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美人会易容》 第一章 知音 山路弯弯,两旁翠树浓密。一架锦缎马车行在这崎岖山路中,马车的奢华及随从们的服侍打扮,都显示着马车中主人的高贵身份。 “王爷,这传闻中的云龙城果真有高人可以解你的毒吗?”服侍一旁的书童小声问, “暂且一试吧,不然能如何?”毒入膏肓的明王刘煜躺在马车上黯然道,脸色暗沉,已是出气多于进气。 转眼,已是三个月后。 云龙城中,与往常一样,众人都在忙忙碌碌,来回辗转之间井然有序,一切显得安稳且繁荣。 城主府,云龙城城主家大小姐畏子馨坐在古筝前,素手纤纤,细白的手指拨弄起琴弦。婉转琴音袅袅传出,高超的琴技和动人的旋律相辅相成,叫人听了莫不驻足难忘。这一首《相思》筝曲乃是母亲亲自教给她的,听母亲说此曲来自千年之后,绝无他人会。 应曲生情,众人都在猜这位大小姐因何才会弹奏这样婉转悱恻的曲子? 曲罢,须臾,畏子馨轻叹了口气,“子佳,你在哪里?为何许久都没有音讯呢……” 只见畏子馨来到窗前,看着窗外银杏叶金黄,有的已飘零覆盖了地面,秋日的浅浅阳光照着她,远远望去,好一副秋日美人图。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似乎都停止了鸣叫,生怕惊扰了她,打破了这一番美好画面。 “小姐,莫要在窗前呆久了,秋风凉”进来闺阁的随侍姑娘小姚小声劝着,轻轻走到窗边来扶畏子馨。 哎,他们的大小姐是位大美人,美的不像凡人,像天上的仙女。却生来体弱多病,着实让人怜惜。 “您又在思念二小姐了么?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倒是您,莫要再伤神坏了身子……” 她的身体,畏子馨扫了一眼窗外忙忙碌碌的人群,淡淡苦笑露出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索性再抚一曲吧,懒得再出言阻止小姚的唠叨话语。 足以让人绕梁三日的琴音再度响起…… 咦,是谁也在弹奏古筝?旋律竟然与她一样。她机敏的立即停止弹奏,那边的琴音却没有停止,竟完完整整的弹奏出了这首《相思》,不仅没有一个错音,且弹奏的技艺也绝非寻常…… 城主府的隔壁就是百草堂。 “王爷,您叫我准备古筝,就是为了应和隔壁的曲子?”站在一旁的书童不解的问。 刘煜抚罢琴,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与三个月前的病态完全不同,此时的他气血两旺,精神十足,约莫弱冠之年,英俊的脸庞,挺拔的身形和不凡的气度都让人见之难忘。 难怪,自从王爷毒解后,百草堂看病的女患者越来越多,名为看病,实际都是慕名来看他们王爷的,这云龙城高人是有,民风开放热情,女登徒子更是不少,他们只好常常躲在屋里。书童不禁摇摇头…… “沐风,你信不信,三日内,必有佳人来访。”刘煜带着笃定的语气跟书童道,笑容满面,显得更加俊逸非常。 啧啧,书童心里感叹,这笑容要是叫外面那些女子见了恐怕要疯魔不可。等等,“什么,佳人?王爷,您还嫌来访的女宾不够多吗?”沐风一脸嫌弃的反问。 “这位不一样。”刘煜表情自信,语气神秘。 ------------------------------------------------- 隔日,云龙城城主府。 “小姐,我已经打听过了。近日百草堂只有一位外来的病人,是位王爷。听说昨天是他的书童去寻了一把古筝。”小姚小声来回报。 “王爷?”畏子馨内心有些犹豫。 如果真的是这位王爷昨天应和了她的曲子,她真的要好好考虑一番去还是不去见。虽说知音难觅,但是也不能不考虑后果。如果,被云龙城的城民们知道畏家大小姐,要主动去拜访一位王爷,岂不是又会掀起一番流言蜚语,甚至是一场赌局。这小事就作罢了,她有耳闻,近来朝堂并不安稳。如果是位平凡人就好了,她不禁这样想…… 看到小姐为难的样子,小姚忙跑到她跟前耳语一阵…… “就知道你鬼灵精。”畏子馨浅笑着夸赞。 小姚立马露出得意的表情。 ------------------------------------------------- “王爷,有佳人来访。”沐风来报。果然如王爷所料,早上就有位小婢女似的人物来报,等下她家小姐想拜访王爷。沐风想,这云龙城的小姐也是与众不同,竟然会主动拜访陌生男人。 “哦?在哪里?”刘煜的语气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却被刻意压制住了。 “现在内厅花园。”沐风回答。 刘煜大步流星的向内厅花园走去。 秋风瑟瑟,天高气爽,一棵古银杏树栽在花园内的小池塘边,树下婷婷的立着一位姑娘,正背对着他,纤弱的身形,她身上纯白色的披风随着秋风飘逸,她的乌发如流水般批散在肩膀,头上的步摇隐隐可见……她的影子和金黄的银杏树一起倒映在水中,随着一波一波的水纹晕散,如梦如幻。 一时,刘煜不禁看的呆了。 “这位姑娘,是昨天奏琴的那位吗?”怔了好一会,他轻声问,似乎怕惊扰了她。 “是民女。”转过身,畏子馨微微倾身施了一礼。 这声音,动听却不妖娆,沁人心脾,彷佛天籁。 刘煜不禁有些陶醉。 “敢问王爷,是您昨天应和了民女的琴声吗?”抬起头,畏子馨看着刘煜。 “呃……”看到畏子馨样貌的刘煜一时噎住了。怎么?怎么难道不是应该是一位天仙似的美人么?怎么,怎么容貌如此一般?看她五官普通,只一双眸子生的姣好,显得人灵动了许多。 “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丰神俊朗的王公世子啊!”畏子馨在内心感叹,不然哪会像小姚说的百草堂近来人满为患呢。 这边,刘煜才反应过来,“是,是本王。”他脸上闪过的一丝失望之色被畏子馨看在眼中,她并不动声色。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刘煜昨晚想了许久的相遇美人的桥段并没有成真。场面有些尴尬。 “不知道姑娘昨天奏的是什么曲目,本王也算是听遍天下曲子,却没有听过这一首。实在是动听,本王禁不住附和了一曲,这是唐突了姑娘了。”刘煜也非常人,恢复了平常语气,客气道。 “民女所奏,乃是一曲名为《相思》的筝曲,是母亲亲授。外界并没有。”她顿了一顿,又道: “民女今日突然来访,是民女唐突了才是。”她轻福了福身。 见她这样说,刘煜只好微笑着连说“不不,姑娘莫要这样说。” 场面又尴尬了。 “还没请教姑娘的名讳和身份?你我也算是知音,不知可否告知本王?”不知打哪来的念头,刘煜突然问起了她的名字。 “民女畏子馨,乃是云龙城城主的大女儿。”她也没有避讳。 “哦”原来是畏家的大小姐,畏子馨,这个名字勉强与她的样貌一般,端庄平和安静。 “不知道王爷如何知道云龙城的呢?”静了一阵,畏子馨突然问。 “乃是家里的武学师傅指点本王的。”说来,这位武学师傅也是一位高人,此次回去,定要好好感谢他。 “王爷,自小生在帝王之家,可有想过江山是什么吗?”她这一问,又把刘煜问愣了。 刘煜不禁又好好审视了一番她。她的眸子亮晶晶,看着自己,似乎认真的等着他的回答。 “在本王看来,”他轻咳了一声,也不知为什么要回答这小女子的这个问题,接着道:“江山即万民。” 她眼睛里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您可有想过有一日您可能会因为您皇室的身份会失去什么?”她接着问。 “失去?”他反问,生来就是皇子的他,虽然不是深受皇宠,但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命中只有得到,从不曾轻易失去过什么。 “姑娘是什么意思?”若非云龙城有恩于他,他此时倒可能会有丝生气了。 “民女只是想到了一句古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才有此一问。民女冒犯了王爷,还望王爷海涵。”她低头欠下身子。 “原来如此,这倒没什么。”他走近她,伸手去扶她纤细的胳膊,鼻尖传来一阵温馨的香气,让他略有一丝失神。 “人生在世,岂能毫无坎坷,若是有失去,就去追回来就是了。”他笑起来。 “还望王爷在失去的时候能以江山为重。”畏子馨没肯起身。 “好!”刘煜爽快答应道。作为王爷,也作为臣子,以江山为重,守护这江山黎民,本就是他的责任啊。从没想过,还能有一日与一小女子谈论江山的话题,让他着实有些讶异。 言尽于此啊,畏子馨心里叹道。希望眼前这个还期望才子佳人的故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王爷能扛起外界的腥风血雨…… 离开百草堂的路上,畏子馨看见王爷的奴仆们都在准备车马,想来离开云龙城之日也必不远了。 依她的身体,恐怕一辈子也不能离开云龙城了。突然一个念头在她心里冒出来,这念头,实在太过大胆,让她不敢接着往下想…… 第二章 出城 匆匆回到城主府的闺房内,小姚马上围过来问长问短,一脸兴奋,比畏子馨这个正主还要激动。 待到把见面的前后都说清楚,小姚得了总结,这王爷肯定是个颜控,但是人还算不错。 “小姚,我有个想法,我想出城,我想亲自去寻子佳。” “小姐,您病了吗?怎么会有如此打算?!您的身体!城主和夫人也定不会答应。” “就因为这身体,难道我要一辈子困在这城中么?!”她不甘心,她更想去寻子佳。子佳已经两年没有音讯。 “小姚,你必须帮我!”她的秀眉紧蹙,显得异常执着。 “小姐……” “不要担心,你忘了,我还有这易容之术,可以防身。”方才,不就是用这易容之术骗过了王爷么? 见拗不过畏子馨。“那让小姚陪您一起,”她握了握拳手,道:“小姚别的本事没有,还会几手功夫,碰到了歹人,还能保护您。”只见小姚体型确实显得比畏子馨健壮一些。 “好吧”路上多一个人照应确实是好事,小姚的功夫,她也知道,确实不弱。 “那小姐,您的计划是什么?” …… ------------------------------------------------- 随着车队缓缓行在石板路上,坐在马车中的刘煜不禁好奇的掀起帘子的一角,看看这城里的别样风景。 奇怪的服饰打扮、各种从没见过的器械物件,叫他有些应接不暇。 来的时候身中奇毒,伤好的日子,又为了躲避姑娘大婶们的热情待在屋内,只有现在离开的时候才能好好欣赏一番。不禁啧啧称奇。 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车马边随行的两个小婢女,一个健壮些,一个瘦弱些,似见过又似没有见过。这两人看见刘煜,马上低下了头,表现的异常恭顺。他皱了皱眉,终是没有说什么。 待到云龙城的城门轰的一声关上,畏子馨不禁抬头看了看周遭的世界。她和小姚终究是顺利的出了城。 未来会发生什么,她无法预料。但是她之前记得城中有线报,说有人似乎在蜀地见到过妹妹畏子佳。 所以,她和小姚的第一个目的地是蜀地。目前,第一步,是要趁机离开明王刘煜的车队…… 过了一两天,当护卫统领来报,车队少了两个婢女的时候,刘煜皱起了眉头,他想努力想起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只陷入了思考,没有说话。 “莫不是被山中野狼叼了去?”护卫统领猜测到。 “去周围找了吗?”刘煜问, “找了,只在山腰发现几片破布和一些血迹。” 难道真的被野狼叼了去?两个女子,怎么可能可能走的出这巍峨大山,更何况,他又没有逼迫打骂过女婢,她们没有必要逃跑。 “即是叫狼叼了去,就算了吧,叫回所有护卫,打起精神,勿要再让野兽有可乘之机。”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回到皇城。 “回京后,重金抚恤他们的家人” “是” ------------------------------------------------- 等到搜寻他们的护卫们回去,躲在林子里的畏子馨和小姚松了口气。 “小姐,您真聪明!虚乃实之,实乃虚之,特意叫我留了一些破布和血迹在林子里,否则,一点线索找不到,定不会如此轻易作罢。”小姚崇拜的看着她家小姐。又美丽又聪明,要不是身体弱了些,他们小姐就是完美的啊…… “就你嘴甜……”畏子馨浅笑,她又看了看周围茂密的树林,皱了皱眉,“我们要加紧赶路,否则真的狼来了,我们就惨了。” “好,小姐”小姚应道。 ------------------------------------------------- 云龙城城主府。 “什么!大小姐不见了?!”畏城主又惊又气。 “是,仅找到书信一封”府中管家道。 畏城主拿到书信,打开只看到两行娟秀字迹: 芙蓉镜,照红妆,女儿只得空叹怜,重任难托有病身。 玲珑玉,环佩响。不屈可比钢坚韧,只身寻姊妹情深。 “我的馨儿说什么了?!”站在一旁的城主夫人问道,见畏城主拧着眉久不说话,畏夫人更加着急了。 “子馨,带走了八卦玲珑符,她去找子佳了。” “什么!”城主夫人只觉脑袋轰的一声,不禁身子也一软。 畏城主眼疾手快,忙扶住了她。轻声安慰道:“我知你担心,子馨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只是身体弱了些。一定不会有事……” 随后,管家又报随侍姑娘小姚也一起不见了,并在隔壁的百草堂发现了两名被迷晕的女子,经询问,乃是王爷的奴婢。 “安排她们二人在城主府住下,在得到大小姐确切消息前,务必不能让她们出城。”畏城主沉声吩咐道。 “是!” ------------------------------------------------- 荆棘丛生,山路崎岖。 第一次走这么久这么远的路,就是小姚也有点吃不消,更遑论一直被养在深闺的畏子馨。 畏子馨只觉脚底板生疼,小腿酸痛难忍。额上密密的汗珠顺着脸夹滑落下来,手上被杂草拉了几道血口子。 “小姐,您怎么样?还可以吗?”小姚擦了把汗, “唔。”她坚定的点点头。 “看,前面再翻过一个山头应该就出去了。”小姚出过几次城,知道路。 “嗯。”畏子馨也在出城前研究过地图。 此时,天已经微微黑了下来。这茂密的森林,显得更加昏暗。此时已能听到深山里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不禁叫人毛骨悚然。 还需再加快些脚程。否则一旦天黑下来,野兽就会出没,他们将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两人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天黑的时候,下了山脚,来到山边的一处村落里。出林子的那一刻,畏子馨脚下一软,差点摔了一跤。 小姚赶忙扶住她,小姚心里明白,从没有出过城身体弱的小姐这一路是提着心劲咬着牙撑下来的。 此刻,得尽快找到歇息的地方才行。 山脚下的村落不大,村子里住的都是靠山吃山的村民。 在一户人家院子前停下,这家的院子在这小小村落里算是最大的,院子并不是十分高,屋内透出的光亮也是小村子中最亮的。小姚在得到畏子馨的同意后,便上前敲了敲门。 “谁呀?”屋内传出一个老人家的声音。 “老人家,我们是赶路投亲路过,想借宿一晚。”小姚大声回道, 门开了,一位慈祥的老者在门后探出头来。 “哦哦,是两位姑娘家。”老者引她们进了院子。 一位老婆婆也出了屋子,端详了畏子馨和小姚一会儿,便笑着脸道:“两位姑娘,快请进”。 “婆婆,能不能再给我们准备点吃的,一直赶路,已大半日没有进食了。”小姚一边搀扶着畏子馨,一边从荷包中拿了点碎银子,递给了老婆婆。 “姑娘客气了,”老婆婆没有收银子,将小姚的手一握,“我老婆子准备点吃食还不容易,就怕粗茶淡饭,不合两位姑娘的胃口……” “婆婆客气了……”这时畏子馨虚弱的声音响起,她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我们二人今天承蒙您两位老人的关照,已是大恩。怎么可能会嫌弃您的饭菜。”声音虽虚弱,却也好听。老婆婆不免多望了她几眼。 “好好,老婆子我这就准备去。”随后麻利的走了出去。 准备好了饭菜。待她二人吃的差不多了,屋里又来了四个人,两男一女,女的怀里抱着个小娃娃。 经老人家介绍,他有两个两个儿子,这几人分别是大儿子儿媳大孙子,还有小儿子,顿时屋子里热闹起来。原来这个村子叫山下村,老人家是这里的村长,姓李,老人家和他的大儿子、小儿子均是猎户,大儿子叫李大牛,小二子叫李二牛。 只见这些人朝她们呵呵笑着,都显得又憨厚又让人温暖。这个小村子很少外人来,来投宿的人就更少了。但是民风质朴,村民大都憨厚老实。 闲聊了几句,老婆婆安排他们住了一间偏房。虽然破旧,经过老婆婆和大媳妇一番收拾,倒还干净。 谢过婆媳二人,畏子馨便和小姚歇息了。累极的二人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当畏子馨准备起床赶路,却发现自己的脚底起了一串水泡,均破了皮,疼痛难忍。小姚发现后,便劝她歇息几日再启程。 老婆婆和他丈夫正巧此时进来,也附和劝畏子馨留下再住几日。 畏子馨既内疚又有些感动,一站起来又钻心的疼,只好答应下来。 第三章 遇劫 村子里的生活异常宁静平和,适合养伤。 这日下午,用完午饭不久,畏子馨和小姚正说着话,只见老婆婆笑嘻嘻的走了进来。手上端了一盘果子。 “嘿嘿,两位姑娘,山中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这几个果子,乃是我那小儿子早上上山摘的。姑娘们尝尝鲜。”她略显殷勤的笑容挂在脸上, “好,谢过婆婆。”畏子馨瞧出老婆婆似乎有话要说,便接着道:“婆婆,您请坐。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们说么?” “嘿嘿,嘿嘿”老婆婆似被看穿了心思,便不再客套,就势坐在了床边。“老婆子,我听你们说你们是去远方投亲,可这山高水远,你们两个姑娘,怎么可能找得到?不如,嘿嘿……” 小姚急性子,追问:“不如什么?” 老婆婆拍了下大腿,索性也不啰嗦,道:“不如,就留在这村子,定居下来。二位姑娘放心,有我们一口吃的,绝不会让你们饿着……” “婆婆,您是否有其他想法,不必客气,您可以直说”畏子馨打断她的话, “嗨!”老婆婆又被看穿了似的,只好坦白,“我干脆就直说了吧,我那小儿子,年方二十,还未婚配……”说着她忙朝屋外喊了一句“二牛,还不快进来?!” 只见一脸羞赧的憨直男子挠着头,一步步挪了进来。 “我问过了,我这儿子,闷的很,昨晚上问了半天,他说他中意小姚姑娘,想留下她,以后家里的事一定都听她的。” “噗!”正在喝水的小姚一口水喷了出来。畏子馨掩住嘴笑容满面。李二牛在一旁更加窘迫了,脸色通红。 “不是说你不好啊……”老婆婆伸手拉过畏子馨的手,“你瞧,小姚姑娘身板好,能在我们这穷乡僻壤生活。虽然你们姐妹相称。可是老婆子我看的不错的话,你这行事作派,怎么也得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你也应该是能替她拿主意的。” “老婆子,我求求您……以后,老婆子定在城里给你找户好人家。”老婆婆满眼乞求的目光看向畏子馨。 越说越离谱了,畏子馨心想,忙截住了老婆婆的话,道:“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这种事,得问小姚自己答不答应”说完她笑着看向小姚。 “我不答应!我要陪着你。”小姚一口回绝,没有给一点面子。 小儿子听她这样说,憋红了脸,垂头丧气的走出了屋。 “是我儿没这个福气啊,哎!”老婆婆颓丧道。 “老婆婆,真对不住。我妹妹性子直,伤了你们的心。只是,婚配之事,强扭的瓜不甜,这事可不能强求。”畏子馨委婉拒绝道。 “是是是”,老婆婆愧疚道:“是老婆子我唐突了……那就不打扰二位姑娘休息了……”说完忙红着脸退了出去。 饶是被小姚当面拒绝了,村长一家人仍是对她们照顾有加。只是这更加殷勤的表现,总让子馨和小姚觉得不太心安。 当晚,畏子馨便和小姚商量,离开李家,是时候出发去寻子佳了。于是,二人向村长一家道了别。 隔日清晨,畏子馨和小姚正准备离开,便看见李二牛架着一架马车出现在门口。 “让他送你们一程吧。”老村长含笑道。 畏子馨和小姚在这一刻被村长一家的善良感动。有那么一刻,小姚用心的看了李二牛一眼,发现模样也还算可以。不过,她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小姐啊!怎能在此时节外生枝。 畏子馨也并没有推辞,能有更方便的出行方式,自然是更好。 马车行了小半日,载着几人便进了临近的城市。市集上人来人往,比起小村落里要热闹了许多。 李二牛该回去了。畏子馨叫小姚给了几锭银子给他,向他买下了马车。这银子足够他买辆更好的马车了。 只见李二牛站在马车后,随着马车越行越远,他却一直没有离开。 畏子馨坐在马车内,语气含着笑意,对驾车的小姚道:“不如你就留下吧,我见他对你是真心的” “小姐,你又打趣我”…… ------------------------------------------------- 午饭就在城里的小酒馆。 为了避开人多,特意迟些来用饭的畏子馨和小姚二人,只看到酒馆大厅内除了她们只有另一桌子人。 在角落里落座,只听得那一桌人在闲聊,因为周围安静,他们说的话恰好都能被听见。 “哎,听说了么,先帝驾崩后,皇室内斗,听说死了不少人啊?”其中一人小声道。 “是啊,听说皇城死了上万人,血流成河。晋王杀了先太子,自立为皇,秦王不服,代天讨伐晋王,结果两败俱伤。”这一场亲兄弟之间的互相残杀让人发怵。 “现下如何了?是谁坐了皇位?”先前那人疑惑问道。 “是明王,据说他原本并不受宠,也无势力。在这场变故开始前,就身中奇毒,是最先被出局的那个。谁知竟被治好了。等他回京,所有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均死的死,重伤的重伤,当今宰执便拥立他为皇帝,登基仪式就在下月初。” …… 听到这一消息,畏子馨和小姚不禁心内一跳,明王,应该就是当初在云龙城治病的那位王爷了。没想到竟这么开就做了皇帝,不禁有些莫名的心神不宁。 午饭吃的并不多,二人就出发启程了。 不知不觉行了十几日,一路向西,直往蜀地而去。路上碰到著名的景点,他们都要去。只因,当初子佳所留信上只说了她要去旅行。畏子馨画了妹妹子佳的画像,逢到当地的渡船人、山中挑夫、引路人等等,总要问一问。然而却毫无音讯。 人海茫茫,找人何其难。 正在思考如何才能更快的找到妹妹的畏子馨,听到驾车的小姚小声道:“小姐,这里不对劲,待会不要随便出来。” 只见她们的马车正行在一段幽闭的山谷中,两旁山高坡陡,树林茂密,此刻却鸦雀无声,不觉让人觉得诡异非常。 高崖处的一株大树下,果然藏着一伙盗匪,约莫三十人,只见那领头的蒙着面,正跟旁边的同样蒙着面的军师小声道:“不是说,此刻应来一批官家队伍么?怎么只有一辆马车?” “小人也很纳闷哪,探子已经打探过,莫非这是官家队伍在前面探路的?”军师猜测道。 “再等等看!”领头的耐着性子道。 正当小姚赶着马车,以为他们就要侥幸平安离开这山谷的时候,后面不远处跟上来一队车马,哒哒的车马声让小姚和畏子馨的心脏莫不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一声响亮的哨声,两边山崖上冲下来几十个蒙面强盗,将他们团团围住,其中也包括畏子馨和小姚的马车。 “你们是何人,本官乃是到此新上任的县令,你们想干什么?!”只见一老者站在马车上大声呵斥,显得正气凛然。 “兄弟们,上!”领头的蒙面大汉一声长呼,强盗们并没有理睬老者的话,血腥的屠戮就此拉开帷幕。 “小姐,你千万不要出来!”小姚匆忙叮嘱一声,便加入了战斗。 畏子馨屏着呼吸,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坐在马车中央,动也不动。 强盗的人数略多,因此,这一场搏斗打的尤其惨烈。小姚的身形在人群中来回闪躲穿插,打斗起来比官家的人还要灵活些,转眼已打趴了好几个强盗。 强盗头领见遇到一个会武的难对付角色,不禁皱了眉头。又察觉到小姚只是围绕着畏子馨所在的马车周围,并不会走远。 “马车内定有什么重要的人。”头领计上心来,一个窜步上前,来到马车前,拿起手中长刀便刺了进去,然后又一刀砍在马匹身上,马受痛,惊的疯跑了出去。 马车也不受管束极速的向远处跑去。 “小姐!”小姚一声惊呼,顾不得眼前的局势,只想追过去。一个不查,肩膀被人砍了一刀。鲜血立刻染红了小姚的肩膀。 “哈哈,头领高明!”军师在一旁拍马屁道。 “报告头领,不好了,远处来了一大批官兵。”一个蒙面手下向强盗头领报告。 “都怪这丫头纠缠了一番!”阴毒的眼神瞄向了此刻已受伤却仍坚持打斗的小姚。 “头领,此地不宜久留……”军师小声道。 “撤!”本来打算速战速决的头领咬牙道。 “是!”所有盗贼均快速的撤了去。 在谷外几百米处,找到畏子馨时,马匹已经脱离了马车跑远了。马车撞到一棵大树上,架子已经堪堪要散了。畏子馨昏迷不醒,一半身子露在车子的前帘外,那身上可见一片血迹,还在不断的往外渗血。 “救救我家小姐,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小姚带着颤音的哭声,跪在先前发声呵斥强盗的县令面前,不停的央求哭喊…… 第四章 登基 金銮殿上,当群臣在他脚下高呼万岁的时候,刘煜才明白在权力的巅峰能把人激起的是怎样一种雄浑的气魄。 但是,这雄浑气魄的背后,又是怎样的惨烈悲怆。 他没有因天子登基是吉日而顾忌避讳,在宰相和几位大臣的颇有微词之下,去看了他现今唯一的却将要亡故的兄长:秦王。 车辇来到秦王府,他疾步走进去。看着床榻上被白布包裹了半边身子的秦王,刘煜有些目不忍视。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榻边,目光深沉。 看见戴着金冠的刘煜,秦王有些涣散的眸子瞬间有了神采。 “明,明……皇,皇上……臣”意识到刘煜已经做了皇帝,秦王改了称呼。想支撑起来,却是徒劳。 “皇兄”他忙上前安抚住秦王,“你永远是我的皇兄。” 脑中不禁忆起当年那个永不服输的秦王,鲜活的形象与现在的场景,不禁让他的眼睛有些不适。 他们兄弟几人先太子、晋王、秦王还有他自己明王,年龄相差不大,从小一起在宫里长大,也曾有过打闹,也曾有过争吵,但是总隔不了几日,又玩耍在一起。 其中,秦王和明王最为交好。刘煜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因为皇位,弄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他知道,秦王虽不服输,但从来没有夺位的心思。他多么想现在的秦王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能跟他一起比文弄墨、舞刀弄枪、喝酒聊天…… “皇兄,你一定要好起来……”刘煜伸手握住秦王的手, 自知时日无多的秦王不禁流下了眼泪。他努力的张了张嘴,声音沙哑。 刘煜凑近去听,“做……好皇帝……”说完这一句,似抽干了秦王的所有力气,脸色愈加苍白,他只用眸子紧盯着刘煜, “好”终是没有忍住,刘煜赶忙抹去了眼角的泪。 听到刘煜的亲口承诺,秦王安了心,慢慢闭上了眼睛。府内嚎啕哭声渐起…… 大概没有哪个皇帝像他一样,上午刚登基,下午他的兄长就因重伤不治身亡了。 然而,他并没有时间感伤。 回到皇宫,当朝宰相赵普渊和几位大臣早已等在御书房,上奏有事需表。 宰相赵普渊乃是三朝老臣,约莫五十多岁,在朝堂上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和声望。刘煜是他亲自扶上皇位的,因此即便是刘煜,也无法随便违逆他的进言。 看不出情绪只面色有些阴沉的刘煜坐在龙椅上,受了跪拜,说了声“免礼平身”,几位重臣均起身。 宰相赵普渊先开了口:“皇上,您普登大宝,文武百官之位又空闲居多,正是皇上您大举选拔任用人才之际。是以老臣及几位尚书大人拟了份任职奏请表,还请皇上御览,圣裁!” “好,”随侍的小太监马上将宰相手中的折子呈了上来。 翻开奏折,刘煜英挺的眉愈发拧紧。好一个赵普渊,上表的人员名单大部分均是他的门生。即便不是,也多是不敢说真话,趋炎附势之徒。 虽然刘煜之前对朝堂之事并不上心,但朝中派系党羽还是略知一二。现下,他又无旁的势力辅佐,他恍然明白了,现在并不是他皇上要任用选拔人才,而是宰相赵普渊要伺机扩大势力,排除异己。 赵普渊看着皇帝晦暗不明的表情,并不作声,似乎真的在等着皇帝圣裁,但脸上毫无忧色,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此折朕先留下,容朕考虑后再定夺。”刘煜不能当面退回宰相的折子,只好拖延。 仿佛料到皇帝会如此回答,赵普渊上前一躬,面向刘煜道:“望圣上速速做出决策才好,莫错失了招揽人心的良机。” 到底是你招揽还是我招揽?!刘煜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想了一下,道:“如宰执所言,朕初登皇位,对文武百官都还不熟悉,更何况折子里举荐的人才。朕需要些时间,而且举荐人才,也应在朝堂商议,三日后早朝,再行论断吧”最后一句,刘煜用的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是”宰相诺了一声。对于这个新皇帝,宰相今天还不想逼太紧。早朝议便早朝议,结果也不会生出二致。这一切还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微低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可有可无的笑容。 “如今皇上已登皇位,后位虚置,后宫无人。现下紧迫的还要充盈后宫。选秀之事,是否可以提上日程?”宰执说完朝旁边挪了挪,户部尚书走了上前, “臣已查阅了相关典籍,预估适龄入选的平民良家子和官宦之女可达3000人,可满足选秀之需要。”户部尚书适时的补充了实际数据。 现在,连后宫之事都是他无法自己决断的了么? “后宫之事,还需上秉太后,由她老人家做主才好。”刘煜又使了拖延之法,和太后商议,或许还能知道一些内幕。在这深宫之中,能让他安心信任的唯有他的母妃了。 “是”宰相和几位朝臣均答应道。 应对自如,不骄不躁,宰相对这个新皇帝今天的表现在意料之中,也有些微微的意外。刘煜,之前就不是很得宠,母系这边更没有强大的势力帮衬,也从来不是争储的热门人选。但就今天看来,赵普渊觉得需要对他另眼看待了。 正思忖着,只见龙椅上的皇帝刘煜歪着身子,抚着额头,竟是有些睡着了。 “各位大人,若无其他重要的事,还请暂且回去吧。”随侍的小太监悄声说道。 各位大人见状,只好点点头,依次轻声的退了出去。 今日登基祭天祭祖起的早,刘煜确实有些累了,但不至于马上睡着。宰相们走后,他的眸子睁开了,眼里深沉一片,这朝堂现如今的形式,只怕只有让他做傀儡皇帝的份。 “做好皇帝……”他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不单是因为皇兄的临终前所托,更是因为他知道,这江山不单是山川湖泊,还有这江上上的万众黎民百姓,他自小的志向就是守护这江山,但是从不曾想过会以今天君王的身份去守护。 “江山即万民”他忆起月于前与一个女子的对话。现在想那女子当时一定知道些什么……他因疗伤,没能赶上见到父皇的最后一眼,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一回京便看见血流成河,骨肉相残,因为这江山,他失去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几位皇兄。 “还请王爷在失去的时候,能以江山为重。”女子清灵的声音言犹在耳,似乎在提醒着他什么。 是的,今日的难关,今日的不得已,今日的失去,都是为了万民,他不后悔做这皇位,他一定可以做一个好皇帝。 ———————————————————————— 宰相赵普渊从御书房离开,跟几位大人告了别,便乘着马车回到宰相府。一路上,他都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回到家,不等晚膳传上,便吩咐丫鬟叫来了他唯一的女儿——宰相千金赵婕筠。 只见赵婕筠迈着缓步走进来,薄施胭脂的脸上明艳若霞,身材窈窕多姿,身上一件雪蓝色襦裙贴腰而束,显得腰肢更是盈盈一握。 见到女儿姣美动人,宰相甚是欣慰,不觉嘴角露出了微笑。 “女儿给爹爹请安。”赵婕筠福身,动作轻盈,声音柔美。 “嗯,来了。做吧。”宰相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赵婕筠款款坐下。 “不知爹爹叫女儿来有何事?” “啊,你如今也是一十有七,平时爹爹疼你,舍不得你早嫁人,倒是把你耽搁了。” “女儿不嫁人,愿一生伴随爹爹左右,孝顺爹爹。”赵婕筠温柔道。 “说胡话,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 “是,女儿谨记爹爹教导。” “现如今,新皇登基,后宫空虚,即将要进行选秀,爹爹,想让你……”他顿了一顿“进宫。” 赵婕筠有些讶异的瞪大了漂亮的眼睛,看着爹爹,她有些不敢相信,虽然她贵为宰相之女,但一直遵循礼数,读女训学女红,却从没想过会进宫。 她隐约觉得,进宫虽好,虽有千万女子向往,但她只觉高墙深院,难得自由。 她一直盼的是嫁一户平凡的官宦之家,有爹爹的照拂,想她也不会受婆家太大的委屈,平静安稳的过这一生。 “爹爹,您想我做什么?” “爹爹,想把你扶上后位。”赵普渊认真的盯着女儿漂亮的容颜,心中笃定,以他女儿这番风姿,再加上自己背后的扶持,当上皇后,应该是胜券在握。 赵婕筠不觉咬尽紧了唇,不情愿的表情显而易见。 “爹爹知你不愿意,但是爹爹现在需要你进宫,等你坐上后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当明白爹不会害你。” “是,爹爹。”她敛起了不情愿的表情,小声道。爹爹是会护着她的,她也相信父亲是会替自己着想的。 “好,是我的好女儿”他捋着胡须安然笑道。 …… 第五章 报恩 畏子馨只觉昏昏沉沉,疼痛的额头的仿佛被棒子狠狠敲过似的。她慢慢的睁开眼,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小姚在一旁喜极而泣。 “小姚,别哭。”畏子馨伸出手去抹她眼泪。 “嗯。”小姚乖乖点头。 “现在这是哪儿?我昏迷了多久?”她只记得受伤前他们是在蜀中的一处山谷内,她们被强盗围攻,她坐在马车内被刀刺伤,马车又不受控制撞到了什么,之后的,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里是兰县令的府衙后院,兰县令就是当初与我们一起被强盗偷袭的县令大人,是他命人找大夫救了小姐,还收留我们在此。小姐你昏迷了足有三个月……”小姚放缓语速,将这三个月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告知畏子馨。 本就体弱的畏子馨在受袭之日受了两处伤,一处刀伤,一处额头上被撞击造成的伤,二伤并致,医治起来着实困难。兰县令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大夫,终于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依小姚所言,那这位兰县令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了。正要起身去拜访兰县令并致谢的畏子馨,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小姚姑娘,听说畏姑娘醒了,我和爹爹特来探望。”软软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 畏子馨抬起头看见两人走了进来,此时已是隆冬季节,屋里生着炭火,暖意融融。二人脱了外面沾了薄雪的披风,其中一位老者慈祥的笑着,一位年轻的姑娘穿着浅粉色襦裙,也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小姑娘生的俏生生的,此刻用巧笑倩兮来形容实不为过。 这位应该就是兰县令了,那这少女想必是他的女儿兰小姐了。 “畏子馨见过兰大人和小姐,谢大人的救命之恩。”畏子馨跪下,施了跪拜大礼。 “快起来,莫要多礼。”兰县令忙过来扶起她。 “畏姐姐,别跟我们客气呀。”兰小姐也凑了过来,眨巴着眼睛,盯住她一个劲的瞧, “畏姐姐,你真的是我见过的长的最好看的女子!” 只见畏子馨的易容已去,露出了真容。此刻柳叶弯眉不画自黛,水灵灵的杏眼随着眼神变化如水波流转,挺秀的鼻子,朱唇榴齿,五官和谐的嵌在鹅卵形的小脸上,偏那皮肤也生的细嫩白皙,吹弹可破,衬的整个人仿佛在熠熠发光。 畏子馨不觉摸了摸脸,果然脸上的易容皮已不知何时不见了。她含着歉意笑笑解释道:“我和小姚二人孤身在外,为了行事方便,便易了容。我二人是为寻妹妹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姐姐你这番容貌,一笑倾城形容也不为过。实在是不宜随便抛头露面。” “兰小姐,谬赞了。”她微微福了福身, “姐姐,别再叫我兰小姐了,我叫兰馨儿。名字里面也有个馨字,是不是很巧呀?”兰馨儿不自觉拉住畏子馨的衣袖。 畏子馨含笑点头。 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想靠近,更何况美丽的人儿。兰馨儿对畏子馨是一见如故,便拉着她问长问短,后来兰县令先行离开,留兰馨儿在此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 待兰馨儿离开,畏子馨思考了一番,她拿出来八卦玲珑府,交代小姚,去到县城中最大的酒家出示此符,以便与云龙城中取得联系。 “小姐,你怎知县城内的最大酒家就是城中产业?”小姚不解的问。 “我研究过祥云社的产业分布图,基本全国内城市最大的商铺都是其下所属。你去试试便知。”祥云社就是云龙城在城外的商业组织。 “小姐,你终于想通了,要回城了么?”呜呜,她好期待回城啊。 “暂且叫你与他们取得联系,还不能回去。我们,还需办两件事。” “什么事情呀?”小姚不解的问。 “兰县令的救命之恩需报,那伙强盗未除,我心内难平,这些强盗胆大包天,连官家的车马都敢劫,更何况平民。”她皱了皱眉。 “是。” ------------------------------------------------------------------ “我不进宫!”畏子馨来到兰馨儿的闺阁之外,就听到闺阁里面传出兰小姐的话,向来声音软糯的兰馨儿此刻的声音却是异常坚决的语气,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哭腔。 “馨儿,胡闹!”兰县令的声音也带着怒气。 “爹爹,您知我已心有所属,女儿不愿意离开这里,不愿意进宫。”接着屋内传来嘤嘤的细碎哭声。 “可是,圣旨已下,你在选秀名册之上,爹爹也没办法呀?”说着就听到兰县令重重叹了口气。 在屋外站着听到此处,畏子馨大致知道了怎么回事。兰馨儿的确曾经与她说过心事,她与县城上的王家二公子,曾在一次因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二人一见钟情,私底下也偷偷见过一两次面,原本,兰县令对此事也是有所耳闻的。向来疼爱女儿的兰县令并没有横加阻挠,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他也私下打听过王二公子的品性,倒也不差。 谁知一场选秀将这一对鸳鸯就要打散。此刻让兰馨儿舍弃王公子,选秀进宫,她怎么可能愿意? 畏子馨的心中不觉也堵的慌,正待离开。 “爹爹,您找个人替我进宫去吧?”此刻兰馨儿的声音充满了希望, “可是,天下之大,谁又能替你进得了宫?此人需与你年纪、身形、长相相仿……” “就让我替兰妹妹进宫吧。”推开闺阁的房门,畏子馨走进了屋子,“我会易容” “畏姐姐?”兰馨儿讶异的看着畏子馨。 “这可是欺君之罪,一旦发现,你,我们大家都是死罪。” “大人放心,子馨想了对策,只要进去安分守己,过了几年,便也就出宫了。”她朝两人嫣然而笑。 “这……不可” “若没有大人您,子馨早就不知魂归何处,今日妹妹有难处,我有机会报答救命之恩,还望成全。” …… 当天晚上,小姚从回县城的酒家回来,带回了云龙城的消息。 “二小姐,已经有了消息,她拖人传回了消息,此刻正在海外,一切安好。” “这丫头,两年了,才舍得传信回来。”不禁有些泪目的畏子馨又气又笑。当初妹妹经过了那件事,经过了两年,终是想通了么? “关于那伙强盗,城中已派人去查,相信不久便会有消息。”小姚想起那伙强盗,尤其那个强盗头领,尤其气愤。 “小姐,我们可以回城了么?”二小姐已有消息,他们也不用山高水远的到处跑了。她好想念城里的生活,火锅的味道,天知道她有多么思念。 “小姚,我已跟兰县令和兰姑娘说好,要替兰姑娘选秀进宫。” “什么!”小姚惊的差点没从椅子上跌落下去。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兰姑娘心有所属不愿意进宫,他们遇到困难,我不能袖手旁观。”她笃定道。 “小姐,以你这样的容貌……进宫,还能安稳的出宫吗?”她不禁想起现在当上皇帝的那位颜控王爷。 “小姚,你放心,我一定可以安全的出宫,我可以易容。” “那小姚陪着您?……”可是她又不在那选秀名册之上,进宫也不能带婢女。知道自己无法陪进宫的事实,她有些颓然的低下了头。 “小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会将八卦玲珑府留给你,你要帮我去铲除这伙盗匪。” “是!” ------------------------------------------------------------------ 雪花轻轻的从天空飘落,把大地覆盖了一层白雪皑皑。 县令府衙外停着一些车马,兰馨儿被小姚扶着走出府衙的大门,上了马车。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小姚默默留下了眼泪,她陪伴了十余年的小姐,终是与她分开,独自一人走上了进宫之路。 约莫行了半月有余,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此刻易容成兰馨儿的畏子馨,挑起了帘,望了望外面的车水马龙,瓦肆林立人头窜头的街道,好不热闹。 到了宫门口,负责核对选秀姑娘名册的太监看了一眼画像,又看了一眼畏子馨,觉得她与画像上是一个人,但又有着说不出的怪异。画像上明明是一个娇俏美眸顾盼生辉的姑娘,可一看其人,除了那双眸子生的水灵之外,毫无娇美可言,似乎鼻子大了一点点,似乎眉毛粗了一点。可大致看上去,又跟画像无什么大的差别。 “咳咳”,太监干咳了一声,“姑娘可是兰夏礼之女兰馨儿?” “是!正是民女”这声音空灵动听,让太监打了个激灵。 此时,旁边的下人忙握住小太监的手,塞了一锭银子。 “好”不动声色的太监忙收下银子,“随咱家进去吧。” 待沉重的宫门关上了,望着宫内的殿宇林立,畏子馨悄悄舒了口气,她是真的进宫了。 第六章 画像 进宫的第二日,畏子馨还未睡醒,便被人早早的叫起来。她来皇宫的日子已经算的最晚的了,其他秀女们均早已到了宫里。看着眼前济济一堂的秀女们,畏子馨不禁被这皇家选秀的规模震撼到了。 原来,今天安排了宫中的画师们来给各秀女一一画像。 秀女们均是十几二十岁的姑娘家,听闻画师来画像,画像要呈给皇上,都有些兴奋。若不是宫里发了统一的服饰,需都穿这套服饰画像,恐怕还不知要如何打扮的花枝招展。 饶是如此,秀女们也是各自摆了自己认为最好看的姿态,甚至有的私下给画师们塞了银子,为的就是把她们最好看的一面画出来,希望能得到皇帝的青睐。 畏子馨听着一个又一个秀女的名字被叫到,都一个个欢欣鼓舞的出去画像。画像的时间又长,她等的实在有些不耐烦,百无聊赖的她竟靠着墙微微的打起盹来。连日来奔波赶路,昨晚睡在宫里的床上,她自小有些认床,若非困极,都是有些睡不好的,此刻倒是补觉的好时机。 赵婕筠待画像结束,便走了进厢房。方才画像的时候,她只是简单的坐着,并没有摆出各种夸张的造型,即便如此,她也能从画师赞叹满意的表情看出,自己的容貌是绝对出挑的。然而,她并没有太大的成就感,她并没有见过皇帝,更不是特别想要讨这个从未见过的男子的欢心。即便皇帝拥有这个天下最大的权力,得到了他的宠幸便代表了天下最大的荣宠。 “兰馨儿”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外厅响起,见无人出来,又叫了一遍:“兰馨儿,兰馨儿在哪” “哦,啊”刚从混沌中清醒的畏子馨缓了几秒,才意识到太监叫的就是自己。 “在在!”慌张的站起,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畏子馨轻呼了口气,这才走出了厢房。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赵婕筠唇角勾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看来,不止她一个对做皇帝的女人并不感兴趣呵。兰馨儿,这个女子有着普通的样貌,但是这个名字,却在她的心上留下了印迹。 “刚才叫你怎么不出来?”小太监埋怨的嘟囔了一句,还未等到畏子馨回答,又道:“快去,别让画师等久了。” “是。”畏子馨眼观鼻鼻观心,努力的表现出乖顺的模样。 小太监见她如此,便不再与她多说,放她出去画像。 等她坐定,画师看见她容貌的眼神立马晦暗了下去,还微微摇了摇头。 待画到一半,画师借口出恭,回来的时候特意绕到畏子馨的边上,小声跟她道:“姑娘,要不要让在下替你润色一下,只是需要些……”他使劲的朝她挤了下眼。 她刚刚坐在那被画着,又差点睡着了。等她清醒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暗笑,正想叫你把我画的普通平凡些。便礼貌的小声道:“画师大人,民女相信自己的容貌还并不需要润色,请大人继续吧……” 画师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回到座位上,使劲的摇了摇头,大声的叹了口气。便将一姿色普通,尤其眼睛还特别小似乎将要睡着,还有些倦怠困意的神情的小秀女的模样一并画了下来,十分真实,十分还原。 ------------------------------------------------------------------ “皇上驾到!”一声唱喏,在慈宁宫响起。 “儿臣给母后请安!”穿着黄色龙袍,刚下早朝的皇帝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太后忙伸手去扶,满脸慈爱的笑意。太后年龄不大,约莫四五十岁,看上去温婉体贴,尤不失风韵。察觉到皇帝的神情有些严肃,便心下有些了然,定是早朝时又发生些不愉快的事情。 落座后,宫女们给皇帝端上了茶水。“皇儿,看你眉头深锁,可是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唔。”皇帝并不想说的太多,前朝的事情,后宫不应当议论太多,更多的时候他只有一人担着。 太后看到皇帝隐忍的表情,十分不忍,后宫连个贴心照顾的妃嫔都没有,便想起来一事,她吩咐身边的太监道:“小福子,去,把今日内务府送来的画像,都呈上来,给皇帝过目。”想来看看美人的画像,说不定能让皇帝的心情好一些。 “皇帝,这一批秀女的画像都已画好,我叫内务府都先送到我这里来了,皇帝来看一看,也好选几位贴心的妃嫔,细心照顾着。”太后见皇帝仍陷在烦恼中没有过来,便道:“这第一位就不错啊!坐姿端庄,容貌明丽,气质娴雅……”还未说完,便顿在了此处…… “母后……”皇帝纳闷,太后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向那画像的落款处一瞧,上书:宰相之女——赵婕筠。 “原来此女就是赵婕筠。”太后好一会才说了这一句话。 “赵普渊的女儿?”刘煜看着这画像,他承认,这画像上的女子是美,但是一想到她就是被宰相送进后宫,想来牵制挟制他,甚至还想做皇后位子来制约他的人,就无法生出一丝好感来。 “今日早朝,朕想任用一位看中的官员,刑部张尚书已有隐退之意,本打算等张尚书退官之后提拔他做新任的刑部尚书,可那赵普渊等一干朝臣就是不同意,跟朕理论了一个时辰。最后赵普渊说等朕平了后宫之事,再来定夺朝堂之事。” “现在想来,这话是有深意的。”太后提醒道。 “他定是算准了日子,今天朕能看到秀女的画像,想让朕封赐他的女儿,否则必不会答应朕提拔官员。”皇帝分析出他那话背后的意思。 “赵普渊,真真狼子野心!”太后气极。 朕必不会遂他的意,他愤愤的将画像翻到后面的随意一张,他不信,这些画像就找不到能比这女子还要出众的,这时,一张颇有些奇特的画像呈现在他面前。那女子,非常平凡普通,坐姿慵懒,眼含睡意,那表情,不甚认真,好像是在嘲笑他的怒气。 “姿色如此平庸,竟也能选进宫?”他更加怒了,将画像扔到旁边的桌子上,那一瞬间,他扫到落款:兰夏礼之女——兰馨儿。 “这女子,真是特别。”太后也好奇的端详起来,“想来,是画像太久,困了。”她看着儿子这一阵子的隐忍,甚是心疼,此时他发些火气,倒是让她有些安心。 “母后还笑”刘煜愤愤道:“此女明知画像是给朕看的,却如此不经心,还在打盹,可见有多么藐视朕,罚她做个夜里掌灯的下等宫女,叫她长长心,擦亮了眼睛行事。” “皇儿莫要罚的太狠了呀……”这些娇滴滴的女子是皇帝登位后纳入的第一批秀女,还没赐封,倒是第一个罚了,传出去倒是不大好听。 她的皇儿曾经是温暖阳光的男子,却因登了皇位,硬生生被逼着改了性子。 “赵婕筠,皇帝想怎么办?”太后面色忧虑的问。 “就封个采女吧。”皇帝想了想答道。就当是赏个封号给她又如何,赵普渊想要赐封她女儿,那就封吧,这最低等的封号,彷佛是打了赵普渊的脸,堂堂宰相之女,品貌出众,竟只得了个最低等的封赐。也好叫赵普渊知道,他既然做了皇帝,也并不是能任人捏的柿子。 …… ------------------------------------------------------------------ 不多久,圣旨便下来了,待太监把不长的圣旨读完走了,众秀女无不面面相觑,一时都缓不过来神。 这道圣旨只提了两个秀女的名字,其一赵婕筠,宰相之女,风姿绰约,本就人中之凤,却不知为何只赐予了一个采女封号,乃是有品阶的妃嫔中最低的阶品,实与她的资质和势力不相对等。 赵婕筠听到这道圣旨,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喜怒。她平静的表情仿佛方才圣旨上说的不是她。虽然父亲让她进宫目的是为了当上皇后,但是她觉得当个小采女未必不好。 而另一个就是兰馨儿,因画像有藐视圣上之嫌,直接将其贬为低等宫女,并特批掌灯之事由其负责。 其余人等均没有提及,也不知皇上的意思。 宫里风言风语的传言不消多久便传到了秀女们所住的宫殿。 据闻,“姿色平庸”这几个字是当今圣上对她的容貌评价,畏子馨并不觉意外,意外的是,本来以为普通一些、随意一些便不会那么突出,如她预料的安稳的当个宫女,却哪料天不遂人愿,宫女是做成了,却成了宫中出名的人物。藐视圣上?天呐,她实在是太困了,打个小盹而已啊…… 第七章 夜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随着太监的一声唱喏,群臣均在底下嗡嗡的私语着。 “老臣,有事启奏!”赵普渊沉稳的走出列队,双手需合。 “宰执请讲!”皇帝刘煜道。 “老臣,有一事不明,还望皇上释疑。”他不仅不慢的声音道。 “宰执早过不惑之年,已知天命,而朕年纪尚轻,还有什么是要请教朕的呢?”刘煜尽量堵住他的口。 “昨日老臣想起,前朝有一皇后,因皇帝轻率疏漏,最后导致皇位易于此皇后,数十年之久。请问皇上,如果是您,当作如何?”赵普渊不接话,兀自说道。 “自当尽早规避,以防此情形的发生。”刘煜不动声色的回答。 “老臣愚钝,如若出现后宫议论前朝之事,该当如何处理?” “自当严查,如有发现一律严惩!”他想,后宫现在空虚,唯一可查的就是他赵普渊的女儿。 “如果此人正是皇上的母亲,该当如何?”赵普渊拔高了音调, “什么!?”刘煜一时气极,没想到宰相竟然敢告皇太后的状。“赵普渊,你好大的胆子,空口无凭,竟敢污蔑皇太后!” “老臣非但不是无凭,更有人证。请皇上传太后身边的太监小福子来问话,自当明了。” 很快,小福子被传唤上来,他并没有说假话,皇太后前几日的确有议过朝臣,说的正是宰相赵普渊。 “真真狼子野心,这是皇太后评价老臣的话。臣扪心自问,忠于君忠于国,从没有什么狼子野心。皇太后此言非但议论朝臣,更是对老臣的污蔑,还望皇帝圣裁!”这时,赵普渊扑通一声跪下。 只见刘煜的眉拧紧,目深邃,英俊的脸此刻显得异常的阴沉。 “宰执想让我如何处置?” “自古母凭子贵,而在帝王家,皇帝的母亲却也能涉政干政,导致皇权旁落,老臣斗胆,进言皇帝效仿古制,立子杀母!”赵普渊最后四个字说的尤其缓慢和郑重, “赵普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要他杀了自己的母亲。 “老臣忠君之心可鉴日月,若今日不能洗清冤屈,当自断于朝堂之上!”说着,赵普渊便起身直直的往那盘龙金柱上撞。 众臣将他拦住,底下也是涨起一片议论之声。 “宰执大人忠心耿耿,臣等众人均可作证,皇太后逾矩非议朝臣,当严惩!”其他臣子们趁势都嚷了起来。 “是啊,当严惩……” “是啊……” “朕,若说不呢?”刘煜阴冷的声音在朝堂上响起。 “那臣子们便集体罢官,一起自裁于这朝堂之上……”臣子们像打了鸡血似的,一时的情形恐将失控。 千钧一发,“报!”一个太监连跌带滚的跑了进来,急急道:“皇上,太后在慈宁宫饮了毒酒,此刻,已经歿了。” “母后!”刘煜顾不得在场的所有人,他飞奔朝殿外跑去。 不,他的母亲,这些日子来,他唯一的可以亲近的人,此刻,也离他而去了么?! ------------------------------------------------------------------ 宰相府邸里,下了早朝的赵普渊正坐在大厅,左右两边坐着几位重臣。 “今日……我们是否过份了些?”刑部张尚书眯缝着眼,陪笑着向宰相道。 “过份?”赵普渊一声冷哼,“他有没有想过封我女儿做采女的时候,有没有过分,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宰相的脸往哪搁?!” “可是,那毕竟是皇太后……以后,他会不会恨我们更难挟制?”张尚书不无担忧的询问。 赵普渊沉吟了一会,“太后一走,他更孤立无援,皇上是个聪明人,不会来鱼死网破这一招的。” “那就好,那就好。”见宰相如此说,几位重臣便放宽了心,呵呵陪笑。 又闲叙了几句,几位大臣便离开了宰相府,各自回家了。 ------------------------------------------------------------------ 天色渐渐暗了,畏子馨挠挠头,从舒服的床榻上起身,哎,多想再睡一会啊。可惜,现在她要去上灯了。 这几日,她趁白天将这宫中的地形摸了个遍,以防晚上走错路。这深宫大院,晚上黑漆漆的,着实有些吓人啊! 她主要负责宫廷里的走廊院落中的掌灯事宜。 来到御花园内,她将一处一处的宫灯点亮。抬头弯腰,都有些累了,天色已晚,再迟些,管事的太监又要来催她了。 来到御花园的最深处,那里的一处凉亭是她最害怕的地方,周边有着深深的树影,高高的灌木丛,每次从在那掌灯,她都吓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母后……”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听着有些含混不甚清楚,但是似乎是个男声。 “啊!”畏子馨吓的立马掉了手中的火石和宫灯。宫灯灭了,她吓的呆立在那儿。 “母后……”她屏住呼吸,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母后”,有这种称呼的,在这宫中,只有一人,便是皇帝刘煜。 皇太后今日歿了,且是自饮毒酒而亡,十分凄惨。因其是议论朝臣有罪而亡,连葬礼都没有风光举行。 接着,她闻到一股强烈的酒味。皇帝喝酒了。 是呵,此刻,唯有酒恐怕才能让他麻醉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她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看见凉亭内的石桌边似乎有一个的身影。 本想悄悄离开这里…… “为这江山,朕失去的太多了……”说完,他又拎起酒壶倒了一口酒。 是啊,当初,是畏子馨请他许诺,待有失去的时候请以江山为重。 “你是何人?”看见前面一个模糊的身影,立了好一会了,刘煜问道。 “奴婢,乃是掌灯的宫女,路过此地,惊扰了圣驾,望皇上赎罪。”畏子馨忙跪了下来。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如此空灵清幽的嗓音,让他想起那个奏琴的女子。只是那女子,远在千里之外,此刻,是不可能出现在他的后宫之中。 “皇上,您独自在此,是为缅怀太后吗?”她小声询问。 这个奴婢的胆子着实不小,现在恐怕这宫里没人敢提太后,更何况是在他面前。 刘煜有些踉跄的走过去,未站稳,小宫女忙扶住他,他闻到一股温馨的香气,沁人心脾。让他麻木的身心有些微微的松懈下来。 扶他坐好,畏子馨复又跪下来,失去她的支撑,他忽觉得有些空。 “你好大的胆子,不知现在太后在这宫中是忌讳吗?”他软言道。 “皇上,您现在如此,太后若是九泉之下知晓,必不会安心。”畏子馨不顾他的提醒,继续犯忌。“太后此举,乃是为了成全皇上,不让皇上为难,她更想您坚持下去,不是吗?” 难得,这个皇宫,还有人能如此替他着想,说出这样的话了。他还以为,这皇宫,这天下,都在监视着他,都在挟制着他,使他动弹不得,只能做个木偶皇帝。 “你不怕吗?”刘煜问。 “皇上若不怕,奴婢便不怕。”畏子馨给他打气道,“您才是我们的皇上,您才是万民之主,唯有替万民着想之人才配得江山。”她停了一下,又幽幽道:“奴婢相信皇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洪钟般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觉得自己的酒醒了大半,“你叫什么名字?”他的语气恢复了平常,却比平常温柔。 “奴婢名微位低,不足皇上知晓。”她推脱道。 此时,四周有了响动,“皇上在哪里?你们分头四处找找……快点……”来找皇帝的太监宫女们都出现在了御花园, “奴婢告退。”不待皇上吩咐,畏子馨便急急的离开了凉亭。 刘煜并没有留她,他知道,现在自己谁也保护不了。 夜色寒凉,但刘煜的心头却仿佛被酒浇的热烘烘的。 ------------------------------------------------------------------ 回到住所,畏子馨因刚才的一路小跑而微喘着气。 她不禁回忆起四个月前与刘煜在云龙城的一次巧遇,那时的他还是明王刘煜,那时的他还意气风发、阳光俊朗,全不似今日的低沉压抑。 权势是什么,是无尚的荣光,还是吃人的魔鬼? 她仍记得,当他回答江山即万民时,自己的惊讶,她全没料到一个古代封建帝王专治制度下培养出的王爷,观念里竟是以民为本,能将黎民百姓与社稷疆土视为同等重要。 因而,她便多说了几句,邀了他一句承诺。 而今天,当他陷入迷惘痛苦时,她觉得自己有些则无旁贷,相信他,支持他,哪怕只是微薄的一点温暖,也是他心内的一点光。 第八章 重遇 皇太后去了,宰相赵普渊以及那些朝臣们并没有再做太过分的事情。即便有些过分的事情,刘煜也当作没有看见。处理完皇太后的后事,刘煜总是会想起那天晚上,一个掌灯的小宫女对他说的话。因着当时醉酒的关系,他现在甚至有些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 他的后宫,真的有这样一位小宫女吗? 鬼使神差般的,刘煜在临近夜晚的时候,借故支开了随侍的太监宫女和侍卫,又来到御花园里的那个凉亭。 冬天的寒风冷飕飕的刮着,把人的心似乎都刮的颤巍巍的。她今天会如期来吗? 畏子馨心内哀叹,这样的日子,本可以跟其他宫女们一样,窝在舒服的床上睡觉。到底是谁把她罚做掌灯的宫女,而前几日却还要好言安慰他,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宽宏大量了。 提着灯笼,把一块长长的厚布块当作围脖围住头脸的小宫女畏子馨正走在去御花园上灯的路上。 又来到那个凉亭,她把步子迈的细碎了些,生怕再收到惊吓。 风似乎更大了,她不禁缩了缩头,往前走,忽然,整个人似撞到了一堵墙,“哎哟!”她惨叫一声,手里的灯笼又掉到地上,一阵风来,火苗灭了。 是她!那个声音。皇帝听得出她的声音。撞进他怀里的身体是如此单薄,满头满脸裹着布,着实看不清容貌。 火苗灭的一刹那,畏子馨看见自己撞到的是一个人,这个人即使穿的不是龙袍,她也认得出,正是皇帝刘煜。 “奴婢,参见皇上,请皇上恕罪,刚才……奴婢,确实没看见……”她忙退几步跪了下来。 “前几日,朕在此醉了,碰见的是否是你?”他探寻的口气道。 她本想否认,可一想还是算了,反正他也看不见自己。 “是……奴婢” “起来吧。”他的话听不出情绪, “是”畏子馨小心翼翼的起来。 他几步走到了凉亭内,复又坐在上次的位置上。一切都好,只是有些黑…… 畏子馨跟在后面,陪立在一旁。 静了一阵,突然,他开口问道:“你真的相信朕?”他的话显得如此的脆弱,此刻倒不像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皇帝。 “是”略显坚定的语气。 “朕曾经也相信过自己,可是,当朕连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的时候……”他想,这个小宫女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皇上,若想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虎豹在猎食时,总要静静的躲在草丛里,只有到了最佳时机,才能一击即中,杀死猎物。而现在,皇上需要的只是静待时机。” “你是说,朕还没有到最佳时机?”他叹了口气,当太后身陨的那一霎那,他真的很想跟宰相甚至群臣们杀个你死我活,即使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但是,他知道,即便如此,他也报不了仇。他本就没有自己的势力,就连御林军,在面对宰相这一帮人时,也不一定会听他的差遣。喝醉酒的他,更想一醉了之,就这样做个糊涂皇帝吧。 但是,是这眼前的小宫女,使他重新燃起了斗志,激起了他的复仇的欲望。 “宰相虽然是三朝老臣,重权在握,威望甚高,但是他常年贪腐,鱼肉百姓,为人城府极深,唯利是图,终不会得人心。”她在云龙城内多年,但也并不是不知天下事,相反,云龙城的情报网却是这个国家最发达的。许多外人所不知的内幕,作为常年协助父亲打理情报网的畏子馨却是知道的。 “你到底是谁?”他略带震惊的声音响起。 “奴婢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宫女”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是,奴婢的父亲曾在朝为官多年,只因得罪了宰相,被贬斥到地方为官。父亲常常教导奴婢: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她说的正是兰夏礼兰县令的遭遇。 “你如何确信朕是那个得道之人?”想他才当了不久的皇帝,想必她的父亲不会告诉她自己的愿望是守护这黎民百姓,做好皇帝。 糟糕!畏子馨心想这下该如何圆这话。总不能坦诚相告,以前就曾见过他吧。 “奴婢心内暗想,如若当今皇上是一个毫无志向只甘愿做傀儡的人,宰相又怎会大费周章为难皇上逼死太后?” “你倒是有一颗玲珑剔透心”刘煜赞她,却是严肃的语气。 “奴婢愚钝,冒犯了皇上,还望恕罪。以上这些话,若非皇上圣明,奴婢自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既为自己开了脱,又顺便拍了一圈彩虹屁,畏子馨不觉为自己说话的艺术所倾倒。 “哈哈……”难得,皇帝笑了,清润的男声没有了之前压抑的感觉,使她又想起了当初的明王刘煜。 “既然你执意不肯告诉朕你的姓名,那便罢了。今日已不早,你先退下吧”听到不远处似乎有嘈杂声越来越近,刘煜如此吩咐道。 “是”畏子馨赶紧趁机溜了。 ------------------------------------------------------------------ 因为做了下等宫女,畏子馨就搬离了秀女们所住的宫殿。当然也和秀女们住的宫殿不远。 因前一日思虑的有些多,睡的晚了些,因此早上管事点卯的时候,畏子馨还未到。 “兰馨儿”尖细的嗓音因得不到回答便又扯着嗓子喊了几遍:“兰馨儿!兰馨儿!” “在,在”着急赶来的畏子馨一路小跑过来,正想归入队伍。 “等等……”管事太监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大好,连声音都阴阳怪气的。 畏子馨马上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这棉袄的扣子,怎么系岔了?” 糟糕了,畏子馨心下暗叫不好,出门时慌张,竟把盘扣系岔了位。 只听管事太监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来人,将这奴婢的袄子脱了,在这罚站一个时辰。”说完便有宫女太监来脱了她外袄。 畏子馨差点昏厥过去,这大冷天,她自小身体又弱,这样一冻铁定一场大病,宫中又无熟悉的人照拂,她这小命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求管事太监饶过这次,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得跪下来求饶。 “还有下次?!”管事太监的音上调了八度。 畏子馨咬紧了唇,她就不该求饶。这该死的太监! “是谁还有下次?”这时一个柔美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望,只见被一位宫女搀扶着的赵婕筠出现在此处。 “哦,是赵采女!”管事太监立马上前行礼,脸上堆满了笑。“赵采女怎么一早来我这里了?可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我去御膳房回来,路过此地。正巧碰见你在惩罚这个小婢女。”她打量了一下正在瑟瑟发抖的畏子馨,似是好奇问道:“她犯了何事?” “这小宫女,早上点卯迟到不说,还衣冠不整,系错了扣子,有失仪容”。 “哦”,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又道“点卯偶有迟到,也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既然迟到,慌张之下,系错了扣子,也属人之常情。”她明显的在为畏子馨开脱,又望了眼已经有些打哆嗦的畏子馨道:“这样,是不是罚的过重了些?” “是是,采女教训的是。”管事太监深知赵婕筠不单是采女那么简单,更是当今宰相之女。她说的话,自然是有份量的。 “来人,把衣服还给她。”管事太监吩咐。 “是” “谢,谢赵采女。”冻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畏子馨拿起衣服赶忙穿起来,她冻的手都有些不听使唤了。管事太监这时识趣的离开了。 好不容易才穿上,当一股暖流复又流遍身体,畏子馨心里感激的同时,也更好奇赵采女为何要救她。 “你我同期采女进宫,自然要互相照应些”。似是为她释疑,赵婕筠缓缓道。 她自己本不愿意进宫,知道兰馨儿对进宫之事也不上心,心中自然是有些亲近。 畏子馨知道她的父亲不善,却没想到宰相之女却救了自己。一时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她,只微低着头没有作声。 “你叫兰馨儿,对吗?以后若有为难之事,来秀女宫来找我即可。”现下虽然做了采女,却是没有资格拥有单独的宫殿,只在秀女宫单独给赵婕筠辟了一间院落给她。 “是,谢谢赵采女!”畏子馨福身谢她。 旁边的宫女不由得白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这般不识好歹,一个下等宫女,非但不下跪谢恩,还摆出这副姿态……哼……”鄙夷的口气显而易见。 “不得无礼!”赵婕筠阻止了小宫女的话语,她相信,对当皇帝的女人不感兴趣的女子,要么痴傻,要么有些特别之处。从今天看来,这个兰馨儿定是有些特别之处的,至少可以看出她并不是喜欢攀慕权势。 “兰姑娘,我今日还有些事,咱们改日再叙。”赵婕筠笑着对她温柔道。 “奴婢恭送赵采女!”畏子馨福着身子一直待她走远才起身。 第九章 再逢 这几日,畏子馨每天去上灯,总能在凉亭或是凉亭附近碰见刘煜。他有时候似是与她闲聊,有时候又会与她说些朝堂之事。畏子馨要变着情绪和态度来应对这一会轻松一会严肃的对话,总担心自己的言行是否恰当。虽然刘煜并不算阴郁多变的皇帝,但畏子馨想这大概便就叫做“伴君如伴虎”吧。 “今天,司天监上奏地震仪东北方向有珠吐出,恐将现地动。宰相等一干人非但不思虑应对之法,还借此大做文章,暗指朕恐做了有违天意之事,导致天怒才发此异动。” “皇上不必为难,”畏子馨温言劝慰道:“天子乃是天兆,此地动乃是地象,与天子何干呢?” “是极,当务之急乃是如何应对此事,而不是在此追究何人之责。”刘煜补充。他先前并非太子,也因此未被教授过帝王批阅奏奏和权力制衡之术。 “奴婢,小时曾听说过,地动前,会有鸟兽迁徙,鸡犬狂叫等异象。地动时,需往空旷之地躲避,不能归宿,大震后会有余震,可用草木搭建穹庐而居。地动后,还应注意疫病流行,水沸才能饮。”她曾看过地震相关的书籍,还专门与母亲探讨过这一现象。知道地震只是地壳运动引起的自然灾害。 “震后,朕应当立即派遣官员前去赈灾救援,调查受灾情形,拨划银两,准备粮食药物衣物被褥等,及时减免赋税,这是朕的想法”他接上话道。 “皇上圣明!”她及时的赞颂了一句。 “你也不差!”刘煜语气带着一些真诚。 “奴婢惶恐!”她忙跪下,跟皇帝比优劣,她知道这可是大不敬。 “起来吧!”他含着丝笑意道:“你这小宫女,有时胆子大到让朕称奇,有时又过于谨慎” “是”她起身,“胆大是因为奴婢知道皇上宽宏大量,不会怪罪奴婢僭越的言行,谨慎乃是奴婢对皇上的尊敬爱戴。”她的声音和话语都让刘煜感到异常舒适。 “朕倒是忘了,你溜须拍马的手段也是一绝。”他很想看看她每次都裹的严严实实的脸的样子,此刻是否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肯定十分有趣可爱。 可爱?他意识到自己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女子时,颇有些意外,他甚至还没有见过她的样子。 “天气很冷吗?为何朕每次见你都掩着面?” “回皇上,是有些冷。奴婢自小怕冷。”她也没骗他,体弱怕冷是她的真实情况。说着她还把口鼻处捂了捂。 看她单薄的身体,想来也没有说假话,“这样……”说完,刘煜起身,将身上的狼皮大氅脱下给她披上了。 此刻,身上骤然一暖,呼吸间都是他男性的气息。她震惊的抬头看向皇帝,眼里满是惊讶。 借着微弱的光,刘煜看见她闪亮的眸子看着自己,仿佛不敢相信。 “咳……”刘煜假咳了一声,虽然他素来受女人的欢迎,但是像这样主动去亲近一个姑娘还是第一次,好像有些情不自禁的想关心爱护她,却又有些手足无措。 “下次多穿一些衣服再来,此处确实有些冷。”他听得出自己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是。”不知是不是大氅太暖和的缘故,畏子馨只觉得脸上烘热。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不明,就像周围细细密密的雨丝一样纠缠不清。 远处几盏宫灯伴随着脚步声朝这边过来,这预示着他们今日的谈话即将结束。 “奴婢告辞!”她脱下大氅,将之递还到皇帝手中。 刘煜只觉手中一沉,面前的人儿便如风般一溜烟消失在夜幕之中,徒留一丝温馨的香气在鼻尖萦绕。 ------------------------------------------------------------------ 第二日早朝,又议起地动之事。 当刘煜将前晚与畏子馨议论之内容稍加整理转述给文武百官听后,朝堂之上一时鸦雀无声。再无人敢质疑地动乃是天子之失所造成,更无人能提出遗漏出错之处。须臾,众官皆跪拜道:“吾皇圣明,乃苍生之福!” 第一次受到如此大规模的称赞,刘煜英气逼人的脸上现出满意的表情。 “皇上,金国国王,向我朝递交了国书,下月初将来朝拜见我朝新主,并提了一要求。”宰相赵普渊此时上奏道。 “何要求?”刘煜问, “金朝国王安颜光英乃青壮之年,正值婚配娶妻之龄,因此他想求娶我朝一位适龄的公主为妻,愿两国邦交永久安好。” “哦?他想要和亲?” “正是此意。” 刘煜想,先皇的女儿本就少,现在适龄且尚未婚配的公主基本没有,可选择的机会几乎没有。 “皇上不必忧虑,”宰相似乎猜中了他心中所想,直言道:“我朝现在虽没有适龄待嫁的公主,但是郡主、县主终归是有的,再不济,在此批新晋的秀女中选一位姿色出众者赐封公主名号,嫁过去也未尝不可。” 虽然,赵普渊这话是替皇帝解忧,但是这口气听在刘煜心中,总是不大舒服,似乎是替他定夺了一般。 “宰相言之有理。”刘煜顿了一下,下了一道口谕:“命枢密院协助礼部做好接待金国国王之事宜,务必尽善尽美,不可懈怠。” “是!”枢密使和礼部尚书均上前作揖领旨。 ------------------------------------------------------------------ 下了早朝,刘煜用过午膳,他一边看着奏折,偶尔总是会看向窗外,今天阳光明媚,并不十分寒冷。想来她今晚应该不会再冷了吧? 不知为何,他这些天总是不自觉会盼望着天色能早一点黑下来。今天,他很想早点告诉那个小宫女早朝上的情形,他一改往日被动的境况,第一次占了主动权,说的话连宰相也挑不出半个错来,这些,都有小宫女的一份功劳。想赏她,却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随侍太监见皇上总是往外看,也有些疑惑,皇上,是否有什么需要?或者,是在等什么人吗? “你过来,”见小太监疑惑表情,时而探头探脑,刘煜干脆把他叫进来。 小太监跪在他面前,不敢抬头,生怕被罚,毕竟自己偷看皇帝是言行有失。 “朕问你,在这宫中,负责掌灯的宫女现下有多少人?”他不带情绪的问。 “据小的所知,有20名左右。” 不好再问细,毕竟在这皇宫之内,到处是宰相的耳目,为了那小宫女的安全,他务必不能让这些太监宫女们猜出他的意图,他不能再重蹈当初逼死皇太后之覆辙。 到底怎样才能既找出那个小宫女,又不让宰相知道他要找的是谁?刘煜有些犯难。 ------------------------------------------------------------------ 第二天,后宫内的传出一个令人震惊且有些不解的消息,听闻皇上下了一道旨意,今日,皇帝要亲自挨个问每个宫女的话。 只见几位小宫女窝在院子的角落里偷偷说这话,“哎,听说了么,咱们的皇帝可是非常英俊?” “可不是?”另一位宫女赶忙回道:“我有一回上菜,偷瞄了一回皇上,那可真的不是一般的人,是我见过最英气的男子。”她拍拍胸口,信誓旦旦道。 “可知今日皇帝要问什么话么?” “不知。”众宫女皆摇摇头,“只听说是隔着屏风一一问话。” “难道是挑选后宫妃嫔?” “那为何不看容貌,要隔着屏风问话呢?” “或许皇上只喜欢声音好听,不看中容貌?” “走,咱们赶紧去御膳房,讨些蜜水来喝,保证能让声音温柔动听……” 将这些话都听在耳朵里的畏子馨心里瞬间了然,皇帝恐怕是想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又能找出自己。 如果皇帝听出是她的声音,再当众问她是谁,自己不可能回避这个问题,只能乖乖作答。 这下可怎么办?如果皇帝认出了她,接下来,她想要安安稳稳的当个小宫女的愿望恐怕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凝神思虑了一会,她忽然想出了一个法子,虽说有些冒险,但是现在只能姑且一试。 打定了主意,她便朝着御药房的方向去了,她那里还有些碎银子,贿赂一下小太监,抓几味常见的草药,想必还不是什么难事。 自从上次被管事太监罚了,她就努力的适应着宫里的生活,做事勤快些,嘴巴说话甜些,重要的是银子使的多些,她现在在宫里自保还不是什么难事。她不想再像上一次一样,受赵采女的恩惠。 来到御药房,将药材顺利凑齐的畏子馨满意的回到了住处。 找来药炉和砂锅,将这些药材份量配比重新调整了一下,泡好煮沸,待凉了后,一饮而尽。 第十章 问话 果然,皇帝刘煜开始问宫女话了。只见大大的宫殿之上,一道屏风隔开了皇帝和宫女,被问询的宫女一一上来回话,跪拜完起身之后,均被随侍皇帝的太监问:“下跪何人?” 宫女依实回答,偶尔皇帝会追加些问题,例如从何地来京,父母如何,学识见闻等等。 就连随侍的太监都闹不清皇帝此举的目的是什么,选举妃嫔?关心宫女? 皇帝的声音清润温柔,在下面等待的宫女无不有些欢欣鼓舞和迫不及待。 他的后宫虽不充盈,但是宫女也有上千人。一一问话下来,着实有些累。 越往后,他越有些着急,生怕疏漏了一个而找不到她,又怕找到了太过重视而被看穿。 现实一次一次让他失望,这泱泱后宫,他竟真的找不到一个小宫女? “皇上,这最后一批宫女乃是负责掌灯的事宜的下等宫女。”小太监在一旁禀告。 “好。”刘煜不动声色道,其实内心却莫名的有些紧张。 …… “奴婢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掌灯的倒数第二位宫女上来后便行了大礼。 “起来吧”皇帝道。 “是,谢皇上!”只觉得她故意尖着嗓子说话,有些让人不适。显然不是她。 “下跪何人?”随侍太监问道。 “奴婢春兰,乃是负责掌灯的宫女”依然是尖着嗓子说话,还故意放缓了说话速度,大概自认为这样说话十分婉转动听吧。 本想叫她退下,但又怕听错了,他便又问了个问题:“在家时可有读过什么书?” “回皇上,奴婢把女德女训背的滚瓜烂熟,要不給皇上背一段?”还未等皇上回答,她便兀自用那尖细的声音背诵起来,像尖锐之物刻划的声音,十分让人不适。 刘煜不禁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了。 “退下吧。”他吩咐道。 谁知那小宫女竟似没有听见,背书背的忘我。只见皇帝的眉头愈拧愈紧。 “还不快退下!”小太监走到屏风之后,喝令道。 “啊!”春兰一声惊吓,竟呜呜的哭起来。 “皇上,呜呜,皇上,您不是在选妃嫔吗?奴婢的声音还不够动听吗?呜呜……”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的春兰只在边哭边絮叨。 皇帝满脸黑线,随侍太监看见皇帝濒临发火的边缘,便立即叫人道:“来人,将这小宫女拖下去,掌嘴……” “罢了……”刘煜摆了摆手。 待整理好情绪,太监道:“还剩最后一位宫女,皇上要不要见?” 皇帝点头示意,心中那最后一丝希望全都寄托在这最后一位宫女身上。 畏子馨不急不缓的走上前来,跪拜道:“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粗陋暗哑?仿佛锯木之声。 刘煜听到这声音,眉头比方才拧的更紧,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有些气恼,便道:“如此破锣嗓音,怎也能进的了宫?”说完便拂袖离开了当场。他的后宫,什么时候变成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进的来的了? 只留畏子馨跪在当场,她心内暗叹:“这下可好,容貌普通,声音破锣,皇帝的金口玉言,想必这宫里再无人能像她一样丑冠后宫了吧?” 因为常年体弱多病,畏子馨在家时也跟着神医福叔学了一些医理。为了不让皇帝认出自己,她只好配了副药,暂时弄坏了自己的嗓子。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皇帝对兰馨儿的评价不消多久便传到了后宫总管太监的耳朵里。总管太监思来想去,便将兰馨儿打发至冷宫服侍,以确保以后不会出现在皇帝面前。 收拾着自己的物品,明天就要去冷宫,她想,冷宫里都是被惩罚禁足的妃子,苦是苦些,但是却不一定有这么多明争暗斗,于她而言,也不一定是坏事。 今晚还要不要去御花园的凉亭,她思忖着,拿不定主意。都怪皇帝,若非他强行想找出自己,也不会被发配至冷宫。 可到了时间,她仍是习惯性的围了围脖,提着宫灯出了门,就当是告别吧,哎…… ------------------------------------------------------------------ 没想到,他早在那里等她了。这样的冷天,不知他在这里等了多久…… “奴婢,参见皇上!”畏子馨恢复了清灵的嗓音。 “起来。”他简短的吩咐,“就这么不愿意告诉朕你的名字?就这么不愿意见朕?”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怨气。饶是今天费了那么大周折,依然无法找出她,不觉有些挫败。 这算是倒打一耙吗?畏子馨心内暗悱。 “奴婢不敢!”她心里叹了口气,又道:“奴婢貌丑,怕惊吓到皇上。”她说的也是实情。 他沉默了一阵,“不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朕都不怪你,是朕还没有能力保护别人。”他的话显得有些落寞。 “皇上……”畏子馨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朕除了这皇位,现在一无所有。朕也想拥有自己的势力,也想守护这天下百姓,也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却被制约,被挟持,动弹不得。”他尽情抒发着自己内心的感受,那些不得已和苦衷他压抑在胸中,此刻却不知为何,在这小宫女面前释放出来。 她沉默了片刻。 “皇上也想拥有自己的势力?”她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反问刘煜。 “自然如是。” “皇上有没有想过秦王旧部?”畏子馨似想到了什么,提醒他。 “秦王旧部?”他知道,秦王先前带过兵打过仗,自己还跟着他打过一两次仗,因此旧部不少。但不少已在三王夺位的混战中牺牲,剩下最多的唯有驻守京都的御林军。 “御林军?”皇上问。 “秦王旧部,先前忠于秦王,秦王忠君,旧部想必不会那么快那么容易投奔到宰相旗下,此刻,正是收归皇上麾下的好时机。”她继续道。 这些话点醒了刘煜,更让他觉得畏子馨绝非普通小宫女那么简单。“朝堂之事,你一个小宫女如何看的如此透彻?” 这……算是夸她吗?可她明显听的出那声音透着股威严。 “奴婢惶恐,也怕说错了话,只是偶有灵光闪现,冒犯之处,还望皇上宽恕。”她只得继续装怂。 “不必如此,如若真的能收服御林军,那你当首功。何来宽恕一说。”他现在还没必要跟她较真,待他有了实力,能保护他人,再来追究她的真实身份。 “圣上英明!定能如愿。”她给他鼓励。 “好!”他这时便思考起来,要如何收服御林军。 “皇上,奴婢若以后不能来,还望皇上莫要久等。”她想,该是告别的时机到了。 他回过神,“你以后都不能来了吗?”他的话语充满了希冀,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 “奴婢只是说如果。”她总不好挑明了说,都是因为皇上,她才被调至冷宫服侍吧。 “朕,不想听到这个如果。”他复又威严道。 “是”畏子馨只得答应。 暮色沉沉,周围黑漆漆的,只有远近的几盏灯影影绰绰的亮着。 畏子馨想:这世上,哪里能事事如人愿呢?即便这个人是皇帝,也有许多的不如意啊! ------------------------------------------------------------------ 宰相府内,听完内线禀报的皇上言行,宰相竟哈哈大笑起来。 “依老夫看,这皇帝他是当腻了,竟在小宫女身上寻开心。这倒好,最后竟落了个怒气冲冲。”这举动在宰相看来有些荒唐。 “大人,皇上此举莫不是有其他的意图?”线人不解,一个皇帝,不问后宫妃嫔,倒是将宫女们问个遍,这样做法,是不是太过奇怪。 “老夫不管他在后宫怎么折腾,只要他不封后,将这后位留给我家小女婕筠,任他能和一群宫女们翻出个天来?” “是,是是……大人言之有理。”线人忙拍马屁道:“小姐人中之凤,当上后位,那是迟早的事。” “现如今,太后刚死,不好逼的他太紧。再过些时日,老夫定要好好再谋划一番。”说着,他不觉眯起眼,捋着胡须,陷入沉思。 “小的,这就退下”线人见宰相思考,便小声问道。 “你且先退下吧,宫中但凡有风吹草动,一定要及时向老夫禀报。” “是。”线人退下。 ------------------------------------------------------------------ 秀女宫的一处院落内,此时赵采女正在灯下做着女红。一针一线,精准细致,让一边看着的小宫女崇拜不已。 “主子,您的女红手艺当真一绝,这后宫,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比您绣的更好的了……” 赵婕筠只是笑笑,并不作声。 “主子,您听说了么?今日皇帝召见了所有宫女问话,却最后什么也没做。奴婢想了半天,也不知为何?” “想不出,便不必想了。”她淡淡说道。 “主子,皇帝可是您的夫君,您就这么不上心?他赐封您这些时日,却一次也没来看过您……” “这样不好吗?”她倒是落了个清净。 只见小宫女还想唠叨,赵婕筠便借口支了个活让她忙去了…… 第十一章 收服 前一日,皇帝问话宫女,后一日,皇帝就叫来了御林军统领李诞将军继续问话。 李诞与皇帝的年龄相仿,乃是将门之后,只见他一双眸子坚毅,面相沉稳,当初秦王在世时,就是御林军统帅。 摒退了左右宫女太监,只剩皇帝和李诞二人在御书房。 行完礼,李诞问道:“不知皇上叫末将来有何吩咐?” “朕今日叫你来,并没有重要的事吩咐你。”他缓缓道,“只是朕想到往日的时光,想叫你一起来缅怀故人。” “故人已去,请皇上节哀。”李诞安慰道。想起皇太后的死,对皇上来说想必是不小的打击,若有良知之人,也都为此事有些扼腕。 “朕想起,昔日,同皇兄几人一起打猎,喝酒,好不畅快,可今日,想喝酒,却再无人陪伴。”他的语气神伤。 李诞微微有些吃惊,他偷偷抬眼看了眼皇帝,见他表情很是落寞。 “朕不光怀念太后,朕的几位兄长,也是死的不值得。”他似是自言自语,“想当初,朕与秦王私交甚好,走时,他还嘱咐朕医好了毒,要第一个写信告诉他。却没料,朕治好毒回京,只见到他最后一面……” 秦王,随着皇帝提起这个称谓,李诞也不免有些动容,见皇帝情真意切,内心也跟着伤感起来。 “朕知你虽名为秦王所属,但与秦王私下也是兄弟相称,秦王多次在朕面前提起过你,赞你乃是忠君之后,将中良材。”刘煜语气真诚。 “末将有愧,未能护得秦王安全。”李诞的语气带着些哽咽。 “御林军在夺位混战中也有大量的死伤,朕也是知晓的,这怪不得你。”他安慰李诞道。 “皇上,您与秦王是亲兄弟,又气味相投,应知秦王绝没有夺位之心,这其中,这其中……”李诞跪下来,情绪有些激动。 “这其中,必有隐情!”刘煜替他说了下半句话。 “末将听闻,皇上登基之日,并未因忌讳和宰相等人的干扰去看了秦王。皇上重情,末将和天下人皆知,还望皇上能查清其中真相,能还他一个清白之名,想必秦王九泉之下也能含笑。” 皇帝刘煜走过去,扶起他,道:“朕何尝不想,只是宰相等人势力盘根错节,朕初登基,尚且自身难保,又怎能……”他轻轻喟叹了一声。 “皇上,您身上佩戴之玉佩,若末将没看错,乃是秦王生前之所属。”他看见皇上腰间佩着一块玉,甚是眼熟。 “不错,”皇帝肯定道,“正是秦王遗物,朕想随身佩戴,时时提醒朕,秦王生前最后嘱咐朕要做好皇帝……” 李诞心有戚戚焉,不禁眼角有些湿润。 “朕惭愧,朕尚无势力抗衡宰相等人,朕没有做好皇帝……” 李诞这时下跪道:“宰相等人,自当要收拾。皇上若不嫌弃,李诞代二十万御林军愿为皇上效力,无论是打头阵还是断后方,末将听凭调遣。”虽说臣子效忠皇上乃是应当,但之前的被动态度与此时的表态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些话,相当于告诉皇帝,李诞选择了皇帝,而不是宰相。 “有你的话,朕心甚慰!”他扶李诞起来,“现在还未到打仗的时机,你也看到,一味互相残杀,并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对付宰相等人,朕尚需谋划,绝不能叫你们轻易去送死。” 李诞点头。 “只有一事,现下就需要你去办。”皇帝肃言道。 “皇上尽管吩咐!”李诞一抱拳道。 “尽快找出宰相等人在朕宫中安插的内线。只不动声色的调遣他们去一些闲职,切记,勿打草惊蛇。” “是,末将遵命。”他回答的铿锵有力。 “好!” ------------------------------------------------------------------ 一大早,拎着小包袱,畏子馨跟着小太监穿过长长的甬巷,来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前,斗檐拱梁上的彩绘早已失去了颜色。 远处宫殿的飞檐上,一只乌鸦发出难听的叫声,畏子馨不由得跟紧了小太监。 走进宫殿,一阵穿堂冷风袭来,宫殿内的陈设破败凌乱不堪,灰尘覆盖在桌椅上,梁上一块破帷幔随风任意飘荡。 屋子里人迹寥寥,偶见几个妃嫔模样的年老女子,也是披头散发,死气沉沉。 “皇上……皇上……您不要臣妾了吗?您不要臣妾了吗?”一个鬓角有些斑白的女子坐在大厅内的椅子上,兀自絮絮叨叨说着,畏子馨看她眼神空洞,容貌十分清瘦,但看得出年轻时应是个貌美女子,只是现在,似乎精神不大正常。 来到一处偏房,小太监止住了脚步,回转身对畏子馨道:“你就住在这儿吧,以后这些人饮食起居都由你负责。” “是”她又疑惑道:“能劳驾公公告之,这里的宫女就我一个吗?以前这里没有……” 小太监皱了皱眉,不待她问完,回道:“以前服侍的宫女受不了这里的清苦,抑郁投井了……”本不想告诉她这些,奈何她自己问起。 “哦。谢公公。”畏子馨不觉背脊一凉。 “你收拾收拾吧,咱家这就回去复命了。”他可不想在这里待久了。 “恭送公公!”她福身行礼。 待送走了小太监,她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整理完,坐在床铺的一角。 “哎……”畏子馨叹了口气,这下该如何是好,她要如何在这挨过这几年时间? 且罢且罢,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么多亦是无用,还是开始干活吧。 今天难得是个大晴天,屋外的太阳照的人暖洋洋的。她将这些妃嫔们都一一请出去晒太阳,她独自一人在屋内忙活起来。 她换上了一身旧衣裳,用布块包裹住头发,绑了一个拂尘在细竹竿上,开始清扫屋梁上、窗户上的灰尘和蜘蛛网。 干完这些,又开始抹桌椅、清洗帷幔。 待到中午,她已累的直不起腰来。不过看着逐渐干净整洁的宫殿,她的心情瞬间也变得明媚起来。 这时御膳房送饭菜过来,她打开看,都是些残羹冷炙。不由得皱眉,这大冷天,冷食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冷宫里又没有炭火温饭,她不禁想,这些被废黜掉的妃嫔们平日过的是如何清寒贫苦。 干脆就在外面太阳地里吃吧,这样恐怕还暖和一些。吃完,再让大家在太阳地里散散步,消消食,这样恐怕身体易受些。 说干就干,她搬不动桌子,便搬了椅子出来,在避风的太阳底下摆成一排,将食盒一一摆在椅子上,就请了这些妃嫔们一起来吃。 吃完,她又督促她们在太阳底下走走,这些妃嫔平日虽无什么生气,但大都还比较好说话,畏子馨温言软语,连催带促的,大家还都按照她的话去做了。 其中一个穿黄衣的年轻些的妃嫔走着走着,打了个嗝,不禁道:“今日吃完怎得不腹中难受了?” “还真是。”另一个妃嫔附和道。 “我也是……” “身子还暖洋洋的……” 畏子馨一边蹲着给那位神智有些不清楚的妃嫔喂饭,一边微笑着看着这些妃嫔们彷佛活了一般,在那里聊着天说着话。 这时,畏子馨看见庭院里的假山巨石之上,躺着一个身形较小的人,远看似是个小太监,神态悠闲,正翘着二郎腿,在那晒太阳。 她来这里这么半天,却不曾见过这个小太监。 “小七,快下来,危险!”这时被喂着饭的神智不太清楚的妃嫔突然上前几步,大声嚷道。 “是呀,快下来!”其余妃嫔也都跟着喊他下来。 小七,想必是这个小太监的名字了。 众人叫他,他非但不下来,还翻了个身,面朝另一面继续悠闲的晒太阳了。 “你,你再不下来,看我,看我……不抓你下来”神智不太清楚的妃嫔这就攀着石头往上爬。 “哎,烦人!”只听小太监轻啐一声。便三下两下麻利的下了假山。 畏子馨站起来,发觉这小太监约莫到她肩膀那么高,大概十多岁的样子。有些瘦小,整个人看着眉清目秀,尤其两只眼睛很亮,却透着股拧劲。 “你是哪里的小太监?”畏子馨含笑问。 “我一直在这里。”他嘟囔了一句。 “你没有事情做么?怎么会跑到假山上?”她的语气并没有责备之意。 “你现在做的正是我平日做的。”他的眼睛瞟向畏子馨手里的碗。 “哦,你是负责照顾这里妃嫔的吗?”她看着这个的小男孩,心内不由得想起了她那个弟弟畏子腾,子腾比他大些,但是一样的鬼灵精。 “问这么多做什么?!”他有些不耐烦道。 碰了个钉子,畏子馨也不与他计较,只笑而不语。 这时,小太监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粗鲁,有些尴尬的低着头,用脚撵着地上的土。 这时,复又坐回椅子上神智不大清醒的妃嫔已经吃完了碗里饭,畏子馨拿着碗,笑着对小太监道:“可否麻烦公公帮个忙,扶这位娘娘去走走路,消消食?” 他不做声,只上前来,扶起那位妃嫔的胳膊,慢慢朝着洒满阳光的有些破败的花园走去…… 第十二章 迎宾 时间过得飞快,今日是月初,金国国王完颜光英来我国朝见抵达的日子。早朝上,皇帝已经见过完颜光英。当晚,皇帝在广德宫设宴,以国宴款待完颜光英,为他一行人接风洗尘。 夜幕降临,只听广德宫中丝竹钟鼎之声不绝于耳,上千盏宫灯把偌大一个宫殿照的明晃晃的,其中宫女太监宾客人流穿梭,好不热闹。 只见大殿之上正中之座和左边首座空虚,其余座位均已坐满了。其中左边次座上的乃是金国大将完颜合达。以下顺次坐了金国几位重臣。右边首座乃是宰相赵普渊,依次也坐了几位朝廷大臣。 赵婕筠赵采女今晚也出席了宴请,因后宫空虚,只她一位女眷,品级又不高,因此只在后面的不远也不近的角落里给她安排了一个座位。 “皇上驾到!金国国王到!”随着太监的唱喏声响起,音乐声立即停止,在场之宾客都离开座位,行跪拜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洪亮的声音在广德宫中回荡。 “众卿免礼!”清润不失威严的男声在众人头顶响起。 “谢皇上!”众人起身,复又落坐。 “今日,金国国王来访我朝,如此盛事乃是我两国邦交友好的见证,朕心甚慰。大家不必太过拘束,宴席就此开始吧!” 皇帝端坐在正中的龙椅上,金国国王则在左手边坐下。 只见皇帝今日穿着云龙纹深红色袍衫,头戴通天冠,身姿挺拔,扬眉深目,白皙的脸显得既威严又英气。 坐在角落里的赵婕筠总是不自觉的看向皇帝,她从未见过这样既英气又有些俊朗的男子,她看他笑,总是爽朗开怀,仿佛无所记挂,然而偶尔,眉宇间又噙着些若有若无的忧郁。 她一直以为,皇帝就应是一板一眼,不苟言笑,令人心生敬畏。却从没想过,是如此丰神俊朗的模样,叫她不自禁的对他生出许多好感。 “承蒙皇帝款待,完颜光英不甚感激,这杯酒,敬皇帝,敬各位!”这时金国国王举杯说完,先干为敬。只见他穿着裘皮衣衫,带着深紫色裘皮帽子,皮肤略黑,头发披散,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唇形略厚,若非皇帝刘煜太过耀眼,端得上也是一位英俊的男子。 皇帝刘煜带头喝完了杯中酒,其余人等均一干而尽。 丝竹之声渐起,献舞的宫女们也都表演着一个接一个的舞蹈。寒暄敬酒之声不绝于耳,好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酒过几巡,众人也都因酒精的作用放开了些。 “皇帝,我完颜光英此次来,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想求娶一位公主为妻,却不知在坐哪一位是公主?能让我见见吗?”完颜光英的中原话说的不错,说完扫了眼全场,只有角落里坐着一位女眷,正是赵婕筠。 她感到全场的目光都投到了她的身上,其中当然也包括皇帝。不觉微微低了头,脸上也有些发烫起来。 “那位是朕的后宫之人赵采女,”刘煜顿了顿,“公主未出阁,自然不能随意抛头露面,改日朕再安排你与公主相见。”显然,赵婕筠比他在画上看到的更要美艳几分,尤其是刚才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更让人怜惜。然而,刘煜却半点爱怜之意也生不出来,想到她的父亲是赵普渊是逼死太后的凶手,他只冷冷的扫过一眼,便兀自喝了一杯酒。 “采女赵婕筠见过金国国王!”她起身微微福身行了一礼。 “坐吧。”皇帝吩咐道。赵婕筠依言款款坐下。 “听闻中原人礼节甚多,入乡随俗,是我太过急躁了。”说完完颜光英拿起酒杯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此杯酒就当是我的赔礼。” “哈哈,国王豪爽干脆,朕也敬你一杯。”刘煜说着拿起酒杯,饮尽了。 “本王听说,中原的女子知书达理,个个才艺卓绝,不知是真是假?”完颜光英完全没有掩饰对他未来妻子的希冀。 这时宰相赵普渊踏了几步出来,“皇上,不如就叫赵采女现下弹奏一曲,让国王眼见为实,也好放心。” “赵采女乃是宰相的女儿”刘煜向完颜光英解释道。“知女莫若父,宰相说可以,那便奏吧!”他爽快答应道。 当下,宫女们摆了古筝上来,赵婕筠莲步轻移,在古筝前面坐下,“臣妾献丑了!”她缓缓道,说完,便开始演奏起来,奏的乃是一曲《高山流水》。婉转悠扬的曲调,在她奏来,十分动听舒畅。众人都在这曲声中有些陶醉。 曲罢,众人还未回神,皇帝刘煜道:“赵采女这首《高山流水》奏的甚好,千金易求,知音难觅。赵采女的琴技非常,展现了我国女子的兰心蕙质。赏!”他不禁想起自己之前在云龙城的际遇,颇有些感慨。比起赵婕筠琴曲的雅致清新,他更倾心于那女子的婉转悱恻,叫他时常忆起。 “谢皇上赏赐!”她听到皇帝的赞誉,只觉从未有过的满心欢喜。 宰相赵普渊看着这一切,露出满意的笑容。 …… 北方的男子多善饮,宴请结束,金国国王和金国大将在侍从的搀扶下一路高歌,吼着听不懂的歌曲,回了馆驿。皇帝刘煜只觉喝了不少,头有些微晕。 他被太监扶着到内殿休息,摈退了太监宫女,一手抚着额支在腿上,侧着身子独自闭目养神。 赵婕筠不知为何,却没有走。看到刘煜有些醉了,她便随着圣驾来到了内殿,她从没有这么大胆逾矩过,内心却是有些欣喜和兴奋的。她只想多看他一些…… 刘煜侧坐在龙椅上,修长飞扬的眉下,深邃的目是闭着的,只留浓密的睫毛刷下了一层剪影。挺鼻如峰,唇形优美,白皙的皮肤上,五官如雕刻般分明。 此刻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她看到他醉酒难受的模样,竟有些微微的心疼。 “来人,给朕倒些水。”他含糊的声音吩咐道。 赵婕筠见四下无人,就上前为他倒了杯水。 “皇上,水来了。”她见他不喝,便将水递到他的唇边,他的唇有些干。 感受到了唇边水杯的触碰,他含混的眯着眼,修长匀称的手指拿住杯子便喝起来,喉结滑动,她的手碰到他的手指,受了惊似的赶忙收回。 待他喝完,她便接过空杯,放在桌几之上。 等会皇帝醒了,不知该如何看待她的莽撞唐突行为,于是赵婕筠便想悄悄的退下离开。 刘煜觉得舒服了些,便斜靠在龙椅上,以手扶额,恍惚间似入了梦里。 “不要走……”他的声音响起,“不要走……”刘煜又缓缓说了一遍。 “是,皇上”她一惊,随即,心里似抹了蜜一般的甜蜜泛开印在心上。 “不要走……”他似在梦呓,“告诉朕,你的名字……告诉朕……” “臣妾叫……”赵婕筠心里恍然明白了,皇帝说的竟不是自己。方才,宴席之上,皇帝明明是知道自己是谁的。不知道,他如此深情叫着的,是什么人?顿时,甜蜜不见,一股酸涩感在她心头涌起。 她有些失了魂似的匆忙离开了内殿。 ------------------------------------------------------------------ 冷宫中,远远可听见广德宫殿里的丝竹音乐之声,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而这里,却是寂静如斯。 她独自待在房内,就着黯淡的烛光做些针线活。屋内并未生火,有些寒冷,她便将薄毯子搭在腿上御寒。 来到这冷宫已有好几天了。现在的冷宫,比她刚来时,有了不少改变,变得更加干净,更加有生气。每日忙忙碌碌,倒也不算太过难捱。 她只觉得最近自己的身体渐渐变的强壮了些,看来以前,还是锻炼的太过少了。在父母身边,有他们疼惜,固然是幸福,但也没有独自面对困难的机会。生而为人,有时候不被逼迫一下,自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大的能力的。 广德宫里的音乐渐渐停了。她听送饭的小太监说,今天是金国国王来朝见的日子,今晚在广德宫皇帝要宴请金国国王。 想起皇帝刘煜,想起与他晚上在御花园的会面,也是这样的夜晚,他给她披上了大氅,叮嘱自己多穿些衣服,她不觉耳根有些发烫。 他是这个时代的皇帝,和自己,却是完全不同的生长环境。只是因缘巧遇,才生出这么些事情来。她是该怨愤他的,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沦落到冷宫中。可是转念又想,他又有什么错呢?只因生在帝王家,当上皇帝,却失去了至亲,被臣子胁迫,却仍心念子民,想做个好皇帝,在艰难中依然不放弃自己,是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他,哪怕只是陪他聊聊天…… 她不觉想着,看着手中渐渐缝补好的衣物,欣慰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或许就是这样的生活了吧,几年后,她会安然出宫,回到云龙城,让父母看见长大了变强了的自己…… 第十三章 冷宫 过了几日,皇帝便安排好了两三位郡主和县主,依照之前的承诺,遣人邀请了金国国王来宫中会面。 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雪,今天天已放晴。飞檐瓦片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闪亮刺目的光。皇宫的甬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露出整齐的青灰色地砖。 一路上,金国国王完颜光英和金国大将完颜合达都好奇的问了引路太监许多问题。例如:此处是什么宫殿?这宫殿是做什么用的?住着哪些人等等。 太监知道这些问题有些冒犯天子,但他觉得金国国王可能不一定懂这些礼节,他不好拒绝,便也一一回答了。 而更多的,金国国王问的是关于公主的问题。公主年方几何?样貌美不美?有何才艺没有?性格如何?等等,这些问题,太监不好回答了,便含混着一路唔唔啊啊的点头糊弄过去。 金国国王正有些气恼,忽然他注意到他们的旁边的一座宫殿。这宫殿委实不太一样,没有光鲜的雕梁画栋,只有破败的残迹斑斑。与周围那些宫殿相比,它实在太过特别。甚至连块像样的牌匾都没有。 “这是什么宫殿?怎么如此破旧?”金国国王皱着眉头询问。 “这里是冷宫”小太监的语气显得有些神秘。 “冷宫是什么宫?里面很冷吗?放冰块的?”完颜光英的三连问逗笑了小太监。 “国王不知,这里乃是受罚的不受宠的妃子们禁足的地方。” “哦?!”他不知道,那皇帝刘煜看着和气,竟然还有这么冷酷的一面,竟然罚了这么多妃子,要用一座宫殿来关押。 “看不出,这皇帝竟罚了这么些人?!”说着完颜光英便朝里望了望。 “不是,现在的皇帝连正经妃子都没有一个,哪里会有这么多废妃,这里面,现在关着的,都是先皇的妃嫔”小太监立马解释道,生怕引起了误会。 “先皇的妃嫔?”完颜光英念了一遍,“有意思……本王要进去看看!”说完便抬起大脚就要往里走。 “这可不便,这可不便”小太监忙拦住了他。 “有何不可?看一眼便走……”完颜光英挑了挑眉毛道。 “国王不是要去看公主?耽误了时辰可不好!”小太监坚定的拦在了前面。 “看了这里再去见公主不迟……”说着他向完颜合达扬了扬脸。 完颜合达立即会意,倚仗着自己强壮的身体一下就把小太监挤到了边上,弯腰向完颜光英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一会便回。”完颜光英吩咐道。 “是”完颜合达得令,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横相,小太监不敢硬来,只小声道:“国王速回,速回……” 完颜光英不答他,只向宫殿里走去。 这座冷宫里关的,都是先皇的妃嫔,至于是否都犯过错,犯了什么错,畏子馨从未详细询问过。先皇已薨,那些对错过往都应随风逝去,再去追究也无什么意义。 畏子馨后来才知道,那位神智有时糊涂有时又有些清醒的妃子乃是德妃,是这里品级最高的妃嫔。另外还有穿黄色衣服的年纪最轻也最活泼的黄美人,还有在这里待的最久年纪最大品位却不高的于宝林,她的话最少最闷。当然这冷宫里大多数人都话语很少。 最近畏子馨来了,时常给大家讲些外面有趣的见闻,还有稀奇的故事,众妃嫔们都经常凑到一块,听她用婉转动听的语调讲述,莫不听的聚精会神,津津有味。 “兰姐姐,今天给我们讲个什么故事呀?”一大早,小太监小七便找到正在忙着擦桌椅抹灰的畏子馨,想听她讲故事。 “你想听什么故事呀?”她笑问。 小七见她忙活,便也帮忙擦桌子。一边擦,嘴上却不停,只絮絮叨叨道:“姐姐总是讲公主的故事,却从不曾讲过王子的故事。我想听王子的故事。” 她停下来,直起身,捶了捶腰,笑着问:“哪里没有王子的故事?公主最后不都是跟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么?”这几天,她把从母亲那里听来的童话故事说于这些妃嫔听,童话简单,又大都有着美好的感情和寓意,冷宫里的人都很爱听。 “唔……”小七一时答不上话,只好挠挠头,想了一会,“有没有不一样的王子的故事?” 畏子馨想了想,便答道:“好,今日便讲一个不一样的王子的故事。” “故事叫什么?叫什么名字?”小七迫不及待的问道。 “就叫青蛙王子。等我打扫完,你就去把大家伙都叫来。” “青蛙王子?”他念了一遍名字,觉得确实是个王子的故事。便兴奋道:“我帮你我帮你,等会忙完,我就去叫大家。” …… 等大家都到齐了,畏子馨坐在人群中间,妃嫔们围坐成一圈,挨着她坐的还有小七。她便开始讲起了青蛙王子的故事。 “从前,有一位国王,他的小女儿是一位美丽的公主……” 小七刚想问为什么还是公主的故事,只见畏子馨伸指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便安静下来,耐心的继续听下去。 “……小青蛙告诉公主,自己是被邪恶的巫婆下了诅咒,只有公主的吻可以救他。美丽的公主被他打动了,当公主亲吻了这只小青蛙,小青便立即变成了一位真正的英俊的王子。最后……” “最后,他们肯定又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小七打断了畏子馨的讲述,情绪颇有些激动道。 “真聪明!”畏子馨赞他。 小七有些愤愤不平道:“哼,这些故事都是骗小孩子的,哪有这么多幸福的结局?” “小七,莫要如此无礼。”一旁的德妃难得清醒道。 “哼!”说着他便走出了大厅,来到门外头,靠在柱子上生着闷气。 不知怎的,突然一个冰凉的雪白的球砸向他,他一时不查,被砸了正着,脖子里全是冰凉的雪。 他一抬头,就见不远处,立着一位女子,穿着宫装,发束两髻,发带随着她灵活的身姿来回飘荡,她的容貌虽不是很出众,但是神采斐然,灵动的双眼嗪着调皮的笑意,两手正握着几个雪球,笑嘻嘻的嘲笑着他的窘迫。 “兰姐姐!”他气喊她一声。 “快来呀!好多雪,我们打雪仗可好?”她邀请他。 “好啊,看我怎么报仇!”虽然都说好男不跟女斗,但是也不能叫人欺负到头上不是。于是他快速的捡起地上一坨雪花,使劲揉了揉。嘴上说的凶狠,可脸上早已龇牙咧嘴笑得开怀。 他俩玩着,冷宫里的妃嫔们都出来观战,偶有被雪球误伤的也不服气了,加入了打雪仗的行列。人数越来越多,最后竟是所有人都在玩,一时漫天雪花飞舞,来回雪球让人目不暇接,欢声笑语一片…… “看好了,你后面有人!”畏子馨虚晃一招,说完便掷出了手中的雪球。 “哪里有人,休要骗我!”小七不上当,连看也没看。 她掷出的雪球,没砸到小七,却被人接住了。 此人正是完颜光英。他站在屋檐下,高大的身形带着些威猛的气势,嘴角嗪着些似有似无的笑意,嘴里嘟囔了一句:“这里是冷宫?” “你是谁?!”小七率先问道:“来冷宫做什么?!”说着便扔掉手里的雪,朝完颜光英走去。 畏子馨反应过来,她拦住小七,“小七,说话礼貌些。”她走上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这里乃是冷宫,奴婢是这里的宫女。不知贵客来这里有何贵干?” “本王乃是金国国王完颜光英,路过此地,惊扰了各位雅兴,抱歉。”他左右手来回玩着那个雪球,盯着畏子馨,带着些歉意也带着些玩笑的意味回答。 原来,他就是那个来朝求娶公主的金国国王。不知怎么,竟会此刻出现在冷宫中。 “奴婢兰馨儿,刚才我等有冒犯之处,还请国王海涵。”她又向他福了福身。 这时其他妃嫔也都停下了打雪仗,来到这边。 “不要紧。”他哈哈的爽朗笑起来。这时他的手伸向她头部,她一惊,略一偏头。 “不要动。”他有些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没有再躲,他的大手轻轻的拂去了她头顶的一些雪花。应该是刚才打雪仗时不小心弄上的。 “不要拦我,不要拦我!”这时只听大厅内响起一个小太监的声音,下一刻,小太监和完颜合达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见完颜光英许久不出来,小太监急了,耽误了要事可是要掉脑袋的。于是拼死挤了进来,完颜合达不好动粗,便也跟着进来了。 看到完颜合达一脸无奈的表情,完颜光英朝他使了个眼色。完颜合达立即放开了拦住小太监的手臂。 身前一松,小太监赶忙上前劝道:“国王赶紧随咱家走吧,耽误了时辰,小的可担当不起。”小太监的声音含了哭腔。 “好,本王这就随你去见皇帝。” 咦,不是见公主吗?小太监狐疑的朝他望了望。 “你叫兰馨儿?”正要离开,完颜光英又回头朝畏子馨问了一句, “是”她轻声回答。 第十四章 识破 “您不能进去,皇上正在和大臣们商议要事!”御书房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打断了皇帝和大臣们的对话。 “外面发生了何事?”刘煜问道。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忙上前来回话,“金国国王,未有召见,执意要见皇上,劝了也不听……”他不觉背脊流汗,生怕被罚。 “皇帝在哪里,本王要见他……”完颜光英大大咧咧的喊着,只见他身前几个小太监拦他不住,依然被他闯了进来。 “你们都下去吧。”微皱了下眉,刘煜示意太监们退下去。 “国王,朕今日不是安排了你与公主们见面吗?怎么跑到朕这里来了?”他的语气有些微微的不高兴。 “臣等也退下了。”几位大臣也都一一退下。 “本王不要公主了……”完颜光英上来第一句就让刘煜有些懵。 回过神,刘煜的眉头皱的更紧,“国王,怎会口出此言,如同儿戏一般!”他的语气有些凌厉。 “不是戏言,本王找到了一个女子,不,她一定是下到凡间的精灵,就像那大鲜卑山森林中的精灵一般的女子……”完颜光英兴奋的说着。 “什么精灵?女子?”他被完颜光英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 “冷宫里,一个小宫女,她叫兰馨儿,就是本王要找的人,本王要带她走,做我的妻子。”他理顺了思路,向皇帝陈述。 “兰馨儿?”他似乎想起有这么个人。曾经,还罚她去掌灯,怎么会出现在冷宫里?那个藐视自己而被惩罚的女子竟是完颜光英口中的精灵? “你去了冷宫?”他想起这个重要的环节。 “唔……”他挠挠头,嘿嘿笑起来,“本王只是有些好奇。”他随即转了话题:“你要不要随本王去看看她?” 去冷宫里看一个小宫女?他不禁觉得完颜光英的提议有些天方夜谭。 “要见,朕把她宣召来此不就行了?”刘煜不屑道。 “不,那样对她不尊重,走,跟我一起去。”说着,完颜光英竟上前来拉起刘煜的胳膊,扯着他就走。 随侍的小太监刚要出口训斥完颜光英的无礼举动,刘煜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即不作声了。 一路连跑带走,完颜光英满脸兴奋,一路都是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个小宫女的好。 “国王乃是第一次见她吗?”刘煜意识到这个问题后,问他。 “是啊”完颜光英爽快回答。 “……”刘煜觉得有些无语。 “本王在那待了好一会,听她讲了一个奇特的故事,只听她的声音就觉得她是精灵,再见她跟其他人打雪仗,果然清新脱俗,灵动慧敏,就像森林中奔跑的小鹿……” “打雪仗?冷宫里?”刘煜不觉脑中一片黑线。 走进冷宫,完颜光英给他做了一个嘘的噤声动作。皇帝便配合他不再说话。 冷宫里的妃嫔们都在前厅,因而没人发现他俩进来了。 畏子馨正在给德妃梳头,她温柔的嗓音道:“娘娘,您的头发是如此浓密柔顺,馨儿觉得,您年轻时一定是一位绝代美人。” “不行咯,”德妃难得清醒着,事实上她最近清醒的时间越发长了。她婉约笑道:“鬓发都白了,老咯!”说着她捋起一缕发,那缕发果然已掺杂些白发。 “您不老……”畏子馨正想安慰她。 “什么人?”小七的声音从后堂传来。 她们都站起来,这时后堂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刚才走了没多久的金国国王完颜光英,而另一个人就是皇帝刘煜。 众人均不识穿了便服的皇帝,只有畏子馨脑袋轰的一声,马上跪了下来,行跪拜大礼道:“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都懵了一下,回过神时,也都立马下跪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就是兰馨儿?”他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但是,天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惊喜,那声音,从说第一字起,他就识出,正是那个之前常常与他在御花园聊天的小宫女。 “是奴婢。”她有些颤微的声音回答。 “朕记得你是被罚去掌灯的,为何来了冷宫?” “只因上次屏风后问话,皇上评价奴婢声如破锣,总管太监便把奴婢派遣至此服侍。”她只得如实回答。 哦,貌丑声粗,这两次评价,竟都给她了。可是上一次在屏风后,她的声音并不是如此。 “上次最后一位问话的,可是你?当初朕听到的并不是现在你的声音?”他饱含威严的眸子扫过她。 “上次,奴婢吃东西上了火,声音哑了。因此才……”这谎话,似乎合理,但她不确定能否瞒过皇上。 完颜光英此时忙扶起畏子馨,“快起来,皇帝,你快叫他们起来。” “都起身吧!”刘煜吩咐道。 畏子馨和一干人等均起身,但也都微颔首而立,不敢直视皇帝和金国国王。 刘煜的眸光在畏子馨身上扫视过,看她模样普通,可那双眼偏生的灵动,似能看穿人心,此刻正如受惊小鹿般站立在那里。 原来,这些时日,她没有再来御花园,是因为被调来了冷宫,并不是像自己猜想的那样,再也不会理自己了,这时候,他这些时日有些煎熬的心突然好受一些了。 “皇帝,这小宫女,将她赐给本王吧?” 同时两道目光射向完颜光英,其中一道来自畏子馨,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另一道来自皇帝刘煜,他目光如炬,那目光让完颜光英猛的打了个哆嗦。 “此事需再商酌,国王不必再言。”刘煜一挥手打断了完颜光英欲再张口争取的话语。 完颜光英看皇帝的坚决的神情,只得暂时作罢。 慢慢来,他知道,中原有句话,叫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相信,多努力几次,总能从皇帝那里要来一个小宫女。 对皇帝而言,兰馨儿可能就是一个小宫女而已,但对他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珍宝。思及此,他不禁又瞧了瞧她,看她此刻噤若寒蝉的模样,他心生怜惜,恨不能当场去安慰她。 “今日的胡闹够了,国王你到底要不要去见公主?”刘煜见完颜光英盯着畏子馨瞧,便冷着声问他。 “不见不见了……”完颜光英朝他摆摆手。 “国王此话当真?以后后悔时莫要怪朕没有提醒你。” “那……去见见吧,不管能不能娶到公主,本王可是一定要将这小宫女带回去的。”不知打哪来的自信,他兀自说道。 刘煜没有理他,便先迈步走向殿外。 “哎,皇帝,你等等我啊。”说着他便紧跟皇帝着走出了大厅。 ------------------------------------------------------------------ 待皇帝和金国国王走后,畏子馨久久没有回过神,她的脑子里面一团乱麻。只有一个念头是清晰的:恐怕她想安安稳稳的待过几年再平静的离开皇宫的愿望是无法实现了。 小七此刻走过来,在畏子馨面前挥挥手,道:“兰姐姐,你怎么了,没事吧?”他关切的询问。 “我没事。”她的神情颇有些沮丧。 “刚才,那位就是现今的皇帝吗?”小七彷佛也不敢置信,皇帝会到冷宫里面来。 “唔……”她支吾一声,然后反问道:“小七,你没有见过皇上吗?”她狐疑的瞧着他。 他见她盯着自己瞧,便把脸转向其他方向,不回答她的问题。 “小七,你真的是这里的小太监吗?为何从没有见过你的管事太监来找你?”她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小七只支支吾吾不回答。 “问,问那么多作什么?!”他有些不耐烦道。 “好吧,那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来找我。”她如此说,心里想,这个小鬼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自己何尝不也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呢? 哎,现下这状况该如何是好?她要如何面对皇帝,如何拒绝金国国王,奈何在这深宫里,自己的抉择却是一点也不重要。她不过是一名卑微的最低等宫女,她第一次尝到身不由己的滋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不禁捂起额头,头疼啊…… ------------------------------------------------------------------ 待见过几位郡主和县主,完颜光英摇摇头从大殿出来。 “还是我的精灵小宫女好!”他自言自语道,虽然这几位公主都长得不错,但是说话客套,言语乏味,彷佛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一般,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一想到以后的人生要与这样的女子为伴,便觉了无生趣。 他见过这些公主后,更加坚定了要从皇帝那里要来兰馨儿姑娘的决心! 这些时日,还应多来几趟皇宫,多跟精灵小宫女培养培养感情才是啊…… 第十五章 感谢 自从知道兰馨儿就是时常夜里与自己对话的女子,皇帝觉得自己连日来焦躁的心情变得安定了许多。 他不再担心她会突然的消失,不再忧虑她会不会突然就不理自己了。或许这样惶恐甚至有些卑微的小情绪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皇帝身上,但却真实的发生了。 现在的他更加好奇这个名叫兰馨儿的小宫女是如何做到通晓天文地理,如何看破时局,更如何知道点拨自己去找秦王旧部。或许自己还应该找个机会谢谢她,尽管掌握实权之路还是遥远,但这艰难的开始却是由她帮助的,她给自己的鼓励更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有力支撑。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黑下来。 皇帝刘煜用完晚膳,批阅了一些奏折,便收到小太监禀报,秀女宫的采女赵婕筠差人送来了一份乌鸡人参汤,说是赵采女亲手所炖。 虽说采女的位份低了些,但由于是宰相之女,又因后宫现在属她最高,小太监们也不敢得罪,照原话传了上来。 银针试毒之后,这份热乎乎香喷喷的补品便摆在了皇帝的面前。 的确有些饿了,但是一想到这补品乃是仇人之女所烹,便觉毫无胃口。 既无胃口,也失了再批阅奏折的定性,他索性打算出去走一走。 冬天的夜晚寒冷非常,他批了大氅,便走出了御书房。他并未乘坐车辇,走不多久,他便不知不觉来到了冷宫外头。他抬头看向宫殿门口,黑漆漆的,连宫灯都没有,他不禁皱了皱眉。 “皇上,要敲门吗?”似乎有所会意的小太监问。 他微点头。 一个年老的太监将宫门打开,见又是皇帝,吓得赶紧下跪行礼。 “你在此候着”刘煜对随侍的太监道,说完便走了进去。 还未走到前厅,便有一阵食物的香味飘出来。 “小七,快拿碗来,面好了。”畏子馨站在小炉边执一把破扇子,一边吩咐道。 “好香啊!”小七早在一旁垂涎欲滴。 只见昏黄的灯光下,大厅里,只有德妃,小七和畏子馨三人,大厅中央有一个小炉子,炉子里有些柴火,炉子上一锅面正热腾腾的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她移出多余的火,拿筷子将面条小心捞进碗里,端到德妃面前,道:“娘娘,小七跟我说,今日是你生辰,在我家乡,过生辰总要吃一碗面,名曰长寿面。现在条件粗陋,勉强弄了一些面粉来,这碗面,您一定要把它吃完,寓意着健康长寿。” 说着,她便给德妃摆好碗筷,热气氤氲,现在清醒着的德妃感动非常,不觉有些泪目。 “谢谢馨姑娘!没有想到,我这一把年纪,还能过一回这样的生辰。” 小七在一旁看着,也有些动容,眼角有些湿润,便侧了身,偷偷抹了下眼睛。 突然,他发现不知何时,屋里多了一个人,此人正是皇帝。 “皇上万岁!”他马上跪下来行礼。 皇上?畏子馨又觉脑袋一轰,转过身去,那灯光下站的笔直的身形,正是皇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和德妃均下跪行礼。 他表情不明的看着这幅场景。不知她从哪借来的胆子,弄来柴火、面粉,还有炉子,大半夜在这冷宫里开小灶。 眼见着,锅里的面汤快烧干,他才吩咐:“起来吧!” “谢皇上!”畏子馨长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还好,皇帝没有当下追究责罚,不然也不会叫他们起身。 刘煜兀自在大厅中坐了下来。 畏子馨偷偷瞄了一眼皇帝,见他看向炉子上的那锅面,便小声试探着说道:“皇上,今日乃是娘娘生辰,奴婢们煮了一锅长寿面为她庆贺,皇上要不要……尝尝?” “唔。”他本想拒绝,但是腹中确实有些饿,何况这面条很香,一时不觉,他就答应了。 畏子馨马上又盛了一碗,小七接过来呈到了皇帝面前。 他平日所食,皆有银针试毒,从没有吃过像这样来历的东西。皱了下眉头,他暂且按下那些顾忌,吃了一口。 那面条口感,确实不同。细若发丝,洁白细滑,很有筋道,不觉一连吃了好几口。 “这种面条,朕以前从未吃过。”他看向畏子馨, “此面乃是面粉加入盐、碱切成细条风干制成挂面后所煮。”畏子馨向他释疑。 她在家无聊时,也会研究些吃食。虽然并不能算精通厨艺,但是这种面条小食,她还是手到擒来的。 “你们,勿要拘束,同食”刘煜吩咐道。 吃完面,收拾完,已是夜色又深沉些。 小七和德妃已经退下去休息了,只留皇帝和畏子馨在大厅里。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冷宫里没有发配炭火,因此格外的冷。刚才煮面用的乃是畏子馨在冷宫院子里砍的柴火晒干了,因为柴火有烟,怕别人发现,因此只好晚上煮。 所幸刚吃饱,还不觉得很凉。 “朕明日叫人送足了木炭来。”他想起之前她说自己怕冷。 “谢皇上!”她低着头,谢恩。 “是朕该谢你。”可能因为吃饱了的缘故,他的语气也显得格外温和,“御林军一事,是你帮了朕。” 她抬头不觉睁大了双眸,“恭喜皇上!”她没想到,他果然照自己说的去做,且行动如此迅速。 “兰夏礼是你的父亲?”他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回皇上,是家父”她心内一惊。 他这几天特意翻了典籍,兰夏礼确实如她之前所说,在朝为官多年,后被贬斥到蜀地任职。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父亲才能培养出像她这样的女子!如此胆大,又如此……优秀? “朕还应向你道歉,是因为朕,才使你沦落至冷宫” “皇上折煞奴婢了,这里……”她顿了顿“其实也挺好……” 是啊,她是在这过的很好,没人管,打雪仗,偷煮面条,不知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干的……皇帝心想。 想起打雪仗,皇帝就想起金国国王完颜光英,这几日,完颜光英总是缠着他要来后宫。来后宫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看眼前的这个女子:兰馨儿。 “那日,完颜光英是怎么回事?”皇帝的语气突然变的有些严肃。 皇帝不会以为自己是妖媚祸乱后宫吧?身为皇帝的宫女,竟然被邻国国王看上。 “奴婢只是那日和娘娘们在庭院玩雪,不慎被金国国王撞见……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瞪着无辜的眼看向刘煜。 如此……他的脑海中不禁想象出一副画面,雪白世界里她和冷宫里的妃子们玩雪的场景,想那画面一定非常美好,不然那金国国王怎会对她如此记挂,赞她是森林中的精灵。 他看着她平凡的样貌,除了眼睛,哪里有一点精灵的模样?偏偏除了完颜光英,自己也总是会想起她,这不禁让他有些心生懊恼。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烛灯闪烁,皇帝的面色忽明忽暗。 “时辰已不早,朕回去了“,他顿了顿:“你也早些歇着吧。” “这里黑,奴婢送皇上到门口。”说着她便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话音未落,她刚到门口,就一脚踩空差点摔了一跤,她觉得十分羞愧。 幸好皇帝刘煜一转身扶住了她。 这身子,似乎比之前又清瘦了些。 黑暗里,他闻到她身上温馨的香气,仍是让他有一丝失神。 “回去吧,朕一个人走。”他清润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乖乖答应,便立在走廊之上,微福了身体,“奴婢恭送皇上” 他一路没有回头,走出了冷宫。 在外面等候的小太监早已冻的发抖,直缩着身体双手交握哈着气。 “下次来,你便不用跟着了。”皇帝见他这模样,吩咐道。 “是!”小太监心里头欢喜极了。 第二日,当太监们抬着一筐一筐的木炭来到冷宫,妃嫔们个个张大了嘴巴,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随着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些面粉、蔬菜等吃食。 这样的大动干戈,她是有些没想到的。现在有一点清楚的是:她是完全不要想再过安稳的自己的日子了。 皇帝出入冷宫的消息传到了赵婕筠的耳朵里。她这些时日过的不大好,日日有些失魂落魄,身形也有些消瘦。 她亲自煲好的汤每次都送进去了,但也不知皇上喝了没有。只不见皇帝来看自己。事实上,皇帝从来没有来过这院子。 因而,当她知道皇帝竟然去冷宫的时候,她哑然失语惊讶了半天。 冷宫里,都是受罚的受宠的妃子,何况,这冷宫里现下都是先皇的妃子。怎么可能,皇帝连冷宫都去,却不来她这里。 冷宫里的人到底有什么特别?冷宫里到底住了谁? 她喊来了贴身宫女,吩咐道:“给我去冷宫走一趟,去问问到底是什么人引的皇帝进冷宫?” “奴婢听闻,冷宫里一个宫女,被金国国王看了,好像叫什么兰馨儿,就是主子您上次救的那位。” “兰馨儿?”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是了,那个对进宫不甚上心的女子,怎么能得到金国国王的青睐?而皇帝,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是否也是因为她,而去了冷宫呢? 第十六章 朝堂 “刑部尚书一职,朕意已决,待张尚书隐退,就由左侍郎朴逸云接任。”朝堂之上,皇帝的声音十分威严。 “朴侍郎固然是好,但是太过年轻,资历尚浅,老臣认为并非最佳人选。还望皇上收回成命,另选他人。”宰相一如既往的在和皇帝唱反调。 刘煜强压下心头不快,反问道:“朴侍郎资历浅?但不知何人才是宰相所说的最佳人选?” “老臣以为,刑部右侍郎孙叔权虽然在位次上略逊于朴逸云一筹,但他为人沉稳,办事老练,堪当此任。”宰相沉声道。 任宰相说出个花来,皇帝也是不会相信,很显然,孙叔权定是他宰相党系其中之人。 沉思片刻,皇帝问:“张尚书如何看?” 被皇帝点名的张尚书滑一步走了出来。只见他约莫半百年纪,花白须鬤。精神并不是很足,眼睛无神,仿若总是没睡醒。 他唯唯诺诺道:“老臣几年前一天夜里做了个怪梦,梦见被人挟持,十分可怕。一觉醒来后,便再也没有好眠过,精神也大不如前,记性差了许多。若非如此,老臣也端的不会向圣上提出隐退之意。” 皇上听他说了半天,也抓不住重点,只耐心提醒道:“朕问你,左侍郎朴逸云和右侍郎孙叔权谁更适合做刑部尚书之位?” 张尚书复又躬了躬身子,道:“是是是,老臣以为……”他低着头瞄了一眼前面站着的宰相,“孙叔权办事稳妥,平日里老臣交代的事情总不会办错,若选他当刑部尚书,呃……” 皇帝刘煜此刻轻咳了一声,张尚书顿了顿,又道:“至于左侍郎朴逸云,乃是当初殿试榜眼出身,为官良材,不可多得,不可多得,若是选他当刑部尚书,老臣以为……也不错……” 头低的不能再低,躲过宰相赵普渊的一记仿佛想杀了自己的眼神,刑部张尚书只觉背脊汗津津湿了大半。 事实上,张尚书本人从心底里意愿出发也更倾向于后者,朴逸云不仅办事得力,人也长的“漂亮”,向来是他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从张尚书那里问不出明确的结果,皇帝不想就此妥协,他想了想,便又道:“既然张尚书心中也难以决断,那就问问二位当事人的意见吧。” 原来,左侍郎朴逸云和右侍郎孙叔权也都按照惯例,在早朝上。 朴逸云听到皇上点了自己的名,便滑出一步,走了出来。只见他身宽体长,一身墨绿色公服显得精神抖擞,明明是一派年轻男儿气概,偏生了张细白瓜子脸蛋,黑似毛笔润出的一字眉下生着两只丹凤眼顾盼生辉,挺秀高鼻,薄唇,嘴角微翘起好看的弧度。这脸若是生在女儿家身上该是十人见九人倾倒的难得佳颜。 难怪京都人人道朴侍郎乃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男,光站在那里看着便叫人赏心悦目。其在女性之中的受欢迎程度,比起之前的明王刘煜,只高不低。 刘煜之前对他的名气亦有所耳闻。 “臣朴逸云,虽然年轻,但来刑部已有六年之久,论资历,臣并不在其他人之下。”他用事实说话,虽不针锋相对,但也间接驳斥了宰相的话。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 “臣以为,刑部尚书,掌天子治下刑罚,当以公正为首要,其次考虑方为稳妥。刑部不公,对于平民百姓,无异于天地不公,天地不公,百姓不服,必然社稷不稳,又何来稳妥一说。”他说话绵里藏针,短短几句一番言论,便将宰相的言论立足点击的粉碎。 说的好!刘煜在心内赞叹。他之前就发现,这个朴逸云平日里早朝虽上书不多,但凡每次发表意见却都能引经据典,办事从不偏颇,与其他只知道逢迎宰相等人的官员却是不同。 于是,皇都便赌了一赌,赌朴逸云是个明辨是非的忠臣,赌他必不会与宰相等一干党羽沆瀣一气。今日观他言语种种,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待朴逸云说完,右侍郎孙叔权也走了出来。孙叔权看上去约莫而立之年,面相成熟,双眼却透着一股精明。 “臣孙叔权,已过而立之年,臣自认为,为人臣子,当上听命于皇上,于下传达天命,管制万民,此乃天道,天道顺,则皇权稳。”他自认为说的稳妥无错,脸上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他的这番言论在皇帝刘煜看来近乎荒谬。什么上下?什么天命天道?民重君轻,没有平民百姓,又何来皇权尊位。 “两位侍郎对刑部尚书一职的见解,朕已知晓。各位爱卿,可还有什么看法?”刘煜问。 接下来,又走了几位大臣出来,虽然都没有能够提出朴逸云言论的错处,但也附和着孙叔权的话说了几句赞美之辞,均是些指鹿为马之徒。明里暗里,都是支持孙树权的较多。但也有些向来中立的臣子,似是被朴逸云的话打动,替他说了几句公道话,这其中竟有张尚书。张尚书说完,他只觉宰相的目光又在自己身上扫过,只觉背脊上的汗湿了全部。 不觉,时间已过了大半晌。刘煜心知,今日恐怕是无法将此事定夺下来了。 “既然,今日你们争论观点不一,那刑部尚书一职之事便容后再议。”刘煜总结道。 下站百官也都有些精神乏力,统一道:“遵旨!” 一声退朝唱喏,结束了这一场争论。 皇帝刘煜也觉有些疲乏,任命一个让自己满意的臣子已经如此困难,想来以后,想任用自己的人该如何艰难。宰相在此事上为难自己,不作退让,恐怕打的仍是他后宫的主意。 赵婕筠,那个日日为自己亲手煲汤的女子,对于她本人,他并没有太大的反感。但一想到她就是赵普渊之女,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她有任何亲近之意。 想起煲汤,皇帝又想起冷宫里的那个女子煮的长寿面。不知她,这几日又过的如何,可又做了什么胆大惊人的举动? 用过午膳,他休息了片刻,太监禀报,金国国王完颜光英又来拜访。 “国王前来,不知有何事?”虽然知道完颜光英来十之八九是为了见兰馨儿,他还是明知故问了一下。 “皇帝陛下,本王已经来了许多次,每次都是为了进冷宫。皇帝怎的不知?”完颜光英反问一句,脸上登是不解的表情。 “冷宫乃是朕的后宫,冷宫里的人也都是朕的后宫之人,国王前去,恐怕于礼不合。”他堂而皇之的拒绝他。 完颜光英有些急了,“皇帝可曾答应过本王要和亲?” “是!朕答应过。”他严肃回答。 “那我不要公主了,本王只要兰馨儿。”完颜光英顿了顿,又道:“想必皇帝不会因为一个小宫女,而伤了两国情谊。” 刘煜想不到,完颜光英竟因为她,用两国邦交来威胁自己。 “国王此话何意?”他凌厉的目光看着完颜光英, 完颜光英只觉被盯的发毛,他知道皇帝一直温和,但若认真起来,也是威严无比,那气势,很像大鲜卑山里的大虫。 “本王也知道,刚才的话有失轻重。只是,本王真的很喜欢她,只要她愿意,本王可以娶她为妻。并立下誓言,永不开战,还可以订下盟约共同对抗他国。”他软了语气,信誓旦旦道。 “只要她愿意?”刘煜反问道。完颜光英开出的筹码确实让人动容。 “是,本王也知道非礼勿动的道理。可是,你总是不让本王见她,怎知她愿不愿意?”金国信奉神灵,完颜光英相信兰馨儿就是精灵,就是神灵的使者。他相信,能娶到她作为妻子,就能得到神灵的庇佑,因此,永不再战,建立同盟,这些条件,对他而言,并不算吃亏。 “好,朕允你进入冷宫。”他斟酌了许久,方才答应。 “如果她答应,皇帝就将馨儿赐给本王为妻?”完颜光英不死心的追问。 皇帝没有回答,只是一脸凝重的表情。 完颜光英识趣的没有再问,心里就当是他答应了。 得了令牌的完颜光英心情雀跃,他迫不及待的向冷宫走去。 “阿嚏!”刚刚打扫完卫生的畏子馨打了个喷嚏。 “兰姐姐,你快去多穿些衣服,小心着凉。”小七在一旁叮嘱。 “我不冷。”奇怪,她明明刚才打扫卫生,身上还微微出了些汗,怎么会无端打了个喷嚏。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毕竟自己的身体还是弱的。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添了件夹袄,又从包袱里拿出之前做好的一双短靴,便去找小七了。她看见小七的鞋子破了,也不合脚,便利用闲暇之余试着给他做了一双。 当小七接过这双新鞋的时候,他不禁失语了半天。 “小七,愣着干什么,快试试看吧。”她笑意盎然。 “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小心翼翼的穿上了新靴子。 脚底传来一阵温暖,鞋子竟然十分合脚熨帖。他的心底也仿佛温热起来。 “谢谢……兰姐姐。”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客气什么。”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走走看,合不合脚?” “合脚合脚,”他回道,一脸开心的表情,他赶忙跑出去,一边跑一边道:“我去给娘……娘们看看。” …… 第十七章 美食 n完颜光英一路欢欣来到了冷宫外头,敲了冷宫的门,年老的太监出来,他给他看了御赐的令牌,便进了冷宫。 当他一路从大厅走到小花园的时候,冷宫里的几位妃嫔们正在草地上围着小七,评论他脚上新穿的鞋。 “小七呀,这短靴穿在脚上感觉如何?”黄美人的嗓门有些大,她瞅了瞅鞋子,问小七。 “十分合脚。”小七嘿嘿笑答。 “兰姑娘真是心灵手巧,故事不仅讲的好,鞋子也会做。真是多亏了有她,不然哪,咱们在这冷宫也不会过的这般好……”黄美人说完,众人均点头表示赞同。 “兰姑娘有心了,小七,你得好好谢谢你兰姐姐。”德妃摸摸小七的头,对他叮嘱。 “唔”小七郑重点头答应。 “不过,兰姑娘不知道还能在咱们这待多久,那位金国国王他说……想带走兰姑娘。”平时话不多的于宝林此时说到这个重要的事情。 众人心中莫不各自思量了一下。 “我听说,那金国,山高水远,很多地方还荒芜凋敝,当真不是好去处。”黄美人似颇有些见识。 “那金国国王看上去也很是凶猛,不知道对兰姑娘会不会好……”于宝林不由得担心起来。 “我不要兰姐姐去金国!”小七听闻大人们如此说,他着急道。 “小七,”德妃叹了口气:“圣命难违,如果皇上应允了,我们的意愿又何足轻重,只怕连馨儿姑娘自己,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众人沉默,他们这些妃嫔比谁都要深刻的了解,在这深宫内院,身不由己的道理。 “咳咳”完颜光英适时的干咳了两声,以表示他的存在。 众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谈论的对象竟在当场,无不吓得魂都飞了。 “拜见金国国王!”回过神,众人均下拜行礼。 “都起来吧!”完颜光英吩咐道。 众人都有些不敢起,刚才的议论不知道他是否有听到,万一将此事告知皇上,他们个个都要掉脑袋。 “你们放心,本王一定会好好对待馨儿姑娘,必定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他似是向他们保证。 众人无不心中颓丧,看来他们议论的内容,这国王想必是都听见了。 “馨儿姑娘呢?”完颜光英只问道,并未去管众人异样。 “恐怕在厨房里。”一个妃嫔回答道,并指了指偏厅旁的一间屋子。 “好,”他立即顺着方向大步走去。 没走几步,又回头吩咐:“你们快起来吧,本王不计较。” 众人起身,心中想着,这国王也不似表面上看的那么凶。 这冷宫里,本没有厨房。自从皇帝差人送来了面粉和一些食物材料,她便将这间小屋打扫干净,搬来了小炉子和木炭,暂时改造成一间小小的厨房。 完颜光英人还未到厨房,便闻到一股很浓的香味,钻入鼻尖,萦绕不去。他不禁想:他的宫女小精灵不光会讲故事,雪仗打的好,还会制鞋,连做饭,都做的比一般人香,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他迫不及待走进厨房,只见兰馨儿正蹲在小炉子旁,轻轻扇着炭火。炉子上是一面小铁锅,锅里正烧炙着一块圆形的面皮,那香味,应就是面皮散发出来的。 不一会,她拿铁铲轻一翻拨,面皮换了一面,继续发出滋滋的响声。待两面均煎的有些金黄,她马上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个鸡蛋磕破摊开在了面皮上,面皮继续散发出香味,混着鸡蛋香,完颜光英在一旁早就垂涎欲滴。 接着,当鸡蛋熟透成型与面皮混为一体,她又利用锅内空余地方煎了几片薄薄的猪熏肉和几片翠嫩欲滴小油菜。 最后,她用铁铲将煎好的猪熏肉和小油菜尽数摆在了面皮之上,再一翻拨,便将面皮裹住了肉和菜叶,变成了一个圆筒状,起锅盛入了瓷盘中。 她满意的看着最后的成品,移出多余的炭火,便端起盘子朝外走,这么香气四溢的手抓饼,若是平时,小七定忍不住来这里尝鲜了,怎的今日到现在不见人影? 只见,门口立着一个高大身形,正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还有盘子里的手抓饼,“馨儿姑娘,这么香的美食,可否跟本王分享?” 不是别人,正是金国国王完颜光英。 畏子馨只觉得脑袋一时乱如麻,只得端着盘子,微福身行礼道:“奴婢参见国王。” 他忙叫她起身免礼。 “奴婢所做之食物,粗陋难登大雅之堂。”她顿了顿,“国王若真有兴致品尝,奴婢自当奉上。”她将盘子捧在面前,呈给他。 哎,忙活了半天,自己还来不及尝一口,便要进入别人腹中了。 她微微的心痛之色落在了完颜光英的眼里,他并不动声色,只觉好笑。 “这……如何食之?”他看了看卷成圈的面皮疑惑道。 “此处没有油纸,否则可以用油纸裹住抓在手中品尝。现下,奴婢给您拿一双竹箸,夹取食之。”她将盘子递到他手中,从桌案上取了一双筷子给他。 面饼刚出锅还很烫,当他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只觉外层酥脆,内层绵软,香味溢满口鼻,竟然如此的美味可口。 他忍不住又吃了几口,当吃到青菜和熏肉时,那香味和口感又变得丰富起来,让他不觉满足的喟叹一声。 一晃眼,一块手抓饼便只剩几片面皮残星在盘子里。 这才意识到她只做了这一份,“呃,本王是不是吃的多了点……”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国王喜欢,尽管食用”她不知是该感谢他的捧场,还是该心疼自己忙了半天,一口都没吃上。“奴婢再做就是。”只好如此。 说着她便又忙活起来,取之前便醒好的面剂,再擀成面皮,又重复了之前的工序,不多久,新的手抓饼便做好了。 看她一边有条不紊的忙活,完颜光英在一旁观看,他时而会问她些问题,甚至有时还会给她递块抹布拿个调料什么的搭把手。不多久,更多的手抓饼便成型出锅了,而他俩也因默契的合作而变得有些熟络起来。 “馨儿,这吃食叫什么名字?”完颜光英不觉换了称呼,畏子馨皱了皱眉,也便随他叫去了。 “奴婢所做的食物叫手抓饼,乃是一种小吃,可以当做早点。”她的这个手艺都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母亲口述教她,她研究了许久,才复盘成型。 “你家乡还有很多美食吗?”完颜光英不觉咽了下口水。 “嗯”她不愿多说,只含糊的回答。 显然,兰馨儿这回答让他不是很满意,似乎在有意回避他,不愿多说。 “馨儿,你家乡在哪里啊?” “奴婢家乡偏僻,不足称道。”她低头继续做她的美食。 “馨儿,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奴婢奴婢的叫?”他不满道:“委实见外。” “尊卑有别”她虽然也不适应自称奴婢,然而,在这皇宫大内,就得按规矩来,她还不想那么早就因此事殒命。“还要请教国王,奴婢该如何自称?” 他略一思考,道:“你可以自称馨儿”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道:“以后,在本王面前,不许再自称奴婢。否则……”他顿了顿“否则就罚你给本王多做一样美食” 她哑然失笑,这国王,还真是不按常理行事。 “是,馨儿遵命。” 又做了大约几个面皮,他们便叫来了冷宫里的人都一起来吃这手抓饼。手抓饼要趁热吃,不然口味就会差很多。因此,这小小的厨房顿时热闹起来,畏子馨一边做着,众人一边吃着。她有些诧异,从最初的拘束,到后来的聊成一片,冷宫里的妃嫔们似乎都不怎么怕完颜光英了,甚至还和他聊起天来。 当贴身宫女陪着赵婕筠进来冷宫时,众人有的窝在小厨房里,有的站在屋外,一边吃着热腾腾的美食一边说笑,这副热闹场景叫她呆了半天。 甚至,她还在人群中发现了金国国王完颜光英的身影…… “参见赵采女!”畏子馨也很讶异,赵婕筠怎么会来冷宫,看她的身形似乎比上次清瘦了一些,眉目间的神采也好似黯淡了许多。 “臣妾见过金国国王!”赵婕筠向完颜光英施了一礼。 这浓郁的香味、众人盘子里的食物、眼前的炉子铁锅,都在提醒着赵婕筠,这小宫女兰馨儿在冷宫里私自开了小灶。 “主子,这小宫女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冷宫里头私开小灶,严重违反宫规,要不要奴婢去通知总管太监?”贴身宫女在赵婕筠边上小声嘀咕。 赵婕筠想了一会,摇摇头,叮嘱贴身宫女道:“咱们此番前来,只是来看看,不要多事。”她看见炉子里的木炭和这些食物原材料,想必是不可能偷来的。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金国国王替他们弄来的,要么就是皇帝赐予。不管哪一种可能,都肯定是由皇帝授意,绝不会是自己能让举报的那么简单。 更何况,金国国王也在场,自己现在搅局,恐怕会有损国容,端的不是好时机。 什么时候,这兰馨儿竟和金国国王如此熟络,又能得皇帝授意,在冷宫里开小灶,她心生警觉,暗自惊讶兰馨儿到底有何能耐…… 这时,畏子馨捧着一盘手抓饼呈到赵婕筠面前,低头道:“这是奴婢做的手抓饼,赵采女若不嫌弃,还请品尝一二。” 赵婕筠执起竹箸,夹了一小片放进嘴里,食物的美味瞬间将她的口舌填满,她这才有所了悟,这兰馨儿确实不是一般的小宫女。 第十八章 面粉 白日,完颜光英去了冷宫,据太监禀报,他一直到太阳将落山才离开冷宫,待了足有两个时辰之久。与他一道离开冷宫的,还有赵婕筠赵采女。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不知怎么失神想到了完颜光英和赵婕筠。下午的冷宫想必一定不冷,甚至可能还有些热闹。刘煜微微皱眉,闭目,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兰馨儿的音容笑貌。 这个小宫女兰馨儿,确实与众不同…… 思及此,他果断的起身,批了狐皮大氅,离开了御书房。 小太监识趣的没有跟来。 外头一弯月亮悬挂天空,空气寒冷却也清新,他不觉深呼吸口气,心情轻松许多,加快了脚步。 来到了冷宫里头,冷宫里的妃嫔们早已睡下,大厅里生着一些微弱的炭火,使的里面较之外面暖和了些,比起之前的冷冰冰,这让他颇感满意。 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守着炭火,偶尔拨弄添炭,大多数时候,都微微歪着头,打着盹。 皇帝刘煜脱下了大氅,搭在椅背上,便找了张椅子,兀自坐了下来。 这画面似乎有些熟识,他盯着她打盹的模样,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画像时的情景,那时,皇太后还在…… “参见皇上!”她醒了,赶忙行礼,“奴婢愚钝,让皇上久等了。” “起来吧”他温言道。“你在这里守着,是猜到朕会来吗?”刘煜问。 “奴婢不敢随便揣度圣意”她谨慎回答。 还有她不敢的么?刘煜心里绝不相信这样的套话。 “只是今日奴婢做了一种小食,想感谢皇上前几日的赏赐,便尝试着等了等……” “小食?”皇帝好奇,想起她上次做的长寿面,不觉腹中有些饥饿。 “嗯,还请皇上稍等奴婢片刻,奴婢这就去准备”她翩然退下,消失于门帘处。 皇帝约莫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她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瓷盘和一双竹箸。 她将盘子和竹箸呈上,摆好,皇帝闻到一股浓郁的食物香味。 他夹了一块入口,外酥里嫩,酥香可口,端的是美味非常。 比起金国国王的风卷残云,皇帝的吃相文雅许多,饶是如此,不消多久,一块手抓饼也是被吃完了。 畏子馨适时的呈上了茶水。 “你这小食叫什么?朕却是从来没有吃过,十分美味”皇宫的御膳房想来是能聚天下之美味的了,他从不曾想过,一块简单的面皮,竟能做出如此美味。 “奴婢所做的小食叫手抓饼,用油纸裹住,可以抓在手里食用,十分方便,因此得名。”她微笑着回答。自己所做的食物,被人夸赞,自然是很有成就感的。 他也很满意的点点头。此时腹中有些饱了,只觉十分满足。 此时的昏黄烛光照射出一室温馨。 他站了起来,高大挺拔的身形朝畏子馨走去。 她不自觉微福了身子,颔首而立。 他靠近了自己,畏子馨不觉有些紧张。 “抬起头”他轻声吩咐。 她缓慢的抬起了头,一双大而亮的眼睛看着刘煜,显得有些无辜而惊慌。 他来到她面前,抬起手,正要伸向她的脸庞。 她惊异非常,她的脸,是不是易容出了什么差错?下意识的脸往旁边偏了偏。 “不要动”他的声音带着抹促狭的笑意。 她乖乖不动。 他温暖的指腹在她脸上轻轻划了划。 “脸上有面粉……”他解释道。 “谢,谢皇上”惊魂普定的畏子馨意识到两人此刻的亲密便觉脸上轰的热起来。 他身形陡然一撤,畏子馨的压力顿感消失,不觉暗暗舒了口气。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不清。 他轻声咳了一声,“今日,是不是金国国王和赵采女都有来过冷宫?他们都吃了你的小食吧。”皇帝转了话题问。 “回皇上,是”她据实回答。 “赵采女,与你相识?”他问。 “她曾救过奴婢一次。”畏子馨于是将那日点卯迟到又系错扣子被管事太监惩罚,最后被赵婕筠所救的经过缓缓道来。 “所以,她今日是来看你?” “奴婢不知,”她想起赵婕筠贴身宫女看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善。“只是奴婢觉得,赵采女似乎和她父亲不太一样。” 听她提及宰相,皇帝便想起今日朝堂提拔朴逸云为刑部尚书的事情,不觉有些气闷。 “朕想提拔一人为刑部尚书,却被宰相屡屡阻挠,着实令朕烦扰。”他不觉向她吐露心声。 “不知皇上想提拔何人?”畏子馨问。 “刑部左侍郎朴逸云”他回答,又狐疑道:“你认识他?” “奴婢并不认识”她否定道。只是心里,却思来想去,转了好几个弯。 朴逸云,她在云龙城时,只在情报信笺的署名上看过这个名字,只因他是云龙城安插在朝廷的内线。 如今,皇帝要提拔他做刑部尚书,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个朴逸云,办事讲求公正不偏颇,与那些曲迎奉承之徒相比,他就似那混沌中的一片青莲。让他当刑部尚书,朕心可安。” “皇上,此时,还需暂且忍耐。”她劝道。 “朕依你所言,去找了御林军统帅李诞,将御林军收归旗下,虽不至于改变全局,但这皇宫内的安全,比之前让朕放心”否则,他一而再的来到冷宫,怕是宰相早就知晓。也因此,此刻他才会向她直抒胸臆。 “宰相,不过是为了朕的后位。”他坦言。 “皇上说的是赵采女?”她轻声追问。 他微点头。 她不觉沉默了许久,内心衡量思度了好一会儿。 “如若,赵采女真的与宰相不同,皇上未必不可以……” 还未等她说完,皇帝便打断她的话:“即便不同,毕竟骨肉亲情,朕难道还会指望她会大义灭亲?!”他又有些怒道:“更何况,仇人之女,朕怎可娶之为妻?” “皇上息怒,是奴婢欠考虑了。”她跪了下来。 他察觉到自己的怒气欠妥,便让自己冷静下来。 “以后,不必自称奴婢。”他的声音又温和又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口气。 咦?今天似乎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畏子馨心想。 “朕能跟你说这些,便没有把你当做奴婢。”他解释道。 “是,馨儿遵旨。”她依言乖巧应答。 “唔。”这称呼让皇帝颇感满意。 “今日时辰已不早,朕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他吩咐道,“外边寒冷,就在此处吧” “是,馨儿恭送皇上!”她福身行礼。他的体贴让她心底感到一阵温暖。 接下来的日子,还算安顺。畏子馨总是变着花样的给大家伙还有皇帝做各种吃食,众人的口味都被她养的刁刁的,想到这,畏子馨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完颜光英总是三两天来冷宫一次,一待就是半天。畏子馨觉得他并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凶,相反,还有些和气,冷宫里的妃嫔和小七都与他处的不错,经常聊天玩闹在一起。 皇上也隔三差五的来到冷宫,只是都在晚上。有时,会品尝她做的美食,有时,会跟她谈论一些朝堂之事。 畏子馨发现了一个规律,但凡完颜光英白天来过,晚上,皇帝便会来冷宫。她不禁怀疑,他俩是事先约好的。 这些日子,唯独赵采女没有再出现。 ------------------------------------------------------------------ 转眼,便快到年关了。 除夕新元将至,宫里无不都在为这节日忙活准备起来,整个皇宫都变得忙碌和热闹。 畏子馨还是第一次在城外,在这皇宫过年,没有父母亲人的陪伴,她的内心自然有些失落,但是,有冷宫里的这些妃嫔,还有小七,她又觉得不那么难过了。 腊八节这天,她特意提前泡了梗米,配以莲子、百合、薏仁米、大麦仁、粘黄米、芸豆、绿豆、桂圆肉、龙眼肉、白果、红枣等等,亲自做了一大锅腊八粥,尝到腊八粥的众人无不吃的津津有味,喝了一碗又来一碗…… 过了腊八便是年,她思忖着,该如何过好在这皇宫里的第一个春节。 打扫清洁宫殿里的各处,准备了各种食材、小食、果脯,还有装饰宫殿用的帷幔缎带等等…… 今年,尚衣库还特意给冷宫里的每个人安排了份例,给冷宫里的妃嫔宫女太监们每人都做了一件新衣裳。她听冷宫里的人说,这待遇往年却是没有的。她猜想,十之八九是皇帝特意嘱咐了总管太监,但是面对皇帝,她又不好细问,而皇帝也不提及,这恩惠,只能生生受着。 她听冷宫里的人说,这皇宫里,每年除夕,都要举行盛大的仪式和宴席,热闹无比。她不禁心生向往,只可惜,身在冷宫,却是不可能瞧见这盛世景象的了。她突然有了个主意,除夕夜,在这冷宫,不能过于喧闹,但是,开个茶话会,大家伙一起守岁总应当是可以的吧。 当她把这个主意告诉冷宫里中的众人时,大家伙都支持赞同。于是,他们便开始准备了…… 第十九章 晚宴 除夕这一天,是万家团圆的日子。而在皇宫里,也是举行大朝会的日子。只见四名高大威武的镇殿将军站立四角,皇帝高坐宝座之上,大殿外,文武百官皆冠冕朝服,肃立无声。来自各地的进奏使献上贡品,接着是四方前来朝贺的使节上殿,包括西夏、高丽、回纥……等等,一派肃穆而兴盛的景象。 白天忙完了大朝会,晚上便是除夕晚宴的时候到了。太监宫女们穿梭如流水,朝臣使节们寒暄谈笑,丝竹歌舞节目接踵而至,美味佳肴更是不计其数。 被安排在皇帝右下方座位的赵婕筠,今天穿着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上梳着涵烟芙蓉髻,蛾眉淡扫薄粉敷面,着实明艳不可方物。 皇帝今天穿着绣龙纹淡黄袍衫,头戴二十四梁通天冠,腰间玉装红束带,脚蹬皂文靴。恰巧与赵婕筠的衣服同色,远看二人竟十分登对。 宴席正酣,完颜光英在皇帝的左下方首座,他站起来,举着酒杯道:“本王远道而来,没想到,恰赶上了中原的这个重要的节日,本王现学了一句诗,大家一起饮尽此杯酒,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众人随着他一起举杯饮尽了杯中酒。 皇帝看上去十分高兴。 这时,赵婕筠温婉声音向皇帝道:“今日除夕之夜,举国同庆之时,臣妾新练了一支舞蹈,想献给皇上和在场各位,为各位喝酒助兴。” “准!”皇帝笑着应道。 只见赵婕筠款款起身,来到大殿中央。丝竹声起,她的舞姿轻灵,双臂柔弱无骨,身体软如云絮,腰肢纤细袅娜,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渐渐的,她的身影彷佛被蒙上了一层轻纱,脚步轻盈好似步步生莲。众人无不看的醉了…… 曲罢,大殿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赵采女清歌曼舞,令人美不胜收,来人,赏……”刘煜大声吩咐道。 “等等,皇上,臣妾,不求赏。”赵婕筠微福着身子道。 “那赵采女你想求什么?”刘煜问。 “臣妾所求,乃是今夜能和皇上一道守岁,还望皇上成全。”虽然,她许久前就想好了要这么说,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仍是觉得脸上微微的发烫。 他不觉看了一眼宰相,只见宰相赵普渊并不动声色。 刘煜缓了一下,道:“准了!” “谢皇上!”她内心高兴极了。 这边广德宫宴席正欢,冷宫里的茶话会也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只见大厅里,对称的两边摆好了桌椅,桌子上摆了果脯和小食,还有少量的不可多得的瓜果,还有一些腊梅插在瓷瓶中装饰,鼻尖能闻到一丝香气,为这冷宫里的聚会添了许多雅致。 畏子馨和小七负责司仪。大家都穿着新衣裳,纷纷落座后,他俩走到中央,众人安静下来。 只听畏子馨用空灵带着甜意的声音道:“一元复始”小七紧接上:“万象更新”,接着两个人一齐道:“值此辞旧迎新之际,我们满怀喜悦的心情,在此举办除夕茶话会。” 众妃嫔们满面笑容,觉得这说辞十分新鲜有趣,均鼓掌欢迎。 “下面第一个节目,由黄美人带来苏州评话《话三国》”带着微笑,畏子馨道。 只见小七搬过来一把椅子,又和畏子馨一起抬来一个小桌子,摆好。黄美人款款落座,摆好架势,她便开始用那吴侬软语说起《话三国》来。 苏州评话,与苏州评弹不同。评话只靠说,没有乐器。因为不能发出太大的声响,因此,他们今晚都没有选择有乐器的节目。 今晚,黄美人说的正是三国中的名段落《长坂坡》,只听她声音抑扬顿挫,声音朗朗动听,时而高亢,时而低沉。虽然畏子馨觉得大多数时候都有些听不懂这吴侬软语,但看黄美人神气活现的神情,听她婉转抑扬的声音便是一种享受了。 演罢,妃嫔们都为黄美人鼓掌,没想到黄美人竟还有如此才艺。 下一个节目,由畏子馨和小七表演,他们的节目是双簧《傻子卖桃》。 由于,那时候还并没有双簧,因此,畏子馨教了小七很久,也和小七一起排练了许久。 “双簧呢,就是一个人在前面表演,另一个人在后面配音。”畏子馨首先解释道。这时化好妆的小七也出来了,只见他两只眼睛处涂了两圈白色,头上扎了个小辫,看上去非常滑稽。 妃嫔们都在下面捂嘴偷笑。 小七在前面坐好,畏子馨躲在他身后。表演开始了…… “嘿嘿嘿,一文钱两guo(个)。”伴随着畏子馨的憨笑声,小七夸张的表情和动作,惹的在场众人发出一阵哄笑声。 “咦,这个桃怎么卖的耶?”畏子馨又换了另一种尖细的声音道。 “嘿嘿嘿,一文钱两guo(个)”畏子馨复又回到模仿傻子的声音, “那就来两文钱的” “两文钱不卖”小七先是伸出两个指头,又配合着憨傻的声音摆了摆手。 “哎,怎么两文钱不卖呢?” “嘿嘿嘿,一文钱两guo(个)”小七重复了一遍傻子的动作。 “好好好,那就来一文钱的。” 小七两手虚抓,点点头,嘴巴虚张,配合着声音的口型,“两guo(个)”。 “再来一文钱的” “两guo(个)”小七又表现出憨傻的表情,做了个虚给桃的手势。 “这不就是两文钱嘛!” “两文钱,不卖”小七忙做势去抢桃。 “我有这么傻嘛?!”小七故作生气,站起来对着在她身后的畏子馨,用他自己的声音道。 “哈哈哈……”众人无不被逗的乐开了花。 虽然,第一次表演双簧,畏子馨觉得他们还有很多不足,但是能逗得大伙一乐,也值得自己和小七这几日以来的努力了。 接下来,还有人表演了剑舞、书画等等节目,还穿插了猜谜和抽奖的环节。 几个小时下来,茶话会真可谓精彩纷呈,高潮叠起…… 冷宫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 广德宫中的宴席散去,大臣使节们都已经一一告退休息,大厅内,只剩皇帝和赵婕筠。 随侍小太监问道:“皇上,是去福宁殿,还是……秀女宫?”说着他不觉朝赵采女的方向看了一眼。 福宁殿乃是皇帝的正寝殿,而秀女宫,则是赵婕筠现在的住所。 顺着小太监的目光,他看向微微颔首而立在殿下的赵婕筠,沉思片刻,他有些严肃的语气道:“秀女宫” “移驾秀女宫!”小太监唱喏。 车辇一前一后来到了秀女宫外。提着宫灯的宫女们引着皇帝和赵婕筠来到了秀女宫的一处院子里,此处正是赵采女的住处。 进了屋子,打眼看去,皇帝发觉她的屋子布置的还算雅致,花几上摆着一盆水仙,开着白瓣黄蕊的花朵,散发出淡淡香气。 他率先在屏风外的桌边坐下。赵婕筠站在一旁,第一次离他这么近,她觉得自己有些紧张,不觉咬起唇。 “你也坐吧。”他吩咐道。 “谢皇上!”她轻轻坐下。她的贴身小宫女呈上了茶水和一些小点心。 沉寂了一阵,就在赵婕筠觉得他是不是就想这样一直不说话下去时, “赵采女,前些日去了冷宫?”他没有情绪的声音响起在她前方。 “皇上,臣妾只是……”她想马上解释,却被他的话打断了。 “朕听说,你与冷宫里的一个小宫女相识。”他不冷不热的声音继续道:“只是,这冷宫,并不是像你该去的地方。” “是,臣妾谨遵教诲,以后再也不敢了。”她的银牙暗自咬紧。 冷宫并不是她该去的地方,就是皇帝该去的地方么?不让她去,恐怕是另有隐情,而这隐情,虽然皇帝不着痕迹,但是她猜十之八九应与兰馨儿有关。 “你除夕献舞,谋划了这么久,朕知道你是为何。”他的声音愈发冷起来。 “臣妾……”她想告诉皇帝,她并没有谋划,只是情之所至,想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他,更想和他待的久一些。 “行了,你的父亲,朕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他打断她,“因为这皇位,朕失去了几位兄长,因为朕的后位,朕又失去了皇太后。”他顿了顿,平缓道;“这性命换来的江山,你们想要,还没那么容易。” 她的眼睛不禁蒙上了一层水气,蒙冤受屈的模样不禁让人心生怜惜。她不是想要他的后位,她想要的是他的青睐,是他关注的眼神,是他的温言软语……但她知道,自己如何解释,他也是不会理睬的了。 他没有去安慰她。 这时,远远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子时已到,外面放鞭炮的活动已经开始了。这鞭炮声,仿若响在她心上,令她身心俱焚。 “子时已到,守岁已结束。”他望了眼她绝望的神情,“你好自为之。”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秀女宫。 第二十章 烟花 皇帝弃了车辇,在这偌大的皇宫独自走了走。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冷宫的外头。 新月如勾,深蓝色的天空下,他覆手而立。迎面吹来一阵风,不像之前的那样寒冽入骨,而是带了一点春天的温馨的气息。 想来这么晚,她已经睡了吧。 这时,冷宫的宫门突然开了一个缝,畏子馨和小七蹑手蹑脚的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小七,快看,那烟花好不好看!?”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那宫外的烟花盛会,眼里也点坠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好看!”小七也兴奋的附和道。 “嗖嗖嗖……”又是几束耀眼的光线飞上天空,“啪啪啪……”那一束束光线在天空炸开,赤橙黄绿青蓝紫,星星般的花朵向四周飞去,似一朵朵闪光的菊花,光彩夺目,把大地照射得如同白昼。 畏子馨看见那烟花之下,一个挺拔站立的身形,正看着自己,默默不语。 “皇,皇上……”她惊讶,忙下跪行礼。 “皇上金安!”小七也赶忙跪下,二人齐声道。 将皇帝引进冷宫来,皇帝看见这大厅的布置有些奇怪,桌椅分两旁摆放,桌上有腊梅,还有些果皮纸壳。 过了子时,众妃嫔们都已经熬不住去休息了,唯有畏子馨和小七还兴奋的跑出去看烟花。这才碰到了皇帝。 皇帝手里拿着两张纸,纸上写了些奇怪的内容,虽然字都认识,但是他却瞧不明白这是做什么用的。 题头写着:“新春茶话会节目单”,下一行“兰馨儿:一元复始”,再下一行:“小七:万象更新”…… 正瞧见皇帝拿着那两张纸的畏子馨不觉满头黑线,这节目单,怎么叫皇帝看见了? “这是……什么?”他饶有兴味的表情看着畏子馨,英挺的眉微微挑起,彷佛在等她给这一切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是……类似戏折子的节目单”,她支支吾吾道:“我们在冷宫里办了一个茶话会。” “何谓……茶话会?”他加重了“茶话会”三个字的语气。 “就是一起吃吃东西,喝喝茶,顺便做一些表演和活动,娱乐气氛。”她解释。 “兰馨儿、小七:双簧……?”他继续好奇问:“双簧又是什么?” “一种表演,就是一个人在前面表演,另一个人在后面配音。”她眨了眨眼,对旁边的小七道:“不如,咱们给皇上演一段?” 小七略一思索,便答应道:“好!” 于是二人又准备好,将皇上请到观众座位上,小七的脸上抹上白色的油彩,扎上小辫子,坐在椅子上,畏子馨躲在他身后。 他俩奉献了一场简短的夸张且搞笑的表演。 皇帝刘煜先是绷着脸,最后实在没忍住,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朕从没见过这样的曲艺。”他笑起来,声音爽朗,丰姿俊伟。 “能博皇上一笑,乃是馨儿和小七的荣幸。”她恭敬道,脸上亦是挂着灿烂的笑容。 “你叫小七?”皇帝注意到这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 他低头跪下道:“是,奴才名叫小七。” “你是这里的小太监?”他继续追问。 “……是”小七的声音听得出一丝迟疑。 皇帝的笑容略凝滞了一下,复又道:“起来吧,你俩今日让朕开怀,朕应当给你们封赏。说吧,想朕赏些什么?”难得,他让畏子馨和小七自己说出要求。 “馨儿不求金银。”只听得她轻笑道:“馨儿久闻京城春节热闹非常,只想求皇上允许馨儿出宫去看一看……” “出宫?”他重复道, “嗯。”她抬眼看向皇帝,眼神满是期待和希冀。 “好!”他思考了一下,答应道:“朕允你,只是,出宫的时机,需等朕安排。” “谢皇上!”她的声音掩饰不住的欢欣。 “那你呢?想求朕赏你些什么?”刘煜转向小七。 “奴才……不求什么”他嗫嚅道。 “朕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刘煜疑惑问。 好一会儿,小七没有出声,“奴才斗胆,想请求皇上,让这冷宫里的娘娘们出得冷宫一回,去见见冷宫外的天空。” “小七……”畏子馨没有想到小七会提出这样非一般的要求, “你可知你这要求委实大胆?”皇帝脸上现出严肃的表情, “奴才别无他求”他跪下来。 “朕既然允了赏你,便不会食言,只是……”他停顿了一下,“兹事体大,并非儿戏,朕需要一些时日,方能兑现给你的承诺。” “谢皇上,奴才谢皇上隆恩!”小七连磕了几个响头,他万没想到,自己的愿望竟能成真。 他不禁多瞧了这个太监几眼。 转眼已到丑时,皇帝离开了冷宫,他早上还要上早朝。因为大年初一的早朝是必须要上的。上完今天的早朝,直到年初七,不仅皇帝和朝臣,就连贩夫走卒,都是一样休假。 大清早,冷宫的门就被敲开,完颜光英便出现在冷宫的大厅里。 畏子馨打着呵欠,来到大厅,跟完颜光英福身行礼:“国王,新年吉祥!” “行了,还这么客套。”他掂了掂手中的食盒,开心道:“看我今日给你们带了好吃的!”他四下张望“小七呢?他今日怎么没跟着你?快叫他也来吃。” “国王来了,小七给您拜年!”小七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笑嘻嘻的给完颜光英抱拳施礼。 “好好!”他拍了拍小七肩膀,豪气道:”小七,这里有好吃的,给德妃娘娘还有其他娘娘们看看可有中意爱吃的?不够,我明日再带。” “得令!”小七忙接过食盒,去找德妃等娘娘们了。 一边的畏子馨露出无奈的笑容。 见小七走了,完颜光英走到畏子馨身旁,神秘的表情和语气道:“昨晚,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馨儿不知,国王说的是什么?”她眨巴着无辜大眼看向国王。 “别蒙我了,本王隔三差五的来玩,总能见到你们神秘兮兮的在一起商量,我还隐约听到什么除夕……什么茶话会……”他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她当没听见,不再答他。 “什么是茶话会?”他疑惑问,“是一边喝茶一边说话的集会?”他充分发挥学中原话时学会的拆字解释技能。 “国王当真英明。”她见他已猜到,便肯定回道。 “我就说嘛!”他立刻会意,双手一拍,欢喜道:“本王就知道,像你这般鬼灵精,除夕夜怎么可能会安安生生的守岁,肯定有动作!” “馨儿不知,国王这话,是赞馨儿,还是贬馨儿?”她有些好笑道。 “自然是赞你咯!”他一边肯定答,一边又喃喃自语:“你们不可能一边喝茶一边说话,那么一夜啊,想来也是无聊,是不是还安排了什么活动?……” 畏子馨从没觉得完颜光英是如此心思缜密和爱八卦的一个人,偏偏他这两样都占齐了。如果不答他,他定不会罢休,会一直询问。 “嗯。”她只好肯定回答。 “是什么活动,是什么?”他马上追问。 “国王一道早来,不知可有进食早膳?馨儿准备了素饺子,不知国王有没有兴趣同食之?”她转移了话题。 “饺子?”听到食物的名字,他立刻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答道:“好!自然是好!本王素闻其名,还未品尝过” 他想,等吃完饺子,再来追问不迟。 而此时,秀女宫的一处偏院里,仍躺在床上的赵婕筠顶着红红的眼睛和肿起的眼泡,任是贴身小宫女如何劝,也不肯起来进食。 “主子,您这样伤了身体,不值得呀。” 她转了身,侧过去,干脆不搭理宫女。 “你这样糟践自己,皇上也不知道,更不会来怜惜你”小宫女说出无情的事实。 面向床里侧的赵婕筠不觉两滴泪从眼角滑落,憔悴伤心的模样,端的叫人心疼。 “主子,您心里所想,奴婢全都明白。”她叹了口气:“您衷情皇上,但是皇上却认为您是有所图谋。这是对您有所误会,奴婢知道,您对皇上是真心的。” “那又怎样,我也听说,父亲曾经在朝堂上逼迫皇上,才导致皇太后身陨。”她哽咽的声音道。 “皇太后身陨,与主子您没有丝毫干系呀。”小宫女笃定道:“现在的情况,依奴婢猜测,皇上心不在您身上,必定是已经有了在意的人……” “真的吗?皇上已经有喜欢的人?”说到这,她只觉心上像被割了一刀般心痛至深。 “奴婢觉得,说不定就是那个兰馨儿,可是……”她也见过兰馨儿几次,她的样貌着实有些普通,与主子的花容月貌简直有云泥之别,她想不通,皇上怎么可能会钟意兰馨儿,而不是他们主子。 “是她……”赵婕筠缓缓坐起来,带着疑问的口气道。 “待奴婢去冷宫打听打听便可知晓一二,主子,您莫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小宫女叹口气。 “就算知道皇上喜欢谁,我又能如何?”她又怎能将他的心扭转过来,只衷情自己? “主子莫急,等我们确定了她是谁,只要……”小宫女做了个斩杀的手势,“到时候,主子您再献媚于皇上,以主子您的姿色,想必得到皇上的心,不是难事。” “真的吗?”当她昨晚听闻皇帝的那一番话,她恍若跌入了万丈悬崖,心内似永堕黑暗。此刻,听小宫女这般说,虽不至于全信,但是她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便不肯松手了…… 第二十一章 争执 今天的早朝异常和谐,也结束的非常快,只因群臣们昨晚都熬了夜,莫不都想早点回家歇一歇,补补觉。 “启禀皇上,今早金国国王又去了冷宫。”一侍卫向下了早朝正在看书的皇帝禀报。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他的视线从书上移开, “是!”侍卫得令下去了。 这个完颜光英,怎么年初一就去了冷宫?他不禁皱了轴眉头,有些后悔当初赐给他进出皇宫的令牌了。 他想起当初完颜光英给自己的承诺,两国永不开战,还可订下盟约共同对抗他国。这条件,的确让他心动。不但再也不必担心与金国的开战,导致民不聊生,还可以联合金国势力,来制约对抗辽国。这对我朝民生的安定繁荣,都有极大的好处。 假如,兰馨儿有一天答应了他的请求,跟他回国,会怎样…… 冷宫里,吃饱了肚子的完颜光英,跟在畏子馨后头,已经好一会儿了。此刻他们正在后花园里。 “好馨儿,乖馨儿,你们就演一回双簧给本王瞧一瞧?”任他磨破了嘴皮,畏子馨就是不肯给他表演昨晚的双簧。 不知是谁多嘴,告诉完颜光英她和小七昨晚演了个双簧,这下可好,他怎么也不肯放过自己了。 她知道,自己昨晚的表演,其实很傻的。给冷宫里的娘娘演,那是高兴,又给皇帝演了一回,已经自我牺牲很大了,她可不想再自毁形象了。 “馨儿演的不好,怕污了国王的眼……”她推脱道。 “馨儿你又与我生份,只要是你演的,哪怕是块木头,本王也绝不会说半个不好。”他信誓旦旦道。 “扑哧”畏子馨不禁嗤笑出声来。 见她笑了,他也开怀大笑起来。 “叩见皇上!”不远处传来众人拜见的声音,想来是皇帝来了。 这仅是皇帝第二次白天来访,畏子馨想。 皇帝来到花园里的曲径上,畏子馨和完颜光英行完礼,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畏子馨听皇帝的语气,并没有什么情绪。 完颜光英瞧了一眼皇帝,只见他喜怒不形于色。 “不知道国王和兰馨儿在此谈论什么,笑的如此开怀?”皇帝率先打破了安静。 “本王想请馨儿……”他瞧了瞧畏子馨,不知道当不当说,“演一段双簧给我看看……”说完他还添油加醋道:“据说这双簧可是十分有趣……一个在前面演,一个在后面说……”他把从妃嫔那里听来的话都如数家珍般讲给皇帝听。 “哦?双簧?” 畏子馨听得出皇帝那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疑问的语气,反而带着点促狭的意味,不觉头大…… “嗯,馨儿,现如今皇帝也来了,你就和小七表演一个双簧,叫我们都开开眼!” 皇帝听完颜光英叫她馨儿,不觉皱了皱眉头。 如果皇帝此时说好,那畏子馨觉得自己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不必”听到皇帝否定的回答,畏子馨不禁暗暗舒了口气。只是,皇上的声音听着有些阴沉。 完颜光英还想再劝,但看皇帝此刻晦暗不明的表情,只得悻悻作罢。 三人在曲径上缓缓走着,皇帝最前,其后是完颜光英,最后是畏子馨。 沉默了一阵,皇帝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国王来我朝已有些时日了,不知这些时日,过的舒适与否?” “好,很好,”完颜光英点头回答:“中原风土人情与我国大不相同,本王此次见识了许多”说着又补充道:“另外,我还认识了馨儿姑娘,这是最让本王高兴的。” “承蒙国王错爱,馨儿受宠若惊。能认识国王,亦是馨儿的幸事。”见好一会儿皇帝没有说话,畏子馨回应道。 前面的皇帝听见他俩你一句我一句,久久没有回应。 “不知国王打算何日启程回国?”皇帝一句没来由的话,让完颜光英愣了一下。若他没有理解错,皇帝,这是在下逐客令? “还没有娶到妻子,本王怎能轻易回国?”完颜光英不解的反问。 “不知,国王看上了我朝的哪一位公主?”皇帝不动声色的问。 “不,不”他忙否定,“本王先前就与皇帝说过,本王只看上了馨儿姑娘,只要她原意,皇上就答应将她赐给本王的?”这皇帝,不会不认账了吧? 此刻,被谈论的主角畏子馨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朕答应过?”刘煜的语气十分严肃。 咦,饶是粗犷如完颜光英,也听得出皇帝的话里有隐情。为什么皇帝肯将公主嫁给自己,却连一个小宫女都不肯赐予自己。 “只要馨儿愿意,皇帝不用担心有失国体,本王愿以娶公主之礼,备上同等丰厚的彩礼,来迎娶馨儿姑娘。”完颜光英不死心,亦是想近一步试探皇帝的心思。 “她对你如此重要?”皇帝突然停住了脚步,完颜光英一时不查,差点撞上去。最后的畏子馨也心绪如麻,差点撞到了完颜光英。 “是,若说第一次见她,想求皇帝赐予是冲动,那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本王更坚定了娶她的决心。”他看向转过身来盯着自己的皇帝刘煜,又补充道:“皇帝,莫忘了本王当初提的条件……”他直白的表达出自己的感情,毫不掩饰。永不再战,并可联合金国对抗辽,是自己当初提的条件,他相信,这条件对任何一个君王都有着难以抑制的吸引力。 “朕不同意。”他坚定的语气缓缓的说出这几个字。 “为什么?本王不明白,她对你而言仅是一个宫女,皇帝为何不同意?除非……”完颜光英张大了嘴巴看向皇帝。 他一字一句的慎重说道:“她对朕而言,也很重要。” 完颜光英顿觉脑袋轰的一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情敌竟是皇帝! 畏子馨也觉得大脑一热,怔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皇帝也喜欢馨儿姑娘?”完颜光英不死心的小声询问。 “喜欢和重要是两回事。”皇帝清了清嗓子,仔细思虑了一会,回答道。 “有什么区别?在本王看来就是一回事。”完颜光英的话总是赤裸裸的戳人心房,畏子馨感觉自己的心随着他的话一颤一颤的。 “你怎么看不重要,朕不会答应你带走兰馨儿。”刘煜明确的回绝了他。 “皇帝,你……”完颜光英一时有些语塞,他甚至冲动的想要跟他宣战,但是又一想,那样未免太过鲁莽,便不死心道:“我不走,我们还都没有问过馨儿自己的意见,她若是愿意跟我走,皇帝您就算不答应,本王不惜一战”完颜光英的话将这场谈论的焦点转向了此时如芒刺在背的畏子馨。 刘煜道:“好,那就问问她的意见。”他的目光看向畏子馨,那表情镇定自若。 “馨儿惶恐,请皇上和国王息怒,馨儿何德何能,不值得两位这般大动干戈。”她真的慌了,若是因为自己引来一场战争,那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馨儿,你不必惊慌,本王问你,你可愿跟我回金国做我的王后?”完颜光英温柔满是期待的语气问。 “馨儿……”她既不愿意因她而引战,也不好一下子拒绝国王,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相处的也算不错。 可是不能因为怕伤国王的心,就在此问题上优柔寡断啊!当畏子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她决定果断的拒绝…… 还未等她说出不字,完颜光英突然出声截住了她的话:“等等,我与馨儿相处并不算久,彼此还不算太过了解。一个月,本王就以一个月为限,只要过了这一个月,馨儿若还不愿意跟我走,本王便放弃。”完颜光英决断道:“只是这一个月,皇帝还需允许本王随意出入冷宫。” 刘煜皱着眉头沉默了一阵,看着完颜光英不肯轻易罢休的神情,他缓缓道:“只怕国王到时候不要忘记今日的话语。” “好,你们皇帝讲求金口玉言,本王亦是守诺如千金之人。”他郑重道。 “好”刘煜答应道。 这,这就决定了吗?他们有没有问过自己的想法?如果可以,此刻的她真的想做个地鼠钻到地洞里,再挖个洞离开皇宫,彻底消失,离开这两个为了她的去留甚至不惜发动战争的男人。 要不要这么夸张?她的小心脏都有些负荷不了了。 看着畏子馨惊有些慌失措的模样,完颜光英觉得有些不忍,便安慰她道:“馨儿,不要担心,即便到时候你不愿跟本王走,我也不会为难你……” 心中有些感激他的体贴,畏子馨戚戚然道:“因为我,皇上和国王才起此争执。馨儿惶恐之至,只想就此消失才好”并非是她矫情,只是引战祸国殃民之罪她恐实在承担不起。 “行了,你也不必过度害怕,朕与国王会处理好此事,到时你只要遵从内心,回答答应或是不答应即可。朕相信,国王不会做出不明智的行为”皇帝刘煜如是说道,又看了一眼完颜光英,目光十分严肃。 完颜光英点头表示答应。 “馨儿遵旨。”她欠了欠身! 第二十二章 故事 当天夜里,畏子馨睡的很晚,也睡的并不安稳,总是做些断断续续的梦,有先前的城中生活,后来的遇袭,还有进宫后的际遇,甚至梦到了战争,浑浑噩噩的呓语了大半夜。 大年初二一早,当完颜光英又出现在冷宫里的时候,众人均给他行礼打招呼,唯独畏子馨对他视若无睹,甚至避而不见。 完颜光英唤她,她只当没有听见,他跑到她的面前,而她却躲避。看她似一点不愿见到他,他不禁现出有些落寞的表情。 但是,他不死心,一路跟着她,直到她回了自己屋子,把他关在屋外。 他敲了敲门,“馨儿,你快开开门……” “国王请回去吧,馨儿不可能跟您回金国。”她今天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拒绝。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剜了一刀似的疼,但他没有离开,只是在门外的台阶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他不管她理不理自己,只像自言自语般用深沉的嗓音慢慢叙述道:“馨儿,你不愿跟我回去,我早就知道。本王是粗糙鲁莽的一个异国人,金国又有不少荒芜凋敝之地,怎比得中原富饶,你倘若跟着我,金国王宫又怎能比得过皇宫大内这般富丽堂皇……”他有些颓丧的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本王知道,馨儿你并不是在意这些的女子,你与很多女子都不同。” “都是馨儿的错,早应该向国王表明态度。”屋内传出畏子馨有些内疚的声音。 “本王知道,你拒绝我,全不是因为这些外在,而是因为你心里还没有我”说到这,他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听到屋子里许久没有声音,完颜光英仍没有打算走。 “我给馨儿讲一个故事吧……”说着他便用他深沉的嗓音开始讲起来,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从前有一个王子,他从小就不得国王宠爱。国王越不喜欢他,他就越做出逆反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国王才会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可是,这样下去,国王只会越来越讨厌他。终于有一天,国王将这个王子囚禁了足有一个月之久,他把他关在一间黑暗不见五指的屋子里,除了每天有人送饭,他没有人可以说话,更不准任何人来探望他,连他的母亲也不可以。那里面太安静了,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若不是还有呼吸和心跳,他一度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了……”说到这,有些痛苦的表情浮现在完颜光英脸上。 “后来呢?”屋里传出畏子馨弱小的询问声。 “后来,他被放了出来,足有五天,都蒙着面不能见光。”再后来,他立誓要改变这一切,发奋努力,终于在老国王死后,凭实力征服了几位兄弟,坐上了国王。但是他的内心,常常仍是那个渴求关心和爱护的少年,而这一切都回不到当初了。 当然再后来的这些,他并没有告诉她,只因那里面藏着太多的血腥暴力,太多的辛酸无奈。 “再后来呢?”她在房间里追问,似乎声音大了些,应该是离屋门口更近了。 “再后来,老国王看小王子实在可怜,便重用了他,谁知他竟还干的不错。老国王很高兴,最终将王位传给了他。”他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编了个童话般美好的结局给她听。 “那小王子就是现如今的国王你吧?” 完颜光英听的出她的语气也含了一丝笑意。 “哈哈,馨儿果然聪明伶俐。本王自小尝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的感受,实在叫人崩溃。所以,馨儿你可以拒绝我,但是请不要不理我,好吗?”他的语气饱含真诚。 她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小气了。 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她有些瘦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马上起身,走过来,不无深情地望着她道:“馨儿,这一个月,让我们做好朋友,抛却礼俗,坦诚相待,好不好?” 她被他的真诚打动,点点头答应。 …… 晚上,皇帝刘煜照例来了冷宫。 昏暗烛光下,望着畏子馨恭敬的站在一旁,刘煜道:“白天,完颜光英来过了?” “回皇上,是”她好听的声音却带着尊敬疏离的语气。 皇帝刘煜盯着她好一会儿,开口问道:“昨日吓着了?” “是馨儿言行有失,心内愧疚不已。只盼,皇上和国王勿要因馨儿生出嫌隙,更何况引发战争”她跪下来请罪。 许久,“你起来吧”皇帝吩咐,他轻叹口气,又道:“是朕,没能保护好你。”他的语气里满是自责。 “皇上……”畏子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朕的治下,竟然被人威胁要带走朕的后宫之人,这是我的无能”皇帝的话直白坦诚,带着严肃的语气。 他暗自握紧了拳,如果自己的国家足够强大,他国又怎敢以开战来威胁自己。 “皇上,国王之本意并非想战,还请皇上莫要因此自责。”畏子馨宽慰他道,“都是馨儿的错……” 他走近她,伸手扶起她,却没有离开。 “抬起头”他命令她, 她依言抬起头,只见刘煜如漆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眼神认真威严,似乎还带着微薄的怒气。 “你是朕的后宫宫女,竟知晓他国国王的本意?”他的语气有些怒。 她第一次见他这样生气。 “朕一直疑惑,你所会的那些技艺,到底从何而来,现在想来,你,莫不是他国奸细?”他的话像一把冰刃戳了她的心。 “馨儿不是,馨儿不敢。”她摇头,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慌和伤感。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一直胆大,怎么现在竟说不敢了?” 她没有想过,一直小心翼翼的恭敬着的皇帝,竟有一天会怀疑自己是奸细。她想起往日和他的对话,鼓励亦或是闲聊,朝堂亦或是民间,开心亦或是谨慎,却不曾想过,他有一天,竟会怀疑自己…… 她的表情满是悲伤,漂亮的眼睛里罩了一层薄薄的水汽,眼角滑落了一滴泪,那泪水,在她眼角留下一道水痕。 他怔了一下,那泪,仿佛滴在了他心上,浇熄了他的怒气,竟使他的心也跟着难过起来。 他似惊醒般拿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尖尤有她皮肤的柔暖触感。 他因刚才的怒气有些懊恼。 “刚才是朕失言了。”他似是对她道歉, 又回忆道:“这些时日,自朕亡母后,你便一直陪朕说话,鼓励过朕,也为朕出谋划策,即便你有很多不合常理的举动,朕也不该因一时之气,怀疑你是奸细……” 她听着他说这些话,头微低着,密羽似的睫毛扇动,晶莹的泪珠从她脸上大滴大滴的坠落。瘦弱的肩膀微微颤动,似是禁不住的啜泣。 刘煜见她不说话,只默默流泪,心里不觉慌乱,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看着她微颤动的肩膀,他手足无措,最后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是朕错了……”他充满柔情和歉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因他这句话,颤的更厉害。他能感觉到她的伤心,不觉更搂紧了她。她的馨香和他身上的檀香味混在一起,在他们二人周遭萦绕。 过了好一会儿,刘煜感到她不再哭泣,便有些不舍的松开了怀抱。 她的眼睛哭的有些红,他看到了,还笑她:“怎么眼睛像只兔子……” “皇上还取笑馨儿……”她嗔怪道,接着也笑起来。 好在终于逗笑了她,皇帝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俊朗的脸上也展开了笑容。 “从明日起,朕和武将们去南苑射猎,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他跟她说道。 南苑乃是皇家围猎场,每年的春节,皇帝照例要带领将领们去猎场打猎。 “好”她点点头。 “等朕回来,给你带只真的兔子……”以她的手艺,不知道做兔肉又是怎样的滋味,想着他不禁有些馋了。 畏子馨“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皇上又打趣馨儿……” 见她笑的开心,他只觉心内也欢喜。 “馨儿,过不久就是元宵节,到时候,朕给你一个惊喜。”他温柔的声音道:“朕以后唤你馨儿,可好?” “好,皇上这样唤馨儿,馨儿心里也很欢喜。”她这样说着,不觉脸烘热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表露内心的情感,她抬头看向皇帝英俊的面貌,是了,这个昔为明王今为皇上的男子,不仅是自己这段日子对他的陪伴,也是他陪伴了自己走过了入宫的这段短暂的生活。不仅当初成为了她的知音,今天更是能影响到她悲喜的人。 皇上听到她的回答,此刻也觉心上似抹了蜜一般的甜。他又想起昨日跟完颜光英的对话;“喜欢和重要是两回事”,自己内心对兰馨儿究竟是喜欢还是仅仅觉得重要,现在他觉得完颜光英的话也似有道理,喜欢和重要就是一回事…… 第二十三章 围猎 当皇帝邀请完颜光英去皇家猎场围猎的时候,本想回绝的完颜光英看到刘煜面色含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只得答应下来。 哎,围猎的这几天又不能见馨儿了。完颜光英不禁有些沮丧,这表情落在刘煜眼里,他并没有说什么。 来到猎场,只见旌旗招展,将士列队而立,战鼓雷鸣和将士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惹的人们的心潮都涌动不已。 随着早春乍暖还寒的风吹翻衣袂,众人骑上骏马,背上弓箭,开始对事先士兵们缩小的包围圈进行第一次围捕。只听出发前皇帝对完颜光英道:“金国乃是渔猎民族,擅长骑射,想必国王更是其中高手。” “不敢担,只不过本王看上的猎物,还没有脱手过。”完颜光英挑眉道。 “好,今日就让国王给朕和将士们大开眼界,朕也想讨教一二。”说完率先扬鞭催马往猎场中跑去。 “好啊!”说完完颜光英也骑马冲上前去。 众武将们紧随其后,只见尘烟阵阵,气势如虹。 很快,几轮围捕射猎下来,完颜光英发现皇帝刘煜的骑射功夫竟不在自己之下,这让他很是震惊。他们二人目前猎得的猎物数量不相上下,不仅完颜光英,连这些随驾的武将们也很是吃惊,他们从没想到过,新登基的皇上在骑射上竟有如此造诣,不禁生出许多敬佩崇拜。 只见,远处一只白兔正躲在草丛中,静静的一动不动。 “这只白兔是本王的了!”完颜光英说着便搭弓拉箭, “言之过早!”话不多说,刘煜也从背后抽出羽箭,搭上弯弓,瞄准了那只兔子。只是跟随一旁的将领们均不懂皇帝为什么搭了两只羽箭。 只听嗖的一声,完颜光英的箭已射出,说时迟,那时快,刘煜的双箭紧随其后射出。 “射中了!”众人发出欢呼。 待士兵捡来兔子,人们一看,发现射中的箭羽乃是皇帝刘煜的,却不是先射出箭的国王。 众人还在纳闷,这时有人捡到另两只箭,才知晓其中缘故。完颜光英的箭羽已被皇帝之前射出的另一只箭射穿而过,变成了两半。 “兔子只能都是朕的。”他爽朗的笑出声来。 “皇帝的骑射之术,堪称一绝,本王倒是托大了。”完颜光英直言道,脸上挂着赞叹的神情。 “国王承让了!” 说完两人均策马快奔,朝森林深处跑去。众将领们竟都跟随不上。 他们二人跑出了士兵们的围猎圈,因而,现在他们射到猎物的机率更要小一些,也更难一些。 跑了一阵,几乎同时,二人均看见远处,一头鹿正在低头食草,不时抬头机敏的观察周遭的动静。 二人均同时搭弓,嗖嗖两箭,风驰电掣般射向了林中那头鹿。 鹿被射中了,挣扎了几下,倒了下去。 完颜光英下马,满脸笑意道:“本王倒要看看,这次鹿死谁手?” 待他走近,查看倒在地上的鹿,发现它身上竟有两只箭羽,分别射中了脖子和肚子。射中脖子的是皇帝的箭,而肚子上的箭却是自己的,他摇摇头,很显然,脖子上的才是致命伤。这次,他又输了。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怎的,怎么今日碰到皇帝,他老是输呢。 正当他拎起那头鹿,正要转身回去,一种强烈的不好的直觉从背后袭来。 待他转身一看,一头比人还高的黑熊站立在他身后,正准备扑将到自己身上。饶是平日勇猛如他,也被当前的情景吓的呆立当场。 嗖的一声,三只箭羽,同时射出,直射向那只大黑熊,大黑熊被箭射中,吃痛的趴了下去。原来是刘煜在不远处拉了弓…… 完颜光英适时的反应过来,一个猫身,翻滚到了边上的空地上,恰没有被黑熊压到。 这时,完颜光英拔出身上随身带的匕首,朝黑熊扑上去,趁黑熊还未反应过来的时机,朝它脖颈刺进去。 黑熊的鲜血染了他上边半身的衣裳,连脸上也沾染了星点血点。 等黑熊不动了,他嘿嘿笑着站起来,“今晚有熊掌吃了。” 刘煜此时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称赞道:“国王果然英勇超于凡人。” “谢皇帝救命之恩!”他将手搭在左胸前,以金人之礼向刘煜道谢。 “国王莫要客气!”刘煜笑着回道。 经过此一场凶险,刘煜和完颜光英比之前多了一分默契和熟悉。 这时,众将领们均已到场,看到一头鹿和一头熊,死在当场,莫不为之心骇,仅凭两人之力,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射杀一头黑熊,这是怎样的勇猛非常…… 日暮天黑,南苑狩猎场举行了盛大的庆宴。篝火熊熊燃烧,烤出的野味香飘四野,大碗的美酒斟起,皇帝和国王以及众将领们一起享受白天猎得的美食。 篝火一旁,皇帝刘煜和完颜光英正在喝酒聊天。 “皇帝,今天若不是你,本王现下不知在哪里了,来,敬你!”手里端着一碗清亮的美酒,完颜光英向皇帝敬酒。 “好!”刘煜说完,二人一饮而尽。 “哈哈哈,好酒!”完颜光英大笑道:“想不到,中原的美酒如此醉人!” “来,那就多饮几碗!”说着,刘煜拎起酒罐给他斟满酒。 “哈哈,本王怎么也料不到,中原的皇帝的骑射功夫如此了得!”完颜光英被篝火照亮的脸上满是赞叹的表情。 “国王你也名不虚传,真正勇猛!”他脑中还能浮现出完颜光英杀熊的那副凶狠架势,着实让人心惊。 “那就不必多提了,干!”完颜光英把手中酒碗碰了刘煜的,之后一饮而尽。 “干!”刘煜说着也喝干了碗中酒。 二人只觉胸中豪气非常,竟生出些相见恨晚之感。 酒喝了几十碗,众人都有的醉倒进入了酣眠,有的还在边唱边跳,满天繁星和如勾新月照着这一切。 “你这是什么?”刘煜看着完颜光英胸口露出来的一个吊坠,好似是一个狼牙。 “哦,狼牙”完颜光英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在手中,果然是一个骨质吊坠,弯弯的两头尖尖,白滑如玉。 “好大的狼牙!”刘煜也见过狼牙,只不过,像这么大颗的,还十分少有。 “这是白狼王的狼牙!自然是大些。”完颜光英将狼牙递给刘煜。 “白狼王?”刘煜问。 “是啊,是我十七岁那年守了三天三夜,又费了一天时间才猎杀的白狼王的狼牙。”说着他不禁现出自豪的表情。 “本来,这狼牙是打算……”完颜光英又显得不好意思起来,道:“送给馨儿姑娘的。” “不瞒皇帝,我们金国男子,成年后都要亲自射杀一头狼,获取狼牙。”他害羞笑着挠头道:“这狼牙,是送给未来的妻子的。只要姑娘收了,便代表答应了男子的求亲。” “只是,馨儿姑娘怕是不会收。”完颜光英的表情又现出一些落寞。 刘煜的笑意散去,只哦了一声,接着又笑道:“送狼牙,这倒是一个有趣的礼俗。” “哈哈,皇帝也觉得有趣?”完颜光英大笑道:“我以前也觉得有趣。只是等真正猎杀狼王的时候,才顿悟,这是对我们金国男人的考验,只有杀得了狼的人,才配有妻子的权利,毕竟,我国生存环境残酷,只有这样残忍的屠杀的考验,才能成为强者,最后生存下去。” “唔,有道理。”刘煜赞同道。 “我来中原,求娶公主,也是为了两国和平,期望能互通有无,从而改善我国人民的生存环境。”他努力的想要做个好国王,不惜赌上自己的婚姻。 “直到,我碰见了馨儿姑娘”他的脸上现出微甜的笑容,“她就像大鲜卑山森林中的小鹿,是精灵,是神灵的使者,出现在我身边……” “她哪里像精灵……”刘煜低声嘟囔了一句,那平凡不过的样貌,在他的后宫之中,怕早已淹没在人群中。只是,心底却诚实的冒出一个声音,对完颜光英的话深深赞同不已。 “皇帝你说什么?……”完颜光英兀自说着,没有听清皇帝的话。 “哦,朕是说她倒是一个胆大的鬼灵精。”刘煜笑着夸道。 “胆大的鬼灵精?哈哈哈”完颜光英大笑起来,“皇帝不觉得,这样的她才鲜活,才可爱吗?” “嗯,确实可爱……”刘煜这次没有笑,而是认真的承认。 “皇帝,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喜欢馨儿姑娘?”完颜光英问出了这个他憋了许久就想问的问题。 刘煜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去,端了一碗酒,喝了起来。 “皇帝,你别不说话呀!”完颜光英着急道:“若是喜欢,就大声的说出来,我们金人直白,姑娘本就难寻,再像你们中原人这般扭捏,姑娘早就跑了……” “咳咳咳”刘煜喝着酒,被他的话一激,呛到了。 完颜光英抚额,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本王从没想过,我的情敌竟然是皇帝陛下!”他看到刘煜一边咳嗽一边憋红的脸,用了肯定语气道。 第二十四章 兔子 之后的两天围猎,刘煜别的猎物都不着急去猎,只有碰到兔子,总不会放过,任谁也争抢不过他。 完颜光英和众人都弄不清他对兔子的执念为何如此之深。 “皇帝,如此喜欢猎兔,是为何?”完颜光英在一旁询问, 而他却但笑不语。 待三天的围猎结束,回到皇宫,皇帝命人挑选了几只最肥大的兔子,给冷宫里送了去。 当畏子馨收到几只鲜血淋漓的兔子时,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原始的材料叫她怎么办呀? 于是,叫了小七,两人对兔子进行了处理,剥了兔皮,去了内脏,斩肉成块,用清水浸泡了足量的时间,去除腥味。弄了大半日,最后跑到御膳房,要来了胡椒粉、盐等佐料,将兔肉拿佐料进行了腌制。顺带还要来了干香菇、干榛蘑等配料。御膳房的人,都知道冷宫里开了小灶,皇上不但不罚,反而还赏了炭火,瞧这番架势,御膳房自当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隔日,畏子馨将处理好的兔肉凉水下锅,不断打去生成的泡沫,水沸后焯水片刻。倒油,下香料,小火炒出浓郁香味,再放入糖、酱油等再次炒香,这时下入焯水的兔肉,翻炒至兔肉表面色泽红润。接着烹黄酒少许,便浓香四溢。小七在一旁闻了这香味,差点流下口水来。 “这便好了吗?”小七迫不及待的问, “还早着哪”畏子馨笑答。 将事先浸泡好香菇、榛蘑,连同浸泡的汤水,一同下入锅内,再加适量的的清水,直到没过兔肉半指高度为宜,大火煮沸。水沸后保持大火一盏茶时间,再放入盐、白糖等佐料一些,增味。之后便退了些木炭,保持中小火,炖至兔肉软烂酥香。这时,汤汁也收浓,半汤半肉的一锅双菇炖兔肉便做好了。 一连做了三锅炖兔肉,才总算用完了所有的兔肉。 冷宫里的众人都闻香而来,望着润泽红嫩的兔肉不禁食指大动,迫不及待的拿起竹箸品尝起来。 正巧,此时金国国王完颜光英来了。当他从随身带来的包袱里,拎出一截鹿腿,畏子馨不禁抚额哀叹,她这是要从小宫女转变成小厨娘了么? “这是兔肉?”完颜光英疑惑,心内有了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这是双菇炖兔肉”小七代畏子馨回答。 “兔肉,是皇帝赐的?”完颜光英猜测。 “你怎么会知道?”小七不解。 “原来如此”完颜光英一副了然的表情。 小七疑惑道:“国王几天不来,怎么说话我们都听不懂了?” “哈哈”国王大笑,随后解释道:“本王这几天跟随皇帝打猎去了。难怪皇帝这几天只猎兔子,原来是要送到你这里来。” 畏子馨听完有些好意思的低下头。小七却不怎么明白,眨了眨眼,刚想再问,便被一边的德妃叫走了。众妃嫔们虽然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不甚明了,但是也都是看惯了人脸色的,皇帝、国王和兰馨儿之见的关系,虽没有嘴上明说,但也都知道其中的暧昧不清。所以,此时,便都各自找了借口离开了,只留国王和畏子馨二人在厨房内。 “国王去打猎了啊?”静了一会,畏子馨首先打破了宁静。 “是啊”完颜光英一想到几天的围猎,便有一肚子话,想要跟畏子馨说。 “你可知,你们皇帝的骑射功夫实在了得,比我这从小马背上长大的都不弱。”接着,他便把这几日在南苑围猎场的见闻,都跟她讲述起来。说到兴起处,还手舞足蹈的比划,惹的畏子馨娇笑不已。 当然,完颜光英并没有将他与皇帝聊畏子馨的一席话,转叙给她听。男人间,关于喜欢的女子的对话,还是不要叫当事人知道为好。 …… “其实,皇帝是个不错的男人,你在他的后宫,如若……他也喜欢你,你假若……也喜欢他……倒也是不错的。”完颜光英说这话时,有些吞吞吐吐,其实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畏子馨觉得心事被说中了般,有些紧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转了话题:“国王再吃些兔肉吧,都快凉了……” 完颜光英依言执起竹箸大口吃起兔肉,边吃边夸赞:“馨儿你的手艺越来越精湛了,本王只怕回了国,再也吃不到这些美食咯。” “国王不必担心,等你回国之日,馨儿将这些菜谱都编成册子,随你带回去便是。”畏子馨笑着道。 “真的吗?”完颜光英惊讶道。 “嗯!”畏子馨大方点头答应。 “馨儿,你真是善解人意,不愧是小精灵。”完颜光英夸赞,满脸藏不住的喜欢。 “国王赶紧吃吧……”她红着脸劝道。 …… 晚上,皇帝刘煜仍然像是和国王约过了似的,出现在冷宫里。 “馨儿拜见皇上……”还未等她跪下,刘煜便上前扶起她,道:“不用多礼。”那声音似春风拂面,暖意融融。 “朕昨日送来的兔肉,可还中意?”皇帝带着温暖的笑意问她。 想来是想问有没有用它们烹饪什么美食,没好意思直白的说出来吧。畏子馨带着了然于胸的笑容回答道:“馨儿做了双菇炖兔肉,正想请皇上品尝。” “那就呈上来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表情肯定是十分期待的。 待一盘鲜香红润热腾腾的兔肉端上来,他拿起竹箸细细品尝,入口咸中带甜,肉质酥软,口鼻溢满鲜香,着实美味。 “馨儿,你的厨艺可堪御膳房的御厨呀。”不对,虽然御膳房的菜色可能更加精致一些,但在口味用料上,远没有她的鲜香、大胆,就好像是她人一样,带着灵气。 “皇上过奖,馨儿雕虫小技,怎能和御膳房的大厨相比。”她微笑自谦道。 “朕没有随便夸人的嗜好。”他笑意盎然,口气却是有些严肃,“想必但凡吃过的人都不会忘记你做出的味道。”他不禁想起这冷宫里的人以及这里的常客完颜光英…… “金国国王是不是下午也来过?”刘煜问。 “是,他给馨儿带了一截鹿腿”她到现在也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这截鹿腿……哎,麻烦呀……还好,天气还有些冷,今晚不动应该不至于会坏掉。 他将她皱眉的表情看在眼里,想了一阵,道:“金国国王,朕一直对他有些偏见,这几日围猎相处,认为其并非是个山野莽夫。他这般喜欢你,你不答应他回国便是,莫要太过伤他……” 咦?今日,怎么这两人倒互相说起好话来了。经过了一场围猎,和大年初一那日的剑拔弩张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呢?畏子馨在心中连连发了好几问。 “是。”最后,她想起了完颜光英下午跟自己聊的射猎的经过,她猜想,怕是这两人建立了一种超越普通两国君王之间关系的情谊,用现代话说,应该就是革命友谊了吧。 “馨儿,明日是恢复早朝的日子,公务奏折都积压了七日,朕恐怕要忙些时日,不能经常来看你。”刘煜转了话题道,语气中不乏遗憾。 “是,馨儿自当照顾好自己,皇上不必担忧。”畏子馨回道。是啊,转眼,七天的时间就已经要过去了……时间,真的飞快如梭…… 他看她发呆的表情,笑着道:“馨儿还记得,朕跟你说过元宵节要给你一个惊喜吗?” “当然记得!馨儿好想知道,惊喜是什么。”她的眼中像星星般闪亮。 “还有几天,便是元宵节。京城每年元宵节晚上都会举行灯会。你这几日准备准备,元宵节晚上,朕带你出宫,看灯会。”他温柔笑着道。 “好啊!馨儿谢皇上!”她开心的心都快飞起来。 见她玩心这般重,倒还像是个孩子,皇帝的脸上现出宠溺的笑容。 不知道馨儿的生辰是何时,他想起第一回吃她做的食物是长寿面,那是给德妃的生辰准备的。 他在想,等她生辰的时候是否也要给她备个惊喜,送份礼物……应该也能让她像现在这般开心吧! 但是,总不好当面问她的生辰,他想起内务府应有记录她的生辰八字,自然是从内务府得到她的生辰日比较适当一些…… 待皇帝走后,畏子馨开心的半夜睡不着觉。 躺在床上,她想,皇上叫她准备准备,是要准备什么呢?对了,出宫肯定是不能再穿宫女的衣服了。她得准备一套便服。 还要准备些什么,她就再也想不起来了……翻来覆去大半夜,直到迷迷糊糊的,她才睡着了…… 黑暗里,一盏微弱的烛灯照亮了德妃娘娘的寝室,小七在一旁站着。 “小七,以后不准再和馨儿姑娘一起!”德妃的表情异常严肃,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为什么?!”小七抬头询问, “这你还不懂,总之以后理她远点,不要总是去找她。知道了吗?”见小七不服气,德妃又一次命令。 德妃见他拧着眉气鼓鼓的不回答,最终叹了口气道:“馨儿姑娘不是不好。只是,她与皇帝和金国国王都相近,你和他们接触多了,对你不利。这关系到你我以后的命运,这你总该放在心上吧?” “真的吗?”小七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小心翼翼的追问。 德妃慎重的点了头。 小七有些沮丧的垂下了头,“小七听你的就是”…… “好,这才乖……” 第二十五章 灯会 之后的几天,畏子馨发现小七并不像之前那般和自己熟络了。有时候自己主动找他说话,他也是简单回答,好似是有意在疏离自己。 是他发生了什么?还是自己无意做错了什么事情? 她有些不解,也有些微的难过。 幸而有一次完颜光英在听到她向他吐露此烦扰时,劝慰她道:“男人的心思,有时候也是捉摸不透的。” “男人?”畏子馨反问,他明明还是个孩子。 他啃完手中的一块烤鹿肉,满足道:“是啊,我看这小子还不错,改天我来找他聊聊,你也别为此烦恼了。” “嗯……”她一边沉思着一边答应道。 完颜光英看她还是不开心,便转了话题道:“过几天元宵节,馨儿可有什么安排?” “馨儿……”她本想说皇帝要带她出宫,但又觉得不应向他透露此事,“馨儿并无什么特别的安排。” “不如,我带你出宫?”完颜光英看她惊讶的表情,继续道:“本王有令牌,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你就扮成我的小侍从。再不济,本王还有一身功夫,带你出宫,还非难事……”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想一百个办法来带她出去。 “谢国王好意。”她推脱道:“听闻元宵节京城热闹非凡,国王您莫要因馨儿耽误了游玩的好时机。” “馨儿真的不愿去?” 看到完颜光英落寞的神情,畏子馨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嗯。”她点点头。 …… 转眼便到了元宵节的晚上,天色刚刚暗下来,一辆马车便从侧门缓缓驶出了皇宫。 车内,正中坐着皇帝刘煜,侧边坐着畏子馨。驾车人乃是御林军统帅李诞。 三人均穿着便服,皇帝一身藏蓝色暗纹儒生服,而畏子馨则是一身湖蓝色襦裙,腰间一条淡粉色飘带,显得明丽不失娇俏。两人不约而同选择的蓝色,也是十分般配。当穿着黑色便服的李诞在看到二人的打扮后,怔了一下,然后暧昧不明的笑了笑,便跳上了马车,道:“少爷,小姐,上车吧。” 坐在车里,刘煜笑意盎然看着畏子馨,对她今天的装扮似乎特别满意。畏子馨被盯的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马车外,人声渐渐喧闹起来。她侧了身,拉开车帘的一角,向外探望,也借此躲避刘煜的目光。 只见大街两旁,已然有很多点亮的各色各样的纸灯。人们也都穿梭流连在灯海中,有的挂灯,有的观灯,有的猜灯谜,街头巷尾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好热闹呀!”从没见过这么热闹场景的畏子馨不禁感叹道。 待马车在一处僻静巷子里停下,李诞下了马车,掀开帘子,恭敬道:“少爷,小姐,请下车。” 待二人下车,李诞又道:“少爷,小姐,你们且去观灯吧,属下在此等候。” “好!”刘煜回答。 二人便走向了主大街。 此时来游玩的人更多了,比肩接踵。畏子馨高兴的一会看看兽头灯,一会摸摸走马灯,又在花卉灯前流连忘返,鸟禽灯更是做的精致漂亮,让她爱不释手。 待他们到来到一家灯谜摊前,只见一盏盏红灯高挂,一只雪白兔子灯引起了畏子馨的注意。那小兔通体雪白,内里燃着烛火,照的灯笼泛着温暖的黄色,两只红色眼珠显得活灵活现,十分可爱。 见她站在这摊位前,盯着那只白兔灯良久,摊主走过来对畏子馨道:“姑娘好眼光,我这兔子灯,别处都没有,姑娘要不要猜一个?”,畏子馨正要说好,刘煜此时走过来,对摊主道:“你拿近些,我来猜。” 看到刘煜,摊主莫名心惊了一下,这番气度的男子可是少见。再看二人的衣服,便心下对两人的关系猜到了八九分。 “好”摊主将高高挂着的兔子灯取下来,只见灯上贴着一个纸条,上写:“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 刘煜微微笑着,对摊主道:“在下有个请求,不知摊主可否答应?” “公子请说……”摊主客气道。 “我的朋友对你这个兔子灯甚是喜爱,我见你这里总共有两盏,可否都给了我的朋友,在下愿以谜解谜。” “哦?公子现下已猜出谜底,还要以谜解谜?”摊主没想到他猜的这么快。 “''正是,还请摊主答应我的不情之请。”他做拱手道。 “行,就依公子言,公子请说出你的谜题……”摊主也甚是爽快。 刘煜缓缓吟道:“东海有条鱼,无头亦无尾,去掉脊梁骨,便是你的谜!” 摊主思量片刻,顿时笑了,他连连拱手道:“在下佩服,公子聪颖过人。这两盏兔子灯就请拿去吧”说着他就要取下另一盏兔子灯…… “且慢”畏子馨温和的声音响起,“摊主,小女子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姑娘请说。”摊主停下手中动作, “小女子也想以谜解谜,我的不情之请是能否将这其中一盏兔子灯,换成你那龙灯?”她指了指高挂在不远处的一盏龙形花灯。 “好,都依你所言。但是,如若猜错了,可就只能赠予一盏兔子灯咯。”摊主笑着对她道,这话戏谑的成分居多。 她点头答应,道:“摊主,您听好了,草涧鹊影映春意,个个隐身在其中。” 刘煜在一旁只笑不语。 摊主又愣了一下,稍许,他哈哈笑道:“今日,碰上你们俩,可算是我有幸。姑娘谜题不错,给,这盏龙形灯也送给你们。”说着他取下了花灯。 畏子馨手中提着兔子灯,并不伸手去接龙灯。她朝刘煜望去,他随即会意,便伸手去接了龙灯过来。 摊主一边将龙灯交于他手中,一边道:“公子拿好,您真是好运气,找到这么聪明体贴的姑娘家,特意给您猜了一盏灯,以后娶回家,家业必定兴旺啊……” 她听这话早就羞红了脸,紧走了几步,离得远远的。 而刘煜则笑意盈盈的接过灯来,一边感激道:“谢摊主吉言。” 等他走近了,畏子馨见他拎着龙形灯,灯光映在他充满笑意的英俊的脸上,而他一直瞧着自己,她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公子,馨儿方才自做主张,不知公子您对这盏灯,可否中意?”说到最后,她低着头,声如蚊蚋…… “馨儿所选,焉有不喜欢的道理”他爽朗的带着笑意的声音道。 这时,一辆马车从路中央驶过,而她没有发觉。就在马车将要撞到她之时,刘煜果断牵起她手,将她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畏子馨只觉心跳加速,似要从胸口蹦出来。 她惊讶的抬头,只看见他带着温暖宠溺笑意的面庞看着自己,灯光摇曳映照在他脸上,她不禁有些醉了…… 他看着她眼中的星点眸光闪亮,手里传来她柔荑的温暖触感,鼻尖是她身上熟悉的温馨香气,他觉得自己只想这样看着,只愿时间停滞,永不再变…… 他牵了她的手,便没有再放开。 两人一路行到汴河边,这里的人流量要小一些。但是也有不少人在这里放灯。河中三三两两的飘着各种河灯。 于是,二人便买了两盏莲花灯,刘煜在灯上题了“愿天上人间,年年今夜”,畏子馨则写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馨儿为何题这句诗?”刘煜有些好奇的问。 “馨儿想到此时和公子在一起,虽十分好,远方却还有馨儿的亲人,馨儿希望他们也能安好。”她的眼神看向远方,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妹妹,想必一定也在思念着自己。 想来她是有些想家了…… 他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两人在河岸边坐下。 “馨儿莫要思虑太多,有我在,必有一天,能除去朝中祸害,你的父亲也能回得京城,与你团聚……”他期待,那一天快一点的到来。 “唔……”她斜靠在他身上,只闷闷答应道…… 两人依偎的身影在汴河边停了良久…… …… 在闹市的另一头,完颜光英正提着一只兔子灯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旁边跟着完颜合达。 完颜光英的脸色看不出什么表情,或许是手中兔子灯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的缘故,显得有些忽明忽暗。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完颜合达在一旁念叨着这个谜题,“这是什么字谜?”他想不出。 见完颜光英不说话,他又念叨道:“东海有条鱼,无头亦无尾,去掉脊梁骨……呃……这又是什么意思?”完颜合达挠挠头,脸上一片疑惑不解,见完颜光英还是不说话。 “草涧鸟什么春意,个个……呃……”完颜合达继续絮叨…… “草涧鹊影映春意,个个隐身在其中”完颜光英接着他的话道:“是日字,太阳的那个日字。笨!”完颜光英有些受不了他似的,在完颜合达头上敲了一记,甩腿便走到前面去了…… “哦……原来是日字。”完颜合达恍然大悟,看见国王走远了,便急急追上:“哎……王上,你等等我啊……” 第二十六章 落水 自元宵节灯会后,已然过了三天,完颜光英没再来过冷宫里。 这一日傍晚,畏子馨回到厢房,见到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酉时后花园池塘边见,要事相告。小七。” 是有什么事情呢?畏子馨猜不出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外面天色已暗,畏子馨便来到了约定的后花园的池塘边,在那里等着小七。 虽然已入了春,但晚上还是很冷的。 …… 晚上,肚子不太舒服的黄美人去净房出恭回来,远远听到后花园里传来一声声呼救,开始还当幻觉,也端的她胆大,否则一般人早就被吓跑了。再凝神细听,果然是有人呼救。马上叫了众人去后花园去救。顺着呼救声,发现了落在池塘中的畏子馨。所幸,畏子馨抓住了池塘边的一撮水草,才没有当时落到水底。众人甩了衣物,拉了她上来。 大家马上将她扶进了她的房间,只见她全身湿透,已冻的瑟瑟发抖,赶紧给她换了衣物,生了炭火,放到床上,盖上了棉被。 饶是如此,没过多久,畏子馨仍是开始发起烧来。 “兰姐姐,她怎么样了?”门外的小七,异常关切的询问道。 “恐怕还是需要找到大夫……”德妃在一旁语气沉重道。 可是这大晚上,又是冷宫里,哪里能请的到大夫? “我去御前请皇上。”小七自告奋勇道。 “等等,小七”仍有些意识的畏子馨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叫住了这就要走的小七,又对其他人道:“麻烦各位先出去一下,我与小七有话说。” 待众人离开,小七关上房门,来到畏子馨床前。 “小七,你看桌子上的纸条,可是你所留?”她的眼睛望向了小桌上那张引她去后花园的小纸条。 “这……”小七拿起一看,顿时心惊,“绝非小七所留,只是这笔迹,与我的确实很像……”是谁,是谁模仿自己的笔迹,约馨儿姐姐到了后花园。 “我也料到不是你……”她虚弱道:“这是有人预谋,在池塘边,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才落下水……” “兰姐姐,有人要害你性命……”小七震惊。 她点头,心内仍有些心有余悸。只是,现在也管不了这许多,眼下只有一事,尤为重要。 “小七……我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就会高烧昏迷,只是,不管等会怎样,莫要让人动我脸。千万谨记!”她忆起上次受伤昏迷后,自己的易容皮被去掉一事,那时还不打紧,现如今,如果被人发现她是易容的,那就不知要掀起多大的波澜来了。 她的意识渐渐有些不太清晰,“原因我以后自当说明……小七,我相信你……千万不要让人碰我的脸……” “好!兰姐姐,你放心吧。”他握了握拳头。 …… 正当晚,恰好皇帝刘煜来了。小七尤记得当皇帝知晓畏子馨落水的那一刻,表现出的震惊和慌张,让人印象深刻。他马上叫来了御医,为畏子馨医治。 “她怎么样?”刘煜着急询问御医。 “受了寒冻,臣开些驱寒退热的药方,姑娘本身体弱,如果烧退了,便无大碍。否则……” “否则怎样?”刘煜急切追问。 “如若这几天醒不来,恐将性命堪忧。”御医的话让皇帝久未言语。 稍后,“你先下去开药方吧。”他挥了挥手。 “是怎么回事?”刘煜面色阴沉的问始终站在床边的小七。 “有人效仿奴才的笔迹,约了兰姐姐去后花园池塘,又推了她一把,才,才落入池塘……”小七跪着答道,呈上了先前的纸条。 刘煜看了手中的纸条,不禁握紧了拳,终是没有保护好她…… 他看着床榻上高烧昏迷不醒的畏子馨,心如刀割般。他守了她整整一夜,第二日早朝前才离开。 整整三天,畏子馨昏迷了三天。刘煜也守了她三晚。 当她清醒了那一刻,看见小七在床边趴着睡着了。畏子馨摸了摸脸,果然易容面还在。她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兰姐姐,你醒了?”小七这时也醒过来,有些迷糊道。 “嗯,谢谢小七的细心照料。”她微笑着看着他,“还有信守约定。”她指了指自己的脸。 “兰姐姐,小七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人碰你的脸?”小七疑惑道。 “这事,要从去年夏天说起……”畏子馨将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小七。 良久,小七都回不过神来。面前的兰姐姐,竟然是易容的。 “兰姐姐,不,子馨姐姐,你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小七好想知道……”小七的眼神充满期待。 “唔……”她迟疑了一下,又笑着道:“好!”反正,她脸上的这块易容皮也该换了。 确定四下除了他俩,没有旁人。当她揭下易容皮,小七怔在当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子馨姐姐,你真的……好美。”小七不禁感叹道,即便是大病初愈,也不能折损她的美貌半分,更是增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气韵。 “嘘!”她将手指放在嘴上,“此事,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尤其是皇上,这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知道吗?” 小七想起皇上这三日来的对畏子馨的照顾,就算他小,也明白了皇上对她的情意之深,要这样继续瞒着他下去吗?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不知道真正的面貌,这样真的好吗?只是,如果皇帝真的知道了此事,万一怪罪下来,那可是许多人要掉脑袋的大事,小七立刻甩掉了脑袋里替皇帝鸣不平的念头。 畏子馨很快便又易容完成了。看着畏子馨前后的变化,小七连呼神奇。 …… “馨儿……”站在门口的完颜光英久久没有进来,他看着躺在床塌上有些虚弱的畏子馨,心中生出些恍若隔世之感。 “国王,您来了。”畏子馨微笑着看向他,坐起来,想给他施礼。 她不知道,当他在元宵节灯会上看到她和皇帝两人在一起之后的失魂落魄,她更不知道,当他听到畏子馨落水后昏迷的惊心动魄…… “勿要行礼了”他忙走过去,扶住她肩膀,“对不起,本王现在才来看你!”这句话似抽干了他的气力,半天再无语。 “国王……”看着他微低着头,不看自己,看不到表情。她一着急,嗓子难受,咳嗽了几声:“咳咳,国王无需道歉。是馨儿叫你们担心了……” “好了好了,我不道歉了。”他忙抬头关切的看着她,“只要馨儿还想见到我,我就天天来看你。”他何尝不想时时能见到她,只是,却知道兰馨儿想时时见的人却不是自己。 “国王,您是怎么了?”看他一改往日的神采飞扬,说话也不似以前那样自信和中气十足,她疑惑问:“国王,您不是说过,这一个月,我们坦诚相待,要做好朋友吗?” “你说的对!”他似想通了,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好朋友。” 他这时有了精神,“你呀,吓死本王了……”他语气轻松了些:“本王叫完颜合达带了许多补品来。馨儿你一定要快快的好起来,”他的表情带上了笑容,又对她道:“等你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做美食,一起品尝……” 她看着他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不禁笑起来。 “对了,你是怎样落水的?我想了许久,这其中似有蹊跷。”完颜光英关心的问。 这时,皇帝刘煜修长的身形出现在了房门口。 “国王来了……”刘煜的语气没有太大的波澜,他跨步走了进来。 当他听太监禀报兰馨儿已醒的消息时,他放下了手头的事情,第一时间来到了冷宫。 “皇帝,我和馨儿正聊到她是如何落水的,本王觉得这件事背后定有隐情,要不要我协助你,去好好查一查。”完颜光英严肃道。 “自当是要查,不过,此事就不劳国王费心了。”他拒绝道。 完颜光英并不相让,直言道:“本王一直以为,皇帝的皇宫是一个能让馨儿平安的地方……”现在想来,中原的皇宫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光鲜亮丽,那背后藏匿的黑暗,远超他的想象。 “是朕疏忽了……”刘煜的语气带些自责。 他分析过,推兰馨儿入水一事,虽然没有实据,恐怕十之八九与宰相有关。只是,是否与宫里的赵婕筠有关系,他还没有查到证据。 …… 秀女宫的偏院里。 “怎么办?那个兰馨儿非但没有死,现在还安然醒过来了,万一,皇上要是查到是我们所为,那我们会不会死的很惨?”赵婕筠握着巾帕的手有些不自觉的发抖。 “主子放心,奴婢做的干净,没有留下可查的线索。”小宫女在一旁小声道。 “真的吗?”她仍是有些担心。 “留的字条,是模仿那小太监笔迹,推她入水之人,从墙洞进入,夜深天黑,不会有人看见查到我们的。主子莫要杞人忧天了。”小宫女笃定道。 “好,就再信你一次。”想当初,当听闻皇帝屡次进入冷宫都是为了见兰馨儿,更听到皇帝元宵节带她出宫游玩时,嫉妒心使她失去了理智。她听信了小宫女的建议,欲除之而后快,便制定了推她入水的歹毒计划。 谁料,天不遂人愿,计划失败后,才感觉到害怕,这才有了上面的对话。 为何,皇帝竟中意一个相貌普通的小宫女,却对自己冷眼相待?这让她的内心久久愤懑不平。 第二十七章 小七 畏子馨醒来的第二日上午,她正躺在床上休养。 外面的春风吹进来,虽还有些冷,但已能感觉到些微的暖意。外面日光明媚,映的屋子里也亮堂堂的。 她正想起床,出去走走。 这时,德妃迈着慌张的步子来到了房里,畏子馨看见她满脸的担忧紧张神色。 来到床边,她拉住畏子馨的手,用近乎乞求的哭腔道:“馨儿姑娘,求你快救救小七吧?” “怎么回事?小七怎么了?!”畏子馨震惊问。 “小七,他被御林军侍卫抓走了。”德妃泫然欲泣。 “怎么会这样?!”畏子馨着急道。 “我问了,只说是与你落水一事有关联,被带走调查了……”说到这,德妃落了泪,道:“他还小,又与你关系要好。怎么可能会做出害你之事?” “我知道……”畏子馨沉思了一下,她回握住德妃的手,安抚德妃道:“娘娘先不要着急……” “只是,想救小七,你须得告知我……”畏子馨顿了一下,用坚定的目光看向德妃,缓缓道:“小七究竟是谁?” 德妃一时被她的话惊的怔住了。 …… 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小七被绑住跪在中央,身上的衣服已有几处破损,布料上沾染了些血渍。他跪的前方有一套桌椅。 此刻,门被打开,里面的御林军侍卫给进来的人行礼:“参见皇上!” “唔,”皇帝刘煜一摆手,问道:“怎么样?他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什么都不肯说!”侍卫回道,令他没有料到的是,一个孩子,竟然也能如此硬气,任是施了刑,依然不肯吐露半个字。 刘煜也同样没有料到。 当他查到,小七来历不明的时候,他曾有片刻的犹豫,他知道,小七与兰馨儿的关系十分要好,他也不愿意相信,小七与推兰馨儿落水一事有关。 但是,一则,纸条确实是与小七的笔迹相仿,是否真为仿写,还未可知,另一则,小七的身份在宫中的典籍上却是没有任何记录,冷宫外更没有任何一个管事太监认识他。 这样来历不明的小太监,刘煜觉得势必要查清底细,他不允许,兰馨儿身边再出现任何危险可疑的人,他不想,再让兰馨儿陷入任何风险之中。 刘煜在椅子前落座,他看着小七半点不肯服软的表情,沉声缓缓道:“小七,朕平日见你与兰馨儿关系要好,非比寻常,她对你也是爱护有加,却不曾想过,你小小年纪,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先传字条将她引至水池边,再趁机推她落水?!” “没有,我没有!”小七听到这话,着急反驳道。 “那你到底从何而来,为何宫中典籍上没有你的半点记载?冷宫外更无人识得你?”刘煜加重了语气。 “我……”小七却是再也不答。 “为何不说了?”刘煜追问。 “没什么好说的。皇上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只是,小七从没有害过馨儿姐姐,这罪绝对不认!”小七语气坚定道。 …… 这时,门被推开,御林军统领李诞将军走了进来,只见他来到皇帝身边,耳语了一番。 “叫她进来!”皇帝对李诞吩咐道。 “是!”李诞出门。 不一会,畏子馨从门口进来了。 “馨儿姐姐!”小七见到畏子馨,仿若见到了救星,忙喊她。 畏子馨看见小七被绑受伤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但是,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开其中的误会。因此,她径直走到皇帝面前,正要给皇帝行礼,刘煜道温言道:“你身体刚好,免礼。” “谢皇上!”她微福身。 “刚才,李诞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朕说?”皇帝看向畏子馨。 “是,与小七有关。”畏子馨微颔首道。 小七有些疑惑,看向畏子馨,皇帝也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此事,还要从十三年前说起……”畏子馨正要开始说起,小七在一旁打断道:“不要!”脸上是震惊的表情。 “小七,你的身世,德妃娘娘已经全然告知了我。此事,务必需要与皇上说清楚。” 小七听她如此说,不觉低下了头。 原来,十三年前,先皇在世,当时的皇后善妒,德妃被她所不容,后被陷害,打入冷宫,当时,已怀有身孕的德妃假装没有怀孕,偷偷在冷宫里产下了先皇的第七个孩子,便是小七。 冷宫凄苦,德妃渐渐神志有些不清醒起来。多亏冷宫里的众妃嫔们帮扶,才将小七养大至今。 “因此,小七,就是先皇的第七个孩子,也就是五皇子。”除了小七,先皇有四个皇子和两位公主,长公主和二公主早已嫁人。四位皇子,有三位在三王夺位的混战中先后去世,现如今仅剩一位明王刘煜,也就是现在的皇帝。 “你是说,小七,是朕的弟弟?”刘煜震惊的一时无法接受。 “嗯。”畏子馨点点头。 “馨儿姐姐,你说了又怎样,没有人会认我的……”小七在一旁颓然道。 “小七,德妃为他起名刘弃,寓意着他是被遗弃的孩子。” “刘弃……”刘煜缓缓的念着这两个字。 这时,房间的门复被推开,御林军统领李诞走了进来,对皇帝道:“皇上,臣刚才在冷宫外又查验了一遍,在一个角落处,发现了一个被挖开的墙洞,洞边有新土,应是不久前被挖开的。” “应是那晚有人通过墙洞,钻进了冷宫。”畏子馨补充道。 刘煜伸手握拳捶了桌子,愤怒道:“可恶!” “皇上,事情已经明白,还请皇上放了小七。”畏子馨求情道。 “如何证明,小七真的是五皇子,是朕的弟弟?光凭德妃一面之词,难以成实。”皇帝刘煜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畏子馨沉思了片刻,便道:“皇上,有古书记载滴血认亲,可证德妃所言真假。”她相信德妃是没有必要说谎的。虽然,她听闻母亲说过,滴血认亲乃是没有根据的做法,即便不是亲人的血,也可以相融。但是,现在的世人还是承认的。因此,她只好进言出此下策,只有这样,才能救小七。 “好。来人,拿杯水来。”刘煜吩咐道。 水杯拿来,分别滴进了刘煜的血和小七的血,只见两滴鲜血在水杯内不久就融合到一块了。 刘煜愣了一阵,“馨儿所言果然不虚。”刘煜道:“快,给小七松绑。” “馨儿姐姐……”小七突被松开,又刚才被用了刑,十分虚弱,依靠着畏子馨身体,才勉强站稳了。 “小七,你没事吧?”畏子馨关切的查看了他的伤处。 “没事,谢谢馨儿姐姐……”说完便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小七!” “快叫御医来!”刘煜吩咐道。他看着昏倒在畏子馨怀里的小七,心中的感觉一时复杂难辨。他本以为,他们皇子兄弟几个仅剩了自己一个,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弟弟来,他有些惊讶和喜悦。将他伤成这样,又有些愧疚。 看他受罚却不肯招认,意识到小七是个硬气的孩子。 往后,该如何处置他,是认他做弟弟,还是放任他在冷宫里继续生活? 御医来,将小七的伤口处理了一番,又开了治伤的药方。便下去了。 畏子馨和刘煜站在一旁,看着床榻上仍未醒来的小七。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小七?”畏子馨问。 “朕,想认他。”刘煜的回答,让畏子馨颇感意外。在皇家,多一个兄弟,便意味着皇位不稳一分,哪怕是个不成年的皇子。但是,她想,这样的决定才像他所做,重情重义,有担当,这才是能让自己牵心的男子。 “皇上打算如何做?” “择一日,在早朝上提起此事,如你所提议,滴血认亲。”他果断道。他想,在这件事上,恐怕宰相也很希望多一个皇子出来,借以牵制他。因此,这件事,应该是可行的。 “皇上……”畏子馨轻声唤他,她知道,这件事,对其他人都是有好处的,唯一没有好处甚至是有威胁的,只有刘煜自己。 “莫要担心朕。”他带着温暖笑意安慰她,“朕该感谢你,给朕找到了弟弟。” “只是,朕还没有找到害你落水的元凶。”刘煜谦意道。 “皇上,馨儿以后会更加小心。”他拉住了她手,将她拉到身边,柔情道:“让馨儿受委屈了……” 畏子馨被他的言行弄的面红耳赤,又心跳加速,只低着头,羞的不敢看他。 刘煜心内暗想,之前是除去了宰相在宫里安插的内线,却没曾料到,宫中内部仍有作奸犯科之徒,想必那赵婕筠也脱不了干系…… …… 等小七伤好,皇帝在早朝上便公开了小七的身世。一时朝堂上议论纷纷。 刘煜提出要恢复小七的五皇子的身份,果然如他所料,宰相没有反对。见宰相不反对,一众趋炎附势之臣也都纷纷赞同了皇帝的提议。 经过一番滴血认亲的查验,众人皆认定小七就是先皇的五皇子。 “老臣以为,皇上此举智慧仁义,必定能留名青史。”宰相在朝堂上附和道。 “吾皇智慧仁义,留名青史!”众大臣也都在底下齐声呼喊。 不多久,太监带着圣旨来到冷宫里。 众人下跪,只听太监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有先帝五皇子小七,沦落冷宫十二载,似沧海遗珠,朕心甚愧,现恢复其名位,赐名刘琦,以示皇恩,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第二十八章 兄弟 因为辅助扶养五皇子有功,冷宫里的众妃嫔们都被赐予准许离开冷宫一天。 小七,也就是五皇子刘琦,兴高采烈的带着德妃、黄美人以及于宝林等一干冷宫里的妃子们在皇宫里肆意行走玩耍的时候,初春微暖的日光照在众人的身上,小七抬头看向那太阳,第一次感觉到这阳光仿佛照进了心里。 “小七,不,五殿下,今儿个,拖您的福,咱们也都能出的来冷宫瞧一瞧了……”黄美人在一旁开心的大声道。 “是啊……谢谢五殿下”于宝林和其他妃嫔们均福身向小七行礼。 “各位娘娘莫要多礼,小七,还是那个小七,以后会经常回去瞧你们的。”搀扶着德妃的小七脸上是动容之色,他又向大家道:“今日出宫,乃是皇上,是皇兄天恩浩荡,才有小七今日,才有今天大家的出宫之行。”小七并没有因皇帝刘煜之前对他的严刑记恨,只记得皇帝对他的恩典,只因皇上还记得他曾经提出让娘娘们出冷宫的请求,并让这一切都成为了现实而感动,他为有这样一个重情守诺的皇帝哥哥而感到骄傲。 “我们最该感激的,应是皇上!”小七自豪向大家道。 “是啊……” “是,是皇上的恩典……”众妃嫔们都纷纷回应道。 “小七,你长大了……”德妃高兴的看着小七,有些激动的用巾帕擦拭了眼角的泪,“小七,还有你的馨儿姐姐,你也应当好好谢谢她……” “自是应当……”小七笃定道。 …… 第二日,皇帝刘煜宣了刘琦也就是小七在御书房觐见。 “臣弟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七给皇帝行礼。 “快起来!”刘煜忙站起来走到小七面前扶他起来。“你的伤还没有大好。”他关切的看着小七。 “臣弟已无恙!您看……”他伸伸胳膊动动腿,笑着向刘煜展示。 “好,那就好!”刘煜伸手拍了拍小七的肩膀,“朕还一直愧疚伤你之事……” 他笑着挠挠头:“皇兄不必愧疚,我不是已经好了么?何况,臣弟从未因此事怨过皇上。”他跪下来,对皇帝行大礼道:“皇兄相认赐名之恩,刘琦没齿难忘。” “不必跟哥哥客气。”他伸手去扶小七起来,脸上满是爱护的笑意。“这些年,你生活在冷宫之中,受苦了……” 小七听到此话,不禁有些泪目,他忙伸手抹了去。 “现下,皇兄要置办五弟你的寝居之处。”刘煜向小七征询道:“有两种安排,一则朕可以赐你座府邸,让你单独搬进去住。二则,五弟你也可以在皇宫中与朕同住,到你弱冠或者成婚后再离开,你看如何?” 小七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一番思虑后,道:“臣弟愿意选择第二种。” “正合朕意。”刘煜笑着摸了摸他头,道:“往后下棋不愁没人作陪了。” “朕想过了,再给你找几位好师傅,教你学问、做人之道。你可要好好学习,将之前欠缺的学问本事都补上来。”他像普通的兄长一样叮嘱小七。 “嗯!”小七欢喜的点头答应。 “今天朕找你来,还有件事”他顿了一下, “皇兄有事,尽管吩咐臣弟。”小七不解的看着皇帝,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过几日,便是兰馨儿的生辰”他停了一下,复又缓缓道:“朕想给她过一个不一样的生辰。” “好呀!”小七欢喜答应道:“需要臣弟做什么,皇兄吩咐便是。” “朕是想让你……” …… 待交代完需要小七做的事情,小七只觉这个生辰定十分有趣。 “馨儿姐姐仁善,这些时日对臣弟和冷宫里的人都照顾有加,臣弟能和皇兄相认,也有馨儿姐姐的功劳,这贺生辰之事,臣弟定当竭力”小七拍拍胸脯道,又问:“只是不知推馨儿姐姐入水的人找到没有?” 皇帝不禁有些沮丧,“暂时还查不到线索。这正是朕今日叫你来的第三个目的。”即便他明知这事与宰相或者赵婕筠恐怕脱不了关系,但是却找不到真凭实据,更无法定他们的罪。 “你忆一忆,可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可以提供给朕。”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小七。 一想到谋害兰馨儿的人就在他的后宫之中,他却无法将他们揪出治罪,他便感到寝食难安。 “臣弟突然想起,我一直待在冷宫中,那谋划之人想模仿臣弟的笔迹,必定先得到臣弟书写的亲笔。最近出入冷宫里的人查验一遍即可知晓……”小七建议道。 “这话在理,只是,若那犯事之人从墙洞中进入,偷取了你的亲笔,却是如何也查不出了。”皇帝道。 “臣弟懒惰,闲暇时间极少写字。嘿嘿”他挠挠头,又道:“只记得不久前有个小太监曾经叫我抄过几句诗。” “哦?!这倒是一个非常好的线索”刘煜追问:“可知那小太监叫什么名字?” “这……臣弟不知道”他否定道,“只是再见到他,应该能够认出。” “那朕便叫人暗地里调查这些时日,进出冷宫的太监名册。”他握了握拳,又道:“得加紧查出进出冷宫的人,且要隐秘,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叫那主谋之人先灭了口,线索便断了。 …… 当日下午,赵普渊来到秀女宫的偏院,来看望自己的女儿,赵婕筠赵采女。 “爹爹,你怎么来了?皇上允你来的吗?”赵婕筠满脸惊讶之色。 “自然是允许的。我多日未见女儿,理由正当,皇帝因何不允?”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当朝宰相,权倾朝野,皇帝刘煜怎么会强行驳回他见自己的女儿的请求。 “自你进宫后,便再也没有私下见过爹爹,更没有给爹爹传过信。想来是翅膀硬了,不需要爹爹了啊!”赵普渊有些严肃道。 “女儿不敢。”她小声否认,心里却是虚的。 “女儿在宫中这些时日,过的可好?”赵普渊看她低头认错的模样,心生不忍,温言问道。 “爹爹,女儿过的……不好!”她抬起头,泫然欲泣,说完用巾帕擦拭了眼角的泪。 “怎么回事?女儿快与我说说……”赵普渊拉起女儿的手,关切问道。 “本来,女儿没有见到皇上,过的还算怡然自乐。可是,自打女儿见到他之后,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痛苦。”她又续道:“我天天为他煲汤,更是日日练舞,只求皇上能体会到女儿的心意,能将心思放在女儿身上。可是……”说到这,她哽咽起来。 “可是什么?”赵普渊追问。 “皇上竟然喜欢一个样貌普通的小宫女兰馨儿,为她频繁出入冷宫,更是在元宵节晚上带她出宫……” “什么!?”对此全然不知的赵普渊震惊道。赵普渊当下神思如电,他很快意识到,他在宫里安插的那些眼线出了问题。 难怪,他老觉得最近宫里太过平静,似乎平静的极不正常……原来是自己的布置被人悄悄动了手脚。 “哼!这个刘煜,竟是长了些能耐!”赵普渊拳头捶了桌子。 “这皇帝如此欺人太甚,你就没做些什么?”赵普渊愤愤的问她。 “自然是……有”赵婕筠露出被人看穿的怯意,又道:“爹爹来的正好,快帮女儿想想办法,女儿害怕,要是被查出来,女儿便是万劫不复。” “怎么回事?”赵普渊拧了眉,问道。 “我,我叫人推了那个兰馨儿入水,栽赃给了冷宫里的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太监。谁知,那兰馨儿命大,不但她被救了过来,那小太监还成了先皇的皇子。这几日,皇上恐怕还在查此事。” “我说好端端的怎么冒出一个五皇子,原来是这样。”''赵普渊恍然大悟。 “你快把具体的经过,与爹爹详细说说,切记莫要漏掉任何一个环节。” “是,爹爹!” …… 于是,她便将自己如何收买一个御膳房的小太监,又叫他要来了小七的亲笔字迹,自己模仿写了那纸条,后在冷宫外墙不起眼的杂草丛中挖了个洞,事发当晚偷偷潜入冷宫,将纸条放在兰馨儿的寝室桌子上,又等到酉时天黑,在池塘边趁兰馨儿不注意推她入水的经过详详细细的都说给了赵普渊听…… “那小太监现在在哪里?”赵普渊急切问道。 “还在御膳房……”赵婕筠据实道。 “这个小太监……留不得。”赵普渊深沉道:“今晚就必须……”他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 看到父亲阴狠的表情,赵婕筠感到背脊一凉,她轻声道“女儿不想杀那么多人……” “斩草务必除根!”赵普渊冷冷道。 他安抚她道:“女儿莫怕,听父亲等会告知你如何做,保证你安虞无事。” …… 等到第二天一早,宫中传闻,一口井里捞出一个尸体,乃是御膳房的一名小太监。 待小七看过尸体后,确认就是当初找自己写诗文的小太监。皇帝刘煜和小七惊在当场,久未言语…… 第二十九章 生辰 宰相府坻,赵普渊一脸阴沉的坐在桌案边,他的前方站着几个侍卫,乃是他在宫中的线人。 “为何这些时日,宫中发生的事情,均未见你们来报?”赵普渊严厉的语气问道。 “小的,前些时日被调去了闲,闲职,再也无法……获得宫中的消息。”其中一个线人战战兢兢的吞吐回答。 “那为何不及时相告?”宰相更加怒了。 “小人,只怕到时宰相大人会舍弃了小人,不再重用……因此,才不敢……”侍卫马上跪拜下来, “小人们知错了,请宰相大人息怒……”,其余侍卫也都同样跪拜下来附和,他们的家产,他们当初能进得了御林军,他们现在的品职,大都是因着宰相的庇佑才得来。 “息怒?!”他冷哼一声,“因为你们的失职,本官的女儿在宫中差点遇险,叫我如何能轻易饶恕你们?”''''赵普渊已经在思考是对这几人处身体上的惩罚或是其他方面的惩罚。 “小人们有一要事相告,还望大人不要惩罚小人们。”其中一个侍卫求情道。 “你说,若是有用,暂且饶了你们。” “小人们互相通气了一下,皆都被调去了闲职,这事着实反常。”他顿了一下,续又道:“小人听说,皇上曾经在御书房找过咱们御林军统领李将军问话。只是不知道具体谈了些什么……” “哦?……”宰相陷入了深思。 御林军统领李诞乃是秦王旧部,自己一直想拉拢他却未成功。皇帝好端端的叫李诞问话,恐怕于自己十分不妙,再结合自己的眼线均被调离重要职位的事实…… 难不成,李诞已投效于皇帝?! 思及此,宰相只觉震惊非常! 御林军乃是守卫皇城的一个重要的军队,更是这个国家最高级别的正规军,在发生战争时,也会被调遣去征戍抗战。剩下的诸州之镇兵,曰厢军;选于户籍或应募,使之团结训练,以为在所防守,则叫乡兵。厢军相当于各州县的安保部队,乡兵则相当于现如今的民兵。后两者的战斗力均低下。 现下的御林军分为三大部分,分别为御林军中央军、御林军西北军和御林军河北军。其中御林军西北军人数最多势力最大,现在西北军的统帅即投靠了宰相,而御林军河北军的统帅乃是长公主的夫婿吴玠璘。吴大将军素来中立,与人互不攀扶。而李诞就是御林军中央军的统领。 虽然统领只是管理军队,调动军队的兵权掌握在枢密院中。 但是,能拿下李诞,便已有能与宰相分庭抗礼之势,赵普渊焉有不震惊的道理。 刘煜,竟有如何能耐!端的不能小瞧了他! “你们先下去,此事我已知晓,今天暂且先饶了你们!”宰相面色阴郁道。 “谢大人!” 于是侍卫几人均退了出去,只留宰相一人在房内沉思。 ------------------------------------------------- 今日是正月二十一,巧得很,兰馨儿的生辰便是今天。 现如今,畏子馨仍在冷宫里。忙完了一天的活,傍晚,她正要回到自己屋里休息一下,“馨儿姐姐!”只见穿着华服的小七从大厅走过来,不再是太监打扮的他显得愈加俊秀。 “小七?!不,是五殿下……”她正要行礼, “馨儿姐姐就别跟小七客气啦!”说着,小七拉住她,脸上满是笑容,神秘的语气道:“馨儿姐姐莫要着急走,来,快跟我来!” 畏子馨被小七拉到大厅里,只见当间一套桌椅,那桌椅前方有一张椅子,椅子后有一块幕布挡住。 “这是做什么?”畏子馨不解的问道。 “来,馨儿姐姐坐这里。”小七把畏子馨拉到那套桌椅的椅子上坐下。 而小七自己,则跑到幕布后面去了。不多久,小七顶着两个大白眼圈,头顶一个辫子出了来。 “噗嗤!”畏子馨看到他这副滑稽模样,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见,仍是笑出了声。 只见小七端坐在椅子上,摆好了架势,传来一个男声:“我娘说我是个傻子,嘿嘿嘿,可我不信。” 畏子馨睁大了眼睛,这声音,虽然刻意模仿的憨傻,却好不熟悉,这……正是皇帝刘煜的声音。 只听刘煜的声音继续道:“今有一女,桃李年华,我心甚喜,嘿嘿嘿。今日是她的生辰,我要做首诗送给她,嘿嘿嘿……”,这时小七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装模作样的念道:“小桥流水风雅卓,傻人傻福乐趣多,子曰深奥情何苦,生应自在不消说,辰移斗转有阴晴,快意江湖白驹过,乐得一生尽洒脱!” 这时,身穿便服的皇帝刘煜从幕布后走了出来,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不试不知道,一试才知,这双簧当真不好演,哈哈哈……” 畏子馨起来,福身给皇帝行礼。 “参见皇上!”皇帝扶起她,接着,她接过小七拿来的方才念的诗句,“皇上给人祝贺生辰,还要说人家是小傻子……”畏子馨嗔怪道。 原来,这乃是一首藏头诗,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小傻子生辰快乐! “所以说是个傻子嘛!哈哈”刘煜开怀大笑。 “傻子和傻子,才是绝配!”小七吐吐舌头,调皮道。 畏子馨听他此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好了,快去端面。”刘煜敲了下他头,吩咐小七道。 “好嘞!”小七得令马上出了大厅。 稍一会,一碗长寿面出现在了桌子上,小七笑嘻嘻道:“这是皇兄照你上次说的方法,特意叫御膳房准备的。” “馨儿多谢皇上,还有五殿下……”畏子馨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心内触动非常。虽然她的真实生日并非今天,但是皇上和小七能如此用心,叫她怎么能不感动。 “快吃吧,莫要凉了……”刘煜温言吩咐。 “好!”畏子馨依言坐下,吃完了面条。御膳房的御厨的手艺确实不错,得皇帝点拨,便能做出这成品,当真是不简单。 吃饱了的畏子馨被皇帝刘煜拉住了手,她的心跳不觉加快了。还好小七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不在当场。 “前些时日,南边进贡了一批黄花梨,朕看那木质不错,便打磨了一枚莲花木簪。”说着他拿出一枚木簪,乃是莲花形状,有莲花瓣层层叠叠,有花蕊点缀,看上去十分端庄素雅。 她接过来拿在手中,造型风雅,线条流畅,她看第一眼就觉喜欢。 “馨儿,谢皇上!”她欢喜的拿在手中摩挲。 “''朕为你戴上!”他的话满是柔情,她听着也跟着心都醉了。 等他为自己戴上,“好看吗?”畏子馨轻柔问道。 “好看!”刘煜肯定回答,眼里满满是她含羞的模样。 “跟朕来……”他牵着她手来到冷宫门口。 正当他们出现在冷宫门口,“嗖嗖嗖!”''只听随着这声音,不远处几枚烟花窜天而起,“啪啪啪!” 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绽开,有的像菊花,有的像梅花,五颜六色,划破天际,灿烂无比,十分美丽。 随着更多的烟花燃放,畏子馨觉得心间的快乐幸福似要满溢出来。 刘煜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拉着她来到自己身边。 “喜欢吗?”他轻声问她。 “嗯,好喜欢!”她看向刘煜,只见他的深邃的眼睛温柔无比,眼光锁住了她的眉眼。 他靠近她,她不觉有些紧张的闭上了眼。刘煜在她的额头轻轻的印下了一吻。 “到朕的身边来”他温柔道,“朕已命总管太监将你调到朕的御书房随侍。” “嗯,馨儿听凭皇上调遣。”畏子馨甜美空灵的声音回答道。 他只觉心内满是柔情蜜意,是从未有过的开心幸福,不禁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 她柔顺的随他搂着,在他的怀里,似能听到他的胸膛内的心脏跳动,和自己的心跳声相同的频率。 她想,这便是叫做心心相印了吧…… 不远处,指挥着侍卫们放烟花的小七,看着烟花下两人相拥的身影,不觉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 “是谁在宫里放烟花?”秀女宫的偏院里,赵婕筠也被这绚烂的烟花吸引了出来。 “主子,看这方向,似是冷宫那边。”随侍小宫女回答道。 “冷宫?”''赵婕筠不觉重复了这两个字,“又是冷宫?!”她愤愤道。 能在宫里放烟花的,除了皇帝,恐怕没有第二个。 能让皇帝在冷宫放烟花的,恐怕只有兰馨儿那个低等小宫女了。 凭什么?!她比那小宫女不知要美多少倍,才情更是不弱,就凭那小宫女会做几样小食,就让皇帝如此牵肠挂肚,甚至为她在宫里放烟花…… 她握紧了手,骨节发白。不禁咬住了唇,皇帝,她定要从兰馨儿那小贱奴手里夺回来。她不禁她摸了摸手上的金花丝镯子,那是皇上在她第一次献曲时皇上赏赐的。 “主子,莫要着急担心,等最近风头过了,咱们有的是办法,让那小宫女消失……”随侍宫女安慰赵婕筠道。 “好!”赵婕筠道。她想,这次她一定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第三十章 书房 第二天一大早,畏子馨便收拾了衣物,在冷宫里妃嫔们的依依不舍中,离开了冷宫。 小太监带着她来到了新的住所,养心殿的偏间里一间独立的房间。御书房便设置在养心殿里。 将包袱放在屋里,她便随小太监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位置十分悠僻,因而十分安静。房内的陈设也是极其雅致。当中一个宝座,宝座前面是一张宽大书案。 书案上放置笔筒、笔架、笔洗、笔掭、笔匣等文房用品。木质用品均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显得大气而又风雅。 墙上还挂着各位名家的墨宝,每一幅也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端的是价值连城。 她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卫生,因为这里有专人打扫,因此已经十分干净。然后便整理了书籍和奏折。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焚了香,又泡了杯贡茶,便专心的等皇帝下朝了。 一想到今日回去便能见到兰馨儿,皇帝便一扫在早朝上的阴霾之色。他迈着端步,走近御书房,远远的便能闻见檀香和茶香,叫他的心情大好。 一眼便看见穿着宫女服装的畏子馨,正恭恭敬敬的福身给自己行礼。 “馨儿参见皇上!”他听到她脆灵的声音给自己请安,只觉十分悦耳。 “免礼!”他的声音含着笑意。 “是,谢皇上!”她顺从的起了身。 “到这里可还习惯?”皇帝关切的问。 “回皇上,馨儿习惯”畏子馨回道。 “那就好!”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于是他坐上了宝座,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品了一口,正是他喜欢的口味,且冷热恰宜。 再看桌案上,各样文房都摆设整齐,连墨都是新磨好的。 “你用心了。”皇帝肯定她道。 “馨儿应当的。”她微颔首而立。 他深深的感觉到有个贴心的人在身边伺候,果然比之前要舒心的多。 然而,有些人和事,即便会心生不快,也要面对。 “来人,传宰相赵普渊觐见。”皇帝刘煜朗声吩咐道。 正要退下的畏子馨,被皇帝叫住,“你留在此,随时伺候。” “是”畏子馨回答,依言站在了御书房的一个角落。 在朝房侯着的赵普渊没多久便听宣来到了御书房。 “臣赵普渊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行了跪拜大礼。 “免礼平身!”皇帝的声音无什么情绪,“朕召你来,所为何事,宰相应该清楚。” “是,刑部尚书一职还悬疑未定。”宰相赵普渊回答,他敏感的注意到,今天的御书房多了一个生面孔,乃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宫女。 “刑部张尚书,下个月初便要隐退离任,因此,刑部尚书一职,需尽快定下。”皇帝威严道。 “是”宰相接过话,“老臣依然认为,孙叔权更适合接任刑部尚书一职。”赵普渊坚定的语气道。 “宰相此举,端的叫朕为难。刑部尚书一职,已议过两次,今日是第三次论起。”刘煜继续道:“宰相如此坚持己见,是何缘故?” “自然是为皇上您着想,为社稷担忧,为万民谋福。”宰相说的信誓旦旦。 “一派胡言!那孙叔权分明是你的门生,之前便拜在你门下。”刘煜怒了。 “老臣,一向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还望皇上明察。”宰相气定神闲道。 “撇开门生一事不谈,朕认为朴逸云确实更适合做刑部尚书。刑部执事,依他所言,当公正为先,其次考虑方为稳妥。”皇帝刘煜直抒己见。 “臣仍然认为孙树权更加合适。”宰相毫不退让。 “既然宰相如此冥顽不灵”他彻底被激怒,“朕这就下旨,封朴逸云为下任刑部尚书。” “皇上若执意如此,老臣只好行封驳权,封驳回这道圣旨。”宰相强势道, “你!”皇帝没料到宰相竟敢出此言,与自己针锋相对。封驳权乃是臣子对皇帝圣旨不宜时的一种驳回,通常极少用到。 静了一阵,刘煜渐渐平静下来,“你到底想如何?”皇帝面色阴郁。 “老臣并非冥顽不灵,只是有些东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宰相颇有深意道。 “宰相,此话何意?”刘煜意味深沉的问,似乎他已经知道宰相要说什么了。 “皇上,您正值盛年,大好年景,需得抓紧时间充实后宫,也好绵延子嗣,早日定心守性,皇朝才能更加稳固。”宰相甚至露出了浅笑。 “你是想让朕封赐你的女儿赵婕筠为后?”皇帝刘煜悠悠的口气道。 “臣女风姿端庄,才情卓绝,堪当后位。”赵普渊毫不谦虚道。 在一旁的畏子馨深深的被这宰相的胆大妄为给震惊到了,竟然如此赤裸裸的胁迫皇帝,想以刑部尚书一职来换取后宫的封赐。 “朕若不封后呢?”刘煜阴郁的声音道。 “那刑部尚书一职便只能空置。”赵普渊毫不退让道。 御林军中央军的势力已纳入皇帝麾下,若刑部尚书再变成皇帝的人,那他岂不是步步失利。若不能挣得女儿的后位,他绝不善罢甘休。 良久,皇帝刘煜没有说话,他揉了揉眉心,最后道:“宰相之意,朕已知晓,朕会好好考虑宰相的建议。” 他摆了摆手,“你且退下吧。” “遵旨,老臣先退下了。”说完,赵普渊带着志在必得的表情,离开了御书房。 待宰相离开,皇帝便坐在宝座上闭目养神。许久,皇帝刘煜轻叹了口气。 畏子馨走上前,轻轻的为他续上了杯茶。 正当她要离开桌案边,自己的手被他伸手抓住,他抓的很紧,她直觉想抽却抽不出来。 “皇上……”她轻声唤了他一声。 “馨儿……”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眼里是一片伤感和疲乏。 “朕不想封后,更何况是他的女儿”他的目光看向她。 “馨儿知道……”她点点头,任由他将自己拉到他的宝座上,在他边上坐下。 “但是,刑部尚书一职却也不能闲置呀……”畏子馨点出这个事实。 “嗯,刑部掌刑罚,空置了刑部尚书一职,后果恐将难以预计……”刘煜肯定道。 她思考了一会,想到了一个下策,虽然心里是如此不适,但还是摒弃了自己心内的那一番难言的酸涩滋味,轻柔道:“皇上,后宫的那些秀女们,还都等着您封赐呢……” “一个赵婕筠朕已不想封赐,更何况其他。”如果可以,他想封赐的,恐只有眼前的人儿。 “皇上,您听馨儿说……”她伸手反拉住皇上的手,缓缓道:“皇上,此次势必是要封赐的,否则刑部尚书一职,宰相大人绝不会让您如意。” “嗯……”他也知,此次恐怕是避不过去了。 “只是,馨儿觉的,也不能让宰相立时满意,绝不能封赵婕筠为后。”她继续道。 “馨儿有好办法?”刘煜眼里现出些光彩,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她。 “馨儿不才,只是一点小小心思,有不妥之处,还望皇上见谅。”畏子馨小声道。 “但说无妨。”皇帝道。 “是,”畏子馨娓娓道来:“皇上,后宫向来不只是皇帝的女人们住的地方,更是各方势力相互权衡制约的必争之地。”她虽知这道理,但是由自己嘴里说出,更身在大内皇宫,才知其中的艰辛和心酸。 “嗯……”他肯定她的观点,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后宫应只住着自己的心爱之人,也一直想规避后宫的这些利益纷争,但是不得不承认,后宫的确是皇帝制约各方势力的很有力的手段。并不可能像一个普通的王爷甚至平民百姓那样,只娶自己所爱之人。 “所以,皇上不应该放弃这个重要的武器。”她似是说中了他内心。她一直知道,曾经身为明王的皇帝刘煜一直都有一颗赤诚之心,他不喜勾心斗角,虽然他有爱美之心,对容貌普通的自己曾评价不佳,但那也是对美好单纯事物的爱慕之情,他重情重义,有担当有责任感,这是他的难能可贵,也是他做皇帝的弊端。 “皇上,赵婕筠虽不能封为后,但是也不能不封。”她回到正题。 “依你所言,你的意思是封她为妃?”他补充:“宰相所说,乃是后位……” “皇上还没有忘记秀女宫里的那些秀女吧?”她提醒他道:“其中应当不乏当朝权贵之女,甚至很有可能,其中有宰相党羽的朝臣之女……” “馨儿的意思是……”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的用意。 “皇上,可以封宰相之女,同时也可以封其他朝臣之女……”她道出其中缘由:“这样,才能牵制宰相,既满足了一些宰相的要求,又对他形成了威胁。”这样,不愁宰相赵普渊不言听计从。 “馨儿,你真乃女中丈夫,有大智……”李煜夸赞她。 “皇上,馨儿只是比皇上更懂利用人的欲望……”她自谦道,同时抽回了自己被皇帝握住的手。 手中一空,他略一愣,心下对她的心思有了些了然,知她心里有些醋意和不舒服,不觉微笑了起来。 “好,你的法子很好!”他朗声道。 “谢皇上夸奖!”她并没有获得夸赞的喜悦,只觉心中酸涩滋味难忍。 第三十一章 册封 第二日,圣旨便下来了,封宰相之女赵婕筠为赵婕妤,赐住颐华宫。又封了两位美人,分别为枢密使虞振国的女儿虞美人,赐住惠竹殿,以及吏部尚书梁栋的女儿梁美人,赐住蕙兰殿。枢密院拥有对大兴朝正规军的调动权。吏部尚书主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这两位官员均为宰相党羽中的重要一员。 其余秀女均被充作宫女,分别分给了六尚局,充实了后宫宫女的队伍。 册封典礼的日子,由礼部敲定,选在了正月二十六。 当日,礼部负责赵婕妤、虞美人和梁美人的册封仪式。銮仪分别来到颐华宫、惠竹殿和蕙兰殿,置彩仗于各宫门前,三位妃嫔穿着礼服,乘銮车来到太和殿行册封礼。 到了太和殿外,赵婕妤、虞美人和梁美人在殿外等候,不多久,钦天监官报吉时已到,三位妃嫔持节捧册进得殿来,太监取了各人手上的节册置于黄案上。 内赞礼女官赞:“跪”,各人跪; 赞:“宣册”,宣册女官捧册文宣读完毕; 内赞礼女官赞:“授册”,宣册女官捧册授侍左女官,女官跪接授予三人; 赵婕妤站在前,虞美人和梁美人在后,她们接受节册,转授给侍右女官,女官跪接起立; 内赞礼女官又赞:“起”,三人起; 内赞礼女官最后赞:“行礼”,三人都行三跪九叩礼。 册封礼毕。内女官引赵婕妤、虞美人和梁美人乘舆出宫,到养心殿前侯着,太监奏请皇上高座于堂上。太监引赵婕妤、虞美人和梁美人于皇上前行三跪九叩礼,礼毕皇上赐座。 今日皇上穿的是黄缂丝面儿青龙朝袍,显得既英俊而又气势非凡。 “今日,乃是你们三人的册封吉日,自入皇家门,需当要谨慎自持,行事端庄,和睦相处。”皇帝的语气既亲和又有些严肃。 “臣妾遵旨!”三人均福身回道。 “赵婕妤,你册封最早,今后,就暂由你掌后宫事,替朕打理回宫。”他看向赵婕筠。 “是,臣妾自当尽心竭力,替皇上解后顾之忧。”赵婕妤复又站起来,向皇帝行礼道。 “坐吧,勿用多礼!”皇帝点点头,难得笑着向她道。 看到皇帝向自己微笑,赵婕妤只觉之前所受的痛苦委屈,都不算什么了。面前的这风姿卓绝的男子,是当今皇帝,更是她的夫。 赵婕妤的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了皇帝后面站着的宫女,那个宫女,貌不惊人,正是兰馨儿。 什么时候,兰馨儿已经被调派到皇帝身边?而自己却毫无所知。这个女子,竟能被皇帝如此重视,赵婕妤不禁心中受到重创,之前的欢欣喜悦消了大半。 离开了养心殿,三人走在出宫的路上。 “两位妹妹,先前皇宫内的妃嫔只我一人,现如今新入了你们两位,妾身再也不觉得寂寞了。”赵婕妤笑着向虞美人和梁美人道。 “姐姐说的是。”虞美人的父亲乃是武将,因此长相大气的她说话也是颇有些豪爽气概。“以后我们三人一起,定能让这后宫热闹起来!” “还要恭喜姐姐,得皇上重托,执掌后宫,以后妹妹们还要仰仗姐姐的照拂。”梁美人纤巧,吏部尚书文臣之女,心思细密些,懂得说话讨人欢心。 “梁美人妹妹真会说话!”赵婕妤欢欣一笑,又转而故作疑问道:“不知两位妹妹有没有注意到”她看向虞美人和梁美人,神秘的语气道:“今日,皇上身后站着的小宫女……” “没有。”虞美人和梁美人均摇头。 “若妾身看的不错,她就是当初被皇帝评价貌丑声粗的小宫女兰馨儿……”赵婕妤自问自答道。 “原来就是她……”虞美人恍然道。 “听说,她先是被皇上罚去掌灯,后又被总管太监派到冷宫了呀!”梁美人不解。 “那她怎么会出现在养心殿,还站在皇上身边。”梁美人同样不解。 “妾身也不知其中内情,”赵婕妤说的也是实情,“但是,能在养心殿皇上身边服侍,想来,定不简单……”她的目的已达,后面的话,不需要她多说,想这虞美人和梁美人也不傻,以后,必然会着重关注兰馨儿的动向。同样的皇上的女人,她不信,这两位就不会对兰馨儿生出戒备之心。 果然,虞美人和梁美人在听到她的话后,均神色有异。 …… 御书房内,皇帝刘煜批了半天的奏折,累疺了,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抬头寻找畏子馨的身影,她正恭敬的站在御书房一角。 “馨儿,过来……”他困乏的声音,依然温柔。 “是。”她恭顺的走过来。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好似只要她在身边,好似只要拉住她的手,便觉心中安宁。 “朕刚才喝了这口茶,觉得口味不对……”他认真的对她道。 “啊!~”她惊慌的轻呼了一声。“馨儿刚换的新茶,怎么会……”她努力想思考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她慌张疑惑的表情,刘煜露出了笑容。 畏子馨看到他脸上的笑意,更加不解了。 “不知,皇上品出了什么异味吗?”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方才在哪里出了纰漏。 “唔……”他做思考状,故意拉长了声音,“让朕好好想想……”他狡黠的眸光在她的脸上扫了一遍,笑道:“是酸味。” “怎么会有酸味呢?”她疑惑不解,着急的她端起茶杯便品了一口。 “没有呀!”她咂咂嘴,又品了品,“真的没有酸味,皇上……”看见皇帝一脸坏笑的畏子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都说,茶水的味道会随着泡茶之人的心境而变化口味。”他缓缓道来:“看来,此话果然不假。” “皇上!”她轻唤了一声,脸上是气鼓鼓的表情,在刘煜看来却十分可爱。 他站起来,高大挺拔的身形顿时在畏子馨面前展开来,畏子馨只到他的肩膀。 畏子馨抬头看他笑得恣意,差点又要沉醉其中,瞬时想起方才他的戏弄,重要的是,还有他的三个新纳的妃子,便觉心中酸楚,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她立即转过身,不再看他。 他见她背对着自己,头微微低着,他的心忽而有些不忍。他的长臂顺势从后面将她搂住,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边,呼吸间都是她身上温馨的香气。 “馨儿吃醋了……”他温情念道。 “是……”即便纳妃的主意还是她给出的,但是真的成了事实,面对那三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面对他向她们的温柔笑意,她仍是禁不住的心中翻涌起酸涩感。她却是低估了自己对皇上的感情。 眼泪有些不争气的就要流出来,她马上拿巾帕擦了去。 “馨儿,不要哭……”他温暖的声音响起,搂的更紧了,内心因为她的这几日的忍耐而倍感动容。这女子,看似开朗活泼,却原来总是习惯将苦痛装在心底。 “皇上,馨儿知道,您也有很多难处,可是,就是忍不住的难过……”为何,他要生在帝王家,为何他会当上皇帝,奈何,他还想做个好皇帝……而自己,却是真真实实的将心中装进了他。 “朕都明白”他深情款款道:“朕答应你,定不负你……” 如何不负?如何能不负?畏子馨在心中发问,却没有说出来。她们是他册封的妃子,而自己仅仅是一个小宫女。即便未来,皇上或许还会垂青自己,甚至或许会封自己为他后宫中的一名妃子,但是,那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她自小在云龙城中长大,母亲更是来自千年后,城中所奉行的都是一夫一妻制。她怎么可能甘心情愿做他后宫中的一员,与其他女子共享一个丈夫,即便这个人是皇帝…… 最初,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做几年小宫女,却没有成功。被发现后,却在还没考虑他们之间那么大差距之前,便喜欢上了他。 或许,是时候该收摄住这份爱意了吧……在他身边,安心的做几年随侍宫女,或许还有全身而退的方法,可以让皇帝放手,任她再回云龙城……思及此,她的心安定了一些,但却觉得空落落的。 “皇上不必对馨儿承诺,馨儿会一直支持皇上。”她按下心头那股怅然若失之感,宽慰他道。 “馨儿真好……”他却不知她心内的这些百转千回,只当她如此宽量又懂事,不禁叫他心疼起来。 她故作轻松道:“茶又凉了,让馨儿给您再沏一杯。”她的声音竟还染上了笑意:“这次,保证不酸。” “好,哈哈哈……”他放开手,任她忙去了。 …… 傍晚,太监端着放了三张牌碟的托盘来到皇帝刘煜面前,三张牌碟上分别写了赵婕妤、虞美人和梁美人的名字。 “请皇上翻牌”太监恭敬的声音响起。 刘煜的目光从书案前的奏折上移到牌碟上,他想也未想,便从托盘中拿起赵婕妤的牌碟,道:“就这个吧……”说完,刘煜脸上仍是严肃的表情。 “是!”太监得了令,便马上去颐华宫通报去了。 第三十二章 圆房 皇帝乘着銮舆来到了颐华宫。颐华宫装扮一新,处处透着喜庆。 宫中的烛火将整个宫殿照的温暖和煦,帏幔缎带将房间装饰的隆重吉庆。 赵婕筠独自一人坐在寝殿内,她穿着红色的礼服,头戴凤冠,明艳无双,坐在床边,她的心里满心喜悦,还有一些些紧张,在等待她的夫君,即皇上刘煜。 门响了一声,被推开了。穿着便服的皇帝的挺拔的身形出现在房间里。 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又带着一丝丝羞怯,她给他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他的声音响起,虽不温暖,但也不似上次除夕夜那般冰冷。 这转变,赵婕筠听得出来。她心内更加欢喜。 只见他来到桌案边,看见桌上摆着一个精致托盘,盘中摆了两个玉瓷酒杯,盛满了两杯酒,还有一个精巧的玉瓷酒壶。他看见这一切,微皱了眉,旋即在桌案边坐了下来。 等了许久,赵婕妤见他仍是没有动静,便自己起了身。 她来到桌案边,见皇帝竟坐在那里,一手支着额头,似睡着了。 这是她第二次看他睡着。长长的羽睫在他眼下刷了一层剪影,五官依然那样立体分明,白皙的额头下一对剑眉显得尤其英挺,是她次次梦中所见的模样。 她近来也多方打听过皇上的事情,听说他在乐器上的造诣亦是不浅,难怪上次能听出自己所奏筝曲的名字,更听闻皇上的骑射功夫更加不凡,连金国国王都匹之不及…… 是白天操劳国事,太辛苦了吧……可是并不能任由他这样继续睡着,这样初春的夜晚,仍是有些寒冷。更何况,今晚是他们圆房的日子呀……思及此,一抹娇羞的红色在她脸上晕开。 “皇上……皇上……”她轻声的唤他…… …… 养心殿内的偏房,畏子馨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就着微微摇曳的烛光,她正在做女红,手中有一个未绣成的藏蓝色锦缎暗纹香囊。 她纤巧的手指捏着绣针在布料间穿梭,不一会,便绣出了一只龙的爪子。原本,她想绣的乃是一对鸳鸯,奈何,现在是绣不出了…… 绣着绣着,一颗眼泪滴在了绣图上,瞬间印了进去,留下一圈圆形的深色印迹。 无论她怎么努力不去想,端的也是无法凝神做这绣活了。 她擦去了眼角的泪。 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她想,索性出去走走吧。于是,她收起了针线篓,拍拂掉身上的线头布料,吹熄了烛灯,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如勾般月牙挂在天空,星星如宝石般在蓝色幕布上闪烁。心中的窒闷之气散去了一些,也清醒了许多,胸口的隐隐的痛却也渐渐清晰。 她想,似乎怎样做都无法摆脱这样心痛的状态了呀?! 她疾走几步,来到宫殿的后花园,那里回廊曲折,有一个小亭子,她便坐在在亭边的一角,双腿抬到长廊的长凳上,蜷起身体,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面对这样的心痛,素来看淡的她,竟是对自己毫无办法…… 今天,是他封妃的日子,今晚,是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 坐在屋顶的完颜光英,看着底下蜷缩成小小一团的人儿,喝了一口手中酒壶里的酒。他的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酒壶。 哎,这女子现在的样子,竟是叫自己这样的心疼啊……完颜光英感叹。 想着,他一个窜步,从屋顶飞滑了下来。轻轻的走到她身边。 “馨儿,馨儿……”完颜光英轻轻唤她。 “国王……”畏子馨抬起脸,那脸上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她的眼里现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你的呀,小傻瓜”他趁势轻轻刮了下她鼻子。 她想起,城里有许多武功高强的高手,可以飞檐走壁,想来,这金国国王,也是一个武艺高强之人。 她忙擦去了脸上的眼泪。叫他看见自己哭成这样,总归是不好。 “别擦啦,脸上的妆都花了……”他打趣她道。“来,给你这个……”他将手中的一壶酒递给了畏子馨,自己在她身边坐下。 她接过来,晃了晃,又闻到一股酒味,似是满满一坛酒。 “喝吧……酒有时候可是好东西”他带着蛊惑的语气劝她。 她从未如此就着酒坛饮过酒,听他如此说,便端起来,喝了一口。 “咳咳咳……”她喝的有点急,咳了起来。 “慢点喝,夜还很长……”他轻轻拍拍她的背。 “唔……”她含混的应了一声,她从不善饮酒,也从不会随意饮酒,因为她体弱,更因为她从不觉得酒能解决问题。 但此时,她却渴望醉一场。 因此,酒量不佳的她只喝了几口,便觉得身体有些轻飘飘的了。 “国王,我好难过,怎么样也忘不掉那痛,好痛……”因着酒精的作用,她开始吐露心声。 “我明白……”他深邃的眼神看着她,他何尝没有如此痛过。 “谢谢,谢谢你理解我,还有你的酒……”她对他展开了一个笑颜。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他又取笑她, 她扑哧笑出声来。 “想哭就哭吧,我借给你肩膀……”他深沉的声音道。 “有酒就够了”她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很不识趣的回绝了他。 “他这样对你,你还愿意待在他身边吗?”他认真的问她。 “他是皇帝……”她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而我只是一个小宫女,如果可以,几年后,我会安稳的出宫,回到父母身边……”她说出自己的打算。 “如果,他不放你走,你当如何?继续留在他身边?亦或是做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他无情的打破她的梦想。 “我不知道,馨儿只能管好自己……”她有些绝望的说。 “人又如何能管的了自己的心……”他感慨道。 她被他的话激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大喝了一口酒。 这似乎是个死局。走也走不掉,留也留不得…… 过了好一会。 “愿意跟我走吗?”他鼓起勇气,深情的问她, 而她此刻已经喝的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我一定可以……回家……”她醉醺醺的念叨着,歪着头,这就要倒下去,他站起来及时的护住了她。 “我可以管好自己……我一定要回家……”迷迷糊糊的呓语着,醉梦中,她似乎见到了父亲和母亲,还有弟弟妹妹……他们都在亲切的笑着看向自己,对她说,快回家吧…… 他一下抱起了她,她清瘦的体重让他皱了皱眉,将她送回了她的房间。将被子拉好,轻柔的替她盖上。凝神看了她一会,这女子,又脆弱又坚强,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这样痛苦,不受伤害…… …… “皇上……皇上……”这边,颐华宫里,赵婕妤在轻声唤着皇帝刘煜。 他醒了,“哦,赵婕妤,怎么了?”他揉了揉眉心,“朕竟睡着了……”梦里,似乎看见了一个泪水涟涟的女子……叫他的心也莫名伤感起来。 她体贴道:“皇上日理万机,想来是累了,不过,夜晚寒凉,担心着凉”她羞涩的低下了头,“还请皇上到床上就寝吧……”她说出这句话后,心内似小鹿乱撞。 “好……”他脸上是温和的微笑,心内却有些焦急。 “等等,皇上……”赵婕妤柔声叫住了皇帝,说着端起了桌案上其中一个玉瓷杯, “还请皇上和臣妾同饮了这杯合欢酒,寓意着和和美美,长相长伴。”她脸上挂着陶醉的笑意,看到皇上的英俊的笑脸后,不觉不敢直视。 “自然是好。”他含着笑意答应。 两个人端着酒,手臂交缠,分别绕过对方的胳臂,一饮而尽。 合欢酒,需要交杯而饮。这乃是大兴朝后宫的规矩。 喝完酒,赵婕筠心内的欢喜之情似要满溢出来,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便是这般感觉吧。 只是,怎么突然觉得有些晕晕的。赵婕妤心想,即便自己酒量不是很好,但她也不至于会一杯即醉呀。 见她有些微微的摇晃,他走过去,扶住了她。 “赵婕妤,朕扶你就寝……”他将她扶到了床上,让她躺在了床上。 正待他要离开,她借着醉意,抓住了他的袖子,吐气如兰,醉意朦胧道:“皇上,不要走,臣妾喜欢皇上……” 他皱了眉头。想拉出自己的衣袖,谁知她攥的很紧。 她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勇气,趁势伸手搂住了皇帝。 “不要这样,朕……”他只觉心内一窒,便反射性的要将她的拥抱推开。 这时,殿外,响起一个声音, “皇上,臣李诞,有要事禀报……”门外,李诞抱拳作揖恭敬的朗声道。 “好,朕这就来……”他正努力的将赵婕妤的手拨开,只是声音有些不平顺。 “皇上……”一阵强烈的醉意袭上她的头,只迷糊的说了这一句,便陷入了昏睡。 他将她的锦被拉好,便走出了寝殿。 看见在门口等候的李诞,刘煜小声道:“怎么现在才来……”竟是埋怨的语气。 “今晚,是皇上的好日子,臣……”李诞低着头,嘴角嗪着一抹笑意。 “再说,朕现在就罚你三十大板……”他冷声道。 李诞立马噤声了。 若不是他留了后招,在合欢酒中下了药,而自己先服了解药,怕刚才就没有这么容易脱身了。 “走,回养心殿……”刘煜的声音有些焦急。 难道不是回福宁殿?!李诞在心里暗暗疑问。 “是”李诞虽然心中有疑问,却只说了一个是字。隐隐的,他似乎知道了皇帝为何要去养心殿…… 第三十三章 劝离 来到养心殿的偏房,门关着,房内的灯已经熄了。想来她已经睡了吧…… 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她今晚做了些什么,她的心里是如何想的……这女子,经常是把痛苦隐藏在淡然的外表下。 微叹了口气,他迈着端步离开了。 他在养心殿的御书房内看书,批奏折。实在困了,才靠了一会。 第二日一大早,回了福宁殿,洗漱了一番,便上早朝去了。 …… 早上,畏子馨起的有些晚,因前晚饮酒醉了。她拍了拍仍然有些凝滞的脑袋,有些后悔昨晚的借酒消愁。还好,皇上每天要早朝后才会来御书房,她还有时间可以补救。 一想到皇帝,她的心仍有些痛意。不管怎样,生活还要继续呀……已经发生的回不到当初,她只能好好谋划下一步该怎么走。 在御书房,她没有来得及整理奏折和书籍,只焚了香,泡了茶,皇帝便下早朝来到御书房了。 “参见皇上!”她照例给他请安。 “馨儿免礼!”他盯着她好一会,才走至御书房的宝座上坐下。 许久,“宰相已经同意,朴逸云就是下一任刑部尚书……”他深沉的声音道,是说与她听的。 “恭喜皇上,如愿以偿!”她恭敬道。 “馨儿,你昨夜……还好吗?”他终是问起了昨夜…… “馨儿很好,皇上莫要挂心。”她微微低着头,只看得见羽睫扇动,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 “那便好,昨夜……朕……”他很想告诉她,自己并没有辜负她。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皇帝,他又要如果说起……这般难言的隐情…… “皇上不必为难,馨儿懂得分寸。”她恭顺的宽慰他道,她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这身份,她还识得清,立得住。 “馨儿……”他有些动容的唤她。如何才能让她既安然又快乐?当初,将她调至身边以为能保她安全,却没曾想,这么快,就走入了这般田地…… 两人一时无话…… 这时,五殿下小七奏请进御书房请安,刘煜允了。 一走进御书房,小七便感觉到了当下书房内的低沉气氛。 “臣弟,参见皇上!向皇兄请安!”小七给皇帝行礼。 “免礼!”刘煜道,看见小七,脸上挂上了微薄的笑意。 “小七,近日功课如何了?” “这几日,老师教了《论语》。”他自信道:“臣弟已是熟背如流,老师也经常夸臣弟呢!” “好!”刘煜的笑容加深,略一思虑,他又道:“《论语》,乃是孔圣人及其弟子的言行之集合,小七可有从中理解出做人的道理?” “小七不才。小七认为,孔圣人教我们处世做人,当以‘仁’为本。”他侃侃而谈。 “何谓‘仁’?”刘煜追问。 “颜渊篇第十二中,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小七迅速的答了出来。 “又何谓‘克己复礼’?”刘煜继续问道。 “克制自己,使自己的言行合乎于礼,当为‘克己复礼’……” “很好!”他的语气是赞扬的,复又问道:“朕再问你,作为皇室子弟,天之骄子,身居高位,易数典忘祖,应当如何才能时刻做到‘克己复礼’?” “这……”小七想了一阵,挠挠头,一时想不出答案。 “为君为臣,当勤政爱民,才能得到百姓的爱戴。需将万民时刻放在心中,百姓才会将你时刻放在心中。”刘煜说出自己对“仁”的理解。 “是,刘琦谨记皇上教诲!”小七慎重答道。由皇兄的这番话,小七对皇帝更加信服,他的皇兄,当真是仁义的好皇帝。 站立一旁的畏子馨亦被皇帝的一番话说得心潮澎湃,她相信自己没有做错,支持他,帮助他,在江山万民的大义面前,一时的情爱之痛,又算的了什么呢? “皇兄,臣弟,今日,还想找馨儿姐姐叙叙旧,臣弟和冷宫里的娘娘们已经有些时日,不曾见到馨儿姐姐了。”小七的脸上是颇有深意的表情。 “允!”他看向畏子馨,温言道:“馨儿,今天允你的假,你随小七去冷宫看看吧……” “是!谢皇上!”她的脸上竟现出浅浅笑意。 …… 在去往冷宫的路上,小七笑嘻嘻的问了畏子馨许多问题,例如,她最近过的好不好?可有时间做了什么美食?有没有记挂着他们等等…… 畏子馨思虑了一下,适宜恰当的回答了他。 小七见她如此谨然有礼,一时倒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她了。 沉默了一阵,小七仍是决定开口:“昨日,皇兄册封了三位妃子,小七知道,皇兄和你,互有情意,想必昨晚,馨儿姐姐定不好受吧?”虽然他于情爱之事,尚还懵懂,但是,当初过生辰时,他也帮助撮合过皇兄和她,在他心里,当初早已认定皇兄和馨儿姐姐是一定会在一起的。 如今,皇兄突然册封了其他的妃子,又听冷宫里的娘娘们的谈论内容,也能感知她的伤心。 “谢五殿下关心,我已经想清楚了……”她微向小七欠了欠身,“馨儿只是皇上身边的宫女,不做他想。” “皇兄,怕不是这样想的。”小七沉重的语气,点出这一点。 “皇上,他有许多的为难之处,馨儿知他心意便够了。”身不由己,在这深宫中,就连皇帝也是。 “其实,小七最担心的并不是封妃……”他忧虑的神色,说出他一直以来的隐忧:“小七担心,子馨姐姐的易容术,随着你们的相处,怕早晚会被拆穿,到时候……”他顿了一下,又道:“小七知道,子馨姐姐并非刻意要骗皇兄,但是,皇上若知晓,自己心爱之人,却连真容都从未见过……”小七不禁替皇帝抱不平起来。 “五殿下所言,馨儿谨记心中……”她心内震惊,小七说出的这一点是她和皇上之间的又一道鸿沟。或许,从见明王刘煜的第一面起,就注定了他们之见的结局是不可能,所以,她当初才没有以真面目示他。她在心内感叹…… “馨儿会安守本分,五殿下不用担心。”她向小七保证,也在心底立了决心,这一生,他们之间关系只能是皇帝和宫女,绝不可再近一步。 “子馨姐姐,我听人家说,要劝和不劝离。”他面色沉郁道:“今日,小七,对不起姐姐,却只能劝离了……” “五殿下,勿用自责”畏子馨了然于心的表情,淡然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子馨明白,这对大家都是最好的……”说着,她的心仍是禁不住揪痛了一阵。 来到冷宫里,畏子馨向各位娘娘们行了礼。德妃和黄美人、于宝林等一干人便拉着她坐下,一阵嘘寒问暖后,德妃语重心长的说:“兰姑娘啊,宫里头的规矩就是这样的……皇上,九五至尊,又怎么可能只属于某一个女子……” “馨儿知道了,馨儿想得开,娘娘们不用担心。”她笑着宽慰大家。 “这就对了……”黄美人朗声道:“守得云开见月明,皇上册封你,也是早晚……” 见黄美人如此说,畏子馨并没有立刻反驳,“馨儿觉得,做个宫女,未尝不好。”说着,她不禁想起在冷宫里度过的这段日子,虽短暂,却充满了欢乐。 于宝林这时意味深长的道:“是啊……做个宫女,也未尝不好!”这时,黄美人拉了一下于宝林的衣袖,赶紧补充道:“做宫女是不错,但是戏文里总是说,有情人要终成眷属。你和皇上,我们都看得出来,乃是有情人,应当是要在一起的……” 有情人?有情人又如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情深缘浅,说不定什么时候,时间便会冲淡了这份情,终究会随时间而淡薄了。 众妃嫔们看到兰馨儿因此话现出些伤感的表情,均都不再提及此话题,纷纷转了由头,跟畏子馨说了些有趣的日常事…… 直到太阳快下山了,畏子馨才和冷宫里的娘娘们道了别,回到了养心殿。 …… 晚膳后不久,太监又端着放了三张牌碟的托盘来到皇帝刘煜面前,上面分别写了赵婕妤、虞美人和梁美人的名字。 “请皇上翻牌”太监恭敬的声音响起。 皇帝拿起虞美人的牌碟,道:“今日就这个。”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 “是!”太监得令,便去惠竹殿通报了。 …… 颐华宫。 “皇上今日,去了哪里?”赵婕筠对着铜镜而坐,贴身宫女正在为她梳妆。 “皇上,去了惠竹殿。”小宫女回道。 “皇上这碗水,端的平啊……”赵婕筠不禁感慨,昨天来了她这里,今日就去了惠竹殿,想来,明天定是蕙兰殿了吧…… “昨晚,皇上被李将军叫走了?”赵婕筠有些疑惑的问身边的小宫女。 “是,”小宫女也现出不解的表情,“皇上对奴婢们说,您白天受册封累着,睡着了,叫奴婢们不要打搅你……” “哦……”她下意识的抚摸着手腕上的金花丝镯子,仍是思虑不出昨晚她到底如何睡着了。 “主子,您和皇上,昨晚……没有发生什么?”宫女见赵婕筠疑惑不解的表情,又问道。 她想起册封当晚,后宫女官关于房事对她的教导,似乎事实与女官说的相差甚远……思及此,她的脸不禁微微红了。 “能发生什么,本宫不都睡着了嘛!”她只记得她和皇上喝了合欢酒,然后便由着他扶自己上了床……再往后,便不记得了,这让她很是懊恼。 “此事,不要外传。谁敢透露出去一个字,本宫便割了她舌头!”自从谋杀过那个御膳房的小太监,赵婕筠便觉得,割人舌头,也不是什么很难办的事情。她没有被宠幸一事,若是传到了其他妃子耳里,不知要怎样的笑话她。 “是!”小宫女得令后立即噤声。 第三十四章 规劝 今晚,完颜光英携着两小坛酒来到养心殿,畏子馨已经在亭子里了。 “是不是在等我?”完颜光英笑着问她。 “嗯,”她老实作答, 他将其中一坛酒递到她手中。 “还有你的酒。”她扬了扬手中的酒坛,竟不再是昨夜受伤至极的模样,还有些轻松。 虽然贪杯醉酒并不是她本意,但是借酒确实可以抒发胸臆,把平日里积压在心头的话说出来,还能助眠。今晚的她还是需要一些酒…… “学会跟我打趣了啊!看来你今晚的心情还可以嘛!”完颜光英就势坐在亭子边。 她不答话,只喝了一口酒。 “今晚不难过啦?”完颜光英轻声问她。 “难过又有什么用?”她语气落寞的反问,随即举起了酒坛,朝完颜光英扬起,豪迈道:“还是喝酒开心,来干一杯!” “好,干!”完颜光英同样举起了酒坛,与她的酒坛碰到一起,然后喝了一大口。 “他这般做法,伤你至深……”完颜光英缓缓道:“馨儿,你可愿意跟我走?”说出心中惦念已久的问题,他的内心仍是有些紧张。 “喜欢的人,岂能想改就改呢。”她回道。 他听她的话,不禁失落,却也只能同意,喜欢的人,岂能想改就改呢? 她又悠悠道,“更何况,国王的皇宫里,不会纳妃吗?” 他老实的摇摇头,答道:“不是,”他又有些震惊,不禁问道:“馨儿,据我所知,你们中原一直是一夫一妻多妾的风俗,缘何你会要求未来的丈夫不要纳妾?”他的印象中,兰馨儿一直是一个体贴,又宽宏大量的女子,不是那善妒之人。 她叹了口气,向他叙述道:“在馨儿的家乡,一个丈夫只能有一个妻子,不可能,也不允许纳妾。” 完颜光英不太相信,小声问:“中原还有这样的地方?” 畏子馨继续道:“国王觉得,如果一个女子有多个情夫,对那些情夫公平吗?” 完颜光英立即回答:“断不能接受。” 畏子馨反问:“同样,一个男子同时拥有多名女子,那对女子就公平了?” 他思虑了好一会儿,找不出她这话的错处,又道:“可……世事如此,连平民百姓都这样,何况君王?” 她也知道,她的这一夫一妻的看法,对于外面的世人,终究是难以接受了些,更何况是君王? “所以,我与皇上终究是不可能……”她最终说出了这个结局,她感到自己的心似被掏空了一般。 她又喝了一口酒,似乎只有酒精的麻痹作用才能让她的心不那么痛,那么空。 良久,他也跟着喝了一大口酒。似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般,他开口道:“馨儿,既知你与皇帝不可能,缘何还要待在他身边?不如跟本王走。” 他鼓起勇气道:“本王,可以答应你永不纳妃……” 她被他的话震惊到了。她从没想过,国王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一直以为他从一开始,是有些冲动,尔后,因她引战,是有政治上的目的。却没曾细想过,乍看他是粗枝大叶,对自己毫无来由的好,事实上却是体贴呵护,周到细致,竟是情深至此,竟愿为她放弃整个后宫…… 想到国王的如此承诺,畏子馨不禁感动非常,又想起皇上新纳的妃,她禁不住有些泪目了。 如果皇上也知道,她的不给纳妾的要求,不知会作何感想。只可惜,他们却是永远不可能了,妃子已册封,米已成粥,而她不过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而已,他怎么可能会为自己放弃后宫三千佳丽,更何况,这个后宫,还是他均衡各家势力的手段。叫他放弃后宫,似叫他放弃了做好皇帝的梦想,这断然是不可能的…… 她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怕叫国王看见…… 而完颜光英,仍是看到了。 他颇有些紧张的等待着她的回答,比小时候等待父王的宠爱还要战战兢兢。 “国王的好意,馨儿心领了……”她的语速缓慢,声音轻柔。 但这轻柔动听的声音,婉转拒绝的话语,却让完颜光英的心好似被冷水泼了一般,冰凉凉的。虽然他早知她的心意和固执,但真的被拒绝,仍是忍不住的心殇…… 她有些踉跄的起身,完颜光英一把扶住了她。 “国王,请早点回吧。”她的声音带了微微的醉意,“明晚,国王不必再来找馨儿了,馨儿一个人就可以。”说着她径直向自己住处的方向走去。 他听到她的话,酒意猛的醒了。她这是在疏离自己。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更改。既然不能给他真心,只有干脆拒绝,倒是伤他浅些。 “馨儿……”他感到自己的心被割了一刀般痛,拉住她的衣袖,仍是不死心道:“好好考虑本王的话……” 她抽出了衣袖,没有再答……只是拎着酒壶喝了一口。 惠竹殿中,灯火辉煌,照的整个寝殿宛如白昼。 皇帝刘煜皱了皱眉,“为何点这么多烛火?”他问了宫里的宫女。 “回皇上,是娘娘吩咐的,说是以此迎接皇上,才显隆重。”宫女欢欣回道。 他的眉头不禁皱的更深。 这时,虞美人穿着靛青色礼服,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显得端庄素雅,出来迎接圣驾。“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起来吧!”刘煜不动声色道。 待来到寝殿里,他端坐在桌案边,兀自斟了杯茶。 “你这里,怎得点这么多烛火?”他问她。 “皇上喜欢吗?臣妾自小喜欢明亮,暖阳烛火,这些能发光的,臣妾都希望能够拥有。”而皇上的名字,煜,恰是照耀、火焰的意思,她不禁心生向往,觉得皇上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正欣然等待皇帝回答的虞美人听到皇帝阴沉的声音道:“你可知,百姓人家用不起烛火,只能燃油灯。” “臣妾不知……”虞美人察觉得出,皇上的不悦,当下有些害怕起来,“臣妾以为……灯火通明,乃是为了迎接圣驾……”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如此铺张,怎堪为我皇室后妃,怎可为我百姓典范?”他的声音严肃,透着威严。 饶是如虞美人般利落耿爽之人,也是被吓得泪水涟涟,当场跪了下来。 “臣妾以后不敢了,望皇上恕罪……”虞美人伏在地上没有起来,只怕皇上怪罪下来,她担待不起。 “起来吧,念你初犯,下不为例。”他的声音依旧威严。 “谢……谢皇上恩典!”说完虞美人站了起来,半天了,仍是战战惶惶的不敢言语。 “听闻你父亲枢密使虞振国与宰相私交甚密……”皇帝刘煜晦色不明的说道。虞振国也是一名老将,年轻时也曾带兵打仗,因有战功,到年龄大些之后,便调至京都执掌枢密院。 “臣妾……臣妾不知,可……可能是吧……”虞美人不懂该如何回答,只好模糊含混的搪塞过去。 “枢密院拥有对大兴朝正规军的调动权,枢密使乃是枢密院的主官,因此,这一职,对于安邦定国,显得尤为重要。”刘煜缓缓道。 “是,臣妾受教了……”虞美人点点头,乖顺道:“家父殚精竭虑,时常操劳至夜深,臣妾方知他做的是如此重要的事情。”作为女儿家,她只知道刺绣女红、女德女戒。虽然知道父亲位高权重,官拜几品,却不知其中缘故。 她小时候也曾跟父亲学过一些武,但是大了之后,便只能遵从礼俗,跟许多大家闺秀一样,只待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只因小时候的一点学武经历,也使得她的气质与平常大户人家小姐有些不同,更爽落干脆一些。 “嗯……”刘煜点头,赞同道:“令尊勤勉执事,堪当百官表率。只是……”他顿了顿, 虞美人不禁抬头看向皇帝,不解他为何顿在了此处。 “只是,个人私交当注意分寸,万不可让私交情谊影响了忠君爱国之心……”他出言适当的点拨着她。 私交,指的应该就是刚才皇上所说的父亲与宰相交好,忠君爱国,则更加明显,便是指对皇上的忠心。这话,说的相当明显,略一思虑,虞美人便明白过来,乃是叫她的父亲莫要因宰相而罔顾忠君之本,换句话说就是叫她的父亲在宰相和皇上之间做个抉择,近宰相还是忠君…… “皇上说的是,家父忠君之心可昭日月,臣妾在家时便时常听父亲教导要对皇上对百姓怀有赤诚之心,万不可辜负皇上所托,百姓所期!”她赶忙替父亲解释。 “唔。”刘煜似满意的点头。 虞美人缓了下,又道:“如若,家父因一时受怀非分之想之人的蛊惑,而失了本分,臣妾定当规劝他,要时刻谨记皇上教训,务必做到忠贞不二。还望皇上静观其变,给家父机会,给臣妾时间!”她像皇上表忠心。 “好!如若令尊能悬崖勒马,回归正途,朕必重用!”他的脸上现出笑意,俊美的叫虞美人不禁一时看的呆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李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臣李诞,有要事禀报……” “朕这就是来……”刘煜朗声答道。 虞美人看着桌几上的合欢酒,不禁心内有些遗憾委屈。 刘煜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那托盘和酒,笑意盈盈道:“这酒,等朕下次来再喝吧,朕等着爱妃的好消息……” “是!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望!”她豪爽道,在心里下定了规劝父亲的决心。又福身给皇上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第三十五章 木簪 刘煜仍是回了养心殿,在养心殿偏房的门外,他站了良久,屋里的灯已灭,他不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想自己的。 他只好再次来到养心殿的御书房,坐着看书或者批奏折或者小憩一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在养心殿待着,离她近一点,陪着她,心里才能平静些。 天亮前,他才回到福宁殿,洗漱后才去上的早朝。 …… 早上,来整理奏折和书籍的畏子馨发觉位置都变了样,似乎被人动过了。而能动这御书房东西的人,除了皇帝,别无他人。 难道,皇上昨晚上还来了养心殿?她不禁疑惑的想。听说,他昨晚去了惠竹殿,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人在怀,他不应该会出现御书房啊! 甩开脑子里一些杂乱的思绪,她抛开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专心的焚香、泡茶,又研磨好了墨,静等着皇帝下早朝过来。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的通报声,着一身龙袍的皇帝刘煜便来到了御书房。 惯例的行完礼之后,皇帝刘煜便坐上宝座,准备开始批阅奏折。 他扫了一眼畏子馨,见她恭顺的站立一旁,脸上依然是平静温和的神情,这让他顿时觉得心安不少。 只是,他又仔细看了她一遍,普通的一身宫女装扮,头发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显得端庄而又不失灵秀,但是却没有别上他在她生辰时送的莲花簪。 他的心里突然觉得不舒服,尤其是在这个特定的时期,他刚封了妃,又一连两晚去了妃子的寝殿,虽都未留宿,更未发生什么,自己却还什么都没有跟她说明……可是,他又如何说出口…… “馨儿……”一时之间他的心头涌起复杂难言之感,最终却只能叫出她的名字。 “皇上,请问有何吩咐?”她的语气仍是温柔的,谦恭有礼。 “为何,今日没有别上朕送你的莲花簪?”他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和。 “莲花簪,与今日的装扮不是很搭配……”她给了他一个谎言。 “昨日,你也是这样的装扮,缘何簪了木簪?”他不相信她的话,点破了说。 那是因为,昨日的她还没有想好如何自处啊!可是,这真实的原因,又怎么能告知他。难道,她要说,卸下了木簪是因为他们之间是万万不可能的吗? 见她不说话,他便知道这其中定有隐情。 他来到她身边,而她却反射性的向后退了一步。这反射性的动作让刘煜心微痛了一下。 刘煜伸出手抓住她的手,一使力,她便被拉入了他的怀抱。 四目相对,他看进她的眼眸深处,仿佛想看穿她的心,她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去。 他一手揽住她腰,一手扶正了她的脸,逼迫她看向自己。 “为何不肯看朕?你的心里还相信朕吗?” “馨儿的想法并不重要……”她努力的挣脱了他的怀抱,躬下身子,低头向他道, “那,馨儿认为什么才是重要的?”他的声音略带深沉。 “重要的,是江山,还有您做一个明君的抱负。”她的语气十分郑重。 是啊,作为一个皇帝,若不把江山放在首位,不把成为明君作为抱负,又怎能称得上是一个好皇帝?只是,那都是他要考虑的,何时,这小女子,已将他的责任放到了她自己的想法之上,思及此,他不禁有些感动,又为她不顾及自己的想法感到伤感。一时之间,他的思绪已百转千回。 “朕虽然想做一个好皇帝,但是,对于馨儿你,朕更希望你能快乐平安。”他轻叹了口气,深情叙述。 “馨儿平安,亦很快乐!”她肯定的答道,扬起脸来,甚至给他扯了一个微笑。 “那朕倒是多虑了,是么?”他的声音透着些许凉意。她竟如此断情,只因自己纳了妃,竟私下撤了他送给她的木簪。她不因此难过,却还快乐。那她之前所说,重要的是江山,还有自己做明君的抱负,倒更像是一句气话和嘲笑。 她听得出他话里的凉意,心知他对自己的话或许是有误会。然而,她并不想再做解释,他们之间终究是缺少了一些坦诚。这样或许更好,他们才能各守本位,他做他的皇帝,而自己,则只做一个小宫女。 “皇上的关心,馨儿铭感五内。”她顿了一下,又道:“皇上您万金之躯,需要挂念的还有很多……作为宫女,馨儿自当守好本分,减少皇上的后顾之忧。” 听她如此说,他的心好受了些,思虑了良久,他开口,说出了积压在心头许久的话:“朕若侧封你为妃,你当如何?” “馨儿不敢肖想,还望皇上三思。”他刚刚册封了三位妃子,刚刚形成的牵制之势,怎可因自己而随意打破。更何况,这三位妃子,均有势力支撑,唯独她势单力薄,倘若封了自己为妃,那最受排挤的肯定是自己。即便有皇上从中斡旋,也必艰难。再说,她早就已经认定,他们之间是万不可能的了…… 因此,她又劝道:“封妃一事,实该郑重。万不能因一时之意打破了后宫对前朝的约束之力。馨儿只愿安静的待在皇上身边做个宫女,这才是馨儿最好的位置,对皇上,对馨儿都好……” 可是,他不满意!他的眉头紧蹙,思量着兰馨儿的话语。如她这般聪明,她说的话也是向来有道理。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已控制不了自己的私心,只想要得到更多的她,只想与她长相厮守。 最终,他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久久看着她谦恭的样子,缓缓道:“朕知道了,朕会慎重考虑……” …… 不出意外,晚上,皇帝李煜翻了梁美人的牌子。当皇上出现在蕙兰殿时,梁美人早已出来迎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施了大礼,皇帝平和的语气道了声:“免礼,起来吧!” “谢皇上!”身形玲珑的梁美人有着南方女子的娇小,身穿淡粉色华衣,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柔优美的颈项和锁骨,步态轻盈,脸蛋娇媚动人,当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佳人。现下这皇宫,除了赵婕筠,这梁美人也是排的上号的美女。 她起了身,恭敬的站在他面前,静等着他说第一句话。 他看了看她,这女子看上去虽不错,然而却多了些脂粉气,妆打的稍嫌厚了些。 “梁美人,在这里等久了?”他的口气却是丝毫不露情绪,依然温和。 “能等待皇上,是臣妾的荣幸。”梁美人生于吏部尚书文臣之家,自然善于言辞,略通文墨。 “嗯。”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率先迈开腿走进了寝殿。 梁美人跟随其后,也进了寝殿。 刘煜在桌案边坐下,梁美人在一旁柔声道:“皇上日常劳累,多有烦扰,臣妾特为皇上准备了点心小食,为皇上解乏除饥……” “好。”皇帝倒没料到这梁美人竟还知道体贴,便欣然接受了。 见皇上准了,梁美人喜不自禁,忙吩咐宫女道:“快呈上来!” 小宫女很快将点心食盘呈了上来。精致的小碟里,四样糕点摆在他面前。有桂花糕,有糯米糍,还有核桃酥和玉带糕,桌上还新沏了一杯清茶。 皇帝刘煜拿起一片云片糕,放入口中,入口绵软,稍瞬即化,只是偏甜了些…… 他又想起,兰馨儿曾经做的长寿面、手抓饼,以及后来入了御书房,每晚给自己准备的糕点。她准备的糕点总是清淡,也总是搭配一碗牛乳,让自己服下,她说牛乳有助于睡眠…… “皇上,好吃吗……”梁美人的呼唤声将皇帝的思绪从回忆拉回现实。 “不错……”他嘴上虽这么说,但是却没有再动手去拿糕点吃。 “梁美人这般体贴入微,朕心甚慰。”他笑着夸赞她。 “谢皇上夸奖!”她满脸幸福的表情,福身谢恩。 “只是……”皇帝的话顿在了此处。 “皇上有话,不妨说给臣妾听。臣妾想替皇上分忧。”此刻,望着丰姿俊朗的皇帝,她的爱意萌动,她不禁陶醉的想,这就是她的夫。能为夫君分担忧愁,是她求之不得的呀! “只是,令尊梁大人若也能像你这般体会朕意,就好了……”他的口气饱含忧愁。 “家父?”她怔了一下,有些不懂他的话意。 “吏部尚书主宰我朝的官员升降,人事任免。”他端起了桌上的茶,啜了一口,继续道:“倘若吏部尚书存了私心,与宰相结党营私,一味偏帮提拔自己人,便会成为朝廷大患!”他将茶杯重重的撂在桌上,神情威严。 “臣妾不知此事,”梁美人诚惶诚恐的跪下来,她惊慌道:“臣妾若知晓父亲行此违逆之事,定会规劝于他……” “你既已封妃,亦当要约束家人,莫要触犯律法,不可铤而走险。”他严肃道。 “是,臣妾记下了……”梁美人慎重回答。 “起来吧……”皇上的语气轻柔了一些,“梁栋若能悬崖勒马,全心全意效忠于朕,朕不会亏待于他。” “是!臣妾代父亲谢过皇上。”她又要下跪。 皇帝上前扶起她,微笑着看向梁美人,道:“朕静候佳音……” 抬起头的梁美人不禁一时看呆。 这时,门外恰好又响起了叩门声,李诞在门外朗声道:“皇上,臣李诞,有要事禀报……” “好!”皇帝刘煜看了眼桌上的托盘,以及盘中的合卺酒,笑着道:“朕改日再来喝这杯酒……” 说完,在梁美人有些失望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蕙兰殿…… 第三十六章 赠礼 来到养心殿的殿外,皇帝刘煜本以为畏子馨早已睡了,却没想到,她屋里的灯还亮着。摇曳的烛火在窗户上映出一片昏黄的光线。看到她没睡,他的内心不知为什么感到有些温暖。 他本想敲门进去,却又不知说什么。索性就站在门外,看着那盏烛灯的光照在窗户上,晕出或亮或暗的光影。即使这样站着看着,也觉心内安定满足…… 站在皇帝身后的李诞并不能理解他站在此处的用意。只是,也不好随意打扰,便随着一同站立在门外。 许久,夜渐渐已深,李诞才出言劝道:“皇上,外面夜凉……”他小声的提醒皇帝,也不知道皇帝是想进去还是不进去…… 又过了好一会,“好,”皇帝刘煜缓慢道:“去御书房。” 偏房里,灯烛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畏子馨正坐在桌案边,执笔写着什么。 她小巧的脸蛋微微低着,娟娟素手执着一支小号狼毫,笔下是一叠空白纸张,随着笔尖来回移动,一个个灵秀小楷字便现于纸上,整体架构平稳和谐,笔锋转顿自然流畅。只见上面几个稍大一点的字写着“馨儿菜谱”,又在右下方小字写着“赠金国国王”。原来畏子馨是在做记录了她所知道的美食的做法、用料的书册。 写了许久,终于快写完了。她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站起来,走到门口,推开门,打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屋外没有人,只见天上一弯毛月挂着,星空璀璨……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半夜的新鲜空气,今日的她虽然心中依旧难受,但总不能夜夜贪杯,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很多,她需慢慢适应下来。更何况自己昨夜已经叫金国国王不要送酒来了……她想起之前答应国王要将自己所做的美食都整理成册,在金国国王离开的时候送给他。 当初,金国国王与皇帝刘煜在大年初一立下誓约,给他一个月时间留在大兴,倘若一月期限到,畏子馨仍没有答应跟他走,他便放弃此事回国。 想来,再过两天便到了约定之期,畏子馨心想,自己是不可能随他去金国的,但当初答应的送菜谱一事断不能失信于他。便趁着今夜无事,着笔写了下来。 回到屋里,她又写了几张。待写完,用针线将这些纸张一一装订好,一本《馨儿菜谱》便出型成册了。虽不十分完美,但也像模像样,畏子馨摩挲着这书册的封面,露出了浅浅笑容。 金国国王,这些时日来对自己照顾有加,这本小册子,希望能表达对他的谢意。 …… 御书房内,皇帝刘煜正在埋头批阅奏折。 批着批着,他的思绪从奏折上脱离了,脑子里想起了白日里跟兰馨儿的对话。 “朕若侧封你为妃,你当如何?” “馨儿不敢肖想,还望皇上三思。”…… 她说她不敢肖想,更希望他三思,并晓以大义、动之以理,努力劝说自己不要做此决定。 可是,他不甘心!也不满足。 他想起这些时日以来,自太后身殒,她便一直在他身边,不论是鼓励自己,还是拍马逗乐,亦或是美食分享,还有亲密接触,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都印刻在他的心底,时常想起,便觉温馨甜蜜。看见她在自己身边,心中莫名的安稳心静,听见她宛若空谷百灵鸟鸣的声音,就会不自觉的心情舒畅。更不要说与她交谈时,所得到的畅快和受益匪浅…… 这样一个似精灵般的女子,虽没有出众的样貌,但在他心中,早已胜却无数美人佳丽,心中那唯一的位置,早就给了她,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人…… 如若不能与她一起,不能与她相伴余生,那将是他今生最大的遗憾! 思及此,他果断的执起狼毫,拿起一张空白圣旨卷轴,摊开来,挥毫如行云流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宫女兰馨儿,聪慧敏捷,温婉贤淑,端庄淑睿,柔嘉维则,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馨美人,钦此! 只见圣旨上写着如上文字。 写完,他取出宝玺,染上红泥,在圣旨的左边盖上。待这一切完成,他轻舒了口气,彷佛心头一块悬着的巨石落了下来。 他望着这道圣旨,脸上不禁浮现出甜蜜的笑容,他想,兰馨儿在知道他已封她为美人后,会不会如自己一般的喜悦。他也知,现如今后宫三人,均是家中有背景势力的,一旦她进入这一局中,定是要受到其他人的排挤和倾轧,但是,他一定会保全她,哪怕是拼尽全力,只要能保她安然快乐的待在自己身边,便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做到的。 …… 第二天上午,畏子馨照例在御书房给皇帝整理书册,她发现这里的书籍和奏折,又与前一日的摆放位置不一样了,这让她不禁怀疑,皇上又是半夜来过御书房? 还未等她想个明白,御书房里进来一人,来人身材高大,气势威猛,长相虽不十分俊美,倒也英气非凡,正是金国国王完颜光英。 “参见国王!”畏子馨向国王欠身施礼。 “馨儿,勿用多礼!”他忙过去扶她。 “国王,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畏子馨疑惑不解。 “本王,今日来是跟皇帝道别,也是来跟你道别。”他的目光有些炽热,眼光直视着畏子馨。 不知为何,面对金国国王的目光,她有些不忍直视。终是辜负了他的一片赤诚,她有些于心不忍。 她微微低着头,对完颜光英道:“国王要离开大兴朝了吗?” “嗯,本王是该走了。”他的语气有些落寞,神情蔫蔫,仿佛霜打的茄子。 “何日启程?”她追问。 “明日,明天便是月末,当初跟皇帝约定,一月之期满,倘若馨儿你仍是不愿跟我走,我就放弃,离开大兴……”而她给他的答案一直都是拒绝。 “这么快?!”她愣了一下,随即道:“国王在此等我一下,馨儿去去就来。”她轻巧的疾步走出了御书房,在迂回曲折的回廊里穿梭,不一会,便来到了她的寝居,在桌案上拿起昨晚装订好的菜谱册子,便又往御书房赶去。 一盏茶的功夫,畏子馨拿到了《馨儿菜谱》,便又出现在了完颜光英的面前。她的气息因一路赶得急而有些微微的不顺。 看到畏子馨这般着急,他不禁好奇她去取的到底是何物…… “馨儿,这是何物?”国王完颜光英扬起了语调问。 “送给国王的,一看便知。”她将小册子正面朝上,递给完颜光英。 完颜光英伸手接过来,一眼便瞧见书页封面写着几个娟秀的楷书《馨儿菜谱》,又在右下角用小一号的字写着“赠金国国王”。他不禁心弦触动,又翻开来内里的第一页,顶上写着“手抓饼”,右起第一列写着“主料:麦粉”,第二列写了“配料”等等,再往后是“调料”,再往后翻,便记录了手抓饼的详细''制作方法,甚至在每样菜品的最后,还标出了应注意的事项…… 完颜光英仔细的翻阅着,这本册子,约莫记录了十几二十种食物的做法,虽不算十分丰富,但贵在详尽,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真诚,都让完颜光英感动不已。 “馨儿,这是送给我的菜谱吗?”他抚摸着书封,本以为她当时只是哄他开心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她竟真的实现了她的承诺。 “自然是,封面上写着呢,赠金国国王。”她伸手指指封面右下方几个小字。 “馨儿,你的字写的也是极好。”虽然完颜光英是一个异国人,但也能瞧的这娟秀端庄的小楷,没有几年甚至更久时间的琢磨演练,是写不出来的。 “国王谬赞了,”畏子馨有些不好意思,她接着问:“这菜谱,国王可还喜欢?” “喜欢,十分喜欢!”完颜光英肯定道,又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嘴里念叨:“馨儿送了这么好的礼物给我,我该拿什么回礼呢?” 畏子馨正要说不的时候,完颜光英激动开口道:“本王知道了!” 于是他伸手从脖颈间取出一段红线串着的饰物,摆在手心,对她道:“本王就将这一颗狼牙送给馨儿,作为回礼。” 她正要拒绝,又听他道:“这狼牙,乃是我十七岁那年埋伏了三天三夜才猎得的白狼王的狼牙,意义非凡……”他顿了顿,又道:“馨儿你一定要收下!” “这般珍贵,馨儿可不敢收……”畏子馨推脱道。 “馨儿,”完颜光英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本王知道,你想要的感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皇帝不能给你,而本王给的你又不想要……”他盯着她,仿佛想看进她心底,“别的就不多说了,本王只愿馨儿心想事成,几年后,能顺利离开皇宫,与家人团聚……”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到时候,馨儿可愿意来金国看本王?”他的殷切期盼之情溢于言表。 她实不忍心再让他失望,便道:“馨儿若真能梦想成真,当去金国探望国王。”虽说,于一般女子,去往异国他乡,并非易事,但是于云龙城的人,却并非太难的事情。 “好,那这狼牙便作为信物,待到你来金国之时,将这狼牙示于皇宫守卫或是金国官员,必能见到本王!” “好吧,那馨儿恭敬不如从命,便收下这枚狼牙。”她答应道。 “我来替你戴上……”完颜光英喜不自胜,将狼牙举起,小心的给她戴到脖子上…… 正巧,此时,着一身龙袍的皇帝下了早朝,进得御书房来。 第三十七章 圣旨 刘煜看见眼前这一幕,突觉眼晕目眩之感……兰馨儿,她收下了金国国王完颜光英的狼牙,那本应该送给他未来妻子的狼牙,竟此刻在兰馨儿胸前挂着…… 他的脸色瞬间黯淡,阴郁的声音问:“兰馨儿,你收了金国国王的狼牙?” “嗯……”畏子馨不明白皇帝的脸色缘何如此难看,只老实作答。 “你答应了他要去金国?”不知为何,皇帝感到自己阴沉的声音中还隐藏着一丝期待。 “嗯……”她一时未反应过来,又按实嗯了一声。 “不过……”她刚刚想起这前后的问答有些误会, 皇帝打断她的话,冷冰冰的声音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将你赐予金国国王为妻……”他的手暗自握紧了拳手,仿佛听到自己心破裂的声音…… 畏子馨惊愕的愣了半天,待她回神,完颜光英正以喜悦到无法相信的语气向皇帝问:“皇帝说的是真?” “朕是皇帝,自无虚言”他忍着心口传来的阵阵痛意,冷然道。 “皇上,您当真要将我赐予金国国王,此生无悔?”畏子馨声音有些凄厉,让人不禁想起啼血杜鹃的哀鸣…… “是兰馨儿你亲自答应要跟他回金国,朕不过是顺水推舟卖个人情,决定是你下的,若说后悔,亦当是你。”说到此处,他只觉心痛欲裂,其实他还想说的是,自己后不后悔并不重要,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馨儿的安然与快乐。既然她愿意跟完颜光英走,那他便放她走,这心痛甚至是后悔,让他独自承担即可…… 但是,这些话,他都没有说出口……他只抿着唇,强忍痛意,不再发一言……既然她已经决定舍弃与自己的感情,选择了完颜光英,那便随她心意吧,多说亦是无用,何必再说这些让她为难的话。 “好,馨儿知道了”她低下头,眼泪不自禁的盈满了眼眶,微微福了福身,”馨儿告退……”没退几步,她放在腰间的手便迅速的捂住了口鼻,强忍住哭声,疾步退出了御书房。 她的痛,不光是因为自此后,便要与皇帝分离。她没有当场与皇帝解释清楚刚才的误会,也不光是因为皇上一番言辞太过绝情。 她心中真正介意的,是她与皇上,从来不是在平等的地位上,他们的爱恋,也从未平等过。就像如今,皇帝轻松的一句话,便能将她赐予别人,即便今天解释清楚了,而往后,她更如何要求他只属于她一人? 他能决定她的生死,而她,却只能曲意逢迎……或许在现在的世人看来,她是矫情是自作自受,但是,那一颗渴望自由,渴望是平等的两个灵魂契合的那种爱情的心,又如何能以他的妃子的身份在这后宫安然快乐的待下去? 站在一旁,将皇帝和兰馨儿两人的言行观察在眼里的完颜光英,不禁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完颜光英不禁想这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吗? 为何,看到兰馨儿的强忍痛楚,他会觉得心内如同油煎?为何,看到皇上的满目悲凉,他会觉心内难以安稳平静? 或许,皇帝和兰馨儿之间的感情还需要时间才能抹平,或许,兰馨儿,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接受自己。而皇帝,自会在后宫女人们的不断更迭中,渐渐淡忘对她的感情…… 他一厢情愿的如此想着,便不动声色的以郑重的语气向皇帝道:“皇帝,如今既然兰馨儿已答应跟本王回金国,而陛下又将她赐予了我,那本王便缓些回国。”他顿了顿,想起不久后就将能娶兰馨儿为妻,不自觉的笑容便浮现在脸上,他又道:“本王将即刻派人回国,准备丰厚的彩礼,以迎娶公主之礼,迎娶馨儿姑娘。” “国王安排便是。”皇帝刘煜有些颓然的坐上宝座,拿起一卷空白的圣旨内容,摊开来,思虑了一会,执笔却久久不能下笔…… “朕这就拟旨,赐封兰馨儿为朕的义妹,赐公主封号,并为她备上等同公主的嫁妆,着礼部择吉日,让你们……”他停了一下,道:“成婚。”说完,他只觉胸口痛的一窒。 “谢皇帝,本王答应过皇帝,永不开战,并结成同盟,对抗他国,我和兰馨儿成婚之日,便是本王与皇帝的结盟之时!”完颜光英将右手搭在左胸前,庄重向皇帝道。 皇帝刘煜右手执笔,挥手便在空白圣旨上写了下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宫女兰馨儿,聪慧敏捷,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谦虚恭顺,深慰朕心,现赐为皇义妹,封号兰馨公主。今赐其嫁于金国国王,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写完,刘煜的执笔之右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他的左手在桌案上握紧了拳头,不觉骨节发白…… 他将狼毫搁置在笔架上,又吩咐小太监为此圣旨盖上玉玺印。 “朕已拟好圣旨,不久朕就命人宣旨下去。国王现下可以放心回去了。”他的语气有些虚乏, “谢皇帝!本王这就去准备。”完颜光英不自觉露出满足的笑容。 “等等……”正待完颜光英要退出,皇帝叫住了他。 “皇帝还有何事?”完颜光英不解。 “既然朕已同意将兰馨儿嫁于你,按照大兴规矩,待嫁这些时日,国王不能与她相见,还请国王将先前朕给的进入皇宫的令牌交还。”皇帝刘煜严肃道。 “好吧!”完颜光英颇有些不情愿的从怀中掏出那令牌,交还给小太监,呈回给了皇帝。 “现在本王可以走了吧?”完颜光英有些着急的问道。 皇帝刘煜向他摆了摆手,示意完颜光英可以走了。似乎心中痛意已抽干了他的所有力气。 待完颜光英走后,皇帝颓然坐在宝座上,许久不曾言语。不知过了多久,他将面前刚拟好的那一道圣旨卷成卷轴,放在一边,又拿起昨夜他写下的关于封兰馨儿为馨美人的另一道圣旨,摊开来,字字句句历历在目,鲜红宝印早已经干透。 这道圣旨,他当初满怀憧憬期待,当初写下时身心激动,却没曾想过,只隔了几个时辰,便要作废…… 这美好端庄的文字,多么像个巨大的讽刺啊!他一时气恼,伸手将摊开的这道圣旨拂下了桌案,直飞至几米外的地面上…… 小太监见皇帝动怒,忙跪下来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作声。他跟在皇帝身边已有一阵子,却从没见过皇帝何时发过这么大的火。 他望着那道圣旨,心中有些不忍,他多么想今日马上要去宣读的是它,而非桌案上的这一道……终究,他只长长的叹了口气,用虚乏无力的声音吩咐道:“将地上的这道文书销毁,莫要叫其他人看见。” “是……”小太监得令,用颤抖的声音回道。于是,他低头,蹲着身子,将地上的卷轴拿起,当他发现这竟是一道圣旨时,大惊失色,略扫过整篇文字,不觉心中大为震惊。 “……着即册封为馨美人……”,馨美人,皇上想将兰馨儿赐封为美人……如今,却又为兰馨儿下了另一道圣旨。知晓这天大秘密的小太监小德子不禁心脏狂跳,手指微抖。他赶忙压下了心头的恐惧,手指麻利的卷起了这道圣旨,拿出去销毁去了…… 小德子出了御书房,走了一阵。由于着急,便躬着身子急匆匆的往前赶,一时不查,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哎哟”一声娇呼,出自不知为何此刻在养心殿出现的赵婕妤。 而小德子手中的圣旨不觉脱手,掉落在了地面上…… “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我们娘娘?!”被撞上的乃是披着斗篷刚从殿外进来的赵婕妤,她身后的随侍宫女恶狠狠的话语响起,只见小宫女手中拎着一个精致食盒,脸上的表情甚是凶狠。 小德子被这话吓得不轻,马上跪了下来,嘴中连连求饶道:“奴才小德子,有眼不识泰山,一时不查,撞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原来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看清了来人样貌,赵婕妤平缓的声音道。小宫女听她如此说,面上的凶色退了一些。 赵婕妤伸手揉了揉被撞到的胳膊,又软声道:“既然是一时不查,那便算了吧。” 伸手暗暗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汗珠,小德子赶忙谢恩道:“谢谢娘娘,谢谢娘娘!”说着,他便赶紧猫下腰身,去寻摔落的那道圣旨。 就在小德子的指尖碰到那道圣旨时,赵婕妤抢先一步,弯下身,捡起了那个卷轴。 “圣旨?”赵婕妤疑惑的声音响起。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由这个小太监随意拿出御书房…… 在摔开的圣旨一角,赵婕妤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馨美人”三个字赫然映入她的眼帘……馨美人,这后宫,是又要封一个新的妃子吗?这位新册封的馨美人又是谁?馨? 她猛然想起,在皇上身边的宫女兰馨儿的名字里就带有一个“馨”字…… 赵婕妤震惊极了,她迅速打开了整幅卷轴,果然,“兰馨儿”三个字出现在她眼前,那三个字,多么醒目,多么扎眼…… 第三十八章 午膳 “这……这道圣旨,怎么会出现在你手中?”赵婕筠因一时激动,话都说的有些不利索了。 “回娘娘的话,是皇上,命奴才拿去销毁的……”小德子,只得如实回答,他的额头上,又出现了密密汗珠。 “销毁?……”赵婕筠思虑他的话,一双美目微微眯缝起来。若是销毁掉它,她的心内突然平静了许多,只是这背后,定另有隐情…… “是的,皇上还叫奴才莫要叫他人看见这道圣旨。具体的奴才也不知……”小德子生怕赵婕妤再细问,忙装作什么也不知,推脱道。 “好吧,”她仔细瞅了瞅小太监,遂将卷轴一卷,还给了小德子。既然皇帝不想叫他人知晓,那定是撤回了这道圣旨,或是对兰馨儿有了别的打算…… “还给你。”既然小太监不肯说,她便不好多问,毕竟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她不好多做逼迫。 …… 御书房内,另一个太监来给皇帝禀告:“皇上,赵婕妤求见!” 皇帝久未回应,太监偷眼瞧了一眼皇帝,发现他仍是呆坐在宝座上,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 “皇上”太监又紧接着喊了一句,“皇上……” “什么事?”被叫回神的皇帝这才回答。 “赵婕妤求见。”太监又小声复叙了一遍。 她这时来御书房做什么……不过,他正有些关于兰馨儿的事宜需要安排于她。 “宣她进来。”他的声音又恢复如常,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太监得令便出去宣她进来了。 不一会儿,赵婕妤和她的贴身宫女便奉旨入得御书房来。 步态端庄,面赛芙蓉,脱了斗篷的赵婕妤体态更显婀娜。盈盈一弯腰,向皇上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平身。”面色有些清冷的皇帝吩咐,声音平稳毫无波澜。 “今日你来这里,朕正有一事要交于你。”皇帝刘煜直奔主题,没有给她机会开口。 “皇上有事尽管吩咐,臣妾惟愿为皇上分忧。”她略一弯下腰,静等他吩咐。 “好,”他深吸了口气,故做轻松道:“朕已认宫女兰馨儿为皇义妹,赐封兰馨公主,你需为她在后宫安排一个住处。” 什么?兰馨儿已被认为皇义妹?赵婕妤满脸惊讶的表情,怎么无端的竟会被封做公主? 刘煜似看出她的疑惑,缓缓的一字一句道:“朕已拟好旨意,赐婚于她和金国国王,着礼部择吉日,让他们……完婚。”这些字句说出来,似又在他心上碾了一遍。 赵婕妤深感震惊,刚才自己还在为皇帝要赐封兰馨儿为美人而心潮难平,现在却亲耳听见皇帝说要将她赐婚于金国国王…… 这其中定是发生了非一般的曲折……不过,这下倒好,既然皇上已下旨将她嫁往他国,这便省的她亲自动手除掉她了。 待心内的情绪平静,整理好思绪,赵婕妤柔声道:“兰馨儿既已封为兰馨公主,便不能再住在养心殿的偏房。按常理,在宫中未出嫁的公主当随母住或者单独住一宫殿,又因其不久便要嫁出去,恐怕单独收拾一间宫殿,亦不太合适……”她思虑了一会,似想到了好办法,便笑着道:“臣妾突然想到,宫里有一清雅之地,名叫汀兰水榭,正适合兰馨公主。” 随着她的提起,皇帝亦想起那汀兰水榭有一半乃是建在莲池之上,此时节虽没有莲花莲叶相映成趣,却因水榭半边临于水上,因而两边无人,便显得清静雅致。 “好,就依赵婕妤所言。”他肯定道,那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难得得到皇帝肯定的赵婕妤异常高兴。见自己的提议顺了皇上的意,她便紧接着道:“皇上,臣妾炖了人参桂枣鹌鹑汤,冬去春至,容易困乏,此汤可消疲提神,特呈给皇上品尝。” 些微的皱了下眉,他略思虑了一下,兰馨儿的寝居要劳她去办,后宫的诸多事宜也需要她去打理,她现如今不是那个小采女,而是执掌后宫之人,虽然还有另外两位妃子挟制,虽然这一切都是由他所封赐,但是也不能对她豪不理睬,弃之不顾。 “呈上来吧。”他随即吩咐道。 “是。”赵婕筠随后示意贴身宫女呈上了汤水。 由太监银针试毒后,皇帝刘煜使勺取了一勺汤,尝了一口。 有些微苦,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皇上,如何?”赵婕荺颇有些紧张的等着他的评价, “还不错,汤味醇香,只是……”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有些苦。” 赵婕荺心中诧异,虽说人参煲煮后会有苦味,但是只要用量正常,是不会尝出苦味的,而且这参汤送来之前她品尝过,没有苦味呀。 “臣妾听人说,参加多了会有苦味,可是臣妾用量并不多呀。而且,参汤一煮好,臣妾就曾尝过,并无苦味呀!”赵婕荺轻声解释道。 刘煜听她所说,便想可能是他自己的问题吧?就好像他当初评价兰馨儿所沏之茶有酸味,那是因为他觉得沏茶之人的心情能影响到茶的口味。而此刻,品汤之人的心境亦能影响口感。或许,苦的不是汤,而是他的心…… “无碍,劳赵婕妤费心了。”刘煜想清楚这些之后,语气有些乏力,也带着些真诚。 听得出他话中真诚的谢意,赵婕荺十分开心,面色更加娇媚,用软糯的声音道:“皇上,臣妾已有几日不曾见到您,对您甚是思念,不知道,皇上今晚能否得空去颐华宫坐坐?”说到最后,她的形态状似撒娇,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可谓千娇百媚。 听到她的邀宠之言,皇帝刘煜有些为难。 为了兰馨儿及后宫之事,不能太过冷情拒绝她。虽然,如今,兰馨儿已将成为他人妻,他不必为了不辜负兰馨儿而守节。可是,对她无意,亦无法昧心去宠幸她。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逼死太后之仇…… “朕今晚有许多繁杂事情,不便去你宫里,”他接着又道:“不如,今日你就陪朕在这用午膳吧。”思虑着,午膳时间快到了。 被拒绝的赵婕荺虽然有些沮丧和不甘,但是听皇帝如此说,便觉得能陪同用午膳也是不错的。只要皇帝对她好一点,不拒她于千里之外,她便觉开心满足。 “臣妾自是甘愿。”赵婕荺笑意嫣然道。 不消多久,午膳时间便到了。 皇帝刘煜和赵婕妤移步东暖阁,屋内已经摆好了膳桌,铺上了暗纹精致细腻的桌单。 随着皇帝坐下,赵婕妤坐于他的左手方。待二人坐定,皇帝便吩咐:“传膳吧。” 只见太监们排队鱼贯而入,各人手上均拎着精致的红色漆盒,将盒子里的美食逐一摆放在膳桌上。另有两个太监为皇上和赵婕妤摆上玉碗和玉箸,银勺等用膳餐具。 今日的御膳菜品有:莲子膳粥、酥卷佛手、油焖鲜蘑、芙蓉大虾、荷包蟹肉、口蘑鹿肉、仙鹤鲍鱼、金狮绣球、金银鸽肉、蜜/汁山药拌银耳。 按照大兴惯例,皇帝午膳的菜品应至少二十四道。但是自刘煜登基,便减少了菜品数量至十种。因为今日皇帝赐了赵婕妤同用膳,御膳房又加了六道菜:百子冬瓜、翡翠玉扇、雪里藏珍、百鸟还巢、卧龙戏珠,冰花炖血燕。 每上一道菜,都有小太监在一边报菜名,另一个小太监则在一旁用银针试菜。 待菜色上齐,已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送菜的太监们均退了出去,只留皇帝和赵婕妤以及几个随时伺候的太监宫女。 “用膳吧。”皇帝平和的声音对赵婕妤道,便执起玉箸,开始品尝起来。 “是。”赵婕妤闻言也执起玉箸,第一次跟皇上一起用膳,她的内心有些激动紧张。 索然无味,菜味寡淡,刘煜对嘴里的食物,心中如此评价。 看赵婕妤却吃的十分香,貌似很可口的样子。 他吃了几口,便再无什么兴趣。 “好吃吗?可还合赵婕妤的胃口?”他温和的问她。 “嗯,好吃。”赵婕荺咽下口中食物道,又补充道:“能陪同皇上用膳,即便是清粥小菜,在臣妾看来,也是美味!”这话发自内心,说着眼光灼灼看向皇帝的英俊的面容。 她的话语中的真挚,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他停止了与她的对视,颇有些不自然道:“好吃便多食些。”说着给她夹了一块鹿肉。 “好,谢皇上!”她满面笑容的夹起那块鹿肉,细细品尝,仿佛是她吃过的最美味多滋的食物。 他看着她低头吃菜,不觉心中悲凉。眼前人虽美艳无双,却不是自己中意的那个。为何他想要的人,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而他不想要的,却又不能断然拒绝…… 这便是当皇帝的身不由己吧…… 为这江山,为做好皇帝,他所失去的何止是亲人,还有真实的自己。自己喜欢的人,爱而不得,还要勉为其难的接受自己不爱的女子…… 第一次,他如此深刻的感受到了,皇帝这个位置带给他的桎梏,这桎梏,如同无形的枷锁,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第三十九章 后宫 第二天一早,太监来到养心殿的偏房,宣读完圣旨,将圣旨交予兰馨儿手中,客气道:“恭喜恭喜!以后姑娘就是兰馨公主了,可莫要忘了我们这些下人。”他满脸堆着笑容,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她这公主封号是为了嫁出去名义上好听些,但是毕竟成了他们这些太监的主子,因而该说的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脸上毫无喜悦之情反而显得有些清冷的畏子馨平淡的轻声道:“谢公公。往日公公照拂,馨儿自不会忘。” 太监听她如此说,十分受用,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朗了。 此刻,又来了一拨太监宫女,为首年纪稍大些的太监道:“奴才们恭喜兰馨公主赐封之喜。”他率领他身后的众宫人向兰馨儿行跪拜礼。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各位起身吧。”畏子馨忙示意大家起身。因她自己当过宫女,自然知道跪拜在这初春寒冷地面上的感觉并不会好。 为首的太监率先起身,走到畏子馨身边,向她自我介绍道:“兰馨公主,奴才是颐华宫赵婕妤娘娘宫里的掌事太监。”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又道:“奴才奉赵婕妤娘娘令旨,恭请兰馨公主移居汀兰水榭。在公主出嫁之前,暂居汀兰水榭。”说完,他又向兰馨儿摊出一只手示意他身后的几位宫女太监。 “这四位宫女和四位太监,乃是赵婕妤娘娘送来给兰馨公主,负责服侍您的起居饮食。” 她只略略看过几人,便道:“感谢赵婕妤娘娘的关照,还请公公代为传达馨儿的谢意。” 公公见她识礼,便道:“兰馨公主,您先请去汀兰水榭,赵婕荺娘娘现下正忙,她说稍后自会亲自去看望公主。这谢意,您自个儿与娘娘叙说便是。” “好的,谢公公。”她谦和有礼道。 “这便折煞了奴才。”虽然嘴上这样说,心底里还是为她的一句谢而高兴的。 …… 踏入汀兰水榭,那是一方建在三面环水,一面着陆的三层楼宇。一层乃是一个平台,三边建了栏杆,一则可以在此赏景,二则可以隔开水面的湿气。二楼乃是四角飞檐的一层主楼,端正通透,三层则在面临湖面方开了两扇对开的大门,门外建了栏杆,可以走出大门,凭风吹,观云卷云舒,而整个湖面景色亦可尽收眼底。 这个地方确实不错,畏子馨打心底里觉得选的这地方很合她的喜好。 她知道,这是赵婕妤的意思,肯定也得到了皇帝的同意。 想起皇帝,她便觉痛心入骨。 昨日,她疾步退出,回到养点殿偏房,早已哭成泪人的她不知该如何做才能释放出内心的痛意,只觉满腹话语却无人能诉,满腔哀伤也无人能懂,她只有缩在角落里,咬住了手背上凸起的关节处,不一会儿,便咬破了,嘴里尝到血腥味,却不自知…… 她来到三楼,推开那两扇对开门的其中一边,走了出去,远望这一方湖面,碧绿清澈,被微风吹皱了一池春水,看着高低起伏的湖面,她的心忽而平静了下来,痛意也似乎随着这流水消去了不少。 索性,她便在这长栏上坐了下来,静静看着湖面,似乎心也随湖面的水纹轻轻荡漾开去。 许久。 “公主殿下,赵婕妤娘娘来看您了。”不知何时来到顶楼的小宫女如意,长着一张机灵懂事的小巧脸蛋,小声的打断了畏子馨的发呆。 “好,我这就来。”她起了身,理好裙摆,便随着宫女下去到二层。 “馨儿,见过赵婕妤。”看见赵婕荺已在屋内等候,畏子馨便欠身施了一礼。 “不必不必,兰馨公主多礼了。”赵婕荺笑容可掬的忙扶起兰馨儿,又对她道:“这论起礼节,实该是本宫向妹妹你行礼啊。”按照大兴礼节,皇帝的妹妹,比皇帝的妃子位分要高。 但是,一则兰馨儿是皇帝的义妹,二则,赵婕妤现如今又是代掌后宫,风头一时无俩,因此,受兰馨儿一礼也是当得过的。也因此,赵婕荺的这声妹妹,也勉强算是过得去的。 “馨儿只是因和亲才封的公主,这临时封的身份哪里比得了赵婕妤娘娘的掌后宫的尊位?”她说的是实情,却是让赵婕荺听着十分舒适。 “难怪,金国国王谁都不曾看上,单只看上了妹妹。皇上也如此看重你,定要封你为义妹才让你出嫁。”赵婕妤掩住嘴唇笑道:“原来,妹妹是有一颗玲珑剔透心,这般识礼会说话……” “娘娘谬赞了……”畏子馨客套谦虚道。 “来,来,”赵婕荺拉起畏子馨的左手,将她拉到门口,指着几个大木箱对她道:“看,这三箱是皇上赐的,里面有衣饰手饰,这两箱是本宫为你备的,虽说嫁入金国是早晚的事,但这些日子,总不能亏待了妹妹。”太监宫女们随着赵婕妤的介绍,将箱子一一打开来。里面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琳琅满目,放满了整箱。仿佛是被那些闪亮的首饰闪到了眼,畏子馨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谢皇上,谢娘娘。”畏子馨口中道谢。 “哎呀,妹妹你的手……”赵婕荺看着兰馨儿被白布包裹住的左手,“受伤了吗?疼不疼?”她关切的问。 “小伤,不疼。”畏子馨迅速抽回了被她握住的手,轻描淡写道。 正要再细问的赵婕荺看到她明显回避的样子,便识趣不再多问。 “娘娘尽心为馨儿布置这一切,馨儿感激不尽。”她心内虽然也曾经怀疑,推自己入水一事,与赵婕妤有关联,但却没有真凭实据,皇上那边也一直未有查出什么。此刻,她能感觉得出赵婕妤是真心的在为自己安排一切,因而,该谢的仍是要谢。 “妹妹,你这就见外了。”赵婕妤复又拉住她手尖,避开了她受伤的部位,“妹妹代表我朝与金国和亲,那是大事,本宫岂能不全心全意。更何况,如妹妹这般妙人儿,为妹妹安排,本宫自是乐意之至。”她心里的盘算是能顺利将她送到金国,那自己便少了心头大患,焉有不尽心的道理。 “娘娘识大体,心思巧,劳娘娘费心了。”她顺势夸赞了几句,赵婕筠的心思,畏子馨也能猜到几分。 “应当的应当的……” 两人又闲叙了几句,赵婕妤看得出,畏子馨的精神并不十分好。 后来,她便以要处理宫中事务为由,告辞离开了汀兰水榭。 午饭,畏子馨吃的不多,午饭后,小憩了一会。她的心情悲痛,也睡的并不太沉。 虞美人和梁美人便约好了似的,一道来探望兰馨儿,两人也都带了盒珠宝首饰等物件作为见面礼。 即便心内伤悲,也要强颜欢笑,仔细应酬着这一切。 虞美人性情刚直豪爽,梁美人个性温柔婉约,畏子馨很快摸清了两人的脾气。 这后宫中的妃子,个个鲜亮各有各的美,反观现在的自己,却是样貌普通容颜寡淡,唯有的那一双眼睛灵动些。 而这双眼睛,此时也是满目哀伤,时有泪水盈满,再不复彼时笑意流转、巧笑嫣然的模样。 连自己都要嫌弃自己了呀…… 待叙了一些客套奉承话,两人便离开了汀兰水榭。 在回去的路上, “这兰馨公主,样貌普通,不知为何能得金国国王的青睐,我朝那么多美貌女子……”虞美人心直口快,直言出自己的疑惑。 “难怪,当初,皇上评价其容貌普通……”梁美人轻声道。 “莫非,金国人眼中的美人便是如她这般?”说到此处,虞美人不禁笑起来,梁美人的脸上也现出笑意。 在她们心中,此刻已经把只看上兰馨儿的金国国王归为眼光庸俗的那一类人,不觉从心中轻慢看待了。 …… 夕阳已下,下午,独自沐浴完更上新衣的畏子馨,正坐在铜镜前,由着宫女如意为她梳妆。 “公主,您的头发乌发浓密黑亮,当真是叫奴婢们羡慕呢……”夸赞声出自如意。 恐怕也就这头发,还值得这些宫女们夸一夸了吧,她脸上泛起浅笑,并未说话,她深知奴婢的难做。 一时,屋内安静的有些尴尬。 “皇上驾到!”此刻,水榭外一声唱喏,打破了这一片宁静,也让她的心再起了波澜。 由如意急急用发带将她的头发束了起来,打了个蝴蝶结。她便起身去迎驾了。 将将来到房门口,皇帝正好踏入了门。 “馨儿,参见皇上!”她欠身给他请安。 而着一身便装的他,依然身姿翩翩,俊朗非常。只是,他的眼神有些落寞,只在看见她的身影后,瞬间覆上了神采。 “免礼!”他走近去扶她。鼻尖传来她身上的香气,令他心神一荡。 她因他的靠近,心中的痛意似苏醒了过来,略往后一步。 他紧跟着向前一步,“不喜朕找你吗?”他的眼光略沉。 “馨儿这御评貌丑声粗之人,就不劳皇上您惦记探望了。”她似赌气般说了这句话,有些后悔,又补充道:“皇上您忘了,您已将我赐给了金国国王。” 皇帝刘煜的如漆眸光锁进她的眉眼深处,低语道:“朕后悔了……” 第四十章 逼迫 是的,他后悔了。 此生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过。才一天,他就抑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思念,来到她的新住所,来看她。 皇帝朝在场的几个太监宫女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步一步,将她逼迫至墙边,高大身形罩住她的前方,双手分别抵在她的身侧,目光热切的注视着她,想从她的口中,哪怕只言片语,甚至只是一个表情中,看出她对自己的思念,而这思念是否也跟自己一样难以自制。 她的发带坠落,散开那一头如云秀发,显得更加温婉娇柔。 她的眼中不禁蓄满泪水,亲耳听到他说后悔,她的内心不是欣喜,却是愈加哀痛。 他是皇帝,皇帝金口玉言,一诺千金,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后悔? 他可知,他的这一句后悔,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挽回? “皇上,您不可以后悔……”她哽咽道:“我们……都不能后悔……” “朕何尝不知……”他的右手握拳捶向墙面,看着她的目光中有沮丧,更有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温柔爱意。 他渐渐向前倾的俊容在她面前放大,她不觉闭上了眼,闭上的刹那,两行泪从她眼角滑落。 不可以!她心内一个理智的声音如此喊道。 就在他的唇碰到她唇的一刹那,她转过了脸。因为离的太近,他的唇和她的脸颊有了些微的触碰,这一点温热的触感,让他和她的心内同时如电击般悸动。 “朕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忍住不来找你,却失败了……”他的长臂从她背后交错,抱住了她的清瘦身躯。 “不要离开朕,不要嫁给他……”他的声音如此无助,如此忧伤,令她的心都要碎了。 “皇上……”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轻柔唤了他一声。她伸手回抱住了他,得到她的回应,他将她搂得更紧,仿佛怕她会随时消失一般…… 这拥抱彷佛慰藉了两颗受伤的心。 许久,他们才放开彼此。 他拉住她的手,温柔问:“馨儿,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嗯!这里馨儿很喜欢。”她按实回答。 “你的手?”他拉住她的指尖,关切的问她。 “只是小伤,没事。”她一言带过,不愿多说。 “缘何会受伤?”他并不就此放过,继续追问。 “摔跤了。”她说了谎。 “摔跤怎么会摔到这里?”他并不相信。 她低下了头,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是……是我自己咬的……心中好痛……” “馨儿……”听到她的话语,他感到五内俱焚。 他将她的手执起,轻轻亲吻了她的伤处。 “还疼吗?”他低喃。 她柔声答:“不疼了。” 他握紧了她的手,“你可以怨朕,可以恨朕,也可以伤朕,以后,万不可再伤害自己。” 她乖顺道:“馨儿知道了……”心中因他的这一番话温暖了许多。 奈何,这温暖终究如草上露珠,一日蜉蝣,终不能长久。眼前的形影相依或许是最后的温暖。 “婚期,定了吗?”她决然抽回手,问皇帝。 手中一空,听她问起,他的心纠痛了一下,望着她果决的表情,他深吸了口气,道:“礼部,已定。三月二十八。” 还有两个月,兰馨儿便要嫁给他人,便要离开皇宫,便要做他人的妻…… “为何,馨儿,朕对你的感情,你还不知道吗?朕没有负你。朕并未与她们……同房,那几晚,朕一直在御书房。” 她的眼睛中闪过一些惊讶,原来御书房的那些动过的书和奏折,真的是皇上在那里待过的证据。 然而,那……又能如何?她们终究是他的妃子,圆房一事,躲得过今日,哪能躲得过明天…… 看着她心中思虑甚重的表情,他不甘心,他想要清楚她的心中的真实想法。 “为何你要答应金国国王,收下他送给他未来妻子的狼牙?”他直言心中的疑问,双手抓住她有些瘦弱的双肩。 那狼牙,原是国王送给他未来妻子的。畏子馨暗想,心中也瞬时有了些想法。 面对皇上的灼灼目光,她在心内下了决断,冷情道:“皇上与我,已不可能,以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未来……更不可能。”她的话似一把利刃扎在他的心上,鲜血淋漓。 看他悲痛欲绝的表情,她微微仰起脸,强忍住泪水。 良久,他的手从她的肩上滑落。 “馨儿,你好生保重,朕走了……”他颓然无助的表情,是留给她最后的画面。 在他走后,她坐在墙角,泪如雨下。 …… 第二日,畏子馨刚吃了早饭,便有太监禀报,赵婕妤来了。 今天的赵婕妤,穿着浅紫色华服,凤簪钗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来回摇晃,闪亮的直逼人眼。 畏子馨觉得,今日的赵婕妤神情体态与昨天有些不同。 “参见娘娘!”畏子馨和之前一样给赵婕妤欠身行礼。 “免礼。”赵婕筠的声音不冷不热。 赵婕筠直接走入了二楼的厅堂,“你们都下去吧!”她向在场的几位太监和宫女吩咐道。 “是!”于是,太监和宫女都退了下去,包括赵婕妤的贴身宫女。 “妹妹,坐!”赵婕妤先坐了厅堂正中的靠左座位。 畏子馨默不作声的坐了她右边的座位上。 赵婕妤见她坐下,又观她面色,并无异常,只那双眼中透着些许悲戚。“妹妹,昨日睡的可好啊?”她率先开了口。 “好。”她依然是低着眉眼,声音轻微。 “那就好”赵婕妤似舒了一口气,又道:“本宫听说昨晚皇上来了这里?”说完,赵婕妤观察着她的表情。 “是的。”畏子馨低声回,听不出波澜。 看不出什么端倪,赵婕妤又道:“皇上,他……”顿了一下,“昨晚有说了什么没有?” “皇上只是来看望馨儿,并未说什么特别的。”畏子馨知道身边的人都是赵婕妤指派来的,皇上来看自己,说了什么,他们自然是都会去禀报的。 但是,此刻,她却故意不明说,只等赵婕筠看她如何开口。 静了一阵,赵婕妤见问不出什么,便索性开口道:“妹妹,本宫就明说了吧,本宫也知道,皇上他对你有情意。”说到此处,赵婕妤不觉心里一酸。她又继续道:“只是如今,你已被赐予金国国王为妻,为了皇上,为了大兴,这情意,便是断不能再让它继续下去。” 畏子馨只睁大了无辜的眼,望着赵婕妤,并未说话。 “妹妹你不懂么?”赵婕妤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不觉有些颓败,整理了下情绪,又道:“皇上既对你有意,妹妹断不能接受,非但要拒绝皇上,更应规劝皇上,莫要做出出格之事……”她认为自己说的更明白了。 “何谓出格之事?”畏子馨软糯的声音追问。 “呃……”赵婕筠不禁感到极大的沮丧,连她自己到现如今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又怎样跟畏子馨说清楚男女之间的事情。 赵婕筠支吾了一会,“就是你断不能与皇上太过亲密。如果皇上后悔了,想将妹妹你纳入后宫,你务必拒绝……” 看清了赵婕筠的此行的目的,莫不过是要自己与皇上划清界限,谨守本分,安安稳稳的嫁到金国。 畏子馨也不想与她再多说,便清了清嗓音,用温软的嗓音道:“皇上,乃天子,皇上掌天下人之生死。照娘娘所说,如若拂逆了皇上的意思,馨儿岂非嫌自己活的太久了些?” “你!”赵婕筠她竟备了这些话来挤兑自己,一时不知竟不知说什么好。 “况且,娘娘您若真的关心皇上,关心大兴,不如在皇上面前,直接进言,岂不是比在这里劝解馨儿这个弱质女流的效果要好上百倍?!”畏子馨不冷不热的话语,让赵婕妤顿时语塞。 赵婕妤被她的话气的郁结在心,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她怒拍梨花桌案,脸上现出狠绝之色,戾声喝道:“妹妹,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本宫好言相劝,是怕你铸下大错。否则到时,皇上,更何况整个大兴,都要被你的祸乱宫闱之行,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若不是眼花,赵婕妤似乎看到兰馨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然而,转瞬,她的表情便又恢复到冷然倨傲。 “该做的馨儿自然会做,还请娘娘回吧,恕馨儿不远送了。”她软了些语气,口里下的却是逐客令。 见兰馨儿油盐不进,甚至还对自己下了逐客令,她的怒气更盛了。 “哼,好一个兰馨公主!今日,本宫乃是好心来劝,你不曾受教。他日,若让本宫发现你若做出了那出格之举,本宫执掌后宫之人,必第一个饶你不过!”赵婕妤撂下这句狠决的话,便甩袖走出了汀兰水榭。 …… 待赵婕筠走后,畏子馨慢慢的坐回了原位,呆坐了许久。 金国国王待她嫁,皇上待她悔,赵婕妤待她错,一个两个三个,似乎从没人真心的考虑过她的真心,都已将她逼迫的下一步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她要如何做,才能不负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与眼泪,还有快乐和欢笑,才能不负自己的心…… 第四十一章 真容 隔日晌午。 五殿下小七下了课,便来了听兰水榭。 “兰姐姐,小七来看你了。”人未到声先闻。小七噔噔噔上了台阶,不一会便出现在二层楼的入门处。 “小七,你来了。”畏子馨出来迎接,脸上带着微笑。 “兰姐姐,你现在真的成了小七的姐姐了。”他开心的拉住她的衣袖,直询问她过的好不好…… 几句叙聊过后,小七便吩咐身后的小太监打开之前拎着的一个木箱,一片白色的毛茸茸露了出来,展开来,原来是一件披肩。 小七将披肩拿到手里,道:“这是小七前些时日打猎猎得的白狐皮毛制成的披肩,送给兰姐姐,贺姐姐赐封公主之喜。”说着将披肩递到畏子馨的手上。 “小七学射猎了啊?”畏子馨笑问。 “嗯。皇帝哥哥派人教了臣弟骑射。小七要向皇帝哥哥学习,争取做个骑射高手!”他壮志在胸,信誓旦旦道。 “好!”畏子馨真心的替他高兴,拍了拍他肩膀,不禁道:“小七,这阵子又长高了呢!” “嗯!”小七挠挠头,秀气的五官也随着身体的长大,愈加清俊起来。 临近午饭时间,畏子馨便留了小七下来一起吃午饭。 趁着宫女太监均不在场的当口,畏子馨将一张折起的纸条塞到小七手中,悄声道:“小七,帮兰姐姐把这张纸条尽快送到刑部尚书朴逸云手上。切莫叫其他人知晓。” “这是……”小七见畏子馨摇了摇头,便不再多问,只把纸条攥紧在手中,口中道:“姐姐放心,小七下午就去刑部尚书府。” 畏子馨点了点头。 吃完了午饭,小七便离开了汀兰水榭。 …… 夜已深沉,风也轻拂,一池春水微皱。 一个颀长身影从湖面轻轻略过,蜻蜓点水般在水面起伏了几下,最后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汀兰水榭的三层楼台上。 三楼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了,畏子馨从里面出来。 籍着月光看到楼台上站着的男子,畏子馨小声道:“来人可是朴逸云朴大人?” “在下正是。”他答道。 “我是畏子馨。”她自报姓名。 “大小姐。”只见一身黑色劲装的朴逸云抱拳施礼道。 “今日叫你来,是请你协助我离开皇宫。”她直奔主题道。 “好,大小姐有需要尽管吩咐,在下自当竭力。”他又一抱拳表明心意。 于是,畏子馨便将她的计划,告知了朴逸云,朴逸云也一一记下来。 “大小姐计策,在下已知晓。这就回去准备。”于是,他便又掠过湖面,如飞鸟般,几个高低起伏,便远去了。 …… “如意,去替我寻一把筝来。”畏子馨吩咐。 “是,公主!” …… 坐着辇舆的皇帝,远远听到一阵琴音传来。 那声音悠扬起伏,婉转动人,那音律,似乎在哪里听过。 “等等。”从辇舆走下来的皇帝,一路循着琴音,来到了汀兰水榭之外。 这曲子,听的真切,刘煜忆起来了,乃是当初在云龙城内,城主家大小姐畏子馨所奏。这曲调,他曾亲自弹奏过,却是不会错的。 他眼神深邃的望着这座楼宇,怎么会,怎么可能会在他的后宫,在这汀兰水榭中有人奏起它。 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些什么……他深吸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来到二楼,只见厅堂内没有一个宫女和太监,内间房屋门微阖,袅袅琴音,正是从这扇门后传来。 推开门,他看到当中正摆着一把秦筝,一双纤白素手在琴弦上来回拨动,弹琴者穿着白色广袖留仙裙,身形纤细,头上一顶白纱帷帽,娟娟素纱挡住了容颜,隐隐约约看不清……正是如此神秘,渐隐渐现,这一番画面,才更显得飘然出尘,仿若仙气缭绕在她身侧。 看着听着不禁出神了许久,待曲子奏罢,皇帝轻声唤她:“兰馨儿……” “皇上,您还记得这首筝曲吗?”她的声音犹如空谷百灵,正是兰馨儿的声音。 这场景不禁唤起了他埋藏心中的记忆,这声音,与那畏家大小姐的声音,竟是如此相像。 “朕,记得……”他不禁陷入了回忆。 ……民女所奏,乃是一曲名为《相思》的筝曲,是母亲亲授。外界并没有…… 这是当初畏小姐的话,他想起来了。 她说,城外并没有,为何,他会在他的宫中听到这首曲子…… 难道,兰馨儿与云龙城,与那畏家大小姐有关?此刻,他睁大了双眼,走近了几步。 “馨儿,你是?……”他带着极大的疑惑,问道。 “民女,畏子馨参见皇上!”她飘然起身,给刘煜行了一礼。 “不,你的声音明明是兰馨儿……”他不觉眯起了双眼,内心极度震惊。 “民女不才,习得一术,可变换容貌,称为易容术。”她终是向他坦白了。 易容术?江湖秘术,兰馨儿,不,畏子馨竟会这种秘技,只短短一瞬,他的心中早已百转千回。 “所以,你真实的样貌……并非是之前那样……”他感到一阵阵波涛汹涌的难以自制的怒意, “为何骗朕?!”他凌厉的声音质问她。 “欺骗皇上,实属无奈之举。”她的声音并不惊慌。 这份从容不迫更加激起了他的怒意。他加紧几步,走上前去,抬手便撩开了她面前的白纱。 一张小巧的脸蛋露了出来,眉不画则黛,目含秋水,琼瑶粉鼻,朱唇一点似红樱桃,肤若凝脂,神态娴静。配上那一身白色衣裙,如此纤尘不染,美丽脱俗。 她美的就像是九天上的仙女下凡,令人沉醉,令人神往…… “所以……这……才是你的真容?”他看的许久不曾言语,待缓过神来,只讷讷的问道。 “是。”她轻声肯定道。 “为何骗朕?”再一次问起,他话中的怒气消减了一些。他这才恍然想起,在云龙城时,就曾听闻,畏家大小姐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现如今看来,这话并不为过。似乎对着这么美如谪仙的人儿,怒意相对竟是一种罪过。 “请皇上莫要生气,这其中过往缘由,待民女向皇上说明。”于是她将自与皇上在云龙城见第一次起直到入宫的以往经历,一一向他叙述了一遍。 她的话音虽然轻柔,但却随着情绪委婉起伏。说到最后,连皇帝也觉得,她的所作所为,不论当初是为了找妹妹出城,还是为了报兰夏礼的救命之恩易容进宫,乃是合情合理,即便骗了自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现如今,民女被皇上您封为公主代国和亲,但是民女实不想嫁给金国国王。”她向他坦白。 “那你当时,为何要答应完颜光英,要去金国?”说到此处,他的话里又沾染丝怒气。 “这其中的误会,民女不想详叙。”她低下头,眼上的羽睫扇了几扇,眼中又有些许泪意。 望着她悲伤的神情,他竟不忍心再多问。 “现在,你打算如何做?”以皇上对她的了解,没有想好后续的打算,段不会如此贸然的走这一步。 “皇上您的后悔,金国国王的婚约,民女现在,只能以死来脱离这一切了。”她缓缓道。 “不……”皇帝听她说到死,胸中至痛,本能的说出了不字,又思虑了一番她的话,他似有些明白了,“馨儿的意思是,你要死遁……” “皇上圣明。”她的脸上浮现出微薄笑意。 见她美若天仙的笑容,他差点失神在这容颜中。“那馨儿要如何死遁法?” “民女已找了朴逸云朴大人,他掌刑部,刑部大牢,必有死囚,想为我找一个尸身,作为替身并非难事。” “朴逸云?”他的脑海中现出那一个脸蛋比女人还美的男子。 “不瞒皇上,朴大人,正是我云龙城的人。”畏子馨坦诚相告。 “什么?!”他又一次感到震惊。 难怪,朴逸云并不依附于宰相党派,原来,他所效力的乃是云龙城。 他稍瞬便平复了情绪,又道:“你如此坦白相告,不怕,朕对你们有所顾忌?” “皇上,云龙城,虽然曾经被朝廷通缉,但是,两年前,却也已经因为剿灭天鹰帮有功,朝廷已撤回了所有缉捕之令。云龙城并非反朝乱匪,而是一处世外桃源。皇上,您当初所中的毒,难道不是云龙城中神医所解?”畏子馨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字句铮铮,她睁大了一双美目看着他。 这一问,使得刘煜当场无法辩驳。的确,云龙城,曾对他有救命之恩。 “先前你说找到尸身,然后呢?利用你的易容术?”刘煜转了话题,点到了重点。 “不错。”她点了点头, “你既已和朴逸云商定好计策,为何要对朕坦白相告?”他心中不觉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这皇宫毕竟是您的后宫,没有皇上从中帮助,我们恐将有疏漏。一旦被人发现,那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造成祸国殃民之患……”她知道,她的这一计策,也是兵行险招,若不先告知皇帝,若没有皇帝协助,恐难成事。 另外,她也有私心,或许,在结束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之前,在离开之前,应该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让他知道和他有这一段经历的人,是什么真面目,就像小七所说,连自己所爱之人,都没有见过真容,岂不是太过不公平? 第四十二章 留宿 “只是如此?……”皇帝刘煜有些不甘心的小声问了一句。 “皇上认为,还因为什么?”她柔声细语的问道。 “你对朕难道就没有一点情意?”他直言心中埋藏已久的问题。眼前这女子,似乎从未明白的表达过对自己的感情。 “民女曾经心悦过您,可如今,痛不能自已,爱已是痛,如何能继续爱您?”她绝美的脸上现出悲痛的表情,显得如此娇弱,让人怜惜。 他上前几步,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而她便任由他这样搂着,眼中却已蓄满了泪水。 “不要自称民女,你还是朕的馨儿,不要离开朕……”他搂紧她,似乎担心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他想就这样搂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皇上,”她一边唤他,一边轻轻的推他,而他在感觉到她的推力后,才不舍的放开了她。 “现在,馨儿需要了解一件事。”她颇有些严肃的对他道:“馨儿当初落水,皇上有没有查出其中真相……” 刘煜听她提及此事,不自觉皱了下眉头,他坦诚对她道:“本来已经找到关键的线索人物,那御膳房的小太监曾经请小七写过几句诗,是最有可能得到小七字迹而模仿他笔迹给你写字条的人,但是,却在第二日被发现死于水井中,因而,线索便断了。” 他顿了一下:“后来,再查,找到有人曾见过你落水前几日,赵婕荺曾找过那小太监去秀女宫的偏院。” “只是,这无端的去问赵婕荺,她定不会承认。总不能因此就施刑逼供。”岂不论她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就以她现在婕妤的妃子身份,执掌后宫,没有确凿证据,就一个怀疑,严刑逼供便不适宜。 这其中种种,皇上不说,畏子馨也是能够了然于胸的。 “那现在,馨儿就造一个机会,令黄上能够对她施刑。其中轻重掌控,全看皇上您的意思。” “馨儿打算如何做?”刘煜不解问,他的馨儿,总是能有办法,他在心中如此欣喜的想。 “请皇上今夜,留宿汀兰水榭一宿。”畏子馨正色道。 “什……什么?”他怕自己听错,心内顿时泛起一股莫可名状的喜悦。 “嗯,请皇上留在汀兰水榭一夜”,察觉到他的喜色,她的脸上也不禁飞起一片红霞,显得娇美动人。她又正色道:“当然这是做给赵婕妤看的,我与皇上,已不可能。” “馨儿……”他深情唤她一声。 “皇上!”她微微嗔道,“只有如此,赵婕妤才会被激怒,等她罚我时,还请皇上及时来到。” “馨儿,你要以自己为饵,引她罚你?然后……死遁?……”他震惊的看着她坚定的表情。 “嗯。”她点点头。 “这样太过冒险!朕不同意!”想到她要被罚,不论是哪种刑罚,他都不愿意她受到一点点伤痛,他的剑眉不觉纠结到一起。 “皇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毅然道。 “朕……不舍得……馨儿你受伤。”看着她的绝美容颜,这是他的至爱之人,他怎么忍心看她受那皮肉之痛。 “皇上,馨儿,也可以装病,但是,那样便不能知晓当初真相,馨儿不甘心。”是的,推自己落水之人,一日未被揪出,未有伏法,她便不得心安。 “馨儿……”是他疏忽了,从未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也是他的无能,才会一直找不到凶手,才致今天她要以身为饵。被悲痛情绪包围的刘煜,在心里苛责着自己,他暗自握紧了拳。 “皇上莫要自责,赵婕妤有宰相势力在其背后撑腰,本就不容易处置,更何况,她现如今,执掌后宫,若不是非一般的原因,又如何能动得了她。”她察觉道他的悲痛和自责,不禁出言安慰道。 他突然上前,紧紧搂住了她,“馨儿,不要离开朕,答应我,等你了却了这些事,朕再召你入宫,以你自己的名字身份,做朕的皇后。朕只想你,做朕的皇后……” 她因他的情绪激动,也有些泪目。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 答应他,她并不能接受做他后宫之中的女人之一,而目前还未真正得势的皇帝,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她当上皇后。 不答应他,当下拒绝他的一片深情,她又怎忍心? “皇上……”她只能柔声唤他,轻轻回抱住了他。 心里只当她答应的刘煜,并在心里做下了决定,一定要将她留下来…… …… 当晚,皇帝刘煜便留在了汀兰水榭。 第一次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重新又易容成兰馨儿容貌的畏子馨,不自觉地感到有些尴尬和难为情。 烛火灼灼,夜影绰绰,一室暧昧不清的氛围,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的畏子馨,抬眼便看到皇帝刘煜的深情注视着自己,那俊朗的面容,深邃的眼神,不禁让她心内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直跳。 “皇上,不如,咱们对弈棋局?”畏子馨率先打破这旖旎气氛,柔声问道。 “好。”他爽朗应道。 搬来棋盘,摆好棋钵。黑子自然是让给畏子馨,由她先行的。 几盘下来,刘煜惊讶,他们的棋力竟然不相上下,互有胜负。刘煜的棋风大气磅礴,善攻,赢得漂亮,而畏子馨的棋艺则以奇巧取胜,往往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擅守。 有好几次,皇帝觉得明明已将她棋子诛杀殆尽,却不料她竟能不骄不躁,巧妙布局,一步步又杀将回来。当真风云变幻,精彩至极。 两人,对弈十几局,真是棋逢对手,不相上下。 不觉夜已深,刘煜正紧盯着棋盘,下得兴起,却见她执子的小手,有些迟疑,迟迟没有下子。一抬头,只见她另一手正支着腮,眼睛似闭未闭,又打了个哈欠,却原来她已累了困了。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这一幅昏昏欲睡的模样,眼里满是宠溺的表情。 他站起身,来到书案边,摊开一张空白宣纸,执起狼豪,沾上一点墨汁,挥笔便画了起来。他的笔法娴熟,似行云流水,寥寥几笔,便将一个打着盹的女子的样貌画了下来,只见她身着广袖留仙裙,发束随云髻,一手支着腮,一手放在棋盘上,脸蛋俏丽,神色娇憨。十分惹人喜爱,再细细品味,似也能从这画中,察觉的出画这画之人对这画中女子的爱意。 画完,未着色,只因他见她睡得有些熟了,怕她着凉,便立即走过去,怕惊醒她,只轻柔的抱她起身。 走到里屋的床边,将她放在床上。 正待刘煜离开,她觉得有些冷,模模糊糊的就扯住了一块布,往身上盖。 谁知,扯到的,竟是他的衣袖。他被她一扯,便顺势坐了下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却满是笑意。 望着她的睡颜,只觉内心满足心安。他将锦被给她盖上,但是她的手依然拉着他的衣袖。 睡熟了,她往床里侧侧过了身子,空出了一块地方,刘煜便就势侧躺了下去。 他的身躯高大,乍然紧贴她的柔软身躯,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又看到她美好曲线的白皙颈项,刘煜觉得身上骤然热了起来。 深深吸了口气,移开视线,又抬眼看了好一会屋外透进来的清淡月色,身心这才慢慢冷却下来。 背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已在睡梦中的畏子馨觉得很舒适,便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只觉身上的温度又升了上来,便往后挪了挪。过了一会,她又往后靠了靠。差点掉下床去的刘煜干脆一个翻身,睡到了床的里侧,与她相对而卧。 恰在此时,她又翻了个身,便又背对着他,没想过她睡觉竟如此不乖顺的刘煜,只好伸出他的长臂搂住了她的腰身。 被他紧紧箍住的畏子馨,这才停止了动弹,乖乖的像个猫儿般在他的拥抱中安然熟睡…… 他强自按压下涌起的热浪,想起怀中的人儿,明日便要以身范险,祸福难料,心便沉了下去,一股悲凉之意涌上心头。 他埋头在她的脖颈间,把她有些清瘦的身躯,搂的更紧了些…… 他到底该怎样做,才能保护她安然并快乐呢?…… …… 第二天,一早便已醒来的畏子馨,没有看见皇帝刘煜的身影。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上午,赵婕妤便会过来,畏子馨正思虑着如何做,拖到皇帝正好下早朝…… 果然,她刚吃完早饭,就看见小宫女如意有些颤微的走了进来,向她禀报:“公主,赵婕妤娘娘来了。” “知道了。”她不慌不忙的起身,还未到门口,便见赵婕妤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兰馨儿!”赵婕妤一声厉喝, “馨儿参见娘娘!”她依旧给赵婕妤行礼。 “好你个兰馨儿,还敢在本宫面前装!”赵婕筠一看到兰馨儿气定神闲的样子,便觉五脏六腑都气的疼。 “馨儿不知娘娘说的什么?”畏子馨无辜看她。 “前日,本宫还警告过你,莫要做出出格之事!”她脸上的表情因生气,变的有些扭曲,“昨日,你便让皇帝在你这里留宿!” “皇上昨日在哪里留宿,娘娘您是怎么知道的呢?”她缓缓的问赵婕筠。 “本宫……”她被这句话噎住。私自叫人探听皇上行踪,对皇上有不敬之罪…… 第四十三章 杖刑 “本宫从何得知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已做下那祸乱宫闱之事!”她恶狠狠的盯着畏子馨。 “娘娘恐怕是对馨儿有所误会。”畏子馨淡淡道, “误会?!”赵婕妤的声音挑高了一个度,一想到昨夜皇上竟与眼前这女子共处一室整晚上,她便心如刀绞。 因此,早上一接到禀报,便第一时间赶了来,她的心内接受不了,这容貌远逊于自己的曾经的小宫女,竟能得到皇上宠幸。 “馨儿怎么会做出那祸乱宫闱之事?”她无辜的反问道。 “还在给本宫装?!”赵婕妤心想,不摆出证据,看来她是不会承认的了。 “看来没有证据,你是不会承认的了?”赵婕妤指着畏子馨身后的小宫女如意道:“如意,你出来,说昨晚皇上是否在汀兰水榭留宿?” 只见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如意走了出来,她跪下来,带着颤音道:“奴婢,奴婢不清楚……”这短短几日,她虽然与兰馨公主接触不深,但是能感觉的出这位公主并不是跋扈骄纵的主子,反而对下人体恤有加。因此,她不想说出实情让赵婕妤拿住把柄,只说了她不清楚。 畏子馨的眼眸眯了眯,她没料到这小宫女竟会维护自己,没辜负自己这几日对这些宫女太监的关照爱护。 赵婕妤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她派过来的人便起了异心,心中震惊的同时就更加气愤了。 “好,你作为公主的贴身宫女,竟不知晓昨晚皇上是否在这里留宿。”赵婕荺对着她身后站着的贴身宫女道:“失责至此,给我掌嘴!” 赵婕妤的贴身宫女走上前来,甩手便啪啪的照着如意的娇弱脸蛋打起来。 那响亮的声音,每一下,都好似敲打在畏子馨的心上。 不一会,如意的脸便被抽肿了,嘴角也流下血丝。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畏子馨的脸上现出悲愤之色。 如意渐渐撑不住,呜咽之声从她嘴里传出,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流。 “住手!”畏子馨喝道,她走到如意面前,伸手便握住了施刑者的手,甩开那手,她伸手轻轻碰了下如意被打的红肿的脸庞,手指微微颤抖。 “怎么?兰馨公主要救这罪奴?”赵婕荺冷笑一声,又道:“简单,只要兰馨公主承认昨晚有留皇上在此,本宫便饶了她。” “好,我承认,皇上昨晚的确在我这里留宿,但是,我们并未发生什么。”畏子馨冷然道。 “没发生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整夜,竟未发生什么?!”赵婕妤一脸不屑的表情。 “如此,不施点刑罚,兰馨公主是断不会说实话的了。”赵婕妤脸上漾起笑意,却透着冷意。 “来人,将兰馨公主押下,施杖刑,直到她承认为止。”赵婕妤的语意狠绝。 “是!”因亲眼见了如意的遭遇,几个太监不敢怠慢,立即走上前去,抓住畏子馨的双臂,便将她带了下去。 在厅外,架起了邢凳,被强迫压在凳子上的畏子馨咬紧了唇,准备承受这预料中的痛苦。 那足有小孩手臂粗的棍棒被拿在太监手中。 “啪!”一棍棒下去,她只觉身上之痛远远超过了自己想象,本就体弱的畏子馨紧紧咬住了唇,没有发出叫声。 “啪!”又是一棍棒下去,畏子馨感到屁股上的疼痛让她差点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啪!”再来一棒,她的唇被自己咬破了,渗出点点血滴。 接着又是连续几棒……四,五,六,七,八,九…… 打到第十下,畏子馨感到自己快撑不住下去的时候…… “皇上驾到!”及时的一声唱喏声在楼下响起。 “臣妾参见皇上!”赵婕妤福身给皇帝刘煜行礼。 “赵婕妤你在干什么?!”皇帝刘煜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话中的怒意不禁叫人心生畏惧。 “皇上,”赵婕妤鼓起勇气回答:“臣妾,臣妾在处置后宫之事……” “兰馨公主在哪里?”他略放低了声音,压着怒气问。 “回皇上,因为兰馨公主犯了一些错,臣妾正在罚她。”赵婕妤含混的回答道。 “兰馨公主,有何错处,怎轮得到你来罚?!”刘煜怒意升起,“来人,将兰馨公主请上来。” 不一会,只见两个太监左右两边架着畏子馨进了厅堂,畏子馨已经气息奄奄,站不起来身了。衣裙上有些鲜红血渍,娇小的脸上也有些血丝。 刘煜看到她这副样子,痛彻心扉。他立即吩咐道:“快叫御医!” 他只怪自己,来的太迟了些。一早,他便去上了早朝,留了人在汀兰水榭,一旦赵婕筠来到汀兰水榭,便去向他汇报。 奈何,庙堂之上,岂是那么容易能想退就退的。因此,耽误了些时间……此刻,他感到万分自责。 “是!”身后太监得令立即去叫太医去了。 将畏子馨放在床榻上,御医不久后便赶来了。从头至尾,畏子馨都还保持着一丝清明,但是却未发出一声呻吟。 御医带来了治外伤的药膏,所有人退到外厅,由宫女替畏子馨上药。 外厅里。 “兰馨公主本就体弱,现在重伤至此,恐不容乐观。”御医是个老头,一把花白胡须,他的脸上现在是十分纠结难办的神情。 “朕命你们全力医治!若有差池,严惩不贷!”皇帝刘煜下了严令道。 “是是,臣这就与太医局御医们一起研讨对策,全力救治!”御医马上跪下来,汗津津的回道。 “赵婕妤……”皇帝刘煜阴冷的眸子看向赵婕筠。 站在一旁的赵婕妤闻言不禁身体缩了缩。 “兰馨公主到底是犯了何错,你要将她杖刑至此?”刘煜冷着声音问她。 “只……只因,昨晚她将皇上留宿于此……祸……祸乱宫闱……”赵婕妤被他盯的全身发毛。 “昨晚,朕的确在此,但是,确实未有发生什么。”他坦然道。 “可,这,这怎么可能,臣妾……”她吞吞吐吐的回答,她始料未及,皇上也说他们之间未发生什么。皇上金口玉言,是不可能骗她的。那么是自己罚错了么……那为什么,他们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整夜之久…… “兰馨公主,她身负重任,代国和亲,如若是因你,而有何闪失,你要朕如何向金国国王交代?”望着受了伤身上血渍斑斑的畏子馨,皇帝便觉心如刀割。 “臣妾未有想到这一利害关系,臣妾只当她是做了祸国殃民之罪,所以才……才这么气愤……”赵婕荺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错。 “朕和兰馨公主,皆知她的使命,怎么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赵婕妤,你未免太不信任朕了。”他正色道。 “臣……臣妾知错……”她失了方才的气焰,低声道。 “行了,你先退下吧。”他有些不耐道。 她正待退出,皇帝刘煜又道:“不过,你最好祈祷兰馨公主快点痊愈,否则,这罪责,恐你将难担待得起……” “……是”赵婕妤声音低落道。 待她走后,刘煜走进房间,来到畏子馨的床边,满是关切的眼神,小声问畏子馨:“馨儿,你现在如何?” 趴在床上的畏子馨虚弱的声音回答:“还能撑得住。” 他看到她的隐忍,心疼不已。 “皇上,一切还顺利吗?”畏子馨问。 “嗯。”他点头,只是,虽然赵婕妤未有问,但到时,畏子馨一旦假死成功,金国国王若是问起,皇帝为何会与畏子馨共处一室一整夜,怕不好交代。 微微扭头看向皇帝,畏子馨看到他脸上有些纠结的表情。 似乎已料到皇帝内心所想,她微弱的声音道:“皇上,金国国王那边,您无须担心。” “好。”哪怕是金国国王向他问责,他也愿意一力承担。 …… 后来的几天,却传出兰馨公主的伤势一日重于一日的消息。相传太医局也对此毫无办法…… 终于在五日后,新赐封的和亲公主兰馨公主薨殁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汀兰水榭中,纱帐缥缈,哭声隐隐约约的传出。 踉踉跄跄的赶来,完颜光英不敢置信的看着床榻上兰馨儿的尸体。她的脸色乍白,唇色苍白,已然毫无生气。 他呆愣住了,一时无法接受。 前些时日还鲜活灿烂的生命,此刻却如凋谢的花儿一般枯萎。 “兰馨儿,她……她真的去了?”询问的语气,凄楚的表情,看向站在一旁的皇帝刘煜。 刘煜沉默,之后向他点了点头。 “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好端端的便这样了……”完颜光英不解的凄楚道。 “传赵婕妤!”皇帝阴气沉沉的声音命令道。 不多久,梨花带雨的赵婕荺便被传召了进来。 “皇上,臣妾错了……请皇上恕罪……”一上来,赵婕妤便跪了下来,扑倒在皇上脚下,抱住刘煜的双脚,求饶起来。 “皇帝,这是怎么回事?”完颜光英带着悲痛的表情向皇帝问道。 “你问她……”皇帝冷冷道,他抽脚,脱离了赵婕妤的搂抱。 “臣妾因一时愤怒,对兰馨公主施了杖刑……这才导致……兰馨公主殁亡……”她只得老老实实的将实情说出…… 第四十四章 审讯 “臣妾没想到……这兰馨儿这么不禁打……”收到刘煜和完颜光英的两记凌厉眼神的赵婕妤立即噤声,停止继续这句话。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完颜光英怒指着赵婕妤道:“兰馨儿到底犯了何错,要遭你如此毒打?” “这……这……”看了一眼皇帝冷酷的神色,赵婕妤不敢直说是因为皇上与兰馨公主在一起待了一整晚,只这了几个字。 “将这罪妃拖下去,暂禁足颐华宫。待朕发落!”皇帝刘煜无情的表情,冷漠的言语,让赵婕妤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在被拖出去之前,她声嘶力竭喊道:“皇上与兰馨儿共处一室一夜,臣妾不甘心,臣妾不甘心,她凭什么……凭什么……” 赵婕荺凄厉的声音在汀兰水榭响起,皇帝的剑眉微蹙。 听她如此说,果然完颜光英转向皇帝刘煜,带着伤痛的神情质询道:“方才,那女人说你与兰馨儿共处一室一夜?” 皇帝刘煜不可置否:“是,但是,我们并未发生什么。” 完颜光英的神情又由悲转为怒,又从怒转为悲,他的心里感到万分苍凉,不禁道:“是了,本王明知你与兰馨儿互有情义,却从中设计,故意让你看见她戴了我送的狼牙,实际上她却并不知那狼牙是送给我未来妻子的,又故意让她答应本王以后去金国看我,好叫你误会,这一切,都是本王一手设计……” 皇帝听到他的言语,深觉震惊,同时也感到了愤怒,只是面对伤心欲绝的完颜光英,他也不愿此时追究。 完颜光英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继续道:“如今,这惨局也是我该得的。只是可惜了兰馨儿,她恐怕是宁死也不愿跟本王走,早已心灰意冷,才走的这么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此刻的完颜光英真真实实是伤心之至。 “罢了……罢了……”他走到兰馨儿的尸体前,“本王虽然气愤,但是却也没资格向你们讨个说法,更何况皇帝你当初曾救我一命……” 完颜光英的手颤巍巍的碰触着兰馨儿的脸颊,他又不禁声泪涕下,“想不到,本以为能与她长相厮守,共度一生,却只是一场美梦罢了,只可怜了兰馨儿……” 似是被完颜光英感染了,皇帝的脸上也现出悲痛的表情,一想到他的馨儿,竟蒙受了金国国王的这些欺骗,而自己却还一味责怪她,毫不留情的将她赐给别人,便觉五内俱痛。 “本王想带她走……”说着,完颜光英就势想要抱起兰馨儿的尸体。 “不可……”皇帝立即正色道:“兰馨儿与你尚未成亲,现在让你带走她,于礼不合,还望国王能够体谅……”一旦被国王带走了遗体,万一假死被发现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完颜光英不甘心,可是看到皇帝脸上悲痛而坚定的表情,他心中便有了些了然,想来皇帝也是爱着兰馨儿,而兰馨儿真正钟情之人并非自己,最后留她在皇帝身边,恐怕也是她最大的心愿。 “好吧……”完颜光英作罢了此想法,“待兰馨儿出殡之后,本王就回国。” “未能成国王好事,朕惭愧,还请国王节哀。”皇帝刘煜沉声哀痛道。 “那恶毒女人,还请皇帝严惩!”完颜光英最后威厉道。 皇帝刘煜振声道:“是,朕一定严惩,给国王一个交代。” …… 颐华宫。 正厅内主位上坐着皇帝,跪在下面的赵婕妤脸上是颓丧落寞之色,连早上新梳的发髻都已散落了一些碎发,显得邋遢不堪。 “赵婕妤,你可有什么要说的?”皇帝刘煜威严的声音在赵婕荺头顶上方响起。 这五日来,赵婕荺如紧绷的弦儿,听着汀兰水榭一日一日传来兰馨儿病的更重的消息,她只能在心内祈祷。一面既嫉妒眼红兰馨儿希望她不幸,一面却又期望她快点好起来,这复杂难分的纠结情绪在她心内反复纠缠,让她疲惫不堪。 待到兰馨儿的死讯传来,她心内最后一丝期望破灭了。精神里本就已强弩之末的赵婕妤,在看到皇帝刘煜的冷酷无情的表情后,觉得自己恍若堕入冰凉刺骨的黑暗冰窖,寒冷无望。 因此,本不敢透露实情的赵婕妤,这才大声说出皇帝与兰馨儿共处一室的事情。 她恨,恨皇上,为何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毫不在意,却偏偏对那个平凡样貌的兰馨儿情有独钟。 她更恨,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女子,为何要抢她风头夺她所爱,兰馨儿这下死了,倒是真的极好! 即便自己一时受罚,凭借父亲宰相的滔天权势,量皇帝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思及此,些微笑容竟浮现在她脸上,慢悠悠道:“臣妾受皇上授命,执掌后宫,皇上与兰馨公主的确曾在汀兰水榭共度一夜,臣妾对她施邢逼供,并无什么过错。” “且不说兰馨公主乃是待嫁之身,安危极重要,就说她已言明与朕并未发生何事,你就不该私自用刑。此事涉及朕,你也该等朕到来,问一声朕的意思。”任是赵婕荺再如何邻牙利齿的辩解,皇帝仍是将她说的无法辩驳。 赵婕荺被说的无法言语,泪水气极而下,激动道:“臣妾不相信,那兰馨儿狐媚本性,臣妾不相信她没有说谎!” “朕的话你也不相信了么?!”皇帝刘煜伸手拍案怒吼而起。 他踱步来到赵婕荺的身前,伸手捏住她的脸蛋,看被自己刚才怒气的吓到有些颤抖的曾经光鲜亮丽的人儿,他冷然道:“当初,兰馨儿在冷宫被人推入花园池塘中,可是赵婕妤背后唆使主谋?” “不,不,臣妾没有……”赵婕妤下意识的否定道。 他盯住她的泪流满面的脸,“你若老实交代,还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否则……”他立时拿开捏住她脸蛋的手,决绝道:“来人,施杖刑。” 邢凳被摆好,仍是与小孩胳臂粗细一般的木棍,两边各一个太监,一人执一棍,轮番往下砸去。 “啪!啪!啪……”响亮的棍棒声在大厅里响起。 “啊!……啊!……啊!……”随着每一声棍棒抡下去,赵婕荺都哭喊的很大声,没多久,她的屁股上,便血肉模糊了。血渍从衣裙下映了出来。 “我招,我招,”没过几下,赵婕荺的便支撑不下去了。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兰馨儿这么不禁打了,实在是太过疼痛痛苦了…… “停!”皇帝一扬手,太监的动作就停了。 赵婕妤大口喘气,痛的肝肠寸断。 “当时实情为何?赵婕妤你还不从实招来?!”皇帝刘煜威逼道。 赵婕妤眼泪婆娑,深吸了口气,叙述道:“是我,买通了当时的御膳房小太监李顺,让他找了冷宫的小太监小七,要来了小七的笔迹,也就是后来的五皇子刘琦,我又模仿刘琦的笔迹,写了约兰馨儿晚上去池塘边的纸条,并在冷宫院墙外挖了一个洞,当晚,那李顺将纸条放在兰馨儿的桌子上,等到兰馨儿来到池塘边,便趁机推她入水……” “你非但推兰馨儿入水,还嫁祸于刘琦……”皇帝刘煜走到赵婕荺身边,声音阴沉的问。 “我,这并非我本意……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兰馨儿……”赵婕荺嗫嚅道。 “你的教训便是要夺人性命?!”他的话语仿佛含着千斤的威势力,“事后,为掩盖真相,你还设计谋杀了李顺?!” “臣妾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赵婕荺伸手拉住皇帝的衣服,认错求饶道。 他随即抽出了被她拉住的衣襟,吩咐道:“以上堂供,给她签字画押!” 于是两个太监便架着她放在大厅堂上,由她握笔签字,又摁了红印,才呈上来交给皇帝。 皇帝刘煜过目后,凌厉眼神扫过赵婕荺,又张口吩咐道:“传朕口谕,赵婕妤谋害兰馨公主,五皇子刘琦,以及太监李顺,罪行累累,难堪执掌后宫之重任,现收回其职权,杖刑三十,囚禁于颐华宫,未得朕令不得出宫!” “是!”得令后,太监们将赵婕荺复又拉到邢凳上,准备施杖刑。 这些处罚,虽不是现下夺赵婕荺性命,但是杖刑三十,未死也得去掉半条命。更不要说囚禁于颐华宫,更相当于打入冷宫一般了。 “皇上,皇上……”赵婕荺绝望的大声喊道。 谁也未曾想到,这有着宰相背后支撑,才貌俱佳、一时风头无俩的赵婕荺,竟然这么快便失了势,成了半个阶下囚…… …… 大兴皇城有八个城门,可以出城。 在南边的朱雀门外,两列御林军侍卫正在对过往行人盘查问询。 只见为首的将领正拿着两幅画,正在和行人进行一一比对。细看之下,这两幅画均为女子,一副画上的女子样貌普通,偏一双眼睛生的灵动。另一幅,则是貌若天仙,美似仙女的长相。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官家正在寻找的乃是两个女子…… 第四十五章 阻拦 正在朱雀门内侧等待盘查的一条长长队伍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换了一个容貌的畏子馨正坐在马车内。 “大小姐,前方就是城门口,有官兵盘查。似乎在找人。”坐在车前赶车的中年男子道。 “好。”畏子馨淡淡道。 快到畏子馨所坐的这一驾马车,离得近了,只见几个官兵拿着画像正在比对,那两幅画像上画的,一个就是兰馨儿,一个就是畏子馨真容。与被核查人比对完了,还要仔细查看被核查人的脸。似乎在查看被核查人的脸部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 倘若被核查人乃是易容而成,则很容易便被查出来…… 驾车中年男子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他们前面还有一辆马车的时候,拿着画像的官兵一掀车帘,看见里面端坐着一个美似谪仙的女子,众人都一愣,随即发现这女子,正和画像中的一副上的人儿一模一样。 于是,盘查的官兵们中响起一个欣喜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 “快,快去向将军报告!” “是!” 于是,那辆马车马上被拉到了队伍之外,被众官兵围了个严实,仿佛怕马车内的人会马上消失…… 队伍后面的马车都被放了过去,当然也包括畏子馨所坐的这一辆…… 顺利出得京城的畏子馨,掀开车帘,扭头看了看这座渐行渐远的繁华城市。 再见,京城!不再见了,刘煜! 她心内如上想着,眼睛不禁有些酸涩…… …… 御书房。 “皇上,臣有辱使命,请皇上责罚!”李诞跪在地上,抱拳向皇帝刘煜请罪道。 “怎么回事?人没有找到?”刘煜心内顿时失落无比。 “是,原本按照计划,臣手下士兵一边比对画像,完后还要查看是否为易容而成。”李诞据实汇报道:“谁知,突然一辆马车内突然出现与画像上容貌一样的女子,手下士兵一时激动,以为已经找到,便疏忽了要查一查是否为易容而成的。当即扣留了那女子,却放走了后面的人。” 李诞顿了一下,又沮丧道:“想来兰馨公主便是趁那当口离开了京城。当臣赶到时,发现那女子不对劲,一经查看,原来是易容成的。再追问那女子,她只说是有人给了她银两,叫她易容成那样,故意通过城门关口的。臣也奈何她不得。” 着实有些丧气的李诞最后道:“想来,此刻兰馨公主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一旦混入周围的人群中,只要她有意,那便任她千变万化,刘煜却是再难找到她了……而她,真的就如此绝情,抛开了与自己的这一段情意,彻彻底底的离开了。 思及此,他的心恍若坠入了无底深渊…… 三日后,举行完兰馨公主的丧葬仪式,完颜光英带着无尽的相思落寞离开了大兴皇城,由于金国与大兴并不接壤,所以他这一路的行程便是先由到最近的陆路到港口,再乘船回金国都城。 这一趟下来,便要历时约一个月之久。 当日下午,皇帝刘煜和宰相赵普渊商议政事。 商议过几件政事,宰相清了清嗓子,表情略微显得有些尴尬道:“兰馨公主丧葬仪式已办,逝者已经入土为安,小女的处罚是否可以撤销了?”赵普渊头一次以卑微的语气,向皇帝请求道。 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人气愤不已,深为其厚颜无耻而震惊。 “宰相大人,何出此言?!”皇帝刘煜深吸了口气,沉声问。 “臣是请……皇上减轻小女的处罚……”被皇上这么一问,赵普渊又改了口,只说让皇帝减轻处罚。 “宰相如果觉得,这便能减轻甚至取消处罚,那不知若有人将赵婕妤杖刑致死,待她入殓后,再取消那人的处罚,如何?”刘煜冷冷的话语,饱含威胁。 “不不不,万万不可!”宰相赵普渊忙摆手,连连否决道。 听皇帝这语气,似乎是真的想叫人杖杀了他的女儿……这令他感到万分惶恐。 皇帝刘煜站起来,一拂袖,果决道:“宰相不必多言,赵婕妤谋害兰馨公主以及五皇子在先,又杀死御膳房太监李顺,杖刑兰馨公主致其殁亡在后,相关证词已招供画押,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接着他又正色道:“罚她三十杖刑,禁足颐华宫已是从轻发落。按照大兴律法,杀人当偿命,宰相大人是想让朕严格按照律法行严惩吗?” “不,臣并非此意!”赵普渊忙跪下来,俯首跪拜,嘴中道:“臣替小女谢皇上的皇恩浩荡,法外之开恩!老臣定竭尽全力为皇上社稷效力,报皇上此恩此德!” “宰相知晓就好!”他向宰相摆了摆手,又道:“退下吧!” “是,老臣告退!”惶恐不安的宰相赵普渊得令畏畏缩缩的退出了御书房。 待他走后,皇帝稍稍休整了一下,对旁边服侍的太监道:“传刑部尚书朴逸云。” “是!”得令后,太监便立即出去宣召早在外面等候的朴逸云了。 进得御书房,朴逸云行礼道:“臣朴逸云,参见皇上!” “免礼平身!”皇帝刘煜平淡道。 皇帝抬起头,又细细的将他打量了一遍,遂问道:“听馨儿说,你是云龙城的人?” “是。”朴逸云据实回答。 听他如此坦白,刘煜颇感意外。 静了一阵,刘煜又问出心中早已疑虑已久的问题:“在你心中,朝廷社稷与云龙城,哪个更加重要?” “臣先为云龙城之人,再是刑部尚书朴逸云。”他朗声答道。这份坦白的气魄,倒叫皇帝刘煜无端生出些敬佩来。 “朴尚书,你如此回答,不怕朕就此处置了你?!”刘煜的声音平稳,不似威胁,也不似开玩笑。 “臣以为,身为云龙城的线人,与做刑部尚书,并无冲突之处。”朴逸云解释道。 “此话何解?”刘煜问。 “云龙城中流传有一句诗,叫:壮志凌云救疾苦,在天飞龙转乾坤!云龙城之人一直以匡扶正义、救济天下为己任。而臣身为刑部尚书,则一样要维持公平正义,荡清世间冤屈。”他一低头抱拳,又道:“所以,臣才敢立足于此,才敢与皇上明言。” 对他的一番话,皇帝刘煜竟一时找不出推翻它的论据。 于是,他转了话题道:“云龙城,除了你,可还有其余线人?” 朴逸云略一迟疑,抱拳道:“有!” 于是朴逸云将云龙城的前尘过往都一一叙述了一遍。 云龙城位于南方一座山,名为半青山,几十年前,云龙城创使者畏云龙带着一众被生活逼迫生存不下去的农民,隐居于此。谁知,他们不被官府所容,硬是被打成盗匪。 后来,因协助先皇登基有功,被赦免了罪名。然而,后又因天鹰帮从中作梗,导致全国通缉云龙城之人。三年前,因剿灭天鹰帮有功,再次撤销了全国通缉。(具体可见《寻亲记》) 初闻以上的这些来龙去脉,刘煜深觉震惊。没想到,他的父皇与云龙城,竟也有如此深的瓜葛。 “皇上,这些年,云龙城一路走来不易,但我们从未忘记救济天下的使命,即便受到冤屈,依然不改初衷。”说到此处,朴逸云言辞动容。 似乎是被他的话所打动,皇帝刘煜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朴逸云。 顿了一下,朴逸云又道:“但是,为求自保,我们势必要在各处安插眼线。” 他接着道:“朴风,卓影,刘颜,菲雨,分别是老城主畏云龙的四名入室弟子,他们学成之后,分别潜伏在朝廷和民间的各处,搜集情报,打理事务,为的就是保云龙城安危。” “朴风,卓影,刘颜,菲雨?”皇帝刘煜不禁重复了他的这四个人的名字。 “想皇上对这四人名字,未必有所闻。”朴逸云道:“其中一位,朴风,就是家父。想必皇上也对家父名讳并不熟悉。” “朕确实未有听过。”皇帝刘煜回道。 “但是,不知道皇上对您的武学师傅风影前辈是否熟悉呢?”朴逸云不紧不慢的说出这个名字。 “风影师傅?!”皇帝刘煜的眼眸深邃,他当然识得,那是教了他三年骑射功夫的武学师傅,是传闻中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刘煜的一身高超箭术骑术皆承袭于他。 当初,更是那风影师傅,在刘煜身中奇毒后,指点刘煜去了云龙城,寻神医医治,这才有了过后种种…… “风影师傅便是家父。”朴逸云平静坦然道。 难怪一般人不知道的云龙城地址,偏那风影师傅知道。难怪云龙城的神医在听闻是风影师傅介绍刘煜去的云龙城,便二话未说就替他医治…… 细看之下,朴逸云与风影师傅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一切,便解释的通了。 “竟然如此。”皇帝刘煜久久未言语,待开口,便是这一句。 想来这三年,自己的一言一行皆在云龙城的掌控之中,非但如此,就连他的武学造诣,他的性命,也皆是拜云龙城所赐才能到今日。 他之前着实未有真正的认识到云龙城的强大之处…… 第四十六章 立后 “皇上,大小姐临走之前,特意叮嘱臣要尽力辅佐皇上,她也让臣给您带了一句话:再见亦徒增伤感,不必再逢君!”说着朴逸云从他袖口,取出了一个香囊,呈给了皇上。 “这是大小姐让臣转交给皇上的……” 此物乃是一个藏蓝色暗纹细腻布料的香囊,清香隽永,上面绣着一条金丝线绣成的五爪金龙,绣工精致,活灵活现。金龙旁,则绣着一个灵秀的“煜”字。 紧握住这一个小巧的香囊,皇帝刘煜不禁感慨万千,心内悲痛不已…… 瞧见皇帝悲伤的神情,朴逸云不再言语。 “她真的这么说?……”不必再逢君,那意味着永不想见,她因何绝情至此。 朴逸云微微点头。 “为何?……”他不自觉的出言发问,只是问后才发觉,此话当问的是畏子馨,而不是面前的朴逸云。 “臣以为,皇上您的路与大小姐未来的路并不相同。”朴逸云迟疑了下,最终回道。 “此话……何解?”刘煜没料到朴逸云会如此回答,追问。 “皇上您贵为一国之君,心怀天下,以泽及万民为己任,后宫必然为多方势力相争之地,为您兼济天下之利器。” 皇帝闻此言,微微点头道:“确实如此。但是,如若馨儿进宫,朕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她,朕只想她做朕的皇后……” 朴逸云未答此话,又道:“然我云龙城乃世外桃源之地,城民想法纯粹,又历来奉行一妻一妾之制,让大小姐陷入这后宫的明争暗斗之中,必非她愿意。” “一夫一妻之制?”皇帝复述了一遍这个名词。 “是的,在城中,一个丈夫只能有一个妻子。”朴逸云解释道。 终于明白了其中问题所在的刘煜,不禁万分感慨。难怪,馨儿一直说他们之间是不可能,却一直未说其中原因,原来,竟是如此。 “大兴朝一直是一妻多妾制,缘何云龙城,会同外界不一样?”刘煜道出此疑问。 “皇上也亲自去过云龙城,城中与外界的不同之处,又何止一二。其中原因,臣不便言明,以后若有机缘,皇上自会了解。”朴逸云没有细说,只是如此说道。 刘煜思量着他的话,久未言语。 是的,他去过城里,那里繁荣安定,有许多在外界从未见过的事物。 “你且退下吧!”刘煜向朴逸云道。 “是,臣告退!”双手略一虚合,朴逸云便退出了御书房。 傍晚,月朗星稀,皎皎弯月挂在深蓝色的天空。春风微拂,却吹不尽他的一腔愁绪。 在御花园的最深处,那里有一处八角凉亭。周边有着深深的树影,高高的灌木丛。 皇帝刘煜,静静的坐在此处。 这里是他与畏子馨在这宫里初见的地方。那时的她还是兰馨儿的容貌。 想那时,他刚失去了母后,借酒消悲,直喝的半醉半醒。 突然碰见一个小宫女,竟有胆在他面前提及刚去世的太后,还出言安慰他鼓励他。 他半醉的心突然醒了。他那时就应该想到,这相似的声音,温馨的香气,就是当初在云龙城中遇见的畏子馨。 她那时说:皇上若不怕,奴婢便不怕。 可如今,只有他独自在这深宫中,而她却已经离开。 他想当面问问她,现如今,这句话可还作数? 他不怕,不怕那宰相滔天权势的倾轧,不怕这后宫的暗潮汹涌,可是她却退缩了,逃离了…… 再也没有人那样替他着想,再也没有人能将他的心热的暖烘烘的…… 再细想,她定是替他考虑过的,未告诉他她想要的乃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未要求过他这一生只许她一个人,只是为了不做他掌权路上的绊脚石,只是为了成全他做一个好皇帝的志向。 可是,他不甘心,他愿意拼尽全力一试,愿意放弃这后宫利器,愿意散尽后宫只为她一人…… 只是不知,她是否愿意陪在他身边,是否愿意支持他走到最后…… 他搭在石桌上的手握紧,脸上浮现出坚定之色。 他要去找她,亲自问问她的意愿。即便她已离开,但是云龙城不会离开。 那儿是她的家,她早晚会回到那里。 因此,他只需要再去一次云龙城。 思及此,他心内的暗潮汹涌终于有些平复,彷佛漂泊的船有了定心的锚。 …… 御书房内,当皇帝刘煜向宰相提出他要离开,去一趟云龙城的时候,宰相立即提出了反对。 “皇上,您可知,这一路山高水远,寻找云龙城并不容易。”宰相赵普渊拧着眉,沉声道。 “朕知晓去往城中之路。”刘煜回答。 “况且,国事繁忙,国不可一日无君。您为何要丢下这一切,去云龙城?”赵普渊不解,道出心中疑问。 “朕心仪一女子,她就在云龙城中。”皇帝刘煜直接说出真实原因。 彷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赵普渊从未曾想过,皇帝九五至尊,竟要为一个女子,屈尊前往。 他不禁想起他那还在被禁足颐华宫的女儿赵婕筠,心中不免泛起一股酸涩。 只是,此时,再也不是赵普渊骄横跋扈的时机,皇帝手握他女儿的犯罪口供,若是他此时与皇帝作对,那他的女儿,便随时有可能要被皇帝问罪……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一点,老谋深算如宰相赵普渊,还是知道的。 而那云龙城,传闻中隐秘莫测,几十年来,几经波折。 他身为宰相,也知道其中的一些密闻。先皇,也曾为云龙城所救。 “皇上,您若心仪那女子,宣旨招来宫中便是,咱们大兴朝后宫宫殿如云,纳不下一个女子么?何故要亲自前往?”赵普渊噙着讨好的笑意,建议道。 “她……不一样。”刘煜的脸上现出深情款款的表情,看在赵普渊眼里。赵普渊顿时有了了悟,皇上已对那女子情根深种。 “皇上……”赵普渊正要说话, “朕心意已决,宰相勿用再言!”刘煜打断了宰相的言语,坚定道。 看到皇帝的坚决,赵普渊沉默了一阵。 稍后,赵普渊又好言相劝道:“皇上,那女子虽好,但是您贵为当朝天子,实该以大局为重,儿女私情,毕竟不如这社稷天下重要?” “朕自有衡量……”刘煜不再与他争执,只缓缓答道。 “不知,皇上想将那女子如何处置?”赵普渊放轻了语调,面露谄媚。 “朕……会封她为后。” “皇上,您,您说什么?!”赵普渊闻言,顿时失了沉稳。 “朕要封她为后。”刘煜肯定的语气道。 “皇上!不可!”赵普渊坚决的反对,他神情激越道:“单不论那女子品行样貌如何,就说她所在的云龙城,便不能被封为后。” 见皇帝不发一言,不为所动。 赵普渊又道:“皇上可知,那云龙城,当年曾被官府围剿通缉,乃是匪贼聚集之地,怎能选城中之人,荣居后位,统领后宫?” 刘煜不紧不慢的答道:“当年之事,朕都知晓,其中有许多隐情,不为外界所知。三年前,云龙城剿灭天鹰帮有功,先皇早已撤销所有缉捕。” 宰相赵普渊一时语塞。 随后,皇帝刘煜一字一字的道:“朕要立她为后,更愿意为她,散尽后宫。” 被此话震惊到的宰相赵普渊一时呆立当场。 散尽后宫…… 半晌,“皇上,您刚才说什么?”赵普渊不敢置信的问道:“您说……散尽后宫……” “是。”皇帝肯定回答,没有一丝迟疑。 “臣的小女,还……还有后宫的两位美人……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朕未曾宠幸过后宫的几位妃子。两位美人,自会嘉赏丰厚,赐其良缘,至于赵婕妤……”皇上停顿了一下。 初闻皇帝未宠幸过后宫几位妃子,赵普渊由最初的震惊,回到平静,并安静的等待着他的话。 皇帝略一思量,便道:“朕会赦免她的罪责,送其回府。” 闻此言,赵普渊心思沉重。皇上如此做法,虽然是免了赵婕筠的罪责,但是她便再也无机会在后宫中胜出,自此一生,与后位无缘。 “皇上,心意已决?”宰相再一次向皇帝求证。 “是!朕意已决。”刘煜决然道。 “老臣知晓了,臣安排好一切,静待皇上归来。”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的赵普渊收敛起阴沉的表情,语气毫无波澜。 接着,宰相赵普渊便退出了御书房。 …… 夜深,宰相府。 伏于桌案前,烛灯影绰,映照在窗户上也阴影重重。 宰相赵普渊正执笔写着什么。写到一半,他抬起头,眼中盛满了阴郁。 “皇上,你如此绝情,莫怪老夫了……”沉郁的声音响起,赵普渊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一句,便又埋首写了起来…… 写完,他将笔下的这张纸拿起,按下印章,待晾干,便卷了起来,又打开桌案上的一个精致铁盒,拿出小铁盒内约有食指长的小竹筒,将这纸卷塞进了小竹筒之内。 “高路。”赵普渊沉声叫道。 “属下在。”不知从何处,阴影中现出一人,那人蒙着面,身形高而瘦削。只露出一双眼睛,十分敏锐。 赵普渊于是伏到高路耳边,小声对他吩咐了些什么……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于是接过宰相手里的小竹筒,复又消失在那暗影之中…… 第四十七章 设计 十日后,安定城。 安定城乃是大兴的交通要塞,北通京都,西往蜀地,东去临海,往南便是南疆。旅行往来之人众多,因此商贸十分繁华,真真是一块富绰之地。 畏子馨在此歇息了几日,同时命人飞鸽传书,将小姚叫到了安定城。 安定城内的最大一家客栈叫“宾悦楼”,一楼乃是拱客人餐饮之所,二楼是人字号房,三楼是地字号房,四楼则是天字号房,客栈后有厨房、柴房和马厩等等。 在天字第一号房内,只见未有易容的畏子馨坐在窗边,今天的她梳了一个飞仙髻,当中一个蝶形珠钗,下坠串珠垂于额间。着浅杏色外衫,下露出鹅黄色裙摆,裙摆上绣着翩翩彩蝶。这身装束只把她白皙精致的五官衬的更加娇美动人,飘然若仙。 一个小侍者轻推门进来,小声道:“大小姐,小姚姑娘已来了。” “嗯,让她进来。”畏子馨温声答。 只听一个惊喜的女声随后响起:“小姐!”接着,一身浅青色襦裙的小姚出现在了门口。 畏子馨站起身,笑着答了一声:“小姚。” 小姚迎上去,拉住畏子馨的手,关切道:“小姐,你可让我们担心死了啊!” 说着,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畏子馨,只怕她有一丁点闪失。 “父亲母亲,还有子腾,城民们都还好吗?”畏子馨笑着问小姚。 小姚马上答道:“大家都好,只是都担心你,尤其是夫人……” “母亲怎么了?!”素来恬淡的畏子馨少见的急切问询道。 “听说在得知我们出城的消息时,差点晕倒。后来,小姚回去后,时常见夫人长吁短叹,思念于你。”小姚的话语,似乎刺痛了畏子馨的心。 只见畏子馨的秋水明眸似蒙上了层薄雾,表情凄凄楚楚,惹人怜惜,“劳母亲为我担忧了……” 见畏子馨伤感,小姚拉住她的那只手紧了紧,安慰道:“夫人尚且康健,小姐莫伤心!” 畏子馨微微点头。 小姚接着问:“小姐,您传书叫我来,是为何事?” 畏子馨道:“当初我们在蜀中遇到的那一伙劫匪,后来叫你处置,现在如何了?” “回小姐,我们已经查清楚,那伙盗匪盘踞于蜀中山岭之中,领头的叫王彪,军师叫付伯生,总共大约一两百号人。这伙人依靠蜀中多山的地势,常年劫盗,为害一方。”小姚铿锵回答。“只是,他们狡猾异常,行踪不定,经常躲避于莽莽山岭之中,平时并不出现,只派出少数几个探子出来打探,并且平民商旅或是官家,他们的目标不定,所以一直不能除去。小姚后来受城主诏命,只好先回到了云龙城。”说到此处,小姚暗自握紧了拳。 “所以,他们现在仍在蜀中盘踞,是吗?”畏子馨缓缓道。 “小姐,小姚有辱使命,还请小姐责罚。”小姚抱拳道。 “这并不能都怪你。他们在当地,熟悉地形,又常年劫盗,必有过人之处,想抓到他们定非易事。”畏子馨轻拧了眉,忧愁的语气道:“只是,若不能除去他们,一方百姓不得太平,我心难安。” “所以,小姐想怎么做?”心下料到畏子馨必有谋略的小姚,发光的眼睛盯着畏子馨。 只听畏子馨悠悠道:“简单,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小姚复述了一遍,又疑惑道:“若引不出来怎么办?” “引不引的出,只因两点:一是做的是否真,二是诱惑是否够大。”畏子馨缓缓解释道:“如若做的太假,一看便知是陷阱,他们断然是不会上当。另一则,只要诱惑够大,即便那伙盗匪明知有几分凶险,也必然会铤而走险。只因,贪乃是他们的本性。” “小姐,具体怎么做,您一个吩咐,小姚这就去办。”小姚豪气干云道:“对了,小姐,小姚出城时,城主叫我带来了八卦玲珑符。有此符,凡是城中产业和人士,听凭小姐调遣。”小姚将一块八边形的玉符,呈交给畏子馨。只见这玉符上面雕琢刻有精细的八卦图形,下坠着吉祥结和流苏,细细看去,那八卦图形,似能运转流动,使人目眩,当真奇巧。 “好!”畏子馨将这八卦玲珑符握在手中,脸上是志在必得的表情。 …… “哎,听说了么?祥云社要运送一大笔金银珠宝,听说是为当朝宰相贺寿之礼。据说请了国内最大的镖局定远镖局押送,声势浩大,光运送的马车就有几十辆啊……”蜀中一家酒馆内,一桌子喝酒的汉子,其中一个把酒朗声道。 他这一吆喝,酒馆内的其他人都被吸引了注意。 “是吗?祥云社,听说是咱们大兴朝第一商社,厉来神秘,怎么此次也要去拍宰相大人马屁,给宰相送生辰纲?”另一桌子的一个壮汉搭话道。 又有人插话:“官商一体嘛!你不想想,祥云社,不找宰相这颗大树,它怎么坐的稳第一商社这把交椅。” 最先说话的那个汉子接着道:“听说,那批生辰纲里,什么奇珍异宝都有,斗大的夜明珠,比人高的红珊瑚树,千年的灵芝,万年的人参,珍珠翡翠,黄白之物,应有尽有……” 更多人感慨道:“咱们平常人啊,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宝贝……” “啧啧……”一片感叹之声。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蜀中的几座城市传扬开来…… …… 蜀中茂密的山林中,坐落着一小片房屋群落。 夜晚,群星璀璨,树影重重,月黑风高。 其中一个最高的房子内,堂屋正中,一把虎皮椅子摆在当中,两边燃着火把。虎皮椅子上正坐着一个彪形大汉,满脸横肉,面相看上去十分凶悍。 “头领,咱们的探子来报,三天后,闻名天下的祥云社要给宰相送生辰纲,车队要经过咱们蜀中,据说那生辰纲里什么好宝贝都有,咱们要是劫了这一遭,够兄弟们好吃好喝过上三年五载啦!”说话的是站在虎皮椅一旁的一个身形稍瘦削的男子,他目露狡黠之光,脸颊瘦长。 “军师,听闻此次负责押镖的乃是定远镖局,恐怕……不好劫……”被唤作头领的男子面露忧色道。 “头领,我正要和你说明。我们的探子,已经深入到定远镖局中,据他回报,那镖局外强中干,实际并不多强悍,再者,定远镖局因此次押运费用之事,与祥云社管事吵了一架,他们嫌祥云社这笔单子出价太低,又舍不得不接,所以正吊儿郎当,不甚上心。咱们正好趁此机会……”随着话语,军师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 “果真如此,当甚好!”头领十分欣喜道。 “头领,咱们干这一票大的,需得全部兄弟们倾巢出动,务必马到成功,一战功成……”军师蠢蠢欲动的表情,仿佛势在必得。 “会不会……有些冒险?……”头领听闻要全部出动,又有些犹豫。 “头领,成大事,务必是要冒些险。您再想想那堆成小山一样的珍宝钱财,冒这点险定是值得的……”军师双眼放光,仿佛那些财宝就在眼前。 “好!就依军师所言,咱兄弟们干票大的!”仿佛被军师感染,头领也目露贪婪之色…… “是!属下这就去叫兄弟们好好准备准备。”说着军师便退了出去。 以上说话的正是在蜀中一带为害一方的盗匪头领王彪及军师付伯生。 …… 三日后的晌午。 大约二三十辆马车运着满满的大木箱子,缓缓驶在山谷中的小道上。箱子上均贴着祥云社的封条。 队伍头上有黄色旌旗招展,上面写着定远镖局四个大字。队伍头和队伍尾分别有二十人列队看护,队伍中的每辆马车,除驾车人以外,还有两三名护卫。 浩浩荡荡,一行百八十人由西向东而行。 除了马匹哒哒哒和车辆黏在石子上吱吱扭扭的声音,以及偶尔的几声搭讪聊天,周围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在这深谷隐秘的一角,畏子馨以及小姚,均以白纱蒙面,蹲在灌木丛里。他们旁边还蹲着一个黑布蒙面的女子,看她精瘦的身形确实是女子,只见她露出的肤色并不是很白晰,额头饱满,那双眼睛尤其精亮通透,她的头发不长,束在头顶用一块紫纱覆住,一根简单木簪横穿别起,整个人显得干练精神。 “小姐,那伙盗匪还没有出现呢……”小姚在一旁着急小声道。 “不急,早晚会出现。”蒙黑布女子的声音果断剪短,如她的人一样。 “谢谢你如此相信我,小珍。”畏子馨噙着一抹笑意,温柔道。 “别自作多情,我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断。”被唤做小珍的女子似毫不领情,她的语速很快,语音似钢豆子在地上蹦,毫无一般女子的软糯拖沓之音。 畏子馨听她如此说,但笑不语。 只见他们三人身后,埋伏的是乌压压一片黑衣人。各个手执刀剑,目露精光。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是那帮劫匪却迟迟没有出现,叫人好不心焦…… 第四十八章 杀匪 “镖头,兄弟们一早赶路,都有些累了,咱们要不要休息一下?”负责这一行伙食安排的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满脸堆着笑意,来到镖头跟前道。 “好,兄弟们,就地歇息一下。”领头的镖头朝队伍后喊道。 “是。”接着大伙便在这山谷里暂时歇息下来。 押镖人和车夫们有的喝水,有的吃点干粮,有的闲聊几句,有的就地靠在马车边休息。 “镖头,来,喝碗茶……”只见那镖头依然站立在原处,没有休息,之前提议休息的瘦小男子道。 “好!谢谢钱二兄弟。”端过茶碗,镖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镖头将茶碗还给叫钱二的瘦小男子。 “嘿嘿,镖头甭客气。我家突遭不幸,是镖头收留了俺,此大恩大德,钱二这辈子都难报答……”钱二感激涕零道。 “嗨,都是兄弟,说那生份的话做什么?!”镖头拍了拍钱二的肩膀,又道:“你刚来,镖局里的事多学学,以后哇,我自当给你重任!” “好好!”钱二状似欣喜道:“我这就给兄弟们送些茶水去,镖头,您忙着……”说完,钱二便给其他兄弟们送水去了。 “好!你去吧!”镖头朗声回答。 “来来来,兄弟们来喝茶水……”钱二吆喝着便往后边队伍里走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凡是喝过钱二茶水的人纷纷歪倒在路边或者树下睡着了去,百八来十人,竟倒下去了一小半。 远远的,将这些看在眼里,小姚发觉不对劲, “小姐……”小姚不禁出声道。 “莫急。”畏子馨小声出言安抚。 不待片刻,只听一声响亮的哨响,尖利响彻整个山林。 众人莫不为之一震,底下押镖的人群中响起一阵慌乱嘈杂声。 “有劫匪!有劫匪!”有人大声喊道。 “兄弟们,杀啊!”一声高呼,山谷两边涌下来一两百蒙面人,有的持刀,有的携斧,各个凶神恶煞,彷佛恶魔降临人间。 这时押镖的镖师们反应过来,开始与这群劫匪进行缠斗。 在深谷上方的畏子馨沉声令下:“开始吧。” “是!小姐!”小姚得令抱拳道。 只见她手一挥,后面的黑衣人均心领神会,随着她一队从左边包抄到强盗们的后侧,另一队由叫小珍的女子带领,同样从右边包抄到了强盗后侧,来了个瓮中捉鳖,前后夹击之势。 只见原本昏迷沉睡在一旁的镖头,此刻却醒了过来,连连杀了几个周围涌上前的强盗。 混战中,钱二看见了清醒的镖头,惊讶叫道:“你,你没有中迷药?!” “龟孙子,老子早就服好了解药,专等着你们这些盗匪们来劫!”说着,一刀劈下,斩杀了钱二。 钱二倒下的那一刻,看到山谷两边的林子里窜出更多的蒙面黑衣人,一下来,便将他的强盗兄弟们团团围住,进行了一场决绝的斩杀。 原来,钱二就是这伙匪贼在定远镖局的内应。他以家人突遭不幸的理由,蒙混进了定远镖局。 畏子馨叫人严密关注了最近进镖局的人员,当钱二一来镖局,便发现了他的异常,遂秘密盯住了他。他们下手的时间地点,准备事先用茶水下迷药的计划,均一一获悉。 她便借机行事,制造了定远镖局外强中干的假象,甚至让祥云社的总管与定远镖局总镖头因为镖银一事假吵一架,好让匪贼们认为有机可乘。不仅如此,还让镖头事先服下解药,顺应钱二要求,在山谷中歇息,假装被药迷倒,直到最后引出这一伙盗匪。 山谷中,血腥打斗仍在继续。然而很快,胜负之势已分,匪贼已被镖局及小姚和小珍领导的那批黑衣人前后夹击的攻击,打击的不堪承受,谷里到处是盗匪们的尸体。 眼看败局已定,混乱中,军师付伯生的蒙面巾已经掉落,他来到头领王彪身边。只见满脸血花的军师喘着粗气对手臂上已经挂彩受伤的头领王彪道:“头领,我们不行了,这次,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是我做的决定,要怪就怪我!”王彪不容分说道。 “头领,你快走!我们掩护你。”军师挡住攻上来的一个黑衣人,趁空隙赶忙对头领王彪道。 “不,我掩护你们,快走!”王彪不答应。 “头领,最后听一次我军师的建议……记得,出去后替我们报仇。”说完用尽全力推了一把王彪,离那包围圈外围近了一点。 “不好,休想跑!”名唤小珍的女子嘴中念道,身体更快一拍,几个利落折返便来到军师付伯生和头领王彪的面前。 “不要白费力气,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跑!”蒙着面的小珍气势强悍,话如落珠,使两把短剑便攻了上去。 “哼!就凭你一个小姑娘!?”头领王彪看她瘦削的身形,还是个女子的声音,不禁轻蔑道。 “少废话!”说着人已来到头领王彪近身。 只见执两柄短剑的小珍尤其擅长近身攻击,她的身形如灵蛇般,灵活变化莫测,招式奇巧且狠准,不消多久,使九环大刀的王彪便被杀的不堪,连连后退。 王彪不禁后悔自己的轻敌,就算自己没有受伤,此刻也不一定是这个女子的对手。 又是几招,“呲”的一声,头领王彪的蒙面黑巾掉落了下来,露出一脸横肉,且脸上被小珍的一把短剑划出了一道血印。 “小女子,还挺够劲!”王彪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一声邪笑道。 眼看局势不妙,站在一旁的军师付伯生大喝一声:“头领,我来助你!”便加入了争斗。 “哼!”小珍不屑冷哼一声,变换了路数,以更凌厉快速的招式去主动攻击两人…… 恁是军师付伯师加入了战斗,他们也只能跟小珍堪堪战个平手而已。 眼看局势不妙,军师脸上现过一丝阴毒之色,趁空隙,他向袖中一抓,转到小珍面前,扬手一撒,便是一阵白烟。 小珍一时不查,被他暗算,眼里被白灰迷住,睁不开眼…… “头领,快走!”军师趁这时间,强推了一把头领王彪,将他推出了包围圈边上。 看不清楚的小珍并不慌乱,她一手摆好了守势,随时等待来人攻击,一手拿出身上的绢帕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军师怕她看清了,又去纠缠王彪,便上前抱住了小珍。 小珍怒气上涌,秀眉紧拧。后肘一个反击,便将军师推了开去,出手便是利落的一剑,直插入了军师付伯生的胸膛。 身中一剑的付伯生倒了下去,小珍正待去追王彪,谁知双脚被军师死死抱住,任她如何使力也挣脱不得。 “头领快走!”身负重伤的军师付伯生拼命喊道。 王彪见此景,不禁热泪涌出,他擦掉泪水,和迎面而来的几个黑衣人敷衍应付了几招,便瞅准了一个空隙逃出了包围圈,向谷外逃去…… “不好!……”小珍急切喊了一声,说着,她给军师背上又补了一刀,拼尽全力挣脱了军师付伯生的束缚,向王彪的逃窜的方向追去。 奈何,为时已晚,王彪仍旧是逃脱了。 除了王彪,这伙盗匪均无一人逃脱,被屠杀的被屠杀,被活捉的被活捉,再不复往日的嚣张气焰。 待战斗结束,众人正在清扫战场,有的拖拉尸体,或是将被活捉之歹徒一一捆绑…… 近距离望着眼前这些鲜血淋漓的血腥场景,从山谷上方走下来的畏子馨觉得胃部有些不适。她之前被养在深闺,自然是没有见识过这幅场景。她只是强忍住不适,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只一双秀眉微微蹙起。 “子馨,对不起,没能完成你的计划,让那王彪跑了!”小珍走到畏子馨面前,自责道。 “小珍,你不用太自责,这伙人狡猾异常。”畏子馨拉过小珍的手,瞧着她双眼关切道:“你的眼睛,有没有关系?” “没事。”依旧是简短有力的回答,“只是,都说斩草要除根,我们此次没能杀死他们的头,恐有后患。”小珍脸上现出忧色。 “唔。”畏子馨略一思虑,又道:“我这就通知菲姨,以龙吟帮的名义,全面搜索追捕这王彪。” 畏子馨口中所说的菲姨,指的就是云龙城老城主手下的四名入室弟子之一菲雨。她虽为女流,却豪不弱于男人。她现在就是近年来叱咤武林、风头无俩的龙吟帮帮主。 而现在跟随畏子馨杀匪的这些蒙面黑衣人均是龙吟帮派来的武林好手。 “嗯!”小珍这才略微的放松了愁容。 “小姐,这些活捉的匪贼怎么处理?”这时,小姚来到两人面前,朗声问道。 “送到当地官府县衙,就以你们定远镖局的名义。”说着畏子馨看向小珍。 “好!”小珍回答。 “是,小姐!”说着小姚便下去吩咐去了。 “镖头李义恭参见小姐!”说话的乃是之前假装昏迷后又杀死间隙钱二的镖头,他说这话所面向的不是畏子馨,而是名唤小珍的女子。 第四十九章 小珍 “李叔。”小珍不冷不热的叫了一声尊称,说着扯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表情刚毅的一张精巧秀气小脸。 似乎对她的如此脾性早已熟悉,镖头李义恭非但不怒,反咧着嘴笑起来,一边道:“小姐几年不见,已经成大姑娘了,也越发懂礼数了……”要知道,那要在几年前,他们家小姐是决计不会以李叔来称呼他的,顶多叫他一声李老头,接着,李义恭又道:“老爷夫人……” 正要提及老爷夫人的李义恭的话被小珍的话打断:“李叔,这些活捉的匪贼要以定远镖局的名义送去官府,需要你协助一下。” “是!小姐放心。老爷夫人,都很想念小姐,他们……” “李叔,我很忙。就不奉陪了。家书我会记得写的。”说着小珍便走到了别处。 看出小珍不愿意镖头提及她的父母,畏子馨只无奈的笑了笑,又对镖头道:“李镖头,这次,谢谢你们全力助我。” “畏大小姐见外了,我们镖局是马家产业,熟悉内幕的都知道,马老爷与畏城主情比兄弟,马家产业素来与云龙城产业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助你杀匪,于公于私,都是本分。”…… 原来,这小珍姑娘,便是专注于陆运、水运及所有相关生意的马家唯一的继承人马珍。 若要说起来,那就要追溯到几十年前,马家原本在京城经营绸缎庄生意,后来与京城关家联姻未成。只因关家的小姐关玲珑嫁给了云龙城城主,也就是畏子馨的父亲。而另一边有婚约的马家马路遥则心仪上了他的表妹,当时的京城第一美女王朵儿。因此,双方友好的接除了婚约。 虽然这桩联姻未成,但是早已相识并情义深厚的马路遥和畏城主一直互有往来,两家人联系密切,一直保持到婚后、生子…… 关玲珑乃是关家生意的实际执掌人,也就是畏子馨的娘亲,她未出嫁时曾带领关家在“衣”、“食”、“住”、“行”几个方面拓展生意,短短几年,便做到当时国内最大,后来,嫁给了畏城主之后,马家一度代为管理关家的产业。 自从马路遥接手他家族产业后,便一直致力于开发陆运及水运相关的生意。其名下产业不仅有镖局,还有车队,马帮,船运甚至海运……凡是大兴朝要大举运输的地方,都能找到马家的产业的影子,甚至海外…… 再往后,关家产业并入到云龙城中,形成了现在坐稳了国内第一商社位子的祥云社,全面垄断了大兴朝“衣”、“食”、“住”这几方面的生意。唯独,“行”这一项,事关陆运、水运等等行业,事关马家,未曾涉猎。 但正如镖头李义恭所说,云龙城与马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根本无法分的太清。 以上种种,均是前尘往事,暂不细表。 当今皇帝登基前的明王府现在暂由明王以前的书童沐风打理。 秘密离开京城前,皇帝刘煜来到了以前他的府邸明王府。熟悉的建筑,熟悉的院落,熟悉的人,这些都让皇帝刘煜感慨万千,慨叹不已。 彼时的明王开怀明朗、潇洒不羁,还会期待才子佳人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而现如今的他却沉郁了许多。 大厅内,站在一旁的沐风在听到皇帝刘煜的叙述后,惊讶道:“皇上,您是要去云龙城找畏家大小姐?!” “唔。”刘煜点头。 “皇上的意思是说,那兰馨公主就是畏大小姐,她会易容术,以兰馨儿的身份进了后宫?”由于太过惊讶,沐风不禁重复了皇帝的话,进行确认。 刘煜依然点了点头。 “那畏大小姐,我们在云龙城时见过。依皇上的意思,那也并非她真容?”沐风继续发问。 “是的,城中传言,她容貌倾城,并非虚言。”刘煜坦言道。 “原来如此……”沐风状似了解的点了点头,他看着皇帝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大致有了心数。 “皇上准备何时出发?”沐风又问道。 “即日启程。”皇帝刘煜简短吩咐道。 “是,沐风这就去准备。” …… 皇帝刘煜并未带很多随从,如当初中毒时一样,沐风跟在其身边。 一路上,皇帝的话并不多,沐风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家主子的心性变了一些,再不复往日那个开朗爱笑的翩翩公子了。或许是当了皇帝,便是需要稳重沉静一些吧。沐风如是想着…… 畏子馨,她现在在哪里?她在干什么?坐在马车里的皇帝刘煜闭着目,心里盘桓着这些问题。 可知朕来找你了,你心里可还在埋怨朕?…… …… 走了约莫十几日,来到快到云龙城所在地半青山最近的一个城市。 这座小城也就是当初畏子馨和小姚离开时,李二牛送她们走的那座小城。 在城里的一家较大的饭馆内,沐风正陪着他家主子刘煜用午饭。 皇帝微服在外,刘煜不欲太过惹眼,因此便叫了沐风同坐同食物。 即便如此,十几名护卫并排站在一侧,店外停着的好几辆奢华马车,也在这小城镇上颇为惹眼。 初时,店内的其他食客,频频朝这边打量,这般英挺俊朗、气度非凡的男子,着实未曾见过。再观他的侍卫,均带刀肃立一旁,笔直如松。一时都被这气势震慑住了,不敢大声言语。 过了一会,店内食客见刘煜一行人只默默用餐,只字不语,便胆大些了,恢复了几分平时的言语谈笑。 “听说了没?听说了没?”其中一个虬髯大汉胆大的向他同桌的人吆喝道。 “什么事啊?”另一人停下了喝酒,好奇问道。 “蜀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先前吆喝的那大汉回答。 其他人更好奇了,追问:“什么大事?!” 那人不再卖关子,朗声道:“据说,一直盘踞在蜀中的一伙盗匪,前几天被绞杀的被绞杀,剩下的被活捉,这下算是完啦!” “这么大快人心的好事,是谁干的?官府?”众人皆追问。 “怎么可能哪?官府若有那本事,还叫这伙盗匪猖獗这么些年?!”一拍桌,那虬髯大汉愤慨反问,接着他便侃侃而谈:“几日前,本朝第一商行祥云社有一大批钱财要运送,负责押运的乃是定远镖局。这批财宝自然是被那伙劫匪看上了。谁知就在半路,这伙劫匪杀人劫物之时,出现了一群蒙面人,这群人就似那天兵天将,将这伙劫匪杀个措手不及……” “可知这些蒙面人什么来头?”一人打断虬髯大汉的话,问道。 “不知。”虬髯大汉有些失落道:“只是听说啊……”他的表情显得极其神秘,向他那桌众人巡视了一遍,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才道:“那背后的策谋杀匪之人乃是一个女子……” “女子……”众人无不为之震惊,莫不在心里反复思量了许久,才一一缓过神来。 “能有如此才略的女子世间当真不多见啊!”有人感叹道…… 在一旁将这一切听见的刘煜,在听到“女子”两个字时心中一震。据他所知,能有此番智慧谋略的女子,他倒是恰好认识一个。非但认识,他还钟情于她,愿她做她的皇后,愿为她散尽后宫。只是不知这一个神秘女子是否就是他的馨儿。 如果当真这么巧,那她现在一定在蜀地。只是,他现在最当紧的还是要去云龙城,不能因为这不确定的事情,而跑到蜀地…… 思及此,他摆放下手中的碗筷,沉声对沐风道:“我们下午加紧些赶路,争取晚上前抵达云龙城。” “是,少爷!”沐风立即应道。 下午,他们一行人,在茂密树林中兜兜转转数个回合,最后终于找到了上山的盘山青石砖路。 山中下着沥沥小雨,雾气氤氲,道路两旁偶有伸进道路里的枝干,含着芽苞,绿意崭新,山中不时有鸟儿清脆的叫声,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马匹哒哒哒的在路上走着,车子吱吱扭扭的被马拉着,越接近云龙城,刘煜越觉得愈发有些紧张起来,馨儿是否在云龙城?她是否愿意见自己?是否愿意跟自己走?…… 终于来到云龙城的城门前,天色已经将黑了。那大门已经关闭,只有城楼两边点了几盏灯笼,在夜色中泛着温暖的一点光。 瑟瑟小雨中,仍有些寒冷,沐风下了车来到厚重的城门前,叩响了金属大门环,“咚咚咚”,“咚咚咚”…… 叩了好一会儿,“吱呀!”大门才被打开,从门缝中吹出一阵劲风,一个年轻男子随后现身,问道:“来访何人?有何事?” 沐风先是客气施上一礼,尔后道:“我家主人,想见你们城主。” 那年轻男子随即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是当今圣上。”沐风坦然答道。 那男子显然对这回答有些意外,他愣了一下,随即回道:“请贵客稍候,我这就去禀报城主!” 说完,年轻男子便又推上了城门,消失在这夜色中…… 第五十九章 送信 看见女儿似有把握的神情,畏城主追问道:“女儿,是有了什么好办法了吗?”…… 畏子馨答道:“是的,父亲!”她从书房内的书架上翻出了一大幅纸张,那纸张上绘制的,正是这个大陆上当今的地图,只见地图上弯弯曲曲的线条纵横交错。 她将地图摊展开来,指着上面标了燕云十六州的地点道:“父亲来看,这里便是燕云十六州,这里是大兴。这里……便是金国……”她纤细的手指在指出了地图上的几个位置,在说到金国时声音缓了缓。 “金国?”畏城主注意到畏子馨着重介绍的地方。 “金国,与辽国接壤,而燕云十六州离金国边境又不远,我云龙城虽然没有军队,但是可以借金国的军队一用。”说到此处,畏子馨的眼睛亮晶晶的。 “金国也是游牧民族,善战,国力亦不弱,他们现如今的国王完颜光英也称得上是一代明主,若能借得金国军队,自然是好,可是,云龙城在金国境内,只有商贸生意,并未参政,如何能指使的到金国军队?”畏城主不解道。 “女儿在宫中时,曾与金国国王相识……”畏子馨忆起往昔宫中的日子,心内不禁感慨万分。 “为父倒是差点忘记了,你在宫中被封为兰馨公主,曾要嫁于他……”畏城主明智的没有再多说此事,又道:“只是,馨儿,你当时已假死脱身,他肯定早认为兰馨儿已死,如今,又如何让他相信你非但没死,而且就是当初的兰馨儿?” “女儿有一枚狼牙,乃是金国国王所赠,可作为信物。他也曾见过我的字,女儿会修书一封,请人一并送到金国,他一看便知。”畏子馨仔细想了想,做了如上打算。 畏城主看到女儿志在必得的模样,他不禁提醒道:“即便金国国王识出了是你,而女儿当初骗他假死,如何能再次取信于他?何况,请他出兵,乃是一国之事,他又如何能轻易答应我们出兵辽国?” 畏子馨一边收起地图,一边娓娓道:“父亲,依我对金国国王完颜光英的了解,他也一心想要壮大金国,想让金国不再受辽国的威胁,所以,此次,趁大兴与辽国开战,攻打辽国,也是压制辽国的一次良机,他必不想放过。而且,此次攻打辽国,我云龙城还会协助他……” “如何协助?”畏城主疑惑的问。 “父亲,可知子腾研制的火炮已经试验成功,被我们正式造出来了?而且,按照母亲所说,此时,正是火炮被发明的时代。因此,如若我们向外传出火炮技术,并不会改变历史,母亲也不会因此受到损害。”畏子馨看向父亲畏傲然,颇有些 自豪道:“所以,我们可以以相赠火炮技术为名,请其出兵辽国。并赶造百枚大炮,赠予金国用于此次攻辽。” 畏城主些微惊讶的看着畏子馨,他一直知道,他的大女儿心思缜密、办事果断、胆大心细,观她今日的此番周祥布置,着实让他觉得女儿已经长大,能独当一面了…… 畏傲然的面上不禁露出赞叹的神色,便感叹道:“馨儿长大了……”他又思虑了一下,补充道:“既然要请金国国王出兵,自然要表示出我云龙城的十足诚意……”见女儿不解的看着自己,畏傲然又解释道:“此次攻辽,金国兵马所需得粮草、银两,均由我云龙城筹措赠予!” “谢谢父亲……”畏子馨知道父亲此决定是对自己的大力支持,不禁感动非常。畏城主见女儿眼光波动,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与父亲,还说什么谢字……”停顿了一下,又温言问道:“女儿想好让谁给你送信给金国国王了吗?” 畏子馨似成竹在胸,随即答道:“此番前去,必然凶险,又极其重要,我想过了,小珍常年行走在艰险的夜郎道上,在马帮中还曾做过马锅头。武艺超群,又是女子,不易引起怀疑。此次送信去金国,可是不二人选。” “不知道她可愿意?”畏城主迟疑了。 “我与小珍这些时日相处下来,知她乃是外冷内热的姑娘,更是心系大兴的爱国之人,此次抗辽,兹事体大,联合金国,女儿想,她一定愿意帮忙。”畏子馨幼时便与马珍相识,虽有些年没有见,但是也是一见如故,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更是成了性格互补的一对交心好友。 “好。”畏城主不禁为畏子馨的这番安排叫好,又感慨道:“馨儿此番出城,不仅身体强壮了不少,想法也逐渐成熟,胆识超群,知人善任,不愧是我的女儿!” 看着父亲自豪的表情,畏子馨露出微微笑容…… …… 按照畏子馨的计划,小珍带着当初完颜光英送给畏子馨的狼牙,以及畏子馨的亲笔书信一封,骑汗血宝马,千里加急,赶往金国。因到达金国要经过辽国境内,而此时又是大兴与辽国开战的非常时期,因此,达到边境后,小珍便假扮成边境流民混入了辽国境内。又经历了几番周折,终于约在十日后,到达金国京城会宁。 到了金国皇宫门口,本想将貌似普通民众的小丫头马珍赶走的侍卫,在小珍咄咄逼人的眼光注视下,竟一时不敢大声呵斥,只见小珍手拿白色狼牙吊坠,对侍卫沉声道:“叫你们的将军来,见到这狼牙,便不会怪罪于你。” 正巧此时侍卫头领也路过 巡视,看见这狼牙,心中一震,身为金国人,自然知道狼牙的重要意义,而如此大颗的狼牙,实乃罕见。又见这小女子气势虽已内敛,但眼中精光闪现,想也不是普通人。便走过来,对小珍道:“你这是哪里弄来的狼牙?” 小珍瞧得出这是他们的头领,又道:“这是国王的狼牙,我有要事禀报,带我去见国王。” 侍卫头领稍一思虑,便回道:“稍等,我去禀告将军。” 等了一会,带着灰棕色皮毛帽子身材魁梧的金国大将完颜合达出来,一眼便盯住了小珍手中的狼牙,那么大颗的狼牙,唯有他们的国王曾拥有,而那唯一一颗白狼王的狼牙,已经送给了大兴朝的兰馨公主。兰馨公主几个月前已薨,此刻,这小女子手里为何会有那颗狼牙? 完颜合达拿过小珍手里的狼牙吊坠,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才最终确定是曾经属于金国国王的那一颗。 未等一脸疑惑的完颜合达问出话来,小珍便抢先道:“带我去见国王。” “好!”完颜合达答道。虽然他是个粗人,但是完颜合达也能感觉到面前的小珍并非普通女子。 走进建筑风格粗犷大气的金国皇宫,完颜合达示意小珍在一间偏厅里暂时等待。 不消多久,“国王到。”随着一声通报,金国国王完颜光英迈着有些急切的步子来到了厅内。 小珍观察着面前的金国国王,只见他身材高大魁岸,比自己要高一个头,略黑的肤色,脸上眉目深邃,鼻梁挺拔,唇形略厚,披着一身华贵的裘绒大氅,显得既威严又神武。 完颜光英看眼前的小女子,似乎貌不惊人,衣衫破旧,甚至脸上似乎还有些污渍,但那双眼睛却明亮锐利,能把人直逼的不敢直视。 女子中,能有此厉害目光的少之又少,更何况,她看上去还甚为年轻。 小珍将右手搭在左胸前,以金人之礼向完颜光英行礼。 一番审视之后,不待小珍说话,“狼牙在你那里?”完颜光英就忍不住直言问道。 “是。”说着,小珍呈上了狼牙,又道:“这里还有一封信,有人拖我转交给国王。”说完,又从身上的侧背包中取出了一封信,呈了上去。 完颜光英拿到久违的熟悉的狼牙,又接过信,只见信封上写着一竖行娟秀文字:金国国王亲启。左下方署名:馨儿。这灵秀小字,他是如此熟悉,竟真的是兰馨儿的笔迹。 馨儿这个名字这些时日在他心内念过千百遍,他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与她有联系的人和事物。 他在大兴朝的那些欢喜的伤痛的记忆仿佛又鲜活了过来,一时间,他竟说不出什么。 “兰馨儿,她果真没有死?”在看到小珍微微点头,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完颜光英喜极而泣……抹了下眼角,他又追问道:“她那时是骗我的,死遁是不是?” “嗯。”小珍来金国出发之前,畏子馨已将在宫中发生一切都告知与她。因此,关于皇帝刘煜、金国国王完颜光英以及畏子馨三人之间发生的一切,她也是全然知道的。 “听馨儿说金国国王也是练武之人,想必对武林中的秘技易容术,也有所耳闻。”小珍的话引起了金国国王的注意,遂又道:“馨儿恰习得此易容术,她的本名叫畏子馨,是云龙城城主的大女儿。她的容貌也并非是国王之前见过的那样,她易容进宫,实为报恩……”看到金国国王一会迷惑一会震惊的表情,小珍顿了一下,又道:“其中原委,以及我此次来的目的,这封信中均已提及,请国王御览……”小珍的目光看向完颜光英手中的那封书信…… (本章完) 第六十章 船队 有些急切又有些微微颤抖的拆开信件,完颜光英逐列逐列的看了一遍信件上的内容…… 小珍观察着完颜光英的表情,有震惊、有哀伤、有疑惑、有沉重……大约花了一盏茶时间,才读完了这封不算短的信件。 此刻,完颜光英的表情是凝重的,他思考了一会,最终开口道:“云龙城,本王也曾有耳闻过,此城隐秘莫测。想不到,馨儿竟是传闻中的云龙城的人……” “云龙城以匡扶济世为己任,更加热爱和平,期望天下百姓平安富足。因此,才有我的此行。”小珍朗朗道。 “你们,希望我此时出兵辽国?与大兴一起剿杀辽国?”完颜光英慎重问道。 小珍肯定的点头,并回答:“是的,正如书信所写,云龙城会赠送新发明的火炮技术,并为此次金国出兵提供百枚火炮,以及粮草、银两……” 看着眼前这个身形消瘦精干、衣衫褴褛的小女子,完颜光英很难相信云龙城竟有如此财力、物力。他不禁向她求证道:“你可知出兵一次所耗物资为多少?” 察觉到了金国国王的不信任,小珍微皱了眉头。她杏眼微眯,咄咄的目光直射向完颜光英,完颜光英倒也未有闪避这目光,严肃的静等着她的回答。 “若国王答应出兵,火炮百枚,黄金数百万两,粮草数十万石,三日后便会达到贵国的海参崴海港,国王若不信,可亲自前往监督。”小珍的说出的数字又一次震撼了完颜光英的心。她所说出的数目正如书信上所写。拥有如此数量庞大的财富,意味着能够富可敌国。 完颜光英终究是一国之主,待他迅速的镇定下来,又询问道:“火炮是什么?本王却从未曾听闻过。”涉及到出兵这样的国家大事,完颜光英的思维理智而缜密。 “乃是一种新发明的武器,以车载,管筒形,圆形炮弹置于筒内,点燃发射后,可瞄准目标射出,爆炸后杀伤力巨大,射程可达一、二里。” “一、二里?”完颜光英惊讶到不禁复述了火炮的射程,听到小珍的介绍,直觉里隐隐觉得这火炮如若真如她所言般,那势必将成为未来战场上决胜的必杀武器,火炮的重要性将不可估量…… “云龙城愿在本王出征后,将火炮的技术赠予金国?”完颜光英不禁想,这样先进的武器,若能以后为他所用,将给金国的国力带来多大的影响。 若能拥有这样先进的武器,这四方邻国,还有谁敢觊觎他金国的领土,还有谁敢欺辱他的子民,还有谁敢小瞧曾经国小土瘠的金国? 辽国是金国的邻国,也是金国的大患。此次 出兵辽国,非但不耗费金国的财力物力,还可以获得火炮技术,思及此,完颜光英按耐不住心里的万分激动,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是!”小珍无比坚定的回答道。 看到完颜光英脸上藏不住的兴奋表情,小珍知道,此次远行的目的应该基本可以达成了。 果然,只听金国国王用他略微低沉却掩不住激动的声音道:“好,本王答应出兵辽国。” “马珍代云龙城谢国王!”小珍右手搭在左胸前,施了一礼。 “你叫马珍?”金国国王完颜光英不禁又审视了她一番,此女子千里送信,能在此战乱时期,安全到达金国,绝非常人能办到。 “是的。”小珍收敛了目光,微微低头道。 …… 三日后。 海参崴港乃是金国内最大的海港,海水常年不会冰冻,四季分明,气候湿润。 早晨的码头,风还有些寒冷。 远处刚刚初升的太阳染红了天空,碧蓝的海水一直延伸到海天一线处。海水轻轻拍拂着堤岸,响起温柔的有节奏的哗啦哗啦声。那探进海去的两里路长的木制栈桥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渔民或者搬货的脚夫、还有商人在行走劳作。 栈桥两边的系船柱上系着三两只小船,相较于往常的人流穿梭和来往频繁船只,今天的码头显得颇为冷清。 金国国王完颜光英身后跟着完颜合达,以及几个侍卫,还有小珍,一行人来到码头上。 完颜光英手搭凉棚,望向远处宽阔的海域,却看不见任何来港的船只。不禁疑惑问旁边的小珍:“今日,真的会运送来么?” 小珍面色镇定,没有着急回答,她望了望远处,不多久,她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海域,朗声道:“船队到了。” 完颜光英以及随行几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条接一条巨大的海航船只组成一队超长的船队,前后舳舻千里,一眼望不到尽头。簇拥着每条大型海船,还有好几条小型的护航船只。所以,远远看去,这只数量庞大到足有几百上千只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像一个巨大的鱼群快速而灵活的由远处向码头海湾里驶过来。这些船只,速度明显要快于一般航船。一面面白帆被朝霞染红,似层峦叠嶂的山峦般齐齐逼近海港。 被眼前这架势震惊到,完颜光英和随从,甚至周遭码头上的所有人,不禁呆愣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这些巨大数量的大小船只井然有序,灵活稳健,气势恢宏,在众人看来,宛如神邸…… 眼看第一艘海船就快到达码头,这时,完颜光英立即 吩咐下去,命事先已准备好卸货的脚夫们上来栈桥,纷纷摆好架势,准备卸货。 码头上一时异常忙碌起来,几千个的壮汉都一个接一个的排着队,装着各种物资的木箱和麻袋,被脚夫们从码头搬运上了岸,又由士兵们装上了马车,向内陆运送。 由于船只实在太多,码头一时无法容纳。因此,卸完货的船只,在简短的做了补给之后,便又离开了海参崴。 巨大数量的货物,还有最后的百枚火炮,令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咋舌。 卸货的任务一直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夕霞满天,中间,完颜光英还加派了人手,不然一日恐不能完成。 栈桥上,掀开披在火炮外的遮挡布匹,完颜光英抚摸着墨色金属制火炮的筒管,只在随小珍带来的书信中看过火炮外形的完颜光英不禁暗自惊叹和高兴。这火炮重达几百斤,工艺精巧,用料富实,好在它有车轮承载,又可轻便移动。望着黑洞洞的火炮管口,不知有多少敌人会丧生在这炮火之下,完颜光英露出难以自制的激动的表情…… 直到此时,似梦里的完颜光英才终于确定,馨儿,不,畏子馨真的是云龙城城主的女儿,而传闻中的云龙城竟真的如小珍所说实现了他们的承诺,云龙城果真拥有富可敌国的力量。 抬起头,完颜光英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群,不见那个素来镇定自持的小女子,便问旁边的完颜合达:“马珍姑娘在哪里?” 完颜合达想了一下,挠了挠头,似不确定道:“小珍姑娘似乎跟着这航队的一个头领走了,不知等会会不会回来……” …… 此时,离码头不远处的海滩边,夕阳将整个海湾照成了金色,泛着金光的海水轻轻的拍打着海滩边的石砾,这些石砾经过千百年海水的冲刷,已经变得圆润光滑。一前一后的两人缓慢的走在海滩边,围绕二人周围的还有许多飞翔的海鸥。这些白色的海鸥只在翅尖、尾部一截渐变成黑色,发出清脆的欧欧声。 行走在前面的那人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颀长,着灰蓝色粗布衣裳,面上略有风霜之色,但是眉目间仍能看出年轻时的儒雅非凡,尤其是他笑起来,尤有掩不住的风流倜傥之姿。此刻,他正面露欣慰的笑容,看着走在他后面的马珍。 着一身青色劲装的马珍显得虽娇小却不赢弱,腰板笔直,步履轻盈稳健。此刻的她则微微低着头,似在躲避面前中年男子充满笑意的温暖目光。 只听中年男子温柔醇厚的嗓音响起:“小珍,你我父女多年未见,就没有什么话对爹爹说?”不错,这中年男子, 便是马珍的父亲马路遥,亦是执掌着大兴境内陆运、水运甚至大兴周遭海外航运的领头人。 “爹爹想小珍说什么?”马珍并未因父亲的和颜悦色而有任何改变,语气依然如刚豆坠落般快速而简练。 被呛了一句的马路遥并未因此话而生气,反而笑的愈加开怀。他的女儿,跋山涉水千里送信,害他担心坏了……此刻还有力气呛自己,表明她是精神头十足,看来自己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小珍没有话对爹爹说,爹爹倒是有话想对小珍说……”看到小珍抬头挣大了眼睛些微不解的看着自己,马路遥笑意吟吟的缓缓道:“爹爹十分想念小珍,你娘也是……” 面对父亲直白的表露思念之情,小珍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她略微低下了头,然后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常年在外的风霜雪雨,造成马珍小小年纪便沉稳内敛的性格。面对阴谋诡计亦或是冷嘲热讽,她可以完全不当回事,亦或是冷言怼回去。但是面对至亲的如此直白纯粹的表达,她却有些不知所措……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将军 察觉到女儿的些微异样,马路遥瞬间了然,他的女儿虽然已经长大,很多大事都能独自担当,但是面对父母的亲情,来自父母的爱护,却还不能如寻常女儿般欣然接受。 都怨他们,是自己和妻子在小珍最需要父爱母爱的时候,一心事业,常年在外,没能好好关心爱护她,没有给她平常女儿家的家庭幸福,使她少年早熟,后来她又外出一人闯荡马帮,虽然混迹出了一番成绩事业,但是,在她心内深处,却一直是一个缺少父母关爱的小女孩。思及此番种种,看着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的马路遥不禁有些泪湿眼眶…… 见父亲久未言语,小珍愈加不自在了,她打破了沉默,语气稍缓和道:“爹爹,为何会出现在船队里?” “哦,收到你畏伯父的传信时,我就在海对岸的港口。出兵辽国,此事重大,我亲自护送,心中才能放心。而且,又听说是小珍你送信来的金国,想必能与你见上一面……”原来,为了加快筹措物资的速度,这批巨大数量的物资都由附近海港州县发出,分别由这些海港及其临近州县的云龙城产业中抽掉,而这些州县并不限于大兴境内。并且那百枚火炮,也是在拿到图纸后,由附近的州县抽调人手白天黑夜不眠不休冶炼锻造而成。因此,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齐如此庞大数目的粮草、银两,以及巨型的船队。 “爹爹,何时回去?娘……她还好吗?” “等这批船队卸完货,爹爹就会跟着船队离开。”如此,他们父女相处的时间,也就此刻。心头不禁感到有些酸涩的他顿了一下,又道:“你娘她很好,我们都好……”马路遥伸手扶住了小珍的肩膀,眼神深邃的望着马珍道:“小珍,等一切平定,四海安稳,咱们一家三口便好好的聚一聚,到时,让你娘给你做几个你幼时爱吃的菜,咱父女俩把酒言欢,可好?” 听得出父亲的话语中满是期待和希冀,小珍心底深处不忍心拂他的好意,又无法做出像寻常女儿般在爹爹面前撒娇讨欢,斟酌了良久,只微微点了点头。 刚出去闯荡江湖时,马珍是带着一股对父母的怨气的,她恨父亲母亲为何不能像其他人家的父母一样时常待在儿女身边,悉心照顾,温言教导。虽然她从小不缺吃穿,更不缺钱花,但是她缺少的人世间最为珍贵的父爱母爱。因此,处在叛逆期的她便一气之下,外出闯荡了。她想亲眼瞧一瞧,这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好,绊住了父亲母亲的脚,使他们常年不能回家…… 随着闯荡的时间愈久,对人世艰险的体会愈深,更在亲自带领马帮在夜郎道上行 走之后,她才深深的体会到了在外的不易。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年岁渐长,她的怨气愈消,甚至,她已能渐渐理解到父母的苦衷…… 因此,当今日不期然的遇见父亲,又听闻他直白的表达了对自己的思念,她并没有如数年前料想的那样抵触,反而带着深深的感慨和动容。心内曾如冰山般冰冷的某处角落,也在瞬间悄然融化。 夕阳渐渐退隐,周围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唯有海鸥的叫声和海浪的拍打声似乎奏响了离别的序曲。 他们父女又叙了几句话,便回到了码头。 此刻的码头上已点起了灯笼,周围的船上的灯光也亮了起来,光亮倒映在墨色的海面上,形成一串竖直的长长的亮晃晃的倒影…… 马路遥站在最后一艘航船的船头甲板上,面朝码头。望着朝自己挥手告别的父亲,马珍只有些愣愣的站在栈桥上目送马路遥的离去,待船头调转,她才紧走几步,胳膊有些生硬的抬起来,朝船只离去的方向挥了挥手…… “父亲,保重……”眼见船只迅速的朝远处驶去,马珍嘴里小声的念叨了一句。 “那人是你的父亲?”不知何时出现在小珍背后的完颜光英沉声问。 沉默了许久,小珍只轻微的“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小珍的精瘦背影,完颜光英不禁思虑了良久…… …… 大兴河北境内。 “报——皇上,有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正从后方快速朝我军方向逼近……”一个探查兵从队伍后方急急赶来,大声汇报。 “查清楚是什么队伍了吗?”骑着白马行在大军队伍前半部分的刘煜马上警觉起来,他谨慎询问道。 “太远了,看不清。”探查兵回答。 “再探!”刘煜马上命令道。 “是!”得令的探查兵便又快速的朝队伍后方奔去。 “李继隆,命令大军原地警备,随时迎战。”刘煜又朝他左侧骑着马的李继隆命令道。 “末将遵命!”李继隆马上提起了精神,进入了战备状态。 “石保吉,随我去队伍后方查看军情……”说着刘煜一掉转马头,便策马朝队伍后方奔去。 “是!”石将军紧随其后跑马而去。 来到队伍后方,只见远远的尘烟滚滚,绵延几十里,明显是一只急行军的庞大队伍,气势壮大,正朝这边赶来。 这时,不远处的一小队探查兵骑马迎面而来。近得御前,纷纷下马,为首的探查兵快速的走上前抱紧双拳道:“皇上,已探清楚, 大军高悬吴字旗帜,观铠甲打扮,是我大兴将士。近前去探问,才知是吴玠璘吴大将军的御林军河北军。”士兵稍顿了一下,道:”此时,吴将军正率随从几人朝这里赶来。” 不待探查兵说完,不远处踏马前来数人,马匹飞也似的奔跑而来,身后腾起一团团烟尘。为首的便是吴玠璘,只见他剑眉虎目,鼻梁如刀削,八字胡连髯,国字脸,面相沉毅,身躯壮硕,着一身玄色铠甲,显得勇猛非常。随从几人也都气势强悍,精神十足。 为首的将军来到近前,立即翻身下马,下跪抱拳道:“臣吴玠璘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也从马上下来,扶起吴玠璘道:“免礼。”接着又问道:“吴将军因何会出现在这里?” “臣听闻皇上追击辽军,誓要收复幽云十六州,特率十万兵士来助皇上。”吴玠璘声音洪亮,面色坚定。 “好!有吴大将军相助,我军必能夺回失地!”皇帝刘煜赞道,他没有料到,素来中立的吴玠璘会主动来帮助自己,心中不免感到欣喜非常。 “皇上,辽军狡诈,臣常年与之对抗,熟知辽军秉性,只是臣未有召,私自带兵前来,还望皇上赎罪。”吴玠璘抱拳跪地请罪道,语气诚恳。 “吴将军勿要如此言,你此番前来,朕高兴都来不及,怎会怪罪?”刘煜扶起吴玠璘,笑意浮现在脸上。 很快,急行军的十万御林军河北军汇编入了皇帝亲自带领的军队,一同追击辽军。 辽军一路败退,直往辽国境内退去。 当晚,大兴军队安营扎寨之后,大军主帐内,皇帝刘煜摈退了周遭人等,独召了吴玠璘进帐。 行了礼之后,皇帝刘煜站了起来,走到吴玠璘身边,双手扶住他肩膀笑意盎然道:“吴将军是朕的姐夫,可别跟朕如此见外。” “是!”吴玠璘略微一低头,素来沉稳的表情现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姐夫有言,不妨跟朕直说。”刘煜收回搭在吴玠璘肩膀上的双手,负手而立,俊逸脸上是充满自信的表情。 看着皇上,似是下了决心般,吴玠璘缓缓道“臣虽是皇上姐夫,但却一直未有帮村过皇上,臣有愧……”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当年先皇刚驾崩,便有了三王夺位,臣寒了心,臣以为,几位皇子均不堪扶持,是以,臣也一直不看好皇上。更何况,宰相权倾天下,皇上想掌实权,势必艰难。臣竟然生出了要旁观皇上如何应付的心思……”吴玠璘的语气中含着深深的内疚。 “如今带兵前来助朕,姐夫怎么不旁观了? ”刘煜的语气毫无责备之意,仍是笑着问。 吴玠璘立即接上话道:“臣有罪。臣身为臣子,不思效忠皇上,是以不忠,臣身为驸马,不思帮助妻弟,是以不仁。似臣这般不忠不仁,请皇上严惩!”说着吴玠璘又跪拜下来,向皇上请罪。 皇帝刘煜听完吴玠璘的一番话,仰头叹了口气,又看向跪伏在地上的吴将军,感叹道“朕这一路走来,确实很难。但是,朕相信,只要朕努力去做,去做一个明君,总有一天能扫除奸佞,天下人心归。” 吴玠璘似被这番话所触动,他低着头激动道:“臣看着皇上一路走来,先是失兄,再是丧母,却没有被宰相把持,甚至还能收归军心,任用贤能,收拢人心……如今,又带领将士们追击辽军,收复失地,这些不光臣看在眼里,天下人都看在眼里……” 随着吴玠璘的叙述,刘煜仿佛又回味了一遍这一路走来内心的艰辛苦涩,还有这一路上那个坚强智慧的女子的相伴和支持……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夹击 随着吴玠璘的叙述,刘煜仿佛又回味了一遍这一路走来内心的艰辛苦涩,还有这一路上那个坚强智慧的女子的相伴和支持…… 似乎自己走的每一步,都烙上了这个女子的印迹…… 刘煜又叹了口气,思绪回到现实,他走到吴玠璘的跟前,亲手扶起他,温言道:“姐夫请起,朕不怪你。姐夫当初之所以寒心,也是因为忧心皇室,此乃人之常情。如今,姐夫肯亲自带领十万军士来助朕,就是最好的证明。” 吴玠璘深受感动,声音有些颤抖,却洪亮:“皇上,臣愿携一众将士效忠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助皇上成为一代明君!” …… 又追了约莫十日,已经是辽国境内,来到燕云十六州,大兴大军直把辽国大军逼到一处盆地之内。盆地因地形状似盆子而得名。 该处盆地三面环山,中间凹陷,唯有一方出口,此处名为云州盆地。 而此出口此刻正被大兴大军堵死了,随着辽军的节节败退,大兴的兵士们纷纷进入盆地,直击辽军主力。 为首的皇帝刘煜更是率领吴玠璘、李继隆和石保吉冲锋在前,策马当先,所向披靡。朴逸云稍后,也是一路紧跟。 辽军阵营后方,观察着这一切情势的辽帝耶律隆庆不禁暗暗心焦,他不禁看向旁边的萧太后,只见萧太后面色尚且冷静。 眼看着刘煜率领的大兴军队杀的越来越近,“母后,二十万援军何时能到达?”耶律隆庆不禁终究忍不住出声问道。 “莫急,该来的终归会来……”萧太后凛然道。 原来,大兴方面,由宰相赵普渊亲自书信李继隆和石保吉,唆使他二人主张追击辽军,收复幽云十六州。而在辽军方面,赵普渊则叫辽帝耶律隆庆和萧太后带领辽军一边假意败退,一边又在辽国境内秘密集结了二十万大军。 等到进入此处云州盆地,再来个前后夹击,使大兴军背腹受敌,再一举歼灭。 一开始,辽军率领二十万大军进犯大兴,后在禅州城时久攻不下,惨失了几万精兵。后来,刘煜率领二十五万军队追击辽军,又得吴玠璘带领御林军河北军十万相助,因此,此时的盆地内,大兴军共有三十五万之巨。原本是占有绝对优势的。但是,如果辽国的二十万援军一到,便两军相差无几。而辽军勇猛善战,又有两面夹击的位置优势,因此,一旦辽国援军一到,据实而论,则辽军更有赢面。 可见,若非吴玠璘突然带领军队来助,则刘煜带领的二十万辽军,势必会惨败。 果然,“杀!杀!杀!”随着一声声 狂吼,盆地口传来一大波辽军的滔天喊杀声。 蜂拥而至的辽援军如虎狼般从大兴士兵的背后杀了过来,其中一支几千人的铁浮屠军队尤其悍勇。 铁浮屠,指的是一种重骑兵,人和马均由厚重的铠甲全副武装,一人一马可达几百斤,冲击力强横,人骑在马上,可执各种长短兵器相配。一般的兵种遇见铁浮屠,可瞬间被踏平,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很多大兴将士还未搞清楚状况,就被马匹撞倒践踏成肉泥。有的则被一刀砍下,做了异乡魂。 大兴士兵有的被直接砍下了脑袋,有的胳膊被砍得只剩皮肉相连,有的大腿被刺入了长矛,流血不止,各种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怎么回事?”骑在马上的刘煜扯住了缰绳,回头朝后方望去,瞬间被眼前的局面震惊到了。 “不好,辽军援兵到了!”吴玠璘惊呼了一声,马上策马来到皇帝刘煜前面,挥剑为刘煜挡住了射过来的箭羽。 不远处的朴逸云也马上察觉到了形式变化,口中高喊了一句“护驾!”,又虚应了几招,一夹马肚,朝皇帝刘煜这边赶了过来。朴逸云受云龙城指派,护皇帝安危,因此,他的第一任务是保护皇上。 而此时的李继隆和石保吉顿时有些慌了手脚,望着渐渐杀近的辽军,尤其是阵列整齐的铁浮屠狂奔而来,那铠甲上泛着冷森森的的光,让他们不禁胆寒。他们从没想过,依照宰相赵普渊的指示进言皇帝追击辽寇,本以为收回燕云十六州之后,能建立一番赫赫战功,却没想过,竟会将自己陷入如此险境。 “时机到了,皇帝,随我攻!”萧太后萧燕此时跨上战马,对辽帝耶律隆庆道。 “好!”辽帝耶律隆庆一改刚才的愁容满面,意气风发的利落上马,跟随萧太后鞭笞战马朝对面的大兴阵营攻去…… …… 云龙城内,大小姐畏子馨的闺阁内,传出了久违的筝音。只听这曲声时而慷慨激昂,时而低沉悲切,扣人心弦,荡气回肠。 古筝前,着一身素色衣裳的畏子馨,显得愈加清丽脱俗。她神色敛然,正在弹奏的乃是一曲《十面埋伏》,曲子展现的乃是西楚霸王与汉王刘邦在垓下展开的最后大决战的场景。经过激烈的交战,西楚霸王最终自刎于乌江,千年来让人们感慨叹息不已。 奏到激进处,琴弦啪的一声断了,乐声戞然而止,一边正听的出神的小姚立即前来查看,关切道:“小姐,手有没有受伤?” “没有。”畏子馨弱声回答,心头略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小姚,你说,大兴大军现在 该到幽云十六州了吧?” “唔,”小姚点点头,一边拉过畏子馨的手,仔细查看并无受伤后,才放开,皱着眉头想了想,才道:“算日子,估摸着应该到了。” “此时,金国军队也应该赶到了……”畏子馨悠悠道。 小姚絮叨回答道:“是的,金国收了咱们的粮草、金子还有火炮,答应出兵十五万,帮助大兴一起围歼辽军。” “有火炮的帮助,即便十五万,也已有足够的杀伤力。应该不会出事,对不对?”畏子馨仰起头,似是向小姚求证,眼里满是担忧。 “小姐……您别担心了。”小姚出言安慰道:“皇上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再说……”她顿了一下,遂道:“小姐您此时再忧虑,也不能插翅膀飞到辽国,担心亦是无用啊!” “对!小姚你说的对,我在此处干等着一点用处都没有。”畏子馨遂立即起身,口中道:“小姚,我要立即动身去辽国……我这就去跟父亲商议此事。”说着畏子馨便迈步向城主府的书房走去。 “小姐……”正在收拾的小姚赶紧放下古筝,紧随其后。 …… 云州盆地的战场上,激战正酣。 大兴大将吴玠璘连连砍杀了周围好几个辽军,得了个空,向皇帝喊道:“皇上,辽军看来是誓死一战,出动了铁浮屠,此战大兴堪忧啊!”。 “朕与你们一起拼死一战,狭路相逢勇者胜!莫要着急言败。”皇帝刘煜连发了几箭,嗖嗖几声,箭无虚发,金属弓力道甚巨,不远处的铁浮屠的铠甲亦被射穿,倒下去了几个。奈何像皇帝这样的弓箭毕竟只有一把,铁浮屠数量庞大,倒下去的毕竟是少数,杯水车薪,绝大多数的铁浮屠亦是所向披靡,直奔而来…… 还有另一面辽帝和辽太后所率领的辽军更是趁势一举反扑,士气高涨,直杀的大兴军渐渐向盆地中心区域集中。 眼看局势越来越恶劣,吴玠璘向皇帝高声喊道:“皇上,臣断后,你快带兵马突围出去!”,又转过脸,对一直护与皇帝身边的朴逸云道:“你快护皇上离开!” “好!”朴逸云目露精光,口中答道。只见他手执长剑,舞出的招式已快速到让人看不清,时刻防着辽军杀上皇帝近前。 “朕不会走!”皇帝刘煜又连连发出几箭,口中语气无比坚定道。 “皇上!” “皇上!”两声皇上由吴玠璘和朴逸云同声发出,脸上均是焦急万分的神情…… “轰隆!” “轰隆!” “轰隆!”如天上 的惊雷在耳边炸响,随着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一颗颗圆形的炮弹从盆地入口处向辽援军的后方射出,落地后,地面被炸出一个个巨大的土坑,大坑范围内的士兵直接被炸的尸骨全无,残骸七零八落,那大坑周围的士兵,也被炸飞到了几米远处外。就连辽国勇悍的铁浮屠,也被炸的前仰马翻,阵型溃败。 “那是什么?!”皇帝刘煜向远处眺望,他隐约看见盆地入口处一排形状奇怪,从未见过的车子,车上有筒状管,而那杀伤力巨大的炮弹就是从那些筒状管子中射出。每发出一排炮弹,那筒状管还会冒出阵阵白烟。 众人也都注意到了这些奇怪的具有毁灭性杀伤性的武器。虽然他们都不懂这些武器叫什么,但却看得明白,操控这些武器的军队是帮着大兴消灭辽军的。 “是金国的军队!”远远望见高悬着的旗帜,吴玠璘呼道。 “完颜光英……”皇帝刘煜口中喃喃道。完颜光英竟会在此时出兵助他,而金国竟会拥有如此无坚不摧的先进武器……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昏迷 又是几轮炮弹如雨点般落下,辽国援军已被打的溃不成军。 在辽军看来,这些火炮和援军简直是天兵天将,辽国士兵还未搞清楚怎么回事,便被炸的归了西。 “王上,辽军已经溃败,火炮还发不发?”站在盆地入口处,完颜合达向身边的完颜光英请示道。 “发!发光最后一颗炮弹!”完颜光英目露凶狠的神色,命令道。虽然他早已预想过,但是真的上了战场,真的在实战中见识到了火炮的威力,他还是为之惊叹和折服。 火炮如此好用,他当然要发挥出火炮的最大价值,尽量减少金国士兵的死伤。 又是一阵阵震天的响声,辽帝耶律隆庆和萧太后萧燕马上拉住的缰绳,立在原地眺望。 连素来镇定的萧太后在观察到现在形势后都变了色,更遑论耶律隆庆了。 只见哭丧着脸的耶律隆庆对萧太后道:“有天兵助大兴,吾亡矣!……” …… 正在此时,一枚炮弹偏离了原本的方向,直向皇帝刘煜附近射来……立即轰隆一声……炮弹在刘煜不远处爆炸…… “皇上!”朴逸云的一声惊呼。虽然炮弹没有正中刘煜,可是,皇帝的马儿也受了惊,前蹄高高跃起,猛地将他甩下了马…… 远处的完颜光英看到这一幕,一把揪住刚才发射出此炮弹的士兵衣领,狂吼道:“你怎么开炮的?!” 士兵畏畏缩缩吓的当场说不出话来,面如土色。 “拉下去,军法处置!”完颜光英冷冷命令道。 “他们刚被训练,有失误当属正常。”此时,一直站在一边的小珍面色冷静道:“还请国王适度使用火炮。”小珍能猜的出完颜光英为何迟迟不命令自己的士兵下去战斗,而只是发射火炮。但是,火炮的杀伤力如此强大,这样下去,只能造出更大的杀孽。 闻小珍此言,完颜光英思虑了一番,便招来了完颜合达,下令道:“停止发射火炮,步兵出击!” “是!”完颜合达听令道。 随着一声声的喊杀声,几万步兵如潮水般进入盆地,向辽援军杀去。 辽帝耶律隆庆此时才看清来助大兴的援军是金国士兵,带着哭腔向萧太后道:“母后,金国人来了,金国一向与大辽不合,这次帮助大兴,前后夹击,势必要灭我辽国啊!” 听了耶律隆庆此言,萧太后萧燕抿着唇久未言语。眼看辽二十万援军被大兴军队和金国军队合围,包围圈越缩越小,能战斗的士兵也越来越少…… 萧燕长叹了口气,只说了一个 字:“降!” …… 当年春,大兴、辽、金在云州订立合约,三国停战,辽向大兴称臣,辽每年分别送给大兴和金国岁币银5万两、良驹5千匹、牛羊5千头,归还大兴燕云十六州。代表大兴谈判的是吴玠璘将军和军师朴逸云。代表金国谈判的是金国国王完颜光英,而辽国的代表自然是辽帝耶律隆庆和萧太后萧燕。 这合约,占尽好处的当然是金国,只出兵十五万,几乎无伤亡,且还不用自己出粮草钱财,战后还能得到辽国进贡,更重要的是,完颜光英得到了火炮的制造技艺。因此,在名号上,他便没有多做要求,维持臣属于大兴。 其次作为战胜国的大兴,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损失了约十几万精兵,粮草银两无数,但是能收复燕云十六州,便是名留青史的功绩一桩。而后续每年辽国的岁贡想必会慢慢弥补这次战争在财物上的损耗。 作为战败国的辽国,不仅损兵折将,还要称臣纳岁贡。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因为要谈判以及后续事宜,以上这些三国代表均留在云州,暂时不能离开。 由于大兴皇帝被金国火炮误伤,金国国王内疚非常,坚持命大将完颜合达将皇帝刘煜带回了金国都城会宁治疗。 十几日后,金国都城会宁皇宫内的一间寝殿内,床榻上躺着昏迷不醒的皇帝刘煜。只见他的额头上包扎着一圈白布,唇色苍白,面如白纸,左边胳膊处还被夹板夹住,被一圈圈白布裹的严严实实。 刚刚赶到会宁,进得皇宫来的畏子馨看到刘煜这样严重的伤势,只觉心中剧烈的疼痛起来,眼泪不自觉的扑簌簌的掉落下来,如断了线的珠子。她心头一直忘不掉一遍遍在心尖用意念的手去描摹的他的面容,此刻平静安宁如睡着般,若不是他惨白的肤色,额头的白布,她会以为他是睡着了。 是啊,他是该休息一下……她想起在宫中时他总是深夜才睡,不管是批阅奏折亦或是秉灯夜读,天不亮就起来准备上早朝。即便如此勤政,他还时常在朝政上受宰相和百官的束缚和批驳。这次,又御驾亲征,常常彻夜不眠,带兵千万里追击辽寇,即便他还年轻,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这样长期的操劳和压抑。 她不禁小心翼翼的走近床边,在床边慢慢坐了下来,似怕惊醒了他。 望着刘煜许久,畏子馨抹掉了泪水,轻轻问道:“大夫说他的伤如何了?”此刻站在一边的是小珍,还有金国大将完颜合达。 完颜合达还未从初见到畏子馨真容的震惊中缓过神,只有些呆呆的立在一旁,听见畏 子馨问起,刚想起要回答,一旁的小珍先发声道:“金国御医说皇帝身上的伤两三个月便可痊愈,只是,头部这伤,不好治,各种化瘀补脑醒神的药都用上了,却不清醒。想必是脑袋在摔下马时受了剧烈的撞击在脑内形成了瘀血肿块。” “御医有说他什么时候能醒?”畏子馨的声音有微微颤抖。她忆起曾听母亲说过脑部受撞击时,轻微的可导致脑震荡,而严重时,则可能造成脑内损伤而长期昏迷,甚至永远也不醒……她也曾跟着云龙城的神医福叔学过一些医理,但是面对这样重大的病症,她是束手无策的,思及此,她有种痛苦的无力感。 “御医也说不准,这瘀血肿块在脑袋里,一日不消,便不能醒。有可能一两天,有可能一两月,还有可能……更久……”小珍的回答使畏子馨的心猛的一颤,忍不住的晶莹的泪滴从她姣美的面庞一颗颗滑落。看到畏子馨悲伤欲绝的表情,小珍有些于心不忍。 畏子馨伸手缓缓执起刘煜的左手,他的手掌比她大上许多,曾经温柔的握住过她的手,可如今,却无意识的温暖松软的任她握着。 她怕他不醒,越想越怕,渐渐由无声落泪转为低声哭泣。 “刘煜,你快醒过来……我是馨儿,我在这里,等你醒过来……”她断断续续的哽咽道。 听见畏子馨哀痛的请求声,小珍也不禁眼眶一热,偏转了头去。虽然小珍并未经历过情爱,但是眼前这场景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畏子馨的哭泣持续了一会,不多久,她强制自己镇定下来,止住了哭声,对一边的马珍道:“小珍,请你帮个忙?” “馨儿,你说……”小珍立即回应道。 “随我此次前来的还有几个武林高手,正在皇宫外等候,请你替我告诉他们,请他们先行回云龙城,并带口信请神医福叔务必来一趟这里。”畏子馨努力保持着冷静道,治病这事,早一刻便多一点机会。 “好,我这就去。”说完马珍便离开了房间。 待小珍走后,畏子馨一直握着刘煜的手,出神的看着他良久。 望着畏子馨凄美的容颜许久,完颜合达这才意识到自己该说点什么。他几次张口却没发出声,却是不忍心打扰她如此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 似察觉到一旁完颜合达的异样,畏子馨微微偏转了头,如水明眸看向完颜合达。 她的美,令完颜合达不自觉的自惭形秽似的略低了头,他口中诚恳道:“我……我们王上因误伤皇帝,非常自责……王上说,如若你来看他,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对大兴说一声对 不起!” “我知道了。”畏子馨声音淡淡的,又道:“你先出去吧,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说完她不再看完颜合达,目光又凝聚在刘煜身上。 “是。”完颜合达不自觉的便答了声是,明明在金国他是主她是客,可却似自然而然般的被她驱使。 摇了摇自刚才便一直不太清醒的脑袋,完颜合达似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美如仙女似的人儿竟真的就是当初的兰馨公主……但是她们的声音确实一样,又由不得他不相信…… 往后的几天,畏子馨一直在寝殿内照顾皇帝刘煜,给他喂药,给他擦洗,给他按摩,事事亲力亲为,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实在累了,便趴在他身边小睡一会。 小珍眼见着她日渐消瘦,心中也暗暗焦急,这样下去,畏子馨也非得倒下不可。 “馨儿,御医送药来了。”小珍小声的对坐在床前的畏子馨道…… “好。”畏子馨接过小珍端来的药碗,捏着瓷勺柄盛了一小勺黑褐色的药汁,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才送到他嘴边,将勺内的药汁喂了进去。 没喂几勺,刘煜的身体剧烈的颤动了几下,嘴里方才喂下去的药汁全都吐了出来……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清醒 没喂几勺,刘煜的身体剧烈的颤动了几下,嘴里方才喝下去的药汁全都吐了出来…… “刘煜!刘煜!”畏子馨大惊失色,她大声喊他的名字,“御医!御医……”她又大喊着叫御医。 御医马上来到床边,立即将刘煜的身体变换成了侧躺的姿势,不断的拍打刘煜的后背,使他口中的呕吐物能吐出来,并伸手指将他口中的污秽/物抠了出来。 早已泪流满面的畏子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站在一边,口中慌乱念道:“刘煜,你不要有事,我不要你有事……” 刘煜的呕吐不止,畏子馨着急到脱了力,她跪趴在床边,泪如雨下,她哭着对他喊道:“刘煜,你听得见吗?我是馨儿,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无论是做皇后还是做宫女,无论多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只要你好起来……”她不停的念着,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如此……她感到无力,心底感到绝望,但是愈绝望,她便愈不停的想对他说话…… 似乎,畏子馨的话语竟真的有了效果,刘煜渐渐停止了呕吐,痛苦的紧拧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 观察到这一明显变化的御医,对畏子馨道:“继续说,以后尽量多说,只要不让他情绪太激动就可以,他可能能感觉得到……” “好!”也察觉到这一变化的畏子馨心内的信念在听到御医的话后,变的坚定起来。 她便放缓了语速,对着仍是昏迷的刘煜道:“刘煜,我是馨儿,你能听见的对吗?你要快快好起来,到时候我再给你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我们再一起逛灯会,一起吃长寿面,一起看烟花,一起下棋,好不好……”她忆起往昔的点点滴滴,不禁又热泪盈眶…… 旁边的小珍亦不自觉的抹了眼角的泪。 随着畏子馨平日里对刘煜说的话愈来愈多,刘煜再也没有出现过呕吐的情形,而随着每次畏子馨说话的内容,刘煜的表情甚至能有微微的变化了。御医说这是很好的迹象。 这日,畏子馨又坐在床边,握着刘煜的手,对他喃喃的说着知心话:“刘煜,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回见面,是在云龙城里。是你的琴声引的我去见你,可是当听说你是个王爷时,我却有些想退缩了……是易容术,因为我自小体弱,习不得武,母亲便叫高人教了我易容,让我在情急之下用来自保。没想到会用在第一次跟你的见面上,都是小姚那个鬼灵精的丫头出的主意。不过你可不要怪她,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那时便想,你我虽是知音,而你却是王爷,我们隔着千万差别,若你是 个平凡人便好了……是我太自私了对不对?”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藏蓝色的香囊,上面绣着一条金丝线绣成的五爪金龙,还有一个灵秀的“煜”字。 “你是不是一直戴着这个香囊在身上?我在替你擦洗时发现了它。”她的脸上浮现微微甜蜜的笑容,又轻声道:“你看,我的头上也戴着你送的木簪……”看到他闭着的双眼和眼下睫毛刷出的一片剪影,她的心又酸涩了起来,但畏子馨依然笑着道:“刘煜,我相信,你一定能醒过来的对吗?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等你看我戴着你送的发簪……好吗?” …… “馨儿,御医来送药了”这时,和御医一起进屋来的小珍叫了畏子馨。 “好!”畏子馨抬头回答,将香囊收好,她便起身背过去端药碗。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床榻上的刘煜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手指也稍稍动了下…… 听小珍说,金国的春天也已经到了,御花园里开满了各式各样的美丽花儿。于是,畏子馨便嘱咐小珍照看一下刘煜,自己去了御花园。幸好金国皇宫并不算太大,结构也不复杂。她问了几个侍从,很快便找到了御花园。 花园里果然百花盛开,彩蝶飞舞,处处洋溢着浓浓春意,生机盎然。裙角擦过艳丽的芍药花丛,又在风华绝代的牡丹花群前流连了一下,穿过了开满娇美动人的海棠花儿的海棠花树林,最终畏子馨在一树树恣意盛放的桃花林前停下了脚步。 看那桃枝纵横交错,桃叶嫩绿青翠,一朵朵粉色的桃花儿更是三三两两开在枝头绿叶间。花瓣娇嫩而又形状优美,花色鲜艳而又超凡脱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让人不禁联想起青春年华的美丽少女那粉扑扑、娇嫩嫩的脸蛋儿,既美丽而又充满着无限朝气,这些花儿仿佛开在了她的心上,心情不自觉的便好起来。 没有迟疑,畏子馨仔细挑选了几支花儿开的最是鲜艳的桃枝,小心折了下来,满意的执在胸前,脚步轻盈的往回赶。 她希望,刘煜能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看见这些喜庆的桃花……想着,脚步不自觉加快了…… 回到寝殿,跨过门槛,隐隐听到屋内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声音虽有些微弱低沉,若她没有听错,正是刘煜的声音。她的心猛的一颤。 快速的转过屏风,除了小珍和御医,畏子馨一眼便看见床上的刘煜并不是躺在那里,而是坐了起来,他的脸虽然已经瘦的双颊有些凹陷,但他明亮的眼睛却是睁着的,此刻,满眼均是无尽柔情的望着自己…… “刘煜… …”她定定的立在那儿,口中只能低喃出他的名字,一时间巨大的惊喜和幸福之感涌上她的心头…… 小珍和御医在此刻均悄悄退了出去,出门后,小珍随手将房门带上了。 他并没有因她直呼自己的姓名而感到不适应,在他昏迷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唤他的,他能听得到。不仅不会因此而生气,还觉得这样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而没有距离感了。 在他眼里,近前这个面色有些憔悴的女子,身穿绿罗裙,手执几支桃花枝,却是人比花娇,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姑娘…… 对视良久,她惊喜至极的问道:“你醒了?!”说着,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 刘煜灿烂的笑着点点头,他伸出右手缓缓的朝她招了招,用低沉醇厚的嗓音温柔无限对她道:“馨儿,让我抱抱你……” “好……”她一边流着泪,也顾不上擦,将桃花枝丢在一旁,一边迅速的朝他走了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皇帝刘煜的左胳膊受伤,用能活动的右臂搂紧了她清瘦的肩膀。即便刚才她扑入的动作撞痛了他身上的伤处,他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似乎这痛意,才使得现在这份幸福喜悦显得更加真实。 “你让我好担心……”畏子馨趴在床头,头伏在他胸口,低低的哭泣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维持坚强的外表,但是她内心时时刻刻都是在担心着他,她怕他再也不醒,再也不能这样与他相拥,再也不能听他叫自己馨儿。 “都是我的错……”感受到她微微颤动的双肩,听到她低低的啜泣声,他只觉心都快碎了。他知道,这些时日,她除了身体上的劳累,还有在心底积压的悲痛和担忧,只在此全部刻释放了出来。是自己让她一人承受了这么多,如果没有她,自己不会这么快就醒过来…… 甚至,刚才和那个叫马珍的女子的交谈中,他还了解到了更多,例如金国为何会派兵助大兴剿灭辽寇,例如这次战争的结局是签订了一个对大兴和金国都有益的合约,而幽云十六州终究是收复了,还有,畏子馨因担心他怎样从大兴日夜兼程赶到金国都城,以及他昏迷后,她是怎样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 对馨儿,他不想言谢……就如之前一样,现在的他更加坚定,他想一生与她为伴,想用毕生来照顾她,让她开心和幸福……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用右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畏子馨的哭声渐渐停歇,她微微抬起头来,看到面前他的神情似乎仍旧有些虚弱苍白,这才想起他昏迷刚醒, 有些愧疚的柔声问道:“你累不累?你才刚醒,我扶你躺下吧……” “不累……”他宠溺的眼神看她,口中戏谑道:“只是馨儿可不能再哭了,不然又要成兔子了。” 闻言,她的眼睛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口中没有说什么,只起身扶他躺下,替他盖好锦被。又看到他受伤的左胳膊使他行动不便,这才想起自己方才的那一扑用尽了力,定是弄疼了他。 遂愧疚问道:“刚才弄疼你的胳膊了吧?” “不疼。”刘煜马上回答。此刻的他在见到她方才的笑容后,满心的欢喜甜蜜,哪里还能想到之前那一点身体上的疼痛。 听到他的回答,畏子馨知道他是好意骗自己。也不与他多说,只是笑容愈深。她拿起刚才摘来的桃花枝,寻了个合适的瓷瓶,将桃花都插了进去,一边摆着桃花枝的造型,一边问刘煜道:“这是我刚摘的桃花,美不美?” “美。”刘煜的目光紧随着她,“不过都没有你美!”他的语气真诚,发自真心。 畏子馨一下不适应他的赞美,脸上一热,干脆不接他的话,兀自道:“我在花园看见它们的时候,就觉得心情好,总觉得会有好事发生。果然,我一回来,就看见你醒了……”她开心的絮叨着,突然似又想起了什么,向刘煜问道:“对了,方才御医怎么说的?现在你醒了,就不会有事了对不对?” “我……”他正待回答,只听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康复 “我……”他正待回答,只听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小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子馨,福叔到了……” 听到此言,畏子馨欣喜道:“福叔来了!” “是云龙城中的福神医么?”刘煜有些不敢相信的向她求证。云龙城中百草堂的福神医,刘煜是见过的,曾为他解过奇毒。 “嗯,我请他来,是替你医治的。现在有他在,你肯定会更快的好起来!”畏子馨眉目含笑的看着刘煜,内心对他恢复健康的信心更加增强了。 “快请他进来!”云龙城距离此处几千里,他怎么也想不到畏子馨竟为了自己请了福神医出城。心内不禁又感动非常。 随着房门的开启,小珍伴着一位老者从外面走进来,老者约莫五十上下年纪,神态慈祥平和,虽然须发已有些花白,但是眉眼含着温和的笑容。他看见向自己迎过来的畏子馨,先是笑容满面,马上又似很不满意的蹙起了眉头,口中不满道:“馨丫头,怎么瘦了这么多?” “福叔,你来了就好了,快来看看他的伤势。他昏迷了约一个月,刚刚醒过来……”不答福叔的问话,畏子馨只笑容满面的急急拉住福叔的衣袖,将他往内里床边引。 福叔见她此番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摇头,口中无奈的口气道:“好,好……” 跟着畏子馨来到床边,看见皇帝,福叔跪了下来,口中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 未等福叔说完,刘煜便道:“福神医莫要多礼,你是朕的救命恩人,快起来!” 畏子馨忙扶起福叔,又端来一个凳子,放在床边,以方便福叔把脉。 福叔坐定,伸手搭在刘煜的手腕处,凝神仔细感知了好一会,后又问了皇帝几个关于病症的问题,最后还喊来了金国御医,又与御医交流了一番,此刻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出现在福叔的脸上。 “按以往常例,脑颅受伤,颅内血块淤积导致昏迷不醒,短则数日,长则数年,还有许多人永远不会清醒。皇上坠马,听御医说初时伤情严重,还曾呕吐不止,却能这么快醒过来,是万幸,亦是奇迹。”说完福叔捋了捋花白胡须,颇为惊奇道。 “朕能这么快醒来,都是馨儿的功劳。”刘煜充满感激和爱意的眼神看向畏子馨。 “唔。”福叔笑着点了点头,又道:“照料之人的无微不至和积极鼓励自然有效,病者自己的意志力也是至关重要。” 畏子馨被皇帝炙热的眼神盯的脸颊发热,偏转了头,继续朝福叔问道:“福叔,如今他醒了,就没事了对吗?” 福叔捋 了捋胡须,缓缓道:“醒了自然是万事大吉,但是,依老夫经验,此刻皇上的行动可能还有些不协调,走路、吃饭等等基本技能还需后续的训练来恢复。老夫再配合皇上的恢复状况来开药,加之皇上本身年轻体健,意志力顽强,不出两个月,包括身上的伤,都能恢复如初。” 听到福叔中气十足的话语,畏子馨打心底里高兴,眉开眼笑道:“馨儿知道,就没有能难住福叔的病症。” “馨丫头,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嘴这么甜?”福叔笑着侧过身子对着畏子馨,玩笑道,接着似又有些感慨道:“丫头啊丫头……自己的身子要多注意。之前瞒天过海私自出城,总算是没有白出去一趟,自己把福叔都医不好的体弱之症给治好了。这次,可不能把自己累病倒了。你要是病倒了,皇上可就没有像你这么贴心的人照顾了……” “福叔,馨儿知道了嘛。你不要再唠叨了……”畏子馨低着头羞赧的拉着福叔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是朕没有照顾好她,反倒是馨儿和云龙城的几次三番的帮助朕,此次还连累了馨儿,要她来照顾朕……”刘煜此时深情看向畏子馨,语气中满是自责和愧疚。 “我们之间,没有谁连累了谁……”畏子馨听他这样说,微微蹙了秀眉,正色对刘煜道:“于公,云龙城在大兴境内,帮助皇帝保护大兴免受侵略,是本分亦是使命。于私,馨儿照顾皇上,一切都是自愿,出自本心,从未有过负累之感。皇上一心为民,志在千秋,勤勉自持,馨儿内心……时常为此感动。”她的一番话,说的严肃而又动情,在场众人的心中都深受触动。 “馨儿……”刘煜听到她说的这些话,眼眶一热,口中不自觉的动情念出了她的名字。原来,他的馨儿一直是最懂他的,仿佛心底深处的弦被她拨动,望着她姣美的面容,刘煜只觉剧烈的心动情动。 …… 接下来的日子,在神医福叔的指导下,刘煜每天都由畏子馨陪伴做康复训练。面色一天天的精神起来,之前瘦下来的身体也在迅速恢复健壮。 这日,春暖花开,阳光正好。 御花园的小道上,畏子馨正扶着刘煜的右臂练习走路。只见刘煜的左臂还被包扎的严实,由布条牵挂在脖颈上,右臂被畏子馨搀扶住,姿态仍有些笨拙的朝前走,一步一步往前迈,颇费些气力,直走了几百步仍未停歇。刘煜的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畏子馨拿出随身带着的绢帕,一边替他擦汗,一边柔声道:“要不要歇一歇?” 她抬头扬手,素白绢帕的边角在他眼前移过来移 过去,他透过帕子的间隙瞧见她的脸上是心疼的表情,而她光洁的额头也渗出了密密的汗水,她自己却顾不上擦,不禁心中动容。他细细的观察着她的面容,柳眉杏眼,目含秋水,琼瑶粉鼻,朱唇皓齿,仿若谪仙。 大概此刻因她出了汗的缘故,她的脸颊泛着微微的红晕,拥有美好唇型的两片唇瓣此刻殷红欲滴,似一颗红樱桃般,饱满而诱人。她扬起了脸,优美曲线的脖颈间是白皙的一片,阳光下白到发光,更不要说她柔软的身躯,散发着馨香,正贴着自己,时近时疏…… 低头任她擦拭的刘煜只觉喉头紧了紧,身上瞬间更加热了起来。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畏子馨看了一眼刘煜的表情,只见他的目光微侧,抿紧了唇,没有看自己,他额头上的汗虽然被自己擦掉了,却发现他的下颌处挂满了汗滴。 她正要伸手替他擦,他抽出右手,胳膊上扬,大掌握住了她拿着绢帕的柔荑,低沉嗓音道:“不要管它,继续练吧……” “好。”她的温柔的嗓音依顺着他的意思同意道。如此温柔的少女之音,使他本就颤动的心房,瞬时被撩拨的火势燎原起来。 本想借着练习走路转移注意力,谁知精神不集中的他脚下踩到一块土砾,圆形的土块在脚底一滚,他的身体本能的朝未受伤的右侧倾倒下去,情急之时,畏子馨未有脱离,一心想撑起他,奈何力气不足,顺势被压在他高大的身躯下。 他的唇碰到了她的唇瓣,如触电般,两人均愣在当场。 还未等畏子馨反应过来,刘煜有些沙哑的嗓音深情唤了声她的名字:“馨儿……”一时,她的脸瞬间通红,显得娇媚动人,明亮的眸子似春水般更加水润。 她看着眼前他的面容,剑眉飞扬,眼神深邃的仿佛让人沉溺,高挺的鼻梁,此刻呼出的气息有些粗重和不稳,薄薄的两片唇显得极性感,这时他的俊容离她愈来愈近,他激动而带着试探性的目光灼热的看着她。畏子馨直觉心脏在心房内扑通扑通的似要蹦出来,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吻到她的唇,刘煜的心仍是为她唇瓣的柔嫩和甜美剧烈的心颤……桃花树下,落英缤纷,花瓣飘落在二人亲密重叠的身上。 他吻她,她知道自己的心是愿意的…… 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他。可一旦知道他有危险,她便坐立难安。她甚至以为自己可以远远的守护着他就好,但在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后,她的心再也不受控制的驱使她的身体以她最快的速度来到金国。 只因她早已经爱上了他,既然这段感情已经无法自拔, 便由着自己的心沉沦其中吧…… 随着他吻的加深,她有些生涩的回应着他,从初始的浅尝,到之后的缠绵,再到愈发的加深,他的吻从轻柔甜蜜,再到激情霸道。每一种体验,都让她的心沉醉颤抖,意乱情迷。 她的回应让他的心愈加澎湃,他的右手轻轻的碰触着她的脸侧,那细滑的触感使他上瘾。在自己的身体就快要不受控制的想要她更多时,他停止了这个缠绵悱恻的深吻,“我爱你,馨儿。”他望着她被自己吻的有些红肿的唇瓣,指尖轻轻的滑了过去,低沉磁性的嗓音说出了心中的埋藏已久的爱语,他看到她的美眸如水般荡漾,又轻声问:“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嗯。”她同意道,暗暗讶异自己的声音何时变的如此娇媚诱人。 听到她的回答,他的唇角勾起好看的扬起的弧度。又不舍的深望了眼她此刻的媚态,似是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他用右手撑起自己的身体,试图站起来。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尽快的好起来,等好起来之后,就第一时间带她回国,娶她,立她为后,相伴永生…… 待二人都站了起来,畏子馨替自己和刘煜拍掉了身上的尘土和花瓣。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通报:“国王到——”……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国王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通报:“国王到——” 远远走过来的完颜光英迈着端步,速度不算快亦不算慢,他的表情看不出悲喜,有时坦然,又时而紧张,还有些复杂纠结的意味。 他原本以为兰馨儿已死,之前的几个月,悲痛欲绝的他却仍然无法忘记在大兴皇宫的点点滴滴。乍听闻她未死,他心里异常开心喜悦。但是一想到,馨儿不仅未曾以真容示他,还假死骗自己,心中为此很是介怀和意难平。 后来他知晓馨儿为何要易容进宫的原委后他也就释然了。他也反省自己当初不该骗她赠以狼牙,最终造成了她的假死脱身,自己也是有错在先。 当初,马珍带狼牙和信件见自己,他最初肯定是触动非常的。但是,最终答应出兵与大兴军合围辽军是出于大局考虑,是作为金国国王理智的决定。 后来,他也想过,既然连馨儿真容都未曾见过,又经历了那样一番生离死别,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放得下了。而那个名唤畏子馨的女子,在他心里只是另一个人,他爱过的永远是那个精灵般的兰馨儿…… 但不知为何,完颜光英有些怯于与她重逢,也因此在云州谈判完后拖了些时日才回到金国…… 在来御花园之前,完颜光英听完颜合达禀报了畏子馨如何尽心尽力照顾皇帝刘煜直到他醒来的经过。他心中不禁为她和他的感情感动,也因此告诉自己,是该放下这段感情的时候了…… 完颜光英一眼便看到了皇帝刘煜,而在他身边的那个略有些清瘦的身形,他也曾经那么熟悉和记忆深刻,是兰馨儿,不,应叫她畏子馨,她的真实身份是云龙城城主的大女儿。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但心底仍是却不受控制的不平静起来,呼吸也变的深长。 每走近一步,完颜光英的表情由最初的纠结沉重变成了惊讶和激动。待走到刘煜和畏子馨二人身边时,完颜光英的目光不禁紧紧锁定在了畏子馨的身上。 他从没料到过,馨儿的真容竟是如此的倾国倾城,不同于金国女人的高大健壮,眼前的女子轻盈灵秀,着一身粉色襦裙,她的面容,他一时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出,美好脱俗的就好似九天玄女。大概没有任何人,在见到这样的美人时不心中动容。 完颜光英一想到,方才自己远远看见他俩亲密倒地缠绵的一幕,他的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 “你是……馨儿……”完颜光英呆愣了好一会,才出言向她求证。马珍和信里只说了畏子馨会易容术,方才完颜合达跟他提及畏子馨是个大美人,他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美丽出尘…… “畏子馨见过国王!”她微微朝完颜光英欠了欠身。 再次听得出这动听的嗓音,完颜光英一时有些泪目,他听出来了,这是兰馨儿的声音,再细看面前女子的眼睛,依然如当初那样灵动。这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兰馨儿没错。 这时,在场的刘煜清咳了一声,他微微朝右挪动了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畏子馨的半边身子。看到完颜光英直勾勾的眼神,他的心里早就抑制不住的不乐意了。只是想到,当初是自己和馨儿合力假死骗了他,这次又是他出兵救了自己,心中有些愧疚和感激,才没有立即表现出不高兴。 “国王好久不见……”刘煜貌似随意的说了一句,口气却是十分的不爽。 “哦!”完颜光英察觉出刘煜的不悦,这才回过神,知道自己失仪了,立即手搭左胸口,向皇帝刘煜行礼道:“完颜光英参见皇上!” 刘煜微微点了点头。 “皇上的身体,看来恢复的很快。”完颜光英略带尴尬的笑着道,停顿了一下,他敛了笑意,右手又搭在左胸前,充满歉意道:“还请皇上莫要怪罪误伤龙体之罪……” “此次一举击败辽寇,收复失地,朕还要感谢你感谢金国!至于伤朕,也是无心,何来怪罪一说。”皇帝刘煜口中郑重道。 听皇帝刘煜道谢,完颜光英不敢怠慢,马上回答:“皇上不必言谢。此次战胜,金国也收益颇多,而且,是云龙城请的金国出兵,皇上要谢的应是云龙城和……馨……畏姑娘……”刚准备说馨儿的完颜光英,在收到皇帝刘煜一记凛然的眼神后,立即改了口。 未等刘煜说话,一边的畏子馨接过话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云龙城不敢居功。”顿了一下,她又显出愧疚的神情,低声道:“伤皇上的火炮,乃是云龙城所发明所制再赠予金国,为此馨儿很是内疚……” “馨儿……”刘煜右手暗自握了握畏子馨的手,满是深情的唤了她一声,他不知道心思细腻的畏子馨因伤他一事,竟心中内疚至今,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们之间无需言谢,更不要道歉内疚。” 畏子馨听到这话,抬头回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眼泪在眼眶内打转。 “就是就是……”完颜光英这时接过话茬,出言赞同道:“皇上此言甚是,咱们三人之间的恩怨是非早已理不清,不用再说什么感谢道歉的话……而且,我们这么熟……”说到此处,完颜光英看到皇帝刘煜明显嫌自己多话的眼神,不觉噤声了。 对这两人之间的微妙情绪变化,畏子馨岂能毫无察觉,她只是一直 当作没有看见。这时,她低头缓缓朝完颜光英欠身施了一礼,口中郑重道:“国王虽然当初骗过我,但是我以假死脱身,手段亦是激进了些,不周之处,还望国王原谅。” 听到她的话,完颜光英只觉瞬间泪意上涌,不觉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和悲痛……但是,随着畏子馨的这一声原谅,他之前心中的一点介怀和意难平也在瞬间烟消云散,口中断断续续道:“咱们之间……何必谈感谢和原谅……” 皇帝刘煜这时感慨道:“馨儿之所以被逼只得死遁,都怪朕当初太轻率,更未有考虑过馨儿的意愿。”他想起畏城主跟自己说过夫妻平等、互相尊重,“如今,馨儿既已答应做朕的皇后,朕知道,云龙城只许一夫一妻,当着金国国王的面,朕愿起誓:昭告天下,散尽后宫,此生只立馨儿为后,只与馨儿一人为伴!”。 一旁的完颜光英听到此番话,一时震惊一时心痛一时动容又一时高兴,震惊是初闻畏子馨已答应皇帝为后,心痛是畏子馨以后将是别人的妻,动容是因皇帝刘煜的一番信誓旦旦的誓言,最后又为畏子馨能得皇帝至真至城的深情相待而高兴……想起当初自己也曾为馨儿承诺永不纳妃,却未能得到佳人心,又不免泛起一些酸涩,完颜光英只觉百般滋味在心头…… “皇上……”畏子馨虽能察觉皇帝此时说这话,是有意无意的向完颜光英宣布他们的关系,但心中依然为他的誓言禁不住感动非常。 待心头难受的滋味稍稍退一些,完颜光英缓过神来,口中喃喃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又非常高兴起来,随后道:“待皇上和畏姑娘大婚,本王定亲自前往大兴,送上贺礼……” “好!到时朕和馨儿大婚定会邀请国王再去我大兴……”刘煜心情无比畅快。 听闻二人已经在讨论她和刘煜的婚礼,畏子馨脸上一热,不禁娇羞的微微偏转了头。她忽又察觉,他们已经在此处站了许久,便柔声关切道:“皇上,此处阳光甚燥,今日的锻炼也已经够了,要不要去凉亭内休息一下?” “唔。”皇帝点了点头。 完颜光英跟在二人后头,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皇上,随本王回来的,还有大兴军的军师朴逸云,他带领五百大兴精兵,随时准备着等皇帝痊愈后,接皇上回大兴。他现在正在皇宫内,皇上要不要……” “宣他面圣!”刘煜紧接道。 “是,本王现在就去通知他来见驾。”意识到皇帝与朴逸云可能有事情要谈,完颜光英又道:“我就先退下了。” 皇帝刘煜向他摆了摆 手,道了一声好。 不多久,朴逸云便来到了凉亭内。而皇帝和畏子馨则坐在凉亭内的石桌旁的石凳上。 他向皇帝刘煜跪拜行礼完成,起身看见皇帝身边的女子,朴逸云知道这必是畏子馨。因为他亦是第一次见到畏子馨真容,朴逸云的眼中闪过微微惊讶之色,紧接着低头向她抱拳道:“朴逸云见过大小姐。” “朴大人不必多礼。”畏子馨稍稍斟酌了一下称谓才回答。依照云龙城中的关系,她的父亲畏傲然乃是朴逸云的父亲朴风的师弟,而她隐约记得朴逸云比自己年长一些,本该叫一声朴兄才是。但是思及方才刘煜对完颜光英的表现,她的心有些甜又有些无奈,因此还是觉得叫朴大人更加适宜。 “云州谈判如何了?”刘煜有些着急问道,虽然已经从马珍等人处得知谈判结果,但他还是想亲自听到作为大兴谈判代表之一的朴逸云的亲口回答……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痊愈 “回皇上,谈判已经圆满结束,辽向大兴称臣,辽国已归还燕云十六州,现下吴玠璘吴大将军已率御林军河北军驻扎在云州。李继隆将军和石保吉将军率领其余军队回大兴京城。此外,辽还要每年分别送给大兴和金国岁币银5万两、良驹5千匹、牛羊5千头!”朴逸云的话语铿锵有力,振奋人心。 “好!”刘煜不禁拍案叫好,畏子馨看他高兴,心中也十分开心。 他不禁夸赞:“此事你和吴玠璘办的十分妥善,回京后朕要好好的赏赐你们!”刘煜赞赏且十分满意的目光看着朴逸云,接着道:“尤其是你,这一路来,你保护朕的安危,击败了宰相爪牙高路,令他为朕所用,又在敌阵前护朕左右。能文能武,可称得上是国之栋梁!” 朴逸云双手需合,作了个揖道:“臣身为大兴臣子,理当为国效力,为君解忧,为民谋福,这是臣的职责所在!而且,臣当初也是受云龙城城主之命护皇上周全……”他顿了一顿,面上露出些许愧疚之色,“最后,臣却未能保得皇上安全,皇上的赏赐,臣受之有愧。” 刘煜的大掌一挥,毫不介意道:“不打紧,朕现在已好的快差不多了!”他站起来,缓缓迈着步子走到朴逸云身边,伸右手拍了拍他一侧肩,“你莫要自责……”他转过身来,含笑看着畏子馨,口中道:“朴卿的话,倒是提醒了朕。待朕康复回国后,定要亲自去一趟云龙城,好好谢一谢畏城主。而且,还要备上彩礼,向畏城主提亲,求娶他的大女儿为妻。” “皇上……”畏子馨脸上现出娇羞之色,低语道。 些微惊讶的神色浮现在朴逸云微朝下的脸上,古来婚聘甚少有男方亲自提亲的,更遑论皇帝。皇帝的这一番话,已将畏子馨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展露无遗。而畏子馨没有拒绝却欲语还休的表现,则让朴逸云明白了她的心意。 “臣在此预祝皇上和大小姐永结百年之好,帝后同心连理,乃大兴之喜庆哉!”朴逸云庄重的道贺让刘煜更加喜上眉梢,不禁拉住了畏子馨的小手,看不够她两颊一片红晕显得更加娇俏的脸蛋。 本不想打扰这二人甜蜜的对视,朴逸云想到一件要事要禀告皇上,只得开口道:“皇上,臣率五百精兵来金国护皇上安全。且臣向其他人隐瞒了皇上已醒之事,以防此消息传到宰相耳里。现在皇上身在异国,臣怕宰相知晓后有所行动。” 听到宰相两个字,皇帝刘煜的脸色变的严肃起来,他转过脸,看向朴逸云,道:“朴卿此举甚妥。这个赵普渊,胆大如斯,竟敢通辽叛国!此等祸国殃民之逆贼,待朕 回京后,定要将他治罪,非千刀万剐不能赎罪!”他又想到了什么,问:“那个杀手高路的妹妹,可有从宰相手中救出?” “禀皇上,高路伏法的消息传回京城后,宰相便将她的妹妹高洁卖到了妓院。云龙城已派人秘密将其赎身,带离妓院,现在,应该已与高路见面会合。” “那就好。”似是安心了些,刘煜看向远处,目光坚定…… 大兴,宰相府。 又是深夜,借着烛光,可看见赵普渊此时的表情十分阴沉,韩卫在一旁向他汇报着此次战争的经过。 说到最后,“你说什么?皇帝从战马上摔下来,重伤昏迷至今?”坐在桌前太师椅上的赵普渊原本布满阴霾的脸上显得极其惊讶。 桌子一边的蒙面人韩卫又一次低首肯定道:“是!探子是这么回报的。” “皇帝现在在哪里?”赵普渊紧接着追问。 “现在金国都城会宁。”韩卫据实回答。 “可有探到大夫怎么说?”赵普渊现在最关心的是皇帝的病情。 “据金国皇宫内流传出的消息,皇上颅脑受伤,伤势严重,可能醒不过来了……”韩卫答道。 “如此……甚好!甚好!甚好!”连说了三个甚好,赵普渊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明显,最后竟大笑起来,“这下,倒省的老夫再亲自动手了……” 辽国败,大兴和金国成了战胜国,赵普渊原以为辽国没有因此战得到任何好处反而损失巨大,必会将他通敌的事情告诉皇帝刘煜,那他将必死无疑。就算辽国没有告密,依他在皇帝亲征前立下的承诺,待皇帝归来便要隐退,他也深知此次必要历一番劫数。 因此,赵普渊原本是铁了心集结了所有爪牙要在皇帝归国的路上再次劫杀刘煜的,一旦暗杀成功,他便会另立刘琦为帝。甚至,赵普渊还留了后招,暗暗通知了御林军西北军的统帅,在他劫杀皇帝后,万一事态有变,助他一举起兵谋反,自立为皇…… 现在,乍闻皇帝重伤难醒,巨大的惊喜让赵普渊情难自禁的欣喜异常,他出神的在那呆呆坐着半晌。 “大人,下一步怎么办?”韩卫适时的提醒,使赵普渊回过神来。 宰相赵普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遂缓缓道:“暂时先按兵不动,再等一等……”他捋了捋胡须,又道:“金国不是大兴,我们行动不便。既然金国御医都说,皇帝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必是有根据的。如果皇帝一直不醒,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立五皇子刘琦为新帝,如果皇帝万一醒了,等他回到大兴境内,咱 们再动手不迟。这次,定叫他有去无回……”说到此处,赵普渊的目光看向韩卫,一脸阴险得意的表情对他命令道:“给我派人在金国好好守着,一旦有消息,立即回报!” “是!”韩卫得令道。 “你下去吧。”赵普渊吩咐道。 韩卫抱了抱拳,立即退身没入黑暗之中。 --------------------------------------- 果然,不到两个月,皇帝刘煜的伤势便痊愈了。此刻精神抖擞的他恰似得到新生般充满活力,不仅是因为身体上的病痛已经去除,还因为身边有心爱之人的陪伴。他急切的想回大兴,想娶他的馨儿为妻,想着未来将有她为伴,只觉的自己的未来的日子都因此变的更加灿烂美好起来。 而畏子馨也因他身体的一天天渐好而高兴,至于以后,她没有多想,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做他的皇后,已经决定了要跟他在一起,哪怕后宫深如海,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是愿意去闯的。 初夏时节,草木渐渐繁盛的六月里,早已生龙活虎的皇帝刘煜,向金国国王完颜光英提出了辞行。随同皇帝刘煜一道同回大兴的当然还有畏子馨,以及神医福叔、小珍,自然还少不了朴逸云以及他带来的五百大兴精兵。 为了简便行事,皇帝刘煜一行人没有选择从陆路经辽国回大兴,而是选择了水路,这就势必要从之前云龙城运送战争物资的海港海参崴出发。 完颜光英坚持要送皇帝刘煜到达海参崴港,称要亲自目送皇帝安全上船才能放心。 于是,完颜光英身边跟着完颜合达骑在马上,以及马车周遭的亲卫队数十人,跟在皇帝刘煜的马车和兵士队伍后面开始了长途送行。 一路见识到了金国的山水风土人情,畏子馨有些惊讶金国的环境并不似自己之前想象般荒芜凋敝。相反,很多城镇竟也颇为繁荣热闹。从金国京城会宁的极为繁华,并不逊色于大兴的某些大城市,到后来的城镇的稍稍落后一些。 但是愈加离海明崴近些,经过的城镇亦是愈加热闹和富裕,来往的车辆均是承载满各种货物,来往人流车马络绎不绝。 直到来到海明崴,这里的商旅车马的数目达到了鼎盛。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高大的西城门进入城池。随着马车外的各种嘈杂声越来越大,皇帝刘煜掀起马车车帘的一角向外探望。 显然,海明崴的繁华也已超出了他的预想。他不禁想起当初完颜光英跟他说过的话:我来中原,求娶公主,也是为了两国和平,期望能互通有无,从而改善我国 人民的生存环境。 那时,刘煜便认为完颜光英亦是一个有想法的君主,同自己一样,心中想着子民。虽然初时完颜光英不选公主只看中兰馨儿的举动在他眼里显得颇为荒唐。但是皇帝现在觉得,完颜光英不仅是有想法,而实际上,也做的相当好,倒让他刮目相看了。 “海明崴如此富庶,馨儿是否也有些意外?”皇帝刘煜放下帘子一角,问坐在他对面的畏子馨。 畏子馨点点头,答:“唔。” “朕也总以为金国远落后于大兴,现在看来,倒是成井底之蛙了。”想必通过这次战役,辽国大败之后,金国边境一时再无忧患,更有辽岁贡年年充盈国库,往后的年月,金国会发展更加迅速。 “金国之后的崛起,看来实属必然。”刘煜平淡客观的分析道。 畏子馨想了想,道:“金国与大兴目前关系友好,而又非相邻,因此金国崛起,对大兴未必是坏事。”她分析道。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担忧,金国现在已经拥有了火炮技术,经济上又比她之前料想的强大许多,万一完颜光英有了一争天下的野心,那便将陷万千民众于水火之中。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海港 一行几百人浩浩荡荡来到海参崴,来往数量如此庞大的队伍并不罕见,但是队伍中均是整整齐齐的兵士的却不多见。因此,他们的出现吸引了不少民众的注目。 这时海参崴的州节度使阿不罕胡鲁带领地方官员等一众人来迎接完颜光英和皇帝刘煜。只见阿不罕胡鲁和国王完颜光英交流了一番。 随后,完颜光英骑马来到皇帝刘煜所乘坐的马车外,朗声道:“皇上,回国的航船已经准备好。只是现在已近中午,请随本王到当地驿馆休息用膳,下午再乘船出发,可否?” “准。”皇帝刘煜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于是,完颜光英在先,在阿不罕胡鲁的引领下来到了海参崴的驿馆。驿馆虽然规模不算小,但是一下来了几百人,却也是不能全部接待进来。还好,事先地方上得到了通知,说国王会送行大兴皇帝一行人经此离开,事先作了准备。因此,五百兵士们都是分批去领了饭菜,在室外用餐。 皇帝刘煜、畏子馨、朴逸云、福叔、小珍等则在驿馆内的客厅用膳。因是海边,桌席上自是少不了各种海鲜美味。海参、鲍鱼、龙虾、螃蟹应有尽有,而且都是个头极大且新鲜无比。众人无不吃的肚圆,脸上均是餍足之色。 午膳后,在驿馆的客房内稍事休息一下,完颜光英向皇帝刘煜禀报航船已到港,可以出发了。 整顿好了车马,完颜光英和完颜合达以及阿不罕胡鲁在最先,一路鸣锣开道,向海港边出发。 路上,坐在马车内的畏子馨总是撩起车帘,看向外面的街市,脸上是掩不住的好奇还有些兴奋的表情。这里不同于大兴,亦不同于云龙城。这里是海边的港口城市,天空湛蓝,就连空气中都蕴含着潮湿的大海的气息。契丹人、汉人等各种民族的人都能在这里看到。 “馨儿喜欢这里?”帘外的光线投射进来,照亮了她兴味盎然的脸蛋,刘煜不禁含着笑意问她。 畏子馨笑的弯弯月牙儿般的眼睛看着刘煜,她坦然道:“我是第一次来海边……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哎!” 皇帝刘煜沉浸在她的明媚笑容中,一时看呆。待他回过神细细思考她的话,又微微皱起了眉。看见她又掀起帘子饶有兴趣的看向外面的景色,他随即脱口而出:“馨儿既然喜欢这里,不如我们在此待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可好?” “好呀!”畏子馨一听到他说的话,不假思索便赞同了,“可是,这样,回国的行程就要耽误了……”一转念,她又想起刘煜之前回大兴的急切之情。 “无妨,”刘煜面带宠溺的笑 容,显得更加魅力非凡,“虽然大兴也有海港,但海参崴的景色确实风格独具,恐怕这一走,以后再来的机会也是甚少。再说多待一日,行程不会有延误多少。”更何况,刘煜心中想,此行回国,除了朝堂之事,最重要的是要娶馨儿为妻,要给她幸福快乐。既然现下,馨儿说喜欢这里,那便依顺她,这跟自己娶她爱她的初衷并不相违背。 看到她此刻有些激动快乐的神情,刘煜心下亦是高兴满足。 刘煜叫停了车马,前头的完颜光英下马来到马车外询问有何事,皇帝将他要在此多待一日的决定告知完颜光英,完颜光英自然是没有异议。其实完颜光英内心也是不想刘煜带着畏子馨等一行人这么快就走…… 于是,一行人又折返回到了驿馆。 既然要住一晚,各人自然都分了各自的客房。畏子馨的客房就在刘煜的隔壁。 “嘟嘟嘟”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的畏子馨听见响起了敲门声,还未等她问,随即刘煜的声音响起:“馨儿,你准备一下,等会带你出去逛逛……” 畏子馨开心回道:“好!”听得出她声音中的雀跃,门口的刘煜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刘煜再次来到隔壁的门口,正准备敲门,房门恰在此时打开了,开门的正是畏子馨。映入他眼帘的畏子馨身着一件修长的浅粉色的千褶百迭裙,上身粉色长袖衫外罩着一件浅粉紫半臂上衣,胸前绣着朵朵桃花,纤细的腰肢系着一条同色绸带,显得柳腰盈盈一握。头上两边鬓角配了几朵桃花钗,并用他之前送的莲花木簪在脑后简单挽了个发髻,乌发如云披在香肩上,白皙脸蛋的两颊处的浅粉红晕尤其俏丽动人,他不禁想起人面桃花四个字,竟痴痴的看呆了…… 畏子馨被刘煜看到害羞低了头,皇帝这才回过神,他迅速的走进屋子,似是寻找什么,在衣橱内翻了一会,畏子馨不解的看着他。 “馨儿,把这个戴上吧。”刘煜拿着手中的一面白色薄纱巾对畏子馨道,口气虽然温柔,却是不容拒绝的态度。 见她似是不解,刘煜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我的馨儿实在太美了,戴上面纱出去,才方便逛集市。”她的容颜可谓倾国倾城,这样出去,势必会引起轰动,更何况他也有私心,才不想她的美貌被那么多人看见。 “这样我就不方便啦。”畏子馨嘟囔着嘴表示不满。 刘煜宠溺一笑,来到她近前,边伸手将面纱两角固定在她的发饰上,边用他磁性低沉的声音哄道:“馨儿乖,如若你这样出去引起了围观,咱们就不能好好的逛街了。 ”他顿了一下,又建议道:“不然,你就还用易容术,换一个普通点的容貌?” “那样太慢了……”畏子馨仔细考虑了下,看着他坚持的眼神,最终妥协道:“好吧,那就戴吧。” 这时,早已来到门口等着他们俩人的小珍、福叔、朴逸云均好笑的看着这一幕。而刘煜正面朝里专心致志的给畏子馨戴面纱,面朝门口的畏子馨被刘煜的高大身躯挡住了视线,都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几人。 戴完面纱,刘煜仔细端详了一下,确定自眼睛以下,均没有露出之后,心中才稍稍放下心来。即便她的眉眼也极美,考虑她还要用眼睛看周围的人和物,只好作罢。他随后趁机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 畏子馨心中只觉甜甜的,把刚才的不满和此时的不便都已忘了个七七八八。 当两人转身看到门口站着的三人后,畏子馨羞低着头,面色更加红了,只是被面纱罩住,才没那么显眼。 而刘煜在短暂的尴尬之后,随即扬起了头,牵起了畏子馨的手,高高兴兴的拉着她往驿馆外走去,仿佛被看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驿馆外,完颜光英早已等在了门口,他身边站着完颜合达。即便是戴了面纱,完颜光英依然是第一眼便看见了畏子馨。她的身姿、步态早已印在了他的心上,而他亦能想象到,面纱下,此刻的她应是多么的美丽动人。 皇帝刘煜察觉出完颜光英呆呆的注视畏子馨的眼神,轻咳了一声,道:“国王,可以走了。” “是。”回过神来,完颜光英看了一眼皇帝刘煜,早已痊愈的皇帝面容英俊不凡,身姿高大英伟,两人一起,好似一对璧人。在心底叹了口气,完颜光英弃了杂念,只专心的带领这几人去集市了。 渐渐喧闹的声音表明他们已经离集市越来越近。于是在一处街角,众人下了马车,向拐角宽敞的街道上走去。 街道两边是各种店铺,有酒铺、粮米铺、绸缎庄、钱庄等等,还有个人的散户摊户,有的卖自己打来的鱼和海鲜,有的卖自家种的蔬菜水果,还有些小吃摊子,以及各式各样的从海外刚运来的香料、器皿、皮草、茶叶等等。来往行人络绎不绝,有前额被剃去头发留着发辫的契丹人,有长袖长衫的汉人,有头上扎着小辫的扶桑人,还有西夏、高丽、回纥等国商人,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异国人,他们或是购买查看货物,或是牵马行走,或是在小吃摊子上品尝美食,有的是三三两两,有的是成群结队,好不热闹。 看见畏子馨惊奇欢喜的眼神,刘煜顿时也觉得这里的风土人情确实不错。还有小珍 、福叔、朴逸云的吃惊神情落在完颜光英的眼里,心中不免有些自豪骄傲起来。 “这里好热闹好新奇呀……”畏子馨不禁感叹道,即便是在城里见惯了新奇的物件,她依然是被这里的一切所吸引。而与云龙城中不同的是,这里的人流更多、街道更宽敞,湛蓝的天空、温暖宜人的温度,都能让人瞬间喜欢上这里。 “那是自然,海参崴是我国第一大海港,来往商旅船队不计其数,热闹新奇自不必说。”完颜光英颇为得意的自夸起来。 “这里为什么会叫海参崴?”几人前后错落的在街道上走着,畏子馨不解的问道:“难道因为这里海参多?” “畏姑娘聪明,的确是由此得名。”前面的完颜光英不禁夸赞道。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海边 几人在集市上逛了一下午,虽然并没有购买多少物品,但却饱了眼福,吃了各种小吃。一下午,他们从街头逛到了街尾。这处集市是东西向的,一直延伸到海港口,就在街道尽头靠近海港码头的地段上,立着一座酒楼。 此酒楼三层高,建筑精巧而又恢宏大气,在这店铺林立的街市上也颇为惹眼。此刻,楼前的两串长长的红色灯笼也都点亮了,楼前牌匾上刻写着几个流云大字:迎海阁。 一行人来到此处,也是都有些饿了。 完颜光英爽快道:“此时回去驿馆用膳太累了,不如让本王请皇上、畏姑娘以及几位贵宾就在此阁用餐如何?” 这时,店内的小厮也早已看见了几人,看得出这些人非富即贵,脸上堆满了和善殷勤的笑意,远远的就迎出来,“几位贵宾,要吃饭吗?阁内请!”说着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刘煜望了望畏子馨,见她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随即点了点头,并带头大步流星的朝酒楼内走去。 小厮一边领着几人往楼上走,一边口中念道:“我们迎海阁乃是海参崴最出名的酒楼,来到海参崴,不在迎海阁吃过,都不算来过这里。” “好大的口气!”完颜光英有些不客气道。 “贵宾莫急,待会等尝了本店菜品,再来评断小的有没有夸口。”小厮眉开眼笑道,直接将他们几人带到了最顶楼的贵宾间,“几位贵宾,这是本店接待最尊贵的客人的观海厅,可以品尝佳肴,窗边还可以观赏海景!” 听他这么说,几人均来到窗边。果然,远远的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和海面上的船帆,此时,天上的云霞红透了整片天空,夕阳也将海面染成金色。第一次看见大海的畏子馨沉醉在眼前的美景中,久久伫立在窗边,直到几人均坐下,点完菜,菜品端上来了,才不舍的离开窗边。 注意到这一切的刘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因是在外,便没有那许多讲究,刘煜叫众人齐坐。待菜品上齐,小厮在一旁解释道:“菜已上齐,贵宾们请品尝!”接着他又介绍道:“咱们海参崴以海参出门,咱们迎海阁就以做海参出名。光一个海参,就有几十种做法。今天上的有:一品海参、清烩海参、玉兔海参、扒酿海参以及胡椒海参汤。”小厮一边介绍着,众人纷纷品尝起来。 果然,美味可口至极!海参的口感柔糯鲜醇,将各人的口感愉悦度提升到极致。 “唔,名不虚传!”完颜光英连尝了好几口之后,对着小厮夸赞道。 “谢贵客赞美!”嘴中这样 说,小厮脸上是自信满满的表情。 小厮正待出去,这时畏子馨取下面纱,小厮呆呆的看了半晌,忘记了他正要出去,刘煜凌厉的目光扫过他,口中道:“还不出去!” “哦哦,是是。”小厮这才清醒过来,匆匆忙忙的出去并关上了门。 吃完饭,完颜合达付了账,已是天黑了,完颜光英正要领几人回去,刘煜突然道:“你们几人先回,我带馨儿去海边走走。” 畏子馨心中暗暗吃惊,去海边走走,也正是她现在心中所想。 完颜光英有些惊讶,“天色已晚,你们二人,恐不安全。”他也见到方才小厮看呆畏子馨的一幕,万一碰上了歹人,皇上虽然能骑射,但却非武功高强,要是有个疏漏受伤,他可担当不起,“何况,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大兴……”他看到皇帝刘煜的表情有些不悦,又建议道:“不然,本王亦随同而往?” 刘煜的表情更黑了…… 朴逸云观察到这一切,他主动出声道:“皇上,让臣随同保护吧?臣只需远远的跟着就好。” 刘煜考虑了一下,比起完颜光英这个大大的障碍物,还是朴逸云的更让他安心些。遂点头道:“好,朴卿随同保护。” “是!” …… 两人携手,慢慢的走到海边,海浪温柔的拍打着沿岸,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哗啦声响。一时无话,最后,他们走上了码头的栈桥。 木制的栈桥,走在上面发出独有的吭吭声。码头上偶有两三个人的,栈桥边栓着三两只航船,海边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为什么要带我来海边走走?”畏子馨好听的声音伴随着海浪声,显得很放松很愉悦。 携着畏子馨的手,一边走着,刘煜问道:“馨儿喜欢大海么?” “不知道,但是我好似被它迷住了……”她坦白道。 刘煜听到她的话,沉默了一会。 不多久,两人走到了栈桥的尽头,望着面前平静的大海,皎洁的月亮似银盘挂在深蓝色的半空中,月光照射的海面泛着璀璨的银光。 “你累吗?坐会吧。”畏子馨理了理裙摆,坐在了栈桥边缘,她的双脚跟裙摆悬空,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半空中晃悠。 “好。”刘煜也学她这样坐了下来。 待他挨着她坐好,复又主动拉起他的手,畏子馨温柔的声音响起,她缓缓道:“馨儿从小体弱多病,被养在闺阁内。从小也听母亲说起过大海,那时便对大海就有种向往……曾经梦想过,有一日能住在这样的海边,听它的有节奏的海浪声,看它 的千万种变幻,品一品海鲜美食。” “馨儿的梦想是住在海边?”皇帝刘煜颇为惊讶的问道。 “嗯。”她的眼眸晶灿灿的,含着笑意答道。 刘煜沉默了,他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又抬头深情的看着她:“如今你要嫁给我,做我的皇后,以后将住在大兴京城,可能此生永远也不能实现这个梦想了,馨儿,后悔吗?” “不后悔”,她摇摇头,语气坚定道:”今天,你已带我在海边待了许久,晚上还陪馨儿来到海边,此愿足已。” “可是……”刘煜听到的,她的愿望明明是住在海边,而不是今日在海边简单的游玩,便要离开。 她握住他手的柔荑紧了紧,抢先道:“而且,在馨儿心目中,皇上的梦想更远大,是比馨儿的梦想更重要的存在……” “馨儿……”他俊朗眉眼间满是深情的望着面前的人儿,不禁伸手轻轻扯去了她面上的白纱,露出比月儿还要姣美的面容,而畏子馨亦是深情温柔的回望着他。 他的脸渐渐向她靠近,她不觉闭上了明眸…… 鼻尖萦绕的是她身上的香气,唇齿间她的甜蜜让他难以自持,他的舌尖不禁探入她的贝齿,霸道而缠绵的深入吻她。 她听到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而自己的心绪越来越激动,她尝试着回吻他,舌尖与他纠缠。 感受到她的回应,他的心异常喜悦,不觉将她的娇躯搂紧,恨不能揉进自己的身体。 她只觉身体发酥发软,口中不觉发出一声嘤咛,百般的娇媚魅惑。 似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刘煜的喉头发出一声低呼,如爆发了般,吻的更加激情热烈。 她的身体倾倒在他怀里,柔情似水,他的身体却如烈火焚身般爱欲难控……如若不是在外面,他恐怕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 许久,他的唇才离开,抱着她,头埋进她的香肩,深深调息了好一会,才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道:“馨儿,咱们回去吧。” “唔。”她口中答应道,声音中还留着一些柔媚,让他些微的心悸。 拉起她的手,她的脚却有些发软,一时起不来。她娇羞的低下头,口中道:“我,我身上有些软……” 他灿然一笑,一把抱起她,向回去的方向走去。她的头埋的低低的,羞于抬头看他含笑的眉眼。 海风吹得人很清爽,走了一截,她低语道:“放我下来吧……” 他便放了她下来,依然拉着她的手,缓缓的携手而归…… 回到驿馆,躺在床上的刘煜不禁反复回想着畏子馨的 话:她从小因病困于闺阁,她的愿望便是亲近大海,住在像海参崴这样的海港城市。而现如今,却要因嫁给自己而永远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说:在馨儿心目中,皇上的梦想更远大,是比馨儿的梦想更重要的存在…… 在她心中,把他的心愿抱负看的比自己的梦想要重要,愿意为他牺牲她的梦想。这如何不让他的内心深处感动非常。 这一路走来,似乎一直是她在帮他,一直在守护着他,一直为他而付出甚至牺牲梦想。而自己又为她做过什么?除了风花雪月、除了花前月下,甚至除了莲花簪,他都没有送过任何像样的礼物,更似乎从未为她真正付出过什么…… 即便说愿意为她散尽后宫,也是在她答应做自己的皇后的前提上,而他也深知,馨儿并不愿意进后宫。这样的安排,并不是最让她开心幸福的未来。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从来都是理所当然的顺着自己的意愿行事,是不是从未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过他们二人的未来? …… (本章完) 第七十章 留下(上半部终章) 第二日一早,航船早已等在码头。完颜光英和完颜合达及侍卫送别大兴皇帝刘煜一行人。 皇帝刘煜站在甲板上,随着晨起的海风吹拂着人们的脸,他看向他旁边的畏子馨,她依然笑语嫣然,望着自己,似乎并没有任何不舍和不悦。 他又隐约忆起自己昏迷时候畏子馨在他耳边似乎说过的一段话:我那时便想,你我虽是知音,而你却是王爷,我们隔着千万差别,若你是个平凡人便好了……是我太自私了对不对? 刘煜目光深邃的看着畏子馨,自私的人一直不是她,是他太自私了。 他想一生与她为伴,想用毕生来照顾她,让她开心和幸福……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是他刚醒来时心中立下的誓言…… 这时,刘煜深情款款的对畏子馨道:“馨儿,我们不走了,留下来,住在这里,可好?” 遽然听到这句话,畏子馨竟有些不敢置信。她睁大眼睛看着刘煜,有些懵懂的重复了他的话:“留下来,住在这里?” “嗯,馨儿喜欢住在这里不是么?”刘煜摸了摸她的头,目光中满是宠爱。 “皇上……”巨大的喜悦和被宠着的幸福感包裹着她,她的心仿佛被泡进了蜜罐子般甜蜜快乐。 可是一转念,她又想起他的抱负和愿望,她的秀眉不禁蹙了起来,她犹豫迟疑的语气问道:“可是,大兴不可无君,这样留下来可以吗?还有皇上曾经的努力勤勉,皇上的梦想……” “没错,朕曾经的梦想是做一个好皇帝,但是,如今,我更想让馨儿幸福快乐。”他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双臂,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皇帝,可以换别人做,但是,馨儿的幸福,我只想由我来给。” 她埋在他胸前的脸蛋上不觉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哽咽道:“你真的愿意为我留在这里,只做一个平凡人?我那时的想法太过自私,你没必要真的……”她知道他怕是已经忆起当初昏迷时自己说的一番话了。 “不,馨儿,自私的人一直是我,我从来没有认真的考虑过你的意愿。好了,馨儿不哭了。我这就命朴逸云带领五百精兵回大兴,另立五皇子刘琦为新帝。”他轻拍她的背。 她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抬头问他:“还有宰相怎么办?” 刘煜似早就想好了,他答道:“我会将那个杀手高路交给刘琦,让他处置宰相。” “不,皇上,馨儿内心十分感激皇上此举,但是答应馨儿,不要这么快做决定。”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何出此言?”刘煜问她。 “小七年岁尚小,更没有人 扶持,他一人如何能担当的起此重任,更何况,宰相老奸巨猾,城府极深,小七能否将他赶下宰执之位,还是未知。”如果他只是因为爱她想给她幸福就抛弃皇位,将责任和重担丢给年纪尚小的小七,那样他们岂不是太自私了。 “可是,一旦离开这里,我们就再无机会回到这里。”他心中猜得到,她是从大局考虑,为刘琦着想,才建议他现在不要这样决定。但是,她又何时考虑过自己,不禁心疼的看着她。 “皇上,缓一缓再做决定”,畏子馨郑重道:“如果可以,我们可以先在此住一段时间。让朴大人先带话回去给小七,如果小七真的愿意做皇帝,我们再商议下一步不迟。”她目光颤动的看面前俊朗的心上人,深情问道:“好不好?” 他深吸了口气,又将自己额头抵在她额头,低喃道:“就依馨儿所言。” 船舱内,当皇帝将自己和畏子馨要留在海参崴一段时间的决定告之福叔、小珍、朴逸云以及完颜光英,众人都惊掉了下巴。畏子馨解释了刘煜是因为她的愿望是住在海参崴这样的海边城市,所以皇帝才会决定留下来一段时日,大伙又无不为皇帝刘煜的深情所打动。 “既然,馨丫头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老夫暂时也不回去了,陪馨丫头在这里待一阵子。馨丫头,可好?”神医福叔望着畏子馨,问道。 “自然是好。”畏子馨开心的跑过去拉住了福叔的胳膊。 “小珍也不走,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吧?”畏子馨看向马珍。 思虑了一下,马珍心中考虑到这几人都十分重要,但都不会武功,自己留下来能保护他们,便点了点头,答道:“好,我留下来。” 听到小珍的回答,畏子馨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刘煜对着站在一旁待命的朴逸云道:“朴卿,你随朕来,朕有要事吩咐你。” “是。”接着朴逸云便跟随皇帝刘煜去了另一间房。 初闻皇帝要为畏子馨放弃皇位,朴逸云惊异万分的问:“皇上真的要放弃皇位,做一个普通人?!” “嗯。”原来皇帝的并不是简单的要在海参崴小住,而是要长久的住在这里,不再做皇帝。在朴逸云眼里刘煜是做了一个近似疯狂的决定,而他看皇帝的脸上却是冷静和沉着的神色。 “朕要你带五百精兵先回大兴,并暗中询问五皇子刘琦,是否愿意接替朕当这个皇帝。如若他愿意,还请朴卿辅佐刘琦上位,助他铲除宰相及其党羽。” “皇上,您吩咐的事情,臣会照做。但臣请皇上三思……”即便这决定是因为畏子馨,是为了 和大小姐在一起,但他依然说出了请皇上三思的话,只因这决定太过重大,关系到大兴子民,甚至影响到了这片大陆上的千万人。 “朕知道了,你且去吧。”皇帝刘煜对他摆了摆手。 航船久久未有启航,在码头上送行的完颜光英等人均觉得有些奇怪。当皇帝和畏子馨,还有福叔、小珍从航船上下来,并告知完颜光英他们要在海参崴住一段时日时,完颜光英的内心既有些惊讶,又有些开心。 惊讶的是,皇帝因何决定要留在此小住,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原委必不简单。而开心的是,本以为要和馨儿分别,再见她可能就是他和她的大婚时,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决定暂时不走了。 完颜光英自然对这决定没有异议,他面带喜色道:“皇上愿意在此小住,是我金国,是我海参崴的荣幸。”他顿了一下,又道:“为表诚意,本王也在海参崴陪着皇上。” “国王不必多礼,你金国想必还有许多要事处理,不必在此相陪。”刘煜客气道,语气却不是十分亲善。 “皇上不必客气,皇上住在金国,本王当尽足地主之谊,陪同皇上一道游玩观赏,自是应当。”完颜光英也是毫不退让,坚持不离开海参崴。 看到皇帝刘煜脸上有些不耐的表情,完颜光英只当没有察觉,他主动笑着道:“皇上,您既然要小住,便请您和各位随我回驿馆吧。” 刘煜见一时赶不走他,便也就随他去了。 坐在回去驿馆的马车上,刘煜晶亮的双眸一直含笑,目光粘在畏子馨身上,似乎看不够她的花容月貌。刚开始,畏子馨还与他相视而笑,渐渐在他专注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只转过微微发烫的脸看向别处。 畏子馨想起他竟愿意为自己放弃皇位,不禁内心又翻涌起感动和爱意。她抿紧唇,鼓起勇气抬头与他对视,“皇上真的不后悔为馨儿做个平凡人吗?” 他的笑意更加深刻,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温柔道:“以后,馨儿不要叫我皇上,之前我病时,馨儿不都直呼我名字么?” “那……那都是情急之下……忘了规矩……”她忐忑回答。 “我喜欢馨儿叫我名字。就像你喜欢我叫你馨儿一样。”他的一生中有过很多称谓,王爷,皇上,但是没有谁直呼过他名字,自打昏迷时第一次听她叫他刘煜,他便将这声声呼唤刻入脑海,有些亲近,有些认真,有些期盼,又饱含深情。 她因他的话羞红了脸,那是当初在皇宫自己第一次表露心意所说的话。 她低着头思虑了一番,又道:“只是,外界都知刘煜乃是大兴 皇帝的名讳,如果在外如称呼多有不便。” 他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道:“此话有理。” “阿煜,唤你阿煜好不好?”畏子馨高兴问道。 刘煜点点头,道:“好是好,不过,私以为应加上哥哥两个字,如此更妥。” “阿煜……哥哥……”她喃喃念道,在念到哥哥两个字时候,声音细微了些,显得极娇羞。 听到她用她清灵的嗓音这样唤自己,刘煜极是受用的“嗯”了一声。 “这样未免太亲溺了些,而且,我叫你阿煜哥哥,你不是也要叫我馨儿妹妹吗?”她有些些的不满道。 “馨儿妹妹。”他一羞二不臊的脱口而出,仿佛一直就是这么叫的来着。 她被他的理所当然的这一声叫唤弄的怔住了,从没想到他一个九五至尊的君王,肉麻起来是如此的正大光明…… 畏子馨整理了下情绪,想起未来要与他在自己喜欢的海港城市住下来,便觉得异常开心,也充满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