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剑灵有点邪气》 第一章 了寂峰 “你出来！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扔了你！”顾往生要挟他的剑灵。 然而慕小珩就是不出来。 慕小珩是顾往生还未出发来喜来镇上之时，在问道山的了寂峰上捡的一只破烂剑灵。 为何要叫她是破烂剑灵我们暂且不提，我们先来讲一讲这了寂峰。 了寂峰——问道山上的一座不大不小可容纳千余人的山峰。 问道山上无涯门弟子平常一提起这了寂峰，首当其充要讲的就是那绕峰而生的诸多精怪故事传闻。 了寂峰上最出名的精怪传闻有三。 这其一是有关魔物的传说。 传说百余年前，了寂峰还不叫了寂峰，叫逍遥峰，是问道山上修为极高的师祖逍遥子前辈以他的诨号所命名。 逍遥子前辈喜静，于是这逍遥峰上常年便只他一人居住。除了现在贵为无涯门三佬之一的鹧鸪仙——沈召南的拜访，其余的客人他都拒之峰门外。 逍遥峰一向是清静的。 若你非要找我问个究竟，这逍遥峰到底是何种的清静法，我会用“飞鸟不鸣”这四个字来回答你。 这了寂峰上魔物的传说起源于一场逍遥峰上的十年躁动。 清静的逍遥峰十年间鸡鸣狗跳，魔气冲天。 传说都是因为师祖逍遥子降伏了一个了不得的魔物，养在逍遥峰中炼化而起。 但具体如何就不得而之了。 只知道十年后的逍遥峰终于恢复了十年前的平静，但逍遥子前辈却大限将至。 他临终前托付弟子门人，将这“逍遥峰”峰名在他死后改为“了寂峰”，并吩咐弟子门人在他去后不得再到此峰上周游，特别是鹧鸪仙沈召南。 所以逍遥峰在逍遥子去世后就改名成了了寂峰，又因逍遥子临终前的嘱托，了寂峰又成了荒峰，若非百家试炼大会，剑冢开，就鲜少有人踏足。 大家都说逍遥子前辈是降伏魔物不住，被魔物克死的。现如今魔物还被逍遥子前辈封印在那了寂峰的禁忌之处，小辈弟子可千万不能随便的入峰，当心魔物跑出来了吃人，小命保不住。 这其二的传闻有关狐狸。说法有二。 这两个说法，曾有被问道山上无涯门的男弟子们津津乐道一时。弟子们各持一说，两个说法难分伯仲，未有争出个高下。 一说是这了寂峰上住着一个狐狸仙。 狐狸仙相貌勾魂，身材傲人。 她在人间修行历练了上千年才得以幻化成人形，后来因为得到成了仙，便再不食人间烟火气，在问道山上扎了根。 狐狸仙在问道山上扎了根后，时常会教教无涯门的弟子们一些小法术。 弟子们因为感恩，就把了寂峰腾了出来让与这位狐狸仙人居住。 本以为就此仙人就会与问道山无涯门永远的共生共荣。 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狐狸仙在问道山动了凡心，爱上了一位无涯门的男弟子。 男弟子一心修道，不问红尘彻底的惹怒了狐狸仙。 于是狐狸仙一气之下就在问道山上的了寂峰下了诅咒。 诅咒入峰之人，真心付出却求不得回报，心系苍生却终究被苍生唾弃，不得善终。 二说是这了寂峰上住着一只狐狸精。 狐狸精面目可憎，以勾引问道山上的男弟子，吸取他们的精气为乐趣。 这狐狸精起先也是被无涯门的长老带上山的。 长老见这狐狸颇通灵性，若勤加修炼必定会修得人形，于是便处于好心想着问道山福泽地灵，是处修行的好地方，就此将狐狸带回了问道山。 果然，狐狸聪慧狡诘，短短十年间便在问道山上修得了人身。 但无人料到的是这狐狸天性恶劣，修得人身后便一心想着勾引无涯门中男弟子与她双修。 无涯门中各位长老们见这狐狸劣根顽性，扰了问道山的清静，于是联手就把这狐狸封在了了寂山峰之上，永世不得她踏出了寂山山峰一步。 这最后还剩下的传闻讲的是一个无涯门的弟子女修。 女修天资聪慧，灵智逼人。 百年前一场人魔大战，女修仅凭一己之力就击溃了魔族十万大军。 魔族战败，来这问道山上与人族签订永不再犯的和平条约。 但条件是要杀了女修出气。 用女修一人性命换人族百世、千世、万世乃至万万世的太平。 为此各大仙门世家翘楚掌门齐聚于问道山，众人商量了三天三夜，最终还是答应了魔族所提条件，将女修交予了出去。 魔族对女修那可真说的上是恨之入骨。他们在人族将女修交出去当日，就把女修在问道山上的了寂峰上残忍杀害。 女修咽不下这口气。 明明自己救了天下到头来却被天下人为了自保所遗弃。 于是化为执念，在了寂峰上成了冤魂。 她的冤魂逢人便问： “天下和我你选谁？” “天下和金石你选谁？” “天下和美人你选谁？” 无论弟子怎样答她，她都会取了弟子的性命。 长此以往，在了寂峰上丧生的无涯门弟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也就无人敢踏足了寂峰了。 了寂峰就此成为了一座荒峰。 三个版本的故事说到这就已经讲完了。 总而言之，说起这了寂峰就是：要想小命保得住，了寂峰门不可入。 但无涯门中总有那么一些不知天高地厚，不听祖师劝阻的弟子。 因为无涯门门规中没有明令禁止弟子不得入了寂峰，所以不少弟子都会多次的上了寂峰猎奇。 他们总想着自己或许有机缘能见一见那英灵女修，自己若是见了她定会正义凛然的答她：自己不爱钱财不爱美人，就算她是想要取了自己的性命，自己也还是会坚定不移的选择她。 或是想着能见狐狸仙抑或是狐狸精一面，他们心甘情愿的想尝试一次被她们勾引的滋味。 就算再不济，魔物总能见着的吧？那逍遥子师祖都降伏不了的魔物，就交由他们来制伏吧。 顾往生也是无涯门的弟子，他也同众多师兄弟一样，蔑视师傅教诲入了那了寂峰。 但他不是因为猎奇，想见一见魔物，女修，狐狸仙人和狐狸精，而是为了他的师妹——柳芸芸。 柳芸芸是无涯门三长老，六掌门之一，柳天骄柳掌门的女儿。也是无涯门内最受宠爱的小师妹。 小师妹在某一天跟着几个师兄弟偷偷的入了了寂峰。 幸运的她也不知道在了寂峰遇见了什么妖魔鬼怪，吓得把自己的佩剑都丢在了那山峰之上。 小师妹这一遭是被吓得不轻，是不敢自己再入了寂峰得了。 于是只好求助师门中最强师兄顾往生，托他帮自己找回佩剑。 确切的说应该是找回佩剑上挂着的那束剑穗。 因为剑穗是她情郎——柳州星云阁的小公子送她的定情信物。 剑可以不要，但剑穗一定要找到。 顾往生不好驳了自己这小师妹的请求，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第一次的入了这了寂峰。 结果当然是不仅帮小师妹找回了剑穗，还外带的捡了只剑灵。 他叫他捡的这只剑灵为破烂灵，因为这剑灵是栖附在一柄残剑之上。 但剑灵怒气冲冲的反驳他讲，她说：她有名字！她叫慕小珩！ 按辈分算下来顾往生应该算是她的儿子辈，要对她以礼相待！ 这以礼相待的方式就是必须得满足她的三个愿望！ 第二章 木偶小像 “我数一、二、三，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真把你扔火里了啊！” 顾往生不知道从哪又弄来了一个火盆，好像这次他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要把慕小珩往火盆里边扔。 “停停停！你这个坏人！”慕小珩终于从残剑中钻了出来。 这断剑可不禁烧，她还不想死，她还要忽悠顾往生这个冤大头帮她复活呢！ “舍得出来了？” 慕小珩游荡在顾往生的头顶上方，不答他的问话。 “木偶小像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时限三天，你去陪小花，做她的陪嫁娘。” 见慕小珩一直在自己头顶绕圈圈，顾往生也不跟她计较，他继续说着自己的安排。 “凭什么啊！我不！”慕小珩极力反对，她什么身份？她凭什么要给一个村姑当陪嫁娘？ 话又说回来，她死之前还没嫁出去呢，凭什么要当别人的陪嫁娘？ 看着别人出嫁，看着别人高兴欢喜，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嘛！ 她这个剑灵，平生最不爱看的就是别人高兴如意了。 “你不我就把你丢火盆里。”顾往生见她不答应，就要又把她往火盆里扔。 “哇啊啊......嘤嘤嘤......”慕小珩哭了，虽然灵魂状态的她哭不出什么眼泪，但她还是加速的在顾往生头顶盘旋着，并且哇哇大叫，“不公平！不公平！” “你都不满足我的三个愿望，还天天要我帮你做事，帮你哄别人的小姑娘，你不要脸，哇啊啊啊，我不干！我不干！” 顾往生听着她叫喊，只翻了个白眼，然后“咻——”的一下，就麻利的把桌上的残剑扔进了火盆里。 “好痛！好痛！快捡起来！快点捡起来！人家答应你就是了嘛！” 慕小珩被火烧的，眼睁睁看着自己蓝色半透明状的灵魂一下子就从脚尖上脸变成了火红色。 她还不想连鬼都没得做，于是只好连忙答应顾往生提的这个无理的要求。 她想着，等自己找到了合适的肉身，一定要宰了这个臭小子！ “嘤嘤嘤......你无情，你无理，你冷酷，你家暴人家。”慕小珩把自己这张呈灵魂状态的脸凑到顾往生面前，四目相对，她无力的指控着顾往生。 只见顾往生与她面贴着面，眸光转动了一下。 慕小珩心里坏笑，以为顾往生有被她撩到。 结果顾往生在她注意力不集中时，就右手捏了一个诀，“走你！”他道。 就这样顾往生顺利顺顺利的利用一个气诀将慕小珩打入了他事先准备好的木偶小像中。 木偶小像在慕小珩进入的同时，飞快的发生了变化。 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偶，迅速的变成人形，一个穿着花裙子，水袖衣衫的十六七岁的人类小姑娘。 顾往生像是很满意自己这般杰作的，看着还站在原地上转圈圈的慕小珩得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附生术。 要施此术法首先要准备一个自己想要的活物模样的物件，然后施以咒术，让灵体附身其上，然后就是灌入灵体与自己的灵气，让死物变活物。 此类术法为中阶法术，维持时效一般由施法人修为而定。 我们拿一个修炼四十年的普通修士做为参照物。 比方说他资质在大众水平线上偏高，每天勤勤恳恳不偷懒的修炼，修炼四十年，能施此类法术的维持时效正常情况下为两个时辰。 至于施法后变出的活物好不好看，像不像形，我们还暂且不论。 所以现在再让我们来看看此时地上活蹦乱跳，模样还有几分可爱的慕小珩，加上顾往生说的时效三天，你就可以知道他在得意什么了。 顾往生，十九岁，问道山无涯门的天才辛字辈弟子。为人友善亲切，乃仙门百家中的少年翘楚。 反正百家优秀排行金榜上是这么评价他的。 “这张脸好丑啊......”突然慕小珩暗搓搓的小碎步走到了顾往生跟前，踮脚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当鬼当了一百多年，突然要她做人，慕小珩一时间改不过来俯在人耳边悄悄说鬼话的习惯。 “麻烦你说话带点阳间的气息，不要吊着嗓子说话，还有走路也是，就趁现在学一学我们阳间的步伐。”顾往生面无表情的，一转头又是和慕小珩脸贴着脸，他一把拍开慕小珩的脸。 “还有这个说话喜欢贴人脸，鬼里鬼气的行为也给我改掉。然后就是你再敢说一句我雕的人偶丑，我就把你——” 顾往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把目光注视到了那柄断剑上去。 慕小珩看顾往生目光注视到了那柄断剑，似乎自己也想到了什么。 于是忙跑去想夺那柄断剑，结果顾往生一个拂袖，断剑就自动的飞到了他的手中。 “我劝你老实点，不要给我耍花样。你一天是我的剑灵，就一辈子是我的剑灵，这是你说的，你要是敢违约，我就把你弄死。” 慕小珩满脸的不服气，心道：那我还叫你跟我双修呢，你怎么不答应？真是气死老娘了！ “过来。”顾往生招呼慕小珩，慕小珩看自己附身的断剑还在他手上，是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的踱着鬼步过去。 顾往生捏住慕小珩的脸，反复端详，“哪里丑了？” 我雕的木偶你敢说丑？顾往生腹诽道。 这个木偶他可是足足的雕了有半个月！ 平心而论，真的不丑，不仅不丑还颇有一番小家碧玉，玲珑可爱的风味。 “可是完全不是我本来的样子啊......没我生前好看......” 慕小珩似乎能看穿顾往生心底的想法。 “那你生前是什么样子？”顾往生居然出奇的没有生气，而是好奇的问慕小珩。 “很美很美很美很美的美人！”慕小珩这句说的，终于不鬼里鬼气了。 “哦。”顾往生有点失落。 他是按照自己想象的样子，和平时慕小珩灵魂形态时，看不太真切的样子轮廓，来雕刻慕小珩的小像的，结果看来是雕的不尽人意啊。 他还以为这个破烂灵会喜欢的。 她不是天天缠着自己说想要肉身，想变成人的吗？自己都花大把时间，放弃早间练剑给她雕木偶了，她还挑什么挑！ 郁闷，这破烂灵真是气人。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蠢灵，笨灵，土灵一个。 “你在想什么？”慕小珩又踮脚把她的脸凑到顾往生的脸面前来。 顾往生这次没有把她的脸推开，而是狠狠的捏住，“没！想！什！么！” 坏脾气借这四个字得以发泄，顾往生又恢复了平静，说话冷冷淡淡的，“跟着我，去找小花。” “跟着我，去找小花。”慕小珩在顾往生身后做了一个鬼脸，阴阳怪气的学他说话。 等着吧，风水轮流转。 莫欺女剑灵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个顾往生给打的头破血流。 第三章 百家试炼大会 小花是喜来镇上的一位即将出嫁的新娘。 而顾往生此次下山的任务就是要搜集到小花的喜泪。 准确的说，收集小花的喜泪是他下山的任务之一。 这是此次百家试炼大会所作出的规定。 百家试炼大会，每七年在问道山上举行。 各路仙家弟子在这问道山上进行试炼比拼，拔得头筹者，优胜第一人可获得进入问道山后剑冢的机会。 据说这剑冢中孕育着若干的天才地宝，当然最吸引修道之人的还要数那其中的神兵。 千百年来因在百家试炼大会中胜出而进入剑冢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带出神兵的却只有两人。 这两人的名姓都已因时间的久远而无从考究了。 但两人带出的神兵名字却如雷贯耳的令百家修士铭记于心。 一件是传说千年前，问道山的开山鼻祖，无涯门的某位先辈所带出的“斩骨剑”，被无涯门的弟子代代供奉相传。 另一件则是百年前一位修士所带出的一把名为“惊变”的神弓。 神弓至今下落不明，它的主人也同它一起的不知去向。 只听说，神弓的主人似乎也是问道山上的弟子。 这每七年举办的百家大会，有半数来者都是冲着这剑冢而来。 都有期许的希望自己能够进入剑冢，寻得第三把神兵令其问世，自己也好风光的得名一场。 但当然参加大会的也不乏理智之辈。 他们心里明白百家青年杰出之辈大有人在，就算能进入剑冢，那夺得神兵的机会也实属渺然。 且神兵问世，必定掀起的是一场浩大的争端与灾难。 千年来进剑冢的人少说也有近一百余人，但这一百余人中活着走出来的却不过数十人，能夺得神兵的更是只有寥寥两人。 且两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最后不也还是落得个后世不知其名姓，是死是活也不可知的地步吗。 所以这类来百家大会的仙门弟子对剑冢不感兴趣，他们为的只是在这场盛大公认的比试中取得一个好的名次。 在仙门百家中立威，为自己的家族、门派争一个排场与荣光。 要说这百家大会比试的内容，往昔虽一直是抽签比试，各门各派弟子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两两相对的进行，百年来都不曾变过。 但今年却是独一份的出了一个意外。 “今年我们不比武，我们比谁先在两个月内凭自己本事拿到三样东西，谁就算获胜。” 这是无涯门的长老沈召南在宣布此次比试规则时所说的话。 他此话一出，便引起人群中一阵骚动。 “不比武比什么？我可是为了这次大会苦练本领十几年啊！” “什么啊，鹧鸪仙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他们无涯门的人不会故意改动规则，先事让他们的弟子知晓，临到比赛快开始了才告诉我们规则有变的吧？” 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也有的人这样说： “太好了，我武力法术肯定是比不过人家的，这次更改了规则指不定就是我的长处，我能拿第一了！” 总之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沈召南事先未通知其他掌门、长老就私自更改了规则。 此次大会不比武，只要谁先在两个月之内取得：喜来镇上新嫁娘的喜泪、福宝乡中稚子的手环与不落山中的爱情花谁就算获胜。 既然规则已定，各门派的人也就明白了多说无益。 于是纷纷动身，争分夺秒的去寻那三样物件。 而顾往生算是运气好的那波人。 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到达了喜来镇，又在来时第一天的时候就结识了三天后便要出嫁的新娘小花。 新嫁娘的喜泪，于他而言可以轻而易举的拿到手了。 他同小花商量，小花思忖了片刻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过后来他了解到小花无亲无故，是个孤儿，家中无人送她出嫁，她自己也渴望能找到一个陪嫁娘在她大婚当日之时陪伴在她身旁。 于是坑剑灵专业户——顾。不要脸。生。就此上线。 由不得慕小珩拒绝的，顾往生就要她去给小花当陪嫁娘。 在顾往生的迫害下，慕小珩自然是笑着欣然的同意了。助人为乐什么的，她最喜欢了，难道不是吗？ 所以现在的她正站在小花的旁边，认真的在给小花梳妆打扮。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慕小珩给小花梳头，她自己都快要哭了。 感触良多，什么时候才轮到她嫁人啊。 “谢谢你。”小花起身抱住慕小珩。 慕小珩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应不应该去回抱她。 “我从小就是一个人长大，我都没有想过我成亲会有人原意陪着我。” 小花握着慕小珩的手，说这话的时候她眼中灿若星河，眼泪在她的眼眶中疯狂的打转，眼看就要低落下来。 “你现在开心吗小花？”慕小珩连忙的问她。 “我开心啊，我真的好开心，我开心的都要憋不住哭出来了，但是我听老人们说，成亲当日新娘子是不能哭的。” “别听老太婆们瞎胡说，来小花，哭。”慕小珩连忙的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个小玉瓶。 她诱导小花，“成婚呢，就是要哭出来的好，高兴的哭，这是非常喜庆吉利的一个行为。” “真的吗？”小花傻傻的把慕小珩的话信以为真。 “真的真的。我问道山千古第一人还会骗人有假？”慕小珩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句百年前的口头禅，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那好，我哭。” 就这样，慕小珩顺利的帮顾往生拿到了小花出嫁前，因为开心而流的眼泪。 第一个任务，轻轻松松搞定。 从下山开始计算时日，到今天一共历时五天。 照这个进度下去，两个月，要是不出什么岔子的话，顾往生应该就能顺利的完成任务进入剑冢吧。 慕小珩这样想着。 第四章 出嫁 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顾往生和慕小珩要全程陪着小花，直到顺利的看她和新郎拜完天地，他们才会离去，前往下一个目标地点。 至少现在的慕小珩是这么认为的。 “慕小珩！你还在磨蹭什么?你把新娘子打扮好了没有啊？新郎都骑着马来接新娘子了！你快麻利点把新娘子背出来！” 顾往生隔着小木门在小花家的院子里大喊，很明显他受这喜庆的气氛所感染，连说话都激动的声量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但屋内的慕小珩听见他这叫喊却傻眼了。 他没说跟她说过当陪嫁娘还要背新娘的啊！怎么背？确定没开玩笑吧？她这小胳膊小腿，看着还没小花壮实。 “咚咚咚——咚咚咚——” 顾往生不断的敲门，催促着慕小珩。 “快点快点！新郎和迎亲的队伍都等不及了！” 慕小珩想哭，又不是他成亲，他激动个什么劲儿？ 慕小珩又转头去看小花，只见小花早就自己盖好了红盖头，站在了一个小木圆凳上，做好了等着慕小珩背她的准备。 慕小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退路可言！ 这笔账先记顾往生头上。 慕小珩背起了小花。 这小花，看着块头不大，重量倒是不可小觑。 慕小珩在心里把顾往生给千刀万剐了无数遍，恨这个缺货事先不给她雕一个莽撞一点的，看起来就很力大无穷的木偶小像。 “你怎么这么慢！”顾往生斥责慕小珩，“快快快，新娘上花轿。” “新娘上轿！起——轿！” 终于，小花踏上了她的大红花轿。 那么下一阶段就是按喜来镇的风俗来进行“迎新娘红妆十里”的绕镇游行了。 当然作为陪嫁娘的慕小珩，是必须要跟在小花的花轿后，陪她游完这十里。 “顾往生，我恨你！”这是花轿走完二里地慕小珩对顾往生说的话。 “这你就走不动了？矫情。”顾往生因为有答应小花做她的送亲人，所以也要同慕小珩一起，陪着小花走完这十里地。 喜来镇的送亲习俗说是要走完送亲十里，其实实际送亲人要走路的可远远的不止十里。 喜来镇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附属占地有千余里，镇的东南西北分别架有四座宽六米，长百余米的鹊仙桥。 每逢嫁娶，四座鹊仙桥上一早就会站满行人。 因为喜来镇的嫁娶风俗之一就是：新人结亲，游行当日新郎新娘必须同过四座鹊仙桥。 而镇上的镇民只要一知道今天若有人结亲就会早早的去到鹊仙桥等待。 因为送亲的队伍若见得鹊仙桥上有人，就必须得停下来。 新郎下马，给桥上等待的镇民发喜钱。 众民则百口不一的发自内心为这对新人送上自己美好的祝福。 诸如永结同心、早生贵子这一类。 更有百岁老人扯着老腔在桥上弹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或是：“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这都是喜来镇上的镇民们对这对新人最美好的祝愿。 “还要走多久啊，顾往生......”慕小珩这鬼里鬼气的语调又冒出来了。 “你不会骗我的吧，哪有什么好玩的，哪有什么鹊仙桥，这荒郊野岭的，除了我，连个鬼都没见到一只。” “到了。”顾往生突然一个站立，慕小珩没刹住脚的就往他背上撞了去。 “你的背是石头做的吧。”慕小珩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一抬眼，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就是鹊仙桥吗？好多人啊！”慕小珩兴奋极了，她还没见过这般嫁娶的景象，“为什么桥上还停有两顶花轿？还有两个下马的新郎？”她问顾往生。 “这是喜来镇的规矩，若有遇几对新人在同一天成婚，又恰好在这同一鹊仙桥相遇，新郎就必须下马，玩一种名叫‘斗鸡’的游戏。” “斗鸡？” “就是玩这个游戏的新郎一人把一只脚盘起，用一只脚站立，然后单脚跳跃去与另一人相撞，谁盘起的那只脚先落地谁就算输，输了的新郎就得给赢家的新郎的送亲队伍发喜钱。” 经顾往生一解释，慕小珩明白了。 原来那停下来的花轿是被人拦在了鹊仙桥上讨喜钱。 这喜气洋溢的气氛真是令慕小珩好生羡慕。 她想，要是等她找到了合适的肉身，等她复活了，她也要成婚。 她的花轿也要到这喜来镇的鹊仙桥走一遭，她还要召集族中千人万人，给她组成一个浩大的送亲队伍。 光她打发路人的喜钱她就要用一百匹灵犀兽来拉。 最后是问道山山下的那六条通天大道，她的成拜礼，要在那里举行。 ...... 整整的走了三个时辰，才走完两座鹊仙桥。 因为时近日中的缘故，送亲队伍停在一处空地休息。 “我要死了，我又要死了，我要二次死亡了，顾往生你还我命来......” “别闹。”顾往生拍开慕小珩想来掐他脖子的手，说实话以往下山都是御剑飞行，从未赤脚走过这么远的路，他也感到有点疲倦了。 “我们的目的地是要去哪啊？”慕小珩把自己的这颗木头脑袋靠在顾往生的肩头上，脱力的问道。 “一块方石场，自古喜来镇的新人拜礼都在那里举行。” 方石场？听见这个名字慕小珩的脑中仿佛有闪过几个片段，但也就是不争气的一闪而过。 自打她跟着顾往生来到喜来镇这个地方起，她就觉得这个地方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想自己以前是不是来过这个地方，可是任她怎样的努力回忆，却仍是没有回忆起来。 她气啊，虽然自己被顾往生唤醒，但好多以前的事却记不起来了。 方石场，方石场，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来着？ 第五章 大风起 “我小名就叫水生。” “我小名真的就叫水生！” 见顾往生不搭理她，慕小珩一遍又一遍的摇晃着顾往生的手。 顾往生一把甩开她，“别动手动脚的。” 但慕小珩怎么会听顾往生的话，她自己还沉浸在这依山伴水的景色里——方石场，她怎么也没想到是一处景色可称之为人间仙境的地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水生吗？”慕小珩问顾往生。 顾往生很明显的并不想答理她，他想看新人的拜礼，但慕小珩却不知看人脸色的继续在他耳旁絮絮叨叨。 “因为我娘说，我出生的地方也是个依山伴水景色优美的地方，于是我爹就给我小名取作水生了，怎么样，我这个名字是不是很有趣？” “还有啊，我娘还说我生下来的时候极丑极丑，于是我爹就说‘这么丑的孩子怕是不好养活吧’所以他就跟我娘说，那就给这个孩子取个水生的名字吧，名字越难听，越好养活。” “不过好可惜啊，我不争气的二十岁都没活到就死掉了，辜负了他们给我取这名字的一番心意。” “就像你们问道山上沈召南养的那只王八龟一样，我买的时候，那个老板明明还跟我说可以活一千岁的，结果送他还不到两天，就给死了。” 顾往生有点听不懂慕小珩这天一句地一句的鬼扯。 不过这破烂灵似乎认识沈师叔？ 既然这样的话，等他回问道山了就替这破烂灵去问问师叔吧，说不定就能找到这破烂灵的归处，好早日将她超度了。 像她这样的灵，看不出什么修为，也不见得有什么灵力或是过人之处。 她可能就是那种普通的冤魂所化，在人世间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久久不肯放下心中的执念，所以才栖息于一柄破铜烂剑之中，在人世间徘徊。 应该早日超度她才好，这样她才能得到解脱。 “顾往生，天空的颜色为什么变了啊......”就在顾往生认真思考着慕小珩归处的时候，慕小珩突然的皱起了眉头问他。 “有吗？”顾往生抬头，明明还是跟方才的一样晴空万里啊，天气这么好，她又在说什么鬼话。 “好冷。新娘......它的目的是新娘......” “你说什么？“只见顾往生话音未落，一阵妖风就肆虐的拔地而起。 再看看刚刚还在自己眼前的慕小珩，早就奋勇的往小花跑去，可惜还是没能来的及。 妖风卷过新郎新娘行拜礼的那片土地，带走了小花，留新郎一人双眼空洞的跪在了原地。 “喂，你有没有事？” 当慕小珩的指尖刚触碰到新郎衣角时，新郎就像个死尸一般的倒了下去。 在新郎倒下的这猛地一个瞬间，慕小珩的某一根神经被撕扯了一下。 她记起来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喜来之地！ 这里原是一处丧葬之乡，喜来镇这个名字，还是她百年前站在此地取的！ 一百多年前，慕小珩十五岁。沈召南比她大一岁。 那是她与沈召南接到的第一个历练任务。 同时也是他们二人的第一次下山。 他们的师傅告诉他们说，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上有妖魔作祟，妖魔蛊惑人心，需要他们二人去合力铲除。 于是就这样，慕小珩和沈召南在接到师傅的任务后，三天三夜马不停蹄的赶往了那个师傅所说的小镇，也就是后来慕小珩取名的喜来镇。 等到他们二人到了镇上，他们才终于自己弄清楚了这整个事件的来由。 这个镇上的人为外乡人接办红白喜事为活路。 一天一个老道游经此地，于是便恳求这里的人为他扎十八个纸人新娘。 说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十八个已逝的女儿。 然而这里的人见老道穿着破破烂烂不修边幅的样子，又此前从未见过有人有过如此这般怪异的请求。 所以非但没有同意老道的恳请，还满嘴污言秽语的侮辱了老道。 最后等他们把这老道捉弄完了，还过分的把老道打的满身是伤的赶出了小镇。 再后来就听见了老道死在了离小镇不远的一条臭水沟里的传闻。 然后小镇从此怪事频出，常常有人被挖空了心肺暴尸荒野。 直到忽然的有一天，这个人心惶惶的小镇不知从哪又钻出了个野神仙。 野神仙说小镇如今这般的不得安宁都是老道的鬼魂在作祟，要想让小镇恢复往日的平静倒也不难。 只需每隔两年的七月十五在离小镇不远处的郊外——盘石岭，设一祭坛。 以十八名未婚女子为祭，小镇从此就会得以安生了。 那镇上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真的信了那野仙人的疯言疯语...... “慕小珩，你怎么了？” 慕小珩被顾往生一把从回忆拉回了现实。突然又猛地被顾往生一推开。 顾往生拉起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新郎官，又往后退了几步。 此时的慕小珩，满眼的戾气，周身环绕着充沛的灵力。 论这灵力充沛程度，是顾往生这么多年来在任何门派，任何一位前辈身上都不曾见过的。 慕小珩一步步的向着顾往生逼近，每一步都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她身上的杀气太重，要不是看她周身萦绕的灵力还是干净、纯清的，顾往生都要以为她是被什么魔物附体了。 “慕，”顾往生又正欲开口唤慕小珩姓名，却在抬头看见她这张脸时顿住了。 “你是什么人！你把慕小珩怎么了！” “哼，我是你祖宗。”慕小珩一字一顿的咬字说完这句话。 她正想伸手去抓顾往生，却被顾往生给灵活的躲开。 就在这时，他们二人都未曾注意到是，一个穿着黑色大斗篷的人正在向他们逼近。 “你小子，还想跑。”顾往生终究是被慕小珩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给抓住了。 就在慕小珩正想要收拾顾往生，报复他平时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的同时，一个黑影突然游荡至了他们的身后。 慕小珩与顾往生被黑影齐齐打晕，装进了大麻袋。 第六章 魔头 “我看谁不爽就杀谁！” “我看谁不爽就打谁！” “谁要惹我不高兴我就灭了谁！” 彼年的慕小珩就是如此的豪横。 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用顾忌，一身的本事滋长了她目中无人的野心。 “沈召南，你想要这天下吗？我把它打来送给你。” “以后你就高枕无忧的做仙门百家之首，而我就为你南征北战，为你扬名立万。” “以后你主内，我主外。等魔族和人族的这场风波平定了，你就三书六礼、四聘五金来娶我。” “好。”沈召南答应了她。就此她更加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 直到有一天，她在人族与魔族的一处交界之地被沈召南一封书信急令召回。 “慕小珩你知不知错！” “求仙长杀了这个魔头！” “复议，求仙长杀了这个魔头！” “你们问道山向来做事公正，今天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阿珩，认错吧。”最后这句出于沈召南之口。 “笑话！我除魔卫道，何错之有？”慕小珩被人五花大绑着，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 “小道长，你离她远些，都说她已经入魔了！小心她伤了你！” “魔头！休要混淆视听！你那叫除魔卫道？” “求仙长杀了这个魔头！” “求仙长杀了这个魔头！” “......” 金殿堂中一时呼声四起，就这样，慕小珩成了非死不可。 “我会回来的。待我回来把你们都屠尽！我必掀起一阵血雨腥风！都给老娘等着！” 这是慕小珩死前留下的豪言壮志。魔头是吧？呵呵。 ...... 一睁开眼，慕小珩发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着，和顾往生一起。 她刚刚被人打晕之后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是无比的威风。 她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看殿堂之下的人对她俯首称臣行三跪九叩之礼。 只不过后来梦中风云突变，画风一转，她还没怎么弄明白的就成了阶下之囚。 再后就是她死了，斩骨剑上沾着她的血肉，她猛地惊醒，幸好，是在做梦。 “慕小珩。”慕小珩被顾往生这一唤名字给吓的一哆嗦。 她这才回过神来，自打她一醒过来开始，顾往生就一直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你看什么！非礼勿视！”慕小珩被顾往生这样看得很不舒服，想抬起手来去遮挡自己的眼睛，却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双手被绑住了，无法动弹。 “你的眼珠为什么会变红？”顾往生开门见山的问慕小珩。 在方石场妖风四起，新娘子不见了的时候，他有清楚的看见慕小珩的瞳孔变成了血液一般的猩红色，不仅如此她的相貌也有发生改变。 按理说这是完全不可能有的现象。 因为慕小珩是灵，她没有肉身，她此刻的人形状态是她灵体俯身于木偶小像中所得的结果。 而木偶小像是他一手雕刻，形态模样是根本不可能发生变化的。 而且慕小珩性格在她红瞳出现的瞬间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她那时身上所迸发出的嚣张气焰，说是快要盖过了方石场满场的妖风也不为过。 所以顾往生一醒来，最关心的不是谁掳走了新娘，他们两个是被谁打晕，而是慕小珩究竟是什么来历。 他回想起自己在了寂峰上捡到慕小珩的那一天。 那天他去帮小师妹找回剑穗，回程途中一直有听见一个声音在吸引着自己。 “年轻人......你渴望力量吗......” “年轻人......你渴望力量吗......” 于是顾往生便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循着这个声音找了过去。 待他走到了一处断壁残垣，声音越发的清晰嘹亮了。 声音中似乎还带有一丝丝的亢奋。 “年轻人！年轻人！快来捡起属于你的财富！“ 顾往生低头。只见自己脚下踩着一堆的破铜烂铁。 这个一直吸引他的声音好像就是从这堆破铜烂铁下传出。 于是他后退了一步。右手一抬，面前的破铜烂铁就尽数的飞了出去，只余下一柄孤零零的断剑还安静的躺着。 于是他捡起这柄断剑，正要仔细端详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残剑周身突然发出耀眼的白光，紧接着周围无数的破铜烂铁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一个女人姿态的灵体从残剑中钻了出来。 她张开双臂就是一飞冲天。黑漆漆的夜空像是被她划开了一条光亮的口子。 她开始装神弄鬼： “小孩儿，知道我是谁吗？” “小孩儿，遇到了我算你走运！” “小孩儿，既然你捡到了我就得满足我的三个愿望！” “小孩儿，我可是大魔头哦！” 回忆到此结束，顾往生也快要把他见到慕小珩那天晚上，她说的疯言疯语给忘光了。 他一直认为慕小珩就是那种普通执念所化的剑灵。所以一直没有细想，也不去深究她的来历。 他只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看能不能给她送走了。却从没有想过她所说的疯言疯语有可能是真的。 她说她叫慕小珩。小名水生。 她说她是前魔族公主与前封灵族族长之女。 她说她是仙门百家谈之色变的魔女，她也曾是仙门百家供奉的神明。 第七章 丢魂 “所以你是说你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凶魂眼珠才变红的？” 慕小珩拼命的点头。顾往生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那你其他的魂魄呢？到哪去了？还有你是怎么死的？”顾往生替慕小珩解了绳索他又继续追问道。 毕竟相处了几个月，慕小珩对他说的不像是假话，所以他就对慕小珩放松了警惕，看来自己捡到的这还是个有故事的破烂灵。 “我也不知道，三魂七魄我丢了两魂，余下的就形成了我的主识被封在这把断剑里了。” 慕小珩活动活动了自己的手脚，就轻避重的回答了顾往生的问题。 至于她怎么死的，这么丢脸的问题她才不会回答。 而顾往生现下也被她丢了魂的说法所吸引，他问她：“丢魂？你丢了哪两魂？” “一魂凶魂，一魂善魂。”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丢了魂？魂还可以丢的吗？怎么丢的？自己不想要了？” 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顾往生化身成为了好奇宝宝。 此前，他还从未在哪本典籍或是功法中看过有关丢魂的记载。 “当然是别人告诉我我丢了魂，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自己不要自己的魂魄，我后来想找都来不及呢！” “别人？哪个别人？谁跟你说你丢了魂？还有你说你想找？怎么个找法？魂魄是在你活着的时候就丢了的？” “活着的时候......”慕小珩喃喃道。她活着的时候可没人能拿的了她的魂。 慕小珩只觉得顾往生真的好烦啊，他问题真的好多，小花至今还下落不明呢，他却在这死咬着自己不放。 “顾往生你还救不救小花？”慕小珩企图转移话题，她不想跟顾往生谈起她生前的事。 一来是那些对她来讲真算不得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二来他们现在被困在这个灰漆漆的泥石洞里，当前重要的应该是想要怎么出去。 “救。”顾往生善解人意的给了慕小珩一个台阶下。 既然慕小珩还是他捡到的那个慕小珩，没有被什么魔物附体，也不是中了什么术法诅咒，那么他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他今后多的是时间可以向她盘问清楚她的来历。 况且男子汉大丈夫也不是什么八卦之人。细想来慕小珩也挺可怜的，十几岁花样年华死于非命，还是魔族与封灵族跨族所生的混血，估计生前的日子也不好过。 还是不要死死纠缠戳她的痛楚了。 “把手给我。”顾往生语气平淡的对慕小珩说。他似乎察觉到了泥石洞中有什么响动。 慕小珩：？ 见慕小珩傻愣愣的不做反应，顾往生也懒得跟她解释，兀自拉起她的手就是一阵狂奔。 顾往生把慕小珩拉到泥石洞一处转角处，以半抱着的姿势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 “嘘——别说话。”还用自己的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慕小珩看不懂顾往生的这个迷惑行为，难道...... 天哪天哪，慕小珩的木头做的小脸一红，这玩意儿难道终于开窍了...... 慕小珩脑内现已乱成了一团不可描述。 顾往生只感觉自己手心处慕小珩脸蛋传来的温度。 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慕小珩那脸红到耳朵根的反应，就知道了她又在心猿意马些什么。 这是个有前科的对顾往生进行过骚扰的破烂灵，此时顾往生看她这个模样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是的，顾往生想敲爆她的头。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看看如今什么处境，她怎么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顾......顾往生你轻点，你弄疼我了。” 顾往生倒吸一口凉气，恶狠狠的瞪了瞪慕小珩。 他把自己那只捂着慕小珩嘴的手从慕小珩脸上松开。 确实，自己好像没注意力道，把她脸上捏出了几道红印。 但是这破烂灵也不能......也不能伸舌头舔他的手掌心啊。 看着顾往生红着眼想杀了自己的那神情，慕小珩怂了。 “我，我只是，你，你把我脸捏疼了，我就跟你说话想让你放开我，就不小心......” “你给我闭嘴！“顾往生压低自己的声线，凶恶的对慕小珩说道。 他虽然恼怒，但还是把慕小珩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看顾往生这一举动，慕小珩才惊觉的发现，从刚刚到现在，他一直拉着自己是在躲什么东西。 “顾往生......”慕小珩也压低声线，软绵绵的想暗搓搓问问他，他到底在躲什么。 “闭嘴！” 好吧，察言观色，慕小珩乖乖的闭了嘴。 “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呢？”一个悦耳清脆的男声凉飕飕的从慕小珩脑门儿上方传来。 “不知道啊，你得问他。”慕小珩说话不过脑子的就戳了戳顾往生的肩膀，示意让顾往生回答人家的这个问题。 “你在跟谁说话！”顾往生转过头来，怒气冲冲的问慕小珩。 “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就这样，顾往生和慕小珩再一次的被一个穿着黑斗篷，戴着一张半脸面具的男人给绑在了一起。 “你是什么人。”顾往生架子十足，虽然被绑着但气势上可是一点也不肯认输。 “呵，你们是问道山的弟子？”男人不答反问，其实看顾往生的穿着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但他还是要问。 “既然知道我们是问道山的弟子还敢绑我们！斗篷怪，你胆子可不小啊！” 这次抢先开口的是慕小珩，斗篷怪是她临时给这个绑他们的男人取的外号。 男人听见慕小珩这么叫他，他倒也不恼。他又向着慕小珩发问： “姑娘你是魔族人？” 听见男人这句话之后慕小珩与顾往生面面相觑。 这个男人不简单啊。 男人见慕小珩不回答他问题，他又兀自的开口： “在方石场的时候，我看见你眼睛了。红色的瞳孔。只有魔族人才会有红色的瞳孔。” “但我好奇的是现下你的瞳孔又为什么变成正常颜色了？难道你是魔族与人族混血所生？” “但是又不可能啊，你如果是混血的话不可能顺利的活这么大，而且还是跟问道山的弟子在一起。” 男人自言自语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言论，他对慕小珩这个小丫头产生了好奇。 “所以小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八章 怎么是他 “我是你大爷啊！”慕小珩毫不客气，很是嚣张的冲这个斗篷怪吼道。 “黑妖怪！你别搁这跟我们两个瞎扯，你把小花交出来，我们两个饶你不死！” 男人不知道自己怎么又从斗篷怪变成了黑妖怪，但他还是不恼。 他暗自琢磨，世上怎么会有两个这么相像的人呢？ 面前这个小姑娘，给他的感觉好像他百余年前的一位故人。 “我不知道什么是小花。”男人语气温和的对慕小珩开口。 “你神他娘的不知道！就方石场上的新嫁娘，你给弄哪里去了？” “哦，你说的是那个新娘啊，我没有动她，不是我把她掳走的。” 男人语气诚恳，给人感觉不出是在说假话的样子。 慕小珩顿时就又怂了，她好像冤枉人家了。 顾往生看了慕小珩一眼，就知道她是个靠不住的家伙，看她这样子好像还真信了这个穿黑衣服的，一看就不像个好东西的男人的鬼话。 “不是你掳走的那是谁干的？”顾往生冷冷的开口道。很明显他不相信男人的回答。 “因果循环，善恶终有报，前人的所作所为，当然得她这个后人来承受。”男人又开口道。 “顾往生，你让他说人话，我听不懂诶......”慕小珩暗中扯了扯顾往生的衣袖，悄悄对他说道。 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她是越看就越发的觉得心虚。 顾往生狠狠的瞪了慕小珩一眼。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因果？什么循环？这些又都关小花什么事？”刨根问底顾往生再次上线。 “呵。”男人轻蔑一笑，这是从他脸上鲜少能看到的表情。 他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跟两个小娃娃废话。 他原计划本是打晕这两个小弟子，然后抹去他们在喜来镇的记忆，再把他们送去福宝乡与其他仙门百家弟子汇合的。 说到这，他又想不通另一个问题。 他原先是在问道山此次发布的百家试炼任务传讯中做了手脚的，按理说参加这次百家试炼大会的弟子都应该先前往福宝乡，再去不落山，最后的目的地才是这喜来镇。 他心里的如意算盘打的是：这个月正值喜来镇结亲的旺季，大多要嫁娶的人家都会在这一个月把亲事给办了。 于是到了下个月，喜来镇结亲的人家就会变得寥寥无几。 这样正好等到仙门百家弟子最后到达这喜来镇时，便会拿不到新娘的眼泪，由此任务便完不成。 他们完不成任务的话就会遂了他的意。 他才能顺利的进入剑冢。 这本来是一个他找人多番配合的天衣无缝的计划，但偏偏不知就从哪里冒出了两条漏网之鱼——顾往生和慕小珩。 这一点，令他生疑。 自己的计划难道被人识破了？还是风允之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在问道山给自己坐镇搞砸了？ “你笑什么？”顾往生冷着个眸子，他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犯拽。 而这个面具男，不仅不回答他的问题，还冷笑，他以为他是问道山六掌门之一的歪嘴头陀陈长佩吗?还冷笑，冷笑个鸡毛。 “呵，我笑你们两个小娃娃不要多管闲事。”男人开口道，“我也懒得再跟你们废话了，你们就好好的睡一觉吧，一觉起来，人在福宝乡，把这里的事全忘了。” 说罢，男人就准备直接动手施法抹去顾往生和慕小珩的记忆。 但没想到的是顾往生不知何时又解开了绑着自己的绳子，他眼疾手快的，起身就是一掌向男人劈去。 男人悻悻的躲了过去，他诧异，从这个小辈向他劈来的这一掌来看，自己似乎有点敌不过他。 “停，我们点到为止。君子动手不动口。”大丈夫能屈能伸，男人觉得跟顾往生硬来不是明智的选择，他应该换个方式，跟他讲道理。 但顾往生可不是爱跟谁讲道理的性子，他不说话，又是几个漂亮的身法，几个连招劈头盖脸的向着男人打了出去。 待到男人左躲右躲招架不住之际，他看准了时机一个劲的就空手成刃往男人的后颈脖上劈去。 男人晕倒了。 慕小珩震惊。小伙子好帅，颇有她当年的几分风范。 不过她有个疑问： “既然你明明打的过他，那刚才还躲什么?还任由他把我俩绑着不做反抗?” 顾往生白了慕小珩一眼。 他懒得跟她解释自己是想看看这个男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要绑自己，还有小花的失踪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诶，你往哪去？” 慕小珩见顾往生朝泥石洞一个黑暗处走去，于是她发问。 “出去。”顾往生意简言骇的表明他的意图。 “出去？从这？慕小珩指着那处黑暗。 “嗯。”顾往生点了点头。 他怕慕小珩再向他发问，问出一连串问题他懒得回答，于是便自行解释了： “我被打晕后不一会儿就醒了，我完全知道怎么出去，而且被人绑着抬来这个地方的时候，一路上我也都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慕小珩听了顾往生这话后没什么别的反应，就想揍他。 顾往生往前走了几步，见慕小珩没有跟上来，于是回头看她：“你不走还在磨蹭什么？” “你难道就不好奇他是什么人吗？”慕小珩指了指被顾往生打晕躺在地上的斗篷黑衣怪。 顾往生本来是不好奇的，但被慕小珩这么一说他就变得好奇了。 “让我们来看看这面具下面藏着的是一副怎样的可憎的面孔。” 慕小珩迫不及待的蹲下就要去摘男人脸上的面具。 其实男人到底是谁，什么身份她并不感兴趣。她主要就是想看看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是美是丑？青面獠牙？还是出人意料的帅气？ 但就在揭开面具的那一瞬间，慕小珩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 男人看上去面相生的白净，斯斯文文，是那种时下正受众仙门女仙娥们追捧的标准小白脸长相。 看着这张脸，慕小珩变得有点恍惚。 她脑子里还没有断片尚且能回忆起的记忆浮现了出来。 她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又一次在自己心底发问：怎么是他？ 第九章 如玉公子，鬼面郎君 本来顾往生也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思，想看一看面具下的人长什么样。 他并不觉的看一眼这个男人的面容他就会有所收获。 譬如能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什么身份地位之类的。 但就当他偏头看向慕小珩的那一瞬，他发现她片刻皱眉愣住的动作时，他就意识到了这个男人慕小珩认识。 “他是谁？”顾往生凭着自己的自觉向慕小珩抛出了这个问题。 “霍川。”慕小珩抬头与顾往生对视，她也不避讳的回答了她所知道的。 霍川？顾往生怀疑他有没有听错。 慕小珩口中的那个霍川，是他想的那个霍川吗？ 自他打小修炼起，就刻在小仙童启蒙课课本，百家人物志反面教材上的那个霍川？ 霍川，原青衣城少城主。 青衣城以霍氏一派医术闻名天下。 霍川自幼随父学习医术。 十二三岁便以妙手回春的头衔在仙门百家界中博得美誉。 世人有赠“如玉公子，举世无双”诸如此类的话语追捧他。 按理说他要是规规矩矩的话，就应是一辈子受人追捧的富贵公子命。 可人有失足马有失蹄，霍川是个缺心眼。 他一朝失足，叛离仙门，堕了魔道。 由此他便成为了家喻户晓，人口相传的仙门败类，丢列祖列宗门派脸的第一人。 小仙童启蒙课必学，开学第一课：走近青衣城走近霍川之从如玉公子到鬼面郎君的蜕变。 以上，便是顾往生回忆起小仙童启蒙课课本有关霍川的所有内容。 慕小珩见顾往生居高临下的望着霍川的脸反复端详，她纳闷道： “怎么？认识？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 “不认识。”顾往生回答慕小珩，但却是以嘲讽的语气对着昏迷中的霍川，“久闻其大名，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慕小珩蹲在霍川旁边翻了顾往生一个白眼，她可不依顾往生的说法。 霍川可是个超级温柔，超级明理，超级随和的美人啊。 霍川是好人，反正慕小珩固执的记忆里就是这么认为。 她还记得她与霍川在问道山同窗的那些时日，虽为数不多，他们二人相处也甚少，但足以见得霍川此人人品。 慕小珩可以是坏人，但霍川绝对不可能是。 但唯一让人恨铁不成钢的就是霍川如今怎么做了这样一副穿着打扮，干起了暗地里一脑瓜子敲晕人的不体面勾当？ “走了，你还蹲在他身边干嘛？”顾往生再一次催促慕小珩，他一看慕小珩对霍川那眉目含羞的样子就很不爽。 “那他怎么办？”慕小珩指着昏迷中的霍川，“我们难道要把他一个人丢这里吗？他要是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顾往生回答的很是轻飘，“你跟他很熟吗？要不你留下来保护他？” “我......”慕小珩仔细思量了一下，她跟霍川几面之缘确实不熟，但是呢顾往生让自己留下来保护他，她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好，我就留下来保护他！”慕小珩爽快的回答。 “你敢！”二话不说，顾往生提起慕小珩的衣领如拎小鸡一般的就把她带出了泥石洞。 他只是随口一说，想嘲讽一下慕小珩多管闲事，没想到她还敢真留下陪霍川。 “顾往生你放开我，他虽然看起来修为高深但实际很弱的，可能连你都打不过，我们真的不能丢下他不管！”慕小珩在顾往生手上一个劲的扑棱挣扎，这个顾往生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打不过我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顾往生回了慕小珩一个冷眸。 “你......”慕小珩竟无力反驳。但是霍川还是不能不管。 正在慕小珩决定再跟顾往生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一番的时候，却见顾往生突然把脸沉下来了。 他声音低沉是非明辨： “霍川有手下，他手下发现他昏迷后自会去守他。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你以为就霍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是怎么在我们昏迷后把我们弄进泥石洞中的？还有他一定不是好人，喜来镇的新娘失踪肯定跟他有关。” “在他手下抬我们的时候我听见了，他们说他们会把新娘弄去祭祀，祭奠邪灵。” “喜来镇的故事当真的是恶心至极。”这句是顾往生冷着脸对整件事做出的评论。 “你要去守着那个霍川，那小花怎么办？救小花我一个人做不到，你对我还有用，不然我也懒得管你。还有你这人身时限三天，我们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小花经不起等待。” 话毕，顾往生松开慕小珩的衣领，他料定慕小珩会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但出乎意料的，慕小珩跑在了他的前面。 她吼着：“走啊！还愣着干嘛？不救人了？” 待顾往生追上了她，她又语气中夹杂着愤恨的开口道：“祭祀是吧，我知道在哪里。” 顾往生没有说错，喜来镇确实是个恶心的鬼地方。 她百年前第二次踏上这片土地时就这么认为了。 人与人争，鬼与鬼争，人鬼之争。 这次就通通的来个了断吧。 第十章 巫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顾往生怕黑，千算万算更没有算到慕小珩被众多鬼煞所惦记。 “怎么样，这里的一块怪石就是一个生灵，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这个女人没有实体，她飘荡在空中，不停的把身子往慕小珩跟前缠绕。 她一个抬手就叫停了方才所有攻击慕小珩和顾往生的走尸，她说： “欢迎光临黑石林。” 慕小珩不清楚她和顾往生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她明明是要带顾往生去祭坛的，就在那日小花举行拜礼的方石场附近。 那里有个秘密的地下通道，从那里走，用不了半炷香时间便可找到祭坛。 慕小珩虽然不敢称自己记性好，但那么重要的地方她绝不会记错。 毕竟百年前在那里经历过一场生死，她是怎么也不会搞错路的。 她明明是按记忆中的路线，规规矩矩带顾往生走的，为什么来到的是这个地方？她不知道。 “小美人你好像不记得我了呢。”女人继续幽灵一般的附在慕小珩耳边说话，“我可是苦等了你一百多年呢。都说男人是负心汉，我看小美人你也不例外呢。” “滚开！”慕小珩一掌就打散了女人的灵体，不过顷刻间女人红色的影子就又聚拢在了一起。 “好啊，既然美人你这么无情的话，就再让他们陪你玩玩吧。” 说完，女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方才被女人定止住的走尸又开始从静止状变得蠢蠢欲动。 慕小珩和顾往生被走尸团团围住了。 “顾往生你有没有事？还能站起来吗？”慕小珩焦急的询问顾往生。 他怎么会怕黑怕成这样？ 慕小珩看着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抓着她裙角不住发抖的顾往生，又看了看步步逼近的张牙舞爪的走尸，她真的很担心。 “会画符吗？”顾往生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他问慕小珩。 “会！”慕小珩立马就会了他的意。 她立马蹲下，扯开他的衣襟，在他外衬的封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万物镜。 慕小珩念了一个诀，万物镜由小变大，她伸手从中抓出了画符用的黄纸和抹了朱砂的玉笔。 只见走尸已经一拥而上来到了她和顾往生跟前。 来不及了，顾往生这样想着。他右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佩剑，正准备奋起一战之时，却见慕小珩嘴角上扬起。 数十张黄符列阵在空中，顾往生甚至都没有看见慕小珩握着玉笔的手有动作，符咒便自行生成。 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就这样数十张黄符由十成百，再由百上千，尽数的冲走尸脑门儿上飞去。 顷刻间，黑石林升起一阵红光，成百上千的走尸就在这一瞬化为了火星点子，灰飞烟灭好不壮观。 “你，你怎么做到的？”顾往生被眼前的慕小珩所震撼，她很强。 慕小珩神色张扬很是得意的正欲扶起顾往生回答他的问题：老娘这就是天生的啊！ 那个红色灵体的女人又出现了。 她拍掌，“精彩精彩！好久没见过这么精彩的演出了！” 慕小珩见她拍掌皱眉，顾往生却从中看出了不对劲。 这个女人并非灵体。他们可以清楚的听到她的掌声清脆嘹亮。 他们也可以清楚的看清这个女人的长相。 她长着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眉目间书写的尽是传统的典雅与端庄，嘴唇发青，鼻梁高高的挺起，借着走尸那还未散尽的火星子所发出的微弱的光，他甚至可以看清在她脸上映衬出的绒毛。 由此顾往生得出结论，这个女人的实体就是灵，她不是人身死后所化，她本身就是灵！ 自然所生，天地孕育所化。 “你是谁？困我们至此为何？”顾往生警惕的看向女人。虽然此时自己跪坐的姿势不太体面，但点点星火褪去，乌泱泱的黑在他眼中蔓延开来，他又开始害怕了。 “这位小公子是？”女人似是此刻才发现顾往生，她面带诡异的笑容看向慕小珩。 “你别打他主意，有什么冲我来！”慕小珩又是上前打出一掌，但情形与方才相似，女人被打散后又立刻的聚拢了起来。 女人看慕小珩发急的样子，开始发出桀桀的嗤笑，“我可不喜欢小公子，我喜欢的可是美人啊。” “怎么样，做我的‘新娘’吧。”女人欲俯身靠近慕小珩却不料对上一双冷厉清浅的眸子。 是顾往生！他不知何时起身，已把慕小珩护在了身后。 “啊——”女人一声惨叫，“臭男人！是你要多管闲事的！” 顾往生方才在自己的佩剑上施了术法，他居然砍下了女人的左臂。 看着女人的伤口居然也不流血，那条断臂在掉落在地上的同时就化为一缕黑烟消失了。 女人桀桀的笑声又在空气中想起。 “你们这对狗男女，都给我去死吧！” 女人像是疯魔了一般，她一边瘆人的笑着，一边口齿不清的咆哮： “好啊！好！百年前她断我双臂，今天你又断我左臂！我要你们永远的留在这里，把你们永远的困在这里！都留下来！全都留下来！都留下来陪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癫狂的笑着，像得了失心疯一般。 恍惚间慕小珩觉得自己花了眼，她怎么觉得这个女人长出了两颗脑袋？ 而且那颗脑袋——是，是小花！ 慕小珩没有眼花，女人真的长出了两个脑袋，不，准确的说是她此刻正在分裂，一分为二生出来一个小花。 “你们快走，我并不想伤害你们！” 慕小珩与顾往生同时的偏头，又同时的四目相对，他们默契的交换眼色。 怎么回事？一张顶着小花的脸，用女鬼的声音说着让他们赶快走的话。 “闭嘴！你快给我回来！”女人吼道，一边使劲的拉扯那个从自己身体中跑出来的，那个长得像小花的怪物。 “你们快跑！记住找到沙漠中有红色标记的石头人像！一切的，你们想知道的答案都在那里！你们想要救的人也在那里！” “记住！在没有找到红色标记的石头人像前，看见我千万要逃跑。不要相信我说的话，也不要相信你们最想念的那个人！” “走吧，快走！” ...... 第十一章 风暴 待从女人身体中分裂出的那个小花话音刚落，黑石林中就掀起了一阵黑色的带着腥味的风。 慕小珩和顾往生被风吹的迷乱了双眼。 他们闭眼睁眼，仅仅弹指转瞬间，黑石林就早已不见了踪影。 迎接等待他们的，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这里黄沙满地，妖风肆意，怪石嶙峋。 “这就是那个长得像小花的怪物所说的沙漠吗？” 为了说这句话，慕小珩呛了一口的风中带着的沙。 顾往生听了慕小珩的这句话后并没有理会她，而是专注着周遭的变化，仔细打量着这片满布砂石的天地。 他在思索，这里到底是方才那个女人制造的幻境，还是他们被那个女人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顾往生抓起一把沙石，触感是真实存在的，但冰凉的温度却不得不令人生疑。 他们现在所身处的这片天地正值太阳悬空挂起，四周也都除了黄色的沙砾就是怪石。 这个鬼地方给人的心上一种炽热烦闷的错觉。 且阴风阵阵，不免让人皮上升起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 再来看这黄沙地里几乎每隔一丈远就竖立起的巨大的怪石。 它们的大致模样看起来像是千奇百怪各不相一，但仔细观察你觉会发现，它们都是摆着各种姿势形态仿佛正处于痛苦挣扎中的人类。 不得不说，这景象看起来真的是太诡异了。 慕小珩似乎也发现了顾往生所发现的这些，于是她又不惜吃进一口黄沙的也要问顾往生问题： “这些石头就是那个怪物所说的石头人像吗？” 顾往生也不知道，但看周围除了这些也再无别的东西，那多半就是了。 见顾往生不回答她，慕小珩又开口问:“所以我们现在开始分头行动找红色标记的石头人像吗？“ “你说那个怪物会不会是骗我们的啊？”因为一说话就会被灌进一口妖风，妖风中还夹杂着许多细小的沙粒，所以慕小珩现下的描述都懒得说那个怪物是长得像小花的怪物。 “你说我们——咳咳咳，咳咳咳......”太多沙子灌进喉咙里了，慕小珩开始受不了的猛烈的咳嗽起来。 “你就不会闭嘴吗？哪来的那么多话！”顾往生吼她，怕她再继续说话被沙子呛死。 “可是，咳咳咳......”慕小珩还想说什么，但她已经被沙子封了喉，一咳嗽就又吸气，一吸气沙子就又往喉咙里转，由此她开始了接连不断的咳嗽。 顾往生看她这不断咳嗽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眉，明明让她来帮忙的，怎么还成了累赘。 他不说话，向慕小珩走近一步，抬手就把她迎面搂在了自己怀里。 慕小珩只觉得自己笔尖撞在了顾往生结实的胸膛上，有点疼，不知道有没有流鼻血。 但也幸得顾往生的这个举动，慕小珩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她的脸贴在顾往生怀里大口大口的呼吸，总算是不咳了。 而顾往生却有点后悔了，他的手保持着随时都可以甩开慕小珩的动作，他不应该莽撞的把慕小珩拥入怀的。 此刻她喷薄的呼吸正隔着面料打在自己的胸膛之上，痒痒的，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的电流的感觉在他心上窜动，他红了脸慌了神。 渐渐的风停了，慕小珩也终于不再咳嗽了，于是她主动的把自己从顾往生的怀抱里抽了出来。 她对顾往生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感谢他方才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要不是他的话，自己可能咳死了。虽然自己本身也是死的。 “风为什么会突然停了？” 慕小珩纳闷道。按理说风停对她和顾往生来讲是件好事，但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如她所料。 只见黄沙漫卷，由远及近的沙尘暴正赶着向他们奔来。 这可怎么办？跑！ 顾往生和慕小珩两人一同迈开步子，但无奈慕小珩这木头做的小腿太短了，她越跑便越被顾往生甩在了后面。 顾往生也见慕小珩迟迟没有追上来，于是一个回头，他又皱起了眉头，她怎么离他那么远，跑的那么慢。 眼看慕小珩就快被埋入沙尘暴之中了，顾往生转身往回跑，冲上前去就是拎起慕小珩。 顾往生拎着慕小珩，扛着慕小珩，最后是拖着慕小珩，他们总算是躲过了沙尘暴。 两个人都瘫坐在一个小沙丘之上，互相干瞪着眼。 他们同时出口，埋怨着对方。 顾往生:“你怎么这么没用？你画符打走尸的那会儿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这么弱，沙尘暴都跑不过？“ 慕小珩：“你就不会开个千里传送阵吗？偏要硬跑，最后要不是提醒你御剑，我们这会儿可能就折在那场沙尘暴里了。” 语毕，两人互相翻着对方的白眼，都苦恼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方才他们二人躲避沙尘暴的途中，少说顾往生也御剑飞行了百里。 百里途中，慕小珩一直被顾往生给拎着衣领在空中打旋。 她有清楚的看见，百里内外，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石像，而有红色标记的她是一个都没有看见。 他们完全就看不到这沙漠的尽头，也完全估摸不出沙漠中石像的数量，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为何，慕小珩和顾往生的心情此刻都变得异常的沮丧。 是那种，不管是活了一百多年还是十几年都不曾有过的沮丧。 “我好想沈召南。”慕小珩喃喃道。 “你说什么？”顾往生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想沈召南了，要是他在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慕小珩看了看脏兮兮的自己，又看了看脏兮兮的顾往生，不知怎的，她心头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好想沈召南。 顾往生相信了自己没有听错，慕小珩说沈召南。 沈召南是他的师叔，是问道山的长老，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敬佩，高山仰止的人。 之前慕小珩也在他面前提起过师叔的名字，他当时不以为意。 他想着慕小珩说她自己是百年前的人，还是问道山的弟子，所以就算是她认识沈召南也合情合理。 但现在她说她想沈召南，在这种身陷囫囵的情况下。 这就不得不令人开始遐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顾往生心底生疑，他正要向慕小珩问清楚缘由，却见慕小珩呆住了。 她愣愣的口中轻唤：“阿南......” “你说什么？”顾往生疑惑的随着她看向的方向看去。 那个白衣少年是......师叔？ 第十二章 心魔 顾往生确信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师叔。 但他没有揭穿。 他想看这张顶着师叔长相的小白脸究竟想耍什么把戏。 少年似乎也发现了顾往生发现他不是真的沈召南，但他也不惊慌，他原本也不是为了顾往生而来。 他的目的早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达到了。 他成功的引诱慕小珩进了套。 “小珩把手给我好不好。” “好。”慕小珩毫无防备的就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小珩跟我走好不好？” “好。“他说什么慕小珩都会答应的。 “小珩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慕小珩等这句话等了一百多年了。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死死的盯着他，仿佛魂都给他勾了去。 这不是沈召南，她心知肚明，却还是舍不得放手。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跟他走，不管他是谁，只要他顶着沈召南的这张脸，她都想跟他走。 顾往生看着这一出，他总算是弄明白了，原来这个鬼东西的目的是拐走他的剑灵。 呵，想拐走慕小珩，得先问问他顾往生答不答应。 “慕小珩你给我回来！”顾往生怒道。 “不。”慕小珩拒绝，她还想多拉一会儿沈召南的手。 “你这个不争气的破烂灵，你回不回来？“顾往生要挟慕小珩，并把自己的右手附在了别在自己腰间的那柄残剑上。 果然慕小珩见他这架势秒怂，这个冒牌沈召南的手她还是不要摸了吧。 “小珩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吗？”冒牌沈召南拦住慕小珩，他知道她会就范的。 “想......是......想。”可是她不敢啊。 慕小珩一边支支吾吾的回答他，一边偷偷的斜睨着眼去瞄顾往生。 “你骗人！既然你想的话为什么要放开我的手？”冒牌沈召南开始死缠烂打。 “因为......因为......”慕小珩急速的在自己脑海中寻找着说词，她总不能回答这个冒牌沈召南说她是因为怂吧。 “因为你不喜欢我！”慕小珩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说词，这个冒牌沈召南却替她先开口了。 “我没有......”慕小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底气不足的狡辩，只是觉得现在自己说话有点不受自己脑子控制了。 这种突然涌上心头的难过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场景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因为你不喜我，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你就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心的人！”冒牌沈召南步步紧逼，慕小珩被他逼的一步又一步的后退。 顾往生心道不好，他正欲上前去护慕小珩，却被一道隔空的透明结界所挡开。 “慕小珩！慕小珩！”他叫了慕小珩两声姓名，慕小珩却无回应。 看样子她是受到结界的干扰，听不见他说话了。 “慕小珩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也喜欢你，心悦你，我爱你，你也为我做点什么好不好？”冒牌沈召南的脸逐渐的变得狰狞扭曲，他紧逼慕小珩，似乎非要得到什么答案不可。 “滚开！恶心！”慕小珩一把推开这个冒牌沈召南。 她内心压抑着的什么东西，就快要呼之欲出了。 “恶心？你怎么会觉得恶心？你是不是忘了这些话都是谁说的了？” “别说了!别说了！住嘴！我不想听！”慕小珩连忙的去捂住自己的耳朵。 但是没有用，冒牌沈召南的话还是原封不动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不想听？这些话不都是你曾说过的吗？你为什么不想听？” “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冒牌沈召南的话中带着嘲讽： “怎么？在一柄破剑中待了一百年就变得如此胆小了？你的野心呢？你的抱负呢？” “你百年前不是说自己若是重回人世间一定要血洗问道山的吗？你不是要报仇的吗？你不是要亲手杀了沈召南的吗？怎么？一百多年时间太久你把这些全忘光了？” “你怎么还有脸跟问道山的弟子混在一起啊？”冒牌沈召南指了指结界外的顾往生。 “问道山弟子断你筋骨，夺你神兵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你莫不是还抱着痴心妄想他们能接纳你吧？醒醒吧慕小珩！醒醒！” “别说了！别说了！我叫你住嘴啊！”慕小珩急红了眼。 这个男人他怎么敢的啊？他怎么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些她想要掩埋的秘密。 “住嘴？我为什么要住嘴？这些难道不都是事实吗？”冒牌沈召南放肆猖狂的大笑。 他自以为事情都在往他计划的方向发展。 慕小珩最终会受不了发狂，而他则趁机将慕小珩拉入他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化境。 他要好好的要她回忆回忆百年前的她是多么的威风凛凛，他要她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他要让她成为他在人世间的使徒。 他给她至高无上的荣耀，他给她一人之下的权力，他给她沈召南，这些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他自认为自己的计划是那么的完美又无懈可击，他沉浸在自己的预想里，却没有关注到慕小珩此刻瞳孔的变化。 慕小珩挺直了腰板，瞳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冒牌货沈召南。 脑海里只余下一个字：杀。 衣炔翻飞，仅眨眼间慕小珩就单手掐紧了冒牌沈召南的喉咙。 “去死吧。”她幽幽的开口，这是死神的宣判令。 说完她一用力便掐断了冒牌沈召南的脖子。 冒牌沈召南的尸体在她手中化为一缕黑烟，诡异的飘走了。 但慕小珩并不在意。 她偏头，眼神触及到被拦在结界外的顾往生的时候不由得温软了下来。 她承诺过要守护他的，幸好他没事。 “原来如此，他也是你的心魔啊。”女人的声音贴近慕小珩耳边。 慕小珩只口中念了两个字“去死。”女人便化为了灰烬。 结界中充满了杀戮的气息，满溢着的全都是慕小珩的灵力。 “你还是那么强。”女人又出现了，这次她把自己的脸贴在慕小珩的跟前。 原来是她。 黑石林中的那个女人。 第十三章 怨女成巫 女人敌不过慕小珩。准确的说是敌不过这个红眼的慕小珩。 “你要杀了我吗？”她不服气的趴在地上质问慕小珩。 “杀你？没兴趣。”慕小珩冷冷的开口。 她甚至都没兴趣斜眼的再瞧上这个女人一眼。 她现在所关心的是，结界外的顾往生人呢？ 怎么在她打了一架后人就不见了呢？ “慕小珩！你站住！”女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紧紧的缠绕住慕小珩。 “你答应过我的！要帮我报仇的！”女人把自己的脸附在了慕小珩的肩头之上，她低声的嘶吼道。 “滚开。”慕小珩面无表情。 这个女人要是再敢耽搁她的时间多说一句，她就会彻彻底底的——杀了她！ “你难道忘了？你说过我是你的神明！”女人此刻已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她死死的缠住慕小珩不放，她面目变得狰狞，她张开了她的血盆大口。 仿佛慕小珩只要再说一个她不中意听的字，她就会吃掉她！ “神明？”慕小珩嗤笑。 看着女人在她眼下青面獠牙的模样她倒是不害怕，她反倒很好奇神明这两个字居然会从她的口中说出。 还是对着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我同你认识吗？“慕小珩这句盘问女人的话说得倒还不算凶恶。 “哈哈哈哈哈......”但此话一出，女人却彻底的变得癫狂了。 她发力的缠住慕小珩的脖子，慕小珩诧异自己竟然有点招架不住。 “果然，你们人类都是忘恩负义，特别是你们这些想白日飞升的！” “我要把你们杀光！全都杀光！” “你，你冷静一点啊大姐！啊喂！”慕小珩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在她还有意识能控制这副顾往生给她雕的木头身体的时候，她明明还在跟沈召南两个手拉着手。 怎么后来小手拉着拉着她脑子就越变越不灵光了呢？ 当时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很模糊，迷迷糊糊的就把沈召南给掐死了。 又迷迷糊糊的跟这个女人打了起来。 最要命的还是现在怎么迷迷糊糊的就打不过这个女人了呢？ 慕小珩揉了揉她的小眼珠子，谁都不知道她的瞳孔颜色是什么时候由嗜血的猩红色，变成了正常的琥珀色的。 “大姐你饶了我吧！你再这样下去我就快喘不过气了！”慕小珩全身上下都被女人给缠的死死的。 虽然她感受不到疼痛，但她敢肯定，在女人这么强力的缠绕挤压下，她的木头身体肯定都被挤的歪七扭八的变了形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自己今天不会挂在这里吧。 怎么这么惨啊，今后连剑灵都没得做了。 难道就要栽在这个女人的手上神形俱灭了吗？ 早知道当初逃跑的时候就不躲进那柄断剑里了，在荒山野岭做个自由阿飘不好吗？ 为什么要选择做剑灵啊! 想到这慕小珩悲痛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但是等了半天却不见女人再有动静。于是她又小心翼翼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这一睁眼着实的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只见她与女人两个四目相对，一同的飘荡在了空中。 慕小珩反应过来，低头往地上看，原来是木偶小像的时效到了。 整整三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女人也看着地上倒着的木偶小像，又看看自己面前的这个灵体慕小珩，这一下子就轮到她惊讶了。 “你怎么是死的？”她语气中带着些恼怒，仿佛在怪慕小珩不争气。 “你怎么也是阿飘？”她真的不敢相信，现在的慕小珩居然是个灵体。 “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女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至少还是个实体，而慕小珩看不见摸不着的孤魂野鬼一个。 看女人那埋汰自己的表情，慕小珩怒了，她瞪眼：“你什么意思？露出那样的表情。” “呵呵，我还指望着你帮我报仇，结果我就说你怎么一百多年都过去了还不来找我，原来是自己也死了啊。” 慕小珩受不了女人话中的嘲讽意味，但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女人，于是憋了半天只悻悻的憋出了一句： “我们认识吗？” “呵呵，你是在装蒜吗？百年前你把自己贴身衣物都送给我了，你说我们认不认识？”女人不拿正眼瞧慕小珩。 “贴身衣物？”慕小珩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就你那小破红肚兜，谁想要似的。”女人又是哼声哼气的用鼻孔发音。 “肚兜？”慕小珩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变态吧，会把这种东西送人。 还是送给一个，额.....人不人鬼不鬼的雌性物体。 “哼，谁稀罕似的。”女人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慕小珩想溜。 “站住！”女人呵斥住她，又试探性的问，“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慕小珩连忙的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 “唉——”女人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好吧，这么说来也不怪你。” “人死了之后嘛，本来魂魄就七零八散的，后来要是还留恋人间有幸成灵的话，记忆多半也会变得东拼西凑，你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我也是正常。” 女人在为慕小珩找着借口，她不希望从慕小珩口中得出的答案是她从来都不曾把她放在心上过，从来就没有把她当作朋友。更不要说信徒这种话。 而慕小珩听了女人的话也是傻傻的愣愣的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有些事不太记得了。 一来是时间太久，二来她记性不敢称太好，三来她还丢失了两魂，还有很多的记忆被封印在那两魂里。 “既然你说我们认识那你叫什么名字？”慕小珩半信半疑的暂且相信了这女人的话，于是她问她。 “巫，我叫巫。”女人回答慕小珩，“既然你说你不记得了，那么前因后果我来说与你听。” 第十四章 发怒 “欸欸欸，打住！我不听了！我不听了！”慕小珩做捂耳朵的姿势，“你说你叫巫我就信你叫巫？” “你说我们认识我就一定要认识你吗？”慕小珩这个女人真的是翻脸比翻书都要快。 虽然她还是没有想起她跟眼前的这个女人有过何种瓜葛，但她想起了那些年她读过的书，想起了她的启蒙课本，想起了小仙童启示录上的话。 课本上有记：所谓巫，以舞降神之人。主管祭祀天帝鬼神、为人祈福禳灾、兼事占卜、星历之术。 再看看眼前这个女人，肯定不是课本上所述的那种巫神。 但不管她是什么东西，敢以巫作名就意味着她绝不是等闲泛泛之辈。 慕小珩觉得自己惹不起，她不想吃力不讨好的在这么个东西身上费力气，她怕麻烦，她想着自己还是躲远点为妙。 “你给我站住！想不想说在我，想不想听可由不得你！”看来这巫也不是个好糊弄欺负的货色，她是吃定了慕小珩。 “那......那......”慕小珩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鬼主意，“那你长话短说，我还要去找我相好呢。” “相好？就跟你一起来过的那个问道山小白脸？”巫意指沈召南。 “对！就是他！”慕小珩心里想的挡箭牌却是顾往生。 “你怎么越活还越回去了？那是你心魔啊，你连这都分不清了吗？”巫开始有点犹豫了，时隔一百多年，这次她见到的慕小珩一时强一时弱的，她到底还靠谱吗？ “心魔？顾往生？”听了巫的话，慕小珩琢磨着，方才与她打斗之前她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顾往生原来也是她的心魔啊。 不料巫根本就听不懂慕小珩在说什么，她只道：“顾往生是什么？我问你的是那个姓沈的小白脸。” “哦。”慕小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在说自己的好师兄沈召南。 见慕小珩迟疑埋头思索的样子，巫一下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色，她在嘲笑慕小珩。 缘起缘灭，皆起由一个情字。 “找到了你！”顾往生不知怎的突然从黄沙中冒了出来，他灰头土脸的，身后还带着个小花。 看着他这脏兮兮的样子，慕小珩差点就没认出来，这居然是平常那个爱干净的顾往生。 那个扬言要把弄脏他衣袖的人，追砍十条街的顾往生。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了......”慕小珩略带嫌弃的开口，这看起来真的是比他们躲沙尘暴的时候不知又狼狈了多少倍。 顾往生不理她，准确的说是直接的饶过她走到了巫的跟前。 他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了！你想报仇对不对？所以你才引我们来这里。她都告诉我了！” 说罢，顾往生便把身后的小花拉至跟前，毫不留情的把她甩到了地上。 喜来镇的巫，怨女所化。 再说简单点，百年前那每两年祭祀枉死的无数名新娘所化。 被霍川手下绑去泥石洞中时顾往生装晕偷听来的谈话，再加上这个假小花的坦白，顾往生总算是知其前因后果了。 喜来镇，前身是处丧葬之乡，虽以丧葬出名，但也接管新人新婚红事的筹备。 这里女主外，男主内，小镇的运作主要靠女人们的一门手艺。 有人家里办红事时她们折花。 有人家里办白事时她们扎纸人。 她们单单靠这一门手艺，便可养活一家子人。 可天有不测风云，镇上先是来了一个古怪的老道人，要订十八个纸扎人，被男人们哄打出镇子。 从此镇上怪事不断。 后又来个野仙人，被镇民们信奉为神，但这位神却带来了姑娘们的噩梦。 而这巫就是那场噩梦中所有死去姑娘所化。 “你又何必执着于过往呢？你看喜来镇现在欣欣向荣，镇民们富足康乐，这不正是你所求的吗？”顾往生希望巫能听进去他的劝解。 “你的初衷不也是保护镇子，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守护这片土地吗？现如今你又在执着些什么呢？劝姑娘平心静气，早入轮回吧。” “姑娘？”巫听完顾往生的话只觉可笑，“很多年没人叫过我姑娘了，我也压根就不是什么姑娘。” “你一个外来人又知道些什么？你只不过道听途说些旁人捏造的五五分真假，光怪陆离的故事罢了。劝我入轮回？我倒是也想入轮回，你倒是教教我，这轮回应该怎么入？” 巫说完这话又偏头恶狠狠的盯住慕小珩，慕小珩自觉的就往顾往生背后飘去。 她躲在顾往生身后，只露出一个头，“你说话就说话，你瞪我干什么！” “呵，人类，百年前你也说过要帮我入轮回的。”巫再一次的嘲讽慕小珩。 而顾往生听了巫的这话也转过头来盯着慕小珩，原来慕小珩这个破烂灵不仅爱吹牛，生前还是个言而无信的骗子。 慕小珩被顾往生和巫这样盯着，她不由得心虚了起来。 她哪记得她答应过这个巫什么？这个巫一会儿又说自己答应过要帮她报仇，一会儿又说自己答应过要帮她入轮回，鬼知道她是不是在说谎坑骗自己。 于是慕小珩道：“呸！臭不要脸！我又又不是大善人，会答应帮你什么才怪！” 虽然慕小珩记不得她与巫有过什么约定了，但是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尿性，助人为乐无私奉献的这种事，她还是做不出来的。 听了慕小珩的这句话，巫脸色大变。 果然，慕小珩是骗子，她当初怎么就信了她的话，还把自己的一半灵力送了她，期盼她能遵守承诺把自己带离这个地方。 呵，果真是，错付了。 “慕小珩，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巫的话语间不再带有半分的感情。 “你们就同我一样永远的困死在吧。” “等等！”顾往生想叫住巫，但无奈巫又怎么会听他的话。 巫化为一缕黑烟消失了。 整个天地间风起云涌，大地和天空的颜色开始逐渐的变得变幻莫测。 一时间女人的哭声，小儿的叫声蜂拥其上。 这下完了，慕小珩觉得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 第十五章 战场 “这些都是些什么啊！”看得出来顾往生眼中的惊恐，也看得出来他话语间带着的愤怒。 毕竟还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未经世事，更别说一时间让他接受这种生杀豪夺的血腥场面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住手啊！” “连孩子和老人都不放过的吗！喂！我叫你们住手啊！” “住手！小孩儿你躲开啊，快躲开！” “......“ 顾往生嘶吼累了，只得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他知道眼前的景象都是假的，但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要去阻止，看着一个个鲜活的人在自己眼前倒下的那一刻，他还是不由得的红了眼睛。 慕小珩见到这些心情也是不大好的，她罕见的不再在空中飘着，而是抱腿蹲坐在了顾往生身旁。 “这就是战争，再正常不过了。”她像是在安慰顾往生，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你以后要是做了仙首，做了将军，做了掌门，也是要经历这些的。” “身居高位，背后走过来的路，都不会是干净的。” “这些都是什么啊？”几月相处下来顾往生难得的见到这么一本正经的慕小珩，他问她，“你到底是谁啊？” “你跟我师叔是什么关系？你又是怎么死的？那个巫你又到底答应过她什么？还有我们现在为什么会看到这些......这些触目惊心的景象。”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在顾往生问出慕小珩问题很久后她才悠悠的作答。 思量片刻她又自嘲的笑了笑。又何必跟他说的那么清楚呢？反正他也不会懂的。 于是她便开口道：“你想先要我回答你哪一个问题？” “跟我说说眼前我们看到的这些吧。”不知不觉间顾往生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变得哽咽起来。 此前他从不曾想过别人的生离死别竟也会这般的伤人。 “这些都是这片土地的记忆。你没有听错，就是土地的记忆。” “万物有灵，土地也有它自己的记忆。” 不叫人发现的是慕小珩淡雅的茶色眸子中，一抹诡异的红色又一闪而过。 对喜来镇、对巫的记忆，她似乎想起来了很多。 “喜来镇的前身原是处丧葬之乡，再往前丧葬之乡是一处古战场。” “战场嘛，战争。无非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双方都杀红了眼，不论贵贱，不问出身，男女老少一个都不落下，一个都不放过。” “杀到最后敌我不分，没有人活着走出去。” “所以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就是那片古战场的记忆？”一行清泪划过顾往生的脸颊，他问慕小珩。 “是。” “那为什么会有战争？”此话一出口，顾往生就觉得自己这问的是一个很蠢的问题。 但出乎意料的却是慕小珩竟异常耐心的做了回答。 “因为人的欲望，有了欲望就会有争端，有了争端就会爆发战争。”末了，慕小珩又觉得自己这言语似乎不妥，于是又补充说道一句，“当然也只是我的理解，片面之词，你觉得有没有理在你。” 往夸张了说，慕小珩觉得自己也算是经历了上百次生死的人了，从出生起就被人追杀，到后来还真的就死了，可她对“战争”这两个字往深了讲也未有参悟半分。 见顾往生做沉思状，没有答她，她又为他讲起了巫的由来： “其实巫不是怨女所化，准确的说不仅仅由怨女所化。” “早在这片古战场，那些死去的战士，那些无辜遭受牵连的人，他们的冤魂找不到回家的路，于是就附属在这片土地之上，久而久之便在这里结成了灵识，只不过那时候他们的智化未开，尚处于低龄阶段。” “直到后来一个神棍为了羽化升仙在此地修炼邪功残害了几十位姑娘，姑娘们又因非自然死亡而结成了怨。这怨与冤魂所结的灵识融合为一体，也就成了巫。” “巫是她们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也因自己是为祭祀而亡的，于是她们给自己取名为巫。” “巫的释义有以舞降神、占卜测命之意，她们也不想承认自己是怨鬼所化，她们认为那是肮胀不堪的，于是自称为巫，说自己是神明送往人间的使者，是正大光明的化身。“ “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的确是可以称她们为神了，神明救人，舍己为人，这些她们都做到了。” 慕小珩说完了，顾往生还是埋头沉默不语。 在他们身边还有铁骑残影的掠过，空中号角的呐喊声还在不断的响起，将士们冲锋陷阵竭力的嘶吼着，场面过于的沉重。 慕小珩和顾往生就这样的坐在原地，谁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响声，谁也没有再开口说出一句话。 他们只静静的看着，看着这片肥沃黝黑的土地变得腥红。 看着尸体一块一块的在这片土地上堆积，最后血流漂橹，白骨堆积成山。 “我们走吧。”顾往生像是终于缓过来了，他们现在所看到的不过是千前前甚至万年前的残影，不至于纠结至此。 眼下重要的是他们似乎被巫困在了这片土地，困在了她的记忆里。 他们当前所要应对的应该是怎么出去。 “我们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这片土地的记忆，我们去弄明白喜来镇究竟发生过什么。” 说完顾往生将目光投掷在慕小珩身上，以征求她的同意。 “走吧，我陪你去。” 第十六章 同病相怜 竹林幽深静谧，横竖躺在竹间小道上的尸体看上去血迹还未干。 将士们穿着已经被兵刃刺穿的破烂盔甲，永远的长眠在了此地。 其实慕小珩和顾往生他们两个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觉得不能停在原地坐以待毙。 他们要往前走，只要向前走，不停下，就一定会找到出路。 “慕小珩给我讲个故事吧。”顾往生看向他旁边的那个与他并排走的半透明的慕小珩。 “啊？”慕小珩一时间听了他的话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给我讲个故事。”顾往生又重复了一遍，淡淡的开口。 “你想听什么故事？”慕小珩不明所以的感到疑惑，顾往生为什么突然让她讲故事。 “随便什么，都可以。你陪我说会儿话。”顾往生说话间还是平平淡淡，语调冷冷清清。 但让人很不难注意到的是他颈脖间，额头之上都覆盖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喂你怎么了，”慕小珩觉得顾往生有点不对劲，“你不会在害怕吧。” “嗯。”顾往生居然点头承认了。 他害怕？他害怕什么？怕死人？ “我怕黑。”顾往生像是明白慕小珩心中所想似的，他开口解释道。 “怕黑？”慕小珩疑惑道。 对了，之前在黑石林与巫纠缠的时候顾往生也说过他怕黑。 而且......他这未免也怕的太离谱了些。 “你为什么会怕黑？”慕小珩问顾往生。 像是被人触及到了什么不可以提起的秘密，顾往生脸色刷的一下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慕小珩感受到了杀气——顾往生很可能要“揍她”了。 “喂喂喂是你自己要提起的，我就是顺着你的话往下问一句，要是触及到了你的什么伤心事你可不能迁怒于我！” “不会迁怒你。”顾往生的脸色渐渐变得缓和了下来，“其实讲给你听也无妨。” “等等等等，打住，我不想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知道的越多，压力就越大。 本来慕小珩就不好奇顾往生为什么会怕黑，每个人都有自己奇怪的嗜好，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慕小珩不想去探寻顾往生的内心。 “我怕黑是因为我从小父母就去世了，我跟我师傅住，我每次修炼一不认真我师傅就会把我关小黑屋。”顾往生不管慕小珩想不想听，他径直的说了出来。 其实慕小珩是第一个知道他怕黑的人。额，虽然她现在不算人。但她就是知道了。 “原来你也是孤儿啊。”慕小珩在听完顾往生的这句话后不由得发出了这么一句感叹。 她也是孤儿，她也是从小就没了父母，她也算是从小就跟着师傅住。 “你是几岁变成孤儿的？”像是说话不过脑子的，慕小珩问顾往生。 “六岁。”顾往生居然也不生气还真回答她了。 “哈哈哈，我比你早，我四岁！”慕小珩以她的无脑的方式在安慰着顾往生。 她想说的是我们同病相怜，我还比你还更早的就失去了父母，所以不要不开心了。 “白痴。”顾往生低低的骂了慕小珩一句。 他居然从她四岁就失去双亲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的优越感，她居然还笑的出来，她难道不是白痴是什么？ “我听见你骂我了，我不跟你计较。“慕小珩本想大度的拍拍顾往生的肩，可她忘了她现在只是一个剑灵。 她的手穿透顾往生的肩膀，并不能触及到他半分。算了，就算拍到了他也给不了他多大的安慰。 慕小珩是过来人，所以她懂，能治愈自己的永远只能是自己。 “话说你师尊是谁啊？”慕小珩将话锋一转，她好奇的问顾往生，她想要分散顾往生的注意力。 除此之外，问道山无涯派横竖也就那么几个，让慕小珩觉得可以勉强称的上强者的人，沈召南不算，她也很好奇到底是谁教出了顾往生这么一个资质上佳的徒弟。 “师尊姓樊，”不等顾往生把话说完慕小珩就抢着答道：“樊英！” “对不对，对不对？”慕小珩饶有兴致的向顾往生寻求答案。 顾往生点了点头。 慕小珩嫌弃着道：“怎么是她啊，也难怪，那个夜叉，凶得很，把小孩子关小黑屋吓唬这种事也亏她想的出来。” “你认识我师尊？”顾往生好奇道。 “岂止是认识，我跟她，苦大仇深。她小时候老是欺负我，于是长大后我见她一次作弄她一次，见她一次就恶搞她一次。” 顾往生：“......” 不知不觉顾往生与慕小珩谈话间就走出许多里路了。 阴深黑暗的竹林早已被他们远远的甩在了身后，消失不见。 “不知道方向的时候就只管的往前走。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别怕，只要往前走，终究会是对的。”慕小珩忽然对顾往生就说出了这句话。 她说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话，我奶奶告诉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嗯。”顾往生并不明白慕小珩为何突然的要送他一句话，但他欣然的接受，他当这是祝福。慕小珩送他的祝福。 “我们不会真的困死在这里吧。”又走了良久，顾往生觉得筋疲力尽了，他问慕小珩。 “不会。”慕小珩笃定的语气很是让人安心。 “巫就是个疯子，她有时候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她不会真的想困住我们的。” “她还等我给她报仇，还想我带她出去，所以别担心小家伙。” 听见慕小珩叫自己小家伙顾往生真的是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她按理说比自己大一百来岁无疑，但如今她相貌轮廓以及身形都是少女形态，她这么倚老卖老的叫他，他是真的觉得有点诡异。 况且据慕小珩她自己所说，她死时年龄也差不多与他同岁，后来又被封印剑中沉睡了一百年，她叫他小家伙，他是真的受不住。 缓了口气，顾往生问：“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巫吗？你不是说你不记得有答应过她什么吗？你怎么现在又好像对她很了解似的。” “之前不记得但现在突然想起来了。”慕小珩摊摊手，表示自己光明磊落。 顾往生对慕小珩的话半信半疑，哪有那么奇怪的刚才记不起，闯祸了就突然又想起的说法？ 但慕小珩说的是实话，她真的就突然的记起了很多事。 这些记忆来自她的那一封凶魂，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她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第十七章 一步一年头 “你发现了吗？”顾往生皱着眉头问慕小珩，却见她没有反应。 “慕小珩。”她没反应。 “慕小珩。”还是没有反应。 “慕小珩！”顾往生发怒了。 “干......干嘛？”慕小珩在沉思中突然听见顾往生怒吼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这才回过神来。 “我问你有没有发现！”顾往生没好气的道。 “发现什么？”慕小珩睁着一双疑惑的空明大眼睛问顾往生。 她刚才一路上都在想着自己凶魂的事了，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在说什么。 “我看你是瞎的吧。”顾往生生气了，撇下慕小珩就快步的向前走去。 慕小珩也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就觉得他怎么莫名其妙，发什么无名火？ 她准备追上顾往生，但就在她望着顾往生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之时，她发现了四周的不对劲。 顾往生脚下每走两步，周遭景象的变化就开始由春到夏，由秋到冬。 时令的变化都已经不能用夸张这个词语来形容了。 但慕小珩心中却不由得赞叹了一句：这诡异的变化，还挺好看。 但是好看是一码事，多看了两眼就是另一码事了。 接下来的发现令慕小珩同顾往生刚才一样的眉头紧皱。 原来走了半天，他们竟还在原地踏步！ 本以为是走出了竹径，走到了一处田野里，又走出了田野走到了一片桃林中。 最后从桃林走到了现在的这片金黄正值收割时节的稻田。 慕小珩以为他们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路了，快走到归喜来镇所属的这片土地的尽头了。 没想到，他们一直在遭遇鬼打墙，半步都未有走出去，还被每踏出一步就转换的场景，给忽悠的团团转。 要不是她仔细回想起刚才一路走来，路边的尸体从完整到腐烂，再到化为森森白骨，姿势和数量上都没有发生分毫的变化，恐怕她现在都还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身处何地。 如巫所说，她和顾往生真的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了，巫没有在跟他们开玩笑。 她是真的想要把他们两个困死在这里。同她一起。 “完了，顾往生。要是你今天死在这里了怎么办？” 一时间顾往生拿不准慕小珩是在认真的问他还是在跟他开玩笑。 他只语气淡淡的：“我要是死了，你就给我陪葬。” 慕小珩：“那你放心，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死不了。” 顾往生：“......” “顾往生，你听过‘一步一年头’的故事吗？“ 顾往生摇了摇头。 见顾往生摇头，慕小珩说：“那你且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话说从前有一个樵夫，他上山打柴偶遇两个老妪在山脚下的一处小溪中浣衣，于是他友好的向这两个老妪打了声招呼，两个老妪便一人给了他把金斧头。” “并要求他说，要他拿这两把金斧头去山上砍倒两棵树木。” “若是他做到，这两把金斧头他就可以二选其一的带走一把。若是他做不到，他就将会被永生永世的困在此山中。” “最后他树木砍是砍了，但砍的却不是那两位老妪所指定的那两棵。” “于是老妪说，说到做到，要把他永远的困在那座山中。” “几年后，他的儿子又上山打柴，发现了神志不清但容貌却不曾改变的他。把他带回了家中。” “不日后他便恢复了神智，但却变得疯言疯语。” “他逢人便说，自己走一步便会变换一个年头，自己跨一步就是一个春夏秋冬。他说自己活了几千年，他说自己是神仙。” “但其实他是被困于那山中的缚地灵所蛊惑，缚地灵生于长于那座山中，永生永世都不能离开那座孕育了他们的青山半步。” “所以他们化为老妪，哄骗樵夫去砍那两棵特别的树木。” “那两颗特别的树木就是那座山山神的根，樵夫要是砍走了山神的根，那他们就失去了滋养他们灵性的东西，但同时却会获得自由......” 顾往生悟性很高的，在听了慕小珩的故事后，他就明白了他们要走出这片土地记忆的方法是什么了。 他们需要找到巫的“根”，滋养巫而生的东西。 “慕小珩，巫是结怨所生的灵物对不对？”顾往生问慕小珩。 慕小珩点头，“可以这么说。” “巫也是缚地灵，但她与你故事中讲的那两个缚地灵又有所不同。她不是生长于山里，没有山神的神根滋长她的灵性，滋长她灵性的是怨气，千百年来丧生在此地而徘徊不去的怨灵的怨气。” “而巫的灵识又是由百年前丧生的少女的怨气所结，所以，我们只要找到少女们在怨什么，解开她们的执念，巫就能够得到自由，我们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对不对？” 顾往生的这个推理满分，但慕小珩却说“只对了一半。” “解开巫的心中所怨我们能离开这个地方，但巫并不能得到自由。”慕小珩回答顾往生。 “为什么？”显然的，顾往生问出的这三个字之间带着点愤愤不平。 他觉得不公平，为什么慕小珩故事中所讲述的山中的缚地灵，在解开羁绊之后都能获得自由，而巫却不行？ “因为没有为什么。巫没有理由要离开这片土地。”慕小珩回答顾往生，并自嘲的笑。 “所以就真的如巫所讲，一百多年前，你是骗她的，你根本就没打算帮她离开这片土地。” 顾往生想到了巫此前对着慕小珩所嘶吼的话，他得出了结论。 “不，我确实是想帮她离开这里，我也答应了她，是真的想替她，替她们报仇。” “那你为什么——“不等顾往生把话说完，慕小珩就强行打断了他。 慕小珩知道他想问什么。 “因为，我都还没来的及报仇，我自己就被仇家给联手弄死了。” 顾往生：“......” “你再看看我现在的这个样子，栖息于一柄残剑之中，连个肉身都没有，除了你抑或是开了天眼的修士以外，都没人能看的见我。“ “除此之外，一般的修道之人都还会有一个师傅从小就赠与的护身符，像我这样的灵体，根本就近不了他们的身，更别说伤害他们，报仇这之类的话了。” “还有，与巫而言，留在这里，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自由。” 第十八章 触目惊心 柳条抽新枝，路边野草枯荣又发，这个虚幻空间里的时间跨度违背了常理，加快了自然事物新陈代谢的规律。 “会逆转时间空间的法术吗？”慕小珩问顾往生。 顾往生表示疑惑，看这样子他是不会。 “樊英都没教过你的吗？”慕小珩话语间流露出几分讥讽，不过她倒不是在讥讽顾往生，她是讥讽樊英。 君子好学，不耻下问。 顾往生确实不会这类法术，于是面对慕小珩的讥讽，他也不恼，而是放低姿态虚心的请教：“还请你教教我。” 见顾往生这谦逊的态度，慕小珩竟有点不习惯了。 她不好意思的装模做样挠挠头，问：“你当真不会？” “不会。”顾往生如实相答。 看顾往生这诚恳的态度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但慕小珩却还是不大相信，“你知道吗，樊英那个夜叉用的最好的就是在时间与空间上‘搭桥’的禁术，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教过你吗？” “没有。”顾往生说的是实话，师尊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半句有关此类术法的言语。 他偶然得知这种法术，还是无意间在沈召南的竹居瞥见一本古书。 古书看上去已经很老旧了，书封上还印有斑斑点点干枯的血痕。 他当时年龄不大，每次见到这本书就害怕，所有也就从未敢翻开看过这本书。 哪怕是只看一个字，一句话。 所以，毫不夸张的说，从小到大，顾往生对此类术法都是一无所知。 “那好吧，你万物镜中还有剩余的画符用的黄纸吗？” 既然顾往生都两次否定自己会有关时间的法术了，慕小珩也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顾往生：“除了黄纸，你还要朱砂和玉笔吗？” 慕小珩：“要。” 顾往生将玉笔，符纸和朱砂三样东西一同取出。 “然后呢？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他问慕小珩。 “会画行云篆体的符文吗？”慕小珩就顾往生提出的问题反问他。 “会。”顾往生答得简单明了。 “那就好。那你现在就依着你的记忆，能记起多少行云的符文，就用玉笔沾了朱砂，往黄纸上画，能画多少是多少，当然越多越好。”慕小珩细心的指导着。 顾往生听了她的话心中有很多的不解，但他也没有多问，而是埋头，握笔，成符。 不一会儿，六十四张符咒，六十四个行云篆体就被他全部的画了出来。 他这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把慕小珩看了一个目瞪口呆。 他居然能记住全部的六十四个行云符文？而且还全部准确无误的画了出来！ 一时间，慕小珩脑子里崇拜的对象，创造了行云篆文的前辈——行云，在她的脑子里终于变得有头有脸了。 他白衣胜雪，黑发如墨，剑眉星目，风度翩翩，简直就跟顾往生长的一模一样...... “喂，喂！“正当慕小珩脑补到自己都跟行云前辈双宿双飞，做一对闲云野鹤的时候，顾往生两个喂字，突然打断了她。 慕小珩：“......” 她很不爽。 “让后呢？”顾往生问她。 画好了符咒然后呢？ “然后......然后.....”慕小珩不满的拖着个声音鬼生鬼气的，但又不得不正经回答。 她道：“闭上眼睛。” “用心去感受，感受四时的变化，花开，花落，雁去，雁回，然后在这些细节之处寻找，寻找你的记忆点的落脚之处。” “也许是在草长莺飞的二月天里，又或许是在月满西楼的某一个晚上......破绽！你看见了吗！” 顾往生猛地睁开眼睛，一幅幅生动的场景变成了一个个零落的符文，一个个零落的符文又拼凑起了一幅幅逼真的画面。 “你看见了吗？世间的一切景象和表达都可以用符文完美的诠释。” “现在，你把你刚才所画的所有行云符文，都贴在那些场景缺少的边边角角之中。” “最后定格你想要找到的那些画面，找到这片土地上怨气结成巫的那段记忆。” “重复的用你的灵力画出行云符咒，将它叠加在你刚才用黄纸所画的符咒之上。” “一遍又一遍的，直到时间的进度条被拉慢，这片空间的自然规律变得正常......” 顾往生听了慕小珩的话照做。 他右手捏诀，调动起周身的全部灵力，一帧帧风华雪月的故事开始光速的在他和慕小珩的眼前放映。 最后，在他灵力不支，虚弱的满头大汗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看到的场景。 十八个女人被绑在十八个木桩上。 在她们之中，上有耄耋老人，下有蓬头稚子。 她们是妻子，是母亲，也是女儿。 高高的祭坛上立着一个举着邪火的男人。 男人尖嘴猴腮，身着的是上好的护体丝所编织成的奢侈衣物。 祭坛下众多体格彪悍，身材精壮的男人向他下跪。 男人们口中振振有词的称台上举着邪火的妖道为：大仙。 他们不理会女人们的哭喊，也不理会女人们的求饶。 只听妖道一声“点——火！” 他们就毫不犹豫的烧死了他们自己的女儿，妻子，甚至是母亲。 慕小珩与顾往生一人一灵，被眼前这个让人窝火的场面，激的握紧了拳头。 顾往生更是看着这血腥荒唐的场面，不管不顾的就冲进了一片火海之中。 他想救她们！他要救她们！ 但，无济于事。 业火烧不进顾往生的肉身，一切都是幻象，是百年前女人们做过的一场噩梦。 他只能眼眶通红的，眼睁睁的看着一具又一具孱弱娇柔的身体被烧成灰烬。 “这就是命，顾往生。” “不要陷的太深，这是她们的命。” 慕小珩不知何时已经游荡到顾往生的身边。 她面无表情。麻木的像个嗜血的工具。 顾往生不能理解，为什么。 为什么她面对这样的景象竟能泰然自若的对他说出“这就是她们的命”这种话。 这就是她们的命，这就是她们的命。 在顾往生看来，这无异于就是在说“她们该死”“她们该死”。 他红着眼瞪慕小珩，瞪她是怎么做到这般冷血无情的。 而慕小珩却在他不可见的光亮角度下皱了皱眉。 她将自己的手伸到顾往生的面前，虽然她知道不会有任何的作用，但她还是轻轻的伸出手蒙住了顾往生的眼睛。 顾往生透过她半透明的手掌，仍然可以清楚的看见女人们惨叫，在地上蠕动的场景。 触目惊心，他闭上了眼睛。 第十九章 献祭（上） 本以为闭上眼睛是最没用的逃避手段，但没想到这一次，却是躲开了。 当顾往生再次睁开眼睛时，刚才血腥的场面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依山伴水的祥和的小镇。 顾往生站在小镇入口处，抚摸着那块年代久远，刻着一个大大的“葬”字的石碑。 他显得是那么的不知所措，像个迷了路的小孩，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啊，”慕小珩与顾往生并肩而立，她想拉起顾往生的手，她说，“我们得进去。” 看不出顾往生眼中是何种情绪，但他低低的埋下了自己的头。 继而他将自己的大手伸出，虚握住了慕小珩的小手。 走吧，让他们两个一起去看看，这个小镇中又会发生些什么。 “是我自愿的，阿郎。”说话的女人看上去年龄不大，二十出头。 “如果牺牲我一个的话，能换来小镇的平静，那么我愿意！”女人越说越激动，她觉得自己这么说话，一定像个英雄。 “可是，可是我舍不得你啊！”被女人换作阿郎的人一把抱住她。 “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 “我是你的丈夫！我宁愿死的那个是我自己！我不准你去！“ 说着说着男人变得热泪盈眶。他怎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去祭祀的！ “阿郎！”女人见男人拒绝的样子，她也急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死我一个，我们小镇就太平了啊！” “别人家的女人都去献祭，就我一个不去，你叫我面子往哪搁？” 女人蛮不讲理的埋怨她的男人。 “你一个七尺男儿，就晓得贪生怕死，一点道理都不懂，我这是慷慨赴义，你懂不懂？” “慷慨赴义什么意思你不懂的吧？” “我就知道你不懂。你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又怎么会懂这是多么的一个惊天动地的成语。” 女人因为方才男人的阻挡，现在正一个劲的翻他白眼，她心里想着：他懂什么？他一个莽夫什么都不懂。 大仙说过了，她们献祭这叫舍身取义，是无人能企及的高尚行径。 “你这个婆娘！”男人见女人不听他劝，他也恼了。 “我是粗人，我是农民，我是认不得几个字。但是我知道，你这是送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献祭，做这种傻事。” “你是我存了二十多年老婆本才取回来的媳妇，不能就这么没了！” “小镇闹妖就闹妖，关你什么事？那妖怪害的都是精壮的男人，又不害女人。” “就算有一天，该咱家倒霉，被妖怪盯上了。那妖怪要害的是我也不是你。” “反正我不准！就是不准你去！” 说完，男人便不由得女人反抗的把她关在了屋子里。 任由女人怎么哭着骂着的叫他开门，他也不为所动。 这一幕，将两个旁观者硬生生的看呆住了。 慕小珩吐槽：“这女人怕是被妖道洗脑了吧，我活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赶着往上去送死的人。” 顾往生也赞同，蝼蚁尚且偷生，像这个女人这么想送死的人，他十九年来倒也还没有见过。 正当他们两个想跟着男人，看他关住了女人后想去哪里的时候，画面突然的一转，他们两个又站在了一处祠堂前。 老婆婆在向她的儿女们交代她的身后事。 “听说祭祀是要被烧成灰的，到时候你们在场，记住捆住我的那个位置。” “祭祀结束后记得去收揽我的骨灰。” “记得要把我葬在镇后面的那颗大榆树下，挨着你们阿爹。” “阿娘，咱不去行吗？”老婆婆的大儿子哭着问她。 “生死有命，你阿娘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死不足惜。”老婆婆回答道。 “要是这场法事做成了，那小镇就再也不受恶魔的叨扰了，阿娘这把老骨头，也算是起了点作用。” 一想到自己的阿娘不日后就要离开自己，离开这个人世间，祠堂里顿时哭声响起一片。 慕小珩和顾往生也被这场景感动到了，他们觉得自己眼睛不大舒服，于是揉了揉。 但待到他们揉完了眼睛，画面却又转到了另一个场景。 “生这么多的女儿，不拿去送死，留着干什么？” 男人喝的烂醉，对女人和孩子们拳打脚踢。 “孩子，是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女人抱着她的小女儿叨叨不断。 “可是娘也不想死啊，你原谅阿娘，一定要原谅阿娘。” “是阿娘的错，阿娘没那个本事养你，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是娘对不起你......” 幼儿看起来也不过两三岁大小，她不懂抱着自己的阿娘在哭些什么。 但是见着阿娘哭，她也就跟着哭。 在这个四四方方，穷的一塌糊涂的家里，两个女人的哭声是那么的尖锐又刺耳。 “再哭！再哭就打死你们！”男人举着酒坛子发怒，“都给老子闭嘴！真他娘的一天面对你们这些赔钱货，烦都烦死了！” 说完他又瞪了瞪依偎在女人旁边的，那三个大一点的他的女儿。 她们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模样，都硬生生的把正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混蛋！”慕小珩和顾往生异口同声的骂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样的人可真不是东西，他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父。 正在慕小珩和顾往生还看着眼前的场景愤愤不平的时候，突然间他们就感到自己被一双双无形的手给抓住。 这些手又拉着他们回到了最初的场景。 十八个女人，十八个木桩。 十八个女人被绑在十八个木桩之上。 “终于找到你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又传入了慕小珩和顾往生的耳朵里。 是谁？ 他们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霍川。 他怎么在这里？ 还有与他站在一起的巫又是怎么回事？ 霍川左看看，右看看，他反复的打量顾往生。 他问：“怎么只你一个人？” “我之前见过的，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呢？” “她去哪了？” 顾往生疑惑的看了看他身旁的慕小珩。 慕小珩脸上不做任何的反应，她摊了摊手。 事情变得越发好玩起来了呢。 第二十章 献祭（下） “你答应过我不会把仙家弟子卷进来的。”霍川指着顾往生，对巫说到。 巫不理会霍川的质问，她不说话。 她是答应过霍川不把仙家弟子卷进来。但那是她不知道有仙家弟子身边跟着慕小珩之前。 巫是喜来镇的缚地灵，她想要从喜来镇出去，于是就和来喜来镇阻止各家弟子顺利完成百家试炼大会任务的霍川达成协议。 霍川帮她离开喜来镇。她给霍川他想要的东西。 并且在他们协议期间，巫不能伤害任何仙门百家的弟子。 哪怕就是问道山的弟子也不行。 “如果你言而无信，我是不会帮你的。反正我要的东西你已经给我了。”霍川道。 他试图拿这个威胁巫，因为要是硬来的话，他铁定是敌不过巫的。 霍川：“放他离开你的幻境，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呵，无所谓。”巫嗤笑，她意味不明的看了看顾往生身旁的慕小珩一眼。 霍川也朝着她看向的方向看去，但他却什么也没看到。 慕小珩是知道霍川修为不好的，但她没想过竟是不好到这般的地步。 连个天眼都未开，连个灵体都看不见。 “你走吧。”巫对顾往生说。 她明明知道被她困于此地的是两个人，但她却刻意的话语间只提及一个人。 她刻意的不让霍川知道慕小珩的存在。她存心的想看到霍川跌入泥泞，一败涂地。 巫真的放顾往生走了。但顾往生却站在原地不移脚半步。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巫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先是近乎癫狂的要动他的剑灵，后来又发癫似的把自己分裂来分裂去，变成师叔，变成小花。 她之前那么执着的想要把他和慕小珩困在这里，现在却又因霍川的一句话要放他们走。 直觉告诉顾往生这其中缘由可能牵连很深，这个地方自己不应再久留。 但是在这里经历了这么多，他对喜来镇这个地方，对眼前正要献祭的十八个女人，充满了同情。 虽然已经看过她们的结局：在哭喊呼救声中葬于火海。 但他还是想知道在此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他执着的站在原地，巫不做表态，算是默许。 让他看看，看看她，看看她们是怎么死的。 烈日炎炎，十八个被绑着的女人的皮肤被炽热的光线所灼伤，她们额头上的汗珠不断的往外分泌。 在这一瞬间，她们真正意识到了死亡这个词语所给她们带来的恐惧。 “我不想死……”也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于是......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声音开始沸沸扬扬了起来。 “我还没活够！” “阿郎，阿郎！救救我！” “孩子们，阿娘舍不得你们......” 人只有在将死之际才会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渴望活着。 然而，任由这些绑着的女人是如何的哭泣祈求，在场的她们的亲人，平日里与她们熟悉的朋友，都不做任何的反应。 面对女人们的呼救，他们都选择置若罔闻。 要是现在女人们临阵脱逃的话，这场法事就会失败，要是法事失败的话，那整个镇子就完蛋了。 镇子完蛋，他们都会死的。 之前慕小珩与顾往生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男人，之前他是那么的信誓旦旦不要妻子去送死。 而如今面对妻子的求救他却不做任何反应了。 他心虚的不敢看向向他求救的妻子的眼睛，他高举火把，默默的退到了人群之后。 对不起，他其实也怕死。 跟着他一起退到人群之后的，还有之前顾往生与慕小珩在祠堂中所见过的，那个老婆婆的子女。 “看看吧，这就是所谓的家人，所谓的夫妻朋友，之前话说的都是那么的好听，大难临头还不是各自的飞去。” 巫她嘲讽道，一边说这话，一边向着顾往生走来。 她径直的穿过慕小珩那半透明的身体，不怀好意的站到了顾往生的身后。 她喜欢毁掉那些美好的事物，百年前她没能毁掉慕小珩，那现在她就要毁掉顾往生。 她给了他机会，是他自己不走的，那就怨不得她了。 “其实镇上的大家也都不大相信那个大仙的话，知道他是个不怀好意的神棍。” “但是已经没人敢接喜来镇的差事了。” “那些前来降魔除妖的道士，从来都是有来无回。” “来喜来镇的修士，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包括她！” 巫指了指慕小珩，她紧紧的贴住顾往生耳语。 她现在满脑子的兴奋，她想看看顾往生疯了之后会以何种的丑态示人。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妖法，顾往生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灵力正在急速的减弱，使得他无力反抗巫接下来的动作。 巫扳着他的脸，强迫他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人群之中爆发了骚乱，是那个之前他跟慕小珩见过的，那个嗜酒的打自己老婆孩子的男人。 他冲出人群，打乱了站在祭坛之上道人的做法。 他口中高喊着，骂着脏话，“老子就是反悔了你们能把老子咋地？” “老子今天就是要带自己的小崽子回家，你们敢拦我？”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自己口中猛灌了一口刚去张三店里赊账打来的酒。 他今天本来是打算去皇城底下报名修路搬石头的。 但不曾想他一早起来却发现，他家里的那个大的赔钱货，哭了一晚上把自己的眼睛都哭瞎了。 她说她对不起自己的小女儿。这才使得男人记起今天是做法事的日子。 自己生的那个小赔钱货要去见阎王了。 这样想着，他鬼使神差的就翘掉了皇城底下的那份差事。 来到了这献祭场。 当看到他的小崽子不知所措哭的时候，他反悔了。 他不想要那个野道士给他的一百金了。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小崽子哭的时候他是会心痛的。 男人反悔了。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他耍着酒疯，骂天骂地，骂祭坛上的道人。 他要带他的崽回家，谁都拦不了。 “刘大牛！你又发什么疯！快点滚回你的牛棚去，别上这捣乱！” 镇民们叫嚣着，拦着这个欲上前解开自己孩子身上捆绑的绳子的刘大牛。 镇民们对他拳打脚踢，“烂人！你想害死我们？” 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点头哈腰的男人今天会变得如此的勇猛。 十个镇民竟然都拦不住他要奔向祭场中央的决心。 那在祭场中央绑着的，是他的女儿。 不过两三岁，看着自己父亲被人打的头破血流而吓得哇哇大哭的女儿。 刘大牛窝囊了四十多年，他是个烂人，没有良心。 他嗜酒打女人，他对他的孩子们从来都是恶言相向，漠不关心。 但今天，在他死前，他却做了一回好父亲。 第二十一章 丧家之犬 “顾往生，你看那个乞丐，像不像你的父亲？” 巫把已经被人打的血肉模糊的刘大牛称为乞丐，她故意这样说着刺激顾往生。 “对了，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你父母长什么样子了？” “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你放开他！”慕小珩在一旁看的急了。 她看着顾往生欲言又止嘴唇都在发抖的样子，她急了。 这个疯子！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巫邪魅的睨了一眼慕小珩，并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凭空变幻出一条三指宽的黑布条，她把黑布条缠在了顾往生的眼睛上。 慕小珩想要扑上前去阻止她，但奈何她只是一个灵体。 在她身体触碰到巫的那个一瞬间，她直直的就从巫的肉体上穿了过去。 “你要是敢动他，我就要你死！” 慕小珩急的红了眼，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这一刻她能体会到顾往生的情绪。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此刻就和顾往生共了情。 切切实实的，她感受到了他此刻的恐惧与无助。 “你这个鬼东西到底在给他看些什么东西！” 慕小珩再一次尝试，但无奈还是触碰不了巫分毫。 看着面色痛苦的顾往生，慕小珩寄希望于远处的霍川。 霍川不是说不让巫伤害仙家弟子的吗？ 他现在在干嘛？ 为什么不来阻止巫伤害顾往生？ “霍川你在干嘛？你愣在这里干嘛！你变木头人了吗！为什么眼睛都不眨一下！” 慕小珩真的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但眼前的霍川任她怎么呼喊，都不做反应。 霍川也是一副眼眶通红，愤恨激动的样子。 慕小珩向霍川的目光所及之处看去。 那是一片火海，女人们正在被大火烧的痛苦不堪。 但站在火海之外的人们却只是麻木的冷眼旁观，是他们亲手往她们身上浇油上了煤油，是他们亲自动手杀的她们。 “混蛋......”只见霍川握紧了拳头，硬咬着牙，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慕小珩一时间明白了，她认识的那个霍川往日里是最慈悲心肠、嫉恶如仇。 他眼下也受到了巫的干扰，被困在情绪的海洋里了。 没有办法，霍川看不见自己，慕小珩又只得快速的回到顾往生身边。 “顾往生你睁眼，你睁眼啊！” 她想伸手去扒下巫蒙在顾往生眼睛上的那方黑布条。 但是没有半法，她是个灵体，她只是个灵体！什么都不能做，什么用都没有。 这是一百多年来慕小珩第一次感到气馁，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是第一次。 以前她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人敢违背她，也从来没有过她做不到的事情。 就算是面对魔族的全面绞杀，就算是被押在问道山受百家唾弃，就算是沈召南将斩骨剑刺进她的心窝，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的狼狈过。 “顾往生你醒醒......” 巫在一旁得意的笑看慕小珩，“慕小珩，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条丧家之犬。” “你这种人，是不配得到别人的爱的，你不配有同伴，你不配有亲人，你只会带来灾难，你就是个灾星！你会克死所有与你亲近的人！” 杀人诛心，巫步步紧逼的挑战着慕小珩的那根脆弱的神经。 “你怎么敢的啊......”原以为慕小珩会崩溃，会反驳，会发狂，但她却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就算是丧家之犬，我就算是现在被人欺，被人骑，我捏死你也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 满带着倔强的口气和充满杀戮的眼神，是慕小珩历经百年还剩下的一身傲气。 “死女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慕小珩抹去一脸的泪水。 她看着入定了的顾往生。 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慕小珩卯足了劲，口中不知道在念着什么咒语。 “众生众灵，听吾之命。”巫能够听清的也只有这么一句。 随后就见慕小珩魂穿进了顾往生的身体。 既然做了这家伙的剑灵，那就要对他负责到底。 慕小珩入了困住顾往生的梦境。 她左顾右盼的望了望四周，烽火连天，又是血腥残暴尸横遍野的场面。 “顾往生！顾往生！” 慕小珩呼喊着顾往生的名字，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她手掐着腰，在原地徘徊两步又继续往前走。 她要找到顾往生，然后平安的带他醒过来。 慕小珩这样想着，分心之时忽地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她险些摔倒，于是不细看的就狠狠的踢了一脚刚才绊住她的东西。 那东西被她一脚踢出去老远，原来是一颗被人砍下的人头。 慕小珩又继续往前走，又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她烦躁。 又是一脚，又踢出一颗人头。 真不知道巫这个鬼东西是什么恶趣味，把顾往生给弄到这种鬼场景之中来。 等等，不对劲。 她刚刚踢到的那两颗人头...... 有触感，那两颗人头是真实存在的...... 那也就是说，这不是巫虚构出来为顾往生打造的梦境，而是他有过的亲身经历。 顾往生不过十九岁，慕小珩也在刚从残剑中醒来之后的那几天了解过。 人族与魔族间近十年内并无战事，那，现在她看到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漆黑的夜空纵容了躲在暗处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山野间堆积成山的尸体浸染了一轮红月。 顾往生，究竟在哪里？ 第二十二章 小丸子 “小孩，你谁？”慕小珩食指戳戳抱着她大腿的小男孩，示意让他放开自己。 “我要我娘亲。”小男孩哭着喊着。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全往慕小珩衣服上蹭。 慕小珩想揍他，顿时脸就黑了下来，“小孩儿，你知道我衣服多贵吗？” 在顾往生的梦境里，慕小珩终于有了实体。 她穿着她生前封将后的那身衣服。 殷红的彼岸花一针一角扎实的绣在她的衣领、左肩、袖口之上。 她身着的翻边领银丝赭衣，虽面料轻薄，但却是整个魔都里最好的护身甲。 “我要我娘亲！”慕小珩脸色凶恶，但小男孩却一点也不怕她，反而是把她的腿抱的更紧了。 小男孩缠着她。 面对这么个看上去模样五六岁的孩子，慕小珩也束手无策。 她明明是在找顾往生，这么个小东西到底是从哪钻出来的？ 看着小孩脏兮兮满脸是血的样子，她更是无可奈何。 “小孩儿，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好不好？”慕小珩对小孩子温柔相劝。 “姐姐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别来烦我好不好？” 小孩子听了慕小珩的话，仍是不松手。 他睁着自己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慕小珩。 “真是，怕了你了。”慕小珩看着这么一个可怜的小东西，她心软了。 没有办法，她温柔的抱起这个小孩，让他同自己一起去找顾往生。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慕小珩问小男孩。 “顾往生。”小男孩咬着自己的手指，乖乖的回答慕小珩。 慕小珩：“……” 这难道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是什么？ “你怎么变这么小了？”慕小珩把顾往生放地上，自己蹲下来问他。 顾往生不明所以，只张开他的双手：“要抱抱。” 慕小珩：“……” “你知道我是谁吗？”慕小珩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顾往生。 小孩子摇摇头，“姐姐，要抱抱。” 慕小珩：“……” 抱就抱吧，要让他多叫自己几声姐姐才抱。 “姐姐，姐姐，姐姐。”小顾往生的嘴巴就像是抹了蜜一样的甜。 他很喜欢慕小珩，一点也不怕生，也不知道为什么。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顾往生把自己的小脸贴在慕小珩的肩头上，他打了个呵欠，他太累了。 “去找找你为什么会留在这里的原因。”慕小珩温柔的摸了摸顾往生的头。 “你睡吧，等你一觉醒来，我们就出去了。” 顾往生不懂这个姐姐在说什么。 但他刚刚答应了姐姐要跟她一起去找一个大哥哥，所以他强撑着快要合上的双眼，他不能睡。 慕小珩又捏了捏顾往生的脸。 她真的，对这么小，这么可爱听话的顾往生，毫无抵抗力。 只要他眨眨眼，对她笑一笑，她就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他的父母怎么舍得让他只身躲在一片血泊之中？ 他的童年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慕小珩抱着小顾往生凭着她的直觉来到了一处客栈前。 客栈的牌匾上写着“归园”两个大字。 “归园”好像在哪听说过，但来不及容慕小珩细想，一阵风就吹开了客栈的大门。 一股血腥之气顿时就扑面而来。 尸体，全是尸体。 客栈内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全是尸体。 看这些尸体的穿着打扮，其中不乏各门各派的修道弟子。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与仙门百派结下梁子？ 看来不管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仙门各家之间，终是不太平。 慕小珩正欲往客栈之中走去。 却见她怀中的小顾往生挣扎了起来。 “姐姐，我们离开这里，不要进去，不要进去好不好？” 看着小顾往生脸上惊慌失措，忧伤乞求的样子，慕小珩再一次的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看来，顾往生被巫困住的原因，就藏在这间客栈里面了。 “乖，别怕。”慕小珩语气温和的安抚着小顾往生。 但并不起到多大作用。 “放开我！放开我！”小顾往生挣扎着从慕小珩的怀抱之中挣脱出来。 他飞快的朝着远离客栈的方向跑去。 慕小珩还来不及追他，他就一溜烟的消失不见在了远方的空气里。 无法，慕小珩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踏进这间客栈。 但愿这里面有她想要了解到的东西。 走过一条又一条漆黑阴森的长廊，慕小珩只觉得脊背上发凉。 这个客栈想不到看起来不大，内里却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心中那种快要接近真相的感觉又强烈了几分。 很难得的，慕小珩的心脏竟然“砰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她有感觉得到，在走廊的尽头，某个人在等着她。 焦急的等待着她的到来，焦急的等她能就自己出去。 就这样，慕小珩罕见的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摸索到了这条漆黑走廊的尽头。 就在她走到尽头的同一时间，走廊两道墙上挂着的鬼火疯狂的闪烁了起来。 她清楚的瞧见立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半人高红漆的大柜子。 柜子里，有什么东西，正等待她的到来...... 第二十三章 混血 “顾往生是你吗？”慕小珩深呼吸了一口气。 一、二、三，她打开柜门。 十九岁的顾往生果然在里面。 他蜷缩在柜脚，抱着头，眼睛被一封黑布条给缠住。 慕小珩伸手，想要牵他出来，却被他警觉的躲开。 “你别害怕，是我，我是慕小珩，我不会伤害你的。”慕小珩温柔的开口。 顾往生听见“慕小珩”这三个字后放松了警惕。 慕小珩再次伸手，“牵着我好吗？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顾往生没有给到慕小珩回应，他只是把自己的身子又往大红柜子里缩了缩。 “你在害怕什么？”慕小珩蹲下身来。 她试着伸手去摸顾往生的头，顾往生没有躲开。 “我要等我阿娘。”顾往生把自己的头抬了起来。 黑色的布条遮住了他一双漂亮的眼睛，慕小珩窥不见他眼中的神情。 “为什么要等阿娘？”慕小珩问他，“我帮你把眼睛上的布条摘下来好吗？” 顾往生摇了摇头。 “没有人要我了，我没有爹爹也没有娘亲了。” “别沮丧，你还有我呀，我是你的剑灵，我会永远守护你的。” “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不然我们拉钩？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会永远的陪着你的。” 顾往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与慕小珩拉钩，她真的会永远的陪着他吗？ 见顾往生向自己伸出了右手，慕小珩一把就把他从柜子中拉了出来。 顾往生重心不稳的靠在了她的身上，也是幸好她反应快扶住了墙，不然两个人都得摔倒在地上。 “我带你出去。”慕小珩温柔的在顾往生耳边低语。 “出不去的。”顾往生绝望的回答。 “为什么？”慕小珩问他。 “爹和娘都长眠在这里了，我也出不去的。” 听了顾往生的这话，慕小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顾往生，你爹和你娘是怎么死的？” 像是触碰到了顾往生心底的痛楚，慕小珩清楚的感觉到他捏着自己胳膊的力度又大了好几分。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是被人杀死的，被魔族人杀死的。“ “总有一天我会为他们报仇，把魔族人都杀光！” “魔族，吗？”慕小珩小心翼翼的问，“那，半魔族的人呢？你恨不恨？你要不要杀他们？” 慕小珩眼中充满了期待，因为她是魔族公主和人族结合所生的孩子。 她骨肉中流着一半魔族人的血，她的灵魂也早在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打上了魔族的烙印。 曾经她差一步，就成了魔族人的王。 她担心顾往生会讨厌她。 于是她怀着一颗不安的心，终于等到了顾往生开口了。 “半魔？那不是混血吗？人族和魔族所生的的杂种？” 杂种。对啊，她是杂种。她到底在期待着些什么？ 向来不管是人族还是魔族，不管他们跟混血有没有仇，他们都是容不下混血的。 混血就是杂种，在人族与魔族间都没有任何立足之地的杂种。 这是自古以来自然形成的一种歧视。只要是混血就活该被歧视。 “是啊，是杂种。”慕小珩苦笑。 “顾往生答应我一个条件好不好，你答应我我就带你出去。“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知道些什么，都不能抛弃我。“ “守护是相互的，你尊重我，我守你一辈子，好不好？” 听不懂慕小珩的话，顾往生还是点了点头。 他喜欢慕小珩，把她当作真心朋友的那种喜欢，他也想要她陪着自己一辈子。 达成了这个约定以后，梦境里的慕小珩就取下了顾往生眼上蒙着的黑布条。 在此同时，梦境外的顾往生也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拿下了蒙在自己眼上的黑布条。 “我还以为你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呢。”巫凑近顾往生耳边，悄声的说下了这么一句。 “你还没有见到你父母就被慕小珩带了出来吧？” “她是怎么做到的？嗯？” 说完，巫便大笑着离远了顾往生。 她指着顾往生对霍川说道：“人现在归你，你答应我的可别忘记。” “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面对巫的凶恶态度，霍川还是彬彬有礼的对她作揖，行了一个拜别礼。 礼成后，他对顾往生说道，“跟我走。” 顾往生摸了摸佩在自己腰间的残剑，跟上了他的步伐。 风起云涌之间，他们来到了顾往生与慕小珩入这幻境之初的那片黑石林。 “这里的每一块黑石，都是一条鲜活的人命所化。”霍川向顾往生科普。 “而且这也不是一片普通的石林，这个石林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它可以放大入林人的情绪，同时入林人的情绪也会受到这些石像的干扰。” “那些喜来镇上的将死之人化为石像，最后弥留在人间的情绪多为痛苦，绝望，沮丧，哀怨，恨妒，所以入阵之人也会相当容易的就产生这些情绪。” “入阵人很容易的就会被困在这片石林里，进入幻境，最后成为这石林中的新的石像。”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顾往生警惕的看着霍川。 “你又是为什么没有同百家弟子一起先去福宝乡？而是先来到了这喜来镇？”霍川还是同先前他们见过的那一次一样，他不答反问。 “师门发布的任务可没说不能先来这喜来镇。” 听了顾往生这回答，霍川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你没有收到我发布的先去福宝乡，再去不落山，最后才来这喜来镇的任务提示？” “你发布？”顾往生听见这几个字更加的警觉了起来。 他紧紧的握着慕小珩栖身的那柄残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事，从她带他出梦境的时候起，他就感觉到了她的虚弱。 以至于她一出他的梦境，她就入了她栖身的残剑里。 “还有一点我很疑惑，顾往生，我为什么洗不掉你的记忆？”霍川再一次的发问，很明显他再一次的忽略了顾往生问他的问题。 “还有你佩在腰间的那柄断剑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一百多年前问道山统一发放给弟子的佩剑？” “还有......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她的气息？” 第二十四章 同窗 那是霍川对慕小珩暗生情愫的第一年，也是他与她相遇相识的第一年。 在此之前，霍川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像慕小珩这般跳脱，无赖的人。 他与慕小珩的初见，是在他家护卫送他来问道山求学的路上。 在路上他们遇到了因仙途不顺而转行为匪的修士。 是慕小珩忽悠山匪带他们过了关。 后来她潇洒的说着“大恩不言谢”就转身离去了。 直到他们再见，在问道山，霍川才知道了她的名字。 原来她叫慕小珩。 她好像出身不太好。 母亲是魔族公主，父亲是灵长一族封灵族的族长。 魔族排外，封灵族亦是排外。 两族都注重血统的纯正，所以两族中都无慕小珩的立足之地。 于是在她四岁那年，父母镇妖邪去世之后，奶奶就把她送来了问道山。 她在问道山学礼，修习，同各仙门中身份高贵的小主人们一起长大。 现如今已是她待在问道山上的第九个年头了。 十三岁了，慕小珩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粉面红唇的小美人了。 她走路带风，眉宇间尽是数不尽的不可一世与张扬。 但霍川知道，她只是故意装出一副凶恶不可高攀的架势，真实的她其实是一个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小姑娘。 霍川很快的就在问道山安顿了下来，与慕小珩做了同窗。 他时常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听尊长讲课时总是不自觉的就把目光落在了慕小珩的身上。 他每次一看到她，他都故作淡定的，拿出他十三年来习得的最好教养来向她行礼作揖。 她嘲笑他古板，他却心里美滋滋的。 渐渐的，他暗自琢磨着，琢磨“慕小珩”这三个字。 他终于得出了结论：他喜欢她。霍川喜欢慕小珩。 想和她喜结连理的那种喜欢，想要她做自己新娘子的那种喜欢。 他总是找机会，他想要约慕小珩，想同她一起练剑，和她一起修习，带她去山下玩。 但慕小珩却总是拒绝。 而每次慕小珩拒绝他的理由又都是同样的：沈召南。 “阿南今天被师傅罚了，我要陪着他。” “阿南今天练剑太累了，我要陪着他。” “阿南说桂花糕好吃，我要学着做给他。” “......” 慕小珩和沈召南，就像是一对连体婴儿，两个人整天都腻在一起。 慕小珩练剑，沈召南就在一旁看书。 沈召南写字，慕小珩就在一旁给他研墨。 慕小珩说东，沈召南便娇惯着慕小珩说东。 同样的，沈召南说西，慕小珩永远也是第一时间站出来陪着他说西。 他们两人的关系太好了，好到以至于后来传闻说慕小珩被沈召南囚禁了，霍川也宁死不信。 不信沈召南会真的囚禁慕小珩，不信他会真的伤害她。 直到沈召南用斩骨剑挑断了慕小珩两条双腿的传言被证实，霍川才意识到了之前的传闻是真的。 沈召南会亲手代替问道山清理门户，他会在上元夜亲手宰了慕小珩。 关于慕小珩的死，从说纷纭。 有的说她是被沈召南杀的，有的说她是被仙门百家逼死的，甚至有的说是魔族要让她魂归故里这才动的手，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但真实的是，慕小珩死的那一天，霍川也在场。 她本来是可以背水一战，杀出重围的。 但她却放弃了。 她问沈召南：“你真的信我吗？” 沈召南转过头去，不答她。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莫过于此了。 于是慕小珩自裁了。 这是她以最悲凉的方式最后为沈召南做的一件事。 她死了，沈召南应该就可以安心了吧。 他终于可以做个好梦，不再怕恶鬼缠身，再也没有慕小珩给他惹麻烦了。 就这样，慕小珩草率的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但奇怪的是在她死后，她的尸体却不翼而飞。 慕小珩的死，距今已经过了一百二十九个年头了。 但是霍川还是没能放下。 他总觉得慕小珩一直都在，她没有死亡，没有消失，而是藏在某处依山伴水之地过她的田园生活。 他曾经问过慕小珩，她那么厉害是想做仙首吗？ 慕小珩当时摇了摇头。 她说她想和沈召南一起。去问道山下种地。 在依山伴水的地方，他们搭两间木头小屋。 每天过着平凡安静的生活，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天努力做好每天应该做的事，按时看日出日落。 一百二十九年过去了，霍川依然记得慕小珩说这话时，眼睛里星星闪烁的样子。 她说她要学着自己种地，自己纺衣，每逢节日都要把他们这些朋友请到家中来做客。 青梅煮酒，谈诗论剑。 霍川也曾在一个个无眠的深夜，一遍又一遍的回忆，回忆他东拼西凑来的慕小珩的一生。 她父母在逃亡途中生下了她。 她短暂人生的前四年，她是与父亲母亲一同在封灵族的领地居住的。 刚满四岁不久，她父母过世，奶奶把她托付给了问道山的道人。 她在问道山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从小就各方面优于常人。 要说她人生中在来问道山后的一个重要转折点，霍川觉得还是在她十三岁的那一年。 那一年慕小珩十三岁。 捅了整个南部地区一种名叫“爬虫”的低阶地鬼的老窝。 拔了阴阳泉中一条千年黑蛟的逆鳞。 最令人震惊的，还属她有胆量的承认自己是魔族与人族混血。 不仅承认，还大大方方的回魔族进行了一种魔族传统仪式，认了魔祖，在自己脖颈之上留下了了魔族烙印。 慕小珩十三岁那一年，仅做的这三件事，就轰动了整个仙门。 从此，人要是提到最年轻最强最优秀的后辈，都离不开慕小珩三个字了。 而另一个转折点，慕小珩开始被人唾骂，变得人人喊打是在她十七岁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评定了北方一直作怪想要侵犯人类领地的妖兽。 还带领许多拥护她的人屠尽了道不同不为谋的异族人。 也是在那一年，舆论开始满天飞，人们开始叫她“魔头”。 因为她真的在那一年杀了太多的人。她疯魔了，入嗔了。她被恶魔拉入地狱了。 她开始变得麻木。 双瞳开始变得猩红。 再后来就是她十九岁，百家讨伐她。 她自刎于苍天古树之下。 天妒英才，一夕之间，人们都默契的不再提起慕小珩这个名姓。 ...... 霍川从回忆中醒了过来，这便是那占据了他整个心房，有关于慕小珩的故事了。 第二十五章 福宝乡 如果说霍川是混的第二惨的仙门世家弟子，那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他一个长辈，竟然被一个晚辈绑来了福宝乡。 没错，就是绑来了福宝乡。 他自己是怎么想也没想明白，明明是他在问顾往生问题，主动权在他。 可他后来怎么就被顾往生再一次打晕，跟着他一路来到了福宝乡呢？ “往生师兄，他是谁啊？”问道山六掌门之一柳天骄的女儿柳芸芸反复打量着被顾往生绑着的霍川，随即又问了顾往生这么一个问题。 “我的一个远房亲戚。”顾往生回答柳芸芸。 “哦，那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绑着他？”柳芸芸问。 “他叫顾川，我们来的途中他被路边的野狗咬了，得了失心疯。”说话的同时顾往生瞥了一眼被他用布条塞住了嘴的霍川。 “我如果不绑着他，怕他犯病了乱咬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柳芸芸天真的点了点头，她说，“那师兄待会记得下楼来和我们一起用饭哦，我先下去了。” 顾往生点了点头，接过柳芸芸给他带来的换洗衣物，在柳芸芸走后，他就把自己的那间客房门关上了。 见柳芸芸走了，慕小珩也从顾往生佩在腰间的断剑中钻了出来。 她摇头叹息，再一次用一种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霍川。 人家顾往生的小师妹柳芸芸才十七岁人家都开了天眼了。 再看看霍川，真是不争气，一百多年，白活了。 慕小珩再一次的感叹，她知道霍川修为不好，知道他弱，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竟弱到这个地步。 弱到活了一百多年连一个人家十七岁的小姑娘都不如，弱到顾往生一个身法一个动作，就可以再次的将他打晕。 慕小珩与顾往生眼神交流。 慕小珩：“你将他带在身边干嘛？” 顾往生:“自是有话问他。” 慕小珩：“有什么话要时刻把他绑着带在身边问？” 顾往生：“我要把他带回问道山交由我师叔发落。” 慕小珩：“你师叔？沈召南？你把霍川交给他干嘛？” 在一旁被绑着的霍川因为看不见慕小珩，所以此刻在他看来，顾往生就像是眼睛中邪了似的，瞳仁不停的在眼白中转来转去。 活像个脑子有毛病的傻子。 霍川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顾往生用来堵住他嘴的布条从嘴里吐了出来。 他腮帮子都麻了。都怪顾往生这个龟孙。 他一生怒吼打断了顾往声与慕小珩的眼神交流: “顾往生！你个小王八蛋，放开老子！“ 对于霍川喜欢爆粗口的这一事实，慕小珩跟顾往生都已经习惯，不再感到吃惊了。 他们同时相顾无言的摇了摇头，往日的如玉公子霍川早已消失不见了，现在被绑着坐在他们面前的，是这个粗鲁的鬼面郎君霍川。 “放开你也不是不行。反正你也跑不掉。”言行合一，顾往生嘴上这么说着，下一刻便立即捏了一个法诀，解开了霍川身上所有绑着他的缚魂锁。 霍川因为顾往生的一句“反正你也跑不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没想到顾往生接下来又说了一句：“是我草率了，这缚魂锁对你，大材小用了。” 霍川差点一口老血没上来，被顾往生给气死。 而慕小珩则在一旁偷笑，活该啊，霍川。让你不好好修炼，让你这么弱。如今竟被一个十九岁的小辈欺负。 顾往生在放开了霍川后就自己站一旁去收拾自己的衣物了。 留下慕小珩，同霍川一起坐在了床边。 慕小珩站起身来在霍川面前一个劲儿的晃悠，扮着鬼脸，而霍川始终无反应。 因为他修为太低了，看不见慕小珩。 起初慕小珩还自娱自乐的逗他觉得有趣，但过了不一会儿她就觉得无聊了。 不好玩。 她开始觉得有点烦躁，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百年前的故人，他却是个“瞎子”。 慕小珩开始自言自语的数落霍川，从他的穿着打扮到发肤言行。 而一旁的顾往生假装收拾东西的，听着墙角。 他听见慕小珩说：“你好歹也是进过百家试炼大会前十的人，虽然那个名次是用玉石买来的，但是也不至于一百多年都过去了还毫无长进吧？” 她说：“见过弱的，就没见过你这么弱的。” 她又说：“你这穿的都是些什么啊，黑衣、黑袍丑死了！”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往自己脸上涂抹着一些什么东西，这眼睛画的，丑死了。为什么要把眼睛四周画的这么黑？” “本来很俊的一个小仙长的，你真的是对不起你爹娘生你的这副皮囊。” “......” 慕小珩累了。她说不动了。她坐在了霍川面前跟他四目相对干瞪着眼。 她背对顾往生，眼中流露出的是无限寂寥与悲伤的神情。 谁也不知道她此刻真实的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对霍川后来误入歧途的惋惜。 又或许是对她自己的怜悯。 还有可能就是单纯的数落霍川，数落累了。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谁又晓得呢？ “顾往生，我饿了。”慕小珩飘荡至顾往生面前。 “剑灵也会饿的吗？”顾往生疑惑道。 “会啊。”慕小珩不想说她是怕再看着霍川伤眼睛。 “那好，你等我一下。”顾往生三下五除二的就收拾好了刚才他一直在磨磨蹭蹭收拾的东西。 霍川把头往顾往生在的那个方向偏去，他看顾往生又在一个人嘀嘀咕咕些什么。 顾往生一路拖着他御剑飞行来福宝乡的路上，他也是是不时的就嘀嘀咕咕几句。 这真的很让霍川怀疑，顾往生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毛病。 “诺，换上。”顾往生把自己的一套问道山弟子服扔给了霍川。 “等你一刻钟，换上后跟我一起下楼吃饭，要是师兄弟们问起你，就说你是我远房亲戚，你叫顾川。”顾往生冷冷的对霍川说道。 “我凭什么听你的？”很明显霍川并不想配合。 “你的修为还没有达到可以辟谷的地步吧？”顾往生专挑霍川的痛处说，“你要是想饿死我也不拦你。” 霍川心不甘情不愿的，最终还是换好了顾往生递给他的弟子服。 顺便还洗了把脸，洗去了自己脸上的那厚重的妆容。 时隔多年，他终于又再一次的穿上了问道山的弟子服。 ...... 第二十六章 取消，历练 霍川跟着顾往生一起下了楼，同问道山的众多小弟子们坐在一起用早饭。 他起筷落筷的动作是那么的优雅、含蓄，不由得让在座的问道山女弟子都看直了眼睛。 特别是柳芸芸，她看着霍川就入了迷，饭都不吃了，用手掌抵着自己的下巴，开始犯起了花痴。 光是看着霍川的这张脸，她就将她的星云阁小公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师兄，”柳芸芸悄悄的扯了扯顾往生的衣袖，“他就是刚刚的你说的那个远方表亲？” 柳芸芸有点不敢确认，因为刚刚她看见的霍川，明明就是一袭黑衣，脸色看起来也不好，阴沉沉的，两个黑眼圈看起来就像是中毒了一样。 跟现在她面前的这个清风霁月，明朗公子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霍川也发现了柳芸芸在一直的盯着他看。 于是他不给柳芸芸好脸色的，瞪了她一眼。 示意她要是再盯着他看，他就把她眼珠都给抠出来。 但柳芸芸却并不害怕的，她又问顾往生： “往生师兄，他真的是你亲戚吗？” 她好像记得父亲说过往生师兄是孤儿，他十多年间都是独自在问道山长大，他哪里来的亲戚？ “是。”顾往生用干脆利落的语气回答柳芸芸，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柳芸芸也不再怀疑的点了点头，往生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师兄是品学兼优的百家中最厉害的青年才俊，师兄是不会说谎骗人的。 “啧啧啧，顾往生说起谎来可真是本事大，脸不红心不跳的，我都差点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了。”慕小珩悠闲的躺在残剑之中，观察着残剑结界外发生的一切。 她看着顾往生对柳芸芸的撒谎不禁感叹到：“顾往生这么会说谎，怕是今后要祸害多少姑娘了。” “对了，小师妹，昨天我刚到这里时，你跟我说的变动是什么变动？”顾往生呡完了自己杯中的最后一口茶，他问柳芸芸。 “哎呀！说起来这都要怪铸剑世家的那位前辈！”柳芸芸一提起这就生气。 而一旁的霍川听到“铸剑世家”这几个字，更是一口水把自己给呛着了。 果然是风允之那个家伙办事不靠谱，自己的计划都被他给搞砸了。 “铸剑世家的前辈？风允之？”一提起铸剑世家，顾往生优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名字。 不仅仅是顾往生，恐怕任谁听见铸剑世家这四个字，优先想到的都会是：风允之。 风允之，普天之下最好的铸剑师。 经他手打造的兵器，万金难求。 “对！就是风允之风前辈！”柳芸芸气鼓鼓的继续说到。 “师兄你应该也听说过霍川这个名字吧？” 旁边的霍川听到柳芸芸提到自己的名字，险些又是一口茶水没把自己给呛死。 他竖起了耳朵，听柳芸芸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只听柳芸芸继续说到：“众所周知，风前辈跟那个妖魔霍川是好朋友。” “据师门几天前的传讯来看，说是那个妖魔串通风前辈，故意把我们这些弟子先骗来福宝乡，目的就是要阻拦我们完成这次百家试炼的任务。” “他想要自己得到新嫁娘的眼泪，稚子的手环和不落山的爱情花，然后假装成小辈的弟子，独一个的进入剑冢。” “但是就在几天前听说风前辈好像是跟他反目了吧，于是就把他的这个计划给捅了出来，所以在问道山众掌门、长老的一致商量决定下，就取消了这次的百家试炼大会的任务。” “这次的百家试炼大会将推迟一年，在明年开春的时候举行。规矩不变，按往年的来，不要收集新嫁娘的眼泪，稚子的手环和爱情花了。” “所以，福宝乡现在只剩下我们问道山的弟子了，其他门派弟子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离开福宝乡了。” “都各回各家去为来年的百家试炼大会做准备了。” 听完柳芸芸的这一席话，顾往生陷入了沉默，他在思考，恐怕事情没有柳芸芸说的那么简单。 本来今年的百家试炼大会，沈召南突然修改规矩就已经引起众门派的不满了，这突然的又要停止这一场大会，又要将大会推迟一年进行，未免也太过儿戏。 同时，与顾往生一起陷入沉思的还有残剑中的慕小珩，和跟顾往生隔了两个座位远的霍川。 慕小珩陷入沉思是因想到了剑冢不是那么好入的，进剑冢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的。 而霍川陷入沉思是因为他的计划泡汤了，还有他怎么不知道他自己有跟跟风允之反目？ “哦，对了往生师兄，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了。” 柳芸芸突然想起了问道山师傅们布置下来的新任务。 “师傅们让往生师兄你带队，让此次下山的弟子们都在山下历练三个月再回师门。” “期间师傅们会不断地用传讯的方式给你发布新的任务。”说着，柳芸芸在自己的万物镜中拿出一只传讯用的纸鹤。 “千音鹤给你，以后师傅们会用这个给你传讯。” 顾往生从柳芸芸手上接过这一只用紫色符纸折叠出的千音鹤。 一看这少女的颜色和粗糙的叠法，就知道是出自自己师尊樊英之手。 顾往生收起了纸鹤，无奈的摇了摇头。 用脚趾头想，他都知道这一定又是自己师尊为了出风头给自己揽下的活干。 在顾往生眼中，师尊缺点太多，但最让他受不了的还是师傅爱出风头。 师傅出风头，弟子倒霉。 “哦。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往生师兄。” 柳芸芸摸了摸自己的小脑壳，给顾往生又想起来了一件差事。 “第一个任务师傅们已经发布了，就让我们留在福宝乡，给这里的小孩子们做他们从小就要带着的护身手环。” “数量是要两百只，做好之后要用通灵术与长老们取得联系给他们过目。” “时限七天，从五天前任务就已经开始了。” 听了柳芸芸的“五天以前”顾往生心底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问柳芸芸：“你们不会还什么都没开始做吧？五天时间你们应该不是都用来在福宝乡玩了吧？” 柳芸芸心虚的眼神漂移，“我们相信，在往生师兄的带领下，我们一定可以完成这次任务的！” 顾往生：...... 第二十七章 剑灵 “做手环要准备哪些材料啊？剑灵姐姐？”柳芸芸问慕小珩。 慕小珩连忙往顾往生身后躲去。 昨天晚上慕小珩在断剑中闲的发慌，于是就跟顾往生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出去溜达溜达，结果，好巧不巧的，就碰见了起夜的柳芸芸…… “姐姐，姐姐，是不喜欢阿芸吗？为什么要躲着阿芸？”柳芸芸一副满脸受伤挫败的样子。 “呵呵，顾往生，你师妹好叫人头大！”慕小珩又把自己的身子往顾往生身后躲了躲。 “她可真是个鬼灵精。” “闭嘴。”顾往生示意慕小珩不要再说话了。 柳芸芸是个人来疯，招惹不得的。 果然，顾往生话音刚落，就听得柳芸芸又道：“姐姐为什么会觉得芸芸让人头大？是芸芸做错了什么吗？姐姐这么说芸芸？芸芸错了，芸芸改就是了，姐姐不要再躲在往生师兄背后了好不好？” “你怎么这么肉麻。”慕小珩受不了了，“别跟我说话好不好！” “为什么不让芸芸跟姐姐说话？芸芸喜欢姐姐啊，芸芸想跟姐姐亲近，想跟姐姐玩，才这么说话的。姐姐是讨厌芸芸了吗？”柳芸芸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说话的语气，是要多阴阳怪气，就有多阴阳怪气。 于是…… 顾往生与慕小珩开始了眼神交流。 顾往生：“慕小珩，你是不是惹她了？她平常一般情况下不这么说话的。” 慕小珩：“……” 她就昨晚出门想溜达溜达，鬼晓得就碰巧遇见了这个难缠的柳芸芸。 柳芸芸是个自来熟，一看见慕小珩就好奇的往她跟前凑。 慕小珩觉得她遭不住柳芸芸的这份过于的热情，于是见了她转身就跑。 结果没想到，柳芸芸看起来个头不高，修为倒是比霍川好了不知多少，用分身术四处追赶慕小珩。 慕小珩无奈，只得停下来，问这小姑奶奶到底要闹哪样。 然后她就跟柳芸芸开始了彻夜长谈。不得不说，两个女人凑一起是真的有话说。 慕小珩也是一百来年没跟人这么痛快的八卦、说大话了，慕小珩与柳芸芸聊天，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破晓了。 慕小珩跟柳芸芸说自己要走了，柳芸芸问她要到哪里去，慕小珩一时玩性上头，就说是要走到柳芸芸的心里去。 柳芸芸听了慕小珩这一句话可觉得不得了。她虽然性格开朗、热情，但在自己父亲常年的教导下却是个实打实传统守旧的小姑娘。 她觉得自己被慕小珩唐突了，要慕小珩给她道歉。 慕小珩当然是不肯，而且看着柳芸芸那急红了的小脸，她是越发的觉得有趣，于是又坏心思的故意惹怒柳芸芸，对她说了些浑话。 她调侃了柳芸芸的心上人，调侃了柳芸芸害羞的模样，于是，场面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再后来，她看到的就是现在这个阴阳怪气的柳芸芸了。 “你们在跟谁说话？”霍川问。 他在一旁看着柳芸芸阴阳怪气的说话说了半天，他终于是也按耐不住了。 他在想，问道山现在的小年轻弟子是不是都有毛病？ 比如说那个顾往生，现下是眼疾又犯了还是怎的？眼珠子一直转转转转的转个不停。 再比如说那个昨天才见过面的柳芸芸，明明昨天吃饭的时候都还是正常的，眼下怎么看起来就阴阳怪气了呢？ “哦，往生师兄的大表哥，你不是修道之人你看不见，我在跟往生师兄的漂亮剑灵姐姐说话。”柳芸芸回答霍川的问题。 柳芸芸说霍川不是修道之人，霍川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其的侮辱。 他娘的，他修道都修了一百多年了，这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黄毛丫头竟然说他不是修道之人。 算了，不跟小丫头片子计较，他比较在意的是——顾往生的剑灵。 一个十几岁的小修士怎么会有剑灵这么高阶的东西？ 霍川又左右打量了一下顾往生的佩剑。 剑是把好剑，但还不足以用来养灵。 柳芸芸也见霍川目光如炬盯在自己师兄的那把描金古剑上。 于是她提醒霍川：“不是师兄片刻不离身的描金古剑，是那一把，诺，就那把破破烂烂的断剑。” 霍川经柳芸芸的点拨，又往顾往生别在腰间的那把慕小珩栖身的断剑看去。 这把剑，他有印象。 是问道山百年前发放给弟子们的统一用剑。 他在黑石林被顾往生打晕前，也问过顾往生这把剑是怎么来的。 顾往生没有回答他。 现在他又一次的关注顾往生带在身上的这把断剑，他觉得古怪。 要说起这把剑，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要说顾往生的那把描金古剑都不足以养灵，那这把就更不用提了。 霍川很好奇，这把烂剑能养出什么样的破烂灵。 又是什么样的破烂灵，会选择这样的一柄破剑栖息。 霍川真的很好奇。 于是他开口半好奇半嘲讽的道：“他这剑里能是什么正经剑灵？” “就是不正经”柳芸芸连忙附和霍川，“就是一只不正经爱调戏人的剑灵。她说她叫慕小珩，一听这名字就很不正经！” “你说什么！”霍川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只是仅仅片刻之间，听见了一声这个名字，他就激动的泪流满面。 一百多年了，他终于听见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了。 柳芸芸被霍川的这个样子给吓到了，她小心翼翼的同慕小珩刚才的行为一样，她躲在了顾往生身后。 她诺诺的回答，弱弱的开口：“我说师兄的剑灵不正经……” “不是这句！”霍川不自觉的就提高了自己说话的分贝，他急切的想要从柳芸芸的口中再次听见一遍“慕小珩”这个名字。 他要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就说吧，慕小珩没有消失，她回来了，这一次她是真的回来了。 “我说她叫慕小珩……” 又一次听见这个名字，霍川太激动了，他激动的握紧了拳头，满眼红血丝。 是慕小珩吗？他真的没有听错！ 他的那个高山仰止，她回来了！ …… 那一年桃花盛开，霍川看着花树下将军碑上已经被划去了的那个名字，久久的出神。 风允之劝他放弃了，跟他说不值得。 他不必堵上身家性命去为尸骨都寻不见的慕小珩正名。 风允之质疑霍川对慕小珩的感情。 他说这不是喜欢，不是爱。劝霍川回头。 而那年的霍川白衣弱冠，他只是温润的对风允之笑了笑，他回答风允之说，慕小珩于他：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第二十八章 福宝手环 霍川已经半步不离的跟了顾往生一整天了。 从顾往生砍倒了丹米树，再到他把丹米树锯成小段，最后与师兄弟们分工开始雕刻手环，霍川都片刻不离的跟着他。 从始至终霍川的眼睛都不离开顾往生别在腰间的那把断剑。 因为他知道了慕小珩在里面。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顾往生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整天里都被霍川那激动、热烈的眼神盯的头皮发麻。 “慕小珩，真的在里面吗？”霍川再一次的小心翼翼道。 这个问题，今天他已经问了不下百遍了，问得顾往生已经不想理他。 “我说，你生前是欠了他钱吧？他这么殷切的寻你。”顾往生对飘在空中悠哉悠哉的慕小珩说到。 霍川听见顾往生开口，他知道他是在与慕小珩说话了，于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竖起耳朵听顾往生的一言一语。 “额……”慕小珩看见霍川这副样子也是挺头大的。 她确实欠了霍川许多钱。提起来也怪不好意思的。 顾往生看慕小珩这欲盖弥彰的表情，“你不会真欠了他很多钱吧？” 慕小珩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多少？” 慕小珩伸出自己右手的食指与中指。 “两万金石？” 慕小珩尴尬的摇了摇头。 “两万玉石？” 慕小珩还是尴尬的摇了摇头。 “二……二十万？”顾往生颤抖着开口，慕小珩可真是能败家啊，谁要是娶了她，岂不是棺材本都要折进去。 “两座金山……”见顾往生还是没有猜对，慕小珩讪讪的开口道。 “什么！”顾往生一时被这个数目惊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那你挺厉害。” “哈哈......过奖过奖。”慕小珩摸了摸自己的头脑勺，低下头去看霍川的反应。 只见霍川小心翼翼的听着顾往生的话语，生怕漏掉一字一句。 不过他也算是弄明白了，大概猜到顾往生与慕小珩在谈些什么。 于是他估摸了一个慕小珩大概站立的方位，他说：“都一百多年过去了，金山银山就不要你还了。” “你听得到我说话吧？这些年你……你在……阴曹地府？过的好吗？” 慕小珩：阴曹地府…… 什么鬼？ “她说她过的很好，不劳驾你费心。好了，你可以走了。”慕小珩还没有说话，顾往生就帮她回答了霍川。 他实在是受不了霍川看他那骨碌碌的眼神了，虽然他知道那并不是在看他。 “哦，那好吧。时间也不早了，那我明天再来问候。”霍川以为是慕小珩想让他走的，看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于是他就跟顾往生道了别，说是明天再来拜会。 顾往生：…… 他还来个屁！他还知道时间不早了？跟老子跟了一整天了，也不嫌烦？就那么喜欢老子的剑灵？ 等等，喜欢……剑灵…… “慕小珩，那个霍川为什么对你这么殷勤？”顾往生冷着脸幽幽的问慕小珩。 “你是不是一百多年前骚扰过人家？” “没有啊，我冤枉！在你眼里，原来我就是这种人吗，嘤嘤嘤……” 顾往生：“……” 他就不应该先开头问慕小珩这个问题。 现在可好，慕小珩又开始犯病了。 沉默良久，慕小珩突发奇想的问了顾往生一个问题，“顾往生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本来慕小珩以为顾往生是个榆木脑袋，不会有喜欢的姑娘的，她也是一时兴起的随口问问，但没想到的却是，顾往生出乎人意料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慕小珩心里有点失落，也不知道在失落些什么。 “是谁啊？”慕小珩好奇道，“是柳芸芸？” 顾往生摇了摇头。 “那，也是问道山的弟子？是哪位师妹？还是师姐？” 顾往生还是摇了摇头。 这挑拨起了慕小珩的好奇心。她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是谁呀，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顾往生无奈，他还是摇了摇头。 “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啊？”慕小珩不解。 “她只在我的梦中出现过。” “切，你做的春梦吧。”慕小珩茅塞顿开，开始莫名的欢喜。 十九岁的少年郎啊，看来是春心萌动了。 顾往生看出了慕小珩又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但他没有否决，也没有辩解。 他摸了摸自己衣袖下藏着的那只从小就带着的福宝手环。 有些事，他没必要告诉慕小珩。 那是他的秘密。 “咚咚咚——咚咚咚——” “往生师兄睡了吗？”柳芸芸敲了敲顾往生客房的门。 “没有，请进。” “这个给师兄。”柳芸芸给顾往生端来了她借用店家厨房给师兄弟们做的夜宵。 今天晚上注定他们是不能睡觉的了，因为要赶工雕刻两百只福宝手环。 手环雕刻好后，还要在上面施以咒术，来守护、祝福福宝乡的小孩子们。 祝福他们都要健康快乐幸福的长大。 福宝手环，是福宝乡的传统。 福宝乡临近水源，多湿气，传说千百年前常闹水怪。 水怪不吃人，但就是喜欢吓唬小孩子。 有些小孩子胆小，幼年被水怪吓破了胆。 长大后就成了傻子。 乡里的大人们拿这水怪实在是没了办法，于是便向附近山中的野修求助。 野修闲散性子，倒也好说话，于是便为这些福宝乡的小孩子们，制作了福宝手环以用来防身。 后来乡里有了龙神庇护，小孩子们倒是再也不怕水怪侵扰了。 但福宝乡每家每户大人给自己家小孩向修道之人求一只手环却成了习俗。 有些六根不净，心怀鬼念的修行之人，瞅准了福宝乡这一商机。 于是便狮子大开口的，为乡里孩子制作一只手环就要收上百金甚至千金。 但世代朴实无华的福宝乡人又哪里有那么多钱呢？ 有些人家，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砸锅卖铁，倾其所有只为求一只手环。 渐渐的，福宝乡有道士传养这种不良的风气，就被各名门正派看在了眼里。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百家联合提出约定：每年各家轮流派自家的弟子，来福宝乡为小孩子们打造手环。 而今年，制作手环的任务刚好轮到了问道山。 又因为百家试炼大会的延迟召开，制作福宝手环的这个任务，于是就理所应当的，落在了顾往生他们这些辛字辈弟子手里。 时间过了今夜，他们制作手环的时限就仅剩一天了。 他们今夜不眠，在明天日落之前，就能顺利完成任务了。 第二十九章 再见小花 “我就说嘛，有师兄在，哪有完不成的任务？”柳芸芸骄傲的把头仰的老高。 打造两百只福宝手环，时限七天的任务。 他们在顾往生的带领下，仅仅只用了一天一夜就全部赶做出来了。 现在离任务截止的时间还剩整整一天。 于是柳芸芸吃过早饭就向顾往生借走了慕小珩。 女孩子喜欢逛街，一个人又觉得无趣，于是她便硬拖着慕小珩陪她。 “小珩姐姐，你看这个簪花好不好看？” “小珩姐姐这个布匹肯定适合你，我们买下来，等你找到了肉身就拿这个给你做衣服吧？” “小珩姐姐，看看这个。” “小珩姐姐，再看看那个。” 慕小珩看着柳芸芸这活泼机灵点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十七岁的女孩子果真一点都不记事，明明昨天还跟她针锋相对的阴阳怪气。 今天就好像没事人一样了。 “粉色的印花布，好美。”柳芸芸摸着一块布料不禁感叹道。 “姑娘好眼光，咱福宝乡的布料，要是称第二，那就天下没人敢称第一了！”店家看柳芸芸一脸惊叹的样子，连忙应和道。 “怎么样？我觉得姑娘手中的布料就很适合姑娘，我给姑娘包起来？” 柳芸芸很喜欢这匹布料，但她却没有立即做决定买下，她把目光往她身后的慕小珩投去：“小珩姐姐，你觉得这匹布料怎么样？” 店家见柳芸芸没有立刻回应他，反而是把头转过去对着一片空气说话，他倒也觉不得奇怪。 因为看着姑娘打扮应该是个哪家仙门正派的小仙娥。 而福宝乡最不缺的就是时常来乡里游逛的修仙之人。 修仙之人神神叨叨，店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再一次的询问：“要帮姑娘把这布料包起来吗？” “小珩姐姐，要吗？”柳芸芸拿不定主意。 “你喜欢就买。”慕小珩答她。 “可是我是想买来以后给小珩姐姐做衣服的呀！”柳芸芸天真无邪，一句话让慕小珩的心口一滞。 她只是那天晚上无意间向柳芸芸提起她年少时喜欢粉色。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柳芸芸便记住了。 那天晚上月明心稀，慕小珩跟柳芸芸彻夜长谈。 她寥寥几笔向柳芸芸谈起她做过的恶，杀过的人，最多向她谈起的，是她在问道山做弟子的那段时光。 她与师兄弟们偷偷背着师父下山去偷柿子，上山去打鸟，冬天听雪，夏天摸鱼。春秋雅俗共赏，潇洒度日，好不自在。 问道山的弟子服是一袭传统的白衣，但慕小珩却每每统一着装之时，要故意的穿上一袭粉衣。 她骄傲任性，她恃才放旷，她就是要与别人与众不同，她喜爱粉色。 粉色是她第一年来问道山见到的颜色，那年桃花盛开，花树下的沈召南是粉色的。 慕小珩喜欢粉丝，从四岁到十五岁，喜欢了整整十一年，此后她再也不穿粉色。 “小珩姐姐？小珩姐姐？你到底喜欢不喜欢嘛！”柳芸芸见慕小珩走神，她再次的唤了唤她。 “喜欢。”如果慕小珩有实体，那她现在一定是泪流满面的，但她回答柳芸芸的语气回答的却是那么的平静。 “好，老板，这个布料给我包起来。”柳芸芸爽快的付钱。 “好嘞！姑娘您稍等！”店家也欢欢喜喜的去为柳芸芸打包布料。 “姑娘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小店瞧一瞧，看一看！” …… “小珩姐姐，你想要个什么样的肉身？”柳芸芸问慕小珩。 她一手抱着刚刚买的布料，一手拿着她刚又在街上买的一串糖葫芦。 “是要木头刻的？还是玉石雕的？或是找圣池里的莲藕给你做个也行。你想要什么样的呢？”柳芸芸问慕小珩。 那天晚上，在慕小珩跟她说了她当下最大的愿望是先找寻一副合适的肉身，柳芸芸就把这件事时刻挂在嘴边，挂在心上了。 柳芸芸对慕小珩的态度实在是太殷勤了些。 “你为什么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慕小珩觉得不自在的问柳芸芸。 柳芸芸犹豫再三，还是对慕小珩说出了实情，“因为你好像我姐姐。” “我姐姐也是剑灵。除了我姐姐，你就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剑灵。” “我想我对你好，那别人就有可能对我姐姐好。” “找到一个合适的载体，就可以还魂重生，是真的吗？” “我想如果你找到肉身了，那么我姐姐是不是也可以......” 原来如此，柳芸芸对慕小珩如此殷勤的原因，是因为她也有个剑灵姐姐。 慕小珩没工夫关心柳芸芸姐姐的事。 她也不好奇。 她只是摇了摇头笑柳芸芸痴，笑柳芸芸傻。 她要找的肉身可不是用什么木材，玉石，莲藕作载体。 她要找到肉身是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不管是谁，只要那人与她灵魂契合，只要让她找到了，她便会毫不犹豫的占据她的身体，为己所用...... 柳芸芸终究是只有十七岁，她还是太善良，太单纯了。 但慕小珩，她已经一百二十九岁了，她曾经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虽然她现在身上的戾气随着百年的蹉跎已散尽，但她本性还是冷漠的，凶狠的。 慕小珩用表面的平和伪装隐藏起了她的乖戾。 她有幸重新得见天光，往后她只想做个不受打扰的普通人。 做个普通人，很容易的吧？ “回去了，我累了。”慕小珩开口对柳芸芸说道。 “别嘛，你看前面围着那么多人，那么热闹我们也去看看嘛！”柳芸芸还不想回客栈，她还想多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慕小珩无法，只得跟在她身后。 十七岁的小女孩，活泼好动爱凑热闹，真的是烦死了。 柳芸芸拨开人群，奋力的挤到他们中间，哦，原来这么热闹是在看马戏。 “好！好！”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只听柳芸芸在人群中起哄。 慕小珩：...... 慕小珩觉得无聊，飘荡至空中，在一处屋顶上落了坐。 她目光散漫的在人群中游走。 不经意间，她瞥见一个穿天蓝色衣衫的俏皮少女。 她是......小花！ 她怎么会在这？ 她不是消失在巫的幻境里了吗？ 就在慕小珩诧异间，人群中的小花也正抬头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小花竟然看得见她！ 第三十章 新任务，没有任务 “小花！”慕小珩朝着人群中大喊。 果然，小花真的能看见她。灵体状态的她。 小花看见慕小珩发现了自己，她立即转身就跑。 “你跑什么！站住！”慕小珩见她跑，也连忙的起身就去追她。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 …… 柳芸芸是自己一个人哭着回客栈的。 因为她看完马戏，发现自己把师兄的剑灵给弄丢了。 在她发现慕小珩不见了之后，大街小巷她们来去的路，她都找过了，可就是不见慕小珩的踪影。 “师兄，对不起，我把小珩姐弄丢了。”柳芸芸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顾往生安慰她别哭了，“不妨事，她走不丢的。” 顾往生摸了摸别在自己腰间的那把断剑，剑还在，慕小珩是走不掉的。 “行了别哭了，收拾一下，待会还要开通灵阵跟长老们汇报此次任务完成情况，收拾一下。”顾往生提醒柳芸芸。 柳芸芸听话的点了点头，于是乖乖上楼去换衣服了。 “我要走了。”一旁的霍川向顾往生开口，口气不容置疑。 顾往生：“？” 霍川不作解释，他虽然修为不好，但也不至于达到任顾往生宰割的地步。 他之所以留下来的目的，是慕小珩，如今慕小珩走了，他也自然没有再同这些问道山弟子留在一起的道理。 “顾往生你说你要逮捕我，带我去见沈召南。可是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凭什么要逮捕我？我又凭什么要去见沈召南？” “我有做过什么恶？我又可曾害过什么人？” “我不曾做过恶杀过人，你凭什么要替天行道，替百家审我？” 听了霍川的话，顾往生愣住了。确实，从小到大，书本上记载的，人们口口相传的，只说霍川是坏人，但他是如何的坏，却无记载。 只说他叛离了百家，与魔人为伍，但如何个叛离法，又是如何为伍的，书中没有提及。 顾往生一时口头上找不到辩驳霍川的理由。 “我走了，你拦不住我的。”霍川道。 “慕小珩不会回来了，”霍川转念一想又附上这样一句，“你以为一把破剑困的住她？”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的理由，但是她如果想走，你是留不住的。” 慕小珩真的逃走了吗？顾往生不知道。 这个霍川未免也太神神叨叨了。 在顾往生看来，慕小珩多半是贪玩，甩开柳芸芸去自己闲逛去了。 他不明白这个霍川为什么一时间要这样的故作姿态。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对他进行说教。 “去留随你意，别婆婆妈妈的。”顾往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他神色冷冷的对霍川说道。 其实他将霍川绑来的初衷也不是要带他回问道山。 只是那时慕小珩问他，他便乱答，胡诌了一个理由。 他不想说他是因为听了慕小珩之前的话，“霍川修为不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会有危险”才把他一同带来福宝乡的。 霍川也没有想到顾往生会这么爽快的就放他离开，但他没有迟疑片刻。 而是留下一句，“你们问道山，好之为之。”就推门离开了。 顾往生只觉得霍川这个人可能脑子有问题，问道山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他总是张口闭口的贬低问道山。 日落西山，问道山此次下山的弟子都聚在了离栖身客栈不远外的一处郊外。 顾往生画好了阵法，众弟子一同念起了口诀。 然后就是一个密闭的结界空间被他们建立。 出现在结界中的影像是樊英。问道山掌门之一，顾往生的师尊樊英。 “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樊英一开口就带给人无尽的刻薄与压迫感。 柳芸芸似乎有些怕她，一看见她的影像就往顾往生的身后躲去。 “你这个死丫头，躲什么躲？每次一看见我就躲，我难道要吃人不成？”樊英是一看见柳芸芸这模样就生气。 生气到暂时把检查任务的事情都给暂时搁下。 “出来！”她命令柳芸芸。 柳芸芸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顾往生。 顾往生表示他也爱莫能助。 于是柳芸芸从顾往生身后站了出来，叫了樊英一句：“师伯。” “嗯。”樊英故作姿态的应了柳芸芸的招呼，她这才算是放过她。 “好了，话也不多说，生儿做事我也放心，就这样吧。” “你们自己历练，有什么找你们自己师傅去。下一个任务我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再通知你们。” “小崽子们，不要太死脑筋。好不容易下山一遭，该吃吃，该喝喝，玩去吧。” “去猎奇，这花花世界光怪陆离的事物多着呢，不要想着等哪位掌门谁谁谁，给你布置什么任务你们才去做什么事。” “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自己去找寻吧。” “随你们怎么玩，记得最后交上三万字手写篆体下山历练心得就行。” “没事别来烦我。” 说完，樊英向自己大弟子顾往生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好徒弟，这些小崽子们就靠你带着了。 为师的年终业绩评比，是好是坏，全捏在你手上了，不要让为师失望哦。 顾往生：...... 樊英的影像在通灵阵中消失了，柳芸芸也为此松了一口气，幸好，那个老巫婆终于走了。 听完樊英的一席话，还处在通灵阵中的弟子都是一脸懵圈的状态。 师伯这是？让他们去玩？ 不可能的吧，听说问道山就属樊英师伯对弟子管教最是严厉，这......刚刚见到的师伯不会是假的吧？ “师兄？” “往生师兄？” 众弟子都把自己疑惑的目光投向顾往生，希望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但是很明显，他自己也拿不准自己师尊的性子，可能刚刚就是一时兴起，又或是跟那位掌门出去拼酒喝多了说出来的话。 总之，先回客栈吧。 “走吧。”顾往生带领自己的师兄弟们回了客栈。 他洗漱完毕，准备就寝时才想起慕小珩竟然都还没有回来! 他竟然还没有在残剑中感受到她的气息！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正当顾往生这么想着，准备穿上外衣出去找慕小珩，一阵狂风吹开了顾往生的房门。 风里卷进来了几片绿叶，是慕小珩。 “快，快，跟我去抓小花！快点！快点！” 第三十一章 非礼勿视 顾往生被慕小珩带着来到一处琉璃砖瓦盖成的屋顶之上。 慕小珩示意让顾往生揭开一片琉璃瓦。 于是顾往生便揭开了房顶上的一片琉璃瓦。 他和慕小珩一起，把目光往屋子里投去。 雍容华贵，这四个字正好可以完全的囊括这屋子里面的装潢。 “小花这么有钱的吗？她不是孤儿吗？”这是慕小珩注意的点。 而顾往生，他的注意点却在屋里面站在窗边的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望着窗外，背对着小花。 小花坐在屋子中间的精致小木圆桌旁，面色看上去很不好。 屋顶上的慕小珩与顾往生看着房里的那两个人，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 顾往生：“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个男人？那个男人是谁？” 慕小珩：“我怎么知道，我离开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小花一个人。” 慕小珩：“但是我敢肯定，他们是两个是老相好。” 顾往生：“……” 慕小珩与顾往生再一次的把目光往房间里投去，只见那个男子转身，走向了小花。 他一把抓住了小花的手腕，把她从坐着的凳子上拽了起来。 “放手，你放开我，混蛋！”小花挣扎着。 “霍小花，你有种，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竟敢偷偷跑去嫁人，你活腻了是不是？”男人用危险的眼神死死的盯住小花。 “霍明德你放手！放开我！” 两人姓霍？房顶上的慕小珩与顾往生默契的对视一眼。 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放开你?放开你难道再让你逃跑一次不成？”那个小花口中名叫霍明德的男子双眼发红的质问小花。 “求求你，放过我吧。”小花近乎绝望的哀求。 “我就是老城主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孤女，我无父无母已经够可怜了，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老城主？顾往生与慕小珩又一对视。姓霍，老城主，霍川，青衣城。 难道小花和这个名叫霍明德的男子是青衣城的人？ 慕小珩与顾往生继续观察着屋内两人的纠缠。 “霍小花，是你先招惹我的，怎么？现在想走？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你跑不掉的，你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是我霍明德的！” 房顶上的顾往生与慕小珩都听不下去了。 这个男人说话，未免也太过幼稚自以为是，真的是太让人膈应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霸道少城主吗？爱了爱了。”慕小珩打趣道。 “你说什么？”顾往生一脸便秘的表情看向慕小珩。 “看他身上带着的那块章，青衣城少城主的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青衣城霍家下一任的继承人。”慕小珩指了指霍明德正紧紧攥在手中的那块印章。 那是青衣城身份的象征，慕小珩记得当初霍川也有过那么一块印章。 果然，顾往生顺着慕小珩手指的方向看去，霍明德握着的确实是青衣城少城主的章。 “神医世家小公子，霍明德，生性风流，慕女色。”顾往生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对着慕小珩说。 “原来如此，”听了顾往生的话，慕小珩恍然大悟道，“那他这是动真心看上小花了不是？” 家中红旗屹立不倒，野外彩旗迎风飘飘的小公子，看上一个自家老祖宗捡回家来的孤女了。 “霍明德名声不好，门派中师兄弟们提起他大多都是桃色戏言居多。”顾往生再次对慕小珩讲到。 “神医世家定的下一任少城主是他的一个外戚表兄，不是他。至于印章为什么会在他的手上，恐怕老城主存有私心，并不是外界传闻的那般大公无私。” “什么意思？”慕小珩在断剑中沉睡了一百年，顾往生讲的这些，她都不知道。 “青衣城老城主你应该是知道的，霍川的祖父，那老人家身体硬朗，如今还健在。” “而霍明德是他的玄孙，按理说应是青衣城下一任继承人。但是无奈，霍明德天分不高，还贪慕女色。将他选作青衣城下一任城主不能服众，外界议论众多。于是老城主就作主张说‘青衣城下一任城主能者居之’所以这霍明德就只能算作是一个仗着青衣城面子，横行霸道的小公子。” “而青衣城的少城主则由老城主亲自选拔，叫什么我也忘了，反正是个外戚，多半也是老城主拿来替霍明德做挡箭牌的幌子。” 听了顾往生的话，慕小珩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霍明德，我爱你。”小花含着泪，不由得分说的吻上了霍明德的唇。 慕小珩：??? 顾往生：？？？ 什么情况？ 他们两个在聊天的时候究竟错过了什么。 “好......好刺激。”慕小珩看着屋里两人的动作，变得结巴起来。 干柴烈火，眉目传情。 正在慕小珩看到兴致勃勃的时候，她的视线被一块琉璃砖瓦给挡住。 “非礼勿视。”只见顾往生耳朵根都红了，他冷冷的对慕小珩撂下这么一句。 慕小珩起了坏心思，“顾往生你是童男子吗？” “你懂不懂男女之情，翻云覆雨之事？” “你有去过问道山山角下的那家小书店吗？” “闭嘴！”顾往生脸色阴沉了下来。 “你个女孩子家，知不知羞耻！” “羞耻是留给自己喜欢的人的，迂腐。”慕小珩嘲笑顾往生。 “走吧，明天再来，划个结界把他们两个关在里面。”慕小珩对顾往生说道。 “小花没有修为，我要弄明白她为什么看的见我。” ...... 第三十二章 凶魂现 “慕小珩不要多管闲事。” “你就乖乖的做顾往生的剑灵，保护他就好。” “霍明德是霍家的继承人，而霍小花，自是他的缘劫，你不要去惹祸上身。” “那个霍小花看得见你，是因为她的那双眼睛，那双纯洁无瑕，可观万物的眼睛，你离她远一点。” 黑暗中慕小珩被某个无形的影子束缚住。 影子束缚住她，嘱咐着她，她并未从影子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但影子带给她的巨大的压迫感却叫人顿生寒意。 “你是谁，滚出来！”慕小珩咆哮。 她最讨厌人躲在暗处跟她说话的这种感觉了。真是糟糕透顶。 “那你就好好看看清楚，我是谁。” 漆黑的四周开始变得明亮起来，慕小珩左右看看，她还处在断剑内的结界空间里。 是什么人？也走进了这把断剑？ 影子一步步的向慕小珩走近，同时她的形体也一步一步的具象化，一种久别重逢的熟悉感觉在慕小珩心头愈演愈烈，愈演愈烈。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是一百多年来慕小珩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凶魂。 她穿着那身肃穆的银丝赭衣，袖口和衣领上的彼岸花是那么的耀眼，还有那不能让人忽视的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满身煞气，她哪是什么凶魂！看上去明明就像是从地域里走出来的鬼怪！ 这是慕小珩的凶魂没错了。慕小珩以为自己早在一百多年前，在自己身死的时候就把她给弄丢了，而如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只魂灵惺惺相惜的感知力是不会出错的，她们本是一体。 “你……” “我的命是顾往生父母给的，作为交换条件，我承诺过要一直保护他，直到他强大到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为止。”凶魂对慕小珩道。 “什么意思？你是我的凶魂，你的命又为怎么会是顾往生父母给的？”慕小珩急切的问她。 “你还有脸问？要不是因为你的懦弱，无能，感情用事，你会死吗？我又会被抓吗？废物！”凶魂不给慕小珩好脸色看。 慕小珩捏紧了拳头，这是她自己的凶魂，她身体的一部分，但怎么就这么惹人厌。 “你把话说清楚。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又时不时的出现？你给我回来！”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慕小珩几乎是以一种命令的口气，既然她的凶魂自己走到了她的面前，那么就该与她融合，合为一体。 这样，她才会变得完整，等找寻到合适的肉身复活以后，她才能算的上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只见凶魂抬起自己的右手，她的手腕上带着一只看上去并无任何特别之处的福宝手环。 她指着手环说到：“我就在这里，你来找吧。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和一个废物融合的！” “废物？”慕小珩不是没有脾气，她听见凶魂这么说话，她怒了。 虽然这凶魂也是她自己的一部分，但是她不能容忍她的出言不逊。 这狂妄自大的姿态，真的让人气的牙痒痒。 “你不是废物是什么？你如果不是废物的话，你就应该在你醒了的第一时间去屠了问道山，杀了沈召南！” “你应该去报仇，把当年那些害你伤你之人，全都杀个遍！” 慕小珩：“……” “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怪不得你叫凶魂，我觉得没你也挺好的，你要是跟我融合了，我是不是也会变成你这副德行？” 听了慕小珩这话，凶魂的情绪变得更加暴躁不稳定了。 “我劝你不要忤逆我，慕小珩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吞噬掉你，主导整个灵魂的思想，让你完完全全的沉睡下去。” “你这是……威胁我？”面对凶魂的口出狂言，慕小珩也丝毫的没有退让半步的意思。 威胁这种东西，她听多了，也听腻了，早在她孩童时期，她就已经不怕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凶魂方才眉目间嚣张的气焰突然间就完全的不见了踪影，“反正你记住，不要多管闲事的去插手青衣城的事，还有离姓霍的人远一点。” “你清醒后就只管跟着顾往生走，他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保护他，这就是你的职责。” 说完，凶魂的身影就渐渐在结界中隐去了。 “喂，等等！你别走！”慕小珩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顾往生的怀里。 什么情况？ “太好了，成功了！”柳芸芸在一旁拍手说到。 慕小珩起身，疑惑的看着顾往生与柳芸芸二人。再看看自己，她摊开自己的双手，居然有实体了。 “小珩姐姐，这是我用丹米树的树身给你雕的木偶小像哦，是刚刚往生师兄在你沉睡的时候把你放进这个小像中来的，你站起来走两步，看看觉得怎么样？” 看着柳芸芸满脸期待的神色，慕小珩疑惑的看了看她，继而又看了看顾往生。 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过慕小珩终究还是乖乖的站起来了，她听话的在柳芸芸与顾往生面前来回的踱了几步，身体很灵活，还算过的去。 “我们现在在哪？小花和那个姓霍的呢？这是……”慕小珩看了眼四周。 连绵起伏的青葱山脉，浩瀚无穷的黄土大地，以及风在她耳畔掠过的声响。 她此刻正站在一只巨大的仙鹤背上，穿梭在云间。 “我们要去哪？”慕小珩调整站姿转头问顾往生。 她的长发被风拂到耳后两边，头上带着的步摇也因循估着风的轨迹而变得伶仃作响。 青色的衣衫顺着风，贴着皮肉，描摹出了少女窈窕姣好的身姿。 “去无妄海，赈济灾民。”顾往生的声音在风里很快就被吹散，也幸得如此，吹散了他往日间不曾有的，不自觉间就带上的几分温存。 原来自那夜与顾往生一同离开小花与霍明德栖身的地方后，慕小珩就不自知的已经在残剑中沉睡了三天了。 三天间，问道山的各师傅、掌门、以及长老都给自己门下弟子布置了新的任务。 而柳芸芸接到的任务就是由她爹柳天骄亲自布置的——去无妄海的小村落，看灾后苟且的生灵。 而顾往生也接到到了自己师傅樊英所布置下来的任务——去无妄海，找龙神，向他索要一片他的万年鳞。 于是，就这样顾往生与柳芸芸结伴踏上了去往无妄海的征程。 “可是这明明就不是去无妄海的路。”慕小珩提出质疑。 “嗯……”柳芸芸不太好意思的开口了，“小珩姐，我们先去柳州，我想先去……见一个人。” “谁？” “柳星辰。” 第三十三章 以星辰为礼 “柳芸芸怎么喜欢这个样子的。”慕小珩感叹着摇了摇头。 她掐了一把正在看两个小年轻谈恋爱，看的津津有味的顾往生。 “你怎么也是这个德行？”来柳州的这两天，慕小珩觉得顾往生和柳芸芸这两个人的人设，在她眼里都快要崩的差不多了。 先来说说顾往生，慕小珩原本以为他是一朵高岭之花，孤傲又不合群，结果他竟然开朗明媚的很，跟谁都好说话。 其次再来说说柳芸芸，慕小珩本来以为她是个大大咧咧不谙世事的无忧小姐，结果自从她见了心上人后，慕小珩这才发现，她原来是那么的娇羞又内向，完全就像是变了另一个人。 “什么叫我也是这个德行？”顾往生问慕小珩。 “就是，反正我不喜欢的样子。”慕小珩端着架子。 “谁理你，要你喜欢？”顾往生一句话堵的慕小珩哑口无言。 好吧，不管他什么样子了，说正事。 慕小珩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块她和顾往生都熟悉的印章。 这个荷包是柳芸芸昨天送她的，柳芸芸为了送柳星辰礼物，但又为了显得不那么的刻意，于是就在场每个人都送了一个礼物。 而送慕小珩的这个礼物，就是她亲手绣的一个荷包。 “这个印章，怎么会在你手上？”顾往生问慕小珩。 这个印章是那天他们在霍明德手上见过的，属于青衣城少主人的章。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吧？这块章是我从你万物镜中摸出来的。”慕小珩把柳芸芸送她的那个荷包又挂回了腰间，她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你......”顾往生听了慕小珩这话赶忙的浑身上下找了一下自己的万物镜。 果然，不见了。 “你什么时候?”顾往生想问慕小珩什么时候偷走了自己的万物镜。 慕小珩也马上的就会了他的意。 “就在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风轻云淡的回答。 “你怎么能随便就偷偷的闯入我房间！”顾往生的眉头皱的老紧，从他脸色可以看出来，他很生气。 “什么叫闯？我那是正大光明敲过门的。”慕小珩有点心虚道。 “谁叫你睡的跟个死猪一样，怎么敲门都叫不醒。”慕小珩眼神飘移，很明显她在说谎。 其实昨晚她确实是敲过顾往生的房门才进他屋子的。 不过，在她敲门之前，她动了点小小的手脚。 她白日里在柳州的街上闲逛时，看见有异域的道人在贩卖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于是她就买了一点，这次用在顾往生身上的嗜睡蛊就是其中之一。 嗜睡蛊是异域道人培养的一种蛊虫，这玩意儿令人陷入深度睡眠的时效不长，也不伤身体，很多凡人晚间有失眠的情况，都会去买来一些这样的蛊虫，以助于自己能睡个好觉。 所以慕小珩也毫不顾忌的，就把这嗜睡蛊用在了顾往生身上。 在慕小珩把蛊虫放进顾往生房间后不久，蛊虫就释放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蛊虫释放气体后，就自然消亡了，但顾往生在吸入这种气体后却开始犯困。 于是正坐在房间里打坐的顾往生，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见自己买来的蛊虫奏了效，慕小珩在门外捂着嘴偷偷的欢喜。 等她欢喜够了，她又装模做样的敲了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哐哐哐——哐哐哐——” 慕小珩这都不叫敲门了，这叫砸门。 她把门砸的吱呀吱呀的响，“睡了吗？顾往生？我进来咯！” ...... 顾往生懒得跟慕小珩贫嘴，但说来也真是奇怪。 他睡眠一向很浅的，平时一般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立即就能从睡眠中转醒。 所以先不说昨夜慕小珩偷偷溜进他房间的时候她到底有没有敲门，有人进他屋子他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的。 真是奇了怪了。 “喂，你还没回答我，这个印章，你哪来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慕小珩又把那块属于青衣城少城主的章拿在顾往生的眼前晃了晃。 “识时务者为俊杰。”慕小珩毫无杀伤力的威胁顾往生。 顾往生翻了她一个白眼，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印章，“你管我怎么来的。” “万物镜还我。”顾往生像拎小鸡一般的拎起想从他手上再次夺走印章的慕小珩。 “不是我拿的，不还！”慕小珩前言不搭后语的狡辩道。 “嗯？你还不还？”顾往生拿起自己别在腰间的那柄残剑，“我要把这把剑拿去劈材了。” “你告诉我印章你怎么来的我就还！”慕小珩气鼓鼓的，像一头初生的小牛。 顾往生摇了摇头，好吧，告诉慕小珩也无妨。 “印章是霍明德给我的。”他对慕小珩说道。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给你？你骗我的吧？你知不知道这个印章对于他那样身份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怎么会给你？”慕小珩不信，她一连串的对顾往生问出了许多个问题。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交易？”慕小珩猜测道。 “没有，我们英雄惜英雄，谈什么交易？”顾往生一脸的春风得意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些什么。 慕小珩：“这......”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霍明德喜欢小花。”顾往生不再逗她，他直言正色的说道。 “他如果做城主的话，就不能娶小花，所以他选择放弃城主之位，为了小花。” “哦。”听了顾往生的解释后，慕小珩竟然显得有些失落。 为了小花吗？连城主之位都可以舍弃吗？人世间真的存在这种感情吗？ 那......在未来的某一天里，也会有人像霍明德喜欢小花的那样，喜欢她吗？ 她可以乞求奢望吗？ “霍明德把印章给我，我送了小花一张保命符。”顾往生继续说道。 “霍明德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他的印章了，所以他自愿把印章给我，求我帮小花画一张保命符。” “保命符？”慕小珩疑惑，小花为什么需要保命符？ 据她所知，保命符是用来禁锢住将死之人的魂灵的，小花看起来活蹦乱跳至少都还可以活四十年，她需要什么保命符？ 还有，顾往生这个家伙，说话倒是冠冕堂皇的，保命符换印章，这不是交易这又是什么？ 还英雄惜英雄？呸他的英雄。 顾往生这家伙，又要别人的印章有何用？ “我以日月为聘，星辰为礼，等到来年秋高气爽天，柿子红透了，我就娶你。” “你说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慕小珩被顾往生给吓着了。 他在说什么？他......娶我？ 顾往生又重复了一边：“以星辰为礼，以日月为聘，我娶你。” 慕小珩：！！！ 第三十四章 跟我讲讲 慕小珩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她显得有气无力的。 她刚刚白激动半天了。 原来顾往生说的娶她是在对柳星辰的口型。 没想到顾往生也这么爱看人恋爱八卦。 柳星辰要娶柳芸芸，他激动个什么劲？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霍明德为小花求保命符做什么？”慕小珩用自己的食指戳了戳顾往生的手肘。 “哎呀，我怎么知道。”顾往生正看热闹看得起劲，他很敷衍的回答慕小珩。 “你说小师妹出嫁，应该为她准备什么样的嫁衣呢？你说柳掌门会按照我们问道山那一片地区的风俗给师妹办婚礼，还是会按照他们柳州的来？” 顾往生眼里都是光，他师妹要嫁人了，时间过的可真快，仿佛就在昨日，柳芸芸还是个只会问他要糖吃的小姑娘，怎么一下子，眨眼间就长这么大了呢？ “我怎么知道，你师妹出嫁，又不是我师妹出嫁，关我什么事？”慕小珩不爽道。 看着顾往生那个激动劲，她就不高兴。问他正事他不答，瞎操心倒是挺会的。 “我师妹出嫁难道不就是你师妹出嫁？”顾往生白了慕小珩一眼。不想再理会她了。 慕小珩觉得顾往生这话说的是莫名其妙的，柳芸芸是他师妹，怎么就也算作是她的师妹了？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顾往生和慕小珩竟开始了片刻的冷战。 “师兄。”柳星辰看见了顾往生，他向着顾往生走了过来。 他向顾往生行了一礼，他也同柳芸芸一样，把顾往生唤作师兄。 “嗯。”顾往生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他的答礼。 “这位小师姐是？”柳星辰将目光向慕小珩投去。 “星辰哥哥，她也是樊英师叔派系下的弟子，是往生师兄的直系师妹。”柳芸芸抢着回答了柳星辰的问题。 慕小珩是剑灵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连她的星辰哥哥她也要瞒着。 柳芸芸在以她保护自己姐姐的方式，在保护慕小珩。 她将对姐姐的情感，代入到了慕小珩的身上了，爱屋及乌，将心比心。 慕小珩与顾往生也都默认赞同了柳芸芸的这个回答。 一来慕小珩也不想节外生枝，她暂时还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的身份，二来顾往生也觉得让慕小珩做自己几天师妹，这不是一件坏事。 所有就有了...... “小珩师妹，帮我去倒杯茶。“ “小珩师妹，去把师兄的佩剑擦一擦。” “小珩师妹，洗脚水烧好了吗？” 慕小珩：神他娘的师妹，她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让顾往生这个小崽子，没有好果子吃。 “我饿了。”时近中午，慕小珩看街上的一个小孩正拿手里啃着的烤鸡腿，她对顾往生说道。 顾往生不理她，她一个剑灵饿什么饿。 顾往生还想尽快的去修缮完柳州城外设下的护城结界，他并不打算吃午饭。 但慕小珩却不依不饶：“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 “饿死剑灵了，剑灵要死了。” 慕小珩一直在顾往生跟前不听的念叨烦他。 “我们多久去吃饭？我们吃个饭吧先。” “民以食为天。你就算是练了童子功有金刚不坏之身，那也还是得吃饭。” “闭嘴。”顾往生终于忍无可忍了。 “等我修缮完城西边最后的护城结界我们就去吃饭。” “好吧。”听了顾往生的话，慕小珩终于乖乖的了。 柳州城地处大陆偏远地区，这里城外鬼怪爬虫居多，城外的护城结界是时常都需要人检查、维修的。 而这次慕小珩与顾往生同柳芸芸一起来柳州，就正好碰巧赶上了柳星辰在修补检查法力削弱了的护城结界。 于是为了顺柳星辰一个人情，也是应柳芸芸的请求，顾往生就决定在柳州多呆上几天，等帮柳星辰修补完结界再离开，离开再去往无妄海。 顾往生已经修缮完了城西边的护城结界了，但他还是没有带慕小珩去吃饭的打算。 因为在修缮结界的时候，他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这结界中所结的印记并不是护城印，而是另一种招魔引鬼与护城印只有几笔相差的邪印。 这是怎么回事？ 顾往生不禁心中生疑，这么重要的结界容不得丁点马虎，所以不可能是修士大意错结的结果。 所以，在结界中结邪印，是有人刻意为之。 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近年来也未见柳州城有什么诡异之事发生，难道...... 顾往生被自己接下来心中生出来的想法给吓着了。 这件事，他恐怕只有去找星云阁阁主，柳星辰的父亲问个清楚了。 “顾往生，你看这个天气，像不像修缮完了城西所有护城结界的天气？”慕小珩托着她的声音幽幽的开口道。 她看顾往生已经修缮完所有结界了，但却还是没有带她去吃饭打算，于是她只好拐弯抹角的敲打顾往生，让他带自己去吃饭。 “你真是......”顾往生捏起自己的拳头，他真是拿慕小珩没有办法。 什么叫天气像修缮完结界的天气？ 她怎么就不直接了当的说，你看这天气，像不像该吃饭的天气。 顾往生无奈，他拿自己捏起的拳头轻轻锤了锤慕小珩的头。 “走吧，带你去吃饭。” “好耶！”慕小珩开心的像个傻子，剑灵的开心也就莫过于此。 本以为慕小珩的吃相会是狼吞虎咽极其难看的，但没想到此时的她却挺直背梁、一丝不苟的坐在饭桌前。 不得不说，慕小珩的用餐礼仪是极好的。 别人没开始动筷前，她不动筷。 人未到齐前，别人动筷，她也不动筷。 食不言。在慕小珩吃饭期间，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吃饭慢条斯理的，任凭柳芸芸与星云阁一群五六岁的小童子们怎么嬉闹，她都不受他们的影响。 吃完饭，她放下碗筷，也不离席，静静等待在座所有人落筷，她才慢条斯理语气温柔的道一句：吃饱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一起同桌吃饭了。”慕小珩在饭饱后，摸着自己胀鼓鼓的小肚子说道。 “为什么？”顾往生也是饭饱后陪着慕小珩躺在藤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他话不过脑子的就问出了这一句。 后知后觉的他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慕小珩都死了一百多年了，当然没人陪她吃饭。 “因为后来师兄弟们都怕我，都不敢跟我同桌吃饭了。”慕小珩漫不经心的回答顾往生。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但没想到，提及此，心还是莫名的抽痛了一下。 听了慕小珩的这句话，顾往生偏头去看她。 树荫斑驳下细碎的影子打在了慕小珩的脸上，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慕小珩，跟我讲讲你一百多年的事吧，有关你的往事。” 第三十五章 思思，芸芸 “想当年，老娘翻手就是风，覆手就是雨！” “想当年，老娘说一，没有人敢说二。” “想当年，我就吹牛都没有人敢质疑。” “人中龙凤，鹤立鸡群这种词语就是用来形容我的。” “少年，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顾往生：...... 他刚才怎么就想不通的对慕小珩动了恻隐之心呢，亏他刚刚还在听了她说没人敢陪她一起吃饭的时候同情她怜悯她。 原来，终究是——错付了。 “诶，顾往生，我问你个事。”慕小珩感慨完自己当年后终于言辞正色了。 “柳芸芸说她有个姐姐？她姐姐还是剑灵？这是怎么回事？”慕小珩问顾往生。 本来她也只是好奇，无心问问，但却见顾往生的脸色沉了下来。 看来有关柳芸芸这个剑灵姐姐的，不是什么好事。 “小师妹的姐姐叫思思，她们是一对双生子。”顾往生眼中流露出悲凉哀婉的颜色，他对慕小珩说道。 “柳掌门，芸芸的父亲，原本是柳州人。星云阁阁主的同姓三跪九叩拜过把子的生死兄弟。” “柳州城人民的生死皆由星云阁所守护。” “那一年柳州大难，柳掌门前来支援，痛失爱女......” 顾往生的说话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以至于到后面慕小珩都没有听清。 “然后呢？然后柳思思就成了剑灵？”她急切的问顾往生，柳思思的事情挑起了她的兴趣。 “不可能啊，照你这么说，柳思思死的时候也不过四五岁，她还那么小，没有修为也尚处在天真无邪的年龄，不可能成为剑灵的。”慕小珩否决柳思思成为了剑灵这件事。 “没错，柳思思是不能成为剑灵。”顾往生偏头，对上慕小珩一双真切的眼睛。 “柳思思成为剑灵，是柳掌门拿来骗小师妹的谎话。” 顾往生低眸，他一想起那个四五岁一脸稚气总是追着他问“往生哥哥，往生哥哥我的姐姐去哪了“的柳芸芸，他就不由得心疼。 “小师妹她一直都很自责，认为是自己害死了柳思思。”顾往生道。 “怎么个说法？”慕小珩疑惑。 “其实早在小师妹出生前柳掌门与星云阁阁主就多年未有联系了。” “当年柳掌门和星云阁阁主还是两个二十弱冠的少年时，就已经心生间隙。” “他们一个选择了问道山，而另一个却选择了辉月门。” “辉月门？”这个门派慕小珩知道，“辉月门不是在一百多年前就灭门了吗？” 在慕小珩说出这一句话的同时，顾往生表示震惊。虽说现在辉月门在仙门百家中确实销声匿迹，很少有人提起。 但时间往前十多年，一提起辉月门，那一定是人人追捧受人人所传颂的。 见顾往生一脸震惊的表情，慕小珩也变得不那么淡定了。 顾往生这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辉月门还存在吗？ 不可能的，辉月门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惨遭灭门了，而且......那还是慕小珩犯下的杀戮，她亲自动的手。 “你说的辉月门，是以符篆为傲，以咒文所成的那个门派吗？”慕小珩深呼吸，她问顾往生。 她希望从顾往生口中听到的回答会是：是。 “不是。”顾往生回答，慕小珩心中的那一簇火苗被浇灭了。 她在期待些什么，竟还妄想着她犯下的杀戮可以得到一个补救。 “哦。”慕小珩失望的回应了顾往生一声。 “辉月门中确实有少数人会使用咒术，但是钻研程度嘛，就很一般。”顾往生向慕小珩解释道。 “辉月门擅长传教煽动人心，教人一些魅惑速成之术，最后终是自食其果，引火自。焚了。” “但当年星云阁阁主选择辉月门时，那时的辉月门是还处于鼎盛时期的辉月门。那时的辉月门虽也不太被仙门百家所认可，但不得不提的是，它那时上窜的势头，大有要盖过问道山之感。” 问道山无涯门，无疑是千百年中仙门百家中门派翘楚，因门派成立历史悠久也受众多民众的拥护，所以后来人们大多提起问道山上无涯门时，都简称之为问道山。 而就在刚刚，顾往生提起那个十多年前的辉月门竟风头有盖过问道山之势，仅仅只字片语，慕小珩就感受到了该门派的可怖性。 民生最可怖的就是蜂拥而至的随从，而那个十几年前的辉月门，最擅长拿手的却是如此。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现在的星云阁主和问道山的柳掌门。”慕小珩迫不及待的问顾往生。 她听见与“辉月”有关的二字时总是莫名的就心悸，她急切的想知道柳掌门与星云阁阁主，他们与辉月门的后续。 “然后就是柳掌门与现在的星云阁阁主撕破脸。”顾往生淡淡的回答慕小珩，“因为柳掌门认为辉月门是邪教，他不能容忍自己的亲如手足的兄弟去传播、加入邪教。” “那照你这么说他们两个不是翻脸了吗，那后来柳掌门又为什么会帮星云阁阁主？还有柳思思怎么会死？柳掌门又为什么会骗柳芸芸说柳思思成了剑灵？”慕小珩是对这个故事越发的好奇了。 顾往生面对慕小珩这一连串的问题，他一个一个的耐心解答。 “或许是因为情谊吧，相识几十年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不可能见死不救的吧。” “柳思思是她姨娘带着她和小师妹去柳州的途中时被妖灵所害的。” “当时小师妹闹着要买糖人，于是就由一个小斯几名护卫带着，与姨娘兵分两路约定在前面汇合跑去附近镇上买糖人了。” “由此躲过一劫，但姨娘和柳思思，以及护送她们的护卫却都被妖灵给残忍杀害了。” “什么妖灵？”慕小珩紧皱眉头，“这么凶的吗？所有侍卫都敌不过她？” 顾往生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毕竟他也不是当事人，他所听闻都是由旁人转述所得知。 “所以柳芸芸觉得自己也该死，因为姐姐死了。她觉得都是她的错，如果她不去买糖的话，护卫再多一点的话，姐姐也许就不会死，对吗？”慕小珩猜测道。 “差不多吧。”顾往生肯定了慕小珩的猜想。 “自欺欺人。”慕小珩喃喃道。 “你又没有兄弟姊妹！你懂什么！”柳芸芸不知什么时候起，就与柳星辰一起站在了慕小珩与顾往生身后。 “小师妹......”顾往生想叫住柳芸芸。 但柳芸芸却早就已经哭着跑了出去。 “告辞！”柳星辰对顾往生说道，但目光却是落在慕小珩身上瞪了她一眼。 他箭步冲上去追柳芸芸。 留顾往生和慕小珩两人还呆滞的站在原地。 “顾往生，我刚刚没说错什么的吧。”慕小珩一脸不解的望着柳芸芸离去的方向。 “没说错，你就不该长这一张嘴。”顾往生道。 第三十六章 闯祸了 顾往生与慕小珩一起站在星云阁的大门前。 他俩刚刚被星云阁的弟子赶了出来。 “怎么这样，什么人嘛！”慕小珩抱怨道，“你到底跟那个阁主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赶我们？” 顾往生不答慕小珩的话，他紧皱眉头。 本来他和慕小珩是来星云阁寻柳芸芸的。 昨天下午慕小珩一句“自欺欺人”惹哭了柳芸芸，柳芸芸就跟柳星辰跑了。 于是今天顾往生带着慕小珩来星云阁接回柳芸芸，他给慕小珩做了一晚上的思想工作，慕小珩终于肯答应他给柳芸芸道个歉了。 顺便他也有事要问星云阁阁主，柳星辰的父亲。 顾往生与慕小珩经人禀报进了星云阁的大门，正巧就碰上了还有闲情逸致站在小池塘边喂鱼的星云阁阁主——刘方平。 顾往生见了刘方平后先是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听不清的跟刘方平说了几句什么。 还不等慕小珩反应过来，就见刘方平脸色大变。 他指着顾往生的鼻梁就是大骂“谁跟你说的！我看你这个小辈还真是狂的很！” 再然后就是刘方平衣袖一挥，“来人！送客！” 就这样，顾往生和慕小珩都还没有见到柳芸芸人呢，就被星云阁的人赶了出来。 慕小珩站在星云阁的大门下，看着匾上“星云阁”那三个镀金的大字，她是越想越气，越想气就越不打一处来。 这还是她头一次，遇上被人扫地出门的这种情况。 “这死老头，”慕小珩刚开始是在心里骂，后来就不再抑止的骂出了声，“小顾。”慕小珩将一只手搭在顾往生的左肩上。 “我们给那个老头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体会体会什么是人间的险恶，什么人该惹，什么是他惹不起的。”慕小珩一本正经的已经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顾往生无奈的看了慕小珩这模样一眼，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顾往生伸出自己的双手，把慕小珩刚挽起的衣袖又给她拂了下去。 “女孩子想什么打打杀杀的。”顾往生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但却很温柔。 “是我莽撞了。”顾往生低下头，又对上慕小珩一双清澈的眸子。 “我怀疑柳州城外的护城印，质疑阁主对柳州的用心。” 慕小珩：“什么意思？” “柳州西边城外的护城印有问题。”顾往生答慕小珩。 “问题？什么问题？”慕小珩在顾往生修缮结界的时候偷懒去了，她并没有注意到结界有什么问题。 “那护城印招邪魔，我想柳州时常有人被妖兽、爬虫抓去可能也与此有关。” “所以你怀疑星云阁阁主？”慕小珩机灵，一点就透。 “因为那么重要的护城结界是万般不可出纰漏的，而且星云阁的人不定期的就检查、修缮着结界，要是结界有出什么差错的话，他们也应该是第一时间就能发现的，对吗？” 顾往生点了点头。 “所以结界出错只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刻意为之。而且这个人还一定是星云阁的人，他身居高位，掌控着柳州城内一切的安保问题，总筹着结界的布置，故此你就猜测这个人是刘方平？”慕小珩问顾往生。 “没错。”顾往生答慕小珩，“但是我之前并没有怀疑结界的问题是星云阁阁主所为，他身为星云阁阁主守护这柳州城也有几十年了，柳州城民四舍五入也可以算作是他的子民。” “他为柳州城所作的，他呕心沥血几十年，仙门百家也都看在眼里。之前我觉得城西边结界的事情他可能是并不知情的。” “之前？”慕小珩抓到了顾往生话中有话。 “对，之前。”顾往生再一次的强调。 “就在刚刚我向星云阁阁主提起城西边结界的这件事时，我并未在言语之中攻击怀疑过他，但你也看到了，他反应却那么大。” “所以，他一定有问题！”慕小珩抢着对顾往生的话得出结论。 顾往生赞许的对慕小珩得出的结论点了点头，怕只怕这其中的隐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师兄！”就在顾往生与慕小珩站在星云阁大门前，各种猜忌星云阁阁主的同时，柳芸芸哭着被星云阁的人丢了出来。 “怎么回事小师妹？”顾往生连赶上前，扶住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的柳芸芸。 “我闯祸了师兄！”柳芸芸边哭边向顾往生交代到。 “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顾往生还算淡定的安抚着柳芸芸。 “星云阁里的妖怪，被我放走了！”一边说着，柳芸芸越哭越厉害了，“还有星辰哥哥，星辰哥哥他都要被我害死了！呜呜呜......” 一提及柳星辰，柳芸芸就嚎啕大哭，她在说些什么，顾往生和慕小珩都已经听不清了。 在柳芸芸吵闹的哭声中，很明显的慕小珩显得不耐烦了。 “小丫头，没见过世面，真麻烦。”慕小珩语气冰凉凉的嘲讽道。 她蹲下来，扳起了正蹲在地上哭的歇斯底里的柳芸芸的下巴。 “小丫头，出什么事了你好好说，再哭哭啼啼的咿咿呀呀让人听不清楚，我就扯了你的舌头！”慕小珩恶狠狠的样子，还真就把正在哭泣的柳芸芸给唬住了。 柳芸芸有被慕小珩的眼神给吓到，她看着慕小珩的脸，一时间忘记了哭泣。 “我.......我......”柳芸芸显得有些委屈。 她站了起来扑进了顾往生的怀里。 顾往生差点条件反射的推开了她，顾往生看着扑进了自己怀里寻求安慰的柳芸芸，“慕小珩！”他声音低低的呵斥慕小珩，“你别吓唬人。” “谁吓唬她了？我认真的，她再哭我就戳瞎她的眼睛！”慕小珩又恶趣味的做了一个要戳柳芸芸眼睛的手势。 “啊！”柳芸芸尖叫一声，放开了顾往生，她扑倒在地上。 她害怕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慕小珩和顾往生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喂，别抖了，我吓唬你的。”慕小珩再一次蹲下身去欲扶起跌倒在地的柳芸芸。 她看着柳芸芸因为过于的恐惧而害怕到不正常发抖的样子，她也心虚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吓唬她吓唬的过了头。 要是柳芸芸被她吓傻了以后赖上她了怎么办？ 柳芸芸本来就缠人，柳芸芸要是缠上她了要她照顾她怎么办？ 慕小珩的思绪已经由经自己的脑补飞出天外了。 “小珩姐姐......”柳芸芸终于稳定了一点自己的情绪。 她抓住了慕小珩伸出来扶起她的手。 “我.....我也看见你了。在......在那间关着妖怪的地牢里......” 慕小珩：？？？ 顾往生：！！！ 第三十七章 地牢 听了柳芸芸的话后慕小珩先是一愣，然后她随身拿出一面小镜子来，照了照自己的脸庞。 她现在的这副身体，是由福宝乡的丹米树雕刻的木偶小像所幻化而成的。 丹米树，是被福宝乡人信奉的神树。 此树养灵载灵，是最好不过的灵物孕育载体，可根据灵物的意识加之修道之人施展的附生术幻化出灵物的实体。 所以慕小珩现在由木偶小像幻化出的身体的相貌与她生前是相差无二的，也就是说——柳芸芸看到的画中人，的确是她。 “你先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顾往生对着柳芸芸说道。 此时他与慕小珩已经搀扶柳芸芸来到了他们之前落脚的客栈中坐下了。 经过柳芸芸一路上跟他们的描述，他们大概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本是柳星辰要去星云阁的地牢中巡视犯人，无奈柳芸芸偏要跟着，柳星辰宠柳芸芸，于是便让她跟着了。 柳星辰嘱咐柳芸芸在地牢中不要乱跑，柳芸芸口头上答应了他个爽快。 但在实际行动上却并没有践行。 等到柳星辰向地牢深处走去提犯人了，柳芸芸就开始在地牢中不规矩的东摸摸西看看。 她走至一间铁皮封着的牢门前，听见里面有人喘息的声音，她便停了下来。 她好奇的趴在地上往铁皮门贴地的底缝中往里看，她目光所及之处正盘腿坐着一个白发佝偻的老头。 老头看上去很邋遢，像是要死了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他给柳芸芸的感觉却别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派头。 柳芸芸想开口问他是何人，又为何被关在此处。 但只见柳芸芸还未问出口，老头就从坐着的姿势一下子变为扑到了地上。 他也发现了柳芸芸，他也趴在地上把脸凑到了铁门贴地的地缝边。 柳芸芸被他吓了一跳，她赶忙的起身站立。 她心脏噗通噗通的狂跳，她想尽快的离开这个地方。 正当她缓过神来要走同时，她又听见了身后铁门传出来的“咚咚咚”的拍门声。 那个老头的脸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脸上的沟沟壑壑一道道都看得人胆战心惊。 但仿佛无形之中受着什么东西的吸引，柳芸芸再一次鬼使神差的把脸贴在了地上，她虚着眼睛往牢房里望。 那个老头还是躺着的姿势。 他的双眼对上了柳芸芸，他对柳芸芸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柳芸芸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老头见柳芸芸点头，又比了一个向右的手势给柳芸芸。 柳芸芸看不懂，她再一次被老头的一张坑坑洼洼的脸给吓着了。 她再次从地上爬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在之后的四分之一刻钟里，柳芸芸就像是着了迷。 她无意识的右转，她好像被一只无形的黑手给拉着，她向着地牢深处走去...... 第一扇门，第二扇门，第三扇...... 这是最后一扇门了。 一个声音在柳芸芸的耳边响起，极具诱惑性的，他道：“打开它，打开，只要轻轻的用手指一推。” 循着声音的指引，柳芸芸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这座宽厚的石门上。 与此同时，柳芸芸胸前挂着的那只，柳星辰之前送她的护身符发出了耀眼的光。 石门被打开了—— 铺天盖地婴儿的哭声席卷而来。 就在这骇人的震耳欲聋的哭声里，柳芸芸一下子就回过了神来。 她这是在哪？ 柳芸芸迷茫的望了望四周。 四周全是被烧红的铁链锁着的怪物爬虫。 柳芸芸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要吐了。 爬虫是一种低级的妖兽，这种妖兽身体柔软，是一种极其的令人作呕的妖兽。 它们的移动方式就是用身子蠕动着在地上爬行。 它们浑身上下都分泌着一种绿色的粘稠带着恶臭的液体。 它们的杀伤力不大，但却数量庞大，生殖力又极其的强，所以它们是一种修道之人，人人都害怕纠缠上的东西。 这些爬虫灵智不高但却极其的记仇，又是非常的团结以群居之。 所以人们常说的是：宁痛快的死去，也不要与爬虫相遇。 由此可见，柳芸芸此时的内心是多么的崩溃。 面对这么多，尖叫着哭泣着的爬虫，柳芸芸的第一反应就是拔腿跑。 可是她双腿不争气的直打着颤，她腿软了，跑不了。 “来，跟着我，来。”刚才的那个魅惑的，一直引诱着柳芸芸的声音又再一次的响起。 柳芸芸已经害怕的泪流满面了，她极力的压制着，可她的腿根本就不听使唤。 一步，两步，三步。 柳芸芸向着这地牢的更深处走去。 不知道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乞求，乞求星辰哥哥快来救救她！ 耳旁两侧仍是充斥着成百上千只爬虫的叫声。 到底是谁，是谁把这么多恶心的东西抓来关在这里，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动动脑子就能想到，这是星云阁的地牢，抓这些爬虫在这的肯定就是星云阁的人。 只是柳芸芸现在真的是太害怕了，怕的她都来不及在脑子里思考任何的事情。 又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短短几百步的距离，但柳芸芸却感觉时间像是过了几百年的那么漫长。 她四周突然亮起绿色的荧火。 她看清楚了，在这个四方空间中锁着的是一个巨大的长着人身兽脸的，一个浑身血淋淋的怪物。 怪物的身子被九根铁锥穿刺，他被捆绑在了一个符阵之中。 “你，你好？”柳芸芸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居然跑上前去跟这个怪物打招呼。 只见怪物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它一声嚎叫，柳芸芸就被它吓得马不停蹄的往后退去。 无措惊骇之中，柳芸芸撞到了摆在这四方空间一脚的一张桌子上。 桌子被柳芸芸给撞得摇摇晃晃，桌子之上摆着的一卷画轴随着桌子的摇晃滚落到了地上。 画卷散开，那画面上笑颜如花穿着粉衣的娇小少女，正是慕小珩。 第三十八章 无名火 “救命！” 柳芸芸还来不及把画卷捡起来细看，就见那人身兽头的怪物挣脱了锁链向她扑了过来。 困住怪物的法阵迸发出一道金光，怪物开始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一时间，方才柳芸芸看到过的那些被囚禁的爬虫都开始了自爆。 一个个爬虫自爆化为一滩又一滩的血水。 一滩滩血水之中又升起了一缕缕黑色的细烟，这些烟雾一丝丝的往那个大怪物的鼻孔里转。 霎那间怪物比起刚才柳芸芸眼中所见到的，又不知膨胀了多少倍。 它挣脱了锁链的束缚，深深的嵌入他身体中的那九根铁锥也一根根的从它的身体里被逼了出来。 这个金光所成的阵法已经困不住它了。 它张牙舞爪的向柳芸芸扑去。 柳芸芸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柳芸芸只觉得自己的腰被人轻轻的揽入了怀中，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是柳星辰！ “星辰哥哥！”柳芸芸激动的唤柳星辰。 “嗯。”柳星辰答应她，与此同时将她的腰搂的更紧了，“别怕，我会保护你。” 怪物尖利的爪子向着柳星辰与柳芸芸划了过来，柳星辰揽着柳芸芸灵巧的躲开。 怪物又加快了攻势，它张着血盆大口，一副誓要用腥臭的獠牙咬开柳星辰的天灵盖不可。 几番纠缠与之搏斗下来，柳星辰也有些许的招架不住了。 他放开柳芸芸，把她安置在一个还算安全的角落，然后，他拔出了自己佩剑，左挡，右挡，他身轻如燕的走位躲开怪物的攻击。 柳星辰与怪物搏斗，很快的，他就落了下风，他体力耗尽，快要招架不住了。 “跑，芸芸，快跑！”他冲柳芸芸吼道。 “离开这个地方，快去找我爹，快去！” 看着柳星辰满头大汗的样子，恐惧又开始漫上了柳芸芸的心头，她开始担心起柳星辰起来。 “快走啊！”柳星辰看着她，看穿了她在担心着自己。 “我还能坚持一会，你快走！” 柳芸芸不信柳星辰这副满头大汗的样子像是还能坚持一会。 于是她不听话的，鼓起了勇气，拔出自己的佩剑就往怪物的身上刺去。 她闭着眼睛挥剑，她居然！刺中了！ 她的佩剑刺中了怪物的腿弯，但还来不及等她高兴，怪物就一声怒号，狂暴的把她和柳星辰一同拍打在了地上。 “没事吧？”柳星辰急切的拉起柳芸芸，生怕她掉了一根头发。 “我没事。”柳芸芸向柳星辰硬挤出了一个笑容，她其实浑身都很痛，但是她不想让柳星辰担心。 “没事就好。”柳星辰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但没想到的是，怪物突然就出现在了柳芸芸的身后，还来不及等柳星辰反应，他就本能般的推开了柳芸芸。 只见怪物的利爪——一下子就穿透了柳星辰的胸膛。 “啊！”柳星辰被怪物的利爪穿透胸膛的这一幕被映在了柳芸芸的瞳仁里。 “星辰哥哥，星辰哥哥。”柳芸芸浑身发软的跪倒在地。 她连滚带爬的来到了柳星辰的身边，她把柳星辰抱在了怀中。 “星辰哥哥不要死！”柳芸芸豆大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打落在了柳星辰的脸上。 “傻丫头……”柳星辰很吃力的，他抬起手想拂去柳芸芸脸上的泪水。 “别……别哭。”他想说自己没事的，但不争气的是，一口血水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柳芸芸害怕极了，她抱紧了柳星辰，“星辰哥哥你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不知道她是在安慰柳星辰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柳芸芸担心柳星辰，使得她都忘却了还潜伏在他们周围的危险因素。 那个怪物，舔干净了自己爪子上沾着的柳星辰的鲜血之后，又再一次的把利爪伸向了柳芸芸。 “畜牲！”只见一道剑光闪过，一个庄严的声音从十里开外由远及近的传来。 是刘方平。 他在赶走了顾往生和慕小珩之后，就察觉到了这地牢中泛起的一股腥邪之气，于是他便急忙的赶来。 没想到，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满脸泪痕的柳芸芸，抱着自己胸口开了一个血洞的儿子。 “星辰！星辰！”刘方平叫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看样子柳星辰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失去意识了。 见状刘方平用鹰一般狠戾的眸子瞪了一眼柳芸芸。 他霸气的一甩衣袖，打横抱起了柳星辰就往地牢外走去。 而那人身兽头的怪物，在看到刘方平来了之后是大气都不敢出的瑟瑟发抖的缩在一旁。 怪物看上去很怕他。 柳芸芸也顾不上什么，她小跑着跟在刘方平的身后，千万千万，星辰哥哥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滚！”刘方平一放下自己的儿子就把柳芸芸从星云阁叫人给丢了出去。 柳芸芸哭的稀里哗啦，“师兄，你说星辰哥哥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听星辰哥哥的话乱跑，害他，害他受伤。”柳芸芸边哭边哽咽道。 “师兄你说，你说我是不是闯祸了，呜呜呜……” 顾往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孩子，看着柳芸芸越哭越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只好求助的将目光投向慕小珩。 慕小珩摊摊手，表示她也不会哄女孩子。 不知道如何是好，柳芸芸越哭越伤心了，哭声扰的人心绪不宁。 “别哭了。”慕小珩受不了了。 “不就是闯个货吗？多大点事。” “呜呜呜，”柳芸芸不依，“闯祸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觉得没多大点事，呜呜呜……” 慕小珩：“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目光诚恳的投向顾往生。 “讲。”顾往生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我们离开星云阁的时候，我气不过那个臭老头就顺手放了把火……” 顾往生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放了把火，无名火。”慕小珩有点心虚的理直气壮道。 无名火，好家伙，这下是真的闯祸了。 第三十九章 你活该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的阴毒？” 这是几个月相处下来，顾往生算作真正意义上的跟慕小珩发脾气。 他用一种及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慕小珩。 然而慕小珩还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无所谓姿态。 “你看看你看的好事！”顾往生指着床榻之上奄奄一息的柳星辰，转而又把目光对准了慕小珩。 眼下他们穿着隐身衣来到了星云阁的内阁之中。 只见刘方平和星云阁中的众位高手正在忙着给柳星辰渡气。 “好笑，又不是我把他胸口抓个大洞的。”看着柳星辰病危的伤势，慕小珩显得是那么的事不关己。 顾往生又最后的看了一眼还昏迷不醒，额角蒙上一层细密汗珠的柳星辰，他抓起了慕小珩的手腕，“你给我出来。” 顾往生拉着慕小珩来到了星云阁的外阁。 只见校练场上的星云阁门人都痛苦不堪的叫嚣着。 他们有的趴着，有的躺着，总之模样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苦不堪言。 “看看你干的好事！”顾往生再一次的厉声呵斥慕小珩。 “你是没有在柳星辰身上抓出一个大骷髅，你把这些弟子身上的诅咒解开！” 慕小珩不服气的瞪了一眼顾往生。 她刻意下的无名火，她为什么要解？ 见慕小珩还不作反应，顾往生急了，“你想要害死他们吗！” “他们死活与我何干！”慕小珩也不甘败于下风的，她朝顾往生吼道。 “我下的诅咒，我放的火，从来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好啊，好的很！你这样做，跟那些邪门歪道有什么区别？”顾往被慕小珩气的额角青筋暴起。 “人若犯我，锱铢必较！” 八个字，出自慕小珩之口，一时间堵得顾往生哑口无言。 到并不是说顾往生觉得慕小珩说的有理，而是他是在是没有见过慕小珩如此凶厉，不讲道理的一面。 其实在他们来星云阁的路上，顾往生就已经和慕小珩大吵了一架了。 他责怪她，是失心疯了吗，脑子是进了多少水，才会想起在星云阁放无名火。 而慕小珩却一副有理有据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做错的样子，她就是要放火。 星云阁的那个老头子惹得她不高兴了，于是她想起哪出做哪出了。 她从见刘方平第一面起，她看他那一副光明磊落、名门正派的架子就不爽。 于是她就想起了自己在身死后，了寂峰上待的那十年。 那十年间逍遥子教给了她不少的名门禁术，她觉得用来教训这老头，无名火就再好不过了。 无名火又称静身业火，烧起来无色无形，它焦灼的是人的本心。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不能保证自己清清白白心中没有欲望，所以被人施以诅咒中了这无名火之人，必受烈火噬身之刑。 传说无名火在上古的时候，是一种用来惩罚犯人所用的劣刑，但此时的慕小珩却把这种劣刑施展在了星云阁众人的身上。 顾往生且不问她是如何做到把这种针对个人的法术凝结到一片区域之上的。 他只是想叫她把这诅咒解开，不要再给此时热锅上的星云阁火上浇油了。 但慕小珩却不肯。 还是那个固执的缘由：她下的诅咒，从来没再有解开一说。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柳星辰是会被你害死的！”顾往生再一次的与慕小珩争吵。 本来柳星辰就已深受重伤了，她还来添乱，现在星云阁上上下下的侍从都在饱受着无名火灼烧之苦。 包括了正在给柳星辰疗伤的刘方平以及星云阁众高手。 他们一面给柳星辰疗伤的同时，还要一面分出灵力来抵抗灼烧自身的无名火。 这个样子，他们是很可能带着昏迷不醒的柳星辰一同入魔的。 “顾往生，我再说一遍，我施的法术，我放的火，从来就没有往回收的道理！” 慕小珩冷着一张脸，她话语间表明出毫不退让的态度。 没有人知道她在坚持着什么，就连她自己恐怕也不清楚。 她与星云阁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仅仅是今日星云阁阁主招惹她不痛快了，她就向星云阁的上上下下施下了如此阴毒的诅咒。 这真的说不通。 顾往生还想再给慕小珩一次机会。 “慕小珩，此前星云阁阁主跟你有仇吗？” 顾往生企图给慕小珩找一个能开脱的理由。 只要她说“有”，或者随便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都会原谅她，不会对她说出接下来的话。 但很遗憾的是慕小珩并没有解释。 她一脸欢快跳脱的回答顾往生：“没有。” 她就是在那时，那刻，对刘方平那个人，对星云阁这个地方，想要毁掉。 “呵，怪不得。”顾往生轻讽道。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估摸一百多年前你也是这副德行对吧？” “我想我知道你怎么死的了，你活该！” 慕小珩眼睛瞪大了，她没想到顾往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一百多年没听过有人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了，她没想到，也不希望一百多年来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的人是顾往生。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慕小珩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颤抖着声音问顾往生，“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活该！” 活该...... 第四十章 决裂一刻钟 慕小珩已经在星云阁的思过堂揪着自己的耳朵跪了三天了。 在这短短三天里，柳星辰那濒危临死的伤势奇迹般的痊愈了。 那天柳芸芸放走的人身兽头的大怪物也被重新的抓了回来。 这三天里一切都很好，刘方平也请顾往生住进了星云阁里。 除了慕小珩。 她被顾往生一同代入了星云阁，并被顾往生关在了星云阁的思过堂中罚跪。 本来以她现在在丹米树中养着的日渐增长的灵力，她完全可以反抗顾往生不在话下的。 但是她没有。 在思过堂的这三天，她只是安安静静的跪着。 她不说话，也不睁眼，这三天里不管谁来看她了她都不做反应，她仿若跪成了一尊年久失修的雕像。 整个人身上弥漫的是一种颓靡，无神的气息。 她真的错了吗？她一遍又一遍的想着。 一百年前的她是什么样子？她真的很讨人厌吗？没有人喜欢她吗？她所经历的一切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是她自作自受活该吗？ 这可能是慕小珩自出生起距今一百二十九年的第一次自省。 她骄傲的在人前从不肯低头，但在人看不见的背后，她却是一遍又一遍的估量着自己的言行，她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活下去，才能变成人不敢欺负的强大存在。 慕小珩记事早，可能这与她天生神、魔双灵根的缘故有关。 四岁是她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四岁前的记忆她记不太清了，但每每努力回忆起的时候，掏心掏肺的只觉得一阵朦胧的美好。 那时候她还是封灵族的小小主人，魔族的小小公主，依稀记得父亲、母亲还有奶奶都很疼她。 “我们珩珩是要受天地万灵所尊敬的小公主。”慕小珩的父亲封灵如是说到。 “珩珩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月亮阿娘也要摘给你。”这是当年的魔族公主慕蝶衣的放言。 “奶奶的小宝贝儿哦，今天也是万物生长的一天哦。”封灵族的长老，慕小珩的奶奶，她把慕小珩放在自己的膝上，宠溺的对她说到。 四岁之前，慕小珩是个受尽万千宠爱与祝福的孩子。 至少在她还未懂事之前，未知晓父母为了生下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之前。 她幸福安康的长到了四岁。 一场镇妖邪请山神的活动夺走了封灵与慕蝶衣的性命。 慕小珩被奶奶送去了问道山。 在去问道山之前，慕小珩已经早就不是那个在父母庇护下的无忧公主了。 短短几个月，在父母去世后的那段日子，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奶奶就算是拼尽了全力也未能护得了她周全。 她是混血，是魔族与人族所生的孩子。 人魔两界皆无她容身之所。 她四岁就已经知道了如何才能保护自己。 变强，只有变强。 不管别人死活，自己才能活的顺遂安逸，一直以来她就是这么过活的。 就算后来有了沈召南的陪伴，后来的她权倾天下，她也从来都是随心随性。 起先没人教导她何为对错，后来就是没有人敢评论她对错。 但不可质疑的是，百年来她头一次被一个毛头小子，十九岁的顾往生给教育了。 他说她做错了，还说她活该。 活该受死，活该被人唾弃是吗？ 思过堂里黑漆漆的没有天窗，两簇晦暗不明的烛火闪烁跳跃的照着慕小珩的脸庞。 前尘往事，她早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这边的慕小珩难得端端正正跪在思过堂，那边的顾往生也同样的坐在花树下感伤。 他究竟该拿慕小珩怎么办？他还没有个定论。 他也有点后悔自己那天对慕小珩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天他让慕小珩解开她下在星云阁的无名火，慕小珩倔强的死活不答应。 于是他就和慕小珩动了真。 他不断的对慕小珩寄宿的载体施压——那柄断剑，眼看着就要碎成万千。 “慕小珩，别逼我下狠手，解开！” 顾往生也有些着急了，他没想到慕小珩会这么的固执。 眼看着慕小珩的两只眼角有血泪划过，她却还是不肯向顾往生低头。 “我再说一遍！解开！” 慕小珩的鼻孔，嘴角，耳洞中都在同一时间流出血水，但她还是固执的不肯解开无名火的诅咒。 她就是死，也要守着她的那份可怜的顽固。 “我求求你，解开吧！” 看着慕小珩七窍流血的模样，顾往生也是不忍心的。 但他说什么也不会纵容慕小珩。 她今天可以在星云阁放一把无名火，明天也就可以在人心上放一把火，烧的人心凉。 再说了，她的这把无名火的诅咒不解，用不了多少时日，星云阁这片地方是极有可能成为人间炼狱的。 人的邪念与恶意是无穷的，一旦慕小珩的这把无名火将这些人们压抑已久的阴暗面烧了出来，这些人，是会变为屠戮人间的恶鬼的。 “顾往生，我恨你！” 慕小珩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对现在如此对她，心狠手辣的顾往生说出了这句话。 她幻化的木头身子已经不堪重负了，她耗尽了一身的灵力去抵抗顾往生对她的施压，她终是撑不住了。 慕小珩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 一种前所未有的，己不如人的，在修为上败了的羞辱。 她现在所能想到的不恰当比喻就只剩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其实想想，她也犯不着跟顾往生对着干，她向星云阁放一把无名火本就是意气用事。 结果大可不必与顾往生闹到这种不可开交的地步的。 往后她还要靠顾往生帮她复活，帮她找一副合适的肉身。 她还要利用他为她做许多事，她怎么就忍不下一口气的与他撕破了脸的呢？ 慕小珩最后仰起头向天发出了一声不甘心的怒吼，她并不是妥协。 但她真的已经筋疲力尽了。 她一只膝盖沉重的跪在了地上，同时她那颗灵巧的小脑袋瓜也跟着垂了下了。 她闭着眼，看上去就像是要死了。 就在那一刻，顾往生感受到，自己之前一走进星云阁全身上下就一股子焦灼的罪恶感消失了。 他意识到，是慕小珩把诅咒解了。 “慕小珩。”他想去搀扶慕小珩起来。 但慕小珩却侧身躲开了，“你别碰我！”她沙哑着声音怒吼道。 见她的反应顾往生先是一愣，随后就由不得她的，把她从冰凉的石转地上抱起来了。 他不管慕小珩的反抗，替慕小珩拭去了她满脸的血水。 “慕小珩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你错了，错了就是错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做错事的。”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就像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别这样，我突然觉得你很陌生。” 然而慕小珩并不领情。 “顾往生，你这是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吗？” “我恨你，讨厌你，想杀了你！” 第四十一章 约法三章 “吱呀——”思过堂锁着的严严实实的门被顾往生打开了。 三天了，他想看慕小珩都在干嘛。 她应该不会规规矩矩的就那么跪在这里的吧。 她可能已经把思过堂里的所有摆设都砸个稀巴烂了。 毕竟她脾气是那么的火爆，那天的模样看起来是那么的凶狠。 顾往生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但出乎他意料的却是慕小珩正端端正正的跪在一张蒲团上，看上去可怜极了。 像一只溺水的小猫。 “咳咳。”顾往生佯装着咳嗽了一声，他企图引起慕小珩的注意。 如他所愿，在听见他咳嗽之后，慕小珩果真向他转过了头来。 她面无表情，瞳孔无聚焦的，“你痰卡住了？” 还能开玩笑，他们这算是和好了吧？ 顾往生试着去拉跪在蒲团之上的慕小珩起来。 慕小珩把身子往后一躲，用一种冷漠、疏离的目光看顾往生。 一时间顾往生心头一种说不出来的，不是滋味。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再无话。 “那天我说的，不是真心话。”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滞留了一百年那般漫长，慕小珩终于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 “我没有想杀你，但是我真的很生气，生气……就……”她的声音弱了下去，没有再说什么了，她等着顾往生的回应。 “我知道。”顾往生蹲下来，与跪着的她差不多高。 “你……”顾往生也不知道该对慕小珩说些什么。 他知道她本性不坏，甚至很多时候还可以从她的言行举止之中观出几分傻气。 但是不可质疑的是，她杀心太重。 虽然一开始她把自己的那份暴戾，弑杀的一面隐藏的很好，但几月相处下来，顾往生还是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她波澜不惊外表下隐藏的那颗躁动弑杀的心。 慕小珩整个人都泛着一股子邪劲儿。 倒不是说她身上带有邪魔不干净的气息，恰恰与之相反的是，慕小珩身上的灵气非常的醇厚，清澈，不夹带一丝的不净。 但她这个人，她的性子，却整个的透着一股邪气。 顾往生不知道用这个比喻来说恰不恰当，他觉得慕小珩的这种邪性，是长在骨子里，融在血液之中的。 这种邪，是打在她灵魂之上的烙印。 “我不想复活了。”慕小珩说出了一句令顾往生膛目结舌的话。 两双毫无杂念的眼睛对望，“我不复活，一直做你的剑灵。” 慕小珩现在说出的话没有一丝的温度，再加上她一副空洞的表情，真的很难以让人判断她此话的真假性。 但顾往生在乎的并不是这个，他很担心。 “你怎么了？”他小心翼翼的问慕小珩。 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用活死人、行尸走肉来形容她现在的状态是在再贴切不过了。 “你不要吓我。”顾往生放低了语气轻柔的对慕小珩说道。 因为她现在真的很不对劲。 她的这种表情，顾往生曾在死人堆里，那些绝望濒死的人身上见过。 他不知道慕小珩怎么了，他怀疑是他三天前下手太重，把慕小珩给打傻了。 听了顾往生的这句话，慕小珩的泪水随着双颊流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顾往生慌了，他急忙的安抚慕小珩，“你不要哭，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关你了。” “是我错了，你别哭好不好？”他小心翼翼的用自己衣袖揩去慕小珩脸上的泪水。 “乖，别哭了。” 看着顾往生一个劲的哄自己的样子，慕小珩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开。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一个鼻涕泡毫无保留的从她的小鼻子里冒了出来。 “脏死了。”顾往生嘴上是这么说的，但还是默默的用自己的衣袖为慕小珩擦去了她的鼻涕。 “你早哄哄我不就行了吗？”慕小珩还在打着哭嗝，但她已经不觉得自己委屈了。 “我又不是真的想星雨阁的那些狗崽子们死，我自己觉得合适了就会把无名火解了的呀，就你，就你偏要逼我。” 顾往生点点头，他顺着慕小珩的意。 他看她现在脸上终于是有了点活气了，就让着她，也无妨。 “你真的讨厌死了，我是真的活了一辈子，再也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的人了!” “你跟那些狗崽子们，之前又不认识，你凭什么向着他们，打压我？“ “我才是你的剑灵！” “主人与他的附属灵，应该是彼此最亲近的存在！” 看着慕小珩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眼看着又要哭了的模样，“好了，好了。” 顾往生答应她，“以后我都向着你。” 在顾往生说出这句话之后，慕小珩定住了，思忖良久，“我不信。” 她镇静的说道，脸上恢复了理智的表情。 “我顾往生，从来说一不二。”顾往生也神色庄严的回答她。 “慕小珩，我们约法三章。”顾往生诚恳的伸出自己的右手。 “我们拉钩。”他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 他虽然天赋异禀，修为极高，但他却不善言辞不会讲太多的大道理。 他只能以自己那幼稚的方式，给慕小珩一个真实的承诺。 “你以后，不要再意气用事了。” 他对慕小珩说道。 “不要随便对人施展也不知道你从那里学来的禁术。” “不要......再杀，一个人。”他还记得，慕小珩跟他说过，她生前杀过很多人。 “不要随便的发脾气，要是有人跟欺负你，我替你收拾他，好吗？” 见慕小珩还跪着愣愣的不作反应，顾往生也不拖拉。 他擅自的握住慕小珩的右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样，他们的“约法三章”就算是成立了。 “你以后要乖乖的听我的话，知道了吗？”顾往生拍拍慕小珩的小脑袋。 在他眼中，慕小珩也不过十九岁任性的少女。 她不懂事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她暴戾的那一面，兴许是她为了自保不得已中形成的。 总之，他们来日方长。 她是他的剑灵，他会慢慢的教她，护着她。 她骨子里透着的邪气，他会慢慢的，潜移默化的让她慢慢磨灭它们的。 第四十二章相骨1 “今日一别，云山万里，望兄珍重。” 一捧黄土，一杯蛇鼠酒，这一别，君问归期未有期。 慕小珩带上了她玄铁面具，为了不让沈召南看见她眼泪掉下来。 合拳，抱十，作揖，一样礼节都不少的，她都做给了沈召南。 银色的盔甲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的泛着光，慕小珩此去，只有沈召南一个人送行。 “小珩，你可以选择不去的。”沈召南把自己的双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中，在慕小珩看不见的地方，他握紧了拳头。 一向精明，精于算计的他，也是第一次说出这么不理智的话。 这不是第一次慕小珩出战了，但沈召南却觉得这次会是情况最坏的一次。 “哥，你知道的，我是个杂种，”慕小珩那藏在面具之下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现在魔族肯认我，我必须要回去。” 没有人会理解一个从小不被认可的孩子有多么的希望找到归宿，没有人会知道，她曾日日夜夜的辗转只为拿到这个世界的一张通行证。 慕小珩和沈召南曾有被师傅带去过帝都玩耍，那里的热闹充斥在每一分每一秒的空气里。 那里的人们热情好客，四处吆喝招揽生意的小贩更是不计其数。 就在慕小珩被这热闹气氛感染，以为自己或许与别人也没什么不同的时候，她被沈召南领着去卖点心的斋子买糖。 两个小朋友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想要在帝都的点心铺子里买东西是需要“通行证”的。 在看到沈召南恍然大悟的拿出自己的那张证明身份的牌子的时候，慕小珩是落寞的。 她以为自己与常人没什么不同了，结果真的就只是她以为的不同。 她没有通行证，她没有表明自己出生的牌子，她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出生，又拿不出来自己是属于人族的证明。 同样的，在她第一次出入魔族时，也发生了这种情况。 虽然她在魔族婆婆——火烧婆婆的带领下去见了魔主，但魔主也并未给她一个证明身份的牌子。 魔主也鄙夷她的，不认为她是己族人。 沈召南是永远也不能明白她这种急切的寻找归宿的心的。 “小珩，不要走，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外人！”沈召南在内心反复的挣扎，他终于还是摒弃了一切利弊，慕小珩要是这一走，就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我知道的哥，但是，你还有你的路要走。”不知道慕小珩面具后藏着的脸是一副何样的神情，但她声音却伪装的四平八稳，“你还有你的辉煌要过。” 辉煌吗？ 沈召南藏在衣袖下的拳头紧了又紧，最后他还是选择放弃，无力的松开了。 “小珩要凯旋！一定要！” 男儿有泪不轻弹，沈召南在给慕小珩一个离别的拥抱的时候，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 慕小珩亲手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眼下她只能鼓着劲头往前走了。 “哥，等我回来。” “我等你回来。” 本以为这是两人之间重逢的约定，未曾料想这却是某种意义上永远的诀别。 慕小珩久久的盯着自己穿着粉衣的这副娇俏的画像出神。 这是昨天夜里她和顾往生一起偷偷潜入星云阁的地牢里带出来的。 她的记忆随着这副画轴的打开所延伸。 她已经很多年不穿粉衣了。 最后一次穿粉衣好像是......她回魔族复命出征前的一个雨夜？ 那一次她义无反顾的穿上了盔甲，以为往后的日子都将在她这次平定了战乱之后再无风也无雨了。 可结果却是自那次平乱她穿上盔甲后，就再没有机会脱下来过。 金戈铁马，她再也没有机会穿粉衣。 “想什么呢？一直盯着画像发愣。”顾往生敲敲慕小珩的小木头脑袋，一把从她的手上夺过了她的画像。 嗯，画像上这么活泼可爱神色的慕小珩他是从来都没见过的。 但是他眼下更好奇的是慕小珩的画像为什么会出现在星云阁的地牢里。 “没想什么，他醒了吗？”慕小珩问顾往生。 她口中的那个“他”也是他们昨夜一同潜入星云阁地牢中所带出来的人。 那个人在之前柳柳芸芸的描述中，他们有注意过的——一个白发烂脸的诡异老头。 “醒了。”顾往生随手把画着粉衣慕小珩的那副画卷给卷了起来，他边卷边答。 “那好，走，去看看。” “嗯。” 他们把那个老头安置在了顾往生之前住的那间屋子里。 这主意是慕小珩出的。 她说，老头伤势太重不宜甩去柴房。 要是这一不小心老头再死掉了的话，他们就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顾往生起先是不同意慕小珩这个鬼主意的。 因为他说，要是让这个老头子占了他的房间的话，他睡哪里？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慕小珩很快就大方的给出了答案：“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呀，不早说，你就跟我一起睡呗。” 跟慕小珩一起睡，顾往生同意了。 他想着反正他对慕小珩又没有什么肖想之心，况且没给她做木偶小像之前他们也是共处一室，再加上星云阁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和床铺都足够的大，住两个人，绰绰有余了。 但等到他们安置好了老头，在老头房外施了个法术，防止外人闯入这个房间后，顾往生跟着慕小珩回她房间时他开始别扭了起来。 闺房，闺房。 顾往生满脑子里都是这两个大字。 他临时变了卦。 “我去守着那个老头子一起睡。” “啊？”慕小珩没反应过来。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顾往生人都已经走远了。 算了，随他吧，反正星云阁给安排的房间那么大，够他和老头子两个人睡一宿了。 不对，等等。既然星云阁给安排的房间那么大，顾往生可以跟老头子一起睡一块，那她刚刚邀请他跟自己一起睡干嘛。 糟了，顾往生不会是会错了意，以为自己肖想他才跑的那么快的吧？ 这......顾往生这脑袋瓜子，一天还想的还真挺多。 慕小珩自己在那一个劲的脑补顾往生刚刚莫须有的心里活动。 她心里美滋滋的，也说不出来什么理由，就是美滋滋的。 第四十三章 城主 “小老头，我看你骨骼惊奇，面泛红光，你命里应该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之相。” 顾往生只当慕小珩在开黄腔，他在一旁捣药，目地是为了给这个他们从地牢中带出来的老头子换上。 没想到他隐藏在褴褛衣衫下的皮肉已经腐败烂臭到这种地步了。 昨天顾往生临睡前给他敷上的外用药明明是可以管治小半个月的，没想到仅仅一天时间，这灵药用在他身上就没了效用。 慕小珩也不嫌弃这“老头”面目可怖、浑身泛着恶臭。 她用手去摸老头那满头银白的发丝。 “你今年几岁？你本相恐怕应该不是我们现在所见到的样子吧？” 听了慕小珩的话，老头瞳孔一阵，他太过于激动了，他看起来有些失礼的朝着慕小珩上下其手的胡乱比划。 他说不了话，他的舌头也被人拔掉了。 见状，顾往生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他走到了慕小珩身边来。 默默的把她拉至自己的身后。 一来他是怕这怪老头突然发疯伤着了慕小珩，二来他也好奇这怪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看得懂他在比划什么吗？”慕小珩站在顾往生的身后扯扯他的衣角，她问顾往生。 顾往生摇了摇头。 他其实是懂一些手语的，但这怪老头比划的，完全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内心的悲愤亦或是激动而胡乱招手，根本就让人看不懂他想要表达什么。 老头见慕小珩与顾往生二人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他急了，他手臂更大幅度的挥动，他坐在床上的身子向前倾，他想要上前来抓住慕小珩。 顾往生左手持剑挡在慕小珩的身前，他压着慕小珩两人都堪堪的退后了两步。 在不清楚这个老头来历之前，他们都要谨慎为妙。 “你到底想说什么？”慕小珩躲在顾往生的身后，但侧过了身子，这个姿势她与老头就离得更近了些。 让她感到奇怪的其实不止这个老头，还有地牢里锁着的那个人身兽头的怪物。 她也说不清楚，在这两者身上，她总有一种觉得他们相似的朦胧感觉。 慕小珩与顾往生又看着这怪老头比划了半晌，实在是看不懂这老头子想要表达些什么。 “顾往生，逼人魂魄出体外的法术，我可以用吗？”慕小珩想到了一个办法，她在征求顾往生的同意。 因为她答应过顾往生，他们有“约法三章”，不准慕小珩施展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奇怪法术。 听了慕小珩的话，顾往生皱紧了眉头，如果是禁术的话，他是万万不想再让慕小珩施展的。 “你放心，这种法术虽然鲜少人知晓，但绝对与无名火不同，不是什么邪术，只要施法人把握好分寸，这法术对承受者也是没半点伤害的。” 慕小珩双眼目光真诚，她信誓旦旦的举起手对顾往生发誓保证到。 还是思忖了片刻，顾往生才开口道：“行，依你。” 在顾往生答应慕小珩这个提议之后，根本就没见她有什么动作的，坐在床上的那一副糟糠模样的老头子的灵魂就从他的天灵盖上方钻了出来。 来不及等顾往生问慕小珩是怎么做到的，就见“老头子”的灵魂开口言语道： “我乃柳州城城主，我阳柳氏世代守护柳州城子民。” 看上去这自称柳州城城主的灵魂是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 青年宽背窄腰，生的一副姣好的皮相。 单单只看这灵魂的模样，是任凭人怎么想破烂脑袋都不会觉得与那老头皮相有半分联系的。 “我认识你，慕小珩。”灵魂伸出自己右手，指着慕小珩说到。 慕小珩与顾往生相互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慕小珩你认识他？”顾往生一时间就变得不开心了，他突然发现慕小珩有许许多多的事，他都不曾了解半分。 他对慕小珩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而慕小珩心底又到底藏着多少的秘密，他也不知道。 看着顾往生阴沉下去的脸，慕小珩也不明白他为何又不高兴了，她只道：“冤枉啊，我见都没见过他。” 不管是还坐在床榻的那具老头模样的躯壳，还是现在她眼前出现的这个青壮的灵魂，她都不认识。 她敢保证，在她活着的那十九年间，以及她还未被封印主识停留在了寂峰的那十年间，她对这两幅面貌都见所未见。 “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你是神仙。”忽略掉慕小珩与顾往生的疑惑，年轻的灵魂再次开口说道。 他眼眸低垂，说话细声绵长的，颇一副温文儒雅之姿。 “我？”慕小珩觉得不可思议。 她是神仙？可别逗了。 青壮的灵魂并不理会慕小珩的反应，“我在刘方平供奉的祠堂中见过你。” “那画上他供奉的神明，与你一般模样。” 事情越说越离谱了，整个事件都在往着慕小珩和顾往生都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你把话说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慕小珩问。 “我说了，我是柳州城城主，我们柳家，世代守护柳州这片土地。” 第四十四章 底线 “你小心我撕烂了你的嘴！” “慕小珩！”顾往生赶紧拦住了发怒的慕小珩，以免她对这只自称柳州城城主的灵魂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 “放开我！”慕小珩双眼怒气冲冲的，她要宰了这个他们从地牢中带出来的老头。 “你想干嘛？杀人吗！”顾往生也发怒，他气慕小珩这过激的行为，他的怒气言于面表。 然而面对顾往生的质问，慕小珩早就将自己先前答应他的“遇事不要冲动，凡事三思而后行”给抛在脑后了。 与她而言，沈召南是白月光，任何人都不能玷污冒犯了他，她容不得眼下的这只灵说沈召南的半分不好。 “你先冷静，听他把前因后果给说完！”顾往生紧紧的握着慕小珩的手腕不撒手。 他恼怒慕小珩的不遵守约定，出尔反尔。 但是他又不能任由她冲动做出过激的行为。 “什么冷静？我没有发脾气。滚回去吧！”慕小珩先是看着顾往生，后又转头看向那只自称柳州城城主的灵。 在慕小珩说完“滚回去吧”的同时，那只灵顷刻间就消失不见。 然而在那只灵消失不见的同一时间，那个白发佝偻的老头睁开了他的双眼。 看来慕小珩是已经让灵魂归回老头的体内了。 “还是不说话看着顺眼。”慕小珩斜睨着老头冷言道。 “你真的太让人失望了！”顾往生甩开慕小珩的手，径自的走出房门。 ...... 回忆刚才措不及防就发生的转折，慕小珩无意识的低头去看自己那只被顾往生方才牵过的手。 她呆滞的站在原地回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刚刚这个老头的灵魂说自己是柳州城城主。 他叫柳博舟。 他说刘方平是他的师傅。 当年柳州城与辉月门是以一种亲密到不可言喻的兄弟连襟关系并称。 而刘方平则是辉月门落败后跑来投奔柳州城的上门客。 那年柳博舟也不过七八岁吧，因为刘方平文韬武略样样不在话下，故顺理成章的就成了他的师傅。 本来柳博舟对刘方平的感觉是极好的，他尊敬、敬仰他的师傅，他立志要成为像师傅一般厉害的人。 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在自己的父亲去世后，刘方平总揽了柳州的大局。 他自创星云阁，在柳州占地为一方之王。 后来又在柳博舟撞破了他使用禁术，与柳州境外魔鬼签订锲约，拿柳州城民性命做交换，来立足自己在柳州的地位后，囚禁了柳博舟。 这也是之前顾往生在城西边发现结界有异的原因。 城西边结界之中所结的并不是护城印，而是一种招邪引鬼的邪印。 这不是有人疏忽与能力不足结错了印。 而是刘方平的故意为之。 这是他与魔鬼签订的锲约，他借魔之力，每月放柳州境外的一些小鬼怪来城内抓食一些城民。 而魔鬼答应他给他想要的能力。 柳博舟还说，当年的柳州大乱，也是因为刘方平野心太大惹恼了恶魔灵的结果。 当年问道山派人来柳州城助阵，不过才开始朦朦胧胧晓世事的柳思思，也是在那场妖兽入侵的动。乱中丧生的。 故事听到这，慕小珩与顾往生已经嫉恶如仇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了。 但引慕小珩发怒的原因却不是因为此。 她发怒的原因是柳博舟嘲讽沈召南。 因为在当年，沈召南的声望已经在仙门百家之中立名颇高了。 他当年也来了柳州，但却没帮上任何忙。 柳博舟说沈召南只不过是挂空名的只会给人画大饼的小白脸。 他言语间字字句句都充满着对沈召南的恶意。 所以慕小珩才发怒。 沈召南是这世间最好，最干净无私的人。 慕小珩不许有人如此的诋毁他。 所有这才有了后来的那一句“你小心我撕烂了你的嘴！” 才有了顾往生一个劲的拦着慕小珩，让她不要意气用事。 ...... “我错了，我不该发脾气。”此时的慕小珩正厚脸皮的缠着顾往生，想让他理理自己。 “你这是要去找刘方平吗？” “你去找他质问柳州城城主的事吗？” 顾往生不理慕小珩，但慕小珩坚持不懈的在他耳旁叽叽喳喳。 “闭嘴，不想听言而无信的人讲话。” 听见顾往生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慕小珩眸光一动。 他跟自己搭话了，有戏。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每个人都有底线的嘛！他要是不提沈召南，我还会多同情怜悯他几分的。” 听见慕小珩这么说，顾往生停下了脚步。 “底线？”他皱眉头，“你跟我师叔，到底什么关系？”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顾往生问这个问题了，而这一次的慕小珩却并没有再嬉皮笑脸。 现在轮到她皱起眉头了。 沈召南啊沈召南，这三个字，她有什么资格又有何脸面说自己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顾往生见慕小珩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他又气冲冲的大步往前走去。 “你等等我！”慕小珩叫他，他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打算。 “你等等我。”慕小珩小跑两步追上了他。 “你想知道什么，等我们离开了柳州，我都告诉你。” “好。”就把这当作是约定，顾往生这样想着。 当前比较重要的还是去见刘方平。 他做过的恶，他应该给他的城民一个解释。 第四十五章 喜欢 顾往生与慕小珩一路问着星云阁的仆从寻来，发现星云阁的仆从都不爱说话的样子。 问他们阁主在哪里，他们不是摆摆手就是思考半天才给慕小珩与顾往生指出一个方向。 “真是好生奇怪，又不是没长嘴巴，没有舌头，就不能开口回应我们一句吗？”慕小珩吐槽这些“哑巴”仆从。 没想到后一秒顾往生的一个动作就让她瞳孔一震。 顾往生捏住一个四十年岁出头的仆从的脸，他的嘴巴被顾往生捏的不得不强行张开，慕小珩作出一副触了霉头一般的表情往他嘴里一望。 真他娘的不知造了什么孽！他没有舌头！ 顾往生放开男人，他的手从男人的脸上拿开了。 男人被顾往生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慌忙跑开。 “他的舌头……” 不等慕小珩说完，顾往生便接了下语：“是被人割掉的。” 是谁怎么残忍，顾往生与慕小珩心中有数。 刘方平，可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顾往生。”慕小珩满脸担忧的拉住顾往生的手腕阻止他前行。 “放心，我不会有事。”仿佛顾往生能看破慕小珩心事般的。 “我已经给师门放出传讯了，禀报了柳州的状况以及刘方平的所作所为。” “相信师门很快就会派人前来，刘方平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听见顾往生如是说，慕小珩总算是放心了。 她刚刚还害怕顾往生像个愣头青一样的，一找到刘方平就跟他硬来。 要知道纵使顾往生修为再高强，天赋是如何如何的好，但比起刘方平来，他还是嫩了点。 不过好在顾往生他是个长脑子的，知道凡事不可莽撞。 “那就好。”慕小珩以一种老夫甚是欣慰的眼光看顾往生。 不愧是她相中的人，有勇有谋。 看慕小珩这般模样，顾往生笑了。 他笑得是那样的好看，一不小心就醉了花树下慕小珩痴痴的眼。 “你笑什么？” 慕小珩内心呆愣，她不准顾往生笑的那样好看，那是犯规的。 “我笑你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顾往生的笑容给迷惑了心智，慕小珩总感觉顾往生现在跟自己说这句话的语气温柔至极。 “笑我什么？”慕小珩还是像个痴汉一般的，盯着顾往生的眼睛看。 她之前怎么都没有发现，顾往生的眼睛竟生的这般的好看。 灿若星河，眸中闪闪有神光。 “你担心我会莽撞行事跟刘方平硬来是不是？” 慕小珩乖乖的点了点头。 “你呀。”不知道为什么顾往生突然间就笑得那么开心。 他伸出自己的那骨节分明的右手，揉了揉慕小珩的头。 揉乱了她一头的青丝须发。 “你知道担心我行事莽撞，怎么就不晓得约束约束自己？” 或许是想起了自己之前两次的意气用事，又或许是今天的顾往生格外的温柔。 慕小珩低下了头，羞红了脸。 “咳咳。”顾往生见慕小珩如此低眉顺眼的样子，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今天天气太好了，阳光温暖不燥，今天的慕小珩因他的两句话红了脸。 一阵清风拂过，微微吹起了慕小珩的衣裙。 那一刻，顾往生想：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相比起慕小珩，也不过如此了吧。 顾往生是个对自己知根知底绝不含糊，行事果断的人。 就在刚刚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完了，他喜欢上慕小珩了。 毫无征兆的，忽如其来的喜欢。 “顾往生？顾往生？”慕小珩将自己小手努力的在顾往生的眼前挥了挥。 顾往生一双清明的眼眸动了动，他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你发什么愣？”慕小珩埋汰他。 “不去找刘方平了？” “找。”顾往生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就往刚刚哑巴仆从所指的方向走去。 “走那么快干嘛。鬼追上来了不成。” “喂！你等等我啊！” ...... 按着星云阁中众哑巴仆从的指引，慕小珩与顾往生并没有顺利的找到刘方平。 他们没有找到刘方平，但却找到了刘方平的儿子——柳星辰。 “你们两个，神神叨叨鬼鬼祟祟的在那边干嘛！”柳星辰牵着柳芸芸的手，略有丝丝暴躁的冲着不远处站立的慕小珩与顾往生吼。 柳芸芸见慕小珩与顾往生走过来了，她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想把自己的手从柳星辰的手里抽出来。 像是两个偷偷私会的小情人被家长撞见了，给逮了个正着。 “我有个疑问。”看着柳芸芸与柳星辰这般你侬我侬的模样，慕小珩边往他们那边走去边问顾往生。 “你讲。”顾往生声音四平八稳的，他大概能料到慕小珩想要问什么。 果不其然，慕小珩问：“柳星辰和柳芸芸，他们都姓柳？” “柳星辰难道不是刘方平的儿子吗？” “柳、刘这两姓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嗯。“顾往生点了点头，“有空慢慢跟你说。” “好。” “喂，叫你呢，你老爹呢？”慕小珩嚣张的对着柳星辰喊叫道。 算是对他刚刚无礼模样的回击。 看柳星辰这生龙活虎的模样，伤势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也不枉她耗费了自身一半的精元去救他。 “喂！小子，问你话呢，你老爹呢？”见柳星辰不答她，慕小珩又再次豪横的发问道。 “你哪学的这街溜子行为？”顾往生一个拳头砸在了慕小珩的脑袋上，叫她好好说话。 “哦。”慕小珩心不甘情不愿的，“你爹呢？” 柳星辰疑惑的看着慕小珩，又疑惑的看了一眼顾往生，“往生师兄，你们找我爹可有事？” 柳星辰身上散发出警惕的气息。 他与慕小珩、顾往生之间的气氛变得有点微妙。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柳芸芸也明显的感觉到了他们之间气氛的不对劲，她连忙的出来打圆场。 “刘伯父他从昨天起就一直呆在了地牢里。” “听说地牢中前夜有人闯入丢了东西，刘伯父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从地牢中出来过了。” 听了柳芸芸的话，慕小珩和顾往生两人相视一望，四目相对。 那地牢中还有什么值得刘方平日夜不离的守在当中的？ 除了那只人身兽头的怪物，慕小珩与顾往生就再想不出其他的什么了。 第四十六章 相骨 柳星辰是不会埋怨柳芸芸多嘴的。 即使他再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父亲现在身在何地，即使他再不想让外人知晓星云阁中地牢里的秘密。 “站住！你们不能进去。”柳星辰拦在了慕小珩和顾往生的前面。 他还没来得及给父亲报信，要是现在让放慕小珩和顾往生进了地牢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完蛋了。 “闪开。”慕小珩才不管什么南北东西，她只知道她现在想要同顾往生一起进这地牢里去，那么她就一定要进去！ “站住！”柳星辰再一次的拦在慕小珩的前面，他又狠狠的瞪了慕小珩一眼。 他早就看慕小珩不顺眼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在见慕小珩第一面的时候起，就对她欢喜不起来。 柳芸芸说慕小珩是顾往生的直系小师妹，但柳星辰却对此保持怀疑。 不是他不信柳芸芸，而是慕小珩，这个叫慕小珩的小女子，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正当他细细琢磨许久之后，却又实在是想不起来。 总之他对慕小珩是没有多少好感的。 “你觉得你拦的住我？”慕小珩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柳星辰，她完全的不把他放在眼里。 “小珩姐姐……”见慕小珩与柳星辰都寸步不让的互相对恃着，柳芸芸将祈求的目光投向慕小珩。 一时间慕小珩不知如何是好，面对柳芸芸祈求的目光，慕小珩不知道柳芸芸为何要那么看她。 “星辰师弟。”顾往生把慕小珩拉自自己身后了，他神色淡定，开口冷冷清清的对柳星辰说道。 “我们只是找阁主有点事情，若是你执意要阻拦，那就不要怪我不顾惜往日的情分了。” “师兄？”看来柳芸芸还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再一次的将无措的目光投向顾往生，她企图从顾往生口中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往生看柳芸芸无措慌乱的神情，他走近她，只挥了挥手，柳芸芸就昏迷在了柳星辰的怀里。 “我想，接下来发生的事，你也不想让师妹知晓的吧。”顾往生盯着柳星辰，他讲话不容置喙。 见事情已经发展到这部田地，可能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慕小珩与顾往生都已经知晓了。 柳星辰心中烦闷的，眉头拧成了一股麻花。 “你们要找我父亲做什么？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地牢，你们现在是万万不能进。”终于柳星辰做出了让步。 顾往生和慕小珩对视一眼交换眼神，见柳星辰有松口，想必他也是知道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的，真不知道他父亲所做的缺德事里，他这个做儿子的，又参与过几分呢？ “呵。”慕小珩嘲讽的冷笑一声。 “为什么不能进？你又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们？” 本也不对柳星辰的回答抱有任何期待的，但柳星辰却认认真真的给慕小珩和顾往生讲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那故事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世人都以为，柳州星云阁阁主只有一个儿子。 儿子名唤柳星辰，自小聪颖明慧，乃阁主与前柳州城城主胞妹所生。 但世人不知的是，星云阁阁主除了柳星辰以外，其实还有两个儿子。 一个乃他年少时与之欢好过一段时间的花妓所生。 另一个则是前柳州城城主的儿子，在城主去世后，阁主将城主的儿子，也就是说自己的大侄子，视如己出，当同自己儿子一般的对待。 但为何这两个儿子不为世人所知？ 那是因为这两个儿子不争气的自甘堕落与魔为伍。 他们拿柳州城城民的性命当儿戏，与柳州境外魔鬼签下契约，为了一己私欲，为了练功修炼图捷径，就私下里放柳州境外小鬼妖兽进城，肆意的抓捕掠食城民。 最后，阁主终是不能再纵容他们了，于是大义灭亲，亲手判决了这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你觉得柳星辰对我们叙述的有几分真？”慕小珩问顾往生。 眼下他们刚回到了星云阁给顾往生安排的那间厢房里。 看着陷入熟睡状态的柳博舟，慕小珩与顾往生两人皆陷入了深思。 他们当然不会因为听进去了柳星辰的故事，就放弃进入地牢去寻找刘方平。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在进入地牢后，把地牢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见到刘方平的踪影。 且与刘方平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被锁在地牢之中经年不见天日的怪物。 这着实是让人琢磨不透。 刘方平到底去哪了？ 顾往生与慕小珩现在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说柳星辰和这个自称柳博舟的说的话，到底谁更可信？” 既然现在只能坐以待毙，慕小珩就干脆跟顾往生聊起了闲话。 “我不知道。”顾往生如实回答。 听了顾往生的回答慕小珩点点头，确实，在还有没弄清楚真相之前，事情还不能妄加定论。 “柳星辰......他是个好孩子的吧。”在沉默了良久之后，顾往生偏头去对上了慕小珩的眼睛。 明明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他却显得那么没有底气。 虽然他与柳星辰交涉不深，但他觉得，就算最后的结果是刘方平做作恶多端，但柳星辰也应该是绝对不会助纣为虐的。 “你说是，就是。”慕小珩将自己的一只手按在顾往生的肩头。 她不是为了安抚顾往生才故意说出这样的话的。 她是觉得，但凡心尖上眷恋着有人的人，都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第四十七章 柳州 “你说现在柳星辰找到刘方平了吗？”慕小珩问顾往生。 她双眼望着窗外，窗外月色正浓，暗淡的光线催起了人的睡意。 顾往生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在他们一起进入地牢发现刘方平并不在地牢中的时候，柳星辰就开始派人去找刘方平了，可直找到现在都还杳无音讯。 “顾往生，柳星辰为什么要姓柳啊？”慕小珩强忍住睡意，跟顾往生搭着话。 不知为何从他们进入地牢之后，慕小珩就觉得自己睡意上头，困得睁不开眼睛。 本来下午的时候，在他们出了地牢，柳星辰派人去找刘方平的时候。 慕小珩有打算小憩一会的，但奇怪的就在于，她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里就会出现一些百年前的幻影。 她睡不着，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般的醒不过来。 好在正当她睡梦中面临魔怔之际顾往生及时的叫醒了她。 之后她便不敢再入睡了。 她心悸。 总觉得她熟悉的某个人就在她附近。 “柳星辰姓柳是跟随柳天骄柳掌门姓，也就是小师妹的父亲。”顾往生回答慕小珩刚刚问出的问题。 “为什么？”慕小珩不解。 “因为愧疚。” “愧疚？” “对，就是愧疚。”顾往生再一次的肯定了这两个字。 “当年柳思思是死在了柳州的境地里，刘方平因为愧疚就把自己儿子送去了问道山。” “让原本刘姓的柳星辰改为柳姓，拜在柳掌门门下。” “原来如此。”慕小珩总算是弄明白了。 之前她还以为柳星辰与柳芸芸同姓柳，他们之间是不清不楚的乱了伦理的关系。 慕小珩自惭，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柳这个姓氏可是什么贵姓？抑或是皇姓？” “没错。”顾往生短短两个字就又一次的肯定了慕小珩的猜想。 “在柳州，柳是大家族姓氏，柳州的贵族，大多姓柳。” “而这贵族柳姓，又有分为阳柳姓与阴柳姓之说。” “嗯？”阳柳、阴柳？慕小珩觉得奇怪。 “你不知道柳州城是大约七八十年前海上分化出来的一片陆地。” 顾往生为慕小珩解释。 “起先这里本是一片汪洋，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夕之间海水竟然干涸了浮现出一块陆地。” “一位仙人途径此地为其取名为柳，故柳州因此得名。” “柳州城这个地界来的突然，各仙评上都评说此地的出现可谓是奇迹。” “此地阴阳调和顺理，风水极佳，聚灵养灵。所以这片土地出现之初，是被各种妖灵、鬼怪所占据的。” “后来鬼怪妖灵受人族驱遣，有修士袭迁来此修炼，柳州这才有了人族活跃的气息。” “而且来这柳州之处的修士传教，名曰‘辉月门’。” 辉月门这个名词又一次的在慕小珩的面前出现了。 隐隐约约，她的直觉告诉她：柳州地界的突然出现，绝非巧合。 听到了这里，慕小珩又皱起了她的那对好看的眉头，她心中忧虑颇多，但她却并没有打断顾往生的讲话，她继续听他为自己讲述，娓娓道来他认识中的柳州。 “而方才我们所提及的阳柳、阴柳之分，也就是这辉月门提出的建议了。” “因为柳州这片地界出现的突然与诡异，起初又时常出现精灵与人类争端，所以辉月门的人就把柳州划为了阴阳两地。” “将柳州之上的所有柳姓人氏分为两拨，一拨镇守阴界，一拨镇守阳界，故阳柳、阴柳由此而来。” “为什么要把柳姓的人家划去镇守？”慕小珩指出了顾往生描述中的她不明白的点。 “因为起初住在柳州的人民，大多姓柳。” 思想片刻顾往生又觉得这么说好似不妥。 于是他又重新纠正道：“应该说起初居住在柳州这片土地上的只有姓柳的人家。” “为什么？”这下子令慕小珩更加的疑惑了。 “因为柳州立界之初根本就没有普通百姓愿意来此地。” “先前也说过了，此地来的突兀诡异，又加上初时在这片土地上争食的鬼怪精灵颇多，人们根本就不愿意到这里来定居。” “那为什么姓柳的人家就愿意来？”慕小珩问出了话中疏漏的重点。 “因为姓柳的人家都是些亡国奴，他们原来居住的地方在战争的豪夺下被摧毁了，他们急切的需要寻找到一地安身之所。” “辉月门的人也就是看中了他们这点，所以提出要给他们庇护，要求是他们来此地定居。” “原来如此。”这下慕小珩总算是明白的点点头了。 “也是在那是起，辉月门把来此地首先定居的那批柳姓人士定义为柳州贵族。此后沿袭至今几十年。” “那照你这么说，问道山的柳天骄，他前身就只是个普通的难民？” “对。准确的说是难民的后代。” “那星雨阁阁主刘方平呢？” “也是难民后代，不过不姓柳而已。后来来柳州定居的普通百姓多了起来，其中家里也不乏根基好长大之后有作为的小辈。” “那些小辈为柳州的建设做出了一定贡献的，都被柳州城中第一批原住民赐柳姓。特表嘉奖。” 话说到这，慕小珩对柳州的大致情况已经了解了。 她现在对顾往生是有几分刮目相看的，他小小年纪怎么知道的东西这么多？ 她心中疑惑，也就口随心的问了出来。 “小仙童历史课堂必修。”顾往生回答慕小珩。 慕小珩对顾往生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这样子说来你功课做的还挺好。” “那是自然。”顾往生不夸大不炫耀，实话实说。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陷入深度睡眠中的柳博舟开始突然间怒目圆睁。 他的嘴中大口大口的吐出污血。 大事不妙！ 第四十八章 刻云 “必须要尽快的叫醒他才行！”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慕小珩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柳博舟这个人，他们肯定是救不活了。 “生死有命，你可别心生怨怼，死后怨气不散。”慕小珩如是说道。 她眼下担心的是柳博舟死后化身厉鬼，为害一方。 听见慕小珩这么说，顾往生先是一愣，随后便立即反应过来念起了超生咒。 他们具体并不知晓在柳博舟身上发生过什么，但从他被关在地牢里，满身的伤痕就可见得，他定是受尽折磨、迫害的。 怕就怕他心有不甘，死后驻足在人世间徘徊不去。 “我......” “我......“ 出乎意料的是，柳博舟竟然开口说话了。 “他说什么？”慕小珩听不清楚。 顾往生摇摇头，他也正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的听柳博舟讲话。 “我......” 还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顾往生把自己的身子向他靠近了些，耳朵低俯在他嘴边的位置，想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曾料到柳博舟猛地伸出自己的双手。 他用自己的两只双手紧紧的按住顾往生的头颅。 他双眼发直的死死盯着顾往生：“我要你死！” 见情况不妙，慕小珩赶忙上去拉顾往生。 但没想到的却是在她触碰到顾往生的那一瞬间。 他们的四周升起了一圈奇怪的蓝色符文。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小珩总觉得密密麻麻的符文间，她看见一个自己熟悉的影子。 但是现下已经容不得她再思考什么了。 她和顾往生此时正站在围成一个圈的蓝色符文里，这圈中有股无形的吸引力，不知道想把慕小珩和顾往生带到何地方去。 “顾往生，你有没有事？”看着顾往生有点晕眩的样子，慕小珩有点担心。 “无事。”也不知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总之顾往生口上答慕小珩的就是“没事”。 还不等得慕小珩继续向顾往生问出下一句，那围着他们的一圈蓝色符文的光芒开始加强。 一阵强光闪过，等到慕小珩与顾往生再睁眼时，目光所及之处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这里是？”慕小珩带着疑惑的目光向四周看去。 看见两个持剑的白衣少年。 “走，去看看。”顾往生自然而然的就拉起了慕小珩的手腕向那两个白衣少年走去。 “刻云，还要再比划比划吗？” 男人眉目间含笑，端的是一派清风朗月的姿态，他持剑覆手在自己背后，看他的模样，不是柳博舟又是谁？ 再把视线向那个他口中所唤的那个“刻云”看去。 只见也是一副明朗开阔模样的十七八岁少年。 要是再细细打量这个叫“刻云”的少年一番，你就会发现，他的眉眼倒是与柳博舟生的有几分相似。 “不来了，哥。”刻云笑着摆摆手，“你明知道我打不过你的。” 听了刻云的话柳博舟笑了，他笑得是那样的温和，“跟你比剑又不是为了争个输赢。” “是是是，哥说的是。”刻云又一脸皮相的去应和柳博舟所说的话。 “哥每天逼我练剑都是为了我好，哥与我切磋是为了让我的剑术有所提高。” 刻云冲柳博舟笑着笑着，就凑到了他的跟前，同时在讨得柳博舟欢心的时候，偷偷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佩剑。 看着刻云这副偷懒模样，柳博舟也跟他发不起脾气来，他只说： “刻云啊，将来你是要辅佐我治理整个柳州的，你这样修为再不长进可不行。” “还有，你这样不喜欢练剑，要是刘伯知道了的话又该打你骂你了。” 听了柳博舟的话，刻云的眼中有几分悲色一闪而过。 但也真真的只是一闪而过。 他一转眼，又是一副晴朗活泼的样子了。 他说：“放心吧，哥。柳娘子有了身孕，爹最近都在忙着照顾她呢，没工夫管我。” 听了刻云的话，柳博舟无奈的叹了口气。 刻云口中的柳娘子，正是他的姑姑，前柳州城城主的妹妹。 而刻云口中的“爹”也正是刘方平本人。 因为刻云是刘方平早年浪荡人间时与一妓子所生，所以刘方平平日里待他难免苛刻、刁钻了些。 但是无论柳方平如何的打他骂他，他都是像个小太阳一般的，不开心的事他从不往心里去，也不是不在意，但他就是积极乐观的，每一天活得都是那么的明朗开心。 柳博舟也很喜欢这个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 所以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刘伯让自己每天带着刻云练剑，督促他修习的请求。 他希望在他有能力守护要柳州的时候，刻云是与他并肩而立的。 “这是柳博舟的记忆吧？”慕小珩看着眼前的场景转头去询问顾往生。 “嗯，我想大概是。”顾往生点了点头，他认同慕小珩的说法。 “刻云。刻云。”慕小珩在自己口中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 “博舟刻云。顾往生你的小仙童课本上有提及过刻云这个人吗？” “没有。”顾往生摇了摇头。 要说柳博舟的话，他倒是记得小仙童历史课本柳州篇上有寥寥几笔的带过。 但刻云这个名字，闻所未闻。 他们想要知道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还是得继续跟随着柳博舟的记忆，往下看下去。 第四十九章 柳博舟的回忆 不知道柳博舟回忆里的时间线与现实世界里是不是一样的。 总之用慕小珩和顾往生的感知来说，他们已经在柳博舟的回忆中待了许多天了。 他们看到的回忆里大多出现的人物只有两个，那就是柳博舟和刻云。 他们在一起谈诗论剑，他们在一起修炼学习，他们是知己是朋友，更甚兄弟。 而对于刻云这个人，慕小珩与顾往生在看了柳博舟那么多回忆后，也对他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相比较心思深沉的柳博舟，刻云是个小孩子心性。 他爱玩，爱热闹，爱作弄人，有时候也会发点小脾气。 但别人对他好还是不好，他从来都不往自己的心里去。 他不记仇也不记恩。 他跟每个人都谈得来，被人嘲笑他的出身不好，他也不做过多解释只是笑笑。 “顾往生，你说我们为什么会掉进柳博舟的这段记忆中来？“ 慕小珩和顾往生仿佛已经在柳博舟的这段记忆中呆了很久了。 她可没心情成日里看两个少年打打闹闹的修炼日常。 她乏了。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掉进这记忆里的数日间，四周时不时的会有一股灵气的波动？” 顾往生严肃认真的对慕小珩说道。 “没有。”在听了顾往生的这句话后，慕小珩顿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顾往生说的是真的，她不可能感觉不到。 除非......这股灵力是来自于那种见不得光的东西。 “你在想什么？”见慕小珩在发愣，顾往生唤了唤她名字。 “没什么。” “是有人故意把我们困在这里的。”顾往生对慕小珩说道。 “啊？”慕小珩还在陷在刚刚的思考当中，暂时没有回过神来。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我们看柳博舟的回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顾往生继续深沉的对慕小珩说道。 听了顾往生的话，慕小珩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确实，那串蓝色的符文出现的诡异，那并不像是柳博舟能施展出的东西。 那是行云的篆文，这世间恐怕没有几个会施展。 等等，行云篆文。 好像擅用此术法的也只有她、沈召南和樊英三人了...... 如此说来......慕小珩有点乱了分寸。 按理说樊英和沈召南是绝不可能此刻出现在柳州的，那么还剩下的一种可能，就只能是辉月门对她的诅咒了。 “喂，喂？” “你怎么老是发呆？” 顾往生拍了拍慕小珩的头，又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我刚刚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他问慕小珩。 慕小珩不太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对不起。要不你在来一遍？” 本以为顾往生要生气了，但他却并没有。 他只是波澜不惊的又复述了一遍刚刚自己对慕小珩说的，她没有听进去的那几句话。 “我说，怎么突然就见柳博舟慌慌张张的跟着几个仆从走了。” “那个领头的仆人怎么递给他一把砍头用的弯刀？”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哦哦哦。”面对这么好脾气的顾往生，慕小珩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说完话后顾往生大步向前，但他一回头又发现慕小珩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跟着我。”他道。 “哦哦哦。”慕小珩马不停蹄的乖乖跟了上去。 慕小珩的反应是有点出奇的慢了，她自己没有察觉到自己反应慢的异常，同时顾往生也只当她是个小呆瓜，不甚在意。 ...... 他们二人跟着柳博舟，顺着仆从的带领来到了星云阁的露天广场之上。 广场中间用黑狗血混着朱砂画了一个大大的惩戒阵法。 广场的四周也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不知道他们接下来是想要做什么。 “刘伯！”柳博舟一来到露天广场就冲上了刘方平的跟前。 刘方平只是斜睨着眼睛淡淡的看了一眼柳博舟，他面不改色，不做任何反应。 “刘伯？”柳博舟急了眼，他又大声的换了一声刘方平。 刘方平还是不做反应。 “姑姑，姑姑！”见刘方平不理会自己，柳博舟又将乞求的对象转变为了自己那身怀六甲的姑姑，刘方平现在的妻子，前柳州城城主的妹妹。 “博儿，你又何苦来为难姑姑呢？”她只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就目光躲闪的回避了柳博舟的眼睛。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见刘方平与自己姑姑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柳博舟是彻彻底底的急眼了。 “喂，发生了什么？”站在一旁看着眼前一幕发生的慕小珩，完全就没有弄清楚状况。 她不明白怎么之前还是柳博舟与刻云打打闹闹的小日常，现在就突然变成了柳博舟与刘方平这一股子剑拔弩张的架势。 “我也不知道。”顾往生有点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其实这几天他也没有怎么仔细观察柳博舟记忆里发生了什么事。 看人家的经历和故事太枯燥了，他对此不保有多大兴趣。 慕小珩向顾往生投去质疑的目光。 她眼中的乖乖学子顾往生，竟然也会有偷懒的时候。 “我不是让你好好盯着柳博舟和刻云的吗？你怎么偷懒了？” “我......”顾往生找不到话来跟慕小珩辩驳，他盯着柳博舟和刻云的时候，确实是恍神打瞌睡了。 “算了算了，没事，你不必自责，毕竟嘛，我也不是一个不通情理、蛮不讲理的人，偷懒耍滑，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慕小珩以一种长辈姿态自居，摆摆手，算是表示理解顾往生。 顾往生不跟她多见识，捏起自己的拳头就砸了砸她的木头脑袋。 神他娘的人之常情，她倒是人小鬼大的摆谱给谁看？ “打我干嘛？”慕小珩因为顾往生锤了锤自己的木头脑袋正要炸毛，却听见不远处刘方平一声严厉、不容滞缓的“带上来！” 朝刘方平所在的方向看去——刻云被人五花大绑着押到了刘方平的面前。 “逆子！” 刘方平“啪！”的一巴掌就打在了刻云的脸上。 刻云也不做任何的反抗，好似这种事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给个痛快吧。” 这是他闭上眼睛前对刘方平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五十章 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柳博舟是第一次在刻云的脸上见到这么悲凉的神情。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刻云一心求死，没有想活下去的念头了。 不行，刻云做错了什么？他错的不过是没有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他错就错在是刘方平的儿子。 所以柳博舟下定了决心，他一定不会让刻云就这么白白的死去。 “刘伯，你若执意要拿刻云当挡箭牌，就别怪我把你的秘密公诸于世！” 柳博舟此话一出，就见刘方平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你敢！” “你若执意要处罚刻云，我就敢！” 柳博舟天真的以为他手上握着刘方平的把柄，他可以救下刻云。 那一日他无意间撞见刘方平与一个黑衣人交易，才知道原来刘方平一直与柳州城外的魔鬼恶灵签订有合约。 那合约的内容就是柳州城里的城民与柳州城外的妖兽和平共处，让妖兽不要时不时的就对柳州城发起大举进犯。 他愿意每个月向城外妖兽进贡百十条人的性命，以表诚意。 同时恶魔灵为表它们的诚意，它们愿意向刘方平提供他想要的，能驾驭风的能力。 “博舟！”也不知道刘方平有没有被柳博舟的话给威胁到。 他镇定的眸子中泛着幽深的蓝光。 “你还是太嫩了点。”他接着对柳博舟说道。 “来人啊！把大公子也绑起来！”柳博舟向星云阁的弟子们下了命令。 弟子们互相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的正犹豫着要不要对柳博舟动手。 “还愣着干什么！难道我还叫不动你们了不成！”刘方平发怒了。 众弟子见他脸色不对只好恐慌的连忙去绑柳博舟。 柳博舟被人给绑了起来，他的嘴被刘方平用布条给堵住了。 他被人推攘到了刻云的跟前，刘方平站在他身后，狠狠的向他的脚弯踹了一脚。 他的膝盖重重的磕在了露天广场的泥石板上。 “父亲！”刻云慌张的叫着刘方平。 “哥，你这是干什么？我死不足惜，你为什么要因为我跟父亲对着干！” 柳博舟被堵着嘴，咿咿呀呀的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父亲，求你放了舟哥!您想把我要杀还是要剐都依您！” 听见刻云这么说，也不知道刘方平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见他脸色不是很好的盯着刻云看。 时间过了良久，他才叹了口气缓缓地吐出了一句：“我这个做父亲的是让你有多失望啊，你才认定我一定会杀你。” 听了刘方平的这句话，刻云别过脸去。 一行清泪从他的脸上滑落了下来。他不想让刘方平看见。 而不同于刻云的是，柳博舟眼里闪起了希望的光芒，只要刘方平不杀刻云，那就什么都好。 “来人，把他们两个......”刘方平的话语止住了。 他看了看那位仙人教他布下的剔骨阵，他犹豫了。 他虽然不喜刻云，他觉得刻云是他生命中的一大污点，可刻云毕竟是他的孩子啊。 虎毒不食子，叫他怎么狠的下心去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还有柳博舟，他是自己现任妻子的侄子，柳老城主当年对自己也有赏识之恩。 这个孩子是个好苗子，若多加教育将来定会大有一番作为。 自己的心也不是铁石做的，叫他怎么对这两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孩子下的去手？ “先把他们两个带下去关起来吧。” 刘方平无奈叹了一口气，他改变了自己原本的主意。 血浓于水，要砍下刻云的头他实在是下不去手。 故事看到了这里，慕小珩与顾往生已经越发的云里雾里了。 刻云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杀刻云？ 刻云与刘方平这两父子间的关系也可真是微妙。 “顾往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现在胸口闷得很。”慕小珩捂着自己的心口，语气听上去也是不大对劲的对顾往生说到。 “怎么了？”顾往生关切的问她。 “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很想哭。”慕小珩的语气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顾往生以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别怕，别怕。”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两个字来安慰慕小珩，他就是本能的摸了摸慕小珩的头，希望这个样子能安慰到她。 “走吧，我们跟上去。”看着柳博舟和刻云被人押着离他们越来越远了，顾往生拉起慕小珩的手，就要上前追去。 “我不去。”慕小珩把自己的手从顾往生的手中挣开。 她好像在逃避、排斥着什么东西。 她也不想让顾往生为难，于是她道：“你去吧，你跟上去，我在这里等你。” “你跟上去看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我们就可以从柳博舟的回忆里出去了。” “放心，我在这里等你。” 看顾往生听了自己的话后还处在原地不动，慕小珩硬挤出一个笑容。 她打趣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放心吧，我附身的剑还在你的身上呢，我跑不掉的。” 也不想要慕小珩为难，于是顾往生只好答应：“好，那你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我。” “嗯。” 顾往生转身，他走出去追刻云和柳博舟后还是不怎么放心慕小珩。 于是他又转头快步的冲慕小珩走回来。 他给了慕小珩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的怀抱可真暖和啊。 “怎么呢？你还舍不得我了？”慕小珩跟他开玩笑。 “没有。”他的声音冷冷清清，他说话还是那么一板一眼的不带任何情绪。 “不要舍不得了，小别胜新婚。”慕小珩又开始了开黄腔。 不过这一次顾往生没有给她甩脸子，也没有对她翻白眼。 而是解开了自己捆绑住的衣袖。 他从自己的手腕上解下了一个手环。 “这是护身符，由它待我护你周全。” 像是什么隆重的交接仪式一般的，顾往生把自己从小就戴在手上的手环，戴在了慕小珩的手腕上。 “这是福宝手环？”慕小珩觉得有趣的细细的看了看顾往生戴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环。 但顾往生却并没有回答她，已经走远了。 “什么人嘛。”慕小珩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还是很开心的，顾往生想保护她。 她又低下头去把玩顾往生刚刚给自己戴在手上的福宝手环。 一时间她本是一张洋溢着和煦笑容的脸瞬间就换了表情了。 只见她的眸子里渐渐泛起红色的光，然后就是渐渐的，她的整个眼球都变成了嗜血的猩红色。 是凶魂又来了。 第五十一章 似是故人来 这一次的慕小珩并没有被她的凶魂操控，她确确实实的能感受到，她的凶魂就藏在顾往生刚刚给她戴上的福宝手环里。 “慕小珩？” “慕小珩？” 慕小珩小心翼翼的唤着自己的凶魂，她想确定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废物怎么还有脸叫我的名字？”没想到凶魂真的就从顾往生刚刚给她戴上的福宝手环里钻出来了。 “你怎么会......” “怎么会？” 怎么会在顾往生给的手环里？ 慕小珩的呼吸一滞，是顾往生吗？还是说是顾往生的先辈？ 当年她死后魂魄被逍遥子所救，留在了了寂峰修养。 那期间逍遥子跟她说她三魂七魄缺了两魂。 她丢了一魂凶魂，一魂善魂。 善魂的去向不知所踪，但那一魂凶魂却是被不法之徒囚了去。 心怀不轨之人囚去了慕小珩的那一魂凶魂去练邪功，逍遥子帮慕小珩寻找了十年也未能找到囚去慕小珩那一魂凶魂的歹徒。 现如今，慕小珩却在顾往生给她戴的手环中找到自己的凶魂了。 “是顾往生的先辈把你囚禁在这只福宝手环中的吗？”慕小珩红着眼睛问自己的凶魂。 “呵，我凭什么告诉你，废物！” “你说不说！”慕小珩被自己凶魂的这个态度给激怒了。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重要？”凶魂的语气中满是对慕小珩的嘲讽。 “你莫不是对顾往生动了真心了吧？” “我......”一时间，慕小珩竟被凶魂的一句话给问住了。 她不是个爱拖泥带水的人，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现在对顾往生的感情是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一开始她只是纯粹的想利用顾往生，而现在她有过复活后想要一直陪着他的念头。 “被我说中了。”凶魂看着慕小珩语塞的样子洋洋得意。 “我没有。”慕小珩很快的就冷静了下来，她理清楚了，她喜欢顾往生只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他虽然平时对人不太热情的样子，但其实心底很善良，他与那些仗着自己有点天赋才华的世家弟子不一样。 虽然他也不谦逊，但是他很会照顾别人，心地很好，很乐意帮助别人。 她只是喜欢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 而顾往生只是其一，所以她喜欢他，仅此而已。 不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不是那种甘愿为他等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喜欢。 她对他的喜欢，可能一天，可能两天，可能说变就变。 所以她对凶魂说:“我现在依赖他，不过是他对我还有用。“ 不料凶魂在听了慕小珩的这句话后却哈哈大笑。 “你又有什么资格利用他？说不喜欢他？你这个废物！活该被千人骂、万人弃的东西！” 凶魂说的话是那么的恶毒又那么的句句钻心，但慕小珩却没有生气。 她只是危险的眯起了自己的眼睛：“是你喜欢他吧？” 凶魂的瞳孔一震，看样子是被慕小珩说中了。 “你喜欢他，你喜欢顾往生。”慕小珩下了结论。 “闭嘴！你胡说！你含血喷人！”凶魂已然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她神色慌张，像是被人窥见了什么秘密一般的，她紧张的反驳着慕小珩。 “你何苦呢？喜欢又不是一件丢人的事。”现在轮到慕小珩来嘲笑她的凶魂了。 “你个废物！我叫你闭嘴啊！”凶魂彻底的被慕小珩给激怒了。 见自己凶魂这炸毛生气的样子慕小珩只觉得好笑，她这个样子倒是有自己几分少女时代的样子。 自己的少女时代总是很爱生气，一生气就炸毛，就跑去沈召南跟前无理取闹。 “你还笑？我让你笑不出来！”凶魂对慕小珩放了狠话。 话说完她就一溜烟的，又钻入了顾往生给慕小珩戴上的福宝手环中了。 而慕小珩没把她的话当真，不甚在意的拂了拂自己衣袖。 可一转身，她却遇见了一个让她再也笑不出来的人。 “沈召南？”慕小珩不太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同那次在喜来镇巫的幻境中的那个沈召南不同。 眼前的这个沈召南竟给慕小珩一种辨不清真假的感觉。 比起喜来镇的那个少年沈召南，眼前的这个沈召南已然成熟了许多，褪去了少年的那种青涩的韵味。 他穿一身宝蓝色的外衣，面若冠玉。 他相比于慕小珩记忆中，好像又长高了。 身姿变得越发的挺拔如松了。 他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头上有立一个长老发冠。 长老发冠中有盘着一簇扎起的头发。 与彼年相比，他周身散发出来的碾压式的气场，是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的。 “沈召南？是你吗？” 慕小珩不敢确定，又小心翼翼的问了眼前人一遍。 她的眼眶泛红了。 但来人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转身，在慕小珩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眶也翻红了。 “别走，沈召南！别走！” 见他转身的样子，慕小珩追上前去想要挽留。 但没想到，她向前跨出一步就是迷雾四起。 等到迷雾消散不见的时候，沈召南已经不见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是顾往生。 “怎么了？怎么哭了？”顾往生疑惑的看着她，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你是？顾往生？” 见慕小珩这么问，顾往生有点傻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刚才我离开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顾往生用手去拂了拂慕小珩的额头，“你是不是被什么鬼怪给迷住了？” 见顾往生在自己面前的行为真切，慕小珩这才回过了神来。 “没事，就是刚才眼睛里进沙子了。”慕小珩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顾往生表示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是真的。”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好让顾往生安心，“我就是刚才沙子进眼睛里了出现了幻觉。” “什么幻觉？”顾往生发问。 “见到了一个故人。”慕小珩答他。 “哪个故人？”顾往生接着询问。 这一次慕小珩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 “顾往生，你师叔沈召南，他现在还好吗？” 第五十二章 他说，不确定 虽然知道慕小珩大概跟自己师叔可能有着千丝万缕说不尽道不明的关系，但眼下慕小珩突然问出的这句话还是不免让顾往生生疑。 “你口中的故人是我师叔？”顾往生试探着问。 “嗯。”没想到慕小珩会回答的如此的坦荡。 不过见她如此也正好，顾往生觉得他今天大概就可从慕小珩口中了解到她的过往，她与自己师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着顾往生现在正盯着自己看的表情，慕小珩就已经明白他想要问什么了。 她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她以后是必定会回问道山的。 在此之前，她也应该给顾往生打一记预防针，确切的告诉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己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以及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沈召南。 就在今天一次性的跟顾往生说个清楚，将来才好不拖泥带水的，能断个干净。 于是斟酌片刻后慕小珩开口：“我与沈召南，你想知道的，我是从沈召南讲起还是从我讲起？” “你。”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一个“你”字就从顾往生的口中脱口而出。 顾往生也很是惊异，自己竟然想要更加深入的了解慕小珩的那一颗心。 “好。那我们今天就把话都扒干净了的说清楚。” 慕小珩整理了一下思绪：“我是混血儿。” “嗯，这个我知道。”顾往生点点头认真的听慕小珩的述说。 “所以我的日子不好过。”说完这句，慕小珩把目光投向顾往生。 一时间顾往生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他知道世人对混血抱有的极大敌意与歧视，他知道所有的混血命运都很悲惨的。 但他还是不知道慕小珩想要表达什么，她说这话的语气很庄严但却不沉重，对她这样的人来说这应该是一句惨痛的话语，但她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诉苦的意味。 她说出这一句话的表情就像是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在述说着别人的情绪。 只听她又继续道：“因为在遇见沈召南之前，我受的白眼已经够多了，所以我学会了见风使舵，看人眼色行事。” “顾往生你知道菟丝子吗？”慕小珩突然的问顾往生。 顾往生点点头：“是一种靠寄生性的草本，靠汲取别的植物的养分为生。” “对呀，我就是。从去问道山第一次见到沈召南的那天起，我就认定了要缠着他。” “他家世好，父母是大仙人，而他是世家中最出色的小公子，我想我可以像吸血鬼一样从他的身上汲取养分，跟着他，我就可以张扬跋扈，狐假虎威。”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慕小珩这个样子描述自己顾往生心底竟隐隐作痛。 慕小珩初到问道山应该也不过才四岁吧？ 那么小的孩子，城府却那么的深沉，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她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小小年纪那么的精明。 忽略顾往生心疼自己的表情，慕小珩继续说道： “我只是把沈召南当作我可以在问道山依傍的工具，我故意缠着他，却没想到......“ 慕小珩觉得现在说这话有点难堪：“没想到，我对他日久生情。” “我叫他哥哥，但是我并不把他当哥哥，我想做他的妻子。” 听到这，顾往生的呼吸一滞，他单纯的询问慕小珩：“然后呢？你们就在一起了吗？” 慕小珩苦笑：“怎么可能啊，傻孩子。我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我配不上他。”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顾往生在慕小珩身上发现她的那种微弱的自卑感，而在以后的相处之中顾往生发现，她此刻的这种自卑感，仅仅只相较于沈召南展现。 “再说了，他对我没那方面的心思，他把我当家人，当挚友，但从来对我没有过爱恋的情绪。” “我也觉得，他那样优秀的人，也应当配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家女子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顾往生听了慕小珩这句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很敬重自己师叔的，也希望自己未来能成为像他那样的人，但他一听见慕小珩如此的妄自菲薄，就说不上的一阵火气往心口上窜。 “慕小珩，我告诉你，沈召南怎么了？纵使他有天般英才，我也并不觉得你配不上他。” “你虽然很烦，又缠人，很多时候还不听话，张狂而又莫名的自信，但是比起什么清清白白名家女子，你比她们强了不知多少倍。” “也不是说她们不好，女孩子都应当是各有各的长处，各有各的所不及之处的吧。” “就像有的会绣花，有点会耍剑。比手巧，耍剑女子的肯定比不过绣花的女子心细。但要是比勇武，那绣花的自然也是比不过耍剑的。” “你听没有听我说话？你不比任何人差，你应当配得这世上最勇武的男子！” 没想到顾往生这么激动，一番话直接就把慕小珩说愣在了原地。 顾往生一袭话说完，也是吃惊，自己竟然也有这么多话的时候。实属难得。 “哈哈哈，顾往生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可爱？”慕小珩心情愉悦。 “这么维护我，该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顾往生在听后却愣住了。 看他表情，慕小珩笑不出来了：“你该不会是真的......” 本来以为顾往生会反驳但没想到他却并没有。 他说：“我也不确定。” 第五十三章 “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慕小珩缠着顾往生问啊问。 “嗯。”顾往生禁不住她这么烦人，于是只好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是哪种喜欢？”看样子慕小珩是不肯罢休了，“是一丁点喜欢?还是很喜欢？亦或是喜欢的要死要活？” “滚犊子吧你！”顾往生一把推开站在自己跟前不停晃悠的慕小珩。她真的是太烦人了。 “喂，慢点走！等等我！我刚才的话都还没跟你讲完呢，你跑什么？”慕小珩舔着脸上去追顾往生。 她现在兴奋极了，因为顾往生说喜欢她。 “我跟你讲我发现我喜欢沈召南之后接下来的故事吧，我刚刚都还没跟你讲完。” “嗯。”顾往生点头，他以为慕小珩总算是要消停一点了。 他在心中叹息着摇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上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其实我在确定自己喜欢上沈召南之后，与之前并无什么不同。我喜欢他，只是默默的，想守护他一辈子。” “我们两个是互相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存在，我一直坚定的认为我们会永远永远的在一起，所以后面对要是他新娘的这件事也就不那么执着了。” 其实确切的说，慕小珩坚持的要做沈召南新娘的这个念头只是一时兴起了一阵子。 那时候她觉得她要是做了沈召南的新娘子，那么他们就可以一直一直的在一起了。 不过后来她发现，不做沈召南的新娘子，他们也能一直一直的在一起，那是沈召南给她带承诺，所以她也就不再纠结执着于此事了。 “再然后就是我们都长大了，遇到了很多事。从我开始屠杀掉第一个生灵开始，我就发现自己骨子里压抑着的残暴、恶劣的血性。” “然后我一步错步步错，我与他渐行渐远，在不知不觉的时光荏苒之中，我们两个竟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 “后来的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我死了，我是自杀的，丢死人了。” “为什么自杀？”顾往生皱起眉头问慕小珩。 “因为活着没有个念想了。什么是念想你懂吗？”往事不堪回首，现在的慕小珩向顾往生复述起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了。 “那为什么非死不可？你之前说过，人们叫你女魔头，这是为什么？”顾往生又向着慕小珩发问。 “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杀人，杀了很多人。” “为什么要杀人？”现在轮到顾往生紧追着慕小珩问问题不放了。 “刚开始是师门布置的任务，下手太重错手杀了几个坏人，后面就像上瘾了似的，什么都杀，什么人都想杀，杀人杀红了眼了。” 慕小珩的语气是那么的理直气壮，仿佛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被她残忍杀害的人是理所应当，而她后来付出了代价，赔上性命去赎罪也是理所应当。 反正不管怎么说句，就是往事已如尘烟，不提也罢。 顾往生也不想过多的再追问慕小珩与沈召南的事情了，眼下他有个疑惑，是他追着柳博舟与刻云之后的所见与所闻。 他问慕小珩：“慕小珩，你信不信教？” 慕小珩被顾往生一句话绕的糊涂，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跟着柳博舟与刻云进了地牢，看见一间密室的香案上供着你的画像。” “刘方平好像供奉你为神明。” “不可能吧？”慕小珩将信将疑，“你是不是看错了。” “就是我们从地牢中带出来的那副画像，不可能错，你之前也说过，图像上画的就是你。” 慕小珩陷入了沉思。 “你以前有没有过笼络过人心？有没有建造过属于自己的势力？”顾往生问慕小珩。 慕小珩摇了摇头，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点点头。 不知道后来归她管辖的魔族十万大军算不算？ 如果算的话，那刘方平就是很有可能跟魔族有勾结了。 如此来，就说的通了，于是慕小珩幽幽的开口：“我魔族有十万大军，他们都奉我为神明。” 不知道顾往生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对慕小珩这个人，无话可说。 “走了。”站在原地沉默良久，顾往生才对慕小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哦。”慕小珩乖乖的跟着他，“去哪啊？” “想办法出去。” “嗯？你知道这么解开这些回忆了吗？刚刚在地牢你是发现了什么？” 顾往生的眼神变了，他接下来要把自己在地牢中看见的东西描述给慕小珩。 “慕小珩，那个叫刻云的少年......” “怎么了？”慕小珩睁着她的那一双扑朔的大眼睛，好奇的问。 “他就是那个人身兽头的怪物，”顾往生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是柳博舟亲自砍下了他的头。” “怎......怎么会？”慕小珩有点站不稳的，往后退了两步。 为什么砍下刻云头的会是柳博舟？要是顾往生说砍下刻云头的是刘方平，慕小珩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刻云和柳博舟可是竹马之交，就像她和沈召南一样，怎么能说谁砍下谁的头，就谁砍下了谁的头呢？ “那刻云死了吗？”可能慕小珩都没有发现，她自己问顾往生这话的声音是颤抖着的。 “没死，就是变成了那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那，柳博舟呢？” 顾往生松开了自己紧握着的拳头，“他也变成了我们如今看到的样子，满脸沟壑，满头白发，活死人的模样。” “这，谁干的？” “刘方平信奉的神明。” 慕小珩霎时间脸色就变得苍白了起来：“我，我吗？” 顾往生摇了摇头，目光深邃的盯着慕小珩看：“是一个黑袍蒙面的男人。刘方平就像一只狗似的舔着他。对他言听计从。” “是谁？”慕小珩急忙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那个男人拿着你的画像很是宝贝。” 说完，顾往生又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慕小珩看。 慕小珩被他盯得浑身都不自在。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我那时候，还被困在问道山了寂峰上的断剑里无人问津。” 顾往生点点头，他也没有怀疑慕小珩，只是心中懊恼的想说，慕小珩百年前到底是欠下了多少桃花债。 “你知道吗慕小珩，那个男人想要复活你。” “什么！”慕小珩大惊 第五十四章 风流债 “他喜欢你。”顾往生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顾往生你相信我，除了沈召南和你，我绝对没有给过别的男人好脸色。” 不知道为什么，慕小珩此时心虚极了。 顾往生此时对慕小珩说一句有别的男人喜欢她，她怎么就有一种被顾往生捉奸在床的感觉？ 明明她跟顾往生清清白白，没有一点不纯洁关系的啊。 看慕小珩这慌慌张张、做贼心虚的表情，顾往生不经意间就笑了。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没有说你的不是。” “这，这......”慕小珩意识到是自己反应激动过头了，她有点尴尬。 “我这不是向你解释嘛。”她不自在的挠挠自己的头。 顾往生突然就觉得眼前人有点可爱。 他生了一点坏心思。 “你干嘛要向我解释？你这么急于向我解释难不成是......” “我不喜欢你！”慕小珩激动的脱口而出。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失了分寸，她也懊恼着自己干嘛要急急忙忙对顾往生解释这些？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哦。”顾往生摊摊自己的双手，玩味的看着慕小珩。 慕小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对着自己微笑的顾往生。 她心里泛起了一丝的紧张情绪，她提醒自己，真的只有一丝丝而已。 看来今天的顾往生也真的是不太对劲，她居然问慕小珩：“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慕小珩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起初慕小珩刚认识顾往生的时候，是想过勾引他的。 当初自己想勾引顾往生的心思很单纯，一是看他长得好看，风流倜傥，仪表堂堂。 二是看他天赋异禀、修为很高，可以利用他帮自己做很多事。 还有最后一点嘛，就是慕小珩被封印在断剑中的数百年中有认真的思考过，等她复活，她要找个皮相优越的小白脸过安生日子，所以她便想着顺便拐走顾往生给自己做“小媳妇儿”。 但是现在，她与顾往生的羁绊多了，自然考虑的也多了，比起喜欢，她对顾往生的感情更像是一种依赖吧。 她百年无人问津，解开封印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顾往生。 也不知道是太久没见过活生生的人类了还是怎的，慕小珩从看见顾往生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很亲切。 所以他们没花上几天时间就相处的像是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一般了。 慕小珩只是习惯了和顾往生斗嘴，习惯了招他、气他。 她只是依赖他，并不喜欢他。反正就算有喜欢也绝对不会是心动的那种喜欢。 慕小珩这么告诉自己，利用完顾往生之后就离开他，自己已经是个亡命之徒了，她不能再毁了顾往生的前途。 见慕小珩不回答自己，顾往生的嘴角往上微微一翘。 他知道慕小珩一定是喜欢他。 而且一定还是那种一见钟情的喜欢。 不然怎么会他们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慕小珩就成天在他身边献殷勤。 一口一个“小师兄”“小师兄”的叫。 “小师兄饿了不咯？” “小师兄渴了不咯？” “小师兄累了歇歇不咯？” 顾往生暗自得意，一定就是这样了，慕小珩一定是喜欢他。 只是女孩子嘛，面子薄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想到这顾往生又叹息的摇了摇头，可惜在慕小珩成日里缠着自己的那段时间里，自己还不喜欢她。 不然，不然他们现在会怎么样呢？顾往生也说不出个答案了。 “咳咳。”看着顾往生一副眯眯眼对着自己笑的灿烂的那个样子，慕小珩变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刚刚解释想表达的是，不可能会有男人喜欢我，喜欢到想要复活我的。” “为什么？” “因为，”慕小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不可能。” “对了，你怎么判定那个男人想复活我就一定是喜欢我？万一他是想把我复活做成傀儡呢？把我当成他的杀人工具呢？毕竟我那么强，又那么容易着魔道，是被人利用拿去做坏事的最好选择了。” 知道自己容易魔怔，容易被人利用还那么理直气壮？ 顾往生觉得慕小珩这性情也是没谁能比的上了。 不过听了慕小珩这一席话，顾往生确实是陷入了深思。 那个男人喜欢慕小珩，是他先入为主得出的结论。 因为那个男人唯一裸露在外的一双眼睛中透露着对慕小珩的爱慕与渴望。 他抚摸着慕小珩的画像一遍又一遍的叫“阿珩”“阿珩”。 这些都让顾往生觉得那个男人是喜欢慕小珩的。 “慕小珩，你老实回答我，在你生前有没有对你疯狂的爱慕者？”顾往生目光深邃，他期待着慕小珩的回答。 而一旁的慕小珩则是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有什么人疯狂的爱慕过自己。 也许有过，但至少她是不知道的。 于是她诚实的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真是奇了怪了，顾往生提起的有人喜欢她，想要复活她的这件事，疑点颇多。 有谁会爱慕她，爱慕到她都死了都好大几十年了，尸体可能都被蚂蚁给啃食干净了，才想起要复活她？ 慕小珩觉得这件事有点可笑。 “你跟着柳博舟和刻云还有什么发现吗？看清那个想要复活我的那个男人的面容了吗？” 顾往生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那个男人全副武装，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但有所发现的是，看得出他很恨刻云，而刘方平很听他的话。” “恨刻云？为什么？” 这是一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在柳博舟的记忆中，慕小珩和顾往大概也能看出，刻云是一个乐观、开朗不会与任何人结仇的少年，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呢？ 刘方平又为何会对一个神秘男子言听计从？ 那个什么男子究竟是谁？ 他又为什么会想要复活慕小珩？ 柳州城的故事，是时候该落下帷幕了。 第五十五章 刘方平死了 “这是哪里？”慕小珩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和顾往生现在身处何地。 她只知道顾往生说要带她出去，然后就是一阵妖风吹过，她和顾往生两人双双失去了意识。 “你们醒了？”说话的人是刘方平，他笑着打招呼向慕小珩与顾往生走来。 慕小珩与顾往生都警惕的看着他，退后两步。 “别这么见外，看你们的样子是知道什么了吧？”刘方平仍旧笑着，但说出的话却让慕小珩与顾往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使了什么手段？究竟想要干什么？”慕小珩并未给刘方平好脸色。 刘方平看慕小珩的眼神深邃，目光中闪过几分狠戾的气息，但面子上却是做足了恭敬的样子。 很显然，他很忌惮慕小珩。 慕小珩看他神情不对，“你认识我？” “哼。”刘方平不回答，只是冷哼一声。 顾往生怕慕小珩会有危险，于是往她身前站了站。 “阁主，希望你好自为之。”顾往生表情肃穆的，语气凉凉。 刘方平看着顾往生，他又笑了，“往生啊，我当年也是你这个样子，意气风发，鹤立鸡群的少年郎。” 刘方平眯着眼睛，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你说什么废话？我只要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慕小珩不耐烦道，她对刘方平的印象本来就不好，眼下更是不想多听刘方平多说一句她并不感兴趣的话。 “你连自己的崽子都杀，你简直就不是人！” 刘方平猛地扭过头，“妖女！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你确定是我在胡说？” 慕小珩的一声质问，使得刘方平哑口无言。 “你无话可说了吧？你就是畜生！不对，你连畜生都不如！你身为柳州城的镇守使，你枉顾道义，拿自己城民的性命去做利己的交易！” “你没心没肺，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残忍的不放过，你就是个混账东西！你是怎么有脸活在这个世上的啊？真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慕小珩一口气的骂够了，也就觉得自己的心中舒坦一大半了。 像刘方平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 没想到刘方平年过五旬的人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镇守一方的狠角色，他在听了慕小珩的犀利的语言后竟没有愠怒，没有反驳，而是一张略带疲劳的脸上老泪纵横。 这...... 慕小珩与顾往生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没有想到刘方平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我是混蛋。”像是濒死之人发出最后的绝望吼声，在刘方平身上显然是看不出什么生气了。 “我这一生做错了很多事，对不起很多人，我辜负了芸芸他爹对我的信任，辜负了我两位夫人对我的情意，甚至不惜残害我的亲生儿子......” 刘方平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小，“但是！”他突然的一声暴呵把慕小珩和顾往生两人都双双的呵住了。 “我刘方平这辈子，就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慕小珩过！” “我做的那些事，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怪物而起！就算全天下的人对我口诛笔伐，但你慕小珩，永远也没有资格指责我！” 他指着慕小珩的鼻子骂：“妖女！” 顾往生和慕小珩的脸色都变得不是那么的好。 慕小珩面若冰霜，“你果然认识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刘方平突然癫狂的放声大笑。 “孽缘啊，孽缘。” “你们终会自食恶果的。” “你他妈放的什么屁？你把话说清楚！” 刘方平的一席话是彻底的把慕小珩给激怒了。 她最讨厌跟别人卖关子，特别是跟刘方平这样的人，她更是不想再多一刻的游说。 看着慕小珩捏起拳头欲上前对刘方平行不利的样子，顾往生一下子就把慕小珩给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看的出来，现在的刘方平跟慕小珩都不太对劲，他们都被情绪左右了自己的言行。 特别是刘方平，他看上去就像个死人一样，脸上没有一丝的生气。 他看起来，很显然的，不太正常。 “小珩，冷静，冷静。”顾往生安抚着在自己怀里张牙舞爪的慕小珩。 “他现在很奇怪，情绪很不稳定，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我们还有很多事要问他，还要很多地方没有弄清楚，你不要冲动。” 这边顾往生用尽力气的在安抚慕小珩，并没有空再分心去管那边的刘方平在干些什么。 然而，一切等到他抬头时已经晚了。 刘方平拿着一把匕首向自己心窝的位置刺去。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血的腥气。 慕小珩也惊呆了，她没想到，此时此刻，刘方平会用自裁的方式来逃避自己所犯下的恶行。 慕小珩冲上前去扼住了刘方平的咽喉：“喂，你不能死，你不能就这么毫无交代的就死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东西都乱了套，柳星辰和柳芸芸不知道又从哪个地方一起钻了出来。 “爹！爹！” 柳星辰嘶声力竭的抱着刘方平哭喊着。 柳芸芸似乎也像是被吓的不轻的样子，她一张好看的小脸上尽是布满了泪水，“刘伯伯......” “星辰你要好好照顾芸芸，“刘方平交代着自己的遗言，“替我向，向你柳叔叔道歉，我，我可能看不到......” 刘方平话未说完就断了气。 一条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 “爹！爹！” 柳星辰的哭喊声似乎贯穿了整个星云阁，令人心生怜悯。 哭够了，柳星辰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目光恶狠狠的似乎要把顾往生与慕小珩两人生吞活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你不要乱讲，我们可没有动他，是他自己畏罪自我了断的。” 慕小珩上前一步，好似还想与柳星辰争论。 “小珩！”顾往生把上前的慕小珩拉回自己的怀中。 此时此刻，面对刚痛失亲人的柳星辰，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柳师弟。” “别那么叫我！顾往生，你给我去死！” 几乎是刻不容缓，不由分说的，柳星辰就从自己腰间抽出了佩剑。 “星辰哥哥不要！”柳芸芸扑过去挡在了顾往生与慕小珩的前面。 柳星辰极力的克制着自己：“芸芸，让开！” 他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 “星辰哥哥，别做傻事啊！”柳芸芸跑过去抱住了柳星辰的腰。 她哭的一脸的梨花带雨，模样看上去甚是可怜。 一边是她爱的人，一边是她敬重的师兄，她不想看到他们决裂拼死厮杀的样子，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星辰哥哥，你，你冷静一点，这里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的，往生师兄，你说是不是？” 柳芸芸将充满期待，乞求的目光向顾往生投去。 “没有误会。”是慕小珩开的口。 “他难道不该死吗？” 第五十六章 本性 他难道不该死吗？ 慕小珩只是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欠债还钱，一命抵一命，你爹他做了坏事，他杀了人，他就该死！” “妖女！妖女！”柳星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他现在头脑中已然不剩下半分理智了，仇恨与愤怒占据了他的双眼。 慕小珩说的对，欠债还钱，一命抵一命，他今天就要慕小珩死！要为他爹报仇！ “妖女！魔头！我杀了你！” 柳星辰提起自己的佩剑就朝慕小珩刺去。 “柳星辰！你冷静！” 顾往生眼疾手快的就扼住了柳星辰持剑的那只手腕。 “小珩，道歉！” 顾往生目光冷厉的盯着慕小珩，想让她对柳星辰道歉。 她刚刚所说的话，虽然不无道理，但是太过于偏激了。 纵使刘方平罪孽深重，但慕小珩也不该当着柳星辰的面指责他。 指责一个有口却已不能为自己辩的死人。 “你说什么？”慕小珩眯起自己的眼睛，目光森冷的看向顾往生。 “我有说错什么吗？刘方平做了恶就不该死吗？你凭什么教训我？” 慕小珩显得有些蛮不讲理、咄咄逼人了。 或许应该说，这也许才是她最真实的，不加任何掩饰的一面。 她本来就是我行我素，一根筋断定是与非的人。 她在顾往生面前卸下了所有伪装后的样子，应当就是这副泼辣、不讲理、又咄咄逼人的样子了。 她现在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子邪劲。 “哈哈哈哈哈——”只见得柳星辰在听了慕小珩的话后，突然就癫狂的大笑。 “星辰哥哥。”柳芸芸见柳星辰这副模样很是害怕不已。 “星辰哥哥......星辰哥哥......“柳芸芸哭着一遍又一遍的呼唤柳星辰的名字。 可惜，柳星辰已经不会像往常一样来哄她了。 柳星辰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他仇视慕小珩：“你说我爹罪该万死？你说我爹作恶多端？你慕小珩今天倒是惩恶扬善、正义了一回了！” “呵，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慕小珩怎么不记得你杀过多少人？你怎么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柳星辰止不住的怒火往外冒，他恨不得将慕小珩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我杀过很多人？是谁告诉你的？” 空气中弥漫的尽是硝烟的气味，一场即将发生在慕小珩与柳星辰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我问你话！你说不说！”慕小珩刻意为之，她把自己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分贝，周身散发出的不可叫人抗拒的气场，压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顾往生知道再这么下去一定会出事，于是他上前一步去拉慕小珩。 没想到却被慕小珩灵活的躲开，“别碰我！” 此刻的慕小珩让顾往生感到陌生，“慕小珩你发什么疯？” 顾往生皱着眉头又欲上前拉住慕小珩的手，但无果，慕小珩再一次灵巧的躲开了。 “别激怒我，别激怒我顾往生。”慕小珩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看上去很是痛苦。 她好像是陷入了不堪的回忆，她暴戾的情绪无法得到抑制，“小心我把你们都杀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星云阁弟子，甚至整个柳州城城民，你们不想死，就不要激怒我！” 慕小珩的样子着实是吓人，以至于刚才还在哭泣的柳芸芸见她这模样都害怕的忘记哭泣了。 被仇恨与巨大的悲痛填满心脏的柳星辰，看见慕小珩这个样子，也是愣住。 “慕小珩！你他/妈的到底怎么了！”只有顾往生，只有顾往生不怕她，他着急的想要抚平慕小珩现在暴躁的情绪，他想让她安静下来。 “别过来！”慕小珩冲一步步向她走近的顾往生吼道，她真的不能保证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些什么事，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伤害他。 但顾往生并不听慕小珩的话，他仍执意的向她走来。 别人此刻在慕小珩身上看到多少凶狠的气息，顾往生此刻就在慕小珩身上看到了她有多无助。 顾往生不明白慕小珩为何的就突然性情大变，她平时虽然也是任性、刁蛮的，但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语言行为上都显得过于过分了。 但现下他也不想再多去探究，想清楚这是为什么，他现在只想拥慕小珩入怀。 想轻轻的拍打她的背脊，告诉她：不要害怕，安静下来。 见顾往生不管不顾的还是一步不停的向自己走来，眼看就要挨近自己了。 慕小珩的眼瞳倾刻间就变成了蓝色。 她蛊惑了顾往生，这是只有他们封灵一族才具有的特殊的能力。 封灵一族，可掌控世间万灵，蛊惑人心。 顾往生现在自己的意识还存在，但就是身体不听使唤了。 慕小珩也不说话，只是心里面让他乖乖的呆在原地，他就一动也不动的，乖乖的呆在了原地。 “现在，到你了。”慕小珩转过头去，对着柳星辰说道。 柳星辰也受到了慕小珩的蛊惑。 “接下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懂？” 慕小珩对柳星辰说话的语气冷冷的，很是不耐烦。 柳星辰也无过多反应，在听了慕小珩的话之后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 慕小珩指着自己的脸，“在我来柳州之前，你认识我吗？” 柳星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别跟我摇头晃脑的，你给我张嘴，说话！” 慕小珩显然是对柳星辰没有多大的耐心。 “我小时候，在画像上见过你。”柳星辰双眼空洞的回答着慕小珩的问题。 画像？这让慕小珩想到了她和顾往生从星云阁地牢中带出来的那副画像。 怎么又是画像？顾往生说他在地牢跟着柳博舟与刻云的时候，也是看见一个男人当宝贝一般的看着她的画像。 这画像，到底是什么来历？ 慕小珩又冷着脸问柳星辰，“画像是哪里来的？” “神仙送的。” “神仙？哪里来的神仙？哪门子的神仙？” 真正的德高望重的修道之人是不会称自己为神仙的，而真正的神仙又只存在于那些描写羽化飞仙的故事里。 所以，哪里来的神仙？到底是哪里来的哪门子妖邪在装神弄鬼？ 第五十七章 代价 “老子这辈子，不信鬼神，不信人，柳星辰你老实回答我，到底哪里来的神仙？哪门子野神仙可以让你一个堂堂少阁主，让你爹那镇守一方土地的阁主为令是从？” “回答我！臭小子！你回答我呀！” 慕小珩愤慨的死死抓着柳星辰的衣领不放，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柳星辰的蛊惑就不起作用了。 “小珩放开他！”顾往生两步并上前的走到了慕小珩的跟前，他扒开了慕小珩紧拽着柳星辰衣领的手，他刻不容缓的厉声对慕小珩说道。 看见顾往生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慕小珩的瞳孔表示震惊。 顾往生也不受她的控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封灵族的诱惑蛊灵之术，是从来都没有失手过的。 除非，除非现场除了她以外还有封灵族的族人在场，破了她的蛊惑之术。 到底是谁？是谁在这里？他是否又跟在柳州发生的这一连串故事有联系？ “是谁？滚出来！” 慕小珩咆哮一声，但换来的却是顾往生与柳芸芸的另眼相看。 此时慕小珩的样子，看起来未免癫狂了些许，属实是不对劲。 “够了！”顾往生制止住慕小珩，“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也觉得我是疯了是不是？”措不及防，慕小珩冷不丁的就给顾往生来了这么一句。 “慕小珩，你魔怔了！”顾往生把慕小珩搂在自己的怀里，为了不让她再做出过激的举动。 “你也想杀了我是不是？你也想害我是不是？” 看样子，慕小珩属实是疯了，突然间就让人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了。 “你他/妈的到底怎么了呀！”顾往生发誓，在他过去经历的十九年里，他绝对没有像现在一样着急、口不择言过。 他一向在人心中都是高山仰止、品学兼优的存在。 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也会因为某个人乱了分寸，爆粗口。 慕小珩看起来确实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她现在显然已经不能正常的思考。 她神情怪异的，像是在害怕却又更像是担忧，她口中振振有词：“我没错，我什么都没做，生死有命，是他们活该！” 顾往生忙着安抚慕小珩，忽略了一旁已经恢复神智清醒过来的柳星辰。 柳星辰用一种极恶毒的眼光看向慕小珩，然后从自己怀里摸索出了一把不知用什么木刻的匕首。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把匕首向慕小珩刺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柳芸芸的腹部被开出了一条血红的大口子。 鲜血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衫，而她却是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的，虽是奄奄一息，但口中却一遍又一遍的哀求着柳星辰：“不要伤害，不要伤害我姐姐......” 乱套了，这里的一切都仿佛乱套了。 在场没有一个清醒的人，所有人都被自己的心魔所困，怕什么，见到的就是什么。 在这个亦真亦假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开始分不清自己刚刚所见的，所经历的，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四周一时间仿佛都沉寂了下来。 柳星辰的哭声。 柳芸芸腹部流血，一遍又一遍的苦苦哀求声。 慕小珩那迷茫不知所措的忏悔声和顾往生冷静沉着保持着思考的声音，一时间都散布在了这了无一物的空气里。 所有人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心中的那份执念。 柳芸芸被拽住的，是她对姐姐的愧疚。 柳星辰被拽住的，是害怕他爹的离去。 而慕小珩被拽住的，也许是她过往犯下的千万桩杀戮吧。 最后是顾往生，他本一心向道，无欲无求，他没有什么可被人要挟掌控的，但现在他却被对慕小珩的感情抓住了心脉。 人有七情六欲，不可能没有弱点。 所以，慕小珩，柳芸芸，柳星辰以及顾往生，他们现在皆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无意识的被困在了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 “阿珩，阿珩，跟我来。”一个温柔的，极具蛊惑力的声音响起，这是只有独独慕小珩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阿珩，不要再有所顾忌了，奔向我吧，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寻一处桃花源，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天地。” 慕小珩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循着声音走去。 她刚踏出脚两步，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片混沌空间之中。 “这是哪？出来吧，我知道你是阿南。” 果然，一个绝美的男子从混沌中走来，“阿珩好久不见，很抱歉用这种方式与你见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慕小珩的声音止不住的哽咽。 “那个柳星辰口中的神仙是你吗？” 沈召南低下自己的头，不回答慕小珩问他的话。 此刻，慕小珩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你，为什么？” 本来以为重逢会是千言万语，本来以为重逢一定会是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沈召南说。 没想到却相顾无言，慕小珩没脸见沈召南，眼下唯一好意思对他说出口的一句话，竟然只剩下一句底气不足的质问。 “阿珩，我想你。”沈召南没有直面慕小珩对她的质问，而是说出了一句这一百多年积压堵在他心头已久的一句话。 “我......”慕小珩不争气的泪珠从脸上滑落下来，“我不值得你惦记。” “对不起，是我的错，阿珩，我对不起你。”沈召南见慕小珩泪光闪烁的样子，自己也不争气的泪流满面了。 “如果，如果我当时相信你，你就，你就不会......” “哥，“慕小珩仍旧哽咽着，“我还可以这么叫你吗？” 沈召南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 “往事就不要再提了。”慕小珩说，“都过去了，是我的错，我只是承受了我应该承受的。” “那我还可以请你继续帮我一个忙吗？”听见慕小珩这么说，沈召南收起了他之前所有表现出来的悲伤。 “最后一次，再为我做一件事。” 几乎是没有思考的，慕小珩便回答沈召南说：“好。”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个“好”字，往后会再一次的将她拖入深渊，从此万劫不复，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第五十八章 臆想 时光倒流，一切都回到了慕小珩与顾往生初到柳州时的场景。 柳芸芸向柳星辰介绍到：“这是往生师兄，哈哈，你们也认识的。而这位是往生师兄的直系师妹，你可以叫她小珩。” 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让慕小珩感觉不到真切。 她看看她身边覆手而站的那个顾往生，又看看围在柳星辰身边打转笑颜如花的柳芸芸。 慕小珩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怎么了？”顾往生发现了慕小珩的异常，问她，“你是不是不舒服？是初到柳州，水土不服？” 剑灵也会水土不服吗？ 慕小珩现在倒是希望自己是真的水土不服。 刚刚所经历的一切让她胆战心惊。 人犯下了错误真的是可以补救的吗？一切真的都可以重来的吗？ “小珩，你怎么了呀？”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按住了慕小珩的两肩。 慕小珩以为是顾往生，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想回头去和他面对着面的，抱着他大哭一场。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却是，她一回头，看到的脸确实是一张熟悉的脸，但却不是顾往生。 “哥......”慕小珩发现自己想叫沈召南的名字，但却发不出声。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自己的身子也越发的僵硬动弹不了了。 这种感觉是慕小珩那几年东奔西走、四处征战时经常出现的。 恐慌，无穷无尽的恐慌感布满了她的整个心头。 那种心不找不着地的，不安全感。 黑夜里仿佛无数只眼睛都在时刻的盯着自己。 他们随时都会来找她索命。 “不，不，不要留我一个人，不要这种感觉......” 慕小珩望着沈召南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声的嘶吼着。 忽然间，她猛地一个惊醒。 环顾四周，自己是正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整洁大床上。 顾往生守在自己的床前，好似照顾了自己一整夜的样子。 慕小珩越来越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了。 她坐起身，轻轻的伸手去摇了摇还在处在睡梦中的顾往生。 “顾往生？顾往生？” “嗯？”顾往生被慕小珩叫醒了，他微微睁起自己那双满目含情的桃花眼，他含情脉脉的看着慕小珩。 这么动人，这么美丽又不乏硬朗的顾往生，是慕小珩此前都不曾见过的。 只是看见了他的脸，看见他守在自己的床边，慕小珩便觉得安心。 鬼迷心窍的，慕小珩之前的所有不安与焦躁的情绪，都随着顾往生的一双满目含情的眼睛一散而尽了。 不知不觉的，慕小珩就将自己头慢慢的向顾往生挪去。 四目相对，四片温暖而又潮湿的唇瓣粘在了一起。 慕小珩心中还残存着些许意识，她残存的意识质问着她，她现在在干什么？ 仿佛是做了一场绮丽的梦，慕小珩羞红了脸，一切给她的感觉都是那么的不真切。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将用我一生去守护你。” 顾往生的声音极具魅惑之力，他一边吻上慕小珩的眉眼，一边向她保证到。 “荒唐，荒唐......”慕小珩双目失神的低低轻语道。 “你说什么？”顾往生突然脸色煞白，语气慌张的问。 可是慕小珩还来不及回答他，她就感到自己的眼前一片晕眩。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映入自己眼帘的场景又发生了转变。 是一片落日花海，漫山遍野的开满了不落霞，不落霞，不落霞，不落山的爱情花...... “喜欢吗？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一个高大壮硕、体格匀称的身影从背后将慕小珩环抱住。 “我终于见到你了，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来人声音是那么的轻柔好听，慕小珩努力的想回过头去看一看他的面容。 但他却牢牢的把慕小珩制约在自己的怀中，“别动，看见我的样子，你会怕我的。” 一瞬间，慕小珩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她答应帮沈召南做一件事，亲手宰了柳州城中作恶的妖。 虽然不知道是一只怎样的精怪，但沈召南说，只要杀了这只妖，柳州城内所发生的一切糟心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刻云不会死，柳博舟不会死，刘方平不会死，大家都会好好的。 慕小珩甚至都没有再多问一句的，就答应了沈召南的这个要求。 沈召南说：“这是最后一次想要她帮的忙。” 慕小珩说，只要是他提的，就算是千千万万个忙她也帮。 所以她提起剑就前往了沈召南对她说的，那个柳州阴阳所交界的地方。 那个地方有她要找的妖怪。 妖怪爱做梦，会制造梦境，所以沈召南提醒慕小珩千万要小心。 慕小珩点点头，她一定会把沈召南交给她做的事给办的妥贴的。 回忆到此结束，原来慕小珩刚刚所见到的景象，所经历的事情都是这个妖怪做的梦。 “你是谁？”慕小珩任由妖怪轻轻的抱住自己，她语气沉稳平静，“你就是刘方平和柳星辰口中的那个神仙？” “我的画像是你画的？” “你喜欢我？我们认识吗？” 妖怪温柔的把自己的头靠在慕小珩的肩头上，“我们认识的呀。” 我们一定是认识的...... 第五十九章 一只粘人的泼皮小妖 “你说你问题那么多，要我怎么回答你才好呀？“ “我管你怎么回答。”反正我想要知道的就一定能从你的嘴中敲出来。 经过几日的相处，慕小珩已经习惯与这个小妖的相处方式了。 现在正值午时，慕小珩正与小妖坐在一起同桌吃饭。 一桌子饭菜色香味俱全，都是小妖亲手做的。 不得不说，小妖对慕小珩未免是太好了一些。 他告诉慕小珩说，他的名字叫：霞。 慕小珩思考了片刻，回应他说：霞，很美的名字。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呀？”霞见慕小珩对自己说话语气冷冰冰的，于是嘟嚷着嘴不满道。 慕小珩白了他一眼，“爱说说，不说滚。” 见慕小珩没了耐心起身要走，霞连忙起身去拦她。 “你果然，是因为我这张脸是不是？所以才对我态度这么恶劣。” 霞拉住了慕小珩的一只胳膊，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没有。”慕小珩皱了皱眉头，一把拍开了霞握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看着霞的这一张脸，慕小珩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这张脸，还真就是不能把它称之为一张脸。 脸上眼睛、鼻子、嘴巴什么都没有，不过只是一张面皮。 慕小珩与他相处几天下来，想了好久才想明白，原来他说话也是用咽喉发声。 只是发出来的声音低沉压抑的，让人不禁得汗毛竖起，不寒而栗。 他这个样子竟然也是可以吃饭的。 他吃东西时，脸上大约与正常人嘴部相同的位置就开出一个嘴巴大小的黑洞，他能正常进食。 “你要是不喜欢，我换一张脸陪你呀。” 霞言行如一，他话音刚落，他的那一张面皮似的脸上就渐渐出现了一副精致的五官。 那是沈召南的模样。 慕小珩看见他变成了沈召南的样子，就又一副不悦的样子。 “怎么？你还不喜欢呀？”霞看慕小珩不高兴的样子，于是又变换成了另一副面容，“那这个呢？喜不喜欢？” 慕小珩看着这张脸，是更不高兴了。 霞现在变幻成的，是顾往生的模样。 “怎么了呀？都不喜欢？那我再变，把世间美男子的面相都在你面前变一遍。” “总有一张脸合你口味，总有一张脸你会喜欢的，以后我就用这张脸跟你相处好不好？” “够了！”慕小珩实在是没有耐心再听这个小妖磨蹭废话下去，她只想知道自己方才问他的问题。 霞也是个会看人眼色的小妖，他现在清楚的看到，慕小珩对他确实是没有什么耐心了，于是只得又做出一副乖乖模样。 “行了，行了，别生气嘛。” 他把慕小珩当作小孩子来哄，“你想怎样都依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一五一十的回答你，好不好？” “别生气了嘛，来，给爷笑一个？”说着说着，霞就想用自己的手去挑拨慕小珩的脸。 然后就在他的手还没落在慕小珩的脸上之时，就被慕小珩无情的给打开。 “别跟我贫，说！” “哎呀，别生气嘛，别生气，小珩你刚刚问的什么来着？你再问一边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回答你。” 慕小珩看着这个名叫霞的小妖一脸堆笑的样子，也是不好发作。 伸手不打笑脸人，无法，她只能心情不悦的把最开始她问这个小妖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你究竟是什么妖怪？又是什么来历？柳州......你跟刘方平有什么仇？”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霞在听完慕小珩的话之后哈哈大笑。 是那种发自肺腑，舒心开朗的笑。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笑容给慕小珩的感觉却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霞好像是终于笑够了，他这才不紧不慢的回答慕小珩说：“我和他能有什么仇？” “我跟一介凡人能有什么瓜葛？” 话说完，霞一脸深情的望着慕小珩，“倒是你呀，阿珩。你问我是谁？你可还曾记得你曾剔骨跟不落山的霞仙子，换过一朵不落花？” 不落花。 三个字给慕小珩带回了一段百年之前的回忆。 不落花那是当年慕小珩不懂事送沈召南的一朵仙花。 那时候慕小珩已经开始了四处征伐，称霸一方？或者换个词语说，为害一方。 不落花是那一年沈召南十八岁生日慕小珩为他寻求的一份特别的礼物。 慕小珩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不落花，又叫四季花，爱情花。 这是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贤花。 听说只在飘于天庭之中的那座不落仙山上才可得。 不落花开如霞，四季不败，花开时金闪闪、红火火的似云海一片。 听闻不落花海美不胜收。 彼年的慕小珩十七岁，那一年她与沈召南的隔阂已经颇大了。 可能是她总往魔族跑的缘故，又可能是她性格变得越来越刁钻、冷酷的缘故。 所以，她要借沈召南十八岁的生日送他一份大大的礼物、特别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她想着靠这一份礼物可以缓和一下她与沈召南之间的关系，她希望他们能靠这一份礼物和好如初，再次变得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 还有就是......不落花的另一个名字叫做：爱情花。 爱情花，她想借此向沈召南表达自己的心意。 于是她剔了自己身上的一块玲珑骨，与霞仙子换了一朵爱情花...... “你难道是？“慕小珩从自己的回忆中苏醒了过来，她怀疑眼前这个叫霞的小妖就是...... “没错！“霞看起来兴奋激动极了，他语气欢快的说道：“我就是你用一块骨头换回来的那朵四季花啊！” 四季花，花开四季，无人欣赏。四季一片死寂。 慕小珩忘了，爱情花有好多个别名，还有一个就叫做——死寂花，死神降临才会开出的花。 想到这，慕小珩不禁背后一凉。 果然，当年是犯了傻，入了魔，才会送沈召南一朵这样的“爱情花”。 “那你，是怎么幻化出人形的？”慕小珩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这话是颤抖着声音问的。 “当然是沈召南把我养在他身边，我吸收了问道山那得天独厚的灵气与......他本身的魔气啊！” 霞的口气听上去还是那么的轻松与开朗。 但慕小珩却在听了他这句话之后浑身如置冰窖。 沈召南？魔气？ 希望不要是她想到的那个样子。 沈召南可是她的好哥哥，白月光啊，他是天之骄子，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亮堂堂的“名门正道”。 沈召南身上，绝对不可能有魔气！ 也绝对不可能养出这么一朵人不人，鬼不鬼的，脸都长不齐的妖花! 第六十章 带我去找他！ “我也懒得跟你虚与委蛇了。你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吗？”慕小珩把斩骨剑架在了霞的脖子上。 斩骨剑是沈召南让她来寻花妖时给她的，他说只有斩骨剑才能杀得了花妖。 霞一见到斩骨剑，脸上神色就变了。 他现在顶着顾往生的一张脸，眉头凝重，看见他，慕小珩就仿佛看到了真正的顾往生。 也不知道现在顾往生在干嘛，怎么样了？ 她走之前沈召南告诉她说让她放心，他会把顾往生与柳芸芸众人都安排好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慕小珩现在竟出奇的想念顾往生。 可能是尘封在一柄破剑中百年，一醒来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顾往生吧。 可能是自己醒过来之后就没有与顾往生分开过这么长时日，她有点想他。 见慕小珩拿剑斩骨剑架着自己的脖子出神的样子，霞眼中的目光越发的阴暗起来了。 “斩骨剑？沈召南给你的？”这是霞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用冰冷的口气对慕小珩说话。 慕小珩以为他是怕了，于是轻讽道：“怎么？怕了？” “呵，”只见霞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表情上像是在努力的隐忍着什么，“沈召南这个疯子！” 听见霞这么说，慕小珩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好像从霞的口中听来，他与沈召南的瓜葛绝非慕小珩脑子里想的那样简单。 “小珩，你被沈召南骗了，他就是个畏畏缩缩的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看不清霞眼中那复杂的目光，他只是很快的冷静了下来给慕小珩提了个醒。 “小珩，你要是想杀我，任何一把剑都可以。就是路边猪肉摊上屠夫的菜刀都可以要我的命。” “什么意思？”慕小珩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 她现在，满心满脑子里都只剩下沈召南三个字。 “小珩，沈召南他骗了你。”霞再一次的强调到。 慕小珩急眼了：“你把话说清楚！你这个死妖怪！” “你刚刚说沈召南身上有魔气，现在又说沈召南骗我！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你觉得我会信你的片面之词？三言两语的话？” 慕小珩气的手都在发抖，其实她是怕的，怕霞说的是真话。 因为她确实从一开始就从霞的身上感受到了沈召南的气息。 但她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因为来之前沈召南给她打过招呼。 沈召南说，这个妖怪是他的孽障，这个妖怪藏起了他的本心。 虽然之前慕小珩并未听明白沈召南的这句话，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就答应沈召南的请求了。 她要帮沈召南除掉这个妖怪，要为沈召南斩去后患。 “小珩，沈召南是怎么跟你说我的？”霞带着笑意问慕小珩问题。 可慕小珩明明就在他这笑意中看见了数不尽的不怀好意。 见慕小珩不回答自己，霞的嘴角又扬起了一个表露着邪气的笑容，“算了，不管他怎么跟你说我的，但他有没有告诉你？你要是杀了我，他也会没命。” 慕小珩瞳孔一震！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她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道。 “看样子他也没有告诉你的吧？你总是这样，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都一百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听他的话呢？” 霞轻笑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拨开了慕小珩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斩骨剑。 慕小珩表情滞愣，她已经听不进去霞在说些什么了。 她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垂下去的那只手，看自己手中的那柄斩骨剑，她陷入了回忆。 当年她死后是逍遥子收拢了她的魂魄。 当然逍遥子并不是会多管闲事，会好心去救慕小珩的人。 他去收拢慕小珩的魂魄完全就是出于一个自私的目的——他需要一个剑灵。 为斩骨剑缔造一个完美契合的剑灵。 斩骨剑是问道山先辈从剑冢中带出的神兵，得此神兵着可得人心。 逍遥子要为沈召南收拢人心，但是斩骨见认主，只承认它第一眼就认定的主人。 而慕小珩，就是斩骨剑认定的主人，而她又是那么的喜欢沈召南，用她魂灵来养斩骨剑一定是最好不过的了。 于是处于此目的，逍遥子就收拢了慕小珩当年身死后四处飘零的魂魄。 他要传沈召南斩骨剑，不同于几百年、几千年来流转的那般，他要让沈召南成为斩骨剑真正的主人！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秘密只有慕小珩知道。 因为沈召南是他的儿子。 “小珩？小珩？”霞见慕小珩愣愣的无了反应，以为是自己方才话说太重了。 毕竟她是那么的喜欢沈召南，可能她一时接受不了沈召南欺骗她的事实吧。 “斩骨剑，斩骨剑......”慕小珩喃喃道，她红了眼眶。 “你说什么？”霞以为她在说什么心灰意冷的话，他没有听清，于是偏下头去问了慕小珩一句。 慕小珩没有回答霞，而是恶狠狠的抓住了他的衣领，“他怎么那么傻？他怎么就是个死脑筋？” 透过霞的眼睛，不知道慕小珩是想跟谁对话，“带我去找他!” “带我去找他！“ 五个字，慕小珩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第六十一章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子 沈召南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想要干什么！ 慕小珩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她好像上一次这么挖心挖肺的生气也是因为沈召南，但那是在一百多年前了。 慕小珩觉得自己快要握不住自己手中的这把斩骨剑了。 这把剑对她来说太沉重了，沉重到甚至现在已经过去一百多年，她还是不敢想去细想。 不敢想当年她被万人唾弃，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那个时间段。 当后来她步入绝境退无可退，她也曾多次在午夜梦回时一次又一次的反思，她所有的厄运也许仅仅是因为一把斩骨剑而起。 斩骨剑是神兵，是问道山的开山神剑，是被仙门百家所觊觎的东西，世人都对这把剑眼红的不行，她当时是怎么有胆量，又那么有自信的觉得自己配的上这一把宝剑的呢？ 慕小珩越想越头疼。 而如今更让她头疼的不是她的前身事，她对斩骨剑的执念早就已经放下了。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沈召南竟然还是那么的执拗。 对斩骨剑的执念，她是放下了，可沈召南并没有放下。 “他是不会想再见你的。”霞被慕小珩逼着给她带路去找沈召南，但他看起来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 慕小珩不理会霞，她现在在意的只有沈召南。 “要不你跟我私奔吧？”霞冷不丁的口中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终于吸引了慕小珩的注意力。 “你说什么？”慕小珩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 “我说我带你走，我们私奔。”霞一脸的喜气洋洋，他笑嘻嘻的，“我带你去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我种田，你耕地，我放牛，你养猪。” “我们做一对逍遥自在的农民夫妇，怎么样？” 看着霞一脸认真憧憬的模样，慕小珩竟因为他这荒诞的言语，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但她嘴上还是骂着霞，“疯子。” “这就对了嘛，小珩还是笑笑好看嘛！”霞见慕小珩难得的笑了，他也咧开自己的嘴角，用自己的一双食指撑起了自己的脸蛋，“小珩要多笑，我记得你以前老爱笑了。” “我最喜欢你笑了，你笑起来，真好看！” 慕小珩确实是被霞这花言巧语给逗乐了，心中的阴霾被扫去了不少。 “你要是一直这么说话，我觉得在我找到沈召南之前，我可以对你温柔一点。”对你温柔一点，在我亲手宰了你之前。 霞见慕小珩对自己的态度温柔了不少，他也开心，开始放松了跟慕小珩打趣道：“原来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孩子，都喜欢听漂亮话啊。” “那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子？”看不清楚慕小珩脸上的表情，但霞却有种错觉，觉得她很想要听到自己对她的评价。 于是霞仔细的想了想，他认真的回答说：“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初见你时，你是比我还小一岁的小娃娃。见到你的第一眼，当时我就在想，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长的跟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孩儿呢？” “再后来，师傅明明再三警告过你要离我远一点，可你从来不听话，也很大胆，天天就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像一根小尾巴一样的粘着我。” “刚开始啊，虽然你长的很好看，但是我还是很烦你。我就在想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这么粘人的小孩呢？” “但是渐渐的，我就习惯了。我习惯了我走到哪你都要跟到哪。习惯了你当我的小跟班。习惯了你甜甜糯糯的一声又一声的叫我哥哥，哥哥……” 在霞一边描述的同时，慕小珩将斩骨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但他并不害怕，他继续说着，也许这是唯一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向她表达出自己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话了吧。 “小珩，在你走之后，我一直都很后悔，后悔我怎么就没有留住你……” “别说了！”慕小珩握剑的那只手又紧了紧。 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到底是谁？顶着顾往生的脸，说着一些沈召南会说的话，但却说自己是霞？”很显然，慕小珩迷茫了。 不管是对着这张顾往生的脸，还是霞的那番只有沈召南才会说的话，慕小珩迷茫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怀疑自己到底身在何方，这所有发生的一切种种的种种是不是都是自己做的一个绵长、悠远的梦。 她还记得那个百年前沈召南喝醉的那个雨夜。那是她第一次见沈召南在自己面前失态。 要知道他们从小一块长大，沈召南在她的眼中永远都是严谨、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但在那个雨夜，她却发现了沈召南的慌乱与无措。 虽然在那之前她也我行我素的做了许多错事，但在那之前，她与沈召南从未吵过架。 可以说，不论她做什么，沈召南都是偏袒，包庇着她的。 甚至于那个雨夜，都是她先对沈召南发的脾气。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沈召南喝的嘧啶大醉的样子。 本来那个夜晚，她是收到了急招要出征的，可是因为沈召南她落下了。 那一晚她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踏进小酒馆就抽了沈召南一个耳光。 耳光清脆响亮，打醒了沈召南埋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情绪。 他说：“慕小珩，你是不是有病！你在争什么？从小你就争强好胜，做人做事绝不肯低人一等，你怎么就那么招人惦记？招人恨呢？” 沈召南话一说完，慕小珩就觉得自己心口那个位置，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她努力的抑制住自己的悲伤，颤抖着嘴唇问沈召南：“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子的？” 第六十二章 故事从这里开始 “我说不是，你就会回头是岸吗？”沈召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眼中想表达的情绪，直接就让人一览无余。 慕小珩被沈召南这眼神深深的伤到了，她步伐不稳的往后退了两步，“我难道就真的那么的招人恨吗？” 她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清瘦的脸庞滑落了下来，“凭什么呀？你告诉我凭什么！沈召南，现在就连你也开始讨厌我了是吗？” 那一刻沈召南抬头，映入他眼帘的是慕小珩那双绝望、空洞的眼睛。 也是在那一刻，沈召南的一颗心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 原来看见慕小珩哭，他的心也是会痛的。 “别，别哭了。”沈召南心疼的皱着自己的眉头，伸手想拂去慕小珩脸上的泪痕。 慕小珩痛彻心扉的把他的手给打开了。 “啪——”的一声，慕小珩拍开沈召南手的声音，比刚刚她扇沈召南耳光的声音还要响亮。 “我们，就此别过吧。”慕小珩的声音哽咽着，她自己都没有听清自己口中说的是什么，她也更无从去顾及沈召南有没有听清。 她只觉得在这一天，自己一定是要把这一辈子的泪都流干。 沈召南，终于也开始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为什么呀？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她这个人好像生来命运就已经被人谱写好了，可是为什么呀？ 她今年十七岁，她有做错过什么吗？ 如果有，那一定也不是她的错！ 都是受生活所迫，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上天为什么还要逼她！要逼她！ 她愤恨，她不甘心，沈召南凭什么讨厌她，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不要认祖了，她不要得到一个清清白白可以苟活在这人世间的身份了，她只要，她只要沈召南不讨厌她...... 沈召南也是因为慕小珩对自己的这般抵触而大吃一惊。 他的心也无比的抽痛。 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形影不离的二人如今却变得这么生疏了。 沈召南下意识的用余光去瞥自己刚刚被慕小珩决绝的拍开，此时正垂在自己大腿一侧的，一只骨节分明还泛着红的手。 他现在和慕小珩之间的距离，仿若隔了条天河。 他想渡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河流越来越汹涌湍急。慕小珩，离他越来越远了。 “小珩，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慕小珩哭的朦胧的双眼，在听到沈召南这句话之后，立刻就变得清明起来了。 沈召南说的话，她永远都信，只要他不讨厌自己就好。 看慕小珩止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沈召南往她的身前走近了几步，他一把抓住了她，把她拥入自己的怀里。 “小珩，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慕小珩抬起自己点头，睁大了眼睛等着沈召南，他还是，还是根本就不能理解自己。 什么叫做执迷不悟？她慕小珩做错了什么要被人说成执迷不悟？ “我知道，是你的东西，我都会还给你。”沈召南继续拍着慕小珩的背抚慰着她。 他以为自己接下来说的一番话能够让慕小珩好起来。 他说：“斩骨剑是你的，仙门百家弟子第一的名头也是你的，都是你的，你要的我都给你，你不要再手染鲜血去跟人争了好不好？” “我争什么了？”慕小珩双眼猩红，她可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是用着何种狠厉的眼神在瞪着沈召南。 也许沈召南真的是世间所给予慕小珩的仅存的温柔了。 沈召南看着慕小珩如此凶狠的瞪着自己的眼神，他温柔的笑了笑，“你什么都没争，你什么都没错，你永远是对的，错的都是别人好不好？” 沈召南很清楚慕小珩的脾性，他永远知道怎么该如何理顺她张扬的毛发。 果不其然，慕小珩在听了他的这番话后，眼神温顺了不少。 “小珩，我会把斩骨剑还给你的，完完整整，解除灵魂烙印之后还给你。” “你什么意思？”慕小珩皱起了眉头。 “斩骨剑认定的主人是你，它本该就是你的东西，你留下，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不要再去杀人了。” “我明天就去跟师傅谈，跟问道山的长老们谈，斩骨剑是你的东西，我一定完璧归赵的把它交还到你手里！” 慕小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斩骨剑，你不喜欢？”她很不开心的问沈召南。 “那是属于你的东西。”沈召南目光坚定。 一把神兵，无数人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东西，搁在他们二人这里，他们二人却推来推去。 慕小珩不想要斩骨剑，是因为她喜欢沈召南。 她觉得师傅说的在理，她一个......一个不清不白、不清不楚的混血没有资格拥有这把神兵。 至少斩骨剑是如此。 斩骨剑是问道山千年传下来的神器，是问道山的东西，不该落入她这个外人之手。 但沈召南就不一样了，他身份高贵，是问道山的大弟子。 他优秀、肯吃苦，假以时日他在三界中的势头必定势不可挡，他需要这把神兵。 斩骨剑于沈召南而言，无异于是如虎添翼。 斩骨剑是她心甘情愿的让给沈召南的，可沈召南却是个死脑筋。 他觉得是自己抢了本该属于慕小珩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对慕小珩有亏欠，他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不喜欢慕小珩。 从小到大，其实他也会看人眼色，可是他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问道山的大家对慕小珩都如此的苛刻。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斩骨剑是身份与荣耀的象征，沈召南想，他一定要让慕小珩得到斩骨剑。 慕小珩有了斩骨剑之后，就没有人敢不再拿正眼看她了。 她也许，这不知何时磨砺出的暴戾性格也会得到很好的控制。 至少，但当时的沈召南是这么天真的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