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治安官》 一 郎恩塔克 幽暗的监狱走廊,两名身着黑色斗篷露出下巴的异端审判者,押解着囚犯。 吧嗒吧嗒皮鞋的回响扣醒地牢,潮湿阴冷的囚房内,伸出一只只腐烂或者生满毛发的手臂,难闻的油灯下,阴魂不散的老鼠四处窜行。 审判者走到一扇铁门前,被黑布套着头的囚犯安静的等在墙边,突然一张狰狞的脸孔贴在身后的铁门上,极力的想要探出来。 那是一张消瘦塌陷,皮脂皱皱巴巴包裹着骨头的恐怖面孔,就像是一具残喘的骷髅,上下颚枯陷的扣动,无声诉说着这座坟墓的阴暗。 哐当。 铁门被拉开,审判者回身带走囚犯。囚室里的骷髅脸又隐匿回了牢房的阴影里,就像是厉鬼回到坟墓。 监狱走廊的地面滑腻恶心,分不清是血迹还是粪污,两名审判者践踏起来的脏水泼湿了刑房的铁链。顺着锈迹斑斑的铁索盘延,几名或骨瘦如柴,或体态壮硕的犯人捆锁在十字刑架之上,吸饱鲜血的皮鞭被扔在桌子上,一名醉酒的刽子手扑倒在食物上呼呼大睡,脚底下还踩着一颗斩首的狗头,一旁树墩子上的无头尸首,却是一名体毛浓郁的人类。 走过刑房之后,又过了两道厚重的铁门,上了一段旋转的楼梯,审判者终于押着犯人来到了一楼。在那里,一名剃着地中海发型的修士,双手端着神恩法典等候已久,一楼监狱大厅的墙上,绘着天使斩杀长角恶魔的壁画,巨大的十字架雕塑下,堆满一堆琳油的柴堆,象征着异端裁判所的权利和铲除邪恶的职责。 巨大的十字架雕塑前,囚犯套着头套,被两名审判者按着肩膀,扑通一声跪在修士面前,精干结实的身躯却兀自挺的笔直,头也昂着,像是一截折不断的树干。 “朗恩.塔克,裁判所经过调查判定,你所被指控的异端罪名并不符实。经决定,于今日刑满释放。”修士啪嗒一声合上法典,看也不看的示意放人。 两名审判者点头施礼,押解着朗恩.塔克经过了两道大门,来到了博马里斯监狱的城门前。 吱嘎,城门下的偏门被打开,朗恩.塔克被扯掉了头罩推出门外,咣当一声,大门重重的在身后关上。 “15年了。”朗恩.塔克望着悠长城门洞外刺眼的阳光,适应了一会刺眼的光线,声音里听不出喜与悲:“来到这里竟然整整被关了15个夏天和冬天。” 朗恩塔克大步流星,脑子里迫切的想着都是监狱外面的阳光和白云,哦当然还有食物。 朗恩塔克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这两样最便宜却也最珍贵的东西,所以他走的很急,足有3米纵身的城门洞只用了他几步,阳光就像是火热的黄油泼洒在朗恩的脸上,那是一张胡须密布的刚毅面孔。 阳光在城门洞下划分出了一条界限分明的阴影,朗恩人站在阴影里,脸庞晒在阳光下,锐利有神的眼睛望着阳光下的世界,绿树红花,以及一望无际平原草地和葱葱树林。 朗恩迈步阳光中,顺着树林边的道路,把博马里斯监狱的同心圆堡垒远远的甩在身后,他不知道方向,也没有去处。 毕竟15年的光阴可以磨灭一个人的一切痕迹和家园,现在他孤独的像是寻找不到坟墓的亡灵。 没有家庭,也没有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又都是迫害自己的人。就算是从那囚牢里出来了,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不对,自己还是有一个人要去寻找的! 朗恩塔克想到这里抬起头,他感觉到吧台后的那个年轻金发女人一直在偷偷的看着自己。 在离开博马里斯监狱之后,朗恩塔克找到了离博马里斯监狱最近的小镇,镇上的小酒馆里现在正安静少人,寥寥无几的酒客窝在桌子上喝酒,朗恩坐在吧台前的高凳上,穿着乳白色衬裙的吧女就站在里面,一边用擦布擦拭着杯子,一边羞赧的看着自己偷偷浅笑。 朗恩手指不禁在酒杯上轻敲起来,男人味十足的面容上也挂上了一丝暧昧的笑。 朗恩被关进裁判所的时候刚刚成年,15年的监狱生活没有把他折磨崩溃,反而将这个男人锻造的更加富有味道,那是一种散发着坚韧无畏硬汉气息的逼人魅力。 “要再来些杜松子酒么?”女吧员示意朗恩的酒杯空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妩媚的藏着话。 朗恩盯着金发女人,对方一丝不挂的脖子配上干净漂亮的锁骨,穿着大件的衬裙,稍微倾斜露出一边的雪白肩膀,朗恩.塔克的嘴角上扬,露出了牙齿:“我更喜欢罗勒叶。” 罗勒经常被贵族们充当催情圣药,它强烈的气味,被公认为对催情有很大的帮助,那么郎恩这句话所蕴含的意思,恐怕就不言而喻了。 金发女人莞尔娇笑着,转身撩起一旁的门帘走了进去。 朗恩笑着把空杯子放在了桌子上,他现在有更好的佳酿了。 郎恩闪身跟进了后面的储藏间,里面是一排排的实木酒架。朗恩刚一进去,一团温香软玉就扑进了怀里,热情的金发女人用手臂缠绕着朗恩的脖子,双目对视间,两团旺盛的火焰互相碰撞。 15年的监狱岁月,早已经将朗恩塔克压抑已久心脏烘烤的干裂,他结实的两臂猛地抄住女人的丰臀,哐当一声,郎恩捞起女人柔软的身体,野蛮的把她抵在了身后的酒架上,架子上满满当当酒瓶子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呢喃,金发女郎的双腿,立刻迷离的缠绕上他的腰间,湿润的双唇渴望的迎上来索取,身上的白色衬裙早已经褪在女人的腰际。 郎恩厚实的胸膛压迫下来,身体柔软的金发女人闷哼着咬住他的肩膀,小小的储藏间里,顿时咯吱咯吱的响起了家具沉吟。 小镇虽小,但是到了夜晚也不胜繁荣。 朗恩塔克从酒馆里闪身走出了街头,看见不远处小镇旅馆的后身,一座马厩里拴着几辆马车和驽马,其中有一辆四轮马车,装饰着繁美的花式,用两匹年轻的骏马做脚力,看起来是一个小有财力的贵族马车。 离开小镇,盗匪魔兽,光靠两条腿可不行。 朗恩径直走向那辆最豪华的四轮马车,趁着没人注意,解开了马车绳子,就像是驾起自己的马车一样,自然而轻车熟路的坐上了车辕,他手里用力的一抽缰绳,两匹骏马顿时飞驰而去,离开了小镇,融进了夜色。 趁着月色赶路,朗恩驾着马车避开林地,辨认了方向,一路向北方阿什伍德驶去。 位于北方的自由都市阿什伍德就像一个女支女只可远观,不可近看。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头牌,却无人真正想拥有。枕着浮华的梦,却唯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叹息着逝去的年华。这就是阿什伍德,一座因为商业和航线崛起的城市,一座由冒险者和投机主义的盗贼们组成的自由都市之城,北方最大的贸易集市,消息流通之地。 郎恩.塔克赶着偷来的马车,在道路和平原丘陵上日夜行程,于几日后阿什伍德的黄昏,把马车停在了广场旁的一家修须店外。 修须店的外面,绳子上晾晒着清洗过的绷带和盛血的铜碗。这证明,除了给社会名流们提供修缮胡须、修剪发型的服务之外,还是为冒险者和旅人们进行外科手术,和放血治疗的地下医院。 放血是一种包治百病的万能疗法。在这个年代,理发师们掌握着放血治疗、水蛭治疗、并且传播消息的职业。修须店这种地方,经常会有打扮入时逗留的帝国人,日常修剪胡须的商旅,或者是整理发型的市民,以及做简易外科手术的冒险者们。因此他们往往成为了每个城市小道消息最多的场所,朗姆和麦酒气味浓郁的酒馆反而退居其次。 郎恩.塔克推开修须店的大门,迎面走进人员繁杂的室内。 店内贵妇人和绅士们谈笑着坐在真皮高背椅子上,负责修须造型的男女侍者面带笑容的服侍着客人,位于中间的巨大镜子前面,一位带着夸张羽毛装饰帽子,留着八字胡子的阴柔男人看见走进来的郎恩,突然面色凝固不可置信的惊愕起来。 郎恩塔克毫不理会侍者的殷切问候,也无所顾忌店里人的眼光,他大步从两撇小胡子的男人面前走过,笔直,并且理直气壮的走进了内间。 内间不对外人开放。 郎恩.塔克知道,对方一定会跟进来。 “道格养的!”眼睁睁的看着郎恩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小胡子男人脱口而出,起身跟了进去。 修须店办公室里有一面墙的书架,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卷宗卷轴,还有几个关着信鸦的鸟笼,桌面上有摊开的卷轴书信,小胡子进去的时候,郎恩正随手拿起一个在翻阅。 “好久不见,麦斯克。”郎恩背对着门口,两人遥遥对峙。 “你出狱了?” “我出狱了。”郎恩回过头盯着麦斯克,眼神里有些难以言明的东西。 “听着,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小胡子麦斯克单手阴柔的掐着腰,无可奈何的摆手:“但我帮不了你。” 郎恩更本不听这些托词,他猛地掰断了手里的卷轴,办公室里有一个燃烧的灯台,撅折的卷轴,抛进去烧成了一团爆焰。 “嘿!”麦斯克不禁惊呼。 “给我个地址就行,麦斯克。”郎恩看着对方,口气不容违背。 “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够找到……”麦斯克无奈的争辩,但话语未完郎恩就抓起了桌子上一把卷轴和信封伸向烛火。 “别,别,住手!道格养的!”麦斯克来不及阻止,信件已经引着了火,火势扑腾的燃烧成一捧火炬,郎恩的脚下顿时又多了一堆灰烬。 “别再烧我的消息信件了,那都是小伙子们千辛万苦搜集起来的。”麦斯克强压着情绪,然而郎恩一脸无动于衷。 “宝贝,你懂得我的难处,无处查起,我的小伙子们……” 咣当一声,关着信鸦的鸟笼子被郎恩砸在地上,里面精心训练的信鸦惊慌逃窜,在屋子里四处扑腾。 “好!好!好吧!住手吧!” 郎恩注视麦斯克,麦斯克抓狂的扯下头上装饰漂亮的高帽,走到书架前翻找出一个小纸卷,这个纸卷被藏封在蜡烛里,很隐蔽。 “世界那么大,去哪里不好?”麦斯克意味深长的递过来纸卷:“可你偏要去这个绝不该去的地方?” 真的随处可去么? 郎恩不置可否,一把夺过了那个纸条,在烛火前展开了,确定之后,盯着麦斯克的脸,认真地道:“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麦斯克。” 嘭的一团火焰燃烧起来,郎恩把纸条烧成灰烬,错身推开了修须店的办公室大门,临经过麦斯克身前的时候,朗恩小声的说了句谢谢,然后再不犹豫,决然的推门而走。 燃烧正旺的纸条飘飘坠落在地板上,绿色红色交织的火焰中间,纸条上“蜜獾”两个字扭曲,收缩,最后也随着纸张一同化为灰烬。 “蜜獾镇……”麦斯克看着推门而出的背影叹息一声。 是的,郎恩有必须去蜜獾镇的理由。 就像当初他有必须走进裁判所监狱的理由一样。 “嘿!小伙子们!”麦斯克走到书桌前的高背椅前,小心的用手把信鸦擎在手指上,敲敲桌子:“我要蜜獾镇的资料,尤其是关于女巫之锤的。” 麦斯克说完之后,专心安抚起来受惊吓的信鸦们,而在他背过去的身后,书架下,瓶子后,甚至是角落里的老鼠洞里接二连三的钻出来以个又一个的矮小怪物。 小妖精波加特。 这些从角落里钻出来家伙是小妖精的一种,叫做波加特。它们矮小而结实,容貌好似脸又小又平的老人,鼻孔也很小,但头发却很长,有着长长的白须和一双恶狠狠的红眼睛。 这群小妖精们一出现,就聚在小胡子麦斯克的身后,交头接耳的互相争执,甚至争执的厉害了就三三两两的扭打做一团。就这样这群小妖精争执了一会,才终于达成了统一,各自从身上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鼠毛,有头发,甚至枯枝腐叶。然后爬上桌子,在小胡子麦斯克的身后用这些杂物摆放出一条消息。 相传波加特通常居住在黑暗的地方,喜欢恶作剧和制造灾祸。而它们的微笑会令血液凝固、牛奶变酸、树上的果实纷纷坠落,是一种随处能发现它们活动踪迹,却很难用视线捕捉到的麻烦小生物。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这家修须店里的男人,竟然驯养了这样一批小妖精,专门为他收集情报。 当身后一切嘈杂的消息都消失了之后,麦斯克才把信鸦放到架子上,转过身去看着桌子上那些文字,陷入了思考…… 二 双头食人魔 “这里就是蜜獾镇啊……”郎恩勒住缰绳,跳下了马车。 此时位于科迪勒拉山中道路的一旁,一个用古老的杉树钉制的路标上,镇民们用暗红色的油漆漆着文字“蜜獾镇”和一幅咆哮着的蜜獾图像,杉木路标所指向的前方,就是郎恩要寻找的目的地“蜜獾镇”。 蜜獾是一种性情凶猛的低级魔兽,但是他们却是公认的最无所畏惧的动物。在野外,即使蜜獾遭遇了比它们强大了数百倍的魔兽,他们也绝不会后退和胆怯,无论他们面对的是狮子还是虎豹,他们都会像路标上那样无谓的咆哮着迎上去。 蜜獾镇属于狮鹫帝国位于北疆的一座边关小镇,他的领主是帝国一位名不经传的新晋贵族,自称为无畏者的艾比盖家族。而艾比盖家族的族徽,就是这路标之上咆哮怒吼的灰背蜜獾。 一辆拉满谷物的马车载着农夫从远处过来,车上的农夫带着草帽哼着歌,经过郎恩身旁的时候,马车上面还支起来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的,看来是跑进地里帮忙的孩子。 “看,佩剑的!他一定是一个武士!”车上的小男孩看到了郎恩,兴奋地冲拉车的大人叫着,那兴奋的样子让郎恩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郎恩小的时候最喜欢的也是武士和巫师们的故事,在他的记忆里,那些拿着宝剑和法杖面对恶龙的冒险者们,一直是他小时候向往的偶像。 “比利,给我坐好了。不要冒犯了远方的大人!” 赶车的农夫赶紧制止了自己的孩子,郎恩偷来的贵族马车误导了他,马车上面的纹章和郎恩腰间的贵族单手剑,让他看起来倒像是一名贵族多过于冒险者。 只是这名贵族竟然一名随从仆人也没有,想必也只是一位落魄了的小家族吧。 “贵族?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农夫赶着他的谷车已经走远了,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郎恩倒是想起了几天前遇到的事。 在从人员繁华的自由都市前往蜜獾镇的路上,郎恩曾经遇到了一小队麦酒商人,那些商人也把他错认成落魄的小贵族。 当时他还用从马车里翻出来的一小袋盐巴与对方换了些食物和第纳尔。第纳尔是亚德大陆的流通货币,而盐巴的价值几乎等同于黄金,所以朗恩能用那一小袋盐巴换来了90第纳尔和一条消息。 “嘿,你真幸运。是的,这条消息只能保持在你我之间。我碰到了一个故事,那是从一个没有名字的熟人听到,是关于兄弟会的。在南方,就是从你离开的地方,你还真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大约是三天前,但他前往酒馆买醉的路上,他听到了有关石鸦兄弟会的另一个传闻,几个世纪以来,这些石鸦公国的余孽潜藏在民间,妄想寻找复国的机会,他们猎杀帝国的贵族,然后又躲藏于黑暗里和异端们为伍。然而他们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动。听说南面那些怯懦的领主不敢找他们麻烦,即使他们在和邪教徒们进行聚会的时候烧毁了村庄……” 石鸦兄弟会,这个名字朗恩太熟悉了。事实上他被关进博马里斯监狱之后,还一直承蒙石鸦兄弟会的“照顾”,这导致他在那段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的日子里,雪上加霜。 商队首领很受用朗恩吃惊的表情,虽然他这些消息只是从街边的酒鬼嘴里听到的,但他还是接着说的煞有其事:“听说是因为兄弟会里面出了叛徒,偷走了石鸦们十分重要的圣物。” 说完之后商人得意的拍拍朗恩的肩膀,大意是觉得自己走南闯北很有见识,只是随口说上一个消息,就能令全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朗恩其实心底觉得好笑,恐怕这个追逐利益的小商人怎么也想不到,此时坐在他面前的自己,就是石鸦兄弟会成员们把那些村子翻的底朝天,想要揪出来的“叛徒”。 山风吹过来,带着科迪勒拉山乔木的气息,马车两边的树林山岭越来越少,视野也越来越开阔,蜜獾镇的建筑和城墙就好像是远航的大船一样,从尖屋顶上飘扬的领主旗帜开始,然后是巍峨的城墙,宽敞的街道,川流的车马,再到四处走动吵杂的人群也都渐渐地揭开了面纱。 城墙是山里就地取材的巨大原木,蔚蓝的天空下,鱼鳞云被风吹的稀疏荒芜,阳光照在城门前值岗的士兵身上,慵懒自然而然的扩散开来。 郎恩坐在马车上远远地看着蜜獾镇那就地取材的原木城墙,城墙上有成队的士兵拿着长枪和弓弩巡视,城门口两边也有士兵值守,但是看起来却并不严谨,一道红底的蜜獾旗帜随风招展。 蜜獾镇看上去被两道原木城墙分为了三部分。 郎恩现在所处的山坡一直到城墙外面的谷地是大部分的耕地和农舍,农民和牲口们,被安置在这里的一座座草屋和农舍里。至于过了城门,整齐林立的木屋以及碎石头铺成的街道,还有铁匠,马商,杂货铺子拥挤在内墙和外墙中间。那是蜜獾镇的镇民和商旅冒险者们活跃的地方,蜜獾镇领域最繁华的区域莫过于此了。至于再往内墙里面,一切嘈杂和喧闹大都被搁置在外面,艾比盖老领主的宅邸和家人皆位于此,除了领主自己的家人仆役之外,再无其他闲人进出其中。 在刚离开监狱的时候,郎恩心中急切的事情无异于前往蜜獾镇。可是到了蜜獾镇真的呈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坚定了15年的事情一下子开始动摇起来。 他真的要这么做么? 郎恩手搭成凉棚,他望到城外有一座二层建筑挂着画有麦酒杯的招牌,而且因为这酒馆背靠着科迪勒拉山的一脚,此时显得很清静。看起来,对于现在游移不定的自己来说,喝上一杯倒是一个不错的注意。 郎恩于是驾的一声抖落缰绳,拉车的骏马便四蹄生尘,欢快的奔向那座看起来老旧的小酒馆。 “吱嘎”。 郎恩伸手推开了酒馆的木门,上面老旧不堪还显然夹杂着几道刀斧兵器的伤痕,说不定是有人喝醉了酒把这扇老门当做了对手,使它受了些无妄之灾。 “嘿,你好啊,远方的旅人。” 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前正有人收拾着客人留下的盘子,听见门声转过来,却是一位身形肥壮,须发皆白的老年大叔。 郎恩四处看着坐在吧台前面,酒馆里光线一般,窗户把屋外的阳光洒进屋子,就像是一地的金黄色咖喱。酒馆里的桌椅都油迹斑斑,支撑房屋的柱子和墙壁上挂满了丰收的食材和皮毛。很老旧,但也很富有味道的一处酒馆。 “这样的午后,就应该配……”大叔把抹布放在一边,挺着大腹便便的身子挤进吧台后面:“本镇酿造的上好朗姆酒。” “听起来不错。”郎恩道。 酒馆大叔打量着他,从身后的酒架上接了满满一杯朗姆。 “请你一杯。”郎恩觉得自己苦涩的嘴角的确很需要糖分,举杯示意吧台后面的老板,二人一起灌下了一大杯朗姆酒。 “觉得蜜獾镇怎么样?”酒馆老板看出来郎恩想找个人聊天:“听说最近路上的地精强盗又多了起来。” “还不错。”郎恩目光注意到酒馆的墙上挂着一张羊皮纸,上面悬赏2500第纳尔猎杀一个荒原双头食人魔。 “那是我赚过最划算的一笔,当我,老摩根·弗里曼还是一名职业佣兵的时候。”酒馆老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言语里充满了自豪。 “双头的食人魔一定很难缠?我是说嗜血奇术。” “不但如此,他还是个蓝肤食人魔,食人魔里天生的施法者。”老摩根.弗里曼摩挲着右手的虎口,因长年握剑产生的茧子依然厚重:“相信吗,那家伙施法的速度甚至快过了魔法师。我们牺牲了三个人才将他引进了陷阱。” “因此事后我放弃了佣兵生涯,用赏金买下了这酒馆。从那时起,这悬赏单和代表屠魔的蓝色徽章挂在了那。”老摩根.弗里曼说到这里眼神里刚刚的光芒暗淡了下来:“可是生意太不景气了。前段时间我不得不把那块银质徽章卖了。” “太不走运了。” 郎恩不再盯着那张羊皮纸,却突然发现对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然后慢慢问他。 “你呢?你是做什么的?”老摩根.弗里曼说。 本来应该回答他的是自己那套编制好的贵族鬼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郎恩看着眼前这个大腹便便的酒馆大叔,那番鬼话有些没底气说出来。 “自由职业。”郎恩目光游移。 老摩根.弗里曼又为郎恩倒了一杯朗姆,身子也靠的近了些。 “你在哪蹲监狱?” 老摩根.弗里曼的话语像是一把锋利的割肉刀一般,切开厚重的脂肪,漏出其中本身的纹理。 郎恩鹰一般锐利的目光迎上了老摩根的审视。 这个老摩根究竟是什么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博马里斯监狱里的那段时光,像是被切开的牛肉,毫无遮挡。 难道是异端裁判所? 又或者是将自己送进裁判所里石鸦兄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