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福宝三岁半，七个舅舅争着宠》 第001章 穿成开局就被卖小奶团 “我不管，今天必须把这死丫头弄走！” 舒颜刚恢复意识，就听见这样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好饿啊，腹部好像有团火在烧，烧得五脏六腑都空了。 她痛苦地皱起眉，耳边那道声音仍在继续： “我已经跟王婆子说好了，三十斤大米换这丫头，天黑就来拉人！” 舒颜一惊，人贩子？ 真刑，真可拷啊！ 接着是男人的声音：“别人买一个三岁半的傻子做什么？你可别被骗了！” “你不懂，听说北边的旱灾比咱这儿严重。”女人的声音透着丝得意：“城里好多有钱人特意开了救济点救济灾民，连银子都舍得给。这丫头看着就遭人心疼，再打断条胳膊腿，往街头一跪，好东西不就到手了吗？” 打断条胳膊腿？！ 舒颜又惊又怒，这女人简直丧心病狂！ 身为二十一世纪根红苗正的大好青年，她怎么能容忍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发生？ 不行，她要起来，她要报警！ 舒颜咬紧牙关，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不过顺利睁开了眼睛。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她能睁眼了？当了三年多植物人的她居然睁开眼了？！ 很快，那股狂喜又变成了迷茫。 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病房，而是间黑咕隆咚的破屋子…… 近门的方向，一高一矮站了两个人。 矮的那个穿着破旧的长褙子，叉着水桶般的粗腰和男人说话，声音尖利刺耳，犹如断了弦的破二胡。 看着他们的打扮，舒颜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她不会穿越了吧？ 但原主的记忆呢？没有记忆让她怎么活？ 舒颜急了，连伸手去捶脑袋试图唤醒记忆，然后她惊悚地发现自己的胳膊变短了！ 不止胳膊，她全身上下哪哪都缩水了！ 老天爷，她是穿成小奶娃了吗？ 这时说话的女人发现她醒了，大跨步上前，狠狠地掐了下她的脸，白嫩的脸蛋登时出现一道红印子，“傻蛋子，醒了就滚起来到厨房烧火，准备吃白食啊？” “你才是傻蛋子，你全家都，都是傻蛋子！”舒颜被掐疼了，下意识地反骂道，一句简单的话却憋得她停顿了一下才说完。 没办法，小团子的舌头她使唤着实在不得劲。 “呦呵，你个小兔崽子还学会骂人了，老娘今天不让你哭着喊祖宗就跟你姓！”女人眼睛一瞪，操起巴掌就往她脸上招呼。 舒颜哪能傻躺着让她打，毛线球般一骨碌滚到了墙边，手脚并用地往靠门的方向爬。 “跑？你跑得脱吗？”女人一手揪住了她的后脖颈，另一只手跟只大钳子似的不停地往她腰腹、大腿等肉多的地方掐。 疼，好疼！ 不光被掐的地方疼，其他地方也疼，像针扎一样刺刺地疼。 很显然，这具身体之前就被女人掐过！ 而且看她动作的熟练程度就她知道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男人在旁边劝说：“差不多就得了，你不是说人牙子晚上要过来吗？这都傍晚了，估计人很快就该来了，要是现在把她打坏了，人家不收了怎么办？” 舒颜闻言如遭雷击！ 所以她就是那个要被卖给人牙子，打断腿上街乞讨的小姑娘？ 她不要！！！ 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她不要落个这样悲惨的下场！ “狗男女！我要杀了你们！” 舒颜怒吼一声，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她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她挣脱了女人的大手，如一只凶猛的小兽扑向女人，狠狠地咬住了女人的胳膊。 女人尖叫一声，一巴掌甩到小团子脸上。 舒颜半边脸都麻木了，身体也止不住颤抖，但始终不肯松开牙齿，一双眼睛亮得瘆人。 此刻她满心满眼全是对命运的愤懑与不甘！ 为什么她一生悲苦，好不容易过上了幸福生活却又患上重病？ 为什么给了她重新开始的机会，却又要送她一个这样地狱般的开局？ 她不服！ 她舒颜不服！！！ 女人被她眼中光芒震慑，嚣张的气焰愣是散了大半，怔愣间，外面忽然响起了拍门声：“有财，轮到咱们挑水了，拿上水桶走啊！” 舒颜被外界声音惊醒，倏地卸了力气，松开牙齿，软软地瘫倒在床榻间。 “来了！”张有财回应一声，迈步往屋外走。 女人回想起舒颜杀人般恐怖的眼神，心里直打怵，赶紧跟了上去，“等等，我跟你一块过去。” “那这孩子呢？跑了咋办？” “她一个傻子能跑到哪去？”女人回头剜了舒颜一眼，恶狠狠地威胁道：“小兔崽子，给老娘乖乖在家里待着，敢往外跑一步，老娘把你的腿打断，丢出去喂狗！” “哐”一声，大门落了锁，小院安静下来。 舒颜眼珠转动，眸瞳间又有了光彩，狗男女走了，她逃跑的机会来了！ “舒颜，加油，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她轻声给自己打油打气，再次提起一口气往床边挪，上半身趴在床沿，两条短腿悬空探地，奈何晃啊晃、晃啊晃，晃了半天没挨着地。 淦！这里的床腿为什么要做这么高！ 舒颜暴躁了，狠下心直接滑了下去，落地后她顾不得疼，连快步冲出房间。 小院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两只干瘦的母鸡在墙角挠虫子吃，她揉揉干瘪的肚子，转头钻进了厨房。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不吃点东西压根没法跑。 厨房比院子还空，是老鼠进来都要哭着跑出去的程度。 舒颜耐心地找了一圈，最终在竹篦子上发现几个硬邦邦的窝窝头，当即狼吞虎咽地啃了两个，感觉肚子里踏实些了，又把剩下的几个装进了口袋。 做完一切，她重新回到院子，顺着墙根溜达一圈，最终从鸡圈旁的废弃狗洞钻了出去。 得到自由的舒颜看着完全陌生的村落，又陷入了迷茫，世界那么大，她该往哪走呢？ 村里的大路肯定不能走，狗男女发现她不见了大概率要顺着大路找，她腿短，走得太慢容易被捉回去。 思考片刻，她决定先进山避过风头再说。 第002章 她就是转世投胎的你 半个时辰后，舒颜筋疲力尽地往灌木丛中一瘫，一手捶着发酸的小短腿，一手往嘴里塞窝窝头。 吃到一半，转头对上了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 狼！竟然有狼！ 所以她刚逃离虎穴，又掉进了狼窝？ 她也太倒霉了吧！ 舒颜悲愤握拳，当即从灌木丛中窜起向山下狂奔，速度太快，一不小心踩中碎石，整个人飞了出去。 完了，完了，她要成为穿越界首位刚出场就领盒饭的倒霉蛋了！ 忽然，山林间掀起一道飓风，将她拖进了一片混沌。 舒颜望着混沌中央的青衣男人，越看越眼熟，这人怎么跟破道观里的神像长得一模一样？ 说起破道观，必须讲一讲她短暂，并离谱的前世。 二十五岁前，她是个一穷二白的赶海博主。 二十五岁后，她摇身一变成了百亿遗产继承人。 ——和一个可怜的、只剩半年活头的癌症患者。 人要死了钱花不完怎么办？ 捐款啊！ 可劲捐，反正咱不差钱。 那个穷到神像都脱了皮的破道观就是她的捐助对象之一。 钱花完后，她也倒了下去，但并没有死，而是变成植物人躺了三年多。 再睁开眼，她就变成了一个小奶娃…… 仔细一琢磨，舒颜顿悟了，看向男人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张巨无霸红票子，票子头上还有根显示条，条上不断蹦出“+1+1”的字符。 这么粗的金大腿，她可得抱稳了！ 舒颜双手合十，向男人鞠了一躬，恭敬道：“老神仙，请问我能穿到这里，是不是您帮的忙？” “不是穿越，她就是转世投胎的你。” 青华大帝强迫自己忽略那个刺耳的称呼，纠正她：“当年本座灵力衰弱，不能为你续命，只好强留你一魄在人间，方便日后寻找转世之人报恩。” 果然！ 舒颜面上一喜，眼巴巴地问：“所以您是来给我送金手指的，对吧？” 青华大帝瞥她一眼，“你想要什么？” 这还能自己选？ 舒颜更快乐了，“我想要的其实不多，一个藏有千亿物资的空间，一具刀枪不入的躯体，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医术，再要……” 青华大帝眉头越锁越紧，最后忍无可忍：“要不这个神仙你来当？” 舒颜：“……” 我倒是想，关键你也不让啊。 青华大帝手一抬，往她怀里扔了团绿油油的不明物体，解释道：“这是本座养了三百年的小神兽，送你了，它会将你前世积累的功德转化为好运，并暗中保护你健康长大。” 说罢，一甩衣袖转身欲走。 “等等！”舒颜连忙叫住他，“我这一世的记忆呢？” 青华大帝回头，唇畔多了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放心，你的记忆，早晚会回来的。” 舒颜一愣，这话，这笑容，不对劲啊…… 来不及多想，又是一阵飓风吹来，带着她冲破混沌，嗖地飞向远方。 * 遥水村。 舒家门前的小路上。 舒老大和舒老三抬着满满一大桶鱼走在前面，身后还跟了一串咧嘴傻乐的半大小子。 村里养鱼的池塘要干了，今天村长带人把塘里的鱼全都捞了出来，每家按人头分鱼。 舒家人多，光儿子辈就七个，按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排序，一下排到了良字，老大老二成了亲，所以下面还有三个孙辈，青松、青柏和青枫。 这次舒家一下分到了好几条大鲤鱼，可把一群人高兴坏了。 “等回到家，我要让娘给咱们做红烧鲤鱼，让她多放点油，把鱼皮煎得黄灿灿的，那样才好吃嘞！” 老七舒明良夸张地吸了吸鼻子，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无法自拔，忽被大侄子苏青松拽住了胳膊，“小叔，天上有神仙在飞！” “神仙？舒青松，你没事吧？” 舒明良嘴上不信，但眼睛还是很诚实地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抬头就见一团模糊的黑影打他眼前擦过，然后“哐当”一声，结结实实扎进了他家装鱼的木桶里。 抬桶的木棍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咔擦断了，木桶落地，舒家一群人呼啦全围了上来。 “啥情况？真有神仙掉下来了？” “这神仙怎么不动呀，不会摔死了吧？三叔，要不你去看看她死没死？” 胆子最大的舒明礼鼓起勇气上前摸了一把，结果摸到了一条肉乎乎的小短腿。 “我怎么感觉这是个人？” 而且还是个短腿小人呢！ 舒明礼没那么怕了，双手抱紧小人的腿，嘿咻嘿咻，拔萝卜似的把人薅了出来。 月光明亮，映照出一张带着奶膘的小圆脸，小姑娘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睫毛浓密细长，鼻子高挺秀气，粉嘟嘟的嘴里还叼着条鲜活小鲫鱼。 舒青松拽着他三叔的袖子嚎：“快把鱼鱼抢回来，不让她吃！” 他还要喝鲫鱼汤呢！ “好，抢回来。”舒明礼憨厚一笑，弯腰把鲫鱼拽了出来，紧接着，小团子砸吧砸吧嘴，醒了。 颜颜眨巴下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向离她最近、正呲着牙笑的舒明礼。 背着光，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就看到一张比盆还大的脸和两排白花花、看起来就很锋利的牙齿。 祖母说山里住着一群吃小孩的妖怪，他们长着青面獠牙，块头特别大，一顿两个小孩都不够吃…… 她不会真遇见那群妖怪了吧？ 颜颜吓得脸一白，一边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往后挪，一边和妖怪讲道理：“妖怪叔叔，求求你不要吃我，我的肉不好吃，是臭的。” 舒明礼懵了，啥妖怪叔叔？ 他怎么成妖怪叔叔了？ 舒明良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三哥，都说你是咱家最丑的，你还不认，现在人家把看成你妖怪了吧？” 舒明礼挠挠头，一脸尴尬，他就是稍微黑了点、壮了点，没丑到这种地步吧？ 老四舒明智也忍不住挤过来凑热闹，故意压低声音吓唬颜颜：“可是我们特别饿，想来两口人肉解解馋，怎么办？” 颜颜眼珠一转，奶声奶气地回道：“要不你们去吃我伯父伯母吧，他们的肉多还不塞牙，可好吃了，比祖母炖的大猪蹄还好吃！” 第003章 天上掉下个傻妹妹 “这孩子，噗哈哈……”舒明智忍俊不禁，越看越觉得这小奶团可爱，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捏捏她脸上的软肉问：“小团子，你是哪家的女娃啊，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 颜颜鹌鹑似的缩在他怀里不敢说话，她好想逃，但又不敢逃…… 这时被挤到最外层的舒明仁望着她委屈巴巴的脸蛋，小声嘀咕：“这孩子怎么长得那么像小外甥女啊？” 舒老太和舒老汉总共生了八个孩子，就一个闺女，名叫舒萍儿。 舒萍儿是个苦命人，先死了丈夫，后面自己也掉进河里淹死了，只撇下个还在吃奶的闺女。 舒萍儿刚死那阵儿，舒家老两口怕外孙女在家受欺负，来回往张家跑了好多趟，后来见张老太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逐渐放下心来，去的次数才变少了。 张舒两家隔了十几里地，来往不方便，再加上舒家人口众多，舒老太觉得几个小子一起出门像是要找人干仗，影响不好，所以到张家看外孙女时一般不带他们。 舒明仁送父母时见过几次自家外甥女，那丫头也是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和面前的小团子长得很像。 但外甥女明明是个小傻子，这丫头却透着股机灵劲儿…… 一时间，舒明仁也拿不准主意了，反倒是颜颜注意到人群外的傻大个，激动地挥着小胖手喊道：“大舅舅，我是颜颜呀，你不认识颜颜了吗？” 颜颜？ 对，他外甥女就叫颜颜！ 舒明仁眼睛唰地亮了，一把扒开挡在身前的老七和自家两个儿子，去抢老四手里的小团子。 舒明智一听小奶团是自家人，扭过身子抱得更紧了，“你走开，闹半天了连自家外甥女都认不出来，怎么好意思跟我抢人啊？” 话音刚落，他的胳膊就被人拍了下，刚才还怂得跟小鸡崽一样的颜颜这会儿却叉着腰，犹如一只威风凛凛的小老虎。 奶凶奶凶地吼道：“臭妖怪，我警告你，快把我放下来，不然我让大舅舅打你，把你的腿打断，送到街上要饭去！” 舒明智噗嗤笑了，“哈哈，我可不是臭妖怪，我也是你舅舅，乖颜颜，快叫声四舅舅给我听听。” 舒明仁也帮忙解释：“你四舅舅逗你玩呢，这几个都是你舅舅，大舅、三舅、四舅……还有两个哥哥，青松青柏，你二舅和三哥不在家，下次再介绍给你认识。” 颜颜扫过一张张黑脸，刚开始还乖乖掰着手指头记人，后来人太多数不过来就不记了，伸着小胖胳膊要抱抱，“大舅舅，抱。” 舒明仁笑得嘴角咧到了耳后根，之前的饴糖没白带，外甥女果然跟他最亲近！ 这下正抱着小团子的舒明智不乐意了，佯装生气地质问她：“四舅舅抱着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大舅舅抱？” 颜颜瞥他一眼，撇着小嘴道：“你骗人，祖母不让我跟骗人的坏孩子玩。” 舒明智：“……” 早知道他就不嘴贱了。 舒明仁得意地从四弟手中抢过小奶团，扭头催促两个儿子，“快回家喊你们祖母，就说大湾村的妹妹来了。” 舒老太正在房前走廊打瞌睡，睡得正香时就听见有人在门口喊：“祖母，快出来看啊，妹妹从天上掉下来了！” 天上还能掉人？ 一天到晚净搁那胡扯！ 舒老太打个哈欠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怼人：“听见你们这群皮猴的声音我就头疼，天上掉人？天上还下金子嘞，你们咋不去捡呢……哎呦，我的亲娘欸，这咋真有个人呐？” 颜颜听见熟悉的声音，眼睛瞬间弯成了一道小月牙，娇声道：“外祖母，颜颜来看你啦！” “颜颜？呦，乖孙女，你咋来了？”舒老太一张老脸笑成了花，连伸手将她从老大手里抢了过来，亲了又亲，蹭了又蹭，蹭够了才扭头往门口看，“亲家母呢，怎么不把她请进来？” 不等舒明仁回答，两个小的先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了：“没有亲家母，妹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这样……嗖一下，掉咱家水桶里了。” 舒老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地看向怀里的小奶团，“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颜颜鼓起腮帮子，仔细想了想，奈何自己的小脑瓜实在不够用，想了半天都没把事情捋顺。 于是掰着手指头，絮絮叨叨地念了起来：“祖母死了，大伯母不喜欢我，想把我卖了，我害怕，跑到山上了，山上有……有啥呢？哦，有狼！然后神仙来救我了，一阵风，呼，把我吹到外祖母家了。” 说完，她抬起头，认真地对舒老太点点头道：“嗯，是神仙送我来的。” “哇塞，你真见到神仙了？”舒明良兴奋望着小团子，眼睛biubiu~往外冒光，“神仙长啥样啊，是不是留着长胡子、提着大砍刀，跟年画上的门神一样？” “你个哈崽！”舒老太抬手赏了他一个暴栗，“你外甥女都要被人卖了，你还在这问神仙！去屋里把你爹叫出来，熊老头子成天就知道睡觉，天都要塌了他还在睡！” 指使完舒明良，舒老太又不可置信地看向颜颜：“真有神仙？” 颜颜点头，“真哒，颜颜从来不骗人！” 舒老太对上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那你的傻病也是神仙治好的？” “颜颜才不傻呢！”颜颜小脸一板，认真地反驳她：“颜颜只是聪明得不明显。” “哈哈，对，我们颜颜聪明着呢！”舒老太心里已有了答案，笑着地捏捏她的鼻尖，又道：“颜颜啊，祖母有件事交代你，你遇到神仙的事儿，以后千万不要对外人提起了。” 颜颜不解地眨了下眼，“为什么呀？” “因为有些人不相信世上有神仙，会把我们颜颜当成妖怪烧死的。” 舒老太抚过她额前的乱发，神色温柔，小姑娘小小年纪经历了太多苦难，若是可以，今后就由她这个当外祖母的为她撑起一片天。 颜颜一听会被烧死，立刻举手表示不会往外乱说，她答应过祖母要好好活着，怎么能被人烧死呢？ 第004章 全家出动，揍人去！ “我家颜宝真乖。”舒老太蹭蹭她的脸蛋，转头看向围在身旁的破小子们，瞬间换了脸色，“还有你们，都把嘴给我把严实点，谁敢往外乱说一句，老娘揍死他！” 一群糙汉子乖得跟猫似的，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舒老汉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地出了卧房，“我听老七说颜颜到咱家了，她咋这个时候来了？” 颜颜一根手指抵在嘴边，煞有其事地对他摇摇头道：“这是秘密，不能往外说。” 舒老汉：“……” 他就睡了一觉，咋还成外人了？ 舒老太瞪了他一眼，抬步往堂屋里走，“张家老太太死了，张家大房那两个黑心货要把颜颜卖了，对于这事你有什么看法？” “啥？他们要把颜颜卖了？”舒老汉的瞌睡彻底醒了，直接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话，捋起袖子就往厨房里钻，“老子的菜刀呢？今儿不把那俩狗东西砍了，我舒光宗跟他老张家姓！” “我跟您一起去，敲死他个混账玩意儿！”急性子的舒明礼手提扁担，跟了上去。 “还有我，我也要去！” 外甥女受了欺负，当舅舅的不帮着出头，那还是个人吗？ 其他几个明也纷纷挺身而出，抄板凳的、拿锄头的、抱钉耙的……反应慢半拍的老六舒明温找不到趁手的武器，冲进厨房拿了个锅铲出来了。 “都给我停下！”舒老太有点头疼，家里小子多就这点不好，一有啥事跟群狗似的，乌拉全冲出去了，压根就不带脑子的。 “天这么晚了，咱家和张家隔了一二十里地，你们现在出去，就不怕半路遇到流民，被扔进火堆烤吃了？” 颜颜在旁边附和她：“就是，就是，那什么子报仇好多年不晚，但是人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你们要听外祖母的话！” 舒老汉冲到脑门的热血冷了下来，放下菜刀问自家媳妇：“那你说该咋办？” “今儿夜里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咱们全家出动，到大湾村给颜颜讨个公道。他们要是真昧了良心，不肯好好待颜颜，咱们就把颜颜带回舒家自己养。” 舒老太一槌定音，说完扫过一张张热血沸腾的脸，问：“你们没意见吧？” 一群人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意见，我们都听娘／祖母的。” 舒老太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行，那就这么说定了，都回屋睡觉吧。老大家的，你去拿一套青柏的小衣服，再烧一盆热水，我给颜颜洗个澡换身衣服。” 大儿媳妇孙氏点头，温柔地冲颜颜笑笑，转身进了西侧房。 一柱香后，正准备给颜颜洗澡的舒老太扯着嗓子骂了起来：“我*他八辈祖宗，他个黑心烂肝脚底流脓的腌臜东西，咋能这样对一个小娃娃？” 骂着骂着，她又抱着颜颜哭了起来，“都是外祖母不好，要是外祖母早点去张家接你，你也不至于受这份罪了……” 颜颜仰着小脸，一只手帮她擦眼泪，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哦哦，外祖母乖，外祖母不哭，其实颜颜一点都不疼哒！” 看着外孙女乖巧懂事的模样，舒老太哭得更凶了，“呜呜，我可怜的孩子啊。” 男人们听见自家老娘／祖母凄惨的哭声，一个比一个惊讶。 开玩笑，舒老太可是他们家骂人不嘴短，打人不手软的猛人。 猛人落泪，啥情况啊？ 一群人按耐不住好奇心，连跑出去查看情况，孙氏守在舒老太卧房门口向大家解释：“外甥女胳膊、大腿和肚子上有好多指甲印，背上还有好多鞭痕，全身上下除了露出来的那几块地方，就没一片好肉。” 说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眼圈微微泛红。 她也是当娘的，看着好好一个孩子被人虐待成这样，心里不是滋味啊！ 舒老汉闻言脑袋嗡一下炸了，他娘的，还等什么等，今儿就是遇到恶鬼，他也得给外孙女讨个公道！ “明礼你去村长家借驴车，老大媳妇，你和老婆子在家看着几个小的，其他人带着家伙跟我走！舒明温，别拿你那破锅铲了，灶台下面还有把刀，拿那个！” 一家人分头行动、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等收拾好东西要出发时，舒老太抱着换好衣服的颜颜走了出来。 舒老汉害怕再被阻拦，先发制人：“老婆子，别拦我们，就算这时候拦住了，半夜我也要偷偷跑过去揍他们！” “谁要拦你们了？”舒老太白他一眼，转头发号施令：“老大媳妇留在屋里看家，我跟颜颜也去，你们谁去把咱家破锣找来，我要让大湾村的乡亲们都看看张家人是什么货色！” “我去拿！”舒明智反应贼快，拔腿朝杂物房跑去，没一会儿提着个破锣折了回来。 路上，舒老太不放心地叮嘱自家不靠谱的儿子们：“等到了地方你们看好颜颜，先别说话，让我来，等时机成熟了再动手。” 舒明良瞪大眼睛不解地问：“那啥时候才叫时机成熟呢？” “看我手势明白不？到时候你们都放机灵点，别给老娘掉链子！” 舒老太扫一圈车上众人，把重点落在了舒老汉身上，“尤其是你，打架的时候注意点，别人没打到，先把腰闪了。” 舒老汉：“知道了，知道了……” 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他不要面子的吗？ 一个时辰后，一辆坐满人的驴车出现在大湾村村口。 舒老太挽起袖子，再清清嗓子，接过老伴递来的铜锣，开始了她的表演。 大湾村的村民们睡得正香，忽然听见外头响起了邦邦的敲锣声，中间还夹杂着妇人嘹亮的哭嚎声：“大湾村的乡亲们都出来评评理啊！张有财要谋害亲侄女啦！” 村民们瞬间不困了，披上衣服就往外跑，有人在后面喊：“大半夜还往外跑，不睡觉啦？” “觉什么时候都能睡，热闹不看可就没了！”话未说完，那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未多时，舒家的驴车周围挤满了来看热闹的村民，那股子热闹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大老爷来村里发钱呢！ 第005章 暴打张有财夫妇 张有财两口子也被吵醒了，还没摸清楚状况，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大部队出去了。 等到了地方，瞧见舒老太的脸，这才发觉吃瓜吃到了自己家，连掉头就走。 没走几步，村里眼尖的婶子大娘们又惊叫着把两人拽了回去。 张有财的媳妇赵氏被推到了人群中央，恰好和舒老太看了个对眼。 舒老太瞧见她那獐头鼠目的心虚模样，心里的火气腾一下窜了起来，二话不说举起巴掌就往她脸上扇，“啪叽”，直接把人掀翻了。 “毒妇，老娘今天非打死你！” 舒老太犹不解气，怒骂一声扑了上去，左右开弓把赵氏扇得哇哇直叫。 村民们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但几个明反应快啊，舒明礼一马当先揪住了张有财的衣领，另外几个明的拳头立刻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在绝对的武力压迫下，张有财两口子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瘫在地上一个劲地哭爹喊娘。 颜颜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哇，她外祖母外祖父，还有舅舅们打架太厉害了吧！ 不行，她要去帮忙！ 颜颜迈着小短吭吭哧哧挤进了人堆，踢这个一脚，再捶那个一拳，两个战场来回跑，可把她累坏了。 村民们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前拉架，“别打了，快别打了！有什么事咱不能静下心来好好说吗？” 舒老太过完手瘾，心里舒畅了，伸腿踹了赵氏一脚开始说正事：“我能不想跟他们静下心来好好说吗？关键他们干的叫人事吗？” 众人一听这话音就知道有内情，连伸长脖子凑了过来，“老太太你消消气，有什么事跟我们说，我们帮你评理！” 舒老太回头看一眼躲在身后的颜颜，呜呜咽咽地抹起了眼泪，好像刚才那个生龙活虎揍人的老妇人不是她一样。 “张有财他不是人呐，前头亲娘刚死，后头就要把自己的亲侄女卖了，他要是嫌颜颜是个累赘，不想养，送到舒家给我们养不行吗？非得把孩子卖了。 这么小的孩子，落到人牙子手里会是啥下场，各位乡亲心里也清楚，他们两口子就是含了恨要把颜颜害死啊！” 村里人听后震惊不已，全都扭头看向张有财夫妇，“老太太说的可是真的？你们真要把颜颜卖了？” 张有财两口子心里直犯嘀咕，颜颜那傻丫头连话都说不囫囵，咋就一转眼跑到几十里外的遥水村告状去了？难不成是长翅膀飞过去的？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们得先想办法把罪名甩开，至于颜颜这死丫头，等送走舒家人，关上门再收拾也不迟！ “她外祖母，这事有什么误会吧？颜颜是我侄女，我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把她卖了呢？” 张氏讪讪地笑着，开始装傻充愣，“一定是这孩子脑子不好使，误会了我和她大伯的意思，传错了话，不信你们再问一遍。” 说着，她转头看向颜颜，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满是威胁警告之意。 颜颜吓得一哆嗦，瑟缩着往舒老太身后藏。 但嘴上却不饶人，高声辩驳道：“颜颜才不傻呢！颜颜听得特别清楚，你们要把我卖给镇上的王婆子，还说他们会把我的胳膊腿打断，送到城里要饭，这样人家就会给我银子！” 舒老太眼越瞪越大，啥玩意儿？胳膊腿打断？这段她没听过啊？ “孬种！毒妇！去死吧！” 舒老太脑子一热，又冲上去把赵氏按倒了。 舒家的男人们也不甘落后，再次加入了战场，管他男的女的，捶就完事了。 一时间，村口惨叫声、打架声、劝架声响作一团。 大湾村的村长急得眉毛胡子乱飞，“快把他们拉开啊！万一闹出人命了咋办？” 村民们正要上手拉人，颜颜跳了出来，奶声奶气地喊：“不拉开，就打他们，他们也打颜颜了，不信你们看！” 颜颜把袖子一捋，露出了两节白生生的手臂，那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红印子，一看就是指甲掐的。 人群哄一下闹开了，有心软的婶子甚至心疼地抹起了眼泪。 平常村里人打孩子都是用藤条或者扫把，打两下算个教训，哪有这样掐人的啊？这不明摆着把孩子当出气筒吗？ “张有财你丧良心啊，这么对一个小孩，就不怕遭天打五雷轰吗？” 村民们不仅不拉架，反而指着两口子骂起来，有脾气直爽的，还火上浇油，趁乱踢了几脚。 这回没人帮忙，张有财两口子结结实实挨了顿打，个个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赵氏甚至还当众尿了一裤兜子。 村长怕闹出人命，不得不站出来劝架，正好舒家一群人也打累了，给他个面子停了下来。 “你是大湾村的村长，你来说，这事儿该咋解决？”舒老太往驴车上一靠，喘着粗气问。 村长气哄哄地瞪张有财一眼，没出息家伙，一天到晚净会给他丢脸！ “这样你看行不行，回头我按张家族规罚他们一顿，再让周围邻居看着点，他们要是再敢对颜颜动手，立马棍棒伺候。” “这可不行！”舒老太毫不犹豫地否了他的提议，今儿他们把张有财两口子打成这样，再把颜颜送回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颜颜说什么都不能给他们养了，你们看得再紧也有疏漏的时候，万一让他们找到机会把孩子卖了出去，到时候就是把他们打死人也找不回来了。” “那你说怎么办？”村长无奈摊手。 舒老太一拍车板，气势汹汹，“我要把颜颜的户籍迁到舒家，从今以后这孩子就是我舒家的娃，跟张家没关系了！” “这，这不合规矩吧？”村长面露难色，“颜颜可是有福家的独苗，有福已经不在了，总不能连他唯一的孩子都送走吧？” “可是颜颜想去外祖母家。”颜颜抠着手手小声说话：“大伯母凶，不让颜颜吃饭，颜颜好饿好饿，只能去地里捉虫子吃……虫子好难吃啊，颜颜还是喜欢吃窝窝头，喝香香的粥。” 不让吃饭，只能吃虫子…… 舒老太眼泪唰落下来了，老天爷，她的宝贝外孙女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第006章 一道雷劈了她 “村长，孩子的话你也听见了，都这样了，你还坚持让颜颜留在大湾村吗？” 舒老太弯腰抱起小团子，眼底还挂着泪，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今天她必须带颜颜走，实在不行连村长一块揍了！ 村长看看短短几日瘦了一圈的颜颜，再看看地上撒泼打滚的赵氏，心一横道：“行，颜颜你们领走吧，户籍的事我尽快帮你们办好。” 什么祖不祖宗的，都没有活人重要！ 赵氏听见他们的对话，心里乐开了花，挨一顿打送走一个小累赘，值了！ 而且张老太临死前给小累赘留了个好东西，这下她也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用了！ “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家拿户籍帖，咱们今天就把事情掰扯清楚！” 赵氏生怕他们反悔，爬起来就跑，却被抱着小团子的舒老太挡了路。 “把祖母留给我的银子和漂亮花花还给我！”颜颜腮帮子一鼓，凶巴巴地冲赵氏喊道。 赵氏没想到她还记得这茬事，愣了一下，随后装傻道：“什么银子？什么漂亮花花？我没见过！” “骗子，你见过！红盒盒在土里埋着，祖母说那是留给我的……的……” 颜颜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那个词，又不想让大家看出她忘词了，叉着腰一个劲地“的”，最后还是舒老太接了话：“是不是嫁妆啊？” “对！”颜颜使劲点头，“那是祖母留给我的嫁妆，但是被你挖走了，我都瞧见了！” 不等赵氏辩驳，张家隔壁的婶子说话了：“怪不得老太太刚下葬那两天有财媳妇啥也不干，就在那儿闷头刨地，原来是在找宝贝啊！” 一句话把赵氏的罪名坐死了。 村长嫌恶地瞪赵氏一眼，“还不快把老太太留给颜颜的东西拿来，连小孩的东西都抢，你还是不是人？” 但赵氏哪肯啊，开始胡搅蛮缠：“我不拿！她不是要去舒家吗？去了舒家那她就是舒家人，凭什么拿我张家的东西？我家有财是老太太的亲儿子，这比钱就该有财拿！” 颜颜抓了下脸上的软肉，一脸呆萌，“大伯母为什么要这么说啊？难道颜颜去了舒家，就不是祖母的孙女了吗？” 村里人刚觉得赵氏说得有点道理，听了颜颜的话又瞬间被拉了回来，就是，那些东西是老太太留给自己孙女的嫁妆，不管颜颜去了哪，血缘关系都不会变。 反倒是赵氏，抢了小姑娘的嫁妆，又不愿意养人家，还要把人卖了，这事儿办得忒缺德了。 “有财媳妇，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吧，老太太最疼颜颜了，让她知道你这样欺负颜颜，从坟墓里爬出来也要找你算账！” “有句话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两口子做这么多缺德事，早晚要遭报应！” “……”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赵氏一张嘴吵不过这么多人，索性往地上一瘫，撒泼打滚地哭嚎，翻来覆去就是“我不拿”三个字。 颜颜气坏了，学着平日祖母骂人的模样，眼一瞪、腰一叉，使出吃奶的劲儿吼道：“你这么坏，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赵氏脖子一梗，“那你让老天爷劈啊，快劈，不劈就别瞎嚷嚷！” 话音刚落，寂静的夜晚陡然掀起一阵狂风。 “轰！” 一道蓝紫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径直劈向正四仰八叉瘫在地上的赵氏。 “咔擦！” 赵氏尖叫一声，吐出口黑烟，眼皮子向上翻了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我的亲娘祖奶奶欸，有财媳妇被雷劈了！” “你们别说，这雷劈得可真准呐！” “别在这儿说风凉话了，快去请大夫呀！”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把赵氏抬走了。 留在原地的颜颜傻眼了。 那道雷是她喊出来的？ 她这么厉害的么？ 简直不敢相信，要不再试一次？ 颜颜转头，看向缩成一团的张有财，眨巴下眼睛，软软地叫了声“大伯父”。 张有财一个激灵，差点被她吓尿了，“乖侄女，啥也别说了，伯父这就回家拿嫁妆！” 说罢，连滚带爬地跑了。 颜颜遗憾地叹了口气，伯父好听话啊，听话得她都不好意思让雷劈他了。 张有财走得快回来得也快，没一会儿就抱着个红盒子回到了村口，“东西都在这儿了，你们检查一下。” 盒子打开，里面放了几块碎银子，碎银子下还有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个金镶玉的梅花簪子。 舒老太看得眼一热，亲家是真疼孙女啊！ 张老太以前是城里的小姐，是读过书认过字的大家闺秀，后来家道中落嫁到了大湾村。 十几年前，她没了丈夫，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过得多难都没把簪子卖了，到老了却倾尽所有为孤苦伶仃的孙女准备嫁妆。 光是这份心，就令人动容。 颜颜这会儿却没功夫管簪子，因为她发现银子的数不对，“一、二、三、四，少了两块！” 张有财心一咯噔，脸都白了，“不可能，肯定是你记错了。” “我每天晚上要数一遍才睡觉，怎么会记错？不信你看，上面还有我的牙印呢！” 张有财伸头一看，豁，还真是，不由得腹诽：这孩子啥毛病，还得数着银子睡觉。 心里想的是一套，嘴上说的就怂多了：“颜颜啊，大伯父家里啥都没了，你就给伯父留点银子买粮食吧。” “少骗我了。”颜颜嘴一撅，“祖母说了，你和大伯母藏了好多私房钱，那些钱够你们吃好久好久了，赶紧把钱还给我，不然老天爷要打雷劈你了！” 张有财心里苦啊，他之前是藏了点钱，但这两年干旱，老娘抠门不让多吃饭，那些钱全被他和媳妇偷偷拿去下馆子了。 这会儿真是口袋比脸白，哪还有私房钱呐？ 这钱花的……他没脸张嘴往外说，只能含泪把偷藏的两块银子乖乖交了出去。 至于后头该怎么活，听天由命吧。 拿到最后两块银子，颜颜又认真地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把盒子交到了舒老太手中，“外祖母，你帮颜颜拿着吧，颜颜太小了，会有坏人抢。” “好，外祖母先帮你收着。”舒老太一手抱着盒子，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小手，“颜宝，你知道你祖母的墓地在哪吗？外祖母想去拜一拜她。” 第007章 神兽小青龙 颜颜轻车熟路地领着舒家一众人来到了村后荒山。 夜色正浓，数道明亮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小溪旁孤零零立着的新坟。 颜颜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每一下都磕得很瓷实，额头砸在坚硬的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 “祖母，颜颜要去外祖母家住了，以后就不能经常来看你了，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哦。 颜颜也会听你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快快长大，长成一个特别特别厉害的人，到时候颜颜再去天上找你，好不好？” 舒老太原本心里正难过，听见她的话惊得眼泪都憋回去了，“颜宝啊，这话可不兴说，咱们颜宝要快快乐乐活到一百岁呢！” “嗯，那我就活到一百岁再去天上找祖母。”颜颜点头，望着天上皎白的月亮，一脸认真。 舒老太浅笑着揉揉她的脸，对着墓碑缓声道：“亲家，以后颜颜就交给我照顾了，我肯定把她养得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 来得匆忙，没带纸钱，我就让孩子们给你磕几个头，你得到消息后就放心走吧。” 几个明排成一排，端正地磕了三个头。 一只通体乌黑的大鸟从夜色中飞来，围绕众人盘旋一圈后又展翅飞向山林深处。 众人目送它越飞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夜色里再看不见，这才收回视线。 舒老太弯腰把颜颜抱了起来，“走吧，咱们回家。” 颜颜回头望着灰蒙蒙的村庄，轻轻摆了下手。 再见了祖母，再见了她的家。 她要去外祖母家过好日子啦！ * 回去的路上，颜颜窝在外祖母怀里睡着了。 睡得正香时忽然听见有道声音在叫她，“颜颜，颜颜……” 叽叽喳喳的，吵得人都睡不着了。 颜颜气鼓鼓地睁开眼，就看到一只绿油油、胖乎乎的大虫子在她面前上蹿下跳。 “哇！”颜颜眼睛瞪得似铜铃，“虫子居然会说话，好厉害啊！” 虫，虫子？ 小青龙气得眼都绿了。 认龙为虫，这是对它人格，不，龙格的侮辱！ “你看清楚喽，我是青华大帝座下，最牛逼最拉风的无敌神兽小青龙！” 颜颜托着下巴，仔细地将它打量一遍，摇着头道：“才不是呢，少骗小孩了，你就是虫子，和豆子地里的大青虫长得一模一样！” 小青龙：“……” 这小团子眼睛有问题吧？ 它晃动着头顶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一对犄角，情绪激动地质问她：“看到我头上的犄角了吗？只有龙才有犄角，懂不懂？”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颜颜的小脑瓜里突然蹦出一首歌，然后摇头晃脑地唱了出来：“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 小青龙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对对对，我就是那条小青龙！” 颜颜扒拉着它的头皮检查了一下犄角，再看看它肉乎乎的尾巴，勉为其难地相信了，“那你找我有事吗？” “你忘啦，我是来保护你，给你送好运的！” 颜颜眨巴下眼睛，“好运是什么运？” 小青龙叹气，造孽啊，它怎么摊上个这么笨的小主人！ “好运啊，就是特别好的运气。” 颜颜：“……” 解释了，又好像没解释。 小青龙的尾巴扭啊扭，快扭成麻花时终于想到了该怎么解释“好运”这个词。 “好运就是你去捉鱼，鱼会主动跳到你怀里，你去打猎，兔子会自己撞树，这样你就会有吃不完的肉肉啦！” 颜颜的眼睛唰一下亮了，“哇！我喜欢这个！小青虫，那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小青龙：“……我是小青龙，不是小青虫。” 颜颜嘀嘀咕咕念了两遍，总觉得不顺嘴，歪着头问它：“你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小青龙摇头，“没有，我们仙界不流行那个。” 颜颜一脸好奇，“那你以前的主人都叫你什么？” “当然是孽……”小青龙话音一顿，结结巴巴地补充了后半句：“捏管别人干嘛啦，捏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啦。” 颜颜笑嘻嘻地眯起眼睛，“好哇，那我以后就叫你小青虫啦！” “不，我不允许！”小青虫严重抗议。 “为什么啊？小青虫不好听吗？小青虫很好听啊，小青虫还可以吃呢，小青虫扔进火里烤一烤，吃起来可香啦，比其他虫子都好吃……” 在颜颜亲切的呼唤声中，小青虫气得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然后，颜颜又睡着了。 这次她做了个梦，梦里她正在捉鱼，好多条大鱼扑腾着尾巴往她怀里跳，她捉了一条还有一条，怎么捉都捉不完。 这可把她急坏了。 扯着嗓子喊外祖母来帮忙。 喊着喊着把自己喊醒了，一睁眼，正好对上了舒老太笑眯眯的眼睛，“颜宝是不是饿了？做梦都在念着鱼呢！” 颜颜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好像……是有点饿了。 “再坚持一会儿，咱们马上就到家了，到时候外祖母给你做红烧鲤鱼，还有鲫鱼汤。” 想到香喷喷的鱼肉，颜颜的鼻头动了动，大鲤鱼，吸溜，好想吃呀！ 很快，驴车停在了舒家门口。 留守在家的孙氏拉开门，招呼大家进去吃饭，“我蒸了馍馍，还炖了鱼汤，在锅里温着，大家趁热吃。” 说着，先走进厨房给颜颜盛了一大碗鱼肉，选的还都是刺最少的鱼肚子肉。 鱼肉是清水煮的，就加了把青菜叶子，但鱼肉新鲜，又加了不少葱丝姜丝去腥，出锅时还奢侈地点了勺猪肉，所以闻起来香味扑鼻。 这样的美食对于饿了几天的颜颜来说，简直是致命诱惑。 那口水啊，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一流就止不住了。 孙氏看着小团子捧着下巴端坐在饭桌前，不停擦口水的乖巧模样，脸上不自觉沾染了一丝笑意，“颜颜怎么不吃饭呀，再不吃要凉了。” 颜颜指指厨房，“外祖母和外祖父，还有舅舅们在盛饭，我要等他们一起吃。” 小团子守在桌旁等啊等，终于把人等齐了，这才捞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往嘴里塞。 但这小手啊，它不听话，刚夹起的鱼肉还没送到嘴里又掉了。 颜颜嘴张得老大，努力半天就吃到一口空气。 这一幕可把屋里的大人笑坏了。 第009章 穿戴整齐抓鱼去 舒老太剜了他一眼，“谁藏了？就在柜子里放着，你自己笨没发现能怪谁？” 舒老汉被骂了也不恼火，笑着拿过红布包把了几下，“这有六七两银子吧？” “一共六两三钱，你这手还挺准。” 舒老太得意地哼哼两声，“明个儿你拿着银子，跟老四一块去镇上买点粮食，多买一点，另外再买块花布，我给颜宝做两身新衣裳，老穿青柏的也不是个事儿。” “还有鞋，再做两双新鞋，买对红头绳。”舒老汉摸着下巴上两撮稀疏的胡子嘿嘿笑，“老唐家的小孙女就戴了红头绳，瞧着挺好，咱们颜宝比他孙女好看，戴上肯定更漂亮。” 舒老太没接话茬，望着窗外萧条的树影叹了口气，“看这天气，下雨是别想了，秋收地里恐怕又没什么收成，光靠这点银子恐怕熬不过去啊……” 躲在被窝听了老半天悄悄话的颜颜憋不住了，探出个脑袋脆声道：“颜颜有银子，花颜颜的银子！” 舒老太慈爱地揉揉她的脑袋，“那是你祖母给你攒的嫁妆，外祖母可花不得。” “不是。”颜颜摇头，“漂亮花花才是，银子不是，可以随便花。” “那也不行。”舒老太斩钉截铁，“你的就是你的，谁都别想花，外祖母也不行！” “为什么呀？银子又不会生小银子，留着也没用，花完了以后还可以再挣嘛。” 颜颜疑惑地抓抓脸，祖母说了，钱就是用来花的，有钱不花反而要饿肚子是傻瓜。 舒老太被她生小银子的说法逗笑了，“现在家里还有粮食，明天你外祖父再去镇上买点，外祖母还能挖点野菜啥的，够用了。 等真没饭吃了，再用你的银子，好不好？” 颜颜乖乖点头，“好哒，颜颜可以帮外祖母一起挖野菜！” 说完，小脑瓜里突然冒出小青虫的话，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兴奋地比着手势道：“颜颜可以抓鱼，抓超大超大的鱼！” “好，抓鱼，睡醒了再抓。”舒老太笑着把她按了回去，嘴上应了，心里却没把外孙女的童言稚语当回事。 天干得厉害，小河小沟早见底了，有水的遥水河被村长围了起来，挑水都得按时辰，怎么可能放小孩下去抓鱼？ 就剩个还有个水底子的鱼塘，昨个刚起了鱼，运气好了能摸两条泥鳅啥的。 至于大鱼，还是去梦里抓更实在！ * 第二天，颜颜睡到晌午头才醒。 刚睡醒的小人儿脑袋还懵着，盯着帐子瞅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搬到外祖母家了。 卧房里空荡荡的，没人。 颜颜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抓起床头的小褂子往头上套，套到一半院里忽传来七舅舅洪亮的声音： “青松、青柏，快去拿竹篓，快点，再晚鱼要被别人抓完了！” 颜颜迷糊的小脑瓜就捕捉到鱼和抓两个字，哇哦，她也要抓鱼，抓多多的鱼！ 小团子衣服都不穿了，毛毛虫似的滚下床，光着脚丫就冲了出去，“七舅舅、大哥哥、二哥哥，等等我，我也去！” 舒明良一回头，瞧见头顶小呆毛、脖子堆了圈破布、还光着胖脚丫的小团子，噗呲笑喷了。 廊前理野菜的舒老太也笑弯了腰，“颜宝啊，你咋打扮成这样就出来了？快过来让外祖母给你梳梳头、理理衣裳……” “咦，咋连鞋也没穿，算了，外祖母抱你回去重新穿吧……下回再起来记得喊外祖母给你穿衣裳梳头，听见没？” 颜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一抬头瞧见舒明良已领着两个小的出了院子，顿时急得扑腾起来，“不梳头了，七舅舅走了！” 舒老太想说河边太热，你就别去凑热闹了，但对上小团子水汪汪的眼睛后啥都忘了，“别着急，待会儿外祖母让你六舅舅陪你一块去！” 说着扭头冲屋里喊：“老六，别在屋里念经了，陪颜宝捉鱼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西偏房的门终于开了，十三岁的舒明温走了出来，边走嘴里还嘀嘀咕咕念着什么，神神叨叨的。 舒老太瞧见他这模样就头疼，家里几个儿子，性格都不相同。 有老实憨厚的，比如老大，平日种种地、养养猪，没多大野心，但好在踏实，是个过日子的主。 相比之下，老四就有点聪明过头了，觉得地里刨食没出息，成天琢磨着到镇上做点小买卖，几年下来，钱没赚到，自己还差点被人卖了。 还有急性子的，比如老三，跟条狗似的，一遇到事嗷就咬上了，那是拦都拦不住哇！ 但上面那几个只是看着烦，面前的老六才真是让人抓心挠肝、浑身刺挠。 这孩子是个慢性子，做事反应都贼慢，房子起火了他都能背着手溜达一圈，再出门。 还死心眼。 让他看鸭子，他就只看鸭子，在河边待一天不带动的。 让他去地里拔草，他就闷头死拔，脖子上的皮晒化了都不知道回家。 前两年老五下了学，闲着没事教几个小的念书，其他人学了几天就撂挑子不干了，就他一直学到了现在。 舒老太也不知道他识多少字了，反正就听他天天搁那念经，比庙里的和尚还能念。 刚开始她还挺欣慰，儿子爱读书是好事，后来听多了就烦了，一听那声儿就脑瓜子嗡嗡响。 “赶紧走，看好你外甥女，千万别让她掉泥窝里了。” 舒老太嫌弃得直摆手，就差没站起来赶人了。 不知内情的颜颜仰头对少年笑笑，露出两排白生生的糯米牙，“六舅舅，我们走吧。” 舒明温摸了下她头顶的小揪揪，终于不念经了，伸出右手道：“来，六舅舅牵着你。” 颜颜乖乖把手递了出去，没走多远，她就后悔要六舅舅跟着了。 因为六舅舅走得实在太慢了，简直比乌龟爬得还慢！ 慢就算了，没走两步还要停下来问她：“颜宝你累不累啊，累的话咱停下来歇歇。” 事多就算了，他还喜欢念经，一路上嘴里一直在念着什么：“天下大事，分酒必喝，喝酒必分……” 什么酒不酒的，颜颜也听不懂，最后实在耐不住性子，扯开他的手跑了。 第010章 抓鱼翻车现场 再这么走下去，别说大鱼了，连只小虾米都抓不到了！ 舒明温在后头巴巴地追：“颜宝，你莫跑，摔倒了娘要拿棒槌敲我……” 颜颜伸出爪爪捂住了耳朵，表示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很快，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抓鱼的池塘边。 说是池塘，倒不如称它为大泥坑更贴切，塘底就剩浅浅一层浑水，剩下的全是污泥。 一群半大小子在泥坑里瞎搅和，鱼被抓到，反而搅了一身泥点子。 颜颜低头看看自己刚换的衣裳，有点嫌弃，想了想，干脆捋起袖子往岸边一站，面向池塘展开了双臂。 大鱼、大虾、大泥鳅们，我准备好了！ 快跳到我怀里吧！ 一秒、两秒……很多秒后，一片打了卷的树叶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她怀里。 颜颜：“……” 难道是她离得太远了，鱼跳不过来？ 要不她再往下走走？ 小团子试探着往前迈了两步，还没下河坎就被姗姗来迟的舒明温拽了回去。 “颜颜，你腿太短不能下去哦，下去了会陷进淤泥爬不出来的，你要是闲着没事做，舅舅可以教你背诗，两只黄鹂鸣翠柳，一……” “一条大鱼水里游！鱼，有鱼！” 颜颜指着从泥地里飞窜而起的大鲤鱼，激动得要往下冲。 “你站着别动，舅舅来抓！” 舒明温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大跨步跳下河坎，但走到半截又停了下来，然后—— 开始慢条斯理地脱鞋、挽裤腿…… 而这时其他人也发现了大鱼，纷纷举起网兜或竹篓扑了过来。 颜颜急得都快哭了，“抓鱼，抓鱼啊！鱼要被别人抢走啦！” “马上就好了。”舒明温挽好袖子，谨慎地迈着步子走进泥坑。 人刚站稳，那条逃出众人魔爪的大鱼便猛地窜起，直愣愣地撞进他的怀抱。 舒明温人没反应过来，但手反应过来了，下意识地并拢一抱，一条大鲤鱼到手了。 一群人看看一脸懵逼的舒明温，再看看他怀里的大鲤鱼，嫉妒得脸都变形了。 他们抓了半天都没抓到的鱼，就这么草率地被舒呆子拿下了？ 舒明温也傻眼了，他这么牛逼的吗？ 同村的舒大虎盯着他怀里肥美的鲤鱼咽了下口水，悄咪咪伸出了黑爪子。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的舒明良一打眼瞧见了他的黑手，连奋不顾身地冲了出去，“舒大虎，你想干嘛？抢鱼啊？” 舒大虎讪讪地笑着，又把手缩了回去，心道我倒是想抢，就怕抢完会被舒老三那只那黑熊捶成咸鱼干。 他怂，还想多活两年，所以还是不抢了吧。 舒明良知道他欺弱怕强的狗德性，冷哼一声，挡在自家六哥身前，三下五除二将大鱼塞进了腰间竹篓。 大鱼有了主，其他人也不围着看热闹了，各种散开抓起了小鱼小虾。 舒明良捂着竹篓口，咧着大嘴笑得如同村口二傻子，“六哥，可以啊你！” “我也是这么觉……”话说半截，舒明温的声音陡然一滞，眼睛瞬间瞪大了两圈，“好，好像有鱼在挠我腿……” “真的假的啊？”舒明良不信，撅着屁股顺着他的小腿一通猛掏，然后掏出了一条二指粗的大黄鳝。 舒青松看得眼热，一捋袖子道：“让我试一次吧，我也想抓大黄鳝！” “我又不是黄鳝它娘，哪能引来这么多黄鳝让你掏……” 话音刚落，舒青松还真拽了条黄鳝出来。 舒明温：“……” 咋回事？ 他还真成黄鳝娘了？ 紧接着，他又成了泥鳅爹、鲫鱼祖宗…… 那些鱼啊虾啊，跟疯了似的硬往他腿上撞。 其他人瞧见了也想过来凑热闹，但不好意思，人家就不让你摸，跟牵线木偶似的，就往舒明温手里钻。 这时守在岸边的颜颜也忍不住了！ 她也要下去，她有好运，一定会比舅舅抓的还多！ 小团子手脚并用地爬下河坎，停在距离污泥坑一小步远的位置，再次张开双臂，嘴里默念：“鱼儿你快来，鱼儿你快来……” 念了老半天，终于来了一条手指头大的小鱼。 小鱼晃晃悠悠地从她面前游过，又一甩尾巴，晃晃悠悠地走了。 颜颜：“？” 简直是叔可忍婶可忍，颜颜不可忍！ 小团子脾气来了，“啪叽”跳进泥坑，一个饿虎扑食，扑向那条嚣张的小鱼。 然后……一头扎进了泥坑，胳膊腿都陷在泥里动弹不得，只剩下个圆滚滚的屁股在外面扭。 扭啊扭，扭啊扭，就是扭不出来。 旁边的村民见状一把将她薅了出来，瞅了两眼发现不认识，便高举过头顶大声问：“这是哪家的泥娃娃，快来认领啊！” 一二十号人齐刷刷看向在半空中扑腾的颜颜，小泥人圆滚滚的，像只翻了盖的大乌龟，手舞足蹈地挥舞着四肢，就是翻不了面。 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人哈哈大笑。 “哎呦，逗死我了，这娃是来搞笑的吧？” “哈哈，快别笑了，孩子要哭了，哈哈……” 小团子抹掉眼前污泥，睁眼瞧见大家笑到变形的脸，眼泪顿时收不住了。 大家都在笑话她，好丢脸啊，呜呜…… 哭了几声，她脑海灵光一闪，连忙抬起小胖手捂住了脸。 挡住脸大家就不知道她是谁了。 以后就不会笑话她了。 她可太聪明了。 但偏有那不懂女孩子心思的人出来捣乱。 舒明良一边催促六哥过去接人，一边臭屁地向周围人解说：“这是我外甥女，叫颜颜，以后就住在遥水村了，你们可千万不能欺负她，不然拳头伺候！” 躲在舒明温怀里的颜颜哭得更大声了。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扎进泥坑爬不出来的小孩叫颜颜了，以后她还怎么和别的小朋友玩耍啊！ “肥家……呜呜，我要肥家……” 她再也不要出来玩了！ 小团子拽住舅舅的胳膊，哭得两眼通红。 舒明温看得心疼，鱼也不管了，转身爬上岸，抱着小团子一路风驰电挚往家里跑。 当然，是他自以为的风驰电挚。 等回到家，颜颜脸上的一层泥都被吹干了，一揉还带掉渣的那种干。 舒老太正在院里摆弄未吃完的鲤鱼，扭头瞧见颜颜黑一块白一块的小脸，先是一愣，随即很不厚道地笑喷了。 “我的颜宝啊，你这是在泥里打滚了？” 第011章 出门太急，带错了技能 颜颜吸吸鼻子，哭得泪眼花花，“抓鱼，没抓到，呜呜，不许笑。” “好，外祖母不笑。”舒老太真的很想忍，但忍不住啊，转身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那雄浑有力的笑声，想让人忽略都难。 颜颜心碎了一地，连外祖母都在笑话她，要不她刨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她哭唧唧地转过头，向孙氏求助：“大舅母。” 孙氏被她可怜兮兮的小奶音勾得魂都飞了，当即从舒明温手里接过小团子。 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温声哄：“乖宝，不哭了，大舅母帮你洗个澡换件衣裳，到时候咱们颜宝又是香香的小可爱啦。” 颜颜感动极了，抱住孙氏的脖子，往她脸上印了个泥巴味的嘴唇印，“大舅母真好，颜颜以后只跟大舅母玩。” 话刚说完，舒老太就在后头问：“颜宝，你肚子饿吗？外祖母给你蒸个鸡蛋羹吧，你喜欢吃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家里一般只吃早晚两顿饭，舒家凌晨吃过一顿了，但舒老太考虑到颜颜在张家吃了不少苦，想尽快把她的身体补回来，便琢磨着给她开个小灶。 颜颜一听有吃的，立刻把自己刚说出口的话忘了个干净，高声回道：“甜的，颜颜最喜欢吃糖啦！” “好嘞，那就给颜颜蒸个甜甜的鸡蛋羹。” 正好家里还有个红糖底，可以给外孙女甜甜嘴。 舒明温还惦记着塘里往身上窜的大鱼，把人送回家后扭头就走，走到半路又折回来拿了个两个水桶。 舒老太正想问他拿桶做什么，嘴没张开，人就跟阵风似的跑了。 瞧着他来去匆匆的背影，舒老太心里犯嘀咕：这孩子中邪了？ 十几年了，没见他做事这么麻利过。 等颜颜洗完澡换好衣服，热腾腾的甜蛋羹也出锅了。 舒老太厨艺好，一碗蛋羹蒸得嫩滑q弹，香软的鸡蛋混着红糖汁滑到嗓子眼，甜得小团子眯起了眼睛。 “好好吃，外祖母、大舅母，你们也吃！” 颜颜舀了一勺蛋羹，举着胳膊往舒老太嘴里塞，被老太太一偏头躲过去了。 家里母鸡缺食，早就不下蛋了，罐里只剩下十来个存货，小孩都不够吃，大人哪舍得尝啊。 不过看自家外孙女吃得这么香，舒老太心里也得劲，笑眯眯地问她：“颜宝啊，你舅舅抓到鱼了？” “抓到了，大鲤鱼、大泥鳅，好多好多！” 颜颜挥着胳膊比划了两下，比划完又苦着脸叹了口气。 可惜她没抓到，一条都没。 说好了只要她往河边一站，鱼儿们就会往她怀里跳，结果呢？ 跳到哪里去了？ 颜颜吃了一大口鸡蛋羹，愤愤地想，什么神兽小青龙，明明是骗子大青虫才对！ 某神兽察觉到她的怨念，等周围没人时主动跳了出来。 颜颜原本笑容明媚的脸在看到它的那一刻瞬间拉了下来，“骗子，我不跟你做朋友了。” 说罢傲娇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到另一个方向。 “哎呀，这件事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小青龙巴巴地凑了过去。 颜颜又哼一声，继续扭头，“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 小青龙再巴巴地凑过去，“听听嘛。” 颜颜还哼，小青龙还凑…… 接连拉扯几个回合，小青龙累了，无赖似的跳到了颜颜头上，尾巴缠住一个小揪揪，倒吊着挂在了她额前，可怜巴巴道：“颜颜，你听我解释嘛。” 颜颜甩了一下，没甩掉，又怕它把自己的漂亮小辫子薅了，便板着张小脸道：“你说。” 小青龙扭扭捏捏：“我出门走得太急，一不小心带错了技能，把本该加到你身上的好运弄成了加到你身边人身上。” 颜颜：“没听懂。” 小青龙：“……” 跨物种沟通真的好难。 小青龙的身子扭啊扭，差点扭成了死结。 “就是……本来今天的鱼应该跳到你怀里，但由于我学错了法术，变成了跳到离你最近的六舅舅怀里。” 颜颜嫌弃地撇撇嘴，“连这都能学错，你可真笨啊。” 那真挚的表情和语气…… 小青龙心口被插了一刀，弱弱反驳：“其实这也不是很重要吧……反正你们都是一家人，有肉一起吃多好。” “这能一样吗？”颜颜气鼓鼓的，“要是我没到外祖母家，那现在有好运的就是大伯父和大伯母，他们抓到鱼会给我吃吗？” 小青龙：“不……不会。” “那你还说不重要？”颜颜瞅它一眼，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你回家吧，我不要和你这么笨的虫子做朋友了。” 太笨了，会拉低她的智商。 “别啊！”小青龙慌了，因为这个被小主人赶回家，它会被那群飞禽走兽笑死的！ “我还会其他法术，我会劈人，昨天夜里的那个雷你看到了吧？我劈的！” “你劈的？”颜颜呆住了，“那不是天上的神仙劈的吗？” “凡人吵架的时候总喜欢骂人要遭天打雷劈，要是神仙一个个回应，不得累死了？”小青龙反问。 颜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但我不信，祖母说了，骗子嘴里没实话。” 小青龙：“……” 它怎么又成骗子了？ “不信是吧？不信我再给你劈一个！” 小青龙一个神龙摆尾跳上屋顶，头顶的犄角左右晃啊晃，晃了大约十几下，终于憋出来一个大喷嚏。 随着“阿嚏”一声响，燥热的午后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瞬间吹飞了挑水老伯头上的草帽。 紧接着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如利刃般刺进遥水村后的山脉。 “轰隆隆！” 雷声响起，声势浩荡。 挑水老伯原地愣了片刻，随后一把甩开水桶，欣喜若狂地往村子里跑，边跑边喊：“乡亲们快出来看啊，打雷了，要下雨了！老子挑了大半年水终于能歇歇了，哈哈哈……” 老伯嗓门贼大，而且“雨”这个字自带加强效果，没一会儿，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打雷了，要下雨了。 大家欢呼着冲出家门，连七十岁的老婆婆都拄着拐杖守在门口等雨。 但等了半天，雨呢？ 这时罪魁祸首正盘在房顶一脸无辜地眨眼睛。 颜颜也在一脸无辜地眨眼睛。 半晌，小团子悄悄问小虫子：“欸，你会下雨的法术吗？” 第012章 抢鱼的来了 小青龙继续眨眼睛，“不，不会耶，降雨术要等我成年了才能学。” 怕小团子听不懂，它又补充道：“我现在三百岁，青龙一千岁成年。” “好叭。”颜颜耷拉着眉毛，幽幽地叹口气，“要是你会下雨就好了……” 这样大家就不用白高兴一场了。 小青龙想安慰她，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陪着她唉声叹气。 两小只头对头叹了会气，然后颜颜坐不住了。 六舅舅的好运是从她身上得来的，她不在，要是舅舅抓不到鱼了怎么办？ 不行，她要去帮舅舅抓鱼！ 小团子迈着短腿蹭蹭往外跑，还没出院门就被舒老太逮住了。 “颜宝，你着急忙慌的，准备去哪啊？” “看舅舅抓鱼呀，抓大大大……鲤鱼！” 颜颜怕外祖母不让她出去，一口气说了好多个大字来表达心情。 “还出去抓鱼啊？”舒老太笑她，“不怕掉泥坑里，被大家笑话了？” 颜颜苦着小脸抠起手指头，声音也小了下来：“我不下去，在旁边看着，不会掉泥坑了。” 至于别人会不会笑话她…… 笑就笑吧，为了鱼鱼们，值得！ 颜颜攥紧拳头为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可怜巴巴地看向舒老太，“外祖母~你就让我去嘛。” 那小奶音呀，听得舒老太心都化了。 “行，去，外祖母送你过去。” “不用外祖母送，颜颜自己认得路哒！” 颜颜飞快地丢下一句话，撒腿就跑。 “这孩子……” 舒老太失笑，看着乖乖的一小只，其实心里可有主意了。 到了地方，颜颜发现舅舅和哥哥们没在抓鱼，而是在泥坑里打人。 四个打一个，被打的那个是之前想抢舒明温鲤鱼的少年，舒大虎。 原来是他见舒明温四人抓的鱼越来越多，眼馋得厉害，便趁乱偷偷拿了几条舒青柏竹篓里的鲫鱼。 这一幕恰好被舒明良发现，他是个火爆脾气，当即冲上去和舒大虎扭打在一起。 其他三个见自家人受了欺负，嗷一声全上了。 舒大虎再厉害也打不过四个啊，瞬间被按进了泥坑，吭吭哧哧啃了好几口臭泥。 颜颜在岸边看得直吐口水，呸呸呸，好脏啊。 比她还脏。 她只是头扎进了泥坑，可没吃臭泥巴！ 舒大虎挨了打，又吃了臭泥，狼狈地跑了，跑前还撂下狠话，要回家告状。 舒明良扮着鬼脸向他吐舌头：“爱告状你就去告呗，我还怕你不成！” 他娘可比大虎娘厉害多了。 拼娘，他们从来不带怕的！ 这时舒明温注意到了岸边站着的颜颜，抹掉脸上泥点子问：“颜宝，你咋又来了？” “我来给你们加油啊！” 颜颜把手拍得啪啪响，末了还用力点了下头，为他们加油鼓劲。 几人瞬间来劲了，你拿抄网，我用竹篓，风风火火地开启了抓鱼大业。 而颜颜则化身为指挥官，小短腿跑前跑后，忙个不停。 一会儿喊：“六舅舅，你前面有条小鱼！” 一会儿喊：“七舅舅，你手边有条泥鳅！” 就这样一条鱼、一条泥鳅，没过多久，竹篓满了，再过一会儿，木桶也满了。 这下颜颜更忙了，不但要帮舅舅哥哥们侦查鱼向，还要捂好桶里的鱼，不让它们乱跳。 这时候舒大虎仍旧一身泥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个瘦得跟细脚螳螂一样的老太婆。 舒明良反应极快，立刻拍了下大侄子的屁股，催促道：“快回家喊你祖母，就说颜颜被张老婆子打了。” 舒青松啥也不问，手脚并用爬上河坎，裤子掉了都顾不上提，拽着裤带子踉踉跄跄地跑了。 两句话的功夫，张老婆子走到塘边了。 舒明温几人都做好准备迎接她的骂声了，结果张老婆子只是瞪了他们一眼，转头走向了看守木桶的颜颜。 三人大惊，鱼也不管了，拔腿就往岸上跑。 骂他们可以，骂颜颜，那是万万不行的！ 颜颜对上她下垂的三角眼，顿时打了个哆嗦。 这个人和大伯母的眼睛好像啊，凶巴巴的，像只会吃人的母老虎。 小团子从心地后退一步，看到桶里甩着尾巴的大鲤鱼，怕别人抢她的鱼，又默默站了回去，并试图用身体挡住木桶。 被大鲤鱼接连拍了几下屁股，都没舍得动。 怕自己的小身板挡不住，她又叉起腰，故作凶态，冲老太婆嚷道：“不许过来，再过来我咬你哦！” 张老婆子眼珠子一翻，狠狠地瞪她，“哪来的小崽子，还不快让开！” “她是舒明良的外甥女，叫什么颜颜，以后就在咱们村住了。”舒大虎解释道。 张老婆子嗤笑一声，满脸嫌弃，“大荒年的，自家人都要饿死了，蠢老太婆还有闲心管个外姓人，真是拿瓜当头剃，昏了脑壳。” “你才是外姓人！”舒明良爬上岸，挺直胸脯挡在了颜颜身前，冲张老婆子嚷嚷：“颜颜现在姓舒，和青松青柏他们一样，都是舒家的子孙！” “行行行，你们爱帮别人养小孩就养呗，我才不拦呢！” 反正饿死的又不是她。 张老婆子往旁边挪了挪，两只眼睛贼兮兮地往木桶里瞟，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鲫鱼、鲤鱼、泥鳅、黄鳝……杂七杂八竟堆了满满两大桶！ 而且每一条都很肥，比昨天分的肥多了！ 张老婆子嫉妒得眼都要滴血了。 她跟舒老太是几十年的死对头了。 两人一前一后嫁进老舒家。 一个想要儿子，偏偏生了一串闺女。 一个想要闺女，偏偏生了一串儿子。 再加上性格不合，那是一见面就掐架，谁都看不惯谁。 如今年成不好，她要喝稀粥吊命，舒老太却能吃肉吃到饱。 凭啥啊？！ 舒明良注意到她不怀好意的眼神，展开双臂挡得更严实了。 “看什么看，那是我家的鱼，你想要的话，让你儿子舒大虎抓去！” “你家的鱼？” 张老婆子眼稍一挑，面相更显刻薄。 “这是公家的鱼塘，从公家鱼塘抓出来的鱼也是公家的，你懂不懂？” 反应慢半拍的舒明温终于回过神来，气呼呼地反驳她：“大伯母你不讲理，这是公家的鱼塘不假，但昨天起完鱼村长就说了，剩下的东西不要了，谁抓到算谁的。” 第013章 全村老少都下塘抓鱼了 “小鱼小虾给你就算了，这么大的鲤鱼也想私吞，咋想这么美呢？” “自己儿子抓不到鱼就去抢别人的，我看你才是癞蛤蟆娶仙女，长得丑想得美！” 舒明良受到自家老娘熏陶，骂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丝毫不逊色。 张老婆子瞪着眼睛怒斥道：“小兔崽子胡咧咧啥呢？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婆婆你没听见吗，七舅舅说你是癞蛤蟆娶仙女，长得丑想得美。”颜颜奶声奶气地接话。 原本就很搞笑的一句话，被小团子用极认真的语气一念，更搞笑了。 一群半大小子嘿嘿哈哈地笑起来，还故意拿捏腔调对着张老婆子喊“癞蛤蟆”。 张老婆子恼了，一边伸着脖子抢木桶，一边骂骂咧咧：“把鱼给我交出来！等分了鱼，老娘再教训你们这群小兔崽子！” 几个孩子自然不肯依她，高举着手臂牢牢挡在水桶前。 张老婆子没挤过去便开始上手推人，三个大的站得稳没什么事，最小的颜颜就遭殃了。 小短腿晃啊晃，啪叽，摔了个大屁股蹲。 匆忙赶来的舒老太恰好看到这一幕，满腔怒火轰一下冲到了天灵盖。 他七舅姥爷的，抢鱼就算了，竟然还对一个三岁小奶娃下手，要脸吗？！ 舒老太脚下生风，一溜烟冲进人堆，举起手里的扫把对着张老婆子狠狠一拍，秋风扫落叶般直接把人拍进了泥坑。 张老婆子深陷污泥行动困难，最后吃了好几口臭泥才勉强爬起来。 “方桂芝，你个老泼妇、母老虎！你不讲理，你只会打人！” “你他娘的也算人？你连村口二赖子家的黄狗都不如！” 舒老太紧跟着跳下河坎，挥舞着扫把，耍猴一样把人拍得在泥里乱打滚。 “几十岁的老太婆了，搁这儿跟几个小娃娃抢鱼吃，抢不过还动手打人，你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张老婆子振振有词：“谁抢鱼了？我这是在帮大家看鱼！反倒是你们，把公家的鱼弄到自己家，不要脸！” “还公家的鱼？孩子们摸几条小鱼小虾，至于把你眼气这样吗？” 舒老太说着话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瞧，惊呆了。 “这……这都是你们抓的？” 舒明温拍拍腰间竹篓，“这里还有一篓。” 老天爷！ 舒老太惊得一只眼瞪成两只大，昨天起鱼的汉子难不成都是瞎子，咋能漏这么多鱼？ 闻声来看热闹的村民们瞧见桶里满满当当的大鲤鱼、肥泥鳅也傻眼了。 “这么多鱼？你们运气也太好了吧！” “你们瞅瞅这鲤鱼身上的肉，真肥啊！” 一群人围着木桶指指点点，又羡慕又眼馋。 张老婆子见状更有底气了，大声嚷道：“方桂芝，趁大家都在，你还是麻溜地把鱼分了，再闹下去大家脸上都……” 话说半截，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几十号人跟下饺子似的一窝蜂冲进鱼塘，手脚并用地在淤泥中抓摸起来，哪还有闲心管张老婆子？ 昨天村长都说了，塘里的鱼随便抓。 这么多鱼，不抓是傻子！ “欸，你们下来干啥？分鱼啊！” 张老婆子没找到帮手，急得乱蹦，最后瞧见闻讯赶来的村长，连忙喊道：“村长，你快来主持公道，方桂芝要把公家的鱼带回家！” 村长不搭理她，径直跑到舒明温身前，瞅了眼桶里的鱼，惊得嘴张老大，“你这……” “明温他们在塘里抓的。”舒老太解释一句，接道：“村长，你昨天说的话可还算数？” 村长秒懂她话里的意思，风轻云淡地摆摆手道：“当然算数，我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心里则偷偷把起鱼的几个汉子骂了好几遍。 一群瞎子，眼睛长屁股上了吗？这么大的鱼都看不见。 舒老太扬眉笑了，“我就知道村长最明事理，不像某些人，只会歪搅胡缠。” 只会歪搅胡缠的张老婆子仍不死心，继续怂恿村长：“村长，只要你一句话，咱们就能把鱼分了，鱼肉不香吗？” “想吃鱼就自己抓去，老盯着别人桶里的干什么？”村长没好气地吼道。 他就纳闷了，张老婆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方桂芝，还次次往人跟前凑。 真是老和尚的木鱼，欠打的货。 张老婆子挨了怼，不等反驳，转头又被舒老太狠狠瞪了一眼。 “今儿我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下回再敢乱舞，老娘撕烂你的脸皮！” 说罢，舒老太将扫把丢给舒明温，一手拎起木桶，另一只手牵住颜颜，叮嘱另外四个：“看好剩下的鱼，待会儿我再来接你们。” 颜颜巴巴地望着塘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村民，不愿意走，“外祖母，我想留下来抓鱼，抓多多的鱼。” “颜宝乖，这里人太多啦，还有个爱打人的坏婆子，咱不在这儿玩。” 舒老太慈爱地摸了下她的小揪揪，硬是把人拉走了。 把鱼全都拎回家后，舒老太将它们全倒出来择捡了一下。 光大鲤鱼就有五条，还有些鲫鱼、白条、麦穗之类的小鱼，剩下的是河虾、泥鳅和黄鳝。 其中泥鳅最多，估摸着有四五十斤。 舒老太笑得合不拢嘴，乐呵呵地指挥孙氏：“先把小鱼小虾洗干净，这些不经放，晚上煮吃了。 鲤鱼还是跟之前一样，留两条吃，其余熏干。 泥鳅和黄鳝放水里养一天，吃几斤，剩下的晒成干，留着以后吃。” 虽说现在家里还没到断粮的地步，但有点准备总是好的，谁又知道这场旱灾到底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孙氏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搬来浆洗衣物的木盆，一边择捡鱼虾，一边向婆婆打听鱼塘那边的情况。 昨天村里起鱼，她也去看过，起的挺干净啊。 舒老太没说话，舒青松先激动地叫起来：“六叔是黄鳝娘、泥鳅爹、鲤鱼舅舅！” 孙氏：“？” 这咋还跟泥鳅黄鳝攀上亲戚了？ 舒老太：“？” 她啥时候生了个鲤鱼娘？ 舒明温抓抓头，害羞地解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鱼啊虾啊，硬往我怀里跳、往我手里钻。” “硬往怀里跳？”舒老太一愣，感觉哪里怪怪的，思考片刻，扭头看向正捧着腮帮子叹气的颜颜。 小团子发现外祖母在看自己，眼睛一亮，立马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外祖母，要去抓鱼吗？” 第016章 颜颜是个小福星 另一边，舒老太正在灯下缝制新衣，舒老汉神秘兮兮地凑了过去。 “老婆子，我发现一件事……颜宝，她瞧着不太对劲……” 舒老太瞥他一眼，“咋了？” “这孩子老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还对着干河坎子流口水，怪吓人。” 舒老汉拧着眉毛，满面愁容，“你说她万一又变傻了咋整？” 舒老太举起针要扎他，“你这死老头子！就不能盼点好？颜宝的傻病可是神仙治好的，神仙呐，是咱们能瞎议论的吗？” “神仙？”舒老汉一头雾水，“啥神仙，我咋没听说呢？” “哦，我忘了，那时候你在睡觉。” 舒老太三言两语把昨夜的离奇事讲了一遍，末了道：“我总觉得那老神仙不止救了颜宝这么简单，很有可能还做了其他事。” 舒老汉听得津津有味，“啥事？” “你看咱家人之前啥运气啊，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但颜宝一来就变了……” 舒老太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就那塘里的鱼，别人抓半天抓不到，老六一下去就往他怀里跳，这跟技术有关系吗？” 舒老汉连忙接话：“没关系。” “对，没关系！就是运气好，那他这运气哪来的？”舒老太神秘一笑，“我怀疑是那老神仙送给颜颜的。” 舒老汉没接话，捋着胡子回想起这两天的种种怪事，又是从天而降，又是刮风打雷的…… 搞不好还真让老婆子说准了！ 颜颜真是老神仙送给舒家的小福星！ “要不我去把颜颜叫来问问？” 舒老汉激动坏了，恨不得立刻知道答案。 “还是别问了。”舒老太拦住了他，“这件事就算是真的，咱们也得装不知道。” “为啥？”舒老汉不解。 “今儿我又跟你大哥媳妇打架了，她为了抢鱼还推了颜宝……你说两桶鱼就把他们眼气成这样，回头再得了其他好处还得了？” 自家外孙女是小福星，舒老太肯定高兴，但高兴过后不免思虑更多。 小团子已经吃太多苦了，不能再因为这些事受到伤害了！ 舒老汉一点就通，反应过来后连连点头，“你说的对，这事还真不能乱说……那咱以后就当不知道？” “就当不知道吧，这样对咱们对颜颜都好。” 舒老太做出最后的决定。 * 颜颜缠着舒明礼讲了老半天山中趣事，最后困得实在睁不开眼了，才恋恋不舍地回东侧房睡觉。 第二天清早穿好衣服，又马不停蹄地跑去找舒明礼，生怕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不能把好运传出去。 备受外甥女偏爱的舒明礼高兴坏了，扬起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心里暗道：外甥女肯定爱上他摘的野果子了，今天就算没抓到猎物，也要多摘点野果回来。 外甥女这么喜欢他，他也要让外甥女感受到自己对她的那份沉甸甸的爱！ 吃过早饭，一家人兵分四路。 舒明礼照常上山打猎。 舒老汉到村长家分享北方打仗的消息。 老大和老四挑水浇地。 其余人则提着篮子挖野菜去了。 遥水村周边人来人往，野菜早被挖光了，一群人找了一圈没什么收获，只能沿着小路到更远的地方找。 翻过一座小山坡再往东，是条沟渠，沟渠里的水早干了，但因地势较低，远远望去还是一片葱绿。 舒老太以前来过两次，里头虽然杂草居多，但用心找还是能找出些野菜。 这个时候也没得挑了。 “行了，就这儿吧。” 舒老太放下篮子，坐在草地上歇了一阵儿。 然后拿出水壶喂颜颜喝了点凉茶，指了指身后的大杨树，对舒明温道：“正好这有片树荫，你就领着几个小的在这边挖，我们去前面找。 千万别乱跑，弄丢一个你也别回家了。” 舒明温：“娘，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别说大活人了，就是只蚊子也别想飞走！” 舒老太对他的行事风格非常放心，点点头提着篮子走了。 舒明温回头看看最小的颜颜和青柏，“你俩认识野菜吗？不认识就坐这等着。” 颜颜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颜颜认识！认识可多了！” 青柏不甘示弱，跟着点头。 “行，那咱们一块吧。” 舒明温给每个人分了个小铲子和小竹筐，便开始了挖野菜之旅。 原本不起眼的杂草堆一扒开，里面竟藏了好多野菜，比如荠菜、灰灰菜、野葱……一片连着一片，看得喜人。 很快，几小只就分散开来，东坐一个，西跪一个，专心致志地薅起野菜。 “大葱头，你别跑，快到颜颜筐里来！” “掐一个小灰灰，两个小灰灰……” 颜颜奶声奶气地念着口号，这边扯一把，那边挖一棵，竟然很快把超小号竹筐填满了。 小团子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得意极了，擦擦脸上的汗珠找人炫耀。 “六舅舅、七舅舅、大哥哥、二哥哥，你们快看颜颜的筐，满啦！” 两个明和青松挖得正上头，没听见颜颜的声音，就离她最近的青柏听见了。 晒得小脸通红的男童回头瞪她一眼，气哄哄的，看着不太高兴。 颜颜小手攥住衣摆，疑惑地眨眨眼睛。 二哥哥，好像不喜欢她啊。 清早吃饭的时候，二哥哥好像也瞪了她，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可是为什么呀？ 颜颜软软地叫了声“二哥哥”，放下竹筐走向青柏，想牵一下他的手。 青柏见她向自己走来，撅着嘴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刚走两步，一不小心被杂草拌了脚，轱轱辘辘顺着沟坎滚了下去。 颜颜震惊，她有这么吓人吗？ 都把二哥哥吓到沟里去了。 小团子连忙跑到沟渠边救人，“二哥哥，你没事吧？快伸手，颜颜拉你上来！” “我才不要你救呢！”青柏气恼出声，揉揉被摔成八瓣的屁股，吭吭哧哧坐了起来。 身子还没坐稳，一个人肉炮弹扎扎实实地向他砸来。 “哗啦啦……” 两个小团子摔成一团。 青柏原本碎成八瓣的屁股被她一砸，直接被压成了浆糊。 小家伙又疼又委屈，积攒了两天的怒火当场爆发了。 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肉团子，气咻咻地吼道：“臭颜颜，离我远点，烦死了！” 第017章 二哥哥好像不喜欢她 颜颜一个跟头从他头上翻了过去，然后揪起衣裳凑在鼻尖闻了闻，不臭啊…… “二哥哥，你闻一下，不臭，颜颜昨天洗过澡了。”小团子提着衣摆往他面前凑。 “我才不闻呢！” 青柏不愿意让她靠近，手支着地连连往后挪，挪着挪着，手忽然摸到了一个圆滚滚、滑溜溜的东西。 回头一看，竟是一窝褐色的野鸡蛋！ 颜颜也瞧见了他手边的小圆球，激动地大喊：“蛋蛋，是蛋蛋！六舅舅、七舅舅，这里有好多蛋蛋！” 舒明良闻言连筐都不要了，跟只皮猴一样，三两步窜到沟底，脱掉褂子把野鸡蛋一个个捡起来，顺便数了数，总共十个。 刚捡完这一窝，一抬头瞧见不远处的草堆里还有一窝，比之前的那窝还多。 这下发达了！ 舒明良乐得都快找不到北了，回头掐了下颜颜的脸蛋，夸道：“不愧是我舒明良的外甥女，眼神真好！” “那明明是我先看见的！”青柏愤怒大吼，嗷一声哭了起来，“呜呜，是我先摸到的，不是臭颜颜……小叔为什么只夸颜颜，不夸我？” 舒明良被他过激的反应吓懵了，“青柏别哭，小叔这就夸你……你最厉害、最听话了，是咱家最棒的男孩子，这样行了吧？” 可青柏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嗷嗷地哭得厉害，边哭还边嚎：“你们都，都喜欢妹妹，不喜欢我，我，我也不要喜欢你们了！” 喊完顺着沟坎跑了。 舒明良连忙放下布兜里的野鸡蛋去追。 这时孙氏听见动静来了，冲舒明良摆摆手道：“你在这儿看着颜颜，我去找青柏。” 舒明良点点头，转身揉揉颜颜的脑袋，温声问道：“跟青柏吵架了？” 颜颜沉默地摇摇头，看着孙氏离开的背影，水汪汪的眼里包着两团泪。 二哥哥不喜欢她，大舅母是二哥哥的娘，那大舅母会不会也不喜欢她了？ 邻居姐姐告诉她，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娘亲很年轻，很好看，也很温柔。 会给她梳小辫、哄她睡觉，会一直疼她爱她。 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也没有见过像娘亲那样疼爱她的人。 大舅母是第一个。 如果大舅母不喜欢她了，她一定会难过死。 另一边，小青柏吭吭哧哧跑了很远，最后实在跑不动了，一头扎进草丛躲了起来。 孙氏追过去时就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屁股在杂草堆里拱啊拱，活像只偷吃东西的大仓鼠。 “别躲了，娘都看见你了。” 孙氏上前一步，憋着笑道。 小肉球安静了片刻，然后又欲盖弥彰地往里爬了爬。 孙氏：“……” 直接抓住裤带，把他揪住了出来。 小青柏看看自家娘亲，再吸吸鼻子，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孙氏看着他可怜巴巴的表情，既心疼又想笑。 她的两个儿子就相差一岁，性格却千差万别。 老大青松像他爹，是个铁憨憨，只要有饭吃冻不着，其他啥事都不往心里装。 老二青柏就不一样了。 这孩子有点像她，心思细、想得多，有啥事不爱往外说，总是生闷气。 但本性不坏，不是调皮顽劣的孩子。 眼下这做派，肯定是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了。 孙氏心中了然，语调放软了几分，替他擦擦眼泪安抚道：“好孩子，别哭了，你告诉娘为啥不高兴了，娘帮你做主。” 青柏哭得抽抽噎噎：“祖母给妹妹吃鱼、给妹妹吃蛋羹，娘也喂妹妹吃饭……” 果然是吃妹妹的醋了。 孙氏循循善诱：“青柏啊，娘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做哥哥的，要让着点弟弟妹妹，你前两年也是弟弟的时候，你大哥、小叔也是这么让着你的啊。” 青柏瘪着嘴不说话，依旧不高兴。 “你要是觉得委屈，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娘先喂你，喂完你再喂妹妹……你们不是捡了野鸡蛋吗，回去让祖母给你也蒸碗蛋羹，这样可以吗？” “不用娘喂。”青柏耷拉着脑袋，小声说话：“青柏五岁了，自己会吃饭。” 孙氏失笑：“好，我们青柏是大孩子了，自己吃饭……还有哪不高兴的，都告诉娘，别憋在心里。” 青柏别过头，声音更小了：“爹爹娘亲，还有祖父祖母，小叔们都喜欢颜颜，都不喜欢青柏了。” “傻孩子，你是娘的儿子，是祖父祖母的亲孙子，我们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只是颜颜刚到咱们家，爹娘肯定要多关心她啊。” 孙氏揪掉他头上的干草叶，神色温柔，“你自己想想，你有爹娘、有祖父祖母，有好多好多人疼，但颜颜跟你不一样。 她没有自己的爹娘，疼她的祖母也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们这些亲人了，要是连我们都不心疼她，她就再没有任何依靠了。” “就像小花姐姐那样吗？”青柏仰着头问。 孙氏颔首，“对。” 小花是遥水村的孩子，幼时爹爹去世，由娘亲独自养大，去年娘亲也死了，她就只能跟着祖母生活。 但她祖母好坏，不让她吃饭，总让她干活。 最后一次见小花姐姐时，她瘦得像个大头娃娃，正躲在草甸子里啃草皮。 后来他就再没见过小花姐姐了，听人说小花姐姐死了，活活饿死的。 想到颜颜表妹瘦成大头娃娃，躺在破床上叫他“二哥哥”的场景，青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只是有一点不喜欢妹妹。 但还不想让她像小花姐姐一样饿死。 孙氏看出他的态度有所松动，笑着将他抱了起来，“我们去找妹妹，告诉她，青柏小哥哥很喜欢她，好不好？” 青柏用力地点点头，“我也会听娘亲的话，对妹妹很好，让她变成一个有人疼的乖孩子。” 这样妹妹就永远不会饿死了。 颜颜坐在守在沟底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孙氏抱着青柏回来。 人还未走到近前，小团子便紧张地攥起拳头，如临大敌。 “二哥哥，我已经和七舅舅说过了，野鸡蛋是你发现的，不是我，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小青柏从孙氏怀里跳下来，脸颊通红地走到颜颜面前，拽住了她的袖子，小声道：“妹妹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018章 野鸡追着屁股啄 颜颜更慌了。 完了，二哥哥把她叫到一边，不会是想揍她吧？ 那她要不要还手？ 小团子同手同脚地跟在青柏身后，一路上眼珠子转个不停。 最后决定，要是二哥哥打得不疼，她就看在大舅母的面子上不还手了。 要是打得太疼，她就还几下吧。 不然显得她太菜了。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结果小青柏一鞠躬，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对，对不起？” 二哥哥竟然在跟她道歉？ 颜颜受宠若惊。 以前在那个家，堂姐总喜欢抢她东西，抢完从不认错，不仅如此，还要偷偷打她、吓唬她。 但二哥哥居然会向她认错耶！ 颜颜幼小的心灵瞬间被治愈了，冲青柏露出个大大的笑脸，道：“没关系，只要二哥哥不生气就好啦。” 青柏闻言原本就红彤彤的脸颊又添了几分红晕，做大哥的还没有妹妹大方，好丢脸呀。 小家伙害羞地垂下头，轻轻拉了下颜颜的衣袖，“妹妹，我们一块挖野菜吧，我帮你。” “嘘，先等一下，那边好像有东西在动。” 颜颜一根手指抵在嘴边，猫猫祟祟地看向左侧草丛。 青柏转头一看，杂草堆里竟然藏了两只特别漂亮的胖野鸡！ “抓野鸡，吃肉肉！” 小青柏丢下一句话，旋风似的冲进草丛。 颜颜紧随其后，跑得头顶呆毛都飞起来了。 野鸡受惊，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但并没有逃走，而是目标明确地飞向正撅着屁股数野鸡蛋的舒明良，对准两瓣屁股蛋子就是一通猛啄。 “嗷！” 舒明良惨叫一声，捂住屁股拔腿就跑。 跑了两步想起辛苦捡来的野鸡蛋，心一横又折了回去。 然后抱着野鸡蛋继续疯狂逃窜。 两只野鸡穷追不舍，一边啄人一边发出“咯咯嘎嘎”的叫声。 “救命啊！我的屁股要裂开了！” 舒明良双手抱蛋，扭着屁股吱哇乱叫。 舒老太等人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前来支援，接野鸡蛋的、抓野鸡的、帮忙捂屁股的，场面一片混乱。 好在他们人多力量大，最终不仅帮舒明良保住了屁股，还收获了两只野鸡。 舒老太一手拎一只，高兴得合不拢嘴，“好肥的野鸡！回去先养两天，等鱼吃完了，咱们宰鸡炖鸡肉吃！” “吃鸡肉喽！” 几个崽子欢呼雀跃。 唯独舒明良哭丧着脸，哼哼唧唧，“呜呜，我的屁股好疼啊，比坐火盆还疼。” 舒老太一脸嫌弃，“行了，别哭了，回头杀了鸡多分你一块肉。” “不行，最起码要两块。” 舒明良比着手指头讨价还价。 “两块就两块，给……” 话未说完，不远处的草丛又窜出来两只野鸡，而且和之前一样，径直冲向了舒明良。 舒明良人傻了，“不是吧，不是吧，它们怎么还来找我！野鸡蛋也没在我手里啊！” “还在这傻站着干啥，跑啊！” 舒老太眼疾手快地推了自家傻儿子一把，将手里的野鸡往孙氏手里一塞，调转方向生猛地扑向了野鸡。 野鸡“咯咯”叫了两声，灵活地跃过舒老太，伸长了脖子冲向舒明良的屁股蛋。 颜颜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出主意：“七舅舅，你快躺下，躺下野鸡就啄不到你的屁股啦！” 舒明良一听，好主意啊，刚准备摆烂躺下，低头瞅瞅自己的裤／裆，跑得更快了。 算了，还是让它们啄屁股吧。 啄其他地方更疼！ “我的屁股！救救我的屁股！” 舒明良边跑边嚎，双手背后捂住屁股，两条腿因疼痛叉得特别开，上半身还扭啊扭，像极了一只暴走的大猩猩。 两只野鸡犹如打了鸡血，攻势迅猛，哪怕被舒老太揪住了翅膀，也要伸头啄他一口才罢休。 一番折腾后，两员野鸡猛将再次败倒在舒老太的无情铁手中。 舒明良也被啄怕了，跪坐在草堆里只露出个脑袋，说什么都不肯出来了。 舒老太把四只野鸡捆好，往他面前一扔，叮嘱道：“那你就在这儿看着野鸡，我和你大嫂他们到别的地方找找，看还能找到野鸡蛋不。” 舒明良默默往后挪了几步，哭唧唧地摆摆手，本要拒绝，但想到香喷喷的鸡肉，又硬着头皮答应了。 “去吧，但别走太远，万一再有鸡来啄我，一定要快点过来救我。” “放心，就在这附近，不走远。” 舒老太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转身离开后却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别人走好运，鲤鱼往怀里跳。 轮到他就变成野鸡啄屁股了，啥运气啊。 一群人闷头在草堆里翻找了大半个时辰，最后又收获了六窝野鸡蛋和两只大野鸡。 舒明良看见后手脚并用地从草丛里爬了出来，好奇地问他们：“这回野鸡啄的谁啊？” “没啄人。”颜颜小心翼翼地拽起野鸡翅膀向他展示，“它们的翅膀坏掉啦，不会飞，外祖母一伸手就抓到了。” 舒明良：“……” 合着就该他倒霉呗？ 舒老太把今天的收获归拢了一下，光野鸡蛋就装了两篮子，再加上之前挖的野菜，来时带的容器基本满了。 颜颜也提来自己的小篮子，臭屁地向舒老太炫耀：“外祖母，你看，都是颜宝挖的哦。” 舒老太低头瞅了两眼，里头是有野菜，但更多的是不能吃的野草…… 就，很尴尬。 但自家小孩嘛，哪怕挖了两坨鸟屎，她也得闭眼夸。 “我们颜宝真棒，三岁就这么能干，长大了还得了？” 颜颜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嘻嘻，长大了我要赚多多的钱，变成最有钱的人！” “不愧是咱舒家的女娃，有出息！” 舒老太继续无脑夸，夸完掏出腰间水壶，道：“来，把水壶里剩下的水分分喝了回家，咱们明天再来。” 颜颜接过水壶自己没喝，转头递给了青柏，笑眯眯地说道：“二哥哥先喝。” 青柏举起小手，明明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却生出一种沉到抬不起胳膊的错觉。 他红着脸扭过头，小声道：“妹妹先喝，妹妹喝完我再喝。” 孙氏听见两人的对话，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孩子，一点就通。 第019章 三舅舅骑着大黑狗回来了 这次舒老太长了记性，回去时特意避开村里人走的小路，到家后又立刻关上了院门，找地方安置野鸡蛋和野鸡。 一家人正悄悄忙碌着，外面忽然炸开了锅，吆喝声、惊叫声此起彼伏。 “外面吵吵嚷嚷说啥呢？这么热闹。” 舒老太急着看热闹，把绑了腿的野鸡往厨房里一扔，关上门就跑出去了。 一出门，就见村里小路边站满了人。 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好像在看啥稀罕东西。 颜颜也在门口看热闹，奈何自己腿太短，蹦着看都看不清。 舒老太顺手把她捞了起来，笑道：“外祖母举高高，你可得看清了。” 颜颜疯狂点头，还提前揉了把眼睛。 看清楚村民议论的对象后，小团子惊得嘴巴张成了“o”形。 “是三舅舅！” “三舅舅骑着……骑着大黑狗回来了！” “大黑狗？” 舒老太懵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完更懵了。 那哪是大黑狗啊，分明是只大野猪！ 所以老三今天没白跑，猎了只野猪回来？ 但这画风……好像有哪里不对。 黑脸汉子骑着大野猪在山脚荒地狂奔？ 这是什么清奇的打猎方式？ 这时颜颜从震惊中回过神，赶忙催促自家外祖母：“咱们快去帮忙呀！抓野猪，吃猪肉！” “对对对，去帮忙！” 舒老太放下颜颜，进屋拿了把大铁叉子就冲出去了。 山脚，舒明礼死死揪住野猪颈间毛发，一边随着野猪奔腾跳跃的动作颠簸，一边呕呕吐个不停。 那是跑一路吐一路，等舒老太举着叉子来到跟前，他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娘，快……快救我，我不行了！” 舒明礼双眼含泪，如同看到了救星。 舒老太则嫌弃的不行，“趴好，我试试能不能用叉子捅死它。” 话音刚落，野猪就气势汹汹地向她狂奔而来。 周围村民吓得魂都要飞了，“方婶子，快躲开啊！” “完了，这回方桂芝不仅弄不到野猪，恐怕连命都要赔进去……” “去”字还没发出声，只听见噗呲一声，野猪不偏不倚地撞上舒老太手里的铁叉，利刃穿破喉咙，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舒明礼从野猪背上摔了下来，一边呕吐一边抓起地上的石头往野猪头上砸。 呕一声，哐当砸一下。 一直砸到野猪彻底断了气才罢休。 舒明礼也累得瘫倒在地，一个劲地冲舒老太咧嘴傻乐，“嘿嘿，娘，我抓到野猪了，嘿嘿，以后你可不能再拦我了，嘿嘿……” 舒老太顶着一头猪血，笑着附和他：“知道了，你抓了只野猪，以后娘再也不拦你了。” 闻讯赶来的舒老汉看见这血淋淋的一幕，腿一软跪下了，“老婆子，你……你这是咋了？” “你又来晚一步。”舒老太举起铁叉，如同战胜归来的将军，威风凛凛，“老娘刚才用它插死了一只野猪！” 舒老汉看看死翘翘的野猪，再看看自家媳妇儿子，鼻子酸了，“老婆子，我知道你胆子大、你厉害，但这种事咱还是悠着点。” 要不然他的心脏承受不住啊！ “害，瞧你那胆小样。” 舒老太大大咧咧地抹掉脸上血渍，指挥其他几个明过来搬运野猪。 舒明礼一撸袖子，霸气道：“一只野猪而已，我自己就行了，哪用得着喊别人啊！” 说罢双手拽住野猪的前蹄，轻轻松松把它拖走了。 围观杀猪全过程的颜颜嘴巴全程没合拢过，等周围人少了，蹭蹭跑到舒老太跟前，向她竖起了大拇指，眼里全是崇拜。 “外祖母好厉害，颜颜长大了也要和外祖母一样，用大叉子捅野猪！” 舒老太：“……傻丫头，这可不兴学，咱还是老老实实赚大钱吧，那个更有出息。” 颜颜没接话，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变强变厉害，这样就不会被坏人推一把摔一个屁股墩了。 另一边，一群人堵在舒家门前不肯离开。 和舒老汉关系较好的唐老汉厚着脸皮问：“老哥，这只猪那么肥，你家人再多也吃不完，要不卖给我几斤？” 灾荒年，人都吃不饱，食量大的畜牲就更养不起了，所以过完年十里八村的屠夫就集体失业了。 算起来大家伙也有大半年没吃过猪肉、见过荤腥了，这回赶上老舒家抓了野猪，不弄两斤尝尝味，下回想吃到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了。 唐老汉一开口，其他有想法的也跟着开口了。 “野猪又不是我抓的，我做不了主啊。” 舒老汉拿不定主意，扭头向自家媳妇使了个眼色，“老婆子，卖不卖？” 舒老太点头，“卖！” 现在虽入了秋，但天还是热得不行，猪肉稍微处理不当就要坏，与其守着堆臭肉，还不如卖出去换点银子花。 “老大家的，你去厨房烧锅热水，咱们先把猪毛褪了。” 孙氏看看房门紧闭的厨房，面露难色。 婆媳俩一对眼，舒老太就明白过来了。 厨房里还关着一群野鸡呢！ 本来想闷声发大财，这回可咋搞？ 左右为难之际，村长顶着一脑门的汗来了，连气都顾不得喘，便开始催促大家去镇上买粮。 “都别在这看热闹了，马上回家拿银子屯粮，粮价又涨了，昨天还是一百四十文一斗，今天就涨到一百六了！” 因为北方打仗的风声还没传到富贵镇，一切还有变数，舒老汉也不敢到处乱传。 毕竟事关重大，万一哪一点出了差错，他可付不起责任。 但不说良心又过不去。 所以一大早便偷偷找到村长说了打仗的事。 村长是个谨慎人，当即套了驴车跑到镇上打探消息，一问，粮食又涨价了！ 于是赶紧买了粮食回来，并催促大家屯粮。 大家得知粮价飞涨的消息也慌了，猪肉不吃照样能活，但没粮食可不行啊！ 眨眼间，围在舒家门前的人散光了。 只剩下唐老汉还守在门边对着野猪咽口水。 舒老汉撩起眼皮瞅他一眼，“咋，你还要买？” 唐老汉摇头，狠下心走了，“不买了，等下回吧。” 传完消息的村长连喘几口大气，看看地上的野猪，再看看捋着胡子镇定自若的舒老汉，缓缓竖起了大拇指。 “舒老弟，你家人这两天运气不错啊。” 第020章 颜颜的字比鸡爪挠的还好看 舒老汉心一咯噔，面上却不显半分，憨厚地笑道：“没有没有，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 “你还谦虚上了。”村长捅了下他的肩膀，转移了话题：“屯粮的事儿多亏有你提醒，我先代咱村里百十口人谢谢你。” 舒老汉笑得啊，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没想到他舒光宗有生之年竟能听到嘴上不饶人的村长对他说谢谢。 这感觉，妙不可言！ 村长被他笑得心里直发毛，这表情，怎么感觉要把他吃了呢？ 为了不被吃，村长擦擦脑门的汗珠，扭头就走。 还未迈过门槛，舒老太把他叫住了。 “来都来了，拿串鱼干回去吧。” “这可使不得！”村长连连摆手。 这年头吃的比啥都金贵，平白无故的，他咋好意思拿别人的鱼？ 舒老太不依，硬是把东西往他手里塞，“拿着吧，这两天老是借你家驴车使，怪不好意思的。” 村长实在推脱不过便厚着脸皮收了鱼干，临走前又笑眯眯夸了舒老汉几句，可把舒老汉乐坏了。 送走村长，舒老太、舒老汉和几个明便开始着手处理野猪，几个小的负责挑选合适的木板修整鸡窝，把那几只野鸡安置了。 颜颜跟着七舅舅跑前跑后搬了好几块板子，累坏了，便捧着下巴坐在廊前休息。 这时青柏默不作声地凑了过来。 颜颜眨巴下眼睛看看他，软糯糯地问：“二哥哥，你找我有事吗？” 青柏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献宝似的举到颜颜面前道：“这是四叔上上上次去镇上别人送他的桂花糕，我藏着没吃，给你。” “桂花糕？”颜颜眼睛亮了，她还没吃过桂花糕呢，不过听名字就知道肯定很好吃。 小团子满心欢喜地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头包了一团长满绿毛的不明物体。 “桂花糕长这样吗？” 小团子产生了怀疑。 “好像不是。”青柏挠头，“但我放的就是桂花糕，不会错。” “好叭。”小团子决定相信二哥哥，小心翼翼地拿起绿毛糕，一分为二，自己留一块，剩下那块递给了青柏，“咱们一起吃呀。” 青柏抿唇笑，“好呀。” 两小只同时咬了一口绿毛糕。 一入口，颜颜就感觉不对劲了，那东西又酸又臭，好像在吃一坨粑粑。 她想吐，但又不好意思辜负二哥哥的好意，硬是捏着鼻子咽了下去。 青柏也吃出了怪味，也想吐，但看妹妹都吃完了，只好也忍着恶心吞了下去。 至于手里剩下的两小块，最后被两小只悄悄喂野鸡了。 偷吃绿毛糕的后果就是当天晚上一家人围在桌边吃野猪肉，而两小只却在茅坑上吐下泻。 吐完拉，拉完吐，喝草药都不管用，一直折腾到半夜才好转，把舒老太心疼得直冒眼泪。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件事过后，颜颜在舒家收获了第一个铁哥们。 可以手拉手蹲墙根呕吐的那种铁哥们。 * 第二日，舒老汉和舒明智背着处理好的野猪肉去镇上卖肉。 昨天那只野猪除去下水、猪头啥的，还有一百多斤。 舒老太留了几块好肉，又炼了两罐子猪油，再给木匠铺的老二送两块，剩下的就让他们卖了。 其他人也没闲着，都跟着舒老太出去挖野菜、捡野鸡蛋了。 不过三个病号除外。 除了吃坏肚子的两小只，还有老五舒明信。 他身子弱，昨天跑了一天热坏了，早起脸色有些发白，舒老太见状就让他留在家里带娃。 许是经常生病的缘故，舒明信的长相和气质与其他几个兄弟不同。 他肤色偏白、体型偏瘦，身上透着股文雅的书卷气，颇有种翠竹迎风而立的味道。 受自家祖母影响，颜颜对读书人十分崇拜，整个上午都缠着舒明信问东问西。 “五舅舅，你会算数吗？就一、二、三、四、五，这样的数。” 舒明信笑容和煦，“当然会了。” “哇，五舅舅好厉害！”颜颜夸张地拍拍手。 舒明信点了下她肉乎乎的脸颊，笑道：“没有颜颜厉害，颜颜三岁就会算数，真厉害！” 受到表扬的颜颜眯着眼睛笑起来，两只胖胳膊来回挥舞着，表情得意，犹如一只摇头晃脑的小奶狗。 “颜颜不光会算数，还会写字呢！” “你还会写字？”舒明信来了兴趣，随手捡了根木棍，指指面前的空地道：“来，你写几个字给五舅舅看看。” 颜颜捋起袖子，架势十足地接过木棍，撅着屁股在地上画啊画，画出来两团歪七扭八的不明物体。 舒明信上看下看，横看竖看，看了半天没认出来是啥字，只能虚心请教：“颜颜，你写的什么啊？” 颜颜一摸鼻尖，得意洋洋，“颜颜的名字呀，五舅舅，我写的好不好？祖母说我写的字最好看了，比鸡爪爪挠的还好看！” 舒明信：“……” 比鸡爪挠的好看，这确定是夸奖？ 但面对小团子如此热切的眼神，他也不忍心泼冷水，于是昧着良心夸道：“好看，不过还有进步空间，再练练以后就能摆摊卖字了。” “字也能卖呀？”颜颜惊讶地问。 “当然了，字写得好就是书法家，有讲究的商人开店都要请书法家写牌匾，几个字能卖几十两银子呢！” 颜颜听得心情激动无比，“我决定了，等我长大了，要当书法家，给别人写牌匾！” 青柏拆她的台，“昨天晚上你还跟我说，你长大了之后要当杀猪匠呢，怎么今天又变成书法家了？” 颜颜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可以今天杀猪，明天写牌匾，轮流着来嘛！” 青柏：“……” 好有道理的样子，他竟无言以对。 确定完自己的人生理想，颜颜又巴巴地蹭到舒明信腿边问：“五舅舅，祖母说读了书就可以当大官，有吃不完肉、穿不完的新衣服了，你怎么不去当大官呀！” 舒明信苦涩地笑笑，“傻丫头，读了书还要去考试啊，考完乡试考县试，考完县试还有府试、院试、殿试，全都考上了才能做官。” 颜颜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五个试，也不是很多嘛。 第021章 赚大钱送五舅舅读书 “那五舅舅为什么不去考试啊，考完试做大官，多威风！” “因为五舅舅现在的学问不够啊，还要再念几年书才能去考试呢。” 猜到小团子会刨根问底，舒明信回答完问题又继续道：“但是现在念不成书了，家里连饭都吃不饱了，没有闲钱买笔墨和书本。” 颜颜看一眼他袖口的大补丁，默默垂下了脑袋。 片刻，又精神抖擞地抬起头道：“没关系，颜颜会努力挣钱，有了钱五舅舅就能继续念书啦！” 小外甥女如此贴心，惹得舒明信一阵感动，但感动过后又是一阵酸楚。 “算了，舅舅还是不念书了，就我这身体，三天两头生病，念了书也是浪费钱。” 病弱少年望着林稍金灿灿的阳光，轻轻叹了口气。 脸上是无尽的失望与苦涩。 颜颜心里也酸酸的，鼓着腮帮子思考一阵，抬手拽住了他的袖子，轻声道：“五舅舅，你弯腰。” 舒明信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按照她的要求弯下腰。 小团子踮起脚，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脑袋，奶声奶气地说道：“臭病、破病快走开，离五舅舅远远的！” 舒明信被小团子幼稚的举动逗笑，正想向她解释拍头治不好病，忽有一股暖流自头顶传至四肢百骸，方才还隐隐作痛的肚子竟然真的不痛了！ 颜颜念完“咒语”，一脸期待看向舒明信，“有用吗？” 舒明信疯狂点头，“真有用，舅舅的肚子不疼了！” “哇塞！我也太厉害了叭！” 颜颜高兴得原地乱蹦。 本来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竟然真有效果。 一旁的青柏也忍不住过来凑热闹，“妹妹，你拍拍我的头，我想长高高！” 大方的颜颜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小要求，立刻伸手拍拍他的脑袋，犹如一个慈祥的老父亲，温柔地念道：“二哥哥乖，快点长大、长高高……” 卖肉归来的舒老汉和舒明智看见这一幕，懵了。 “你们俩这是弄啥呢？”舒老汉放下沉甸甸的背篓，好奇地问。 得到好运加持的青柏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问：“祖父，祖父！青柏长高了吗？” 舒老汉的回答相当不走心：“高了，比去年高多了。” 青柏才不管是去年还是今年，反正高了就行！ 于是又兴高采烈地跑到颜颜跟前一顿猛夸：“妹妹，你好厉害啊！” “我也觉得我好厉害啊。” 小团子咧着嘴笑，笑着笑着小胖手就落自己脑袋上了。 并趁着没人发现用力摸了好几下，嘴里念道：“颜颜乖，快点长大，挣多多的……” “钱”字到了嘴边又自动消音了。 因为小团子瞧见了舒老汉手里的银子。 明晃晃的一大坨，比祖母留给她的还大一圈！ 舒明信也大吃一惊，“这是卖野猪的钱？怎么这么多？” “运气好呗，上街就遇到个财大气粗的富贵老爷，连称都不带称的，直接二十两银子包圆了！” 舒老汉笑眯眯地揉揉颜颜的脑袋，对小团子是福星的事已经深信不疑了。 要是论斤卖，百来斤猪肉累死也卖不了这么多银子！ 颜颜又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数了两遍没数明白，但确定了一点：二十两银子超级多！ 她眨巴着眼睛看向舒老汉，语气中难掩兴奋：“有了银子，五舅舅是不是又能去念书了？” 舒老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舒明信先说话了：“乖颜宝，二十两银子不够，再等等吧。” 二十两银子买米买面能买一堆，但买书本笔墨这种金贵东西，还真不够花。 刚才的那股激动与兴奋劲过后，舒明信很快冷静下来。 就算身体真的变好了又能怎样？ 家里这么穷，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没成亲，他哪来的脸面用哥哥娶媳妇的银钱读书？ 所以读书这种事，在梦里想想就好了。 但颜颜却实打实地把要赚大钱送五舅舅读书的事放在了心上。 抓鲤鱼、捡野鸡蛋这种活只能让家里人填饱肚子，要赚钱还是得想其他办法才行！ 小团子往廊前的石块上一坐，揪着腮帮子上的软肉开始苦思冥想。 一开始没什么头绪，后来不知道为啥，脑瓜子灵光一闪，突然冒出来好多新奇玩意儿。 比如人参、灵芝、鹿茸、虫草、何首乌…… 虽然她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但潜意识里就知道它们很值钱。 比她都值钱！ 确定目标后，颜颜立刻向小青龙求助，心里默念：“小青虫，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人参、灵芝吗？” “去山上找啊。”小青龙蹭一下跳了出来，悠闲地甩着尾巴道：“山上好东西可多了，想发财上山就对了。” “可是外祖母不让我上山，怎么办？”小团子垮了脸，委屈巴巴。 “啊这……”小青龙卷起尾巴，认真地帮她想办法：“你可以先跟她讲道理，要是道理讲不通你就……” “就咋样？” “就在地上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哭，这样你外祖母肯定会同意的！” 小青龙言辞振振、底气十足，却收获了小团子的一枚白眼。 “我怀疑你想害我挨打。” 之前邻居胖娃就喜欢撒泼打滚，每滚一次就挨一顿竹笋炒肉，哭得老惨了。 她可不想变成胖娃二号。 权威受到质疑的小青龙生气了，傲娇地哼了一声道：“不相信算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一甩尾巴走了。 “自己想就自己想，哼！”小团子气鼓鼓地撇撇嘴，也哼了一声。 藏好银子的舒老汉恰好听见这一声冷哼，笑着问她：“颜宝，有人惹你生气啦？” 颜颜摇头，“没有，我一点都不生气，一点都不难过。” 这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还说自己没生气，糊弄鬼呢？ 舒老汉往她身边一坐，温声细语地问：“到底啥事啊，跟外祖父说说，说不定外祖父能帮上忙呢？” 颜颜抠着手指头，用极其不信任地语气问他：“外祖父能让外祖母听话吗？” 舒老汉：“……” 这种问题还用问？ 当然是不能啦！ 但当着孩子的面，他没好意思张嘴。 最后结结巴巴地挤出句话：“你想让外祖母听啥话啊？” 第022章 威武霸气的朝天辫 颜颜心中生起一丁点希望，“我想上山挖人参，卖多多的银子，然后送五舅舅读书。” “挖人参？”舒老汉失笑，“傻丫头，人参可是稀罕东西，哪是咱想挖就能挖……” 不对啊，凭他外孙女的运气，别说人参了，就是挖出金矿都不稀奇！ 意识到这一点，舒老汉激动了，“行，上山挖人参，你外祖母那边我来搞定！” “真的吗？太好啦！” 小团子喜出望外，扭头亲了下舒老汉的老脸，奶声奶气地夸道：“谢谢外祖父，外祖父真厉害！” 舒老汉摸着刚被小团子亲过的半张脸，高兴得魂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他外孙女也太可爱了吧！ 长得可爱、声音可爱，亲他的模样更可爱！ 不愧是他舒光宗的外孙女！ 舒老汉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对红绳，笑眯眯地说道：“看，外祖父给你买的头绳，整个小摊最漂亮的一对！” 头绳红艳艳的，中间有朵小花，末尾还缀着漂亮的流苏穗，的确好看。 颜颜喜欢得不得了，立刻蹲到舒老汉身前催促他帮自己扎辫子。 气氛到这儿了，舒老汉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扎辫子，捞起梳子就开造。 祖孙俩折腾半天，总算把一对小揪揪绑结实了。 就是位置稍微有点歪，一个辫子竖在头顶站得老高，另一个辫子跑到了左耳后头。 家里没有镜子，小团子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便摸着头绳上的流苏穗子，兴冲冲地问外祖父：“好看吗？是不是特别好看？” “当然了，我舒光宗的外孙女是遥水村最靓的丫头！” 舒老汉捋着胡子欣赏一遍自己的劳动成果，那是越看越喜欢。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又黑又亮，犹如山间的一泓清泉，看得人心情舒畅。 小脸肉嘟嘟、圆滚滚的，还特别白，配上红艳艳的流苏穗，像极了喜庆的年画娃娃。 这么漂亮的娃娃不抱出去炫耀一圈，好像有点可惜。 舒老汉一伸手把小团子抱了起来，喜滋滋地说道：“走，外祖父带你出去玩！” 祖孙俩刚出门就遇到了遛弯的唐老汉。 舒老汉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了唐老汉的肩膀，“唐老哥，你看看……” 唐老汉一脸莫名：“看啥？” “我外孙女啊，漂亮不？” 舒老汉抱着小团子硬往他面前杵，就差没怼脸上了。 小团子也特别配合，咧开嘴笑笑，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牙齿，极为乖巧地喊了声：“唐爷爷。” 唐老汉心肝颤了颤，即使对舒老汉这种强行炫娃的做法很不满，当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丫头真乖，这小辫子扎得真精神。” 说着还试图摸一把她霸气的朝天辫。 这时舒老汉不乐意了，身子一扭躲了过去，并傲娇地表示：“这是我外孙女，不许你摸！” 唐老汉气得扭头就走，“不摸就不摸，谁稀罕呐！” 气走了死对头，舒老汉更得意了，抱着小团子把遥水村人多的地方走了个遍。 每见到一个人，就凑过去和人搭讪：“孩他叔，吃饭了吗？” “孩他婶，在乘凉啊？” “嘿嘿，你看这是我外孙女颜颜，漂亮不？” 得到肯定的夸奖后他就得意地哼哼两声，颇有种高中状元衣锦还乡的派头。 祖孙俩在村里晃了一大圈，最后迎面撞上了挖野菜回来的舒老太等人。 瞧见外孙女那站得笔直的冲天辫，舒老太被雷得外焦里嫩，“我的亲娘哎，你咋把颜宝的头发祸害成这样了？” 多漂亮一娃娃，硬是被整成了一个头顶红花的大白萝卜。 除了“奇葩”二字，再想不出其他形容词了。 舒老汉还不服气，弱弱辩解道：“哪祸害了，这不挺好看的吗？” “对，好看的很！这么好看咋没见你给自己梳这样的发式呢？” 舒老太剜他一眼，一伸胳膊将小团子抢了过来，语重心长地叮嘱道：“颜宝啊，以后可别再让外祖父动你头发了！” 颜颜捋了捋头顶的小揪揪，不愿接受现实，“真有这么丑吗？” “呃……其实也不是很丑吧，就是有点不好看……” 颜颜：“……” 这不就是很丑的意思吗？ 所以她顶着这么丑的辫子，在村里逛了一下午？ 而且还把村里叔叔婶婶、大爷大娘挨个叫了一遍…… 呜呜，好丢人啊！ 比头扎泥坑还丢人！ 小团子把脑袋埋进了舒老太怀里，瓮声瓮气地嚷嚷：“外祖母，快回家，我不想在外面玩了！” “好，咱们回家。” 舒老太一把扯开小团子头顶滑稽的朝天辫，回头指挥舒老汉：“把篮子提上，小心点，里头有好东西。” “啥好东西啊？” 舒老汉提起篮子随手扒拉两下，翻开上层野菜，下面竟然藏满了野鸭蛋，个个都有小孩巴掌大，瞧着喜人的很。 “呦，今儿不捡野鸡蛋，改捡野鸭蛋了？” 舒老太接道：“昨天去的那片沟渠全是人，找不到啥东西了，我们又换了个新地方。” 舒老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想到中午答应外孙女的事情，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那个……现在野菜不好找吧，我看咱村好多人都在外头挖野菜。” “可不是嘛，田间地头到处都是人，再等两天估计人更多。” 说起这个舒老太就犯愁。 别人愁找不到吃的，她是愁东西太多，想低调都没办法。 你想想，别人扒拉半天就挖两棵野菜，你一会儿捡几个鸡蛋，一会儿抓两只野鸡，不是妥妥拉仇恨的吗？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她今天特意找了个偏僻的地方。 好在收获不错，上百枚野鸭蛋，裹点盐放罐子里腌起来，能吃好久。 不过照这个情形看，等到明天后天，捡鸭蛋的地点也要被发现，到时候再想找其他地方就难了。 舒老汉见媳妇接了话茬，立刻顺着她的意思道：“其实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去那里能找到更多好东西，也没多少人打扰。” 舒老太斜他一眼，“有话直说，别在这给我挖坑。” 舒老汉：“……” 可恶，又被拿捏了！ “要不咱们跟着老三一块上山吧，有颜颜在，肯定不会出事。” 说着还挤眉弄眼地向舒老太使了个眼色。 第023章 娶个和外祖母一样的媳妇 颜颜在旁边点头附和，“我们一起，人多，什么都不用怕！” “你们祖孙俩啊……”舒老太无奈叹气，“晚上我问问老三，真没问题的话咱就去。”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小路上就出现了舒明礼的身影。 “三舅舅，快来啊！三舅舅！” 小团子趴在外祖母肩上拼命挥胳膊，犹如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麻雀。 另一头的舒明礼看到颜颜如此热烈地欢迎他，不仅没笑，反而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唉，外甥女太喜欢他了也是个问题。 一天不见就这么想念，要是分别个两三天可怎么办哟！ “乖宝，三舅舅来啦！” 舒明礼一手提野兔，一手抓野鸡，风风火火地跑到小团子面前。 嘴一咧，笑得犹如某智商不高的大型犬。 舒老太嫌弃死他这个傻样了，摇摇头道：“收起你的嘴脸，娘有正事要问你。” “啥正事？”舒明礼一边答话，一边腾出只手往怀里掏东西，最后掏出把红果果往颜颜手里塞，“三舅舅知道你爱吃这个，特意爬树上摘的，拿着吧。” 颜颜握紧拳头，坚决不接。 三舅舅到底是从哪看出来她爱吃这东西的？ 这么酸，给狗吃，狗都要摇着头跑吧！ 舒老太看出小团子的抗拒，扭身挡住他硬塞的大手，黑着脸道：“你留着自己吃吧，别来祸害颜宝。” 舒明礼想解释两句，但迫于老太太的眼神威胁，只得乖乖把手缩了回去。 舒老汉见三人掰扯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急了，揪着舒明礼问起了山上的情况。 不明情况的舒明礼还以为自己收获太少，要被剥夺上山打猎的机会了。 所以不管舒老汉问啥，都一股脑地往好的方面回答。 于是舒老太也痛快地答应了颜颜明天会带领全家人上山挖野菜。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回到家，孙氏开始清洗处理野鸭蛋，舒老太则做起了晚饭。 取出昨夜用草木灰搓过两遍的猪大肠，又依次用淘米水、醋、盐搓洗几遍，直至搓到一点黏液都挤不出来才罢休。 接下来就是大火爆炒了，花椒、生姜、茱萸不要钱似的往锅里加，大肠还没炒熟，香味先飘了一院子。 颜颜托着下巴蹲在厨房门口，馋得哈喇子流一地。 外祖母炒的菜可真香啊，她做梦都不敢梦这么香的菜！ 过了一会儿，青柏也加入了蹲守队伍。 两小只望眼欲穿地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饭菜出锅。 不等舒老太叫人，两小只已经乖乖在桌边等着了。 刚炒好的猪大肠还冒着热气，肥嘟嘟的肥肠卷中夹杂着绿绿的葱花和红红的茱萸，表面还裹了层闪闪发亮的油脂，别提多诱人了。 颜颜舔了舔嘴唇，悄咪咪地和二哥哥交换眼色，“二哥哥，我饿了，你呢？” “我也饿，特别饿，能吃掉一大盘炒肥肠！”小青柏语气豪迈。 端菜进来的舒老太恰好听见这句话，毫不留情地浇灭了两只小馋猫的美食梦：“这道菜太辣了，你们不能吃，外祖母单独给你们俩蒸了鸡蛋羹，炒了小泥鳅，你们吃那个。” 两小只傻眼了，昨天的猪肉不能吃，今天的炒肥肠还不能吃，呜呜，他们也太惨了吧！ 舒明良还在旁边幸灾乐祸：“让你们俩吃独食，下回还吃不？” 颜颜傲娇地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他。 原本最听七叔话的青柏也不接话了，牵着妹妹的手往外走，“祖母心最软了，咱们去求求她吧。” 两小只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孤立的舒明良挠了挠头，好端端的，他的小弟怎么被人拐跑了？ 在两小只的猛烈攻势下，舒老太最终软下心肠，答应给他们每人分两块肥肠尝尝味。 肥肠入碗，颜颜立刻夹了一块塞进嘴里，浓郁的香辣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很刺激，但真的很好吃！ 又麻又辣，又香又弹。 原来臭臭的猪大肠也能变得如此美味！ 饿了大半天的小馋猫得到极大满足，抱着碗原地转起了圈圈。 “外祖母炒的菜好好吃哦！” “外祖母一定是全世界做饭最好吃的人了！” “外祖母也太太太厉害了叭！” “……” 一串串彩虹屁吹的舒老太开始飘了。 本来忙碌一天还要做饭是件挺烦心的事儿，听了外孙女的彩虹屁，她瞬间感觉自己还能再干五十，不，一百年！ * 第二日颜颜天不亮就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闭眼就看见好多人参宝宝在向她招手。 人参、银子，我来了！ 小团子躺不下去了，毛毛虫似的从被窝里钻出来，蹑手蹑脚地往下爬。 爬到一半舒老太和舒老汉都醒了。 老太太转头看看天色，揉着眼坐了起来，“外母给你穿衣裳梳头，梳完头咱们去做早饭。” “早饭我来做吧，你把颜宝照顾好就行了。” 舒老汉翻身下了床，动作麻利地套衣服。 舒老太乐得清闲，“行，你做吧，多淘点米，爬山太费体力。” “知道啦。”舒老汉摆摆手，打着哈欠出了卧房。 颜颜看着外祖父的背影，好奇地问：“外祖父也会做饭吗？” 舒老太不假思索道：“会啊，你外祖父又不是没长胳膊没长腿，为啥不会做？就是人太笨，做的不怎么好吃。” “原来男的也会做饭啊。” 小团子若有所思，“以前在那个家，我大伯父从来不做饭，他说厨房只有女人能进，男人进了会没出息。” 舒老太嗤地笑了，“听他胡说八道！外祖母跟你说，在外头能种田挣钱，在家里会做饭疼媳妇的才是好男人！ 像那种没一点本事，还在家里装大爷耍横的男人不能要，颜宝千万记清楚了！” 小团子刨根问底：“那女人呢？啥样的女人不能要？” “咋，颜宝问这个，是想娶媳妇了？”舒老太掐掐她的脸蛋，笑着逗她。 没想到小团子把这话当真了，鼓着腮帮子认真想了一会儿道：“有人愿意嫁我就娶，娶个像外祖母这样的，长得好看，还会做饭！” 舒老太被她哄得哈哈笑个不停，“你外祖母都一把老骨头了还好看呢，你可真会哄人，哈哈哈……” 第024章 山里奇怪的灰棍子 如舒老太所言，舒老汉的厨艺确实不咋滴。 一锅粥煮成了干饭，菜是小杂鱼、小河虾混着青菜叶子大乱炖，黑乎乎的一大锅，简直惨不忍睹。 唯一的优点是分量足，把几个小崽子撑得直打饱嗝。 吃饱喝足后，一家人带着镰刀、铁铲等工具整整齐齐上了山。 路上，几个崽子兴致勃勃地分享起今日上山的目标。 舒青松：“我想像三叔那样，抓一只野猪，然后骑着它下山，在村子里转一圈！” 那画面，想想就威风！ 舒明礼一听见“野猪”两个字胃里直抽抽，连忙摇着头走了。 相比之下舒青柏的愿望就朴实得多：“我想抓几只野鸡，捡一筐野鸡蛋。” “你可别！”舒明良条件反射，立马捂住了屁股，“我不想再看见野鸡了！” 再来一次他的屁股恐怕要报废！ 两个青同时转头看向颜颜，“你呢？你想要什么猎物？” 颜颜掰着手指头，念经似的数了起来：“我想要好多人参、好多鹿茸，好多灵芝……” 小团子每说一句，舒老太的心就咯噔跳一下，最后直接上手捂住了她的嘴，“差不多就行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万一把老神仙惹恼了就完犊子了。 颜颜咂摸下嘴，“好吧，那就要这些吧。外祖母，你呢，你想找什么东西？” “外祖母不挑，有啥要啥，不过要是能找到能当粮食吃的东西就更好了。” 颜颜惊讶：“家里不是有好多肉肉吗？还不够吃的？” “当然够了。”舒老太笑，“但是肉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顿顿吃啊，总得吃点粮食垫肚子吧？” “好像也是哦。” 颜颜用舌头顶了顶牙缝，其实肉吃多了也不好，因为——太容易塞牙了！ 山脚处经常有村民来往，找不到什么好东西，等到了半山腰，动植物种类就丰富起来了。 各种野草野菜、小鸟昆虫应有尽有。 看着四处乱窜的野兔，和蹦蹦跳跳的鸟雀，舒明礼惊呆了。 “以前过来的时候也没见山里这么热闹啊，今儿是咋了？” 舒老太心中了然，却不明说，气定神闲地说道：“兴许是它们在林子里待时间久了，想出来透透气呗。你管那么多干啥，直接上手抓就是了。” “不用上手，我有这个……” 舒明礼得意地举起了手里的弓箭，然后瞄准了不远处埋头吃草的野兔。 “嗖”一下，正好射中了野兔的大腿。 “哇塞！” 现场惊呼声一片，颜颜激动得手都拍红了。 “三舅舅好厉害，等我长大了也要变成像三舅舅一样厉害的人！” 被外甥女如此夸奖，舒明礼心中暗爽，感觉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拉弓射箭，再拉弓再射箭，基本每一发都有收获。 小的有野兔、野鸡、斑鸠，大的有野山羊、野鹿…… 上山的路上还扬言要寻宝的颜颜立刻把自己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跟着哥哥们四处奔跑着捡猎物。 别看她腿短，关键时刻跑得飞快，两条小短腿愣是跑出了重影！ 舒老太等人则提着竹篮在附近挖起了野菜，蒲公英、一点红、野茼蒿…… 只有舒老汉还惦记着颜颜口中的人参，撅着屁股一棵草一棵草地扒着找，最后腰都直不起来了也没找到一个值钱的东西。 舒老太把刚挖出来的一大簇蒲公英放进筐里，嗤笑着嘲讽他：“做人呐，还是得脚踏实地，想一口吃个胖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我又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老三、老四！” 舒老汉气哄哄地辩解道：“万一真找到个人参啥的，老三老四的媳妇不就有着落了吗？” “啊对对对，那你找呗。” 舒老太敷衍地应道，一铲子下去又挖出一大簇野菜。 她抖了抖菜根上的碎泥巴，正要往框里丢，忽然发现菜里夹着根灰不溜秋的棍状物。 而不远处的稀疏草丛间，长了好多根同样造型的灰棍棍，有些老得发黑了，有些生了叉，外形酷似鹿角。 “这啥玩意儿？我咋从来没见过？” 舒老太心生好奇，举起铲子准备再挖出来一个看看是什么东西。 结果舒老汉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跟护宝贝疙瘩似的，牢牢圈住了那片灰棍棍，“不许乱挖，这是宝贝，挖断了咋办？” “宝贝？啥宝贝啊？”舒老太赶紧收回铲子，怕误伤到宝贝，还特意把篮子往旁边提了提。 舒老汉：“我也不认识，但直觉告诉我，它们就是很值钱！” 舒老太：“……” 真想一铁铲把这死老头子铲了！ “别瞪我呀，我先挖一棵出来看看，说不定真是好东西呢？” 舒老汉讪笑着捋一把胡子，回头抢走老大手里的铁铲，小心翼翼地挖了起来。 然后——越挖越深，越挖越深…… 那灰棍也就手指头长，结果下面细细的根须一直往土里延伸，挖了半天没挖到头。 舒老汉累瘫了，坐在土坑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道：“老天爷啊，这到底啥玩意，咋这么能长？” 这是要累死他的节奏啊！ “外祖父，你在挖什么啊？” 提着野兔的颜颜从旁边路过，见状好奇地问。 “宝贝，外祖父在挖宝贝。” 舒老汉灌了一气凉水，活动活动胳膊，继续开挖。 颜颜一听见有宝贝就走不动道了，伸长了脖子凑过去看热闹。 “咦，这不是黑……黑什么菌吗？” 老两口同时扭头看向小团子，“你认识？” “好像认识……”小团子揪揪脸上的软肉，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那它值钱吗？”舒老汉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颜颜指指长出来的灰棍子，“这个不值钱。” 舒老汉脸一垮，撂下铲子要罢工。 小团子奶声奶气地继续道：“但是它的下面有个东西很值钱，好像叫……叫乌灵参！” “乌灵参？”舒老汉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人家都叫“参”了，价钱肯定不会便宜。 所以，挖就完事了！ 舒老太和他想的一样，于是野菜也不挖了，抬手叫来几个明，一群人吭吭哧哧地挖了起来。 闷头挖了二尺多深时终于有了新发现。 “这是个蚂蚁窝吗？” 舒老汉嘀咕一声，弯下腰顺着废弃蚁穴一通扒拉，最后拽出来两个鸡蛋大小的黑蛋子。 第025章 老二出事了 “是它，是它，就是它！” 颜颜指着黑蛋子，激动得像个小虾米，小脚蹦跶个不停。 其他人被她的情绪感染，干起活来更有劲了，一鼓作气又往下挖了一尺多深。 废弃的白蚁洞穴完全显露出来，生长在蚁穴坑洞里的乌灵参自然也无处可藏。 舒老太粗略地数了一遍，大概有二三十个黑蛋子，顿时激动得双手直打颤，“我的老天爷，这也太多了吧！” 说完兴奋地看向蹲守在坑边的小团子，问：“颜宝，你知不知道这些能卖多少银子？” 小团子摇摇头，“不知道。” 她连自己为啥认识这玩意儿都没搞明白呢，怎么可能知道能卖多少银子？ “管它能卖多少银子呢，先弄回家再说！” 舒老汉顺手捞了个竹篮，把里面的野菜一倒，兴高采烈地拽起了乌灵参。 最后竟然弄了半篮子！ 舒老太看看筐里油光发亮的黑蛋子，再看看远处堆成小山的猎物，忽然有种身在梦里的恍惚感。 “今天就到这儿吧，先回去把这些东西处理了，再多就不好弄回家了。” 舒明礼表示不同意：“怎么不好弄回家了？有我在，再来一头猪都能扛回家！” 舒老太斜他一眼，“谁说你了，我是怕背篓被压坏了。” 舒明礼：“……” 算了，当他没说。 和之前一样，为了掩人耳目，下山前大家提前将猎物和乌灵参上面盖了层野菜，还专门走了条人少的小路。 即使如此，回去的路上还是碰见了同村挖野菜的婶子大娘。 她们奔波了大半天也就挖了小半筐野菜，所以看见舒家人满满当当的背篓、竹篮时，难免要凑上前打探下情况。 舒老太想着家里粮食差不多够吃了，今天又挖了那么多值钱的乌灵参，便很大方地告诉她们山上还有野菜，谁胆子大可以去挖。 至于能不能挖到，能挖多少，就看她们自己的本事和运气了。 回到家，关上院门，一家人围成一圈分享今日的战果。 舒老太先将所有猎物清点一遍，安排舒明智：“野鸡、野兔啥的，肯定吃不完，明天你和老大把它们背到镇上分老二几只，剩下的卖了。 野菜还是和之前一样，过了水晒成菜干，我看咱家菜干存得够多了，下一趟可以少挖点。 至于这个乌灵参……” 舒老太拍拍黑蛋子上的泥土，为难地看向颜颜，“这个该咋处理？是直接卖，还是晒成干？” 颜颜眨巴眨巴眼睛，一言不发地往地上一蹲，揪着腮帮子开始苦思冥想。 片刻，扬起脑袋目光炯炯地说道：“我想起来了，先洗一洗，泡水里看是不是好货！” “泡水里咋看？”舒老太没听明白。 小团子一本正经地解释：“能沉水里的是好货，漂起来的不好。” “明白了，我这就倒盆水来。” 还没等舒老太去厨房舀水，舒老汉就端着水盆一马当先地冲了过来，大喊道：“都让让，水来了！” 经过验证，半筐乌灵参竟然有一大半能沉入水底！ “发财了，这下真发财了！” 舒老汉心里那个乐啊，“回头把乌灵参卖了，咱就给老三、老四一人娶一个媳妇，给颜宝买好多好多漂亮衣裳，把老五送到县里学堂念书……” 舒老汉把家里人数了一遍，说到最后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真没想到我舒光宗也有今天呐！”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舒老太笑话他，笑完自己却忍不住将颜颜抱起来狠狠亲了好几口，“乖颜宝，谢谢你，谢谢你……” 小团子大脑空白了几秒，然后扭头啵啵亲了老太太好几口，嘿嘿笑道：“乖外祖母，不客气，不客气……” 中间笑得太投入，一不小心掉出来一串哈喇子。 “哈哈……”舒老太大笑着替她擦擦嘴角，问：“颜宝这是饿啦？外祖母给你做饭去，以后咱们跟之前一样，每天吃三顿饭！” 毕竟吃饱饭才有力气出去寻宝嘛！ 这时舒明礼小心翼翼地举起了右手，“娘，我能给顾叔送只野鸡吗？他好久没捕到猎物了。” 他口中的顾叔，顾大勇是遥水村唯一的纯猎户，二十年前逃难至遥水村，后来直接在遥水村后安了家，娶了隔壁村的姑娘，又生了个闺女。 后来他媳妇去世也没有再娶，自个儿守着闺女过了十来年。 舒明礼幼年十分淘气，经常偷偷跑到山上玩耍，一次被毒蛇咬伤险些丢掉性命，幸亏被顾大勇及时发现才救回一条小命。 后来顾大勇见舒明礼力气大，又有射箭天赋，有时上山打猎还会带着他，教他各种捕猎技巧。 一来二去，两个相差了十来岁的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去年顾大勇在山上打猎时被凶悍的野猪顶伤了胳膊，一直没好，再加上灾荒的缘故，他上山的次数就变少了，日子自然也变难了。 顾家的情况舒老太也了解，于是很干脆地同意了舒明礼的请求，并让他再送块野猪肉过去。 舒明礼走了没多久，舒家的院门被人拍响了。 来人是村长的大儿子舒长顺。 他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脸红得跟要滴出来血似的。 一见到人便喘着粗气道：“三叔三婶，大事不好了！明义被镇上的流民害了！” “你说啥？”舒老太腿一软，幸亏孙氏在旁边扶了一把才没倒下去。 舒老汉的眼睛也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舒长顺赶忙摆着手道：“不是，三叔三婶你们先别急，明义还没死，就是情况不太好，还在镇上医馆躺着呢！”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舒老太背过身子擦擦眼泪，但泪珠子却越淌越多，止都止不住。 颜颜靠在她的腿边，脑袋贴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掌蹭了蹭，轻声道：“外祖母不哭，二舅舅一定会没事的。” “嗯，有颜宝在，老二一定不会有事！” 舒老太稍微镇定了些，吸吸鼻子看向舒长顺，问：“你家驴车空着吗？能不能借我们用用？” 舒长顺热心地解释：“马上就空出来了，我和我爹本来在镇上买粮食，一听说名义出事了就马上赶回来了，现在我爹在家卸粮食，卸完粮食就送你们去镇上。” 第026章 猫哭耗子假慈悲 “麻烦你们了，谢谢，谢谢……” 舒老太连连向他道了好几声谢，后来想到什么又赶紧回去把昨天卖野猪的银子装了起来。 舒老汉指指筐里刚洗好的乌灵参问：“这个呢？” “一并带上吧，万一这些银子不够，还能用它们补上。” 未多时，村长赶着驴车来了。 舒老太抱着颜颜、舒老汉提着用破布蒙着的乌灵参爬上了驴车，其他人只能在家干等着。 好在遥水村离富贵镇不是很远，一行人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舒明义就诊的医馆。 还未进门，先听到了屋内妇人凄惨的哭声：“说了不让你乱跑，你非要作精往家里跑，现在好了，驴车没了，人也倒下了，你准备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 医馆的伙计在旁边小声劝说：“嫂子，病人已经昏过去了，你就是哭出花来他也听不见，不如让他安生睡一会吧。” 不劝还好，劝完妇人哭得更厉害了。 不仅妇人哭，妇人旁边的小男孩也跟着哭。 舒老太走进医馆，看看榻上生死未卜的舒明义，再看看胳膊缠了纱布的舒青枫，心跳得飞快。 “老二家的，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老二媳妇杨氏擦擦眼泪看向来人，视线扫到舒老太怀里的颜颜时，目光闪了闪。 最后别过头哽咽道：“昨个儿爹不是去店里了吗，明义听说外甥女到遥水村了，就想带着青枫回去看看，谁知道半路碰上了流民抢劫。 明义被人敲中后脑勺，当场就昏了过去，青枫也被划了一刀，驴车也被他们抢走了……” 说着说着，杨氏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那驴车可是她爹攒了三年的钱才买下来的！ 舒老太没空安慰她，转头问医馆的伙计：“小哥，我家明义和青枫现在咋样了？” 伙计指指缩在角落抹眼泪的舒青枫，“小的没啥事，伤口不深，养几天就好了，大的……我也说不好，让我师父跟你们说吧。” 话毕，转身把后院的老大夫喊了过来。 老大夫打量一遍舒老太等人，让伙计搬来凳子让他们坐稳了才开口：“病人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因为伤的是脑子，我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能醒过来。” “您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能不能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造化好了，说不定很快就醒了，造化不好，可能就……” 后面的话大夫没说完，但舒老太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所以我们只能等着？等多久会有结果呢？” “病人身体强壮，这两天应该不会有事，但两天后再不醒就只能用参汤吊着性命了，大概还能吊个十天半月。” 老大夫瞟一眼几人朴素的衣着，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建议就等这两天吧，人参贵重，一般人家负担不起，而且以他的状态，就算后头醒了也得不少银子花……” “我们救人！”舒老太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能拖多久拖多久，无论花多少银子我们都愿意，请大夫一定要救救我家明义。” “你们确定吗？光一根老参就得上百两银子，中间还要用其他药材，具体要花多少我都说不准。” 舒老太偏头和自家男人对视一眼，坚定地点头道：“救！必须救！” 这时杨氏忍不住说话了：“爹、娘，那个……这两年木匠铺的生意不太好，没赚到啥钱，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要不咱……” “别治了吧”几个字压在喉咙口，到底没狠下心说出来。 “这笔银子我们来出，明义是我儿子，我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舒老太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其实她一直都没看上老二媳妇，只是这门亲事是老木匠主动提起的，老二又点头答应了，当父母的也不好意思拒绝。 杨氏这个人吧，坏倒没坏到哪里去，干活也麻利，就是心气太高。 因为自己是镇上的姑娘，就有点看不起村里人，一心想攀高枝嫁到城里，奈何阴差阳错嫁给了村里汉子舒明义。 不过这些年老二一家大多数时间都在镇上住，婆媳间倒也没产生啥大矛盾。 眼下舒老太正为儿子的身体烦心，更没工夫跟她掰扯，表明态度后就不搭理她了。 “外祖母，颜颜可以去看一看二舅舅吗？” 小团子碰碰老太太的手背，小声地问。 舒老太整理下情绪，把她放了下来，道：“小心点，不碰到他的头就行。” “嗯。”颜颜点头，迈着小碎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男人搭在床沿的大手，然后虔诚地闭上了眼睛：“求求了，快让二舅舅好起来吧！” 坐在门边的杨氏看见这一幕愤恨地攥紧了拳头。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 要不是为了回家看这衰神，明义会出事吗？ 现在人都倒下了，你过来摸摸手、说两句假惺惺的话有啥用？ 舒老汉注意到她愤愤不平地表情，舔舔唇道：“老二家的，要不你先带青枫回家吧，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孩子肯定吓得不轻，你把他带回家好好哄哄，这里有我们呢。” 杨氏见自家儿子嘴唇都干裂了，心疼得慌，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舒老汉扫过她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老二媳妇对老二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啊。” “自己选的媳妇能怪谁？”舒老太接下话头，“我现在就盼着老二能醒过来，只要人还在，其他啥都不是事。” 颜颜回头，用力地点点头道：“外祖母放心，二舅舅一定会醒来的！” 一天不醒，她就在床边守一天； 两天不醒她就守两天，总有一天会醒的。 她可是自带好运的人呢！ 舒老太心里暖暖的，“嗯，外祖母相信你……那啥，老头子你去外头给颜宝买点吃的，折腾半天肯定饿了吧？” 颜颜揉揉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本来想说不饿，但突然想到外祖母和外祖父也会饿，于是点了下头。 舒老汉出去转了一圈，正好碰见一群要饭的流民，跟土匪似的，见到人就往上冲，有个汉子没防备，一下被流民团团包围，最后连裤子都没保住！ 幸亏他反应快，脚底抹油逃了。 第027章 到手的宝贝又飞走了 之后他在街上转了一圈，发现包子铺、烧饼摊啥的全都关门了，只剩下两家酒楼还在营业。 酒楼的东西贵啊，他在外面晃荡半天没舍得进去，最后还被势利眼的伙计熊了一顿，撵滚蛋了。 舒老汉只能回到医馆，厚着脸皮从老大夫媳妇那里买了几个窝窝头和一碟子青菜。 颜颜拿到窝窝头只掰了一小半留给自己，剩下的递给了老太太，“外祖母，吃饭，吃饱了才能照顾二舅舅。” 舒老太看着她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窝窝头，不知为啥，眼泪又掉下来了。 怪不得张家老太太会掏心掏肺地对小团子好，这么聪明懂事的娃娃，让人如何不疼啊！ 舒老太抱紧小团子揉了揉她的头发，“嗯，外祖母吃饭，颜宝也吃，今天咱先在医馆住下，有啥想要的尽管跟外祖母说。” 颜颜举起手里的窝窝头，眯眼笑道：“有这个就好啦，颜颜很好养的。” 舒老汉也掰了一块窝窝头吃，咬了一口越嚼心里越难受，看看面色苍白的舒明义问：“老二就这么躺着，不用喂水喂饭吗？” 舒老太也觉得不妥，便到后院询问老大夫。 去的时候不太凑巧，老大夫正黑着脸坐在厨房门口喝稀粥，一边喝一边跟媳妇吵架：“我忙了一天，连个窝窝头都吃不到，没天理呀！” 舒老太低头看看手里的窝窝头，赶紧塞嘴里嚼吧嚼吧咽了，省得被老大夫瞧见了拉仇恨值。 见有外人过来，老大夫立马收了音，表情和煦地问道：“老妹啊，你找我有啥事吗？” “那个……”舒老太使劲顺了顺喉咙，吃得太急差点被噎死喽，“我想问问我家老二还用喂水喂饭吗？” “水可以喂一点，饭不用喂，喂了他也吃不下去，不过你们要是想让他多撑一段时间，可以从今天就开始喂参汤。” “那今天就开始喂吧。”舒老太将腰间荷包扯了下来，“就是价钱不知道咋算的。” 老大夫看她如此痛快，把碗一撂，进了隔壁存药房翻箱倒柜地找，最终从木匣子里翻出个巴掌大的人参。 人参肉质肥厚，根须交错延伸了老长，一看就是好货。 “这个是我前些年收的百年老参，成色好、效果好，你们要的话算一百二十两银子，每日熬煮参汤就不另收钱了。 不过参汤里还要加些田七活血化瘀，这玩意儿也贵的很，可能也需要七八十两银子。” 舒老太在心里过了一遍，老天爷，两样加一块居然要二百两银子！ 她拿这二十两银子出来不是搞笑的吗？ 老大夫见她面露难色，又把野山参放了回去， “我这儿就剩这一个人参了，你们要是嫌贵可以去其他地方瞅瞅，但不一定有。 而且人参的价钱和效果是同等的，价钱越贵，效果越好，理是这么个理，用不用你们再考虑吧。” “我到前面跟老头子商量一下，这老山参，你先帮我们留着。” 舒老太叮嘱一句，急匆匆跑回了前院，把具体情况一分析，老两口当即决定把乌灵参卖了换人参救二儿子的命。 “唉，老三老四的媳妇刚有个影又飞了，我的心好痛啊！” 舒老汉捂着心口，作痛心疾首状，双手捧着黑蛋子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后狠下心来提到了后院让老大夫开价。 刚开始老大夫看到半篮子乌黑锃亮的乌灵参还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你们挖的？” 舒老汉点头，“上午刚挖的，新鲜着呢，您收不收，收的话咱商量下价钱？” “收，当然收！” 乌灵参有安神止血之效，对失眠、心悸这类病症有奇效，味道还好，是城中许多富家夫人的心头好。 所以价格虽比不上人参，但也不便宜。 “平常的乌灵参一斤也就十两银子左右，你这个成色好，我出十八两银子一斤，你看看卖不卖？” 听完价钱，舒老汉心一抽一抽地疼，十八两银子一斤，把他卖了也没这个价啊！ 这么贵重的东西刚到手还没暖热就飞走了，实在可惜！ 他眼睛一闭，忍着心痛道：“行，您给称称吧。” 老大夫吩咐伙计取来杆秤，一番称称减减，最后算出来那一堆乌灵参有十三斤六两。 舒老汉用手指头在地上划拉半天，划拉完心情稍微好了点，卖完乌灵参除了能救老二，竟然还剩几十两，简直是意外之喜！ 老大夫也是个干脆人，算完立刻将人参、田七连带着四十四两八钱银子交给了他，并亲自指导他该如何熬人参田七汤。 老两口坐在门边熬汤的时候，颜颜就趴在床边和二舅舅讲故事：“从前有座大房子，房子里住了三个小孩，叫奇奇、宝宝和贝贝。 有一天他们去大宫殿里玩耍，遇到了一只头上长着犄角、身后长着尾巴的小龙人……” 舒明义能不能听见不确定，反正舒老太是听得津津有味，“你这故事是从哪听来的，怪有趣的。” 颜颜眨巴眨巴眼睛，“我也不知道，它自己从脑子里冒出来的。” 舒老太猜想可能是以前张老太太跟她讲过，不过被小团子搞忘了，这样一想倒也说的通。 便催促她：“你接着讲，他们三个到最后帮小龙人找到家人了吗？” “当然找到啦！”小团子捧着下巴，继续讲了起来。 老大夫吃完饭到前面溜达，瞧见这情形心里直犯嘀咕：别家都是大人给小孩讲故事，怎么到他们这就变成小孩给大人讲了？ 他倒是要听听这故事到底有啥魔力。 半柱香后，病床前的空地整整齐齐坐了一大排人，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小团子，每当她停下来揪腮帮子，就有人提醒她：“别停啊，继续讲。” 小团子：给大人讲故事好累呀，她再也不要讲故事了！ 傍晚，前来送饭的杨家老爷子走进医馆看见这诡异的一幕，拎着食盒半晌没敢叫人。 直到小团子拍拍小胖手，兴高采烈地说了句：“好了，讲完啦！” 他才试探着叫了声：“亲家母、亲家公。” 舒老汉回过神来，客气地招呼他进来，“亲家公是来看明义的吧，快进来，刚喂了他参汤，大夫说情况很稳定。” 一旁的老大夫：“……” 都成这样了，情况能不稳定吗？ 第028章 二舅舅醒了 杨老爷子把食盒搁到桌上，只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汉子，便心有不忍地移开了目光。 舒明义十六岁到木匠铺当学徒，至今已有八年，他私心里早将这个品行端正的徒弟当成了半个儿子看待。 晚辈出了这样的事，做长辈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杨老爷子低头擦擦眼角，缓缓地说道：“今早我回老家看亲戚去了，回来之后才从晓芳那儿听说了明义的事儿…… 来得匆忙，家里也没啥好东西，我带了点馍馍和米粥过来，你们趁热吃吧。”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舒老汉。 “木匠铺生意不好，大聪媳妇又刚生了孩子，家里实在拿不出太多银子，暂时凑了这些，你们先拿着用，要是不够后面再想办法凑。” 舒老汉扫了一眼，大概有十来两，不少了。 这老杨头是个实在人！ 舒老汉摆摆手，又把银子推了回去，“明义是我舒家的子孙，出了事也该舒家人出钱诊治，哪能用你的钱？拿回去吧，如今世道乱，多屯点粮食日子过着踏实。” 杨老爷子不依，非要往他怀里塞。 两人你塞我推，撕吧了好一阵，最终力气更大的舒老汉取得了胜利。 “你就安心拿着吧，我手里还有点积蓄，要是真坚持不下去了再去找你！” 杨老爷子心里过意不去，便主动包揽了送饭的活。 后来见老两口没带生活用品，又专门跑了一趟，把东西送齐全了。 舒老汉摸摸屁股底下软绵绵的被褥，忍不住感慨：“杨老爷子人真好啊，要是咱家明义娶的是他就好了。” 舒老太：“……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不？” 舒老汉：“……” 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凶干啥？ * 老两口和小团子就这样在医馆住下了。 第二天几个明到镇上卖野味，顺便到医馆探望舒明义。 舒老太嫌他们叽叽喳喳的太吵，没待多久就把人撵回家了。 这一切都和颜颜无关，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牵着二舅舅的手讲故事。 从小龙人找妈妈一口气讲到了小蝌蚪找妈妈。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为啥装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反正捧着腮帮子想一想就跳出来一个。 舒家老两口，还有医馆里的大夫伙计都成了她的忠实听众，每日得了空闲便来听故事。 小团子讲了两天就没耐心了，开始胡编乱造： “小老虎肚子饿了，就到酒楼买羊肉串吃，但是怕肉不新鲜吃坏肚子，就问老板：‘老板，老板，你这羊肉串新鲜吗？’ 老板说：‘当然新鲜啦，这可是昨天刚杀的猪呢！’” 舒老太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还在那琢磨这故事到底啥意思，忽然听见对面传来一串沙哑的笑声。 舒明义眼都没睁开，但嘴咧得老大，嘿嘿笑了一阵，才睁开眼睛道：“这老板也太实诚了，就不怕被客人按在地上捶吗？” 颜颜：“！” “二舅舅你醒啦！” 舒明义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冲着自己笑，笑得眼睛弯弯，跟小月牙似的，心瞬间被萌化了。 和蔼地笑道：“对呀，我醒了，你就是颜颜吧？” 小团子疯狂点头，“嗯，我就是颜颜，你外甥女！” 这时舒家老两口也凑了过来，摸摸头看看脸，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得到肯定回答后才放下心来。 老大夫听见动静从后院跑过来，替他把了把脉、检查了一下眼底，最后惊讶地说道：“他后脑的淤血基本散光了，才两天时间，居然恢复得这么快，简直神了！” 舒老太心里跟明镜一样，揉揉外孙女的脑袋，喜不自胜地问大夫：“那现在该怎么治？” “淤血都散了还治啥啊，把人带回家休息半月就好了，不过要注意，这段时间都别干重活，也别磕着碰着脑袋了。” 舒老太连连点头，不管大夫交代啥都说好。 这时舒老汉掏出了只用了半截的人参，问：“那参汤呢？还要继续喝吗？” “按理说不喝也行，但他这情况太古怪了，保险起见，还是再喝两天吧。” 老大夫看看他手里的人参，捋捋胡子道：“用不完的人参还可以卖给我，咱按份量估价。” 舒老汉不给他，转头看向自家媳妇：“要不剩下的这些咱留着吧，这可是好东西，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经过这次变故，舒老太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手里有再多银子、再多宝贝都比不上一家人平平安安。 老太太颔首道：“留着吧，现在咱手里的银子够用了。” 没必要把能救命的东西卖了。 老大夫见他们不肯卖也没勉强，又道：“原本定好的田七没用完，这个你们留着也没啥用，我折算成银子退给你们吧。” 田七钱和看诊费、青枫的包扎医药费等等一折算，最后老大夫又折算给他们十三两银子。 舒老太怕舒明义刚醒，路上颠簸再出问题，便决定继续在医馆住一夜，等第二天再雇辆车回家。 儿子醒了，舒老汉心里高兴，当天晚上大出血，到酒楼打包了几道小菜和三碗大米饭，并趾高气扬地熊了那势利眼伙计一顿，这才高高兴兴地返回医馆。 舒老太见了忍不住嘲讽他是叫花子搽粉——穷讲究，前两天还在为银子的事儿掉眼泪呢，今天就装起排场来了。 舒老汉心情好，媳妇说啥都不生气，笑眯眯地摆好碗筷，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颜颜尝了一块红烧鱼段，嫌弃地摇摇头，“这个，没有外祖母做的好吃。” 舒老太大笑道：“又在拿你外祖母寻开心了，外祖母的手艺咋能跟酒楼的大厨比呢？” “娘，你还真别谦虚，镇上几家酒楼里的菜我都尝过，还真没你炒的菜好吃。” 舒明义也说话了，“要是咱家有条件，开个酒楼，哪还有他们的份啊！” “哈哈哈……你们要是喜欢，等回到家，我天天给你们炒新菜吃，啥烧泥鳅、蘑菇炖小鸡、爆炒兔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咱全都来一遍！” 舒老太被夸飘了，拍着大腿侃侃而谈，完全没注意到门外拎着食盒的杨氏。 第029章 老二一家回村 杨氏心里窝火啊。 为了给舒家人省口吃的，她爹不顾全家人的反对，硬是把原先的一天三顿饭改成了一天两顿。 昨天她娘因为送饭一事跟她爹吵架，她看不过去劝了两句，还被她爹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她家为了这事闹得不可开交，结果舒家呢？ 人家一边收着她爹她娘从嘴里省出来的口粮，一边背着他们吃大鱼大肉。 这些人当杨家是好欺负的吗？ 杨氏越想越生气，甚至都没注意到舒明义醒了，愤恨地跺了下脚扭头走了。 回到家，杨老爷子发现食盒里的东西还在，便向杨氏追问原因。 杨氏咬牙切齿道：“爹，快收起你那烂好心吧！人家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压根不需要咱们巴巴地凑过去送饭！” 杨老爷子皱起眉头，“到底啥情况啊，你好好说，别置气。” “我按照你的吩咐到医馆送饭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已经吃上了，吃的还是大白米饭配肉！” 杨氏的娘，李老太闻言坐不住了，瞪大眼睛问：“你说他们吃的是啥？” “大白米饭配肉！”杨氏提高了音量。 “真行，他老舒家可真行！” 李老太当场就炸了，“他们吃肉，咱们啃窝窝头，结果还要让啃窝窝头的给吃肉的送饭，天底下有这种窝囊事吗？” “你先别急，舒家老两口不是爱占便宜的人，这中间肯定有啥误会。”杨老爷子劝道。 这时候李老太哪听得进劝，叉着腰持续输出：“我都说了，舒明义是舒家的人，无论他是生是死都不该咱杨家管，你倒好，上赶着送银子送饭，人家可领你的情？” “你这话说的，舒明义不是咱老杨家的女婿，不是我徒弟吗？” 杨老爷子也生气了，提高嗓门和她对着吵。 这一声吼无异于火上浇油，气得李老太心肝肠肺都抽抽地疼。 “你到现在还向着他们是吧？好得很！晓芳，抱上青枫，咱去医馆找他们算账去！” “我看你们谁敢去！” 杨老爷子一拍桌子，气势如山倒，“明天一早我亲自去医馆看看是啥情况，要是他们真用不着咱们送饭，以后咱们就不送了，这样总行了吧？” 李老太见好就收，“明天我陪你一块去！” 然而不等杨家人去医馆打探情况，舒老汉先摸到杨家来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裤子，来前舒老汉特意换了身破到露肉的衣裳，头裹破布，脸上还抹了几道灰印子。 那一身行头，要饭的见了都直呼内行。 杨老爷子一开始没认出来他，两人眼对眼瞅了好久。 最后舒老汉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喷了，杨老爷子这才发现面前的老乞丐是熟人，顿时惊呼出声：“亲家公，你咋打扮成这样了？” 舒老汉解开头上破布，无奈道：“还不是因为那群流民！我要是穿好衣裳出去，不得被他们撕吃了？” 杨老爷子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问他：“这么晚了，你过来是有啥事吗？” 舒老汉眉毛一扬，笑容得意，“亲家公，明义醒啦，下午刚醒！我怕你一直惦记着他，睡不好觉，就特意过来跟你说一声。” “醒了？”杨老爷子一喜，悬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还有个事……”舒老汉抖抖袖子，突然开始解衣裳。 杨老爷子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你这是要干啥？” 话音刚落，就见舒老汉从破袍子里扯出两个布袋，袋子里鼓鼓囊囊装了不少东西。 “这两天一直麻烦你们来回送饭，我和老婆子心里都过意不去，这些粮食你们收着，就当是谢礼了。” 舒老汉将袋子递给杨老爷子，花猫一样的老脸上全是淳朴的笑意。 想到傍晚自家媳妇的猜忌，杨老爷子顿时臊得面颊通红，“粮食你拿回去吧，我们不能要，就那几顿饭，能费多少粮食、多少功夫？” “让你拿你就拿，婆婆妈妈说这么多废话干啥？” 舒老汉不由分说地冲进杨家院子，将两小袋粮食扔进了厨房。 然后扭头对杨老爷子道：“明天不用给我们送饭了，大夫说明义恢复得不错，在家里养也一样。 还有晓芳和青枫，他们要是愿意回去住的话，就让他们明天早晨到医馆找我们；不想回去也没事，在哪住都一样。” 交代完所有事，舒老汉重新裹上破布头巾，摆摆手走了。 留下杨家人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杨老爷子生气地瞪了自家媳妇一眼，“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再看看你在干啥，害臊不？” 李老太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缩着脖子小声嘟囔：“我又不知道他们会送粮食过来……” “你就是自己小气，所以看谁都小气！” 杨老爷子一针见血，怼完媳妇又将炮火转移到了女儿身上，“还有你，马上把你们一家三口的衣服收拾出来，明天我让大聪送你们娘俩过去。” 杨晓芳咬着嘴唇一脸不乐意，“我不想回去，舒家一屋子糙汉子，住着不方便。” “再不方便那也是你家！杨晓芳，你现在是舒家的儿媳，是舒家人，咋搞不清状况呢？” “可是当初嫁给舒明义的时候，你答应我了，出嫁以后还可以住在娘家，现在就要翻脸赶人了吗？” 杨晓芳小声辩驳着，忍不住红了眼圈。 杨老爷子气得直跺脚，“我的祖宗哎，你男人刚被人打烂了头，差点进阎王殿。做妻子的，还躲在娘家不肯露面，传出去像话吗？” “晓芳，听你爹的，收拾东西回去吧。” 李老太也开口了，“你不是说舒家人吃的是米饭配肉吗，这可比咱家伙食好多了，不吃白不吃！” 杨晓芳想想傍晚舒老太在医馆里说的那些话，再想想病床上的男人，犹豫了。 和她婆婆的厨艺相比，她娘炒的菜，只能称为猪食。 猪食和美味佳肴二选一，傻子都知道该选什么。 “好，我跟他们回去，但只住一段时间，等明义伤好了，我还要回来。” 杨晓芳大嫂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骂了声“晦气”，然后扭头走了。 杨家老两口却因为心疼闺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030章 不要丑妹妹 翌日一早，舒家老两口、颜颜，及老二一家三口坐上了回遥水村的马车。 颜颜和仅见过一面的三哥哥舒青枫坐挨着。 两小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 舒明义笑着打趣自家儿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妹妹吗？现在妹妹来了，怎么又不说话了？” 青枫偏头看看身侧的小胖包子，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并拽拽地丢出句：“我不想要这样的妹妹，我喜欢好看的，她不好看。” 颜颜：“？？？” 说她其他坏话她可以忍，但说她不好看就过分了吧！ 小团子努力瞪大眼睛，据理力争：“我眼睛比你大，脸比你白，头发比你多，哪里不好看了？” 青枫看看她的脸，再摸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然后—— “哇”的一声哭了。 颜颜：“？？？” 这就哭了？ 她也没说啥啊…… “枫儿不哭，枫儿在娘眼里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小孩了，任何人都比不过。” 杨晓芳见自家儿子哭了，赶紧抱进怀里拍着哄。 那娇滴滴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哄胆小的婴儿呢。 舒老太看得眉毛直打结，“老二家的，你也太惯着他了吧？青枫今年都四岁了，又是个男娃，该立的规矩还是要趁早立起来。 颜颜是他妹妹，哪有哥哥说妹妹丑的？” 更重要的是小团子压根和丑字不搭边好吗？ 杨晓芳知道婆婆嘴皮子厉害，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沉着脸扭过头，就是不接话。 马车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连小青枫都察觉到情况不对，止住了哭声。 舒老汉见状赶紧出来和稀泥：“今儿是咱家团圆的好日子，别生气，都别生气啊。” 说完凑到老太太耳边小声嘀咕：“先忍一忍，等回到家，小兔崽子落咱手里了，再好好收拾他。” 舒老太眼神不善地斜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车轮辘辘，一行人很快回到了遥水村。 看着熟悉的小院，明明才离家三日，舒老太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是家里好啊！” 她感慨一声，抱着颜颜下了马车。 正在厨房做早饭的孙氏听见动静伸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舒老太回来了，连忙放下锅铲出门迎接。 “娘，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吃饭没有？二弟呢，他没事吧？” 孙氏从老太太手里接过小团子，一连串的问题往外冒。 舒老太指指身后的马车，“老二在马车里躺着呢，没啥大事，回来休养一阵就好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孙氏松了口气。 大前天几个明去镇上探病，回来哭得嗷嗷叫，吓得她以为家里要开席了。 还好是虚惊一场。 这时杨晓芳掀开车帘探出身来，眼珠转动扫了孙氏一眼，没说话。 孙氏冲她笑笑，客气地问：“二弟妹也回来了？青枫呢？” “青枫睡着了，早上起得太早，困了。”杨晓芳不咸不淡地回道。 打完招呼，几个明也出来了，紧接着又是一轮寒暄。 舒老太看着生龙活虎的儿孙们，一时间感慨万千，“大家千万记住，以后没啥重要的事就别乱跑了，外面太乱了，非要出去也得找几个人一块，老二的事儿就是个教训。” 一群人齐齐称是，无比乖巧。 只有杨晓芳悄悄别过了头，眼底全是不耐烦。 由于舒老太等人回来得有些晚了，米已经下锅，煮出来的粥不太够吃，孙氏又赶紧煮了锅疙瘩酸汤。 疙瘩汤做起来又快又简单，但味道一点不差，酸爽开胃，加了猪油后还喷香。 小团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小碗，撑得小肚子滚圆。 吃过早饭，舒老太没让家里人继续出去打猎、挖野菜，而是搬出前几日的收获，开始着手熏制肉干。 舒明义被家中堆成小山的猎物所震撼，惊呼道：“我的神呐，你们到底背着我干了啥了不得的大事？” 这就又到了几小只最拿手的环节。 舒明良扮鲤鱼，舒青松扮抓鲤鱼的人，舒青柏扮野鸡…… 几人手舞足蹈地把这几日的离奇经历表演了一遍。 舒明义的嘴从头到尾没合拢过，全都听完后遗憾地拍着大腿道：“早知道在家能搞到这么多好东西，我就不在木匠铺硬熬了，熬了三个月没赚到一文钱，悲催啊！” 这时候杨晓芳也意识到自己这一趟回来对了！ 山上这么多猎物，随便抓一点，她娘就不用为了吃的发愁了！ 舒老太早注意到老二媳妇神色不对，冷着脸警告道：“你们最好都把嘴闭严实了，这些事不传出去，你们每天还能喝碗肉汤。 万一被别人知道了，闹出些幺蛾子，大家都得饿肚子！” 杨晓芳缩缩脖子，连个屁都没敢放。 舒老太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转头分布任务：“老头子，你和老大去外面砍些松树枝，老二媳妇烧水，老大媳妇跟着我剥兔子皮，老三老四你俩劈柴……” “我呢，我呢！” 小团子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外祖母点自己的名字，连忙举手提醒她。 “你和哥哥先坐在院里休息，待会儿火烧起来了，就帮外祖母往火堆扔柴。” 小团子对自己的任务很满意，点点头坐了回去。 一家人各自忙碌起来，半个时辰后，舒老太引燃柴火堆，等火苗彻底燃起来后盖上了新鲜的松枝，然后将第一批处理干净的猎物挂了上去。 在烟雾的熏烤下，各种肉类开始向外散发香味。 打舒家门前经过的村长闻到这股香味，整个人都精神了。 “舒家这小日子过的，啧啧，比神仙还美啊！” 村长啧啧感慨，说完敲响了手中铜锣，高声吆喝道：“遥水村的村民注意了，听见锣声立马到村口大杨树下集合！” “遥水村的村民注意了，听见……” 舒家小院里，舒老太好奇地问舒老汉：“村长大张旗鼓叫我们出去，有啥要紧事啊？” “八成是因为流民伤人的事儿！” 舒老汉避开孩子，压低声音道：“刚才我出去砍树枝的时候听村里人说，昨天夜里隔壁杨水村被一群流民祸害了，死了好多人呢！” 舒老太听得心头一紧，“直接进村开抢了？这群流民胆子那么大吗？” 第031章 挖路挡流民 “不胆子大有什么办法？” 舒老汉叹口气道：“外面到处都在闹饥荒，北边又在打仗，朝廷管不过来，只能任由受灾的百姓活活饿死。 不想死咋办？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找不到吃的就上街乞讨，讨不到就去偷去抢。 依我看杨水村只是个开头，往后只会越来越严重，搞不好今天还好端端在家躺着，明天就被人分吃了。” 舒老太心情沉重无比，原本想着待在家里不出去就不会出事，这样一闹，家里也不安全了。 唉，日子难过啊！ 老两口把看火的任务交给几小只，然后领着儿子们到村口集合。 遥水村人少，总共就十四户人家，敲着锣村头村尾走一趟，人就来得差不多了。 和舒老汉预料的一样，村长召集大家出来果然是为了流民作乱一事。 为了不让遥水村步隔壁村子的后尘，村长决定临时组建一个巡逻队，每天夜里绕着村子来回巡逻，一旦发现异常情况，立刻敲锣通知大家防范。 按照村长的要求，每户人家必须出一个壮年劳动力当作巡逻队成员。 舒家人商量后决定派出力气最大、打架最厉害的舒明礼。 这种事毕竟有一定的危险，舒家众人对舒明礼的安全问题非常上心，谁见了他都要放下手头的琐事交代两句。 每日做好饭，也要先给他盛一大碗。 颜颜更是得了空就围在舒明礼身边转，时不时伸出胖爪爪拍拍他的头，念道：“三舅舅，你要乖乖的哦，注意安全，不能让自己受伤。” 如此超高标准的待遇整得舒明礼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别人巡逻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他倒好，不仅精神抖擞，得了空还能从路边草丛揪出只黄鼠狼、野狐狸出来给家里加餐。 与此同时，舒家人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应对这次危机。 首先用木板、竹子搭了个专门用来熏肉的简易小棚子。 既可以防止烟气散得太快、节省松枝，又可以防止熏肉的香味往外乱窜。 毕竟大荒年的，别家都饿着肚子，你家成天肉香浓郁，也太遭人恨了！ 即使如此防备，邻居家的小孩还因为闹着要吃肉挨了好几顿打，整的舒家几个小崽子都不好意思喊他出来玩了。 搭好棚子，众人又开始挖地窖。 家里的肉啊蛋啊啥的，总得有个隐秘的地方藏吧？ 挖地窖的地点就在舒家小院的东南角，那地方原本是个猪圈，但猪去年就见了阎王，大半年了一直空着，如今被舒老太收拾出来了。 说起来挖地窖真不是个好活，一年多没下雨，地硬得跟铁坨一样，一钉耙下去，地没反应，钉耙先断了个齿。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撒点水，慢慢泡着挖，一天干到晚，就挖了一尺多深。 舒明智挑破手上的大血泡，嚷嚷着要跟舒明礼调换位置，他去巡逻队出生入死，让舒明礼在家和那块土死磕。 舒明礼打了个哈欠，指着自己红得能喷出火来的眼睛嚷嚷道：“你以为半夜巡逻是啥好活？天天晚上不能睡觉，连打个盹都不敢。 我还好，白天能眯一会儿，有些白天还得干活挖野菜，这几天熬得跟斗红了眼的公鸡一样，往那一站立马就能睡着。” “行了，别嚷嚷了，回屋睡觉吧，养足精神比啥都强。” 舒老太推了他一把，把人撵回屋后忧心忡忡地叹口气道：“一直这样熬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别回头流民没来，咱自己人先倒下了。” “村长要是不想让外人到咱们村来，直接把路挖了不就行了吗？” 颜颜仰着头，认真地说道：“没有路，他们就进不来了，三舅舅也不用天天不睡觉了。” 舒老太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好办法，就是把路挖了，咱们自己人咋出去？” “这还不简单？去山上随便找两块石板，用的时候垫上，不用就扒开，虽然费事了点，但也比让人没日没夜守着强。”舒老汉接道。 几人仔细一合计，越琢磨越觉得这方法可行，便找到村长说了挖路挡流民的想法。 村长召集村里的老人又是好一通琢磨，最终决定按颜颜的想法来做，挖断通往遥水村的所有大路小路。 并在坑底撒上一层荆棘刺，用的时候盖上石板正常通行，不用时撤去石板覆上一层干草做伪装。 然后在每个路口搭建简易草棚，作为值夜人的休息点，省得遇见敌人还没开始打自己人先倒下了。 确定好最终方案，遥水村全村老少齐上阵，甩开膀子开始挖路！ 舒明智看着满手的大血泡，欲哭无泪：“挖完地窖还要挖路，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可以出去跟那群土匪单挑，把他们全处理掉，这样咱们就不用挖路了。” 舒明礼非常“好心”地帮他想办法。 “去去去，一天到晚老想害我，是不是亲哥啊？”舒明智捶了他一拳。 这时舒明温来念经了：“四哥，咱们无论做任何事目光都要放长远一点，现在挖路是苦了点累了点，但等挖完以后大家就不用辛苦每天熬夜……” “你可闭嘴吧！”舒明智一个大嘴巴子捂住了老六喋喋不休的嘴巴。 舒老太听着身后闹哄哄的争吵声，脑仁突突地疼，“小兔崽子们，咱能安静点不？” 刚才还吱吱哇哇的几人瞬间消音，变哑巴了。 凶完儿子，舒老太偏头看向孙子、外孙女，又是另一种语气：“你们就在这附近玩，千万不要乱跑，记住没有？” “记住啦！” 颜颜、小青松和小青柏三小只同时响亮地回答，青枫别扭地站在另一边瘪着嘴没答话。 村里路口前边有个石头堆，有几个孩子在旁边捡石子、抓石子玩。 颜颜想过去跟他们一起玩，但不认识人有点不好意思，便想让哥哥陪她一块过去。 青柏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自从那天颜颜向他施了长高魔法后，他就彻底成了颜颜的小跟班。 妹妹想去哪他就去哪，不带犹豫的。 作为大哥的青松时刻牢记要照顾好每一个弟弟妹妹，临走前问青枫要不要一起。 青枫瞥一眼小团子，摇头：“不要，我娘说她是衰神，不让我跟她玩。” 第032章 我才不是衰神呢！ 颜颜眨巴下眼睛，一头问号：“衰神是什么神？” 青枫被她问住了。 他就听自家老娘骂过两次，大概知道那不是啥好词，但具体是什么意思还真不懂。 刚睡醒的小青龙恰好听见这段对话，跳出来提醒她：“衰神就是会给人带来坏运气的神，是坏东西。” 说完还要火上浇油：“他在凭空诬陷你，往你头上扣屎盆子，干他！” 小团子一叉腰，气势十足，“你胡说八道，我才不是衰神呢！我哪里像衰神啦？” 她明明是好运神才对！ 青枫又瞥她一眼，振振有词：“我娘说了，都是因为你，我爹才会被坏人打！所以你就是衰神！” “你爹被坏人打倒不应该怪坏人吗？怎么能怪我呢？” 颜颜觉得莫名其妙，她明明什么都没干好伐？ 青枫继续争论：“以前我爹给人送货，天天在外面跑就没被人打，这次回家看你就被人打了，你不是衰神谁是衰神啊？” “那你爹以前给人送货的时候带你了吗？”小团子问。 青枫一愣，小胖包子突然问这个干啥？ 疑惑归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没有，车上要放东西，拉不下我。” “这不就真相大白了？” 小团子双手叉腰，腮帮子一鼓，神气极了，“你不在你爹车上，你爹就不会被人打，你一上车坏人就来打你爹了，所以衰神不应该是你吗？” “我……我才不是呢！” 青枫说不过她，又急着反驳，嘴唇哆嗦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又—— “嗷”一声哭了。 颜颜：“……” 她算是看出来了，三哥哥就是个哭包。 说不过人家就哭，连她这个三岁小孩都不如，羞羞脸！ 杨晓芳为了偷懒不挖路，特意选了个烧水送水的活，所以这会儿并不在现场。 那边孙氏听见青枫的哭声想过去哄，被舒老太一把拽了回去。 “别管他，让他可劲哭，狗德行惯的了！” 婆婆都发话了，孙氏也只得歇了心思。 青枫哭啊哭，哭啊哭，哭得嗓子都劈叉了都没人来哄他。 颜颜不去玩石子了，拉着青柏往路边一蹲，捧着下巴开始欣赏小孩撒泼。 最后青枫哭累了，小团子也看够了。 于是好心提醒他：“三哥哥，要不你先歇歇？你娘又没在这里，你哭了也没人哄，不是白哭了吗？” 青枫停下哭嚎，左看右看，他娘的确不在。 外祖母和叔叔们也在专心干活，除了气人的小团子压根没人注意到他。 那他还哭个啥？ 青枫擦擦眼泪，抹掉鼻涕，不哭了。 小团子捧着下巴继续道：“三哥哥，你老是这样哭，不累吗？” “我才不累呢！”青枫嘴硬，然而沙哑的公鸭嗓却暴露了一切。 “我教你一个好办法，可以省一半力气。” 小团子往他身边凑了凑，一本正经道：“下回你哭的时候别闭眼了，睁着眼睛哭，你娘在你就使劲哭，你娘要是不在或者走了你就别哭了，这样就不会累了。” 青枫感觉她的话挺有道理，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默默记住了这个省力气的好方法。 中午，杨晓芳和村里另一个妇人提着桶来给挖路的人送水。 青枫发现目标，眼一瞪、嘴一张，“嗷”一声冲了出去， “娘，胖包子说我是衰神！呜呜，胖包子说我是衰神！” 杨晓芳一听儿子受了欺负，立马进入战斗状态：“告诉娘是哪个胖包子说你，娘替你做主！” 青枫扭头指向颜颜，继续嗷嗷哭：“是她！她说我不在车上爹就不会被人打，我在车上爹就被坏人打了，所以我才是衰神！” “明明是你先说妹妹的，你不讲理！”青柏一伸胳膊，挡在了颜颜面前。 他一直都不喜欢青枫弟弟，青枫弟弟又懒又爱哭，没有妹妹半点可爱。 要不是娘说当哥哥的要让着弟弟，他早就揍人了！ 青松反应贼快，立马跑到前面搬来了救兵舒老太。 舒老太箭步如飞地来到吵架地点，还没开始劝架，先被青枫瞪着眼睛干嚎的形象雷到了。 “你这是干啥呢，干啥呢？眼睛瞪这么大、嘴巴张这么大，一滴眼泪都没掉，是准备吃人啊？” 青枫：“……” 他是想挤出来几滴眼泪，但睁着眼睛哭，眼泪它流不出来啊！ 这时杨晓芳不乐意了，抱起儿子向舒老太讨说法：“娘，你也太偏心了吧！你外孙女做错了事，你一个字不提，我家青枫哭这么惨，你还要怪他哭得丑，合适吗？” “你自己看看他是在哭吗？”舒老太怼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这熊孩子比戏台上的老师傅都会演，比家里的大箩筐都能装！” 杨晓芳低头瞅了一眼，恰对上青枫瞪得跟铜铃似的眼睛，小屁孩眼底干巴巴的，哪有一滴泪？ “你要哭就给我好好哭，不哭就憋着！” 杨晓芳也恼了，低声斥道。 “嗝~” 青枫打了个哭嗝，立马闭上嘴不哭了。 舒老太斜了他一眼，转身问青松和青柏：“你们来说，到底咋回事。” 小青柏迫不及待举手发言：“弟弟说妹妹是衰神，不跟妹妹玩，妹妹不高兴了，就说弟弟是衰神。弟弟笨蛋，说不过就妹妹，然后就哭鼻子，还告状！” 青松在旁边点头附和：“我弟说的对。” 舒老太一听就反应过来这事和二儿媳妇脱不开干系。 青枫就一四岁小孩，能懂得啥衰神不衰神的，肯定是有人在他面前说过，小孩子有学有样，这才闹出今天的事情。 至于原话是谁说的，还用想吗？ 舒老太瞬间黑了脸，眼神不善地看向杨晓芳，质问道：“老二媳妇，你嫁进老舒家五年，我这个当婆婆的啥时候为难过你？啥时候说过你一声不是？” 舒老太虽是个女子，但身高体型比一部分男人还威猛，而且长相偏英气，浓眉大眼，颇有精气神。 这类人有个特点：很容易给别人带来压迫感。 尤其是被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瞪，简直让人从头皮麻到脚后跟。 杨晓芳怕死这样的舒老太了，别过头支支吾吾道：“好端端的问这个干啥？以后我让青枫让着外甥女就是了。” 第033章 他外甥女是小仙女 青枫还嫌她娘的处境不够艰难，在旁边倒油：“我才不让着她呢，凭什么要我让着她！” “熊孩子，你少说两句吧！”杨晓芳心里着急，赶紧捂住了自家儿子的碎嘴。 “说，让他说！你们对我、对这个家有啥不满意的，尽管说，我在这听着呢！” 舒老太架起胳膊往身后的大杨树旁一靠，脸上明晃晃写着“气定神闲”四个大字。 颜颜被她霸气侧漏的模样折服，迈着小短腿跑到另一棵杨树前，照着她的样子疯狂摆姿势。 胳膊要架起来，腿要瞪着树干，脸上要带着笑…… 还有眼神，眼神里一定要有杀气。 没等小团子摆好姿势，舒老太先被她的憨样逗笑了，浑身的霸气也因此荡然无存。 孙氏把握住时机，赶紧站出来劝架，但舒老太铁了心要把这件事掰扯明白，一步都不肯退让。 “颜宝到咱家没几天，跟老二一家连面都没见过，就这，老二媳妇还把人记恨上了，把衰神的帽子往一个三岁小孩头上扣。 你仔细琢磨一下，她这是对颜宝有意见吗？她这是对咱家人有意见呐！” 舒老太思路清晰，两句话把杨晓芳的老底都揭了。 孙氏听完婆婆的分析感觉很有道理，又反过来劝杨晓芳：“弟妹，你要是有啥不痛快的就直说，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不好么？” “亲都成了，孩子都生了，现在说这个有用吗？” 杨晓芳被问急了，气咻咻地丢下句话抱着孩子跑了。 看热闹的小团子抓抓脸，好像明白了什么，“外祖母，二舅母是不是不想跟二舅舅生小孩啊？” 舒老太一噎，在心里把老二骂了千万遍。 没出息的熊孩子，娶个啥样的媳妇不好，非得娶个看不上自己的，真是自找罪受！ “乖孩子，咱不管你二舅舅的破事了，外祖母给你炖小鸡吃好不好？” 舒老太将小团子抱了起来，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 美食对颜颜来说就是不可抗拒的致命诱惑，只要有吃的，这个八卦不听也罢！ 小团子抱住外祖母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道：“不管了，回家吃肉肉。” 回到家，舒老太先抓了把笋干、香菇干用热水泡上，把剁鸡肉的活交给了孙氏，然后就到西偏房教训儿子去了。 老太太进门一句废话没说，直入主题：“你跟杨晓芳吵架了？” 舒明义下意识地摇头，“没啊。” “你再仔细想想。” 舒老太气势汹汹，吓得舒明义小鸡崽子似的往后缩了缩。 “吵……吵了，不过是出事之前吵的，现在已经和好了。” 舒明义瞅瞅自家老娘，小心翼翼地问：“您突然问这个干啥？” 舒老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他说了，末了黑着脸警告他：“不管你们夫妻俩有啥矛盾、咋吵咋闹，只要不对着颜宝撒气，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看不见。 但你们要是再敢闹出今天这样的事，信不信老娘连你这个儿子都不认了！” “我信！我当然信了！” 舒明义举手投降，说完又忍不住问：“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先说好，不能打人。” 舒老太甩他一个眼刀子，“你问。” “就是……您为啥这么宠颜颜呐？别的孩子您也疼，但也没见您疼到这个份上。” 夸张地说，他娘原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但一见到颜颜，立马变成小猫咪了。 这强烈的反差，他能不好奇吗？ “我疼颜宝是因为颜宝听话懂事，值得疼！你们要是像她这么懂事，我也疼！” 话落，舒老太站起来就走，人都走到门槛了，又忍不住回头添了一句：“咱这个家，谁都可以不对颜宝好，唯独你不行，因为你的命都是她救的！” 舒明义一惊，连忙追问原因，舒老太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了。 舒老太走后，舒明义就开始自个儿在那瞎琢磨。 不用想，他娘说的救命肯定是前几天的事儿。 其实昏迷的时候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知觉，他能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手，也能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但就是醒不过来。 但慢慢的，情况发生变化了。 好像有一股温暖的气流顺着那只手钻进了他的身体，在他的头部转啊转，然后他的意识就越来越清晰，最后直接醒了。 当时他也没多想，现在回忆起来，那双软软的小手不就是他外甥女颜颜的吗？ 这也正好跟他娘的话对上了。 所以颜颜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外甥女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种本事？ 舒明义再次陷入了沉思，很快，他又联想到了这段时间家中发生的所有怪事。 然后——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外甥女根本不是人！ 是下凡历劫的小仙女！！！ 而他舒明义——一个受仙女庇佑的凡人，就应该把保护仙女当成自己的使命！ 自以为明白真相的舒明义瞬间使命感爆棚，当即头也不昏了，腿也不软了，提上鞋就要出去找外甥女表“忠心”。 此时小仙女本人正专心致志地趴在灶台前看外祖母往锅边贴面饼子。 锅里的鸡汤咕噜咕噜沸得厉害，褐色的汤汁上方漂着层油花，吸足了汁水的香菇和笋子在里头打着滚。 灶炉上方白雾升腾，一股专属于香菇和鸡肉的香味霸道地往人鼻孔里钻，如一个个小钩子，勾着人往锅边凑。 舒明义使劲吸了吸鼻子，整个人沐浴在醇厚的香味中，灵魂都好似随着那团白雾飘起来了。 舒老太将最后一个饼子贴到锅沿，回头问他：“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出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仙女，哦不，外甥女。” 舒明义咧开嘴对着颜颜笑了起来，眼里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 舒老太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看就免了，你要是真有心就把自己屋里的烂摊子处理干净，别成天搁那恶心人。” 提到这个，舒明义瞬间矮了一截，打着哈哈道：“知道了，回头我找机会跟晓芳把话说开。” “不用回头了，就现在吧。” 舒老太指指牵着孩子往西边走的杨晓芳，向他使了个眼色。 第034章 因为二舅母是颜颜的家人 舒明义啥也没说，大步追了出去。 杨晓芳心里还憋着气，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说起话来也夹枪带棒的。 “你不是做梦都想回自己家吗？现在回来了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干什么？” “什么自己家，那是咱家！” 舒明义纠正她，然后拍拍青枫的肩膀，“爹想跟你娘说几句悄悄话，你先回家，听话。” 青枫想拒绝，但抬头看见自己父亲严肃的脸色，乖乖点头走了。 “晓芳，今天咱们敞开心扉聊聊吧。” 舒明义走到媳妇身旁，拉住了她的手，但没走两步又被她甩开了。 杨晓芳就像个炸开的栗子，浑身是刺，“有什么好聊的？如果是为了那丫头，就啥也不用说了，以后我不会再说她一句坏话。” “不是的，我要说的是咱们两口子的事……其实成亲前你和你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舒明义看着身侧张牙舞爪的女人，无奈一笑。 他从小就爱做各种手工活，编竹篮、做木雕，平平无奇的一根草到了他的手里也能变成一朵花。 后来到了木匠铺，经过杨老爷子的指点，他的手艺更是突飞猛进，短短半年就做出了自己的风格，并受到许多客人的追捧。 也是从那时候起，杨老爷子对他越来越好。 这份好，一方面是一个手艺人对人才的怜爱，另一方面则是对他的拉拢与讨好。 但无论是怜爱也好、拉拢也好，他都得到了实际的好处。 五年前，杨老爷子主动提出要将女儿杨晓芳嫁给他，也是出于这两点原因。 当时他的木匠手艺已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而杨老爷子却因为年龄增长愈发力不从心。 杨家独子又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所以杨老爷子不得不使出这一招将他牢牢和杨家捆绑在一起。 杨晓芳根本看不上他这个出身农门，只会凿木头的呆子，但又不忍心拒绝父亲声泪俱下的劝说，只得带着一腔怨气与不平嫁给了他。 他什么都知道，但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是因为杨老爷子的栽培与关爱之恩不能负。 二是他也的确对杨家这位长相秀美、活泼有趣的女儿动了心。 杨晓芳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脚步一顿停住了。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后悔了吗？” 舒明义摇头，“没有，我想告诉你，你的想法我都明白。 我会努力赚钱，让你过上想过的生活。 也请你放下心底的偏见和执念，跟我好好过日子吧。” 杨晓芳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沉默许久才开口：“你不怨我吗？” “这有什么好怨的？我家里条件啥样，我自己心里有数。” 舒明义笑了一声，眉眼温柔，“娶你，是我高攀了，所以遭埋怨也是应该的。” 杨晓芳迟钝的心脏猛地跳了下，脑海里忽然闪过成亲前夜父亲对她说过的话： “晓芳，爹知道你没看上明义，但他却是最适合你的男人。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不容易，你得知道珍惜啊。” 这些年，是她错了吗？ 杨晓芳低下头，深吸一口气，鼻头微微泛酸。 舒明义见状有点慌，忙道：“晓芳，有啥事你跟我说，别哭啊。” 杨晓芳摇摇头，突然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舒明义的心一下凉了半截，“啥……啥意思啊？” 杨晓芳提高音量，重复道：“我说对不起，以前我不该那样对你。”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过了呢！”舒明义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杨晓芳看着他一脸傻相，嘴角多了抹笑，“亲都成了，娃都生了，不跟你过还能跟谁过？” 舒明义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你能想明白就好，走，咱们回家。” 两人肩并肩往回头，走着走着，杨晓芳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舒明义一愣，随口露出抹灿烂的笑容，乐得像只摇头甩尾的大憨狗。 舒家小院。 颜颜捧着外祖母特意盛给她的大饼，正要大快朵颐，一抬头见二舅舅和二舅母手牵手进了院子。 小团子顿时犯了难，她要不要和舅舅、舅母分享大饼呢？ 分享吧，二舅母好像不喜欢她；不分享吧，显得她太小气了。 犹豫片刻，她还是非常大方地迎了上去，举起手里的小碗，脆生生地问道：“二舅舅、二舅母，你们吃饼饼吗？” 舒明义对上她紫葡萄般水灵灵的眼睛，瞬间被萌一脸血，不愧是天上下来的仙女，长得就是好看！ 随后看向她真诚的小表情，又忍不住感慨：家里那群破小子，给啥啥吃光，他连味都别想闻到，这孩子可真懂事，还知道让舅舅吃东西！ 杨晓芳则尴尬地别过了头，心里有点小别扭，她在背后说了小团子坏话，小团子竟然一点都不记仇，倒显得她这个长辈小肚鸡肠了。 两个长辈同时说话了。 一个说：“好啊，给我尝尝好吃不。” 另一个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两人说完一对视，舒明义就被媳妇捶了一拳。 “连小孩碗里的东西你都吃，你还要脸不？” 舒明义立马改口：“媳妇教训的是，我不尝了，颜颜留着自己吃吧。” 颜颜咬了一口大饼，眨巴下眼睛望着面前俩人，津津有味地问：“你们不吵架啦？” 杨晓芳看着她一脸八卦的小模样，笑了，“二舅母问你个事儿，二舅母说了你坏话，你不生气吗？” 颜颜咽下大饼，苦恼地皱起眉毛，唉，二舅母为啥要问这种伤感情的问题？ “二舅母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啊？” 这孩子…… 杨晓芳又笑了一声，即使心里有了答案，还是想逗一逗可爱的小团子，“当然是真话了，但你要想好再说，不然二舅母还会跟你二舅舅吵架。” 一旁的舒明义：“？” 跟他有啥关系？ 颜颜眉毛拧得更紧了，想了半天吭吭哧哧道：“生气，谁说了颜颜坏话，颜颜都会生气。” 潜台词：我可没有专门生二舅母的气。 杨晓芳依旧不肯放过她，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请二舅母吃饼啊，你不是生气了吗？” 这回小团子没有犹豫，不假思索道：“因为二舅母是颜颜的家人啊，一家人不能生隔夜气，要床头吵架床尾和。” 第036章 大家快来砸土匪啊！ 路口前头正好有群小孩在捡石子，听见声音跑过去一看，哇，有人掉坑里了！ 挖坑之前各家各户的大人就跟自家小孩交代过了，这坑是用来防土匪的，不让他们靠近，所以……掉坑里的人就是土匪喽？ “砸土匪了！大家快来砸土匪啊！” 唐老汉的大孙子唐向东跑得最快，抓起石头就往杨家母子头上砸，其他孩子有学有样，都抓着石子往坑里丢。 杨大聪屁股上的刺还没拔完，又被人砸得满头包，嗷嗷叫道：“别砸了，别砸了！再砸我揍死你们！” 不叫还好些，一叫小崽子们砸得更起劲了，碎石子跟雨点一样往下落，砸得母子俩连眼都睁不开了。 这时村长二儿子舒长根经过路口发现了异常，大老远就开始喊：“你们在砸啥呢？” 唐向东扯着嗓子回道：“有土匪，长根叔，我们在砸土匪呢！” “不是土匪，救命啊，我们不是土匪！” 李老太扯着嗓子一通嚎，哭得那叫一个惨呐！ 舒长根快步走到坑前伸头一瞧，呦，坑里卡了条瘦得跟螳螂一样的毛驴，驴旁边还有两个鼻青脸肿、哭哭啼啼的人。 这造型，的确不像土匪。 不过保险起见，他没直接动手救人，先问了他们的身份。 “我是舒光宗的亲家，镇上开木匠铺的，快救我们上来啊！”李老太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喊。 还真不是土匪，这误会闹的。 舒长根指挥几个小崽子回村喊人，自己则趴在坑边试图将老太太拉上来。 但李老太年纪大，行动笨拙，爬到一半又跌了下去，结结实实坐了一屁股刺。 “哎呦喂，你是想扎死我吗？” 李老太爬不动了，瘫在地上骂街：“你们村的人是不是有病？闲着没事在路中间挖什么坑，挖坑就算了，还往里头扔刺，是准备把人害死吗？” 舒长根一听不乐意了，反怼道：“我们还没找你们算账呢，刚挖好的坑、丢好的刺，还没用就被你俩嚯嚯了！ 这么大一土坑，上面又没盖啥东西，你们是眼瞎吗？咋就看不见硬往里头怼呢？” 李老太扭头瞪自家儿子：“就是啊，你眼瞎吗？” 杨大聪：“……我这不是光顾着跟你说话，没看路吗？” 吵闹了一阵，村里的救兵来了，一群人齐心协力把两人一驴一车抬了上来。 不过车被摔散架了，估计回去还要赔钱。 李老太心里那个气啊，她咋这么倒霉，出来要钱还没见到人先赔了辆车！ 待会儿一定要多宰舒家一笔！ 村里人送佛送到西，直接把他们带到了舒家，然后还特别热心地把舒老太和二房两口子叫了回来。 杨晓芳看着自家老娘和大哥头顶大包、屁股顶刺的造型，嘴角直抽抽，“娘、大哥，你们来干啥？” 来就来呗，还把自己整成这样了。 李老太疼得倒吸气，“先别说话，快帮我把屁股上的刺拔了。” “还有我，他娘的，疼死我了！”杨大聪歪着嘴嚷嚷。 舒明义接话道：“大舅哥，你跟我到这边来，我帮你拔。” 几人手忙脚乱一通忙活，总算把母子俩身上的小刺清理干净了。 舒老太客气地给两人搬了凳子，又倒了茶水，然后问：“亲家母来这有啥事吗？” “啊这……”李老太磕巴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张嘴，转头向儿子求助。 杨大聪脸皮厚，不管合不合规矩，张嘴就来：“我听医馆的大夫说你们前几天卖什么参，卖了二百多两银子，可有这事？” 舒老太闻言神色一凛，心中警铃大作。 这俩人大老远跑到遥水村打听这个，恐怕没安好心呐！ 根据她多年的斗无赖经验来看，这个时候装穷就对了！ 老太太熟练地往椅背上一靠，拍着大腿开始卖惨：“说起这个，我就不得不感慨明义这孩子福大命大了！” 杨家母子俩一脸懵，这咋又跟舒明义扯上关系了？ “上回他被流民敲了脑袋，马上就要死了，大夫说只有天天喝参汤才能救他的命，但人参这种稀罕东西是咱平头百姓买得起的吗？ 本来我和他爹连他的坟埋到哪都想好了，后来突然想到之前在山上挖的黑蛋子，想着它长得怪稀奇，万一是啥值钱的东西呢？就拿给大夫看了。 大夫说那是乌灵参，很值钱，但跟人参比还差一截。不过大夫看我们实在可怜，最后答应用乌灵参给我们换了一个差点的人参，这才把明义救回来。” 一旁的舒明义听得感动不已，瞬间脑补出爹娘为了救他，跪着求大夫卖人参的悲惨画面。 呜呜，爹娘对他太好了！ 以后他一定要当牛做马报答爹娘的恩情！ 舒明义忍不住了，噗通跪倒在舒老太面前，哐哐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谢谢娘，娘您受苦了。” 舒老太：“……” 这孩子是真没一点眼色啊。 李老太压根不关心舒明义的治病过程，所有心思都在那二百多两银子上，“所以银子呢？都花完了？” “对啊，花完都不够，我们又把买粮食的钱贴进去了。”舒老太持续发力。 李老太傻眼了，没钱她要个鬼啊！ “大聪，要不咱回去吧？” “回去啥啊，不回去！” 杨大聪急了，来这一趟他又挨打又受罪的，怎么能空着手回去？ “婶子，我实话跟你说吧，今天我和我娘过来是跟你们算账的。” 舒老太心中冷笑，面上却装成懵懂无知的模样，问他：“算啥账？” “您儿子一家三口在我舒家住了几年，吃我们的、住我们的，每年不得给几两房租伙食费？还有我们的驴车，也被舒明义弄丢了，不得赔我们一笔银子？” 杨大聪嘴角一勾，目露精光，“看在咱们是亲戚，都不容易的份上，钱我也不多要，总共给我一百两银子就行了。” “一百两？大哥你是想钱想疯了吗？！” 舒老太还没说话呢，杨晓芳先坐不住了。 一辆驴车再贵能超过三十两银子？他要人家一百两，不是明摆着敲竹杠吗？ “杨晓芳，你是哪边的人呐？”杨大聪不满地嚷嚷一句，挤眉弄眼冲她使眼色。 李老太也在旁边瞎搅和：“晓芳啊，大聪是你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第037章 把两家的烂账算清楚 “我说他什么了？这事就是他做的不对啊！” 杨晓芳愤愤不平，以前也没发现娘和大哥这么不讲理啊？ “老二媳妇，你先出去看孩子吧，这事我来处理。”舒老太神色淡然地打断她的话，说完瞅瞅舒明义，又道：“你也出去。” 赶走了无关人员，舒老太一拍桌板，猛然提高了音调：“你说明义他们一家吃你的喝你的，那舒家每年夏收、秋收送过去的粮食，还有逢年过节送的家鸭鱼肉，都送狗肚子里了？ 明义这些年在木匠铺里当牛做马，啥脏活累活都干了，工钱呢？富贵镇雇一个手艺好的木匠每月要多少银钱，你们比我更懂吧？” 李老太：“明义是杨家的女婿，女婿帮老丈人干活咋还能收工钱呢？” 舒老太被她神奇的逻辑气笑了，“合着女婿帮老丈人干活不能要钱，女婿吃老丈人家的饭就得给钱是吧？你敢不敢把这话对着外人说？” 母子俩梗着脖子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都不说话是吧？不说话我来说！” 舒老太眼一瞪，气势汹汹，“今天我方桂芝把话撂这儿了，银子我是不可能给的，你们还是哪来的滚哪去吧！” 杨大聪不服气，捋着袖子还想跟她比划两下，人还没走到跟前，门外偷看的几个人乌拉全冲进来了。 舒老太撩起眼皮瞅他一眼，“咋，你还想动手啊？你动一个试试，看今天咱俩到最后谁会横着出去。” 李老太扭头看看身后一群虎视眈眈的汉子，伸手拽了下自家儿子的衣裳，弱弱道：“可不能动手啊，打不过，真打不过。” 光一个舒老太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更别说还有这一大群糙汉子。 说着，她又好声好气地跟舒老太商量：“那饭钱我们不要了，你就只给我们买毛驴的银子，二十两，二十两就够了。” “毛驴钱我可以给，但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给了。” 舒老太重新坐了回去，沉声道：“你回去把亲家公叫来，我们两家一块把明义他们一家三口的事情掰扯清楚，算完该给你们多少银子，我方桂芝一文都不会少给！” 杨大聪肯定不同意啊，他爹一来，那就不是要钱不要钱的事儿了，他的两条腿和屁股蛋都要交代到这里！ 舒老太怎会猜不到他的想法？ 冷笑一声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们回家叫人吧，抓紧时间，我这边忙着呢，没空跟你们扯皮。” “咋办啊？”李老太看看自家儿子，傻眼了。 “婶子，外面乱成这样，我们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您就把银子给我们吧，要不然闹开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杨大聪一边跟舒老太说话，一边挤眉弄眼地向李老太比口型：“哭，你哭啊！” 李老太愣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嗷”一声，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亲家母，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把买驴的银子给我们吧！我家木匠铺没了驴车啥活都干不成呐！” 舒老太看着她干嚎不掉眼泪的疯样，总算明白青枫师承何人了。 “给你们脸你们不要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舒老太袖子一撸，直接上手拉人，拖死狗一样把撒泼打滚的李老太从屋里拽了出去。 杨大聪想帮忙，胳膊还没抬起来就被几个明团团包围了。 舒明智眼一眯，笑容“和善”，“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们请你出去？” 杨大聪：“……我自己出去。” 母子俩被扫地出门后，舒老太直接反手把院门关上了。 怕丢人？不存在的！ 撒泼打滚的又不是她，要丢也是丢杨家的人。 杨晓芳听着自家老娘颠三倒四的骂声，面皮隐隐泛白，站在门后半晌没有动作。 舒老太见她脸色不对，犹豫了一下最后上前拍拍她的肩膀，缓声道：“老二媳妇，你过来一下，娘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杨晓芳回头看看表情温和的婆婆，咬了咬唇，沉默地跟她进了房间。 一进门，舒老太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今天这么对你娘和你大哥，你心里什么想法？” “这件事的确是我娘和我大哥做的不对，您这么生气也是应该的。”杨晓芳缓缓道。 儿媳妇突然这么通情达理，倒让舒老太有些无所适从了。 沉默片刻，老太太斟酌语气道：“咳，其实你以前的心情，娘能理解，毕竟娘也是从小姑娘一路走来的。 哪个姑娘不想嫁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哪个姑娘愿意离开娘家，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 但没办法，人总会长大，总会有成家立业，为人父母的那一天，咱得学会接受现实啊。” “娘，我明白了，以后我会跟明义好好过日子的。”杨晓芳小声答话。 “娘跟你说这些，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 舒老太停顿一下，继续道：“你们一直住在杨家，给杨家白干活也不是个事儿。毕竟你们现在有了青枫，将来青枫长大娶媳妇用钱，你们总得拿出来一点吧？” 杨晓芳一怔，以前她只管日子过得舒心，从来没想这方面的事情，经舒老太一提点，忽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自家哥哥嫂子是啥德行，她心里也清楚。 老两口在世时啥都好说，那老两口不在了呢？ 到时木匠铺肯定要落到大哥手里，搞不好大哥还会像今天这样，跑到家里找她要伙食费。 真等到那天，她该怎么办？青枫又该怎么办？ 舒老太见她的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黑，估摸着她已经想得差不多了，又把握住时机添了把柴： “当然，娘说这个也不是非让明义离开你爹单干，娘的意思是让你们把账算清楚。 每个月该给多少工钱，又该付多少房租，都说明白，立个字据，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觉得呢？” 杨晓芳沉默许久，最终下定决心，点了下头，“我听娘的，跟他们算清楚吧。” 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头终于移开，舒老太顿时感觉身心都舒畅了。 “行，这件事你别管了，娘帮你处理好，今后你就和明义安生过日子，咱一家人好好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第038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老太在舒家院外嚎了一阵，累个半死啥也没捞到，反而引来一群村民过来看笑话。 原本杨大聪还存着心思，让大家帮他骂几句，把舒老太给骂出来。 结果大家就是不接话茬，都是一个村的，大家还能不知道舒老太是啥人？ 六个字形容：不惹事，不怕事！ 这俩外村的还想把他们当枪使，跟舒老太对着干，做梦呢？ 所以杨大聪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就一个张老婆子愿意附和两句。 但你让她拍舒家的门，不好意思，对她没好处的事儿她不干！ 最后两人自己觉得没意思，拍拍屁股，灰溜溜地走了。 不过这时候走已经晚了，那边杨老爷子从儿媳妇口中得知自家儿子媳妇干的破事，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等到了地方，瞧见正在舒家门前放狠话的杨大聪，顿时怒火从心来，随手折了根树枝就冲了上去，打得杨大聪跟虾米一样原地乱蹦。 颜颜听见他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心里好奇，赶紧趴在门缝前看热闹。 杨老爷子打一下，小团子的屁股就抖一下，好像挨打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可能觉得太疼了，小团子不看了，蹭蹭跑到舒老太身前通传消息：“外祖母，杨爷爷来了，您不出去看看吗？” “不去，我一出去说不定他就不打了，像杨大聪这种心术不正的小兔崽子就欠打！” 舒老太悠闲地喝了口水，冲小团子招招手，笑着问道：“小鸡炖蘑菇已经尝过了，今天晚上颜宝想吃啥啊，外祖母给你做。” “啊……”颜颜嘴一张，各种美食到了嘴边又飘走了。 奇怪，明明她有可多可多想吃的，怎么关键时候一个都想起不来啊！ 小团子揪着腮帮子上的软肉想啊想，想了老半天总算想到一种美食。 “我想吃饺子，过年的时候祖母给颜颜包了饺子，可好吃啦！外祖母会包饺子吗？” “当然了，包个饺子可难不倒外祖母。” 舒老太想想家里的食材，道：“今晚就包个荠菜猪肉馅的饺子吧，老大媳妇，你先去择菜洗菜，等弄走外头那群人，咱就开始包饺子！” 院外。 杨老爷子连着打断三根树枝总算消了气，拽着不肖子孙杨大聪到舒家道歉认错。 能说人话的来了，舒老太态度也软和许多，没和那棵味冲的“大葱”多计较，转头和杨老爷子说起了算账一事。 杨老爷子自然不同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并连连表示会好好收拾杨大聪，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这时候舒老太就开始以理服人了，表示大家都是为人父母的，你为你儿子考虑，我也得为我儿子考虑，总不能让我儿子给你儿子当一辈子免费仆人吧？ 杨老爷子本就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躲在窗口听墙角的杨晓芳又来一招狠的，进门就给他跪了。 然后声泪俱下地说道：“爹，对不起，之前答应您的事可能要食言了，我得为青枫考虑，我不能连他以后娶媳妇的银子都出不起。” 杨老爷子是个疼闺女的，见到自家闺女哭成这样，心里不是滋味呀。 只能对她实话实说：“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我在的这些年，尽量多挣点钱。等我死后木匠铺就留给你和明义，银子留给你大哥，这样两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舒老太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一时间颇受触动，但感动归感动，事还是得办。 “亲家公，你这个想法很好，但做起来难啊。 明义跟你关系再亲近，在外人眼里也只是你女婿，跟亲儿子隔着一层呢。 到时候你真走了，两人争起木匠铺，你说大家都向着谁？” 杨老爷子哑巴了，他现在还活着，杨大聪就敢背着他搞这烂事，等他走了，还不得翻天？ 舒老太轻叹一口气，道：“所以有些账该算还是得算呐。” 杨老爷子还是没说话。 老人家对着窗口沉默良久，最终神色落寞地开了口：“这样吧，以前的账就不算了，什么伙食费驴车啊，通通一笔勾销。 今后明义还在木匠铺干活，木匠铺的收入我分他一半，等以后他攒够了钱，想单干就单干，不想呢就一直跟着我，这样安排你看行不？” 舒老太同意了，“可以，以后他们也不在杨家吃住了，再另租个房子，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样也有利于两口子培养感情。” 更有利于她孙子改掉张嘴干嚎的臭毛病。 “行，回头我找人写一份字据，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杨老爷子摸摸下巴，又向她赔了回罪，然后起身说了告辞。 目的达成，舒老太笑容满面地招呼他留下吃晚饭，但杨老爷子哪好意思留啊，一路边走边骂地出了遥水村。 李老太和杨大聪气得人都要炸了，今天来这一趟，不仅赔了夫人折了兵，还把木匠铺赔进去一半，倒八辈子血霉了！ 送走了杨家人，舒老太就开始张罗着包饺子。 这时孙氏已将荠菜用开水烫过，并切碎码好，舒老太到了厨房直接开始剁猪肉，杨晓芳也洗了手开始揉面。 婆媳三人齐上阵，很快做好了准备工作。 接着是全家齐上阵，包饺子！ 因为家里人饭量大，舒老太擀的饺子皮也格外大，颜颜一只手拿不过来，便将饺子皮摊在桌子上包。 中间放上馅料，再两边一对折，接着捏啊捏，捏了半天拿起来一看，哦豁，饺子皮撑破了。 气得小团子乱跺脚，“外祖母，饺子皮太薄了，包不好。” 舒老太眯着眼笑，“饺子皮薄了才好吃呢，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肉馅，多香！” 小团子跟着吸溜下口水，立马放过了饺子，也放过了自己，“那我不包了，我来帮外祖母送饺子皮。” 很快，第一篦子饺子出锅，几小只和病号舒明义每人分到了一小碗。 颜颜夹起饺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直接被烫出了海豚音，“哦，好烫，好烫！” “慢点吃，没人给你抢！”舒老太憋着笑提醒她。 小团子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立刻捞起咬了一半的饺子吹了又吹，然后又是嗷呜一大口。 满嘴鲜香！ 荠菜鲜、猪肉香，口感脆嫩，和她吃过的猪肉萝卜馅的饺子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第039章 要么饿死，要么逃荒 “哇，饺子，好好次！” 小团子咽下第一个饺子，发出满意的喟叹。 青柏捧着碗在旁边附和：“我也觉得好好吃，我能一顿吃两碗！” 青松一脸嫌弃，弟弟就是弟弟，太菜了！ “我能一顿吃三碗，三大碗！” 舒明良不甘示弱：“用碗的都是菜鸡，我能吃一锅！” 大家轮流放完豪言壮语，转头看向小青枫，结果他一声不吭地吃完了碗里的饺子，又跑去厨房要第二碗了！ 几小只纷纷表示：青枫这个老六，真的狗！ 杨晓芳听着屋外的欢声笑语，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以前每次回来她心里都憋着气，自然感受不到这种家人团聚的温情，直到今日才发现原来舒家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可怕。 大家都乐呵呵的，不会为口吃的生气斗嘴，这种感觉太棒了！ * 遥水村的村民们挖完路，又兢兢业业在路口值守了半月，连个毛都没守到。 这时有些人不耐烦了，找到村长要罢工，毕竟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一直守着路口太浪费精力。 村长仔细思量了一下，道：“要不这样吧，明天我去镇上打听打听什么情况，如果没有流民作乱的消息了，咱们就不守了。 你们也回去问问家里人，看有什么要买的不，咱们一块去镇上置备齐全了。” 舒明礼把村里人明天要集体去镇上采买物资的消息带回家后，舒老太就开始在那算账。 上次买的几百斤粮食，被一家人造了个把月，少了一两百斤，盐、酱等调料也彻底空了。 “这次给你们十两银子，无论便宜贵贱，再买几袋粮食，盐醋酱油啥的也要，特别是盐，多买点好腌肉。 布料、棉花也看着买点，过段时间天该凉了，给孩子们添两件冬衣好过冬，其他的你们看着买吧。” 买的东西太多，舒老汉怕人少了背不动，特意把老三、老四都叫上了，本来要叫老大的，结果他惦记着田里的庄稼，死活不愿意去。 舒家总共有十八亩地，其中有十亩良田，八亩荒地。 今年夏收过后舒老太没让他再往荒地种庄稼，种了也没收成，白白浪费粮食，这就只剩十亩地。 其中有四亩地离遥水河太远，来回挑水实在太费劲，浇了几天也被放弃了，所以舒家现在真正还在管的只有六亩地。 眼下正是庄稼成熟的关键时期，遥水河的水一天天变少，为了保住那可怜的收成，舒明仁只能拼了命地挑水浇水。 即使如此，田里的庄稼还是黄不拉几、蔫头耷脑的。 颜颜经常坐在屋后捧着下巴看村民们来往挑水浇地，时不时叹一口气，问小青龙：“老神仙为什么要送你过来啊？” 小青龙不服气地反问她：“我怎么了？我也很棒啊！” “光打雷不下雨有什么用？”小团子再次叹气，发出灵魂一击。 小青龙：“……其实这个问题也不是啥大问题啦，这个地方不下雨，咱们可以搬到其他下雨的地方，反正你有好运在身，又不用担心会被饿死。” 颜颜眼睛一亮，“好主意啊！我这就去跟外祖母说，让她带我们搬家！” 小团子嘚嘚跑回家，把自己的想法跟外祖母说了，老太太揉揉她的脑袋，满脸慈爱，“傻孩子，搬家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啊！” 背井离乡奔赴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打拼，中间会发生多少意外，产生多少变数，谁能预料得到呢？ 另一头。 遥水村一行人看着粮铺紧闭的大门傻眼了。 “咋回事，怎么连粮铺都关门了？” 啥店铺关门都可以忍，没粮食可不能行啊！ 一行人慌了，连忙到另一家粮铺查看情况，这一家铺子倒没关，只不过里头空得能跑马了。 粮铺老板正靠在躺椅上打瞌睡，见有人进来，眼皮子一撩，动都不带动的，“不用瞅了，店里没粮食了，不仅这个店里没有，整个通州城往北都没了。” 舒明智问：“那粮食呢？” “粮食被朝廷征收，送到战场当军粮了。” 粮铺老板重新合上眼睛，懒洋洋地答道，声音有气无力的，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无力感。 “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村长扶着柱子追问道，想到今后无望的生活，双腿直打飘。 “要么饿死，要么逃荒。” 粮铺老板敲着躺椅把手，反问：“祁州城你们听说过没？ 朝廷前段时间颁布了政令，鼓励咱们这些人南迁祁州城，说凡是搬到那里的灾民一律免三年税收。 好多人前几天已经出发了，你们要是想去的话也尽早走吧，晚了说不定又要生其他变故。” 在场的汉子们都面面相觑，他们生在遥水村，长在遥水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哪里听过什么祁州城？ 村长眉头紧锁，不死心地多问一句：“那你呢？你怎么不去？” 粮铺老板笑了一声，指指自己花白的头发道：“你们瞅瞅我都多大岁数了，再活还能多活几年？回头走到半路嘎嘣翘辫子了，我不是亏大发了吗？ 所以还是不折腾了，要死就死在家里吧。” 明明是很洒脱的一句话，大家却听得心里十分难受。 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 人呐，对故乡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感情。 舒明智见气氛有些沉闷，主动站出来道：“大家都高兴点嘛，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我去找我朋友打听下祁州咋样，万一是个特别好的地方呢？” 村长收敛了心中的悲伤情绪，点点头道：“我们一块去吧，问清楚点，给自己留条后路。” 万一形势真的越来越严峻，该走还是要走，可不能活活等死！ 舒明智领着一群人来到了城南名叫石头的朋友家，两人寒暄几句后一打听，也是巧了，石头正准备带着家人，和几个兄弟一块去祁州城逃难呢！ “我跟你们说，祁州城可是个好地方，地广人稀还靠海，随便出趟海就有吃不完的鱼虾，赚不完的银子，比咱这破地方好多了！ 我和兄弟们商量好了，三天后出发，你要是有那想法就尽快确定下来，咱们一块走，人多互相有个照应。” 第040章 土匪进村了 说到这儿，石头拍拍舒明智的肩膀，冲他使了个眼色：“我那几个兄弟都会点武，还有个去过祁州城，认路。 跟他们一块走的话，路上遇到啥情况，咱也不会吃亏，你考虑清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这就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舒明智心中感动，诚恳地回道：“谢谢兄弟，等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有结果了立马过来告诉你。” 说完瞧见正在院外眼巴巴等着自己的村里人，舒明智又犯了难，“我村里人咋办，两队人一块走方便不？” 石头打量一遍门外的汉子们，见他们都生得虎头虎脑、十分结实，心里非常满意。 便拉着他坐下详细说了起来：“按理说咱们的队伍是越大越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咱这么多人一出去，光气势就能把土匪吓倒。 但人多就意味着事儿也多，要是大家都拧成一股绳，路就好走。要是人人都想着自己，天天找事，我的意思是还不如人少点利索。” 舒明智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到时候我跟他们说说，行的话就一起，不行就散。 石头兄弟，我就不打扰了，咱们回见。” 石头抱拳回礼：“回见！” 出了院子，村民们立刻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问舒明智：“咋样，问出来了吗？” 舒明智将祁州城的情况一五一十和大家讲了，不过隐瞒了后半段对话，最后问大家：“你们是什么意思？愿不愿意走？” 刚才还闹哄哄的一群人瞬间安静下来，事关他们后半辈子的安危富贵，哪有这么容易做出决定？ 大家都拿不定主意，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村长，意思很明显。 面对大家热切的目光，村长表示压力山大。 他吐出口气，揉把脸，再揉把脸。 揉了十来次后，终于开口了：“回去之后每家出一个人来我家，咱们坐下仔细商量，现在抓紧时间买东西吧，来一趟镇上不容易。” 舒家父子按照舒老太的要求，依次买了盐、打了酱油和醋，又买了布和棉花，这几样价钱都没涨多少，最后一算只花了一两多银子。 等大家都买完东西回到村子已到了傍晚，一到家，舒老汉便立刻把粮铺关门和逃荒的事情和家里人说了。 舒明智也不再隐瞒，提起了朋友的邀约。 说完两人同时看向舒老太，询问道：“娘/老婆子，你觉得咱们该不该跟着他们一块去祁州城？” 舒老太没答话，扭头看看正撅着屁股在院里抓石子的颜颜，心里直犯嘀咕。 下午小团子刚问了她搬家的事情，晚上老头子回来就带回了这样的消息。 说是巧合她都不信！ 难道连老天爷都在提醒他们要南下逃荒？ 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敢贸然做出决断，于是谨慎地回道：“先去村长家听听大家的意思吧。” “那待会儿你过去？”舒老汉问。 “咱们一块吧。” 老两口连晚饭都顾不得吃，急匆匆赶到了村长家。 到地方时村长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在议论粮铺关门的事情，叽叽喳喳乱成一团。 等人来得差不多了，村长背着手走了出来，眼珠子滴溜溜扫了一圈，问：“关于逃荒一事，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挨个说说。” 先发言的是舒氏一族的老人舒荣，他今年六十七，膝下儿女早亡，家中就剩他一个，可谓是孤苦伶仃。 “大家都拿不定主意，那我先说吧，我不走，我就留在遥水村守着咱舒家的老祖宗，能活一天算一天。” 舒荣说完有两个舒家人接话道：“我们也不想走，地里的庄稼马上就要成熟了，万一有收获呢？”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大部分人的附和。 虽然大家都知道有收获的几率很小，但心里总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万一天下雨了呢？ 万一北边的战事突然停了呢？ 这样不就不需要离开家乡，四处奔波了？ 唯一确定要走的是顾大勇一家，他家没地，而且之前逃过一次荒，有了经验，再来一次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所以这一次的商量结果是——白商量了。 确定要走的和确定不走的就那两家，其他人全在犹豫。 村长也没办法替大家做决定，只得让大家回家再考虑考虑。 谁料逃荒一事还没商量出所以然来，村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守了半月都没出现的土匪突然来了！ 当晚各家各户都在家里商量事儿，路口也没人守着，好在前段时间挖的拦路坑起了作用，走在前面的几个土匪一不留神栽了进去，被底下的尖刺扎得吱哇乱叫。 舒老太心里惦记着事儿，大半夜睡不着觉，独自坐在窗前数银子算账，猛然听见远处凄惨的嚎叫声，顿时一个激灵。 “老头子，醒醒！你听听外面的声音，是不是从东边路口传来的？” 舒老头迷迷糊糊睁开眼，反应过来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老两口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会是土匪来了吧？” “管他是不是，赶紧先叫人。” 舒老太一伸胳膊将熟睡的小团子抱了起来，一边推门往外走一边交代舒老汉：“我去喊明仁他们，你去通知村里人。” 一番折腾后，舒家十来号人全醒了，舒家隔壁几户人家也都披衣下了床。 而这时几十号土匪也顺利越过路口深坑进了村子。 土匪头子呲牙咧嘴地拽掉屁股上的小刺，气冲冲地嘱咐身后一众小弟：“兄弟们，待会儿见到人都别客气，直接砍就完事了！ 他奶奶的，还敢在村口设机关，胆子真肥！” “老大您就放心吧，来之前我特意把刀磨得锃亮，保证一刀一个小朋友！”狗腿子一号谄媚地说道。 狗腿子二号狞笑道：“这个村子的人白天在镇上买了好多东西，家里肯定不缺粮食、不缺银子，干完这票，咱们又能歇十天半月了，哈哈哈……” 很快，土匪们来到了距离路口最近的人家，迎接他们的是一群手执菜刀、锄头、钉耙等铁器的村民。 镇上粮铺已关，若是家中粮食再被抢，留给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这次遥水村的村民们必须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将土匪们赶出村子！ 第041章 被劈焦的土匪头子 瞧着面前严阵以待的汉子们，土匪头子啐了口唾沫，笑了，“呦呵，你们村的人还是硬茬子呀，就是不知道是你们的头硬，还是老子手里的刀硬！” 土匪头子霸道地将大刀往土里一插，试图用气势吓倒面前的村民。 结果生了锈的刀刃不大结实，往地上一怼，咔嘣断了。 土匪头子一个踉跄，险些在众人面前摔个大马趴。 村民们哄笑起来，原本紧张与害怕的情绪淡化不少，村长趁此机会鼓舞士气：“乡亲们，拿好咱们手里的武器，上啊，把这群土匪赶出遥水村！” “上啊，赶走土匪，守住咱们的粮袋子！” 村民们呐喊着冲向土匪，士气高昂，无论是白了发的老者，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没有一个人犹豫退缩。 但土匪们也不是吃白饭的，大砍刀一挥，气势汹汹地对上了村民们的棍棒。 真刀真枪地打架，肯定会有人受伤，很快，有村民被划伤了胳膊腿，发出痛苦的喊声。 黑暗的角落里，颜颜急得小脚乱蹬，“你快打雷劈他们啊，把他们走劈走，快呀！” 再不快外祖父和舅舅们被土匪砍死了怎么办？ “在酝酿了，别急，别急……” 小青龙瓮声瓮气地接话，头顶的触角疯狂摆动，最终憋出一个大大的喷嚏。 随着“阿嚏”一声响，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混乱的人群后，土匪头子正举着断了半截的砍刀嘶声呐喊：“兄弟们，冲……” “啊”字没发出来，惊雷便落到了他的头顶。 土匪头子吐出口黑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不远处偷懒的狗腿子一号发现老大倒了，嗷一声冲了过去，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原本打得正激烈的两帮子人也被这突然降临的雷声震懵了，纷纷停下了打斗的动作。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土匪头子身上。 “我们老大被雷劈死了？” 不知是哪个土匪嘟囔了一句，其他土匪也都慌了，老大死了，还干不干？ 这时候村长扛着锄头笑了起来：“看到没，这就是作恶的下场，老天爷都看不下去，降雷劈你们了！” 狗腿子一号愣愣地摸一把被雷电烤糊了的土匪头子，身子一哆嗦，拔腿就往村口跑，连刀都不要了。 逃跑这种事儿就怕有带头的，一个人跑，其他人也赶紧跟着跑了。 睁眼闭眼的功夫，几十个土匪全跑光了。 村里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咱们把土匪打跑了？” “那是你打跑的吗？” 村长回怼道：“那明明是老天爷不忍咱遥水村的百姓受难，特意降雷相助！ 所以，咱们应该好好感谢老天爷，都把武器放下，跪好给老天爷磕个头。” 一群人听话地放下武器，噗通往地上一跪，本来要面向村口磕头的，但土匪头子的尸体就在那边，太晦气了，便换了个方向。 众人虔诚地俯身磕了个响头，再抬起头时就见正对着他们的大树下冒出个黑影。 村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他们不会真把神仙跪来了吧？ 但是这神仙好像有点矮啊，还没他家桌子腿高呢…… 疑惑不解时，那黑影忽然动了，并迈开步子逐渐向他们靠近。 村长紧张地攥住衣角，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前头忽响起小团子奶声奶气的声音：“你们为什么都跪着啊？地上有银子捡吗？” 说着，自己也跪了下来，趴在地上仔细翻找起来。 村长：“……” 村民们：“……” 现场气氛一度很尴尬。 舒老汉一摸脑门，尬笑道：“呵呵，那啥，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颜宝，咱们也回去。” 说罢，顶着大家炽热的眼神跑到最前面，一把抱起小团子拔腿就跑。 几个明扛着锄头、提着菜刀疯狂在后面追。 回到家，进了房间，舒老汉叉起腰疯狂大笑：“哈哈哈，我外孙女可真牛啊！一出场就让全村人给她磕了个头，就问咱们村还有谁有这待遇？” “你可小声点吧，让邻居听到了，明天非扛着锄头来揍你！” 舒老太拧了他一把，转头看向颜颜，“你啥时候跑出去的？咋一声不吭呢？没伤着吧？” 颜颜摇头：“没有，颜颜在树后面躲着，别人看不到哒。” 舒老太心里清楚今晚的那道雷和她有关，也知道她是担心家里人才会偷偷跑出去，责怪的话一句没舍得说。 伸手将她揽入怀抱，温声道：“下次可不能乱跑了，刀剑不长眼，万一伤到你了怎么办？就算非要出去，也得叫上外祖母，听见没有？” “知道啦。”小团子往外祖母怀里蹭了蹭，胖爪爪抱着外祖母的胳膊，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有两个人在她梦里说话，其中一个叽里呱啦一直在说，吵得她都没法睡了。 颜颜生气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团雾蒙蒙的东西里，雾气中间有道亮光，亮光里站了个穿着绿衣服的男人。 小团子沉重的眼皮眨巴了好几下，最后反应过来，这个男人不就是救她的老神仙吗？！ 老神仙好像很生气，板着张脸，看着挺吓人。 而在她面前威风凛凛的小青龙这时却怂得像条虫，正盘在神仙脚边委屈巴巴地抹眼泪。 “咦，小青虫，你怎么哭啦？”颜颜跑到它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替它擦眼泪。 小青龙却不领情，哭唧唧地把脑袋扭到另一个方向，嘟囔道：“都怪你，催着我打喷嚏，结果把人喷死了，害得我被老头子骂。” 原来是因为她被主人骂了…… 颜颜看看面色不虞的老神仙，再看看哭得可怜的小青龙，心生愧疚。 最终鼓起勇气道：“神仙爷爷，你骂小青虫干嘛呀，是我让它打雷劈人的，你要是生气的话就骂我吧，我保证不还嘴。” 小青龙触角一动，瞬间觉得颜颜娇小的身躯伟岸了几分。 呜呜，小团子居然会护着它，这也太令龙感动了吧！ 小青龙挺身而出，试图用自己渺小的身体抗下老神仙的怒火，“人是我劈死的，你要罚就罚我吧，不许骂颜颜！” 青华大帝：“……” 他骂什么了？ 从露面到现在，他只问了一句“听说你劈死人了？” 剩下的全是小青龙叭叭在那诉苦好吧？ 第042章 村里庄稼着火了 现在又跳出个小团子，一人一龙你护着我，我护着你，整得他跟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样。 他不委屈吗？ 还有那小屁孩，上次见面叫他老神仙，这次叫他神仙爷爷，他有这么老吗？ 青华大帝越想越气，脸色越来越黑，两小只见了更加害怕，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尤其是小团子，那两条腿，抖得他看着就觉得累。 “行了，你们俩别在那抖了。” 青华大帝叹气，不忍直视地移开目光。 “我来这一趟是想提醒你们，人神各界都有自己的规矩，凡人做错了事，该以凡间的规矩惩罚，你们这样贸然出手伤人性命不合规矩。” “然后呢？”颜颜战战兢兢地问：“神仙爷爷要抓我去坐大牢吗？ 但是我不能去坐牢，我还要给外祖父外祖母找吃的，还要赚钱供五舅舅读书啊！” 青华大帝又沉默了，这小孩的想象力真丰富，他什么时候提“坐牢”两个字了？ “不用坐牢，但为了弥补过错，本座要扣你一部分功德值。以后也是一样，再敢随意取人性命，一律扣功德值警告。” 颜颜抓抓脸，好像明白了什么，“那是不是只要我功德值够高，就可以想劈谁就劈谁？” 青华大帝：“……” 这小孩脑子里到底装的啥啊？ “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小心思吧。”青华大帝黑着脸道：“你的功德值还没高到可以随意让本座扣的地步。” 怕小团子没听懂，他又非常体贴地补充一句：“友情提示，没有了功德值，你的好运也会失效。” “啊？！”颜颜震惊。 随后嘴巴一扁，水汪汪的眼睛看向青华大帝，就差把“我好可怜”四个字刻脑门上了。 “神仙爷爷，颜颜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扣颜颜的功德值，没有功德值，颜颜会饿死的！” 对着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青华大帝莫名生出一股罪恶感。 打住，你只是按规矩办事，不能心软！ 他在心里警告自己，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子，不再看那双眼睛。 结果小团子又巴巴地追了过来，软软地说道：“其实颜颜也不想劈他们的，但是不劈他们死的就会是外祖父和舅舅们，还有村里的爷爷叔叔。 他们都是好人，土匪才是坏人！” 青华大帝被她说服了，“那这样行不，我再教孽畜一个转化功德的术法，以后只要你做了好事，就会积攒一定量的功德。 这样你的功德值就永远不会被扣完了。” “好哇好哇！”颜颜兴奋地拍拍手，但很快又陷入了迷茫，“神仙爷爷，孽畜是谁？我该怎么找它啊？” 一旁的小青龙弱弱出声：“不用找它，有我在就行了。” 颜颜惊讶，“你也会转化功德的法术？” “我，我可以学嘛。”小青龙声音更小了。 反正今天无论如何它都不能让小崽子知道它在青华大帝那的名字是孽畜！ 和孽畜相比，它宁愿被喊一辈子小青虫！ 青华大帝没有戳破它那可怜的自尊心，弯下腰，伸出右手食指在它眉心轻轻一点，“好了，回去好好参悟吧。” 说罢，转身要走。 颜颜赶紧追了上去，拽住他的衣角喊：“神仙爷爷，你可不可以把下雨的法术也教给它啊？下了雨，大家就不用搬家了。” “不行，它现在修为不够，学不了如此高深的法术。”青华大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颜颜张开嘴，还想再要点什么，话还没说出口，青华大帝忽然弯下腰，点了下她的眉心。 然后她就被那团云雾甩飞了。 再睁开眼，她竟然变成了一个大姑娘，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在海边捡螃蟹，不光有螃蟹，还有好多漂亮的小贝壳、小海螺、小鱼…… 她兴奋极了，提着篮子捡啊捡，捡了满满一篮都要提不动了，这时画面一转，那些螃蟹贝壳全变成了热腾腾的美食。 她迫不及待地拿了只大螃蟹，掀开硬壳，里头全是香喷喷的蟹黄，那味道啊，别提多美了。 正当她张大嘴巴，要将那蟹黄一网打尽时，面前陡然一黑，再然后……她醒了。 周围黑黢黢的，一抹红光穿过窗户缝隙落到床头。 颜颜借着那抹红光四处瞅了瞅，发现自己现在正躺在外祖父家的大床上，而她睡前抱着的外祖父、外祖母都不见了。 “外祖父、外祖母，你们在哪里呀？” 小团子趴在床边喊了一声。 片刻，舒明良推门走了进来，解释道：“村子后头的庄稼着火了，爹娘去救火了。” “着火了？为什么会着火呀？” “不知道，听村里人说可能是那群土匪在咱们村没落到好处，怀恨在心，就偷偷把我们的庄稼烧了。” 颜颜攥紧小拳头，气愤道：“那他们可真坏啊！” 要是神仙爷爷在，她一定要再跟他好好理论理论，这么坏的土匪，劈死才好呢！ 遥水村后的田坎上，哭声连成一片。 镇上粮铺关门，村民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二亩薄田里，谁料被恶人一把火烧了。 天干气燥，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枯草，一沾火星子就蹭地烧了起来，火势迅猛，扑都没法扑。 所以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田里的庄稼被烧成一片灰烬，其中痛苦无法言说。 闷头挑了大半年水的老伯更是情绪失控，伸头就往火海里冲，幸好被旁边的村民拦住了。 村长红着眼睛在旁边劝：“老弟，想开点啊，就这片黄不拉几的庄稼，就算没被烧，最后又能打多少粮食呢？ 为这点粮食赔上性命，不值当啊！” 村长拍拍他的肩膀，转头扫过一众低头抹泪的村民，语重心长道：“乡亲们，趁现在家里还有点粮食，咱们到南边去吧！ 遥水河的水马上就干了，到时候咱们就算没被饿死，也要被活活渴死，还不如到南边闯闯，说不定能闯出条生路呢？” 匆忙赶来的颜颜恰好听见这句话，快步跑到舒老太身边道：“外祖母，咱们搬到有海的地方去住吧，颜颜可以捡到好多好多大螃蟹、大海螺，不会让外祖母挨饿的！” 舒老太心中一动，老四口中的祁州的确是个靠海的地方，小团子从没见过海，却知道能在海边捡大螃蟹和大海螺。 这她要是再拿不定主意，真得甩自己两巴掌！ 第044章 挖不完的山药 颜颜抬头望去，就见许多藤蔓叶片下都结了椭圆形的果实，果实呈黄褐色，大小不一，大的有半个鸡蛋大，小的却跟黄豆粒差不多。 她踮起脚摘了一个掐开一看，里头是白色的，黏黏的，还能拉丝呢！ “山药豆”三个字从她小脑瓜里蹦了出来，一块出来的还有许多它的吃法。 “二哥哥，这是山药豆，洗干净蒸熟裹上糖超级好吃！不裹糖也能直接当粮食吃！” “哇，妹妹，你好厉害啊，连这个都认识！”青柏星星眼，赶紧放下篮子摘山药豆，“咱们要多摘一点，这样就不怕没粮食吃了！” “对，摘多多的，回去让外祖母给我们做好吃的！” 一想到外祖母做出的美食，颜颜就开始不停分泌口水，干起活来都变有劲儿了！ 两小只拽着藤蔓闷头摘山药豆，那边舒家人终于意识到娃丢了，又着急忙慌地到处找娃。 好在两小只走得不是太远，没一会儿就把人找回来了，不过还是把舒老太吓得不轻，抱着小团子半天没舍得松手。 颜颜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扭着小屁股瓮声瓮气道：“外祖母，快松手啊，再不松手你的亲亲外孙女要翘辫子啦！” “你这孩子啊……”舒老太失笑，松开手点了下她灰扑扑的鼻尖，问：“告诉外祖母你找到什么好东西了，喊半天都不知道应一声。” 颜颜献宝似的将装满山药豆的篮子提到了她面前，“山药豆，可以当粮食吃。豆豆下面还有好多山药，土太硬，我们挖不出来。” 旁边的舒明智惊叫一声：“呦，山药可是个好东西，之前我有个朋友专门倒卖山药、黄芪这些东西，赚了不少银子呢！” “那你们去挖山药、摘山药豆吧，我留下来抓野鸡野兔，反正也没几只了，我一个人忙得过来。”舒明礼接道。 “行，挖！”舒老太一声令下，众人提篮子的提篮子，拿铲子的拿铲子，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 长在深山、养分充足的缘故，这片山药长得格外粗壮，根茎有成人手臂粗，一条直线向下延伸二三尺，相当喜人。 大人在挖山药，几小只帮不上忙，就在另一边摘山药豆。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到了中午。 一家人没回去吃午饭，就地生了堆火，烧了一篮子山药豆，就着水吃。 烧熟的山药豆用手指轻轻一捻，再一挤，白色的果肉就出来了，吃起来软软糯糯的，混着松木的清香，虽没有盐味，但非常管饱。 舒老太吃掉最后几个山药豆，喟叹道：“这东西可以，待会儿多摘点带到路上吃，每天早上煮一锅，中午饿了吃点，省事。” 吃饱喝足后，一群人继续埋头苦干，这一次直接干到了日落西山。 最后将所有收获一归拢，光山药就装了两背篓外加两麻袋，山药豆也有两麻袋，野鸡野兔啥的也堆了一大筐。 临走之前，舒老太看着还未挖完的山药，一阵长吁短叹：“要是早发现它们两天，我一定要住到山里把它们挖光再下去！” 颜颜幽幽地接话：“我早就想跟着三舅舅上山了，是外祖母不让的。” 其他人闻言默默为小团子捏了把冷汗，娘耶，敢当众打母老虎的脸，想挨揍了吧？ 谁料舒老太不仅没恼，反而笑着把小团子抱了起来，捏捏她的鼻尖道：“是是是，都是外祖母不好，下次外祖母一定听颜宝的。” 众人：“……” 果然他们都是捡来的，只有外孙女是亲的。 “那剩下的山药咋办？明天还上来挖？”舒老汉舍不得走，还一步三回头地往回看。 舒老太道：“没时间了，咱东西没买，行李没收拾，一堆烂事呢，哪有功夫搁这挖山药？ 再说了，这玩意又不是人参，挖一个能卖好多银子，而且现在镇上好多店铺关门了，能不能卖出去都不一定呢！ 卖不出去，咱只能带走，就一辆驴车，又得拉粮食，又得拉颜宝他们，还得拉山药，你干脆累死它得了。” “那就让它们烂在山里不管了？”舒老汉还是不死心，忍饥挨饿了大半年，现在有粮食却要浪费，他心里难受。 颜颜提议道：“要不我们告诉村长爷爷，让他带别人过来挖吧，这样就不会浪费了。” 说完，她在心里悄悄问小青龙：“把自己发现的粮食告诉别人，算不算做好事？” 小青龙：“应该算吧，你可以试试。” 老两口在心里一合计，大家一起逃荒，要是别人家都没了粮食，只能喝西北风，他家还天天吃肉喝汤，的确容易出事。 更重要的是，帮了村里人这么大的忙，以后他舒光宗一家人在村里不得横着走？ 想到村长对他卑躬屈膝的模样，舒老汉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行，就按颜宝做的办，晚上我去村长家走一趟！” “我也去。”舒明智道：“正好把石头兄弟要跟我们一块去南方的事跟他说说，听听他是咋安排的。” 一行人扛着大包小包回到家，女人们在厨房准备午饭，男人们清点收获、点火熏肉，舒老汉和老四则去了村长家。 村长这会儿正生气呢，本来他只是想统计下确定南下的名单，好做统一安排。 结果村里人一波接一波地来，来了不说正事，先拉着他的手哭一场，一会儿说粮食没了，一会儿说要饿死了。 哭得那叫一个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上坟的。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波人，舒光宗父子俩又来了。 村长深吸一口气，使劲撸了把脸，差点把脸撸掉皮了，“求求你们了，别来哭了，我家也缺粮，变不出粮食给你们。” “谁要找你们要粮食了？”舒老汉挺起胸脯，傲娇地哼了一声道：“我家粮食够吃。” 村长一秒换脸，“哦，那你们是来说逃荒的事儿？你们家确定要走了？” 舒老汉脊梁挺得更直了，这辈子没这么直过，“我们家确定要走了，不过我这次过来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个，是有其他事儿。” 在村长疑惑的目光中，舒老汉清清嗓子，骄傲地开口了：“咳咳，今儿我们在山里发现一大片山药和山药豆，你们要是粮食不够吃，明天可以过去挖一点。” 第045章 以后你们就是遥水村的恩人 舒老汉用手比划了一通，将山药的生长地点详细跟他说了。 村长呆住了，呆了好大一会儿。 反应过来后哭着抱住了舒老汉，声泪俱下道：“光宗啊，你是好人，大大的好人，我舒平泰以后叫你大哥！” 舒老汉心中暗爽，面上却做出“我非常正义，非常识大体”的模样，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道： “大哥，你言重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吗？” 村长泪眼花花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啥也别说了，从今以后，你们家就是咱们全村的大恩人，以后谁敢跟你们吵嘴，我第一个出来扇他！” 舒老汉嘴上：“小事而已，不至于。” 内心：“舒平泰，你最好说到做到。” 舒明智也趁热打铁说了两日后要出发的事情，以及自己和兄弟们的顾虑。 村长听后把胸口捶得哐哐响：“大侄子，放心吧，管人这种事我最在行，谁敢不听话、乱作妖，老子一脚把他踹回遥水村见祖宗！” “有村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舒明智悬在心里的那块巨石总算落地了，“那咱们说好了，大后天出发，明天我去镇上跟石头说一声。” 送走舒家父子后，村长屁股好像着了火，怎么坐都不舒服，最后袖子一撸出去了。 村长媳妇在后面喊他：“马上要吃饭了，你还往哪跑？” “我去耀祖家看看，有点事跟他说。” 舒耀祖，也就是舒光宗的亲大哥。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遥水村，那就是一锅好汤掺了颗老鼠屎，那颗老鼠屎就是舒耀祖的媳妇张老婆子。 思来想去，村长还是不放心让这颗老鼠屎在锅里乱蹦哒，准备提前过去敲打敲打她，让她收敛起臭味，好好做屎。 不对，是做个人。 还没走到舒耀祖家门口，张老婆子那标志性的破锣嗓子就响起来了。 “饿饿饿，天天嚷嚷着饿，要不你们把我分分吃了吧，一人一块，也省得我活受罪了！” 舒耀祖在旁边小声打圆场：“行了，都别吵吵了，回屋睡觉吧，睡着就不饿了。” 说完一转头瞧见门外的村长，连讪笑着迎了上去，“村长，你咋来了？” 村长不说话，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 舒耀祖被他那一眼瞟得心里直打鼓，战战兢兢地问：“咋了？出啥事了？” 村长又瞟他一眼，板着张脸道：“把你媳妇叫来，我跟你们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片刻，张老婆子揣着手过来了，还没等她张嘴问为啥，村长一张嘴就跟机关炮似的，突突突开启了疯狂进攻模式： “咱们遥水村总共就十几户人家，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多好、多和谐？就你，眼皮子比纸薄，心眼比马蜂窝的窟窿还多。 今天摘东家一个梨，明天顺西家一把菜，后天又嚷嚷着别人占了你家田埂。 一天天的，就你破事最多！” 张老婆子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整懵了，张着嘴阿巴阿巴没说出来话。 舒耀宗试图为自家媳妇说情：“到底咋了啊，为啥突然过来说这个？” “还有你！”村长话音一转，又将枪口对准了舒耀宗，“听听你那名字，耀宗，多好听，可是让祖宗高兴的事儿，你是一件不干！” 舒耀宗：“我咋了？我可啥也没干啊？”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啥也没干？” 村长冷笑一声，脸色更加难看，“自己媳妇在外头撒泼闹事，做男人的也不出去管管，你还算男人吗？ 你就不能跟人家光宗学学，做个有出息、有本事的男人？” 舒耀宗：“？” 这话不对吧？ “可是舒光宗比我还怕媳妇啊！” 村长依旧理直气壮：“人家媳妇讲理，你媳妇讲理吗？” 张老婆子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骂她可以，但骂她不如方桂芝个老东西，坚决不能忍！ “方桂芝讲理？她讲屁的理！她就是个只会打人的老泼妇！” “行了，别骂了，我不是来听你骂人的！” 村长冷着脸打断她的话，“今天我是来给你们下最后通牒的，你们这见便宜就占，见人就咬的狗德性必须改了！ 改不掉的话你们自己单独去南边，我们不带你们，路上要是被土匪抢了杀了，也是你们自己作的！” 两口子终于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软下语气跟村长说好话。 村长压根不吃这一套，斩钉截铁地撂下句话：“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下次再想闹事，你先问问自己活够了没，活够了就随便闹！” 说罢转身走了，留下两口子站在家门口面面相觑。 “啥情况啊？村长被光宗收买了？”舒耀祖愣愣地问。 “肯定是方桂芝在背后说咱们坏话了，这老娘们不是啥好东西，明天我去找她算账！” 张老婆子被气得不轻，当天夜里躺床上半天没睡着，第二天一早还没等她去舒光宗家闹事，村长先敲锣打鼓地把村里人召集起来了。 “叫你们过来，有两件事。 一是出发的日子定下了，后天，你们提前收拾好东西，到时候别唧唧歪歪全是事儿。 二是光宗他们家昨天在山里发现了一片山药，想着各家都缺粮，就让我领着大家把它们挖回来分了。” 有些人原本在打瞌睡，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了，激动地冲到村长面前问山药在哪，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过去。 “大家先别急，听我说句话，这件事光宗他做得仗义，咱们也不能亏良心，以后见了人家都客气点。 尤其是某些人，把你的小心思收收，人家给你粮、救你的命，你好意思跟人吵吵吗？” 说这话时，村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张老婆子，把人盯得缩着脖子快钻地缝里了。 村长说完，其他人纷纷附和：“村长说得对，以后三叔他们一家就是咱遥水村的恩人，恩人出现，排场必须得给足。” 话音刚落，舒光宗赶着从村长家借来的驴车，带着几个明和两个儿媳，以及一堆猎物、山药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前方路口。 “咦，三叔来了！” 不知是谁惊叫一声，其他人立刻采取行动，头一扭、腰一挺，面向驴车赶来的方向露出标准的微笑脸。 第047章 莫装逼，会翻车 舒明智总算弄明白了，“您这是想卖了驴车，换辆马车？” 王大夫点头：“对，驴车跑得太慢了，还是马车跑得快，正好我儿子前段时间在县城弄了辆马车，就是还差了点银子……” 两人一个想换车一个想买车，可以说是一拍即合，没费啥口舌就把这桩买卖做成了。 舒明智赶着驴车意气风发地从医馆出来时，舒老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还真把人家的驴车买走了？！咋买的？没把人忽悠瘸吧？” 舒明智腰背挺得笔直：“听听你说的啥话，你儿子是那种会忽悠人的骗子吗？这车是王大夫硬卖给我的，连驴带车就花了十五两银子！” 舒老汉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十五两银子？！王大夫他是你爹吗？” 舒明智：“……他是不是我爹，您不知道？” “啥也别说了，晚上给你加鸡腿！”舒老汉搓搓手，跳下村长家的驴车，兴奋地跑到自家驴车前面摸摸头、扯扯尾巴。 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抱住驴头狠狠亲了几口，哈哈大笑道：“我的亲亲小心肝啊，哈哈……以后我舒光宗也是出门坐驴车的人了！” 舒明智：“爹，咱能稍微收敛点吗？街上人都在看咱呢。” “看就看呗，随他们看！” 买车这种风光事，就得让外人都看看才好呢！ 舒老汉一把将儿子从车辕处扯下来，乐呵呵地说道：“你去赶那辆车，这辆交给我！” 舒明智见他逐渐失去理智，轻咳一声提醒道：“爹，你可悠着点，前段时间我娘还因为驴车的事跟二嫂娘家人干了一架，你再出去显摆一圈让人家知道了，恐怕还要生气。” 舒老汉：“知道了，知道了……” 有车不能炫，真烦！ 一行人找到石头问了汇合地点，问完接上老二和老大两口子，便赶着两辆驴车往遥水村赶。 经过村后的小路时，舒老汉发现了正在山脚下来回搬运山药和山药豆的同村人，善良的他怎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当即调转车头向山脚奔去，边跑边喊：“都让一让，我来帮你们运，我有驴车！” 舒明礼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挠挠头，迟钝地说道：“我没记错的话，那边好像有个坑……”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一道凄惨的驴叫声，紧接着舒老汉连人带车扎进了大坑。 一切发生得太快，车轮子没反应过来，悬在半空呼啦啦转得贼欢快。 “有个大聪明把车赶坑里了，快去救人啊！” 远处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一群人丢下手里的麻袋竹筐，慌里慌张地奔向大坑捞人。 * 舒老太领着几小只熏了一天的肉。 到傍晚时肉基本都干透了，掉地上咔咔响，这种肉耐放是耐放，就是吃起来又干又硬，贼费牙。 舒老太图方便，特意把一部分肉干剁成小块包好，这样吃的时候提前用水泡泡，倒锅里煮一阵就行了，不用再折腾。 山药豆也是一样，提前洗干净一部分，再晾干装起来，省得路上再打水洗了。 所有东西收拾好，再把晚饭煮上，这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舒老汉等人还没回来。 舒老太心里正纳闷，舒明仁几个腿着回来了，舒老汉赶着破驴车蔫头耷脑地跟在后面。 那驴车是真破啊，车轮子转一圈，车架子吱呀叫两声、摇晃一下，好像随时会散架。 车辕处的舒老汉也没好到哪去，人没啥精神不说，脸破了块皮，衣服还烂俩大口子，跟刚被人打劫过一样。 舒老太心一咯噔，瞪大眼睛问：“你们碰到流民了？又被抢了？” 几个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吱声。 舒老汉尴尬地挠挠头，“没被抢，我帮村长他们拉山药去了，路上没瞧清，掉沟里了。” “哦，掉沟里了……”舒老太斜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我看你是买了新车，急着跟人家炫耀，才没看路吧。” 舒老汉：“……给个面子，少说两句。” “给你面子？呵呵，后天咱就要走了，结果你把车子摔成这样，到时候是车子拉货，还是咱拉车子啊？”舒老太持续冷笑。 舒明义见自家老爹处境实在艰难，站出来帮他解围：“没事，明天我找几块木板修修，还能用。” 舒老汉也赶紧表态：“明天咱家的饭全包我身上了，你歇着就好，别生气。” “没脸没皮！”舒老太哼了一声，没继续追究这事，转身指指厨房，“晚饭好了，进来洗手吃饭吧。” 饭吃到一半，村长提着一筐山药，村长大儿子舒长顺扛着大半包山药豆过来了。 舒老太看看他们手里的东西，有点懵：“你们这是啥意思？” 村长把东西往舒家院里一搁，解释道：“今天我们把那片山药挖了，每家按人头分了分，这些是你家的。” “不是，我们家就没派人去挖，咋还有我们的份呢？” 舒老太不肯收，提起麻袋往门外推，“你们拿去分了吧，大家忙活一天了，都不容易。” “这是大家的意思，没有光宗提醒，我们哪能找到这么多东西？所以你们就安心收着吧。” 村长摆摆手，不顾两口子的阻拦，放下东西就走。 等离开了舒家小院，舒长顺忍不住跟自家老爹嘀咕：“爹，你闻到了吗？舒家人在吃肉。” 村长吐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沧桑：“他们可不止今天在吃肉，他们天天都在吃肉。” “天天吃肉？这得多少银子啊。”舒长顺挠挠头，表示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这根本不是钱的事儿。” 村长踢了下脚边石子，脑海里乱七八糟闪过好多怪事，往怀里跳的鱼、突然出现的野猪、还有那一大片山药…… 再看看舒光宗一家，别人都饿得扶墙走，他家吃肉吃得满嘴流油；别人为了活命愁得头都秃了，他家还跑到镇上买了驴车。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舒长顺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追问道：“那跟啥有关系？” “运气……人家运气好，懂不懂？” 村长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叮嘱道：“以后对他们家人客气点，他们吃肉给咱留点汤喝就够了。” 这乱世，啥都不求，只求能保住性命。 第048章 出发 吃罢饭，舒老太叫来两个儿媳妇，问了问她们娘家的情况。 孙氏回道：“听我爹话里的意思，他还没打算走，还想再等等看会不会下雨，我劝了两句就没说啥了，一切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吧。” 孙氏的亲娘前几年死了，爹又娶了个寡妇，生了个男孩，那寡妇也不是啥好惹的主，所以孙氏和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厚，只在逢年过节回家一趟。 这次分别，她特意到亲娘坟前烧了点纸，别的也没啥感觉。 但杨氏不同，她跟娘家人亲，一回家就哭了一大场，现在眼睛还是红的，舒老太一问，她又偷偷抹起了眼泪。 舒老太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她爹娘早就死了，也没什么牵挂。 但只要想到过两天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不知今后会漂泊到何处，这颗心就跟落油锅里了一样，滋滋啦啦地疼。 “老二媳妇，别哭了，咱往好里想，这次南下咱是为了挣条活路，等回头安定下来，手头宽裕了，还能回来。” 舒老太忍着伤心，安慰了杨氏几句。 杨氏哽咽道：“我知道，我就是气，气我爹明明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非要守着那个破木匠铺！ 你说说，他收拾下东西跟咱一块走不好吗？木匠铺再金贵能有人命金贵？” 说着说着，杨氏又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一夜，有人为了半袋山药豆无比欢喜，有人因走还是不走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还有人因离愁别绪泪流满面…… 不管人们是何心情，第二天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舒老汉还记得自己的承诺，早早起床为一家人准备早饭。 舒老太也没闲着，坐在床边翻箱倒柜地收拾衣裳，平时穿的时候没觉得衣裳多，现在全倒出来一看，啥破棉袄、烂布头，还真不少。 老太太翻出这件看看，嗯，还不算太破，改改还能穿；翻出那件看看，破是破了点，剪剪还能纳鞋底……翻来翻去，还是那点东西。 颜颜趴在床头看了一会，最后打了个哈欠问：“外祖母，你不是说一人带两件衣服吗？你这里有好多两件哦。” 舒老太：“……外祖母再挑挑吧。” 纠结了半天，总算挑出几件相对教新的，其他全狠下心扔了，舒老汉的衣裳也是如此，至于颜颜的，总共就那几件新衣裳，压根不用挑。 吃过早饭，舒明义叮叮当当修起驴车，其他人分工合作，把粮食、锅碗瓢盆、肉干、被褥等打包了。 待驴车修好，再把东西分门别类地装好捆好，上头蒙上层油布，盖得严严实实。 所有东西摆弄好，家里已经空了大半。 看着空荡荡的几间屋子，舒老汉的心也好像被啥东西啃了一块，空落落的。 外孙女来了，一家团圆了，运气也变好了，本想奋斗两年熬过苦日子，在村里盖上十间青砖大瓦房，羡慕死隔壁唐老头。 这下可好，大瓦房还没影，连破泥巴房子都住不上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舒老汉那个愁啊，愁得晚饭也没怎么吃，几个崽子依旧没心没肺，捧着小碗吧嗒吧嗒吃得肚儿滚圆。 第二日天还没亮，村长又敲着他那破铜锣满村喊人，这回不用人催，全村老的少的、想走的不走的全出来了。 等人来得差不多了，村长转身把铜锣递给大儿子，又从二儿子手里接过火折子和纸钱，对众人道：“马上要走了，咱跪下给遥水村的老祖宗们磕个头吧。 磕完头，人一走，这个村就散啦……” 颜颜站在外祖母腿边，学着其他人的样子面对村子磕了个头，磕完又换个方向，对着灰蒙蒙的大山磕了个头。 心道：“祖母，我又要搬家了，这次要去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过我还是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呀。” 小孩子嘛，人小心也小，只要有吃有穿有家人陪，别的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事儿，可大人就不一样了。 看着熟悉的村庄、熟悉的小路，再想想艰险又未知的前路，大家心里都堵得厉害，有些人跪下了就没起来，低着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村长抹掉眼角水渍，还在劝铁了心要留守在遥水村的舒荣：“二叔，您就跟我们一块走吧，咱们村这么多人都在，肯定能把你平安送到地方！” 舒荣背着手，态度很坚决：“不走，我不走！我要守着舒家的祖宗，守着咱遥水村，只要有我在一天，这个村子就不会散！” 村长劝不动，蹲在路边长叹一口气，悄无声息地红了眼睛。 除了舒荣，还有另外两家也不愿意走。 有一家和舒荣一样，家里孩子走的走、远嫁的远嫁，俩老人懒得折腾，就留下了。 另一家庄稼地跟舒光宗家挨着，没被烧，还指着靠天吃饭。 另外两家是外姓的，提前跟女儿女婿说好了，到时候跟他们一块走，不用村长操心。 所以遥水村十四户人家，最后跟村长走的只有九户，除了唐老汉和顾大勇一家，其他都是舒家人。 临到走了舒明仁还惦记着自家几亩地，找到舒荣道：“二爷爷，我家几亩地没被烧，应该能打两袋子粮食，到时候你收回家吃吧，应该能抗一阵。” 其他家也纷纷表态，我家还有个锅带不走，您拿着用吧；我家那桌子挺好，您给搬走吧…… 你一句我一句，惹得老人又哭了一场。 “行了，都别磨叽了，带上东西走吧。”村长冲着喧闹的人群喊了一声，喊完回家赶着驴车来到了村口。 很快，其他几户人家也推着车出来了。 百十号人如四散的水花重新汇聚起来，汇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溪，顺着小路晃晃悠悠地流向未知的远方。 舒老太走在驴车旁边，转身看一眼掩映在树影中的村庄，不自觉地回想起自己刚嫁到遥水村的情形。 那时大家的生活多自在啊，忙时甩开膀子在地里挥汗如雨，闲时拿着蒲扇在村口树下乘凉说笑…… 这样平凡又幸福的生活逐渐被辘辘的车轮声碾成了渣子、碎成了灰尘。 风一吹，灰尘落入眼底，憋了两天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倾泻而下。 第050章 没脸没皮的兄弟俩 队伍在河边停了半个时辰，舒家人趁这段时间烧了两罐热水，又把装水的木桶添满了，想着路上要是没水喝了，可以直接在车上烧一锅。 另外舒老太煮了满满一锅山药豆，里头掺了把撕开的肉干，肉咸，搁水里一煮把山药豆也沾上了盐味，吃起来没那么干巴了。 舒明礼早饿了，抓一把山药豆就往嘴里塞，连皮都不带剥的，边吃还边嘟囔：“这玩意儿不行，没正经粮食管饱，吃完没过多久肚子又瘪了。” 舒老太怼他：“那你干脆别吃了呗？就你那张嘴，一个人顶我们俩，我还没嫌你吃得多，你倒先挑上了。” “我这不是怕吃不饱没力气推车吗？哪挑了，没挑……” 舒明礼又往嘴里塞了把山药豆，再看看锅里所剩不多的存货，咽了下口水，没继续拿了。 舒老太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黑着脸哼哼两声，转身从包裹里拿出个油纸包，“这里头装的是干粮，你们谁没吃饱拿两块垫垫。” 舒明礼嘿嘿笑着接了干粮，夸道：“我就知道娘最好了，一定不忍心看我们挨饿。” 舒老太嫌弃地别过了头，“少来这套，一人最多三块，拿多了剁手。” 几个明在乐呵呵地分干粮，另一头却有好几家在因为几个山药豆吵架，这个嚷嚷着他多拿了一个，那个说他拿的大些。 还有人家为了省粮食只烧了锅热水，连吃的都没煮，家里小孩盯着别家人吃的哭着喊饿。 舒老太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一把扯掉头巾，歪干草垫子上睡了。 好像睡着了，令人揪心的哭声就不存在了。 吃过东西，舒明义找出工具，带着几个明去林子里锯木头，给驴车装小棚子，几个小的没啥事干跑到河边玩水去了。 这时候河边蹲了好多人。 一群人被大毒日头晒了半天，后脖颈的皮都要晒化了，猛地见到条有水的河比见到自家亲娘都亲。 等各家各户打完水，半大小子们跟下饺子似的全跳水里了，河里水不深，就到成人膝盖，但也挡不住他们在水里好一阵扑腾，连头带澡一块洗了。 舒明良比他们还忙，不光洗了头洗了澡，还顺带着抓了几条寸长的大鲫鱼。 正好烧水的火堆还没灭，舒老太又往里添了点柴把鱼烤了。 鲜鱼在火焰的炙烤下散发出幽幽肉香，哪怕舒老太已经将烤鱼的地点选得够偏僻了，还是有人被香味引来了。 来人是栓子和柱子兄弟俩，两人长得相似，都干瘦干瘦的，跟猴子一样，笑起来满脸褶子，再配上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给人一种聪明过头的感觉。 舒老太第一眼就不太喜欢这俩人，但碍于舒明智的情面还是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你们休息好了？” 兄弟俩也不嫌热，往火堆旁一蹲，一个笑眯眯地说：“还没休息呢，连饭都没吃。” 另一个眼巴巴盯着烤鱼说：“我看这个村里就数婶子家日子过得美，连烤鱼都吃上了，要是我们也能吃上烤鱼就好了。” 这话说得太直白，连颜颜都听出潜台词了，想吃她家烤鱼？那可不成！ “鱼鱼在河里，你们想吃就自己去抓啊，我七舅舅这么笨都能抓到，你们不会抓不到吧？” 两人被一个小奶团问住了，他们还真抓不到，要是能抓到谁还厚着脸皮在这蹭吃的啊？ 柱子脸皮子比城墙厚，人家意思这么明显了，他还能顺着颜颜的话往下说：“对啊，你叔太笨，抓不到鱼，要不你们的鱼给我吃吧？” 舒老太额头青筋一跳，脸顿时拉了下来，语气也没那么客气了：“总共就四条鱼，我家五个娃娃都分不过来，怎么给你？” “他们可以两个人分一条，大的那个不吃了，这不就匀出来两条了？”柱子满脸堆笑道。 一旁等鱼吃的舒明良：“？” 鱼是他抓的，临到分鱼了还没他的份儿？ 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舒明良急了，忙道：“娘，你可不能听他的，我要吃，我还是个宝宝！” “我看你是个铲铲，多大了还宝宝？” 舒老太白他一眼，转头面对捂嘴偷笑的栓子和柱子时脸色更差。 “笑什么笑，你们俩连铲铲都不如！ 出来逃荒不带粮食跑到别人跟前蹭吃蹭喝，你们这是穿裤衩串门——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关键我们跟你们是自己人吗？我们姓舒，你姓啥？” 一个村的老邻居因为吃的犯难，她都得装看不见，更别提这俩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猴子了。 哪凉快滚哪去吧！ 俩人被舒老太怼得脸青一阵红一阵，本来想着老太太笑起来慈眉善目的，应该是个好糊弄的主，没想到脾气这么暴，上来就骂人。 柱子还不死心，硬着头皮反驳道：“怎么就不是自己人了？以后我们还要一块赶路，万一遇到啥事儿，说不定你们还要请我们帮忙呢。” “你可拉倒吧，就你们这样的，真遇到事了，你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咋回事？你们在吵啥？” 村长跟胡先锋正在河边商量事儿，听见动静赶紧过来劝架。 柱子恶人先告状：“这老太太骂人，骂我们连铲铲都不如，还说我们穿裤衩串门。” 村长一头雾水，穿裤衩串门……这俩大男人不会对光宗媳妇有想法吧？ 不对，年龄不对。 这时候告状小能手颜颜挤进人群嚷道：“他们俩想吃我家烤鱼，外祖母说我们自己家都不够分，不给他们。 他们又说不给七舅舅吃了，给他们吃，外祖母这才骂他们穿裤衩串门，没把自己当外人。” 短短两句话把村长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你们这脸可真够大的啊，我的脸要有你们一半大，这一路上不就吃穿不愁了么？” 胡先锋也听不下去了，一伸胳膊把兄弟俩拽走了，“没吃的就自己去找吃的，到别人跟前晃啥晃，不嫌丢人！” 村长回头瞧瞧骂骂咧咧的三人，再瞟一眼舒老太，小声嘀咕道：“你家老四这俩兄弟好像不行啊……” 闻讯赶来的舒明智恰好听见这句话，干笑一声道：“其实我也不认识他俩，他们应该是胡大哥带来的人，回头我找机会跟他说说。” 第051章 狠下心肠往前走 “那行，你看着办吧，”村长摸摸下巴，一低头瞧见颜颜手里黄灿灿的烤鱼，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你们这鱼烤得不错，呵呵……” 颜颜把烤鱼往他面前举了举，“村长爷爷尝一口？” “不了……那啥，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准备走了，我去通知其他人。” 村长顶着一脸假笑跑了，待走到舒老太等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吸溜了一下口水。 好险，差点把口水滴到小团子的烤鱼上了！ * 吃过饭、喝过水，大家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赶路速度也快了许多，很快便穿过树林来到了村长口中的大路。 这条路比之前走的那条小路宽敞许多，地面也平坦，颜颜屁股底下吱吱呀呀叫了一路的破驴车总算消停了。 顺着灰蒙蒙的大路朝前看，路上倒是有不少跟他们一样准备到南方避难的流民。 这些人里头，有些跟遥水村的百姓一样，是附近村子出来的，三五家结成伴，推着架子车，带着不少家当。 还有一些是从更北边来的，粮食早吃光了，背着破包袱，牵着瘦得跟柴火棍一样的娃娃在路边走。 其中有个女孩跟颜颜差不多大，穿着早辨不出颜色的衣裳，脸上全是灰，一双眼睛嵌在深陷的眼窝里，显得格外大。 小姑娘应该是一路要饭要过来的，瞧见有推车的来了，知道他们手里有吃的，赶紧跪在路边磕头。 “各位好心的阿爷阿奶、叔叔婶婶，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一点就好了，求求你们了。” 小孩子实诚，磕起头来一点不做假，小脑袋砸在地上哐哐地响，没几下额头就破了皮。 颜颜就在旁边瞧着，小手紧紧拽着外祖母的手指头，瞧着瞧着泪珠子就掉下来了。 小团子嘴唇动了动，想跟外祖母说我晚上不吃饭了，你把我的晚饭送给她吧。 但转念一想，外祖母这么疼她，怎么舍得让她挨饿，最后饿肚子的肯定是外祖母。 这样一想，她又舍不得把粮食送出去了，小姐姐可怜，外祖母饿着肚子也可怜啊。 “乖宝，咱不看了。”舒老太一把捂住她的眼睛，自己也别过头加快了步子。 没走多远，又有个十来岁的姑娘冲了过来，这次她没挨个磕头要粮，而是直接冲进队伍抱住了舒明礼的胳膊。 “大哥，我给你当媳妇，你救救我娘好不好？我娘她三天没吃东西了，她要饿死了，我求求你了！” 舒明礼被她吓懵了，一把松开架子车躲到了舒老汉身后，“小姑娘，你可别瞎整，我看你个子不高，有十四吗？” “我是十六了，十六了！”那姑娘往舒老汉面前噗通一跪，砰砰磕起了头，“大哥，你要是看不上我，我还可以给你当丫鬟，端茶倒水、当牛做马都行！求求你救救我娘，给她口吃的吧！” 舒老太红着眼睛把她拽了起来，“姑娘，你别这样，我们真帮不了，没法帮，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这时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哭着跑了过来，“大姐，娘没气了，娘没气了……” “娘啊！”那姑娘痛呼一声，踉踉跄跄地跑向不远处的干草堆，草堆里躺着个同样骨瘦如柴的妇人。 舒老太只瞧了一眼便扭过头不敢再看。 队伍里的其他人也都红了眼睛。 自从发生了旱灾，大家一见面就哭穷卖惨，怕地里的庄稼旱死，把怕家里饿死。 等踏上了逃荒路，见了比他们更惨的人，大家又开始庆幸。 他们还有粮食吃，一家人还整整齐齐在身边，光是这两点他们就赢了这条路上的大部分人。 所以还有什么可抱怨的？不管有多辛苦，咬咬牙一条道走到黑吧。 至于这些磕头乞讨的可怜人，对不住，不是他们不想救，而是实在没那个能力救。 逃荒之路才刚开始，后面遇到的可怜人更多，一个个地救，把他们杀了也救不过来啊。 而且天干成这样，之后也不知道啥情况，万一遇到麻烦事路上耽搁了，他们这点粮食还不一定够吃。 真混到那个地步，他们也只能和这些人一样，跪地上讨饭了。 总之一句话，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自己都穷得不行了就别同情心泛滥当好人了。 一群人狠下心肠不再理会沿路乞讨的流民，赶路进程又加快了不少。 当晚一群人没找到有水的地方，只能随便找了块空地安营扎寨。 周围到处都是饿急了眼的流民，这时候再四散着生火做饭不安全，村长特意挑了块空地让几个汉子扛着锄头围起来，村里的妇人就在圈里摆弄晚饭。 舒老太无比庆幸自己让老三多打了桶水，要不光吃干粮、嚼肉干，非得把人噎死不行。 孙氏和杨氏在旁边生了两个火堆，一个烧开水留着喝，另一个则用来煮粥，肉干、豆子、大米、黍米……管他啥玩意儿，通通往锅里扔。 最后煮出来的粥虽然卖相不咋滴，但它稠啊，一碗比得过别家两碗。 而且有咸肉在里头，喝一口粥，嚼两口肉，苦中作乐，还怪美。 其他家多少也留了点水，多的呢，就跟舒老太一样，煮一锅粥，喝了暖暖肚子；少的呢，只能烧山药豆，就着点开水喝喝，省得噎。 栓子和柱子两兄弟依旧没生火，跑到这家要口水，跑到那家要个山药豆，挨了骂也觍着脸继续要，靠一张厚脸皮走天下。 不过要了半天，没几个人愿意理他们，自己家人都吃不饱了，还管你一个外人，傻了吗？ 吃罢饭，村长召集了众人做今天的赶路总结，先是表扬了大家不怕辛苦的精神，第一天就走了四十多里路，说不定下个月就能赶到祁州城过好日子了。 接着又提到了流民拦路乞讨的事情，他和大家的想法一样，那就是坚决不能心软，无论如何都要守好自己的粮袋子。 考虑到之后可能会遇到饿急眼的流民，他又特意叮嘱村里的汉子们把家里锄头、钉耙、菜刀等利器放到手边，一旦有特殊情况立刻反击。 还一个就是喝水问题，天干得厉害，他们对外头的环境又不熟悉，说不定走一整天都找不到有水的地方。 这咋办？只能提前防备着，到了有水的地方就多打点，平常省着点用，熬一熬总能熬过去。 第052章 深夜偷吃的两个小贼 等村长罗里吧嗦地把一二三四条说完，还想再说点啥，一扭头发现旁边的汉子睡得口水都淌出来了。 村长挠挠头，也打了个哈欠，“算了，其他事明天再说，今天先睡吧。” 和做饭一样，大家睡觉也围成一个圈，粮食啥的放中间，周围睡人，这样夜里有啥动静大家能第一时间知道，防止被偷。 几个明提前去路边扯了些干草，睡觉前把干草往地上一铺，上面再铺上草席、被褥，别说，睡着还挺软和。 大家白天都累惨了，好不容易能停下来，往地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 颜颜睡在外祖母和外祖父中间，左边那个打呼噜，右边那个磨牙，左右夹击吵得她半天没睡着。 一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到了那个磕头要饭吃的小姑娘，要是一直要不到饭，她是不是就会和那个躺在草堆里的女人一样，活活饿死了。 一会儿又想到了自己，要是那时候没被老神仙救，她又该怎么办？ 会不会和那个小姑娘一样，只能跪在路边向人家磕头要饭，那要不到呢？ 有些事不能想，一想眼泪就止不住了。 她很庆幸自己够好运，被老神仙救了，还找到了这么多疼她的亲人。 但更多的是后怕，怕饿、怕死、怕磕破头都没人理…… 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想要帮助别人，但又无能为力的哀伤。 “小青虫，你说世界上为什么要有旱灾，为什么要死那么多人呢？” 颜颜用袖子蹭了下眼泪，在心里小声地问。 “这个……”小青龙被她问住了，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颜颜本就是随口一问，没指望得到答案，所以问完又自顾自地抹起了眼泪。 怕吵醒外祖父和外祖母，她哭得很小声，擦眼泪的时候也偷偷摸摸的，小青龙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有不忍，便搜肠刮肚地想话哄她。 “颜颜，别哭了，咱说点开心的话题吧。” 小青龙跳到她身边，用尾巴蹭了蹭她缀着泪珠的脸颊，超小声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功德值上涨了，应该是之前让村民挖山药那件事生效了。” 颜颜只顾着伤心，压根没心情思考功德值上涨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敷衍地回了三个字：“然后呢？” “然后你就可以拥有更多好运了啊！” 小青龙继续往她面前蹭，“你想想啊，你的好运越多，能帮助的人也就越多。等你的好运多到一定程度，那世上的人不就都能享受到你带来的好运了吗？ 到那时候就算再发生旱灾、水灾，也不会有人饿死了，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好像是哎。”颜颜被它说服了，迅速擦掉眼泪，伸出了胖爪爪，“那我一定要多做好事，我，我……” 小团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我”了半天没我出个名堂，刚恢复活力的小脸又垮了下来，“可是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帮别人。” “这个先不急，等你顺利到了南边，不用为吃的发愁了，咱们再想办法做好事。” 小青龙非常贴心地安慰她。 “那好吧。”颜颜打了个滚，仰头看着天边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继续在心里念叨：“等我有了超多好运，我一定要让大家天天吃肉。 不对，大伯父、大伯母，还有那些坏蛋土匪除外，他们就该挨饿……” “等等。”小青龙打断她的话，用尾巴尖指了指停放在正前方的驴车，小声道：“有小贼在偷你家东西。” 颜颜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喊人抓贼，但被小青龙及时制止了，“先别叫人，让他们偷，等偷到东西了再大声喊人，这叫人赃并获。” “好。”颜颜在心里应了一声，悄悄翻动身子去瞅那偷东西的小贼。 八月初，镰刀似的月亮挂在天边，只泻出一缕轻纱般的白光，但月亮周围繁星点点，还算明亮。 借着闪闪星光，颜颜看到自家驴车旁趴了两个瘦瘦高高的黑影，一个在东张西望放哨，一个正撅着屁股扒车上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扒东西的那个从车里拽出两团东西，拍拍另一个的肩膀，两人头对头说了句什么，然后蹲在车轮旁吃起了纸包里的东西。 看他们摇头晃脑的得意模样，应该吃的还挺开心。 这……情况不太对啊。 颜颜犹豫了，这样还算不算人赃并获？ 愣神间，最开始翻东西的那个不吃了，将剩下的往怀里一塞，又从车里拽出来几包，然后两人将那些东西分了分往怀里一塞，猫着腰准备跑路。 颜颜瞅准时机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喊：“小偷，抓小偷啦！外祖父、外祖母、大舅舅、二舅舅……” 不等小团子把家里人喊一遍，村里人已经醒差不多了，两个小贼见情况不对，还想跑路，但驴车周围全是人，能往哪跑？ 这不前脚刚迈出去，后脚就被舒明礼揪住后脖颈按倒了，另一个也没跑掉，被刚睡醒的顾大勇揪住了。 顾大勇和舒明礼这俩人不愧是师徒，做起事来一个比一个虎，逮到小贼啥也不问，抡起拳头就是一顿狂揍。 他奶奶的，敢偷遥水村的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两个小贼被打得跟虾米一样满地打滚，其中一个受不住了，嗷嗷地哭求道：“别打了，我是栓子，是熟人啊！” 舒明礼一听，熟人？ 熟人偷东西，那更得打了。 抬腿又是一脚，踹的栓子嗷一声吐出口血。 柱子也害怕了，跪在地上砰砰磕头，“误会，天大的误会！我们只是想起来撒泡尿，没偷东西！” 舒明礼一把将他揪了起来，眼一瞪，瞧着跟黑面阎罗似的，贼骇人，“没偷东西你跑啥？” 柱子哆哆嗦嗦地编瞎话：“你们吆喝起来太吓人了，我害怕嘛……” “才不是呢！”颜颜从人堆里探出个脑袋，奶凶奶凶地说道：“你从我家驴车上拿了好多东西，然后藏怀里了，我都看见了！” 舒明礼一听立刻上手撕他的衣裳，柱子不让，扭着身子往旁边躲，但他那点力气怎么是舒明礼的对手？ 只听见“滋啦”一声响，他上身的短衫直接舒明礼撕成了两半，藏在他怀里的油纸包呼啦啦全掉了。 第053章 批斗大会变忏悔大会 栓子也没逃掉，被顾大勇反手一扯，怀里的东西也全掉了。 其中有两包被扯开了，里头的东西散了一地。 舒老太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她放肉干的油纸包，为了不让人发现，她还特意藏到了最底层，没想到还是被这俩狗东西翻出来了！ “三只手的狗杂碎，偷老娘东西，老娘把你的狗爪子剁了！” 老太太生气极了，怒骂一声冲了上去，一手揪住一人的胳膊死命地拧，把人拧得跟杀猪似的嗷嗷乱叫。 队伍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村长肯定不能坐视不管，但栓子和柱子不是遥水村的人，按理说不该他管…… 村长头疼地搓了把脸，偏头问胡先锋：“大侄子，他们俩是你带来的人，你说该咋处理？” 胡先锋冷冷地瞥兄弟俩一眼，心里也憋着气。 其实他跟这俩人没多深交情，当初决定要举家南迁，自己走不安全，他就找了这俩人还有石头一起南下。 当时他就感觉兄弟俩不靠谱，但是没想到他们能不要脸到如此程度。 上午休息的时候他就因为烤鱼的事儿教训过两人，夜里舒明智找他谈话后，他又特意提醒了一遍，结果夜里又整出了这样不光彩的事情。 这是要把他的脸丢光的节奏啊！ 胡先锋黑着脸，咬牙切齿道：“我们既然进了遥水村的队伍，那就是遥水村的人，是好是坏都听村长的安排。” “可别，我们遥水村可没这种三只手的腌臜玩意儿！”舒老太一脚踹翻两人，气哄哄地看向村长，“我的意思是把这俩人撵走，有多远撵多远，省得天天看着闹心！” 村里其他人附和道：“我们也同意，这俩人出来逃荒，连粮食和做饭的锅子都不带，这不明显是蹭吃蹭喝的吗？谁有吃的给他们蹭？” 兄弟俩见到事情闹到了要撵人滚蛋的程度，慌了，混在有粮的队伍里，多少还能混口吃的，要是被赶出去，就只能和白天那些流民一样，沿路乞讨了！ 世道这么难，他们能要到啥？到最后还不是死路一条？！ 所以今天无论想什么办法，他们都不能被赶走！ 栓子仰头看看叉腰站在旁边的舒老太，再看看堆满粮食的驴车，顿时心生一计。 “其实你们都被这家人骗了！” 栓子抬手指向舒老太，言辞激烈：“这家人车上全是吃的！他们不光米面粮食比你们多，还在袋子下头藏了肉干！ 肉啊，那可是肉啊！你们在那为了个破豆子吵嘴，他们一家人却躲在一边大口吃肉，你们就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生气的？”村长一脸莫名，“人家有肉吃是人家有本事，能逮到野猪，我们逮不到就没肉吃，这不是很正常吗？” “就是啊，这世上喝酒吃肉、比三哥家过得好的人家海了去了，要是我们一个个生气，还不把自己气死了？”村长的弟弟，舒平安道。 这句话得到了一众村民的附和，当初舒明礼抓野猪的情景，他们也看到了，多危险啊，这种事看一看，羡慕一下就得了，有啥生气的？ 见村民们不上当，栓子急了，继续添柴浇油：“你们知道她藏了多少肉干吗？好几个半袋，加起来有百十斤啊！ 大家一起赶路、一起出生入死，吃的喝的也该放到一起，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这才叫仗义！” 说到最后，他抛出一个颇具诱惑力的问题：“难道大家不想一块吃肉吗？” 这个问题问得忒有水平，就跟阎王爷趴到濒死的病人的床头问：“大兄弟，你还想活吗？” 谁不想活？谁不想吃肉啊？ 躲在人群后的张老婆子听见这话，心滋啦一下激动了，头伸得跟那等爹娘喂食的雏燕一样，硬往人堆里挤。 幸亏舒耀祖反应快，一把将她拽回来了，接着抛出个令她小心脏狂跳的问题：“干啥？你活够啦？” 张老婆子一激灵，立马想起村长的警告，又耷拉着脑袋缩了回去：“不，不干啥，我就是过去看个热闹……” 舒耀祖瞅她一眼，眼神犀利：“我还能不了解你？就在这儿站着，不许过去，你想想咱家大郎和虎子，再想想今天路边要饭的，你还有心思为了那两块肉闹吗？” 张老婆子缩着脑袋不吭声了，心里也的确害怕了，开头第一天就见了这么多人间惨剧，这颗心的确有点承受不住。 其他村民也是神色各异，大家都知道舒老三家走了好运，日子比别家过得滋润，但滋润到肉干用袋子装的地步还没人敢想。 村长狠狠撸了把脸，心里惊叹：百十斤肉干可不是那半头野猪能熏出来的，舒老三一家悄摸摸干了不少大事啊！ 舒老太扫过一张张或惊讶、或羡慕的脸，坦坦荡荡地往驴车上一靠道：“不错，我们是带了肉干，粮食也比你们多。 但那肉是老三冒着生命危险从山上猎来的，山上有好东西，我跟你们说过，孩子四婶和侄媳妇可以作证。 至于粮食，那是我家用攒了好几年的银子买来的，当时老头子一听说北边打仗粮食要涨价，回来就把消息告诉村长了，你们后来也去镇上买粮食了。 还有山上有山药，也是光宗跟村长说的，凭良心讲，我们没有哪点对不起大家，这肉和这粮食，我们吃得问心无愧！” 舒老太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引得村民们一阵感动，尤其是舒老太口中的孩子四婶，也就是舒平安的媳妇郑婆子，她泪点低，当场就抹起了眼泪。 “对，嫂子是跟我说过山上东西多，但我怕碰到毒蛇野狼啥的，没敢让孩子们上去。” 舒平安也后悔不已，“当时村长通知大家去镇上买东西，我嫌粮食太贵，没舍得多买，谁知道后面粮铺关门了，都怪我……” 栓子本想来了离间计，让遥水村的百姓们吵起来，他好在中间钻个空子，结果批斗大会变成了忏悔大会。 一群人抹着眼泪在那后悔当初买的粮食太少，后悔没上山多弄点东西，郑婆子靠在儿媳妇怀里哭得都快抽抽过去了。 最后村长站出来主持大局：“行了，都擦擦眼泪别哭了，一个个的本来脑子就不聪明，再往脑子里灌点眼泪水儿，更蠢了。” 一众村民：“……” 第054章 村长的底线 兜了这么一圈，村长要是再没品出来栓子的用意，脖子上头那东西就白长了。 小东西，竟然跟他们玩离间计，还好他提前给村里人做过心理建设，不然还真有可能让他钻了空子！ 村长磨了磨后槽牙，一把揪住栓子的衣襟道：“啥也别说了，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吧，以后见到我们最好躲远点，要不然见你们一次就打一次！” 事到如今，栓子还是不愿意走，扭头向胡先锋求情：“胡大哥，咱们是一块来的，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柱子哭着抱住他的大腿道：“之前你说你要带着家人逃荒，我们兄弟俩二话不说就收拾东西跟你走了。这份情，你不能忘了啊！” 行走江湖的，最讲究义气。 两人这样一问，胡先锋还真动摇了，然而村长却铁了心要把人赶走，不等他开口劝，便直截了当道：“大侄子要是不愿意丢下兄弟，就跟他们一块走吧，我们遥水村的人自己走。” 这时候石头娘急了，赶忙道：“我们不走，我们听话，村长你带带我们吧。” 经过这一天的观察，她发现遥水村的风气特别好，大家都客客气气、乐乐呵呵的，没有啥坏心思的人。 能跟这样的人一块逃荒，是她一家走了大运，可不能被这俩狗东西给搅和了！ 村长对石头一家人印象也不错，点头道：“那你们留下，让小胡带着这俩玩意儿走吧。” 栓子没想到村长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们确定吗？胡大哥去过祁州城，认得路，你们把他赶走了，以后谁走前面带路啊？” “或许我可以试试。” 身披单衣的舒明信站了出来。 累了一天，此时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说出的话却格外有力量：“以前先生送了我几本书，其中有本是各地风物志，后面带有地形图。 咱们这一路走来，每个大路口都设有地标，地形图和地标两者结合起来，顺利走到目的地不是问题。” 村长听得热血沸腾，“好！大伯听你的，咱们按地形图走，实在不行，鼻子下面还有张嘴，找不到路咱可以问别人啊！” 说着转身面向胡先锋三人，下巴微抬，气势汹汹道：“你们三个，收拾下东西走吧。” 胡先锋媳妇一直在旁边看着没说话，事到临头终于忍不住哭了：“当家的，你可不能犯糊涂啊，跟着大家咱还有条活路，跟着他俩咱只会死得更快。 你就算不心疼我，也得心疼下咱家草根吧，他从小就跟着你到处跑，有过一天好日子吗？” 草根抱着他娘的胳膊也在哭，母子俩呜呜咽咽哭得贼惨。 颜颜在人群外指着胡先锋教育几个哥哥，“看到没，像他这样不疼媳妇、不疼孩子的就不是好男人，你们可不能跟他学，要不然长大娶不到媳妇！” 舒明良从旁边路过听了一耳朵，噗呲笑喷了，“他们娶不到媳妇没关系，反倒是你，以后嫁人的时候千万要睁大眼睛好好挑，万一不小心看上了这样的男人就惨喽！” 舒老太一个眼刀子甩了过去：“舒明良，你在那儿胡咧咧啥呢？皮子痒了？” 几小只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胡先锋耳朵里，把他臊得啊，好像被架在火上烤熟了一样。 “那啥，别哭了，我听你的，不走。” 胡先锋手忙脚乱地替孩子老婆擦擦眼泪，然后扭头对村长道：“村长，我不帮他俩说话了，听你的，赶走吧。” “胡大哥，你可不能这样对我们啊！”栓子和柱子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胳膊，死不撒手。 村长摸摸下巴，沉吟道：“想留下也行，但咱得先把规矩立好。 第一，进了我的队伍就得听我安排，有啥意见可以提，但别想当家做主。 第二，你必须得和这俩玩意儿断了联系，要是再因为你引来了小贼，村里人有啥损失都让你赔。 这两点你同意不？同意就留下。” 其实村长私心里是想让他留下的。 抛开别的不说，胡先锋的确是个人才，野外生活经验丰富，找水认路啥的都在行，有这样的人在队伍里能省很多事儿。 但留下的前提是他本人不会带来麻烦，要不然一切免谈，这是身为遥水村村长的底线。 胡先锋想了一下，点头应了，“我同意。” 说罢直接把两兄弟揪走了。 最后三人说了啥没人知道，反正就见栓子和柱子跪在他面前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闹了一阵后灰头土脸地背着来时带的破包袱走了。 随着两兄弟的离开，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的一群人总算能睡个安生觉了。 颜颜牢记着被呼噜声和磨牙声支配的恐惧感，这次先发制人，不等老两口睡下，自己主动蹬掉鞋子躺被窝里睡了。 一夜好眠，美中不足的是还没睡够就被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天刚蒙蒙亮。 不远处，一群人正挎着篮子、拿着铲子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其中包括外祖父、几个舅舅和两个舅母。 小团子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扭头去找外祖母，但瞅了一圈没找到人。 旁边两个小姑娘见她醒了，分别抱着个木盒子走了过来，大的那个冲颜颜笑了笑，问：“颜颜，你醒啦？” 颜颜点头，软软地叫了声：“月牙姐姐。” 唐月牙是唐老汉的孙女，也是唐家子孙中唯一的女孩，今年六岁，浓眉大眼，皮肤偏黑，长得有点像男孩。 不过一头长发特别漂亮，乌黑又浓密，唐老汉很喜欢这一点，每次去镇上都要给她带一对新头绳，然后让媳妇给孙女扎个漂亮的辫子领到隔壁舒老汉家炫耀一番。 两个老头子因为这事没少打嘴仗。 另一个女孩是石头的闺女，叫英子，今年四岁半，长得有点像她爹，瘦瘦的，颇清秀。 两个小姑娘手里捧着的是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小玩意儿，头绳、绢花、手串之类的。 唐月牙平常都是跟家里的哥哥弟弟玩，突然遇到个妹妹，而且还是个可可爱爱，说话软软的妹妹，喜欢得不行。 牵了她的手道：“颜颜，我帮你梳头扎小辫儿吧，我这里有好多漂亮头绳，都给你用！” 唐月牙把盒盖打开，豪气地推到了颜颜面前。 第055章 小姐妹梳头记 “我也有，我的也给妹妹用。” 英子把自己手里的盒子也推了出去。 石头家就英子一个孩子，有什么好东西肯定紧着她来，所以她盒子里也装了不少花花绿绿的东西。 颜颜就跟乡下姑娘进城一样，看呆了。 戳戳这个带毛球的头绳，撅着嘴吹了两下，乐得咯咯直笑； 摸摸那个串着透明珠子的手链，想套手上试试又不好意思，比划了一下又放下了。 唐月牙看她实在喜欢，直接将那对带毛球的头绳塞她手里了，“这个送你了。” 颜颜受宠若惊，摇摇头不敢收。 以前在那个家，祖母也给她买过头绳，就是对普通的红绳，没有这对好看，但是她只戴了一天就被堂姐抢走了，后来她就再也没让祖母买这类东西了。 现在月牙姐姐这么大方，她都不好意思了。 “不要你的，外祖父给我买了，在兜兜里没拿出来。” “拿着嘛，反正我头绳多，不差这一对。” 唐月牙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悄悄告诉你，其实我不喜欢这些东西，祖父老是摆弄我头发，烦死了。” 颜颜笑眯眯地接了头绳，问：“那月牙姐姐喜欢什么，以后我赚了大钱买回来送给你呀。” “我喜欢的啊……”唐月牙托着下巴想了想，“现在想不起来，等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 “还有我。”英子迫不及待地把手串塞到了她手里，兴奋地说道：“我想听你讲故事，就那个什么僧取经的故事。 我听青松哥哥跟别人讲过，可好听了，他说是你讲的，还没讲完，下次再讲的时候能不能叫上我？” 想听故事啊，这可太简单了！ 颜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中午休息的时候你来找我，我讲给你听。” “我也要听！”唐月牙道。 “好，你们都来！” 颜颜大气地摆摆手，然后美滋滋地摆弄起今日战利品，先套上手串晃了两圈，又举起胳膊把毛球头绳往自己早已松散的辫子上缠。 “这样缠不行，一会儿该散开了，我来帮你重新梳吧。” 唐月牙脚步飞快地跑架子车旁翻出了家里的梳子，往草席上一坐，拍拍面前的空位，冲颜颜道：“来，你坐这里，英子在这边拿头绳。” 颜颜按照指示乖乖盘腿坐好，任由她摆弄自己那并不修长的小呆毛。 唐月牙本来想规规矩矩给她编两个小辫，结果小团子头发太短，编不成形，只能退而求其次扎起了小揪揪。 扎完一个又一个，越扎越起劲。 怪不得祖父最喜欢摆弄她的头发，原来真的很好玩！ 小团子还不知道自己顶了一头小揪揪，一边晃动手脖子上的珠串，一边问唐月牙：“月牙姐姐，你知道我舅舅他们去哪了吗？” “他们挖野菜去了，刚才你三舅舅和胡伯伯一块出去找水，没找到水但是找到了一片野菜，大家就都过去挖野菜了。” 唐月牙熟练地扎了个揪揪，仰头看看天，眼里全是羡慕，“你三舅舅真厉害啊，会抓野猪，还会找水，不像我爹，只会睡大觉。” 颜颜想说其实我三舅舅也没多厉害，他抓不到猎物的时候只会摘野果子回家骗小孩。 但仔细一想，她三舅舅还没成亲，当外甥女的不能在外面乱说，要不然娶不到媳妇了可怎么办？ 于是小团子谦虚地笑笑，道：“还好吧，一般般啦。” 唐月牙叹气：“唉，要是我爹也这么一般般就好了……” 舒老太在附近林子解决完人生大事，回来就被自家外孙女那满头朝天辫的造型雷翻了。 这啥啊，好好一姑娘咋变成挂着毛球、小花的大刺球了呢？ 但她看三个小姑娘玩得挺开心，也就忍着没打扰，转头去给一家人准备早饭了。 唐月牙又兢兢业业梳了会儿头，终于把颜颜的所有头发都扎起来了，连额前的碎头发都被她用手捋了起来，真是严谨到一跟头发丝都不放过。 采野菜归来的舒老汉一低头瞧见颜颜“精致”的发型，差点没把手里的筐扔了，“老婆子，这是哪个人才给颜宝扎的辫子啊，你咋不管管啊？” 舒老太噗嗤笑一声，随后假装淡定道：“人家小姑娘自己玩得开心，有啥好管的？” 舒老汉好郁闷，上次他给颜宝扎冲天辫，颜宝也挺开心的，结果老婆子不还是熊了他一顿，而且从那以后再也不让他给颜宝梳头了，防他跟防贼一样。 这截然不同的态度，真是气死老头子了！ 另一边，孙氏把今早挖到的野菜简单整合了一下，他们去的人多，总共挖了三大筐。 舒老太远远瞅了一眼道：“留一点这两天吃，剩下的拿去给大家分了吧，咱家还有好多野菜干，吃不完。” 村里人原本还在羡慕舒老三家人多力量大，挖的野菜都比别家多，转头人家又提着篮子挨家挨户把野菜分了。 这一波操作弄得大家既感动又不好意思。 再想想昨夜舒老太说的话，众人心中的感动又达到了新的层次，舒老三一家人是真仗义啊！ 人家都这么仗义了，你也得有所表示吧？ 这年头吃的喝的送不起，有的就是一身力气，那就帮人家拿点东西、推推车吧。 于是乎，等到吃完早饭要出发的时候，舒家的架子车前围了一堆人，都吵着要帮舒明礼推一段路。 把舒明礼吓得啊，抱紧车把手死不撒手，“求求你们了，别来抢我的活，我就指望干点活吃饭的时候好多混半碗饭，你们把车子推跑了，我的饭咋办？” 舒老太：这臭小子！说得跟她虐待家里人了一样，这锅她可不背！ 旁边人：哇，三叔自己家人都吃不饱，还要给他们送野菜，太令人感动了！ 于是一群人撕吧得更厉害了。 眼见着自家推车都要被撞散了，舒老太赶紧冲了出来，“行了，大家都别抢了，就让明礼推吧，他力气大吃得多就该让他推。 老大、老四，你们也不用帮他了，今天咱让明礼好好推、可劲儿推。” 舒明智幸灾乐祸地拍拍自家三哥的肩膀，忍不住偷笑，“三哥，加油推车，你辛苦了。” 舒明礼：“……” 呜呜，为了混口饭吃他容易吗？ 第056章 整治哭包青枫 送走帮忙的小伙子后，遥水村的南行队伍再次出发了。 这时候青枫突然开始作了，小屁孩两条腿弹得跟虾米似的，就是不愿往车上坐。 为啥呢？ 坐车上虽然不用走路了，但一路上摇摇晃晃，摇得人是腿疼屁股也疼，一天下来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小屁孩没经历过毒打，不知道长途赶路有多辛苦，觉得坐车不舒服，就哭着闹着要下车自己腿着走。 舒老太看他哭哭啼啼吵得烦人，一把将他从杨氏怀里扯了下来，霸气地吼道：“让他走，我看看他到底多硬气！” 杨氏心疼孩子，舍不得让他跟着队伍跑，还想再把他劝回去，但青枫就不是个听劝的人，走路就走路，我又不是没长腿，有啥不能走的？ 于是其他几个团子坐车，他跟着车跑，一开始还跑得挺欢快，时不时扭头冲青松他们扮个鬼脸，得意极了。 但没跑二里地他就蹦不起来了。 两条腿啊，沉得跟灌了铅一样，走一步得喘几喘，脚趾头和脚后跟也跟被火烤了一样，火烧火燎地疼。 他后悔了，他想坐车。 跟赶路的辛苦比起来，坐车受的那点罪压根就不叫罪好吗？ 但狠话已经放出来了，就这么举手认怂他又拉不下脸，只能包着两行泪拼命地暗示舒老太，期盼着祖母能松个口，饶他一回。 舒老太早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不过就憋着气不搭理他。 呵，小兔崽子你不是拽吗？有了今天的教训，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拽了！ 最后青枫自己忍不住了，嗷一声扑到杨氏身前哭了起来。 他一哭，杨氏就心软，忍不住转头向舒老太求情：“娘，要不还是让青枫坐车吧，他人小腿短，再走下去身子恐怕会撑不住。” 舒老太淡定地瞅小屁孩一眼，“这回知道坐车的好处了吧？还闹不闹？” 青枫瘪着嘴，抽抽搭搭地认错：“不闹了，以后再也不闹了。” “早服个软不就行了吗？” 舒老太点了下他的额头，瞧着他小乞丐一样的造型，也有些于心不忍，一弯腰把他捞起来放车上了。 青枫揉揉屁股往里蹭了蹭，一回头正好对上颜颜和两个青八卦的小眼神，撇了撇嘴，又想哭了。 这次哭，单纯是因为觉得丢脸。 同样是小孩，其他三个都老老实实坐车子，就他非要搞特殊，跟着车子跑，关键没跑一会儿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他这张脸，该往哪搁啊？ 青枫羞耻心爆棚，趴在车边偷偷哭了一会儿，后来见大家都不看他了，就止住眼泪不哭了，但一双手仍不闲着，欠欠地拽了下颜颜头上的小揪揪。 颜颜瞪他：“你干嘛？” 青枫梗着脖子问她：“你怎么不讲故事了，不是说今天接着讲吗？” “我困了，想睡觉，等睡醒再讲。”颜颜打了个哈欠，往粮袋上一靠，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早就困了，但一直强打着精神没睡，为的是围观外祖母教训某个讨厌的家伙，现在热闹看完了，自然要睡了。 “你昨天说了今天给我们讲故事，你不能说话不算数！”青枫心里憋着股气没处撒，逮着这个机会闹了起来：“我不管，你现在讲，不讲你就是骗子！” “我昨天说的是明天再讲，又没说明天什么时候讲，明天上午是明天，下午就不是了么？你凭什么说我是骗子？” 颜颜有理有据地反驳他。 “你上午讲怎么了，我就想上午听！” 青枫气急败坏地嚷嚷起来，但另外三个全都闭上眼睛装睡不搭理他，这可把他气坏了，嘴一张，嗷一声哭了。 这次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敢瞪大眼睛干嚎了，而是采取了更加高难度的哭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哭。 这样既可以哭得像些，又可以时刻观察他娘和祖母的表情，简直完美。 舒老太存了心要让这个动不动就哭的娇少爷长个记性，听到他的哭声后反而走得更快了。 但杨氏不行，她一听见孩子的哭声心都碎了，啥也不管赶紧过来问为啥。 青枫抽抽噎噎地擦擦鼻涕眼泪，正要向自家娘亲告状，没想到被颜颜抢先了一步。 “二舅母，三哥哥想听颜颜讲故事，但是颜颜好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所以颜颜就跟三哥哥说等一会儿再讲，但是三哥哥不同意，还一直哭……” 小团子一张嘴跟连珠炮似的，叭叭说个不停，压根没给青枫插嘴的机会。 杨氏得知前因后果，气愤地教训起青枫：“你这孩子！闹脾气怎么也不分场合，妹妹都困成这样了，你还非逼着人家讲故事，下回你睡得正香，娘叫你起来帮娘洗衣服行不行？” 说罢又转头安慰颜颜：“困了咱就睡，睡醒了再讲也一样，别听你三哥哥的，他就是霸道惯了，欠收拾！” 青枫简直要气炸了！ 告状明明是他的拿手好戏，怎么就被小胖包子抢了先？！ 更可气的是他娘，他娘怎么能不帮他，反而帮胖包子说话？ 可是他嘴笨，想不到反驳的话，想了半天就憋出句：“你是我娘，不是胖包子娘！” “颜颜是你妹妹，不是什么胖包子！”杨氏听见这话更来气了，她以前咋没发现自家儿子这么不懂事呢？ “还有不管我是谁娘，咱都得讲理，你讲理了吗？” 耿直的青松接话：“他不会讲理，只会哭。” 被一群人围着指责的青枫：说我只会哭是吧？那我就哭给你看。 于是嗷一声又哭了，中间哭到兴趣，还哭出个超大号鼻涕泡泡。 杨氏：“……” 这熊孩子，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真是一点脸都不要！ 舒老太实在看不下去了，拧着眉毛道：“他愿意哭就让他哭吧，都别搭理他，看他能哭出什么花样来。” 杨氏本来还有点心疼，一低头瞥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浮夸哭法，气得一咬牙一跺脚，扭头走了。 “娘，娘你别走，别走啊！” 青枫见自家娘亲被气走了，慌了，也不讲究技巧了，扯着嗓子边哭边喊，但杨氏铁了心要治治他，堵着耳朵就是不应声。 祖母不理，娘不管，咋办？ 那就继续哭！ 驴车晃晃悠悠地走，青枫嗷嗷地哭，就这样哭一路晃一路，大家听着听着就习惯了，颜颜甚至还趴在二哥哥腿上睡了一觉。 第057章 颜颜故事会 一觉睡醒，耳边的哭声没有了，小青枫倚靠着麻袋，双目无神地盯着车顶，脸上写着“我麻木了”几个大字。 颜颜揉揉眼，问他：“大哭包，你怎么不哭了？” 青枫瞅她一眼，冷哼一声，翻过身子不看她。 颜颜：不看拉倒，她也不稀罕看大哭包。 这时青柏碰碰她的肩膀，小声问：“妹妹，你睡够了吗？可以讲故事了吗？” 青枫耳朵尖，听见这话又赶紧把身子扭了过来，不过依旧板着脸，故作高冷。 颜颜舔舔干裂的嘴唇道：“睡够了，但是我答应了月牙姐姐和英子姐姐讲故事的时候叫上她们，要不我们再等一会儿吧……等吃饭的时候再讲？” 青柏趴在车沿拽舒老太的衣裳：“祖母，咱们什么时候停下来吃饭啊？” 舒老太抬头看看太阳的位置，道：“看时候应该快了，咋，你们饿了？” 青柏摇摇头，“没饿，但是渴了，妹妹也渴了，嘴唇都干白了。” “渴了是吧，我给你们找水。”舒老太取下身后的背篓，翻出水壶摇了摇，就剩个底子。 一桶水做了两顿饭，又喝了一锅，临走前就剩下个桶底子，十几个人，哪够喝？ 舒老太无奈地叹口气，打开瓶塞将水壶递给孩子们，“来，一人喝一口润润嗓子，等到前面找到水了，咱们再痛痛快快地喝。” 四个崽子一人嗦了一小口，剩下的又还给了舒老太。 舒老太低头看看就剩两小口的水，舔舔早就干得起皮的嘴唇，到底没舍得喝，又放回去了。 其他家的情况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一口水省了又省，谁都舍不得喝，甚至有两家早晨就断水了，这会儿渴了一上午，张开嘴能喷出火星子来。 村长又敲着他那破锣在前面吆喝：“大家再坚持一下，大侄子说过了这条路前面有条河，中午咱就不休息了，找到水了再休息。” 有村民忍不住在后面抱怨：“不是说北边旱灾更严重吗？这咋越往南走越干啊？” “可不是嘛，咱那还能瞅见个绿色，到了这儿路边的草都焦了。”有人跟着抱怨。 胡先锋解释道：“这地方我以前来过，太阳比咱们那毒些，天也更热，草啊树啊被晒焦了很正常，大家忍忍，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听见没，都忍忍，回头找到水了，把家里锅碗瓢盆啥的都用上，多灌点水，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村长附和道。 村长都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好意思再抱怨，甩甩脸上的汗，继续闷头往前走。 这一次又走了大半天，总算在天黑前找到了胡先锋记忆中的那条河，挺大一条河，干得就剩个混底了。 但别管它混不混，好歹是水，能救命啊！ 大家也不嫌弃，把家里所有能装水的容器都翻出来了，不管老的少的，全都趴在河边舀水。 有小孩晒了一天，瞧见水欢喜得不行，伸着脖子就往水里跳，还没挨着水呢，又被旁边的大人揪回来了。 大家还指望着那点水救命呢，你搁里头撒泼打滚，是皮子痒了，还是想挨打了？ 几个明在河边打水，舒老太领着两个儿媳也忙活起来了，一个人生火，一个人择菜洗菜，另一个找了块细棉布，把刚舀上来的浑水过滤两遍，然后倒锅里烧了。 一锅清水入肚，渴了一天的一家人总算活了过来。 女人们围在火堆前做起晚饭，男人们要么在割草喂牲口，要么在河边找吃的。 孩子们没啥事干，坐在大杨树下听颜颜讲唐僧取经。 昨个儿讲到了孙悟空大闹天宫被如来佛压在五行山下，今天就该讲唐僧路过五行山将孙悟空救出来的故事。 讲到中间颜颜戏瘾发作，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念着“阿弥陀佛”，演起了唐僧，引得一群小伙伴争相模仿。 还在闹小性子的青枫在另一棵树下等了好久，就是不见有人喊他，最后憋不住了，厚着脸皮挤进了人群。 原本正眯着眼睛笑的小团子一瞧见他立刻板起了小脸，嘴巴一闭，下巴一抬，罢工了。 青柏听得正入迷，突然没了后续，火急火燎地拽她的胳膊，“怎么不讲了？继续讲啊？” 颜颜傲娇地瞅青枫一眼，撅着嘴道：“因为不想让有些人听，下次吧，等有些人不在了，我再给你们讲。” “有些人是谁啊？”唐家和舒老三家隔得远，唐月牙不知道颜颜和青枫吵架了，被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糊涂了。 但舒明良知道啊，一把揽住青枫的肩膀，将人推到了颜颜面前，“你说你，想听人家讲故事就态度好点嘛，来，给妹妹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青枫其实也后悔了，但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实在拉不下脸，滴溜溜地瞅着颜颜，梗着脖子就是不道歉。 颜颜也是有脾气的，讲故事受累的是她，结果还要让她哄着某些人听故事，合理吗？ 小团子哼了一声，别过头道：“不道歉就不要待在这儿，我的故事不给你听。” 青枫眉毛一塌，嘴唇抽抽了几下，要哭。 颜颜看向他的眼神愈发鄙夷，“大哭包又要哭鼻子了，大家快给他挪个地方，要不然一会儿会被吵死的！” 一群小孩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要转移阵地。 青枫终于意识到哭在颜颜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猛地吸了下鼻子，高喊道：“那我不哭了，你能让我听故事吗？” 小团子回头，拽拽地看着他：“想听故事，你得先答应我两个要求。” “你说。” 颜颜学着村长的样子，把自己的要求一条一条地摆出来。 “第一，以后不许老是哭鼻子了，大家有事可以好好说，哭着太吵了。 第二，以后不许再叫我胖包子，我有名字，我叫颜颜，不叫胖包子。” 而且她就是脸圆了一点，根本不胖好吗！ “那你以后也不能叫我大哭包了。”青枫跟她讨价还价。 “只要你不哭，我就不叫。” 青枫低头用袖子擦掉眼泪鼻涕，然后使劲眨眨眼睛把还没流出来的泪珠子挤回去，最后挺直胸脯对她道：“好了，不哭了，现在可以听故事了吧？” 第058章 疯狂囤水中 颜颜满意了，又带着小伙伴们坐了回去。 小团子坐中间，其他人以她为中心绕了一圈，大家都有自己的位置，后面加入的青枫只能蹭个边边。 被惯坏了的青枫心中不满但又不敢闹，憋着股劲儿，悄咪咪地往小团子身边挤。 然后唐月牙和英子她们不乐意了，“我们给颜颜送了礼物，所以能坐她旁边，你送啥了？” 青枫：“……” 他不仅啥也没送，还跟人吵架了。 哑口无言的某人又默默往后挪了挪。 由于这个小插曲，颜颜的故事只讲到孙悟空打死六个作恶的强盗、与唐僧产生争执便被做好饭的舒老太打断了。 众人依依不舍地散去，并约好明天吃饭时再继续讲。 找到水的舒老太心情好，特意用猪油烙了几个野菜肉沫馅的大饼给几个孩子改善伙食。 大饼的味道虽比不上在家时包的肉包子，但也鲜香松软，好吃得紧，尤其是在喝过两天杂粮乱炖粥后，突然来个油滋滋的白面饼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饭后大家见河里水还充足，便趁着这个机会打了点水洗洗脸、洗洗头啥的，有勤快的凑合着把衣服也洗了。 舒明礼出去逛一圈洗了个脚，最后拖着掉了底子的破鞋回来了，还特意跑到舒老太面前让她瞅瞅，“娘，你看，我的鞋会张嘴说话了。” 舒老太撩起眼皮子瞪他：“那你说说它在说啥？” 舒明礼夹着嗓子道：“它在说，我走不动了，我真走不动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舒老太被活宝儿子逗得哭笑不得，“行了，别在这儿装疯了，明天你歇着，换老大和老四推车。” 舒明智也凑上来卖惨：“娘，我的鞋也会说话了，不仅鞋会说话，脚也会说话了，不信您看看。” 破了大洞的单鞋一甩开，露出两只生了好多大血泡的脚。 “你以为就你脚上有血泡啊，你娘脚上没有？你爹脚上没有？”舒老太没好气地怼他。 这两天大家走了上百里路，而且还要背着或推着重物，不光脚上磨出了血泡，腿也累得又酸又疼，走起路来有千斤重。 这条路上除了坐车上不用走路的小娃娃，哪个不苦、哪个不累？ 只不过大家都不往外讲罢了。 舒明智被亲娘怼得不说话了，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一边捶腿一边唉声叹气。 舒老太转身走到驴车前翻出针线盒，取出一根缝衣裳的针递给舒明智，“把你脚上的血泡挑了，车上有治外伤的药，挑完涂上明天应该会好些。” 说着把针线盒放到了大家面前，“你们谁要挑血泡自己过来拿针，头几天比较难受，坚持一段时间习惯了就没这么累了。” 这时舒老汉端着盆水回来了，笑呵呵地冲老太太招招手，“老婆子，过来洗脸，待会儿我带着老二给你搭个小棚子，你擦擦身子。” “现在啥情况？还搭棚子擦身子？穷讲究。”舒老太语气不怎么好，但脸上也多了抹笑。 “你不是爱干净吗？正好有水，这次不洗不知道下次等到啥时候了……老二，别傻坐着了，去那边林子砍树枝。” 舒老汉放下水盆，翻出来两个砍刀，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几个小的闲着没事干，蹦蹦跳跳地跟了过去。 小棚子很好搭，砍四个粗点的树枝当支点，中间系上绳，搭上衣裳、盖上点小树枝就成了。 等棚子搭好，热水也烧好了，舒老太先进去洗了个澡，然后把颜颜抱进去，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脏兮兮的小团子又变成了白白嫩嫩的小汤圆，喜得舒老太抱着她亲了好几口。 接着一家人轮流在小棚子里洗了澡，有村民见了也想过去洗洗，于是小棚子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等不及的，自己动手搭起了棚子。 当晚大家围在一起睡觉时，空气中总算没了难闻的汗臭味。 舒老太欣慰地深吸一口气，道：“老天爷，总算能让人喘口气了，要是天天这么臭下去，我的鼻子肯定要出毛病。” 颜颜躺在她怀里问：“出啥毛病？” 舒老太逗她：“闻着臭的觉得是香的，闻着香的觉得是臭的，吓人不？” 颜颜想象了一下外祖母指着一坨粑粑说好香的情形，吓得打了个嗝，“外祖母你可别病，以后颜颜天天给外祖母搭小棚子洗澡！” “颜宝这么孝顺啊。”舒老太笑着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颜颜用力点头，“嗯，我可不想吃像粑粑一样臭的饭！” “哈哈，这孩子……你外祖母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呢！” 这回不光舒老太，旁边听到这话的人全笑喷了。 笑闹过后开始安排正事，舒老太转身叮嘱两个儿媳妇：“明天得了空，咱们娘三个一块做几双鞋，几个小的就不用了，先给费鞋的做。” 这才两天，几个破小子就把鞋踩报废了，后头还得这么久，总不能光着脚丫子赶路吧。 舒明良头缩在被窝里嘟囔：“我也要新鞋，我的鞋脚趾头那儿也破了个洞。” “行，给你也做一双。”舒老太絮絮叨叨的：“成天就你眼皮子薄，看见人家吃屎你也要凑过去闻闻……” 颜颜在外祖母的唠叨声中进入了梦乡，又是一夜好眠，第二日天未亮便有村民起来打水做早饭。 和往常一样，舒家吃的又是野菜、肉干、杂粮大乱炖，饭是舒老汉做的，舒老太和两个儿媳裁了布在旁边纳鞋底。 吃罢饭，一群人捧着饭碗直奔小河，又撅着屁股往锅里、桶里舀水。 舒家能盛水的容器有两个水桶、一口大铁锅、一个陶罐、一个木盆，外加两个水壶和一摞大瓷碗。 舒老太把这些东西全收拾出来抱到了河边，挨个灌满水，有盖子的合上盖子，没盖子的用木板压上，满满当当码了一排。 舒明义瞧着被丢到一旁的被褥、杂物，震惊地倒吸一口气，“娘，你这是干啥？存两桶水不就够了，至于搞这么多吗？” “这些多吗？”舒老太反问他：“你先看看咱家有多少口人，而且还有个能吃能喝畜牲，回头万一没找到水，咱这一大家子喝啥？喝你的血啊？” 舒明义：“……” 他就不该开口说话的。 第059章 偶遇张有财夫妇 这时舒老汉也注意到了地上的东西，过来询问情况，老太太直接把被子一卷，塞到他身后的背篓里了。 其他杂物几个人分别背了两样，算是给水桶啥的腾出了空位。 别的人家也是一样，能装水的容器一样没落下，包括自己的肚子。 临走前家家户户都在捧着碗喝水，一碗普普通通的凉水愣是喝出了人间仙酿的味道。 有小孩被自家亲娘揪着灌了大半碗水，拍着肚皮嚷嚷：“够了，够了，喝不下了。” 但亲娘不依，非逼着孩子继续喝，“出发前不多喝点，走到半路你又嚷嚷着渴，我上哪弄这么多水给你喝？” 说着妇人自己个捧着碗喝了起来，一口气一大碗，完事儿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喝太多水的后果是路上老是有人到处跑着找地方解决人生大事，这边刚有个人提着裤子回来了，那边又有个人捂着肚子跑了。 喝了一大碗水的颜颜也没逃脱尿急的命运，在这之前，车上的三个青已经在路边撒过好几泡尿了。 小团子觉得在路边尿有点丢脸，一直夹着腿憋着，最后实在憋不住要尿裤兜子了，扭头抓住了舒老太的胳膊，“外祖母，你要解手吗？” 舒老太一愣，瞧见她憋得红扑扑、皱巴巴的小脸瞬间笑喷了，“哦，去，颜宝要一块吗？” 颜颜点头，指指左前方支棱得老高的干草丛，“我们去那边吧？” 舒老太立刻明白过来自家外孙女这是怕羞了，伸手把她从驴车里捞了出来，笑道：“好，外祖母抱你过去。” 祖孙俩刚走到草丛准备解开裤带子方便，远处的队伍忽然闹腾起来了，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在路中间挡着，手里还拿着刀。 前头好像还有俩肉墩子在打架，你一拳、我一脚的，打得还挺激烈。 舒老太心一咯噔，下意识认为遇到拦路抢劫的流民了，也顾不上尿不尿急了，按着小团子的脑袋就把人按草丛里了。 和头两天相比，今天路上遇到的流民明显要多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没水没粮没银子的三无流民。 这群人已经饿疯了，卖儿卖女、沿路抢劫，甚至易子而食，只要能混口吃的，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 早晨出发没多久村长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提前让村里的汉子们把武器拿在手里，只要有流民敢动手，那大家也不用客气，直接上钉耙。 路过的流民瞧见他们这随时要拼命的架势都怂了，凑上前瞅几眼又默默走开了。 所以早晨到现在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什么意外都没发生，但眼下这又是什么情况？ 舒老太拿不定主意，怕自己贸然回去会变成送人头的，只能和颜颜一块趴草丛里暗中观察形势。 只见其中一个拿刀的高个男人走到村长面前跟他说了什么，村长摇摇头，指了指身后一帮子人，反过来跟高个男人说了两句话。 然后高个男人向兄弟们比了个手势，一群人推着车退到了路边，这时就剩下那两个胖墩还在路中间打架。 村长似乎有些着急，提着砍刀冲上前和胖墩理论了几句，然后那两人也连滚带爬地退到了路边。 危机解除，队伍继续前行。 看到这儿，舒老太的心放下一大半，对一旁战战兢兢的颜颜道：“应该是有人打架挡了路，不是抢劫的流民，你快尿，尿完咱回去。” 话说完没人应声，低头一看，小团子如同被人点了穴道，四肢僵硬地躺在地上，面颊通红双目呆滞。 舒老太吓了一跳，赶紧蹲下查看情况，“颜宝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外祖母啊！” 颜颜撇撇嘴，哭了，“外祖母，我，我尿裤子了，呜呜……” “掉裤子了？”舒老太呆愣片刻，弯腰把她捞起来一看，小团子趴过的草地湿了一片，昨天刚换的衣服也被濡湿了，这…… “呜呜，外祖母你自己回去吧，颜颜不想回去了，颜颜在外面要饭算了。” 小团子捂着脸哭得抽抽搭搭，早知道她就直接学哥哥他们在路边尿了，再丢脸也没尿裤子丢脸啊！ 以后她还怎么见人啊！ 舒老太本来没啥感觉，小孩子嘛，尿个裤子很正常，但看她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得这么惨，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可不能要饭，这年景要饭会饿死人的。” 舒老太把小团子往怀里收了收，非常贴心地用袖子盖住了她湿漉漉的屁股，笑道：“你看这样抱别人就不知道你尿裤子了。” 颜颜伤心归伤心，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但颜颜的裤子是湿的，坐到车上哥哥会发现。” “那就不坐车子了，外祖母抱着你赶路，现在天热，应该很快就干了。” 舒老太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哄道：“颜宝听话，外祖母向你保证，一定不会有人知道你尿过裤子。” “那好吧。”颜颜用胖爪子擦擦眼泪，又使劲揉了下眼，不哭了。 “真乖。”舒老太笑着亲了一下她眼泪花花的腮帮子，抱着小团子往回走。 走到半截前方队伍忽传来一道女人的嚎叫声，抬头一看，刚才打架的胖墩之一不知抽了什么风，嗷一声冲到队伍里了。 而且好巧不巧正好跪倒在舒老汉和舒明礼面前。 “是大伯母，那个女人是大伯母！” 颜颜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哭嚎的女人是大伯母赵氏，而另一个在旁边观望的胖墩则是大伯父张有财。 舒老太脸一沉，顿时怒意滔天，这俩狗东西干了那样的缺德事，见了舒家人不躲远点，竟然还敢往前凑，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吧？ 老太太脚下生风，抱着小团子一路狂奔冲了过去。 另一边，舒老汉将铁铲杵到了赵氏面前，黑着脸警告她：“不许过来，再敢往前一步，老子把你脑袋铲了！” 赵氏不敢再往前蹭，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张有财个畜牲卖了小露和小超，还想把我也卖啊。 伯父，求求你看在颜颜的份上救救我吧，今后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舒老汉气得脑门青筋突突直跳，“你他娘的还好意思提颜颜，当初虐待颜颜、要把颜颜卖了的人不是你？” 第060章 丧心病狂的张有财 赵氏嗷嗷地哭，脸上全是灰，头发乱糟糟的，活像个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疯婆子。 “从前是我猪油蒙了心，做了坏事，现在我知道错了，我改，我全都改！伯父，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还猪油蒙了心，你这样的毒妇有心吗？！” 匆忙赶来的舒老太一脚把赵氏踢翻在地，怒骂道：“毒妇，当初你卖颜颜的时候多威风啊，打断条胳膊腿、送到城里要饭，这不都是你的主意吗？怎么轮到你了就卖不得了？ 我跟你讲，今天你沦落到这副田地，都是老天爷对你的报应，都是你自找的！我舒家人不仅不会救，还要踩两脚。 我啐！黑心烂肝的东西，活该你被人卖！卖得好卖得妙，卖得老天爷都要哈哈笑！还有你个畜牲玩意儿……” 舒老太扭头看向张有财，冷笑一声，“卖完侄女卖闺女，卖完闺女卖媳妇，你以为你能活到最后啊，等着吧，你的报应也快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张有财破大防了。 其实那天颜颜把那几两银子拿走后，家里还有一点积蓄，但后来为了给被雷劈了的赵氏治病又花光了。 没银又没粮，他只能想法设法地变卖家产，但贫苦农家人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很快，他把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全卖了，得到的铜板只换了二斗黍米。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他又把自己亲闺女卖了，可惜荒年人命轻贱，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只能换二十斤米，哪怕天天喝稀粥也只能撑半个月。 再然后他把儿子也卖了，带着卖儿子的粮食踏上了逃荒路，两天前他又断粮了，为了活下去他又盯上了赵氏。 同时暗自打定了主意：要是能卖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干脆想办法把她弄死吃了，这婆娘长得身宽体胖，应该能吃上几天。 不过他骨子里是个懦夫，不敢杀人、更不敢吃人肉，等了两天没敢动手，后来遇到了一群专门收小孩妇女的人牙子，立刻跟人勾搭上了。 赵氏无意间听见了他和人牙子的对话，肯定不依，当场和他打了起来，于是就发生了舒老太开头瞧见的一幕。 张有财自己心里也清楚，就算卖了赵氏，得到了粮食，他也活不下去。 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可是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张有财看向舒老太身后的驴车，身子止不住颤抖，舒家人有驴车，车上肯定有吃的，如果能赖上他们，他就能活下去了！ “伯母，你带我一起走吧，我是颜颜伯父，是她在张家唯一的亲人，你不能不管我啊！” 张有财噗通跪在了舒老太面前，泪流满面道：“当初卖颜颜都是赵氏个毒妇的意思，我一点都不知情啊，我的心是疼颜颜的，不信你问颜颜！” 颜颜揽着外祖母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啊，大伯父可疼我了，每次吃饭都怕我吃得太饱撑坏了，总要想办法夹走一点。 还怕我学算数、学写字累坏了，老是不让祖母教我，还说我一个傻子养大嫁人就好了，学这么多东西什么用？” “坏蛋，你是个坏蛋！”青枫突然从驴车上跳下来，抓起路边的石子就往张有财头上砸，砸完扭头对颜颜道：“妹妹你别被他骗了，他是坏蛋，他抢你饭，还不想让你变聪明！” 舒老太看一眼气愤填膺的小屁孩，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这家伙不是不喜欢颜颜吗？今儿怎么这么积极跳出来打抱不平？ 杨氏对自家儿子的反常表现也十分惊讶，随后想到什么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婆婆的教育方法果然有效，小屁孩知道哭鼻子没用，长了教训，果然开始学好了。 以后她一定要狠下心坚持到底，争取一鼓作气把儿子的坏毛病掰正！ 这时村里其他人也看不下去了，怕舒老太心软答应留下张有财，赶紧出来劝：“他三婶，小孩子不懂事，分不清好坏，你可得看清楚啊！ 这家伙就是个卖儿卖女的畜牲，可不能把他留下来祸害咱村里的人！” 舒老太瞧瞧怀里的小团子，勾唇一笑，看破不说破。 小孩子分不清好坏？ 那是别家孩子，她怀里的这个精着呢！ “大家放心，我方桂芝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大冤种，别说他们夫妻俩卖过颜颜跟我们结了仇，就算没卖过，我也不会收留他们的！ 我自己家人吃口饭都要精打细算，哪有闲心养两个外姓人，我是老了，不是疯了！” 舒老太干脆利落地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指挥几个明：“把这俩不要脸的东西撵滚蛋，别耽误大家赶路！” 舒明礼一个大跨步上前，揪住张有财的胳膊就把人往路边拖。 赵氏是个女人，几个明不方便动手，孙氏偏头瞧瞧杨氏，妯娌俩一对眼，合力把赵氏也拖走了。 村长瞅准时机敲响铜锣，吆喝道：“行了，都别看热闹了，咱们出发！” 车轮重新转动起来，带起的滚滚扬尘糊了张有财两口子一脸。 赵氏还不甘心，追在队伍后头哭嚎：“方桂芝你不能见死不救！我是颜颜的伯母，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渐渐的，那哭声又变成了骂声：“张颜颜，你个小白眼狼，你个大扫把星！你克爹克娘克祖母，连我这个大伯母都要被你克死了！ 等着吧，舒家养了你这个大扫把星，一定会倒大霉！到时候你们会跟我一样，活活渴死、饿死，不，比我还惨无数倍！” 走在队伍最后头的唐老汉听不下去了，回头对着她的肚子踹了一脚，把人踹得躺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你在放什么狗屁！舒老头自从接回了颜颜，日子是越过越好，连驴车都买上了，你自己倒霉，别把黑锅扣别人头上好吧？” 唐老汉媳妇李婆子接道：“依我看颜颜是个福星才对，你自己眼拙把福星赶出家门，结果倒了大霉，落了这个下场。 人家方桂芝有眼光，把福星接回来，结果走了大运，发财吃肉过好日子。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 赵氏脑瓜子嗡嗡的，耳边一直回响着李婆子的那句：“依我看颜颜是个福星才对。”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第061章 断水危机 要是当初她好好对待颜颜，没让舒家人把颜颜接走，现在发大财过好日子的就是她了？ 赵氏悔得肠子都青了，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跟在后面追，“颜颜，大伯母错了，求求你原谅大伯母好不好……” 队伍前头，舒老三一大家子人都在安慰颜颜，尤其是舒明义，哐哐拍着胸脯，要不是不方便他都想把心掏出来给外甥女看看。 “颜颜，你可别听那疯婆娘胡说八道，在二舅舅心里，你就是世上最最最厉害的小福星，任何人、任何神仙，都比不过你！” 他外甥女可是好运神，好运神啊！ 颜颜咧开嘴，敷衍地挤出个笑脸，“嗯，不听她胡说八道。” 舒家众人：瞧瞧这小表情，都委屈成这样了还要笑着安慰他们，太贴心、太遭人疼了！ 舒明礼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扛起钉耙要冲回去揍人，“他娘的，我要再揍他们一顿给外甥女解气！” “不用打，不用打，我真不生气！” 颜颜疯狂摇头，一个跟她没啥关系的人在那狗叫，有什么好生气的？ 至于为什么笑不出来…… 她只是害怕被别人发现裤子湿了而已，还有一点，穿着被尿湿的裤子，真的很难受！！！ 舒明礼看着她委屈求全的可怜模样，心中热血烧得更旺了，“不行，今天我一定要再揍他们一顿，不揍不舒心！” 颜颜无奈，只得扭头向舒老太求助。 老太太接收到她的暗示，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甩了过去，“都走这么远了还要折回去，这队伍就你一个人啊？” 舒明礼把钉耙往车板上一扔，架着胳膊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这时暗中观察许久的小青龙憋不住了，都不打是吧？它来！ 赵氏在队伍后头叫得正起劲，突然，燥热的旷野掀起一阵狂风，一道惊雷从天而降，擦过赵氏的头发丝砸向脚面。 赵氏那过于肥胖的大脚丫瞬间被雷电烤成了猪蹄，而她本人也因惊吓过度，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不远处的张有财瞧见这一幕，掏出了藏在怀里的绳索，抖着手套向她的脖颈…… * 为了尽快走出这片高温干旱之地，一群人中午没舍得休息，在林子旁坐了一小会儿，喝了点水便继续赶路了。 当天傍晚，众人在胡先锋的带领下找到了一条河，遗憾的是河水已经彻底干了。 河底一道道干裂的大口子犹如一张张丑陋的大嘴，嚣张地嘲笑着大家的天真与无知：呵，想喝水？做梦去吧！ 心口被刺了一刀的村长用力撸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扭头对众人道：“都别哭丧着脸了，每家出一个人，分成两队，一东一西顺着这条路找水去。” “这么大的一条河都干了，其他地方能有水？你这不是领着大家做无用功吗？”村长大儿子舒长顺接话道。 村长眼一瞪，气得牙根直痒痒，“怎么哪都有你？一天不抬扛，你这张嘴会烂吗？是不是会烂？！” “不……不烂。”舒长顺非常识相地往后退了退，弱弱道：“您选人吧，我不说话了。” 村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继续对众人道：“出去找水的也不用走太远，就在这附近二里地转转，能找就找，找不到算了。 咱存的不是还有点水吗？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别的我就不说了，大家收拾一下做饭去吧。” 有了前几天的经验，大家很熟练地选了片合适的空地，把东西放好后就开始挖坑搭锅子，为晚饭做准备。 舒老三家找水的人选，毫无意外地落到了舒明礼身上，他跟自己的师傅顾大勇、月牙爹唐大山，还有另外两家的汉子是一组。 胡先锋、石头、村长家，以及剩下三家的汉子是一组。 两组人手拄木杖、腰间别着砍刀，踏上了艰难的找水路。 孩子们跟着大人到附近林子里捡完柴，便迫不及待地来找颜颜听故事。 自从下了驴车，青枫就化身为跟屁虫，寸步不离地跟在颜颜身边，端水铺垫子殷勤备至。 颜颜故事会开始前，他终于扭扭捏捏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妹妹，我能不能坐前面啊，前面听得清楚些。” 小团子大方地摆摆手，“行，你坐二哥哥旁边吧。” 一群孩子团团坐好，不等进入正题，唐月牙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孙悟空最后走了吗？是不是走了？” 颜颜摇头，“没有走，最后观音菩萨来了，她变成一个老婆婆，传给唐僧一顶金花帽和一道紧箍咒，然后骗悟空戴了金花帽，金花帽戴到头上就变成了一个紧箍。” 说着，她抬起胖胳膊在额头那比划了一圈，解释道：“就这样的东西，唐僧一念紧箍咒，孙悟空就会头疼，特别特别疼。” 唐月牙脸跟着皱成一团：“那孙悟空是不是永远都走不掉了？” 颜颜点头：“对，走不掉了。” 唐月牙叹口气，脸上写满遗憾。 这时舒明良插话道：“昨天我就发现了，你好像特别不想让孙悟空跟着唐僧取经。” “当然了，孙悟空这么厉害，在花果山当猴大王，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想去哪就去哪不快乐吗？为什么非要去西天取经？”唐月牙不假思索地反问他。 为什么？ 舒明良哪知道为什么，“可那是佛祖安排的任务啊，佛祖安排的任务怎么能不做呢？” 就跟他娘指挥他去田里薅草，他就得去一样，需要问为什么吗？ “佛祖安排的就一定要做吗？孙悟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又不是佛祖的儿子，凭什么听他的？”唐月牙继续发问。 舒明良被她一连串的问句怼得答不上来话，挠挠头道：“算了，我不跟你吵了，继续听故事吧。” “你就是自己没理，说不过我了。”唐月牙撇撇嘴，傲娇地别过了头。 舒明良：“……” 这妮子怎么跟她娘一样，嘴巴一点都不饶人？ 颜颜接着刚才的故事继续讲，讲到唐僧袈裟被盗时找水的两队人回来了。 胡先锋那队人没有任何收获，舒明礼这队也没找到水，不过在林子里摘了不少野果回来。 “来，大家排好队，叔给你们发果子吃了！” 舒明礼提着一大兜野果，笑眯眯地招呼村里的小孩过来领果子吃，深受其害的几小只默契地对视一眼，撒丫子就跑。 第062章 脱裤子警告 舒明良的位置比较尴尬，等他推开堵在前面的小屁孩们准备跑的时候，舒明礼手疾眼快地伸出胳膊一把将他揪了回来。 “跑什么跑？我好心好意给你们摘野果子吃，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 舒明礼强势地将一大把野果子塞到他手里，粗声粗气道：“吃！吃了晚上就不用喝水了！” 舒明良看看手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果子，还没吃嘴里就开始冒酸水了，这一把吃完，别说水了，怕是连晚饭都吃不下去了。 他弱小又无助地扭头四处看看，发现唐月牙那妮子正眼巴巴排在后面等野果子吃，于是灵机一动把果子往月牙手里一塞，丢下句“送给你了”拔腿就跑。 唐月牙一脸懵地回头看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问舒明礼：“他咋跑了？” 而且还跑这么快，跟屁股后头有鬼追一样。 舒明礼咧嘴笑笑，“他脑壳子有病，不理他，你吃。” 说罢继续给其他孩子分野果。 唐月牙不疑有他，挑出三颗最好看的果子塞进了嘴里，然后—— 松树下爆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吼声：“舒明良，我要揍死你！！！” 舒明良捧着一把滚烫的山药豆，嘶嘶哈哈地绕着场地仓皇逃窜，边逃边求饶：“救命，别追了，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唐月牙满头大汗地在后头追：“今天你必须把剩下的野果吃完，不吃完我揍死你！” 颜颜和青柏一边呼噜呼噜喝粥，一边兴致勃勃地蹲在旁边围观他们打架。 颜颜问：“二哥哥，你说他们俩谁更厉害？” 青柏：“肯定是唐月牙更厉害了，七叔打架特别菜，之前跟舒大虎打架，人家把他的门牙都捶掉了。” “哦~”小团子拉长了音调，眯眼笑着，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咱家终于有个人跟我一样菜了，真好。” 青柏纠正她：“才不是呢，妹妹才三岁，还小呢，等长大了肯定很厉害，比七叔厉害。”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青柏从最开始的“我不喜欢妹妹”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宠妹狂魔。 就问谁家妹妹有他家妹妹可爱？有他家妹妹聪明？有他家妹妹会讲故事？ 没有，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了！ 所以该夸就得夸，夸夸更美丽！ 受到吹捧的小团子舔掉嘴边米粒，嘿嘿笑个不停，要是装个尾巴，估计能甩到天上去。 另一边的舒明良就没这么快乐了，他双手抱着大树，伸长了脖子往前挪，但双腿被唐月牙死死拖着，一步都动不了。 两人僵持半天没分出胜负，舒明礼急了，大声嚷嚷：“你撒手！不撒手我踢你了！” 唐月牙毫不退让：“你踢啊，你敢踢我就把你裤子拽了！” 舒明良：“！！！” 脱裤子警告？这是一个小姑娘该说的话吗？ 走投无路的舒明良只得向自家亲娘求助：“救救我，她要脱我裤子！” 舒老太瞅他一眼，假装没看见，转过头继续吃碗里的山药豆。 舒明良又扭头看向舒老汉，老头子捋捋胡子，表示爱莫能助：“月牙是个女孩，又比你小，连她你都打不过，我有啥办法？” 这种情况他要是敢站出来帮儿子，还不得把唐老汉的大牙笑掉？ 为了自己的面子，儿子的面子先靠边站吧。 求助无门的舒明良只得与唐月牙和解：“你撒手，我不跑了还不行吗？” 唐月牙不依，“你先答应我会把剩下的野果吃了，不吃你就是大黄狗，见了我要汪汪叫。” 为了保全自己的裤子，舒明良只得含泪答应了她的要求，咬牙吃了两颗酸果子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愁眉苦脸地看向唐月牙：“差不多够了吧？” 唐月牙刚正不阿：“说好的要吃完，不吃是大黄狗！” “大黄狗是吧？”舒明良脸憋得通红，突然提高音量“汪汪”叫了几声，然后把果子塞给唐月牙，一路“汪汪”着跑了。 唐月牙人傻了，原来某人脸皮这么厚啊！ 舒老太默默端起碗把脸挡住了，她的一世英名啊，全被这个狗崽子毁了！ 舒明礼摘回来的野果子虽然酸到难以入口，最后还是很顺利地分完了。 没办法，太缺水了。 真渴到不行了，往嘴里塞两个果子嚼嚼，说不定能救命呢！ 临睡前，舒明礼又跟献宝似的往颜颜手里塞了把果子，小声提醒道：“这种果子不酸，可惜太少了，你偷偷吃掉，别让其他人瞧见了。” 颜颜低头瞅瞅果子，周围黑咕隆咚的，也瞧不清长啥样，其实她压根不敢信三舅舅口中的不酸是真不酸，但又不忍心让三舅舅失望。 于是深吸一口气，跟要上战场的将士一样，鼓足勇气往嘴里塞了一个，咬开外皮，酸甜口味的浆液瞬间在唇齿间爆开。 哇塞！居然真的不酸！ 小团子激动得眼睛都大了一圈，“是甜的，好吃！” 听着外甥女雀跃的声音，舒明礼憨笑着揉揉她的脑袋，“颜宝喜欢就好，驴车上的竹筐里还有，上面盖了层干草，明天赶路的时候你要是渴了就拿一个吃。” 说着他又悄悄挪到三个青身边，一人手里塞了几个果子。 至于舒明良，他是被吧唧嘴的声音吵醒的，之后又是打滚又是作揖才从自家三哥手里骗了三个果子。 这一夜，几小只都是笑着入睡的，舒老太却愁得半天睡不着觉，一天过去了，哪怕她省了再省，锅碗瓢盆里的水还是用完了。 眼下还剩两桶水，明早再做个饭、灌两壶，大半桶水又没了，还有毛驴，一天一夜不喂水，第二天再不喂点恐怕要翘蹄子。 可是喂了驴，明天晚上要是再找不到水源，他们也要断水了，这时候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办？ 想了半天她还是决定放弃毛驴，把水省下来给自家人用，舒老汉得知这一消息后伤心了，仔细寻摸一下越想越难过，背过身子偷偷抹起了眼泪。 舒老太看不惯他这哭唧唧的样子，伸腿踢他，“哭啥哭，人都还活着呢，有啥好哭的？” “我心里难受。”舒老汉抹一把眼泪，瓮声瓮气地吐出五个字。 第063章 笑一笑十年少 他今年四十六，胳膊腿都埋土里的人了，这辈子没啥大出息，好不容易沾着外孙女的光买了头毛驴，结果银子花了，转头又要眼睁睁看着毛驴被渴死，搁谁谁心里好受？ 而且别家孩子天天跟着车子跑，一天到晚累得跟条狗一样，他家有驴车，孩子们往车上一坐多舒服，要是没了驴该咋办？让他们也跟着跑吗？ 舒老太心里也不是滋味，“要不明个儿你去问问村长他们，看后面是啥情况。 要是有水，这两天咱就一人少喝一口，把省下来的喂驴，最后能不能活下来看它自己了。” 舒老汉点点头，“明个儿我就不喝水了，明礼不是留了两把酸果子吗，我吃那个，好歹是个能解渴的东西，一直不吃坏了怪浪费。” 舒老太叹了口气，替外孙女擦擦嘴角的口水，没说话了。 翌日一早，舒老汉去河边薅了一大筐还带着点绿叶子的草回来喂驴。 喂完驴往嘴里丢了两颗酸果子，背着手去找村长，走到半截，村长先领着胡先锋过来了。 “我来找你家老五，他手里不是有本带地图的书吗？我们想照着地图重新选条水多的路，绕远点也没关系，总不能把人活活渴死吧？” 舒老汉听见这话瞬间精神了，“明信在树底下看书，我带你们过去。” 说来也怪，别人逃荒都逃得面黄肌瘦，狼狈如乞儿，舒明信不一样，他逃着逃着还变壮了。 原本白得跟搽了粉一样的脸经过这几日的风吹日晒黑了许多，过于消瘦的身板也壮了些，看着终于像个硬朗健康的青年了。 听村长说明来意后，他立刻搬出装书的木箱，将那本带地图的书翻了出来。 几人蹲在一起研究了片刻，发现这一带有河的地方不少，但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太远，最近的那条都有百十里地。 百十里地按照他们现在的脚程，大概需要走两天，咬咬牙就到了。 村长搓了把脸，语调沧桑：“要不咱们就走这条路吧，现在各户存的还有点水，省一省能过去。” 舒老汉心里有了着落，立刻道：“听你的。” 确定行程后，村长又敲着他那破铜锣将大家召集起来，公布了之后两天嘴巴可能要起火的消息，让大家心里有个谱，省着点喝。 话刚说完，张老婆子就搁那儿咳了起来，吭吭咔咔，憋得老脸通红。 村长拧起眉毛斜她一眼：“你啥意思？对我的话有意见啊？” 张老婆子摇头，哑着声音道：“没有，我刚喝了一大碗水，试试能咳出来不。” 早知道缺水这么厉害，她就忍着不喝了。 村长：“……有毛病。” 这时田婆子，也就是村长的弟媳妇道：“你确定明天晚上能找到水吗？我家水就剩一点了，再找不到就要渴死了！” “确定？我又不是大罗神仙，有千里眼、顺风耳，能看到百里外的东西，我咋能确定那条河有没有水？” 村长反应贼快，这个时候他可不能落人话柄，要不然回头真没找到水，一群人不得吃了他？ 不过有些话该劝还是得劝：“那条河是离咱最近的一条大河，要是那里的水都干了，其他小河小沟更不会有水了。 你们别看这周围七拐八拐到处都是路，其实留给咱的活路就那一条，所以啥也别说，闷头往前走吧。” 舒平阳把自家媳妇拽了回来，责怪道：“跟着大哥走就是了，问那些没用的干啥，咱家没水其他家就有水了？” “我相信村长，村长做啥事向来考虑周全，这么多年了，咱还能不相信他的能力吗？” 村里另一户姓舒的人家，舒永丰道。 “村长，我也相信你，不管是好是歹，我们都跟着你走！” 其他人家也纷纷表明态度，一句一个“我相信你”，把村长感动得老泪纵横。 听起来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落到肩上却重若万钧，大家这是把命都押到他身上了啊！ 村长泪眼模糊地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这几天的风餐露宿让大家瘦了几圈，也沧桑了许多，尤其是跟他同辈的几个，一下老了十几岁。 但无论是老是小，大家的眼神都是明亮炽热的，里面写满了对生的渴望与向往。 活下去！带着这群人活下去！ 这句话在村长心里反复回响，最终汇成了一句响亮的口号。 “大家放心，我舒平泰哪怕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带大家走出这片旱地！” 走出去，活下去。 这六个字成了所有人的目标，大家不再抱怨，准备早饭、收拾行李，一切又恢复正常。 舒老汉转了一圈，又回到停放驴车的地点，抓了把草往驴嘴里塞，“吃吧，多吃点，争口气多活两天，要是能熬过这一关，我天天给你割最嫩最好吃的草。” 毛驴呃呃啊啊叫了几声，别着头不愿意吃。 主要是刚才舒明仁、舒明礼又分别给它割了筐草，一头毛驴吃了三筐草，再吃就真撑死了。 关键舒老汉不知道这茬事，还以为它渴坏了连草都不愿意吃了，往地上一坐，红着眼睛抹起了眼泪。 背着手遛弯的唐老汉恰好瞧见这一幕，阴腔怪调地嘲讽他：“如今这世道，人都要活不下去了，还有心情给头驴哭丧？你要是吃饱撑得没事干，过来给我推车。” “我推你七舅姥爷的腿！”舒老汉回头骂他：“管天管地，连人家掉眼泪你都要说两句，我看你才是吃饱撑得没事干！” 唐老汉被他骂了一顿也不生气，啧啧两声，捋着胡子道：“哟，还会骂人，看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啊。” 舒老汉回敬他：“你就放心吧，等你死了、骨头化成灰了我都不会死！” “切，就你这老是哭唧唧抹眼泪的脾气，能活得过我才怪。”唐老汉笑了一声，表情得意，“你没听人家说吗？笑一笑十年少，老是笑才能长命百岁呢！” 满头白发的老头子大笑着走了，舒老汉望着他的背影，丢掉手里的破草叶，也挤出个笑脸。 嗯，笑一笑十年少。 为了省水，早饭连粥都不煮了，火烧山药豆，每人小半碗热水，两样配着喝喝就算完事儿。 舒老汉连半碗水都没喝，抿了一口，又吃了几个酸果子，剩下的都端去喂驴了。 第064章 艰难的寻水路 许是心底有了期盼，这次赶路速度快了许多，连成天嗷嗷哭的小屁孩都不哭了，踉踉跄跄地跟在爹娘身边奔跑。 有时候不小心被石子绊倒，摔得膝盖都破了，也不哭不闹，拍拍身上的灰继续跑。 因为家里大人说了，想哭没人拦你，但是嘴哭干了想喝水？ 想都别想！ 一天定时定量，想多舔一口都没有！ 颜颜手里揣着上车时舒明礼塞给她的果子，瞅了几瞅没舍得吃，最后硬是塞外祖母嘴里了。 早晨外祖母和外祖父都没怎么喝水，她都瞧见了，不光他家，其他家的老人也是如此，有吃的有喝的先紧着小的，他们吊着命就行了。 中午一群人在林子里休息，小孩子们终于能喝到水了，个个捧着水壶笑得跟傻子一样。 大人则硬着头皮往嘴里塞果子，往日没人要的酸果子现在也成了抢手货，谁见了舒明礼都要夸夸他真能干，把他乐得啊，嘴咧老高。 接下来又是艰苦奋斗的三个时辰，一群人走到天彻底黑透才选了个地方安营扎寨。 这一天大家破了记录，走了将近七十里路。 村长高兴坏了，到处吆喝着鼓舞士气：“大家照这个速度坚持下去啊，明天中午咱就到地方了，到时候就有喝不完的水了！” 有汉子接话：“那咱今天晚上还要不要出去找水？” “找啊，跟昨天一样，在这附近找找，别走太远，找不到就回来歇着别耽误明天赶路。” 安排完出去找水的人手，各家各户又为了晚上的饭食忙碌起来。 有些人家人口少，或者存的水多，还能煮碗粥吃口热乎饭，但人多水少的人家就难了，比如舒耀祖家。 别人都安安静静生火煮着粥，她家却闹哄哄地乱成了一团。 舒耀祖大儿媳妇郑氏一个劲地冲婆婆磕头，哭求道：“娘，求求你再给叶子喝点水吧，孩子咳得厉害，再不喝水嗓子都要坏了。” 跪在郑氏身边的小姑娘双手扒拉着脖子咳得厉害，跟被掐了喉咙的大鹅一样，喘着粗气，声音粗噶难听，脸也憋得通红。 有婆子看不过眼，在旁边劝了一句：“孩子都咳成这样了，你就是再心疼水，也不能把人活活干死吧？” 张老婆子死死守着水桶就是不让步，“她自己的那份已经喝完了，喝完就没了！家里总共就小半桶水，都给她喝了，其他人喝啥？” 郑氏继续哭：“再给半碗吧，要不这漫长一夜孩子怎么熬过去啊，求求你了。” 村长听见哭闹声赶紧过来查看情况，一瞧见张老婆子那张刻薄脸眉头又拧死紧，“你又在这儿闹啥呢？活够了？” 张老婆子往地上一瘫，比郑氏哭得还惨，“老天爷啊，这是我想闹吗？你可知从今早到现在我喝了多少水？两口，就两口啊！” 老太太比出两根手指，哭天抢地，“叶子是我亲孙女，要是有水我能不给她喝吗？关键没有啊，你们就是把我杀了，我也拿不出来啊！” 舒耀祖家人也多，老老少少近十口人，而且一大半是小姑娘，力气小，拖不动重物。 出发时他们就带了一个木桶和一个锅，为了省水，张老婆子恨不得把一滴水分成两口喝，每天每顿哪个能喝多少水，都规定得死死的，谁都别想多喝一口。 在这个节骨眼上小孙女叶子还患了咳疾，一直闹着要喝水，她听着不忍心，把自己的水省下来给小孙女喝了，结果到了晚上还闹。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 这时石头娘端着一碗水走了过来，“这是我家省下来的水，给丫头喝吧。” 张老婆子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一碗水，震惊到无以复加，这个节骨眼，水就是命，各家各户用水时都省到不能再省，石头娘竟然还往外送？ 郑氏也呆呆地望着水不敢接，片刻，石头娘直接把碗塞到了她手里，“拿着吧，水再贵重也没有孩子的命重要啊。” “谢谢婶子，谢谢。”郑氏把水递给闺女，跪伏在地拼命向她磕头道谢。 石头娘弯腰把她拽了起来，含着泪对身后的村民道：“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们呢，谢谢你们不嫌弃我家石头没用，收留了我们。” 这一路走来，她亲眼目睹了好多户被流民抢劫的散户，有些人家甚至还带了刀剑和随从，即使如此也未能幸免于难。 但他们一家却跟着遥水村的村民们一路顺利地走到现在，着实感恩。 这碗水既是为报恩，也是为自己能顺利融入遥水村做出的努力。 很显然，她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村长被她关键时刻大方送水的行为感动，思绪万千地撸了把脸道：“啥也别说了，以后你就是我们遥水村的人了，咱们互帮互助，绝不抛弃一个！” 说着他扭头拍拍大儿子的肩膀，“你去咱家桶里舀一碗水出来，看谁家还缺水缺得厉害就分给谁。” 舒长顺心一沉，“那咱家驴咋办？咱家驴已经两天没怎么喝水了！” 村长回怼他：“是驴命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你心里没点数吗？” “知道了，我这就去端水。”舒长顺一咬牙一跺脚，走了。 舒老汉看看自家媳妇，“咱家的水还有多少，能匀出来一些不？” 舒老太回道：“还有半桶，应该能匀出来一碗。” “你们俩可别在这瞎折腾了。”唐老汉背着手打断两口子的对话，“你家多少口人？一人两口水要喝多少？还给别人匀，拉倒吧你！” 舒老汉气得想打人，“我爱匀多少匀多少，跟你有啥关系？” 唐老汉不跟他吵，扭头从自家水桶里舀了碗水往他手里一放，眉飞色舞地说道：“让你这么能生儿子，生这么多儿子除了给你抢水喝还有啥用？ 瞧你那嘴干的，都能擦出来火星子了还在跟我吵吵，省点唾沫喝口水吧！” 舒老汉望着面前跟他吵了一辈子的死对头，猝不及防地红了眼睛，“唐老头，你……” “我什么我？都说了笑一笑十年少，你咋就学不会呢？笨死了！” 舒老汉抿了口水，咧嘴笑了，“对，我笨死了，哪有你聪明啊，听说聪明的人都活得久，你可不能拖人家后腿啊。” “这还用你说？我肯定会长命百岁啊。”唐老汉傲娇地哼了一声。 第065章 生龙活虎的小毛驴 舒老太回到驴车前翻出几个野鸡蛋，悄悄塞给了唐老汉的媳妇李婆子，让她给家里孩子补补身体。 毕竟不能白要人家的一碗水啊。 在村长的号召下，存水多的村民自发地匀出一碗水送给缺水严重的村民，有些人家跟舒老太的想法一样，还碗时又往里头装了点杂粮或者山药豆。 这样一来，十一户人家都喝上了热腾腾的杂粮粥。 美中不足的是颜颜的故事会因缺水严重、要省点唾沫星子光荣歇业了。 闲着没事干的小团子和自家毛驴进行了一场友好会谈：“你要听话，好好活下去，要不然外祖父会伤心的，听到没？” 毛驴咔次咔次嚼着草不搭理她，颜颜急了，伸出胖爪拍拍它的脑袋，又拽了下它的耳朵，板着脸道：“你听到就了吱一声呀。” 村长提着一筐草刚好从旁边经过，闻言噗呲笑了，“它是驴，驴怎么能听懂人话？而且驴也不是这样叫的啊，它是，咳咳……” 村长清清嗓子，正要来一嗓子，毛驴突然停下咀嚼的动作，“吱”了一声，叫完又继续埋头吃草。 村长：“？？？” 他的耳朵没出问题吧？ 颜颜得到回应嘻嘻笑了，轻轻拍了两下毛驴的脑袋，一脸慈祥地说道：“真乖，下次外祖母再炖鸡肉了，我请你吃大鸡腿。” 村长听着她软糯又认真的声音，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指指自家毛驴对小团子道：“要不你跟我家毛驴也商量一下吧，让它再坚持坚持，熬过了这道坎我请它吃大……” 本来想说大鸡腿的，话到嘴边感觉不对头，又来了个急转弯道：“请它吃麦麸拌草料。” “好呀！”颜颜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迈着小短腿跑到另一辆驴车前。 一开始小团子没敢靠太近，脚丫子往前伸了几次，确定毛驴不会冲过来顶她后才放心大胆地伸出了爪子。 村长家的毛驴比她家的要大一圈，但精神明显没她家的好，病恹恹地趴在地上，草叶子塞到嘴边了都懒得吃一口。 颜颜小心翼翼地揉了下它毛茸茸的脑袋，奶声奶气地说道：“大毛驴，你要乖乖吃饭哦，乖乖吃饭才能活下去。” 毛驴脑袋动了动，看看面前的小团子，突然就开始吃草了！ 村长看得目瞪口呆，神了，真神了！ 这小姑娘莫不是华佗转世吧？ 小团子眯眼笑笑，又摸了摸毛驴的脑袋，继续道：“你要向大黄狗学习，好好吃饭，努力活下去，村长爷爷说了，以后会请你吃麦……麦什么草。” 村长听得一脸懵，“不是，大黄狗是啥？你家啥时候养狗了？” “大黄狗是我家的毛驴啊，我给它取的名字叫大黄狗，你看它黄黄的，长得像只超大狗狗，叫大黄狗多合适啊。” 小团子咧着嘴，笑容得意，“村长爷爷，我取的名字好吧？” 村长：“呵呵，挺好听的。” 一般人可想不出这种名字……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村长总觉得自家毛驴被颜颜教育后变得更有精神了，一头驴趴在那慢悠悠地吃完了一筐草。 第二天更是一改往日的颓靡气势，大清早扯着嗓子嚎了几声，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筐草。 村长喜得啊，把原本该分给大儿子的水扣走了半碗，连带着自己的半碗，合到一块喂驴了。 吃饱喝足的毛驴兴奋地甩着尾巴，赶起路来如有神助，啵嘚啵嘚跑得贼欢快。 舒长顺瞧着惊奇，自顾自地念道：“都说畜牲能吃能喝，咱家毛驴咋不一样呢？一碗水竟然就把它救回来了！” “呵，你懂个屁！”村长嘲讽他，“这件事情跟那碗水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喂两口水就有用，前两天它也不会蔫成那样。” “说得也是。”舒长顺回头看向自家得意洋洋的老爹，好奇地问：“所以到底为啥？” 村长捋捋胡子，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天机不可泄露。” 说罢，偷偷去瞟身后舒老三家的驴车。 一回头，正好和欢快拉车的毛驴对上，毛驴动动耳朵，“啊啊——呃——”叫了起来，跟见了老朋友似的，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村长犹豫片刻，笑着冲它挥了挥手，“早上好啊，小伙计。” 赶车的舒明义愣了一下，嗯？村长为啥要冲他挥手？ 出于礼貌，他也赶紧腾出只手，冲村长挥了两下，“早上好啊，老伙计。” 村长直接忽略了他的友好回应，三两步退到驴车旁，对车上的颜颜露出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颜颜啊，要不你坐我家的车子吧，我家车子就坐了文文一个，宽敞。” 不等颜颜说话，舒老太立刻出声拒绝了：“这可不行，你自己家人还得跟着车子跑呢，颜颜过去算哪回事？” “颜颜她就该坐！” 村长心里门清，要是没有颜颜，那毛驴今天能不能爬起来还不一定呢。 人家救了毛驴，毛驴再反过来驮着她，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村长越想越觉得合理，伸手就要去抱娃。 颜颜躲在青柏身后不愿意出来，“不，我不想坐那个车，那个车没有棚子，会晒黑。” 嘿，这姑娘年纪不大，还怪讲究。 村长乐了，没有继续勉强，转头把青松从车里薅出来了，“颜颜怕晒不愿意去，你去，腾出个地方他们三个也能坐得舒服些。” 青松：“……” 妹妹怕晒，他就不怕晒了吗？ 男孩子也爱美的好伐！ 舒老太望着村长拎着青松跑得飞快的身影，擦擦脑门的汗，莫名其妙地看向颜颜：“你干啥了？他咋出来突然跑过来抢小孩了？” 颜颜无辜地抓抓腮帮子，“我也不知道啊。” 这时小青龙跳出来提醒她：“是因为毛驴，本来他家毛驴今天就要渴死，你摸了两把，给它传了点好气运，它就又恢复过来了。” 颜颜兴奋地哇了一声，哇完想到什么又耷拉下脑袋，蔫巴了。 小青龙察觉到她情绪不对，追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 颜颜抠着手指头，幽幽地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我的好运连驴都能用，就我自己不能用，有点不开心。” 第067章 她要救遥水村所有人！ 驴车上，颜颜不停地叫着小青龙的名字，一开始只在心里叫，叫了半天得不到回应就叫出声了，但又怕打扰别人，只能尽量压低声音。 舒老太一低头瞥见小团子正在那神神叨叨地念经，还以为她被吓傻了。 于是顾不得疲惫，伸手将人抱了起来，温声诱哄道：“颜宝不怕，有外祖母在呢，外祖母不肯不会让你渴着饿着了。” 颜颜摇头，趴在她身侧耳语：“我不害怕，我在叫小青虫，让它帮我们找水。” “小青虫？”舒老太疑惑，不是老神仙吗？怎么又变成青虫了？ 颜颜小声嘀咕：“它是青华大帝座下最厉害最无敌的神兽，一定会帮我们找到水的！” 舒老太听得心噗通噗通狂跳，老天爷，最无敌的神兽都来了，这次他们肯定有救了！ “好好好……”老太太一连说了三个好，激动地亲亲她的脸蛋道：“那你慢慢叫，渴了叫外祖母，外祖母背篓里还藏了一点水。” 颜颜点点头，怕累着外祖母，又坐回驴车继续念经，念得嘴唇干了、喉咙哑了都不敢停。 青柏看她实在辛苦，低头从怀里掏啊掏，掏出来两个紫色的野果子，递给了颜颜，“这是昨天三叔给我的果果，我没吃，藏起来了，给你吃。” 颜颜没跟他客气，立刻拿了一个塞嘴里了，放了两天的果子很不新鲜了，细品起来还有股酸臭味，但小团子依旧吃得很开心。 “谢谢二哥哥，等咱们逃完荒，搬到了新家，我请你吃好多好多甜甜的果子！” 青柏笑着点头：“嗯！” 吃完果子，颜颜又闭上眼睛喊了几十遍，谢天谢地，这次终于把某条小龙叫了回来。 光从外表上看就知道小青龙的确为找水一事努力了，出去一趟，它原本圆溜溜的眼睛肿得只剩条缝了。 一开口，声音也劈叉了：“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颜颜立刻道：“好消息，我要听好消息。” “好消息是在我的不懈努力下，帝君大人终于教了我冲破禁制的法术。” “哇！”颜颜兴奋得差点跳起来，“那你是不是可以帮我们找水了？你快去，我们在这儿等你！” “你别急，这里还有个坏消息呢，帝君大人说了，咳咳……” 小青龙清清嗓子，摇头晃脑地模仿青华大帝的语气说话：“凡间诸事自有它的定数，身为仙家不得随意更改，若非要插手，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颜颜眨巴下眼睛，“代价，什么是代价？” “简单来说，就是那冲破禁制的法术不能随便用，每用一次都要扣一次功德值，而且扣得还稍微有一丢丢多。” 颜颜抓住了关键问题：“一丢丢多是多少？” 某条龙明显底气不足：“就……就是用几次你的功德值就会被扣光的那种多。” 这样一来颜颜不乐意了，她辛辛苦苦攒那一点功德值容易吗？都给她扣了，以后没了好运，她还怎么找大螃蟹、大海螺吃啊？ 小团子气鼓鼓地和它理论：“凭什么呀？要冲破禁制的龙是你，凭什么扣我的功德值？” 小青龙嘿嘿地笑：“因为咱俩现在是一伙的，而我穷得连裤衩子都没，只能扣的你了。” 颜颜：“……” 有这样不靠谱的合作伙伴，是她的“福气”！ “咋样，你考虑一下愿不愿意让我出去，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颜颜深吸气，一捏拳头，忍着心痛道：“出去找水吧，快点，我要渴死了。” 什么破功德值，爱扣就扣吧！ 她要喝水！ 她要救外祖母他们，要救遥水村所有人！ 大家都要好好的，一个都不能倒！ 小青龙用尾巴稍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别难过哈，挣了功德值就是要花的，存着又不能下蛋。” 说罢晃了几下头顶的触角，接着周身爆出一道金光，待金光消散，小青龙也没了踪影。 一旁的舒老太战战兢兢盯了外孙女许久，她看不见小青龙，也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就见小团子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最后往麻袋上一靠，板着小脸好像不太高兴。 她的心也随着颜颜失落的神情沉入谷底，刚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绝望。 但很快她又收拾好心情，老神仙不愿意帮忙就算了，他们自己找！她就不信这么多人一滴水都找不到！ 老太太挤出个笑脸，弯腰揉揉小团子的脑袋，温声道：“颜宝别难过，有外祖母、外祖父和舅舅在呢，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颜颜扭头，一咧嘴笑了，“不用想其他办法，小青虫正在外面找水，它会飞，飞得可快了，嗖一下就飞走了。” “老神仙肯帮忙了？太好了！”舒老太无比欢喜，双手捧着小团子的脸蛋狠狠亲了几口。 抬头瞧见舒老汉还在前面叹气，赶紧跑过去把这个好消息和他分享了。 两口子手牵着手时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嘴角翘得一个比一个高。 不明真相的几个明看见自家爹娘的表情，纷纷忧愁叹气，完了，水还没找到，爹娘先疯了，这可怎么办啊…… 大约过了一刻钟，小青龙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窜回来了，“好消息，好消息！前面有水！” 颜颜一时激动啥也顾不上了，翻身就要跳下车找水，幸好舒老太反应够快，及时将她捞了回去，“乖宝，车还走着呢，可不能乱跳！” 小团子一把抱住她的胳膊，高兴得声音都变调了：“水，找到水了！” 舒老太顺势把她抱了起来，激动到胳膊都在颤抖，“水在哪？外祖母这就让村长过去找！” “水在哪？”颜颜赶紧低声问小青龙。 小青龙试图跟她解释：“一直往前走，走到一个路口转弯，再翻过一个小坡坡……算了，说不清楚，先往前走，到时候我提醒你们该怎么走。” “我明白了。”颜颜扯扯外祖母的衣裳，催促道：“外祖母，快带我去见村长吧，我要到最前面带路！” 舒老太心里正激动，抱着她就往前走，走到半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该编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既不暴露外孙女的秘密，又能让村长相信她的话呢？ 第068章 翻山越岭去寻水 老太太想得正入神，冷不丁地一抬头，恰好和村长看了个对眼。 村长一双眼睛本来不大，这会儿却瞪得能赶上鸟蛋了。 “我都听见了，颜颜说她知道哪里有水。” 村长一开口，就把舒老太震懵了。 这……这可怎么圆过去啊？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村长却什么都没问，只伸出了两条胳膊，道：“来，让颜颜坐我家驴车，她说往哪走咱就往哪走，都听她的！” 舒老太：“？？？” 这就信了？连原因都不问？ 实际上就算祖孙俩不说，村长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什么样的人物能给家人带来好运，能救活快渴死的毛驴，还能坐驴车上不动就能找到水啊？ 那肯定是神仙啊！ 所以呀，颜颜就是上天派来拯救遥水村的小福女！ 对待小福女，自然要拿出最大的诚意。 村长把颜颜放到自家驴车上后，把自家仅剩的一点水全舀出来塞她手里了。 午后太阳还有点毒，他又怕晒到小姑娘了，赶紧找了块油布，让自家孙子撑到颜颜头顶，充当人形遮阳伞。 舒子文不愿意干，刚张嘴就被自家祖父敲了一暴栗。 “不干活就下去走路，我来撑！” 村长语气相当残暴。 舒子文撇撇嘴，最终认命地举起了油布。 就这样，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了大约七八里路，然后在颜颜的指点下左拐，再往前走了四五里地，这时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座小山坡。 颜颜舔舔干到起皮的嘴唇，“就是这座小山，翻过它再走没多远就到了。” 村长毫不犹豫地一挥手，示意大家翻山。 这时有人不乐意了，把车子往路边一停，瘫在地上喘着粗气不愿意走了。 “村长，咱换条路吧，真走不动了。” 赶了一天路，到了这会儿大家都是又渴又饿又累，走平地都费劲，更别提翻山了，那不是要人命吗？ 村长抹掉脑门上的汗珠，哑着声音道：“再坚持一下，很快就找到水了，请大家相信我！” “相信你？上次我们可相信你了，最后落了啥下场？”田婆子骂骂咧咧地接话，一舔嘴唇，满嘴的血腥味。 她已经一天没喝水了，嘴是干的，头是昏的，心里全是气，总想找个出口发泄出来。 但话只开了个头，便被自家男人打断了。 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这时队伍前响起了颜颜软软糯糯的声音：“田婆婆，前面有水，真的，再往前走走吧。” 昏黄的夕阳下，小团子独自站在驴车上回头望着一群绝望的村民，这几天的奔波在她脸上蒙了层厚厚的灰尘。 但就是这层灰尘，衬得她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如同暗夜里闪闪发亮的星辰，照亮了大家生的道路。 “大家都瞧瞧，连一个三岁的小娃娃都没说放弃，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放弃？” 村长擦去眼泪，声嘶力竭地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舒平泰对天发誓，要是前面没找到水，我就一头撞死在你们面前，向遥水村的老祖宗们赔罪！” 说罢，他不轻不重地揉了下颜颜的脑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乖孩子，坐下，咱们继续走，爷爷相信你。”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村长，颜颜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攥紧拳头，在心里鼓舞自己：颜颜，你要加油啊，一定要带大家找到水，不辜负村长爷爷的信任。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要是再说丧气话就太没眼色和良心了，事到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继续往前走。 管他有水没水，走就完事儿。 上坡路真的很难走，甩了一天尾巴的毛驴也没心情甩尾巴了，鼻孔吭吭哧哧喷着粗气。 村里的汉子、妇女没一个闲着的，全都自觉地分成组，两三个人一组推着车子。 力气最大舒明礼犹如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来回奔波在各家各户的推车之间，哪辆车卡住走不动了，他就过去推一把。 荒凉的山坡四处回荡着人们响亮的口号：“一二三，推！一二三，推……” 在这种氛围里，大家都顾不上累了，所有人只有一个目标：翻过这座小山！一个人都不能落下！ 不知不觉，悬在西方天幕的夕阳坠入云海，一轮弯月爬上林稍，杂草间吱吱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夜已经很深了。 紧绷了一天的颜颜又累又困，实在没撑住，靠着麻袋睡着了，旁边人见了也都默契地压低了声音没有吵醒她。 终于，一行人大汗淋漓地翻越了山坡。 不远处，一座掩映在林霏间的村庄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些天，他们沿途经过的都是荒山野岭，偶尔遇到几间屋子，还破到只剩个空壳，这是出门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村子。 有村子就代表有人，有人就肯定有水，所以他们真的得救了！ 一群人欣喜若狂，有泪点低的，当场抱住身边人嗷嗷地哭了起来。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水了！再找不到水，我真要渴死在这破地方了！” “村长，谢谢你，要不是你坚持让我们翻山，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颜颜……” 村长乐呵呵地回头看向颜颜，发现小团子还在呼呼大睡，赶紧收了音。 “行了，都别嚷嚷了，检查下家里人都下来了没有，要是没啥问题，咱们进村找水去！” 走在最后的唐老汉回道：“放心，刚才就检查一遍了，一个人都没少！” “行，那咱们出发。” 随着村长的一声令下，一群人摆出了进村抢钱的架势，脚底生风，一路连走带跑，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过去。 未多时，众人穿过村后的荒树林，来到了第一户人家门前，现实又给了大家沉重一击，那户人家大门紧锁，显然早就没住人了。 之后几户人家也是如此，家家门户禁闭，门前落叶灰尘堆积如山。 很显然这是一座被人抛弃的村子，和不久前被他们抛弃的遥水村一样。 “完了，没人也没水，这下可咋整？”说话的汉子腿一软，差点原地跪下。 村长撸了把脸，自顾自地念了两遍“不急”，然后走到驴车边准备把颜颜喊起来。 手还没伸出去，左侧小道里忽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瞬间把小团子惊醒了。 第069章 胜利就在眼前 众人连循声望去，就见田婆子瘫坐在一片荒草丛前，身子抖若筛糠，嘴里结结巴巴半天蹦不出个囫囵句子。 “咋了这是？见鬼啦？”村长拧眉问道。 田婆子哆哆嗦嗦道：“有……有死人……” 舒平阳随即接话：“有死人不是很正常吗？你没见过死人啊？” 逃荒路上大家见过最多的就是死人了，饿死的、渴死的、被人打死的……一开始瞧着还会害怕，后来见多了就麻木了。 所以大家听见这话的第一反应都是：一个死人而已，至于吗？ 田婆子摇摇头，声音直打飘：“不是那样的死人，是别的死人，你们自己过来看。” 村长一把夺过舒长顺手里的火把，和村里其他汉子过去瞅了两眼，瞅完回来脸色都是青的。 “那个人肯定是被狼咬死的，脖子被咬断了，胳膊腿啥的也分家了，心肝肠肺也全被掏出来了，好几天了，都生蛆了。” 舒明礼捏着鼻子向其他人汇报情况。 这时被汉子们拖回来的田婆子终于缓过劲了，瘫在地上嗷嗷地哭：“我都摸到他肠子了，好大一坨，还有东西在爬，吓死我啦！” 舒平阳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抱怨道：“你说你不好好跟着大家赶路，跑到那边干啥？” “人有三急，一天了，我总要方便一下啊！” 谁能想到一转头就碰到了那玩意儿，吓得她直接尿裤兜里了，好在尿不多，没人发现，要不然才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另一个汉子心有余悸道：“不是说村里没人了吗？咋还有个没化完的尸体啊？” “估计是留守在村里的老人。”村长低声答话，不自觉地想起了留在遥水村的几户人家。 他们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万一遇到野兽或者土匪进村该怎么办啊？ 不光村长，其他人也是思绪万千，中午没找到水的时候，好多人都打了退堂鼓，后悔自己为啥要头脑一热离开了遥水村。 要是不出去，就算最后死了，至少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可是现在看着那具残缺的尸体，一群人瞬间又充满了力量，感觉自己咽口唾沫最起码能再走百十里地。 村长叹口气，收回不该有的情绪，转身看向身后一众人，“大家扯点干草把尸体烧了吧，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如果几百里外的老人们真的遭到了不测，希望也能遇到好心人帮他们收敛下尸体。 干草遇到火星很快燃成了熊熊大火，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一张张狼狈，但又坚定的脸庞。 有汉子主动找到村长认错，说傍晚不该说那些丧气话动摇军心，更不该有后退的心思。 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站出来道歉，并表明了坚定向前的决心。 闹得最厉害的田婆子这回彻底蔫巴了，哭哭啼啼地拽着村长的衣裳求原谅，她是怕苦怕累，但更怕变成一具被狼啃食的冰冷尸体。 “你们这是干啥？”村长尴尬地把衣角从她手里拽出来，别过头絮叨着：“我又没怪你们，别说你们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在后悔……不过幸好坚持下来了。” 颜颜坐在驴车上打了半天哈欠，总算清醒一点了，揉揉眼睛趴在车沿眼巴巴地问：“村长爷爷，我们还去找水吗？我渴了。” 村长还没说话，黑暗里突然窜出个汉子，捧着水壶冲到了颜颜面前，脸上笑容比捡了银子还灿烂，“我这有水，你先喝点。” 送水的人是石头，他跟舒光宗一家走挨着，对于下午发生的事情多少听了一耳朵，也猜到了大家能找到这里全是颜颜的功劳。 这会儿看颜颜比看啥都亲，连自己存的救命水都拿出来了，生怕渴到了小恩人。 颜颜小心翼翼地啄了一口，然后指指被水润湿的唇瓣道：“好了，不渴了。” “这一点哪够啊，都给你，抱着慢慢喝。”石头把水壶往她手里一塞，扭头看向村长：“村长，咱们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村长冲众人招招手，“好了，大家都归队吧，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在颜颜的指引下，一群人穿过村庄往前走了一里多地，再次被一座山挡了路，这座山可比之前那座小山坡高多了，猛地一看都望不到顶。 瞧着高耸的峰顶，村长的腿直打飘：“颜颜，你可别告诉爷爷咱们还得再翻一座山。” 再来一次，他的腿保准要废！ 颜颜漫不经心地摇摇头，掂脚站在车板上，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四处望，很快便发现了藏在松林后的宅子。 小团子激动地举起手指向宅子，“去那边，那个房子里有水井，井里还有水！” 村长也跟着激动起来，冲众人吆喝一声后，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那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速度能赶上兔子了。 其他人见村长都跑那么快，自己肯定也不能落后啊，连忙丢下背篓包袱追了出去，留下一群娃娃站在原地傻了眼。 颜颜手脚并用地爬下驴车，一挥胖爪，指挥众娃娃们：“冲鸭，抢水鸭！” “冲鸭！抢水鸭！” 一二十个小萝卜头边跑边喊，气势汹汹地冲向松林后的宅子。 跑到半路也不知道哪个娃娃被树枝拌了一脚，啪叽摔了个大马趴，然后啪叽啪叽带倒了一大片。 舒老太提着水桶跟在后面，一低头瞧见满地打滚的小萝卜丁们，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你们这是闹啥啊，不用着急，都有水喝。” 颜颜吭吭哧哧从人堆里爬起来，拍拍身上脸上的灰，扭头催促老太太，“外祖母，你也快点啊！” 说罢，又迈着小短腿跑了。 宅院门前，村长对着朱红木门上覆了层灰的大铜锁叹了口气，“这家人好像也不在。” “管他在不在呢，直接把锁撬了拉倒。”舒明智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村长想了想，一咬牙道：“行，撬锁！不过大家都听好了，今天这事儿咱是为了保命不得已做的，进去之后只打水，别乱动人家的东西，要不咱就真跟强盗没区别了。”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又着重在张老婆子身上停留了一下，看得张老婆子直冒火，“村长，你这是看不起谁呢？我以前是手脚不干净，但现在都改了好吗？” 第070章 愉快分水喝 提着水桶赶来的舒老太恰好听见这句话，一时没憋住，讥讽道：“呦，你还知道自己以前手脚不干净啊？” 张老婆子脖子一梗，张嘴就要骂人，但关键时刻被舒耀祖捂了嘴。 “你活够啦？是不是活够啦？”舒耀祖趴在她耳边问。 张老婆子：“……” 算了，她忍！ “大家别吵架，和气生财。”村长出面劝了一句，然后指使自家儿子回去拿工具撬锁。 几个汉子一块出力，没费多大功夫就把门锁撬开了，一进门，里头的布置看得人目瞪口呆。 涂着红漆的柱子、雕花的拱门、造型别致的花园假山……合着这山间还藏了座豪华别苑。 众人一路走一路感慨，绕了一大圈终于在后院的厨房旁边发现了一口井。 村长急匆匆跑到井边丢了颗石子下去，片刻，底下传来“咕咚”一道水声。 “有水，真的有水！” 舒长顺喜得手脚无处安放，左右一看，伸手抱住自家老爹狠狠嘬了一口，气得村长又是使劲擦脸，又是敲他脑壳。 其他人被父子俩逗得哈哈大笑，“长顺哥，亲错人啦，你媳妇在这儿呢！” 舒长顺媳妇张氏羞得满脸通红，“大家别拿我开玩笑了，快打水吧，都不渴了？” 舒明礼举手，“我来帮大家打水吧，我力气大弄得快，你们在旁边接水就行了！” 说话时，他动作麻利地绑好水桶，很快，第一桶水被提了上来，但没等他看一眼劳动成果，人群里挤进来一大群小萝卜丁，土匪似的把水桶包围了。 萝卜丁们嘴里喊着“冲鸭，抢水鸭”，实际上没一个人动手抢，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地看向颜颜。 “颜颜，你先喝，喝完给我们讲故事啊！唐僧的袈裟都被偷好几天了，再不找回来万一冻着了咋整？”英子脆生生地说道。 “对，让颜颜先喝！”村长大笑一声，接过乡亲递来的瓷碗，先给颜颜舀了一大碗。 颜颜也不跟他客气，扒着碗边咕咚咕咚一通狂饮，她人小胃口也小，喝半碗就感觉饱了，但这水可是她用功德值换的！ 撑了也得喝，不多喝点感觉亏大发了！ 小团子一口气喝了一大海碗水，完事儿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发出满意的喟叹：“真甜，比放了糖还甜！” 萝卜丁们在旁边看得不停砸吧嘴，那声音，跟下雨似的叭叭响个不停。 “我也要喝甜甜的水！” “我也要，我也要！” “大家别急，都有，都有哈！”村长麻利地舀出一碗水递给了年纪最小的女娃，然后指使带了碗的妇人过来舀水给孩子喝。 一时间，水井旁的空地全是呼噜呼噜喝水的小萝卜丁，有的喝到一半还要拍拍肚子，嘿嘿笑两声，满足得不行。 等孩子们喝完，大人也捧着碗喝了起来，打完水的舒明礼没找到碗，随手拿了个大木盆，往里倒了水扬脖就是一顿猛喝。 喝到一半有婶子拍腿大叫：“哎呀，那是我家的洗脚盆、洗脚盆！” 舒明礼嘴角抽了抽，怪不得别人都说水甜，他喝着却是一股子怪味呢！ 舒明智端着水瓢在旁边逗趣：“没事，我三哥小时候连粪水都喝过，洗脚水算啥啊！” 舒明礼孤身掉粪坑，喝了一肚子粪水后又孤身爬上岸，还被路过的村民当妖怪打的事迹可谓是遥水村经典笑料之一。 此时被舒明智一提，好多人又被戳中了笑点，一口水没咽下去，噗呲笑喷了。 挤满人的小院里，一时间全是嘿嘿哈哈的欢乐笑声。 喝饱的颜颜坐在最外围的台阶上，双手捧着下巴看大家欢欢喜喜地分水喝，一双大眼睛眯成了月牙，脸上全是笑意。 看到大家都有水喝，她也好开心，比自己喝到水还开心。 “怎么样，我厉害吧？”小青龙非常臭屁地跳出来向她邀功。 小团子仔细想了下，道：“一点厉害吧，要是不用我的功德值就更厉害了。” “小气鬼，想听你夸我一句怎么就这么难！”小青龙耷拉下尾巴，沧桑地叹了口气。 颜颜点点它头顶的触角问：“所以到底扣了我多少功德值啊？我算算得做多少好事才能补回来。” “你等一下哈。”小青龙一个闪身遁入黑暗，片刻又生龙活虎地跳了出来，妖娆的身体扭得啊，跟被雷劈了似的，上下左右来回抖。 “我的老帝君呐！你的功德值不仅没少，还比之前多了好多！” “啥？”颜颜激动地窜了起来，结果一头撞到旁边的柱子上，又被撞坐下了。 她也顾不得疼，捂着脑袋追问小青龙：“不是说使用那什么法术要扣好多功德值吗？怎么还变多了呢？” “扣是扣了，但你帮大家找到了水，相当于救了大家的命，所以又加了一笔功德值，加的这笔比扣的还要多！” 小青龙绕着她来回扭，得意极了，“怎么样？这回能不能说点我爱听的话？” “我想想……”颜颜托着下巴苦思冥想，很快脑海里蹦出一段话： “从前有一只很矮的小鸭子，别的鸭子都叫它矮鸭，有一天矮鸭走着走着掉进泥坑里了，然后你猜它变成了什么？” 小青龙不解地瞪大眼睛，“鸭子掉泥坑里不还是鸭子吗？” “不对。”颜颜狡黠地笑，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糯米牙，“它变成了‘矮泥鸭’！” “矮泥鸭？”小青龙还是没懂。 “笨蛋！”颜颜轻轻地点了下他的脑袋，“矮泥鸭，全世界最厉害最拉风的小青龙，颜颜爱你呀！” 说着，她抬起胖爪比了个略圆润的爱心。 在爱心和表白的双重攻势下，小青龙竟然害羞了，尾巴扭啊扭，扭成了一个更圆润的爱心。 不过嘴上依旧别扭地不肯承认：“哎呀，我只是想让你夸我两句，突然说这个干嘛呀。” 颜颜眨了下眼，故作惊讶：“啊？你不喜欢这样吗？不喜欢下次我不说了。” “没，没有不喜欢！”怕小团子当真，小青龙又赶紧跳出来解释：“你想说就说吧，偶尔听听感觉还挺不错的……” 颜颜得意地笑，“我就知道你喜欢。” 小青龙：“……” 完了，它好像被一个小屁孩拿捏了，怎么办？ 第071章 吃猪肉喽 一群人抱着碗喝了一肚子水，喝完每家又打了两桶，在宅子外寻了片空地生火做饭。 这两天因为缺水，大家都没吃顿正经饭，这次有了机会肯定要好好吃一顿，舒老太还奢侈地拿出十几个野鸡蛋煮了，给一家人改善伙食。 宅子外处处飘荡着饭香，原本困得睁不开眼的孩子们激动得不行，一个个眼睛瞪得跟灯笼似的，一边等饭，一边缠着颜颜讲故事。 这回没人打岔，小团子捧着下巴从黑熊怪偷袈裟讲到了猪八戒背媳妇。 为了尽量还原剧情，颜颜又是用嘴配乐，又是拖着青柏现场演示。 在“登登登……”喜庆的乐声中，小团子背着青柏左右来回扭，时不时还模仿猪八戒哼哼两声，一旁的孩子们则笑倒了一片。 汉子们闲着没事干，便带着工具到山上随便转转，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抓到几只野鸡野兔啥的，也能给家里人改善下伙食。 十几个汉子刚上山就见杂草丛里缩了个庞然大物，打头的唐大山用火把一照，好家伙，竟是头又肥又壮的大野猪！ “抓住它，抓住它咱就有肉吃啦！” 唐大山高喊一声，兴奋地冲向了野猪，速度之快，没等舒明礼伸手拦他就已经跑没影了。 野猪受惊，不仅不躲，反而顶着对尖尖的獠牙向着人群的方向冲去，一路飞沙走石，气势汹汹。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唐大山傻眼了，刚才躲草里还没感觉，现在一看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可怕！ 尤其是那对白森森的獠牙，要是被捅一下，不死也得废掉半条命！ 唐大山怂了，掉头想跑，但关键时刻腿不听使唤了，一个劲儿地抖，就是迈不开步子。 千钧一发之际，舒明礼提着铁叉冲了上去，一铁叉刺中了野猪的肚皮，紧接着一拳将野猪捶翻在地。 顾大勇紧随其后，一刀捅向野猪脖子，彻底了结了它的性命。 唐大山被热腾腾的猪血浇了一头，跟丢了魂一样，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与刚咽气的野猪来了个嘴对嘴接触。 闻到那股子骚臭味，他浑身一个激灵，又赶紧爬了起来，但起来半天之后脸还是白的，人也呆呆的。 舒明礼有些不放心，拍了下他的肩膀问：“大山哥，你没事吧？” 唐大山木讷地摇摇头，片刻，突然抱住舒明礼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老弟，呜呜，救命恩人，多亏有你啊，要不然今天兄弟我就死在这儿了！” 舒明礼被他勒得半天喘不过气，艰难地别过头道：“啥救命恩人呐，都是一个村的，搭把手而已，你没事就好。” 唐大山还是抱着他不肯撒手，一边哭一边往舒明礼身上蹭，愣是把头上那点猪血蹭干净了才收手。 几个汉子齐心协力把野猪拖了回去，瞧着那头两百多斤的肥猪，村里人喜得跟过年似的，叽叽喳喳讨论着猪肉的一百种吃法。 最后村长站出来道：“现在的天气，要不了两天猪肉就会坏，要不咱趁着现在有水，直接整吃了吧！吃饱了后面才好赶路！”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于是简单地吃过饭垫了肚子，一群人便围着野猪忙活起来。 木匠舒明义提着他的工具箱化身为屠夫，又是斧子又是锯子，废了好大力气总算把野猪拆卸成几大块。 猪头、猪尾、猪下水之类直接洗干净丢锅里煮了，加上山药豆、野菜啥的，一下煮了满满三大锅。 其他部位的肉全都架火堆上烤了，每家各出一点盐、酱、茱萸辣油等调料，往上头一抹，没过多久香味就出来了。 颜颜一开始还在专心讲故事，讲到半截实在受不了肉香诱惑，擦着口水挤到火堆前开始望肉止馋。 野猪肉本来就肥，火苗一烤，油珠子滴滴答答直往下淌，若是抹了茱萸辣油，红艳艳的辣子配上金黄的肉皮，别提多诱人了。 可惜猪肉的块头太大，颜颜吸溜了半天的口水都没等到肉烤熟，这时舒老太捧着碗过来了。 颜颜低头瞅瞅碗里冒着热气的猪脑花，有点不乐意吃，“我想吃烤肉，不想吃这个。” “那个还得好久才能熟，咱先把这个吃了。”舒老太笑眯眯地舀了一块往她嘴边凑，“吃啥补啥，吃了猪脑花，咱们颜宝也会变聪明！” “真哒？”颜颜半信半疑。 舒老太一脸笃定：“当然是真的！外祖母还能骗你不成？” “好，我吃！” 颜颜来精神了，嗷呜一口把脑花吃了，吃完砸吧砸吧嘴，感觉味道还不错。 “好吃，软软的，跟豆腐脑一样！” “这一锅可是外祖母煮的，加了好多大料，能不好吃吗？”舒老太笑得一脸自豪，又舀起一大勺喂她吃了。 吃完猪脑花没一会儿，孙氏又捧着碗来了，这回碗里装了截猪尾巴。 颜颜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摇着头对孙氏道：“大舅母，不吃猪尾巴，颜颜不用补尾巴！” 孙氏忍俊不禁，“吃猪尾巴可不长尾巴！” “那长什么？” “什么都不长，小孩吃了猪尾巴啊，以后一年都不会流鼻血！”孙氏笑眯眯的。 猪尾巴还有这效果？ 那她得吃！ 颜颜赶紧擦擦手，捞起猪尾巴啃了起来，味儿挺好，就是全是骨头，有点费牙。 等她费劲吧啦地啃完猪尾，舒老汉又献宝似的捧着碗来了，“颜宝，看外祖父给你弄了啥好东西！” 颜颜伸头瞅了一眼，碗里装了一坨黑不溜秋的肉，也不像很好吃的样子啊。 舒老汉得意洋洋地向她解释：“你不是老是嫌肉干塞牙不好吃吗？这猪舌头可不塞牙，外祖父费好大劲儿从唐老头手里抢的，你快尝尝好吃不！” 颜颜吧唧下嘴，想说她已经吃饱了，但面对舒老汉期待的小眼神，又不忍心不吃，最后深吸一口气，双手摸肚使劲往下抻了抻，试图把肚子里的东西抻下去。 舒老汉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咋了这是，肚子不舒服？” 颜颜摇头，一本正经道：“我要把肚子里的东西按下去，然后吃猪舌头！” 说着又蹦哒了两下，别说，一套操作下来真感觉肚子空了不少。 第072章 洗刷干净好赶路 舒老汉怕她吃多了积食，特意把猪舌头撕成几小块，只给了她一块，剩下的拿去给三个青分了。 这时大锅里的猪杂汤也煮得差不多了，村长邦邦敲了两下锣，冲人群吆喝：“都赶紧拿着碗过来领汤喝，一人两勺，晚了可就没了！” 张老婆子原本正在树下跟其他婆子聊天，听见吆喝声一拍大腿扭头跑了，后头几个婆子都看傻了眼。 “这婆娘，还说自己不爱占便宜了，结果分大锅饭，她比谁跑得都快！” 田婆子嘟囔一句，也赶紧回去找了碗，叫上儿媳孙子过去领汤喝。 那边村长握着大铜勺，声音震天响：“你不拿碗过来干啥？等着我用勺子喂你喝啊？” “哎呦，我这不是跑得太急，忘了吗？”张老婆子急得脖子伸老长，“锅子旁边有个碗，你先给我盛一碗，就来一碗！” 村长斜她一眼，不情不愿地取了碗，浇进去两勺把人糊弄走了。 前面的人刚走，后面又有碗杵上来了，田老婆子瞧着锅里翻滚的猪大肠，馋得咽口水，“村长，给我多来两块猪大肠，我爱吃那个。” “一天到晚就你事多！”村长怼她一嘴，盛汤的勺子一歪，还是多给她成了两块大肠。 田婆子瞧得真切，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连一声接一声地向村长道谢。 其他人见了也都有学有样，这个说我不爱吃猪下水，你给我多来点山药豆就行；那个说我爱吃猪头肉，越肥越好…… 村长嘴上骂骂咧咧，一点不饶人，但基本上有求必应，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上午他们这群人还在为了口水哭爹喊娘，夜里就美滋滋地吃起了猪肉、喝到了热汤，这日子过得简直跟做梦一样！ “颜颜呢？怎么不见颜颜过来领汤？”村长重新捞了满满一勺肉，踮着脚往人群外头望。 不过某人腿太短，被村民们挡得严严实实，就听见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村长爷爷，我吃饱了，喝不下汤了！要不你多给我外祖母盛一勺吧！” “可以，那我就盛给你外祖母啦！”村长响亮地应了一声，扭头把那一勺肉盛到了舒老太碗里。 很快，三大锅热汤分得就剩个底子，村长举着勺子左右瞅瞅，到处都是捧着碗喝汤的村民，但他总感觉好像少了点啥。 舒长顺用筷子捅了下他的后腰，“爹，你是不是把自己的那份忘了？” 村长白他一眼，“你爹又不是老糊涂了，忘了谁都不能忘了自己啊！” 说着镇定自若地拿了个碗给自己盛了两勺，温热的浓汤下肚，感觉一下对了。 喝完汤，烤肉基本也熟了，村长又赶紧转移阵地跑去分猪肉，依旧是按人头，每家分到一大块，舒老三家分了个大猪蹄。 颜颜蹲在猪蹄前使劲吸了下鼻子，一股肉香扑面而来，口水瞬间收不住了，可是肚子它不争气，鼓鼓囊囊一点都装不下了。 舒老太被她使劲拍肚皮的模样逗笑，用刀割出来一块道：“别按了，吃饱睡觉吧，外祖母给你留一块，睡醒饿了再吃。” 颜颜点头，“那你们吃，我在旁边看着，看完就睡。” “你这小馋猫啊！”舒老太失笑，点了下她的鼻尖，将猪蹄分了，最后应颜颜的要求，给她留了根全是骨头的蹄尖舔舔味。 有些人家节省惯了，分了肉舍不得吃，比如张老婆子，拿到肉就割了一小块，一人一口尝尝味，剩下全放盐罐子里了，说要留着以后慢慢吃。 舒大虎馋得眼都绿了，趁他娘不注意，抓了一块就往嘴里塞，然后被他娘提着锅铲追着打。 “舒大虎，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娘辛辛苦苦攒点吃的全被你偷吃了，后面还有这么远的路要走，你准备让咱一家人吃啥？” 舒大虎嗷嗷地哭，一个劲地喊娘我知道错了，娘你别打了。 张老婆子本来都心软了，结果碰上李婆子在那煽风点火：“要我说你家大虎早就该管了，别家孩子都会帮着大人捡柴端水，就他成天躺草席上打瞌睡，这样可不行呀！” 一句话得到了好多人的附和，本来张老婆子这一路上就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正好逮着这个机会，狠狠揍了舒大虎一顿。 揍完孩子老实了，自己心里也舒坦了，一转头躺草垫子上睡了。 被舒大虎按头揍过的舒明良乐得啊，一边啃猪蹄，一边吹口哨挑衅，让你老是嚣张，这回被你娘修理了吧！ 路过的舒老太瞅他一眼，反手一个暴栗，“大半夜不睡觉搁这吹啥呢？不吵人呐？” 舒明良鹌鹑似的捂着头不吱声了，舒大虎噗呲笑了，两管鼻涕还没擦掉，一下笑出两个大鼻涕泡，把老太太也逗乐了。 等吃完猪肉收拾利索已经到凌晨了，一群人刚睡下没一会儿天就亮了。 村长见大家都困得睁不开眼就决定再休息一上午，等吃过中午饭再继续赶路。 接着睡了两个时辰，村里人陆陆续续醒了，夜里肉吃得多，这会儿也不怎么饿，好多人得了空便开始打水洗头洗衣裳。 舒老太忙得手脚没停过，帮这个换衣裳，帮那个拿衣裳，收拾完打水洗了，洗完衣裳又蹲路边洗头。 几天没洗头，再加上老是出汗，头皮跟糊了层油一样，又痒又闷，关键还臭。 舒老太早就忍不住了，这回可着一锅热水痛痛快快洗了好几遍。 边洗嘴上也不停：“老大媳妇，你把几个小的也喊起来洗脸洗头，都收拾利索了，省得头上长虱子。” 一嗓子喊出去，几小只没来，倒把村里的姑娘媳妇喊来了，一群人端着盆在路边蹲了一排，全都在撅着屁股洗头。 唐老汉喝着凉茶嘟囔：“都落到这地步了还费大劲洗头洗澡，这不是尿憋子镶金边，穷讲究吗？” 舒老汉闻言眉毛一横，“臭老头子！自己臭还嫌弃人家爱干净，真不嫌害臊！” “啊对对对，我是臭老头，你是啥？”唐老汉回敬他。 “甭管我是啥，反正不臭就对了！”舒老汉拍拍自己刚换的衣裳，扭头冲自家媳妇喊：“老婆子，给我留点水啊，我也要洗头！” 舒老汉大喊着跑了，留在原地的唐老汉低头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儿，“呕”一声差点吐了，算了，他也洗洗吧。 第074章 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张老婆子的儿媳妇郑氏扶着婆婆往前走，经过舒老三家时斜刺里伸出只手拽住了她的手。 婆媳俩同时扭头，就见舒老太靠在驴车旁一脸嫌弃地瞅着他们，那白眼翻的，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张老婆子弱唧唧地抹一把眼泪，有气无力道：“拽我干啥？我又碍着你啥事了？” 舒老太欠欠地笑了一声，“不干啥，就是想看看你死没死。以前在村里，某人成天蹦哒得跟蚂蚱似的，现在怎么不厉害了？” “你，你……”张老婆子气得嘴皮子直哆嗦，想跟她吵但又提不起力气，恨恨地咬了下牙扭头就走。 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老泼皮！ 等逃完荒落了脚，没了性命威胁，再跟她算总账！ 谁料舒老太突然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她手里塞了两块肉干，阴腔怪调道：“都说祸害遗千年，你这个大祸害可得好好活，别让人看笑话呀！” 张老婆子怔怔地看着掌心黑乎乎的肉干，心跟绑上了秋千架一样，上上下下，跳得飞快。 咋回事？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舒老太咋舍得给她东西吃了？ 张老婆子愣在原地哆嗦了半天，憋出一句话：“这玩意儿不会有毒吧？” 舒老太一下来火了，“你在放什么狗屁？老娘是那种下毒害人的家伙吗？你要不想吃就还给我，别搁这瞎叨叨！” “吃，我吃！”张老婆子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心里热腾腾的，说不出来啥滋味，半晌吞吞吐吐道：“那啥，谢谢你了。” 舒老太哼了一声，假装没听见，不耐烦地催促她赶紧到前面坐好，别耽误大家赶路。 撵走了张老婆子，舒老汉立刻揪住自家媳妇的袖子，一脸八卦地问：“你不是一直跟大嫂不对付吗？咋突然又对付了？” “谁跟她对付了？”舒老太撇撇嘴，嫌弃得要死，“下次看她不顺眼，该骂还是得骂！” “那你还给她肉干？”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啥要给……” 舒老太抬头瞧瞧缩在驴车上的老太婆，沧桑地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们俩吵了二十多年，有时候气急了，我都恨不得捶死她，按理说她倒霉我该高兴的。 但刚才听见大虎哭着喊娘，我还以为她真出事了，心里一咯噔，立马难受得不行。 其实回过头想一想，我跟她也没啥深仇大恨，有好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当时吵得怪凶，过后连原因都想不起来了。 唉，没必要，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这条路不好走，咱们既然一块出发了，那就好好的，一个不落地走到最后。” 打归打、闹归闹，但是谁也没恶毒到盼着谁去死，这大概就是她和张老婆子的默契吧。 村长支楞着耳朵听了段夫妻俩的对话，听完内心深受触动，立刻找到张老婆子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 张老婆子难得没接话，一直盯着手里那两块肉干，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啥滋味都有。 末了自顾自地叹口气，悄悄告诉自己：以后少吵点架吧，老泼皮除了骂人狠了点，打人重了点，其他好像也没啥坏处了。 * 一群人沿着山路又晃荡了一个多时辰，天擦黑时停在了一处平坦的山谷休息。 有累惨了的汉子找村长商量：“村长，咱老是在山道上晃悠可不行呀，累人不说，太耽误时间了。 一下午就走十几里地，照这速度，啥时候才能走到祁州城啊？” 村长捶着自己快要废掉的大腿道：“这件事我已经跟老三家的明信说过了，他还在查地图，等有结果了我再通知大家。” 话音刚落，舒明信捧着书过来了，“我刚查过地形图，要是一直顺着这条路，估计还得好几日才能走上官道。 不过前面拐弯的地方有个小山头，翻过山头再走一二十里后面就好走了。 走这条路稍微快点，但翻山也不是件容易事，具体该怎么走，您来决定吧。” “又让我做决定……”村长头疼地撸了把脸，“我决定不了，要不问问大家的意思吧。” 这样后面再苦再累，大家都没法抱怨，毕竟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 趁着吃饭的时间，村长把选路的事情跟村里人说了，大家的想法空前一致，那就是翻山，尽快上官道。 每家的粮食都不多，路上再耽误个十天半月，后面断了粮，恐怕真要喝西北风了。 所以能快就快，至于累不累……反正咋样都累人，也不在乎翻山的那点苦了。 后面的路线就这样定下了，为了节省体力，一群人也没再继续找水或上山打猎，吃过饭便铺上草垫子睡了，第二日天一亮继续赶路。 有了前一天的教训，这次没有人家再为了省两口粮食空着肚子上路，因此速度也变快了，中午便来到了舒明信口中的那座山前。 看着一眼望不到顶的山头，村长先叹气，后撸脸，“这山，不好爬啊。” 乐天派的舒老汉接话：“没事，这山还没咱村子后头的山高呢，咬咬牙一天就翻过去了。” 事到临头村长也不好说丧气话，一挥手指挥大家把家当收拾一下，鞋子穿好、裤腿绑好，开始翻山！ 上山的路难走，毛驴拉着车也走不动，舒老太只能提前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换人背，这下可把两头毛驴高兴坏了，一路撒欢尥蹶子，兴奋得不行。 同样兴奋的还有颜颜和三个青，几小只爬着山也闲不下来，翻翻这片草，搬搬那块石头，还想着能找到什么宝贝。 “这里有红果果！祖母，这个果子能吃吗？”青松指着结满红果子的树，兴高采烈地问。 舒老太还没说话，熟识各种野果的舒明礼先跳了出来，“这个可以吃，甜的，我吃过！” 本来几小只还挺激动的，一听这话又蔫了，被酸果子支配的恐惧感有谁能懂？！ “你们都不摘是吗？不摘我摘啦！”舒大虎脱掉身上的破褂子，左右开弓，很快摘了一大兜子，连蹦带跳地向张老婆子邀功：“娘，我给你摘了果子，你快吃，别饿着了！” 看着突然懂事的儿子，张老婆子感动得泪眼花花，这回大虎终于不是喊她跟人打架了，不容易啊！ 第075章 危机降临 张老婆子揣着激动的心情往嘴里塞了把野果，下一刻又被酸得嘴角直抽抽，但野果是儿子亲手为她摘的，再酸心里也是甜的。 其他人看她吃的如此痛快，也赶紧凑过来摘野果，别管好不好吃，好歹是口吃的，能解渴又能挡饿，多好。 摘了野果，前面又发现一大丛野菜，什么翻白草、野葱头、甜草根…… 原本大家都累得只剩半条命了，看到吃的又跟打了鸡血似的，立刻满血复活了。 前进的队伍因为这片野菜暂时停了下来，男女老少都放下了身上的包裹，埋头挖野菜。 有些挖了两棵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翻白草根剥了皮咬一口，肉质鲜嫩、水分充足，还带着淡淡的甜味，虽然个头小了点，但聊胜于无嘛。 一群人闷头挖了小半个时辰的野菜，家家户户都收货颇丰，这个时候天色已晚，继续往上爬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村长便让大家原地休息一晚。 当天晚上每户人家都喝上了热腾腾的野菜杂粮粥，吃惯了干巴巴的粮食，突然吃点新鲜菜滋味别提多美了。 饭后村里有小伙嚼着甜滋滋的茅草根跟村长提议：“要不咱们干脆就住山上得了，饿了就挖野菜打猎，等回头下了雨，咱直接回家。” 村长瞪他：“那水呢？光靠嚼茅草根，牙给你嚼出火星子都解不了渴！” “不光喝水是个问题，就这群花蚊子都够咱们喝一壶的！” 舒老汉顶着一脸大包，一边拍蚊子一边嘟囔：“这边的蚊子是真大！不想个办法治治它们，我估摸着睡到半夜咱们非被这群烦人的东西抬走！” 也不知道咋回事，这座山头蚊子特别多，长得还特别大，个头能赶上绿头苍蝇了，毒性还贼强，咬起人来一口一个大包。 忙活的时候还没察觉它们有多厉害，等闲下来要睡觉时……好家伙，耳边嗡嗡嗡跟开大会一样。 颜颜也未能幸免，被蚊子亲了好几口，腮帮子红彤彤肿了几个大包，舒老太连拍死几只大花蚊子后，无奈下只能翻出个褂子，把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样蚊子是防住了，但热啊，山里草木茂盛，空气不流通，裹上褂子后跟三伏天穿棉袄没区别，很快就捂出了一身臭汗。 这样可不行，捂上一夜，人没被蚊子咬死，反倒被闷熟了。 舒老太心疼几个小的，便让几个明打着火把去周围找找，看有没有驱蚊虫的艾草、香茅，砍点回来熏熏蚊子。 其他人家也被蚊子咬得受不了，各家出一个汉子陪几个明一块出去了。 一群汉子跟之前找水一样，分成两组，分别顺着东西两个方向找草药。 舒明礼那组往东走，这回大家没敢让唐大山打头阵，换经验丰富的舒明礼和顾大勇走前头。 唐大山紧紧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一路走一路兴奋地说话：“顾叔、明礼老弟，你说这回咱们还能抓到野猪吗？” 另一户的汉子笑话他：“大山哥，你以前不是胆子最小吗？连山都不敢爬，怎么这两次这么积极？” 唐大山不服气地挺起胸脯，“谁说我胆小了？我胆子可不小！以前是我爹怕我出事，不让我上山，现在没人管，我肯定要好好表现了！” 更关键的是他已经在女儿面前夸下海口，说要凭自己的本事打头野猪回来，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在女儿面前丢面子！ 汉子见他说得义愤填膺，笑了笑没跟他争论，“行，你勇得很，待会儿真遇到啥东西，你可得说话算话冲最前面。” 话音刚落，前面草丛就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唐大山一个哆嗦，树袋熊似的抱住了舒明礼的胳膊，“老弟，前面有东西。” 舒明礼定睛一看，随后笑了，“一只野鸡而已，瞧把你吓的。” 说着抽出胳膊，搭弓射了一箭，只听见“嘎吱”一声惨叫，野鸡扑腾着翅膀倒下了。 “老弟，你厉害啊！”唐大山激动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飞快地跑向草丛去捡野鸡，谁料半路不知踩到了什么，哗啦一声响后，整个人掉进了大坑。 其他四个赶紧跑过去救人，大坑约有两米深，四四方方，周围泥土还未干透，显然是别人刚挖没多久的猎兽坑。 顾大勇四顾一周，狐疑地念叨：“奇怪，这里怎么会有猎兽坑？难不成山上有人住？” “这荒山野岭、蚊子成精的地儿也能住人？”舒明礼也跟着扭头四处看，林子里阴森森的，连月亮都看不见，的确有点瘆人。 这时坑底的唐大山忍不住了，捂着屁股哭唧唧地喊：“能先把我拉上来吗？我尾巴骨好像摔断了！” “等着，马上就来！”舒明礼叮嘱一句，抽出腰间砍刀到旁边砍了些藤蔓，然后将藤蔓扔下大坑将人拉了上来。 人刚露头还没来得及检查伤势，林霏深处突然出现了几道火光，火光之后，影影绰绰有一大群人。 同一时刻，那边的人也注意到了舒明礼等人，正向着他们的方位快速赶来。 舒明礼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警觉地看向顾大勇问：“这是……逃荒的难民？” 顾大勇摇头，心里也有了不好的念头，下意识地摸向后背的砍刀。 另外两个汉子也被紧张的氛围感染，一左一右扶起唐大山，战战兢兢地问：“现在怎么办？跑吗？” “跑？能忘哪跑？”顾大勇反问。 要是难民还好说，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山匪，这个时候跑回去就是害了全村人！ 舒明礼也想到了这点，深吸一口气道：“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看他们想干啥，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马往山里跑。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知道下面还有人，咱们出事不要紧，保住家里人才是正事！” 想到家中爹娘妻儿，汉子们顿时有了勇气，唐大山更是捶捶屁股重新站了起来，“对，咱们就一口咬定没其他人，这年头又没人规定几个男人不能一块逃荒！” 说话的功夫，那群人已呈包围之势赶了过来，走得越近，舒明礼心里越紧张，因为有相当一部分人手里拿了武器。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第076章 一个活口都别留 顾大勇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凑到他身侧耳语道：“待会儿情况不对就把他们往山上领，到时候再找机会逃走。” 舒明礼点头，用力蹭了下掌心的汗水，再抬头时那群人已走到跟前。 为首的男人长得五大三粗，肩上扛着大砍刀，一张嘴匪里匪气：“你们几个从哪来的？知不知道这是老子的地盘？” 舒明礼将铁叉藏到身后，佝偻着身子回道：“我们是北边逃荒的难民，恰好经过这座山头，想上来找点吃的，无意打扰各位大人休息，实在对不住了。” 这两天走山路，又没水洗脸洗衣，一群人都灰头土脸的，瞧着的确是难民的模样。 男人没怀疑他们的话，但扫过他们年轻健硕的体格又产生了其他想法，“山上就你们几个，没家人？” 舒明礼生怕他产生怀疑，立刻摇头，“没有，就我们几个！” “很好！”男人大笑一声，“那你们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龙虎帮？” “龙虎帮？”舒明礼心中发紧，这名字听起来不像啥正经帮派啊。 男人将砍刀往地上一插，眉飞色舞地做起帮派宣传：“看到没有，这片山头、还有山下几条道都是我龙虎帮的！ 谁要想从这片山头过，必须留下过路费，粮食美酒和美人，只要我们想，没有弄不到的！ 我看你们这面黄肌肉的样子，饿好多天了吧？加入我们龙虎帮，老子保你们吃饱穿暖，娶上媳妇，过上神仙日子！” 舒明礼：“……” 山匪劫道也能被他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比他家老四能忽悠。 “承蒙大人厚爱，但……咱我们哥几个恐怕不行啊，我们有病……” 说着，舒明礼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唐大山也顺杆爬，捶着剧痛的屁股扭了一圈。 另外三个也开始捶胳膊、揉脑袋，装成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这时人群里忽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老大，你别被他们骗了，他们不是单独出来逃荒的，他们有一个村子的人！” 柱子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指着舒明礼等人向山匪头子告状：“而且他们村里人带了特别多好东西，粮食山药，有户人家还藏了肉干！” 山匪头子眼睛一眯，嚯地拔出砍刀，凶神恶煞地问：“你说真的？” “当然！当初我就是跟他们一块逃荒的，因为拿了他们两块肉干被赶走了，临走前还被这俩货打了一顿！” 柱子指向舒明礼和顾大勇，面露恨意，要不是这群人咄咄逼人非要把他们赶走，他哥栓子就不会因为抢粮食被人活活打死！ 他哥就是被这群人害死的！ 这群杀人凶手，他要除掉他们为哥哥报仇！ 柱子咬紧后槽牙，捶起拳头砸向舒明礼，但他那小身板在舒明礼面前压根不够看，男人手一抬再一扭就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柱子气急，还想爬起来再来一拳，结果被土匪头子一脚踢开了，“滚一边去，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说罢，山匪头子回头看向舒明礼，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告诉老子你们村的人在哪，乖乖交出粮食和水，老子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这话就是纯忽悠人了，就算大家侥幸从土匪刀下逃脱，没了粮食也一样活不下去啊。 粮食和性命，听着是二选一，其实压根没得选！ 舒明礼清楚这一点，偏头和顾大勇对视一眼，心中立刻有了主意，“我可以带你们过去，不过咱们要事先说好，交了粮食，你们就不能动刀了。” 山匪头子想都不想便应了：“你们放心，我龙虎帮是讲道义的，交过路费不杀！” 但过路费能不能让他满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舒明礼也没信他的鬼话，扭头就将他们往反方向带，而且还选了条特难走的路，遍地荆棘藤蔓，赶起路来格外艰难。 一群山匪骂骂咧咧地跟在他们身后，刚开始想着粮食和肉干走得还挺快，后面慢慢没了耐心速度就慢了，还有不少人掉了队。 舒明礼见时机成熟，飞快地身边几人交换了眼神，随着一声高呵，五人分别朝着左右两个方向狂奔而去。 没受伤的两个往左，顾大勇和舒明礼带着摔了尾巴骨的唐大山往右。 山匪头子怒骂一声，立刻指挥一队人去追往左的两人，他则带着大部队去抓舒明礼三人。 舒明礼他们与山匪本就离得不远，再加上有个行动不便的唐大山，所以很快就被追上了。 顾大勇见情况不妙，推了两人一把，“明礼，你带着大山走，我缠住他们！” 然后回过头，奋不顾身地迎上了敌人的刀锋。 他虽然身手不错，但一拳难敌四手，几招过后还是败下阵来，被山匪头子一刀砍中了胳膊。 哐当一声大刀落地，顾大勇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瘫坐在地，失去了反抗能力，柱子借机抡着铁铲迎头向他拍去！ “顾叔！”舒明礼怒吼，拼尽全力甩出了手中铁叉。 铁叉精准地扎进柱子的胸膛，柱子踉跄一步，轰然倒地，瞬间没了生息。 见了血、死了人，山匪头子被彻底激怒，挥舞着砍刀高喊：“把这几个人都给老子杀了！一个活口都别留！” 至于那群藏在山里的村民，只要他想找，一定能找到！ 舒明礼回头推了唐大山一把，“大山哥，你先走！我马上就来！” 说罢，顾不上唐大山的反应捡了根树枝便冲进了人堆。 此时的舒明礼就像一只发了狂的猛兽，出手又准又狠，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又是敲又是踢，很快便凭借着一身蛮力撂倒了许多山匪。 但是他也受了伤，胳膊、腿，血淋淋的全是伤口，最后一击，他被人撞翻在地，浑身疼得动都动不了。 顾大勇帮他打退那名山匪，红着眼睛握住他流血不止的手腕，一开口，声泪俱下：“明礼，你走啊，让顾叔留在这儿，顾叔年纪大了，死了不可惜。” “走个屁！你们今天一个都走不了！” 山匪头子踢开面前嚎叫的小喽啰，再次挥刀砍了过来。 顾大勇想要捡起武器抵挡，但受了伤的胳膊竟连刀都提不起来，眨眼间，山匪头子手中的寒芒已冲到两人面前。 “明礼，莲花就交给你了！” 顾大勇一声痛呼，如母鸡护崽般挡在了舒明礼身前。 第077章 舒明礼不见了 眼瞅着刀刃就要砍上顾大勇的后背，去而复返的唐大山突然从旁侧窜了出来，跟炮弹似的，伸着圆滚滚的大头撞了过来。 舒明礼看得心都跳喉咙口了，用头撞刀，这不是妥妥的送人头行为吗？ 唐大山也的确抱了必死的决心，他从小就胆子小，怕黑怕鬼、啥都怕，爹娘老嫌弃他不像个男子汉。 后来成亲有了闺女，闺女也看不上他，总是问人家明礼叔每天都上山打猎，还会抓野猪，你怎么啥也不会呢？ 唐大山想，反正这次也活不下去了，那就在临死前支棱一回，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吧！ 回头在梦里和闺女团聚，他也能堂堂正正地跟闺女说：看到没有，你爹也是从刀口救过人的英雄！ 唐大山心里想得很波澜壮阔，但两条腿跟被牛撞了一样，左右来回打飘，跑到半截还踩到了树枝，脚下一滑，整个人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瞬间唐大山的心都凉透了，完了，这个人头属实是白送了！ 结果他这一跤摔得不偏不倚刚刚好，又稳又准地怼上了土匪头子的裤裆，疼得土匪头子扔了刀，杀猪似的嗷嗷狂叫。 唐大山愣了一下，随后一阵狂喜，心道：老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然后弯腰拽起舒明礼和顾大勇继续跑。 但舒明礼和顾大勇两人腿上有伤，压根就跑不动，没跑几步山匪头子便提着刀追了上来。 这次他的目标变成了唐大山，毕竟碎蛋之仇，不共戴天。 “狗东西，去死吧！”山匪头子嘶吼，拼尽全力砍向唐大山的脑袋，那力道，若一刀砍中，唐大山必然要脑袋搬家。 唐大山下意识地往一旁躲，谁料关键时刻脚被藤蔓缠住，一下没扯开。 舒明礼见势头不对，闷哼一声，猛地爆发出一股力量推开了身旁的唐大山。 而他自己却因为双腿疲倦，身子一歪，从陡峭的斜坡滚了下去。 山匪头子一击未中，调转方向再次砍向了唐大山，唐大山摔倒时扭了脚，想躲又挪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寒芒落到自己额前。 完了，他这回真要死了。 唐大山鼻子一酸，忍着泪意闭上了眼睛，他怕血，为了黄泉路上走得安心些，这些血腥的画面还是不看了吧。 闭眼的刹那，耳边忽传来一道轰隆的雷声，紧接着是山匪头子痛苦的闷哼声。 他惊讶地睁开眼，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山匪头子竟然变成了一坨焦炭，焦炭冒着滚滚浓烟在风中晃了几下，然后轰然倒地。 那一声“轰隆”像是个信号，紧接着风起云涌、雷声不断，数道闪电从天而降，如侠客手中的利剑，一道一道砸到了山匪头顶。 凡是被雷劈中的山匪都化为了一坨冒着浓烟的焦炭，连早已咽气的柱子都未能幸免，愣是被劈成了渣渣。 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幸存的山匪哪还有心情抓人找粮，纷纷抱头鼠窜，向山下逃去。 他们跑得越快，那惊雷就落得越急，轰隆隆，轰隆隆，数十道声响过后，山间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尸体。 顾大勇和唐大山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傻了，瑟缩着身体躲在树下，一动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雷声也停了。 林子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牙齿打颤的声音，咯咯咯……比老和尚敲木鱼的声音还密集。 终于，顾大勇鼓起勇气四处瞅了一圈，确定没有异常后拍了下唐大山的肩膀，“没事了，他们都被劈死了，你还能动吗？” 唐大山想点头，但脖子跟绑了铁棍一样，压根弯不下去，他连喘几口粗气，哆嗦着开了口：“应，应该能动。” 顾大勇靠着树吐出口气道：“我身上有伤，走不动了，你先回去通知村里人，让他们过来找明礼。” “明礼，他，没事吧？”唐大山扭头看看黑黢黢的山坡，鼻子一酸，想哭。 顾大勇无声握拳，“没事的，你看老天爷都降雷帮我们把恶人劈死了，明礼是个有福的人，一定会没事的。” “好，我回去通知村里人。”唐大山手撑着地想站起来，但手脚软得根本不听使唤，他狠狠咬了下舌尖，一股剧痛席卷全身，他也终于有了力气赶路。 下山的路很难，脚踝疼、屁股疼，哪里都疼，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去的。 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林间传来一道邦邦的声响，那是村长的锣声，这一路他听了无数遍，绝对不会错！ 唐大山瞬间有了力量，一边向着声源处狂奔，一边大声呼喊：“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看到熟悉的面庞，唐大山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憋不出了，双膝跪地，嗷一声哭了，“村长，你们终于来了，呜呜，我们遇到山匪了呀，他们要杀人，呜呜……” 唐大山越说哭得越厉害，到最后一个劲地抽抽，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舒老太是个急脾气，实在受不了他这哭半天抓不到重点的性子，冲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裳问：“我家明礼呢？明礼在哪？” “在那边，我带你们过去。”唐大山狼狈地擦擦眼泪想站起来，但腿软得半天没挪动，舒明仁见状赶紧扶了一把。 一群人在唐大山的指引下来到了事发地点，入目即是满地焦尸。 好多小媳妇被吓得连连尖叫：“老天爷，死人！全是死人！” 唐大山抹了把眼泪解释道：“这些都是天杀的土匪，他们本来要杀我们，结果被雷劈死了，明礼为了救我从坡上摔了下去。” 舒老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洒在藤蔓之间的鲜血，双腿顿时有些发软，但很快，她又稳下心神，举着火把走向了斜坡。 村长安置好顾大勇，赶紧带着剩下的人跟了过去，一群人顺着斜坡找了一圈，压根没找到舒明礼。 山脚下空荡荡的，一只乌鸦站在枝头嘎嘎地叫着，叫得众人心中惶惶不得安宁。 舒老太憋回涌到眼眶的泪水，偏头看向被舒明义抱在怀里的小团子，满怀希望地问：“颜宝啊，你知道三舅舅在哪吗？” 令她失望的是，小团子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第078章 这年头连狗都会生火做饭了？ 颜颜攥着衣角，嘴唇抿得紧紧的，小脸煞白，眼里蒙着层水雾，好像马上要哭出来。 之前她正气鼓鼓地拍蚊子，小青龙突然跳出来告诉她三舅舅可能有危险，她知道以后立刻让小青龙冲破禁制赶过去救人。 当时情况紧急，小青龙完全顾不上其他，只能一个劲地打喷嚏除山匪，等山匪除完它也因灵力耗尽狼狈地滚了回来。 至于舒明礼在哪，它根本没注意到。 一路上颜颜喊了好多遍小青龙，想让它再冲破禁制找一下三舅舅，但它劈人时消耗的灵力太多，现在只能躲在混沌里修养，压根出不去。 这就意味着他们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找到舒明礼，可是这座山那么大，周围又黑乎乎的，他们该去哪找啊？ 而且唐叔叔说三舅舅还受了伤…… 颜颜越想越害怕，怕三舅舅会像祖母一样永远离开她，想着想着泪珠子就忍不住往下掉，但她又怕惹外祖母伤心，只能将脑袋埋在二舅舅怀里偷偷地擦眼泪。 舒明义听见外甥女低低的啜泣声，心都要碎成玻璃渣了，连拍打着她的脊背哄道：“乖宝，不哭，明礼一定会没事的，你忘了，我们颜宝是好运神呀！ 有好运神在，咱们一家人谁都别想出事！” 颜颜泪眼婆娑地看向二舅舅，哽咽着问：“真的吗？” 舒明义替她擦擦眼泪，挤出个笑脸道：“当然是真的，骗人是小狗！” * 林霏深处。 舒明礼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脑袋昏昏沉沉的，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醒来。 忽然，手背传来一阵湿热的触感。 像是某种动物的舌头，从手背舔到额头。 他冰冷僵硬的面颊逐渐被那温热的触感融化，最终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正好对上一双幽绿的眼睛。 绿得闪亮，绿得他心发慌。 他这是……遇到了狼？ 舒明礼一个哆嗦，连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好不容易从山匪刀下逃脱，他可不想落狼肚子里！ 不动不知道，一动浑身都疼，尤其是左腿，疼得人抓心挠肝，恨不得一头撞死过去。 那绿眼怪好像察觉到他的恐惧，用毛茸茸的尾巴扫了下他的脸颊，然后“汪汪”叫了几声。 “汪汪？”舒明礼一怔，这不是狗叫吗？ 心底的恐惧稍微消散了一些，他鼓起勇气回头看向绿眼怪。 可惜天太黑，压根看不见那东西的长相，只隐约看到黑乎乎的一大团，比狼的体型要大上一圈。 他胆战心惊地咽了下口水，试图和它聊两句：“大哥，你是狗吧？” 绿眼怪又汪汪叫了两声，好像在回应他。 见面前的畜牲并无攻击性，而且好像能听懂人话，舒明礼悬在喉咙眼的心总算放下了。 “那啥，你能带我回去吗？回去之后我请你吃肉干。” “汪汪！”绿眼怪继续叫，叫完上前咬住舒明礼的裤带，似乎想把人拖走。 舒明礼身上全是伤，伤口在地上摩擦的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他疼得龇牙咧嘴，后面好一番交涉，才顺利换了个姿势，变成人抱着狗脖子缓慢前行。 绿眼怪虽长着狗样，但智商相当高，不仅能听懂人话，还有自己的主意，一路翻山越岭把舒明礼带到了一个山洞前。 此时东方天际已泛出白光，借着熹微的晨光，舒明礼看到了架在洞口的大铁锅，以及一堆未烧完的柴火。 这年头连狗都会生火做饭了？！ 舒明礼不可置信地偏头看向身边的绿眼怪，这时他已经能看清绿眼怪的长相了。 黑白毛发、大脑袋、竖得高高的三角耳，体型要比寻常家养的狗大许多，也比村口瘦了吧唧的黄狗更有气势。 绿眼怪见舒明礼在看它，友好地甩了甩尾巴，伸出舌头舔了他两下，这样一看……又透着股傻气。 棕色的杏核眼配上眼睛上方那对小白点，那是越看越“睿智”。 舒明礼一时没忍住，伸手揉了下它的脑袋，意料之外的柔软，犹如一床刚弹的棉花被，软得让人揉了还想揉。 舒明礼克制住躁动不安的手，催促绿眼怪带他进去看看狗窝长啥样。 等进了山洞，舒明礼更震惊了，里面竟然藏了十几袋粮食和满满三缸水！ 除此之外还有一堆棉被褥子、以及许多未清洗的锅碗瓢盆。 这哪里是狗窝啊！ 这分明是山匪老巢！ 舒明礼吓得打了个嗝，“不是，你这狗，你咋能害人呢？” 万一山匪回来发现了他，这还有活路吗？ 绿眼怪这会儿又好像听不懂人话了，咬着他的衣裳硬是把人往里拖，最后拖到一个水缸前停下了。 舒明礼瞧瞧水缸里的水，再瞧瞧伸着舌头摇头摆尾的绿眼怪，好像明白了什么，“你要请我喝水？” 绿眼怪：“汪汪汪？” 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懂事？ 是它渴了，它想喝水！！！ 舒明礼听不懂狗语，想着来都来了，还不如吃饱喝足再走，不亏！ 于是捞起水瓢喝了一肚子水，喝够了又找个碗给绿眼怪也整了一碗。 然后在一堆破锅烂碗中翻了翻，翻出一兜硬得更砸死人的干粮。 一人一狗躲在角落吃得正香，外面忽然响起了踏踏的脚步声。 这声响差点把舒明礼吓尿了，“完犊子了，山匪回来了，咋办？” 他扶着水缸站了起来，想找个地方藏身，奈何身体太弱，没走两步摔了一跤，头磕到缸沿昏了过去。 洞外的村长等人听见那一声哐当巨响也被吓了一跳，“坏事了，这边不会还藏了山匪吧？” 舒老汉将钉耙往肩膀一甩，义愤填膺道：“有山匪才好呢！老子要把他们砍了为我家明义报仇！” 村里其他汉子也摩拳擦掌，准备冲进去和山匪大干一场。 就在这时，绿眼怪拖着昏迷不醒且浑身是血的舒明礼走了出来。 舒老太一瞧这情形心彻底凉了，坏了，她家明礼被野狼咬死了！ “明礼呀！爹这就你报仇！”舒老汉热血冲上脑门，抡起钉耙就要敲死那害人的畜牲。 被二舅舅搂在怀里的颜颜突然说话了，“外祖父，三舅舅好像没死。” 而且那“野狼”长得好眼熟，特别像一种狗，叫那啥……哈士奇，别名二哈。 第079章 这狗，咱养了 不过颜颜从没见过这种狗，自己也不敢确定，犹豫片刻，她试着冲二哈勾勾手指，“嘬嘬”唤了几声。 这一唤果然有效果，二哈立刻丢掉舒明礼亲热地往小团子面前蹭，尾巴和脑袋摇得飞快，要不是体重不允许，估计都能螺旋升天了。 舒老汉瞧着它摇头摆尾的傻样，终于看出了端倪：“它怎么看着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因为它是二哈啊。” 村里人齐齐发问：“二哈是啥？” 颜颜很认真地解释：“是狗，一种笨笨傻傻的狗。” “汪汪汪！” 二哈似乎对她的解释不满意，大叫几声，一下跳得老高，还试图用前爪扒拉颜颜的腿，吓得舒明义赶紧把小团子举到了头顶。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打人，不，打狗了！” 二哈伤心了，尾巴一耷拉，化身为嘤嘤怪，趴在地上一个劲地哼唧，棕色的眼睛还不停地往颜颜身上瞟。 好像在说：“我都这么热情了，你忍心拒绝我吗？忍心吗？” 颜颜的确不忍心，二哈的脑袋毛茸茸的，一看就很好摸——比她脸上的肉还好摸。 “二舅舅，要不你放我下来吧，它好像能听懂我们说话，不咬人。” 舒明义对自家外甥女向来言听计从，闻言虽不放心，但还是听话地将小团子放了下来。 小短腿落地的那一刻二哈立马凑了过来，两只前爪扒地，伏下身子，将毛茸茸的脑袋杵到了颜颜面前。 意思很明显：喏，我的脑袋，给你摸。 颜颜伸出胖爪拍拍它的脑袋，开始给狗画饼：“哈哈乖，不咬人，以后有钱了我请你吃大鸡腿、大鸭腿！” 二哈兴奋地刨了几下土，舌头一伸，流出串哈喇子，看起来更傻了。 这回所有人都相信它不会咬人了，于是不再害怕，纷纷凑过来救人。 但大家都不懂医术啊，对着个浑身是伤、又不省人事的病人，空有一颗想帮忙的心，实际完全不敢乱动，生怕自己哪里弄错了，再把人给折腾死了。 这时胡先锋站了出来，“我以前跟大夫学过外伤包扎，三伯要是信我的话，明礼的伤就交给我治吧。” 舒老汉毫不犹豫地点头，“三伯信你！” 舒老太也道：“走之前我特意买了些外伤药，不知道有没有用，有用的话我这就让明仁把药拿过来。” “行，拿吧。”胡先锋点头，指挥村里人把舒明礼抬到山洞里安置好。 进了洞，瞧见洞里的粮食和水，村里人眼都瞪得溜圆，“老天爷，这么多粮食！咱们这是要享福了啊！” 有婶子手快，抓了粮食就往兜里塞，村长见状吼了一嗓子：“都别乱动，先办正事！” 说着，他抬手点出几个妇人，“你们留在这儿把东西收拾出来，再烧一锅热水，其他人跟我回去搬东西。 这两天咱们就在这洞里休息，正好让明礼养养身子。” * 舒明礼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睁开眼第一句话：“娘，我大哥呢？” 舒老太一夜没睡，脑袋懵懵的，没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听见他要找大哥立马把舒明仁喊了过来。 “大哥来了，想让大哥帮你干啥，说！”舒明仁红着眼睛握住了弟弟的手，做好了为弟弟赴汤蹈火的准备。 “不是……”舒明礼伸着脖子四处瞅，“我找的不是这个大哥，是那个！” 话音刚落，二哈甩着尾巴进了山洞。 舒明礼瞧着它欢快的模样，瞬间放心了，“没事就好，我就怕你们不了解情况，把我大哥杀了…” 舒明仁挠头再挠头，瞧瞧摇头摆尾的傻狗，再瞧瞧自家弟弟，总有种想打人的冲动，“它咋就是你大哥了？你把话说清楚。” 大哥成了狗，他算个啥？ “当时我从坡上滚下来摔得昏迷不醒，就是大哥把我救醒的，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断了腿，走不动路，它又把我拖进了山洞…… 要是没有它，说不定我就真被野狼、野豹子吃了，你说这样我叫它一声大哥过不过分？” 舒明仁摇头，“不过分，别说叫大哥了，叫爹都不过分。” “爹”这个音刚落，舒老汉和二哈同时跑了过来，一个“汪汪”地叫，一个问：“喊我干啥啊？” 完事儿了老头子还瞪了二哈一眼，“你个狗过来凑啥热闹？” 一旁的舒老太实在没忍住，噗呲笑喷了，其他几个见老太太笑也跟着笑。 舒明礼一边呲牙咧嘴地笑，一边解释：“我们没说你，我们在说狗呢！” 舒老汉：“？” 颜颜见外祖父没听懂，非常热心地帮忙解释：“大舅舅说二哈救了三舅舅的命，三舅舅应该喊二哈爹。” 舒明仁“？？” 他是这个意思吗？ 舒老汉：“？？？” 这倒霉孩子在认谁当爹呢？ 老头子眼神不善地看向舒明仁，“你让明礼叫谁爹？” 舒明仁怂怂地缩成一团，“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能当真。” 这时一家之主舒老太说话了：“虽然明仁这话听着有点怪，实际上有点道理。 这条狗救了明礼的命，是咱家的恩人，咱就是把它当爹养都不过分！” 舒明礼眨巴着眼接话：“您的意思是，这狗，咱养了？” 舒老太拍板：“它要是愿意跟咱，那咱就把它养了！” 一家人纷纷扭头看向角落里刨土的二哈，尤其是几个小的，都把“期待”二字写脑门上了。 二哈注意到大家的目光，非常灵性地停下动作，连蹦带跳地窜到了颜颜面前，耳朵一歪，再次将狗头蹭到了小团子手边。 小团子揉揉它的脑袋，笑眯眯地问：“你愿意来我家吗？愿意的话就……摇摇尾巴。” 二哈原本就摇得欢快的尾巴一顿，随后加大马力，呼呼呼，愣是摇出了残影。 舒老太笑了，“好，以后它就是咱家的一份子了，有老三一口吃的，就有它一口喝的！” 舒明礼：“……”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算了，他认的大哥，吃他碗里的饭，这不天经地义的事儿嘛！ 舒老汉捋着胡子向外孙女挤挤眼，“要不颜宝再给它取个名字吧，二哈不大好听。” 此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 二货加哈崽，有个这样傻气冲天的名字，想聪明都聪明不起来啊！ 第080章 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狗 颜颜一听，起名这种事，祖母教过！ 特简单！ 起名第一步，看个头，二哈长得比小青龙大，但又比毛驴小好多，那就带个“小”字吧。 第二步，看颜色，瞅瞅它头顶和后背乌黑发亮的皮毛，“黑”这个字肯定要用上。 第三步，看外形……颜颜被最后一步难住了，这狗就长了个狗样，没啥特别的啊。 小团子蹲下身子，一手托腮帮子，一手揉狗头，猝不及防和二哈看了个对眼。 望着它眼皮子上滑稽的两个小白点，一个特顺溜的名字就来了：“小黑豆，叫它小黑豆好不好？” 外孙女起的名字还用问吗？肯定好啊！ 舒老汉第一个竖起了大拇指，“好！比咱村里的大黄、白蹄啥的好听多了！” “我也觉得很好听。”颜颜得意地笑，笑完扭头问二哈：“小黑豆，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大概是为了表达内心的喜悦，小黑豆两只前蹄飞快地刨了刨土，刨完又追着尾巴转了一圈，转完又接着刨土…… 那兴高采烈的憨样整得舒老太都不忍直视了，“行了，别刨了，外头还有人在做饭呢。” 老太太说话就是有份量，小黑豆一秒收敛，停下了放飞自我的动作，不过舌头还不安分，垂在嘴边来回晃，晃着晃着口水就落下来了。 颜颜瞧着它伸舌头流口水的模样，跟被施了法似的，也忍不住伸出舌头，学着小黑豆哈吧哈吧地喘。 一个带头，另外三个也跟着模仿，四小只围着狗一个比一个喘得起劲，中间甚至还比起了谁的口水流得最长。 一旁围观的舒老太等人：“……” 智商这东西，不会能传染吧？ 想到未来自己可能会有几个和二哈一样傻的孙子孙女，舒老太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连忙把颜颜捞了起来。 同时指挥另外三个：“都把舌头收收，咱出去看看你们大奶奶和四奶奶做好饭了没。” 白捡这么多粮食，村里人都特别高兴，正好又要照顾病号不能赶路，大家都闲着没事，便用搜出来的面粉掺上杂粮面蒸起了馒头。 正做着饭呢，突然窜出来三只昏了头的野鸡，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把野鸡给按住了，拔了毛收拾干净，放锅里炖炖，再加上昨晚没吃完的野菜，两锅美味的野鸡汤就出锅了。 开饭前村长把提前留好的五个鸡腿捞了出来，“明礼他们为了斗山匪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把鸡腿分给他们吃，大家没意见吧？” 村里人纷纷摇头，石头捧着个空碗，嘴上还挂着层口水，说出的话却相当打动人心： “这谁有意见？要不是他们弄死了这群山匪，说不定现在倒霉的就是我们了，让他们多吃个鸡腿是应该的！” “你小子说话我爱听！不像我家长顺……”村长还想好好说道一下，一偏头瞧见已经摆足架势要反驳的舒长顺，咽了口唾沫把剩下的话吞肚子里了。 “瞧什么瞧？端着碗送鸡腿去，五户人家一家一个，送完回来帮忙打饭。” 村长没好气地嚷嚷一句，把碗往他手里一塞，转头叮嘱其他人：“还是跟之前一样，一人两勺汤一个馒头，十岁以下的小孩减半，都排好队，一个一个领啊！” 舒长顺捧着碗先去了唐家，去的时候唐大山正翘着肿成发面馒头的左脚和家人描述自己英勇救人的光荣事迹： “当时山匪头子的刀刃离顾叔的脖子就二指宽了，二指宽啥概念？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我跟顾叔还有明礼是一块来的，我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山匪砍死吗？我不能！我良心过不去啊！ 然后我就嗖地冲了出去，一下把山匪头子撞飞了！要不是我，你天天挂在嘴边的明礼叔就回不来啦！” 月牙被自家老爹唬得一愣一愣的，“一下把山匪顶飞了？你真这么厉害？” “那可不，你爹还会骗你不成？”唐大山递给她一个得意的小眼神。 虽然中间隐瞒了一丢丢小细节，但完全不影响他英勇的形象好嘛！ 这时舒长顺幽幽地接话了：“顾叔都说了，你明明是不小心踩中了树枝，误打误撞把山匪头子撞开的。 唐大山，做人能不能诚实点？” 被拆穿的唐大山理不直但气很壮：“舒长顺，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把洞口的杂树砍了，别来烦人行吗？” 舒长顺往他碗里丢了个鸡腿，扭头就走，走前还丢下句话：“你继续吹牛，我不打扰了。” 唐大山：“……” 他是不是还得谢谢某人如此体贴？ 被撵走的舒长顺转头去了顾大勇家。 顾大勇伤得不轻，光是背部就有十几道刀伤，好在他常年打猎身体不错，包扎完伤口往被褥上一躺，没别的不良反应。 就是后面赶路推车啥的麻烦了…… 顾大勇把心底的疑虑跟舒长顺说了，舒长顺听后冲他摆摆手：“顾叔你就放心吧，我爹那个人虽然说话没边，但做事还是很周全的，这点事儿他肯定会帮你处理好。” 顾大勇放宽了心，向他道了声谢，舒长顺便端着剩余三个鸡腿去了另外几家。 那两个往左跑的汉子没受啥伤，有一个摔了一跤，被荆棘划破了脸，其他没啥大碍，昨夜甩脱山匪后就回去了。 这种情况两人都不好意思要鸡腿，非让舒长顺把鸡腿送给舒明礼和顾大勇吃。 舒长顺直接把鸡腿塞他们嘴里了，“给你们了你们就吃，反正就这一回，以后想吃还没人给你们送呢！” 说罢拿着仅剩的一个鸡腿走了。 舒明礼刚喝了碗参汤，感觉身子骨正热乎，得了鸡腿也不好意思吃，转头喊来几个小的，一人先咬一口，分一圈回来就剩个骨头了。 “你们是真不客气啊。”舒明礼嘴角抽了抽，举起鸡腿瞅了一圈，顶上还有点肉，嘴一张正要啃，袖子被按住了。 小黑豆前爪按住他的袖口，后爪不停蹬地，嘴上还汪汪地叫着，显然对那鸡腿有想法。 舒老太在旁边搭腔：“反正也没啥肉了，给它吃吧，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狗。” 舒明礼：“……” 很好，他的家庭地位又变了。 竟然变得连条狗都不如了！ 他这哪是认了大哥，分明是给自己请了个爷爷啊！ 第081章 这不是骗人，这叫变通 吃过午饭，村长找来杆秤召集全村人分粮食，依旧是按人头，每户人家都能分个三五十斤，全都分完还剩下大半袋。 这半袋粮食没继续分发下去，而是由村长做主分给了受伤严重的顾大勇和舒明礼，顾大勇不愿意收，说自己家人少，手里的粮食够吃了。 村长没跟他争论，转而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大勇和明礼都是家里的劳动力，这次受了伤重活肯定干不动了，大家能帮一把就尽量帮一把。 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白帮忙，这些粮食就算是帮忙的工钱吧……大勇，尤其是你，把粮食收好，有了它后面才好赶路啊！” 其他人也跟着劝：“顾叔/老顾，我们都没意见你有啥意见？把粮食收好，这是你应该拿的！” 因唐大山的大嘴巴，村里人全都知道了昨夜山上发生的惨事，也知道了他们宁愿独自赴死也不愿牵连其他人的行为，一个个感动得不行。 也是从这一刻起，大家抛弃了私心，开始将身边每一位乡亲看成了自己的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该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走到最后！ 顾大勇听着乡亲们急切的劝说，再看看半袋粮食，无声地红了眼睛，“啥也不说了，我好好养伤，尽量不拖大家后腿，咱们遥水村一百零三号人肯定能平安到达祁州城！” 村长也趁这个时机鼓舞下士气：“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再往前一百里左右，咱们就走出这片旱地了，以后就再也不用为喝水发愁了！ 这两天咱们再坚持一下，养好精神，等明礼和老顾的身体好转了，立刻动身，一鼓作气走到有水的地方！” “太好了！”舒明智兴奋地鼓起了掌，“这喉咙冒烟的鬼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说着他回头拍了下舒明礼，“三哥，你可得争口气，别掉链子啊！” 舒明礼本就是强打起精神出来凑热闹的，被他这么一拍，又给拍趴下了。 周围人哎呦哎呦一通叫，连拖带抱把舒明礼弄进了山洞，罪魁祸首舒明智也被老太太狠狠拧了耳朵，罚去附近采药。 来前他们买的伤药并不多，换了两次药后基本就没了，好在胡先锋还认识几种山里常见的草药，可以带他们就地取材。 下午村里的汉子们便在山洞附近寻找草药，顺便碰碰运气，看还有没有昏了头的野鸡野兔撞上来。 结果一群人没走多远先撞上了一堆被山匪们随意抛弃的尸体，这些尸体有些已腐化成白骨，有些爬满蛆虫散发着恶臭，看得人心惊肉跳。 “这群王八羔子果然丧尽天良，抢了人家的粮食还要害人性命，真狠呐！”胡先锋被眼前的一幕气得咬牙切齿。 舒明智也收敛了笑容提议道：“要不我们帮忙把这些尸骨收敛了吧，说不定我们中午吃的粮食就是他们的……” 一句话说得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于是纷纷动手挖坑抬尸，将十几具尸体全埋了。 埋好尸体后众人才开始找草药，令他们失望的是，找了一下午他们不仅没搞到吃的，连草药都只发现了寥寥几棵，最后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颜颜。 她和小青龙因伤了太多土匪、犯下大错，双双被青华大帝揪进混沌好一顿批评。 此刻一人一龙正一左一右跪在青华大帝身旁痛哭流涕。 青华大帝则被吵得面部抽搐、耳朵轰鸣，最后忍无可忍一手揪住了一个，“孽畜，学了本事就闯祸！你真是次次都没让本座失望！” 小青龙：“那我能怎么办？山匪的刀都砍到他们身上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小团子也据理力争：“要是小青龙不打雷劈死他们，那死的就是我舅舅还有大山叔了，我不能让舅舅出事！” “本座也没说不让你们救，但凡事要讲究策略啊……”青华大帝无奈吐气。 他只是想报个恩，顺便甩开某个麻烦精，这下可好，麻烦精没甩开，又买一送一，给他送了个更难缠的。 青华大帝吸气吐气再吸气，平复下心情，语重心长道：“现在是乱世，死几个山匪没人管，回头安定下来，一切秩序肯定要恢复如常。 到时你们再像今日这般鲁莽，遇到个坏人就劈死，造下了杀孽不说，早晚也会引人怀疑，官府上门拿人时可不会跟你讲道理。 杀人偿命，这是你们人间的规矩。” 小青龙还在嗷嗷地哭，颜颜却停下哭泣思考起青华大帝话中的道理。 其实她也把昨夜山间遍地横尸的惨状看在了眼里，心里也有惶恐与不安。 毕竟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吃饱穿暖、有家人疼就是她所有的梦想，匡扶正义、规矩礼法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太空泛。 青华大帝见她面露沮丧，也放软了声调：“这次的事就算了，那些人作恶多端，落此结局也算是罪有应得。 以后再遇到事可不能再这么冲动，能用脑子解决就用脑子，能借外力就借外力，要是实在没办法再自己动手，听到没？” 颜颜眨巴下眼睛，“听到了，但是没听懂。” 青华大帝：“……”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当老师教小屁孩人情世故，唉！ “比如有小毛贼偷你东西，被你抓住了，这时候你该做什么？” 颜颜立刻接话：“打他！” 青华大帝：“……” 真的会谢！ “稍微打两下可以，但最正确的做法是把他送到官府，让官府的人来处罚他，懂不懂？” 杠精附体的小团子问：“要是官府的人不管呢？” 青华大帝一噎，“那你可以吓吓他，让小青龙在他身前劈两个雷，告诉他再敢偷东西，老天爷就会降雷劈死他，这样他有所顾忌，说不定以后就不敢干坏事了。” “哦……”颜颜拉长了音调，冲对面的小青龙挤挤眼睛道：“你听，老神仙在教我们说谎骗人。” 明明说了不让他们劈死人，还让她这样吓小毛贼，可不就是骗人吗？ 青华大帝炸了，“这不是骗人，这叫变通，变通懂不懂？” 颜颜眯着眼、抿着唇，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青华大帝怕她再抛出什么令人头大的问题，简单粗暴地丢下句话：“啥也不说了，下次再敢随意伤人，功德值给你扣光！” 说罢逃似的跑了。 第082章 虎视眈眈的难民们 青华大帝一走，小青龙立刻止住了眼泪，生龙活虎地往颜颜面前凑，“颜颜，你可别信帝君的话，他最会骗人了。 上次我踢翻了他的丹炉，他说下次炼丹把我当木柴烧了，结果等到下次他又忘得一干二净。 上上次我放走了他刚搜罗回来的灵兽，他要把我的皮扒了做手套，我现在不还好好的？ 还有上上上次，我偷吃了他的贡品，他罚我扫一年的道观，结果我就扫了一天…… 总之他就会唬人，实际上一点都不可怕。” 颜颜收回神游的思绪，瞅它一眼，幽幽地吐出句话：“你可真会气人呀。” 怪不得会被原来的主人抛弃。 小青龙老脸一红，“我，我那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吗，现在已经改了……反正你相信我，别怕他就对了。” 颜颜却捧着下巴若有所思，“其实我觉得神仙爷爷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劈死了人，我既要被扣功德值，又要挨骂，太不划算了……” “那我们听帝君的话，遇到坏人就装神仙吓唬他们？”小青龙问。 颜颜点点头，腮帮子一鼓，将眼睛瞪得溜圆，再叉起腰，做出凶巴巴的表情，问小青龙：“我这样够吓人吗？” 不等小青龙回答，外面忽然有人晃了下她的胳膊，一下把她晃醒了。 睁开眼，对上的是张老婆子那双下垂的三角眼。 颜颜往角落一缩，方才梦里嚣张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虽然她心里清楚面前妇人不会也不敢对她做什么，但她就是害怕。 因为一看到这张脸，她就会不自主地想起曾日日虐待她的大伯母。 “死老太婆，你干啥呢？！”提着水壶进来的舒老太瞧见这一幕大喝一声，如炸了毛的刺猬般，立马冲上前要揍人。 张老婆子一个翻身躲到了颜颜身后，嘴上很硬挺地高声质问道：“母夜叉你想干啥？我就是想问一下颜颜你在哪，有必要动手打人吗？” 舒老太不信她，低头问小团子：“她打你了吗？” 颜颜摇头，“没有。” 不过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往舒老太这边挪了挪，不乐意跟张老婆子待在一起。 舒老太怒火消了，但声音仍不太客气：“你找我干啥？” 张老婆子把手里的纸包递了出去，“听大虎说你家伤药用完了，来前我家也买了些，你拿去给明礼用吧。” “哈？”这回换舒老太愣住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毛不拔的张老婆子居然改性了？ 这……能信吗？ 张老婆子见她愣在原地不接东西，可算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咋？不敢拿啊？怕我下毒害死你家明礼啊？还说我心眼小，你这心眼也没多大啊。” 话音未落，舒老太一伸手把药包拿走了，“老太婆，谢谢了。” “谢谢就免了。”张老婆子傲娇地别过了头，“这包药就算还了那两块肉干的恩情，你以后可不能再跟我甩脸子了。” 舒老太嘁了一声，嘴角却很诚实地扬了起来，“不甩就不甩呗，我又不像某人，小气得要死。” 张老婆子一听这话又不乐意了，“嘿，你说谁小气呢？” 这时站在老太太腿边的小团子说话了：“外祖母在说三舅舅小气呢！小黑豆救了他的命，他却连块骨头都不舍得给小黑豆吃，真小气！” 张老婆子很给面子地顺着台阶下了，同时还批评了舒明礼：“你咋比我还抠呢，一块骨头都舍不得，你留着它也咬不动啊。” 人群外的舒明礼：“……” 算了，为了促进全村的和睦，这口黑锅他含泪背了！ * 村民们在山洞休息了两天，这两天病号舒明礼和顾大勇享受到了最高待遇。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嘴边，舒老太还把剩下半截人参拿出来了，每日早晚煮上一小锅，一人来一碗补身体。 两天过去，他们身上的伤口大半都结了痂，不过度劳累或擦蹭到就不会出问题。 一直待着山里也不是个事儿，商量之后，村长选出几户有空闲劳动力的人家，让他们轮流帮顾家推车，同时将赶车的舒长顺揪了下来，换顾大勇上。 那边舒明礼也接过二哥手里的皮鞭，心情激动地爬上了驴车。 其实他早就对自家驴车有想法了，奈何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俩病号，压根轮不到他赶车。 这回小皮鞭终于落到了他手上，不飙下车，感受下策“驴”狂奔的感觉都对不起自己！ 舒老太好像看穿了他不安分的小心思，从下了山嘴没停过：“舒明礼，你最好稳着点来，敢瞎胡整伤了几个孩子，老娘打断你的腿！” 舒明礼悠闲地摇着小皮鞭，敷衍道：“我办事你放心，绝对不会出错。” 说罢，抬手就是一鞭子，毛驴迈着矫健的步伐向前狂奔而去。 车上还未坐稳的青松猛地向前一冲，趴到了舒明礼背上，紧接着又是“呕”一声，吐了他一头酸水。 舒明礼闻着那股子酸臭味一个没绷住也吐了，青松瞧见他吐，一低头吐得更欢了。 舒老太追上前把青松抱了下来，顺便送给舒明礼一个杀气腾腾的眼刀子，“舒明礼！！！” 舒明礼瞬间老实了，忍着恶心擦掉头上酸水，捡起皮鞭老老实实赶起了驴车。 飙车什么的，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晃晃悠悠走过最后十几里山路，一行人总算走上了平坦的大路。 一上大路，周围的难民立刻变多了。 前面还能遇到几个跟他们一样拖家带口的大部队，到这时基本见不到了，一路上全是瘦骨嶙峋的干柴火棍。 这群人早断了粮，一路挖野菜刮树皮撑到了现在，见到推着车、装备整齐的遥水村村民们，两只眼都放绿光了。 难民们不动声色地挪到了遥水村队伍附近，一张张麻木肮脏的脸上完全没了人性，只剩下最原始的欲望——抢走粮食，活下去！ 这时大家从山匪那搜刮来的刀剑等武器就派上了用场，想动手？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吧！ 我们可是从杀人不眨眼的山匪手里活下来的，你们这群连武器都没有的家伙算什么？ 第083章 保安大队长小黑豆 许多难民见他们凶神恶煞的、不太好惹，便打起了退堂鼓，但也有头铁的不死心，一直不远不近地守在队伍旁边伺机下手。 正面打不过那就下黑手，抢了粮食就塞嘴里，不管多少，吃肚里就是赚的，他们再凶也不能打死人吧？ 最终有个人盯上了颜颜乘坐的那辆驴车，赶车的汉子身上缠着纱布，像个病秧子，车上就坐了几个小娃娃，完全不顶事。 只要他下手够快，肯定能捞到东西！ 男人打定了主意，不动声色地往驴车旁边挪，一开始舒老太没察觉，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那汉子已冲到驴车旁将手伸向了粮袋子。 在这关键时刻，一直不声不响的小黑豆突然窜了出来，它一个弹跳扑到男人怀里，将男人撞了个仰倒，同时咬中了男人偷粮食的那只手。 别看它模样憨，那一口尖尖的獠牙，咬起人来威力可不比钉耙差，一口下去直接把那人的手咬穿了。 杀猪般的惨叫声在人群中爆开，小黑豆呲着尖牙冲那人狂叫，那威风凛凛的模样也震慑住了其他有想法的难民。 如果对方是人，真闹起来他们还能跪下求求情保住性命，但偏偏对方是条狗，狗可不会跟他们讲道理，这玩意儿上去就干，而且还是下死口，忒狠了！ 照这情形，不动手还能活两天，一动手就直接驾鹤西去了，那还动个屁的手啊！ 舒老太也没想到自家刚收养的傻狗还有如此妙用，悄悄往它嘴里塞了两块肉干，夸道：“干得漂亮，以后你就守在驴车旁边，谁凑过来就咬谁，守得好了我还喂你吃肉。” 小黑豆欢快地嚼着肉，一不小心把尾巴摇成了哗哗转的大风车。 有男人的前车之鉴在，周围难民老实了许多，只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再不敢往前凑了。 不过等到傍晚休息时，又有人蠢蠢欲动了。 没办法，杂粮粥的味道实在太香了，香到明知道会挨打，还是控制不住想上前抢一口。 这次他们学聪明了，知道小黑豆不好惹，没敢接近舒老三家，而是选了相对好欺负的顾大勇家。 他家就一个病号和一个弱女子，动起手来胜算更大。 可惜这次他们又失算了。 得到肉干奖赏的小黑豆真把自己当保安大队长了，而且这队长还有颗行侠仗义的心，不光保自己家，别家有事它也上。 那几人鬼鬼祟祟地摸到队伍旁，手还没来得及伸，小黑豆就跟利箭似的窜了出去，一咬一个准。 不用遥水村的汉子们动手，小黑豆一条狗就把这群人咬得落花流水。 这下不光舒老太，村里其他人看向小黑豆的眼神也变了。 原先还有人在背后嘀咕：逃荒路这么难走，人都要饿死了，你们家还养条狗，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现在谁也不说了，有的人家还大方地舀了勺粥给小黑豆吃，一边喂一边揉着狗头念：“多吃点，吃饱了咬土匪更有劲。” 一家人带头喂，其他家也跟着喂，一个个争着抢着揉狗头说好话。 这会儿小黑豆又暴露了二货本性，吃饱喝足后往地上一躺，伸着舌头、摇着尾巴任大家揉，揉得越起劲它尾巴摇得越欢快。 这天颜颜的故事会失宠了，因为全村的孩子都在撸狗，撸到兴起，舒明良个胆子大的还骑着狗转了一圈。 最后喜提舒老太一个暴栗，“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屁孩似的瞎闹腾！把狗压坏了晚上你守夜啊？” 舒明良委屈地抱着头从狗背上跳了下来，不过小黑豆好像爱上了驼人的感觉，转头跑到颜颜面前拱啊拱，中间还娇气地哼了几声。 意思很明确：快，上来，我驼你！ 颜颜心动了，但又怕外祖母不让，爪爪摸着狗耳朵，眼睛却一个劲地往老太太身上瞟，虽然没说话，但所有想法已经写到了脸上。 舒老太哪受得了自家外孙女的小眼神啊，无奈地摆摆手道：“想骑就骑吧，不过得慢点，别摔了。” 颜颜眼睛一弯，用力地点点头，抱住狗脖子就往上爬，可惜她腿太短，一次没翘上去，反而摔了个屁股蹲。 旁边围观的小萝卜丁们赶紧凑了过去，连拖带拽把她扶到了小黑豆背上。 这下人和狗都高兴了，绕着场地来回跑，起初颜颜有点害怕，双手揪着狗耳朵不敢撒手，后面胆子大了，还敢撒开一只手跟村里的叔叔婶婶打招呼。 “唐爷爷，你看我的小黑豆跑得快不快？” “村长爷爷，我飞起来喽！” “二舅舅，我来……啊，哇……” 得意忘形的某人因转弯太急、手没抓稳被甩了出去，“啪叽”一声，小肉球似的落到了舒明义跟前。 这一下摔得够结实，好在地上铺了干草，再加上她身上肉厚，疼倒是不怎么疼，不过把舒明义吓得不轻，抱小团子起来时手都在抖。 “小祖宗啊，你咋这么不小心！摔到头了吗？胳膊腿呢，活动一下，疼不疼？” 颜颜按照他的指令活动下胳膊腿，末了学着大人的模样拍拍舒明义的肩膀道：“二舅舅不用怕，颜颜一点都不疼。” 安慰完二舅舅，她迫不及待地冲小黑豆勾勾手指，还想继续策“狗”奔腾。 舒明义怕她再摔一个跟头，说什么都不肯让她骑了，但又受不了外甥女可怜巴巴的祈求，选了个折中的办法。 “要不二舅舅这两天抽空给你做个小车车，到时候你坐车上，再让小黑豆拉着车跑，这样就不会摔了。” “就像咱家的驴车一样吗？”颜颜眼睛亮了，狗拉车，听起来就很拉风！ 舒明义点头，“对，跟驴车一样，二舅舅做这个最拿手，最多两天就给你弄好。” 说着搬出了自己的宝贝工具箱，里头凿子、锯子、墨斗等木匠工具应有尽有，现在只缺做小车的木材。 这个也简单，旁边就有个树林，进去挑点能用的木头就好。 当晚舒明义加班把做小车需要的木头和工具整齐妥当了才睡。 忙活了一天的小黑豆这时依然没睡，作为全村吃得最饱的人，不，狗，可不得值个夜，展示出自己的价值？ 第084章 一块到泥坑里快活啊！ 有小黑豆的保驾护航，接下来的两天行程都很顺利，第二天傍晚，外出寻水小队顺利找到一片低洼的泥水池。 一群人捧着碗瓢把水打了，最后弄完一过滤，勉强凑了三桶。 即使如此，村长还是很高兴，敲锣的时候眉毛都在飞，“大家都感受到了吗？现在的天气已经没有前两天热了！ 我相信咱们很快就能走到有水的地方，到时候咱敞开肚皮喝个痛快！ 现在各家端着盆来，我给你们分水，还是按人头，一个不落！” 当晚大家就在泥水坑旁的空地休息，周围没了虎视眈眈的难民，保安大队长小黑豆总算能惬意地玩耍了，一直挤在孩子堆里撒娇卖萌求吃的。 这时颜颜盼了两天的小车子也完工了。 新车上路总要先测试下安全性，舒明义怕摔到外甥女不敢让她先坐，转头把舒明良按到了车上。 小黑豆第一次拉车上路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车上人刚坐稳，它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目的地——刚舀干水的泥坑。 舒明义看情况不对还试图拦一下，但压根拦不住啊，哈士奇遇见泥坑就如同猛虎见到了小绵羊，喵咪见到了鱼干，完全不受控制！ 于是一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黑豆拉着舒明良跳进了泥坑。 前面那位如脱缰的野马在泥坑里上窜下跳，先刨再趴，然后脸贴地拱一圈，啊，就是这烂泥巴味，好香！ 后面那位则如同暴雨中弱小又无助的雏燕，顶着一头泥水声嘶力竭地呐喊：“小黑豆，你给我停下！停下！！！” 可惜小黑豆已被泥巴的芬芳迷昏了头脑，压根听不见别的声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脸贴地滑一圈，站起来甩甩泥水，绕场地转一圈，然后继续刨土继续拱……啊，舒服！ 一波操作下来，狗已经不见狗样，成了个大型暴走的泥巴怪。 关键它还没一点自知之明，玩够了又拉着车冲向了守在岸边的颜颜，一路撒欢尥蹶子，得意得要上天。 空气中好像回荡着一句话：来啊，跟我一块到泥坑里快活啊！ 颜颜怂了，迈着小短腿就跑，她知道自己实力不够，跑不过小黑豆，很机智地躲到了舒明义身后，然后—— 舒明义被泥巴怪扑了个满怀，这还不算完，泥巴怪落地后又加大马力甩了甩身上的泥水。 哗啦啦…… 一大半泥点子都飞舒明义脸上了。 这时从头到脚全是泥、宛若大型泥塑的舒明良心里舒服了，“哈哈哈，让你坑我，这回遭报应了吧！” 但喊吃饭的舒老太看着眼前的泥人和泥狗，心梗了，“老天爷啊，你们这是在弄啥？” 舒明义心虚地擦擦脸上的泥点子，回道：“都怪小黑豆，它拉着车跳泥坑里了，还往人身上扑。” 舒明良拼命点头，“对，都怪小黑豆！” 罪魁祸首歪着头，伸着舌头哈吧哈吧地喘气，一脸无辜。 舒老太看得头疼，捂住脸走了，走前还撂下句狠话：“想办法把身上弄干净了，不弄干净你们今晚别想回来睡觉！” 这么脏的儿子，不要也罢！ “怎么办？又没有水，咱们去哪洗澡啊？”舒明良打开车前的挡板，忧愁地看向自家二哥。 舒明义指指正在草地上疯狂打滚的小黑豆，耸了下肩膀道：“喏，跟它一样，在草上蹭，多蹭几遍总能蹭干净。” 说着往地上一趴，做起了亲身示范。 舒明良：“……”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 两个舅舅在旁边打滚蹭泥，颜颜则拽了把草擦车，该说不说，这小车的质量还挺好，在泥坑里颠簸了一遭没出一点问题。 而且稳定性也杠杠的，小黑豆跑这么猛都没把舒明良甩出来，足以见得其质量有多可靠。 所以吃过晚饭，颜颜也放心大胆地坐上了豪华狗拉车。 接受过批评教育的小黑豆这次不敢往泥坑里跳了，在小团子的指挥下沿着睡觉的场地一圈一圈地转。 不过偶尔从泥坑前路过时它还是会伸长脖子嗷一嗓子，以此表达对泥坑深沉而炽热的爱意。 这一稀罕玩意儿可把村里其他孩子羡慕坏了，排着队想要体验一把坐狗车的感觉，而狗车的主人颜颜也成了大家挂在嘴边的名字。 孩子们见面打招呼的第一句话： “你坐颜颜的狗车了吗？” “当然坐了！我还坐了两圈呢！” 有的孩子没坐成，夜里做梦都在喊：“颜颜、颜颜，快点让我坐一圈吧，求求你啦！” 就这样，颜颜凭借此法宝成了村里的孩子王，早晨睁开眼第一件事，统计想要坐车的人数，然后安排大家排队上车。 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跟隔壁让人排队分水的村长别无二般。 跑了大概八九圈，小黑豆罢工了，摊开蹄子往地上一趴，呼哧呼哧大喘气，这群小屁孩真可怕，累死狗了！ 这时颜颜把从小伙伴手里要来的“车费”往它面前一摊，野果、山药豆、干粮块……乱七八糟一大堆。 小黑豆叼了块干粮一嚼，嗯，自己赚来的早饭就是香！ 吃过饭，一群人再次踏上了南行之路。 穿过荒凉的树林，再踏上官道时难民的数量明显比昨天多得多，而且这群人看起来格外有精神，三五成群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村长顺路听了一耳朵，听到“水”字后兴奋不已，“乡亲们，咱们走快点，前面有水！” “水”这个字犹如一剂良药，瞬间驱散了大家周身的疲惫。 汉子们抹了把汗，无声地加快了脚步，妇人们咬咬牙，立刻跟了上去。 闷头走了一个多时辰，一群人顺利来到了有水的地点——某个位于山脚的深潭。 令人意外的是，本该堵满人的深潭周围空荡荡的，只有十来个扛刀的汉子守在两侧，而饥渴难耐的难民们却捧着碗在路边暗自垂泪。 再往前看，深潭靠山的那一侧，赫然躺了几具尸体，有的额头全是血，像是撞死的；有的脖子断了半截，显然是被砍死的。 站在驴车上观望的村长见状心里一咯噔，这情形，不对头啊！ 第085章 合伙干大事 这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冲到了深潭边，一边跪地磕头一边哭求道：“求求你让我打一碗水吧，孩子渴了三天，马上要坚持不住了，求求你了！” 两三岁的幼童还不懂事，但也知道跟着娘亲磕头，“喝水，求求你，喝水……” 没磕几下幼童突然抽搐一下，昏倒在水潭前，妇人捞起昏迷的儿子，抖着手抚过他干裂出血的嘴唇，哭声愈发凄惨。 可把守在水潭前的汉子却对面前的惨剧视而不见，不仅如此，甚至还在妇人试图上前舀水时狠狠踹了一脚。 “狗东西，老子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想喝水就拿钱来买，二十文钱一碗，买不起就滚蛋，别在这儿碍爷的眼！” 妇人被踹得咳出口血，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彻底撑不住了，悲嚎一声也昏死了过去。 好好的大活人，竟倒在水潭前，多么讽刺的一幕！ 哪怕大家见惯了各种人间惨剧，还是会因妇人的遭遇生气愤怒。 舒老太气得心肝疼，转头问路旁来得较早的老婆婆：“这水潭是他们的吗？他们为什么不让别人打水？” 老婆婆摇摇头，“这就是个野池子，怎么会有主人啊？ 这群人原先是前面镇子里的恶霸，旱灾发生之后到处缺水，他们就占了这池子，不交钱不让打水。 原先交十文钱，随便打，现在涨价了，一碗水要二十文钱呢！” 说着，老婆婆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还规定了只能用这么大的碗，一口气就喝完了。” 舒老太听得直冒火，“二十文钱一小碗水，这群人跟土匪有啥区别？” 老太太脾气暴，说话声音自然也不会小，一句话把老婆婆吓得打哆嗦，“哎呦，你小声点，让他们听见会出事啊！ 你看到池子前头的死人了没？全是不听话被他们砍死的，咱惹不起呀！” 舒老太收了音，义愤填膺地返回队伍找村长拿主意，“你说咋整？ 咱们屯的水差不多用完了，错过这个水潭，下一次找到水不知道是啥时候了。 但花钱买，呵呵，二十文钱一碗，光咱们村这群人就得花七八两银子！” 真花钱，她也花得起，关键这钱花得不舒心，白花花的银子丢水里还能听个响，给这群人有啥用？养肥了他们好继续害人？ 村长心里也憋着气，灾荒年百姓的日子本就不好过，缺吃又少喝，好不容易撑到现在还要被人坑，天理何在？ “买什么买？不买！”村长气哄哄地吼一声，敲着锣将村里人召集起来，针对买水一事简单地开了个会。 大家的意见相当一致：不买！ 他们手里那点银子都是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路上买水花光了，以后到了祁州拿什么置办家业？ 开会时舒明智一点没闲着，先数了数守在水潭前的汉子，一共十六个，其中有几个还瘦得跟歪脖鸡一样。 勘测完敌情，他又将目光落到了道路左侧的一群人身上，那群人大约有二十多个，包括七八个青壮年。 其他地方零零星星也分散了不少能打的青年，若是大家联起手来，对付十六个汉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打定主意后舒明智立刻开始了游说行动，先来到左边那群人附近套近乎，见了老的叫大伯，见了年轻的叫大哥，然后再自报家门。 一番操作下来，顺利跟人搭上话了，然后又开始打听水潭的事儿。 大家都因为这件事憋了一肚子气，他一提，好多人立刻愤愤不平地嚷嚷起来，一边解释一遍骂，有脾气差的气得脸都红了。 舒明智非常上道地跟着他们一块骂，中间还不忘挤两滴眼泪诉说这一路走来的辛酸史。 穷人心疼穷人，一群人自己还难过着，见舒明智哭了又赶紧转过头安慰他：“大侄子，快别哭了，你这一哭，弄得我们也想哭了。” 舒明智抽抽嗒嗒地收了眼泪，话音一转又说回了打水的事儿，“走到这一步，我们哪还有闲钱买水？买水是不可能买水的，除非硬抢。” “硬抢可不成，他们真敢杀人！”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爷接道。 大爷旁边的年轻人却跟他意见不同，他瞅瞅遥水村的汉子们，也动了心思，“你要抢吗？抢的话算我一份。” 掰扯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呢！ 舒明智一下来了精神，“我们村能出二十五个人，加上你们这几个，我再去问问其他人，凑四五十个一块上。 这样人多力量大，一定能把他们按趴下，还不容易受伤。 咋样，干吗？” 年轻人点头，“干！这群丧良心的狗东西，就该给他们个教训！” “你们呢？你们什么意思？”舒明智偏头看向其他人。 队伍里几个年轻人陆续站了出来，“我们也愿意！” 辛苦这一把，家中妻儿老小都能痛快喝到水，值得！ 有了同盟，舒明智更有底气了，“好，你们先准备一下，把铲子菜刀啥的都找出来，我再问问其他人，到时候听我口令一块上。” 告别了第一群人，舒明智目标明确地走向另一个人数较多的队伍。 但守在水潭旁的恶霸也不是瞎子啊，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在人堆里乱窜，说他没憋坏招都没人信！ 于是还没等舒明智和另一个队伍接头，几个恶霸先赶过来截了他的路。 “你小子，窜来窜去干啥呢？腿痒了，想试试老子的刀利不利？” 恶霸头子举着刀在他腿前比划了两下，眉毛一横，目露凶光。 舒明智瞧着那明晃晃的刀锋，双腿直打颤，但是他不能怂，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要支棱起来，给大家做个榜样！ “咋？这条路又不是你开的，我想往哪走就往哪走，跟你有啥关系？” 舒明智咽了下口水，眼瞪得比他还大，语气比他还横。 “嘿，你小子骨头挺硬啊！老子今儿砍了你的腿，看你还硬不硬！” 恶霸头子一抬手，后面几个恶霸也提着刀冲了过来，五人将舒明智团团围住，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见他们要动真格，舒明智也怂了，他丫的，早知道不这么横了！ 这时道路的另一侧忽响起一道凶巴巴的奶音：“坏蛋，不许欺负我四舅舅！” 第086章 短腿打人照样疼 几个恶霸回头，先看到的是一只呲着尖牙、威风凛凛的“大黑狼”，黑狼拖着辆小木车，木车上站了个叉腰瞪眼、凶神恶煞的小团子。 虽然小团子已经很努力摆出最凶的架势了，但肉乎乎的脸蛋往那一杵，怎么看怎么可爱，压根没一点威慑力。 土匪头子打量她几眼，忽地大笑起来，然后推搡着身边汉子的肩膀道：“听到没，这小丫头说你是坏蛋，你害怕不？” “怕，我怕死了，真怕她跳起来打我膝盖！”那汉子捧腹大笑，笑得眼泪水都冒出来了。 颜颜：“……” 人小咋了？腿短咋了？ 短腿打人照样疼！ 今天就让这群恶霸尝尝小短腿的厉害！ 小团子用力叉腰，将胸脯挺得笔直，“你们霸占大家的水池，不让大家喝水，害死了好多好多人，你们会遭报应的！” 恶霸头子憋着笑问：“遭啥报应啊？” 颜颜放声大喊：“你们会遭天打五雷轰！老天爷会降雷劈死你们的！” 恶霸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哈哈哈，报应？你们信这玩意儿吗？” “骗人的东西，谁信谁是傻子！我只知道占了这水潭，咱就有花不完的银子，哈哈……” 几人正笑得肆无忌惮，阳光明媚的天空陡然一暗，紧接着一道闪电从天而降，那闪电跟长了眼睛一样，擦着恶霸头子的眼皮子砸向地面。 “轰隆”一声巨响后，平整的道路被砸出一个黑色的坑洞，空气中也弥漫起浓重的焦味。 恶霸头子哆嗦着抬起胳膊，摸向脸侧烧糊了的一撮头发，随后尖叫一声，踉跄着倒在另一个恶霸的怀里。 几名恶霸如受惊的小鸡崽，瑟缩着往后退，同时惊恐地看向颜颜，脸上哪还有一点轻视与不屑？ 颜颜傲娇地哼哼两声，继续放狠话：“看到了吗？老天爷开始降雷劈坏蛋了，你们的报应要来了！” 愣在一旁的舒明智终于猜出外甥女的意图，腰一叉，有模有样地附和道：“你们在这条道上混，应该听说过北边山上有群土匪吧？” 恶霸头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反问道：“听说过又怎么了？” 舒明智唇角一勾，笑容阴森，“那群土匪啊，全都死了，被雷劈死的，一个个都被劈成了焦炭，啧啧……几十个人，愣是连具全尸都凑不齐。” 伴随着他的话语，恶霸头子的脑海里不自主地浮现出遍地焦尸的恐怖画面，一时间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但老大的身份不允许他认怂，即使怕得要死，他也要非常硬气地反驳一句：“土匪是土匪，我们是我们，我们又没抢别人银子！” 舒明智被他的神奇的逻辑气笑了，“对啊，你们明明可以硬抢，还是送了我们一碗水，简直太善良了！” “你小子快闭嘴吧！刚才的事儿老子就不跟你计较了，后面老实点，再让我瞧见你鬼鬼祟祟到处乱跑，小心你的腿！” 恶霸头子虚张声势地撂下句狠话，话落拽住几个兄弟准备开溜。 见他们逃跑的方向依旧是水潭，颜颜急了，这群人是吃老虎长大的吗？怎么这样都不害怕？ “站住！”颜颜中气十足地高喊一声，赶着狗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在那道惊雷的加持下，小团子稚气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威风：“我说的话你们有没有听见？不许占水池，让大家喝水！” 恶霸头子还想美化一下自己的行为，但小青龙压根不给他张嘴的机会，甩头又是一道惊雷。 这次劈歪了些，电光擦过恶霸头子的耳朵劈中了肩膀，刹那间，火花四溅，恶霸头子的半个身体被雷劈中，陡然窜起了小火苗。 “哇呀呀！”恶霸头子尖叫着摔倒在地，又是撒泼又是打滚，试图压灭身上的火焰。 原本应该守护在他身旁的恶霸们却四散逃窜而去，生怕再有雷落下，劈到自己头上。 另一边，水潭前的恶霸们也怕了，抓起卖水得来的银钱就跑，没一个人愿意回头救自己的老大。 这时一直被舒老太抱住胳膊的舒明礼再也忍不住了，举着铁叉拖着瘸腿，嗷一声上了，“兄弟们，干他丫的！干了这么多缺德事还想拿银子跑路，哪有这么美的事儿！” 遥水村的汉子们闻言拿着武器一拥而上，其他挨过打、憋着气的人见有人带头，也鼓起勇气冲了上去。 十几个恶霸被气昏头脑的难民们一一抓回，身上起火的恶霸头子本想跳进水潭灭火，跳到一半愣是被人硬生生拽了上来。 接着是一场单方面的围殴。 缠着纱布的舒明礼打得最凶，左一拳右一脚，将上次被山匪欺压的怒气也一同发泄了。 舒老汉跟在儿子屁股后头忙活个不停，先是用拳头捶，捶累了便想抡起铁铲拍，结果挥铲时扭动幅度太大，一不小心把腰扭了。 舒老太一见某人歪着身子退出了战场，立刻什么都明白了，“舒光宗，这是第几次了，你告诉我这是第几次了！” 回回打架回回闪腰，没一次长记性，这是要把人气死的节奏呀！ “这……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舒老汉心虚地往孙子身后躲了躲，之后见别人都提着桶去打水了，他也赶紧翻出水瓢去打水哄媳妇。 但走到半路水瓢又被老太太一把夺走了，“闪了腰还不坐下歇着，把自己折腾残废了，好让我天天给你端吃递喝啊？” “我哪敢啊。”舒老汉小声念叨一句，挠着头冲她嘿嘿笑，愣是把老太太的火气笑没了。 “老娘真是欠了你的！”舒老太瞪他一眼，转过头自己也笑了。 干渴数日的难民们终于喝到了水，甘甜的潭水滑入喉头，不少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终于有水喝了，这一口水来得太不容易了！” 有妇人见斗恶霸小英雄还在狗车上傻笑，舀了碗水冲她招手：“小姑娘，你渴吗？快过来婶子喂你喝水！” 颜颜回头，笑眯眯地答：“婶婶自己喝吧，我还不渴，想等会儿再喝。” 答完她迫不及待地催促小青龙：“怎么样，查到了吗？这次有没有扣我的功德值？” 小青龙甩着尾巴跳了出来，一惊一乍道：“不仅没扣还涨了，听你的果然没错！” 颜颜嘴一咧，笑得牙不见眼，“一般一般，还是神仙爷爷教得好。” 第087章 敢打他们村小福星的主意？ 水潭边。 田婆子一边喜气洋洋地舀水喝水，一边冲舒老太挤眉弄眼：“颜颜到底是不是你家外孙女？她咋有那本领？” 她这一问，周围其他村民也都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小细节。 从颜颜冲出去吓唬恶霸的那一刻起，舒老太就料到会有这一遭，所以此刻她不仅不慌，还能面不改色地反问一波：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啥话？颜颜不是我外孙女难不成是你外孙女？她一个三岁小孩，啥事儿不懂，能有啥本事？ 小孩子故事听多了，把骗人的瞎话当了真，又正好碰上老天打雷，赶巧了不是，你这么大岁数了也信？” 田婆子被她一顿输出堵得哑口无言，但对面的张老婆子却看破了一切。 呵，作为世上最了解舒老太的人，说得越多就代表她越心虚。 所以颜颜这丫头肯定不是一般人！ 能降雷劈人，还能带他们在旱地里找水，这么牛气哄哄的人物，自然是神仙无疑了！ 想到自己之前还跟神仙抢过鱼，张老婆子顿时慌了，不行，她要将功赎罪，让小神仙知道她是个好人！ 急于刷好感的某人水也不打了，捧着一碗水冲着颜颜狂奔而去，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笑：“颜颜，来喝水啊！” 听见她谄媚的笑声，颜颜小脸一绷，立刻摇摇头道：“不喝，外祖母在打水，我喝外祖母打的。” 话音刚落，村长也端着水碗过来了，大老远就开始冲颜颜招手：“颜颜，渴了没？爷爷给你打了水，甜的很呐！” 不等颜颜说话，村长将水碗杵到了她嘴边，同时乐呵呵地催促道：“你快尝尝。” 水都到嘴边了，颜颜就不跟他客气了，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一气，喝完还一本正经地竖起了大拇指：“真甜！” 村长是高兴了，嘎嘎嘎笑出了鹅叫声，但一旁的张老婆子就郁闷了。 同样是水，小团子为啥愿意喝村长的，不愿意喝她的？ 好歹给她个知错就改的机会啊！ 喂小团子喝完水，村长还想再回去打点水，然后选个空地吃顿饭再走，结果一回头，水潭边乌泱泱围满了人。 算了，还是不吃了吧。 别饭没煮熟，锅先被人抢跑了。 一群人提着桶端着锅打了水，清点完人数准备继续赶路，这时舒明智之前找的那帮子人找了过来，非要跟遥水村的百姓们结伴走。 嘴上说的理由是人多力量大，后面再遇到什么山匪恶霸也不怕被欺负了。 实际上是盯上了颜颜。 田婆子和舒老太的对话，和遥水村村民们对颜颜的殷勤关怀都被队伍里一个老大爷听了去。 他虽然不能确定降雷一事与颜颜有关，但赖上去总没错！ 万一真阴差阳错抱上了贵人大腿，以后他们就发达了！ 就算猜错了，和人数更多的遥水村结伴，获益的也是他们。 所以无论真假，他们都不会吃亏！ 这群人把算盘珠子打得哗哗响，但舒明智也不是傻子，自己村里人已经够用了，何必再多找些人给自己添麻烦？ 而且自己人知根知底，有啥矛盾好解决，加上外人可就不一定了。 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栓子和柱子？ 舒明智第一时间就拒绝了结伴的请求，不过碍于情面，没把话说太绝。 谁料老大爷是个厚脸皮的，直接抱住舒明智的胳膊贴了上去，“大侄子，你看你之前找我们一块打恶霸，我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多讲义气啊！ 你再看看你，做人总不能一点道义不讲吧？” 说话时老大爷的眼睛一直往颜颜身上瞟，瞟得颜颜屁股跟长了刺一样，怎么坐都不舒服。 最后索性站了起来，歪头问老大爷：“老爷爷，你眼睛生病了吗？怎么老是斜眼看我？” 小团子这一问，惊动了遥水村一大片人。 敢打他们村小福星的主意？ 问过他们的意见吗？ 其中急于立功的张老婆子冲得最快，她不是个讲理的人，遇到啥事张嘴就骂。 虽然粗暴，但相当有效。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一把老骨头走路都要拄拐了，还想过来拖累我们。 我们又不是你爹不是你娘，凭啥要被你拖累？赶紧哪凉快滚哪去，别逼我撕你脸皮！” 老头子茶里茶气地反驳道：“你这妇人，怎么一点都不讲理？ 我有儿有女照顾怎么会拖你们后腿？你们要是不讲良心，不愿意跟我们一块走直说就是了，为啥骂人？” 张老婆子气得要挠人，“我就不讲理，就不凭良心了，咋，有本事跟我比划比划啊？” 说着还真张牙舞掌地比划了一下，把老爷子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舒老太开始以理服人：“明智喊你们打恶霸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大家都能喝到水，你们倒好，竟然借着这个理由赖上我们了！ 我看你眼睛溜溜转得挺快，一点问题没有！反倒是那颗心，也不知道咋长得，乌漆麻黑快赶上墨汁了！” 平日里一见面就掐架的两个老太太打起配合也相当默契，三五句话就把老爷子的小心思掐灭在摇篮里了。 那帮子人里也有要脸的，见话说到这个份上，连拖着老爷子走了。 麻烦解决，张老婆子仍放心不下，又转过头苦口婆心地叮嘱颜颜：“颜颜啊，以后你可得老老实实地跟大家待一块，千万别乱跑，要是遇到坏人了，一定记得喊人帮忙。” 颜颜：“……” 我看你就像坏人。 这话她只在心里想想，没敢往外说，怕伤了人家的心。 憋了半天，她很给面子地回了个“好”字。 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张老婆子高兴了，伸出胳膊想抱一抱小团子。 舒老太察觉到她的意图，先她一步将小团子捞走了，“你干啥呢？这是我外孙女，想抱回去抱你自己孙女去！” “给我抱一下咋了？能少她一块肉？” 眼瞅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舒耀祖赶紧上前拽住了自家媳妇，压低声音问：“你活够啦？” 又来这一套！ 张老婆子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回头咬了他一口，然后气哄哄地走了。 无辜被咬的舒耀祖表示很委屈，为了全村的和谐，他容易吗？ 村长拍拍他的肩膀，“消消气，自家媳妇，再凶也得受着。” 为了全家的和谐嘛。 第088章 终于走出旱地了 中午大家路过一片树林，村长本想招呼大家借着树荫休息一阵，吃顿饭补充下体力。 但一群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还是不了吧，弄点水不容易，我们想省着点用。” 主要是干到嘴巴起火的日子，大家都不想过第二次了，所以能省就省。 不能省……勒紧裤带也得省。 村长见大家态度坚决，只能无奈答应了，一转头想到什么，又特意跑到舒老三家附近溜达了一圈，还叮嘱舒老太： “缺水了就跟我说一声，千万别渴着颜颜了，孩子年纪小，吃不得苦。” 颜颜赶紧举起怀里的小水壶向他炫耀：“颜颜有喝的，加了糖的水，可甜了！” 舒老太也冲他摆手，“你就放心吧！颜颜是我亲孙女，亏了谁我也不能亏自己孙女啊！” “那就好，那就好……”村长点着头走了，走前还笑眯眯地看颜颜一眼。 颜颜立刻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村长爷爷也要多喝水呀，多喝水，身体好！” 阳光下，小团子眼睛亮亮的，如同一对闪闪发光的宝石，照得村长心都敞亮了。 唉，多可爱的小姑娘，要是他孙女就好了。 可惜自家破儿子不争气，除了张嘴叭叭会说，其他干啥啥不行，废物一个！ 村长忍着心酸向小团子摆摆手，回去时正好碰到仰着脖子灌水的舒长顺，一时不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舒长顺：“……” 这回他好像没说话吧？ 没过多久，石头娘揣着几块糖凑到了驴车旁，一瞧见车上乖巧坐着的颜颜，脸就笑成了花，“颜颜，来吃糖。” 说着直接把糖塞到了颜颜手里。 “谢谢孙奶奶。”颜颜喜滋滋地向她道了谢，等人走后挑出一块最大的递到了舒老太嘴边，“外祖母，你尝尝，孙奶奶给的糖最甜、最好吃了！” 老太太凑到糖块前使劲闻了两下，然后揉揉她的小肉脸道：“嗯，是很甜，外祖母已经闻到了，糖还是留给颜宝吃吧。” 颜颜攥着糖块不说话，紫葡萄般的眼睛一直溜溜地转，之后趁老太太不注意，一下窜起来将糖块塞到了她嘴里。 得逞的小团子笑弯了眼睛，嘴角得意地翘起，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糖还是吃到嘴里甜，闻是闻不到哒！” 颜颜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低头数了数手里剩下的糖块，一、二、三……糟糕，不够分。 前头赶车的舒明礼见小团子揪着腮帮子一脸为难，勾勾手指道：“把糖给我，我帮你拍碎就好分了。” 颜颜非常信任地糖块递给了他，“多掰几块，我看到外祖父在偷偷舔口水。” “我办事，你放心。”舒明礼挑了下眉毛，双手合拢，用力一拍，再打开时几块糖变成了一嘬粉末…… 颜颜眉毛一拧，小脸瞬间垮了，“我要的是小小块，不是这样的！” 这样她还怎么分呀？ 三个青也气鼓鼓地瞪着他：“你赔我们的糖！” 舒明礼后背跟起了火一样，慌得一批，“要不你们一人舔一口，凑合吃点，回头到了祁州，我打渔赚大钱给你们买多多的糖。” 看在更多糖的面子上，几小只勉为其难地原谅了他，一人用小拇指蘸了点糖粉，再用舌头舔两下算过了个嘴瘾。 吃过糖，又有村民过来嘘寒问暖了，而且都目标明确地逮着颜颜问，渴了吗、饿了吗、累了吗…… 颜颜一个一个乖乖回答了，到最后笑得腮帮子都酸了，送走唐老汉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搓搓脸蛋仰头问舒老太：“外祖母，他们为什么老是来找我说话啊？” 老太太慈爱地笑道：“因为大家喜欢你呀，喜欢你才想和你说话。” 离开水潭后舒老太一直在考虑该如何跟大家解释颜颜的事儿，后来听着乡亲们真挚的问候，她又释然了。 解释不清就不解释了吧。 大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愿意对颜颜好的，那他们就坦然接受这份好意，然后尽可能地给予回报。 至于想动歪心思的，呵呵，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想都别想！ “那前面几天他们不来找我说话，难道前面他们不喜欢我？” 颜颜一个问题把老太太问住了，不等她想到合适的回答，小团子突然发出一串欢快的笑声。 接着就见她捧着脸，陶醉地念道：“哎呀，一定是我变好看了。”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崽崽呀？ “噗呲……”舒明礼笑得口水都喷出来了，没看出来，这小姑娘还挺自恋。 他擦擦嘴角口水，回过头正要调侃两句，前面忽然传来“哎呦”一声喊，接着驴车停了。 舒老汉揉着被驴顶过的屁股骂骂咧咧：“你干啥吃的，没看见前面的车子停了吗？” 舒明礼：“……” 他还真没看见。 这时队伍前方响起了熟悉的锣声，“乡亲们，前面有条河，河里有水，要不今儿我们就在这边歇下吧。” 众人的第一反应：肯定又是条干得只剩个底的小破河，还不如他们自己囤的水多呢！垃圾！ 然而事实又打了他们的脸。 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水资源充沛的大河，如血的残阳从西方天际泻下，与随风微晃的河水融为一体，道不尽的壮阔与美丽。 舒明智看看翡翠般的河面，再看看驴车上的瓶瓶罐罐，心情略有些复杂。 早知道会遇到这条河，上午他又何必费大劲跟恶霸抢水喝？ 其他人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气，为了省口水，他们连中午饭都不敢吃，现在可好，白省了！ 村长遥望着河对岸一片葱绿之色，禁不住红了眼睛，“乡亲们，苦日子要到头了，你们看，前面庄稼树木都活着，咱们走出旱地了！” “终于……终于熬过来了。” 好多人跟着抹眼泪，回头看这一路的遭遇，断水、囤水、山匪、恶霸……这日子过得，刺激啊！ 相比之下，小孩子们就没这么多想法了。 在他们眼里，有水就等于有好吃的，香喷喷的野菜粥来一碗，做梦都能笑醒！ 颜颜的追求更高，一下驴车她就盯上了河里乱窜的鱼儿，鲫鱼汤、烤小鱼、红烧大鲤鱼，都在向她招手！ “七舅舅、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我们去抓鱼啊！” 小团子不带歇气地报了一串名字，报完跟猴子似的，上窜下跳着直奔河坎。 第089章 抓螃蟹喽 舒明良和三个青紧随其后，等下了河坎，几人对着不知深浅的大河傻眼了。 “我不会游泳，我不能下去。”小青枫很惜命地躲到了舒明良身后，“我可以站在这边帮你们捡鱼。” 青柏牵住颜颜的手道：“我娘说大河里有吃人的蛤蟆精，小孩子不能下去，我们也在这里捡鱼吧，让小叔下去抓。” 舒明良：“……” 合着他就该被蛤蟆精吃是吧？ “我不去，这条河一看就很深，我害怕。” 舒明良往地上一坐，别过头，自动忽略了四个小崽子期待的目光。 这时一道矫健的身影从五人旁边闪过，扭头一看，小黑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跳到了河里，一个猛子扎下去，又叼着条鱼浮了上来。 摆烂的舒明良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被狠狠羞辱了。 小黑豆这是啥意思？ 讽刺他连狗都不如吗？ “不就是条破鱼吗？我也会抓！” 不服输的舒明良心一横，甩掉破鞋跳了下去。 就他那运气，分分钟把蠢狗踩在脚下好吧！ 岸边的汉子们见一条狗都能咬到鱼，心也痒痒了，天天吃干粮吃得舌头都要起茧子了，要是能来碗热腾腾的鱼汤多好？ 有的人还在犹豫，有的人已采取了行动，比如唐老汉——吭吭哧哧抱来一个大包裹。 打开一看，大渔网、小网兜、地笼……齐全得很。 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咱是出来逃荒的，又不是出海打渔，你整这么多东西干啥？” 唐老汉露出了骄傲的笑容，“不是说祁州靠海吗？总得提前有个准备，省得到了地方啥也没有饿肚子。” 众人：“！！！” 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回头遇到卖渔具的杂货铺一定得安排上，那可是吃饭的家伙！ 唐老汉把大渔网搬到村长面前，冲他挤挤眼，“咋样，整不整？” 村长：“那必须得整啊！” 这次不用村长安排，大家都对捉鱼一事表现出了空前的热情，撒网的、收网的、提桶的……分工相当明确。 男人们在河边捉鱼，女人们也卸下锅碗粮食，为晚饭做准备。 孩子们也没闲着，会游泳的跟舒明良一样，跳河里摸鱼去了，不会的站岸边当起了拉拉队。 颜颜则成了拉拉队大队长，双手举着白色的芦苇穗子，摇头晃脑地喊：“小黑豆加油，小黑豆最棒！” 一天没拉车的小黑豆相当有活力，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青蛙，扎进水里，叼着条鲫鱼浮上来，放到颜颜面前的木桶里，再一头扎进去…… 简直是个无情的抓鱼机器。 相比之下，舒明良那边就惨淡很多了，摸了半天就摸到几条小白条。 舒明良反思一下，最后把锅甩到了颜颜头上：“颜颜，你怎么不给我加油？没人给我加油我都没力气抓鱼了！” 端水大师颜颜又赶紧跑到舒明良那边喊，“七舅舅加油，七舅舅最棒！” 虽然喊得有一点点敷衍，但舒明良高兴了，憋口气往水里一扎，头刚扎进去，又哎呦哎呦着冲了出来。 “七舅舅你怎么了？”颜颜紧张地咬住了芦苇穗子，咬了一嘴白毛毛。 “有东西咬我，救命，疼死我了！”舒明良哭唧唧地举起被迫害的左手，这才发现“咬人”的竟是只巴掌大小的大螃蟹。 螃蟹一只钳子死死夹住舒明良的拇指，另一只钳子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挥舞，嚣张极了。 舒明良疼得嗷嗷叫，试图用另一只手把螃蟹拍下来，不拍还好，一拍两只手都被夹住了。 “哇哇，救命，螃蟹夹我手，螃蟹夹我手！”舒明良嚎得更惨了。 就在这时，身后伸来一只小黑手，捏住螃蟹盖子狠狠一拧，直接把螃蟹钳子给拧断了。 舒明良得救，握住那只救命小黑手，感动得都快流泪了，“谢谢你……” “啊”字被他咽进了肚子，因为救他的人竟然是死对头舒大虎！ 舒大虎拿到螃蟹就往竹篓里塞，塞到一半想到什么又掏了出来，嚣张地瞪着舒明良道：“我救了你，螃蟹给我。” 舒明良吹吹青紫的拇指，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个破螃蟹吗？我都不稀罕要。” “你不稀罕我稀罕！”舒大虎立刻把螃蟹塞进了背篓，生怕再被人抢了去。 自从上次他娘晕倒，他就再没偷吃肉了，可怜他小小年纪，肚子上的肉少了一圈又一圈，身姿都不伟岸了。 能整只螃蟹嚼嚼壳解解馋，他就满足了！ 舒大虎蹬着腿，美滋滋地游走了，岸边的颜颜眼巴巴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都能拉丝了。 再见了，她那香喷喷的大闸蟹、金黄流油的蟹黄酱！ 没等她从悲伤中走出来，水里的舒明良又是一声惨叫：“不是吧，还来！” 他是捅了螃蟹窝了吗？ 颜颜顿时来了精神，“抓螃蟹盖盖，别抓大钳子！” 小团子指挥得挺好，但舒明良笨手笨脚操作不好，老是挨夹。 这可把颜颜急坏了，站在岸边抓耳挠腮，最后丢掉芦苇穗子试图冲下去亲自上手。 闻声赶来的舒明温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脖颈，给孩子吓得都结巴了：“你……你干啥？可不能往……河里跳！” 颜颜两条小短腿悬在半空来回弹，“我要抓螃蟹，我要吃大闸蟹！” “你这短胳膊短腿的，咋能往河里跳？乖乖在岸边站着，六舅舅帮你抓！” 舒明温把小团子安放到河岸旁，不紧不慢地甩掉了鞋子，本来还想挽一下裤腿和袖口，但实在受不了小团子迫切的眼神，只能放弃。 下了河，来到螃蟹窝，还没等他动手，螃蟹先动钳子了。 于是被夹一人组变成了被夹双人组，两人呜呜哇哇嚎半天就拽了三只螃蟹。 最后舒明信扛着从唐家借来的网兜，如天神降临般出现在众人面前，“六弟、七弟，你们俩上来吧，我用网兜捞。” 有了工具抓蟹效率果然变高了，一网兜过去，捞了大大小小八只螃蟹。 颜颜喜得原地飙起了歌：“一只螃蟹八只脚，两只眼睛好大的壳，倒锅里，冒白沫，煞白的肚皮，红盖壳，掰上壳，咂下壳，倒酱油，撒姜末……” “咕咚咕咚……” 岸边响起了一串咽口水的声音，本来看着张牙舞爪的螃蟹还不怎么馋，听颜颜这么一唱，口水哗哗流啊！ 第090章 美味的蒸螃蟹 舒明信等人也在这欢快的歌声中越抓越起劲，一个负责抄网，几个追在旁边抓螃蟹。 虱子多了不怕痒。 舒明良被夹得次数多了，手也变铁了，嗷一声弯腰捞出来一个，嗷一声捞一个，跟颜颜的顺口溜配合起来，相当魔性。 “倒锅里，嗷！冒白沫，嗷！煞白的肚皮，嗷！红盖壳，嗷……” 这奇怪又带感的节奏把岸边的小崽子们逗得哈哈大笑，没一会儿，腮帮子都笑酸了。 很快，颜颜面前的木桶满了。 青松又嘚嘚地爬上岸换了个新桶，没过一会儿新桶又满了，村长非常慷慨地把自家装水的桶借给他了。 一番忙碌下来，几人竟抓了满满三大桶螃蟹！ 深秋时节螃蟹最肥，个个都有拳头大，看着它们肥硕的大钳子，颜颜的脑海里已自动跳出来好多菜名，清蒸蟹、香辣蟹、葱油螃蟹…… 吸溜！想想就美味！ 可惜逃荒路上没条件，香辣蟹什么的都没戏，但有清蒸蟹就足够了！ “外祖母，快蒸螃蟹，大螃蟹可好吃了！” 一上岸，颜颜就拽着老太太的衣角不撒手了，粉嫩嫩的唇瓣上挂着一层口水，跟涂了口油一样，亮晶晶的。 舒老太觉得好笑，点了下她的鼻尖，宠溺道：“真是个小馋猫！等着，外祖母这就给你洗螃蟹蒸螃蟹！” 婆媳三人齐上阵，挑出二十来只最肥的，扯了把茅草很快就将蟹壳上的污泥洗刷干净了，那边舒明良也生好火添了水。 螃蟹下锅，一切就绪，接下来就是等开饭。 往常这个时候是孩子们最活跃的时间，听故事做游戏，跑得不见人影，要家里大人提着棒子才能喊回去吃饭。 今天倒好，二十来个小孩哪也没去，全都围在蒸锅前流口水。 随着时间的推移，螃蟹的香味散出，吸溜口水的声音越来越响，舒老太都怕自己被这群小屁孩的口水淹了。 于是指挥孙氏：“老大媳妇，你喊几个人把螃蟹用茅草捆了，一家分他们几只尝尝鲜，螃蟹这东西不能放，死了就不好吃了。” 听见自己家也有螃蟹吃，小孩们乌拉全散了，各自挪到自家锅前蹲守。 一刻钟后，螃蟹熟了。 掀开锅盖，一股裹挟着螃蟹浓香的热气迎面扑来，颜颜深吸一口气，口水流得更凶了。 低头看，大铁锅里躺满了红艳艳的螃蟹，舒老太拨散热气夹出来一只，掀开厚重的红壳，金黄的蟹油登时顺着筷子流了下来。 颜颜瞧得真切，一伸头凑上去将那滴垂垂欲坠的蟹油嗦了去。 “好香！” 不光香，还鲜！ 舒老太大笑，麻利地将蟹黄扒出来，又上手剥蟹肉，蟹身的肉好弄，钳子上的肉就难了，为此孙氏把菜刀和菜板都搬来了。 婆媳三人蹲在菜板前一通忙活，愣是把分螃蟹整出了做满汉全席的架势。 几小只则你一口我一口分食着蟹肉与蟹膏，蟹肉洁白晶莹，细嫩肥美，更重要的是一点都不塞牙。 蟹膏如若凝脂，吃起来软糯又绵密，而且鲜香无比，小小的一块便惹得满口生香。 美中不足的是螃蟹性寒，几人分食了七八只舒老太就不许他们继续吃了。 赶走了小的，眼馋许久的舒老汉和几个明挤了过来，他们吃东西可没这么讲究，连筷子都不用，直接上手撕，有的地方撕不动就上牙咬。 嘎嘣嘎嘣的声响，引得舒老太白眼连连，“瞅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子，老母猪的吃相都比你们好！” 话落，舒老汉就将刚剥出来的螃蟹肉杵到了她嘴边，“老婆子来一口呗，我手撕的，没用牙咬。” 舒老太就着他的手把肉吃了，涌到喉咙眼的话也随着香嫩可口的蟹肉咽了下去。 几个明互相瞅瞅，不约而同地笑了。 论哄媳妇，还得看他们爹！ 捉鱼的那边也收获颇丰，十来斤的草鱼、鲤鱼有五六条，鲫鱼、昂公等小杂鱼也捞了两盆。 村里妇人一块把鱼鳞、鱼鳃啥的收拾干净了，然后跟之前一样，上大锅炖，再撒点河边刚挖的野葱头、野菜，熬了满满三大锅鱼汤。 虽然鱼汤的卖相和味道都不咋滴，但胜在新鲜和实在，要是在村里，除了过年，谁家舍得这样吃鱼啊？ 美美地饱餐一顿后又是洗刷时间，洗头洗澡洗衣服，从头到脚洗一遍，全都收拾完夜已经很深了，众人一身轻松地进入了梦乡。 半夜，舒老汉忽然被一阵难忍的瘙痒惊醒，前胸后背、大腿脚板……哪哪都痒。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招了蚊虫，闭着眼睛挠了几下，越挠感觉越不对，啥蚊子这么厉害，能隔着衣裳咬出来这么多包？ 一旁的舒老太被他抓痒的动静惊醒，烦躁地踢了他一脚，“大半夜不睡觉干啥呢？身上长刺了？” “不是，你帮我看看，我身上起了好多包。” 舒老汉掀开衣裳坐了起来，月光下，那一背密密麻麻的红点子相当扎眼。 舒老太看得浑身刺挠，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后背，光溜溜的，一个包都没有。 “你这咋弄的？蚊子咬了？” “我也不知道，感觉不像蚊子咬的，不会得啥病了吧？”舒老汉自顾自嘟囔一句，顺便摸了下额头，好像有点烫。 这下可把老头子吓坏了，他听人说过，有种病得了会全身起大疮，然后发烂发臭，硬生生被折磨死…… 自己这情况，可不就是起大疮的前兆吗？ 不想还好，一想舒老汉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头晕眼花还浑身无力，尤其是起了包的皮肤，好像被针扎过，刺刺地疼。 完了，这下全完了！ 他不会真要死了吧？ 舒老汉看看睡得正香的儿孙们，再看看一眼担忧的媳妇，绷不住哭了。 他要是真死了，撇下这全家老小可怎么办啊？ 舒老太看不得他掉眼泪，一见他哭就想骂人：“不就起几个包吗？你哭啥？天还没塌呢！” “老婆子。”舒老汉颤抖着握住媳妇的手，忍着悲伤交代后事：“我要是真长疮死了，你一个人可得好好的，该吃吃该喝喝别惦记我。” “闭嘴，不许说胡话！”舒老太看他那样也睡不着了，翻出前两天存的艾草，揉碎挤出汁帮他涂在了起红点的地方。 第091章 原来是这张脸的问题 涂完艾草汁没多久，瘙痒的症状的确得到了缓解，但舒老汉还是感觉浑身刺挠，他怕自己真得了病传染给家中妻儿，抱着被褥跑去跟毛驴睡了。 翌日清早村长薅了筐草去喂毛驴，冷不丁地瞥见个人头，吓得连人带筐都飞了。 舒老汉被兜头砸了堆草，一个激灵，醒了。 两个老头子目光相撞，一个一脸茫然，另一个咬牙切齿想揍人。 “那边好好的草垫子你不睡，非要跑到这边跟驴睡，舒光宗，你没事吧？” 舒老汉迷迷糊糊地摸摸肚皮和后背，咦，昨夜起的包竟然都消了！ “没事了！太好了，我没事了！！！” 舒老汉欢喜地从地上窜起来，揽住村长的脖子用力抱了下，然后卷起被褥，一边念着“我没事了”，一边到处找自家媳妇。 留在原地的村长看着他疯疯癫癫的背影，人都傻了，这家伙怕不是昨夜被媳妇赶去跟驴睡，一时受不了刺激得失心疯了吧？ 不行，这样不利于全村的和谐，回头他得找老三媳妇说道说道。 说干就干，喂完毛驴，村长就背着手在舒老三炉灶旁边转悠，晃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该咋张口。 舒老太看他两只眼睛乱瞟，嘴唇时不时还动几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非常体贴地捞出两只刚蒸好的螃蟹递给了他。 “想吃就直说嘛，螃蟹而已，又不是啥值钱的东西。” 村长：“……” 他看着很像来讨饭的吗？ 村长尴尬地撸了把脸道：“不要螃蟹，昨儿明仁媳妇送了几只，我吃过了……我这次过来是想跟你说说……” “光宗”两个字没说出口，光宗本人便笑眯眯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确认自己没病的舒光宗兴奋极了，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看舒老太正拿着锅铲做饭，伸手把铲子夺了去。 “饭我来做吧，你去补觉，昨儿夜里你就因为我没睡好，哪还能再让你给我做饭。” 村长看着他殷勤备至的模样，再想想他从毛驴身旁窜起的傻样，忽然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老三这日子，过得不容易啊！ 他拍拍舒老汉的肩膀，语气复杂：“老三，你辛苦了。” 舒老汉感到莫名其妙：“嗯？不就做个饭吗？有啥辛苦的。” 村长叹口气，“没事，你开心就好。” 说罢摇着头走了。 唉，作为村长，他对舒光宗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无能为力。 谁让他自己乐意呢？ 舒老汉疑惑地抓抓脑袋，回头问媳妇：“他怎么了？” 舒老太摇头：“不知道，可能没睡醒吧。” “不管他了，你回去睡觉吧，快点，要不等青松他们醒了你又睡不成了。” 舒老汉冲她摆摆手，自个儿坐在了炉灶前。 老太太不放心地打量他几眼，“你的身子确定没事了？” “身上不痒了，头也不疼了，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不过不是啥大问题。”舒老汉咧着嘴，笑容灿烂。 “瞧你笑得那傻样。”舒老太嗔他一眼，一边慢吞吞地朝驴车走，一边念叨：“肚子不舒服你就别吃螃蟹了，我单独给你做个红糖鸡蛋水暖暖肚子。” 舒老汉心里美滋滋的，笑得愈发欢畅，“多拿几个鸡蛋，让孩子们也吃点。” “还用你提醒？”舒老太又嗔他一眼。 舒老汉哈哈笑：“是是是，我多嘴了。” * 翻过面前的大河再往南，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 没了缺水风险，不需要再绕路找水，行程自然缩短了。 再加上有颜颜这个小福星，路过山，大家就上山挖野菜、猎野鸡野兔；遇到河，大家就用唐老汉的渔网捞点鱼。 一不小心就过上了有鸡有鱼的快乐生活。 半个月下来，这群人在风吹日晒的摧残下不仅没继续瘦，一个个反而吃得红光满面，体重隐隐有膨胀的趋势。 而颜颜也由舒老三家的宝贝疙瘩晋升为全村的宝贝疙瘩，哪家找到什么好东西，第一件事就是给颜颜分点，成天颜颜长、颜颜短地挂在嘴边。 弄得舒老太看到谁都觉得别人要抢她外孙女，经常抱着颜颜不撒手，还特意跟她普及了防拐骗知识，其中着重把每次见到颜颜就两眼放光的张老婆子拎出来批评了一顿。 也是巧了，张老婆子正好路过听了一耳朵，好家伙，怪不得她无论怎样讨好，小团子见到她总怂怂的，想躲，原来是老泼皮在背后捣鬼！ 张老婆子挽起袖子，正想跟她比划两下，颜颜突然说话了： “外祖母，其实我觉得张奶奶也不是特别坏，她偷偷给我东西吃了。” 张老婆子听得心里好感动，她就说付出总会有回报，颜颜这孩子真乖、真招人疼，比老泼皮好一万倍！ 这会儿轮到舒老太好奇了，“你既然觉得她不是特别坏，那为啥每次见了她都害怕？” 对啊，为啥每次见了她都要躲呢？ 张老婆子老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颜颜攥着衣角，难为情地小声解释：“因为颜颜觉得她长得跟大伯母好像，大伯母凶，老是打颜颜。” 舒老太心猛地一痛，她可怜的外孙女到底糟了多少罪，以至于现在都忘不掉那个恶毒的妇人啊！ “颜颜，外祖母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外祖母去跟他拼命！” 舒老太紧紧抱住面前的小团子，语气坚定地说道。 一旁的张老婆子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些天她冥思苦想为颜颜想了好多个不喜欢自己的理由，但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竟是因为这张脸！ 老婆子又急又气地揪了揪脸上的老皮，这张老脸，不要也罢！ 下次再跟小团子见面，她一定要包上头巾，包严实点，就留俩眼睛得了！ 回去后张老婆子立刻翻出一件不穿的破褂子，拿起剪刀咔擦咔擦剪剪，改造成一个只留俩窟窿的头套。 戴上头套，张老婆子赶紧自信满满，准备找颜颜试一下效果。 哪曾想转头遇到了自家倒霉儿子舒大虎。 这孩子睡得迷迷瞪瞪，一抬头瞧见个黑头黑脸的怪物，“啊”一声吓瘫了，憋了一肚子的尿水哗啦啦顺着裤筒淌。 舒耀祖循声扭头，也被这突然跳出来的怪物吓软了手脚，僵着舌头半晌发不出声音，一个劲地张着嘴：“啊……啊吧……” 第092章 下雨了 这时不远处的村长举着大棒挺身而出，精准地敲向那“怪物”的黑脑壳。 张老婆子虽然没弄清楚状况，但反应够快，当场就给村长跪下了，“村长别打！我是大虎娘啊！” “大虎娘？”村长拧起眉毛，表情复杂地打量着她，“你打扮成这样想干啥？偷东西？” “谁要偷东西了，我是那样的人吗？”张老婆子哆嗦着扯掉头套，嘴上絮絮叨叨：“颜颜说我长得像她大伯母，她害怕，我想着把脸挡上她不就不害怕了吗？” 村长的嘴角抽了抽，“这种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大晚上的，夜黑风高，突然窜出来个套着头、就露俩眼睛的怪物，颜颜害不害怕他不知道，反正其他人快被吓死了。 张老婆子最怕村长那张嘴，头一耷拉，主动认错：“啥也别说了，我不戴了，下次再见到颜颜我捂着脸行吧？” “你咋净是事儿？颜颜害怕你，你别老往她面前跑不就行了吗？又是戴头套又是捂脸，准备闹哪出？” 村长嫌弃地冲她摆了下手，“别折腾了，回去睡觉吧，明儿还得早起赶路呢。” 说罢丢下棒子转身欲走，谁料刚转过头，夜空忽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闷雷声。 村长懵了，啥情况，要下雨了？ 遥水村众人也懵了，好端端的，又没碰到山匪恶霸，为啥突然打雷了？ 难不成真要下雨？ 旱得太久，大家都不敢相信即将下雨的事实，整个人稀里糊涂，跟活在梦里一样。 舒老太也是，听见雷声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颜颜。 小团子好像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眨巴下眼睛问：“外祖母，你看我干什么呀？不是要睡觉吗？” 舒老太指指阴沉沉的天，“打雷了，你让那什么弄的？” “没有啊……”颜颜抓抓腮帮子，一脸无辜。 说话时，旷野间刮起了风。 夜风携卷着凉意吹散了盘桓在大地的燥热，引来了一阵细密如丝的秋雨。 当冰凉的雨水落到脸上，大家才如梦初醒——原来真的下雨了。 盼了一年多的雨，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来了。 于是刚准备休息的队伍又忙碌起来，扯油布盖粮食物资、收拢被褥、搭建挡雨棚…… 雨越下越稠，整个夜晚都雾蒙蒙的，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逼得人直打颤。 孩子们受不得寒，第一时间被家里大人塞到了油布下。 几小只身上披着油布，脑袋却不老实地往外探，额前的发丝很快便沾了层湿漉漉的水汽。 舒老太见了又跟打地鼠一样，将他们一个个按了回去，“下个雨有什么好看的，不嫌冷？” 颜颜巴巴地点头，“冷，不看了。” 话落，垂在身侧的小胖爪立刻被青柏握住了，“我帮你暖手，暖暖就热了。” 另一侧的青枫见状不甘示弱，赶紧握住了颜颜的另一只手，“我也帮你暖。” 舒老太摸摸他们的手，就颜颜的手最热，旁边那俩一个比一个凉，就这还给人家暖手呢…… “站好别往外看了，祖母去给你们找衣服。”老太太叮嘱一句，转身又冲进了雨幕。 油布棚子后，遥水村的汉子们正在冒着大雨聊天。 “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要是早两个月下，咱们也不用费这劲出来逃荒了。”舒老汉抹掉脸上水珠，哀声叹气地说道。 “叔，你是不是忘了咱现在搁哪儿站着呢？这是祁州北边，人家这里不缺雨。”杠精舒长顺说话了。 舒老汉瞪他，“你想说啥？” “没想说啥，就是想提醒你，这边就算下半月的雨，下到发洪水，都跟咱通州城没关系。” 舒老汉：“……” 这个天没法聊了。 村长适时接话道：“管它下不下雨，反正咱都走到这一步了，该往哪就还往哪走，别想着回头，祁州就在眼前，哪还有回头路？” “我就是随口抱怨一句，哪能真回头啊……” 舒老汉挠挠头，一转身打了个大喷嚏，“嘶，这天，说冷就冷了，不跟你们聊了，我去找件厚衣服穿。” “好像是有点冷哈。”村长搓搓冷到发僵的胳膊，又化身为老妈子—— 提着他那破锣提醒大家添衣加被，尽量不要染上风寒耽误行程。 舒长顺缩着脖子躲在油布下回他爹的话：“还加被呢，这一地的水，去哪睡觉？” 雨下得突然，等他们采取措施地面已经全淋湿了，来时带的油布又不够用，给孩子们搭了个小窝后，剩下的才轮到大人用。 就那两片布，顾了头顶就顾不了脚下，能睡在哪？ 村长瞅着油布下一整溜的人头，无奈地撸了把脸，“要不站着睡吧，凑合一晚，其他明天再说。” “那要是雨下到明天还不停呢？”舒长顺还不依不饶。 这逆子！ 村长一个大耳巴子呼上去了，“我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舒长顺为了躲他爹的巴掌，跟个猴儿似的在人群里乱窜，父子俩你追我赶的滑稽样引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末了舒老汉学着村长平日劝架的语气，拍拍他的肩膀道：“忍忍吧，自己亲儿子，还能掐死不成？” 不劝还好，劝完村长更生气了，“要是能掐我早就掐了，掐死生个听话的，我还能多活两年！” 舒长顺小声反驳：“那你也得有本事生啊。” 别家都儿女成群，就他家只有兄妹三个，可不就是没本事生吗？ 一句话又把村长惹急了，上蹿下跳追着他打，村里人也不劝了，兴冲冲地挤在旁边看热闹，时不时还火上浇桶油，图个乐呵。 杠精挨打，喜闻乐见的事情嘛。 一群人顶着油布站了一夜，雨也下了一整夜，直到破晓才有停歇的迹象。 舒老汉揉揉熬得发红的眼睛，向身边的老伙计告别：“天亮了，我的乖孙女该醒了，我去给她做早饭喽！还是你们这群没孙女的人清闲，啥也不用干，真让人羡慕。” 唐老汉：“……” 不就是孙女吗？跟谁没有似的。 “月牙，你醒了没？祖父来给你梳辫子啦！” 刚睁开眼的唐月牙闻言蹭一下窜了起来，抱着装头绳的盒子就往颜颜被窝里塞。 没孙女的村长四处瞅一圈，瞧见自家倒霉儿子又来火了，揪住他又是一顿臭骂。 第093章 进不去的祁州城 刚下过雨道路泥泞难行，一步一泥坑，稍不留神就是一跟头。 这不舒老汉前头刚跟老伙计们炫完孙女，转头就摔了个大马趴。 一群爱记仇的老头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就是不扶他起来，还是舒长顺心善，一点没记昨夜被火上浇油的仇，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 这情况也没法赶路，南行队伍只得暂时休息一天。 好在雨停后就没继续下了，熬了一夜的村民们匆匆吃过早饭，扯了点干些的杂草，又生了堆火，东倒西歪地睡了。 小崽子们夜里睡够了，吃过饭精神得很，又缠着颜颜讲故事。 半月以来，颜颜每天都在兢兢业业讲唐僧取经的故事，从高老庄收服猪八戒，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再到玉兔精选驸马…… 如今祁州城就在眼前，她的故事也讲到了唐僧师徒四人顺利抵达灵山雷音寺，见到佛祖取到了经书。 “太好了，孙悟空打了这么多妖怪，终于完成任务，能做个自由自在的美猴王了！”孙悟空的忠实崇拜者——唐月牙激动地鼓起了掌。 舒明良依旧跟她唱反调：“你的想法就不对，孙悟空为了拜佛求经受了这么多委屈，现在好不容易到佛祖面前了，不求个功名、要点好处对得起自己吗？” 两人一言不合又要掐架，颜颜挤到他们中间，双手合十低头一拜，模仿唐僧的语气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别吵了，请听贫僧继续往下讲……” 小团子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态，将唐僧师徒取到无字经书的经过娓娓道来。 小伙伴们听得抓耳挠腮、握拳跺脚，“无字经书？怎么还有这种操作，太坑人了！” “害，我也不懂，神仙的心思真难猜。”颜颜老神在在地叹口气，一抬头发现远处小道乌泱泱走来一群人。 有的推着车，有的背着沉重的包裹，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一看就是北边来的难民。 但这一路走来，他们见到的难民都是往南走，去祁州城，这群人为什么要往北走？ 颜颜把心底的疑问提了出来，但一群小屁孩哪有本事猜到原因？最后由颜颜带头，一群人来到火堆旁找到了睡得正香的村长。 小团子怕吵醒其他人，蹲下身子，趴在村长耳边悄咪咪叫了几声，但没效果。 这时村长的孙子舒子文站了出来，“我祖父睡觉最死了，这样是喊不醒的，要这样……” 说着，他大步走到自家祖父头边，屁股一撅，双手揪住耳朵，然后使出吃奶狠狠一拧。 熟睡中的村长一个哆嗦，醒了，但舒子文的屁股也遭了殃，被村长反手拍得啪啪响。 逆子，全是逆子！ 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颜颜赶紧冲上前拉架，“村长爷爷别打啦，我们找您有件可大可大的事儿。” “原来是颜颜呀，你找我什么事？” 瞧见颜颜，村长的态度瞬间来了个大转弯，脸上带着笑不说，连语气都温温柔柔的，生怕吓到面前的小姑娘。 颜颜抬起胳膊指向远处北行的队伍，“你看，那里好多人。” 一开始村长的脑子没转过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泥泞的小道间人头攒动，如同一道涓涓溪流缓慢地向北方流动。 这有什么问题？ 后来经颜颜提醒，他才陡然发觉方向不对，难不成这群人的想法跟舒老汉一样，见下雨了就不愿往南走了，要改道回老家？ 可是祁州城就在眼前，最多两天就能抵达，这个关头回家不是挑盐巴腌海——尽干傻事吗？ 直觉告诉村长不对劲，说不定是祁州城那边出问题了，事关重大，他不敢有任何懈怠，立刻跑到北行队伍里打听了一下。 被村长叫住问话的大爷还没张嘴，眼泪先掉下来了，“祁州城现在不让难民进去了，我们拼死拼活赶了一个多月路，都白瞎了！” 村长心一咯噔，“不是……我没听错吧？朝廷不是鼓励咱们去祁州城吗？还说啥，在祁州安家可以免三年赋税，这难道还能造假？” “免赋税发救济粮这事儿是真的，但只有前面去的那几批人能享受，现在人家不给了！ 守城的官兵说祁州城能安置难民的房屋已经满了，救济粮也发完了，容不下我们这些晚来的人，让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大爷哭哭啼啼地抹把眼泪，“我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没一个亲戚熟人，能想什么办法？还不如回老家等死呢！” 村长越听心越凉，“所以……祁州城现在进不去了？” 旁边一个年轻人接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守城的官兵说若是城中有熟人，可以让熟人做保引你们入城，不过这样进去朝廷就不会发救济粮了。” “我要是认识熟人，哪还会在这儿向你们打听祁州的情况？”村长满面愁容地叹口气，心里好像压了块大石头，说不上来啥滋味。 年轻人继续道：“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不过我看你的打扮，估计也没戏。” “啥办法？”村长问。 “交钱，一人十两银子，交完银子就能进城，听说进去后还得买一套官府指定的宅子，这样才算你在祁州安家了。” 很显然，这个办法是针对有钱没地儿花的富豪设置的，跟他们这群穷到快要喝西北风的难民没有关系。 村长深吸一口气，撸了把脸，强打起精神继续问年轻人：“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回老家？” 年轻人摇头，“不知道嘞，走到哪算哪，哪里愿意要我们，我们就留到哪，实在不行就回老家呗。” 说到此处，年轻人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们已经没多少粮食了，说不定走半路就饿死了，哪管得了那么多啊。” 村长怔怔地看着面前一张张苍老麻木的脸，心好像被人豁了个大口子，呼呼往外漏风。 如果往南的路是通往生并充满希望的道路，那么往北就是死路、就是绝望…… 村里人的欢笑嬉闹声犹在耳畔回荡，他不忍、也不想亲手打碎这份生的希望。 但倘若年轻人说的是真的，再继续往前走也是白费力气…… 所以他到底该如何选择？ 村长陷入了迷茫。 第094章 去海边吃海鲜 折返的流民们深一脚浅一脚走远了，村长站在路边望了许久，始终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回去面对村里的父老乡亲。 远处的颜颜见他一直不动，便提着裙角主动找了过去。 小姑娘穿着了件簇新的粉色袄裙和同色绣花鞋，还特意扎上了月牙送她的毛球头绳。 袄裙是走前舒老太刚做的，裙摆有些长了，许是怕衣裳被污泥弄脏，小姑娘走路特别谨慎，每走一步都要看一阵儿，确认没有泥水后再跳过去。 头顶的毛球球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像极了一双可爱的兔耳。 不知为何，看着小团子跌跌撞撞向他奔来的身影，村长的心情突然变得松快许多，压在他心头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既然无论往南还是往北都难，那不如赌一把，把一切交给老天。 老天让他们往哪走，那他们就往哪走。 而前方向他奔来的小姑娘就是他们的天。 打定主意后，村长瞬间一身轻松。 “颜颜你站着别动，爷爷来找你。” 村长抬头，笑容慈祥地走向小团子。 颜颜听话地停下不动了，眨了下眼睛，软软地问：“村长爷爷，他们告诉你为什么要往北走了吗？” “这个问题爷爷过会儿再回答你，颜颜先回答爷爷一个问题好不好？”村长弯腰抱起颜颜，声音温和地问。 小团子点头，“你问。” “假如，我是说假如，祁州城人太多，不让我们进去了，也不帮我们了，这种情况下，颜颜认为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往南走？” “走啊。”颜颜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祖母说了，无论做任何事都要坚持到底，没出息的人才会半途而废。 我们走了这么远，舅舅们脚上磨了好多泡，颜颜屁股上的肉都要坐平了，这个时候回去也太气人了叭。” “颜颜说得对，没出息的人才会半途而废，我们才不做没出息的人呢！” 村长大笑一声，心中豁然开朗，立刻返回营地翻出他的宝贝铜锣，“dua g”一声把村里人全敲起来了。 舒老汉正做着盖青砖大瓦房的美梦，乐得哈喇子流老长，眼瞅着就要到摆大席炫房子的环节了，一声锣响啥都没了，把老头子气得跳起来要打人。 村长非常欠揍地在他耳边敲了几下，嚷嚷道：“命都要没了，你还在这做梦呢，舒光宗，你能不能清醒点！” “啥叫命都要没了，你说清楚！”舒老汉眼瞪得似铜铃。 村长放下破锣，一五一十地将如今祁州城的情况告诉了大家。 果不其然，听闻此噩耗，刚才精神抖擞的一群人瞬间蔫巴了。 村长正搜肠刮肚思考着该如何安慰大家，舒老汉先说话了。 “瞧你们这一个两个，脸皱得跟麻瓜似的，至于吗？ 当初咱们找不到水，眼瞅着就要团灭了，最后不还是咬牙挺过去了？ 现在吃喝不愁，还有啥好顾虑的？” 舒老汉慷慨激昂地抛出一串反问句，说得那叫一个热血奋腾。 然后唐老汉又一盆凉水把热血浇灭了：“哟，你现在想得倒是挺开，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想不开的，蹲路边给毛驴哭丧。” 舒老汉：“……” 这死老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辛苦攒了半辈子钱，买了东西还没用就丢了你不哭啊？ 不对，像你这种连四菜一汤都吃不起的人，哪里买得起毛驴这种贵重东西，所以你不理解我的心情也正常，我不生气。” 舒老汉“大方”地拍拍死对头的肩膀，还送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然后——俩人又毫无意外地掐了起来。 原本挺严肃、挺伤感一件事，因为两个老头子的插科打诨，气氛变得轻松许多。 村长也趁机说了自己的想法：继续南行，不到目的地不罢休。 村里人向来对村长的话言听计从，闻言什么意见都没提，默默把行李收拾了。 为了节省时间，一群人吃过午饭便踏着泥泞的小径再次踏上了南行之路。 一路紧追慢赶，总算在第二日傍晚来到了祁州城外围。 如果说之前遇到的难民数量可以用“多”字来形容，现在只能用“人从众”描述了。 不光城门外的空地上挤满了人，连路边的歪脖树上都挂了人。 放眼望去，可谓是人山人海。 有些人见进不了城，失望地走了，但更多的人守在城外不愿离开，哪怕是死，他们也要死在祁州城楼前。 眼瞅着人越聚越多，局势要失控，祁州官员便调集了一批军队出城驱赶难民。 遥水村的百姓们运气不咋滴，刚到地方，脚还没站稳呢，就被凶狠恶煞的官兵们撵走了。 舒老汉回头望着高高的城楼，接一声连一声地叹气：“这都啥事儿啊？ 念了一个多月的祁州好，祁州妙，祁州的海鲜遍地跑，结果刚到地方连人家城门长啥样都没瞧见就被撵走了，玩呢？” 话落，就听见身后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回头一瞧，颜颜正趴在三舅舅怀里用力吸气，累得脸蛋都红了。 问她干啥呢，小团子咧嘴，朴实无华的笑容中透着一丝丝睿智，“我要记住祁州城的味道，这样就不算白来了！” 小家伙还挺有想法。 舒老汉笑着问她：“那你闻出来祁州城是啥味儿了吗？” 颜颜摇头，眉毛一皱，苦恼极了：“没有，臭臭的，好难闻！” 周围一群人全笑喷了，两天没洗澡，可不就一股子汗臭味？真是难为小团子了。 笑闹过后就该商量正事了，众人整齐地看向村长，“村长，你说接下来该往哪走？我们都听你的。” 村长心里也没谱，转头看向颜颜，“颜颜，你说我们该去哪？” “去海边啊，那里有大螃蟹、大鱼、大贝壳，可好吃了！”颜颜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脸上神采奕奕，显然并没有把面前的困境放在心上。 作为一名合格的吃货，她的注意力从头到尾都在吃上，至于祁州城什么的，不重要啦。 舒老汉见外孙女提到大海如此兴奋，也跟着起哄：“继续往南去海边吧，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海呢，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去看看亏了。” “行，那咱就去海边溜一圈！就算最后要回老家，也得吃一顿海鲜再走！”村长拍板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第095章 妖怪来了？ 确定了目的地，舒明信当即翻出地形图，找了条去海边的最近路线。 一行人原地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又踏上了赶往海边的路途。 按照原定计划，如果顺利的话当天傍晚就能到地方，但凡事就怕意外。 下午，舒老太望着周围比人还高的杂草，以及前方绿到发黑、一眼看不到边的树林，回头看向舒明信，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你管这叫路？” 舒明信：“……” 赶紧翻出他的宝贝风物志瞅两眼，随后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这本书是三百年前编纂的……跟现在可能有一点点小误差。” 舒老太送给他一个大白眼，“一点点？” “也可能是两点点……”面对自家老娘毒辣的目光，舒明信有点怂，偷偷冲驴车上的颜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救救自己。 颜颜一开始没懂他的意思，抓着腮帮子上的软肉不停眨眼睛，后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见脸色黑沉的外祖母，好像明白了什么。 立刻仰着小脸看向舒老太，奶声奶气道：“外祖母不生气，五舅舅不是故意的，你要想打他就打屁股吧，屁股肉多不疼！” 舒明信：“……” 他外甥女可真“体贴”啊。 舒老太失笑，温柔地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抬头征求村长的意见：“咱们现在是绕路还是继续往前，继续的话可以让明礼走前面开路。” “为什么是我？”舒明礼不服。 舒老太递给他一个眼刀子，“大家好吃好喝伺候你大半个月，让你干点活咋了？” 舒明礼无言以对，回头冲自己的好兄弟——小黑豆招招手，“大哥，来活了！” 小黑豆“汪”一声窜了出来，跟个巨型炮弹似的，热情地扑向舒明礼。 舒明礼早预料到会有这一扑，熟练地侧身躲到了一旁。 小黑豆扑了个空，摔了一跟头。 舒明礼躲过了二哈热情的拥抱，但没躲过脚下杂草，一个踉跄也摔了。 一人一狗摔得四仰八叉，画风清奇。 舒老太惨不忍睹地捂住了脸，心里更加确定一件事：智商太低真的会传染。 村长大概也看不过去了，好心把自己的手杖递给了舒明礼，“拿着这个，往前走时提前用它敲敲草丛，省得被毒虫毒蛇啥的咬了。” 安排好舒明礼，他又回头交代其他人：“你们也一样，除了推车的，都砍根树枝拿手上，这种地方毒蛇最多了，被咬一口可不得了。” 众人依言照做，小心翼翼地跟着舒明礼进了树林。 林间草木横生，异常南行，众人辛苦了一个多时辰，眼瞅着天要黑了，还在林子里晃悠。 村长怕夜里赶路出意外，只能暂时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艰苦奋斗。 各户人家熟练地找个平坦的地方，把周围的杂草清理了，一半铺上垫子睡觉，另一半挖坑搭锅炉做饭。 糙米入锅，火苗窜起，又到了一天里最闲适的时光，颜颜故事会也准时开讲。 这次的故事刚起了个头，意外就发生了。 红艳艳的火光后，一个体型高大、酷似黑熊的怪物正由远及近向他们狂奔而来。 颜颜第一时间想到了祖母口中专门吃小孩、一顿两个都不够的妖怪，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同手同脚地跑去找舒老太求助。 “外祖母，妖怪……妖怪来了！” * 作者成小阳人了，码不动了，凑合看吧 第096章 琼州来的黑大壮 “妖怪？”舒老太讶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瞟，瞧见那上窜下跳的庞然大物，心里也是一咯噔，“不好，林子里有吃人的猛兽，大家快躲开啊！” 一声过后，队伍全乱了，崽子们哭叫着往爹娘身后躲，妇人拽着孩子往草丛里钻，还有的舍不得锅里的粮食，端着锅跑了。 舒明礼则以最快速度叫上了一帮子兄弟，翻出趁手的武器，打算誓死保护亲人的安危。 就在大家胆战心惊、慌得一批的时刻，狂奔的猛兽一个出溜滑，自己先被杂草绊倒了。 做好战斗准备的舒明礼：“？？？” 然后他就亲眼看着那猛兽如同一个大号汤圆，一路连滚带爬，直接滚到了他脚边。 借着跳跃的火光，他也终于看清了猛兽，不，男人的长相。 家里人老说他长得丑，皮肤黝黑、个子又高，往那一站，跟头大黑熊一样，吓死人。 今天他总算遇到了对手。 面前的男人比他还黑，那肤色，煤炭见了都要羞愧三分； 个头还高，舒明礼比划了一下，大概比他还高半个头； 还留着一脸大胡茬子，配上那浓眉厥鼻，光气势就能压垮一群人。 但前提是别让他说话，比如现在—— 黑脸糙汉揉着被摔成八瓣的屁股，张嘴就是：“哎呦，疼死俺了~” 豪放不羁的声音中还带着丝娇嗔，愣是把舒明礼听得打了个寒颤。 “你……你从哪冒出来的？” 舒明礼后退一步，警惕地问。 黑脸糙汉却没有一点保持距离的自觉，一个大跨步冲到他面前，亲热地握住他的手道：“好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为了这一天，我已经饿九顿了，呜呜……” 舒明礼想把自己的手扯开，试了一下竟然没扯动，这下他更慌了，“不是，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以前不认识不要紧，现在认识了就好。”黑脸糙汉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豪放道：“俺叫黑大壮，以前是关东那旮瘩的，如今在琼州安了家，你呢？” 舒明礼活动一下被拍疼的肩膀，嘴角直抽抽，“你先放手！有话咱好好说，不能动手！” “俺也没动手啊……”黑大壮委屈巴巴地松了手，他这不想着初次见面，握个手抱一下拉近距离吗？ 可是人家好像不领情，伤心！ 舒明礼被他幽怨的眼神弄得又是一阵恶寒，赶紧躲到了距他四五步远的位置，同时疯狂冲村长使眼色，半路冒出个疯汉子，这可咋办？ 村长：看他干什么？他也怕啊！ 汉子身材这么魁梧，一拳下去恐怕能把他捶归西！ 最后大忽悠舒明智站了出来，一开口叫得比他还亲热：“好哥哥，你说你在琼州住，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这不是祁州的地界吗？” “害，别提了，提起这事儿俺就伤心！” 黑大壮捶胸顿足作懊恼状，“俺原本是要跟俺家大人一块到祁州附近拉难民的，没想到半路碰到下大暴雨，有条船漏水了。 俺修船的时候没站稳，一个出溜滑，噗通掉水里了，再醒来就躺前面沙滩上了，到今个儿已经第三天了，这三天俺一顿饭没吃，都快把俺饿死了！” 说着，他上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盯着张老婆子怀里的热锅道：“你们有啥吃的没？能不能给俺分点？” “不是，这个不重要。”舒明智激动地揪住了他的衣裳问：“你说你是来拉难民的？拉啥难民？拉去哪啊？” 第097章 去琼州吗？送豪宅哦 “北边逃荒过来的难民啊。”黑大壮解释道：“俺家大人听说祁州城人满了，要把多余的难民往外赶，正好俺们琼州缺人，想趁这个机会捡点人回去。” 舒明智闻言心中一动，如今他们正愁着没地方去，要是琼州真愿意接收难民，倒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就是……面前这黑脸糙汉憨不溜秋的，他说的话能信吗？ 舒明智思索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笑吟吟地拉着黑大壮坐到了火堆前，还送给他几个路上随手摘的野果。 有了吃的，黑大壮对他的态度更加热情，一口一个好哥哥，腻歪得小黑豆都夹着尾巴跑了。 舒明智强忍着不适向他打听内情：“大壮兄，你知不知道难民去了琼州会得什么好处？ 我听人家说，到祁州安家的难民可以免三年赋税，还有救济粮可以领，你们那里有吗？” “当然有啦！”黑大壮飞快接话，“俺们琼州给的东西比祁州还多！ 祁州免三年赋税，俺们免五年！ 祁州每人给十斤救济粮，俺们给十五斤！ 祁州让难民住小窝棚，俺们给发房子！” “还给发房子？”旁听的舒老汉憋不住来了一嗓子，免税分粮还送房，财神爷都不敢这么阔气吧？ 黑大壮眉毛一扬，神气十足，“当然了，去得早了还能分到带院儿的大豪宅呢！” 带院儿的大豪宅…… 舒老汉揉揉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忍几忍才没一口气撅过去。 他盼了一辈子的青砖大瓦房就要到手了？ 简直不敢相信呐！ 其他人也激动不已，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黑大壮打听琼州的情况，什么房子好不好领啊，当地人好不好相处啊…… 有考虑长远（想得美）的，都规划好自己要是住上了豪宅应该摆几桌宴席了。 这时候反应慢好几拍的黑大壮终于猜到了面前这群人的身份，一拍大腿，“艾玛，你们不会就是南下逃荒的难民吧？ 那感情好啊，到时候你们跟俺一块走，俺让大人把你们送到琼州过好日子！” 说着，他往嘴里塞一个野果子，得意洋洋地炫耀道：“俺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哦，这事儿一般人俺提都不提……其实俺跟大人有亲戚。” 舒明智眼睛一亮，“啥亲戚？” 黑大壮挺直胸脯，一脸骄傲，“俺是大人的侄子的外甥的二堂叔！” 众人：“……” 这“亲戚”可真够亲的！ 黑大壮完全没注意到大家一言难尽的表情，拍着胸脯立下保证：“你们给俺果子吃，是大好人！ 等见了大人，俺一定让他多多关照你们，让他给你们分个好地方。” 有没有好地方，这会儿大家也不在意了，尽快安定下来才是正事！ “你家大人在哪呢？快带我们去见见，要是你说的是真的，我们一定收拾东西跟你走！”村长迫不及待地拽着他的袖子问。 提到这个问题，黑大壮难得地沉默了。 片刻，娇羞地看村长一眼，委屈道：“俺不认路啊，要是认路，俺也不会在这林子里走了三天还没走出去。 要不是看到你们做饭的火光，俺还不知道要在这里转多久呢。” 众人：“……” 遇到这么个“睿智”玩意儿，真不知道该算他们运气好，还是该算他们倒霉。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舒明信说话了：“那你知不道你家大人要去哪里找难民？说个大概的地名就行。” 琼州招收难民的消息一旦放出去，散播速度肯定很快，有个大概的方向就肯定能找到。 所以现在就看黑大壮给不给力了。 面对大家炽热的眼神，黑大壮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俩字——码头。 舒明信立刻翻出风物志查看了一下，祁州附近大大小小的码头有十余个，其中一个就在十几里外。 舒明信把具体情况告诉了大家，末了抛出个问题：“因为我们不能确定琼州人会在哪个码头上岸，所以只能一个个挨着找。 也许第一个就找到了，也许要绕一大圈才能找到……到底要不要找，大家自行考虑。” 这回大家也不看村长了，目光直接落在了颜颜身上，“颜颜，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琼州啊？” 颜颜没有直接回答，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了黑大壮，随后背着手一本正经地问：“黑叔叔，琼州有海吗？” “当然有！琼州四面全是海，出门全靠船。” “那海里大鱼大虾螃蟹多吗？” “多！多到能堆成山了！” 小团子眼睛亮了，“真哒？不骗人？” 听到“骗人”二字，黑大壮声音提高了两倍，同时把胸脯拍得哐哐响，“俺黑大壮这辈子从来不骗人，骗人俺是狗好嘛！” 当时遥水村众人都没把这句话放心上，等到半个月后，他们来到杂草比人高、野果砸脑壳的小荒村，再回想起他说这话的场景，那是恨不得折回来把他的嘴扇肿啊！ 单纯的颜颜也信了他的话，小嘴一咧，露出两排白生生的糯米牙，“好耶，我们去琼州！” 管他哪个州，只要有吃有喝，那它就是好州！ 得到小团子肯定的回答，众人犹如吃了一剂定心丸，也顾不上肚子饿了，当即围在舒明信身边研究起最佳路线。 黑大壮就被晾到了一旁。 他原本就饿，吃了舒明智给的酸果子之后更饿了，此刻闻着空气里浓郁的饭香，心里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痒得他一刻都忍不住了。 黑大壮一边擦拭着旺盛的口水，一边悄悄往冒着热气的炉灶前挪，这一幕恰好被颜颜看见。 小团子护食，正犹豫着要不要冲过去护住自己的晚餐，就见黑大壮一个灵活地飞扑，把小黑豆快到嘴巴的野果子抢走了。 小黑豆“嗷”一声窜了起来，气得眼都瞪大了一圈，“汪汪汪！” 锅里这么多好吃的你不抢，非要抢跟我抢狗食，你他喵是不是有病？！ 黑大壮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野果，同时还不忘向小黑豆道歉：“好哥哥，对不住了，俺太饿了。 他们是难民，自己粮食都不够吃，俺不能吃他们的，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小黑豆：“呜汪汪——汪汪！” 第098章 沙滩上躺了个人 颜颜看见黑大壮宁愿和小黑豆抢酸掉大牙的野果，也不拿大家的晚饭，心软了。 黑叔叔好可怜，要不把那块肉干给他吧。 反正明天就能到海边抓海鲜吃了，少一块肉干又不会饿肚子。 小团子犹豫许久，最终从小兜兜里抠出块肉干递到了黑大壮面前，“黑叔叔，给你肉肉，好吃！” 黑大壮一愣，看看她的掌心，再看看她真挚的小脸，感动得一塌糊涂。 艾玛，小姑娘也太可爱、太懂事了吧！ 但他一个大老爷们，就算饿死也不能抢孩子的肉啊！ 黑大壮咽了下口水，艰难摇头，“叔叔不吃，你留着自己吃吧。” “颜颜已经吃过啦，这是留给小黑豆的，但是黑叔叔饿了就先给黑叔叔吃吧，小黑豆少吃一块没关系哒！” 小团子个子矮，够不着黑大壮的手，憋着气跳起来也要把肉塞他手里。 黑大壮扭过身子往一边躲，“叔叔真不要，让小黑豆知道你把它的肉干送给别人了，肯定会生气的。” “小黑豆可大方了，不会生气哒。”颜颜转头看向呲牙守在一旁的二哈，笑眯眯地问：“是不是呀，小黑豆！” 小黑豆：“呜汪汪！” 要不是它现在被舒家收编，要做一只单纯无害的好狗，今儿高低得给这男人来两口！ 黑大壮听见一人一狗的对话又愣住了，“原来小黑豆是条狗啊？那肉干俺就不客气了……咦，真好吃！” 一小块肉干嚼两下就没了，勉强够塞个牙缝，但带给人的感动却是超大份量的。 黑大壮拍拍胸脯，语调豪迈：“小姑娘，吃了你给的肉，俺就是你亲叔了，以后到了琼州，要是有人敢欺负你，记得找黑叔去撑场子！” “不用撑场子，颜颜不会抓鱼，等到了琼州，黑叔叔教颜颜抓鱼呀！”小团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黑大壮，眼里充满期待。 不能用好运，那她就凭自己的本事抓。 只要琼州鱼够多，加把劲照样收获满满！ 黑大壮放声大笑，“这事儿简单，包在你黑叔叔身上就对了！ 等下回退大潮了，黑叔带你去赶海，那时候浅水滩有可多鱼，一网兜能捞好几条。” “螃蟹呢？超级大螃蟹！” “抓螃蟹得找有石头的地方，那玩意儿爱钻石头缝……” 两人坐在炉灶旁聊得热火朝天，等遥水村众人研究好路线，颜颜的口水已经泛滥成灾了。 “瞧你这馋样，刚才不还在吃东西吗？”舒老太笑着给外孙女擦擦口水，然后邀请黑大壮和家里人一起喝粥。 黑大壮受宠若惊，“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啥不好意思的。”舒老太动作麻利地盛出一大碗粥递给了他，“我们都是旱鸭子，山里长大的，没见过海，到时候要是有啥不懂的，还要麻烦你多指点。” “指点说不上，有啥不懂的、需要帮忙的尽管问俺，俺吃了你们的饭就得报恩。”黑大壮捧着粥碗，笑得憨厚。 其他人家听见这话，不行，他们也得送饭！ 别管面前这人是憨还是傻，人家从海边来的，比他们有经验是真，跟他打好关系，总归有好处！ 于是一群人争着抢着往黑大壮手里塞饭，一开始给一碗他吃一碗，后来……黑大壮哭了。 “好哥哥，俺知道你们是好人，但咱能不能别这么好啊……俺真吃不下了，再吃就吐了。” “那明天再吃？”没送出饭的人家不放心，拽着他的衣裳问。 黑大壮：连明天的饭都包了，这群人也太好了吧，感动！ * 翌日中午，众人终于走出了荒树林。 荒树林后，杂草越来越稀疏，再往后是一片流光熠熠的金色沙滩。 如一方柔软的毯子，沿着海岸线肆意地延伸，毯子的另一侧则与湛蓝的大海相接。 海！他们终于来到了海边！ 刚才还累得垂头丧气的一群人瞬间沸腾起来，如一只只抢食的大鹅，伸长了脖子去看令他们魂牵梦绕的大海。 颜颜腿短，站到驴车上也只能看到一团蓝色的光影，急得小脚跺个不停。 舒明礼见她急了，胳膊一伸，直接将她举到了肩头。 颜颜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迫不及待地向大海看去，入目便是大片的蓝。 天是蓝的，海也是蓝的，天与海紧密相融，她都分不清是天漏了流出的海，还是海太大吞食了天。 有海风穿过沙滩拂面而来，颜颜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是独特的湿咸味。 忽然，她的心头涌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暖暖的，有点想哭……不是难过，而是因为太高兴了，就像走了好久的游人终于回家了一样。 小团子低头揉揉眼睛，超小声安慰自己：“颜颜乖，颜颜不哭，来到海边了，颜颜应该高兴才对呀。” 念完这句话，她试着眯起眼睛，并拢牙齿挤出个灿烂的笑容。 嘻嘻，这样才对嘛。 大概是她用力挤笑的样子有点傻，把一旁的舒老太逗得哈哈大笑，“颜宝见到大海这么高兴啊？” 颜颜歪头，跟着她笑，“有了水颜颜就能天天吃好吃的，太高兴了！” 村长闻言却开始懊恼叹气：“要不是咱急着找人，没时间抓鱼，要不然今天怎么说也得捞几网，让孩子们吃顿好的。” “没关系，颜颜肚子里的小馋虫还可以再忍一天，不，好几天呢！”贴心颜颜立刻安慰他，“所以等找到黑叔叔家的大人再吃也不晚。” 村长揉揉她的脑袋，回头指挥众人，“都别磨蹭了，点点人数准备出发，咱们尽早找完尽早收工。” 大家要去的第一个码头是距树林最近的那个，沿着海岸走一个多时辰就能到。 换了新环境，孩子们都兴奋极了，不用大人催促看管，全都跑得飞快。 颜颜和三个青也不愿意坐驴车了，跟着小伙伴们在海边撒欢，还大放厥词要靠自己的双腿走到码头。 结果跑了不过半里路，小团子就走不动了，灰头土脸地找外祖母要抱抱。 “说你小短腿跑不动，你还不服气，现在服了吧？” 舒老太宠溺地点点她的鼻尖，正要弯腰抱娃，余光匆匆一扫，忽瞥见靠海的沙滩上躺了个黑乎乎的大块头。 定睛一瞧，好像是个人呀！ 第099章 一不小心抱了个金大腿 “老天爷，那地方咋会有人呢！” 舒老太大惊，当下也顾不上抱娃了，想都不想拔腿就往海边跑。 周围人见了也赶紧撂下肩头重物上前帮忙。 落水的是个约莫三十岁的中年男人，长相斯文白净，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水泡白的。 穿着黑衣黑鞋，肚子鼓鼓囊囊的，跟癞蛤蟆的大肚皮似的，估计喝了不少水。 一群人齐心协力将男人从浅水滩拖了上来，伸手探探鼻息，还有气。 村长试着按了一下，只听见呼呼啦啦的水声，不见往外吐，一时有些发愁，“这可不行，得想办法帮他把肚子里的水放出来，要不然撑也撑死了。” “要不我们把他抬起来，头朝下掂掂？”舒明礼提议道，说话时手已经搭上了男人的腿。 这时反应慢好几拍的黑大壮突然冲了过来，一屁股把舒明礼顶飞了，自己则扑到男人面前哭得像个没断奶的娃娃。 “大人，俺知道你心疼俺，可是你再心疼也不能为了俺跳海啊！ 呜呜，俺皮糙肉厚、福大命大的，就算掉海里也没事，你能跟俺比吗？” 黑大壮一边哭，一边抱着男人的肩膀使劲晃，晃一下男人肚子里的水就哗啦一声响。 足足哗啦了几十声后，男人硬是被哗啦醒了，眼没睁开，先来个恶龙喷水：“噗——” 一肚子海水全喷黑大壮脸上了。 黑大壮愣了三秒后，把侥幸脱险的男人往怀里一揣，哭得更惨了。 “大人，你能醒真是太好了，呜呜……你要是醒不过来俺也不活了！ 大人！大人，你怎么不说话？大人，你是见到俺太高兴了吗？” 舒明礼：“你再抱紧点，你家大人这辈子恐怕都不能说话了……” “啊？”黑大壮微愣，反应过来后赶紧撒手，低下头，战战兢兢地问已经被勒到翻白眼的男人：“大人，你没事吧？” 男人凝神，用尽毕生力气赏了他一巴掌，“给老子滚！” 摊上个这样不靠谱的属下，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吼完那气势雄浑的四个字，男人又昏过去了。 黑大壮晃晃他的肩膀，嘴一张，还要哭，舒老太顺手掏出块能噎死人的干粮塞他嘴里了。 “别哭了，再哭一阵人没死也被你哭死了。” 黑大壮嘎嘣嘎嘣嚼着干粮，眼里还含着泪珠，委屈地问老太太：“婶子，大人肯定生俺的气了，俺该咋办啊？” 听着他那“矫揉造作”的语调，好多句骂人的话涌到舒老太嗓子眼，又被她握紧拳头压下去了。 最后老太太挤出个和善的笑容问黑大壮：“生气的事儿可以等他醒了再说，要不你先告诉我们你家大人在哪任职？” 光听他大人大人地叫，到底啥大人，他们心里总得有个数。 万一再是个衙门后厨烧火的大人，不就尴尬了吗？ 黑大壮猛地咽下干粮，被噎得直伸脖子，“俺家大人就在琼州任职啊，昨天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 “我是问啥官。”舒老太补充。 黑大壮一脸懵懂，“啥官？我也不知道啥官，反正人家都叫他知州大人。” “知州大人？！我没听错吧？”舒老太用手指头使劲掏两下耳朵，往黑大壮面前凑，“你再说一遍，你家大人是啥官？” “知，知州大人啊……”黑大壮有点慌，这个官职有啥问题吗？ 舒老太突然一拍大腿，“给给”笑出了声。 老天爷，她活了几十年连县令都没见过，面前的男人竟然是比县令还牛几层的知州？ 不得了哇，不得了！ 其他人也飘飘然，感觉自己要上天了。 救了琼州的知州大人，还愁分不到豪宅？ 不光豪宅，大鱼大肉、好酒好菜啥的，不都得表示表示？ 别人逃荒是越过越惨，他们还一不小心抱上金大腿了，啧啧，太爽了！ 村长嘴越咧越宽，一伸脖子，笑出串鹅叫声，“都别傻站着了，快把我们的金大腿，不，知州大人抬上驴车，动作轻点，千万别磕着碰着了。” 十几个汉子一拥而上，光是条胳膊就有三个人抬，反应慢的摸不到人，只能帮忙拎个衣角。 众人刚小心翼翼地把男人放上驴车，男人再次吐出口海水，醒了。 黑大壮眼尖，人刚睁眼他就嗷一声扑上去了，“大人，你终于醒……” “滚！”男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哭诉。 “哦。”黑大壮耷拉着脑袋退到了一旁。 村长赶紧见缝插针凑了上去，“知州大人，您有哪里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尽管告诉草民，草民会推拿捶背，可以随时为您效劳。” 一旁的舒长顺竖起了耳朵，“爹，你啥时候学了推拿捶背，我咋不知道呢？” 村长回头，送了他一个字：“滚！” 吼完一秒变脸，又笑眯眯地看向男人，“知州大人，草民啥都会，您千万别客气。” 男人舔舔发干的嘴唇，没了骂黑大壮的气势，有气无力道：“我渴了，能不能给点水？” “当然可以……你们谁有没喝过的水，快拿过来啊！”村长扭头冲村民们吆喝一声。 话音刚落，颜颜便将自己的水壶递了出去，“喝颜颜的，颜颜的水里加了糖，甜的。” 男人光听见声音没瞅见人，扶着车板支起身子才瞧见举到他面前的水壶，壶盖上还用木头雕了对兔耳，讲究得很。 水壶后是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犹如刚被水冲洗过的紫葡萄，透着股机灵劲儿。 颜颜等了半天不见他接水壶，又踮起脚尖，努力把兔子耳朵往他面前凑了凑，同时吭吭哧哧催促道：“知州叔叔快拿水壶啊，颜颜要举不动了！” 男人接过她手里的水壶，笑了，“小姑娘，我姓林，你可以叫我林叔叔。” 颜颜双手扒着车沿，眼巴巴地盯着他，“林叔叔快尝尝我的糖水好不好喝。” 林常宇拧开兔子杯盖喝了一口，甜里透着酸，是淡淡的山楂酸，味道比他想得要好。 小团子迫不及待地问：“好喝吗？” 林常宇点头，“好喝，山楂红糖饮，我还是第一次喝呢。” “我外祖母做的哦，她可厉害了，什么好吃的都会做。”小团子笑弯了眼睛，藏在眼中的灵气好像也随着那道月牙弧泻了出来。 第100章 全是心眼的小团子 林常宇望着她弯弯的眉眼，嘴角忍不住跟着翘起，心中暗暗称奇：看这群人的打扮，应该是逃荒的难民，都落到这副境地了，还能把小姑娘养得如此白胖、灵慧。 不光这一个姑娘，队伍里其他大人孩子也都神采奕奕的，瞧瞧他们脸上的笑容，多灿烂！ 身处逆境还如此乐观向上，不像琼州某些人。 上次他到某个村考察，进了村子老远没见着一个人，好不容易看到个老头，想跟他打听下村里基本情况。 那老头靠椅子上连眼都懒得睁，一口一个“随便吧”、“我不管”、“你开心就好”…… 太堕落！太腐朽了！ 就不能跟人家学学吗？ 他必须要想办法把这样的人才弄到琼州，以此肃清琼州百姓们不思进取、堕落摆烂的不正之风！ 这样一想，林常宇瞬间来劲了，咬牙从驴车上撅了起来，不过刚起来又被村长体贴地按回去了，“有话躺着说就好，别累着您了。” 林常宇：“……” 算了，躺着说也一样。 “你们是逃荒过来的吧？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琼州？琼州就在祁州南边，隔了片海……” 林常宇想了一大段台词，准备全方位多角度介绍一下琼州，结果话刚起了个头，村民们就开始疯狂点头。 还有人巴巴地问：“黑大人说落户琼州会免五年赋税，每人发十五斤救济粮，去得早的还能分到房子，是真的吗？” 前面两个政策是他颁布的，他知道，但第三条是什么鬼？ 为了凑齐三万斤救济粮，他已经掏空了家底，还因为花钱太猛，被媳妇扫地出门，夜夜在走廊打地铺。 这要再送套房，打地铺的资格都没了，媳妇肯定会活剐了他。 不对……好像还真有房！ 出发前他全海岛实地考察过，基本每个村子都有被遗弃的空房子，当时他随口说了一嘴，这些房子收拾一下可以给难民住…… 想来黑大壮说的也是那些房子。 本来他还嫌房子太破拿不出手，不敢对外说，怕难民知道了不肯来，没想到大家这么容易满足。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才，如此清新脱俗不做作。 林常宇点头，欣慰地看着众人道：“真的，有房有粮还免税，所以……你们要来吗？” 村民们以为自己的豪宅有了着落，对林常宇的态度愈发热切，“知州大人，您饿吗？草民这里有野猪肉，熟的，可好吃了！” “不用，不用，我还不……” “饿”字还没蹦出来，他的肚子先抗议了。 “咕，咕——咕噜噜噜——” 咕噜噜一连串，跟放鞭炮一样，响亮又扎耳。 这还不算结束，肚子咕噜完另一个地方又开始响了。 “噗——噗呲——卟——” 超长一串响屁把周围等候差遣的一众村民都震住了。 林常宇则握着兔子水壶僵住了，脑瓜子里飞速闪过跳下驴车逃走的可操作性，最终因体力不支放弃了这一不切实际的想法。 一群人大眼瞪着小眼，气氛略有些尴尬。 关键时刻村长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缓和气氛：“呵呵，不愧是知州大人，放出来的屁都跟我们的不一样，真响！要是过年来一串，鞭炮钱都省了！” 林常宇：“……” 这人可真会夸啊。 夸得他拳头都硬了。 正在他思考这一拳打出去会造成什么后果时，送他糖水喝的小姑娘又说话了。 “林叔叔，颜颜有肉干哦，你吃吗？” 说话时小团子一直在扑腾着腿往驴车上爬，奈何腿太短，扑腾半天还在原地踏步。 林常宇看她爬得费劲，想伸手帮她一把，但小姑娘明显有自己的主意。 只见她扭头喊了声“小黑豆”，片刻，一只大黑狗摇着尾巴挤进了人群，然后熟练地往地上一趴，以身作踏板，将小团子送上了驴车。 “肉干，给你。” 颜颜一屁股坐到林常宇身边，摊开掌心，将肉干递到他面前，亮晶晶的眼里全是笑。 好善良的小姑娘。 林常宇揉揉她的脸蛋，没跟她客气，接过肉干吃了。 小团子见他吃了肉干，眼睛一弯，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林叔叔喝了颜颜的糖水，又吃了颜颜的肉干，以后要帮颜颜撑场子哦。” “哈？”林常宇懵了。 小团子摇头晃脑地继续道：“舅舅说知州是很大的官，比县令还大。 以后颜颜要是遇到了小偷土匪，是不是能把他们交给林叔叔教训？ 林叔叔会帮颜颜揍他们的，对吧？” 林常宇：“……” 合着小姑娘又送水又送肉干，殷勤备至的，就是为了让他当免费打手？ 这娃瞧着没多大，咋这么多心眼？ 四十斤的体重，得有三十八斤是心眼。 舒老太看他的脸一会儿一个色，害怕他再是个心眼小的，把颜颜给记恨上了。 赶紧上前帮小团子解释：“知州大人，孩子小不懂事乱说话，您当没听见就好了。” 林常宇偏头看看正滴溜俩大眼睛望着他的小团子，非常怀疑自己要是真当没听见，某人会当场哭起来。 他听不得小孩哭，所以还是答应吧。 “林叔叔答应你了，以后遇到坏人直接拿着这东西到知州府找叔，叔帮你教训。” 林常宇扯下腰间贝壳挂饰，不由分说地塞到了颜颜手中，然后转身对村长等人道：“诸位也是一样，以后若遇到不平事，大胆报官，官府不作为就来找我！” 一句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 这下金大腿抱稳了！ 村长喜得呲着大牙笑，“知州大人，这些干粮您拿着垫垫肚子，咱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出发去琼州吧！” 他一刻都等不及了！ “这个……”林常宇蹙起眉头，沉默了，半晌才尴尬扶额道：“前天夜里我为了找黑大壮，一个出溜滑掉海里和船队失去了联系……” 所以他现在能不能找到船队顺利回家都是个问题，更别说带人走了。 现场一片静默，不愧是主仆俩，落水的姿势都一样的，左一个出溜滑、右一个出溜滑，没一个靠谱的。 第101章 别致的寻人启事 村长不死心地问：“但您是知州啊，就没人找您吗？” “有人找吧……不过我出来时带的人不多，找的效率可能有点低。”林常宇小声念叨，心虚得头都没敢抬。 为了省钱，拉难民的船是临时租来的，一艘两层大船用来撑场面，其余十条小一些的，都处于破破烂烂、勉强能开走的状态。 至于帮手，除了黑大壮还有三十，这三十人同时还要担任厨子、船长、舵手等职责…… 这样算下来，他还真不确定船队啥时候能找过来。 遥水村众人见他脸色不大好看，非常体贴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正问了也没啥用，还不如老老实实按原计划找船队呢。 *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穿过荒芜的海岸，来到了码头附近。 到底是码头，人来人往，比其他地方热闹得多。 除了来往的船只与运货的工人，路边还有十来家摊贩，无一例外，全是卖小吃的。 圆滚滚的大包子刚出锅，混着肉香的热气直往人鼻孔里钻； 小馄饨皮薄薄的一层，过水一煮，皮都变透明了，隔老远就能瞧见里头的肉馅； 还有那刚夹出来的芝麻大烧饼，咔擦脆…… “我不想吃，我不饿，吸溜，我不想吃……” 快被馋哭的颜颜捂住口水汹涌的小嘴，不停反向催眠自己，但眼睛依旧很诚实地盯着摊位上的各种美食，眼神缠绵得都能拉丝了。 看得正沉醉，她忽然感觉自己耳朵落了滴水，咦，下雨了吗？ 小团子揉揉耳朵抬头一看，二哥哥正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路人手中的肉包子。 一串口水顺着他张开的嘴角缓缓往下滑，滑到下巴上时又被他抬手抹掉了，其中有几滴恰好甩到了颜颜脸上。 颜颜：“……” 爱干净的小团子默默往角落挪了挪。 很快，队伍又经过一个卖饮子的摊位，除了最常见的凉茶，长桌上还摆了些水果。 颜颜扒着车沿看得津津有味，橘子、橙子、石榴、葡萄……那几个灰不溜秋、跟大铁蛋一样的东西看着好眼熟，好像是啥……对，椰子！ 一想到这个名字，小团子顿觉口舌生津，还没喝到，专属于椰汁的清甜滋味已经开始在嘴里乱窜了。 忍不住了，好想喝一口啊…… 小团子咽了下口水，看看专心赶路的舒老太，再看看同样口水流成河的小青柏，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二哥哥，你想喝椰汁吗？” 颜颜凑到青柏耳边，小声地问。 “椰汁是什么东西？好喝吗？”青柏不走心地答话，眼睛还死死盯着路人的肉包子瞅呢。 “好喝，比外祖母煮的糖水还好喝。”小团子继续往他身边蹭，“你想喝吗？” 青柏点头，“想，我还想吃包子、吃烧……” 不等他把想吃的东西数一遍，小团子转身就是一声洪亮的呐喊：“外祖母，二哥哥说他想喝椰汁，特别想！” 青柏：“？？？” 咋还往他头上扣黑锅呢？ “我不是，我没有！” “你有。”颜颜使劲冲他挤眼，“要是外祖母给买了，你喝两口，我喝一口。” 青柏仔细一合计，这买卖挺划算，“那好吧，我有。” 两只馋猫同时抬头看向舒老太，不用说话，水汪汪的嘴唇说明了一切。 舒老太：“……” 自家孩子，除了惯着还能咋滴？ “告诉祖母椰汁在哪，祖母给你买。” 颜颜扭头指向凉茶摊位，“在那，长桌桌上有好多，圆圆的，好大一个……” 小团子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通，成功把老太太比划糊涂了。 本以为椰汁跟红糖水一样，是某种饮子，听外孙女话里的意思，咋又像是水果呢？ 而且还不能选太老的，不能选太嫩的，要让老板帮忙开口……太麻烦了。 舒老太怕买错了浪费钱，把小团子从车上薅了下来，“别比划了，咱一块去。” 祖孙俩脱离队伍来到了凉茶摊位，去的时候摊位老板手里捧着两张纸，正向一位客人打听什么。 然后客人头摇得飞快，“兄弟，你这画的是啥啊，人不人鬼不鬼的，在纸上撒把米，鸡都比你画得像好嘛？” 摊位老板气得眼瞪成了铜铃，“你可以不帮我找人，也可以说我的茶难喝，但你不能侮辱我的画技！整个琼州我称老二，没人敢称老大，你懂吗？” “呵呵，到底好不好，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咱让大家评价。”那客人抓着画来到了舒老太面前，“婶子，你说，你说他画的是个啥？” 舒老太低头瞟了一眼，随即眉毛拧成了麻花，纸上一左一右并排画了两串圆圈，左边那串圆圈大些，上面还密密麻麻加了许多小点…… 看画的短短几秒，老太太把自己前几十年见过的东西全想了一遍，最后试探着问：“糖葫芦吗？沾了芝麻、瓜子仁的糖葫芦？” “糖葫芦，哈哈，我他娘笑死，哈哈哈……” 客人捂着肚子拍桌大笑，“实话告诉你，这是老板画的寻人启事，这俩糖葫芦就是他要找的人，哈哈哈哈……” 舒老太瞪大了眼睛，感觉灵魂受到了冲击：“我滴娘，这是人啊？” “笑什么笑，怎么不笑死你！”摊位老板被客人极其嚣张的笑声激怒了，红着脸上前抢画。 这时小团子突然说话了：“叔叔，你画的人颜颜好像认识欸。” 摊位老板：“嗯？你认识？” 颜颜点头，胖爪子指着那画认真道：“这个高高的、胖胖的，眉毛粗粗的，像大熊，是黑叔叔。 这个矮矮的、瘦瘦的，下巴尖尖的，像竹竿，是林叔叔。” 舒老太根据她的分析再仔细看一遍……还是两串糖葫芦，跟人不搭边好嘛。 但摊位老板激动了，大步冲到颜颜面前，抖着手握住小团子的爪子，双眼含泪道：“知音！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知音！” “还真猜对了？”舒老太人傻了。 旁边哈哈大笑的客人也傻了，“不是，你真能认出来画上的人？不会是托吧？” 颜颜一脸懵懂地眨巴下眼睛，“托是什么？夸我厉害的意思吗？” 客人：“……” 不说了，治眼睛去了。 第102章 喝椰汁喽 小摊对面。 林常宇和黑大壮站在路边，目光炯炯地瞅了摊位老板半天，就等着他过来接人。 结果从看画等到开椰子，等到腿都麻了，人愣是没舍得抬头看他们一眼，全程只顾着哄他的小知音去了。 端茶倒水，开椰子递水果，殷勤得不像话。 最后林常宇忍无可忍，走到他面前气势汹汹地一拍桌板，“魏胖，你到底是来找人的，还是来哄娃的？” 魏胖茫然抬头，看到老熟人的第一句话：“林大人，您没死啊？” 第二句话：“都不是，我是来卖椰子的。” 林常宇：“？？？” 看见下属为了找他专门在码头支了个摊，他还小小地感动了一把。 结果现在告诉他，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卖个椰子？ “上司没了，你还有心情卖椰子？” 魏胖：“张管事说海水太急，您掉下去肯定活不成了，找也是白找，还不如把椰子卖了，给您买一副好点的棺材呢。” “魏胖，你别太离谱！” “不是我说的，是张管事。”魏胖强调一遍，然后言辞振振地为自己邀功：“不过我总觉得您没死，所以特意整了张画像，您看，我画得像吧？” 魏胖得意洋洋地将自己的大作摊到桌上，请林常宇鉴赏。 看到纸上那两团墨点子，林常宇放下几次的大耳巴子终于收不住了，结结实实盖在了魏胖脸上，“带着你的画滚！” “滚哪去啊？我还得守摊位呢。”魏胖指指正呼呼冒烟的茶壶，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模样。 林常宇残暴地踹了他一脚，“摊位我来看，你去把张勇给老子叫来！” 他要问问这货到底安的啥心！ 上司掉海里了，他不急着捞，反而急着赚钱买棺材，人干事？ 魏胖委屈巴巴地收了画，临走前还不忘提醒林常宇别收他小知音的椰子钱。 “用你提醒？”林常宇甩他一眼刀子，等人走后捞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两杯凉茶。 喝完一低头，小团子正抱着椰子、仰着脑袋，两眼放光地盯着他看。 林常宇：“有事？” 颜颜扭头，指向小摊对面站成一排的小伙伴，“他们都渴了。” 林常宇秒懂她的潜台词，大方地表示：“让他们过来吧，想吃什么随便拿……大壮，你去把村长他们也喊过来喝茶。” 得到摊位主人的允许，颜颜一路飞奔到小伙伴面前，“大家快排好队，过来喝椰汁啦！” “喝椰汁！喝椰汁！”一群小崽子按照平日听故事的队形排排站好，跟随颜颜的步伐进了饮子摊。 “我，大哥哥、二哥哥喝一个，三哥哥，月牙姐姐、英子姐姐喝一个……” 颜颜一手抱椰子，一手清点人数，每数三人就用树枝划一道杠，最后画了六道杠。 她又数出六根手指找到了林常宇，“林叔叔，我们三个人分一个椰子，一共要六个椰子，可以吗？” 林常宇直接站起来，把身后装椰子的大木箱全拖了出来，“不值钱的小东西，随便喝，不用帮我省。” “哇！”看着满满几大箱椰子，颜颜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好多好多椰子，林叔叔，你们好有钱啊！” 林常宇笑了，“这玩意儿琼州遍地都是，喂猪猪都懒得吃，不值钱的，所以别跟叔客气，想喝多少喝多少。” 颜颜疯狂点头，犹如一夜暴富的地主老财，喜气洋洋地守着木箱给小伙伴们发椰子。 第一个本来要发给青柏，但被眼皮子浅的舒明良截胡了，“我是长辈，你们得尊老爱幼，所以第一个得给我。” “好叭。”颜颜乖乖交出了大椰子。 “这东西咋吃啊？直接啃吗？”人生第一次见椰子的舒明良无从下口，翻来覆去瞅一圈，最后选了个顺眼的位置，嗷呜就是一大口。 咬完一张嘴，椰子毫发无伤，牙没了。 而且还一次没了俩，成了名副其实的豁牙子。 “娘，我的牙掉了，呜呜，我的牙掉了！”舒明良丢掉椰子，双手捧着血淋淋的门牙，仰头看着舒老太，眼中含着泪。 “不就俩牙吗，听听你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娘没了呢。”舒老太嫌弃地递上一碗凉茶，“喝点水漱漱口。” 舒明良哭唧唧地把手伸到自家老娘面前，“那我的牙咋办？” “啥咋办？没听说过八岁八，掉狗牙吗？别家孩子六七岁就开始换牙了，你都八岁了，再不换牙，哭的就是你娘我了。” 舒老太斜他一眼，不由分说地将茶碗塞他手里了，“赶紧漱口，簌完娘给你开椰子，开俩，把损失的牙补回来。” 舒明良破涕为笑，露出了跑风的大豁牙。 “咦~”舒老太表情复杂地别过头，太蠢了，蠢得刺眼。 凉茶摊位就一把菜刀，开椰子太慢，老太太便指使孙子把舒明义的木匠工具搬了过来，榔头凿子齐上阵，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见外祖母砰砰砰砸椰子砸得贼带感，颜颜手痒了，悄咪咪翻出个小铁锤，再搬来一个超大号椰子，也跟着砸起来。 “八十！” 伴随着气吞山河的一声呐喊，铁锤落下，小团子手都震麻了，但椰子纹丝不动。 嘿，她就不信了。 颜颜活动下胖胳膊，继续：“八十！” 椰子晃了一下，连皮肉伤都没受。 小团子暴躁了，挥动铁锤开启连环攻击模式：“八十！八十！八十……” 旁边的舒老太听得眉头紧锁，“颜宝，你慢，慢点……哎呦，别砸了，裂开了。” 颜颜停下狂砸的动作，低头一瞧，“哪裂了？没有啊。” 舒老太手一伸，上去就是一凿子，“喏，这不裂了吗？” 颜颜：“……” “这，不算吧？” “怎么不算？就是你砸的，外祖母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老太太怕她犯倔，还要继续在那“八十”，先发制人，捞起椰子往她手里一塞，“赶快喝，一会儿漏了。” “好叭。”颜颜妥协了，不情不愿地捧着椰子咕咚喝了大口。 满口清甜，唇齿留香，就是这个味！ “好喝！” 砸不开椰子带来郁闷瞬间被这口清甜治愈了。 颜颜捧着椰子一阵狂饮，“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格外响亮。 林常宇被那声音吸引，低头，见小团子咂摸着嘴，笑容娇憨，像只如愿吃到鱼干的小馋猫。 可爱的模样，让人很想再投喂点什么。 第103章 穷到顿顿喝西北风 林常宇鬼使神差地将自己刚剥好的橙子递了出去，“吃橙子吗？很甜。” 问的是“吃橙子吗”，实际上橙子已经杵颜颜嘴边了。 “谢谢林叔叔~” 颜颜乖巧道谢，说完嘴巴一张，试图直接把橙子叼走。 但橙子太大，又圆滚滚的，她试了几次不仅没成功，还被溅出的橙汁糊得睁不开眼。 最后只得老老实实放下椰子，用胖爪子将橙子接了去。 看着小团子嗷呜嗷呜啃橙子的呆萌模样，林常宇忍俊不禁。 突然发现养个闺女还挺好玩的。 比家里那个只会喊娘告状的破小子讨喜太多了。 “橘子你吃吗？林叔叔给你挑个甜的。” 小团子嘴里有东西不好说话，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头上的小揪揪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飞。 “次，颜颜最爱次橘子了！” 舒老太在旁边拆她的台，“小馋猫，你就说有什么东西你不爱吃？” 颜颜反应极快：“颜颜不爱吃的东西可多了，有三舅舅摘的酸果果，二哥哥藏的桂花糕，还有桌子腿、板凳面……” 叽里咕噜念完一大串，她又超小声补充：“其实外祖父做的黑饭饭我也不喜欢，但祖母说过小孩子不能挑食。” 所以她就勉强吃了吧。 舒老太：“……” 嘬一口椰子，指指身后，“颜宝，你回头。” 颜颜听话地转过头，就见外祖父、三舅舅和二哥哥站成一排，眼神幽怨地望着她。 “听说你不喜欢我做的饭/我的桂花糕/我的野果？” 三人同时发问。 颜颜慌了，哎呀，说坏话被发现了怎么办？ 小团子紧张地吧唧下嘴，最后灵机一动，双手捧着橙子，托举到三人面前，无比虔诚地问：“外祖父、三舅舅、二哥哥你们吃橙子吗？可甜可甜啦！” 小馋猫二号青柏立刻缴械投降，“吃！我要吃两大口！” 另外两个依旧板着脸，佯装生气。 小鬼灵精，还学会美食诱惑了，当别人都跟她一样，见到吃的就走不动道了？ “不吃！” 父子俩不仅开口的时间一致，甚至连调调都一样：“除非你喂我！” 颜颜叹气，哎，大人真难哄，还是二哥哥好，两块橙子就又跟她好了。 小团子认命地挨个喂完橙子，一转头，林常宇又递来个刚剥好的橘子。 不光橘子皮剥得一干二净，连橘瓣外层的络丝都去掉了，光溜溜的大橘子看着格外诱人。 颜颜咽了下口水，接过橘子乖巧道谢。 “不用谢。”林常宇揉揉她的脑袋，转头又拿了个大橙子。 就这样，两人一个专心投喂一个埋头猛吃。 直到小团子吃得肚子鼓鼓囊囊、再也装不下了才紧急叫停。 最后吃饱喝足的颜颜往椅子上一靠，老大爷似的拍着肚皮问林常宇：“林叔叔，这些橘子、橙子也都是你们从琼州带过来的吗？” “对，都是我们走之前现摘的，装了满满两大船呢。” “哇塞！” 两大船，那得吃到什么时候？ 林常宇被小团子瞪得溜圆的眼睛逗笑了，“羡慕吧？” 颜颜用力点头，呼扇着两只胖爪道：“好羡慕，羡慕到恨不得长出翅膀现在就飞过去！” 然后一直吃，一直吃……住到树上吃！ “知州大人，咱们要一直在这儿等着吗？什么时候才能出发啊？”同样迫不及待想去琼州的村长趁机打听情况。 “别着急。”林常宇淡定地倒了碗凉茶，“先等魏胖回来，问清楚他们找了多少难民，够的话明天就出发，不够的话可能要耽搁两天。” 村长抬头望天，祈祷道：“胖啊，你可得争点气。” 一群人眼巴巴地从中午等到傍晚，眼瞅着天都黑透了也不见魏胖的影子。 就在黑大壮实在等不及、要出去找人的时候，夜色里传来一道凄惨的哭声：“林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众人惊讶，连循声望去，就见一身破烂衣裳、且鼻青脸肿的魏胖正哭嚎着往摊位跑。 跑到半截一个出溜滑摔倒在地，鞋摔飞了都顾不上捡，好似身后有恶鬼追赶。 林常宇见怪不怪，蹙眉打量着他，“怎么？被人揍了？” “嗯！”魏胖点头，噗通跪下，抱着林常宇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 “呜呜，他们打我脑袋，还撕我衣裳，要不是我力气大挣开了，今天就回不来了哇！” “不是？撕你衣裳？”林常宇捏捏他脸上的肥肉膘子，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撕你衣裳干啥？杀猪吗？” 魏胖：“！” 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是祁州城的守卫不讲理！他们自己把难民往外赶就算了，还不让张管事在城外拉人，要撵我们滚蛋。 张管事不服，和他们理论了几句，然后就跟人打起来了，不是我们故意找事。” “姓赵的家伙是这样，自己吃剩装不下的，宁愿倒了都不愿意分给别人，不用管他，我们做好自己能做的就行了。” 林常宇了然点头，又问：“你们拉拢多少难民了？” 魏胖弱弱伸出一根手指，嘴唇嚅嗫着，欲言又止。 林常宇斜他一眼，“一千啊？不错了，明天先把这一千人送回去……” “不是。”魏胖胆战心惊地打断他的话，“没这么多。” “那是……一百？” 魏胖无力地晃晃手指头，“一个都没，张管事他们还因聚众斗殴被抓去坐牢了。” “我……你……”林常宇咬牙切齿，忍几忍还是没忍住赏了他一个大耳巴子，“老子要你们有何用？” “这件事不能怪我啊！” 魏胖委屈极了。 “祁州城的守卫到处跟人说咱们琼州穷得很，穷得全城凑不出四菜一汤，穷得顿顿喝西北风配沙子……难民们听了都不愿意来。” “他们说啥就是啥了？”林常宇质问他，“你们没长嘴不会解释吗？” 魏胖更委屈了，“解释了，本来有人信了，准备跟我们走，但后来不是打起来了吗……我们的衣裳被那群人撕烂了。” “这跟衣裳有什么关系？” 魏胖指指袖口的大补丁，“外面的好衣裳撕烂了，里头的补丁露出来了，难民们一看琼州的官兵穿这么破，又不愿意跟我们走了。” 第105章 拉人培训大会 村里人想着林常宇应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在码头附近选了片合适的空地，收拾一下就地安营扎寨了。 谁料半夜睡得正香时，他居然回来了。 人是囫囵着走的，回来时就变衣衫不整了。 身上那件气派的黑袍没了，只剩一件缀满补丁的白色中衣，顶着俩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活像个被贼子轻薄过的良家妇女。 不光他，跟在他身后的汉子们同样衣衫不整、蔫头耷脑，像群发瘟的鸡，没一点精神。 遥水村众人看着面前诡异的画面，最初的惊慌过后，逐渐冷静下来，甚至能跟昨天的林常宇一样，淡定地分析情况了。 “你们又打架了？”村长问。 林常宇摇头，“没打架，打架有损形象。” 他是琼州知州，要保持冷静智慧的形象，任何时候都不能崩人设。 “那你这……”村长表情复杂地指指他破破烂烂的衣裳，“这是咋了？” 总不能是一个出溜滑摔的吧？ 林常宇沉默了，眼神幽幽的，怨气都快冲破天灵盖溅出来了。 魏胖见情况不对，主动解释道：“林大人离开码头之后啊，先去祁州城救了张管事他们，救完带着我们到城外拉拢难民。 难民一听我们是琼州来的，啥也不说，直接上手撕衣裳，想看看我们是不是真穷到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买不起。” 说到此处，魏胖悲痛万分地抹一把辛酸泪，哭泣道：“可怜我们林大人穿了三年旧衣才舍得买一件新衣裳，结果刚出门就被他们撕成了八瓣，惨，太惨了！” 三年添一件新衣…… 遥水村众人看向林常宇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几分同情，真是好惨一知州哇！ 颜颜低头看看自己的新裙子，再看看林常宇的破中衣，非常体贴地表示：“林叔叔，你别难过，等颜颜以后挣大钱了，一定送你件新衣裳穿。” 林常宇强行挽尊：“我就是不爱穿新衣裳，不合身，没旧衣服穿着舒服，你们别多想。” 众人疯狂点头，“嗯，我们都懂。” 你们懂个锤子！ 林常宇轻咳一声，佯装疲惫地打了个哈欠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回去睡觉吧，休息好了明天还要招难民呢。” “还收难民啊？”魏胖垮了脸，想哭，去一次被撕一次衣服，再撕下去他只能光着了。 林常宇握拳，态度坚决，“必须收，我就不信搞不定他们！” 村长听着他充满豪情壮志的声音，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知州大人，您是不是打算招不到人就不走了？” 林常宇点头，“对，招不到人就不走了！” 作为琼州知州，连最基本的拉拢人才都做不到，何谈脱贫致富！ 村长愁眉苦脸地想了半天，憋出句话：“实在不行，我们帮您一块拉人吧……” 林常宇眼睛一亮，“真的？你们这么好？” 村长面上笑盈盈：“能帮知州大人分忧，是我们的荣幸。” 心里在咆哮：光靠你们这群不靠谱的家伙，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你们不急着回家，我还赶时间呢！ 为了提高拉人效率，早日抵达琼州，翌日出发前，舒明智特意召集全村人开了场培训大会。 “想成功拉到人，做好三步就行了。 第一步，快速和他们拉近距离。你得让他们清楚咱们不是琼州来的说客，而是和他们身份一样的难民。” 舒长顺插话：“你这不是骗人吗？” “我骗啥人了？难道你不是逃难过来的？”舒明智瞪他。 村长一巴掌盖在了自家儿子的嘴上，“你继续讲，我看住他，不让他乱咬人。” 舒明智清清嗓子，继续：“第二步就是以难民的身份讲去琼州的好处，别提穷富的事儿，着重讲吃的喝的。不管哪来的难民，辛苦跑这么远不就为了口吃的吗？ 说完吃的再说说琼州的知州大人有多好。你看祁州的官，躲城里吃香喝辣，不管百姓死活。再看看林大人，为了百姓出生入死，有这样的老大，何愁没出路？” 旁听的林常宇闻言感动得泪眼模糊，终于有人知道他的好了，太不容易了！ 如此能言善道，又感恩善良的人才，他一定要想办法留在身边，这样以后再遇到什么难题还用发愁吗？ 舒明智还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整了个铁饭碗，依旧在人前侃侃而谈：“最后一步，等他们透漏出想要去琼州的想法时，你们再告诉他们琼州的招收名额有限制，晚了就去不成了。” 村长不解：“这一步是为了啥？” 舒明智自信一笑，“激他们。人跟人不一样，有些人做事果决，想去就直接去了，有些人不行，考虑来考虑去，净是事儿。 这时候告诉他们名额有限，他们就该急了，尤其是看到身边已经有人走了，你说他还有心思慢慢考虑不？” 村长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不由得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牛，你牛！” 这小子心眼太多了。 还好他跟舒明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要是对面的，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受到表扬的舒明智憨厚一笑，“哪里哪里，我就是动嘴说说，简单，具体操作还是得看大家的……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出发吧？” “别急啊，我先找人练练嘴皮子，回头别说露馅了。”村长舔舔嘴唇，急忙道。 其他人跟他一样，也揪着身边人练习起来，三五个凑成一撮，叽叽喳喳研究起话术。 大忽悠舒明智闲着没事做，随手开了个椰子，悠闲地喝起了椰汁。 心里有想法的林常宇瞅准时机上前搭讪：“舒老弟，你以前在老家是做什么的？” 舒明智连忙给他让位，热络地答道：“我啊，种地的，空闲时会和朋友倒卖点小东西，没啥大出息。” “你坐，我站着就行。”林常宇笑着把他按了回去，语气比他还热情，“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到琼州之后还种地吗？” 舒明智看着他灿烂的笑脸，心里直犯嘀咕，知州大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咋笑那么吓人呢？ 犹豫了一下，他决定打直球：“您要是对草民有哪里不满，直说就好，不用拐弯抹角。” 第106章 遥水村不能散 “你误会了，没有不满，我对你很满意。”林常宇微笑着看向他，“舒老弟，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啊？”舒明智懵了，“您说的，跟草民想的是一个意思吗？” 知州大人亲自请他当官，世上有这种好事？ 林常宇继续微笑，“应该是一个意思，所以你愿意吗？” “愿意！我愿意！”舒明智疯狂点头，“能为知州大人效劳，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呐！” “那行，回头找完难民，我亲自拟一份合约，按完手印你就是知州府的人了。” 林常宇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舒明智小心脏噗通噗通狂跳，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个劲地含泪点头。 以前村里人老说他只会耍嘴皮子，不做实事，不中一点用，事实证明，嘴皮子耍得好也能成大事业！ 知州府！那可是别人削尖了脑袋都挤不进的知州府啊！ 舒明智高兴极了，扭头就要找村里人报喜。 半路黑大壮拦住他支支吾吾一通比划，黢黑的脸蛋憋得通红，“知州府……其实不太好，累人，可累可累了……” “没事，我不怕苦不怕累！”舒明智自信地拍着胸脯，一副“我要豁出去干大事”的模样。 黑大壮瞥他一眼，再看看远处面色不善的林常宇，把到嘴的话咽下去了，“那你好好干吧，加油。” “你也一样，加油！” 舒明智笑眯眯地向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随后冲进人群公布了自己被知州大人看中的消息。 得知自己村出了个官老爷，遥水村众人瞬间沸腾了，夸奖的话成筐往外倒： “明智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老早我就看出来他会有大出息，还真让我看准了！” “明智啊，以后去了知州府可别忘记我们这群穷亲戚啊，常回来看看，让我们也沾点光。” 舒老汉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抱着舒明智的手舍不得撒开，“老四，你是好样的，真会给爹长脸呐！” 其他几个明也仗义地表示：“你放心在外闯事业，家里有我们，一切都好！” 气愤烘托到这一步了，舒明智也感动地挤出几颗眼泪，表明自己会在知州府努力干，争取混出个名堂。 这时耿直的青松接话道：“四叔，你确定在知州府能混出名堂吗？” 舒明智：“嗯？你说这话啥意思？” 青松转身，指向黑大壮和魏胖等人，“他们不是在知州府干活吗？看起来不厉害啊。” “不仅不厉害，好像还很惨的样子，连新衣服都买不起，好可怜。”颜颜补充。 舒明智被当头浇了盆冷水，不仅没清醒，反而更上头了，“我是知州大人亲自邀请的人才，待遇肯定跟他们不一样啊！ 而且就凭我的聪明才智，和那群人共事，混个管事领头啥的，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吗？” “可是知州大人都穿这么破，你就算当了管事又能……”青松的话没说完就被孙氏扼杀在摇篮里了。 孙氏捂着自家大儿子的嘴，表情严肃，“青松啊，你可不能跟长顺叔学，那样的人出门容易挨打。” 路过的舒长顺动动嘴皮子，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想起刚才挨的那一巴掌，算了，不说了，话多是挺容易挨打的。 因舒明智被破例收入知州府一事，接下来的一天，遥水村众人干起活来格外有冲劲。 万一知州大人看他们做事踏实勤快，把他们全收了呢？ 刚到地方时，大家还比较内敛，跟人打招呼之前得先酝酿一下，情绪到位了才敢往前凑。 后来熟练了，那是见人就上，大哥大姐叫得亲热无比，路边遇到条狗估计都能跟它唠两句。 经过大家的不懈努力，祁州城外滞留的两千余名难民基本都被说动了，一个个热血沸腾地找到林常宇，表明了奔赴琼州的决心。 面对此情此景，林常宇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想说点什么来鼓舞大家。 当他整理好措辞，准备来段慷慨激昂的演讲，身后的黑大壮嗷一声哭了，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惊天动地。 林常宇压着怒火回头让他闭嘴，不说还好，说完他还嚎上了。 “呜呜，俺高兴啊，经历这么多磨难，总算把人找齐了，太不容易了……等俺回家一定要跟俺太爷爷上柱香，谢谢他保佑……” 黑大壮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林常宇等得不耐烦，只能放弃了讲话的想法。 忙活了一天，日头已偏西，这时候上船回去显然不合时宜，但闲着什么都不做也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想了想，林常宇干脆安排手下人提前把难民的信息登记了，方便之后统一管理。 遥水村众人由村长领着排在最前面，负责登记的是个面生的年轻人，大家都不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套近乎。 一见面，老弟叫上了，肩膀也搭上了，无论男女老少都笑得跟朵花似的。 “老弟啊，你登记完信息，以后是不是要按这个分地方啊？” 老弟也是个明白人，一听这话马点头道：“你们放心吧，我都做了标记的，回头一定给你们分个好地方。” 村长呲着大牙笑，“好地方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能不能别把我们村的人分开啊？ 我们这一路走来，都培养出感情了，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硬拆开多伤感情。” “就是，小哥，你帮帮忙，把我们分到一个村子吧。”其他人也跟着求情。 到了琼州，除了家里人，就数身边这群人最亲了。 住得近的话，哪家出了事，或者被当地人欺负了，大家相互也能有个照应。 要是被拆得七零八散，出了啥事，不认识的谁乐意帮你啊？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所以村长一带头，大家全都上了。 毕竟关系到以后的生活好坏，不谨慎不行呐。 被一百多号人团团包围的男人很为难，“你们要是只有三五家，安排在一起不是难事，但十来家……不好整啊。” 这可怎么办？ 村长叹气，回头看向共患难的乡亲们，中间多看了张老婆子一眼。 这一眼把老婆子看得腿都软了，“村长，你可不能把我扔了啊，我还不够听话吗？” 第107章 我可怜的毛驴啊 回想起自己这一路为了活命，骂不敢还嘴，受气不敢吱声，简直是委屈他娘给委屈开门，委屈到家了。 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村里人要把她丢了，这让她怎么冷静啊。 张老婆子越想越委屈，拍着腿嗷嗷大哭，边哭边喊村长，声音凄惨，令听者伤心闻着动容。 被控诉对象——村长慌了神，他只是被风沙糊了眼睛，眨巴了一下，这群人咋这么会脑补？ 他是遥水村的村长，面前的每一户人家都是遥水村的乡亲，没了乡亲，他还做个鬼的村长？ 再说他也不是那种抛弃乡亲、独自享福的人啊！ 村长无奈叹气，“你哭啥？谁说要把你扔了？好端端的，扔你干啥？” “不扔她，那是要扔我？”同样得罪过村长的田婆子说话了，刚才张老婆子应声的时候，她的心就跟擂鼓一样，蹦哒得厉害。 憋到现在她终于憋不住了，一手拽住村长的袖子，眼泪立马掉了下来。 “村长，大哥，别扔我啊！我也听话，我以后再也不闹事了……” 一个两个起了头，其他人也跟着喊，攀关系论亲戚，你说完换我来，吵吵嚷嚷的，村长想解释都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林常宇听见队伍前方的动静，心里纳闷，这个村的人不是最团结吗？怎么突然闹起来了，难道一切都是假象？ “你们吵什么呢？有什么事商量着来，别吵，吵架伤感情……” 林常宇大步向前，边走边说，准备跟他们好好聊聊团结的重要性。 结果人刚走到近前，他就被一群哭泣的婆子包围了。 “知州大人，您不能把我们分开啊，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永不分离。” “知州大人，看在我们帮您拉人，又救了您的份上，您就行行好，把我们分到一个村吧。” 左一句知州大人，又一句知州大人，把林常宇都叫迷糊了。 “不是，你们在说啥？只是登记个信息，怎么跟分不分离扯上关系了？” 颜颜指着登记信息的男人告状：“这个叔叔说我们村人太多，以后不能在一起住，要分开，我们不想分开。 林叔叔，你别让他把我们分开好不好？求求你啦，不分开，以后颜颜给你买两件新衣裳！” 好好谈条件，提什么新衣裳啊…… 林常宇默默把打了补丁的袖子往里掖了掖，然后一个犀利的眼神看向登记信息的男人，“好好写你的文书，散播什么谣言，嫌大家日子过得不够苦是吗？” 男人小声反驳：“这些话明明是你……” “嗯？”林常宇眼一瞪。 男人立刻改口：“小的知道错了，小的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听着二人的对话，村里人看见了一丝希望的曙光，“知州大人，您的意思是他说的不算，我们不会被分开，对吗？” 林常宇清清嗓子，“大家放心吧，该怎么分我心里有数，不会乱整的……现在先排队登记信息，登记完我让魏胖带你们去看看明天要坐的船。” 林常宇这趟过来总共开了十一艘船，撑门面的那艘大船大概能挤二百多人，剩余十艘只能坐六十人左右。 这就意味着明天只有八百人左右能上船，两千多人，最起码得来回往返三趟才能把人拉完。 遥水村众人凭借和林常宇的交情，不仅成为第一批上船的难民，还有幸坐上了豪华大船。 不过为了节省空间，林常宇下了命令，人可以上船，碍事儿的架子车、毛驴啥的就免了。 这下可把舒老汉难坏了，架子车折腾了一路，都快散架了，扔了也不心疼，但毛驴可是他花大价钱买的，让他丢了比剜他块肉还难受。 舒老太比他想得开，一边收拾车上的行李，一边算计：“老四，待会儿你去码头周围问问，看有人愿意买咱们的驴车不。 有人买就卖了吧，不管便宜贵贱，能卖一点是一点，总比扔了强。” 时间紧任务重，到底能不能把毛驴卖出去，舒明智自己心里也没谱。 但试还是要试的，万一走狗屎运了呢？ 吃罢晚饭，他牵着毛驴到码头溜了一圈，最后盯上了有钱的船老板，咔咔咔一通忽悠，顺利谈到了出价环节。 舒明智低着头，两根手指头来回比划，要多少钱合适呢？十五两买的，要十两太亏，要十五两又怕别人嫌贵不买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老板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指头，“二十两银子是吧？可以，我要了，银子给你，毛驴拴这儿就行了。” 舒明智：“啊？” 这么简单就搞定了？ 临走前，老板又自掏腰包买了一大笼包子，硬往他手里塞，“兄弟，你是个可怜人呐，二十两银子买了你的驴车我良心不安。 再拿点包子回去吧，刚出锅还热乎的，多带点路上吃。” 舒明智不拿他还急，连吼带撵把人推走了。 满载而归的舒明智咬一口肉包子，哭了。 为啥哭呢？ 前几年他跟朋友做生意，卖啥赔啥，任凭他说破三寸不烂之舌也翻不了身。 再看看现在，卖个毛驴都能碰到人傻钱多的大老板，银子硬往手里塞，要少了还不乐意。 早遇到这样的人，他不早发财了吗？ 守在路边等儿子的舒老汉看见他咬着包子抹眼泪，心口一痛，眼泪也掉下来了，“呜呜，我的毛驴啊！” 他的好大一毛驴，就换了一堆破包子，心痛的感觉有谁能懂？ 父子俩一人拿一个包子，哭得一个比一个惨。 舒老太被吵得不安生，一把将两人撕开了，扭头问舒明智：“到底卖多少银子啊，值得你哭成这样。” 舒明智泪眼花花地伸出两根手指，还没说话，舒老汉哭得更伤心了，“二十个包子？我可怜的毛驴啊，你咋这么不值钱呐！” 老太太抬手掐了下人中，“二十个包子就二十个包子吧，有总比没有强。” “二十个包子是老板送的，毛驴卖了二十两银子。”舒明智摊开掌心，将银锭子递了出去。 一旁的舒老汉：“？？？” 当头就是一巴掌，“那你哭个屁啊！” 第108章 小黑豆凭本事上船 舒明智继续抹眼泪，“我哭我自己……倒霉了十八年，我总算迎来转运的那一天！” 先升官后发财，妥妥的大吉之兆啊！ “就这？”舒老太一脸嫌弃，她还以为啥大事呢，不就沾了颜颜的光，得了点好运气吗，瞧把这傻小子高兴的。 “银子拿来，回去收拾你的烂衣服去，穿坏的不能要的都扔了，别给大家添麻烦。” 舒明智点头，“嗯，我明白。” 马上要发财了，所有行头都换新的！ 穿新的才符合他的身份！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一家人总算把随身携带的东西收拾齐活了。 最后一合计，损失最多的竟然是鞋，光舒明礼一个人就穿坏了八双鞋！ 做鞋做到吐的舒老太表示：“以后你也别叫明礼了，改名叫吃鞋精吧。” 吃鞋精舒明礼理直气壮：“哎呀，不就几双鞋嘛，回头到了琼州，我多出去抓两次鱼不就赚回来了？多大点事啊。” 舒老太斜他一眼，“你最好说到做到。” “这有什么难的？”舒明礼感觉自己受到了歧视，砰砰拍着地道：“我舒明礼能上山打猎，自然也能下海捞鱼，你们等着瞧吧！” “汪汪汪！”舒明礼的好兄弟，小黑豆在旁边为他增加气势。 听见狗叫声，舒老太猛然想起一件要紧事，指向小黑豆问：“万一人家不让它上船咋办？” 舒明礼一把抱住狗脖子，表明立场：“小黑豆是我大哥，亲大哥，咱们不能丢下它不管！” “你说大哥就大哥了，人家也得听你的啊。” 被“大哥”这个称呼迫害良久的舒明仁终于找到机会怼了回去。 某人成天对着条狗叫大哥，一叫他就想应，一应那傻狗就冲他叫。 整得好像他抢了狗的称呼一样，他委不委屈？ 舒明礼犯难了，“那也得想想办法啊，小黑豆是我的救命恩狗，丢下恩狗会遭报应的。” 思考片刻，他把希望放到了颜颜身上，“要不明天你去找知州大人说说情，让他饶小黑豆一条狗命？” 颜颜摸摸手边狗车，认真地点了下头，为了今后的狗车自由，拼了！ 当天夜里，小团子一直在构思该如何为小黑豆求情，甚至都想好了，要是求情不管用，她就撒泼打滚耍赖皮。 第二天一早，遥水村众人按要求排队登船，轮到舒老三一家时，混在人堆里、企图蒙混过关的小黑豆果然被拦住了。 舒明礼掏出俩大包子，试图贿赂那人，但人家软硬不吃，就是不肯让上船，还反过来劝舒明礼： “你看它长这么大个子，傻不愣登的，又不中啥用，占地方还费粮食，带它干啥？” 颜颜一听这话激动了，“谁说小黑豆没用的？它可厉害了，它会拉车，还会抓鱼！” “它，会抓鱼？”男人笑了，“小家伙，咱说谎也得先过脑子想想，别把人都当三岁小孩骗啊。” 后面排队的难民等着急了，也开始嚷嚷：“不就一只狗吗？扔了又能咋滴，快点上船，别浪费时间了。” “如今这世道，能保住自己家人的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你们还有闲心养狗？脑子没出问题吧？” 舒明礼眉毛一横，狠狠瞪他，“我乐意养，你管得着吗？不行我天天扛着它，这样总不占地方吧？” 说着，他还真上手把小黑豆抱起来了。 遥水村其他人也帮他说话：“我们轮流抱，不让它下地，也不多占地方，这样总行了吧？” “你们这……”值守的男人没想到有这一招，当场呆住了。 这时林常宇听见动静赶了过来，“该上船不上船，堵在外面闹什么呢？” 男人如同见了救星，赶紧把小黑豆的情况向他汇报了。 林常宇看看吊着舌头喘气的憨狗，再看看眼巴巴盯着他的颜颜，十分为难。 私心里他是想放小黑豆上去的，但当着大家的面，公然徇私好像也不太好。 左右为难时颜颜行动了，跌跌撞撞挤过人群抱住了他的腿，“林叔叔，求求你放小黑豆上去吧，小黑豆很厉害哒，它会捉鱼，它可以捉鱼给大家吃！” “会捉鱼？”林常宇心中一动，“那你让它下去捉条鱼给大家看看，捉到了就让它上船，这么厉害的狗才，琼州收！” 男人悄悄扯他的袖子，“大人，小孩子说的话当不了真，您要真想放水，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 要不然待会儿抓不到鱼，多尴尬。 颜颜耳朵尖，听见这话很不服气，“小黑豆真的会抓鱼，我没骗人，我从来不骗人！” “汪汪汪！”小黑豆也怒了，挣开舒明礼的怀抱，一个飞窜越过人群，噗通跳海里了。 眨眼的功夫，它又刨动爪子浮了上来，嘴里还叼了条成人小臂长的大鱼。 岸边众人惊呆了，“我滴乖乖啊，它真会抓鱼！” 颜颜得意叉腰，“小黑豆抓鱼超厉害，比我七舅舅还厉害，你们可别小看它！” 小黑豆叼着鱼上了岸，先屁颠屁颠地在小主人面前转一圈，然后趾高气昂地将那条活蹦乱跳的鱼放在了男人面前。 “汪汪”叫几声，耳朵和尾巴都竖得笔直，好像在说：无知的人类，看不起狗是吧？今天老子让你开开眼。 男人尴尬挠头，“啊哈哈，这狗挺厉害啊，以后下崽了，能不能分我个崽子，我也想养一只。” 小黑豆闻言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屁股对准他脸的方向，挥动后蹄，刨了几下地。 男人被它这一系列动作弄懵了，“它这啥意思啊？” 颜颜友情解释：“小黑豆每次拉完屎都会这样刨几下，用土把屎埋了。” “那它这是把我当屎埋了？”男人摊手。 “噗呲~”林常宇笑喷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行了，一边守着去，别耽误大家上船。” “小黑豆是不是也能上船了？”颜颜满怀期待地仰头问他，肉乎乎的小脸被晨光一照，粉得透亮，跟个水蜜桃似的。 林常宇弯腰，最终还是没忍住掐了下她脸上的软肉，嚯，手感不错。 “对，能上船，没事记得放它下去抓鱼，厨房会收，付钱的那种。” 第109章 知州大人套路深 一个小插曲过后，一家人带着小黑豆顺利上了船。 船上的管事是黑大壮，他是个实在人，直接把遥水村众人安排到了二楼，不仅不用站外面吹海风，推开窗还能欣赏到绝佳海景。 第一次乘船下海，大家都成了误入盘丝洞的小和尚，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每当有鱼群、虾群经过，最早发现的那人就会立刻喊同村人过来围观，一群人挤在窗边叽叽喳喳，兴奋得跟发现什么宝藏了一样。 而昨晚放出豪言壮语，要在海上闯出一片天地上舒明礼却蔫了，脸色苍白地蜷缩在角落，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颜颜刚围观完虾群，一回头看见蔫茄子似的三舅舅，蹭蹭跑过去戳戳他的腿，“三舅舅，你怎么啦？” 舒明礼有气无力地睁开眼，一张嘴，“呕！” 这一声刚停下，身后又传来一声“呕”，回头一看，青松也揉着肚子吐了。 颜颜懵懂地眨眨眼睛，好久才反应过来，“三舅舅，你们是不是晕船啊？” 舒明礼刚吐完稍微舒服了一点，喘着粗气问：“晕船？啥意思啊？” 颜颜揪着脸上的软肉想了想，道：“好像算是一种病吧，就是坐上船之后，会感觉肚子不舒服，头晕晕的，想吐……” “对，就是这症状。”舒明礼激动地握住小团子的手，问：“你知道咋治吗？太难受了，这要是折腾两天，我直接人没了啊。” “嘴里含姜片有用，但是我们没有姜片欸。”颜颜一脸无辜。 就在这时，魏胖和黑大壮端着笼屉和大锅上来了，“乡亲们，吃早饭啦，每人一个馒头一碗粥，快过来排队！” 有人见魏胖腰上系着围裙，一副厨子样，忍不住打趣道：“魏大人，你不是琼州最出名的大画家吗？咋变成厨子了？” 魏胖气鼓鼓地瞪那人，“你懂什么，画师才是我的真实身份，做饭啥的不过是玩玩，像我这样的天才，咋可能当厨子？” 黑大壮专门拆他的台，“你们别听他瞎说，他就是咱这条船的厨子。 当初他在街上给人家画小像，因为画得太丑被客人追着打，大人路过救了他，后来得知他饭做得好，就破例把他收入知州府当厨子了。 这两天你们要是想开小灶或者想喝热水了，尽管去楼下厨房找他，别让他偷懒。” 魏胖被当众揭了短，气得抡起胳膊要捶人，拳头还没放下，转头瞧见颜颜正迈着小短腿往这边跑，又一秒变了脸。 “小知音，快过来，叔特意给你蒸了个小猪模样的馒头，可漂亮了！你等着，叔给你找出来哈！” “馒头等一会会再吃。”颜颜摇头，拽着他的袖子指向犹如一条死狗的舒明礼，“我三舅舅晕船啦，你们有姜片吗？” “哎呀，我把这事儿忘了！”魏胖一拍脑袋，“来之前林大人特意找大夫配了点晕船药，就是怕你们没坐过船，会不舒服。 先来俩人把他拖到船头躺着，通通风会舒服一些，我这就去熬药，黑大壮，发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睁大你的狗眼，别给爷发错了！” 交代完眼前事，魏胖一阵风似的跑了。 周围人赶紧依照他的吩咐，把舒明礼、青柏，以及另外三个晕船的人扶到了船头。 黑大壮留在楼梯口矜矜业业发起了早饭，左手拿馒头，右手拎勺子，动作相当纯熟。 舒明智站在队伍外瞅了半天，想到昨天他跟自己说的话，总感觉心里不对味，最后没忍住凑上前打听了一下，“兄弟，你们在知州府都干啥活啊？” 受过林常宇“特别关照”的黑大壮非常警惕，一听他要打听这个，差点把勺子扔了。 “俺们也没干啥活啊，就洗衣做饭扫大街，百姓需要啥，俺们就做啥呗……你要知道，俺们是知州府的人，能为老百姓服务，是俺们的荣幸！” “是吗？昨儿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舒明智瞥他一眼，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摸摸下巴，又问：“那你们每月工钱多少，有啥福利不？” 黑大壮手抖了一下，面不改色道：“工钱，工钱也多的很，每月两钱银子呢。” 话音刚落，楼下又传来另一道声音：“两钱银子，就是没一回准时发过。” 魏胖端着煎药的小锅，骂骂咧咧：“上次发工钱，我记得还是去年冬天，一共发了二两，到现在林大人还欠我三年工钱呢！” 舒明智惊呆了，“怎么还拖欠工钱呢？我看知州大人不像那样的人啊！” 黑大壮连忙解释：“这事也不能怪林大人，主要是琼州太穷了……大人手头本就不富裕，时不时还要救济穷苦百姓，所以就老是发不起工钱。” “这样啊……”舒明智挠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林常宇这种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行为。 沉默许久，他又问：“你们拿不到工钱，为啥还愿意跟他干啊？” 黑大壮羞涩地笑笑，“俺太能吃了，家里养不起俺，知州府的饭管饱。” 舒明智：“……” 这理由还真是无法辩驳。 “那你呢？”他又问魏胖。 魏胖将晕船药放到桌上，握拳，义愤填膺道：“他们眼瞎，看不上我画的小像，每次画完都找我赔钱，我没钱，赔不起，只能去知州府当厨子了！” 舒明智：“……” 又是个没人要的。 “还有我们的张管事，他是因为脾气太差了，去哪都跟人干架，别人都不愿意要他，知州大人心善，把他给收了。” 黑大壮补充道，同时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林大人，俺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努力帮你说好话了，最后事情黄了，你可别找俺算账。 这时候舒明智总算明白了，知州大人就是个捡破烂的，正经人一个招不到，只好弄了一群天赋异禀的“奇葩”。 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他还要不要去知州府做事呢？ 去吧，也就听着风光，实际受苦受累，啥也捞不到。 不去吧，村里人都知道他要去知州府当干大事了，突然说不干了，传出去怪没面子的。 本以为要飞黄腾达、走上人生巅峰了，结果掉坑里了，唉，他的命好苦！ 第110章 有官不当，要在家种田？ 舒明智守在楼梯口为去不去知州府的事儿发愁时，那边舒明礼总算喝上晕船药了。 别人喝了药，比如青松，再躺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但他不行，他喝完就吐，一番折腾过后，不仅症状没缓解，药也浪费了。 看着自家儿子死狗一样瘫在船头，舒老太愁得连声叹息，早饭吃着都不香了。 舒明礼不忍亲娘如此担忧，颤巍巍地伸出手安慰她：“娘，你放心，我没事，颜颜说了，这个病下了船休息一下就好了。” “谁担心这个了？”老太太嫌弃地甩开了他的手，抱怨道：“你说说你，小时候爬高上低、摸鱼抓鸡，皮得大铁链子都栓不住，现在轮到你表现的时候了，你来这出。 上船就吐，还吐成这副狗样，以后咋办？只能仰脸在家坐着，等别人养你呗？” “啊这……”舒明礼哑巴了，合着不是担心他啊。 提到这个舒老汉也愁得不行，他年纪大了，力气跟不上，刚才陪着唐老汉撒了一网，鱼没捞到几条，人差点被网拉海里。 这状态，到了琼州，也没法出海捕鱼。 本来他们算得好好的，回头安了家，让老大开荒种田，老二继续整他的木匠活，老三和老四跟着当地人出海打鱼。 每个人都有吃饭的行当，多好。 等挣了钱，还可以送小的去念书，再给老三老四娶上媳妇，这样他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现在可好，老四去了知州府，老三倒了，十几张嘴也不能光靠老大老二养啊。 老头子越想越烦心，最后往地上一趟，拍拍老伴的肩膀道：“算了，别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享不了富咱就躺平，大不了一家人整整齐齐呗。” 舒老太反手就是一巴掌，“滚一边躺平去，看见你就心烦。” 听完对话的舒明仁主动帮父母分忧，“实在不行，换我出海打鱼，让明礼在家种田呗，撒个网而已，学学就会了。” “对，三弟力气大，种地肯定能行。”孙氏也站出来帮他说话，“到时候咱多开几亩地，种上菜、养群鸡，绝对不会饿到一个人。” “还有我。”杨氏不甘落后，笑道：“之前我跟邻居婶子学了绣花，可以绣点小东西拿去集市上卖，虽然挣不了大钱，攒点小钱还是没问题的。” “我和小黑豆也可以帮忙！”颜颜兴奋地举起胖爪爪，“我们可以赶海捉鱼、捡海货，这样我们天天都有海鲜吃啦！” 三个青同时出声：“我们也可以赶海捉鱼，妹妹能做的我们都能做！” “还有我，你们可不能把我落下了。”舒明智急急忙忙从楼梯口跑了过来。 舒老太斜他一眼，“你老老实实在知州府干活就行了，家里的事别瞎掺和。” 舒明智深吸一口气，“我决定了，我不去知州府了，我要留在家里帮忙！” 一家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他，“有官不当，要在家种田，你是不是坐船把脑子坐进水了？” 舒明智叹气，往家人面前凑了凑，“啥当官的啊，就是一打杂的，我告诉你们……” 话刚起了个头，林常宇来了。 为了避免别人老盯着他的衣裳看，今日他特意换上了过年才舍得穿的衣裳，青缎袍往身上一套，气势瞬间拔高几度。 舒明智心虚不敢看他，默默往人后躲了躲，不料刚迈开步子就被盯上了。 林常宇笑眯眯地望着他，好似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灰狼，“明智啊，合约我已经写好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把手印按了呗？” 舒明智反应极快，眼睛一转，直接开演，“知州大人，这个合约……可能签不成了，不是草民不想签，而是草民家里有困难，您看……” 他转头，将黑锅扣在了舒明礼头上，“我三哥晕船晕得厉害，这毛病估计一年半载好不了，我得代替他出海打鱼。 我爹娘这么大年纪了，侄子外甥女还小，这一大家子总得有人养……所以林大人，实在对不住了。” 林常宇撩起眼皮，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你都知道了？” 舒明智装傻：“啊？知道什么了？知州大人您在说什么，草民怎么听不懂呀？” 林常宇：“……” 呵呵，老滑头，挺会装啊。 “黑大壮跟你说的？” “大人，您可别冤枉俺，俺没乱说话！”发完早饭的黑大壮赶紧跳出来为自己申冤：“要怪就怪魏胖，是他把您拖欠工钱的事儿告诉别人的。” 晚来一步的魏胖：“我也没骗人啊，您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吗？” 林常宇垂在身侧的手扬起又放下，最后一手揪一个，咬牙切齿地拖着黑大壮和魏胖走了。 他一走，舒老太等人立马围上来了，“啥情况啊，知州大人还会拖欠工钱？” “知州大人的人品你们还不了解？心里光惦记着百姓了，看见穷人就想救济，手里哪能剩下钱？ 其实我是想跟着他干活的，为老百姓做事，就算拿不到工钱也光荣，但我家这情况……” 舒明智回头看看正躺在地上哼唧的舒明礼，捶着胸口，痛心疾首地说道：“三哥倒下了，我家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前途不管家人，所以这知州府还是不去了吧！” 众人点头表示理解，年长的几个老头还颇为感动地表扬了他几句，夸他是个懂事孝顺、知大礼识大义的好孩子。 一桩麻烦事就这么完美地解决了，当事人舒明智完美脱身，就是苦了舒明礼。 晕船的滋味已经够难受了，时不时还得接受村里人的批评教育。 婶子见了他要说：“你说你吃得跟牛犊似的，咋说倒下就倒下了，不中用啊。” 叔伯见了他要说：“明智为了你牺牲不小，你可得知道感恩，好好种田，早点让明智娶上媳妇。” 吐得七荤八素的舒明礼气得直翻白眼，当哥哥的还不知道自家弟弟啥德行？ 自己不想干了就把黑锅扣他头上，这人咋这么精呢？ 且等着吧，等他下了船养好病，一定要捶死舒明智个狗！ 第111章 摘椰子的小猴子 大船在海上航行了两天一夜，舒明礼也吐了两天一夜，中间舒老太怕他真吐死了，硬是捏着鼻子给他灌了碗粥。 虽然最后粥吐了，但作用还是有一点的，粥吐到海里成功引来一群鱼，黑大壮瞅准时机一网撒下去，捞了足足几十斤鱼上来。 当天晚上整艘船上的人都沾光喝上了鱼汤，当然，半死不活的舒明礼除外。 第二天傍晚，他吊着口气熬到了琼州。 被家人抬上岸的那一刻，舒明礼流下了两行感动的热泪，“娘啊，我以后再也不坐船了，谁让我坐船我弄死谁。” 晕船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啊！ 当天晚上，八百余名难民在琼州北岸的码头附近休息。 在海上漂了两天，大家都累得不行，吃罢饭倒头就睡了。 林常宇却一刻不得闲，他得连夜把这批难民的去处安排好，第二天还得赶时间去祁州接第二批难民呢！ 其他人简单，随便找个有空房的村子安排下去就好了，但遥水村那群人就难处理了。 地理位置好、有房子、能容纳十几户人家，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村庄还真不好找。 几人埋头翻了半夜的文书，最终还真挑出个合适的村庄。 这个村名叫幸福村，位于琼州南部，几里地外有个小码头，平日有货船停靠，买卖东西都很方便。 不过这个村子有两个致命缺点。 一是离这个码头太远，要赶远路过去。 二是幸福村没村长，听说前几年是有村长的，但村长嫌幸福村太穷，跟路过的商队跑了。 现在管事的是个老族长。 那老头忒不靠谱，成天搬着凳子坐家门口晒太阳，别的村长知道知州要来，提前带着人到村口迎接，生怕哪里照顾不周。 他倒好，板凳一搬，谁都不放眼里，一问三不知，说啥啥随便。 黑大壮觉得把他们分到这样的村子是害人，寻思着再挑个更好的。 但林常宇已经做出了决定：“就让他们去幸福村，上次那老头，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就得派勤快的人过去治治他！” 他不允许琼州这片土地有如此懒惰的人存在，改造行动，势在必行！ 翌日，趁着吃早饭的时间，林常宇特意找到村长，与他进行了一场颇具深度的交流。 先是表扬了村长有本事，能带出来这么一批团结向上的村民。 随后简单地介绍了幸福村的情况，不过隐瞒了那位摆烂族长的存在。 最后任命他为幸福村新村长，让他继续努力，带领全村人在幸福村发光发热。 一上岛就给他这么大的惊喜，村长感动得眼泪哗哗流，拍着胸脯立下了军令状，保证会带着乡亲们发家致富，越过越好。 因为后面还有两批难民排队等着，林常宇手下人不够用，也就没派人为他们带路，提前拟了份文书，给了路引，就放他们走了。 就这样，一群人在林常宇的目送下踏上了前往幸福村的路途。 如林常宇所言，琼州的确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马上要十月份入冬了，天气依旧很暖和，一件单衣，外面再套个袍子足矣，买冬装的钱直接省下了。 更让大家高兴的是吃喝不用愁，山里野鸡野兔遍地跑，河里鱼虾到处游，各种果树也随处可见。 傍晚休息时，颜颜跟猴子似的，赶着狗车在林子到处撒欢。 左边一棵柿子树，一个个鲜红的柿子灯笼一样挂满树；右边一棵橘子树，圆润的大橘子压弯了枝头。 山野的果树没人打理，长得太高，颜颜个小短腿压根够不着，但这可难不倒她。 树上的够不着，那她就捡落地上的呗。 掉落的柿子已经熟透，晶莹剔透如宝石一般， 扒开薄薄的外皮，吸溜一口，软糯鲜甜的果肉顺着齿缝直往喉咙眼钻。 “好甜，好甜啊！” 小团子舔掉粘在唇边的果肉，眼睛眯成了两弯玄月。 一旁的青柏比她还夸张，一手一个大柿子，蹭得满脸都是红色的果浆，两个柿子吃完，不用搽粉，能直接拉戏台上唱一段了。 美滋滋地吃完柿子，几小只又准备对旁边的橘子树下手，走到半截一抬头，欸，那不是棵椰子树吗？ “好高啊，比十个我还高！”青柏被椰子树的高度震惊了，胳膊伸到头顶比划了半天，愣是连片树叶都没挨到。 这么高的树，摘是摘不到了，只能在树下捡个漏。 颜颜撅着屁股瞅了一圈一个没找到，最后嘴撅老高，“地上没有，怎么办？” 青松摸摸自己的大脑门，想了个馊主意，“要不我们一块撞树，看能不能把它撞下来。” “好啊，我数三二一，咱们一块撞。”为了提高成功率，小团子还特意往后退了退，然后摆足架势，一边数三二一，一边往前冲。 “三、二、一，哎呀……” 几小只同时撞上椰子树，树纹丝未动，小团子反而一个屁股蹲坐地上了。 “破树、臭树！” 颜颜气哄哄地捶两下树干，揉揉屁股准备站起来，这时耳边忽传来一道异常声响，不等她抬头看，一个大椰子啪叽摔她眼前了。 “咦？我们成功了？” “没有，是它摘的……”青柏目瞪口呆地指向椰子树梢，双腿僵直，一动不敢动。 颜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先看到了一个红扑扑的猴屁股，而屁股的主人正倒挂在树干上摘椰子。 很快，又一个大椰子被拧了下来。 猴子抱着椰子转身，冲颜颜叫了一声，紧接着又是啪叽一声，椰子精准地落到了她脚边。 颜颜震惊地揉揉眼睛，举起双手，胖爪子拍得啪啪响，“哇塞，你好厉害啊！” “吱吱吱！” 猴子用尾巴勾着树枝，炫技一样，悬空转了一圈，随后又摘个椰子丢下去了。 “我想吃橘子，你能帮我摘个橘子吗？” 颜颜从地上爬起来，兴奋地指向不远处的橘子树。 猴子有求必应，几个灵活的弹跳，顺利跳上了橘子树，摘到橘子后它没直接往下丢，而是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肚皮。 颜颜秒懂，赶紧撩起裙角接橘子，一人一猴，一个摘一个接，配合相当默契。 第112章 舒明良吃屎了 三个青见了有学有样，也赶紧撩起衣角冲猴子喊：“小猴子，给我丢两个，快呀！” 猴子吱吱叫了两声，观察一下枝头的橘子，非常抠搜地拽下几个小的，扔给他们了。 青枫看看自己衣兜里的小果子，再看看颜颜手里的大果子，腮帮子鼓老高，“它偏心，它给你大的，不给我们！” 颜颜自恋地摸摸脸蛋，嘻嘻地笑，“可能它觉得我好看，喜欢我吧。” 像是为了证实她的话，摘完橘子，小猴子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谁都不理，径直跳到了颜颜面前。 颜颜眯眼冲它笑，“你想吃橘子吗？我给你剥皮吧？” 猴子摇头，伸手指指她脑袋上的小揪揪，发出一串兴奋的叫声。 “你是不是想夸我的小辫子好看？”颜颜笑得愈发得意，“我也觉得很好看！” “吱吱！”猴子还在叫，两只手交替指向她的辫子，看起来有点着急。 颜颜迷惑了，“没夸我？那是什么意思？” 兽语十级的小青龙看不下去了，帮它翻译：“它看上你的头绳了，想用刚才的椰子和橘子跟你换头绳。” 颜颜：“啊！？” 居然是看上她的头绳了！ 世上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小团子捂着两个揪揪往后退了几步，认真地解释道：“这个是月牙姐姐送的，不能给你，给了你月牙姐姐会生气的。” 但猴子不听啊，一个劲地尖叫拍地，大有“你不给我，我就赖着你不走了”的意思。 小团子委屈巴巴地撇撇嘴，“大不了我把椰子和橘子都还给你，我不要了行了吧？” 猴子摇头，两步跳到她面前，揪住她的裙角，跟小孩子一样，咬着尾巴撒娇，嘴里还发出软弱的哼声。 颜颜心软了，“要不这样，你跟我走，等到了新家，我让外祖父给你买新的，比这个还好看的，可以吗？” 猴子点头，答应了，围着小团子上蹿下跳蹦哒了两圈，最后蹦哒到柿子树上，拍拍肚皮示意小团子接好。 “来啦！”颜颜喜气洋洋地跑了过去，裙角一提，一个大柿子到手了。 嘿嘿，有个聪明的小猴子做朋友就是好啊。 小团子一边美滋滋地接果子，一边和猴子谈条件，“小猴子，要不你到我家住吧，我外祖母做饭可好吃了，我可以分你一半！” 猴子沉浸式摘柿子，完全不应声。 “小笨蛋，你没发现它喜欢头绳吗？用头绳诱惑它呀！”小青龙帮忙出谋划策。 不喜欢吃的，喜欢头绳？ 小猴子爱好这么独特？ 颜颜挠头，算了，她试试吧。 “跟我回家，等我赚了大钱，天天给你买新头绳，带漂亮珠珠的、带花花的、带球球的……什么样的都有！” 话音一落，猴子果然停下了摘果子的动作，倒挂在树上抱着脑袋来回晃，显然对她新开出的条件心动了。 颜颜继续加码：“我还会扎辫子哦，等买了头绳，我可以帮你扎漂亮的小辫子。” 这回猴子不犹豫了，猛地俯冲跳下树，将尾巴杵到小团子面前。 “哦，握尾巴。”颜颜机智地握住它的尾巴晃了几下，“握了尾巴你就是我家的猴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大红桃怎么样？” 瞅瞅那猴屁股，红彤彤的，叫大红桃再贴切不过了。 大红桃对这个新名字很满意，兴奋地叫两声，摇晃尾巴又跟她握了几下手，然后灵活地爬上树，继续摘柿子。 奉命喊吃饭的舒明良一进林子就看到这一幕：一只猴子骑在树干上麻利地摘柿子，几个小家伙提着衣角在树下接。 惊得他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还带这样玩的？ 看着很有趣的样子。 舒明良迫不及待地拎起衣角，也加入了战场，“我来了，快让让，给我腾个位置，我个子高接得准！” 话落，一个大柿子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砸到了他头上。 熟透的柿子瞬间裂开，粘腻的汁水糊了他一头外加一脸，那奇怪的颜色和状态，看着特像某种一言难尽的物体。 “咦呀！”几小只嫌弃地躲到了一旁，留舒明良在树下扒拉头顶的柿子，不扒还好，扒完看起来更像了。 被逼无奈的舒明良只能顶着一头果浆到处找水洗脸，结果半路遇到舒老太，直接把老太太吓傻了。 “我的老天爷！你要是饿急了，跟娘说啊，娘先给你盛一碗，咱也没必要饿到吃屎吧？” “啥屎啊，这不是屎！”舒明良急了，用手指头蘸了坨果浆就往嘴里抹，“看到没有，这是……” 没等他说出“柿子”二字，不远处忽响起舒大虎惊天地泣鬼神的喊声：“大家快来看啊，舒明良疯了，舒明良吃屎啦！” 舒明良：“！” 这他能忍？奶奶个腿，拼了！ 舒明良抹了把脸，捋起袖子上了，“你才吃屎呢！你全家都吃屎！” 两个死对头一言不合开打了，打得轰轰烈烈，打得惊天动地，于是……全村人都知道舒明良吃屎了，不对，柿子糊脸了。 以至于后面几天舒明良都是蒙着脸赶路的，没办法，谁让村里人一见他就笑，笑完还问他柿子好不好吃？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在舒明良因柿子一事伤神流泪时，颜颜却领着小伙伴们玩疯了。 每日空闲时间，要么坐着狗车满场跑，要么领着大红桃到处摘果子。 单纯地吃水果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她开始研究新花样，每日都缠着舒老太摆弄美食。 橘子皮加水煮，除去苦味和果腊，切成细丝，入锅加糖小火炒到起沙，橘皮糖就做好了。 酸酸甜甜，好看又好吃，成了几小只赶路必吃小零食。 熟透的柿子去皮捣成泥，加入面粉揉成光滑的柿子面团，里面包上芝麻红糖馅料，下油锅一煎，香喷喷的柿子饼出锅了。 软糯的外皮搭配香甜的馅料，一口咬下去不要太满足。 爱吃甜食的小团子一口气吃了俩，只恨自己的肚子不够大，塞不下第三个，要不然她还能继续吃！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吃，十天后，一行人顺利抵达琼州南部，幸福村所在的小镇，平安镇。 眼瞅着马上到目的地了，村长却焦虑了。 第113章 黑大壮，他个大骗子 “你说我们这群人贸然进了村，没熟人带路，不会被当地人直接撵走吧？” 村长大半夜睡不着觉，拉着舒老汉聊起了心中顾虑。 舒老汉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劝慰道：“怕这个干啥？咱们背后可是有知州大人撑腰，走路嚣张点行伐？” “不行，不行……”村长摇头，“知州府离这远着呢，等他过来撑腰，咱们估计被打八百回了，还是小心为妙。” 第二日，村长敲着他的破锣召集全村人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会议的主要目的是提醒大家要谨言慎行，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尽量不要与当地村民产生冲突。 开完会，众人按照镇上热心群众的指引来到了幸福村。 刚到村口，看着面前的荒凉景象，一群人傻眼了，这跟他们想的情况不一样啊！ 他们想象中的幸福村是个富裕美丽的村庄，村前村后绿树成荫，道路两旁青砖大瓦房一家挨着一家，远处还有那一垄垄长得正旺的庄稼。 再怎么着，也不能比遥水村差吧。 可事实是啥？ 放眼望去，遍地杂草野树，通往村子的道路因无人管理，茅草快比人高了。 好不容易发现两户人家，好伐，破茅草屋，风一吹来回晃，指不定啥时候就塌了。 “骗子，都是骗子！” 村长气得直拍大腿，刚吼出声，啪嗒，一个老椰子擦着他的脑门掉了下来，差点给他的脑瓜子开了花。 舒长顺总算孝顺一回，赶紧翻出铜锣盖他爹头上了。 刚盖好，又一个椰子掉了下来，这回砸得准，正好掉到锣上，“咚”一声巨响，震得村长两眼冒金星。 直呼：“我就说世上怎会有这么美的事，免税发粮又送豪宅，合着全都是骗人的！黑大壮，他个大骗子！” 顶着张最人畜无害的脸，干最缺德的事儿！ 简直气死他了！ “所以咱们现在咋办？进村还是回去？”舒老汉搓搓皱巴巴的老脸，提出了心底的疑问。 舒老太接话道：“当然是进村了，来都来了，好歹进去看看啥情况，万一没我们想得那么差呢？” “等会儿，先让我冷静下。” 不然他恐怕控制不住自己要打人！ 村长蹲路边上下撸了十几次脸，脸上的灰搓掉几层后才勉强控制好情绪。 “走，进去问问啥情况！” 一群人沿着长满茅草的小路进村了，连续经过好几户荒废的宅院后总算发现了一个有人住的房屋。 那是个两间的茅草屋，屋门朝南，房前用篱笆围了个小院子，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正坐在院门前晒太阳。 村长走上前和大爷打招呼：“叔，请问这里是幸福村吗？” 大爷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村长小心翼翼凑过去听了听，没有呼噜声，所以到底睡着了没？ 他不敢确定，轻轻拽了下大爷的袖子，“叔，你醒着吗？” 大爷咂摸咂摸嘴，烦躁地瞟他一眼，“你要干啥？” 村长将林常宇的亲笔文书拿了出来，客气地解释道：“我们是刚到琼州的难民，被分到幸福村了，请问这里是幸福村吗？” “你说啥？”大爷掏一下耳朵，大声问。 原来是耳朵不好使啊，村长清清嗓子，提高音量把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大爷：“这是幸福村，幸福村不要难民！” 村长扯着嗓子吼：“是知州大人让我们来的，跟你们要不要难民没关系！” 老大爷扶着椅子反应了半天，就在众人以为他要破口大骂时，他“哦”了一声，又躺回去睡了。 众人：“？？？” “哦”这一声是啥意思啊？ 村长心里本就憋着气，见大爷如此态度，心态崩了，一拍门板道：“我是幸福村的新村长，知州大人亲自任命的！” 潜台词：见了村长，你总得有点反应吧？ 结果老大爷又轻飘飘瞅他一眼，“哦，村长，幸福村有新村长了，不错。” 说完又把眼睛闭上了。 村长：“……” 这到底是欢迎还是不欢迎啊，他咋看不懂呢？ 疑惑间，老大爷又说话了：“村长，你还有其他事吗？没事往旁边让让，挡我太阳了。” 一波操作彻底把村长干沉默了。 遇到这样的人，比拉他头上还让人难受。 唐老汉看不下去了，唉声叹气道：“实在不行咱折回去吧，问问知州大人到底啥意思。” 就在这时，人群后响起一道声音：“你们到幸福村有啥事吗？” 回头，一个身穿深蓝色粗布短衣、包着头巾的中年妇人正站在树下打量他们。 舒老太解释道：“我们是北边来的难民，被知州大人分到幸福村了，刚到地方，想找个人打听下情况。” “哦，这事儿我听人家说过，你们想打听啥直接问我就行了，大伯耳朵不好使，问了他也说不清楚。” 妇人语气爽快，态度亲和，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人。 舒老太没跟她客气，直接挽上胳膊，老妹老妹地喊起来了。 “老妹啊，来之前知州大人告诉我们幸福村有很多空房子，让我们找老族长把房子分了，你知道老族长在哪吗？” 妇人指指院门口呼呼大睡的老大爷，“喏，我们村老族长。” 舒老太：“……” 绕了半天又绕回去了。 本以为他们要费一番功夫才能住上新家，谁料老大爷得知他们的目的后，手一摊道：“房子啊，这条路往东有三家，往西有四家，后面一排有六家。 不过有两家已经塌了，你们自己去看，看上哪家住哪家，爱咋分咋分，我不管。” 妇人帮他找补：“呵呵，大伯就是这性子，年纪大了，不爱动，你们等着，等我把东西提回家就领着你们去看房子。” 舒老太连忙向她道了谢。 一群人就在院前等着，未多时，妇人急匆匆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个黑泥鳅似的小姑娘。 “走吧，我先带你们去看东边那三家。” 妇人做事麻利得很，一句废话没有，回来后直奔主题。 众人乖乖跟着她来到一座茅草屋前，这是第一座空房子，也是他们之前见过的，那座摇摇欲倒的危房。 第114章 幸福村和可怜村 第二座房子，依旧是个摇摇欲塌的危房，不过比第一家多了两间。 第三家比前两家好些，但房顶也破了个窟窿，一推门，门直接倒了，溅起的灰尘呛得人半天睁不开眼。 后面第四家、第五家……也没好到哪立去。 最离谱的是第八家，塌得就剩堵墙了，说它是房子都对不起自己的眼睛。 越往后走，舒老汉的心就越凉，跟掉冰窟窿了一样，一摸就咔擦碎了。 说好的青砖大瓦房、带院的豪宅呢？ 咋就变成破破烂烂的茅草房了？ 这样骗人，他们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舒老汉伤心无法自拔，最后实在没忍住问那妇人：“你们村哪弄的这么多破房子啊？” 妇人热心解释道：“都是以前村里人自己盖的房子，他们嫌幸福村太偏僻，发达了之后就搬走了，这些房子就空了下来。” 正说着话，一个老大爷从院里探出头，和妇人打了声招呼。 这已经是第六个跟妇人打招呼的老人了。 看房子的路上，他们也遇到了几户当地村民，这些人家要么是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要么是满地爬的幼童，就没看到几个青壮年。 村长感觉不对劲，就跟妇人打听了一下。 妇人没有隐瞒，将村里的情况和盘托出：“我们村吧，稍微有点穷……有本事的人要么搬到码头那边做生意去了，要么直接去祁州了。 剩下的人都是走不掉的，像大伯那样的，年纪大了，折腾不动，只能留下； 还有我这样的，死了男人，家里还有三个不懂事的小孩，能去哪？” 村长没想到她竟是个苦命人，连尴尬道歉。 妇人笑着摆摆手，“这有啥对不住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习惯了。” 十几座房子看完，大家也对这个村子的情况有了基本了解。 怎么评价呢？ 幸福村，这个名字叫错了。 叫它可怜村再合适不过了。 一个村十户人家，三户死了男人，只剩下孤儿寡母，还有三户只有俩驼背老头老太太，剩下四户人倒全乎，就是穷得叮当响。 作为幸福村新村长，舒平泰彻底笑不出来了，他想哭，还想揍人。 交给他一个这样的烂摊子，这不是坑人吗？ 其他人也高兴不起来，到手的豪宅飞了，不哭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坚强了。 妇人看大家蔫了吧唧的，提不起精神，主动提议道：“大家是不是饿了？刚好晌午了，要不到我家坐坐，我给你们煮鱼汤喝。 喝完汤我把村里人都叫出来，大家认识一下，以后都是一个村的乡亲了，互相关照下。” “那怎么行！你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不容易，我们怎么能吃你家的饭？” 舒老太一口回绝了她的提议，“要不这样吧，你直接把村里人都叫过来，我们煮两锅饭，请大家吃一顿。” “不行，你们大老远逃荒过来的，哪有多余的粮食，还是去我家吧，我上午刚收了一网鱼，还没来得及卖，再加点鱼干，正好够吃。” 两个女人你拽我胳膊，我扯你袖子，撕吧了好一阵，最终舒老太凭借人数优势取得了胜利。 “行行行，你做吧，我倒要看看，你们都逃荒逃到这儿了，还能剩下啥东西。” 妇人一叉腰，站在锅边看舒老太做饭。 舒老太慢条斯理地掏出了没吃完的肉干，“猪肉干、鸡肉干，加到米粥里一块煮，咸香咸香的，好吃得很。” 村长拎出了前两天没吃完的野鸡，“这个可以炖着吃，我那有点山药豆，倒进去就成了。” 唐老汉搬出了没吃完的鲤鱼，“这个咋吃，你们来决定。” 妇人被他们的大手笔整懵了，“你们确定是来逃荒的？” 众人一齐点头，“千真万确。” “那你们这鸡、这鱼、这粮食，哪来的？” 舒老太一一解释：“鸡是山上抓的野鸡，鱼是野河里撒网捞的，肉干是之前从家带的，粮食是土匪洞里抢来的。” 妇人：“……” 好家伙，这群人是神人呐！ “那行，你们做饭吧，我去喊人。” 作为一个家中只有咸鱼干的穷鬼，她不配待在这里！ 妇人走后，遥水村众人也忙活起来，男人们捡柴搭锅，女人们处理食材。 颜颜则屁颠屁颠地把砸了村长脑壳的椰子捡了回来，“外祖母，我们做椰子鸡好不好？” “椰子鸡？”舒老太没听过这种吃法，略一思索，试探着问：“咋做？把椰子砸开，鸡肉塞里面炖炖？” “不是的，是用椰子水和椰肉炖鸡，炖出来的鸡汤是甜的，有椰子香，肉也嫩嫩的，不容易塞牙！”颜颜手舞足蹈地解释。 宠娃的舒老太立马答应了，“行，就按你说的做，这道菜交给外祖母，你在旁边看着，哪地方做得不对记得提前说。” 颜颜点头，有模有样地指挥道：“第一步，把椰子打开。” 上次铁锤敲椰子失败后，小团子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最终想出一个更简单的开椰子方法，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实践一下。 “不要用锤子砸了，用菜刀，先把绿皮削掉，然后把最上面的软壳壳也削了，削不动的用刀背敲，敲一圈……” 舒老太一步一步按照她说的做了，最后顺着敲出的裂缝一撬，“嘿，还真开了，这样开椰子省事不少。” 颜颜叉腰，得意地笑，“嘿嘿，不愧是我。” “谁家小孩，这么可爱。”路过的婆婆顺手掐了下她的脸蛋，夸道。 “我孙女，叫颜颜，小丫头精的很。”舒老太熟络地接下话头，放下椰子问那婆婆，“你是这个村的？” “对啊，听知春娘说村里来了新人，我过来看看。”婆婆把手里的木盆递了出去，“家里没啥好东西，就剩半盆蛤蜊，拿给大伙炒炒吃了吧。” 话音刚落，又来了一对老夫妻，他们也没空着手，端来了一盆小杂鱼，鱼还是活蹦乱跳的，新鲜得很。 村长迎上去跟人打了招呼，正说着话，先前那名妇人领着一群村民过来了。 大家手里都或多或少拿了东西，一个个笑眯眯的，和善得很。 见此情景，遥水村众人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别管这地方穷不穷，最起码人是好的，不闹心就行。 第115章 美味椰子鸡 《锦鲤福宝三岁半，七个舅舅争着宠》第115章 美味椰子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6章 破到掉渣的新房 吃过饭就到了大家最关心的环节——分房。 为了避免产生矛盾，村长提前召集众人来了段简短的发言：“我先说一下，分房不可能跟分饭一样完全公平，我只能尽量让咱们村每个人都有地方住。” 舒老汉大大咧咧地冲他摆摆手，“害，就按你的想法分呗，反正那破茅草房也没啥好抢的，有个住的地方就行。” 其他人跟他的想法一样，豪宅没了，剩下的都是将就。 那种破房子，估计下几场雨就塌了，到时候还得重新盖，没必要因为这个生气闹事。 村长看大家想得挺开就直说了：“最西边那一家最大，好像有六间房，我建议分给老三，他家人多，房子小了没法住。 前面大杨树旁边有一家也挺大，分给老二，他家人也多……” 村长按照房屋大小与每户人数相匹配的原则，依次分完了幸福村十一座勉强能住的房子。 大家对这分法没啥意见，得到最终结果后便带着全部家当去收拾新家了。 村西头，颜颜仰头看着新家外破了个大洞的门板，沧桑地叹了口气，“好破啊。” 舒老太摸摸她的脑袋，想挤出个笑脸，但笑不出来。 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眼瞅着要熬到头了，这回可好，又要重新开始了。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表情都有些微妙。 最后舒老汉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进去看看吧，白捡的房子，不要白不要。” 说着，他伸手推向破旧的门板。 紧接着，门口响起“轰隆”一声响，连门带框都被他推倒了。 片刻的寂静后，舒老汉强装镇静地咳了一声，“门坏了，没事，待会儿让明义修修，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吧。” 众人跟着他进了院子。 一进门，整座房子的布局尽收眼底。 正对院门是片空地，空地再往前有三间房，空地东侧一间房，从倒塌的烟囱可以判断出它是厨房，空地西侧还有两间房。 中间的空地挺大，就是草太多，再配上那破破烂烂的小黑屋，整个阴森森的，跟进了鬼屋一样。 颜颜默默往外祖母腿边挪了挪，忍不住又吐槽一句：“外祖母，这里好破，还能住人吗？” 这回换舒老太强装镇静了，“能，当然能！就几棵草嘛，拔掉就完事了。” 舒老汉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后趟过杂草走到了正房前。 正房门前挂了把大铜锁，上头锈迹斑斑，估计有些年头了。 舒老汉回头，向舒明义比了个手势，“找工具，开锁。” “这锁怕是用不着工具吧，时间太长，应该不中用了。”舒明义走到门前试探着拧了一把，果然，没费啥力气就把锁拧开了。 推开房门，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 舒老汉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正要迈步往里走，几只肥嘟嘟的大耗子排着队翻过他的脚面，出了房门。 其中一只跑到一半还停下来冲老头子“吱吱”叫了几声，姿态异常嚣张。 “老鼠！有大老鼠！” 青枫最怕这玩意儿，嗷嗷哭着扑到杨氏怀里，说什么都不肯往里走了。 “不就几只老鼠吗？有啥好怕的，不用怕！”舒老汉粗声粗气地吆喝一声，抬步进了屋。 紧接着里头响起他雀跃的声音：“哟，屋里还有桌子板凳呢，不错，不用花钱买了。” 许是心里没了期望，一张破桌子、两个破板凳都喜得老头子合不拢嘴，赶紧跑过去吹吹凳子上的灰，扭过身子就往上坐。 谁料屁股刚挨着板凳面，咔擦一声，凳子腿断了一条。 舒老汉没有防备，一屁股坐下去，摔了个四仰八叉，人倒下时胳膊撞到了旁边的桌子，把桌子也撞塌了。 好好的桌子板凳，瞬间变成了一堆废木柴。 舒老太的脸色肉眼可见变黑了。 “没事，桌子板凳而已，回头我做新的，做新的……”舒明义尬笑着帮自家老爹解围。 舒老太叹口气，没应声。 屋内气氛有些凝重。 “别板着脸了，高兴点，我看这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舒老汉活动下老胳膊老腿，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嬉皮笑脸地活跃气氛。 “这里有个供桌，嗯，还挺结实的，下面还有个柜子，我看看柜子里有啥东西。” 舒老汉弯腰拉开柜门，下一秒又面不改色地合上了柜门，并偷偷把掉下来的耗子崽踢到了供桌下。 “啥东西没有，我们再去旁边屋子里看看……咦，这屋里有个大床！有床好啊，睡了一两个月的草垫子，我都快忘了在床上咋睡觉了。” 已经摔了一个跟头的舒老汉还不长记性，走到床边，身子一歪躺上去了。 他躺得有多干脆，床板断得就有多干脆。 一群人都没瞧见他是怎么躺上去的，等反应过来人已经掉床肚里了，就露出两只手在半空中干刨。 刨啊刨，刨半天不见人露头。 “噗呲，哈哈哈……” 不知是哪个大孝子带头笑的。 一个笑，剩下的全都跟着笑。 这下可把舒老汉惹急了，拍着木板破口大骂：“笑屁啊笑，还不赶紧把我拉上来！” “来了来了。”舒明智拍拍笑抽的脸，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跟拎鸡崽子一样把人拎了出来。 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屋里笑声更大了。 “笑啥笑……咳咳咳……有啥好笑的？”舒老汉气冲冲地质问道。 “爹，你知道你现在像啥吗？”舒明智憋着笑反问。 “像啥？” “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大蟑螂！” “还像个会冒烟的大茶壶。”颜颜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和嘴，补充道：“这里和这里，一说话就冒烟，可好玩了，哈哈哈……” “臭丫头，还学会笑话你祖父了！”舒老汉佯装生气，伸手去掐她的脸蛋，但被小团子捂着脸躲过去了。 “不能摸脸，脏，洗洗再摸。”颜颜躲在外祖母身后，露出俩眼睛，一本正经道：“还有这屋子，也脏，不能住人，要扫干净。” 舒老汉大笑，“对，要扫干净，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别咧着嘴傻笑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去打扫卫生啊！” 第117章 鲜掉眉毛的海菜包子 一家人把行李堆放到家门前的空地，先把院里及房屋周围的杂草拔了，杂草一除，视野陡然开阔了不少。 然后在舒老太的指挥下把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出来，不能要劈劈当柴烧，能要的搬到河边洗刷干净。 最后一清点，诺大的宅子能要的东西就三个床架子，四个瘸了腿的板凳，和一个长满青苔的大水缸。 真应了四个字：一穷二白。 “本来以为今晚上能睡床了，这下可好，还是得打地铺。”舒老汉摇了几下吱呀作响的床架子，长叹一口气。 舒老太白他一眼，“睡觉哪不能睡？现在最要紧的是吃饭问题，烟囱和炉灶都塌了，饭该咋做？” 话落，院外响起王氏爽利的声音：“到我家吃呗，我蒸了两锅海菜包子，还煮了疙瘩汤，正热乎着，赶快来吃！” “这可使不得！”舒老太连连摇头，“待会儿我们支上锅随便吃一顿就行了，逃荒路上也是这么凑合过的，不碍事。” “包子都蒸好了，你谦虚啥？”王氏不跟她废话，直接上手拉人，常年干重活的人力气大，一伸手差点把舒老太扯飞了。 两人扯着衣裳、拽着胳膊又是一番撕吧，最后实在推托不过，只能叫上家人，带着未吃完的肉干，又舀了两斤杂粮，厚着脸皮去蹭饭。 王氏就住在舒家左边，两家是左右邻居，走两步就到了。 王氏的大女儿知夏原本在门口守着，见人来了赶紧到厨房拿碗盛饭。 小姑娘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做事却非常麻利，脸上也带着笑，模样脾性跟她娘有四五分相似。 先前跟在王氏身后，黑泥鳅一样的小姑娘是王氏小女儿，叫知秋，今年八岁，也很勤快，帮姐姐搬凳子、拿筷子，忙前忙后。 瞧着面前乖巧又勤快的两个姑娘，舒老太忍不住一阵心酸，“还是闺女好啊，贴心会疼人，不像我家这几个破小子，只会气人！” 舒明智作心痛状：“娘，你这话太伤人心了，下午我们听你指挥，又是抬水、又是搬缸，累个半死，还不够听话吗？” “真听话你就不会跟我犟嘴了，臭小子！”舒老太点一下他的脑门，转身进了厨房，将端饭的活包揽了。 一进门，就见那冒着热气的笼屉里整整齐齐躺了二十来个大胖饺子，饺子皮薄的很，蒸熟后晶莹剔透的，能瞧见里面绿油油的海菜馅。 舒老太还是第一次见这模样的包子，惊奇道：“这就是你说的海菜包子？咋跟我们那的蒸饺一个样呢？” 王氏笑着解释：“我们这儿包子都长这样，原因也简单，缺面粉呗。小破岛面粉不好买，只能可着海菜造了，你们可别嫌弃！” “这有啥嫌弃的，包子嘛，皮薄馅大才好吃，一口咬下去光是皮有啥吃头？” “老姐姐，你识货！” 王氏大笑，顺手捡出两个海菜包子，一个递给舒老太，另一个递给了正蹲在厨房门口偷偷擦口水的颜颜。 “来，快尝尝我这海菜包子好吃不！” 颜颜接了包子，也不管烫不烫，张嘴就是一大口。 劲道的面皮混着鲜嫩的海菜馅在嘴里一嚼，独特的鲜香味瞬间直逼天灵盖。 “好吃，真好吃！” 颜颜狼吞虎咽吃下第一口，又迫不及待咬了第二口。 这回她有了耐心细细品尝。 除了海菜的鲜味，里头还混着猪油的浓香，偶尔还能嚼到几只同样能鲜掉眉毛的虾米。 几种极致鲜香的食材混在一起，味道别提多美了！ 青柏看她吃得那么香，口水流得愈发汹涌，“妹妹，给我吃一口好不好？” “不用分，大家都有。” 王氏端着竹篦子，将里头的大包子挨个分发下去，看着几小只狼吞虎咽吃包子的模样，她也跟着高兴。 “过两天就要退大潮，你们先准备好工具，到时候我带你们去赶海，东边石头上长了不少海菜，扯一筐回去，你们也能自己包。” 舒老太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向她打听该买什么工具。 王氏知无不言：“赶海啊，耙子铁铲不能少，蛤蜊啥的，喜欢卧沙里，得用耙子把它们耙出来。 蛏子、虾爬子爱钻洞，这时候就得用铲子挖。 对了，最好再做个竹夹子，石头底下爱藏螃蟹，那玩意儿夹人可疼了，不能直接下手。 有条件再买个小刀，方便撬牡蛎……” 一顿饭的功夫，舒老太不仅摸清了赶海的各种门道，还弄清楚了当地的生活方式。 有船的人家基本每天都会出海打渔，捕来的鱼虾会趁新鲜送到码头卖了。 运气好，捕到稀罕东西的话，卖的钱就多，普通鱼虾只能赚个辛苦钱。 但幸福村住的全是穷鬼，穷到连船都买不起，家里的青壮年没事做，便会到有大船的人家帮忙，每日领个十几二十文的工钱。 王氏的大儿子知春就在码头附近的船老板家做帮工。 妇女老人力气不够，只能守着海岸吃饭，每日赶赶海、下几个鱼笼，或者装个绞罾，靠罾网捕鱼。 这是纯纯的靠运气吃饭。 运气好，收获多，不仅够自家人吃，富余的还能拿到码头卖几个子儿。 运气不好，一年到头攒不到银子，还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了解到这一点，舒老太便放宽了心态。 技术不够，运气来凑。 有颜颜这个福星在，一家人的饭碗算保住了。 当天晚上，一家人席地而坐，听舒老太安排第二日的行动计划。 “明仁和明义到村里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木头，砍些回来把床、桌子板凳啥的修修。 老头子和明礼把烟囱和炉灶重新垒上，哦，房顶也得修，东边那间房屋顶全是窟窿。 老大媳妇，你带着明温、明良把西边那片空地收拾出来，回头我买点蔬菜种子，过两天给它种上。 老二媳妇，你把衣裳被褥，还有锅碗瓢盆啥的全都洗了。 明智、明信，咱们三个去镇上买东西，你们有啥想买的提前说，我一块帮你们买了。” 第118章 西边有个椰子林 颜颜立刻举手，“头绳！我答应了大红桃，等到了新家，会送它新头绳。” 大红桃立刻停下抓屁股的动作，兴奋地捶打着胸口，“吱吱吱！” 它的头绳！它最爱的头绳！ “行，给你们买，你跟桃子一人一对。”舒老太总觉得大红桃这个名字别扭，干脆重新取了个名，叫桃子。 小黑豆见状心里不平衡了，跑到颜颜身边一边来回蹭，一边“汪汪”地叫，时不时发出娇弱的哼唧声。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撒娇的小孩子。 真正的小孩子，颜颜却板着脸，严肃又认真地训狗：“想要东西就乖乖坐好，不坐好要被打屁股，你看人家大红桃多乖。” 舒老太摇头笑，想说这憨狗犟得很，能听你的话才怪，一转头发现小黑豆还真乖乖坐下了。 “小黑豆真乖，等颜颜捉海鲜赚了钱，给你买大鸡腿吃！”颜颜笑眯眯地揉揉狗头。 受到表扬的二哈得意洋洋地甩着尾巴，冲头顶的猴子叫了几声，气得猴子牙一呲，挥舞着胳膊要揍它。 爪子伸到面前了，小黑豆知道怕了，嗷一声窜起来，径直跑到了舒明礼身后。 舒明礼跟护崽的母鸡一样，伸出双臂牢牢护住二哈，同时劝大红桃：“不能打架，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打架伤感情。” 小黑豆躲在他屁股后面得意地叫，把“狗仗人势”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但大红桃也不是好欺负的，一下跳到了舒明礼头上，对准狗头啪啪俩大耳巴子，打完就跑，三两下跳上房梁。 任凭小黑豆跳断了腿，都挨不到它一根猴毛。 一狗一猴的互动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有这俩活宝在，以后的日子肯定有意思！ * 第二日，一家人起了个大早，简单吃过早饭后便各自忙碌起来。 颜颜原本想跟外祖母一块去镇上买东西，但家里驴车卖了，出行只能靠腿，她那小短腿赶路太耽误时间，因此被劝退了。 赶集计划泡汤，小团子情绪明显有些低落，趴在门边眼巴巴地望着舒老太的背影叹气。 唉，小短腿的忧伤有谁能懂？ 舒明义最看不得外甥女伤心，掐着胳肢窝将她举上了肩膀，“赶集有什么好玩的？走，二舅舅带你到林子里砍树，顺便摘几个椰子喝。” “我也要去！”青枫连将路边捡来的贝壳塞进衣兜，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等走到近前，看到颜颜威风凛凛地坐在自家老爹肩膀上，他也扑腾着胳膊要抱抱。 舒明义拿眼斜他，“抱啥抱，你都多大了，还让人抱？” 青松也道：“我娘说了，女孩子走不动才会让大人抱，你是女孩子吗？” 青枫：“……” 他走，他自己走还不行吗？ 舒家的位置在幸福村最西侧，再往西有个荒树林，里头林木茂盛，远远望去，郁郁葱葱一大片。 一进林子，颜颜就被落了一地的大椰子以及密密麻麻的椰子树震惊到了，“哇，这里有好多椰子！” 树上挂的、地上滚的，到处都是，真应了林常宇的那句话：多到喂猪猪都不吃！ “二舅舅没骗你吧，村里比镇上好玩多了！” 舒明义弯腰放下小团子，从地上挑了个最大的椰子，刷刷削掉外皮，再用凿子钻个洞，往小团子手里一塞，“喏，喝椰汁。” 盛满汁水的椰子有些重，颜颜小心翼翼地举起来，嘴巴凑到小孔前嗦了一口，结果一不小心倒猛了，变成了椰汁洗脸。 “呜，这样喝不到！”颜颜摇晃着脑袋甩掉脸上椰汁，气得小嘴撅老高，“要是有吸管就好了。” 舒明义不解：“吸管是啥？” “吸管就是吸管啊。”颜颜苦恼地皱起眉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反正第一眼看到椰子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就是个用吸管喝椰汁的漂亮姐姐。 白色的长管管往小孔里一插，再用力一吸，椰汁就流到嘴里了，可方便了。 舒明义：“要不我回去拿个碗，咱把椰子汁倒碗里喝。” “不用拿碗，我想到了。”颜颜激动地拽住了他的衣角，“芦苇杆杆可以当吸管！” 舒明义怔愣片刻，也反应过来了，搓搓她的脸蛋夸道：“不愧是我外甥女，小脑瓜够聪明，二舅舅这就去河边割芦苇！” 一柱香后，几小只顺利用空心芦苇杆喝到了椰子汁，一口气喝半个，从嘴巴到喉咙，全都被清甜的汁液包裹，过瘾极了。 舒明义看得眼馋，忍不住也给自己开了两个，一会儿功夫，几人脚边多了五六个空椰子壳。 喝完椰汁，小团子仍不满足，又打起了椰肉的主意。 之前林常宇带到祁州的椰子有些老，椰子肉硬邦邦的，啃都啃不动。 但面前的椰子嫩啊，里面果肉晶莹剔透的，摇一下dua gdua g~的，看着就好吃。 颜颜选了个最嫩的椰子，向舒明义撒娇：“二舅舅，我想吃椰子肉，你帮我打开好不好？” 舒明义哪顶得住这个，二话不说，拎起菜刀就开造，砰砰两刀把椰子剁开了。 颜颜左右看看，没有勺子，算了，直接上嘴啃吧。 牙齿刚抵上去，软嫩的果肉就跟坐上滑滑梯一样，滑到嘴里了。 一口咬下去，爽嫩弹牙，是从未体验过的独特口感。 而且果肉的椰香味更加浓郁，一口一口嚼下去，连齿缝都充盈着椰香。 舒明义看她吃得眼睛都弯了，心生好奇，弯腰捡起另一半准备尝尝味道。 东西还没送到嘴边，他就被青柏那炽热并充满渴望的眼神盯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算了，给你吃吧，我重新开。” 舒明义将半块椰肉递了出去，提起菜刀又剁开两个，这下大家都有椰肉啃了。 “嗷，真好吃，比四舅舅买的桂花糕好吃！”青柏整张脸都埋在了椰子壳里，呼噜呼噜，像个能吃的小猪崽。 颜颜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腮帮子、下巴，粘的全是椰子汁，一抬头，还打了个椰子味的饱嗝。 舒明义戳戳她鼓鼓囊囊的肚皮，笑道：“小馋猫，别吃啦，再吃肚子要撑炸了。” 第119章 换新的，全都换新的！ 颜颜意犹未尽地擦擦脸，“唉，早知道我就不喝这么多椰子汁了…… 二舅舅，要不我帮你砍树吧？祖母说了，干活饿得快，饿了就又能吃东西了。” 舒明义：“……” 这孩子是真爱吃啊。 小团子说干就干，放下啃干净的椰子壳，目标明确地走向二舅舅放在脚边的镰刀。 舒明义哪敢让她摸刀子，连忙指指左前方道：“树太大了，你砍不动，要不你去屋子后头帮大舅母拔草吧。” “好，我去拔草。”颜颜一口答应下来，走前还不忘给孙氏带个大椰子。 舒家屋后那片空地荒废了好多年，灌木野草长得贼茂盛，处理起来相当费劲。 拔草砍灌木只是第一步，地上的清理干净了，还得把残留在土里的灌木根、茅草根挖出来。 颜颜去的时候，野草已经拔得差不多了，孙氏正领着老六老七辛苦砍灌木。 这个是辛苦活，一会儿功夫，三人都累得满头大汗。 颜颜赶紧送上了插好芦苇杆的椰子汁，“大舅母，喝椰汁。” 孙氏弯腰，就着她的手喝了一气，喝完满足地长叹一口气，满身的疲惫和燥热好像也随着那清爽可口的椰子汁被咽进了肚子。 一个字：爽！ 舒明良看得眼热，凑上前问：“颜颜，我的椰子汁呢？你可不能偏心呐！” 颜颜回头指向姗姗来迟的三个青，“他们手里也有，你喝他们的，我要帮大舅母拔草啦！” “这边的草太大，你拔不动，来，大舅母带你找能拔动的草。” 孙氏牵着小团子沿着菜地转了一圈，最后找了个撮遗漏的小草苗，“就这个了，你慢慢拔，拔完大舅母给你找新的。” “嗯！”颜颜立马开干，左右手一块行动，拔得还挺快。 三个青也没闲着，跟在孙氏身后捡起了草根，很快，颜颜拔完小草苗，也加入了捡草根的队伍。 另一边，舒明义也砍好了木头，搬出工具箱往家门一坐，在舒明仁的协助下，风风火火锯起了木板。 院内，舒老汉已和好了稀泥，正在指挥舒明礼往厨房搬砖，准备上手垒烟囱。 所有工作都在紧张有序进行着。 傍晚，一辆驴车停在了舒家门前。 搬完砖出来透气的舒老汉看到毛驴眼睛瞬间亮了，“咦，这毛驴漂亮，皮毛油光发亮的，得不少银子吧？” 舒老太白他一眼，“想啥呢？这车是租的！” “租的啊……”舒老汉遗憾地摸摸下巴，唉，又是想大黄狗的一天，也不知道它在祁州过得好不好。 舒老太听见叹气声，又瞪他一眼，“你这人能不能有点眼色，车上那么多东西，麻溜往下搬啊！” 舒老汉收回思绪，看向车上堆成小山的包裹，惊讶出声：“嚯，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多吗？就这还没买够呢！” 一提到这个，舒老太就头大，刚搬到新家，缺的东西太多了。 光是吃饭的家伙就得买一堆，先是粮食，本以为南边不干旱，粮食能便宜点，谁曾想还是一样贵。 一斗米要九十文，粟米都卖到了七十文一斗，最夸张的是面粉，一斗一百三十文。 原因也简单，小破岛太偏僻，再便宜的东西运过来身价也得翻几番。 救济粮没下来，来之前带的粮食也快吃完了，所以再贵也得咬牙买了。 除了粮食还得买油盐酱醋糖，这些东西也不便宜，零零碎碎四两银子没了。 然后是锅碗瓢盆。 来前带的瓷碗，这一路磕磕跘跘，摔出了一圈豁口子，吃饭跟上刑似的，一不小心嘴唇就割破了，现在到了新家，自然要换新的。 铁锅底子全是锈，都快锈穿了，换新的。 还有穿的盖的。 一路走来，大家的衣服鞋子，还有被褥啥的都被盘包浆了，洗都没法洗，只能换新的。 此外她又买了些赶海、打渔的工具，开荒的农具…… 一番操作下来，近十两银子没了。 但东西搬进家，还是感觉少了点啥。 舒老太四处瞅瞅，看到门前锯木头的舒明义时恍然大悟，“明儿我再去一趟镇上买点木头回来吧，等明义一根根锯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舒老汉接道：“还得再买点砖头和瓦片，我烟囱垒到一半没砖了，你说烦人不？” “买，都买！” 一次买齐了，以后再不操心了！ * 接下来的几天，舒家人依旧很忙。 做家具、修房顶、开菜园、做新衣新鞋、弹新被子…… 早晨一睁眼就开始忙，忙到夜里睡觉还在念明天我要裁哪块布，我要搬多少砖。 不光他们，遥水村所有人都忙。 大家见面打招呼的统一句式从“吃了吗”，变成了“忙完了吗”，不等对方回答，提问的人就已经风风火火地走了。 真真做到了来无影去无踪。 这段时间颜颜和三个青每天都在林子里玩，偌大的荒树林被他们从东到西逛了无数遍。 哪棵椰子树最高，哪棵松树最直，哪棵树上有鸟窝……全都摸得门清。 其实小团子更想去的地方是海边，但舒老太怕他们单独去海边玩会出意外，说什么都不肯放人。 望眼欲穿地盼啊盼，终于等到了十月初一退大潮。 对于海边人来说，每月初一十五是绝不能错过的好日子。 这两天海水退大潮，海滩上的小东西要比平日多几倍，随便捡捡就是一大筐，拿到码头卖了能换不少铜板呢！ 一大早刚吃过饭，王氏便主动上门提醒：“桂芝姐，赶海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没有的话我可以匀给你一个耙子，千万别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拍大腿！” 方桂芝拉开院门请她进屋，“铲子耙子，还有鱼篓都准备好了，就差抓螃蟹的夹子，之前忙忘了，明义正在做呢。” 一个宽竹片，中间架在炭火上烤软，再弯成一道弧形，用绳子绑好，一个简易竹夹子就做好了。 这种小东西对舒明义来说是小菜一碟，一会儿功夫，十几个竹夹子做好了。 王氏看他一抬手捏一个，动作十分麻利，啧啧夸道：“你家老二手艺真好，前几天我看他做了个板凳，漂亮呀，比店里卖的都好看。” 舒明义憨厚地笑笑，“婶子眼真毒，我还真在木匠铺坐过几年工。” 第120章 捡蛤蜊 “呀，这不巧了吗？前几天我刚听大伯说有家木匠铺要招工，你要是想去的话，回头我帮你问问。” 王氏话多，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从做木工的好处讲到出海打渔，又讲到自己丈夫是怎么死的。 “还是有个手艺好，有手艺就不用跟着人家出海打渔了，干那行，吃苦受罪不说，最关键的是风险大。 我家那口子就是打渔时遇到台风，翻了船淹死的，人死了连个尸体都没捞上来，估计被海里的鱼吞了吧。” 舒老太听得心一惊，“这么危险？” “那可不，要不咱村里咋这么多寡妇？都是男人出海打渔淹死了，一死就是一船人，能活下来算他命大。” 王氏来了兴致，正要聊聊前两年的意外，门外忽响起知夏的声音：“娘，马上要退潮了，你咋还有心思串门呢？” “我这不是聊天聊忘了吗？桂芝姐，你赶紧收拾一下，马上就走了。”王氏丢下句话，急匆匆出了院子。 舒老太目送她离开后，扭头催促家里人：“都检查一下自己裤腿绑好没，鞋子穿好没，穿好了就提上自己的篮子，准备出发。” 话音刚落，颜颜就迫不及待地答话：“穿好了，衣服鞋子都穿好了，我们快出发吧！” “瞧你急得呦。”舒老太笑，一手拿过靠在墙边的耙子，一手握住小团子的胖爪子，冲身后一群人道：“别磨蹭了，走吧。” 大路上到处都是人，提篮子的，扛钉耙的……一个个全副武装，跟要上战场的战士一样。 遥水村众人虽住在同一个村庄，但进村这几天因为太忙都没怎么说过话，这次一见面，全都抱怨起来了。 “我家房子从外面看挺好的，结果一推门，一屋子大耗子，那玩意儿真招人恨呐，把屋里桌子板凳全啃了，害得我还得重新买。” “你家好歹还有个桌椅板凳，我家就四四方方几面墙，多余的东西一样没有，哦，墙还裂了个大口子，真怕哪天塌了把我也砸进去。” “那我家好点，有几个破凳子，墙也没裂，就是房顶破了好大一个洞，夜里躺床上能看到星星。” 这句话刚停，人群后传来一道鸭叫般粗噶的声音：“看星星算啥啊，我家连房顶都没有，前天吃饭的时候有个鸟从头顶飞过，直接拉碗里了。” 众人齐齐回头，想看看被鸟拉碗里的倒霉蛋是谁，没想到竟然是村长。 唐老汉惊讶地拍大腿：“村长？你声音咋变这样了？吃了几只鸭子啊？” 村长气哄哄地推了他一把，“滚一边去，上火喉咙哑了，你没哑过啊？” 唐老汉贱兮兮地笑道：“哑过，但没哑成你这样，不知道还以为谁家鸭子出栏了呢。” 说着，他还伸长脖子模仿几声鸭子叫，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要搁从前，这时爱看热闹的颜颜肯定要凑过来笑两声，但今天不一样，她一颗心全都扑到了那片金灿灿的沙滩上。 两条小短腿蹭蹭跑得飞快，生怕去晚了占不到位置。 等她吭吭哧哧跑过去时，沙滩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小孩大都提着篮子在沙滩挖蛤蜊，大人在浅水区捞鱼、挖虾，还有几个男人在左侧的礁石坑附近翻石头抓螃蟹。 人小胆子大的颜颜站在沙滩边瞅了一圈，拎起篮子直奔浅水区。 不过还没等她挨到海水，身后便出现一只大手把她揪了回去。 老族长皱着眉头批评她，“小孩子不能往水里走，被海浪冲走了咋办？” 颜颜委屈地耷拉下脑袋，“我想去看看，就看一眼。” “看半眼都不行。”老族长强势地揪住她的后脖颈，硬是把她拉到了小孩子活动区域，“在这挖蛤蜊吧，会挖吗？不会我教你。” 不等颜颜回答，老族长便指着前方的小孔开始教学：“看到那两个小洞了没？蛤蜊就靠这个洞出气，顺着它挖就行了。” 颜颜有点怕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一句话没敢说，乖乖走到气孔前刨了几下，很快，一个大蛤蜊漏了出来。 “这个就是蛤蜊，挖多点拿回家让你娘给你煮汤喝，鲜得很。” 颜颜低着头小声嘟囔：“我没娘，也没爹。” 老族长一噎，看向她的眼神多了点不一样的情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好可怜，他这冷冰冰的态度好像有点过于不近人情了。 “你想看看海是吧，我牵着你去，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能乱跑……” 正说着话，舒老太左手提篮子，右手扛耙子赶了过来，“你这孩子，喊你慢点你不听，小短腿咋这么能跑呢？” “孩子跑丢了是咱大人的错，不怪她。”老族长帮颜颜说话，说完又转身指指大海，“孩子想看看海，你抱她过去吧……下次出门注意一点，看好孩子。” 舒老太眨了下眼睛，响亮地应了一声：“欸，好，我知道了，谢谢族长。” 老族长没说话，摆摆手走了。 等人走后，舒老太一脸懵地看向颜颜，“啥情况啊？” 颜颜摇头，“不知道。” 这时三个青也带着工具赶来了。 舒老太见人都来齐了，也不纠结这事儿了，活动下胳膊道：“咱们先捡点蛤蜊，正好烟囱啥的修好了，晚上整顿好的，我来耙，耙完你们捡，离远点，别耙到人了。” 话落，她甩开膀子将耙子刨进了沙里，随后赶来的王氏在一旁喊：“这边货少，再往前走走才有东西……” 一句话没说完，成片的蛤蜊被翻了上来。 几小只一拥而上，连抓带捧，哗哗啦啦的声响过后，颜颜的小竹筐满了。 王氏：“……” 她的眼睛没出问题吧？ 王氏揉揉眼，又往前凑了凑，这回看得相当真切，沙子下面全是蛤蜊，一个挨着一个，跟开大会一样。 不行，她也得试试。 “知秋，把你的耙子拿来！” 拿到耙子，王氏当即耙了几下，耙出来的蛤蜊好像的确比之前多些了，但跟舒老太耙出来的数量完全不能比。 本来她还想趁这次机会，向舒老太传授下赶海经验，这还传授个啥？ 好运面前，经验什么的都是渣渣！ 第121章 赶海欢乐多 颜颜趴在沙滩捡了一堆蛤蜊后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手里还抓着蛤蜊，心却已经飞到了海边。 正好拿着竹夹子的几个明从旁边路过，她一下来了精神，“外祖母，我想去抓螃蟹！” 她一开口，三个青也不动了，全都眼巴巴地看向舒老太，“渴望”二字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舒老太拿他们没办法，只得将耙子交给了前面挖蛤蜊的儿媳妇，并叮嘱几小只：“咱们去水边看看，你们四个跟在我后头，别乱跑。” “好耶！”颜颜欢呼，提起篮子就跑，奈何装满蛤蜊的篮子太沉，害得她差点摔一跟头。 三个青也是一样，沉重的竹篮在手，哪还跑得动？ 舒老太早料到会有这一出，将放在竹篮下面的麻布袋拽了出来，“快把篮子提过来，蛤蜊倒袋子里就好走了。” 倒完蛤蜊，舒老太又喊来舒明礼把大家的第一批收获背回家，然后才一身轻松地领着孩子们去了浅水区。 没往前走几步，青松就有了新发现，“祖母，这里有个，有个不知道啥东西！” “我知道，这个是猫眼螺！” 颜颜飞快地捡起卧在沙里的猫眼螺，抓住肥厚的螺肉用力一捏。 “呲”，吸满海水的螺肉仿佛一个小喷壶，一下喷出来好多小水柱。 颜颜抹掉喷到脸上的海水，咯咯笑起来，“你们看，螺肉缩回去啦！” “这个好好玩，比挖蛤蜊好玩！” 捧场王青柏兴奋地拍拍手，也开始四处寻找猫眼螺的踪影。 “你看这里，这片沙子有猫眼螺爬过的痕迹，顺着这条线找，肯定能找到。” 小团子猫着腰一直往前走，很快在那道痕迹的尽头发现了一个超大号猫眼螺，大到她的胖爪子都握不住！ 三个青向她投递出崇拜的目光，“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颜颜咧嘴笑，“它自己从脑袋里蹦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舒老太猜想这一切可能跟老神仙有关，只不过小团子年纪小，搞不清楚罢了。 思及此，老太太拉下脸批评三个青，“好好捡你们的螺就是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祖母一发话，三小只立刻收音，乖乖跟着颜颜找起了猫眼螺。 找到一个捏一个，脸上滋的水越多，笑声越响亮，听着那不间断的欢快笑声，舒老太都怕他们笑岔气了。 很快，他们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目光。 “这里有个长了好多条腿的怪物！你们快来看啊！”青枫激动得都喊破音了。 颜颜走过去一瞧，“是八爪鱼，这有一条八爪鱼在卧沙呢！” 正说着话，就见那八爪鱼的大长腿拱啊拱，没多久几条腿就全拱到沙子里了，只露出个圆溜溜的脑袋。 “进去了，真的进去了！” 三个青激动地喊叫起来，舒老太也伸着脖子看得津津有味。 赶海真有意思呀，怪不得小团子天天趴她耳边念，念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片刻，八爪鱼的脑袋也埋到了沙子里，从外面看只剩下一个小鼓包，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那里躲了个八爪鱼。 “我明白了！”青枫尖叫，“是不是只要发现了小鼓包，就能挖出八爪鱼了？” “这可不一定，能钻进沙里的东西多着呢！”颜颜正要炫耀一下赶海小知识，耳边又传来一声尖叫。 这回是青柏叫的：“那里有好几多小花花，你们看！”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沙滩上果然冒出来许多个青灰色的小可爱。 小可爱根部埋在沙子里，露出长满触手的小脑袋，半透明的小触手随着水波轻晃，一层叠着一层，如同一朵朵漂亮的小葵花。 颜颜解释道：“这个是海葵，特别好吃，可以做豆腐汤，炖排骨、爆炒，吸溜……” 说着说着，把自己的口水说出来了。 青柏也忍不住了，撒丫子跑过去，双手并拢往前一扑，不料手指刚挨到海葵，它就喷出一股海水，迅速缩到沙子下面了。 “它怎么还会跑啊？”青柏傻眼了。 “人家是动物，当然会跑了，挖它要用铲子，而且动作要快，慢一点就溜了。” 话落，青枫赶紧把自己的小铲子递了出去，“你挖一个，我看看。” 颜颜接过铲子，卯足了劲，对准一个大海葵来了一铲，然而不等她把铲子拔出来，海葵就已经消失了。 “啊，跑了……” 小团子尴尬地抓抓脑袋。 舒老太大笑，“还是我来吧。”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舒老太挥动大铁铲，呼呼几下便将一只海葵撅了出来。 出沙的海葵迅速回缩，原本庞大的身体只剩下一小团，细细的根部带个小圆球，配上并未完全缩回的触手，看着很像一个大蒜头。 “哇，它也会喷水，好厉害！” 青枫继续尖叫，自打到了海边，这孩子就成了个哨子精，尖叫声没停过。 小团子堵着耳朵往旁边挪了挪，挑了个小一号的海葵，捡起铲子继续挖，她就不信挖不出来一个！ 小海葵受到惊扰果然要往沙子里缩，但颜颜也不是吃素的，挥动胳膊加大马力。 我挖我挖，等挖得差不多了，一把抓住海葵的根部，猛地往上一薅，海葵断了…… 有总比没有强，能挖出个海葵头就很厉害了。 小团子如是安慰自己。 三个青见她有了收获，也忍不住动手了，有铲子的用铲子，没铲子的直接下手掏。 接连失败几次后，大家都有了收获。 几小只跟比赛一样，每挖一只都要举起来炫耀一圈，若是挖出个大的，还得尖叫几声，恨不得昭告天下。 另一边，舒老汉和几个明正在礁石坑翻石头，漂亮的兰花蟹、肥美的梭子蟹，还有嚣张的大青蟹…… 这个时节的螃蟹相当肥美，基本都有巴掌大，时不时还能遇到个一斤多的超大号螃蟹。 数量、种类之多，体型之大，看得人眼花缭乱、惊叹不止。 舒老汉等人头一回见到这场面，一开始还按耐不住好奇心，遇到一种没见过的螃蟹就拿到旁边问当地人叫啥名，后来也不问了。 管他什么蟹，长得大肉多的都是好蟹，通通到我的筐里来！ * 作者不是海边人，赶海内容全靠查资料，有错误的话欢迎专业人士指正，但不接受人身攻击。 第122章 坑人的中间商 自从上次被螃蟹夹了手，舒明良就怕这东西怕得要死，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非得往几个哥哥面前凑。 他不下手抓，只站旁边瞎指挥：“这边有个大青蟹，哎呦，你快点啊，别让它跑了。” “这块石头下面有货，我都看到钳子了，可大一只……” 指挥得正起劲，低头一看，一个长长的蛇形物正在他脚边游，吓得他嗷一嗓子，把半个沙滩的人都惊动了。 一个当地人凑过来瞧两眼，淡定地抽出铁夹将那蛇形物夹了去，然后扭头冲舒明良笑了笑，“带鱼，没见过吧？” 舒明良摇头，默默往后退了退。 舒老汉看着他那怂样闹心，“到那边找你娘捡海螺去，别在这儿碍事了，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 “我还想再看……啊呜，疼死我了……” 舒明良甩掉爬上脚背的大螃蟹，猩猩一样，连蹦带跳地窜走了。 * 从赶到海边到收工，将近两个时辰，一家人就没休息过，不停地抓蟹、捡螺、挖海葵…… 到最后累得说话都没力气了，只剩下哨子精青枫还在“哇哇”地叫。 那劈了叉、酷似绵羊叫的尖叫声和村长的公鸭嗓有得一拼。 等回到家，把几波人的收获一归拢，一家人又沸腾了。 那到处乱爬的螃蟹，满满一麻袋蛤蜊，还有筐里花花绿绿的海螺贝壳……今天有口福了！ “香辣大螃蟹、蛤蜊蒸蛋、清蒸海螺、海葵排骨汤……” 小团子指着地上堆成小山的海货们，开启了报菜名模式，愣是把一院子人都报馋了。 舒老汉激动地碰碰媳妇的胳膊肘，“搞了这么多，不留点自己吃吗？” 舒老太犯了难：“留是肯定要留的，但那些菜我都不会做啊。” 别说做了，她连食材都没认全。 小团子自告奋勇：“我知道怎么做，我可以教你！” “你人都没有灶台高，怎么就会做饭了？”舒明智揉揉她的小脑瓜，笑了。 “她会！”三个青异口同声：“妹妹超级超级厉害，她认识猫眼螺、大海葵、八爪鱼，还知道怎么抓！” 舒明智眉梢一挑，面露惊奇，“真的？” “你管真的假的，又不让你做！”舒老太熊他一句，转身抱起小团子，笑眯眯地说道：“外祖母相信你，晚上你教外祖母做海鲜，中午咱先随便吃点，吃完饭还要去码头卖海鲜呢。” “卖海鲜？外祖母，我也想去。”颜颜揪住老太太的衣角，又使出了无敌撒娇术。 她一开口，老太太另一侧衣角也被人抓住了，再一低头，大腿也被人抱住了。 三个青仰着脖子，如同等待喂食的雏燕，哼哼唧唧道：“祖母，我们也想去。” “你们呀，好的一样不学，撒娇耍无赖倒是学得挺快。”舒老太无奈叹气，“别哼唧了，咱们都去，到时候都把眼睁大点，长长见识，下次赶海就知道该抓什么了。” 说罢，回头指挥舒老汉等人：“你们几个把螃蟹蛤蜊啥的捡捡，坏的、不好的都挑出来，老大、老二媳妇，咱们去做饭。” 时间紧张，海鲜肯定来不及处理了，那就简单炒两个小菜，闷个杂粮饭吧。 舒老汉搬了个凳子，往院里一坐，一边挑拣大螃蟹，一边美滋滋地念叨：“这堆东西肯定能卖不少钱，看看这个头，比我手都大，别人抓的哪有这么大？” “还有这什么海葵，我听当地人叫它沙蒜，这玩意儿可稀罕了，只有在退大潮的时候才能找见，其他时候根本碰不着。” 舒明智也是一脸兴奋，“结果咱挖了一篮子，哈哈，就问谁有这运气？” “我感觉蛤蜊应该最值钱，上次娘炒的那盘蛤蜊真好吃，我现在还能想起来那味儿呢！”舒明礼咂摸着嘴接话。 一群人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把海货背到码头，问清楚各种海货的价钱后，心都凉了。 “这么好吃的蛤蜊，你告诉我一文钱两斤？玩呢？”舒明礼暴走了。 胖胖的收货老板冷嗤一声：“这两天退大潮，来卖货的人多着呢，不差你这一点东西，爱卖就卖，不爱卖滚一边去！” 舒老汉心有不甘，将螃蟹推了出去，“那这个呢？我这螃蟹又大又肥，别的地方都没有！” 老板低头一看，一眼就瞧见了最上层正挥舞着钳子往外爬的红花蟹，那体型，少说也得有一斤半。 海岛螃蟹虽多，但这么大的极品可不好找，若是拿到酒楼，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低头再抬头的功夫，老板心中已有了计较，面前这群人一到码头就被他盯上了，看那打扮和举止，不用猜就知道他们是刚来的难民。 门外汉啥也不懂，最好坑了，这几天他已经坑过好几批这种人了。 老板压下心头狂喜，肥胖的身体往后一靠，态度依旧蛮横：“螃蟹三文钱一斤，卖的话我包了。” 舒老汉哭丧着脸：“这也太便宜了吧。” 三文钱一斤，他得抓多少螃蟹才能攒够盖青砖大瓦房的钱呐。 老板睁眼说瞎话：“价钱又不是我定的，我只是个收货的，收完还得转手卖出去，卖贵了人家不收啊。” “你骗人！”小团子高声吼道：“螃蟹根本不是这样卖的，大螃蟹和小螃蟹的价钱怎么可能一样呢？” 居然还有个懂行的，不过是个小屁孩而已，好糊弄。 老板改口道：“我给你们分开称，小螃蟹两文钱一斤，大螃蟹五文钱一斤，够意思了吧？” 颜颜不搭理他，扭头看向舒老太，“外祖母，我们不卖给他，他骗人，大螃蟹才没有这么便宜呢！” 舒老太也看出了他在故意坑外地人，提起竹篓道：“听颜颜的，咱们去别家问问。” 到手的银子要飞了，老板急了，“去别家问也一样，实话告诉你，这片码头所有收货的都是我的人。 你折腾一圈，把螃蟹折腾死了，到时候更卖不上价钱！” “卖不出去我们就自己吃。”颜颜叉着腰，凶巴巴地冲他吼：“香辣蟹、清蒸蟹、油炸蟹，一天吃八顿蟹，就不卖给你！” 嘿，这熊孩子！ “你找打是吧？” 老板眼一瞪，抓起凳子还想打人。 第123章 开个饭馆最赚钱 不过胳膊还没抬起来就被舒明礼一个眼神吓退了，“咋，你还想强买强卖啊？” “不卖算了，我还不稀罕收呢。”老板怂怂地放下凳子，又坐了回去。 一家人提着东西换了几个摊位，无一例外，给的价钱都不高。 有个大聪明见篮子里的海葵断了不少，嘴一张还想白嫖，结果被正在气头上的舒老太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问价的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同样来卖货的村长和唐老汉，询问后得知两人已经卖完了。 辛辛苦苦一上午，就卖了六七十文钱，这还是退大潮，要搁平时得有多惨？ 舒老汉表示不理解：“我看你们上午也抓了不少螃蟹啊，咋就卖这点钱？” “螃蟹一斤三文钱，蛤蜊、海螺啥的，一文钱两斤，能卖六十文钱已经算运气好了，跟我一块卖货的大爷，就卖了二十文。” 村长一激动，公鸭嗓更刺耳了。 舒老太站在路边观察了一下，如村长所言，大部分渔民背一大兜东西过来，却只能卖十几二十文钱。 即使如此，还要被收货老板挑挑拣拣，压价再压价。 而岛上粮价又贵得要命，棉花、碗勺之类也不便宜。 两者一对比，怪不得幸福村的百姓这么穷，也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到琼州呢，这地方就是个坑啊！ 最初遇到的胖老板看见他们转了半天没卖出去货，抱着个椰子，得意洋洋地凑了过来，“咋样，我就说你们卖不出去吧？ 别犟了，还是卖给我吧，我再加一文钱，就当交个朋友了。” “别，我们可高攀不起您这样的朋友。” 舒明智挡下他伸过来的肥猪蹄，嘴角一勾，冷笑道：“老哥，我也做过小生意，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 要是这螃蟹真不值钱，你会主动过来搭话？怕是理都不想理吧！” 胖老板被揭了短，傲气地哼了一声道：“我也实话跟你说吧，你这螃蟹的确值两个钱，但钱不是这么好赚的。 这破岛都没几个商人愿意来，不卖给我，你有什么门路把他们卖出去？”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舒明智睨他一眼，带着家人走了。 舒老太背着一筐螺，走一路骂一路，“这群黑心肝的，就会欺负老百姓！ 自己肚皮里的油水都快淌出来了，还在那喝人血，心这么黑，早晚要遭报应！” “外祖母。”颜颜打断她的抱怨，擦掉口水指向路旁的小饭馆，饭馆上方炊烟袅袅，隐隐有香味飘来。 舒老太有点懵，“你又饿了？来之前不是刚吃过饭吗？” 颜颜摇头，“要不我们把螃蟹和蛤蜊卖给饭馆老板吧，他们每天要给好多人做饭，肯定要买可多菜。” “我也是这么想的。”舒明智接道：“那群人收了海鲜肯定也是卖到饭馆酒楼，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卖？” 蛤蜊到处都有，不稀罕，不一定能卖出去，大红花蟹和海葵肯定有店铺愿意收，只要饭馆比黑心老板开的价钱高，那他们就赚了。 舒老太心动了，“走，咱们进去问问。” 老太太抱着小团子，和舒明智一块进了店，其他人在店外等着。 三人一进店，迎接他们的不是热情的店小二，而是三张懵逼的大脸。 舒明智疑惑地抓抓后脑勺，“怎么了？我们进错店了？” 对面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小二打扮的男人说话了：“你们是来吃饭的？” 不等舒明智解释，小二旁边的男人又道：“你们来晚了，我们店倒闭了。” 倒闭了？ 没这么巧吧？ 舒明智指指后厨，“这不还做着饭吗？” 男人干脆利落地说出三个字：“散伙饭。” 停顿了一下，男人又问：“你们要买店吗？老板急需用钱，亏本卖店，不要三百两，不要二百两，只要一百九十九，豪华饭馆带回家。” 舒明智：“……” 搁这忽悠谁呢？ “娘，咱出去吧，换一家看看。” 颜颜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还没张开嘴，人就被舒明智抱走了。 唉，其实她想说外祖母做饭那么好吃，为什么不买下饭馆自己卖饭呢？ 这样既不用担心海货卖不出去，又能赚更多钱，多好！ 一家人绕着码头溜达一圈，最终又找到了一个大点的饭馆。 老板见他们的螃蟹成色不错，有买的意向，但价钱依旧给的不高，大螃蟹论个，五十文钱一个，小点的论斤，十文钱一斤，海葵三十文钱一斤。 “兄弟，这价钱已经是我咬着牙开的了，咱这小码头没几个有钱人，螃蟹再好卖不出去也是白搭，你说是不是？” 这理由够诚恳，舒明智也怕颠来颠去把螃蟹颠死了，便按老板开出的价钱把东西卖了。 老板看他够爽快，按一文一斤的价钱把蛤蜊也收了。 最后一合计，总共卖了一两多银子。 舒老汉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一次一两，十次十两，一年也能卖个几十两，攒两年咱就能盖新房了。” “光算收的，不算花的是吧？咱家十几口子一天要吃多少粮食，你心里没点数？”舒老太瞪他。 “两年不行那就四年嘛，有钱赚就行。”舒老汉很容易满足，“做人别太贪心，别家还卖不到这个数呢。” 颜颜趴在舅舅背上，悄悄在心里反驳：这点钱根本不够花好嘛，她答应了五舅舅要送他去念书，不能食言。 还有三舅舅、四舅舅都这么大年纪了，再不娶媳妇就没人要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开个饭馆最赚钱，而且外祖母那么好的厨艺，不用浪费了。 但外祖母明显没有开饭馆的想法，现在提肯定不会同意，她必须想想办法，最好再拉几个同盟。 大家一块劝才有效果嘛。 打定主意的小团子立刻采取行动，伸出小胖胳膊，拉住舒老太的衣袖道：“外祖母，你不是说咱们晚上要做好吃的吗？买菜呀。” 开饭馆第一步：监督外祖母做一顿丰盛的海鲜盛宴，征服全家人！ 舒老太将她从舒明礼背上接了过来，豪爽道：“要买啥，你说，外祖母听你的！” 颜颜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了起来：“鸡蛋、排骨、大葱，大蒜……” 第124章 海鲜盛宴 太阳偏西时，一家人终于拎着大兜小兜的食材回到了幸福村。 还没进家门，颜颜就已经忙碌起来，小嘴叭叭的，给家里人派活： “大舅舅、二舅舅，你们去刷螃蟹，把螃蟹肚皮和钳子上的脏东西都刷掉。” “大舅母、二舅母，你们去洗海葵，先把海葵剪开，加点盐使劲搓洗，搓到没有粘液才不会腥。” “三舅舅、四舅舅，你们把泡在水里的蛤蜊捞出来，放竹篮里提到河边淘一淘，把沙子淘干净，要不吃着硌牙。” “五舅舅、六舅舅，你们去洗海螺，把壳子上的沙子泥巴搓干净。” “外祖父捡柴烧锅，外祖母剁排骨，我……”小团子挺了挺胸脯，“我负责监督你们！” 青柏跑到她面前挥了挥手，“妹妹，你是不是忘了点啥？” 青松和青枫在左右两侧疯狂点头，“我们要干什么？” “你们择葱扒蒜，赶紧动手吧，别磨蹭了，再磨蹭今晚吃不上热饭了。”舒老太帮她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一家人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热闹得跟过年一样。 一柱香后，舒家厨房上空升起缕缕炊烟，舒老太看看锅里开始冒烟的热油，转头将裹好面粉的螃蟹下了进去。 只听见滋啦一声响，螃蟹、热油的香味瞬间飘满整个小院。 这只是个开头，待螃蟹炸到发红，再把它捞出来，加入葱蒜花椒、茱萸辣油一炒，那香中带辣的滋味才真叫诱人。 连隔壁的王氏都被那香味吸引，咽下口水对门前洗小鱼的知夏道：“夏夏，别忙了，收拾一下该做晚饭了，今天娘给你们炒蛤蜊吃。” 香辣蟹刚出锅，另一个锅里的蒸菜也熟了。 上层是蛤蜊蒸蛋，成熟的蛋液呈金黄色，肉眼可见的鲜嫩q弹，出锅后撒上把绿油油的小葱碎，再淋上香油和酱汁，漂亮到让人舍不得动筷子。 下层是蒸海螺，一个个大海螺整齐地码放在盘子里，每一个都有二两重，瞧着相当喜人。 做完荤菜，舒老太又把从石头边扯来的龙须菜洗净凉拌了，绿油油的龙须菜配上红彤彤的茱萸辣油，煞是好看。 前面几道菜端上桌后，海葵排骨汤也出锅了。 孙氏做事仔细，把海葵洗得干干净净，因此炖出来的海葵排骨汤没有一点杂质，呈淡淡的奶白色，闻起来芳香扑鼻，完全不腥。 舒老太抓了把葱花撒到排骨汤上，扭头冲门外吆喝一嗓子：“洗手吃饭了！” 守在厨房门口的一群人拔腿就往堂屋跑，眨眼的功夫便将大圆桌围满了。 家里人多，盛菜基本靠盆，四个大盆再加一个砂锅，大圆桌被塞得满满当当。 开饭前，舒老汉咽下泛滥的口水，偏头问舒老太：“你不说两句？” “吃个饭而已，有啥好说的？” “你不说我说了。” 舒老汉看向齐聚一堂的儿孙们，笑道：“以后咱们就在幸福村安家了，大家都好好做事，多赚点钱，争取把早日把这片地买下来，盖上大房子。” 颜颜攥紧拳头，重复他的话：“赚钱，赚多多的钱！盖新房子，给三舅舅、四舅舅娶媳妇，送五舅舅读书！” 这小娃，操的心还挺多。 舒老汉笑着揉揉她的脸，“吃饭吧，吃饱饭才好赚大钱呐！” 话落，十来双筷子不约而同地伸向了装有香辣蟹的盆子。 不是其他菜不好，而是这玩意儿太惹眼了，那红艳艳的颜色，辣乎乎的味道，光是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筷子一多就容易打架，这不，舒明礼、舒明智和舒明良就夹住了同一只螃蟹。 兄弟三人你瞪我、我瞅你，都不愿意撒手。 舒老太递出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咋，你们三个手痒了啊？” 三人同时认怂，装作兄友弟恭的模样互相谦让起来，背地里却在悄悄冲对方捏拳头。 舒老太懒得搭理他们，夹了半只超大号螃蟹放到小团子碗里，“来，尝尝好吃不。” “外祖母做的肯定最好吃了。” 颜颜张嘴就夸，夸完抓起香辣蟹，对准带蟹黄的那一侧咬了下去。 最外层被油炸过的面粉酥酥脆脆的，里面的蟹黄保留了自身鲜嫩绵软的口感，沙沙的细颗粒伴着茱萸辣油的香味在舌尖翻滚。 那滋味，让人恨不得把蟹壳都嚼碎吞了！ 一旁的舒老汉也吃得满嘴流油，“我感觉这个香辣蟹比上次的清蒸螃蟹好吃，够香够辣够有味！” “你怪会说实话。”舒老太接道，“这螃蟹提前用油炸过，费了我不少油呢！” “自家人吃了，不亏。”舒明智乐呵呵地应了一句，飞快地啃完手里的香辣蟹，挖了一大块蛤蜊蒸蛋。 鸡蛋嫩滑，跟嫩豆腐一样，入口就化了；蛤蜊肉又大又饱满，与香辣蟹的重口味不同，它味道清淡，鲜香十足，一口一个不带停。 吃掉碗里最后一个蛤蜊，舒明智满足地竖起了大拇指，“这个菜，真鲜呐！” 小团子脆生生地接话：“清蒸海螺更鲜，原汁原味不掺假。” 说着捞了个大号海螺，将提前准备好的竹签插进肉里，一圈一圈转着向上提，很快，一块完整的螺肉被拽了出来。 小团子放下竹签，指着螺肉上绿色的一条粗线道：“这地方是海螺的胆，苦的，要摘了，苦胆旁边这一片肉是海螺鳃，有点脏，也可以摘了。 下面鼓鼓的是肝，可以吃，不过吃多了头晕，我们也摘了吧。” 说着，手指头一并拢，将那鼓包掐了个小口，再用大拇指一挤，一小块肝脏被挤了出来。 其他人听完她的讲解，也赶紧夹个海螺上手操作，除去不能吃的部位，剩余的螺肉在葱蒜酱汁里滚一圈就可以吃了。 螺肉一入口，舒老太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螺肉的口感和以前吃过的鸡肉、猪肉完全不同，螺肉劲道又紧实，嚼起来滑滑的、弹弹的，非常带感。 而且味道也很妙，海鲜的鲜味和料汁的酸辣味完美融合，吃得人欲罢不能。 小团子接连吃了三个大海螺，快乐到快要起飞了，“还是海鲜好吃，一点都不塞牙！” 第125章 招揽同盟 孙氏笑话她：“除了塞牙你就不能想点别的词？” 小团子跟个小老头一样，捧着下巴沧桑叹气：“谁让我牙太稀呢，牙稀又不是我的错。” 孙氏笑着安慰她：“现在稀没关系，等长大换了新牙就好了。” 小团子第一时间想到了前段时间刚掉牙的七舅舅，便转头瞅了一眼，刚好瞧见舒明良张着大嘴吃海螺的模样，又赶紧把头扭走了。 太丑了，她还是不换牙了。 小稀牙挺好的。 “外祖母，我想喝汤。” 小团子揉揉鼓起来的肚皮，又盯上了还冒着热气的排骨汤。 舒老太看桌子上的几盆菜少了一半，就敲了下锅沿催促道：“有空碗的记得盛汤喝，待会儿吃饱了喝不下汤可就亏大发了。” 说完先给颜颜盛了一大勺。 小团子捧着碗，先喝了口汤，未放多少调料的汤汁入口就一个“鲜”字，原汁原味的鲜，给人一种坐在沙滩吹海风的错觉。 再尝尝海葵，新鲜的海葵肉质极为脆嫩，嚼起来轻微弹牙，细细品来，有股独特的鲜甜味。 “哈，好喝！”颜颜呼出一口气，咕咚咕咚将一碗排骨汤喝得干干净净，连留在碗底的碎肉渣都被她用舌头卷了去。 一柱香后，桌上满满几盆菜全都空了，海螺酱汁都被舒明礼端去拌米饭吃进肚子了，一群人撑得双目呆滞，饱嗝声此起彼伏。 颜颜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在院里消食散步，同时暗中实施了开饭馆第二步计划：寻找同盟。 三个青和舒明良是她要拉拢的第一波同盟，大家一起撒娇，一起求情，如果发生意外情况，被打屁股了也有人陪，多好。 当她把开饭馆的想法和他们说了后，无脑支持妹妹的青柏立刻拍手叫好：“开饭馆好，我喜欢，这样咱们就能天天吃海鲜了！” “我也同意，开了饭馆我们就是小老板了，饭馆的老板可厉害了，能管好多人呢！”青枫激动得小脸通红。 舒明良则怂怂地摇头，“我也支持，但我不想参与，我可不想挨打。” 他娘打人可疼了。 唯一务实的青松幽幽道：“可是开不开饭馆我们说了也不算啊，祖母又不会听我们的话。” 颜颜：“……” 呜呜，为什么要泼她冷水，就不能让她高兴一会会吗？ 小团子摆正脸色，一本正经道：“祖母说了，众人拾柴火焰高，如果大家都同意了，外祖母肯定也会同意，相信我。” 路过的舒明智听见几小只的对话，眼睛一眯，笑得格外奸诈，“咳咳，你们几个偷偷商量什么呢？” 青柏和颜颜同时开口，不过两人没有一点默契。 青柏说的是：“我们什么都没说。” 颜颜说的是：“四舅舅，你想当老板吗？” 舒明智：“？？？” 当老板？他没听错吧？ “咋，你们捡到钱了？” “没有。”小团子拽住他的衣裳，往墙角挪了几步，压低声音问：“四舅舅，你觉得外祖母做饭好吃吗？” “那必须啊，今儿我吃了三碗饭呢！”舒明智骄傲地比出三根手指，现在回想起那味道，还忍不住流口水。 小团子再接再厉：“那你觉得咱们开一个饭馆，让外祖母做饭，会不会有人愿意来吃？” 听到这里，舒明智已经明白过来了，“你是不是想开个饭馆？” “嗯！开个饭馆，这样我们就不用把螃蟹卖给别人了。”小团子用力点头。 小青龙悄悄提醒她：“最好开个大饭馆，生意好了还能收购村里人的海鲜，这样也算你做了好事，能加功德值！” 哇哦，她怎么没想到这个！ 小团子惊讶，在心里夸奖小青龙：“你变聪明了耶！真棒！” 小青龙傲娇地哼哼，“我一直都很聪明，从来没笨过好嘛。” “是呀，你可聪明了，聪明到出门带错技能，害得我没有好运……” 一听她要翻旧账，小青龙立马用尾巴尖缠住脑袋，连滚带爬地溜了。 打完嘴仗的小团子心情颇好地扬起唇角，捏着舒明智的袖子撒娇：“四舅舅，你觉得这样好不好嘛？开饭馆赚钱更快，到时候给你娶漂亮媳妇哦。” 舒明智：“……” 他是不是还要说声谢谢你？ “开饭馆当然好了，你舅舅我做梦都想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但这店不是你想开就能开。” 舒明智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捻了捻，“开店需要这个，咱家没有啊。” 小团子学着他的模样伸出了胖爪子，“这个是什么？” 舒明智道：“银子呀。” “银子？外祖母有啊，就在红箱子下面，有好多好多块，我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这么多？”舒明智震惊了，“走，咱们去找你外祖母，要是真不缺钱，咱直接把今天倒闭的那个饭馆买了！” 自己翻身当老板，从此再也不用低声下气做人了！ “欸，四舅舅你别急啊，等我多找几个人，到时候我们一块去找外祖母。” 小团子把算盘打得哗哗响，可惜计划刚开始施行就被舒老太发现了。 “你们在算计啥呢？说出来让我听听呗，说不定我一听就答应了呢？”老太太架着胳膊靠在门边，脸上笑容“和善”。 糟糕，被发现了。 颜颜心虚地抓了下腮帮子，乖乖走到她面前，奶声奶气地问：“外祖母，我们都觉得你做的菜特别好吃。” 舒老太憋着笑问：“然后呢？” “然后……别人肯定也很喜欢，要不我们开个饭馆给别人做饭吃吧，大家都来吃，这样我们就能赚多多的钱了。” 小团子扬起小脸，试图用金钱诱惑舒老太。 有个老板梦的舒明智在一旁帮腔：“我们第一次去的那个饭馆就挺好的，位置好，装修好，价格还便宜，错过后悔一辈子。” 舒老太白了他一眼，“嗯对，价格便宜，一百九十九两，你当老娘是开钱庄的啊，去哪给你偷这么多银子？” “娘，你就别骗我了。”舒明智毫不犹豫地把队友卖了，“颜颜都跟我说了，你那宝贝箱子里藏了好多银子，多到数都数不清。” 舒老太：“……” 她咋不知道自己这么富裕呢？ 第126章 过敏 “啥也不说了，你们自己进来看吧。” 解释多少句都不如自己亲眼看有说服力。 舒老太直接把人领到卧房，掀开红木箱，将藏有银子的破布包往桌上一放，“咱家所有家当都在这里了，你们自己看。” 舒明智翻开布包一看，里面零零碎碎装了十来块银子，猛一看的确不少，但仔细一掂量，好吧，连一百两都没有。 距离买店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舒老太拨出其中几小块银子道：“这些是颜颜祖母留给颜颜的嫁妆，你这当舅舅的也好意思花？” 舒明智赶紧把搭在银子上的手缩了回去，“啥也不说了，我回去睡觉，明天还得早起赶海抓螃蟹呢。” 开饭馆计划泡汤，颜颜整个人都蔫了，站在桌前冲着那堆碎银子唉声叹气。 舒老太把银子重新收拢起来，慈爱地揉揉她的脸道：“外祖母知道你的心思，你只是想多赚点钱，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外祖母也想啊。 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哪能一口吃个胖子？ 外祖母答应你，等攒够了钱咱就开店做生意，不在外头求人了。” 颜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外祖母你同意了？” “同意了。”舒老太看着墙上斑驳的裂痕，叹了口气，“出海打渔太危险了，开了饭馆，有了赚钱的营生，你大舅舅就不用去船老板家当帮工了。” 只要儿女平安健康，她怎样都好。 颜颜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过了外祖母那一关，当天晚上激动得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赚钱的法子。 赶海收获虽多，但有黑心中间商作怪，卖不上价钱。 所以她必须想个更赚钱的法子。 正当小团子愁眉苦脸为赚钱苦恼时，一抬头瞧见了放在床头的大椰子。 椰子？ 小团子一激动，脑海里立刻跳出好多种关于椰子的信息，椰油、椰蓉、椰浆…… 外祖母每次做饭都会抱怨油太贵了，一次只舍得放一点点，炸螃蟹的时候更是一边炸一边念太败家了。 椰子却是这个岛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去林子里随便一捡就是一大筐。 要是她能用不值钱的椰子做出值钱的椰油，岂不是赚翻了？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往她怀里钻的画面，小团子一个没忍住，咯咯笑出了声音。 被笑声吵醒的舒老太懵了，拍拍她的小脸问：“颜宝，你没事吧？” 颜颜：“嘿嘿嘿……” 舒老太：“？？？” 这孩子不会傻了吧？ “大半夜不睡觉，笑啥呢？” 小团子咧嘴，笑得牙不见眼，“我想到赚钱的方法了，我们可以摘椰子……” 话未说完，睡在床边的舒老汉突然翻了个身，往床边一趴，“哇”一声吐了。 舒老太一惊，“你咋啦？” “我，呕……头晕，肚子痛，身上还痒。”舒老汉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回道。 “吃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咋突然就病了？难不成是赶海时受了风寒？”舒老太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也不烫啊。 舒老汉喘着粗气道：“不是风寒，我感觉跟上次一样，就那次吃了蒸螃蟹浑身痒，你还记得不？” “可那次不是好了吗？”舒老太连忙披上衣服下床点燃了油灯。 灯一照就看出问题了，老头子额头覆了一层冷汗，脸颊红润，脖子下方密密麻麻起了好多红点，看情况，好像比上次还严重。 “不行，我去喊明仁，让他去镇上请大夫，你这病耽误不得。” 舒老太放下油灯准备走，这时屋里响起小团子的声音：“外祖父可能是过敏了，用紫苏叶煮水喝有用，那边林子里就有紫苏。” 舒老太做菜时用紫苏叶当过调料，所以认识那玩意儿，一句多余的话没问，提着油灯就出去摘紫苏叶了。 没过一会儿，家里其他人也醒了，陆续来到东侧房探望舒老汉。 “爹，听说你过敏了，啥过敏啊？”一进屋，舒明礼就嚷嚷起来了。 舒老汉挠痒挠得正心烦，闻言没好气地吼道：“我咋知道啥是过敏？你这么好奇，你自己过一次不就知道了吗？” 舒明礼咂嘴，啧，还能骂人，看来这病也不是很严重。 还是孙氏体贴，给他倒杯热茶递了过去，“别生气，喝杯热茶缓缓。” 舒老汉刚吐过，再喝口热茶，肚子稍微舒服了些，一边咬牙切齿地抓痒，一边问颜颜：“我这到底啥情况？ 上次痒，这次还痒，不会得了啥治不好的怪病吧？” “不是，您应该是对螃蟹过敏，以后不吃了就不会痒了。” 略一思索，她又谨慎地补充道：“不过一般对螃蟹过敏的人，吃其他海鲜可能也会过敏，要不以后螃蟹、虾、海螺啥的您都别吃了。” 舒老汉本来肚子都不疼了，听见这话疼得更厉害了。 艾玛，这么多美味的海鲜，而他却只能看不能吃，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啊！ “不能啊，可不能啊。”舒老汉哭丧着脸握住了小团子的手，“乖宝，这病能治吗？一定得能治啊，要不然我这后半辈子该咋过啊。” 小团子摇摇头，颇为同情地拍拍他的头，“外祖父别难过，不能吃海鲜，我们可以吃其他东西嘛，鸡肉鱼肉猪肉都很好吃呀。” 道理他都懂…… 可是住在海边，每天成筐的海鲜往家里提，他却一口吃不得，这让他如何接受？ 几个明见他生无可恋地靠在床边，形容凄惨，纷纷跟着劝：“爹，别哭了，我们一定努力赚钱，争取让你天天吃上肥猪肉。” 舒老汉泪眼花花地看着他们，“那你们以后能陪我一块忌口，不吃海鲜吗？” “啊这……”舒明智抓抓后脑勺，装傻充愣，“好冷啊，我回房换件厚衣服去。” 舒明礼：“我也冷，咱一块回去吧。” “别跑啊，咱一块走。” 另外几个明跟着跑了出去。 屋里瞬间只剩下还躺在被窝里的颜颜。 小团子非常真诚地看着舒老汉道：“海鲜真的很好吃，吃不到我们会睡不着的。” 舒老汉拍着大腿哭了，“老天爷，咱不带这么坑人的，我舒光宗吃糠咽菜大半辈子，你让我吃点好的会死吗？” 第127章 摘椰小分队 “你在这鬼哭狼嚎啥呢？” 舒老太左手握木柴，右手提火钳，突然出现在卧房门口。 舒老汉止住鬼哭狼嚎声，犹如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委屈巴巴道：“颜颜说了，我这个病不能吃海鲜，一吃就难受。 以后我只能看着你们吃香喝辣了，呜呜，老婆子，我心痛啊！” 舒老太沉默片刻，豪气万千地摆摆手，“不就是要忌口嘛，多大点事儿，以后我陪你。” 有了共患难的伙伴，舒老汉心里舒服多了，擦擦眼泪感慨道：“媳妇，还是你对我最好，那群破小子全是白眼狼。” “行了，你赶紧躺回去吧，我还得给你煮紫苏水呢。”舒老太叮嘱一句，又急急忙忙走了。 舒老汉乖乖缩回被窝，身上还痒着，心里却甜丝丝的，跟喝了蜜一样。 小团子看着他咧嘴傻乐的模样，默默叹气，感觉外祖父好像个小孩子哦，这么大了还要媳妇哄，羞羞脸。 未多时，舒老太端着热腾腾的紫苏水回来了，喝过紫苏水，舒老汉的症状有所缓解，不过仍抓痒抓到凌晨才睡。 颜颜受到影响，当晚也没怎么睡，但这并不影响她第二日早早爬起来开始她的赚钱大业。 当然，只凭她的一个小短腿肯定做不成事，行动之前要先找帮手。 铁打的小跟班，青松青柏和青枫必须要叫上。 逃荒这一路，四小只在同一辆驴车上挤了一两个月，感情自然不必说，好得很。 小伙伴有需要，他们肯定要挺身而出，别说摘椰子了，摘火球也得上。 然后是摘椰能手大红桃。 椰子树一般长得很高，人上树摘椰，不仅爬得慢，还有坠落的风险，但猴子就不一样了。 爬树，人家是专业的。 再高的树，它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爬上去。 有了这样的好帮手，还愁摘不到椰子？ 不过这家伙不是好忽悠的，脑瓜子太聪明，想让我帮你干活，不给点好处怎么行？ 颜颜站在房梁下叫了它半天都不应，最后只好使出了杀手锏：“你帮我摘椰子，我把毛球头绳借你戴两天，行不行？” 这一招屡试不爽。 一听到有头绳戴，傲娇小猴立刻从房梁跳了下来，姿态优雅地走到颜颜面前，往地上一坐，晃了下尾巴。 意思很明显：先把头绳给我戴上。 小团子翻出头绳，熟练地将它绑在了大红桃尾巴上。 至于为什么绑尾巴上……要怪就怪猴毛太短，连个小揪揪都扎不起来。 搞定了最难搞定的，剩下的运送工小黑豆就好解决了。 只需要小团子挥挥手，喊一声“小黑豆”，某只二哈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了。 就这样，摘椰子小分队成立了。 别看这组合稀奇古怪，摘椰效率却没得说。 首先由颜颜挑出合适的椰子，指挥大红桃上树摘椰，青柏和青枫负责把摘好的椰子搬到狗车上，小黑豆再把狗车拉回家，最后由青松将狗车上的椰子搬下来。 实现了摘椰运椰流水线工作。 半个时辰的功夫，摘椰小队顺利搬回家百余个椰子。 椰子搬回家后，真正的考验才算开始。 第一步开椰子就把小团子难住了。 没有趁手的工具，他们连椰子皮都剥不开，用手撕了半天，手指头都抠疼了，椰子也只是受了个皮外伤。 “不能用手抠了，我去拿菜刀！” 小团子一生气，钻进厨房拿着菜刀冲了出来。 那菜刀是舒老太前几天刚买的，厚重又锋利，刀面比小团子脸还大，得两只手合抱着才能举起来。 三个青看着害怕，赶紧往旁边挪挪，给她腾位置。 小团子选了个看起来好欺负的椰子，憋足了劲儿，猛地一跺脚，对准椰子中心砍了下去。 “砰”的一声，刀刃嵌入椰子皮。 “成功了，妹妹，你好厉害！”青柏激动地为她鼓掌。 小团子得意一笑，抱紧刀把，想拔出来再砍一刀，然而她悲剧地发现……刀刃卡缝里拔不出来了。 四小只轮番上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没撼动菜刀分毫。 青枫哭丧着脸看向小团子，“怎么办？拔不出来了，祖母回来会打屁屁。” “不会的，肯定能拔出来！”小团子不信邪，捋起袖子抱住刀把，然后指挥三个青，“大哥哥、二哥哥，你们抱椰子，三哥哥，你来握住这边，我数一二三，咱们一块使劲。” 三个青按照她的安排分配好站位，四人一咬牙一跺脚，正要与卡壳的菜刀来场最后的较量。 舒老太提着一筐蛤蜊回来了。 老太太进门瞧见四个孩子抱菜刀的场景，吓得丢了三魂丧了七魄，“我的老天爷啊，你们在干啥？快把刀放下，那玩意儿是你们能摸的东西吗？” 四小只同时撒手，椰子哐当落地，呼啦啦在地上滚了一圈后，菜刀也被甩了出来。 颜颜瞧见这一幕，气得眉毛都飞了，什么破东西，一点都不听话！ 舒老太快步走过去捡起菜刀，黑着脸质问四小只：“说吧，谁的主意？” 四小只面面相觑，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小团子耷拉着脑袋，怂怂地站了出来，“我想开椰子，手抠不动，要用刀砍，但是刀卡进去拔不出来了。” “你胆子咋这么大呢？” 舒老太气得想揍人，但对着小团子那张脸又下不去手，最后无奈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你要是想喝椰汁，提前让你舅舅给你开啊，怎么能自己拿菜刀，那玩意儿多利，砍偏了手指头都能给你剁掉！” 小团子眼睫毛一颤，垂在身侧的胖爪子连忙往里缩了缩，小声解释道：“我不想喝椰汁，我想熬椰油。” “椰油？那是啥？”舒老太问。 “用白色的椰子肉能熬出油，跟芝麻油一样，香香的，可以炒菜，我们可以把它拿到镇上卖掉换钱。” 小团子委屈地瘪瘪嘴，“但是我打不开椰子，椰子太硬了。” “你这孩子啊……” 舒老太叹气，面对这么懂事的崽，她有火都没地方发了。 末了，软和了态度，揉揉她的脑袋道：“下次再想弄什么记得先跟外祖母说，外祖母帮你，千万不能自己拿刀玩火。” 第128章 制出椰油和椰蓉 小团子弱弱道：“可是我还没有熬过，万一熬不出来怎么办……外祖母还要赶海呢。” “熬不出来就当玩了呗。”舒老太笑容柔和，“至于赶海，我去不去都成，咱家这么多号人呢，又不差我一个。” 外祖母居然这么相信她，颜颜深受感动，小鸡崽一样扑到了老太太怀里，软软地撒娇：“外祖母，你真好，颜颜最爱你了。” “就你这张小嘴会哄人。”舒老太亲亲她的脸蛋，转身看向墙角的椰子山，问：“这些椰子都要砍开，对吗？” 颜颜道：“先砍几个试试看吧。” 舒老太点头，提着菜刀往椰子山前一蹲，先用刀刃将椰子皮砍几个口子，再用手一撕，外层的厚皮就被剥掉了。 颜颜抬手往毛椰子中间比划了一下，“从这里一刀砍开就好了。” “不要里面的椰子水了？”舒老太问。 “老椰子水不好喝，不要了。” 话落，老太太一刀砍了下去，干脆利落地把椰子砍成了两半。 颜颜指指里层雪白肥厚的椰肉道：“只要这个肉肉，皮要削掉。” 舒老太捡起半个椰子瞅了一圈，敲敲硬邦邦的灰壳子，愣是没找到下手的地方，“这个肉要这么取出来？” 颜颜傻眼了，家里好像没有取椰肉的刀，也没有专门刮椰丝的刀，怎么办？ 舒老太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原因了，反手用刀背将那半个椰子敲烂，然后捡起碎片将椰肉削了出来。 接下来几个依旧如此，虽然有些费劲，不过最后还是顺利弄了一小盆白白净净的椰肉。 颜颜继续指挥：“然后要把椰肉捣碎磨成汁，用纱布滤一遍，滤出来的汁水放到锅里小火慢慢熬，就能熬出来椰油了。” 这点东西也不值得上碾子，舒老太直接用菜刀把椰肉切成小块，丢进捣蒜的小石臼里慢慢捣碎了，最后把椰肉粉末用小石磨研成了浆液。 一番操作下来，舒老太的腰都快断了，“这玩意儿太累了，下次喊你舅舅来，反正外祖母是搞不动了。” 颜颜殷勤地帮她捶捶腰捏捏肩膀，各种彩虹屁不停往外冒，说得老太太都不好意思抱怨了，一鼓作气完成了后续步骤。 过滤后的椰浆下锅，小火熬煮，期间不停用勺子搅拌。 随着时间的推移，椰浆越来越浓稠，颜色也逐渐从白色转变为黄色，这时锅中出现了透明的液体，也就是椰油。 待肉渣变成金黄色就可把锅内液体倒出过滤，五个椰子最终熬出了一小碗椰油。 “这就是你说的椰油？”舒老太凑到碗边闻了闻，“嗯，的确很香，还有股椰子味。” 颜颜拿着根筷子挤了过去，“外祖母，给我蘸一点尝尝好吃不。” “油你也要尝？”舒老太无奈，用筷子尖蘸了一点椰油，杵到了她嘴边，“尝吧。” 颜颜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入口香浓，醇香中带着一丝丝甜，余味则是淡淡的椰香。 “好香！外祖母，我们成功啦！” 小团子砸吧砸吧嘴，兴奋地拍了拍胖爪。 舒老太看她这么兴奋，也用筷子蘸了一点尝了尝，味道很香，椰子味很浓，和猪油、菜籽油的感觉不太一样。 老太太放下筷子，疑惑地问：“这个油可以直接用来炒菜吗？炒出来的菜会不会有怪味？” “可以炒啊，不过用来做甜品会更好吃。” 提到甜品，颜颜又想起另一个好东西，蹭蹭跑到厨房外找到了过滤椰浆时剩下的残渣，“外祖母，这个放到锅里用小火炒干，做出来的东西叫椰蓉，可以做甜饼吃！” “行，把它拿回来，外祖母一块弄了，弄完你教外祖母做那什么甜饼。”舒老太又往灶膛里加了把柴。 一柱香后，一小盆椰蓉碎出锅了。 望着洁白如雪的椰蓉，小团子又没出息地嘴馋了，抱着舒老太胳膊娇声道：“外祖母，我们做个椰蓉饼吃吃吧！” “做！你动嘴，我动手。”舒老太答应得相当爽快。 椰蓉饼的做法很简单，糯米粉加椰蓉碎、糖和几滴椰油和成面团，再揪成一个个小面剂压成饼状，下锅煎至两面金黄就可以出锅了。 家里人多，舒老太忍痛舀了一大盆糯米粉，把今天制作的椰蓉全倒了进去。 面刚和好，外出赶海的舒老汉等人回来了。 舒明良脖里挂着个鱼篓，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得意地向几小只炫耀：“知道我今天抓到什么了吗？当当当……看看这虾大不大！” “大，好大！”颜颜高声作答，赶紧跑过去围观，大鱼篓里装了满满一篓白虾，个个体肥肉厚，比她的手还长一截。 除了虾，孙氏和杨氏耙了小半袋蛤蜊，还捡了筐海螺扇贝。 舒老汉和几个明又抓了筐大螃蟹。 虽然今天的收获没有昨天多，不过和同村人的收获相比，仍非常可观。 清点完战利品，舒明智提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今天中午吃啥？” 舒老汉接道：“弄了这么多好东西，肯定要吃点好……” 话说一半，陡然想起外孙女昨夜交代他的话，老头子立刻来了个大转弯，“早晨吃过饭了，现在又不怎么饿，随便吃个窝窝头、喝碗热水就行了。” 一家人都不搭理他，不约而同地看向小团子，“颜颜，你来说我们中午吃啥。” 小团子抓抓腮帮子上的软肉，缓缓道：“外祖母在做椰蓉饼，要不再煮个粥吧。” 舒老汉：外孙女果然心疼他，感动。 他的这份感动来得有点早，小团子说完前面那句话，又补充一句：“正好有螃蟹、有虾、有蛤蜊，要不就煮个海鲜粥吧。” 舒老汉：“……” 哼，白感动了。 大概他幽怨的表情太显眼，小团子又特意跑到他面前安慰一番：“外祖父别难过，我再让外祖母给你煮碗鸡蛋汤，一样很好喝。” 舒老汉忍住无限心酸道：“没事，我喝热水也是一样的，其实肉吃多了也不好，容易长胖，胖了不好看……” 老头子一边碎碎念，一边默默出了院门。 唉，他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家里人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吃口好的，他还能拦着不让？ 第129章 家庭地位上升了 这次不等颜颜挨个分配任务，一群人就忙活起来了，烧火的、剥虾壳的、洗蛤蜊的……大家各司其职，午饭很快就做好了。 开饭前，舒老太特意卖了个关子，端出椰蓉饼邀请众人品尝，“尝尝这个饼味道咋样。” 离得最近的孙氏率先接过饼子咬了一口，外层焦脆，里层是软糯中掺杂着沙沙的口感，应该是糯米粉中加了细燕麦碎之类的东西。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糯米饼的味道，一口咬下去满嘴椰香，这股香甜醇厚的滋味可比椰子水浓得多，缠绕在唇舌间久久不散。 “这饼是用椰子做的？” 舒老太笑，“猜对了，但只对了一半。这个饼名叫椰蓉饼，里面加了新制的椰蓉，还滴了椰油，那小味道，香的嘞！” “椰蓉是啥？椰油又是啥？”几个明好奇地围了过来，拿过椰蓉饼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这个饼好吃，香香甜甜，比喝椰子水爽！” 四小只你一言我一语在旁边比划，把制作椰油和椰蓉的过程演示了一遍。 得知这个主意是小团子想的，一群人看颜颜的眼神跟看神仙一样。 舒明智更是没忍住抱住小团子啃了一口，“你这小脑瓜到底怎么长的，咋这么聪明呢？” 颜颜被他的口水糊了脸，嫌弃得鼻子眉毛挤作一团，“不许亲我，臭舅舅。” “我咋就臭了？这不香得很吗，你再闻闻。”舒明智厚着脸皮硬往她面前蹭，气得小团子拳头邦硬。 舒老太看不过眼，一伸手把小团子从他魔爪里救了出来，并赏了他一个暴栗，“再闹滚出去喝西北风去！” 舒老汉欠揍地接下话茬：“欸，喝西北风好，有人陪我了，哈哈。” “我不闹了，再也不闹了。”舒明智秒认怂，拿着椰蓉饼躲到了墙角。 舒老太没好气地斜他一眼，对众人道：“赶紧吃饭吧，吃完明仁和明智一块去码头卖海鲜，其他人留在家里熬椰油。” 于是吃饼的吃饼，喝海粥的喝海粥，一群人围着桌子吃得津津有味，只有舒老汉蹲在院前默默啃饼。 啃一口叹一口气，别提多惨了。 刚好村长打舒家门前经过，瞧见这一幕看得眼睛都直了，“哎呦喂，老三，你咋在这儿吃饭呐？” 说着他伸头看看屋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再看看门边美滋滋喝粥的二哈，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搬了新家你的地位上升了，都跟狗平起平坐了，继续努力啊！” 之前看到兄弟被媳妇欺负，他还想管一管，现在嘛，管啥管，笑就完事了！ 舒老汉咬牙切齿地瞪他：“你懂个屁！我海鲜过敏，吃不了那玩意儿懂吗？再说了，我爱在哪吃饭就在哪吃，跟地位有啥关系？” “嗯对，跟地位没关系。” 村长递给他一个“我什么都懂”的小眼神，欠欠地笑了起来。 舒老汉听着那刺耳的笑声，恼了，扭过身子就去关院门。 院门合上前村长终于想起正事，抓紧时间吆喝道：“咱村路边野草太多了，瞧着不好看，明天下午一家出个人出去拔草，别忘了啊。” “知道了，赶紧走你的吧，看着就烦。” 本来吃不成海鲜就够烦了，还来个看戏的，想气死他啊？ * 吃过中饭，舒明智将院里的海鲜归拢起来，准备去码头卖货。 临行前颜颜托他买了两样东西，一是装椰油和椰蓉的瓷瓶，小团子特意交代了，一定要店里最好看的瓶子。 虽然制作椰油和椰蓉的原材料不值钱，但废人啊，从取椰肉到磨椰浆，哪一个不是力气活？ 辛苦半天就那一点收获，卖便宜了都对不起自己脑门上的汗珠。 人靠衣裳，货靠装潢。 所以必须包漂亮点，争取卖个好价钱。 第二样东西是取椰肉的刀，砸椰壳取肉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弄几个椰子还好，弄多了太耽误事儿，为了节省时间，还是得用工具。 颜颜连画带比跟舒明智讲了半天取肉刀长什么样子，最终就得到一个答案：铁匠铺压根就没这种刀。 得知此噩耗的小团子头一耷拉，小嘴撅得能挂油壶了，“可是有了刀，我们才能取多多的果肉，卖多多的钱啊……” “害，多大点事儿啊。” 舒老太大手一挥，摸出锭银子来，“多花点钱跟铁匠铺老板定两个那什么刀不就行了吗？只要舍得花钱，这世上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舒明智接过银子，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您想得通透！” 卖海鲜的两人走后，其他人也开始行动了。 摘椰小分队继续到林子里摘椰子，舒老太领着两个儿媳剥椰子皮、取椰子肉，舒老汉带着几个明磨椰浆。 人多力量大。 墙角堆积的椰子山很快消失了，家里的盆和桶则装上了湿椰蓉和浓稠的椰浆。 傍晚舒明仁和舒明智带着战利品回到家中，一进门差点被香一个跟头。 整个小院都弥漫着浓浓的椰油香味，配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好像一脚踏进了仙境，香得人脑瓜子都是懵的。 “我的娘呀，这么香！闻着这味儿，夜里做梦怕是要把床腿啃了。” 舒明智吸溜着口水钻进厨房，非要喝一口椰油再走。 “连油都不放过，也不怕窜稀。”舒老太白他一眼，将勺子递给孙氏，冲他伸出了手，“卖海鲜的钱和颜颜让你买的刀呢？” 舒明智嘿嘿地笑，“钱，没了，都用来买瓶子和刀了。” 说着解下挂在腰间的布兜递了出去。 打开布兜，就见里头装了十来个大小不一的瓷瓶，每一个瓶子身上都有图案，花鸟虫鱼，非常精致漂亮。 将瓷瓶一个一个拿出，可以看到兜底还放了两把造型独特的小刀。 木制刀柄上装了个弯弯的刀片，形状酷似一弯新月，顶端尖尖的，看着非常锋利。 舒老太立刻捡了半个椰子试了试手感，对准椰子硬壳和果肉间的缝隙，稍微一用力，锋利的刀尖便插了进去。 刀身的弧形与果肉的弧度完美贴合，这时候再握紧刀柄转一圈，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果肉和硬壳分离了。 “嘿，还真有用。” 舒老太一手握取肉刀，一手拿着刚取出的半块完整椰肉，稀罕得不行。 “待会儿吃过饭你们再去摘点椰子，咱一次多弄点，明天让明智带到镇上卖了。” 第131章 势利眼的小伙计 教育完两个不省心的小东西，外加损失十几个铜板后，三人总算来到了县城最大的糕点铺，五味斋。 不用进门，站在路边就能闻到店里传来的香甜气味，印着花的水晶糕，刻了字的桂花糕，漂亮的荷花酥……各式各样的糕点往红木柜台上一摆，勾得人垂涎三尺。 颜颜擦擦快流到下巴的口水，霸气地放下豪言壮语：“我决定了，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开一家糕点铺，专门卖糕点！” 舒明智打趣她：“糕点铺怕是开不成哦，因为还没开门，店里的糕点恐怕就被某个馋鬼吃光了，哈哈……” “哼，臭舅舅，不理你了。”小团子咬一口酸掉牙的糖葫芦，跨过门槛进了糕点铺。 店里的伙计正趴在柜台打瞌睡，一低头瞧见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进了店，还以为来生意了，连打起精神上前迎接。 不过当他看见跟在颜颜身后、打扮朴素的舒老太和舒明智后又陡然拉下了脸。 “我们店里的东西贵得很，你们买不起，想吃糕点啊，出门左转，那边有个卖米糕的小摊，最适合你们。” 舒明智眉毛一横，“咋，看不起人呐？” 小伙计哼笑，“实话实说罢了，就这一盒水晶糕，三两银子，你买得起吗？” 舒明智：“……” 他丫的，还真买不起。 舒老太冲儿子挥挥手，示意他退后，然后自己提着篮子迎了上去，“这位小哥，我们不是来买糕点的，我们是来卖东西的，你看这……” 不等她把篮子里的椰蓉豆沙糯米卷拿出来，那伙计就开始赶人了，“去去去，卖东西卖到我头上了，就你们这样的能有啥好东西？ 牵着你家娃赶紧走，别在店里耽误我做生意，有你们在，客人都不敢进来了。” 正说着，一辆马车停在了店外，紧接着，一个身穿杏色襦裙的丫鬟扶着个一袭粉衫的少女从车上走了下来。 伙计见状瞬间变脸，满脸堆笑地出门去迎，有道身影比他还快，旋风似的冲到少女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漂亮姐姐，你是不是想买糕点吃啊？颜颜这里就有哦，椰蓉豆沙糯米卷，香香甜甜、软软糯糯，可好吃了。” 小团子不带歇气地说了一大串台词，说完扭头冲外祖母挤了挤眼。 舒老太心领神会，立刻提着篮子走了过来，边走边道：“这糯米卷是我清早刚做的，新鲜着呢，你看看。” 说着，她一把掀开了覆在篮子上的纱布。 少女本来对街边推销的小食没什么兴趣，临走前随意一瞥，又被糯米卷漂亮的外形吸引了。 新编的翠竹筐里整整齐齐码放了两排糯米卷，白色的糯米皮包着红色的豆沙馅，红白相间，一层叠着一层，最顶层还粘了层白色的碎末，如冰山上飘落的雪花，精致极了。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忍不住夸道：“你们这糕点好漂亮呀！” “不仅好看还好吃呢！”小团子拍拍自己的肚皮道：“我一口气吃了四个，差点被外祖母抓住打屁屁。” 少女被小团子夸张的表情逗笑，心情极好地让丫鬟将荷包取来，准备买几个尝尝。 这时候五味斋的伙计不乐意了，黑着脸上前赶人，“滚一边去！这是我五味斋的客人，谁允许你在我五味斋门口抢客了？” “这位姑娘连五味斋的门都没进，怎么就成你的客人了？” 舒明智有理有据地反驳他：“而且我们是在大街上卖东西，没在你店里，你管天管地可管不着大街上的路人！” 颜颜在旁边帮腔：“刚才我们到你店里，你嫌我们穿得不好看、嫌我们穷，撵我们混蛋。 现在我们出来了，又没碍你的事，你怎么还撵我们走啊？ 叔叔，做人可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少女也看不惯那伙计看人下菜碟的行事作风，冷着脸道：“我只是从五味斋路过，可没打算进去买东西，小伙计你是不是想多了？” 伙计被三人怼得哑口无言，但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他又不甘心，假装好心提醒那少女：“姑娘，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少吃，万一吃坏了肚子算谁的？”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正正经经卖东西，岂能容你泼脏水？”舒明智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颈，扬起拳头要打人。 伙计见他要动真格，瞬间怂了，连缩着脖子抱头求饶。 舒明智不依，非得让他道歉了才肯放人。 “汪汪汪！”小黑豆呲着尖牙冲他狂吠，别看它平时傻不愣登的，关键时刻真能唬住人。 伙计被吓得双腿直打飘，说话都结巴了：“我错……错了，大哥，我错了，对不住了。” 眼见着四周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舒明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拍了下他的后背，直接把人踹进店了。 舒老太扯着嗓子冲店里喊：“一个卖糕点的小伙计这么拽，臭泥鳅蘸点盐水，真当自己是海鲜了？ 下次迎客记得把你袖口的补丁藏严实了，可别在外头丢人现眼了！” “噗哈哈……” 门外响起一串讥讽的笑声。 那伙计看看缀了补丁的袖口，脸臊得通红，躲到柜台后面都没脸见人了。 笑闹过后，大家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舒老太手里的糯米卷上，一个个伸着脖子就想看看那引起争端的糕点有多好。 舒明智自然不愿放过这个宣传的好机会，向众人炫耀道：“我们这糯米卷啊，是用独家秘方制作的，和外面卖的糕点都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路人问。 舒明智故意卖了个关子，取出一块糕点递给了身旁的大叔，“叔，您来尝尝这糕点咋样，觉得好吃的话跟大家分享一下。” 大叔也没跟他客气，接过糕点咬了一口，糯米皮软糯有粘性，一口咬下去扯老长。 一群人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不停砸吧嘴，等他吃完一口还想咬第二口时等不及了，连一声接一声地催促道：“先别吃了，你倒是跟我们说说这糯米卷是啥味儿啊。” 大叔刚好是城中百味楼的厨子，平生只有两大爱好：吃美食和做美食。 好不容易得了个这么新奇又好吃的糕点，他哪还有空说话？ 第132章 随我去一趟百味楼 大叔咂摸下嘴，唇角一勾，露出抹好似脑髓被掏空的诡异笑容，然后咬下了第二口。 众人眼巴巴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把糯米卷吃完，连手上掉的椰蓉碎都舔干净了，才终于等到他开口说话。 “这个什么糯米卷啊，好吃的哇！ 外面这层白白的小碎末，吃到嘴里沙沙的、香香的，中间的糯米皮又软又甜，好像混着股椰香。 再往里是绵绵的豆沙馅，哦呦，简直甜到人心里去了。” 大叔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继续道：“也不知道那里面加了啥东西，现在我嘴里还有豆沙的甜味和椰子的香味，可浓了。” 说着，他啧啧叹气，又露出了那诡异的笑容，“这么美味的糕点，你们却吃不到，真是太可惜了，啧啧……” “吸溜吸溜~” 街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 听完大叔绘声绘色的描述，一群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争先恐后地跑到舒明智面前问价，要买两块尝尝。 这时候舒明智把竹篮往身后一藏，非常欠揍地对众人道：“不好意思，这糕点我们不卖。” 大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纷纷出言声讨舒明智不要脸的行为。 “不卖你就躲家里吃啊，专门搬出来整这一出是为啥？想把我们气死呀？” “就是就是，把大家耍得团团转，好玩吗？” 舒明智笑眯眯地劝道：“大家别急啊，我们不卖糕点，但是卖做糕点的材料，你们回家自己做也是一样的。” 说着拿出了放在竹篓里的椰蓉和椰油。 大叔眼毒，一眼就看出了门道：“这个白白的粉末就是撒在糯米卷上的东西！” “对了，这粉末就是我们独家秘制的食材，叫椰蓉，除了我们有，其他地方买不到哦。” 舒明智得意洋洋地举起另一只胳膊，又问那大叔：“你能看出来这一瓶装的什么吗？” 放置一夜后，液态的椰子油凝固成了白色的膏体，那状态，看着很眼熟。 大叔猜测道：“难不成是猪油？” 舒明智笑着摇头，“错了，这个名叫椰油，这种油不仅和豆油一样香，还有椰子的清香，用来做糕点、蒸米饭都别有一番风味。” “椰油？椰子榨的油？”大叔疑惑地问：“椰子也能榨油？” 舒明智笑而不答，放下随身携带的背篓，向人群吆喝道：“我们一家辛苦了好久，手都磨出泡了才弄了这么点东西，想买的赶快下手了，再晚就没了。”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问价。 舒明智笑吟吟地报了价钱：“椰油三两银子一瓶，椰蓉二两银子一瓶。” 因瓷瓶的价格太贵，他选的基本是大瓶子，想着反正也是卖给酒楼、糕点铺，他们用量多，贵点也不妨事。 哪曾想刚开始就碰了钉子，只能沿街叫卖，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价格肯定贵了，但贵就贵了吧。 毕竟降价容易，涨价难。 大不了后面去其他酒楼问问，实在卖不掉再降价呗。 果不其然，路人听后都嫌贵，本来想花几个铜板尝尝鲜，结果一张嘴就是好几两银子，他们看起来很好坑吗？ “太贵了，买不起，走了走了……” 眨眼间，路边围观的路人走了一半。 穿杏色襦裙的丫鬟劝自家小姐：“姑娘，要不我们也走吧，有这个银子我们去五味斋买现成的不好吗？” 少女看着竹篮里精致又漂亮的糕点，悄悄咽了下口水，不太想走。 这时一双捧着糯米卷的小胖手举到了她面前，“漂亮姐姐，请你吃糯米卷。” 小团子踮着脚，努力把糕点往她嘴边举，双颊因用力憋得红彤彤的，像个肉嘟嘟的大苹果。 少女粲然一笑，低头接过糯米卷，向她说了声谢谢，又转身吩咐丫鬟：“翠翠，拿五两银子出来，我要买一瓶椰油和一罐椰蓉。” 第一桶金到手，小团子喜得牙不见眼，热情地向她介绍椰蓉和椰油的吃法：“漂亮姐姐，这个椰蓉不光能做糯米卷。 还能加玫瑰花酱，加鸡蛋牛奶，加好多种东西做成椰蓉馅料包月饼、包馅饼。” 少女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看向小团子的眼神满是讶异和惊喜，“小妹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美食呀，好厉害！” 小团子害羞地抓抓脸，“嘿嘿，一般般啦，姐姐买了我的东西，我肯定要教姐姐怎么用啦，要不然姐姐不是白花钱了？” 少女被她一口一个姐姐叫迷糊了，欢喜地揉揉她的脑袋道：“妹妹你记住了，我是城东头袁家的人。 下次你再到县城卖东西了，记得到那里找我，我最爱吃糕点，有好吃的记得给我留点。” 第一次出门卖货就傍上个漂亮的大主顾，可把颜颜开心坏了，用力点了好几次头道：“下次我一定让外祖母多做点糯米卷卷，让姐姐一次吃到饱！” “真乖。”少女没忍住，又揉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这才恋恋不舍地和丫鬟一同上了马车。 少女走后路边围观的路人也散得差不多了，舒明智见零卖没戏，便重新背上竹篓准备到附近的酒楼碰碰运气。 这时最初试吃的大叔冲出来拉住了他的衣袖，“大侄子，要不你随我去一趟百味楼吧，我问问我们掌柜收不收这两样东西。” 听小姑娘话里的意思，这名叫椰油和椰蓉的东西能做出来的花样还挺多。 他自己买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老板买了，他沾个光练练手、尝个味也不错。 “您是？”舒明智上下打量一遍大叔，看他的衣着和体型，不是老板也不是店小二，好像是个厨子。 他手气不会这么好吧？ 随便往人群一点就点了个厨子？ 而且还是沁水县最大的酒楼，百味楼的厨子！ 大叔之后说出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想，“我是百味楼的厨子，今天正好休假，到街上买点东西，没想到碰上了你们，也算是缘分吧。” “刚才我就在想，这人怎会如此厉害，一眼就能看出那糯米卷的独特之处，原来是遇到行家了啊！” 舒明智张嘴就是一顿夸，夸完从竹篮里拿了块糯米卷，热情地往他手里塞，“叔，再吃一块吧，咱边吃边聊。” 第134章 财不外露 离开百味楼后，舒明智捧着今天刚挣来的十七两银子，笑得止不住声。 “一趟十七两，两趟五十，三趟就有一百了，照这个速度，年前咱们就能买下码头那个小饭馆，翻身当老板了，哈哈哈……” 颜颜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总感觉账不是这样算的，奈何手指头不够用，半天数不明白。 舒老太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的傻样，嫌弃地剜了舒明智一眼，“让你好好念书，你偏要喂猪，现在连个账都算不明白，丢不丢人？” “娘，您别瞧不起人呐，我算得可明白了。” 舒明智将银子塞进怀里，得意洋洋地说起自己的赚钱计划： “这次回去我们多摘点椰子，多弄点椰油，三天后再来，到时候再找家酒楼赚它一比，还可以趁机卖点糯米卷，七七八八加起来，可不就翻倍了吗？” 舒老太在心里大致估摸了一下，最后震惊地发现，老天爷，他们真要发达了！ 即将发达的老太太跟土老财一样拉住外孙女的小手，语气豪横道：“今天中午不回去了，就在县城吃，想吃啥随便说，外祖母给你买！” 颜颜转身指向路边的馄饨摊，咽了下口水道：“我想吃那个。” 旁边的舒明智一脸遗憾地把“去酒楼”三个字咽了下去，唉，外甥女不会享福啊，回头得多教育教育。 最后三人来到馄饨摊，点了三大碗纯肉馅的馄饨。 店家馄饨包得漂亮，不光大小一致，连褶子都是均匀的，如鼓腾腾的钱袋般卧在汤碗里，汤汁上层还漂着几点油花和葱花。 白的馄饨皮，粉的肉馅、黄的油花、绿的葱花，几种颜色搅和在一处，再配上热腾腾的肉香，诱人得紧。 一心去酒楼吃大餐的舒明智这回也不说话了，端起馄饨碗一口一个吃得飞快。 吃完还要偷颜颜碗里的，美其名曰帮她减轻负担，气得小团子冲他呲牙咧嘴，要学小黑豆咬人。 饭后三人在县城逛了一圈，买了些漂亮的瓷瓶和做糕点要用的红枣、红豆、糯米粉等食材，又给孩子们称了包芝麻糖，这才提着大包大包往家里赶。 一个时辰后，三人喜气洋洋地回到了幸福村，推开院门却见舒老汉正愁眉苦脸地坐在走廊剁椰子。 舒老太一眼就看出情况不对，眉头一皱，“你这是咋了啊？家里人呢？” 舒老汉病恹恹地答道：“青枫他们在林子里捡椰子，明礼带着明良去镇上看大夫了。” “看大夫？”老太太心一紧，“明良咋了？” “捉螃蟹的时候没站稳，不小心摔石头上了，脑袋磕了个口子，流了点血，我怕他摔坏了脑子，就让明礼带他去镇上找大夫看看。” 舒老汉捋捋胡子，叹气，“你说明良这孩子咋这么倒霉，成天不是被螃蟹夹就是摔跟头，愁死个人。” “什么倒霉不倒霉的，就是他自己不小心！”舒老太气愤道：“别家孩子都在沙滩挖蛤蜊，他非要往石头堆跑，你说他又不敢捉螃蟹，凑那热闹干啥？”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明良。”舒老汉怕儿子回来挨批，又赶紧帮舒明良说话：“主要是礁石坑里挤得人太多了。 屁大点地方，站了一二十个人，人这么多，你挤我我挨你的，稍不注意不就摔了吗？” 舒老太皱眉问：“为啥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昨儿不还好好的吗？” “今儿明仁运气好，从石头缝里捞出个两三斤的超大螃蟹，大家没见过这么大的螃蟹，都跑过来看。” 舒老汉又叹了口气，“结果一个两个看完螃蟹都不愿意走了，说我们待的地方螃蟹多，他们也在这儿抓……那片海又不是咱家的，我还能拦着不让？” 问清楚原因后，舒老太也跟着叹气，害，这就是运气好的烦恼，太招眼了！ 老两口正烦恼着，当事人回来了。 进门前兄弟俩还有说有笑，聊得挺开心，进门后看到赶集回来的舒老太，某病号就捂着缠了白布的脑袋哼唧起来了：“哎呦，娘，我的头好疼啊。” 舒老太拿眼斜他，“头疼喊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药。” 舒明良怂，不敢在自家老娘面前造次，一转头开始对着颜颜哼唧：“颜颜，我的头好痛。” 小团子嘟起小嘴，“头痛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舒明良假装没听见她的话，厚着脸皮继续哼：“颜颜，县城好玩吗？你在县城买了什么好东西，给舅舅分点呗？” “啊？”颜颜诧异地张大嘴，原来头痛是假，想找她要东西才是真。 小团子低头在衣兜里翻啊翻，翻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将新买的花头绳拽了出来，“外祖母给我买了对头绳，上面有朵桃花，可好看了，你想要的话就给你吧。” 嘴上说着给你吧，握着头绳的手却一点没松，嘴唇也抿得紧紧的，好像要说：“你敢拿，敢拿我就敢哭！” 舒明良看着她手里的头绳傻眼了，“就买了头绳啊？” 他要这个也没啥用啊。 舒老太翻出竹篓里的芝麻糖往桌上一扔，“行了，别装了，糖在桌上自己拿着吃，八九岁的人了，连颜颜都不如。” 眼皮子浅得呦，亏得现在长大了，要搁以前，赶集不带他，指定要撒泼打滚闹一场。 看到好吃的，舒明良立刻不喊头疼了，灵活地窜到桌前打开了油纸包，不过他还算有良心，知道先给颜颜分一块。 舒老太看他生龙活虎往嘴里塞糖的模样，嘴上没说什么，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傍晚一家人围在桌前吃饭，老太太又重新提了舒明良磕破脑袋的事情，最后着重强调：“以后出门在外千万低调些，别遇到啥稀罕东西就大喊大叫，太招摇了懂不懂？ 赶海时多往家里跑两趟，把抓到的东西提前搬回家，避免最后一趟搬太多，让别人看了心里不舒服。 有个词说得特别好，叫财啥露啥？” 舒明信帮她补充：“财不外露。” 舒老太拍手，“欸对，财不外露！” “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们昨天弄的椰油和椰蓉到底卖了多少银子呢！”舒老汉总算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第135章 县令千金 舒老太偏头，向舒明智使了个眼色，“银子你也捂热了，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几块碎银子往桌上一撂，一家人眼都看直了。 “这，这么多？”舒老汉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抖了好久才把银子抓起来，“还是椰油值钱，比赶海赚得多，要不我们明天不去海边了？” 舒老太看看老七那包成粽子的脑袋，点头同意了，“先不去了吧，这几天多做点，回头带到县里看好卖不，不好卖再去赶海。” 反正海就在眼前，什么时候过去都行，但卖椰油这个好时机，也许错过就没了。 舒老汉数了两遍银子，高兴得连饭都没心思吃了，几大口喝完米粥，嚷嚷着要出去摘椰子。 家里其他人也都如同打了鸡血，兴奋得睡不着觉，大半夜点着灯在院里挖椰子肉。 是夜一家人又忙到很晚才睡，翌日天还没亮舒老汉就赶紧爬起来磨椰浆，没磨多久，几个明和孙氏、杨氏也起来了。 于是做饭的、开椰子的，又忙活起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依旧如此，家里人张口闭口都是椰子，连夜里说梦话都在喊椰子。 舒老汉更夸张，半夜躺床上胳膊腿来回扑腾，老太太以为他中邪了，赶紧把人拍醒了。 醒来一问，人家啥病没有，正做梦推磨盘呢，至于为啥胳膊腿一块动，据说是梦里胳膊使不上劲，得上腿蹬。 到第四天，舒明智、舒明礼和颜颜带着满满一背篓椰油、椰蓉和舒老太特制糕点去了县城。 颜颜还惦记着上次捧场的漂亮姐姐，一进城直奔城东头的袁家。 舒明智在后面笑话她，“天底下姓袁的人这么多，你不提前打听一下，哪里找得到啊！” 小团子傲娇地冲他哼哼两声，“五舅舅说了，大户人家门前都挂了牌匾，按照牌匾上的字就能找到，根本不需要打听好嘛。” “那你认识‘袁’这个字吗？”舒明智问。 “当然认识了，五舅舅教过我的！” 某人回答得很响亮，等到了城东，需要她发挥认字本领的时候，蔫了。 这家门前挂了个牌匾，一横一竖再一横，跟袁字长得好像，不对，另一家门前牌匾上那个字好像更像。 小团子一张脸皱成了苦瓜，这些字为什么要长这么像啊，她都要不认识了。 偏舒明智还在那火上浇油，“怎么样，看了半天认出来了吗？认不出来舅舅去问别人了。” 爱面子的颜颜怎么可能低头，眼睛一闭，伸出手指头飞快地在两个宅子前来回点，“小公鸡点豆豆，点到谁，我就去找谁……好了，就这家！” 小团子非常自信地指向左边那户人家，小短腿一抬，准备过去敲门，这时右侧响起女人的声音：“卖椰油的小姑娘，是你吗？” 转身一看，丫鬟翠翠正提着篮子站在另一户人家门前，脸上带着一丝迷茫和不确定。 小团子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坍塌，随后强装镇定地挤出个灿烂的笑容，“对，是我，姐姐，我来给你们送糕点了。” 望着小团子倔强的背影，舒明礼和舒明智憋笑憋得脸颊通红，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噗呲一声鼻涕都喷出来了。 翠翠嫌弃地往后退了退，很想扭头就走，但她家姑娘又实在爱吃椰蓉和椰油做出的糕点，于是硬着头皮忍了。 “你们在门口等着，我去叫我家小姐出来。”翠翠简单叮嘱一句就走了。 舒明智靠在门边摇摇头，“这户人家真有趣，当丫鬟的比小姐架子还大。” 话刚说完，一个家丁打扮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比翠翠架子还大，上来就赶人，“去去去，一群臭要饭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还敢往这儿凑，活腻歪了？” “你不就一个臭看门的吗？拽什么拽？”舒明礼脾气暴，不跟他们来虚的，张嘴就骂。 一句话把男人惹恼了，“对，我就是个臭看门的，但你要先看看我看的是谁家的门！这里是沁水县袁县令的府邸，你们明白吗？” 靠在门边的舒明智一哆嗦，差点把腰闪了，“这，这是县令家啊？” 他外甥女的眼光也忒毒了吧，上来就抱上了县令千金的大腿？ 男人见他脸色突变，愈发神气，“现在知道怕了？知道怕也晚了，给老子跪下道歉，不跪老子把你们抓去县衙坐大牢！” “我竟不知袁府的小厮有这么大本事，随随便便就能把人抓去坐牢。” 手执绣帕的文弱少女一出场就把男人吓跪了。 “小姐，我，我……” “别我了。”少女冷冷地扫他一眼，“也别跪了，我可没你这么大排场，道歉还得让人跪着道。” 男人被吓得出了一脑门冷汗，结结巴巴地组织语言，还想解释两句，谁料少女说完那句话就再没看他，径直迈过门槛向颜颜走去。 这时候小团子看她的眼神直往外飘红心，“漂亮姐姐，你好酷啊！” 少女一愣，“酷？这是词什么意思？” “就是夸你厉害，就像是……故事里超厉害的女侠，刷刷，两招就把坏人打趴下了。” 为了让少女更好理解，小团子还以手作剑，有模有样地比划了两招。 不过她那短胳膊短腿的，活动起来像个大号汤圆，完全看不出酷，反而透着一丝丝滑稽。 少女被她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小妹妹，姐姐叫袁念云，你可以叫我念云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颜颜，舒颜颜。”小团子高声报出自己的姓名，抱完想了想又介绍起两个舅舅，“这个黑黑的，是我三舅舅；这个长得丑，又臭又烦人的，是我四舅舅。” 舒明智：“？？？” 他不就前几天抢了小团子几个馄饨吗？至于这么记仇？ “小孩子可不能说谎，你再仔细看看，我哪里丑了？” 小团子向他吐了吐舌头，“哪里都丑，不信你问念云姐姐，我四舅舅是不是很丑？” 袁念云看一眼舒明智，随口附和道：“嗯，好像是有点……” 一句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掩唇低笑的女子，舒明智脑袋空空的，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愧是县令千金，笑起来真好看，比村里的姑娘好看多了。 第136章 卖椰油的人找到了 袁念云见他红着脸、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还以为他是窘的，又特意压低声音解释一句：“哄妹妹的玩笑话，别当真。” 舒明智脸一热，忙道：“我知道，没当真……对了，这是你要的糕点，上面那盒是糯米卷，下面那盒是红枣椰蓉馅的月饼。” 袁念云接过两盒糕点，回头示意翠翠付钱。 “不要钱，送你吃的，就当是感谢你上次照顾我们的生意。”舒明智连连摆手。 “那怎么行？你们赚点小钱也不容易，我可不好意思吃白食。” 袁念云强势地把银子塞到他手里，又道：“上次在你们那买的东西我姨母尝了也很喜欢，这次我要两份，一份送人。” 说着又从荷包里拿出十两银子递给了他。 舒明智看着手里的二十两银子，脑袋都懵了，“这个，要不了那么多……” 袁念云大方地摆摆手，“多的就当是你们送货的路费了，下次有好吃的，记得还来送。” 停顿了一下，她瞥过跪在门口发抖的小厮，补充道：“我会提前跟门房的人打招呼，下次再来直接让小厮通传就好。” 小厮闻言立刻磕头表忠心：“小的知道了，小的下次一定……” “没有下次了。”袁念云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翠翠，告诉张管家，我们袁府太小容不下这位大人物，让他好好处理。” 袁念云走后，舒明智在门口呆呆地望了许久，最后如梦初醒般一拍大腿道：“哎呦，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仅人美心善，说话都自带气场，啧啧，真好。” 舒明礼不屑地摇摇头，“什么人美心善、自带气场，你就是看上人家县令千金的身份了！” 他还不知道吗，某人就是纯正的马屁精，看见达官贵人就想抱大腿，庸俗！ “不对，四舅舅明明是看上人家荷包里的银子了！”小财迷颜颜自信地纠正他。 “你们呀，什么都不懂！”舒明智傲娇地瞅他们一眼，揣着银子美滋滋地走了。 接着三人带着剩下的椰蓉和椰油来到了百味楼，明明还未到饭点，店里便来了许多客人。 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舒明智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后门，前头揽客的周生财就发现了他们，原就带着笑的一张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菊花。 “哎哟喂，小兄弟，你总算来了，再不来我都要在城里贴告示找人了！” 周生财热情地将人请到后院，打完招呼后迫不及待地直入正题，“这次带了多少东西啊，赶紧拿下来让我看看。” 两个明放下身后背篓，将里面的瓶瓶罐罐一一拿了出来，除去卖给袁念云的两瓶椰油和两瓶椰蓉，还剩七瓶椰油和十罐椰蓉。 舒明智怕他嫌多，还提前解释：“您想要几瓶就拿几瓶，剩下的我们可以带走。” 然而抠门老板这回不抠门了，大手一挥，豪爽道：“我全包了！” “啊？”舒明智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来他还想做完百味楼的生意顺便到其他酒楼推销一波，再拉几波客人，谁曾想铁公鸡竟然转性了！ “你确定都要？这些一共四十一两银子啊。” 周生财听见银子数额心肝狠狠颤了下，豪迈的气概顿时缩了大半，“小兄弟，我买这么多，你看能不能给抹个零，三十五两行吗？” 舒明智：“……” 呵呵，不愧是铁公鸡，抹零方式都是如此与众不同。 颜颜熟练地抱住了四舅舅的大腿，“舅舅，要不我们换一家卖吧，多问两家，说不定能卖更多银子买糖糖吃。” 舒明智非常配合地掉头就走。 “不能抹就不抹了，别走呀。”周生财一把拽住舒明智，另一只手着急忙慌地摸出荷包，数了半天终于凑齐了四十一两银子。 舒明智得了银子，笑得花枝乱颤，“周老板大气，提前祝咱们下次合作愉快。” 周生财肉痛地摸摸胸口，唉，他的银子呀，从今天起，他得每天少吃一顿饭，把损失的钱补回来。 离开百味楼后，三人又在县城逛了一圈，先买了几十个瓷瓶和舒老太需要的食材，然后又买了一堆吃的，往常舍不得吃的肉包子、芝麻烧饼随便造。 中途路过五味斋，舒明智非要进去羞辱一下那个看不起人的小伙计。 没想到刚进店，那伙计突然冲上来抱住了他的胳膊，同时扭头冲后院喊：“老板，快过来，卖椰油的人找到了！” 片刻，一个瘦瘦高高、长相精明的男人跑了过来，看到舒明智比见了亲爹还热情，握着他的手一口一个好兄弟。 舒明智手指头都快被拽断了，费好大劲才把手从他魔爪里挣开，“不是，你谁啊，咱俩认识吗？” “以前不认识，但从现在起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男人拍了拍胸脯道：“我方胜天，五味斋老板，敢问兄弟贵姓？” 舒明智牵着小团子往舒明礼身旁躲了躲，“姓就不用问了，你先说说你想干啥吧。” 方胜天继续往他身边蹭，“我想买点你家的椰油和椰蓉，怎么样，卖不卖？” “买东西啊……”舒明智心中暗爽，上次主动来你们看不上，这次轮到你来求老子了吧？ 面上却故作为难，“这恐怕不好吧，我们是村里来的乡巴佬，做出来的东西也是粗鄙之物，哪里敢拿到五味斋卖呀？” “兄弟，你这是什么话呀？” 方胜天不解，前几日他有事外出不在店内，回来后就听说百味楼在什么人手里买了两样新鲜东西，在店里卖起糕点了。 关键是那糕点还贼受欢迎，大家都排着队争着抢着过去买，害得五味斋的生意一落千丈。 正当他愁得吃不下饭时，店里的伙计跑过来说他见过卖椰油的那伙人。 他原本打算明日就带着伙计到百味楼外蹲点，没想到人主动送上门了。 只是听人话里的语气，好像对他有意见啊。 舒明智拽拽地斜那伙计一眼，“这件事儿您还是问您家伙计吧，他清楚得很。” 方胜天转头看向伙计，“怎么回事？” “就一点小事……前几天这位兄弟到店里卖东西，当时我不知道那东西这么好，就没收，哪知道……” 伙计声音越来越小，鹌鹑似的缩起了脖子。 第137章 买断合约 “才不是呢！”颜颜气冲冲地揭他老底：“他看我们穿的衣服破，嫌弃我们是穷人，连东西都不看就撵我们走。 后来我们在路上卖东西，他又跑出来撵我们，说我们抢了他的客人，我们是卖椰油的，又不是卖糕点的，怎么抢你们的客人？” “就是啊，人家跟我们卖的就不是一样东西，哪有抢生意一说？”方胜天反过来问伙计。 伙计涨红了脸，急得直跺脚，“不是，当时他们带了盒那什么卷，我以为……” 小团子压根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拉住两个舅舅转身就走，“我们才不把椰油卖给他们呢，他们看不起我们，我也看不起他们！” “欸，别走啊！”方胜天赶紧上前拉人。 舒明礼一把推开他乱舞的手，板着脸道：“有话好好说，不许上手。” 方胜天缩回胳膊，低声下气地跟三人道歉，又把那伙计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舒明智气出得差不多了，也就顺坡下驴把这件事揭过了，“方老板的诚意我也看到了，这样吧，下次我匀出来几瓶椰油和椰蓉，单独给你们送来。 价钱呢，和供给百味楼的一样，椰油三两银子一瓶，椰蓉二两，你看你能接受不？” “价钱不是问题，就是供货方式……我有个不同的想法，要不咱们签个合约，以后这椰油和椰蓉你只卖给五味斋，有多少我要多少。” 方胜天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为了表示诚意，我还可以单独付五十两银子作为买断费，你看这样行吗？” 他以为自己开出了如此诱人的条件，面前的乡巴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没想到舒明智竟一口回绝了。 “不好意思，合约我们不能签。方老板也是开门做生意的，知道信誉的重要性，我们已经答应了百味楼老板会为他供货，那就定然不会半路反悔。” 舒明智收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道：“方老板若是能接受和百味楼一样的供货方式，咱们就合作；若是不接受，我们几个就不打扰了。” 方胜天拉下脸，目光中带了几分审视，“嫌钱少是吗？一百两可以吗？” 这次舒明智什么话都没说，抱起小团子，向舒明礼使了个眼色，径直走了出去。 舒明礼心生疑惑，路上问他：“反正都是一样的价格，我们为什么不答应他的条件？这样还能多赚一百两呢。” 一百两啊，他们要摘多少个椰子才能赚回来。 颜颜抢答道：“因为以后我们也要开饭馆啊，万一签了合约，他连我们都不让卖怎么办？” 卖椰油再赚钱也没有直接卖糕点和菜品赚钱，这点账她还是会算的。 “开饭馆？”舒明礼懵了，他咋不知道还有这茬事儿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小团子故意卖了个关系，然后臭屁地向舒明智讨夸奖，“四舅舅，你说我说的对吗？” 舒明智掐掐她的小脸，笑了，“你这小脑瓜呀，怕是要成精了！不过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这样太得罪人。 你们现在觉得百味楼的老板人畜无害的，跟个大傻登一样，但商场上打拼的人，能有一个傻子？ 若是咱真为了点蝇头小利惹急了他，后面不知道会惹上什么麻烦呢，所以说，没必要，咱们就这样慢慢卖，不愁没钱赚。” 小团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是不是就叫人不可貌相？” “小东西，会的词还挺多。”舒明智笑着点一下她的脑门，“还想吃糖葫芦不？四舅舅再给你买一串。” 小团子捂头，脆生生地回道：“多买几串吧，带回家给哥哥尝尝。” 几人回到家，把刚赚来的几十两银子往桌上一撂，一家人又沸腾了。 舒老汉抱着银子挨个亲了一遍，末了呲着大牙笑道：“这一行可真挣钱呐，照这样下去，过几天咱就能起新房了！ 到时候把前后两块地都买下来，盖它七八十来间房，还得用青砖盖，狗窝鸡窝也一样，全都盖成青砖大瓦房！” 舒老太嫌弃地摇头，“先把你的美梦收收，听说两句。 椰蓉和椰油这东西，其实跟红枣、绿豆啥的一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吃食，刚开始大家图个新鲜，好卖，再往后就不一定了。 所以咱这一大家子不能光靠这个吃饭，得找个更稳当的营生。” 舒明礼心领神会地接道：“比如开饭馆？” “开个锤子的饭馆，咱家哪有这么多银子？”舒明义反问道。 一提起银子，他就想到了爹娘砸锅卖铁救他狗命的事。 要是当初他没出事，家里应该早就攒够盖新房的钱了吧？ 这样一想，哎呀，他真该死啊！ 连累一家人跟着他住茅草屋，受大罪。 舒明义眼含泪光地拉住舒老太的手道：“娘，您不用为这件事发愁，等忙完这一阵，儿子就到镇上的木匠铺做工，哪怕不吃饭不睡觉也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舒老太：“？？？” 这孩子抽什么风？ 老太太无情地抽出手，瞥他一眼道：“明礼说的对，开饭馆，正好码头有家合适的饭馆要转让，等攒够了钱，咱就把那家店盘下来吧。” 舒老汉震惊地眨眨眼睛，片刻握住媳妇的手，感慨道：“媳妇，你也太会闷声干大事了吧，告诉我，钱是不是快攒够了？” 住不上新房，当个小老板也很美啊。 舒老太在一众期待的目光中点点头，“快了，再卖一次椰油差不多就够了，你们再加把劲，熬过这段时间就轻松了。” 一时间，欢呼声四起，舒老汉心情激动地从板凳上窜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舒老太问他要干啥，老头子急得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还能干啥？摘椰子去啊！” 这几日一家人天天往西边树林跑，地上掉的那层老椰子基本被捡完了，树上的又不好够，光靠大红桃一只猴压根不行。 舒老汉在村里转了一圈，又在村东头发现了一片长满椰子树的林子。 于是第二日，颜颜便带着她的摘椰小队到东边林子里摘椰子去了。 第139章 不听话的直接撵走 “嘿，我见过不讲理的，还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讲理的。”村长拧着眉毛瞅她两眼，回头向舒老太比了个手势，“不搭理她，你们继续摘你们的。” 跟这种人没啥道理好讲，还是得来硬的，不让我摘我非摘，气死你！ 青枫立刻把刚才掉到脚边的椰子捡了起来，不过看着被压成渣渣的木车，人愣住了，“车车没了，怎么弄回家？” 舒老太尴尬了，“我都说了我这身板不能坐狗车，会把车压垮，都怪小黑豆，非咬着我的裤腿把我往车上拖……” 这下尴尬了吧？ 不过你别说，坐狗车的感觉真爽，好像要起飞了一样，怪不得村里的孩子都抢着坐。 舒老太尬笑两声，道：“车子没了，回头让你二叔再整一个，至于椰子嘛……” 她指指不远处的空地，“就堆在这边，待会儿让你三叔提个麻袋来搬。” “好。”青枫乖巧应声，把椰子搬到了指定地点，另外三个也行动起来，比赛似的，抱起椰子蹭蹭跑得飞快。 张老婆子看看气到脸皮子乱颤的老太婆，心中痛快，也走上前帮忙，“来，我帮你们搬，多弄点，最好把这片林子搬空。” 气死某个老不死的东西。 舒老太则扛着扫把守在椰子堆旁边，一双眼睛犹如利箭，冷飕飕地盯着老太婆。 小黑豆也竖起了耳朵和尾巴，冲老太婆呲着牙叫，凶得一批。 老太婆自知来硬的她斗不过这群人，但认怂回家又咽不下这口恶气，于是整起了她的拿手好戏——撒泼。 只见她熟练地往地上一躺，整个人仿佛一只翻了盖的老鳖，胳膊腿上下左右乱舞，嘴上还嗷嗷地哭道： “来人呐，大家都来看啊，北边来的外乡人仗着人多欺负当地人了！ 你们占我们幸福村的房子，抢我们海里的鱼虾螃蟹，还摘我家椰子，欺负我这个老太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就不怕遭报应吗？” 村长忍不住跟人她理论：“谁抢你家东西了，我们是知州大人亲自接来的人，有意见你跟知州大人提，别在这给我们泼脏水！” 他不接话还好，一接话老太婆嚎得更起劲了，什么“要打死人了”、“遭天打雷劈”，各种不靠谱的词都蹦出来了。 村长气得胡子眉毛乱飞，跟这种人吵吧，吵不过；不吵吧，气死个人；动手打吧，打完他变理亏了的。 这时张老婆子如同大救星一般出现在他身后，“村长，你去帮颜颜搬椰子，我来跟她吵！” 说罢也熟练地往地上一躺，踢弹着手脚哭嚎起来：“来人呐，大家都来看呐，老太婆欺负人啦！ 老太婆仗着自己是当地人，老是欺负我这个外来的，不让我开荒种菜，不让我养鸡喂鸭，连出门晾个衣服她都说那树是她家的。 呜呜，这日子没法过啦！” 两人跟唱对台戏一样，你哭完我哭，声音一个比一个嘹亮。 很快，村里人全被嚎出来了，包括啥都懒得管的老族长。 “都是大几十岁的人了，成天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能不能消停点，给小辈们立个好榜样？！” 族长一发火，周遭的空气都安静了。 他家在舒耀祖家后面，中间隔了条路，每天睁开眼就听见两个婆子在那吵架骂人，天天吵日日吵，吵得他都没法睡觉了。 但凡日子还能过，他也懒得管这些破事。 老太婆自知理亏，撅着嘴没敢应声。 张老婆子却找到了告状的好时机，跪在地上好一通哭诉，把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全说了。 遥水村的百姓们看她哭得如此伤心，心里又是同情又是震惊。 想当年，张老婆子在遥水村可是撕遍全村的泼妇，跟坨屎一样，谁沾了谁都要说一声晦气，也就舒老太不怕她。 可现在到了幸福村，咋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了？ 瞧瞧她哭得，真惨呦。 遥水村村民们看不过眼，纷纷帮她说话：“老族长，这事儿你可得好好管，不能看我们是外乡人就拉偏架。” “我们来幸福村是要安生过日子的，不会主动惹事，但这也不代表我们好欺负，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们个交代。” 老族长被周围乱糟糟的声音吵得头疼，连接叹了几口气后突然扭头走了。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他又捧着本书回来了。 老族长把书往村长手里一塞，“这是我们赵家的族谱，哪个不听话你就把哪个的名字划掉，撵出去就行了。” 村长眼睛瞪得似铜铃：“啊？” 上来就玩这么大好吗？ “啊什么啊，作为幸福村的村长，你能不能站起来，管好全村人？”老族长板着脸教训他。 成天因为这点破事找他，他不嫌烦吗？ 老太婆也傻眼了，泪眼花花地望着他道：“族长，你咋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外人，你这不是纵容他们在咱们头上拉屎吗？” “他们会不会在我头上拉屎我不知道，反正你和老三我是一天都忍不下去了，爱过就过，不爱过就滚，明白吗？” 老族长骂骂咧咧丢下一句话，不顾众人的脸色转身走了，这次任凭老太婆哭哑了嗓子都没回头看一眼。 族谱在手，村长说话瞬间硬气了，走到老太婆身前，皮笑肉不笑道：“三伯母，你是想让我扶你起来呢？还是想让孩子们把你抬到村子外头呢？” “两个都不选！”老太婆气冲冲地吼他，下一秒捡起拐杖自己爬了起来，“老娘自己走！” 村长摸摸下巴处的胡须，笑了，“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何必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说着，他向四周围观的村民摆摆手，“行了，都回家吧，别在这看热闹了，让外人瞧见了不好。” “先等一下，我有个事想跟大家说。”舒老太放下扫把，出声叫住了众人。 村里人早就对舒老三一家闭门不出的事产生了疑问，趁机问道：“他三婶，这几天一直没见明仁他们出来赶海，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 “是有件事，不过是好事。” 舒老太清清嗓子，“我家在做一样东西，需要用到老椰子，用量有点多，自家人忙不过来，想请你们帮下忙。” 第140章 和平大使舒明义 村长顺口回道：“这个啊，小事，待会儿大家一块帮你摘点就是了。” 舒老太摇头，“摘椰子不是轻快活，我不能让大家白帮忙，这样吧，一文钱两个椰子，摘完搬到我家，按个付钱。” “一文钱两个椰子？”村长听傻了，“老三媳妇，你没昏头吧？” 他们赶海辛苦半天才能挖到几斤蛤蜊，而蛤蜊一文钱两斤。 椰子到处都是，还跟蛤蜊一个价钱，脑子没点毛病可干不出这种事。 舒老太笑，“村长你放心，我清醒着呢！一文钱两个椰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做假。 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椰子都要，我们只收老椰子……就像这种，砍开外壳里头毛茸茸的毛椰子。 要是提前除了皮，拿着毛椰子来卖，这样的两文钱三个，怎么样方便你们怎么整。” “两文钱三个？老天爷！” 村里人都要喜疯了。 入琼州岛这些天，除了赶海赚了三瓜俩枣，其他时候都在花钱，家底厚的还剩了点，家底薄的只能对着房顶的大窟窿叹气。 这时候舒老太突然提出要花钱收购椰子，相当于救了一群人的老命。 两文钱三个椰子，一家人努努力，一天赚百十个铜板不是问题，干一阵，修房子的钱不就有了吗？ 于是一群人喊爹的叫娘的，拖家带口全都跑林子里摘椰子去了。 老太婆见这群人跟过境蝗虫一样，把她家旁边的椰子嚯嚯个精光，气得嗷嗷乱叫：“你们别摘，不许摘，不许摘！” 但哪有人听她的啊。 她叫得越欢，大家摘得反而越起劲。 这时赵老三左手拄拐，右手提麻袋，路过拍了她一下，“别喊啦，赶紧去摘椰子，那都是钱呐！” 舒老太抱着刚才捡的几个椰子笑了，“你们的椰子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们不收，收不起。” 老两口懵了，“你们不能这样啊……” 舒老太懒得跟他们瞎掰扯，回头向几小只招招手，“抱上椰子，咱们回家了，以后就不用你们出来干活了，在家歇着就好。”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何必让几个孩子吃苦？ 几小只没啥反应，抱着椰子乖乖跟了上去，大红桃倒是乐坏了，甩着尾巴原地来了段欢快的猴舞。 这几天它天天摘椰子，摘得胳膊都细了一圈，还好小团子厚道，给它整了好几对新头绳，要不然它早就罢工不干了。 一下省了摘椰和剥外皮两道工序，一家人总算有了喘气的时间，舒老太心情好，当天下午去海边扯了筐海菜，蒸了几十个海菜包子。 吃饭时老太太忽然想起自己失手拍张老婆子一扫把的事儿，心里过意不去，顺手捡了几个包子想给她送过去。 但是她这个人别扭，不想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把碗往舒明义手里一塞，只交代一句：“端你大伯母家去。” 别的啥也不解释，整得舒明义一头雾水，看着碗里热腾腾的大包子，半晌没反应过来，“我没听错吧？你让我把包子送到大伯家？” 不对，肯定是他听错了。 要不就是他娘疯了。 “让你送你就送，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舒老太横他一眼，拿着包子走了。 这时小团子悄悄凑了过来，把老太太打错人，惹得张老婆子伤了心的事情告诉了他。 舒明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肯定是他娘想跟大伯母道歉但又拉不下脸，只好找了他这个中间人说和。 光说和不行，大伯母脾气太差，恐怕不会轻易原谅，还是让他这个当儿子的帮娘道个歉吧。 为了全村的和谐，一切都值得。 和平大使舒明义颠颠地跑到舒耀祖家，在一家人震惊的目光中把包子往他们面前一放，然后鞠躬道歉： “大伯母，上午我娘不小心用扫把拍了您，实在对不住了，这些包子算是赔罪礼，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是，是……”张老婆子是了半天，总算说了个完整的句子，“是你娘让你来的？” 舒明义点头，“当然了！” 张老婆子：“！！！” 娘啊，她听见了什么？ 不可一世的舒老太竟然向她送东西赔罪了！ 张老婆子激动到大脑一片空白，双目茫然地看了一圈，最后抓起桌上的包子啃了一口，嚼着嚼着眼泪掉下来了。 “明义，回去跟你娘说，我原谅她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吵了。” 呜呜，这一仗终究是她赢了，以后没有吵的必要了。 任务圆满完成，舒明义哼着歌回到家，把张老婆子最后一句话复述一遍，末了还不忘拍个马屁：“娘，你做的包子太好吃了，都把大伯母吃哭了。” 舒老太得知死对头吃包子吃到哭，得意地哼哼两声，“那可不，你娘的厨艺可是全村出了名的好。” * 有了金钱的力量，一家人熬椰油的速度更上一层楼，短短三天时间就熬出了十五瓶椰油和二十罐椰蓉。 这次去县城卖货，颜颜没跟着。 不过临走前免不了一番叮嘱：“我还想吃糖葫芦，要沾了芝麻的，还想吃糖果子，不要那个粘牙的糖了，不好吃。” 舒明智不停点头，“买买买，都给你买！” 人都走到路上了，小团子还不放心地趴在门边喊：“四舅舅，铁公鸡要是再跟你砍价了，你千万别答应啊，一文钱能买半拉糖葫芦呢！” 舒明智哭笑不得，“知道了，你舅舅我像是那种穷大方的人吗？” 等到了县城，兄弟俩和上次一样，先去城东头的袁家卖货。 令舒明智失望的是这次他没能见到袁念云，看门的小厮说袁家来客人了，他家小姐正在家中招待客人，没空出来见他们。 不过糕点和椰油什么的照买，而且还要翻倍，四瓶椰油、四罐椰蓉，外加两盒糕点，一共给了三十两银子。 拿到巨款的舒明智却没多高兴，站在袁家门前看了好几眼，最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舒明礼听见他哀怨的叹气声，嗤笑道：“抱不到县令千金的大腿难过了？你又不是颜颜，人见人爱，抱不到大腿不是很正常吗？” 舒明智用看智障的眼神瞥他一眼，“你懂个屁啊！” 跟这样的蠢货没法交流，他还是加油赚钱，早日摆脱卖货郎的身份吧。 第141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接着两人又来到了百味楼。 百味楼的生意比之前还好，买糕点的人都快排大街上了。 大老远就看到周生财露着大牙花子站在店门口笑，傻头傻脑的样子，跟村头二愣子似的。 兄弟二人进了店，周生财立刻将人请到了楼上包厢，不仅亲自为他们倒上热茶，还让小二端了盘店里新出的糕点。 如此大方，反倒弄得舒明智有些手足无措了。 “糕点就不用吃了，咱还是先谈生意吧，这次我们带的货有点多，你看你要几瓶，我帮你清点出来。” 舒明智放下背篓，正要弯腰点货，周生财又笑眯眯地把他拉了起来，“小兄弟，这个不急，咱们先喝杯茶聊聊天嘛。” “周老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们商量？有事的话你可以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 说请他们喝茶，结果眼睛死死盯着茶杯，好像那杯里装的是他的血一样。 这样谁还敢喝？ “哈哈，小兄弟，不错，是个痛快人。”周生财大笑，“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如今我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椰油啥的用量比较大。 你们这样一趟一趟地送太麻烦了，要不咱换个合作方式？小兄弟，你放心，哥是厚道人，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舒明智心一咯噔，顿时感觉情况不妙，但面上不显半分，笑着回道：“不知周老板想怎样合作？” 周生财张口就来：“这样吧，你把做椰油和椰蓉的方子卖给我，我一次给你们二百两银子，如何？” “二百两？”舒明智眉头紧锁，好像听到了什么鬼故事。 这家伙是不是太抠，把自己脑仁抠掉了，二百两银子，亏他说得出口！ 周生财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开的价钱有点离谱，忍着心痛主动加价：“那三百两行吗？ 兄弟，现在生意不好做，你别看外头排队的客人挺多，实际上除去食材费、人工费、我们全家十几口的伙食费、我爹我娘的养老费、我儿子念书的束脩、我闺女的嫁妆……” 舒明智忍几忍，实在忍不住了，“你咋不把自己的棺材钱也算上呢？” 周生财：“说得也是哦，再加上我爹娘的棺材本、我媳妇的胭脂水粉，真挣不了几个钱。” 舒明智：“……” 他大爷的，要不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今儿他非得给这家伙两拳。 旁边的舒明礼也听愣了，悄悄碰了下老四的胳膊肘，低声问：“你们做生意的，都这么不要脸吗？” “谁跟他是一路人呐。” 他可没这么黑心。 舒明智生气地杵他一拳，再抬头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周老板，这方子是我们一家吃饭的东西，真……” “不”字还没说出口，周生财陡然拉下了脸，“四百两，不能再加了，小兄弟，做人要懂得知足，贪得无厌可不是个好习惯。” 舒明智攥紧拳头，火气都冲到天灵盖了，一偏头瞥见门外几道朦胧的身影，又咬牙将火气压了下来。 同时心中暗暗庆幸，还好今天小团子没跟来，要不遇到这种场面，还不得把她吓尿裤子了。 “周老板，是这样的。”舒明智硬着头皮挤出几分笑，耐心和他解释，“做椰油的配方在我娘手里，具体比例我也不清楚，要不您先把这批货收了，下回我带着配方跟您谈。” 周生财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你小子最好别跟我耍花招，整个沁水县到处都是我的熟人，得罪了我，没你好果子吃。” 舒明智表面笑嘻嘻：“呵呵，我哪敢呐……三哥，快把这批货掏出来给周老板看看。” 心里则把周生财骂了千万遍：狗屁绿蛤蟆，你拽什么拽啊，老子还和知州大人是熟人呢！ “十一瓶椰油、十六瓶椰蓉，一共六十五两银子，您看您是全包了，还是只要一部分？”舒明智顶着一脸敷衍假笑问。 “当然是全要了。”周生财镇定地喝一口茶，“不过价钱不合适，得便宜点，五十两吧。” 舒明智倒吸一口凉气，他娘的，又砍价，可着他欺负是吧？ “周老板，和气生财这个词您听过吗？你给钱我交货，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多好？” 舒明智冷了脸，一字一顿道：“把人逼急了，拼死到外面闹一场，万一把那些排队的客人都吓跑了，您也赚不到钱是不是？” 周生财咧着个大嘴装傻，“小兄弟，哥跟你开玩笑的，六十五两就六十五两嘛，哥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说着他大方地拽出荷包，数了六十五两银子往舒明智手里一塞，“给你的银子，拿好了，下次再来记得把方子带上，见不到方子，咱就得换个地方见面了。” 周生财冷笑一声，面上一片阴寒，“也别想着跑，只要你在沁水县一天就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憋到额头青筋暴起的舒明礼蹭一下站了起来，沙包大的拳头砸得桌子哐当作响，“小东西，你威胁谁呢，我……” 话说一半，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几个手执刀剑的黑脸大汉闯了进来。 舒明智赶紧把不省心的三哥拽了回来，“怎么跟周老板说话呢？人家有头有脸还有钱，是沁水县的大人物，你算什么东西？” 责怪完三哥，他又向周生财立下保证：“周老板放心，我这个人有个优点，惜命，为了这条狗命，我也得把方子给您带来。” 周生财抿了口茶：“你倒是个聪明人。” 舒明智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脸上还能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周老板，没什么事我们就先撤了，咱们下次再见。” 周生财懒懒地点了下头，“嗯，下次再见。” 我见你大爷！ 舒明智在心里怒骂一声，左手提着空空如也的背篓，右手拽着随时要暴走打人的舒明礼，艰难地出了厢房。 一出百味楼，舒明礼立刻嚷嚷起来了：“你拉我干啥，今天我非得打他一顿！不打出不了心里的恶气！” “我的好三哥，你的头再硬能有别人的刀硬？真打起来了，还没动手，你的脑瓜子就被人剁了，爹和娘咋办？” 舒明智恨铁不成钢地瞪他，“好汉不吃眼前亏懂不懂？” 赔个笑脸、说几句好话，赚了六十五两银子，不算亏。 第142章 把方子偷过来 “那方子呢？方子也给他？四百两银子，跟明抢有什么区别？”舒明礼恨得牙痒痒。 舒明智哼笑一声，“方子肯定不能给他，反正银子赚到手了，这段时间先不卖椰油了，咱把码头的饭馆买下来，回家开饭馆当老板去。” “周生财见不到方子能放过我们？”舒明礼回头看看富丽堂皇的百味楼，心中惴惴不安。 “他又不知道我们是谁，家住在哪，去哪找我们算账？”舒明智反问，“实在不行，咱俩先在家躲一段时间，等避过风头再说。” “这样能行吗？”舒明礼小声嘀咕。 “不这样还能咋样？像周生财这种又抠又黑心的人，你就是把方子交给他了，他也能挑出别的毛病。” 舒明智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怂，总不能因为害怕日子就不过了吧？” “谁害怕了。”舒明礼愤愤地握紧拳头，“他要是真摸到了幸福村，我拼了命也得把他拦下来狠狠揍一顿。” 兄弟俩正说着话，一抬头发现方胜天正领着小伙计站在路边冲他们笑。 舒明智顿时拉下脸来，“三哥，我们换条路，懒得跟这群人废话。” 两人立刻改道进了左侧的巷子，没走几步，方胜天便追了上来。 这段时间他的日子不过好，百味楼接连推出了好几样糕点，还专门整了什么椰蓉礼盒，拉拢了一大波客人，直接导致五味斋门庭冷落。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客人，结果是来买椰蓉糍粑饼的。 得知五味斋没有他要的东西，客人还冷嘲热讽一番，说他一个专门卖糕点的铺子竟连酒楼都比不上。 这让他怎么忍？压根忍不了！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他得把合作谈妥了。 因为这个，方胜天比上次还要热情，一见面就差没直接跪下了，“兄弟，你跑啥啊，咱哥俩好好聊聊不行吗？” 舒明智刚在周生财那里受了气，心里正憋屈着呢，现在又遇到了和周生财同一货色的家伙，连敷衍的假笑都挤不出来了。 板着脸，语气生硬道：“方老板若是为供货一事而来，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我们不卖了。” 方胜天脸上笑容一僵，然后赔着笑挽住了他的胳膊，“小兄弟，别这样啊，你不愿意独家供货就不独家了，跟百味楼一样，每趟给我们送几瓶就好。” 小伙计也在旁边疯狂道歉，说一句对不起抽自己一耳巴子，每一巴掌都打得贼结实，听得舒明智心里都过意不去了。 “方老板，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有钱谁不想赚呐？实在是家里出了事，腾不出手弄那个，希望您能谅解。” 舒明智缓和了态度，向他说明了原因，随后又补充道：“等回头能卖了，我一定第一时间把货给您送去，您看行吗？” 方胜天心里着急，压根听不进任何解释，认定了舒明智还在因上次的事情生气，又低声下气地道了次歉： “小兄弟，消消气，上次我提的要求是有些无理了，我向你道歉，咱们能不能就此揭过，重新谈一下合作？” 舒明智心里有苦没法说，他也想就此揭过，趁这个风头大赚一比啊！ 关键是周生财已经盯上他了，这个时候再出来给百味楼的对头供货，这不是虎口里探头，找死吗？ 和眼前的仨瓜俩枣相比，还是一家人的平安更重要，所以他选择拒绝。 舒明智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但方胜天油盐不进，抓住他的胳膊死不撒手，又是道歉又是哀求，好话说了一箩筐。 最后舒明智被逼得没法，只能联合舒明礼强硬地推开二人跑了，因为走得太急，连小团子心心念念的糖葫芦都没来得及买。 回到家后，兄弟俩把今天的遭遇和家人讲了，舒老太的想法和舒明智一样，“周生财生意做这么大背后肯定有人，咱不跟他硬碰硬。 明礼和明智先在家躲几天，这批椰子弄完咱就不收了，到时候去码头把那家店盘下来，咱们安心开饭馆，正好累了那么天，也该休息一下了。” 当天下午一家人和往常一样，依旧在家制作椰油和椰蓉，原本应该在店里等消息的周生财却后悔了。 买方子要四百两银子，再加上之前买椰油和椰蓉的百十两，他竟然要被同一个人坑走五百多两银子。 五百多两银子，他得少吃多少顿饭，翻多少泔水桶才能省回来啊！ 周生财越想越后悔，一闭眼就看到自己荷包里的银子在往外蹦，一个接一个，蹦得他心肝肠肺都跟着疼。 店里的伙计深知其抠门本性，投其所好出了个损招：“老板，买方子太费钱了，一点都不符合您的作风，我这里有个更省钱的法子。” 周生财的黄豆眼猛地一瞪，“啥法子？” “想办法买通一个熟人，让熟人摸到他们家里把方子偷回来。”伙计笑容奸诈，“村里人眼皮子浅，一点蝇头小利就能收买了，这法子是不是特省钱？” 周生财激动地为他鼓掌，“好办法，哈哈，特别好……问题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住啊。” 其实他本来想问的，不料关键时刻被那六十五两银子扰乱了心神，光顾着心疼钱去了，忘记问了。 伙计：“……” 他怎么摊上这么个极品老板？ “不知道也没关系，小的认识一个人，他外号叫百事通，整个沁水县没有他找不到的人，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您可以请他帮忙，不出三天保证能把那俩家伙揪出来。” 周生财同意了，让伙计尽快把人叫过来。 所谓百事通，其实就是沁水县的乞丐头子，这家伙是个能人，一是记性特别好，遇到哪个人十天半月后还能记得长相。 二是有梦想，别的乞丐只想着填饱肚子，他不一样，他励志成为丐帮帮主。 想当上丐帮帮主，首先要招收弟子，招人要给好处啊，可他兜里没钱又没粮，怎么办呢？ 他就干起了帮找人、帮抓奸、帮打听消息的生意，赚来的一点小钱也都被他用来买包子收拢小弟了。 有了一群小弟，百事通的业务能力越来越强，就是有一点不好，抓奸的时候老被打，挣的钱都快不够付医药费了。 第143章 翻墙头，偷方子 这不，一柱香后，百事通一瘸一拐地进来了。 进门第一件事，先声明自己再也不接抓奸的单子了，再接他的小命都要赔进去了。 周生财看着面前人哭哭啼啼的傻样，一个劲儿地冲伙计使眼色，“你确定这人靠谱？” “靠谱！”伙计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不仅靠谱，价格还便宜，只要二十文钱！” “二十文钱？”周生财心动了，二十文换四百两银子，这买卖血赚啊！ 于是他毫不犹豫掏出十八个铜板往桌上一撂，“熟人介绍，便宜点，十八文钱。” 百事通：“……” 连乞丐都不放过，你还能再抠点吗？ 片刻，他含泪收下那十八文钱，问了周生财要找之人的外貌特征。 周生财一一描述了舒明智等人的长相身材，包括第一次来的舒老太和颜颜，甚至连他们身后背着的竹筐长啥样都没放过。 百事通得到详细信息后就出去找人了，刚穿过百味楼前的那条街，又来生意了。 这次来的是方胜天，他要找的人也是舒明智。 百事通按惯例问了他样貌特征，听着听着发现不对劲，这俩货找的是同一波人呐！ 干一次活收两笔钱，赚大发了！ 百事通毫不犹豫接下了这单生意，然后揣着刚挣来的三十八文钱去街头买了些窝窝头，分发给手下的兄弟。 僧多粥少，几十个乞丐分十来个窝窝头，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 不过这样他们已经很满足了，捧着窝窝头，乖乖蹲在墙角听百事通描述任务对象的长相。 舒明礼和舒明智的长相普通，没什么记忆点，但带上颜颜和她那拉风的狗车就不一样了。 立刻有乞丐站出来说自己在城南卖糖葫芦的小摊见过他们，至于买完糖葫芦又去了哪，他就不清楚了。 百事通当即带着一群人到城南打听了一下，最后打听出他们离开县城后往南走了，应该是沁水县南部的人。 于是一群人一路往南，边走边打听，还真让他们顺藤摸瓜，摸到了幸福村。 得到这个消息后，百事通连夜返回沁水县，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周生财和方胜天。 两人对他的办事能力很满意，分别加送四十文钱，让他买通熟人把制椰油的方子偷来。 第一次接这样的生意，而且还是一个活收两份钱，百事通激动得一夜没睡，第二日城门刚开就迫不及待地出了城。 然而等到了幸福村，望着空荡荡的村子，他人傻了。 青天白日的，这村子咋跟闹鬼了一样，连个活人都找不到啊？ 百事通一头雾水地在村子周围转了两圈，最终在村东头遇到了正在屋后刨地的赵老三夫妇。 老两口抡着钉耙，一边刨一边骂，一会儿骂爹骂娘，一会儿咒人去死。 神神叨叨的样子，看得百事通心里直打鼓。 但为了那几十个铜板，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大爷大娘，你们知道村里人都去哪了吗？” 提到这个，老太婆脸上闪过一抹怨毒。 舒家那个小心眼的泼妇，谁家椰子都收，就是不收她的。 前天她特意摘了椰子送过去，厚着脸皮说了一箩筐好话，结果人软硬不吃，愣是不顾情面把她赶走了。 眼下舒老太虽然暂时不收椰子了，村里人还是闲不住，跑几里外的荒山摘椰子去了，说是得提前存着，省得到时候不好找。 而她和老伴却没事做，只能在家刨这块破地。 简直要气死她了！ 老太婆越想越气，抡起钉耙重重地刨进土里，同时说了句：“去死吧！” 百事通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一低头又对上了她阴森森的眼睛，吓得人都麻了。 他该不会进了鬼村吧？ 百事通心中生了退意，但想想等着他凯旋归来的兄弟们，又一咬牙豁出去了。 “大娘，你认识你们村一个叫明智的人吗？认识的话你跟他们家人熟吗？熟的话我有件事请你帮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老太婆听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话，前面的一个字没记住就记住了最后一句：“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在金钱的诱惑下，老太婆瞬间换了副嘴脸，笑眯眯地问道：“你想让我干啥啊，给多少钱，钱少了我可不愿意干。” 百事通压低声音，“你去那个叫明智的家里，想办法把他们制椰油和椰蓉的方子套出来，只要有方子，钱不是问题。” “椰油和椰蓉是什么东西？我没听说过啊，而且别人的方子怎么会告诉我，他们一家人可精可能了，不会跟我说的。” 老太婆脑子还算灵光，当场提出了质疑。 “哎呀，你笨呐，他们不告诉你，你不会趴墙头偷偷看吗，记住他们是怎么做的，回头告诉我不就行了？” “可……”老太婆一脸为难，可她怕被发现了挨打啊。 百事通会错了意，还以为她不会翻墙，于是拿出自己多年抓奸的经验，来了场现场教学。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专注极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张老婆子就站在不远处的椰树林里支楞着耳朵偷听呢。 她昨天摘椰子的时候被砸了脑袋，今早起床头晕得厉害，便没去荒山，想着在家附近随便弄点算了。 谁曾想竟听到了这么了不得的事情。 翻墙头、偷方子，这俩人可真下作！ 不行，她得去提醒一下老泼妇，不为别的，为了那几个大海菜包子也得跑一趟。 * 同一时刻。 舒老三一家正在赶往码头买店的路上。 原本按舒老太的意思，店可以晚两天再买，最起码要先把家里的椰子山清干净了。 但颜颜等不及了，昨夜睡觉前一直趴她耳边念叨，让她该出手时就出手，要不等店铺卖出去了再去买就晚了。 舒老太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清早吃饭时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大家一听是颜颜的想法，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买店这么重要的场合，肯定要全家出动，舒明礼和舒明智怕给家人惹麻烦，还特意戴了个头套，避着人走。 一群人赶到上次来过的小饭馆时正好碰见饭馆老板在锁门，旁边的小伙计则在哭哭啼啼地抹眼泪。 舒老太心一沉，“不会真卖出去了吧？” 头上蒙着黑布，就露俩眼睛的舒明智道：“看着不太像，我过去问问。” 第144章 买店 舒明智走过去拍了下伙计的肩膀。 伙计回头，看他一眼，然后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窜到了两米开外。 “大哥，我家饭馆已经穷到倒闭了，要不你换一家打劫吧。” “打劫啥啊。”舒明智哭笑不得，“我是来买店的，你们的店铺卖出去了吗？” 已经锁好门的老板攥紧钥匙，警惕地审视他几眼，这造型，这身量，这不纯纯一土匪吗？ 为了他的人身安全，还是先跑为敬吧。 饭馆老板向小二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跑，谁曾想步子还没迈开就撞人身上了。 一抬头，好家伙，又一个带头套的土匪。 合着还是团伙作案。 饭馆老板腿软了，又默默退了回去，“我把店门打开，你们看上什么了随便搬，只要别动手啥都好说。” 老板抖着手将钥匙插进锁眼，因为害怕拧了两次没打开。 这时身后传来小姑娘软软的声音：“大伯，我们上次来过哒，你忘了吗？” 老板惊慌回头，第一眼没看见人。 伙计提醒他，“老板，你低头。” 老板低头一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透着股机灵劲儿，瞧着的确有几分眼熟。 小姑娘手舞足蹈地向他解释：“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你们正在做散伙饭，可香了，我在可远可远的地方就闻到了。” 提起散伙饭老板终于反应过来了，“哦，原来是你们呀，快进来吧。” 老板手不抖了，干脆利落地拧开门锁，邀请他们进屋详谈。 颜颜率先迈过门槛走了进去，接着是舒明礼和舒明智，再然后是舒老太、舒老汉…… 十几个人陆续进了店，小饭馆瞬间满了。 对着十几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老板莫名感到一阵心慌，挽着伙计的胳膊，两人跟鹌鹑一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他丫的，感觉更像遇到土匪了有没有？ 舒老太先看了一圈店铺的装潢，嗯……相当于没有装潢，三间的大铺面，空荡荡的，连个板凳都没剩。 “上次来你们店里还有几张桌子，现在怎么什么东西都没了？” 老板尴尬地笑，“我急着用钱，店铺又卖不出去，只能挑里面的东西卖了。” 舒老太：“行吧，你再带我去厨房看看。” 开饭馆嘛，厨房肯定是最重要的地方。 “可以，当然可以。”老板殷勤地将人请到后院，指着左边的大房间道：“这边是厨房，宽敞得很，切菜、做饭都有专门的位置，同时站三个厨子都不挤。” 舒老太大致瞅了几眼，宽敞是够宽敞的，就是里头啥也没有，比蝗虫爬过的庄稼地还干净。 出了厨房，旁边是存放食材的库房，里面放了两个破旧的木柜子。 舒老太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不容易啊，总算不是空的了。 老板介绍道：“这两个柜子，一个放食材，一个放碗碟，特别方便。” 舒老太扫视一圈，“店里有水井吗？” “啊，水井是没有的，你们可以到前头路口打水，除了点远了点，其他都很方便。” 老板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解释太牵强了，尬笑一声道：“你们看对面还有间房，平常有事回不了家可以住进去，方便得很，走，带你们过去看看。” 毫无意外的，那间房也空空如也，连个能栖身的破床架子都没有。 看完要啥啥没有的后院，舒老太悄悄找到了舒明智，“这个店除了房子还行，其他什么都不行，便宜点能买。” 舒明智心领神会，勾住老板的肩膀，和他寒暄了几句，“大哥，你这个店吧，看着有些年头了……我能问问，你为啥会突然关店吗？” 老板呵呵地笑，“也没啥原因，就……干了几年累了，想转行玩玩。” “真的？”舒明智狐狸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盯得他心头一阵发紧。 片刻，老板叹口气道：“唉，我实话实说吧。一个月前，店里的厨子喝醉酒掉海里淹死了，我一时半会儿又招不到厨艺好的新厨子，只能自己上了。 但是吧，我的厨艺稍微有一点点差，所以就，嗯，你懂的。” 颜颜面露疑惑，“可是那天我闻到你做的菜可香了，香得我流了好多口水。” 自己的厨艺受到夸奖，老板一秒忘记悲伤，呲着牙笑了起来，“我也觉得我做的饭挺好，是他们不懂欣赏。” 深受其害的小伙计忍不住拆他的台，“你可拉倒吧，你做的菜也就闻着可以，吃起来可差太远了，要不然人家客人也不会吃一口就抠着喉咙找你赔钱了。” 老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他不要面子吗？ “你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开除你！” 伙计：“不用开除，你的店已经倒闭了，因为你打伤客人，没钱赔医药费倒闭的，我的前老板，你能不能清醒点！” 前老板：“……” 舒明智：“……” 店里的气氛略有点尴尬。 舒老太轻咳一声，“不说这个了，咱们聊聊价钱吧，老板，这家店多少银子能卖？” 提起价钱，老板腰杆一挺，又来精神了，“我这店铺，位置好客人多，置办好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啥的就能开业了，多好多棒。” 舒明智嫌弃地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别整虚的了，直接说价钱。” 老板乐呵呵地伸出五根手指，“不要五九九，不要四九九，也不要三九九，只要二九九，这么好的店铺就归你们啦！” 舒明智：“？？？” 这咋还涨价了？ 不过小事一桩，不用慌。 舒明智往椅背上一靠，摆出了周生财厚颜无耻乱砍价的姿态，“兄弟，你看我这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一天光吃饭得八斤粮食。 除了吃饭，我还得攒钱给哥哥娶媳妇，送弟弟去念书，给侄儿买新衣买糖葫芦……” 老板听都听累了，赶紧截下话头道：“兄弟，你别念了，我给你便宜还不行吗？二百五十两如何？” 舒明智摇头，“二百五不好听，一百五吧。” “哪有你这样讲价的啊，不行，二百三。”老板急了，“债主那边催得紧，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你理解一下吧。” 第145章 外祖母，是大黄狗的声音 “一百五。” “我真是服了你了，二百二行吗？你再看看我这店面，多宽敞，整座码头找不出第二家。” 舒明智雷打不动：“一百五。” 老板来火了，猛地一跺脚道：“二百，再不能少了！” 舒明智比他跺得还响，“一百五！” 颜颜领着三个青凑了过来，拍大腿的拍大腿，跺脚的跺脚，“一百五！” 老板：“……” 人多了不起啊？ 舒老太往他对面一站，眉毛一抬，霸气侧漏，“大侄子，你做人不厚道啊，我们上次来问还是一百九十九，豪华饭馆带回家，这次就变成二九九了？” “我还说过这个啊，呵呵，忘了。”老板懊恼地挠挠头，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巴子。 让你一张破嘴乱说，现在吃亏了吧？ “这样吧，咱们双方各退一步，一百八十两如何？这数字吉利。”老板提议道。 “你的饭馆要是东西齐全，一百八就一百八，我没有二话，但你要啥啥没有，回头我们还要花大钱买桌椅，买锅碗瓢盆，打井……你自己算算得多少银子。” 舒明智摆正了脸色，开始给他摆事实讲道理。 “算了，一百五就一百五。”老板叹口气，不挣扎了。 这破店铺，卖了大半个月都没卖出去，他都准备今天关了店去码头扛货赚钱了，没想到又卖出去了。 虽然价钱比之前想的低了点，但有一点算一点吧。 “早这样不就行了吗？”舒明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的房契地契啥的在吗？在的话咱找个保人直接把转让手续办了。” 老板点头，“都在呢，要不我出去找保人，你们在店里等会儿？” “可以，你去吧。” 兴许是这饭馆马上要变成自家的了，舒明智看着面前的门啊窗啊，越看越满意，连廊前的鸟窝都觉得格外亲切。 “回头咱买点漆把门窗重新刷一遍，刷完肯定跟新的一样，门前再摆两盆花，漂亮。” 舒明义接道：“地板也得换新的，换成跟门窗一个颜色的木板，这种不好看。” “厨房的炉灶也得修，灶台铺上石板，干净好洗刷。”舒老太道。 一家人围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讨论起店面的装修计划。 等老板找来保人，办好买卖手续，装修事宜也讨论得差不多了。 因有些东西耗费时间较长，一出店门大家就忙活起来了。 正好饭馆往北没多远就有家木匠铺，一家人准备先去木匠铺把桌椅和地板定下来。 到地方时木匠铺老板正在门口锯木头，舒明义看着他笨拙的手法，转身冲家人摇摇头，“换家店吧，他手艺不行。” 老板闻言不乐意了，“你小子说什么呢？嫌我手艺不好是吧，你行你上。” 让他上他还真上，舒明义夺过他手里的锯子直接开整，锯完木头又邦邦一顿锤，一个精致小巧的板凳就完工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老板屈服了，“小兄弟，你的手艺的确不错，正好我店里缺个师傅，要不你来顶上？” 舒明义伸头往他店里瞅了一眼，别看老板手艺不行，工具还真齐全，墙角还堆了许多木材，其中不乏难找的好货。 作为一个老木匠，他不受控制地心动了。 当然不是为能在木匠铺做工心动。 家里好不容易买了个饭馆，装修啥的肯定不能马虎，这种事交给别人他不放心，不如自己留下来亲自做。 这样才叫真材实料看得到。 舒明义跑到路边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一家人全都同意让他留在木匠铺做工，这样既能拿到工钱，还能省下定桌椅的银子，一举两得嘛。 于是舒明义欣然接受了老板的邀请。 单纯的老板还在为店里招了个手艺纯熟的员工开心，全然不知自己被算计了，更没有预料到不久后自己的店铺都会变成面前这位员工的。 真真是失策啊！ 解决了店内桌椅问题，舒老太打算再去趟铁匠铺定做两个炒菜的铁锅。 赶往铁匠铺的路上，忽听得远处街边传来邦邦的敲锣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驴叫：“啊啊啊——吱——” 舒明智噗呲笑了一声，“这毛驴真逗，别的驴都呃呃地叫，它吱吱叫，当自己是老鼠啊？” 颜颜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激动地抓住舒老太的衣角道：“外祖母，是大黄狗的声音！” “大黄狗？你听错了吧。”舒老太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大黄狗被咱们卖到了祁州，它又不会游泳，怎么可能出现在琼州呢？” 颜颜却万分笃定，“不会错的，就是它！” 自打那日不得已卖了家中毛驴，舒老汉心里一直藏了个疙瘩，现在听小团子一说，啥也不顾拔腿就往驴叫的方向跑。 另一头，手持铜锣的男人正在向身边人推销：“这位大哥，你别看我这毛驴体型不大，力气可不小，能驮好几百斤的东西呢！ 而且它还特聪明，能听懂主人的指令，不信你看……” 说着，他又急促地敲了几下锣，毛驴立刻疯狂甩动尾巴，跟着锣声叫了起来。 “这家伙就喜欢听锣声，一听就兴奋……” 男人正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忽然，毛驴亢奋的叫声戛然而止。 回头看，它正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好像丢了魂一样，乌黑清澈的大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不远处，舒老汉站在路边喘着粗气，脸上满是诧异，“老伙计，你咋瘦成这样了？” 毛驴“呃啊”叫了一声，疯了一样撒开四蹄向舒老汉狂奔而去，挡在前方的男人躲避不及，一下被它撞了个仰倒。 随后赶来的舒老太等人看见这一幕心酸不已，以前他们只当大黄狗是个代步工具，林常宇规定了毛驴不能上船，他们虽心有不舍，但还是狠心把它卖了。 没想到毛驴也有真感情，过了这么久还能认出原来的主人。 这份情谊，令人动容。 亲手把大黄狗卖掉的舒明智心里不是滋味，主动提议道：“要不我们把它买回来吧，隔了这么久还能遇见它，也是缘分。” 舒老太揉揉发酸的鼻子，“走，买回来。” 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第146章 人驴情深 男人平白无故摔了一跤，气得不行，捞起鞭子就要过去抽大黄狗。 舒老汉连忙将驴护到了身后，“别打，它又不是故意的，打它干啥？” “你起开，我打的又不是你家驴，你在这儿拦啥呢？”男人一把推开舒老汉，扬鞭就打。 腿快的舒明礼冲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许打，这个毛驴，我们买了！” 一听有人要买毛驴，男人乐了，“你们要买驴啊？早说呀，二十两银子，亏本卖给你。” 舒老太等人还没说话，之前想买驴的那位大哥嚷嚷起来了：“这么瘦的毛驴，你要二十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呢？” “我买的时候就是二十两银子，一文钱没赚，还倒赔了船费，我还没嫌亏呢！” 提到这个男人心里就窝火，当初他从船老大手里买下这头毛驴时它还生龙活虎的，谁曾想两天后就不吃不喝绝食了。 他心疼那二十两银子，又是掰嘴喂又是低声下气地求，始终没什么效果。 后来卖烧饼的小贩敲着锣从他家门前路过，毛驴听见锣声立马精神了，也知道饿了，甩着尾巴一次吃了两筐草。 接连几次后他摸出了门道，去集市上买了个铜锣天天在它耳边敲。 这毛驴也怪得很，听见锣声就兴奋，没有锣声就蔫巴了。 男人烦死它这奇怪的毛病了，急着将它脱手，奈何别人都嫌它太瘦不愿意买，这回好不容易遇到个主顾，可不能放走了。 舒老太心里着急，根本没心情讲价，荷包都掏出来了男人又主动降了价，“算了，十五两银子卖给你们吧，赔就赔了，算我倒霉。” 老太太当即数出十五两银子交给了他。 重新变回有驴一族，舒老汉喜得合不拢嘴，揉揉驴头连亲了好几口，“老伙计，回家我给你整顿好的，把你这段时间受的苦都补回来。” 颜颜在另一边插话：“我答应过它，等到了新家就请它吃鸡腿，要不我们买只鸡回家？” “买，不光买鸡，再买点其他菜，今天咱们吃顿好的。”舒老太笑眯眯地答道。 卖驴的男人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你们是不是认识这驴？” 颜颜扭头，脆生生地答道：“当然认识了，它以前就是我们家的，它还有个名字呢，叫大黄狗。” 男人好像听见了心碎的声音，“我现在涨价还来得及吗？” 几个明往大黄狗前面一站，粗声粗气地反问：“你觉得呢？” 男人：“……” 算了，他自认倒霉。 不过有件事他一定得弄明白，不弄明白到死心里都不舒坦。 “价钱就这吧，不谈了，不过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你家驴为啥对吃的喝的都不感兴趣，一听见锣声就这么兴奋呢？” 长这么大，他见过爱吃的驴、爱撒欢的驴，就是没见过爱听锣声的驴。 问题抛出后，舒老汉等人也是一头雾水，以前也没见它有这种爱好啊。 这时小团子捧着小脸，若有所思道：“村长爷爷有锣，它是不是听见锣声，就以为咱们还在它身边啊？” 大黄狗不会说话，回答不了她的疑问。 但这句话狠狠刺痛了舒老汉等人的心。 瞧瞧以前他们干了什么事，竟然把如此情深义重的小毛驴抛弃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他们恨不得抽自己一巴子。 舒老汉擦擦眼底的湿润，抚摸着大黄狗的脑袋道：“老伙计，你受苦了，以后你和小黑豆大红桃它们一样，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要是下回再遇到那样的情况，我舒光宗就是驼也要把你驼回家。” 大黄狗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脑袋倚靠在他身边轻轻蹭了下。 一人一驴相依的画面莫名非常和谐。 * 大黄狗回家，一家人都异常兴奋，当下也顾不上定做铁锅了，直接拐到了附近的海鲜市场，采购晚餐食材，准备庆祝一番。 舒老太领着颜颜走在最前面，还没走到地方就叮嘱她：“待会儿看上什么随便买，咱整几道新菜，回头饭馆开业了正好能用上。” 话落，小团子便指着筐里的带鱼叫起来，“外祖母，买这个，咱们可以做个炸带鱼段！” 被带鱼吓过的舒明良伸头看了一眼，然后撇着嘴往大哥身后躲了躲。 买完带鱼没走几步，小团子又被篮子里活蹦乱跳的大虾吸引了目光，“外祖母，买它，我们今天吃盐焗大虾！” 舒老太正蹲在筐边挑虾，那边哨子精青枫又开始发功了：“哇，你们快看，这里有好多八爪鱼！” 小团子蹭蹭跑过去瞅了瞅，“这不是八爪鱼，它叫鱿鱼，用竹签串起来放火上烤熟，再撒上调料，可好吃了。” 青柏舔了舔嘴唇，好像已经看到了鱿鱼被烤得滋滋冒油的场景了，“祖母，买鱿鱼吗？我想吃烤鱿鱼。” 舒老太：“你们先挑，我付完钱就来。” 刚付完买大虾的钱，青枫又叫了：“你们看，有人在卖破布条，这个也能吃吗？” 小团子一本正经地科普：“这个是海带，刚捞上来的时候是棕色的，热水一烫就变绿了，放锅里煮一煮，切成丝凉拌可好吃了，还能炖排骨汤。” 青柏：“祖母，买海带，我要吃凉拌海带！” 之后几小只又来到了卖鱼的摊位，看着筐里红的、黄的、白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鱼类，青枫的嗓门彻底收不住了。 青枫：“这个小小的，黄色的，是什么鱼？” 颜颜：“黄花鱼，可以串起来烤着吃。” 青松：“咱们已经买这么多东西了，应该够吃了，要不省点钱？” 青柏充耳不闻：“祖母，买它！” 舒老太背着竹篓跟在他们身后买了可以烤着吃的黄花鱼、可以清蒸的海鲈鱼、可以红烧的金鲳鱼…… 两个吃货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青松则一脸肉痛地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唉，突然发现这俩人好败家啊。 最后青枫看到了一条超大号的马鲛鱼，嗷一声又喊起来了。 在青柏出声喊祖母买鱼前，青松及时捂住了他的嘴，“你是猪吗？买了这么多还买，你吃得完吗？” 青柏委屈地撇撇嘴，“好吧，不买了。” 第147章 香辣烤鱿鱼 几个小的消停了，舒老汉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絮叨起来：“全是海里的东西，没一样我能吃的，唉，我的命咋这么苦呀。” 舒老太瞅他一眼，“别在那念了，我再去买只鸡、买块猪肉，单独给你整两道荤菜。” 舒老汉咧嘴笑了，“不用这么麻烦，炖个椰子鸡就好了，猪肉不用买。” 半个时辰后，一家人牵着驴，提着鱼虾肉蛋回到了幸福村。 刚到村口，迎面碰上了等人等到心焦的张老婆子。 “哎呦喂，你们终于舍得回来了，家都要被人偷了，还在外面闲逛呢！” 舒老太一愣，“啥玩意儿，我家进贼了？” “暂时没进，不过已经被贼惦记上了。” 张老婆子义愤填膺地将老妖婆和外人勾结，意图偷椰油方子的事情讲了。 末了非常仗义地表示：“你们要去找老妖婆算账吗？去的话算我一个，上次打得不过瘾，我得趁这次赢回来。” “打不打的等会儿再说，咱先把这件事捋清楚了。”舒老太偏头看向舒明智，“跟老妖婆接头的那个人是不是铁公鸡派来的？” 舒明智心里没底，“可能是吧……” 说好了下次去县城时再把方子送过去，这还没到下次呢，他就派人来爬墙头了。 要不要这么狗？ “所以你们到底打不打？” 张老婆子的关注点从头到尾只有这一个。 舒老太问她：“跟老妖婆接头的那个人还在吗？” 张老婆子指指村后的小路，“早走了，我亲眼看着他走的。” 舒老太：“……人都走了，什么证据都没有，还怎么打？” 颜颜接道：“对，应该等她爬我们墙头上了再打。” 小青龙说了，这叫捉贼拿赃，打起来更理直气壮。 不能亲手收拾老妖婆，张老婆子显得很失望，意兴阑珊地叹口气道：“行，你们看着办吧，如果打不过了记得叫我，我去帮忙。” 几个明：“……” 连个老婆子都打不过，他们还活不活？ 告别张老婆子后，一家人该干啥干啥，清洗大虾的、刮鱼鳞的、劈柴的……各自忙碌起来。 当然，安保措施还是有的。 小黑豆和大红桃被临时委以重任，一左一右守在墙头外巡逻，有情况随时回家叫人帮忙。 颜颜和三个青分了个洗海带的活，几小只刚搬着小板凳找好自己的位置，东边放哨的大红桃就窜进来了。 猴子嘛，模仿能力强，先拍拍颜颜，再指指东边墙头，然后身子一佝偻，将老太婆鬼鬼祟祟的走路姿势学得有八分像。 颜颜赶紧放下刷子过去查看情况，人刚走到墙边，一抬头，恰好和刚爬上墙头的老太婆打了个照面。 老太婆懵了，张着嘴、瞪着眼睛僵在了原地。 不是，她才上来啊，连舒家小院长啥样都没看清，咋就被发现了呢？ 小团子也愣了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嘴角一扬，冲她露出个单纯无害的笑容，“婆婆，你为什么要爬我家墙头啊，我家墙头上面有宝贝吗？” 老太婆手脚僵硬地指指垂在林梢的夕阳，尬笑道：“婆婆在看夕阳呢，爬得高看得清楚些，你可别叫人呀。” 小团子面上一派天真，“哦，那婆婆你慢慢看吧，我不叫人。” 等转过身，那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嫌弃。 哼，看夕阳，骗两岁小孩呢？ 她决定了，先不收拾老太婆了。 神仙爷爷说得对，打人解决不了问题，她要智取。 她要想个好办法，把老太婆和想偷他们方子的坏蛋一块收拾了。 小团子回到水缸前，一边搓洗海带，一边思索教训人的方法。 最终还真让她想了个简单又解气的主意。 那群人不是想要方子吗？那她就主动送出去好了。 至于送出去的是真方子还是假方子，看她的心情喽。 颜颜跑进厨房把自己的主意和舒老太说了，舒老太听后很赞同，“行，就按你说的办！” 反正人已经得罪了，也不差这一笔，不如随自己的心意来，最起码不憋屈呀。 想到抠门铁公鸡抱着他的钱袋子痛哭流涕的模样，小团子内心忍不住一阵激动，“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把锅搬到院子中间，让她看清楚一点。” 舒老太嘭嘭剁着鸡肉，笑道：“别急啊，她爱爬墙头就让她在墙头多待一会儿，咱先吃饭。 你去看看你二舅舅有没有削好竹签，削完了拿到院里把鱿鱼和黄花鱼串起来，外祖母再给你弄几块鸡肉烤着吃。” 美食在前，一切靠边站。 在馋虫的驱使下，颜颜暂时把收拾老太婆的事情抛在脑后，专心摆弄起她的烧烤。 正好逃荒前买的碳块没用完，翻出来引燃，码头刚买的铁网往上一放，大鱿鱼清洗干净后连切块的步骤都省了，直接整个串好上火烤。 待鱿鱼表层的水分收干，用小刀在中间划上一道，浅褐色的外皮爆开，露出里层雪白的鱿鱼肉，凝脂一样，看着格外诱人。 接着再横向划上几刀，鱿鱼彻底躺平，这时候拿出茱萸辣油、胡椒粉、孜然粉等调制而成的烧烤蘸料往上一抹，香味嗞一下就窜出来了。 “哇塞，好香啊，好想吃一口！”青柏当场沦陷了，一张嘴口水顺着嘴角淌到了下巴上。 小团子也在不停擦口水，“吸溜，这个鱿鱼还没熟，要等一小会儿，吸溜。” 别说几个小的了，连负责刷酱的舒明义都在偷偷擦口水，苍了天的，这玩意儿太香了！ 最倒霉的是老太婆，她刚好趴在风口，烤鱿鱼的香味伴着风硬往她鼻孔里钻，有炭火烤肉的香味，还有烧烤酱料的麻辣鲜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别提多霸道了。 老太婆的魂啊，好像都随着那香味飘到天上去了，咿呀，太美了！ 很快两只大鱿鱼烤熟了，舒明义把烤好的鱿鱼往盘子里一放，撕碎了让大家分着吃。 青柏迫不及待地捏了一块往嘴里塞，刚烤好的鱿鱼口感格外好，嚼起来又弹又滑。 滋味就更不用说了，鲜嫩的鱿鱼汁水混着香辣酱汁在唇舌间爆开，香得人直犯迷糊。 “好吃，太好吃了！” 青柏幸福地眯起眼，兴奋到话都说不清了。 第148章 美食试吃表演 厨房里忙碌的舒老太等人也顶不住了，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计出来吃两口。 老太婆趴在墙头看着一群人乐呵呵地分食烤鱿鱼，嘴巴不自觉地跟着别人咀嚼的动作上下吧唧，心里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憋得她哪哪都难受。 看到吃不到，这滋味太难熬了啊！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待吃完鱿鱼，小团子又指挥舒明义烤起了小黄鱼，灵魂酱汁一刷，依旧满院飘香。 这时厨房也有动静了，只听见滋啦滋啦几道声响，油炸带鱼段的香味瞬间飘了老远。 接着还有香喷喷的红烧金鲳鱼、清蒸海鲈鱼、盐焗虾，凉拌海带丝…… 墙头上的老太婆已经彻底麻木了，人还在墙上挂着，魂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全身上下就剩眼珠子还在动，死死盯着厨房，看着几个明一道接一道地往外端菜。 她好想吃，哪怕只舔个盘子尝尝味也行啊！ 呜呜，以后再也不接这活了，能看不能吃的感觉，比打她一顿还难受！ 舒老太余光瞥见墙头口水横流的某人，微微一笑，特别损地把饭桌搬到了院子里，给她来了个大型美食试吃表演。 “我先尝尝这炸带鱼，嗯，火候刚刚好，外皮完全炸酥了，一口咬下去还会掉渣嘞！ 唔，这带鱼看着细长一条，没什么肉，没想到吃起来还挺肥的，鱼肉细嫩，蘸上孜然粉和茱萸辣油，味道真美啊。” 舒老太一脸陶醉地吐出口气，连啃了好几块带鱼段，又将目光转移到盐焗虾上。 “我再尝尝这盐焗虾，瞧这红艳艳的一大盘，真喜庆，年夜饭必须把这道菜加上。 盐焗熟的虾还挺好剥，捏紧虾头一下就把尾巴上的肉扯出来了，好大一块，这样吃着才过瘾呀！ 啧，虾肉可真鲜，就是略微有点咸，不过就这米粥吃刚刚好。” 舒老太呼噜呼噜喝了半碗粥，又将筷子伸向了清蒸鲈鱼。 “咦，海鲈鱼的肉真嫩，跟豆腐一样，入口就化了，刺还少，颜宝，你多吃点这个鱼肉，不卡喉咙。” 菜尝到这里，老太婆已经顶不住了，擦掉嘴角泛滥成灾的口水，跳下墙头灰溜溜地跑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疯！ 这时候海鲜过敏的舒老汉也要疯了，“媳妇，咱差不多得了吧，再说下去，我可要一头撞死在这儿了。” 舒老太转手给他盛了碗椰子鸡，“你吃这个不就行了吗？都一样好吃。” 舒老汉嗦了口汤，眼睛却依依不舍地盯着桌上其他菜。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椰子鸡好吃，但他还是更想吃鱼虾啊！ “要不我吃口蒸鲈鱼？以前在老家，我也吃过鱼，没见过敏啥的，说不定没事呢？” “你确定？”舒老太上下瞅他两眼，“吃出毛病了夜里可别喊我起来给你煮紫苏水。” 舒老汉比划了一下，“我就吃一点点，应该不会有事的……实在不行我提前备一壶紫苏水，放到床头，情况不对立马灌点。” 这英勇无畏的精神愣是把一家人逗笑了。 舒明智碰碰旁边舒明信的胳膊，“老弟，你以前说的那谁尝百草啊？” 舒明信回道：“神农氏。” “对，神农氏。”舒明智笑话自家老爹，“古有神农氏尝百草，今有舒老头以身试美食，这精神，太令人敬佩了！” “小兔崽子，老子一筷子把你头敲烂！”舒老汉气急败坏地抓起筷子追着他打。 几小只在旁边鼓掌起哄，小院里欢声笑语响成一片。 最终舒老汉还是壮着胆子吃了口鲈鱼，吃完自觉地掐了紫苏叶煮了壶水。 完事儿往床上一躺，如同待宰的肥猪，静静等待制裁。 令他惊喜的是，预料中的过敏反应并未发生，他可以吃鲈鱼！ “哈哈哈，老天待我不薄啊！” 翌日清早，舒老汉坐在床上大笑三声，推推旁边的舒老太道：“昨天的菜吃完了吗？没吃完我捡点剩的吃吃。” 舒老太迷迷糊糊揉揉眼，扫过窗棂处透出的白光，打了个哈欠道：“还有点鱼骨头，你自己热着吃吧，顺便把早饭也做了。” “行！”舒老汉迫不及待地套上衣服，提上鞋便往厨房里钻，几十年了，从未如此积极过。 吃过早饭，老太婆又来蹲点了，一家人全当没看见，各自为新店的装修忙碌着。 老二如约去木匠铺做帮工，老大、孙氏和杨氏去店里打扫卫生，舒老汉带着老三、老四到镇上定制铁锅、请挖井人。 剩下的人则在家“熬椰油”。 在颜颜的请求下，熬制椰油的铁锅被舒老太从厨房搬到了院里。 架好铁锅，生好火，舒明信和舒明温抬了半桶老椰子水过来了。 舒老太顺手将椰子水倒进铁锅，怕老太婆看不懂，她还贴心地解释：“熬椰油就得用老椰子水，这样熬出来的油椰子味更浓。” 老太婆认真记下了这个知识点：老椰子水味更浓。 这时颜颜送上大铁勺，“外祖母，您忘记拿勺子了，一边搅一边煮才不容易糊锅。” 舒老太一拍脑袋，“哎呦，瞧我这记性，这么重要的事儿都忘了，还是我们颜宝记性好。” 然后老太婆就看着舒老太抱着勺子搅啊搅，搅了大概有一刻钟吧，终于停下来了。 老太婆揉揉酸麻的胳膊腿，心道：总算搅到头了，再搅一会儿她这老胳膊老腿怕是要废。 然而她高兴得太早了，舒老太回到堂屋把老五老六老七全叫了出来，“你们轮流搅，什么时候搅够了什么时候叫我。” 老太婆人傻了，还来？不嫌累吗？ 一个时辰后，三个明还在拼命搅拌。 老太婆则像个废狗一样挂在墙头，头是昏的眼是花的，看东西还自带重影效果。 走廊晒太阳的舒老太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眉毛一挑，冲对面的小团子使了个眼色。 小团子顿时戏精附体，演起来了：“外祖母，咱们的椰油是不是快熬好了？” 舒老太装模作样地看一眼日头，“嗯，差不多了，可以往里头加猪油了。” 片刻，老太太抱着个陶罐出现在院子里，一弯腰，往椰子水里加了坨并不存在的猪油。 第149章 特制秘方 小团子见外祖母往锅里倒了好多“猪油”，好奇地问：“外祖母，这个猪油是不是倒得越多越好啊？” 舒老太笑道：“当然了，油越多越香嘛。” 老太婆默默记下了这句话：猪油越多越香。 听着很有道理，就是太败家了，这么多猪油得多少银子啊，想想就肉痛。 “猪油”加进去后，三个明又开始了漫长的搅拌，一直搅到晌午头，锅里的椰子水都快熬干了，舒老太总算放过了他们。 “椰油也已经熬出来了，盖上盖子晾一晾，等油不热了灌瓶子里就好了，现在咱们开始做椰蓉。” 三个明面露惊恐，“不是吧，还来？我们真顶不住了，再搅一会儿胳膊都要断了。” 老太婆非常赞同地点头，再折腾一下午，她估计要爬着回去了。 “可是颜宝今晚想吃椰蓉糯米卷，家里又没有现成的椰蓉，咋办？”舒老太故作为难，“要不这样吧，你们回屋歇着，我单独做一点给颜宝吃。” 还来？！ 老太婆郁闷叹气，揉揉眼睛，活动下胳膊腿，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没想到脚下一滑，呲溜摔了下去。 好在她摔到了院墙外侧，要不然舒老太怀疑自己可能会当场笑出声，直接导致上午这场戏白演了。 等老太婆拖着老胳膊老腿重新爬上院墙，舒老太已经进行到和面的环节了。 “做椰蓉最重要的就是揉面的环节了，椰子水一定要少量多次往里倒，这样面团不会太湿更好搓开。” 舒老太象征性地伏在桌岸前和弄了几下，然后把面絮往桌上一撒，用擀面杖使劲擀使劲压。 颜颜在旁边跟着使劲，“嘿咻，嘿咻……外祖母，面皮已经很薄了，不用压了吧。” 舒老太检查一下，摇头，“不行，还得继续，这玩意儿压得越薄越好吃。” 祖孙俩趴在桌边按压了半天，接着拿出个小刀在擀好的碎面皮上一通猛划。 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两条胳膊就没停过。 老太婆看得眉头紧皱，这是在干啥？跳大神？ 过了一会儿，小团子又说话了：“外祖母，面皮已经被切得很碎了，可以放锅里炒了。” “让我再切几刀，这样炒的时间更短。”舒老太加快速度划拉了几刀，最后将划出来的面皮碎屑往锅里一丢，开炒。 一刻钟后，特制面粉蓉就做好了。 小团子好奇地尝了一口，嗯，还挺脆，和面的时候加点糖应该更好吃。 得到制作椰油和椰蓉的“秘方”后，老太婆立刻翻下墙头，一瘸一拐地往县城跑。 她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愣是跑了两个时辰，天都黑透了才跑到县城。 然而这时城门已经关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在城外草丛凑合一晚。 谁料当天晚上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往人头上砸，把老太婆都砸懵了。 一两个月没见落雨，偏偏今天下起来了，咋就这么会挑时候呢？ 老太婆一边骂一边找躲雨的地方，最终在城楼前缩了一晚。 第二日雨停了，穿了一夜湿衣服，吹了一夜冷风的老太婆也病了，喷嚏一个接一个地打，人也畏畏缩缩，总觉得冷。 即使如此，她还是强打起精神进了城，按照百事通交代的，随便找个乞丐自报了家门。 百事通收到消息赶来时老太婆已经冷得站不住脚了，缩在乞丐窝里一个劲地抖。 “大娘，你这是咋了？天不冷啊，抖啥呢？” 百事通走上前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瞬间被吓了一跳，“哎呦，你的头咋这么烫？赶紧去找大夫吧，别再把脑子烧坏了。” “不去看大夫，看大夫不得花钱呐？”老太婆固执地摇摇头，“你们说的椰油和椰蓉，我已经会做了，把钱给我，我告诉你咋做。” 一提到钱，百事通立马换了张脸，“万一我把钱给你了，你又不告诉我了呢？你先说，说完再给钱。” 老太婆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舔舔干裂的嘴唇道：“我吹了一夜的风，渴得不行，你给我弄点热水吧。” “你咋这么多事儿呢？”百事通不满地抱怨，但方子在人家手里，他只能乖乖去附近的店铺讨了碗水。 水是凉的，但好歹能解渴。 老太婆喝下一大碗水，慢悠悠地将昨日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强调：“为了蹲到这两个方子，我可受大罪了，你得多给我点银子。” 百事通摸出两个铜板往她面前一丢，将“过河拆桥”四字诠释得淋漓尽致，“我身上就这么多钱了，爱要不要。” 说着捡起自己的破碗扬长而去。 老太婆气疯了，捡起铜板想追上去揍人，奈何自己的身体不给力，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瘫在原地干嚎。 “你个天杀的，还我银子！快还我银子！为了这点铜板，我容易吗？呜呜呜……” 百事通听见她的嚎叫声跑得更快了，开玩笑，那点铜板都不够他请兄弟们吃两个馒头的，给了老太婆，他们喝西北风啊？ 百事通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百味楼，把两个方子告诉了周生财，最后笑嘻嘻地向周生财讨要奖赏。 周生财个抠门货哪舍得往外送钱啊，两句话把他打发了，然后兴冲冲地叫来厨子，要按照他给的方子试验一番。 当初领舒明智到百味楼的大叔是个明白人，他一听就感觉不对劲，“猪油怎么能倒椰子水里呢？油跟水能融一块吗？ 还有那椰蓉分明不是用面粉做的，面粉压根做不出那个口感。” 可惜他的话只换来周生财的一个白眼。 “你能想到的东西还叫秘方吗？秘方秘方，就是常人想不出、也不敢想的东西，让你试你就去试，别跟我废话了！” 大叔无奈叹气，“行，我试。” 一群人按照“秘方”找来十几个老椰子，开壳倒水上锅煮，待椰子水少了大半直接往里倒猪油。 为了让制出来的椰油更香，周生财豪横地让大叔倒了一大罐猪油。 如大叔所料，猪油融化漂在了椰子水上层，完全不往下沉。 周生财啥也不管，只一个劲地嚷嚷：“继续煮继续搅，再烧一会儿就好了。” 第150章 狗咬狗 很快，椰子水要熬干了，锅底只剩下一层黑乎乎的粘液。 “成了，肯定是要成了！”周生财见状笑得合不拢嘴，伸着脖子往锅边蹭。 谁曾想加热后的猪油遇到粘液直接炸了窝，噼里啪啦往外飞溅，一下溅了周生财一脸，疼得他当即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连楼下的客人都被惊动了，追着小二问后院是不是在杀猪，咋叫得这么响。 大叔用锅盖挡着脸，都不敢往锅边凑了，“老板，还熬吗？” “熬！给我使劲熬！” 周生财捂着脸跑了，留两个厨子在厨房硬着头皮上。 又过了一会儿，锅里的水彻底干了，油也不乱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焦糊味。 大叔停了火，硬着头皮将那层残渣铲出来，端到了周生财面前，“老板，您要的椰油。” 周生财扒拉开红肿的眼皮，瞅了一眼，“你在逗我玩吗？” “没有，这就是按您的秘方熬出来的东西。”大叔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诚恳。 内心则在咆哮：早就跟你说了方子有问题，你不信，非让我们试，做不成了你又来问我，你是不是有毛病？ 周生财不信邪，“倒了重新熬，这次仔细点，别再出差错了，另外再找个人把制椰蓉的方子也试一下，我就不信做不出来！” 大叔劝不动他，只能返回厨房继续做无用功。 这一天百味楼的员工都累够呛，搅椰子水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划面皮瞅得眼也要瞎了。 最后就弄了一盘黑乎乎的焦灰，和一罐焦脆的面片，跟椰油和椰蓉一点边都不沾。 这时候周生财终于意识到被坑了，气急败坏地让人把百事通抓来。 另一边，百事通离开百味楼后转头又去了五味斋，把得来的假方子告诉了方胜天。 方胜天大方一些，心情一好，给了他二两银子的赏钱。 百事通得了赏钱欣喜不已，当即拉着交好的兄弟到小饭馆点了壶酒和两盘小菜。 吃饱喝足往破庙里一躺，还没睡着就被周生财派来的人揪起来了。 等到了百味楼，没等他弄清眼前的状况，周生财的拳头就砸他脸上了。 “狗东西，拿老子钱还坑老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百事通懵了，“我哪坑你了，我冤枉啊！” 周生财一抬手把那盘焦灰盖到了他头上，“老子按你给的方子忙了一天，就得到了这盘鬼东西，你说这笔账怎么算吧？” “我……我赔钱行吗？”百事通哭唧唧地将剩下的铜板交了出去。 周生财夺过铜板，在手里掂量几下，冷笑道：“这点钱中什么用……把他的腿给老子卸了，这就是收了钱不办事的后果。” 百事通欲哭无泪，苍天呀，他总共就挣了周生财五十八个铜板，这一波又赔进去百八十个，到底是谁收谁的钱呐？ 这个时候可没人给他评理，几个黑脸大汉将他围堵在墙角，一拳就把人干趴下了。 一柱香后，鼻青脸肿的百事通被人从后门扔了出去。 可能是以前挨打的次数太多，他的身体比较抗揍，缓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便拖着瘸腿慢慢往破庙里挪。 眼见着温暖的破庙就在眼前，方胜天带着人找来了，接着又是一场暴力毒打。 住在破庙的其他乞丐想上前帮忙，但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又缩回去了，等人走后才敢上前救人。 “大哥，你没事吧？”小乞丐抱住满头是血的百事通，一脸担忧地问。 百事通颤抖着握住他的手，颤颤巍巍来了句：“老弟，听哥一句劝，以后千万别做有钱的人生意啊。” 不仅挣不到钱，还会有生命危险，太亏了！ 说完这句话，百事通眼睛一闭，昏死过去了。 * 百味楼。 暴揍完百事通，周生财心里仍不解气，本来找人偷方子是为了省钱。 这下可好，光猪油就浪费了三大罐，都够他吃两年的了！ 店里的伙计见他独自在包厢里拍桌子砸板凳，又凑上前出了个损招：“老板，要不我们直接雇一群人趁天黑潜入舒家，把他家会做椰油和椰蓉的人绑来。 然后刀往脖子上一架，让她亲自教咱店里的厨子制作，这样绝对不会出错。” “好主意！”周生财激动地一拊掌，“这次一定要请几个靠谱的人，多花点钱也不要紧，关键要中用。” 老板一发话，伙计立刻跑到城北请来了沁水县出名的混混，及其手下八名兄弟。 人雇齐了，就要考虑该绑谁。 周生财暂时定下两个目标，一个是大概率知道方子的舒老太，另一个是人小好欺负的颜颜。 看情况，那小姑娘在家挺受宠，抓了她，还愁拿捏不了舒家人？ 城北混混收下定金银子，扛着棍棒出了沁水县直奔幸福村。 他们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还有另一群混混也在往幸福村赶。 不仅如此，两队人的目标也一样，都是去舒家绑人。 是夜无星无月，天黑得厉害。 城北混混们在村子西头的荒树林里潜伏了一个多时辰，等村庄彻底安静下来才敢露头。 舒家，小黑豆正趴在临时狗窝里酣眠，忽然，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引起了它的注意。 小院东侧，几道黑影正贴着墙根狗狗祟祟往堂屋摸。 小黑豆警惕地窜了起来，后蹄刨地，摆出进攻姿态，正寻思着该咬最前面那人的腿，还是该咬最后面那人的腿，小院西侧也有了动静。 又一群混混翻过了墙头，正悄悄往堂屋摸。 两队人撞了个正着。 天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人脸，双方只能看到对面有人，而且还不少。 当下心里一咯噔，完了，被发现了。 这时候人已经在院子里了，再逃也来不及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打！ 不知是哪边的混混先动的手，反正最后两拨人打起来了，你抡我一棒子，我给你一脚，越打越急眼，越急眼下手越狠。 这波操作都把小黑豆看糊涂了，它到底还上不上？上的话该咬哪边的人？ 同样糊涂的还有被吵醒的舒老太等人。 为什么会有人大半夜在他们家打架？ 下手还这么狠，什么仇什么怨呐？ 第151章 报官 由于战况过于激烈，一家人没敢贸然出去劝架，趴在窗口胆战心惊地围观了好久。 等两拨人倒得差不多了，几个明扛着钉耙铁叉冲出来了。 为首的舒明礼将铁叉往一个混混头上一横，粗声粗气地喝道：“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我家打架？” 两拨人同时懵了。 嗯？这怎么又跳出来一伙人？ 这时舒老太左手提灯，右手拿绳索，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先把人捆了，捆完慢慢审。” 借着灯光，城东混混头子无意瞥见了旁边混混的脸，顿时大惊失色，“龙三？他娘的，怎么是你啊？” 龙三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也惊了，“陈大，怎么是你个狗东西？” “小瘪三，你骂谁是狗东西呢？信不信老子削死你！”陈大破口大骂。 “老子骂你呢，陈大，你个狗东西，有本事你削啊，咱看看到底是谁削谁！” 两个死对头一言不合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又打了起来。 刚开始是两个人打，后来变成了两波人对打。 举着铁叉的舒明礼：“……” 拜托，这群人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忽然，天空一声巨响。 一道惊雷砸在了陈大和龙三脚边。 两人一个激灵，呆住了。 颜颜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重进人群，“不许打了，说，你们半夜跑到我们家想干什么？” 陈大傻愣愣地眨了下眼睛，偏头问龙三：“你干啥来了？” 龙三不答反问：“你干啥来了？” 这俩人没完没了了是吧？ 舒明礼抬腿就是一脚，“别废话，赶紧说！” “淦，你他娘的敢打老子？”陈大眼一瞪，还想站起来反打，结果起一半腿一软又跪下了。 回头看看，他那群小弟也瘫的瘫、爬的爬，别说起来打人了，能不能走回家都是个问题。 而面前的一家人却个个威猛，权衡利弊后，陈大选择认怂，“是百味楼的老板周生财让我们来的，他让我们找机会把这家的老婆子或者小丫头绑了。” 说完特意指着龙三补充一句：“我跟他不是一伙的。” 龙三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主动交代：“我是五味斋的老板方胜天派来的，也是为了绑人。” 黑暗里传来另一个混混的声音：“这家人还挺有本事，一下得罪这么多有钱人。” 又一个混混道：“周生财和方胜天不会是亲兄弟吧，连整人的方式都一样。” 舒老太等人：“……” 一家人互望着彼此，面面相觑。 片刻，舒老太开口道：“这可怎么办呐，这群人三天两头来找茬，再这样下去咱们的饭馆恐怕都开不安生。” “所以要跟他们正面打吗？”舒明礼把铁叉往肩上一扛，搓搓手，跃跃欲试。 舒明智白他一眼，“打啥打？你又不是没看到周生财手下有多少人，正面打你打得过吗？” “那我们也不能任人欺负啊，这口恶气你咽得下吗？”舒明礼反驳他。 颜颜提议道：“要不我们报官吧，让县令大人收拾他们。” 神仙爷爷说了，人间有人间的规矩，在人间遇到了不平事，应该找县令主持公道。 既然他们正面打不过周生财，那报官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看行！”舒老太看看躺了一院的混混，冷哼一声道：“这群人就是现成的证据，绑了他们明早送官府去。” 陈大听完他们的对话却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你们啊，太天真了，知道县令大人的小姨子是谁吗？县令夫人的妹妹！ 人家关系铁着呢，你们无权无势的，贸然跑过去报官不是自找苦吃吗？ 听我一句劝，乖乖把那什么方子交出来，以后也不用担心受怕了，多好？” “你闭嘴吧！”舒明礼听不得这种话，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另一手撕了块破布条把他的嘴堵住了。 颜颜也不服气地拽住舒老太的衣角道：“外祖母，要报官！铁公鸡让人抢我们的方子，是坏人，县令大人不就是抓坏人的吗？跟他们是不是亲戚有什么关系？” 舒老太一脸慈爱地揉揉她的脑袋，轻叹一口气没应声。 小孩子的想法多少有点单纯，在她的认知里，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这是规矩。 但有些事哪有这么简单？ 他们初入沁水县，不了解情况，如果沁水县县令和林常宇一样，是个清正廉洁的官员，这件事报官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如果县令也是个黑心的，一味偏帮自己的亲戚，那他们这时候去报官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小团子没得到肯定的答案，迷茫地抓了抓脸，问：“我说的不对吗？” 难道老神仙教给她的方法是错的？ 片刻的安静后，舒明信上前将她抱了起来，娓娓解释：“颜颜，你说的很对，县令的职责的确是抓坏人，护佑一方百姓平安。 但这世上有好人和坏人之分，相应的也会有好官和坏官之分，坏官可不会处处为百姓着想，他们啊，更看重利益。” 小团子眨眨眼，若有所思，“哦，我明白了，你们害怕县令大人是坏官对吗？可是林叔叔这么好，他的手下怎么会是坏的呢？” 这句话给了大家希望。 对啊，像林常宇这种一心为民的官员，怎么会容忍自己的管辖地域有贪官污吏存在？ “其实我有个更稳妥的办法。”头脑灵活的舒明智出了个主意，“要不咱趁着送糕点的时间把方子的事儿跟县令千金说说，让她在中间帮忙说和一下。 如果周生财肯开个厚道的价钱，不闹出其他幺蛾子，这方子咱也不是不能卖。 要是能借着这个方子搭上县令大人这条线，以后咱们开饭馆腰杆也能挺直一些，你们觉得这主意咋样？” “主意很好，就是忒不合实际。”舒明礼毫不客气地打他的脸，“你什么身份，县令千金什么身份，人家凭啥帮你？” 舒明智一噎，随后指指小团子道：“我看县令千金挺喜欢颜颜的，让她去求，多说两句好话应该能成。 而且袁姑娘人挺仗义的，前两次遇到麻烦，她都帮我们说话了。” 第153章 黑心县令 袁松心领神会，半推半就地随他走了。 两人躲在马车后嘀嘀咕咕聊了许久，中间还一块品尝了糕点，指了好几次舒明智及其手中的木盒。 很显然，他们聊的正是舒家最关心的椰油方子一事。 舒明智在旁边干着急，想冲上前插话但摸不准袁松的性子，怕把人惹恼了。 问袁念云吧，又不好开口，总不能直接跑人面前问：你爹人品行不行，可不可信呐？ 一柱香后，漫长的谈话终于结束了。 再折回来时周生财依旧是一脸奸诈的笑容，袁松眼里也有了光，挺着肚子，笑眯眯地打量着舒家三人。 那眼神，和善中又带着几分精明，看得人如芒刺在背，惶惶不安。 连颜颜都察觉到一丝端倪，默默往外祖母腿边挪了挪，小声道：“外祖母，他好像和林叔叔不一样。” 舒老太抿嘴，轻轻冲她摇了摇头，随后抬头迎上袁松和周生财的目光，饱经风霜的脸上无半分胆怯。 既然弯弯绕绕行不通，不如直接把所有条件摆到明面上，能不能成，就看袁松这个县令有多少良心了。 反正事情闹到这一步，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周老板，今日当着袁大人的面，我就不说场面话了，咱一老一实把方子的事儿说清楚。 这方子，我可以卖，但四百两银子不行，最低要一千两。 你交钱，我给方子，从此以后除了自家使用，我们再不会对外售卖这两样东西。 你要是同意，咱就在袁大人面前把手印按了，不同意咱还是跟之前一样。” 周生财一听这话就炸了，“一千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 “欸，妹夫，别激动啊。”袁松一把将暴走的周生财拽了回来，“不就一千两银子吗，你又不是拿不起，急什么？” 周生财更急了，不是刚说好了他们俩要联手把方子弄来赚大钱，这怎么叛变了？ 袁松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转头对着舒老太就是一顿猛夸：“本官在琼州岛待了三四十年，什么样的能人都见过，但像你们这么聪明的还是一次见。 你说这老椰子，烂地里的东西，别家都不乐意捡，你们却能变废为宝，把它做成大家买不起的宝贝，太神了！ 就你们这制椰油的方子，别说一千两了，一万两都值！” 舒老太被夸得一头雾水，情况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一千两还没谈妥呢，这就跳到一万两了？ 前一句话刚说完，袁松话音一转，又来了个大转弯，“但是本官觉得用银子来衡量这方子的价值太庸俗了，忒俗！ 你们看啊，倘若沁水县人人都学会了制椰油，以后大家不仅不用为满地泛滥的椰子发愁，还能多赚点钱，过上好日子。 百姓们过好了，那提供方子的你们就是沁水县的大功臣，大家都念着你们的好，敬着你们、供着你们，这可是千金都换不来的好东西！ 你觉得呢？” 舒老太：“？？？” 她觉得啥？她啥时候要把方子送出去了？ 袁松看老太太不说话，又偏头看向舒明智，一个劲儿冲他挤眼，“年轻人，你觉得呢？” 舒明智：“呵呵……” 我觉得你在坑我。 最后小团子接下了话头：“我觉得银子一点都不俗，银子可以买糖葫芦、买头绳，买好多好多东西，是天下最好的东西，我喜欢银子！” 袁松：“……” 哪冒出来的小财迷，这么接话，他还怎么继续忽悠？ 舒明智看情况不对，尬笑着缓和气氛：“家里孩子穷怕了，见钱亲，没有忤逆大人的意思，呵呵，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不碍事，小姑娘人挺机灵哈。”袁松客气地应承一句，又将话头引上了正题，“关于方子的事儿，本官有话就直说了。 这方子，谈买卖不合适，依本官看，就该直接放出来让大家都学着做，沁水县椰子堆成山，一家两家根本用不完，这样才算物尽其用，不浪费。” 周生财听急了，结结巴巴地想上前插话，大家都会做了，他的糕点还怎么卖高价？ 他大舅哥以前挺聪明啊，这回怎么如此糊涂？ 袁松推了他一把，又把人推了回去，清清嗓子继续道：“不过突然让大家大规模摘椰子、制椰油，可能很多人会不信。 依本官看，不如让周生财先制几批，看看成果如何，若是收益不错，再让沁水县百姓一同赶制，这样更加稳妥，你们觉得呢？” 舒老太气得心突突直跳，今天她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本以为周生财心已经够黑了，没想到县令比他还黑。 一句“大家都念着你们的好”就想把方子要走了，连主人的意见都不带问的。 若真为了造福百姓，硬着头皮倒也能忍，可他们明显是想昧了方子，自己赚大钱！ 这心思，真真比煤炭还黑！ 老太太连喘几口粗气，憋不住了，“草民就一句话，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别的说啥都不好使！ 我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别人再敬着我，就是把我当祖宗供起来，有啥用？能填饱肚子，能让我儿娶上媳妇吗？” “放肆！”袁松被人指着鼻子怼，觉得面上无光，恼了，“能为沁水县的百姓做事，是你们的荣幸，你们竟然还敢不知好歹顶撞本官，就不怕本官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小团子气汹汹地护着外祖母，“你是沁水县的县令，该为百姓做事的人是你！ 你住这么大的房子，肯定很有钱，为什么不出钱把方子买下来送给大家，非要抢我们的呢？ 我们好惨呢，三舅舅顿顿吃不饱，六舅舅没有床只能睡地上，大舅舅住的屋子抬头能看到月亮……” 袁念云听得心疼不已，愤愤不平地和自家老爹理论，试图改变他的想法，但袁松被利益蒙了眼，哪会听小姑娘的话？ 大手一抬，直接命小厮将舒家三人“请”到了袁家。 “你家穷得揭不开锅了是吗？ 没关系，本官家中有粮，你们可以安心留在本官家中慢慢考虑。 什么时候考虑明白了，本官就什么时候送你们回家。” 第155章 上门算账 “兄弟，麻烦往旁边让让，我可能认识那俩疯子。”舒明礼碰碰路人的胳膊，拼劲全力往人群里挤。 走到半截就听见最里层传来摊主雄浑有力的吼声：“你瞅瞅你袖子上的补丁，哪个知州会穿这样的衣裳？真当大家是傻子，你说啥我们就信啥啊？” 舒明礼循着声音踮脚往里看，就见馄饨摊主正气冲冲地拽着林常宇的袖子向围观群众展示上面的补丁。 林常宇穿的还是上次那件衣裳，黑色的补丁在风中晃啊晃，搭配着摊主咄咄逼人的质问声，显得他整个人格外孤独弱小又无助。 黑大壮则犹如一只聒噪的鹦鹉，守在旁边反复重复一句话：“大哥，俺们真不是故意要吃霸王餐的，俺们的银子被小贼摸走了，真的，不骗你。” 馄饨摊主大概被吵烦了，一跺脚，还想抡起拳头捶人。 舒明礼见状赶紧吼了一嗓子：“大哥，别打！他们的饭钱我来付！” 黑大壮记性好，听出这是老熟人的声音，感动到眼泪刷刷往下落，“林大人，是明礼老弟，明礼老弟来救咱们了，呜呜，上次就是他们救的咱们，这次还是……” 馄饨摊主听闻有人主动付钱，赶紧穿过人群跑到舒明礼面前，大手一伸，“一大碗馄饨六文钱，他们吃了两碗，总共十二文。” 舒明礼下意识地摸摸口袋，一个子都没有，于是回头喊舒老汉：“爹，拿钱。” 舒老汉沉默地挠挠头，偏头向老大和老二使眼色，“你们有钱吗？” 两人摊手，同时反问：“你看我们像有钱的样子吗？” “瞅你们那怂样，连个私房钱都没有，哼。”舒老汉傲娇地白他们一眼，弯腰脱掉破鞋，伸出手指抠啊抠，从里头抠出几个铜板。 舒明义嘲笑他：“这就是你的私房钱，连两碗馄饨都买不起？” “别急啊。”舒老汉把从鞋底抠出的臭铜板放到旁边，转身趴到车板上继续抠，东拼西凑最后凑了十一文。 馄饨摊主看得眉毛拧成了死结，最后扯扯他的衣裳道：“行了，别抠了，就这些吧。” 这家男人的地位呀，低到他都觉得辛酸。 摊主拿着十一个臭铜板，摇着头走了，但看热闹的路人仍不肯散去，兴冲冲地围着舒家的驴车问：“你们认识那俩人吗？他们啥身份，真和知州有关系？” 这种给自己长脸的机会舒老汉怎么会放过？ 老头子麻溜地跳下驴车，一把抓住林常宇，正要好好向众人介绍下他的身份，当事人却不干了。 这个时候他还上赶着认知州的身份，他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林常宇别过头，手快摇出花了，“舒伯伯，咱们走吧，快走吧。” 再不走他要刨个坑把自己埋啦！ 舒老汉瞥见他红到要滴血的脖子和脸，脑袋开窍了，把人往驴车上一按，欠欠地对围观群众摆摆手道：“不告诉你们，你们自己猜吧！” 说罢挥动皮鞭，赶着驴车晃晃悠悠地走了。 冲出众人的包围圈后，林常宇总算能自在地出口气了，“呼……那个，舒伯父，馄饨的钱，等我下月俸禄到手一定如数奉还，还有……今天的事儿谢谢你了。” “谢啥谢，咱们啥关系啊，不用这么生分，馄饨的钱也不用给，就当我请你们了。” 舒老汉将鞭子递给舒明义，搓搓手，脸上笑容谄媚，“林大人，我们遇到一点麻烦事，可能需要你帮忙，你能不能……” 林常宇爽快接话：“舒伯父有话直说就好，当初我答应过颜颜会帮她撑场子，自然要说到做到。”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舒老汉长出一口气，将周生财仗势欺人、上门抢方子一事告诉了林常宇。 最后拍着大腿，忧心忡忡道：“昨天一大早我家老婆子就领着颜宝去求县令千金帮忙了，结果一天一夜不见人回来，我担心他们出事啊。 周生财和县令大人的关系在那摆着，万一哪句话说错了不就全完了？ 唉，要是早一天遇到你该有多好，这样他们也不用冒险往县城跑了。” 林常宇听完事情的经过，脸色阴沉得厉害，握着他的手立下保证：“伯父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颜颜找回来，方子的事儿也一定给你们个交代。” 敢在他的地盘干这种缺德事，当他是死的吗？ 几人在舒明礼的指引下一路不停歇地来到了城东袁府。 守门的小厮正靠在门边打瞌睡，冷不丁地一抬头发现有个白白净净的男人在瞪自己，眼神凉飕飕的，跟藏了刀子一样，吓得他瞬间睡意全无。 “这位小哥，你找谁？” 林常宇冷冷地移开目光，“把袁松叫出来。” “啥？”小厮错愕地瞪大眼睛，“大胆狂徒，你什么身份，怎可直呼我家老爷的名讳？” “让你喊你就喊，说什么废话？”舒明礼一手抓住小厮的胳膊，另一手推开大门，直接把他推了进去，“麻溜地把你家老爷叫出来，就说琼州知州来了。” “琼州知州？”小厮脑瓜子嗡嗡的，当下也顾不得深究，赶紧冲到后院叫人。 后院，袁松正趴在窗边劝自己闺女：“听话，吃点饭，不吃饭饿瘦了爹要心疼，为了那几个乡巴佬这样折腾自己值得吗？” 回应他的是碗碟碎裂的噼里哗啦声。 袁念云哭道：“乡巴佬怎么了？人家乡巴佬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人家行的正坐的直！你呢？你的钱都是怎么来的，用得着我提醒？ 你在外头做那些事就算了，我看不见管不着，可颜颜是为我而来，我不能坐视不管！” “袁念云，你是铁了心要跟我对着干是吧？好得很，老子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 袁松狠狠踹了下门板，偏头吩咐丫鬟：“从今天开始，不许给小姐送饭，柴房那几个也不要送了！你们不是厉害吗，没饭吃看你们还怎么厉害！” 屋内袁念云哭得更伤心，“爹，你不能这样！身为一方父母官，你不为百姓着想就算了，怎能联合他人欺压弱小？ 你一直如此肆无忌惮，就不怕某日事情败露，落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吗？” “你且等着吧，你爹运气好着呢，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一天！” 第157章 好吃你就多吃点 刚交代完黑大壮，颜颜便如同小肉球一般向他滚来，待跑到跟前，小胖胳膊熟练地一拢，牢牢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林叔叔，你终于来了哇，颜颜差点见不到你了，呜呜……” 小团子仰着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嘴巴一撅，泪珠子立刻呼呼往外冒，边哭边吭吭哧哧地告状，瞧着可怜极了。 林常宇阴沉的冰块脸瞬间被她的泪水融化，弯腰擦擦她脸颊的泪痕，语调温柔地问：“小家伙，别哭，告诉林叔叔他们怎么你了，林叔叔帮你报仇。” “这个县令是个坏官，他想跟铁公鸡一块抢我们的方子，而且一文钱都不舍得花，让我们白送给他，比铁公鸡还抠呢！ 外祖母不愿意把方子给他，他就让人把我们关进小黑屋，还给我们送长绿毛的馒头吃，想毒死我们。” 说到这儿，小团子气咻咻地揉揉肚子，“绿毛馒头和臭米粥不能吃，从昨天到现在，我就吃了两口包子，肚子都快饿扁了。” “黑大壮，你先别去县衙了，到街边给颜颜买两个包子填填肚子。”林常宇心疼小团子，想都未想又重新下达了指令。 黑大壮挠挠头，“大人，咱们的银子都被小贼摸走了，哪还有钱买包子？” 林常宇：“……” 害，这不是忘了吗？ 林常宇尴尬地咳嗽一声，偏头看向舒明礼，挑挑眉梢，意思很明显。 舒明礼接收到他的暗号，又回头看向舒老汉，“爹，你还有私房钱吗？” 舒老汉默默脱下破鞋，抠了半天就抠出一个铜板，他将那个臭烘烘的铜板递了出去，忍着肉痛道：“没有了，我真的一个子儿都没了。” 袁松找到了将功赎罪的好时机，捂着脑袋弱弱道：“下官家中有酒有菜，要不大人先带他们进去吃一顿？” 林常宇瞥他一眼，“你进去准备吧，对了，别忘了把你的好亲戚周生财叫来，咱们坐一块好好吃。” 上个月安顿好几批难民，他立刻马不停蹄往沁水县赶，想亲自看看老朋友过得如何。 由于手里没钱，这一路他省吃俭用，十来天没吃过一顿饱饭，眼下有人主动送吃送喝，他自然不能放过。 贪官的银子，花着不心疼！ * 半个时辰后，林常宇和舒家一群人围坐在大饭桌前，桌上美酒佳肴堆积如山。 袁松和周生财两人自成一桌，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昨日小厮送给小团子的霉窝窝头和臭粥。 林常宇拿起筷子给小团子夹了个大鸡腿，然后抬头催促袁松：“吃啊，一直不动筷子，是不是看不起本官？” “没有，没有，下官这就吃。”袁松赶紧夹了个绿毛窝窝头往嘴里塞，陈年老窝窝头太硬，一口咬下去，门牙差点硌掉俩。 林常宇笑望着他问：“怎么样，好吃吗？” 袁松忍着恶心努力咽下窝窝头，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唔，好吃，知州大人亲手端来的饭菜就是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也别光吃馒头，记得喝口汤，还有周生财，你在旁边呕什么呢？拿起筷子开吃啊。” 不得不说，林常宇摆起架子来还挺吓人的，三两句话把两人吓得跟孙子一样，争着抢着喝光了那碗臭粥。 舒明智心里痛快，嬉笑着嘲讽他们：“哎呀，有钱人的品味就是跟我们穷人不一样，一碗馊米粥都吃这么香，瞧瞧这碗底，比狗舔的都干净。” 袁松冲他咧嘴笑笑，还想恭维两句，奈何胃部翻涌得厉害，一张嘴险些吐了。 林常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桌沿，“我们还在吃饭呢，你呕什么？” “下官，呕，下官知错了。”袁松揉揉胸口，翻着白眼将那口气咽了下去，个中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帮小团子出完恶气，林常宇就不搭理他们了，袖子一撸，热情地招呼舒老太等人吃菜。 袁松和周生财在旁边干看着，中间有好几次想插话都被他一个眼刀子吓回去了。 两柱香过后，一群人总算吃饱喝足，袁松也总算有了为自己说话的机会：“林大人，方子的事儿，其实还可以再商量下。 老太太不是想要一千两银子吗？生财能给，别说一千两了，两千两都给得。” “不行，两千……”周生财当场暴起，两千两银子，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袁松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笑眯眯地冲舒明智挤眼，“这位小哥，你觉得呢？” 舒明智摊手，“我说了不算，你问林大人。” 林常宇轻笑一声，“袁松啊袁松，你也知道本官向来铁面无私、只按章程办事，你觉得这件事是银子能解决的吗？” 袁松小声哔哔：“两千两不行，三千两呢？听说知州大人还在为难民的救济粮发愁，下官可以再捐一千斤救济粮。” 林常宇被他气精神了，“想用银子砸死本官是吧？好得很，袁松，本官告诉你，你的银子本官要了，你这个孽障本官也收了！ 舒明礼，你帮忙搭把手，把这俩货押到衙门，本官今天先把夺方子一案审了。” 有前日上门绑人的混混在，方胜天和周生财恶意买凶伤人的罪名是坐实了。 由于没造成严重后果，这项罪名罚的并不重，不过审判时又来了几个被周生财欺压的苦主前来告状。 林常宇顺着他们提供的线索一查，好家伙，周生财这货简直是恶贯满盈啊！ 他仗着自己是县令亲戚，一味打压同行，明的比不过就来暗的，下毒诬陷、上门打砸，甚至还闹出过人命。 袁松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借着职位之便与周生财狼狈为奸欺压百姓，落了不少好处，那一屋子的金银珠宝就是现成的证据。 更可气的是林常宇辛苦凑来的救济粮也被他贪了，一粒米都没往下面发。 这波操作踩了林常宇的底线，气得他不眠不休查了三天的案子，最后快马加鞭将两人的种种罪行上报朝廷。 上面的判决下来得很快，周生财杀人偿命，择日处斩；袁松罢免县令一职，抄家流放。 第158章 班房失火了 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周生财躺在堂前嚎啕大哭，哭声洪亮又凄切，引来一众路人围观。 有人看不惯他这做派，一边往他头上丢烂菜叶一边怒骂道：“你哪来的脸哭呀！抢人家的钱财、害人家的性命，像你这样的黑心货，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对，我该死，我认命……”周生财哭唧唧地仰头看向林常宇，“但是在死之前，我还有个愿望，希望大人成全。” 林常宇颔首：“你说。” “求大人再给我一次回家的机会，我想在临死前弄清楚自己这辈子到底攒了多少银子，这样就算死也死得明明白白。” 林常宇：“……” 怪不得小团子叫他铁公鸡，命都要没了，还惦记着那三五两银子，有意义吗？ 林常宇清清嗓子，三两句话打碎了他最后的希望：“不用回去看了，本官告诉你吧，你名下所有财产都作为赔偿款赔给苦主了。 周生财，你现在就是个穷光蛋，一文钱都没有的穷光蛋，明白吗？” “什么？！”周生财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我的钱都没了？” 他辛辛苦苦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好不容易攒下那点家底，一下全没了？ “我不！你们不能动我的银子！那是我的命，我的命啊！” 周生财急火攻心，疯了一样从地上窜起来，张牙舞爪地冲向林常宇，看架势还想跟他理论一番。 可惜他人太笨拙，刚爬起来就被黑大壮一脚踹翻了。 周生财摔了个狗吃屎，嘴巴怼到地板上，顺嘴淌血，但仍不耽误他哭嚎：“我的钱……你们还我的钱……” 林常宇实在看不下去了，嫌弃地冲手下人摆摆手道：“拖走，赶紧拖走。” 跪在一旁的袁松全程没什么反应，只在周生财被拖走的那一刻，忍不住来了句：“有这样的亲戚，是我的福气。” 曾几何时，他也励志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不过后来被周生财带上了一条不归路。 落到今日这下场，是他应得的。 只可惜了家中妻女要跟他一起受苦…… * 解决了沁水县的两个大蛀虫，又收获了一大笔银子，林常宇心情极好，离开衙门后邀请了舒家众人到酒楼吃饭。 小团子兑现了当初的承诺，特意给他带了两套新衣服。 一件和他身上穿的那件相似，是如翠竹一般的碧色。 另一件则是浓墨般的黑色，对此小团子也给了解释：“五舅舅告诉我黑色代表公正廉明，希望穿上这件衣服的林叔叔能一直一直做个公正廉明的好官。” 林常宇接过新衣，郑重地许下承诺：“林叔叔答应你，会一直一直做个好官，让这片土地的百姓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说到这个，他微笑着请一家人入座，说出了请客的真实目的：“你们制椰油和椰蓉的方子，我想帮琼州百姓买下来，不过……” 林常宇舔舔唇，欲言又止。 “林大人是想说银子的事儿吧？”舒老太早已看破一切。 林常宇窘迫地点点头，“是，昨夜我已清点过袁松的所有家产，补全难民的救济粮后只剩七百多两，你们不是想卖一千两吗？ 你看要不这样，我先把剩下的七百多两交给你们，少的那部分打欠条，等我发了俸禄再慢慢还，你们觉得可以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舒老太，“你觉得呢？” 老太太没应声，偏头看向专心与大鸡腿做斗争的小团子，“颜宝，方子是你想的，卖不卖也由你来决定。” 小团子咬下一大口鸡腿肉，砸吧砸吧嘴，嫌弃地摇摇头道：“外祖母，这家酒楼做的鸡腿没你做的好吃，太塞牙了。” 评价完菜品，她才有心情考虑卖方子的事儿，“林叔叔，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想卖椰油方子，都怪铁公鸡太坏了，老是找我们麻烦，外祖母没办法只好随便开了个价钱。” “不想卖？”林常宇遗憾地叹口气，看着小团子稚气未脱的小脸，想劝两句，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他是跟遥水村的人一块到的琼州，那时大家的日子有多艰苦，他都看在眼里。 现在人家好不容易靠着椰油方子赚了点钱，他嘴皮子一动就想把方子买走，听起来的确有些过分了。 正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再争取一下时，小团子又说话了：“不过如果是林叔叔想买，我们也可以卖，不要很多钱，七百两银子就好，剩下的钱林叔叔自己留着吃饭。” 林常宇心中一暖，多乖的孩子，自己锅里的饭都不一定够吃，竟然还挂念着他。 一点都不像他那倒霉儿子，成天除了告状就是吃，看着就叫人冒火。 “但是林叔叔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小团子放下鸡腿，双手扶着桌子一本正经道：“我家的饭馆很快就要开业了，到时候林叔叔一定要过去让大家看看。” 林常宇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林叔叔官很大，有林叔叔帮我们撑腰，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们了，这样我们的饭馆就能一直开下去，赚多多的钱，给舅舅们娶媳妇。” 这样一说林常宇就明白了，原来小团子是想借他琼州知州的名头在当地立威。 舒家人的品行他了解，都是实诚人，没问题，所以这个小忙能帮。 林常宇痛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正好我还要在沁水县待上一阵子，需要我出场时提前说一声就行了。” 三百两银子换知州大人的威名，这交易，对于初来乍到的舒家人老说简直太划算了。 “来，知州大人咱们干一杯。”舒明智乐呵呵地给林常宇添了杯酒，“为琼州岛光明的未来干杯！” “干杯！”林常宇举起杯盏，与他的相撞，朗声道：“祝你们生意兴隆，早日实现梦想。” 一桌人吃得正开心，忽有一官差聪明跑进来传递消息：“大人，不好了，班房失火了！” “情况严重吗？可有人伤亡？”林常宇连放下碗筷追问情况。 官差回道：“火势有些大，前县令一家人刚好在地火点，所以伤亡比较严重……” “前县令一家人？”舒明智心一咯噔，“县令千金……袁姑娘她怎么样了？” 第159章 念云姐姐没有死 官差为难道：“火场情况很乱，我也不知道袁小姐有没有被救出来……” 舒明智失魂落魄地抬起头，面带祈求地看向林常宇，“林大人，我能过去看看吗？袁小姐她人很好的，她帮过我们。” 林常宇叹气，“咱们一块去吧，班房失火，我也有责任。” “我也要去！”小团子飞快地擦掉嘴角油渍，跟了上去，“我要救念云姐姐，念云姐姐是好人！” 舒老太看一眼好像丢了魂的傻儿子，轻叹一口气，对一家人道：“都别吃了，跟林大人一块到县衙救火。” 众人急匆匆赶到县衙时火已经灭了，现场只剩下一片废墟，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焦糊味。 救火的官差气喘吁吁地瘫在地上休息，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几具被烧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不远处，几名妇人孩童正抱头痛哭，凄厉的哭声伴着呜咽的风声，听得人眼眶发热。 舒明智一双眼睛急切地扫过那群妇人，没有发现袁念云的身影。 他怔怔地转过头，看向路边休息的官差，“县令千金呢？你们见到县令千金了吗？” “县令都下台了，哪来的县令千金？”一名官差喘着粗气答话，“你是想找袁松的闺女吧？死了，从左边数第二具尸体就是她。” 舒明智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死了”两个字如梦魇般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死了？ 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原本他还想借着这次吃饭的机会找林常宇求求情，给像她这样的无辜之人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饭还没吃完，他构思了千万遍的措辞还未说出口，他所牵挂的人却没了…… 舒明智湿了眼眶，怔怔地望着远处那具焦黑的尸体，良久无语。 “四舅舅，不要相信他的话，神仙爷爷跟我说过，好人有好报，念云姐姐这么善良，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颜颜义愤填膺地喊出一句话，不顾外祖母的阻拦，非要跑到尸体前检查一遍。 官差所指的那具尸体损毁得厉害，容貌全毁，仅能从体型上辨认出死者是位女性。 小团子急着证明袁念云没死，顾不上害怕，指着尸体黑乎乎的脑袋道：“你们看，她不是念云姐姐，念云姐姐不长这样，念云姐姐很漂亮的！” 林常宇不忍看小团子难过，偏头问那名官差：“现场情况这么乱，你们是怎么判断死者身份的？” 官差答道：“回大人，刚才领班已经清点过牢内关押的所有犯人了，就少了那么几个，按照年龄身材一比对就出来了。” 林常宇闻言沉默了，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向小团子解释她的念云姐姐已经离世的事实。 但即使他不说，聪明的小团子也从他黯然失色的表情中猜到了结果。 “外祖母，念云姐姐真的死了吗？像爹爹娘亲和祖母一样，死了，永远不回来了？” 小团子眼巴巴地看着舒老太，泪珠子在眼窝里闪啊闪，就是倔犟着不肯流下来。 舒老太鼻子也酸了，心情复杂地将外孙女揽入怀抱，解释道：“颜宝不哭。 可能是天上的神仙太喜欢念云姐姐了，不忍心看她在人间受苦，接她到天上做仙女去了。 我们应该为她高兴才对。” “不对。”颜颜哭着摇头，“念云姐姐那么喜欢吃颜颜送的糕点，怎么会舍得走呢？一定是神仙太坏，把她抓走了，我要找他们理论！” 舒老太一惊，“你准备怎么理论，欸，颜宝你去哪啊？” 小团子挣脱外祖母的怀抱，快步跑向远处无人的小巷。 她要找地方睡一觉，睡着了说不定能遇到神仙爷爷，神仙爷爷那么厉害，肯定能把念云姐姐救回来！ 颜颜往墙角一蹲，迅速闭上眼睛准备入睡，然而她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袁念云笑着揉她脸蛋的画面。 念云姐姐的手好香好软，她陶醉地眯起眼睛，想摸一摸念云姐姐的手，这时画面一转，如花似玉的少女变成了一具丑陋又恐怖的尸体。 颜颜一哆嗦，憋了许久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 “念云姐姐你别走，颜颜请你吃烤鱿鱼，请你吃糯米糕……颜颜有钱了，可以请你吃好多好吃的，你别走了好不好？” 小团子一边哭一边念叨，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 小青龙看她哭得伤心，主动跳了出来，“颜颜，别哭了，我帮你把帝君叫来，咱们一块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嗯，你叫。”小团子擦擦眼泪，一双眼睛红得跟兔眼一样。 青华大帝来得很快，不等他站稳脚跟，一人一龙就抱着他的大腿嗷嗷哭了起来。 一个说：“神仙爷爷你骗人，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另一个附和道：“对啊，你怎么能骗人呢，我们颜颜难道不会伤心吗？” 青华大帝：“？？？”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就骗我了！”小团子抽抽搭搭地控诉道：“你让我做好事积攒功德值，还跟我说功德值是好东西，能给人带来福报。 那念云姐姐这么好，功德肯定很高，但是她的福报呢？福报去哪了？” 青华大帝眉头紧锁：“你念云姐姐人是不错，但架不住有个坏爹啊，福运这东西不单单跟个人有关，也受家人影响呀。” “她爹坏跟她有什么关系？我们小孩子又不能自己选爹爹，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小团子哭得更厉害了。 “哎呀，别哭了。”青华大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人又没死，熬过这一劫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呢，你在这儿哭什么？” “没死？”颜颜瞬间止住哭泣，一仰头打了个响亮的哭嗝，“嗝~神仙爷爷的意思是那个黑乎乎的人不是念云姐姐？” “啊这……”青华大帝挠头，“本座说了吗？本座什么都没说，本座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临走前他回头看看哭得眼泪糊一脸的小团子，忍不住补充一句：“你收着点，别哭了，小姑娘家家的，哭多了容易变丑。” 哭多了还会变丑？ 颜颜赶忙擦擦鼻涕眼泪问小青龙：“小青虫，我变丑了吗？” 第160章 提前赚一笔 “唔，我看看，眼睛好像……” 不等它把“肿”字说出来，小团子嘴巴一扁，又要哭了。 求生欲极强的小青龙立刻改口：“眼睛好像更漂亮了，水汪汪的，真好看，来嘴一个。” 说着扭动妖娆的身子往颜颜面前蹭。 “咦，我才不要呢！”颜颜嫌弃地别过头，躲过它凑上来的小嘴，连蹦带跳地跑向不远处的舒明智，“四舅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念云姐姐没有死，念云姐姐还活着！” 舒明智垂眸看她一眼，情绪低落地摇摇头，没有接话。 小团子握住他的大手轻轻晃了下，认真地强调一遍：“真的，那个黑人不是念云姐姐，我不骗你。” 唉，到底是小孩子，真好骗啊。 官差确认过的事情，怎么会出错？ 舒明智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片刻，挤出抹苦涩的笑容道：“嗯，舅舅相信你。” 小孩子愿意相信就让她相信吧，一个人难过总比两个人难过要好。 舒明智用力眨眨眼睛，压下汹涌的泪意，转身问林常宇：“林大人，袁家还有人吗？没人的话，我可以帮忙将这几人安葬了。” 林常宇看出他对袁念云的感情不一般，反正人已经死了，舒家又帮过他不少忙，这个人情还是可以给的。 于是大方地表示：“袁家虽然还有人，但自从袁松倒台后基本都散了……你若是想的话，这几人的后事就交给你了。” 舒明智一鞠躬，郑重地向他道了声谢。 舒明礼看得一头雾水，“四弟，你是不是在袁家待两天把脑子呆傻了？袁家的人咋样跟你有啥关系？哪用得着你埋他们啊？” 舒老汉等人也是一脸不解，说起来袁家人算是他们的仇人，如今袁家落难，他们应该高兴才是，这怎么还有个想做好人好事的？ 别人不知道，舒老太心里门清啊，她瞪舒明礼一眼，回头冲舒明智摆摆手道：“你想埋就埋吧，反正花不了几个钱。” 她这傻儿子好不容易喜欢个姑娘，又落得这个下场，当娘的瞧着也怪辛酸。 家中老大发了话，其他人也不敢有意见，纷纷上前帮忙处理那几具尸体。 待忙完所有事，已是第二天傍晚。 林常宇又请舒家众人到酒楼吃了顿饭，顺便把买卖方子一事处理了。 一方交钱，一方交方子，皆大欢喜。 舒明智没心情吃饭，全程抱着个小木牌坐在房顶看夕阳。 街边人来人往，热闹得不像话，他却什么都看不见，耳朵里反反复复响着一句话：“我啊，废物点心。” 闭上眼睛，他都能想象出少女说这句话时的娇俏模样。 等楼下的人吃完饭，红艳艳的日头也彻底没入云海。 舒明智望着仅剩的一抹残红，叹了口气，佳人已逝，种种过往也该如云烟般散去了。 不对，他们连过往都没有。 袁念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曾有一人默默地喜欢过她…… * 吃过饭，一家人在林常宇的目送下出了县城，这时天已擦黑，为了赶时间，舒明礼特意赶着驴车抄了条近路。 舒老汉将七百两巨款往怀里塞了塞，再看看黑黢黢的羊肠小道，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个时候走这种路不安全吧，万一遇到土匪截道咋办？” 舒明礼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不可能，咱家人向来运气很好，不会这么倒霉的。” 然而很快他的脸就被打肿了，沿着小路往前走了没二里地，迎面走来一群手持棍棒的汉子，看那架势，骇人得很。 “我滴亲娘呀，来真的？”舒明礼人傻了，赶紧勒停了驴车，打算顺着原路折回去。 “别跑，你们跑啥啊！” 谁料那群汉子见他们要跑也跟着跑了起来，一个个挥着大棒跑得虎虎生风。 舒明礼更慌了，挥鞭子的手就没停过，“大黄狗，加把劲儿，快跑啊！” 他们的七百两银子还没暖热乎呢，可不能被土匪抢走了！ 颜颜站在车头看了一阵儿，越看越觉得跑在最前面、高举着铁叉的男人很眼熟。 “外祖母……那不是村长爷爷吗？” “嗯？”舒老太回头一瞧，好像还真是？ 舒老汉大惊失色，“啊？那，那他们为啥好端端的跑去做土匪了？” “你是不是把脑子落城里了？人家日子过得好好的为啥要当土匪？”舒老太斜他一眼，连指挥舒明礼停下驴车打听下情况。 未多时，村长拎着一群人追了上来。 两拨人你打量着我，我打量着你，最后都松了口气。 舒老汉疑惑地挠着头问村长：“大晚上的，你们扛着棒子准备找谁干架啊？” “找你们啊。”村长喘着粗气回答一句，然后在老头子错愕的目光中解释道：“我听耀祖媳妇说你家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这两天又不见你们人影…… 我还以为真出事儿了，就寻思着带大家到城里找找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唐老汉架着胳膊指责舒老汉：“你呀，要是真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别硬撑着，该低头就得低头，都是一个村的，我们还会不管你吗？” 得知大家顶着夜色跑这么远，只是为了给他撑腰，舒老汉心里涌过一阵暖意，“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我家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真的？你可别为面子逞强。”唐老汉递给他一个怀疑的小眼神。 “真的！”舒老汉笑容堆满脸，“你们还不知道吧，林大人到沁水县了，有他在，啥麻烦解决不了？” “知州大人来了？”村长兴奋地搓搓手，两眼放光，“来得好啊，依我看咱们也别回去了，直接进城找他去！好好问问他咱们的豪宅跑哪去了！” “对，这事儿得找他要个说法，豪宅变危房，看他自己好意思不！”其他人也来精神了。 舒老汉赶忙拦住了他们，“你们先别急，我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跟钱有关。” 众人纷纷侧目，“啥事儿？” 舒老汉得意地笑道：“林大人花钱买了个致富秘籍，过两天应该会公布出去，你们可以趁这两天大家都不知道，提前赚一笔。” 第161章 把终生大事提上日程 一听说有钱赚，大家又都不急了，围着舒老汉争先恐后地问：“咋赚？你跟我们说说呗！” “回家摘椰子去，摘老椰子，就之前我们收的那种，越多越好。” 等老椰子能制椰油和椰蓉的消息公布出来，原本不值钱的东西肯定会变成抢手货，那时再想多摘就难了。 “摘老椰子……”村长默念一句，想到前段时间老三一家闭门不出一事，瞬间明白了什么，“好，我们这就去摘，老三，谢谢你们啦！” 舒老汉笑得憨厚，“都是一个村的，谢啥？回家吧，这么晚了，回去睡个好觉，明天好起来摘椰子赚钱呀！” 回去的路上舒老太又提醒大家几句，让他们尽快把铁锅、石磨、碾子等工具准备好，还大方地分享了去哪购买取椰肉的刀具。 村长预感到要有大事发生，激动得睡不着觉，当夜领着两个儿子跑椰树林摘椰子去了。 其他人看村长家有动静，也闲不住了，都拿出农忙时的劲头，带着镰刀和背篓乐呵呵地往椰树林跑。 舒老三一家同样没睡，不过他们不是要出去摘椰子，而是为那七百两银子高兴得睡不着。 一进家门，舒老汉就迫不及待地掏出银票狠狠亲了几口，嘴角咧得都快跑耳后跟了。 “七百两，老天爷！能亲手摸到这么多银子，我舒光宗这辈子值了！” “瞅你那没出息的傻样。”舒老太顺手将银票夺了去，嘴上没说什么，可握银票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有了这比银子，以后咱们做事就有底气了。” 老太太扫过一家老小，喃喃地念道：“饭馆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后天日子不错，就选那天开业吧。 等饭馆的生意稳下来，老三和老四的婚事就该提上日程了，年前先说好定下来，等开春建好新房再娶回家，刚刚好。” “不，我不急。”舒明智闻言慌了神，忙推脱道：“我还小呢，不着急，先给三哥说吧，他年纪大了，再不找就娶不到了。” “怎么说话呢？”舒明礼推他一把，“你三哥我正年轻着呢！” “你年轻个铲铲！二十来岁的人了，别人像你这么大娃都会跑了，你还搁这儿抠泥巴呢，丢不丢人？” 舒明礼被自家老娘劈头盖脸数落一顿，委屈极了，“我就不想娶媳妇嘛，一个人多自在，想吃啥吃啥，想去哪去哪，娶了媳妇就不行了。 你看我爹，手里一文钱都没有，藏个私房钱还往鞋底塞，真可怜。” 舒老汉：“？” 不想娶媳妇就不娶呗，攻击他干啥？ “小兔崽子，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爹我手里没钱是因为我手大，花钱太快攒不住，只能让媳妇管。 藏私房钱是为了给我媳妇买东西，哄我媳妇开心，哪里可怜了？你个破光棍懂个屁，我媳妇好着呢！” 舒老太被他夸得一阵脸热，“行了，孩子们都在，说这个干啥。 回头你要用钱，直接跟我说一声，去柜子里拿就好了，藏那几个铜板干啥，不嫌臭啊？” “臭什么？臭铜板买来的糖照样甜！”舒老汉呲着牙，笑出了一脸褶子。 舒家众人：“……” 是不是晚上吃多了，突然感觉好撑啊。 舒明仁跟紧老头子的步伐，继续攻击舒明礼，“你啊，就是没经历过不懂！ 有媳妇管着是没以前自由了，但也有好处啊，你看我的衣裳，干干净净，再看看你的袖子，这么大一个口子，怎么没人给你缝啊？” 舒明义跟着炫耀，“我的衣裳不光干净，袖口这儿还绣了朵花，媳妇特意给绣的，你们都没有，好看吧？” 舒明礼看着两个哥哥得意洋洋的表情，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酸了。 这样一看，好像有个媳妇也挺幸福的…… “行吧，你们想说就说吧，不过咱先说好，我想娶个温柔的媳妇，咋样就好，就是不能像娘这样。” 舒老太扬起了铁砂掌，“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 舒明礼难得支棱一回：“再说一万遍我还是那句话，我想娶个温柔的媳妇，脾气不能差！” 舒老太手一歪，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娘知道了，给你找脾气好的媳妇。” 熊样，还看不上脾气大的姑娘，人姑娘还不一定能看上他呢！ 安排好舒明礼的终身大事，接着是舒明智。 他的态度很坚决，不管旁人怎么劝都是一句：“再等等吧，等三哥娶完媳妇再说。” 舒明太怕逼得太紧惹他伤心，索性不提了，反正现在家里有钱了，自家儿子又不是很差，不愁娶不到媳妇。 “明儿你们去饭馆打扫下卫生，把桌椅板凳啥的都摆放整齐，我去附近媒婆家看看，让她帮忙留意下哪有适合老三的姑娘。 老四就先在饭馆帮忙吧，他嘴皮子活，饭馆的生意离不开他，娶媳妇的事儿明年再说。” 安排好儿子的人生大事，舒老太转头看向老五舒明信，“老五啊……” 舒明信吓得一个激灵，“娘，我真的还小，娶不了媳妇！” “谁要给你找媳妇了？”舒老太白他一眼，“你自己上点心，打听下附近哪有书院，早点念书去吧，别耽误了。” “欸，好！”舒明信一口应承下来，脸上洋溢着一团喜气。 也不知道是小团子的摸头杀起了作用，还是逃荒路上身体锻炼结实了，自从来到琼州，他一次都没病过。 不仅如此，胃口也变好了，一顿两碗饭不在话下，吃的好了，精神面貌也变得焕然一新。 如果说以前的他是病怏怏的小禾苗，现在就是迎风而立的翠竹，春风、暖阳和光明的未来，一切都触手可及。 舒明温摸摸后脑勺，害羞地站了出来，“娘，我也想去读书，虽然我没有五哥聪明，但我会努力的……” “放心，有你的份儿！等你五哥在书院安顿下来娘就送你过去，成天在家念经，你不嫌烦娘还嫌烦呢！” 舒明温认真地纠正她：“娘，我没有念经，我这是在温习功课。五哥说了，温故而知新，我脑袋笨，用这个法子学到的东西更多，不信我给你举个例子……” 舒老太头疼地捂住了耳朵，“就此打住，再念我把你送寺庙里当和尚去！” 第162章 新店宣传中 “娘，那我呢？”舒明良也凑上前讨要好处，“三哥四哥有媳妇，五哥六哥能读书，是不是也得给我弄点啥？” 舒老太撩起眼皮瞅他，“你想要啥？娶媳妇你也没到年龄，要不送你去读书吧，回头你跟老六一块去，兄弟几个正好是个伴。” “不要啊！”舒明良垮了脸，“我不想读书，娘你给我买两件新衣服穿吧，咱们都要开店做老板了，一直穿旧衣服多丢人。” 舒老太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故意气他：“不行呀，当娘的必须要一碗水端平，你哥都去读书了，你也要去，要不然别人说我偏心咋办？” 说完老太太又扭头看向两个儿媳妇，“你们那有啥要添置的东西吗？没有的话娘上街给你们一人买个首饰，要银的，戴出去有面子！” 孙氏赶忙摇头，“不用给我买首饰，娘要是想买的话，可以给家里人一人买套衣服，正好饭馆开业了可以穿。” 舒老太乐呵呵地说道：“衣服要买，首饰也要买，咱不差钱！” 老七的话有道理，开了饭馆就跟之前不一样了，当老板的收拾利索了，人家客人才乐意来吃饭呀！ * 第二日清早，舒老太领着儿媳妇包了两大笼包子，一笼海菜馅的、一笼猪肉白菜馅的，圆滚滚的好几十个。 因这两天要干重活，舒老太没给限制，让大家可着肚皮随便吃。 这下可把舒明礼乐坏了，左手俩海菜包，右手俩猪肉包，一会儿功夫造了八个大包子，撑得直打饱嗝。 舒老太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头疼病犯了，“舒明礼，在自家人面前这样吃就算了，回头见了人家姑娘再敢这样，我腿给你打断！” 舒明礼呼呼噜噜喝了口粥，没应声，心里却在嘀咕：等见了那姑娘，我非得这样吃，能成就成，不能成算了。 总不能为了娶媳妇，连大口吃饭的机会都被剥夺了，有天理吗？ 小黑豆好像听见了他的心声，跟着汪汪叫了几声，最后顺利从舒明礼手里讨来半个包子，晃着尾巴美滋滋地跑了。 吃罢早饭，舒老汉带着几个明赶到码头打扫饭馆，舒老太领着两个儿媳拜访隔壁村的媒婆，顺便到镇上采购一波。 几小只也没闲着，抱着舒明信昨日赶制的一小叠传单满码头打广告。 铜锣一敲，狗车一跑，那回头率，杠杠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店开业前三天，进店消费满二十文送小菜一碟，麻辣海带丝和爆炒大蛤蜊随便选啦！” 颜颜双手抵在嘴边作喇叭状，走一路吆喝一路，广告词背得相当顺溜。 青枫的大嗓门也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小团子喊一句，他跟着喊一句，喊着喊着还喊出了自己的风格： “这边来呀这边逛，我家小菜就是棒，颜色鲜味道美，让你看着流口水； 鱿鱼香，烧饼脆，恰上一口好美味；炒蛤蜊，闷大虾，一口一口忘回家！” 路人听他吆喝得怪吸引人，好奇地过来打听消息，这时颜颜赶紧拿出传单向众人介绍：“我们的饭馆开在这里……” 传单的最上方是简略版码头地形图，图画虽简单，但胜在简单明了，打眼一瞟就能弄清饭馆的位置。 地形图下面是饭馆的菜品介绍，考虑到好多人不识字，上面只写了菜名，其他全靠画。 舒明信的画技极好，每道菜都被他画得无比诱人。 红艳艳的盐焗大虾上头缀着葱花，红中带绿，美丽无比； 黄澄澄的蛤蜊蒸蛋上还飘着热气，好像刚从锅里端出来，芳香扑人鼻…… 众人被那漂亮的图画勾得胃口大开，又追着问起了开业时间，价钱如何。 开业时间好说，定价就难了，昨夜小团子和舒老太躺被窝里研究了半天菜品定价问题。 码头主要有三类人，一类是来卖货的村民，这群人穷得叮当响，窝窝头都不一定能吃饱，想赚他们的钱比登天还难。 另一类是扛货的工人，这群人手里稍微有点小钱，毕竟一天三四十文的进项，隔三差五下个馆子买两道小菜还是舍得的。 不过指望这群人发大财，基本不可能。 最后一类则是来琼州做生意的老板，这群人有钱，而且他们不是本地人，平常吃饭都是下馆子，所以这类人的钱最好赚。 在颜颜的提示下，舒老太决定一次推行两种风格的菜品。 一种是针对工人的快餐，里头全是便宜下饭的家常菜，比如凉拌海带丝、爆炒蛤蜊、酱烧小鱼干…… 这些海鲜的收购价便宜，做出来的菜定价也便宜，素的四文钱一碟，荤的六文钱一碟。 大白米饭他们吃不起，所以主食就是糙米饭，一文钱二两。 另一种是专门卖给有钱人的讲究菜，比如盐焗大虾、椰子鸡、铁板鱿鱼……这些菜价格在几十上百文不等。 另外还有些稀罕菜，比如爆炒海葵、蒜蓉鲍鱼之类，这些菜品价钱不定，全看当日的海货质量有多好。 大家看她宣传单上的东西画这么好看，料想着价钱应该也很贵，不料小团子的一句话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你们看到这个绿油油的海带丝了吗？酸酸辣辣，可好吃了，一大盘只要四文钱，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小团子比出四根手指，得意地扬起眉毛，随后又指向酱烧小鱼干，“这个是小鱼干哦，又咸又香超下饭，就着它我能一顿吃两碗米饭！” 有婶子笑话她：“你才多大呀，一顿能吃两碗米饭，不怕把肚子撑炸了？” 小团子揪揪自己脸上的软肉，“真的，你们看我脸上的肉，少吃一粒米都长不成这样！” 众人被她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笑，纷纷表示明天要是有空一定去饭馆看看，点两道菜尝尝好不好吃。 成功拉到第一波客人，几小只信心大增，铜锣敲得愈发欢快，口号也喊得愈发流畅。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店开业前三天，进店消费满二十文送小菜一碟……” 不到半天，整个码头的人都知道明天有家新饭馆要开张，里头的饭好吃又便宜，走过路过绝不能错过。 一众工人翘首以盼的同时也有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这人正是上次收舒家螃蟹的饭馆老板，陈峰。 第163章 丰城云家 自从东边那家饭馆倒闭后，整个码头就剩他一家饭馆，附近工人如果想下馆子只能去他家，没得选。 他自然也趁着这阵风赚了不少银子，但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他还没高兴够呢，新饭馆就开起来了。 而且还开得如此高调，又是敲锣又是打鼓，你说说他怎么可能不慌？ 陈峰心情忐忑地在店门口守了一阵，等热闹的宣传小队打店前路过，他慌忙追了上去，准备探探对手的实力。 不曾想一开口，颜颜就认出他来了，“你不是那个饭馆的老板吗？你自己店里有好吃的，为啥还要问我店里有什么？” 经过周生财抢方子一事，小团子长了记性，对此类生意人保持超高的警惕心。 要不是旁边有人围观，她一句话都不想说，早抱着传单溜之大吉了。 “你认识我？”陈峰疑惑地瞅她两眼，也想起来了，“你不是上次来卖螃蟹的小女娃吗？” 男人激动地拍了下大腿，嚷道：“好哇！上次我见你们的螃蟹卖不出去，好心花大价钱买走了，你们倒好，赚了银子就跑回来开一家饭馆抢我生意。 诸位评评理，他们这么做是不是太没良心了？这种人开的饭馆、做的菜大家敢吃吗？” “还有这种事？”众人看向颜颜的眼神变了，“小姑娘，回去跟你家大人说，我们不吃恩将仇报之人做的菜，让他们换个地方开店吧。” “我不换！凭什么你们让换我就换啊！”面对大家的议论，小团子丝毫不怂，胸脯一挺，声音更有力量了。 “大坏蛋、黑心老板！我们就找你卖过一次螃蟹，那么大一只螃蟹，你就给我们五十文钱，我还没说你坑人呢，你凭什么反过来说我们没良心？” “呵，小东西人不大口气还不小，五十文钱还不多吗？你去街上问问，他们累死累活扛一天货能赚多少钱？” 小团子叉着腰跟他对着吵：“我才不管他们赚多少钱，我就知道大螃蟹很值钱！不值钱你会花钱买吗？难道你是傻子？” “小东西怎么说话呢？”陈峰发现自己连个小屁孩都吵不过，急眼了，手一伸，还想揪颜颜衣领，这时斜刺里飞来一块石子，刚好砸中他的胳膊。 陈峰吃痛，嗷一声把胳膊缩了回去，然后气哄哄地冲着人群喊：“哪个不要命的乱扔石子，滚出来！” “出言不逊，该打！” 人群后响起一道洪亮的男声，接着又有一粒石子破空而来，穿过重重人群，精准地投向陈峰肥厚的大嘴。 小小石子杀伤力极大，只听见“啪嗒”一声，陈峰的门牙直接被砸断了。 “啊！” 陈峰看着掌心的污血与断齿，气疯了，指着石头投来的方向高声骂道：“小瘪三，敢当街动手伤人，老子要报官把你抓起来！ 正好知州大人来沁水县了，他正在严查恶霸欺压乡邻的案子，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围观的路人怕自己受到牵连，赶忙主动往两边退让，一层层路人散去，只剩下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年轻男人巍然不动。 “是你扔的对吧？”陈峰找到了目标，指挥身后的伙计过去抓人。 颜颜比他反应还快，蹭蹭蹭跑了过去，展开双臂，如护崽的母鸡般挡在男人身前，并凶巴巴地向陈峰放狠话： “我告诉你哦，我认识知州大人，我们是好朋友，你报官也没用，他不会帮你的！” “你和知州大人是好朋友？”陈峰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道：“哈哈哈……知州大人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和他做朋友，你配吗？” “你管我是什么身份，反正知州大人就是我朋友，不信的话明天你到我家饭馆看看，我已经跟知州大人说好了，饭馆开业那天，他会来帮我撑场子！” 小团子流利地吐出一大串话，说完回头看向年轻男人，“叔叔，不，哥哥别怕，知州大人不会抓你的。” 男人垂眸望着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眉眼间沾染了几分笑意，“乖孩子，叫我叔叔就好，叔叔不怕，他们抓不住我。” 说着，男人上前两步，将小团子挡在了身后，眼捎一挑，平静地看着陈峰道：“想报官就去报吧，记住了，我叫云逸。” “云逸？”陈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到什么惊讶地问他：“你是云家的人？祁州丰城的那个云家？” 男人低笑，“怎么，你认识？” 陈峰的腿一下软了，生意场上的人哪个没听过云家的大名？ 云家是真真正正的商贾大户，名下产业涉及衣食住行数十个行业，并且每个行业都做到了顶尖。 其身家更是无比雄厚，传闻云家家主在大夏国境内二十余座城池都偷偷建造了藏宝地，里头黄金多到能把人砸死！ 别说他这种无名小商贩了，就是皇亲国戚见了云家人也要礼让三分。 想到刚才放出的豪言壮语，陈峰顿时想抽自己一耳巴子，“云公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您千万别……” 云逸抬手打断他虚伪的忏悔，“带着你的狗腿子滚，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在街边欺负弱小，你这双手别想要了。” 陈峰又是一哆嗦，夹着尾巴仓皇而逃。 小团子两眼放光地看着云逸高大的背影，小胖爪拍得啪啪响，“云叔叔，你好厉害哦，要不我们交个朋友吧！ 我叫颜颜，我家饭馆在前面那条路再往北边一点，明天你来吃饭吧，我请你，不收钱哦！” 云逸忍俊不禁，小团子交友流程还挺熟练，一看就没少干这种事。 这种话若是从成年人嘴里说出来，只会惹人厌恶，但换成软萌的肉团子，看起来认真中又透着丝滑稽，倒别有一番趣味。 云逸没忍住，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好，明天我抽时间去看看，新店开业对吧，有想要的礼物吗？” 礼物？ 还有这种好事？ 小团子抓着腮帮子想了想，“我想要两串糖葫芦可以吗？要沾了芝麻的那种，好看。” 云逸失笑，“行，叔叔给你买。” 第164章 市场大采购 等几小只打完广告回到店里，舒老汉等人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还未进门，颜颜就被焕然一新的小饭馆震惊了。 舒老汉干活细致，将整个店面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洗刷了一遍，连砖头缝都不放过，扫得比城里千金小姐抹过面脂的脸还干净。 阳光穿过刚刷了新漆的门窗落到屋里，照得屋内地板、桌椅亮堂堂的，跟铜镜似的，还能反光。 进了屋，最引人注目的当数左侧墙壁上的宣传画，红的虾、绿的海带、黄的蒸蛋……前几次吃过的菜全都被画了上去。 红红绿绿，交相映衬，别提多诱人了。 舒明信擦掉身上残余的墨渍，笑盈盈地向小团子邀功：“怎么样？舅舅画出你想要的效果了吗？” 小团子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啥也没说，先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六舅舅好厉害，画得跟真的一样，我都想趴上去啃一口了！” 舒明信满足了，仰头开怀大笑。 舒明义不甘落后，捞起小团子将她抱到了崭新的大圆桌前，“这是我按那图画做出的桌子，你看满意不。” 小团子从他怀里跳下来，伸出胖胳膊，抓住桌面上层的小桌板用力一转，小桌板立刻顺滑又稳当地转了一圈。 “哇塞，真能转，二舅舅你也太厉害了叭！” 她只是突然想到有种桌子特别适合多人吃饭，随便跟二舅舅说了两句，没想到二舅舅还真把它做出来了，而且还做的这么好！ 小团子兴奋地拍拍手，环顾一周店内的桌椅摆放顺序，若有所思道：“我们可以把这张桌子放到最右边，等有钱的大老板来了，让他们坐那里！” “光有张好桌子恐怕不行，有钱人讲究，最好能把这张桌子单独隔开，咱家店面不大，单独弄个隔间不现实……” 舒明义也摸着下巴思索起来，“有了！我老板家里有个屏风，我去把它搬过来。 需要的时候往桌子周围一放，小隔间就成了，不需要的时候收起来，方便又不占地方。 哎呀，我真是太聪明了！” 舒明义夸自己一句，揉一把小团子的脑袋，乐呵呵地跑了。 舒老太提着大包小包进门时，正好碰见他屁颠屁颠地往外跑，疑惑地问屋内众人：“他怎么了？该吃饭了还往外跑。” “他拿屏风去了，不管他。”舒老汉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把人往厨房里拽，“我把厨房给你收拾干净了，你看看满意不。” 穿过前店往后走，后院的布置也焕然一新。 院里的泥地全都铺上了石板，这样刮风下雨也不会踩到泥。 原先种菜的地方打了水井，水井旁还特意用青砖垒了洗菜的池子和排水口，方便日常刷洗。 空荡荡的厨房被各式各样的厨具填满，光炒菜的铁锅就定做了三个，砂锅、瓦罐有四五个。 灶台上方也铺上了舒老太想要的石板，布巾一擦，干净得能照见人影。 看着亮堂堂的厨房，舒老太心情极好，袖子一撸道：“今儿中午咱不回去了，就在这边吃，正好试试这里的炉灶好使不。” 舒老汉捋捋胡子，“好是好，就是咱们的菜还没买，吃啥？” “现在去市场买呀，买多多的肉，我要吃三碗饭！”青柏举手发言。 孙氏笑着掐他的脸，“瞅你脸上的肉，马上要耷拉下来了，还吃啊？” “你别说他了，回头看看另一个。”杨氏扭头望着门外的小人，没忍住笑喷了。 众人回头一看，青枫已经默不作声地背上了竹篓，见大家都伸头看他，小青枫一脸无辜地抓抓脸，“不是要出去买菜吗？走呀！” 嗯，这位可真是行动派。 舒老太哭笑不得地将他拉了回来，“时候不早了，现在去买恐怕来不及了，咱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下午再去买菜买肉。” 正好看看市场有没有好东西，明天饭馆开业说不定能用上。 “好叭。”青枫恋恋不舍地放下了背篓。 中午一家人吃的是手擀面，呼呼噜噜又造了两大锅，舒老太直呼养不起。 吃过饭，碗还没来得及刷，青枫又把背篓焊身上了。 青柏嫌他的背篓太小，转头拿了个更大的，打眼一瞧，大竹筐长俩脚，连人都看不见了。 颜颜特意趴水池边洗了把脸，美其名曰，洗洗眼方便找好货。 舒老太原本都数好钱了，看他们这架势，怕钱不够，又赶紧多拿了两锭银子。 青松则惆怅地蹲在店门口叹气，败家子又要开始败家了，唉，真让人头疼。 到了市场，一家人不走弯路，直奔货最全的那个摊位。 摊位老板见他们这么大阵仗，乐坏了，大主顾来了，他得把握住机会大赚一笔！ “大娘，来买菜呐，你们看看这蛤蜊，上午刚收的，鲜活着呢，要不要称几斤？” 舒老太摇头，“别问我，我不识货，问她。” 摊位老板顺着她手指的位置低头一看，嗯？老的不识货就派个小孩上？这家人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但做生意嘛，就喜欢脑子有问题的客人，精明的人又会挑，又爱讲价，他还不乐意招待呢。 想明白这一茬，摊位老板笑得更灿烂了，“丫头，你看这个桶里的虾大不大，要不要称两斤尝尝？” 小团子看都不看直接摇头，“不要，虾爬子容易死，明天再来买新鲜的更好。” 摊位老板高看她一眼，“啧，你懂得还挺多，要不买点海带？这个放不坏。” 海带就在虾桶旁边放着，好多条码在一起，看着绿油油的，上头还沾着水，应该是刚捞上来的，新鲜得很。 小团子点点头，颇有领导风范，“买吧，这个可以多买，回去晾干了放起来可以吃好久。” 舒老太大手一挥，“那咱先买五十斤。” “五十斤？”摊位老板来精神了，这家人不光脑子有问题，还不差钱啊！他喜欢！ “丫头，这个你要不要，紫菜，好东西，煮汤特别鲜，就是有点贵。” 老板将身后的竹篮提了出来，里面放了一堆青里透紫的菜叶，不多，带着水估计就三四斤。 第165章 天价鲍鱼 小团子走到篮子前检查了一下，质量还不错，于是回头对舒老太道：“外祖母，这个晾干也能放好久。” 舒老太：“买，这一篮都要了。” 摊位老板继续往外搬东西，“这个你认识吗？上午刚从老渔民那收的，就这一个，你要的话便宜卖了。” 小团子低头看了一眼，语气淡然，“这个啊，海蜇，放水里泡泡，切成丝凉拌很好吃。” “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摊位老板这回不敢小看她了，神秘兮兮地从角落里拖出一个水桶，“我这里还有好东西，你来看。” 青枫好奇地伸头去看，“这不就是几个大蛤蜊嘛，有什么好的？” “你不懂。”摊位老板绕过他，把桶往颜颜面前推，“你认识这是啥不？” 小团子瞟了一眼，“认识，这个是海蛎子，这个是鲍鱼，对吗？” “不错，就是海蛎子和鲍鱼！你们别看它们俩长得跟普通的螺啊贝啊没啥区别，但价值可差远了。” 摊位老板随手捞起一个鲍鱼，表情夸张地吹嘘道：“比如这个鲍鱼，男人吃了强身健体，女人吃了美容养颜，小孩吃了提神醒脑，宫里的娘娘都抢着要呢！” 舒老太懒得听他乱忽悠，拿出荷包直入主题：“直接说价钱！” 就喜欢这种痛快人！ 摊位老板喜滋滋地伸出五根手指，“一百文钱一个，你要多少，我给你数。” “啥？一百文一个？！”舒老太瞪大了眼睛。 上次他们的螃蟹那么大，才卖了五十文一个，这玩意儿小小的一个就一百文？ 这么贵，干脆别叫鲍鱼了，直接改名叫白银得了。 小团子却眼睛一亮，“海蛎子和鲍鱼这么值钱吗？” 那她岂不是可以靠撬鲍鱼和海蛎子再赚一笔？ 单纯的老板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还在那热情地讲解：“当然啦，你别看这东西小小的，找起来可难了，别的海鲜在沙滩上就能捞一堆，它们不行，你得去石头多的地方找。 那种地方啊，稍不留神摔一个跟头，轻则断胳膊断腿，倒霉了命都要赔进去。 而且这玩意儿吸在石头上吸得可紧了，还得用刀一个个撬出来，你说说它能不贵吗？” 小团子点头，“嗯，应该贵！” 洗脑成功，老板乐得合不拢嘴，“所以你们要买多少个，买多了可以再便宜点。” 小团子：“太贵了，我们一个都不要。” 老板：“？？？” 那你点什么头？ 老板一头雾水，然后就见小团子抱住舒老太的大腿，兴奋地嚷道：“外祖母，下次退大潮，我们去海边撬海蛎子和鲍鱼吧！它们好贵，能卖很多钱！” 老太太脸笑得跟朵花一样，“好，到时候咱多弄点，外祖母倒是要尝尝这一百文一个的东西有多好吃。” 摊位老板一拍脑门，苍天嘞，瞧瞧他干了什么蠢事，鲍鱼没卖出去一个，还给自己拉了个竞争对手。 不行，他得多卖点东西补回来！ “这个海石花，跟海蜇一样，冷水泡泡加点调料拌着吃，要不要来几斤？还有这个花螺，加点茱萸辣子炒炒特香……” 一通舌灿莲花的推销过后，舒老太面前多了一大堆海鲜，“差不多够了，老板，算算一共多少银子吧。” 摊位老板熟练地拿出了算盘，“海蜇算你们二十文钱一斤，一共六斤，一百二十文，海带两文钱一斤，一共五十三斤……” 一柱香后，摊位老板总算把账算明白了，“这些东西一共四两三钱另二十三文，抹个零，收你们四两三钱吧。” 临到付钱的时候，舒明智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兄弟，实话跟你说，我们是东边开饭馆的，以后肯定会经常来拿货，那个……” 舒明智咳嗽一声，摊位老板也是个人精，瞬间明白过来了，“我再便宜点，给我四两二钱就行，另外再送你们条鱼，煮着吃、煎着吃都好吃。” “鱼就不用送了，上次买过，味道一般，要不送几个鲍鱼吧，家里孩子老人都没吃过，拿回去给他们尝尝鲜。” “不行不行，送你们几个鲍鱼，我这一天就算白干了！”摊位老板疯狂摇头。 舒明智热情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兄弟，要不这样，我给你四两五钱，你给我捡十个鲍鱼十个海蛎子，正好凑一盘。” 摊位老板想哭，“不行，这样会亏，真亏！” “兄弟，你别这表情呀，你想想，我们是开饭馆的，一天光买食材要花多少银子？” 舒明智开始了洗脑大法，“这次卖鲍鱼亏那三瓜俩枣，后面几天就赚回来了，而且还交了个朋友，亏啥？” 摊位老板：“……”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行吧，卖给你！好兄弟，下次再来买菜记得来找我啊，有好货我给你留着。” 摊位老板蹲下身子，利索地捡了十个鲍鱼和十个海蛎子，捡完想了想又分别送了两个。 完事儿还亲自提着东西将一家人送出了市场。 送完摸摸荷包，再回头看看空了一半的摊位，总感觉哪里不对。 不是说这家人脑子有问题还不差钱吗？ 好像最后吃亏的是他啊…… 食材买回家，舒老太从中挑出几样没见过的，准备在小团子的指导下提前练练手，省得明天出错。 清洗完食材，猪油往锅里一倒，茱萸辣油往上头一浇，香味瞬间飘老远。 路人们循着味往店里钻，一个个头伸得跟等待爹娘喂食的雏鸟一样。 其中有个胖男人脸皮贼厚，直接跑厨房搭讪去了，“你们不是明天才开业吗？今天就开始忙了？” 舒明智打量他一遍，“你是？” “我是隔壁杂货铺的老板，顺着味来的，你们刚开业应该很忙，想着来搭把手。” 胖男人笑着答话，嘴上说帮忙，眼睛却死死盯着桌上那盘凉拌海蜇丝，就差把“想吃”两个字刻脑门上了。 舒明智见状心里直犯嘀咕，他们不会这么倒霉吧，一来就碰上了极品邻居。 胖男人手伸袖口里摸啊摸，片刻，摸出来一把铜板，“那啥，老弟，我能蹭顿饭吗？” 舒明智：“哈？” 还带这样的？ 第166章 烧火棍争夺战 胖男人硬往他手里塞钱，“老弟，趁我媳妇不在，快让我吃两口吧，待会儿被她发现我偷偷跑出来下馆子就完蛋了。” 舒明智有点懵，“不是，你这啥情况啊？” “我家媳妇啊，做饭贼难吃。”胖男人凑到他耳边，小声哔哔，“关键心里还没一点数，天天抢着下厨，逼着我吃猪食。 我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吗？只能趁她不在偷偷开个小灶，要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舒明智轻咳一声，指指门外灼灼地盯着他们的圆脸姑娘，“老哥，外面那女的你认识吗？” 胖男人抬头瞅一眼，“哦，那是我妹妹……宁宁，快来，我跟饭馆老板说好了，他愿意给我们匀两盘菜！” 舒明智：“？？？” 他什么时候说愿意了？ 但这个时候拒绝已经晚了，圆脸姑娘徐宁已自来熟地钻进厨房，将魔爪伸向了灶前烧火的舒明礼。 舒明礼看看姑娘陌生的脸盘，再看看她伸来的手，默默往后挪了挪：“你想干什么？” 徐宁眼睛一眯，笑容灿烂，“帮婶子烧火啊。” “不用，我来烧就好了。”舒明礼赶紧把烧火棍藏到了另一侧，他还指望着多干点活，盛饭的时候省得挨批评，这女的把活抢走了，他干什么？ 徐宁不明内情，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直接上手开抢，“哎呀，大哥你别跟我客气，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按常理来说，在舒明礼的蛮力下，徐宁的那一扒拉应该跟小猫挠痒痒一样，不能撼动烧火棍分毫。 舒明礼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压根没用力。 但事实偏偏跟他想的不一样。 徐宁随手一掏，不仅把烧火棍抢走了，还差点把舒明礼带进烧得正旺的灶膛里。 舒明礼人傻了，看她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你的力气咋这么大？” 徐宁爽朗地笑笑，“吃得多就力气大呗，大哥，烧火棍都落我手里了，你还不让位吗？” 舒明礼打量着她并不健硕的身材，心里直犯嘀咕：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能有他力气大？不可能吧？ 要不再试试？ 舒明礼佯装屈服，从灶前站起来，侧身让位，待徐宁从他面前经过时猛地出手，抓住了烧火棍的另一头。 “你再抢一次，赢了我就把这活让给你。” 徐宁眼神怪异地瞅他一眼，这男人，长得五大三粗、人模人样的，干的事怎么比三岁小孩还幼稚？ 算了，抢就抢，她力气大她又不怂。 然后厨房里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锅里菜在跳舞，做菜的人却在围观俩一二十岁的男女抢烧火棍。 俩人你拽一头，我拽一头，咬紧牙关都不肯撒手，一个个累得吭吭哧哧、气喘如牛。 最后烧火棍表示：你俩太厉害了，我惹不起，我先走一步。 然后咔擦一声，断成两截，彻底退出战场。 舒明礼举起自己手里的那截烧火棍，得意地笑道：“我这半截更长，我赢了！” 舒老太：“……” 造孽啊，她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儿子？ “姑娘，你到外面歇着去，让他烧，他就适合干这种粗活。” “这多不好意思啊。”徐宁四处观望一圈道：“我去帮你们刷碗吧。” 说着不顾舒老太的反对，直奔水井，加入了孙氏和杨氏的洗碗队伍。 重回灶前的舒明礼则抱着勒红的手呲牙咧嘴，“我的娘哎，这姑娘手劲可真大，胳膊快给我拽断了。” 舒老太斜他一眼，“你活该，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让让人家。” 舒明礼苦不堪言地摇摇头，揉了半天才把疼木了的手揉回来。 一炷香后，饭菜上桌。 因临时多了两张嘴，舒老太又多炒了几道菜，盘盘碗碗摆了一大桌子。 徐宁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场面，从开始上菜到人来齐，全程保持ΩДΩ的状态。 这么多道菜，她是误入天堂了吗？ 直到舒老太把筷子塞到她手里，她震惊的表情才略微收敛了些，“婶子，您能每道菜给我夹一筷子吗？就一筷子，吃完我就走。” 就她哥给的那几个铜板，能坐个桌子角就不错了，哪敢奢求太多。 舒老太拍拍凳子示意她坐下，“走啥啊，坐下慢慢吃，婶子刚到这边，不认识啥人，以后万一遇到麻烦了，还指望你帮忙呢。” “那我真不客气了？”徐宁犹豫着举起筷子，扫了遍饭桌上丰盛的菜品，先夹了两根看起来应该很便宜的一道菜——凉拌海蜇丝。 没想到一入口却惊艳到她了。 蒜汁和茱萸辣油的辣、芝麻油的香、醋汁的酸……数重极致美味一同涌入口腔，如同一个个小钩子，瞬间勾起了她的食欲。 泡好的海蜇丝一点都不腥，口感爽脆，咀嚼时还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响，格外带感。 舒老太看她吃得这么香，笑眯眯地问：“你觉得这道菜咋样，还有需要改善的地方吗？” 徐宁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需要改善的地方，太好吃！婶子，你一定是厨神转世吧！” 受到高度赞扬的舒老太笑得更加开怀，“来，你再尝尝这道菜，觉得有啥不妥的尽管提，别不好意思，多提意见婶子才能做得更好。” 一直以来她都是给自家人做饭，还没了解当地人的口味，正好趁这个机会多问问，有哪里不妥可以及时改善。 一切为了店里的生意嘛。 徐宁小心地咬了口紫菜鸡蛋饼，刚出锅的饼子还热乎着，吃起来软嫩弹滑、满口留香。 “婶子，这个饼里除了紫菜还加了什么？真好吃，香香的软软的，比白面饼子还好吃呢！” 舒老太笑问：“鸡蛋呀，你没尝出来吗？” “没有。”徐宁摇摇头，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我没有吃过鸡蛋，家里的鸡蛋都拿到街上卖了。” 舒老太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她竟然没吃过鸡蛋。 就算家里条件不好，平常舍不得吃，逢年过节或者风寒感冒的时候也能吃两个呀。 再说了，徐宁在码头住，家里又是开铺子的，应该没穷到这个地步吧？ 第167章 换上新衣等开业 舒老太揣着疑惑多看了她几眼，发现她身上衣服虽干干净净的，但膝盖手肘等部位都打了补丁，裤腿还短了一截，一看就穿了不少年。 看来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呐。 老太太心生怜惜，又给她夹了块鸡蛋饼，“丫头，再来一块。” 徐宁赶紧盖住了碗口，“不用了，鸡蛋可是好东西，留给孩子们吃，他们吃了好长个，我吃了又没啥用。” “姑姑吃了可以长力气呀，力气大了好干活！”颜颜奶声奶气地接话。 “姑姑的力气是天生的，不吃鸡蛋也能行。”徐宁扒拉着舒老太手里的筷子，硬是把那块鸡蛋饼扒到了颜颜碗里，“乖宝你吃，吃完长高高。” 小团子礼尚往来，给她夹了两个超大号花螺，“那姑姑吃这个。” 徐宁夹起花螺尝了尝，顿时被辣得脖子脸通红，“嘶，这个菜味道可以，就是太辣了，辣得嘴巴好像起了火。” “是你太菜了吧，我吃着不辣啊。”舒明礼把空螺壳往桌边一放，拽拽地说道。 “我吃着也有点辣，不过挺过瘾的。”胖男人嘶嘶哈哈地说道。 舒老太跟着尝了两个，没什么感觉，“估计是我们家吃辣吃惯了，你们没吃过辣，一时接受不了……那我明天炒菜还放不放辣子？” 小团子托着下巴，认真地说道：“提前问客人呀，客人爱吃就多放点，不爱吃就少放点。” “这倒是个办法。”舒老太笑盈盈地亲亲她的脸蛋，夸道：“我家颜宝就是聪明。” 接着徐宁又在舒老太热情的推让下尝了其他菜，除了个别菜味道太辣，别的挑不出毛病，酱的软烂香浓，凉拌的酸辣爽脆，清蒸的鲜香美味…… 美中不足的是她只是个蹭饭的，每道菜只能尝两口意思一下……不像坐她对面的男人，从开头吃到末尾，一张嘴就没闲过，光米饭就添了五碗。 比她还能吃。 简直是野猪中的战斗猪。 送走徐宁兄妹俩后，舒老太反手赏某战斗猪一暴栗，“吃吃吃，就知道吃，别人一直在瞅你，你没发现吗？” “瞅我又咋了？我吃自己家的饭又没碍她啥事。”舒明礼理直气壮。 舒明智敬佩地拍拍他的肩膀，“三哥，你要是能娶到媳妇真算见鬼了。” 就这么个一心只有吃的钢铁大直男，哪个姑娘会瞎了眼看上他啊？ * 一想到第二天就是饭馆开业的日子，颜颜激动得躺在床上半宿没睡着。 那小嘴啊，一直叭叭说个不停：“外祖母，你觉得咱们一天能赚多少钱呐？” “外祖母，要是客人不喜欢我们的菜怎么办？” “外祖母，赚钱太多花不完怎么办？” “外祖母……” 饭馆还没开业，小团子的梦想已飞出了天窗，直接把暴富后的生活都规划好了。 翌日天还未亮，一家人整整齐齐全爬起来了。 换上新衣新鞋，戴上新首饰，一个个打扮得比过年还喜庆。 经过几个月的修养，颜颜的小揪揪长了不少，稍微费点心思能梳成包包头了。 圆滚滚的两小团配上她圆滚滚的脸蛋，显得整个人更加娇憨可爱了。 舒老太瞧着欢喜，抱着她亲了又亲，出了卧房碰到几个明，又被他们抢着亲了好几口。 把小团子烦得呦，嘴巴撅老高，“不许亲了，再亲给钱，十文钱亲一次。” 穷光蛋们直呼奸商，摇着头一哄而散。 舒老太也默默放下了扬得老高的铁砂掌。 清早 笑闹过后两个老的带着小的在厨房做饭，中间的则提着篮子满村子收购蔬菜。 琼州气候温暖，即使在冬天，各家菜园也是一片葱绿。 芫荽、葱、萝卜、白菜、菠菜等常见的蔬菜家家户户都有种，每家随便买两斤就够用了。 一开始村里人以为他们要自己吃，说什么都不肯要钱，后来听说是开饭馆要用，都惊得直拍大腿。 “什么？你们要开饭馆？怎么就突然开起饭馆了？” 都是一个村的，他们还在温饱线挣扎呢，人家已经翻身做老板了。 老天爷，他们就是天天住椰子树上，把镰刀磨出火星子也比不过啊！ 和舒老汉相熟的几个老头则骂起来了： “舒光宗真不厚道啊，开饭馆这种大事都不告诉咱们，咋了，怕咱们堵他家门，不让他出去呀？” “走，咱找他去，问问他到底咋想的，捂这么严实。”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舒家，舒老汉不明所以，连笑着出去迎接。 “大清早的，你们怎么过来了？吃饭没，没吃的话进来吃点？” “你还好意思问我们咋来了……”唐老汉一叉腰，正要发难，村长却先他一步有了动作。 “听说你家饭馆今天要开业，我还得摘椰子，就不过去帮忙了，这点小钱你拿着，就当是贺礼了。” 村长一伸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一把铜板塞到了舒老汉手里。 舒老汉笑容堆满脸，“哎呀呀，这多不好意思呀。” 一旁的唐老汉：“？？？” 说好一块来干架，你却背着我连贺礼都准备好了？ 有几户村民另外拔了筐菜往他手里塞，“家里穷没啥送的，这点菜就当是贺礼了，你别嫌弃。” 别人抢着进院子送菜，两手空空的唐老汉则躲在角落里搜口袋，最后搜遍全身也没搜出一文钱，气的他狠狠踩了村长一脚。 “坏东西，送礼不叫我，下次再来我家放狗咬你！” 说罢，急匆匆跑回家拿钱去了。 村民们如此热情，弄得舒老汉都不好意思了，“礼都收了，不管饭也不像话，这样吧，等忙过完这两天，我请大家到饭馆吃饭。” “那感情好，到时候你可得搬出你们店里最好的菜，差了我们可不愿意！”有汉子笑着和他开玩笑。 舒老汉豪气万千地摆摆手，“放心吧，好酒好肉都备着呢！” 外面汉子们聊得热火朝天，厨房里几个婶子也在打趣舒老太不厚道，开饭馆这种大喜事都藏着掖着。 舒老太笑着拍拍自己的脑袋，说是忙忘了，又提醒她们以后多种点菜，饭馆每日都要用，反正买别人的也是买，还不如便宜自己人。 几个婶子答应得相当痛快，种庄稼要等半年才有收成，种菜时间就短了，三两月收一茬，谁不乐意种菜呀？ 第168章 不是你要找本官吗 被村里人一打搅，一家人早饭都没顾得吃，送走一院子的客人后，揣着包子直接出发了。 等到了码头，一群人按照提前分配好的任务，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舒老太作为主厨，负责调配当日要用的酱汁调料；几小只忙着择菜洗菜，舒明智和舒明礼抓紧时间到市场购买鱼虾等食材。 此外还有清洗食材的、挑水搬柴的、剁鸡剁鸭的…… 全家十几个人，没一个是吃闲饭的。 连大红桃和小黑豆都被绑了红绸、涂了腮红，送门口揽客去了。 忙了一阵，徐宁也过来帮忙了，端碗抱盘子，勤快得拦都拦不住。 许是几小只前一天打的广告有了作用，饭菜还没准备好就有客人上门了。 大人们都在后院忙，就剩几个小的在前面摆弄鞭炮，所以客人只能找小的搭话。 “小伙子，你们店里有什么好吃的，给我们介绍一下呗。” 被点名的舒明良哪见过这场面，紧张得都结巴了，“好，好吃的……可多了，有米饭，大米饭……” 客人哈哈大笑，“合着你们店只有米饭啊？” “不是的。”关键时刻，颜颜站出来救场，“我们店里有好多种菜，凉拌的有凉拌海带丝、凉拌虾仁、凉拌豆芽菜……爆炒的有爆炒蛤蜊、爆炒猪肝、爆炒鱿鱼……” 小团子一连串报了几十个菜名，报完长出一口气，问那客人：“伯伯，你想吃哪道菜呀？” 客人挠挠头，怀疑人生中，半晌，憋出句话：“孩子，你多大了？” 小团子奶呼呼地回道：“三岁零八个月，过完年就四岁了。” 这时店里又进来两个客人，不等两人说话，先来的那位客人冲出来了，“我跟你们说，这家小孩可厉害了，三岁认识几十道菜！” 说着回头向颜颜挤了挤眼，“来，你再把刚才报过的菜名念一遍。” 颜颜：“？” 你们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听我报菜名的？ 但客人要求了，当老板的肯定要尽量满足啊…… 小团子清清嗓子，化身为一个无情的报菜名机器，认命地念了起来：“凉拌菜有凉拌海带丝、凉拌虾仁、凉拌豆芽菜……” 后面进来的客人同样一脸震惊，“呦，这小孩记性真好呀！” 小团子咧着嘴笑，呵呵，能不好吗？店里的菜单都是她定的呢。 正夸着呢，又有客人来了。 一转眼，刚进来的那名客人又被上一波客人逮住了，“兄弟，我跟你说啊，这家小孩可厉害了，报菜名那叫一个利索，不信让她给你报一遍。” 小团子：“……” 呜呜，还报菜名呀？ 她真累了，累得舌头都要打结了。 小团子舔舔发干的嘴唇，回头瞧瞧身后的小伙伴们，灵机一动，把青枫拉了出来。 “伯伯，报菜名一点都不厉害，我让哥哥给你们讲故事吧，唐僧取经的故事，特别特别好听！” 小团子声音软软的，让人很难拒绝。 那客人拉开凳子往旁边一坐，点点头道：“好，让他讲吧。” 单纯的青枫压根没意识到被坑了，还为自己有了单独表现的机会小小高兴了一下。 袖子一挽、马步一扎，开始了他的表演，“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唐僧的和尚……” 小团子功成身退，美滋滋地坐在小板凳上喝起了椰子水。 故事刚起了个头，陈峰忽然领着几个兄弟闯了进来。 “哟，昨天敲锣打鼓吆喝了半天，就吆喝来这点客人啊？” 一进店，陈峰就对着店里的几个客人叉腰狂笑。 颜颜不搭理他，转头就是一句：“外祖母、外祖父，大舅舅、二舅舅……有人来砸场子！” 很快，一群扛着擀面杖、手提菜刀的男女从后院冲了出来。 “哪个不要命的敢来砸场子，站出来，你看我砍不砍你就完事了！” 舒明礼把明晃晃的菜刀往桌上一放，霸气逼人。 陈峰傻眼了，这他娘的哪是来开店的啊？土匪都没他狂好吗？ “我，我没砸场子，误会……” 在绝对的武力压迫下，陈峰怂了，弱弱地解释道：“我听这孩子说知州大人今天会来饭馆给你们捧场，我还没见过知州呢，想趁这个机会见见大人的尊容。” “知州大人会来？真的吗？”店里的客人一听，都来精神了。 陈峰存心要看笑话，抢在舒家人前面答话：“当然了，这孩子说她跟知州大人是好朋友，还说知州大人会在饭馆开业那天过来给她撑场子，这种事还能有假？” “这孩子说的？”客人偏头看看淡定喝椰汁的小团子，怔愣片刻笑着打圆场，“哎呀，小孩说的话哪能当真呢？随便听听当个玩笑就得了。” 陈峰欠欠地冲颜颜笑，“孩子，听见没，他说你的话不能当真，你不反驳两句？” 小团子停下喝椰汁的动作，轻飘飘地瞅他一眼，“叔叔，你的牙不疼吗？” 提到“牙”，陈峰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你问这个干嘛？” 小团子嘴一咧，露出个坏坏的笑容，“告诉你哦，我三舅舅力气特别大，一拳能打掉你三颗牙，一、二、三、四……再掉几颗，你上面的牙就秃了哦。” 陈峰：“！！！” 这小孩是哪来的妖孽？ “我不就是想问问你们知州大人来不来，关我的牙啥事啊？” 陈峰捂着嘴嘟嘟囔囔，刚说完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力气还挺大，吓得他身子一僵，动都不敢动了。 “别……别打我，我走还不行吗？” 店里的客人被他那怂样逗笑，嘻嘻哈哈道：“没人打你，你回头看看。” 陈峰战战兢兢地扭过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个又高又壮又黑的男人。 男人眼一瞪，跟头大黑熊一样，贼吓人。 陈峰更怂了，“大哥，你找我有事？” 黑大壮默默侧过身子，为身后的林常宇让出一条路。 今日林常宇换上了颜颜送他的黑衣，人靠衣裳马靠鞍，穿上新衣服，他的气场瞬间拔高两个度。 眼梢微微一挑，那不怒自威的气场震得陈峰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找我有事？” 林常宇反问：“不是你要找本官吗？” “本，本官？”陈峰一个眼瞪成两个大，“你是？” 林常宇微微一笑，“琼州知州林常宇，你要找的人。” 陈峰：“……” 第169章 舒家食肆开业啦 店内客人听完两人的对话，如同被火烧了屁股，蹭一下站了起来，“来真的？” 林常宇低笑道：“需要本官将官印拿出来给你们看看吗？” 简单的一句话，气势逼人，震得几人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是谁带的头，店内店外的百姓乌泱泱跪倒了一片。 托陈峰的福，原本店里并没有多少客人，他大张旗鼓跑过来闹一通，自己没落到什么好处，反倒吸引了一群吃瓜群众。 如今听闻知州大人要在店内吃饭，吃瓜群众也不吃瓜了，全都挤破了头往店里钻。 反应快的还能抢个座位，反应慢的只能杵在店里当柱子，即使如此，也没一个人舍得出去。 能和知州大人一同用饭，开玩笑，能吹一辈子好么！ 看见自家饭馆被客人挤得水泄不通，舒老汉乐得牙不见眼，拱着手向林常宇连连道谢。 林常宇客气地笑笑，“伯父谢我做什么，我只是按时赴约而已。” “对呀，要谢我们应该谢这位伯伯。”小团子指向傻愣在原地的陈峰，“外面那群客人都是这位伯伯引来的呢。” 现场的客人闻言轰地笑开了。 店内大部分人都认识陈峰，也自然清楚他来这一趟的目的。 不就是看码头新开了一家饭馆，怕人家抢他生意，故意过来找茬吗？ 这茬找的好啊？找来找去把自己找成了笑话。 听着周围刺耳的笑声，陈峰犹如被架到了火上烤，烤得浑身的皮都炸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麻溜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两条腿却不听使唤。 毕竟站在他面前的是知州大人。 要是他能借此机会抱上知州的大腿，以后不就辉煌腾达了吗？ 陈峰艰难地擦去额头汗珠，冲小团子笑笑，“不用谢，这些都是伯伯应该做的。” 小团子仰起头，露出个单纯无害的笑容，“可是现在店里客人太多了，舅舅端菜都没地方下脚了，要不伯伯再做一次好人，把没座位的客人请出去排队吧？” 陈峰：“……” 这是把他当奴隶使唤了？ 今天他算是知道什么叫蹬鼻子上脸、仗势欺人了！ 但为了知州大人，他忍了！ “好，伯伯帮你。”陈峰转身走向挤作一团的客人们，赔着笑脸一个个地解释。 他带来的那群小弟也没闲着，统统被叫去维持秩序了。 很快，乱糟糟的局面得到控制。 正好厨房的菜品和米饭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舒老太看看已经偏南的日头，道：“把招牌挂上鞭炮放了，准备上菜吧。” “招牌……”舒老汉一惊，随后狂拍大腿，“完犊子了，我把招牌搞忘了！” 舒明信一脸凝重道：“何止招牌，咱们是不是连名字都没起呢？” 舒家众人：“！”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被自己的操作蠢笑了。 舒老太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这几天咱们忙得脚不沾地，饭都顾不得吃，结果把最重要的东西整忘了。 就跟新郎官接亲，花轿到门口准备拜堂了，发现把新娘落家里了，稍微带点脑子的干不出这种蠢事，哈哈哈……” 舒明智笑着调侃：“哎，这不是第一次开店没经验吗，以后就好了。” 主人家如此和乐，店里客人也笑作一团，还有人热心地出主意：“北边就有家木匠铺，要不你们去问问现在做还来不来得及？” 说起木匠铺，舒明义简直太熟悉了，“临时做肯定来不及了，但店里有现成的装裱架子。 要不咱按照架子的尺寸，让林大人现场写个招牌，先裱起来凑合用一下，等回头得了空，再依照前面那个做个更好的。” “这个办法好！”舒老汉拍手叫好。 自家饭馆用上了知州大人亲笔书写的牌匾，舒家列祖列宗知道了这个好消息，恐怕要在地下立个牌子把他供起来哟！ 动动手写几个字的事儿，林常宇当场就应下了。 不过到这一步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饭馆该叫什么名字？ 老两口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取名鬼才颜颜。 这下轮到小团子为难了，她没给饭馆取过名字啊，要是还按之前的办法，根据大小颜色取名，难道要叫大红帽、小灰团？ 不行，太难听了。 颜颜抓着腮帮子苦思冥想半天，最后摇摇头，“我取不好，你们来吧。” “要不咱们化繁为简，取个最简单的名字。”舒明信提议道：“就叫舒家食肆。” 舒老太跟着念了两遍，还挺顺口，于是点头同意了，“就叫这个，舒家食肆！” 一炷香后，码头响起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舒老汉老当益壮，拒绝儿子们的帮忙，亲自将“舒家食肆”的牌匾挂上了门头。 鞭炮声停下的那一刻，小饭馆也闹腾起来。 舒明智学着城里酒楼伙计的打扮，肩膀搭着擦汗的布巾，在各桌客人之间来回窜，一张嘴跟竹筒倒豆子一样，没闲过。 “您要一盘炒蛤蜊，一盘凉拌豆芽是吗？一荤一素十文钱，要不您跟旁边这位小哥拼个桌，满二十文送一碟小菜呢……” 厨房里的舒老太更忙，前面一道菜刚下锅，后面又来了新单子，好在有些是凉拌菜，孙氏和杨氏能帮着做，不然她真想把自己劈成几半，各忙各的。 实在不行，跟那螃蟹一样，多长几双手也可以啊。 端菜的那几个也乱成了一锅粥，头一天开业没经验，端完这盘忘了那盘，前头刚交代完后脚又摸错桌了。 好在客人们不计较，手忙脚乱的，总算把第一波客人安顿好了。 贵客林常宇则被单独请到了最右侧的大圆桌，舒老汉领着几小只陪客。 大家一块吃过好几次饭，都混熟了，寒暄几句直接上桌等菜，不必讲究那么多虚礼。 请客的菜品舒老太前一天都定好了，凉拌菜四道，炒菜八道，蒸菜两道，烩菜四道，总共十八道，十二荤六素，外加甜汤、咸汤各一份。 昨儿舒明智从市场老板那里坑来的鲍鱼也下了锅。 因鲍鱼数量太少，舒老太另外搭配了一块五花肉和一把鹌鹑蛋，做了道鲍鱼红烧肉。 第170章 领导吃饭我转桌 用舒老太的话来说，为了做好这桌菜，她把毕生的绝学都搬出来了。 最后呈现出的效果也相当震撼，大圆桌摆得满满当当，鸡鱼肉蛋、螃蟹大虾海螺……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仅菜品种类丰富，摆盘也非常精致。 比如那道鲍鱼红烧肉，最下层摆了一圈方方正正的五花肉，上层叠了圈打了花刀的鲍鱼，中间放上吸满汤汁的鹌鹑蛋，最后再以葱花、芫荽点缀。 几种食材层层交叠，远远看去，犹如一朵盛放的鲜花，漂亮极了。 黑大壮跟第一次进城的乡下老太太一样，上一道菜拍一次大腿。 “哇，这道菜真好看，好看得俺都舍不得动筷子了！” “嘶，这道菜闻起来真香，比掉猪油罐子里还香！” “让俺仔细瞧瞧这朵花是用什么做的……” 最后林常宇狂躁拍桌，“黑大壮，你有完没完！” 你激动你拍腿，可以，你拍自己的啊，拍他的算什么意思？ 黑大壮脑袋一耷拉，“哦，俺不说话了。” 林常宇斜他一眼，“坐对面去，别坐我旁边。” 看见这蠢东西就烦。 饭菜上齐，准备动筷子时颜颜扭扭捏捏地拦住了大家。 “可以不可以再等一小小会儿，云叔叔还没来……” 说着，小团子苦恼地抓抓脸，说好了要过来吃饭，怎么现在还没到？ 不会是不想送糖葫芦，故意躲起来了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云逸来了，扛着一草把子糖葫芦来了。 小团子惊得嘴巴张成了“o”形，“哇塞，好多糖葫芦！” 云逸笑眯眯地问：“特意去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家买的，喜欢吧？” “喜欢！”小团子疯狂点头，等人时的不愉快一扫而光，“云叔叔，快来，菜都上齐了，就等你来吃了！” 小团子兴奋地拉着云逸的衣角把人往圆桌前带，然后热情地向舒老汉介绍道：“外祖父，这个就是昨天救我的云叔叔。” 舒老汉连忙起身向他道谢。 云逸客气地应承几句，随后将目光移到了林常宇身上。 林常宇也被他卓尔不凡的衣着打扮和行为谈吐吸引，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他看。 心里有疑惑和惊讶，但更多的是嫉妒。 小团子之前叫他林叔叔叫得多亲热，这个人一来，他的待遇立马变了，直接从贵宾变成了路人甲！ 云逸注意到他的眼神，笑着开了口：“这位公子……难道就是琼州的知州大人？” 林常宇语气淡淡的：“你认识我？” 云逸摇头，“不认识，只是昨天听小丫头提过知州大人会来吃饭，而公子的气质又如此超凡脱俗，所以斗胆猜上一猜。” 林常宇心里舒服了一些，都知道他要来吃饭，看来小团子在外面没少念叨他。 心情好了，语气也和顺了许多，“我看公子打扮也不普通，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知州大人看人真准，在下云逸，祁州丰城人氏，来琼州做点小生意。” 舒老汉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马上要聊上了，非常没有眼色地插了一句：“你俩都挺好的，长得俊、气质好，都是青年才俊……所以咱们坐下吃饭吗，菜要凉了。” 云逸笑，“来，吃饭，林大人请。” 林常宇颔首，拿起筷子准备夹摆在他正前方的那盘香辣蟹。 筷子刚落到盘子前，桌子忽然动了，呼啦啦转了大半圈，他想夹的那块蟹也飞了。 而转桌子的那个正是坐他斜对面的黑大壮。 面对上司的死亡注视，黑大壮笑得格外淳朴，“这桌子居然会转，嘿嘿，真好玩。” 云逸也啧啧称奇，趴在桌边仔细研究了一下，随后问舒老汉：“伯父，您这张桌子在哪定的呀，真不错，回头我也定一批。” 舒老汉一脸骄傲，“这个是我家老二自己做的，别家没有。” 小团子接道：“云叔叔想要的话，我可以让二舅舅帮你做一张，但是云叔叔家不在这里，怎么把桌子搬回家呀？” “叔叔家有船啊，别说一张桌子了，十张、一百张都能运回去。”云逸冲她笑笑。 “哦！”小团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钱真好，我也要加油，赚大钱，买大船！” 云逸哈哈大笑，“可以，到时候云叔叔卖你一条。” 笑闹过后，继续吃饭。 林常宇重新拿起筷子，准备夹个鲍鱼尝尝鲜，筷子刚伸出去，桌子又动了。 转桌子的还是黑大壮，人转完桌子，夹了块猪蹄膀，美滋滋地啃了起来，压根没注意到自家上司杀气腾腾的眼神。 蠢东西，没完没了了是吧？ 林常宇攥紧拳头，咽下心头浊气，将筷子伸向凉拌海带丝，然后——桌子又动了。 转桌子的还是黑大壮！！！ 好，很好！ 林常宇面色铁青地放下筷子，怒喝一声：“黑大壮，放下你的筷子，滚到后院烧火去！” 黑大壮委屈死了，“为啥啊？俺才吃了两口，还没吃饱呢，连半饱都没有……” “那你留下继续吃。”林常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吃完这顿立刻带着你的东西滚蛋！” 黑大壮：“……那俺还是去烧火吧。”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他还是懂的。 赶走了转桌大王，一桌子人总算能安生吃顿饭了。 林常宇是个对美食没有追求的人，日常饮食只有一个要求：能吃饱就行。 如今对着一桌子美食，他也品不出个子丑丁卯，只觉得这道菜真香，好吃！那道菜真鲜，也好吃！ 一筷子接一筷子，完全停不下来。 云逸是锦衣玉食宠大的人，对美食有更高的要求。 本来他以为乡下小馆子没什么稀罕菜，随便吃吃就行了。 没想到乡下小馆子也藏了高手，一道简单的凉拌菜都能尝出好几种滋味，更别提那炖得软烂的鲍鱼红烧肉了，简直香到人犯迷糊。 小隔间里的几个人埋头吃得喷香，外面的客人们也吃得热火朝天。 “这个炒蛤蜊真够味呀，又香又辣，我都吃两碗米饭了！” “我的凉拌海带丝也不错，量足味好，吃着真过瘾！” “我觉得你俩的菜都挺香的，能给我尝尝吗？” “移开你的狗爪子，滚滚滚！” 第171章 生意火爆 等第一批客人陆续吃完饭，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第二批客人又挤进来了。 还有实在等不及的，连座位都不要了，直接点了菜端门口吃。 于是乎，饭馆门口蹲了一溜狼吞虎咽的汉子。 不明情况的路人见此情景心生疑惑，这家店的菜这么好吃？ 不行，他也要买一盘尝尝。 于是乎，蹲街边吃饭的队伍愣是从饭馆门口排到了沙滩。 饭吃到一半，陪客的舒老汉坐不住了，端着碗也要出去溜达一圈。 外面蹲的那是客人吗？ 不！那都是叮当响的铜板呀！ 云逸自诩见多识广，还是被众人排队抢菜的场面狠狠震惊了。 “颜颜，你家请的什么厨子，手艺这么好。” 要不是熟人不方便下手，他真想直接把那厨子挖走。 小团子笑容骄傲，“我家没有请厨子，菜都是外祖母做的！” “哦，那你外祖母真厉害。” 云逸夸赞一句，还想接着打听舒老太的厨艺是跟谁学的，小团子突然从凳子上跳下来，端起面前的小碗，一股脑往里夹了多好肉。 旁边的青枫不解地问她：“妹妹，你要干什么？” “给外祖母送饭啊，外祖母累了好久，还没吃饭呢。” 小团子使劲按了下快要溢出来的海带丝，最后把提前藏好的大鸡腿摞了上去。 “完美！”颜颜满意地拍拍爪子，然后一本正经地向林常宇和云逸摆摆手，“林叔叔、云叔叔，你们慢慢吃，我马上回来。” 云逸望着她端着碗、颤颤巍巍的背影笑，这孩子，年纪不大，做起事来跟个小大人一样，怪可爱的。 林常宇喝了口海带排骨汤，主动和面前的男人搭话：“云公子这次到琼州做的是什么生意？收购海货？” “不是，我听人说琼州出了两样新鲜东西，想过来看看是什么。”云逸遗憾摇头，“可惜来的时间不巧，卖东西的人被林大人抓了。” 林常宇挑眉，“你要找的那个人是周生财？” 云逸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林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做椰油和椰蓉生意。 琼州的百姓制作，您统一收购，云家的船队将产品运往大夏各地贩卖，一举三得。 林大人觉得如何？” “想法不错，但……”林常宇轻敲着桌沿，话音一转，“这种生意本官更想交给琼州本地的商人做。” 云逸不解，“本地商人和外地商人有区别吗？” “有。”林常宇语气笃定，“外地商人不归本官管，也许赚一比两笔钱就跑了；本地商人归本官管，这次他们能帮琼州百姓卖椰油，下次还能卖其他东西。 有他们在，琼州百姓就会一直有钱赚。” 云逸沉默了，许久，仰头喝尽杯中茶，敬佩地向他拱了拱手，“林大人，琼州百姓有您，是他们的福气。” 林常宇轻笑一声，“哪里，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 厨房，舒老太的锅铲都快抡出火星子了，刚炒了一大锅蛤蜊，前面又来了单子，还要。 “要不得了，两桶蛤蜊都炒完了，我总不能跳海里给他们现捞吧？” 舒明智麻溜地跑到前面跟客人商量，客人很好说话，蛤蜊没了就换其他菜，有啥吃啥。 舒老太四处瞅瞅，把剩下的一点螺炒了。 杨氏翻翻捡捡，把剩下的豆芽菜、莲藕什么的都切切拌了。 原本说多买点海带，晾干了存起来，以后再用方便，这下可好，全拿出来切了。 一架子食材卖空，外面还有一群客人没买到，幸亏颜颜有先见之明，提前让人排了队，要不然那群汉子为了抢菜非打起来不可。 “不行，明天可不能这样卖了。”舒老太放下锅铲，累得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再这样整两天，我的胳膊肯定要残废。” “你是胳膊残废，我是脑子要残废了。”舒明礼苦哈哈地抱怨道。 今儿他的任务是端盘子，以他的力气，一次端十盘菜都没啥问题，难的是送菜。 他记性不好，哪道菜该上哪桌完全分不清，开口问吧，你问一句“海带丝是哪桌的”，得有七八个人应。 这……问了等于白问。 舒老太蹭蹭脸上的汗，解掉围裙，大步往外走，“具体怎么卖回去再商量，先出去吃饭，累了半上午，饿死了。” 舒明礼跟着她出了厨房，一扭头瞧见还在井边洗刷的徐宁，赶紧拽了拽老太太的袖子，“娘，她还在忙呢。” 孙氏小声补充一句：“她从上午过来就一直在忙，洗菜、刷碗、端盘子，勤快得很，我想拦都拦不住。” 舒老太点点头，“这孩子心眼确实不错。” 说罢提高声音道：“宁宁，盘子放那儿别洗了，过来吃饭。” “来了。”徐宁轻快地应了一声，洗掉手上油污，快步跟了上去。 不过临到上桌吃饭时，她却扭扭捏捏不肯坐过去。 舒老太拽住她的手，温声问：“怎么了？干了这么多活，你不饿啊？” 徐宁扫过桌上丰盛的饭菜，脸慢慢变红了，“婶子，我想跟您说个事儿……以后我能不能天天来帮忙，作为报酬，您每天管我一顿饭。 不用太好的饭，我吃客人吃剩下的就行。” 舒老太皱起眉头，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坐在凳子上，然后斟酌着语气问：“丫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有情况跟婶子说，婶子能帮一定帮。” 徐宁咬唇，面露难色，“没，没啥难事……就是我爹娘去得早，我跟着哥哥嫂子住，家里开销全靠哥哥一个，他还要养三个小孩子，不容易…… 我这个人啊，天生胃口大，能吃，在外面稍微吃点，也能给家里省点粮食。” 解释完她又赶紧补充一句：“不行的话就算了，少吃一顿我也能行。” 舒老太握着她的手，爽朗地笑了，“怎么不行啊？说起来还是我赚了呢，到外面请个像你这样的帮工，一天不得十几二十文钱？” “那咱就这么说定了？”徐宁喜笑颜开。 “说定了！”舒老太回之一笑，转头把舒明礼刚盛好的米饭抢走了，“小兔崽子，成天就你吃饭最积极，不知道给你娘盛点吗？” 舒明礼沧桑叹气，“行吧，这碗给你，我再去盛一碗。” “再盛两碗，这碗是给宁宁的。” 舒明礼：“……” 他好恨！ 恨自己不是女儿身！ 第172章 自助餐 待宾客散去，舒老汉兴冲冲地关上店门，准备迎接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快，都把手头的事情放放，到这儿来，咱数数今天赚了多少银子。” 正在打扫卫生的几人立马扔掉扫把，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 主管财政的舒明信在众人的殷切注视下搬出钱匣子，打开盖子一倒，哗啦啦，一个个油光锃亮的铜板堆成了小山。 舒老汉激动地搓搓手，“我来数，数完明信用麻绳穿起来。” 舒老太提醒他：“瞧清楚了，别数错了。” “那当然，我是干什么吃的？” 舒老汉抖着手在这头数，颜颜趴在另一头数。 如今小团子的算数水平在舒明信的教导下有了质的飞跃，成功从六数到二十了，要不是手指头和脚指头数量太少不够用，估计还能往后再学几个数。 三个青也跟着凑热闹，他们算数水平不行，但胜在嗓门大，颜颜数一个铜板念一个数，他们也跟着念一个数。 “九、十、十一……” 三道声音无比整齐洪亮，念着念着把另一头的舒老汉带沟里了。 “二十五、二十六、十二、十三……不对，我刚才数到哪了？” 舒老太看不过去，大手一挥，剥夺了他的数钱资格，“你靠边站站，明信、明温你俩数。” 不得不说，性子死板有死板的好处。 不管几小只喊得多响亮，舒明温都不会被带偏，始终安安心心清点自己手边的铜板。 约莫过了一炷香，所有铜板清点完毕，折成银子算是四两三钱另八十二文。 舒老太一拍大腿，“亏了！昨儿买菜还花了四两五钱呢！” 舒明智反问她：“哪亏了，你算算咱请林大人吃的那桌菜值多少钱？” 十八道菜外加两个汤，里头还有一盘贵到人心梗的鲍鱼红烧肉，这样一算……还是亏！ “我辛辛苦苦炒了一两个时辰的菜，闹到最后就赚了一桌子菜？”舒老太捂着胸口，还是不能接受现实。 舒明信将藏在怀里的碎银子摸了出来，“这里还有呢，我怕丢，单放的。” 加上碎银子再一算，他们这顿挣了将近二两银子，外加一桌子硬菜。 舒老汉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不错不错，一顿饭赚二两银子，一个月能赚几十两，够咱一家老小吃喝了。 虽然跟卖椰油比，差了一大截，但是这生意稳定啊，而且没这么累，成天推磨推碾子推得我人都傻了。” “你是舒服了，我呢？锅铲子跟长手上了一样，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舒老太沧桑叹气，“我觉得这样卖不行，太乱了，这让我做、那也让我做，我就是长八只手也忙不过来啊。” “那怎么办？一到饭点客人都来了，咱总不能往外赶人吧？”舒老汉挠头，试探着问：“要不你教教我，咱们一块做？” 舒老太送他一个大白眼，“可拉倒吧，让你掌勺，我怕咱家饭馆会被人砸了。” 小团子捧着腮帮子想了许久，最后小声提议：“要不我们弄个自助餐吧？” 一家人齐刷刷地看向她，“什么叫自助餐？” “就是我们提前把当天要卖的菜做好，装到大盆子里，等客人来了，想要哪道菜我们就给他盛哪道，盛完到旁边付钱，剩下的就不用我们管了。” 舒老太拍手叫好：“可以，就按这个来，简单又省事！” “但是提前做好了，万一有些菜卖不完不就浪费了吗？” 舒老汉皱着眉头问，本来一顿饭就赚的不是很多，再浪费一点，利润不是更少了吗？ “咳咳，我来说两句。”舒明智说话了，“经过我的观察，咱店里有几道菜卖的特别火，比如凉拌海带丝，十个人有六个人点。 要不我们就专挑卖得火、原料实惠的菜做，荤素各准备几种，其他菜依旧单点，价钱也单独列，这样既能赚到钱，也不怕浪费了。” 这个方案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 一家人根据自己的经验分别列了几道菜，最后一合并，自助餐的菜单就这么定下了。 舒明义又从木匠铺搬了几张桌子，准备明天营业的时候放店门口。 毕竟一直让客人蹲墙根吃饭也不是事儿啊。 忙碌了大半天，大家都累够呛，照舒老太的意思，晚饭就不卖了，把店里的卫生打扫一下，再去市场买点明天要用的食材，然后关店休息，明天再战。 知州大人的名号是真的好用，饭馆开业不过半天，舒老三一家就成了码头的名人，走哪都有人热情地打招呼。 舒老汉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一路上嘴都笑歪了。 到了市场，昨日卖鲍鱼的摊主更是直接跑到路口来迎接，对舒明智的称呼从“兄弟”一跃变成“少爷”。 听得舒明智一个激灵，连连摆手：“嘶，兄弟，别这样叫我，当不起。” “少爷，您谦虚了。”摊主又是点头哈腰，又是帮忙拎包，“我都听说了，今天你家饭馆生意爆火，排队吃饭的客人差点被挤到海里！” 舒明智谦虚地摇头，“没有，没有，也就刚排到沙滩吧。” 两人相互吹捧着来到摊位前，摊主微微一笑，搬出了上午刚收的好东西，准备再赚他一比。 舒明智有了经验，贵的东西说什么都不肯买了。 开玩笑，要是每天都像昨天那样，光买食材就花四五两银子，那他们不是开店挣钱，而是在给卖海鲜的摊主打白工。 “兄弟，虚头巴脑的话我就不说了，咱们要想长期合作，你这价钱必须得降降。” “降价啊，好说，你想怎么降？” 舒明智回头，向舒明信使了个眼色。 后者拿出个账本，掀开第一页，从善如流地念了起来：“海带两文钱一斤，虚高，降到三文钱两斤；蛤蜊，一文钱一斤，虚高，降到两文钱三斤……” 摊主听他报完价钱，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这……这哪是讲价啊，你们这是在用刀子割我的肉！” 不仅割了他的肉，还想把他的血吸干！ “兄弟，夸张了。” 舒明智揽住他的肩膀，开启了大忽悠模式。 第173章 把你挂在树上吊着打 “你听我给你仔细分析一下。 我们的店才刚开业，生意还没正式步入正轨，来吃饭的都是码头的搬运工人，他们吃饭讲究的是便宜方便，作为老板我也只能买些便宜实惠的食材。 我知道，这样你是赚不了多少钱，但咱的目光要看远点。” 摊主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有知州大人亲笔书写的招牌在，饭馆的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好，到时候来往货船的老板也要到我店里吃饭。 人老板有钱，肯定看不上这些便宜货，到时候你的大虾螃蟹、鲍鱼海蛎子啥的不就能卖出去了吗？ 卖海带蛤蜊不赚钱，卖鲍鱼还不赚钱？” “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摊主再次被他忽悠瘸了。 本来人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听完他的分析，人精神了，眼里也有光了。 “兄弟，啥也不说了，就按你们开的价钱来，要啥给啥，搬不动我请人送到你店里。” 舒明智的嘴也笑歪了，“兄弟，够仗义，回头我请你喝酒！” 买完食材，一家人提着小酒和晚上要吃的食材回到了幸福村。 这时幸福村正热闹。 为啥呢？ 因为林常宇和黑大壮来了。 两人进了村，迎接他们的不是村民们热情的欢呼，而是村长集气愤、敬畏、暴躁、害怕等情绪于一体的复杂眼神。 林常宇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小心翼翼地问：“村长，你这是，怎么了？” 村长深吸一口气，笑得阴森，“林大人，您现在应该感到庆幸。” 林常宇一头雾水，“庆幸什么？” “庆幸您是我们的知州大人。”村长一字一顿，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句话：“要不然我们一定会把你挂到树上吊着打！” 林常宇：“！” 这么凶残？ 林常宇心虚地舔舔唇，“是不是救济粮的问题？新一批救济粮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能到，你们再耐心等几天？” 村长傲娇地表示：“那点救济粮我们已经不稀罕了。” “那是为啥？” 气愤的村长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人拉到了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房前，拍着胸脯，声泪俱下地质问道：“看看您分给我们的豪宅，林大人，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林常宇：“……” 良心吧，稍微是有一点点痛，但这件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他从来没说过要给村民们分豪宅啊。 “村长，你先冷静一下，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有什么误会……是谁告诉你到琼州会分豪宅？” 所有村民齐刷刷指向了躲在林常宇身后的黑大壮。 罪魁祸首无辜挠头，“俺也没说错啊，这里的房子虽然破了一点，但是房间多又宽敞，最重要的是不用付租金，跟俺租的那个破窝棚一比，可不就是豪宅？” 林常宇无奈扶额，“乡亲们，你们要是气不过就揍他一顿吧，随便打，不打出人命就行。” 黑大壮想哭：“大人，您不能这么绝情呐！” 村长瞅着他那大圆饼子脸，拳头攥得梆硬，最后一拳砸到了旁边的椰子树上。 砸完他呲牙咧嘴地倒吸一口气，嘶，真疼啊，早知道这么疼，他就不装这个逼了。 村长偷偷搓了搓手，再抬手时面上一派淡然：“打完这一拳，豪宅的事儿就算翻篇了，但该给的补偿还是要给的，要不然我怕林大人会良心不安。” 林常宇：你想多了，我的良心安得很。 “村长，都是老熟人了，有话直说吧。” 村长笑眯眯地往他面前蹭了蹭，“听老三说您买了两个方子，照着那方子能用椰子做出特值钱的东西。 老椰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工具也都准备齐全了，现在就差方子了。” 林常宇笑，“巧了，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那咱找地方试试吧。” 村长比了个请的手势，“我家就在前面，一块过去吧。” 一群人走到半截正好碰到关店回家的舒老太等人，这下又休息不成了，作为方子的原主人，不过去凑个热闹合适吗？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一抹残阳挂在林稍，照得整个村子静谧而美好。 忽然，农家小院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村长望着铁锅里那一丁点椰油，笑出了鹅叫声：“鹅鹅鹅……成了，真成了！ 舒光宗，这么刁钻的方子你都能想出来，你可真是个人才！” 舒老汉挠挠头，尴尬地笑，“不是我，我哪有……” 不等他把话说话，村长转头抱起小团子，将她高举到头顶晃悠了一圈。 他就说舒光宗那朽木脑袋怎么可能突然变灵光了，不用说，一切肯定又是小团子的功劳！ “颜颜，爷爷先在家熬几天椰油，回头挣了钱，给你买糖吃！” 小团子咯咯地笑，“好，买糖吃！” 这一夜村里人又激动得没睡着觉，全都在家开椰子熬椰油。 砰砰的声音连绵不绝，吵得村里的大公鸡合不上眼，大半夜的，跳树上打起了鸣。 赵老三在鸡叫声中辗转反侧，“别家都在开椰子，做那什么椰油，咱们不弄吗？” “弄什么弄，你以为那东西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啊？”老太婆骂骂咧咧，“做一次要用一大罐猪油，你买得起猪油吗？” 赵老三翻了个身子，不吱声了。 * 林常宇在码头客栈休息了一夜，翌日吃过早饭就开始四处打听比较出名的本地商人。 这一打听便打听到倒卖海货的商人——庞大勇身上了。 庞大勇也是露过脸的熟人了，先前在市场疯狂压价，还跟小团子吵了一架的胖男人就是他。 这个庞大勇吧，的确是个人才，最大的特点是会审时度势，能装。 知州大人来到沁水县，并大力打击黑恶势力的消息传出来后，他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丑恶嘴脸，成了个热心善良的好老板。 林常宇找到他时他正热情地扶老奶奶上船，一张脸笑得，比盛开的菊花还灿烂。 不明情况的林常宇瞧见这一幕，内心深受感动。 像庞大勇这种有能力、有手段，还有善心的商人不多了，他得珍惜。 于是林常宇当场拦下他，表明了身份：“庞大勇是吗？我，琼州知州林常宇，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现在有空吗？” 第174章 搬到琼州住 庞大勇闻言大惊，差点给他跪了。 啥情况啊，他装这么像还是暴露了？ “有，有空，草民现在有空，大人您找草民啥事儿啊？” 庞大勇战战兢兢地攥住衣角，心虚得连头都没敢抬。 林常宇以为他是胆子小，害怕，放缓了声音道：“你别怕，我只是想找你谈谈合作。” “谈……合作？”庞大勇一愣，“像我这样的货色，不，老百姓，还有资格跟您谈合作？” 林常宇轻笑，“身份无所谓，重要的是那颗赤诚之心。 我觉得你挺合适，如果你愿意的话就随我走一趟，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详谈。” 庞大勇用力点头，“愿意，非常愿意！” 攀上知州大人这条线，以后他岂不是可以在沁水县横着走了？ 妙哇！ 码头适合坐下聊天的地方不多，舒家食肆里用屏风围成的小隔间算一个，林常宇轻车熟路地把人带了过去。 刚开始庞大勇还没意识到情况不对，咧着个大嘴跟林常宇套近乎：“您看我成天忙着收货，连码头新开了一家饭馆都不知道。 大人的眼光真好，这饭馆装修得挺别致，生意也不错，还没到饭点呢，店里就有客人了。” 林常宇笑着解释：“我朋友家的饭馆，昨天刚开业，店里饭菜味道还不错，待会儿庞老板可以尝尝。” 正说着话，他口中的“朋友”手握糖葫芦，蹦蹦跳跳地从店里走了出来。 “林叔叔，你怎么来了？”小团子咯嘣咯嘣咬掉糖葫芦的外层糖衣，脚步轻快地跳到林常宇身前问。 林常宇笑着调侃她：“怎么，不欢迎我？”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小团子很给面子地拍拍手，转头瞧见站在他身侧的庞大勇，眉毛一拧，小脸瞬间耷拉下来了，“林叔叔，你怎么和他在一块呀？” “他怎么了？”林常宇不解。 “他是……”坏人呀。 后面三个字没说出来，被庞大勇紧急打断了，“哟，小姑娘长得真可爱，这个给你，拿去买糖吃。” 庞大勇一伸手，往她手里塞了几个铜板作封口费，面上堆满笑容，实际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要是让知州大人知道了他以前的德行，别说合作了，不把他剁了都是好的。 但小团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看得上这点小钱？ “六个铜板不够，哥哥能吃，要买很多糖才够分。” 庞大勇无奈，反手掏了块碎银子，“这下够了吧？” “够了，谢谢伯伯！”小团子接过银子，连蹦带跳地走了。 庞大勇回头望着她的背影，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把小兔崽子糊弄走了。 刚送走一个小麻烦，一扭头，店里还站着个大麻烦，真是冤家路窄！ 庞大勇害怕被认出来，心里生了退意，“林大人，要不咱们换家店吧，我知道有家店菜很好吃，咱们去那儿吃也一样。” 这时候林常宇要是再察觉不到问题，脑子就出问题了，“为什么要换地方？你对这家店不满意？” 对面林常宇毒辣的目光，庞大勇更加心虚，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我，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为什么。”原本该在街上买糖的颜颜突然又出现在两人面前，嘴角带着笑，一看就憋着坏招呢。 庞大勇吓了一跳，“你不是去买糖了吗？” “突然不想吃糖了，就回来了呗。”小团子美滋滋地啃了口糖葫芦，嚼得咯嘣响，“糖葫芦比糖好吃。” 庞大勇死死瞪着她，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小兔崽子，不买把银子还给我！” 林常宇眉头紧蹙，不动声色地将小团子护在了身后，“吵什么，吓到孩子了怎么办？” 庞大勇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我，我跟她开玩笑呢……” 林常宇不理他，蹲下身子，帮小团子擦掉嘴角糖渍，温声问：“你刚才说你知道这位伯伯为什么要走？能不能跟林叔叔说说？” “他害怕我们告状呗。”小团子吸溜下口水，口齿伶俐道：“这位伯伯呀，一点都不好！ 上次我们到码头卖螃蟹和蛤蜊，他给的价钱可低可低了，那么大的螃蟹，才五文钱一斤，太坑人了！” 小团子伸出胖爪子比了比螃蟹的大小，说完跺了跺脚，以表示内心的愤怒。 林常宇抬首，面色不虞地看向庞大勇，“她说的是真的？” 庞大勇死鸭子嘴硬，“不是我不想开高价，而是开了高价我卖不出去，只能砸手里，大人，还请您理解一下草民的难处。” 小团子可不给他叫屈的机会，“哦，开了高价你卖不出去，那我们不卖给你，你为啥还要过来拦，要不是三舅舅在，你还想打人呢！” 林常宇面色阴沉似水，“我们庞老板好大的威风啊。” “不是，您听我解释，这件事有误会……”庞大勇急得跳脚，想编个合适的理由糊弄过去，奈何脑子不够用，啥也想不起来。 这时街对面传来云逸的笑声：“这就是林大人要找到的本地商人吗？呵，脑子不行，人品也不行，怕是用不得啊。” “的确用不得。”林常宇瞥庞大勇一眼，冷声道：“老实在家待着，待本官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再来找你算账。” 庞大勇人傻了，他怎么这么倒霉，折腾一大出子，啥没落到，还惹上了官司。 这下完犊子了！ 云逸穿过街道，走到林常宇面前，笑问：“林大人要不再考虑一下我？” 林常宇摇头，态度依旧很坚定，“本官还想再找找。” 琼州要想发展起来，还是得有自己的人才，靠外人不是长久之计。 “要是我搬到琼州了呢？”云逸问，“在丰城住久了，感觉挺没意思的，不如琼州，地方大美食也多。” 林常宇挑眉，“你说真的？” “真的。”云逸吐气，扫过天边绚烂的阳光，轻声道：“林大人也许不知，云家虽然家大业大，有花不完的钱财，但也有寻常人没有的烦恼。 我累了，想带着妻儿换个地方住，琼州挺好，地方好，知州大人更好。” 林常宇尴尬地摸了下鼻尖，抬步往店里走，“进来详谈吧。” 第175章 媒婆登门 舒明智正在店内迎客，一扭头瞧见两位熟人，愣了一下，随后笑盈盈地上前打招呼：“林大人，云公子，你们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提前备好食材呀！” 言外之意：来得不凑巧，昨天那种规格的菜没了，你们看怎么办？ 林常宇心领神会，“不用单独准备，随便来壶茶整几道家常菜就好，今天我请客。” “行，那你们先去里头坐着，我去厨房点菜，马上就来。”舒明智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进了隔间，林常宇和云逸都没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把自己的条件和要求说了。 云逸想拿到两种东西的独家供货权，这样方便后续定价、提价。 林常宇对此没有异议，东西能卖上高价他自然乐意之至，唯一的要求便是给百姓一个公道的收购价。 毕竟做那点东西不容易，费时又费力，摘椰子还有一定危险，再赚不到钱真没天理。 云逸也很有诚意，表示可以先以一百文一斤的价格收购一批产品，等打开销路谈好价格后还会根据实际情况提价。 谈好定价供货问题，林常宇直接让黑大壮拿了笔墨纸砚，当场拟定了一份合作条约，两人分别签字画押后，这事儿就算暂时定下了。 等两人谈好合作，也差不多到饭点了，来吃中饭的客人陆陆续续进了店，这时候几个明端着提前做好的小菜出现在柜台前的大桌子旁。 舒明智拍着手在旁边高声吆喝：“诸位往这边来，看看桌上有没有你们想吃的菜，有相中的直接来盛，不用排队。 没相中的也不要紧，咱可以单点，有需要举个手叫我一声就成了。” 话落，店里拥挤的队伍动了起来，你要一道凉拌萝卜丝，我要一道酱烧小咸鱼，热火朝天地点起菜来。 未多时，店里便坐满了大口吃饭的客人，跟昨天一比，效率高到起飞。 云逸再次被舒家食肆独特的经营模式吸引，不住地探头偷看，最后按耐不住好奇心，把蹲在门边啃糖葫芦的小团子叫了过来。 “颜颜，你跟云叔叔说实话，你们店里是不是藏了什么高人？” 搬到琼州后，无论是人脉还是事业，他都要重新发展。 如果舒家背后真藏有高人，就算挖不走，交个朋友也行啊。 毕竟多条朋友多条路嘛。 可惜小团子没听懂他的话，“高人？多高才算高？我三舅舅那样的算高人吗？” 云逸噗呲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叔换个问法，是谁教你们这样卖菜的？” 小团子抓抓脸，“我教的啊，这个办法很难想到吗？” “你认真的？” 小团子点头，“嗯。” 云逸：“……” 好家伙，高人竟在他眼前。 同样是小屁孩，为什么他家的那个只会花钱，别人家的却这么聪明呢？ “颜颜，叔跟你商量个事儿，回头等你景和哥哥来了，多带带他，叔是不指望他像你这么聪明了，但至少别做败家子啊。” “景和哥哥？我不认识景和哥哥啊。”小团子眨巴下眼睛，一脸呆萌。 提到自家儿子，云逸满脸嫌弃，“云景和，云叔叔的儿子，小败家子一个。” 小团子乖乖点头，“好，等景和哥哥来了，我带他去海边玩，抓螃蟹，抓虾爬子。” “欸，真乖。”云逸笑眯眯地揉揉她的脑袋。 另一头的林常宇不甘示弱，跑出来刷存在感，“林叔叔也有个儿子，叫林修然，小告状精一个，你也带带他，让他学乖点，别有事没事就回家告状，讨人嫌。” 小团子继续点头，“好，都带上，人多最热闹啦！” * 这天一家人忙到未时末才收工，依旧是卖到盆光碗净，连根烂菜叶都不剩。 忙完最后一合计，赚了六两多银子，除去购买食材花的二两多银子，净赚四两多。 舒老汉喜得抱着一大箱子铜板哼起了小曲，哼的是遥水村那一带的民歌，里面情啊爱啊的，听得舒老太直打寒颤。 “一大把年纪了还唱这个，也不怕别人把你当老妖怪抓起来。” 舒老太嫌弃地点了下他的脑门，一抬头发现店门口多了个人，正是前两天她去隔壁村找的那个媒婆。 好嘛，这是唱情歌把媒婆唱来了。 “好消息，桂芝姐，好消息呀，前两天你托我的事儿，有着落了！”媒婆一进门便挥舞着帕子嚷嚷起来了。 舒老太有些惊讶，“这么快？前儿你不是还说平安镇姑娘少，得慢慢找吗？” “前儿你也没跟我说你认识知州大人啊。”媒婆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笑道：“就你家这情况，别说找一个媳妇了，两个三个我都能给你安排上。” 舒明礼腿一软：“可别，一个就够了。” 一个就够他喝一壶的了，两个三个还有他的活路吗？ 舒老太白他一眼，“你这憨货，人家跟你开玩笑的没听出来吗？去厨房烧点水泡壶茶……妹子咱坐下慢慢说。” 两人坐在圆桌前手挽手寒暄了几句，最后在舒老太的追问下总算进入了整正题。 “这次我跟你们说的是镇上铁匠铺的闺女，叫郑芳儿，今年十七，大眼睛双眼皮，长得没话说，性子也好，跟她娘一样，说话柔柔的，绝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泼妇。” 舒老太听完她的描述，下意识地看了眼二儿媳妇，这条件，跟她二儿媳妇几乎一模一样。 如今杨氏收了心，愿意跟老二好好过日子了，看着还像回事，可再往前看……唉，还是别往前看了。 老二这种性子活，会哄媳妇的还折腾这么久才把人哄好，要是换成老三，这日子压根没法过呀！ “妹子，你说的这个姑娘是很好，问题是太好了，人家能看上我家明礼吗？这结亲啊，讲究的是你情我愿，硬凑可不行。” 提到这个，媒婆一脸自信，“我已经悄悄到女方家问过了，他们对你家条件很满意，要不我也不会跑这一趟啊。” 舒老太心里还是没底，“要不这样，我先跟我家老二说说，让他偷偷去铁匠铺看两眼，要是有了准信，我再去找你。” 媒婆胸有成竹，“去看撒，随便看，保准你们满意。” 第176章 郑家的如意算盘 送走媒婆后，舒老太叫来舒明礼，和他说了相看的事儿，催他最近抽个时间到镇上看看。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这个时候却退缩了，揪着衣角扭扭捏捏道：“要不你帮我看吧，你看行就行，我没意见。” 舒老太眼一斜，“你搞清楚，是你要娶媳妇，不是我！我帮你看了，回头你们日子过得不顺找我闹咋办？” 舒明礼窘迫地抓抓脸，还想再说两句，话到嘴边被老太太一个眼神顶了回去。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或者后天，你挑个时间去趟镇上。” 舒老太反手拍了他一掌，“别苦着脸了，又没让你跑人家屋里搭话，在附近观望一下，看看合不合眼缘就行了。” 舒明礼硬着头皮应下了，“那行吧……我后天过去。” * 平安镇，铁匠铺。 郑铁匠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自家媳妇和闺女：“你们俩眼光别太高，我觉得舒家条件挺好，人家可是知州的朋友，知州大人呐，可不是芝麻小官，跺跺脚能把咱家铺子震塌！” “知州知州，你就是看上那层关系了！可咱闺女嫁过去是跟舒家男人过日子，不是跟知州大人过！” 郑母情绪非常激动，一张嘴唾沫星子乱飞。 “你没听媒婆说吗？那舒家有七个儿子，还有几个小的，总共十几口子人呢，一顿饭得多少粮食，你就不怕咱闺女嫁过去挨饿？” “你就是母鸡孵小鸭，瞎操心。”郑铁匠不屑嗤笑，“人舒家是干啥的？开饭馆的！开饭馆的还能饿着自家人？ 要我说，芳儿嫁过去肯定比在咱家过得好，都开饭馆了，那大鱼大肉不是随便吃吗？” 郑母仍不肯松口：“就算他家不缺吃的，舒家人口这么多，妯娌一大堆，万一摊上两个刻薄的，就芳儿这性子，能不受欺负吗？” “你又想岔了吧！咱们在平安镇住了几十年，亲戚朋友一群，舒家呢？他们刚搬到平安镇，在这里又没有亲戚又没有熟人，遇到啥事儿不得靠着咱们？” 郑铁匠抿了口茶，得意地哼笑道：“等着吧，真结了亲，只有他求咱们的份，不可能是咱们向他低头。” 郑母态度有所松动，但嘴上仍不饶他，气咻咻地说道：“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想借着知州大人的光，多抢点生意吗？” 说起这事儿，郑铁匠就气不打一处来，几年前他收了个小学徒，这徒弟嘴甜会说话，哄得他把看家本领都传授出去了。 结果人家学成回家自己开了个店，把他原来的老客户都抢走了，你说这换谁谁不窝火？ 舒家食肆，一个外地人开的小馆子都能靠知州大人火起来，他的铁匠铺是平安镇的老店了，和知州大人搭上关系后还愁没生意？ 郑铁匠不服气地捶了下桌子，“抢生意咋了？有钱不赚王八蛋！” 老两口吵吵闹闹争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将话语权转到了郑芳儿身上，“闺女，你来说，你同不同意这门亲事？” 郑芳儿红了脸，“我想去舒家看看那人长什么样子，看完再说行吗？” 郑母道：“娘跟你一块去，要是人不行，他们就是跟皇帝认识，这门亲事咱也不同意！” 两人没耽误时间，做出决定后第二日便赶到了码头，舒家食肆并不难找，随便拉个人一打听就知道在哪了。 不过两人来的时间不巧，正好赶上了饭点，店里乱哄哄的一片，哪分得清谁是谁？ 郑母倒是对这一幕挺满意的，“他们店里的生意可真好，一天应该能赚不少钱，到时候分家能分不少银子呢。” “娘！”郑芳儿害羞地拽拽她的袖子，“还没见到舒明礼人呢，说这个干什么？”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咱总得图点啥吧？”郑母眼珠飞转，一脸精明相，“芳儿，娘跟你说啊，嫁了人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得多为自己打算。” 店门口晃悠的颜颜恰好听见母女俩的对话，虽然有些话她没听清，但关键信息一个没落，舒明礼、芳儿…… 难道这两个人就是媒婆给三舅舅介绍的媳妇？ 小团子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当即拍拍爪子上的灰跑厨房找舒老太去了。 老太太听完她的描述，顿感不妙，门外这俩货不像好人呐，还没进门就惦记着分家，真嫁进来了还不闹翻天？ 媒婆的话果然一句都不能信，还说话柔柔的，听这描述，哪里柔了？ 舒老太攥着勺子思索片刻，冲小团子勾勾手，“颜宝，外祖母交给你一个任务，待会儿你出去找那俩人，然后这样跟她们说……” 祖孙俩凑一块商量了半天，最后身担重任的小团子理了理头上的红穗子，仰首挺胸地出了厨房。 这会儿郑家母女俩已经在店里坐着了，两个人点了一盘菜，一边吃一边四处观望，两双眼睛不住地往舒明礼和舒明智身上瞟。 “我看着这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到底哪个才是舒明礼啊？”郑母懊恼地摇摇头，“唉，早知道提前问问媒婆了。” 郑芳儿不接话，双眼紧紧盯着人群中言笑晏晏的舒明智，嘴角带着一抹笑，显然对这个能言善道、长相白净的年轻人很有好感。 郑母循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点点头道：“这个年轻人是不错，嘴皮子溜，是个做大生意的料。” 话落，身后响起小团子奶声奶气的声音：“那个是我四舅舅，不是三舅舅。” 郑母一惊，回头看去，就见桌子后站了个白白嫩嫩的小奶团，奶团两只水葡萄般的眼睛乖巧地望着她们，看着就喜人。 郑母脸上多了分笑，“小姑娘，你在跟我们说话吗？” 小团子点头，“嗯，刚才我都听见了，你们想找我三舅舅……这个不是，那个拿勺子的、脸黑黑的才是我三舅舅。” 郑母不确定地问：“你三舅舅是？” 小团子抓抓腮帮子上的软肉，笑得单纯无害，“舒明礼呀。” 郑芳儿偏头看看正在人堆里打菜的舒明礼，再看看笑容灿烂的舒明智，不由得地皱起眉头。 第177章 合着郑家是在选妃呀 郑母完全没注意到女儿的情绪变化，笑眯眯地拉着小团子打听起舒明礼的个人情况。 小团子张嘴就夸：“我三舅舅人很好哒，特别勤快能干，力气超大，一次能端八盘菜呢！不过他也很能吃，一顿能吃八碗饭！” “八碗饭？！”郑母眼睛瞪成了铜铃，“他怎么这么能吃？” 小团子无辜挠头，“能吃怎么了？吃得多力气大，难道不好吗？” “好是好，但这也太能吃了吧。”郑母面露嫌弃，回头分了家，一顿一锅饭都不够，时间长了还不得把家底吃空？ 郑芳儿原本就对这个高高壮壮的汉子没什么好感，听闻他如此能吃，心里更加抵触，忙拉住她娘的手道：“娘，咱走吧，我不想看了。” 郑母捧着碗不停扒饭，“等会儿，等我把这盘菜吃了，花钱买的，别浪费了。” 两人狼吞虎咽地分完一盘菜，吃完擦擦嘴，头也不回地跑了。 任务完成，小团子哼着歌跑到厨房向外祖母汇报战果：“外祖母，她们听见三舅舅一顿能吃八碗饭，吃完饭立马跑了，跑得可快了！” 舒老太点头，“跑了好，她们看不上咱，咱也看不上她！” 虽然她嘴上天天说让舒明礼少吃点，别吓着人家姑娘，但也不能来真的啊。 夫妻两人结了亲是要过一辈子的，要是不能相互体谅哪过得下去？ 老太太本以为这件事就此翻篇了，不料郑家那边又闹起来了。 郑母看不上舒明礼，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郑铁匠却认为男人能吃算不上缺点，这年头还是力气活多，能吃才有劲干活嘛。 两人吵了一架，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郑芳儿抹着泪说话了：“爹娘，你们别吵了，我不喜欢舒明礼，不想嫁给他。” 郑母找到了反驳的机会：“你看看，孩子也不愿意，你就……” 不等她把话说完，郑芳儿又红着脸道：“我觉得舒明礼的弟弟还行。” “舒明礼的弟弟，那个迎客的年轻人？”经她一提，郑母立刻来了精神，“那个年轻人是不错，娘也看上他了。” 郑铁匠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要不咱去找媒婆说说，换那什么弟弟来？就是一会儿哥哥一会儿弟弟的，我怕舒家人会不同意。” 郑母傲娇地哼了一声道：“咱家芳儿生得这么漂亮，能看上谁是谁的福气，哪有他们不同意的理？” “行，晚饭咱在外面吃，不做了，你快把媒婆请来，咱好好说说这事儿。”郑铁匠迫不及待地催促她。 * 翌日。 舒明礼揣着一颗激动的心吃完了午饭，原本能吃五六碗的他，今天吃了三碗就撂筷子了。 舒老太觉得奇怪，狐疑地打量他几眼道：“怎么不吃了？怕我骂你？” 舒明礼搓搓手，“不是，您不是让我今天去铁匠铺吗，我紧张，吃不下。” 舒老太：“……” 原来就为这个事儿？ “那你不用紧张了，坐下继续吃吧。” 舒明礼不明所以，“为什么？” “因为三舅舅你太能吃啦，把媳妇吓跑了！”小团子脆生生地答道。 舒明礼一惊，赶紧伸头往门外看，外面空荡荡的，没人偷看啊。 而且今天他就吃了三碗饭，虽然碗大了点，也不算特别多吧？ “怎么就吓跑了？我咋啥都不知道？” 舒老太嫌弃地摇头，“就你这榆木脑袋，等你知道黄花菜都凉了。反正你和铁匠铺闺女的亲事算黄了，等下一个吧。” 当事人舒明礼一脸懵逼地坐了回去，觉得锅里热气腾腾的米饭都不香了。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好好的媳妇，一闭眼再一睁眼就飞了。 难道真如舒明智所说，他这样的男人压根找不到媳妇。 一时间，舒明礼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舒老太亲自为他盛了碗米饭，“别垮着脸了，吃吧，今天娘不说你了。” 舒明礼化悲愤为食欲，捧着大海碗又造了三碗米饭，准备盛第四碗的时候，媒婆来了。 舒老太早料到她会来，甚至连拒绝的话都帮她编好了，结果媒婆不按套路来，进门第一句话还是：“喜事，大喜事！” 老太太震惊地眨眨眼睛，偏头看向小团子，用眼神询问：咋回事？你传错消息了？ 小团子一脸呆萌：我也不知道哇！她们明明都被吓跑了，怎么又派媒婆过来了？ 很快他们就从媒婆口中得知喜事从何而来了。 “我看你家老四也不小了，考不考虑给他找个媳妇？正好我这儿有个现成的姑娘，配他合适得很。”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舒明智被茶呛了嗓子，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儿，“婶子，我暂时没打算找媳妇，你还是先帮我哥找吧，他年纪大了，比较着急。” 舒明礼扭头踹了他一脚，“婶子，你别听我弟胡说，他也挺急的，快说说，你帮他找了哪家的姑娘。” 媒婆看看面前的傻大个，笑容有些尴尬，“呵呵，我想说的是镇上铁匠铺的闺女。” 舒明礼：“？” 那不是他媳妇，不对，那不是说给他的吗？ 媒婆顶着十余道火辣辣的目光艰难开口：“郑家老两口觉得你家老三年纪大了，跟他们闺女不相配，而老四的年龄正好……” “合着他们郑家是在选妃啊？老三不行就选老四，我觉老四也大了，不如选老五，我家老五今年十六，会读书会认字，你看行吗？” 舒老太阴腔怪调的一通输出，把媒婆怼得下不来台。 “桂芝姐，你消消气，我就是随口一提，不行就算了，说亲本是件高兴事，何必闹这么尴尬呢？” “妹子，我实话跟你说吧，郑家这门亲我不同意。昨儿郑家母女到我店里了，说的话呢，该听的不该听的，我们都听见了。” 舒老太往椅背上一靠，气势逼人，“还没进我家门呢，就惦记着分家，惦记着那点银子，她就是天仙下凡我们也不能要！” “啊？还有这回事？”媒婆愣住了。 随即在心里将郑家母女骂了千万遍，你想归想，谋划归谋划，别说出来啊。 说就算了，还在人家店里说，这不是缺心眼吗？ 第178章 你觉得徐家那丫头咋样 “郑家这想法确实不对，成不了就算了，回头遇到合适的我再给你们介绍，呵呵。” 媒婆尴尬地笑笑，屁股跟长了钉一样，坐不下去了，站起身道：“桂芝姐，你们继续忙，我去隔壁坐坐，前段时间徐家媳妇托我说的亲有着落了。” “等会儿。”舒老太拽住她的手腕，追问道：“隔壁徐家？开杂货铺的那家？” “可不嘛。”媒婆见她对这事儿感兴趣，又一屁股坐了回去，“说起来徐家那丫头真是个可怜人，从小没了爹娘，只能跟着兄嫂过。 嫂子呢，又刻薄得很，嫌她吃得多，连碗饭都舍不得给，还好这孩子眼皮子活还能干，没事就跑人家包子铺或者小饭馆帮忙，人家看她可怜，有时候会给点吃的，要不然早饿死了。” 舒老太听得心里发酸，平日里徐宁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犹如挂在天边的小太阳，照得人心头暖洋洋，谁曾想笑容背后另有隐情。 “这孩子是不容易，难为她了。”老太太叹口气，接着问：“你要给她说哪家的亲，条件咋样，人好吗？” 媒婆摇头，面露不忍，“她那个嫂子啊，掉钱眼里了，只想把她卖个好价钱，一张嘴要二十两银子的彩礼，一文陪嫁没有，正常人家谁愿意娶？ 我打听了大半个月，终于寻摸到一户人家，那男人年纪有些大了，今年三十二，前几年死了媳妇，手里有点小钱，愿意多花点钱娶个年轻的。” “这……”舒老太眉头紧锁，“宁宁今年才十六呀，再怎么着也不能嫁个三十二的吧？” 媒婆摊手，“没办法，这已经是好的了，之前找的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说媒我都张不开嘴。 要怪就怪她命不好，摊上个这样的兄嫂，我一个说媒的婆子也没法管啊。” 两人正说着话，舒明礼忽然扛起长椅冲了出去，舒老太察觉到情况不对，赶忙追上前拦人，“舒明礼，你想干啥？” 舒明礼回头，脸色黢黑，“我要去隔壁问问徐宁的嫂子，她怎么就这么缺钱，非要把徐宁卖给一个能当她爹的老男人！” “再怎么着那也是徐家的事儿，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管吗？赶紧给我回来！”舒老太冲他勾勾手，急得脑门青筋直突突。 舒明礼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不过倒是听话地没往前走了，但也不愿意折回来，母子俩就这样僵住了。 媒婆若有所思地看着杵在门外的汉子，冷不丁来了一句：“其实我觉得这孩子跟徐家丫头挺配的，俩人脾气挺像，应该能过到一块，就是徐家那边……唉，愁人。” 舒老太走到门边踢了舒明礼一脚，拧着耳朵把人拧了回去，“你到底咋想的，跟娘说说。” “什么咋想的？”舒明礼完全不上道。 “瞅你蠢的。”舒老太瞪他一眼，“你感觉徐家那丫头咋样？” “还行吧……就是有时候挺粗鲁的，喜欢上手抢，脾气也倔，不听劝。” 舒老太有点头疼，“所以你到底看上人家了吗？要是看上了，娘想办法帮你把这桩亲事定下来，也省得再费劲找了。” 这么个不开窍的东西，也不知道找到猴年马月才能找个合适的，想想就急人。 舒明礼也头疼，“我就是看不惯她嫂子欺负小姑娘，想过去帮个忙，咋就跟看上看不上扯上关系了？” “那就是没看上了？”舒老太点点头，回头对媒婆道：“妹子，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去隔壁吧，这事儿我也没法管。” 这样一来舒明礼又急了，“欸，你先别走，要是非得娶个媳妇的话，我觉得徐宁也还行，虽然她脾气倔了点，但不凶。” 而且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说这话时舒明礼全程没好意思抬头，红晕从脖子爬到了耳后根，整个人犹如一个红烧大虾，热腾腾的往外冒气。 舒老太瞧着他那傻样，忍不住偷笑，小样，还跟她装，当娘的轻松拿捏好嘛。 得到满意的回答，老太太挽住媒婆的胳膊，亲热地说道：“妹子，帮姐个忙，先别到徐家说亲，缓几天再说，明礼的亲事要是真成了，照样请你喝媒人酒。” 不用干活就能得红包，媒婆自然很乐意，“那行，我过几天再来，不过你们得抓紧点，男方家里催得紧，拖久了我不好交代。” “放心，一定尽快。”舒老太千恩万谢地将她送到店外。 人刚走，舒老汉立刻将老太婆拉进隔间，垮着个脸道：“你真相中徐宁那丫头了？那丫头是不错，但家里情况太复杂了，不好办呐。” 舒明智也在旁边调侃舒明礼：“花二十两银子给你娶个媳妇，咱娘这回是准备下血本了。” “那笔银子我没打算给。”舒老太干脆明了地撂下一句话，把一家人震懵了。 舒明礼不可置信地问：“那用抢的吗？虽然咱家人手够，能抢过，但用这种方法传出去会不会不太好听？” 舒老太：“……” 真想撬开这孩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品种的大粪！ “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遇到啥事儿一点脑子都不动，只会伸头硬莽？” 舒老太没好气地剜他一眼，转头和舒老汉等人商量：“要不咱想个办法，让徐宁嫂子主动放弃那比银子，并且干脆利落地放徐宁走。” 舒老汉抬手摸摸她的脑门，完事儿又摸摸自己的脑门，嘟囔道：“你这头也不烫啊，咋大白天说起胡话了？” 舒老太反手就是一巴掌，“死老头子，你是不是皮痒了？” 舒老汉搓搓被打红的手，没敢吱声了。 这时颜颜举起了小胖爪，“外祖母，我想到一个办法，但要看徐宁姑姑愿不愿意，她要是不愿意就办不成了。” 舒老太躬身凑到她面前，“你说，外祖母听着呢。” 小团子托着腮帮子，认真道：“我们可以让徐宁姑姑装病，特别严重的那种病，要花很多钱才能治好，不治就会死。 徐宁姑姑的嫂子那么喜欢钱，肯定不愿意花钱帮她治病，等到那时候外祖母再想带她走就很容易啦。” 第179章 你愿意当我媳妇吗？ “这主意不错！”舒老太拍手叫好。 在徐宁嫂子眼里，徐宁就是棵摇钱树，若是哪天摇钱树摇不出钱了，自然要被无情抛弃。 只要徐宁能认清这点，愿意配合他们演戏，这件事铁定能办成！ “但她嫂子要是事后发现咱们在合伙骗她，不会到咱家闹吗？”孙氏忧心忡忡地问。 舒老太完全不怂，“闹就闹呗，咱们这么多人还会怕她不成？再说了，大家都长了眼睛，这件事真闹开了，挨骂的还不一定是咱呢！” “娘说的有理，像她那样的人就是欠收拾，敢来闹事，狠狠揍她一顿就老实了！”舒明礼攥紧拳头舞了几下，脑门上好像写了“老子的拳头天下第一硬”几个字。 舒老太看他一眼便摇着头移开了视线，“你这么厉害，那劝宁宁陪我们一块演戏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舒明礼慌了，“啊？我不行呀，我嘴笨，要不让明智来吧，他嘴皮子溜，肯定能劝动。” “你确定让我来？”舒明智冲他挑挑眉毛，挑衅道：“万一把你媳妇抢走了，你可别找我哭啊。” 舒明礼：“……算了，我自己劝吧。” 舒明智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这才对嘛，自己的媳妇自己追，合情合理。” * 第二日，徐宁打扫完杂货铺，照例到舒家食肆帮忙。 不知为何，一进门，她就感觉有哪里不对。 大家总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瞟，而且看她的眼神啊，跟之前完全不同，里头有惊讶、有惋惜、有同情……看得她一头雾水。 更奇怪的是舒明礼，那家伙啥活不干，老是在她面前晃悠，晃悠半天不见他说一句话，等她主动去问时人又红着脸跑了。 真是奇了怪了。 徐宁摇摇头，抛却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端起木盆到井边打水洗菜，菜洗到一半，舒明礼又来了。 这回她忍不住了，直接上前堵住了舒明礼的退路，“舒明礼，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想说你就说啊，别跟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不像话。” 被徐宁当面追问，舒明礼大脑一片空白，原本准备好的措辞全忘了，张嘴就是一句：“你愿意当我媳妇吗？” 徐宁懵了，“啥？” “我问你愿意当我媳妇吗？我虽然不像四弟那样能言善道，也没有五弟长得好看，但我会对你好的！ 就像爹对娘那样，努力赚钱给你买好吃的，给你买好看的衣服，买漂亮的首饰，买所有你喜欢的东西。” 舒明礼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大串，说完嫌没有说服力，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布包，硬往徐宁手里塞。 “这是我这几天攒的私房钱，都给你，你拿去买吃的，有我在，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饿肚子了。” 徐宁脑瓜子嗡嗡的，说话都结巴了，“大，大哥，你病了吗？要不就是脑子烧糊涂了？” 舒明礼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认真地点了下头，“我没生病，也没乱说，我说真的。” “可是……不应该啊。”徐宁偷瞟一眼面前的面颊通红的男人，脑海中闪过这几日两人交往的细节。 除了第一日抢过烧火棍，第二日抢过饭碗，第三日抢过打菜勺，其他也没说过话啊。 难道舒明礼喜欢上和她抢东西的感觉了？ 那这人的爱好还真有些一言难尽。 徐宁不接话，舒明礼说光了台词，也不知道说啥了，气氛就这样冷了下来。 一群吃瓜群众急得在另一头拍墙，“媒婆，装病！媒婆，装病！” 要紧事你是一件不提，就惦记着娶媳妇，舒明礼，你可真是个人才！ 经过众人的提醒，舒明礼那脱线的思维终于回到正轨，“那个，昨天媒婆来我家了……临走前提了下你的事，她说你嫂子要二十两银子把你卖了。” 徐宁闻言一点都不惊讶，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道：“嗯，我知道。” “你不害怕吗？不想着反抗吗？”舒明礼看起来比她还要激动。 徐宁笑了笑，“一开始有点害怕，时间长了就不怕了，至于反抗……我能怎么反抗？不反抗还有个落脚的地方，反抗了就只能睡大街。” 舒明礼哑巴了，再看向她时脸上多了分怜惜，“以前没地方去以后就有了，徐宁，你做我媳妇吧。” 徐宁摇头，“舒明礼，你别这样，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有地方住有饭吃，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哥虽然窝囊了一些，但对我还不错，有时候会偷偷给我塞吃的，去你们店里干活蹭饭就是他的主意。 至于我嫂子，就当她不存在好了，她想二十两银子把我卖了，也得有人舍得花钱买呀。” 说这些话时徐宁嘴角一直挂着笑容，很温暖的笑容，如春风般温柔和煦，但舒明礼却看得眼底直泛泪光。 他背过身子，擦擦眼底湿润，艰难地开了口：“其实媒婆已经找到愿意出钱的人了，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还死过媳妇……” 徐宁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真的？” 舒明礼点头，“徐宁，你先别难过，颜颜想了个好办法，只要你肯照着做，我们一定能把你救出来。” 舒明礼连说带比划地把装病计划跟她说了，末了满怀期待地问她：“徐宁，你愿意陪我们演这出戏吗？愿意的话就点点头。” 徐宁低下头默默擦泪，许久没有说话，最后忍着悲伤抬起头道：“还是算了吧，舒大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让你为了救我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丢下这句话，徐宁扭头要走，围观的舒老太等人见状赶紧追了过来。 “丫头，别走，你要是不愿意嫁给明礼，离开家后留在饭馆当帮工也行呀，婶子管你吃管你住，以后遇到合适的人再送你出嫁，无论如何都比嫁给那样的男人强啊！” 舒老太拉住了她的手，眼底也染上了泪意。 徐宁闻言哭得更凶了，“我没有不愿意嫁给明礼哥，能嫁到你们家是我的福气，我是怕明礼哥……怕他是因为可怜我才愿意娶我回家，这样对他不公平。” 舒明礼急得胳膊乱舞，“没有的事儿，我愿意娶你，老愿意了！” 第180章 大哥，我不想死 舒明智照常坑兄弟，“徐姑娘，你别想这么多，像我三哥这样的，能找到媳妇就不错了，哪有耽不耽误一说？” 徐宁扯了扯嘴角，看一眼憨厚的舒明礼，不知该如何作答。 孙氏在另一边劝说：“眼下最要紧的是装病骗过你嫂子，成亲的事儿可以往后推推，你还年轻，不差这三五月的时间，你觉得呢？” 在一群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徐宁总算点头答应了装病计划，但她心中有所顾虑，“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万一装不好露馅了怎么办？”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呀！”颜颜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不等周围人答话，她便熟练地往地上一躺，双手捂着肚子，撅起小嘴哼哼唧唧：“哎呀，我的肚子好疼，腿也疼、头也疼，哪里都疼，外祖母，我是不是要死了？” 徐宁看得目瞪口呆，“这样可以吗？万一大夫过来检查不出问题，不就露馅了吗？” 舒明智道：“大夫检查不出来问题才好呢，说明你病得重呀！如今你嫂子并不知道媒婆已经找好了买家，没有防备心，只要演得不是特别离谱应该不会露馅，你放心吧。” 徐宁点头，“那行吧，我先准备一下，等晚上回去再那什么……” * 未时末，徐宁刷完最后一摞盘子，洗洗手回到了隔壁杂货铺。 徐家嫂子刘氏一看到她就没好脸色，一双下垂的三角眼猛地抬起，目光犀利又刻薄，“呦，你还知道回家啊？成天在外面吃香喝辣，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回来了呢。” 徐宁垂下头不敢接话，加快速度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刘氏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一伸胳膊粗暴地将她拽了回来，“跟你说话呢，没长耳朵吗？” 徐宁声音闷闷的：“嫂子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刘氏恶狠狠地瞪她，“隔壁饭馆那么多好肉好菜，你在里面干活就不能找机会拿点回来吗？” 徐宁抬头，阴恻恻地看着她道：“拿点回来简单，但要是被人发现了，以后嫂子管我吃管我喝吗？” 刘氏被她狼崽子般恶毒的眼神看得心一紧，反手推了她一把，“贱皮子，你瞪谁呢？” 本来依照徐宁的力气和体格，她这一推压根无关痛痒，但这会儿徐宁正愁着找不到机会演戏呢，被她一推，干脆顺势躺下了。 “啊，我的屁股好疼，肚子疼、头也疼，疼死我了……嫂子，我要死了，我要疼死了……” 徐宁躺倒在地，蜷缩着身子，双手胡乱挥舞着，看着跟恶鬼附身了一样，吓人得很。 刘氏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一边往后退一边呵斥道：“你装什么呢，赶紧起来，我就轻轻推了一下，哪有这么严重？” “嫂子，我真的好疼，浑身上下哪里都疼，你去给我请个大夫看看吧，求求你了。” 徐宁佯装听不见她的骂声，手脚并用地往她面前爬，每挪动一步就哼一声，形容万分凄惨。 见此情景，刘氏心里也开始犯嘀咕，这丫头不会真摔出问题了吧？ 她虽不喜欢这个能吃的小姑子，但还指望着她洗衣做饭伺候自己呢，万一真摔残废了以后可怎么整？ 但请大夫吧，还得花钱，不值当…… “你别爬了，嫂子扶你进屋歇着，你这应该不是啥大毛病，歇一会儿就好了。” 刘氏气恼地跺了跺脚，走上前抱住她的胳膊，想把人扶起来。 徐宁存心作弄她，快要站起来时身子一歪，又倒了回去，刘氏没有防备，一不留神也被带倒了。 徐家大哥徐明恰好看见两人摔作一团的场面，第一反应就是媳妇和妹妹打架了，吓得他赶紧手舞足蹈地跑过去拉架。 不料跑到半路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一歪，正好砸到刘氏头上，砸得刘氏翻了翻眼皮子，差点晕死过去。 “徐明，你想害死我呀？是不是害死我？”刘氏腾出只胳膊，对着男人又捶又挠。 徐明挣扎着坐起来，正要伸手拉媳妇，那边徐宁又开始痛苦地哼哼：“疼，大哥，我的肚子好疼，头也疼，你快给我请大夫吧……” “好端端的咋会头疼肚子疼呢？”徐明连忙丢下媳妇看妹妹，发现自家妹子已经疼出一头冷汗后啥也没问，撒腿就往外跑。 未多时，他又领着大夫跑了回来。 刘氏虽嘴上没什么好话，但人都来了也没好意思拦着不让他诊脉。 和徐宁猜测的一样，老大夫都快把下巴处稀疏的胡须捋秃了也没诊出来到底是什么毛病，最后摇着头对徐明道： “老夫医术不过关，没能诊出你妹妹的病因，不过从她的症状看，许是得了什么急病，需尽快查明病因对症下药，一直拖着可能会活活疼死。” 老大夫说完这话连看诊费都没要，背起药箱摇着头走了。 徐宁眼底挂着两行泪，颤巍巍地冲徐明伸出了手，“大哥，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大哥，我还年轻，还没过上好日子呢。” 徐明握住她的手，泪水不住地往外流，“妹子别哭，大哥一定给你治病，砸锅卖铁也要把你的病治好。” 说着，他擦去眼泪，急匆匆地跑到隔壁房间拿钱请大夫，但刘氏怎么可能依他，双手叉腰堵在门前，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进门。 “你想干啥？刚才大夫不是说了吗，查不出病因，张大夫这么厉害都没办法，别人更没那本事，你还是趁早歇着，别浪费银子了！” “可那是我妹妹啊，我亲妹妹！”徐明痛苦地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刘氏铁了心肠，丝毫不为所动，“亲妹妹又咋了，大壮二壮还是你亲儿子呢，你就不为他们想想？” 徐明还在哭，“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看着自己亲妹妹躺床上活活疼死吧？” 刘氏抿着嘴想了想，心中很快有了计较，“要不我们把她送到隔壁吧，就说她是帮饭馆干活累病的，当隔壁给她请大夫看病。” “人家能答应？” “不答应他们也得答应，大家都看着呢，徐宁天天往他们家跑，给他们端盘子端碗的，他们给徐宁看个病不是应该的吗？” 第181章 她啊，得了烂心病 舒老太刚把买好的食材归置妥当，一出门就被人讹上了。 刘氏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一露头啥话不说，抱着她的胳膊就把人往家里拖。 舒老太自然不肯依她，甩着胳膊用力往回挣，“你干嘛，干嘛呢？” 刘氏见周围有路人往这边看，立刻扯着大嗓门嚷嚷起来：“我家徐宁给你们干活累病了，病得瘫在地上动不了，你不得过去看看她，给她请个大夫吗？” 舒老太心下了然，徐宁这是已经演上了，不过刘氏的反应真让人意外，简直不要脸到一定程度了。 家里亲人生病了连大夫都舍不得请，反而跑到别处讹人，真有她的！ 舒老太面露嫌恶，猛地一用力，将面前喋喋不休的泼妇推翻在地，怒声吼道：“放你奶奶的狗屁！ 徐宁刚和我们一块吃完饭，吃饭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一回家就病倒了？莫不是你这个做嫂嫂的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儿，把她磋磨病了吧！” 刘氏被戳中亏心事，蹦哒得更厉害了，“你胡说，你放屁，徐宁是我亲妹子，我磋磨她干什么？徐宁就是在你店里累病的！” 围观群众都知道刘氏那狗德性，也帮着舒老太说话：“整个码头谁不知道你家徐宁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舒家人心善，好心给她碗饭还给出错了？说这种话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另一个路人道：“我天天到舒家食肆吃饭，看得真真的，舒家人压根没使唤过徐宁，不仅不使唤，还老是争着抢着不让她干活，今儿俩人还在抢着端盘子呢！” 正义路人一开腔，众人纷纷附和，七一嘴八一嘴说个没完，舒老太心想再这样下去不成，戏演不下去了。 但要她主动向这泼妇低头，也不符合她强势霸道的性格，恐怕会引人生疑。 老太太仔细想了想，回头看向正挤在人堆里看戏的颜颜，悄咪咪冲她挤挤眼，再指指隔壁杂货铺。 小团子一双眼睛跟着她的手势滴溜溜地转，最后恍然大悟，小嘴一撅，哭着扑向了舒老太。 “外祖母，我们去看看姑姑吧，姑姑生了病，一定很难受……姑姑嫂子不疼她，我们要疼她呀，没人疼的小孩很可怜哒。” 舒老太抱起小团子揉揉她的脑袋，小声说了句“真棒”，再抬头眼中也含了泪意，“泼妇，我不跟你吵了，徐宁在哪，我去看看她。” 目的达成，刘氏高兴得嘴角咧老高，“徐宁就在院里，我带你去看，看完记得请大夫。” 围观群众不愿错过这个看热闹的机会，跟着舒老太挤进了杂货铺。 躺在地上小声哼唧的徐宁冷不丁一抬头，被院里乌泱泱的一群人吓懵了。 老天，这么多人她该怎么演？ 好在她反应够快，看到人群前眼底含泪的舒老太后叫得更加惨烈了，“啊，我的头好痛，疼得好像要炸开了，婶子，我要死了……婶子，谢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谢谢你……” 简单的两句话，既让众人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又摘掉了舒老太头顶的大黑锅。 围观群众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听听，还是徐宁有良心，知道谁对她好，不像某些黑了心肝的，净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刘氏听不得这种话，张牙舞爪地冲进人群和那人吵了起来，跟疯狗似的，唾沫星子飞老远。 舒老太不掺和这事儿，抹着泪冲上前抱住了徐宁，两人抱在一起演了场感人的深情戏。 一个拉着病号的手道：“孩子，你受苦了，婶子这就让明礼去镇上给你请大夫。” 另一个摇着头道：“婶子，不用了，请大夫抓药还要费钱，让我去死吧，我的命不值钱。” 周围人感动得直掉眼泪，为苦命的徐宁，也为舒老太的那份真心。 再看看正叉腰和人吵架的泼妇刘氏，顿时高下立现。 原本该站出来顶事儿的徐明却躲在屋里默默流泪，连个屁都没敢放。 最后徐宁没争过舒老太，大夫还是请来了。 舒明智和舒明礼一块去请的，来前舒明智特意给大夫塞了银子，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大夫讲了一遍。 大夫是个性情中人，非常看不上徐家兄嫂的所作所为，一个子没要，还拍着胸脯立下保证，一定会帮他们把事情办成。 到了杂货铺，大夫装模作样地给徐宁诊了脉，问了症状，然后拧着眉毛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可怜的丫头啊……” 舒老太守在床边紧张兮兮地问：“大夫，宁宁她病得重不重，能治好吗？” 大夫反问：“你是这丫头的家人？” 舒老太正要摇头，缩头乌龟徐明终于鼓足勇气站了出来，“大夫，我是她哥，宁宁到底得了什么病，能查出来吗？” 大夫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她啊，得了烂心病。” 徐明不解，“烂心病？这是个什么病，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大夫：老夫现编的病，骂的就是你这种不管幼妹的黑心人，你要是听说过才见鬼了呢！ “你还好意思问我这是什么病？呵呵，你知道什么人会得这种病吗？从小挨饿，吃不到好东西，身子熬坏了的人才会得！” 大夫入戏太深，把床板拍得砰砰响，“我看你吃得肥头肥脑，跟头猪一样，怎么就把小姑娘饿成这样？你们没心吗？” 徐明被怼得面红耳赤，“我们给她饭了，就是少了点，没办法，她饭量太大了……” 大夫懒得听他狡辩，冷哼一声道：“什么都别说了，你就告诉我这病你们还治不治了？” “治，一定治！”徐明毫不犹豫道：“只要能治好，怎样我都愿意！” “你确定？”大夫撩起眼皮不屑地打量着他，“她这病不好治，要慢慢养，刚开始得吃药，每日两副，一副药估计得二两银子，先喝个十天半月看效果如何。” “一副药多少钱？”刘氏闻言不淡定了，咋咋呼呼冲了出来，“一副药二两银子，先喝十天半月，你怎么不去抢呢？” 大夫瞪她：“你说的什么话，她病得太重，伤了根本，得用好药调养，你知道光买一个人参要多少银子吗？” 第182章 他们不愿意管你，婶子管 “老天爷，居然还吃人参，她咋不直接吃我的肉呢！”刘氏叫得更欢了，“徐明，老娘把丑话说在前头，这笔钱我是不会拿的！” 徐明唯唯诺诺地问：“那宁宁怎么办？” “谁请的大夫就让谁掏钱呗！”刘氏如意算盘打得贼响，“他们的馆子每天生意这么好，肯定赚了不少银子，付点药钱应该不是问题。” 舒老太一脸鄙夷地看着她道：“你是怎么好意思张开嘴的？徐宁是你妹子，又不是我妹子，我凭啥花钱给她看病？” 围观群众附和道：“就是，人家凭啥帮你付这笔钱？自己的妹子自己救，你们也是开店做生意的，总不能一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拿不出来银子没事，你们不是有店吗？把店卖了不就成了？店再重要也没有人命重要，大家伙觉得呢？” 一听说有人盯上了她的店面，刘氏彻底疯了，瘫在地上撒泼打滚，嚷嚷着店面就是她的命，谁动了店就是要她的命。 从刘氏这边下手是别想了，众人又将矛头转移到徐明身上，“徐明，宁宁可是你亲妹子，你真忍心看她活活疼死？” 徐宁心里也存了丝希望，紧紧握住徐明的手，满怀期待地说道：“大哥，救救我，等我病好了一定努力干活，把钱赚回来。” 看着病床上泪流满面的妹妹，徐明只觉得心如刀绞，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其实家里还有些积蓄，买药足够了，没到卖店的程度。 但令他担忧的是妹妹病得这样重，要是吃了药还不见好转，那他岂不是人财两失了？ 作为枕边人，刘氏岂会不知道他的想法，捶着地嘶吼道：“徐明，你敢动家里的银子试试！那是我攒着送大壮读书的钱，没了钱你儿子这辈子都别想出人头地！” 大壮、出人头地…… 徐明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犹豫片刻，他最终狠下心挣开了妹妹的手，“宁宁，大哥对不起你，等你死后大哥一定会给你多烧点纸钱，让你在那边过上好日子。” 多烧点纸钱，呵呵。 徐宁的心好像被插了一刀，疼得无法自已，她想过大哥可能会在嫂子的威逼利诱下放弃为她治病，但却从未想到他会放弃得如此干脆。 一副药都没舍得买，连争取都懒得争取…… 这就是她的大哥，这个世上她最在乎的人，真好啊。 这一刻徐宁忘记了演戏，独自趴在床上失声痛哭，声音悲怮，如杜鹃泣血引人伤怀。 舒老太看出她眼底的伤痛，主动上前将她揽入怀抱，“乖孩子，不哭了，他们不愿意管你，婶子管。” 说罢，她抬头看向徐明，气势汹汹，“你确定不帮宁宁治病？” 徐明心虚地别过头，吞吞吐吐道：“我想治，但这……不是没办法吗？” 舒老太冷笑，“别找那些没用的借口了，冷血就是冷血，找一百个借口都掩饰不了事实！ 既然你不愿意出钱，那把宁宁交给我吧，钱我出病我治，但治好以后她就是我舒家的人，跟徐家没有关系了！” “不行，宁宁我是妹妹，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凭什么给你舒家？”徐明气愤地反驳。 “就凭你救不了她！”舒老太一拍床板，气势逼人。 这时躺在地上哭闹的刘氏爬了起来，“你想把宁宁带走也行，必须给钱，我把她养这么大，总不能白送给你了。” 舒老太目光阴沉地看着她，“行啊，你想要多少钱？” 刘氏眼珠一转，比出两根手指，“二十两银子，分文不少。” 一句话让人群炸开了锅。 有气不过的婶子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瓜婆娘，你是想钱想疯了吧，人家好心给宁宁看病，你还要人二十两银子？！” 徐宁也彻底绝望了，挣扎着从床上跳下来，一头撞向尖锐的桌角，好在舒老太反应快，及时将她拦了下来，“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徐宁泣不成声，“让我死吧，婶子，你让我死吧，就算这次侥幸活了下来，以后还是会被嫂子卖给鳏夫、卖给老头当媳妇，这样还不如死了痛快！” 人群一阵惊呼，“老天爷，竟然还有这种事？黑心烂肝的东西，这样逼一个小姑娘，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刘氏振振有词，“长嫂如母，我费劲心血把她养大，她就得听我的，嫁给老头怎么了？起码老头有钱，嫁过去不用过苦日子！” 话落，窗外陡然一亮，一道惊雷从天而降，恰好擦过刘氏的脸皮，砸向她的脚尖。 “啊！” 一声尖叫过后，刘氏如一摊烂泥瘫坐在地，城墙般肥厚的脸皮焦黑一片，滋滋往外飘黑烟。 众人惊呆，瞪着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这时颜颜叉着腰，大摇大摆地站了出来。 “坏女人，遭报应了吧！你继续要钱呀，看老天爷还劈不劈你，这次烧的是脸皮，说不定下回就劈准了，轰隆，一下砸你头上，把你烧成大栗子！” 小团子挥舞着胖爪，比出个爆炸的手势，眼睛微弯，笑容狡黠又恶劣，犹如一个活泼机灵的山中精怪，外人看是灵动，落到刘氏眼里却犹如催命恶鬼。 她是真怕了，那道雷就差一点点，一点点就落到她头上了，她现在还能闻到头发和脸皮烧糊的味道，味冲得她想吐。 刘氏瑟缩着爬到墙角，顾不上疼痛，惊恐万分地摇着头道：“不要钱了，我不要钱了，你们把人带走吧，求求你们了，快带走！” “这样带走可不成，回头我花钱给徐宁治好了病，你们再上门把人要走了，我不成大怨种了吗？” 舒老太往桌上一靠，气定神闲，“正好街坊四邻都在，就请他们做个见证，咱们签个合约把徐宁的事儿说清楚。” “还签合约啊？”徐明耷拉着眉毛，一脸不情愿，“没必要吧，我答应你，以后不去你家闹事，合约咱不签了。 再怎么着宁宁也是我亲妹妹，就算以后不在一块住了，当个亲戚走也行呀。” 一直默默流泪的徐宁突然说话了：“大哥，你心里要是有一点点在乎我这个妹妹，就按婶子说的做，把合约签了。” 第183章 出门找鲍鱼喽 徐明好像很受伤，红着眼圈问：“宁宁，你生气了？大哥不是故意不救你的，大哥也没办法呀。” “是，你没办法。”徐宁冷笑道，“嫂子不让我进门，撵我睡大街的时候，你没办法；嫂子不让我吃饭，打我骂我的时候，你没办法；现在我得了病，要死了，你还没办法。 既然没办法，那就放我走啊，非要等到嫂子为了银子把我嫁给老头子，你才开心是吧？还是说想要钱的是你，想把我卖掉的人也是你？” “我不是，我没有……”徐明无奈扶额，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自知对徐宁亏欠良多，最终选择了妥协，“算了，大哥依你，大哥把合约签了。” 终于等到这一刻，舒老太松了口气，立刻让颜颜回家把识字的舒明信叫来。 合约的内容一家人早商量过了，誊写出来也不费什么事儿，很快，两份合约摆在了徐明和舒老太面前。 在中间人的见证下，双方分别按下了手印。 临到分别，徐明终于良心发现，跪在地上哭得十分凄惨，一句一个对不起，态度相当恳切。 这时候徐宁反而不哭了，她镇定地扶起徐明，折身走到床前，撬开松动的砖块，将藏在墙缝的铜板一一摸了出来。 “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了，这些铜钱是我给别人干活，别人看我可怜塞给我的，都留给你，就当报答了这些年的收留之恩。” 徐宁将铜板摞好放到徐明面前，然后跪下磕了个头。 “徐明，以后再见咱们就当不认识吧。” 说完这句话，她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留徐明跪在门前受众人指责。 做戏做全套，为了不让街坊邻居看出端倪，出了杂货铺后，舒老太直接领着一家人回了幸福村。 当天晚上婆媳几个蒸了满满一锅米饭，炒了一大桌子菜。 饭菜上桌，大家都不急着吃，一个个笑眯眯地望着徐宁，催促她赶紧动筷子吃菜。 徐宁端起热腾腾的米饭，一抬头，措不及防地落下泪来。 舒老太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泪，“好孩子，哭什么，为那样的人哭不值当！” 徐宁摇头，“我是太高兴了，以前在那个家，我从来没有上桌吃饭的机会，只能捡他们吃剩的，到了这儿，你们却处处照顾我……” 孙氏往她碗里夹了块肉，笑道：“你这不是刚来吗，什么都不熟悉，我们自然要多照顾一点了，等回头熟悉了，你想让我们照顾我们还懒得管呢。” 话落，杨氏往她碗里夹了几只虾，“妹子，你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咱家虽然人多，但个个心肠好，住两天你就知道了。” 徐宁哽咽着擦眼泪，“嗯，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大家都别看着我了，坐下吃饭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下啊。” “好，吃饭。”舒老太抱着小团子乐呵呵地坐在了她身旁。 舒明礼全程没好意思说话，但一直注意着徐宁那边的情况，上一碗米饭刚吃完，他就立刻凑过去添满。 其他人看到了也都当没看见，背过脸偷偷笑话他铁树开花，知道追姑娘了。 就是这追姑娘的方法……略清奇了些。 一连添了五次米饭，徐宁撑得实在受不住了，捂着碗口冲他摇头，“明礼哥，别盛了，我吃不下了。” 舒明礼笑得憨厚，“真吃饱了？你可别不好意思，饭量大没啥，我饭量比你还大，不一样吃得喷香？” 徐宁看着他那一口大白牙，心底一片温软，“真吃不下了，明礼哥，你坐下吃自己的吧，不用管我，我好着呢。” 舒老太听着两人的对话，露出了一脸慈母笑，“宁宁呀，这两天你就待在家里休息，别去店里了，省得徐家那俩看到了瞎闹腾。 老二媳妇，你领着几个小的陪宁宁在家待着，想赶海就去赶海，不想去就在家里做做饭，不用忙别的。” 颜颜一听见“赶海”二字就坐不住了，手舞得跟跳大神一样，“要赶海，要赶海！” 杨氏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好，明儿二舅母就带你去赶海挖蛤蜊，挖得多了还能送到饭馆，省得花钱买了。” 小团子乖巧点头，心里则在嘀咕，挖蛤蜊多没意思，好不容易去趟海边，就得搞波大的。 鲍鱼、海蛎子，还有那白花花的银子，早就在向她招手了！ 不过这话她没敢往外说，万一说出去后外祖母不让她去了，不就完蛋了吗？ 家里突然多了个人，致使原本就很紧张的床位更紧张了。 舒老太看着满屋的破小子，仔细考虑了一下，最后毫不犹豫地把舒老汉扫地出门了。 舒老汉委屈地抱着胳膊嘟囔：“咱家那么多人，你就可着我欺负，还是不是亲媳妇了？” “你咋这么多事儿，不行明天你收拾东西去店里睡吧，那里宽敞。”舒老太不耐烦道。 舒老汉：“……算了，我还是跟老三他们挤挤吧。” 在家好歹能吃上媳妇做的菜，在店里能干啥？对着鱼虾聊人生呀？ 除了换床后被鼾声吵得无法入眠的舒老汉，这一夜其他人都睡得很香。 第二日一家人照常早起买菜做饭，舒老太心情好，去菜地拔了萝卜，蒸了两锅萝卜卷饼。 薄薄的面粉皮里塞满了萝卜丝，蒸熟后白里透着青，不仅好看更好吃，香软中带着微微辣，咬上一口幸福到冒泡。 小团子捧着碗连吃了两块，最后满足地拍着圆滚滚的肚皮道：“外祖母，你今天要早点回来哦，我要捡多多的鱼虾，咱们吃大餐！” 舒老太掐她的小脸，“大不大餐的无所谓，你能听话一点，不乱跑乱闹我就谢天谢地了。” 小团子心虚了，往嘴里塞了块饼子，摆着手催促她，“太阳出来了，外祖母快出发吧，晚了饭该做不熟了。” “你呀。”舒老太无奈摇头，转身叮嘱杨氏，“看好几个小家伙，要是谁不听话，直接抱回家，别惯着他们。” 杨氏连点头称是，但等到了海边，被小团子抱着胳膊一撒娇，又立刻举手投降了。 “找鲍鱼是吧，行，二舅母带你们找，但咱们先说好了，必须手牵手一起走，不许掉队，更不许乱跑。” 几小只齐齐应声：“知道了！” 第184章 撬海蛎子 自从林常宇将熬制椰油和椰蓉的秘方公诸于众后，往日无人问津的老椰子瞬间成了抢手货，跟着身价翻倍的还有石磨、碾子等工具。 听说镇上凿石磨的师傅胳膊都累折了，如今正缠着竹板在家修养呢。 买不到工具的人家实在没办法，只能跑到山上自己凿石头。 整个沁水县成天叮叮当当响，不是凿石头的声儿，就是剁椰子的声儿，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幸福村的村民们按照舒老太的提醒，提前备好了工具，在其他村的百姓还在为石磨哭闹时，他们已经热火朝天地熬起了椰油。 人都躲家里了，海边自然就空了，放眼望去，偌大的海滩只有零星几个人，几小只犹如摘了笼头的野马，可劲在海边蹦哒撒欢，再也不用担心被挤了。 本来按颜颜的想法，之前大家待过的地方他们就不去了，那些地方肯定没有鲍鱼，不如沿着沙滩走走，看有没有新发现。 但他们不主动出手，鱼虾们却排着队往他们面前爬，一会儿来了群迷路的螃蟹，一会儿又发现一堆吃饱晒太阳的蛤蜊。 徐宁哪见过这场面，惊得眼睛瞪老大，“老天爷，这些螃蟹是疯了吗？怎么净往人脚背上爬啊？” 杨氏以过来人的姿态，淡定地拍拍她的手背，“害，咱家人就是运气好，以后你见得多了就习惯了。” 徐宁目瞪口呆地看看几小只，几人正在往筐里捡蛤蜊，一抓一把，动作从容又淡定。 好嘛，是她没见识了。 徐宁深吸一口气，稳下心神，随后利索地撸起袖子，也加入了捡螺、抓螃蟹的队伍。 几人走一路捡一路，前进速度堪比蜗牛，辛苦大半个时辰就走了一里多路。 颜颜看看篮子里一大堆不值钱的蛤蜊，摇摇小脑袋，意志坚定地拉住了杨氏的衣角，“二舅母，不能再捡了，我们是要干大事的人，不能被小小蛤蜊迷了眼。” 杨氏噗嗤笑了，“行，咱们是干大事的人，不捡这个了，二舅母带你溜达一圈，看到底能不能找到那什么鱼。” 一群人沿着平整的沙地往西走了约莫两里地，再往前就不好走了，到处是碎石，每走一步都得小心再小心，稍有不慎就会摔跟头。 杨氏瞅瞅几小只的短胳膊短腿，犹豫了，“要不咱还是回去吧，等你舅舅什么时候有空，让他们来找。” 小团子摇摇头，指着远方凸起的大石块，满怀期待道：“再往前走一段吧，我们绕远点，不走有石头的地方。” 杨氏犹豫不决，“可是……” “二舅母，求求你啦。”小团子摇晃着她的衣角，撒娇讨好，软绵绵的小奶音听得人心都化了。 杨氏无奈，“真拿你没办法，来，我抱着你，咱走慢点，不着急。” 被冷落的青枫不愿意了，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委屈巴巴地问：“那我呢？娘只要妹妹不要我了吗？” 杨氏：“……” 早知道她就不带这几个熊孩子出来玩了，她一个人实在招架不住啊！ 这时候徐宁挺身而出，“嫂子，我来抱吧，我力气大，抱两三个娃娃完全不是问题。” 说着伸出左右手，一手拎一个，直接把颜颜和青枫揪了起来。 这还不算完，搂好两个小的，她又冲青松和青柏勾勾手，“背上还有空，你们谁来？” 青松摇头，“我可以自己走，让弟弟去吧。” 于是她背上又多了个娃。 抱着三个娃的徐宁仍健步如飞，一步一步走得稳健又迅速。 跟在她身后的杨氏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你真的……没有一粒米是白吃的，晚上回家嫂子给你添饭，咱多吃两碗。” 几人就这样穿过坎坷的路段，来到了颜颜所指的那片礁石区。 这片礁石比幸福村前面的那片危险得多，地势险峻不说，因无人涉足，石块上方还长了许多湿滑的海草，若是在那里摔上一跤，后果可想而知。 这回杨氏说什么都不肯让几个小的往礁石区跑了，但耐不住小团子的哀求，最后决定和徐宁一块过去看看。 徐宁在海边长大，有赶海经验，还会凫水，所以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 踏入礁石区没走几步，她就捂着嘴惊叫起来：“老天爷，石头缝里藏了好多海蛎子！” 怕杨氏等人不懂，她还特意解释一句：“这个东西很值钱的，有钱人很爱吃，说它大补！” 小团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瞅，顿时激动得小脸通红，石壁上密密麻麻附了一层海蛎子！ 而且不光眼前那块石头上有，前后左右的石头上都长了不少，他们这是捅了海蛎子窝了！ 野生的海蛎子虽然个头不算大，但胜在味道鲜美，撬上百十个，回家洗洗，放火上一烤，岂不美滋滋？ 想到滋滋冒油的炭烤海蛎子，小团子的口水都收不住了，要不是答应了杨氏不乱跑，这会儿恐怕已经飞过去了。 “二舅母、徐宁姑姑，咱们先撬海蛎子，不找鲍鱼了，晚上烤海蛎子吃呀！” 馋猫青柏两眼放光，“烤海蛎子好吃吗？有烤鱿鱼好吃吗？” “烤鱿鱼香香辣辣，又弹又脆；海蛎子又鲜又嫩，还会爆汁，它们都好吃，我都喜欢！” 小团子吸溜下口水，表示笨蛋才做选择，她当然两个都要了！ 在颜颜的鼓吹下，三个青对烤海蛎子的期待值拉满了，虽然不能亲自去撬海蛎子，但也没闲着，挥舞着胳膊兴冲冲地为杨氏和徐宁加油。 听着几小只的呐喊声，撬海蛎子的两个也充满干劲，一开始两人没掌握撬海蛎子壳的技巧，总是出错，后来渐入佳境，越撬越起劲。 尤其是徐宁，动作贼利索，一会儿功夫换了好几个地方，撬得正入迷时猛地一抬头，发现远处海水里飘了东西。 从外形上看，好像是个人。 徐宁大惊，连放下工具，跑到了杨氏身前：“嫂子，你看那边。” 杨氏抬头一看，也大吃一惊，“有人落水了？这可怎么办，要下去救人吗？可是我不会凫水，万一掉海里了咋整？” “嫂子不会我会啊。”徐宁将撬刀塞到杨氏手里，挽起衣袖和裤腿小心翼翼地向海边摸索。 * 辛苦码字两个月，一看稿费二十五，不如回家卖红薯。 此书这几天会完结，作者回家卖红薯了，有缘江湖再见（‵□′） 第185章 努力活下去 很快，徐宁拖着落水者上了岸。 “我检查过了，人还活着，但是昏过去了，嫂子你看咋整？” 徐宁把人放到沙滩上，搓搓被冻红的手，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几小只按奈不住好奇心，也跑过来凑热闹，还未走到近前，小团子就捂着嘴惊叫起来：“念云姐姐，是念云姐姐嗳！” 杨氏看着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一头雾水，“念云姐姐……县令千金？但县令千金不是被烧死了吗？” 小团子腮帮子一鼓，傲娇地说道：“我就说她没有死，你们还不信，现在相信了吧？” 杨氏啧啧称奇，你别说，小家伙说话还挺灵验。 “你四舅舅因为县令千金的事儿难过了好几天，要是让他知道人还活着，肯定很高兴。” 杨氏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救人要紧，海蛎子咱回头再过来撬，现在先把袁姑娘弄回家好不好？” “好呀，二舅母在这里看着念云姐姐，我去提篮子！”小团子兴冲冲地丢下句话，拔腿就往礁石区跑。 杨氏眼疾手快，一把又将她揪了回来，“小猴精，就知道你不老实，乖乖站好，篮子二舅母去拿。” 小团子耷拉下脑袋，忧伤答话：“好吧……” 本来以为可以趁这个机会砸两个海蛎子过过手瘾，结果是她想多了。 二舅母这身手，都快赶上外祖母了。 徐宁背着袁念云，杨氏提着今天的收获，几小只手牵手走在两人中间，找鲍鱼小队就这样浩浩荡荡回到了幸福村。 进家门前，杨氏叮嘱徐宁：“宁宁，待会儿回到家，你给袁姑娘烧锅热水洗洗衣裳，我去码头叫四弟，顺便请个大夫，遇到麻烦了就让孩子们出去找村长帮忙。” 徐宁点头应下了，本想活动下发酸的胳膊，谁料身子一晃，把背后昏迷不醒的人晃醒了。 袁念云睁开眼，只见眼前雾蒙蒙的一片，所有东西落到眼底都成了一道模糊的光影。 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好像灌了水，把这段时间的记忆都稀释了。 印象中，她为救舒家的小团子和父亲吵了架，吵完架便蒙头睡去，一觉睡醒——家没了。 父亲因贪污受贿、徇私枉法进了监狱，家中财产全部充公，作为家属，她也受到牵连，和母亲及家中下人一同入了狱。 后来发生的事她就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母亲想要买通狱卒送她离开，她不愿意，母亲抱着她一直哭，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她也跟着哭了好久。 再然后，她睡了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已经出了监狱，而监狱中的母亲却成了一具焦尸。 得知此消息的她万念俱灰，本欲随母亲一块死了，奈何禁不住奶娘的苦苦哀求，放弃了求死的念头。 但家人已死，她也没了活下去的意志。 两天前，奶娘带她上了前往祁州的小船，说那边风景极好，换个环境心情会变好。 谁知走到半路船翻了，她落入一片汪洋，生死全由天定。 昏迷的前一刻，她还在想：死了吧，死了就彻底解脱了。 可惜造化弄人，想活的没活下来，想死的却被救了。 袁念云艰难地呼出口气，一低头，对上了一双灿若骄阳的眼睛。 眸中光彩热烈而滚烫，霸道地融化了她心底的坚冰。 她晃了下神，面前的小姑娘好眼熟……她竟被舒家人救了吗？ 愣神间，一双柔软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指，耳边响起小团子温软的声音：“念云姐姐你醒啦？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神仙爷爷说了好人有好报，你是个好人，一定回有福报的！” 听到那声熟悉的“念云姐姐”，袁念云瞬间清醒过来，救她的人真是舒家小姑娘，世界可真小啊。 感慨造化弄人的同时，又有一股失落涌上心头。 袁念云扯起嘴角，笑容苦涩，“我算什么好人？” 一个原本要被流放的犯人，也能算好人？ 小团子认真地纠正她：“当然算了，要是没有念云姐姐的帮忙，说不定我们现在还开不起饭馆呢！” “就是呀，我老是听四弟提起你，说你长得好看，心地又善良，是世上最好的姑娘，今天见了果真不假。” 杨氏握住她冰凉的手掌，脸上笑容温暖和煦，“姑娘，在外边待这么久，肯定冻坏了吧？你先在床上躺会儿，嫂子给你找身干净衣裳。 宁宁，你把人送到我那屋，青松，你们也别在这看热闹了，把院子里的柴火捡到厨房，待会儿我给袁姑娘烧锅热水，蒸两个鸡蛋吃。” 一家人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袁念云全程没说两句话，表情木木的，也没多余的动作。 一是没心情，二是饿了两天也的确没力气了。 不明情况的徐宁特意跑到厨房向杨氏打听了袁念云的情况，昨天还哭唧唧、蔫头巴脑的人今日又成了知心大姐姐，热心地跑过去安慰袁念云。 “袁姑娘，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 袁念云没想到会有人提这样的问题，一时间被问愣了。 徐宁握住她的手，坐在床前自顾自地说道：“你的感受我懂，因为我也是那样过来的。 我娘走的那年我才八岁，年纪不大，但该懂的道理都懂了，我嫂子刻薄，不给我吃的还总撵我滚，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世上又没人疼我，我还活着干什么，干脆死了算了。 那天我干完活出了家门，准备跳海淹死自己，走到半路卖包子的大叔叫住了我，他说他家里有几个碗没刷，让我帮他把碗刷了，他给我包子吃。 后来吃着热腾腾的包子，我突然又不想死了。 我想努力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吃香喷喷的大肉包、穿漂亮的新衣服、盖软和的棉花被子……只要我够努力，肯定会有这么一天。 袁姑娘，你要不要也努力一把，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袁念云感受着指尖的温度，心里没有感动是假的，但…… “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爹做了很多错事，是个罪人，我也是个罪人，我不配活着。” 徐宁温柔地笑了笑，“袁姑娘，我是个粗人，不会讲大道理，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你死了，你身上背的罪就消失了吗？你爹带给百姓的苦难就消失了吗？” 第186章 我们把你媳妇捡回来了 袁念云一愣，随后沮丧地摇头，“没有。” “对啊，你死了，你爹犯的错又不会消失，那为什么还要死呢？”许宁反问她。 “可是……”袁念云迷茫地望着窗前细碎的阳光，喃喃低语：“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啊。” 捧着腮帮子旁听了许久的颜颜接下话头：“你要是觉得自己犯了错、有罪，那以后就加油做好事，把过去的错补回来呀！ 五舅舅说了，知错能改黄鳝吃盐，不对，知错能改黄鳝抹盐，还不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袁念云提醒她。 小团子用力点头，“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犯了错不可怕，只要能改正还是好孩子！宁宁姑姑是为了好吃的而活，那你就为了做好事而活，一样的嘛。” 袁念云抿着唇不说话，但徐宁不乐意了。 “我的活法听起来好俗气呀，要不改一改，也改成为了做好事而活吧！” 徐宁笑弯了眼睛，“跟着婶子混，一天三顿饭不用愁了，总得再找点事儿干，袁姑娘，你说是不是呀？” 袁念云点头，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 这时杨氏端着热腾腾的鸡蛋羹进了屋，“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小团子脆生生地接话：“聊做好事呢，二舅母，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做好事呀？” “我啊，忙着呢，没空做好事！”杨氏把鸡蛋羹塞到袁念云手里，笑眯眯地说道：“马上中午了，总得把你们这几个小调皮鬼的肚子填饱吧？” 一提到吃，颜颜立马乐呵了，“二舅母，我们今天中午要烤海蛎子吃吗？” 杨氏扶额，语气夸张道：“哎呦，你可别为难我了，就我这手艺，炒个蛤蜊就够呛，哪有本事整新鲜玩意儿？那海蛎子还是留着晚上让你外祖母做吧。” “好叭。”小团子撅起小嘴，“晚上我要吃烧烤，烤一大堆好吃的，把这一顿补回来！” 青柏举手示意，“还有我，我也要补回来！” 杨氏看他们一个个充满豪情壮志，好像要把整片海捞出来烤吃了，豪爽地表示：“吃过饭我去趟码头，多买点菜回来，让你们一次吃个痛快。” 顺便把老四叫回来。 为了帮弟弟追媳妇，她也算尽心尽力了。 吃过午饭，杨氏提着篮子出发了。 到了饭馆，径直走到舒明智跟前，就一句话：“我们把你媳妇捡回来了。” 舒明智的笑容定格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县令千金掉海里了，我们把她捞上来了，如今她正在家里休养，你要不要买点……” 东西回去看看她。 剩下几个字被杨氏默默吞进了肚子里。 因为刚说完县令千金几个字，舒明智就丢下汗巾跑了，留一群不明情况的客人在原地挠头。 跑得太急，刚出门就摔了一跟头，一只鞋飞到三尺开外，啪叽，落到了一个客人头上。 那客人还没来得及张嘴骂人，罪魁祸首已抓着另一只鞋跑了。 速度飞快，堪比见了猫的大耗子，没一会儿便跑得无影无踪。 门外迎客的舒老汉眨巴眨巴眼，回头问舒明信：“他为什么要用跑的？赶驴车它不香吗？” 舒明信：“……大概用跑的更有诚意吧。” * 幸福村。 徐宁在院里带几小只踢球，小黑豆傻乎乎地跟着满场乱窜，一大几小玩得不亦乐乎。 袁念云则坐在院前晒太阳，午后的日头正暖，晒得人骨头都软了。 忽然，一只猴子蹦蹦跳跳地从西边林子里蹿了出来，两只手满满当当拿了好多橘子。 袁念云惊讶地看它一眼，猴子礼尚往来，朝她丢了个橘子，就是准头不大行，一下砸到了她头上。 远方响起男人气愤的吼声：“大红桃，你弄啥呢？” 大红桃呲牙，凶巴巴地冲男人叫了两声，然后抱着剩下的橘子跳上了墙头。 袁念云捡起地上掉落的橘子，抬首望去，就见舒明智正顺着小路向这边狂奔。 姿态狂野，犹如发疯的野狗。 眨眼间，人已跑到眼前。 看着少女熟悉的容颜，舒明智心跳得飞快，砰砰砰，砰砰砰，好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袁念云望着他呆愣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拿着鞋做什么？” 舒明智一愣，这才想起来鞋的事儿，脸腾地一热，赶紧丢下鞋往脚上套。 “穿反了，那是右脚的。”袁念云提醒他。 她记得这男人以前挺聪明的，许久不见，怎么变呆了？ 舒明智手忙脚乱地套上仅剩的一只鞋，另一只光着的脚板尴尬地抠着地。 要不是地太硬抠不动，一会儿功夫他能抠出一座海边豪宅。 许是上天嫌他不够尴尬，又把记仇的大红桃派了过来。 小猴骑在墙头随手一抛，黄橙橙的柿子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糊在了舒明智的脑门正中央。 虽然袁念云知道这个时候笑出声很不厚道，但情绪来了压根控制不住啊。 “哈哈哈……舒大哥，你要不要进去洗洗，我帮你舀水，哈哈。” “你坐着别动，我自己来就好！”舒明智悲愤捂脸，拖着光脚丫狼狈地冲进了小院。 袁念云笑着摇摇头，剥开大红桃送给她的橘子，取出一瓣尝了尝，嗯，真甜。 托大红桃的福，舒明智尴尬得半晌没敢露头，说话基本靠喊。 “袁姑娘，听我二嫂说，你掉海里了，没冻着吧？” 袁念云又往嘴里塞了瓣橘子，“大概没有吧，受冻的时候人昏过去了，没有知觉；有知觉的时候已经被颜颜他们救上来了，除了饿点，其他一切都好。” “饿了？那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舒明智换上平日舍不得穿的新衣服新鞋，推开房门，闷头就往厨房钻。 袁念云连忙伸手去拦，“不用了，我中午已经吃过了，这才过多久啊？” 舒明智指指偏西的日头，“时候不早了，可以吃下一顿了。” 说着扭头进了厨房，片刻，他又趴在窗口将颜颜叫了进去。 小团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做饭，叫我干什么？” 舒明智苦着脸，“我不会呀，你教我。” 小团子：“……好叭。” 半个时辰后，舒老太哼着歌回到了幸福村。 走到路口抬头一瞧，好家伙，她的厨房起火了！ 第188章 衣服换烤串 吃饭的都是一个村的熟人，相互之间没太多讲究，等到了地方，男女老少齐动手，杀鸡的拔毛的、切肉的穿串的，忙得不亦乐乎。 舒老汉讲究排场，除了当地特有的海鲜，另外买了只小肥羊和半扇肥猪，能烤的部位剔出来做烧烤，不能烤的部位分别斩成块炖了。 此外舒老太又特意整了几道店里卖得最火的凉拌菜，准备让大家伙尝尝鲜。 葱姜大料往锅里一丢，再小火咕噜一会儿，羊肉和猪肉的香味就出来了；凉拌料汁一倒，热油一泼，凉拌菜的辣味直冲天灵盖。 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那香喷喷的烧烤。 炭烤的东西本来就香，你再往上加点辣油、撒点孜然粉，小风一吹，那味道，神仙来了都顶不住！ 唐老汉擦擦口水，回头损舒老汉：“老东西，你不行啊！” “我怎么不行了？”舒老汉眼一瞪，想揍人，“为了让你们吃好喝好，我快把老底掏空了，你这人咋不知道满足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老汉勾住他的肩膀，脸上全是羡慕，“成天对着这么多好吃的，你咋一点肉没长？我要是你啊，最起码得胖二十斤！” 提到这个舒老汉就想哭，“害，别提了，你别看这架子上好吃的东西怪多，实际上，我压根吃不了几样。” 别问，问就是过敏惹的祸！ 唐老汉愣了一下，随即想到那日村长偷偷和他说的话：“老三过得惨呐，前两天我有事从他家门口过，结果看到他自己蹲在门口吃饭，跟他家黑狗头对着头，其他人都在堂屋里吃。 你说说，他这啥家庭地位呀？” 回想当初再看今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唐老汉万分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默默把嘲讽的话语咽进了肚子，“老头，你不容易啊，今晚有啥想吃的尽管很哥说，哥帮你拿。” 死对头突然会说人话了，舒老汉很高兴，“我有啥不容易的？今天你是客人，该我照顾你才对，先去那边坐着，待会儿串串烤好了，我给你送几串过个嘴瘾。” 唐老汉又拍了下他的肩膀，摇着头走了，男人嘛，要面子，他都懂！ 很快，第一批鱿鱼串熟得差不多了，舒明仁刚手忙脚乱地把串串放到托盘上，下一刻便被桌边排队等待投喂的小萝卜丁们抢光了。 颜颜虽然人小，但身手非常迅猛，左右手齐上阵，一下抓了四串。 “外祖母，吃烤鱿鱼了！” 小团子得了好东西，立刻兴冲冲地往厨房跑，但跑到半截忽然被一只小黑爪拦住了去路。 小黑爪的主人是个五六岁的男娃，男娃长得挺好看，瓜子脸，大大的眼，鼻子很挺，小嘴蛮红，就是看着好像不太聪明的模样。 脸上挂着几道黑印子，头上发髻也歪了，几缕乱发垂在额前，好像流落街头的小野猫。 小团子打量他几眼，发现自己压根不认识这个野孩子，于是警惕地往后退了退，“你想干什么？” 男娃眼巴巴望着她手里的烤串，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我想吃这个，我爹有钱，等他来了会给你银子。” 怕小团子不同意，他又刻意补充一句：“我爹钱特别多，你可以随便开价。” 小团子四处瞅了一圈，“你爹呢？我没看到其他人呀。” 男娃继续咽口水，“我爹在搬家，很忙，我偷偷跑出来的。” 小团子瞅瞅他的花猫脸，压根不信这套说辞，“别骗我了，你这样的一看就不像有钱人。” 受到质疑的男娃不慌不忙，熟练地取掉挂在脖颈的玉坠往前一递，“我用这个玉坠给你换好不好？” 小团子接过玉坠仔细看了看，坠子的颜色异常纯净，仿佛新抽出的柳叶，在夕阳下闪着光，好看极了。 “我喜欢这个！”小团子眼睛亮了，大方地递给他两串烤鱿鱼，“给，我们换！” 男娃美滋滋地接过鱿鱼串，先凑到鼻尖闻了几下，随后一脸陶醉地拿着签子往嘴里塞，但他好像是第一次吃这个，比划了半天就咬了个鱿鱼腿尖尖。 小团子扒拉下他的衣袖，“笨蛋，烧烤不是这样吃的，你要像我这样……” 说着，她咬住鱿鱼串末端，上下牙齿并拢，握签子的手一滑，整串鱿鱼肉就全到嘴里了。 男娃边看边点头，眼睛瞪老大，一副“我长见识了”的模样，然后有学有样，顺利地撸了一整串香喷喷的鱿鱼肉。 “好，好吃，妹妹，你家的肉真好吃！” 男娃狼吞虎咽地吃完两串烤鱿鱼，仍觉得不过瘾，又盯上了烧烤架上的羊肉串，口水一流就刹不住车了。 小团子非常懂他，“你是不是又想吃了？你那还有漂亮的东西吗？我给你换。” 男娃搜遍全身，最后沮丧地摇摇头，“没了，只有那一个。” “算了，我再送你一串吧。”小团子把手里的羊肉串递给了他。 但男娃很有骨气，他不接，揪着衣角道：“要不我用衣服换吧，上次我买包子没拿钱，老板就让我用衣服换了两个大包子。” “用衣服换？”小团子伸手摸了把他的袖子，你别说，那绿衣裳看着不咋好看，摸着还挺顺溜，看大小，二哥哥穿着正好。 小团子点头，“好，我跟你换，衣服有点大，我给你五串肉好不好？” “好呀！”男娃激动地搓搓手，麻溜地把外袍脱了，脱完看看自己脚上漂亮的靴子，又道：“要不鞋也给你吧，新鞋，我娘刚买的，你再多给我两串。” “五串加两串……”颜颜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一共七串，你是全要羊肉串，还是再等一会儿，再尝尝猪肉串、虾串、鱼串……” 男娃差点没兜住口水，“等，我等！你说的那些串串我都想吃！” 云逸领着夫人找到舒家食肆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一群人正围在烧烤架前热火朝天地分烤串，而他那傻儿子正穿着单衣、光着脚丫坐在门槛上舔签子。 “小败家子，你是不是又用衣服换吃的了？那衣服穿身上烫皮是吧？” 云逸蹭一下火了，抓着鸡毛掸子冲了过去。 第189章 临时烧烤摊开卖喽 男娃听见熟悉的声音，脑子不带转弯的，扔掉竹签撒腿就往人堆里钻。 云逸气得肺都要炸了，举起鸡毛掸子高声道：“云景和，我数三个数，马上给我滚出来，一、二、三……” “三”字刚发出第一个音节，男娃耷拉着脑袋乖乖走了出来。 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手握烤串的颜颜。 小团子眨巴下眼睛，冲云逸露出个甜甜的笑容，“云叔叔，你吃羊肉串吗？” 云逸咕咚咽了下口水，笑着向她摆摆手，“颜颜，你先往旁边站站，云叔叔要先教训这个小败家子！” 云景和听完两人的对话，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睛，随后学着颜颜的模样，眼睛一眯、嘴角一勾，傻呵呵地冲着自家老爹笑。 不笑还好，笑完云逸更来火了！ “小败家子，你还好意思笑！别家孩子三岁就开始做生意挣钱了，你呢？除了会花钱败家，你还有别的本事吗？” 云景和舔舔嘴边的孜然粒，很不服气地反驳道：“我还会吃！” 云逸：“！！！” 小兔崽子这是要气死他！ 眼见着战火要升级，在厨房忙碌的舒老太闻声走了出来。 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后，老太太哭笑不得地掐了下小团子的脸蛋，“你啊你，怎么连人家的衣服都不放过？快把衣服拿来还给人家。” 说罢转身对云逸道：“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没啥事儿，不值得动手……来都来了，要不你也留下吃点？” “婶子，你是不知道啊，这小败家子就是欠收拾……” 云逸长叹一口气，正要讲讲儿子的光荣败家史，忽被妻子林氏扯住了袖子，“差不多得了，外人面前给孩子留个面子，回家再收拾他。” 行吧。 云逸非常识相地止住话头，然后笑眯眯地应下了老太太的邀请。 逃过一劫的云景和乐坏了，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屁颠屁颠跟在颜颜身后要吃的，“妹妹，我爹我娘来了，我有钱了，再给我两串烤肉吧！” 呵，这小败家子！ 云逸的拳头又痒了，“颜颜，你别给他吃……给叔，叔这里有好东西！” 说着扯下挂在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一把金瓜子，“一串肉换一个金瓜子，划算吧！” 小团子眼睛瞪得像铜铃，蹭蹭跑到他面前，惊讶地问：“金子做的瓜子吗？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云逸笑。 话音刚落，他手里便多了两串烤肉，那一把金瓜子也少了两颗。 小团子拿到金瓜子第一件事：先凑到嘴边咬一口，确认能咬出印子后立刻塞到了小口袋里，动作无比熟练。 云逸忍俊不禁，“你那还有什么好吃的，给云叔叔多拿点，叔手里好东西多着呢！” “云叔叔，你等着吧！”小团子拍拍爪子，迈着小短腿，飞快地钻进了人堆。 云逸望着她麻溜的背影，轻笑一声，然后转身递给妻子一串烤羊肉，“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家菜很好吃的饭馆，你尝尝。” 林氏接过烤串正要下嘴咬，忽被一旁的云景和抱住了腿。 “娘，烤串不是这样吃的，你把串串给我，我教你怎么吃。” 杨氏不知有诈，顺手将烤串递给了他，然后就见云景和呲溜一下把串串上的肉全撸走了……连个孜然粒都没落下。 空气安静了数秒。 云逸扬起了手掌，“小败家子，你是不是想尝尝竹板炒肉的滋味？” 杨氏也眯起了眼，“好小子，你是不是想尝尝男女混合双打的滋味？” 云景和用舌头尖拱出一小块肉，含糊不清地问：“现在把肉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夫妻俩异口同声：“你说呢？” 最后在幸福村众人的劝解下，云景和再次逃过一劫，至于回家后会不会挨打……就是后面要考虑的事儿了。 目前最要紧的是——吃！ 吃完羊肉串吃猪肉串，吃完猪肉串吃烤扇贝，接着还有烤虾、烤鱼、烤花甲……最后以备受瞩目的烤海蛎子收尾。 不管什么食材，放炭火上烤到滋滋冒油，再刷上秘制酱料，味道都是一绝。 满满六大盆食材，烤好不用端上桌，眨眼的功夫就被哄抢一空。 村民们个个吃得满嘴流油，目光呆滞，所有的烦恼与疲倦好像全随着美食被吞进了肚子。 屋里的人是吃过瘾了，但外面路过的人就难受了。 尤其是那些搬运工人，忙碌了一整天，早饿得饥肠辘辘，回家的路上猛地闻到如此诱人的香味，魂都要跟着那香味飘走了。 挣扎半天，最后决定花钱买点尝尝，结果进店一问，自己人请客吃饭，不外卖。 这……这不是存心气人吗？ 不到半个时辰，舒家食肆外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全都嚷嚷着要吃烤串。 还有小孩哭得嗷嗷叫，撒泼打滚，哭爹喊娘，咋样哄都不愿意挪步。 舒老汉人傻了，他只是想请村里人吃顿饭，咋就闹成这样了？ 村长抹掉嘴边油渍，走到他身旁问：“你家还有能烤的东西吗？搬出来卖啊，有钱不赚王八蛋！” 舒老汉回头看看一屋子熟人，“那你们咋办？” 村长道：“我们帮你一块卖，卖完再吃饭也不迟。” “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最关键是哄好客人，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熟人了，咋样不行啊？”唐老汉接话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示愿意帮忙。 见大家如此积极，舒老汉也不矫情了，“那行吧，我让明礼把明天要用的食材搬出来，把能烤的全都切切烤了，另外再去市场买点，有啥卖啥。 我也不让大家白帮忙，回头忙完给大家发工钱！” 白送的钱，不赚不白赚！ 人多力量大，在村民们的帮助下，临时烧烤摊很快支了起来。 女人们在厨房处理食材、穿肉串；男人们在院里打水、搬炭火；舒老太和儿媳妇调配烧烤蘸料；几个明负责招待客人、烤肉…… 孩子们也没闲着，在颜颜的带领下，头条不紊地维持现场持续。 买烤鱼的，排左边那个队伍；买烤虾的，站中间那一队…… 舒家食肆内外一片热闹喧腾之景。 村长望着周围一张张熟悉的脸，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艰难的逃荒路。 大家都向着同一个目标努力着、奋斗着，真好哇。 第190章 我们是一家人，要相亲相爱 待所有食材卖完，天已经黑透了。 一轮圆月垂在天边，点点银辉将夜晚晕染得安静而美好。 舒家食肆，大家集聚一堂。 舒老太端出炖得烂乎乎的羊肉和猪肉，再摆上提前调好的凉拌菜和海鲜，高喊一声：“开饭啦！” 下一刻，杯盏交错声和碗筷碰撞声在店里欢快流淌。 酒过三巡，舒老太趁机宣布了自家要盖新房的消息。 正提着酒壶乐呵呵地给村长倒酒的舒老汉手一抖，懵了，“啥，咱家要盖新房了？我咋不知道？” 村长和唐老汉看看一脸迷茫的舒老汉，又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唉，舒光宗这家庭地位，已经低到离谱了！ 舒老太斜他一眼，“你不是成天嚷嚷着青砖大瓦房吗？现在要盖了，你又不高兴了？” 舒老汉嘴一咧，仰头喝了杯小酒，“高兴，嘿嘿，终于能住上新房子了，我舒光宗这辈子没遗憾了！” 店内响起一阵调笑声：“哎呦，不得了喽！咱们才到琼州多久啊，你这又是开饭馆，又是盖新房的，准备让我们这群穷光蛋子咋活？” 舒老汉接下话头：“活不下去了是吧？厨房还有块豆腐，要不你去把它拿来，一头撞死自己得了！” 那人嘻嘻哈哈地笑，“你家豆腐牛，石头做的是吧？” 笑闹过后就该说正事了。 舒老太清清嗓子道：“我打听过了，码头的搬运工人，一天工钱三十多文，我呢，一天给大家开五十文，不管中饭，有愿意来帮忙的跟我说一声就成。 家里有亲戚朋友愿意来的，也可以跟我说，我想多招点人，尽快把房子盖了，争取明年能住上新房。” 舒长顺冷不丁地插一句：“三婶是不是怕我们把你家吃穷，所以不敢管中饭呐？” 舒老太要打他脑壳，“胡说啥呢？婶子是这么小气的人吗？主要是饭馆中午生意好，我们忙不过来，要不然再怎么着也给你们带几道菜吃呀。” 还有几个没脸没皮的，闹着要自己来饭馆吃中饭，刚说完就被自家爹娘拧了耳朵，店里笑闹声响作一团。 吃罢饭，舒老汉按照约定抱来钱匣子给大家发工钱。 铜板还没倒出来，又被村长一把推了回去，“自己收着吧，都是一个村的老熟人，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说着勾住唐老汉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饭馆。 连最爱占便宜的张老婆子都不肯收钱，“说起来我们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提前告诉我们要买石磨和碾子，现在买不知道要花多少冤枉钱呢！” “最气人的是花钱你还不一定能买到，我听人说山上能凿磨的石头都被挖空了！”田婆子接道。 这个话题一开头就停不下来了。 大家兴致勃勃地说起熬椰油的种种趣事，从石磨有多抢手说到家里这段时间烧了多少木柴，走一路聊一路，笑声从未间断。 夜里睡觉前，舒老三一家针对盖新房一事开了个家庭会议。 根据州里的规定，他们对如今所住的房子只有居住权，如果想推翻重建新房，就得先花钱买下宅基地。 具体操作呢，跟之前在老家一样，先找村长确定要买的宅基地位置，然后丈量尺寸，到县里交银子办手续。 “照我的意思，咱这次直接把屋前屋后，连带着西边的空地全买了，盖个大房子，省得以后再来人了不够住，你们觉得呢？” 舒老太率先发问。 舒老汉无脑附和媳妇的话：“嗯，我同意，都按你说的来。” “外祖母，我想要一个房间，房间里要多放几个柜子，一个柜子放漂亮衣裳，一个柜子放好吃的，另一个柜子放银子！” 颜颜迫不及待地举手发言。 “好好好，给你留一个房间。”舒老太笑容满面地揉揉她的脸，转头问其他人，“你们呢，有什么想要的，趁这个机会赶紧说。” 青柏紧随其后，“我也想要个带柜子的房间，一个放吃的，另一个还放吃的！” 舒老太笑，“行，回头让你二叔多做几个柜子，给你们每人发俩。” 舒明信接道：“我的要求不多，就一点，离老六的房间远点。” 舒明温迟钝地转过头，瞳孔逐渐放大，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五哥，你嫌弃我！” 舒明信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老六啊，哥忍你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解脱了。” 舒明温：“……” 心碎的滋味有谁能懂？ 舒老太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淡定地表示：“我已经给老六安排好地方了，他的房间就放在狗窝旁边，反正小黑豆听不懂他的话，不会嫌烦。 他们俩又能做个伴，不会孤单，多好？” 角落旁听的小黑豆闻言蹭一下蹿了起来，两只前蹄拼命扒拉着舒明礼的小腿，嘴里发出娇弱的哼唧声。 可惜舒明礼心里眼里只有徐宁，把曾经的好大哥忘得一干二净。 小黑豆扒拉半天没得到回应，心死了，耷拉着尾巴出了堂屋。 欺负它不会说话是吧？ 哼，它要离家出走！ 小团子指着小黑豆的背影哈哈大笑，“外祖母你看，小黑豆听说它要和六舅舅做邻居，被气跑了！哈哈哈……” “连狗都不愿意跟他住挨着，算了，那他自己睡厨房旁边吧。”舒老太憋着笑道。 舒明温不服气，想再争取一下，跟随小黑豆的步伐走了出去，边走边说：“小黑豆，我跟你说，你这样是不对的，我们是一家人，一家要相亲相爱……” 一人一狗走后，一家人继续说起对新家的畅想，连徐宁和袁念云都被欢快的气氛带动，说了不少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最后舒明信更是拿出笔墨纸砚画起了草图。 全家唯一保持沉默的就是舒明智了，他因为心虚，默默躲在角落一句话没敢说。 但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因袁念云的到来，家里的床位又不够用了，必须有一个人打地铺。 这个名额毫不意外地落到了舒明智头上。 舒老太的声音相当冷酷：“灶台前面有片空地，你自己扯点稻草铺上去凑合睡吧。” 第191章 以后你就是我大哥 舒明智挎着个脸，笑得比哭还难看，“扯点稻草……我连床被子都不配拥有吗？” “厨房地上这么脏，铺被子弄脏了你洗啊？”舒老太嫌弃地瞅他一眼。 这时袁念云红着脸插话：“婶子，要不我睡厨房吧，我……” “不用，你睡床，我来打地铺，我最爱打地铺了！”舒明智连忙打断她的话，“逃荒的时候我天天打地铺，你别说，好久不睡真有些想念了。” 说着，他拉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啊~感觉有点困了，娘，你还有事要说吗？没事的话我去厨房铺床睡觉了。” 舒老太道：“还有最后一件事，明天明信和老头子留在家弄宅基地的事儿，店里少了两个帮忙，你们都打起精神来，别出错。” 袁念云小声道：“婶子，要不明天我过去帮忙吧，炒菜什么的我做不来，但洗菜刷盘子还是能做的。” “还有我，今儿在家闲了一天没干活，我浑身难受哇，还是忙点好。”徐宁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舒老太捋了捋她额前的乱发，笑道：“你们俩都在家好好呆着！ 一个刚从海里爬出来，身体还没养好呢，再干点活累病了怎么办？ 另一个，身体是没啥毛病，但你哥老在饭馆门口转悠，万一让他瞧见了咋整？” 有人想去饭馆帮忙，有的人则想留在家里，比如颜颜。 那一地密密麻麻的海蛎子，还有不知藏在何处的鲍鱼都在向她招手呢，这让她如何坐得住嘛？ 舒老太看出她内心的不安分，不等她张嘴，直接先发制人。 “几个小的继续在饭馆待着，想撬海蛎子，再等两天，今儿十三，后天十五退大潮，那才是赶海的好日子呢！” 小团子一听，好像是这个理。 好吧，那就再等两天。 * 第二日。 舒明智正做着和心上人牵小手的美梦，忽然被起床做饭的舒老太一脚踹醒了，“把你的被子收收，穿好衣服去村里收菜。” 舒明智：“……” 没有他爹在身边，他娘真是愈发暴躁了。 啧啧，恐怖。 舒明智唯唯诺诺地穿好衣服卷好铺盖，一扭头发现他爹跟个要迎亲的新郎官似的，穿着簇新的衣裳，正喜气洋洋地往外跑。 他伸头问了一句：“爹，你干啥呢？” “找村长，量地！” 一句话的功夫，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村长昨天喝了几杯小酒，头晕乎乎的，回到家倒头就睡了，大清早睡得正香呢，忽然就被舒老汉抱着腿从床上拽下来了。 气得他呀，脸都绿了。 “舒光宗，你做个人吧！大清早连个安稳觉都不让人睡，但凡换个人来我早一巴掌把他呼出去了！” 抱怨归抱怨，但该干的事儿一样没落下。 找绳子、翻尺子，最后实地一测量，总共两亩多空地，盖一座三进的大院子绰绰有余。 村里人住房没有城里人讲究，什么花园假山、门房别苑通通不要，能建房子的地方通通盖成大小一样的卧房，空余位置当菜地。 尽量保证一人一间房，连小黑豆、大黄狗和大红桃都没落下，狗窝、驴棚、猴窝啥的，通通安排上。 而且材料还得要最好的，青砖红瓦不能少，地上还得铺上石板，省得下雨踩泥巴。 村长越听心情越激动，末了控制不住情绪伸手抱住了舒光宗，“三弟，不，从今以后你是我大哥！ 我承认刚才说话声音大了些，大哥，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以后有啥赚钱的好事，尽量带带小弟我啊。” 舒老汉就吃这一套，被夸后呲着大牙，笑得牙不见眼，“好说，好说，以后有赚钱的机会一定带着你，嘿嘿嘿……” 沁水县刚换了新县令，有袁松的前车之鉴在那摆着，新县令做事相当靠谱。 往日要费好大力气才能办好的买卖手续，如今只需要往衙门跑一趟，登记好信息，就可以交银子领地契了。 琼州地广人稀，因此地价也便宜，二亩四分地只花了不到十两银子。 拿到地契的那一刻，舒老汉激动到双手颤抖，恨不得在衙门前面高歌一曲。 “舒家的列祖列宗，你们都瞧见了吗？我舒光宗马上要住上真正的豪宅啦！” 老头子双手捧着薄薄的纸张亲了又亲，待亲够了回头一瞧，村长正两眼含泪地看着地契，同样激动到无法自已。 “村长，你咋还哭了呢？”舒老汉上前揽住他的肩膀，贴心安慰道：“现在盖不起房子不要紧，赚钱的机会这么多，咱再努力攒攒，很快就能攒够的。” 这时就听见村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没想到这里的宅基地这么便宜，明儿我也要把我家那片地买下来，明年就把新房盖上。” 他家人口少，买个半亩八分地，盖上四五间房就够住了，这样一算，大概需要三十两银子。 之前没花完的老底，加上前段时间赶海挣的，还有家里那十几罐椰油和椰蓉……拼拼凑凑弄个三十两完全不是问题。 原本想都不敢想的新宅子，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到手了，你说他能不激动吗？ 舒老汉听完他的分析，大手一拍，“你别说，照你这么算，再过两年咱们村的人都能住上新房子了，好事儿啊！走，馆子里喝两杯，我请客！” “那必须的！吃完我陪你一块买砖买瓦，谈好价钱明年我直接照着买就成了。” 两人喜气洋洋地进了酒楼，点了几个小菜一壶烧酒，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舒明信没去，他在街边买了俩烧饼，一路边啃饼边打听县里书院的位置。 这段时间他一直惦记着找书院的事儿，奈何琼州百姓太穷，维持生计都难，哪有钱送孩子出去读书？ 没人读书，自然也就没人办私塾、开学院，因此整个沁阳县就一家书院。 而且还不是官家开办的，是当地几个富豪为了方便自家子孙读书特意弄的，后来招收的学生多了，慢慢发展成了一个书院。 既是富豪办的，里面的学生自然也都是富家子弟，寻常人家的孩子想上，只能靠砸钱。 舒明信不喜这种风气，奈何实在找不到其他门路，只能先过去探探情况。 第192章 道貌岸然的老先生 寻常书院一般建在偏僻幽静的位置，而沁水县的书院却处于闹市。 舒明信离开酒楼往东走了不到一炷香，便来到了众人口中的文尚书苑。 刚踏上门前台阶，他就被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你小子往哪走呢？这是你该去的地方吗？” 男人连原因都不问，一张嘴就是粗俗的指责。 舒明信脾气好，不和他计较，耐心地解释了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 没曾想男人听完他的解释，笑得愈发肆无忌惮了，“你想来我们书院读书？哈哈，年轻人，你知道我们书院一年要交多少束脩吗？ 五十两！就你这样的穷酸货，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赚五十两吧？” 舒明信微笑着看向他，“那敢问这位大哥在书院看门一个月能领多少工钱，有五十两吗？哦，听你的口气，五十两不够，估计有五百两吧？” 一个月只能领二钱银子的穷鬼急了，“你管我能领多少银子，反正比你多就行了！” 舒明信看出他的心虚，勾起唇角轻笑一声，夸道：“是是是，大哥为人中翘楚、国之栋梁，小生怎敢攀比？ 劳烦这位栋梁大哥放我进去，或者和负责招生的先生说一声，给小生一个入学的机会。” 男人大字不识一个，压根听不懂他夸的那两个词语，但隐约猜到了有夸奖的意思，乐得尾巴翘上了天。 “你这年轻人还挺识趣，行，今儿我就做个好事放你进去吧。 记住了，进去以后直走左转，别乱跑乱叫，不然惊扰了贵人读书，我可救不了你。” 舒明信向他拱了拱手，抬步踏上阶梯。 进了正门往前是一片石板铺就的空地，舒明信顺着空地继续往前，没走多远忽听得左侧花园传来一阵少年的哭声。 循声望去，就见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跪在一老者面前啼哭不止，老者板着脸，眉头紧锁，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走得近了，还能听见那少年的哭诉声：“先生，学生真不是故意打伤赵公子的，实在是他欺人太甚了！先是让我帮他抄书，学生熬了个通宵好不容易才抄完。 结果他又嫌我字写的不好看，说要代替先生教训我，拿了戒尺不停抽打学生掌心。 学生也是被打急了才动手的，如果非要分个对错，那先犯错的应该是赵公子，为何先生只罚我不罚他？” 那老者振振有词：“你什么身份，赵公子什么身份，你们俩能一样吗？你给我记住了，今日你能在书院读书识字，全是赵公子王公子他们两家给的恩赐！ 没有他们，你哪有读书的机会？人家让你抄个书怎么了？他就是让你喝粪水，你也得感恩戴德地喝下去！” 少年急了，哑着嗓子高声质问：“凭什么？！我来学院念书也是正常交了钱的，凭什么让我给他们当牛做马？” “我看你是死不悔改！”老者瞪着眼睛，面目狰狞，“既然如此，你收拾东西滚蛋吧，文尚书苑不收你这样的学生！” 少年闻言如遭雷击，火气顿时散了大半，“先生，你不能这样做，我交了银子的，我娘还等着我考取功名，带她过上好日子呢，我不能回去！” 老者冷笑，“交了银子又如何？我是你先生，我说不教就不教，你能奈我何？” 少年傻眼了，想到家中省吃俭用、只为了送他念书的父母，所有的委屈都被咽到了肚子里。 他卑微地匍匐上前，不停向老者磕头认错：“先生，学生知错了，求您原谅学生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敢还手了。” 无论他怎样磕头认错，老者始终冷着脸，不为所动，“你打伤了赵公子，事情已经闹大了，我管不了，今天你就是把头磕烂也没用。” “先生，学生真的知错了，求您帮帮我吧，我不能回家，我娘会难过的。” 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传入耳畔，舒明信不由得红了眼睛。 他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为了读书、为了挣个功名，拼尽了全力，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他深吸一口气，抬眼望着那个被称作先生的老者，终是压制不住胸中怒火，握紧双拳走了过去。 “小兄弟，何苦如此呢？跟着这样一位道貌岸然的先生，你确定能学到有用的东西？” 少年停下磕头的动作，转过头，愣愣地看着舒明信，半晌没有言语。 倒是那老者被“道貌岸然”四个字激怒，咬牙切齿地上前一步，质问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我文尚书苑的事儿轮得到你插嘴吗？” 舒明信不卑不亢，脊背挺得笔直，“我啊，本是来求学的学子，但现在不想求学了，嘴痒，就想说两句。 为人师表当以身作则，树立良好的品行，为自己的学生做个好榜样，而你，颠倒是非、趋炎附势，丑恶的嘴脸令人作呕。 如此品行，怎么当得起‘先生’二字？” 一字一句，如根根银针，硬往老者心上扎。 他自知理亏，但身为高贵的“先生”，他怎能接受别人挑战自己的权威，一拍桌板怒吼道：“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儿，今儿我非把你的嘴撕烂，看你还痒不痒！” 说着就要找帮手来抓人。 那少年慌了，连忙跪地磕头帮舒明信求情，并催促他赶紧离开。 舒明信却弯腰将他扶了起来，清秀的面庞间没有一丝畏惧，“喜欢比后台是吧？那好，我跟你比。 知州大人林常宇认识吗？前几天他还在我家饭馆吃饭呢，再往前推一段时间，知道前县令袁松为什么会倒台吗？因为他想抢我们家制椰油的方子。” 老者越听越慌，“你来真的？” 舒明信微微一笑，“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说着他偏头扫过周围茂盛的花花草草，漫不经心道：“依我看，文尚书苑也该好好查查了，正好知州大人手头有点紧……” 不等他把话说完，老者直接认怂了，“欸，小后生，有话好好说嘛，一点小事没必要惊动知州大人，咱们自己解决就好。 你不是想为我的学生出头嘛，老夫依你，不罚他了，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第194章 买下木匠铺 舒老太也注意到这一点，当场就把话挑明了，“老二媳妇，都是一家人，有话你就直说，不要憋在心里。” 杨氏犹豫片刻，最终决定敞开心扉，“我觉得去木匠铺干活工钱太低了，一年赚不了三五两银子，将来青枫念书娶妻都帮不上什么忙，实在不划算。” 老大、老三他们都在饭馆帮忙，将来遇到需要用钱的情况，可以理所应当地找公婆要，但他们家这个情况，怎么好意思张嘴？ 提到银子，舒明义无比挫败地捂住了脸，“要不算了吧，在店里帮忙也挺好的。” “给别人干活赚不到钱，那就自己开店当老板呀！” 小团子挥舞着胖爪子，兴奋地比划起来，“二舅舅这么厉害，当了老板生意肯定特别好，上次云叔叔还想找他做大圆桌子呢！” “小傻瓜，开店做老板需要银子呀！二舅舅哪来这么多银子？” 舒明义揉揉她的脸蛋，笑得很无奈。 上次他被难民拦路，受了重伤，花了爹娘不少银子。 每次想到此事，他心里就愧疚不已，恨不得给爹娘磕几个头认错。 如今哪里好意思再让娘出钱给他开店呀！ 他不好意思提，舒老太却主动开了口：“你要是真有那个信心和决心，开店的钱，娘可以帮你出。 分家前，木匠铺的盈利，你自己留一半，另一半充公；分家之后那铺子就是你的了，你爱怎么地怎么地。” 舒明义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心情激动地问：“娘你确定哈？确定的话我就去找张哥了。” 舒老太拿眼斜他，“呵，你娘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舒明义搓搓手，又看向自家媳妇，“晓芳，你同意吗？” 杨氏点头，“你想弄就去弄呗，娘都同意了我还有啥好说的？” 得到两人的首肯，舒明义一刻都等不及了，立马跑到木匠铺找到了老板。 “张哥，你不是说离了我，你的木匠铺就开不成了吗？那这样可好，你把木匠铺卖给我，我请你当员工，给你发工钱。” 木匠铺老板：“？？？” 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冤大头？ “明义，你这么做不太厚道吧？” “这有什么不厚道的？” 舒明义心里跟明镜似的，木匠铺老板请他回来是为了钱，他买店也是为了钱，俩人压根没啥区别。 “张哥，你给句实在话吧，愿不愿意卖，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说着他转身要走，木匠铺老板赶紧将他拉了回来。 本来店里的生意就不怎么好，要是再来个竞争对手，他可以直接坐门口喝西北风了。 木匠铺老板叹口气，想开了，“兄弟别走，咱们坐下谈谈吧，谈谈木匠铺的价格。” 当木匠好几年了，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就不是吃这碗饭的料，还不如趁早卖了店回个本呢！ 在自家亲娘和老弟的熏陶下，舒明义砍起价钱也相当狠，愣是把高达二百两的报价砍得只剩一百二十两。 商定好价钱，舒明义四处瞅瞅，又道：“店都卖给我了，你留这些工具也没用了，不如一块送给我吧。” 木匠铺老板气得牙根直痒痒，“好你个舒明义，我到今天才看清你的真面目，你她娘的是铁公鸡转世吧！” 舒明义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我四弟说了，做生意要精打细算，这样才能赚大钱。以后我也算是个小老板了，当然要提前演练一下。” 木匠铺老板看着他刚正不阿的大脸盘子，心抽抽地疼。 回想起他与舒明义初遇的那个午后，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巴子。 引狼入室，说的就是他！ 饭馆里，舒明义走后，谈话仍在继续。 舒老太喝了口茶，对其他几个明道：“你们也是一样，你们有啥想做的、有啥想学的，尽管提，娘不偏心，尽量都满足。” 舒明仁和舒明礼同时摇头，“我们没啥想法，留在饭馆打个杂就挺好。” “我有想法！”舒明智举手，呲着牙笑得贼欢快，“我的想法是，娘，咱什么时候能开家大酒楼呀？ 到时候请几个小二往店里一站，也好让我体验一回当大老板的滋味呀！” 要不成天被人小二来小二去地叫，他都快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舒老太给了他一个眼刀子，“还没站起来呢，就想跑了，咋想这么美呢？”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舒明智嘿嘿地笑。 当时舒明智只是随口一提，不料第二日还真有好事登门。 这日一家人照常把刚从村民家中收购上来的新鲜蔬菜搬上驴车，云逸忽然带着妻儿和厚礼找上门来。 舒老太对于他们的突然造访感到很疑惑，但出于礼数，还是客气地将人请到家中喝茶。 两家人寒暄了几句，场子热起来后，云逸顺势提出了想要与舒家合作的想法。 “其实那日在舒家食肆我就想说了，你们烤的鱼啊肉啊特别好吃，不搬出去卖太可惜了。 要不我们合作开酒楼吧，人力、物力、财力我全包了，你们只需要提供配方和技术。 酒楼的盈利我们四六分，你四我六，老太太觉得如何？” “老太太我只是个会做饭的厨子，别的啥也不懂。”舒老太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跟颜颜和明智商量吧。” 云逸转头看向小团子，笑容温和，“颜颜，要不要和云叔叔合作，叔可以给你买多多的糖葫芦吃哦。” 小团子摇摇头，跟银子比，糖葫芦算什么？ 她又不是没吃过好东西的小屁孩，哪有这么好糊弄？ “你先说，你准备在哪开酒楼，每天卖什么东西，怎么卖……我要听清楚，确定能赚钱了才能答应你，要不然就白忙了。” 说完她还煞有其事地掏了掏耳朵。 “呵，你还挺专业。”云逸憋着笑道：“我准备先在沁水县县城开一家，早晨和中午卖正常的吃食，就你们店里卖的那些小菜，晚上卖烧烤。 百味楼倒台后，沁水县县城就没有能拿得出手的酒楼了，这个时候出来开店最合适不过了。 等第一家店的生意稳定后，再到沁水县周边的县城开几家，我有信心，不出两年，我们的酒楼能开遍整个琼州。” 第195章 漂亮的小星星 “开遍整个琼州？”颜颜瞪大眼睛，脑海里不自主地浮现出无论走到哪都有人追着她叫小老板的画面。 那感觉，不要太美好！ 小团子咂摸下嘴，高兴到心花怒放，不过尚存的一丝理智让她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先问了舒明智的意见。 舒明智也很激动，但经过周生财一事，他长记性了，谈合作前先搬出了自家底牌：“合作的事儿好商量，不过我有个要求。 开店前咱先签个合约，怎样付钱、怎样收费都写清楚，然后请知州大人当中间人，云老板觉得如何？” 云逸想都未想便一口答应下来，“可以啊，知州大人去隔壁县收椰油了，估计过几日就会回来，到时候咱们坐一块谈谈？” 舒明智点头，按耐不住好奇心，又向他打听了酒楼的位置、装潢等详细信息，云逸非常有耐心地一一作答。 小团子惦记着前几日未撬完的海蛎子，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屁股犹如长了钉，在凳子上使劲拱，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拽拽舒老太的袖子闹着要出去玩。 舒老太无奈，只好按照约定给舒明礼放了假，让他带着几个小的出去赶海。 云逸的儿子，云景和原本正追在青松身后撵狗车，听见他们要去海边抓螃蟹，赶紧拍拍身上的灰跟了过去。 他一去，林氏自然要陪着，徐宁和袁念云闲着没事做，也带上工具一块去了。 一群人出了家门径直向西，小团子提着竹篮走在最前面带路，赶路时还不忘向舒明礼撒娇：“三舅舅，上次我都没有摸到海蛎子，这次你一定要把我抱过去，我想自己撬。” 舒明礼笑话她，“你那小爪子撬得动吗？” 小团子气鼓鼓的，“三舅舅，你怎么看不起人呀？我很厉害哒，不信待会儿你抱我过去！” 舒明礼看穿了她心里的小九九，笑道：“绕了半天，你不就是想让我抱你过去吗？哎呀，舅舅答应你就是了！” 目的达成，小团子眼睛一弯，笑得像只餍足的猫儿，软软的一团，可爱极了。 三个青见小团子成功了，也赶紧来凑热闹，一边嚷嚷着“我也要抱抱”，一边死皮赖脸地往舒明礼腿边蹭，把舒明礼挤得路都不会走了。 云景和看着几人嬉笑着挤作一团的场景，眼里全是羡慕，“娘，我也想跟他们一起玩。” 林氏笑得温柔，“想玩就过去呀，你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 “他们每天都能出去玩，而我每个月只能玩四天，其他时间还要背书，我不开心了。” 云景和耷拉着脑袋，象征性地挤出几滴泪，把自己塑造成小可怜的形象，就等着他娘说“那好吧，你也不读书了”这句话。 谁料林氏不按常理出牌，略一思索道：“要不这样吧，回去之后我问问舒家婶子愿不愿意把颜颜他们送到咱家读书，要是愿意，以后你就有伴了。” 云景和人傻了，“啊？” 颜颜妹妹知道这个消息后不会打他吧？ 袁念云听见母子二人的对话，想起求学未果的舒明信，心中一动，厚着脸皮上前搭话：“云夫人，你家请了私塾先生吗？” 林氏点点头，“算是吧，那人是云逸的远房表亲，前些年在朝中做官，后来得罪了权贵就退隐到祁州了。 云逸听说他学问不错，便特意将他请到家中做景和的私塾先生。” 说到这儿，林氏叹口气，“可惜景和这孩子不听话，读一年书了也没读出个名堂，一有空就往外跑，简直气死人！” 袁念云垂眸低笑，“云少爷年纪还小呢，贪玩也正常，再过两年就该懂事了。” 林氏长吁短叹，“再长一百岁他还是那样，你看人家颜颜，年纪没他大，比他还懂事。 所以我就想着把颜颜他们也叫来，人多了，相互攀比着说不定能多学点。” “是这个理。”袁念云笑着附和一句，心中已有了计较，在朝廷做过官的人学问肯定不差，舒明信认他做老师应该能学到东西。 不过这种事她提不合适，身份不对，还是等回去了，让舒明信本人或舒老太说吧。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很快到达了卧满海蛎子的礁石区。 大潮的威力果然够猛，老远就能看到石块上及缝隙里密密麻麻的小可爱。 各种海螺一个挨着一个，一点缝隙都不留，多到让人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 螃蟹好像喝了假酒，挥舞着大钳子在浅水和石缝里到处乱窜，有几只甚至嚣张地爬到了舒明礼脚面上。 舒明礼笑了，一弯腰将它们捏了起来，“兄弟，你这不是耗子嫁猫，自己找死吗？” 抓完螃蟹他准备先去礁石区探探路，没走两步忽被什么东西绊了下，差点摔个狗吃屎。 “好家伙，这里还藏了个大货！”舒明礼摸摸露出水面的硬壳，猜想着应该是个大扇贝，一挽袖子试图把它拔出来。 没想到他这么大力气竟然没拔动！ 颜颜伸头瞧了一眼，兴奋地解释道：“这个是带子，能长好大好大，可结实了，手拔不动要用铲子挖。” 舒明礼转身拿来铁铲直接开挖，“我倒是要看看它能长多大。” 这边在挖带子，那边青枫又开启了尖叫模式，小嗓子嗷嗷叫个不停：“颜颜，快看，这里有颗黄色的星星，哇，那里还有颗紫色的！” “我看看，我看看！”小团子连迈着小碎步跑过去，看到了星星本星后，也跟着尖叫起来，“哇，那是海星！真好看！” 青柏吸溜着口水拽着她的衣裳，“好吃吗？” “啊？”这个问题可把颜颜问住了，“有人说很好吃，沙沙的，像螃蟹黄；但我这里有个小人说它不好吃，又腥又苦，不如吃沙子。” 小团子指指自己的小脑瓜，纠结到眉毛拧成了团。 一听说不好吃，青柏立刻不感兴趣了，“怪不得长这么好看，原来都是骗人的。” 说完又折回去看舒明礼挖带子去了。 最开始害舒明礼差点摔倒的带子已经被挖了出来，超大一个，长度快赶上成人小臂了，里头的肉肯定也很肥。 舒明礼看得欢喜，又兴致勃勃地挖起另一个。 第196章 他娶不娶媳妇跟我没关系 青柏看得心里痒痒，四处瞅瞅没找到工具，干脆蹲在沙地里用手刨，手不大，但刨得挺快。 跟过来的小黑豆看见他在刨地，也凑过来舞动两只前蹄一通乱刨。 在一人一狗的不懈努力下，最后还真将藏在沙子下面的大带子挖了出来。 “妹妹，快来看，好大，比我的脸还大！”青柏托起大带子，顶着一脸沙子冲着颜颜兴奋尖叫。 小团子很给面子地拍拍手，“哇，二哥哥真厉害！”随后也加入了挖带子的队伍。 几小只撅着屁股趴在沙地里使劲扒拉，你甩我一脸沙，我溅你一脸水，你来我往，欢快的笑声连成了串。 舒明礼识趣地将位置让了出来，在徐宁的带领下来到了长满海蛎子的礁石区。 几天未见，礁石区的海蛎子好像又多了些，徐宁选了个方便落脚的位置，得意地向他传授经验：“你别看这东西长得丑丑的，个头不大，但吸得可紧了，不用点力气根本撬不动。” 说着，她放下竹篮，亲手给他示范了一波，边撬边介绍各种技巧，最后把小刀递给舒明礼，让他体验一番。 舒明礼也毫不含糊，接过小刀咔咔咔一连撬了好几个，动作快准狠，比老手还利索。 徐宁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啊你！那你就在这边撬吧，我去教念云妹子，她好像也是第一次来。” 说完扭头要走，舒明礼赶紧拽住了她的袖子，“欸，我好像又忘了该怎么弄了，要不你再教一遍吧？” 一不小心听见两人对话的袁念云笑了，“宁姐姐，你就在那边弄吧，我自己慢慢摸索，这个还挺有趣的。” 徐宁只得点头，“好吧，那你小心点，有不会的随时叫我。” 叮嘱完袁念云，面对舒明礼时她又换了张脸，气恼中带着些许无奈，“舒明礼，你是故意的吧？” “我没有……”舒明礼嘴上狡辩着，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一切。 “骗子，谁信你呀。”徐宁佯装生气地瞪他一眼，瞪完没绷住笑喷了。 袁念云听着两人的对话，眉眼间不自觉地沾染了几分笑意，深吸一口气，风中除了大海腥咸的气味，好像还夹杂了一丝丝的甜。 忽然，身后响起男人熟悉的喊声：“袁姑娘，我来了！” 回头一看，舒明智正迎着风向她奔来，海风呼啸，将他宽大的袖口和衣袍吹得鼓起，远远看去，倒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大蛤蟆。 袁念云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逗笑，抬起胳膊向他摆摆手，叮嘱道：“慢点，这里全是石头，要是摔倒了，这个月你都别想爬起来了。” 舒明智听话地放慢脚步，待走到她跟前，献宝似的掏出一双棉布缝制的手套，“这是我特意让我娘缝的手套，你戴上试试。” 袁念云不接，“戴这个做什么？” 舒明智眯着眼笑，一张脸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累的，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拿着吧，干活的时候戴上这个就不会磨手了。” 袁念云看着他手里洁白的手套，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以前的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别说洗碗了，吃饭都有下人将筷子递到她手边。 如今家道中落，她只能寄人篱下，虽然舒家人待她十分和善，有活也不叫她干，但她怎么好意思什么都不干？ 昨日徐宁清理西边的杂草，她也跟着帮忙，只握了半天的锄头，手上就磨出了血泡。 她悄悄找针线把血泡挑了，不敢跟别人说，怕别人觉得她没用。 不曾想舒明智却细心地发现了，还特意为她准备了手套…… 袁念云低头，掩下心头汹涌的情绪，极小声地说道：“真不用了，慢慢就习惯了，我总不能戴一辈子手套吧。” 舒明智听出她话里的另一层含义，心中揪痛，“不会的，不会让你戴一辈子手套的，再等一等吧。 等我和云公子谈好合作，挣了钱，就请几个丫鬟婆子来家里帮忙，到时候咱们一家人都不用干粗活了。” 袁念云低笑一声，“明智哥，你糊涂了吧，我姓袁……”怎会和你是一家人？ 后半句话她没说，但舒明智懂了，“袁姑娘，其实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我喜欢你，想娶你当媳妇。” 袁念云虽早有预料，但真真切切听到这话时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朵。 舒明智一鼓作气，将藏在心里的感情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我知道我只是个没读过书的糙汉子，配不上你这样漂亮又有学识的姑娘，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 请你给我个证明自己机会，我会努力挣钱，让你过上和从前一样，衣食无忧的生活，我会拼尽全力对你好的。” 袁念云摇头，“明智哥，别这样说，我觉得你很好，你勤快能干、聪明热情，而我除了识几个字，其他一无是处，是我配不上你才对。” “不，是我配不上你。”舒明智纠正她。 这时不远处传来徐宁清爽的笑声：“你们俩别争了，听我说一句，你们一个温柔漂亮，一个聪明勤快，是天生一对！” 袁念云的脸颊瞬间红了个通透，垂下头没好意思接话。 舒明智则大笑着回敬她：“那我三哥呢？我三哥配不配得上你？” 徐宁大大方方地回答他：“当然配得上了，明礼哥踏实又肯干，力气还大，哪家姑娘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所以你呢？你喜欢吗？”舒明礼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徐宁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问这个干啥呀？没看到我在帮你弟追媳妇吗？” 舒明礼红着脸挠挠头，“他娶不娶媳妇跟我没关系，我只在乎你。” 这大实话……真是扎了舒明智的心。 “三哥，我算是看透你了！” 舒明智气愤地磨了磨后槽牙，亏他之前还殷勤地帮某人出主意找媳妇，一番真情都喂狗肚子里了！ “念云，咱们去那边撬海蛎子，不跟他待一块了，狼心狗肺的家伙，看着就烦！” 袁念云失笑，这兄弟俩，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跟小屁孩似的？ 另一边，真正的小屁孩连挖了十几个大带子，累了，又将目标转移到了礁石区。 第197章 赶海趣事 “三舅舅，我要撬海蛎子！” 颜颜拍拍身上、脸上的沙土，非常自觉地冲舒明礼伸出了双臂。 意思很明显：快来抱我过去。 舒明礼瞅了一圈，最终选了几块稍微平整些的大石头，依次将几个小的抱了过去。 小团子握着提前捡好的小石块，犹如即将上阵杀敌的大将军，从容不迫地指挥三个青和云景和：“我们要先蹲下来，蹲着不会摔倒。 然后用石头砸海蛎子的壳壳，壳壳砸烂就可以看到白色的肉了，我们只要肉，拿回家洗洗熬粥吃，可香啦！” 青柏就不能听见“香”这个字，一听就犹如打了鸡血，抡起石头咔擦咔擦砸得非常起劲。 青枫就没这么老实了，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滴溜溜地转，很快又让他发现了一个好东西，“妹妹快看！那里有个黑黑的刺球！” 小团子定睛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两圈，“是海胆，好大的海胆啊！” 说着放下石块，手脚并用地向着有海胆的方向爬。 小黑豆快她两步，一个灵活的弹跳，越过挡在身前的巨石，脑袋挤进石头缝里，伸长了舌头去叼那海胆。 小团子意识到它的目的后，连忙伸手去拦，但是晚了一步，小黑豆被海胆身上的尖刺扎了舌头，疼得绕着石头转圈圈。 一边转还要一边狂甩舌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口水乱飞，傻得人不忍直视。 闻声赶来的舒明智帮它检查了舌头，确认没有问题后骂了声“憨货”，然后俯身将海胆拎了出来。 “这玩意全是刺，跟刺猬一样，能吃吗？” 舒明智看着海胆那“张牙舞爪”的外表，对它的价值产生了怀疑。 “能吃！”小团子疯狂点头，“撬开它的壳，里面满满的全是海胆肉，可以生吃、拌饭吃、蒸蛋吃、包饺子吃……吃法可多了。” “小馋猫，吃法再多也没用呀，就一只，还不够塞牙缝的。”舒明智笑着将海胆丢到小团子手边的竹篮里，一偏头，发现旁边石头缝里还藏了好几个刺球。 “好家伙，看来今天又能吃大餐了！” 舒明智兴奋地搓搓手，提着篮子冲了出去，顺着石缝一直捡，被刺扎得嘶哈乱叫都不舍得松手。 小团子和青柏激动地为他加油鼓劲，青松、青枫和云景和则被石缝里张牙舞爪的大螃蟹吸引了目光。 他们胳膊短，还怕被螃蟹夹，不敢动手，眼瞅着大螃蟹要爬走了，小黑豆忽然挺身而出，一爪子把螃蟹按住了。 “哇塞，你好厉害啊！” 云景和震惊了，看向小黑豆的眼神闪着光，充满了崇拜之情。 这时青枫又尖叫起来：“哇哇哇！这里藏了条鱼，小黄鱼，咱们吃的那种！” 小黑豆一听，鱼？它最喜欢抓鱼了！ 于是威风凛凛地甩着尾巴跳了过去，不过落地的时候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倒了，但这种小场面可为难不了豆哥。 它扒拉着前爪在水里拱了几下，然后瞅准时机猛地出嘴，一下咬住了小黄鱼的脑袋。 “哇，抓到了，真的抓到了！” 景和激动鼓掌，眼里的崇拜都快溢出来了。 面对小萝卜丁的夸赞，小黑豆得意极了，准备汪汪几声回应一下，结果一张嘴，鱼又从它牙缝里溜走了。 溜得可快了，一眨眼游到了石缝深处，无论小黑豆如何伸舌头、如何吸溜，都没能把它吸溜出来。 旁边围观的林氏大笑不止，“哈哈哈，这狗怎么又蠢又能的，真逗！” “又蠢又能……”徐宁重复一遍，也跟着笑起来，“第一次见这只狗时我就觉得很有趣，有趣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今天可算找到个合适的词了！” 说它蠢吧，它能听懂人话，会捉鱼、会撒娇讨好，聪明得要命。 说它能吧，它又老干些引人发笑的蠢事，比如现在，抓不到那条鱼就不抓了呗，你在那刨空气是几个意思？ 所以说，又蠢又能，这个词就是为它量身打造的！ * 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颜颜感觉自己还没砸几个海蛎子呢，潮水就快涨上来了。 一行人只得收拢好战利品，踏上了返程。 今天的收获和上次退大潮比，少多了，但弄到的都是好东西。 二十来个超大号带子，大半篮海胆，五六个漂亮的海星，此外还有重头戏海螺和海蛎子，分别装了两大筐。 林氏看东西太多，怕大家拿不动，提议先派一个人回家赶驴车。 话一说出口，舒明礼笑了，“这点东西我一个人就能背回家，哪用得着赶车呀！” 说着将扎人的海胆放到一旁，将海螺带子之类的通通倒进麻袋，不多不少，正好灌了两袋。 徐宁怕他累着，试图帮他分担一袋，舒明礼不依，说着说着两人又抢了起来。 舒明智摇着头叹气，“又来了又来了，你俩哪天不抢一下手痒痒是吧？” 见这么多人都在等他们，徐宁不好意思了，主动松了手，“算了，你爱背就背吧。” 这边突然卸了力，可舒明礼那边还在使劲，吭哧一声后，他一个踉跄蹲坐在地，好巧不巧，正好坐到了盛放海胆的竹筐上。 这一下，可谓是屁股开花，酸爽至极。 疼得舒明礼捂着屁股满地打滚，嗷嗷惨叫。 徐宁抖着手帮他拔掉屁股上的刺球，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背你回去？” 舒明礼咬紧牙关摇摇头，“不，我不疼，我可以走路！” 舒明智憋笑憋到脸都变形了，“三哥，来，我扶你回家，小心点，别压到屁股了……” 一群人历经艰难回到家时已经到下午了，舒老太等人还没回来，家里就剩他们几个。 颜颜摇身一变成了一家之主，热情地邀请林氏留下吃饭，“婶婶，我们中午吃海胆炒饭好不好？等晚上外祖母回来了再吃其他好吃的。” 林氏看着她天真可爱的笑脸，忍了许久的手终究没控制住，伸出去揉了一把，嗯，真软。 “颜颜吃什么婶婶就吃什么，婶婶不挑。” “好，那我去蒸米饭啦！”小团子蹭蹭跑进厨房，本来想亲手做顿大餐，但看着比她人还高的米缸，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能出去找徐宁和袁念云帮忙。 第198章 鲜甜的海胆 舒明智本想进去打打下手，刚迈过门槛就被三人统一阵线撵了出去。 开玩笑，厨房已经被他嚯嚯得快不能要了，再来一次，以后恐怕只能露天做饭了。 淘好米生了火，接下来是处理海胆，徐宁自告奋勇担起挖海胆肉的重任。 用剪刀从海胆的口部开个洞，掏出里面褐色的内脏，再用流水慢慢冲洗一下，壳内剩下的全是金黄的海胆肉。 新鲜的海胆肉质饱满，颗粒分明，乍一看有些像蟹黄，但又比蟹黄多了几分莹润的光泽感。 看到这里，小团子已经控制不住口水了，“宁姑姑，给我尝一口吧，想吃！” 徐宁迟疑了一下，“直接吃吗？” 小团子点头，笑眯眯地掏出了小勺子，“对，直接吃就可以！” 合着工具都准备好了。 徐宁莞尔，接过勺子给它舀了一大勺，小团子一刻都等不及了，趴在她的手边一口将那块海胆肉叼走了。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好吃吗？” 小团子咂摸咂摸嘴，再咂摸咂摸嘴，一脸沉醉地摇晃起脑袋，看起来相当享受。 众人跟着她咽口水，“到底好不好吃，你说句话呀。” 小团子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开口了：“好吃，好吃到爆炸了！” 海胆入口滑滑的、凉凉的，如同一块q弹的骨冻，呲溜滑到舌尖，最初的味道是轻微的腥，细细一品，又化为十分的甜香鲜爽。 咽下去好久，那股子鲜甜依旧在唇舌间徘徊，勾得人馋虫大动，欲罢不能。 小团子擦擦唇边的口水，再次盯上了徐宁手里的黄灿灿的海胆。 青柏更夸张，口水直接滴在了脚面上。 面对一个个馋嘴猫，徐宁哭笑不得，“算了，你们都过来吃吧，一人一个，吃够了我再弄炒饭要用的。” 几小只欢呼雀跃，在水桶前排起了长队，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喷香。 分食海胆耽误了一段时间，等金黄的海胆炒饭出锅，舒老太等人也回来了。 一进门，老太太就被那股独特的香味吸引了，“让我看看你们在家偷吃什么好东西，香得我快走不动道了！” 小团子将盛满炒饭的碗举到她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道：“海胆炒饭，可香可香了！” 舒老太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感慨：“嚯，这饭炒得真不错。” 不提味道，光看样子就让人喜欢，米饭因加了蛋黄，炒出来以后金黄油亮，颗粒分明，再搭配上橙色的胡萝卜丁、白色的虾仁、翠绿的葱花，绝了！ 小团子见她光看不动筷子，使劲往前凑了凑，“外祖母，你尝一口，肯定喜欢。” “好，尝一口。”舒老太笑着拿起木勺舀了一勺，一口下去人都吃／精神了。 自从家里开了饭馆，她天天跟着吃海鲜，鱼虾螃蟹顿顿都有，有些菜刚开始觉得鲜，后来吃多了就没啥感觉了。 可是这什么炒饭，再次让她找到了第一次吃海鲜的感觉，真鲜，海胆碎混着鲜虾仁，简直鲜到牙髓里了！ 舒老太一个没收住，呼噜呼噜来了几大勺，一小碗饭本来就没多少，几勺下去就见底了。 小团子揉揉自己的肚皮，想说什么，但看到外祖母吃得这么香，又忍住了。 袁念云心细，见她的饭被吃了，又另外盛了一碗送过去。 那边舒老汉等人也顶不住了，伸着脖子往厨房里蹭。 但饭就那么多，哪里够吃？ 好在米饭还剩了些，徐宁提议道：“要不再炒一点吧，大家都尝尝味儿。” 舒老太回道：“别麻烦了，你们先吃，我收拾一下直接准备晚饭吧，正好景和他们也在，咱们做顿好的。” 小团子飞快地扒完炒饭，然后嘴一擦，兴冲冲地牵着老太太参观起今日的战利品。 “这个前面大大的，后面尖尖的是带子，把壳子撬开，洗干净之后加上蒜泥蒸一蒸，比扇贝还好吃。” “这个小刺球是海胆，刚才你吃的炒饭里就加了海胆肉，晚上我们再开几个，灌上鸡蛋液蒸着吃。” “这一袋子全是海蛎子，里面有好几个是我砸的哦，不过砸烂了，要不把烂的全挑出来煮粥吧，加一点虾仁，放点芹菜，肯定好喝！” “吸溜~” 两人身后传来响亮的吸口水声。 青柏擦擦明晃晃的嘴唇，急切地催促道：“别说了，快开始做饭吧，我好饿！” 舒老太笑着挽起了袖子，“好，祖母这就拿剪子开那什么海胆。” 袁念云洗好碗筷也拿了剪子过去开海胆，中间特意跟老太太提了下云家有私塾先生的事儿。 舒老太正为老五一直找不到读书的地方发愁，闻言立刻找林氏探了下口风。 正巧，林氏也想问她愿不愿意送几小只读书，两人一拍即合，不管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通通去念书吧！ 反正先生教一个是教，教一窝还是教，人多了就有比较，这样说不定几个人学得更快。 得知这一噩耗的颜颜叫苦不迭，“外祖母，我还小呀，我还没桌子高，我连笔都握不住，我不能读书！” 刚当上小老板的舒明义拍着胸脯道：“没事，二舅舅给你做一套小矮子专用桌椅，保证你坐得舒服！” 舒明智火上浇油，“四舅舅给你买套轻便点的笔墨纸砚，保证你能握得动笔！” 颜颜：“……” 呜呜，她好难。 舒明良捂着脸，假惺惺地在旁边抹眼泪，“我也不能读书，娘，你忘了吗？我一读书就脑袋疼，疼得可厉害了。” 舒老太举起了铁砂掌，“来，我帮你检查一下哪里疼，检查完说不定就不疼了。” 舒明良连忙躲到了桌子后面，“不用了，忽然感觉又不疼了。” 同样不想上学的三个青见状默默把抱怨的话憋了回去，连最受宠的妹妹都逃不过读书的命，他们还挣扎什么？早认命少挨打。 全场最高兴的要数舒明温了，家里人都不喜欢听他念书，每次见了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但上了学堂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念书了！真好！ 舒明温呲着牙傻乐了一阵儿，一扭头发现舒明信神情严肃地立在门边，瞧着好像不大开心，疑惑地问：“五哥，有人教我们了，你不高兴吗？” 第199章 我要成为全天下最有钱的人 舒明信颔首，“高兴，很高兴。” 舒明温看看他不见一丝笑意的脸，撇撇嘴道：“五哥，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块念书啊？不想的话，我就不去了呗。” 舒明信笑着弹了下他的脑门，“想什么呢？我只是想到了前几日在书院结识的朋友，他和我们一样，找不到地方读书。 本来我打算下次见到知州大人时和他说一声，看能不能办个平民百姓上得起的书院，大家一块去读书，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先找到了去处，把那少年落下了。 话落，门外响起林常宇含笑的声音：“你只管去读你的书，办书院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舒明信惊喜抬头，“林大人，您回来了？” 云逸和舒明智也笑着迎了上来，“不是说过两日才能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林常宇微微一笑道：“运气比较好，一到隔壁县就抓了个大恶霸，缴获了不少赃款，账上有了银子，我的俸禄就省下来了。” 众人不解：“这和您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 黑大壮接下话茬：“大人用省下来的俸禄买了两匹马，那马跑得可快了，啵嘚啵嘚，原本要走三天的路程现在只需要一天！” 说着他揉揉屁股，小声抱怨：“不过骑马也有坏处，太咯屁股了，一天下来，俺的屁股都要被压成大饼了，大人，你的屁股疼吗？” 林常宇回头，送给他一个阴森森的眼神，“不想骑马可以追着跑，不用勉强自己。” 黑大壮：“……那俺还是骑马吧。” 教育完不成器的下属，林常宇再次将目光移到舒明信身上，“办书院的事情本官早有打算，奈何账上没钱，一直无法实施，不过以后就不用愁了。 待本官抓完琼州的贪官恶霸，再加上出售椰油和椰蓉的利润，建书院的银子就有了。 今年是来不及了，等到明年，本官一定把书院建起来，先生请过来，届时贫苦百姓家的孩子只要愿意，都可以进书院读书。” 简单的几句话，舒明信却听得热血沸腾，周身涌动的热意逼得他红了眼眶，“谢谢你，林大人，我代替琼州所有无处可归的穷苦学子谢谢你。” 林常宇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不必言谢，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林大人，您别谦虚！您这官当的啊……没得说，祁州知州这辈子拍马都赶不上！” 舒明智语气夸张地恭维一句，顺手将人请到堂屋坐下，那边云逸利索地为他倒了杯茶。 两人一左一右立在他身旁，脸上挂着笑，额头好像刻了“我有事相求”几个大字。 林常宇撩起眼皮，左看看右看看，镇定自若地问：“你们俩犯事儿了？” 舒明智连忙摇头，“没犯事，我们准备和云公子谈个合作，想请大人做个见证人。” 云逸接道：“为了表示诚意和对大人的支持，我愿意让出一层利润用于修建书院。” 提到钱，林常宇腰背都挺直了几分，“什么合作？你们说，我听着。” “云公子他看上了我家的凉拌菜和烤串，想专门开家酒楼卖这两样东西。” 舒明智简单地将合作内容讲了一遍，末了叫来舒明信当场写了三份合约，合作双方及中间人分别签字留一份，这事就算完成了。 合约到手，舒明智乐得合不拢嘴，臭屁地向舒老太炫耀：“我就说我以后是当大老板的料，您非说我是痴人说梦，这回信了吧？” 舒老太嫌弃地啧啧两声，“你算哪门子大老板呀？我不提供菜方子，看你这酒楼还开不开得起来。” “你不告诉我，我就问颜颜呗。”舒明智乐呵呵地揉揉小团子的脸蛋，“等四舅舅赚了钱，天天给你买好吃好喝的，让你过上赛神仙的快活日子！” 小团子从他魔爪里挣脱开，很有骨气地嚷道：“我才不要你的钱嘞，等我长大了，我要自己开酒楼挣钱，成为全天下最有钱的人！” 舒老太欣慰地笑，“还是我们颜宝有出息，瞧瞧你，酒楼还没影呢，尾巴就翘天上去了，没出息！” 没出息的舒明智：“……”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另一边云逸也是心头一松，云家的名声虽然很响，但还未响到令琼州当地商人畏惧，如今有了林常宇的支持，哪还有人敢出来找茬？ 来前家人得知他要到琼州发展，对他好一顿冷嘲热讽，笃定了他会赔得血本无归，呵呵，他定要用实际行动把那群人的脸扇肿！ 商量好零七碎八的事儿，厨房的饭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舒老太提着锅铲喊了一嗓子：“老头子，把桌子搬到院里，准备开饭了！” 家里人太多，一张桌子不够坐，舒老汉又去隔壁借了张桌子，两张桌子并拢往院里一放，宽敞得很。 厨房里人来人往，端盘子的、拿碗筷的，挤挤攘攘，热闹得跟过年一样。 宠娃的舒老太把颜颜点的菜全做了一遍，蒜蓉带子、海胆蒸蛋、海蛎子粥，另外又加了几道拿手凉拌菜和家常小炒。 每道菜分两盘，分别摆在两张桌子上，盘子摞着盘子，满到一点缝隙都没了。 一入座，舒老太先给贵客林常宇夹了个海胆蒸蛋，“这是今天刚弄的新菜，叫海胆蒸蛋，您应该没吃过，尝尝味道咋样。” 林常宇接过她递来的木勺，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送到嘴里抿了抿，随后点头道：“嗯，味道不错，很鲜很嫩。” 相比之下云逸的试吃就狂野许多了，巴掌大的海胆，刷刷刷，三勺舀得干干净净，吃完一整个蒸蛋，他才有空说话。 “这个菜好！鲜嫩美味，模样和吃法还讲究，可以加到咱酒楼菜单里，专门卖给有钱人，一个卖它二两银子！” 舒明智咽下嘴里的大块带子肉，心情激动地接道：“这个蒜蓉带子也可以加到菜谱里，你尝尝，肉质紧实弹牙，味道鲜甜可口，好吃！” 云逸顺手夹了一个，尝完不停点着头道：“的确好吃，我觉得一个可以卖半两银子。” 两个“奸商”一边品尝美食一边给菜单进货，一顿饭下来，肚子饱了，菜单也满了。 第200章 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一家人是前所未有的忙。 舒明信带着几小只进了学堂，为了对付不省心的弟弟侄子外甥女，愁得眼底一片黑青，人也憔悴了。 几个小的不愿意念书，成天抱着他的腿撒娇，一声声奶呼呼的六叔、六舅舅叫得他飘飘乎不知所以然，但飘完该管还是得管。 为此他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铁到夜半醒来他都想抽自己一耳巴子，骂一句：舒明信，你怎么能如此无情？ 老七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卖萌没用，成天想法设法地装病，不是头疼肚子疼，就是崴了脚脖折了胳膊，反正没一天正常过。 为了戳穿他的谎言，他甚至翻看医书自学了针灸，别管有没有学会，针一掏能唬人就行。 而老六则是太爱学习了，每日到达学堂第一件事：找先生背一遍之前学过的文章；每日下学前最后一件事：找先生提问。 先生被他恐怖的求知欲震慑住了，每日进学堂时腿都是抖的，有时候实在烦得厉害，干脆躲在被窝里装病不起。 舒明信只好哄着他，今天带红烧肘子，明天带山药枣泥糕，好声好气地把他哄来上课。 另一边，舒老太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饭馆那边的生意已经趋于稳定，每日光自助餐的菜能卖六大盆，另外每天还要接待几桌单独点菜的客人。 光应付这些就要从早晨忙到下午，忙完这个不算完，她还得培训云逸请来的厨子，这道菜该怎样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总得一一提醒吧？ 舒明智怕她累出个好歹，干脆到县城把以前待在百味楼的厨子请到店里帮忙，又另外在村里挑两个机灵的男孩和两个手脚勤快的婶子当帮工。 经过几天的磨合，四人习惯了饭馆的环境和节奏，做起事来更加得心应手，舒老太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舒明义的木匠铺改换门头重新开了业，因家中要建新房，家具自然也要换新的，因此刚开业那阵儿他没功夫招揽生意，一门心思做起自家要用的家具。 除了常见的桌椅板凳，他还依照颜颜的草图和描述做了些新玩意儿，比如可以折叠的躺椅、铺上软垫能睡人的沙发、自带架子的书桌…… 路人打木匠铺门口经过时总要被这些新奇的东西吸引，听完舒明义的讲解，直接当场定了一批新家具。 就这样，开店没几天，他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累是累了点，他心里却甜丝丝的，自己的手艺得到大家的认可，再累都值得！ 家里，舒老汉、老大和老三则一直在为了盖新房来回奔波操劳。 砖瓦到货的第二天，新房就正式开工了，幸福村的壮年劳动力基本全来了，附近两个村也来了一批人，最后一合计，一共五十三人。 五十多人同时施工的场面相当壮观，搬砖的、和泥的、砌墙的……几小队分工合作，一群人干得热火朝天。 村长望着忙碌的众人，忍不住感慨：“瞅瞅这排面，知道的是盖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在开山呢！” 舒老汉一张嘴笑出了鹅叫声，“鹅鹅鹅……哪有这么夸张，我还嫌人少了呢，最好今天盖明天收工后天住上新房！” 村长笑着调侃道：“那你不如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就这样忙到腊月中旬，两家合作的第一家酒楼开业了。 关于酒楼的名字，开业前云逸特意到舒家询问了合作伙伴的意见。 舒明智觉得自家的饭馆叫舒家食肆，开酒楼的话不如叫云舒酒楼。 舒老太觉得这名字不够大气，否了，转头问了颜颜的意见。 小团子上了学念了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文化的小屁孩了。 正好当天夫子背了首很有气魄的诗，诗中有云“樽前万事皆如意，酒酣屈指为君数。” 小团子胖爪一握，豪气万千地说道：“要不叫如意楼吧，如意如意，如我心意，有个这么好的名字，咱们的酒楼生意肯定特别好！” 云逸大手一拍，“好，就叫这个名字！” 如意楼开业那天，几小只终于正大光明地放了天假，一大早便换上喜庆的新衣赶到了县城。 由于提前发了传单、打了广告，酒楼还没正式开业门前就挤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他们原本只是想凑个热闹，沾沾喜气，谁料站着站着走不动道了。 为啥？因为酒楼老板不干“人事”，直接把烧烤架搬到店门口了。 火一生，肉串一放，蘸料一刷，香味四起，本来那味儿就够馋人了，更过分的是还有几个穿红戴绿的小萝卜丁手握蒲扇一个劲地扇风。 那烤鱿鱼的味道啊，顺着风硬往人鼻孔里钻，众人直呼：我好像逃，但逃也逃不掉。 定力差的客人当场缴械投降，进店点菜去了，这时舒明智端着凉拌拼盘开始了新一轮忽悠。 于是乎，当天进店的客人基本都是扶墙走的，还有些实在吃不下了，要连盘子一块买走，说端回家给八十岁的老娘尝尝。 随后几天依旧如此，每到饭点店内客人爆满，一天光羊肉串能卖数百串，海鲜的用量更是庞大，附近百姓赶海有了收获都搬到酒楼卖，间接导致陈峰这样黑心收购商失了业。 腊月底，舒家的豪华新房总算赶在年前完工了。 舒老汉心情大好，准备在腊月二十八办个乔迁宴，以感谢村里人这段时间的帮助。 云逸得到消息后提前将如意楼这段时间的分成送了过来，十几天赚了四百多两银子，震惊了舒家一群人。 舒老汉摸着下巴处稀疏的胡子，喜不自胜地询问自家媳妇：“赚了钱明天不得大办一场？” 舒老太同样笑容满面，“办，菜色就按如意楼的菜单来，让大家伙吃个痛快！” 翌日舒家新宅宾客如云，颜颜梳了新发式，换上簇新的红裙，充当门童在外迎客，一张嘴从早晨咧到中午，咧得腮帮子都酸了。 小青龙坐在她的肩膀，一边用尾巴稍撩她发髻下的红穗子，一边问：“有这么高兴吗？看你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小团子认真地回答：“当然啦，住上青砖大瓦房可是我外祖父这辈子最大的愿望，现在愿望成真，我为他高兴呀。” “那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小青龙追问。 小团子托着腮帮子想了想，“以前我的愿望是给三舅舅和四舅舅娶媳妇，送五舅舅读书，现在都实现了。 以后嘛，我希望五舅舅能当上大官，这样我们就不用抱别人的大腿了；六舅舅最好也能当上官，这样我就不会被吵了。 还希望我们饭馆和二舅舅木匠铺的生意越来越好，有赚不完的银子，希望外祖父外祖母一直平安健康…… 再以后嘛，我希望村长爷爷、唐爷爷，所有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能住上新房子，永远不会饿肚子，像铁公鸡那样的坏人除外。” 小青龙听她掰着手头把身边人念了一遍，唯独没念自己，又问：“那你呢？” “我啊……”小团子仰头看着林梢金灿灿的阳光，眼睛一弯，笑成了一道月牙，“我想留在外祖母身边，就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 这本书到这里就结束了，小团子会像她所希望的那样陪在外祖母身边，幸福美满地过完这一生。 这本书写的很不顺，前期资料查了一堆，但是一落笔就有问题，光开头就改了八遍，改得头疼，最后成绩也不如人意，资料也用不上了，就此结束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前后写了几百万字了，也没写出一点成绩，可能我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吧，真心祝愿看到这里的所有读者，希望你们和小团子一样，所有梦想都成真。 我们有缘江湖再见，见不到就是我回家卖红薯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