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诡杂谈》 第一章河童 冰凉的河水涌入肺部，呼吸间再也没有澄澈的空气，腐烂的味道钻到鼻中、肺中、脑中。 手脚无力的扑棱着，河水中的浮藻被打散，四处飘荡。 眼前一片迷茫，偶尔有几条灰色的小鱼从身边游过，吐着泡泡，吸引着她，伸手往气泡抓去，脑海中隐隐想着：那里是不是有空气呢。 白色的裙子在水中荡漾，好像一朵绽放的白月季，层层叠叠。 窒息的痛苦越来越深，身子都不自觉的痉挛着。 氧气越来越少，明亮的水面越来越远。 一双明眸逐渐黯淡，脑中除了氧气再也想不起其他，迷迷糊糊的。 河底似乎有一种吸引力，吸引着她远离尘世，痛苦折磨着她脆弱的身体，但莫名的她却不感到害怕，心中反而升起一丝窃喜。 被搅得越发浑浊的河水遮住了头顶的一片明亮，她单薄的身子没有了挣扎的力气，慢慢向河底沉去。 眼前一点点变黑，半睁着双眼，心中突然间宁静下来。 浑浊的河水涌入肺部，一点点将氧气挤出去。 要死了吧？她心中默默想着。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她安静的闭上了双眼。 …… “呼~”小荇猛地坐了起来，眼中满是惊色。 捂着胸口，小荇大喘着气，对刚刚的梦境心有余悸。 听到声响，一个驼背的老奶奶颤巍巍的走过来，拉开了小荇床上的帘子。 “小荇啊，又做噩梦了？”慈祥的声音传进小荇的耳中，粗糙长满茧子的大手爱抚的摸着小荇顺滑的白发。 喘了口气，感受到婆婆手心的冰凉，小荇缓过神儿来。 将婆婆的手拿下来，抱在怀中。 小荇秀美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化不开的忧愁：“婆婆，我害怕。” 一连串泪珠从眼眶中滚下，化进周围无处不在的河水中。 “唉~宝宝乖，不怕不怕啊。”婆婆空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小荇的后背。 婆婆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神秘的音乐一点点抚平她不安的心。 过了好一会儿，小荇才放下婆婆的手，抱住她老迈的身子。 冰凉的触感却给了她最大的温暖。 “婆婆，我到底是怎么死的？”小荇第无数次问着这个无解的谜题。 婆婆没有答话，小荇却知道她一定在想着：时机到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唉，幽幽的叹了口气，小荇放开婆婆，从水晶做得床榻上起来。 鲛人织的衣衫入水不湿，服帖的贴合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一起身，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勾勒的更加迷人。 一双玉足踩在白玉般的地面上，颗颗精致的指甲好像珍珠般小巧玲珑。 龟婆婆轻轻扶着她来到梳妆镜前，粗糙的手爱惜的抚摸着她长及脚踝的白发，拿起古朴的牛角梳细细梳理起来。 白发半点没有枯燥之感，好像月亮的银辉洒在上面，一梳到底。 小荇拉开身旁的抽屉，亮闪闪的光芒从抽屉中折射出来。 眼睛稍一适应，抽屉中的饰品便展现在人们眼前。 晶莹剔透的水晶头花，大而圆润的深海珍珠，各色珊瑚，金银饰品，满满的堆在小巧的抽屉里。 小荇随手扒拉了几下，翻出一根鲛纱做成的飘带，上面坠着点点小巧的水钻，在光下熠熠发光。 “婆婆，今天就戴这个吧，随意扎起来就好。” 龟婆婆“嗯”了一声接过来。 松松的将白发绑起来，露出他纤长白皙的脖颈，端是一抹丽色。 龟婆婆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长满皱纹的手小心翼翼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钥匙般的水晶吊坠，轻轻挂在了她的脖颈上。 “小荇今天想去哪里转转呢？婆婆陪你。”宠溺的姿态，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孙女一样。 小荇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今天的自己一如既往的美丽。 笑靥如花的对婆婆说：“小荇想去岸上玩。” 龟婆婆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痛痛快快的答应。 长满褶子的脸上严肃起来，大手抓住她白皙的小手，皱着眉问：“是谁跟你嚼舌根了？” 小荇收起笑容，委屈的说：“婆婆，为什么不可以去岸上，明明阿巧她们都可以去，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 龟婆婆语重心长的说：“小荇啊，你现在修为还不够，贸然去岸上会被那些臭道士捉去的，婆婆不想你受伤啊。” 小荇扭过身子，神色低落：“婆婆，你骗我。我的修为在这龙宫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怎么可能是修为的原因。” 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回头严肃的问：“是不是阿玉哥哥不许你们带我出去玩？” 龟婆婆嘴角一抽，尴尬了。 “小荇，你别为难婆婆了，你知道的宫主不可能让你出去的。” “哼，我就知道是他。整天把我拘在宫里，我都要烦死了，阿巧她们也不来陪我玩。” 越说越委屈，小荇的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 龟婆婆无能为力，只能打了个哈哈，希望这件事像往常一样快点过去。 但是这次小荇铁了心要出去，事情复杂起来。 趁着龟婆婆去外面拿糕点的时候，小荇偷偷出了龙宫。 临走前，聪明的拿了一件超长的大外套，将自己的满头白发掩饰起来。 一路上避开巡视的护卫，小荇成功跑出了龙宫。 她没看见身后还坠着一个小巧的身影，一路上跟着她。 龙宫外，是一个入海口，滚滚河水汹涌的冲刷而来，不过，水底下倒是宁静非常，小荇轻轻巧巧的就游到了岸边。 小心的露出一个脑袋，观察着岸上没有其他人。 小荇松了口气，双手搭在岸上，打算翻上去。 刚一使劲，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了下来。 一双手连忙捂住她将要尖叫出声的嘴，身子靠上一个柔软的身子。 “小荇，别怕，是我，阿巧。”在小荇双手一掐就要施法的紧要关头，来人自报家门。 小荇手上的法诀没有掐断，回头仔细观察打断自己的人。 确认是阿巧之后，才施施然散掉了法诀。 “阿巧，你怎么会跟着我？”小荇皱着眉问。 阿巧将她拉到水下深处，坐在一块礁石上说：“我还没问你呢，你咋偷偷跑出来了？我刚刚看见你偷偷摸摸的样子，不放心一路跟着你，没想到你居然想跑到岸上去。” 小荇烦躁的揉了下头，“阿玉哥哥不让我去，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不弄明白我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 第二章河童 阿巧瞧她皱着眉头苦恼的样子，心中踟躇。 “阿巧，我只是想要弄明白真相而已，为什么你们总是拦着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狐疑的看着被她一句话问得有些心虚的阿巧。 阿巧连连摇头，“怎么会？我只是龙宫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妖，怎么会知道呢？” 小荇才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呢，那是看她一副打死都不说的模样，还是算了，不难为她了。 “你不说算了，我要上岸上去，你也不能阻拦。”阻拦也没有用，阿巧又打不过她。 小荇扬了扬秀气的拳头，眼神中满是威胁。 好汉不吃眼前亏，阿巧脑筋一转就知道自己应该选什么。 “那小荇带我一起吧，我有经验，肯定比小荇你一个人独自乱逛要好得多。”识时务者为俊杰，阿巧巧笑嫣兮的望着小荇的双眼。 “也是，那本姑娘就勉为其难的带着你了。走吧。”小荇急匆匆的拉着阿巧上岸。 …… 繁华的都市，谁也不知道与你擦肩而过的到底是人是鬼，是神是妖，世间就是如此奇妙。 阿巧果然是有经验的妖，轻车熟路的带着小荇穿过无人的海边来到了人来人往的闹市。 小荇好奇的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十五年前，她在龙宫中苏醒过来，记忆一片空白，只隐隐记得一丁点的东西。 记忆中，城市还不是如今高楼大厦的模样，低矮的房子，满是尘土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物是人非，所以她才想要出来找找自己死亡的真相。 再不找，百年之后还有谁能够记得她，找到真相都没有用了。 不过，她这次上岸可不是为了寻找真相而来，她只是待在龙宫里快要无聊死了，出来找乐子而已。 如果被龟婆婆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估计会哭笑不得吧。 阿巧带着小荇来到一条美食街上，各种美妙的滋味在空气中蔓延。 “煎饼果子，好吃不贵的煎饼果子哟~” “烤串，一块钱一串，五块钱六串~” “臭豆腐~”“狗不理包子~”“糖葫芦~” …… 小荇闻着就把持不住了，但是她知道人间要买东西是需要钱的，这时她才想起来。 阿巧拉着小荇往里面走，小荇却止步不前了，疑惑的问一下，才知道这位姑奶奶出门没有带钱，现在支支吾吾的不想进去。 阿巧无奈一笑，“走吧，我请你吃。” 小荇不好意思的对着阿巧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小模样好萌好萌的。 阿巧控制不住的摸了摸她戴着帽子的头。 拉着她就往里面钻去。 刚从海里出来，小荇看什么都兴奋，左手拿着串糖葫芦，右手拿着一个烤馒头，吃的津津有味。 虽然这些东西没有龙宫里的精致美味，但是胜在用料足，够味，对于她来说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阿巧一手拎着大包小包的吃的，一手拽着小荇的袖子，防止这位姑奶奶走丢了。 夜晚的美食街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两人废了好大的劲才从人群里挤出来，当然小荇一直在负责吃东西，阿巧负责给姑奶奶开路。 一路漫步，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看着周围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小荇有些迷茫。 世界这么大，她到底该去什么地方去寻找真相呢？ 嘴里还弥漫着糖葫芦的酸甜滋味，心上却涌上一股苦涩。 美食也不再那么好吃了。 无趣的将东西收起来，小荇一屁股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 望着天上隐隐约约的繁星，轻张着小口愣愣的发呆。 阿巧看出小荇的心情不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静的陪在她身边。 远远地飘来零零散散的音乐，一个个跳跃的音符吸引着人们不自觉的去追寻。 小荇收回发散的思维，向着音乐传来的方向望去，眼中出现一抹迷醉之色，真是好听啊！ 伸手拉了下阿巧，小荇指着音乐的方向说：“阿巧，我想去看看，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阿巧看她身上没有刚刚那令人心疼的迷茫，欣然接受了她的提议。 “走吧，那里应该是街头流浪歌手的地盘。” 美妙的歌声好像有着特殊的魔力，丝绸般环绕着小荇，拽着她不自觉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转过一个拐角，眼前突然明亮起来，耀眼的灯光下，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抱着一把吉他悠悠的唱着美丽的歌谣。 身前一个纸箱零零散散的装着几张十块、二十块的零钱。 周围人三五成群静静的听着他那清凉却沧桑的调子，几个心思单纯的女孩泪流满面。 小荇默默走到他跟前，沉醉在音乐中的男子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就不再分心。 小荇跟其他人一样，静静的站在他跟前，除了他的歌声，没有一丝喧哗之声。 阿巧待在小荇身边神色有些慌张。 她看见了男子的道袍，还有放在一边的桃木剑，那上面传出一股她十分讨厌的气息。 常年在人间行走的她知道这绝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道士，她是不是该带着小荇离开。 两人都不是凡人，不提她这个小妖，小荇可是河童啊，到他跟前岂不是自投罗网。 咬咬牙，阿巧伸手拽了下小荇，正听得入迷的小荇被她猛地一拽，不高兴的蹙起了眉头。 阿巧这次没有管小荇的不开心，拉着她就往树下走去。 为了不打破这里安静的气氛，小荇忍耐着不说话，跟着她来到树下。 “说吧，为什么拉着我走？”你不说清楚，我就生气了。小荇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句话。 阿巧探头看了一眼还在那里唱歌的道士，看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凑到小荇耳边说：“那是个道士，我们应该离他远点，人间的道士都是一群伪君子，见到我们总是打打杀杀的。” 小荇抬手揉了揉眉头，“我觉得这个人不是你说的那样子。我从他的歌声里听出了他的心声，宽广包容，他看到我们之后，声音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