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轮空》 寒窗 风,大雪,一方暖黄的光,光中被模糊的身影,屹立不倒的木屋。这是我大多时候的寄托,明白那是温暖的归宿,也是我赤身站在这山巅大雪寒风夜的理由,舞着手中的木棍,这将是木屋外栅栏中的一个。 师傅说这春花小院的栅栏合围的一天,我便不用再去那个我憎恨的山巅舞动这该死的木棍。 可是,师傅从来没有跟我讲起春花小院的栅栏有多宽。我也不曾问过。 本想着这白茫茫的大雪山,能有多少木棍,可我再回来的时候,师傅还在修着栅栏,用的是我那该死的木棍。 师傅没说过我可以下山。师傅说我可以下山了。那时我手中拿着第八十一根木棍,准备走向山巅。 师傅唤了我的名字, “楚伶。”声音有些生硬,显然太久没喊出这俩字了。我停下脚愣了下神,我也好久没听过这俩字了。 回过神来,我左手将木棍习惯性的收于身后,走到师傅跟前,有些茫然的看着师傅。 师傅打量了我一下,便交代道, “你下山去替我收三枚种子回来,怡红院的‘春’,水泊的‘夏’,铜雀台的‘秋’。”我习惯性的答应了,等到山脚再回望时,看不见那一方暖光,握紧手中的木棍,走出了这积年的风雪夜。 《四时轮空》寒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观·怡红 在我驻足正面这朱门时,有一丝疑惑,下山后,我没有问询,便一路向东走到了这朱门前。 想不出结果,便向前叩响了门环,如洪钟大吕,却也不聒噪,三下,三声久远的荡去,一定传到了第一时间想知道有人来了的那个人耳中。 没有意料中的的久等。脚步声紧凑克制有节奏,伴有清脆的铃铛声,这一定是位姑娘,年轻的姑娘。 门开到巴掌宽,我便弯腰作揖道:烦请通报,奉师命,来收一枚种子。 姑娘不急不徐的开门,她在认真的开门。 公子里面请。姑娘说完不等我回应,便转身向里走去,我只好跟着,姑娘好看。打量了四周,庭院深深,草木繁茂,屋宇广阔,非富即贵的人家。 到了一间堂屋,姑娘让了座,我习惯站着,便辞谢了。姑娘并未客气,转身为我沏了杯茶,放在我身边的茶几上,便施福退去了。我也不多礼,打量起了这堂屋的陈设。 入目无凡品。可皆有股子秀气,透过这些陈设,你可以在心中描摹出主人家的气质,温润如玉。 是哪家公子,奉谁的师命,取啥子种。。。“子”字未出,来着便已怔住,转口惊讶的呼出我的名字,楚伶! 我极疑惑,惊讶。 这是方才那位姑娘,束起了发髻,穿上了红色的道袍,手中多了柄玉拂尘。她又如何知道我的名字,为何刚才那般打扮,又为何刚才不呼我名字。 我没回神,她却已丢下拂尘,上前将我的双手握在了胸前,泪眼朦胧的望着我:楚伶,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说完张开双臂就要抱我,我闪身避开了。 她错愕的转身,楚伶,你怎么了,你竟舍得避开我。作势又要抱我,我眉头皱了起来,本能的避开了。 这下她安静了,没有再要去抱我,皱起眉头注视着我,从上到下打量着我,最后和我四目相对,看出我眼中的茫然,疑惑,戒备。 惨然一笑,明明扬起了一边的嘴角,却让观者生怜。 我更加困惑了,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何,只得开口问道:你,认识我? 她听到我的发问,竟开始生气,指着我的鼻子破口骂道,好你个没良心的,老娘认识你,你挫骨扬灰,我都能再拼出个你;不是你,我又如何穿上这红道袍,守在这家中做道观,啊,都是因为你。。。 说着说着最后哭了起来,边哭边骂,楚伶没良心,楚伶没良心。。。 我着实摸不着头脑,着实头痛。想不通,不想。 “这里可是怡红院,我奉师命,收一枚种子,‘春’。”说完,我看着她哭闹,她没接我的话,只是两手交叉抹起了眼泪,嘴里依旧不停。 “这里可是怡红院,我奉师命,收一枚种子,‘春’。”我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她从手缝中瞄了我一眼,看我无动于衷。 “这里是怡红院。”声音平静与之前的哭闹判若两人,脸上更没有泪痕,说完还低头随意的整理一下衣袖,眼皮不抬的道:“种子也在这里。” “凭什么给你?”抬头看着我的眼神充斥着冷漠和不屑。 师傅没告诉过我,为甚收种子。 不知道。我很直接。 她没说话,左手虚握抓向拂尘,右手变掌刀从下向上朝我撩起。 我顺手再腹前横起木棍,挡住了掌刀,阴狠,毒辣。 拂尘又向我的眼睛扫来,木棍就势提起立于右胸前,拂尘是软的,在我就要敲中拂尘柄的时候,她脚下前移半寸,俯身前倾,拂尘的尾穗像是猛地长了几分。 我搂住了她的腰,让她又前移了些许,胸贴胸的距离。我的木棍敲上了她握住拂尘的手指头,拂尘脱手飞出。 她张口就要咬向我的脖颈,木棍斜顶她的下颌,她咬不到了。 当时的我不知道,手中的木棍轻易就能刺穿她的下颌,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收身退了回去,见她不再要争斗,我也将木棍收于身后。 就这样对峙着,于我应该是对视着,事后她告诉我她当时极紧张,因为木棍由下而上“串葫芦”,她是见识过的,所以她是怀着求生的戒备心再防着我。 本来是她先动手,处处狠辣,现在她怕了。我只是觉着干站着不好,便开口重复,“我奉师。。。” 命字还没出口,她久无可奈何加白眼的连忙喊道, “停,停停。。。。你就不会说点别的?或者,嗯。。。。你饿不饿?” 我想了一下,望着她:“饿了。可是,我奉师命。。。” “行行行,知道了,收种子。好,收种子。那吃顿饭是不是不耽误啊。”便说便试探性的向我挪动两步,见我没反应,双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往里拉去。 “走走走,吃饭吃饭,吃饱了啥都好说。” 我吃饭是积极的。 把我拉到一张四方桌前,摁到一张圆凳上,留下一句:“你先坐着,我去做饭。”人就不见了。 看她消失的地方,我想着接下来,我应该问点什么,一是种子给不给我;二是她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三是姑娘芳名。 想完这些,饭菜没来,人没来。我就接着想,她不给我怎么办,抢吗?打她吗?她还是不给我,我又该怎么办。。。。想着这个问题,我发愁了,师傅没告诉过我这些。在山上,问师傅要东西,师傅直接说,不行;师傅让我做什么,我也都是直接就做了,都很简单,舞棍子,吃饭,睡觉,洗衣服,没有第三个人,说,我有啥啥啥,还问凭啥给你。。。 头疼,不解。 饭菜来了,还是刚刚那个样子,只是手中的拂尘,换成了长盘,一盘烧茄子,一碟水煮花生米,一小盆醪糟蛋花汤,还有两小碗米饭。 等她一一摆上桌,我才发现还有两串柳条烤肉,嗞嗞流油。嗯,这些饭菜,会让人满足。 当当的响了两声,是她敲了两下饭碗,看我回神望向了她,她拿起筷子边夹菜,边嘟哝道:“想啥呢,吃饭吃饭。” 话没说完,嘴已经塞了两筷子菜和米饭。 见她风卷残云的,我也拿起了筷子。都很是对我口味,像是经常吃到的那样熟悉。 最后一口醪糟汤入了口,她满意的吧唧吧唧嘴,长抒一声,“舒服啊。”还往后仰着脑袋,闭着眼睛拍了两下肚皮。 应该是晌午,阳光暖洋洋的照着,有些晃眼,她也懒懒的不愿睁眼,贪恋着惬意的时光。我也享受这些,饱腹感,太阳光的温暖,不比山上阳光是被刺骨的寒意包裹的,让人想躺下,睡觉。 “是不是想睡觉了,走,跟我来。”说完,已经前边带路了。我自然跟着去了。 她支着手臂侧躺在一块石头上,被旁边大树遗漏的阳光斑驳的洒在她的身上,红色的道袍,有些灼人。见我走来,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旁边的石头面,然后向我勾了勾手指头,“来呀,躺这里。快来。” 阳光太暖了,太舒服了,有些恍惚,像是做梦一般,身边仿佛有一群人在嬉戏玩笑,热闹欢快,簇拥着,追逐着。。。 我躺在了石头上,在她手拍下的地方,我睡着了,很香。 过家家 过家家 醒来已然满天星辰,起身的时候,手触摸到旁边石面还是温热的,四处望了望,发现不远处假山后面有缕缕烟气升起,便起身向那假山后面走去。 这次手中有了拂尘,只是这次被她用作了烧火棍,拨弄着面前的一堆篝火。听见我走过来了,也没转身招呼,只是感觉用拂尘把篝火扒拉开,从火堆里滚出来两个黑黢黢的东西,她用手去抓,显然烫手,连忙缩手揪揪耳朵,好像这个动作真的就会使手不再感觉到烫了。 在这空挡,我走到她身边,盘腿坐了下来。刚要伸手去拿另一个,一个已经剥好的黄灿灿的地瓜怼到了我眼前。 “喏,给你的,拿着。”边说,另一只手边去抓另外一个。 我没有立即接住,而是转头望着她,想着她的侧脸真好看。 另一个地瓜被她拿到手里,想去剥来着,转头发现我呆呆的望着她,她翻了个白眼,“吃不吃?” 香味很浓郁,口感软糯,更深露重的寒意瞬间驱散了。 她剥的很利索,吃的很着急,最后一口噎住了,咳了一下,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酒坛,仰脖对着嘴嘟嘟的灌了起来。 可惜没有如水的月光照在她身上,不然就完美了。 她一口气喝完了,满足的哇了一声,然后双手向后撑着身体,仰望着星空。她没有搭理我。 骨碌碌一个小酒坛滚到了我的腿边,这次她没说话,我也明白了。我拿起酒坛像她那样仰脖刚灌了一口,就差点吐出来,酒坛里装的不是酒,是水。 她显然故意的,看我窘迫的样子,她扬起了嘴角,得意的说道,“我酒量不好,你酒品不好,所以,喝水吧。” 这次我忍不住问道:“你如何知道我酒品不好?你认识我?你是谁?” 接连三个问题,虽然有些急切,可说的还是很清楚,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接着望着星空,只是目光明显在思索。 “着急的样子还真像,可我知道你不是完整的他,哪怕你也被叫做楚伶。别着急问,我一个一个回答你的这三个问题。” 说完这些才转头瞄了我一眼,劈手夺过了我手中的酒坛子,小饮了一口,然后单手抱在了怀中,接着望向星空。 “首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我,叫做秦宝儿,是这座怡红院的观主,我这有三千道众呢。” 说完举着酒坛四下扫了一圈,得意的朝我扬了扬下巴,看到我疑问的表情,瞬间不耐烦的喊道,“我说有就有!” 我不喜欢与别人争论,便控制表情,端坐身形示意专心听她说。 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你酒品差或者说没有酒品!” 说完这一句便停顿下来,瞟了我一下,见我没啥反应,就有些兴奋的接着说道,“倒立尿尿,这种行为荒唐不荒唐,楚伶干过,还尿到酒坛子里,就我手里这种,还没洒,哈哈。” 朝我扬起手中的酒坛,笑到我看见她整齐的后槽牙。 大笑的时候真不是适合大口猛灌,呛得她,从鼻子里滋出一条水柱,这才止住。她也利索,用袖子蹭了蹭,就接着说道,“尿完了,还没完,拿起酒坛子,一口周了,我们不是不想拦,实在是没给机会。”最后几个字讲出来,带着一丝丝遗憾。 “好酒!再来!这是楚伶自己对自己酿的酒的评价。” 这一下她是没憋住,笑得整个院落的花草都为之颤动。我感到惊讶,是对她的笑声,你能从中感受道那是一种久违的开心与释放;对于她讲的我的糗事,我没有感觉,于我无关,没有一丝丝熟悉的感觉。 她又接着讲了好多,她的笑声自那没停过,至于第三个问题,很明显,她认识楚伶。 接下来几天,记不清几天了,很快,就像是一瞬吧,现在想想。吃饭,在这怡红院游玩;她是主,我算不上客,我在陪她,抑或是互相陪伴,告慰之前的寂寞时光;她做任何事感情都很充沛,我平静的吸收着她对每一件事满溢出的情感,填补我应有的情绪空缺。 我没有忘记我是为何到这来,缘何认识她的,我每天都不止一次的在寻找恰当的时机,去重提我到来的目的,可总是觉着有那么些欠缺,所以时间终究给了我答案。 那是正午,太阳正浓,树荫下的她,双颊泛起红晕,似是醉了。我不知怎得说了句:“你喝醉酒的样子应该更美。” 她听完这句话怔怔的望着我,许久。转身似是十万火急的事情那般急切,不知跑到了哪里。我望着她刚才站的地方不知所措,也有些惊讶与害怕自己为何说出那样的话。 她奔跑着出现,脸颊的红更浓郁了,可是身上的红更浓烈,现在想来应该是嫁衣,手中提着两个酒坛,同之前装水的一样,这次装的时酒,飘散到鼻腔的浓郁沉冽的香味,让人松弛。 她抛过其中一坛,我默契的接住,揭开封泥,等着她说到:“干!”这个“干”是问候你讨厌的人的那个“干”,情感极其充沛,仅凭这一个字便宣泄了出来。 她比我更像个男子,豪气干云,我陪着而已。 爽利的她,喝完便将酒坛朝我甩来,我本能的避开,回头想问她为何如此,却对上了她的眼睛,眼神坚定却如沼泽般粘腻,脸颊更是要渗出水来那般的绯红。 我当时想要躲避她。 她纵深一跃,在半空驻下身形,恶狠狠的对我说:“我美吗?楚伶。” 看她的架势,我警惕起来,做好防御的准备,没去回答她,只是皱起眉头紧紧盯住她。 她见我这般动作,不知哪里来的怒火,破口大骂:“怂货,这样就紧张了,真是不如他。亏了你有他的样貌,披在你身上也是浪费,看我毁了这皮囊!”说完便俯身朝我抓来。 听到她的话心底有股无名的怒意升起,再加上她本就身形不稳,我便闪身,一棍抽在她背上,使她跌入水池中,吃力的想要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有撑起身子,只是勉强抬起头来看着我。 她落入水池自然浑身被水湿透,红色衣裙还沾染了池底的污泥,变得凌乱不堪。再看她脸上,被池水打湿的头发粘在了脸上,眼睛红了,分不清是池水还是眼泪。 这下心底的怒意不知跑到哪去,我刚想上前去扶她,却听到她夹杂着委屈与不甘的声音:“我恨你,楚伶,不是你,我又如何一个人困在这里,苦苦等待。。。。” 我原地站住,望着她,有个念头闪过,我要去紧紧抱住她,可我并没有,我明白她说的楚伶,不是我呀。 “说清楚,为什么恨我,为什么一个人等在这里?”我确定我是夹杂着气愤恼怒和不甘嘶喊出来的。 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见我如此愤怒的样子,而我也是记忆中第一次愤怒,愤怒到大声嘶喊,我被她莫名其妙的话语弄得心里极其不痛快,更因为自己的言行在明显可见的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让我惶恐、害怕,我试图找到原因,去控制自己,可是只能对一个女人嘶喊。。。 很有效果,我情绪的激烈转变,使她变得兴奋起来了,明明刚刚那一棍子抽的她无法起身,可是现在却疯狂的笑了起来,喜悦到兴奋,到癫狂。 笑到力竭的她,略带癫狂的呓语到,“你应该又獠牙的。” 这一下终于抽干了她的力气,倒了下去。我却几近抓狂了,“这都是什么!”头痛到狰狞,我本能的双手抓头,想要掰开,把里面使我痛苦的念头拽出来扔掉。没用,我徒手掰不开自己的脑袋,办不到的事情,不强求。所以,我深吸两口气,走过去,抱起秦宝儿朝她房里走去。 我望着她睁开眼的,我不知道我那一棍,究竟有怎样的威力,只是她睡了一晚上,再看见我在床边盘腿坐着,还凝视着她,她伸出手就要摸我的脸,我觉着她好看,我没躲开。 她应该是摸舒服了,缓缓说道:“种子被我种在心上了,想要的话可以现在剖开我的胸膛,拿走便是。放心,我不会死去,只是胸口多了道难看的伤疤。你拿主意吧,我先睡会儿。” 说完就闭上眼睛,传出了微微的呼声。我当时就想,胸口上添道伤疤,太难看了;更何况有很多问题,她都没有解释清楚,所以我盘腿坐在床边看着她睡觉,睡着了也好看。 对了,她被我弄湿的衣服,在她睡着的时候,我就帮她,洗净,烘干了。所以,不影响上路,只等她睡饱便是。 换季 来时杨柳依依,走时雨雪霏霏。 雪下的很突然,一晚上便染白了整个大地,大雪天适合告别,总是很安静,世界很安静,离别的伤感却在内心翻涌。 我为她撑伞,立于怡红院的朱门前,一身红衣的她,俯身叩首,三下,很轻,雪上没有留下痕迹。她在克制自己,不知道,她在克制那种情绪,悲伤还是兴奋。 我本想驾着马车上路,她说,我们都喜欢走路,也习惯了走路,她也好久没有出过远门了,她想仔细的看看外面的景色。 我撑伞,她与我并肩,就这样走出了长街,雪下的大,脚印都不曾为我们留下。街道两旁的人家,却纷纷打开了门窗,互相问候寒暄,隔着长街吆喝,迎接这场大雪;娃娃门跑出家门在长街上嬉笑打闹着,好不热闹,喜庆。这才是世间。 秦宝儿问我接下来要收那一枚种子,我说,远的那一枚吧。秦宝儿指了指天边剩下一半的太阳,说道,那就西山,铜雀台。 向西而行,我没有拿份熟悉的感觉,或者说没那么亲切。所以,是秦宝儿在指路,“看见太阳落下的地方没,就那,对,就那。”一开始还抬手指一下,后来直接翻白眼。 这一次走的很慢,大致方向没错的前提下,南北上下游移,在秦宝儿,吃喝玩乐的带领下,我见识了很多地方,尝过了许多的美味,笑容也开始出现在脸上。 秦宝儿拿了串冰糖葫芦,她是啮食的,所以,脸上沾上了冰糖碎,还有一两点山楂粒儿,我伸手想去帮她擦,她唰的后撤一步,侧身将糖葫芦护在身侧,还语气不善的道:“想吃自己弄去!” 说完又后撤两步,与我保持三步之遥,防止我暴起抢夺她啃得希碎的冰糖葫芦渣。看着她护食的滑稽样子,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定格在那一刻,我察觉到了自己的这个表情,常年冰冻的面部肌肉开始复苏了。抬头仰望了一下天,尝试着再次扬起嘴角,总是那么生硬,没有刚才自然,试了三下便作罢,快走两步与秦宝儿保持三步的安全距离。 赶夜路的时候,她突然在一处山崖边,耍赖,走不动了,说今晚就在这里歇脚。我盘腿坐下,她一溜烟的在山崖周围跑来跑去,在忙活着什么。 我观察了下四周,这里四山环抱,却都要高出这一座,而这一座恰好凸出山体一块地方,底下是绕山而流的泉水,恰似一处看台,又更好正对着子夜的月亮。正在我盘腿而坐的地方。 月华如水,秦宝儿生起了篝火,烤上了两条鱼,还撒上了盐巴,辣椒粉。身边还有两个酒坛子,装的是酒。 我知道白天我们在一起时,她身上不可能藏这么多东西,所以,她是现找的,还这么齐全,早早藏下的。这地方她老早来过,还藏下了酒和调料。这个位置,也是早早就选好的。 故地重游。我担心她喝醉,我再抽她一棍子。她看我的眼神在酒坛子与她之间游走,对我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嘁了一声,拍了怕胸脯说,“这酒特制的,喝不醉。来,喝,还有。”说着扔给我一坛,自己拍开封泥,大大的灌了一口,长抒一口气,对着月亮喊了声:“爽!” 我闻了闻,跟水似的。喝了一口,确实爽口,拿起一条烤鱼,就着酒,好不痛快。鱼就两条,不大,够味,所以吃喝的倒也自在畅意。 她说的没酒量,是酒就不行,所以,所幸我有戒备。 酒喝完了,酒坛丢入山涧,声音清脆短暂,烤鱼吃完了,吃的不是甚干净,举起木棍画着圈的隔空比划我,声音有些软糯的说:“瞧,这酒我就喝不醉吧,嘿嘿。” 说着还起身,歪歪扭扭的向我走来,边走边说道,“你再教我舞一遍棍子吧,就像上次在这里一样。” 走到我背后,左手握住我的左手,右手拿起我的棍子递入我的右手,顺势抓着我的右手,她便牵引着我,舞动起来了。 很轻盈,很飘逸,比起她同我一起舞的棍法,我之前练的毫无美感。她在我背后,不知是醉酒的缘故,她的身体绵软的贴着我后背,没有压迫感,安全,温暖;她的脖颈似是无骨一般,缠绕着我的,呼吸湿润,灼人。 通体舒泰。 收式后,秦宝儿仿佛睡着了,整个人伏到了我身上,我微微躬身,想让她舒服些。 “站好就行,我只是倦了,让我在你身上靠一会儿,休息片刻。”我感受道她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我脖颈上的汗毛应该融化了。听完,我努力让身体挺直,只感受到身后的温暖。 “你说这伏魔如来棍法,至刚至阳,不适合女子。可是你又说,这棍法我舞起来应该极美,所以你趁着醉酒,不管我答应不答应,就握着我的手舞了一次。没想到你还有如此体贴的一面,舞的轻柔如春风,如煦日的光,如爱人的抚摸。可是收式后,你吐了口血,毕竟去反抗自身天予的秉性,悖逆这棍法的至刚至阳,是需要代价的。” 她说到这,停下了,似是就这样讲完了。我问道:“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休息了呀。”她有些戏谑的朝我耳根吐了口气。 我有些慌乱了,“我,说的是你,你之后呢?” 她把脖颈抬离了我的脖颈,像是在认真回忆。而我不想她的脖颈与我分开。 她又贴了上来,“我当时醉了,醉了就要抓紧睡觉。就像现在。” 刚说完整个人就离开了我,我瞬间感觉到整个夜晚的凉意向我袭来,不自觉的想着篝火旁靠了过去。再看她,已经背对着我传出了呼声。 我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盖上了一件,回到篝火旁,注视着她背对着我的身影,心思慢慢平复,想起,这套棍法,她比我竟还要熟悉几分,真的只是“我”带她舞了一遍的效果?在这她牵引着我舞出的棍法,比我之前练习的,更加轻灵飘逸,而且之后身体的舒泰,使整个人都感觉通透了几分,这是我之前舞动所没有的效果。 想到这些,我起身试着回忆刚才的感觉,控制着自身,可是,越是控制竟越是凝重,仿佛浸身于深水之中,每一次舞动都在与周遭的空气对抗,气血不顺。快要收式,终是压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几近脱力昏厥,只好盘腿坐下调息。又多了一个疑问呀。 清晨,鸟语花香,晨露晶莹,她伸着懒腰,神清气爽;我面色苍白,像是大病初愈。被她瞧见地上的一滩血迹,又看到我病秧子的状态,她开始捧腹大笑。 “哈哈,你果然自己练了。哈哈,爽不爽,让你抽我一棍子,活该。” 猖狂的笑声,惊飞了晨起的鸟儿们,扑棱棱的躲避开去。 女人记仇。 溪水清冽甘甜,野果子香甜,借着晨辉指路,她雀跃着上路了,我还跟的上。她当时都没回头看看我,她应该再回头看看我,哪怕一眼,就更好了。 于路上总是坦途,因我赤条条踏上这旅途,本无牵挂,目的明确,所以无杂念,便如离弦的箭羽,干净利落。只是我因踏入这世间,便与这世间有了关系,如同触动了蛛网一般,有心人霎时间早已察觉猎物的到来。 秦宝儿告诉我,这铜雀台其实是座戏园子,而我要收的的种子“秋”,正是在这园子里最有名的角儿燕萏儿手里。还说若是我只身前去,这燕萏儿自是双手奉上,并无二话;可是我把她秦宝儿带上了,这就会增添许多曲折。 我自然追问为何,秦宝儿回应我的是意味深长的一笑,一阵恶寒之余,鸡皮疙瘩炸起。不去多想,到了便是。 梨园·铜雀台 叫好声连绵不绝,站在这“铜雀台”的金字牌匾下,已然可以想象园中宾客满堂的热闹景象。 登上二楼,左推右搡的挤到栏杆边上,向戏台子上望去。 很抢眼。这个角儿是个男的,因为他留有络腮胡,可她偏偏是旦角,可偏偏园子里的来看戏听曲的爷们们,也都为他倾倒。 身段,唱腔,举手投足,再至一颦一笑,怜他错投男儿身。 散场了,客人剩下我和秦宝儿,那角儿,看还有客人未走,这坏了他铜雀台的规矩,曲终人散客不留。 他是条汉子,龙行虎步,哪怕装扮未卸,来到我俩面前。站的板正,生的周正。我感受到他看见我时的震惊,难以置信,激动。戏子的表现力生动的显而易见。 “楚伶!你来看我来了,你终于又来看我来了。”他的声音是颤抖的,雄性的声音,令人着迷的磁性。 我脸红了,被一个男人扮成女相,拉着手,眼神动情,然后结实的拥抱,恨不得把我揉碎。虽然心里已经感到这次也不简单,可是现场的情境,气氛,让我的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挣脱,后撤,脸已红,声音镇静的表达来意。 “这里是不是铜雀台,我奉师命,来收种子。” “这儿是你为我搭的铜雀台,种子我这就为你去取,你且随我来。”说着竟挽起我的手臂,牵着我向里走去。 我听他要去取种子,便没挣脱由他牵着。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什么,便立住脚步,轻按一下我的手臂,然后向台后,喊了一句。 “把那个红衣道姑给我撵出去,坏了规矩没看到吗?” 我知他指的是秦宝儿,刚想张口请他留下秦宝儿,秦宝儿已经骂了开来:“你个死妖精,什么破规矩,老娘今儿就不走,气死你,气死你。” 挽着我的手,明显的肌肉抽动,他在克制,因为我。他深深吸了口气,摆了摆另一只手,“甭管她了。” 严阵以待的园子其他人,转头接着忙自己的去了,可这下把秦宝儿气着了,还没地儿撒,本想大吵一架,没想到人家不接着了,让她自个儿耍去了,憋得她没着落,自己倒扭头出了这园子。 我想转身去追秦宝儿,却被一双手拉住,“用不着担心她,这地方,她熟得很。” 也是,取种子当紧。 随他进了房间,他竟拉我要到床上去做,我拒绝了。 “种子在哪?”我有些局促。 他听到这句话,有些幽怨的望了我一眼,转身向梳妆台走去,瞅见他坐下去对着一面铜镜,自顾自的卸下了妆容,一步一步,不急不徐,很是认真。 瞅他如此动作,心想,还真没那么容易。 他卸妆的功夫,我四下打量起他的屋子,没有脂粉气,干净,整洁。同秦宝儿房中的富丽比起来,这里淡雅朴素。只是床上竖卧着一柄木剑,表面光滑明亮,似是日夜把玩。 他换衣服是在屏风后面,我没有去细看。 只是一身素衣的他,哪怕络腮胡,也遮盖不住他的儒雅,倒是分明立体的长相,有些天生的锐气。 他手中捻着一枚簪子,递与我。 “给,‘秋’就在这簪尾。”声音轻盈利落。 我接过来,第一次拿到种子,免不得仔细打量一番。入手的一瞬便知道,这是同我的棍子一般材质,而这簪子造型古拙,明显比我手中的棍子早了不知许久。 而想要将手中的木棍打磨成手中的簪子,我做不到。 我并不知道种子是何种样式,可师傅让我来收,应该不是凡品,只是手中这枚簪子,他说‘秋’就在这簪尾,我又无法去分辨。这就有点难,可是我有没理由去怀疑他的真假。 所以,我收好簪子,深深作揖,说了声:“谢谢。” 他上前托起我的手臂,说道:“本就是物归原主,谈何说谢,再说你我之间,不需客套。” “我是楚伶,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楚伶。”我说的很平静。 他回答的也很平静:“我晓得,第一眼便晓得了。” “那你为何说是物归原主?”这是我的疑问。 “你不是奉师命而来嘛。你替你师傅来取,不正是物归原主,再者说,你身后的棍子,这世间无二。”语气不急不换,听来舒服极了。 听完他说的,我便没多想,到这里的任务既已完成,就再次躬身,说道:“谢谢先生,种子拿到,我便要去下个地方,早些收起种子,好回去向师傅复命,告辞。” 说完转身要走,便被他叫住,“且慢,先不急着走,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看在我还你种子的情面上。” 他的声音有魔力,使人不自觉地按照他话里的意思去做,而且很舒服。 我回答道:“那就打扰了。”他听到我的回应,脸上的笑意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恍惚间我竟有些不好意思去看他了。 我没有忘记去找秦宝儿,所以,在同意留下之后,便向燕萏儿询问,秦宝儿有可能去哪了,他回答说,“我带你去吧。”说完又是挽着我的手臂,轻轻的带着我向园子外走去。 步子不急不徐,边走边赏这边的人情风貌,他的讲解浅显易懂,风趣幽默,他绝对是名优秀的导游。 不知觉间,已跟他游览了大半,这镇子因铜雀台而闻名于外,因铜雀台而聚集成镇,因此镇名也被大家唤作了铜雀台,这地方一日之中最要紧的是便是听我身边的燕萏儿唱戏,日日不辍,成了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自然而然,燕萏儿在这镇中的地位不一般。所过之处人们热情的打招呼,燕萏儿也不厌倦一一回礼,大家都对他保持着一种喜爱却止于礼的距离。 “吃面吧,你应该也饿了吧。”他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面馆说道。 我似乎很顺从于他了,点了下头,他就已带我向面馆里走去。 面馆的人自然认识他,热情的招呼,掌柜的吆喝了声,“角儿到。”霎时间,馆子里的客人齐齐起身向着燕萏儿打招呼。燕萏儿恭敬地向大家回了个礼,便向着馆子里一个靠窗的空位置走去,等到他和我面对面落座了,馆子里的其它客人这才坐下继续吃饭。 没有小二过来招呼,秦宝儿却打面馆门口径直向我这里走来,一屁股挨着我坐下,然后拿起两根筷子敲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一些什么,我俩紧挨着,都听不清,不过看表情和架势,冲着燕萏儿去的。 燕萏儿很显然知道秦宝儿回到这儿来,所以表情十分闲适地看着秦宝儿在哪表演。 我本以为燕萏儿大度不同秦宝儿一般见识,可当他也拿起两根筷子,同秦宝儿一般敲着念叨着,一来一往,明显的是在交流。我就有些奇怪了。 我听不懂,目光在她二人之间来回游移观察,想要从她们的表情中解读出什么,只是徒劳,秦宝儿一副你欠我钱的表情,燕萏儿一副静静看你表演的样子。我只得扭过头去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倒也十分有趣热闹。 脖子拧的有些酸了,幸好面来了,清汤面,薄薄的肉片很实在,三样小菜看着就很有食欲。本还想着喊她二人安静吃面,没成想她俩甚是有默契,面来了就开始齐刷刷的埋头吃面,我竟有些不相干的感觉,我应该在别桌上吃面。 燕萏儿似是有所感抬头望着我笑了一下,我晃神了。他夹起碗中的肉片向我的碗里递来,唰的一下,秦宝儿的筷子一闪,燕萏儿筷子夹得肉已经到了她的嘴里。嘴里有些放不下,所以她有些吃力,可是她还想要气一下燕萏儿,仓促的向他吐舌头,把没嚼烂的肉也给吐出去了,到了燕萏儿的碗里。 她有些奸计得逞的味道,笑起来有些猖獗,燕萏儿看着她笑,我想着他会作何反应,只是看不清怎么回事,面已全挂在了秦宝儿的脸上。 面很好吃,小菜也很开胃,只是窗外的风景看的脖子痛。她俩的打闹十分默契的没有波及到我,所以我看似置身事外,实际上呢,莫名的熟悉感使我越陷越深。 谢幕 好在她们二人只是日常吵闹,为平静的生活增添几分热闹,使得这日子快乐而充实。 第三天,到了照例燕萏儿每日登台的时候,台子下的宾客都已落座,就等着燕萏儿的登台了。 后台,他已装扮好,不变的旦角儿扮相,只是这次他把故意留下的胡须给刮干净了,这下真的就是雌雄莫辨,叹为天人了。 他把我叫到了后台,拿出他床上日夜厮摩的木剑,说道:“今日便是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了,接剑。” 我既然答应帮忙自然接过了他手中的木剑,温润极了,比想象中的厚重。他见我接过了木剑,便伸手把住我的手腕,拉着向台前就要走去,“同我演出戏。” 我不会的呀。 可是登台之后,台下的目光惊讶不比我当时的紧张少几分,一阵骚动,因为燕萏儿的胡须没了,大家记忆中,燕萏儿的胡须从未刮掉过,而我一张素颜,一身素衣,一柄木剑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声乐响起,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被燕萏儿把着手腕,跟着他的步子走,只记得鼓点越敲越急,锣声越来越密,弦越拉越紧。 我的慌乱显得恰如其分,燕萏儿没有唱一句,似乎一直都在兜兜转转,躲避什么,他的神色紧张之中夹杂着几分起初决绝。 结尾那一下,所有乐器都停了,只剩下燕萏儿凄婉的一声,“罢了。”戛然停下脚步,转身与我慌乱的眼睛四目相对,明显的告诉我,他仍贪恋着一切,可是,无奈何,他双手托住我拿木剑的手,缓缓的贴上自己的脖颈,决绝的一下,怆然到底,留下我眼神茫然的望着他,看着他倒下的可怜模样,脑海里有个声音响起,“陪他去吧,反正已无甚可留恋的了。” 我用那柄木剑缓缓的一寸一寸的推进胸膛,直挺挺的后仰倒下,眼神望着天空一点点的涣散,想着,“为了什么呀?” 台下寂静之后的掌声把我拉回现实,我站起身,只是意识被刚刚那种虚无感占据了,莫名的悲伤,感到颓丧,疲倦。我还在自己的世界没有回过神,台下的宾客大声的惊呼,夹杂着不可置信的悲痛,我努力摇摇头想去听清他们为什么发出如此的哀声。 燕萏儿若无其事的重复了一遍,“我要走了。”全场哀声阵阵,这意味着他们再也不能听到燕萏儿唱戏了,这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与吃饭睡觉一样自然的事情,一下子没了。他们生命中某样东西被抽离的痛苦,使他们无所适从,当时只能借由痛呼哀号发泄。 他们没有一人去挽留,他们没有挽留燕萏儿的意识,这是长久以来他们的日常生活告诉他们的,吃饭睡觉,去铜雀台看燕萏儿唱戏,这是每一个在铜雀台居民的生活,突然间,燕萏儿的一句话就让他们的生活崩塌了,他们痛苦的像是被抛弃的孩子,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燕萏儿不想了。 其实我听到的那句,“我要走了。”是燕萏儿重复的第二句了。他说完便一如平常的转身走了,只是这次大家都忘了他立的规矩,而他也不在乎了。 秦宝儿迎面对燕萏儿说了句,“你也还沉溺其中呢。”燕萏儿没搭理秦宝儿,自顾自的去卸妆了。而我还在台上,同燕萏儿唱戏时的虚无感,和台下那些人的无助感交织在一起,我也无所适从,我霎那间忘却了自己。 秦宝儿过来捡起那柄木剑捅了我一下,便转身扛着木剑说到:“与你无关。” 我伸手握住了木棍,我想要击碎什么,有些愤怒,我需要发泄,后台传出燕萏儿的声音:“把这戏台拆了吧。” 我找到宣泄的口子,我疯狂的挥动木棍,拆了这台子,尘埃落定时,我灰头土脸的立在那里,台下刚才还痛不欲生的人们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这是燕萏儿的谢幕。平静的无关痛痒。 我不知他打算要随我去下一个地方,我也没有理由不让他去。只是临了总有些不如意。 铜雀台的民众们齐刷刷的跪在镇子口,很明显为了燕萏儿。音容悲戚,每个人都在念叨着燕萏儿对于他们的重要,意在挽留。只是曲终人散是他立的规矩,哪怕不在戏园子里,只是立下这般规矩的人,决绝是我这个外来人可以体会到的。 他看见了这些熟悉的人的祈求,只是眼睛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挽着我的手,见我面对这些镇民迟疑的时候,没有再牵着我,留我在原地,径直向人群中走去。 人们哀求,磕头,祈祷,可是都不敢上前去拉住他,以此来挽留他,他在这些人心中仍旧是高高在上,只能仰望的存在。只是他走的没有给他们留有一丝丝感情,在他即将就要穿越这群人的时候,有一个人,伸出了手,抓住了燕萏儿的衣角。 那个人止住了哀求,震惊的望着自己的手,那只手不自觉的屈起两根指头去捻燕萏儿的衣角,贪婪的去感受手上传来的触感,他沉浸在哪儿。 燕萏儿终于止住了脚步。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一片,一群人,看到了这一幕,哀求声逐渐熄灭,归于了寂静,这种寂静极其的压抑,天空此时也黑了下来,遮天蔽日的黑云在翻滚着,酝酿着一场暴雨。 一声炸雷在空中轰响,余下的人仿佛接到了号令,齐刷刷的踉跄扑向燕萏儿,势要吞噬掉燕萏儿。 燕萏儿呢,呆在哪里,仿佛被钉在了哪里。我见状,抽出棍子,就要冲进人群,可是我的衣角也被拽住了,我慌忙回头看见秦宝儿一只手握着那柄木剑扛在肩头,另一只手抓着我的衣角,眼睛望着呆在哪的燕萏儿,讥讽道:“哈哈,被反噬了吧。” 燕萏儿仿佛被秦宝儿的嘲笑唤醒了,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刹那间,燕萏儿左手翻手捻起了兰花指,右手掩面。秦宝儿手中的木剑随着那道闪电消失了。 又是一声雷响,雨点终于啪嗒嗒落下,砸入泥土裹上尘埃,然后绽放开来。那些扑向燕萏儿的人,一个个被落下的雨滴击倒了,随着雨滴的落下人们也次第倒下,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燕萏儿缓缓的并指捏了个剑诀,而那木剑赫然出现在他手中,慢慢的被雨点一滴一滴的打湿。 我们三人,任由雨水打湿,模糊的视线望着这些倒下去的人,我一时间麻木了。 燕萏儿收式,转身向我走来,到我面前缓缓举起右手,掌心是木簪,包裹着秋的木簪。原本应该在我身上的。 他的生音依旧很好听,“木剑被我唤作‘檀奴’,是由‘秋’孕育的,所以她俩所作母子。喏,木簪收好。” 我被他的声音抚平了情绪,对眼前倒下的人群的感觉归于虚无。我木然的收好木簪,又被燕萏儿挽住了手臂,随着他,踏过人群,向着雨幕外走去。 秦宝儿,见燕萏儿挽着我向前走去,喊了声:“等等我啊,老妖怪。”便踮脚左跳右蹦的追赶我俩而去。 雨越下越大,雨水来不及被大地接纳,便汇聚成流向远方飘荡,不幸的是裹挟了殷红的颜色。 旧时一 意识清醒后的我,还是有那种挣脱不去的虚无感。铜雀台的镇民们,一下被抹杀,一个实施者,两个见证者。除了我的不适应外,他们两个都没有去在意,不是漠视,这就像你不会对随手折下的一根草念念不忘,耿耿于怀。对于生命的价值从他们二人这里我接触到一种新的认知,平常。 燕萏儿随我俩上路了,淋了那场雨,我着凉了。好在她们二人虽然打打闹闹,但是对我挺好的,一个端茶。另一个必定倒水,她们在攀比。这种病,来得突然,好的不知不觉。 燕萏儿无时无刻不想挽着我的手臂,一开始我心里别扭,生理上的排斥,虽然他很好看,可他是个男的。只是,甩不掉,人家也不听劝,时间长了,也就随他去了,多无视些路人异样的目光就是了。 秦宝儿,虽然和燕萏儿处处要针对一番,可是在粘着我这点上,她很明显的过滤掉了。这让我有心理落差了。 吵吵闹闹,很是欢快,有些话题,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绕开,比如“楚伶、和他,她还有另外一个手有种子的人的过去。” 我总是很知趣,又很有耐心,心中有时间会给出答案的信念。所以,在某个月明明,天高高的夜晚,我提议:“今晚的月色那么美,咱们喝点酒。赏个月,岂不快哉。” 她二人听到我的话,狡黠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答道:“来呀!” 秦宝儿说她没酒量是对的,可是她却随时随地都能拿出酒来,还都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小酒坛,她随手扔给我和燕萏儿每人一坛子。 我已经很熟练用这种坛子喝酒了,秦宝儿一口闷的主。燕萏儿不知从哪搞来一根芦苇管,插进坛子里,滋溜溜的吸了起来。 秦宝儿见状翻着白眼来了一句:“娘们唧唧的。” 夜还长,燕萏儿搞来了三只烧鸡,嗯,按人按量。我想说点什么,好让三人有理由碰一下坛子,可是没有啥好说的,秦宝儿,这次仰脖的时候,我以为又是一口见底,她却没有。燕萏儿也不再挽着我的手臂,双手捧着酒坛子,嘴里一直含着芦苇管子。我,一口酒,一口肉。 月亮在喝酒的时候总是有参与感,望着大如银盘的月亮,酒都喝半坛子了,鸡都快没了,我忍不住了,提起声音说:“为今晚的月亮走一个。” 说完我已经提起酒坛子,悬在半空,突然很安静。我的目光在他俩脸上扫了几个来回,没搭理我。我知趣的坐下,闷闷的喝了一口。 “我来为你讲述,我们几人之间的过往吧。”说话的是燕萏儿,他的声音就是会让你不得不被吸引,而渴望去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他们四人,准确的来说是五个人,有一人已经不在这世间了。 他们为收集种子结伴而行,至于为何收集种子,因为那是人们都在传说,这四季种子,各自都有不同的神奇力量,每一枚都很强大,最神奇的是,这四枚种子聚在一起会产生变化,会让拥有它的人长生不老。 他们当然想要长生不老,因为这世间有着无穷无尽的美好,吸引着每一个人,有太多值得留恋,想让你去永久的保存。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秦宝儿东方,燕萏儿西方,楚伶在北方,再有下一个地方的齐白象来自南方,还有不知来处的赵魏牙。为了同一个目的很奇妙的相识走在了一起。 一路上的找寻,并没有想象中的艰辛困苦,世人知道种子的传说,也仅仅把它当作了传说,所以现在想想,五个天真的人,自然被缘分聚合在一起了。 因为太过虚无缥缈,所以大家反而都把它当成了一次游玩。一路上吃喝玩乐,各自脾气秉性不同的人,很是热闹,不曾有过一丝无聊乏味。 兴起时大家结拜了。稀里糊涂的结拜啊,没有长幼次序,只说大家是兄弟姐妹,大家都很默契的忘记自己年龄了。之后仍旧以名字相称。 他们走啊,玩啊,闹啊,整整七个春夏秋冬啊。所以,那样的时光相处下来,应该会造就什么样的关系,又能产生什么样的感情。 神奇的是,种子被我们找到了,没有离奇曲折,没有跌宕起伏,在夜里,在湖心,它们从天而降,连光芒都没有。缓慢的降落在,他们的面前。 种子就这么来到了他们面前,他们都有点不知所措,没有人去伸手抓取,一开始诧异它的出现,紧接着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五人都为了长生不老去寻找种子,种子找到了。他们高兴不来,只有四枚种子,只能让一个人长生不老,这是个问题,有很多东西值得去掂量,也可能在长生不老面前没什么值得留念。 所以,紧皱着眉头,盯着种子,盯着人。 旧时二 来路不明的赵魏牙第一个开口:“传说四枚种子在一起会产生某种变化,可是摆在我们眼前的四枚种子,同时出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会不会是假的。” 他在问,说完扫视了一圈,他的这句话让其他人的眉头舒展了许多,可还是严肃的盯着四枚种子。 “会不会是需要其它条件,或者引子。”燕萏儿瞅了一眼赵魏牙表达出自己的看法。 “什么条件,什么引。。。”秦宝儿的话还未说完,一把大刀和一根棍子已经朝着种子劈砍去,没有声响,棍子脱手,大刀缺了一个口子,像是被老鼠啃下了一块。 棍子是楚伶的,大刀是齐白象的。都是莽撞人,大力出奇迹的忠实信奉者。 几人见状,索性盘腿坐下来,望着种子思索起来。该如何让它们产生变化,发挥出长生不来的作用。他们现在感觉他们出来的有些仓促了,没有多去了解些种子的事情,比如如何让它们发挥长生不老的作用。 燕萏儿说到这,嘴角不自觉的轻轻上扬,秦宝儿也难得的安静听他讲下去,没有插嘴,只是手中的酒都没在去喝一口,默默的抬头望着月亮。 我只是在听故事,灌了一大口问道:“然后呢。” 燕萏儿看都不看我,摩挲着手里的酒坛子接着往下讲开了。 他们那火烤了一下,结果火哄得一下炸开了,种子没事,人吓了一跳;拿水浇,湖里的水浇了一半,全被吸收了,他们就赶紧打住了;五人手里各捧着一面铜镜,对准种子,汇聚月光,结果透出种子的光花里胡哨的晃眼,然后就还是安静的悬在他们眼前。 大家这下皱眉头,是真的发愁了,长生不老的好东西,摆在你眼前,你也不中用。。。 大家都没办法的时候,赵魏牙张嘴了,没说话,就是把嘴巴长得大大的看到嗓子眼了,然后慢慢的向种子靠近,剩下的四人摒住了呼吸,就看着赵魏牙不太整齐的牙齿碰上了种子,伸出了舌头,舔进一颗,一颗,一颗,一颗。 四颗就这样被他赵魏牙用嘴吃进肚子里了,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吃进嘴里就行了。。。 湖面上没有风,月亮也没有被云遮住,更没有鸟叫声。秦宝儿哀嚎一声,打破了凝滞的画面。然后扑向赵魏牙,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摇晃了起来,赵魏牙像根面条似的被甩出一道道波浪,秦宝儿嘴里喊道:“大狗牙,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喊着喊着眼泪就顺着脸蛋往下淌。赵魏牙懵在了那里。剩下的三人,在秦宝儿摇晃的空档儿,回过神,紧紧盯着赵魏牙,想要观察他的变化。 秦宝儿闹够了,拍拍赵魏牙的脑袋:“啥味道,甜不甜?” 赵魏牙抬起头看着秦宝儿笑了笑,张了张嘴,秦宝儿有些生气:“你别光张嘴不出声啊,说话。”赵魏牙,疑惑的望着秦宝儿,又张了张嘴,剩下的人都没有听到声音。 赵魏牙望着秦宝儿,发现秦宝儿的神情凝重,又转头望向齐白象他们,发现他们的表情也不对劲,他明明说话了呀,种子全是苦的,舌头都麻掉了。他自己都听到了,他也听到了秦宝儿的声音,可是大家为什么不回话了啊。 赵魏牙着急的伸手去抓秦宝儿的手,他看见自己的手在要握住秦宝儿的时候,穿了过去,因为着急太过用力,自己栽倒在了秦宝儿身前,他想扶着秦宝儿起来,可是手一遍遍的抬起,却什么也抓不到,他一遍遍的抓,一遍遍的伸手,他的手一遍遍的颓然落下。 秦宝儿试着去扶他,秦宝儿的手从赵魏牙的身体划过,就像用力扑了个空,身体一个踉跄,赵魏牙伸手想要接住秦宝儿。 他们两个的身体重叠在一起了,重叠的那一部分只能看得到秦宝儿大红色的裙子,看不见赵魏牙的破道袍。 秦宝儿惊恐的跳起来,傻傻的望着跌坐在地上的赵魏牙。齐白象,楚伶还有他燕萏儿也都怔怔的望着赵魏牙。他很是无助,可怜,他恐惧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改变。 这就是所谓的长生不老吗?与万事万物切断了联系,触摸不到世间的一切,却又在这天地间,被这天地隔离,化做这天地中独立的一部分。 他们四人是悲伤的,这种长生不老并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那样可以无穷尽的享受世间的美好;赵魏牙,无法再与他们结伴同行,嬉笑怒骂,吃喝玩乐了,他成了一个固有的没有实质的存在。 秦宝儿流泪了,赵魏牙也冷静了下来,他张嘴说了很多,但是他们都听不到,不过他的表情变得释然了,他伸手控制着在秦宝儿的脸上擦了擦,抹不去她脸上的泪珠,秦宝儿哭的更伤心了。 看到秦宝儿嚎啕的样子,赵魏牙的表情既心疼又无奈,他耸了耸肩,转身对齐白象,燕萏儿,楚伶做了个鬼脸,一如既往的磕碜。 大家的神情轻松了一些。赵魏牙一一与他们拥抱,大家很配合控制着身体,没让他直接穿过去。 他朝着众人挥了挥手,大家并没有回礼,这是他们的约定,离别时不道别,不想送。看见大家一脸悲伤的望着他,他翻了个白眼,粲然一笑,转身向湖面走去,他就那样踏上了湖面,走了三步之后,猛然低头看向自己脚下。 回头,雀跃着向他们挥手,指了指自己脚下,嘴巴高兴的一张一闭,他们明白赵魏牙的意思,他在兴奋的炫耀,他竟然能在水面上行走了,很是得意朝他们竖起大拇指向下戳了戳。 秦宝儿何时让他得意过,抬手就向赵魏牙比了个中指,其他人压根就没做反应,就平静的望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他悻悻的甩了甩手,转身大阔步的向前迈去。秦宝儿失落的目送着赵魏牙一步步的离去,嘴里轻轻地说了声:“再见” 四人目送着赵魏牙的离去,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大家眼神的光芒随之暗淡了几分,多了悲伤和疲惫。他们觉着失去了重心,生活一下子没有味道了。 就在他们迷茫的时候,四道光芒从赵魏牙消失的地方向他们飞来,到达跟前的时候,四道光很有灵性的的各自选择了一个人飞到了眉心前。 秦宝儿面前的是散发着赤红光芒的一个干瘪的种子;燕萏儿面前的闪耀着枯黄光泽的种子;楚伶跟前的是一枚乌黑光泽的种子;齐白象眼前的种子墨绿色,不停的在旋转。 他们齐刷刷的甩头望向赵魏牙消失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大家失望的转头看向自己眼前的种子。 这次他们明显的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能量,同时感受到的还有自己的渺小。他们都不敢乱动了。 “握住面前的种子。”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这个声音的语气不容置疑。 齐白象拧起了眉头,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喝到:“谁?” 没人应答,他们四人戒备了起来。 “是谁?”齐白象再次喝道。 这次空中再次传来了刚才那句话,与其没有一丝变化:“握住面前的种子。”齐白象他们努力想要辨别声音传来的方位。可这声音就像凭空出现,无处琢磨。 楚伶转头看了一眼三人,迅速出手握住了面前的种子,瞬间整个人如同被蒸熟一般变得赤红,只是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过了片刻,楚伶朝三人点了点头。三人便各自出手握住了种子。 秦宝儿的头发在瞬间由黑转白再转黑;燕萏儿的眼睛一瞬间深邃的像是星辰大海;齐白象却什么变化都看不出来。 他们沉浸在奇妙的感受中,那个生音再次传来:“一甲子一长生。” 声音消散,他们望着各自手里的种子,想到了什么,表情再次沉重起来。 旧时三 每过一甲子就要四人齐聚,其中一人获得长生,像赵魏牙那般吗?孤独的飘荡于世间,他们不想要这种长生不老,可是当他们握住种子那一刻,他们感受到了种子的力量还有它们带来不受自己控制的命运。 秦宝儿想把手中的种子丢出去,她试了,没有用,种子会自己飞到她的跟前,她只好收好,剩下的三人见状便只好狠狠地握住手里的那一枚种子,恨不得捏碎它们。气氛很是凝郁。 沉默了半响,齐白象率先开口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回家再说。” 秦宝儿她们听到齐白象也要走了,只是抬头默默地看着他,齐白象也一一回望过去,眼神虽然悲伤却很坚定。 大家知道他的去意已决,都没有开口再说什么,眼神不舍的望向他,齐白象转身提起大刀踱着四方步向南方走去。走到不远处,他的声音响起,“我的这枚种子是‘夏’。” 说完,便迈出大步子飞奔而去。 秦宝儿睁大眼睛在,楚伶和燕萏儿之间逡巡,她担心他们二人也要走了,她来的地方就她自己,她喜欢热闹。 楚伶读懂了她的眼神,便伸手拍了一下秦宝儿的肩膀,然后顺手楼上燕萏儿的手臂:“像老齐说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去。” 不等二人答应,他已经拽着燕萏儿向前走去,秦宝儿呆在原地。走了三步,发现秦宝儿没有跟上来,就扭过头来看到她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便喊了声:“走啊,别愣着了。” 这时秦宝儿发现燕萏儿也回头望着她,眼神也在示意她跟上,秦宝儿这才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三人回到就近的一个小仓库,这是他们结伴游玩时的习惯,到达一个歇脚点,便在这个地点屯下酒和调料,方便以后取用。 楚伶在路上就逮了七只野兔子,清理干净,架火开烤,习惯性的喊了句:“狗牙,快来调味。”寂静无声,没人应答。 楚伶顿了一下,自己默默的回想着赵魏牙是怎样撒的调料,他说这是他混迹人间的不传秘方,谁都不给说。实际上味道也就那样,下酒就好。 秦宝儿和燕萏儿两人的手里,各抱了七个小酒坛,听见楚玲的声音后,再低头看看怀里的酒坛,沉默不语。低着头抱着酒坛向火堆走了过去。 三个人成犄角围着火堆坐下,沉默不语,只有楚伶时不时的翻下兔子,添个柴火。酒坛没人动,以往,肉没烤熟已经各自喝完一坛了。 兔子烤熟了。燕萏儿接过楚伶递过来的兔子,问了句:“直接啃吗?” 再次沉默,火堆炸开一束小火花,很是清脆的声响,楚伶用棍子拨了下火堆,秦宝儿低头小口的咬上了兔子的头。她们三人,没有用刀的,其实齐白象的刀油花花的,所以大家都说他的刀杀人肯定不沾血。 秦宝儿咬不下来肉,她不会啃东西,她觉着那样子太丑了。这会她弄得满嘴油,却一口肉没吃到嘴里,气的她甩手将整个兔子丢进火堆里,溅起一大堆火花,差点飞到楚伶脸上,吓得他猛的往后翻了一个跟头。 燕萏儿也是侧身避开那些飞起的火星子,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兔子,也随手甩进了火堆里,又是一大堆火星子,四散开来,这次倒没有波及到楚伶。 可是他看了看手中的兔子,好不容易一个人烤好的,闻了闻还是很香的,他不舍得扔,他抬起头,发现秦宝儿和燕萏儿两人的眼睛都瞪着他和他手中的兔子,意思很明显,扔了它。 “喝酒,对,喝酒。喝酒简单,来来,我先干一个,你们随意,你们随意哈。”说完赶紧捡起一坛酒咕嘟嘟的灌了起来,顺手将兔子藏在了背后。 燕萏儿注意到了楚伶的小动作,歪嘴笑了笑,没有拆穿,也跟着拿起一坛酒抿了一口。秦宝儿见燕萏儿小口抿了一下,不屑的嘁了一声,顺手拿起酒坛子抬头就往嘴里倒,刚咽下两口,便跟不上倒酒的速度,呛了一口,酒水从鼻子里冒出来,喷到了火堆上,“哄”得一声,火焰猛窜了一下,吓得楚伶跳起来,往后又撤了一步,大叫道:“你想把我烤了吗?” 然后凝眉盯着秦宝儿,却发现秦宝儿嘴上面挂着的不知道是酒水还是鼻涕晃动着,在火光的照映下还泛着光,这一下,楚伶笑得差点背过气去,燕萏儿也笑出了咯咯的声音。秦宝儿狼狈的想要去擦鼻涕,可是找不到顺手的东西,看到楚伶笑得前仰后合的,眉毛一横,窜身向楚伶扑去。 楚伶见着秦宝儿甩着俩大鼻涕想自己扑过来,赶紧转身拎着酒坛逃窜。秦宝儿就是要用楚伶的衣服擦鼻子,所以没抓到楚伶前,鼻子就一直挂在那,每每快要断掉的时候,还没吸一口,哧溜一声,惊得楚伶一激灵,赶紧抛开。 燕萏儿就坐在那看着她们两人追过来跑过去,笑得合不拢嘴,只是脑海里还是会浮现,赵魏牙拍手大喊宝儿加油,齐白象憋住不笑脸通红的在哪安静切肉的画面。 回不去了。 旧时肆 酒喝干。 秦宝儿开始哭鼻子了,眼泪决堤了似的,哗哗往下流,嘴里哽咽着:“我不想再一个人,孤单单的了,那种感觉太难受了,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咱们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老齐都会憋不住的笑出声,赵魏牙也是一天天傻傻的;大家多开心啊。你们都不会嫌弃我,我又要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去管我了,没人对我好了,我不想一个人啊。。。” 不停的哭诉着,燕萏儿默然看着秦宝儿,听着她伤心的诉说着。燕萏儿也想发泄一番,可是他不能够,他需要压制自己的情绪,他不能情绪也崩溃,因为,楚伶也喝醉了。他需要照料他们,保护他们的安全,他总是在为大家想着。 楚伶的脸早已经被酒精醺的红透了,这是他最兴奋不羁的时候,这次他竟然安静的望着秦宝儿,迷醉的双眼盯着她,尽力保持着摇晃的身体不至于栽倒在地上,呆呆的望了许久。兴是秦宝儿哭的太久了,楚伶抵挡不住醉意了,一个踉跄扑倒在了秦宝儿身上,吓得秦宝儿止住了哭泣。秦宝儿一下承受不住楚伶的重量,酒醉的人仿佛加强了与大地的联系。两个人滚倒在地上,楚伶刚好把秦宝儿压在了身下。 燕萏儿没有起身去拉开她们,因为他注意到楚伶本不应该扑倒在秦宝儿身上的,楚伶是故意的。 秦宝儿本能的想要推开楚伶,挣扎起来。可是她喝醉,对身体的掌控力不从心,楚伶也醉了,如同烂泥糊在了她的身上。秦宝儿试了几下,便放弃了,索性伸开腿脚舒舒服服的躺着,不去管身上的楚伶。 楚伶好像睡着了,带着酒气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扑在秦宝儿的脖颈上,秦宝儿有些慌了,身体一下僵硬起来,安静了下来。 “咱们拜天地吧,这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你就不会孤单单了,也不用担心没人管你了,我们都会对你好。”楚伶的声音听来很是冷静,除了说话时喝出的气息带有浓浓的酒味外,不应该把这当作醉话。 秦宝儿听到这些话,身体彻底僵住了,惊讶激动的无法去开口说话了。楚伶的话,燕萏儿听到了,听的他也惊讶到目瞪口呆了。 楚伶接着说:“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这下秦宝儿想着,必须要做些反映了,可是酒精麻痹了她的身体,她还没有动作,已经被楚伶一把抄住腰,抱了起来,朝着燕萏儿走去。秦宝儿的身体已经瘫软了,被楚伶如此抱着,她感到了想要沉沦其中的温暖。 楚伶走到燕萏儿跟前的时候,二话不说,拉住他的手臂,就向前走,燕萏儿感受到楚伶的手上传来坚定的力量,燕萏儿一直很清醒,只是被楚伶的行为震惊到了。 燕萏儿被楚伶牵着一起走向一棵大树下。 楚伶放下秦宝儿,改成搂着秦宝儿的腰依偎在他身上,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燕萏儿的手臂,挺起胸膛面向大树站定。 月亮很圆,很大,很亮,像是在头顶触手可及。 楚伶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大树喊道:“皇天厚土为证!我楚伶!她秦宝儿!他燕萏儿!三人今日在此拜天地,结成一家人,此生不离!不弃!白首偕老!” 说完不管身旁的二人是如何的震惊,撒开二人,自己咚的一声跪下,嘴里喊道:“一叩头!”说着一头栽到地上。 “二叩头!”又是一下,地上出了个小坑。 “三叩头!“一头实实在在的栽进那个砸出来的小坑里,嘴里嘟哝着,“礼成了。。” 到最后一个字,已经没音了,就看着三人,中间的楚伶朝天撅着屁股,半个头埋进地上,慢慢传出了呼声。 燕萏儿,彻底凌乱了,他真的和一男一女被拜了天地,男的正撅着屁股栽进泥土里;燕萏儿机械的转头看向秦宝儿,脸早已经哭花,披头散发,衣服凌乱,目瞪口呆,这女的是不是傻了,一下大悲,一下大喜的。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燕萏儿拍晕了秦宝儿,好让她休息,免得她心力交瘁;至于楚伶,在哪撅着吧,看他挺舒服的,呼声震天。 安置好秦宝儿,燕萏儿靠着树坐下,抬头望着月亮半天想不出所以然,又没有睡意,便拿出了种子,握在手中,闭眼感受其中的力量,顺带平复下心绪。 晨光熹微,一点点穿透薄雾,照到了燕萏儿眼睛上。燕萏儿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初升的金黄太阳,听到三两声欢快的鸟叫,今天是个好天气,适合赶路。他起身,打个哈欠,伸伸拦腰,精神起来了,喊道:“起床了!” 声音难得的响亮,惊起一群迷瞪的鸟儿,扑扑楞楞飞了出去,远离这个是非地。 除了鸟叫,和搅动树叶的声音,并没有其它声音或者响动去回应他。 急忙转身,四下扫了一圈。大树下的坑还在,应该栽在那儿的头带着人却不见了。在睁大眼睛扫视一圈,没了,都没了,两个人都没了,还不知道啥时候。他郁闷了。又靠着树干缓缓蹲下了。 脑子混乱不堪啊,简直了,燕萏儿不会骂人。可是他也没有生气,他明白聚散有时,不强求。只是想安静的一个人待一会儿了,放松身心的去感受这周遭的一切,花鸟草树,晨雾阳光,水流和土地,他想要融入进去,化成这儿的一部分,静静生长,沉浸在这份安宁中。 唰的一声,一个野果子砸在了他的怀里,他睁开眼睛,撞入眼睛的是一袭红衣,虽然沾染了泥土还有褶皱,但是不影响太阳在她身后散发出美丽的光,人也好看极了,精神也好多了,不再蔫蔫的将要夭折的样子。只是略微红肿的眼睛,表明着内心的悲伤还没有完全散去。 秦宝儿啃着野果子,看到燕萏儿盯着自己在那研究,有些慌张的别过脸去,催促了一声:“果子好吃。” 燕萏儿见状拿起果子起身在身上蹭了蹭,咬了一口,甜甜脆脆的,确实好吃,于是开始专心的吃苹果,不去搭话。 清晨的空气很新鲜,传递来的各种声音都很清脆 “楚伶走了。”秦宝儿声音很轻。 燕萏儿没说话,点点头便是知道。 “他走的时候,我知道。”声音有些含糊,可能是果子太甜水太多了。 燕萏儿抬头想要看看秦宝儿的表情,只是她一直站在逆光的地方,所以,燕萏儿看不真切,只是看到她还在啃果子,大口大口地啃着。 看了一会,秦宝儿没再说话,只有她啃果子的清脆声响,不时地传进燕萏儿的耳朵里。他想了想说了声:“那就好。” 秦宝儿应该回应了,只是嘴里塞满了果子来不及下咽,所以声音不是很清楚。 燕萏儿想到,昨晚拉着人家拜了天地,一早就把女的留在这,男的一声不响的走了,这女的心里该如何?可是一想到自己也被拜了天地,只好摇摇头。 “我送你回去吧?”说话的是燕萏儿。 秦宝儿嘴里的果子还没咽下去,呜呜的听不清,只好摇摇头。 燕萏儿看到了,弯身作揖,转身拿着苹果,慢慢吃,慢慢走了。 秦宝儿嘴里的果子咽下去了,然后慢慢的蹲下,蜷缩在了地上。 海上升明月 夜已尽,东方的鱼肚白,酒坛散落一地。过去的事情就这样被燕萏儿讲述完毕,中间秦宝儿偶有纠正,比如在燕萏儿走后她蜷缩一团,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有疑问,便望向正在看日出的二人:“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听到我问的这个问题,两人极有默契的转头看向我,秦宝儿先开的口:“是个老头。” “老头?”我表示惊讶和不解。燕萏儿想要开口,但是又被秦宝儿抢先答道:“对,听声音就知道是个老头,我们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我只好哦了一声,只是燕萏儿听完秦宝儿如此解释,转头与秦宝儿对视了一眼,然后轻不可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秦宝儿随即换了个姿势将双手后撑,仰着脖儿开始盯着东方的那逐渐清晰明亮的太阳,金黄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明媚静好。 我和燕萏儿也各自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安安静静的望着东方,珍惜这难得的惬意时光,欣赏这象征希望与美好的日出。 如同烈焰包裹的蛋黄,散发出暖黄的光芒,热烈却不锐利,温柔的唤醒沉睡于黑暗的万物生灵。 被这光芒包裹,舒服的又躺下去,狠狠的伸开四肢,放开怀抱,去接手这温暖的馈赠。燕萏儿也是,脸上的表情很是满足,恬静自然,身心都处在一种极舒服的状态。 “嗯~~~”的一声,慵懒的语气,秦宝儿舒舒服服的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的同时,不受控制的“嗯”的一声呻吟,慵懒的像是被主人宠溺的猫。 太阳升起到了树梢,阳光也由金灿灿变成了乏味的炽白,机械的散发着光和热。 “上路吧,没多久就可以看到大海了,我仿佛闻到了咸咸的海风,还有美味的海鲜。”秦宝儿的语气充满了期待。 我和燕萏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准备出发了。 三人并肩而行,我走在她们二人中间。经过昨晚燕萏儿的讲述,三人之间开始慢慢产生了些变化,比如秦宝儿和燕萏儿不再互相找茬,燕萏儿也不再挽我的手臂了。 在前往下一站的路上,大家的交流变少了,虽然还是秦宝儿的话最多,但是可以明显感觉到,随着离目的地越近她越来越紧张了。燕萏儿也是,表情也在慢慢变得严肃。 我察觉到了这些,并没有询问为什么,因为我也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在莫名的变得焦躁,很明显受到了外界的影响,不是来自秦宝儿和燕萏儿,也不是这路上越来越秀丽的风景。 “终于要到了,累死姑娘我了。”秦宝儿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接着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前方的两座山,转头对我说道:“看见那两座山了,它们中间有个隘口,唤作菡月关,穿过它,我们就可以看到蓝蓝的大海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两座大山几近合十,像是两只手想要拘住什么。 “晚上月至中天,从隘口向上望去,你就会发现月亮被这两座山峰化作双手呈莲花状托住了,故名菡月。”燕萏儿补充解释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你们带我一起来欣赏一下吧。”我望着前方的高山请求道,秦宝儿嘁的一声不置可否,然后就加快步子向着菡月关走去。燕萏儿点头,算是应允了。 到达关口,已经可以从扑面而来的风中闻到大海咸咸潮湿的气息了。 走进关口里面,发现两侧的石壁极其的规整,明显是出自人力所为,这个开凿出来的通道还算宽阔,三人并肩穿过绰绰有余,我伸手触摸了一下石壁,竟然是温热的,触感像是有生命一般,那个温度像极了人的体温。这让我惊讶不已。 在走出菡月关的瞬间,视野一下子没有了阻碍,碧波蓝天,风平浪静,阳光恰好,视线的尽头就是海天一线。 秦宝儿兴奋的朝着岸边奔跑而去,边跑还边大声呼喊,“大海,我又来了!呀呼!” 我是第一次见到大海,被它的广阔所震撼,现在的它风平浪静,让人惊讶于它壮阔的美。 “震撼吧,我第一次见到大海也如你这般,被它的广阔深邃所深深的震撼;这只是它的一面,它还有暴躁的一面,那时你会去敬畏它的。”燕萏儿的声音在耳畔如同诵经般虔诚,我听到声音转头望向他,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在享受这一切。 我对这世界的认识又增加了,我应该感到兴奋,但是并没有,除了震撼这大海的美丽,我并没有像燕萏儿所说的敬畏之心,我认为它只是这世间的一个具体的存在,横亘在哪里,广袤、深邃。 在欣赏完红日入海的风景之后,我还是想起了下山的目的,于是在升起篝火,架上海鲜之后,我就问她们两个:“最后一枚种子在哪儿?” 秦宝儿头都没抬,继续闷头专心烤海鲜,声音却随着微微海风飘入到我的耳朵。 “等着就好,今天应该是满月,没多久老齐就会出现的,种子就在他手里。” 既然可以等到,那就安心吃海鲜。这些各式各样的海鲜全是秦宝儿一个人下到海里,搜索岸边抓来的,处理海鲜更是没让我帮忙,所以好好享受。 正在与一条烤焦的大鱼做斗争的时候,燕萏儿轻轻拍拍我的手臂,我抬头看向他,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指向海面,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烤鱼从我手中掉在了沙滩上。我再一次见识到了世间无与伦比的的美丽,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月亮如玉盘一般悬挂其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不同于旭日的热烈,月华如水。它和广阔的海面互相衬托,一线银光之上月亮宁静的端坐于上,它在以温柔的姿态俯视世间,包括大海,还有我们,这一刻,深切的体悟道自身的渺小。 秦宝儿瞅见我如痴如醉的望着月亮,她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就继续啃食面前的大堆海鲜了。燕萏儿同我一样望着皎洁的月亮出神。 我忽然发现,有一个黑点慢慢的从月亮中向我们移动而来,就在月亮底部的中央,像是月亮被侵食了一般,黑点慢慢扩大成一片倒三角,这个倒三角还在扩大,我努力睁大眼睛去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船。齐白象的船。圆月据中天,白象踏人间。老齐来了。”燕萏儿的声音激动的在颤抖。 秦宝儿听到后,丢掉手里的海鲜,身长脖子向着大海望去,嘴里嘟哝道:“多少年了,还是这艘破船啊。”然后起身静静的望着那船,那立于船头的人。 大船撞入了我的视野中,一人横刀立于船头,月亮也成了他们的背景。 重聚 重聚 还没等船靠岸,那人提刀纵身一跃而起,从我的角度,他踩在了月亮之上,然后如一发炮弹般急速坠向我们面前的沙滩。 没有情理中的激起漫天尘沙,他落在沙滩的的瞬间如同被风吹落飘入水面上的鹅毛,没有一丝丝的涟漪。 意料之外的是,落地的瞬间,他的大刀就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横眉怒斥:“哪里的贼人,胆敢假冒我楚伶兄弟?” 我确实没有机会闪躲开,看着面前比我高出一头的大汉,气势如山岳,就这份气势定是位好汉。只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终究不是那么好受,虽然刀锋是温热的。我求助的眼神,望向燕萏儿和秦宝儿,回应我的是二人看好戏的眼神,秦宝儿甚至拿起了一只虾,还有一个椰子,好好看热闹的架势。 让两人出面解释无望,我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来了,本想先拱手示好,刚要抬手,刀身猛地传来一股压力,我只好识趣的放弃这些俗礼。开口说明来意: “我姓楚名伶,奉师父之名,找水泊收种子。” 刀还是没有放下。我沿着刀身向握刀的人看去,此刻他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锁死在我身上,只要我敢有任何动作,仿佛我的头颅就要和身体分开。 我的后背湿透了,在海风的吹拂下,我感到微微的寒意。我这次望向燕萏儿和秦宝儿的眼神就有些祈求的意思了。 秦宝儿笑得有些狡猾,刚要开口,燕萏儿已经帮忙打圆场了:“老齐,我的种子已经给他了。” 齐白象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燕萏儿,知道不是玩笑。就扭过头来猛然哈哈大笑道:“开个玩笑,兄弟,不要介意。主要是,你俩长得太像了。还都叫楚伶,真是好巧啊,兄弟。” 说完之后,发现我一脸面无表情看着他,他笑得有些尴尬了,然后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给他递了个眼神,他顺着我的眼神看向他的大刀,顺着大刀看到我的脸。 这才把他的大刀从我的脖子上移开。我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没曾想一个巴掌又拍在了我的后背上,我像被野猪撞了一下,差点闪着腰和脖子。 我扶着腰,揉着脖子,回头看过去,一张被海风磨砺的大黑脸差点撞断我的鼻梁,我吓得急忙后撤,和他拉开安全距离。经过这两下,我心里打定主意不站在他身边。 所以,我就在他们三个人面前,小碎步快速的挪到了齐白象的对面。三人见我如此,都笑的合不拢嘴,前俯后仰的,笑的很是放肆。 我装作没看到,默默的拿起一条烤鱼,啃了起来。 “俺老齐可不是对谁都这么热情的,来兄弟,走一个。”随着粗粝的嗓音而来的,还有几乎戳到我脸上的酒坛。 他的手臂真长,我抬动屁股向后挪了几下,才有足够的空间顺利的举起我的酒坛和他碰了一下。 “干!”说完他就一口喝完了,然后期待的眼神望着我,我左右两边的燕萏儿和秦宝儿,憋着坏的用眼神怂恿我,我晃了晃手中的酒坛,满着呢,再看看齐白象盯着我的眼神炽热的像是两团火,似要把我吞掉。 我摒住呼吸,双手抱住坛子,仰头往下灌,酒水涌入喉咙涨得生疼,就这样喝完之后,我狠狠的把酒坛子甩到了一遍,然后挑衅的向齐白象挑了一下眉毛。 看戏的两人兴奋的拍手,秦宝儿更是起哄道:“老齐干趴下他,他不服,快快快,他不服,干趴下他。” 听到秦宝儿在起哄,我立马收敛了表情,坐回我的位置,啃起了那条没吃完的鱼。 齐白象显然没打算放过我。对着秦宝儿说道:“宝儿,还记得酒在哪儿吧,去拿。” 秦宝儿像是得到命令式的,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他又转头对着燕萏儿说:“燕兄,再去弄些吃的来。” 说完,燕萏儿也恭敬地起身去向海边找吃的东西去了。二人对齐白象都很是敬重,齐白象说话她们也都没有丝毫犹豫。 我诧异于二人如此的听话,这时齐白象又望向我说道:“多少年的交情了,她们待我如兄长,所以说话还算好使。” 听完他说的话,我把背挺直了然后起身,恭恭敬敬的朝他弯腰拱手施礼,他起身托起我的手臂说道:“兄弟客气了。” “那这酒。。。”我趁机问道。 “酒管够,兄弟敞开了喝,不要怕。”说完他还拿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借着他的力道直接坐下去了,心中想着还是早点取回种子回吧。 “老哥,种子‘夏’是否在您这?”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他看着我说,“在。种子好说,只要你能把我喝趴下,我双手奉上。” 我顿了下,想到师傅吩咐的事情要紧,酒硬着头皮喝就是了,反正喝不死。于是我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好。” 这时秦宝儿拖着一个布兜子回来了,到了跟前摊开一看,全是酒,少说五六十坛。我抬眼看向秦宝儿,她正盯着笑呢。我抬手揉了揉脸,有点难啊。 燕萏儿扛着一个渔网兜子,里面的鱼虾还在挣扎。 齐白象添上许多木柴,火光一下把每个人的脸都照的十分明亮,大家都很兴奋。 齐白象丢给秦宝儿一坛酒,说:“宝儿放心喝。”秦宝儿接住酒坛,开心的点点头。 然后甩给燕萏儿一坛,“痛快点。”燕萏儿有些无奈的应了一声“好”。 接着递给我一坛,然后自己拿起一坛,拍开封泥,向火堆上方举起,秦宝儿,燕萏儿也跟着举起了酒坛,我见状也连忙举起酒坛。 “为了我们的重聚,干!”齐白石大声说道。 “干!”秦宝儿和燕萏儿也异口同声的大声跟道。 我也兴奋了起来,大喊了一声:“干!” 等我咽下最后一口酒,发现他们都早已经喝完在看着我,我被看的不知所措。然后就看着齐白象他们三人大声喊道:“一!二!三!” 嗖嗖嗖,三声三个酒坛子被他们大力甩向空中。 “快点,甩起来,楚伶。”齐白象急切的对我喊道。我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加大力气将酒坛抡圆了甩向空中。 “嘭”的一声四个酒坛碰撞在一起,在头顶化成了粉末四散开来,然后,齐白象从火堆中捡起一根柴火,向着那些粉末飞去。 粉末在接触道火焰的一瞬间,立马燃烧起来连城一片,在空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笼罩着我们,每个人都在抬着头注视着这绽放的的花火。被酒醺的绯红的脸颊,在光芒的照耀下,明媚而灿烂。 水泊 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看到一只海鸟正在我的上方扑扇着翅膀,它在我的视线中好像就没移动,可它明明在努力飞行。突然被猛烈的颠簸甩翻了身,我这才发现我没有在大地上。 使劲揉了揉脑袋,才回想起昨晚在秦宝儿喝完一坛酒想要提刀砍我的时候被齐白象一掌拍的倒地睡觉,没多久我也被齐白象喝趴了,然后就睡醒在这了。 醉酒后的头痛,再加上现在不停的晃动,胃里面更是翻江倒海,再一次猛烈晃动后,终于忍不住,慌忙起身朝前方跑去,扶住一块栏板就闭着眼睛“哇”的一下吐了出来,顿时畅快了许多,只是脑袋还是晕晕的。 这才有精神去观察四周的情况,海风拂面,前方是望不到边湛蓝的海水,左面是向后荡漾的海水,右边也是向后荡漾开去的海水,再抬头向上望去比海颜色稍浅的蓝天,还有几片白云,和那只飞不开我视线的白白海鸟,心想我怎么在海上? 盯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出了神,心里有些慌乱,这时想起来,燕萏儿和秦宝儿呢,她们去哪了,还有齐白象。。。。我又伸手摸了摸怀里的木簪,还在。那这又是为何? 正想不通时,听见后面有人呼喊我的名字,似乎离的很远,所以声音拉的很长,“楚。。。伶。。。” 我转过身向后望去,三幢成凹字合围的阁楼映入眼前,左右两边各五层,中间那一幢气势最为宏伟,足有七层,而在那高楼的门厅上悬挂着一块赤金匾额,大气磅礴的镌刻着“聚义厅”三个烫金大字。 “楚伶,往上看。”这次听清楚了,是秦宝儿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发现她正站在最顶层趴在栏杆上向我挥手,旁边正站着燕萏儿,也在眼含笑意的望着我。 我向她们挥挥手,喊道:“我们这是在哪?” 秦宝儿双手合成喇叭状对我喊道:“你先上来,我再告诉你。”说我还使劲的朝我勾手示意。 我只好走进大厅,进去才发现这大厅十分的深广,好在左右两面都开有两人高的窗户,所以才使得这大厅深处也十分明亮,正对厅门的中央是把大大的交椅,上面铺着一张似雪的黑纹虎皮,两侧各有四把椅子依次排开,再无其它陈设。这就是大厅的第一印象。 我是进来找楼梯的,我四下扫视,一览无余,根本没有任何通往二层的楼梯和通道,只好转身,想要出去问一下秦宝儿她们是如何上去的。转身的瞬间,不经意发现大厅门内的上面也挂着一块匾。 我一下呆住了,这块匾是木质的,而且这种木制我一眼就能认出,和我的棍子一模一样,我的棍子有多坚硬,我再清楚不过,可是这块牌匾,明显的被砍削而成,十分的粗糙,上下左右都不是规整的,只能看出大致是长方形。 更不可思议的是上面雕刻的四个歪歪扭扭毫无章法的大字,“生财有道。” 是什么样的人物,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该有什么样的力量? 心中又多了几个疑问,急忙跑出大厅,抬头向上看到秦宝儿正趴在栏杆上盯着我,我便直接喊道:“我该如何上去?” 秦宝儿笑嘻嘻的喊道:“跳上来吧。” 我听到这样的回答,扭头望向她旁边的燕萏儿,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就不再多想了。 面向中间的阁楼,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感到距离合适的时候,我加速前冲,到达阁楼前方七步远的时候,双腿弯曲,双脚发力,脚下的地板用上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者我的身体向上跃起,看到阁楼一层层的急速向下退去,经过三次呼吸,我终于不再往上升起,这是我看到了阁楼背后如山般大小鼓起的帆布,后边穿梭往来的喽啰,还有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四面全是海,刚刚那只海鸟终于移动了个方向,与我擦肩而过,这是艘船,正是那天晚上齐白象横刀于上的大船,没想到如同岛屿般大小,鬼斧神工,非人力所能为。 再次被这壮阔的情形震撼,而我的身体也开始往下坠落,离阁楼还有一段距离,再从秦宝儿面前坠下的时候,我看到了手中正捧着个椰子,滋溜溜的吸着,斜眼与我对视了一下,他见我没有跃上阁楼,往下掉落,嘴角已经开始往上扬了。 我不禁也撇嘴一笑,然后掏出木棍一下狠狠的插入阁楼的柱子上,然后身体一荡,翻身,跃入阁楼,站在了秦宝儿的面前,她嘴角还没有来的及完全上扬开,僵在了那里,我哈哈的笑出了声,却一下被海风吹进了嗓子,干咳了起来。 秦宝儿这下指着我说道:“报应吧,让你嘲笑我。” 我趁她不注意,一把夺过手中的椰子,猛吸了两口,啧啧嘴说道:“真甜。” 秦宝儿不乐意,就要挥拳打我,却被背后的声音制止了。 “宝儿,不闹了,正事要紧。”说话的正是齐白象,迎着海风传来的粗粝嗓音。 秦宝儿听到齐白象的声音,撅着嘴转身走到了另一边,拍打着栏杆撒气去了。 这一边,齐白象有开口对我说道:“兄弟好身手,我这顶楼,放眼整个海上,能一跃而上都屈指可数,兄弟前途无量啊。” 说着说着抬手作势就要怕我的肩膀,经历过晚上的那几下,我急忙后撤小半步拱手道:“老哥客气了,毕竟被您用酒就给干趴下了,哪好意思卖乖。” “哈哈,兄弟的酒量不差的,只是俺老齐没啥本事,就是喝不醉。”说完又是大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如何往下接话,也笑不出来,好在他又接着说道。 “兄弟,按照咱们的约定,愿赌服输,种子我可就没办法给你了。”说到这停顿下来,望着我,等待着我的反应。 “那我再想别个方法。”我望着齐白象的眼睛坚定的说道。 他的神色没有变化,接着说道:“我这呢刚好有件事情,需要人帮忙,事后报酬什么的都好商量。” 好嘛,那有白拿的好事。我心想,明摆着想让我帮忙嘛,帮就帮,只要能拿到种子都好说。 “好,老哥尽管说就是了。”我一口答应道。 “痛快。俺就直说了,老哥我呢干的是大海上劫富济贫的勾当。过两天,有艘船要打前面不远处经过,上面装的全是金银财宝,足够俺的兄弟们吃穿不愁。可是船上呢有三个人,要单说一对一,他们每一个能抗住俺的大刀,坏就坏在,他们三人,形影不离。所以,俺就需要兄弟帮俺分而化之,然后俺就一刀一个了。兄弟,好办不好办。”说完之后搓着手,等我回答。 “好说,老哥放心。”我自然答应了。 见我答应了,齐白象也不再客气,说还有些事情要去交代手底下的人,就抱拳说声失陪,然后一跃而下,我竖起耳朵半天,没有听到落地的任何声响。 始终一言不发地燕萏儿,这才说道:“老齐,现在干的是海盗的营生,不过抢夺的都是些十恶不赦之人,钱财大多都散给了穷苦之人,故而被他救助过的人,也都唤他作‘及时雨’,至于他的力量,合我们三人之力,勉强不落下风。” 说完这些,又伸手为我指了指四下:“这艘船如此巨大,并非人力所为,它实际上建造在一直巨大的海龟背上,至于如何建造的,只有老齐自己知道了。” 燕萏儿似是知道我心中所想,不等我开口询问,接着说道:“大厅的那块匾额,是赵魏牙和楚伶合力所作,本是二人想要戏弄老齐,没想到反合老齐的胃口,所以被他一直挂在了哪里。” 还有这些个事情,几人之间的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说完这些,燕萏儿也说,这里的海风太大,便要下去,也要为两天后的事情做些准备,再转身跃下之前,告诉我说:“这里被老齐,叫做八百里水泊。” 我低头望着他跃下的身影,潇洒极了。心想都是有意思的人呢。然后抬头看见秦宝儿还趴在那,刚想上去搭话,她就转身,给了我一脚,我躲不及,被她踹在了小腿上,疼的跳脚,她直接一跃而下,留下一串得意的笑声。 我听见笑声,也跟着傻笑了起来,听着在耳畔呼啸的海风,就顺势平躺了下去,想着:“多有意思啊。” 杀生·一 海面无风无浪,蓝天白云,阳光不骄不躁。一艘鬼面大船在海面上缓缓前行,上面歌舞喧天,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热闹至极。 船上亦是亭台楼阁,不输陆上园林半分,正厅宴会之上,坐在正中央的是个半大的娃娃,只是全身上下覆盖着一层金光闪闪的铠甲,阳光照耀下,光芒逼人,使人不敢直视。娃娃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一群半裸的舞女跳舞,表情像是出生的娃娃对食物的饥渴那般,喉咙里不停的咯咯作响。 突然一个喽啰来报:“禀少主,小的们从海中救上来一名少女,献给少主。”说完拍拍手,这时歌舞全都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名被推搡上前的红衣少女身上。 衣服被海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婀娜的体态若隐若现,少女似是受到了惊吓,再加上被陌生的人群包围,眼神惊慌的如同迷途的小鹿一般。 那黄金娃娃见状,目光像是被吸住了似的,随着少女跌跌撞撞的移动,嘴里咯咯的声响已经如暴雨般密集,身体慢慢的向前探去,少女被一把推向前,跌倒在娃娃跟前,眼泪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只要轻轻吹一下,便要像春雨般滑落,我见犹怜,使人心疼。 娃娃有些疯癫的像婴儿般朝着那少女爬去,嘴里的口水已经滴到了地板上,目光炽热的要燃烧起来,喉咙里的咯咯声已经十分骇人。 少女听到声音,赶紧转头望去,看到这个诡异的娃娃,吓得急忙蹬腿向后挪去,嘴巴在哪里不停的张合,吓得发不出声音了。 见到少女惊恐的样子,娃娃兴奋极了,手脚并用如同蜥蜴般,手脚并用猛的窜到少女跟前,然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少女成熟的身材,娃娃侏儒般的身形。 娃娃像蜥蜴般沿着少女的腿慢慢的在她的身体上爬行,少女已经四四闭住了双眼,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少女感到自己的脸上被舔了一下,湿湿黏黏的,味道腥臭无比,肚子里忍不住的抽搐。她努力从恐惧手中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她清楚的感受道一道粗重的呼吸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咯咯声在自己的脸部与脖子间不停的游走。 突然周围响起了疯狂的声音:“少主威猛,少主威猛。” 然后少女突然感到身上一轻,有个东西从自己身上滚落下去了,让她厌恶和恐惧的呼吸和声响也随之消失了。周围也一同安静了下来,仿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少女缓缓地睁开双眼,她先是看到周围的人全都屏住呼吸,憋的面目通红,如同石雕一般,船上呈现一片诡异的死寂。 少女的手收拢想要抱紧自己,眼神中的惊恐快要到达崩溃的边缘,只是,她的手触摸到了一些粘嗒嗒,冰凉的液体,她的脑袋僵硬的转动,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娃娃正蜷缩在她身边,看不到瞳孔的眼珠死死的向上翻着,脸上的红晕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满足。而刚刚她的手触摸到的正是从娃娃空中不断流出的口水。 少女想要逃,眼珠四下转动一圈,大厅被僵住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突然,如石雕的人群中一个人粗重贪婪的呼吸声传来,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格外刺耳。 呼吸了三次,便再没有了呼吸声,替代而来的是水流往外迸发的呲呲声,紧接着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够了,今晚的祀牲就是他了。” 这时,如石像般的人群一下子活了过来,举手高呼到:“少主威猛,少主威猛。” “把这女的送到我房里,今晚我要好好的享受一番.”说完就摆摆手,立马上来两个人,将瘫软地少女架起,朝着那娃娃房中送去。 在被架起的时候,少女终于看清大厅发生的情况,一具站立的无头尸体,快要枯竭的鲜血无力的从断口出往外涌着,而那个娃娃的脸几乎洒满了血滴,眼睛散发着猩红的光泽,黄金的铠甲在鲜血的浸染下,说不出的妖异。少女被这景象彻底吓得昏死了过去。 歌舞继续喧闹了起来,无头尸体就立在那里,鲜血在脚下肆意流淌,人群毫无顾忌,踩着血泊继续疯狂的作乐。 月悬中天。 船上终于安静了下来,人群围做内外三层,人群中心正是那个被鲜血染的斑驳的娃娃,只是那铠甲上的血迹自行淡去了几分。 娃娃立在人群中央,脚下踩着两个漆黑的坛子,每个坛子里都有殷红的血液在沸腾,每个坛子里都有一个同金甲娃娃同样的娃娃在里面蜷缩做一团。 只见金甲娃娃嘴里大声严肃的说着些听不懂的话,如同诵经一般,说至最后,喉咙里的咯咯声开始规律的响起,就像是在交流。 他脚下的坛子,也开始发出咯咯的声响,然后两个一摸一样的的娃娃从血水坛子里爬了出来,向着早已准备好的无头尸体爬去。 两个娃娃伏到那具尸体上,开始撕咬,同时喉咙里不停的响起咯咯声,人群也在这时开始齐齐的诵念,神情肃穆虔诚。 诵念声停,刚才停放尸体的地方只留下一滩血污,而那两个娃娃,闭着眼睛,慢慢的向刚才的血坛子里爬去,然后蜷缩在里面整个身体都被血液覆盖。 睡榻之上,被吓晕的少女仍然脸色煞白的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嘴唇被用力咬的毫无血色。咯咯的声响又在次传来。 娃娃看到少女还闭着双眼躺在那里,身体不住的颤抖,他兴奋的口水直流。他缓缓向少女爬去,贪婪的吮吸着少女的气味,他有一些不满,少女裸漏的皮肤上有很多干瘪的划痕。 这种干瘪的划痕,他很清楚,这是他身上的铠甲所为,它会自己吸食鲜血,尤其是少女的血液。 他现在不开心,少女姣好的皮肤被它划伤吸食干瘪,所以他发出恼怒的嘶吼,如同生锈的铁器在用力摩擦。他生气的拍打着身上的铠甲,直到自己的双手流淌出紫黑的液体,铠甲接触到这些液体的瞬间,便失去了金黄的色泽,变得锈迹斑驳,然后被那娃娃一掌拍成了碎片从身上片片剥落。在完全掉落之后,所有的的碎片自己聚在一起,又化作原来的模样,只是没有了光泽。 一点点露出的身体,有无数的粉色肉芽在疯狂的滋长,没有一丝皮肤的覆盖。娃娃摆脱了铠甲的舒服,伸展开短小的四肢,发出一声呻吟,喉咙里的咯咯声也明显在轻快的颤抖。 娃娃再次快速爬到了少女的脸上,刚想要闭上眼睛再次享受舔舐少女脸颊的快乐,却发现伸出的舌头怎样使劲都没有触碰到少女皮肤的滑腻感,这才睁眼看到自己,被一只手抓住脖子提了起来。 他想要大叫,却被一巴掌抽的闭上了嘴巴,接着又是一巴掌,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被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制止:“够了,宝儿,正事要紧。” 说话的是白天禀报的小喽啰,出手大人的是少女,秦宝儿扮的少女,她忍者恶心做这一切,就是为了骗这恶心的侏儒自己脱去铠甲。 如今目的达成,秦宝儿自是咽不下被这侏儒欺负的恶气,狠狠的扇了大嘴巴子,若不是假扮喽啰的燕萏儿制止,秦宝儿要一直抽打个不停。 虽然秦宝儿很想现在就结果了这恶心的侏儒,她却不能这么做,因为,还有另外两个,全都抓住,才算大功告成,齐白象的目的才能全部达成。 杀生·二 燕萏儿话不多说,一记掌刀砍在了这侏儒脖颈上,侏儒立马头就瘫软了,他周身粉色的肉芽也立马失去了生机,如同鳞片般自行贴合在侏儒身上。 燕萏儿和秦宝儿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由得对望一眼,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燕萏儿撤下一块帘布,将侏儒打包在里面,一甩扛在肩后,向外走去。秦宝儿尾随其后,顺手将那暗淡的盔甲提在手上。 屋外,一个值守的喽啰,发现二人大摇大摆的走出这间屋子,看着白天里弱不禁风的少女,走路带风,面目不善顿时就感觉到不对劲,刚想要大喊预警,就被秦宝儿拎起盔甲,一下砸倒在地,没了声息。 二人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外走去,只是没走几步就发现不对劲了,这船上一个人都没了,连一个站哨的都没有,死寂死寂的。立马停住脚步,对望一眼,眉头一皱,背靠背戒备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船上的灯火霎时间全部灭掉,虽然抬头能够看到一轮圆月,只是船上像是笼罩着一层黑雾,目力所及一片漆黑。二人都往后退一步,后被紧紧贴合在一起。 黑暗中二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燕萏儿听着秦宝儿的呼吸有些急促,便打趣道:“咱们的宝儿大姑娘,怕黑吗?” 说完就被秦宝儿气急败坏的骂道:“怕你大爷个腿,姑奶奶啥时候怕过了。”然后还使劲大声咳嗽了两声。 回应他的是燕萏儿戏谑的笑声,这下气的秦宝儿大声的哼哼起来,可是她不敢乱动,眼前的情形她不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守在原地。 突然,燕萏儿用手肘顶了一下秦宝儿,秦宝儿刚想破口大骂,却明显感受到了燕萏儿的紧张,她迅速收揽心神,听到了“咯咯咯”的声响,这个声响她自然熟悉不过,只是,白天发出这种声响的家伙,已经被她们打包了。她还悄悄的伸手摸了摸燕萏儿背后的布袋,没有动静还在啊。 可是,那种声音越来越密集,慢慢的从她们的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二人不再说话,秦宝儿拿出了她的玉拂尘,搭载了小臂上,慢慢的闭上双眼,仔细的去捕捉这个声音的源头。 燕萏儿,摘下发髻上的木簪,骈指夹在之间,竖于胸前,嘴里不停地诵念着什么,神情也是极为的专注。 “左面!”“右面!”二人的突然同时暴喝一声,同时出手。 秦宝儿的拂尘尾穗像一根钢鞭朝着左方抽去,燕萏儿持着玉簪朝着右方点去。 秦宝儿的拂尘有去无回,被拉扯住了,她在发力,拂尘绷直,另一端也在用力,想要夺去她的拂尘,二者一时间在拉扯着。 燕萏儿这边眉头一皱,木簪在胸前不停的在空中来回挥动,神情极为紧张,一时间也陷入了僵局。 突然两边同时响起了“咯咯”的声响,只是这次声响很是急促,似是在呼喊催促着什么。燕萏儿这时感觉到了,背后有异动,顿时大喝一声:“闪!” 二人同时向外跳散开去,燕萏儿同时丢下了背后的布袋。在此同时,秦宝儿突然加大力度,收回了拂尘,同时抓紧手中握着的铠甲,紧张的戒备着;燕萏儿收回了簪子再次竖于胸前,只是这次腾出了的一只手,也捏起了剑诀横于木簪之下。二人都没有发出声响交流,全身警惕着周围可能袭来的危险。 又是一阵愤怒的“咯咯”声响起,贯穿云霄。秦宝儿,脸色一变,她听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正是白天的那个侏儒,她也从中感受到了他的恼怒,她握着铠甲的手向怀里收拢,拂尘也回守于胸前,紧紧的护着怀中的铠甲,临行前,齐白象特意嘱咐,千万不能再让铠甲与那侏儒合二为一。 燕萏儿听到声音的同时,就将手中的木簪甩了出去,没入黑暗没有一丝动静,另一只手丝毫未动,只是嘴唇念动的更急了。 在那只侏儒的声音落下之后,另外两边的“咯咯”声接连响了起来,听那语气,似是在嘲讽,又是一阵愤怒的“咯咯”声响起,那两个声音才没有继续。 只是不一会,三个声音此起彼伏,很明显是在交流,持续一阵后,以三个得意的阴鸷尖锐笑声收尾。这时秦宝儿心头一紧,用力紧紧握住手中的铠甲,神情凝重,不敢有丝毫放松,她感觉到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已经紧紧的贴在了额头上。 四周一片死寂,秦宝儿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急促有力。突然她感到脖颈后面被一个湿滑软黏的长条形东西掠过,在这黑暗之中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冰凉,她尖叫一声,舞起手中的的拂尘如同蛋壳一般将自己保护其中。 燕萏儿听到秦宝儿的声音,迅速双手捏着剑诀合掌在胸前,然后喊了一句:“宝儿,冷静!” 然后三个戏弄的笑声响了起来,慢慢的围着二人四周转了起来,轻蔑得意的声音,仿佛把她们二人当作了待宰的猎物。 三人的笑声有些厌倦了,秦宝儿的呼吸慢慢加重,她那不停挥舞的的拂尘慢了下来,就在这个瞬间,三个位置,一个破空声响起,秦宝儿感觉到了危险,可是她的力气消耗的太多了,想要再次发力,终究是慢了些,,后背重重的受了一张,还没来的及借力向前闪去,就感受到了怀里的盔甲被另一只手抓住了,想要一把夺去。 好在秦宝儿一只留意于怀中的铠甲,顾不得许多,竭力挥动手中的拂尘向前扫去,她听到了划开布帛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凄厉痛苦的尖叫,然后拉车的力量顿时松开。还没来得及放松,就感觉道怀中的盔甲像是长出了牙齿,狠狠的咬住了,紧接着,就感觉道血液在被它疯狂的吸食。 秦宝儿痛苦的发出呻吟。燕萏儿在破空声响起的同时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这时循着秦宝儿的声音,闪到了秦宝儿背后,一柄木剑瞬间切断了,拍在秦宝儿背后的那只手,又是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在夜空中响起。 燕萏儿的木剑顺势盘旋在二人周围,守护着二人,只是此时的秦宝儿已经无力的栽倒在地上,燕萏儿急忙蹲下扶起秦宝儿,只见她已经面无血色,以为她受到了重创想要拉她起身准备撤退。 秦宝儿用力挣了一下,虚弱的抬起手中的铠甲,燕萏儿才注意到此时的铠甲已经有了淡淡的光泽,在这黑暗中发出妖异的光芒。燕萏儿立马捏起剑诀点在了铠甲咬住秦宝儿手掌的位置,铠甲发出一声尖锐急促的金铁声,如同痛苦的呻吟,掉落在地,秦宝儿立即用尽力气挥动拂尘将铠甲紧紧的缠住,这才脱力昏迷过去。 燕萏儿见秦宝儿昏迷,单手扶腰将她揽在怀中,抬腿将那铠甲踩在脚下,只是铠甲还在不停的嗡鸣抖动,想要挣脱拂尘的束缚,旁边那只断手流出的紫黑色液体,似是收到了指引一般缓缓向他脚下的铠甲流去。 燕萏儿注意到了,铠甲的异象,只是此时的他不敢有一丝分神了,因为他借着铠甲散发出的光芒,看到三只一模一样的侏儒,喉咙震动发出威胁的“咯咯”声,在慢慢的朝他爬来。 杀生·叁 这是个劣势。 燕萏儿的后背被一海风吹得冰凉,脚下的铠甲始终不安稳,他现在一心三用,一方面警戒着三个小怪物不知何时会发动的袭击;一方面要护着秦宝儿的周全;一方面要用力压制脚下的铠甲,这是个最大的隐患。 可是那三个怪物有恃无恐的缓缓逼近,这种压力使得燕萏儿不由得抬首望向被乌云逼围的月亮,他的目光有些焦灼。 那个被燕萏儿绑于布袋中的侏儒见状不由得开口讥讽道:“怎么,这就放弃抵抗了么,不再陪我们兄弟玩玩了。” 听到讥讽还有伴随着的刺耳嘲笑声,燕萏儿只是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月亮,仿佛真像侏儒所说的放弃了抵抗。 侏儒见燕萏儿一脸漠视,一下子面孔狰狞起来,张开血喷大口,露出满嘴锯齿,呵斥一声,加速齐齐向着燕萏儿扑来。 燕萏儿的发丝被他们腥臭的气息吹的乱舞,眼看三张大口就要把他撕碎,他的嘴角突然轻轻地翘起,缓缓闭上眼睛,单手变了个剑诀,身体向后如飞絮般抱着秦宝儿向后飘去,木剑一个急转,穿过铠甲带着它随着燕萏儿向后飞去。 三个侏儒察觉到了变化,但是来势凶猛,身形不受控制,继续向前扑去,只不过三人在空中急忙竭力将脑袋向怀里蜷曲,缩成了三个肉球,身上地肉芽如同鳞甲般紧紧附于身上,明显的感知到了危险,在守护要害。 一个黑点从月中急速变大,坠向船上几人燕萏儿所在地位置,因为极速摩擦空气,周身裹挟上了火焰,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球,砸向了船体。 火球恰好与三个侏儒撞在了一起,火花四射,点燃了周围地甲板,刚才弥漫在周遭地黑屋,也被驱散了开来。 火光散去之后,中心地情形也清楚地显现了出来,一人持刀稳稳地立于中心,周身三个粉色的肉球遍布着紫黑地线条急速围绕着他旋转,还带着未完全熄灭地零星火焰,如同一尊降世天神。正是从踏月而来的齐白象。 挥刀横扫,三个肉球与刀刃猛烈撞击,金铁轰鸣声震彻云霄,暴喝一声,脚下发力震碎甲板,同时三个肉球被逼退飞去。齐白象立即收到退至燕萏儿身前,不回头的问道:“宝儿,没事吧?” 燕萏儿长长的松了口气,才回答道:“没事,太累了,让她睡一会儿。” 齐白象轻微的点点头,说道:“你先护好宝儿,它们就交给我吧。”说完双手持刀,斜指前方。 另一边,三个肉球在甲板边止住身形,伸展开来,各自活动了下身体,明显刚才的那两下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三个中的一个认出了齐白象,开口威胁到:“齐白象你这么做,不怕我们母亲的报复吗?“ 齐白象直接向前冲去,举刀过头,狠狠向着三个劈去 三个侏儒见状,竟然叠起了罗汉,最上边那个,双手变掌一排接住了朝头上劈下的刀锋。 三个表情不屑,中间的嘲讽道:“齐白象,你虽设计夺走了嗜血魔甲,可就凭你,斗得过我们三兄弟吗?” 齐白象不答话,抽刀再次向着它们的脑袋劈下,三个家伙这下有些不耐烦了,最上边的那个跳起一脚,踢开大刀,下边两个,一个朝着心口抓去,一个抬腿向着裆部踹去。 虽说三个侏儒四肢短小,但是速度极快。齐白象收刀,刀锋向外立于身前,挡住了它们进攻的去路。它们虽然身体坚硬,却也不敢直接硬碰齐白象的刀锋,只得变换身形,辗转到齐白象身侧成鼎立之势,围住了齐白象。 没等齐白象变招。三人喉咙齐齐震颤,发出“咯咯”的声响,身形骤起同时张开大口向着齐白象咬去。 齐白象不管其它,只是由下而上向着正前方那一个提刀撩去,侧面两个竟是放任他们向着自己咬来。 正前方的那个架起双臂想要格挡,却没想这一击是齐白象的放手一搏,直接削断双臂,划向它的下巴,手臂被削断的一瞬间,它已经收力向后撤去,却也被刀尖撩中,整个脑袋险些被一分为二,脸上留下一道从下巴到额头的伤疤,而下巴已经一分为二了,它顿时痛苦的嘶叫,如同野兽一般。 另外两边本以为会咬到齐白象,却没想到一个被木剑刺穿喉咙向后带去钉在了甲板上;另一个牙齿崩碎,咬在了一根木棍上,然后被挑着嘴巴重重砸在甲板上,狠狠的压着脑袋,四肢痛苦的扭曲。 木剑自是一直在旁守望的燕萏儿所为,木棍是我横栏于前,本以为木棍会被咬断,没想到把它的牙崩碎了。 趁着空档,燕萏儿打趣道:“楚伶兄弟,迷路到海里了吗?”说完还不忘哈哈大笑两声。 我当时确实有些狼狈,收到燕萏儿的木簪后,老齐直接一跃而起,飞上了月端,我也想着如此,只是到半空中,我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船在哪,所以一时落入了海中,还不会水,好在我手中捏着木簪,被燕萏儿牵引着才不至于坠入海底。 然后望到老齐炸裂的火光,点燃了船体,我这才找到了明确的方向,一掌拍向海面,接力跃出海面,勉强落到甲板上,恰好赶上,出棍帮老齐挡了一下。浑身湿透,脑袋上不知道怎么顶了个水母,所以,不怪燕萏儿发笑。 我顾不得燕萏儿的嘲笑,撤下脑袋上的水母,向着棍下的侏儒甩去,没想到它却浑身的肉芽疯狂的滋叫起来,一瞬间水母被吸收的没了踪迹。见状我想发力直接压碎它的脑袋,只是它忽然全身瘫软无辜,如同水流般遁入到甲板下面。 我转身想要告知齐白象二人,没想到老齐已经闪身到我身后,拉住我的肩膀立即向燕萏儿身前闪去,燕萏儿也已经操纵飞剑环绕于身前将我和老齐全都护在里面。老齐松开我之后,立马挥刀砍向秦宝儿身前的铠甲,铠甲并没有被这一刀劈开,而是发出痛苦的哀嚎,向下塌陷了一处,老齐并没有停下,继续一刀刀,向着铠甲砍下,痛苦呻吟声不断。 我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架起木棍戒备着。突然听到老齐大喊:“帮忙!” 我赶紧挥动木棍向着铠甲砸去,没想到的是,我这一棍下去,铠甲竟有了一丝裂痕。只是船上四周突然响起了一声声痛苦的惨叫声,一阵浓浓的血雾突然弥漫开来。 老齐也发现了,喊了声:“快,毁了它。” 听到后,我双手握住木棍,举过头顶,聚力大喊一声,狠狠的向着铠甲的裂缝插去,这次如同插入到松软的泥土中,只有小小的阻力,木棍穿过铠甲,没入甲板中。 铠甲瞬时间没了光泽,呻吟声也停止了。老齐并没有停下,而是也如我这般,提到插入铠甲,然后如同铡刀般,狠狠铡下,铠甲一分为二,然后一点点的化成飞灰,被老齐挥刀驱散没了痕迹。 我察觉到了,老齐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想要劝他调息一下,没想到他立马转身神情凝重地说道:“小心了。” 刚才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停止了,浓重的血雾弥漫在四周,突然间,死一般的寂静,我听到了燕萏儿和齐白象的呼吸声,都在凝神戒备着,如临大敌。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从血雾中爬来,慢慢的出现我们的面前,三个脑袋嵌在一堆不停蠕动的血肉中,六只手臂,六条腿排列在身体两侧,如同一只巨大的毛虫,向我们蠕行而来,裹挟着让人恶心的浓烈血腥味道。 我们三人眉毛皱起,被这怪物的形状给恶心到了。 三个脑袋同时张口,喷出三柱血色液体,我注意到了其中夹杂着残碎的手指和脏器。 齐白象大喊一声:“闪!”他便已经提刀跃起,向着怪物劈砍而去,燕萏儿的木剑紧随其后,他人已经抱着秦宝儿向后退去,我见状也大喊一声,单手旋转木棍用作盾牌顶向前去。 杀生·肆 后来在事情明朗的时候,她们告诉我,在这之前的每一次战斗她们都演的很辛苦,因为她们要把力量控制到事情进展应有的程度,而不是简单的控制自己失手把那些所谓的强敌一下秒掉。 在那一瞬间,我们三人都是迎击而上。只不过老齐势大力沉的一击虽然成功劈到了那怪物的中间一颗脑袋上,但是那颗脑袋却借力缩进了那一堆血肉中,然后从另一个部位钻了出来,直接朝着老齐的脖子咬去,而且之前喷出来的那些液体,有一些撒到了它的身上,便立马冒出了漆黑的烟气。霎时间老齐眉头痛苦的拧在了一起,不忘大声提醒:“小心,有毒”。 老齐的刀深陷在怪物的血肉中,他暴喝一声才拔出,转身刺向向他咬来的脑袋,脑袋不闪不避,被老齐一刀刺穿,只是这次它没有发出痛苦的哀嚎,而是让大刀贯穿脑袋,继续沿着大刀向老齐的手臂吞去。 老齐望着撕裂大口中正在滴血的牙齿,只好抽刀后退,站定身形,扫了一眼身上冒黑烟的几处地方,神情更加严肃。纵身一跃,退守至燕萏儿身边。 燕萏儿的木剑,一往无前避开喷出的血柱,直直的从左边脑袋的左眼睛中刺穿,在折回,从后脑勺刺穿右眼睛出来,顿时,四道血柱从那脑袋前后飙出,脑袋痛苦的扭动着,嘴里发出瘆人的嘶吼声,燕萏儿的飞剑急转而上,本想再次调转刺穿那颗脑袋的天灵盖,没想到它缩进了血肉之中,燕萏儿注意到了老齐身上冒出的黑烟,所以并没有贸然,御剑刺入那团血肉中。 调转飞剑斩向被老齐刺穿的那颗伸出血肉的脑袋,一下将它劈了下来,掉到甲板上骨碌碌地滚了起来,燕萏儿的飞剑追赶上去,一剑将它钉在甲板上,这样它还没有失去意识,嘴里还在不停的嘶咬挣扎着,老齐见状,急忙向我喊道:“楚伶,敲碎它!” 我听到后急忙跳转身形,棍尖直点向着这颗脑袋跃去,另外两颗脑袋听到后,注意到了那里的情况,惊恐万分的同时从血肉中探出,一个咬向我的手臂,一个咬向木棍,想要阻止我,它们似乎很害怕我手中的木棍刺向那颗脑袋。 当时我想的只是抓紧解决掉一个,因为它们太过难缠了,再继续耗下去,对我们不利。所以,我并没有去躲避,它们的攻击。 木棍没有阻力般的刺穿了那颗脑袋,瞬间它便没了动静,通红的眼睛变成死灰色,嘶吼声也戛然而止。我没有停顿,念及到另外两个飞来的脑袋,迅速抽出木棍回身准备格挡。 那两颗脑袋并没有来得及咬到我,已经被老齐甩出的大刀斩落在地,我见状再次抡起木棍,向着就近的那颗头颅奔去。 两颗头颅,在滚落的瞬间已经注意到,那颗被我刺穿的脑袋失去了生机,立即发出了悲痛,惊恐的嚎叫,只是在它们还没有落地之前,离我最近的那颗脑袋就被我刺穿,横挑在空中,眼睛睁裂开来,至死都不相信自己就这么没了。 这个瞬间,最后一刻脑袋,落地之后,顾不得许多,立即遁入甲板之下,然乎整个海面上开始回荡起痛贯心肝的悲鸣声。 在这悲鸣声中,那两颗被我刺穿的脑袋一瞬间化作飞灰,飘散在了空中。 没有了脑袋那对血肉,还在蠕动着,六手六脚慢慢的向我们前进,这时老齐站起身,一掌拍向那堆血肉,“嘭”的一声,升腾起的火焰将血肉包裹,散发出了腥臭的焦糊味。 我就站在那对血肉之前,它没有停止蠕动,只是越来越慢,在离我只有一步的距离时,我听到了那对血肉中,传出了痛苦的呼救和呻吟声,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声音中,我分辨出了那是人的声音,他们呼喊着:“救救我,不想死,救救我啊。。。。” 我被这些声音震惊了,临死前爆发出的求生欲,使我不知所措。 就在我呆住快要被那团火焰吞噬的时候,一只大手将我向后扯去,同时另一只手再次拍出一掌,这一次火势暴涨,也止住了它,不再继续蠕动。 这团火烧的时间很长,引燃了甲板,烧着了整个船体,直到老齐的手下,将船上的财宝搬至一空的时候,它还没有烧完,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那股焦臭味。 我始终立在那个火球之前,它在熄灭前里面的呼喊哀嚎声都没有停止,一直是:“救救我,不想死啊,救救我啊。。。” 烧完的时候,它就随着这艘船沉入了海底,不剩下什么。我最后一个登上老齐的船,望着它消失的地方慢慢的消失在视野中,黎明的红日里。 老齐走上前说:“那些人迫于生活,自愿跟随那三个鬼童子上船,成为它们的祀牲,不能算是无辜,那些个人也没少跟着为非作歹,手上都是染满了鲜血的;能在大海之上生存的没有弱者,也没有绝对的善良之人哪。” 老齐说完,拍拍我的肩膀,然后放在我跟前一盏灯油灯,只是这盏灯没有油,也没有灯芯,只有一颗豆粒大小的种子在燃烧。 我知道,这是“夏”。 那剩下的最后一颗脑袋,逃掉了,当时的我们都不想再去追杀它,老齐还告诉我这三个鬼童子,是一个叫做鬼母观音的坏人,专门用邪术饲养出来,为她四处搜寻祀牲的怪物,逃掉的那一个,自然回去向鬼母报信,她也必然会报复。所以,他要抓紧时间修养,好迎击鬼母观音。我说,我继续留下来帮他,我的木棍很明显的克制他们。 秦宝儿睡了一天,醒来就开始了大口吃肉,好像饿死鬼附身了一般。燕萏儿没有大碍,只是调息了一下,然后向我借了木簪,就一个人研究什么去了。 她们各自有事情去忙,我就一个人在那第七层阁楼上,吹着海风,想到,三颗种子算是找齐了,只是一颗在秦宝儿心里,不知如何取出;一颗在木簪里,不见得什么样子;还有一颗,一个灯被我放在了栏杆上,海风怎么吹,它也不灭,它也不旺盛,就是那么自顾自的燃烧着,我感觉不到它的温暖,但是浑身却没有在这海风中感到一丝凉意。 所以,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完成了师命,想着,帮老齐解决鬼母之后就带着秦宝儿回去山上复命。 下山不算太久,经历的不多,却都是新鲜的,拓宽了对这世界的认知。只是燕萏儿离镇,无情的一剑了去镇民的生命,这次船上无数次呼救哀嚎,都使我对生命的价值感到茫然。 我想不通为何如此,我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这些生命的消逝。 所以,我想着不如回去问师傅。然后躺在七楼吹着海风,点着小灯,尤其是星夜中,舒服极了。 北上 风平浪静,太阳照得大家有些乏了,没喝酒的秦宝儿脸上都泛着红晕,燕萏儿一副没喝酒的样子,望着晃悠悠的海面出神,老齐喝酒、吃肉,我在拿灯火烤木簪,视线朦朦胧胧,身体如同腾云驾雾,不时的把衣袖烧冒烟了。 秦宝儿再次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脑勺上,我一个趔趄滚倒在地上,顺势冒烟的衣袖被压灭了,木簪也和油灯滚落一旁。 秦宝儿冲我吼了起来:“烤个锤子啊,衣服都烧成半截袖了。” 我迷迷糊糊的抬起胳膊,露出半截手臂,隐隐还有股烤肉味,还凑上鼻子去闻了闻,在我伸舌头想要去尝的时候,秦宝儿一脚把我踹了出去,跺脚嚎叫道:“无聊死了,啊!” 被这喊叫声惊吓到了的燕萏儿、老齐,齐刷刷的扭头望向秦宝儿,眼神都在问,干嘛? 秦宝儿上前夺过老齐的酒葫,“嗖”的一声扔到了海面上,还要去抢另一只手里的肉,被反应过来的老齐,急忙大口塞到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呜哝道:“你想。。干。。嘛?”燕萏儿看到后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秦宝儿看到老齐这副德行,不觉翻了个白眼,恨其不争的说道:“老齐,你不觉着无聊吗,都三天了,吃吃喝喝,晒太阳,老娘都快成咸鱼干了。来咱们打一架吧。” 说完就开始撸袖子,跃跃欲试了,老齐急忙咽下嘴里的肉,摆起双手,屁股往后挪,嚷嚷着:“不中,不中。” 秦宝儿又转头,把捏起的拳头对准了燕萏儿,燕萏儿却早已别过头去,假装看不到,继续老神哉哉的望着海面。 她无奈的转身对着我,我还在艰难的挣扎着没有爬起来,她气的哇呀呀的咬牙切齿,大踏两步,终究奔我来了,她急需宣泄的情绪,化作无情的铁拳,雨点般洒向我的,面门。 老齐见状双手捂住了眼睛,露出一条缝,嘴里嚷嚷着:“轻一点,咦,轻一点。” 燕萏儿斜着眼睛瞟了一眼,急忙继续望他的海,只是屁股有些坐不住的感觉,如同蚂蚁在身上乱爬。 我再醒来的时候,是被秦宝儿一巴掌抽醒的,我想去揉脸,可以碰到就痛,然后张嘴呻吟也痛,我缓缓转头,发现燕萏儿和老齐都是一脸的同情。 秦宝儿抬手的时候,我就已经机敏的躲开了,没想到她继续盯着我,慢慢向我走来,还缓缓说道:“不要怕,我只是想告诉你,经过我的提议,大伙的一致同意,我们现在正在北上,去雪凉山的航线上。” 说完刚好走到我跟前,抚摸了下我的头顶,仿佛在安慰受惊的心神。 我在听到,“北上”,“雪凉山”的时候,是懵的,心里想雪凉山是哪里?然后一脸茫然的抬头,看到是秦宝儿急忙转向一旁,老齐和燕萏儿,见我一脸忙然的望着他们,不由的同时叹了口气,老齐无奈的望了眼燕萏儿,说了声:“你来解释吧。” 燕萏儿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北上,去你来的地方。雪凉山,正是你下来的那座山。果然你那个便宜师傅,什么都没告诉你。” 听到燕萏儿的解释,我才想到,师傅确实没有告诉过我,那个终年飘雪的地方叫做雪凉山,在想开了去,师傅也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字,甚至我记得模样也只是一张雪白的面具,我们没有一起吃过东西。 想到这些突然感到一丝失落,这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以前的生活,除了舞棍,就是吃饭睡觉,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也不用去想这些。 下山之后,接触到她们,见过一些世面,经历了这些事情,心里头一下多了很多东西,让我内心充实的同时,我感受到了一丝迟重。 越想越多,不由的牵动了脸部,一下子痛的叫唤,结果更痛了,只好竭力忍着,那股别扭委屈劲,惹得她们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齐告诉我说:“因为走的海路,首先沿着海岸一路往上,中间会在入海口回头津停靠上岸,接着继续走上三日便到了。所以相比陆上,我们反而会慢些。”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燕萏儿接着说道:“走海路,比走陆路好的一点呢,就是咱们可以遇上很多美丽的夜色,陆地上看不到的,再者还有一些事情也可以顺手了结了。” 说完还像老齐那样,拍了拍我的肩膀,比老齐轻柔多了。我抬头望了望夜空,这种时候总是在晚上呢。 “最重要的是不累,还有各种海鲜吃,呜哈哈!”这自然是秦宝儿在疯狂的呐喊。 我没有计日子的习惯,不知道下山已经多久了,只是明显的察觉到髀肉长了很多,想起很久没有舞过棍子了,不知道师傅会不会考较我,所以我提起棍子,翻身上了阁楼顶上,接着月光与海风,慢慢的舞了起来。 海风月影,阁楼岂止七层;浊酒生香,风云何惧九天;一棍伏,一舞倾众生,不自独影怜怜,万华扶步上中殿;菡萏掩面,涟漪阵阵月华催,梅花独占,霜露齐齐风雪揖;涛声,呼声,喝声,风雷声,终是一字横宇;总也,处处可怜见,茕茕乎,攘攘也,可再有。 只记的那些个招式,连师傅可曾教过也忘却了。也无法去计较,一套舞下来,没了之前的凝滞,少了些刚猛,多了些轻柔,顿觉身体舒畅。 只是不曾想,秦宝儿,燕萏儿,齐白象,不知何时上来,,各占一角,也都舞着我那套棍法,不过我手中的棍子,变作了她们手中的拂尘、木剑、大刀。 我惊讶于她们全都熟悉我这套棍法,而且舞来如此的熟练顺畅,更震撼于于她们舞动时所带给我的视觉与心灵的享受,仿佛在她们舞来就像是献与众生,无关取悦,最直接的慰藉,连接着芸芸之间,所有的一切,无碍。 不再是一种棍法,是一种祈祷与祝福,归于祥和与宁静。 我尝试着舞起棍子,融入她们之中去,就像那次秦宝儿握着我的手去舞动时,那种奇妙的感受,世间万物都在同我呼吸与共,一瞬间忘却了所有,只是捕捉着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痕迹,明白这是最自然的行为轨迹。 不知道何时睡着的,睁开眼时,三人围坐在我身边,像是在欣赏宝贝似的。我不敢乱动,眼珠子来回转动着,防止三人想要做些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果然,先伸出手的是秦宝儿,我惯性的跳起,一路不回头的跑到外面光亮的地方,然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数不清的人,整齐划一的在一声毫无感情的:“跪。”之后,没有丝毫迟疑,全都跪倒了,没有一个慢,没有一个快,而且是双手与头虔诚的伏于地上,没有任何杂音,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耳朵聋了。 直到他们再次在同样没有感情的一声:“起”之后,才听到了因为起身,衣服磨擦出的细碎声响,紧接着的又是寂静。 “跪”“起”“跪”“起” 如此重复了九次,我钉在原地,屏住呼吸看完的,他们跪拜的是一尊赤色雕像,面生四眼,三双手臂,一对双手合十于胸前,一对合十举于头顶,还有一双背于颈后,看不清是何姿势,而她盘腿座下正雕着三个挣扎着的童子。 身后三人,跟了出来,被老齐一下差点拍倒,我才回过神,看到三人也在注视着眼前的场景,老齐和秦宝儿全都眉头紧皱,眼神中夹杂着愤怒,而燕萏儿虽然一脸严肃眼神却是隐隐带着一丝兴奋。 老齐指向那尊雕像,缓缓开口:“那正是鬼母观音。” 有何不敢见观音 燕萏儿见人群慢慢开始向观音雕像靠拢去,一句话也没多说,直接纵身跃下楼阁,不一会儿便淹没在人群中,不见了踪迹。 我这才发现我们已经不在船上了,在我沉睡的第二天,就已经到达了回头津,把我抬上岸,下榻在这五季塔中,我们毫无疑问的在这塔的最顶层站着,而我沉睡三天后,醒来见到的便是如此震撼诡谲的情景,脑袋顿时又不好使了。 老齐见燕萏儿跳下后,也没有感到讶异,反而拍拍我的肩头,见我差点腿一软跪倒在地,关切地对我说道:“兄弟,饿坏了吧,也是,三天都没吃饭了,你瞧这身子骨软的,走,下楼,哥哥带你吃点好吃的,宝儿,一起走。” 不由得我分说,我已经被老齐随手拽了下去,秦宝儿盯着那赤色观音雕像看了一会,也转身跟随我们下去了。 在下楼的时候,老齐兴奋的指着这五季塔里的各种装饰陈设兴奋的为我解说,那副雕像是他在那一次出航中从那一个坏蛋手中抢来的,那幅画又是从那个海盗手里夺来的,等等。 我听到最后算明白了,这里的东西,除了这座七层高塔建筑本身,是他自己设计建造的,其余所有的一切不是惩奸除恶,劫富济贫,就是狭路相逢运气好得来的。 不过,据他所说,这样的七层高塔,沿海各处重要的港口都有,都是他,齐白象建造的,除了供自己人停靠歇脚,更重要的是做灯塔来用,为行驶在大海中的各路船只指引回家的方向。 老齐讲到这里,拍着胸脯,很是自豪与骄傲。秦宝儿也难得的附和道;“老齐,伟大加牛批!” 确实这塔里的装饰,因为都是各处得来的宝贝所装饰,显得特别的豪华,更重要的是品类不一,摆放全由着老齐的喜好来,所以更显得豪放大气。自然,来往这五季塔中的的人,没有一个平庸之人。 酒肉管够,是这里的特色与标准,酒后闹事的,全都被丢到海里去了。所以热闹,却又规矩。 吃饭在三楼,刚好能够看到大海,窗户一开,海风带来人们熟悉的气息,吃的很是踏实。 吃完之后,老齐就说,要带我们去集市上逛逛,秦宝儿兴奋的在前面带路。 第一眼,便觉者这集市中安宁祥和,一副欣欣向荣的盛世景象,每个人都是如此的和善,讨价还价的语气都是十分和悦,再加上阳光和煦,心情自然明朗,霎时间也把刚醒时见到的那副诡异景象抛到了脑后。 “老板儿,绿豆糕怎么卖的?”秦宝儿奔到卖糕点的摊位上去了,我和老齐跟了上去。 “姑娘,你可会诵念救世观音经?”摊贩是为面容慈祥的老婆婆,一脸虔诚的反问道。 “什么经,本姑娘才不念经呢。”秦宝儿一脸困惑的答道。 “走开,不卖给你们这些恶人。”听完秦宝儿的回答,那老婆婆直接变了副模样,一脸嫌弃的扬手轰赶着我们。 秦宝儿生气了,刚要蹦起来跟那老婆婆理论,却被老齐一手拦腰抱住,一手捂住嘴向后拖了回来。 齐白象送开手的瞬间,便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秦宝儿不要出声,并用眼神示意秦宝儿,回头看看四周。 秦宝儿气愤的撅嘴回头望了一圈,便安静了。原来周围的摊贩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我们,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仅仅是距离感还有厌恶,这种眼神是从听到秦宝儿回答不念经的时候,立马转变的。 老齐回首瞪了一眼,那些个摊贩才收敛了些,只是还在斜着眼睛盯着我们。被这么一群人盯得不自在,秦宝儿拉着我们快步走向前去,想要远离这种怪异的目光。 这种眼神仿佛是个涟漪,一圈一圈的在这个不大的集市上蔓延开来。 不知不觉间,我们到达了那尊赤色观音脚下,近在眼前,我们才发觉,这尊雕像是如此的巨大,体型最为庞大的老齐,没有她座下的一个童子的脑袋大,而这个童子,我们三人都很熟悉,尤其是秦宝儿。 当秦宝儿确认这三个童子就是之前那艘鬼面船上的的鬼童子之后,直接一口唾沫啐了上去,正中那个挣扎逃跑童子的脑门。 突然四周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我们慌张的向后转头,掌声来自之前向我们投来厌恶掀起目光的摊贩和普通百姓。 事后老齐问我,你注意到每个鼓掌的人手中掉落的石头了吗?我回答说,瞥见了。 掌声逐渐停止的同时,以为戴着红色兜帽的少女,离开人群,向着秦宝儿走来,我本想上前拦住她,被老齐小声制止了,只好静立一旁,观察着她究竟要做什么。 秦宝儿轻咳了两声,张口问:“你想做什么,不要过来。” 那少女真的停住了脚步,缓缓摘掉兜帽,脸上画着奇异的妆容,没有眉毛,在眉毛的位置上画着一双半睁着的眼睛,而她的双眼生着一对竖瞳,此刻那对竖瞳缓慢张开,悲悯的注视着秦宝儿表示拒绝的双手,开口说道:“我的朋友,你为何要拒绝观音的使者为你赐福,这会伤害我的心的,我的朋友。” 说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已经沿着她稚嫩的脸颊滑下,而周围的群众,见这少女留下眼泪的同时,都已匍匐在地哭泣,发出悲戚的哀嚎,听来如同丧子一般的心痛。 少女在眼泪落下,被脚下的土地吸收之后,轻轻抬起右手食指,轻“嘘”了一声,那些群众顿时止住了哭声,只是依旧匍匐在地,没有一颗脑袋抬起。 “不要惊扰了观音娘娘,都褪去吧。”少女如同呓语般的声音缓缓响起,匍匐的人群得到了指令,潮水般退去,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安宁祥和的景象。 我和老齐很有默契的向秦宝儿靠去。那少女,走上前握住了秦宝儿的双手,低身将额头紧贴在秦宝儿的双手之上,口中如呢喃般快速的念着什么,秦宝儿一瞬间瞳孔失去了焦点,如同木偶一般。 我俩发现不对,想要出手的时候,少女抬头看了我俩一眼,我只记得那是双如针的瞳孔,再想抬手的时候。少女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方才观音娘娘告诉我,这位姑娘很有慧根,两位也与娘娘有缘,娘娘特请姑娘与两位一同前去一叙,随我来。” 说完转身便前面走了,秦宝儿也一步一步的跟上前去。我和老齐晃了晃脑袋,对视一眼。 “跟上?” “必须的呀,怕啥!” 老齐前面我后面跟着走了过去。 鬼母观音 奇怪的是,我和老齐都不记得来时的路,就已经进入一个漆黑空旷的大殿中,我只能够凭借呼吸声确定,老齐还在我的身侧,秦宝儿在我身前三步,那少女的呼吸我在进入这大殿的一瞬就已感知不到,就如同身影一般融入了这不知几何的黑暗之中。 在这幽暗的环境中我的呼吸不由的加快,深吸一口气,却差点头晕过去,因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正如那晚在鬼面船上,鬼童子吞噬船上其余人员之后的味道一样,没有那晚那么新鲜猛烈而已。 突然听到一阵石板移动摩擦所产生的粗重沉闷的相声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终于一束光在前方照射下来,随着声音的回荡光束慢慢的变大。光线强烈,眼睛不适应的刺痛,抬起手臂遮挡住光的直接反射,竭力去看请这大殿的环境。 石板移动的声音停止了,光束圆的如同被切割一般,在光束笼罩下的是一处如镜面般平净的水银潭,没有反光,没有折射,好像光芒源源不断地照射进这水银潭,然后一丝不剩地被它吸收,因而光束之外的地方依旧漆黑如墨。循着光束想要往上望去,耀眼的光芒照得眼睛完全无法直视,眼睛只好向着水银潭望去。 秦宝儿这时好像回过了神,尖叫了一声,惊慌的后退了几步。因为不清楚这大殿中的情况,在听到秦宝儿的动静后,老齐小声坚定的提醒道:“不要乱动。” 兴是听到了老齐的声音,让秦宝儿有了底气,在听到她深呼吸一口之后,紧接着就是恶心的干呕声,边调整呼吸,边厌恶的的抱怨:“这味道真他娘的恶心。” 听到秦宝儿的抱怨,我和老齐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秦宝儿听到笑声后,因为气愤,呼吸又急促了起来,结果又是一阵干呕。 只不过这时,我和老齐都没有再继续嘲笑秦宝儿了,那水银潭中缓缓走入了一个人影,因为光束太过强烈,所以看不真切具体模样。 人影缓缓地踏着水银走至中央,竟然没有荡起一丝丝涟漪,随后更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她在缓缓的脱去上身的衣服,在她停止脱衣服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身体轮廓,确定这是位女性了。 紧接着她就抬起左腿,脚心朝上叠于右侧大腿之上,然后她竟然缓缓抬起右脚,如刚才一般脚心朝上叠于左侧大腿之上,她是悬浮在水银潭上方三寸地地方。 她现在光芒照耀,袒露胸怀,端坐于空中,显得极为神圣,让人有种想要顶礼膜拜地冲动。 她开口了,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声音空灵并且且一层层回荡,不似人间之声:“秦宝儿,上前来。” 语气虽不是命令,却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 秦宝儿地脚步声响起,离我越来越远,身体僵硬如木偶般出现在光圈,亦即水银潭地边缘。 在她即将要抬脚踏入水银潭的瞬间,我和老齐同时大喊一声:“宝儿!” 老齐瞬间飞出大刀朝着光束中地人影砍去,我也掷出了我的木棍。 电光火石之间,老齐的刀已劈入光束过半,可是如同被人定在空中一样,再无法前进半分,那人影,动都没动。 我的棍子并不是冲着人影去的,“咚”地一声响,伴随着秦宝儿痛的哎呦一声,她已经收回了那只抬起地脚。 秦宝儿回神之后,立即挥出拂尘,朝那人影扫去,只是同老齐的到一样,拂尘地穗子一般没入光束,便如同定格一般,秦宝儿再次发力却发现,光束中的那些拂尘穗子,虽然还和手中的拂尘是一体地,但是任凭她怎么用力,光束中的拂尘却一动不动,甚至她直接起脚蹬在了光束上如同蹬在了墙上,双手用力往外拽,依旧徒劳。 在这时间,老齐和我同时冲到了光束前,老齐手握刀柄,脑门上血管暴起,口中咿呀地用力,拿刀就是丝毫未动。我只是捡起了木棍,见状不敢贸然出手了。秦宝儿直接放弃了,撒开拂尘之后,拂尘就那样垂在了半空中。 秦宝儿叹了口气:“你好歹让我看清你的脸吧,再有,通个姓名如何?” 那人影听到后,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缓缓睁开了双目,在看到那双如针般地竖瞳的时候,我立即伸出木棍,横于秦宝儿眼前。 见我如此动作,那人轻轻抬起嘴角发出一声轻不可闻地嗤笑声,嘴唇轻启,发出的声音,魅惑般地吸引力同燕萏儿的声音相比也不遑多让:“本尊圣母观音,我的容貌,你走上前来便可欣赏的到。” 秦宝儿转头瞪了我一眼,我慌忙收回棍子,她直视着那双竖瞳:“嘁,不惜得看了还。”说完还想伸头朝那人吐口水,想了想把伸出的脑袋缩了回来,警惕的观察着那个所谓的观音。 “你是方才的红衣少女吧,鬼母!”说话的是老齐,声音虽然有些稍显疲惫,确是十分笃定。 人影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轻灵渺远,在这空旷的大殿,听来勾人魂魄,不禁心神摇曳。老齐急忙怒喝一声,拉住了我的心神,我抬起木棍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才继续屏气凝神严肃的注意着眼前的鬼母。 “你是如何断定的?这光束如此的耀眼。”鬼母并没有否认,反问道。 “虽然进入大殿之后,你就隐去了呼吸,可是你移动时总会搅动周身的空气,老子常年混迹于海上,对空气的动态感知了然于心。自始至终,这间空旷的大殿就没有第五个人进来。再者,你这点光亮对老子的眼睛来说,照个茅坑刚刚好,哈哈。” 老齐雄浑的笑声,自豪轻蔑的解释,令我和秦宝儿都没想到,他齐白象还有如此的能耐。不过,这是好事。 听完老齐的的解释和不屑的笑声,鬼母并没有动怒,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反而真诚的说道:“那你从了我可好啊。” 尾音故意拖长,媚意十足,老齐瞬间脸就红了,呼吸急促了起来,局促地骂道:“从恁奶奶个腿!” 说完就要拔刀砍人,可是老齐拔不动,倒惹的鬼母一阵银铃般咯咯的笑声。 “呸,不要脸!”秦宝儿别过脸去,狠狠啐了一口。 秦宝儿这一下,使得我们心头一惊,不是怕她用力啐的这一口会惹怒鬼母,而是我们分明听到了,唾液打在什么东西上,发出了金属的嗡鸣声。 还是老齐的提醒:“宝儿小心!”秦宝儿在老齐声音响起的同时,本能的向后跃去。定下心神,一个矮小的身影缓缓地从黑暗中爬了出来,还伴随着“咯咯”的闷响。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们都清楚了,那名跑掉的鬼童子现身了。只不过这次,它又披上了铠甲,而且脑袋上还带着头盔,散发赤黑色的光泽,比上次的黄金铠甲诡异更甚几分。 秦宝儿的唾液正是打在了它的头盔上,缓缓地沿着头盔流到了脸颊旁,它目光贪婪的盯着秦宝儿,伸出细长的地舌头一下,将秦宝儿地唾液舔回到嘴里,发出兴奋癫狂的“咯咯”笑声。 秦宝儿见状,羞愤的想要冲上前去,被老齐拦腰抱住,安慰道:“不急,等会儿算总账。” 那鬼童子见秦宝儿被老齐拦下,嘲笑了两声,就转身朝向鬼母,恭敬地跪服在地上,虔诚的喊了声:“娘!” “起来吧,我儿,恢复的可好。” “谢观音娘娘关心,已痊愈了。” “好。慢慢与她们报你兄弟的仇。” “谨遵圣母娘娘法旨。” 磕了三个头之后,这才起身退到鬼母光束之后,隐于黑暗中,不时的响起“咯咯”声,提醒着我们的存在。 这时的我们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感,鬼母端坐的身形,猛然前倾,不同于之前的魅惑,这次的语气尖锐阴森:“玩个游戏,我问你们答,答得好了,慢慢杀你们,不好了,一点,一点杀你们,可好啊。。。。” 血祭 当听到鬼母故意拉长的声音,阴阳怪气的语调,我们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配合道:“好。。。” 鬼母见我们懒散无聊的态度,反倒端正了坐姿,又恢复到之前那种空灵魅惑的语气说:“我为何要化成少女模样,假扮自己的使者?” 明明是在提问,却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当我还在思索她的这个问题时,秦宝儿不假思索一种不耐烦的口气说道:“因为端坐于天,只有孤独和寂寞,那有游历人间,欣赏这俗世百态,来的多姿多彩,有滋有味;再不济,当他人知道自己不是自己,自己竟是自己的那种惊讶,也够孤独的人开心一时了。是吧,闷骚的鬼母娘娘。” 哪怕听到最后秦宝儿的讥讽,鬼母的面色也没有起一丝波澜,只是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这么懂我,果然与我有缘,咱们再次握个手可好?” 语气竟带有一丝请求,说完已经朝着秦宝儿抬起了光洁温润的手臂,秦宝儿白了一眼,接着扭过头去。老齐看着鬼母伸出手有些无处安放,撇撇嘴,打趣的说道:“手真白,娘娘,俺门握握手可中?” 老齐的话被鬼母自动忽略了,人家很自然的收回了手,看都没看老齐一眼,倒弄的老齐有些尴尬地晒在了那里。秦宝儿还捂着嘴笑出了声,老齐的脸噌的一下红透了半边天。 我倒是觉得有意思,并没有去嘲笑老齐。只是这个环境和氛围中,大家还能说笑,心都挺大的。 鬼母的语调依旧毫无波澜:“那你可知,我为何对你情有独钟,又为何单单能如此轻易的操纵你。” 话音刚落,秦宝儿的声音就紧接着响起:“肯定是因为本姑娘漂亮,单纯善良,贤惠树德,落落大方。。。” “屁!”不带人间烟火气的声音,发出这样一个通俗的字眼,一时间秦宝儿有些不知所措的傻在了原地。 “因为你,我才死了两个儿子;因为你心思最不稳,所以我才能轻易的迷惑你。你个渣渣婆娘!” 依旧端坐在空中,依旧没有一丝波澜,可是我和老齐听到这些话,都不由得瞠目结舌,然后转头望向被鬼母的言语石化在原地的秦宝儿。 极度的压抑之后,秦宝儿的身体开始如筛子版颤抖了起来。然后我们听到了鬼母身后传来了一阵明显兴奋的“咯咯”声。 “哇”的一声秦宝儿跌坐在原地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我和老齐不知所措,上去指着鬼母的鼻子骂她,欺负弱女子算什么好汉?说她不讲情操,不绅士,不给女生留面子?都不合适。 所以,我和老齐,相视一笑,尽量不出声。我还瞧见老齐悄悄对鬼母竖起了大拇指。 这就像一场闹剧,所以怎么看鬼母都有些不平常,所以她怎么会有那么多信众?只是发展到现在,她明显没有出手的意思。 鬼母没有在乎秦宝儿委屈胡闹般的哭泣,而是继续平稳的发问:“你们知道为何那些信众在这渣渣婆娘啐了一口我儿子之后,就对你们的态度百八十度的大反转了吗?” 与其说是发问,不如说是以提问的的方式,想要与我们交流,通俗点说就是和我们唠嗑。 鬼母的这个问题,我又是一阵思索,秦宝儿还在哭泣,老齐一脸看待弱智的表情,回答了鬼母:“有恶才有善,绝望中的希望才最有价值。鬼童子本就是你培育出来到处为你搜集祀牲的工具,所以他们的面目都很难看,不仅如此,还是越狰狞越好,以为这样人们才会恐惧。在人们无能为力,将要放弃,就此认命的时候,你出现了,头顶光辉,肩负着普渡众生的神圣使命横空出世,慈悲,无私,博爱,最重要的是,你轻轻一抬手,人们所畏惧的鬼童子就跪伏在你的脚下,恭敬地称呼你为大慈大悲的圣母娘娘,恐惧中的人们是脆弱的,盲目的,所以他们也跪服,赞美你,视你为神明。而你顺理成章的享受人们虔诚的献祭。” 在说这些的时候老齐一遍擦拭着悬在空中的大刀,一边不屑加鄙视的缓缓陈述,而我在一旁听的两眼放光的盯着老齐,他在我眼中悠闲自若地样子,就是大哥该有的样子。 鬼母似乎很享受的在听老齐讲话,闭着眼睛,一脸陶醉。而她身后的鬼童子,在听到老齐说它难看的时候,探出脑袋威胁性的朝老齐龇牙,老齐自然没在乎,却被鬼母为不可闻的一声“嗯”给吓的悄悄退回与黑暗中,还发出了受到惊吓般的呜咽声。 鬼母听完陶醉了半晌,蓦地发出一声让人脸红的呻吟,如梦似呓般开口:“我的知己,来抱抱,抱抱我。” 老齐受惊了,慌忙后退,虎躯一阵,急促的骂道:“神经病,不正经,呸。” 没成想老齐的一声呸,又使得鬼母发出一声儿红体软的呻吟。老齐闭嘴了,气呼呼的瞪着鬼母不说话了。 我被鬼母那两声呻吟喊得心跳加速,血脉偾张,红着脸,握紧棍子,脑袋几乎短路。 突然鬼母不只是痛苦,还是太过舒服了,在不停的呻吟,双手还在不停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胸脯。后面的鬼童子也不停的发出了亢奋的“咯咯”声。 先是老齐反应了过来,大叫一声;“小心!” 秦宝儿瞬间止住了哭泣,有些茫然的望着老齐,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大喊大叫。而我则是一个激灵,这才再次意识到我们在鬼母的老巢,还分了神。 而我们分身,哭泣,激动,兴奋,这全是鬼母在悄悄地挑动我们的情绪,通过说话、交流,不知不觉中就引导控制了我们的情绪。 就在我们感到不妙的时候,漆黑的空间中,突然一道道红线出现在地面上,并且在不断地蜿蜒生长,慢慢的汇聚向光束下的水银潭。 当红线穿过我们的脚下的时候,我们这才看请那些红线原来是血液,在沿着地面上的凹槽纹路流淌,一下子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鼻腔里。 我,秦宝儿,老齐,立马靠拢在一起,我横着棍子直面鬼母。 笼罩着鬼母的光芒,慢慢的变红,血红。如同被鲜血浸染了一般。而她身下的水银池,似是沸腾了一般,不断地腾起一根根水柱,在翻滚中,金属的色泽慢慢退去,又是鲜血。 而沸腾的血液,蒸出的血腥味,让我们头痛欲裂。而正处在其中的鬼母,开始放肆地舒啸起来,她慢慢地直立起来,就那样稳稳地站立在半空中。 张开双臂,大喊道:“躁动吧,我的血祭盛宴!” 明镜潭 虽然台词有点让人感觉不合时宜,但是当时的场景和氛围却不由得我们不紧张。我们三人都明白如果让鬼母充血完成,形势肯定更加对我们不利。 于是乎老齐焦急地说道:“她的光圈,我们不能贸然进入,现在只能靠你了,楚伶兄弟,以为只有你还握着棍子。” “对对对,就你有家伙事了,快上,灭了她!”秦宝儿也跟着怂恿附和道,顺带还推了我一把。 势比人强,不得不发,只得怒喝一声借力向前冲去,双手持棍,做好与她地光束相抵抗地准备,在马上要将木棍刺入光束地时候,已经暗暗蓄力,做好拉扯地准备。 眼看着棍子一下刺入光束,如入无物,蓄好的力竟无处着落,带着我身形一个不稳,向前倒去,半个身子没入了光束之中,在我的一声惊呼中,棍子刚好奔着鬼母的胸前而去,而我也终于看清了鬼母的容貌和她袒露的胸怀。 我能够在她的光束笼罩下自由的活动,显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瞳孔紧缩,短暂的震惊,立即双手合十夹住了刺向胸口的木棍。同时,额头上本以为画上去的双眼,此刻在缓缓张开,绽放出赤色的光芒。 当双眼完全睁开之时,她竟然放开了双手。我见状急忙发力,可是整个张开的身体却无法再前进半分,手臂也无法移动,就如同老齐的大刀和宝儿的拂尘一般。 我转动眼珠,这才注意到脚下那沸腾的血池,不知何时血液已经如触手般裹住了我的小腿。再次发力,周身的空气密度仿佛一下子增加了无数倍,如被深埋于泥土之中,产生了抗拒不了的阻力。好在能够呼吸,只是如同直接呼吸血液一般,已经分辨不出血腥味了。 听到身后的老齐和秦宝儿齐声惊呼不好,只是脑后没有长眼睛,所以并不知道,她们在我被定住的一瞬间,也要动身冲进来救我,可是被扩大的光束给吞没了,瞬间也被以一种奔跑的姿势带着焦急惊恐的表情给定在了那里。 鬼母得意猖狂的笑了起来,她就那样赤脚走在半空中,悠哉悠哉的在我们三人中间踱起了步子,我听见了秦宝儿从喉咙里发出的愤怒不甘地哼叫声,老齐很硬气的没有发出声音,很显然鬼母在拨弄她们俩人。 不一会儿,我看见一双白嫩的双脚踩在了我伸出的小臂上,我没有感觉到她的重量。突然一个声音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最不起眼的你,确是最意料之外的啊。这至阳的金刚菩提,你竟然随身带着这么一大截,还被你弄得脏兮兮的,真是暴殄天物了。” 这是鬼母的声音,因为这光束内的密度太大,所以好似直接在脑中响起。我无法张口。只能在嗓子里含糊不清的咒骂她,不过我发出的声音我自己都听不情。 她弯下腰伸出手想要去摸我手中的棍子,可是她却没有直接触碰,而是隔着一指宽的距离沿着棍子来回摸索。一阵阵摇曳心神的呻吟声在我脑海中回到,还喃喃的说着:“好热,好舒服啊。” 她恋恋不舍的来回抚摸,光束的空间慢慢变为红色,我注意到眼前的空气慢慢的凝结出一滴滴血珠。鬼母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带着极大的满足。 “血祭快要完成了,这是每月月圆之时,家家户户自愿向她们心中的圣母娘娘献上的供奉,不多一人六滴血,直接滴在这回头津的土地上就好了。所有的血液会自主的流动汇聚于这个大殿,脚下的明镜潭中。” “哦,对了,你们看到这个不大的圆潭是不是像水银一般的色泽,那都是我吸收后的残渣,哈哈。有意思吧,鲜红的血液,竟然会呈现出金属般冰冷的色泽。你们没有将手伸进去过吧,冰凉冰凉的,针扎一般。我却在里面整整浸泡了三年,三年啊。” “一开始,很痛苦的,我哭喊,嘶吼,可是黑漆漆空荡荡的大殿回荡到我耳朵里的声音,真的好恐怖啊。所以,我止住了呼救,去竭力适应这种痛楚。”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她伸出了食指,她的整个手臂都隐隐透着红光,她用干净的指甲,没有鲜红,没有污垢,轻轻的在我两个手腕上划了一道,并没有痛感。然后两滴鲜血慢慢的在手腕底部凝结成型,积攒到一定重量,“嘭”的一声坠落,“哒”的一声打在了下面的血池里,很慢,很慢,可是我的注意力全被这两滴血吸引了,它们坠落的一瞬间血液又开始积攒凝聚了,再次落下的时候,传来了三次“哒”的声响。 “不痛吧,但是你的双眼注视到了,它会在你的心里默念,流血了,受伤了,肯定会疼的。你的心会告诉你,那里疼。所以后来的我,慢慢的控制自己,告诉自己,浸泡在这里,不凉了,不疼了,你喜欢这里。这个事情我无时无刻不再心里默念,不能停下,因为它会突然告诉我,你应该痛苦。哈哈。。” 脑袋里回荡着鬼母癫狂的笑声,可我的眼睛却无法从我手腕上移开。我还听到了两个变得急促却无力地呼吸声,我想不起来是谁了。 “然后,我掌控了它,就是现在我们脚下的这个血池子,它告诉了我如何吸收血液化为己用,它告诉了我如何培育自己的儿子,它又告诉我如何如何去获得更多的鲜血,源源不绝地血液,新鲜的血液,它很贪婪地。所以,不会太久,也就七个时辰吧,你们就会看着自己血液一滴滴的从身体里凝聚出来,坠落在这血池子中,被它吸收殆尽。我没有吸收哦,它告诉我,你们三人的血液它很喜欢,它不想跟我分享,包括我的宝贝儿子。”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道:“差点忘记了,我答应过我的宝贝儿子,要给它们报仇的。是吧,儿子。” 一阵兴奋的“咯咯”声在脑海中响起来。 “乖,不急啊。先挖掉她的眼睛,她总是不停的瞪着娘呢。好不好?” “咯咯”声更急促了。听到这些,我的意识终于恢复了些,心里大喊一声,不好,秦宝儿。可是在怎么奋力挣扎,身体却无法动弹一丝,急得我直咬牙,青筋暴起。 “呦呦呦,没想到,你这渣渣婆娘,还挺惹人喜欢的呢,两个汉子都为你着急的暴起青筋了呢。娘娘我好嫉妒啊。” 说道最后竟是咬牙切齿。她故意一下一下的狠狠踩在空中,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这明显提醒我们,她在向秦宝儿走去,又是在嘲讽我们的无能为力。 感受道手腕上的血因为愤怒滴落的更快了,嘴角也有血在低落,口中愤怒的呜呜,可却没什么用,老齐的声音比我更急促,同样无可奈何啊。 “哈哈哈哈。。。”的笑声不住的在脑海中回荡,她的脚步声停下了。 “从左眼开始吧,哎呦,眼泪怎么止不住了呢,要不你再呼救一下,看有没有人能救你呀,啊!哈哈哈。。。” 突然鬼母的笑声止住了,惊疑的大叫一声:“谁?!” 战·一 紧接着鬼母发出了一声惨叫,声音尖锐在脑海中炸裂开来,一瞬间头痛欲裂,想要伸手去捂住耳朵。 鬼母在我的后方,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声音知道鬼母受了伤,并且还在不停的躲避着什么。 突然间一道黑影从我的眼前划过,是柄木簪,同我手中的棍子一样,同是至阳的金刚菩提木。我明白,消失的燕萏儿来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让我霎时间感觉到了希望和安全。 “是谁要挖掉秦宝儿的眼睛啊,需不需要人帮忙呀,你别躲呀,这么好的皮子,我一不小心划花了多可惜呀。” 突然有种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的感觉,燕萏儿的声音挺久了,自然而然地就有了瘾,所偶一再次听到神经都为之兴奋。 好想大声呼喊:“燕萏儿,快帮我们恢复行动啊,快点打倒鬼母,快点离开这个血腥的地方。” 可是我脑海里的声音,并没有办法传播出去,只能等待。只是这个时候的等待颇有种度时如年的感觉,神经也因为希望的出现开始再次活跃,并因此再度绷紧。 “你再不现身,我就直接吸干这三人了!”鬼母的声音愤怒而焦灼。 “你就这么想看看我嘛,不要这么着急嘛,咱们再耍一会儿嘛。”燕萏儿的语气戏谑,不急不慌的,听的我都着急。 “好,那我就先把这渣渣婆娘的头扭下来,呀啊!”鬼母已然被燕萏儿逼急了。 “抬头啊,我的美人儿,我在这呢。”这次的声音并不是直接从脑海中出现,而是从耳朵听到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老齐的怒喝声也在耳边炸开,我才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老齐挥拳正向着快速后退的鬼母砸去,而鬼母洁白的双脚,此时竟然沾染上了血污,踩在了在地面上。 我这才发现自己可以行动了,于是赶忙上前抱起还在流泪的秦宝儿,向远离那血潭的地方退去。 摇了摇秦宝儿,叫了声她的名字,她才一脸泪水的抬起头,愣了一会确认是我后,猛地一下紧紧的抱住了我,再次“哇”的一声哭喊了出来,把刚才的恐惧害怕的情绪宣泄了出来。 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人都齐了,不要怕啊。” 秦宝儿着实吓坏了,双臂紧紧的箍住我的脖子,我不敢挣脱,只能艰难的呼吸,留神看向那面的战场。 燕萏儿,从光束照下的地方探出半个身子,一手掐着剑诀控制簪子,另一只手见我看向他后,朝我欢快的挥了挥,我难得的看到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就又转头盯向鬼母那边。 鬼母一直在闪身躲避老齐的拳头,没敢出手还击,因为燕萏儿操纵的木簪一直盘旋在她的周围,不时从各种角度刺向她,她的肩头已经留下一个明显的被贯穿的血洞,殷红的鲜血不停的往外涌,却又瞬间被她的皮肤吸干,没有一滴血洒下。 老齐的拳头势大力沉,拳风阵阵,可是始终落不到鬼母身上,她的身法太过诡异灵巧,如同随风飘荡一般,总是拳头将要挨着,人就径直向后滑去。 老七因为愤怒顾不得节约力气,一直不停的进攻,倒也一时没落入劣势。只是,燕萏儿依然露面,鬼母不像之前的那么紧张了。 鬼母突然开口了:“你竟然能够破了明镜潭的光束,还能够如此熟练轻巧的御物,你到底是谁!” 燕萏儿明知故问,惊讶道:“你是再问我吗,美人。问人家问题,还不看着人家的眼睛,好没教养啊。” 说完手中剑诀一变,簪子猛然加速刺向鬼母的眼睛。只是鬼母虽然慌乱,却还是堪堪被她扭头避过。 “哎呦声音,还挺好听的啊,这心也挺毒,合我胃口,下来让娘娘好好疼疼你可好?”鬼母的声音慢慢的恢复了之前的魅惑。 燕萏儿这次并没有搭话,而是慢慢凝神,再次变换了剑诀。 老齐挥拳的速度减慢了,已经有汗水随着身体的摆动而被甩飞了出去,老齐头埋在了双臂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只是他依旧机械般地挥舞着拳头,似乎只有一个念头,不打中鬼母,不罢休。 望着老齐疯魔地样子,我隐隐觉得不对,老齐地性子不是如此地莽撞,不会如此地一味蛮干。我皱起眉头,想不出哪里地问题,再说老齐以前也没有舍弃过他的大刀去肉搏。 一想到大刀,我想着之前光束照落地血潭,发现老齐的大刀还有秦宝儿地拂尘都已坠入血池中,沸腾的血液并没又因为鬼母地脱离而停止翻滚,那些血液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它们在努力地去包裹大刀和拂尘,两样武器好像克制这血潭里的东西,血液总是一哄而上包裹之后又立即四散开去,紧接着再继续哄然而上,它们在消耗两样武器。 形势在悄悄逆转。 这时突然一个身影从角落里窜了出来,飞向秦宝儿的后颈,我被秦宝儿抱住,限制了行动,来不及横棍阻挡,只好抱住秦宝儿转向一边。 肩膀猛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忍不住大喊一声,秦宝儿被惊吓的抬起了头,正好同咬在我肩头的那只怪物四目相对。 那怪物再次近距离的秦宝儿,兴奋的“咯咯”直叫,而我感受道身体的血液在急速的涌向肩头,被它吸走。 我急忙奋力大喊一声:“秦宝儿!” 秦宝儿被我这一生喊叫,震惊了一下,还转头看向了我一下,才发现到我的面色已经煞白。她终于反应过来,回了神,大呼一声,一手瞬间捏住那小怪物的鼻子,一手化掌,拍向它的面门。 小怪物鬼童子仗着头上有盔甲,硬生生受了秦宝儿这一掌,金属的轰鸣声,在我耳边炸开,耳膜刺痛。 它咬的更紧更狠了,而秦宝儿挂在我脖子上忘了下来,我想要用棍子往回挑,却够不到。 秦宝儿见一击不奏效,又接连拍了四五掌,我只感觉整个肩头快要被鬼童子借着她的掌力撕掉了,而且血液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我快要虚脱了。 只好抬起棍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虚弱的的喊道:“用我的棍子,棍子啊,棍子啊。。。” 敲她拿一下我没敢用力,在加上失血过多,力气更不够,所以,在我喊道第三声棍子的时候,她才停下不再疯狂的拍向鬼童子的脸。 虚弱的我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突然就模糊的听到一声惨叫,肩膀上也瞬间轻了下来。在我仰面倒下的瞬间,被秦宝儿双臂再次紧紧搂住了,她缓缓的将我放到在地上,撕开她自己的裙子,埋头为我包扎肩膀。 可能是我失血太多,身体麻木了,她的手法轻柔极了,一下一下的小心翼翼的,可是视线模糊,看不清她的神情。 包好之后,她不回头的从身后缓缓抽出了木棍,然后一言不发地倒提着,走向了老齐和鬼母那边。 而我将头转向一边的时候发现,鬼童子保持着向后弓张扭曲的姿势,惊恐的睁裂了眼角,大张着嘴巴,已经没有了气息,一个血洞赫然贯穿了天灵盖和尾椎。 战·二 望着鬼童子头顶的血洞,有些出神,不知怎么的让我想到下山后第一次见到秦宝儿的场景,第一面她是丫鬟的装扮,神态,行为,举止,一眼就能会认定她是个丫鬟 再见第二面的时候,她就是红衣道姑的装扮,除了妆容和拂尘表明她是个道姑的身份外,言行举止丝毫不像,反而像个脾气秉性乖张的富家小姐。 再加上这一路走来,并为见她再有任何变化,习惯性的认定她除了吵吵闹闹,酒量差之外,武力也不高,把她当作了弱女子看待。 再仔细观察眼前的这个血洞,干净利落,一击贯穿,力道角度,都不是一个所谓的渣渣婆娘所能办到的。 所以脑海中突然蹦出她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我,叫做秦宝儿,是这座怡红院的观主,我这有三千道众呢。” 当时的我不以为意,以为她在都弄我。现在的她一言不发,阴沉沉的气势,让我吃惊,并且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了。 鬼母一边不慌不忙的躲避着老齐的拳头,一边不停的用言语调侃着燕萏儿。 在鬼母悠闲避过老齐迎面而来的拳头,要转头嘲讽燕萏儿的时候,刚开口还没来的及吐字,就慌忙的仰头转身,后跃了三步,拉开了距离。 因为秦宝儿抡起棍子横扫向她的脑袋。秦宝儿一击不成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横起木棍拦住了还要挥拳上前的老齐,被阻拦的老齐生气的怒哼一声,歪头盯住秦宝儿,满腔怒火的道:“滚开!” 秦宝儿看着老齐泛着红光的双眼,二话不说,“咣“的一声响,一棍敲在了老齐后脑勺,速度快到愤怒的老齐没有反应过来,直接直挺挺地向后,“嘭”的一声闷响,秦宝儿头也不回的说道:“燕萏儿下来照顾他们两个,我来。” 口气不容置疑,燕萏儿听完之后,凝神注视着秦宝儿的身影,直到秦宝儿抬头望了他一眼。他原来紧皱的眉头立马一展,没有丝毫犹豫,翻身下来之后,竟然哼着小曲向老齐走去。 鬼母拉开距离之后,一直没有轻举妄动,也不再开口嘲讽,一脸严肃的盯着秦宝儿,这个她口中的渣渣婆娘。 她清楚的感受到了刚才那一下的威力,如果没有凭借对危险的直觉,拿一下,会崩碎她的脑袋。 所以,她惊讶并且困惑,为何秦宝儿一下子这么厉害了,明明刚才还被自己轻而易举的控制,吓哭的渣渣,如何就差点杀掉了自己。 鬼母注意到,在听到秦宝儿说完之后,燕萏儿飞簪已经不再围绕着她盘旋,燕萏儿听了眼前向她走来的这个渣渣的话。而且燕萏儿轻松的哼起了小曲,一副胜利在望的样子,鬼母感到了一股压力笼罩住了自己,心头不禁紧张了起来。她想开口说话,借此驱散这份紧张。 “你。。。” 刚开口说出一个字,便被秦宝儿生生的打断。 “跪下,否则敲碎你!” 然后就听到秦宝儿嘴里念到,“一!” 一边念一边稳步向着鬼母走去。鬼母惊恐的发现自己被秦宝儿的气势所震慑,一时惊恐的发不出声音了。 当听到“二”的时候,鬼母颤抖的向后退了一步。这时秦宝儿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明明比自己矮的人,现在竟然产生了一种自己被俯视的错觉。 没等秦宝儿说出“三”,鬼母已经惊恐着大叫一声,扑向了秦宝儿。 被秦宝儿侧身躲过,在错身而过的瞬间,鬼母望见了秦宝儿的眼睛,冷漠,傲视,不屑,轻蔑,还有强大。 鬼母踉跄倒地,颤抖着转身满脸惶恐,忘记了起身。牙齿打颤,望着眼前的这个人,那种无力,绝望,让她回想起来刚进入这大殿的情形。 痛苦无助的叫喊,冰冷刺骨的煎熬,无边无尽的黑暗,击碎了她的心神,让她放弃了生的挣扎。 可是这些都被她遗忘掉的情感被眼前的一个人静静的注视所点燃。她不敢相信,她恐惧,她不甘。 她颤抖的注视着秦宝儿缓缓提起了棍子,眼前的场景被恐惧的情绪放慢了,她看清了棍子上的每一道纹路,甚至秦宝儿抬手时衣服的褶皱,都无比清楚的映在了她的眼底。 在秦宝儿冷酷的吐出“三”,棍子将要落下的时候,鬼母突然疯狂的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凄楚,不甘,愤怒,夹杂着浓烈的怨念。 秦宝儿砸下的棍子没有一丝迟疑,鬼母在声嘶力竭的喊完之后,四只眼睛圆睁,怨恨的眼神死死注视着一点点砸向她的棍子。 并没有想象中“嘭”的一声,脑花四溅。棍子被一双血水化成的大手紧紧攥住,伴随着不断冒出的黑烟,发出“嗞嗞”的灼烧声,还有一丝丝含糊不清的痛苦的叫声。 鬼母望着距离她额头仅有二指距离的木棍,四个瞳孔紧缩,虚脱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刚刚她已经再次放弃了生的念头。 “跑。。。。跑。。。跑。。。。”含糊不清,咬字生疏的声音突然回荡在这大殿中。 鬼母木然的转动脑袋,眼睛茫然的搜寻,当她注意到那双握住木棍的血手时,眼神一亮,却随即黯淡下去,嘴角露出惨淡的一笑。 虚弱无力的说道:“算了吧,挣扎过一次,够累的了,再说这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你我都厌了,放手吧,啊。” 说完这些,鬼母的四只眼睛慢慢变得灰暗,却温柔的注视着那双血手,在等待着它的回答。 在鬼母的注视下,那双血手无声的散去,化成一双坚实的手臂,轻柔地环抱住了鬼母。 秦宝儿手中的棍子,终究落在了鬼母身上。 当再次从五季塔的床上醒来的时候,秦宝儿一边啃着西瓜,一边摆弄着她的拂尘。老齐饱含情感的摩挲着手中的大刀,燕萏儿第一个发现我醒了,轻声呼喊了一下:“醒了!” 老齐和秦宝儿听到声音后,啊的一声,急忙跑到我的跟前开心的望着我。 “真弱啊你,这次又睡了三天,脸色还白的跟灰似的。”秦宝儿眼神关切,嘴上却在挖苦我。 我想抬手捂脸掩饰尴尬,可是一用力,肩膀处就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 秦宝儿嘴里“咦”了一声,急忙把我扶坐了起来。 老齐急切地说道:“楚伶兄弟,不着急动,你这肩膀头子差点被撕下来,要养好长时间呢。不急,不急哈。” 燕萏儿也附声道:“好生休养,不急这一时。” 秦宝儿没说话,可她直接按着我躺在了床上,于是一日三餐被秦宝儿默默接管,虽然嘴上厉害了些,可是腿脚却十分勤快,我也就安心的躺下休养了。 在这期间,燕萏儿陪我唠嗑解闷,也顺便告诉了我一些关于这个鬼母的事情。 他说,在一看到那些百姓如出一辙的祈祷,他就知道,这些人被控制了,而他自身本就精于这些。所以出于兴趣使然他便一跃下去,探个究竟。 每个地方都有一个被时光遗留,承载某些隐秘故事的人群。 燕萏儿善于寻找,并且那些人也都乐于同他交流,告诉他。 鬼母本就是这回头津的人,只是她天生四目,父母都视她为怪物,灾祸。再加上她出生的那年,天灾人祸不断,于是人们便将这一切归咎于初生的婴儿身上。 她的父母亲手将她扔进坑底,献祭给了这里人们信奉的神灵,圣母娘娘。 而那个坑底正是我们被引领进的大殿。告诉燕萏儿这些事的人本就清楚的知道,没有什么圣母娘娘,那里是个祭坛,以前这里的先民遗留下来的邪恶祭祀之地。 很不幸的是鬼母活了下来,可是也长成了以鲜血为食的怪物。她没有急于杀戮,她的报复,是成为他们的信仰,他们的神,奴役他们,将他们同牲畜一般圈养,供养自己。 至于如何成为他们的信仰,在大殿中,我就已经了解。只是燕萏儿告诉我,那三个鬼童子确实是鬼母所生,只不过是血胎,无父的祭祀产物,借由她的身体降世。 在这长久的孤寂中,都会倦怠吧。何况她本就是这世间的普通的生灵,只不过被迫选择了一条不同的生路。 鬼母并没有杀过人,她只是每个月接受信众的供奉,也就是鲜血。鬼童子,虽听命于她,可是却是服务于邪恶的祭祀,所以,它们会为了保证祭祀的进行,制造杀戮。 无关于鬼母的生命,她又何必阻止。 说起这次的战斗的收获我的棍子,老齐的大刀,秦宝儿的拂尘,因为沾染了明镜潭,也就是血池中的鲜血,都产生了变化。每个上边,都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有血管一样的纹路,隐隐有赤红色的光芒流动,这也是为何,我醒来的时候二人都在研究手里的武器。 而在这次打斗中,燕萏儿说老齐差点因为鬼母的控制而脱力致死,这也就解释了老齐为何疯魔般的攻击鬼母,却怎么也打不到。 而我受伤最惨,至于秦宝儿为何暴起,燕萏儿说可能是因为我肩膀上的那个印记,环食般的月牙儿。 分道 燕萏儿只说了秦宝儿缘何暴起,却并没有解释,她为何暴起之后如此厉害,碾压鬼母的实力,可不是暴起二字凭空得来的。 只是这件事当时没想起去问,毕竟经此一役大家平安相聚便是好事。 修养的日子很惬意,有他们三人作陪,更不会无聊,所以身心俱佳,一日比一日恢复的快,只是他们不让我下床,理由是,下床走动会带动全身,全身动,肩膀动,肩膀动,肩膀然后就再次撕裂了。 这个荒诞理由是秦宝儿提出的,可是老齐和燕萏儿听完之后却立即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三人如此心齐让我分外惊奇,想要欠身而起以表示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却被三只手同时按下,不由得无奈叹一句,不由人哪。 三人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明明身体恢复的很快,却又不让我下床,还我自由,我不由得抱怨道:“你们这是把我当作宠物来圈养吗?” 秦宝儿听到后,如同福至心灵,竟然瞪大眼睛看着我,认真的说道:“咦,这主意不错。” “我。。。这。。。你。。。”我一时语滞。 老齐急忙赔笑道:“宝儿妹子瞎说,哪能把俺楚伶兄弟当作宠物养呢。楚伶兄弟,不是俺门故意不让你下床,拖延你上路的时间,着实是你的身体还没好透,还没到。。嗯。。能下床的地步。” 一边说一边给站在一旁的燕萏儿使眼色,燕萏儿接收到后,立马点头表示赞同,老齐见他只顾着点头,就“轻轻”手肘戳了戳燕萏儿,燕萏儿直接通道表情扭曲,但是看到老齐和秦宝儿都瞪大眼睛盯着他时,又急忙补充道:“老齐说的对,老齐说的有道理。” 见燕萏儿面孔扭曲强颜附和的样子,不由的笑了起来,老齐也说出了,大家的心思,不想让我那么早的上路,赶回雪凉山。 心里虽然疑惑大家为何突然不愿意我早点上路了,毕竟一开始是大家提议由此北上,路程短,时日快的啊。可是见大家如此关切,细心照料,又不好直接询问,提起上路出发的事情,也乐的与大家日日嬉闹,轻松快活。 只是一日白天,外面海浪滔天,风雨大作。老齐见状兴奋大喊大叫,说是要去海里捉鱼。 我偷偷抬头望了一眼窗外,乌云连着海浪,直达天际,海风呼啸,卷起阵阵巨浪想要把大海掀翻,这样的天气,你要去海里捉鱼,我叹了一口气,扶着额头默默躺下了。 可是海浪声越是巨大,老齐越是兴奋,还说这种大好的天气,几十年难得一遇,海里的大家伙都要出来活动,不趁机捉它一两条,实在是人生的一大憾事,毕竟老天爷做事,可遇不可求。 说完就已经脱去外衣,奔向了窗边,,激动的先是扒在窗台上对着呼啸的海浪大喊一声:“俺来了!” 然后转头兴奋的对着燕萏儿交代道:“老燕,一会儿来啊!” 说完大呼一声,疯狂的笑着一跃而下,身影直接没入了席卷而来的海浪中。 我心想,燕萏儿一向安静,不至于陪着老齐如此的去疯闹。可当我望向燕萏儿的时候,他已经兴奋的满脸潮红,望着窗外的滔天巨浪,也默默的脱去了外衣。 一步一步的走向窗边,每一步都显得郑重其事,然后慢慢的登上窗台,静立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望向我和秦宝儿,灿然一笑,只看得洁白的牙齿眩目,然后人就后仰,也随老齐淹没入,一阵阵的海浪中。 我被他们俩这疯狂的架势所震撼,心跳加速,被他们英勇的气势所感染,血气上涌,心下跃跃欲试。 我转头瞧了瞧秦宝儿,发现她也已直勾勾的盯着窗外出了神,脸蛋兴奋的红扑扑的。 不一会儿,我竟然清晰的听见老齐放肆的喊叫声穿过风浪传到了屋子里,燕萏儿也在纵情放声狂呼,听声音就知道他们在这疯狂的海浪中玩的极其痛快。 秦宝儿坐不住了,蓦地起身就一下跑到了窗边,一条腿都已经迈出窗外。被我急忙大喊一声叫住了,她极其不爽的回头瞪着我,狞声问道:“干嘛啊——?” 声音拉的老长了,我一下怂了,大气不敢出。 她见我这副软塌塌的样子,大吼一声:“有屁快放,老娘着急跳海呢!” 我弱弱的说了句:“带上我呗?” 她听到后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又转身坐在床边准备迈另一条腿,作势要往下跃的时候,冷不丁的回头望了我一眼,我当时正勾着脑袋眼巴巴地望着她,撞上她的目光后,迅速地闭眼躺平装睡了。 本想着,她会直接跳下去快活。没想到不一会,我的脑袋被人轻轻敲了两下,我睁开眼一看,秦宝儿瞪大双眼无奈地望着我。 见我睁眼了,她没耐烦地问道:“真想下去?” 我激动得耸动下巴,忘记了说话。 她见我滑稽的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态,叹声道:“那我有个办法能让你立刻痊愈,愿不愿意试一下?” 说完略带挑衅地朝我扬了扬眉毛,我听到有立刻痊愈地办法,立即激动的坐起来,大声叫喊到:“那你不早说?!” 秦宝儿注视着我的眼睛,十分严肃的说:“你确定要试?” 我听到外面地疯狂呼啸地海浪声都掩盖不住,老齐和燕萏儿纵情肆意地叫喊声,心血顿时再度上涌,迫不及待地说道:“快点,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 “那你闭上眼睛,快点地,别看了!”秦宝儿语气一下温柔了起来,见我疑惑的盯着她,慌乱的怕了我的肩膀一下,正好拍在伤口处,痛的我深吸一口气,见秦宝儿严肃的样子,想到立马就可以跳到海里去玩耍了,就端正了上身期待的闭上了双眼。 等待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催促,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滚烫地气息,急促的扑在了我的脸上,一下浑身的汗毛紧张的都竖了起来,紧接着嘴唇上就传来了温热柔软的触感,顿时我的心脏狂跳,血液直顶上脑壳,瞬间意识一片空白。。。。 跳下窗时,只记得耳畔风声呼啸,然后“嘭”一身坠入海浪中,海水冰爽的凉意瞬间袭来,大脑和身体瞬间清醒了过来,身体被海浪裹挟着来回摆动,急忙收敛心神向着海面游上去。 浮出海面,深吸一口气,望见老齐和燕萏儿像两只矫健的鲨鱼一样,在垂天的巨浪中来回穿梭,快活极了,风雨于他们为无物。 我下意识地活动了下肩膀,完好如初,又抿了下嘴唇,被海水打湿后满是苦涩地味道。四下张望了一圈,一团红色地影子如同一朵明艳的红花,任凭风浪如何吹打,都悠闲自在地绽放在哪高高翻起地浪花尖上,享受这放纵不羁地狂欢。 想到刚才她嘱咐我说:“不准告诉老齐和燕萏儿,更不准告诉你师傅!” 我就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海浪深处,极力地向着海底游去。 海风如何疯狂造作,大海深处始终一片寂静。各种海洋生物优哉游哉地游来游去,似乎没什么值得它们关心烦恼的事情,除了来自其它生物地血盆大口的到来,能使他们张皇逃窜。 我盯住了一只正在捕食的鲨鱼,在它猎食成功大快朵颐的时候,我双手成爪,紧紧的扣入了它背鳍,痛的它疯狂的摆动身体,急速前进。而我伏在它的北上,游览这深邃的海洋深处。 老齐说老天爷和大海都会累,所以风雨之后自然是平静祥和夜晚,还有丰盛的海鲜大餐。 一堆大大的篝火,串上各自的猎物,秦宝儿的特酿,大家开怀畅饮,又是满月,又是如水的月光洒在平息的海面和沙滩,凉凉的黑夜在月华和篝火的照耀下,明晃晃,温暖醉人。 再醒来,熹微的晨光中,只有燕萏儿和秦宝儿还在酣睡,老齐跃上了他的那艘海龟巨船。 我问他:“不和我们一起上山了吗?” 他挠头,嘿嘿地笑道:“夏天的雨水,怎么能和冬天的冰雪相会呢。” 这次,他向明黄黄地日光中驶去。 路悠悠 望着老齐消失在海天一线间,心里很是失落。只是太阳徐徐升起,海滩被晨辉闪耀成金色,他地来去更像是一场梦幻。 燕萏儿其实早就醒了,虽然都是老朋友,他们仍旧不习惯道别,不喜欢道别,也不道别。 所以他起来之后,贪婪的呼吸着一大早清新的空气,满 足的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的踢起散沙,扬在了秦宝儿脸上,进到了正打着呼噜的嘴里。 秦宝儿肯定又梦到好吃的了,伸出舌头如同刮子一样,在下巴上从左至右狠狠的舔了一边,把那些沙子全都卷进了嘴里,脆生生的声音,听的我和燕萏儿牙根酸,止不住的打颤。 秦宝儿醒了,面部扭曲得醒了,还没睁眼就开始往外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道:“它娘的什么棉花糖,跟沙子似的咯的老娘牙都酸死了。” 睁开眼之后揉了揉腮帮子,舌头在嘴里挑了挑,然后吐在了手上,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另一只手揉了下眼睛,定睛一瞧,真是沙子。立马面色不善的拧过头来,双眼死死的盯着我俩,目光游移了一下,确定了目标。 直接从沙滩上弹起,气势汹汹地朝我俩走来,嘴角都出一丝狞笑的望着我,我见她认作是我干的,急忙摆手,嘴里嚷着:“不是我,不是我。。。” 我开始抬屁股向后躲避,眼神害怕又紧张,倒是一旁的燕萏儿装的稳如泰山,还在落井下石的从腋下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我,一脸天真无害的样子。 秦宝儿在我跟前站定,挡住了早晨的阳光,我被笼罩在了她的阴影之下,突然感到这是一个有些寒冷的早晨。我眼巴巴的望着她,嘴里不停的喊着不是我,不是我。 她扬起了手,有种遮天蔽日的压迫感,就在我闭上眼准备默默忍受的时候,突然听道秦宝儿愤怒的叫喊声,还有燕萏儿不断向外吐东西“呸呸呸”的声音,间杂着干呕的痛苦呻吟。 秦宝儿气愤的喊道:“好你个燕萏儿,搁老娘跟前装无辜,你以为老娘跟楚伶一样,像只笨鹅似的。它哥的就你脚面上有沙子,你个傻缺,哼,沙子好吃吗,再多吃点,啊!” 我听到声音顿感如释重负,只是睁开眼就看到秦宝儿骑跨在燕萏儿肩头,一手掐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从指缝间散落出沾满燕萏儿唾液的沙粒。 燕萏儿呜呜的挣扎,眼泪花都挂在了眼角,秦宝儿满意之后,燕萏儿急忙奔向大海边,跃进了清晨沁凉沁凉的的海水中,上岸之后直打哆嗦,眼神幽怨的望着秦宝儿,却被人家一声冷哼吓得打了个喷嚏。 秦宝儿并没有提及老齐的离开,她相比燕萏儿更加适应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去。 已是晚秋时节,百草枯败,寒风瑟瑟,偶尔几篇不愿离去的灰白叶子也被一阵阵不停歇的疾风扫落。 一路北上走去,没少吸引别人的注视。因为一行三人,为首的一袭红衣,确实道袍样式,走起路来傲视群雄,颇有天下我最大的气势;屁股后边跟着一前一后俩人,中间还担着个木棍,木棍上悬挂着一只巨大的逐渐风干的鱼翅,通常是我们人还未到,一阵秋风已经夹杂着浓厚的海腥味吹出了几里地,人们已经夹道相候,翘首以盼,以为是那户出海的人家大丰收了。 当人们等来的是我们一行三人,招摇而过。顿时议论纷纷,人生鼎沸,目光中的讪笑,讥讽使我和燕萏儿无颜面对苍天,好在燕萏儿有先见之明,一人带上了一只面罩。 秦宝儿不仅不在乎,还一脸的得意,被大群人关注后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满脸的红光,秋风都打不黄。 这鱼翅,秦宝儿说:“丢了怪可惜的,给你师傅带去吧。许久未见,空手上门,不太好,大家面子上也都挂不住,是吧?!” 她的语气半威逼,半恐吓,燕萏儿本就心虚,而我大鹅一般。在秦宝儿的指挥下,用我的棍子挑起鱼翅,我和燕萏儿合力担着,说是为我俩好,这样省力些。 一日行至夜间,寒风呼啸,夜黑星疏,因为白天秦宝儿贪睡,所以她提议为了把白天漏掉的形成赶回来,大家星夜兼程,走到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地方。 “你。。们。。冷不。。冷啊?”秦宝儿哆嗦着说话都不利索。 一阵阵寒意骤增,燕萏儿微声说道:“要下霜了。。了。” 木棍在急速的颤抖,我们二人也架不住这透骨的风,毫无遮拦的吹了。 秦宝儿举着火把,火苗忽闪忽闪的,大家的眼皮都开始因为饥寒困顿而打架了。 秦宝儿突然冷不丁的站住回头,严重突然冒出狂热的火花,神经质的说道:“咱。。咱。。咱们!呸!把这满。。满地的的。。荒草。。点点。。点了吧!” 艰难的听完之后,我俩惊恐的望着秦宝儿,秦宝儿见我俩两眼无神(饥寒交迫没了神采)的望着她,不说话。她鄙夷的白了我俩一眼,就弯腰要把手中的火把往地上杵。 我俩惊恐的尖叫一声,慌忙扔下肩上的鱼翅,一个上去拦腰抱住,一个抢下火把。 秦宝儿这一动作一下刺激的我俩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竭力睁圆双眼注视着秦宝儿迷瞪瞪眼睛,摇晃着质问道:“姑奶奶,你想把我们都烤了吗!这么大的风,这无边无际的干草,烧起来了,我们灰都没了!” 秦宝儿确实虚弱极了,被我俩一顿猛摇,眼皮还是在打架。燕萏儿急切地四下扫了一圈,突然发现前方有个微微隆起的石堆。赶忙驾着秦宝儿向那里走去,我没有忘记那只鱼翅,拖着它尾随其后。 走进了一看是个石头堆砌的无名荒冢,燕萏儿驾着秦宝儿匆匆鞠了个躬,道声:“得罪了!” 就放下秦宝儿开始扒拉石堆,我跟上的时候,燕萏儿已经开始扒拉石头了,所以我撇下鱼翅,就开始帮他的忙。 中间扒拉出一两块破布,没顾得上细想,它们就被风吹走了;紧接着燕萏儿丢出来一只生锈的簪子,和一把匕首。 两个人急匆匆的在迎风的方向围出一个弧形出来,坐下之后稍微缩着头才不会被吹到,燕萏儿顺手用拔出的匕首清出一片土地,点燃了一堆枯枝,这才感到温暖。 秦宝儿紧缩着浑身发抖,燕萏儿把她推到我怀里,说:“你体热,抱紧点,不能让她失温喽。” 我虽然心里一开始感到些别扭,但还是急忙紧紧把她搂入怀中。 一旁燕萏儿捡起那只生锈的簪子,默默的研究了起来。 而我抱住秦宝儿,一点困意都没了,内心里一点也不平静,竭力别过脑袋不去看她,防止自己胡思乱想可是如此近的距离,鼻息间隐隐的充斥着熟悉的味道。 就当我的脑袋不受控制的转过来时,燕萏儿突然问道:“楚伶,你是如何一下痊愈的?” 听到燕萏儿的声音,我先是茫然的“啊”了一声,慌忙转头望向燕萏儿,望着火光照映下,他揶揄地嘴角,暧昧的目光,我的脸腾一下,如同火烧一般,支支吾吾,说不成话。 燕萏儿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丢给我一个一副我懂得眼神。我被他羞得耳根都红了。 正当我不知所措地时候,怀里地秦宝儿呢喃了一声,我下意识地看向她,不料正迎上他缓缓睁开眼睛,火光映衬下惺忪的眼睛,闪着光,明艳动人,加上还未完全醒来,慵懒的神情,摇曳心神,一时看呆了。 燕萏儿咳了几声,我这才转过神来,秦宝儿也噌的一下从我怀中窜出,离我远远的坐下,可是就这么大点地方,两个人地呼吸心跳声,此起彼伏,惹得燕萏儿忍俊不禁。 秦宝儿肚子咕咕地叫声,解了围。她急忙说:“咱们把鱼翅烤了吧,填报肚子要紧。” 听到这个提议,三人眼神交流,我和燕萏儿立马把鱼翅架在了火堆上,然后猛加柴,急翻转。沿着口水烤鱼翅,全然忘记了这是要给师傅带去地东西。 三人满意的剔着牙,秦宝儿打了个饱嗝,注意道燕萏儿身旁地匕首,弯身趴腰伸手,捡到了手中,掂称了一下,便又扔了回去,嘴里嘟哝道:“什么破玩意儿。” 那件与其说是匕首,不如说是像匕首地铁片,不知埋了多久早已锈迹斑驳,那枚簪子也是,哪怕没生锈,也不是珍贵的物件。 被陪葬于这荒野地衣冠冢,到底有甚些缘由,我们却不得而知,夜还长,有火很温暖,就暂且睡下了。 雪满阡陌 我是被冻醒的,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睁眼处皆是白茫茫的,寂静悠远。忍不住起身极目远眺,眼底尽是清净。 舒展身心,满心愉悦,自然身体轻盈,想着去叫醒她们二人。转头恰好遇上燕萏儿恬淡的笑容,他也为这雪染大地感到舒畅。 秦宝儿紧紧的蜷缩着,不愿睁开双眼,与着清冷的的晨雪做着斗争,这次燕萏儿并没又去招惹秦宝儿,他安安静静的赏雪,享受着,雪落在衣服,头发上的感觉。 秦宝儿不情愿的睁开眼,盯着眼前早已熄灭的火堆怔怔出神。一片雪花飘入了她的眼中,许是凉意刺激到了她,眨眨眼,起身打哈欠,伸懒腰。 她也是,直接眯起双眼,嘴角含笑,在这飞雪中旋转起来,白茫茫世界中的一点红,夺人眼球,目光移不开了。 无风的打扰,雪安静的落下,入眼便是美好。 燕萏儿慢慢的眯起了眼睛,太阳升起了,白的耀眼。他起身,默默的开始收拢昨夜搭起的石头。 因为活动身体热了起来,鬓间领口的雪被热气融化,贴身流了下去,沁凉并不刺骨,平添了几分精神。 因为秦宝儿和我的加入,很快恢复了昨晚的样子,只是再将要垒上最后一块石头的时候,我拦住了燕萏儿,说道:“等一下。” 我双手捧着簪子和匕首轻轻的放入石堆中,然后默默弯腰合十鞠躬。秦宝儿见状截下一绺发丝,挽了个结,夹在双手中,合十低语了一阵,也将之放入了石堆中。 燕萏儿静静的看我们做完这些之后,又默默的扫视了我俩一眼,见我们再无动作,便双手捧起最后一块石头,稳稳地放了上去,并用手调整了一下。 我们三人站成一排,再次双手合十鞠躬,因为昨夜承蒙这些石块,是我们免于风吹和忍受寒冷。 沉默了一会,燕萏儿轻声开口道:“走吧。” 率先迈步向北走去,我和秦宝儿都无言的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不一会儿,迎面走来了一位骑牛牧童,身形单薄,却在这飘落的雪花中怡然自得,曲笛声悠扬入耳,轻松明快。 燕萏儿驻足闭目聆听,陶醉其中,牧童见有人如此陶醉于自己的笛声中,不免得意,于是吹的更加卖力,反而失去了一开始的轻灵自然,所以燕萏儿不由的皱着眉头睁开眼,有些可惜的轻摇了摇头。 这些失望的行为,牧童尽收眼底,发窘的脸颊腾的一下红的如同熟透的柿子一般,也不好意思再吹下去。 秦宝儿却上前,捋了捋牛的身子,俏声说道:“小孩儿,别停啊,继续吹,那么好听。” 那牧童见秦宝儿这漂亮姑娘主动上前搭话,一时羞得脖子都红透了,忘记了怎么说话了。慌乱中,急忙拍拍牛背,牛儿“哞”的一声,悠哉游哉地拖着他继续向前走去,只是没了曲笛声。 秦宝儿没趣的甩了甩袖子,嘟哝道:“怎么就不跟我说话呢。” 燕萏儿打趣道:“秦宝儿你快看,那小孩儿回头瞧你呢。” 秦宝儿听声,急忙转头向牧童里去的方向望去,牧童骑在牛背上急忙别过身去,牛儿走的更急了些。 秦宝儿见牧童羞赧地动作,灿烂的笑出了声,在这安静的下雪天,格外的清脆动人。 当作一段小插曲,两三声笑已过。继续慢慢沐雪前行。 只是接近正午了,这雪既没有越下越大,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只是平稳地飘洒着。 有些饿了,秦宝儿地肚子总是很准时地发出“咕咕”地响声,只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秦宝儿突然哀怨地说道:“要是刚才的牧童还在,就能把我们带到村子里,多少吃个饱饭了。” 燕萏儿开口说道:“记得没多远了,有个村子的可以歇歇脚,这雪一直淋着也不是办法,该避避了。。。” 秦宝儿没等燕萏儿说完,突然打断道:“嘘。。。你们听。” “哞。。。”一声牛叫隐隐的传来。秦宝儿顿时高兴的跳起来,大声说道:“我这嘴真灵验,啊!是吧,大鹅!” 听到她得意叫喊,突然来了一句“大鹅”,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又上来拍了我一巴掌,说道:“寻思啥呢,说你呢,大鹅。” 我这一顿点头,纵然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又是一声牛叫传来,听声音越来越近,还恰好是我们这个方向。 秦宝儿忍不住跳起来兴奋的高声喊道:“小孩儿!小孩儿!快来呀,姐姐在这儿呢。。。” 我和燕萏儿扶了扶额头,低声叹了口气。默默无语,一边看着秦宝儿蹦蹦哒哒,一边望着来时的方向。 还是看似慢悠悠的步子,却是不一会儿到了跟前,那牧童肯定没想到,还能在遇见我们,更没想到,秦宝儿高声呼喊招呼,到跟前了还一下窜到跟前,笑吟吟地要搂他脖子。 一方面牧童骑在牛上,比秦宝儿高出不少,再者,秦宝儿一把搂不着,跳起来,想要再次去楼的时候,牧童红着脸僵硬着身体避开了。 我和燕萏儿艰难的憋住不笑,不成想秦宝儿有些恼羞成怒地意思,呵斥了一声:“下来!” 牧童被秦宝儿猛一呵斥,眼泪花子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巴巴地望了秦宝儿一眼,秦宝儿虽然被望地心里不好意思,可还是瞪了一眼牧童。 牧童抽泣着,从牛背上滑下来,一点点挪到了秦宝儿跟前。 秦宝儿先是一把搂住牧童的脖子揽入怀中,安慰的说道:“乖嘛,这才对,听姐姐地话啊,姐姐不会揍你的。” 牧童被他揽入怀中的瞬间,忘记了哭泣,脸红的呀发烫。 根本听不清秦宝儿再说啥了,只顾着傻点头。 我和燕萏儿转过头去,不好意思看她的行为,这点的娃娃她都好意思威逼,紧接着利诱。 “你带姐姐去你们村子,请姐姐吃肉喝酒,姐姐教你武功要不要得。” 秦宝儿一脸严肃的说完,那牧童只顾着点头,于是秦宝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如同大哥一般,翻身骑上了牛背,并对牧童指使道:“娃儿,前面引路。” 牧童估计吓坏了,牵起一只牛耳朵,抹了抹眼泪和鼻涕,红着脸向前带路了。 “大鹅,燕蛋蛋,莫要跟丢喽。”秦宝儿还不忘招呼我俩。 燕萏儿听到秦宝儿张口就来的称呼,一般惊讶,一般气恼,可又不敢发作,只好闷着气跟在了牛屁股后面。 我哈哈笑了两声,也急忙追了上去 路上秦宝儿恐吓加哄骗,我们也从牧童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这牧童说自己叫做望,方才是去隔壁的一个村子沽酒。就是给村子里新来的先生沽的,他还说先生免费叫他们读书识字,还教会了他写自己的名字。 我们问起他这雪下不停地事情,他说他们村子一月以前就开始下个不停了,而且这雪下的范围在慢慢扩大,昨天我们相遇的地方还是晴天,现在也雪花飘个不停了。 他还告诉我们村子里的肉很多,可以吃个够。秦宝儿听到有肉吃,立即喊道:“望啊!穷凶极饿追来了,咱们要加快步子了。” 毕竟是孩子心性,立马中气十足的接道:“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