驿。 “喂!你们不管我家殿下啦?大周人果然表里不一、善变得很!” “小姐,公子。”暮春正和涣夏在院中比划招式,便瞧见急忙忙赶回来的两人。 “暮春涣夏,我昨日的衣裳呢?”思漓有些气喘吁吁。 闻言,暮春一拍脑袋。 “哎呀我给忘了!小姐昨夜的衣裳还未洗呢!” 暮春话音刚落,便见眼前两人消失了。 昨日的衣裳确实还堆在一处,思漓本想伸手将衣裳拎起来检查,却被顾离忧抢先一步。 顾离忧用食指挑起一件外衫,仔细瞧了瞧,用稍微凑近了一些闻了闻。 “衣裳上的香料不是你的吧?”顾离忧问道,思漓素用的香料气味都是若有似无,极轻极淡,香料都是宫里特制的,鲜少得很,这衣裳上浓郁的味道显然不会是她的。 “昨日那群女子身上都是这种香味,许是被她们推挤时不小心沾上的。” 顾离忧将外衫扔下,拍了拍手,示意涣夏将衣裳收起来。 思漓和顾离忧正准备再去一趟馆驿,将这衣裳拿给何太医好生检查,刚出门便遇上了穆九风。 “思漓,我听说你昨夜遇刺了?有没有受伤?被吓着没有?”穆九风看见思漓,急切地跑上前,连忙检查一番。 第十七章 春萦阁 第十七章春萦阁 “我没事,不过楚慬受伤了。” “他活该!居然让你身入险境,就算他没受伤,我也饶不了他!” “……”叶思漓似乎明白为什么顾离忧昨夜看见楚慬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是受我和小灵的相邀才出去的,结果还出了这种事。” 说到头,最冤的还是楚慬。 “对了,我和阿忧正要去馆驿,你要去吗?” “当然。”穆九风“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折扇,面上云淡风轻,“我自然要去看看那个大梁太子有多么不中用,居然连两个女子都保护不了,还把自己弄床上躺着去了!” “……”叶思漓看着穆九风的模样,便知道今日馆驿定然不会安宁。 “醉云楼不同寻常酒楼,昨日那群人能贸然闯入定不是偶然。”顾离忧十分嫌弃地看了眼穆九风,“九风与醉云楼的老板是旧识,你们俩先去醉云楼打探打探,馆驿那边我去就行了。” “好。”叶思漓连忙应下,便拉着不情不愿的穆九风离开了。 两人抓紧时间,很快到了醉云楼,叶思漓看着醉云楼外的守卫,有些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 “想来此事闹得太大,已经传到皇上那里去了,昨日你们遇刺前便是从醉云楼离开的,皇上定是派了人来查案。” “那我们岂不是进不去了。”叶思漓看着被围得严严实实的醉云楼,穆九风带着她走了过去。 领头的守卫认得穆九风,连忙问好,却说此事四皇子正在里面调查,实在不好让他们进去。 “此事是四皇子负责?” 穆九风话音未落便瞧见萧钰从里面走了出来。 “九风、思漓,你们怎么来了?”萧钰看见穆九风两人,眼睛里立马放出了光芒,让两人进了醉云楼。 萧钰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地轻轻瞧着手心,说道:“这么说,你们也是来查案的?” “是啊。”叶思漓大致环顾了一圈,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醉云楼这般冷清。 老板娘翘着腿坐在里面一张桌前,身旁的小二替她斟着酒。醉云楼的老板娘鲜少露面,思漓见她的次数也不多,却也记得她是极爱喝酒的,就像此时,萧钰都带人封了她的酒楼了,她却还能从容不迫地喝酒。 萧钰一脸无奈,道:“事发突然,虽然醉云楼已经封锁,但这里客人实在太多,你们昨日的雅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查不出什么线索了,老板娘也什么都不说。” 穆九风顺着萧钰无奈的目光看去。 “落娘?” 原本独自坐在远处喝酒的老板娘闻声看来,见到穆九风,竟放下了酒杯朝他们三人走来。 “九风公子。”落娘看了穆九风身旁的萧钰和叶思漓,了然道:“九风公子也是来查大梁太子的事?” 叶思漓站在一旁未曾说话,仔细瞧了瞧落娘,原来这名满京都的醉云楼负责之人竟是这样一位女子。 落娘不过二十出头,却尚未婚配,孤身经营着这么大的产业,行为举止不卑不亢,五官大气却带着清冷,与达官贵族交谈也不显谄媚,甚至眉眼不带笑意,只有此刻看见穆九风,语气才柔软了几分。 穆九风见落娘在此,便知事情就简单许多了,提及大梁太子,却还是十分不满。 “谁乐意管他啊,若不是思漓和萧灵卷入此中,本公子才懒得管!” 落娘看了眼思漓,便招呼几人落座。 穆九风接过落娘倒的茶,喝了一口,问道: “落娘,关于此事你可知道一二?” 叶思漓和萧钰都好奇地看向落娘,落娘也不扭捏,干干脆脆说道: “确实有些眉目。” 闻言,萧钰却不乐意了。 “方才我嗓子都问哑了,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叶思漓拉了拉萧钰示意他冷静,落娘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四皇子应该早点告诉落娘您是九风公子的朋友。” “噗嗤!”叶思漓看着萧钰吃瘪的样,忍俊不禁。 未等萧钰再开口,叶思漓抢先说道: “落娘请说。” “早在大梁太子出事前,便已经有人来醉云楼闹过一回了。” “昨日上午有一男子订了郡主对面的包间,没过多久便进来了几名女子去了那男子包间,小二见她们都是正经打扮便也没拦,据小二说,那男子未曾关包间的门,还时不时地朝对面的房间望去。” 因着穆九风的关系,他们一行人是醉云楼的常客,雅间也是固定的,平日无人会去,那男子这番关注他们的房间,店小二多关注些也是合理。 “就这样?那你方才说的闹过一回是什么意思?”萧钰进一步问道。 落娘看了三人一眼,淡淡说道:“他们在我的地盘开着门做那等轻浮肮脏之事,老娘自然是要把他们轰出去的。” “……”穆九风和萧钰相视一眼,有些尴尬得摸了摸鼻子。 多半是落娘喊人赶那群人的时候,双方发生了争执。 叶思漓看着三人似乎都明白了事情缘由的模样,有些懵,她是哪里听漏了吗?所以,他们是为什么闹起来了? “为什……”不等叶思漓问完,穆九风连忙打断,问道: “落娘你可还知道其他消息?比如男子和那群女子是什么来头?” “哦对,他们是什么来头?”叶思漓转头看向落娘,等待她的回答。 落娘眼神落在穆九风和叶思漓身上反复探寻了几番,最后还是定在穆九风身上,眼眉似笑非笑,拿起手边酒杯喝了大半,淡淡说道: “那男子身份我不太清楚,不过普通公子哥打扮,无甚印象。不过那群女子我倒是熟悉得很……” 三人更是来了精神,聚精会神听着落娘说下文。 “她们是春萦阁的人。” “春萦阁?!!!”三人的音量都高了好几度,而后眼神由惊讶变为疑惑从而转为质询。 “你们怎么知道春萦阁?!”三人再次异口同声转头看向对方。 落娘看着三人莫名其妙出现的默契只是淡淡一笑。 叶思漓先开口,八卦地看向萧钰问道: “阿钰,你深处皇宫,怎会知道这春萦阁?” “思漓妹妹,你可别误会,我不是那种人!”萧钰立马看懂叶思漓正燃起的八卦之心,连忙压低声音解释道:“我知道春萦阁只是因为沁贵人当初便是那儿的头牌,这才勉强听说一二。” 沁贵人?叶思漓倒是有丁点儿印象,若是旁人了解宫中妃嫔自然是不妥,但说这话的人是萧钰,叶思漓便也不觉得奇怪了,容妃走了早,宫里只有萧钰萧灵自幼相伴,萧钰为了保护萧灵,可也是将后宫女人的把戏了解得透透彻彻。 “那九风,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穆九风作出一副“君子坦荡荡”的傲娇模样,道:“本公子怎会对那种烟花之地有所了解,不过是平日偶尔听说过罢了。” 春萦阁确实名气挺大。 “你怎会知晓?” “你从何得知的?” 穆九风和萧钰齐齐地看向叶思漓,两双眼睛盯得她有些心虚。 “我、我也是听说的,这不是巧了嘛,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叶思漓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她才不会说是儿时同他们玩躲猫猫,她一个人跑得太远,恰好看见春萦阁门口都是女孩子,想着可以混淆视线,于是乎就偷摸进去了,结果里面的人衣衫不整拉拉扯扯,吓得她又赶紧跑了出来。 萧钰仔细询问了落娘当日的细节。 “落娘,你是如何断定她们是春萦阁的人?” “她们虽然穿上了正经女儿家的衣裳,但身上常年累积的胭脂味可不是那么容易去掉的。”落娘回道。 各行各业的人她见得多了,识人的本领自然不差。 叶思漓三人离开了醉云楼便回了裕公府,正好遇上刚从馆驿回来的顾离忧。 “阿忧,何太医可查出什么了?” “楚慬的伤口确实与昨日的胭脂水粉有关。” 顾离忧说道:“昨日楚慬的伤口并非严重,可直到方才何太医才勉强将其渗血止住,他的伤口一直未有愈合的趋势,反而不断恶化。” 叶思漓立马了然。 “你的意思是我们昨日被人摆了一道?” 叶思漓再仔细回忆昨日种种,说道: “我和小灵决定去找楚慬是临时起意的,所以幕后之人只能是昨日临时布局的一切,我们一早便去了郊外,那人之所以没有选择在郊外动手,一来是不确定楚慬是否独自赴约,二来也可能是顾忌楚慬的身手。” “因而,他特意上演了醉云楼那番戏码,让楚慬先沾上特制的药粉,之后只要他受伤,伤口自然迅速恶化。可是……” 叶思漓有些没想明白,穆九风接过她的话,说道: “可是幕后之人是怎么确定你们一定会去醉云楼的?还有你们抵达醉云楼的时间,以及如何断定你们一定会醉酒。” 说到醉酒,叶思漓眼观鼻鼻观心地无视穆九风的目光,道: “若是昨日楚慬没有喝多,或者他不用那么顾及我和小灵,那他会不会受伤还真要另当别论了。” 第十八章 穆九风牺牲色相 第十八章穆九风牺牲色相 一旁的萧钰合上折扇,终于开口说道: “所以昨日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早已在那人的掌握之中,才能在你们之前到醉云楼踩点,安排好春萦阁的女子以及路上的杀手,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杀了楚慬?” 顾离忧摇了摇头,“若是意在除掉楚慬,对方没必要选在昨晚,楚慬来京或者离京的路上何处不比在京都动手来得好?” 纵使楚慬身边侍卫武艺高强,但路程遥远、人倦马惫,更是孤立无援,总好过在戒备森严的京都刺杀好吧? 虽说昨日确实惊险,可是一旦叶思漓萧灵还有楚慬出了事,必然会惊动圣上,届时闹得满城风雨,谁也脱不了干系。 而且,顾离忧担心地看了一眼叶思漓。昨日的情形,那群杀手对他们三人都是下了杀心的,幕后之人对其如此费心,不可能不知他们三人的身份。 在大周,知晓叶思漓和萧灵身份却还敢下杀心的…… “这么说,对方的目的不止是楚慬?”叶思漓也反应过来了。 “对方意欲何为,我们去探一探不就清楚了?”穆九风一手搭住萧钰的肩膀,兴趣颇高地说道。 萧钰、顾离忧和叶思漓三人相视一眼,不谋而合地说道: “好啊。” —— “爷,进来瞧瞧啊~” “哟,几位爷长得可真俊!” 穆九风被三人架着,看着前面的“春萦阁”招牌,欲哭无泪。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一个黄花大闺……男,可是来不得这种地方的!”穆九风誓死抵抗道。 “哟,今儿个什么风把九风公子吹来了?”一位徐娘半老风姿犹存的女子摇着团扇朝穆九风一行人款款走来。 穆九风瞬间感受到身后齐刷刷地三道目光落在他后脑勺,僵硬地转头对叶思漓解释道: “不熟不熟。” 萧钰拿着折扇悄悄地拍了拍穆九风。 穆九风想到今日来的目的,深呼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的模样转瞬换上平日的风流模样,手中折扇合上,轻轻抵住欲图靠近的来人,唇角带笑道: “好些日子不见,十三玄愈发风趣了。” “九风公子这是特意带了朋友来捧场?姑娘们,赶紧出来好生招待!” 十三玄一声吆喝,姑娘瞬间成群涌了出来,将穆九风一行人请进了春萦阁招待。 顾离忧挡在叶思漓面前,两人相视一眼,叶思漓微微摇头。 顾离忧脸上扯出笑意,道: “听闻春萦阁的姑娘是京都一绝,十三余可要好好给我们兄弟几人安排。” 穆九风甩着钱袋子,“想必十三玄定不会让我们败兴而归。” 十三玄盯着钱袋子笑开了花,欲伸手去拿,穆九风却收了回去。 “各位爷放心。” 说罢,十三玄便吩咐下去,片刻数十余女子站满了房间,个个眉目有情,静待客人挑选。 叶思漓负手挨着瞧过这些女子,一副认真挑选打量的模样,待看完屋内女子,叶思漓不甚满意地摇了摇头。 穆九风看着屋内女子,故作生气。 “十三玄好不厚道,便是这般招待我们的?” 十三玄连忙说道: “九风公子啊,这确实是我们春萦阁上等姑娘了,不知您想要什么样的?” “我们兄弟几人喜好各异,你只管把姑娘都唤出来,瞧见喜欢的我们自会留下。” 十三玄有些为难。 叶思漓回到座位上翘起二郎腿,瞥见添茶水的女子,突然一把将其拉住,吓得人家姑娘猛地一缩打翻了茶水,立马跪地求饶。 叶思漓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道: “这模样生得不错,本公子甚是喜欢。” 欲上前扶女子起来,女子却作受惊状连连后退。 十三玄立马喝道: “没眼力见儿的蠢丫头,还不滚出去!” “站住!” 穆九风喊住正欲退下的女子,起身上前环绕打量了她一圈,转头对十三玄说道: “十三玄连本公子也唬得?将这般模样可人的女子唤来添茶水?” “九风公子有所不知,姑娘们刚犯了错,受罚期间是不能接客的。” 叶思漓看了看添茶水的姑娘,对顾离忧一挑眉,顾离忧了然,开口道: “我兄弟甚是喜欢这姑娘,她留下,其她的都退下。” 十三玄仍欲阻止,但见顾离忧几人身份非同小可,她得罪不起,也只得带着那群姑娘退下。 “奴家蝶舞见过九风公子和诸位公子。”蝶舞“咚”地一声跪下。 叶思漓连忙将蝶舞扶了起来,蝶舞缩了缩手,有些畏怯地瞄向穆九风。 萧钰的目光来回落在蝶舞和穆九风身上,不怀好意地推了穆九风一把,穆九风踉跄几步,回首正欲质问便看懂了萧钰的眼神,叶思漓也了然,夸张地关心道: “蝶舞姑娘可是受了伤?” “没……”蝶舞正想否认,叶思漓已挽上蝶舞衣袖,一道道疤痕还渗着少许血珠,看得叶思漓头皮发麻。 叶思漓镇定道: “穆兄正好带了疗伤的膏药,快给蝶舞姑娘抹上。” 闻言蝶舞怯怯地瞧了瞧穆九风,她脸上微微红晕已透过了脂粉。 穆九风视死如归,打开药膏给蝶舞上药。 “蝶舞姑娘可是认得在下?” 穆九风随意问道。 蝶舞却是乱了分寸,连忙说道: “九风公子名声蝶舞自是听过,之前也有幸匆匆见过几次。” 穆九风笑了笑,如一汪碧水泛起层层涟漪,扰乱心神。 “既然见过,那也算是朋友了,在下有一事不解,说来怕是唐突。” 叶思漓坐在一处,头一次听见穆九风如此……特别的一面,她不禁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不过蝶舞似乎很吃这一套。 “九风公子但说无妨。” “蝶舞姑娘才貌无双,如何做了这等添茶倒水的活,还受到这般不公的待遇?”穆九风手上的药勺一按,疼得蝶舞泪眼汪汪的。 “抱歉。”穆九风道歉倒是挺快。 蝶舞抬头看向穆九风,手上的伤口还在作痛,泪水却是忍不住留。 “公子误会了,蝶舞犯了错,确实该罚。” “哦?”穆九风声音轻佻,上药有些敷衍,问道: “蝶舞姑娘这般佳人,偶尔犯点错也忍心动用这般粗鲁的手段?” 蝶舞不安地攥着另一只袖口。 “都怪我一时蒙了心窍……” 穆九风将药膏放到蝶舞身前,道: “这药膏治疗皮肉伤是极好的,早晚各一次。” “这怎么使得。”蝶舞惊慌。 穆九风又拿出两张银票,一并放在蝶舞面前。 “我虽不知蝶舞姑娘犯了何事,但姑娘身处春萦阁,虽不愁吃穿,但自己真正能拿到手的银两恐怕也是有限,这些银票姑娘先收着,就当我与姑娘投缘,聊得开心。” 叶思漓茫然地看向穆九风,不知他又在耍什么把戏。 谁知蝶舞神情大变,立马弹起来退后几步,口中念道: “不行不行,蝶舞已经犯下大错,不可再受人贿赂了。” “贿赂?蝶舞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说一说,也许我能帮上一二。”穆九风示意蝶舞坐下。 蝶舞重新坐下,看向穆九风,好几次欲开口,却又万般纠结。 “蝶舞自然信得过九风公子。” “此事皆错在我贪图钱财……三日前有位公子找上我们,给了我们一大笔银子,说是让我们随时准备着去醉云楼,具体做什么也没细说。” “那公子出手阔绰,我便答应了。” “两天前他便差人唤我们姐妹去醉云楼,还特意让我们换上了他准备的衣物发饰。” 穆九风半信半疑,问道: “有十三玄在,何人能如此轻易将你们安排出春萦阁?” 十三玄的规矩诸多,她们岂能轻易出去? “她起初是不同意的,后来是予娘替我们说的话。” 叶思漓不解道:“予娘又是谁啊?” 突然,楼下大厅传来打斗声,还吵吵嚷嚷的,一时听不清楚。 不过,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儿熟悉? 叶思漓几人对视一眼,立马起身冲了出去。 大厅里的桌椅已经被毁得七七八八,十三玄带着守卫赶到,看着毁坏的物品甚是气愤,数十余守卫再次将来人团团围住,但那人招式粗暴,拳拳到肉。 “达汗齐!住手!”叶思漓连忙制止道。 闻声,达汗齐将面前的守卫一脚朝叶思漓等人的方向踹去,顾离忧和穆九风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接住守卫,将其推至一旁。 “达汗齐你好大的胆子!”萧钰喝道。 “你们大周人果真是心大得很,将我家公子害得重伤不醒,居然还有脸跑到这种腌臜之地偷闲!” 不等叶思漓几人开口,大厅其余客人皆愤愤道: “瞧你这装扮是梁国人吧,你一个梁国奴才,有什么资格跑到我大周来指指点点!” “滚出去!” 萧钰见他们骂得厉害了,只得上前阻止,但达汗齐却并不领情,他环顾四周,不屑道: “一群待宰的羔羊,看你们能猖狂几日。” 周梁两国的局势,寻常百姓或不得知,但萧钰一行人确是明明白白,以目前的国情来看,真正需要用联姻来阻止战争的是大周。 第十九章 达成合作 第十九章达成合作 听着达汗齐的挑衅言语,萧钰脸色有些难看,但顾虑周围百姓太多,只得大事化小。 而穆九风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他本就看不惯楚慬,哪里管他是不是梁国太子? “达汗齐,今日你无端扰乱春萦阁,本公子念你初来大周不知礼数,尚且作罢,不过我大周百姓岂是你随意欺辱的!” 达汗齐丝毫不惧,愤愤然: “分明是你们设计害我家公子重伤,如今倒是撒手不管,那我只好亲自来查!” 达汗齐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十三玄更是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阁中客人害怕惹祸上身纷纷退在远处。 “冥顽不灵。”想着方才到手的线索就这样被打断了,穆九风更是生气,“如此,我们打一架吧。” “九风。”叶思漓攥了攥穆九风。 “好!”达汗齐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穆九风给叶思漓撂下一句“我自有分寸。”便慢悠悠走出了春萦阁,达汗齐紧随其后。 萧钰看着他们二人,不免有些担心,问道: “达汗齐虽是琊肃的侍卫,可在梁国也是手握军权的将军,九风他扛得住吗?” 顾离忧拍了拍萧钰的肩膀,轻松道: “区区达汗齐,绰绰有余。” “不过,我倒是有些同情你了。” 萧钰不解道:“何出此言?” 顾离忧笑了笑,负手走了出去。 叶思漓也好意提醒道: “又得辛苦何太医出宫一趟,圣上那边就交给你了。”说罢,叶思漓也小跑几步跟上顾离忧。 萧钰反应过来,冲出春萦阁,待他们找到穆九风时,两人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穆九风!” “你……你你你……”萧钰看着躺在地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达汗齐,心里欲哭无泪,明日那帮老家伙又得啰嗦了! “达汗齐乃大梁使臣,你怎能将他……打成这副模样?”萧钰低头看了达汗齐一眼,“你不是说自有分寸吗?你都给人家打成这个模样了!” 萧钰立马检查达汗齐的伤势,发现他全是皮外伤,连忙将达汗齐搀扶了起来。 穆九风一脸无辜样,道:“我本想点到为止,他非纠缠不休。” 叶思漓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九风,你真厉害。” 顾离忧看了叶思漓一眼,对穆九风说道: “确实不错。” 穆九风得到两人的夸赞,嘴角疯狂上扬,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走到达汗齐身前,欠揍地笑道: “你输了,别忘了方才答应的事,明日酉时醉云楼。” “他答应了什么事?”叶思漓好奇地问道。 达汗齐白了穆九风一眼,却没有开口。 穆九风得意道: “明日我们一同商议行刺之事,他不会再捣乱。” “既如此,时辰已晚,今日到此为止。”顾离忧转身对萧钰说道: “此人就交给你了。” 萧钰莫名接了烂摊子,正欲将达汗齐带回去,十三玄追了出来。 “十三玄这是?” 十三玄跑得太急,顺了两口气,含蓄道: “公子,您看今日我这春萦阁也毁了七七八八……” “今日事发突然,萧某在此赔个不是。”萧钰认真道歉。 达汗齐看不下去了,因脸肿而含糊不清地说道: “她是让你赔钱。” “赔钱?”萧钰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转头看向穆九风三人离开的方向,早已看不见人影…… 酉时正是醉云楼生意火爆的时候,二楼靠窗的一间包厢紧闭,包厢内叶思漓等人面面相觑。 “他……靠谱吗?”叶思漓怀疑地问着穆九风。 达汗齐不服气地瞥了叶思漓一眼,穆九风调节气氛道: “楚慬毕竟是他主子,他再傻也不至于不顾楚慬的性命吧。” “那事不宜迟,我们先捋一捋目前的线索。”得知达汗齐暂时可靠,叶思漓也不扭捏,直入主题道: “据昨日蝶舞所说,她口中的‘公子’应该就是幕后之人。那人在十月二十也就是楚慬进京之日去了春萦阁安排了蝶舞一行人,次日上午便带着她们来了春萦阁,当时位置就在我们对面。”叶思漓用手指了指关闭的门,接着道: “下午他应该是看着我们回了城,然后先我们一步到达包间,一直等到我们酒过三巡之后,才让蝶舞等人冲了进来。” 萧钰有些疑问:“可是,他如何得知你们何时回城,是否来这醉云楼?难不成一直跟着你们?” 不过,依着楚慬的警惕和身手,若是一路有人跟踪,不应该没有发现。 顾离忧抬手推开身旁的窗户,一阵街市喧哗,他开口说道: “两种可能,一来是他根本就没离开醉云楼,醉云楼与周边店铺错落有致,而城门进来只有这一条路,二楼的视野足够他看清。” “二来是他身手特别好,以至于楚慬都不曾发现。” 谁知达汗齐突然开口:“不可能!” 其余几人皆疑惑地看向他,等他说出下文。 “太子殿下身手极好,就算放眼周梁两国,恐怕都难以找出几个能消无声息跟踪他的。”说到楚慬,达汗齐自豪得很。 穆九风十分不屑,故意讽刺道: “他那么厉害,怎么连区区十几个刺客都打不过?若不是离忧及时赶到,你那太子殿下早就入土为安了。” “你!”达汗齐气得猛地拍了桌子站起来,正想拔刀好好切磋一番,幸好被萧钰及时制止了。 “别别别,和气伤财、和气伤财嘛。” 顾离忧接着叶思漓的分析继续说道:“蝶舞说那日她们的衣物全是他准备的,看来下毒和刺客都是他一手谋划的。” “岂有此理!”萧钰合了折扇,愤愤道:“在天子脚下,胆敢谋杀我大周的公主和郡主!” “还有梁国太子。”叶思漓缓缓补充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昨日蝶舞口中的予娘又是谁?” 顾离忧喝了口茶,道:“她是春萦阁当红的花魁。” 闻言,穆九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将一张欠揍的脸凑近顾离忧,笑嘻嘻地问道:“离忧,这般了解春萦阁啊……” 顾离忧抬眸看向叶思漓,一把推开穆九风,解释道:“前日得知此事与春萦阁有关,便特意去查了一下。” “原来如此,无趣。”到手的八卦飞了,穆九风只觉得无趣得紧。 “叩叩叩”叩门声响起,屋内几人噤声看去,原是暮春推门而入,依次向萧钰和穆九风行礼,而后,转向叶思漓和顾离忧禀报: “郡主、公子,王爷让奴婢带句话,郡主身子尚未痊愈,应当多休息。” 叶思漓求助地看向顾离忧,顾离忧缓缓起身,朝萧钰和穆九风拱手作别。 叶思漓跟着起身,问道:“阿忧,今日不查了?” “予娘那边我会派人盯着。”顾离忧回道。 萧钰也赞同道:“我们昨日才在春萦阁大闹了一场,近日确实不合适出面,恐会打草惊蛇。” 叶思漓只得跟好友一一作别,乖乖回到了裕公府。 她刚进府,张伯便连忙上前小声提醒道: “王爷心情不太好,许是因为郡主遇刺一事,公子和郡主可千万别惹王爷生气了。” 叶仲尧退下了左右随从,独自坐在饭桌前,此时已过晌午,他面前的饭菜却丝毫未动。 见状,叶思漓嘴角立马上扬,笑嘻嘻地上前坐到叶仲尧身旁。 “祖父还未用膳?正巧,小漓也饿了,小漓陪您用膳吧。” “啪!”叶仲尧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叶思漓手里还未拿稳的筷子都掉在了桌上。 叶思漓瞬间起身,低着头道:“祖父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 顾离忧上前解释道:“祖父,阿漓遇刺一事是我的疏忽,万幸她并无大碍,我怕您担心便擅自将此事瞒了下来,请祖父责罚。” “你……”叶仲尧看着乖巧懂事的顾离忧,火气瞬间降了大半,叶思漓见状连忙认错撒娇,这才躲过一劫。 三日后,裕公府。 “阿忧,祖父今日吃茶去了,我们可以出门了吧?”叶思漓兴奋地瞧着顾离忧,等待他的同意。 顾离忧吩咐暮春倒茶,而他走到院中摇椅上躺着,歪头朝叶思漓看来,示意她也过去坐着。 叶思漓不乐意地走过去坐下。 “近日多事,你确实应该少出府。”顾离忧缓缓道:“春萦阁那边我派人盯着,九风和阿钰也时刻关注着春萦阁,一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顾离忧话音刚落,白一就进了院子。 “公子,郡主,张松出现了,此时正在春萦阁。” 叶思漓激动地看向顾离忧,等待他安排,顾离忧问道: “九风和阿钰那边通知了吗?” 白一答道:“四皇子刚出宫,九风公子正带人赶去春萦阁,说是要将张松五花大绑了。” “阿忧,九风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吗?”叶思漓有些担心穆九风。 顾离忧看向院外,胸有成竹道:“放心,九风又不傻。” “谁又说我坏话了?”穆九风轻快且得意的声音传入院中,随后便见他摇着折扇,得意洋洋地踏入玉澜院。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元木,而元木手里押着的便是他们抓了几日的张松。 “九风,你这是做什么?”叶思漓起身问道。 张松不应该交给萧钰吗? 穆九风以为叶思漓不知道他绑的是谁,于是一把扯下罩在张松头上的布袋,解释道: “我把张松抓了啊,放心,我将他引至无人小巷才动的手,一路过来也罩着布袋,没人认出。” 顾离忧提醒道:“这案子是阿钰负责。” 第二十章 萧灵生辰 第二十章萧灵生辰 “等他从宫中赶出来,张松早就跑了。”穆九风环顾四周,瞧见顾离忧的茶杯正好添了茶水,径直走过去“咕噜咕噜”干了两杯。 顾离忧并不急着审问张松,反而邀请穆九风一同坐下,三人悠哉地喝茶赏花,压根没有搭理张松。 “离忧,事关思漓,你当真不亲自审问张松?”穆九风有些放心不下。 “此案由阿钰负责,审问一事我们不便插手。” 叶思漓拉了拉顾离忧的衣角,凑近小声道: “阿忧,张松好像一直在盯着你。” 顾离忧转头看去,张松被五花大绑着仍在地上坐着,却一直盯着他看。 顾离忧回头,对叶思漓轻声说道:“无碍,我去看看。” 张松看见顾离忧起身,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明显,立马收回目光,低垂着脑袋。 “你认识我?”顾离忧站到张松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不、不认识。”张松极力否认。 顾离忧并未打算对他审问,只是蹲下身子,平视着他,眼神不怒自威,压低了声音道: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若是再敢伤及乐安郡主,我会让你们求死不得。” 张松恐惧地看向顾离忧,后者神色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日常而已。 “阿忧。”叶思漓走了过来,顾离忧脸色瞬间温和许多,起身看向叶思漓,等她说完。 “他认识你吗?” “不认识。”顾离忧的语气亦是温柔的。 “那我们过去吧。”叶思漓拉了拉顾离忧,她总觉得张松看阿忧的模样有些不对劲。 “好。” 萧钰匆匆赶到,穆九风自然是要调侃几句的,故而两人没有注意到白一。 白一回到玉澜院,小声跟顾离忧禀报: “张松的妻儿并无异常,不过……” 白一犹豫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叶思漓,小声说道: “他的妻子姓顾。” 叶思漓走了过来,说道: “阿钰要将张松带走了。” 顾离忧朝张松看去,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没有说话。 “今日便多谢了,改日请你喝酒。”萧钰道谢。 “喝酒就算了,这人你可要好好查,有结果知会我一声,本公子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行刺郡主和公主。”穆九风恨不得将张松揍一顿。 “自然,那我将此人先带走了。” 萧钰正要告辞,叶思漓开口拦住: “阿钰,刑部侍郎梁毅为人公私分明,若是你将张松交于刑部,我们怕是不好再调查此事。” 穆九风想到梁毅,立马上火,道:“那厮前几日还给我的将军安了个擅闯官门的罪名,将其一脚踩成了泥!” 闻言,萧钰哭笑不得。“将军”自然是穆九风的宝贝蝈蝈了,谁知前几日穆九风抽了什么风,带着他的“将军”去遛弯,结果一时没看住,“将军”跑进了刑部,正巧被急忙出门执行公务的梁毅踩扁了,在穆九风的死命撒泼下,梁毅才随意安了个罪名将其打发走。 “那你们觉得将张松关押在哪儿合适?”萧钰觉得此事完全可以灵活处理,圣上既然将此案全权交于他负责,那大小事宜理应他做主。 “裕公府。”叶思漓认真说道:“此事牵涉颇多,裕公府守卫森严,我们平日也可随时调查。” 萧钰自然是信得过叶思漓的,便爽快答应了。 “那张松就交给你们了,有消息随时联系我,我还得早些回宫陪陪小灵。”说道萧灵,萧钰语气不自觉宠溺了起来,“那丫头,因此事被禁足在千灵宫,这几日将千灵宫闹得鸡飞狗跳,也是苦了云安整日受气。” 说罢,萧钰便告辞回宫,穆九风瞧着张松,挠了挠头,道: “审讯之事我可不擅长,那就交给离忧你了。” 穆九风拍了拍顾离忧肩膀,便潇洒地离开了。 顾离忧走近叶思漓,道:“扣留张松的理由实属勉强了些。” “管用就行了。”叶思漓转头看着顾离忧,眉眼弯弯。 “谢谢。”顾离忧正色道,眼神确是在躲闪。 叶思漓站在他面前,微微仰头,直视着他。 “阿忧,当年真相尚未可知,你现在承担的是你为人子的责任,不必觉得亏欠于叶府。不管真相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叶思漓双眸如星河,真挚地承诺道。 “行啦。”叶思漓笑了笑,拍了顾离忧一巴掌,提醒道: “张松就交给你了,我穿了身新衣裳可不想进私牢。” 突然,叶思漓低头瞧着这一身新衣裳,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大事,连忙跟顾离忧交代道: “阿忧,今日是小灵生辰,我得进宫一趟,若是祖父回来问着,你帮我解释一番。” 说罢,她便带着暮春涣夏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待叶思漓赶到千灵宫时,实属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丫鬟侍从跪了满院,院中花草东歪西倒,瓷器首饰也摔得到处都是。 云安跪在最前面,手背似乎被破碎的瓷片割伤,还流着血。 叶思漓上前小声问道:“云安,这是怎么回事?” 云安默不作声,依旧背脊挺直地跪着。 叶思漓早就习惯云安的性格,便也没有多问,示意暮春涣夏在屋外等候,独自径直进了屋。 进屋才发现,萧钰也在。 萧钰抬头看见了她,眼神瞬间绽放光芒,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乞求她帮帮忙。 顺着萧钰的指示看去,叶思漓这才瞧见了萧灵。 萧灵侧躺在床上,许是在生气,背对着他们。 叶思漓看着萧钰束手无策的模样,无奈地点了点头,朝萧灵走去。 “出去!别来烦我!”萧灵意识到有人靠近,不耐烦地吼道。 “我可带着糖人一块儿出去了?” 听见叶思漓的声音,萧灵立马翻身坐了起来,见叶思漓手里没有糖人,小嘴委屈得一瘪,晶莹的泪珠正欲夺眶而出,叶思漓立即说道: “别哭别哭,有糖人的,我没骗你,暮春涣夏!” 暮春和涣夏闻声进屋,叶思漓接过暮春手里的糖人,连忙递给萧灵。 “你看,刚做好的糖人,没骗你吧?” 萧灵忍住泪水,哽咽问道:“这是什么啊?太丑了。” “丑吗?”叶思漓拿起糖人端详,眼神询问暮春和涣夏,暮春涣夏连忙摇头,叶思漓得到肯定后自信说道:“挺好看的啊,这不就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嘛,你瞧这小嘴巴跟你一模一样。” 闻言,萧灵接过糖人,碰着叶思漓的手时,叶思漓缩了一下,萧灵急忙问道: “怎么了?” “没事啊。”叶思漓笑着说道。 萧灵强制拉过叶思漓的手检查,却发现她左手食指起了一个挺大的水泡。 “何时伤到的?为何没有上药?”萧灵担心地问道,连忙吩咐沫儿去拿药。 “思漓妹妹,我看你这烫伤可不轻,如何弄成了这样?”一旁的萧钰也连忙走了过来。 叶思漓本想糊弄过去,谁知萧灵这时却机灵得很,只好老实说道: “今日是你十六岁生辰,我约了糖人师傅准备一早去做好糖人,然后进宫陪你用午膳的,却被一些事耽搁了,这伤是不小心沾到了糖水。” 闻言,萧灵抱着叶思漓嚎啕大哭,任凭叶思漓如何安慰也没用。 沫儿拿了药膏,萧灵抽泣着将糖人递给沫儿又接过药膏,勉强止住了眼泪仔细帮叶思漓涂抹。 上完药,叶思漓提醒道: “糖人再不吃可要化了。” 萧灵拿过糖人,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为什么这只兔子没有尾巴啊?” 叶思漓尴尬地笑了笑,道:“尾巴……被我不小心弄断了。” “没有尾巴的兔子也是可爱的,我喜欢。”萧灵拿着糖人冲叶思漓笑着。 “你们还没用午膳吧?我带了你喜欢的甜食。”叶思漓注意到满桌的饭菜还未动过,“这些饭菜是阿钰准备的吧,看起来挺好吃的。” 萧钰立刻接过话:“饭菜可能凉了,我让人去热一热。” “不用了。”萧灵泪眼婆娑地看向萧钰,撒娇道:“四哥,我想出宫去玩。” “不行,你还在禁足期间。”萧钰毫不犹豫拒绝道。 萧灵委屈巴巴,“今日是我生辰,往年父皇都会为我举办宴会,近日父皇忙于国事我自是理解,可是四哥连出宫都不同意,将我日日困在这千灵宫,将小灵当作金丝雀关在这冷漠寂寥之地。” “行了行了,”萧钰打断她的话,再任由她说下去指不定又要编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戌时必须回宫。” “多谢四哥!四哥最好了!”萧灵欢喜地蹦下床,给了萧钰一个大大的拥抱。 萧钰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生辰快乐。” 此时已过晌午,叶思漓和萧灵出了宫,因为之前的事如今没人敢让她俩独自结伴出门,因而暮春、涣夏、沫儿和云安四人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裕公府,私牢处。 顾离忧墨色衣摆处染上血迹,他走在案桌前随手拿起一支血迹斑斑的箭头把玩,右手轻轻挥了挥,白一便拎了一桶盐水上前将张松泼醒。 第二十一章 梧桐村 第二十一章梧桐村 顾离忧平日的温和神态全然不见,浑身散发出冰冷漠然,平淡开口,却让人不战而栗。 “不愿意交代?” “啊啊啊啊!!!!!!” 顾离忧猛地抽出扎进张松大腿里的箭头,箭头上的倒钩还挂着血淋淋的肉,他嫌弃地将箭头扔在了桌上,拿起早就备好的手帕将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慢慢陪你耗。”顾离忧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有侍卫传来消息。 “公子,消息遣人送出,九风公子说他即刻就去梧桐村。” 闻言,顾离忧挥挥手示意侍卫退下,他慢悠悠转身看着一脸震惊的张松,轻笑一声,道: “如你所想,正是你妻儿所在的那个梧桐村。” “你想干嘛!我警告你,你不能都动他们!”张松言辞激动,欲挣脱身上的铁索,却只听得铁索“哗哗”作响。 顾离忧瞥了一眼张松胸口处的疤痕,张松身上大小伤疤无数,显然先前那富家公子的模样是他假扮的。 “哦,对了。”顾离忧“好意”补充道:“穆九风这人你可能不太了解,他可没我这么好的耐心陪你慢慢聊,他行事阴险手段狠辣,说是‘杀人不眨眼’也不为过,也不知你那妻儿骨头像不像你这般硬?” 或许是因失血过多,张松的脸色惨白得吓人。 白一听完默默背过身去强忍住笑意。 “你老实交代,没准儿还来得及。” 叶思漓和萧灵从最后一家首饰铺出来,身后跟着的四人看着彼此抱得满满当当的东西对视一眼,欲哭无泪。 “小灵,还有哪条街想去的?或者还有什么想买的?今日你生辰,你最大,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买下来送给你。” 叶思漓和萧灵手牵着手,说说笑笑。 萧灵认真想了想,道:“好像除了城西的铺子,其余的店铺我们都逛完了。” “那我们就去城西。”叶思漓果断决定,转身看见身后四人“负重前行”,便让暮春和沫儿将东西先送回去,留下云安和涣夏跟着她们二人。 城西人口相对较少,虽是白日,但街上已然没有太喧闹。 “思漓,你看那人像不像九风?”萧灵伸长了脖子仔细地看着前方街角处的人。 叶思漓顺着萧灵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背影…… “就是九风。”叶思漓肯定道。 “他在这儿做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问道,随即心有灵犀地笑了笑,快速跟了上去。 谁知刚追到转角处便不见了穆九风人影。 突然有人袭来,云安和涣夏瞬间上前与那人交锋,不过一招,那人看清交手之人,惊讶道: “涣夏?云安?” 涣夏也收了短剑,疑惑道:“怎么是你?” “元木,九风呢?”叶思漓上前问道。 元木向两人行礼,穆九风也随后走了出来,见是她们二人,也十分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离忧也跟你们说了?” 叶思漓和萧灵一脸懵地看向穆九风,叶思漓问道: “阿忧可是有事交于你?” 穆九风见两人的反应便知道是自己多嘴了,然而在叶思漓的注视下,他只得实话实说,果然,这两小祖宗死活要跟着去。 “相逢即是缘,我们在城西都能遇见,说明你我有缘,不如结伴而行啊。”萧灵轻车熟路地用着江湖骗子的口吻哄骗道。 叶思漓也随即应和:“对啊对啊,我们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穆九风瞧着叶思漓期待的目光,很是无奈,只得笑道:“好,相逢即是缘,走吧。” 梧桐村位于城西郊外,地处偏僻,不过眼前场景,确是叶思漓和萧灵未曾见过的。 金秋十月,落霞云归。 小孩在村门口追逐打闹;女人三五结对或在溪边洗衣,或围坐着做针线活;男人在井边挑水,或正往屋里搬运木柴;而老人只是静静地坐在屋门处,眺望远方。 “他们好像都很开心。”叶思漓瞧着眼前情景,乡间田园的生活原来是这般和谐静谧的。 “你们抓住的凶手张松就是住在这里的?”萧灵可惜地说道:“这个村子看起来这般美好,若张松真是凶手……” 她没有再说下去,可叶思漓几人也知道后面的话,张松若真是凶手,行刺公主郡主和他国太子,只怕是十个梧桐村也不够平息圣上怒火。 “我们先进去看看吧。”穆九风说道。 叶思漓等人一路进来,村中老少皆警惕地盯着他们这一行生人,却还是有热情胆大的老伯,上前来询问,穆九风只说他们是张松朋友,老伯便热情为他们指路到张松住处。 叶思漓见指路的老伯腿脚不便,让涣夏给了银两以便他去看郎中,老伯只说是旧疾,始终不肯收银两,叶思漓见他坚持也只好作罢。 “前面就是他家了。” 叶思漓朝前方看去,有一小院用篱笆围着,待他们走近后才看见一妇人约三十余岁,正坐在院中往铁盆里兑东西,许是给院中鸡鸭的吃食。 “可是寇娘?”元木上前问道。 寇娘闻声瞧来,见一行生人,有些迟疑,穆九风解释道: “寇娘莫怕,我们是张松的朋友。” 听见张松名字,寇娘才上前开了门。 “既然你们是夫君的朋友,我自当好生招待,不过家里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望诸位不要嫌弃。”寇娘将他们招呼进院子,又去厨房泡了茶。 叶思漓和穆九风将院子观察了一番,并无异常,突然萧灵大叫了一声“啊——”,随即一把抱住叶思漓,云安下意识上前一步横剑挡在萧灵面前。 “怎么了?”叶思漓安慰着萧灵,警惕地盯着四周。 “院子里好多鸡鸭,我怕。”萧灵双眼紧闭,两侧衣袖被她死死捏住。 叶思漓看了看满院的家禽,想到萧灵自幼便怕这些尖牙长嘴的家伙,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云安帮你挡着呢。” 寇娘见萧灵受了惊吓,连忙过来表达歉意。 叶思漓盯着寇娘的一举一动,试探问道: “寇娘,院中如此多的家禽都是你一人喂养的?” 农家小院喂点鸡鸭并不奇怪,不过……叶思漓环视了一圈,满院圈养的家禽实在太多,甚至后院角落都有,最奇怪的是这些家禽看上去并不太健康。 听叶思漓这般问,寇娘保持着浅笑,回答道: “我家相公早些年学了些岐黄之术,这些年村里的阿猫阿狗,当然也包括鸡鸭鹅兔等家禽害了病都是我相公医治的。” “院里的这些都是乡亲们的。” “外面凉,我刚泡了茶,你们进屋坐吧。” 穆九风和叶思漓相视一眼,跟了进去。 萧灵站在原地全身僵硬,压根不敢睁眼。 “公主,别怕。”云安的声音低沉却莫名让人踏实,他平日很少说话,就连萧灵闹孩子脾气对他动则打骂,他也一声不吭,默默受下。 而此时,萧灵听到他的声音试探睁开了眼,发现她周围的家禽都被云安赶走了,丝毫难以近身。见此,她紧绷的身体才勉强放松几分,但瞧着不远处的公鸡慢悠悠地闲逛,她仍是不敢迈腿。 云安犹豫了片刻,低着头,左手微握拳伸在了萧灵面前。 萧灵见穆九风他们已经走远,便也顾不得太多,伸手搭上了云安手臂,感激道:“多谢。” 云安并未吭声,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穆九风进屋坐下,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腿上,注视着寇娘,开口问道: “怎么不见张松?” “今日相公一早便出去了,说是城里有大户人家喂养的兔子害了病请他去瞧瞧,你们若要找他,可能需得改日了。”寇娘从容答道。 “一大早出了门,现在还未回来,可是遇上了棘手的事?若是方便,不妨说与我们听听,或许我们能帮上一二。”穆九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外面的事都是相公操办,我一妇道人家不便过问。”寇娘柔声说道。 萧灵进了屋,松开了云安的手臂,云安默默退到她身后。 “你当真不知张松在外做了什么?”萧灵质疑道。 见萧灵这般问,寇娘察觉到不对劲,担忧地问道: “可是我相公出了事?” “他谋……” “他近日大概回不来了,那府上的兔子全都染了病,府中少爷心疼得紧,便将他留在府里以便医治兔子,他特意让我们给你传个话,免得你在家担心。”叶思漓抢先说道。 萧灵有些不解,穆九风乐呵呵地起身说道: “既然话已经带到,茶也喝了,天色不早,我们便不打扰寇娘休息了。” 寇娘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问道:“我相公当真平安?” “自然。”穆九风坦然答道。 待穆九风和萧灵等人出去后,叶思漓转身问着寇娘: “寇娘可是姓顾?” 寇娘脸色有些不自然,随即又婉约地回道: “姑娘如何得知?” 叶思漓随便找了个理由,“张松经常跟我们提到你。” 寇娘脸上的浅笑僵了僵,真挚请求道: “姑娘,你们即是相公朋友,平日还望你们帮衬一二,我不求他富贵,但愿他平安。” 叶思漓愣了愣,随即爽朗道:“自然,正直善良之人我们定当相助。” 第二十二章 有名无姓 第二十二章有名无姓 不等寇娘反应,叶思漓好奇问道:“寇娘一人在家?” “平日相公早出晚归,大多时候只有我和儿朦朦在家。”寇娘探头瞧了眼屋外天色,说道:“孩子贪玩,不过应该快回来了。” 叶思漓瞧着寇娘才三十来岁,寇娘虽细心将白发藏于黑发里,但叶思漓依旧注意到她的白发已然不少,稍许思索,还是开口问道: “寇娘可知道十三年前的将军府,其主人也是姓顾?” 寇娘仔细回忆十三年前,许久,才惶恐道:“姑娘可要小心说话,十三年前顾府可是因‘谋逆’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我虽是顾姓,却是后来的梧桐村,与那逆臣贼子可没有分毫关系。” 叶思漓注视着寇娘,打趣道:“没想到寇娘虽常年料理家务,朝中之事记得如此清楚。” 寇娘更加惶恐,急忙解释道:“当年顾府之事闹得举国皆知,莫说我一妇道人家,就连村头嬉戏的孩童也是编了歌谣传唱此事。我虽是姓顾,也不敢跟他们扯上丝毫关系。” “是啊,当年之事举国皆知,可惜我不知道。”叶思漓有些惆怅。 “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寇娘见谅。我常听说书人讲起此事,却不甚明白,故而多问了一嘴,竟惹得寇娘担惊受怕。” 寇娘见叶思漓年纪尚幼,想必当年顾府灭门她还尚未出生,故而好心提醒道:“我自然不会多心,倒是姑娘可别在外说这种话了,以免惹祸上身。” 叶思漓含笑答谢,无意瞥见寇娘裙摆上沾着细微的白色粉末,顺便提醒道: “寇娘的裙摆处似乎沾上了些许面粉?” 寇娘低头看去,解释道:“你们来之前,后院的牛犯了病,这是给它医治时不小心沾上的药粉。” “可是耕牛?若是犯了病可得好生医治。” “这是自然,那牛用了药,现在老实着呢。” “原是如此,寇娘真是有一门好手艺。” “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跟我相公待久了,耳濡目染学了些罢。” 两人寒暄几句,叶思漓便听穆九风唤她,便同寇娘告别离开了。 村口的孩童还在玩耍,不舍得归家。 萧灵不解地问道: “方才为何不告诉寇娘实情?此事是瞒不住的。” 穆九风摸了摸脖子,顺势看了眼四周,小声说道:“离忧说了祸不及妻儿,此事尚未得出定论,贸然告诉寇娘只会让她担心。” “那我们今日是来做什么了?”萧灵更是茫然,祸不及妻儿?她倒是头一次听说,她只知若是对皇室有害,必是连诛九族。 叶思漓心情有些沉重,开口回道:“具体情况只能回府商议了,也不知阿忧那边如何了。” “你放心,离忧那家伙一肚子坏水,指不定将张松折腾成什么样了,说不定张松早就一五一十乖乖交代了。”穆九风自信满满地说道,对于离忧的了解,他敢说第二,没人敢……不对,思漓肯定是第一了解的。 村口孩童追逐打闹,玩得不亦可乎,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木剑扮演威风凛凛的将军,其他小孩子扮作叛贼,正奋力追杀这位“小将军”。 “小将军”学着戏文里的说辞大喊道:“尔等叛贼,卖主求荣,不可饶恕!” “叛贼们”奋力追杀,“小将军”提剑便跑,竟差点撞上萧灵,幸得云安眼疾手快,一把将“小将军”提溜起来。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小将军”一顿挣脱,奈何遇上了云安,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放开他!”方才扮演“逆贼”的孩子们也冲了上来,叶思漓一行人人多势众,且云安冷着脸一声不吭,委实吓着他们了,故而只得试图用言语恐吓云安。 云安怎么理会他们,只转头看向萧灵,静待她的吩咐。 “云安,别吓着孩子了。” 云安立马放开了孩子。 萧灵蹲在孩子面前,关切道:“没有伤到吧?” 孩子有些怕生,摇了摇头。 “告诉姐姐,你叫名字呀?天快黑了,怎么还不回家?”萧灵挺喜欢孩子。 后宫妃嫔们也带了不少孩子,可是那些妃嫔都不太愿意让她接近,生怕她会对小孩子做什么手脚似的。在后宫待得久了,她也懂得了避嫌,从小到大,除了四哥,便只有思漓和九风他们是真心待她的。 “我叫张朦朦,谢谢姐姐救我。”张朦朦老实说道,瞥见一旁的云安,有些害怕地往萧灵怀里缩了缩。 萧灵察觉到这些孩子都害怕云安,抬头看了一眼云安,果然一如既往的臭脸,无奈地回过头对小孩子解释道: “别怕,这位哥哥人很好的,只是……看起来有些凶。” 云安有些不自然地扬起嘴角,但瞬间放弃。 “你们是什么人?”方才“逆贼”之一的小女孩大着胆子走上前来,见自己的小伙伴被他们抓住,谨慎地问道。 叶思漓摸了摸张朦朦的脑袋,说道:“寇娘你们认识吧,我们是她的朋友。” 说罢,叶思漓低头对张朦朦说道:“你娘亲在家等着你呢,早些回去,别让她担心。” 张朦朦点了点头。 叶思漓瞧着小女孩长得可爱,忍不住问道: “小妹妹,你长得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的声音稚嫩,向叶思漓他们介绍道: “我叫丫丫,他叫二狗,这是欢欢、铁蛋……” 丫丫将在场的小孩子依次介绍完,叶思漓认真听完,好奇问道: “那你们姓什么呢?” 丫丫和其他的孩子都低了头,张朦朦解释道:“他们没有姓氏。” 不止是叶思漓,穆九风等人也漏出讶异的神色,自古姓氏何其重要,可以无名,但怎可无姓? 叶思漓正欲再问,却听见有孩子母亲在唤他们回家,便只得让孩子们回去了。 回城之后,天色已晚,萧灵还在禁足期间,便只得乖乖回宫。 “你为什么有大门不走,偏要翻墙?”穆九风回头发现叶思漓偷偷绕到了墙角。 见穆九风站在外面,叶思漓连忙将他也拉到墙角,涣夏和元木观察着周围,叶思漓小声解释道: “我也在禁足期呢,今日若不是趁着祖父和别的大人去吃茶,我哪里能偷溜出来?” “你偷溜出来的?离忧居然同意了?”穆九风寻思着,顾离忧平日多听裕王爷的话,居然也会让她出来? “是哦,阿忧怎么也没拦我?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个时辰祖父肯定回府了,等我翻进去之后,你再走正门进去。”说罢,叶思漓便要抬腿翻墙。 穆九风打趣地看着她,叶思漓回头着急道: “九风,你倒是搭把手啊。” 穆九风忍俊不禁地瞧着叶思漓。 “傻子。” 说罢,穆九风一手拽着叶思漓胳膊,一手扶着她肩膀,施展轻功,轻易翻过了高墙,熟练地躲开守卫进了玉澜院。 墙外留下元木和涣夏两人尴尬相视。 “你需要……”元木试图伸出手问她是否需要帮助,不过三个字便已经腼腆得红到了耳根子。 涣夏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翻过高墙。 元木紧随其后。 顾离忧正坐在院中等着,穆九风施展轻功,将叶思漓带进了院子。 “九风,你的轻功什么时候这般好了?不错不错。”叶思漓见她悄无声息地进了府,终于逃过一劫,开心地夸赞道。 穆九风瞬间得意起来,“本公子……” “你们一个去城西,一个进宫,怎么会一起回来的?”不等穆九风炫耀,顾离忧便起了身,朝他们二人走过来。 “我陪小灵去城西逛街,正巧遇见了九风,便结伴而行了。”叶思漓立马解释道,“对了,祖父可有问起我?” “他老人家喝醉了,我让暮春去熬了醒酒汤。”顾离忧回道。 “幸好幸好,不知今日是哪位大人约他出去,改日我定好好答谢。”叶思漓长松一口气。 穆九风大摇大摆径直进了屋,边走边说道: “离忧啊,我知你记挂我,但这么冷的天也不必冒着冷风在院中等我。” 顾离忧平日也不爱跟人计较,不过此时却是嘴上不饶人。 “九风公子轻功了得,看来我这玉澜院的围墙该翻修了,免得你不慎摔着。” “你们能先说正事吗?”叶思漓瞧着两人这么多年了也没改自己的臭脾气,还是一见面谁也不饶谁。 三人围坐在一起,穆九风一改方才的玩笑,认真说道: “张松妻子寇娘似乎并不知道张松在外的所作所为,张松应是兽医,寇娘也未接触过外面的事件,从今日看来,如果行刺之事真是张松所为,那他可没有动机啊。” “行刺皇族可是杀头抄家之罪,若没有强烈的动机,谁会冒险做这种事?” 穆九风想了想,认真道:“不过,寇娘说她常年料理家务之事,依今日所见,她平日多数是行医治牲畜之事,可是她的右手虎口处的老茧却像是习武之人才有的。还有她步态身形,全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妇人。” “老茧?”叶思漓努力回想着,她好像忽略了这事。 第二十三章 玩弄天子 “对,虽然很薄,但我肯定没有看错。”穆九风肯定道。 顾离忧推测道:“所以寇娘以前是常年习武才会留下老茧,而老茧变薄甚至几不可见说明她近几年甚至十余年都不曾习武。” 叶思漓若有所思,道:“就算是寇娘对此有所隐瞒,目前来说,他们还是没有动机。” “对了。”叶思漓忽然想起临别时寇娘说的话,怀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的目的并非是行刺我、萧灵或者楚慬。” “此话怎讲?”穆九风又开始转着手上的折扇。 顾离忧安静地听着叶思漓分析。 “第一,如九风方才所言,行刺皇室罪名太大,没有十足的动机必然不会如此冒险。” “再者,按寇娘所说,他们一家是兽医,对各种动物及其用药自然是相当熟悉。你们可还记得上次在郊外马儿失而复返之事?” 顾离忧默默听着,穆九风恍然大悟道:“上次发现的迷药也是他们的?” 叶思漓点了点头,道:“方才我从寇娘家离开时,无意瞧见她的裙摆上沾有白色粉末,询问后得知那粉末是给犯病的牛儿用的药。如果上次我们的马不是被迷晕后消无声息地运走,而是被人用了药受了控制自己跟人走了呢?”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顾离忧开口道。 若是将马迷晕,再将其运走,这么大的动静,顾离忧和穆九风不可能没有察觉。 若是对方善于用药,将马控制住,让马主动随他离开,他只需要稍微清除脚印便行。药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次日药效一过,马儿自然会主动找到穆九风他们。 穆九风只觉得细思极恐,“上次若真是张松,郊外和刺杀……那他们的目标是思漓!” 叶思漓没有应答,只是将目光落在了顾离忧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顾离忧与她相视,缓缓道:“他们的目标是我。” “他们此番行刺,不过是想威胁我。” 叶思漓担心地看着顾离忧。 穆九风惊愕,他怎么也想不到张松他们冒着杀头抄家之罪,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只是为了——威胁顾离忧? “为什么啊?”穆九风不解地问道。顾离忧向来中规中矩,从未做过逾拘之事,怎会让人抓住把柄,不惜以这般惨痛的代价来威胁他? 叶思漓担忧地看着顾离忧,只见顾离忧对穆九风郑重道:“今日你所见的寇娘,姓顾。” “她姓什么关我何事?”穆九风话音刚落,反应过来,脸色一变,谨慎问道:“她与当年的顾府有关?” 顾离忧点了点头,穆九风认真思考着这几件事,只觉得有些荒唐,怀疑道: “他们认为你与顾府有关系,所以几次想逼你出面?” “不对不对。”穆九风又摇了摇头道:“若是怀疑你与顾府有关,大可私下联络你,又何必处心积虑去行刺皇室之人?” 穆九风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大惊,压低了声音道:“除非他们是顾府之人,经历了当年灭门惨案,此番是为报仇!” “这就说得通了。”穆九风自顾自地说着:“当年顾府灭门的旨意是圣上所赐,因而他们记恨皇室之人。而当年顾家军与大梁交战几乎全军覆没,因而此番得知大梁太子楚慬来京,正好报仇。加之他们想以威胁手段拉拢离忧,只有从思漓最好下手。行刺那晚,恰好他们三人都在!” 叶思漓仍有不解,“他们若是想拉拢离忧,在郊外那晚时机正好,又为何绕这么大的圈子?” 穆九风也没有想通,“对啊,虽然离忧姓顾,但他又并非当年顾府之人,他们找离忧有甚用?” 叶思漓忽然想起私牢里的张松,便问道:“阿忧,张松那边你可有审出什么?” 白一递上画押的口供,叶思漓和穆九风两人仔细看完。 顾离忧说道:“张松的口供与你们方才所言相差不大。不过,他闭口不提当年顾府之事,据他交代,早些年他和寇娘的父母兄弟皆是被大梁将士所害,故而此番行刺杀之举。” 穆九风看完口供,松了一口气,道:“原是虚惊一场,既与顾家军无关,又有张松招供,此案可算是结了。” 穆九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收上折扇,起身道:“既然此案水落石出,那我便回去歇息了。” 待穆九风走远,叶思漓将门关上,房间唯她与顾离忧二人,她思虑良久,终是问道: “阿忧,他们是来找你的,对吗?” 她想过无数的可能,如今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是。”顾离忧没有否认,坦坦荡荡地注视着叶思漓,承诺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去查。” “那晚我听到笛声误以为是你,这才出去寻找,那首曲子我只听你吹过。” “曲子是我幼时便会的,具体是何人何时教会的我已记不清了。” 叶思漓“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顾离忧说的话她向来是信的,只是好奇地问道:“那张松真的会被株连九族吗?梧桐村那些百姓人都很好。” 顾离忧想了想,道:“圣意难测,不过倒是有个法子。” 是夜,叶思漓进了千灵宫。次日,四皇子萧钰押着张松入宫,据说周元帝大怒,欲下旨诛其九族,生死关头五公主萧灵求见,在周元帝面前哭哭啼啼了好长时间后才离开,其后周元帝下旨赐死张松一人,此案了结。 “皇上居然只赐死张松一人,这可出乎意料。”穆九风好奇地打量着面前几人,让他们速速招来。 萧灵得意地笑了笑,立马作出一副可怜样,“人家可是落了好些眼泪呢。” 众人瞧她着模样,纷纷哈哈大笑。 “不过此事多亏了思漓和离忧二人,否则梧桐村真的在劫难逃。”萧灵有些后怕地说道。 叶思漓把玩着穆九风的折扇,“联姻之事皇上本就觉得亏欠于小灵,由她去求情自然是最好的。而且张松交出解药,幸未酿成大祸,饶其九族便也不是为难圣上。” “达汗齐说楚慬伤势已有好转,人已经醒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一番?”萧钰提醒道。 萧灵和叶思漓立马答应,几人便浩浩荡荡地找楚慬去了。 此刻的叶思漓等人,全然不知自己冒了多大的危险,或许真是年幼无知才敢玩弄天子。 第二十四章 狩猎 楚慬自幼习武,身体素质确实不弱,如此重伤不出半月便如同常人。 “思漓,父皇准许我同你们一起去狩猎了!”萧灵激动地过来,脸上笑开了花。 叶思漓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居然提出这个季节去狩猎,真是……一阵大风吹来,吹得叶思漓睁不开眼,真是脑子被冻成冰块了。 “思漓你东西收拾好了吗?小灵你也在啊。”穆九风拿着他的宝贝弓箭走了过来。 叶思漓正想拒绝,顾离忧从身后走了出来,道:“此次狩猎是圣上应允二皇子的嘉奖,二皇子特意派人来邀请,不好拒绝。” “我知你怕冷,保暖衣物都给你备上了。”顾离忧伸手接过涣夏递来的淡蓝披风小心给叶思漓披上。 叶思漓无可奈何,只好一同前去。 她向来不喜血腥,加之实在怕冷,对此番狩猎更是不愿参加。她向来看不惯二皇子萧风,不过是派兵捉拿山贼,反而将方圆百里的百姓闹得不得安生,若不是先前九风回京,实在看不过百姓受难,顺便帮他把沿路山贼缴了,他怎能如此轻易平乱,也好意思邀功? 关键是,这猪脑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大冬天的非要去狩猎。 也许是梁国太子也参加狩猎的原因,这次狩猎虽天气一般,但阵仗确是没落下。 叶思漓瞧着顾离忧和穆九风整装待发,号令一下,便策马而去,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阿忧策马拿弓的样子真是好看。” “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萧灵挤了挤旁边的叶思漓,叶思漓回过神来,想到方才自己的失神,脸上迅速爬上红晕。 “思漓,你身子不舒服吗?怎么脸颊这般红?”萧灵瞧着叶思漓的模样,想到顾离忧特意交代,立马着急道:“离忧说你冬日易患伤寒,还特意叮嘱我照顾你,瞧你这模样不会是发烧了吧?” 萧灵立马要唤太医,叶思漓反应过来连忙制止。 “今日有些闷,我出去走一走。” “那我陪你一起。” “嗯。” 狩猎场很大,叶思漓和萧灵也不敢乱走,只好在狩猎区外走走。 “梁毅?”叶思漓停住脚步,看向右前方的小溪处。 萧灵顺着看去,瞧见一妇人被捆绑住手脚跪在梁毅身前,“没想到梁毅还尽职尽责,出来狩猎也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 叶思漓赞同地点了点头,梁毅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可怜那位妇人也不知犯了何事竟让梁毅亲自审问,“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叶思漓和萧灵正欲转身离去,却听梁毅斥道:“谁!”她们二人来不及反应,便见原本逼近妇人脖子的长剑迅速朝她二人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剑横空而出,挡过梁毅的剑,连忙转身看向身后之人。 “公主和郡主可有受伤?” 萧灵和叶思漓松了一口气,萧灵后怕道:“云安,幸好你及时出现。” 梁毅看清她们二人后,也是一惊,连忙赶来,不等他开口,云安冷声喝道:“梁大人好大的胆子,敢对五公主和乐安郡主拔剑而向!” 萧灵和叶思漓站在云安身后,四目相对,她们向来知道云安性子冷淡不喜多言,竟没想到发起怒来这般吓人。 梁毅也知自己险些酿成大错,甘愿领罚道:“卑职险些伤害五公主和乐安郡主,还请五公主和乐安郡主责罚!” “其……其实也没多严重。”叶思漓正想就此作罢,却听见河边那妇人挣扎,偏头看去,那妇人正好也朝他们看来。 “寇娘?”叶思漓大惊。 萧灵也瞧见了,立马问道:“她一介妇人,你抓她做甚?” 梁毅见她们二人竟认识寇娘,有些讶异,随后答道:“此人是张松妻子,欲在此行凶,我将其捉住,有何不可?” “梁大人准备如何处置她?”叶思漓大概猜到了几分,张松被斩,寇娘许是为其报仇而来,不过遇上了梁毅,怕是有些苦果子吃。 “自然和平日一样——就地处决。” “她不过一介妇人,何至于此?”萧灵试图救下寇娘。 “她身后了得,并非寻常妇人。况且,该审的我都审了,这不过一桩普通的行刺,按例确实就地正法。”梁毅铁面无私的名头果真不是吹捧而来,饶是萧灵和叶思漓再想救下寇娘,可按照律法确是应当如此。 “梁大人,我可否与寇娘说几句话?”叶思漓问道。 “自然可以。” 四人朝溪边走去,叶思漓上前蹲在寇娘面前,初次相见时,寇娘是农妇装扮,但举止得体,颇有大家风范,此次再见……叶思漓拿出手帕擦去了寇娘嘴角的鲜血,又帮她整理了有些杂乱的头发,颤抖着声音问道: “寇娘,何至于此啊?” 寇娘看向叶思漓的目光温柔,身上原本干净利索的衣裳此时也破烂沾血,她的嘴角扬起惯有的微笑,这依旧是叶思漓认识的寇娘。 “在我孤独无依之际,只有我相公愿意牵着我的手,为我建造一个家,那刻起我便认定了他。” 叶思漓没有看懂寇娘眼里的感情,只知道寇娘也是个苦命之人。 “他陪了我这么久,如今也休想扔下我一人。”说及此,寇娘竟笑了笑。 叶思漓看着寇娘笑中含泪的双眸不由得心酸。 “叶姑娘,这么多年了,谢谢你。” “什么?”叶思漓没有明白,正欲再问,却听暮春跑了过来,说顾离忧和穆九风正到处找她们。 梁毅也上前提醒道:“郡主,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天色不早,还是快些回去罢。” 叶思漓上前抱住了寇娘,寇娘的身子因失血过多已逐渐变冷,叶思漓努力地想将寇娘捂暖和一些,却是徒劳。 “我已将朦朦托付给村里的教书先生照顾,不过他天性调皮,怕是到处惹祸,劳请叶姑娘帮忙照看一二。”寇娘小声道。 叶思漓强忍着泪水,声音颤抖地小声回道:“寇娘放心。” 第二十五章 以人为靶 “张松……他会等着你的。”叶思漓狠心松开寇娘,起身离开。 寇娘喃喃道:“是啊,相公等着我呢。” 叶思漓牵着萧灵的手两人转身离去,萧灵不舍地回头望向寇娘,泪水止不住地流。 突然,身后传来倒地声,两人脚步猛的一顿,却是强忍着不回头,二人倔强地忍住哭声,眼泪却是大颗大颗往下掉。 暮春和云安跟在身后未曾做声,默默地跟着两人。 叶思漓和萧灵两人在郊外待了很久,等顾离忧、穆九风和萧钰三人找到她们时,看见的是她们二人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的情景。 “这是怎么了?”穆九风没搞清楚情况不敢贸然上前。 暮春跟他们几人解释了几句,顾离忧神色变了又变,最终瞧着哭成泪人的叶思漓,满眼是剩下心疼。他慢慢走了过去,嗓音温润,轻声说道:“乖,地上凉,先起来好不好?” 叶思漓听见顾离忧的声音,抽泣着勉强止住了哭泣,顾离忧将她扶了起来,叶思漓抱着顾离忧,脑袋埋在他怀里,“哇”的一声哭得更甚。 萧灵坐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云安站在她身旁守着。 良久,大约到了晚膳时间,王公公前来寻找他们,见此情竟,也是一愣,穆九风连忙笑着解释道: “下午公主和郡主瞧见了一只乖巧的兔子,本想捉回去喂养,谁知被二皇子一箭射死,她们还在为此伤心呢。” 王公公安慰了她们几句,便带着几人一起回去了。 叶思漓和萧灵回屋稍作整理了一番,再出来便是最后入座了,好在周元帝知道她们二人贪玩,便也未曾多说。 这顿饭叶思漓和萧灵自然没什么胃口,萧风瞧这两人许久未见,居然性子收敛了不少,忍不住想逗一逗。 “小灵妹妹、思漓妹妹,许久未见倒是愈发水灵了。” 萧风拍了拍手,紧接着有下人给他们每人上菜。 “这是下午猎的兔子,我特意交给厨子煮了,让诸位尝尝鲜。” “多谢二哥。”萧灵的嗓音哭得沙哑,一开口众人皆一惊。 周元帝正欲询问,王公公及时俯身低声解释。 原来如此,周元帝有些忍俊不禁,“你们女儿家就是太过心软。” 萧灵的双眼有些红肿,听周元帝这般说,眼泪便又泛了出来。 大周谁人不知周元帝最疼爱五公主萧灵,此刻见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这般楚楚可怜,便立马作严肃样,转头“斥责”萧风道:“你知晓小灵和思漓喜欢兔子,还做熟了让她们吃,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萧风像是丈二和尚,完全摸不到头脑,但周元帝既然发话了,他便只好认错道歉。 是夜,落了大雨,幸得顾离忧准备充分,就算在冬季,叶思漓也没觉得多冷。 次日是女眷们的打猎,虽说是打猎,不过是关在深宫大院的女眷们寻了个机会出来透透气罢了,没人关心这场赛事的输赢,男人们更是聊着他们的家国大事。 “这两匹马是我特意选的,性子温顺,你们按照我和离忧之前教的那样骑绝对没有问题的。”穆九风再次将马儿检查了一遍。 顾离忧将叶思漓的弓箭检查了一番,嘱咐道:“这把弓很适合你们女子使用,不过你千万小心别伤了自己。” “记得让暮春涣夏多检查几次你的护甲。” 叶思漓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说道:“阿忧,你怎么像祖父一般唠唠叨叨的,我又不是第一次骑马,这弯弓射箭的本事虽是比不得你,但好歹是你亲自教的,有何放心不下的?” 沫儿替萧灵佩戴好护甲,云安扶着她跨上了马。 “公主,切莫伤了自己。”云安双手递上弓箭。 “嗯,知道了。”萧灵接过弓箭。 狩猎开始,今日完全不同于昨日的激烈。 叶思漓和萧灵慢悠悠地出发,然后慢悠悠地在林子里逛着,瞧见了野兔也不急着拉弓,等兔子一跳走,弦上之箭便猛地射出,正正地插在地上,随后,林子里便传出叹息,“可惜了,又没射中。” 跟在后面的公公默默地收了记分的本子,“五公主和乐安郡主的技术实在是……”公公见两人慢慢悠悠地走远了,便又立马跟了上去。 叶思漓和萧灵回头看了一眼落在身后的公公,相视一笑,“驾——”两人同时挥鞭子抽马,一左一右分头跑开了,留下公公站在原地不知该追谁,“又来……”公公无奈地擦了擦汗。 在一片树林中叶思漓和萧灵汇合,两人正为了甩开眼线而高兴,却听见不远处地求饶。 “跑快点儿!快跑!”随着骄纵的女音落下,只听一人重重倒下。 那女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弯弓搭箭瞄准不远处的野鸡,“咻——”箭离弦而出,却也是插在了草堆里,野鸡受惊连忙扑腾着飞走。 见状,女子反而不恼,饶有兴趣地再次搭弓,这一次箭头所指是求饶的活人。 “现在,该你们了。”女子嘴角勾起,戏谑地看着面前的人。 “方才可能是我给他的时间不够,这次我多给你三秒。” 说罢,面前的人连跪带爬朝远处逃去。 “咻——” “咚——” 女子转头又对一人笑道:“下一个,到你了。” “住手!”叶思漓和萧灵赶到,看着面前七七八八倒下的人,两人也是被吓了一跳。 “周酒儿,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嘛!”叶思漓看着地上倒下的人,伤口处还在往外冒血,却明白他们已经救不回来了。 周酒儿见是她二人,兴致瞬间减了大半,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 “原来是五公主和乐安郡主,你们这是?”周酒儿瞧她二人并未有任何猎物,便抓住机会嘲笑一番。 “五公主和乐安郡主若是不善骑射,我今日倒是猎了许多,若是不嫌弃可以分你们一二。” “谁要你的东西?”萧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周酒儿一副了然的模样,用弓头指了指站在地上的男子,笑道:“莫不是你们也喜欢这个游戏?” “不过可惜,今日我带的不多,只剩他了。” “周酒儿,这是皇家猎场,你怎可行这等杀戮之事!”萧灵见她又要搭弓,连忙喝道。 第二十六章 救下青珞 闻言,周酒儿只觉得好笑,反问道:“五公主说得对,这是猎场,猎场之上怎会不见血腥?” “再者,这些人都是我特意从府里带出来的犯了错的奴仆,他们本就难逃一死,倒不如带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周酒儿得意地把玩着她手里的弓箭,“猎场之中,这种事还少见吗?” 萧灵哑言,这种事情确实屡见不鲜,贵族子弟总喜欢用活人为靶,就喜欢听他们鬼哭狼嚎,看他们惊慌恐惧跪地求饶。皇家狩猎,不过也是给高门贵族玩乐的活动罢。 萧灵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低头瞧着自己手里的弓,只觉得讽刺无比。 “小姐,你瞧。”周酒儿身旁的随从用手指了指,周酒儿顺势看去,前方草丛里露出了一双兔子耳朵。 周酒儿自信满满地弯弓搭箭,还不忘偏头对站着的那人说:“青珞啊,下一个就是你了,可曾害怕?若是求饶,或许本小姐还能回心转意。” 叶思漓看向那名唤作“青珞”的男子,他身形修长,却单薄得可怜,分明长相斯文,此时却浑身透露出一股子倔强,性命攸关都不曾以正眼瞧周酒儿,惹得周酒儿更是不快。 瞄准兔子的箭头明显一偏,稳稳扎在兔子身后的树干上,吓得兔子慌窜逃走。 下一刻,周酒儿的箭头直直对准了青珞。 “住手!”叶思漓喝道。 “永安郡主又有何事?”周酒儿不满地问道。 “这人,本郡主要了。”叶思漓云淡风轻地说道。 周酒儿却笑出了声,“郡主莫不是在说笑?他不过是我周府的奴才,裕公府奴仆众多,何须捡我周府的?更何况,青珞是戴罪之身,怎敢脏了郡主的眼?” 叶思漓听着周酒儿的嘲讽倒也不生气,始终保持着客套,道: “裕公府人口众多,多一个不多,倒是周家怎么说也是京都大家,世代秉持书香婉雅之风,怎么到了周小姐这里,却像是生了歪枝。” 叶思漓转头认真地问着萧灵,“小灵,我突然想起好些日子没见着千灵宫的那棵枣树了。” 萧灵瞧着叶思漓的模样,瞬间明白,接过话,“不知怎的,那棵枣树生了歪枝,本公主最见不得歪瓜裂枣的东西,自然派人将其伐了。” 叶思漓重新将目光落在周酒儿气得发青的脸上,先发制人道:“周小姐说得在理,不过一个奴才罢了,本郡主自然是想要便要。” “自然,本郡主向来不喜欠账,这人我也不白要,有什么条件你只管开口。” 整个京都谁不知道乐安郡主看似文弱好欺,实则性子硬得很。 周酒儿见事已至此,怎得也要灭灭叶思漓的威风,颇为爽朗地笑道: “既然郡主开口,那我便不客气了。” “青珞虽是我府上的奴才,但我甚是喜爱,若是这般无故给了郡主,我怕是难受得很。” “正巧今日是皇家狩猎,不如我们便来比试一番?” 裕公府虽是世代为将,可是叶思漓这一辈只剩了她一人,裕王爷宝贝得很,哪里舍得让她练功受苦。 “思漓,周酒儿善骑射,她这是故意给你难堪,别答应。”萧灵提醒道。 周家虽是书香门第,不过周酒儿很是得宠,许是上面的哥哥文采太过耀眼,周家长辈便未曾逼她从文,反而随着她的性子,特意请了老师教她骑射。 “好啊,如何比?”叶思漓果断答应,倒是让周酒儿一愣。 “难得郡主有雅兴,那我们就玩点刺激的。”周酒儿转身,目光落在她方才打到的猎物上,伸手一指,吩咐道:“将那只野鸡的长毛把一根来。” 随从听命取来,周酒儿拿在手上瞧了瞧,不太满意。 “拔根短些的。” “拿去绑在青珞的左肩。” 萧灵看着绑在青珞左胸前,只漏出不过三寸的鸡毛,只觉得欺人太甚。 “周酒儿,你这分明是存心刁难!” 周酒儿便是挑衅道:“郡主,如何?” 叶思漓注视着青珞左肩的鸡毛,道:“我相信周小姐的箭术自然是不会伤人的,对吗?” 周酒儿毫不在乎地回了声“当然”,便吩咐随从将青珞朝前带去。 “我还是简单说一下规则。”周酒儿瞧着远处的青珞,饶有兴趣道: “你我各自一箭同时射出,将漏出的鸡毛断之为胜,如何?” 萧灵担忧道:“那鸡毛尖本是软的,况且将其绑在人身上,未免太过危险。” 周酒儿笑道:“五公主有所不知,他乃戴罪之身本就该死,如今比试便已经是饶他一次,郡主意下如何啊?” 叶思漓始终注视着前方,青珞也正看着她,眼里意味不明。 “一局定胜负,周小姐莫要耍赖。”叶思漓拿起一支箭仔细打量着。 “自然。” 说罢,两人同时搭箭拉弦。 距离很远,叶思漓面色严肃,箭头对准目标。 千钧一发之际,周酒儿箭头忽然下移,“咻——”箭已离弦。 叶思漓见状,不及思索,箭亦飞出。 眼看那箭直直朝青珞心脏射去,青珞亦未躲闪。 十米、五米、三米、一米! “碰——”后来之箭射偏了先发之箭,青珞肩头仍是受了伤。 “周酒儿!”叶思漓甚是生气。 周酒儿见青珞未死,只轻飘飘地说了句,“手抖,抱歉。” 叶思漓正要同她算账,却听萧灵唤她:“思漓,青珞要坚持不住了。” “手抖多是有疾,早些传大夫瞧瞧!”说罢,叶思漓驾马朝青珞而去。 叶思漓熟练地下马,上前检查青珞的伤势。 青珞因失血过多而嘴唇泛白,仍是不顾伤势下跪行礼。 “奴才青珞,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哎哟喂,五公主、乐安郡主,可让奴才好找。”方才被叶思漓和萧灵两人甩开的公公终于赶来找到了她们,见此情形大惊,还未开口询问,便听叶思漓吩咐道: “将青珞带回去。” 叶思漓和萧灵也不想跟周酒儿纠缠,连忙回去了。 顾离忧和穆九风匆匆赶来。 “阿漓,五公主,暮春涣夏说你们传了太医,可是受伤了?” 第二十七章 徐家长子 叶思漓摇了摇头,见太医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伤势如何?”叶思漓询问道。 “回郡主,那位公子的性命暂且保住了,不过他旧伤长久不愈,如今又添新伤,若不好生调养,恐会落下病根。” 叶思漓吩咐暮春随太医去拿药,而后进了屋。 顾离忧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男子,疑惑不解,“他是何人?” “好啊思漓,你们去打猎居然还带了个男子回来!”穆九风一脸去嫌弃地看着床上的人。 “穆九风你那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事?”萧灵怼道。 穆九风吃瘪地将脸转向了别处。 叶思漓上前解释道:“他叫青珞,原是周府的仆人。” “周府?”顾离忧想到今日出席之人,问道:“可是遇上了周府二小姐周酒儿?” “是啊,今日周酒儿吃瘪,想必今后又会寻机找茬了,近日小心些。”叶思漓提醒道,他们自幼生长于京都,各府的公子小姐也自然是熟悉的,自幼便吵吵闹闹,如今倒也没懂事半分。 “他既是周府仆人,如今你如何打算?”顾离忧询问道。 “周府他肯定是回不去了,等他醒来我将卖身契还给他,再差人将他送走,之后便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了。”叶思漓认真地思考道。 顾离忧点了点头,认同她的做法。 晚膳时,周元帝就着白日的输赢依次行赏,周酒儿自然是第一,叶思漓和萧灵两手空空,众人已是见怪不怪,然周元帝还是给予了奖赏。 席间众人说笑,一时倒也自然。 “遇刺之事,达汗齐同本殿说了,多谢五公主和乐安郡主的帮忙。”楚慬的伤势已好了大半,此时端着酒杯前来道谢。 “琊肃殿下身份尊贵,自然是出不得差池,再者,朋友有难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只是不知,殿下伤势如何了?”叶思漓起身回道。 “本殿听闻是乐安郡主特意嘱咐了何太医,多亏郡主照拂,本殿的伤势已无大碍。” “不知琊肃殿下先前的承诺可还算数?”萧灵认真问道。 “本殿一言九鼎。” 得到楚慬的承诺萧灵两人总算踏实了不少,三人正聊得欢喜,却见周酒儿走了过来。 “酒儿见过琊肃殿下。” “五公主安。” “乐安郡主安。” 周酒儿一改白日的嚣张,依次礼貌行礼。 叶思漓和萧灵对视一眼,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琊肃殿下的威名,酒儿早有耳闻,今日有幸一睹真容,传言果真不假。” 叶思漓听着这话,忽然想到周酒儿是今日才来的猎场,昨日确实没见过楚慬。 楚慬倒是十分熟练地回应,“周小姐是今日狩猎之首,当真是才貌双全。” 周酒儿听了嘴角疯狂上扬,更是自信了几分。 萧灵听了却直翻白眼,看来楚慬这厮的身体还需好生休养,定是患了眼疾。 “酒儿听闻昨日琊肃殿下也是大展身手,真是令酒儿心生钦佩,特意来敬殿下一杯。”说罢,周酒儿便端了叶思漓她们桌上的酒欲给楚慬斟酒。 昨日男子狩猎比赛确实精彩,不过这场狩猎本是为嘉奖二皇子萧风所设,其余人自然也不会抢了他的彩头。 谁知楚慬直接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抱歉道:“本殿有伤在身,不宜饮酒。” 说罢,还看向周酒儿,问道:“周小姐通情达理,自然是理解的,对吗?” 周酒儿看见叶思漓和萧灵都盯着她,有些尴尬地放下酒壶,“殿下身体为重。” 待周酒儿走后,萧灵忍俊不禁道:“没想到你还有两把刷子啊。” 楚慬一本正经道:“本殿向来知恩图报,你们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却听闻今日这位周小姐特意为难你们,自然是要帮上一帮。” “其实也不算为难。”叶思漓说道,毕竟是她们抢了别人的仆人。 晚宴还未结束,涣夏便前来禀告说是青珞醒了,叶思漓想着他伤势太重,便还是前去看看。 “乐……” “不必多礼,你好生躺下。”叶思漓阻止了正欲起身行礼的青珞。 青珞的脸色惨白,听太医说是因长期遭受虐待加之失血过多所致,不由得让叶思漓感到可怜。 “奴才青珞……多谢乐安郡主……救命之恩。” 青珞的气息细微,声音有气无力。 “顺手之劳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叶思漓伸手拿过涣夏递上的纸张,展开看后,道: “这些日子你先随我回府好生养伤,待你身子养好便可离开,无人阻拦。” “这是你的卖身契,你可收好了。” 谁知青珞忽然激动地挣扎着起身,直接摔下床跪在地上,吓得叶思漓后退。 “奴才的命……是郡主所救……从今以后……便认定郡主……求郡主……不要赶走奴才……” 叶思漓不解,“天地之大,你便愿意一生为奴、生死不得已?如今有了再生的机会,为何不愿与家人团聚?” 许是伤口太疼,青珞的声音有些发颤,“奴才是罪臣之后,早已没有了家人。” “任凭天地之大,皆无奴才的容身之所。” “只求郡主不要赶走奴才,让奴才得以报答郡主的救命之恩。” “这……”叶思漓有些犹豫,可瞧着青珞单薄如纸的身子,又想到白日周酒儿对他们的行为,甚是同情。 “也罢,你孤身一人,在外也无人照应,倒不如留在王府有个生计。” “这卖身契我便先替你收着,若今后你寻到了好去处,大可拿回。” “多谢郡主……多谢郡主……”青珞感激涕零地磕着头。 叶思漓瞧着他的伤口已是血红一片,便连忙让涣夏将他扶上了床。 “多谢郡主愿意给奴才容身之所。” 叶思漓想了想,说道:“别再自称‘奴才’了,我向来听不惯。” “今后你便跟着我,不必如此看轻自己。” “再怎么说,也是我裕公府的人。” 闻言,青珞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叶思漓,见旁边的涣夏朝他笑着点点头,他才知道叶思漓并非在说笑。 “青珞任凭郡主差遣。” 第二十八章 好大的气派 叶思漓看着床上的人,身形单薄得可怜,语声无比虚弱,原本斯文秀气的脸庞此时却惨白得吓人,不过他的目光坚定地看向叶思漓,像是要将一片赤胆忠心剖出来以示诚意。 “公子,查到了。”白一悄声走到顾离忧身旁,低声说道。 “青珞原是徐府长子,后徐府被抄家,当年青珞在外求学,加之徐大人好友相护,他逃过一死,只是被贬为奴仆,恰巧周家小姐周酒儿看上了他,便将他带回了周府。” “原是徐家长子。”顾离忧放下手中的酒杯,意味深长道。 冬月将近尾声,天气越发寒凉,叶思漓终日蜷缩在玉笙院不愿出去。 “郡主,今日是冬至,夜市热闹得紧,我给您打扮得漂漂亮亮,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嘛?”暮春站在床边,语气柔软地乞求道。 “不去不去,近来愈发冷了,懒得动。”叶思漓翻了个身,抱紧自己的被褥。 暮春给涣夏使了个眼神,让她帮忙劝一劝,谁知涣夏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暮春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又绞尽脑汁劝说道: “郡主,从狩猎回来您便一直窝在院子里,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暮春探头望了望外面。 “看窗外天气不错,想必今日是有太阳的,我们出去晒太阳吧?” 叶思漓一动不动,暮春和涣夏两人甚是苦恼。 她们的郡主什么都好,就是天气一冷便想冬眠的动物一般,谁也唤不出去……不对,倒也不是谁也唤不出去。 暮春笑嘻嘻地走近床前,小声说道: “郡主,方才我遇见白一,他说今日一早公子出去赴九风公子和五公主他们的约了,今日可是冬至节,俗话说‘冬至大如年’,郡主,您真不去同公子过年啊?” “什么?阿忧出去了?” 果然,暮春忍住笑意。 叶思漓立马坐了起来,暮春替她披了外衣。 “阿忧去何处了?” “醉云楼。” “好啊,他们过节居然不叫我。” “郡主,昨日五公主便遣了沫儿来府上相邀,您给拒了。” “……” 在叶思漓的催促下,暮春涣夏很快帮她梳洗打扮好了,三人正匆匆出门,却在院门处遇上了白一。 “郡主,您怎么出来了?”白一觉得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叶思漓了。 “阿忧呢?” 白一看向暮春,眼神质问,暮春却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公子在……醉云楼。” 闻言,叶思漓留下一句“叫上青珞”便匆匆离去了。 “公子他……”白一正欲解释,却见叶思漓已经离去。 他一把抓住暮春,问道:“骗子!你不是答应我保密的吗?” 暮春拍开他的手,倒打一耙道:“谁让公子抛下郡主自个儿出去玩了?” 叶思漓上了马车,“青珞,去吴家村。” 暮春和涣夏也上了马车,暮春不解道:“郡主,公子他们不是在醉云楼吗?我们不去找他们?” 叶思漓掀起车帘瞧着热闹的街市,道:“若是我猜得没错,阿忧他们今日定是去吴家村的,说起来,我们有好长日子没去过了。” 暮春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竟忘了这件事。” 吴家村位于城西,位置偏僻,村中老少日子过得艰难,叶思漓几人空闲之际常去探望他们。 马车朝城西而去,街上人烟逐渐稀少,入眼之处由繁花闹市变成了牲畜贩卖之地。 叶思漓放下了车帘,却听得一处喧闹,青珞驾驶的马车颠簸了一番。 “何事?”叶思漓问道。 青珞犹豫了片刻,道:“是周家小姐。” 周酒儿?叶思漓有些疑惑,吩咐青珞停下马车,她掀开帘子探头瞧去,果真是周酒儿。 城西市集大多是贩卖牲口,不过也有不少贫苦人家将自己的妻儿贩卖于此,或是在别处犯了错的仆人奴役在此被低价贩卖。 叶思漓对此不甚了解,只是听暮春涣夏闲聊过几句。 “周家小姐怎么来此购买奴仆?”涣夏问道。 暮春摇了摇头,甚是不解,周家在京都好歹是名门望族,府中的奴仆杂役自然是精心筛选培训过的,怎么需要周家小姐亲自来街市挑选? “罢了,这是周府家事,我们无需掺和。”叶思漓说道,周酒儿这人小心眼儿得很,估计上次的事还没消气,今日她也懒得多管闲事了。 叶思漓正欲放下帘子,却注意到青珞神色不对,他双眸暗下,神色有些悲痛和隐忍。 “青珞,怎么了?”叶思漓轻声问道。 自从狩猎回来,青珞便一直在府中养伤,青珞的伤势很重,浑身上下竟是新伤盖旧伤,哪怕悉心调养了十余日,他的身子骨也还是不太硬朗,只是勉强将皮肉伤养好了大半。 知晓了他的伤势,叶思漓心疼得紧,分明比阿忧和九风大不了多少,却受了这般多的罪,这让她不禁回想起幼时的阿忧,这般一想,便更是心疼了。 “啪!” 不等青珞回答,旁处便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抽打声,紧接着便是哭天叫地的求饶声,伴随着求饶声,那鞭子的抽打似乎更是起劲,一声接着一声落在人的身上,像是还不慎打翻了旁边的铁器,“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 叶思漓连忙探出身子察看,却瞧见周酒儿身旁瞬间围满了百姓,那些百姓又被周酒儿的家丁驱赶恐吓,因此他们只得远远观看,心中愤愤只得咽下。 “平日她便是这般打你的?”叶思漓终于明白方才青珞的神情。 青珞试图拦住叶思漓,“郡主三思,周家小姐睚眦必报,您还是……” 青珞话还未说完,叶思漓便已跳下了马车。 周酒儿的马鞭比寻常马鞭长些,此时正高高地举起,重重地抽下,马鞭正要落下之际,却被人一把夺去。 “大胆贱婢,竟敢对本小姐动手!”周酒儿看着自己的马鞭落入了他人之手自是气愤,待看清那人是暮春时,更是讶异。 “周家小姐好大的气派。” 第二十九章 藐视皇权 周酒儿的家丁见是叶思漓,纷纷退让。 “乐安……郡主?”周酒儿不服气地行了个礼。 周围百姓听见“郡主”二字,瞬间鼎沸,纷纷控诉。 叶思漓上前,暮春涣夏让百姓保持了安静,暮春垫上手帕,递上周酒儿的马鞭,叶思漓隔着手帕拿起马鞭端详。 “郡主这是何意?”周酒儿不曾想叶思漓竟会来这种地方。 叶思漓没有理会她,细细瞧了马鞭好一会儿,待周酒儿摸不着头脑时,叶思漓猛地将马鞭扔在她身上。 “叶思漓你……” “周小姐慎言,本郡主不过是见这马鞭太脏,吓着了罢。”叶思漓接过涣夏递上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手。 周酒儿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忍住怒意,道:“郡主身娇体贵,还是莫来这等腌臜之地。” “这里百姓自食其力、勤劳耕作,何来腌臜一说?”叶思漓借力打力,忽然话锋一转: “倒是周小姐勇气可嘉,我裕公府的人也轮得到你说一个“贱”字?” 周酒儿自觉不妙,这等话若是被叶思漓传出去她定被扣上个“藐视皇权”的罪名。 “酒儿不知是郡主驾到,一时口误,还请郡主责罚。” 叶思漓瞧着周酒儿这番装模作样,不得不称赞她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本领学的不错。 不过,自然周酒儿这般说了,她自然不会客气。 “不知礼部尚书周大人之爱女周小姐来此作甚呐?”叶思漓故意将音量放大,果然,周围百姓听见后又是一片哗然。 叶思漓瞧着周酒儿气得发青的脸更是好笑。 看周酒儿这身装扮和所带的家丁,便知道她是隐藏身份而来,不用想也知道,哪家大家闺秀跑来这种地方亲自挑选仆人啊? 如今叶思漓将她身份当众揭穿,看她今后如何能来? 周酒儿咬牙切齿道:“酒儿不过是来挑选些能干的杂役,可能碍着郡主了?” 叶思漓摇摇手指,“自然没有,不过周小姐的眼光倒是不错,这些杂役模样生得标致,可惜……” 叶思漓走到方才被周酒儿鞭打的那些人面前蹲下,瞧了瞧他们的伤势,道: “可惜伤成了这般模样,怕是干不了活了。” “郡主多虑了,他们不过是些贱奴罢了,肉皮子厚实着呢。”周酒儿冷眼瞧着趴在地上的人。 “涣夏。”叶思漓挥了挥手,涣夏上前掏出一袋银两扔给老板。 “郡主这是何意?”周酒儿急了。 “这些人本郡主全买了。”不等周酒儿开口,叶思漓指了指周酒儿的家丁,又道:“若是周小姐真缺人手,本郡主觉得他们个个身强体壮,定会如你的意。” 叶思漓吩咐暮春涣夏给周围百姓分发银两。 “今日是冬至节,大家伙也别在这里吹冷风看热闹了,赶紧回去陪家人过节吧。” 百姓得了银两纷纷表示感激。 “对了周小姐,别忘了赔这铺子的钱。” 叶思漓回到马车时,见青珞直勾勾地盯着她,觉得好笑,问道:“怎得,方才你不愿过去,此刻是不是后悔没去出口恶气啊?” 青珞被调侃得红了脸,连忙低下头,道:“青珞只是觉得郡主心善。” “我们郡主自然是人美心善的。”暮春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就你贫嘴,这般一耽搁怕是赶不上午膳了。”叶思漓上了马车。 出了城西街市便是郊区,冬月的郊区更显得荒凉,哪怕有正午的阳光照射,也带不来暖意。 “郡主,方才你那般模样倒是有几分唬人,瞧给周家小姐吓成什么样了。”暮春给叶思漓斟了一杯茶,笑道。 叶思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双手握住茶杯取暖,随意道:“她哪里是被我唬住了,分明是方才大庭广众不便与我争执罢。” 她同周酒儿从小斗到大,周家小姐像今日这般忍得住气倒还是头一次见,不得不说周酒儿确实有长进。 倒是她自己,阿忧老是说她没长大,她分明已经懂事了不少好吧?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叶思漓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周酒儿分明不是这般服软的主。 “有人!”暮春和涣夏同时一手护住叶思漓,各自小心掀开身后的车帘察看。 叶思漓挑眉,“果然。” “青珞,停下。”叶思漓的声音有些懒洋洋,或许是这冬月实在太冷。 青珞未曾习武,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正是一头雾水地停下了马车,欲询问一二,只听叶思漓对暮春涣夏两姐妹说道: “我正寻思着为何放着这么多身强力壮的家丁不用,原来是周府的打手。” “下手轻些,毕竟是周府的人。” “是,郡主。”涣夏道。 “您就放心吧,我有数得很。”暮春拍了拍腰间的长鞭。 一时,郊外被打破了静谧,叶思漓的马车瞬间被人围住。 “大胆!你们可知这是谁的马车?”青珞见来人众多,难免害怕,却始终鼓足了勇气只身挡在马车前。 为首之人冷笑道:“江湖人行事不管身份地位,我等找的就是乐安郡主。” 闻言,叶思漓忍不住从车内探出头来,环视了一圈后,故作惊讶道: “哟,这不是方才周家小姐的家丁吗?我说你们也忒不专业了些,既是冒充江湖人士,好歹换身行头蒙个面,这青天白日的,本郡主又不是瞎了。” 来人见自己身份暴露一时心虚,正踌蹴不定时,周酒儿出现了。 “废物,这荒郊野外的你们怕什么?” 叶思漓瞧着出现的周酒儿,见怪不怪道:“周小姐倒是胆大得很。” “叶思漓,这里没有旁人,你莫要再装模作样!”周酒儿恢复了原本嚣张模样,她如今这般模样,叶思漓瞧着反倒是顺眼了不少。 叶思漓两手一摊,好奇道:“这荒郊野外的,不知周小姐拦下本郡主的马车意欲何为啊?” 闻言,周酒儿目光落在了马车外的青珞身上,青珞始终低垂着头,没有瞧过她一眼,不过看这样子,他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 第三十章 其乐融融 叶思漓注意到周酒儿的目光,打断道:“看来周小姐是另有所图了?” “青珞。”周酒儿试探地唤了一声,青珞身子一颤,更是没有抬头。 见青珞对她毫不理会,周酒儿便将怒气发泄给叶思漓。 “叶思漓,今日我只想带走青珞,别的我不找你麻烦。” 叶思漓觉得好笑,周酒儿脑子又抽哪门子风? “周酒儿,你实属令本郡主刮目相看,愈发没脸没皮了。” “且不说青珞是你一心赐死之人,就凭当日猎场之上你我的比试,本郡主赢了,而你输得彻底。” “如今青珞是我裕公府的人,岂是你说抢走便抢走的?” 周酒儿知道此番是自己理亏,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找机会去看青珞,奈何叶思漓一直待在裕公府,她寻不到机会,好不容易今日在街上碰见了,她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叶思漓,你别整日仗着身份恣意妄为,青珞本是我周府的人,今日我定要带回去的。” 叶思漓挠了挠耳朵,不耐烦道:“周酒儿,你这副撒泼耍赖的本领学得委实不错。” “这样吧。”叶思漓注意到青珞的神色,试探道: “虽说本郡主赢了你,但青珞好歹是个大活人,他的去留由他而定。” “如何?” 青珞讶异地抬起头看向叶思漓,叶思漓只对他笑了笑,让他自主选择。 闻言,周酒儿喜悦之情难以掩饰。 “你莫要食言!” 周酒儿高兴地看向青珞,正欲开口,却被青珞抢先一步。 “青珞不走。” 周酒儿脸色一沉,“青珞,先前是我吓着你了,你先随我回府,待我慢慢跟你解释如何?” 青珞不语,周酒儿的面色更是难看,终于掩藏不住怒意,呵斥道: “青珞,你可想好了,你究竟是谁的人!” 青珞毫不犹豫地抬起头,注视着周酒儿的目光,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自猎场那日起,青珞便是乐安郡主的人,永远都是。” 闻言,叶思漓满意地笑了笑,“周小姐,你可听得清楚?” “本郡主还赶时间,便不陪你失落了。” 青珞正欲驾车离开,却听见周酒儿一声令下:“将青珞捉来!” 叶思漓拍了拍衣袖,轻声道:“去吧。” “是。”暮春涣夏两姐妹飞身而出,看得青珞大惊。 “郡主,她们俩……” “差点忘了你还没有见过暮春涣夏的身手,今日便欣赏一番吧。”叶思漓放下车帘,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忽然,车外声音不对,叶思漓探头看去,只瞧见周酒儿的家丁躺了一地,而周酒儿已不知所踪。 正当叶思漓感叹暮春涣夏的武艺又精进了不少,熟悉的身形映入眼帘。 “琊肃殿下?” 叶思漓下了马车,看着地上倒下的人,了然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看来大周治安确实不行,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打劫当朝郡主。”楚慬笑道。 “殿下莫要取笑了,正值晌午,殿下为何会在郊外?”叶思漓瞧了瞧楚慬和达汗齐来的方向,并无一人。 “今日是冬至,本殿出来感受一下大周的风土人情罢。” 楚慬随意说道,叶思漓也不细究,灵机一动,道: “殿下若想感受大周子民的热情,乐安倒是有一处地方推荐。” 吴家村地处偏远,待叶思漓等人赶到时,只见村民们齐心协作着做菜,倒是没有瞧见顾离忧和穆九风。 满村不过几十人,此时正全部围坐在一起,五六个大圆桌挤满了人,旁边是孩子的小桌子,桌上的饭菜一部分是醉云楼的招牌菜,一部分是顾离忧他们买的食材由村民们自己做的。 眼前画面如此其乐融融,楚慬看着倒有些不自在。 “思漓来了。”最先看见叶思漓等人的是萧灵,一见叶思漓来了,便立马放好手中的菜盘朝她跑来。 萧灵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周公主,此时竟成了小花猫。 村民闻声看来,见是叶思漓来了,纷纷起身过来寒暄。 “小灵,你们怎么也在?” 萧灵故作责怪道:“你倒好意思问我?这么好的地方你居然背着我们只和顾离忧来,瞧不起我是不是?” 叶思漓连忙解释了好一阵,萧灵才放过她。 “四哥、九风还有离忧都在里面帮忙呢,我去叫……琊肃?他怎么来了?” 萧灵这才注意看站在一旁的楚慬,村民闻言,大惊道: “琊肃?” “他便是梁国太子琊肃?” “听闻太子琊肃心狠手辣、残暴不堪……” “tui!听闻梁国军队蓄势待发,准备攻打我国,如今还假惺惺地派出太子琊肃前来谈和。” “我与梁国势不两立!” “……” 村民纷纷说道,一时竟嚷嚷了起来,场面难以控制。 达汗齐上前将楚慬护在身后。 “怎么了?”闻声,顾离忧拿着刮了一半鳞片的鱼走了出来,穆九风一手抓着鸡一手拿着刀。 二人见外面吵闹了起来,连忙放下手中东西赶了出来。 “阿漓,你到了。”顾离忧挤到叶思漓面前,站在她身侧,看着她身旁的楚慬,便猜到发生了何事。 顾离忧和穆九风两人好不容易稳定了村民情绪,顾离忧道: “乡亲们,你们切莫激动,如今周梁两国并未交战,大梁太子琊肃前来我朝更是为表两朝友好之谊。” “顾公子,我们自然是信你的,但是我两个儿子都在边关从军,我听说边关战事紧急,今年过年我和老伴怕是又见不着他们了。”说及此,周伯竟泪眼婆娑。 “周伯、周婶,以及各位父老乡亲们,我知道我们村子里许多年轻人都去了边关,那是他们的战场,他们日夜坚守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安稳的家。” “而我们身为大周子民,更是要相信圣上定会护子民平安!” “没错,我乃当朝二皇子萧钰,请大家相信我们,周梁两国之事自有满朝文武商议,而乡亲们大可安心度日。”萧钰走上前来,郑重承诺道。 第三十一章 繁星漫天 萧灵看着眼前场景,不觉红了眼,道:“我虽不懂朝堂政事,但我相信父皇和长兄,相信满朝官员,相信每一位大周将士,更相信我大周子民上下一心!” 周伯含泪道:“我虽是将近入土之人,但若大周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自当鞠躬尽瘁!” “鞠躬尽瘁!” “鞠躬尽瘁!” “鞠躬尽瘁!” 一声声呐喊响彻吴家村,这是叶思漓头一次知道原来吴家村虽是老弱妇孺,却仍有满腔热忱。 “乡亲们。”叶思漓的声音坚定,百姓瞬间安静。 “我跟大家郑重介绍一下。” 叶思漓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楚慬,道: “这位乃大梁太子琊肃殿下。” “我方才来途中偶遇殿下,听闻殿下想感受我大周子民的热情,我便擅自做主将殿下带来了,殿下为人温和平易近人,大家莫要害怕。” “殿下。”叶思漓又对楚慬说道:“这便是我向你推荐之地,吴家村地处偏远,村中百姓鲜少离开村子,性格坦率,方才多有得罪之处,乐安再次赔罪。” 楚慬扶住叶思漓的手臂,“本殿岂是这般小气之人?郡主愿意带本殿前来,本殿已是感激。” “各位。”楚慬转身对村民说道:“周梁两国向来是友邦,本殿此番来周亦是为增进两国友谊。” “天下之事并非你我能轻易左右。” “但本殿可以承诺的是,只要本殿在政一日,不管天下局势如何更迭,大梁士兵绝不会伤害无辜百姓。” “你们大可放心。” 楚慬言语真切,加之有顾离忧和叶思漓等人保证,三言两语便说服了村民。 叶思漓默默看着楚慬,传闻大梁太子容貌凶煞、手段残暴、心机深沉,如今看来,传闻果真不实。 村民至情至性,穆九风几人更是向来率性。 “不知堂堂大梁太子厨艺如何啊?”穆九风用还沾着鸡血的手十分自来熟地搭上楚慬的肩膀。 “听说九风公子与何太医是熟识?”楚慬嫌弃地拿开穆九风的爪子。 闻言,穆九风更是来劲,“那本公子定得好好尝尝琊肃殿下的手艺。” 说罢,穆九风一把勾住楚慬的肩膀不松开,半推半拉地将楚慬带进了厨房。 一场闹剧过后,村民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大家各司其职地去厨房帮忙。 叶思漓站在院中,看着满院村民有说有笑,孩童追逐打闹…… 厨房也是热闹得很,穆九风拿着拔了毛的鸡跟楚慬打闹,溅的到处都是鸡血。顾离忧熟练地处理着活鱼,时不时抬头看向她,脸色扬起比冬月太阳温暖得多的笑容。萧钰和萧灵应是头一次遇见这番场景,想要帮忙的手却不知从何做起。 哪怕天下分崩离析,又与他们何干? 何须理会什么身份立场,他们不过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罢了。 众人围桌而坐,顾离忧撕了一块鹅腿放在叶思漓碗里。 “阿漓,你喜欢的卤鹅。” “你一早便去了醉云楼是特意去买卤鹅的?”不需要顾离忧的回答,叶思漓便笑了笑,满意地咬了一大口碗里的鹅腿。 穆九风动着歪脑筋,道:“方才我去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村子后边有一条小溪,下午我们去捉鱼,如何?” “穆九风你真是傻啦吧唧的,这大冷天的怎么可能有鱼?”萧灵无情地打破了穆九风的幻想。 穆九风却不死心,道:“方才我特意观察过了,那溪水不深不浅,水流缓慢,溪边又长了水草,且阳光充足,那里肯定有鱼。” 于是,在穆九风的再三确保下,叶思漓几人还是屈服了。 饶是叶思漓再怕冷,但见他们都下水摸鱼,她自己也是按耐不住了,不管顾离忧怎么劝阻,她终是挽上了裤腿衣袖下了水。 几人摸鱼是假,戏水是真,不过半晌,几人衣裳便湿了大半,就连头发也没能幸免,最终,叶思漓实在太冷,他们才结束了嬉闹。 他们回到村子换了村民的干净衣裳,又在院中生了火以此取暖,每个人手里捧着乡亲煮的姜水,这般一坐便至天黑。 “你们看,好多星星。”萧灵欢呼着。 众人皆抬头看去,繁星漫天,伴随着火星点点,哪怕是冬月,也不觉得寒冷。 “星空浩大,我竟从来不知有这般美。”萧灵入神地望着星空,贪婪地想看遍每一颗星星。 “北斗七星在那儿。”穆九风转身指着七星,众人齐刷刷转身望去,又是一片惊叹。 楚慬仰望着星空,心中思绪万千,只说出:“那是大梁的方向,是我的家。” 达汗齐沉默不语,只呆呆地望着明亮的北斗七星。 良久,楚慬转过身,手指摩挲着瓷碗,看着身前火星点点。 “我很快就要回去了。” 叶思漓等人回过神来,诧异地看着他,只听他遗憾道: “也不知再见是何时、何地、何番情形。” 此情此景,萧灵也心生不舍,“怎得如何突然?” “先前便定了,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相告,今日相处一番,却觉得这般离去多少有些遗憾。” 众人不语,皆静静地看向面前的火堆,听着木柴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看着许多火星从火堆中升起又消失。 他们生在皇室,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和爱好喜乐皆是身不由己,如同今日这般不分身份朝派、无视天下国事地肆意嬉闹本就如黄粱梦一场,谁又敢轻易醒来呢? 楚慬离开时,萧灵从宫中偷溜了出去,和叶思漓一起去郊外的必经之路去等他。 是啊,他们知己好友一场,如今却连个相送的正经名头都没有。 楚慬下了马车,恢复了初见时的中规中矩。 “本殿竟值得五公主和乐安郡主亲自相送。” 萧灵看着浩荡的车队,强忍住心中的不舍,故作轻松道: “本公主听说你特意去让父皇同意了暂缓和亲之事,虽不知你用的什么法子,但是这份恩情本公主记下了,你果真够义气。” 第三十二章 周府宴会 楚慬原本淡漠地脸上浮现出笑容,道:“五公主这般信任,本殿怎可辜负?” “好了,时辰不早,再耽搁下去本殿今晚怕是到不了歇脚之地。” 楚慬转身离去。 “琊肃殿下。” 叶思漓开口唤道,楚慬转身看来。 叶思漓双手交叠,规规矩矩的以大周之礼相送。 “此去山高水远,还望殿下珍重。” 楚慬郑重回礼。 熙宁十七年,腊月初五,城外小路,三人便于此分别。 叶思漓回到裕公府,心里甚是不安。 “祖父和阿忧怎么还没回来?” “今日琊肃殿下离京,皇上自然要与臣子们商议许多事的。”涣夏替叶思漓换下了厚重的披风,披风上还沾着清晨的霜露。 待叶仲尧和顾离忧回府便以至晌午,叶思漓得知周梁两国重修于好,总算松了口气。 “三日之后便是腊八节,届时礼部周大人会在府中举办宴会,阿漓可想去?”顾离忧询问着叶思漓的意思。 “怕是不好推脱了。”叶思漓示意暮春上前。 暮春上前拿出请柬,道:“今日上午周府子瑀公子特意遣人送来了请柬。” 若是旁人来送,叶思漓定是不愿去的,毕竟每次遇上周酒儿定没好事,奈何周子瑀与顾离忧他们交情甚好,若是收了请柬又不去赴宴,怕是说不过去。 “祖父,你可会去?”叶思漓转头问道。 “这种宴会多是你们年轻人的场合,我一个老头子去做甚呐?”叶仲尧满口拒绝道。 叶思漓正想劝说几句,又听叶仲尧缓缓道: “穆向一早便约了我去山间煮茶,煮茶之余切磋一二,岂不乐哉?” “……” 叶思漓和顾离忧相视一眼,果然,他老人家就是想活动筋骨了。 许是将近年关,周府大办宴席,广邀宾客。周大人一生在位恪尽职守为人清正,自是受到不少官员乃至文人晚辈的尊敬。 腊八节当日,不仅周府内大摆宴席,周大人还特意下令在城西施粥一整天,这对于为官清廉两袖清风的周大人来说,可谓是下了血本。 “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们推我也没用。”穆九风在叶思漓和顾离忧的“逼迫”之下,最终还是站在了周府大门前。 今日有顾离忧和穆九风一道,叶思漓便也给暮春涣夏放了小假,未让她们随从,而青珞不愿再入周府,叶思漓自然不会强求。 “穆伯父和穆伯母今日同祖父去山间煮茶去了,你是宁安侯独子,今日这等场合你自然得代表宁安侯府出席的。” 叶思漓解释道,忽然想到另一层原因,不由得打趣道: “你不会还在生子瑀的气吧?” 穆九风立马反驳道:“谁乐意生他的气啊?不过是个书呆子罢了。” “九风公子的性子果真一点儿也没变。” “子瑀。”叶思漓看着从府里走出的周子瑀,有一段日子没见,他的言谈举止似乎更具书生气息了。 也对,周子瑀本就是个文学天才。 “乐安郡主,离忧公子。” “九风公子。” 周子瑀依次行礼,除了穆九风不肯回应,其余三人倒是寒暄了好一阵。 今日宾客众多,周子瑀便吩咐随从带叶思漓三人进了府。 周府是书香世家,府中的摆设处处成画,鱼鸟花草皆是诗意,今日宾客众多,大多也是文人。 说到底,这是一场文人的切磋。 穆九风心里还记恨着周子瑀,此刻面上已是十分不快。 “你们俩就仗着与我要好肆意妄为罢。” 叶思漓知道他心里不乐意,狗腿地扒拉住他的衣袖,讨好道: “今日你就当是陪我们来的,改日我请你去醉云楼大吃一顿如何?” “得两顿才行。” “一言为定。”叶思漓和穆九风击掌为誓,谁知巴掌还没碰到,就被顾离忧直接拎开了。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顾离忧冷不丁丢下这样一句话,弄得叶思漓一头雾水。 “叶思漓?你们怎么来了?”远处周酒儿瞧见他们,便走了过来,质疑道。 穆九风本就不乐意,又得知先前青珞一事,此刻看向周酒儿,那眼神恨不得将周酒儿拖出去暴打一顿。 当然,他九风公子向来真善良,不像某子瑀假温纯,他自然犯不着与一介女流之辈计较的。 “我们自然是周大公子亲自请来的,不然谁稀罕来?”穆九风臭脸说道。 “……”叶思漓看着周酒儿的脸色变了又变,又转头看向身旁的穆九风,她竟不曾想九风居然说得如此直白,分毫不给周酒儿面子。 不过今日的宴席好歹是周府举办的,周酒儿再傻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生事,只得就此作罢。 宴席确实无聊,叶思漓三人逛了一小会儿便彻底没了兴趣,随意寻了个座位入座。 叶思漓和穆九风三人都是爱闹腾的性子,如此文人雅致的场合,实在不好打发时间。 “阿忧怎么还没回来?” 叶思漓坐得久了,便觉得有些冷,顾离忧去帮她拿衣裳去了,却迟迟未回。 “莫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吧?”穆九风也疑惑地朝外望去。 他们今日来得较早,此刻周府的宾客不多,却还是听见一处传来议论声。 顾离忧被一群女眷拦了下来,进退不得。 “我说是谁这般不长眼直冲冲便要撞上来,原是叶府的顾大公子啊。”一刺耳的女声从中响起。 “梁小姐胡诌的本领不错,不过众人皆可作证,我根本没有碰到你,反而是你自己朝我撞了过来。” 顾离忧冷声解释道。 “顾大公子好会颠倒黑白,我一介女子岂会不顾名节朝你扑去?”梁彩彩恍然大悟,“在裕公府待了些年头便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梁彩彩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纷纷议论起顾离忧的身世。 “不过是叶思漓随手捡回去的小乞丐罢了,如今倒是在这周府胡说八道,真以为靠着大树了?” “你说众人皆可作证?” “何人给你作证?” 梁彩彩双眼扫过四周,众人皆闷声不语。 第三十三章 叶思漓维护顾离忧 顾离忧的身世本就不明不白,居然还成了裕公王府的大公子,这些年来旁人若是不存疑定是不可能的。万一哪天裕王爷和乐安郡主厌烦他了,随手被赶出王府也不是不可能的。 此时他与刑部尚书梁海的独女梁彩彩起了冲突,明眼人都知道该忙着谁说话。 “本郡主替他作证!” 现场一片寂静,无人敢应声,梁彩彩顿时心虚,看向叶思漓的眼神都飘忽不定,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碍于面子她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乐安郡主安。”今日在场之人多是青年一辈,众人齐声给叶思漓问好。 “阿忧,没事吧?” 叶思漓没有理会,穿过人群径直走向了顾离忧。 方才梁彩彩的话她听了个七七八八,她听着便这般难受,也不知阿忧他…… “我没事,你别生气。”顾离忧看上去像是真的不曾生气,语气也柔软了几分。 梁彩彩先发制人,哭诉道:“郡主,方才是顾公子先撞的我,不仅不愿道歉,甚至还责怪于我,欲毁我清誉了,大家可都看见了的。” 顾离忧欲拉住叶思漓,叶思漓却拍了拍他手,转身同他并肩而立,冷眼扫视众人,“是吗?都有谁看见了?” 众人不语。 “方才本郡主倒是远远瞧见了,分明是你直直地朝阿忧扑去,阿忧还躲闪开了,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叶思漓语气一转,有些不太确定问着众人: “不过方才本郡主站的有些远,看的自然不及各位清楚,不知各位觉得本郡主看得可准确啊?” 众人一片唏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叶思漓脸色一沉,“都聋了吗!” “郡主所言均均属实。” “顾大公子确实没碰到梁小姐。” “郡主说的极是。” “……” 梁彩彩见众人瞬间倒戈,简直气极,跺脚道: “郡主……” “你闭嘴!”叶思漓喝道,上前走近了些,毫不掩饰地将梁彩彩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说阿忧毁你清誉,真是笑人。” “自己有几分姿色还需要本郡主赏你镜子瞧瞧吗?” 梁彩彩脸上瞬间涨得通红,却又不敢直接顶撞叶思漓,只得愤愤道: “郡主,顾离忧本就是身份不明的乞儿,若不是您心善将他收留在裕公府,哪里轮得到他站在……” “啪!” 梁彩彩话未说完,一个耳光便落在了她小巧的脸上,原本白嫩的脸瞬间浮起了指印,可见指印的主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阿漓。”顾离忧没想到叶思漓居然会这般维护他,想上前阻止却被穆九风拉住了。 “你们都给本郡主听好了!”叶思漓声音比平日大了好几倍,怒气也毫不掩饰。 “阿忧乃我裕公王府唯一的公子,是当今圣上钦封的怀化大将军!” “你们谁人敢对他不敬,便是挑衅我裕公王府的威严,更是藐视皇权!” 众人鸦雀无声,只有梁彩彩抽泣着落泪,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打疼了。 “我裕公王府世代为将、忠君报国,叶家儿女只能战死沙场,而不是被你们这群不分青红皂白,只知道随波逐流的文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叶思漓搬出了整个裕公王府,又用圣上施压,此刻便是礼部尚书周德也不敢吱声。 “阿忧,担得起你们一声离忧公子!” 叶思漓说罢,也是气得脸红,她从来不曾想竟有人敢当着她的面都这般欺辱阿忧,那往日她不在之时,阿忧又是如何处理的? “郡主息怒,今日之事确是我等有悖文人之纲常,我等向郡主和离忧公子请罪。” “请郡主和离忧公子息怒。” “请郡主和离忧公子息怒。” “请郡主和离忧公子息怒。” 读书人便是这般,一旦知道自己理亏,便违背不了自己的良心,方才个个随声应和,此刻又都诚心致歉。 叶思漓没有回应,双眸充满怒意盯着梁彩彩。 一时众人的舆论风向颠倒,梁彩彩盯着巨大压力,实在没法子,才不得不低头认错。 “彩彩口出狂言,欺辱了离忧公子,请郡主和离忧公子降罪。” 叶思漓倒也没有询问顾离忧的意见,惩罚这种事她来做就好了,反正这个恶人她当定了。 “近来天寒地冻,梁小姐还是少出府得好。” 梁彩彩惊愕,这是将她禁足了?她若是禁足,如何能去找表哥? 但眼前场景,她没有质疑的机会。 叶思漓拉上顾离忧的手,两人穿过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思漓,我认识你十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见你这般发怒,还真有几分郡主架子了。”穆九风欠揍地调侃道。 “方才你也听到了,他们怎么能那般对阿忧评头论足?” 一提到这事叶思漓便更加生气。 顾离忧展开方才去拿的披风替叶思漓披上,捏了捏叶思漓的脸,柔声哄道: “好了,方才见你那般维护我,我便完完全全不生气了。” 叶思漓替顾离忧委屈道:“阿忧,人善被人欺,你本就是裕公府的大公子,往后倘若再有人欺负你,你便拿裕公府去唬他。” 穆九风“噗嗤”地笑出了声,“欺负?谁敢欺负他啊?” 顾离忧给了穆九风一记冷眼,穆九风瞬间收了笑容。 “阿漓放心,往后都不会有人欺负我的。” 叶思漓点了点头。 因着梁彩彩闹出的这等事,今日的宴席众人都食之乏味,反倒是叶思漓连着吃了好几碗的腊八粥。 “思漓,他做的腊八粥有这么好吃吗?值得你吃了好几碗。” 穆九风看着面前的腊八粥,按耐住自己欲伸出的手。 见状,周子瑀笑道: “九风公子不妨尝尝?” “谁稀罕。”穆九风别开了头。 叶思漓放下勺子,擦了擦嘴,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我向来只知子瑀的文采斐然,竟不知子瑀的厨艺也堪称一绝。” “郡主谬赞,光是这腊八粥我便学了许久,别的也是不会了。” 周子瑀诚实地说道。 “那也是厉害的,有些人哪怕师傅倾尽所能,也未必能学到一二。” 叶思漓用手肘碰了碰穆九风,“九风,你当真不尝尝?这可是子瑀特意做了端来的。不是我自夸,莫看这宴席人多,能吃上子瑀亲手熬制的腊八粥的人,恐怕也就是我们几人了。” “自然。”周子瑀浅浅一笑,他的一瞥一笑像极了书本中翩翩润如玉的少年郎。 穆九风正欲拒绝,叶思漓顺手拿起穆九风的勺子舀了半勺腊八粥塞进他的嘴里。 “如何?”叶思漓期待地等待着穆九风的评价,比她更紧张的自然是做这腊八粥之人。 周子瑀小心注视着穆九风的反应,直到在穆九风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和不可置信的神情,周子瑀才松了一口气。 叶思漓知晓穆九风是个爱面子的人,便顺势铺好梯子让他下。 “天色寒凉,你赶紧把粥吃了,免得冷了浪费。” 叶思漓将腊八粥端起递给了穆九风。 穆九风勉强接受,“本公子不愿浪费食物。” 次日,叶思漓是被院外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的。 “暮春涣夏,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叶思漓烦躁地坐起身子,嘟囔道。 暮春涣夏听到她醒了,连忙冲刺进屋。 “郡主,出事了。”暮春急忙说道。 “何事?” “梁彩彩昨夜遇刺了。” “谁?”叶思漓以为自己幻听了。 “刑部尚书梁海之女梁彩彩。”涣夏补充道。 “她怎么了?”叶思漓瞬间精神了,坐直了身子。 “昨日周府宴会结束后,她便回了梁府,谁知竟在夜里遇刺了。”暮春细细说道。 叶思漓立马翻开被子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何时入殓?” “虽说我与她发生了不愉快,但死者为大,入殓之日我应当去祭拜。” 暮春和涣夏两人面面相觑,而后疑惑地瞧着叶思漓,道: “梁小姐只是遇刺受了些惊吓,并未过世。” “……”叶思漓正急忙忙穿衣裳的手顿住,“只是受了惊吓?那你们慌慌张张的作甚?” 暮春突然愤愤然,“梁小姐昨夜遇刺,现在外面都说……都说……” “都说是我干的?”叶思漓反应过来,又慢吞吞地移上了床。 “是,那些人信口雌黄,竟敢污蔑郡主。”暮春打抱不平道。 叶思漓伸了个懒腰。昨日她当着众人的面和梁彩彩发生了矛盾,昨夜梁彩彩便遇刺受了惊吓,他们怀疑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哪个混账东西竟把主意打到她叶思漓的身上来? “郡主,您这是干什么?” 暮春瞧着自家郡主又躺了下去,不解问道:“您不出去解释,仍由他们污蔑您吗?” 叶思漓裹了裹身上的被子,打着哈欠道:“解释又有何用?事已至此,他们的嘴我是堵不上了。” “况且,梁彩彩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梁府之人就不能拿我怎么着,真正的凶手他们自然会查。” 暮春想了想,觉得自家郡主说得在理。 第三十四章 凶手是叶思漓 没有确凿的证据,梁府之人便动不了叶思漓。而真正的凶手嘛,梁彩彩的父亲便是刑部尚书,刺客都跑进家里了,他还能坐视不理? 思及此,暮春和涣夏便不打扰叶思漓睡觉,两人退了出去。 谁知叶思漓还未睡着,敲门声又响起了。 “她的事我不想管,别打扰我睡觉!”叶思漓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 “郡主,王爷让您去一趟大厅。”青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叶思漓没好气地起了床,穿好衣裳便开了门,看见青珞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 “暮春涣夏呢?” 青珞老实答道:“她们说您有起床气便不敢再来打扰您了。” “……去打点热水罢。”叶思漓无奈地坐到梳妆桌前。 “祖父,您大清早的叫我过来……”叶思漓无精打采地走近大厅,话还未说话,看见客座上之人瞬间睁大了眼睛,“梁侍郎?你怎么来了?” 刑部侍郎梁毅怎会来此?难道是为了梁彩彩一事? “郡主。”梁毅起身行礼,简单说明来意,“梁彩彩昨日遇刺,不知郡主可知晓?” 叶思漓挨着顾离忧身旁坐下,“方才听说,梁侍郎一早前来是怀疑本郡主?” “梁某不敢。” “小漓,不得无礼。”叶仲尧开口道:“梁侍郎只是例行公事前来调查,是吧,梁侍郎?” “正是。” 顾离忧缓缓开口:“不知梁侍郎想如何调查?” 叶思漓和顾离忧先前也是和梁毅打过交道的,梁毅这人面冷心也冷,极难相处,今日看着倒是有几分客气,想必是看在叶仲尧的面子上。 梁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梁彩彩指控昨夜的刺客是郡主派的人,故而有劳郡主随梁某去一趟梁府,和梁彩彩当面对质。” 叶仲尧立马不乐意了,“梁侍郎,这是什么道理?无凭无据,单凭梁家丫头空口指认便要让小漓去对质?” “没事祖父。”叶思漓起身接过话,悠哉道: “听闻今日一早此事便在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若不及时处理此事,还不知道会被他们说成什么样子,我一人倒也无所谓,不过他们将裕公王府挂在嘴边成为笑谈,我可不乐意。” “梁侍郎,走吧。” 说罢,叶思漓便转身走了出去,刚出府门,顾离忧便追了出来表示要一同前去。 刑部尚书梁海今日特意留在府里陪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见梁毅将叶思漓带来了便不管不顾拿她开刀。 “郡主,彩儿年少不知事,昨日虽与你发生了争执,但你如此行为实在令人心寒!” 叶思漓早有耳闻,梁毅是老来得子,好不容易有了一闺女,向来宠溺得很,哪怕刑部办案之地梁彩彩也常去遛弯。 堂堂刑部尚书,如此公私不分,这确实……令人心寒。 “梁大人莫要乱说,刑部断案向来讲究证据,敢问梁大人的证据何在?”顾离忧上前护着叶思漓。 顾离忧话音刚落,梁彩彩的房间便发出摔碎东西的声响。 “你们都滚出去!” “去把乐安郡主抓起来!” “她就是凶手!” “……” 梁彩彩的声音传了出来,梁海道:“这下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叶思漓和顾离忧相视一眼,径直朝屋内走去。 “听闻梁小姐昨日遇刺,本郡主连素衣都准备好了,不过可惜听梁小姐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哪里像受了惊吓?” 不等下人通报,叶思漓直接推门而入。 梁彩彩正举着一个素色花瓶准备摔下,突然瞧见叶思漓等人进了屋,一时竟愣了神。 梁海进来看见梁彩彩手里的花瓶,立马阻止道:“彩儿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你太爷爷传下来的,赶紧放下。” 梁彩彩还没反应过来,叶思漓便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花瓶,仔细端详了一阵,问道: “不知梁小姐心心念念着本郡主可有要事?” 可有要事? 梁彩彩反应过来,受惊般猛地推开叶思漓,梁彩彩用了猛劲,叶思漓毫无防备,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好几步险些跌倒,幸得顾离忧上前扶住,不过她手里的花瓶却难逃一劫,落在地上摔成了几块。 梁毅收回了迈出了步子,看向蜷缩在床上的梁彩彩。 梁海痛心地收好残破的花瓶,正欲开口责难,却听叶思漓抢先说道: “花瓶是在本郡主手里碎的,改日本郡主定会挑个好的送上。” 叶思漓这般说道,梁海也不好多说。 梁毅走上前,例行公事般一脸严肃地问着梁彩彩: “当着郡主的面,你把昨夜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得有隐瞒。” 梁彩彩有些害怕,缓慢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向梁毅,“毅哥哥,彩儿害怕……” 毅哥哥?叶思漓皱眉,这才想起梁毅的父亲与梁海是表兄妹,按照辈分他与梁彩彩自然也算是表兄妹了。 纵使梁彩彩模样可怜,梁毅的语气依旧没有柔软半分,“郡主在此,自会给你个说法,发生何事你大可直说。” 梁彩彩这才朝叶思漓看来,带着哭腔道: “昨日是彩儿顶撞了郡主,都是彩儿的错,可是郡主罚也罚了,又何必非得置彩儿于死地呢?” 叶思漓挑眉,朝前走了几步,吓得梁彩彩往梁毅那方躲去。 梁毅见叶思漓上前,便后退一步,让开了位置。 叶思漓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向梁彩彩,“敢问梁小姐,昨夜刺客几时来的?” “子时一刻。”梁彩彩移开了视线。 “刺客有几人?” “一人。” “可看清容貌身形?” “未曾。” “是男是女?” “不知。” “可留下物证?” “没、没有。” 叶思漓转过身,质问道:“梁大人,你们可知污蔑本郡主是何等罪名?” 梁海乃刑部尚书,在位多年,方才乐安郡主和彩儿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若非是他的宝贝女儿遇刺,他怎会冒着大不敬的罪名去请来乐安郡主? “爹,我没有诬陷她,昨夜的刺客定是她派人来的,她便是凶手!”梁彩彩哭诉道。 顾离忧质问道:“梁小姐慎言!敢问梁小姐凭什么断定昨日刺客与阿漓有关?” 梁彩彩毫不客气,“你莫要装傻,昨……” 梁彩彩忽然顿住,躲闪开叶思漓的眼神,又看向顾离忧,态度依旧骄纵,语气却弱了不少,“昨日我与你有些误会,惹得郡主不快,许多人都看见了,而我恰好又是昨夜遇刺,这刺客定是你们派来报复的。” 叶思漓轻笑出声,“你这逻辑倒是好笑,本郡主昨夜在院中险些被蛇咬,按你的意思,昨日本郡主罚了你,莫不是那条蛇也是你放的,故意报复于本郡主?” 梁彩彩急道:“你胡说,此时已至腊月,哪里来的蛇?况且,为何往日不曾有,偏偏是昨日?” “那为何刺客偏偏是昨日?” 梁彩彩正欲开口,便被叶思漓噎了回去,“因为昨日我俩起了争执不是?” “你分明在偷换概念,刺客之事全府都可为我作证,我还能胡诌不成?” 叶思漓拍手说道:“巧了,遇蛇之事裕公府上下亦可为本郡主作证,难不成本郡主还稀罕骗你?” 顾离忧无奈地笑了笑。 “那蛇在哪儿?你可有物证?”梁彩彩倔强道。 “昨日刺客又在哪儿?你的物证又在何处?”叶思漓转身,将房间四周打量了一圈,道: “梁大人掌管刑部大权,你们如何知晓昨日刺客并非梁大人结下的仇家?况且,连本郡主都知道,这梁府守卫森严,侍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如今你们却眼睁睁地看着刺客逃走。” 叶思漓走到梁海身前,“梁大人,在其位需得谋其政啊。” “你……” “梁大人,阿漓口直心快了些,但……也说的在理。”顾离忧上前站在叶思漓身侧,“你我皆为臣子,我相信梁大人定不是滥用职权公私不分之人。” 梁海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却听侍卫来报:“大人,查到了前些日子贩卖私盐那帮人的踪迹。” 梁海正想让他们等着,却见叶思漓微微偏头盯着他。 “梁毅,这里就交给你了。”说罢,梁海拂袖而去。 叶思漓朝梁彩彩走去,还未说话,只见梁彩彩可怜巴巴地望着梁毅,“毅哥哥,我怕。” 叶思漓偷偷瞧了瞧梁毅的反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看来,这对表兄妹关系也不怎么好嘛。 “梁侍郎,本郡主也配合你来了梁府,该问的该答的本郡主都说了,若是别的事本郡主可就回去了。” 梁彩彩立马说道:“毅哥哥,不能让她离开,就是她害的我。”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叶思漓问道:“怎么,不让我离开?你们梁府还想扣押本郡主不成?” “郡主息怒。” 梁毅派人将叶思漓和顾离忧送回了裕公府。 “小漓和离忧回来了,快吩咐后厨上菜。” 见叶思漓和顾离忧回府,叶仲尧立马关心道: “如何?那梁海可有为难你们?” 第三十五章 此乃不伦 “祖父放心,这些小事我和阿忧能解决的。” 用完午膳,叶思漓便回了玉笙院休息,思前想后仍觉得哪里不对劲,便想去找顾离忧。 方起身,顾离忧便走进了院子。 “阿漓,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顾离忧言简意赅。 叶思漓坐在秋千上,往旁边挪了挪位置,顾离忧自然地走过去坐下。 “恐怕梁彩彩遇刺之事真与我们有关。”叶思漓有些发愁。 顾离忧微微点头,分析道:“据白一所禀,梁家小姐平日交恶不少,但绝无可能有能力在梁府行动如常。” “会不会是与她交恶之人花钱雇的杀手?”叶思漓提醒道。 顾离忧摇了摇头,“若是花钱雇佣的杀手,梁家小姐绝不可能仅仅受惊这么简单了。” 若是专业杀手,没有理由冒着巨大风险潜进刑部尚书的府邸却不完成任务,只是吓一吓梁彩彩了。 再者,梁彩彩平日接触的大多是各府小姐,若真是结仇,也不至于找上刺客。 而且,虽然叶思漓今日在梁府将梁彩彩怼得哑口无言,但是那番说辞确实说不通。 从时间上来看,叶思漓和顾离忧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 叶思漓只觉得这几个月的麻烦真是一件接一件,疑惑道: “不过此番幕后之人若是朝我们来的,那为何要找上梁彩彩,这与她何干?难不成是栽赃嫁祸?” 顾离忧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情发生得太诡异,他们与梁彩彩之间究竟有何牵连? “看来,我们还需得去梁府一探究竟。”顾离忧起身对叶思漓说道。 未时三刻,叶思漓和顾离忧便去了梁府。 梁海还未回府,叶思漓进府时便径直去了梁彩彩的屋子。 “小姐,乐安郡主和离忧公子来了,此刻正在门外。”梁彩彩的丫鬟禀报道。 梁彩彩从床上坐起,有些害怕地朝屋外看去,警惕问道:“他们怎么又来了?” “离忧公子说他受梁侍郎所托前来调查昨夜之事。” “毅哥哥让他们来的?”梁彩彩听是梁毅,便放心了不少,又问道:“毅哥哥可在?” “并未瞧见。” 梁彩彩失落的“哦”了一声,便让丫鬟替她整理着装后请了叶思漓和顾离忧进来。 “你们又来作甚?”梁彩彩警惕地盯着叶思漓。 叶思漓反问道:“你觉得呢?” 梁彩彩看着叶思漓走近,不觉面露惧色,嘴上却丝毫不饶人,“昨夜暗杀未遂,此时青天白日你还想害我不成?” 叶思漓突然俯身凑近梁彩彩,仔细瞧着她,“看来本郡主平日对你关心不够,竟未发现你这般蠢。” “你……我哪里蠢了!”梁彩彩气得欲推开凑近的叶思漓,手还未伸出,叶思漓便笑着直起了身子。 梁彩彩忽然急促咳嗽了几声,她的丫鬟连忙去后厨端来了汤药。 “小姐昨夜受了凉,还是喝些汤药吧。” “我不喝这药,难喝得很。”梁彩彩推开了丫鬟喂在嘴边的汤药,急得丫鬟不知如何是好。 “生病了就吃药,哪里由你选择了?” 叶思漓接过丫鬟手中的汤药一手递到梁彩彩面前。 她与梁彩彩不和是真,但相识多年亦是真。记得幼时娘亲与梁夫人私交不错,两人经常相约作伴,而她和梁彩彩年龄也相差不大,那时也常在一起玩耍。后来,时隔太久,叶思漓都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何事,梁彩彩开始处处与她针锋相对。 梁彩彩看了一眼叶思漓递来的汤药,说道:“不要以为你是郡主就能为所欲为,我说了不喝就是不喝,谁来也没用。” 话音刚落,叶思漓便瞧见有人走了进来。 “为何不肯吃药?”梁毅进屋瞧见叶思漓和顾离忧也在,微微诧异,转而行礼问好。 “郡主和离忧公子可是有了眉目?” “此番便是特意来找梁侍郎商议的。”顾离忧回道。 梁彩彩看见梁毅,态度瞬间温和了不少,“毅哥哥你来了。” “为何不吃药?”梁毅只问道。 “吃、自然是要吃的。”梁彩彩接过叶思漓手中的汤药,“有劳郡主了。” “……”叶思漓震惊地瞧着梁彩彩面部狰狞地将汤药喝得一滴不剩,又接过丫鬟递过的手帕擦了擦嘴,颇为婉约道:“这药一点儿也不苦。” “……梁彩彩,你怎么还两幅面孔呢?”叶思漓震惊问道。 梁彩彩偷偷看了梁毅一眼,又捂嘴笑道:“郡主说笑了。 “昨夜我受了惊吓,因而上午行为过激,没有伤着郡主吧?” 叶思漓只觉得梁彩彩笑得瘆人,默默退到了顾离忧身旁,“方才那药莫不是拿错了?” “梁侍郎,可知昨日府中的巡逻部署?”顾离忧言归正传问道。 梁毅从袖中拿出一张图纸,说道:“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三人围桌而坐仔细探讨,梁彩彩极力争取要一同调查,又再三保证绝不添乱之后,梁毅便同意了。 几人探讨许久,顾离忧起身将屋子环视了一圈,道: “在这般严密的部署之下想要自由出入,恐怕连寻常刺客都做不到。” 梁海直统整个刑部,府中机密甚多,整个梁府自然都是精心部署过的,府中的侍卫也比寻常大人家的侍卫厉害得多,却还是被人潜入。 梁毅盯着布防图思索了好一会儿,提出疑惑:“梁府戒备森严,若想悄无声息地潜入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对方是绝世高手,不过……” “不过没有必要。”顾离忧接过梁毅的话,这就回到了中午他和阿漓分析之言,若真出动了这般高手,仅仅为了恐吓梁家小姐一番,这说不通。 梁毅愁眉道:“若非武艺高超之辈如何能躲过所有侍卫?” “未必不能。” “未必不能。” 顾离忧和叶思漓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叶思漓说道: “还有一种可能,若是那人十分熟悉梁府的部署呢?” 顾离忧点头赞同道。 “不可能。”梁毅坚定否认,“梁府部署严密,每日每人都在换岗,而且部署图一直由我保管,他人如何知晓?” “对方不需要找到确切的布防图。”顾离忧手指落在布防图上,“府中侍卫巡逻多变,定不是随意安排之举,若是用心研究不难发现其中规律。” 叶思漓思索道:“这也说明,昨夜之人定久居京都,甚至,就在我们身边。” 梁府侍卫众多,加之由梁毅亲自部署,若是毫无准备,哪怕是绝世高手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除非对方早就盯上了梁府,长久观察才摸清了府中底细。 不过,对方既有如此本事和耐心,又为何在此时按耐不住打草惊蛇呢? “梁侍郎,梁大人让你去一趟刑部。”有侍卫来报。 梁毅起身告辞,叶思漓和顾离忧便也未多留。 “你好生养病,本郡主明日再来。” 梁彩彩见叶思漓要走,小声嘟囔道:“谁要你来了。” 叶思漓本走到了门口,无意瞥见窗边的刺绣篮子,又退了回来,径直朝窗边走去。 “你为何还不走?” 叶思漓走至窗边,拿起一只未绣完的香囊袋子,道: “这香囊不像是你用的啊。” “你放下!叶思漓你将它放下!” 叶思漓没想到梁彩彩居然这么大的反应,愣愣地将香囊放回了远处,又转念一想,瞬间八卦地朝梁彩彩走去,“那香囊分明是男子佩戴的款式,快和我说说,打算赠与何人呐?” 顾离忧独自出了府。 梁彩彩别过身子,矢口否认道:“你看错了,那就是我绣着玩的。” 叶思漓自然不信,又转到梁彩彩面前,坏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那香囊上的字虽然没有绣完整,但我也看出来了,是个‘梁’……” 梁彩彩一把捂住了叶思漓的嘴巴,羞愤道:“叶思漓,你别太过分!” 叶思漓拍开她的手,不解道:“这有何不能说的?此处就你我二人,况且你与梁侍郎男未婚女未嫁,又是自幼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自然是般配得很。” “你根本不懂。”梁彩彩一改方才的硬气,此时垂头丧气地坐在凳子上。 这有什么不懂的?叶思漓坐下,疑惑地看向梁彩彩,她先前看的那些话本子都是这样写的啊。 半晌,梁彩彩才失落道:“他是我表哥。”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叶思漓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后知后觉想起,“我记得幼时梁侍郎初来梁府时,梁夫人好像提起过他是过继于梁府的,你们并未有血亲。” 若是她没记错,梁毅的生父生母丧于战乱,他是被梁大人的表兄收养的,后来梁毅的继父继母双双害了命,临终前将梁毅托付给了梁海,他这才来了梁府。 “我与毅哥哥虽无血亲,但这么多年,众人皆知他是我表哥,此乃不伦之事。”梁彩彩的声音极低,手帕在手中捏得满是皱褶。 叶思漓认真开导道:“可众人也知他身世,更知你们并非兄妹。” 第三十六章 女追男隔层纱 “正是因为毅哥哥的身世,我若戳破这层关系,毅哥哥便会遭人口舌。” 梁毅身世坎坷,若是和梁彩彩结亲,只怕是会落人口舌,成了世人所弃的攀龙附凤之人。 “这确实难办。”叶思漓诚实说道,话本子里没说这番情形该如何是好啊,梁毅如今仕途坦荡,若为情爱放弃无限前途岂不可惜?而梁彩彩乃梁府独女,更是梁海的心尖肉,梁海又如何舍得她跟着梁毅吃苦? 闻言,梁彩彩更是伤心得落泪。 梁彩彩本就生得好看,此刻她不似平常那般故意和叶思漓针锋相对,言语不自觉变得柔软许多,双眸泪珠滚落,轻声抽泣,真是我见犹怜。 “你别哭啊,事情总会有法子解决的嘛。”叶思漓无措地帮梁彩彩擦着眼泪,安慰道: “若是你真心爱慕梁侍郎,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街头百姓多是人云亦云,他们何时真正在意过事情的真相?” “梁侍郎虽然出身于普通人家,但他如今却是朝廷命官刑部尚书,他的成就哪一样是能随便得来的?” “他既有能力护你,你便应该相信于他。” 叶思漓苦口婆心地安慰道,这法子确实有用,梁彩彩听得分外认真,最终十分纠结地问道: “若是他对我无意呢?” “???”叶思漓更是困惑,“你竟是单相思?” 这可更是棘手,叶思漓绞尽脑汁将自己以往看过的话本子全部过了一遍,试图从中学的一些经验。 梁彩彩伤心地点了点头,“毅哥哥他待我很好,可我知道他只是把我当成妹妹罢了,他若对我没有那种意思,我又如何是好?” 这题叶思漓确实会,话本子写了不少爱别离的故事,立马津津有味说道: “这书上说‘女追男隔层纱’,若你真对梁侍郎有意,便要让他感受到你的真心,我相信你定是可以的。” “……” 两人上午分明还针锋相对,互不饶人,此刻却互诉衷肠,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呐。 “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心得,真是小瞧了你。”听了叶思漓的宽慰,梁彩彩心情好了不少,好奇道:“光是说我,你和离忧公子又是如何啊?” “阿忧怎么了?”叶思漓喝了一小口热茶,不明地问道。 “这些年离忧公子跟你是如影随形,京都何人不知你们感情甚好,况且他看你的眼神特别不一样,你可别想瞒我。” 叶思漓知晓梁彩彩定是误会了,立马解释道:“阿忧是我兄长,他自然待我好。今日天色已晚,阿忧还在外面等我,我便不同你多说了,改日再来看望你。” 说罢,叶思漓便起身出了屋,拉开房门,便瞧见顾离忧站在门口等着她。 将近腊月中旬,天气愈发寒冷,自梁府回来后这几日叶思漓又待在了府里不曾出去。 叶思漓将青珞拿来的暖炉放在怀里,独自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发呆。 “郡主,今日午膳依旧去公子院中吗?”涣夏进院问道。 “照旧吧。” 每年这个时候,祖父总要去寺庙住上一段时间,说是去找好友叙旧,其实是去祭奠好友。而这一小段时间,便是她“肆意妄为”的好时机。 今日一早祖父便起身去了寺庙,府里只剩下她和阿忧。 她原本想叫上穆九风和萧灵几人前来一聚,奈何近日穆九风被家中二老盯着不让出门,萧灵和萧钰也被困在宫中,居然一人也来不了,真是可惜了。 叶思漓让涣夏从院中的桂树下挖出了一小坛酒,她便抱着酒去了玉澜院。 “白一,你居然不拉住我!” 叶思漓刚走到玉澜院便看见暮春从房顶上摔了下来,幸得暮春身手矫捷,轻巧翻身稳稳落地,刚落地手中的长鞭瞬间朝站在房顶上的白一扬去。 暮春的鞭法极好,此时长鞭已缠住白一的小腿,暮春顺势一拽,只见白一身形不稳也摔下了房顶。 “你怎么还耍赖呢?”白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据理力争道:“说好了谁落下房顶谁便是输了,今日该你去做饭了。” 暮春也拍了拍衣裳,道:“你也落下来了,你去做饭。” “暮春你又想耍赖,分明是你先落下来的。” 暮春面不改色,后退一步拉开与白一的距离,手中长鞭迅疾朝前扬去,“那就再打一架!” 果然女人善变,白一侧身躲闪,长鞭却丝毫紧逼而来,白一手中剑并未出鞘,两人又过了数招,暮春长鞭缠住白一手中剑,两人僵持不下。 叶思漓笑而不语,护好手中的酒径直走进了院子。 这两个人成天都在打架,他们原本是在玉笙院切磋的,而顾离忧怕他俩扰了叶思漓休息,便让他们到玉澜院来。 “郡主,你来啦。” 暮春见是叶思漓,立马松了鞭子朝叶思漓跑来,还不忘回头跟白一说道: “我要陪郡主了,你还不快去照顾公子。” “……”白一欲哭无泪,他家公子此刻正在厨房替郡主准备吃食呢。 叶思漓瞧着白一灰溜溜地去了后厨,对暮春无奈说道:“你啊,成天就知道欺负白一。” “谁乐意欺负他了。”暮春收好鞭子。 平日叶仲尧不在府里的时候,叶思漓和顾离忧便喜欢自己随意做些吃食,而暮春和白一两人皆不会做饭,故而每次进厨房都如同上战场,他们非要一决胜负以此来决定谁去做饭。 “哇,这么大一桌子的菜,全是我爱吃的。”叶思漓看着面前一桌的美味佳肴馋得直流口水。 顾离忧刚一上桌,她便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鱼汤,味道十分鲜美,回味无穷啊。 “阿忧,这是去年我们埋下的桃花酿,你快尝尝。”叶思漓倒了两杯桃花酿,香甜扑鼻而来,惹人心醉。 顾离忧拿过叶思漓手里的酒坛,嘱咐道:“仅此一杯,不可多贪。” 叶思漓已是十分满足,乐意地点点头。 她幼时落了水,自后身子便不大好,平日倒也与常人无异,只是异常畏寒,更是极易感受风寒,故而每年冬日阿忧都会允许她少酌桃花酿以驱寒,却不允许她贪杯,说是醉酒易损阳气……反正她不太懂,不过阿忧说的都是对的,她只管听便是。 “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祖父到庙里没有。”叶思漓担忧道。 自她记事起,祖父便每年都去庙里,他本不是信佛之人,却能耐住孤独在庙里住上将近半月。 “祖父年年去庙里,你可知他口中的好友是谁?”顾离忧与叶思漓闲聊道。 叶思漓摇了摇头,这便是让她困惑之处。 祖父向来待她极好,几乎是事事顺从,不过唯独此事,她因着好奇问了多次,都被祖父搪塞过去,只说是多年前的好友的忌日,前去庙里是想陪陪好友。 今日有些暖阳,叶思漓用完膳便忍不住在院中小憩了一会儿,待她醒来时,脚边的火盆都快熄灭了,青珞正拿了少许木块前来添火。 “阿忧呢?”叶思漓起身问道。 “方才梁侍郎派人请公子去了梁府。”青珞如实答道。 “梁毅?可知是何事?”叶思漓心里觉得有些不踏实。 青珞添好火,将火盆放回了叶思漓脚边,答道:“好像是梁家小姐出了事,具体的什么事没有说。” 梁彩彩?叶思漓看了看天色,将近戌时,看来她的酒量确实不行,不过少喝了一些,竟睡到了现在。 待叶思漓赶到梁府时,梁毅神色一脸凝重,元木竟然也在? 她径直朝顾离忧走去。 “阿忧,发生何事了?” 顾离忧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一遍。 今日梁海一早出了门,梁毅也在刑部忙着处理公务,梁彩彩本想趁着今日天气好,出去透透气,谁知在路上马儿突然受惊,在大街上横冲直撞,随后有蒙面人出现欲加害梁彩彩,幸得遇上了元木,这才救下了梁彩彩,而梁彩彩受了些皮外伤,加之受了惊吓,此刻处于昏迷。 “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胆大妄为。”叶思漓只觉得后怕道。 幸得遇上了元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叶思漓注意到元木手里的东西,“元木,你手里拎的是……醉云楼的卤鹅?” 元木恭敬答道:“公子近来未能出门,想念醉云楼的卤鹅,特意让我出门去买,梁小姐是我在回府的路上遇见的。” “我家公子特意嘱咐我前来郡主和离忧公子捎个口信。” 元木“咳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学着穆九风的语气有模有样道:“你去告诉他们两个,若是再不来捞我出去,我便要在府里长蘑菇了!” “公子的话我已带到,告辞。” 叶思漓看着元木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身旁的顾离忧,想到穆九风说这话的模样,一时忍俊不禁。 “小姐醒了。”梁彩彩屋里的丫鬟来报。 梁彩彩如今受了伤,肯定不便更衣如何能见外男? “你们在外等着,我进去看看。”叶思漓交代道,连忙进了屋。 第三十七章 无字腰牌 叶思漓方进屋便瞧见半卧在床上的梁彩彩,面露惧色,疲惫不堪,额头上包扎的伤处应是马车受惊时不小心撞到的。 见有人进屋,梁彩彩有些害怕地往里面缩了缩,看见来人是叶思漓不免得松了一口气。 “怎么又是你?”梁彩彩低头没有面对叶思漓,挡住了额头上的伤。 叶思漓径直走向她,也不关梁彩彩的反应直接坐在床边,将梁彩彩的头抬了起来,仔细检查着伤势。 “本郡主听闻你今日不幸遇上了马儿受惊,特意来看看可有毁容?” 梁彩彩一把拍开叶思漓的手,不满道:“若是关心我大可直说,偏要说些我不爱听的。你如今也看到了,我好得很,你走吧!” 叶思漓偏头看着梁彩彩的反应,忍俊不禁,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碧色小瓶塞到梁彩彩手里,道: “这是外用的膏药,爱用不用。” 梁彩彩不情不愿地将膏药收好,听见叶思漓问道: “你可看清今日的黑衣人与那夜的刺客可是同一人?” 梁彩彩仔细回忆,无奈地摇摇头,道: “那夜屋子里太暗,我并未看清刺客模样,今日马儿受惊,我被困在马车中,虽是遇上了黑衣人,可幸亏九风公子府中的元木出手相救,那黑衣人未能进到马车内,我自然没有看清。” “不过若是我没看错,那夜的刺客腰间有一个木牌。” 叶思漓立马问道:“木牌上可有字或者图案?” “不知是否与光线太暗有关,我看见的那块腰牌上似乎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叶思漓疑惑。 梁彩彩的贴身侍女开口说道: “奴婢瞧见今日的黑衣人腰间也是一块无字木牌。” 马车受惊后,侍女自然第一时间出去察看,谁知便瞧见了前来行凶的黑衣人。 叶思漓再三确认道:“你可看清了,腰牌上当真是空白的?” “当时虽然情况危急,但是奴婢不敢撒谎,腰牌上确实毫无痕迹。” 叶思漓思索了半晌,对梁彩彩说道:“梁侍郎和阿忧正在屋外等着,我先出去同他们说说,看他们有何看法,你且好生养伤,万事有我。” 天色暗得愈发早了,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天空是一片粉色。 “无字腰牌?这倒是闻所未闻。”梁毅诧异道。 顾离忧替叶思漓倒了一杯热茶,说道:“如今看来,倒是有两种可能。其一,今日的黑衣人与之前的刺客是同一人,不过之前那刺客受了轻伤,虽说并无大碍,但由此倒是能将他的身手估量几分。” 梁府侍卫虽是身手了得,但是之前刺客潜入并未惊动府中侍卫,只是因梁彩彩的惊叫引来了就近巡逻的侍卫,刺客却并未恋战,受了轻伤,迅速逃离了梁府。 由此可见,那名刺客多半轻功极好,但是实战身手却比不得今日的黑衣人。 “其二是这两人归属同一个组织,并非一人。”叶思漓双手捧着热茶,接过顾离忧的话往下分析道: “元木的身手极好,今日与黑衣人正面交锋却还是让其逃脱,单凭这一点今日的黑衣人定不是之前受伤的刺客。” 顾离忧眉眼温柔,安静看着叶思漓头头是道的分析,待她说完,方才对梁毅道: “接下来便有劳梁侍郎调查无字腰牌一事了。” 既然他们都来自同一个组织,且都身手了得,那他们背后的组织或许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也未可知。 更深露重,叶思漓冷得直跺脚。 “今日之事有劳郡主和离忧公子亲自来一趟了,待事情结束,梁某定当好生款待。” 梁毅亲自将叶思漓和顾离忧送到了府门外。 屋外的夜风冷得刺骨,顾离忧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给叶思漓穿上。 披风上还留有他的温度,叶思漓拉拢了披风,整个身子被笼罩在披风里,瞬间温暖了不少。 “那贼人是否会再来也未可知,加之今日梁彩彩受了惊吓,近日还请梁侍郎有空多陪陪她。”叶思漓嘱咐道。 “梁某定会增强府中部署。” 顾离忧随口问道:“梁大人向来疼爱梁小姐,怎么今日未曾见到梁大人?” “大人今日一早便离开了梁府,说是与好友叙旧去了,特意嘱咐莫要打扰。梁小姐今日算是有惊无险,梁某便还未派人将此事告知大人。” “原是如此。”顾离忧见叶思漓来了睡意,便和梁毅告别了。 此后几日,叶思漓去探望了梁彩彩几次,见她精神有所好转,加之这段时间梁毅忙完公务便去陪着梁彩彩,叶思漓便也没再去打扰了。 不过近来降温,她不慎感染了风寒,阿忧一日三餐亲自盯着她喝药,以至于她觉得现在浑身都是一股子中药味。 “阿忧,我都喝了好几日了,这病也没见好,说明这药根本不管用,所以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喝了?” 叶思漓轻轻推开了面前乌漆墨黑的汤药,努力地说服着顾离忧。 “你身子向来虚弱,近来天寒,你感染了风寒定是要有些日子才能好转的。”顾离忧坐在了叶思漓身前,直接将汤药端起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 浓郁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叶思漓皱着眉头将头撇向一旁,“阿忧,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得很,虽然你们看着觉得有些虚弱,可是我自己觉得有劲儿得很,这汤药确实不用喝了。” 果然,奈何她想出什么法子,顾离忧在这件事上从来不依她。 “这个药方是府中大夫开的,若是你觉得没用,那我便将何太医请来,你自幼吃他的药,想必是喜欢何太医的方药的。” 说罢,顾离忧便要起身去找何太医,吓得叶思漓连忙抓住他,将他拉了回来。 幼时落水那次多亏了何太医医治,否则她可能活不到现在了。也因如此,自那以后,叶仲尧便常常请何太医进府来给她调理身子,这些年,身子确实好了不少。 何太医的医术自然是不可置疑的,但是患者大多害怕大夫,她亦如是,况且,因她自幼体弱,何太医总喜欢给她用些虎狼之药,实在是难吃得很。 “我乖乖喝药便是,哪里需要劳烦何太医?” 叶思漓接过顾离忧手中的药碗,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捏住鼻子,咕噜咕噜一口气灌完。 喝完,叶思漓猛地咳嗽了几声,抱怨道:“太苦了。” 话音刚落,眼前一亮,乐呵呵地接过顾离忧递来的桂花酥。 “这是城东那家的桂花酥?我馋了好久。” 顾离忧温声提醒道:“慢点吃,小心噎着。” “对了阿忧,明日便是十五了,按往年习惯,祖父应是在后日回府,我们一起去接他吧。” 叶思漓小口吃着糕点,提议道。 “好啊,正好带你出去逛逛。”顾离忧伸手替她将嘴角擦拭干净。 是夜,狂风大作,大雨滂沱。 “咳咳咳……咳咳……咳咳……” 暮春闻声连忙进屋,替叶思漓又添了一床被子,担忧道:“郡主今夜咳嗽得这般厉害,可需要告知公子或是我去宫里将何太医请来?” “不用……咳……咳咳咳……”叶思漓又咳嗽了好一会儿,眼泪都浮了出来。 抿了少许温水,才勉强止住了咳嗽,道: “今夜怎得突然变了天?”叶思漓听着屋外的风雨,担忧道:“不知祖父那里如何。” “涣夏和青珞呢?”叶思漓关切道:“青珞旧伤未愈,你让他去多领些被褥,切莫受凉了。” “郡主放心,他俩在厨房给您熬药呢。”暮春将被风吹灭的蜡烛重新点燃,瞧见叶思漓方才因剧烈咳嗽而涨得通红的脸,双眸还泛着泪花,“郡主,您这般情况可不能瞒着公子,我还是去通报一声罢。” 说罢,暮春便跑了出去。 暮春打了伞小跑出玉笙院,却在半路上撞见了朝她走来的白一。 白一见暮春跑了出来,连忙跑上前,大声问道:“今夜雨大,你怎么跑出来了?” 暮春简单说道:“郡主风寒加重,咳嗽了许久,我前去向公子禀告。” 闻言,白一便和暮春一起回了玉澜院,顾离忧听闻叶思漓病情加重,立马放下手中还未处理完的公务赶去了玉笙院,留下暮春和白一两人站在门前。 雨珠顺着屋檐滚落,地上已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坑,这一场大雨突袭而来,落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暮春看着大雨,忽然想起放在在路上遇见的白一,好奇问道: “方才你出去可是有事?” 白一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没、没事。” 暮春显然不信,白一解释道:“许久没有下雨了,我便想去雨中散散步。” “那你背后藏得什么?”暮春一眼看穿他的谎言,盯着他背在身后的手不放。 谁知在暮春的注视下,白一的耳根子逐渐发红,最终,白一认命般将手中的东西塞到暮春手里,迅速说道: “白日我见你身子不适,又恰好捡到一包药,便想着拿去给你,既然你来了那便自己拿回去吧。” 第三十八章 梁海遇害 说罢,白一便进屋关了门。 暮春听着他的话一头雾水,而后低头看向手中的药才了然,一时也是尴尬地轻咳了两声。 “多……多谢。” 说罢,她正欲离开,却又听见身后门被打开,方转身看去,便见白一撑伞朝她走来,伸手帮她拎着药,道: “算了,这三更半夜的我还是将你送回去吧,免得你走丢了,明日郡主还得找我要人。” 顾离忧刚跑近玉笙院便听见叶思漓的咳嗽声,连忙进屋询问: “怎么越发严重了?” “咳……咳咳……” 叶思漓没想到顾离忧这么快就来了,连忙低头擦了擦眼角因咳嗽导致的泪水,淡定道: “阿忧,你衣裳可有淋湿?” “没有。” 顾离忧拍去身上的雨水,径直进了屋,细心地检查房内的窗户是否关严实,而后走到床边,问道: “今夜忽然下了大雨,也降温了不少,你身子可还受得住?若还是冷得厉害,便吩咐暮春涣夏点盆火来。” 叶思漓虚弱地笑道:“阿忧又糊涂了不是?屋外风雨太大,此时门窗紧闭,如何能在屋内烧火?” 叩门声响起,屋外传来涣夏的声音,“公子,郡主的汤药已经熬好了。” 顾离忧去端了汤药来,亲自喂给叶思漓喝下。 “阿忧怎会随身带着葡萄干?”叶思漓喝完药正哭得直皱眉头,却瞧见顾离忧从怀里摸出了包好的葡萄干。 顾离忧将药碗放在一旁,温声道:“你哪回喝完药不吃些甜食的?” 叶思漓笑了笑,却听见风吹过屋顶呼呼作响,窗外大雨冲走了冬日的最后一丝暖意。 “阿忧,今夜的风雨太过突然,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叶思漓想到祖父还独自在庙中,心里更是难安。 顾离忧帮叶思漓盖好被子,宽慰道: “若是明日雨停了,那我们明日便去接祖父回府如何?不过今夜你需好好休息,切莫多想。” “嗯。”叶思漓点了点头。 顾离忧陪在床旁,轻轻地拍着叶思漓身上的被子哄她睡觉。 次日,叶思漓醒来时,便听见青珞和白一急急匆匆地在门外说些什么,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暮春,你出去问问发生了何事?” “是。”暮春将刚端来的洗脸水放在桌上,只留下涣夏替叶思漓梳妆。 片刻,暮春便进了屋,神色微变,道: “郡主,刑部尚书梁大人昨夜遇害了。” 梁海? “怎么回事!”叶思漓大为震惊。 梁海乃刑部尚书、朝廷命官,怎会如此突然遇害? “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只是青珞一大早出去买包子时途径梁府,正巧遇见了梁大人的随从回府,青珞偶然听到的。” 叶思漓努力让自己头脑保持冷静,本想快速收拾完亲自去一趟梁府,刚开门便瞧见了赶来的顾离忧。 顾离忧行色匆匆,叶思漓便也知道此事恐怕属实。 “阿忧,可有梁大人的消息?” 顾离忧走近,简单说道:“我正是来跟你说此事的,据梁大人下属回禀,昨夜子时梁大人不慎坠崖。” 梁海身手不凡,怎会不慎坠崖? “可寻得尸首?” “昨夜狂风骤雨下属未能去到山崖下,只能先回府寻求人手,此时梁侍郎和梁家小姐应该已经出发了。”顾离忧说道。 “梁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而梁彩彩前几日受伤如今还未愈,不行我还是放心不下。”叶思漓焦急地看向顾离忧。 “府外马车已经备好。”顾离忧只说道,而后吩咐暮春涣夏替叶思漓多拿了几件保暖的衣裳,几人便立即赶去了。 昨夜狂风骤雨,今日的空气里满是泥土的清香和刺骨的寒凉。 顾离忧将叶思漓扶下马车,又从车里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 “山路泥泞,你千万小心。”顾离忧小心叮嘱道。 “好。” 叶思漓瞧见远处梁彩彩的身影,立马吩咐道: “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事,定要找到梁大人。” “昨夜下雨,如今山间恐有落石泥流,你们注意安全。” “是。”白一和暮春涣夏应声道,便立马分散离去。 顾离忧和叶思漓一道,山谷极广,纵使他们一行人寻找也久久无果。 叶思漓一边寻找一边疑惑道:“方才来时我注意到回京的大路离上面悬崖边分明是有一段距离的,梁大人怎会走到这边来?” “恐怕具体发生何事还得问问昨日跟着梁大人的随从。”顾离忧牵着叶思漓防止她摔倒。 众人搜索将近晌午,叶思漓忽然听到一片喧闹声,便和顾离忧连忙赶去,才知是找到了梁大人的尸首。 叶思漓赶过去时,只见梁彩彩软瘫在地,哭得撕心裂肺,有侍卫躲到一旁作呕。 她走近人群,顾离忧一手将她眼睛遮住,她只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阿忧,无碍。” 叶思漓做好了心里建设,拉下顾离忧的手,眼前之景唯有“可怖”二字形容。 她不自觉地捏紧了牵住顾离忧的手,身子也往顾离忧身后躲了躲,只看了地上之人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 地上之人说是“支离破碎”亦不为过,从这般高的悬崖上落下,早已摔成一滩肉泥,各种内脏溅了一地,又逢昨夜大雨,血水被冲得到处都是。 这人竟是梁海? 叶思漓鼻尖尽是尸体的血腥味,她强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滋味,看着梁彩彩的状态不太对,正想如何措辞,却见梁彩彩突然晕了过去,幸好梁毅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才免得她倒在水洼里。 梁毅沉着冷静地吩咐下属将探查现场,而后将梁海就地下葬。 梁海将梁彩彩带回了梁府,叶思漓主动留在梁府陪着她。 “郡主,您风寒未愈,千万小心身子啊。”暮春担忧地看着叶思漓。 叶思漓点头应道:“我心里有数,你脸色不好,也回府休息吧,这里留下涣夏帮忙就行了。” 暮春回了裕公府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肚子疼得实在厉害,她整个人直接蜷缩倒在了床上。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暮春。”白一的声音传进了屋,暮春缩成一团,难受得说不出一个字。 “暮春,你怎么了?”见许久无人开门,白一担忧地问道。 他又敲了好一会儿,察觉到暮春不对劲,便直接推门而入。 见暮春躺在床上,白一吓得立马捂住眼睛转过身。 “那个……我这次可是敲了门的,只不过见你没反应,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这才破门而入,既然你没事那我便出去了。” 说罢,白一便捂着眼睛摸索着准备出门,却后知后觉发现身后之人不对劲,回过头去,只见暮春面朝里蜷缩在一起,浑身都在发抖。 “暮春!”白一连忙上前,却看见暮春额头布满汗珠,疼得双眼紧闭,身体发抖,却始终一声不吭。 “暮春!”白一慌乱地唤着暮春,轻轻扶起暮春摇了摇,试图让她恢复清醒。 暮春紧锁着眉头,艰难开口道:“白一……我快被你晃死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白一见暮春清醒过来,也放心不少,转头见一旁桌上有一锅药便去将药热好,喂暮春服下。 服药之后,暮春又迷迷糊糊睡了半个时辰,醒来时见到白一端坐在桌前双眼直直地盯着她。 “白一你干什么呢?大白天的非要这么瘆人地盯着我。”暮春精神好了不少,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你可算醒了。”见她醒了,白一立马起身走近床旁,后怕道:“你可知方才情况有多危险?你若是不舒服大可告诉我……” “告诉你作甚?”暮春直视着他,问道。 “告诉我……”白一犹豫了片刻,而后放大声音责备道:“你还当我是兄弟吗?身体不舒服自然要跟我说一声,作为兄弟,我至少能帮你热碗药吧。” 暮春目光落在桌上的空碗上,今早出门急,昨夜他送的药熬好后还未来得及喝,看来这药效果确实不错。 昨夜大雨,叶思漓睡得并不安稳,此刻守在屋内打了个盹。 “郡主,公子和梁侍郎回来了。”涣夏禀告道。 叶思漓瞬间醒了神,阿忧和梁侍郎重新探查了现场,说不定会有收获。 她连忙出了屋,正好遇见顾离忧和梁毅朝这边走来。 只她欲问何事,顾离忧率先开口说道: “昨夜雨实在太大,将所有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现场除了梁大人的尸首之外,找不到任何线索。” 若是现场未能找到线索,梁毅去世的真相又要如何去查? 叶思漓忽然想到一人,问道: “跟着梁大人的那名随从呢?他可有交代什么?” 梁毅说道:“他名为小四。” “据他所言,大人昨日只说要去见个故人,让他在山下等到子时过后再上山接大人回府,因为忽然下了雨,他便提早上了山,大约子时他走到半山腰忽然听见大人的呼救声,等他赶到,大人已经坠崖。” 顾离忧细细问道:“他赶到时可瞧见旁人?” 第三十九章 杀人越货 梁毅摇摇头,叹息道:“未发现旁人踪迹。” 三人正愁眉不展之际,梁彩彩的房门被打开,侍女出来禀报道:“小姐醒了。” 叶思漓连忙进屋,只看见梁彩彩平躺在床上,双目失神,眼角泪水不止。 “彩……”叶思漓住了口,示意侍女出去,而后轻声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着梁彩彩止不住发抖的手,轻声道: “要哭就哭出来罢。”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只失神地望着床顶。 叶思漓便这般摸着她的手,一直陪着她。 虽说梁彩彩平日惹人厌,可此时看着她这般模样,叶思漓心里却难受得紧。 叶思漓的风寒未愈,又将涣夏也遣回了府,此时无人照顾,顾离忧便不许她陪着熬夜,终于在戌时将叶思漓劝回了裕公府。 回到裕公府,叶思漓便瞧见涣夏和元木站在玉笙院外等着她。 见叶思漓和顾离忧回府,两人立马上前迎接。 “元木你怎么在这儿?九风呢?”叶思漓四处瞧了瞧。 “回郡主,我家公子他……他和五公主……他们……”元木回答得支支吾吾,试图措辞帮穆九风打着掩护。 顾离忧听闻两人出事,立马问道:“他们怎么了?” “昨日……他们……” 终于,一旁的涣夏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回答道: “昨日五公主偷跑出宫去找了九风公子,两人出去玩时不慎失足摔着了,九风公子和五公主受了伤,此时他们正在院内。” “受伤了?”叶思漓一惊,未等涣夏回答,便瞧见穆九风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见叶思漓和顾离忧回来了,穆九风如同见着了亲人般欣喜若狂,不顾腿上的伤势急冲冲张开双臂朝两人奔来。 顾离忧上前一步将叶思漓护在身后,一脸嫌弃地伸手将穆九风拦住。 “离忧,我大难不死不值得庆祝一下吗?”穆九风幽怨地盯着顾离忧。 顾离忧推开穆九风,将其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在穆九风受伤的右脚上,毫不客气地嘲笑道: “这就是你所谓的大难不死?” “……就当这是本公子英雄救美的荣誉罢。”穆九风长叹一口气,伸手一左一右将顾离忧和叶思漓两人拉进了玉笙院的客房。 萧灵半卧在床上,咬牙切齿地盯着进屋的穆九风,见叶思漓也回来了,立马跟叶思漓哭诉道: “思漓,离忧,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刚开口说着,萧灵的眼眶便立马湿润。 叶思漓注意到萧灵的左脚露在被子外面,许是刚上了药,叶思漓上前卷起萧灵的裤腿看了一下,脚踝处泛着红肿,“你慢慢说,发生了何事?” “穆九风他欺负我……啊!”萧灵忽然猛地一缩脚,眼泪瞬间落了出来。 “???” “???” 叶思漓和顾离忧齐刷刷地转头盯向坐在椅子上的穆九风。 “穆九风,你把她怎么着了?”顾离忧震惊地问道。 闻言,穆九风唰地一下腾起,大有跳进黄河洗不清之冤屈,慌乱地摇了摇手。 “不是……我没有……你们别听她瞎说。” 叶思漓自然为萧灵做主道:“你看看小灵都哭成什么样了,你赶紧解释清楚。” 看着叶思漓和顾离忧一脸质疑,急得穆九风跛着脚走到萧灵床前,道:“他们不信我,你赶紧跟他们解释。” 叶思漓上前挡住萧灵。 “你离小灵远些,别吓着她了。” “???”穆九风一脸冤枉地看向顾离忧,只见顾离忧幸灾乐祸地移开了视线。 “小灵你别怕,若是九风欺负了你,我和阿忧定会为你讨个说法。” 萧灵泪水从眼眶掉落,抽泣着道: “思漓……你方才……压着我脚了……好痛……” “……啊?”叶思漓低头看着萧灵受伤的左脚,连忙抬起了自己的手。 叶思漓后知后觉道:“原来你是被疼哭的?” “不然呢。”穆九风站在一旁怨愤道:“本公子行得端走得正,你们对我居然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叶思漓尴尬地笑了笑,起身走到穆九风身边谢罪道:“我们怎么可能不相信你,方才的误会完全是我……风寒未愈,脑子不太清醒,哎哟哟,头疼。” 说着,叶思漓便摸着脑袋演了起来,不忘用瞄着穆九风看看他消气没有。 “罢了罢了,我岂是这般小气之人。”穆九风伸手将叶思漓抬起的手帆放下,“只是你莫误会了便是。” “究竟发生了何事?”顾离忧上前言归正传道。 穆九风回想起昨日之事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段时日我待在府里,好不容易昨日二老出去遛弯了,我便溜了出去,正好遇上了溜出宫的小灵。” “为了躲避我们双方家里的眼线,我们一致决定去山里玩。” “好巧不巧我们去的天遥山,遇上了裕王爷,我便陪他下了几盘棋,一不小心便忘了时辰。” 顾离忧后悔莫及道: “考虑到小灵的身份,我们不便留宿于外,便连夜下了山。” “鬼知道,昨夜居然下起了大雨。” 顾离忧说着便激动了起来。 “现在是什么季节?腊月!我居然在腊月还感受了一次狂风暴雨!” “我们俩被困在了半山腰,只好找了个山洞躲雨。” “谁知我们不慎撞见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穆九风十分无语道:“看来家中二老是对的,我近日确实不宜出府。” 杀人越货这档子事都能撞见? 叶思漓诧异问道:“你们差点被灭口了?” 穆九风不屑地“切”了一声,“我自然是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叶思漓低头看了看穆九风的脚,又转头看了看萧灵的模样,她怎么就不太信呢? 萧灵疼痛缓解了不少,擦干了眼泪,道: “就知道吹牛。” “对方大约有七八人皆是蒙面黑衣,九风本是占了上风,最后却为了保护我,我们俩不慎摔入了山洞里,还扭伤了脚。” 闻言,顾离忧抓住了重点,问道:“你们可认识他们所杀之人?” 萧灵摇了摇头,也是很无奈地道:“我们根本就没有看见,不过是深更半夜狭路相逢,撞了个正面……” “还好,他们没对你们吓死手。”叶思漓后怕道。 不对,他们去的哪里?天遥山?昨夜?半山腰?黑衣人?暗杀? “你们可看见了梁大人?” “可有看见梁大人?” 叶思漓和顾离忧同时问道。 “哪个梁大人?”萧灵疑惑地看向他们。 “刑部尚书梁海。”顾离忧回道。 “没有见着,他也去了天遥山?” 顾离忧点了点头,见穆九风和萧灵的反应应是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便长话短说跟他们两人说明了事情原委。 “竟敢谋杀朝廷命官。”萧灵震惊道。 叶思漓想到梁彩彩的情况,问道:“所以,你们昨日撞见的那伙人极有可能就是杀害梁大人的凶手,你们好好想想,那群黑衣人可有什么标志,比如腰牌?” “无字腰牌?”穆九风开口说道。 顾离忧立马回道:“正是,你可看清了?” “自然。他们每人腰间都有一块,我当时还好奇什么组织居然会用一块无字腰牌。” “果然。”叶思漓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究竟是何深仇大恨才会接二连三恐吓梁彩彩,如今又害了梁海。 萧灵打了个哈欠,昨夜被困在山洞里,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便径直来了裕公府,此时她已经是疲惫至极。 “思漓,我本就是去偷溜出来的,如今受了伤,更是不敢回宫了。”萧灵眼巴巴地盯着叶思漓。 “这好办,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裕公府,我派人给千灵宫的人捎个话就行。” 穆九风立即眨巴着眼望向顾离忧,“离忧,我也……” “我派人给你准备马车。” 萧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穆九风一记眼神她立马收了笑容。 次日一早,因着近日多事,叶思漓放心不下,便让暮春涣夏前去接叶仲尧回府,她和顾离忧一早也去了梁府。 前日大雨之后,这两日天气倒是好了不少。 玉笙院内,青珞正烧水煮茶,萧灵躺在椅子上,百般无聊地望着天上的云,看着它们随风而动,愈走愈远。 “公主,请用茶。”青珞递上煮好的茶。 萧灵接过,闻了闻,抿了一小口,忽的放下茶杯起身道: “太无聊了,我出去逛逛。” 青珞连忙劝道:“公主,郡主和公子特意交代了让您好生养伤。”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是去给他们添乱的,我只是闷得慌,想出去看看。”萧灵站着感觉脚踝还是疼得不行,让步道: “这样吧,我坐马车出去总可以吧?” 见萧灵松口,青珞也只好答应,便赶了马车带萧灵出府。 前夜的形势太过吓人,这还是她头一次遇见那般激烈的打架,和思漓还有楚慬那次虽也遇见了,但当时她醉的一塌糊涂,连最后如何回到的裕公府都记不清了。 话说回来,她竟不曾想穆九风就放弃平时吊儿郎当的不着调,关键时刻却能护着她。 第四十章 周酒儿被云安断指 将至年关,街上越发热闹,萧灵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心里舒坦了不少。 “吁——”青珞猛地停下马车,车内的萧灵差点摔着,连忙问道: “怎么回事?” 青珞的声音带着慌乱和惧怕,小声道: “公主,是周家小姐的人拦住了马车。” 周酒儿?萧灵还未来得及出去一看究竟,便听见周酒儿的声音响起: “青珞,你竟然为别人驾车?” 青珞低头不语,萧灵弯腰出了马车,青珞连忙抬手扶她下车。 “还以为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拦本公主的马车,原来是周府的小姐。” 萧灵下马,吃力地站在地上,尽量将重心放在未受伤的那条腿上。 周酒儿见马车中的竟是萧灵,微微诧异,行礼道: “五公主安。” 周酒儿见萧灵没有应声,便解释道: “酒儿不知是公主驾到,多有冒犯,请公主见谅。” 萧灵轻蔑地看着周酒儿,言语毫不客气道: “怎么,你的意思是若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思漓,你便想冒犯一二了?” 周酒儿多次为难思漓,她是知道的,只不过思漓总是拦着她,说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这才没有找周酒儿算账,今日周酒儿竟敢明目张胆拦下思漓的马车,果真是目中无人胆大包天! “酒儿不敢。”周酒儿立马俯首。 萧灵完全不听周酒儿的解释,端着皇族架势,呵斥道: “不敢?本公主倒是瞧着你胆子大得很!” “思漓乃是我父皇亲赐的‘乐安郡主’,你却三番五次挑衅于她,莫不是在挑衅我皇族威严?” “思漓心善,不愿与你计较,但本公主却见不得旁人欺负她!” 萧灵语气严厉,丝毫不给周酒儿面子,目光落在一旁的青珞身上,又对周酒儿说道: “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打些什么主意,你最好收起你的小聪明。” “五公主教训的是。”周酒儿抬眸看了一眼青珞,青珞迅速低头移开视线。 对于周酒儿这种人,萧灵也不愿与她纠缠过多,点到为止罢了。 萧灵转身上车,周酒儿注意到萧灵腿脚不便,立马上前扶过萧灵的手,萧灵没料到周酒儿会突然拉住她,她欲将手抽开,却不想周酒儿用了力,两人成了挣扎。 “放手!” 萧灵用力地抽开手,谁料周酒儿猛地用力将萧灵往她身旁一拽,且立马松了手,萧灵本就是一只脚受力重心不稳,这般情形自然随着周酒儿的方向扑去,周酒儿迅速后退几步。 “公主!” 旁观者并未看清两人瞬间的推拉之势,见萧灵突然朝前摔去,青珞吓得立即上前扶住。 却有人比青珞更快一步,不知从何处瞬间赶来,一手从萧灵腹部横过将她往后一带,另一手臂护住萧灵后背,萧灵稳稳落入了来人的臂弯里。 “云安?”萧灵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大约是方才险些摔倒,此时的心跳乱了节拍。 云安看着怀中之人,眼神闪烁,立即扶着萧灵站好后便松了手。 “属下来迟,公主可有受伤?” 萧灵摇了摇头,并未多言。 云安转身冷眼扫过周酒儿方才拉萧灵的那只手。 周酒儿自从见到云安的那一刻便慌了神,此刻看着云安的眼神中充满杀意,周酒儿更是害怕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周酒儿虽是官家小姐,但也听说过云安乃御前带刀侍卫,奉皇命保护萧灵,众人皆知其心狠手辣、铁血无情。 有周酒儿的侍卫试图上前护住自家主子,却也早闻云安之名,迟迟不敢上前。 萧灵看了眼周酒儿的侍卫,只道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 下一秒萧灵却被那名侍卫腰间的令牌吸引了目光,令牌被藏在腰间,只不小心露出了一点儿,萧灵只觉得眼熟得紧。 “云安。”云安正欲上前,却被萧灵叫住,他转过头看了萧灵一眼,身子往萧灵视线处移了移,正好挡住萧灵看向周酒儿的视线。 云安手中长剑轻拨,剑光突现。 “啊!”周酒儿凄惨猛叫。 云安漠然地将剑身的血渍擦拭干净,利落收剑。 “云安。”萧灵偏头欲看看周酒儿情况,却见云安转身走近直接挡住了她所有视线。 萧灵微微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他低头看了看萧灵的脚。 “属下多有冒犯。” 萧灵“啊?”字都未来得及说出,便被云安抱上了马车。 萧灵久久未反应过来,只感受到自己的脸逐渐滚烫。 “云安你……放肆。” 云安拉起缰绳,看向站在原地被吓傻的青珞,“上来。” 直到马车走了一段距离,萧灵才回过神来,想到方才周酒儿的惨叫,连忙掀开帘子探头朝后看去。 只见到周酒儿的背影。 周酒儿蹲在地上摸着什么东西,突然她倒在了地上,随从连忙将她抬走了,地上只留下一小滩鲜血。 方才闹这么一出,萧灵的伤势更甚,云安将萧灵径直抱进了玉笙院,从怀里掏出药瓶双手递给萧灵。 萧灵坐在床上,接过药瓶,云安转身背对着她。 萧灵脱了鞋袜,拉起裤腿,小心地给脚踝上药。 傍晚时分,暮春涣夏将叶仲尧接回了府。 “小漓、离忧,祖父回来啦。”叶仲尧乐呵呵地进了府,见到府中情形笑容僵在了脸上。 叶思漓咳嗽了几声,正喝着顾离忧喂的汤药;府中大夫正在一旁为萧灵检查伤势;穆九风一瘸一拐地走向叶思漓身旁的凳子坐下。 几人听见动静,齐刷刷地朝门口看来。 “祖父!” “祖父。” “裕王爷好。” “裕王爷。” 叶仲尧傻了眼,“我不过是去度了几日假,你们怎么各个负伤了?跟别人打群架了?” 叶仲尧疑惑道:“不应该啊,离忧可是深得我亲传。” “……”院中几人面面相觑。 顾离忧先开口打破沉默:“祖父,近日梁府之事您可有耳闻?” “自然,我听闻梁府出事,这不急匆匆地便赶了回来,就是担心错过了刑部尚书梁大人的头七。” “……”叶思漓怎么觉得这听着不像是好话呢。 暮春涣夏闻言更是眼观鼻鼻观心。 急匆匆赶回来? 若不是她二人软磨硬泡,恐怕此刻王爷还在和天遥寺的方丈下棋呢。 叶思漓跟叶仲尧说明了近日发生的事。 叶仲尧听完后,问道:“所以目前你们的线索到无字腰牌这里便断了?” “腰牌的事梁侍郎在查,不过目前并无线索。”顾离忧回答道。 萧灵想到今日街上之事,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开口道: “或许,腰牌在周府。” “何出此言?”穆九风疑惑问道。 见众人皆疑惑不解,萧灵只好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今日周酒儿的侍卫怀里的腰牌跟那晚黑衣人的腰牌是一样的。” “若是如此,还需尽快将此线索告诉给梁侍郎。”顾离忧正欲遣人去梁府,却见青珞进来禀告: “梁侍郎遣人将此信送来。” 叶仲尧接过信封,拆开查看。 “公主猜想无误,梁侍郎那边查到的线索也是无字腰牌和周府扯上了关系。” 无字腰牌和周府? 叶思漓蹙眉,这件事情牵扯竟越来越广。 “梁侍郎可有说他准备如何做?”叶思漓问道。 叶仲尧将信放在桌上,道:“他已经带人去了周府。” “给我把这里围起来!” 梁毅带了一队人马直接冲进了周府,将周府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搜!” 侍卫迅速分散,不顾周府家丁阻拦,径直冲进了周府院落和各个房间角落。 “梁侍郎,你这是何意?”周德听到动静,连忙出来查看,却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 “梁大人遇害,梁某受圣上旨意彻查此事,今有线索指向周府,梁某例行公事,还是周大人见谅。” 梁毅依次看过院中众人,问道:“周府所有人可都在此了?” 周府管家看了眼周德的眼色,上前回话道:“回梁侍郎话,都在此了,除了……” “周小姐在何处啊?”梁毅问道。 周子瑀自是维护自家妹妹,“家妹今日受伤,此时正在房内歇息,还请梁侍郎莫要为难于她。” 周子瑀的文学奇才之名梁毅早有耳闻,周子瑀虽无一官半职,但颇得大周文人推崇。 不过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梁毅一介武夫,向来只知公事公办,哪里管她受没受伤? “怕是要让子瑀公子失望了,梁某目前所查的线索正是指向周小姐。” 话音刚落,便见两名侍卫将周酒儿带了出来。 周酒儿的左手包扎得严实,食指已然不见,血浸湿了纱布。 梁毅注意到周酒儿没有了食指,不免诧异。 “梁侍郎,老夫看在梁海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你莫太过放肆!” 周德连忙从侍卫手中抢回自己的宝贝女儿。 周酒儿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吓得不敢说话。 梁毅自幼跟着梁海处理刑部之事,这番场景见的多了,早已不在意。 第四十一章 梁家小姐自缢 与周德三人的状态截然不同,梁毅冷静漠然,缓缓道: “周大人莫急,若是今日找不出证据,梁某自当赔罪。” 周德看着自家府邸被突然闯入的梁毅带人翻了个底朝天,如今自家女儿还被牵扯进朝廷官员的命案,这般情形之下,他周府好歹是书香门第之家,受命于天子,岂可这般受辱? “梁侍郎,如若今日你查不出个名堂,单凭你带人擅闯官员府邸,明日上朝老夫也定是要参上一本!” “如此最好。”梁毅目光薄凉,言语丝毫不给自己留余地,“就怕梁某不小心搜出了什么罪证,梁大人,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你应当知晓吧?” 梁毅职责特殊,若是他巧言令色、四处逢源,单凭他职责一点,巴结讨好之辈自然不在少数,如此一来,宫里那位又如何安心? 谋害朝廷命官轻则杀头抄家,重则连累九族,这些周德不是不知道。 见梁毅这番十拿九稳的模样,周德心里不禁有些慌乱,试探地问着身旁的周酒儿。 “你又惹什么事了?” 周酒儿才遭受了断指之痛,如今见府中这番场景,早已是害怕得不行,竟忘却了梁毅此番搜查的原因,声音颤抖地答道: “今日在街上是酒儿犯了糊涂,惹怒了五公主……但是酒儿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此时她的手指根处还在微微渗血,断指之痛更是刻苦铭心,左手止不住地颤抖,她万万没想到,今日的举动竟会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 五公主? 梁毅负手听着,竟是云安断了她的手指?这倒像是云安能做出的事。 梁毅摇摇头,这周家小姐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惹五公主。 自作孽啊。 “什么?你惹怒了五公主?”周德听完自家女儿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更是大惊。 今日周酒儿回府后,任凭周德和周子瑀如何询问,她都不可能说话,两人见她受了重伤,便也不敢再刺激她。 谁成想,她竟将五公主惹怒了。 “你究竟做了何事?” 周酒儿究竟犯了多大的错才会气得五公主断了她的手指! 谁不知道五公主萧灵最得圣上喜爱,周酒儿竟惹得五公主如此大怒,定是会牵连周府上下啊。 “梁侍郎,我们找到了这个。” 梁毅转头看着侍卫双手递上的东西,目光一沉。 “何处寻得的?” “周小姐枕头下。” 梁毅拿过无字腰牌,细细打量了一番,冷笑道:“周小姐,解释吧。” “不、这不是我的。”周酒儿看着梁毅手里的木牌,连忙否认道。 周酒儿看向自己的父兄,慌乱地解释道:“爹爹,哥哥,这真的不是我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 周子瑀见自家妹妹脸色苍白,此刻更是恐慌地落泪,上前对梁毅说道: “梁侍郎,家妹虽性子顽劣了些,但此等大不敬之事定是做不出的。” “谋害朝廷命罪责重大,万不可诬陷了好人。” 梁毅看了眼周子瑀,又将目光缓缓落在无字腰牌上。 “如今证物已找到,周小姐究竟是不是无辜的,待梁某押回刑部审问之后定有分晓。” 周酒儿听闻梁毅要将她押入大牢,更是害怕地往后躲了躲,神情恐慌地摇着脑袋。 “不……我不去大牢……不……我不去……” 周酒儿乃周府小姐,若是进了刑部大牢,以后还如何做人? “梁侍郎!”周子瑀不肯让步,“事情还未查清便贸然将家妹关入刑部大牢恐怕不符律法。” “子瑀公子,若说这刑部律法,恐怕还是梁某更为清楚一些。” 梁毅不急不缓道: “更何况,梁大人乃刑部尚书,一生为官兢兢业业,如今遭此祸害,圣上特派梁某调查此事,天命便是律法。” “你……” 梁毅竟然搬出皇上,周子瑀自然不好再说。 后院忽然传来打斗声,只有三五几下,声音便停下了。 众人疑惑看去,只见几名侍卫将一人拖了出来。 “怎么回事?”梁毅上前察看,那人方才断气。 “侍郎,此人躲在后厨,我等找到之时他便大打出手,方才制服谁知他竟服毒自尽了。” 梁毅将尸首大致检查了一番,确实是服毒而死。 梁毅在尸首身上摸出一块腰牌,周家人大惊。 “周大人,子瑀公子,如今可还有不平?”梁毅拿起从尸首身上找出的无字腰牌,亮给他们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周酒儿看些父亲越发质疑的眼神,哭泣道:“爹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啪!”的一耳光落在了周酒儿脸色,周德恨铁不成钢地气得直跺脚: “我平日怎么教导你的?你竟做出这种事!有辱我周家门风!” “不是我……我不知道……”周酒儿被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眼泪夺眶而出。 周德和周子瑀不再多说,梁毅或许不清楚,他们可是清楚得很。 地上这尸首名为王三,是周酒儿从城西市场买回来的,一直跟在她身边,今日也随周酒儿出府去了,只不过回来之后,周酒儿便将他关在了后院,他们当时也并未多想。 如今证据确凿,梁毅收好无字腰牌。 “周大人,对不住了。” “将周府封起来!” “周酒儿押回刑部!” 裕公王府,玉笙院内。 青珞为叶思漓熬好了汤药。 “青珞,再添些火。”叶思漓双手捧着药碗,试图取暖。 “是。”青珞便去装了些炭来。 “郡主郡主。”暮春急冲冲地跑进了院子,见叶思漓还在院中烤火,更是急切。 叶思漓早已习惯了暮春咋咋呼呼的性子,问道: “又发生何事了?” “有两件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先听哪个?”暮春卖着关子。 “好事吧。”叶思漓随意说道,感受到药碗温度逐渐散去,便捏鼻皱眉将药一饮而尽。 青珞立马递上顾离忧特意吩咐需要准备的甜食。 “好事就是——梁侍郎找到了无字腰牌,正是与周家小姐周酒儿有关。” 叶思漓吃了一颗梅子,酸得眯了眯眼,好奇道:“梁侍郎如何处置的?” “昨日梁侍郎派人封了周府,将周家小姐押入了刑部大牢。今日梁侍郎带着证据进宫去了,此时还未回来。” “不过我听说,周家小姐虽然拒死不认这罪名,但是昨夜梁侍郎在检查那个叫……”暮春突然忘了那人的名字,“哦对,叫王三的侍卫。” “梁侍郎从王三的衣服缝里找出了一张认罪书。” “上前清清楚楚地写着周家小姐因嫉生恨,先是派人恐吓梁家小姐,后来梁府不好下手,她便盯上了外出的梁大人。” 叶思漓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周酒儿看不惯梁彩彩,暗害梁大人作甚?” “……或许是一气之下犯了糊涂事吧,昨日她不是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险些伤了五公主吗?” “不管如何,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周府这次要大难临头了。”暮春感叹道。 无字腰牌是当众在周酒儿房内搜出的,王三的存在和来历更是周府上下皆知的,加之有王三的认罪书,周府这次确实在劫难逃。 “那坏消息是什么?”叶思漓问道,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还能有比梁大人遇害更刺激的? “梁家小姐自缢……” “什么?!”叶思漓腾地站了起来。 暮春立马劝道:“冷静冷静,郡主您别激动,没死成没死成。” “什么叫……没死成?”叶思漓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 “意思就是,今日一早梁家小姐醒了,结果被满府的白布刺激到了,一时便寻了白绫在屋内上吊,好在侍女发现得及时,将她救了下来。” 梁彩彩向来傲气,如今家中突遭变故,只留下她一人,自是难以接受。 叶思漓好气道:“暮春,这两者事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怎得现在才说?” 说罢,便出了院子。 “……”暮春不解,周酒儿被押入刑部大牢,周府危在旦夕,这难道不重要吗? 再说了,郡主不是向来与梁家小姐不对付吗?她们什么时候关系这般好了? 待暮春回过神来,叶思漓便已走出一段距离,暮春连忙跟了上去。 涣夏伺候萧灵洗漱,萧灵刚走出屋子,便看见叶思漓和暮春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忙问到守在门口的云安: “云安,思漓这是去哪里?” “梁府。” 萧灵眼巴巴地望着叶思漓离开的方向,她自然是想跟着出去的,但是云安一早便守在了门口,动不动就拿奉父皇之名来保护她的借口不让给她出去。 关在院子里实在太无聊了。 萧灵看着元木,忽然灵机一动,“嘻嘻”地笑了起来。 “云安,我饿了,我想吃饺子。” “属下这就去让厨子做。” “这里厨子不了解我口味,我不喜欢。” “那属下去将御厨带一位来。” “那样太麻烦了。” “公主可有法子?” 上钩了。 萧灵上前一步,眉眼弯弯。 “你做。” 第四十二章 云安害羞了 云安拿起菜刀做饭的样子简直不敢想象。 他来千灵宫多年,不过他每天都在院落里练功,无论晴雨。 细细想来,除了练功打架这种事,她还未见过云安会做别的。 果然,云安目光诧异地看向她,试图拒绝,萧灵指了指玉笙院的小厨房。 “东西应该都挺齐全的,若需要食材可以让府中厨子送来。” “……” 梁府门口挂起丧幡,府中上下皆是素衣加身。 按照叶思漓的吩咐,暮春将上好的人参作礼送给了梁彩彩,不过梁彩彩房门紧闭,只得交给她的侍女。 “多谢郡主,郡主有心了。”侍女答谢道。 叶思漓见大夫开门出来,听大夫解释说梁彩彩只是忧伤过度,郁结于心,只要好生调养,并无大碍。 叶思漓独自推门进了屋子。 原来一个人伤心到极致,竟会消瘦疲惫得如此之快。 才几日未见,梁彩彩面上毫无血色,整个人肉眼可见得清瘦了不少,眉目间竟是悲凉疲惫之态,就连发丝也毫无光泽。 叶思漓就这般站在门口看去,只觉得梁彩彩整个人毫无生机。 两人自幼相识,打打闹闹了近十年,如今却见她这般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叶思漓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这些年来,两人本就没有太好的交情,可如今叶思漓却如感同身受一般心里压抑得要命。 “彩彩……”叶思漓走到床边,轻声唤道。 梁彩彩没有回应,连目光都不曾看向来人,她的眼神涣散,双目无神。 叶思漓坐下床边,注意到梁彩彩脖子上明显的勒痕,心疼地伸手轻轻抚摸。 她看着床旁处放着药膏,想来是方才大夫开的药,叶思漓打开药膏,用手抹了一点儿,轻轻地擦在梁彩彩的伤处。 叶思漓的手刚碰到梁彩彩脖子上的伤处,她便别过了头。 “彩彩,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我知晓你一时接受不了。” “这些时日,你可以选择消沉,选择逃避,可是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好吗?” “梁大人向来疼爱你,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听到梁海,梁彩彩的眼角划落泪水。 “彩彩,我知道你在听我说话,此事已然发生,梁大人不能枉死,我们都会竭力还梁大人公道,可是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偌大的梁府,上下百余人都等着你呢。” 泪水不停歇地划落,将枕头打湿了一片。 叶思漓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梁彩彩没有再拒绝。 “郡主……”梁彩彩的声音沙哑,微微颤抖。 “我在。”叶思漓见梁彩彩终于愿意开口,自然是欢喜的,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缓缓喂她喝下。 不过梁彩彩喝不下什么,只能勉强润润干疼的嗓子。 梁彩彩的声音颤抖,鼓足了勇气才敢将视线看向叶思漓,几近绝望哭诉道: “梁府……我可能撑不下去了……” 闻言,叶思漓心里发酸,也红了眼眶,放好膏药,握着梁彩彩冰冷清瘦的手,安慰道: “说什么傻话呢,你要眼睁睁地瞧着梁府百余人活活饿死吗?” 府中奴仆大多是随上一辈自幼生长在梁府的,或者梁海的亲信也都是跟着梁海出生入死的交情,如今的情形,怎可说走就走? “而且,这梁府虽大,但也并非由你一人打理啊。”叶思漓挤出笑容,打趣道:“梁侍郎这些日子为了查清梁大人的案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本就奔波劳累,一有零碎时间却还是赶回梁府,希望多陪你一会儿。” “这几日虽然你昏迷多时,但我想……梁侍郎的用心,你应该是能感受到的吧?” 梁彩彩这几日浑浑噩噩,时常做噩梦,但每至深夜她总能感觉到有人帮她盖好被子,帮她点亮被风吹灭的蜡烛,好让她在深夜不那么害怕。 原来,果真是他。 “对外,他是梁大人的侄子;对内,他是你的唯一的亲人。” “于公,他是梁大人的下属;于私,他是你的心上人。” “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这个世间应该也不是一无是处吧?” 梁毅这几日一直在审理梁海的案子,这个梁彩彩是知道的。 梁海将他抚养长大,他对梁海的情感未必没有梁彩彩强烈,可如今他在拼命地为其查明真相,而她却只知哭泣逃避。 “毅哥哥……”梁彩彩终是忍不住心里的悲伤,痛哭了起来。 梁彩彩哭累了便又昏睡了过去,叶思漓见她发泄出来,心里应是会好受许多,便准备回府,刚出梁彩彩的闺房,便瞧见了从宫中出来的梁毅。 “郡主,彩彩她如何了?” 梁毅刚出宫便收到下属消息说梁彩彩自缢,他便立马赶了回来。 “大夫瞧过了,并无大碍,这会儿刚睡下。”叶思漓见梁毅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官服,便想起了周家一事。 “周家一事皇上如何说?” “礼部尚书周德罚禄两年,其女周酒儿择期处刑。” 周德为官清廉,平日本就过得清贫,如今罚了两年俸禄,周府上下需要生计,这日子恐怕不好维系。 周酒儿恐吓重臣家眷,谋杀朝廷命官,按例当斩。 不过皇上竟没有过多打压周家,看来还是顾忌朝中势力。 周子瑀在年轻一辈颇受推崇,虽然他目前不愿入朝堂,但周德门生众多,加之周子瑀的名声影响,其间利害关系不容小觑。 “哇塞云安,你居然真的会做饺子。”萧灵看着面前热腾腾的饺子,不免诧异道。 云安对自己的手艺明显不太自信,“能果腹罢了。” “果腹即可。”萧灵毫不嫌弃,想当初思漓学做菜的时候,她当了多久的小白鼠啊。 云安期待地看着萧灵咬下半个饺子。 “清清淡淡的味道不错啊。”萧灵夸赞道。 “公主喜欢便好。”云安松了口气。 萧灵抬眸看了眼云安。 “别动。” 云安不动,疑惑地看向她。 “蹲下些。” 萧灵伸出了手,发现云安太高,她够不着。 云安蹲下身子,抬头望着她。 萧灵拿出手帕,细细替他擦去了脸上的面粉。 “看来你确实不太精通厨艺。”萧灵打趣道。 云安并未应声,萧灵的手帕有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她的动作很轻,一点,一点,替他将脸上的脏东西细细擦去。 “云安,你脸怎么红了?”萧灵好奇地凑近起瞧着他的脸。 云安腾地站起身,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竟露出萧灵从未见过的腼腆之色,垂眸不再看她,语气有些慌乱道: “公主请用膳,属下去将厨房收拾一下。” 他脸上的面粉还未擦完,急着跑什么? 萧灵不解地看着云安落荒而逃的身影。 罢了,云安做事总是这般神神秘秘的。 萧灵继续拿起筷子吃饺子。 晚膳时分,萧灵好奇地询问着周梁两府的事,听着皇上对周家的处罚,有些不解。 “周酒儿犯下如此大错,却只罚了周大人的两年俸禄?” 杀害朝廷命官,加之周酒儿至今不认其罪,毫无悔过之心,不说株连九族,起码也该将其罢官或左迁吧? 如今只扣些俸禄算什么惩罚? 顾离忧沉思道: “如今刑部尚书梁大人遇害,刑部暂时由梁侍郎接管,勉强支撑刑部,若是此时将礼部尚书周大人罢官,六部又如何相互牵制?” 其余的话不便多说,但他们几人也都明了。 萧灵对朝堂之事本就不敢兴趣,只不过闲聊到了便谈几句。 “不过周酒儿虽性格跋扈,但我却不敢相信她竟能做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大好年华当真是可惜了。” “郡主。”涣夏前来禀告。 “刑部派人传话说周家小姐想求见您一面。” 叶思漓看向顾离忧和萧灵,一时不知周酒儿又要作什么幺蛾子。 顾离忧开口问道:“可有交代何事?” “未曾。” 周酒儿的跋扈嚣张不讲理,萧灵也是见识过的。 如今周酒儿身处牢狱,依她的性子也应是自傲得很,怎会这般求见别人? “思漓,你去吗?”萧灵问道。 叶思漓沉思片刻,道:“如今整个周家受她牵连,她这个时候找上我怕是有事相求。” “我便去看看她大难临头还想折腾些什么事。” 次日,顾离忧陪着叶思漓去了刑部大牢。 大牢内潮湿阴暗,虫蚁到处都是,牢房内关押的人见有新人进来,纷纷抬头来看,他们的眼神阴暗可怖,盯得叶思漓浑身不自在。 “别怕。”顾离忧扶着叶思漓肩膀,宽大的外袍将她遮住了大半。 狱卒替两人引路,走到一处牢门前,欲打开门,却被叶思漓阻止道: “不用开门。” 闻声,原本抱着双膝蜷缩在破烂的草席上的人猛地抬头看来。 “郡主请便。”狱卒离去。 叶思漓看着朝牢门扑来的人险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周酒儿身着不洁的囚服,身上有伤,想必是她不肯认罪被责罚的,包扎食指的纱布已经发黑,却也无人帮她更换。 第四十三章 另有隐情 见叶思漓来了,周酒儿便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发疯地扑过来,伸手欲将叶思漓紧紧抓住。 幸得顾离忧眼疾手快,一把将叶思漓护在怀里,这才未让周酒儿碰到分毫。 “周小姐,麻烦你冷静些!”顾离忧呵斥道。 周酒儿却仿佛听不进旁人的劝告,只发疯般喊着叶思漓。 “叶思漓……你为何要害我……” “为什么!!!”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叶思漓……叶思漓……你竟害得我这般惨!!!” 害她? 叶思漓疑惑地和顾离忧对视一眼,她分明听不懂周酒儿在说些什么。 “周酒儿,你莫要胡言乱语。” 叶思漓瞧着周酒儿的模样,甚是觉得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周酒儿虽是名门出身,却做出如此残害忠良之事,实乃罪有应得。 “梁大人之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如何狡辩?” 闻言,周酒儿竟哈哈疯笑了起来,她的头发蓬乱,没有条件打理自己的外貌,身上囚服破烂沾血,浑身散发出一股子酸臭和血腥腐败之气,她笑得癫狂,却眼角带泪。 “叶思漓,梁海不是我杀的啊,不是我杀的……” “他们都不相信我,我只得找你了,你会帮我的对不对?”说罢,周酒儿又猛地伸手将通过囚牢抓住叶思漓。 叶思漓及时躲开,站在顾离忧身侧,听着周酒儿的话,两人皆是诧异。 顾离忧沉着问道:“周小姐,如今整个周家都因你受累,若你再生事端,只怕周家上下性命都与你逃不了干系。” “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周酒儿歇斯底里地怒吼。 随即,视线落在叶思漓身上,周酒儿突然神情恍惚般大哭了起来。 “叶思漓……哦不……郡主……乐安郡主……” “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周酒儿跪在地上,叶思漓甚至看见有虫子正顺着周酒儿的腿往上爬。 “你先起来。” 牢房阴寒潮湿,周酒儿自幼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种地方多待一刻都是生不如死。 “郡主,你可愿意相信我?”周酒儿跪在地上,不愿起身,满眼期待地等着叶思漓的回答。 叶思漓上前,俯视着周酒儿,言语带着明显的疏远。 “你应该知道,你不值得本郡主相信。” 此话一出,周酒儿眼中的期待瞬间消失,却依旧不死心地保证道: “郡主,求你再相信我一次,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了。” 周府上下如今身陷囹圄,旁人避之不及,虽有周德的门生和周子瑀结交的文人学士支持,却敌不过刑部梁毅的冷血无情,不论何人前去求情,梁毅一律不见,甚至还扬言说再有明知故犯者一律同罪。 如今周府的门路用不了,其他外人唯恐惹祸上身,周酒儿思来想去,唯有叶思漓出面或许能有一线希望。 叶思漓蹲在身子,直视着周酒儿,两人距离瞬间缩短,此时叶思漓才看清周酒儿的面容。 周酒儿的双眼布满血丝,想必关在这里的时日未曾睡过一夜安稳觉,她的嘴唇干得泛起白皮,面色也失去红润,干巴巴的。 面前的周酒儿跟叶思漓以前认识的那个嚣张跋扈、红衣骏马驰骋于狩猎场的周酒儿判若两人。 “你觉得,本郡主凭什么相信你?” 周酒儿听懂叶思漓的言外之意,便立马抓住这次的机会,说道: “梁海遇害事关重大,若是就此结案后再发现另有蹊跷,到时梁毅和参与审查之人背的便是欺君的罪名。” “况且郡主你深明大义,定不愿大周重臣就此背上不明冤屈的是吗?” 叶思漓观察着周酒儿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破绽。 此案已禀明圣上,若是结案后发现此事另有蹊跷,届时稍有煽风点火之宵小之辈,梁毅等人定会背负欺君之罪。 而周府上下就真是平白蒙冤,到那时恐怕周酒儿坟头草都半人高了。 可关键的是,此事处罚有圣上亲下,若周府上下当真含冤,到那个时候,恐怕圣上也只会选择将错就错了。 若是此事查清真相,有人出面担下之前判查失误的罪责,将梯子直接递到圣上脚下,这一切自然好说。 “你有何冤屈?”叶思漓终究是无法坐视不管。 顾离忧站在叶思漓身后,神色讶异地看着她。 这件事本与她无关,大可不必理会,如今答应,恐怕也是不愿清白之人平白受冤罢了。 周酒儿见叶思漓同意,欣喜若狂,词不成句地解释道: “不是……腰牌……我不知道……” 顾离忧上前将叶思漓扶了起来,对周酒儿说道: “你好生想清楚再说。” 周酒儿看着顾离忧,莫名有些害怕,勉强平静下来,认真道: “无字腰牌不是我的,在梁毅带人搜查之前,我从未见过。” “王三也不是我找的杀手,他只是我从城西市场买回来的奴役,之前无意知道他身手不错,我才让他平日跟着我,做我侍卫的,他去刺杀梁海我毫不知情,包括他的认罪书,我丝毫不知。” 城西市场的奴役身手好到可以刺杀刑部尚书梁海? 王三乃周酒儿随从,所作所为皆听她吩咐,这么大的事她竟毫不知情? “你可知你句句皆是破绽?”叶思漓毫不留情地揭露道: “梁毅前去周府乃是临时决定,而无字腰牌又是在你的枕头下找出来的,你说你从未见过,又当作何解释?” 周府是书香门第,府中下人大多都斯文有礼,除了周酒儿半路买回的王三,谁人有这个能力做这件事? 周酒儿见叶思漓不信她,有些着急: “我没有必要骗你,如今我已经是死罪,若是再欺骗于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叶思漓转头看着身旁的顾离忧,轻声唤道:“阿忧。” 顾离忧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如今的局面,若是周酒儿没有确切的把握,实在没有必要折腾这样一番。 萧灵坐在玉笙院的秋千上,无聊地打着瞌睡。 她醒来时,思漓和离忧居然都已经出去了,又不带上她…… 这几日大多时候躺在床上休养,她实在觉得无聊,身上都躺得腰酸背痛,见今日似乎天气不错,便在院子里坐会儿。 云安每日练功起得很早,今日萧灵起床的时候,他已经练功结束了,结果萧灵无聊想多看一会儿,云安便又持剑在院中认真练功。 “小灵。”叶思漓和顾离忧进了院子。 萧灵见两人回来了,开心地起身,“如何?那周酒儿打了什么主意?” 暮春听见叶思漓回来了,连忙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去去寒。 “梁大人一案恐怕另有蹊跷。”叶思漓将牢房之内发生的事细细说与萧灵听。 “她毫无证据,如何能信?”萧灵质疑道。 顾离忧开口道:“证据是可以伪造的,哪怕是真的,又如何保证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叶思漓淡淡道:“是真是假,我们再去周府和梁府查一遍不就知道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可。”云安突然开口阻止道:“公主脚伤未愈,需得好生休养。” 叶思漓也赞同,萧灵便又被留在了府中看云安练剑。 这一次青珞却主动请求与他们一同去周府。 “不论周小姐如何待我,至少周大人和子瑀公子待我极好,如今我便报了这份恩情。” 当年徐府又何尝不是今日的周府,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 好在,当年青珞走投无路之时被周酒儿收留,如今周酒儿又来央求叶思漓。 “子瑀。” 顾离忧三人刚进周府便瞧见了伫立在院中的周子瑀。 “郡主,离忧,你们怎么来了?”周子瑀见着二人微微诧异,又看见跟在叶思漓身后的青珞,想到,“莫不是家妹之事有所转机?” “子瑀果真是聪明。”叶思漓打趣道。 周子瑀身形本就修长,其行为举止皆合礼数,最是一副温润少年郎的模样。 可如今瞧上去,面容却憔悴了不少,身形也显得极其单薄。 “郡主莫要打趣我。” 顾离忧见两人寒暄上了,回归正题道:“我们此番前来是想问问王三的事。” 周子瑀招待两人进屋落座。 上茶后,三人便细细聊了起来。 “关于王三之事,我确实不太清楚,只是他是由家妹从外面救回来的落难之人,好像还会些拳脚功夫,家妹便将他任为侍卫一职,别的我便不知了。” 周子瑀认真答道。 “救回来的受难之人?”叶思漓轻声道,原来周酒儿是这般跟家人解释她做的荒唐事的。 “子瑀可知晓城西的贩卖奴仆的市场?”顾离忧丝毫不含糊,直白地问道。 “略有耳闻,城西市场多贩卖人口,买家只需付满银两便可带选中的奴仆离开。”周子瑀心中隐隐不安。 “你们意思是王三是被家妹从城西市场上买回来的?” 叶思漓点了点头。 周子瑀脸色微变。 怪不得,酒儿时常带回一些人,当时他便想过,他们身处京都,清贫之人自有朝廷护着,怎会那般频繁地出现? 第四十四章 周酒儿的荒唐事 “公子,大人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周府管家急冲冲地上前禀告。 周德一介文官,向来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如今自家女儿竟摊上了人命,周家也险些遭难。 这些日子周德被迫休假待在家中,他一个人想到这些事简直越想越气,越想越害怕,自家女儿身陷囹圄,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没有一点儿法子。 “父亲在何处?”周子瑀神色担忧地问道。 这几日他为了让周酒儿在牢里少受些罪,四处托人打点。 奈何梁大人一案由梁毅全权负责,梁毅为人刻板顽固,不管何人都一律拒了。 这几日周子瑀也是愁的昏了头,整个人看上去疲惫至极,却强撑着周府。 “大人此刻正在卧房歇息,大夫也正在为大人诊治。” 闻言,周子瑀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对叶思漓和顾离忧二人以示歉意: “抱歉,今日家父突发不适,瑀先去一步。” 顾离忧扶起周子瑀作礼的双手,语气满怀关切道: “周大人身子要紧,若是子瑀不介意,我和阿漓自行在府上了解一二便可。” “自然可以。周叔,带郡主和离忧去府上逛一逛。” 周子瑀吩咐周府管家周叔好生招待叶思漓和顾离忧二人后,便连忙去看望了周德。 “郡主,离忧公子,这边请。” 周叔待人亲善,极好相处。此时周叔带着叶思漓和顾离忧去到周酒儿的房外,道: “这是小姐闺阁,平日更是没人会随便进去的。” 叶思漓盯着周酒儿的屋子,总觉得有哪里奇怪,想了半晌,终于想起问道: “周酒儿的侍女何在?” 周叔老老实实地回道:“先前小姐换了好些个侍女,说是用着不太顺心,便都赶了出去。” 没有侍女? 叶思漓细细回想起来,确实她没怎么见过周酒儿身后跟过侍女,大部分跟的都是侍卫或者男仆。 “那她的房间平日是何人打扫?” 闻言,周叔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组织了半晌语言才支支吾吾回道: “小姐房间我们自然是不能进的,平日大多是由……” “由什么?”叶思漓察觉到周叔的异常。 周叔抬头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回道: “由青珞打扫的。” “不过自从您将青珞带走后,便一直由王三照顾小姐的起居了。” ??? 叶思漓和顾离忧都不免回头看向青珞,只见青珞低垂着脑袋,不愿抬起头,耳根子却绯红一片。 周酒儿乃未出阁的姑娘,怎可由男子照顾起居? 这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是会毁了整个周府的名声。 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叔才支支吾吾,不愿开口。 “咳咳……”顾离忧轻咳了两声,回归正题问道: “劳烦周叔带我们去一趟王三的房间。” 周叔勉强答应了。 “周叔,你可知王三是如何进的府?”顾离忧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闻言,周叔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虚汗,想到方才公子交代要全力配合郡主和离忧公子,便还是回道: “小姐时常去城西市场……买回一些奴仆,王三便是从城西买回的。” 叶思漓忽然想到,周酒儿自幼娇生惯养,任性妄为,整个周府都仍由她胡来,怕是只有周子瑀一人不知道他这妹妹都做了些什么荒唐事。 “郡主,离忧公子,王三的住处就是这里。” 周叔带着二人走到周酒儿屋后的一处角落里。 前面是周德特意遣人为周酒儿打造的靶场,而叶思漓和顾离忧面前便是由下等的木料随意搭箭的一个连风雨都不曾能避的住处。 瞧着叶思漓神情诧异,周叔又抬手擦了擦额上的薄汗。 听到房内竟有声响传出,顾离忧转头问着周叔: “房内还有别的人?” 说罢,顾离忧和叶思漓两人便欲朝里走去。 周府连忙阻止二人,道:“郡主,离忧公子,这里面你们可去不得。” “太脏,会污了你们的衣裳。”周叔解释道。 周叔上前在外面喊了几声,将屋内的人全部吆喝了出来。 紧接着,便有七八个衣裳破烂的奴仆走了出来。 “青珞,你没死?” 有人眼尖瞧见了青珞,立马欣喜若狂地上前跑来。 其余几人原本还没精打采,听此话一出,便也纷纷抬头看来,看清面前之人就是青珞,各个喜出望外。 “青珞,你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青珞也红了眼眶,看向叶思漓,得到叶思漓的允可后,立马上前几步,伸手抱住他们,那几人却推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肮脏的一身,道: “莫脏了你的衣裳。” 几人好好地将青珞大量了好几遍。 “还好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 “身上的伤也好了。” “整个人看上去都红润了不少,看来这些日子你过得不错。” “竟然还活着也不知道给我们哥几个捎个信,害我们白白伤心。” 青珞的声音颤抖,见着了昔日好友,难免激动。 “当日是郡主救了我。” 闻言,那几人才猛的回过神,偏头看向前面的人,连忙上前下跪。 “奴才该死,竟未见乐安郡主和离忧公子在此。” 叶思漓低头看着,他们身上都有轻重不同的伤势,大多已经结疤,但是有伤口较深的连药都未上,伤口已经在流黄水。 顾离忧让他们起了身,“你们这一身伤是如何弄的?” “这……”几人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叶思漓试探问道:“可是周酒儿?” 她记得当初救下青珞之时,青珞也和他们一样,浑身是伤。 果然,几人面色微变,却又不敢应声。 叶思漓瞧见青珞眼眶红润,牙关紧咬,浑身微微发抖,转身责问道: “周叔,本郡主尚且不问为何这么大的周府居然给下属的住处如此破烂。” 周叔擦汗。 “也不问周府为何在严寒之日却让下属身着单薄、衣不蔽体。” 周叔又擦汗。 “更不问周府为何对周酒儿的行为坐视不管。” 周叔更是擦汗。 “本郡主只问……贵府偏是喜爱虐待下属?” 周叔汗如雨下,只得“扑通”一声跪下,叫苦道: “郡主明鉴……他们……这……都是小姐的意思啊。” “哦?” 周叔见叶思漓不信,连忙解释道: “他们并非府中安排去的奴仆,都是由小姐买回来的。” “或是来自家境贫困人家,或是别人家犯了错不要了的奴才,亦或是……”周叔说及此,不自觉地瞥了一眼青珞,“亦或是,大户人家流浪出的公子哥。” “小姐喜爱收些相貌好的奴才。” 叶思漓转头看了看那几人的模样,确实生得不错,不过若要想必,只怕是青珞会胜一筹。 青珞的五官长得清秀,生得一副俊俏面容,叶思漓初见他时,他身瘦如柴,如今看上去倒不似那般病怏怏的,脸上滋润了几分,此时双眸微红泛着泪光,颇有一番楚楚可怜的滋味。 顾离忧不动声色地往右小跨一步,正好遮住了叶思漓看向青珞的视线。 “……”叶思漓还未开口,顾离忧嘴角轻扬,一本正经地问着周叔: “那周府为何克扣他们的物资?” 周叔直喊冤枉。 “下人们的月钱和所需物品我都是按规矩发放的,可是……可是他们这些人都是小姐自己带回来的,小姐还特意说了……不准给他们。” 闻言,叶思漓只觉得周酒儿行事竟如此荒唐。 “那他们的吃穿用度又从哪里来?” “这……这奴才就不清楚了,小姐平时不准别人进到后面的靶场,就连公子也未曾来过。” 那几人见叶思漓脸色变化,似有些生气,连忙跪下替周叔求情道: “郡主莫要责怪周叔,这几日小姐不在府中,周叔时常会暗自给我们送些御寒之物和吃食。” 见状,青珞也上前跪下替他们求情。 “青珞,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叶思漓十分可怜青珞,按理说青珞还比她大上几岁,同是名门贵族的孩子,却因家遭变故受了如此折磨。 “郡主,他们说的句句属实。” 青珞不愿起身,执意为好友求情道: “周小姐将我们带回来,我们便住在这里,她会从中挑选自己喜欢的奴才去伺候她起居……” 青珞的声音压抑着委屈,倔强地不让自己落泪。 不过十多岁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啊。 他原本的生活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愁吃穿,不必看人脸色。 可在周府的那段日子,说是噩梦和耻辱丝毫不为过。 “她闲来无事时,便在这靶场以戏弄折磨我们为乐……” 青珞尽量把声音放平,可是一字一句,脑海里都会浮现当时的场景,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我们看着自己身边的兄弟受伤、死去,过不了多久又会有新来的人……” 叶思漓记得以往猎场之上,周酒儿都会带自家府邸的奴仆去当靶心,如今看来,那些人分明不是周府犯了错的奴仆,而是她私自从外面买回去的人! 第四十五章 栽赃 青珞将往事缓缓道来,叶思漓和顾离忧听了大为震惊,更是心疼他们。 堂堂周府小姐,居然做出此等龌龊肮脏之事。 顾离忧沉声问道: “周叔,周家小姐行事如此荒唐,莫说你们周府上下全不知情?” 周叔不敢直视顾离忧,只俯首跪在地上直哆嗦。 周酒儿的事周府上下岂能毫不知情?不过大人最是宠溺她,府里主子都没发话,他们做下人的又能说什么呢?大多时候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思漓本是气极,但想到今日此行目的便也不愿再生事端,问着面前的几人:“你们可知道王三?”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青珞,从青珞的眼神中得到肯定后,便也愿意相信叶思漓,诚实说道: “前几日他不是自尽了吗?” 王三受周酒儿指使刺杀梁海,而后自尽于府中,这是公认的事实。 有人提出质疑:“可是小姐平日对王三极其不好,王三为何愿意为其搭上性命?” 几人皆是唏嘘,纷纷为王三感到不值。 据他们几人所说,王三也是周酒儿在城西市场买回来的。 因为王三身手不错,周酒儿便让他做她随从,时刻保护。 可周酒儿平日对待王三态度极差,动则打骂,各种侮辱。 周酒儿以往最喜爱青珞,之前在猎场周酒儿本是一气之下才起了要青珞性命的念头,结果被叶思漓拦了下来,自从青珞离开周府后,周酒儿的性情一日差过一日,终日拿他们这些人发泄怒气,他们身上的伤便没有好过。 青珞走后,王三接替他的工作,每日伺候周酒儿起居。 可是周酒儿嫌弃王三没有青珞心细温柔,对其严惩更甚,那些日子王三身上可谓是遍体鳞伤。 “对啊,王三为人憨厚老实,怎么可能做出伤人性命的事呢?” “他平日就不喜伺候小姐,怎可能愿意替小姐干这种掉脑袋的事?” “定是遭人诬陷的……” 几人纷纷议论起来。 叶思漓和顾离忧相视一眼,心中有二三思量。 “诸位谨言,王三的事刑部已下结论,况且那认罪书可是从王三身上搜出来的。”叶思漓道。 闻言,几人也知晓此事重大,不敢再胡乱猜测,却见青珞上前,眉间紧锁,目光尽是疑惑。 “郡主,刑部找出的认罪书可是王三所写?” 叶思漓点了点头,那认罪书的确是从王三身上搜出的,其中字字句句都交代了他此举的原因,自然是王三写的。 青珞更是诧异,有些不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见叶思漓疑惑地看着他,青珞简短答道: “王三根本不会写字。” ??? !!! 众人震惊。 周叔连忙问道:“你所言当真属实?” “青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叶思漓郑重道。 若是王三不会写字,那么认罪书中直指周酒儿的罪证便做不得数,凶手当真另有其人? 青珞跪下,字字句句承诺道: “郡主和公子明鉴,青珞不敢欺瞒。” “当时我还在周府,王三的名字都是我教他写的。” “他说他父母走得早,自幼没有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他又怎会写出那样的认罪书?” 叶思漓只觉得脑袋混乱。 当初刑部给周酒儿定罪,便是因为王三和他的认罪书,若是认罪书为假,那这件事从头到尾他们都被幕后之人耍的团团转? “无字腰牌?”叶思漓突然想到,目光和顾离忧交汇,顾离忧面色亦是凝重。 待二人回府将周府所得如实相告,穆九风差点儿没气得跳起来。 “栽赃?” 穆九风瘸着脚站了起来,“那无字腰牌是用来故意误导我们的?” 顾离忧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让白一传信给梁侍郎了,让他再查查王三。” “凶手知道我们查到了无字腰牌,便索性用无字腰牌为饵,梁毅当场搜出腰牌,又恰好发现王三和认罪书,我们便自以为人证物证俱在,由此断定周酒儿是杀人凶手。”叶思漓认真地缕清思路,“但是我们却忘记了一个问题。” “若是无字腰牌是周酒儿的,那么它又意味着什么?” 此前他们一致怀疑这无字腰牌是某个组织的标识,此事一出却忘记了周酒儿一个阁中之女,如何与江湖组织扯上关系? 就算真是有关,顾离忧和梁毅不至于查不到没有一点儿线索。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萧灵问道。 梁海之事事关朝堂,若是一日不结,父皇那边便无法给朝臣一个交代。 顾离忧思索道:“接下来,我们恐怕还得去一趟梁府。” 叶思漓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穆九风立马答应道。 “不行。”顾离忧和叶思漓异口同声地拒绝道。 顾离忧目光落在穆九风的脚上,道:“这几日你好生养伤,别想着到处乱跑。” 穆九风相当不屑:“我好歹也是练过的,这么点儿小伤能奈何得了我?” 见穆九风不听,叶思漓嘴角上扬,道:“若是你不好生养伤,那我就去告诉穆伯父和穆伯母,你带着小灵偷溜出去的事。” “思漓你这可不厚道。”穆九风连忙拒绝。 萧灵自然也是不乐意的,阻止道:“九风你伤还未好便好好待着吧。” “思漓,离忧,你们放心,我肯定牢牢地盯着他,他哪儿也别想去。” 若是被宁安侯知道了,那父皇肯定也会知道她偷溜出宫结果受伤的事,这以后再想溜出来又困难了。 叶思漓和顾离忧次日去了梁府。 因着今日暮春和白一比试难分上下,两人从鸡鸣打到了日上三竿,此时恐怕也还没罢手。 而涣夏便留在府里照顾萧灵,因而今日叶思漓只带了青珞。 自从上次梁彩彩闹了自尽后,梁毅稍有空便得回来看看才放心。 梁彩彩的精神依旧不是很好,所幸能勉强吃下一些东西了,整个人的精神头看上去才不至于太差,可是身子还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 “雄赳赳气昂昂的梁大小姐如今却成了风吹可倒的病秧子?” 叶思漓见梁彩彩站在院中树脚下黯然神伤,言语毫不客气地打趣道。 梁彩彩见来人是她,眸中略过一丝许久未有的欣喜,却依旧冷言冷语道: “谁让你来了?这时候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 叶思漓摇了摇头,好不生分地走到梁彩彩身旁与她并肩而立,笑道: “非也非也,我是来确认一下你还是不是活着。” “你……”梁彩彩瞬间破功,张口就要跟叶思漓大吵,却被叶思漓止住: “好了好了,逗你玩的。” “身子这般弱,嘴上倒是不愿依旧不饶人。” 梁彩彩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却还是唤了侍女奉茶。 她瞥见叶思漓的手冷得生了冻疮,满不在意地说道: “外面风大,大夫说我近日吹不得风,进屋去吧。” 说罢,便转身朝屋内走去。 叶思漓看向顾离忧无奈地笑了笑,便跟着进了屋。 叶思漓看着自己座位旁刚生的一盆炭火,眼角忍不住带笑地看向梁彩彩。 “你笑什么?我今日的衣裳不适合烤火,竟然生了火,就顺便给你用吧,总比浪费了好。”梁彩彩嘴硬道。 叶思漓笑着“哦”了一声,双眸却一直盯着梁彩彩。 梁彩彩被盯着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说吧,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言归正传,叶思漓收了笑意,正经道:“想必梁侍郎昨日也跟你说了,梁大人之事恐另有蹊跷。” 谈及自己父亲,梁彩彩的神情浮上了悲伤。 “昨日毅哥哥同我说了,你们去了周府查到了一些线索?” 顾离忧“嗯”了一声,说道:“我们今日前来,不知梁小姐可否让我们去梁大人的屋子看看?” “我父亲当真不是周酒儿害的?”梁彩彩的双眸已然笼上薄雾。 “目前之事只是我和阿漓的猜测,具体真相还得看梁侍郎调查的结果。”顾离忧说道。 梁彩彩强制自己放缓了情绪,道:“毅哥哥待会儿便要回来了,等他回来你们商议便是。” 叶思漓看向面前的人,梁彩彩如今像是换了一个人,她似乎真的在努力撑起这个梁府。 约莫半个时辰后,梁毅从刑部赶了回来,见顾离忧和叶思漓在此,也没有讶异,直入主题道: “郡主,离忧公子,你们的猜测果真是对的。” 梁毅喝了口茶,坐下与他们仔细说道: “我派人去周府找到了王三生前的字迹,也调查过王三身平,他确实没有读过书,也未曾习过字,除了之前……”梁毅看了眼青珞,继续道:“除了之前青珞教他习了些简单的字,别的他确实不会。” “我找人对比过认罪书的字迹,确实不是同一人所写。” 闻言,顾离忧开口道:“那认罪书中字字句句皆将罪名直指周家小姐,如今看来,我们竟是被人摆了一道。” “那接下来该如何做?”梁彩彩忧虑道。 顾离忧缓缓道: “如今之计,恐怕得从梁大人入手了。” 第四十六章 衣冠冢 周府被人诬陷,凶手定是想掩藏些什么。 如今想来,当日梁海究竟为何要去天遥山?又为何不让随从一同去?他一人上山留至深夜究竟做了何事?凶手又如何提前找到他的? 种种疑惑,皆待查明。 四人一同去了梁海的卧房,房内物品整洁,摆放规矩,看上去却让人无端压抑。 顾离忧一边观察着卧房,一边问着梁彩彩和梁毅两人。 “你们可知梁大人为何去天遥山?” 梁彩彩不敢走近自己父亲的房间,看着里面陈列的物品,眼中泪水打滚。 “大人只说去探望个旧友,别的什么也没说。”梁毅一如往常的公私分明般冷静,进屋便仔细搜索有用的线索。 当时梁大人遇害,按规矩便应该搜索梁府查找证据的,奈何那段时间梁彩彩的精神实在太差,情绪也极其不稳定,他便暂时没有搜查梁府,一心扑在了周府上。 “旧友?”叶思漓蹙眉,为何旧友是需要深夜才能探访的? 据她所知,天遥山上只有一座寺庙,因着叶仲尧常年去小住的原因,庙中的和尚她也认识了七七八八,况且天遥寺戌时便关闭了庙门,不许进出。 这也是为何叶思漓时常不愿陪着叶仲尧小住的原因,她的性子太闹腾,成日与佛像相伴,加之早早关了庙门,溜出去实在不易,太过无聊。 不去天遥寺,梁海又是去何处拜访的好友? 几人将府中所有有关梁海的东西全部翻了个底朝天,其中的公案账簿等顾离忧和叶思漓只随意翻阅并未仔细核对,便交给了梁毅。 说到底,这是他们梁府的事,或者说,这是刑部的事。 顾离忧和叶思漓协助调查,一是不愿看着朝臣因此事生出嫌隙,故圣上有意让他们参与此事;二是他们也不愿看着两个朝臣府中平白遭受冤屈,此事并非小打小闹,一旦落实罪名,恐怕再无翻身之地。 叶思漓走到梁海书房窗边,伸手欲打开窗子。 果然和卧房一样开不了。 “这窗子是怎么回事?”叶思漓转身问着梁毅和梁彩彩两人。 闻声,三人皆走了过来,顾离忧检查了一番,确认窗子是特意被封死的。 梁彩彩道:“父亲说夜里风凉,他不喜吹冷风,便叫人把窗户钉上了。” “不喜吹冷风?”这个理由,叶思漓显然是不信的,可是看梁彩彩的表情不似说谎。 梁毅似想到什么,立即补充道: “大人平日夜里确实不怎么出门,哪怕是有公务需要,大人也只交代我去。” 叶思漓和顾离忧对视一眼,梁毅自然也明白其中的不对劲。 梁海是常年习武之人,身体比平人好得多,若说身子吹不得冷风,这太过牵强。 若说是他自己不喜欢夜里出去,可梁毅功绩赫赫,无不是当年昼日不分、艰难奋斗出来的,他好不容易坐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坊间对他的传言自然不少。 除非…… 萧灵坐在桌前,终于等回了叶思漓和顾离忧两人回来,将近晌午,几人便纷纷上桌用膳。 这几日叶仲尧又开始去找年轻时的战友知己喝酒去了,裕公府里便又只剩下他们几人。 顾离忧将梁府之事细细叙来。 “除了被封死的窗户之外,我们暂时没有找到其他线索。”叶思漓忧愁道。 顾离忧神情看上去也不是很好,嗓音低沉,带着叶思漓少知的冷漠。 “倒也不尽如此,我还找到一条线索。” “???”叶思漓疑惑地看向他,方才在梁府怎得没听他说起。 “当年京都顾府被灭门后,府中大部分财物皆到了梁海的手里。” 萧灵大惊,“什么?梁海那老头子中饱私囊?” “京都顾府?”叶思漓观察着顾离忧的反应,问道:“可是熙宁四年以叛国之罪被诛灭九族的大将军府顾府?” 顾离忧面色毫无变化,只淡淡“嗯”了一声。 叶思漓却忽然想到,诧异道:“我或许知道梁海去天遥山的目的了。” 顾离忧垂眸,像是已经猜到叶思漓所言。 只有萧灵十分激动地盯着叶思漓,等待她说出下文。 “天遥山除了天遥寺,还有顾将军和顾夫人的衣冠冢。” “!!!”此言一出,莫说是萧灵,就连一旁伺候的暮春、涣夏、白一和云安几人也是一惊。 只有顾离忧始终低垂着脑袋,不再作声。 “你是说梁海深更半夜跑去天遥山是去祭拜顾将军夫妇的?”萧灵浑身差点儿起了鸡皮疙瘩。 叶思漓没有回答是与不是,只是疑惑道:“他为何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去呢?” 若是当年他与顾将军夫妇是好友,就算顾将军背负叛国之名,梁海以好友之身份前去探望一二自然是可以的。 萧灵小声猜测道:“会不会是梁海当年贪赃了顾府钱财,如今心生愧疚,这才前去请罪的?” 这也……不无可能,只是……叶思漓总觉得有些牵强了。 当年之事,叶思漓和在座的人年纪尚小,知道的不多,知情的人……梁海已经遇害,周德因周酒儿的事一病不起,叶仲尧又跑去跟别人喝酒比试了,其他的人……当年之事牵扯甚广,叶思漓几人也不敢贸然再去调查。 午膳过后,叶思漓小憩了一会儿,下午便待在裕公府内等待梁毅的消息。 “思漓,梁大人一事太过复杂,你有没有想过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啊?” 萧灵和叶思漓坐在秋千上,两人随着秋千的摆动慢悠悠地晃着。 “最坏的结果……”叶思漓有些心神不定,双眸不时地飘向玉澜院的方向。 如若此事当真与顾府有关,如今看来,最坏的结果莫过于顾府余孽未除…… 此番梁大人遇害,若是与他们牵扯,那这事便真正棘手了。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落日的绯红漫过半边天空,不过半晌,天空又恢复了一如往日的暗蓝。 “郡主,梁侍郎派人遣来书信一封。”青珞急忙跑来。 叶思漓刚接过信封,余光却瞥见顾离忧的身影出现在玉笙院门。 “阿忧。”叶思漓立马起身,眉眼带笑地朝他走去。 “这是梁侍郎遣人送来的书信,许是查到消息了。” 叶思漓将信封递到顾离忧面前。 顾离忧看向叶思漓,眼眸温柔,接过她手里的信封,拿低了些,以便她也能轻松看到。 叶思漓不自觉地笑了笑,这就是她认识了阿忧,纵使她能感觉到今日他心情异常,但是只要有她在,他总是温柔的。 书信很快看完,两人脸色也是不可思议。 “梁毅说什么了?”萧灵看着两人的反应,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连忙接过顾离忧递过的信纸匆匆看完,脸色大惊。 “梁大人是自尽而亡?” “……” 叶思漓也有些没缓过神。 梁海自尽? 这如何说得通? 是先没有一点儿征兆,他为何要跑去天遥山自尽? 青珞又拿出一叠账簿交给顾离忧。 “送信之人说郡主和公子看了这些账簿便会明白。” “送信之人还说……梁侍郎在梁大人书房的旧箱子里找出了……”青珞抬头看了看叶思漓和顾离忧,“找出了顾将军夫妇的牌位。” “据梁侍郎而言,那牌位已经破损。” 果真是顾将军夫妇…… 叶思漓和顾离忧相视一眼,连忙寻了个座翻开手中的账簿细细查看。 涣夏也回了府,前来禀告: “郡主,公子,王爷说梁大人与顾将军确实是旧识。” 两人对完账簿,梁海确实将顾府钱财尽数贪污。 账簿之下还附着一本记事,虽没写几页,却字字让叶思漓震惊。 梁海贪污自家好友之钱财后,整日于心不安,时常觉得顾将军夫妇的鬼魂欲向他索命,夜里更是害怕的不敢出门,不敢开窗。 他甚至亲手为顾将军夫妇刻了牌位,心中恐惧确是更甚,只得将牌位摔烂藏进了角落。 而后他夜夜在府里抄经,笔下字字经文,却难洗去他满手的鲜血。 朝堂之人不可交心,他满怀心事,只得于深夜落于无声的纸张,仿佛这般诉说,能减轻自己的罪孽一二。 腊月十五是顾府上下百余人的忌日。 那夜风雨大作,他鬼迷心窍般想去天遥山的衣冠冢看看,这一去,便永远留在了那里。 良久,叶思漓没有出声,努力地回忆自己知道关于当年顾府的所有事,可却是无果。 她年幼时,常听娘亲提及顾夫人,可后来娘亲走了,纵使她如何询问,祖父也都是回避。 听得最多的,竟是茶楼里的说书人口中的顾府。 顾将军英勇无双、才貌双全,实乃罕见的治军之才,然,他却忘恩负义、叛国卖主,白白害了顾府满门。 却不曾想,这样的叛徒竟与梁大人有如此渊源。 待事情落实后,梁毅带着罪证自行入宫请罪。 “梁毅为何要将自家府上贪污的证据交出去啊?这样岂不是坐实了罪名?”萧灵不解地问道。 叶思漓望着四四方方的院墙,眸中尽是惋惜。 第四十七章 除夕 不知是惋惜梁府被剥削了大半的权势,还是周府平白遭了一趟冤屈,亦或是那英年早逝的治军之才…… “梁毅此刻交出账簿,在圣上看来是在表明自己忠君之心,这是对的。” 叶思漓缓缓说道。 梁海遇害,如今刑部交于梁毅,对于新上任的他而言,自然是取得圣上的信任为佳。 而坊间向来传言梁毅冷面无情、公私分明,如今他主动请罪,更是证明了传言非假。 圣上显然也不愿梁海之事再发酵,如今有了这个时机,自然爽快应了。 次日便昭告群臣,梁海中饱私囊、无视律法,今已罪有应得。 又任命梁毅为刑部尚书,却夺了其大半实权。 一招明升暗贬,用得甚好。 此事之后,梁彩彩许久未出过府,也拒绝了叶思漓的看望。 梁海遇害之事原本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也黯然下场,说到底,周元帝已经不在乎真相究竟如何了,只要能平息舆论,即使这般说法他也信。 “郡主,今日是大年三十了,夜市定是热闹非凡。” 暮春期待地看着叶思漓,等待她的回答。 叶思漓抱着暖炉,抬头看向暮春,故意朝玉澜院的方向瞄了一眼,打趣道: “怎么,因着今日过节,这一大早的你便不与白一切磋一二了?” “郡主。”暮春害羞躲闪着叶思漓的目光,解释道: “往年除夕都是我们大家一起过的,今年怎么偏偏打趣我和白一?” 叶思漓笑而不语,她又想到半个月前梁彩彩的事。 大半个月过去了,据下人禀告梁彩彩一直没有出府,也不知她如何了。 自从梁海之案尘埃落定,梁毅升任刑部尚书,每日公务缠身,也少有时间去陪梁彩彩,他们两人的关系始终停滞不前。 手上的暖炉发着热,这才让叶思漓勉强取暖。 叶思漓有些惆怅,轻声道: “你们说,梁彩彩和梁毅会在一起吗?” 涣夏疑惑道:“梁侍……梁尚书和梁小姐?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叶思漓的视线落在怀里的暖炉上,眼神逐渐飘忽。 是啊,梁彩彩对梁毅的感情是不敢提起的,除了她自己,旁人岂会知晓? “当然会了。”暮春果断答道:“俗话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嘛,梁小姐每次瞧梁尚书的眼神都是带着爱慕的,明眼人一眼便瞧出来了,岂可遮瞒?” 听暮春这般分析,叶思漓倒是起了兴致,连忙问道: “按你这么说,梁毅自然也能看出彩彩的心事了?” “这倒未必。”暮春一副十分在行的模样替叶思漓分析道: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梁尚书那人整的跟块玄铁一般嘴硬心也硬,或许他压根没把心思往这方面猜。” 闻言,叶思漓倒是着急了,“这可如何是好,彩彩如今大受打击,若是梁毅又无此意,那岂不是太伤人心了。” 虽说她也不懂男女之事,但是话本子的才子佳人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个别爱而不得的人,那结局多是凄惨,叫人心疼。 暮春也是无奈了叹了口气,道: “这种事情旁人急也没用,关键讲究‘缘分’二字。” “暮春!”白一兴致冲冲地跑进玉笙院,见叶思漓坐在院中,连忙停住了奔跑的步子,行礼道:“郡主。”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 叶思漓抬头看了眼暮春,也不再取笑她,问道:“何事?” 白一老实回道:“公子邀您今日酉时一同去逛灯会。” 叶思漓意料之中地笑了笑,问道:“派人去通知九风和萧灵他们了吗?” “已经通知了。” 叶思漓这才起了身进屋,让暮春涣夏替她好生梳妆打扮。 酉时。 叶思漓出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不过街上却是平日未曾有过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街旁商贩的摊位上东西琳琅满目,有趣至极,很快吸引了叶思漓的目光。 叶思漓挨着走过商贩摊位,见着暮春涣夏有喜欢的物件便都替她们买了下来,作为除夕的礼物赠与她们。 不多时,三人手上便拎了许多东西。 “郡主,您瞧。”暮春拿起摊位上的一支木簪,“这支簪子像不像您买的那支?” 没有具体说明那一支簪子,但叶思漓也不自觉想到了自己梳妆盒里那支静放多年的木簪。 叶思漓接过仔细看了会儿,自信满满道: “何处像了?我那支簪子是独一无二的。” 忽然,一阵悠扬笛声缓缓响起,穿过了闹市,越过了人海,悄然至叶思漓耳畔。 叶思漓顺着笛声而去,走在路上,与身旁许多人擦肩而过,可她的脚步却没有分毫犹豫,径直而坚定地朝他走去。 “阿忧。” 叶思漓见着站在远处护城河边身形修长的人儿,瞬间眉眼弯弯喜不自禁。 他伫立于烟火之中,身后是护佑京都平安顺遂的护城河,河里浮着许多花灯,照亮了整个河面,自上而下缓缓而来。 纵然是黑夜,他仍身处于光明之中。 见着叶思漓,顾离忧手上的玉笛并未放下,只是远远地望向彼此,跨越了人海,屏蔽了喧闹,双眸尽剩万千柔情。 笛声缠绵,像是两人的多年相识娓娓道来。 他的玉笛从来都只为她一人而奏。 不知怎的,在顾离忧的双眸注视下,叶思漓觉得心跳有些慌乱,脸上也逐渐染上了红晕。 “我怎么觉着他们俩不太对劲呢?”暮春看着面前的情景,后知后觉地发现,撞了撞身旁的涣夏。 听暮春这般问,涣夏仔细瞧了瞧两人,又好奇问道: “何处不对劲?” 暮春一副老生常谈的模样,“之前我见梁家小姐看向梁尚书的时候,像极了他们此刻的眼神。” “你莫胡说。”涣夏连忙放低了声音,否认道:“郡主和公子虽不是亲生兄妹却胜过血缘,怎会是你是你说的那般?” 暮春却不以为然,“你也知道他们没有血缘,那又有何妨?” “况且,”暮春笑眯眯地看向两人,“两人男的俊女的俏,典型的郎才女貌,我看着般配得很。” “你说谁呢?” 有人突然从身后拍了一下暮春的肩膀,暮春惊了一下,转头瞧见来人,立马上脚一踹。 “白一!我踹死你!” 白一娴熟地躲闪,避开了暮春的攻击,又认真问道: “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 涣夏指了指前面的叶思漓和顾离忧两人,白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摸了摸下巴,道: “欸,还真别说,郡主和公子看上去竟是般配得很。” 白一乐呵呵地转过头看向暮春涣夏,暮春得意地朝涣夏挑眉: “你看,我就说般配吧?” 顾离忧一曲毕,将玉笛别在腰间,径直朝叶思漓走去。 叶思漓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朝自己走来,一时看呆了眼。 顾离忧本就生得好看,一件月白色披风衬托出他的身形修长,面容白皙,姣如玉树临风前,他双眸柔情似水,宛如皎皎银河,让人忍不住陷入。 “看傻了?”他的声音温柔,此刻带着些许轻笑。 叶思漓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还相隔甚远的人此刻已经走至她身前。 叶思漓双眸带笑,毫不掩饰地凑近瞧着顾离忧,诚实道: “阿忧,我觉得你长得越发好看了。” 顾离忧笑出了声,手指轻点叶思漓的眉间,道:“大概是近朱者赤吧。” “啊?”叶思漓半晌才反应过来,顾离忧在夸她好看,一时嘴角忍不住上扬。 “今夜除夕,明日便是春节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顾离忧从怀里掏出一个长型的木盒,郑重地双手递给了叶思漓。 棕色木盒,散发出淡淡的檀木香。 在顾离忧的鼓励下,叶思漓期待地打开了盒子。 里面静躺着一支木簪,簪身打磨得光滑,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淡淡飘出,叶思漓抬头看了顾离忧一眼,只见顾离忧微微点头,叶思漓惊讶地拿出木簪,凑近鼻尖仔细嗅了嗅。 “怎么会有丹桂的味道?” 叶思漓诧异道,仔细看着簪子的花型,竟也是一朵盛开的桂花模样。 “这个是你做的?”叶思漓看清花瓣后面可着浅浅的“叶”字,笑得更是开心。 见叶思漓喜欢,顾离忧这才松了口气,温声道:“这是我第一次做簪子,样貌上可能比不上你屋里那些,所以我便只得想些法子,让它成为独一无二的。” 叶思漓连连点头,看着手中的木簪爱不释手。 “哇塞,这就送定情信物了?”暮春惊讶地看着两人。 “郡主和公子从小一起长大,逢年过节公子都会准备礼物的,这有什么惊讶的。”涣夏始终不愿相信。 暮春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继续给涣夏补习道: “往年的礼物能跟这次一样吗?这可是公子亲手做的发簪耶,你知道男子送女子发簪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啊?”白一冷不丁冒出一句,吓得暮春险些没站稳。 暮春看了看涣夏,又看了看白一,瞧着这两个愣头青,也是无可奈何:“男子若是送女子发簪向来是表示爱慕的啊。” 第四十八章 初雪 涣夏没有做声,转头瞧着自家郡主收到发簪笑得直咧嘴的模样,一时心里不是滋味。 白一却认真问道:“那若是送别的东西呢?” “那得看送什么了。”暮春随口答道。 白一放低了声音,支支吾吾道:“……兵器。” “谁表明心意送女孩子兵器啊?”暮春依旧随口答道,目光紧紧注意着前面自家郡主和公子的情况。 闻言,白一默默将东西往衣裳里塞了塞。 暮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脸奸笑地看着白一:“白一,你不对劲啊,莫不是有了喜欢的姑娘?” “快与我说说是何方人士?我好帮你参谋参谋。” “……”见暮春的反应,白一莫名生了气,拉下脸道:“没有。” “当真没有?”暮春显然不信的模样,追问道。 “自然没有,我得保护公子安危,哪里有功夫谈及儿女情长。”白一铁青着脸,反问道:“你呢?整天只知道犯花痴,可是钟意了哪位少年郎?” 瞧见白一坚定否认的模样,暮春也莫名火大,气哄哄地“哼”了一声。 “郡主的安危也重要得很,我哪有心思考虑情情爱爱。” “……” 涣夏见两人又开始斗嘴,习以为常地往旁边挪了挪,怕他们待会儿又打起来伤及无辜。 “思漓!离忧!” 叶思漓和顾离忧顺声看去,见萧灵和穆九风正招着手朝他们而来。 “九风,小灵。”叶思漓收好木盒,开心地朝两人奔去。 自从上次萧灵脚伤好得差不多回宫后,又被关了许久,直到今夜宫里大宴,人多眼杂,适逢宫门巡逻之人是熟识,她这才溜了出来。 “怎么没见阿钰?”叶思漓问道。 萧灵十分同情地说道:“今晚父皇宴请群臣,四哥被盯得紧,没有溜掉。” 好友叙旧片刻,几人便乐呵呵地尽情玩耍。 “哇,思漓你们快看,那边有人放孔明灯!”萧灵激动地指着远处的一大片空地。 叶思漓和萧灵相视一眼,一整晚嘴角就没放下过,两人同时转身,将走在后面的顾离忧和穆九风一把拽住朝那片空地跑去。 有商贩在一旁摆了摊位。 “各位公子小姐需要几个灯?”商贩张罗道。 叶思漓转身数了数这一行人,估摸着:“四个应该够了吧?” 穆九风上前挑选道:“反正我跟你用同一个。” “……”叶思漓转头看了看顾离忧。 萧灵看了看穆九风,紧接着说道:“我也要跟思漓用同一个灯。” “……”叶思漓歪着头询问着顾离忧。 顾离忧无奈地笑了笑,对摊位老板道:“三个。” 待他们选好灯后,白一上前付了银两。 “不许偷看。”叶思漓遮挡住自己这一方,以免穆九风他们三人偷看。 叶思漓很快写完放笔,忍不住东张西望。 “你也不许看。”顾离忧遮住自己笔下之字,叶思漓只好笑了笑,移开了视线。 穆九风低头难得认真地写着,余光瞥见有人直勾勾地朝他这边看来,转过头直言道: “小灵,你写你的,看我干什么?” 萧灵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别扭地转过了头,笔下一顿,晕染了一小块。 旁处的云安将一切尽收眼底,面上毫无破绽,笔下思量许久,终于落笔写下“愿自由”。 愿自由?不知他是为谁祈祷的自由…… “准备好了吗?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放啊。”叶思漓激动地拽住孔明灯。 “三!” “二!” “一!” 四人一起放手,孔明灯朝长空而去,霎时,护城河对岸烟花四起,绽放在整个夜色之中。 “哇,烟花!” 他们纷纷望去,眸中繁花星火,五色斑斓。 这是一场烟火盛宴,整个京都都被笼罩在五彩烟火之下。 叶思漓闭眼许愿,愿祖父和阿忧遂心安宁。 夜色因着烟花增添了色彩,顾离忧静静看着身旁之人,她对着漫天烟火虔诚许愿,待她缓缓睁眼朝他看来,眼中皆是欢喜。 “阿忧,你许愿了吗?” “我……自然许了。” 许你余生欢喜。 “九风,你跟我说说嘛,你写的什么?”萧灵看着越来越远的孔明灯,早已看不清上面的字,只得缠着穆九风问道。 “说出来就不灵了。”穆九风随口说道,连忙走到叶思漓身边,问道: “思漓,你方才许的什么愿望?” “……”叶思漓看着他身后的萧灵,故意道: “说出来可就不灵了哟。” “……” 穆九风正想埋怨,却听见一旁其余几人吵了起来。 白一朝暮春走去,指着天上早已远去的孔明灯问道: “暮春,你居然许愿都在骂我?” 知道白一看见了她方才写的字,暮春瞬间上火。 “谁允许你偷看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脸红脖子粗。 元木朝他们看去,不小心和涣夏相视,本想立马躲开视线,却还是鼓起勇气朝她走去。 “他们又吵架了。”元木好不容易憋出一句。 “习惯了。”涣夏简短答道。 他们两人退到一旁等着暮春和白一争出个胜负。 见两人俞吵俞烈,叶思漓几人只好走过去解围。 “方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叶思漓好奇问道。 暮春见她来了,立马告状:“郡主,他偷看我许愿。” 顾离忧看向白一,问道:“怎么回事?” “公子,她哪里是在许愿,分明是在骂我。”白一也不认输道。 “骂你?”叶思漓看着暮春,凑近小声问道:“你写什么了?” 暮春有些理亏地摸了摸鼻子,同款小声回道: “白一大傻子。” 周围看热闹的几人“噗嗤”笑了出声。 “公子你们听见了吧?她……她还人身攻击。” 白一本想瞧瞧暮春许的什么愿望,结果人家直接写上五个大字“白一大傻子”,气得他牙疼。 穆九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道:“思漓,暮春真不愧是你的人。” 顾离忧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起的叶思漓和暮春,又回头对白一说道: “道歉。” “???”白一顿感委屈,“公子,我……” 顾离忧上前一步,凑近白一小声道:“再争执下去,倒霉的还是你。” 穆九风也深表同情地上前拍了拍白一的肩膀,道:“别跟小姑娘较劲,多哄哄就好了。” 白一主动给了台阶,暮春立马就下了,未过片刻,两人又嘻嘻哈哈玩去了。 几人玩得累了,便去醉云楼找了个雅间喝酒。 “今夜好冷。”叶思漓举杯和他们干了一杯。 温酒入喉带着暖意,正好去除深夜寒气。 楼下熙熙攘攘,他们朝窗外望去,入眼处是一片灯火通明。 “我们许久没在一起喝酒了。”萧灵举杯。 叶思漓给自己满上,和萧灵碰杯,道:“是啊,今年发生了许多事,我们都好久没有这般放松了。” 顾离忧和穆九风也满杯,陪她们一饮而尽。 除夕之夜,好友作陪,好酒可饮,便是人生幸事。 “咦?”叶思漓眸中已有些醉意,趴在窗边望着外面,道:“好多星星落下来了。” “星星?”穆九风不解地朝窗外望去。 “下雪了!”萧灵惊呼。 暮春涣夏她们也闻声看来,叶思漓和萧灵反应过来便起身拉着手跌跌撞撞地朝楼下跑去,吓得其余人连忙追了出去。 “是初雪。” 叶思漓和萧灵跑到外面,抬头伸手接着雪花,两人蹦蹦跳跳地格外欢喜。 今年京都的初雪下得有些迟,但此时愿意穿过烟火落下,已是浪漫之至。 深夜之下,烟花冲向长空绽放,待落下时却是漫天的初雪。 雪愈下愈大,众人悄然已是白头。 顾离忧走到叶思漓身边,伸手替她抖落了身上的雪,温声提醒道: “下雪天寒,莫受了凉。” 叶思漓抬头望着漫天白雪,开心道:“阿忧,今年的初雪你也是陪着我的。” “自然,往后每年的初雪我都会陪着你。”顾离忧如此说道。 叶思漓的双眸已是醉意朦胧,却丝毫不愿意回去。 顾离忧几人便又由着她和萧灵在外面玩耍了许久。 将近丑时,两人实在有些乏了,这才作罢。 “离忧公子,九风公子,属下便将五公主送回宫去了。”云安扶着萧灵与众人作别。 萧灵不愿早早地关在宫中,便拒绝乘坐马车,云安只好陪着她一起步行回去。 “云安。” 萧灵有些无聊,因着喝了酒脚下有些虚浮,只好让云安扶着。 “属下在。”云安轻声答道。 “今日放孔明灯……你许的什么愿望啊?”萧灵好奇问道。 这次云安没有应声,只默默扶着萧灵,两人慢慢地朝宫中走去。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萧灵转头看向云安。 两人猝不及防挨得很近,云安猛地往旁处一退,拉开两人距离,萧灵却险些没站稳,脚下一个踉跄,云安连忙扶住。 大雪纷飞,云安一手扶着萧灵,一手替她撑伞,两人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慢悠悠地走着,影子斜落在地上,拉的很长很长…… 第四十九章 阿漓,生辰快乐 “思漓,离忧都率军出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萧灵提着鹅黄色的裙摆,急急忙忙地跑进玉笙院,见叶思漓居然还坐在院中绣花,急得她不停催促。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就好了。” 叶思漓语气也是着急,但手中的活儿却认真细致。 终于,叶思漓拿了剪刀,将埋好的线头剪断,顺手拿起早就备好的药材放进荷包里,便急忙跑出了府。 熙宁十八年,七月,大周西北部有山匪作乱,以至周围百姓民不聊生,纷纷逃难,今周元帝特遣顾离忧率三千精兵前去剿匪平乱。 叶思漓驾马赶去,幸得此时军队脚程不快,终于在城外追到了顾离忧。 “阿忧!” 顾离忧转头见叶思漓追来,立马吩咐白一带着军队继续前行,他则掉头等着叶思漓。 “阿漓,你怎么来了?”顾离忧有些意外。 叶思漓废话不多说,直接将绣好的荷包扔给了他。 “这个季节蚊虫最多,荷包里放了驱赶蚊虫的药物,你记得随身带着。” 顾离忧将荷包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溢出,十分好闻。 “好。”顾离忧将荷包揣进了胸前衣兜里。 叶思漓看着轻装上阵的队伍,还是放心不下,嘱咐道: “听闻良城偏僻,多是山丘之地,山匪常年与当地士兵交战,颇有经验,狡猾非常,你千万小心。” “好。”顾离忧宠溺了笑了笑,摸了摸叶思漓的脑袋,忽然有些可惜道: “此番去良城路途遥远,今年你的生辰我怕是不能陪你过了。” 叶思漓并没有在意,笑道:“你若是有空给我书信一封,我也会很开心的。” “那就一言为定。” 行军队伍逐渐远去,顾离忧告别道: “你待会儿回城,且莫在街上纵马驰行了,注意安全。” 叶思漓摸了摸胯下的马儿,道:“知道了。” “阿忧,照顾好自己。” 顾离忧点头应道,而后策马扬长而去。 暮春涣夏陪着叶仲尧回府,瞧见萧灵无措地站在裕公府门口,暮春上前问道: “公主,您不是和郡主去送公子了吗,怎么站在门口?” 萧灵看着门口的一匹马,又转头看了眼云安,十分不愿承认地说道: “思漓驾马跑得太快,我没追上。” “……” 暮春和涣夏瞬间了然,每次遇上公子的事,郡主都是不管不顾的。 今日居然在京都大街上纵马而行,幸亏郡主的马术深得公子真传,这才没出什么岔子。 七月的蚊虫最是讨人厌,叶思漓坐在秋千上,“啪”地一下拍死了一只蚊子。 “郡主,外面蚊虫太多,我们还是进屋吧。”暮春劝道。 叶思漓扔掉手里的蚊子,问道: “你们说阿忧什么时候回来啊?” “……”暮春和涣夏面面相觑,最后涣夏开口道: “郡主,公子今日才出发,还没到良城呢。” …… 叶思漓坐在窗边,呆呆地望着橘红色的落日,问道: “阿忧怎么还没消息,我都想他了。” 涣夏点了熏香放在梳妆桌上,道: “郡主,公子才走两日,您再等等。” …… 晨光初现,鸟鸣声清脆,空气清新。 叶思漓拉开房门,伸了个懒腰,目光不自觉地瞥向玉澜院的方向,转头问着端着盆子出来倒洗脸水的暮春:“有阿忧消息了吗?” 暮春十分无奈,依旧回答道: “我的好郡主啊,京都距离良城颇有一番距离,纵使快马加鞭、日夜不休恐怕也需三五日,更何况公子此行带有上千人马,按正常进程约莫着得七日左右,今日才第三日,您且耐心等着。” …… “思漓,今日你是主角,怎么一个人躲在玉澜院来了?” 萧灵终于找到了叶思漓,从云安手里拿过她为叶思漓准备的生辰贺礼。 “你快打开看看,我特意为你留给你的。” 叶思漓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静躺着一个微微透着蓝光的夜明珠。 “哇,这夜明珠好漂亮。”叶思漓露出了这几日都未曾有过的欣喜。 见叶思漓喜欢,萧灵得意道:“当然漂亮了,这是羌国进贡的,仅此一份,我特意向父皇讨了来,想着你定是喜欢。” “喜欢喜欢。”叶思漓连连点头。 “你果然躲在这儿。”穆九风也找了来,手中折扇顺滑收拢,指着元木拎着的两坛好酒,道:“特意给你带来的桃花酿,不知你还喜不喜欢?” 桃花酿? “醉云楼的桃花酿?”叶思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穆九风笑着点头。 叶思漓连忙走过去,揭开盖子闻了闻:“哇,果真是醉云楼的桃花酿。” “酿酒的师傅不是回老家了吗?你如何得到了?” 穆九风手中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在手上,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叶思漓许久没有喝酒了,此刻闻着酒香,忍不住让涣夏拿了酒杯,三人围坐在院中桌旁。 穆九风见叶思漓不过片刻,便已经两杯酒下肚,连忙劝说道: “你可悠着点别喝多了,不然离忧那家伙知道了又得数落我。” 闻言,叶思漓放下了酒杯。 “也不知道阿忧一路是否顺利。” 穆九风宽慰道:“你就放心吧,以前离忧带兵打仗可谓是威风凛凛,如今不过是去剿个山匪自然是不在话下,你就别瞎担心了。” 萧灵瞪了穆九风一眼,“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瞎操心呢?” “我的错我的错。”穆九风能屈能伸。 “郡主,公子传回书信一封。” 青珞跑进玉澜院。 叶思漓猛地起身,连忙接过书信。 “阿漓亲启” 单是看着这四个字叶思漓的嘴角便已经忍不住上扬了。 这个字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缓缓展开信纸,字字句句看去,她仿佛能看见顾离忧坐在书桌前认真写信的模样。 整整两张信纸无一不在诉说着对裕公府一切的思念。 叶思漓眉目舒展,嘴角上扬,这七天的思念和担忧,此刻都得到了安慰。 “离忧说什么了,你笑得这么开心?” 穆九风将脑袋凑了过来,叶思漓折了信纸,将其原样装回了信封,指着信封上的四个字,对穆九风笑道: “这是阿忧写给我的。” “……小气。” 萧灵好奇问道: “离忧可说什么了?一切可还好?” 叶思漓点点头道:“阿忧昨日到的良城,一切顺利。” 青珞又上前双手奉上玉笛,道: “公子说今日是您生辰,他却不在您身边,故将玉笛送回,希望您能开心些。” 叶思漓诧异地接过玉笛,这支笛子是阿忧自幼带在身边的,宝贝的很,如今却千里送回来只为祝她生辰快乐…… 良城知州早早做好准备迎接,顾离忧到达良城之后,立即安置好随从将士,便也不多客套,直入主题了解良城现状。 “公子,今日时辰不早了,明早您还要去良城军营,还是早些休息吧。” 白一将顾离忧看完的卷宗整理好,劝说道。 顾离忧合上手中良城地形图,起身朝屋外走去。 他抬头望着满天繁星,丝丝夜风吹得发丝微动。 今夜虽无皓月当空,但思念仍可跨过万水千山走到那人的身旁。 “今夜群星璀璨。” “阿漓,生辰快乐。” 叶思漓坐在秋千上,手里拿着玉笛,一个人傻傻地发笑。 这几日她时常能收到阿忧的来信,信中大多是耐心叮咛,叶思漓却能反反复复读上许多次。 “思漓!不好了!” 穆九风急冲冲走进了玉笙院。 见他神情这般着急,叶思漓心中不免有些难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何事?” 穆九风习惯性地想摸出折扇,却因方才出门太急竟忘了带。 “良城出事了。” “……”叶思漓脑袋一懵,缓缓起身,走到穆九风身前,质疑道: “怎么可能?前几日我才收到阿忧来信,他在信中说一切都好。” 穆九风自然也是不愿相信的,他方才接到消息也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顾离忧数次沙场作战颇有经验,加之他武艺高超、深谋远虑,怎会在小小良城失利? “你有几日未收到离忧的来信了?” “……三日”叶思漓心中忐忑不安。 穆九风闻言,不得不承认道:“这就对上了,良城到京都距离甚远,消息相对滞后也是正常的。”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打听良城的消息,今日才得知两日前山匪突袭,将城中搅得鸡犬不宁。” 叶思漓逐渐冷静下来,问道:“圣上派了三千兵马随阿忧同去,加上良城地方军队,少说也有数万人马,不应该还让山匪如此兴风作浪啊。” “阿忧现在如何?” 穆九风摇了摇头,道:“据手下禀报,两天前山匪来犯,离忧亲自率兵于城门阻击,却不知山匪从何处进了城,吓得百姓四处逃窜。” 叶思漓思索道:“想必山匪也听闻朝廷派了人前去剿匪,他们此番是想给阿忧一个下马威。” “可是,”叶思漓仍有疑惑:“按阿忧的性子,抵达良城当日便应该已经和城中官员做好交接部署,如今怎会出这种乱子?” 第五十章 叶思漓怕鬼 穆九风也甚是疑惑,无奈他们相隔甚远,也不知这两日离忧的情况如何。 良城靠近荒山一带,荒山之中地势复杂,自古便有山匪占山为王,哪怕以前也派兵前去剿匪,可都是失败而终。 由于良城地理位置太过偏僻,生活条件艰苦,又常年有山匪作乱,朝中大多官员也不愿前去任职,久而久之,良城官员大多是当地举荐的。 蓦然,穆九风脸色大惊,有些后怕地看向叶思漓说道: 「我想到一个最坏的可能性。」 「朝廷前些年也派过官员前去良城剿匪,可是未到一月便有消息传回京中说是那位大人暴病身亡。」 「此后,山匪更是猖狂。」 「但不合理的是,良城西靠荒山,常年受山匪所扰;北邻西戎,身负镇守边关之责。因此,良城驻守兵马不在少数,虽说条件是艰苦了些,但不至于连同朝廷派下的兵马也治不了山匪。」 「除非……」 「除非当地官员有问题。」叶思漓接过穆九风的话,心中更是担忧。 「对。」穆九风猜测道:「除非是当地官员出了问题,从而并不配合朝廷剿匪一事,这样一来,也能解释城中的山匪是如何而来的。」 「只是若真如此,离忧怕是处境不利。」穆九风担忧道。 叶思漓深思了好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道:「我去找他。」 穆九风一惊,连忙阻止道: 「良城山高水远,途中凶险难测,你如何能去?再者说,就算你赶到了良城,对于良城如今的情况,你又有何办法?倒不如好好待在京都,莫让离忧担心。」 叶思漓认真解释道: 「九风,我并非一时冲动。」 「若是良城官员生了异心,那良城数万的兵马皆是会危及阿忧的变数。」 「阿忧此番前去良城,圣上只派了三千精兵,我原先想着有良城士兵尚且可行,如今看来,阿忧只怕是身处于龙潭虎穴之中。」 「一旦兵匪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其中的利害关系穆九风自然也是清楚,只是…… 「你可有法子?」 叶思漓思索道: 「叶家先辈曾与先帝平定天下之际,考虑到良城位置特殊,恐生变端,特意留下了一支队伍潜伏于良城,除了兵部那里尚继记载其兵籍,恐怕别人早已忘了他们的存在。」 「此番阿忧若想平乱,定需兵马相助。」 叶家军向来认人不认权,这也是为何当今周元帝一直忌惮叶家的重要原因,只不过叶家先辈随先帝开辟周朝,功不可没,颇得民心,周元帝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之计,只有我亲自带着叶家兵符前往方可调动叶家军,助阿忧一臂之力。」 叶仲尧年事已高,叶思漓不愿他受路途颠簸之苦。 见叶思漓心意已决,此事确实找不到更好的法子,穆九风只好答应: 「你自己去我不放心,我陪你一起。」 叶思漓点头,「明日一早城门汇合。」 两人各收拾行李。 次日,方现一丝晨光,叶思漓和暮春、涣夏还有青珞便等在了城门外。 叶仲尧得知良城之事,也没有反对叶思漓此举,只是放心不下千叮呤万嘱咐定要带上暮春他们三人,好彼此有个照应。 「郡主,良城官员若当真有问题,为何不直接上报给圣上,待圣上发兵。」 涣夏小声问道。 叶思漓观察四周无人,低头小声回道: 「圣上消息灵通,怎会不知良城之事,此番特意派阿忧前 去,一来是想挫一挫阿忧的锐气。」 当年战场之上,叶家儿女为国牺牲,如今只剩下年事已高的叶仲尧和不通武艺军事的叶思漓,本来叶家也不足为患,谁知叶仲尧昭告天下将顾离忧纳入叶家。 顾离忧深得叶仲尧真传,沙场点兵雄姿英发,兵法棋艺谋略过人,更有「少年将军」之威望,凭一己之力,生生撑起了大半个叶家。 周元帝向来多疑,又如何放心任由叶家发扬? 如今想打压叶家,只有从顾离忧下手最为合适。 「二来……」 叶思漓抬头面对城门朝京都望去,神色捉摸不定。 「二来,他想让叶家军和良城斗上一斗,而后坐收渔翁之利。」 二者相斗,若是前者获胜,周元帝便得到一个安定平和的城池;若是后者获胜,那就是叶家军失去在良城的势力,此时趁机派兵平定良城,一石二鸟。 涣夏不解:「既然郡主知道圣上用意,又为何……」 叶思漓摸了摸别在腰间的玉笛,坚定道: 「叶家军潜伏于良城本是先辈为民为国之举,如今却惹得圣上猜忌,若此番能解良城百姓之苦,也不枉我叶家先辈以身殉国。」 「更何况,阿忧有难,我定当竭尽全力。」 「这也是祖父的交代。」 日出东方,渐渐地升于城外山峰之上。 暮春朝城中望了望,奇怪道: 「九风公子怎么还没来?」 「九风向来懒散,可能起晚了罢,我们再等等。」 太阳越过了山顶,城门处已是人来人往,大多是赶早集的普通百姓。 暮春忍不住问道:「郡主,已过辰时,要不然我去宁安侯府看看?」 已过了一个时辰,叶思漓看着城中仍然没有穆九风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担心。 「王叔?」涣夏眼尖瞧见宁安侯府的老管家王叔从传承中赶来。 「郡主。」王叔赶到叶思漓身前,行礼道: 「我家侯爷让老奴前来告知郡主,不用等我家公子了。」 宁安侯府内。 「啪嗒」一声,院中花坛破碎,穆九风怒斥着府中侍卫: 「都给我滚开!」 「你瞧瞧你这副德行!」穆向走了出来,环视周围侍卫,对穆九风冷声道:「他们都是受了我的命令,你这副气冲冲的样子是要做给谁看!」 穆九风见自家老子出来,只得收敛些脾气,却坚持道: 「爹,如今离忧在良城音信全无,思漓一个姑娘家孤身前往良城,我不能坐视不理。」 穆向「哼」了一声,「叶老将军特意让暮春涣夏陪同思漓前去,她俩的身手不见得比你差。」 穆九风依旧坚持道:「爹,她们都是姑娘家,此去良城一路危险莫测,我必须去照顾她们,更何况,离忧也是我兄弟,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随思漓一路的还有那个叫青珞的奴才,我看那人比你机灵不少,何须用你?」 「青珞都去了?」穆九风不服道:「他能干什么啊?」 「反正比你能干,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别去掺和这些事。」 说罢,穆向便不顾穆九风挣扎,让人强行将他关回了屋子。 叶思漓四人一路快马加鞭,竭力赶去良城。 为了缩短路程,节省时间,他们并未走官道,而是骑马走的小路。 是夜,下起了磅礴大雨,他们只好就近找了个破庙歇脚。 涣夏和暮春检查了寺庙,青珞捡了些干柴生火。 暮春 替叶思漓烘烤着湿衣裳。 「郡主,我们已经连着赶了三日的路了,马儿都瘦了一圈,您身子可还吃得消?」 叶思漓自幼住在京都,虽时常与顾离忧和穆九风他们上山下河什么的,又如何能与如今的情形相比? 叶思漓却只是忧心道: 「这几日我们日夜兼程,难以收到阿忧的消息,也不知他如何了。」 「罢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今夜早些歇息吧。」 因着破庙是有一间屋子,青珞便收了自己衣裳去屋外门口休息。 夏月的雨势磅礴,声势浩荡,屋外更是雨大风急。 叶思漓将唯一的薄被拿出去给了青珞。 「郡主,这如何使得?」青珞连忙拒绝。 「这一路颠簸,本就辛苦,外面风大,千万照顾好自己身体。」叶思漓执意将薄被盖在青珞身上。 夜深却不静,听着呼啸的风卷过房顶,弄得破庙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纵使暮春涣夏再三保证它不会坍塌,可听着这声音,叶思漓还是觉得吓人。 风呼呼咆哮,雨哗哗作响,不时夹杂着电闪雷鸣,似下一刻便要击中寺庙。 叶思漓久久难以入睡,挣扎了半晌,终于开口问道: 「今日可是七月十五?」 暮春和涣夏同时睁眼,明白自家郡主在害怕些什么。 郡主平日看着胆子大,其实怕鬼得很。 暮春打趣道: 「正是七月十五,郡主可是有些害怕?」 「自……自然没有,我不过是想到今日也是阿钰的生辰,我竟忘了给他准备生辰礼。」叶思漓嘴硬道。 暮春故意地放低了声音,悠长而缓慢道: 「难道郡主不是因为今夜是鬼节而害怕吗?」 「啊!」恰巧闪电划过,深夜经过一刹那的白光,吓得叶思漓紧紧地抱住了脑袋。 暮春和涣夏见自家郡主当真收到了惊吓,连忙起身安慰。 这一夜,皆无好眠。 雨过天晴,空气清新,只是夏日雨后的太阳晒人得很。 叶思漓顶着大黑眼圈继续赶路。 酉时,四人一脸懵地看着四周群山环绕,暮春和涣夏只好再次拿出地图研究。 免费阅读. 第五十一章 不知小娘子芳名啊 暮春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路,又指了指他们前方的一条路,不确定道: 「若是我没猜错,它们俩……是同一条路吧?」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京都地处中原,少有崇山峻岭,而这良城果然名不虚传,地处偏僻,群山环绕。 叶思漓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迷路了? 暮春仔仔细细地对比了地图,指着他们面前的一座山,道: 「郡主,地图上显示翻过这座山便到良城了。」 青珞忍不住喜悦道:「可算要到了,今日天色还早,我们尚可赶一段路,如此一来,明日便能见到公子了。」 叶思漓看着面前的那座山,想到山的那边还有人等着她,便咬咬牙坚持道: 「那我们再坚持一日,待到了良城找到阿忧,我们再好生调息。」 四人骑马朝山中走去,山中树林荒草茂盛,难见天日,山路崎岖,难分东西。 天色渐暗,山林中显得越发阴森可怖。 叶思漓越走越害怕,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戌时一刻,叶思漓一行人已是疲惫至极,恰逢浅溪,便下马稍作歇息。 「真是见鬼了,我怎么觉得我们一直在这附近打转啊?」 暮春蹲在溪边将水壶装满水,又在四周巡视了一圈,越发觉得奇怪。 涣夏拿出干粮,几人勉强裹腹。 「或许是天色昏暗,我们没有识得路罢。」叶思漓语气疲惫难掩。 「最后一晚了,我们再坚持些。」叶思漓说道。 「好。」 山中恐有野兽,暮春和涣夏两人轮番守夜。 强烈的困意袭来,叶思漓草草洗漱后很快入睡。 「郡主。」 「涣夏,青珞。」 未至亥时,守夜的暮春小声将几人唤醒,叶思漓睡眼朦胧,不知发生了何事。 涣夏快速起身,和暮春对视一眼,两人皆警惕地防备着四周。 「发生了何事?」 见两人警惕模样,叶思漓也瞬间精神。 青珞虽不明所以,但也第一时间护住叶思漓。 「附近有人。」涣夏小声道。 他们就地歇息,却未点明火,加之暮春涣夏十分警惕,故早早地发现了远处的动静。 「对方大约十余人,都是练家子。」涣夏补充道。 暮春忽然反应过来,叫苦道:「郡主,我们怕是进了山匪的地盘。」 暮春突然想起,翻过这座山确实到了良城。可是他们为了赶时间并未走官道,加之对周围道路不熟悉,这一走,便直接绕到了山匪的地盘上。 公子啊,快来救救羊入虎口的我们…… 「……」叶思漓一惊,而后很快冷静下来,道:「莫要正面交锋,我们先撤。」 四人悄声避开来人,小心离去。 可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那十余人很快察觉到他们,便提刀杀来。 暮春涣夏双双应战,不过是普通山匪自然不是她俩的对手。 「暮春、涣夏不可恋战。」 叶思漓警惕道。 谁知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方式联络,片刻便有大量山匪赶来。 此时深夜,叶思漓一行人本就日夜兼程,数日奔波,疲惫不堪。如今对方人数众多,饶是暮春涣夏在不停歇的车轮战中也难以取胜,他们寡不敌众,很快落了下势。 「涣夏、青珞,带郡主走!」 暮春长鞭如游蛇缠上敌人,内力灌入鞭身,将面前敌人击退数十步。 而后身形一闪,长鞭拦住叶思漓身后的敌人,双方皆是不依不饶。 涣夏短剑沾血,目光凌厉,动作招式越发狠辣,手起剑落,招招毙命。 涣夏冷声道:「废什么话!我来断后!」 暮春心中着急,对方人多势众,若是再纠缠下去她们定然讨不到好处。 她只好将希望放在叶思漓身上。 「郡主!」 涣夏的驴脾气只有郡主下令她才会离开。 暮春和涣夏将叶思漓护在中间,青珞也捡起地上的刀护着叶思漓。 涣夏短剑干脆利落,招招见血,将敌人逼得不敢近身。 暮春长鞭敏捷,如深夜恶灵,悄声缠至人身,锁喉毙命。 暮春的长鞭快准狠辣,一反她往日作风。 交战动静过大,引得越发多的山匪赶来。 叶思漓朝良城的方向望去,摸出用手帕掩藏好的叶家军令牌。 「暮春!」 叶思漓唤道。 暮春迅速退至她身前,涣夏连忙更变方位,持剑抵挡在她们周围。 形势危急,叶思漓快速将令牌塞到暮春手里,命令道:「此处离良城不远,你拿着令牌速速找到阿忧。」 「郡主……」 此时若她离开,郡主落入山匪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叶思漓知道暮春顾忌,坚定道:「光是有令牌还不足以调动叶家军,我如今涉险无法亲自前去,还需你同他们解释一二。」 说罢,叶思漓又取下腰间的羊脂白玉令。 这块腰牌刻有「叶」字模样,象征叶家人身份,目前年轻一辈只有叶思漓和顾离忧佩有。 「若你不离开,阿忧得不到叶家军的支持,我们此行便是白费了功夫!」 「暮春!这是命令!」 暮春看着眼前情形…… 涣夏还在拼死抵抗,可山匪越来越多…… 「郡主,您千万保重!」 暮春眼里朦胧,手中长鞭猛然一劈,斜前方袭来之人应声倒下,鲜血浸红了手中长鞭。 转身,暮春跃身上马,猛地一抽,马儿吃痛飞奔而出。 山匪见有人要逃,欲抽身去拦,却被涣夏手中短剑阻了去路。 暮春一人一马一长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见暮春远去,叶思漓才放心了些。 「哟,还是两个小美人儿。」一股子流里流气的声音传来。 叶思漓皱眉看去,来人提着一把斧头,大摇大摆地朝她们走来。 瞧那人一身土匪装扮,就差没把「我是土匪」四个大字写脑门上了。 那人目光反复落在涣夏和叶思漓脸色,最后一副色眯眯的模样盯着叶思漓发笑。 青珞见状,连忙上前挡在叶思漓身前,却不承想这一举动惹得那人不悦。 「二寨主,待属下去将她们擒来献给你。」跟着那人身边的人开口说道。 只见那位「二寨主」点了点,说话之人便提着流星锤冲了上来。 涣夏上前迎战,还不忘一边护着叶思漓和青珞。 若论身手,那人自然抵不过涣夏,可涣夏久战,此时已是乏力,勉强之下才将那人制服。 段天见涣夏剑尖将穿破自家兄弟的喉咙,惊呼道:「住手!」 涣夏只偏头看向叶思漓,叶思漓微微点头,涣夏这才暂时留住剑下之人的性命,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二、二寨主……」罗鼓感受到紧紧抵在自己喉间的剑,哆嗦地叫着自己老大。 段天嫌弃道:「你闭嘴 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罗鼓老实闭嘴。 叶思漓上前两步,走到涣夏身旁,语气坚定对段天谈判道: 「放我们离开。」 「不可能。」段天一口回绝。 叶思漓倒也不恼,转头看了眼罗鼓,涣夏手中一动,剑锋刺破他颈部皮肤。 「住、住手。」段天叫道。 他看着地上的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只得咬牙答应道:「好,成交。」 青珞护着叶思漓,涣夏挟持罗鼓,警惕地退后。 看着他们走远后,段天目光狠辣,「将我弓箭拿来。」 叶思漓他们抓紧时间撤离。 弦上之箭「咻」地一声直朝叶思漓后背而去…… 一把大刀划破夜空将箭劈成了两半,涣夏猛然转身,看着方才离自家郡主不过一步距离的箭心中大惊。 来人熟练地接着大刀将其扛在肩上,始终背对着她们,转身喝道: 「段老二!」 闻言,段天连忙跑了过来,谄媚道:「哥,你不是睡了嘛,这种大半夜的怎么出来了?」 来人一把捏着段天的耳朵,疼得段天直叫,教训道:「你带着兄弟们在这里打打杀杀,当我是聋子呢?我还睡得着?」 「哥、哥、哥……痛,你先放手。」段天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打打杀杀,这两位姑娘迷路了,我给她们指路呢。」 指路? 「……」听着段天的满口胡言,叶思漓表示不可思议。 来人自然不信,斥责道:「老子会信你他娘的鬼……」 他转身看见叶思漓,最后一个字直接没了音,转头对段天说道: 「做的不错。」 而后贱兮兮地对叶思漓说道: 「我叫段江,段山寨寨主,不知小娘子芳名啊?」 段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活了二十年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女子。 小巧,水灵,漂亮……就是漂亮。 「大胆!」涣夏呵斥道,将叶思漓挡在身后。 段江见状摸了摸下巴,想必这小娘子还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段江将叶思漓三人仔细打量了一遍,随意吩咐道: 「将她们请回山寨做客。」 涣夏正要出手,却被叶思漓拦下。 如今情形她们自然是逃不掉了,涣夏已负伤在身,若是一味反抗只怕…… 段天派人将他们押走,却被段江一把拍在后脑勺上。 「谁让你押着小娘子了?我说请他们去做客,做客懂不懂?」 段江又转头对欲押送叶思漓三人的手下道:「不准吓着小娘子了。」 免费阅读. 第五十二章 暮春硬闯城门 深夜,良城军营。 「公子,这几个人什么也不肯交代。」 白一关上牢门,上前跟顾离忧禀告道。 顾离忧负手而立,站在营地中望着京城的方向。 不知道阿漓收到他的信没有。 已经有好几日没有阿漓的回信,不知是否京都出了什么问题。 「罢了,他们虽被我军擒住,但记住切莫动用私刑。」 此时已是深夜,顾离忧完全是因为心系京都之人才导致难以入睡,这才前来营地逛逛。 「是。」 前几日山匪大肆来犯、进城抢粮,幸得顾离忧早有应对,这才护住了良城百姓。 牢里关押的这几人便是当日其中的山匪。 白一觉得奇怪道: 「公子,他们虽然成为了阶下之囚,但性子极其傲慢,笃定自己能平安离开。」 闻言,顾离忧目光淡沉,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 「他们如此笃定背后的大树一定靠得住?」 顾离忧声音低沉,神色是叶思漓从未见过的淡漠。 十一日前,他初至良城,知州孙阎远道迎接,大设宴席。席间几经试探,顾离忧将计就计让孙阎以为他极易掌控。 十日前,他以职责所在为由要求检查近十余年的良城账簿,孙阎给出的账簿漏洞百出,他佯装配合绝口不提,更是得到孙阎认可。 八日前,他拿出良城部署图与孙阎讨论了整整一日,对于良城驻兵上万却屡次被山匪扰得民不聊生之事,孙阎给出的理由是——「那山匪是在太过强悍,尤其是段江段天那两个野蛮子,良城兵马虽多,但物质匮乏,实在抵不过啊。」 六日前,半夜时分,山匪二寨主段天带人偷袭,顾离忧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将段天一行人阻挡在城外,结果城中竟出现了山匪踪迹,顾离忧为保护城中百姓,只好速战速决撤兵回城,顺便活捉了几人。段天也并未恋战,似乎此番前来挑衅,只是想给顾离忧一个下马威。 这几日,孙阎担心段天一行人会卷土重来,多次提议将山匪放回。 顾离忧和白一离开了营地,回到自己休息的院子。 白一担忧道:「公子,经过上次一战,我总觉得那群山匪不像是普通占山为王的匪。」 顾离忧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作战有序,武器装备更不像是普通山匪所能拥有的。」 感觉就像是…… 「像在军队训练过的。」顾离忧嗓音温凉,与夏月清凉夜风融为一体。 「对。」白一不免忧虑:「若是山匪跟军队扯上关系,那公子您处境便危险了。」 「这些时日孙阎分明是在试探您的态度。」 确实,据孙阎所知,顾离忧不过是个上过几次战场的年少将军罢了,如今被圣上派来这穷乡僻壤之地剿匪,看来也并非得以圣上重用,若是这将军不识时务,那他也不介意将这将军永远留在这里,去陪陪以前前来剿匪的那些官员。 顾离忧毫不在意道:「若是孙阎以为可以将我随意拿捏,只管来试试便知。」 次日一早,顾离忧和白一正用早膳,却听见手下来报: 「将军,城门处有人闹事。」 顾离忧所住院落是由自己人守卫的,此时前来禀告之人是良城将士。 白一反问道: 「有人闹事?若我没记错,孙知州说得清清楚楚,我家公子奉旨前来剿匪,可不是来管你们城中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前几日顾离忧和孙阎上街了解民情,结果遇见城中士兵行为暴力、 大肆征税,白一看不过上前阻止了正要对花甲老人施暴的士兵,却被孙阎阴阳怪气了一把。 虽然当时顾离忧便将那士兵当众军法处置六十大棍,直接要了那士兵大半条命,可孙阎的为人,他白一就是看不怪! 「怎么,有人蓄意滋事,也需得劳烦我家公子解决?」 白一喝了一大口米粥,继续吃早饭。 那士兵见顾离忧也没有丝毫要管的意思,着急道: 「将军,劳烦您二人前去看看吧。」 「那女子武艺高强非要闯进城门,守城门的弟兄们实在有些拦不住了。」 「而且,她指明要找将军您。」 顾离忧放下筷子:「可知她是何人?」 「那女子手持一根长鞭,她说她叫……叫……」 「暮春?」白一心惊。 「对!就是暮春。」 白一和顾离忧相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惊,两人纷纷起身,顾离忧问道: 「只她一人?」 「是,那姑娘一身狼狈,此时正在与城门处的兄弟们纠缠。」 未等士兵说完,顾离忧和白一两人便立马赶去。 「啪!」暮春长鞭猛劈,狠狠打在士兵身上。 城门处,不少士兵横七八竖地躺在地上,吃痛地哀嚎。 暮春面容疲惫,身上的伤口和着衣裳的血迹干在一起,她手持长鞭,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干裂,声音沙哑,怒道: 「我说了,我有急事求见顾离忧顾公子!京都裕公府令牌在此,你们都是瞎了眼吗!」 她策马奔驰了一夜,好不容易到了良城,结果这群士兵无论如何都不让她进去,她苦口婆心解释了许久,还拿出了郡主的叶府令牌,结果这群瞎子非不信她跟公子认识。 昨夜情形那般危机,郡主还等着她找到公子前去营救,她半刻也耽搁不得,只好被逼得大打出手。 士兵将她团团围住,其中一人呵斥道:「你瞧瞧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岂会认识顾大将军,恐不是敌军的派来的细作?」 「……」暮春懒得跟他们废话,紧紧握住郡主的令牌,长鞭瞬间朝那人挥出。 一时间,暮春又陷入了混战之中。 「住手!」 待顾离忧和白一赶到城门之际,看着眼前的暮春皆是震惊。 眼前之人发丝凌乱,衣衫不洁,沾满深褐色的血迹,手中长鞭招招狠辣、毫不留情,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恶战,此时更是杀红了眼,却因为对方是官兵而未取他们性命。 白一飞身上前一脚踹开暮春袭击暮春后方的士兵。 士兵见顾离忧和白一赶来,也纷纷收了手。 「暮春。」白一近距离看着暮春的一身伤势,满眼皆是心疼。 「……白一。」暮春嗓音沙哑,见是白一,眸中的警惕瞬间卸下。 暮春已是力竭,此刻见到白一终于不必硬撑,头眼昏花,脚下踉跄险些不稳,幸得白一将其扶住。 顾离忧见暮春伤势过重,连忙让白一带她回府。 回到休息之地,暮春接过白一递来的温水,连着灌了好几杯,到最后剧烈呛咳起来。 「你慢点儿喝。」白一急忙帮她拍拍背顺气。 「我才离开多久,你居然把自己弄成了这副鬼样子。」白一语气皆是心疼。 顾离忧将大夫引进了屋。 「公子,我伤势不要紧。」 暮春见着面前的顾离忧,扑通跪下,双眼含泪。 「公子,您快救救郡主吧!」 她们奔波数日, 经过恶战,她终于找到了自家公子,看着面前熟悉的公子和白一,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双眼酸痛。 顾离忧连忙将她扶了起来,问道:「阿漓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暮春一把抹了眼泪,强忍住眼中酸涩,道: 「郡主在京都收到消息,担心您有危险,便带着我与涣夏和青珞日夜兼程赶往良城。」 「可是昨夜我们不慎撞见了山匪。」 「奈何敌众我寡,危急之际,郡主他们将我送了出来。」 说及此,暮春看向白一,白一立马将大夫请出了屋,而后检查院落周围,确认无人后才进屋关了房门。 「这是郡主此番特意送来的叶家军令。」 暮春将叶家军令牌拿出,双手递给顾离忧,小声道: 「郡主和九风公子猜测良城官员恐有异心,担心公子身陷险境,便特意送来令牌,以解公子之困。」 顾离忧收好令牌没有多问,只关心道: 「阿漓如何了?」 「昨夜情形危急,郡主定是知道我们无法全身而退,这才拼尽全力掩护我逃了出来。不过公子放心,有涣夏和青珞护着郡主,郡主定会平安。」 后面半句话,暮春说得毫无底气,昨夜那群山匪野蛮,也不知郡主他们究竟如何了。 「白一,集合人马。」顾离忧吩咐道。 「公子,段山寨之人不同于普通山匪,贸然攻打恐怕不妥。更何况孙阎这边还未搞定,变数难测啊。」白一试图阻止道。 顾离忧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只道:「那群山匪杀戮成性、粗鄙不堪,若是阿漓落在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公子。」暮春道:「郡主再三嘱咐让我将令牌交于您手,定是有所打算,万不可功亏一篑啊。」 暮春和白一两人极力相劝,顾离忧终于冷静下来。 在房中焦急踱步,猛然一顿。 依着阿漓的性子,若是毫无生机,她定会拼个鱼死网破,也熟知他的性子,明白他若知道她有难定会不顾一切前去营救。 而如今她让暮春拼死送来令牌,特意交代良城一事,是想让他以良城百姓为重,也说明她另有打算…… 免费阅读. 第五十三章 压寨夫人 顾离忧忍住担忧,对暮春说道:「暮春,你先好生养伤。」 又看向白一道:「立马通知孙阎议事。」 段山寨地势复杂,位于崇山峻岭之中,要紧关卡都有山匪把守,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叶思漓三人被关在一个单独的小院落里,院外有山匪守着,一日三餐都是由山匪送来,只不过段江时常来院中找他们。 「小娘子,昨夜可受了惊吓?」 段江不顾叶思漓反对,主动地坐在叶思漓对面,顺便让人添了副碗筷。 叶思漓放下筷子,警惕地看着他,坦白问道: 「你为什么抓我们?」 闻言,段江浅笑了两声,直言不讳道: 「小娘子生得好看,我见着高兴。」 段江看上去不似段天那般恶狠狠,反倒是眉宇间透漏着潇洒英气,深邃的眸子宛若真诚地看着她,只是嘴角的轻佻笑意显得无比轻浮。 「登徒子!」 坐在叶思漓右手边的涣夏猛然出手朝段江袭去,段江轻松接招。 「啧啧啧怎么脾气这么大?」段江摇摇头,又看向叶思漓笑道:「还是小娘子你可爱些。」 涣夏欲抽出短剑,却被段江阻止,两人过了数招,久久僵持不下。 涣夏伤势未愈,叶思漓怕她伤口裂开,让她收了手。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关着我们?」 数日奔波,叶思漓已是疲惫,昨夜暮春走后,她一直担心段江他们是否会派人追上暮春,直到今晨还未传来暮春被抓的消息,她才放心不少。 「当然不是了。」段江瞥了眼涣夏,看向叶思漓笑道:「我要娶你当压寨夫人。」 「……」叶思漓拦下欲揍扁段江的涣夏,故作思考半晌,将四周打量了一番。 「娶我?可是我素来锦衣玉食惯了,这种清贫的生活怕是养不了我。」 叶思漓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五荤三素加两汤。 「清贫?」 粗狂的声音传进了院子,叶思漓转头看去,来人正是段天。 「我大哥好吃好喝给你供着,你他娘的居然还不识好歹?」 「闭嘴!」段江喝道。 段天果真收敛了许多,委屈问道: 「哥,这娘们随便玩玩就行了,你还真要娶了她啊?」 涣夏突然起身一脚将毫无防备的段天踹飞了出去。 「你……」段江正欲发难于涣夏,却注意到旁边叶思漓,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你来做什么?」段江问着自家弟弟。 段天气冲冲地瞪着涣夏,见段江脸色不爽地盯着他,他立马答道: 「孙阎脑子进了水,居然要发兵攻打我段山寨。」 孙阎? 叶思漓默默听着,看样子许是良城的某个官员。 段江不以为意,「你带兄弟们去迎战就好了,慌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打了。」 段山寨虽是祖上传下来的产业,自从他记事起,段山寨的弟兄们和良城官兵便是水火不容。 这不过自从孙阎担任良城知州后,还鲜少敢主动下战书。 见自家哥哥好不担心,段天却是老实禀告: 「听说是京都来的那位年轻将军逼着孙阎发的兵。」 京都? 幸好,暮春见到了阿忧。 叶思漓默默看向段江,想看看他如何应对。 段江注意到她的反应,打趣道:「小娘子对打仗一事也感兴趣?还是说……你是在担心我?」 「……你 们是匪,见了官却不怕?」叶思漓反问道。 段江不屑:「老子是匪怎么了?他们官府的人手上不一定比老子干净。」 说罢,段江便带着段天离开了院子。 后面几日,许是段江在忙着应对顾离忧,倒是没有来打扰叶思漓。 不过吴才倒是每日跟他汇报叶思漓的情况。 「寨主,叶姑娘今日在作画,我虽然看不懂,但远远望了一眼,觉得肯定好看。」 「把画悄悄拿来我看看。」 「寨主,叶姑娘今日改练字了,我虽然不识字,但叶姑娘神色认真,肯定写得好看。」 「把字收起来我看看。」 「寨主,叶姑娘今儿个在院中弹琴,虽然我也听不懂,但是连院门口的二黄都不再乱叫了。」 「把琴拿来。」 「寨主,今日叶姑娘在烧火做饭,差点儿把厨房烧了,果然叶姑娘也不是样样精通。」 「把厨房……不对,她为什么在做饭?」 段江疑问,他不是让人将一日三餐做好给她送去吗? 他走出屋子朝叶思漓的院子看去,浓烟滚滚晕染了晚霞。 段江一把拽过吴才,指着浓烟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差点儿」?」 「我刚看到的时候还没这么大的烟……」 「还不滚去救火!」段江一脚踹在吴才屁股上,随即他也赶了过去。 「小姐小心!」涣夏和青珞护着叶思漓跑到了安全的地方,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山寨的人急忙赶来扑火,叶思漓三人也上前帮忙舀水。 天边落霞,院中火光,黑夜前最后的光亮。 夕阳逐渐消失,院中的火也逐渐熄灭。 剩下的只是满院的狼藉。 段江疾步走向叶思漓,语气着急道:「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你就往上冲?」 她不过是个深闺小姐,平日定是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方才那般危险却也不知道保护好自己。 叶思漓愣了愣,不知道他在气什么,目光瞥见烧得乌黑黑的厨房,反应过来,保证道:「幸好今日未曾起风,不然真出大问题了。你放心,这些损失我肯定会赔给你的。」 青珞立马掏出银票,叶思漓接过数也不数,十分豪气地将厚厚一沓银票塞到了段江手里,诚恳道:「今日是我疏忽了,抱歉。」 「你……」段江见她压根没有意识到方才的险境,正欲责备几句,却看见她脸上、手上和衣服上都沾着黑灰,双手因方才端水泛了红,甚至还有一小撮烧焦的发丝。 她的双眸泛水,明知是被浓烟熏的,此刻他看在眼里,却是未曾见过的娇弱可人。 他忍不住抬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污渍,却被叶思漓警惕躲开。 「你想做什么?」叶思漓看了眼段江顿在她面前的手。 阿忧说过,别的男子若是有这个举动,加上这个距离,那八成是要……锁她喉! 段江果然是个土匪头子,狡猾得很。 表面想让她赔钱,结果暗地里记仇,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想锁她喉。 叶思漓目光警惕。 「你躲什么?」段江知她误会了,忍不住笑着,不再给她躲避的机会和空间,直接向前迈了一大步迅速缩短两人距离,而后伸手捏起那缕被烧焦的青丝,示意道:「你头发烧焦了。」 说罢,不等涣夏冲上来打他,他便松了手。 !!! 叶思漓低头正好看见那缕被烧得还剩半截的头发。 「我的头发……」 叶思漓为自己的头发默哀了两 秒,而后不得不秋后算账: 「段莽子!」 ??? 谁告诉她这个名字的? 段江诧异地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吴才,吴才立马低头蒙眼装瞎。 「你怎么知……」段江话未说完,便听叶思漓一一数落起来。 「段莽子,你说请我来做客的。结果整日将我关在这破院子里,还找那么多人看守我,我没有一点儿人身自由,我是犯人吗?」 您……不是吗? 青珞和涣夏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自家郡主戏精上身。 段江见小娘子突然生气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忙服软。 「不是不是,我马上下令你可以自由活动,无人敢拦。只是最近山下不太平,让他们守在院外是为了你的安全。」 这无所谓,能出院子就行。 「还有,你们上哪儿挖出来的那些劣质的笔墨纸砚,用着十分难受!」 「我明日便派人下山去给你买最好的笔墨纸砚。」段江承诺道。 叶思漓信不过,道:「你的那些手下怎会买的来这些?寻常货色我可用不惯。」 「那不然让你侍女将你常用的物件告知于我,我让人照着买?」 叶思漓嘴角一扬,「好啊。」 涣夏淡淡开口:「湖州松鹤之笔,徽州漆烟之墨,宣州千年之纸,端州老坑之砚。」 「……」段江听得一脸懵,有些为难道: 「我虽不懂这些名堂,但是若去湖、徽、宣、端这四州怕是段时间也回不来吧?」 叶思漓点了点头,作出退让:「如今特殊时期我自然理解,稍次一些的我也能接受,涣夏。」 「不用了不用了。」段江阻止了涣夏开口,「这些名堂我实在听不懂,到时候就让涣夏姑娘随兄弟们一起下山采购如何?」 「……好啊。」 正中我意。 叶思漓抑制住愉悦的心情,余光瞥见躲在院外偷窥之人,她看向院中的一片狼藉,神色黯然。 「今日我烧了厨房,是我不对。」 怎么又绕回来了?段江疑惑不解。 叶思漓声音逐渐委屈:「可是,今日压根没人送来饭菜,我也是实在饿了才会自己在院中煮饭的。」 「我本来做的好好的,可是不知道谁扔进来了一个火折子,我一时没注意,它便烧了起来。」 免费阅读. 第五十四章 涣夏大闹良城铺子 段江正疑惑,转身问着吴才:「今日为何没人送饭菜过来?」 「本来是要送的,可是送饭菜的兄弟被二寨主拦下了。」 「二寨主?」叶思漓惊讶,面上更是害怕,看了眼涣夏的伤势,委屈道:「是,我知道二寨主看不惯我们,我们如今寄人篱下,是应该忍气吞声的。」 叶思漓抬头看着段江,神情倔强高傲:「可是,士可杀不可辱。你安排我们歇息于此,却让二寨主行如此卑鄙之事,实在欺负人。」 说罢,她竟是泪眼婆娑,倔强地望着段江,等待一个说法。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叶思漓觉得段江不像是十恶不赦的山匪,至少他与段天真的不一样。 段江见叶思漓的眼泪打转,却一脸倔强地盯着他,更是手足无措。 叶思漓模样生得极好,标准的鹅蛋脸,脸上还有些肉乎乎的婴儿肥,双眸水灵,皮肤白皙,一言一行极为灵动可人。 如今正可怜巴巴地盯着他,光是想到这般乖巧可人的小娘子方才死里逃生,段江已是心疼的不得了,连忙安慰道: 「小娘子莫怕,今日的事情不是我安排的,我肯定会给你个说法。」 「吴才,把今日送饭的人给我找来。」 叶思漓急忙出声,欲阻止道:「别怪二寨主,只怨我们不识时务得罪了他。」 闻言,段江脸色一沉:「你们是我留下来的客人,没有我的允许,整个段山寨的人谁敢动你们?吴才,去把段老二给我叫来!」 吴才立即跑出院子,正好瞧见溜到墙角的段天。 「哟,二寨主,你在这儿呢?正好,里面请吧?」 吴才声音很大,段江在院子里听得清清楚楚,见到一脸心虚的段天走进院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脚踢过去,谁知落了空。 只见段天「噗通」一声跪下,哭喊着认错:「我错了哥,我再也不敢了。」 ??? 见着面前场景,叶思漓和涣夏、青珞皆是诧异。 段天身形高大魁梧,此时却跪在自家哥哥面前用着粗犷的嗓音哭喊认错。 「我知道错了哥,我只是担心她们几人来路不明想永除后患,我真的不敢了。」 段江低头看着自己唯一的亲弟弟,气得直咬牙,一把拎着段天耳朵斥责道:「跟我道歉有什么用?夏日放火,我看你不仅是看不惯小娘子,更是想烧了整个段山寨!」 纵火之事完全是临时兴起,段天本想把叶思漓三人直接一把火烧死在院子里,完全没有想这么多,直到看着火势越大越大,才反应过来,后怕得要死。 「我看你就是个猪脑子!」段江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弟弟,差点儿没气晕过去。 「从今日起,你不准靠近这个院子一步,要是再将主意打在他们三个身上,我就把你的猪脑子剁下来炖汤!」 段江果然言而有信,次日便带着涣夏扮作农民进了良城。 「听说前面的文房铺子里打起来了,我们也去看看。」 几名妇人八卦地赶去了文房铺子。 「哎哟!」文房铺子的伙计被扔了出来,砸在外面看热闹的人身上,倒也没受伤。 随后涣夏从铺子里走了出来,冷声道:「我今天必须要徽州漆烟墨,你要是拿不出来,我就拆了你这家铺子。」 伙计捂着胸口,站稳,无可奈何道:「这位姑娘,小店真的没有徽州漆烟墨,此墨名贵,我们这种小店实在是没有。」 良城地处偏远,经济落后,又有山匪作乱,百姓尚且勉强果腹蔽体,如何有闲情玩弄文墨?在此经营一家文房铺子已是勉强,哪里去寻得闻 名于天下的漆烟墨? 「这也太欺负人了。」有百姓为伙计发声。 瞬间,围观百姓皆是打抱不平,周围百姓越来越多,斥责声越来越大。 段江看着铺子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怕百姓聚集惹来官兵,忍不住上前提醒道: 「涣夏姑娘,差不多得了,良城物资匮乏,怪不得他们。」 涣夏瞥了眼聚集的群众,从腰间掏出短剑,剑鞘抵着伙计喉咙,吓得众人冷吸了一口气。 看着伙计被吓得不轻,涣夏翻转短剑放开了他:「今日暂且放过你。」 接着,涣夏又去了另一家文房铺子。 「我伤势并无大碍,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暮春摆开了白一欲扶住她的手。 这几日她一直待府里养伤未能外出,可越闲着她便越担心郡主她们,好不容易说服白一让她出来走走,白一却把她当成瓷娃娃一样小心护着。 「白一,我觉得你最近不对劲啊。」暮春转过头看着白一。 白一神色有些不自然,脚下不自觉加快步子,发现暮春落了后,又将步子放缓等她。 「没有啊,哪里不对劲了?」 暮春回过头,随意地看向街边小摊:「我觉得你最近脾气好了不少,都不跟我吵架了。」 「我何时跟你……」 「不过这样甚好。」 白一的话未说话,听到暮春宛如自由自语的话,他嘴角忍不住上扬,正欲开口,却听得身旁路人议论。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可不是嘛,就方才那姑娘简直无理取闹,非要什么徽州漆烟墨,我们这地方饭都吃不饱,哪还有什么墨啊?」 暮春脚步一顿,转身追上他们,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事?」 白一也立即跟了上来,听两人愤愤道: 「方才有个姑娘非要买徽州漆烟墨,文房伙计拿不出来还被揍了一顿,那姑娘下手忒重,生生把那伙计打残了腿。」 一人立马附和,还用手比划道:「可不是嘛,那姑娘还拿出这么长的剑恐吓人家伙计,那伙计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徽州漆烟墨是郡主惯用的墨。 他们比划的剑恐怕是涣夏的短剑。 他们口中的姑娘……定是涣夏无疑。 「那姑娘在哪儿?」暮春欣喜。 公子说的没错,郡主她们果然还活着,如今还特意送来了消息。 两个百姓为暮春和白一指了路,暮春激动地拉住白一的手朝百姓指的方向赶去。 「依他们所言,那个姑娘定是涣夏。」暮春欣喜给白一说道。 两人赶到方才涣夏闹事的铺子,只见一个伙计坐在店中盯着手里的银票傻呵呵地发笑。 暮春走近,将其上下打量一番,不确定问道:「你就是方才被打残腿的伙计?」 伙计抬头看见身前两人,立马将银票揣进兜里。 「什么打残腿?」 暮春转念明白是方才两人以讹传讹了。 白一问道:「方才来闹事的姑娘呢?」 伙计指了指前街,「那边还有个文房铺子,他们许是去那里了。」 见白一和暮春两人离开,伙计一脸茫然,想到兜里的银票不由得开心,这些银票够他一家人的生活了。 他又抬手摸了摸方才被踢胸口,竟然已经不疼了。 那姑娘看着嚣张,实则下手不重,还趁别人不注意塞了银票给他。 这世道,真是摸不透。 待暮春和白一找到涣夏时,只见她 正在故技重施,大闹文房铺子。 暮春仔细观察着周围,对白一小声说道:「你与山匪正面打过交道吗?」 那夜暮春逃出来,在场不少山匪都见过暮春,保不齐有人记得,她不好露面。 「没有。」 之前山匪偷袭,他主要负责疏散城中百姓,并未上阵。 暮春毫不掩饰地将他打量了一遍。 今日陪她上街闲逛,他一身青鸾色长袍,竟显出几分儒雅,宛如谁家的翩翩少年郎。 平日极少这般细看,如今一瞧,他竟有些好看。 「你想什么呢,脸都红了?」白一在暮春面前挥了挥手。 暮春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发现脸颊微微发烫,催促地将白一推了出去。 「快去。」 白一瞥见手中的长剑,直接扔给了暮春,「接着。」 暮春拿着剑双手环抱靠在墙角,偷偷观察。 「今日若是拿不出漆烟墨,我拆了你的店。」 涣夏一脚踩在椅子上。 「姑娘何必为难店主?」白一负手走了过去。 段江注意着来人。 「我为难谁管你何事?」涣夏不依不饶,一副嚣张蛮狠模样。 白一浅笑:「姑娘欲做何事自然不管我的事,只是在下心善,见不得无辜之人如此受罪。」 「原来是多管闲事的?」涣夏不想理会。 「姑娘所寻之物白某倒是有。」 段江警惕地盯着白一,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白一不慌不忙:「知州孙阎孙大人是在下叔父。」 吴才小声跟段江说道:「好像是有消息说孙阎的远方侄儿这几日要来良城。」 段江上前,走近白一,说道:「开个价。」 白一挑眉,「漆烟墨乃是天下名墨,贵重得很,在下今日才到良城,行李尚且未到,若你们需要,恐得等上几日。」 段江觉得不妥,正欲拒绝,却见涣夏提剑而上。 「今日你若是不给,我宰了你!」 吓得段江连忙将她拉住。 他们若是在良城内闹出了人命,怕是插翅难逃。 「别激动别激动。」段江和吴才双双拉着涣夏离开,段江转头对白一道:「我们三日后来取。」 免费阅读. 第五十五章 准备逃跑 「郡主,消息传出去了。」 涣夏回了段山寨,小声回禀。 叶思漓点点头。 今日段江下山,她趁机将山寨逛了个七七八八,因着昨日段江亲口下令,寨中其他人也不敢再拦她。 青珞在屋外把守,叶思漓放下手中笔,待墨晾干,递给涣夏,压低声音道: 「三日后我会以验货为由让你再次跟着段莽子下山,届时你找机会把这个传给阿忧他们。」 涣夏将手中宣纸展开看去:「这是段山寨的地形图?」 叶思漓画工细致,将她这段时间了解到的所有地方都详细画了上去。 段山寨位于群峰之中,易守难攻,若是有了地形图则是事半功倍。 「这几日孙阎不时派人前来叫嚣,也不过是被迫做做样子,想必是阿忧给他施了压。」叶思漓思索道:「阿忧迟迟未起兵段山寨,定是良城之事过于棘手,我们送去地形图,希望能为他分些忧愁。」 涣夏看着叶思漓消瘦的脸,心疼道:「郡主心系公子,也要照顾着自己的身子。」 叶思漓「嗯」了一声,却还是疑惑道: 「我总觉得有些怪。」 「哪里怪?」 叶思漓撑着下巴思索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在途中收到九风的信?」 「记得。」涣夏点头。 穆九风被关在屋里没能陪叶思漓一起,但第二日一早叶思漓他们便收到了元木策马送来的信。 「九风怀疑良城之事是二皇子萧风故意透露给他的,可最后是我们赶来了良城。」 在萧风透露消息之前,叶思漓和穆九风都没有查到良城的消息,如今看来,多半是有人故意封锁了消息。 暮春和白一从街上回来便立马找了顾离忧,说明了今日之事。 「公子,三日后他们会下山取货,我们是否需要提早做好准备将他们拿下?」暮春问道。 顾离忧这几日以雷霆手段肃清良城官员,突如其来的转变将孙阎吓得不行,一时拿不准他的实力,孙阎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表面顺从同意剿匪。 不过良城上下官官相护,牵一发而动全身,孙阎手里还攥着上万大军,要想控制住怕是不易。 顾离忧眉眼间有些疲惫,却还是专注思索着暮春和白一的禀告,捏了捏眉心,摇摇头道: 「不可,三日后段江定不会让阿漓下山,若是我们打草惊蛇,阿漓在寨中恐有危险。」 三日后,段山寨。 「这是阿忧的意思?」叶思漓吩咐青珞检查院落,关好门窗,问道。 「是。」涣夏神情郑重,压低声音道:「今日戌时公子率军突袭山寨,到时寨中大部分人前去迎战,我们便从后山右侧的小道逃走,白一和暮春会前来接应。」 涣夏察觉到有人进了院子,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靠近门口,右手已摸上腰后的短剑。 「叶姑娘,晚饭送来了。」 原是平日给他们送晚饭的伙计。 叶思漓三人便如平日一般慢悠悠地吃着晚饭。 晚饭过后,叶思漓瞧了瞧天色还早,便提议回屋小憩一会儿。 「郡主,您怎么还睡得着啊?」青珞见自家郡主居然毫不紧张,此时还要去打盹儿,不禁疑问。 叶思漓摸了摸自己吃饱的肚子,径直朝床走去。 「竟是阿忧的安排,我何需紧张?你们也抓紧时间眯一会儿,别到时候打瞌睡啊。」 「……」 叶思漓竟然真的睡了过去,直到酉时三刻才被涣夏叫醒。 三人又接 着散步的名头出了院子。 「小娘子这是要去散步?我正好有空陪你一起?」 叶思漓正在猜测为何今日晚饭时不见段江,这不,人就来了。 「你整日围着我转,寨中便没有一点儿需要处理的事物吗?」 叶思漓闻着院门口新移栽的栀子花香,清香且甜,沁人心脾。 「这个花你喜欢吗?」段江见叶思漓弯腰凑近闻了闻花香,立马上前期待问道。 前几日叶思漓随口提了句这个季节有栀子了,段江便特意下山挖了两大株栀子花栽在她院门口,让香气充满这个院子。 「还不错。」 叶思漓语气毫无波澜地回答,转身便要朝外走去。 段江跟着她,找着话聊:「那些笔墨纸砚你还用的习惯吗?若是不喜欢,我派人去别的地买,只不过路上要花些时间,你需得多等几日。」 后山人少安静,此时只听得满山的虫鸣鸟叫。 叶思漓没有回答段江的话,思虑良久,缓缓开口问道: 「段莽子,你为什么非得当山匪啊?」 闻言,段江只呵呵笑道:「我就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手底下有一帮兄弟靠我吃饭呢。」 「更何况,段寨主是我老子留下来的,怎么着也算是祖传产业吧?我若是将它丢了,我老子恐怕得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揍我。」 「……」叶思漓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试探问道: 「我听说良城一带山匪猖狂,你们为什么非要与官府作对?」 段江双眸一缩,而后轻笑两声,慢慢朝叶思漓逼近。 叶思漓警惕后退,涣夏欲上前却被青珞阻止。 段江嗓音低沉:「山匪猖狂?若不是官府一再逼迫,弟兄们何需冒死去抢粮?」 「你当真以为那些衣冠楚楚的官员是两袖清风、是百姓父母官?」 段江又向前逼近一步:「还是说,在你心里,就因为我是土匪出身,便是被判了死刑的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之徒?」 叶思漓身子后倾,努力拉开两人的距离,却看到对方神情有过一瞬间的失落和受伤。 「我……」 叶思漓正欲开口解释,却见有吴才急冲冲跑来禀告: 「寨主,不好了!有官兵突袭,二寨主正带着弟兄们在山下拦截。」 段江诧异,忙问道:「可知对方是何人率兵?」 「就是前段时间朝廷派来良城的那个将军,好像叫顾……顾离忧!」 「是他?」段江皱眉。 顾离忧刚到那几日,段天前去挑衅,险些折在顾离忧手里,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免费阅读. 第五十六章 不留活口 「立即召集寨中兄弟们,带上家伙随我杀敌!」 说罢,段江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又顿步回头吩咐吴才:「将他们三人送回院子,安排些弟兄保护他们安全。」 叶思漓一直盯着段江,谁知段江转头朝她看来,嘴角上扬,是平时里那副流氓模样:「小娘子莫怕,待我将官兵击退,回来便和你拜堂成亲。」 「……」 叶思漓没有回话,注视着段江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段江虽然嘴上不靠谱了些,却是用心待她好。 很多时候她没有回应,可是她都看在眼里。 吴才将叶思漓他们带回了院子,便匆忙赶去协助段江。 待段江一行人走远后,涣夏估摸着院外有十来个守卫,示意青珞保护好郡主,她便动作迅速,招式干净利落,轻松将守卫全部打晕,三人立马逃了出去。 叶思漓三人一路下山遇上了不少守卫,但都被涣夏全部打晕了过去。 下山之路崎岖,加之一路都有人阻拦,故而费了些功夫。 顾离忧亲自带兵将下山之路围住,段江赶到的时候便瞧见段天受伤瘫倒在地。 吴才将段天扶到后边。 段江扫视了一圈,右手握住刀柄,冷笑道:「好一个威风凛凛的顾将军。」 顾离忧身着盔甲,手持长剑,背脊挺拔,目光清冷地审视着段江,「久仰大名,段山寨寨主段江。」 「你想攻打我段山寨?就凭他们?」 段江不屑地瞥了眼顾离忧身后的人马,不是他段江自大,段山寨占据此地已有三代时光,早是根基深厚,这么多年那皇帝老儿都换了几任,可这段山寨还从没被谁攻下来过。 今日就凭顾离忧这些人马,饶是他有天大的本领,没有他段江的允许,顾离忧也休想上去。 顾离忧轻笑,目光落在地上横七八竖的人身上,仿佛刚才的攻打他毫不知情一般,「听闻段寨主前些日子扣下了几人,若是你将人交出来,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扣下几人?我这上面扣下的人可不少,你说的是哪个?」段江毫不害怕,直接承认。 「叶思漓。」顾离忧薄唇轻启,目光如破冰之剑直直刺向段江。 「……」段江愣了愣,「没有这个人。」 「段寨主说笑了,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怎会轻易前来叨扰?」 顾离忧说着「说笑」二字,面上却没有丝毫笑意,神色清冷而泛着杀气。 阿漓从未离开过京都,此来良城定是困难重重,如今被困于山寨想必是万分害怕。 「老子说没有这个人就是没有,磨磨唧唧干什么,要打便打,老子怕你不成?」 段江一把扛着大刀,恶狠狠地瞪着顾离忧。不知道顾离忧有何目的,又怎会知道小娘子的名字,不过小娘子上了他段山寨便是他段江的人了,关这小白脸什么事? 顾离忧抬眸看了眼天色,抬手示意,大队人马冲了上去。一时两边陷入了激战。 叶思漓三人顺着早已勘测好的路线一路出逃,一路遇上的山寨守卫都被涣夏打晕过去。 天色已暗,明明有徐徐夜风,叶思漓额间却渗着密密的汗珠,她拎起裙摆紧跟着涣夏。 「小心脚下,郡主。」青珞伸手扶着脚下差点踩空的叶思漓。 叶思漓抬头望着前方小路,是乌黑的,看不真切,她一时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逃下了山寨。 住在山寨的这些日子,虽说段江待她不薄,可终日面对凶残可怕的山匪,她还是会觉得害怕,如今终于可以离开了,如此想着,她脚下 的步伐更是加快了些。 前方带路的涣夏停下,转头示意叶思漓和青珞二人噤声,右手摸上腰间的短剑,警惕防着前方。 前方道路崎岖,树木交错,荒草丛生,涣夏退后护着叶思漓,却见熟悉的身影由远而来。 「郡主,涣夏。」 暮春和白一匆忙赶了过来,见叶思漓三人安好,勉强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郡主,您受苦了。」暮春看着叶思漓消瘦的脸庞,眼睛不由得一酸,心里无比自责。 叶思漓握住暮春的手,检查到暮春的伤势已经痊愈,也是放心了不少,赞许道:「我没事,倒是我们暮春厉害得很,居然真的来救我了。」 「郡主,公子让我们来接应您。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行离开。」白一提剑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此时情况紧急,叶思漓几人立马跟着白一逃出去。 他们一行人未走多远,忽然听见大队人马的动静。 「是公子的人?」涣夏停步疑惑地问着暮春和白一。 听这动静,对方人数不少,公子此时正与山匪交战,怎会分散兵力前来后山? 白一和暮春相视一眼,立马明白来者不善。 暮春跟叶思漓他们解释道:「公子吩咐我和白一暗自前来,我们并未带其他人马。」 白一盯着前方,眸色暗沉,一改平日同暮春打闹的嬉笑模样,沉声道:「看来某些人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孙阎?」暮春转头看了眼白一,方才那一瞬间她仿佛从白一身上瞧见了公子的模样。 对方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叶思漓转头看向身后,不时有山匪追来,涣夏上前将其快速解决。 「事已至此,我们无路可退。」叶思漓语气稳重,神色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镇定自若。 闻言,白一和暮春同步朝前走去,青珞护在叶思漓身旁,涣夏紧随其后处理着追上来的山匪。 一行五人便这样厮杀出去。 对方来势汹汹,将后山小路全部封堵,叶思漓一行人无法躲避,便只能硬冲出去。 夜色暗淡,叶思漓注视着对方一人,那人虽带兵而来,却身着常服,瞧那模样身段,并非习武之人,想必他便是良城知州孙阎罢。 孙阎听闻顾离忧突然率兵攻打段山寨,连忙派人查探,只得知顾离忧此行是为了救一个女子,这倒是令他费解。 这段时间顾离忧性情大变,用雷霆手段将他部下清除了大半,哪里像刚来的时候那般软弱好欺了? 却没想到,他这般着急却是为了救一个女子,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可是,孙阎担忧的是顾离忧手里凭空而来那支军队。 罢了罢了,若是今日顾离忧攻上了段山寨对他没有半点儿好处,若是他此时先将面前这行人扣下,或许还有希望威胁顾离忧。 「将他们活捉!」孙阎大声命令着。 白一长剑沾血,闻声看去,正好与孙阎对视。 蓦然,孙阎脸色大变,定睛一看确定是顾离忧身边的侍从。 这可怎么办? 孙阎心里犯着嘀咕。 片刻,只见他毫不掩饰地抬头,眼神阴鸷地盯向白一他们。 「不留活口。」 既然被顾离忧的人发现了,那也没有留他们的必要了。就算无法用这女子威胁顾离忧,但若是这女子死了,想必顾离忧也定是大受打击,届时他再一举将其制住。 对方攻势猛烈,暮春长鞭猛然劈下,为叶思漓开出一条路。 白一长剑翻飞,却没有一点儿花架子,尽是招招致命 。 两人一左一右生生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孙阎带的人手很多,都是驻守良城的士兵,战斗力自然不会弱。 可是却抵不过白一和暮春两人的死拼。 他们二人身手极好,且配合相当默契。 孙阎观察着战况,不由得害怕地后退了些,却还是不甘示弱地喝道:「一个不留!谁若是杀了他们,本官奖赏十万两!」 闻言,底下士兵更是不顾一切地厮杀。 白一本想冲过去将孙阎擒住,奈何士兵众多将他们团团围住。 段江努力克制住自己右手发抖,不甘示弱地注视着顾离忧。 没想到这少年将军的名头不是白来的,顾离忧身手竟如此之高,两人过了数十招后,段江已处下风。 「看来你还有两下子。」段江看着自己的弟兄们逐渐不敌,场面成压倒性劣势,他转头看了眼吴才,吴才点头。 段江轻笑,「不过你当真以为攻打我段山寨如此轻易?」 说罢,吴才吹了声口哨,山匪全部迅速往山上撤离,段江也不多说转身撤离,顷刻便没了身影。 顾离忧看着段江等人撤离,便只带了二百精兵轻装上了山。 有了叶思漓画的地形图,顾离忧轻易避开许多机关埋伏,但毕竟段江极其了解山中地形,且早有准备,双方一明一暗,僵持不下。 段江藏匿在山上,看着山下顾离忧一行人举步维艰,剑眉轻挑,「跟我斗?早着呢。」 「寨主……」 有人从寨中下来禀告。 段江转头看去,诧异道:「你怎么鼻青脸肿的?」 未等回答,他又看见几人揉着后颈急匆匆赶来。 「寨主,出事了。」 「我不是让你们守着小娘子吗?」 这几人面面相觑,「叶姑娘她……她们跑了。」 「什么?」 段江看了眼漆黑的天色,又看了看被困在下方的顾离忧,担忧道:「山下还有顾离忧的人马,若是小娘子遇上了他们恐怕会有危险。」 「吴才,你在这儿守着。」 说罢,段江便不顾吴才阻拦,带了小部分弟兄们朝后山赶去。 免费阅读. 第五十七章 段江和叶思漓被困山洞 段江心里担心着叶思漓,故而脚程很快,穿过树林走的小路,可是天色昏暗,后山哪里有半个人影? 「寨主,我确实看见她们从这条路下山去了。」 「……」段江本想责骂,却隐约听见极远处传来打斗声。 「莫不是他们遇上了顾离忧的人?」段江这般想着,立即朝声源处赶去。 孙阎下了死令要置他们于死地,叶思漓一行人已被困住不得脱身。 暮春手中长鞭一挥及时制止了袭击叶思漓的小兵,她环顾四周,看着接涌而来的敌方,提议道:「涣夏,青珞,你们带郡主先走。」 闻言,涣夏朝她看来,暮春和白一配合默契,这些人奈何不了他们。 涣夏点点头,说了句「你们小心」,便借着暮春和白一冲出的缺口带着叶思漓和青珞冲了出去。 「小娘子小心!」段江急忙喊道。 涣夏闻声,一把将叶思漓护在身后,猛地踢开偷袭之人。 叶思漓和涣夏相视一眼,神情有些诧异。 段江怎么来了? 段江见叶思漓身处险境,毫不犹豫带着弟兄们冲了过来,一路杀到她跟前,本想伸手拉她,却想起她是大家闺秀最是见不得这些逾拘行为,便收回了手,面色焦急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娘子别怕,我来了。」 「……」 这是什么情况? 叶思漓有些没反应过来。 孙阎见半路杀出个段江,更是惊讶。 叶思漓转头观察着孙阎的反应,却见孙阎一声令下想让他们全部葬身于此。她又看着挥着大刀厮杀的段江,看样子他毫不知情。 若是孙阎与段山寨合作,怎会不顾段江的性命? 叶思漓这般想着,却突然听见一声谩骂:「孙阎你个龟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 段江正气冲冲地指着孙阎大骂,后者听见也不生气,或许是有十足的把握让他们今夜走不出这里罢。 见孙阎没有反应,段江更是生气,提着大刀破口大骂,目光忽然瞥见叶思漓错愕的模样,立马住了嘴,憨笑道:「你别误会,我平时不这样。」 「……」叶思漓低头看着隔着衣服拉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段江只说:「你别怕,我定不会让他们将你带走。」 说罢,段江便一手拉着她一手提着大刀朝山寨的方向冲出。 这是要将她带回去? 叶思漓止步,拉开他的手。暮春涣夏也连忙赶来,长鞭劈头盖脸而来,段江只得松开手往旁边一退。 段江错愕地看向叶思漓,很快反应过来,眼眸瞬间暗沉,宛如一只被背叛的小鹿,可怜而佯装坚强,不可置信道:「所以,你是真的想趁机逃跑?」 「是。」叶思漓毫不犹豫直接承认。 好不容易等来这个机会,若是今日不走,那她真的走不掉了。 「对不起。」 叶思漓看着段江受伤的神情,只得如此说道,而后狠心转身离去,暮春涣夏立马投入战斗。 孙阎的人手极多,又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如此车轮战下来,暮春、涣夏和白一逐渐不敌。 叶思漓手里握着匕首用来防身,可真正有人向她攻来,她却被吓得紧闭了眼。 良久,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方才失望之极的段江。 鲜血顺着他手里的大刀滑落在地,很快浸入了泥土,与夜色融为一体,只留下空气中的血腥味,提醒着今夜厮杀的惨烈。 段江转过身垂眸看了眼她手里紧握的匕首。这段时间住在山寨,虽说他好吃好 喝的供着,可是她还是肉眼可见的消瘦,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她此刻吓得脸色泛白,望向他的目光有些发懵。 段江微微偏头,嘴角扬起,笑容温暖绝不似往日那般轻浮,「明明胆小得很,服软一句都不会吗?」 言语分明是责备,却格外柔软,哪里像方才气呼呼的人? 叶思漓不太明白他此番何意,只是坚持说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段江掩饰住失落,环顾四周,认真道:「总不至于为了不跟我回去,把小命交代在这儿吧?」 暮春和白一他们明显有些吃力了,却还是死命护着她。 今夜可谓是大费周折,若是她没有逃出去又被关回山寨,那阿忧再想救她只怕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看孙阎这阵势只怕也不会放过她们。 思及此,叶思漓后退两步,手中匕首挡在她和段江中间,坚定道:「我必须离开。」 可段江依然跟着她,大刀利落将靠近她的敌方全部解决掉。 见状,孙阎一声令下,弓箭手做足了准备。 「放!」 顿时,箭雨铺天卷地而来,僵持片刻后,涣夏力竭难敌左臂被箭头划伤。 「涣夏!」 叶思漓担心涣夏,却被段江拉着不得过去。 闻声,暮春连忙赶去,白一长剑翻飞挡在面前。 寨中大部分兵力此刻都集中在前方作战,段江赶来并没有带太多人手,如今更是所剩不多。 孙阎下了决心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攻势甚猛。 见此情形,叶思漓看着跟自己寸步不离的段江,更是头大,他这样紧跟着,她如何才能逃走? 暮春涣夏逐渐不敌,再这样下去真要将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段江寸步不离地护着她,如此久战也是乏力。 黑夜中,箭头悄然对准了叶思漓心脏,离弦之箭混杂在箭雨中无法察觉,直奔叶思漓而去。 「郡主!」暮春和涣夏齐齐朝她奔来,语气惊怕万分。 叶思漓感受到身边人一怔,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大刀一挥将箭横腰斩断,对方箭术高超三箭齐发,段江上前一一裆下,待他回首却是脸色骤变,来不及思考,转身将叶思漓一把挡在身后。 叶思漓听见身前之人闷哼一声,他大刀砍下,前面的人侧身倒下,手里握着的剑沾着鲜血。 「段江?」叶思漓的声音有些发抖,却见面前的身形微微一晃勉强站稳。 「段江!」 叶思漓走到他身前,段江用手捂着胸口,身子侧了侧,避开她的目光,见她满眼担忧,段江满足地笑了笑,安慰道:「我没事。」 又一波箭雨袭来,段江提着大刀将叶思漓护在身后。 暮春他们身上无一不负伤,叶思漓强忍住慌乱,吩咐道:「白一,暮春。」 「你们带着涣夏和青珞逃出去。」 「不行郡主。」暮春立马反对。 叶思漓强制命令道:「此番孙阎叛变,阿忧定是不知情,若我们当真丧命于此,便只能由孙阎信口雌黄了。」 如今他们想一起逃出去毫无可能。 「郡主,那你怎么办?」白一挡箭问道。 叶思漓看了眼段江,「我和段江退回山寨,段山寨易守难攻,孙阎没有地形图无法上山。」 只要往山上撤,段江定有法子。 况且,今夜孙阎摆明了是盯着她的,若是她和白一他们分开,或许白一他们还有机会逃出去。 看着攻势愈来愈猛,叶思漓厉声喝道:「走!」 箭 雨将他们分散,叶思漓看着白一他们跑进一旁荒林,见孙阎准备去追,她和段江立马朝相反方向跑去,段江垂眸看着抓住他手的手,嘴角勾起,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孙阎权衡之下,派了小部分人手去追击白一他们,其余人手全部朝叶思漓他们追去。 幸得夜黑,孙阎他们不识山中路,段江带着叶思漓走的小路,轻易便躲开了孙阎的追击。 看着上山之路如此迅速,叶思漓感觉自己像是上了当,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回来了。 叶思漓注意到段江的身子逐渐朝她靠来,她正欲推开,却听见他的呼吸越发沉重急促,拉着她的手心也冒着冷汗。 意识到不对劲,她立马将段江扶住,「怎么样?还能走吗?」 他们正在半山腰上,虽说暂时甩掉了孙阎的人,但这里绝非安全之地。 段江几乎整个人都倾倒在叶思漓身上,叶思漓艰难站立,这才发现段江胸口处衣裳早已被鲜血浸湿。 「那……那边……有个山……山洞……」段江努力保持着清醒,指向他们左侧的悬崖旁。 叶思漓连忙将他扶过去。 远处完全看不见这个山洞,叶思漓这时走近了才看见荒草之后是一个很大的山洞。 她将段江小心放下,奈何力气不够没有拉住,段江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叶思漓看着他又开始往外溢出鲜血的伤口,手忙脚乱地帮他平躺好,免得压着伤口,而后去洞口小心地清除了他们的痕迹。 「怎么办、该怎么办……」叶思漓慌乱地用袖口给段江擦拭着汗珠。 她哪里见过今夜的情景,此刻段江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山下还有追兵,她根本无法出去。 段江的嘴唇因失血过多而逐渐泛白,叶思漓看着还在往外渗出鲜血的伤口,慌乱而笨拙地帮他解开衣裳。 段江艰难保持着清醒,抓住叶思漓解他衣裳的手,虚弱道:「小娘子……是要趁人之危?」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叶思漓听着段江极其虚弱的声音瞬间忍不住落了泪。 段江摸出一个小药瓶,「外用……」 免费阅读. 第五十八章 赌她并非顽石 叶思漓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然后上药,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担忧,她的手总是不听使唤地抖个不停。 「段莽子,你可别死啊。」 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段江的脸上,段江虚弱地撑开眼,正好看见面前的小娘子双眸含泪,往下大颗大颗地掉着泪珠,她小声地抽泣,穿过月光勉强看见她望向他的担忧和害怕。 今夜月色不算好,周围的虫类窸窸窣窣吵个不停,面前的人青丝凌乱,脸色泪痕交错,衣裳也是破烂沾血,倒是跟初见时一样狼狈。 不过尽管是这番狼狈模样,段江看着她,满眼却是少见的柔情。 「你到底……是谁?」段江气息不稳,语气也没有过多责难,只是随口一问。 叶思漓将药瓶随手放在一旁地上,泪眼朦胧的双眸对上段江的目光。 「乐安郡主叶思漓。」 明明止住了哭泣,此刻的声音却还带着哭腔,在段江听来却是无比的娇弱可人。 「对不起,我确实骗了你,但是你……」 叶思漓正欲解释,却见段江忽然抬起手轻轻地为她拭去泪痕,她来不及躲开,只感受到他的手指冰凉,还有些粗糙。 看着叶思漓目光惊慌地盯着他,段江笑了笑,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原来……小娘子这么厉害啊。」 ??? 叶思漓疑惑,「你不怪我?」 段江没有回答她,反问道:「我且问你,方才你为何不逃?」 孙阎一行人已经被困在山下,段江又受了伤,方才叶思漓大可一走了之,否则,等明日寨中之人找到他们,叶思漓便是插翅难飞。 她为何不逃? 段江在赌,赌她并非顽石。 见她沉默,段江小心注视着她,语气故作轻松,打趣道:「这次跟我回了寨子就真是我压寨夫人了。」 叶思漓看着他的伤势,神色凝重,字字句句郑重道: 「段江,良城乃至周边的百姓被山匪扰得流离失所不得安生,你可知道?」 段江见叶思漓突然严肃起来,有些懵地看向她,呆呆道:「知道啊。」 「你又可知,朝廷派人前来剿匪,届时一场大乱,你们寨中兄弟又当如何?」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段江了然,「你放心,不管谁来都没用,你且安心做压寨夫人,我会保护好你的。」 「……」叶思漓有些不忍,段山寨地理条件如此优越,段江一身本领若能用于正途,也是个为将之才,若是劝阻无果便只能一并铲除,实在可惜。 「顾离忧,圣上钦封的怀化大将军,能文善武,才智无双,你与他交手多次,应该知道他绝非好欺。况且,他手里那支军队的实力你也见识到了,今夜不过是个警告。」 段江睁开眼,疑惑地盯着叶思漓,半晌才疑问道:「你为什么这么了解顾离忧?认识?」 而后段江又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问道:「怪不得他指名道姓要带你走,难道他也看上你了?」 「你别胡说。」 叶思漓恼红了脸,连忙制止。 段江却不依不饶,铁了心道:「我不管,你只能是我的。」 叶思漓听着段江的这番话,不由得怀疑他的伤是真是假,怎么还有精神头说这么多话?若不是方才她亲自上的药,加上段江的脸色确确实实很差,她真的会怀疑自己被骗了。 见段江坚持,叶思漓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 「官匪两立。」 若是段江纵容手下作乱,扰的社会动荡,顾离忧绝不会坐视不管,她亦如是。 「段 山寨虽地处优越,可身处荒山之中,临近他国,若有一日国事动荡,段山寨只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段江并不愿意听这些事情,别过了头,闭眼嘟囔:「尽说些我不爱听的。」 良城内。 孙阎神态自若地倒了杯茶递到顾离忧面前,顾离忧未接,冷冷盯着他,他也不恼,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品着。 「今夜戌时,孙知州身在何处?」顾离忧语气凌厉,不怒自威。 今夜之举本是突袭,他临走时特意派了人盯着孙阎,结果那名随从至今没有回来。 按照他们计划,白一和暮春也应该早就接应到阿漓回到良城了,此时却没有半点儿消息。 孙阎不慌不忙,「听说今日有人在山脚见到了罕见的梅花鹿,我便带着人去瞧了瞧。」 「是吗?可瞧清楚了?」 「我已吩咐厨子连夜处理,到时请将军一同品尝。」 孙阎云淡风轻地笑着,不过是个黄毛小儿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倒是将军你前去剿匪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好歹我也能为你出兵不是?」 顾离忧眼神轻蔑,反问道:「不知孙知州的兵听不听话呢?」 孙阎打着哈哈笑道:「自古军令如山,哪有士兵不听话的?」 「是啊,军令如山,错的只能是将。」顾离忧意有所指。 孙阎打死不认今夜之事,顾离忧忧心叶思漓他们,也懒得跟他多费唇舌,起身回了自己院子。 丑时,顾离忧靠在椅子上,一旁的茶早已没了热烟。 今夜城门处都是他安插的人手,若是阿漓他们回来定无阻拦。 可是…… 顾离忧抬头望了眼屋外天色,昨夜之事孙阎从中作梗,他派去后山接应的侍从回禀那里经过一场血战,却未发现阿漓他们的踪迹。 他回城便拖着孙阎,不过看孙阎反应,想必也未找到阿漓他们。 忽然,顾离忧起身径直出屋。果然,见到了从侧面翻墙进来的白一和暮春他们。 白一带着青珞,暮春扶着涣夏,四人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 「怎么回事,阿漓呢?」顾离忧连忙上前担忧问道。 白一请罪:「属下无能,未能救出郡主。当时孙阎带重兵围了后山,郡主又被段山寨寨主缠上难以离开,权衡之下郡主替我们引开了追兵。」 果然是孙阎。 顾离忧抓住重点:「段江缠着阿漓作甚?」 「……」白一发懵地看着顾离忧,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暮春涣夏还有青珞。 暮春、涣夏和青珞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是暮春鼓起勇气简明扼要:「段江那土匪头子看上了郡主,非要将郡主扣下当压寨夫人。」 不等顾离忧质问,暮春立马补充道:「不过您放心,郡主从头到尾没给他好脸色,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一口气说完,暮春喘着气,说来奇怪,他们为什么要怕告诉公子呢? 暮春偷偷瞄了顾离忧一眼,见到顾离忧铁青的脸瞬间想明白为什么了,因为害怕公子生气啊! 白一替暮春解围道:「公子,孙阎那边怎么处理?」 顾离忧看了看他们四人,「你们先回去休息,大夫待会儿就到。阿漓还困在山上,我亲自带队人马山上。」 「我也去。」暮春和涣夏异口同声。 白一拒绝道:「你们俩伤势不轻还是在府里休养,我陪公子去。」 见白一要走,暮春伸手拉住他手腕,眼中担心不言而喻,白一柔声说道:「放心,我和公子会将郡主平安救出来的。」 清晨阳光透过荒草穿入了山洞,正正洒在两人的身上。 叶思漓背靠在大石头,硌得难受,她左手随意放在段江身上,右手轻扶着他脑袋,免得他夜里不慎翻身压着伤口。 她一晚未眠,起先是担心段江伤势,好在段江打小习武,身体素质过硬,除了刚开始有些发烧,后面也稳定下来了。 可是夜里山洞只有淡淡的月光,不时传来她不认识的虫鸣鸟叫,实在吓人的很,听说荒山之中最易有野兽出没,她更是吓得不敢睡觉,好不容易等晨光初现,她才打了会儿盹。 晨光落在脸上,段江眼眸微动,缓缓睁开了眼,入眼便看见还在睡梦中的叶思漓。 她眉间紧锁,睫毛微颤,许是做了噩梦罢。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是温柔的。 段江发呆地望着她,半晌才缓过神来,想到昨夜之事,脑海里又回忆起昨夜叶思漓说的那些话,神色严肃,默默思索。 不过三刻钟,叶思漓便惊醒了,正好看见朝着她傻笑的段江。 「我们这是?」段江精神好了不少,看了眼两人的姿势,又恢复了往日痞里痞气的模样。 段江正枕在她腿上,叶思漓反应过来正想推开他,却像是误碰了他的伤口,听他倒吸一口凉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叶思漓被段江盯得脸颊发红,只得解释道: 「你别误会,昨夜你有些发烧,嚷着口渴,我去外面找了些水,可是你平躺着喂不了,我一只手又拉不动你,只好用腿垫着。」 谁知,好不容易喂完了水,面对完全枕在她腿上的段江,她压根抽不出腿。 段江苦笑道:「倒也不必说的如此详细,一点儿机会也不给我留。」 这时,外面传来了呼喊声。 「是吴才他们找来了。」段江提醒道。 叶思漓示意他起开,段江不情不愿地翻爬起身,伸手欲拉她一把,叶思漓却没有看见,只低着头轻轻捶着完全发麻的两条腿。 双腿被压得发麻,酥***痒的难受得紧,叶思漓撑着身后的石头勉强起身,方才挪步却脚下无力直直朝前方跌去,幸好段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住。 第五十九章 毫不犹豫选择他 段江低头注视着怀里的人,故意笑道:「小娘子这么主动?」 「你……」叶思漓恼怒,一把推开了他,瞬间拉开两人的距离。 段江看着她后退几步,脸上笑容愣住,默默别开了脑袋,嘴角笑容浮出似有若无的苦涩。他径直朝外走去,见叶思漓没有跟上,忍不住回头问道:「不走吗?」 吴才带着人已经找到山洞外,看着段江和叶思漓两人,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他便不敢贸然上前打扰。 叶思漓看了眼等在外面的吴才等人,目光还是落在段江伤口处,最后在段江的注视下不得不抬眸与之对视,她默默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段莽子,我不跟你回去了。」 白一和暮春他们昨夜肯定回到了良城,阿忧知道事情原委定会连夜来寻她,不过为何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叶思漓看了眼吴才,吴才心虚地别过了头。 只能是吴才他们借助地势运用机关埋伏,将阿忧他们暂时困住了。 闻言,段江转过身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心问道:「怎、怎么了?昨晚你不是为了我留下来了吗?你放心,那个顾离忧说的话我不会相信,我只信你。」 叶思漓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让段江放弃,正不知如何解释,却听见外面传出了打斗声。 吴才跑出去看了眼,立马跑到段江身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叶思漓,回禀道:「寨主,顾离忧破解了山中机关,正往这边赶来。」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段江朝叶思漓看去,注意到她一直贴身携带的那支玉笛,原来昨夜听到的声音不是做梦,「你们的暗号?」 叶思漓摸上腰间的玉笛提防着他们,段江虽待她不薄,可如今事关重大,若是他不愿弃暗投明,他们便是敌人。 见叶思漓这般反应,段江竟也不恼,只是轻蔑反问道:「昨夜情况危急,孙阎手握重兵,顾离忧恐怕自身难保,你如此相信他会来救你?」 「是。」叶思漓毫不犹豫答道。 昨夜她和段江逃上山,孙阎熟知山中危险重重,寻找未果定不会多滞留。况且按照白一他们的脚程,约莫着丑时便能回城,阿忧得知消息必然会第一时间来寻她,她只需用玉笛给阿忧传递她的位置,然后原地等着便是。 「阿漓!」 「郡主!」 「郡主!」 叶思漓闻声看去,只见她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如期出现在她面前。他墨发高高束起,脸庞似清瘦了些,五官更加棱角分明,担忧的目光穿过众人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 目光交汇,叶思漓眼睛酸涩,却还是暖暖一笑。 有的人,光是看着,想着,便觉得满满心安。 于她而言,阿忧便是这般存在。 顾离忧担忧地看向叶思漓,自他离开京都后,无时无刻不担忧牵挂着她,得知她离开京都前往良城,而后又受困于段山寨,他更是日夜难眠。本以为尽力清除了良城祸乱,能让孙阎安分一些,却还是险些害她丧命。 此时看着她完好出现自己在眼前,他心里总算是微微放心了些。 段江注意看顾离忧的目光,不满地往前走了两步,将叶思漓挡住,恶狠狠地质问道:「顾将军,你就带这么些人闯我段山寨,胆子不小啊,真当我段山寨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了?」 闻言,顾离忧看了眼挡住叶思漓的段江,眼神中没有半分方才的温柔,尽是杀伐狠意。 「放了阿漓,否则,我踏平段山寨。」 叶思漓往旁边挪了两步,从段江身后探出脑袋看向顾离忧,看着他脸色冷漠,她又抬头看了看身前的段江,心里暗惊:「完了完了,阿忧真生气了。」 她很想提醒段江别激怒阿忧,否则铲平段山寨的事他真能干出来,毕竟叶家军都在阿忧手里。 可是,此时气氛异常安静,不知双方在暗自较个什么劲,不过眼前情形敢多说一句话就是她傻。 叶思漓自觉的闭了嘴,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反正阿忧来都来了,她还怕什么? 可惜事与愿违,她分明做足了准备当个哑巴绝不吱声,却听段江突然轻笑道:「踏平我段山寨?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说的人,不错。不过小娘子跟谁走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段江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叶思漓:「你说对吧,小娘子?」 「……」叶思漓哪敢说话。 段江见叶思漓不说话,暗自窃喜:「小娘子果然嘴硬心软,不愿离开我。」 这般想着,他便有了几分勇气,却听顾离忧问道:「段寨主的意思是,若阿漓愿意离开,你便放她走?」 「……」段江迟疑了片刻,看了看顾离忧,又转头看着叶思漓。 这段时日他和叶思漓也算是朝夕相处,虽然大多时候闹得不太愉快,但他不相信她没有感受到他的半分真心,否则,昨夜大好时机她为何不逃走,为何要彻夜不眠守着他,为何那般担忧恐慌害怕他丧命于此? 思及此,段江迟疑地开口,连眼神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叶思漓:「我跟他,你……如何选择?」 「他。」叶思漓毫不犹豫明确答道。 说罢,叶思漓不愿去看段江的反应,移开了视线径直朝顾离忧走去。 两人擦身而过,微风轻起,段江甚至能感受到她的青丝拂过他肩膀,这份他不曾拥有过的短暂美好,如今将彻底失去。 看着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开,段江忍住心中酸苦,一把将她手腕拽住。 吴才带着人手将顾离忧和白一他们拦住,双方并未动手,一时陷入了僵持。 「为什么?」段江用力抓着叶思漓的手腕,质问道。 叶思漓手腕吃痛,却挣扎不开,索性放弃挣扎,凝重地看着他。 又是这副表情。 段江别开了头,像是不愿听她接下来的话,手中也不自觉的松了几分力。 叶思漓神情严肃,不带有丝毫玩笑,也不给人分毫心存侥幸的机会,字字句句认真道:「段莽子,我很感激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照顾,不过这份感激永远不会逾拘。」 「昨夜我选择留下的原因有二。」 「别说了。」 「其一,当时孙阎紧盯着我,若是我跟涣夏他们一起根本逃不出去,更何况,你一直跟着我,我也走不掉。」 「其二。」 「好了,别说了。」 「其二,你为了救我而受伤,我便不可能扔下你不顾。」说及此,叶思漓喉中哽咽,缓缓深呼吸了一下,冷淡道:「换言之,昨夜情形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会选择留下。」 「够了别说了!」段江低吼道。 不过一日未处理,脸上便有了一抹浅浅的胡渣,似在诉说着他的疲惫不堪,他眼中泛着红血丝,此时眸光飘忽不定,却倔强的不肯看向叶思漓。 叶思漓泪花闪烁注视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语声哽咽:「段莽子,有时间去山下走一遭吧,那里有万般美好,你会喜欢的,因为……总有一份美好是属于你的。」 说罢,叶思漓挣扎开了段江的手,缓缓而坚定地朝顾离忧走去,一滴泪珠落下,她抬手擦掉。 吴才见自家寨主愣在原地没有反应,便也没有再拦叶思漓。 顾离忧大步跑到叶思漓面前,默默地等她平稳情绪。 叶思漓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鼻尖一酸, 哽咽道:「阿忧……」 「嗯,我在。」顾离忧张开怀抱,叶思漓上前扑在他怀里,脸庞贴着他的胸膛,真实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彼此思念了许久的人,终于给了彼此怀抱。 温暖而安心。 知道她是害怕了,顾离忧轻轻拍着她后背,顺便帮她取下了头发上的杂草。 叶思漓努力克制住了哭泣,顾离忧见她情绪稳定了,便要带她下山。 见他们要离开,段江才反应过来,一抬手,吴才便带人将顾离忧他们团团围住。 「我允许你们离开了吗?」段江声音有些发哑,面色看上去也憔悴得紧。 白一带着侍从围成一圈抵挡在外,顾离忧一手将叶思漓护在身后。 顾离忧扫视一圈,冷眼看向段江,声音凉薄:「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到现在孙阎都没有赶来?」 昨夜孙阎可也是想要段江的性命,如今得知顾离忧赶往段山寨,又如何沉得住气? 此时都未赶来,只怕是顾离忧用了什么法子。 段江不屑道:「你以为就凭你们能走得出去?」 话音刚落,段天急匆匆跑了过来,「哥,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一支军队把山脚围了。」 叶思漓抬头看了顾离忧一眼,顾离忧朝她浅浅一笑,让她安心。 「什么军队?」段江不解道。 良城的军队都在孙阎手里,顾离忧带来的人马不过三千,一进良城就被孙阎看住了,如今怎会凭空冒出一支队伍? 「对方多少人?」 段天也摸不着头脑,只道:「大概一千吧。」 「……」段江一把拍在段天脑袋上,段天昨夜也负了伤,这一巴掌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只听段江骂道:「一千人你怕个锤子?」 三千人马都奈何不了段山寨,区区一千? 段天慌张解释道:「他们举的是「叶」字军旗。」 「什么???」段江诧异地转头看向顾离忧他们。 免费阅读. 第六十章 顾离忧选择留下 「你们和镇国大将军什么关系?」段江瞪大了眼睛质问道。 当年叶家军随先帝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叶家辅佐先帝建立大周,有开国之功。 可先帝仙逝,后任周帝登基皆忌惮叶家军,直到十多年前,京都发生了一场变故,裕王爷趁机欲交出兵权告老还乡,却不知周元帝怎么想的,明明心生忌惮竟没有应许。 不过自此之后,叶家军被扔在关外几乎没有出来冒过风头。 若山下真是战无不胜的叶家军,铲平山寨何须一千人啊…… 只是,良城地处偏远,叶家军怎会突然出现于此? 段江打量着顾离忧,甚是疑惑。 听闻叶家军由叶家先祖一手创立,向来只认叶家血亲,旁人……哪怕天子之命也毫不忌惮。 想来,这也是周元帝如此忌惮叶家军的原因之一吧。 顾离忧见段江震惊的模样,心知今日打不起来了,长剑顺滑地入鞘,淡淡道:「你口中的镇国大将军是我祖父。」 叶思漓痴痴地望着身旁之人,以前在京都不少人向她告状尽说些阿忧的坏话,她自然是听不进半句的。 在她看来,阿忧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举手投足间皆是温文尔雅,谈笑间尽是温柔,哪里像他们控诉的那般冷漠可怖? 叶思漓歪着头,目光未曾从顾离忧身上移开半寸。 段江听罢,一脸疑惑,转头看向段天和吴才,见他们两人都一脸懵地摇头,段江怀疑道:「你不是姓顾吗?」 怎么又是叶老将军的孙儿了? 顾离忧横眉轻挑,沉默不语。 段江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你就是当年叶老将军昭告天下捡回的那个男娃娃?」 「注意措辞,阿忧是裕公府的大公子,什么叫捡回的娃娃。」叶思漓提醒道。 她向来不喜别人议论阿忧的身世。 「你……」段江目光落在叶思漓身上,愣住了片刻,而后恍然大悟:「你是叶家那位郡主?」 「……」叶思漓疑惑地看向他。 难不成昨晚他真的烧坏了脑子,她不是说了她是乐安吗? 「都说了要下山走走见见世面。」白一抱剑嘲笑道:「我家公子奉旨剿匪,你们都不事先打探一下吗?」白一说到「剿匪」二字,还故意剑柄指了指段江他们。 段江目光落在叶思漓身上,瞧见她乖乖地站在顾离忧身旁。 她眉眼弯弯,毫无防备地与顾离忧并肩而立。 这番模样是他从未在她面上见过的。 段江苦涩地笑了笑,一脚跨在前方的石头上,身子向前压下,居高地下地扫视他们。 「你们真当老子是吃素的?叶家军又如何?」 段江指着紧挨着的两人,不满道:「今日你们两人只能离开一个。」 「段江。」 「嘘。」段江看着叶思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娘子,我段莽子是个粗人,但也懂得「廉耻」二字,你都这般拒绝我了,我自然不会死缠烂打讨人嫌。只不过今日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段江瞥了眼顾离忧,又继续对叶思漓说道:「我自然舍不得伤你,可事关我山寨上千弟兄们的性命,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有个交代。」 「好,我留下。」顾离忧坦荡应道。 「阿忧。」叶思漓拽住他衣袖,却见他眉眼温柔,宽慰道:「我让白一送你回去,你也该回去好好洗漱一番了,都快成小花猫了。」 叶思漓拉着他的袖口不放,顾离忧无奈道:「你不是说段江是个可造之材吗?」 闻言,叶思漓了然, 不舍地松了手,跟着白一下了山。 顾离忧目送叶思漓走远,回头对段江说道:「我们聊聊吧,段寨主。」 叶思漓跟着白一顺着路下山,段江并未派人阻拦。 叶思漓刚到山脚,便见好几个糙汉围了上来。 「果然是叶将军的女娃娃。」 「这模样与叶夫人竟有六七成相似。」 「都长这么大了。」 「咳咳,老三老四老五,不得无礼。」 「……」 见到叶思漓,众人齐齐下跪行礼: 「郡主!」 叶思漓傻了眼,看着跪在面前的众人,又仔细瞧了瞧为首的几人,觉得眼熟。 「二叔?三叔?四叔?五叔?」 前面几人纷纷抬头,叶思漓看清后,喜不自禁:「果真是你们,这边的叶家军竟是你们统帅的?」 这些叔叔伯伯都是当年跟随祖父以及父亲他们并肩作战的兄弟,这些年祖父为了保全叶家安宁,便默默地将他们送出了京都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在叶思漓儿时的记忆中,这些叔叔伯伯每隔几年都会回去看望祖父,故而她也有些印象。 「此事说来话长,对了,怎么没见离忧公子?他不是去接你了吗?」老二问道。 叶思漓脸上笑意逐渐消失,忧心道:「各位叔叔们,阿忧暂时留在了寨中,乐安恳请诸位护他周全。」 「郡主这说的什么话,我们的命都是叶将军给的,如今你们有难,我们自当全力相助。更何况,离忧公子是自己人,我们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老四道。 「正是,若是这窝土匪敢伤害离忧公子,我们端了他土匪窝!」老三气势汹汹地瞪了眼门口守卫的土匪,丝毫不怕地挑衅道。 那二十几个土匪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叶思漓本是放心不下想留下来等着,可是在众人劝说下她只得跟白一回了府。 段山寨,院坝里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大木桌,桌上摆着两大坛酒。 段江和顾离忧对峙坐着,无人敢扰,却听见吴才跑来禀告道:「寨主,叶姑娘已经离开了,叶家军还在山下守着。」 段江扬了扬手,示意吴才退下,继续恶狠狠地盯着顾离忧。 山下的叶家军定是小娘子特意留下警示他的,想以此保证顾离忧的安全。 顾离忧将段江身后站着的守卫扫视了一圈,漫不经心道:「想必其中利害关系,阿漓都跟你说过了,你如何想的?」 段山寨若是一锅端了确实可惜。 段江没有回应,只是眉间紧锁盯着顾离忧,半晌,开口问道: 「小娘子可有婚配啊?」 「???」 免费阅读. 第六十一章 惩罚孙阎 顾离忧双眸瞬间冷意十足,懒洋洋地瞥了段江一眼,却不经意漏出强烈的压迫感。 方才他便觉得段江看阿漓的眼神不对劲,看来暮春和涣夏她们所言非虚,这土匪头子当真把主意打在了阿漓身上。 「段江,趁早打消你的念头,这段山寨你不想要了是不是?」 段江见顾离忧莫名发了火,侧身翘着二郎腿,吴才上前给他俩一人倒了一大碗酒,他端碗示意却见顾离忧毫不理会,他也不生气,自己猛喝了一大口,神情十分享受,眼眸朝对面扫去,打量着顾离忧:「莫名其妙的你发什么火啊?亏得小娘子还说你是什么文雅之人,我怎么半分也看不出?」 「况且,我与小娘子男未婚女未嫁,我问问婚事怎么了?你不是他兄长吗?自古长兄如父,叶老将军远在京都,你这做哥哥的还不能做这个主了?」 叶思漓回了府好生洗漱了一番,身上的皮外伤也由暮春和涣夏上了药,她只觉得浑身乏力,困倦得很,便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暮春和涣夏伺候她洗漱完,三人便在院中吃着早膳。 「阿忧可回来了?」叶思漓食之乏味,担忧着段山寨中的情况。 涣夏放下碗筷,回禀道:「徐源将军一早便派人传了消息回来,公子一切安好,只是今日一早段江便带着公子满山转悠去了。」 满山……转悠? 「咳、咳咳……什么情况?」叶思漓差点儿被米粥呛到,暮春连忙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背,她才顺过气来。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晓,只听探子说昨夜段江和公子饮酒至深夜,今日两人醒酒后段江便带着公子去了山上转悠。」涣夏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疑惑得很。 半晌,叶思漓反应过来,心领神会地笑道:「不亏是阿忧。」 暮春和涣夏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家郡主傻笑。 什么情况? 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听见院外传来喧哗。 「你没长眼啊?端着水往我身上撞!」 是孙阎的声音? 叶思漓吃完最后一口米粥,听见外面响起青珞的声音:「对不住,对不住。」 青珞看着手里的汤药被洒了一半出去,小心护着剩下的。 他本来走得好好的,分明是孙阎突然从后面疾步走来撞到了他,还害得郡主的汤药都洒了。 「哪里来的狗奴才?」孙阎气急败坏地擦去洒在衣裳上的汤药,十分不悦,正欲开口大骂,却在青珞抬头的一瞬间大惊失色,「你、你你、你不是……」 他不是前夜和那名女子一起的随从吗? 难不成白一他们逃回来了??? 孙阎语不成句,环视四周,故作镇静地质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府里上下都是他的人,白一他们逃了回来,竟然无人通报? 「看来孙知州记性不太好。」白一抱着剑懒散地走了过来。 孙阎见到白一,打着哈哈:「哟,这不是白侍卫吗?听闻你前日剿匪去了,我实在挂念得紧呐。」 白一早摸清了孙阎的禀性,此时公子尚未回来,郡主尚需静养,他也不便生事,本想作罢带着青珞离开,偏偏孙阎不肯饶人。 「白侍卫,这是新来的奴才?」孙阎看了眼青珞,试探道。 不等白一回答,一道清亮的女声从院中传出:「大清早吵吵闹闹真是晦气。」 孙阎正欲质问,却见前日所见的女子此时从院中缓缓而来,若不是这女子容貌出众,他险些认不出来。 眼前的女子身着雪色刺绣长裙,三千青丝如碧水顺滑 随肩而落,头上戴着象征皇家三尾凤钗,女子身形娇小,却仪态端庄,面色从容不迫,双眸清澈,步步缓缓而来,无形之中竟给人莫名的压迫。 孙阎目光落在她头上的那只三尾凤钗上,嘴角微微抽搐。 「放肆!竟敢亵渎郡主!」涣夏厉声喝道。 孙阎反应过来,双腿一软,扑通跪下。 「下官无意冒犯郡主,请郡主责罚。」 孙阎只觉得脑袋一懵,自己摊上了大事。 凤钗象征着皇家威严,整个大周有资格佩戴三尾凤钗的郡主仅此一位,便是裕公府的乐安郡主。 大周谁人不知周元帝最疼爱的是五公主,其次便是这位裕公府的乐安郡主了。 况且,乐安郡主身后是裕公府,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叶家军。 他这是造了哪门子孽,才会不怕死的要害郡主的命啊。 叶思漓缓缓走出院子,注意到青珞被汤药烫红的手,眼眸冷冷地落在孙阎身上,声音清亮悦耳,说的话却让孙阎后背一凉。 「既然孙知州主动请罚,本郡主便遂了你的意。」 「浅打个***板意思意思就行了。」 白一领会到叶思漓的眼神,一招手便上来三五名侍卫将孙阎按在板上。 「啪!」 「啪!」 「啪!」 「……」 板子狠狠落下,毫不留情。 孙阎哪里受得住,大喊着求饶。 吵得叶思漓耳朵疼,她便转身进了院子。 「暮春,快打些冷水给青珞冲洗一下手。」叶思漓看着青珞的手已经红了一片,连忙吩咐道:「涣夏,你去屋里将烫伤药膏拿出来。」 暮春打来了凉水,青珞将手泡在水里,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了不少。 「郡主,真够解气。」暮春听着院外孙阎要死要活的喊叫声,心里舒坦了不少:「他那副嘴角我早就看不惯了。」 暮春接过涣夏拿出来的药膏帮青珞上药。 叶思漓听着外面的动静小了,随后便见白一走了进来。 白一刚进院子,便看见暮春坐在青珞身旁替青珞上药,气得他牙痒痒。 「郡主,刚打了十三大板,孙阎便晕过去了。」 外面的侍卫都是顾离忧的人,自然也早就看孙阎不顺眼了,今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出口恶气,每一大板自然是用心伺候了的,孙阎哪里承受得住? 「晕过去了?」叶思漓探头往院外瞧了瞧,见孙阎趴在木凳上昏死了过去,便宽容大量道:「这么弱?既然晕过去了,那今日便作罢,剩下的改日补上。」 「好嘞。」白一兴奋答道,目光不自觉往暮春方向瞄去。 谁知暮春压根没有看他,而在抱怨道:「这药膏也太黏糊了。」说罢,她索性将手指上的药膏全部擦在青珞手上。 白一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就烫红点皮嘛,至于大惊小怪吗? 还给别人上药,他前天还受了伤呢,怎么不见她关心两句? 叶思漓上午待在府里,听白一将良城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下午便带着暮春涣夏她们去街上逛了逛。 良城百姓生活艰苦果真不是戏言。 市集不似京都繁荣,街头百姓短褐不完,见叶思漓一行生人,纷纷面色慌张。 「良城好歹属于中州,百姓生活竟贫苦至此。」 叶思漓逛了大半天,见天色不早,以恐再生事端,便尽早回了府。 白一解释道:「前段时间街市上还是有些商贩的,只是因为这段时间我们和山匪作战 频繁,百姓们害怕山匪再次破城,便纷纷躲在家里,不敢再出来。」 天还未黑,街上的行人已是不多,前段时间在山寨听惯了山匪吵闹,如今倒是安静得有些不习惯。 忽然,前面窜出一群人,各个手持武器,白一他们连忙将叶思漓护住。 「孙元?」白一认出了为首之人。 叶思漓朝那人看去,上午白一才跟她聊过孙元,此人是孙阎的亲外甥,也是良城都监,为人傲慢,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类的。 孙元长得比孙阎高一些,体格也魁梧些,或许是长期在军营的缘故。 「哟,这不是顾将军身边的人白侍卫嘛。」孙元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浑身上下除了体型比常人略发达之外,哪里像从军营出来的人? 白一站在最前面,将面前的人全部扫视一圈,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孙元用手掏了掏耳朵,言语傲慢无比:「听说我舅舅是被你们打的?你知不知道我舅舅是良城知州?」 他方才去找孙阎时才得知孙阎上午被白一他们打了板子,孙阎到现在还没醒过来,自家舅舅在自家地盘上被欺负成这样,他如何能忍? 更何况,顾离忧这段时间将他手底下势力铲除了大半,如今好不容易逮到顾离忧不在府上的机会,此时的白一他们不过是条没了主人的丧家之犬罢了。 「所以呢?」白一双手环抱,好笑地看着孙元。 孙元嗓门粗大,伸手指着白一,趾高气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今日可没有顾离忧给你撑腰了,你们打在我舅舅身上的板子,我要让你们加倍还回来!」 说罢,孙元右手一挥,身后的人拔剑猛冲上前。 白一转头看向叶思漓,叶思漓唇角一勾,细眉轻挑。 自家郡主同意了,白一自然毫无顾忌,早就看他们不爽了。 长剑出鞘,身手矫捷。 涣夏用手肘碰了碰暮春,「你不去帮他?」 「他自己想打架了,***嘛去啊。」暮春虽是这样说着,目光却不曾从白一身上挪开一刻。 暮春见白一处于上风,知道这些人奈何不了他,便也松了口气,开始闲聊道:「你们说这孙元莫不是个傻子吧,居然妄想找郡主报仇?」 「谁知道呢,可能他们孙家遗传吧。」涣夏淡淡道。 孙元只知道自家舅舅被人打了,也不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急冲冲地带人来报仇。 要知道,若是郡主在良城地盘上稍有差池,不管是叶家还是官家都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免费阅读. 第六十二章 活的带走,死的埋了 据叶思漓所知,这孙元并不是什么善茬,这段时间阿忧待在良城,他没少出绊子,正好他今日主动送上门来了,不教训教训岂不是对不住他的这番主动? 叶思漓四人主动退后给白一留足了发挥空间。 白一身手不错,饶是孙元长期待在军营练得一身蛮肉,此时也并非他的对手。 不过片刻,白一便将孙元一脚踩在地上,转身看着离他隔了数丈远的叶思漓,问道:「郡主,如何处置他?」 郡、郡主? 趴在地上的孙元慌了神,哪个郡主?谁是郡主?没人告诉他有郡主来了啊? 叶思漓扫了眼横七八竖倒在地上的一堆人,再看了看被白一踩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孙元,不由得同情几分。 白一下手也忒重了些,不过……甚好。 「孙元知法犯法,以下犯上,押入大牢。」叶思漓轻松说道。 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然不早,叶思漓正欲回府,谁知倒在地上的一人忽然拿起剑朝叶思漓刺去。 暮春和涣夏正欲出手阻止,却见一把熟悉的长剑横空而出,划破夜色,直直朝那人而去,不偏不倚正中心脏,那人蓦然瞳孔放大,身子猛然朝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阿忧!」叶思漓转头看去。 「公子。」 「公子。」 暮春涣夏几人纷纷转头看去,来人不是顾离忧又是何人? 顾离忧依旧一袭黑衣,本与夜色融为一体,却有月色洒下,柔柔的月光轻抚上他俊美的脸庞。 而他的双眸只看向一人。 有公子如斯,天地失色。 顾离忧径直朝叶思漓走去。 「阿忧。」叶思漓注视朝她大步走来的人,嘴角忍不住上扬,眉眼弯弯,歪着脑袋朝他笑着。 「阿漓,可有受伤?」顾离忧走近拉着叶思漓前后左右检查了一番,满眼担忧不言而喻。 「你出现得及时,我毫发无伤。」叶思漓笑眯眯地望着他。 「顾、顾将军……」 孙元被白一从地上拎起来,看着突然出现在此的顾离忧,满脸惊愕。 顾离忧不是被段天他们控制在山寨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孙元慌张地看着面前两人,脑中浮出的猜测让他毛骨悚然。 顾离忧来自京都裕公府,而眼前的女子是郡主,那么……她便是圣上钦封的「乐安郡主」? 「别看。」顾离忧不让叶思漓转过身子,吩咐暮春和涣夏:「照顾好郡主。」 而后他面不改色地将长剑从方才倒地的那人身上抽出,剑身还有鲜血滴落,他手执长剑,缓缓朝孙元走去。 「顾离忧,你、你想干什么?」孙元本能地往后缩,却被白一抓住,无路可退。 「我是良城都监,我舅舅是良城知州孙阎,我警告你,你别乱来!」 顾离忧冷眼盯着他,孙元的恐惧更甚,双腿忍不住打哆嗦。 「顾将军,我错了,你饶了我……」 孙元话音未落,长剑划破夜空,孙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用手捂住颈部,却抵挡不住往外喷射的鲜血。 叶思漓听闻身后倒地的动静,连忙回过头来,只见顾离忧已经在擦拭剑身鲜血。 「阿忧……」叶思漓看见倒地的孙元,又惊讶地看向顾离忧。 顾离忧以为她害怕了,连忙将长剑扔给了旁边的白一,大步走到她身前,刚好挡住她看向孙元的视线。 顾离忧低头看着面前的人,脑海中疯狂组织语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见她睁着水灵灵的大 眼睛,诧异地盯着他,他神色竟露出难得的慌乱,双眼躲过她的注视,一时不知道该看哪里。 「阿忧,你这样子我竟从未见过。」 顾离忧双眼慌乱地躲闪,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几番欲言又止。 他果然还是吓着了她。 叶思漓上前走近一步,双眸直直地注视着他,沉默良久,才道:「你太厉害了!」 「啊?」 「你方才的样子倒是和他们打的小报告里一样。」叶思漓伸手拉住他,兴奋道:「之前他们跟我说我还不信,如今亲眼见到竟还有些刺激。」 「……」顾离忧看着面前眉飞色舞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阿忧,我简直太崇拜你了。」阿漓笑眯眯地拉着顾离忧的衣袖不肯松开。 其实这并非她第一次看见阿忧出剑,比如去年她和小灵还有楚慬遇刺那次,阿忧当时也是及时赶到救了他们,可是当时她已经被吓懵了,加上醉了酒,倒也没多少感触。 可今日…… 叶思漓偏着脑袋悄悄地望了眼身旁的人。 不知怎的,今日看着他就莫名觉得崇拜……不对,是比以往更崇拜了一些。 她的阿忧果然是最厉害的。 「阿忧,你快给我讲讲你在山寨上发生什么了?」 「行,我们先回去。」 「好。」 白一和暮春几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暮春反应过来,大喊道:「郡主,公子,这些人怎么处理啊?」 叶思漓没有回头,挥了挥手道:「活的带走,死的埋了。」 顾离忧补充道:「孙元也带回去。」 说罢,叶思漓转头看着他,两人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次日,孙阎是在一片鬼哭狼嚎中惊醒的。 他随口骂了几句,忍住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一手虚扶着屁股,一手撑着墙,一瘸一拐地挪到了门口,看到院子里的场景,他终于没有忍住气得破口大骂:「谁他娘的把棺材放在我院里了?」 有随从上前颤颤巍巍道:「乐安郡主派人送来的。」 听到「乐安郡主」四个字,孙阎只觉得自己屁股更疼了,立马转变态度道:「这棺材看上去材质不错哈。」 孙阎看着院中的奴才沮丧着脸,不由得问道:「大清早的都围在我院子里作甚?」 「对了,孙元那臭小子呢?听说昨天我昏迷的时候他来过了?」 他今天醒了,那臭小子也不知道来关心关心他这个舅舅。 身旁的随从神情悲伤,眼睛竟有些泛红,伸出手哆嗦地指着院中那口棺材,声音微微发颤:「都监在……在棺材里。」 免费阅读. 第六十三章 段江归顺 !!! 宛如晴空霹雳,孙阎震惊地瞪大了眼,待反应过来,猛地一巴掌呼在身旁随从脑袋上,斥责道:「你在说什么屁话?」 随从不敢吭声,只得默默低着头忍受着他的怒火。 孙阎看向院中众人的神情,最后目光不可置信地落在那口刺眼的棺材上。 棺材并未盖棺,不过从他的位置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去把孙元那臭小子给我叫来!」孙阎命令道。 院中无人应声,众人纷纷低头。 孙阎杵在原地许久,才勉强迈开了步子,小心翼翼地朝院中的棺材走去。 棺材里的尸身逐渐映入眼帘。 待看清孙元惨白的面容时,他再也忍受不住瘫坐在地。 「怎、怎么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那小子还……等着我给他月银去……去怡红院呢……」 「他定是又惹了祸……怕不好交代……故意在这装死……」 孙阎瘫坐在地自言自语,一时忘记了自己屁股已经开花。 良久,随从上前小心宽慰道:「大人,您节哀。」 「谁干的?」孙阎脸色泛白,强忍住内心的悲痛。 在良城的地盘上,谁敢做出这种事? 「乐安郡主和顾将军。」 又是这两人! 蓦然,孙阎胸口作痛,「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染得身前一片殷红,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晕了?」叶思漓靠坐在椅子上品着刚泡好的茶。 「是啊,此时孙元的遗体还在孙阎院中放着,孙阎被人抬进了屋,大夫正在给他瞧病呢。」白一细细回禀。 闻言,叶思漓抬眸往屋外瞧去。 这日头可不小。 顾离忧坐在她身旁,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在翘起的二郎腿上,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笑意,薄唇轻启:「良城,是时候整治了。」 此后几日,顾离忧便一直忙着处理良城事务,良城官员大多是孙阎的人,好在前些日子顾离忧已经将其处理得差不多了。 此时,孙元去世,孙阎重伤,其余官员纵然有再多不满,也不敢擅自冒头反对。 不过,世界这么大,总有些缺心眼的不怕死。 八月初五,毫无预兆地落了倾盆大雨。 良城有个难民窟,虽说是难民窟,那里却容纳了小半个良城的人。 叶思漓前几日便着手让人修建他们的庇身之所,如今这场大雨来得毫无预兆,难民窟的百姓住宿环境破败不堪,根本抵挡不住这场凶悍如猛兽的暴雨。 故而,叶思漓和顾离忧早早地去了难民窟,帮助侍卫一起转移百姓。 百姓对此感激不已,可偏偏有人看不乐意了。 叶思漓站在城墙上,俯视着城外带着手下而来的段天,「阿忧,你不是和段江谈拢了吗?」 这段天是怎么回事? 顾离忧双手轻轻撑在城墙上,和叶思漓同款俯视,眼神瞥向一旁之人,孙良心虚地低下了头。 「看样子,段江恐怕不知道他这个好弟弟做的好事。」 段天在城墙下叫嚣着,说什么顾离忧手握重兵意图掌控良城,他实在看不过去,特意前来替天行道。 额…… 叶思漓听着周围逐渐七嘴八舌纷纷议论的声音,不得不承认,流言的力量确实强大。 甚至身旁不少官员也小声议论起来,平时不敢吱声,此时有了风口,倒是跟着吐槽起来。 「他们还把知州大人软禁了。 」 不知是谁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身后士兵瞬间躁动。 「什么?」 「软禁了知州大人?」 「怪不得这些天一直没见到知州大人。」 「这位顾将军什么来头?」 「他好大的胆子。」 「他身边的女子是什么来头?」 「听说连知州大人都退避三舍。」 「谁知道呢。」 「……」 见城墙上士兵躁动,段天趁机出击,白一抬手让弓箭手做好准备,却见远处段江骑马带人赶来。 「哥?」段天见到气冲冲赶来的段江立马怂了,「哥,你怎么来了?」 中午他不是将段江灌倒了吗?应该晚上才醒得过来,怎么出现在这儿? 段江赶到段天身前,看着段天带的人马,又抬头朝城墙望去,上面的弓箭手做好了准备,箭在弦上,只待一声令下。 不过他最先看到的还是那并肩而立的两人。 自从她上次离开,这些日子便没有任何消息。 如今远远望去…… 叶思漓也正朝他看来…… 不过与他不同的是,她的神情淡然,不似他内心那般惊涛骇浪。 「哥。」 「撤兵。」 「哥。」 「我说撤兵。」 「为什么?你真看得惯那个顾离忧吗?若是让他掌控了良城,我们便没有好日子过了。」段天不服道。 闻言,段江喝道:「别让段山寨上千的弟兄们陪你送死!你干的那些好事我回去慢慢跟你算账!」 段天哑言不敢再说,他这些年私自联合良城里的官员,段江没少数落他,不过因着段江也看不惯孙阎的为人,所以大多时候段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为何如今…… 他拗不过段江,只好作罢,带着兄弟们回了山寨。 段江正欲离开,却被顾离忧叫住,说是共同商议当日未完之事。 他犹豫了片刻,抬头看见城墙上的女子,最终还是同意了。 大雨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 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很好闻。 顾离忧和段江讨论商议要事,叶思漓不想过多插手阿忧公务之事,便默默地低头吃着晚饭。 不过从他们谈话间,她也知道了大概。 当日顾离忧许诺了段江保证段山寨兄弟们的安危,条件就是段江的段山寨必须为顾离忧所用。 叶思漓默默地点着头,这跟她当初想的一样。 阿忧奉旨剿匪,若是仍由段山寨作乱,无功而返,朝廷那边自然交不了差。 而段江忌惮叶家军,若是硬碰硬,段山寨落不到半点儿好处。 最好的方式莫过于阿忧允许段山寨的存在,而段山寨归顺于阿忧,如此一来,良城安定,段山寨也算是归顺了朝廷,不必整日提心吊胆。 免费阅读. 第六十四章 穆九风来信 是夜,顾离忧和段江两人饮酒畅谈。看着他们二人这相见恨晚的模样,叶思漓倒是有些意想不到。 晚膳结束,天已黑尽,顾离忧劝说段江暂歇一晚,段江不自觉地瞥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叶思漓,最终拒绝道:「算了,山寨弟兄们还等着我回去呢。」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却被叶思漓忽然叫住。 「这几日大雨,山路本就崎岖,夜里你一人上山怕是不安全。」 段江转身看向她,眼中竟有些期待,静静等着她说出下文。 叶思漓看了眼外面,解释道:「外面道路湿淋淋的,确实不安全。而且你既然愿意和我们合作,明日你便需要和阿忧议事,跑来跑去也怪麻烦的。」 段江在此地多年,对良城事务自然了如指掌,况且,若是山匪和官员真有勾结,想要找出证据,其间少不了段江的帮助。 见段江没有拒绝,叶思漓便吩咐青珞带段江去住所。 次日。 叶思漓洗漱完,走到门口伸着懒腰,瞧见顾离忧正在练剑,她便顺势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静静地欣赏着。 顾离忧手中长剑翻飞,一贯动作行云流水,出手迅疾,饶是叶思漓眼巴巴地盯着也没看清楚一招一式。 不过招不招式不重要。 叶思漓换了只手继续撑在石桌上,目光硬是不肯从顾离忧身上移开一刻。 只要她每天能看见阿忧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离忧终于注意到了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某人。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顾离忧收了剑朝叶思漓走去。 「许久没能见你练剑了,特意早起好好欣赏一番。」 叶思漓起了身,眉眼带笑地看着近在迟尺的人,心里满满的安心。 从京都到良城,途中她经历了许多从未遇见过的情况,她害怕过,恐慌过,甚至一个人偷偷抹过眼泪。 幸好,此时此刻,晨光初现,清风吹拂,眼前之人恰好是想见之人…… 顾离忧低头看着面前之人,一时思绪万千,只得汇成一句:「阿漓,谢谢你。」 叶思漓听了,手上动作微微一怔,却又笑得更加开心。 此刻能看着他安然无恙,那么所有的辛苦也算不得什么了。 暮春和白一站在一旁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二人,嘴角不由得上扬。 忽然,走廊转角的一抹身影落入暮春视野,暮春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白一。 白一转眸看去。 段江不知何时出现,他默默地看着院中的两人,神色落寞。 眼前的片刻宁静打破。 青珞拿着书信进了院子。 「郡主,公子,这是九风公子送来的信。」 九风? 叶思漓将毛巾放下,连忙接过信。 两人很快看完,顾离忧眉间不由得凝重几分。 京都宁安侯府内。 「公子,您别为难我们了。」 穆九风坐在墙头俯视着墙角叫苦的老管家王叔,毫不在意地移开了眼,扫视着墙下里外围得严严实实的侍卫,不耐烦道: 「你们成天十二个时辰轮番守着我,不累吗?」 自从思漓离开后,他带着元木偷溜过几次,甚至有一次都跑出两日路程了,结果还是被自家老子给逮了回去。 这大半个月里他想尽了各种办法,奈何宁安侯也是个暴脾气,撂下一句「你敢跑出去,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本以为是气话,结果穆九风每次被逮回来当真被家法伺候着。 按照穆夫人的话,他们爷俩的驴脾气简直是完美遗传。 宁安侯说不来好话,儿子不听话就家法伺候。 穆九风脾气倔,打死也不认错。 父子俩就这样僵持了大半个月。 穆九风实在被盯得紧,就只好想办法给叶思漓和顾离忧送信。 结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整个宁安侯府堪称一座牢笼,里面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宁安侯的眼线。 故而,这大半个月来才好不容易偷偷送出这么一封信。 穆九风看着两边围得严严实实的侍卫,僵持了半晌,只得没好气地翻身落地,拍了拍手上的灰,怨声道:「罢了罢了,本公子不走了。」 「你们还不走?」穆九风转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王叔和一群侍卫。 显然,王叔十分了解穆九风的性格,没有半分相信的模样,只道:「公子莫恼,若是您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等郡主和离忧公子回来,我们自然不会再守着您。」 「……」穆九风气得牙痒痒,转身进屋「啪」地一声关了门。 「公……公子……」元木一脸懵地看着面前紧闭的门。 房门突然被打开,穆九风站在门口,「进来!」 元木连忙进屋,转身将王叔他们关在了门外,而后将屋内窗户也一一关上。 穆九风坐在凳子上,隐约可以看见门外王叔的身影,压低了声音道: 「信可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两日便能到良城。」 「那就好。」穆九风总算松了口气,又想到自己竟遭人摆了一道,难免生气,「他的皇权之争,算盘竟打到我宁安侯府和裕公府来了。」 手指摩擦着光滑的扇柄,他眼眸微垂,神色不明。 忽然门外传来王叔的传话声:「公子,五公主来了。」 闻言,穆九风顿感一个头两个大。 自从萧灵知道思漓自己去了良城,便忧心不已,隔三差五便来宁安侯府缠着穆九风问东问西。 前几次穆九风没能逃走,大多数也是因此。 萧灵非得跟着他一起去良城,带着她上路难免会麻烦一些,宁安侯听说自家逆子把五公主一路带走了,连夜带人把他们捉了回去。 「公子,五公主吵着要见您,您看……」王叔声音再次传进。 穆九风头疼地合了折扇,如今只能但愿离忧和思漓两人能发现其间端倪,万不可中了萧风的计谋。 顾离忧收了书信,吩咐白一将信烧掉。 「九风在信中说,他查到当时良城的消息是二皇子萧风传出的。」叶思漓有些不解:「先前我和九风猜测过良城的消息或许被人有意封锁了,故而当时我才没有查到任何关于你的消息。」 免费阅读. 第六十五章 设计陷害 当时穆九风和叶思漓怀疑良城内部有问题,担心顾离忧得紧,故而穆九风一收到消息她便急匆匆赶来。 这大半个月,穆九风困在府里,想到这事越发觉得蹊跷,顺藤摸瓜,竟查到了萧风。 「小娘子,早啊。」段江见两人遇上了麻烦事也不再躲着,一如往常的痞子模样笑嘻嘻地向叶思漓抛着媚眼。 顾离忧横跨一步挡住叶思漓,怒视着段江。 「顾兄……顾大将军,别这么小气嘛,我和小娘子感情颇深,你别插足我们之间的感情啊。」段江嬉皮笑脸地拍了拍顾离忧的胸膛,试图推开他,奈何顾离忧没有半分要退让的意思。 顾离忧一把将他推开,语气清冷:「谁和你有深厚感情了?」 「自然是……」段江嘴里的「小娘子」三字还未说出,便见顾离忧手中的长剑一提,立马改了口:「自然是顾兄你啊,你看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你还特意邀请我小住一阵,我都记在心里。」 段江上前搭过顾离忧的肩膀,却被顾离忧嫌弃地用剑柄挡开。 「谁允许你小住了?仅此昨夜一晚,我看现在天色不错,你可以上山了。」 「……」段江看着顾离忧的神色认真,无奈道:「你这就没意思了。」 见顾离忧不为所动,他只好求助于叶思漓,正想上前,却见顾离忧死死挡住,只得无奈地隔着顾离忧对叶思漓求助道:「小娘子,你不是说今日有要事商议嘛?」 「……」叶思漓抬头看了看身前之人,伸手拉住他衣袖,提议道:「阿忧,我有点饿了,我们先去吃早饭吧?」 顾离忧自然没有拒绝,也不用他们两人邀请,段江十分自来熟地跟了上去。 三人围坐在桌前,青珞端上了饭菜。 叶思漓想到京都之事,不免担心。 「如若九风查到的消息属实,那么当时良城的消息极有可能是萧风封锁的。」 「先***,而后派人放出消息,好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叶思漓想到自己和九风居然被人算计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顾离忧思索半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在自己腿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一下…… 二下…… 三下…… 良久,他顿然停手,思索道: 「看来二皇子坐不住了。」 「啊?」叶思漓和段江都是一脸懵地齐齐转头看向他。 叶思漓脑子一下没有转过来,二皇子怎么了? 顾离忧耐心解释道:「先***,后在恰当的时机放出消息,引你们前来良城,阿漓,你仔细想想,若是良城没有暗处的叶家军,当时你会如何做?」 「当然从别处调兵啊……」 叶思漓话未说完,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中一阵后怕。 萧风并不知道良城周围叶家军的存在,在他计划中,若是将顾离忧身处险境的消息传给叶思漓,叶思漓定然沉不住气,会想方设法调动叶家军前去援救。 如此一来,稍有官员在朝中煽风点火,那叶家还不知道会被扣下多大的罪名。 穆九风信中说,萧风私下找过他,意在借此拉拢穆叶两家。 看来,萧风便是想以此威胁。 想设计叶家受困,而后充当大好人替他们解围,一旦叶家领了这个情,便是向满朝文武宣告叶家立场。 「真是女干诈!」叶思漓愤然道。 叶家险些因她的一时冲动而受困…… 「此番回了京都,定要多加小心。」顾离忧双眼微垂,似在盯着桌上一处,眸中波光微动,神情难 明。 段江咽下最后一口米粥,将碗筷往桌上一放,见他们二人碗里的饭几乎没怎么动,习惯性地抬腿踩在自己一方的长凳上,问道:「那个什么二……二皇子再厉害,你们也得把饭吃了吧?赶紧的。」 用完早膳,三人便直接去了议事厅。 良城山匪历来已久,不止是段山寨,还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山寨,若想彻底解除良城危及,恐怕还需得功夫。 不知不觉,悄至日落。 三人准备去城中考察一番,却不料有人早就等在了屋外。 段江上下左右将来人打量了一番,「啧啧」两声,双手环抱摸了摸下巴,诧异道: 「这不是孙知州吗?」 来人正是孙阎。 孙阎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满脸的胡茬都没有心情收拾,看上去颇为……难看。 「段江?顾将军,郡主,他这……」孙阎没想到段江会出现在府中,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府中甚至整个城中的人手早已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孙阎神情慌乱,脚下微微踉跄,牵拉得伤口一阵剧痛,他猛吸一口凉气,忍得双眼泛红。 「哟,孙知州,这是有伤在身呐?」段江虽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但也丝毫不影响他说风凉话。 孙阎怨恨地抬头看了眼叶思漓,却又怂得很,立马移开了视线。 见此,段江了然,忍不住笑出了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人,笑嘻嘻道:「小娘子,没想到你挺厉害啊,看来平日对我果然要格外温柔些。」 叶思漓转头看向他,大咧咧笑道:「段莽子,我也不瞒你,之前对你确实客客气气的。」 「不过……只因为当时我被扣押在山寨,我又打不过你,只好示弱。」 「那如今呢?你就不怕我了?」段江毫不掩饰地盯着她。 「如今嘛,」叶思漓默默往顾离忧的身旁挪了挪,却笑得狡黠:「如今你身在良城,我身在阿忧身边,怕你作甚?」 段江心虚地瞄了一眼顾离忧,只得作罢。 顾离忧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孙阎身上,目光不屑一物,嗓音清凉道:「孙知州可有何事啊?」 孙阎欲言又止,暗自叫苦。 不过短短几日,顾离忧便将良城势力掌控了大半,虽说兵权在自己手里,可如今突然冒出了乐安郡主,她的身份高贵,手底下还有谁人敢动? 今日勉强能下地走动,他不过想来为自己的侄儿讨个说法。 「并无要事,下官只是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助一二的。」 要不说孙阎能在良城为官多年呢。 免费阅读. 第六十六章 我是你孙子 孙阎不敢吭声,更是使劲儿垂着脑袋躲闪开叶思漓的目光,却还是听见叶思漓的声音传来,只觉得屁股更痛。 「孙知州身子太虚还是好生休养,等什么时候养好了记得告诉本郡主一声,毕竟还有些板子没赏完呢。」 叶思漓本不是个记仇之人,可是孙阎差点害得他们丧命于荒山,还暗地陷害阿忧,这口气她不报不快。 果然,孙阎是个识时务的人,此后几日再也没有出现在顾离忧他们眼前。 而顾离忧趁此机会更是迅速果断地将良城掌控在手里,有了段江的竭力相助,可谓是如虎添翼,周边大大小小的山寨也不敢再有所行动。 按照段江的话,在良城一带,只要段山寨还在一日,其他土匪窝子便不敢造次。 八月初十,段天偷袭良城,结果被白一和暮春活捉关进牢笼。 「喂!要杀要剐老子随你们便,把老子关在笼子里算怎么回事?」段天手把着笼子,挣扎几番依旧没有法子打开,愤然道。 暮春将鞭子绕了几圈握在手里,吓唬地敲了下笼子,扬眉吐气道:「段老二,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想着郡主在山寨那些天的日子,暮春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这段老二想方设法地谋害郡主,她如何能忍? 「臭丫头,有本事你别让我出去,否则老子弄死你。」段天恶狠狠地威胁道。 「还敢威胁我?」 鞭子「啪」地抽在牢笼上,暮春毫不示弱:「我先弄死你。」 接着,这两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段天嗓子都冒烟了,疲惫地坐在地上。暮春靠在笼子旁,喝着白一递来的水。 段天余光撇了撇正在喝水的暮春,他迅速起身,猛然伸手一把拉住绕在暮春手上的鞭子。 暮春整个人被往后一拽,幸好白一反应敏捷,伸手将其护住,同时一手帮忙拽住鞭子,猛地往外一拉,段天的手刚被拉出来,白一便将其一脚踢开。 「你找死是不是?」白一长剑一横,怒斥道。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暮春本来有条件反射抵挡段天的偷袭,可没料到白一的反应实在太快,一把将她护在了怀里,面对如此突发的情形,她只是傻了眼地望着眼前如此近距离的人,连洒了一身的水也忘了擦拭。 段天甩了甩被白一踹疼的手,一脸挑衅道:「你敢杀了我?」 段山寨的势力不容小觑,他是段山寨二寨主,是段江唯一的弟弟,如今局势微妙,除了那位顾大将军,其他人能奈他何? 「段天!」 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段天只觉得后背发凉,面上的嚣张神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怂样。 他无奈地轻叹口气,缓缓地转过身,委屈巴巴叫了一声:「哥……」 「哟,段老二你还有两副面孔呢。」暮春抓住机会嘲讽道。 段天只默默白了她一眼,看着朝着自己气汹汹走来的人,他不敢再造次。 段江本来正在和顾离忧商议要事,却听说这个蠢货又被抓了。 「我不是吩咐过不许轻举妄动吗?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段江走近看着困在牢笼里的人,只恨不得自己从来不认识这么丢人的家伙。 「哥,你听我解释……」段天正欲解释,却见顾离忧和叶思漓两人也出现在此,立马警惕,却也不浪费时间解释道:「哥,寨中好几日没你消息了,兄弟们都以为你被他们绑架了,我这才铤而走险来救你的。」 「……绑架?」 段江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记得上一次回去他特意交代过寨中兄弟静候消 息,切莫生事。 不过,仔细一想,距离上一次回去好像将近七八日了。 至于这七八日为何没有回去,完全是因为整日和小娘子处在一起,他便……忘了传消息回去了…… 段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禁感叹道果然是美色误人啊。 段江消失了好几日,段天和寨中兄弟一致认为定是顾离忧和叶思漓使了女干计才将他们寨主困于城中。 顾离忧的本事段天也见识过,不过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前来营救,谁知他刚潜入城中便被白一发现了,本来白一顶多跟他打个平手,奈何这次有暮春相助,两人联手竟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段江转头看了看顾离忧和叶思漓两人,求情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不知如何开口。 山匪与官员勾结一事,顾离忧已调查多日,凭他的本事自然知晓一切,先前并未挑破多半是因为与段山寨合作一事,可是如今段天赤裸裸地挑衅,若是轻易放走,他如何在城中立威?此后只怕是步步难行。 「哥,你快让他们放了我。」 段天十分嫌弃这个破牢笼,大不了可以将他关进牢房,而不是关在这么个牢笼里,他又不是牲口。 段江注意到段天手上的伤痕,估计是方才交手时受的伤,暮春和白一两人可没有半分的手下留情,打得段天皮开肉绽的。 「这件事确实是我的疏忽,小娘子你看……」段江话未说完,便感受到叶思漓身旁顾离忧的冷眼,段江暗自吐槽了一句「小心眼儿」,脸上却是皮笑肉不笑道:「顾大将军,今日他并未犯多大事,要不就算了吧?等回到山寨我定好好教训他。」 顾离忧视线移到段天身上,笼中之人狼狈不堪,却一脸傲气没有丝毫悔意。 顾离忧眼神轻蔑将其上下打量,语气凉薄;「今日二寨主确实没犯多大错事,只不过是偷袭了城门守卫,擅自潜入城中,若不是白一和暮春办事得力,恐怕此时已杀入了城主府。」 段天不服气地仰着头鼻孔朝天,谁也不放在眼里。 他段老二向来过的刀口嗜血的生活,如今技不如人屈居人下,大不了扔了这条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见顾离忧这副高贵模样,段天也不让自家哥哥救他了,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道:「要杀要剐随你便,老子叫一声疼就是你孙子!」 闻言,顾离忧只是淡淡轻笑一声。 这段家兄弟性子倒是一模一样。 可惜…… 顾离忧缓缓上前两步。 良城官员与山匪的勾结已久,如今年轻一辈便主要是段天。 孙阎放纵段天极其手下下山烧杀敲掠以维持生计,又借助段山寨的势力打压朝中下派的其他官员以此稳固他在良城的势力。 这倒是一笔好买卖。 顾离忧眼眸微沉,神色冷峻让人不寒而栗。 段天莫名心虚地别开了目光。 「二寨主倒是性情之人,不过凭着二寨主往日的英勇事迹,恐怕又杀又剐都难平民愤。」 段天听着顾离忧说的如此轻松,可是他怎么觉得怪怪的? 「顾离忧,你别……」 段江正欲开口,却见顾离忧忽然转头,视线看向他,淡淡道: 「段天所行之事,想必你也清楚吧?」废话。 段天是他亲弟,他当然清楚。 孙阎为人女干诈狡猾,素来压榨百姓,幸好一物克一物,段天将他收拾的够呛。 他又何必阻止? 只不过如今听顾离忧话外之意,是在责怪他放任手下祸乱百姓罢。 「将他押出来。」顾离忧 如此吩咐道。 白一方上前打开牢笼押出段天,便见孙阎急急忙忙赶来。 「哎哟喂,顾将军呐,您这是……」孙阎一个急刹车勉强站稳,看着受伤的段天,他不觉心中暗惊,瞧段天这副模样,莫不是已经受过刑,审问过了? 或许是跑得急,孙阎额间的汗珠如豆大,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朝着顾离忧和叶思漓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道:「郡主,顾将军,不都是一家人嘛,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 「哦?一家人?恐怕孙知州和二寨主才是一口锅吃饭的人吧?」顾离忧反问。 孙阎抬手轻轻擦了擦额间滑落的汗珠。 他本意是说如今顾离忧和段江合作,而段江与段天是亲兄弟,这不就是一家人嘛。 可顾离忧这话……他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孙阎又撇了撇被白一抓住的段天,他这模样倒是是招了还是没招? 孙阎正欲开口打探,却听顾离忧随意道: 「既然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正巧我想审审他,孙知州不如一起?」 审问一事叶思漓不感兴趣,便带着涣夏暮春去了后厨。 屋外天色渐暗,屋内柴火点点。 叶思漓挽着衣袖动作轻熟地揉着面粉,青珞三人帮忙打着下手,四人有说有笑,画面一时十分欢乐。 青珞看着叶思漓手里的动作极其娴熟,忍不住称赞道:「没想到郡主还会做月饼。」 暮春拎来一桶井水,又用木勺往盆子里舀水,自豪道:「我们郡主会的东西多着呢,厉害得很。」 「确实。」叶思漓毫不谦虚地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本郡主聪慧机灵,才貌过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确实厉害。」 「噗~」三人忍俊不禁。 待叶思漓四人将晚餐准备上桌,顾离忧那边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免费阅读. 第六十七章 青珞担任良城知州 叶思漓看着面色惨白的孙阎被白一毫不留情地拽着一只脚拖向了大牢。 段天不情不愿却十分自觉地朝白天关押他的牢笼走去,还顺手关上了牢门。 顾离忧刚出门便一眼看见了远处等着的叶思漓,神情瞬间放松,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眉眼温柔地朝她走来。 段江最后出来,他一改往常的随意,神色异常严肃,注视着大步朝叶思漓走去的顾离忧的背影,眸中神情不明。 暮春和涣夏,还有青珞,三人小声嘀咕着。 「这是什么情况?」 「段天全部招了?」 「这就招了?那也不怎么样啊。」 「你以为能有几人抗得过公子的审讯?」 「这倒也是,看样子没用刑吧?」 「好像没有。」 「不亏是公子。」 三人的议论,叶思漓听得清清楚楚。 以前身在京都,她自以为很了解阿忧,此番来良城一趟,方见识到阿忧许多的不同面。 眨眼间,顾离忧已站在她身前,咫尺距离,触手可及。 「怎么不进去坐会儿?」顾离忧的嗓音温润,眉眼间是叶思漓熟悉的温柔。 「我也才来,没站多久。」叶思漓乐呵呵地望着眼前之人。 「先前以为我们能在中秋前赶回京都,如今看来只能在良城过了,我和涣夏他们准备好了晚膳。」 「阿漓的手艺我十分期待。」 见段江还在原地站着发愣,叶思漓招招手将他喊了过来。 三人落座,段江看着一整桌子的菜,不免惊讶:「这些都是你做的?」 他记得先前在山寨,她可是差点儿烧了厨房。 叶思漓似乎也想到了山寨失火一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说过那次失火不是我弄的。哎呀,你赶紧尝尝吧,看看合不合胃口。」 叶思漓拿过段江的筷子替他夹了些菜放在碗里。 住在山寨的那些日子,她的伙食都是段江特意吩咐人给她做的,还担心她吃不习惯,每日变着花样做。 但段江确实还没有尝过她下厨做的饭菜。 段江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尝了尝,更是惊讶道:「你竟有这等好手艺?」 「那是当然。」 叶思漓得意地笑了笑,拿起身前的筷子给顾离忧夹了个鸡腿,「阿忧,你多吃点,这段时间都瘦了。」 段江看着叶思漓笑盈盈地望着顾离忧,碗里的菜瞬间不香了。 顾离忧注意到段江逐渐铁青的脸色,故意笑了笑,也给叶思漓夹了个鸡腿,柔声道:「你也多吃点。」 「……」段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段天憋屈地坐在角落,看着远处地上的树影摇曳,不由得顺着抬头朝夜空望去。 皓月当空,明亮而柔光。 八月十五,中秋。 以往每年的此刻,他都在和寨中的弟兄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乐乎。 可如今…… 他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忽而一股肉香飘至鼻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忍不住转身朝着肉香传来的方向看去,结果…… 「怎么是你们?」段天一眼看见白一手里端着的饭菜,却还是倔强地转过了身,选择视而不见。 暮春摸着吃得饱饱的肚子,悠哉地走到他面前,故意问道:「不然你以为是谁啊?」 段天别开了视线,不再理会。 「今日是中秋节,这是郡主亲手做的月饼,我给你留了一个。」白一将手中的饭菜递到段天面前,「 这些菜也都是郡主做的,你算是有口福了。」 段天忍不住转头看了看面前的饭菜,又看着白一和暮春两人讨人厌的家伙,他气得又转过了身子。 白一和暮春相视一眼,暮春歪了歪头,白一了然,将饭菜放在地上,丢下一句:「爱吃不吃。」 两人便不多说果断离开。 段天犹豫地转头瞥了眼身前的饭菜,却听白一忽然开口,他连忙收回视线。 「若是夜里凉,自己记得去右后方的屋子里拿被褥。」 段天没有回应,纹丝不动地坐着。 待确定他们二人走远后,才将目光又落在饭菜上,心中纠结万分。 他堂堂七尺男儿,也是要面子好吧。 忽然,段天目光一定,注意到有一只蚂蚁正爬向碗筷,他连忙打开牢门、端起饭菜、关上牢门,动作一气呵成。 端都端了……他的视线落在盘子里的大鸡腿上。 次日,叶思漓随口说了句不知今年能不能看着裕公府的丹桂开花,接着后面几日便都没有见到顾离忧的身影。 甚至连白一和青珞都时常看不到人,她只听涣夏说他们帮着阿忧在处理城中之事。 段天被关了几日,顾离忧便将他放了回去。 段江本来不愿给机会让顾离忧和小娘子独处,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可是这几日顾离忧每日早出晚归,或者召官员议事便是一整日。 暮春涣夏两姐妹整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娘子,他靠近不了半步。 没办法,实在太无聊,他只好回山寨跟兄弟们团聚了。 如此又过了十来日。 清早叶思漓方洗漱完,便见顾离忧等在门口。 看上去他疲惫了不少,黑眼圈挂在脸上明显得很。 不等叶思漓开口询问,便听顾离忧开口,嗓音略微干哑: 「阿漓,今日你收拾一番,我们明日启程回京。」 「啊?」 这么突然? 顾离忧解释道:「我算好了时日,明日启程,下月初我们便能抵达京都,今年我定能陪着你等候丹桂花开。」 「……」叶思漓有些发懵。 所以这些日子不见人影,他都是在忙着处理良城事务,就为了陪她看花? 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面前的人眉目疲惫,心疼道: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今年我跟你待在一起,知道你平安便好了,何必把自己弄得这番憔悴?」 闻言,顾离忧只是低头傻笑,叶思漓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只催促道: 「既然你决定了明日回京,那今日你便好生休息,行李什么的我帮你收拾,快去吧。」 「对了,还有一事我觉得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何事?」 「青珞乃徐府长子,你知道吧?」 叶思漓点点头,脸色凝重几分。 当时她救下青珞,之后也让人调查过他的过往。 虽然徐府犯的灭门之罪,可当年圣上赦免的青珞,如今青珞身在裕公府,她自然是护得住的。 只是阿忧为何突然提起青珞的身世? 「青珞出身贵门,当年外出求学,如今才智双全,实属为官之才。」 「什么意思?」叶思漓没有明白。 青珞的才学她确实看在眼里,终身为奴屈于人下确实可惜,她先前就有打算除了青珞奴籍,还他自由身,可是青珞拒绝了。 顾离忧解释道: 「如今良城无主,若我们回京,总得有人来料理良城吧?这些时日青珞帮 着我处理良城事务,我发现他心思细腻,胸怀大局,短短时日已经将城中事务了如指掌,遇事颇有自己的看法和处理方式。以他的才学担任良城知州绰绰有余。」 叶思漓诧异,她倒是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 「你的意思是让青珞留在良城担任知州?」 此番顾离忧解决良城百姓之苦,更是解决了朝廷的心头大患。此次回京他向圣上请个恩典举荐青珞为良城知州,这也并非难事。 可是,担任一州之主实属不易,她倒不是怀疑青珞的能力,只是想到他孤身一人远在良城,多少有些不放心。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觉得青珞确实是不二人选。他是你救下来的,所以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想法。」顾离忧认真道。 叶思漓认真思索半晌,道:「他若有这个能力,就应该大放光彩,而不是整天围着我转。」 她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他能够选择自己的人生。我找他聊聊,尊重他的选择,好吗?」 顾离忧点了点头。 次日,白一和暮春涣夏将所有行李打包放好,和叶思漓一起站在大门处等着。 顾离忧从昨日一觉睡到今早,此时收拾完毕走了出来。 暮春发现人数不对,惊问道:「郡主,青珞怎么不在?」 叶思漓看向顾离忧,又将视线望向空荡荡的府内。 「他或许……不跟我们回去了。」叶思漓语气低落,神情有些伤感。 「为什……」暮春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 叶思漓松了口气,脸色还来不及扬起欣喜的笑容,可瞧着青珞的郑重的神情,她心中已猜到他的选择。 青珞上前,双眸泛红注视她良久,突然双膝弯曲跪在地上。 「公子,青珞定不负众望。」 「郡主,您对青珞有救命之恩,青珞定会报答郡主。」 说罢,青珞双手相叠,俯身磕头,久久不起。 良城地理位置特殊,如今他们虽与段江联手,可段江说得清清楚楚,他只认顾离忧和叶思漓的人,其他人来了,他翻脸不认。 加之此番行事将附近的叶家军暴露出来了,若是让其他有心之人接手良城,叶家军怕是难以在此立足。 他,是不二人选。 免费阅读. 第六十八章 不速之客 见此情形,暮春忍不住红了眼,「青珞,你……你这是做什么啊?」 涣夏大概猜到发生了何事,却也执意劝道:「我们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回去。」 「郡主,您快劝劝他。」暮春上前欲扶起青珞,青珞却不愿起身,只是俯首在地,以此藏起落下的泪水。 叶思漓眼眶湿润,忍住哭泣默默地看着身前之人。 他不起,她不语。 如此良久。 终于,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叶思漓抬手拭去,嗓子发酸,只道: 「此前良城一事,青珞大有功劳,如今良城无主,青珞乃不二人选,即日起青珞任良城知州,朝廷那边本郡主自会请旨。」 暮春和涣夏吃惊地杵在原地,只听青珞深吸一口气,带着微微鼻音回道:「多谢郡主成全。」 青珞重重叩首,待他抬头时已是满脸泪水。 顾离忧熟知叶思漓重情重义,定是放心不下青珞。 「良城地势紧要,你驻守良城要多加谨慎,段江虽为人野蛮,但尚可信赖。」 顾离忧如是说道。 白一上前递上书信一封,青珞不解,顾离忧补充道: 「治理良城需注意之事这上面大多有提醒,只不过百姓有血有肉,是活生生的人,你还需灵活应对。再者,段江虽是山匪出身,但良城之事知晓得事无巨细,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与他商量。最后,若是实在棘手,常与我们联系。」 「是啊,若是想念京都了便回去看一看。」叶思漓连忙补充道。 她此番回京,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来良城。 青珞将厚厚的信纸紧紧握住,直至指节泛白也不愿松开。 见此模样,叶思漓再也忍不住了,小跑上前将青珞抱住,哭泣道:「你身子方才养好,如今孤身于良城,千万要照顾好自己。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如果有机会你也要常回去知道吗?」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青珞的时候,青珞浑身是伤,差点儿就一命呜呼了。 如今好不容易把身子养好了些,却要一个人留在偏远之地。 京都至良城,一路艰险,他们都走过来了,如今却不能一起回去。 青珞感受着怀中之人的温度,双手垂于身体两侧,僵硬地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郡主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治理好良城,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待顾离忧将叶思漓扶上了马车,暮春和白一,还有涣夏三人纷纷与青珞告别,皆是湿了眼眶,依依不舍。 熙宁十八年,八月二十八,乐安郡主和怀化大将军平定良城之乱,九月九日周元帝下旨任青珞为良城知州,其脱离奴籍,纳入官职。 叶思漓远远便瞧见了守在城门处的穆九风,激动地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马车跟穆九风挥着手。 顾离忧一把将她拽住马车,却也控制好力度并未撞着她。 好不容易抵达城门,叶思漓便立马跳下了车,穆九风自然地展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跑过来的叶思漓。 「九风,我可见到你了,想死你了。」叶思漓松开穆九风的怀抱,开心得上蹦下跳,两人开始聊个不停。 「你们信中不是说上月二十八日便启程了吗?怎么今日才到?害得我好等,脖子都望长了不少。」穆九风埋怨道,一手搭在刚走过来的顾离忧肩上。 叶思漓乐呵呵道:「我们回来走的官道,九风我跟你说啊,一路上我遇见可多有意思的事了,阿忧还给我抓鱼了呢,还有啊……」 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幸得穆九风也并未觉得乏味,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这一路虽是长途跋涉,但顾离忧将她照顾得极好,一路游山玩水,遇见当地有趣的风俗他们还会一起参与,故而回程也不算太累。 穆九风为其办了接风宴,设在醉云楼。 待叶思漓和顾离忧回府沐浴更衣稍作休整后,一行人便去了醉云楼赴宴。 小厮上前引路,轻推房门,叶思漓便亮了眼。 「小灵、阿钰,你们也在!」 早早等着的萧灵此刻也立马起身朝她奔来,两人撞了个满怀,幸得顾离忧在后伸手扶住叶思漓,两人才不至于冲过了头。 「出去这么久也不写封书信回来,我和九风都要担心死了,快让我看看可有受伤。」萧灵拉着叶思漓,两人牵着手便进了屋。 剩下三人早已习惯,对视一眼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五人落座,三人缠着顾离忧和叶思漓,要求多讲讲一路的趣事,叶思漓自然乐意得很,顾离忧虽不想搭理,却架不住穆九风死皮白咧。 满桌的饭菜陆续上齐,好久没吃醉云楼的菜,叶思漓早就馋得直流口水了。 穆九风指着叶思漓面前的一道菜,介绍道:「这是新出的菜式,你运气好得很,正好赶上,快尝尝。」 「那我就不客气啦,我可是太想念醉云楼的饭菜了。」叶思漓拿起筷子,还未碰到新菜,便瞧见包间的门被推开。 四人皆齐目看去,只见萧风走了进来。 紫衣墨发,面容姣姣。 不得不说,帝王家的基因确实优秀,不管是萧风、萧钰还是萧灵,从相貌身形上都是出众的。 不过…… 叶思漓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究竟是哪里奇怪呢…… 猛然,叶思漓身子微微往后一缩,往身旁顾离忧方向靠了靠。 萧风今日这身装扮,加上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温和神色,这模样居然有几分……亲和? 顾离忧注意到叶思漓的反应,率先开口笑道:「二皇子也是来参加我和阿漓的接风宴?」 很显然,穆九风不可能邀请萧风,这无异于是点明说他不请自来。 怎料萧风毫不在意,脸上挂着标准笑容径直朝他们走来,「我听闻你和思漓妹妹立功回京,我急忙忙处理完手中事务便赶来了,幸好没错过你们的接风宴。」 萧风自顾自地寻了个座位坐下,抬手轻拍几下,便有随从端着镶金楠木匣进屋上前。 「这是我给两位准备的贺礼,莫要嫌弃。」 叶思漓瞥了眼木匣中的物品,微微诧异,笑道:「二皇子阔气,将前朝公孙皇后最宝贝的紫金流光瓶都拿出来了。」 前朝皇室之物大多封存在国库,尤其是这紫金流光瓶,凭其价值不菲和地位极高,无数只眼睛都盯着它。 不过这宝物却在熙宁四年——也就是萧钰突受恩宠那年,周元帝以生辰贺礼赏给了萧风,这一举动更是让百官摸不清头脑。 自此,朝中派系便以二皇子萧风和四皇子萧钰各自为主分为两派。 叶思漓、顾离忧和穆九风三人素来与萧钰和萧灵走得近,不过这些年裕王爷和宁安侯向来安分守己,对朝中派系退避三舍,百官便也未曾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小孩子的浅薄交情罢。 萧钰向来不争不抢与萧灵悠闲度日,故而萧风也并未真正把他放在心上,可是,这些年来周元帝迟迟不肯立下储君,皇太子之位空缺已久,百官众说纷纭。 萧风如今按耐不住,无非是因为萧钰的立冠之年将至。 叶思漓将目光从紫金流光瓶上移开,婉拒道:「二皇子的好意乐安心领了, 不过这紫金流光瓶太过贵重,乐安怕是承受不起。」 萧风笑得云淡风轻,目光淡淡扫过一旁沉默不语的萧钰,「四弟,你觉得这紫金流光瓶如何?」 室内气压骤降,唯这位不速之客懒洋洋地笑着,双眸深邃,无形之中骇得人不敢妄动。 只见萧钰浅浅笑着,抬眸看向那精致高雅的紫金流光瓶,将其细细打量许久,认真道:「父皇送给二哥的生辰贺礼总不会差。」 萧风满意地点点头,顾离忧趁机道:「俗话说宝物配贵人,紫金流光瓶何其珍贵,更何况是圣上送给二皇子的生辰贺礼,我们岂能夺人所好?」 当着萧钰的面送来紫金流光瓶,萧风此举摆明了是试探萧钰的态度,更是在试探裕公府的态度。 「我好意赶来赴宴送礼,这礼要是不收,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萧风脸色笑意未见,浅浅地挂起,却尽显冷漠。 他原本想着顾离忧远去良城,京中只剩下不理朝政的裕王爷和不懂政事的小郡主,一旦叶思漓调动叶家军前往良城,他便有把握给裕公府安上大不敬之罪名,届时他再出面搭救裕公府于水火,等顾离忧剿匪回来,整个裕公府早成了他的羽翼。 谁知他收到的消息是叶思漓只带着三名随从便赶去了良城,随后又传出良城突然出现叶家军,他正准备上朝状告裕公府暗藏私兵,却不料裕王爷早一步到了大殿正在上奏请求圣上提高偏远地区叶家军的军饷和补贴。 他虽是气愤,但这更是说明裕公府实力不容小觑,若是将其收为麾下,萧钰岂是对手? 「二皇子好意送礼,我们岂有辜负之理?」 见叶思漓松口,萧风神色微微诧异,正欲吩咐随从将贺礼送过去,却又听她继续说道:「不过这礼物既然是送给我和阿忧的,那乐安还真有一件喜欢之物,不知二皇子可愿割爱?」 免费阅读. 第六十九章 坠入爱河 「但说无妨。」 「乐安听闻二皇子先前在外游历之时,偶然寻得名剑一柄,曰清雨剑。此剑天下无双,世间难寻,乐安苦寻多年未果,今日二皇子若真想送乐安贺礼,倒不如了却乐安此桩心愿如何?」 清雨剑的名声在江湖流传已久,不过名声再大也只是江湖之物,无关朝政。 见叶思漓婉拒,萧风一时沉默,却听穆九风爽朗的声音响起: 「清雨剑?就是传闻中世间仅有的那把宝剑?」 「正是。」叶思漓立马配合地点点头。 「我说二皇子啊,既然是送礼,自然要送些对方喜欢的,你说是吧?」 穆九风微微歪了歪脑袋,嘴角带笑,直勾勾地盯着对面不语的萧风,右手却悄声戳了戳一旁的萧灵,萧灵反应过来,也立马掺和道: 「是啊是啊,反正二哥你也不擅用剑,更何况我对清雨剑也是好奇得紧,什么时候拿出来让皇妹我开开眼界?」 听着他们一唱一和,萧风还能怎么办?只得故作开心地吩咐手下将清雨剑送去裕公府。 吃饭期间,萧风几番试探叶思漓和顾离忧的态度,结果顾离忧只顾给叶思漓夹菜,叶思漓只管埋着头干饭,似乎没听懂他的意思,只是随口敷衍作罢。 待他们用完晚膳再出醉云楼时已至天黑,几人便各自告别回府。 次日一早,叶思漓方洗漱完,准备去玉笙院找顾离忧一起用早膳,便瞧见管家张伯抱着一长盒走来。 「郡主,这是二皇子一大早托人送来的东西,说是送您的贺礼。」 叶思漓接过长盒,打开一看,剑鞘呈罕见的品月之色,微微出鞘,只见剑身在晨光下隐隐泛起青色,纵使她不懂兵器,却也看得出来此剑做工之精湛,用材之可贵,不亏是天下剑客纷纷心向之的宝剑。 叶思漓雀跃地抱着清雨剑一蹦一跳的去了玉笙院。 顾离忧如往常一样,此时已在院中练武,他身形高挑,身手敏捷,招式刚中带柔、行云流水,远远看去,此情此景,如游画中。 叶思漓熟练地轻声绕到院中石桌旁坐下,手托着下巴静静等着。 不多时顾离忧便朝她走来。 她连忙起身,笑眯眯地朝顾离忧眨着眼,示意他瞧瞧长盒里的东西。 「他还真将清雨剑送来了。」顾离忧接过长盒放于石桌上,缓缓打开长盒,不得不惊叹于此剑之难得,「清雨剑果真名非虚传。」 见他如此爱不释手的模样,叶思漓双手环胸,下巴微扬,大方道:「喜欢吧?送你啦。」 「送我了?你不是找了很久吗?」顾离忧微微诧异。 一旁的暮春涣夏和白一相视一眼,见怪不怪了。 暮春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主子的交谈,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只要是公子,那郡主做出什么也不奇怪了。 反倒是公子,每次一遇到郡主的事就变得笨笨的。 暮春看着两人的互动,实在恨铁不成钢,眼前却突然一黑,转头发现是白一伸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白一你找打是不是?」 「是啊,别在这儿守着了,陪我过过招。」 暮春本不想理会他,谁知白一一把扯下她腰间荷包,还得意洋洋地挑衅,气得她握住长鞭,立马追了出去。 涣夏盯着两人的打闹,面无波澜,早已习惯,又转头看了眼两个主子,自觉这里一时半会儿不需要她,便去准备早膳了。 叶思漓点点头,「确实找了多年,本来准备当做生辰礼送给你的,结果这么多年居然没有找到一点儿踪迹,我差点儿就 以为是江湖谣言了。」 顾离忧愣愣地盯着面前之人,她原本就是想送给我的? 叶思漓低头看了看顾离忧手里的清雨剑,诧异道:「阿忧,今日你这青色衣裳倒是和清雨剑配得很。」 「阿漓,你可知这清雨剑万金难寻,举世无双?」 「当然知道了,不然寻常兵器怎么配得上你?」叶思漓得意地笑道。 完全属于误打误撞,在她听闻清雨剑时,她便一时派人寻找,结果一时没有消息。去年萧风回京,她便收到消息说清雨剑被他收了,她一直在想找个时机从萧风手里买回来,不承想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听她这般说道,顾离忧看着手里的清雨剑,一时五味陈杂。 蓦然,叶思漓落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 「谢谢你,阿漓。」 顾离忧抱着怀中之人,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于鼻尖,如此真切而暖意。 叶思漓的脸正好贴近他结实温热的胸膛,甚至可以隐约听见均匀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是天色太热还是怎的,叶思漓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热,心跳也乱了拍,她的呼吸错乱,修长的手指试探地触碰上他的背脊,只敢指尖轻触两下,故作镇定道: 「你……喜欢就好。」 阿忧擅长用长剑,这把清雨剑他用上定能如虎添翼,如此她总能放心些。 「嗯,我很喜欢。」 他的语气温和,嗓音带着些许低沉磁性,仿若在她耳畔喃语。 叶思漓只觉得耳根子唰地滚烫,猛地将他推开。 她躲闪开顾离忧困惑的眼神,词不成句道:「我……那个……阿忧……」 「怎么了?」顾离忧柔声问道,见她脸颊绯红,以为她身子不适,连忙上前欲伸手探探额间温度。 却见叶思漓往后一退,避开他的手,支支吾吾道:「我……我突然想起今日约了彩彩吃茶,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刚到准备摆放早膳的涣夏抬头看了看时辰,提醒道:「郡主,您和梁小姐约的巳时,现在还早着呢。」 「……」叶思漓脚步一顿,却仿佛感受到身后那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她连忙摆摆手,「你记错了,我约的辰时。」 说罢,叶思漓便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留下顾离忧和涣夏两人面面相觑。 「阿漓怎么了?」顾离忧不解道。 「……」涣夏同样疑惑地摇摇头,她才到好吗? 涣夏摆好饭菜,问道:「公子,要不您先用膳?」 顾离忧看了眼桌上的两副碗筷,又抬头看了看叶思漓离开的方向,嘱咐道:「将阿漓喜欢的这几样带过去,提醒她记得吃完早饭再出去。」 醉云楼内。 叶思漓娴熟地煮着茶,替萧灵和梁彩彩两人斟了一杯又一杯。 萧灵按住叶思漓的手,叫苦道:「姑奶奶,我俩已经喝了十一杯了,肚子实在装不下了。」 自从坐在这儿起,叶思漓便少言寡语,只管不停地煮茶倒茶。 「你不对劲啊,速速招来,是哪个狐狸精趁我不在勾了你的魂啊?」萧灵将面前茶杯挪到一旁,双手撑在桌上,身子猛然往前倾,直勾勾地盯着叶思漓,不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 梁彩彩也察觉到叶思漓今日的反常,猜测道:「不会是因为顾公子吧?」 「当然不是。」叶思漓激动的一口否认。 瞧她这反应,萧灵和梁彩彩相视了然,双双逼问道: 「如实招来。」 两人实在逼得太紧,叶思漓也觉得苦闷,趁此将今日之事详细 倾诉。 良久,见两人脸上的笑容诡异,叶思漓慎重问道: 「你们说,我是不是得绝症了?」 不然如何会毫无预兆的心跳呼吸全都错乱,心中还燥热难耐呢? 梁彩彩轻飘飘冒出一句:「是啊,绝症。」 萧灵补充道:「药石无医。」 「……」 这么严重??? 两人静静地瞧着叶思漓的神情逐渐慌乱,半晌,方见她起身,萧灵连忙问道:「你要干什么?」 此时叶思漓已经镇定下来,神色认真道: 「我回府写份遗书留给祖父和阿忧。」 「噗嗤——」 「哈哈哈哈——」 两人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仆后仰。 见二人反应,叶思漓便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倒也不恼,反倒是长松了一口气重新落座,给自己斟了杯热茶,浅浅品了一口。 两人笑个不停,叶思漓没好气地问道:「笑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哈哈哈哈哈——」 「不行了我笑得肚子疼……」 两人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只见叶思漓再次慎重问道: 「如果不是生病了,那我为何会有那般反应?」 萧灵和梁彩彩相视,后者心会神领道: 「我的傻郡主,你这是坠入爱河了。」 ??? 萧灵十分配合地点点头,上扬的嘴角就没放下过,挑眉道: 「我就觉得你和离忧不对劲,果不其然呐。」 阿忧? 脑中突然回想起清晨在玉笙院中发生的事,叶思漓心里又是一阵慌乱,甚至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不、不可能,阿忧是、是我兄长……他也一直、一直把我当作亲妹妹照顾的。」 萧灵恨铁不成钢地伸手弹了下叶思漓的脑袋,「说你傻你还真傻了?你自己也说了是「当作」亲妹妹,整个大周谁人不知你俩并无血缘啊?」 毕竟当年裕王爷坚持把顾离忧写入叶家族谱,将他收为叶家长孙一事可谓是轰动全城。 免费阅读. 第七十章 只在你面前温良 她喜欢阿忧? 这不可能啊。 「可是我一直把阿忧和九风一样都当作兄长的,更何况为什么我以前没有这种感觉呢?」 九风,穆九风。 萧灵乖乖坐在座位上,脑海中不禁浮现她和穆九风被困在天遥山那晚,喃喃道: 「或许,以往的相识相伴是厚积薄发,待寻着天时地利之际,只需一刹那,你便会蓦然察觉——原来眼前人一直是心上人。」 见叶思漓听得似懂非懂,梁彩彩反问道: 「你说你将顾公子和九风公子都视作兄长,那我且问你,你苦寻多年的清雨剑为何偏偏送给顾公子?」 「……」叶思漓一时回答不上。 她只是觉得阿忧有清雨剑傍身,以后他再独自外出办事,她总能放心些。 「我再问你,顾公子每次出征,你为何总是提前小半月就在城门处望着了?」 「阿忧行军返京,我自然是担心他。」叶思漓声音放低,或是自己也说不上缘由。 梁彩彩紧接着问道:「那为何九风公子出去,不见你如此担心?」 「……」叶思漓试图狡辩,九风出去她自然也是担心的,但此刻回想,那种担心确实跟担心阿忧有一点点不同。 「你再想想,这些年来你有多护着顾公子?」 说及此,梁彩彩不自觉委屈起来。 因着顾离忧身世不明,世家子弟时常会以此打趣,梁彩彩幼时本就和叶思漓关系要好,后来关系闹掰的原因之一便是因为顾离忧。 梁彩彩向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幼时觉得是来路不明的臭小子抢走了自己好友,故而每次见面也没什么好话,谁知叶思漓护短得很,久而久之,两人关系便闹僵了,而梁彩彩自然是更加看不惯顾离忧。 因为别人说闲话,叶思漓经常跟他们打起来,因着叶思漓身份以及她身边随时跟着顾离忧和穆九风或者就是暮春和涣夏,久而久之,也没人敢拿顾离忧身世玩笑了。 叶思漓沉默良久,也只得说出这么一句话:「阿忧性子温良,若我不在旁人面前护着他,他会受欺负的。」 「……」 此话一出,气得面前二人直翻白眼。 顾离忧性子温良? 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她如此认为罢。 萧灵有苦说不出,只扶额埋怨道:「只在你面前温良。」 「什么?」叶思漓没有听清萧灵的嘀咕,偏头问道。 「没什么。」萧灵连忙摆了摆手,将话题拉回来,换了个方式问道:「你这样想想,如果上次去良城的不是离忧……」 「不是离忧,那是谁啊?」叶思漓问道。 「你别打岔。」萧灵接着说道:「如果是九风、我四哥,或者其他人困在良城,你还会那般不顾安危,甚至冒着大不敬之罪去涉险吗?」 这话一出,叶思漓确实沉默了,低头纠结思索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抬头道:「我不会去。」 萧灵激动地一拍手,「你看,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你们身处险境,阿忧一定会想办法的,用不着我去。」叶思漓如是说道。 「……」萧灵生无可恋地转头看向同样无奈的梁彩彩,道:「我跟她说不通,你来。」 叶思漓看着二人不愿言语的模样,苦恼道:「你们的问题我都认真回答了啊,这究竟是不是喜欢?」 梁彩彩浅浅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现在她这脑袋就是根榆木,还没彻底开窍呢。若真是喜欢,往后自会慢慢明白。」 有侍女敲门而进,恭敬禀报:「小姐, 尚书大人派人传回消息说是今日公事繁忙,晚上不回了。」 「又是公事繁忙。」梁彩彩神情瞬间低落,芊芊玉手端着温热的茶杯毫无兴致地摆弄。 见状,叶思漓和萧灵才猛然想起来今日出来的正事。 自从梁海离世,梁彩彩便独自一人撑起了整个梁府,不到一年时间,这位娇滴滴的梁家小姐便肉眼可见的成长起来了。 可是京都人心险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梁海生前掌管刑部多年,得罪的仇家不在少数,自从梁海离世,梁府每况日下,自然有不少人落井下石。 幸而梁毅知恩图报,接管刑部后也一直暗中帮衬梁彩彩,故而梁彩彩的日子也不算难过。 叶思漓一把按住梁彩彩的手,迫使她回过神来,鼓励道:「彩彩,你这样默默守着也不是办法,得主动出击啊。」 因梁海膝下无子,又加上梁毅父母的缘故,梁海便让梁毅住在梁府,这么多年也便习惯了。 可是梁海去世,府中只剩下梁毅和梁彩彩两人,虽然梁毅内心坦荡,但却挡不住闲言碎语,考虑到如此确实有损梁彩彩的名节,他便准备搬出去住,梁彩彩自然不愿意,故而今日找她们出来共同商议。 「怎么主动出击啊,我……我不敢。」梁彩彩紧张道。 叶思漓恨铁不成钢道:「方才你说我不是还头头是道的,怎么一提到梁毅就怂了?」 「你还好意思说彩彩呢?」萧灵伸手轻轻拍打了下叶思漓的后肩,道:「你自己的事情都没搞明白,现在帮别人出谋划策倒是脑子灵光得很。」 叶思漓被怼得哑口无言,却听萧灵对梁彩彩说道:「不过这件事上我和思漓的态度一样,你要是再不主动出击,等他搬出去了,你怕是连面都难见。」 梁毅妥妥的工作狂一枚,若不是念及旧情需帮衬梁彩彩一二,恐怕他早就住在刑部了。 实在想不出来,梁毅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他最适合和公案文书过一辈子了。 萧灵手撑在桌上枕着脑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手执折扇的讨厌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梁彩彩注意到她的神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悚道:「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人今日都有些不太对劲啊?」 说罢,梁彩彩瞄了眼外面正盛的日头,谨慎地将目光重新落在面前二人身上。 叶思漓和萧灵一头雾水,只听她冷不伶仃冒出一句:「妖精,速速放了我姐妹。」 「……」 白一大步迈进玉笙院内,见到在院中踱步之人立马上前回禀:「公子,我刚才问过暮春了,她说郡主午膳和晚膳都不回来用了。」 顾离忧缓缓走向庇荫处的凳子坐下,眼神不自觉地朝院门处瞥去,嘴上却毫不在意:「不回来便罢了,她也有自己的朋友嘛,应该的。」 「不放心就说不放心嘛,还这般倔强。」白一抬手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 顾离忧一记冷眼,「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白一连忙改口,想了又想,看着此时坐立难安的公子,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我怎么感觉这次从良城回来,您和郡主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顾离忧抬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白一一边观察者顾离忧的脸色,一边说道: 「您看啊,虽说以前你们两人关系也是很好,简直羡煞旁人,可是自从良城一事结束,我总觉得郡主有意无意地避着您。」 「你也看出来了?」说及此,顾离忧差点儿腾地站起来,却还是故作淡然,示意白一继续说下去。 白一眨了两下眼,不止是我看出来了,大家都看出来了好 吗? 方才暮春还抓住他逼问是不是公子做了什么对不起郡主的事。 「您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恼了郡主啊?」白一提着心问出这么一句。 「我怎么会惹她生气?」顾离忧腾地站起,吓得白一连忙往后一躲。 仔细想想,他和阿漓两人认识多年,还当真没有吵过架拌过嘴。 阿漓性子平易近人,虽说偶尔爱恶作剧、鬼点子多,甚至胆子还大得很,但她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与她相处甚是愉快。 白一见自家公子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好心提醒道: 「女孩子的心思细腻得很,说不准您哪句话哪个举动就得罪她了。更何况,女孩子也善变得很,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看上那个,否则为何郡主今日不回府用膳,却特意下厨做了糕点送去刑部了呢?」 就像某个臭丫头,最近居然说桥头旁边戏院里新来的角儿长得标致可人,每日一有空闲便溜去听曲儿。 那小白脸也就是长得白了些,有什么了不起的? 如此想着,白一也气上心头。 「阿漓去刑部了?她去刑部做甚?」顾离忧连忙问道。 「好像是去给刑部尚书梁毅送吃的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方才郡主让陪同的涣夏先回来了,我听涣夏说的。」 梁毅? 阿漓亲自给梁毅做糕点? 光是这般想着,他心里便万般不是滋味,立马吩咐道:「带上之前的案卷随我去刑部一趟。」 「???」白一愣了一下,看着已经转身进屋的顾离忧,不确定地问道:「江南一带全部案卷?」 房门紧闭,只传出一声「嗯」。 将至正午,叶思漓三人中午从梁府后厨走了出来,接着径直去了刑部。 免费阅读. 第七十一章 出谋划策(一) 梁彩彩停在刑部门口,踌躇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 萧灵为其整理了仪容仪表,接过叶思漓手里拎着的食盒递给梁彩彩,郑重地拍了拍梁彩彩的肩膀,一本正经道: 「俗话说抓住一个男人先抓住他的胃,这饭菜糕点是思漓手把手教你的,我方才也给你加持过了,加上我们如此貌美的彩彩亲自送去,你想想,他已经劳累了一上午,此时看见如此体贴的你为他送去如此好吃的饭菜,如何不心动?这简直就胜券在握啊。」 梁彩彩将质疑的目光投向叶思漓,叶思漓眼神鼓励地看着她点点头,道:「你与梁毅相识多年,早已知己知彼,自然百战不殆,我们等你好消息。」 如此……也罢。 梁彩彩做了两三个深呼吸,拎着食盒的手紧张的微微发抖,面上却故作淡定,「你们便等我消息罢。」 说罢,便毅然转身走进刑部大门。 剩下萧灵和叶思漓两人在外等着,刑部周边也没什么小商贩,她二人没什么东西可打发时间的,闲得无聊便上前去跟门口轮岗的侍卫聊聊天。 侍卫自然认得她二人,也不敢驱赶,只得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你们大人平时很忙吗?」 「是。」 「他常去的地儿是哪里啊?」 「刑部大牢。」 「他平时不回梁府的时候,三餐都是在哪儿吃的?谁做的?」 「刑部专用厨子。」 「你们有听说过梁毅是否有心仪之人啊?」 「……啊?」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 叶思漓和萧灵两人一唱一和,问得侍卫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幸得此时日头不大,叶思漓和萧灵坐在侍卫特意搬出的椅子上,端起侍卫搬出的小桌上泡好的热茶,微微抿了一口。 「这都进去半个时辰了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萧灵抬头看了看时辰,不安道。 梁毅就是个大魔头,冷血无情,油盐不进,彩彩如此进去该不会撞见什么机密要事,他要杀人灭口吧? 如此想着,萧灵一阵后怕,连忙看向一旁的叶思漓,询问她的意见。 「应该……不会吧?」叶思漓也不太确定。 毕竟抛开梁彩彩这层关系,她和萧灵是绝对不愿意与梁毅有任何牵扯的,梁毅的恶人名声京都人尽皆知,她自然怕得很。 可是梁毅与梁彩彩的关系不同,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说旁人对梁毅的评价有失偏颇,那梁彩彩与之相处多年,自然比旁人更了解他的为人,若是梁彩彩倾心于他,那便说明他定是有过人之处,并非传言中那般冷血无情。 「哎呀,我还是不太放心,要不我们进去瞧瞧?」萧灵将茶杯放在桌上,茶水溢出了少许,担忧道。 顾离忧刚出门便遇见了前来找叶思漓的穆九风,得知叶思漓去了刑部,他便说什么也要跟着顾离忧一起去刑部。 「刑部那小子有什么好啊?整日脸臭得跟块石头样,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哪比得上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个傥、才貌双全?」 穆九风一路骂骂咧咧,饶是顾离忧压根不搭理他,他一个人也不闲无聊。 「离忧公子,九风公子。」 刑部门口的侍卫见着气势汹汹的两人更是无措。 今日是怎么了? 「郡主呢?」顾离忧直接问道。 「郡主进去了。」侍卫指了指身后大门。 顾离忧和穆九风相视一眼 ,瞬间想刀剐了梁毅。 侍卫本想拦下二人,可看到顾离忧骇人阴冷的眼神后,也不敢多说,只得放行。 叶思漓和萧灵还是头一次来刑部,有点摸不清方向。 不过这里面气氛低沉,空气阴冷,让人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啊!!!!!」 突然一阵尖叫传出,两人对视一眼。 是彩彩的声音。 二人立马朝声源处赶去。 叶思漓和萧灵冲进屋子时,只看见梁彩彩软摔在地上,面上神情惊恐,双眸泪珠滚滚。 而梁毅站在她身旁,神情漠然。 旁边的方桌上公案文书全部清理开,此时摆放着打翻的饭菜糕点。 见状,萧灵率先忍不住,方才对他的恐惧被抛之脑后,此时她快步上前斥责道:「梁毅,你什么意思?」 面对萧灵的指责,梁毅不慌不忙行礼请安: 「五公主,乐安郡主安。」 「安什么安?你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彩彩为你付出了多少你压根不知道,你不领情就罢了,至于这般羞辱人吗?」 萧灵仰着脑袋怒视着面前之人。 她今日非要给彩彩讨个说法。 「公主,你们误会了。」梁彩彩擦干脸上的泪水,抽泣道。 叶思漓上前将她扶起,梁彩彩脚下却是无力,只得微微软靠在她身上。 萧灵见她这番模样,恨铁不成钢道:「你都成这样了还帮他说话呢?你放心,今日有本公主在,定为你要个说法。」 梁毅淡淡瞥了眼身侧的梁彩彩,语气冷淡对萧灵问道:「不知五公主想要个什么说法?」 「自然是……是……」 话都到嘴边了,萧灵却说不出来,这种情爱之事,她如何问的出口? 「自然是你究竟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梁彩彩本想制止住她们,却听叶思漓这般问着,便也忍不住想听听梁毅的想法。 梁毅微微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叶思漓,问道:「郡主这是何意?」 叶思漓低声对梁彩彩问道:「可站得住了?」 「嗯。」梁彩彩点点头。 待梁彩彩站稳后,叶思漓才松了手,两步走到梁毅面前,看了眼一旁的梁彩彩,认真问道: 「本郡主且问你,你可有心仪之人?或者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话音刚落,叶思漓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漓!」 完蛋,阿忧怎么来了? 感受到身后人进屋,叶思漓心虚地转过身,看着顾离忧铁青的脸色,心里更是没底,故作镇定打着哈哈道: 「阿忧,你怎么来了?九风你也在?好巧啊。」 穆九风瞥了眼屋内的梁毅,愤愤然:「思漓,真该让何太医治治你的眼疾。」 「啊?」 叶思漓一脸懵,看着门外的白一暮春,以及整整两大车的卷宗,暗自一惊。 果然,只见顾离忧径直上前走到她身侧,伸手握住她手腕,将她身子往他身后拉了拉。 「离忧公子不请自来,可有要事?」梁毅波澜不惊道。 顾离忧抬手勾了勾手指,屋外白一和暮春两人便将两大车卷宗搬进了屋,瞬间将宽阔的屋子填得满满当当。 「无甚要事,只是我今日突然想到这些卷宗早就该给梁尚书送来,恰巧顺路便带来了。」 顾离忧说得云淡风轻,默默退到门外的白一和暮春两人却忍俊不禁。 不亏是公子,这些卷宗搬来,怕是 没有两三个月,梁毅都别想有空闲时间。 「这下有梁毅好受的了。」 白一忍住笑声,却被暮春给了一肘子,痛得他龇牙咧嘴。 「你干什么?」 「你再把我叫出来做这种苦力活,信不信我打死你?」暮春作势撸了撸袖子。 白一见她累得满头大汗,此时却有些难得的可爱,笑道:「不信。」 「……」暮春一时语塞,也不跟他争论。 屋内一阵寂静,叶思漓连忙上前解围,拽了拽顾离忧的衣角,说道:「阿忧,你待会儿不是还有事吗?我们就不打扰梁尚书了,先走吧?」 萧灵和梁彩彩见识不对,也立马附和。 本来顾离忧都准备离开了,却忽然瞥见桌上打翻的食盒,心里一股怒气直往外窜,手臂却被叶思漓拉住,匆匆出了屋。 出了刑部,叶思漓松开顾离忧,「你和九风过来干什么?」 方才那些卷宗摆明了是故意为难梁毅,这般做派不像是阿忧平日的性子。 奈何顾离忧毫不松口:「你不是看见了嘛。」 可穆九风憋不住话,气呼呼问道:「方才你对梁毅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看上他的?看上他什么了?为什么会看上他?」 「???」 一连串问题给叶思漓问懵了。 萧灵见到穆九风的反应也怔了怔,目光反复落在他和叶思漓两人身上。 叶思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指的那些话,立马看向顾离忧,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不喜欢梁毅。」 「那你……」顾离忧欲言又止,想到自己方才的冲动行为,真是滑稽荒谬。 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不知稳重、行事冲动了? 「思漓和公主是为了帮我。」梁彩彩解释道,脸颊却是羞得绯红。 「方才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叶思漓问道。 「其实你们真的误会毅哥哥了。我送去饭菜,虽不见他开心,可他也收下了。只是我本想出去透透气,却不小心撞见了侍卫正在处理死人,便吓得叫出了声。毅哥哥也以为我出了事,才不小心打翻了食盒。」 「那你为何坐在地上?」萧灵问道。 「我那是吓得腿软了,毅哥哥将我扶进屋,奈何我没站稳便摔了,他正要扶我,便瞧见你们进来了。」 「……」 「竟是这么回事。」萧灵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免费阅读. 第七十二章 出谋划策(二) 首次「作战」只得以失败告终。 当晚,叶思漓和顾离忧各怀心思、略显尴尬地共用晚膳,全程静默。 次日,顾离忧练剑时已不见叶思漓来他院中,倒觉得莫名有些失落。 同时,正趴在墙头鬼鬼祟祟的某郡主却涣夏的声音吓得差点儿摔下墙头。 「郡主,您趴在这儿做甚?公子的院门开着,想看他练剑走院门进去即可。」 叶思漓注意到顾离忧的视线朝她这边看来,吓得她连忙低下了脑袋,同时示意涣夏小声些。 躲了一会儿,不见院中动静,叶思漓便松了口气,熟练地下了梯子。 「走吧,骑马去。」 白一泡好茶水,却见自家公子站在原地望着墙头似笑非笑,而后继续挥剑习武。 待顾离忧歇了片刻,白一转头将院中环绕了一圈,疑惑问道:「郡主今日没来?」 顾离忧手里的茶杯一顿,嘴角浮起浅浅笑意,「谁说她没来?」 「???」白一一头雾水地看了看院中,他今日确实没见到郡主过来啊,忽然想起方才公子瞧的墙头外正好是公子备下的长梯,瞬间了然,「看来郡主还是更喜欢爬墙。」 萧灵和梁彩彩一早来了裕公府,叶思漓也早将马车备好,三人便出发了。 马车上,梁彩彩害怕道:「思漓、公主,今日当真要学骑马吗?可是我一点儿也不会啊。」 萧灵兴奋地点点头,她好长时间不曾骑马了,如今终于有机会当然要好好珍惜了: 「当然要学了,你想想梁毅平日除了接触公文案件,便是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现在习武怕是颇费时间,来不及了,但是我们可以灵活一些,骑马也行啊。」 「但时候你约他骑马踏青,他扶你小心上马,两人或并肩而行,或纵马奔驰,岂不乐哉?要是途中出现什么岔子,比如你险些摔倒,他便可以及时英雄救美,届时他拥你入怀,你便能感受着他结实且温热的胸膛,想想就美滋滋。」 萧灵闭上眼美美的幻想着,笑得开心。 马车内,叶思漓脑海中忽然浮现昨日阿忧的怀抱,瞬间红了脸。 「思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这般红?」 萧灵注意到叶思漓的异常,立马收了笑容,担忧地伸手去探叶思漓额头的温度,叶思漓低头躲开,抬手掀开了帘子,清风吹进马车,车内空气瞬间一换如新,叶思漓整个人也缓过神来。 「没怎么,可能是车里太闷了。」 他们还未出城,此时早集已经散了,街道空空荡荡,马车缓慢停住,三人疑惑,萧灵问道: 「云安,怎么了?」 担任车夫之责的云安回道:「公主,是离忧公子和九风公子。」 「阿忧?」叶思漓连忙掀开帘子探出了头。 「九风?」萧灵声调上扬,立即探头看去。 顾离忧和穆九风骑马至叶思漓身侧。 车帘掀起,叶思漓望着来人,他又换了身窄袖束腰的天青色衣裳,衬得他皮肤甚好。 只见他神态温和,将手中刚买的点心递到她面前,「这些都是你喜欢的点心,我每样买了些,你路上好解馋。」 他的嗓音悦耳,眉眼温柔,光是这般看着听着,叶思漓便觉得方才好不容易散去的红晕此时定是再度爬上了脸颊。 「好……好。」叶思漓低头避开他的目光,缓缓伸手接过各式点心。 点心许是刚出炉的,接在手里能感受到温热,忽然指尖划过一丝清凉,叶思漓抬眸瞧去,才意识到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阿忧的手背。 她眸中闪过一阵慌乱,手上动作也 是磕磕绊绊,接过点心放在车内小桌上,却始终低着头不敢再抬头看他。 见她这般反应,顾离忧无奈地笑了笑,也不戏弄她,只说道:「听闻你们今日要去马场,不知各位可介意我们一道啊?」 「自然不会介意。」梁彩彩如是说道。 萧灵目光一直落在穆九风手里的水果上,说道:「今日本就是教彩彩骑马,她都不介意,我自然是同意的。」 穆九风将手里水果递上前,「思漓,这些是你喜欢的水果,路上解渴。」 「谢谢九风。」叶思漓接过水果。 萧灵默默看着这一切,吃味道:「你们两个好生偏心,明明一道出去,却只记得思漓喜欢吃的。」 穆九风解释道:「你别生气啊,这些东西自然买了你们的。」 说实话,他和离忧去买东西的时候,当真是不知道今日会有哪些人…… 「买了我们的?那你可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不知怎的,萧灵心里突然难受得紧,尤其是察觉到他对思漓无微不至的照顾后,心里更是吃味得紧,心中竟是腾起一团无名火。 「你喜欢……」穆九风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顾离忧,谁知顾离忧只淡淡挑眉,示意他自求多福。 「陶记的核酥?」 「周记的桃花糕?」 「李记的芙蓉酥?」 每说一句,穆九风都注意到萧灵逐渐不爽的神色。 「难道是醉云楼的烧鸡?」 「穆九风,我单方面宣布跟你绝交!」萧灵气呼呼地一把放下帘子。 留下一脸懵的穆九风,顾离忧忍住笑意好意提醒道:「方才你说的全是阿漓喜欢的。」 「……」 街上宽阔,清风吹拂,叶思漓眼眸一瞥,却落在转角处一人身上。 「子瑀?」 叶思漓兴奋地探出头去,挥着手招呼着:「子瑀!」 周子瑀微微一怔,转头便瞧见叶思漓一行人,自然上前问好。 「五公主、郡主、离忧公子,还有九风公子,好久不见。」 周子瑀为人谦和有礼,天下文人墨客无一不惊叹其才学无双。 偏偏穆九风看不惯他。 「冤家路窄,这么宽的街道都能碰见你。」穆九风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他们几人也算是总角之交,顾离忧与周子瑀的恩怨他们更是清清楚楚,此时瞧见穆九风的态度,他们已然是见怪不怪。 顾离忧注意到周子瑀手里拎的护具,问道:「子瑀这是?」 「家父担心我缺乏锻炼身子太弱,故而给我请了一位老师,习些基本功,为强身健体,我今日便出来买些护具。」 这也不无道理,周子瑀自幼便喜静恶动、喜文厌武,身子自然也羸弱些。 自从周酒儿的事一出,周府自然受了牵连,周子瑀便开始帮着自己父亲处理事务,朝中事务出不得半点儿差池,时间久了,他的身子自然吃不消。 闻言,萧灵脑瓜子一转,提议道:「我们今日去马场,不若子瑀同我们一道罢?」 「这主意极好,反正你明日也要练武了,骑马射艺自然是少不了的。」叶思漓赞同道。 最后,盛情难却,周子瑀只好同意了。 他不会骑马,也不便与叶思漓她们共乘马车,只得与穆九风共骑一匹。 「凭什么?让离忧载他。」穆九风立马反对道。 叶思漓和顾离忧相视一眼,忍住笑意道:「你若愿与子瑀共乘,那我倒是不介意子瑀与我们共乘马车。」 「绝对不行!你……你们 姑娘家家的怎可与外男共乘马车?」 无可奈何之下,穆九风只得骂骂咧咧的将周子瑀一把拉上了马。 顾离忧和穆九风骑马走在前。 「云安,跟上他们便是。」 萧灵吩咐,却未听到回复,她掀开前面的帘子瞧去竟不见云安,她连忙探出了半个身子环顾四周。 「云安?云安?」 她一时慌了神,熟悉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面前。 「你跑哪儿去了?」萧灵语气担忧,带着些许责怪。 云安只将方才买的东西双手递到她面前,垂眸道:「这是您喜欢的青梅糕。」 「……」萧灵看着他递过来的青梅糕,本想斥责他几句,却见他垂着脑袋,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该擅自离开。 她伸手接过青梅糕,目光落在前方穆九风的背影上,眼睛发酸。 「云安,谢谢。」 待萧灵转身放下糕点时,云安才敢抬眸偷偷看她一眼,眸中划过淡淡黯然,他却是静默不语。 今日天气甚好,万里长空,阵阵微风。 叶思漓早就为梁彩彩备好了马,自己和萧灵也各自挑选了一匹,两人便立即投入状态,认认真真地教梁彩彩骑马。 依着叶思漓吩咐,顾离忧和穆九风二人负责教学周子瑀。 「安全得很,你放心,大胆上。」 「就按照方才萧灵给你示范的动作上马。」 梁彩彩依葫芦画瓢,先跟马儿熟悉了一番,便十分忐忑地准备上马。 上马后梁彩彩险些摔下来,幸好萧灵在下面扶住她,叶思漓牵着缰绳,马儿也不至于发狂。 叶思漓牵着马儿慢慢走,好让梁彩彩适应马背的颠簸。萧灵熟练地上马与梁彩彩并排走着,用行动解释骑马的要领。 白一在后面默默等着,目光未曾从萧灵身上移开片刻。 远处却传来周子瑀惊慌的声音,叶思漓三人转头看去,正好看见穆九风直接简单粗暴的将周子瑀扔上了马背,惊得叶思漓眼皮一跳。 免费阅读. 第七十三章 只身挡住逃犯 「子瑀,抓稳缰绳。」顾离忧连忙提醒道。 周子瑀惊慌地摸到缰绳,身子还趴在马背上未来得及坐起,便见穆九风一巴掌拍在马背上,下一秒马儿便小跑了起来,吓得周子瑀慌乱惊叫。 周子瑀从未骑过马,此刻马儿小跑起来,他根本就拉不住缰绳,手中缰绳毫无章法地一通乱拉,反而适当其反,惹得马儿跑得更快。 顾离忧见他明显身形不稳,连忙骑马赶去,终于赶在周子瑀被摔飞的前一秒抢过了他的缰绳,及时制止了悲剧的发生。 周子瑀的马在场上胡乱跑着,惊得叶思漓她们那边也手忙脚乱。 梁彩彩坐在马背上本就害怕,此刻见周子瑀的马乱跑起来,她胯下的马也蠢蠢欲动,吓得她更加慌乱。 叶思漓手里拽着缰绳,努力安抚着马,却不曾想这马忽然一尥蹶子,她哪里拉得住发狂的马,缰绳被挣脱。 马背上的梁彩彩身形不稳,摔落下马,叶思漓连忙扑上前当了肉垫。 原本穆九风见周子瑀险些摔下马,也是变了脸色,正欲上前帮忙,却见顾离忧已然快他一步,他便骑着马慢吞吞地走过去,结果看见叶思漓和梁彩彩摔在了地上,连忙策马赶去。 离叶思漓最近的萧灵连忙搭上白一的手熟练下马,小跑两步上前关心叶思漓和梁彩彩的伤势。 「思漓、彩彩,可伤哪儿了?」 叶思漓被压得说不出话,只眼花般隐约瞧见前方有一人急匆匆朝她奔来。 「阿漓、阿漓。」 顾离忧方控制住周子瑀的马,便听见这边的动静,吓得他连忙赶了过来。 顾离忧和穆九风将梁彩彩扶起交给萧灵察看伤势。 身上的人起开,叶思漓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连忙深深地吸了口空气,却疼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 「可是摔着骨头了?」穆九风担忧道。 叶思漓摇摇头,自己趴在地上缓了片刻,便慢慢地伸了伸胳膊,抬了抬退,顾离忧的手一直护着她,生怕她造成二次伤害。 「我没事,还能活蹦乱跳呢。」叶思漓慢慢地起了身,笑嘻嘻地转了一圈,证明自己真的没事。 顾离忧默默看着她转圈嬉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后怕,方才那一瞬间,他吓得心脏都险些跳出来,而此时当事人还嘻嘻哈哈的。 他注意到她眼角的泪水,低头看了眼她的双手,叶思漓注意到他的目光便连忙把手背在身后。 顾离忧一把将她拽住。 「你好生站着,别乱跳。」顾离忧命令道:「把手伸出来。」 叶思漓摇了摇头,笑着说:「只不过擦破了点皮,很快就好了。」 原本叶思漓还笑嘻嘻的,可看着顾离忧神色担忧,眸中微微愠怒,她竟鬼使神差地将手伸了出去。 她手掌和小臂有轻微擦伤,顾离忧抬眸看了眼她眼里浮起的水雾,便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手臂拉直,仔细检查。 「离忧,你、你这是干什么?成何体统啊?」穆九风见顾离忧绕到叶思漓身后,手掌附在她肩颈后背上轻轻按了按,又抬起她的胳膊仔细检查了一番,连忙转身看了看四周,焦急道。 若是方才面对顾离忧这番举动,叶思漓定是又红了脸,可此时她只觉得后背疼痛得紧。 「阿忧阿忧,你轻点儿,疼。」 顾离忧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松开手,明明神色尽是担忧,说话的语气却带着微微生气。 「幸好只是皮肉伤,未曾伤及脏腑骨骼。」 「我就说没事吧。」 「皮肉伤也够你疼的,泪花都冒 出来了,还嬉皮笑脸呢。」 「……」 叶思漓闭了嘴,怎么觉得阿忧如今越发霸道了? 穆九风维护道:「思漓没事就好,你凶她做什么?都快把思漓吓哭了。」 「我、我哪儿有凶她?」 萧灵替梁彩彩上了药,疼得梁彩彩泪如雨下。 「彩彩你忍着点啊。」萧灵确实不太会上药,下手也没个轻重,只能一边上药一边道歉。 「啊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轻些。」 「彩彩,你可有其他地方受伤?」萧灵问道。 梁彩彩摇了摇头,「方才幸好思漓接住了我。」 若不是叶思漓在下面垫着她,恐怕她从马背上摔下来不死也得惨。 萧灵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着身后的云安,问道:「方才你为何不接住彩彩?」 云安一直跟在萧灵身侧,虽说离梁彩彩没有叶思漓近,但凭云安的身手救下梁彩彩绝非难事。 「回公主的话,属下的职责是保护您。」 云安神色认真严肃,倒让萧灵接不住下文。 众人休息片刻,本想着叶思漓和梁彩彩的伤势今日便就此作罢,谁知这两名伤者身残志坚,梁彩彩下了决心定要学会骑马,叶思漓也非要支持自家姐妹。 「我和九风换一下,我去教子瑀,九风去教彩彩。」叶思漓提议道。 「为什么啊?」穆九风反对道。 「你还好意思问,方才若不是你戏弄子瑀,会出现后续之事吗?更何况,你骑术甚好,你去教彩彩也可以避免方才的事再度发生。」 由九风去教彩彩,万一马儿再受惊,或者出现别的情况,至少他可以保护彩彩啊。 「子瑀,我们去练习。」叶思漓带着周子瑀便开始教习。 叶思漓先替周子瑀检查了一遍护具,确认无误后便教他上马。 「哇,子瑀你真聪明。」 叶思漓看着周子瑀逐渐能独自控制马的方向,立马夸赞道。 顾离忧跟在叶思漓身后走着,看着她认真地教学,不由得嘴角上扬,脑中不自觉回忆起幼时教她学骑射的模样。 不多时,周子瑀便驾马能在场上小跑起来,可谓是进步神速。 待周子瑀下马时,叶思漓担心他下不来,连忙伸手好让他借力。 周子瑀低头看了看她伸出的手,又看着她一脸真诚的模样,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那只白净却带伤的手上。 「你受伤了,我来吧。」顾离忧将叶思漓的手按下,自己伸手看向周子瑀,「子瑀公子,请吧。」 「有劳了。」周子瑀搭上顾离忧的手顺利下马。 才练习一天,周子瑀能有如此进步,叶思漓夸赞道: 「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子,不仅才学无双,学旁的本领也是聪慧无比的。」 周子瑀谦虚道:「多亏郡主教得好,子瑀素闻郡主的骑术高超,如今看来并非虚传。」 「我的骑术是阿忧教的,阿忧才是真的厉害呢,往后有机会给你见识见识,定能让你惊掉下巴。」叶思漓伸手拍了拍顾离忧的肩膀,却忘了手上有伤,疼得连忙收回了手。 往后好几日,叶思漓和萧灵日日陪着梁彩彩学骑马,最开始是在马场兜圈子,后来梁彩彩逐渐能控制平衡方向了,叶思漓和萧灵便带着她去郊外,骑术学得怎么样不清楚,反正这三人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这日,三人在郊外玩了一天,玩得筋疲力尽便准备回去了。 「彩彩,这几日你的骑术大有进步,过几日待梁毅有了空闲时间,你便约他出 来游玩,我地点都帮你选好了。」 叶思漓牵着马慢慢走着。 萧灵转过身慢慢地倒退着走,看向梁彩彩兴致勃勃说道:「是啊是啊,到时候我派人给你送两套衣裳首饰,你好好打扮一番,定能将梁毅一举拿下。」 云安牵着马跟着萧灵慢慢走着,时不时提醒她脚下的石子。 梁彩彩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这几日整日练习,她的手上早就被缰绳磨破了皮,甚至连屁股也颠痛了,约会什么的还是等她好生休养休养。 云安脚下一顿,目光看向他们右前方的树林,「有人。」 「啊?」三人疑惑地朝右前方的树林看去,却迟迟不见人影。 云安上前几步正好护着萧灵,只道:「不必担心,应是官府中人在追捕要犯。」 「你如何知晓是官府中人?」叶思漓好奇问道。 不及云安问答,她们便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正朝她们这个方向而来。 紧接着果然看见三人策马奔驰,身后紧跟着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梁毅。 「梁毅?」叶思漓瞪大了眼睛。 梁彩彩也连忙看去,见那三人自右前方的树林处朝她们这个方向逃来,她顾不得多想,连忙翻身上马,孤身赶去。 「彩彩!」 「彩彩!」 待梁彩彩策马追去,萧灵和叶思漓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危险,连忙赶去。 郊外荒凉,人烟稀少,梁彩彩疾驰而去,横冲直撞朝逃犯冲去,惊得逃犯立马拉住缰绳,差点掉下马去。 逃犯转头看向身后,梁毅人马马上赶到,再看看面前的小姑娘,逃犯长刀一拔,刀柄猛地拍打在马背上,胯下骏马立马向前冲去。 梁彩彩听到前方梁毅人马的声音,知晓他们很快便到,便也不肯让开,只身骑马挡在路中间。 忽然逃犯胯下骏马惨叫,前蹄一弯跪在地上,因着惯力逃犯也被重重摔出马背,重重地落在地上。 免费阅读. 第七十四章 自行领会 梁毅策马很快追上,一眼便看见了骑在马背上惊慌失措的梁彩彩,他又看了眼面前摔下马的三人,目光移向右侧,果然看见叶思漓正收起弹弓。 「彩彩,你没受伤吧?」萧灵三人立马赶到,却发现梁彩彩被吓得丢了神,半晌没有反应。 叶思漓将弹弓放好,担忧地拉了拉梁彩彩的衣角,「彩彩,彩彩。」 方才情形危急,梁彩彩吓得面目没了血色,如今勉强回过神来,却只看着前方神色严肃的梁毅。 三名逃犯已被抓捕,而梁毅面色冷酷,眉眼中神态意味不明。 「毅哥哥……」梁彩彩嗓音发抖,不知是被方才逃犯吓的,还是被梁毅吓的。 梁毅眸中再无他人,只装着那名受惊的姑娘,愠怒道: 「梁彩彩!」 梁毅极少唤她全名,此刻更是吓得她一哆嗦。 萧灵本想为梁彩彩撑腰,却被身旁的云安拦住,转念一想,便和叶思漓先行离开了。 见自己姐妹居然离开了,梁彩彩条件反射地想跟上去,结果却被梁毅的眼神吓得不敢乱动,连忙低下了头,声音娇软委屈: 「毅哥哥,你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面前的人脸色煞白,双眸含泪,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模样,瞧得梁毅肚子里的火居然消了大半,却依旧斥责道: 「你还知道害怕呢?方才不要命地冲过来挡在逃犯面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怕?你毫无防身之术,方才若是郡主稍慢一步,你现在便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平时胆小得很,如今遇上这种要命的事你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梁毅连口气都没歇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却看着面前的人眼眸逐渐明亮起来,不解问道:「你这般看着我是何意思?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极对。」梁彩彩连忙点头应道,面上却带着浅浅笑意,一改方才的受惊模样,长长吸了口气,双眼直直地盯向他,大胆道:「我只是想到,毅哥哥你许久没跟我说过这么多话了,我以为你不愿跟我……跟梁府再有瓜葛了。」 听她这般说罢,梁毅有些出乎意外,不知她为何会这般想,简单解释道:「我答应了梁大人会照顾好你,便不会食言,更何况,梁大人于我有恩,如今你孤身一人,于情于理,我都会护着梁府之人。」 梁彩彩没想到他竟如此坦率地承诺了,只呆呆问道:「那你为何要搬出去住?」 「我若继续住在府中,怕是会惹来闲言碎语、毁你清誉。」 「我不在意。」梁彩彩连忙说道,看着梁毅不解地眼神,她又立即解释道:「我、我的意思是你自幼便住在梁府,如今突然搬出去才易引人多想。更何况,如今在京都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若是你也离开我,那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梁彩彩语气渐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眸中含泪,好不叫人心疼。 双眸泪珠晶莹剔透,密密的睫毛微微煽动,如珍珠般晶莹宝贵的泪珠瞬间滴落,梁毅立即说道:「此时是我未考虑周全,你哭什么?」 闻言,梁彩彩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丝毫不给梁毅反悔的机会,立马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了不搬出去,便不准搬出去住了。」 说罢,梁彩彩便骑马先行离开。 「……」梁毅蒙圈地问着身旁的下属:「我什么时候说不搬出去了?」 「大人,小姐许是从您方才的话里自行领会出了这层意思。」 「……」 得知梁毅同意留在梁府的消息,叶思漓和萧灵二人高兴坏了,迫不及待地为她们两人的聪明才智举杯欢愉。 「别人的事郡主倒是看得挺明白。」暮春跟白一聊 道。 白一靠着身后树干,「可不是嘛,可怜了我家公子的一片丹心啊。」 暮春给了他一记手肘,「公子闷声不说,郡主如何知晓?」 白一熟练地躲开她的袭击,叫苦道:「我不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嘛?」 「那也不准说郡主坏话。」暮春正欲出手,却见管家张伯拿着东西走来。 「张伯,你这是拿的什么?」白一像是见到了救星,立马上前跟张伯问道。 张伯将手中之物递给暮春,说道:「这是子瑀公子托人送来的东西。」 暮春接过物件和白一相视一眼,两人心中警铃大作。 萧灵看着暮春呈上前的东西,玩笑道:「思漓,最近子瑀对你挺上心呐。」 「莫要乱说。」叶思漓当着众人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幅画卷,「前几日与子瑀交谈时无意提到这幅画作,正好子瑀府中收有原作,便托人送来了。」 周子瑀向来喜欢收集天下文墨,许多孤品没准儿都能在他府中找到。 「这画卷怕是价值不菲,他便这样送与你了,真够大方啊。」萧灵看着展开的画卷,惊叹道。 忽然想到一事,目光重新落在叶思漓身上,笑嘻嘻道: 「听闻前段日子周大人为子瑀的婚事四处张罗,光是京都各府小姐的画像都收集了这么厚厚的一沓,可子瑀压根没有瞧上一眼,说是已有意中人,此事你如何看?」 「不如何看。」叶思漓对此毫无兴趣,只小心翼翼收好画卷,「周大人膝下唯有子瑀和周酒儿,如今子瑀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周大人多操办一番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们何须插言?」 自从周酒儿出事后,周德在朝中也遭人打压,虽说周子瑀也身入朝堂,帮忙料理周府诸事,可如今周府势单力薄,如今周德此举,怕不是想用周子瑀的婚事为周府寻个帮手。 萧灵向来不知朝政之事,但这些八卦趣事自然少不了她。 「子瑀向来才德兼备,他看上的女子会是哪家闺秀啊?也不知我认不认识?」萧灵将自己记得住的名门望族中待字闺中的女子全都想了一遍,摇摇头道: 「罢了罢了,子瑀如此爱好诗词歌赋,想必喜欢的姑娘也是颇有学识、温婉秀丽之人。」 | 免费阅读. 第七十五章 游湖 白一将张伯方才一同带来的糕点递上前,“郡主,这糕点也是子瑀公子托人送来的。” 叶思漓打开一看,疑惑道:“子瑀好端端的怎突然想起送我红豆糕了?” 虽说周子瑀与他们是熟识,但这些年因着周酒儿与叶思漓和萧灵两人不对付的缘故,周子瑀与他们平日倒是很少走动。 萧灵伸着脑袋凑近些仔细端详桌上的红豆糕,惊讶道:“子瑀送的怕不是红豆糕。” 她抬头正好对上叶思漓不明所以的眼神,摇摇头十分同情道:“是相思豆。” 相思? 叶思漓腾地起身,差点儿撞上桌沿,伸手将糕点往外推了推,受惊道: “你莫不是多想了,好端端的子瑀送我这玩意儿做甚?” 暮春瞧着叶思漓这么大的反应,瞄了眼桌上的红豆糕,语气十分戒备道: “郡主,子瑀公子还托人传话邀您明晚赏月游湖。” 她家公子今早刚出去办事,这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来挖墙脚了? 暮春和白一相视一眼,瞬间统一阵线:为公子守家! 两人偏着头想看清楚叶思漓的反应,却见萧灵耸耸肩道:“我是否多想,明日自然见到分晓。” 次日傍晚,斜阳西下。 周子瑀的随从前来裕公府接叶思漓赴会,却被暮春涣夏和白一三人挡在玉笙院外。 “劳烦诸位通报一声,我家公子已前去赴约,特意命我来接乐安郡主。” 白一双手环胸,微微仰头,眼神向下瞥着来人,道:“我家公子也交代了,不许别有用心之人接近郡主半步。” “你说话好没道理,我家公子行事坦荡,好心邀请郡主游湖,怎是别有用心之辈?” 暮春也是双手环胸,上前一步正好挡在院门正中,“是不是别有用心你家公子心里清楚,我家郡主叶说了,天色太晚,不想出府。” “你们总得进去通报一声吧?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随从刚想绕过暮春,却被上前的涣夏堵住了去路,又被迫退回了原地。 涣夏双手环胸,神态清冷严肃,眼神淡淡扫在他脸上,便吓得随从不敢再上前。 随从站在门口,看着面前将他牢牢围住的三人,知晓他们的武艺高强,此时便是进退两难。 “莫要欺负他。” 一道清澈动听的女音从身后传来,暮春三人动作如出一辙地放下手转身,低头道:“是,郡主。”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见到乐安郡主,可此时再见随从只觉得她是天上仙女来救他于水火的,他上前两步瞥了一眼居然规规矩矩的三人,连忙换上笑容,上前跟叶思漓行礼问好; “乐安郡主安。” “小人奉公子之命特意接郡主前去赴约。” 子瑀的贴身随从她自然是认得的,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嗯? 暮春三人纷纷抬头疑惑地看向叶思漓。 涣夏率先问道:“郡主,您要去赴约?” 叶思漓回道:“昨日子瑀割爱赠予我画作,我自然要去当面道谢。” “可是公子昨日出门前特意交代了让我们照顾您周全。”白一坚守战线。 “阿忧与子瑀是旧交,我与子瑀出去有什么不安全的?”叶思漓疑惑道。 暮春立马说道:“您不是说了天黑以后不愿再出门吗?” 叶思漓向来怕鬼,上次去良城正好赶上七月十五的鬼节,他们留宿荒山之中,那一夜叶思漓吓得够呛。 自那日起,若是没有顾离忧相伴,她几乎没有在落日后独自出过门。 “今日天色尚早,况且湖畔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我怕什么?” 白一将张伯方才一同带来的糕点递上前,“郡主,这糕点也是子瑀公子托人送来的。” 叶思漓打开一看,疑惑道:“子瑀好端端的怎突然想起送我红豆糕了?” 虽说周子瑀与他们是熟识,但这些年因着周酒儿与叶思漓和萧灵两人不对付的缘故,周子瑀与他们平日倒是很少走动。 萧灵伸着脑袋凑近些仔细端详桌上的红豆糕,惊讶道:“子瑀送的怕不是红豆糕。” 她抬头正好对上叶思漓不明所以的眼神,摇摇头十分同情道:“是相思豆。” 相思? 叶思漓腾地起身,差点儿撞上桌沿,伸手将糕点往外推了推,受惊道: “你莫不是多想了,好端端的子瑀送我这玩意儿做甚?” 暮春瞧着叶思漓这么大的反应,瞄了眼桌上的红豆糕,语气十分戒备道: “郡主,子瑀公子还托人传话邀您明晚赏月游湖。” 她家公子今早刚出去办事,这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来挖墙脚了? 暮春和白一相视一眼,瞬间统一阵线:为公子守家! 两人偏着头想看清楚叶思漓的反应,却见萧灵耸耸肩道:“我是否多想,明日自然见到分晓。” 次日傍晚,斜阳西下。 周子瑀的随从前来裕公府接叶思漓赴会,却被暮春涣夏和白一三人挡在玉笙院外。 “劳烦诸位通报一声,我家公子已前去赴约,特意命我来接乐安郡主。” 白一双手环胸,微微仰头,眼神向下瞥着来人,道:“我家公子也交代了,不许别有用心之人接近郡主半步。” “你说话好没道理,我家公子行事坦荡,好心邀请郡主游湖,怎是别有用心之辈?” 暮春也是双手环胸,上前一步正好挡在院门正中,“是不是别有用心你家公子心里清楚,我家郡主叶说了,天色太晚,不想出府。” “你们总得进去通报一声吧?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随从刚想绕过暮春,却被上前的涣夏堵住了去路,又被迫退回了原地。 涣夏双手环胸,神态清冷严肃,眼神淡淡扫在他脸上,便吓得随从不敢再上前。 随从站在门口,看着面前将他牢牢围住的三人,知晓他们的武艺高强,此时便是进退两难。 “莫要欺负他。” 一道清澈动听的女音从身后传来,暮春三人动作如出一辙地放下手转身,低头道:“是,郡主。”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见到乐安郡主,可此时再见随从只觉得她是天上仙女来救他于水火的,他上前两步瞥了一眼居然规规矩矩的三人,连忙换上笑容,上前跟叶思漓行礼问好; “乐安郡主安。” “小人奉公子之命特意接郡主前去赴约。” 子瑀的贴身随从她自然是认得的,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嗯? 暮春三人纷纷抬头疑惑地看向叶思漓。 涣夏率先问道:“郡主,您要去赴约?” 叶思漓回道:“昨日子瑀割爱赠予我画作,我自然要去当面道谢。” “可是公子昨日出门前特意交代了让我们照顾您周全。”白一坚守战线。 “阿忧与子瑀是旧交,我与子瑀出去有什么不安全的?”叶思漓疑惑道。 暮春立马说道:“您不是说了天黑以后不愿再出门吗?” 叶思漓向来怕鬼,上次去良城正好赶上七月十五的鬼节,他们留宿荒山之中,那一夜叶思漓吓得够呛。 自那日起,若是没有顾离忧相伴,她几乎没有在落日后独自出过门。 “今日天色尚早,况且湖畔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我怕什么?” 白一将张伯方才一同带来的糕点递上前,“郡主,这糕点也是子瑀公子托人送来的。” 叶思漓打开一看,疑惑道:“子瑀好端端的怎突然想起送我红豆糕了?” 虽说周子瑀与他们是熟识,但这些年因着周酒儿与叶思漓和萧灵两人不对付的缘故,周子瑀与他们平日倒是很少走动。 萧灵伸着脑袋凑近些仔细端详桌上的红豆糕,惊讶道:“子瑀送的怕不是红豆糕。” 她抬头正好对上叶思漓不明所以的眼神,摇摇头十分同情道:“是相思豆。” 相思? 叶思漓腾地起身,差点儿撞上桌沿,伸手将糕点往外推了推,受惊道: “你莫不是多想了,好端端的子瑀送我这玩意儿做甚?” 暮春瞧着叶思漓这么大的反应,瞄了眼桌上的红豆糕,语气十分戒备道: “郡主,子瑀公子还托人传话邀您明晚赏月游湖。” 她家公子今早刚出去办事,这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来挖墙脚了? 暮春和白一相视一眼,瞬间统一阵线:为公子守家! 两人偏着头想看清楚叶思漓的反应,却见萧灵耸耸肩道:“我是否多想,明日自然见到分晓。” 次日傍晚,斜阳西下。 周子瑀的随从前来裕公府接叶思漓赴会,却被暮春涣夏和白一三人挡在玉笙院外。 “劳烦诸位通报一声,我家公子已前去赴约,特意命我来接乐安郡主。” 白一双手环胸,微微仰头,眼神向下瞥着来人,道:“我家公子也交代了,不许别有用心之人接近郡主半步。” “你说话好没道理,我家公子行事坦荡,好心邀请郡主游湖,怎是别有用心之辈?” 暮春也是双手环胸,上前一步正好挡在院门正中,“是不是别有用心你家公子心里清楚,我家郡主叶说了,天色太晚,不想出府。” “你们总得进去通报一声吧?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随从刚想绕过暮春,却被上前的涣夏堵住了去路,又被迫退回了原地。 涣夏双手环胸,神态清冷严肃,眼神淡淡扫在他脸上,便吓得随从不敢再上前。 随从站在门口,看着面前将他牢牢围住的三人,知晓他们的武艺高强,此时便是进退两难。 “莫要欺负他。” 一道清澈动听的女音从身后传来,暮春三人动作如出一辙地放下手转身,低头道:“是,郡主。”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见到乐安郡主,可此时再见随从只觉得她是天上仙女来救他于水火的,他上前两步瞥了一眼居然规规矩矩的三人,连忙换上笑容,上前跟叶思漓行礼问好; “乐安郡主安。” “小人奉公子之命特意接郡主前去赴约。” 子瑀的贴身随从她自然是认得的,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第七十六章 此病名唤“相思” 此病名唤“相思”。 周子瑀字字郑重,双眸含情脉脉看着面前这个相识十余年的姑娘。 叶思漓愣愣地看着周子瑀,这般直接胆大的周子瑀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竟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微风拂过两人肌肤,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叶思漓不禁打了个寒颤,却让方才头脑发热的周子瑀逐渐冷静下来,只见他目光变得更加坚定,郑重承诺道: “今夜借清风明月作证,子瑀所言句句真心,如若郡主愿意收下子瑀真心,子瑀明日便去裕公府提亲。” 提亲? 叶思漓立马反应...... 《醋精将军又悔婚了》第七十六章 此病名唤“相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吃醋 感受到顾离忧上下打量他的目光,白一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完了,又要挨罚了。 他想到上次受罚他顶着烈日拎了三个时辰的水桶……其实,公子只罚了他两个时辰,多出的一个时辰是他自己不小心将水桶的水洒了出来而多加的惩罚。 上次罚完,他此后足足七天吃饭拿不起筷子,入厕提不起裤子,练功拿不起长剑只得被暮春打得四处逃窜,那段日子简直不堪回首。 见顾离忧嘴唇微动,白一便已经提前感受到自己胳膊废掉了。 「方才可听得清楚?」顾离忧的声音平淡,让人一时分不清是否生气了。 「没听见没听见,那个角落背风得很,压根什么也听不见。」白一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忙否认。 因公子心生醋意而郡主追上来道歉,结果公子反倒把郡主惹生气的这种机密要事他怎么能听见呢?要是听见了还不得被灭口啊。 白一默默看了眼四周,月黑风高,无人途径,最是杀人毁尸的绝佳时机。 「没听见?」 顾离忧语调微微上扬,透漏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方才与叶思漓谈话间的温柔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短短三个字,白一却觉得背心发凉,偷偷把目光投向玉笙院的方向,明明是三个人的偷听,为什么遭罪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哪里顶得住自家公子的脾气,立马认怂,心虚道: 「听、听见了,但是不多。」他努力往回找补一些。 「那你说说。」顾离忧别开了目光。 「啊?说、说什么?」白一疑惑,难不成让他把方才公子的糗状一五一十说出来? 白一立马摇了摇头,说出来他就死定了。 顾离忧淡淡瞥了他一眼,白一一个激灵,突然明白公子的意思,瞬间放松了不少,连忙上前分析道: 「公子可是不明白郡主方才突然为何生气?」 顾离忧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白一更是上道。 「这你就问对人了。」 白一又往前走了一步,一副熟稔有余、老生常谈的模样,娓娓道来:「公子你听我给你分析啊,首先我昨日才传信于你,你今晚便快马赶了回来,说明你心里十分在意郡主的,对吧?」 顾离忧目光始终看向叶思漓离开的方向,想了想,解释道:「我与阿漓相伴多年,她的事我上心一些难道不对吗?」 「对。」白一肯定道:「不过公子,你难道不觉得今晚你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吗?」 顾离忧疑惑地看了眼白一,回忆着今晚发生的事。 只听白一道:「准确的说,不是今晚不对劲,你向来遇上郡主的事都是这般不对劲,哪里有半点儿平日的沉稳。」 白一收到顾离忧的眼神杀,立马住了嘴,继续分析今夜的事: 「今夜子瑀公子是不是给郡主表明心意了?」 提到周子瑀,顾离忧心里便莫名涌上一团怒火。 「诶~你是不是看着别人跟郡主表明心意,你自己心里莫名生气,然后浑身不自在?」 见白一居然都说中了,顾离忧诧异道:「你为何如此清楚?难不成我当真病了?」 「这不是生病。」白一故弄玄虚地冲着顾离忧笑了笑,「你这是吃醋了。」 「吃醋???」 不可能!!! 「你就是吃醋了,不然你今夜为何对子瑀公子产生那么大的敌意?你以前不是还说欣赏他的才学嘛。」 见顾离忧半晌没有反应,白一便接着说道:「至于为何郡主也生气了,多半是你方 才说错了话。」 顾离忧反应过来,问道:「我说错什么了?」 白一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要答应她和子瑀公子的婚事啊。」 莫说是郡主了,光是他方才躲在一旁听到公子说这话的时候,都差点儿没忍住冲出来制止。 「我那只是说说而已。」顾离忧不断回忆今晚的事,若是她不喜欢,他自然第一个不同意,但倘若她喜欢,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拦着。 「你只是说说,可郡主当真了啊。」白一急得直跺脚,可被顾离忧的眼神吓得默默站直了。 「你激动什么?」 白一默默垂下脑袋。 「你小子从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随、随便听的。」前段日子暮春整天去看那个唱戏的小白脸,他自然跟着,听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不过,他始终想不明白,那个唱戏的小白脸究竟哪里好了? 白一一抬头才发现面前的人已经进了院子。 因着今夜事发突然,顾离忧在外公务并未全部处理妥当,第二日一早便离开了,这一走,叶思漓连着十余日都没有再见过他。 十月初一,叶思漓在府中闲来无事,便陪着叶仲尧去了天遥寺。 寺庙长老和往常一样陪着叶仲尧下棋喝茶。 叶思漓却坐不住,带着暮春涣夏去山中四处闲逛。 京都宁安侯府外,萧灵带着云安去找了穆九风。 府中管家说穆九风还在卧房待着未曾出来,萧灵望了望日头,紧接着直接进了府。 「九风。」 「穆九风。」 宁安侯夫妇不在家中,萧灵进了院子大声喊着穆九风的名字,看着他房门紧闭,气得她连忙上前敲门,却被管家王叔拦下了。 「公主,公子还在休息,您进去实在不方便啊。」 萧灵放下准备敲门的手,「那本公主在这里等着,劳烦王叔把他叫出来。」 「这……」王叔明显有些为难,他家公子就是个混世魔王,这混世魔王在睡觉,谁敢去打扰啊。 萧灵看出王叔的为难,冲着屋内喊道:「九风,你不是约我们今日去游湖吗?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起床?」 屋内突然有了动静,只听穆九风气呼呼嚷道:「谁要游湖了?谁爱去去!反正我不去!」 「穆九风,你又在发什么疯?」 萧灵不明所以地看向正好进院子的元木。 「元木,他抽什么疯?」 元木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犹豫片刻,却听萧灵道:「你看他做什么?本公主命令你一五一十说清楚?」 萧灵忽然想起什么,疑惑地环顾四周,又问道:「思漓和离忧怎么也没到?」 元木求助的目光投向王叔,结果王叔默默地退了出去,他只好交代道: 「离忧公子外出处理政务还未回来,涣夏今早前来带话说郡主跟着裕王爷去了天遥寺。」 所以,今日只有她和九风两人出去游玩? 萧灵心里莫名有些期待,忍住嘴角笑意问道:「只有我们两人也是可以的,那他为何还不肯出来?」 「这……」 元木看了眼萧灵的反应,因为昨日白一跟他聊天时说漏了嘴,他今早跟公子传话时也不小心说漏了嘴。 「什么?子瑀当真跟思漓表明心意了?」萧灵大惊道。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也没人告知她? 「那思漓如何?可答应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当时离忧公子赶回来了。」 「什么?离忧也 在场?」 萧灵更是惊讶,这是什么修罗场? 怪不得思漓这几日没来得及告知她此事,多半跟离忧出现矛盾了。 「那九风这是什么情况?」 这管他何事? 萧灵转身看向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元木坦白道:「公子说郡主不去,他也没有出去的必要。」 「……」萧灵心头一紧,他果然在意思漓。 云安看着萧灵,她站在院中沉默良久,忽然起步朝房门走去。 元木本能地想上前阻拦,却被云安伸手拦住。 萧灵猛然推开房门,躺在床上的穆九风吓了一跳,偏头看来,见来人是她,便有转过头闭目养神。 「穆九风,你什么意思?」萧灵忿忿道。 穆九风连眼都懒得睁开,慵懒道:「抱歉,没来得及告诉你,今日不去了,以后也都不去游湖了,你早些回去吧,注意安全。」 此话一出,萧灵一阵火大,快步上前一把掀开穆九风身上的被子。穆九风没有法子,只得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却并未下床。 「堂堂大周郡主,怎的如此没有分寸?」穆九风语气慵懒,抬眸看了眼床前的萧灵,随手指了指房门,「随意闯入男子卧房,这种陋习可记得改啊。」 「如若此时站在这里的人是思漓呢?」 萧灵压抑着气得发抖的声音,脸上原本白嫩的肌肤此时也气得隐约透红。 「什么?」 「我说,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思漓,你还会是这副连床都懒得下的鬼样子吗?亦或是,你也会让她现在回去吗?」 闻言,穆九风倒是撑开了双眼,抬眸看了看萧灵所在的位置,思绪又飞走了片刻,最终只苦笑摇摇头,「管她何事?」 萧灵看着穆九风的模样,更是坐实了她内心的猜想,心中更是难受气愤。 「穆九风,你还当我是朋友吗?我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你心里眼里只有思漓,又置我……和离忧于何地?」 穆九风笑道:「我不就是今日不想出门吗,至于说得这么严重?」 免费阅读. 第七十八章 吾错有三 萧灵看着穆九风这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更是失落、难受,双眼忍不住发酸,可不敢让任何人察觉到这份情愫,她努力表现得平静,语气却还是掩不住伤心: “罢了,随你开心。” 萧灵果断地转身离开,从云安身侧走过,他只默默地看着她,跟着她,保护着她。 她抬头挺胸潇洒地走出了宁安侯府,没有回头,没有停步,甚至没有落泪。 天遥山人烟稀少,倒是安静得很。 叶思漓随手折了根树枝拿在手上十分无聊地玩着。 暮春和涣夏跟在身后也不敢说...... 《醋精将军又悔婚了》第七十八章 吾错有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七十九章 翻进皇宫 熙宁十八年,十月二十七,大周五公主萧灵十七岁生辰,周元帝宴请百官、大办宫宴,且开仓放粮、施粥救济贫民特为五公主积福。 此举一出,周元帝对五公主的偏爱更是人尽皆知。满朝文武,甚至异国朝堂皆对此各怀鬼胎、另有图谋。 宫宴之上热闹得很,待宴席落幕已是入夜。 萧灵离开席间,出了宫殿,目送着众人离开,眼里的喜悦褪去,重新浮上忧伤。 「公主,今日是您生辰,为何神情这般落寞?可是沫儿今日何处准备得不够妥当?」贴身侍女沫儿上前关切道。 萧灵扶着朱红色栏杆,望向众人散去的方向,失落道:「往年生辰他们都会想尽法子陪着我一起过,今年却是一个也不愿来了。」 不就是那日她在气头上说了些重话嘛,穆九风还当真是小气得很,不肯服软也便罢了,竟连她生辰也不愿来。 还有思漓,虽说与离忧闹了矛盾,可不至于连她生辰都忘记了吧? 离忧也是,好端端的吃哪门子飞醋,害得思漓都无暇顾及她了。 今日这种场合,连鲜有交情的世家儿女都来了,而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如今却一个也不曾来。 这般想着,萧灵只觉得愈发委屈,感觉自己好似这段友情中多出来的那一个,不然怎会没有人在意呢。 眼眶逐渐湿润,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察觉到身侧有人走来,她转头看去,递上前的是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 视线顺着托着手帕的手向上看去,纵使她此刻泪眼婆娑、视线模糊,也能确定来人正是云安。 「你怎么在这儿?」萧灵语声微颤,方才本来还强忍着泪水,此时一开口泪珠更是瞬间夺眶欲出。 云安微微抿着嘴唇,面上如往常一样极尽淡漠,而深邃的双眸却趁着夜色朦胧偷偷溢出难以察觉的在意和心疼。 云安低垂着脑袋,分明是宫中身居要职之人,可在萧灵面前,他总是将自己姿态放得极低,如同此刻,不敢正眼看,不敢抬头对视,几近低入了泥土。 他一声不吭,只默默将手帕递上前。 萧灵习惯了他的沉默,便也不为难他,垂眸看向他手中的手帕,觉得有些眼熟,伸手接过细细看着,才想起这是楚慬遇刺那晚,她随意递给他擦拭剑身血渍的手帕。 时隔太久,若是手帕上有着用特定针脚绣上的「灵」字,恐怕她都记不得了。 「多谢。」她淡淡说道,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 见她心情还是低沉,云安犹豫了半晌,确认四周再无旁人后,低声道:「公主莫要伤心,您的朋友们会来的。」 「你如何知晓?」虽说云安从未戏弄于她,可此时宫宴结束,宫门已关,谁人能闯过皇宫守卫? 云安神色认真,「方才属下路过,无意瞧见了乐安郡主一行人。」 「他们在何处?我这就去找他们。」听见叶思漓他们真的来了,萧灵脸上肉眼可见的开心了不少。 「他们在……」云安有些犹豫,只说道:「您现在只需回千灵宫等着便好。」 因为乐安郡主一行人正在偷偷翻进皇宫…… 叶思漓九十度弯腰,双手紧紧挡在脸蛋两侧,顺着宫门高墙偷摸着溜进去。 她的身后跟着四个同样偷偷摸摸的人。 远处街角也有四人躲着,时刻关注着叶思漓一行人的进展。 「皇宫守卫森严,郡主他们进得去吗?」暮春猫着脑袋,关注着叶思漓。 「有公子和九风公子在,应该没问题吧?」白一试图说服着自己。 涣夏观察着宫门处值班的守卫 ,疑惑道:「所以郡主他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进去?」 依着陛下对郡主的喜爱,以及九风公子他们的身份,进个皇宫何需这么麻烦? 元木站在涣夏身后,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侧脸上,「或许郡主他们只想将五公主带出来。」 叶思漓几人进去自然是可以的,可是周元帝交代过非特殊情况,不准萧灵深夜离宫。 他们便只能偷偷摸摸进去,再偷偷摸摸出来。 皇宫守卫森严,几乎找不到守卫的死角。 宫门口除了固定的侍卫外,还有至少两三路守卫巡逻,叶思漓躲在墙角,压根找不到溜进去的机会。 「思漓,这守卫太严了,我们恐怕很难进去啊。」梁彩彩躲在叶思漓身后,小声提醒道。 叶思漓目不转睛盯着巡逻的守卫,试图找准时机溜进去,「别怕,大不了被抓住,反正也会放了我们。」 叶思漓语气轻松,哪里像要闯进皇宫的狂徒,典型的有恃无恐。 「那是谁?背影好生熟悉。」叶思漓睁大眼睛试图看清那人。 外面将领好像在与来人交班。 交班? 叶思漓正准备抓住机会冲进去,结果来人蓦然瞥向他们的藏身之处,顾离忧一把将迈出去一只脚的叶思漓扯了回去。 「那是?」叶思漓吓得半晌没缓过神。 只见身旁的梁彩彩脸露喜色,道:「是毅哥哥。」 梁毅? 叶思漓连忙小心探出半个脑袋,仔细看看那人。 果然是梁毅。 方才带队的将领已经匆匆离开,现在是梁毅带队守在宫门。 「完了完了。」叶思漓转头看向顾离忧和穆九风。 梁毅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铁面无私,如今好巧不巧在这里碰见他,真真是冤家路窄。 不对,叶思漓反应过来,疑惑道:「梁毅如今不是刑部尚书吗?怎得还担任御林军的职责?难不成他身兼数职?」 顾离忧解释道:「方才匆忙离开的御林军首领和梁毅是多年好友,梁毅出现在此,或许是帮好友顶班罢了。」 「啧啧啧,坊间传闻有误嘛,还说他公私分明、刚正不阿,如今都帮人顶班了。」叶思漓摇了摇头。 「梁毅武功高强,我们要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进去,怕是难上加难。」叶思漓只觉得头大,遇上谁不好,偏偏遇上梁毅。 穆九风看了眼远处的梁毅,忽然想到了一事,笑嘻嘻地看向梁彩彩道:「也并非全无办法嘛,这不是有个梁尚书的表妹嘛。」 「我?我不行的。」梁彩彩为难道。 「这有什么不行,你们不是一家人吗?你去与他说一说,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们进去。」穆九风出着主意。 梁彩彩看向远处背脊笔直的梁毅,失落道:「我说服不了毅哥哥的。」 他从来就没有听过她的话。 这就令人为难了。 穆九风正想着别的法子,却听叶思漓说道:「快快快,他走过去了。」 梁彩彩转头一看,果然见到梁毅带着巡逻的侍卫全部朝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来不及多想,顾离忧便带头迅速溜了进去,叶思漓他们紧跟其后。 暮春涣夏四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溜进了皇宫。 「这是什么操作?」白一诧异地看着此时正带队往回巡逻的梁毅,「这都没有发现?」 暮春手动合上了下巴,怀疑道:「他真的是刑部尚书梁毅吗?莫不是个冒牌的?」 自家郡主一行人居然在他 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这……幸好梁毅并非负责守卫皇宫安全的御林军首领,否则凭他这个觉察能力,皇宫危矣。 暮春惊叹道。 进了皇宫,叶思漓和梁彩彩轻车熟路地摸进了千灵宫。 叶思漓十分熟悉地去了萧灵的寝殿,果然看见萧灵坐在窗边。 知道他们要来,萧灵早就屏退了旁人,如今整个寝殿,除了守在寝殿外的云安,便只剩下萧灵和沫儿。 叶思漓带着梁彩彩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窗边的萧灵一眼便瞧见了她们二人,兴奋得立即跑出了屋子。 「思漓、彩彩。」萧灵跑出来抱着二人,责怪道:「原来你们还记得我呢?」 三人未能过多叙旧,叶思漓说道:「走,我们出宫为你庆祝生辰。」 出宫? 萧灵自然是乐意得很,可是看了看时辰,担忧道:「此时已过宵禁,单凭我们三人怕是出不了皇宫吧?」 「谁说只有我们三人了,阿忧和九风都在千翎宫外接应呢。」 「九风也来了?」萧灵语调上前,惊讶道。 紧接着又故作淡定道:「既然你们特意来接我出去,那我便给你们这个面子。」 说罢,她便激动地跑了出去。 云安自觉地跟在三人身后一道出了宫。 暮春和涣夏四人靠在墙边等得有些无聊,下一刻便纷纷睁大了眼睛。 只见梁毅又带着人往别处巡逻去了,而就在此时叶思漓和顾离忧他们迅速溜了出来。 暮春和涣夏四人面面相觑,今夜果真不寻常。 萧灵溜出了宫便兴奋地上蹦下跳,激动地说道:「这真是太刺激了,不过我们运气真好,一路出来居然没有遇上一个宫人。」 叶思漓和梁彩彩两人也是紧张得不行,此刻终于顺利溜了出来,也是激动得很。 顾离忧和穆九风两人相视一眼,而后纷纷看向嬉笑的叶思漓,两人皆宠溺地笑了笑。 免费阅读. 第八十章 糖人 哪里是运气好,分明是宫人纷纷装瞎避让了。 这种事叶思漓和萧灵也不是头一次做了,宫人们对此早已十分熟稔。 叶思漓探头看了看守在宫门的梁毅,十分庆幸道:「不过我们能从梁毅眼底子底下溜走也真是挺厉害。」 顾离忧转头看向梁毅,回想起今晚的事,眼底有些说不明的意味。 叶思漓没有多想,便和萧灵张罗着先行离开此处,唯有梁彩彩一步三回头望向站在宫门口的梁毅。 方才离开的御林军首领此刻已经回来,与梁毅说了几句话,梁毅便准备离开了。 叶思漓和萧灵注意到梁彩彩的心思,萧灵笑了笑,冲她挑眉道:「去吧。」 梁彩彩瞬间面容娇羞,急忙追了上去。 「毅哥哥。」梁彩彩远远喊道。 梁毅轻松分辨出她的声音,毫不意外地转过身看向她。 她一路小跑过来,有些气喘吁吁,双眸如星光闪动,「毅哥哥。」 她对视着梁毅的双眸,却被他神色的冷漠吓到连忙低头。 有时她甚至会猜想,梁毅的脸上除了冷漠和发怒究竟有没有别的表情。 梁彩彩小心且带着试探的口吻,问道:「毅哥哥,你现下可还有事?」 旁人都说毅哥哥帮着她料理梁府家事,待她极好,只有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从来没有一份例外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何事?」 梁毅的语气冷淡,好在梁彩彩与他相识多年,虽不敢说对他了如指掌,但起码这句话的意思她是听明白的。 他现下并无要紧事处理。 梁彩彩有些腼腆,微微侧头看向躲在远处的叶思漓和萧灵两人,她们二人探着脑袋一个劲儿朝她和梁毅挤眉弄眼。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鼓足勇气看向梁毅,说道:「今日是五公主生辰,我们准备带她出宫游玩,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啊?」 在她印象中,毅哥哥好像从来没有和她出去玩过。 谁知梁毅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反问道:「哦?五公主?她此时不应该在千灵宫歇息?怎得,逃出来了?」 「……」梁彩彩完全没想到他会这般说,见他的神情一时也摸不准是什么意思,弱弱问道:「你不会要举报我们吧?」 梁毅看着她,眼眸如夜色深邃,漫不经心地微微歪头,这般小小的动作,却吓得梁彩彩连忙求情。 「毅哥哥,我们只是想陪五公主庆生,你就别逮她回去了。若是你不愿意去,我也不会强迫你,不去便不去,只是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有看见我们好不好?」 「你可知若是五公主发生意外,你们会是什么罪名?」 梁毅语气平淡,目光落在梁彩彩身上。 梁彩彩以为她害得叶思漓和萧灵她们白忙活一场,急得直跺脚,差点哭出来。 梁毅看着面前之人神色焦急、满眼委屈的模样,毫不在意地移开视线,将头微微转向旁边,面上神情难得的放松,趁着夜色嘴角微微上扬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毅哥哥,求求你了。」 梁彩彩语气软软的,还带着些常有的惧意。 梁毅转回头,目光却瞟向叶思漓和萧灵的方向,脚步迈开,缓缓朝叶思漓和萧灵他们的方向走去。 见状,梁彩彩连忙挡在他身前,他却并未停下,径直朝前缓缓走去。 她亦不肯让开,挡在他面前倒退着走。 「毅哥哥,求求你了。」 「你就放我们离开嘛。」 「求求了求 求了。」 「你若是放我们离开,我定对你心存感激,往后任你差遣,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好不好嘛。」 梁毅丝毫不为所动,梁彩彩眼看着他逐渐靠近思漓他们藏身之处,忽然顿住脚步。 「梁毅!」 梁毅怔了怔,及时收住了步子,两人的距离却因为梁彩彩突然停住的脚步猛然拉近。 梁彩彩的脸几乎贴在他的胸膛,两人分明没有丝毫触碰,却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胸口虽隔着衣物,梁毅却明显感受到身前女子温热的呼吸,他反应过来,果断后退一步迅速拉开两人距离。 夜风拂过,带走两人之间的余温,梁彩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有多大胆才敢那般唤出「梁毅!」。 事已至此…… 梁彩彩干脆破罐子破摔,蓦地朝梁毅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膊。 梁毅条件反射地想将她一把扔出去,伸出的手却及时停在她衣领后上方,他低头看了眼身前之人,便将手放了下去。 「梁彩彩,放开。」 梁彩彩身子一怔,不过胳膊都抓住了,现在放开岂不是更尴尬? 「我不。」梁彩彩抓得更紧,「你先答应我不准带五公主回宫。」 「谁说要带她回去了?」 「???」梁彩彩松开手,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你不抓她?」 见梁彩彩的迷糊反应,梁毅抽开手背在身后,反问道:「我掌管刑部事宜,宫中安危关我作甚?」 「……」 梁彩彩完全没想到他会这般说,仔细想想确有道理,宫中安危的确不归他管,所以他何必自惹麻烦? 「你早说嘛。」梁彩彩松了口气,又警惕道:「那你过来做什么?」 梁毅没好气道:「不是你方才邀请我一起去吗?」 他真想撬开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梁彩彩又是一懵,他居然同意了? 有了梁毅的陪伴,梁彩彩自然是高兴得很。 他们一行十余人热热闹闹地前往市集。 「哇,你们快看,他会喷火!」萧灵兴奋地看着热闹,见火势朝她这边喷来,身子微微往后一缩,紧跟在身后的云安轻轻扶着她肩膀。 她点头以示感谢,便又高兴地朝别处跑去。 「阿忧,我想吃这个糖人。」叶思漓跑到卖糖人的小摊前,指着一条形似蛇的糖人转头对跟上来的顾离忧说道。 「好,依你。」顾离忧付了钱,「老板,买这个。」 「乐安,原来你还喜欢吃糖人啊。」 周子瑀默默记着。 本来自从上次游湖之后,叶思漓便不曾与周子瑀单独联系过了,可今日偏偏巧的很。 周子瑀也受邀参加了宫宴,叶思漓一行人躲在宫外的时候正好被他撞见了。 这才和他们一起游玩了。 本来叶思漓还担心阿忧是否会介意,谁知阿忧果真大度得很,虽然上次生了那么大的气,如今却有能和平相处了。 「思漓,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后面的穆九风走了过来,看见叶思漓手里的糖人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嫌弃道:「你果然是个奇女子,居然连糖人都选这么……变态的。」 对于穆九风的吐槽,叶思漓丝毫不在意,十分美滋滋且优雅地咬下了「小蛇」的半边脑袋。 穆九风连忙移开了视线,看向摊位上的其他糖人。 「我觉得这个更适合你。」穆九风付了钱,拿起一个形似狗狗的糖人递给叶思漓。 叶思漓亦是十分嫌弃地接过 他的糖人,精准吐槽道:「这分明是按着你的模样做出来的。」说罢,又将狗狗糖人递给了他,她自己拿着小蛇糖人继续朝前面走去。 萧灵也跑了过来,正好看见穆九风拿着糖人追在叶思漓后面。 果然,他的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思漓。 萧灵脸上的笑容僵住,而后缓缓消失。 「公主。」 萧灵应声转头看去,只见云安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只兔子糖人递在她面前。 「我不需……」 萧灵的话还未说话,一旁的梁彩彩走了过来,一把云安手里的糖人塞在萧灵手里,笑道: 「之前你不是还念叨着想吃糖人了嘛,这不是有人给你买了?」 萧灵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人,又抬头望向早已走远的穆九风,笑得十分勉强:「对啊,确实想吃糖人了。」 说罢,便默默朝前走了。 云安看着她的背影,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见萧灵和云安离开,梁彩彩站在原地伫立许久。 「你……想要这个?」梁毅不确定问道。 见他主动问了,梁彩彩立即点头,「我想要那个。」 梁毅为她买下,她小心接过糖人,嘴角疯狂上扬,一抬头却见梁毅已经走在前面去了,她连忙拿着糖人跟上。 暮春、涣夏、白一和元木紧随其后来到小摊前。 暮春随便挑了个顺眼的糖人,指着对白一道:「给我买。」 白一哪敢不从,立即乖乖地将糖人双手奉上。 元木紧张地看向涣夏,「你喜……」 「我不需要。」涣夏直接说道,而后朝前追着叶思漓去了。 元木失落地站在原地,一旁的白一伸手拍了他一下,提醒道:「还不买一个送去?」 元木纠结道:「可是她说不想要。」 暮春吃着手里的糖人,恨铁不成钢道:「她说不想要你就不给吗?涣夏说的果然没错,你可真是个呆子。」 白一都忍不住替他着急,催促道:「赶紧的啊,人都走远了。」 元木这才反应过来,站在小摊前认真挑选了一个糖人,连忙追了上去。 免费阅读. 第八十一章 残月 萧灵说罢,便默默朝前走了。 云安看着她的背影,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见萧灵和云安离开,梁彩彩站在原地伫立许久。 「你……想要这个?」梁毅不确定问道。 见他主动问了,梁彩彩立即点头,「我想要那个。」 梁毅为她买下,她小心接过糖人,嘴角疯狂上扬,一抬头却见梁毅已经走在前面去了,她连忙拿着糖人跟上。 暮春、涣夏、白一和元木紧随其后来到小摊前。 暮春随便挑了个顺眼的糖人,指着对白一道:「给我买。」 白一哪敢不从,立即乖乖地将糖人双手奉上。 元木紧张地看向涣夏,「你喜……」 「我不需要。」涣夏直接说道,而后朝前追着叶思漓去了。 元木失落地站在原地,一旁的白一伸手拍了他一下,提醒道:「还不买一个送去?」 元木纠结道:「可是她说不想要。」 暮春吃着手里的糖人,恨铁不成钢道:「她说不想要你就不给吗?涣夏说的果然没错,你可真是个呆子。」 白一都忍不住替他着急,催促道:「赶紧的啊,人都走远了。」 元木这才反应过来,站在小摊前认真挑选了一个糖人,连忙追了上去。 此夜,秋风微凉,月明星稀。 街上人声喧哗、挤挤攘攘。 叶思漓、萧灵和梁彩彩三人手拉手穿越人海,四处的热闹都寻了个遍。 顾离忧几人便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十分熟稔自觉的担任为她们付账拎东西小伙计。 街上人群摩肩接踵,涣夏手里拿着糖人,回头却不见了自家郡主的身影,就连暮春和白一也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元木走在她身侧,她不语,他不言。 这两人倒是与四周的喧闹显得格格不入。 前方有一杂戏团路过,木车上推着各式物件,从人群中慢慢穿梭着前进。 「小心。」 木车经过两人身侧,元木反应很快,伸手将涣夏往路旁轻轻一拉。 元木的手掌宽大,一只手便可将涣夏的小臂完全握住。 手心逐渐炙热,涣夏挣脱开了他的束缚。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元木松开她的手,张皇无措道。 杂戏团的木车刚好走过,对面有一男子吸引了涣夏的目光。 涣夏转头看向对面,眸中瞬间警惕道:「这人好生眼熟。」 元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隔着街中间的人群,有一头戴斗笠、身穿黑色粗衣的中年男子微微低头走过,元木诧异,低声道:「他是当时刺杀梁家小姐的人。」 !!! 两人瞬间警惕,若无其事地瞟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扫视打量着四周,确认再无情况外,也松了一口气。 梁府和周府的结案是圣上亲自下的旨意,如今案子已结,便不容旁人质疑。 那人消失在街头,街上依旧是热闹欢喜一片,涣夏和元木见自家郡主公子早已不见了踪迹,便也不敢耽搁,连忙追了上去。 「哇,思漓你快看下面,好生漂亮。」 萧灵站在楼台亭阁上,手扶着朱红色栏杆,身子微微前倾,纤细手指之下是大半个京都夜景。 除了皇宫建筑,此处便是京都最高的一处楼台,登上楼台,向极远处望去,可看到万家灯火。 此时,夜深却人不静。 入眼之处是万家灯火,是热闹夜市,是百姓淳朴亲和的笑容。 「是啊,好生漂亮,原来京 都夜景这般惊艳。」叶思漓兴奋地望向下面,她一眼瞧见了方才他们买糖人的小摊,目光不自主地看向左侧身旁的顾离忧。 正巧,她看之人也正在看她。 穆九风上前挨着她右侧站着,看着叶思漓笑嘻嘻的和顾离忧说话,不由得一个白眼翻上天,转头对身旁的萧灵抱怨道:「你看看你看看,分明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她眼里却只有离忧,丝毫不在意我……们。」 萧灵从万家灯火中收回视线只看向他,语气故作轻松,「是啊,他丝毫不在意我。」 她的眸中似乎划过一丝落寞,穆九风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丝毫不在意我。 穆九风转头看了眼正伸着手给顾离忧指向何处的叶思漓,对萧灵笑道: 「你也是受到思漓的冷落了吧?她就是这样的,但凡有离忧在的地方,她便顾不上旁人。不过你也别太失落,你始终是她的好姐妹。」 萧灵痴痴地看着他,眸中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神色淡淡忧伤,终于从他脸上缓缓移开了视线,最终回到那万家灯火中去。 见她脸上扬起的笑容依旧,穆九风便知道方才果真是自己看走了眼,她分明开心得很。 子时一刻,明月高照。 「你们看,今晚的月亮好好看。」 梁彩彩站在梁毅身旁,言语婉约。 说来奇怪,梁家小姐以前也是京都闺阁女子中出了名的骄纵跋扈,如今却行止有礼、款款大方。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 夜色中明月当空,已是月末,自然不是世人最爱的满月,此时一轮残月挂在他们所处的楼台飞檐,非诗歌传唱的圆满,却另有一番风味。 虽是残月,月光却并不柔和,而是光芒四溢,照亮整座京都,更是洒落在扶杆而立的一行人身上,亦是照亮他们的归途。 一行人并肩而立,管什么尊卑有序,此时不知皇朝等级,只有至交好友。 云安偷偷瞄向身旁的萧灵,藏在身后的手中拿着一张包好的手帕,结疤的手指反复摩擦,将自己内心的紧张忐忑暴露得一览无遗。 「公……」 「嘭——啪——」 「哇!烟花!」 一刹那,漫天烟火。 萧灵激动地抬头望向五彩缤纷的烟花,云安默默将手帕握紧藏好,双眸却未曾从萧灵脸上移开片刻。 他看着她望向漫天烟火,欢喜雀跃得像个孩子。 他看着绚丽烟花在她如星光璀璨的眼眸中绽放,一瞬间,她的眼里有了浩瀚星河。 一瞬间,浩瀚星河也映入了他的眸中。 梁彩彩和梁毅并肩而立,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只默默看着漫天烟火。 梁彩彩微微低头,朝身侧偷看了一眼。 他分明就在身侧,却让人真实的感受到「咫尺天涯」。 他的侧脸棱角分明,薄唇轻抿,浑身散发着淡漠。 纵使此时此刻,纵使漫天烟火,纵使他分明察觉得到她胆怯的目光,可他脸上神色未有丝毫柔情,像是个学不会笑的陌生人。 他究竟是何意思? 若是无情,今夜何必同意陪同而来,又何必给她买糖人、陪她看烟花;若是有情…… 罢了罢了,他这模样哪里是半分有情的样子。 怪不得父亲生前总说他并非良人。 梁彩彩默默收回目光,嘴角微微扯起一抹苦笑。 如今她一无所有,他愿意陪着她,哪怕是念及恩情,这也足够了。 至少,在这个黑暗到泥土里的皇城之中,她还有一个亲人。 这便足够幸运了。 「阿忧阿忧,你快看!」叶思漓兴奋地望着漫天烟火绽放,激动地一把抓住身旁顾离忧放在栏杆上的手。 顾离忧低头看向覆盖在他手上纤细的手,秋风萧瑟,她的手也有些微凉。 他缓缓转头将视线逐渐移到她欢喜的脸上,她满眼欢喜,他满眼期待。 「阿漓。」他语气有些忐忑不安,轻轻地唤着她。 「嗯?怎么了?」叶思漓并未收回视线,始终抬头望着每一束绽放的烟火。 顾离忧也不急,静静等着她回应,待她脖子仰得累了,他才牵着她的手移步到了旁处。 叶思漓转头看向后方转角处的穆九风他们,又左顾右盼不解道:「阿忧,我们过来作甚?」 烟火在夜空绚丽绽放,一声……又一声…… 顾离忧垂眸,刻意放缓呼吸,却抵不过心跳加速引发的呼吸急促。 感受到手上有层越来越紧的外力,叶思漓才反应过来方才他是牵着她的手过来的,直到此刻也未曾放开。 不知怎的,她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忽而,顾离忧抬眸与之对视,眉眼温柔,眉间隐隐浮现不曾有过的紧张忐忑。 「阿漓。」 他语音温柔。 「你可还记得你将我带回裕公府那日?」 「当然。」叶思漓点点头。 顾离忧转头眺望远处,护月河围绕着半个京都,从此处眺望,可以轻松看见护月河畔。 「那时你救下我,说要带我回家,我便信了。」 阿忧,我带你回家。 这是她幼时说的话,不曾想他还记得。 「这些年你时时护着我,在意着我,我且问你,你可当真将我看作自己家人?」 叶思漓眼眸微微转动,这句话怎么这般熟悉? 若是没记错,之前小灵和彩彩也是这般问她的。 「自然,祖父说了,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叶思漓认真道。 幼时父兄战死沙场,母亲因病故去,原本热热闹闹的裕公府便只剩下她和祖父两人,冷清得吓人。 后来,她认识了阿忧,并将阿忧带回了家。 从此,裕公府便多了一人,她也不至于孤单得害怕了。 祖父说,阿忧就是他们的家人。 阿忧也说过,他会一直陪着她。 免费阅读. 第八十二章 这份喜欢独一无二 这就是家人。 「家人……」顾离忧喃喃道,他眉眼柔情,眸中微光闪动,好似春风拂过幽潭泛起了粼粼波光。 「阿漓,我……」 烟火漫天吞噬了他的声音。 这一次,叶思漓没有被漫天烟火所吸引,清澈坚定的目光未曾从他身上移开半寸。 「阿忧,我喜欢你。」 阿忧,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喜欢你…… 她的话萦绕在耳边。 霎时世界安静,没有嘈杂街市,没有旁人打扰,只有一轮残月、漫天烟火和千里百里的万家灯火。 叶思漓白嫩的脸上迅速染上一层红晕,却目光坚定,带着满心的期许看向他,等着他。 若说她以前不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可如今经过了良城一事,她清楚地知道,她之所以能够无所畏惧地前往良城,只是因为那里有阿忧。 她和小灵帮着彩彩出谋划策,亲眼看着彩彩的一片真心至今得不到任何回应,她能感受到彩彩的小心翼翼和悲伤,因为前段时间阿忧离开的日子里,她亦是整日盼着、念着、思着、想着,那种感觉如百爪挠心般难受。 尤其是子瑀向她吐露心迹时,她心里并没有彩彩和小灵形容的那种小鹿乱撞,而是苦于如何婉拒。 护月河那晚,她看见阿忧出现在河畔时,一霎那,她方觉得小鹿乱撞、天地失色。 如同此时。 顾离忧惊讶地看着眼前之人,她双颊绯红,大胆而热烈地向他表明心意,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相处多年,他虽能感受到她对待他与旁人的不同,但他不敢让自己的种子生根发芽。 直到护月河那晚,他听见子瑀大胆表明心意,欲上门提亲。那一瞬间,他觉得天崩地裂。 他默默守护陪伴她多年,突然意识到她竟会离开之时,早已埋在他心底深处的种子终于忍不住疯狂发芽攀爬。 「阿漓……」他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带着些难以置信,随后便是满眼的欢喜爬上双眸。 「阿漓,此事不可玩笑。」 顾离忧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害怕她故作玩笑,也害怕她分不清儿女情事。 叶思漓羞红了脸,却始终鼓足勇气大胆地看着他,坚定道: 「我并非玩笑。我喜欢你,这种喜欢与我对其他任何人的喜欢都不同,独一无二,不可分享。」 「若是你不喜欢我也无妨,我便把这份喜欢藏在心底,除了你我,无人知晓。」 叶思漓一股脑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紧张得呼吸微微错乱,垂于身侧的双手紧紧捏得裙衫起皱。 她大胆地看着他,却见他沉默良久,酸涩涌上心头,有些无措地移开了目光,故作镇定道:「无……无妨……我……我知道了……」 见她蓦然失落地垂下了头,顾离忧伸出食指点住她的额头,让她抬头,宠溺笑道: 「你啊……这个小脑袋瓜成日胡想,我不过是在想如何向祖父交代罢了。」 知他心意,叶思漓的紧张涣散消散,笑得咧开了嘴角,上前拉住顾离忧的手臂,如往日撒娇一般靠在上面。 「祖父向来喜爱你,怕是高兴还来不及,自是不会阻拦。」 熙宁十八年十月二十七,于皇城楼台之中,于残月烟火之下,一对璧人执子之手,许下与子偕老的诺言。 只有此刻,情窦初开的少年直抒胸臆,勇敢得不惧一切阻拦。 萧灵是第一个发现叶思漓不见了的人。 「思漓呢?」萧灵转头发现两人都消失了,「离忧怎么也不 见了?」 穆九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抽身去找他们。 萧灵本想跟上去,却被身旁云安叫住了。 「公主……」 她转身看向云安,见云安嘴唇轻抿,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看了眼远去的穆九风,回头问着云安:「怎么了?」 却见云安双手奉上一个用手帕小心包好的物件。 「这是什么?」萧灵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云安欲言又止,终于说道:「生辰快乐,公主。」 原是送她的生辰礼。 萧灵倒是有些期待。 云安也跟着她多年,向来规规矩矩,倒是显得不近人情得很。 今年他竟特意准备了生辰贺礼。 萧灵伸手接过手帕,纤细的手指不慎触碰着云安的手,此时她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礼物上,并未在意其他。 手帕工整地叠好,一层一层揭开,静躺在里面的是一只手工打造的银镯。 银镯并无太过花哨的样式花纹,仅是简单雕刻。 萧灵被上面的图案所吸引,将银镯拿在手里举在半空中,将残月封存。 「这上面居然是只小兔子。」萧灵欣喜道:「云安你在哪儿找到的这个手镯,居然有小兔子,还有一个……「灵」字?」 萧灵缓缓转过头看向云安,诧异道:「这手镯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被人当面戳破了心思,云安尴尬地低下了头,很快便将心里建设做好,抬头看向萧灵,面不改色道:「是。」 「为何会……」萧灵更是惊讶,正准备夸赞他手巧,却听他抢先解释道: 「这是属下特意为您准备的生辰礼,危急时刻可护您安危。」 不等萧灵发问,他便主动讲解道:「这只手镯是属下按照江湖暗器所打造,里面设有机关,若触碰机关便可射发毒针。若以后属下不能及时保护公主,公主尚可防身。」 「竟有这般厉害之物。」萧灵十分喜欢,玩弄了好一阵,可她毕竟没有半点儿功夫底子,射出的毒针恐怕没有半点儿准头。 「那回宫后你好好教教我怎么使用。」萧灵喜欢得很,二话不说戴在了手腕上。 见她如此喜爱,云安也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她不会喜欢这些玩意。 丑时,街道上的人已纷纷回家,秋风萧瑟,叶思漓一行人便也下了楼台,悠哉悠哉地准备回家。 叶思漓走在最前面,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一行好友,倒退着一步步蹦跳着,「多亏小灵颇受圣上宠爱,今夜我们才能走过如此繁华,欣赏到如此美景。」 按照往日,除了各别街道店铺以及护月河畔,其余主路上的店铺摊贩是有宵禁的。 幸得小灵生辰,周元帝特许每年的十月二十七暂时解除宵禁,举国同庆。 萧灵上前牵住叶思漓的手,「那也得多亏有你们,否则我连皇宫都出不到,又怎会有机会见过如此美景?」 叶思漓十分赞同且得意地点了点头,偷偷瞥了眼默不作声的梁毅,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她简直可以炫耀好几个月。 「彩彩。」叶思漓伸出另一只手,唤着梁彩彩上前。 她笑着主动地挽着梁彩彩的胳膊,若有所指地问道:「怎么样,今夜可还满意?」 萧灵瞬间伸着脑袋,同款八卦地盯着梁彩彩,等待她说说感想。 梁彩彩却神色认真,浅浅笑道:「想见的人就在眼前,我自然高兴。」 她分明感受到有目光向她看来,她却只低头浅笑,不敢朝那人看去。 顾离忧在后面走着,时不时看向面前笑颜欢喜的叶 思漓,忽然,他眼神犀利警惕,逐渐放缓脚步,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眼后方,转过头看向前面蹦蹦跳跳的叶思漓。 他走得越来越慢,落下前面的人一大截,待确定叶思漓走远之后,他迅速转身进了路旁小巷。 须臾之间,他便出现在了另一条街道。 三名黑衣人猛然转身,却不知何时顾离忧已出现在他们身后。 黑衣人齐齐横剑于前,却并未出鞘,看清来人是顾离忧后,一黑衣人问道:「你便是顾离忧?」 顾离忧没有回答,双眸淡淡瞥向他们,却是给人承受不住的压迫感。 今日本是为萧灵庆生,他并未佩带清雨剑,只毫不在意地摸向腰间的玉笛。 另一黑衣人见状,试探问道:「你与顾老将军是何关系?」 顾离忧神色冷漠,不见方才的半分柔情,眸中带着隐隐杀气,手持玉笛,语声冷冽。 「跟了一路,意欲何为?」 三名黑衣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顾离忧压根不理会他们的话,来之前也没人告诉他们现在顾离忧是这种性格啊…… 「那个……」有一黑衣人被同伴推了一下,朝前踉跄几步,随便寻了个借口:「听闻乐安郡主国色天香、知书达理,我们兄弟三人便想瞧上一瞧……」 这名黑衣人话还未说话,便觉得后背莫名有些凉,注意到顾离忧逐渐凌厉的眼神,他连忙说道:「听说乐安郡主与顾离忧关系甚好,你可是顾离忧啊?」 话音刚落,只见顾离忧身形一动,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黑衣人面前,黑衣人迅速提剑抵挡,却被顾离忧一手将剑柄按住,黑衣人剑还未出鞘,下一秒便有玉笛紧紧抵在了他的脖颈死穴处。 其余二人拔剑而动,一左一右上前夹击。 顾离忧一把将制止住的黑衣人手臂反扣,将其一脚踩在地上,无法挣脱。 顾离忧身手矫捷轻巧,手中玉笛本比不过长剑有利,此刻却灵活翻转,招招致命。 他招式果断,没有半点花架子,全是在战场上练就的一身搏杀之术。 身形翻转,抬腿猛然踢在黑衣人的手腕上,黑衣人手腕瞬间卸力,长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只见顾离忧一手拽住他肩膀借力,整个身体腾空,一脚踢在另一人胸膛,那人连忙反手用剑柄阻挡,却还是被踢得后滑了好些远。 顾离忧双脚落地,手中却猛然用力,只听黑衣人惨叫一声,胳膊便脱了臼。 他眼神狠辣,抬脚踩在黑衣人背上,玉笛轻轻一指,远处捂着胸口踉跄着走过来的黑衣人微微一怔,便连忙停了脚步。 「说。」 语音低沉,犹如深夜索命的恶鬼。 被他踩在脚下的黑衣人叫苦道:「我……说了啊……我们就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顾离忧?」 「你是猪吗,这还看不出来?」他身旁陪他一起趴在地上的同伴骂道:「年纪轻轻能有这等身手的人除了公子还能有谁?」 顾离忧一脚将他踢向了墙上,「嘭——」地一声狠狠砸响。 还剩在原地的黑衣人看着自己同伴被踢飞了出去更是一阵后怕,却清晰感受到背上的脚逐渐朝他脱臼的胳膊移去。 免费阅读. 第八十三章 阿忧,可有受伤? 「啊——」一声惨叫响彻夜空。 顾离忧用力踩着黑衣人胳膊脱臼处,目光狠厉,微微俯身,缓缓问道:「再说一次,你们意欲何为啊?」 摔在墙角的黑衣人欲哭无泪,究竟还要他怎么说? 「我们就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乐……」乐安郡主捡回去的小男孩几字还未完全说出口,便听见自家兄长又惨叫一声,接着便传来兄长嗓音颤抖地大骂: 「老三你闭嘴吧!没事提乐安郡主作甚!」 感受到身后之人脚下微微用力,老二连忙求情道:「别别别,公子脚下留情啊!我们对郡主绝无半分肖想!」 顾离忧抬头看了眼巷子外面的干道,想着阿漓此刻许是在四处找他,他手中玉笛用力,老大连连后退数步,双手捂着喉咙干咳,难受得半晌说不出话。 玉笛于他指间翻转,他抬脚松开老二。 夜深人静,小巷中只听见不知名的虫声,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 他神色冷峻,一双眸子不耐烦地扫过三人,夹着瑟瑟秋风,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历经沙场的血腥和压迫。 三人震惊地看着面前之人,不过十余岁的少年郎居然有如此本事。 感受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老二艰难站起身子,一手护着另一只脱臼的胳膊,连忙说道:「久闻顾将军威名,我们兄弟三人只是前来一会。」 老三也爬起来,捂着胸口踉跄地走到老二身旁,叫苦道:「是啊,本来就不管郡主的事,我们是找你!」 也怪他这张嘴,扯什么不好,偏偏扯上乐安郡主。 本来坊间传闻郡主和公子的感情要好,他们兄弟准备用郡主浅浅威胁恐吓顾离忧一番,没成想坊间传闻不实啊,这、这、这何止是感情要好??? 他就提了一嘴,结果白挨了一顿。 而且,此番原本大家决定让他一人来的,是他担心自己一个人对付不过顾离忧,特意求了两位哥哥陪他一起,结果…… 看来裕王爷当真把公子当做自家孩子抚养,才会让公子年纪轻轻便有了如此身手。 忽然,三人齐齐下跪抱拳,异口同声道: 「公子!」 顾离忧眼中的嫌弃毫无掩饰,只道:「今日本公子不想沾杀戮,滚!」 本想放他们一条生路,奈何这三人并不识趣,跪在地上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公子,您可记得当年的大将军府?」为首的黑衣人嗓音沙哑。 大将军府? 顾离忧眸光一沉,听闻当年大将军府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当时举国轰动,皇城百姓纷纷游街示威以表不公,最终还是裕王爷听从圣命带兵将其镇压了下去。 此后,举国上下不敢再议论一句当年之事。 顾离忧语气低沉,「你们可知议论叛国卖主之贼是何罪名?」 叛国卖主之贼…… 听见此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三人脸色皆变。 「公子,」老三神情隐忍,放在双腿上的手紧握拳头,微微颤抖,「旁人怎么说无所谓,若是连您也认为老将军和将军是此等卖主求荣之徒,顾府上下数百余人命如何能瞑目?」 顾离忧无甚在意,转身负手而立,唯有握住玉笛轻轻摩擦的手指暴露出他内心的波动。 「若是再不识好歹,我也不介意留下你们的命。」 老三显然没有想到顾离忧会是这般反应,蓦然浑身发冷,宛若心脏迸发的不再是热乎的鲜血……是啊,他们早该死在十四年前,和所有家人兄弟一起。 「如果用我老三的命能唤醒公子,那请公子动手吧。」 老三双目紧闭,视死如归。 他没想到十四年不见,公子已变得如此冷漠骇人。 这种激将法顾离忧向来不放在心上,眸中波光微动,缓缓转身。 他们的老大连忙说道:「公子息怒,老三并无他意。」 毕竟当年事发之时,公子年纪尚幼,有些时间记不得也是正常的。 「公子,虽说这些年裕王爷将您抚养长大,可您当真没想过自己的身世吗?」 身世? 顾离忧面向他们,负手而立,语气却毫无波澜:「身世?将军府的遗孤吗?」 !!! 三人面面相觑。 他竟然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您记得?那您为何……」为何不报仇? 方才眸中的杀意已经散去,顾离忧淡淡扫了三人一眼,眼底有些隐隐的忧伤,他却掩饰得很好。 「为何不报仇?」顾离忧毫不在意地说出他们的疑惑,嘴角轻轻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你们可知当年扣在顾府头上的是通敌叛国之罪?又可知重查此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要断送多少无辜性命?」 顾家军和叶家军是随先帝创业而立,待周元帝登基后,便先后将他们分派至边缘蛮夷之地。 可尽管如此,顾家军和叶家军的名声大噪,一度到了举国百姓「只闻顾叶,何知元帝」的地步。 周元帝对此本就忧心忡忡,可偏偏这两家关系还要好得很。 顾老将军和裕王爷是从军中小卒一路打拼,后随先帝创业,若说如今的大周是这两人从血海中杀出来的都不为过。 而顾将军——便是顾离忧的生父。 顾将军与裕王爷的几个儿子关系都要好得很,听说当年顾离忧刚出生,裕王爷那几个儿子争先恐后的想当干爹。 甚至,当周元帝准备对顾府下手时,还特意将裕王爷几个手握实权的儿子都调离了京都。 说来可笑,本是开国之功臣,却死于拿不上台面的尔虞我诈。 当时世人说笑「周朝顾叶分」。 顾、叶两家便各顶一半大周江山,这让新上任的周元帝颜面何存? 故而当叶思漓母亲身怀六甲,两家长辈玩笑说定娃娃亲时,朝中鼠辈便坐不住了。 同年,顾府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草草用「通敌叛国」四个字便打发了大周百姓。 此后不过两个月,叶家儿女战死沙场、无一生还。 那年举国哀恸,甚有百姓起义报之不公,百姓如此强烈的反应周元帝自然是没有料到的,可他更是庆幸自己拿回了大周的半边江山,下了一道圣旨将这烂摊子扔给了叶仲尧。 游街起义之闹剧结束,百姓纷纷自愿穿素服、吃冷食、忌娱乐,整整三月。 幸好,举国之悲恸总算换来了周元帝的开心。 当年之事早已成为整个大周心照不宣的秘密,无人敢提。 如此翻案,谈何容易? 「公子,我们忍气吞声苟活至今,只待寻着良机为当年枉死之人复仇,这条命我们早就不在乎了。」老二义愤填膺道。 当年顾老将军似乎早就料到顾府劫难,用尽办法将顾家军及其家眷提早送离了京都,可皇权太盛,他们一路被追杀,昔日同生共死、并肩作战于战场的兄弟,却死于他们拼命守护的归途。 顾离忧看向他们三人,眸中有着不为人知的隐忍,只道:「你们可以不顾生死,可曾想过你们家眷的感受?」 「血海深仇不得不报。」老大红了眼。 他的妻子曾是顾夫人的侍女,当年顾府出事,妻子大 病一场,险些撒手人寰。 如今幸存下来的这些人,谁敢轻易忘记当年之事? 他们苟活至今,不过是提着一口气,定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罢了。 顾离忧嗓音凉薄,带着深思已久的熟虑。 「你们或许可以,但抱歉,我做不到。」 若他当年不曾被阿漓所救,不曾随她回府,他自然不顾一切代价必报此仇。 可如今,他并非孑然一身,在他身后是整个裕公府。 他若放不下当年之事,便是将整个裕公府拉下深渊。 「祖父年事已高,担不起此险。」整个裕公府都担不起此险。 稍有差池,裕公府便会成为第二个顾府。 「公子,难道您真的放得下顾府数百余性命吗?老将军一身磊落,却背着叛国之罪含冤而亡,您当真弃之不顾吗?」老三低吼着,双眸布满了血丝。 顾离忧心意已决,缓缓闭眼,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毕了,睁开双眼,如往日澄澈平静。 「今夜我当你们没来过,自己好自为之。」 只留下这般一句话,顾离忧便转身离开了,果断而坚定。 还未走出小巷,叶思漓便焦急地跑了过来。 「阿忧,你去哪儿了?」 顾离忧见叶思漓出现在此,立即回头看向身后小巷,空空如也。 他松了一口气,柔声道:「方才有些事耽搁了。」 「哦。」叶思漓也不多问,反正朝堂政务或者军中机务她一向都不喜欢,阿忧自己处理妥当便好了。 叶思漓目光落在顾离忧手上。 他一手握着玉笛和手帕。 注意到她的视线,顾离忧微微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阿忧。」叶思漓唤道。 「怎么了?」顾离忧问道。 「你可有受伤?」 叶思漓神色担忧,他向来喜干净,此时拿出手帕擦拭玉笛,定是又与人打架了。 顾离忧没想到被叶思漓看出来了,便也不藏着掖着,大方地拿出玉笛和手帕,摊开手掌给她看。 免费阅读. 第八十四章 不许碰他 「并未沾血,也未曾受伤,你莫要担忧。」 见他无恙,叶思漓便放心不少,也不多问,总归他没事便好。 待他们一行人各自回府时,已是后半夜。 叶仲尧虽不准叶思漓太晚出门,但有顾离忧陪着,他便也未曾多说。 云安一路护送萧灵回宫,待两人走到宫门处,萧灵看着重重巡逻之人吓得连忙后退两步,正正撞入了她身后云安的怀里。 云安的耳根子瞬间肉眼可见的通红,本能接住萧灵的双手此刻更是无措地拿开。 「公……公主……对、对不起。」云安吞吞吐吐地道歉。 萧灵还未曾来得及说话,只见他果断地单脚下跪,低头道:「属下无意冒犯公主,请公主责罚!」 深夜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吓得萧灵连忙弯腰捂住他的嘴巴。 萧灵捂住他的嘴巴,试探般侧身往外露出一双眼睛,却瞧见御林军首领许泱正带着小队人手朝他们走来。 完蛋了完蛋了…… 萧灵连忙收回脑袋,低着头身子往角落里缩。 跪在地上的云安自然是知道有人过来了,可见到萧灵这般害怕的反应,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她。 萧灵伸手用衣袖帮他遮挡住,一手放在嘴前做噤声模样。 她的衣裳上有着淡淡的花香,有夜风拂过,轻柔的衣袖无意触碰着他的脸庞,香味更甚。 云安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神情的慌乱。 萧灵忽然想到一事,放下手,二话不说将云安拉了起来。 「你自己先回去,他们抓不到你。」萧灵连忙推着云安。 云安的身手便是放在高手如云的皇宫之中也是一等一的好,他自己肯定能消无声息的进去。 若是带上她…… 许泱已经发现了他们,若是她也跑了怕是会惊动宫中之人。 「属下职责便是保护公主,岂有先行离开之理?」云安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许泱带着侍卫已经赶到,喝声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完了,都别走了。 萧灵尴尬地理了理衣袖,挤出一个笑容转身看去。 「许统领,好巧啊。」 见是萧灵,许泱和身后侍卫立即行礼。 「原是五公主,属下方才有所冒犯,请五公主见谅。」 「无碍。」萧灵随意挥了挥手,暗戳戳给了云安一个眼神,让云安跟上她。 她若无其事的慢慢往外挪着步子,绕过许泱,朝宫门走去,还不忘大度道:「许统领这般兢兢业业,本公主定会向父皇好好夸赞。」 「多谢公主。」 许泱抱拳答谢,抬头却发现萧灵和云安已经快走到宫门口了。 「公主留步!」许泱连忙喊道。 眼见着要到宫门口了,萧灵才不听他的,一把微微提起裙摆便朝宫门跑去。 「拦住他们。」许泱一声令下,宫门处的守卫长矛倾斜刚好挡住她的去路。 云安立马上前将萧灵挡在身后,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守卫。 「许统领,这是何意?」萧灵转头质问着许泱。 许泱毕恭毕敬答道:「公主息怒,此时是宵禁期间,您……您是什么时候出宫的?」 「出、出宫啊,你管我什么时候出去的?赶紧放行。」萧灵故作严肃命令道。 奈何这许泱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给,直接亲自将萧灵送去了文德殿。 萧灵随意地坐在殿里椅子上,试图劝说道:「许统领,你看现在都快卯时 了,你刚值了个大夜班,不如早些回去歇歇,我自己在这儿等着父皇就行了。」 「属下职责所在,请公主莫要为难。」许泱不卑不亢道。 「……」居然比云安还难沟通。 萧灵看了看外面天色,父皇马上就要到此,她连忙说道: 「本公主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云安离开。」 规规矩矩站在她身旁的云安抬眸看向她,许是不曾料到她会这般说,听她还在跟许泱周旋,他只轻声道:「公主在哪儿,属下便在哪儿。」 正与许泱争论的萧灵闻言,无奈地转头看向他。 她还来不及多说,便听见有文德殿外传来了动静。 完了,父皇来了。 她连忙起身上前迎接。 待周元帝走近文德殿时,见到殿中的宝贝女儿立马喜笑颜开。 「小灵怎得有心在此处等着父皇啊?」 「昨日儿臣生辰,父皇特意为儿臣庆贺,儿臣欢喜得紧,故而今日一早便来陪陪父皇。」萧灵撒谎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 一旁的云安只默默听着。 周元帝摸了摸靠在他肩上的萧灵的脑袋,笑得十分慈爱,半晌才看见一旁的许泱,疑惑道: 「许泱,你在此作甚啊?」 「禀皇……」 许泱方要开口,却见萧灵松开周元帝的胳膊,上前两步转身停在周元帝面前,提着裙摆礼数得当地跪下。 「父皇,儿臣有错。」 萧灵双手交叠于额前俯首在地。 周元帝本要伸手扶她起来,却看了看旁边的许泱,又注意到一旁沉默的云安,最后低头看着俯首在地却偷偷瞄着许泱的萧灵,周元帝瞬间了然,故意用责备的语气问道: 「你可是又偷偷出宫了?」 萧灵讶异地抬头望着周元帝,反应过来,很快眼睛一酸,小嘴一瘪,「父皇……儿臣知错了……」 「皇上,五公主带着御前侍卫私自出宫,卑职已将二人带回。」 许泱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恐怕就连殿外的侍卫都知道她偷跑出去了。 萧灵欲哭无泪地看了眼云安,眼中意味分明,「你是不是跟许泱有仇啊?」 否则,许泱怎么老是抓着他们不放呢…… 云安上前几步,走到萧灵侧后方跪下,「臣有罪,请皇上莫要责怪公主。」 周元帝目光犀利,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云安。 「小灵,你先起来。」周元帝开口道,秋季天凉,跪久了对她身子不好。 周元帝绕过云安径直走向大殿尊位落座。 萧灵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云安,心里隐隐不安,却面不改色走到殿前。 「云安,你也上前来。」周元帝的声音缓缓响起,言语中带着难以捉摸的喜怒情绪。 云安起身走至殿前,站于萧灵右后方,目不斜视,背脊挺拔屈膝下跪。 「云安,你在皇宫待了多久了?」周元帝语气慵懒,似乎是随意的闲聊。 「回皇上,臣自幼便待在宫中,如今已近二十年。」 周元帝缓缓点头,抬眸看向云安,又问道:「你跟随小灵又有多少时间了?」 「臣奉命保护五公主安危,如今已有七年。」 「说得好。」周元帝忽然语气上扬,眼神却是直逼向云安,「朕且问你,你奉的何人之命?」 「臣惶恐,自然是奉皇上旨意。」云安俯首。 萧灵见这阵势,心里更是发慌得紧,却担心弄巧成拙,不敢随意出言打断。 周元帝俯视着殿下俯首之人 ,神情满意,淡淡道: 「如此,便自去领三十大板作罢。」 三十大板! 萧灵焦急求情道:「父皇,出宫一事是儿臣逼迫云安的,并非他的错。」 周元帝似乎不曾料到她会如此大的反应,只说道:「朕命他前去护你周全,可他却一再纵容你犯错,此乃失职之罪,朕不过是罚他几个板子,有何不可啊?来啊,将云安带下去。」 「住手!」萧灵转身看着上前的侍卫立马喝道。 殿内众人皆是一怔。 随即萧灵俯首下跪,求情道:「父皇,云安是受您之命护儿臣左右,可儿臣素来顽劣,旁人又怎能约束儿臣半分,此番儿臣不顾宫规私自出宫,云安正是听您之命才出宫保护儿臣的,儿臣认为他非但没错,更是有功。」 「求父皇免了他的责罚。」 萧灵泪声俱下。 云安跟随她多年,虽然他平时性子闷得很,也实在无趣,可是数年来一直尽忠职守、护她周全。 此番本就是她的过错,怎可让云安平白替她担着? 那帮人下手可重了,若是三十大板打下去,云安不死也得脱成皮。 周元帝看着宝贝女儿哭成泪人,这般委屈模样他怎狠得下心,却也沉着脸说道: 「你这是作甚?难不成要为了区区一个侍卫忤逆你父皇?」 此话一出,殿中人皆是扑通下跪,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儿臣不敢。」萧灵向来最会看眼色,故而从未真正惹周元帝生过气,可此时她却分毫不让、据理力争,「儿臣只是认为,如此责罚云安实在太过不公,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公主……」云安小声欲阻止她。 她此番话无异于在责备周元帝不明事理、赏罚不分,有几个皇帝经得起这般质疑的? 果然,此话一出,周元帝瞬间变了脸色。 「放肆!」周元帝愤怒起身,指着萧灵斥道:「你眼中可还有朕这个父皇?今日朕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五十大板,一个也不准少!」 殿前侍卫纷纷上前欲将云安带下去。 萧灵却站起身子,伸手挡在云安面前,呵斥着周围侍卫:「不许碰他!」 「好啊,看来平时是朕太惯着你,让你如今眼中毫无尊卑法度!」 免费阅读. 第八十五章 隔代亲 周元帝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灵的这般举动,简直气极。 萧灵挡在前面,侍卫不敢上前。 只见萧灵猛然跪下,强忍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父皇说的是,是儿臣目无尊长、不识规矩,恳请父皇责罚儿臣,饶了无辜之人。」 「好啊你……你果真是翅膀硬了,竟敢顶撞你父皇!」 周元帝气得语无伦次,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萧灵,半天没说出话来。 王公公最识人眼色,连忙小声劝说着萧灵:「五公主,别跟皇上置气,快服个软。」 周元帝眼眸向下瞥了眼萧灵,见她依旧充耳不闻、不动如山,瞬间气炸,又扫视了一圈殿内其余之人,怒然道:「好,既然你想担下这责任,朕便遂了你的意!你自行去领……」 他话未说完,身旁的王公公便吓着了,连忙小声提醒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该去早朝了。」 王公公这般一打断,周元帝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重了,便立马改了口:「去殿外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罢,他便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多谢父皇。」萧灵俯首送他离开。 待殿内人都离开了,云安连忙上前扶萧灵起身。 「公主,您不必如此。」 云安看着泪眼汪汪的萧灵,她长长密密的睫毛带着泪光微微闪烁,坚定的目光中还有着一丝惶恐,她缓缓抬头看着周元帝的背影渐行渐远,长长呼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 萧灵准备拿衣袖擦擦脸上纵横的泪水,却发现衣袖有些脏了,此时一张手帕递到她面前,她抬头看向云安,自然地接过手帕擦拭了脸上的泪水。 「那可是五十大板啊,如若我不拦着,你小命危矣。」萧灵得意地冲着云安笑了笑,丝毫没有把自己的责罚放在心上。 「属***命一条,何至于让您受罚?」云安语气不似往日那般疏离,眼底也划过一丝心疼。 闻言,萧灵微微颦眉,「你瞎说什么呢?从七年前你来到千灵宫的那一刻,你便是千灵宫的一份子了,我怎能不顾你们性命?」 云安默默地注视着萧灵,一时未曾说话。 萧灵伸手搭着云安的手腕起了身,两人朝殿门口走去。 萧灵走出殿外,抬头看了看天气,满意道:「好在今日天气不错,没有太阳,还挺凉快。」 萧灵理了理裙摆,端端正正地跪在正中间,她侧后方一看,「你跪下来作甚?」 「属下陪您一起。」云安淡淡道。 「……受罚之事何需找人作伴?你赶紧起来。」 奈何云安还是以前的云安,背脊挺直地跪着,不肯起身。 罢了罢了,总比挨五十大板轻松罢。 萧灵也不再劝阻。 昨夜萧灵玩得太过尽兴,此时连早膳都未曾用便跪在这里,身子很快便乏了。 她挺直的背逐渐放松,屁股也坐在脚后跟上,低着脑袋困意十足地打了个哈欠。 眼看着辰时都快过了,父皇怎么还没下朝? 萧灵轻轻锤了锤发麻的腿,转头朝外望了望,小声嘀咕道:「怎么还不来?」 她从远处收回目光,又看见身后依旧背脊挺拔且目光始终跟随着她的云安,疑惑道:「你不累吗?」 「尚可。」云安简短答道。 萧灵点点头,也对,习武之人嘛,身子板确实硬朗得多。 她继续低垂着脑袋,手里玩弄着腰间的佩饰,眼皮子却一个劲儿打架。 不知过了多久,阵阵凉风刮在身上,萧灵后背一凉,浑身打了 个冷战,瞬间清醒了不少。 「怎得变天了?」 萧灵睁开眼转头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云,黑云几近沉得要压在头顶,大风呼呼吹得外面的树枝都压低了腰。 「云安,什么时辰了?」 铺天盖地而来的黑云压得她喘不过气,萧灵心里惴惴不安。 「将至午时。」 午时…… 一阵大风吹过,吹得萧灵衣袂翻飞,发饰凌乱,她几乎睁不开眼。 云安默默往她身后挪了挪,挺直背脊,为她挡了风。 「看这天色,恐有大雨,你先回去。」萧灵放大了音量朝云安喊道。 「属下不走。」 「……」萧灵无奈道:「父皇此时还未过来,许是朝中发生了大事,无暇顾及我,你在这儿守着也没什么用,平白淋一场雨,倒不如回千灵宫提醒沫儿为我备好姜汤。」 萧灵说得苦口婆心,却只换来云安三个字,「我不走。」 「……」 慈宁殿内,一众医士手忙脚乱。 「药来了药来了。」箐莱端着刚熬好的药连忙赶了进来。 「把药给朕,朕亲自服侍母后。」周元帝伸手接过汤药,箐莱将皇太后小心扶起。 「母后,快吃药。」周元帝细心地吹了吹汤勺里的药,语气轻柔地连哄带骗让皇太后把药服下。 「这药苦得很,哀家不喜欢吃……」皇太后嫌弃地别过了头,真是连一点儿中药味都不想闻着。 「您身子骨这般虚弱,不吃药怎行?再吃一口。」 周元帝耐心哄着,皇太后却懊悔道:「近来哀家身子骨不争气,就连昨日小灵的生辰哀家也没能出席,幸得小灵这孩子从小懂事,昨日一大早便来慈宁宫向哀家请安。」 周元帝低头听着自己母上大人的教诲,待她说得累了,周元帝便喂上一勺汤药:「母后说得极是,先把药吃了如何?」 皇太后没好气地瞪了周元帝一眼,嫌弃道:「哀家话里的意思你听不出来吗?哀家想念小灵了,你快快让小灵来陪陪哀家,哀家便什么病都好了。」 「可是母后,这汤药需趁热喝下。」 「可是什么可是,你喂的汤药比不上小灵喂的好喝,哀家就喜欢喝小灵喂的。」 「……」 周元帝看了一旁的箐莱一眼,箐莱了然,上前劝说道:「皇太后,此时外边刮风下雨的,若是此刻让五公主赶来,她怕是要受凉了。」 此刻本是晌午,屋内却昏暗得看不清,有狂风卷过屋顶,吹灭了屋内照亮的蜡烛,婢女连忙重新点亮,屋内才恢复了光亮。 饶是在屋内也可以清晰听见外面的哗哗雨声。 皇太后听着外面的动静,摇头作罢,「确实不可让小灵受了凉。」 果然啊,隔代亲。 周元帝无奈地摇摇头,故意道:「诶,既然小灵喂的药好喝些,那朕定不能让母后生生喝下这般苦的药啊,王德,去将小灵传来。」 皇太后急了,「你这竖子……」 她话还未说完,便瞧见一旁的王德神色难看的上前小声提醒道:「回皇上,五公主还在文德殿外跪着呢。」 !!! 周元帝猛然想起,一拍大腿,差点儿把手中汤药打翻,「小灵还在文德殿跪着?」 「是啊,您亲自下的令,不许她起来。」 感受到旁边来自皇太后阴森森的目光,周元帝连忙说道:「朕何时说过这般话?朕明明说的是让她想清楚了便起来。」 「可是五公主她还没想清楚呢。」 「…… 」 今日朝中出了些事,他本就焦头烂额,方下了朝又有宫女传报说皇太后不肯吃药,他又连忙赶来慈宁宫,居然忘记了文德殿外的小灵。 他原本以为依着小灵的性子肯定早就回去了。 「你居然责罚了小灵?」皇太后气得瞪大了眼,伸手便要打他,吓得周元帝连忙将手中汤药递给箐莱。 皇太后指着紧闭的窗户,「外面这般大的雨,你居然狠心让她跪着?可怜哀家的小灵啊,自幼招人喜爱、机灵聪慧,如今却白白挨了责罚。」 「母后,朕并非无故罚她。」周元帝试图给自己解释一二。 「那又如何?」她才不问缘由,只假哭道:「就算小灵年纪尚幼做了什么错事,可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不能多担待些吗?你要多点耐心去教导她。想当初你在先帝早朝时爬上金銮殿去揭了瓦,先帝可曾说过你半句?不也是耐心教导于你嘛。」 「……」确实未曾说过我半句,只是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他跑了整个御花园,最后他三天未能下床。 「是是是,母后教育的是。」 皇太后一把拍在榻上,灵魂发问:「那你还在这里作甚?」 「啊?」 「还不赶紧去看看哀家的宝贝孙女!」 「母后,外面在下雨呢。」他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也是需要避寒的啊。 「知道下雨你还不赶紧去,若是让小灵生了伤寒,哀家定不饶过你。」 「……」 文德殿外,有两只落汤鸡倔强地跪着原地,不肯离去。 萧灵和云安两人跪在大殿门口,虽有房檐遮蔽,可今日这妖风乱吹,石阶上早已在淌水。 「公主,这风雨太甚,您身子怕是吃不消,要不回宫罢。」 云安衣裳早已湿透,依旧腰背挺拔地跪在萧灵身后,默默为她遮挡了大半的风雨。 萧灵转身看向他,他浑身湿透,连发丝都有雨水滑落,萧灵的手指摸着自己湿了大半的裙摆,双腿早已麻木,心里划过一丝起身的冲动,却又作罢。 「罢了,若我现在离开,不就承认了父皇是对的嘛,那便还有五十大板等着你,我们今日便白跪了。」 免费阅读. 第八十六章 护短 况且,这毕竟是她头一次鼓起勇气与父皇置气,若这般狼狈认输,那也太没面子了,日后宫中妃嫔和姊妹少不了又要冷嘲热讽。 这场子还是得镇住了。 萧灵默默地挺直了腰,两个膝盖早已是刺骨的酸疼。 「皇上驾到——」 王德的嗓门尖锐,隔着老远便喊出了声。 萧灵见父皇来了,腰杆挺得更直了。 周元帝远远便瞧见她跪得笔直,及腰的发丝几乎全被打湿,他匆匆赶上前,萧灵缓缓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她的脸色煞白,身形娇小,犹如稍大一点儿的风便能将她吹走。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脸上颈间皆有雨水滑落,她泪眼汪汪地望着周元帝,泛白的小嘴一瘪,哭腔明显,「父皇……」 萧灵身为周元帝最喜爱的公主,何曾遭过这般罪? 周元帝自然也是知道的。 瞧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成了眼前这般可怜模样,周元帝满心满眼的心疼。 「唉哟我的小灵呐,你怎么这般模样了?朕不是让你知错了就回去嘛,何必在此吹风淋雨的?」 萧灵抬头望着他,语音颤抖,「儿臣知错,所以甘愿受罚。」 语音一落,便有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掉落,好不惹人怜爱。 「你……」周元帝到嘴边的话都被吞了回去。 她这哪里是知错? 萧灵也不再看他,只是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外头风大,父皇还是早些回罢,莫生了风寒……」 萧灵偷偷瞄了眼周元帝身后的王德,看懂王德给她的眼神,她又抽泣道:「都怪儿臣惹恼父皇,儿臣受些罚是应该的……咳……咳咳咳……还劳烦父皇帮儿臣给皇祖母捎句话,告诉她老人家儿臣今日怕是没法去看望她了。」 周元帝这才想起自己是奉命来的,想到那位老人家还要死要活地等着小灵,他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朕没你倔,此事就此作罢,不准有下次。」 萧灵立马高兴地抬头望着他,「父皇一言九鼎。」 看着她挂在脸上还未干的泪水和嘴角瞬间扬起的笑容,周元帝宠溺笑着:「你啊……今日淋了雨便不急着去慈宁宫了,你还回去好生歇息。」 周元帝又看向云安吩咐道:「你照顾好五公主,回去赶紧给她熬些姜汤去去寒。」 「是。」 萧灵的腿已然失去知觉,全靠云安力气大将她一路连扶带抗送回了千灵宫。 果然,当夜萧灵便害了风寒。 想必是她这些年几乎没受过什么罚,更不曾淋过那般大的雨,纵使用了何太医的方子,好几日也不见好转。 萧灵整日昏昏沉沉的,头疼得紧。 「公主,这都好几日了,您还没退热。」 沫儿端来汤药悉心喂着。 萧灵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润,嘴唇却是没有半分颜色,她无精打采地撑起身子,嗓子也是发疼,「哎,毕竟是头一次,等下次便有经验了,断不会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对了,今日怎么不见云安?」萧灵虚弱地探着脑袋往窗外瞧了瞧。 这几日何太医开的汤药都是云安亲自熬的,每日每顿也定会看着她喝下,今日怎不见了人。 「乐安郡主听闻您害了病,特意从宫外买了些您喜欢的蜜饯,云侍卫去宫门给您拿蜜饯果子去了。」 听见有蜜饯吃,萧灵终于笑了笑,「果然还是思漓待我最好,特意给我买了蜜饯,不像有些人……连一声问候都不曾有。」 她的语气 逐渐低落,接过沫儿手里的药碗,皱着眉将汤药一饮而尽。 「太苦了,我的蜜饯果子什么时候到?」 萧灵的眉头拧成了麻花,毫无气色的脸皱成一团,总算有了些神气。 沫儿透过窗户望了望外面,疑惑道:「是啊,云侍卫也去了一些时辰了,怎么还未回来?」 闻言,萧灵脸上浮上丝丝担忧。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萧灵吩咐道。 待沫儿出了屋,萧灵实在觉得头昏脑涨,便又躺下接着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听见沫儿急匆匆地进了屋说道: 「公主,公主,出事了!」 萧灵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只迷糊问道:「何事?」 沫儿急得差点儿哭出来,「公主,云侍卫出事了!」 「怎么回事?」萧灵立马睁开了眼,撑起身子问道。 「奴婢方才出去找云侍卫,结果在御花园里撞见了张贵妃正在责罚云侍卫,奴婢便立马回来找您了,公主,奴婢可需去求皇太后做主?」沫儿急得眼泪直往下掉。 容妃走得早,萧灵虽得周元帝宠爱,可后宫多少豺狼虎豹盯着她和萧钰,故而这些年也少吃亏,只是近些年他们兄妹两人总算「霸道」了些,才免得阿猫阿狗都来咬上一口。 千灵宫中宫女随从不在少数,也真正信得过的也只有自幼跟着她的沫儿和奉旨保护她的云安了。 这些年来三人相依为命,如今云安出了事,沫儿也是担心得紧。 萧灵强撑着身子下了床,「皇祖母大病初愈忧心不得,这种事情不劳烦她老人家了,速速替我更衣。」 沫儿本担心着萧灵的身子欲劝阻,又想到方才见到云安在御花园的模样,便也顾不得多说,利落地替萧灵更衣。 待沫儿扶着萧灵急忙赶到御花园时,见到眼前的情形气得萧灵勃然大怒。 云安摔在地上,双手强撑起身子,正欲起身,却有重鞭猛然落下狠狠抽在他背上,他双手青筋暴起,强撑起身子,却被身后之人一脚踩在皮开肉绽的背上。 「不亏是她的狗啊,脾气跟她一样硬,不过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张贵妃这般说着,脚下暗自用力,云安没有一声求饶,默不作声地护着怀里拿回的蜜饯。 「叫啊,叫啊。」 「你不是她的狗吗?怎么这会儿不吭声了?」 「还是说,你专门学了套谄媚主子的本事?」 张贵妃脚下卯足了力气,云安的后背更有鲜血流出。 「住手!」 萧灵的声音虚弱得没有什么中气,言语中的怒气却吓得众人一怔。 萧灵快步走上前,一脸怒气,张贵妃心虚地收了腿。 「张贵妃,谁给你的胆子动本公主的人!」萧灵走近看清楚云安后背的伤势,更是气极。 张贵妃不曾想萧灵会这般生气,微微诧异,随即反应过来,嘚瑟道:「哟,这不是小灵嘛,虽说你护短得很,可奴才做错了事总得管教管教,否则他们眼里可没有你这个主子,我不过是顺便帮帮你,倒也不必言谢。」 张贵妃朝身边奴才使了个眼神,便有奴才拿着短鞭朝云安狠狠抽去。 萧灵立即上前挡住,却还是迟了一步,她惊讶地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云安。 「啪——」鞭子狠狠抽在云安背上,萧灵近距离看着云安的眉头猛然皱起,额前也有一层薄汗。 「云安。」她担忧地唤道。 「莫要生气,我并无大碍。」云安忍着疼痛道。 「沫儿,照顾好云安。」 萧灵将云安交给了沫儿照顾,她扫了眼众人,最终目光落在方才动手之人身上。 「本公主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阿猫阿狗来教训了?」 萧灵步步上前靠近,吓得那人瑟瑟后退。 忽然,萧灵伸手夺过那奴才手里的鞭子,二话不说朝他身上抽了一鞭,疼得那奴才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转身看向张贵妃,缓缓走去。 张贵妃没想到她会动手,慌张地盯着萧灵手里的鞭子,恐吓道:「萧灵,你、你、你要做什么?若是你伤了我,皇上是不会放过你的!」 见状,张贵妃的侍女绿茵上前挡在张贵妃面前,故作镇定道:「五公主,这可是御花园,你注意分寸!今日不过是那侍卫顶撞了娘娘,娘娘才略施小惩。」 「啪——」萧灵手中鞭子一抽,绿茵的脸上瞬间浮上了一道血印。 「萧灵你疯了?绿茵与我情同手足,你怎敢毁她容貌?」张贵妃斥责道,连忙检查绿茵的伤势,结果绿茵已经挡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萧灵冷冷扫过面前之人,「张贵妃管教奴才的本事倒是一绝,竟将手底下的狗调教得个顶个的人憎鬼厌,今日他们惹恼了本公主,本公主暂且略施小惩,留他们一命,若再有下次,他们还有无机会这般狗吠可说不准了。」 「萧灵,你莫欺人太甚!」 萧灵轻蔑一笑,「虽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方才贵妃娘娘有句话说的极对,本公主向来护短。故而,若是有不长眼的东西吓着了本公主的人,本公主定会十倍百倍奉还。」 她此话说的轻飘飘,可在场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包括云安和沫儿。 身处宫中多年,她向来行事低调,从不轻易树敌,今日居然为了云安如此顶撞张贵妃。 「萧灵,你莫不是疯了?你居然敢当中羞辱恐吓我?我定要去找皇上评评理。」张贵妃被萧灵方才的举动震慑到了,此时放狠话都有些畏畏缩缩。 评理? 甚好。 免费阅读. 第八十七章 百口莫辩 萧灵扫视了一圈,嘴角微微勾起,下一刻手中的鞭子便抽在了自己另一只手腕上,瞬间起了一道红印。 「公主!」 「公主!」 沫儿和云安心中一惊。 只见萧灵微微颦眉,随即舒展开,贴心提醒道:「贵妃娘娘可定要与父皇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说清楚,免得落下个欺君的罪名。」 「你……」 不等张贵妃说完,萧灵便带着云安和沫儿直接离开了。 千灵宫中。 萧灵脑袋昏沉,脚下轻浮,却也顾不得休息,连忙吩咐下人请了医士。 「平时不发威,真当我是好拿捏的,随便什么东西也可以欺负到我千灵宫来。」 萧灵吩咐沫儿将云安扶回屋子,她也跟了进去,瞧见云安后背透过衣裳渗出的丝丝血迹,不由得微微颦眉,很是心疼。 「嘶——」沫儿不小心碰到了云安的伤口,惹得云安倒抽一口凉气。 萧灵担忧道:「是不是很疼啊?这医士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便有下人回禀:「公主,今日空闲的医士都被传去了张贵妃宫里。」 ??? 「她居然这般没眼力见儿,真不知道是如何争得父皇喜爱的。」 张贵妃是落魄世家之后,近些日子颇得圣宠,不敢惹别的贵妃,便去欺负婕妤、才人,饶得大家有苦说不出。 萧灵看着云安的伤势,愤然道:「不过是欺软怕硬的主。」 她问道:「父皇那边可有消息了?」 「禀公主,皇上正在慈宁宫,张贵妃已经派人去请了。」 听见慈宁宫,萧灵倒也不急了,转头吩咐沫儿去将宫里常备的伤药取来。 沫儿为云安宽衣疗伤,萧灵自觉地背过身子,问道: 「张贵妃如此欺负你,你为什么不还手?惹出了事我给你兜着便是。」 张贵妃带的那些人岂是云安的对手? 云安之所以不反抗,想必是担心给她树敌罢了。 果然,云安回道:「张贵妃如今独受恩宠,您不应与她为敌。」 奈何,萧灵将人得罪得彻彻底底。 沫儿一边上着药一边夸道:「公主今日当真是霸气,看得奴婢都忍不住要以身相许了。」 「诶,低调低调。」萧灵咧着嘴笑,嘴唇却无甚血色。 「对了公主,」沫儿问道:「您怎么都不曾问清楚云侍卫犯了何事便这般顶撞张贵妃,若当真是我们理亏,皇上那边您如何解释啊?」 闻言,萧灵不服气地转过身,目光却瞥见退了上衣的云安,吓得她连忙又转过了头,背对着他,故作镇定道:「就算是我们理亏,她也不该对云安用刑,我的人……你和云安两人,我都舍不得责罚,她们凭什么指手画脚?」 「再说了,云安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他无故顶撞张贵妃作甚,她长得又不够漂亮。」 「噗嗤——」沫儿轻笑出了声,「是是是,公主天下最美。」 「对了,」萧灵微微侧头,「云安,所以今日张贵妃为何刁难你?」 云安始终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逐渐落在她受伤的那只手腕上,答道:「张贵妃听闻前些日子公主受了责罚卧病在床,恰好看见属下拿了宫外的蜜饯回来,她非要抢郡主送与你的蜜饯,属下不给,这才起了冲突。」 原是这般。 萧灵缓缓转过身,眼底的心疼不言而喻,正好对上云安的目光,「这种事能让便让了,我也不是非吃不可。」 云安望着她,眼眸深邃,意味不明,「属于公主的东西,属下不 会放手。」 「……」果然还是倔脾气。 「公主……」云安身后正在上药的沫儿一个劲儿地给萧灵递眼色、招手,让她转过身去。 萧灵这才反应过来,她的目光不经意地重新落回云安身上,他的脖子上有薄薄汗珠,许是沫儿下手没个轻重,可以在他手上、颈项处见到微微泛起的青筋。 顺着颈项往下是紧致光滑的肌肤,他肩上有好几处伤痕,萧灵不禁多看了几眼,再向下应是书中描绘的……腹肌罢? 萧灵默默咽了咽口水,果然书上所记不曾欺她。 这均匀结实的腹肌,这宽肩窄腰,仍谁见了不得联想纷纷啊? 「咳……」云安尴尬地咳嗽两声,偷偷瞄着萧灵。 萧灵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方才的丢人模样,脸上唰地红了,眼神慌乱地躲避云安的目光,故作镇定道:「云侍卫身、身材练得不错嘛。」 说罢,便转身低头快步逃离了现场。 慈宁宫中。 张贵妃迟迟等不来皇帝,便只好哭着闹着去了慈宁宫。 「皇太后、皇上,你们要替妾做主啊。」 张贵妃哭得花容失色,声泪俱下斥责萧灵如何目无尊长、如何仗势欺人、如何纵容下属…… 「妾不过是担心她大病未愈,吃不得甜食,这才好心代小灵保管蜜饯,谁知那个奴才不识规矩,竟出言顶撞于妾……」 「奴才如此不懂规矩,妾便好心替小灵调教一二,谁知……谁知小灵竟为了一个奴才欺辱妾……」 此时,更有方才被萧灵打的那两个奴才上前跪着展示自己的伤势。 周元帝看得直皱眉,「这小灵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 皇太后看了他一眼,周元帝默默地闭了嘴。 皇太后淡淡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张贵妃,「莫要小灵小灵称得这般亲切,哀家的宝贝孙女可不见得喜欢听。」 谁能想到皇太后竟然这般说,张贵妃一时噎住了,反应过来哭着改口道:「五公主如此任性妄为,当众欺辱妾,皇上您当真不管吗?」 「贵妃娘娘怎得血口喷人?」一道虚弱无力的女声传入,众人齐齐抬头看去,只见萧灵几乎靠在沫儿身上,脚步虚浮地进了屋子。 「哀家的宝贝孙女怎么成这般模样了?」皇太后心疼得不行,身旁伺候的箐莱连忙上前帮忙扶着萧灵。 萧灵脸色煞白,额间渗出薄薄虚汗,此时浑身乏力,全靠箐莱和沫儿扶着。 「咳咳咳……咳咳……」萧灵方才开口便咳嗽起来。 箐莱扶着萧灵落座,萧灵却轻轻拂开了箐莱的手,自行跪在了皇太后身前。 端庄行礼,抬头时已是满眼委屈,「皇祖父……父皇……」 「这是怎么了?你还病着,快起来说话。」皇太后心疼得紧。 萧灵却微微摇头,欲言又止。 只听张贵妃骂道:「皇上,您要为妾做主啊,五公主实乃目无尊长、欺人太甚!」 「是,贵妃娘娘教训的是。」不等周元帝开口,萧灵便语声委屈害怕道:「今日是儿臣气昏了头,竟冒犯了贵妃娘娘,是儿臣的不该。」 皇太后和周元帝疑惑地相视一眼,又听张贵妃道:「皇太后,皇上,你们也都听见了,五公主亲口承认她动手打了我的下人,绿茵服侍我多年,我与她早就情如姐妹,五公主竟破了她的容貌,这无疑于在欺辱妾。」 「贵妃娘娘慎言,」萧灵抬头望着面前的皇太后和皇帝,一脸惊慌道:「此事虽是儿臣的错,可是儿臣全然是自保啊。」 「此话怎讲?」周元帝连忙问道。 「是绿茵和那随从先动手打儿臣,儿臣情急之下才夺了鞭子,怎奈拉扯之中不慎打伤了他们二人。」 萧灵说得极其委屈,甚至都不敢正眼瞧上张贵妃,虚弱不堪的身子还朝前面缩了缩。 「萧灵你胡说些什么?」张贵妃斥责道。 「放肆!哪里有你说话的份?」皇太后冷声喝道。 萧灵默默将衣袖往上拉了拉,漏出手腕上的伤势。 「还请贵妃娘娘恕罪,若是我知道那两个奴才身份非同寻常,我便是仍由他们打死也绝不还手。」 这般说着,豆大的泪珠从她眼中掉落。 周元帝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伤势,心疼得紧,「不过是两个奴才能有什么身份?你是我大周的公主,岂是能任意欺负的?」 周元帝语气和蔼关心道:「我的儿啊,既受了伤,怎得不传医官瞧瞧?」 萧灵胆怯地转头看了眼张贵妃,又回过头,可怜道:「医士都被贵妃娘娘传去了。」 「你莫要……」 「莫要胡说?」萧灵抢过张贵妃的话,反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贵妃娘娘不曾请医士?」 张贵妃百口莫辩,看着皇帝不耐烦地看向她的模样,只挣扎道:「分明是你的奴……」 「才」字还未说出口,她便瞧见萧灵转过来的冷眼,吓得她连忙改了口。 「分明是你的侍卫先顶撞我,我稍作惩罚,你便急忙护着。」 萧灵低头擦着眼泪,语声低微,「云安是父皇亲赐的御前带刀侍卫,这些年围着儿臣转本就委屈他的一身本事,如今却遭人打得下不了床,这便是娘娘口中的「稍作惩罚」?」 周元帝微微诧异,云安的身手他再清楚不过,故而才将他派去保护萧灵,如今竟被打得连床都下不了,定是他老老实实毫无反抗。 萧灵一个眼神示意,沫儿连忙上前呈上「罪证」。 「皇祖父,父皇,这便是贵妃娘娘所用刑具。」 免费阅读. 第八十八章 有情人难寻 萧灵将受伤的手腕露出来,「这便是贵妃娘娘纵容下人打伤儿臣的证据。」 张贵妃急道:「你莫要颠倒黑白!皇太后,皇上,事情不是她说的这样,妾有人证的,当场之人皆可作证。」 张贵妃急急忙忙便要转身去传来随行的下人,却听萧灵叹了口气。 「贵妃娘娘将人传来罢,反正当时大多都是你的人,自然是你说了算,可怜云侍卫如今连床都下不了,不能为我作证,如此我和沫儿两人自然是说不过贵妃娘娘的人了。」 沫儿狠狠低垂着头,也是一副委屈样。 张贵妃本欲狡辩一二,却被皇太后厉声喝住:「竟敢当众欺辱公主,丝毫不把哀家和皇帝放在眼里,张氏,你好大的胆子!」 见皇太后发怒,张贵妃哭得梨花带雨望向一旁未曾出声的周元帝。 「皇上,皇上,您要为妾做主啊。」 周元帝正欲开口,却听萧灵极其虚弱的发出一阵咳嗽,险些连气都喘不过了。 「云安是奉朕旨意去护小灵周全,你如何能对其用刑?」 周元帝此话一出,张贵妃便哭得没了声。 「况且,小灵向来懂事,身子娇弱,岂是你能欺辱的?」 「咳……咳咳……咳……」萧灵用手挡住脸,低声咳嗽着,偷偷向后瞥了眼张贵妃。 「念及你是初犯便禁足三个月,另,这两个奴才各打三十大板。」 皇太后嫌张贵妃太过聒噪,便命人将她撵了出去,整个慈宁宫瞬间清净了不少。 萧灵身子抱恙便也未留下,皇太后命箐莱回了千灵宫。 待萧灵身子养好,已近新春。 「九风,你下来的时候小心些。」 叶思漓站在屋檐外仰头望着爬上梯子的穆九风,认真指挥着他的每一步动作。 「对对对,再往左些,往左往左,哎呀歪了,往右一些……」 在她的「胡乱」指挥下,穆九风好不容易把灯笼挂好了,他本欲轻松一跃而下,却看见下面的叶思漓认真小心地替他扶着梯子。 「你放心下来,我扶稳了的。」 穆九风便老老实实地顺着梯子走了下来,「我好歹也是习武之人,你居然这般信不过我。」 「算了吧你。」叶思漓见他平稳落地后便转身坐在垫子上接着弄灯笼了,「我就没见过哪个习武之人像你这般懒的。」 穆九风满脸不服气,看了眼坐在地上制作灯笼的顾离忧逐渐憋不住的笑意,埋怨道:「我哪里懒了?只不过是你不曾关注罢了。」 后半句说的越来越小声,叶思漓神色认真提笔落字,未曾注意他说的话。 「这些灯笼应该够了吧?」顾离忧抬头看了眼周围已经做好的成品说道。 叶思漓抬头看了眼,「我们再多做几个嘛,到时候给小灵也送些,今年春节定会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大年三十,除夕之夜。 裕公府中灯火通明。 「祖父,新春快乐。」叶思漓敬了叶仲尧一杯酒。 「祖父,新春快乐。」顾离忧也倒了杯酒。 叶仲尧目光反复落在他们两人身上打量,笑道:「你们两人是想合伙将我灌醉?」 叶思漓笑着摇摇头,「祖父的酒量岂是我能比的?不过阿忧没准儿可以试试。」 「诶你这……」叶仲尧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这大冬天的小棉袄居然漏风,「难怪穆九风和五公主几人今年都不陪你了,原是你竟如此偏爱离忧,旁人谁受得了啊?」 闻言,叶思漓看了眼旁边的顾离忧,害羞道:「祖父,你莫要取笑我,九 风分明是被伯父伯母逮住了,小灵和阿钰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参加家宴,怎得反倒成我的不是了。」 叶仲尧瞧着自家孙女这般模样,也是满眼欣慰,自顾自地添了杯酒,「自古有情人难寻,离忧之前与我说过你们的事,祖父再问你们一次,可是认真的?」 有情人难寻…… 叶思漓转头看向顾离忧,四目相对之际,叶思漓浅浅一笑,「正因有情人难寻,故而我竟寻到便是认定了他。」 顾离忧的嗓音温润,「祖父,我亦是真心爱慕阿漓。」 一杯温酒入喉,胸腹都火热热的,叶仲尧只问道:「不管将来如何,你当真能保护好她吗?」 叶思漓是叶府唯一血脉,叶仲尧宝贝得紧,眼看她将近及笄之年,不少王孙贵胄的公子爷欲结成亲事纷纷被叶仲尧打发了。 叶仲尧与好友吐槽的原话是:「那些个酒囊饭袋如何配得上我家小漓啊?」 因着顾离忧年少成名,更有大把的名门望族的闺阁女子有意结成这门婚事,也被叶仲尧一并打发了。 他与好友吐槽的原话是:「那些庸脂俗粉如何配得上我家离忧啊?」 是以,他将全京都的佳人才子都想了一番,实在找不出足以配得上他家两个孩子的人。 正当他苦闷之际,顾离忧向他提出了婚嫁一事,倒是让他大吃一惊。 这当真是不错。 小漓向来聪慧机灵,不似寻常养在深闺中未曾见过世面的女子般娇弱,虽不识武艺,其胆量才识丝毫未给叶家丢人。 离忧自幼随他从军上阵,其身手武艺、排兵布阵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加之这些年离忧与小漓的感情他都看在眼里。 有离忧在,旁人也欺负不了小漓。 以后,将叶家军交与他们二人,他总归是放心些。 顾离忧神色认真,向叶仲尧承诺道:「阿漓和祖父,我定当好好守护。」 熙宁十八年,大年三十之夜,裕公府中,他如是承诺。 不过,同样是张灯结彩的宫宴之上却不似这般和谐了。 「依妾看,五公主早到了结亲的年纪,如今有吴家长子求娶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这般尖酸刻薄的话自然是两个月前被禁足的张贵妃说的。 沫儿跪坐在萧灵身旁斟茶水,小声抱怨道:「皇上本看在今日是除夕特准她出席宴席,怎得她一个劲儿刁难公主,恨不得将您推入火坑,谁人不知那吴家长子自幼心智缺失,前些时日方学会自己用筷吃饭,张贵妃居然想将公主许给这种人。」 萧灵淡淡瞥了张贵妃一眼,小声道:「嘘——宴席之人人多眼杂,切记小心慎言。」 「是。」 坐在她对面的萧钰神色脸色亦是不快,本想出言为自家妹妹说上两句,却见萧灵朝他摇摇头,便也只好作罢。 自从上次一事,萧灵越发谨慎,不想多事,故而任由张贵妃这般说着,她也懒得搭理,反正她结不结亲、与何人结亲,她本就做不得主,当然,也容不得张贵妃做主。 果然,张贵妃此话一出,皇太后就变了脸色,「此乃家宴,你一妾室本就不该出席,亏得皇帝心善,准你来见见世面,却不由得你胡说。」 「公主婚事事关朝政社稷,岂容你一妾室多言?」 「依哀家看,若你当真觉得那吴家长子不错,不若哀家替你下一道懿旨,等晚几年将你膝下女儿长大些一并嫁过去如何啊?」 张贵妃惊慌得变了脸色,「妾一时失言,皇太后莫要动怒。」 宫中家宴向来不太平,萧灵懒得与他们争论,待他们一人一句说得差不多了,萧灵 便以身体抱恙为由先行离开了,还特意叫走了萧钰。 萧钰陪着萧灵回了千灵宫,方才席间两人皆没怎么动筷,此时便吩咐沫儿做了些饭菜端来。 虽说萧灵向来受宠,但千灵宫中的丫鬟随从却并没有多少,原先倒是挺多,大半是各宫安插的眼线,后来萧钰稍有实权便用些手段将其打发了,如今宫中自然还有些特意留下的线人,但总归千灵宫中可用的人不多。 后宫妃嫔眼红争宠时常把战火转到软弱好欺且没有靠山的千灵宫,这些年来萧灵倒是将后宫手段领略得差不多了,投毒、陷害、坠湖、失足……幸得她与四哥命大。 故而大部分时候的吃食萧灵都习惯性的让沫儿或云安准备,至少用得放心些。 「好些日子没在千灵宫用膳了,没想到沫儿的手艺长进飞快啊。」萧钰细细品尝着沫儿刚做好的饭菜,眉飞色舞地朝沫儿笑着。 沫儿脸上染上红晕,未成搭话,默默低下了头。 萧灵瞪了萧钰一眼,「你别成日只知道戏弄沫儿,多大的人了不赶紧娶妻另开府邸,还整日待在宫里游手好闲的。」 萧灵虽是妹妹,可每每教育起萧钰都是一副老母亲的口吻,连她自己也觉得萧钰分明该是弟弟。 「你还好意思说我?」萧钰用手指了指自己与萧灵,「半斤八两好吧?」 萧灵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却见他刚拿在手中的筷子一顿,抬眸看着她,神色却不似方才般玩笑。 「不过说真的,如今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婚嫁一事你如何打算的?」 这几个月朝中传言纷纷,不过皇帝一日不下旨,传言便总归是传言。 一旁的云安看向萧灵,听她极轻地叹了口气,「四哥,你我皆是皇家儿女,婚嫁之事当真自己做得了主吗?」 免费阅读. 第八十九章顾离忧不告而别? 闻言,箫钰神色也略显凝重,抬头正好能看见外周高高的红墙。 红墙如此轻易地便可围住整个千灵宫,如同皇城这座囚笼这般轻易困住他们一般。 “倘若你不愿意,四哥便不许任何人强迫你。”萧钰如是说道,“反正你我自幼相依为命,大不了我带你逃出去,我们隐姓埋名做个平凡百姓,再顺便替你寻个如意郎君,这劳什子皇子公主谁爱当谁当。” 听他说得这般轻松,萧灵目光中有些微微诧异,随即竟是些许憧憬。 逃出皇宫,做个平凡人? 她倒是从未...... 《醋精将军又悔婚了》第八十九章顾离忧不告而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看得可开心啊 叶思漓一路快马加鞭而来,远远看见军营大门紧闭,门外士兵恪尽职守,大门内不见一人,她轻喝一声,胯下骏马朝里跑去。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军营!”守门将士手执长枪将她拦下。 “吁~”叶思漓猛拉缰绳,胯下骏马发出嘶鸣,前蹄腾空,叶思漓双手连忙攥住缰绳,身子伏低,才勉强没被摔下马去。 “顾离忧可还在里面?”叶思漓着急问道。 为首将士上前将她打量,喝声道:“哪家来的小娘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闯来?” 听她是寻顾离忧的,将士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见她装扮不过是个娇养的富家小姐,便也收了长枪,打趣道:“果然还是顾将军面大,这都是第几个寻到营地来的姑娘了?” 此话一出,这几名将士便相视笑了起来。 叶思漓坐于马背,伸着脖子往军营里面望去,见里面空无一人,她更是面露急色,伸手取下腰间令牌,不自觉放大了声音,“此物你们可识得?” 众将士瞧见她所执腰牌纷纷面容诧异,为首之人反应最快,立即俯首下跪行礼。 “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乐安郡主,望郡主恕罪!” 身旁有没反应过来的小兵,也被他一把抓了下来跪在地上。 “望乐安郡主恕罪!” 叶思漓只问道:“本郡主且问你们,顾离忧在何处?” 为首将领答道:“将军正在营内为出征做准备。” 叶思漓确认道:“还在营内?” “还在营内。” “没有出发?” “不曾出发。” “那便好那便好。” 叶思漓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背脊也微微放松,冻得泛红的脸颊终于漏出浅浅笑意。 “郡主,外面天寒地冻的,不如您先去将军营帐稍作休息?” 得知阿忧并未偷偷离开,她已然喜悦不少,熟练轻巧地翻身下马,随手将马鞭扔给了较近的士兵,“不必了,军营重地我不便进去,我在此等候即可。” 将士本想再劝,可见叶思漓自顾自地慢慢来回踱步,轻松自在,便只吩咐士兵将马牵下去。 方才没反应过来的小兵拿着马鞭小声问道:“头儿,我们就这么相信她了?她当真是乐安郡主吗?” “她方才拿出的腰牌你可眼熟?”将领耐心解释着。 小兵立马答道:“跟顾将军日日佩戴的腰牌一模一样。” “你还不算太笨。”将领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那是裕公府特制的腰牌,如今只有顾将军和乐安郡主各执一枚。” “那……”小兵疑惑问道:“万一是假造的怎么办?” 闻言,将领没好气地朝他脑袋拍了一掌,“你傻啊,且不说腰牌上有裕公府独特标记,单说生出假造之心,哪个不要命的兔崽子敢造假裕公府的腰牌?老子都称他一声‘好汉’!” 叶思漓睡到晌午才起床,方才出门匆忙,只喝了两口桌上凉透的粥,此时已过晌午,她自然也饥肠辘辘了。 好在阿忧没有走。 这般想着,她嘴角的笑意自然掩不住,低头痴痴想着,脚下一步一步地踱着,耐心等着。 忽而,四周有东西飘然而下,她诧异抬头,瞧见的竟是满天飞雪。 这场雪下得突然,顷刻间便扬扬洒洒铺了满地。 白雪悄然融化在她的掌心,霎时,飞雪萦绕于她身旁,墨发沾雪,好似仙子误坠凡途。 有士兵鼓足勇气上前送伞,并劝说她进去避一避,她却只接过了伞,在雪中玩得不亦乐乎。 她低头在雪上轻轻踩下脚印,随即便被新雪覆盖。她笑着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着新雪追上她的脚步,面容分明未施粉黛,却明媚无双。 守门的将士无一不为之吸引,目光纷纷追随于她,营外天大地阔,目之所及皆是雪色,唯有一人笑容明媚,成为天地绝色。 许是他们瞧得入了神,丝毫未曾察觉身旁多了一人。 “看得可开心啊?” “开心开心。”守门将士纷纷乐呵呵地点头。 片刻静默后,众人反应过来,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出来的顾离忧,纷纷放下扬上的嘴角,严肃道: “将军,郡主等候您多时。” “每人去领十军棍。” “啊?是!” 顾离忧看向远处撑着伞自在玩雪的少女,紧绷的面容瞬间放松,连眉眼都变得温柔。 他没有前去打扰,只默默站在原地望着她。 雪越下越大,脚下踩着软绵绵的,叶思漓抬头望着漫天飞雪,又低头看了看积雪,便将手中的油纸伞放下,她也蹲下身子伸出双手从地上捧起一大把雪开始团雪球。 顾离忧径直朝她走去,雪软而无声,她浑然不知。 飞雪骤停,她疑惑地抬头看去,原是方才她放下的油纸伞为她挡住了风雪,而撑伞之人长身玉立、温润俊朗。 “阿忧!” 叶思漓欢喜地看向他。 “这般大的风雪,你怎么不进去?瞧你手都冻红了,着凉可怎么办?”顾离忧看着她衣裳单薄,想必是一起床便连忙赶了过来,好在有件织锦皮毛斗篷替她挡了大半风雪。 叶思漓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未成形的雪球,毫不在意地立马扔了,俏皮解释道:“我可没贪玩啊,不过是有些无聊,正巧下雪,我捡来仔细看看。” “哦?是吗?”顾离忧笑意明显,将她冻得通红的小手握在手里,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努力给她暖意,“可看清楚了啊?” 叶思漓感受到突来的暖意,愣愣地看着他的举动,垂眸偷笑,“自然是看清楚了。” 顾离忧将她带了进去,为她煮了热茶,好一会儿才将身上寒气退去。 见她饮了热茶,顾离忧问道:“你如此着急赶来可是有事?” 叶思漓放下茶杯,起身面对着他,抱怨道:“我以为你又偷偷跑了。” 顾离忧诧异:“我不是让暮春涣夏给你留话了吗?军中事务处理完我便回去。” “……”叶思漓回想,定是方才她反应太快,涣夏还没来得及说她便追出来了。 第九十一章 追夫三十里 顾离忧看着她一脸懊恼的模样,笑道:“罢了,你好不容易来军中一回,我便带你去瞧瞧?” 叶思漓随着顾离忧的介绍将营中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营地物资充沛,将士不曾懈怠各个认真训练,营中所有人和物都做足了出征作战的准备。 谈起军中事务,顾离忧自然是侃侃而谈,甚至恨不得将训练场上每一件兵器的使用都给叶思漓讲解展示一遍。 叶思漓环顾四周,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一切,担忧道:“阿忧,此次战事可是困难重重?” 叶家儿女皆是武将出身,她虽鲜少过问军中事务,但祖父常年征战,她自幼耳濡目染,此番事态严重与否,她心里也是有数。 闻言,顾离忧止住了话语,注意到她神情担忧,宽慰道:“程安侯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但我们叶家儿女岂是吃素的?” “况且,如今程安侯尚未举兵,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呢。” 叶思漓点点头,只要程安侯一日不举兵,那叛乱之事便有所转机。更何况,看目前这阵仗,圣上对此也十分重视,根据方才阿忧所说,此番出征大小将领多是先前跟随过祖父一起出生入死之人,阿忧用着也算放心。 顾离忧出征之日是正月十一,圣上亲自为他们举办出征仪式,祭军旗、授军令一系列流程严谨有序,许久,大军才正式出发。 “思漓,你当真不去送送他?”萧灵在玉笙院中急得团团转。 叶思漓神色十分不舍,眼睛直直地望着院外,忽而起身,“那我去……” “去什么啊你去?”穆九风一把将她按在凳子上坐好,“你们昨晚才依依不舍了好几个时辰,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不该交代的也说得差不多了,此番出征并非儿戏,现在朝中多少眼睛盯着离忧和裕公府,容不得他出半点差池。” “说得也在理……”叶思漓点点头,不安地坐下。 若是她此时过去,定是又要絮叨许久,届时耽误了大军行程才是大事。 她抬头估摸着时辰,想必阿忧他们快出城门了。 是夜,叶思漓早早便入睡了。 待清晨暮春涣夏进屋伺候其穿衣洗漱时,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吓得两人连忙满府找。 “郡主怎会失踪了?可急死个人,我们要不要先告诉王爷?”暮春跑去玉澜院找了一遍还是不见自家郡主的踪迹,“公子前脚刚走,我们便把郡主看丢了,这可怎么办?” 涣夏脚下一顿,转头看向暮春,挑眉道:“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找。” “何处?” “马厩。” 两人站在马厩前,相视一笑,松了口气。 “郡主平日骑的马果然不见了。”涣夏道。 暮春了然,抑制不住嘴角,“看来郡主还是放心不下公子嘛。” 因着赶脚程,军队一大早便继续出发了,顾离忧转头看向上前禀报的士兵,“何事?” “禀将军,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顾离忧并未回头,语气平淡:“追上来?若是无辜百姓劝走便是,若是有心之人,直接将其扣下,好生审问。” “是。” 大军才出发不到一日,便有敌方行动了?白一好奇地转头伸着脖子往后望,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兔崽子。 这不看不要紧,白一以为是自己眼花,连忙揉了揉眼,看着远远在后面骑马追着的人,顿时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公、公子,扣不得……扣不得啊。” 顾离忧手里握着缰绳,转头诧异地看着白一的表情。 “您自己看……”白一示意他朝后看去,“那人好像是……” “郡主”二字还未说出口,白一便看着面前骑马之人消失了。 “姑娘,你不可再跟着我们。”士兵语气强硬,骑马拦在叶思漓面前。 叶思漓看着逐渐走远的队伍,解释道:“我找你们顾将军,劳烦通报一声。” 快马加鞭好几个时辰,此时说话她都觉得嗓子有些干疼。 昨夜骗暮春涣夏她们入睡之后,她便骑马追了出来,没想到他们行军速度如此之快,竟叫她追了三十余里路。 见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士兵语气更是强势,喝道:“你莫要不听劝,再跟下去我便当你是敌方探子扣下了!” 叶思漓无助道:“……我俩究竟谁不听劝?我说了,我找你们将军有事,你去通报一声,他定会见我的。” 士兵将她如此执拗,便作势要上前将其扣下。 “住手!” 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叶思漓朝前方望去,只见顾离忧正快马而来。 “阿忧!”叶思漓兴奋地朝他挥着手。 顾离忧见她竟追到此处,更是震惊,“阿漓,你怎么追来了?” 士兵见两人竟真的认识,便也不敢多说,默默退下了。 终于追上了他,叶思漓心情美丽,用冻得快僵硬的脸咧着嘴神秘道:“我来给你送东西啊。” 顾离忧翻身下马,走到她跟前,伸手扶她,“来,先下马。” 叶思漓低头看着伸在她面前的手,美滋滋地搭了上去。 “从这里到都城少说也有三十余里,瞧你这副模样定是昨夜偷偷跑出来的?”顾离忧替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夜深露重,她的墨发早已打湿,就连身上的斗篷也湿了大半。 她分明冷得直哆嗦,但看向他的目光中尽是浓浓的暖意。 顾离忧拿出自己随身的水袋,打开塞子,递给叶思漓,“方才出发前刚烧的水,还热乎着。” 叶思漓接过水袋捧在手里暖了暖,又慢慢喝了些热水,身子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胆子真是越发大了,深更半夜也敢独自追来。”顾离忧眉眼中的心疼与担心不言而喻。 瞧着面前人目不转睛地乐呵呵盯着自己,顾离忧无奈道:“我看送东西是借口,某人想来见我才是真吧?” 被说中了心事,叶思漓竟难得露出了一副小女孩的羞涩腼腆,“九风说你昨日出征阵容浩大,不容出错,便劝我莫要去扰你,我特意等你们走远才追来的,而且我走的小路,未曾有人发现,你安心好了。” 顾离忧抬手温柔拭去她发尖的露水,眉目间喜悦难掩,无奈笑着,“是是是,我们阿漓最机灵了。” 叶思漓自豪地点点头,只听顾离忧了然问道:“说说吧,究竟有何事?” 她向来聪慧,思虑周全,如此夜行三十里追来,除了想送送他,定还是有别的要事。 “知我者,阿忧也。”叶思漓神秘一笑,从怀中取出令牌递到顾离忧面前。 “这是……叶家军令?”看着面前之物,顾离忧些许诧异。 他已有叶家腰牌,若再有叶家军令,便可随意调动大周各地叶家军。 如今朝中局势变幻莫测,各路势力无一不对叶家军令虎视眈眈,更何况,祖父向来重视此物,怎会…… “又是你将祖父灌醉了偷出来的?” “……什么叫又啊?”叶思漓见他久久不接,便索性上前一步直接塞在他手里,“你别看祖父嘴上不说,其实你这次出征,他最担心你了,这令牌也是他主动让我交给你的,说是此番局势棘手,你拿着叶家军令他能安心些。” 她随意塞给他的令牌是朝中争得头破血流之物,满朝皆知“叶家军在,裕公府方在”,如此重要之物,祖父竟这样给他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祖父说了,这令牌只是暂时借给你,既然你知晓此物的重要性,定要好好保管完整无缺的带回来,可记住了?” “嗯,记住了。”顾离忧收好令牌。 叶思漓神色凝重,目光不曾从他脸上移开半寸,眸中尽是担心,“还有……” 方开口,语声便有些颤抖,她忙移开视线低下头,眼眶也瞬间湿润,她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泪水,再抬眸时,如平常面带笑意,“还有啊,你可要快些回来,否则醉云楼新出的酒菜你可尝不到。” 她虽笑着,眸间却涌上担忧不安。 她总是这般,分明是担心却不肯开口,每次都偷偷哭。 她的浅浅笑意早已抵挡不住神色的不安,只好不再言语,用沉默来伪装自己的坚强。 “我记住了。”顾离忧语声温柔,缓缓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动作轻柔。 突来的怀抱让叶思漓慌了神,只是片刻,她亦抬起双手坦然地拥抱身前之人。 他身着盔甲,故而怀抱算不上温暖,却偏偏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昨夜一路的担忧紧张,总算是消失了大半。 无人开口,皆贪恋这片刻的相拥。 许久许久,终是叶思漓先松了手。 两人一分开,便有寒风从中穿过,将方才的暖意赶得一干二净,而叶思漓毫不在意,捋了捋被风吹在眼前的秀发,提醒道:“你若再不走,我可真是耽误你们脚程了。” “我让白一护送你回去。” 夜行三十里赶来是她胆子太大,可此时他却放心不下让她独自回去。 “白一跟着你我才能安心,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第九十二章 追我的心上人 叶思漓摸了摸腰间匕首,示意道:“你放心,安全得很。” 见她执意,顾离忧便也不强求,只道:“那你先走,我看着你离开才能放心。” 叶思漓也不太愿意,摇摇头,“还是你先走吧,我想多看看你。” 顾离忧却不由她,“你若不走,我便让白一送你回去。” “好吧好吧,我走便是。”叶思漓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果断转身上马,却始终没忍住抬眸看他一眼,见他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着她。 “阿忧,保重。” 话落,叶思漓彻底从顾离忧身上收回视线,驾马转身,泪水顺势落下,“驾!” 顾离忧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待她远去,他亦果断翻身上马赶上大军行程。 待叶思漓回到都城已将近晌午。 她从衣袖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见街市热闹便下了马,心不在焉地走着。 街上喧闹,七嘴八舌的她也没听清。 路过一家茶坊,坐一说书人,手中醒木一拍,接着侃侃而谈: “怎料有乱臣贼子作祟,将军为护家国安宁,遂请旨平乱……” 将军?叶思漓站在门口听得起劲,自古将军众多,也不知今日说书先生说的是哪位英雄将军。 席下有人不满,“你这老头,先前可说好今日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怎么又是日日都说的将军报国了?” “诶,您莫着急,诸位感兴趣的爱情佳话就快到了。” 说书人一拍醒木,接着道: “世人常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而这英雄背后的美人大多被安上了红颜祸水之骂名,可今日我们要讲的,确是难得的痴情人。” “将军率兵出征,却有女子不惧寒风、不顾世俗大胆地追上前去,这一追,便是近百里路啊。” 席间唏嘘,大周朝中也不乏闺中女子坦率表达爱意之事,可竟有女子敢独自骑马追出上百里,这倒是件稀罕事。 叶思漓聚精会神地听着,疑惑地摇着脑袋。 这个故事……有点儿熟悉啊。 “啪!”突然前面几家酒肆中也响起了拍案之声,她好奇地走上前去。 “此女子至真至情,独自夜行三百余里只为将自己亲手缝制的平安符送予将军,祈祷将军平安凯旋……” 胡扯。 叶思漓微微摇头,继续朝前走去。 “这将军将女子送的手帕小心珍藏,最终在女子的目送下远去,独留女子一人暗自神伤……” 更是胡扯。 “奈何将军前脚刚走,女子家中便为其订好了婚事……天意弄人,女子非平凡闺阁女子,乃身份尊贵的郡主,婚嫁大事由不得自己,只好落泪上了他人的花轿……” 简直胡说八道。 叶思漓正欲上前说上一二,却有两人在左右同时拉住了她。 “郡主。” “暮春涣夏,你们怎么在这儿?” 见叶思漓平安,暮春和涣夏松了口气。 “我们在府中等了您一上午,担心您出意外,我和涣夏便出来寻您了。” 暮春拿出手帕替叶思漓擦了擦脸,帮她简单捋了捋蓬乱的秀发。涣夏替她解下还有些湿润的斗篷,再将自己准备好的干净斗篷帮她系上。 周围的酒肆饭馆茶楼中的说书人各讲各的,叶思漓疑惑,“不过半日,他们怎么都知道了?” 她特意选在半夜出门,出城门后也一直走的小路,并未碰见其他人啊。 涣夏低头忍住笑意,暮春咧着嘴提醒道:“郡主确定没有碰见任何人?” “我……”叶思漓顿住,恍然,“昨夜我出城门的时候,有一个落难老头儿睡在城外,我看他可怜便拿了些银钱给他。” 涣夏解释道:“哪里是落难老头儿,他是天桥底下的说书人,昨日没赶上关城门的时辰才被困在了外面。” 原来如此。 “可我并未将身份告知于他啊。” “郡主不妨仔细想想,您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暮春一副了然的模样,嘴角止不住上扬。 叶思漓努力回想。 “老人家,这些银钱你拿着,待你明日进了这城门,自会有你的去处。” “我不是……诶?姑娘,夜深露重你这是要去何处啊?” “追我的心上人。” 这么不知羞的话她昨夜怎么说出口的?当真是仗着夜黑旁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郡主,您脸红什么?”涣夏担忧地看着她,正欲抬手试试她额前温度,却被暮春按住了手。 只听暮春道:“郡主没有生病,想必是她昨夜夜黑胆大,说了些不知羞的话吧?” 叶思漓脸更红,佯装恼怒,“暮春!” “好好好,郡主是病了,是病了。”暮春笑着,示意她们看向里面的说书人,“郡主,您可别小瞧这群人的想象力,光是昨夜守城将士为您开城门之举,便足以说明您身份特殊,加之昨日公子出征,都城谁人不知?” “众所周知,与公子关系密切且身份尊贵的女子,除了您还能是谁?” 她原本想偷偷摸摸溜出去,结果这下倒好,满城皆知。 好在阿忧他们已经走远。 “不过郡主放心,这些说书人最有眼力,别看他们现在说得津津有味,可他们未曾将您和将军的身份挑明,这算是保住了您的脸面不是?” 叶思漓没好气地看向幸灾乐祸的暮春。 叶思漓三人回到裕公府,便见叶仲尧、萧灵和穆九风三人正在其乐融融的用午膳。 “思漓,你回来啦。”萧灵立马上前,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过。 叶思漓谨慎地看着他们三人,“你们在笑什么?” 三人对视,忍住笑意。 叶仲尧语气都带着笑意,“小漓啊,快进来坐,给祖父好生讲讲昨夜的事。” “……”果然,他们都知道了。 听完叶思漓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众人脸上笑意更甚。 叶仲尧满脸欣慰,“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和离忧这性子般配得很。” 萧灵羡慕道:“你和离忧的感情可真好。” “好什么好?”穆九风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思漓对哪个不好了?大半夜不睡觉,真是闲得慌。” 穆九风目光瞄向叶思漓,“还弄得自己这么狼狈。” “很狼狈吗?”叶思漓低头看了看身上衣裳,眉梢的笑意确是明显。 穆九风将视线移开,随意落在旁处。 萧灵默默注意着他的反应,嘴角笑意逐渐消失,眼中落寞更甚。 他眼中从来只有思漓。 “公子,程安侯派人传话,今晚特设家宴,为您接风洗尘。” 白一进屋转身关了门。 “程安侯是千年的老狐狸,我有的是时间陪他慢慢耗。”顾离忧刚换完衣裳走了出来,“应下便是。” “可是公子,这一路上您将部分人马都留在了城外,前几天入城时又应了程安侯的要求轻装入城,如今我们手底下人手太少,若是程安侯真生异心,那我们可不好办。” 顾离忧慢悠悠地整理袖口,“此番朝中命我出征,虽说名义上是协助程安侯整治连渊郡,可你我心里皆明白所为何事,程安侯更是心如明镜。” “如今大军已到,就算没有我,朝中也会另派他人接手此事,程安侯是个聪明人,若此时对我出手便是坐实了叛国之名。” 白一摆放好早膳,“公子的意思是时机未到?” 顾离忧坐在桌前,倒了一杯温水缓缓喝下。 “依公子所言,那程安侯所设家宴并非鸿门宴?他这是何意?” 顾离忧把玩着手中杯,目光幽深难测,不知透过杯盏看向何物,薄唇轻启缓缓道:“拉拢我。” 皇城千灵宫内,萧灵屏退左右和叶思漓和萧钰三人围坐在院中。 萧钰十分宝贝地展开一幅画卷,“这是我托人好不容易寻到的‘长相思’第十式。” “第十式!”萧灵惊讶地起身上前细细看去,“先前父皇派人多番打听,可惜晚了一步,这些年朝中也一直在查找此画卷在何人手中,却始终无果,不曾想竟被四哥你找到了。” 萧钰见自家妹妹果然喜欢,也是心生欢喜,“大抵是缘分罢,此前找寻多年未果,前段时间我手下人却无意寻得。” “你和思漓妹妹自幼习得‘长相思’,如今寻得第十式,我便赶紧来赠予你们了。” 说及此,萧灵尴尬地收回了手,默默落座,“我还是算了,这舞我实在学不好。”目光看向对面的思漓,她便又兴奋道:“不过思漓可以啊,此方面她颇有天赋,就算是这些残卷她也能一点就通。” 萧灵接过萧钰手里的画卷,立马收拢塞到叶思漓手里,像极了不想做功课的懒惰学子,“更何况,这‘长相思’的领悟,整个大周,思漓敢说第二谁人敢称第一?这第十式自然是赠于思漓了。” 萧灵面色郑重:“思漓,重现前朝残卷‘长相思’的重大责任便交给你了。” “我……和四哥都会默默支持你的。” 看着面前兄妹二人的模样,叶思漓低头看着手中无比熟悉的画卷,很是无奈。 这画卷……本就是阿忧送出去的。 第九十三章 第三杯酒 罢了罢了,叶思漓收好画卷,看向萧钰问道:“今日只为这事?” 萧钰差人传话让她来千灵宫一聚,莫不是发生了何事? 感受到叶思漓探索的目光,萧钰没好气地坐下,“什么叫只为这事?这可是‘长相思’第十式!多少人挤破脑袋抢着要呢,你们这一个个的倒是不懂得珍惜。” 他本想着两个妹妹自幼学习‘长相思’,因为少了第十式这些年来少有进展,故而他一得到此画卷便即刻拿来,虽不说要听得夸赞吹捧一二,起码道声辛苦总有吧?谁知这两人没有半分感恩。 叶思漓眼角带着笑意向萧灵递过去一个眼神,凭借二人多年情义,萧灵立马笑嘻嘻地挽上自家哥哥的胳膊,讨好道:“是是是,四哥说的极是。”转头“批评”着自家姐妹,“思漓你怎么能这样呢?这画卷来之不易,定是四哥费了好些功夫才寻来的,定要好生珍惜,记住没?” 萧灵回过头,笑嘻嘻地起身给萧钰按摩着肩膀,“真是辛苦四哥了,四哥神通广大,不知今日可是发现了别的事要同妹妹们分享一二的?” 萧钰颇受这一套,“自然是有的。” “你快说说。”身后的萧灵立马停了手中活,转身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睁着大眼睛等待他说出下文。 “……”看着面前两人的反应,他果然又被套路了。 “好吧好吧,真是拿你们没法子。”萧钰抿了口茶,确认四周无人后小声道:“小道消息,梁国要与大周交手了。” “什么?” “!!!” 叶思漓和萧灵一惊,分贝瞬间提好了好几度,吓得萧钰连忙示意两人噤声,再次环顾四周,接着招了招手,示意两人凑上前去。 叶思漓疑惑道:“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可是两国边境出了情况?” 萧钰压低了声音,“两国兵马倒是未有动静,不过我听说前两天刑部尚书梁毅刚捉了一名梁国探子,不过可惜那探子自尽了。” 萧灵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发生了何事,不就是捉了一名暗探吗?四哥,你该不会真以为大周部署天衣无缝飞不进几只苍蝇吧?” 若是大周连一名他国探子都找不出,那才出大问题了。 萧钰随手拿起折扇轻敲了一下萧灵的脑袋,“我说了多少次让你平日用用你的小脑袋瓜子?这是普通的探子吗?” 萧灵撅着嘴巴揉了揉脑袋,委屈的目光投向叶思漓。 叶思漓面色沉着,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半月前皇上大张旗鼓派阿忧率兵出征,一来是试探程安侯的反应,二来则是杀鸡儆猴,震慑程安侯背后的靠山。” “如今阿忧前脚刚到连渊郡,梁国的探子便在都城有了动作,这就说明……” 萧灵不可置信道:“程安侯勾结的是梁国???” “啪!”萧钰的折扇在手心落下,“跟我推测的如出一辙。” 萧灵紧张道:“梁国实力雄厚,若程安侯当真与其勾结,我大周恐难以敌对。” 萧钰见自家妹妹如此紧张,语气轻松宽慰道:“你也莫要过于担心,这无非是我擅自猜测罢,作不得数。何况,梁国强大,我大周未必势弱,你且放宽心好好做你的五公主。” 她向来信任萧钰,听他这般说,萧灵也放心不少,只见叶思漓眼眸微沉,不再作声。 程安侯独占一隅,世代为将,手握兵权且善用兵法、老谋深算,若阿忧对上他尚没有十全的把握,如今梁国再掺和进去,只怕阿忧处境更是艰难。 “我今日找你来便是想说这事。”萧钰注意到叶思漓神色,“原本这些朝中政事不应与你们讲的,可离忧毕竟是同我们一起长大的兄弟,若梁国与程安侯之事为真,他孤身在连渊郡怕是凶险万分。” 叶思漓思虑良久,缓缓饮了口清茶,神色认真看向萧钰道:“他并非孤身一人,定有白一护着。” “……” 连渊郡,程安侯府。 府中歌舞升平,席上好酒好菜。 “来来来,本侯给诸位介绍一番,这位便是圣上钦封的怀化大将军,如今奉命前来,一助我连渊郡平乱,二助我连渊郡发展,可谓是年少有为啊。” 主位之人年过花甲,却面容精神,说话更是中气十足,半分不显年迈。 经他一番介绍,原本笑脸盈盈的官员此刻也拉下了脸。 “程安侯治军有道,连渊郡何来暴/乱?” “说得对,连渊郡百姓更是受侯爷庇佑,多年来安居乐业,自给自足,连渊郡发展虽不比都城,但也是受地理影响,发展岂能算慢?” “如今朝中还派个将军前来,莫不是觉着我们在其位不谋其政,特意找个人来安排我们?” 当年叶、顾、程三家为先帝创业,大周建立之际,先帝便将程安侯一家安置在了地处偏远的连渊郡。 虽位处偏远之地,但程安侯手握重兵,朝廷自然忌惮,故而饶是程安侯自个儿将连渊郡官爵改成了世袭制,犯了天子大忌,朝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轻易打不过人家不是? 况且,程安侯是个重情义的人,当年一到连渊郡,他便将自己的得力部下全部任为郡中大小官员。 顾离忧淡淡扫了一眼,今日出席官员大多都是当年陪程安侯出生入死之人。 听着席下指指点点,程安侯却是面不改色看向顾离忧。 顾离忧手指微动,白一熟练地往顾离忧杯中斟满酒。 “诸位此言差矣。” 顾离忧端起酒杯,不卑不亢,“顾某此番虽是受圣上旨意来此,但这两日城中百姓生活安然有序顾某全看在眼里,这多亏了侯爷和诸位的尽心尽力,诸位的用心顾某定会丝毫不差的转达给圣上。” “侯爷用兵如神,自然不敢有人在侯爷眼皮子底下作乱,如此想来,朝中年年收到奏折说‘连渊郡受山匪和周国所扰,郡中官员镇压无能’一事许是误报,顾某定会上报朝廷,还诸位清白。” “正好,朝廷也不用年年下发大笔的物资以支援连渊郡,倒还省了朝中开销,顾某提前在此谢过诸位了。” 说罢,顾离忧无视四周惊愕的目光,淡然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这……” 白一上前斟满酒,顾离忧端起酒杯,缓缓开口: “连渊郡虽地处僻远,但短短数十载,郡中发展却不输京都周边的小城,必然得归功于诸位的才智。” “既然诸位在其位谋其职,想必对此颇有看法。恰好,大周地势宽广,如今仍有不少州县发展困难,顾某会陈书一封,请诸位大人去协助协助别地的发展……” “你莫要胡来。”席间有人坐不住了。 顾离忧瞥了眼主位之人,轻飘飘道:“顾某便替那些地处偏远且常年受灾受难的州县百姓谢过诸位了。” 说罢,他将杯中酒喝下,席间的唏嘘全然无视。 “这第三杯酒……” 顾离忧方举起酒杯便听主位之人清清了嗓子。 他放下酒杯,目光缓缓投向主位与之对视,一时席间寂静,无人敢轻举妄动,唯有将目光不停在二人身上打量,试图瞧出些端倪。 程安侯老成稳重,此刻缄口不言尽显震慑之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是驰骋沙场的狠意。 与之截然不同的是一脸淡然的顾离忧,他眉眼舒展,浅浅透露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右手自然放在桌上,看似随意的缓缓把玩着酒杯,纵然与曾大杀四方的程安侯对视,气场也丝毫不弱。 席间静默良久,只听程安侯哈哈笑道:“顾将军年纪轻轻便有此番作为,当真是不容小觑啊。” 顾离忧轻笑,“侯爷谬赞。” “不过顾将军此番既是来助我,那一切事务我们好商量,圣上日理万机操心国事,莫要用郡中琐事让圣上劳心,顾将军,你说是与不是?” 程安侯面上笑意不减,但席间的官员自然熟悉他的行事,纷纷警惕地盯向顾离忧。 顾离忧扫视众人,嘴角微微勾起,声音温良:“侯爷说的极是,此等小事若是我们能自行解决,何需劳累圣上。” 闻言,程安侯哈哈笑着,举起了斟满的酒杯,“顾将军果然比旁人看得通透!” 见状,席间众人纷纷端起酒杯。 顾离忧垂眸看了眼杯中之酒,端杯道:“侯爷也远比顾某想的顾全大局。” 宴会结束,顾离忧和白一并未乘坐马车回去,而是改为步行。 白一看着街道两侧关门的铺子,开口道:“公子,据我们这几日的观察,连渊郡的百姓确实过得不错,看来程安侯确有用心治理。” “若是百姓安居乐业,自然是极好的。”顾离忧慢悠悠走着,全然一副饭后消食的模样。 程安侯专门给顾离忧他们收拾了一座府邸,倒是离程安侯府不远。 “公子,到了。”白一看着门口站的守卫就忍不住翻白眼,这不就是赤裸裸的监视? 顾离忧并未多言,径直朝前走去,方到门口,却突然调转方向往一旁墙角走去。 第九十四章 招亲 白一疑惑地跟上去。 墙角前有一棵大树,绕过大树便看见……一名女子??? 顾离忧微微歪头,默默给了白一一记眼神,白一瞬间明白,他环胸抱剑抬头看向半个身子都趴在墙头之人,突然出声道:“看什么呢?” 墙头女子吓得一哆嗦,脚下的梯子都吓得微微倾斜,她转头吃惊地看向他们二人,“你们……”话未说完,只见脚下的梯子忽然朝一侧倒下…… “啊!” 见此,白一和顾离忧出奇一致地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她摔在地上。 女子摔落在地,注意到两人后退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们。 她吃痛的趴在地上,许久没能爬起来。 而面前二人则是双手环胸淡淡审视着她,没有半分欲扶她一把的意思。 “呸、呸呸……”女子嫌弃地吐掉被迫吃进嘴里的杂草,抬手擦了擦嘴,忍痛缓缓爬了起来。 许是摔得太痛,她只得将身子半靠着墙,视线看向顾离忧二人,见他们二人模样,她亦不服输地默默站直了身子,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杂草。 “你们是谁啊?”女子没好气地瞪着面前二人。 白一看了顾离忧一眼,笑着回道:“这话应该我们问你吧?你谁啊?” “我乃堂堂……”女子突然住了口。 “堂堂?堂堂什么啊堂堂?难不成你还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谁家正经小姐半夜偷偷翻男子的墙头啊?”白一这副欠欠的模样,但凡暮春在,定是要追着打他的。 “你!”女子气得脸通红。 一直没出声的顾离忧淡淡开口道:“堂堂……程安侯府三小姐?” 闻言,白一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面前女子。 她就是程安侯的宝贝孙女,程安侯府的三小姐??? 程鸢更是诧异,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普普通通的打扮,“你怎么知道?” 天色本来就暗,墙角前还有个大树正好挡去暗淡的月光,程鸢站在墙角处看顾离忧二人正是背着光的,看的不太清。 她好奇地上前几步,凑近顾离忧身前,月光透过树枝洒在顾离忧身上。 他的脸长得倒是不错,瞧瞧这冷峻的眉眼,这高挺的鼻梁,还有这…… 不等她细细打量完,顾离忧果断后退一大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语气十分疏远,“你虽是普通姑娘打扮,可身上衣裳的款式用料都是今年刚出的新品,寻常人家哪里舍得?” 程鸢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早知道就随便穿件下人的衣服了。 “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她更加明目张胆地打量着顾离忧。 白一小声嘀咕道:“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真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啊。” 程鸢瞪着白一,而后嘴角上扬,“你啊。” “……” 顾离忧看着白一吃瘪,忍住笑意,目光看向程鸢,“不知三小姐深夜来访是为何事?” 程鸢毫不掩饰地盯着顾离忧,眼神中颇有几分满意。 “听闻朝中派来的大将军俊美绝伦,在京中便受满城闺中女子青睐,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连渊郡此等偏僻之地,我可不得抓住机会好生瞧瞧?” 顾离忧和白一皆不曾想竟有人如此大胆直接,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白一连忙上前一步挡在顾离忧身前,护食般紧盯着程鸢,语气严肃道: “我家公子已有心上人,你最好打消着不靠谱的念头。” 闻言,程鸢倒是微微诧异,她没听说顾离忧有婚配一事啊。 随即想明白,十分同情地看向顾离忧,“原来是单相思啊。” 程鸢可惜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哪家姑娘眼光这般高,竟惹得赫赫有名的顾大将军牵肠挂肚。” “不过——”程鸢瞬间换上眉眼弯弯的笑意,朝顾离忧一挑眉,“既是单相思,又无婚约在身,那我也是有机会的嘛。” 顾离忧诧异不解,不等他开口,又见程鸢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今日便就此告别罢。” “你这、这就走了?”白一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前之人。 “不然呢?我本来就是为了来看看他长得如何,如今不看见了嘛?”程鸢看了眼顾离忧,嘴角上扬,“我很满意。” “……”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刚走出两步,忽然顿住脚步,转头望向顾离忧,笑得眉眼盈盈,大声道: “顾将军!我是程安侯府程鸢,我们来日方长!” 白一连忙拉住自家公子转身回府。 “真是太可怕了,还是我们郡主好。” 玉笙院中,暮春和涣夏替叶思漓仔细梳妆打扮。 叶思漓艰难地撑开困乏的双眼,试图反抗道:“今日挑选郎君的是小灵又不是我,我实在不需要这般精致打扮。” 暮春一手撑着自家郡主的下巴,苦口婆心劝道:“我的郡主诶,您也知道今日是五公主挑选驸马的日子,您作为五公主最最最要好的朋友,五公主特意交代一定要让您盛装出席。” “……”叶思漓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姐妹只能自己宠了。 “我不戴这个。”叶思漓取下涣夏刚给她插上的三尾凤钗,指了指面前单独摆放的木簪,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我喜欢这个。” 暮春和涣夏相视一眼,涣夏默默使了个眼色,暮春试图拒绝,但招架不住涣夏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笑呵呵: “郡主,我也觉得公子送您的发簪非常好看,可是……这三尾凤钗也是五公主再三嘱咐的。” 在暮春和涣夏两姐妹的一唱一和之下,叶思漓终于放弃挣扎,仍由她二人摆弄。 终于在巳时,叶思漓在暮春和涣夏的搀扶之下出了裕公府大门。 今日阳光明媚,天气甚好,故依五公主吩咐此番招亲设在宜春苑中。 叶思漓和萧灵是在千灵宫到宜春苑的路中遇上的。 两人看着对方的一身行头愣了愣,又默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再抬头看向对方时皆是忍俊不禁。 “可以啊小灵,你今日这身装扮倒是有几分正经公主的模样了。” 叶思漓这般打趣着,萧灵也十分配合地抬头挺胸端庄站好,清了清嗓子,做作道:“哟,我说是哪家姑娘呢,这打扮得颇和我意。”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全然忘了早已等候的客人。 最后还是沫儿和涣夏看不过去了,上前提醒,两人才不情不愿地往宜春苑走去。 叶思漓一边走着,一边低头凑近萧灵,低声问道: “你怎么突然要招亲了?上次琊肃的事不是解决了吗?” 萧灵无奈道:“还不是朝中那些啰嗦的老家伙们,天天拿着我的年纪说事,父皇实在顶不住便只好安排这么一场招亲,你莫要当真,随便应付应付得了。” “我当什么真?要小心的是你啊。”叶思漓提醒着,眼神无意瞥见跟在身后的云安,又小声问道:“你招亲云安也跟着?” 萧灵转头看了云安一眼,“多亏了云安提醒,我选驸马自然文韬武略都要上乘,而云安的身手自然是数一数二的。” 萧灵自信地朝叶思漓挑了挑眉,“有云安把关,我就不信有过得了的。” 话落,萧灵看了眼身后的云安和沫儿,小心说道:“况且经过张贵妃的事情之后,我更是意识到在皇宫之中,只有随时把他们带在身边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他们。” 叶思漓点了点头,十分认同。 两人到宜春苑时,早已到场的各家少爷公子们瞬间安安静静,恭敬垂眸候两人落座。 叶思漓看着满院的人不免有些诧异,走个过场而已,这人也太多了吧。 她转头朝主位的萧灵看去,萧灵默默朝她微微瘪嘴,示意——就是如此。 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能将这些公子哥聚在一起,今日好不容易凑齐了,两人倒也是大大方方地看了看。 忽然,两人的视线都停留在同一人身上。 萧灵和叶思漓转头对视,皆是诧异,两人又看向场内落座之人,那人手执折扇,正咧着嘴朝她二人轻轻挥手。 他怎么来了? 元木看着自家公子直咧嘴的模样,忍不住弯腰提醒:“公子,侯爷和夫人专门交代了让您别给宁安侯府丢人。” 闻言,穆九风无甚在意,嘴角的笑容压根没有要收回的意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萧灵下手位的叶思漓,乐呵呵给元木解释:“你不觉得思漓今天这身打扮难得一见吗?不错不错,好看得很。” 元木正想朝叶思漓看去,却被穆九风一把别过了视线,“谁让你看了?” “……”元木不愿多说,他很难想象,此时这个嘴角咧到后脑勺的人和方才在府中死活不愿参加招亲的人会是同一人。 其实公主招亲本就没什么热闹可看,比试的内容场次都是早已定好的,今日萧灵和叶思漓来无非是走走过场。 只不过看着席间之人,萧灵心里莫名有了些期许。 纵然,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匆匆停留了片刻。 分明知道他不是为她而来,可看着他奋笔疾书的模样,她偏偏生了几分欢喜和自欺欺人。 第一场文试结束,有两刻钟的休息时间,萧灵和叶思漓迫不及待找上穆九风。 第九十五章 难分胜负 “你瞎凑什么热闹?”叶思漓直接问道。 穆九风欣赏着叶思漓的妆容打扮,大大方方回道:“考试啊。不过思漓,你今天的打扮还真是好看。” 考试?叶思漓疑惑得很,正想凑近自家姐妹吐槽,却注意到萧灵看向穆九风的眼神中竟有些许神情和期待,她更是疑惑。 她皱着眉,视线反复在这两人身上跳跃,终于恍然大悟,打趣道: “九风,你可知今日是小灵招亲?方才看你奋笔疾书,莫不是胜券在握?” 听了这番话,萧灵不自觉抿了抿嘴,紧张地等待着穆九风的回应。 穆九风转头打量着周围的布置,点了点头,而后一副委屈模样,“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吗?我府中那老头儿就差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我能怎么办?” 说罢,他看向萧灵,乐呵呵道:“我寻思着反正是我们五公主招亲,又不是旁人,我来就来呗,又不会少块肉,没准儿我还能帮你挑选挑选。”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这般突然招亲啊?” 他果然不知情。 叶思漓听着穆九风一连串的话语,极不忍心地瞄了眼萧灵。 萧灵神色果然有些落寞,不等叶思漓开口安慰,萧灵换上一副笑脸,宛若平时模样,“那你可得好生替本公主挑选了。” “那是自……” “九风!” 不等穆九风说完,叶思漓便打断了,谁知道这呆子又会说出什么话来。 叶思漓瞄着萧灵的情绪,随便找话说道:“九风,待会儿是武试,你可得认真对待,千万别受伤知道吗?” 穆九风对叶思漓的交代十分不屑,微微仰头用下巴指了指旁处的周子瑀。 “你倒不如担心担心他,先前还说心悦你,转头就来攀高枝了。”穆九风对周子瑀的敌意大得很,看向萧灵提醒道:“看好了,这种人就并非良婿。” “……”叶思漓听着穆九风突然的阴阳怪气,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晚的事?” 说到这,穆九风就来劲儿了。 “我怎么知……怎么,你还想瞒着我?不就是带你游湖赏景吗,谁不会啊?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带你去啊。” “再说了,就这么点事能瞒得住我?” 叶思漓和萧灵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一时半会儿他们两人是和不好了。 周子瑀察觉到穆九风他们三人的眼神,也是一眼便看见了叶思漓,神色有些惭愧,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朝他们走来。 “他还敢过来?”穆九风就差把“不爽”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叶思漓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连忙拉住他往后扯了扯。 “郡主,好久不见。”周子瑀如往日般温文尔雅,举手抬足间便将“腹有诗书气自华”展现得淋漓尽致。 叶思漓大方一笑,“好久不见啊,子瑀。” 穆九风在身后嘀咕道:“才过了多久就好久不见,装模作样。” “我今日来实属无奈,家父所嘱罢了。”周子瑀解释道:“你莫要误会。” 穆九风声音放大了些:“来都来了,还找借口,虚情假意!” 叶思漓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疼得他老实闭嘴,而后看向周子瑀淡淡笑道: “今日是小灵招亲,既然来了就各凭本事,子瑀你文采斐然,可后面武试要当心了。” 说罢,叶思漓便和萧灵转身离开了。 第二轮是武试。 萧灵懒得看他们整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便临时改了规则,直接将武试分为三场。 第一场四人混战,率先出擂台的两人淘汰。 第二场双人对战,谁被打趴下了自然就输了。 第三场则是跟云安比试。 叶思漓认真听着刚宣布的规则,莫名心疼在场参加招亲的人。 先不说这规则有多么……随意、混乱、无章法。 单说最后一场,谁能从云安手里胜出啊? “哟,我不过耽搁了一会儿,这第一轮文试就结束了?小灵你也不等等四哥。” 姗姗来迟的萧钰看了眼场上剩下的人,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待他目光移到穆九风身上时也是一愣,而后又是满意地点点头。 不亏是我兄弟,竟想到用这种方法为小灵撑场子,够义气! 萧灵看着萧钰来了,紧绷的脸上终于缓和了几分,连忙让人在她身旁添了座。 “四哥你怎么才来?”萧灵嘀咕地抱怨着。 萧钰颇感歉意,中指不停地揉着太阳穴,手中折扇指向正在喝茶的穆九风,“还不是因为九风,非说宁安侯府待不下去,非要跑我那里避避,昨儿个拉着我喝了一宿,我这才来迟了。” “谁成想,他倒是挺精神。” 萧钰一个劲儿埋怨着。 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如今招亲此等大事,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盯紧些。 可惜文试都结束了,也不知父皇找的这些审卷的大学士靠不靠谱,场上留下来的这些人没有蒙混过关的吧? 萧灵哪里不明白萧钰的心思,凑近萧钰悄悄说道:“四哥放心,他们的答卷都是我亲自审过的。” 若不是父皇专程派了人负责,她早在第一场就把他们全部淘汰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行。 文试她已经淘汰了三分之一的人,这场武试下来更是所剩无几,最后云安出马,将他们全部打得落花流水…… 她简直太聪明了吧。 果然,不出所料。 第一场淘汰完就只剩十余人了。 接下来是抽签决定两两对战,好巧不巧,穆九风对上了周子瑀。 叶思漓扶额,忍不住挡住视线。 虽说周子瑀如今也不是文弱书生,可凭他练这几个月的功夫,哪里是穆九风的对手? 若不是萧灵和萧钰实在看不下去连忙叫停,恐怕周子瑀今天就躺着出去了。 不过,萧钰还是叫晚了些,周子瑀确实是躺着出去的。 准确的说,是躺着被人抬出去的。 “抱歉了哈,没想到你居然没躲开。”穆九风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方才踢在周子瑀腘窝的那一脚可是实实在在的。 待第二场比试结束,场上便只剩了六人。 云安持剑缓缓上场,眼神漠视地打量了一圈,身形还未动,便有三人投降认输。 萧灵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甚,开心地抓了把瓜子儿嗑起来。 不亏是云安,盛名在外啊。 叶思漓打量着场上的四人。 云安,穆九风,梁毅,还有…… 叶思漓转头小声问着萧灵和萧钰:“那人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萧灵和萧钰朝场上看去,纷纷思索,而后纷纷摇头。 沫儿弯腰低声解释道:“公主,那位是都水使者徐昇。” 萧灵又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沫儿又提醒道:“去年您和圣上出宫遇上发大水那次,就是徐大人救的你们。” “原来是他?”萧灵成功唤醒了记忆。 她也听父皇说过,那人已经进宫受职,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徐昇似乎感受到萧灵的目光,也朝她看来,匆匆一眼,便又移开了视线。 叶思漓看着场上的情形。 穆九风和梁毅倒是不难对付,反正这两人也是来做个样子的。 没法子,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五公主招亲,哪个府上的大人敢不让自家逆子积极参与?到时候一顶藐视皇权的帽子扣在头上,谁受得住啊? 至于那个徐昇…… 叶思漓摸了摸下巴,这人还真是不好说。 云安很轻易将穆九风和梁毅两人打败。 梁毅片刻功夫没耽误,径直回了刑部处理公务。 而穆九风倒是没离开,让人将椅子搬到了叶思漓身旁,两人一同嗑着瓜子欣赏接下来的比试。 云安和徐昇两人皆未出剑,赤手空拳打得很是激烈。 萧灵都吃得有些饱了,见场上二人还难分胜负,不由得问了一句:“云安怎么回事,就剩这一个人了,赶紧打得他认输啊。” 萧钰却紧紧关注着场上形势。 云安出手向来狠厉迅疾,毫不相让,可徐昇也并非花架子,招招直逼云安要害,两人攻势猛烈,一心取胜,只攻不守。 “这样下去胜负难分呢。” “啊?” 萧灵认真看了看场上的两人,也没看出什么来。 直到她看见徐昇率先出剑,而云安也紧随其后拔剑而出,她才意识到云安真真是遇上劲敌了! 就连穆九风也放下了手中的瓜子,认真的关注着场上的两人。 云安手中长剑直逼徐昇脖颈,徐昇挥剑避开,迅疾刺向云安心脏! 两人一来一往,招招试试看得人不敢呼吸。 萧灵紧张地盯着云安,叫停的话好几次到了嘴边都被萧钰拉住了。 突然,不过眨眼的功夫,徐昇便受了云安重重一脚,整个身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好!”萧灵拍手欢呼,正欲宣布结果,谁知徐昇又撑起身子站了起来。 徐昇看了眼萧灵,提剑朝云安说道:“再来!” 萧灵几人都愣住了,一时面面相觑,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场上的两人再次交战! 徐昇仿佛不要命般猛烈进攻,饶是云安招架起来都有些费力。 看了许久,萧钰反应过来,看着场上不要命的徐昇,浅浅一笑,打趣着萧灵:“看来还真有人把此番招亲当真了呐。” “???”萧灵疑惑地看向萧钰。 萧钰冲她挤了挤眼,示意她看看场上的徐昇。 她再次看向场上时,两人的衣裳都已见血。 第九十六章 收拾盘缠 “云安!”萧灵急切道:“四哥,可以停止了!他们都已经受伤了。” 萧钰无奈道:“这本就是比武,受伤很正常嘛,方才的子瑀不也受伤了嘛?” “况且,如今徐昇还未失败,若此时叫停算什么?你就招他啊?” “……”萧灵一时语塞,拧不过萧钰,只好重新关注着云安。 场上两人战况激烈,云安长剑逼近徐昇,眸中冷厉,毫不客气道:“你应该清楚,你不是我的对手,更不是五公主的良配!” 徐昇长剑横空抵挡住云安的进攻,已是杀红了眼,“是否良配还轮不到云大人说教。” 见徐昇不听劝,云安下手更是狠厉,毫不留情。 直到他的剑尖刺入徐昇的心脏处,萧钰才连忙喊停。 一旁早已等候的医士连忙上前察看两人伤势。 所幸萧钰喊得及时,否则云安的剑再深一寸,徐昇就交待在这儿了。 萧灵连忙上前,一眼便注意到云安的手臂上被划了一道不小的口子,着急地吩咐医士前来给他检查。 云安看着萧灵欲言又止的样子,也默默垂下了眸子。 医士从容不迫地为徐昇止血,他的伤势不轻,此时尽管疼得直冒汗,却也咬牙坚持,未吭一声。 徐昇坐在地上,抬头望着面前的萧灵,言语真挚:“今日是我技不如人,来日定当求娶于您。” 话音刚落,云安执剑便要动手,却被萧灵眼神制止住。 萧灵转头看向地上的徐昇,认真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面前之人和当日救她之人对上号。 她言语感激:“当日情势危急,还未来得及跟你道谢,今日既然碰巧遇上了,稍后我便差人将谢礼送到府上。” 萧灵并没有回答徐昇的话,寒暄几句便转身看了眼父皇安排的大学士,大学士点点头,上前高声宣布今日选驸马以失败告终的消息。 “太好了小灵!”叶思漓高兴地走到萧灵身边。 萧灵朝叶思漓挤出一个笑容,便赶紧吩咐人将云安带回千灵宫疗伤了。 沫儿为穆九风几人添了热茶。 穆九风偏头往云安的屋子方向望了望,疑惑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萧钰,“阿钰,你这妹妹不太对劲啊。她不就是想让婚事失败嘛?可方才我也没瞧出她有多开心。” 萧钰也盯着站在云安屋外的萧灵,叹了口气,“今日的婚事告一段落,那下次的又如何应付?这种把戏迟早瞒不过那群整天操心的大臣的。” “其实小灵她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婚事考虑考虑了。”穆九风说道。 “九风,小灵如今不想嫁人定是有她自己的考量。”叶思漓帮着自家姐妹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每回遇上伯父伯母劝你成家时,你吓得连宁安侯府都不敢回?” “我跟她的情况能一样嘛?”穆九风看着叶思漓。 见她瞪着大眼睛,一副为自家姐妹出头的模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移开了视线,解释道:“小灵贵为公主,此时她尚有挑选驸马的机会,若再拖下去,等待她的只会是一道和亲的圣旨!” 闻言,叶思漓和萧钰一时沉默。 这些道理他们自然是懂的,否则周元帝如何会同意让萧灵赶紧挑选驸马呢? “你也想让我嫁人?” 萧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神色落寞地看着穆九风。 “我不是……”穆九风见萧灵误会了,连忙起身解释:“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现在你至少还有选择的权利……” “我有什么权利?是可以选择嫁与不嫁,还是可以选择嫁给谁?” 萧灵的情绪十分低落,双眸却是直直地盯着穆九风。 穆九风将求救的目光反复落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两人身上,谁知叶思漓和萧钰竟双双视而不见,他只好迎上萧灵看得他心里发怵的眼神,拿出平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道: “你自然可以选择嫁给谁了,你贵为公主,深得圣上宠爱,若你说一句喜欢,圣上便是绑也得将人给你绑来啊。” 闻言,萧灵的眼里竟泛起了泪花,她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 看着穆九风逐渐疑惑不解震惊的表情,萧灵自嘲地轻声说了一句:“我谁也不喜欢。”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她、她她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吗?”穆九风连忙坐下,将杯中热茶一口饮下。 叶思漓看着萧灵这般模样,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看了眼穆九风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反倒是萧钰沉默良久,忽然双手撑着桌子起身,郑重道:“你们自便,我回府收拾收拾盘缠。” 穆九风和叶思漓连忙上前拦住他。 叶思漓问道:“被催婚的是小灵,你离家出走作甚?” 穆九风赞同道:“对啊,你又捣什么乱?” 萧钰神色认真,“我答应过小灵,若有一日这皇城容不下她,我便带她去浪迹天涯做个普通百姓,如今看来,时候到了。” 他又交代道:“我们离开之后,宫中恐会生乱,还请你们看在多年情义的份上帮忙多照料一二。” “……”叶思漓无语地看了眼身旁的穆九风。 穆九风深吸了口气,指着萧钰一通骂道:“你脑子有泡啊?小灵不懂事你这做哥哥的也不懂事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受不住了?朝堂那些老头儿都是俸禄拿多了没事干,就算他们再怎么催,不是还有圣上顶着吗?” “如今不过是个做样子的招亲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你们还有胆子去浪迹天涯呢?” “就算你们逃出去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一个皇子,一个公主,双双出逃,这皇宫还不得闹翻天?” “而且小灵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宫外当通缉犯的日子她受得了吗?” “你真是……”穆九风猛地换了口气,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太让我生气了!” 萧钰听着穆九风一通骂,也稍微清醒,只说道:“你们担心的事我都懂,可是小灵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见不得她受委屈。” “谁不把她当妹妹啊?我还把小灵当我亲生妹子呢!”穆九风痛心疾首道:“正因如此,我们做哥哥的才更要想清楚究竟什么是真的对她好。” 叶思漓听着面前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是头大。 见两人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一些,她才开口安慰道:“阿钰,我知道你是担心小灵,可如今当真不是退缩的时候。就算你愿意离开,至少也得问问小灵是怎么想的。” 走廊转角处的萧灵默默擦掉了泪珠。 待医士为云安清理好伤口,萧灵便敲门进了屋。 “公主。”云安立即起身整理好衣裳。 “你伤势如何?”萧灵问道。 “无碍。”云安欲言又止,“公主,您方才哭了?” 萧灵心里没来由得一暖,浅浅上扬的笑意更是自嘲,侧头躲开云安的视线,寻了最近的椅子坐下。 只说了句:“外面风大。” 云安没有多说,上前替萧灵倒了一杯热茶。 萧灵看着云安手上倒茶的动作,视线不自觉顺着手指上移至他的手臂伤处。 “往后勿要以命相搏,输了便输了,我又不会怪你。” 云安低头双手奉上热茶,“公主婚事,马虎不得。” 他的嗓音带着独特的磁性,让人忍不住想信赖。 他身形修长,面容严肃清冷,方才在比武场上分明是盛气凌人的气场,此刻的举止言语却无不显得谦卑有度,甚至是臣服。 萧灵没心情喝茶,放下茶杯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她独自走在长廊,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弯,可前面等待她的还是弯弯绕绕的路。 后宫最不缺的便是流言蜚语,她身处其中多年,怎会不知这杀伤力。 萧灵双手交叠,抬头挺胸,脚下一步步落得踏实。 她不喜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日子,可贵为公主,她享受着荣华,便应该担起相应的责任。 如今她能做的,不过是保护好身边的人罢了。 裕公府中。 “郡主郡主,公子来信了!” 暮春兴奋地跑进玉笙院中,宝贝似的拿出怀中的书信。 叶思漓连忙接过信封,一字一句地看着。 不过一张信纸,她却站在院中看了许久。 暮春看着自家郡主的笑容愈发明显,实在忍不住问道:“郡主,公子都说了些什么啊?” 叶思漓注意到暮春探上前的脑袋,连忙折了信纸收在怀里,笑道: “阿忧说一切都好,让我们勿要担心。” “就、就说了这个?”暮春瞧着自家郡主脸上的笑容,显然不信。 叶思漓笑着点了点头。 “暮春。”涣夏随后进了院子,扔给暮春一封信,“你的信。” 暮春接住信,叶思漓好奇地探头来看:“快瞧瞧,谁给我们家暮春写信了啊?” “郡主……”暮春的脸瞬间爬上红晕。 她看着信封上“暮春亲启”四个大字,嘴角不由得上扬。 看来白一有好好练字嘛。 暮春转过身正欲看信,叶思漓的脑袋却又凑了过来,“谁给你写的信?白一?你让我看看嘛。” 第九十七章 程鸢缠上顾离忧 闻言,暮春打开信封的手一顿,转身将信拿在手上,笑嘻嘻地说道:「若是郡主愿意将公子的信给我看看……」 「我突然不想看了。」叶思漓转身径直进了屋。 这段日子都城也算是宁静,无甚大事发生,叶思漓倒也不觉得无聊,成天抱着顾离忧寄回来的书信反反复复看。 相反,远在连渊郡的顾离忧便没这么清闲的日子过了。 「公子,那个程安侯府的三小姐又来了。」 白一哭丧着脸。 闻言,顾离忧默默收回了正欲踏出房门的脚,转身进屋坐在椅子上,随意道:「你去处理。」 「又是我啊……」白一差点儿哭出来。 「公子,您是不知道那程三小姐有多难缠,上次我骗她说你出门去吃饭了,她差点儿把整个连渊郡的酒楼翻个底朝天。」 结果发现顾离忧就在府中,程鸢那眼神差点捅死白一。 白一挣扎地看着自家公子,纠结了半晌,终于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一闭眼一口气说道:「对不起公子,我知道您的事我没资格插手,可是我觉得「从一而终」这种品质特别好,您肯定是拥有的。」 「您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一眼就看出程三小姐的心思了,至于为什么不拒绝她,肯定是有您自己的原因的对吧?」 「可是我总觉得您既然和郡主互通了心意,那就应该和别的女子保持距离,否则郡主知道后一定会伤心的。」 白一一番话说得胆战心惊,不停地观察着自家公子的反应,直到顾离忧缓缓抬眸看向他时,他便十分熟练地道歉: 「对不起公子,我多嘴了。」 顾离忧靠坐在椅子上,清冷的眸子看得白一后背发凉,忽然嘴角微扬,反问道:「你当真是担心阿漓伤心?难道不是害怕暮春知道你整日被程三小姐缠着吗?」 白一像是被说中心事般视线闪烁,「公子莫要胡说,我和暮、暮春清清白白,就是普、普通朋友。」 顾离忧轻笑出声,利落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随意拍了下白一的肩膀:「普通朋友结巴什么。」 「谁、谁结巴了?」白一看着走出门的顾离忧,连忙跟上:「公子你要去哪儿?」 「去跟程三小姐说清楚啊,免得某人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往京都打小报告。」 「我可没胡说。」白一嘟囔着。 程鸢站在大门处等着,看到顾离忧出现时双眼直放光。 「顾将军,中午……下午好啊。」 程鸢今日穿的是红色的衣裙,绣着金线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而缓缓摆动,头上的发钗、面上的妆容都是特意搭配的。 她此刻笑意盎然,只是站在原地,便宛如冬日暖阳,灿烂明媚。 顾离忧走到她面前,刻意保持着距离,只问道:「不知程三小姐有何贵干?」 他的声音虽是不近人情,但程鸢偏爱的就是他这份清冷孤傲,尤其是这副不惧权贵的性子。 「来找你啊。」程鸢脸上笑容未减,大方地单手递上食盒:「这是我特意让厨子做的,本想和顾将军共进午餐,可此时已过晌午……」 顾离忧微微垂眸瞥了眼她递上的食盒,负手道:「多谢程三小姐好意,我已用过午膳,侯爷还约了我商议要事,顾某便不多陪了。」 说罢,顾离忧便迈步离开。 白一立即跟上,好奇地瞄了一眼程鸢,却见程鸢居然跟了上来,吓得他连忙低头跟紧了些。z.br> 「原是要去程安侯府,正好我也要回去,顾将军不会介意我们同路吧?」 「自然是介……」「公子!」 顾离忧没好气地看向打断他说话的白一,白一笑嘻嘻地跟程鸢说道:「公子自然是不介意的,对吧公子?」 看着白一使劲儿地眨眼睛,顾离忧懒得跟他多说,直接走了。 白一看了眼满意的程鸢,急忙追上自家公子,小声道:「您听我解释啊公子,虽说我得为了郡主看好您,可是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稍微忍一忍哈。」 「……」顾离忧走的更快了。 顾离忧一到程安侯府便有仆人上前领着他去了议事堂。 这段时间程安侯一直在明里暗里调查顾离忧,也不断地试探对方的底细。 「顾将军来连渊郡也小有十日了,不知可有何高见啊?」 程安侯坐在主位,一双饱含风霜的眸子此刻深不可测,面上带着惯有的笑意却丝毫不显亲和,反而让整个屋子添了压抑。 顾离忧自在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随性而温和:「侯爷抬举,顾某身为晚辈,何来高见一说?这些时日了解下来,反倒是侯爷管理出的连渊郡让我大开眼界。」 「虽谈不上人人富足,但百姓安家乐业,郡中难民皆有落脚之处,郡外百里无流民……连渊郡地势偏僻、物资匮乏,能有此番成就定是少不了侯爷的费心耗力。」 程安侯笑而不语地看着面前的小辈。 顾离忧的名声他也早有耳闻,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觉得传言非假。 这人虽年轻,可心思谋虑怕是不输于他手下的旧部。 「顾将军当真是后生可畏。」程安侯真心夸赞,若是此等人才能为自己所用……程安侯目光淡淡落在顾离忧身上,让人瞧不出其中意味。 可惜啊…… 他看着顾离忧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手中茶杯的模样,眼神逐渐阴狠。 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 「郡主郡主!」 正晒着太阳昏昏欲睡的叶思漓被吵醒了,烦躁地一把拿开盖在脸上挡太阳的书,声音慵懒却带着生气:「你最好有不得了的大事。」 暮春拿着展开的信纸,也是生气模样:「自然是有大事。」 「郡主您看。」暮春将信递给叶思漓,同时气愤道:「白一在信上说连渊郡的程安侯的三女儿成天缠着公子!简直岂有此理!」 叶思漓听得一头雾水,展开信纸认真看着,看完将信纸塞到暮春手里,重新靠在秋千上把书盖在脸上。 暮春看着自家郡主这般反应,着急得直跺脚:「郡主,您就放任不管了?白一在信上都说了,那程三小姐肯定没安好心!」 叶思漓听着暮春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一时睡意也没了。 她静静等着暮春骂得累了,才缓缓开口:「那程三小姐缠着的是阿忧,你这般生气作甚?」 「……」暮春反应过来,恨铁不成钢道:「我替您生气啊!」 叶思漓显然不信,「是吗?」 暮春点点头,底气不足:「是啊。」 「郡主您不觉得公子过分了嘛?您在家日日盼着他,他转头就认识了别的女子,这对您不公平。」 叶思漓赞同似的点点头,「哦~原来你是觉得阿忧做错了,我还以为你是担心白一看上了程安侯府的姑娘呢。」 「他敢!」暮春咬牙切齿道:「他最好在连渊郡成亲安家,有本事别回来!」 叶思漓「噗嗤」笑出了声。 暮春见自家郡主的反应,这才回过神来,「郡主,您又打趣我。」 见暮春又要发作,叶思漓连忙哄道:「行行行,这件事确实是白一不对。」 暮春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是认识了程鸢,何须写信专程交代。」 「???郡主!」 「好了好了。」叶思漓坐起身子,伸手将暮春拉近和她并坐在秋千上。 「阿忧和白一此番前往连渊郡,等着他们的本就是龙潭虎穴,他们二人自然需步步谨慎,很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 暮春看了眼拽在手里的信,较真道:「可是郡主,他们这样做就是不对的。」 叶思漓微微点头:「我也觉得。」 「此番大事怎能轻易牵扯无辜之人?我倒是没想到他们会将小鸢牵扯进去。」 「小鸢?」暮春转头疑惑地看着叶思漓:「郡主,您认识程三小姐啊?」 「自然,这很奇怪吗?」 程鸢坐在议事堂外等着,待顾离忧一出来她便连忙迎上去。 「顾将军,这么快就谈完事了?不多待一会儿?」 白一阴阳怪气道:「这还快呢?天都黑了。」 程鸢望了望天,「既然天黑了,不如留下来用完晚膳再走吧?」 「……」白一默默翻了个白眼,还是他家郡主好,从来不会这样强人所难。 顾离忧直接说道:「多谢好意,不必。」 「小鸢,勿要为难顾将军。」程安侯也随后走了出来,神色看似在责怪程鸢,语气却宠溺得很,「既然顾将军不愿留下用膳,你好歹得尽地主之谊送送顾将军吧?」 「遵命!父亲大人。」程鸢高兴得一口答应,「走吧,顾将军,我送你。」 顾离忧看了眼程安侯,程安侯的眼神只满眼宠溺地看着程鸢。 他收回视线,淡淡说道:「侯爷客气,那便有劳程三小姐了。」 程鸢一路上谈天说地,努力找着各自顾离忧可能感兴趣的话题,可顾离忧只偶尔回应一两声,她也不觉得无聊,只要他回应,她便讲得更是起劲。 终于,到了顾离忧居住的府邸外。 第九十八章 本小姐看上你了 三人停下脚步,顾离忧转身看向脸上还挂着笑容的程鸢,开门见山道:“程三小姐,我跟你说过多次,不必在我身上花心思,没用。” 程鸢将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摇晃,让人看不出她有几分真心:“你是说过,可听不听是我的事。” 顾离忧神色没有半分玩笑:“你究竟想做什么?” “想要……得到你。”程鸢脸上笑容更甚,没有丝毫女儿家的扭捏作态。 反倒是顾离忧身后的白一傻了眼,这人也太生猛了。 “我已有心上人。” 顾离忧如此说道。 他双眸深邃,脸上棱角分明,即使是黑夜也未将神色中的认真减弱一二。 他的神色认真严肃,语气听似平静,却带着让人不敢拒绝和质疑的魄力。 程鸢愣愣地盯着他,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而后又随意说道:“我不在意啊,反正你……” “可我在意。”顾离忧不给她一点儿机会,认真道:“我的心上人也在意。” 白一更是傻了眼,敏锐地察觉到此地不宜久留,便默默退到了一旁。 程鸢不愿再听顾离忧多说,浅浅挤出一个笑容,“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顾将军你也早些休息,我们明日再见。” 程鸢正欲转身离开,却被顾离忧叫住。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些好。”顾离忧看着程鸢停住的背影,开口道:“既然程三小姐不太明白,那我便说得再直白些。” 他上前走了两步,绕到程鸢面前,神色清冷:“程三小姐,我从来都不属于连渊郡,更不属于你。” 程鸢抬头看向他,眼中有些不解。 “若是你觉得用这些把戏就能掌控得了我,那你和侯爷便打错了算盘。” “你什么意思?”程鸢问道:“你怀疑这些时日我对你的照顾是我爹的指示?” “难道不是吗?”顾离忧语气冷淡,眸子也无丝毫温度,“我与程安侯的事,与你无关。” “我不管你对程安侯的所作所为知情与否,还是说你什么都知道,只是想利用我替你们程家清除障碍?” “顾离忧!”程鸢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竟是这么想她的? “顾离忧,我程鸢做事向来坦荡。”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面冷,只要我肯下功夫,迟早会将你的心焐热,如今看来你当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不知是被气的,亦或是觉得委屈,程鸢竟慢慢湿了眼。 “我承认我喜欢你,可你一无妻儿,二无婚约,我凭自己本事追求你有错吗?” “可你竟如此揣度我?” 程鸢上前一步,凑近顾离忧,一字一句道:“顾离忧,你配不上我的喜欢。” 她潇洒地转身离开,背脊挺直,红色的裙摆随风轻扬,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恣意狂妄。 白一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凑上前佩服道:“公子,您果然不知道半点儿怜香惜玉啊。” 顾离忧将视线从程鸢的背影上收回,缓缓落在白一的脸上。 不等白一逃跑,顾离忧秋后算账道:“一会儿说我三心二意,一会儿说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下次再有这种事交给你处理好了,我看你挺如鱼得水的。” “别别别啊公子,我错了。”白一连忙挥手拒绝,绞尽脑汁狡辩道:“我的意思是您果然没有半分假公济私,您最是公私分明之人了。” 顾离忧负手而立,“程三小姐是程安侯的闺女,与她结识本就是公事,何来的济私?” “还是说……”顾离忧打量着面前的白一,故作玩笑道:“你小子觉得程三小姐的事已经算得上你的私事了?若是如此……” 顾离忧看着站在原地的白一的神色万般变化,转身边走边说道:“看来阿漓可以多留意留意暮春的婚事了。” “……”白一欲哭无泪,“别啊公子,我真知道错了。” 之后半月,程鸢果真没再找顾离忧,就连平日顾离忧受邀去程安侯府议事,两人偶尔相遇时,程鸢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径直离开。 而顾离忧这段时间实在忙得脚不沾地,一边提防着程安侯,一边调查顾府旧案。 十多年前被满门抄斩的顾府…… 白一看着有些面容疲惫的顾离忧,忍不住问道:“公子,您若是想调查当年顾府的案子,大可交给我去查,实在没有必要亲力亲为。” 正在翻看连渊郡军部卷宗的顾离忧并没有应声,而白一看着自家公子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地操劳很是担心: “公子,如今程安侯看似友善,实则对我们是时时提防,如此关键时刻,您不可走错半步。” 公子看着默不作声的顾离忧,又看了看桌上一堆未处理的公务,实在忍不住,直接上前伸手挡住顾离忧正在看的卷宗。 对上顾离忧抬起头的疑惑,白一先行委屈上: “我知道公子有本事用不着我帮忙,可您之前办事哪次没带着我?自从前几天您与那个来路不明的人交手之后便开始调查顾府旧案。” “当然我也不是反对您调查,只是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交给我去做,您只管应对程安侯便是,不用如今这般辛苦的。” 白一一股脑将心中不满倾诉而出,顾离忧看着他无奈笑道:“这几天你就因为这事不顺气?” “是。”白一嘟囔着,收回按在卷宗上的手,全然一副赌气模样。 顾离忧嘴角轻扬,却是无奈模样,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卷宗。 他抬眸看向站在桌前的白一,接着问道:“你可知当年顾府为何灭门?” 白一微微愣了愣,“传闻当年是顾老将军一家叛国卖主,才落了满门抄斩的下场,当年顾府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圣上曾明令禁止任何人再提顾府一事。” 顾离忧轻轻一笑,“正因如此,顾府一案牵扯甚广,你不准掺和,我需得亲自过手。” 原来如此。 白一明白自家公子是为他好,心里瞬间阴转晴,双手撑在桌上,笑嘻嘻问道:“可是公子,众所周知我是您的跟班,若是您自己调查不慎被发现了,我也脱不开身啊。” “……”顾离忧若有所思地看着白一,“不然你别跟着我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不不不,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白一目光落在桌上的卷宗上,收回方才玩笑的神色,认真道:“不过公子,您当真确定那日和您交手之人是顾府旧部吗?” 几日前,顾离忧在回府的路上遇上了黑衣人,他与之交手时便怀疑黑衣人的身份,据他所知,当年顾府势力早在京都就被一网打尽,如今怎会出现在偏远如连渊郡之地? “八九不离十。”顾离忧缓缓道。 他想起除夕街角遇上的那三名黑衣人所言,顾离忧微微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叩叩叩……” 房门响起。 顾离忧和白一对视一眼后,白一转身前去开了门。 “何事?”白一看着门口的士兵,冷声问道。 借着保护顾离忧等人的安全之名,程安侯在这府里安排了二十多人。 白一对此本就不满,说得好听是守卫,说得直白些不就是监视嘛? 府里成天那么多双眼睛,害得公子连调查事情都十分不便。 整个连渊郡无不知晓从京都来了个找他们麻烦的顾将军,故而这些士兵也不太看得惯顾离忧他们。 “三小姐请顾将军出去一趟。”士兵直接说道。 “程三小姐?”白一往外望了一眼,疑惑道:“她找我家公子作甚?” 士兵看了眼白一,毫不客气道:“三小姐做事何需你多问?” “我这……”白一撸了撸袖子,随时准备干架。 “白一,你出去看看。”顾离忧及时制止了愤怒的白一。 “是,公子。”白一立即应道,恶狠狠地瞪了士兵一眼,脚下刚迈出一步,便听见程鸢的声音响起: “传报一声怎需这般久?诶……我记得你叫白一对吧?” 程鸢一眼便看见站在门口的白一,快步上前:“你不是顾将军的手下吗?既然你在这儿,那顾将军……” 说罢,程鸢便要往屋里走去,却被白一伸手拦住:“我家公子的意思上次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请程三小姐自重。” “放肆!” 一旁的士兵呵斥,却被程鸢抬手制止:“顾将军是郡中贵客,休要无礼。” 程鸢看向白一,咧着嘴问道:“你仔细说说我何处不自重了?” “你……” 白一正要说她无理取闹时,顾离忧已站在了门口。 “程三小姐身份尊贵,定不会随意闯外男府邸,如今站在这儿许是有要事?” 程鸢默默点点头,围着顾离忧慢慢打量了几遍,一边打量一边摇头,最终还瘪了瘪嘴,叹了口气。 白一看着自家公子居然被人这般打量,上前一步隔开程鸢和顾离忧的距离,“程三小姐可有要事?” 程鸢看着面前的白一,嫌弃地后退一步,视线又落在顾离忧身上,点点头道:“自然是有要事。” “我的要事便是——” 程鸢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白一,忽然上前一步,凑近顾离忧,朱唇轻启: “恭喜顾将军,本小姐又看上你了。” 第九十九章 你绝非良配 “???”白一诧异地看向自家公子。 顾离忧面不改色,别过头转身侧对着程鸢,嗓音凉薄:“程三小姐当真是善变。” “确实。”程鸢赞同地点点头。 不等顾离忧拒绝,程鸢先发制人:“顾将军,在我的地盘上,你,逃不掉。” “还有,你不用绞尽脑汁想着拒绝我,毕竟之后郡中的大小事务都由我跟你对接。” 顾离忧转头看向程鸢,程鸢朝他灿烂一笑。 顾离忧冷笑一声,“看来程三小姐当真是程安侯的心头宝贝,连郡中要事都可随意插手。” 程鸢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顾离忧,“家国大事我自然不懂,故而以后还得多麻烦顾将军了。” 见程鸢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顾离忧也懒得多说,迈开步子就要往外走,却被程鸢横跨一步挡住去路。 “顾将军是否要去郡北?” 顾离忧看了眼挡在面前的程鸢,问道:“听闻前些日子郡北百姓和大梁士兵发生了冲突,昨日我与侯爷商议后决定亲自去看看。” 程鸢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往左前方迈了一步,转身和顾离忧并肩而立,“郡北虽民风淳朴,但毕竟是边境要塞,顾将军孤身前往怕是不妥,父亲特意交代我随顾将军一道前去,万一出事好有个照应。” 白一看着和自家公子并肩而立的程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屑道:“有你跟着才容易出事吧。” 程鸢没有应答,冲着顾离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顾离忧径直走开,她缓缓放下嘴角,明亮的眸子微微垂下,神情难测。 前段日子两国边境发生了争执,听说事情的起因是大梁的士兵偷了郡北一户人家养的七只鹅,不知怎的事情越闹越大,当晚百姓便和梁国士兵动了手。 郡北当地的将士自然见不得自己的百姓受委屈,于是两国士兵隔着一条不足三米宽的河流,站在各自的领地上纷纷吵得面红耳赤。 最后还是程安侯出面平息了此事。 “公子,你说梁国是真偷了七只鹅吗?” 不是说梁国物资富足、兵强马壮嘛,怎么如今连士兵的肚子都填不饱了? 白一将这些日子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顾离忧,“若当真如此,那梁国看来也并不好过啊。” 白一嫌弃地摇了摇头,犹记得当年大梁太子琊肃来周时,那阵仗气派得不得了,原来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顾离忧神色从容,端杯抿了口茶,若有所指道:“看来大梁远不止我们查到的那么简单。” 方说完,店小二上完最后一道菜,白一看着一桌子满满当当的菜,瞬间馋得直流口水,也不客气直接挨着顾离忧右侧坐下。 他屁股刚碰到凳子,坐在顾离忧左侧的程鸢喝道:“放肆,你不过是顾将军的跟班,岂能与我们共坐一桌?当真是没半点儿规矩。” 白一闻言微微诧异,瞄了一眼身旁的顾离忧。 见顾离忧不说话,白一看向程鸢,笑了笑:“我虽是公子跟班,可公子向来待我极好,而且我们裕公府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而且,我家郡主为人友善,更是不曾如程三小姐这般轻贱旁人。” 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可白一冲着对面的程鸢笑了笑,满脸写着“你就比不上我家郡主!” 气得程鸢差点儿掀了桌子,幸好顾离忧及时开口制止。 在郡北的这段时间,白一看着程鸢都觉得头大。 也不知程鸢怎么想的,纵是顾离忧拒绝她多次,她依旧热情似火,大有一番越挫越勇的气势,随时随地都能出现在顾离忧面前晃悠。 一日,顾离忧在书房练字打发时间,她直接闯了进去,二话不说拿起顾离忧写的字审视了半天。 纸上字迹矫若游龙,一撇一捺间将其主人的大气潇洒尽数展示。 字如其人,果真不假。 “没想到顾将军竟写得一手好字,倒是给了我一个莫大的惊喜。” 程鸢双手撑着书桌上,微微倾身向前,拿着纸张的手试探着往顾离忧脸上摸去。 忽然,顾离忧毫不客气出手,左手一挡,直接将程鸢的手推开。 程鸢顺势转身到了顾离忧背后,手还未碰到他肩膀,就被顾离忧一把抓住手腕,果断朝斜前方扔去。 程鸢整个身子瞬间失重,直直朝前摔去。 幸好前面有桌子稍稍接住,她才不至于狼狈地摔个狗吃屎。 只不过…… 地上散落的一堆东西和她此时摔在桌上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她狼狈了。 “顾离……”程鸢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脸道:“没想到顾将军不仅笔墨了得,就连身手也是如此干脆帅气。” “出去。” 顾离忧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下了逐客令。 程鸢起身理了理衣衫,听话地走了出去,还顺带关上了门。 她看着关拢的门,手上握紧了拳头,刻意压低了声音,模仿着顾离忧方才的语气:“出去。” “出你个大头鬼啊。”说罢便扬起拳头。 “程三小姐,你站在门口做什么?”白一疑惑地走了过来。 程鸢立刻放下拳头,尴尬地摸了摸门,“这门不错。” 说罢,她便赶紧离开了。 等白一推门进屋后,程鸢停下脚步,转身望着顾离忧的房间,十分嫌弃地摇了摇头: “文不及周子瑀……多半不爱学习。” “武嘛,勉勉强强吧。” 这样一分析,她又叹了口气,“如此看来,他并非良配啊。” 又一日。 程鸢是在怡春院找到顾离忧的。 她看着坐在二楼雅间的顾离忧,而顾离忧漫不经心地品着茶、听着曲儿。 “顾离忧!” 程鸢气势汹汹地推开了半掩的房门,吓得屋里面的姑娘纷纷逃跑。 白一接收到顾离忧的眼神示意,立即出门追了出去。 一楼大厅的舞台上有姑娘在抚琴吟唱,一阵阵拍手叫好声吵得人脑仁疼。 “你居然来这种地方?!”程鸢满脸愤怒。 话音刚落,隔壁便传来嬉笑打闹之声,掺和其中的是逐渐加快的“吱呀吱呀”的旧床发出的声音。 程鸢腾地羞红了脸,却依旧怒瞪着顾离忧。 顾离忧将视线从白一出去的方向收回,只轻笑一声,反问道:“怎么,这种地方程三小姐来得,我就来不得了?” 他的言语轻挑,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中尽是目中无人的漫不经心。 或许是没想到他竟是这般轻浮模样,程鸢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朝顾离忧扔去。 顾离忧起身轻松躲过,茶水打湿了他方才坐的床。 “我原本想着你虽文不成武不就,但好歹人品端正、有进取之心,如今看来你毫不知耻,更不懂得自尊自爱自重!” “我真是看错你了。” “你绝非良配!” 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发火,顾离忧微微诧异。 听程鸢说着“绝非良配”,顾离忧轻轻挑眉,没想到还能歪打正着。 “程三小姐既看清了我为人,便赶紧打消……” 顾离忧的话还未说话,就被程鸢恶狠狠吼道: “我自会打消对你的念头,更不会允许你这种人再哄骗思漓!” “你认识阿漓?”顾离忧意外道。 程鸢看着顾离忧终于变化的神色,气道:“怎么,现在就担心思漓知道你做的这些好事了?” “你放心,你做的这些好事,我会原原本本一件不落的告诉思漓。” 隔壁声音越发大,程鸢只觉得荒唐,这个鬼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真不知道思漓看上你什么了。”她嫌弃地瞥了眼顾离忧,转身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三月的风还有些发凉,昨夜刚下了小雨,窗外的树上还挂着雨滴。 “公子,人没抓到。” 白一连湿衣裳都没换,先行前来禀告。 顾离忧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进屋的白一,“可查到什么?” “他们逃进了靠近边境的一个村庄里,隐藏在百姓之中,我不便贸然追去。” 顾离忧低头看着桌上的图纸,修长有力的手指敲了敲图纸上的一处,“若是我没记错,当日率先和梁国士兵发生冲突的村民便是住在这里?” 这么一说,白一恍然大悟,痛心疾首道:“都怪程三小姐突然出现打草惊蛇,耽误我们回京。” 说到程鸢,顾离忧抬眸看向白一,“你可知道程三小姐和阿漓有什么交情?” “她认识郡主?” 白一诧异,正擦着脸上雨珠的手顿了顿,后知后觉道:“完了完了,公子你完了。” 见状,顾离忧放下地图,不解地看向他。 “我记得暮春跟我说过,郡主幼时随王爷四处游玩过一段时间,他们便是来过连渊郡。” “暮春说当时郡主在连渊郡结识了一位好友,因此当年郡主离开连渊郡回京都后还伤心了好些日子呢。” “没想到,郡主当时结交的好友竟是程三小姐?” 白一看着自家公子的脸色变了变,一副看好戏的劲头瞬间来了,也顾不得自己湿漉漉的一身,凑上前八卦道: “公子,你说要是郡主知道你和程三小姐的事,她会不会直接打死你啊?” “……”顾离忧一记冷眼看得白一直发凉,“滚。” 第一百章 女主人 “郡主,公子居然去了怡春院!” 暮春看着叶思漓手里的信直接暴跳如雷。 “你小声点儿。” 叶思漓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又将手中三四封信纸反反复复看完,无奈笑道:“小鸢定是误会阿忧了。” “拿纸笔来。”叶思漓吩咐道。 涣夏安静地站在桌旁研墨,只有暮春嘟着个嘴。 “公子都去了怡春院,白一那家伙肯定也去了!” “等他回来看我不打死他。” 涣夏接过叶思漓写好的书信,即刻转身准备送出去。 刚出玉笙院她便看见了穆九风和元木。 “九风公子。”涣夏屈膝行礼,眼神却忍不住多看面前人一眼。 穆九风手里随意把玩着折扇,“思漓可在房内?” “郡主在书房。”涣夏声音有些难得的柔软。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穆九风没有多看她,兴致冲冲地进了玉笙院。 待穆九风从她身边走过,涣夏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穆九风的背影处,他毫不犹豫快步向前,两人距离越来越远。 她神色黯然,默默将视线收回,却突然对上了元木转头看来的视线。 涣夏微微点头以示礼数,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思漓,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尚在书房内的叶思漓听见院外穆九风的声音,立马起身出了门。 她一眼便瞧见穆九风身后元木的手里拎的东西,连忙上前接过。 “醉云楼的烧鸡?我可好长日子没吃了,馋死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拎着烧鸡往桌旁走去,全然忘了穆九风。 穆九风脸上的笑僵了僵,看着叶思漓已经坐下动手准备吃起来,他委屈地上前坐在叶思漓身旁。 “好歹你装装样子关心一下我呗。” 叶思漓咬了一口鸡腿,疑惑地看向穆九风,“你怎么了?” 穆九风见叶思漓丝毫没把他放在心上,面上瞬间不快。 叶思漓察觉到他的情绪,一头雾水地看见旁边的元木。 元木默默摇头。 叶思漓反应过来,一脸嫌弃道:“不至于吧,你还在因为梁毅的事情生气啊?” 前几天梁彩彩邀请了一众好友前往府中聚会,不知怎的,穆九风和周子瑀两人比上了作诗,周子瑀自然是毫无悬念得赢了,而宣布周子瑀获胜的裁判正是梁毅。 “他让本公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颜面,这还不至于?”穆九风质问道。 叶思漓吃着手里的烧鸡,嫌弃道:“你说你跟子瑀比什么不好,非得比作诗……” 闻言,穆九风差点儿蹦起八丈高,“本公子就是要跟他比作诗!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省得他整天端个臭架子。” “你到底有什么事?”叶思漓将吃干净的鸡骨头放下,看向穆九风问道。 “我……”穆九风看着面前的人,忽然脑袋发懵,说不出话来。 叶思漓脑袋微微一歪,下巴轻轻上扬,静静等待他说出下文。 穆九风虽然平日吊儿郎当,可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分得清的,如今这般难以启齿怕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我……” 穆九风欲言又止,眼神不断飘忽。 “你什么啊?你倒是快点儿说。”叶思漓催促着,可手中撕另一个鸡腿的动作丝毫没有耽搁。 “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做宁安侯府的女主人!” 穆九风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看向叶思漓的神色忽然认真起来。 “你有病啊?” 吓得叶思漓差点儿将鸡腿扔出去。 穆九风看着弹起身的叶思漓,连忙解释道: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诶不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诶呀不是……” “你听我解释。”穆九风伸手拉了拉叶思漓,让她坐下。 叶思漓谨慎地看着他,“究竟怎么回事?” 穆九风叹了口气,“我府里那老头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最近非逼着我成亲。我实在没法子了,思来想后也只有你最合适了。” 后半句话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被叶思漓听个清楚。 不等叶思漓开口,穆九风连忙说道:“你放心,只是权宜之计。你先假意答应,等老头子过了这热乎劲儿就行。” “肯定不行。”叶思漓坚决反对。 见她果断拒绝,穆九风微微一愣,而后苦笑道:“你都不愿稍作考虑吗?” 叶思漓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九风你别误会,我并非觉得你不好,只是我觉得我们这样骗伯父伯母实在不太厚道,而且这也不是解决的办法……万一阿忧知道了,他也会不高兴的。” 穆九风失落地挥了挥手中折扇,“行了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说了一堆理由,到头来不过是担心离忧误会罢了。 “这么快就明白了?” 叶思漓半信半疑地盯着穆九风,见他露出一个不那么好看的微笑后才放下心,重新拿起鸡腿吃了起来。 “郡主,二皇子来了。” 涣夏送完信回来禀告。 萧风?叶思漓和穆九风对视一眼,放下鸡腿问道:“他来做什么?” “不清楚,他和王爷正在议事。” 涣夏看了眼穆九风,“宁安侯府的人也在外面,说是让九风公子即刻回去,侯爷有要事相商。” 穆九风和叶思漓两人皆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便话不多说,连忙起身出去。 日落西山时,难免多愁善感。 叶思漓站在走廊转角,望着西山的薄日,不禁想起身处异地的顾离忧。 也不知他如何了,连渊郡的事务处理得可还顺利? 直到身旁的涣夏小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连忙收拾好情绪,转身时便瞧见萧风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叶思漓伫立原地,默默等萧风离开。 经过她身侧时,萧风却轻声开口:“思漓妹妹,别来无恙啊。” 叶思漓微微垂首,没有应声。 待萧风离开,她立马进屋找了叶仲尧。 “祖父,二皇子前来所为何事?” 叶仲尧坐在椅子上,身旁茶杯里的茶水只剩了小半。 他鬓角的头发早已花白,可是此刻看上去更显沧桑,见叶思漓来了,才将疲惫和沧桑藏起来,看向叶思漓的眼眸中依旧是宠溺和满足。 “小漓来了。” 叶思漓看着这般疲惫神态的叶仲尧,心中隐隐不安。 她上前挨着叶仲尧坐下,担心道:“可是发生了何事?” 叶仲尧伸出手,叶思漓依赖地将手放在他宽大的手掌之中,感受着他手中的温暖。 “小漓不用担心,不过是些朝堂政事罢了。” “祖父,你与小漓说一说可好?” 叶仲尧叹了口气。 萧风回朝短短两年时间,便已将朝中弄得乌烟瘴气,甚至已将朝中诸多大臣纳入自己麾下。 “所以他今日前来是想试探我们裕公府的态度?”叶思漓微微皱眉。 不得不说,萧风的手段颇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朝中的对家除了大半。 现在的朝堂,谁还敢公然说句他的不是? 可是,纵使那些文臣再怎么吹捧,没有真正的势力在手,他岂能安心? 放眼望去,他唯有将目标投向裕公府和宁安侯府。 “如今看来怕是不仅仅试探这么简单。”叶仲尧的声音苍凉,隐隐透漏出少许疲惫。 叶思漓心疼地看着叶仲尧,也有忧愁爬上眉头。 萧风早知道裕公府两头不管的态度,如今竟然找上门来,定是有了新的打算。 “他知道叶家军令不在京都的事了?”叶思漓惊呼道。 叶仲尧沉重地点了点头。 叶思漓眉头忧愁更甚。 周元帝向来不敢轻易打裕公府的注意,正是考虑到叶家军的势力,如今叶家军令不在京都,就算他做了什么,裕公府也威胁不到他。 叶思漓轻轻摇头。 连渊郡的事情还未解决,如今大周内忧外患,周元帝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动裕公府。 那么,便是萧风自己心思不正了。 他有什么把握威胁裕公府呢? 叶思漓陷入沉思。 忽然,她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叶仲尧的目光。 “程安侯背后的靠山是萧风?!” 没错了,若是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祖父这般愁眉不展。 竟是萧风用阿忧来威胁祖父。 有萧风在背后使诡计,阿忧无异于腹背受敌。 原先将叶家军令交于他是想护他周全,如今倒是让萧风得了逞。 叶仲尧的视线落在前方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如今就看离忧如何做了。” “阿忧是您一手教出的,您还不放心嘛?”叶思漓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宽慰。 如今看来,想必方才宁安侯府的人接九风回去也是商议此事罢。 不过,萧风以远在连渊郡的阿忧作为筹码威胁裕公府,又拿什么控制得了宁安侯府呢? “我不同意!” 穆九风的声音极大,就连大门口的侍卫也忍不住朝院子里望了一眼。 穆九风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宁安侯夫妇,气得脸红脖子粗,坚决反对:“婚嫁乃大事,怎得如此儿戏?更何况,思漓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怎么忍心将她的婚事也当做权势的交易?” 第一百零一章 撮合 穆九风气得在屋子中央走来走去。 他恨不得将萧风的脑袋捶开看看里面装的是哪家的豆腐渣。 “我的婚事还由不得他来指手画脚。” 萧风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提议让穆叶两府联姻,到时他便只需要说服其一便可独揽军权。 他竟将主意打到了思漓身上。 忽然想到方才萧风去了裕公府,穆九风面色微沉。 也不知思漓他们能否应对。 “我和你父亲也是想问问你的意思。”穆夫人眉眼间颇有气质,说话也是温柔端庄。 穆九风一挥手,情不自禁放大了嗓门:“我不同意!我们宁安侯府岂是由他安排的?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咚!”宁安侯猛地一拍桌子,吓得身旁的穆夫人一哆嗦,连忙轻声关心道:“没受惊吧,夫人?” 穆夫人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 宁安侯转头看向穆九风,中气十足道:“轮不到你不同意!” “啊?”穆九风看着自家老头儿的反应,一头雾水,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家母亲。 穆夫人接收到他的信号,伸手拽了拽站起身的宁安侯,温声细语道:“不同意便不同意,好好说就是。” 得了爱妻的吩咐,宁安侯连连点头。 穆九风看着自家老子如此惧内,嫌弃地摇了摇头。 宁安侯控制好自己的语气,对穆九风说道: “叫你平日多读书,多跟裕王爷家的离忧学学,你不听,这下倒好,人家都将我们宁安侯府当做案板上的鱼肉了,你还只担心自己的婚事。” “……”穆九风听完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不是您成天催我成亲的吗?” 宁安侯倒也坦然,承认道:“我是看你老大不小应该娶妻了,不过我和你娘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等等。”穆九风打断宁安侯的话,谨慎问道:“你们看上谁了?” 宁安侯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宁安侯府虽然规矩不多,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我和你娘一致认为最适合人选是裕王爷的孙女思漓。家世背景,为人处世,学识教养,那都是一等一的好,虽然你有些配不上,但是我和你娘都会加倍对她好的。” “我们两家人知根知底的,若是你们的婚事成了,更是亲上加亲,多好啊。” 穆九风难得听他老子说这么多话不是在骂他,看着宁安侯一副憧憬理想儿媳的快乐模样,穆九风不忍心打断:“我和思漓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 “不操心?我和你娘再不操心你婚事,你真就孤独终老了!” 宁安侯瞬间收了脸上的满意,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穆九风。 “虽然我很满意思漓丫头,但如今看来你们也是有缘无分了。” “为什么?” 穆九风显然有些跟不上他老子的思维节奏,怎么说变就变? “你说为什么!你动点儿脑子行不行?”宁安侯吼道。 穆夫人拽了拽他的衣角,宁安侯没好气地将头扭到一边,像是当真在为自己失去了一个好儿媳而生气。 穆夫人语调温柔:“原本我和你爹都觉得思漓和你最是般配,可如今朝堂政事变化莫测,我们两府所担责任绝非儿戏,若是真让某些人有机可趁,那我们便成了大周的罪人。” 听她这般说,穆九风也没有应声。 这些年来,多少人觊觎两府的兵权,周元帝之所以视而不见,无非是两府的当家人都一心退居朝堂之外,不干涉政事。 加之如今的大周离不开穆叶两府,故而周元帝便这般放任他们。 若是穆叶两府结亲,恐怕朝堂之上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更何况,现如今萧风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断不能遂了他的愿。 没过几日,叶思漓和穆九风便受了皇命进宫。 “乐安,快上前来让朕好好瞧瞧。” 周元帝看着许久未见的叶思漓满心欢喜。 叶思漓走近了些,抬起头看向周元帝,语气欢愉:“陛下可瞧得仔细了?” 看着面前之人,周元帝一时有些恍惚,她比小灵要年幼一些,这些年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都这般水灵了。 周元帝笑道:“好好好,瞧仔细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乐安越变越水灵了。” 叶思漓大方应道:“幸得陛下福泽。” 两人寒暄几句后,周元帝又看向殿中的穆九风。 “这是宁安侯的公子?许久未见变化倒也挺大,如今模样这般丰神俊朗,朕还真有些认不出了。” 面对周元帝的问答,叶思漓和穆九风两人小心应对着,心里却直犯嘀咕。 最近他俩也没闯什么大祸,今日也并非什么特殊日子,为何偏偏叫了他们两人进宫面圣? 难道…… 叶思漓和穆九风相视一眼,果然下一秒周元帝便说出了用意。 “朕听说前段日子宁安侯为你的终身大事可操了不少心呐?” 叶思漓心里一咯噔。 穆九风面不改色回道:“前段日子家父确实日夜操心于此事,不过现如今已经将此抛之脑后了。” “哦?为何?”周元帝好奇问道。 之前宁安侯为穆九风娶妻一事当真是用了心的,满朝文武谁不知晓,一个个都将自家女儿的画像送上,更有甚者直接打听穆九风的出行,在路上制造偶遇。 如今便这般放弃了? 穆九风面不红耳不赤地回道:“家父家母特意找了京都有名的算命先生替臣占卜,那算命先生说了,臣最近两年都不宜娶妻纳妾,否则子孙不孝。” “……”叶思漓听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努力忍住笑意。 周元帝却是认真起来:“竟有此事?” “确有此事。”穆九风神色认真。 周元帝再次问道:“可是朕听闻你和乐安两人自幼交情甚好,如今郎才女貌,也算是良缘。” 穆九风淡淡一笑,目光看向叶思漓:“臣与思漓的确交情匪浅,不过是因为家父家母与思漓投缘,向来将她看作亲生闺女,臣自然也将其当做妹妹照顾了。” 聪明! 叶思漓忍不住想为他竖起大拇指。 她原本还担心他说错话,结果一番话滴水不漏,巧妙得很。 “是啊是啊,陛下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叶思漓语气软软的,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周元帝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身上,语气意味不明:“朕还听说你们两府将成好事,如此看来是谣言了?” “嗯嗯嗯。”叶思漓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又是萧风干的好事,真不知道周元帝是怎么想的。 穆九风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叶思漓,笑道:“行了,你都念叨一路了,这不是没发生什么嘛?” 叶思漓停下脚步,看向穆九风,“你说萧风究竟想干什么?” 穆九风注视着叶思漓,她的脑袋微扬,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却是如出水芙蓉的干净好看。 他瞧着她发愁的模样,脑袋一歪,嘴角上扬:“他想撮合我们啊,这还不明显?” “穆九风!” 瞧他这不正经的模样,叶思漓抬手便要打他。 穆九风却娴熟躲开,朝她挑衅地挑了挑眉。 气得叶思漓追着他跑了整条街。 不知不觉,顾离忧已离开了三个多月,连渊郡局势不明,若要整治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你们说阿忧在连渊郡怎么样了啊?为何这段时间也没个书信?”叶思漓坐在秋千上百般无聊。 涣夏进了院子,将洗好的水果放在叶思漓手边。 “公子才智无双,身边又有白一护着,更何况您不是还写信托了程三小姐照顾公子嘛?他定会平平安安的。”涣夏宽慰道。 “也对。”叶思漓点了点头。 “您大可放心,若是公子少了一根头发,我都饶不了白一。”暮春在一旁八卦道:“不过我听说最近五公主常去宁安侯府,侯爷和夫人都可喜欢她了,你们说……” “暮春。”叶思漓看了暮春一眼,暮春知趣地闭了嘴。 涣夏淡淡道:“五公主是听说穆夫人近来对‘长相思’感兴趣,特意将收集到的残卷拿去与穆夫人共享。” “只是这样?”暮春显然很失望,转念一想,她又笑嘻嘻地凑近涣夏身旁:“宁安侯府的事你怎么这般清楚?” 涣夏神色有些不自在,低头道:“元木说的。” “元木平日可不像多话的人,居然愿意跟你说这些事?”叶思漓也十分好奇。 涣夏见自家郡主也瞎凑热闹,不免红了脸:“郡主莫要多想。” 叶思漓看着涣夏匆匆离开的背影,了然笑道:“不多想不多想。” 宁安侯府。 “公子,侯爷和夫人都催您过去呢,您怎么还坐在这儿啊?” 府中老管家王叔提醒着,而穆九风纹丝不动。 他斜坐在长廊上看着远处相处融洽的三人,不禁有些意外,“看不出来小灵居然还挺会哄长辈开心,早知道就让她多来府中玩玩,省得老头儿成日逮着我嫌弃。” 王叔不大的眼睛已经笑得眯成一条缝了,“是该让五公主都来府中多走动走动,侯爷和夫人都挺喜欢她。” 第一百零二章 你没有错 喜欢? 穆九风目光看向远处正掩嘴笑得开心的萧灵,他的神色逐渐认真,手中的折扇也停止了把玩,眼眸中的不可置信分外明显。 他起身大步走了过去。 “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晚才来?”宁安侯斥责道。 闻言,萧灵条件反射地转头,正好对上刚到的穆九风,她脸上的笑容愣了愣,随即展现出一个更灿烂的笑,“九风,你来了。” 萧灵与他们自幼相识,她这般心思他竟没有发现。 穆九风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忽视萧灵特意给他留的位子,径直走到穆夫人身旁坐下。 萧灵神色微微失落,不过一霎便又恢复。 她向来藏得很好,否则聪明如他,怎会没有察觉? 旁边的随从手里小心拿着的是千金难买的“长相思”画卷。 “你倒是有心,竟打听到我娘近日喜欢这个。” 穆九风注视着萧灵,手中的折扇合上,有意无意地在手心敲打。 萧灵感受到穆九风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躲闪视线,笑道:“听说穆夫人近日喜欢这画卷,我正好有,便拿来与夫人共享。” 穆夫人笑得温婉,“五公主有心了。” “如今朝堂并不安宁,你身份特殊,还是少来侯府较好。”穆九风直接说道。 萧灵微微一怔。 宁安侯骂道:“你这竖子!怎么和公主说话呢?” 穆九风神色泰然,面上是一如往日的笑意:“我和小灵向来这般说话,她听得懂。” 他的目光落在愣住的萧灵身上,“对吧,小灵?” 这一瞬间萧灵不敢迎上他的目光,仿佛多看他一眼,她内心深处的心思就会被他猜透。 他神色分明毫无异常,说的话也是字字在理,可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她有种被拆穿心思的难堪。 “是……是啊。”她极其不自在地挤出一个笑容,“侯爷、夫人,今日时辰也不早了,那我便不打扰了。” “这画卷便先放在夫人这里,等改日夫人用不着了,我再派人来取便是。” 萧灵说得落落大方,全然不像平日自在。 落日的余晖挥洒在朱红色的宫墙上,墙上的两个人影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走着。 云安默默跟在萧灵身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一直进了千灵宫。 待云安将她送到屋门口准备离去时,萧灵情绪低落地转过身问他: “云安,你说这几日是不是我做错了?” 云安眼中的冷漠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异常温柔和坚定: “公主,您没有错。” 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哪里有什么对错呢? 得到了云安的肯定,萧灵似乎好受许多,长舒一口气,朝云安浅浅一笑。 连渊郡中。 顾离忧和白一双双用手撑头作冥想状。 突然,白一猛地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单手一拍脑袋,兴奋道: “公子,我们可以主动去给程三小姐道歉呐。” “你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顾离忧十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白一认真说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馊啊。” “你先前跟人家说了那么多狠心的话,如今竟然知道误会她了,自然是需要向她道歉的,用我们的真诚感化她。” 顾离忧稍作思考便果断了摇了摇手,义正言辞道:“我又没说错什么,凭什么要我道歉?” “公子,大局为重。”白一苦口婆心劝道。 顾离忧赞同道:“那更是不能牵连无辜了。” 不等白一反驳,他便起身前去换衣了。 他们到达连渊郡也有三个多月了,大事小事遇上了不少,直到近日程安侯才坐不住了。 半月前顾离忧便留意到城中部署发生了变动,甚至周边县城都躁动不安。 可程安侯日日请顾离忧相聚,一时竟分不清这两人是谁监视谁了。 “公子,这是用断肠草提炼出的毒液,你随身带着,以防万一。”白一递上一黑色小瓶。 顾离忧整理着衣裳,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瓶子,说道:“程安侯是个聪明人,不会现在想不开对我出手。” 白一只看着顾离忧,提醒道:“我们从京都出发时,郡主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确保您的安全,如今我感觉您存在危险,若是您强行拒绝,我便只好在下一封信里向郡主说明一二了。” 顾离忧正在整理腰带的手顿住,抬眸将目光落在白一身上:“你现在倒是学会威胁我了?” 白一露出齐齐的大白牙,“管用就行。” 顾离忧手一扬,吓得白一整个人都缩了缩。 他看着白一的反应,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腹黑起来。 顾离忧收下了毒药,说道:“怪不得你每日练字,原是为了写信啊。” “那我可得跟暮春她们好好说说,如今你这一手勉强入眼的字多亏了程三小姐的指点。” 白一急忙制止,“公子,您可别乱说,程三小姐什么时候指点我了???” 白一的语气慌乱着急,脸上像是急于自证清白的迫切神色,仿佛下一刻暮春便会因为来揍他一般。 他这段时间日日练字,那次不过是程鸢来找顾离忧,无意瞧见他在写字便站在旁边看了两眼,而后丢下一句“你家公子写得一手好字,怎么将你带成这样?”就走了。 于是白一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练字方法,便是将顾离忧每日写字的纸张收好,然后用来临摹。 果然,如此进步飞速。 不过,这算哪门子指点? 顾离忧瞧着白一焦急的模样,嘴角浮起一个得逞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见他这模样,白一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委屈道: “公子,您怎么学着九风公子那套整人的把戏了?” “管用就行。” “……” 程安侯邀顾离忧去府上小叙,多次明里暗里打听叶家军令的事。 “听闻顾将军与裕王爷关系甚好,起初本侯还不信,毕竟我可认识叶仲尧那老家伙三十多年了,他脾气臭得很,怎会轻易让外人学了叶家的本事?” “不过这些日子本侯与顾将军接触下来,颇感顾将军当真有几分他年轻时候的模样,便也相信他对你完全信任了。” “只是没想到,叶仲尧如今竟连叶家军令都愿意给你,看来顾将军的本事厉害得很呐。” 闻言,顾离忧不动声色,反倒是他对面的程鸢一惊。 叶家军令竟在他手里? 程鸢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顾离忧轻笑道:“侯爷说笑了,祖父待我确实不错,可此将叶家军令给我也并非好事。” “你还是太年轻,你可知叶家军令意味着什么?” 得知军令当真在顾离忧身上,程安侯眼中更是意味不明。 顾离忧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若是我早生十年,定会眼馋于军令,可如今……” “如今怎样?” “如今叶府日益衰败,真正得力的叶家军早在当年就解散了,如今这块军令能号召的不过是些吃了十余年软饭的人。” “试问侯爷,这种闲散惯了的军队谁人敢接手?” 说及此,顾离忧还随手将军令拿了出来,十分不在意地扔在他面前的桌上。 程安侯见此令牌差点儿没按捺住,默默又坐了下去。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这些年叶家军被埋没了,也定是比一般军队强上许多。” -程安侯如是说道,可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桌上的令牌。 顾离忧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有搭地敲在令牌上,他的手掌宽大直接将令牌覆盖了大半。 “实不相瞒,我来连渊郡之前还特意去周边巡视了一番如今的叶家军,与京都中不同,这些偏远之地的叶家军早已闲散了十余年,一身武艺早就荒废了。” 顾离忧拿起桌上的令牌,“倒是可惜了这令牌。” 曾经那般辉煌,如今却无人问津。 程安侯看着顾离忧手里的令牌,说道:“我虽与叶仲尧相识多年,却还未有机会认真端详过叶家军令的真正模样,如今就算叶家军不争气了,至少这令牌还在,可否让我看看?” “荣幸之至。”顾离忧将令牌奉上。 程安侯刚一伸手,程鸢忽然起身一把拽过了顾离忧手里的令牌。 “我倒是想瞧瞧爹爹您一直称赞的叶家军令是何模样。” 程鸢拿过头顶,仰头端详,而后失望道:“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小鸢……”程安侯刚一开口,程鸢就将令牌十分嫌弃地扔给了顾离忧: “无非是做工细致了些,用料实在了些,你自己收好,我不稀罕。” 转头,她便跟程安侯说道:“爹爹,这东西确实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我们程家的令牌呢。” “是嘛……”程安侯看着被顾离忧随意揣好的令牌,十分痛心。 顾离忧起身告辞时已是戌时,天有些朦朦的黑。 程鸢受命送他们离开。 “方才多谢程三小姐了。” 顾离忧诚心道谢。 程鸢原本和他并肩走着,听他说完又生气地往旁边迈了一步,语气早已不似之前那般热情,“用不着你跟我道谢。” 第一百零三章 打赌 顾离忧停下脚步,十分疑惑地看着她:“所以方才你并非是帮我?那你是……” 他猜测道:“帮阿漓?” 程鸢毫不掩饰地绕着顾离忧将其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分不满且疑惑地“啧啧”两声,最后负手站在顾离忧面前,不解问道: “思漓究竟看上你哪儿了?” “……”顾离忧倒也没跟她计较,“此话何意?” 如今程鸢全然没有之前的热情和讨好,反倒是一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疼模样。 她光是看着眼前这人就已经气不顺了。 “你虽冠有‘少年将军’之名,可那不过是个空壳,如今你已不年少了。” 此话一出,躲在顾离忧身后看热闹的白一便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程鸢无甚在意,继续说道:“我也不瞒着你,这段时间我特意调查过你。” “你身世不明,毫无背景,虽有些本领,但终究人外有人。其实才学武艺倒也并非最重要,可是你无德啊,这点是大忌。” “我无德?”顾离忧疑惑。 “对啊。”程鸢直白道:“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可你明明告诉我你有心上人,居然还去怡春院那种地方……” 说及此,程鸢还有些难为情地叹了口气,苦口婆心提醒道: “你若是当真喜欢,待你离开连渊郡回京之时,我送你七八个小怡小春又如何?再怎么说你也不能流连于那种风月之地啊,多不自重。” “要是传出去,让旁人怎么看待思漓?” “我那是因为……” 顾离忧正欲捍卫自己的清白,却被程鸢打断:“好了,你不必解释,我都懂。” 她抬头看向顾离忧,神色郑重: “我虽然哪哪儿都不满意你,但我相信思漓的眼光。” 程鸢伸手拍了拍顾离忧的肩膀,“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顾离忧了然。 想到京城之中玉笙院之内那个日夜盼着他的姑娘,他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聊聊吧,程三小姐。” 四月中旬,整个连渊郡官员无一不活在惶恐不安之中。 事情起因则是顾离忧私自扣押了程安侯的心腹、程安郡主的跟班——阿布。 “侯爷,顾将军此举简直不把您放在眼里!” “是啊侯爷,他尚在连渊郡便如此放肆,若是回了京指不定会如何对付我们呢。” 一大早,程安侯府便被各大官员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几个月,顾离忧看似整日游手好闲,实则呢,我们多少弟兄被他弄得罢官了!” “我早就说过他不是什么善茬,就不该留他!” “阿布与我们共事多年,他对侯爷的忠心我们都看在眼里。如今顾离忧单凭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擅自将其扣押,未免太过嚣张了!” “如今他都敢动阿布了,下一个保不齐就是侯爷您啊。”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程安侯坐在高高在上的主位,神色凝重,目光如炬,分明未曾言语,整个屋子的气压却急剧下降,压得人抬不起头。 “你再说一遍?”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众多官员纷纷垂首下跪。 “侯爷息怒!” 这番场景,若是白一在,定是要吐槽上两句的。 “公子,您说这程安侯真把自己当作土皇帝了?” 白一环胸抱剑,走到顾离忧身旁。 顾离忧负手而立,漫不经心地看着关在笼子里的阿布,语气淡漠道: “只要他愿意老老实实在连渊郡待着,别的,我也不想管。” 白一好不容易凑个热闹,却见自家公子丝毫没有继续玩下去的意思,瞬间觉得无趣得紧。 “那他怎么办?” 顾离忧看着坐在笼子闭目养神的阿布,又抬头看了眼时辰,随意说道: “天色尚早,不妨我们来打个赌?” 提起打赌,白一顿时来了兴趣,“赌什么?” 顾离忧的目光始终落在阿布身上,薄唇轻启: “就赌他能否活过今晚。” 闻言,自从被抓来便一直闭目养神的阿布终于睁开了眼。 刺激啊。 白一兴奋地抱着剑绕到他正面,仔仔细细将其打量,而后又摸着下巴沉思道: “这几日他吃喝拉撒睡一样不落,可见暂时没有自杀的念头。” “他又跟随程安侯多年,按照程安侯那重情义的性情,迟早会前来要人。所以就算他先前有什么仇家,看来程安侯的面子上也不会动他。” “既无他杀,又不会自杀,我赌他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白一自信说道。 顾离忧只关心道:“赌注呢?” 闻言,白一低头摸了摸身上,发现除了银两也没别的东西了,有些尴尬地掏出钱袋子,弱弱问道:“这个?” 顾离忧嫌弃地瞥了一眼,提议道: “若是你输了,回京后一个月内都不准和暮春在我和阿漓的院子里比划。” “啊?一个月啊?”白一有些难以接受。 “三个月。” “不不不就一个月。” 顾离忧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扬,“晚了,就三个月。” 说罢,便转身进了屋。 白一本想再争取一下,又想到自家公子那说一不二的性格,便不敢多说,只得恶狠狠地警告着阿布: “你给我争气点,明儿个天没亮不准断气,听见没!” “……” 阿布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酉时刚过,几日未说话的阿布开口嚷嚷着。 白一出去一看,稀奇道:“哟,原来你会说话啊。” “我要见顾将军。” 阿布大约三十出头,长得瘦弱,面部的棱角显得尤为分明,此时说话的声音分外沉稳。 白一抱着剑倚着铁笼,“我家公子是你想见就见的?” 阿布白了他一眼,严肃道:“我有顾将军想知道的秘密,你最好去通报。” “秘密?”白一蹲下身,直视着阿布,“我记得前几日你不是一问三不知嘛,怎么现在突然恢复记忆了?” 白一慢条斯理地看了眼逐渐暗下的天色,放轻了声音:“还是说,你怕死啊?” 看着阿布露出破绽的神色,白一继续闲聊道:“你便这么害怕活不过今晚?亦或是,你笃定今晚会有人来取你性命?” 明月已缓缓朝树梢爬去,入夜的寂静更是让人发慌。 阿布终于慌了神,“我当真有重要事和顾将军商量!” “商量?”顾离忧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布,语气凉薄:“凭你如今这副模样还有资格跟我谈商量?” 终于见到了顾离忧,阿布暂时松了口气,随即胸有成竹道:“顾将军,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在搜集程安侯勾结敌国的证据,对吗?” 顾离忧神色自若,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而白一则在旁边替顾离忧沏茶。 阿布见压根没人在意他说什么,不由得着急道: “顾将军,我手里便有程安侯勾结大梁的罪证!” 与程安侯交易的果然是梁国。 顾离忧接过白一泡好的茶,毫不意外道:“哦?是吗?” 见顾离忧压根不信,阿布更是焦急,保证道:“我跟随程安侯多年,这些证据不难得到,只要你护我性命,我便将这些证据全部献给你。” 亏得程安侯视他如心腹,这般轻易便叛主了,呸! 白一狠狠地送了他一个白眼。 “不过是证据而已,我用得着跟你交易?”顾离忧不屑道。 阿布震惊,“你早就查到了?那你为什么把我困在这里?” 闻言,顾离忧轻笑,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再抬眸时便是满眼冷漠,他若无其事的淡淡开口,说出的话却是让阿布毛骨悚然。 “因为我要让这连渊郡大乱啊。” 他在连渊郡这里花了数月的功夫,如今总算要见成效了。 “你真是疯了。”阿布恐惧道。 连渊郡是两国交界、军事要塞,而程安侯更是开国元老、手握重兵,他竟想凭一己之力掀翻连渊郡…… 阿布惊恐地看着顾离忧。 所以顾离忧根本不是想从他这里获取机密,而是想借他身份引发恐慌。 所以,他当真活不过今晚了? “顾、顾将军……”阿布结结巴巴,“我求……求您,救救我……” 顾离忧全然无视,只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待他处理完连渊郡的事,便能回去了。 也不知阿漓近来如何…… 白一走到阿布面前蹲下,好奇问道: “今晚真有人来杀你?” 阿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看着凑近的白一,他急切地伸手欲抓住他。 “白副将,求求您,让顾将军救救我。” 白一反应灵敏,轻松躲开阿布的爪子,又靠着铁笼八卦道: “反正现在无聊,你跟我说说是谁要杀你。” 要不是阿布被关在笼子里,否则依着白一此时这番云淡风轻的模样,定是要挨一顿胖揍的。 “程安侯,是程安侯要杀我!” 最终,还是阿布妥协了。 白一轻笑出声:“你们这主仆还真有意思,一个贪生怕死,一个背信弃义。” “……” 入夜风凉,顾离忧直接起身进屋。 他刚一离开,便有冷箭横空而出! 第一百零四章 这份礼,满意否? 原本靠在铁笼旁的白一反应迅速,提剑挡过,朝着箭来的方向开口骂道: “你他娘的能不能瞄准再射啊!!!” 阿布看着落在地上的箭,瞬间起身后退,害怕得咽了咽口水,看着前面的白一,结结巴巴道: “多、多谢白……白副将相救。” 白一大气地挥了挥手,“举手之劳罢了,客气客气。” 说罢,白一朝外望了一眼,又看向阿布,神色格外认真,一字一句道: “兄弟,切记,定要挺到明日卯时啊。” 说罢,也不顾阿布反应,只拍拍衣袍转身径直进了屋。 “白、白副将!别留我一个人啊!” 阿布情绪甚是激动,纵是他再怎么呼喊,没无人应他。 等来了只是黑夜里的箭雨。 阿布跟随程安侯多年,身手自然不差,可此时他被关在铁笼里,既施展不开拳脚,又无兵器防身,很快便支撑不住了。 他躲闪的动作越来越慢,右腿中箭已动弹不得,他用尽全力朝着屋内撕心裂肺喊道: “顾将军,您当真不想知道当年顾府惨案的真相吗?!!!” 下一刻,便有利箭直击他头部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顾离忧长剑出鞘,直接将利箭一分为二。 “多……多谢顾将军……” 顾离忧冷着脸,双眸中是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薄唇轻启,言语甚是冷冽:“你若敢有半句虚言,我定让你求死不得。” 阿布迎上他的目光,背脊直直发凉。 见顾离忧出来,黑夜中的箭雨已然停下。 顾离忧冷眼扫视前方,直接无视黑暗中的行刺者,重新坐在了铁笼旁的椅子上。 “说。” 阿布见他这份从容模样,后怕地瞄了眼前方屋顶的刺客,结结巴巴的解释起来。 屋顶上,趴着一排黑衣人。 见顾离忧竟坐在院中和阿布聊了起来,其中一人拿不定主意问道:“哥,这人还杀吗?” 旁边一人松了弦,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提问者的脑袋上:“杀杀杀,现在知道杀了?刚才那么久也没见你们射中!废物!” “那……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撤了蠢货!顾离忧是从皇城来的,你敢动啊!!!” 说罢,屋顶上便窸窸窣窣的一阵撤退。 顾离忧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身旁的小桌,目光自始至终没有落在阿布的身上,可阿布已然吓得结巴起来。 “当年顾……顾府上下都是……是被冤枉的……” 顾离忧抬眸看向阿布,身旁的白一立即喝道:“赶紧说清楚!再结结巴巴,我割了你的舌头!” 阿布连连点头。 顾离忧淡淡开口问道:“你如何知晓?” 阿布有些为难,回道:“我曾跟随过顾老将军。” 顾离忧看向阿布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索,当年顾府上下数百余人惨死,阿布又是如何逃出京城成为程安侯的下属的? 阿布大概猜到了顾离忧的疑惑,坦白说道:“当年顾老将军提前将我们顾家军遣散了,还为我们准备了出远门的盘缠,之后有人帮我们逃出京都。” “谁?”顾离忧抓住关键。 “不清楚,顾老将军只说那人可信,让我们听命行事。”阿布忆起当年。 顾离忧审视着阿布,“你说顾府是被冤枉的?” 说及此,阿布恍然抬起头,对上顾离忧的目光,眼中竟是热泪盈眶。 “公子,我们终于等到您了。” 阿布“扑通”跪下,双眼是强忍的泪珠。 白一诧异地看着面前的情形,开口阻止道:“阿布,你休要胡说!当年顾府犯的是灭族之罪,休要扯上公子!” “我是否胡说,公子心中明白。”阿布满眼真诚地看着顾离忧。 顾离忧并未言语,视线看向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公子,当年弟兄们虽然各奔东西,但谁也没有放下顾老将军,谁也没敢忘记顾府数百余人的惨死。” “我们卧薪尝胆多年,就是为了等有朝一日您能带我们为顾家军上下洗脱冤情!” “放弃吧。” 沉默许久的顾离忧忽然开口,却是听得阿布一愣。 “公子,您要眼睁睁看着顾家军背上叛国卖主之千古骂名吗?” 顾离忧没有回应,起身吩咐着白一:“明日一早将他放回去。” 说罢,他便与白一朝屋子走去。 两人刚走到屋门口,突然听见“咻”的一声划破长空。 顾离忧欲阻止,却只看见一支利箭穿透阿布的胸口。 白一二话不说提剑追去,却一无所获。 顾离忧看着院中的血泊逐渐陷入了沉思。 次日一早,程安侯府大门便被围得严严实实。 百姓纷纷议论,官员匆匆赶来。 待程安侯出来时,眼前瞧见的是一草席裹着一人。 “侯爷,顾离忧欺人太甚!” “恳请侯爷为我们做主啊!” “恳请侯爷做主!” 齐齐的声浪一波强过一波,一番同仇敌忾、不死不休的模样。 程安侯蹲下身子,满是皱纹的手犹豫地掀开了地上之人脸上的白布。 阿布苍白的脸显现在大众面前,一时众人唏嘘。 “这份礼侯爷满意否?”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出,程安侯和各官员瞬间明白来者是谁,纷纷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顾离忧一身雪青窄袖长袍,衬得身形修长挺拔。 他从人群中缓缓走上前,步步朝程安侯逼近。 程安侯面色显然不大好,质问道:“顾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离忧气定神闲,语气颇为轻快,像是在宣布一桩好事般。 “阿布贩卖军事机密,勾结大梁暗探,此乃抄家灭族之罪。幸得本将及时察觉,尚未酿成大祸。” “以他一人之命,换取整个连渊郡的平安,这个礼物不知侯爷可还满意?” 顾离忧嘴角微微带笑,眼眸却深不可测。 闻言,程安侯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欲从顾离忧的神色中分析一二,却也只是徒劳。 见程安侯不语,顾离忧又将在场大小官员扫视一圈,淡淡道: “方才离得太远,没太听清是哪几位大人想见我来着?” 有一人刚要愤愤而言,顾离忧好意提醒道:“阿布犯的是通敌之罪,哪位大人欲帮其辩解一二,可得好生想想说辞,莫稍不留神搭上了自己。”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短短数月,顾离忧已将连渊郡了解得十之八九,该动的不该动的,他都动了。 如今连渊郡官员已然被顾离忧润物无声的替换了不少。 现在的连渊郡早已不是当初唯程安侯是令的连渊郡了。 阿布一死,程安侯身边的心腹又有几人敢当这出头鸟? 而程安侯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实乃叶仲尧悉心教养而出,“少年将军”名不虚传。 月上梢头,分外宁静。 “实在是太痛快了,公子。”白一差点儿拍手叫好,“今日程安侯的脸色铁青,差点儿没被您气死。” “你会不会说话?”顾离忧神色轻松。 “会会会。”白一笑嘻嘻问道:“如今我们的人手已经安插在连渊郡,程安侯通敌的铁证也被我们找到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回京啊?” 顾离忧嘴角上扬,打趣道:“就这般迫不及待?” “我可没有急着回去找暮春。”白一正色道:“还不是因为天桥底下又新来了一个戏班子,暮春回回在信里都夸那小生模样俊俏,我倒是想去见识见识。” “所以我们究竟什么时候回去?” 顾离忧没有回答,转头看向之前关阿布的铁笼所在之处,问道: “你可知是谁杀了阿布?” 白一稍作思索,猜测道:“莫不是顾家旧部?” 顾离忧目光轻轻落在眼前的白一身上,语气轻柔:“你便没什么想问我的?” 白一毫不在意地摇摇头,“自我认识您起,您便是裕公府的公子,别的身份我都不在乎,反正我这辈子都是您的跟班。” “那如果……我和他们想的一样,想为顾家翻案呢?” 白一愣住,认真地思索半晌,最后说道:“公子,为顾家翻案稍有差池便是死路一条,我倒是不怕,可是千万别连累了王爷和郡主他们。” 见他这般凝重模样,顾离忧轻笑道:“傻子,我如今过得好好的,何必自讨苦吃呢。” 他尚可赴死,可如何忍心将祖父和阿漓拉入深渊呢? “郡主,您就吃点儿东西吧。”涣夏担忧地劝说道。 叶思漓失神地摇了摇头。 涣夏无措地看了眼暮春,暮春接过她手里的排骨汤,递到叶思漓面前。 “哇塞,郡主,这排骨汤也太香了吧!” 见叶思漓居然对美食都毫无兴趣,暮春再次劝道: “郡主,这可是我熬了两个时辰的排骨汤,肉质入口即化,热汤鲜美可口,您快尝尝,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怎奈叶思漓依旧没有回复,反而起身径直朝床走去,整个人都蜷缩进了被窝。 留下暮春和涣夏两人一头雾水。 “郡主这是怎么了?”暮春闻了下碗里的排骨汤,确实挺好喝啊。 涣夏摇摇头,“自从中午和王爷用了午膳,郡主便这般魂不守舍了。” 第一百零五章 祝你母子平安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叶思漓蒙着被子蜷缩在床上已分不清昼夜。 她缓缓睁开无神的双眼,往日的元气活力已无半分。 脑海里反复闪现午膳前在叶仲尧书房里发生的情形,她眼中更是难以置信。 顾老将军夫妇的牌位为何会在祖父的书房中? 可祖父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更是让她不敢前去质问。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如此便至夜半。 黑夜中,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果断掀开被子起身穿衣。 她蹑手蹑脚地去了叶仲尧的卧房,却发现他不在,正巧碰上起夜的管家张伯后,才得知叶仲尧还在书房。 「叩、叩叩。」叶思漓轻轻敲门,随即屋内便传出熟悉的声音。 「进。」 她轻推门而进,花白老人独坐在书桌前,落在墙上的影子随着昏黄的烛火摇曳,这一瞬间叶思漓竟生出了从未有过的疏离和陌生。 「小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叶仲尧诧异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叶思漓。 叶思漓神色有些不自然,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进屋走到叶仲尧跟前,苦恼道:「有些睡不着。」 「来,坐祖父身旁来。」叶仲尧往一旁挪了挪位置。 叶思漓轻松落座,顺着叶仲尧伸出的手躺了下去。 「是不是又害怕了?」叶仲尧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女向来怕鬼的,熟练而温柔的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头。 「嗯。」 叶思漓极轻的回应了一声,闭着眼舒舒服服地趴在叶仲尧腿上。 「从前啊……」 叶仲尧的声音苍老而温柔,一遍遍讲述着她最爱的故事。 时间过得缓慢而宁静,窗外似乎落了雨,听得雨声滴答,窗前烛火摇曳,有陪伴她长大的祖父温声讲着故事,这般场景并不少有,可此时此刻却是少了一人。 若是往日,应有阿忧坐在烛火旁缓缓奏笛,轻扬的笛声与摇曳的烛火相呼应,伴着滴答的雨声,宛若一场音乐盛景。 思及此,她缓缓睁开眼,趴在叶仲尧的腿上,轻轻唤了一声:「祖父。」 「嗯?」叶仲尧停下正在讲的故事。 「您说阿忧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叶仲尧了然,笑道:「我说你今夜怎么突然反常,原来是想念离忧了?」 「你放心,若是他回来,定会提前告知你的。」 「祖父。」叶思漓又唤了一声。 「怎么了?」叶仲尧察觉到她今晚的异常,眼眸中竟是关切。 「您与十多年前的顾老将军是什么关系啊?」 她直白问道。 此话一出,一直抚摸着她脑袋的手顿住,叶思漓撑起身子抬眸看着他。 叶仲尧疑惑问道:「不过是判贼而已,我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见他不肯承认,叶思漓挑明道:「今日晌午,就是在这儿,我都看见了。」 「您还想瞒我吗?」 叶仲尧眸中诧异分明。 良久,他才轻叹口气:「还是被你发现了。」 见他这番反应,更是坐实了叶思漓的猜想,着急道:「当年顾府所犯之事,您真是同谋???」 「别胡说。」叶仲尧差点儿直接上手捂住她的嘴巴。 叶思漓疑惑问道:「什么意思?您不是同谋?那您怎么……」 叶思漓的目光投向房内一处暗室,那里面放的正是顾老将军夫妇的牌位。 知晓此事已是瞒不住,叶仲尧无奈地叹了口气,徐徐道来。 大多事情与叶思漓道听途说的也差不多。 顾叶两家是旧相识,她是知道的。 毕竟小时候总听娘亲提起顾夫人,她是娘亲的闺中挚友。 「当年我和你的叔叔伯伯们正在外剿匪,回京的途中便听说顾府已遭遇灭门,前后不过半月。」 不过是周元帝忌惮两家关系要好,特意寻了个借口将他们调离京都罢了。 「我戎马半生,见过无数英雄豪杰,可让我发自肺腑称一声「将军」的也就只有他了。」 说着说着,叶仲尧眼中焕发出了光泽,仿佛昔年与好友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日子又回来了。 等叶仲尧赶回京都时,周元帝甚至已经差人将顾府上下烧成了灰烬。 他终究是没能见上好友最后一面。 「这些年,我无一日不在愧疚和懊悔,若是我再回来的早一些,他们或许能逃过一劫。」 「恐圣上多心,这些年我连个正经前去祭拜的理由都没有,只能在府中与顾兄聊上一聊。」 叶思漓默默听着,心里不免觉得苦楚。 不自觉的为顾老将军感到惋惜。 五月初五端阳节。 张贵妃怀了皇嗣正好满三个月,得圣上应允,她便在宫中设宴,说是给未出生的皇子热闹热闹。 不过是女儿家的宴席,自然少不了各种八卦,故而萧灵和叶思漓便收了请帖来了。 毕竟,谁不爱八卦呢? 这几个月顾离忧不在京都,叶思漓便没了玩耍的兴致,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萧灵自然是要拉着叶思漓好好玩玩的。 叶思漓看着面色红润的张贵妃,戳了戳身旁的萧灵,低声道: 「你上次不是说跟她不共戴天吗?怎么今日这般大度,还主动送上贺礼了?」 她可还记得上次张贵妃催萧灵出嫁,差点儿把萧灵逼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萧灵摇头晃脑念着。 「况且,方才送她的那些贺礼,不过是前几日沫儿打扫千灵宫时收拾出的,今日送给她也算是垃圾分类了嘛。」 说罢,萧灵凑近叶思漓耳边说道:「本公主可记仇得很。」 「……」 好吧,是叶思漓高估了她。 几个月没更新八卦库了,今日听来也不足为奇。 整个宴席之上皆是勾心斗角、杀人无形的明波暗涌。 叶思漓和萧灵听得无聊,便一早准备离开。 「今儿个倒是没注意到小灵和乐安。」张贵妃的声音响起,引来一众目光投向正欲起身离开的两人身上。z.br> 「希望你们莫要见怪。」 也不知张贵妃今日是抽了哪门子风,说话竟有几分正常。 叶思漓淡淡笑道:「贵妃娘娘客气了,今日受邀本是乐安的福分。」 「乐安还没来得及跟娘娘道声喜呢。」 萧灵赞同地点着头,沉思半晌,开口说道:「那本公主就祝你……母子平安。」 张贵妃瞬间变了脸色,又顾忌到在场多人不便发作,只得忍下这口气,笑道: 「小灵不必羡慕,若是你当时听了我的劝,如今也定是身怀六甲了。」 闻言,吓得萧灵连忙摸着自己方才吃得圆滚滚的肚子。 晦气!谁乐意成亲生孩子了? 难不成跟这些人一样,一辈子困在只见一方天地的深院之中? 看着张贵妃夸张地摸着自己压根没有显怀的肚子,萧灵嘴角上扬: 「张贵妃提醒得好,本公主还真是羡 慕。」 「上个月周昭仪诞下皇子,直接从美人升到了昭仪,如今小皇子直接养在淑妃娘娘宫中,前几日本公主才去看望了小皇子,真真是可爱。」 萧灵缓缓靠近张贵妃耳畔,压低了声音:「张贵妃,你说你肚子里这孩子有几成把握是皇子?又有几成把握能顺利诞下啊?」 「萧灵!」张贵妃面色巨变,呵斥道。 纵使她声音再大,萧灵岂会怕? 见她气不顺了,萧灵倒也不急着离开了,顺势和叶思漓又坐了回去。 张贵妃看了眼席间众人,收拾好情绪,又说道: 「听闻顾将军已离开连渊郡折返回京了,顾将军此番大功,乐安郡主可定要好生庆祝。」 不等叶思漓开口,她又惊道:「可是算算日子顾将军也该到了啊,怎得如今还没有一点儿风声,莫不是……」 叶思漓淡淡看着她。 张贵妃作惊恐状,朱唇却忍不住上扬:「莫不是顾将军倒戈了?」 说罢,张贵妃轻笑出声,席间诸多嫔妃也纷纷捂嘴笑道。 「张贵妃慎言!」叶思漓收了方才的和颜悦色,「后宫不可议政,你可记得清楚?」 张贵妃毫不在意,笑道:「无非是姐妹们闲聊罢了,乐安你何必当真?莫不是真被我说中了?」 席间议论纷纷,萧灵起身斥责道:「离忧乃大周臣子,行事坦荡,岂容你们随意评论!」 「离忧?小灵叫得倒是亲切。」张贵妃细眉微挑。 「可是小灵啊,虽然我是一心为你,可顾将军并非良配。」 「如今他虽是攀上了裕公府这高枝,可野鸡就是野鸡,永远也变不了凤凰,凭他的身世是配不上你的。」 「闭嘴!」萧灵喝道。 她连忙看了眼叶思漓。 叶思漓冷着脸,抬起眸子冷眼看向张贵妃。 她缓缓起身,步步逼近,薄唇轻启,言语清冷: 「我说了,后宫不得议政,张贵妃这是致大周律法于不顾?」 「我没……」 「再者,阿忧是我裕公府的公子,这一点天下皆知,怎么,张贵妃,你不服?」 「你……」 「还有,阿忧乃圣上臣子,自是效命于圣上,且不说阿忧忠心贯日,方才张贵妃口中所言「倒戈」,便是在指责圣上御下无方了?」 「乐安,你休要胡说八道!」 第一百零六章 我回来了,阿漓 叶思漓冷眼凝视着张贵妃,警告道: “我不欲与贵妃娘娘计较,但若是你再出口诋毁阿忧,便是闹到圣上那儿,我也是不怕的!” 张贵妃哪里想到,平日看着乖巧可欺的叶思漓居然有这般气场,竟将她都唬住了。 “不过是说笑罢了,何必扯到圣上呢?”张贵妃面上显然有些下不来台。 今日若是在她的主场上都被叶思漓和萧灵两人抢了风头,那往后六宫之中她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张贵妃重新冷静下来,面上露出浅浅笑意,也不顾叶...... 《醋精将军又悔婚了》第一百零六章 我回来了,阿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就这样吧 正因如此,她才会独自跑这么远,躲在这儿来偷哭。 “我不敢让祖父看见我哭,他会更伤心的。” “可是,母亲离开,我真的好害怕......”说着说着,思漓忍不住又哭了出来,许是在府中忍得太久,今日又难得遇上离忧作为倾听者,思漓更是管不住泪水。 “想哭就哭吧,憋着太累。” 离忧没有太多安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过着没有家人朋友的生活,也不知道离别是何滋味,但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万家灯火,望着满天星河...... 《醋精将军又悔婚了》第一百零七章 就这样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