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武大师耗子尾汁》 先导幕（上） 选角 阳光透过天蓝色的玻璃幕墙撒遍会议厅的每一个角落， 暖暖的，光度正好。 由此向窗外望去， 青天浩浩，湖波淼淼，都被上了一层蓝色滤镜，如临海上悬城。 号称白金七星级的豪华酒店，设计感果然匠心别具。 会议厅的中心已经被清空。 青年导演小胡正在指导摄影师放置机位， 他的搭档武术指导向乾和手下几名武行相互切磋着心得，时不时还出手比划几下。 大厅一侧的墙壁上拉着一道红布横幅—— 《传武大师》剧组选角会。 横幅前方是一排长桌，桌后却只放了一把椅子。 一把深褐色皮制老板椅。 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十余名黑衣大汉簇拥着一对男女走进会议厅。 女子名叫姚晶，是近来凭借一对36e以火箭般速度急速蹿红的网络红人。 她的双腿笔直纤细，蛮腰盈盈一搂，很难想象为何会拥有如此强大的肺活量。 与她曲臂交寰的男子一身黑色西装，戴着一副夸张的墨镜遮去了大半面庞，正是《传武大师》剧组的投资兼制作人——金巨壕。 姚晶在黑衣人的簇拥下显得格外娇小，可是她仍需尽量将腰弓起，斜倚在金巨壕的肩上，才能显得不比对方高出太多。 金巨壕虽然海拔上不占优势，但步伐稳健，抬头挺胸，自带《江南style》音效，气场十足。 他大踏步跨入大厅，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正中的老板椅，一屁股瘫坐下去，将他那双镶满金箍的皮鞋翘在了长桌上。 向乾急忙中断了和武行们的谈话，向长桌走了过去。 “这么丑的靴子，穿着不嫌沉么？” 与胡导擦肩而过时，向乾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 胡导急忙抢上几步，蹭在向乾耳边说道： “说话小心些，那可是白鹭啼的名师定制款，全球仅此一双。” 他快步超过了向乾，抢先向金巨壕打招呼： “金总好！您今儿个可起得真早啊。” 向乾也跟着应声：“金总早！” 姚晶自怀中抽出一支雪茄，切过了口，叼在嘴里亲自点着了，这才弯下腰将它递在金巨壕唇边。 被墨镜遮住半张脸庞的金巨壕依旧半坐，镜片四十五度朝向天空，显然没用正眼去瞧胡向二人。 他深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一串烟圈，这才悠悠问道： “选角的事情，张罗得怎么样了？” 胡导立即递上一叠资料： “金总，我们已经做过大概的筛选， 挑出来十几位，都是现在行业里非常出色的女武行。 请您过目，定夺……” 金巨壕身旁一名黑衣人接过资料，刚要递向老板。 哪知金巨壕猛吸了几口雪茄，用烧得红彤彤的烟头戳在那叠资料上，瞬间便如蚕食般捻出一块焦黄： “不必了，直接上人。” 胡导点头应是，忙回头招呼： “向乾，上人。” “好嘞！” 向乾向大踏步走到门口，推开门，向走廊里喊道， “一号，谁是一号？试镜开始了。” 第一名女演员应声走了进来， 她步伐利落，身材匀称，并腿抱拳一亮相，便能看出是有点东西的练家子。 她的面目生的也算不错，只是颧骨略显高了些，略失了几分清秀的味道。 金巨壕还没等那演员通名，心头便是一片无名火起，破口大骂： “这人是谁找来的？ 给我轰出去！ 女主长成这样能看吗？ 能看吗？有观众会埋单吗？” 向乾一脸不忿地争辩道： “金总，她可是全国咏春大赛……” 金巨壕劈手夺过那几页烧穿了洞的资料，朝向乾这边用力甩了过来，顿时是一片天女飞花， “咏你个头啊！叫她滚啊！” 那名女演员在地方上大小也算是个角儿，在关系台里也是能横着走的人物，几时受得这样鸟气？ 她当时便哇地一声，情绪失控，瘫坐在地上。 胡导连忙示意向乾把人先架出去，随后跟上了几步，在向乾耳边小声吩咐道： “你先到外面去挑一挑，不是网红脸的那些就先打发她们回去。 资本最大嘛！” 向乾赤着脖子扶人退下。 不一会儿，第二名女演员走进厅中。 这女子相貌甜美，脚下小碎步踩得滴溜溜转。 她在大厅正中亮相站定，金巨壕的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哪知她一开口却是刺啦刺啦的冀鲁方言： “俺来自武术之乡，河北沧州……” 金巨壕双唇一阵抽动，好悬没把雪茄掉在身上。 他用右脚金靴在长桌上连敲了几下，大怒道： “停，停，停，胡导，带出去。” 胡导这次学得乖，拉起那名女演员就走，也不听她咿咿呀呀再说些什么。 向乾堪堪从门口进来，讶然问道： “这，又怎么了。” “不行，别问了。资本最大嘛。” 向乾向门外努了努嘴： “不太行的我都劝走了。女演员，外面可只剩两个了。” 胡导连忙招手示意： “两个就够了，快，快，快，上人！” 第三名女演员走了进来，聘聘婷婷施了一礼： “我叫陆仁。曾获全运会女子南拳冠军，剑术季军，从影五年。” 胡导瞄了瞄金巨壕的眼神，见他似乎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吩咐陆仁： “快，打一套来看看。” 陆仁又是一揖，摆起架子，双膝一错， 步伐时游时定，如履云端， 打得竟是一套南派蔡李佛拳中功架最为秀美的梅花八卦拳。 金巨壕平日里自诩好武之人，竟也能看出些许门道。 他见陆仁拳架柔美，也是频频颔首： “嗯，有点意思。” 姚晶见金巨壕看得起劲，便扶着椅背，故作驱赶蚊蝇。 她的娇躯乱颤，挡住了金巨壕大半视线。 金巨壕偏了偏头，仔细再看厅中少女， 虽说她人是生得立立整整，但比起狐媚的姚晶却似乎是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金巨壕架开姚晶，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回去等通知吧，下一个。” 当邱雅走进会议厅的时候，众人都是眼前一靓。 金巨壕摘下了墨镜，微微坐直了上身，眯着眼睛望了过来。 邱雅的气质与姚晶不同，有一种空灵的美， 她的眉目无可挑剔，身材也算是百里挑一。 只是在厅中随意一站，她修长的双腿一摆，脚步不丁不八， 那飒爽英姿中似乎还夹带了一丝叛逆。 她向长桌这边随意给了一个微笑，媚而不妖，乖中带巧。 大马金刀的金巨壕以及他身后的黑衣人，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吐沫。 “我叫邱雅，五岁学习舞蹈，七岁学习武术，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拍过……” 金巨壕将那双白鹭啼的皮靴收了回去，挺直了身子，敲了敲长桌打断道： “好了。胡导，安排一段戏看看。” 胡导见是有戏，如捣蒜般点头： “好，好，好好好…… 邱雅，你是看过剧本的。 我们就从女主的父亲欠了赌债，被混混找上门， 女主一个人单挑五名小混混那段戏开始。 哎！向乾，别愣着，挑人啊！” 向乾一边扬手招呼手下武行，一边应道， “哦，哦！ 我这里一共就带了五个人来。 强宝，你们一起上来吧。” 姚晶刚刚递给金巨壕一杯茶水，后者才唑了一口，便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 “襁褓？居然有人叫襁褓？ 长不大的巨婴吗？” 向乾尴尬地介绍道： “金总，强宝，他姓强，是我手下最出色的武行。 他很能吃苦的。” 金巨壕将茶杯哐地甩在桌上，神色间颇为轻蔑： “龙套能有多强？ 强还会做龙套吗？” 强宝似乎被金巨壕的语气激怒了。 虽然知道金主得罪不得，但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不满。 随着一阵爆豆般的声响，强宝双臂较劲，向胸前虚抱，啪地一声将上衣崩裂，露出一身腱子肉， 尤其是那两块足有篮球般大小的肱二头肌，格外醒目。 按理说若有人练成如此身材，通常便不会太过灵活。 但是强宝跨步上前，腾腾腾腾，一连就是十几个空翻， 从长桌的一侧一直翻倒另外一侧，与其他四名伙伴成犄角之势对邱雅构成了包夹。 金巨壕终究是个看得出名堂的， 他再次举起茶杯，掀开杯盖，慢悠悠地吹了一口： “嗯，倒还有些味道。” 强宝率先发了声喊，四名同伴立刻呈扇形扑向了邱雅。 邱雅旋身侧踢，走得竟是临西古潭腿的路子。 她的腿本就生得修长匀称，此时展开，便如彩绸舒张，收放有度，端的是令人赏心悦目。 胡导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瞄金巨壕，见他看得是目不转睛， 无论姚晶如何骚扰，也丝毫不为所动。 他心中不禁一阵窃喜： 这下妥了！女主可以定角了。 先导幕（下） 天下第一武道会 邱雅踢翻两名武行，一连串鞭腿唰，唰，唰，唰直甩强宝面门。 强宝双臂护头，任她一阵猛踢，待一轮猛攻过后，开臂露齿向她一笑，还了一拳。 邱雅知道五人中要数强宝最为棘手，忙绕开他又踹倒了两名武行，这才重新与强宝缠斗在了一起。 胡导手中捏着秒表，不冷不热地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武打镜头太长观众会失去耐心的。” 强宝与邱雅斗得正酣，听见胡导如此说，立刻便卖了个破绽。 邱雅也是第一次与强宝对戏，彼此之间并无默契。 她这一腿刚刚踢了出来，哪儿料到强宝忽然放水？ 再想收力时，已是晚了。 这一脚结结实实抽在强宝脑壳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邱雅被这声音几乎吓懵了， 她自然知道自己脚下的分量，就算是八十公斤的沙袋也要被踢个横飞。 这要是踢在人身上…… 强宝果然闷哼一声，整个人重心尽失，斜撞了出去，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胡导一拍手：“好，卡！” 邱雅赶忙上去察看强宝伤势。 金巨壕也惊得站起了身，询问向乾：“他没事吧？” 向乾耸了耸肩：“小意思。这小子，皮实着呢？” 这时强宝一个鲤鱼打挺，抢在邱雅搀扶前跳了起来： “没事儿？你那一脚，还伤不到我。” 金巨壕走到强宝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你头很铁嘛！ 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当私人保镖？” 强宝憨厚地摇了摇头： “不，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还得跟着向先生再练几年。” 金巨壕皱了皱眉，一脸不愉的样子。 胡导怕他发作，急忙岔开话题： “金总，您看咱们这女主角，是不是就可以定下来了？” 金巨壕冷哼一声： “你先让她去等消息。 姚晶，把我的电脑取出来。” 胡导实在是猜不透资本的心思，只得将邱雅好生送了出去，回头再来寻金巨壕。 十几名汉子一人取出一块金色外壳的pad，迅速拼接成了一块巨大的屏幕。 金巨壕大马金刀地坐在屏幕前循循善诱道： “胡导啊，那些一身臭汗的厮打早就过时了！ 你看，现在的动作大片，都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金巨壕在姚晶递上来的金色键盘上随意敲击了几下，巨屏中弹出了一段vcr。 一段明显带有岛国动作片风韵的声音通过立体声音响外放了出来。 在场的众人面色都是一僵，明显都在努力进行着表情管理，不惊，不笑，不露出半点异样。 金巨壕尴尬地笑了笑，又重新敲击了键盘： “不好意思，放错了。应该是这段。” （vcr） 夜暮，风萧萧，一道姣好的女子背影孑然玉立。 十数条黑影在画面的暗处涌动。忽然间，白刃翻飞，残影鹊起，一起绞向那名女子。 镜头忽然拉进，给到女子的半身特写。 只见她轻嚼下唇，回眸一笑，左眼微眨，打了个wink，上身随着这个动作，明显地一阵波动。看那面目，赫然便是姚晶？毫无影视经验的姚晶？ 镜头又拉到全景，几道不知是光是雾的粉色特效闪了几闪，那些黑衣人都痛苦地翻到在地，不停扭动挣扎。 “该屎的，是你们！” 一句似乎是从鼻窦里哼出来的，毫无情感的塑料台词飘过。 那十几名黑衣人纷纷发出最后的哀嚎，渐渐停止了动作。 （视频结束） 金巨壕正儿八经地点评道： “那个后期配音还是做得不太好，有些出戏。” 姚晶锤着他的肩头埋怨道： “哎呀，台词那么难， 又没给人家多少时间，人家怎么记得住吗。 后期没有配好，是当时数数的时候少数了一个，嘴型对不上了嘛。 人家都知道错了，以后，以后会有进步的。 再说……胡导也会指导我的对不对？” 姚晶对着胡导打了个wink。 胡导感觉自己真的要断气了！ 金总这是要给他挖坑啊。 向乾善意地扶了胡导一把，贴在他耳边安慰道： “冷静，冷静。资本最大嘛。” 胡导冲着姚晶尴尬地笑了笑：“好说，好说！” 随后又转向金巨壕道， “那接下来我们再挑挑男主？ 这次我们找来的男角那可都是了不得……” 金巨壕不等胡导把话说完，就掐灭了雪茄，摆手将他打断： “不必了，男主我已经定好了。” 胡导惊讶道：“啊？定好了？哪位？” 他的视线在金巨壕身后的黑衣人身上不停游移着。 金巨壕不紧不慢地说道：“就是本人！导演请指教。” 胡导大惊失色：“金总，您……” 金巨壕面色微变，将西装一抖，扯落领带，一把撕开了衬衫的扣子。 姚晶善解人意地帮他拉落了衬衫，伏在他的肩头。 这位土豪老板想来平日里还是比较注意健身保养，体型教常人也算得健硕， 只是肌肉的轮廓并不太清晰，腹部也是圆滚滚的一块。 他将双拳弯在胸前，尽力将上臂摒得粗壮了些，含了口气，咬牙问道： “向指导，你看可行？” 向乾尴尬地挠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金巨壕哈哈大笑： “懂了，懂了！你们是觉得我流量不够！对不对？” 胡导见金巨壕抛了个台阶，以为他要打退堂鼓，连忙应道： “对！对！对！ 金总的形象，能力自然没有问题。 就是这个影视剧嘛，总要照顾市场的……” 金巨壕听到这里，大喜过望，在胡导的肩头重重地拍了两下。 胡导的小身板被他一拍，一口气几乎顺不上来，后面的话全被他吞进了肚里。 金巨壕接着说道： “没关系，我马上就会出资举办第一届天下第一武道大会，并且在大会上夺魁。 到时候，我就可以把自己包装成国际级的功夫巨星加盟剧组。 噱头，影响力，要什么有什么。 出道既顶流，胡导觉得怎么样？” 胡导已是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心中恨自己嘴贱，连抽自己耳光的心思都有了。 向乾同情地拍了拍胡导的肩膀：“哎，耗子尾汁吧。” 金巨壕咦了一声：“耗子尾汁？那是什么意思？” 向乾尴尬地笑了笑，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封封烫金的请柬通过邮件，快递，鸿雁传书被送到了世界各地。 法国马赛，一名长腿黑人小哥正在踢着花式的萨瓦特。 日本冲绳，唐手起源地，空手道之乡，几名黑带大师正在徒手劈石。 韩国首尔，跆拳道的高手在空中翻腾旋踢，将四包沙袋同时踹起。 泰国曼谷，泰拳格斗场上膝来肘往，正在上演着激烈搏杀。 俄罗斯列宁格勒，一名身高两米，两百多斤的桑搏选手正在表演徒手掀汽车。 印度瑞诗凯诗，一名瑜伽高手腾空盘坐。 美国拉斯维加斯，铁笼中的拳赛让观众们热血沸腾。 巴西里约热内卢，柔术教头一把扳过学生的手臂，腾空一个翻滚，以一个标准的十字固将后者压制在地上。 此间的会议厅，金巨壕披上西装转身离去。 留下无助的胡导与向乾，背靠着背瘫坐在地上。 第一幕 崆峒 甘肃，平凉，崆峒后山， 一名身材佝偻，面色蜡黄的老者正窝在躺椅上，举着老花镜吃力地读着刚刚收到的武林大会请柬。 他想放下左手的请柬，可惜手脑的协调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错将右手的单片式老花镜搁在了桌上。 老者的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他下意识地又将请柬放下， 一副泼墨山水画占据了他的视野。 他叹了口气，重新将老花镜举起，眼前的世界终于清晰起来。 老者无名，号圣虚大师， 据说年轻时候是个练家子， 上世纪八十年代曾经下海经商，凭一身本事吃黑白两道， 辛辛苦苦打拼了十来年，也只赚了些小钱。 可是随着年纪增长，逐渐有些折腾不动了， 他便出资修了一座道观，供奉崆峒金仙广成子，号曰广成仙居。 没想到头一年的香火钱就超过了过去十年的积累。 暴富之后，圣虚沾了赌瘾，几次澳门往返，身体和钱袋都被掏空。 他本以为这道观是只金饭碗，够他吃这下半辈子。 可惜好景不长，山上的道观越修越多，广成仙居的选址又太过隐蔽，香客渐渐少了。 圣虚大师为了维持生计，只能同时开起了武馆，授徒传功。 这时赤精着上身，扎着马步，一边数数一边在打木桩的，就是刚刚入门的二徒弟阿力。 他每一击都是全力出拳，将木桩打得砰砰作响。 “三百一十六！” 嘭！ “三百一十七！ 师父，我的拳头已经磨出血了，可以停一停吗？” 圣虚大师左手拈着山羊须，冷哼一声，心道： 这小子，凑不齐学费还非要来学武。我可得好好敲打敲打他。 他放下眼镜，端起了茶碗，品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阿力呀，咱们崆峒派的绝学叫什么名字啊？” 阿力打桩动作不停，呵呵傻笑道： “哎，师父，这个我知道。 咱们崆峒派压箱底的绝学叫七伤拳，是一套极刚猛的拳法。” 圣虚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 不苦练基本功，不多吃些苦，多受些伤，如何能在赛场上伤到对手？ 你现在所流的每一滴汗，每一滴血，都会变成日后金腰带上镶嵌的宝石。想学功夫，就继续练，五百下，一下都不能少。” 嘭！嘭！ “师父，道理我都懂。 可是，我还不知道咱这崆峒绝学学成以后，能有何等威力。 师父，要不，您先露两手？” 圣虚佯怒道： “这七伤拳每用一次都对身体有所伤损，岂是说用就用的？” “师父息怒，阿力只是好奇。 您要是为难……” 圣虚不等阿力说完，便将他话头打断： “哎！也罢，也罢， 总要让年轻人知道师门武学之精妙。 这样吧，你呢，从明天开始，每天去山脚老李头的养老院里打半天工， 工钱让老李头直接打给我，抵扣你欠的学费。 为师呢，就豁出这条老命，给你露一手。” 阿力大喜：“哎！师父，成！您开始吧。” 圣虚大师站起了身，许是坐得久了，步伐都略有些蹒跚。 他轻咳了几声，润了润嗓子，高声诵唱起不伦不类的歌诀： 七伤拳，号无敌！ 提一口，丹田气！ 聚阴阳，形神意！ 凝全力，打蛇七！ 先伤己，再伤敌！ 敌伤骨，我伤皮！ 我要开了哈！ 开！ 随着最后那一声喊，圣虚大师双爪凌空虚晃几下，猛地捣出一拳。 他弓腰缩颈，拳架姿势并不好看，挥出的手臂也是软绵绵，颤巍巍， 无论力量还是稳定性，都不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夫。 阿力看得摸不着头脑，手上的动作也渐慢了下来。 可就在这一瞬间，似有风乍起，树叶莎莎，万籁齐鸣。 阿力抬头望天，只见林中呼啦啦惊起无数飞鸟，黑压压的一片，汇成一朵乌云，遮去了半边天空。 圣虚大师这看似无力的一拳竟使风云色变，恐怖如斯！ 咳，咳！ 打完这一拳，圣虚的身体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反噬。 他连咳了好一阵儿，这才捋胸顺气，重新坐了回去： “咳，阿力，怎样，看清楚了吗？” 阿力受这一拳的威势所感，似乎一下子来了劲头， 手也不疼了，嘭嘭嘭一口气锤出数拳： “师父，这也太酷了吧！我将来一定要学！” 圣虚微笑着点了点头，仿佛是在嘉许孺子可教。 这时自树林里闪出一道人影。 阿力眼尖，认出那是大师兄阿智，于是便出言招呼道： “大师兄，你跑这么急，干什么去？” 阿智满头黄白之物，显得有些狼狈： “啊？阿力师弟。 刚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林中一阵巨震，万鸟齐飞，淋了我一身。 哎，不说了，我要赶块去洗个澡，等会儿还要到山下去帮师傅招生呢。” 阿力憨厚一笑： “刚才是师傅在发功！ 大师兄你天天去帮师傅招生，不练功的么？” 阿智身有秽物，口气颇有些不耐烦： “废话，不去招生吃什么……” 阿智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急忙改口道， “哦，哦，不出去走动走动不就成武痴了么？ 师兄其实每天晚上都会出来练功，晚上，呵呵。” 阿力奇道：“不会啊，大师兄。 我晚上要跳台阶，也没见你出过屋啊。 你每天都是睡得死死的，呼噜震天响。” 阿智摆手奔去， “不聊了，不聊了！ 你自己多长长脑子，耗子尾汁……” 待他跑远了，这才自言自语道， “我呸！功夫有个屁用！ 资本最大懂不懂啊？ 师傅只要给钱，莫说只是摇树， 就算他想掀个地覆天翻， 只要出价合适，我阿智也照样奉陪！” 第二幕 昆仑 青天，雪山， 一名背包客拄着拐杖，艰难地行走在高原。 这里是青海海西，昆仑山口， 再往前去就将进入广袤的无人区，著名的可可西里。 背包客的嘴唇被日光晒得已经有些龟裂， 他摘下挂在背囊上的水壶摇了摇，里面是空的。 但他还是拧开了壶嘴，张口仰头，将水壶悬在嘴上又用力地晃动了几下，沥干了最后几滴液体。 必须尽快找到补给点，否则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背包客用舌头刮了刮嘴唇，咬牙继续前行。 绕过山坳，隐约能望见远处有一座白塔，四周拉满了风马旗。 有塔，附近便有人家。 果然，走到近处，便瞧见依山而建的一处庙宇。 一座典型的藏庙，红墙，金顶。 背包客仰头微笑，那藏庙的金顶虽然算不得有多高，但此时却闪耀着神性的光芒。 跨进庙门，只间一名中年喇嘛正在院中盘坐转经。 背包客对着中年喇嘛双手合十，深施一礼，随后摘下了水壶，想向对方讨些水喝。 中年喇嘛忽然将他喊住， “哎我说，大兄弟。 贫僧看你印堂发黑，最近的运势看来不大咋地儿吧？” 背包客一楞： “大师，您是，东北人？ 怎么跑到这里来出家了？” 中年喇嘛双腮微红，不过嘴上的反应倒是很快： “贫僧其实是藏人。 后而学汉语内会儿，老师是铁岭人。 咋滴，贫僧说话害能听出口音呐？” 背包客似乎也受了感染，点头道：“嗯呐。” 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口音也跑偏了，尴尬地掩了掩唇，冷静了一下，才把自己的口音又找补了回来：“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中年喇嘛单掌竖起，朗声答道： “贫僧法号忽悠仁波切。 擅长算卦驱凶，传统武术。” 背包客皱眉重复着：“忽~悠~？” 中年喇嘛连连点头： “对，对，这个在经书里有个讲儿。 北帝曰忽，南帝曰悠，中央之帝曰混沌。 忽悠为报混沌之德……” 背包客的眉毛拧得更紧了几分： “大师，这故事我好像听过，凿破混沌七日死。 可是，南方之帝的名字叫作倏，不叫悠。” 中年喇嘛拍了拍脑门： “啊，啊~这，那个，许是我汉语老师口音太重。 铁岭方言，忽，悠，忽悠~” “还有，大师，您讲的这个故事是道家经书里的。” 忽悠仁波切知道自己碰上了个学究，暗道晦气。 他本是东北铁铃人，在蓝翔学过几年工程机械……维修及驾驶。 结果回乡找不着工作，中学时候交的女朋友也跟别人跑了。 他一怒之下以武犯禁，拎了根铁棍去找面子。 结果打残一个，打伤四个，面子找回来了，女朋友还是没找回来。 不光是人没找回来，他自己还被立案了。 于是只有隐姓埋名千里迢迢赴昆仑，当起了喇嘛。 这处喇嘛庙是一名虫草商人发迹以后还愿所建， 因地方偏僻，没人乐意呆，可却正合了忽悠仁波切的心意。 他的肚子里哪里有什么经文，碰到懂行的必然越说越露馅，于是只能顾左右而言它： “啊，啊~那什么，书读太多了，给记岔吧了。 得嘞，别聊些没用的，来都来了，就算个卦呗。 算卦40，解卦100。” 背包客挠头道： “大师，您，您看上去好像专业不太对口啊~” 忽悠仁波切似乎动了真怒， 他双掌猛地一拍地面，只听砰的一声，整个山体都随之一颤！ 房檐上哗啦啦地落下几粒土屑，这一掌之威，竟能撼山！ 背包客被这一下也给整懵了，这喇嘛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看来要是不算上一卦，今天连水都灌不到。 要不，还是乖乖认个怂吧？ 于是他开口道： “好，我算，我算。 可是，我身上没现金。” 忽悠仁波切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一方塑封纸片，上面印有一个二维码， “没事儿，支付宝，微信，都可以。扫这个码。” 他这么一得意，身体动作略大了些，不小心挤到了身下的遥控器，又是嘭地一声响起。 背包客奇道：“这怎么回事？” “贫僧，贫僧是在收功……” 他紧张地调整着坐姿，伸手去摸方才塞在腿下的遥控器，可是一不小心又触动了一下。 嘭嗵！ “这是怎么了？” 一个飒爽的女声自庙门处响起。 中年喇嘛与背包客同时扬头，四道目光一齐向庙门口射来。 一名穿着黑色紧身皮衣的女骑手刚刚跨下哈雷，摘下头盔，随手在扶手上一挂。 她随意地抖了抖摆脱了头盔禁锢的头发，青丝如瀑散开，画面绝美。 忽悠仁波切的身体僵住了，丝毫没有意识到某些部位的变化挤压到了身下的遥控器。 嘭，嗵，嘭，嗵，嘭嗵，嘭嗵~ 背包客惊讶地把脸转了回来： “大师，您这心跳咋还带外放的？” 忽悠仁波切急忙调整了一下坐姿，震动声止。 他向那名女骑手招呼道： “这位女菩萨，你面（没）带凶兆啊~” 啪~！ 啊~~！ 他的脸上结结实实地被印了一记耳光。 “嘭嗵！”，又是一声巨响。 “你就是忽悠仁波切？” 女骑手冷冷问道。 老忽悠揉着脸答道，“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女子从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丢在忽悠仁波切身上， “我是来送快递的。 这个什么破混沌寺，根本没人认识。 还好我对附近比较熟，知道这里有个新庙，就替我爸过来跑了这一趟。” 中年喇嘛拆开信封，武道大会的请柬从里面掉落出来。 皮衣女子已经转过了身， “以后不要再这么轻挑了，耗子尾汁。” 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身望向背包客： “你是不是想去镇上？我捎你。” 一道扬尘在群山间高速划过， 背包客显然是对哈雷的速度很不适应。 他紧张地搂着皮衣女子的纤腰，大声呼喊， 但所有的声音，都被引擎的轰鸣声吞没。 忽悠仁波切站在寺庙高处，架着一只单筒望远镜，正在尝试解析背包客的唇语… “车，太，快，了？ 嗯，不像。 应该是真，没，戴，啊~ 看他那咸猪蹄子，啧啧啧~” 第三幕 峨嵋 峨嵋天下秀，半在峨秀湖。 只是如今的峨秀湖畔已经被改造成了亚热带棕榈风情的休闲中心， 与周围风致颇有些格格不入。 在沿湖会议中心的大厅内，正在举办着《峨嵋文化暨中华古武术研究与现代女性论坛》。 峨嵋妇愁者联盟武术协会副主席芳严大师正在与弟子们进行学习交流。 “众所周知，啊~ 作为习武之人，我们首先要讲究武德。 武德是什么？ 我认为就是一个谦字。 其次，我们又是女人，同时还要讲究女德。 女德是什么？ 我认为就是一个让字。 作为女性武术家，我们要将两者统一起来，讲究女武德。 女武德的核心是什么？ 就是谦让！” 芳严大师喝了一口茶，继续口若悬河地讲解道： “谦让的具体表现是什么？ 就是我们在比武切磋的时候，首先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和辈分。 与师姐与师傅搭手， 要谦，要让， 这是武德，也是女德， 也就是我们峨嵋武术最重视的女武德。 女武德文化不仅仅在中国，在世界上也有着广泛的影响力。 在西方，这种文化元素被称为瓦尔基里， 她们是一群用精神引领阵亡者重回神国的……” “老师，打断一下。 瓦尔基里不应该是女武神吗？” 一名穿着整洁时尚的女弟子举手问道。 “绝情，你去招呼一下，教教她规矩。” 芳严大师不为所动，继续半眯着眼，抱着茶杯讲了下去， “女武神抑或女武德，这些只是翻译问题。 瓦尔基里并不是神，只是能够与神进行沟通的使者， 因此她们更近似于德鲁伊……” “老师！可是德鲁伊是凯尔特文化符号，怎么可以用来翻译北欧……哎……” 那名女子又要提出异义，却被绝情师太和几名师姐一齐架了出去。 出了这么个插曲，芳严大师也觉得扫了兴致，只是敷衍着又讲了大约个把小时，便草草收场，招呼弟子各自练习了。 所有弟子都被分成小组，捉对儿厮杀。 因为人数不够，方才两次打断师傅训话的少女阿臻又被请了回来，与师姐搭手拆招。 峨嵋弟子练功场面一团和气， 两人相互鞠躬问一声好，通报姓名与入门时间。 随后由后入门者攻，先入门者守， 但是攻者不可以发力，不可对学长造成实质伤害。 学长防守成功后，使用本门招数亮相还击， 先入门者必须退后，鞠躬，叫好。 但是人多了，总有那么几个不守规矩。 “哎呦！你怎么动手打人？” 和阿臻过招的师姐大声怒喝，瞬间吸引了吃瓜群众的目光。 “是啊！你怎么能打人？” “怎么可以对师姐出手？” “这野丫头，不讲武德！不知谦让！” “就是，真不懂规矩！” 四周的同门迅速聚拢，众口一辞对阿臻表示谴责。 有几名学姐趁着人多眼杂，还出了几记黑拳。 阿臻忍痛含泪分辨道， “这，这不是习武切磋吗？ 哪里还有规定不可以发力的？” 可是她的声音被四周的聒噪彻底淹没，根本无人去听她的道理。 局面一片混乱，终于惊动了芳严大师。 当她走进会议厅的时候，顿时一片肃静，人声骤止，所有弟子自觉地向两侧散开，让出一条通道，露出了低头啜泣，无助的阿臻。 芳严大师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冷冷的望着阿臻，向身旁的绝情师太努了努下巴， “这个幺妹儿，是新来的唆？” 绝情大师点了点头， “是，是，她是祥琳嫂小区里的义工，大学生志愿者。 也是听了祥琳嫂的介绍，才入了协会的。” 芳严大师的眼神里满是嫌弃和反感， “到时候跟祥琳嫂也说说， 不要尽找些不三不四的人。 中专以上学历，我们这里不收！ 读书读得人都娇了，哪里有拼劲下功夫习武。” 阿臻怒道， “我才不娇！ 你这里根本不是在认真教功夫， 你这是传销，你是骗学费？” 芳严大师一阵冷哼， “我不教功夫？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从衣服兜里取出一张卡片，上面赫然印着“峨嵋妇愁者联盟武术协会副主席”的职务。 这张“身份证件”她竟然一直随身携带，随时便可取出…… “今天，我就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功夫！绝情，上人！” “哎！” 绝情连忙应是，转身吩咐道， “师父要表演功夫了， 一号到十二号，你们先上来。 十三到二十四号，你们做好准备。” 呼啦啦走上来二十多个人将芳严大师围在当中。 芳严喊了声：“开始！” 立刻便有人飞起一脚向大师踹去。 芳严目不斜视，随手一挥，那名学员便倒飞了出去。 紧接着又有四名学员趁大师不备，将她双肩双腿紧紧扣住。 大师双拳一握，两眼一瞪，四名弟子如触电一般，上蹿下跳地退了开来。 七人揉身进击，姿势舒展。 芳严大师随手拆解，手下竟无一合之敌。 几名学员或倒飞，或岔气，滚翻了一地。 第一波十二学员全灭，第二波学员一齐出手， 三人一组分作四面将芳严大师合围在中心。 大师徐徐吸一口气，猛然大喝：“开！” 十二个人围成的坚阵瞬间迸裂，人影翻飞， 咚咚咚咚，不是撞墙就是抢地。 轻松打散了两波弟子，大师气定神闲，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襟，淡定道， “看到了么，这就是功夫。” 阿臻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几十个人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破绽，若说都是在演戏，却也不像。 倒让她一时难辨真假。 就在此时，又有一名妇人自芳严大师背后悄悄靠近。 大师双耳微动，听得真切，回首就是一掌，啪地拍在那人左肩。 “你，你怎么打人？” 那人怔道。 芳严双目一狰，喝道， “谦让！还不快倒？” 说罢啪啪啪啪又是四式连发，在那人身上印了四掌。 “我看你是有病吧！ 我身上又没有灰，你拍个什么劲。 你们这里谁叫芳严？收快递！” 芳严大师尴尬地接过快递，撕开信封， 一张烫金的请柬滑了出来。 “骗子！耗子尾汁！” 阿臻愤然回头，昂首踏步，走出了大厅。 第四幕 华山派出所 华山派出所， 审问室里，一名民警面对一高一矮两名嫌犯，正在核对基本信息。 “姓名？” “高大强。” “艾琼俦。” “性别？” “男。” “我们取向都没问题，写男，男。” “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别加戏。年龄？” “五十七。” “五十五。” “职业？” 面对警官的询问，那名身材高大的老汉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警察同志，我们这都是第七次进来了怎么还……” 负责记录的警官见对方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立即厉声打断， “艾琼俦！这里是警察局，请配合我们的日常工作。高大强，你说！” “哎，哎！” 艾琼俦身边那位身材矮小，相貌略有些猥琐的汉子答应道： “警察同志，我们哥俩暂时无业。” “回答自己的问题。他的问题，他来答。艾琼俦，职业。” “无业，无业。” “有手有脚有本事，找份正经工作打工不好吗？非要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艾琼俦将右臂在座椅靠背上一挂，戏谑道，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 高大强也憨厚地赔笑， “是啊，警察同志。我们这也是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就是吃这行饭的。这行当古已有之，虽然现在没有对应行业协会，那也算是一种自由职业不是。” 办案民警肃容道，“我再警告一遍，这里是警察局。办案过程中，请保持严肃。你们触犯的是法律！你们犯的是盗窃罪，又是屡犯，按照最新的刑法修正案，应处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判处罚金。你们最好有些心理准备。这次你们居然偷到了红米字会的人身上。他们都是有背景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高大强听得心头一跳，立即反驳道， “别啊。民警同志，我可是专门报班学过法律的。涉案金额达到3万到10万，才能判三年。现在的人身边都不带现金，一笔哪里偷得到那么多？就我们偷的那个主，钱包里面除了一张红米字会的证件，啥都没有。咋还能判三年呢？” “呦，还挺上进啊，做贼还知道学法律。对不起，那只钱包，我们已经做过司法鉴定。hermeskelly的经典款，价值大概十万人民币。另外，你们还涉嫌盗窃国家机关证件罪。入刑恐怕是逃不掉的了。” 高大强咽了口吐沫，坐直了身子，继续尝试交涉， “民警同志，你看我们全部退赃，其他情节轻微，危害不大。属于轻判免判范畴……” “高大强，我的工作是确认事实，告诉你们情节严重性。具体的判决不是由派出所作出的。你的理由，请留着讲给控方律师和法官听吧。” 艾琼俦脾气暴躁，被官腔惹得有些恼了，干脆脖子一抬，拗了起来， “这不公平！凭什么他们红米字会的人巧取豪夺，就能够逍遥法外。我们哥俩凭本事吃饭却要判刑？他们红米字会干事薪水有多少？够买那个什么马子凯子的钱包吗？强盗居然和小偷讲起了王法！这，这真是贼喊捉贼，世风日下啊！” 办案民警沉默了片刻，盯着艾琼俦肃容说道： “艾琼俦同志。你所说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我们的同事已经着手在调查红米字会的账务流水了。我们的法律，讲得是证据。许多事情，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我相信该进去的，迟早会进去陪你们。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你们，都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艾琼俦被那警官义正辞严的一阵反怼，气势顿时一馁。 高大强叹了口气， “哎，师弟。咱们两个人也是一把年纪了，这要是进去蹲个十年，能不能出来都不一定咯。只是可惜，咱们没有提前物色一个徒弟。咱师傅传下来的手艺，怕是要在咱们手上失传咯。” 办案民警也被这对儿活宝逗乐了， “嗬，还挺重师道。你们的师傅是谁？估计在所里也有备案吧。” 艾琼俦闻言顿时怒道， “不许侮辱我们师傅。他不是本地人，曾经是当年华北有名的抗日侠盗。抗日成功后，辗转千里投奔延安，这才在陕西扎了根。” 这个答案倒是有些出人意料，民警哦了一声，揶揄道， “既然你们师傅是参加过革命的前辈，你们怎么不学些好。对了，他老人家叫什么名字？我也了解一下，以后去小学做报告的时候，也可以用作正面教材。” 高大强答道，“师傅名叫出所，为人很低调，一向不喜欢别人提他当年之勇，所以……” “等等，”，警官打断道，“出所，这是个人名？所以真有姓出的么？” 高大强点头道，“当然有啊。出氏一脉出先秦出公，祖上就是咱关中人。” “不，不，不，我是说……哎，我给你们看样东西。” 民警说完，快步走出审讯室。 没过多久，便取了一只信封回来，向两人道， “你们看看，这份请柬被错投到了这里，无人认领。会不会是发给你们师傅的？” 高艾二老只见信封上写着“华山派出所亲启”七字， 打开来一看，里面竟是一张天下第一武道会的请柬。 艾琼俦激动得老泪纵横，哽咽道， “华山派，华山派。哎呀，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啦。这张请柬多半就是送给师傅他老人家的，可惜，可惜家师前些年已经……呜，呜……” 身材高大的艾琼俦还真是个性情中人，提起亡师，顿时便哭成了个泪人。 高大强还是个仔细的人，他接过请柬，仔细翻看附页的细则， 看着看着，竟忍不住爆了粗口， “靠，奖金这么丰厚！早知道有这种好事儿，咱师兄弟五年都不用出工了！” 办案民警将身子在椅背上一靠，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你们现在也可以去啊。赚点钱陪给原告，说不定还可以和解。” “我们，现在这样子，真的可以去吗？”，高大强面上一副无法置信的神情。 “你们的案子还没有判决，也不需要即时羁押，虽然离开居住地有禁止限制。但是如果办案机关允许的话，还是可以离开一段时间的。只是你们啊，以后要耗子尾汁！” 第五幕 武当 酬恩定得祠黄石，谈道须期会赤松。 莫虑故乡陵谷变，武当依旧碧重重。 范文正公笔力独扛，一句武当碧重重，将这满山葱翠勾勒得跃然纸上。 葱翠之闲，有一人绿衣绿帽在山间急速奔行。 绿影摇动处，途经不循常路， 逢溪踏水，遇壁攀岩， 那人速度却丝毫不减，如翠鸟穿林，贴地飞行。 自山脚直蹈重峦，一蹴不停，也不知越过几道山岭， 直至苍林渐密，人影渐稀，势犹未竭。 能把脚力练到这种程度的，在跑酷界也算是凤毛麟角，足以称一声大家了。 不远处的山色中隐有一处道观，规模不大，也就是一院两厢的制式，料来住不下几人。 绿衣人此刻大概也是跑得有些累了，见到前方似有人迹，便径直冲了过去。 像他这样的高手，出入自然无需顾忌门口朝向， 直接飞檐走壁，如神兵天降，落地时摆出个炫酷的pose，才算得上圆满。 可就在他右足踏上墙头，想要翻身入院的时候， 身后忽有一道人影，如风驰电掣，自云生处奔来。 就在绿衣人一个翻腾的时间里，眼见着那道人影后发先至，抢前一步跃向院中。 在那人影掠过绿衣人头顶的一霎，后者仰头瞧去，视角便如学鸠望鹰。 只见一片青云绕绕，那人虽也是绿冠绿袍，服制却是标准的道装，御风而起，袍裾鼓荡，那种仙气儿，怕是已经修炼到了骨子里去。 道袍人抢先落定，气定神闲，向绿衣客打了个稽首， “此处偏远，不知这位小哥来我观中有何贵干？” 绿衣客陪笑道， “这位道长好身手。 我是送快递的，业务比武全牡丹江市第一名。 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居然有人跑酷能跑在我的前头。 对了，敢问道长，这里可是七侠观？” 道袍人本是山中散修，自己搭了这间栖霞观，连牌匾都还没有挂出去。 此时错把七侠听作了栖霞，心中不禁暗自纳罕： 就我这破地方，也有人认识？ 他诧异地点了点头， “不错，这里就是栖霞观。 怎么？难道还有快递会发到这里不成？” 快递小哥打了个哈哈， “只要客户需要， 莫说是荒郊古庙， 就算是刀山火海，也难不倒咱们快递这一行。 哎，为了这单生意，我已经打听了三天。 还好有个包工头指点我，说这山里有座新起的道观， 前些日子他来做过几天泥瓦匠，听说便是叫七侠观。 我听说后便打算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中了。 哎，送到就好，送到就好。” 快递小哥取出一方信封递给绿衣道士。 那道士随手花了个画押签收，便撕开了信封，看到里面“七侠观主人启”几个大字，不禁哑然失笑。 他正想叫住快递小哥告诉他错投了地方，冷不丁瞧见附页里通告费的数字，瞬间双目放光，贱笑着将那请柬揣在了坏里。 快递小哥四下打量了一番，正要出门，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返身问道， “这里真得是七侠观？ 我怎么看着，此处不像是能住下七个人的样子啊。” 道袍人哈哈大笑，拍了拍小哥的肩膀， “我等修道之人以松鹤为友， 所谓七侠，未必便都是人了。” 哪知眼前快递小哥竟也有几分求知之心，立刻来了兴致，开口问道， “看来这里头还有些个讲究？道长请赐教。” 道袍人面有尬色，但是他心头微微一转，立即有了计较， “对，对，对，是有讲究。 你且等等，我来与你分说分说。” 道长转入房中，取出一卷画轴，迎风一抖。 那画上本是一幅寻常的山水图， 空山幽谷绝壁，小桥流水孤舟， 一人背剑负手，傲视苍生，画得倒是与眼前绿袍道人有七八分神似。 “小哥，请看。这一幅就是本观镇观之宝，七侠图。” 那快递小哥捧着画上下打量了几眼，期期艾艾地问道， “这，这画上明明只有一个人啊。怎么会称作七侠图？” 道袍人捋须笑道， “哎，小哥这就有所不知了。” 他指着画中小桥说道， “你看这里，有座桥——送远桥。” 他也不理小哥面上表情如何丰富，继续往下介绍道， “再看这只小舟，鱼涟舟。 这里，逾岱岩。樟松溪。氤离亭。默声谷。 金庸先生的《倚天屠龙记》，你应该看过吧。 武当七侠，暗含山水的隐喻， 其实是我辈修道人梅妻鹤子的生活写照。” “噢，噢，噢，” 快递小哥拍着脑门作恍然大悟状，随后又追问道， “这，这一，二，三，四，五，六， 好像还少一个呀。” “不错！” 道袍人指了指画中道士，随后一撩道袍，摆了个pose，绿裾飘飘，随风而舞， “还有一位，就是此画的作者—— 区区在下，铁钩银划， 武当，张翠衫！” 小哥啊呀一声，抱拳施礼， “原来是武当张五侠，失敬，失敬。 我说怎么有人穿翠绿色的道袍呢。 哎呦，那你我也算有缘了， 在下天鹰快递首席快递员，应速速，这厢有礼了。” 两人绿帽对绿冠，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尴尬。 张翠衫只想快些将眼前人打发走，他只当对方是在为寻找那所谓“七侠观”劳心费力，心有不甘，于是随手从怀里摸出几张纸钞，连推带搡地将应速速推了出去。 这人一出门，张翠衫便将背往门上一靠，啐了一声， “呸，还应速速，占老子便宜。 要不是看在你是送财使者的份上，老子早就动手了。” 说罢他便从怀中将那封快递取出，仔细又读了几遍。 “华呐传媒董事长金巨壕，天下第一武林大会， 只要参赛就给二十万，啧，啧，啧。 前段时间为了盖这间庙，差点把棺材本都造光了， 这下终于能找补些回来了。” 与此同时，应速速也在山间哼着小曲，乐得眉开眼笑， “嘿，就知道这个冤大头会接下来。 这烫手的山芋啊，总算是扔出去啦。 二十万！你当人民币那么好赚！巴子！ 当年我师兄就是为了十万奖金去打擂台，结果落了个终身残废， 光医疗费就填进去几十万了，更不要说这些年生活没了着落。哎～ 哼～张翠衫？耗子尾汁吧～” 第六幕 少林 “直接带进去，直接带进寺里啊。比门票便宜一半，兄弟要不要进去？” “来，来，来，跟我走。进寺半价，还送武术表演门票啊~” 少林寺门口的皮条乱象，完全是随风头，时松时紧。 上头有政策下来严打，黄牛就规矩些。 一旦风头过了，立即死灰复炽，那些假和尚伪导游便纷纷旧业重操，争抢客源。 这会儿在景区门口，就有俩和尚打扮的黄牛较上了劲。 “我说，哥们。做人留一线，你这么抢生意，大家都没饭吃。还送武术表演，送得是哪个武术学校的汇报表演门票啊？” “哎？兄弟，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大家各自凭本事吃饭，我就是少林武僧队的，自己有赠票我愿意送你管的着么？” “我呸，你还少林武僧队？在我面前装什么大瓣蒜？老子当年可是出国巡演过的，法号释恒行，现在在队里还有字号的。你看看你，开得还是二手奥迪，像是一个进过武僧队的？” “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我们真心学武的哪儿在意那么多外相。我才是真正少林弟子，法号释恒材，你要是不信，不如比划比划？” 自称释恒行的和尚见对方叫板，也上了头，撸起袖子走上前两步， “嗨？看把你小子装的。在这嵩山脚下谁还不会打个俩拳？就凭你那野路子功夫想耍横可还差得远。来，来，来，谁怂谁孙子，老子今天不把你揍得叫爸爸，以后就没脸在景区门口混了。” 释恒材也撸起袖子下了场子， “来就来，反正最近是淡季，生意最多只够一个人吃饱饭。不是你走就是我走，还不如拳头底下定输赢，来！” 就算是在淡季，少林寺的游客流量都不仅是络绎不绝四字可以形容的。 这会儿假和尚与真黄牛吵吵嚷嚷叫上了劲，立刻呼啦啦围拢了一群吃瓜群众。 一个个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有吆喝的，有评头论足的，甚至还有现场建微信群开盘下注的…… 两人到了这时候自然谁都不愿输了面子，拉足了架势就只有一个淦！ 释恒行的身材略魁梧些，他率先发难，当胸一拳捶出。 少林寺是什么地方，方圆百里内谁还看不出个名堂？ 人群中当时便有义务解说员开始向游人进行科普， “好拳！这人拳架打的是大通背。是通背拳里攻击性更强的一个变种。看架势，这和尚不白给啊。” 释恒行拳出如龙，姿势舒展，发力将臂展抻到极限时，关节处都会发出咔吧一声脆响。 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一响，两响，你看出了三响对方就只能退了哈。” “七响，八响，嗬！正宗的九响通背拳！” 吃瓜人里毕竟还是有些个懂门道的，不屑道， “你们这是网络小说看多了吧。还九响通背拳！怎么不说是大荒囚天指呢？” “大荒囚天指！半指撼天地！” 那名“内行”吃瓜人脸上的笑容顿止，诧异地望向场中。 释恒材闪过一轮猛攻，终于开始反击。 他微屈中指，用突出的指节直接攮在释恒行臂弯曲池。 曲池是手臂最敏感的地方，释恒行被对方一点，只感觉半臂酸麻，大叫后退， “这，这是什么鬼？你这不是少林功夫。” “哼，井底之蛙。我师傅曾经问道于海灯法师大弟子果忍大师，对二指禅最有心得。这套大荒囚天指，是他老人家对二指禅的最新改良。虽然借了个网红名字，功夫却是货真价实的少林武学。你狗眼不识泰山，反要来诬我么？看招！大荒囚天指，一指囚天地。” 释恒材得势不饶人，合身又上。 刷刷刷戟指连戳，最后并指一个寸劲，捣在释恒行腹部，五指动乾坤！ 释恒行的腾腾腾腾向后倒跌出几步，捂着肚子颓然蹲坐，嘴上却不饶人， “你，你！传统武侠怎能输给玄幻左道，我不服！” “服不服，成绩说话。你，败了！” 人群中有一名导游打扮的看客高声喊了起来， “来，来，来，那个大个子败了。 刚才压小个子的，我私发红包给你们啊。” 周围的看客本以为能看到一场拳武大戏，那知道两边各拉了几个架式就结束了，于是发了声喊，一哄而散。 释恒行混在人群中悻悻退走，坐庄人得意洋洋地发着红包。 得胜的释恒材此刻反而没人关注。 恰好有一名快递小哥经过，被人群一挤，摔到在了地上。 释恒材看见，顺手将他搀了起来。 “别急，别急，这里人多，当心些。” 快递小哥见释恒材面善，也陪了个笑，顺嘴问道， “谢谢！哎，这位大师，请问少林下院怎么走？” “少林下院？”，释恒材奇道， “少林下院有十八个之多，最远的设在昆明。你这样问，我怎知是哪一个？” 那小哥一呆，“啊？那这快递可怎么送啊？” 释恒材抢过信封一看，只间上面写着：少林下院自择弟子启。 他拍了拍小哥肩膀， “你看，这多半是广告，不指定收件人。任何一个下院弟子都能开。我也是下院出身，曾在郑州显圣寺学武。我觉着，咱就在这儿拆开来看看。不重要的文件呢？我就替下院接了。如果是重要文件，打开来才能知道送到哪儿去。你看如何？” 快递小哥仔细看了看信封，他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能同意， “那，那你先签收了，写个身份证号。然后咱们一起拆。” 释恒材点头答应，签收完毕，撕开信封，里面露出一张请柬。 释恒材一边读，一边对小哥说， “武术大会请柬，下院谁去都行。你看，我签也签了，请柬你就交给我吧。我回去和师傅商量商量，看选谁去帮少林寺挣这个脸。” 小哥大概瞅了两眼，见里面就是几张信纸，也没什么贵重物品，便点头去了。 释恒材望着快递小哥的背影，悄悄将后面写有通告费的那页揣进了怀里。 他眼神犀利，刚才就瞥见了那一连串的零。 还好我手快，没让那快递小哥瞧见，他心道。 “恒材，快过来！在干嘛呢？” 方才在人群中开盘设局的导游向他招呼道。 释恒材左右望了望，见看热闹的群众已经散了，便故作无事，走向那名导游身后的小店。 那导游放了释恒材进来，便把门一关，转身说道， “今天收成不好，才赚了两千不到。” “别扯犊子，拿出手机，我们看转账记录。” 说话的赫然竟然是刚刚败走的释恒行。 释恒材迎了上去，拍了拍释恒行的肩膀以示支持， “恒行说得对！说好了明账均分。要是背着兄弟偷吃，那可就难看了啊！” 导游哥苦着脸，取出手机， 恒材恒行盘过记录，果然发现那小子又吞了黑钱，不免数落一番。 导游哥不服道，“别光说我啊，恒材他也吃了独食。我刚刚看见他截了人家一个快递。” 释恒材把请柬取出来往桌子上一拍， “呶，就这！你要你拿去！我释恒材做事光明磊落，若是有好事，怎会忘了兄弟！你们居然这样猜忌我。真是寒心！吃饱这顿，散伙！” 释恒行连忙劝道，“别，别，别，误会，小事情。明天还要继续开工呢。” 释恒材将桌上的请柬取了回来，嘟囔道， “我爸病了，我得回去看看。这张请柬借我用用，我拿回去装装逼。反正都加了有微信，有缘再见啊！ 记住，苟富贵，勿相忘！耗子尾汁！” 第七幕 光明顶 “这个地方很美，但却没有得到很好的利用，有些可惜了。喊你们的经理出来，我想和他谈谈。” “这位先生，您是？” “欧洲混沌太极拳协会创始人，混沌太极门掌门，牛精忠！” “啊！” 光明顶旋转餐厅的实习服务员咬着指尖尖叫了起来， “您就是牛精忠？打败欧洲拳王的牛精忠？我是你的粉丝啊。” 魔都，江畔，晨。 龙珠电视塔最顶部的球形大厅，因其360度无死角采光结构，被魔都人形象地称作光明顶。 金色朝阳环抱球厅半壁。 牛大师摊开右手，齐肩平托。 他的掌心生有一个无骨肉球，据说是内家功法至臻通玄，化形而生。 肉球沐着阳光，也被染了个通透， 打眼望去就像是托在掌心的小太阳，投射着神性的光辉。 “去吧，去叫你们经理来。” 那名实习服务员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被大师沐光的背影撩得心旌摇荡，就像是被洗脑了一般，拼命地点着头，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一位西装革履，身材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被小丫头连推带搡地送了过来， “贾经理，您看，牛大师！活的牛大师。” 贾经理是有过阅历的人，再说这魔都光明顶旋转餐厅，什么样的客人没有接待过？ 外国政要，商场巨子，当红明星……还会差那一个功夫大师？ 他当时便有些没好气， “劳灿芬，你要干什么？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年轻人，你这样大呼小叫的很不好。这位小姑娘至少对老前辈表示了足够的尊重，你这样的态度，是错误的。” 牛大师依然保持着面向窗外单掌齐肩的姿势。 在他掌心的肉瘤上，靠着一面小圆镜，隐在朝阳的晕光里，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 贾经理毕竟是有专业素养的，客户为大的道理他还懂得。 他见那老头人并未转身，却对身后的情况了如执掌，心中一时也不知深浅。 “噢，牛大师，您误会了。我是在教育新来的服务员不懂规矩，没有帮您安排vip的位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不错，我觉得光明顶这个大厅位置不错。用来做餐饮，实在太可惜了。所以，我想和你们谈合作，把这里作为国术武馆。” 贾经理心头就像吃了一只死苍蝇，这人怕不是疯了？ 可他对顾客又不能直接发作，只能陪笑道， “对不起，牛大师。我虽然是经理，但是我们龙珠集团也算是国企，这固定资产都是国家的……” “年轻人，要讲口德。不要张口就来。龙珠集团早就转制了，而且还上市融资。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是龙珠集团的股东，我有资格对经营状况做出质询。” 贾经理心头一脸的黑线，这是哪里来得自信？ “噢，这位股东，我们公司的运营状况非常好，恐怕就不需要您来……” 牛大师再次将对方的话直接打断， “运营状况非常好，股票怎么会年年跌！我认为你们的经营选择有问题。视野和采光如此开阔的地方，为什么会用来经营柴米油盐这些庸俗的，毫无品味的东西？为什么我们的国术，不能放在这样的位置推广？裹腹之事只是基本生活需求，国术才是精神文明建设。我们只有把精神文明建设放在高处，落到实处，才能惠及子孙，实现长期，可持续的盈利。经营公司，不能短视。年轻人，如果你做不了主，也可以约你们老板来谈谈。或者召开一个董事会，我也是股东，也有资格参加的嘛，大家一起探讨表决，总是没有错的。” 能把如此荒谬的提议说得如此自信，层层逻辑没有垮塌，也实在是一种本事。 贾经理直接就被这一套组合拳打懵啦。 他找不出对方的错，又不能和对方发作， 最可恨的是，旁边还有个劳灿芬在那里拍手叫好， “牛大师说得对啊！牛大师好棒！” 贾经理一肚子气正没地方撒，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劳灿芬： “你是不想要饭碗了吗？” 劳灿芬被贾经理一提醒，大惊失色， “噢！经理提醒的是，我差点忘了我们饭圈的饭碗！” 她从兜兜里飞快地掏出了荧光棒和拍手器，说道， “经理你看，饭碗我一直随身带着呢。” 贾经理的脸色都快憋成了酱紫色，眼看下不来台，天使豁然出现。 随着天使步伐的波动，贾经理的头颈也情不自禁的上下起伏，浑然不觉两行殷红已经自鼻腔淌了出来。 自天使的侧方闪出一道人影，身材不高，恰好挡住了贾经理的焦点。 他一把将贾经理扭曲到变形的大脸推开，甩出一句么得感情的对白， “这里的问题，你处理不了。去，拿一张白金会员卡过来，剩下的交给我搞定。” “你，你是？” 贾经理被这位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人冷哼道，“我叫金巨壕，你应该听说过吧？要不是你们龙珠集团是国企背景，当年这光明顶的旋转餐厅早就被我盘下来了。去吧，按我说得做。” 牛精忠，一直在偷瞄着掌心的反光镜。 他看清楚来人，刚想开口招呼，“年……” “你给我闭嘴！” 金巨壕可用不着给这老家伙面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牛精忠对侧的卡座上。 姚晶狐媚地站在金老板的身侧，似笑非笑地望向牛大师。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牛大师？” 劳灿芬刚要上前理论，姚晶立即上前一步拦住。 她将腰杆挺了挺，劳灿芬便感觉自己的视线被完全遮挡，自惭形愧之下，只能灰溜溜转身去找贾经理了。 金巨壕敲了敲桌子，继续说道， “我就看你还能举多久，别装样子了。我调查过你，所以能找到这里来。你之前武馆的租期到了，没钱续约。那你也不能把注意打到这光明顶啊~” 牛精忠急着要辩驳，“年轻人，你……” “哎~你这老师傅不讲武德。老是喜欢插嘴。听我把话说完，你别废话。我这里有一票活，二十万报酬起，要不要来？” 牛精忠听到二十万这个数字，惊得虎躯一震，掌心的镜子一个没托住，啪地掉落下来。 “多少？” “二十万，就问你来不来？”，金巨壕不耐烦道。 “这位年轻人，一看就是年少有为啊。好！你说干啥就干啥。资本最大嘛！” 这时候贾经理拿着一张龙珠集团的白金贵宾卡谄媚地走了过来。 金巨壕随手接过，插在牛大师胸前的口袋里， “拿着，跟我走。” 牛精忠应了一声，还不忘偏头对贾经理吩咐道， “我的提议，你们还是考虑一下。不要顽固，好吧。年轻人，耗子尾汁。等我收了这一票，再来找你谈。” 第一幕 筹备 diesandgentleman，weetochina~” 钱塘，近年来在华呐传媒等龙头企业的带动下迅速崛起，gdp已经跻身全国城市排名王者段位。 日有车水马龙，夜看灯红酒绿，已经称为世界级的销金窟，所谓钱塘，实至名归。 国内仅有的三家以钓鱼台冠名的国宾级酒店，其中之一便坐落在钱塘江畔。 酒店的会议中心里，赛事组织方正在为八位国际参赛选手介绍规则。 “我们华呐传媒这次筹备的项目，是一部动作片。在座的诸位都是格斗界的精英，在各自的国家都有很强的号召力，是票房的保障。所以我们相信诸位的加盟，能够对电影的最终大卖起到助推作用。在此我先代表华呐传媒执行董事，金巨壕先生向大家表示感谢。 这一次拍摄的内容对于诸位来说应该没有任何难度，都是最简单的擂台竞技戏份。 需要提醒各位的是，与诸位配戏的许多演员已入高龄，受不了激烈的对抗。大家在拍摄过程中一定要当心，如果导致我们的演员受伤，影响了拍摄进程，那就需要按照合约赔偿。还有，目前我们这个项目处于极度保密阶段，所有参加的人都需要签署保密协议。协议内容已经被翻译成了九国文字，对合同条款有歧义处，一律以中文合同条款的最终解释为准。违反协议，私自泄露项目内容，不但会被收缴报酬，还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希望各位参演人员耗子尾汁。” 金巨壕与胡导的团队此刻也已入住同一间酒店。金老板正坐在室内游泳池的岸边，披着一条白毛巾，下达各项工作指令。 “胡导，你还是要拍，当纪录片拍。至少到时候能弄出几张影碟送给几位国际友人。远来是客，不能让他们感觉被骗了。” “解说这个事情，我已经想好了，向指导很合适。但还是需要有人帮衬帮衬。那就姚晶吧，他以前也是主播，直播过王者巅峰赛，能力上应该没问题。最重要的，是能吸引观众的眼球……” 他的眼球，恰被甩头破水的姚晶吸了过去。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张力仿佛触动了金巨壕的灵感，他接着向身边的工作人员吩咐道， “跟他们说，把那些职业裁判全给我换掉。都给我换上女演员，需要有些功夫底子的，这样才能对现场情况做出基本判断。作为世界级的赛事，裁判员的着装要职业，要统一。你看，最好都是这样的制式。” 金巨壕伸手向泳池扶梯边正在浮出水面的甜瓜指了指，胡导团队纷纷咽着口水点头应和道，“嗯，嗯！明白。” “关于场地嘛，也不要去租了。我们自己搭，就搭在岳王湖上。湖中心不是有三个石礅么？在那三个石礅当中搭个圆型擂台，掉下湖算输！旁边那个小瀛洲岛，改造成观众席和功能区。赛前组织所有参赛选手参加培训，学习水上飞板。出场的时候都给我自己飞过去。胡导，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金总，转播的电视台您怎么考虑？请得分量不够，您这赛事的含金量上不去。但是真要请那些个国字头的体育台，就怕被他们拆穿。” 金巨壕白了胡导一眼， “怪不得你在圈里混了这么久还是十八线的小导演，思想完全没有与时俱进。现在观众们谁还认什么国字头？几大台？流量啊，流量!你只要流量大，就是真的，就是对的。不找电视台!只找网络媒体，找流量最大的三个视频内容网站，三个最大的直播平台，联系它们人气前十的主播，找在线人数最高的游戏联动。这些渠道没有专业团队区分内容真假，只要资本的杠杆够，没有什么撬不动。你是做导演的，在这方面肯定有人脉。你只管去联系，需要敲门砖，我来砸。” “哎，明白了。”，胡导听完这一席话，茅塞顿开，匆匆带人下去了。 陆仁接到了向乾的电话，本来还以为是《传武大师》定角，结果听说只是去做格斗赛事裁判，倒让她空欢喜了一场。 可是当她听过金主的开价，心头阴霾立刻一扫而空，当晚便买了机票直飞钱塘。 刚到酒店，她便被请到了试装间量身定制裁判服，恰好碰到了邱雅。 邱雅也收到了同样的邀请。 对于这样的邀约，像她们这种演艺圈的边缘人是毫无抗拒能力的。 邱雅的裁判服经过一夜赶制，刚刚完成，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恰倒妙处。 陆仁看见裁判服的样式，顿时面露难色， “这，这不是存心为难我吗~这衣服我可穿不出去。” 邱雅依旧对着镜子摆着pose，欣赏着自己大好身材。 她与陆仁相识多年，自然知道小姐妹的顾虑源出何处， “陆姐，没事儿。这裁判服设计得不错，挺显身段的。你腿长，穿上肯定好看。如果觉得哪儿不合适，就塞一塞，垫一垫。做些处理，还是能出效果的。只要走个过场就能大赚一笔的机会，若是为了这些细枝末节就放弃，不觉得可惜嘛？资本最大嘛。你看看人家姚晶，你以为她的骄傲就不是资本的力量？我就不信她那个会是自然细胞分裂的产物。” 这话陆仁最听得进去，她冷哼一声，“当年要不是因为要打综合格斗，我也去做了。两团硅胶又没多少钱。” “就是，就是！”，邱雅趁工作人员在为陆仁量尺寸的时候，俏皮地指着话题的重点揶揄道，“硅这东西，现在啊，切大了不值钱。切小了才值钱。切到5纳米以下就是国家保护的技术。你这样的啊，都能算是国宝啦！” “你，你敢取笑我！你给我等着！”陆仁被皮尺勒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邱雅一蹦一跳的遁走了。 岳王湖是钱塘最著名的旅游景点，在岳王湖上搭擂台，这种事情别人想都不敢想。 但是金巨壕的华呐传媒可是钱塘的税务大户。 有金老板出面，以及世界顶级建筑师的策划， 他们不但承诺了所有工程的可逆性，而且还许诺将小瀛洲的公用设施维修拓建一并完成。 这样一来，有关部门倒是也乐见其成，对于工程的审批，一路绿灯。 第一届天下第一武道会，正式落户钱塘。 *特别注解：在对外国友人的致辞中，出现了“耗子尾汁”这个短语。许多读者对于这种塑料中文的对应西文翻译非常好奇。我琢磨着，应该是：how''sthewest?朋友们，你们还好吗？ 第二幕 开幕式 “各位粉丝们晚上好，第一届天下武道会即将在今夜拉开帷幕。我身后呢，就是武道大会的主会场，岳王湖水上擂台！” “这里本来是岳王湖十景之一，三潭印月所在地。每当月亮升起的时候，三个石坛中的空洞都会被月光填满，围绕着水中的明月照影。” “现在我们看到的闪耀着金黄色光芒的圆形擂台，是由主办方华呐传媒临时搭建的。华呐集团是国内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互联网内容集团，他们的业务范围十分广泛……（此处省略三千字）” “华呐集团的总裁金巨壕本人也将参加此项赛事。在著名的企业家，金融家，慈善家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另外一个斜杠身份——传武大师！” “当年华人明星brucelee，李小龙，对中国传统功夫加以改良，创造了新兴武术流派截拳道。” “金总本人也很赞同将传统武术与现代技击结合，并且做出了许多勇敢的尝试。” “他自己开创了二十一世纪全新武术流派——日月神道！日月交融，象征着传统武术与现代技击的完美融合。” “我们看到湖中金色的擂台就象征了日，它与湖水中倒映的月影相互映衬。在日月交辉之下，我们即将见证日月神道的江湖首秀！” “日月为明，向光而行。日月神道的标志，就是我们擂台中央的巨星logo，向阳花。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葵花。” “日月神道，战无不胜！葵花宝鉴，盖世神功！一举夺魁，气势如虹！” 十位顶流网红面前摆满了补光灯与手机架，正展开浑身解数为赛事热场。 小瀛洲岛南向的一侧已经搭起了巨型的阶梯看台，两侧配有巨幕。 在看台前排的正中，有一处半圆形的凸台，姚晶和向乾正在做着最后的直播准备。 “开始倒数！”，胡导的声音在所有工作人员的耳麦中响起。 “十！” 只听唰的一声！一名顶流网红的座椅下方忽然喷出两道激流，将那名网红连人带椅抛了出去。 当抛射的轨迹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他的座椅忽然炸裂放射出十道冷焰，点亮了半壁夜空。 噗通！这名网红刚刚落水，看台两侧的屏幕又翻起了下一个数字。 “九！” 嘭！又有一名网红飞了出去。 “八！” “七！” “六，五，四，三，二，一……” 每一声倒数，都会掀起一朵“人浪”。 随着最后一名网红被弹飞入湖，圆形擂台的四周升起了冲天光柱。 向乾和姚晶的声音响彻小瀛洲。 “华呐传媒，岳闻集团，薪力传媒……” “众多巨头强强联手，一齐打造的国际格斗盛会——天下第一武道会正式开幕！” 冷焰火散去，擂台上巨大的葵花logo被点亮，将台上照了个通明。 此刻在台上亮相的是十名穿着金色裁判服的美女裁判，个个身材……圆润。 在她们身后，是趁着焰火掩护借水遁登台的十名网红。 他们此刻穿着月白色的鲨鱼皮泳衣，全身湿漉。 向乾激动地喊道， “我是本届赛事的解说向乾。此时台上日月交映，象征着武林新风日月神道的主场首秀。望着台上这道靓丽的风景线，姚晶，我脑海中忽然跳出了两行诗句。” “哦？哪两句？” “冲天香阵透钱塘，满城尽带黄金甲！” 姚晶听罢，会心地挤出一个媚笑，做了一个扩胸的姿势， “哦？难道不应该是，我花开后百花杀？我是本届赛事的解说姚晶。” “姚晶，如果放在以往，你这一开或许真的可以做到百花杀。但是今天不行。” “哦？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今天这个场地最夺目的那朵花，自然是本届赛事的logo，擂台上绽放的那朵葵花。每当我们的美女裁判们宣布胜者产生的时候，台上的葵花都会盛放，就像这个样子！” 十名美女裁判一齐呐喊，波涛齐涌，各展神通，将那十名赚辛苦钱的网红朋友重新甩回了湖中。 这些裁判都是向乾通过关系请来的好手，没有一个是假把式。 这一个亮相，要热闹有热闹，要门道有门道，无论是内行还是外行，期待值都能被拉至满点。 台上的葵花logo不断闪烁，利用光栅形成了全息的效果。 那朵葵花仿佛真正化作了活物竟然曲项站立了起来。 随着全息logo站起的，还有那十位两次落水的网红。 他们此刻脚下吞波吐浪，各踏着两道水柱，浮在半空。 水上飞板！金巨壕为了带动赛事效果采用的秘密武器。 姚晶借着向乾的话头，继续介绍道， “本届比赛的赛制，采用的是单淘汰制度。十六名来自世界各地的拳手将会逐轮捉对厮杀，直到冠军产生。接下来，十位顶尖的媒体界从业人士，将在十名裁判的监督下抽签决定对阵形势。” “由于报名本届赛事的选手恰好有八名中国传统武术大师和八名海外格斗界精英，所以我们会将他们分为中外两个小组。首轮赛事的八场比赛，将从两组选手中各抽出一名，以保证首轮所有八场比赛都将是中外功夫对决。” “好，我们可以看到，现场有两架无人机携带了红，蓝两只票箱飞向了主擂台。” “红色箱子里装着八只红色密封小球，里面分别装有写着八名参赛传统武术大师名字的纸条。而与之对应的蓝色箱子，里面的八枚蓝球自然代表了八名国际友人。” 十名网红凌波微步，两只票箱渡虚而来，全息logo尽态极妍，无不向观者展示了钱塘作为未来之城的硬核科技实力。 那个金巨壕，倒也不算是只土鳖。 不知为什么，聚光灯下的邱雅竟然开起了小差。 陆仁见她眼神迷离，悄悄在她的后背戳了几下，“醒醒！第一场比赛抽签结果由你来读。” 邱雅恍然回神，微笑着踏前几步，接过了一名网红递来的红球。 她用两只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夹，球衣破开。 当中的纸条被邱雅小心翼翼地在胸前展开。 “崆峒，圣虚大师！”，望着大屏幕的向乾喊出了第一个名字。 片刻之后，姚晶又接道， “与他对阵的将是——来自印度的瑜伽大师，达摩大耳答斯·拉吉！” 第三幕 淦！ 崆峒圣虚大师v.s.印度古瑜伽达摩大耳答斯·拉吉 昆仑忽悠仁波切v.s.法国萨瓦特马赢龙 峨嵋芳严大师v.s.巴西柔术马赛洛·卡洛斯 华山艾琼俦v.s.泰国泰拳塞帕布弯 武当张翠衫v.s.俄罗斯桑搏图日涅夫劳斯基 少林释恒材v.s.美国拳击手史蒂夫·唐·金 混沌太极牛精忠v.s.韩国跆拳道朴宇宙 日月神道金巨壕v.s.日本空手道犬养孝直郎 第一轮的对阵情况已经全部抽签产生。 观众们指点着大屏幕，纷纷窃窃私语，台上的文娱表演似乎已经成了添头，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在象征性的歌舞致辞之后，即将开始本届大赛的第一场比赛——崆峒对瑜伽。 向乾的嗓音中气充沛，一下子就拉回了所有观众的注意力， “现场的观众朋友们，请注意两侧大屏幕的下方，那里将是我们参赛运动员的候场区域。” 接下来姚晶的妖媚女声又如细羽挠心，字字搔在痒处，“正在侯场的两名选手分别是……” “圣虚！” “圣虚！” 这里毕竟是中国主场，圣虚大师的呼声远远高于客座选手拉吉，甚至将姚晶的唱名声也完全掩盖了下去。 “哎呦~这味道听上去有点怪~” 听到粉丝疯狂的应援，圣虚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当初起的这个名字似乎起得有些太随意了。 他无奈地捶了锤老腰，丧气道： “哎，多半就是这个名字叫坏了！当初如果起名叫雄起，说不定啊，还能向老天再借五百年呦~” “好，现在请将聚光灯给到我们的候场选手！” 随着向乾给出的号令，一束光柱直接罩住了圣虚大师。 圣虚心头暗道一声不妙， “哎呀妈呀，我还没准备好，那个什么板，像我这种老年人……哎呀！” 两道水柱冲天起，身材佝偻的圣虚在浪端虽然身形不稳，东摇西晃，但是乍看去似乎也是在随着某种韵律起伏翻滚。 姚晶急忙跟进解说，“我们可以看到圣虚大师以驾筋斗云的姿态在空中自如翻腾，显示了崆峒武学的独特魅力。” “来自印度的拉吉，身材和圣虚大师仿佛，动作节奏似乎也有些类似。两位大师飞行的轨迹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相互交错，即将在擂台会师。” 圣虚用一个元宝壳的跟头跳下云头，对面的拉吉也与他异曲同工，两个人化作两团肉球在擂台上滴溜溜直转，将负责首场仲裁的裁判陆仁看了个不知所措。 两人在擂台中央撞作一处，各自哎呦一声后仰，侧翻起立。 这一个亮相，向乾怎会看不出门道？可他还是要想办法补救，“我们可以看到比赛的双方都很注重礼仪。这种撞头礼是古代角戏的礼节，用以确认决斗的开始……” 圣虚大师趁着向乾在那里圆场，将一对老眼盯住拉吉，用塑料味的英语问道，“you，english，know？” 拉吉困惑地点了点头。 圣虚笑眯眯地补充道， “ok！you，touch，me.mebong!you，money，no！youbong，you，money，dadadi.youknow？” 拉吉的眼珠子随着圣虚大师的手势绕了半天，似乎终于get到他的meaning了，又勉强地点了点头。 陆仁看着两人交流完毕，做了一个将两人分开的手势，示意比赛开始。 “特效团队注意，特效团队，随时抓机会给效果，听到没有？” 胡导在场外正急急忙忙地做着部署。 圣虚和拉吉身材都很瘦小，两人就像是两只灵猿，在擂台上来回纵跃，相互试探了几个回合。 拉吉这时候急得眼睛都快绿了。 对面这是哪里请来的群演？ 都老成这样了，打一拳晃三晃，自己可要怎么才能放出去这碗水，又不至于太过明显啊。 又是一个交错，圣墟一个站立不稳，合身向拉吉扑了过来。 向乾倒吸了一口冷气，哎呀，要糟！这一跤要怎么才能圆回来？ 一边的姚晶已经顺口接了过来， “本届比赛旨在推广武术创新，我们可以看到现在圣墟大师这一拳就是由醉拳和八极拳的铁山靠结合出来的绝学。他借用步伐加强肩部的力量靠向对手。我们都知道，以攻击凶猛著称的泰拳最讲究对八极的运用，泰拳所谓八极，分别代表双手双脚双膝和双肘。而事实上，在中国的传统武学体系里，我们能用到的部位更多，还有双肩，头，背，臀，十个指节，甚至指甲，发辫。这样的功夫，才是真正的无极。向指导，你对这些招式创新持什么样的看法？” “高，实在是高！”，向乾向姚晶递出两个大拇指。 这些网络主播，在某些时候，还真是良药啊。 拉吉眼见圣虚空门大露直撞进来，好不容易等到了这等良机，他怎能错过？ 于是他不闪不避，挺身迎了上去，硬吃了这一靠，随后蹬蹬蹬蹬向后退开数步。 圣虚刚才被对方一撑，身形稳定了下来，顺手将双臂展开，双手成爪在空中揽了一个整圆，转身振肩收肘，将双拳夹在了两侧腰眼，随后便是一声大喝，发力出拳！ 七伤拳！ 哗！岳王湖上瞬间卷起一股飓风，将湖水搓成细密的雨珠噼噼啪啪地打在擂台之上。 着装风凉的陆仁浑身被浇出了一个激灵， 就眼睛这么一眨的功夫，拉吉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嗖地一声飞出了擂台。 金色的葵花闪耀，雨雾将光栅的全息效果渲染得更加立体，富有质感。 陆仁一把举起了圣虚的右拳，好悬没将这老家伙从擂台上拎起来。 第一场，圣虚胜！ 接下来的几天赛事波澜不惊。 祖籍塞内加尔的法国小伙曾经在中国留学，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还给自己起了一个中国风的名字——马赢龙。 有了语言上的优势，自然磨合容易许多。 铁岭平头哥忽悠仁波切一阵猛攻，帅小伙潇洒走位一脚踢空。 第二场，忽悠胜！ 芳严大师和巴西柔术大师贴身玩起了推手，芳严一边点头打着节奏，一边搭手引导着卡洛斯的动作。 后者做了些象征性的抵抗，很快就掌握了芳严大师的节奏。 随着芳严大师一掌推出，卡洛斯一连在空中打了几个空翻，还是没有“卸去”芳严掌中内劲，噗通一声跌落入水。 第三场，芳严胜！ 第四幕 霹雳五连鞭 第四日由华山艾琼俦对阵泰拳塞帕布弯， 比赛开始前出现了一个小小插曲。 华山派此来大会在，花名册上写了两个人的名字：高大强，艾琼俦。 可是上场比赛只能有一位。 两兄弟讨论了很长时间，终于决定由艾琼俦打擂。 但是高大强要求乘飞板一同亮相，并在水上为师弟加油。 赛事组委会经过仔细研究，对比了国外相关级别赛事规定。 由于大多数无限制格斗比赛都不禁止观众的口头或者表情挑衅， 组委会最终认定，只要高大强不登台，不以实际肢体接触或投掷物扰乱比赛，那么他可以以场外指导的身份自由绕场耍宝。 岂知高大强的活宝本事出乎组委会的意料， 他在组委会组织的飞板训练期间练了一手花式飞板的好功夫，比赛一开始，就在泰国选手的视线里大秀特技。 泰国选手提出抗议，台上艾琼俦振振有辞地答道， “我们华山派分气贱两宗，我学的是气，师兄学的是贱。我们平时出手，都是师兄负责贱，分散对手注意力，由我实施……打击的。传下来的功夫就是如此，不可分割。” 塞帕布弯的抗议本来就是做做样子， 两人重新动手，塞帕布弯心不在焉地打了一个刺拳。 艾琼俦偏头闪过，用一个幸福的抱抱将对方搂住。 按照赛事规则，搂抱时间不能超过十秒，期间双方不能相互进行物理攻击。 但是究竟还是有些攻击的属性超越了物理，比如黄豆洋葱通过生化处理以后的气体投掷物。 十秒！足足十秒！ 一旁计时的美女裁判被熏得花容失色，躲在擂台的边缘，几乎就要滑落在湖里。 塞帕布弯处于气浪中心，终究没能熬过十秒，率先挣脱，违规认负。 气宗高手，恐怖如斯！ 首轮赛程过半，虽然传武大师顺天应命，顺利战胜各自对手，可是收视率却高开低走，出现了一些小波折。 总还是有些正义的格斗评论人敢于仗义执言，直斥赛事的专业性和真实性。 金巨壕一边动用媒体关系消除着有关赛事的各种负面信息，一边又雇佣了大量水军攻占热搜。 一日四五个热搜，基本都是有关天下第一武道会的热点报道。 崆峒武术大师取得赛事开门红 筋斗云x筋斗云 昆仑武术的攻击性比肩泰拳 “凌空劲”重现江湖，柔术大师甘拜下风 两个打一个，还有所谓的武德吗？ 虽然其中有一些话题也会引起争议和讨论，但是方向已经被引离了有关赛事真相的主战场。 第五日比赛前，金巨壕特别拜访了张翠衫，要求他尽量赢的漂亮一些。 张翠衫拍着胸脯保证道，“武当的招牌还能假么？老板，加钱哦！” 被打了鸡血的张翠衫一亮相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他把武当的梯云纵轻功运用在了飞板技巧上，在空中做了几个高难度的翻腾。 那一身翠衫，脚踏飞板，就像是《蜘蛛侠》里的反派绿魔君临，气势上先胜了三分。 他的对手俄罗斯猛男图日涅夫劳斯基比他大了几个重量级，论起攻击力，两者自然有着天壤之别， 可是要说道速度，张翠衫比对手又何止快了一个档次？ 俄罗斯大壮追得满头大汗，竟似有些动了真火。 他好不容易将张翠衫逼到擂台边缘，立即两膀较劲用力向中间一绞。 这一绞要是被他绞到，张翠衫那就只能认输。 可是眼前又实在无处可躲，就在所有观众都发出了最后的唏嘘那一刹那。 张翠衫忽然一个倒翻，跳入了湖心。 “哦！” 观众们的声音已经从唏嘘转成了惋惜。 哪知张翠衫双脚踏到湖面，竟然又做出一个空翻跃回了台上，人落在图日涅夫劳斯基的侧方，用手肘打横里一撞，轻轻巧巧地便将一名两百多公斤的壮汉直接送下了岳王湖。 张翠衫这场不但赢得漂亮，水上漂的真功夫更是堵住了所有质疑者的嘴。 第二天少林武僧释恒材登场，他在场上行功运气，任美国拳手唐金连续攻击了十余拳都不曾躲闪，最后抓住对手破绽，一拳k.o.更是将收视率顶向了新高。 尽管有很多业内评论家质疑释恒材这金钟罩功夫的真实性，可是有了张翠衫的前车和水军的造势，些许小逆流根本无法让大众听到他们的声音。 混沌太极牛精忠，在传统功夫六连胜掀起的空前功夫热潮下登场了。 他的对手是韩国朴宇宙。 朴宇宙在赛前表示，太极拳是韩国人最早发明的， 跆拳道的前身跆根发音就是“太极跟”，太极图是韩国的标志，所以最懂太极的是韩国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第七场直播间的网络点击量，在开赛前的三分钟内达到了惊人了2亿人次。 朴宇宙开场攻的非常凶猛，一个左刺拳，一个右鞭腿。 牛精忠似乎还没有活动开，一个大意，没有闪，噗通一声摔倒在台上。 在裁判的读秒声中，牛精忠迅速爬起。 “瞅麽你的人，莫说拉架嫩答！” 牛精忠气得直接飚了一句韩语，大意就是：年轻人，不讲武德！ 朴宇宙一楞，忽然想起了自己签过的合同…… 其实他赛前那些挑衅，也是当天欢迎会后，主办方提供的“剧本”。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朴宇宙立刻做出右腿被震伤的姿态，一瘸一拐地做起了防御。 牛精忠上身一晃，忽然如触电了一般，上臂和下臂竟似不再相互关联，分别以不同的频率和方向抽动起来。 “那是什么！快看，这应该就是混沌太极门的绝学，椰果弹抖劲儿！”，向乾激动地喊了出来。 姚晶的眼睛瞄着事先准备的台词稿，兴奋地应和道， “是霹雳五连鞭吗？牛大师要使用他的绝学五连鞭了，让我们陪他一起报数吧！” “这招行吗？”，金巨壕这时正戴着墨镜坐在胡导的身边。 胡导得意地微笑着，“放心吧，审剧本，我可是专业的。制造名词和看点，观众一定会买单！” 果然，全场的观众一齐高声报数，打着节拍， “一鞭！” “两鞭！” “三鞭！” “大家看，三鞭他就要倒了！” 姚晶看到台上朴宇宙左支右绌的模样，便主动带起了节奏。 欢呼声鹊起！ “四鞭！” “五鞭！” 噗通！朴宇宙应声倒地。 观众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山呼胜利！ 牛精忠，为传武再下一城！ 第五幕 日月神道 （某电视台新闻栏目） “这位先生，能不能耽误您两分钟时间，我们想做一个简短的路访。” “好的。” “请问您听说过日月神道吗？” “哦，听说过。听说是继李小龙截拳道之后新出现的一门实用性改良武学。据说很能打。” （某网红直播间） “各位老铁，奥哟给！听说今晚的天下第一武道会赛场将会上演日月神道荧屏楚女秀。对于日月神道，你知道多少？今天我们特别请到了七位凯旋的传武大师，听听他们对于这一新兴门派的看法。牛精忠大师，要么您先来？” 牛精忠：“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中国传统武术，从来都是提倡创新和改良。在赛前我曾经和金大侠切磋过一些关于武道的认识。所谓日、月，象征阴、阳，象征攻、守，象征张、弛。总体上来说它和我们太极的一些要点还是比较相像的，讲究刚柔并济，快慢结合。重点是他又融合了一些西方格斗讲究的防击打，抗击打的训练，我觉得是金大侠在武学理论上做出的勇敢尝试。我很期待他今晚的表现。” 高大强：“打架，我不行，我师弟比较在行。武评，他不行，还是我比较专业。刚才我们的主持人将日月神道和截拳道相比，我觉得这是不大恰当的。截拳道注重的是反击，是一种纯粹建立在极限速度之上的武道，你必须有足够的基本训练，保证你的后发先至。他从根本上来说，是一种体能要求，一种战术打法。而日月神道才是真正的综合理论，他不单单讲反击，更有攻击的技巧在里面。他不单单教你如何在身体素质碾压对手的情况下如何取胜，更告诉了你如何去对抗身体素质比你更强的对手。所以日月神道才是功夫真正的未来，是武学的创新。” 释恒材：“传统武术以少林为尊，但是金大侠在传统武术上更有突破。我敬佩，期待他今天的表现。” 张翠衫：“我对少林代表的看法有一点不敢苟同。武当武术同样传承久远，是内家拳术正宗。所谓内家拳，贵柔，重意，拳由心生。敏锐的洞察和条件反射带动的比思维更快的反应速度是其技击核心。日月神道的许多功夫内核也体现了相同的方面，而且又在此基础上增加了许多外放的直接发力的攻击技巧。这是一门内外兼修的武林新风。” 张翠衫的表现在已经进行的七场比赛中令人最为信服，所以尽管他抬出了一些务虚理论，但是直播间里却掀起了一波刷礼物的高潮，666的表情包弹幕也是漫天飞舞。 芳严大师：“金大侠是唯一一个能防住我凌空劲的武术大师，他手底下有真货。” 其余六名大师一起白了芳严一眼，后者犹自笑容不变。 忽悠仁波切：“日月神道那家伙，老得劲了。前两天我葛宾馆里凑见他跟几名外国拳手试招，那家伙，五六个银儿都撸不到他边儿。” 圣虚大师：“说别的都是假的。这样吧，我赌三个照面。今晚只要三个照面，金大侠就能结束战斗。” 类似的新闻，路访，专栏，专家座谈充斥了所有媒体渠道。 自武道大会开赛以来，不过七日，日月神道这个原本不知所谓的名称，忽然就变成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也不知凭空从哪里出现那么多死忠粉，四处嘲讽着尚未入坑的酱油群众。 弄得网络上人人自危，搜索补课，以不知日月神道为辱。 著名的搜索引擎提供了大量的资料支撑，将日月神道的前身葵花古武的历史上溯到三国时期的曹植。“为犬马之诚，不能动人。譬人之诚，不能动天。崩城陨霜，臣初信之。以臣心况，徒虚语耳。若葵藿之倾叶，太阳虽不为之回光，然终向之者，诚也。臣窃自比葵藿，若降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 专家解说，这“诚”由心生，如念，如气，是内家之精。曹植所修炼的下动人，上动天之“诚”，其实是一种武学概念。它模拟了葵花之向阳，以心意捕捉对手的行动，然后借天地之力，垂三光之威，向对手施以雷霆打击。 又有专家解说，曾经有两位武学大师，一名叫陆逊，一名叫邹树人，他们因为对曹植的武学理论理解产生分歧而闹得极不愉快，葵花古武，自此分日月。 解放前，日派大师靳邕，与月派大师乍梁庸曾于香港设擂论武名噪一时，但恩怨未解。 直到这一代金巨壕对葵花古武加以改良，以实战为根本，内外兼修，这才演化出了今日人尽皆知的日月神道…… 百科总是香的。 （作者画外音现身友情提醒，大多数百科网站都是开放性编辑的兴趣知识网站。请勿以百科内容为权威答案。欲知究竟，还需亲考其出处。） “观众朋友们，第一届天下第一武道会首轮只剩下最后一场比赛。正在候场的人是……” 向乾将自己的话筒也推到了姚晶身前，让她用只有女子轻盈声线才能拉出的高音喊出了那个名字——“金巨壕和……（犬养孝直郎）！” 尖叫声，拍手器，小号，尖叫声，造浪声在姚晶刚刚报出金巨壕的名字时就一起鸣响。 向乾被这阵仗惊得瞠目阔口，忙捂起紧了耳朵。 这绝不是他做作…… 他以前习武时耳膜受过伤，眼前这样的死亡交响很可能会把他的耳膜再次撕破，因此不得不做出些保护动作。 两条水龙在湖面上蠕动，金巨壕和犬养孝直郎分别被送到擂台之上。 金巨壕穿了一件金光闪闪的大码战袍遮掩了他那微微有些发福的身材。 他高举双臂，绕场一周，带动着比赛气氛。 本场的当值裁判是——美人邱雅。 邱雅大方的亮相，指引双方选手握手并再次分开。 比赛开始！ “三招啊，我说过，三招！” 圣虚大师在某网红的直播间里又兜售起了他的预测。 擂台上的两道人影在经过几次试探性的位置调整后终于开始接近。 犬养拉开架势，扭胯横踢。 这是一个空手道的基本踢击技术，像犬养这样的黑带高手，不知道练习过多少次。 千万次的练习带来的结果，就是快！快如闪电，如雷公振臂，如电母摇光…… 只听嘭地一声，这一脚竟然在金巨壕的胸口踢了个结实。 比赛刚刚开始，只一个照面，金巨壕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噗通一声仰天倒在擂台的边缘。 全场，鸦雀无声。 解说席，鸦雀无声。 各大网络直播间，鸦雀无声。 邱雅却依然很淡定。 从她的视角看来，用断线的风筝来形容金巨壕的飞跌似乎并不太准确。 因为他与犬养之间明明有丝线相连，细密，高弹，那是逃世化工最新的工程橡胶产品，据说发明者是从蜘蛛侠的电影中获得的灵感。 这不只是日月神道的首秀，还是斯拜德橡胶丝的产品首秀。 只不过，后者将会是公众无法得知的秘密。 日后所有想要戳破这层窗户纸的人，也一定会被扣上阴谋家的帽子。 金巨壕的脊背刚刚砸到地板，便倏然弹起，他回弹的速度比飞出的时候更快！ 嘭！他用肩膀撞在犬养的胸口。 犬养深吸了一口气，借这一撞之力，一个鱼跃，几乎是平躺着直冲进了湖里。 邱雅挥舞右手做了一个花式的ending，看上去是在阻止金巨壕的追击，其实是在用袖口里暗藏的匕首割断空中的蛛丝，防止本届赛事的金主被一起带入水中。 “哗！” 掌声雷动，尖叫云起，观众席的气氛被推倒了最高潮。 “完美！” 胡导摘下耳麦，将它重重地甩在地上，转身与工作人员一一拥抱！ 心中却在暗自咒骂， “我踏马太难了！” 第六幕 太极Ｘ太极 “人类的一个记忆周期是七天，所以只需要在七天内利用媒体的头条不停地进行轰炸，那些推广内容就会变成即成事实，一个话题就会成为流行元素。无论是拙劣的谎言，还是无聊的谐音梗，都只需要七天，山鸡变凤凰。群体记忆是不会归根究底的……” “嘿，今天又没有比赛，你还对着他那张大脸干什么。怎么，气没受够？” 向乾刚刚从健身房出来，看见胡导正端着pad等在门口。 瞅见pad上正在播放着金巨壕早年做传媒培训时的视频，向乾不免调侃了几句。 “哎，这不是无聊么。顺便呀，我也是要琢磨琢磨自己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个十八线的小导演。” 向乾拍了拍他的肩膀，“谁说你是十八线小导演？如果你真的是，金巨壕为什么要请你？你对作品一直都很用心，在业内还是有口碑的。坚持下去，迟早有机会出头。现在在中国号称是导演的怕不也有十万亚瑟王，真正能拔出石中剑的又能有几人？你比上虽然不足啊，比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接下来几轮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怎么可能，都已经摆平了。公平起见，每轮重新抽签。碰到金总就让道，没碰到就谁行谁上，自求多福。那帮老油子，都是人精，不会自找麻烦的。” 胡导揉了揉眼睛，“我这几天眼皮老是跳。总感觉，会有些什么事情要发生。” “你啊，就是太累了。今天晚上就是个抽签仪式，你就别去了，好好准备明天的活吧。” 也许胡导确实是累了，他一觉睡到天亮，世界依旧如常运作，并无半丝风雨。 第二轮对阵形势已经产生： 昆仑忽悠仁波切v.s.武当张翠衫 华山艾琼俦v.s.少林释恒材 混沌太极牛精忠v.s.峨嵋芳严大师 日月神道金巨壕v.s.崆峒圣虚大师 接下来的几日没有剧本，胡导的工作氛围格外轻松，心中的阴霾也散去了大半。 也许，他真的是有些过分焦虑了吧。 武当张翠衫在第一轮收获了很多粉丝，功夫如何我们先不论，人家这跑酷，可是真本领。 平头哥忽悠仁波切以前在铁岭也算是号人物，一人撂倒几个没在怕的，可是遇到张翠衫，光靠横可就不管用了。 一路追打，斗到力竭，轻轻松松就被张翠衫撂倒解决了战斗。 艾琼俦与释恒材的比赛也不出人意外， 释恒材正值壮年，早年间也打过几年假把式。 而华山这对活宝兄弟，功夫虽然也是真的，但却只是偷鸡摸狗的把戏，哪里上得擂台？ 释恒材吸取了第一轮的经验，成功熬过了华山气宗绝学，华山传人便只有举手认输的命了。 牛精忠与芳严大师的太极对决倒是很有看点，赛事方面自然少不得炒作一番。 芳严大师独创的太极凌空劲，与混沌太极所谓椰果弹抖劲号称太极双璧，并为当今太极圈内最玄奇的“传说”。 可是太极实战视频历来如武学孤本一般可遇不可求。 难得在这样掀起了全国收视狂潮的赛事上我们可以看到两位太极大师…… 等等，他们在干什么？ 感觉像是在跳交谊舞？ 不，也不太像…… 牛精忠起手上步高探马，伸手齐肩，东摸西划。 芳严大师双臂交错，如封似闭。 两人四臂交缠，推了整整一个回合， 一个像是猪蹄想蘸酱，一个在欲拒还迎，看得观众席是嘘声四起。 裁判完成了一个回合的计时，将两人分开，分别警告两人不得消极比赛。 可是这第二回合刚刚敲锣开始，两个人就又黏上了。 “牛老前辈，我这手下几百号学生。我可不能输，输了都要找我退学费的。” “哎呀，谁还没个弟子，我也是开武馆的，这要是输了哪里还有生意？” “那牛老您什么意思，今晚你说个数吧。” “这根本就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这么大年纪了，名声重要啊。” “老牛啊，不是我说你，这么推下去，您可不是我对手。” “哼，老汉我推了一辈子，关键时候岂能认怂？” 铛，铛，铛，第二回合结束，这两位还没磨出个输赢。 裁判以警告的口吻向他们重申了一遍规则： “如果最后还是平局，且无人做出有效打击获得点数的话，那么将以体重论胜负。” 眼下一男和一女，这还用说？肯定是芳严占优啊。 芳严大师心下也暗自窃喜——这回有了！ 牛精忠心底下虽然着急，但这推手的功夫，又是急不来的，急于进攻反而容易被别人卸去了力道，重心不稳。 他耐着性子又推了半个回合，忽然一声冷笑，“对不起，芳严大师，我要换招进攻了。霹雳五连鞭！” 牛大师说完，双臂向外一送，人借力倒退出一步，开始拍打自己的肩肘做着准备动作。 向乾本来已经昏昏欲睡，这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丝亮点，立刻抄起话筒大声带动着气氛： “霹雳五连鞭，牛大师又要使用他的绝学霹雳五连鞭了！战斗就要结束了吗？” 芳严见识过牛精忠的五连鞭，什么玩意儿嘛～不就是cos网红的抽风舞嘛，自己也练过几十年拳架的，挡得住！ 哪儿知道今天牛大师不按套路出牌，竟然弃了抖音快手般的手上功夫，沉腰下胯先来了个扫堂腿。 嘿，这么大年纪还能来这么一腿，平时也没白练哪。 姚晶这时也发现了问题，现场解说道，“牛大师这好像不是闪电五连鞭的起手，他使用了战术策略，利用肩部动作虚晃做掩护，脚下使出了老树盘根。向指导，太极里有这招么？” “有！传统的陈氏太极就有两段扫堂腿的招式。太极对下盘的要求很高，所以扫堂腿的威力也不可小觑。” 芳严见牛精忠忽然变招，应对略有些慌乱，但她平时所练功架也是太极，下盘进退依然有据。 她后退一步闪开来势，轻抬右足，这是防着牛精忠使出二段扫堂。 事先有了准备，扫堂的招式再过来，那她可就一脚踩下去，不留情面了。 哪儿知道牛精忠这一招也是虚的，他忽然拧腰拔地而起，右手猛地抽出一鞭。 霹雳五连鞭，还是来了！ 芳严手忙脚乱间功架还是没有走形，两只手堪堪将所有角度都封死，双手一阵拍打竟然将牛大师的一套乱鞭尽数扛了下来。 铛，铛，铛， 铃声响起，比赛结束！ 第一幕 反转 当值裁判左手抓了芳严，右手抓了牛精忠，将他们分开，正要举手宣布胜者。 牛精忠忽然小声问道，“这局算谁赢？” 裁判向他礼貌地笑了笑，“规则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现在自然是芳严大师赢咯。” 牛精忠立即将手臂挣脱，“不对，我应该有点数。应该是我赢，我要求挑战录像记录。” 向乾似乎也意识到了场面上发生的问题，“牛精忠大师看上去似乎有话要和当值裁判说，应该是对最终判罚有一些异议。” 姚晶接道：“我们现场导播是否可以把裁判的麦打开，让我们听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牛精忠大师要求重看录像，他认为刚才产生了有效击中。” 向乾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一起来回看一下刚才的比赛细节吧。” 大屏幕以慢镜头开始重放牛精忠那一记扫堂腿后的战况。 芳严避过，牛精忠转身，霹雳五连鞭！ 一鞭，芳严大师卸掉。 两鞭，芳严格挡。 三鞭，击空。 牛精忠忽然把头往当值裁判的怀里一钻，对着麦喊道，“这里，这里，就是这里，仔细看这里，看胸！” 穿着紧爆制服的当值裁判窘得满脸通红，尴尬地将牛精忠地脑袋拨拉开。 导播可能一时没听明白，唰地切换了画面，拉近镜头，给了美女裁判颈下白莲一个大大的特写。 胡导忙在后面指挥道，“想什么呢，切刚才第三鞭的慢镜头，注意两人齐胸的位置。” “哦，哦！” 画面又转会了刚才比武的场景，芳严没有封锁住牛精忠的第三鞭，但是她身体往后微微一仰，这应该是躲过去了呀…… 姚晶皱了皱眉，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换一个侧向的机位。” 又是一遍慢动作，大家这才注意到牛精忠右手掌心的肉瘤。 按照正常动作，这一掌是碰不到芳严大师的，但是牛精忠掌心多出那么一块，结果顿时不同。 当值裁判看到牛精忠又在往自己怀里钻，赶忙把麦克摘了下来，递给牛大师。 “我掌心这个混元球，是几十年椰果劲积累形成的。刚才我要是把掌力尽数吐出来，芳严大师她马上就要重伤。但是我们比武最重要的是讲武德，点到为止，所以我就没有发。但这应该是一次有效击中，应该记点。” 赛事此前还从未发生这样的情况，还好向乾反应快，临时“补充”了一条规则， “从录像里我们可以看到牛大师的这一掌确实与对手产生了接触。按照比赛规则，拳掌肘肩，足腿膝头的任何部位对对手四肢以外的地方造成有效打击都应记点。现在比较有争议的是牛大师功法练就的混元球，是否具有同样效力。那么我建议，由当值主裁判，我与姚晶，投票决定，以示公平。当值裁判你怎么看？” “同意！” 姚晶借着桌案的掩护，把手机推向了向乾。 向乾匆匆瞄了一眼姚晶与金巨壕的对话窗，心中已有定数。 投票结果：牛精忠两票（向乾，姚晶），芳严一票（当值裁判）。 大反转，牛精忠胜！ 第二天各大媒体的头版便被这太极巅峰一战所攻陷，混沌太极掌门凭借掌心混元球略压峨嵋太极大师芳严一线，大家彼此都不算失了场面，也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金巨壕得知情况，立刻召集胡导，向乾，圣虚闭门密会，备战晚上的比赛。 “从现在观众们的反应来看，要想制造热度，不是靠制造碾压式的胜利，而是靠戏剧性的转折。所以我和圣虚的这一场不能像上一轮我与犬养那么打，需要打的有设计感，有影响力，制造一种虽然我始终可以压制对手，但是圣虚大师总有余力还击的观看效果。向指导，这件事情你比较专业，看看能不能抽这半天时间排出一套动作。” 向乾向天吐出一口浊气，他终于体会到了前些天胡导身上那种压力。 为两个临时群演攒一段武戏演给天下的格斗爱好者看，妈妈喂~ 尤其是这个圣虚，路都已经走不稳了……哎，有了！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今晚天下第一武道大会八进四比赛的现场，我是解说员向乾！” “我是解说员姚晶！” …… “我们可以看到，现在擂台上的比赛已经开始。双方都在做出一些试探性的攻击。” “向指导，圣虚大师好像脚步有些虚浮，他这样，是崆峒武术功架吗？” “姚晶你也注意到了，这其实是崆峒古武术太白醉八仙。我们都知道青莲居士李白不但是一名诗人，也是著名的美酒鉴赏家和武术家。他的剑法号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早年他曾经生活在塞外，自碎叶返回中原的时候，路过崆峒，感天地之灵，大醉酩酊，创下这套拳法。太白醉八仙，自有其独到之处，取李太白青莲之意，如水中浮萍。你强任你强，床前明月光。他横自他横，疑是地上霜……” 胡导听得不住摇头，心中暗骂：呸，以前还觉得你是业内清流，没想到舔起来居然这么用力！我要不是知道内情，这时候估计都被你带进去了。 姚晶故作惊讶，拊掌和道，“哦？醉八仙？那也是醉拳的变种咯？在首轮比赛的时候圣虚大师就曾经使用醉拳和八极拳的改良招式创造胜机。看来大师对醉拳浸淫颇深。” “不错，我们可以看到日月神道的金巨壕大师今天取胜心切，放弃了日月神道刚柔并济的主旨，一上来就发动了猛攻。这套千手大日如来掌是当年葵花古武日派大师陆逊所创，虽然也曾经遭到月派大师邹树人的强烈抨击，说这套武学犯了孤阳不生的忌讳，但恰恰也说明了这是一门专注于攻击的套路。” “哇，现在从场面上看圣虚大师是被全面压制哎。但是他的这套醉八仙也非常巧妙，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恰好躲开对手的攻击。向指导，你觉得现在圣虚大师还有机会吗？” “当然有机会。我并不认为他完全处于下风，因为醉八仙这套拳法本来就走的是以退为进，伺机而动的路子，只要有机会……哎，我们看，机会来啦……！” 向乾望着擂台上的局面，忽然变得十分激动，一拍桌案，竟然紧张得站了起来！ 顶点 第二幕 一路高歌 金巨壕抬腿一个高段踢打， 圣墟躲闪时不走寻常路，并没有用后撤或者后仰的动作来化解，而是一个元宝壳的跟头向前翻去，竟然翻到金巨壕的背后重新站立了起来。 中国功夫有句老话说得好，“伸手无限长，伸腿节节短”。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人的手比腿上，而是在讲腿虽刚猛，用之则少了变化，手虽羸弱，变化却无穷尽的道理。 金巨壕贸然出腿踢空，圣虚趁势钻到了他的侧后方，攻守之势顿易。 真正的武学名家，绝对没有可能不抓住这样的良机。 瞬间，风云变，浊浪开，整个擂台似乎已经被强烈的气旋所笼罩。 姚晶惊呼道，“这是，七伤拳吗？圣虚大师要使用七伤拳了！在这样的距离下，身怀崆峒绝学的圣虚大师是毋庸置疑的一拳超人，拳劲成型，无人能挡！” 金巨壕已经来不及回身防范，他右足甫一落地便顺势下蹲，双手环抱将背向后弓起。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金巨壕用背部硬吃下了圣虚的这一拳。 “哎呦！”这一拳仿佛是击中了泰山嵩岳，圣虚竟然被震得向后斜退了两步。 七伤拳凭的那是一股锐气，此时圣虚气塞，顿时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而金巨壕的身子只是略微震了一震，很快便稳定了重心，长身而起。 他眼见圣虚此时的状态已经无力抵抗，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笑容，忽地探出了右手。 自圣虚一拳捣出，向乾的解说便未曾停止，“我们看到金大师忽然做出了一个保护动作！这个动作是葵花古武月派绝学‘霸下负碑’。这是一门硬气功，可降各种罡力。刚猛如七伤拳竟然也在对抗中落入了下风。七伤拳的威力虽强，缺点也有很多，此时圣虚大师一定已经遭受到了反噬。他已经失去战力了！我们看到金大师这时侯又要出手了，他这是，难道……” “没错！日月神道的金大师向崆峒派圣虚大师伸出了右手！他并没有乘人之危，而是想用握手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战斗！这体现了我们中国功夫点到为止的文化特质！我们看到，圣虚大师接受了！他也伸出了手与金大师握在了一起。这也意味着圣虚大师将不再抵抗，坦然接受了失败。向指导，这场比赛让我们看到了许多更高于格斗的东西。” “是的，没错！两位大师在用他们的实际行动向我们诠释何谓武德！“ “当值裁判已经宣布了比赛的结果。日月神道，金巨壕胜！” 这一场比赛在胡导，向乾的导演下，果然不负众望，掀起的热度并没有输给前一天的太极之战。 半决赛的对阵形势在第二天出炉： 少林释恒材.混沌太极牛精忠 武当张翠衫.日月神道金巨壕 牛精忠知道自己不是年轻力壮的释横材的对手，于是也学了金老板那一套，私会释恒材， “小兄弟，这所谓武道大会，冠军已经摆在那里了，我们争得至多也就是个亚军。你看哈，你让我得亚军，我把亚军奖金给你，这样就比你自己得亚军多得了一份三四名奖金。你呢，现在自己还没有开馆，这个虚名对你并没有什么用，不如变现实在。” 释恒材的目的本来就是图着赚上一笔，既然有人供他发这笔横财，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他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讨价还价，又从牛精忠的那二十万出场费里扣了几块肉下来。 在当晚的比赛中牛精忠果然一套五连鞭带走了释恒材，引起了媒体对于混沌太极的新一轮追捧。 金巨壕心中自然有数，但他非但不拆穿，还联络旗下媒体推波助澜。 他要想把自己打造成功夫巨星，那就一定要连对手一起包装。 好在张翠衫是一个不需要刻意去包装的对手。 他在前两轮中的表现都极具说服力，就算是最挑剔的评论家，也不得不对他那一身玲珑小巧的腾挪功夫发出由衷的赞叹。 比赛以前金巨壕特别接受了两天特训，在向指导的带领下练习如何打出优美的拳架。 他与张翠衫一战，胡导事先做出的定义就是美！ 比赛当天，组委会事先安排了人工降雨。 两位大师的对决在微雨中进行，背景的音乐全部都换成了国风丝竹， 清风徐来，二人凌波起舞，猿搏蝉附，龟腾凤翔，动作舒展，打得是有来有回。 只是金巨壕在大多数时间力占着攻势，张翠衫“竭力”躲闪，却总会输上一两个点。 这场比赛的观赏性十足，虽然打满了整整三个回合，但是所有的观众都看得是意犹未尽。 决赛，只剩下了金巨壕和牛精忠。 双方决定在决赛的初回合还原太极对太极的名场面，比得仍然是推手。 但是呈现的效果自然不能和芳严大师那场一样站桩推手，这就给解说和裁判提出了许多要求。 决赛的主裁判由金巨壕钦点，是本届裁判十朵金花中最靓丽的那一支——邱雅小姐。 当邱雅宣布比赛开始的那一刻，金巨壕和牛精忠便开始快速地调整着位置， 金巨壕率先抓出了一个机会，突然接近，与牛精忠搭手，二人将推手的节奏拉得极快。 向乾与姚晶轮流秀着自己得口速，将场上两人如穿花蝴蝶一般交错的掌影仔细分说。 当然，他们自己也不可能看得清楚，那是七分照剧本，三分靠发挥，只要本子写得够好，听也能把观众听醉。 推手一旦搭手，为了保持重心，就会渐缓脚步的速度。 场上一旦缺少了走位移动，看点顿时就会减弱。 这个时候邱雅就会适时将两人分开，调整位置。 双方拉锯了一个回合，在第二个回合的时候金巨壕忽然改变打法，加强了攻击。 向乾的声音也随之激昂，“在第一回合的对决中，我们可以看到日月神道在柔力的使用方面并不逊色于太极拳。然而柔只是日月神道的一个方面。因此在第二回合金大师主动改变了打法，他在寻求用更多的进攻制造胜机！” “来，来，我准备好了。踢得时候力往下压，我用肩膀扛住就行。” 牛精忠知道剧本写好的高光时刻就要到来了，他这个时候也有些慌。 毕竟他的对手是金巨壕，这毛货显然无法做到劲力的收发自如，这要是一脚踹瓢了…… 嗡！他还来不及细想，金巨壕已经腾身飞起，在空中转了三百六十度，双腿圆抡如斧，向他的颈间砸了下来！ 顶点 第三幕 金总，我悟了！ 邱雅笑意盈盈，退在一旁。 金巨壕能使出这样高难度的凌空翻滚抡踢，自然需要有人协助。 就在刚才几人快步换位的时候，邱雅借着错身的机会在金巨壕的腰上托了一掌。 看台上的观众毕竟离得较远，很难看清台上的每一处细节，而摄像机的机位在胡导的调度下自然都完美的避开了这个本就十分隐秘的动作。 这个抡踢得动作事先排练过好多遍，让牛精忠吃足了苦头，此刻他只能将两眼一闭，马步扎桩，把脖子一梗，等待审判。 金巨壕这一腿就像打桩一样直接钉在了牛精忠肩头，后者双膝一矮，直接扑地不起。 读秒还在进行中，观众席却已经沸如扬汤。 姚晶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技术性击倒，这是一次技术性击倒！金巨壕胜了！日月神道胜了！没有给牛精忠任何机会！伟大的武术家！他代表了中国武术的巅峰！李太白，张三丰，李小龙在这一刻灵魂附体！这一个金大师就代表了中国悠久的武术传承！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是一个人！” “他当然不是一个人！”，胡导擦了擦脑门的汗水，这场闹剧，终于差不多要收场了。 “这台词，写得也太硬了吧……抄得太过明显！”，高大强撇了撇嘴。 今天他和师弟闲来无事，也来给胡导打个下手，挣一天外快。 他们身上背着官司，最缺的就是钱。 胡导白了他们一样，“效果到了就可以。再说，伟大的体育解说员会和姚晶那个小姑娘计较吗？” “那要看情况，要是手头真紧，逼急了兴许能。”，艾琼俦说话都是直来直去，但往往击中要害，将胡导怼得一时语塞。 一脸郁闷的胡导也不和这两个浑人多做理论，指导着团队为颁奖典礼做着准备。 岳王湖上再次烟花闪耀，全息葵花logo盈盈起舞，本次比赛的四强重回擂台。 钱塘市市长亲自为金巨壕挂上了象征本届赛事优胜的金葵花。 向乾和姚晶读完了大段不知所云的通稿，终于喘了一口气。 “下面我们来听一听本届天下第一武道会冠军——金巨壕大师的获奖感言！” “各位观众朋友！我，金巨壕，日月神道创始人，同时也是华呐传媒的老板，影视投资人。我出生在一个武术世家，从小受到家庭的熏陶，与中华武术结下了不解之缘。就是中华武术自立自强，敢打敢拼的这种精神，帮助我在赛场上战胜一个个对手，在商场上克服一重重困难，一路走到今天。对于中华传统武术，我心存景仰，心怀感恩。所以我准备将本次比赛的奖金全部拿出来，再追加十倍的投资拍一部以弘扬中华传统武术为主题的电影。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传武大师》！希望各位在场的武术大师到时候都来捧场，客串！” 姚晶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适时地打断道，“金大师自己有没有兴趣在影片中担任角色呢？” 金巨壕故作为难，“我，我本人没有拍戏的经验。能不能参演，还是由导演说得算。不过我觉得姚晶小姐的气质非常不错。如果你愿意加盟的话，一定可以为这部影片增色不少！” “主演！” “主演！” “金大师必须主演！” “姚晶我们也喜欢！” 人类群体是不具有思考能力的，只要渲染足够，有一两个人煽风点火，立刻就能点燃所有人的热情。 观众席上，金巨壕和姚晶的荧光牌纷纷亮起，所有人都在高呼两人的名字，希望他们能够出演主角。 “成了！”，胡导猛地握拳！ 无论怎样，金巨壕预先的设想已经完成。 他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电影的宣传效果有了，金巨壕与姚晶出任主演，此时看来也是顺应民意。 胡导长吁了一口气，“也许，他的身上确实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杀青庆功宴上，金巨壕向众位大师，向乾，姚晶逐一敬酒， 到了胡导这里更是热情，“本届武道大会的圆满收官，胡导当居首功！胡导，我敬你！我干了，你随意！” 这哪里有让老板随意的道理？ 胡导虽然是沾杯就晕的属性，但这一杯，他是万万躲不过的。 他皱着眉头屏了口气将那一盅白酒咕咚一声倒进了喉头。 当时便觉有一条热线烧进胃里，一股浊流只冲脑门，说起话来大着舌头，再无把门： “金，金老大。其实是我，该，谢谢你！我以前拍片子，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觉，得只要对作品负责。作品好了，就有人看。今天，我才知道，这，调动舆论，顺应市场的重要性。我悟了！金老大，你放心！你的《传武大师》我绝对不会搞砸！我要一作成神！” 金巨壕这个时候也有些高，搭着胡导的肩膀给他支招， “对！你呀，干了这么多年，只在业内还有些名声，这不行！你得改！我教你个办法，你以后要出新片的时候，就要开始准备造热搜！把曝光率拉上去，就能带动市场！” “对！对！对！到时候找两个女明星对对剧本，上个头条！” “别！什么对剧本，炒绯闻！早过时啦！找十八线的小艺人你不值当，找个大牌的，现在哪个艺人能红过三年？导演和女明星炒绯闻这种事儿大众早就麻木啦，只有在饭圈里大家还用这些黑料吵来吵去的，现在谁还关心这个！哥再教你一招，你找人黑你，找人骂你！说你拍片烂，说你抄袭！说得越不堪越好。这时候吃瓜群众往往都会好奇，这人拍得片儿到底有多烂？哎，这时候你就有了。” 姚晶听他们说得玄乎，也插话做了个捧哏，“那可不行。黑红这条路，都是小角色刚翻红的时候才走的。胡导是有大志的人，还是要谨慎些的好。” “妇人之见！谁说大腕就用不得？网文界有位天王，写《玛丽世家》的那位你知道吧？《玛丽世家》的前三部都是爆款经典，奠定了天王神位。但是流行一直在变迁，等他写到第四部的时候，书的热度就有下降的趋势。这个时候网上出现了一大批黑作者的声音，《玛丽世家四》的销量因此不但没有减少，天王还趁势官宣了玛五的续作。许多新读者看到铺天盖地的评价说前几部玛丽如何超神，心中一痒，又去回订，把老书也重新热炒了一遍。” 向乾点了点头，“这事儿我也知道，我常看网文。《玛丽世家》的热度和ip价值的开发也分不开。玛丽ip的打造是最成功的，就连那些同人文，什么《玛丽与玛丽莲》，《路易吉的绿帽》，《重生套了个龟壳》，《龟龟和小花的故事》，《封神从躲炮开始》……全都成了爆款。” 金巨壕向向乾竖了一只大拇指，嘉许他的涉猎广泛，“所以说，胡导。听哥给你指的路，不可能红不起来。” 胡导挠挠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那，就算都这么做，总是要有人扑街的吧。” “哎，你去管那些不适合吃这碗饭的干嘛？我们再举一个网文界的例子吧。《兰若蝉声》这本书听说过没有？那个作者扑得稀里哗啦，躺在地板上起不来。你猜我怎么着？我就给他打赏了一个盟主，全订了他的，还留言鼓励他。” 姚晶不解道，“金总您这是为什么啊？” “嗨，我一看那作者就不是个写网文的材料。但是我就是想给他点甜头，让他继续写下去。我要让他把年华都蹉跎在这条不归路上，这样我心里才爽快。” “我去！高啊！金总您说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兰若蝉声》?我去找找，我也给他个盟主，全订！让他在迷失在虚假繁荣的错觉里吧！”，“网文达人”向乾跟着附和道。 “我也去！” “我也订一个！” 一阵阵碰杯的声音，就这样无情地敲碎了无辜网文写手的梦…… 顶点 第四幕 暗流 钱塘的食髓知味沐浴中心是著名的网红打卡地，甚至连许多电影都在这里取景。 犬养孝直郎和朴宇宙慕名而来，一套洗，搓，蒸，里里外外白白净净，一身说不出的舒泰。 他们刚刚进入娱乐区，就有两名身披浴袍，扮相妖娆的女子迎了上来。 虽然哟西思密达不懂中文，但是有许多事情是不需要语言交流的。 柴火烧到旺时，一对难兄难弟被牵着鼻子分别领进了两间包厢。 房门一关，二人丑态一般。 江户翻江蜃，洛东出洞蛟。昂头齐向海，卷浪弄惊涛。 正是剑及履将至，忽然房门同时被撞开，冲进来的人举起手机嘁哩喀喳就是一顿拍。 这俩哥们潮头未到，汐波顿偃，吓得是三魂出壳，七魄离身。 他们本想发作，但是仔细一看，都是熟人。 唐金，图日涅夫劳斯基，马赢龙，卡洛斯……是他们？ 这几个哥们儿可都是会家子，就算真打起来，双拳终是难敌四手，更何况这是在中国，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能忍则忍吧。 eon，wehaveabign~joinit，youwillgetmore.otherwise，youwillfallintrouble.” 唐金晃了晃手机，做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姿势。 沐浴中心的保安听到响动赶了过来，见到是一帮外国人在这里闹事，不免有些头大。 马赢龙迎了上来，抄了一口流利的中文解释道， “那个俄罗斯来的哥们喝醉了，踹了两个门。我们会照价陪你们，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清净些的大包间，我们要帮他醒醒酒。” 沐浴中心自然不想惹事，见对方态度诚恳，还都是老外，既然对方肯照价赔偿，自然一切好谈。 经理很快将这批人请到了内部员工的会议室。 唐金在路上打了两个电话，不一会儿，塞帕布弯和拉吉也赶了过来。 等到沐浴中心的工作人员都退了出去，唐金在会议室c位的老板椅上大马金刀的一坐，用英语向众人宣布道， “我想，这个时候可能还有许多人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大家召集在一起。马赢龙，你来说说。” 马赢龙点了点头，接着唐金老大的话讲了下去，“我们被骗了。我学过一点点中文，大概了解过一些情况。他们这根本不是在拍电影，而是在搞格斗比赛。我们都被当猴耍了。我们输拳的比赛点击量都超过了千万，这次我们丢人丢大了。为手头这点辛苦费沦为笑柄，不值啊。前些天我找唐金大哥和图日涅夫劳斯基聊了聊，他们想干票大的。” 马赢龙说道这里，望了一眼俄罗斯壮汉图日涅夫劳斯基。 后者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用卷舌音很重的塑料英语继续说道，“我有朋友在满洲里口岸附近，能帮我们偷渡俄罗斯。我们干完这一票，就可以租一辆车，一路开到满洲里。我可以保证大家的后路。至于具体的计划，唐金，他会安排。” 啪，啪，啪，唐金拍了拍手，“大家听到没有。我们被耍了。这票我们不做，就亏。想做，退路稳妥。在我说出具体计划前，有人想要退出，还来得及。可是我一旦把计划都说出来了，恐怕就没有人能够轻易离群咯。怎么样？有没有人提出异议？” 犬养和朴宇宙对望了一眼，这俩哥们今天被捉歼捉了个现行，有把柄在别人手里，自然不敢造次，乖乖耸了耸肩，以示入伙。 卡洛斯和塞帕布弯估计是想捞笔外块，也爽快地答应了。 只有来自印度地拉吉拼命摇着脑袋。 唐金虽然还没有把计划合盘托出，但是话已经说道这里了，哪里会真的放活口出去。 他坐直了身子，双目如剑，直视着坐在角落里的印度瑜伽大师， “拉吉，你是怎么个意思？” 拉吉一脸无辜，继续摇着头，“我，我没什么意思。我完全同意。” 唐金这才想起，印度人无论同意还是反对，都是摇头的，只是摇头的方式微微有些许不同而已。 在美国的印度裔呆的久了，也许不会这样频繁的用摇头表示同意，但他对于这个梗还是有所听闻的。 他哑然失笑，轻吁了一口气，“很好，我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马赢龙买通了一名工作人员，了解了一下比赛的基本情况。这次比赛，其实是由冠军金巨壕赞助为自己夺冠铺路的，他们都是在假打。这件事情是业内的大丑闻，我想金先生一定不愿意公开。所以如果我们对参与假打的人员实施绑架的话，有很大可能达成私了。经过我最近几天的观察，金先生身边一直带有保镖，直接向他动手很难不掀起波澜，所以我们应该……” “明天我和向乾有个综艺要赶，先走一步了。” 胡导和向乾在庆功宴后的第二天便匆匆离开了钱塘。 钱塘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其他参赛选手难得来一次，又有主办方包吃包住，自然也愿意再留下来消遣几日。 圣虚与忽悠仁波切这对儿活宝，都好寡人之疾，得了奖金自然要找个销金的去处快活一番。 两人也是得了线人的介绍，来到了食髓知味沐浴中心。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此时的沐浴中心，已是虎口。这一去，就再没有出来。 芳严大师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钱塘有个老板想请他过去讲一堂课。 芳严满心欢喜赴约前往，从此声息全无。 高大强和艾琼俦两兄弟一时技痒，在岳王湖附近找肥羊下手。 他们远远的瞅见有一名带着墨镜的老外在四处搭讪女子，时不时地炫耀着兜中美金。 两人一齐鄙视道， “嘿，现在也就这帮巴子身上还有现金了。若是再偷到个红米字会那样的巨蠹，咱们下半辈子可就彻底交待咯。” 他们跟着那名老外一路来到岳王山上，阴风习习，至此没了下文。 张翠衫每日都有晨跑的习惯，来到钱塘，绕着岳王湖晨跑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岳王湖上苏，白两堤，风景最胜，绿柳夹岸，桥路相间。 凌晨五点，行人还不算多。 白堤断桥上，有一名又高又壮的外国大汉跑得满头大汗，裹着汗巾与他迎面相遇。 在中国这样治安良好的地方，张翠衫自然没有什么特别的防备。 哪知两人错身时，那名大汉忽然一脚踹在了他的脚踝上， 张翠衫惨叫一声，跌向湖中…… 顶点 第五幕 一网打尽 释恒材早年确实在少林下院学习过一段时间，但他并不是练武的料子，因此一直只是个边缘人。 混了一年有余，他自忖没有出路，便离开了下院武僧团。 不过这短暂的武僧生涯对他的人生还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比如自律。 他并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生活也规律，要算计他，的确并不简单。 但是算计人，未必都要找到对方的“不良”嗜好，只要有规律，就能被利用。 武当张翠衫就是前车之鉴。 在钱塘的这段时间，只要是没有比赛的日子，他都会去图书馆。 他并不喜欢读书，就像他并不喜欢与其他黄牛演戏骗钱一样。 但是他必须这样做，因为家里有一名罹患癌症的老母亲。 他没有固定的收入，所以没有钱为父亲做手术，所以他厚着脸皮在景区门口骗钱，所以他会参加本届武道大会。 他目前能做的，就是在攒够手术费之前，能找到一些平价的方法，帮母亲稳定病情。 所以他会去图书馆，一呆就是半天，自学中医，希望通过一些比较柔和的方子帮母亲调理身体与病魔对抗。 唐金与马赢龙首轮就遭淘汰，他们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每一个人。 唐金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以那场假拳为毕生耻辱，而他当时的比赛对手正是释恒材。 唐金恨恨地望着那道背影走进了图书馆，撇嘴向卡洛斯吩咐道，“就在这里等他出来。” 卡洛斯打量了一下四周，那是钱塘市为古运河特别打造的文化广场，处处都投射着中国古典风格的设计感。 “老大，我们为什么不进去。这里装修得这么漂亮，看上去应该也是一家高级会所。进去开开眼界，顺便把活做了，多好？” “呸，你这土包子。那是一家图书馆。” “啥？图书馆？图书馆也会有这么多人，中国人都是疯子吗？” “少放屁，在这里看好了。一般他会在里面呆三到四个小时，晚上才会出来。但是也保不齐有什么变故。不看紧些，提前做好准备，一招制敌。在这闹市区里，会惊动警察的。” 卡洛斯耸了耸肩，他和唐金大眼瞪小眼，在门口足足等了四个多小时，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终于看到释恒材从图书馆里走了出来。 每次他翻阅完资料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是在思索着配药的方案，又似乎是有些思念远在家乡的母亲。 唐金挑在这种时候下手，证明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犯罪天才。 虽然广场的夜间路灯照明不会给人任何压抑的感觉，但有光必有影，夜晚的都市不可能没有暗角。 释恒材走过了横跨运河的石桥，沿着河边漫无目的的踱着步。 忽然人影一闪，从阴暗的古巷道里蹿出两道人影。 在堂堂天朝，释恒材怎么可能联想到打劫绑架这种荒唐的事情，他以为是有人追逐打闹，不小心撞了过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推。 巴西柔术最擅长的就是单臂擒拿，卡洛斯蓄势已久，看到释恒材这软绵绵的一推，直接将对手右臂接过，随手反拗力求一招制敌。 等到释恒材意识到不妙，右臂已被锁死。 他正要大声呼救，一只碗大的拳头迎面砸了过来。 两人将一瓶二锅头塞在昏迷不醒的释恒材手里，一人一肩将他架走。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牛精忠正在钱塘的滨江公园里打着太极拳和一旁跳广场舞的老阿姨搭讪。 “大妹子，你这腰扭得像二十岁的小姑娘一样，年轻的时候应该就是学舞蹈的吧。” 红衣大妈也是难得被人称赞，羞得老脸通红，“大哥你瞎说啥呢，我以前就是一个纺织工。” “哎呀，怪不得穿衣那么有品味，这都是自己设计得吧？” “大哥你又瞎说，人家只是纺织工，又不是设计师。” “也是，你看这动作这么协调，当个设计师还真屈才了。哎，大妹子要不咱俩加个微信，你看我这老汉现在单身一个，都不会搭衣。以后有问题，我就请多请教请教你。” 红衣大妈还是抹不开面子，“这，这样不好吧。我有老伴。” “哎，那怕啥呀，咱么这年纪，还能在花田里犯下美好得错误是怎么着？” 牛大师在这里撩得起劲，犬养和朴宇宙就在不远处的长椅上举着报纸紧紧盯着。 犬养孝直郎从兜里掏出一支原子笔在报纸上写了一个“騒”字，强忍着笑，向朴宇宙做着鬼脸。 这两个人之间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沟通。 用英语吧，他们都是半吊子，听是能听个七七八八，但是要讲起来，那就都和爆豆子一样只有天晓得他们说得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汉字就成为了他们唯一有效的沟通工具。 朴宇宙也在嘿嘿傻笑，掏出笔，在面前报纸上写了一个“賤”字。 犬养挠了挠头，又写了一个“卑”字，打了个问号。 朴宇宙点了点头。日语里用卑不用贱，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我们的老年情圣牛大师软磨硬泡，总算是骗到了红衣大妈的微信，这才乐呵呵地哼着小曲儿走开了。 犬养匆匆写了个“始”字，便戴起了墨镜，与朴宇宙一前一后跟了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这老年人啊，运动时间长了，第一件事儿就是去上厕所。 公园的公共厕所不大，犬养和朴宇宙仗着脚块，抢先进去占了两个立池。 牛大师哼着歌晃了进来，一看立池满了，便推门去找马桶。 就在他转身推门这一瞬间，身后一人将他猛得推进了马桶隔间。 犬养制服牛精忠，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他在牛精忠后脖梗上一击，后者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软倒了下去。 朴宇宙迅速换上了一身清洁工人的衣服，他和犬养都是亚洲脸，不容易被人拆穿。 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88iii的撒发射点打算放弃额我热温热请问热舞人情味而且热情微软而且热情我全围绕而且为人七二万人为庆额我确认而我却rew 顶点 第六幕 药师堂 金巨壕躺在床上装睡，可是姚晶却不肯绕他。 一双弹破琵琶的手，轻拢慢捻抹复挑， 两片嘤声曼妙的降唇，滑若霓裳献六幺。 早已开启贤人模式的金巨壕，又被唤起了男人最后的倔强。 他兀自偏头做驾鹤游黄粱状，手指和脚趾却都已经扣紧， 体内的元气聚在一处，如云朵般上升，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一阵妖风吹散。 就在蜜里调油时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金巨壕装死不动，姚晶又哪得空闲？ 她伸手抓过金巨壕的手机，随意的按去了声音，继续扭起了瑜伽的姿势， 只是半途受了噪音影响，心头总如淋了水一般，不似刚才那么尽兴。 金巨壕的三魂七魄似乎也因此稳定了些许，没有立即夺壳而出。 姚晶刚要动作，电话铃声再响。 姚晶再关，铃声再响。 反复三次，莫是金巨壕，就连姚晶的贤人模式也被激发了出来。 她道了一声晦气，恨恨地瘫坐了下去。 一声哀嚎从金巨壕的口中传出。 姚晶把手机扔在他的面前，“快听听是什么破事儿，真扫兴。我先去洗洗。” 金巨壕捂着肚子坐了起来，见来电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一股子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他拎起了电话没好气地道， “喂，你哪位？一大早的，敢奔丧吗？什么事儿那么急啊？”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中，对面并没有人回答。 “喂？哪位？”，金巨壕等了几秒，又试探着问道。 这是他最后的耐心，如果再没有回应，他一定会将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 “金老板，我是马赢龙。参加下第一武道会的那名法国哥。我听，我们都被耍了。你，并不是要找我们拍电影，而是买了我们打假拳。这件事情传出去，会影响我们在行业里的名声。” “切～怎么，嫌价低了？别忘了你们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大家按规章办事。这么点破事儿也至于直接给我打电话？也……” “不，不，金老板，你最好先听我把话完。我现在并不代表我一个人，我的身边是参加下第一武道大会除你以外的‘所有演员’！” 马赢龙将所有演员这四个字读的特别重。 大概这个重读就是某种暗号，不懂中文的唐金立即接口道，“hey，yking，i’dnkingnlynefusillbeheking” “金老板，我是牛精忠啊！快救救我们，我们都被绑架了，唔~唔~~” 牛精忠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又被人用什么东西塞住了口齿。 金巨壕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他知道今的事情必然不会那么容易了结。 他在商场上打拼多年，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宜率先开口，应当先听听对方的底牌和要价，于是便也开始故作深沉，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金老板，我们唐金老大查到你的公司是在纽交所上的市。你策划的这次假擂台炒作可能涉嫌业绩舞弊，丑闻一旦爆出，结果不堪设想。我们这里，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发给了唐金在美国的律师。我想，金先生应该是个聪明人，不会选择报警，互相伤害的。” “你们想怎样？” “四百万！我们只要四百万美金，4时之内，带到万安堂。” “四百万美金？这里是中国，哪里能一下自筹到这么多外币！” “金老板，我没有在和你讨价还价。别忘了，你的公司是在纽交所上的市，你有渠道支付美金。我们的要价是根据贵司股票的市场估值来设定的。虽然是会伤些筋骨，但还不至于要了你的命。” 我去，这还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姚晶正在淋浴房里哼着歌，冷不丁听到“四百万美金”的怒吼声，好奇得探出半身来瞧这边的状况。 她看到金巨壕这时面上的表情，知道是出了大事情，匆匆补了个妆，披好了衣服，在三分钟之内完成了从情人到员工的转换， 随后走出卫生间，向金巨壕鞠了个躬，知趣地问道：“老板，出什么事了？是否需要帮您安排行程？” 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金巨壕呆坐了片刻，听到姚晶问起，黯然地摇了摇头，“哎，叫上阿魁和阿梧，跟我走一趟。” 黑色的布加迪停在了一间教堂门口。 教堂的门面不大，但装饰风格却非常的西化。 金巨壕下了车，吩咐两名手下守在门口，自己则独自一人走进了教堂的忏悔室。 “仁慈的主，我悔恨曾经犯下的过错……”，金巨壕开始喃喃地念叨起来。 “金，你又来干什么？这里已经不再欢迎你了。” 金巨壕一开口，幕后聆听忏悔的神父就将他的话打断了。 这间教堂名叫药师堂，在钱塘近郊之闲，虽未离樊笼，但四周并没有什么大型的商圈，故而显得有些遗世而独立，环境幽雅。 这里本是一座供奉药师佛的庙，后来西方教会有一位大人物看中了这个地方，但是人生地不熟的，苦于没有手段把它盘下来。 金巨壕当时急需打开海外业务，他知道那位教会大人物的能力，便毫不犹豫地将那间庙地皮使用权拿到手里，送了人情。 当然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使尽了解数和手段，自然也要对那位大人物的人脉极尽压榨之能事，所获得的商业回报，远非这一块地皮的价值所能比拟。 这位大人物是医院骑士团的成员，名叫杰拉德。 医院骑士团是当年十字军三大骑士团中硕果仅存的一支，在联合国享有准国级待遇，在西方的人脉和投资蔚然成网，无论在政坛还是商界都是不可觑的一方力量。 在他们眼里，金巨壕这样的土包子，本不应该具有和他们等同对话的资格。 可是自己无端受了人家恩惠，得已在华传教弘法，在姿态上他又无法摆出居高临下的样子。 于是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对方大肆利用自己的人脉，并不置声。 直到他因为某件事，抓到了把柄，金巨壕破坏了他的声誉，寻了个机会与金巨壕摊牌，割袍断义。 顶点 第七幕 万安堂 “当年那些事，有那么不容易过去吗？我今天只是以一名普通信徒的名义来忏悔的，杰拉德神父如此拒人于千里，恐怕就与教义有所违背吧。” “你并不是信徒。你信的只有money。” “‘恶人舍恶行义，必因义而生存。’神父，浪子回头应该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吧？” “对别人而言也许是的。但是，金，对于你，我不相信。有话直说吧，今天为什么专程跑到我这里来？” “我想向神父打听一个地方。” “打听一个地方？你？一个钱塘混世魔王向我这个外来人打听地方？” “应该是一所教堂，万安堂。我在百度地图上都查不到这个名字。” “哦，万安堂吗？嘿，你还真碰巧问对人了，知道钱塘有这个地方的人可不多。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有朋友被绑架了，我需要去那里走一趟。” “哦？劫匪不是中国人吧。” “的确不是。” “难怪。万安堂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教堂，他是一所教会医院。当时我们医院骑士团也曾经派出过人手支援。那里收容的都是天花病人。大清年间，五口通商，许多欧洲人去申城淘金。当时欧洲有天花大疫，总难免有一些因此传到了申城。于是就有人提议在距离申城不远的钱塘山区里建立隔离医院。那里收容了许多天花病人，进去的，便很少再有出来。后来又赶上太平天国李秀成攻钱塘，屠杀十余万众。钱塘补给断绝，万安堂至此便与外界断了联系。只是那一战之后钱塘又逢不明大疫，尸殍遍地，人口锐减数百万，万安堂也因此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人提及了。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那个地方阴气重，不吉利啊。劫匪如果能找到那个地方，估计祖上是曾经来过中国的。在那些人眼里呀，中国人，好欺负！” “原来是这样！（这帮强盗……）哎，神父，你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吗？” “哎，既然如此，你跟我来吧。” 杰拉德神父从祷告间里出来，金巨壕也从另一侧走出。 两人一前一后，彼此仍未有过一次对望。 杰拉德神父走进自己的房间，在书架上翻找了片刻，从一本羊皮卷的古书里抽出一张纸笺。 “只有这个啦，这是我们医院骑士团当年尘封的典籍。所有骑士团参与过的项目都会有地图标注。万安堂属于当时一个叫南安的县城……呶，我把这张图纸复印一份给你。” “不用了，我直接拍照吧。” 金巨壕接过图纸，放在光源下拍过了照片，随手就把他发给了一名做电子地图软件的朋友，让他帮忙将纸稿与现代电子地图拟合。 他知道杰拉德神父无意挽留，便匆匆告辞。 路上，金巨壕收到了朋友发回的地图。 万安堂，就隐于富阳天眼山的崇山之中。 “阿魁，叫上兄弟，我们去会他们一会。” 黑色布加迪又回到了钱塘钓鱼台酒店的门口，阿魁早已通过电话将人手召集妥当，但因为事涉机密，总还是要面授机宜一番。 车门刚一打开，正好被路过的邱雅看见。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随意地打了个招呼，“金总好！” 金巨壕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对了，金总，您有看到芳严大师吗？她说想找我拍一套武术动作，做她课堂上的教学视频，可是我一天都没见到她人。其他的大师也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是不是您又找他们开小会了？” 邱雅要找的人都已经失踪了，金巨壕本有意隐瞒，但转念一想，有些人是注定瞒不住的。 于是他转而问道，“邱雅，你很能打吗？” 邱雅抿嘴一笑，美目如丝，“很能打，倒是不敢吹啦。不过，像你身边带的这些，打三五个还是不成问题。” 阿梧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阿梧，你试试。” 听了金巨壕的吩咐，阿梧自是求之不得，一心想给那名说大话的小妮子一点颜色看看，一个虎扑，就冲了上来。 邱雅人虽然没有阿梧高大，但是一脚踢出，姿态舒展，腿却仿佛比阿梧还长出几分。 这第一脚，本来就是吓唬人的。 阿梧见对方出腿果断，前冲的势头略微一缓。 邱雅就趁阿梧收力的这一个转机，猛地一个旋身，伏地扫堂。 阿梧急忙跃起，仓促之下，重心已有些许偏移。 而邱雅将腿横扫到身前的那一霎那，忽然变招，将玉掌在地上一拍，人倒仰而起，这一腿转而向上撩出。 阿梧人在空中，身形不稳，哪里接得下这一脚？ 他只能尽量将身子偏向一侧，硬吃这一踹。 好在邱雅并不是有意要与他为难，这一脚只是在他大腿侧后方的肌群上轻轻一送，将他偌大的身躯踹飞了出去。 阿梧落地一个踉跄，蹬蹬蹬蹬倒退了十几步，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面前的女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居然可以轻轻松松将他这名职业保安放倒，还真是有点东西啊！ “不错！你上车，我找你聊些事情，有报酬。” “啊？金老板，您误会了，我，我不是……” “是你误会了，我找你去当打手。” “啊？哦……什么？” 邱雅试图消化金巨壕话语里的内容，但显然是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依言坐在了轿车后排，金巨壕的身边。 “那些外国拳手把参赛的大师都绑架了，他们知道我是假打，想以此威胁我。这事儿暂时还不能报警，我们只能私了。所以我需要些帮手。” “什么？绑架？” 这种事情在中国已经犹如天方夜谭，新闻里一年也出不了几条。 阿魁开了一辆中巴，载了十几名弟兄，已经集结完毕。 金巨壕向阿梧招呼道，“快，我们尽快启程！” 那些老典籍里勘测绘制的纸制图纸，和现代的卫星实时电子图纸间总是会存在些许的误差，所以拟合地图能够给到的，也只是一个范围，而不是精确的定位。 一路上邱雅都在不断提问，想要消化眼前的事实，可金巨壕却只是随口应答。 他的心思，自然都放在了搜寻万安堂这件正事儿上。 顶点 第八幕 钟楼怪人 “这里的山势……有些阴森，让人看上去心里不舒服。” 邱雅皱了皱眉，颓然坐倒，以手扶额，似乎是有些晕车。 金巨壕仍凝神搜索山中景物，并未马上接她的话，过了片刻似乎忽然被反射弧击中，急忙转身问邱雅道，“你感觉不舒服？可是看出了什么异常？” “你看，那边半山处有一块石壁生的好诡异，有点像……巴黎圣母院的钟楼。我小时候每次看《钟楼怪人》都会做噩梦，最看不得那东西。” 巴黎圣母院？教堂？ 金巨壕忙握住邱雅的手问道，“哪里？那块石壁在哪里？” 邱雅见对方是真的着急，碍于身份也不方便直接将手甩脱，只能红着脸，向窗外指了个方向。 金巨壕望了半天，只见满山葱翠，哪里看得出有什么钟楼？ “金总不一定看得到。我的眼睛有些远视。要不是女孩子很难被录取为飞行员，我可能就走那条路了。这样，让阿梧停下车，我拍照给你放大看。” “好，阿梧，停车！” 金巨壕取出了自己的金色iphone13递给了邱雅，邱雅皱了皱眉，却不去接。 “这手机怎么能用来拍照啊。除了用来自拍的女孩子喜欢数码涂抹，用来拍细节，一塌糊涂。有华为么？” “姐，我这个是华为。”，阿梧刚才被邱雅收拾服帖了，此刻对她甚是恭敬。 “别叫姐，都把人家叫老了。”，邱雅笑吟吟地将阿梧的手机接了过来，对着群山深处连续拍了几张照片。 她将照片放大查看，挑了一张效果最好的递给金巨壕，“金总，你看这里。” 百倍变焦那可不是盖的。 就算没有专业的摄影器材，临时用手机凑数抓拍，也能做到纤毫皆毕现，天涯咫尺同。 可是就在这样放大的图片里，那块石壁也只是隐隐约约，轮廓仿佛有人造的痕迹，但是似乎也爬满了藤萝，颜色与周遭古木无异，看不出究竟是建筑还是石壁。 金巨壕又将照片缩到了正常尺寸，和眼前的景色略作比对，确定了那处可疑目标的方位，随后吩咐阿梧道， “总之，先过去看看再说。阿梧，寻路把车开到对山，然后我们步行去找，那里如果已经被废弃，可能没有通路。” “好的，老板！”，阿梧应了一声，便驱车开路，带着身后一车打手向对山驶去。 “就这里，林畔能藏车。根据刚才的照片来看，从这片树林穿过去，应该就能看到了。为了保证找到目标，我们每人间隔三米，保证旁边的人都在视野范围内，地毯式搜索。邱雅，你跟着我，就不要分散了。” 金巨壕为人虽然豪横，细腻处还是比较周道。 邱雅的胆子本就不大，但是难得有护花使者如此贴心，她便也舍命陪君子，陪着走上这一遭了。 万安堂废弃多年，教堂的钟楼已经成了蛇鼠的天堂。 斑驳的墙壁爬满了藤萝，被野兽啃食过的断骨随处可见，在不见光的地方偶尔还会聚起星星磷火。 只有钟楼阁楼里的一间密室，似乎还保留了些人间的气息。 五米见方的一间斗室，此时已被收拾停当， 十几名格斗精英，武术大师就挤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听着唐金讲故事。 他们其实并不想听故事，甚至有很多人都听不懂英语，但是苦于实在无事可做，也只能望着那个光头山姆大叔自我陶醉般的演讲： “我爷爷的爷爷是英军少校，也是一名神父。 在太平天国时期，他和洋枪队的队长有些意见分歧。 太平天国的天王，本身也是教徒，所以，我的高祖并不想对他们赶尽杀绝。 但是洋枪队那帮流氓想法就不一样了， 他们贿赂了上司，说我高祖得了天花，把调到万安堂守钟楼，这里就是他呆过的房间。 所幸，他早年是发过痘的，所以能在这里挺下来。 这件房间里有不少他留下的宝贝，火枪，子弹，伤药…… 嘿，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没有动物喜欢接近这里，收拾起来也容易了一些。 哎，后来太平天国攻钱塘，那场大战，真的是惨烈。 钱塘十户九空，这间教堂也断了米粮。 我的高祖从来不肯说，他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他说，这里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个活人，其他的，就和你们看到的一样，早就被蛇虫啃成了枯骨，甚至，连骨架都不是完整的了。 不过他也终于能够逃离这个鬼地方，一路上挖着山笋，树皮，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好算挨到了镇里。 镇子已经被太平军攻陷，当时正好有个拜上帝会的小头目发现了饿昏的可怜神父， 见他濒死的时候，都不忘抓着手中的十字架，便以此为圣迹向身边的太平军宣讲教义。 当然，我的高祖也因此得救，被送到了天京城……” “老大，他们好像来了。”，负责在窗口望风的卡洛斯打断道。 “哦？有多少人？” “怕是有十来个。” “没事，这里是在中国，他们没有枪。但我们有……虽然都是老式的火绳枪，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哼，就算不能，你看眼前这些个东亚病夫，还怕了他们不成？我就知道金第一次来的时候不会老实。这次，我们要给他些教训，让他学老实些。 卡洛斯，你，带着犬养桑和朴先生去给他们些颜色看看。下手注意些分寸，别闹出人命。 图日涅夫，你带着那个印度人再去收拾一间房间，我们这里，又要来客人了。” 图日涅夫老斯基一脸不情愿地说道，“为什么是我？” “反正你看我也一直不爽，不如开个单间，你当老大。哈哈哈~” 唐金这个老狐狸，将每个人地软肋都拿捏得死死的。 图日涅夫没有脾气，只能悻悻去了。 “唰啦！” 山林中发出一阵响动，金巨壕的搜寻小队顿时警觉，定睛看时，却是一只黄鼠狼被他们惊动，留香而遁。 几名大汉被熏得涕泪横流，骂骂咧咧地捂住口鼻，低头继续挺进。 三道比黄鼠狼大许多的身影却趁着这阵骚乱，向阵型的一侧悄悄掩了过来。 顶点 第九幕 逢林莫入 噼！啪！啊！ 几声短促而凄厉的叫声响起，犬养和朴宇宙已经各自放倒一人。 第三名保安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卡洛斯斗大的拳头已经挥到了他的面门。 这几位凶神可都是专业的打手，一出手尽是狠招，不是断胳膊瘸腿，就是直接淦昏，丝毫不留余地。 那些黑衣保安看上去身材魁梧，在市井间也是一个人挥舞板砖酒瓶敢找四五人理论的狠角色，但在这些真正的格斗家面前，就明显不够看了。 双方甫一交手，黑衣人就被撂倒了四五个。 金巨壕大惊，但他既然赶来，和兄弟们自然也是有了准备的。 他掏出一只电棒，高声指挥道，“抄家伙上！” 邱雅只望了一眼，就看清了来敌，紧跟着补充道，“来了三个。最高的是柔术大师，别让他近身。日本人和韩国人，绕树躲，等他们踢腿，用武器攻击支撑腿。” 理是这么个理，说出来，都知道。 可是真打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你说用力巧妙，四两能拨千斤， 你说打正部位，铁汉也要屈膝。 可是你如何拨得到千斤，怎么打得中部位，那可不是靠嘴。 就眼前这些个酒囊饭袋，除了块头个大，出手的速度和经过高强度训练的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明明想要拉开距离，可是卡洛斯一拳快过一拳，原本只是普通的拳击技巧，却在庸人面前打出了咏春的味道。 你说你想绕树躲腿法，对方一个旋踢你刚躲到树后，人家身形一转，在你反击前又反向踢出。 十几名汉子瞬间就躺倒大半。 “麻蛋，就这些废物，收费还那么高。回去我就把保安公司换掉。踏马的，关键时候还是要老子上。” 这位日月神道武术大师可是真气急了，抡了电棍就向卡洛斯冲了过去。 金家大少还真不是一点功底都没有，他拜的师傅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的武术大师，学过一段时间形意，也练过几手八极，就这起桩一个炮捶，功架倒是做得漂亮。 卡洛斯一看，这矮冬瓜电棍出手这一捅好像还有点意思，不像方才那些戆货，进退无据浑身都是破绽。 但破绽这个东西，在格斗当中永远是相对而言的。 你的速度和反应速度够快，对方稍微有一个走位失误或者重心不稳，就是致命的破绽。 但如果你的速度跟不上，对方就算在你前面摔个跟头，也能潇潇洒洒，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再战。 邱雅一见卡洛斯闪身换腿，就知道不妙，大喊了一声，“小心！” 随即她身形如电，跨到金巨壕身侧起脚就向卡洛斯的脚踝踹了下去。 真正的谭腿功夫，很少踢过腰。 飞腿，旋踢，那都是表演给人看的。 前文书说道，“伸手无限长，伸腿节节短”。 谭腿为了弥补腿法灵动之不足，讲究得是拿腿当手用，故有“谭腿四只手，神怕鬼见愁”之说。 这所谓的拿腿当手用，就是要动作幅度小，随时保持重心，主要攻击对手的脚踝和小腿，膝盖以下的部位。用足了蹬，踹，扫，这些小巧的动作，在步伐转换中完成攻击动作。 谭腿这些套路，在西方技击体系里很少被使用。 柔术的踢技直接来源于空手道，虽然比跆拳略微收敛，但走得也是大开大阖的路子，这一腿出去，破绽就补不回来了。 只不过，这破绽在金巨壕的面前或许根本不算是什么破绽，但卡洛斯又真能料到比武大会上火辣辣娇滴滴的美女裁判邱雅才是真正的对手？ 邱雅这一脚蹬出，他就知道自己躲不开，若是被这小妮子踩中了踝古最脆弱出，他怕是也要和那些倒地的黑衣人一般，只有滚地求饶的份儿了。 于是他拼着被电棍爽一下，踢出去的右脚用鞋底在电棍上一挂，借力向后蹭出半步。 这半步虽然帮他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可是脚背还是被邱雅扫了一下，将他痛得是一阵怪叫。 犬养和朴宇宙一见这边出了状况，忙弃了各自对手围拢了过来。 这一个交换，邱雅当然认得清对手的斤两。 方才自己一击得手，主要是因为卡洛斯的注意力都被金巨壕吸引。 若是两个人擂台公平放对，胜负也就是在伯仲之间。 一个回合内若是分了胜负，可能还是邱雅的赢面大些，但是若拖满三个回合，她的体力必然无法和对手相比。 眼下要是再加上两位高手，那是根本没得打。 “金总，别管我。你快走，我拖着他们。如果不能找警察，一定要请向指导过来。” 邱雅口中一边呼喊，手底也没停。 她趁着卡洛斯步伐打乱，脚下有伤，一阵穷追猛打，递单鞭，踢连环，一连打出几次技术得分。 这要是放在比赛里，已经稳赢了。 但眼前可不是比赛，卡洛斯但凡有一口气在，也不可能认输。 更何况他还有队友，邱雅不可能一直对他进行压制。 朴宇宙的腿先到了。 跆拳道用腿霸道刚猛，取其长，取其强，若是拉开了距离，谭腿毫无优势。 更何况邱雅一心贪功，想要尽快解决掉一个对手，更无暇他顾。 “不好！” 金巨壕虽然打打不来，看他还是能看懂一点点。 他见邱雅就要吃亏，也不顾了章法，双手举起电棍，对着朴宇宙就是一顿乱砸。 乱拳能打死老师傅。 只要你的招法无迹可寻，便没有人能预判到你下一个攻击点。 外行的王八拳之所以不能用于打斗，主要还是速度慢，破绽多。 可金巨壕好歹也是个练过的，速度算不上慢，他的基本功也还算不错，破绽也不算多。 但是他手里有家伙，一分长，一分强，他在跆拳道的优点上胜过了对方，倒让朴宇宙一时施展不开。 犬养这时候也加入了战团，他左右扫了一眼，先选择了金巨壕。 金老板往日学功夫都是闭门造车，缺少打斗的经验。 但是恰恰因为是自己没有主见判断，所以他对刚才邱雅的提醒记忆格外深刻。 对付空手跆拳，就是绕塔反击。 眼下塔虽然没有，朴宇宙就是最好的掩体。 顶点 第十幕 废物 朴宇宙暗算邱雅却被金巨壕截胡， 这位“日月神道”的大师本来是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他手里的电棍可是madeinchina，质量杠杠的啊。 朴宇宙还来不及将腿收回，重心不稳，在一阵疯狗棒法下，终于还是被戳到几下。 电棍瞬间击出的电流，哪里是凡胎肉体能够抗衡的？ 朴宇宙面部扭曲，剧烈地抖动着，就像是迎风疾驰的摩托车手…… 犬养紧跟着扑了过来。 金巨壕依着邱雅所授箴言，拎着电棍直接往朴宇宙的怀里一钻。 朴宇宙头发炸起，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只能任由金巨壕把他当成人肉盾牌。 但是犬养的格斗经验非常丰富，他不但善于擂台战，更善于市井肉搏战。 日本是现代社会中少有的将黑社会合法化的国家，暴力团体可以在警局备案注册，因此在霓虹灯影下还留有一片属于拳脚棍棒的江湖。 在日本黑帮火并的街头巷战里，是不可以使用枪械的，但刀具和电棒却并不禁止。 犬养一见朴宇宙的熊样，立刻便推断出他已被电棒击中，于是飞起一脚先将朴宇宙踢了开去。 邱雅和卡洛斯交换了几个来回，忽觉视野一黑，她偏身闪过，却是浑身僵直的朴宇宙撞了过来。 她向金巨壕那边望了一眼，眼见这位假大师就要和犬养正面搭手，急忙抽身助拳。 卡洛斯被横冲过来的朴宇宙一挡，没能拦住邱雅。 邱雅如脱兔般跨出几步，出腿疾扫犬养下盘。 双拳总是难敌四手，何况还有一根雷公棍。 犬养只能避重就轻，宁可捱了邱雅的绣腿，也不敢碰金巨壕手中电棍。 邱雅在谭腿上那可是下过苦工的，所谓绣腿，只是形容它的美，并不是在质疑其威力。 犬养被扫中了两脚，疼得哇哇直叫，步法挪动的时候，已经明显能看出有些一瘸一拐。 “八嘎鸦落无！” 他嘴上虽然骂的狠，身体却是非常诚实，该怂的时候就得怂，这不单是暗巷里的黑帮智慧，也是大国博弈常用的阳谋。 犬养用了拖字诀，就是在等卡洛斯和朴宇宙重新加入战团。 邱雅此时背后空门大开，一旦那两位仁兄猝起发难，必然无法抵挡。 这时还是金巨壕果断，他把银牙一咬，喝道， “拼了！总要先解决一个！” 邱雅点头，双腿连摆，攻得更急。 可是犬养横了心格挡躲闪，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吃掉的。 身后劲风起，这是朴宇宙和卡洛斯扑了过来。 金巨壕猛地挥出一棒，隔开了朴宇宙的飞踢。 这到不是因为他棒法如何了得，只是朴宇宙一朝被蛇咬，怕了眼前的电棍，收招明显果断了许多。 “老板！你只管干掉那个犬养的！这两个我们来！” 黑衣人里毕竟还有四五条汉子保留了战力，他们手中抄着家伙，已经对卡洛斯和朴宇宙形成了反包围。 金巨壕挥舞了几下棍棒，拉开了些许安全距离，便又回头去取犬养。 这一下犬养可真慌了，一个打俩，胜算毕竟不大，真踏马倒霉，为啥偏偏挑上的是自己呢？ 犬养腿上已经受了些伤，扛不住久战，眼看又吃了邱雅几记粉拳，正中暗自叫苦，巴巴地望向隔壁战团，希望能盼来救星。 嗨，这一眼望去，他立刻精神大振，原来自己并不算是最惨的。 那几名黑衣人被两名同伴三下五除二，痛快地料理了个干净。 卡洛斯和朴宇宙一人夺了一根电棍，再次转身包夹二人。 邱雅心知这一次是无论如何没得打了，她急忙喊道， “金老板，你快走！只有你能搬来救兵！” 金巨壕此时也想走，却又哪里走得脱？ 邱雅见势不妙，干脆飞起一脚，踢在了金巨壕腰眼上，将他踹得向山下斜跌了下去。 金巨壕立足不稳，噗通一声坐倒，但是邱雅的脚力未竭，他根本稳定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骨碌碌碌向下坡滚了下去。 四周景物不断晃动，邱雅的尖叫声越来越远， 他，一名“武术”爱好者，一名“成功”企业家，一名“著名”投资人， 可是他现在还能做什么？除了灰溜溜地滚蛋！ 金巨壕连滚带爬的逃到了停车的山麓，拉开布加迪的车门，点火送油，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 手机的屏幕已经在剧斗中被击碎，液晶漏出的黑斑遮盖了大半个桌面，并且还在不断扩张。 金巨壕只能呼叫语音助手，拨打了向乾的电话。 “喂，喂！向指导吗？向…… 什么？他受伤了？做综艺节目受伤？ 他一个武术指导，做综艺节目受伤，你们踏马的做得是什么要命节目？ 什么，有可能要坐轮椅？有踏马那么严重么？艹！ 你们这些综艺节目团队还能不能有点良心！就踏马的知道消费艺人！” 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可是金巨壕还是在没命的嘶吼，他的泪水已经止不住地从双颊涌出。 他是个废物，他是个loser，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悲观…… 铃，铃…… 手机铃声刚刚响起，便被金巨壕接了起来， “喂，是谁！” 马赢龙嘿嘿一笑， “金总，别紧张，都是老朋友了。今天可是你有些不太厚道哦。说好了带钱来，可是你却带来了一帮打手！你可真是不讲武德啊。” “谁说我不讲武德！我的钱都已经准备好了！但你们开口那么大，我总需要些人保护一下，万一你们心一黑，把我做掉了怎么办！” “那你回来，我们继续交易啊。” “交易个屁！老子手机的屏都碎了，现在除了打电话，什么都做不了。” “啊！”邱雅的尖叫声从话筒另一头响起。 “金总，你可别跟我们耍滑头。别当我们唐哥是没见过世面的小角色。我们再给你最后四十八小时，让你认认真真，好好筹集这笔钱。记住，千万不要报警。否则我们就说是你雇来做掉你的小情人的。要想让女人开口，我们的办法很多。你可千万别耍小聪明！” 嘟，嘟，嘟…… 黑色布加迪驶过一处山坳，大概是由于信号比较弱，电话竟然断了。 铃 还没等得个喘息的机会，铃声便再次响起， 金巨壕的精神已经几近崩溃…… 顶点 第一幕 借西风 “老子踏马的知道了！” 金巨壕歇斯底里地喊道。 对面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等金巨壕发泄完，一个憨厚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 “金总，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向指导刚才打过我的电话，让我尽快联系您。” “强宝？你，你在哪里？” 钱塘郊外一家生意并不算太好的小茶馆里，金巨壕与强宝对坐，不住地叹气，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人都在他们手里。现在对我来说，钱不重要。但是我怕他们得了钱也不会轻易放手。人必须要一个不差的救出来。否则，这事儿没法收场。” “邱雅能和他们打得有来有回？这帮老外，也不行啊。” 金巨壕与邱雅共过患难，从感情上便不太接受别人说她的不好。 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下，语气中颇有几分不悦， “怎么，难道你比她厉害？” 强宝为人比较大条，并未感觉出有什么不妥，只是实话实说， “金总，我和她搭过手，您忘啦？她，腿法还行，就是没劲儿。真打起来，她不行。” “现在不是能不能打的问题，现在是怎么救人的问题。就算你是李小龙，万安堂也不是死亡塔，不是让你一层层打上去的。” 金巨壕一口气说完，似乎也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只能将茶杯举起，吞了几口热茶，平复一下情绪。 “金总，我是这么想的。这八个人啊，来自不同的国家，以前相互都不认识，明显不是一条心。以我看tvb警匪片的经验，这个时候我们想要救人，那就准备现金。只要把现金在贼窝里一放，这些人立刻眼睛就花了，心思就活了，矛盾就有了。到时候就算对方不认账，我们伺机救人，那也容易很多了。” 金巨壕虽然方才有些不快，但是听到强宝认真分析案情，他还是能够听得进去的。 只是听强宝说需要准备大量现金，金巨壕的心头还是有些犯难。 “现金，四百万美金。哪里来那么多现金？” “金总，您是商人，可能身边没有那么多现金。但是，以我这些年看反腐剧的经验，那些当官的……他们可能有啊。” 这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金巨壕一下子就想到了钱市长，钱塘的钱市长。 这十多年来他从未间断过孝敬，私下里向钱市长家前前后后美金也塞出去过小一百万。 塞钱的当然不止他金巨壕一人，钱市长家里也不会只有那百来万的美金。 这么多的现金，其实他们也不敢随意挪用。 据说守财奴的爱好大多相同，就是望着满屋的金币，静静地出神。 此时已是半夜，金巨壕打了个电话约钱市长见面。 钱市长一看时候不早，笑得格外开心， “金老板，你说说你。有什么事白天说不就行了嘛，非要挑晚上，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钱市长走进茶室的时候，强宝已经识趣的回避开了。 “什么？四百万美金，现金？” 当钱市长听了金老板所提要求，也不免吓了一跳。 “我出了很大的麻烦，涉及丑闻，我必须马上处理掉。否则，一个不慎，我的企业就要关门。我的企业关门，钱塘的税收，gdp肯定无法保持增长，您的政绩就会有问题，会影响您的前程。我这也是为您着想啊。再说，这么多钱我自然不能白借。我在纽约有一套价值两千万美金的别墅，回头我把名字改成你儿子的。他也快到留学的年纪了吧？正好，用得上。” 金巨壕开口豪绰，钱市长也并非没有动心，只是他心知这笔钱的来路，心里发虚， “不是，老金。这件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 “没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说，钱到了我手里，就和您没了关系。出了事儿，也是我的事儿，有问题我一个人扛下来。我落在您手里的把柄，都够判个无期了，我还会出卖您么？” 钱市长知道金巨壕说得确是事情，脸上重又堆起了笑容，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纽约的别墅，哎~还好你要的是美金，如果是人民币，四百万我拎都拎不动。”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满满一箱500元面值的美金纸币，已经躺在了黑色布加迪的后备箱。 金巨壕拍了拍强宝的肩膀，“好，现在已经万事俱备了，我们就缺一阵东风。嗯，东风，东风！东风不行，就借西风。” 万安寺被世界遗忘，荒废已久，连电都没有通。 从金巨壕哪里缴获来的电棒，都被当成了照明的工具。 那些制造瞬时电流的电棒虽然也能发光，可是怎么禁得起这样的消耗？ 还没撑过半夜，就耗光了所有的电力。 “真踏马的没意思，我那个屋的小妞看上去还是挺香的。算了，正事儿明天再合计，老子先去乐呵乐呵。” 图日涅夫劳司机大笑着正要离开，却被唐金伸手拦住了。 “图日涅夫，那个女人，看看可以，但是不能碰！” “怎么？你管老子？人质在手里，不趁热乎用了，等撕票以后吃冷饭吗？” “你这个俄国佬给我长点脑子。这里是中国，人命是大事。我看过很多中国电视剧，中国的女人如果受到侮辱，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尽。自尽，你懂吗？那是人命。一旦我们闹出人命，就算你有办法带我们偷渡到俄国，中国也会通过外交渠道正式交涉，跨境缉捕的。中国，从来不拿人命开玩笑。” 图日涅夫心里虽然已经信了，但嘴上却不想服软， “嗬，老美看中国电视剧，这倒新鲜。” “我也看。”，法国小伙马赢龙插话道，“小时候在塞内加尔，就能看到许多中国电视剧。后来去了法国，电视剧不常看得到了。但是电影偶尔可以。我看过那个，什么狼？里面那个女主角挺漂亮的，也是被抓起来当人质。那个男主角也特别猛，功夫，厉害……” “战狼！老子也看过。这么出名的片子，连名字都记不住，真是土包子。” 顶点 第二幕 凶宅 图日涅夫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瞳孔逐渐收缩，目光被窗外的一点光亮吸引了过去。 唐金等人正欲与图日涅夫告别，本是背向窗口，渐渐地，他们也留意到了图日涅夫神情异样，一齐转身望去。 一点绿幽幽的光芒，在山道上明灭不定，径直向万安堂这边走了过来。 “是金吗？”，图日涅夫问道。 唐金走到窗前，皱了皱眉，“不太可能啊。难道他这么快就筹到了钱？马赢龙，打个电话问问。” 嘟~嘟~嘟~ 铃声响了约莫有大半分钟，这才被接起。 金巨壕的声音十分慵懒，显然刚刚从梦乡中惊起，“喂~哪位？” “你又派人来万安堂了？”，马赢龙开门见山，直奔重点。 金巨壕听到是马赢龙的声音，睡意仿佛立刻去了大半，一个冷颤过后，他的语速明显加快， “什么？万安堂？我还在筹钱呢，不是说再给我四十八小时吗？” 马赢龙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老大，不像是他。” 唐金盯着那团幽光看了半晌，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我估摸最多只有一个人。派两个人去看看。马赢龙，你得去。卡洛斯，陪他。” “啊？”，卡洛斯看上去是极不情愿，近乎呻吟的喊了一嗓子。 他虽然生得又高又壮，又学了一身好本事，但奈何天生怕黑，似乎是处于生理得某种恐惧症。 “快去快回！”，唐金催促道。 两人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下楼。 漆黑的廊道两侧无窗，没有一丝光线的眷顾。 忽然有幽光一闪，却是路过的野猫。 卡洛斯和马赢龙相互搀扶着摸索前行，偶尔还能听到蝙蝠惊起的振翅声。 卡洛斯忽然脚下一软，不知是踩到了什么生物，只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蹿向了远方。 “f**k！”，他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恐惧让他变得极具攻击性。 他摸到墙壁上有硬物，便随手拔下，在眼前一阵乱挥，籍此壮胆。 马赢龙见同伴开始有些歇斯底里，也躲得远了些，生怕被他误伤。 两个人这么一分开，卡洛斯的胆子就更小了。 他挥舞着手中的硬物，大叫着冲下楼梯，结果不小心脚下一滑，咕隆隆滚跌了下去。 虽然他对黑暗比较敏感，但终究还是柔术大师，功夫始终是真的，在整个跌落的过程中，他便一直护紧了要害。 饶是如此，在他落地的时候，仍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似乎是受了些挫伤。 离门口还有一层楼的距离，已可见些许微光。 借着那层薄如纱纸的光晕，卡洛斯这才看清，自己手中拿的竟是一节白骨。 他忙甩手将那截白骨丢开，也不顾胸口疼痛，又大叫着奔下了一层楼。 推开门，弦月的辉光虽然不强，但是足以让卡洛斯镇定下来。 直到这时候，肋部撕裂般的疼痛才开始逐渐清晰起来，似乎，真的是骨折了。 “f**k！”，卡洛斯再次咒骂了一声，这种欺负人的差事，怎么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因为他和美国大哥走得太近？ 这就是江湖的哲学。 冲在前面的是马仔，背锅的是马仔，数钱抱女人的是大哥。可是偏偏就是有人上赶着去做马仔。是以为马仔做久了就能成大哥？真是笑话！ 卡洛斯这一腔闷气没地方撒，他只能咬着牙，捂着胸口，一步一步逼近那团幽光。 “老子一定要看看，你踏马的是什么东西，跑到这里来装神弄鬼！别看老子受了伤，收拾一两个普通人，那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心中暗自腹诽。 马赢龙一步一个小心，自然比卡洛斯那“无敌风火轮”的下楼方法要慢了很多。 等到他捱到了门口，卡洛斯已经迎上了那道绿色光团。 光团其实只是一只led的小灯笼，堪堪照亮一尺方圆。 卡洛斯只能依稀辨认出灯笼后有一道人影，却瞧不清相貌。 他劈手便去抢那灯笼。 哪知道灯笼恰在此时一暗，怕黑的卡洛斯只感觉脑后一凉，“呀！”地一声又大叫了出来。 爬在窗口窥伺的那几名兄弟也被这声尖叫吓得一哆嗦？ 灯光忽灭，他们的视野也是一片漆黑。 “他，他是被恶鬼吞了吗？”，塞帕布弯颤声道。 图日涅夫一本正经地纠正着，“那叫恶灵，教堂里，只有恶灵。” 马赢龙离事发的地点最近，空间里最亮的光源消失的一刹那，永远能触动人类内心最深层的恐惧。 究竟发生了什么？ 卡洛斯出事了吗？ 为什么他一直在尖叫？ 紧接着，马赢龙的尖叫声也传了出来。 窗口的窥伺者又是一齐打了个冷颤。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有人用纯正的英语询问马赢龙。 绿色的幽光忽地亮起，映出半张面庞。 那人五官立体，是一张典型的西方面孔。他此刻就站在马赢龙身前几米的地方，这神出鬼没的操作，把马赢龙吓得魂魄出窍，双腿发软…… “我姨妈呀！（wooymaya!）” 马赢龙直接飙出了家乡的沃尔夫语。 “你在说中文？”，那老头似乎是听不懂中文的，只能辨析出一些中文发音，所以这句问话，用得仍然是英语。 马赢龙这时才略微回了些神儿，他也用英语反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吧。这个地方废弃已久，平时除了我偶尔过来看看，根本没有外人会靠近。你们是谁？” 卡洛斯这时候也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听到那人说了话，而且说得是英语，仔细再一打量，居然还是一身神父装扮，心头的恐惧，自然减了几分。 “你，是神父？” 那人听到卡洛斯询问，点了点头，“不错，我是教廷在册神父。医院骑士团成员，杰拉德。” 卡洛斯是虔诚的教徒，他立刻在胸前划着十字，向神父表达敬意，“主佑平安！卡洛斯神父！您可把我吓坏了。” 杰拉德神父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他扫视了二人一眼，用冷森森地声音说道，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出名的凶宅。早年曾经有一百多个天花病人被困死在这里，怨气重的很。据说百年来在这里停留过夜的人，都会发生离奇灾祸。还好你们不是女人。据说在大约五十年前，有一些中国的知识青年，为了逃避某一场大规模的文化运动，逃到了这里。因为人群当中有女子，结果便召来了恶灵，所有人都留在了那些乱尸堆里。这里不吉利，你们早点走吧。如果找不到合适地方，可以到我的教堂里暂住。” 顶点 第三幕 不眠夜 卡洛斯的表情显得格外古怪。 杰拉德神父奇道，“咦？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们真的绑了女孩子过来？如果是真的，趁着天还没亮，赶块把人家送回去。哦，今天既然这里有人，那怪物应该不会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怪物？这里有怪物？”，卡洛斯神经质地喊道。 “哦，也不确定。只是最近常听说这附近后半夜会有奇怪的喉叫声，将好几名过路的司机吓得翻进了山沟里。所以我有时会在午夜过来，在这里放一枚银十字架。这里以前毕竟是医院骑士团的产业，我们有义务负责到底。哦，这次你帮我放吧，我也可以早点回去。” 杰拉德神父取出一枚银质十字架，放在卡洛斯手里，转头就要走。 马赢龙喊道，“等一下，神父。那个，那个灯笼，能不能送给我们？” 卡洛斯神父做出为难状，“这，山路不好走啊。”，他又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哎，就送给你们吧。这里不宜久待，你们也要早些离开啊！” 马赢龙接过了小灯笼，再去寻杰拉德神父，四周一片漆黑，又哪里望得着？ 他唤了几声，也没有人应，于是只好来扶卡洛斯， “兄弟，还好么？咱先回去？” “有怪物，有恶灵……”，卡洛斯不停地念叨着。 马赢龙摇了摇头，“兄弟，怕什么，你手里不是有神父送的十字架么？” “哦，对了，这个十字架要放在哪儿？” “他……好像没说。” “那我就把它戴在脖子上吧。”，卡洛斯取下了自己的项链，将十字架穿起。 马赢龙摇了摇头，这家伙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居然这么怂，人的胆量，看来还真是和肌肉无关呐。 “他们怎么把那个人放走了？”，图日涅夫恨恨道。 “那人没有进来，还不知道我们的秘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唐金幽幽答道，“只是他们几个鬼叫了半天，真不直到在搞些什么。” “啊！”，卡洛斯的叫声在回廊中再次响起。 “这个娘们！”，唐金气道。 那只led的灯笼毫无征兆的熄灭了，卡洛斯当然受不了这种刺激。 忽然，一道光柱从某个窗口射了进来，在墙壁上投下诺大一个光斑。 光斑的中心是一只清晰的巨猿投影。 “monster！” 卡洛斯鬼叫道！ 这一次练马赢龙也跟着叫了起来，被恐惧拉升的高分贝划破了夜空。 “他们怎么了？”，图日涅夫劳斯基推门走了出去，随后整个人也呆住了。 唐金等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片惊呼，各种语言版本的妈妈咪呀的咏叹调。 “故弄玄虚，这是有人……” 唐金刚要开口，一阵猛兽的咆哮声将他的话音猛地打断。 卡洛斯捧着银质十字架没命的奔了回来，“真的来了！怪兽！真的来了！” 屋外啸声不止，唐金皱眉问马赢龙道，“到底怎么回事？” 马赢龙这时候心里也荒得一比，颤抖着将杰拉德神父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边。 图日涅夫最不信邪，“装神弄鬼！我看那老头肯定和他们是一伙的！他就是想骗我们先把那几名女人放了。” “露骨！露骨黑露！”，犬养举着手机对众人招呼道。 唐金也蒙了几秒，这才意识到他是在用日式英语招呼大家“看这里”。 犬养继承了大和民族的优良传统，凡事较真。 马赢龙还在哆哆嗦嗦地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他便已经打开手机搜索起来了。 那是一份医院骑士团的教长名单，上面赫然写有杰拉德神父的名字，一旁还配有照片。 “是这个人吗？”，唐金向马赢龙确认道。 “就，就是他！” “这里以前的确是医院骑士团的产业。”，唐金叹了口气，“不过我可不信什么鬼神。信仰，那是旧大陆的糟粕。新大陆的信仰是，实力和霸权，才是一切。图日涅夫，守好你的房间，那个印度人一个人不一定应付得来。再带一个人过去吧。只要守到天明，眼前这一切究竟是不是闹剧，必然会水落石出。” 朴宇宙和犬养都是铁了心跟着大哥混的，最后只能是塞帕布弯委屈地跟着图日涅夫出了门。 “你这身板还真管用啊。”，金巨壕拍着强宝的肩膀笑道。 强宝用双拳在自己的胸口锤了几下，他那对醒目的肱二头肌用来cos史前金刚，倒是再恰当不过了。 “这样能行吗？好像也没把他们吓出来。” “已经达到目的了。他们今晚必定都睡不好。没有照明，他们也不敢大规模搜索。这几个音箱是从胡导那里拿的，帮我放在四周，等会儿我用程序控制，就能制造出移动声源的效果。我们还能休息两个小时左右，抓紧时间，天亮好戏才开始。” 这一圈忙完，两人也都是熬了大半夜，此时都已疲倦不堪，钻进睡袋，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敌疲我打，敌驻我扰，这样经典的兵法名篇，在西方却因zzzq而雪藏。 唐金这一群人一夜都没有合眼，到了早上，所有人的精力都有些涣散，尤其是卡洛斯，口中一会儿念着经文，一会儿做着忏悔，已经处于精神崩溃的前兆期。 那些个传武大师虽然被缚在一处，嘴上也封了胶带，不得好睡。 但他们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是萎靡不振，瘫坐在那里，时梦时醒，此刻反倒不觉得有多么困倦。 眼见日光破晓，屋外的兽吼声也止了，唐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向几名小弟道，“睡吧，轮班睡。我，卡洛斯，马赢龙一组；犬养桑和朴宇宙一组。轮流警戒。再这么拖下去，没等金回来，我们就先垮了。” 其他几个哥们儿纷纷附议，他们其实也早就扛不住了！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有人大喊道，“唐金！唐金！我回来了！钱我已经筹好了！” “sht！”，唐金当时便暴跳起来，“我就知道是他，就是他搞的鬼！无巧不巧，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朴宇宙，你留在这里。你们三个，跟我来！这个金巨壕，今天可一定不能放他走，我们就用他做人质出境！” 三个被点了名的人懒洋洋地应和着，跟着唐金走出了房间。 等他们走远，朴宇宙顿觉如释重负，一个人靠在窗前，眯缝着眼，神识已在半梦半醒间徘徊。 唐金带了几名累赘，几人步伐散漫，在楼梯上慢吞吞地拖着步子， 身后却忽然有一阵急促的擂鼓声响起。 顶点 第四幕 天下有贼 唐金刚要回头去望，身子已经被扒拉到了一边。 图日涅夫硕大的身躯踏着小碎步咚咚咚咚地向楼下疾跑，声如擂鼓。 瘦小的拉吉跟在他的身后，就像是被牵出来的猴子，听着鼓点响，也跟着玩命狂奔。 “sh*t！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唐金骂了一声，也催促几名小弟加快了脚步。 一大箱的现金敞口放在地上，图日涅夫劈手便夺在了手中。 拉吉跟在他的身后，一直在吞口水。 这么多现金，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那可是瑞诗凯诗整个圣城一个月的gdp啊！就被这样随意的装在箱子里？ 方才金巨壕从落地窗里望见唐金转身，朴宇宙瘫倒在窗口，这才打开箱子丢在地上。 另一间房间里的图日涅夫看到，立即如打了鸡血一般，精神体力迅速回复，带着拉吉就冲下了楼。 等到唐金从楼中出来，金巨壕只能摊了摊手，又指了指图日涅夫，“钱在那里。” “现金？”，唐金兀自不信，但是图日涅夫早就将箱子扣得死死的，他哪里看得到其中情况。 这个英语单词，金巨壕还是听得懂的，他也不等马赢龙翻译，就自顾自解释了起来： “是啊，凑这些现金可不容易，我把在银行里的人脉都动用上了。你们先清点一下，清点好了，就先把人放了吧。” 身上带着这么多现金，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的一个人把钱送过来？至少在美国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于是唐金警惕地问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没带人，只有一名司机，开了部空车来接人的。”，金巨壕指了指身边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强宝。 “图日涅夫，数钱。”，唐金恶狠狠地盯着他，他已经预料到将要到来的一番对峙。 图日涅夫一脸贼笑道，“你不是说要先把这家伙拿下来吗？拿下来，咱们慢慢数不好吗？” 唐金咬牙道，“图日涅夫，我早就看出你有问题。若是跟你一起偷渡到俄罗斯，你是不是还会找人黑吃黑啊？” “这可难说。不过没有我，你们有办法出去吗？”，这铁塔般的大汉脸上自得的神色溢于言表。 “你这是看不起谁呢？哼，索性就先跟你摊牌了吧。在阿富汗那边有很多亲美的武装，都是美国纳税人花钱养着用来对付周边国家的。我有自己的路子，从新疆出去。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否则，后果自负！” “你威胁我，你……”，唐金身后的三人忽然包围了过来，将图日涅夫退路截断。 图日涅夫转头看了看拉吉，那小子是两位大佬都不敢得罪，早就躲到一边去画圈圈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只要图日涅夫手上还抱着箱子，他必然就会被一致针对。 金巨壕一看计策得逞，急忙向强宝使了个眼色。 强宝一矮身，便向废弃的教堂冲了进去。 唐金偏头一望，随口吩咐道，“犬养桑，截住他！拉吉！不想惹事就一起去！” 犬养道了声哈依，转身去追强宝。拉吉也佝偻着身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唐金望了一眼金巨壕，用简单的英语交待道，“you!stay！otherwise……”，他向怀中一摸，掏出了两把老式的燧发枪，左右分指，一手指向图日涅夫，一手指向金巨壕，“都给我老实点！” 马赢龙又用中文重复了一遍，恐吓金巨壕。 “别用那东西吓唬我！这玩意最多只能上一发子弹。而且，打不穿我手里的钱箱。”，图日涅夫故作镇定道。 “亲爱的图日涅夫，你不要嘴硬。我的手这样举着是很累的。当我举不动的时候，就会开枪。如果你有信心接的下来，那么你就接着。但是我提醒你，你的身边还有我两位兄弟。如果你不想惹事，就乖乖把箱子交给卡洛斯，让他数钱。” 好汉不吃眼前亏。在这样的对峙里，图日涅夫的确得不到任何好处。 他冷哼一声，将手里的箱子抛向了卡洛斯，“呶，拿去！” 唐金放下了手臂，向卡洛斯点了点头。 卡洛斯匆匆打开箱子，一叠叠绑得像砖头一样的500元面值美金大钞，看得他双眼发直。 “点钱！”，唐金的爆喝将他喊醒。 这哥们立刻拿出一叠纸钞，逐一清点，辨别真伪。 这种活儿在巴西那是常有的事儿，卡洛斯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只是面对这样大的金额还是头一遭。 唐金盯住了图日涅夫，马赢龙用目光震慑着金巨壕。 几个人形成了一种临时的微妙平衡。 教堂里传出了打斗声，想是强宝已经和两人交上了手。 犬养和拉吉都不懂中文，他们之间没有沟通的可能。 唐金招呼他们去，那就要把闯入者打到站不起来的意思。 朴宇宙并没有心情关注那么多，从他选择坐倒的那一刻，他就不可能再抗拒睡意的侵袭。 均匀的呼噜声响起，除了这名睡仙，屋中只剩下八位被绑成麻花一般的武林大师。 高大强忽然开始用脚踢起了墙壁。踏，踏踏，踢击声自成规律，仿佛是某种约定俗成的暗号。 艾琼俦也开始用踢击回应。 两个人如蚯蚓一般，在地上蠕动，渐渐靠在了一处。 这两兄弟本就是鸡鸣狗盗之徒，他们一身的本事，不在拳脚，都在那些细活上。 两人如泥鳅一般，相互交缠在一起，真要说起动作的难度系数，恐怕比起那些瑜伽大师都不遑多让。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逃脱了手上的束缚，接下来那就更顺利了，口布，绳索统统松脱，两人就这样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其他六位大师纷纷支支吾吾，恳求他们来救。 高大强有绅士风度，先去救芳严大师，艾琼俦则挑上了年迈的圣虚。 兴许是其他几个人哼哼唧唧的声音过大，朴宇宙翻了个身，两眼眯了一下。 华山二老吓得把身子一缩，差点就想夺路而逃。但是朴宇宙只是打了个哈欠，干嚼了几下嘴皮子，似乎又睡了过去。 二老对望一眼，同时舒了口气，继续帮同伴解缚。 顶点 第五幕 格斗家 眼看芳严和圣虚就要脱身，朴宇宙的大脑似乎忽然开机，对刚才梦中无意捕捉到的画面一番分析，立刻惊觉不妥。 朴宇宙打了一个冷战，忽然醒了过来，“你，你们干什么？” 华山二老趁朴宇宙反应还有些许迟钝，急忙拉起芳严和圣虚，向他们吩咐道，“快去救其他人。” 随后二老对望一眼，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般，一左一右，合身向朴宇宙扑了过去。 朴宇宙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哪知二老只是为了扰乱对手，并不进攻，倏地一下左右分开，让他无法同时攻击。 朴宇宙刚刚从睡梦中惊醒，判断力有些滞后，果然是呆了一呆，这才向身材矮小的高大强扑了过去。 高大强深知自己不是朴宇宙对手，他见朴宇宙频频出脚，于是干脆一个元宝壳的跟头滚在地上，骨碌碌的四处打转。 你要敢踩我就敢抱，你要来踢，我就借着翻滚让你踹几脚，这种市井无赖拳朴宇宙几曾见过？ 艾琼俦见师兄被攻击，随手抄了一把长柄火枪对准朴宇宙。 他扣了两下扳机，没有反应，初时还以为是生锈，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枪需要临时装填火药。 这可是细活，他哪里会做？于是他索性抡起枪杆当作棍棒加入战团。 他虽然人比师兄高大，可是脑子却慢了不只一拍，就算他张牙舞爪高举枪托，声势骇人，但也就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便被朴宇宙踹飞了出去，哼唧哼唧地栽在地上爬不起来。 高大强看见朴宇宙将师弟踹飞出去，立刻滚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朴宇宙的支撑腿。 朴宇宙甩了两下甩不开，于是便脚踏拳打，对高大强一顿暴揍。 高大强是咬牙强忍，抵死抱住不放。 脚下这个位置也是让人难以发力，高大强又把头部拧在了朴宇宙身后，避开了要害。 所以他一直挺过了七八拳，这才终于忍受不住，惨叫着松手。 艾琼俦匍匐着爬了过来，合身盖在师兄身上，生怕他再遭了黑拳。 朴宇宙这时其实也没空搭理他们，在华山二老拼命挣来的这段时间里，张翠衫和释恒材已经解了缚。 这两人可是正值壮年，眼见同伴受辱，那是义不容辞，上前助拳。 张翠衫虽然没有练过什么正经功夫，但是身手敏捷。 释恒材在少林下院混过一年的表演队，基础把式，也能打那么一两下。 这两个人若是在街头巷战，估计也都是能一个人打跑一群的狠角色，只可惜，他们眼前遇到的是专业格斗大师。 朴宇宙一个鞭腿踢中释恒材左跨，顺势左拳捣出，将企图欺近的张翠衫打了个趔趄。 假武当，伪少林的一次配合虽然失手，但是他们也找到了自己配合的套路。 释恒材肉厚，吃了一脚还有一战之力；张翠衫灵活，让对方很难用十足力道将他击中。 于是释恒材开始正面挑逗，引诱朴宇宙出腿。而张翠衫则始终在朴宇宙的背后闪来闪去，就等他露出破绽的时候发动进攻。 朴宇宙首尾不得兼顾，一时场面有些被动。 可是他眼见八名武术大师就要全员满状态复活，心底的那股狠劲儿冒了上来，将心一横，对释恒行展开强攻。 跆拳道大师飞起一脚，被释恒行闪开，哪知朴宇宙身形一旋，后脚又到，这一脚重重抽在释恒行的肩头。 少林小子晃晃悠悠勉强挺住，朴宇宙身形再转，第三脚再次抽了过来，奔着释恒行的顶门直贯而下。 这一脚要是被踢中，就算是真的金钟也要倒啊。 释恒材下意识地将双臂一举，只听咔嚓一声，螳臂挡刀，焉有侥幸？ 少林小子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在地上，双臂齐断，苦不堪言。 张翠衫身形晃动，已经到了朴宇宙身后，他先是连续两个扫腿，全都踢在了朴宇宙脚踝上，哪知对方竟全然不为所动。 武当道士又是化掌为刀，直接砍在朴宇宙后颈， 可是后者的动作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潇潇洒洒踢完了三脚，反手一肘子锤在了张翠衫的下巴上。 张翠衫掩面倒地，口中呛血，也不知是咬到了舌头还是打落了牙齿。 朴宇宙此时的脚踝隐隐作痛，后脖颈也是一阵酸麻。 要说张翠衫的拳脚是花拳绣腿，那也有些冤枉，只是朴宇宙在擂台上打拼了多年，受过的伤，遭到的击打，远远不是张翠衫这三拳两脚可以比拟的。 擂台格斗，最重要的不是技巧，而是生存。 谁站到最后，谁才是赢家，你就算技巧再好，中了一拳吃了痛，你就发挥不出来，那你在擂台上一样是菜鸡。 只有那些耐得疼，忍得痛，被打到头破血流，仍能冷静面对对手，寻找对手破绽伺机反击的选手，才能真正在擂台赛中走得更远。 这些个大师里也不是没有楞的，大铁岭出身的仁波切才不管你那些个，他刚刚脱缚，就冲到了华山二老的身边，捡起艾琼丑方才翻出来的那支火枪，就朝朴宇宙抡了过去。 朴宇宙这时也是浑身不自在，他翻身闪开，回踢一脚，本想拉开距离，略作休整。 哪儿知道忽悠仁波切老东北了，动起手来根本不留余地，就是一个莽！ 他见朴宇宙一脚踹出，他也不躲闪，直接用背门迎了上去，整个人依旧前扑，好像手中的火枪是上过了刺刀一样，直接向朴宇宙胸口攮了过去。 平头哥一看就是街头打架经验丰富，他往朴宇宙身前冲，朴宇宙那一腿就没有办法发足全力，只是用大腿在他背后撞了一下，虽然也是生疼，但两边肉都厚，不会造成真正的机械伤害。 然而朴宇宙想躲开他这一戳就要有些狼狈了，强行缩身，失了重心，步伐顿时有些凌乱。 忽悠仁波切是得理不饶人，一支火枪甩开来，时而当作酒瓶敲，时而当作椅子甩，时而当作板砖硬劈，你强任你强，我就让你踢几脚，但我愣归我愣，气势上咱可不能怯了场。 这根本不是武术大师的打法，但却是街头干仗的精髓。 眼见忽悠仁波切已将对手气焰压住，芳严，圣虚以及牛精忠这三位老爷子也看得技痒，跃跃欲试，想要加入战团。 顶点 第六幕 全民运动 这么多500美金的纸币，连唐金也是头一次亲见，他心中也不由啧啧称奇。 大面值美元早就停止发行，虽然还没有到奇货可居的地步，但是品相好一些的大额纸钞在市场上都有20左右的溢价。 也就是说，如果这些现金是金巨壕如数准备的话，他们到手便已多赚了20。 中国人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大面额美金？ 哼哼，这位美国哥们怕是不了解那些处心积虑的奸商行贿手段。 这贿品一要体积小，二要能增值，三要与众不同。 所以虽然在美国的银行网点里可能都一时凑不出那么多大额美金，但在钱市长的小金库里却可车载斗量。 这样的大额纸钞，就和各类电子加密币一样，大多都流入了黑金市场，或许这才是它们最终被时代淘汰的主因。 “里面好像打得挺凶，要不要我跟进去看看？”，马赢龙不无忧虑地请示到。 唐金冷笑了一声，“不用！里面已经有四位兄弟了。就算把里面那些人全都放出来，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唐金所言不差，平头仁波切只是开头虎，真要靠他制服朴宇宙，那是门都没有。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牛精忠翻出来一根长绳，将另一端甩给圣虚，嘴上只说了三个字，“跳大绳！” 圣虚立即会意。 他从朴宇宙的身后远远绕过，和牛精忠站了个对角。 “好了，开始！” 这俩老兄弟都是经历过上世纪七十年代校园生活的，对于跳大绳这种运动有一种近乎条件反射般的默契。 朴宇宙刚刚稳住阵脚，正欲反击，忽然脚底一阵疾风起，似有老藤收足跟。 跆拳道的功夫最讲究下盘，自然忌讳脚踝被缠，于是朴宇宙只能轻轻跃起避开这一拂。 他这仓促一跃，整个人失去了支点，便无法发力反击。 忽悠仁波切也跟着跳了起来，不过这位大兄弟就明显淡定很多，人在空中，手里的枪托依然不忘往朴宇宙身上招呼。 朴宇宙好不容易躲开枪托，只觉头顶生风，那长绳又绕了回来。 他堪堪把头一缩，脚下罡风又到。 “加速！”，喊出这句话的既不是牛精忠，也不是圣虚，而是同样困在圈中的忽悠仁波切。 上世纪中国校园里出来的兄弟哪个会怕跳绳？ 牛精忠和圣虚将绳子抖得漫天残影，在地上拍得噼噼啪啪作响。 忽悠仁波切一脸轻松，捯着小碎步，手中枪托还能时不时挥出几下。 朴宇宙背对着绳来的方向，见绳速越来越快，自己的脚步渐渐竟有几分跟不上了。 他此时对身体的控制权已经失去大半，无法闪躲忽悠仁波切的攻击，只能伸臂挡架，硬吃了几枪托，胳膊被敲得生疼，心中不禁骂道： “我靠，这平头喇嘛练得是什么功夫，为什么步伐比我还快？他是怎么预见到绳子摆动的频率的？这样的配合要练习多久？这三个人以前就认识？没事就练这个？” 绳速还在加快，平头哥依然游刃有余，可是朴宇宙却已经方寸大乱，直到大腿上中了一枪托，终于蹦跶不动，被长绳重重抽在了脚踝上。 朴宇宙反蹬一脚，绳索很长，纵然他朴宇宙腿上有千斤力，也没有办法挣倒两位老师傅。 虽然被这样抽一下也不算什么致命伤，但是步伐终究受了些许影响，又要多吃忽悠仁波切一枪托子。 而两位老师傅几乎没有做任何调整，长绳又被他们反向抡了起来。 忽悠仁波切这时背对绳风，但却仍如脑后长眼，完全无需去看那绳子的来处，小碎步哒哒哒，精准地将长绳一次次让过。 朴宇宙躲了十几个来回，又被长绳抽中，再捱了几托。 长绳反向再动！ 没完啦！他心中发出绝望的呐喊。 他不明白平头哥为什么可以始终应对从容，但是自己已经被枪托砸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脚踝如灌铅，步伐越来越重，长此以往，自己肯定是最先撑不住的那一个。 他必须求变！ 朴宇宙气运丹田，发了声喊，举手捞向空中的长绳，随即右脚一踩，翻身旋踢！ 平头哥跳大绳虽说是如履平地，但是脚下毕竟带着动作，骤然闪躲，也是不及。 旋踢的威力巨大， 尤其是朴宇宙这样的黑带高手，这全力一脚，就算用火枪去硬扛，也如螳臂当车，招架不住。 好在平头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芳严大师手里捧着一条麻袋在一旁观望了半天，就是不得机会。 可是朴宇宙放出了胜负手，转身旋踢，这个动作威力巨大，破绽也大。 以芳严的身手，想趁这个间隙偷袭对朴宇宙造成伤害，能力还是远远不够， 但只是把她手里这半包不知放了多久，生满了霉虫的燕麦干没头没脑的扔过去，却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啪！ 平头哥手中火枪被踹成了两截，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去。 但是漫天麦碎伴着霉腐刺鼻的气味洒了下来，朴宇宙只觉眼前一黑，鼻子一氧，顿时涕泪横流，忍不住地打起了喷嚏。 他的右手此时还攥着长绳，牛精忠与圣虚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绕着朴宇宙飞快的转起了圈…… 那长绳就这样一箍箍地绕了下来。 朴宇宙纵然想要挣扎，但是早就被止不住的喷嚏抽光了气力，浑身酸软，毫无抵抗的能力。 不过片刻功夫，这位擂台上叱咤一方的跆拳道大师，就被绑成了一只粽子。 “你看，我就说他不行。你看我的，闪电五连鞭，一鞭，两鞭，你看三鞭他就要倒啊！” 此时的朴宇宙只能任人宰割，眼看牛精忠一连三个嘴巴子抽在脸上，却也闪躲不得，气得是热血上涌，头脑一晕。噗通！真地倒在了地上！ “哎，四鞭，五鞭！你看看这，这就是功夫！” 八名武术大师虽然制住了朴宇宙，但他们也是老的老，伤的伤，几乎无人再有一战之力了。 “哎，老牛。我记得昨天还有个挺俊的丫头也被他们抓住了，似乎关在其他房间。你看我们是不是……哎，别让人家好好一个大姑娘被糟蹋了。” 芳严大师提醒道。 顶点 第七幕 海底针 “我也想啊！可是，就剩我们这三个老家伙还能动唤了，你说……” “呜我呜无！”，这时又有一人颤颤巍巍站了起来，阳光从窗口洒了进来，将他的一身翠衫照得如霓裳一般，飘然出尘。 只是张翠衫捂着下巴支支吾吾的样子，让人实在出戏。 三老聚在张翠衫身边，听他连说带比划，咿咿呀呀半天，总算是听懂了。 他呀，腿脚还行，能跑。 现在数数人数，刚才窗外有六个人在对峙，屋里又躺倒了一个朴宇宙，所以看守邱雅的，最多也只有一人。 如果由张翠衫先去引诱对手，然后玩命跑酷，引开看守，那么三老就能趁机进去救人了。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四个人摸在走廊里，听见强宝和两名凶徒打斗的吆喝声，都觉分外揪心。 “赶快把那丫头放出来。我记得，那丫头是个能打的。”，牛精忠当仁不让，担当起了作战指挥。 藏人的房间并不难找，显然此时里面也不会很安静。 牛精忠带了圣虚芳严在角落里藏好，向张翠衫点了点头。 张翠衫倒退了几步，一个小助跑，嘭地踹在了荒置百年的屋门上。 那实木的门板倒还结实，并没有被踹碎，但是门枢却显然承受不住这一记重击。 一阵尘飞扬，整块门板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地面上。 赛帕布弯本来正在窗口看戏，被这声巨响猛然惊起，吓得一蹦老高，将头重重地磕了一下。 他骂骂咧咧地从里面追了出来，张翠衫那花花绿绿的装扮实在惹眼，赛帕布弯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不是唐金房中的人质吗？是谁把他们救出来的？ 哎，管他谁救的，先打倒再说！ 他这前脚一追出去，三条灰影鬼鬼祟祟地后脚就溜进了房间。 地上横七竖八，歪歪斜斜躺倒了十几名黑衣大汉，一个个都是面目青肿，口鼻残红，显然是受了不少虐待。 昨晚上屠日涅夫一夜没睡，以他的暴脾气，自然要找些出气筒。 好在他怜惜邱雅这一朵娇花，又曾得了唐金的警告，除了撕开美人前襟一番羞辱，倒也并未真的对她怎样。 三位老师傅一起扑了上去，解缚的解缚，取口布的取口布，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他们是生怕赛帕布弯忽然杀回，那都是使上了吃奶的力气。 这几个老家伙虽然都是江湖骗子假把式，但时常摆摆样子，也算是一种锻炼，故而筋骨都还算灵活，七手八脚也不曾乱。 邱雅略活动了一下关节，便连声称谢，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刚才看到赛帕布弯追了绿衣人下去，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先救张翠衫要紧！ 泰拳的杀伤力极强，若是真让他把武当跑酷男追上了，后者怕是消受不起。 教堂里的空间有限，张翠衫需要足够空间拉开距离，于是只能选择向楼梯处逃遁。 楼梯上三人斗得正欢，张翠山踏着楼梯扶手，滑行而下。 “看，那是谁！”，拉吉大叫。 犬养歪头看了一眼，说道：“他们逃出来了？别管，逃不远，看，塞帕追上去了。先把眼前这小子干掉。” 对话的内容虽然是这样，但其实这两个人的英文完全都是自嗨，对方是根本听不懂的。 一个卷着舌头，一个爆着豆子，交流全靠猜。 犬养回身一拳捣出，强宝用上臂轻轻一挡，犬养便感觉这一拳似乎是击中了一堵土墙，所有的力道都被那块硕大的二头肌化解了去。 拉吉的招式非常诡异，他的人看起来瘦瘦小小，但是四肢却偏生好似比常人还要长出了半截，往往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打穿对手防线。 他的摆拳穿过强宝双臂间的缝隙，却又忽然向上拐了个弯，重重地击在强宝前额。 憨厚的武行拨楞了一下脑袋，便又跟没事人一般扑了上来。 他们已经如此这般打了许久，犬养和拉吉占尽了上风，但是强宝偏偏就是皮糙肉厚，尤其是那两块肱肌和一副铁额。 肱与首，铁打的真功夫。 这就是强宝的武道肱首道。 作为业余格斗爱好者，强宝曾经疯狂地迷恋传统武术，四处拜师学艺。 可是他所遇到的，都是牛精忠，芳严这样的所谓武术大师。 东奔西跑了许多年，被坑掉了全身的积蓄，却没有学到一点真本事。 痛定思痛，强宝决定自学证道，他扎扎实实练苦功，撸铁，打木桩，锤沙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有多忙，他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做这些基本锻炼，这才练就了一身铜头铁臂。 自此强宝自诩打假先锋，高调约战过许多草头大师。 他对传统武术的信任已经跌破了冰点，固执的认为传武都是假把式，擂台格斗全无用。 直到有一天，他在试戏时遇到了向乾。 向乾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叫强宝？听说你很能打。” “嘿嘿，还行，至少比玩传武的那些假把式强。” “哦？你对传统武术成见这么深？” “不是成见，是……哎呦！” 向乾搭在他肩头的手忽然一紧，面容却依然神色不动。 强宝只觉琵琶骨底一酸，那种乏力感迅速蔓延半身，立刻受制。 “你，你偷袭！”，强宝愤然道。 “嗯，胜之不武，抱歉。”，向乾将手缓缓收回，退后一步，“现在你来打打看。” 强宝彼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哪里禁得起挑衅？ 他踏着拳击的步点，立刻就是一番猛攻。 向乾双足不动，随手拆解，牵，引，推，化，左分鬃，右亮翅，揽云手，挥琵琶，用得竟然是公园里大爷大妈常练的简化太极拳功架。 他的动作看上去一板一眼，但是却能将强宝的快拳尽数隔开。 强宝打急了眼，一拳被挡，立即曲臂亮肘，上步顶膝，蓄意贴身肉搏。 向乾双臂缠丝回环，轻轻一搂，端开了这一记肘击。 强宝被这一带，重心摇摆，下盘失准，膝盖的顶出的力道便也弱了几分。 而向乾气息不乱，松腰提劲，右手四指微曲攥成平拳，自上直贯而下！ 海底针！ 竟然是大爷们手中软绵绵，虚浮浮，颤巍巍，看似最无用的一式海底针！ 顶点 第八幕 由武入道 平拳与正握拳不同，打击力主要集中在指节，适合用于攻击各处关节及穴位。 向乾这一拳，不偏不倚地捣在了强宝的血海穴。 膝侧之血海，如肘畔之曲池，都是人体神经最为集中的生理弱点，并非任何后天锻炼所能弥合的。 这一拳中的，强宝只感觉半身剧震，一阵酸爽如电流一般沿着神经逆冲脑干。 他颈后一凉，全身打了个哆嗦，若不是被向乾一把扶住，几乎又要跌倒。 可是向乾这落手的地方，再次将他的琵琶骨攥住，和方才打招呼时一招制敌的落手处一般无二。 “还要不要再试试？”，向乾将强宝的身子轻轻向后一推，两人再次拉开距离。 这一次强宝不取拳而取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腿上的力道，远非手上那些花把式所能抵挡。 向乾自然不会自负到伸臂去格挡腿击，这都是不懂格斗的毛货干得蠢事。 只要对方掌握基本的踢腿发力，那么在两三个重量级差之内就根本不可能做这种尝试。 向乾趁着强宝转身踢腿的空档，趟步近身，一步就滑到了强宝身前。 被人近身是腿法的大忌，强宝根本来不及收招，就被对方的肩头一靠，失了重心。 这只是八极拳最基本的步伐，却能一招破敌。 强宝的身形晃晃悠悠，又是被向乾扶住，所扶之处还是琵琶骨下的罩门。 强宝这次可是真服了，双手抱拳，躬身行礼认栽。 “我刚才打的套路，你可都认识？” 强宝点了点头，“都认识，我也都学过。但，实战的时候就是打不出效果。” “那是因为没有人教你怎么打。能下苦工是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下苦工，不知道在哪里下苦工，怎么可能进步。” “向指导教训的是！您看我……” “不用叫我向指导。看看你这底子，这腱子肉，嘿，比我好太多了。 所谓武虽然只有一字，但却包含了许多方面。 它包含了德，包含了礼仪规范，包含了哲理，包含了强身健体的法门，当然也包含了格斗技巧。 可是世人偏偏之喜欢从格斗技巧这一个方面来评判武，是非常片面的。 但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说格斗吧。 格斗本身就是一种综合运动，武术所谓的术并不是他的唯一方面。 格斗依靠的是能力，判断和对局势的理解。 能力就是是我们的速度，力量，反应。 你主修格斗，和你学习武术的意义是不同的。 主修格斗就代表你一定要具备能力上的基本素质，要有力量，抗击打。 但是武术是可以帮助格斗的。 首先，传统武术都有其核心哲学和思路，可以用来帮你判断及掌控场面局势。 而现代格斗的哲学显然较为功利，就是研究如何发力击中和ko，实用性强，极易速成，但是受到人体自身素质的局限也很明显。 而传统武术更多探讨的是如何合理的运用力量，寻求战胜强敌的可能。 在格斗理论上，这是极限流与无限流的区别。 其次，武术套路锻炼了你的柔韧****性，训练的是条件反射。 当你在和对手过招的时候，手脑的协调往往没有办法帮你及时做出反应，挡住对方雷霆一击， 或者说，你侥幸挡住了，但是你的姿态体态已经无法保持最佳状态，没有办法抓住空隙还击。 但是通过日复一日的套路练习，许多动作会形成条件反射，他可以自然而然的保证你躲闪的合理性，反击的有效性。 现代格斗也有许多类似的归纳，跆拳道的品势和空手道的套路，也是这样演变出来的。 拳击也有步伐和出拳的基本训练。 但是这些技法的研究受到其背后哲学理论的限制，其主要目的仍然是在自己的极限内如何发力猛击。 你觉得学了传统武术打不过别人，不是因为传统武术不行，你不能指望传统武术解决格斗所有的要素。 你还需要锻炼自己的基本能力，锻炼你的肌肉强度，提高力量，速度和抗击打能力。 现代格斗术对于基本能力太过偏重，所以为了公平起见，必须分级， 一般来说，双方选手的体重差一旦超过五公斤，格斗的结果便不会有太大的悬念。 但是传统武术则不同，也许你没有办法战胜超过你四到五个重量级的对手，但是你依然有办法与他们周旋。 如果对手只比自己高两到三个重量级，那么我们有希望通过传武的技巧模糊体能极限的差距，进行一些对抗。 这就是传统武术的价值。 比如刚才你和我的对抗，我可没有你这样让人羡慕的肌肉！ 如果只拼出拳的速度，躲闪与反应，我不如你。 但是我用了一些基本武术动作，都是我从小练习，几乎成为我自然条件反射一部分的套路动作。 我对这些招式适用的情景特点都非常的清楚，可以信手拈来。 招式无高下，只要运用得当、及时、准确，那怕是最普通的直拳侧踢，也能克敌制胜。 武术需要长期的练习，才有锦上添花的效果，所以，很少有人为此下苦工。 你是一个有毅力的人，所以，我才对你说这么多话。 归根结底，各种现代格斗都是基于规则的竞技，而真正的无限制格斗之父，是一位华裔。 是一位从来没有被体重极限所束缚过的真正的武者——李小龙。 他将传统武术的哲理运用到现代格斗，又用现代格斗的要求锻炼自己的基本能力，故能无往而不胜。 从来没有人，敢说他是花架子。” 就是因为这一席话，从那天起，强宝便死心塌地地跟着向指导当武行。 也就是因为这一席话，那一天在《传武大师》的选角会上，他才会毫不犹豫的拒绝金巨壕的高薪诱惑。 强宝的青春全都付与了对武道的追求，他可以接受自己落魄，可以接受自己孑然一身，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在所热爱的武道上一事无成。 当然，还是因为这一席话，强宝不再执着于单纯的肌肉锻炼，开始学习使用传统武术的哲学，也开始练习一些基本的武术套路。 啪，啪，啪，操场上的孩子们雀跃列队跳着长绳。 没有人会说跳绳是一种格斗技巧，可是一旦你被放置在了某种客观环境中，这种可以应本能而生的反应，就是你的能力。/ 平头哥单挑朴宇宙，靠得就是这种能力。 在于向乾那一战的刺激下，强宝每天都会打一套最基本的太极十三势。 在那些拳击手的眼力，这些动作弱智得就像是小学生在跳绳。 从前强宝也会这么认为。 但是现在，每当他松腰沉跨，递出那一式海底针的时候，右腿膝盖都会微微一颤。 他永远记得当年曾经有人就是用这样软绵绵，颤巍巍，看似杂耍般的拳术将自己一招制服。 顶点 第九幕 五连鞭的真正姿态 强宝现在的打法很笨拙，他看上去速度极慢，既避不掉犬养的攻击，又闪不开拉吉的变化。 那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今日一场恶战难免，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持体力。 这种挨打的方式最节省体力。 况且自己的能力在对方之上，肌肉的强度和爆发力都在对方之上。 当他听说邱雅都可以这些西洋大师打个有来有回，便已经了解了对方的极限。 极限流格斗技巧，终究都有极限。 但是自己以一打二，双拳对四手，而且面对的都是会家子，最忌急于求成，露出破绽。 所以他只能苟。 一来是等待机会，二来是麻痹对方。 直到他见邱雅也被解放出来，向塞帕布弯和张翠衫的方向追下去的时候，心中再无顾忌。 犬养的目光微微向邱雅背影的方向偏了一偏，这个动作不大，他自认稳占上风，对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必然不虞被对手抓住机会。 哪儿知道强宝忽然爆***起右臂就是一个冲拳，向犬养面门捣了过来。 拉吉想要阻拦，但是强宝利用犬养的身位阻挡了拉吉的进攻路线。 瑜伽大师一连轰出几拳，也只有一两下勉强落在了强宝身上。 强宝身形连晃都没有晃动一下，拳风仍向犬养卷了过来。 犬养冷哼一声，心中暗道：八嘎！真是个愣头青！用这种街头野球拳也想充好汉？天真！ 空手道大师侧身避过拳势， 强宝步伐已老，无法收招，将整个侧面都卖给了犬养。 犬养孝直郎哪里会放弃这等机会？ 抡起手刀就要斩向强宝软肋。 强宝只是臂粗头铁，练的又不是硬气功，这软肋要是被手刀切中那自然落不得好。 但好在他真的是臂粗头铁，就在他自犬养面前拂身而过，犬养手刀堪堪就要斩落的当口， 孰料强宝忽然脖颈一甩，一头撞向了犬养。 强宝的额头那是真铁，犬养仿佛听到了自己鼻骨碎裂的声音，那股子酸爽劲直冲上头，将他掩面掀倒。 拉吉见犬养被秒，心中惊惶，但他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知道趁强宝抢攻一人破绽最大的时候补刀。 瑜伽大师纵身一跃，伸脚在侧壁上一弹，身形又拔起几分，整个人腾空两米上下，双腿如风车般轮转。 借着这一抡之力，瑜伽大师上身缩骨，双腿的长度却似乎又抻出几分。 远看去，那是只见腿，不见人。 强宝这一撞虽然将犬养ko，但自己眼前也是一阵金星乱舞，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好家伙！ 橡胶大风车？ 这是什么风把海贼王都吹过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硬刚永远是错误选项，可是想要完全避开也已经来不及。 强宝干脆把心一横，你借重力，我接地气，你能旋，我也能转。 他将双臂一举，脚下一蹬，那一对壮硕的二头机旋转起来，也称得上是一种绝对防御。 金刚大战海贼王，这种好莱坞电影都拍不出来的场景，居然在这废弃的教堂里荒诞地呈现了出来。 啪，啪，啪！ 随着一连串肌肉碰撞声，强宝沿着楼梯一节节退下。 每一次交击，每一步退让，拉吉的气势便要弱上几分。 倚天终非持久，总有落地的那一刻。 拉吉的左脚堪堪落地，立足不稳，他借着下落巨大的惯性，原地又转了两圈，右腿如鞭，甩将开来仍是不饶人。 可是强宝已经退出了安全距离，他足接地气，比拉吉要稳定许多。 他抢先稳住身形，以静制动，就在等拉吉的气势完全泻去。 就在拉吉收腿的那一个刹那，强宝立刻甩出了自己的杀招！ 自从向乾当头棒喝，让他开悟以来，他练得最久，最得心应手，不假思索就可以连续打出的杀招！ 闪电五连鞭！ 没错！就是混沌太极门的闪电五连鞭。 强宝没有真正拜过什么像样的师傅，向乾平时也忙，除了抽空向他讲一些武术理论，技击技巧，并没有时间每天传授他套路，督促他练功。 所以，他就只能在各大视频网站偷师。 混沌太极门是登陆视频内容网站最早的所谓传武门派之一，关于闪电五连鞭的动作拆解和要领，有海量可供参考的资料，甚至还包括了牛精忠本人的现身说法。 虽然强宝知道牛精忠这个套路是假把式，但那要看是谁使用。 只是牛精忠那老胳膊老腿耍得触电舞，和海碗碗口粗的二头肌抽出来的力量岂可同日而语？ 这一鞭砸下来，拉吉伸手去拆，被震得脚下一个踉跄， 第二鞭又到，拉吉招架不住，只能向楼梯上方退走。 拉吉脚下被楼梯绊着，第三鞭却也没饶过了他，手忙脚乱间，一跤坐倒在了楼梯上。 四鞭，五鞭！ 鞭尸的这两下可是深得牛大师的精髓。 一膀子抽在小腹，一拳头砸在左额，拉吉干嚎了一嗓，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强宝无暇与他们纠缠，先抢上楼去查看情况，只见那些老的老，残的残，黑衣人地上倒了一大片，虽然狼狈，但是显然都已经脱离了危险。 他喊了一声，“能动的带几根绳子出来！”，随后又转身下楼。 眼看犬养扶着脑袋晃晃悠悠想要站起来，他直接补了一脚，将他从楼梯上一脚甩到了楼下。 这位大兄弟虽然皮糙肉厚，但是被这么一摔，也只能乖乖趴在地上等着被几个老头子五花大绑。 张翠衫一身绿衣格外显眼，当他冲出教堂的时候，唐金和图日涅夫同时惊呼出声。 “唐金，好像出了些状况。我们在这里耗着没有意思，先解决掉这些杂鱼再说！” “浪子回头，还是兄弟。” 唐金一声冷笑，将左手一举，“嘭！”，朝天开出一枪。 张翠衫几时听过枪响，吓得是全身一颤，前两天被图日涅夫踢伤的左腿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塞帕布弯早知道老大身上有枪，因此并未如何吃惊。 他见张翠衫摔倒，哪里肯饶，紧赶了几步，上前就是没头没脑一阵乱踩。 张翠衫挥手拼命抵挡，却哪里防的住？ 第一脚便被踏断了左臂，好不容易一个翻滚躲开第二脚，这第三脚又到，直接踹在了肋下。 张翠衫只觉一阵剧痛，胸中气血倒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顶点 第十幕 蛇皮走位 塞帕布弯下手极毒，若是再让他补上两脚，恐怕张翠衫的半条性命都要交待在这里。 好在邱雅衔尾追来，她莲足轻舞，劲风飞扬，直取塞帕布弯背门。 塞帕感觉到了背后的杀气，不敢硬扛。 他飞身跃过张翠衫，就地向前一个翻滚，将朝向反转，与邱雅对峙。 与此同时，图日涅夫和唐金围住了强宝，马赢龙则向金巨壕靠了过来。 邱雅为了避免战斗波及张翠衫，只能上手抢攻，一连几个鞭腿逼开了塞帕布弯。 泰国小伙的身高不如邱雅，腿长更是差出了一大截，拉开距离相互攻击，他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 一连退出几步，塞帕布弯觉得不是办法，几次行险，宁可捱上几脚，也要向邱雅身前挤进去。 哪儿知邱雅将他逼离张翠衫，立刻便换了打法，将踢腿不过腰的古谭腿发挥到了极致。 谭腿的低段踢，优点就在于灵活快速，往往能够先一步封锁对方的腿部动作，尤其是对于抬膝抡胯，最有有针对性。 身前一步，无懈可击！ 塞帕布弯这才感到自己刚才的判断是多么愚蠢，拼近身攻击，自己也不是这个女娃的对手。 马赢龙见势不妙，向闷头专心点钱的卡洛斯吼了一声，“看住金，我去帮忙。” 随后他转身便向邱雅的方向走了过去。 邱雅究竟是女孩子，体力制约了她的极限。 对付眼前的塞帕布弯，也许她尚有余力，可是一旦马赢龙入局，那她必然坚持不了多久。 金巨壕当时头脑便是一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攻击邱雅！ 护花的冲动就像是嗜血的buff，让他血脉翻涌，动力十足。 他金巨壕可也是正正经经拜过名师，学过武的。 以金老板的财力，能请到的师教必然都是名家，什么太极八级咏春形意，他也都有涉猎。 然而他最为得意的还是一手八卦游身掌。 掌这种手法只有在东亚武术当中比较常见。 按照现代技击哲学，掌的发力远远不如拳，因此几乎以被弃用。 但是掌，其实是最擅变化的手形，它不但可以直接披挂，也能推，拉，托，扣，扰乱对手重心，还能配合寸拳，发动致命进攻。 八卦掌不但在手法上有诸多变换，在步伐上更是讲究。 金巨壕那些所谓日月神道的花架子，其实就是以八卦掌的步伐为核心，将其他各派的功架糅合进来，打起来极具观赏性。 在外行人眼里那绝对是眼花缭乱，看似妙用非凡。 以他的眼界，自然也见过许多武警教官，格斗冠军，中南海保镖之类真正的会家子，寒暄中有时也会技痒，摆几个架子切磋一番。 只是这种场合的切磋，不分生死，无关胜负，那些会家子也都知道这位商界精英身子金贵，基本都是一番放水，称赞几句，顺便提出一些简单易学的建议。 因此金巨壕一直一来都有一种错觉，他认为自己真的很能打。 就拿第一届天下武道会来说吧，他一直认为，就算每场比赛都是真打，去掉请来的这些外国拳手，冠军本就应该是他。 昨日在万安堂前，他和邱雅联手大战卡洛斯，犬养与朴宇宙。 那一战虽败，却也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他，是可以与这样的人物过招交手的。 所以他今天心底早已卯足了劲，就是要好好搏一场。 马赢龙的身形微动，金巨壕也迈步贴了上去，上步披挂，直切马赢龙后颈。 法国小伙感觉脑后生风，本能的甩腿回踢。 卧槽！这么快的么吗？ 好像躲不开，老子该塔马怎么办？ 毫无真正格斗经验的金巨壕一时进退无据，慌忙中一侧身，被这一脚扫在了左跨，横跌出了七八步。 强宝被图日涅夫和唐金围攻，这俩哥们的重量级明显都大出他几个等级，出拳的力量和破坏性远在犬养和拉吉之上。 故而强宝苦于周旋闪躲，尽处下风。 可是他见金巨壕动手，仍然忙里抽闲指点几句， “打架首先是气势，不能怂，胆壮力翻番！ 其次要冷静，若是脑子里一团乱麻，没有思路，肯定打不赢。” 打架首先看气势，平头仁波切就借了这一股劲，楞是用他的庄稼把式和朴宇宙打了个有来有回。 打架要有思路，用头脑，这是强宝从向指导那里学到的至理。 他估摸金巨壕不曾真正与人动过手，因此便挑了这两条最紧要的心得临阵点拨。 金巨壕能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一代商业巨鳄，自然不是无脑之辈。 刚才他自背后偷袭马赢龙，本应是占尽优势，可就是那一刹那的犹豫，被对方一招反转。 同样的错误，岂可再犯！ 金巨壕忍痛站直了身子，右手握拳，向拳眼里啐了一口，当年白手起家在商场里打拼的狼性瞬间附体。 马赢龙刚刚奔出两步，身后风声又起，他实在是被磨得烦了，回头用中文骂道， “你塔马的老实点！真的想找死吗？自己几斤几两难道……” 他本以为金巨壕这种绣花枕头，只要用气势压住就可以如面团般任人揉捏。 可是金老板竖目龇牙，那种近乎兽性的戾气，反倒让马赢龙心头一凉。 法国小伙知道唬不住对方，估计重施，又是一脚踢出。 纯以踢腿速度而论的话，萨瓦特的踢法犹在跆拳之上。 但是高段踢再如何快，也快不过脚下碎步的变换。 这一次金巨壕横了心向前冲，根本不躲不闪，只是上步扭腰一个转圜，青龙探掌，直接向马赢龙身前挤了进去。 青龙探掌，是八卦掌的基本功架，旨在利用步伐灵活转身，寻找最佳的攻击位置。 八卦掌这种游身走位的方式，又称蛇形步，是如今电竞圈人尽皆知“蛇皮走位”一词的鼻祖。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金巨壕这一挤，马赢龙立刻就感觉到了压力—— 这个矮胖子，看来也不白给啊！ 现在收腿，已经来不及，马赢龙仗着人高体长，本能的换肘下击，以弥补自己侧方出现的破绽。 顶点 第十一章 黑色柳林 金巨壕此时气血沸腾，已经完全热身。 他的状态全开，自信则无畏。 马赢龙一肘砸下，他单手亮掌，自侧下方轻轻一托。 掌的优势立刻就显现了出来。 以拳换肘，以刚对刚，金巨壕绝不可能有半分胜算。 但是掌法的托字诀，却可以借力化力，以柔克刚，偏斜对方使力的方向。 金老板这一托托在肘内三分处，取点极其精准， 每向外一分，对手肘击的力量都会因为力臂的加长更强一分， 但是每向内一分，自己的发力也会减弱一分。 平时练过的套路没有白费。 在这白驹过隙之际，他凭借本能，迅速找到了最佳的攻击方式和攻击点。 啪！ 掌肘击在一处！ 马赢龙的这一肘发力并不充分，但是对于金巨壕来说却已经是如山压顶。 金巨壕只觉掌心一阵剧痛，哎呀一声，脚步一转，撤步换掌退了回来。 这阵痛挤压了半身的神经网络，他虽然看上去仍然目光凶戾，神色不变，其实早就疼得不能动弹。 而马赢龙单脚踢出一半，肘底又被侧向一托，重心顿时不稳，也是横跌出几步，这才站住身形。 他见金巨壕架子端得四平八稳，眼神锋锐不改，不敢冒然还击，也只能拉开架子对峙。 这一个交换，金巨壕在气势和技巧上都占了上风，可是终究二人身体素质存在巨大差异，因此最后吃了暗亏的，反而是自己。 “靠！这一掌我已经发挥到极致了，下次未必还能蒙得这么准。 可是这哥们儿力大身长破一切，我该怎么办？ 对，强宝说过，不能犹豫！ 趁着现在状态好，我不能泄气，继续硬刚！” 金巨壕心中不住给自己打气，脚下的步伐走得更加蛇皮，时不时还转身换架，在马赢龙看来这就和在擂台上跳舞一样，是对对手的羞辱和嘲讽。 “卧槽，看走眼了！这矮冬瓜居然真地能打！ 他居然还敢主动挑衅我。 难道他还藏有什么保留手段？” “f**k！马赢龙，你在干什么？连一个啤酒肚都收拾不了？” 塞帕布弯的局面越来越危急，马赢龙又被缠住。 唐金望见这边的形势，破口大骂。 他本想招呼卡洛斯也加入战团，但是自教堂里陆陆续续有三五个老弱病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来。 这些人的模样虽然看上去已是战力全无， 但他们既然出现，就说明楼中的人质都已经恢复了自由，唐金也不得不多留一个人手看着钱箱，策应周全。 稳住，我们能赢！ 金巨壕摸了摸鼻子，斗志更旺。 但是马赢龙脸上可挂不住了。 “连一个啤酒肚都收拾不了”，这是对他们这种职业拳手莫大的侮辱。 他啐了口吐沫，忽然跨前几步，上身左右一阵摇摆，端出拳击的架势，似乎是要抢攻。 金巨壕可不上当，他知道萨瓦特的杀招在腿，这上身招数只不过是吸引他的注意力而已。 他等到马赢龙上前，忽然一脚扫出，封堵马赢龙下盘。 这一扫之后，借力换位游身，乃是八卦掌常见的套路。 马赢龙猛地侧身，右足抬起，避开了这一扫，随后又圈腿向后一蹬，用巧力去钩挂金巨壕的小腿。 金巨壕心中咯噔一下，什么？！ 后圈腿！这是中国戳脚的招法，这位法国黑兄弟怎么…… 他还没来得及想出破解的办法，踢出的右腿被马赢龙一圈一带，他的身子立刻便如风中浮萍，完全失去了重心。 “嘭！” 一记重拳趁此机会直击面门。 金巨壕只觉得眼前如万花筒一般天旋地转，喉咙里一阵腥咸倒涌，也分不清是鼻血还是牙床溢血……甚至连自己是站着还是仰倒都已感觉不出。 这种惛懵的状态也只持续了很短的一个瞬间，天籁止息，黑幕倒垂，一切都融入了一片死寂。 马赢龙仍不解气，在昏迷不醒的金巨壕身上又补了一脚，用中文骂道， “麻皮，就你会功夫！就你会！当老子没学过？老子也是在中国留过学的，不偷几招特别的踢法回去，岂不是白走一趟？” 认真起来的马赢龙，一个照面就撂翻了金巨壕，他蔑然一笑，又切换回英语， “金好歹是个公众人物，我要不是怕把他打残了不好收场，早塔马解决掉了。 这种货色，来十个也不够打呀。” 唐金焉能看不出门道？没好气地回怼道： “少塔马废话，我又不瞎！快去帮那个矮子，他就要撑不住了！” “知道了，老大！” 马赢龙跨步如风，直奔邱雅而来。 邱雅不敢怠慢，抢攻两脚逼开塞帕布弯，立刻后撤调整身位，避免被马赢龙攻击后背空门。 以二打一，马赢龙还会在乎什么战术技巧？ 莽就是了！ 他一抬腿，亮脚掌低段轻踹，又是中国功夫的路子。 马赢龙可不是塞帕布弯，人比邱雅高出一头多，腿也不会短到哪里去。 邱雅刚才仗着体型优势欺负塞帕，可是出来混，迟早要还，这么快就被人以牙还牙。 “戳脚？千年前就败给了谭腿。你偷学功夫，也没学对！” “怎么不对？适合什么学什么，功夫哪儿分得什么高下？” 嘿，这黑人小哥还挺会掰扯道理。 不过他说的的确不假，选择戳脚而非谭腿，就是因为戳脚的功夫和萨瓦特有许多互通之处。 萨瓦特是西方格斗界的一朵奇葩，他的规则是必须穿鞋踢斗的。 所以其踢击利用的部位和跆拳道，空手道，柔术都有不同。 脚尖，脚掌，脚跟，穿了鞋以后，都可以成为有效的打击部位。 规则和条件，其实对于技术的使用有很大的影响。 如果在街头巷战，大家都是穿了鞋具的，和中国北方腿法一样，萨瓦特无疑是非常实用的技巧。 戳脚的发力，也大量使用了脚掌前端，脚尖，这些许多擂台踢击术里非常忌讳的发力部位，但是却和萨瓦特的规则十分合拍。 自从法国小伙东西双修，在欧洲擂台上无往而不利。 他因此还在萨瓦特圈里得了一个诨号，叫做黑色柳林。 柳林，本是源于法国诺曼底的一个地名，它的英文写法就是bruce。 这是致敬代表现代格斗腿法巅峰的功夫大师李小龙的绰号。 巧合的是，李小龙大师对萨瓦特的实用性踢法也颇为推崇， 在他其后所创的截拳道里，就融合了北腿与西腿的精华，自成一家。 顶点 第十二幕 趟泥步 “好！你行你来！”，邱雅看似是在挑衅马赢龙，其实是在调整位置将马赢龙让在了她与塞帕布弯中间。 如果马赢龙此时出手，塞帕的支援必然会慢一拍，那么她便不至于陷入被夹击的窘境。 马赢龙其实也看破了她的想法，只是习武之人骨子里都想和对手分个高下，凭真本事压制对方，尤其对方还是个女子，马赢龙并不太想占这个便宜，因此并未等塞帕做出调整，便先攻了上去。 塞帕布弯自然也懂得法国小哥的心思，他刚才被邱雅逼得毫无还手之力，此刻也想看到马赢龙出丑再行入局。否则他的面子岂不亏大？ 马赢龙左脚低踹，走得是戳脚的路子，邱雅不与他硬拼，向后退了一步。 法国小哥见对方怂了，信心大增，转身中段旋踢连高端跳踢一连三脚，一气呵成。 他上手便使出杀招，赌的是邱雅刚刚经历一番剧斗，体能下降，倒退速度很可能跟不上自己的进击，一旦她的重心被扰乱，就有可能露出致命破绽。 可是邱雅双足贴地，在滑动间柳腰轻送，依靠腰部力量旋身后退，有条不紊。 中国功夫崇尚趟泥步，首先因其重心沉稳，而且比频繁的跳步节省体力，更利久战。 所以她仍能在一番剧斗后一连闪开对手的连环三踢，只是避开这第三脚，几乎已是极限。 马赢龙的腿风拂乱了秀发，一阵青丝飘摆。 但是法国小伙同样也无力再进，就算当年李小龙巅峰，连续换向的三脚也已经是腿法大师最得意的杀招了。 黑色布鲁斯并不是真的布鲁斯转世，一鼓作气势已竭，他只能抽腿稳定重心，防止邱雅乘势反击。 这时趟泥步的优点再现，脚不离地，易借腰力，旋身转攻，只在一念之间。 邱雅飘飞的发瀑未宁，立即转体抢攻，一时之间青丝狂舞，如泼墨写意，如魔女逆袭。 她的取意非常简单，就是要打乱对手的重心，每一次旋身，都趟足扫堂，只作低段攻击。 马赢龙回撤收势，用的是西方拳术常见的滑步，所谓攻守合一，进退自如。 可是碎步跳跃的前后滑步极为考验动态的肌体协调能力，平衡点非常的脆弱。 在一连串扫击之下，马赢龙两条腿像安了弹簧一般，交叉跨步，且闪且退，虽然看上去动作潇洒犹在邱雅之上，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这一连串的闪避是如何狼狈。 喀，马赢龙一脚踩在了地面的碎石上，脚下一晃，他赶忙换步，却终究慢了一拍，被邱雅一脚扫来，他只能勉强避开了脚踝最脆弱处，用正脚背吃了一腿，嗷嗷怪叫着倒退了几步。 “我早就说过你学得不对！既然是穿鞋踢斗的步法，还学人家光脚踩跳步，如何能发挥长处？在擂台上跳步或许称得上是攻守兼备，但是在地面环境复杂的情况下，跳步就是在赌命。学腿先学步！步法错了，你学的中国功夫，都是似是而非的假把式。” 邱雅口中滔滔不绝，脚下也没有片刻停留，又是一连几踹，逼退了趁势掩杀上来的塞帕布弯。 这小子见马赢龙吃得瘪比自己还大，一阵暗喜，心里也算是找到平衡了，“欣欣然”出手向救，截住邱雅，阻她追击。 马赢龙这时也放下架子，不去做那出头鸟，安安心心和塞帕布弯并肩来斗邱雅。 萨瓦特和泰拳都是节奏非常快的技击派别，配合起来格外默契。 两个人频繁互换角色，一个牵制正面，另一人侧翼挟击，一时将邱雅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比她局面更差的，自然是强宝。 他面对的两个对手可都是两百五十多磅的身板！ 这在格斗界大概是个什么概念？ 两百七十三磅重的现役重量拳王，大白鲸泰森富里在重量级两百磅以上的拳坛上近乎无敌，以三十一战三十胜一平二十一次技术击倒无可挑剔的战绩笑傲群伦，几度让世界拳击协会将“超重量级”定档提上议案。 在他面前，曾经叱咤风云的迈克泰森两百二十磅，也只能算是弟弟！ 都是经过科学锻炼的职业格斗拳手，重量大过一切！ 如果强宝也只会拳击那两下子，现在他恐怕早就被两架重型坦克碾压成渣了。 就算他的二头肌再壮，额头再铁，他也不敢以身试拳，硬吃对方一下。 这时候强宝开始有些恨自己，恨自己早年对传统武术的偏见，让自己在黄金期疏于套路的练习。 书到用时方恨少，拳到战时方知穷，自己就凭着那些个太极的基本功架应付眼前两位凶神，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但也就亏了这些太极基本理念和功架。 所谓“手是两扇门，全靠步赢人”，传统武学对步法的重视程度给了强宝许多的腾挪空间。 西方格斗术自然也讲究步法，但是他们的步法类似西洋击剑，在进退之间快捷迅速，但是平移转向就显得格外笨拙。 就算是拳击理念中攻防一体的蝴蝶步，也只是在一步的范围内，借助上身的晃动进行腾挪闪躲。 这样的步法在一对一面对对手的时候，攻守转换极快，效率极高，非常适合现代擂台格斗。 但是对于场地无限开扩的野战，就并不是那么回事了。 传统武术的平移转向都是靠腰带动，重心稳定，但是西洋步法快速平移基本都有上身的小动作，连续平移相对迟缓，尤其是在自重大的情况下，因笨而拙，无可避免。 强宝横向拉动，如灵猫绕柱，有时以图日涅夫为轴心反套唐金的身位，有时又以唐金为轴心反向躲避图日涅夫。 这俩大个相互之间缺少配合，相互掣肘，一加一的功效远小于二。 当强宝偶然出现在他们某人攻击范围内的时候，都会掀起一阵狂风暴雨，可是却很难实现精准打击。 尤其是强宝看到金巨壕闪躲马赢龙的那几下八卦游身的步法之后，又有领悟，频频使用旋转加快平行移动，把两尊巨灵神耍得是原地团团打转。 顶点 第十三幕 收割 强宝见八卦掌即能活用，并不是因为他的悟性空前绝后，而是因为太极，八卦拳理想通。 虽然太极的扭腰摆跨不似八卦那般频繁激烈，但是平时也有九宫步，八卦圈这样的复杂步法训练，只要将这些已经消化掌握的东西依法使用，照猫画虎，也能得个八九不离十。/ 再这么打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唐金心底略一合计，高声喊道，“cropper！” cropper，一个简单的单词，既是一种恐怖的机械，也是一种阴险的战术。 其实无论是图日涅夫还是唐金，他们单独一人的力量都足以碾压强宝，关键是要逼迫强宝正面应战。 于是收割机战术就成了最好的战术方案。 无论你围着谁转，我们只负责挤压地图。 两台收割机围堵一只兔子，看你还能蹦跶到几时？ 图日涅夫立刻与唐金拉开了距离，对强宝进行包夹。 一旦距离拉得足够远，就没有了所谓前进与平移的区别，在宏观上，都变成了收割机行进路线的问题。 这种打法虽然让局部局势变成了1v1，但若是强宝被其中一人缠住，立即就会陷入真正的收割杀局。 其实强宝也乐见这样的变数，一味的躲避无法取胜，而且体能消耗极大，力终有时穷。 现在两人分拆，自己便有了孤注一掷，搏杀一人的机会。 眼下的情形与他往日参加过的业余拳赛截然不同，只能胜，不能败！ 一旦失败，就算没有被眼前这干凶徒撕票，也会被折磨到骨断筋折，落个暗伤残疾，以后武行的饭碗，可就彻底砸掉了！ 不能败，那就只能搏，这是最考验人心理素质的时刻。 强宝的心脏越跳越快，几乎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做了几次大幅度的扯动，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唐金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故意露出破绽，在移动的时候脚步略微迟缓，竟然将自己的侧面完全暴露给了强宝。 强宝既然决定放手一搏，明知对方是圈套，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一个虎扑，冲向唐金，将到对方身前，又猛得将身一猫，拦腰去扑唐金下盘。 唐金蓄势待发，就是在等强宝过来，管你攻我上盘下盘，一拳换一拳，谁壮谁划算！ 他举起碗大的拳头自上而下，直接捣了下去。 哪知强宝这一招也是虚的，传武变化，全在腰马，只要下盘稳，上身随风摆。 他见唐金这一拳势大力沉，叫了声好，把身一偏，双手连缠！ 缠丝劲！ 所谓缠丝，就是利用侧向各种缠绕，推，化的手法，卸去对方直击的力道。 说起来玄乎其玄，使用起来更是困难。 单纯从物理学上讲，四两能拨千斤力，只要两个力的方向相互垂直，那么再小的力都能改变另外一个力的方向。 但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 经过科学锻炼的拳击手，他们出拳的稳定性是由肌肉的强度来保障的。 无论其出拳是快是慢，想要用侧向的力托开他们的胳膊，就要有扳得动对方胳膊的力气。 人的形态在受到外力破坏的时候，肌肉和肌腱都会自然地作出反抗。 克服不了这个抗力，就如蚍蜉撼树，根本动不得对方分毫。 所以没有经过足够锻炼的人，永远没有可能通过所谓缠丝卸去职业拳手的拳击。 不但力量不够，速度也跟不上。 如果你想要在对方一拳打到你之前以缠丝卸力，那么你最起码要在这个空隙里自不同的方向缠出许多拳。 没有这个拳速，就不可能打出缠丝的效果。 要想做到这一点，你的动作就不能过大。 双手往出一伸，缠的变化都出自上臂，利用上臂和手腕的高频动作与对方的蓄力猛击抢时间。 换句话说，当且仅当你只靠上臂和手腕的力道，就能撼动对方整个肩臂肌群稳定性的情况下，缠丝才有意义。 好在这一点对强宝来说并不是大问题。 他虽然只有一百五十磅上下的重量，但是他的手臂肌肉经过特别锻炼，明显异于常人，单以手臂几处肌肉的爆发力而论，他和唐金其实也不遑多让。 他那两条皮球粗细的肘子飞快的搓动，这那里是什么缠丝劲，这分明就是搅拌机劲啊！ 唐金仿佛觉得自己这一拳是打在了洗衣机的滚筒里，四面八方的力道将他的拳风带得东摇西晃，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这些个西洋拳手什么时候见识过东方功夫！ 当然，要找一个差不多力量级的武术大师做对手也确实很难。 这两个圈子互相嫌弃，那些所谓的传武大师就是不肯下功夫练力量， 而自以为掌握科学健身法的西术格斗家也总觉得传武那套都是花架子， 只要力量足，能把神仙屠！ 只有非常少数的人，因为有过被两派高手吊打的经历，人被打醒，才能意识到身体素质和武术技巧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道理。 强宝无疑就是这一类人。 人体被束缚后的第一反应往往都是挣脱，唐金也不例外。 他的拳本来是自上而下擂出，此时被缠住，他急忙变力，将胳膊往上一挑，企图将那些缠绕的掌风尽数甩开。 强宝等的就是他这一甩！ 他感觉到唐金发力，立刻虚掌一按，黏住唐金的拳头，等这上挑的力道发足，强宝趁势一按，同时发力，身形如炮弹一般弹射而起。 这一弹，借的是两人的合力！ 一名二百五十磅职业拳击手的臂力加上一名一百五十磅上肢锻炼狂人的臂力，这样的力道几乎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这就是无限流的技巧！借力突破极限！ 承受这风暴一击的，是匆忙赶来应援的图日涅夫劳斯基！ 强宝本来背对图日涅夫。 根据俄罗斯大力士的判断，唐金这一拳堪称绝对压制，就算强宝能够闪开，身体平衡也必然被扰乱，便没有可能躲开他的补刀。 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过使用什么技巧，全速奔来，径直冲向强宝背门。 哪料到奇变陡生，强宝的身形忽然被弹射了出来，速度之快如夜枭游隼，白驹过隙！ 再加上自己对冲的速度…… 在如此高的相对速度之下，图日涅夫根本没有机会变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的头顶翻了过去！ 顶点 第十四幕 惨烈 强宝从屠日涅夫头顶翻过的那一刹那，立掌如刀，向对方颈侧神经血管最为集中却只有软骨保护的部位狠狠地砍了下去。 在空手道里，这种技巧被称为手刀。 但是手刀的练习方法和中国传统武术里铁砂掌的练功办法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偏偏强宝又是个认死理能下苦功的，铁砂掌的基本练习他也一直不曾放松。 毕竟以他的上肢力量，如果能配合一些扬沙裂砖的硬气功，自是相得益彰。 屠日涅夫的脖子，就是他练功不辍，交出的完美答卷。 他整个人如山崩般坐倒，铁塔般的汉子，在这一记掌击之下，竟然瘫若无骨！ 强宝的目的就是要让对方彻底失去战斗能力，否则这搏命一击的效果就算不得完美。 仅凭这一掌，屠日涅夫或许会昏厥个十几分钟。 但是凭借己方这些战力，如果无法控制场上局面，以俄罗斯大汉的这体格，必然还能满血复活。 所以强宝在落地后，又甩出一拳一腿，在屠日涅夫的脊柱和后腰补了两记重击。 这样就算他再清醒过来，也是个半残。 但也就在这一拳一腿的时间里，唐金的拳也到了。 强宝为求一击制敌全力进攻，高跳转踢，已经将体展运用到了极限，没有余力再作腾挪。 他只能耸起肩膀，硬生生扛了唐金一拳。 嘭！ 这一拳打了个结结实实，发出了重拳撞击沙带般的声音。 强宝上身的肌群强度丝毫不输于唐金，但是却也无法正面硬抗对手发力充分的一记重击。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右臂肌腱崩裂的声音，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整个半边身子瞬间失去了知觉。 强宝惨叫一声，横跌出几步，这才勉强站稳身形，右臂无力的耷拉着，只能平举左拳继续摆出格斗的准备姿态。 “heybro！叫个碰友。you……” 唐金跟着马赢龙也学了一两句蹩脚的中文，这个时候双语联用，最后连肢体动作也一起带了上来，伸手指着门外。 那意思就是，你这个时候如果想走，大家交个朋友，我不拦你。 屠日涅夫被打倒，唐金的心中只有暗暗窃喜，没有半分惋惜。 眼前的男人虽然受了伤，但毕竟是个硬点子，只要他走了，这里就只剩下邱雅一个能打得、的，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摆平了邱雅，把金巨壕和钱一起带走，扔下屠日涅夫在这里顶包……这计划简直完美啊！ 强宝尝试着移动了一下右臂，除了剧痛，没有丝毫反馈。 他叹了声气，缓缓放下左手，垂头丧气地转身， “ok，igo.” 唐金望着强宝落寞的背影，哂笑着耸了耸肩。 嗯，这兄弟不笨，上次马赢龙教我的那句中国话怎么说来着？ 逝世武者为君洁？ 还是，四十五这位俊姐？ 反正就差不多这个意思啦 他转头望向以一第二的邱雅，嘴角间挤出一丝狞笑。 唐金一边仔细研究着战局，观察着邱雅的打法，一边缓缓地靠近。 忽而脑后劲风疾，唐金暗呼不妙，猛回头，却见强宝已回转身形，全速向自己冲来。 强宝何时认过怂？ 他只是想拉开足够的助跑距离，这是他目前能想象到的，唯一有希望战胜对手的办法。 “这个疯子！想要干什么！” 强宝的速度已经冲起，唐金就算现在开始加速，也已经躲闪不开。 但是强宝刚刚伤了右臂，他这样舍身扑入虎口，难道还能掏出什么致命杀招？ 一定是腿法，飞踹！ 对，一定是！ 唐金在心里默默估算着距离，堪堪等到对方扭腰抬腿的那一刹那，他进步蹬踏，企图封堵强宝抬腿的路线。 只要对方的动作都在自己预判之中，便根本不会构成什么杀伤力。 十步，五步…… 好，就是现在！ 唐金虽然学的是拳击，却并不代表他腿残废， 这里也不是擂台，该上脚的时候他当然不会白白错过良机。 蹬！ 这一脚居然也是有模有样，西洋拳手的腿上功夫，不白给啊！ 可是这一脚却蹬了个空，强宝非但没有抬腿，而是弹足跃起，整个人横身俯冲贴地飞行，直接避开了这一脚！ 强宝的杀招，是他的头！ 肱首道，肱首道，他最为得意的武器并不只有那两膀子腱子肉，他的铁头功也是下苦工横练出来的。 助跑了几十米撞出的一记头槌，那是何等力道！ 啪！ 唐金右肋下方被撞了个结实！ 肋骨折断的声音和内弯的断骨刺入胸膈的剧痛将唐金瞬间击溃！ 但他毕竟是久经战阵的老油子，在右脚踢空的那一刹那，手部也有了动作，一拳直贯而下！ 他来不及格挡强宝的致命一击，自然也不能让强宝好过。 强宝背上重重挨了一拳，随后身体便撞在了唐金踢出的那条大毛腿上，这天一拳，地一脚……强宝受的伤其实并未见得比唐金好到哪里去，两人一齐跌倒。 唐金呻吟着爬不起身，而强宝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昏厥在一旁。 这边斗得惨烈，邱雅那处战团也到了紧要关头。 马赢龙和赛帕布弯配合越来越得心应手，节奏越打越快。 这俩哥们虽然没有唐金和图日涅夫身板那么魁梧，但是体力非常的好，耐久力强。 相比之下邱雅则越斗越有些力不从心。 若是不放胜负手，她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于是邱雅把心一横，脚下也加快了速度，十字起蹦弹，斜踢撑抹拦，这都是谭腿最细巧快捷的腿法套路。 只是这么一来，快虽然快了，踢幅却大大缩短，防御的空间一下子缩小了不少。 法国小伙和泰国小哥一起欺近，六手六足贴身搏杀，拳拳沾衣，看上去邱雅的局势仿佛更凶险了几分。 但邱雅心中寻思，只要将敌人拉近，自己击中的可能性也大得多。 目前来看，塞帕布弯虽然攻击刁钻，但毕竟身形上吃亏，威胁有限。 她真正忌惮的还是对中国武术颇有了解的法国小哥马赢龙。 于是她一个侧踢逼开塞帕布弯，立即换步游身，转到了马赢龙的侧面，趁着泰国小哥鞭长莫及，发起了一风般的猛攻！ 顶点 第十五幕 交换 盖马三捶单鞭步，转环跺子阴阳掌。 临西谭腿虽然以谭腿为名，但可不都是腿上的功夫，十套老架，拳掌兼修。 谭腿的腿只是基本功。 邱雅借着一连串的跺子脚封锁萨瓦特最引以为傲的腿上功夫，双手拳掌交错，打得马赢龙疲于招架，无力还手。 但邱雅体格匀称，她的胳膊虽然肌肉紧绷，健康且富有质感，但是单论爆发力和马赢龙都差了几个档次，更不要说与唐金之流相较了。 马赢龙就算吃她几记粉拳，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可是这一连串拳脚打得实在有些急了，侧方空门大露。 塞帕布弯虽然人矮，但也因此格外灵活，两个箭步便蹿到了邱雅侧面，抬手就是一拳。 邱雅手脚都攻在外面，被这一拳轻易的突破了最佳的防守距离，拳风转瞬便到眼前！ 身前一尺内，还有什么功夫强横得过泰拳？ 如果有，那一定比泰拳还泰拳…… 邱雅侧面遇袭，只能后退，这个时候无论拳脚的变换都来不及招架。 她忽然曲臂下压，重重砸出一肘！ 居然用肘！在泰拳大师面前用肘！ 塞帕布弯的瞳孔猛得一缩，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对手使用的不是泰拳！ 泰拳的肘法阴毒刁钻，一旦亮肘就是杀招，那是泰拳攻击的杀手锏，绝对不会用来格挡防守。 但是邱雅的这一肘则不同，她砸的并不是塞帕布弯的要害，而是自己的胳膊，这一肘是纯粹的防御，绝对的防御。 这是…… 这是已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临清肘捶！ 临清之所以叫临清，是因为毗邻清河。 这条河流是养育了中华历史上数支历千年不倒超级门阀大族的福地。 河西又称临西，临西与临清广义上来说，其实是一地。 临西出谭腿，临清出肘捶，狭义上来说这是两门武功，广义上来说其实同属一个流派。 学谭腿者遍天下，这是一门极好的基本功，对于下盘稳定助益良多。 习肘捶者多以谭腿为根基，而专于肘捶的名家可谓凤毛麟角，让这门非遗武学几次险断传承。 临清肘捶是一套攻守兼备的大成武学，并不像泰拳一般一味拼勇斗狠。 邱雅佯攻马赢龙，其实就是等着塞帕近身，这才使出了真正的肘法冠冕。 塞帕布弯不识厉害，他见邱雅一肘砸来，当然不愿伸着手让对方白砸一锤。 于是他也曲臂亮肘，以肘还肘！ 泰拳的肘子用法犀利，当者披靡，塞帕布弯就不信眼前这出落得立立整整的姑娘家，还能在肘上胜过他不成？ 电光石火之间，双肘已经搭在一处，塞帕布弯已经脑补出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当然，碎裂的绝对不会是他的臂骨……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这一肘子仿佛击在了空处，邱雅的肘却轻轻一滑，从塞帕胳膊肘的上方滑入了他的腋底。 邱雅看似罡猛的这一肘下捶其实浑不着力，直到送入塞帕布弯空门，这才真正开始发力如怒蛟缠身抬肘反撞对方上臂。 阿伊呦里格呆，里格呆。 塞帕布弯惨叫一声，向后退出两步。 邱雅脚下划着碎步如附骨之蛆一般，紧紧粘在塞帕布弯身前，卡住马赢龙的位置，让他始终需要绕过塞帕才能进行攻击。 塞帕的肘被破去，身前一尺，空门大开。 邱雅紧贴着塞帕的身子竟然踢出一脚！ 这一脚是直上直下，如勾拳一般怒啸而起，一脚怼在了塞帕的下巴上。 塞帕布弯整个人被踹得腾空飞起两米来高，人在空中旋转了两圈，脖子咔嚓一声，显然是严重扭伤，整个人在空中便已昏厥，重重地跌砸在地面。 马赢龙反应也快，就趁着塞帕腾空，邱雅单腿点地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忽然扑倒，双腿如剪刀一般，直接剪向邱雅的支撑腿。 邱雅已经无从躲避，可是一旦被对方的腿刀扫到，怕不也得是骨断筋折？ 她为了护住脚踝，只能自己先倒！ 这一倒果然巧妙，卸去了马赢龙脚上大半力道，但是邱雅的左脚后跟还是被他的腿风带到了一下。 人体的脚后跟神经发达，一阵钻心的疼痛逆拥，在那个瞬间邱雅几乎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 好在她的神智十分清醒，她知道现在绝对不能有半刻动作停顿，否则迎来的必然是对方的杀手！ 邱雅的人还没有完全倒卧在地上，她忽然左手一拍地面，整个人就像跳街舞一样倒翻了起来，以手作腿，以腿为手，向刚刚爬起身的马赢龙噼噼啪啪一阵乱踢。 这几脚吓唬的成分居多，腿部的摆动全靠扭胯，由于左脚没有知觉，踢出去的腿都是花架子，毫无力量可言。 但是邱雅就是忍住了痛，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马赢龙一时不知深浅，向后退开。 邱雅趁势一个倒转，重新站立起来。 由于左脚少力，她在起身时重心有一个微小的晃动。 这一切可逃不过马赢龙的眼睛！ 真相只有一个，那个女孩受伤了！ 马赢龙懊恼自己刚才错过了.对手的最佳时机。 但是，作为主修腿法的门派传人，一旦因伤瘸腿，实力必然大打折扣。 战斗的结果应该已经没有了悬念。 马赢龙一连几个低踹，每一脚都是冲着邱雅受伤的左腿去的。 邱雅局面顿时被动，她的左脚后跟每接触一次地面，就是一阵钻心疼痛。 她移动比平时慢了许多，重心虚斜，勉强躲过了几脚，左腿又被扫中。 邱雅知道颓势再无法逆转，忽然发了狠劲儿，趁马赢龙一脚又踹过来，她整个人猛地原地坐倒，将那条毛茸茸的大腿往怀中一夺。 马赢龙没料到她有这招，右腿被邱雅一把抱住。 怀中抱柴杀！ 邱雅左手箍住马赢龙的小腿，右手亮肘，狠狠地向对方髌骨下方砸了下去。 这一肘子，根本无从闪避！ 马赢龙心中暗道一声要糟！ 无法全身而退，就只能舍身一搏！ 用关节技强行锁住对手，这种锁死是相互的，对方为刀俎，自己也是鱼肉，这是一个互相伤害的姿势。 马赢龙整个身体再次滑倒，他左腿直接踹向邱雅肋下！ 既然你想废我一条腿，那我就废你整个人！ 顶点 第十六幕 不能怂 马赢龙一条腿被抱住，身体腾空，邱雅便是他身体唯一的支点。 此时邱雅如果松手撤退，也许可以避开这肋下一击。 但她自觉体力已难支撑久战，踝上又有伤，再斗下去也讨不到什么好去，索性将牙一咬，把心一横，老娘换了！ 咔嚓！马赢龙的腿骨发出一声脆响，在肘捶的舍命一击之下出现了一处明显不自然的凹陷。 与此同时，邱雅肋下中腿，人如飞鸢般倒撞出去，重重摔在地下，一时没了声息。 马赢龙人本腾空，他将邱雅踢飞，自己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他的伤腿首先着地，钻心的刺痛抽得他在地上一连十几个侧翻，这才咬牙站起来，单脚跳步要去寻邱雅晦气。 邱雅人已昏厥，马赢龙若却依旧不肯饶！ 是可忍，孰不可忍！ “怎么办？”，一直在观望局势的牛精忠向左右望了一眼。 芳严大师和圣虚一起点头，“上啊！”，“他受伤了，上！” 三老连瘸带拐，而其动也，如龟行蛇伏，朝着单腿纵跃，但仍如脱兔的马赢龙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马赢龙虽然断了一腿，另外一条腿也踢不出去，但是就凭这一对拳头又哪里是三位“大师”能挡的？ 他单脚跳步，左右一阵横扫，什么七伤，太极，五连鞭，这时候全都被打出了原形。 格斗，就要有最基本的格斗素养，不是靠一身肥膘啤酒肚就能天下无敌的。 好在马赢龙此时脚下虚浮，拳头也难凝力，打不出致命的输出，才不至于让三老如何狼狈。 法国小伙面对这几条跗骨之蛆骂骂咧咧道，“卡洛斯，你塔马的还在看……” 他单脚小跳，刚要拧身去瞧那个精神明显已经不太正常的卡洛斯，忽然一片黑影翻天，一只肥厚有力的手掌自下而上在他颌下一托！ 这一掌速度既快，发力又足，马赢龙一时大意，被一掌切中，身子直挺挺地向后翻倒。 “绑了！”，金巨壕霸气地拍了拍手吩咐到。 “哎！”，三位大师今天干这个活已经是熟门熟路，立刻将扑街的马赢龙困成了一只大粽子。 “金！idonte” 唐金在地上蜷缩了许久，其实多半也是想偷闲观察着战况。 久战多伤，久伤成医，断一两根肋骨对他来说并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他本来笃定马赢龙和塞帕布弯能稳稳的吃掉邱雅，故而也没有太过着急，笃悠悠地将肋骨部位作了些简单处理，又胡乱寻了些硬物绑在身上，这才站起身来。 哪儿知道风云陡变，塞帕忽然被.，马赢龙也被清醒过来的金巨壕补了刀。 他身体行动有些迟缓，只能恶狠狠地用语言威胁。 可是此时马赢龙已倒，没有了翻译，他用英语在这里如机关枪一般的咆哮，根本没有人能明白…… 哦，也不能算是完全没有人明白吧。 牛精忠忽然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指着唐金鼻子也用流利的英语像连珠炮一般怼了回去， “你最好自己拎拎清楚，就你现在这熊样还能打吗？就你这一迈步抖两抖的架势，我们这里四五个人手，打不过你也耗死你，还不给我老实点等警察上门！” “oh，sht，youcanspeakenglish”，唐金错愕道。 牛精忠嘴炮岂会饶人？他立即回喷道：“废话！老子年轻时候在英国留学，打败过欧洲的拳王，你以为全靠吹？” “老大，点完了。第一次点多了三张，第二次发现正好。嘿嘿！四百万美金，一分不少。” 卡洛斯抱着箱子走了过来，他昨天被吓得不轻，今日仍有些浑浑噩噩，点钞时居然忘我，对局面全然无知，这时候猛地四下里一瞅，除了唐金居然没有一位站着的同伴，不由奇道：“老大你是想独吞啊？咋把他们都打倒了呢？” “你塔马哪根筋搭错了！你没看到法国炭头是被那三个老家伙绑起来的吗？” “老大，你怎么能用歧视词汇呢？”，卡洛斯自己的肤色也不纯粹，所以在唐金出言不屑时格外敏感。 “歧视！要不是在美国傻缺太多，不能自由地说出心里话……塔马的，这么说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你们这些带颜色的要是稍微带点儿脑子还会看不明白状况？” 牛精忠耸了耸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一旁添柴道，“不，不，不！那是在你们美国。在中国就从来没有中族歧视这么个说法。因为中国人小时候都学过一篇文章，只有蜩鸠才会嘲笑展翅的大鹏，而高飞的大鹏根本听不到蜩鸠的叫声。嘲笑和歧视都是无知之人和弱者的行为。” 卡洛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断游移，望向唐金时已经明显不像最初那么坚定了。 唐金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生来的谈判技巧就是压迫，他对着卡洛斯吼叫道， “记住，现在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你在中国已经犯了重罪，只有我能带你离开中国！否则你就要在这里坐一辈子牢！还不快点把眼前这些杂碎解决掉？能打的都已经躺在地上了。” 害，浑人还就听得进去这种道理。 卡洛斯立刻点了点头，放下了钱箱，朝着牛精忠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牛精忠滴溜一下躲到了金巨壕身后，刚才他与人放对的时候也没见有这么快的腿脚，但眼下躲起事儿来倒还真的是身轻如燕。 “金老板，这人我可打不过。我看你刚才那两下子行！干他！” 金巨壕此时是哭笑不得，但是他也知道这里就剩下他还有一试的机会，别人上去那都是白给啊。 不能怂！要活用平时练习的武功！ 不能怂！要活用平时练习的武功！ 他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强宝向他传授的“秘诀”为自己打气，随后便拉开了架势站到了卡洛斯面前。 巴西柔术在综合格斗界威名赫赫，可是综合格斗依然不是所谓的无限制格斗。 在综合格斗比赛中，对许多招式都是禁止的，比如插眼，撩阴，连续攻击下盘，掰手指等等小关节技…… 但中国武术讲究的是以弱伐强，不得已的自卫，所以也会研究一些在局面绝对被动的情况下那些无禁忌的自救保留手段，在极限求生时，往往能发挥奇效。 就连李小龙大师所创，赫赫有名的现代武术流派截拳道，也包含了许多对眼睛和不可言喻部位的攻击手法。 顶点 第十七幕 恶灵附体 归根结蒂，擂台格斗都是有规则的竞技，所以才会在拳击擂台上出现五十岁的“无牙村妪（toothlesshillbilly）”将十八岁的摔跤冠军打得服服帖帖的情况。（2019.10.格斗界佳话） 每一种格斗体系都有自己的长处与短板，无论是现代格斗还是传统武术都不例外，只要扬长避短，就有可能在自由搏击中战胜对手。 这就和同样选手使用不同规则进行比赛，最后的结果往往也会天差地别一样。 金巨壕转头望了望牛精忠，以上这些内容都来自牛精忠精武速成大师班的课堂笔记。 可是看他现在那狼狈样子，他讲的这些理论，能管用吗？ 管他的呢，现在哪里还有时间细想！ 面对着卡洛斯的步步逼近，金巨壕忽然双腕一扭，摆出了刁手。 刁手是四指向前用以戳刺劈击的手型，并不专属于哪个门派。 但是自五禽戏以来，各门派模仿蛇形，鹤形，螳螂的拳种里或多或少都会用到刁手的手形。 金巨壕选择刁手，是因为他笃定这些外国拳手对于刁手的了解程度不会很高。 “oh!dioshow！shirshinedioshow！”，卡洛斯居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用生硬的拟音喊出了蛇形刁手的名字！ 他怎么会知道？ “jackiechan，dioshow！iknowhim！i’mhissuperfan！” 什么鬼？成龙影迷？ “你们这个年纪的人怕是已经不知道啦。七十年代的时候，成龙主演过一部叫做《蛇形刁手》的电影，曾经风靡海外啊。”，牛精忠坐在一个石墩上，翘着脚解说道。 我去！原来他见过这完意啊！ 卡洛斯看到金巨壕摆出了刁手的架势，反而如打了鸡血一般加速冲了上来。 金巨壕暗骂一声，也只有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面对柔术大师，一定不能让对手近身缠斗，所以他刁手连啄，上路不离眼，喉，肋，下路只打膝下，小腹与环跳。 这些招式并无法对卡洛斯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却能激起对手本能的躲闪，累积的伤害也会对对方的动作造成极大的削弱。 这种打法如果面对拳击或者泰拳，很可能会被完全压制，但是遇到柔术就成为了非常实用的技术。 柔术的制胜距离是缠斗，搂抱，讲究尽量避免与对方直接对抗，伺机缩短距离拼近身狗斗。 金巨壕的格斗功底在战斗中得到启蒙，便立即发挥出了他最大的长处——头脑。 任何竞技运动，都不是单纯的体力运动，一旦头脑开窍，掌握了方法，就会有本质的突破。 金巨壕有些恨自己前些年那些里的投机取巧，明明只有实战，才能进步，他怎么现在才明白这一点呢？ 卡洛斯心里也暗暗犯着嘀咕，这个boss金打的diaoshow怎么和jackiechan的套路不同？ 他最讨厌在自己眼前翻飞的那对鬼爪，这是擂台上从不曾出现的局面。 他对视域异物特别敏感，尤其是受了惊吓以后，瞥见拳风，便疑似蛇影。几次明明可以前冲一搏的机会都因他犹豫而未决。偶尔能觅到机会，下定决心冲了上去，却被金巨壕一个闪身错步，又甩开了距离。 八卦掌的蛇形重点仍在步法，和柔术一样，同为讲究近身攻击的武学，但八卦掌讲究的是游斗，而不是缠斗。 卡洛斯浑身的劲儿没处使，急得频频爆出粗口。 唐金也爆了粗口，他没想到这个在综合格斗擂台上凶悍无比的巴西小伙就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样，不但一个人整天神经兮兮的，连战斗力也是一连跌了几个档次。 “直接用空手道和拳击的技巧，抡倒他！别去和他拼接触！” 唐金开始做起场外指导，想要喊醒这个梦游中的柔术大师。 巴西柔术其实是现代技击中非常年轻的一个分支，二十世纪才开始成型，其技击方式主要改良自日本柔道，同时也吸收了一些其他现代搏击流派的元素。所以时至今日，在拉丁语系中柔术这个名字使用的依然是日语发音。 柔术不但在源流上有日系和现代西方格斗的影子，卡洛斯更是在擂台上见过不少擅长空手道或拳击的选手，耳濡目染，打些花架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再说，这些极限流的武学也没有什么花架子，无外乎就是运用的部位和发力有些细微的差别，最后不过都是一个莽字。 卡洛斯也不愧为格斗大师，调整得倒是很快，拳击和空手道虽然不是他的最强项，但显然也够得上职业选手的段位。 “呸，拳击加空手道，那不又和萨瓦特的套路差不多了吗？搞来搞去都是那些老套路，怪不得西方格斗技巧始终如鸡肋一般。” 金巨壕心中腹诽，面上可丝毫不怂，他已经打出了自信，八卦游身回转自如，感觉连天王老子都敢硬刚！ 真剑胜负，原来是如此美妙的事情。 唐金又看了半晌，见卡洛斯还是不能占住上风，忙又开始支招， “多用低段扫踢，封锁他步伐的变化。减少跳步，多用摆拳。” 牛精忠闲来无事，用英文和唐金斗上了嘴， “低段扫踢，步走趟泥？你怎么还教上了中国功夫？” 唐金也不甘示弱，“我记得有一位伟大的东方老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不管黑猫白猫，抓得到老鼠，就是好猫。最重要的是结果，能赢就行。” 金巨壕久经商场，英文虽然稀松，却也还能听个一知半解。 他听到两人win来win去的争个不停，忽然开口道， “我说你翻译。那巴西小哥一定会输，他被恶灵上了身，注定走霉运。那恶灵模样象金刚，跟在他身后呲龅牙！” 牛精忠不懂金巨壕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他这么吩咐，便原样翻译。 唐金听罢笑容忽敛。 不好！昨天卡洛斯就是被那金刚照影吓得，有些会不过神儿，此时他不会…… 果然，卡洛斯猛地鬼叫了几嗓子，向后跃开， “在哪里？在哪里？哪里有恶灵！” “安静！安静！没有什么恶灵！昨晚那些动静肯定也是他们搞的鬼！” 顶点 第十八幕 闪电五连鞭的终极进化 牛精忠这样的人精何等悟性？ 他一看到卡洛斯脸上神情，就知道金巨壕教的法子有效，这货真的怕鬼啊！ 别看这老爷子拳脚功夫稀松，可是唬人的本事却不容小觑。 其实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是著名国际文学网站万博诺威（webnovel）的悬疑作家。 他早年在魔都开武馆谋生，但是前期投入太大，资金流转存在困难。 那两年网络的年景不错，他也在朋友的劝说下兼职写作，想要补贴武馆的开销。 哪儿知道风水轮转，先是行业大整顿，悬疑作家十封八九，接下来又是产业寒冬，流量锐减。 牛精忠被逼得只能在国际网站混饭吃。 可是外网的消费能力和国内那是天差地别，终究是收入微薄，补不上武馆的缺口，这才窘迫到四处骗吃喝的程度。 但是窘迫归窘迫，毕竟功底在，随口讲些个奇谭怪志那还不是信口拈来？ 什么激吻化狼人，潮爆生异形，吸阳阴魅红痕泪，午夜荧屏现凶铃…… 只把那卡洛斯吓得，把拳击的套路几乎打成了醉拳。 唐金见势不妙，拔出了燧发枪，大声吼叫道，“闭嘴！” 老式燧发枪上子弹非常麻烦，唐金带了两把出来，方才开过一枪，这便是他最后一发子弹。 可是除了老牛，对面还有两位活大师， 唐金不敢轻易开枪，但拔枪的动作起到的吓阻作用还是十分明显。 牛精忠的嘴，立刻屏得严严实实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可是被他方才这么一闹，金巨壕已经占尽了上风，极限流的格斗技一但乏力，那就是豆腐渣一团，任人揉捏。 金巨壕身形斗转，掌影翻飞，也不知道在卡洛斯身上切了多少下。 但是两人的身体素质差了太多，现在的卡洛斯除了全身酸麻，心中惴惴，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大多数所谓的传武.现代格斗的擂台，或多或少都有过类似的场面。 传武攻击如隔靴搔痒，对手往往不动如山，这都是因为所谓的“传武”演员们根本没有在力量训练上下过功夫罢了。 金巨壕虽然锻炼不辍，但是看他那啤酒肚的强度充其量也就是个业余健身爱好者的程度，而卡洛斯终究是专业的。 除非他能像切中马赢龙的那一掌一样，发力充分，打击的却是对手最柔弱处，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因此牛精忠的紧箍咒一停，卡洛斯这百足之虫居然慢慢从僵局里解脱了出来。 金巨壕压力渐大，他的体能也出现了衰竭的征兆，若是无法速胜，最后倒下的必然是他。 不过卡洛斯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金巨壕的拳脚，瞄的都是他软肋，曲池，血海，环跳这些让人肿胀酸麻的穴位，他吃了好些拳脚，身手总是没有那么利落。 他一连攻了几拳，终究是脚步跟不上，没有真正撩中金巨壕。 可是后者也不愿意再等，竟然踩了游身步往卡洛斯的身前一挤，就要放胜负手！ 卡洛斯一时没整明白，怎么？居然有人敢往柔术大师的身前挤？ 他这略一犹豫，金巨壕已经欺进了他身前一尺。 柔术大师本能的反应，就是斜身跨步，脚下一个绊子，手上去缠金巨壕。 手脚配合一气呵成，只可惜他因为犹豫缓了一缓，又因为肌肉酸胀动作滞了一滞。 拳脚分胜负，速度是关键，就算你的技术再好，又哪里禁得起这一停一滞？ 对方的倒下和自己的倒下，总有一个先来， 这一次终究是金巨壕快了半招。 金巨壕这杀招出手，却不是八卦掌的路子。 牛精忠看得眼皮一跳，太极！居然是太极！ 太极拳也有杀手，人称闪电五连…… 不，不，不，那可真是闪电五连鞭的祖宗——炮捶，太极五捶！ 第一捶，指阴捶，打的就是小腹以下，天下男人共有得命门。 怎么，太极还有这功夫？ 当然！太极拳可不止是你们在公园里看到的大爷大妈所练的简化拳法，真正和太极有关的武术套路有数十种之多。 所谓捶法，就是攻出去的拳。 卡洛斯以往在擂台上何曾需要防人指阴，自有裁判做主？ 但眼下这是生死相搏，一输就会输去所有，金巨壕又怎会留手？ 卡洛斯只感觉有一束烟花自小腹炸裂，那种介于灼伤与钝器捶击之间的疼痛感顺着神经网一直抓到脑门，全身的神经元忽然缩在了一处，又忽然爆开！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如沐天堂的神光， 仿佛是在人之初，他蜷缩在蛋壳里，可是那蛋壳忽然破开了，他第一次伸展身体，却又被全身的韧带紧紧地反拽回来…… 他整个人彻底炸裂了！ 第二捶，肘底捶， 肘底藏捶发力疾，用的就是一股子寸劲儿。 卡洛斯的感官还徜徉在神光里，全身似乎被痛感包裹，又似乎完全没有知觉， 可是这个肘底捶却恰好触动了重启开关，将他的神经网轰成一个奇点，再次炸裂。 第三捶，搬拦捶， 这是一套组合攻击，一搬，一拦，定好位，一捶定音。 两道清泉涌起，只是色泽腥红，这一拳在卡洛斯的鼻子上开了花， 他整个人的视野忽然崩塌，神光化作血雨噼啪啪地滴落。 第四捶，撇身捶， 势取拳背反撩，用以拉开距离，一拳结结实实地怼在了卡洛斯的下巴上。 两道红泉向天逆涌如井喷，正午的阳光照过来，折射出一道加了红色滤镜的霓虹。 第五捶，栽捶， 太极终结技，和拳击的某些技法异曲同工，是借了自身重力，自上而下一拳直贯！ 嘭！ 卡洛斯偌大的身躯轰然栽倒！ “我地乖乖，这才是闪电五连鞭啊！”，牛精忠心里嘀咕着。 能打出连贯的闪电五捶，靠的不仅仅是对招式技巧的熟悉程度，当然还有肌肉的爆发力量和速度。 金巨壕为这五拳几乎拼上了所有，一顿蚤操作将对手轮到，自己也是眼前金星直冒，完全脱力。 唐金暗道一声完咯！这下可玩咯！我只有…… 哎，我手里好像还有一把枪！ “嘭！” 这时还岂容他犹豫，趁着金巨壕身形摇晃无力躲闪，唐金直接扣动了扳机！ 顶点 第十九章 香甜的空气 一阵烟雾过后，倒下的并不是金巨壕。 唐金惨叫一声，甩开手上开裂的枪身，栽倒在地。 线膛燧发枪如果没有经过妥善的保养，最易炸膛。 唐金惜弹如金，一直不曾发枪，其实也有这种顾虑。 这枪毕竟在古堡中荒置了几十年，枪管已经锈蚀，两枪一炸，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 唐金颓然倒在地上，他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好在三位老家伙被枪声一惊，也吓了个半死，匍匐在地上不敢起来。 金巨壕连跑带跳，找了一个掩体躲起。 中国禁枪社会，人们对枪声普遍敏感，难免反应过度。 唐金却是一头雾水？ 怎，怎么自己的枪炸了膛，好像对方比自己还要害怕？ 不过他这时也无暇多想，只有一咬牙，忍着肋下疼痛，爬起身来，飞速向教堂里冲了进去。 金巨壕露出半边脸，和三位大师面面相觑，打了半天手势，确定唐金已经不在，这才纷纷亮相。 “金老板，你快追进去看看。我觉得他是要填弹。”，牛精忠提醒道。 金巨壕拾起了地上半截枪柄，“不会吧！你看，他的枪已经炸膛了。” “可是他还有一把枪啊！刚才他开过一枪。这种燧发枪一次只能填一发弹，所以，他必然带了两把枪。对了，不知道教堂里面还有些什么古怪。” “我去！”，金巨壕这时候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慌忙追了进去。 原本唐金用来囚禁八位大师的房间里只剩下几名伤员，根本拦不住歇斯底里的美国壮汉。 唐金受到伤势的影响，跑得并不算太快，他料到身后马上有人追来，于是直接扑向了自己的目标——火药桶！ 金巨壕终究是晚了一步！ 唐金将枪插在火药桶里，恶狠狠地喊道，“stop！don’tmove！” 燧发枪里没有填弹，但燧石依然可以激发。 只要唐金扣动扳机，燧石在火药桶中打出火花，后果不堪设想。 金巨壕跟他也说不明白，只能不断做着calmdown的手势，不停向身后张望。 哎呀，牛老哥，你倒是快来啊，你不来这事儿可整不明白了。 牛精忠连吁带喘地上了楼，一看到眼下的对峙，顿时也慌了神儿。 “你跟他说，跟他说……让他别冲动。那个，他如果要钱，可以拿走，一箱子美金全都给他，他走了我们再报警。只要他自己有本事离开中国，这里的事情就让这一地的倒霉鬼来背锅。让他，千万，别冲动啊！” 牛精忠赶忙照实翻译，安抚唐金。 “嘿嘿，你们，以为我要钱？嗯，以前，确实是，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陪我一起死！！！” 唐金一边咆哮，一边又把手中的枪往桶里压了压。 “别，别，别，劝劝他，快劝劝！”，金巨壕急道。 “这，这没意思啊bro。你拿钱快活逍遥一场，有什么不好？犯不着啊~犯不着~” “犯不着？你们知道我这次为什么会来中国吗？” “不，不知道，你说说看？” “我嫉妒！我嫉妒！我嫉妒你们，我一直在问我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中国人！我本来就该是一个中国人的！” “你是中国人？” “我，我的母亲是一位中国影视巨星。她在美国认识了我的父亲，两人秘密结婚。我父亲想要一个孩子，但是母亲怕事业受到影响，希望能通过其他炉鼎完成整个壬辰过程。我的父亲很爱母亲，就照按她的意思找了医疗机构。但就在那之后不久，他们的感情出了一些问题，终于还是闹到了离婚。母亲甩手回了中国，我，因为缺少双亲签字，就变成了弃养孤儿！在法律上我的身份无法被认同，甚至在十八岁以前都不能与父亲在一起生活，只能被寄养在福利机构。你知道这样的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吗？我从小就对母亲十分好奇，因此对与中国有关的事情也很感兴趣。了解的越多，我就越深深爱上了这个国家！我本来是有机会成为中国人的！” 唐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牛精忠一边在金巨壕的耳边做着传译，一边时不时安抚唐金几句，怕他的感情失控。 可是唐金早已是涕泪横流，完全陷入了殇之回忆： “当我听说有天下第一武道会这样一个国际赛事，你根本无法明白那时的我有多么兴奋！我花了不少钱贿赂了拳协，他们才会派我来参赛。当我一下飞机的时候，感觉这里的空气都是香甜的。我终于来到了中国！中国！af**kingfreeedomcountry！在我们国家，如果你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一些有关中国正面印象的文章，很快就会被限流；但是在中国，那些精美精日的公知依然能挂着大v大放厥词，这真塔马的爽！在我们国家，你说的话要是稍微偏离正治正确，立刻就会受到口诛笔伐，甚至社死威胁；但是在中国，那些愤青在网络上怼天怼地怼空气，居然还有人被称为英雄，这真塔马的过瘾！在我们国家，你要是和女同事开玩笑的时候稍微把握不住分寸，很可能就要被告进局子；但是在中国，那些女孩子开起车来比我速度都快，这真塔马的神奇！这里的文化氛围真的是太自由了！我，我为什么不是中国人！” 金巨壕听得瞠目结舌，“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牛精忠耸了耸肩，“有他那样的原生家庭……多半都是性格偏激吧。在中国有人精美精日，在那边也难免有像他这样精中报国的……我是说，他们欣赏的也未必就是这个国家或者我们的文化，就像那些精西公知其实对西方文化的知识也非常匮乏一样。他们精神所依赖的，只是自己脑海中的理想国，可能因为自己的一些经历或者兴趣，将乌托邦与某个其他名词发生了结合。他们其实只是在享受自己的偏执而已。” “老牛，厉害啊！你还懂这个？” “一般，一般！我当年在英国留学，主修的是比较哲学……” “你们究竟有没有在听！”，金巨壕大吼道！ “哎，有，有，有！那个，唐金，你别急。这样，你现在还想不想找到你妈妈……” “不，我不想！她有她的生活，而我只是个卢蛇。她事业正爽，我的出现不但会破坏她的前程，也会把我自己带到聚光灯下，带进监狱。我才不傻！” 第二十幕 舍身踢 “还真是个可怜人。其实，如果你不用这种方式的话，我倒是真的有办法让你做一名中国人。至少，能帮你拿到永居权。可是你以武犯禁，法不容情，这个国家是不会再欢迎你的。” 金巨壕叹了口气。 牛精忠望着金巨壕，讷讷说道，“我，我就这样原话翻译？你不怕他急眼跟我们同归于尽？” “嗯，那你就翻得文艺一些，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 吸引注意力？哦！牛精忠秒懂，他立刻换用洋文喊话道： “唐金先生其实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如果你真的有心加入中国国籍，这件事情对金老板来说易如反掌，何苦如此相逼？” “骗子！骗子！你以为我没打听过？入籍有多难难道我不清楚？” “哎~唐金先生不要激动。有句话说得好，只要动脑筋，办法总比问题多。中国幅员辽阔，各地政策都不一样。直接入籍大陆可能有些困难，但不是还有香港澳门和台湾省嘛。金老板在这些地方也都有产业，如果他肯出一把力，还是有机会的。” 唐金听了牛精忠的安抚，似乎平静了些许，虽然全身仍在微微颤抖，可是眼中的凶光已不似刚才那般凶戾。 金巨壕让牛精忠托着对方，是注意到了两名重伤的伤员这时正在缓缓移动。 华山二老！ 神乎其技的扒手。 他们两个在于朴宇宙一战中受了不小的伤。 不过两人都是江湖市井间滚打出的人物，被围追堵截群殴毒打那是常有之事。 身上带些许伤，还不至于完全坏了身手。 两人在地上装死的功夫显然也是经过特别的训练，表情体态不变，却可以向任意方向自由蠕动。 蠕动无声，速度居然还不慢。 他们看似闭着眼睛，却随时在观察唐金的视角变化，一直保持在他视角的盲区里游弋，稍有危险，变立刻僵固不动，犹如重伤昏厥。 艾琼俦在杂物堆里又翻到一把燧发枪，虽然没有火药，但是拿来拆解研究却是绰绰有余了。 高大强则向一只盖着盖子的陶缸挪了过去，他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正是现在打破僵局最需要的东西。 牛精忠在执行嘲讽战术，他们两人却趁机做足了准备，只待良机而发。 “跟他说，他现在还有机会翻盘。只要他帮我们指认所有其他的帮凶，那么钱他可以拿走，然后在香港投资公司。后面的事情，我可以出面帮他搞定。” 牛精忠按照金巨壕的话又添油加醋夸了一番。 唐金大口的喘着粗气，紧扣扳机的右手，肌肉似乎也变得松弛了一些。 就是现在！ 艾琼俦人高手长，他已经将燧发枪的结构研究到了极致，此时甫一发动，就搭上了枪的击锤。 燧发枪的扳机会带动衔有燧石的击锤击打砧板，溅出的火星引燃火药池，触发爆炸，引发射击。 击锤上的燧石很容易拨下，但是就算没有燧石，击锤直接击打砧板，也是有几率溅出火星的。 所以艾琼俦艺高人胆大，一出手便选择了难度最高，但是最稳妥的方式——直接拆除击锤！ 以他的手速……拆掉这个螺丝，应该不需要多长时间…… 但是无论他的手速有多块，唐金只要扣动扳机就能让这里的所有人陪葬，唐金只要发觉艾琼俦的企图，这里所有的人就都要玩完了。 他毕竟是格斗选手出身，反应总比常人灵敏些。 因此枪身微微的抖动就已经引起了唐金的警觉。 他的眼角轻轻一扫，就看见…… 滔天黄浪扑面来！ 虽然他的右手已经勾动扳机，但是火药桶已经被打湿，击锤虽然没有被完全卸下，但是已经变得非常松动，在扳机的带动下软绵绵地击向钢砧，并没有溅出一丝火花。 被高大强盯上的那只陶罐，是一个尿罐。 人有三急，再凶的暴徒也是人，规避不了新陈代谢。 昨天夜里局势紧张，没有人敢单独出屋行动，只能找个罐子解决最基本的代谢问题。 高大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在唐金将燧发枪插入火药桶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陶罐的影子。 艾琼俦于唐金一起被淋了个香沁衣衫透，但是老艾并没有抱怨，相反地，他的脸上满是胜利的微笑。 可是唐金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土狼，完全炸了毛！ 他也不顾肋下疼痛，反肘敲向艾琼俦。 高大强在一旁看得真切，他猛得将师弟一撞，举起手中陶缸去架唐金的一肘。 陶缸破碎，黄汤四溅，这真是一场有味道的缠斗。 虽然周遭气味感人，此时加入战团更会惹一身腥臊，但是金巨壕还是义无反顾的迎了上去。 他不可能让华山二老单独面对唐金。 以现在唐金暴走的精神状态，手下必不留情，二老的性命，只在旦夕之间！ 金巨壕别无选择，只能冲进了鸟语腥风…… 唐金一招打空，也不追击，他知道眼前真正有威胁的敌人只有金巨壕一个！ 他索性以那一肘为准备动作，直拳怼出！ 重量级拳击手全力挥出的一记直拳，谁可撄其锋？ 金巨壕感觉眼前的空气忽然被压缩，拳风带来的窒息感让他连呼吸都停顿了。 好快！ 快到根本来不及躲闪！ 金巨壕来不及躲闪！ 只能仰身倒了下去！ 仰身躺倒，意味着对身体的完全失控，在格斗竞技中，仰身基本就等同授人以柄，认人宰割……除非是…… 除非是施展真正的杀手——腾空摆莲！ 这种踢法在东亚武术圈里非常流行，跆拳道，空手道都有相似的动作，尤其以极真空手道的舍身踢最为著名。 但在中国传统武术里，无论长拳太极，真正的格斗套路，都有类似的踢法。 舍身踢的关键是要果断，要出其不意，一击必中，否则极有可能遭到对手反噬。 当然，高手使用舍身踢，对重心控制的极好，相对破绽也比较小，只是金巨壕还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以他的能力，只能做到将这种踢法完整的呈现出来。 只要命中，便已足够。 第一幕 贤人的诞生 唐金硕大的身躯砸倒在地板上，年久未得维护的花窗玻璃也被震落了几块，激起一地梦碎的声音。 金巨壕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腾空摆莲，脚面吃了痛，便掌握不住重心，也因此跌扑在地。 但他知道自己胜了，这一脚在唐金的脖子上斩了个结结实实，不可能再有意外。 他难掩内心的激动，反复捶打着地面。 赢了！ 虽然在擂台上，是自己投机取巧耍手段拿下的比赛，晋级之路算不上光彩。 可是现在传武终究还是赢了，是靠一拳一脚的真功夫打出来的胜利。 不能怂！ 要注意平日的积累和锻炼。 这是他打拼一日的真实所得，也是武学至理。 “接下来，怎么收场？” 三老已经业务熟练，不需要金巨壕提点，便已将人捆了个结实。 是啊，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他本不想惊动警方，这个案子一旦爆出去，自己打假拳的消息传开，他必然随之名誉尽毁，《传武大师》这个片子也会未拍先黄。 可是他又望了一眼满地狼藉，忽然仰天大笑！ “报警！我们报警！不但报警，而且我们还要申请网络庭审直播！” “什么！庭审直播？那赛事的事情……”，牛精忠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武馆是他的梦想和唯一的经济来源，假赛丑闻会毁了他的功夫梦，会毁了他啊！ “你怕什么！这些凶神恶煞的西洋拳师，都是我们凭真本事放倒的！这是他们在庭审上也无法不承认的事实。只要我们真正战胜过他们，传统武术的公信就在。至于假赛应该受到的处罚，我，作为主办方，会全部扛下来的。我们，本来就应该光明正大的赢！可惜我当时一时糊涂，耍了些小聪明，才横生出这许多枝节。受些处罚，也都是应当的。” 一旦决定直面光明，金巨壕的心头如释重负，心情格外轻松。 “走！我们去把外面的钱分了！生死一场，散财消灾！只要大家人都没事就好！” 没过多久，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嗡鸣声在山道上响起，满地的伤员都被拖走救治。 在公安局的问询室里，几名刑警正围着金巨壕向他了解情况， “为什么你在第一时间没有报警？” “我怕他们撕票，所以，还是先尝试自己解决问题。” “你的思想很有问题。在处理榜架问题方面，只有警方才是最可靠的依仗。我们这里有谈判专家，危机处理专家，公共安全专家，狙击手，可以应对各种复杂情况。你这样自恃武力去解决问题，反而是最危险的。” 金巨壕礼貌地笑了笑， “没错，你说得对！当时的确是我冲动了。” 这些警察心头也暗自纳罕。 办理这种榜架案，他们见过惊魂未定的，见过被吓得只知道无限满足绑匪要求的，也见过拼个鱼死网破的，就是没见过向金巨壕这样，经历了劫后余生，却仍能如此淡然的。 “那，你是怎么安抚他们的？听说，你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携巨款赴约的？哪里来的这么多现金？” “哦，其实是一箱高仿的道具贾钞，只是用来在谈判的时侯拖时间当筹码用的。这些道具是我一个当导演的朋友帮我筹的，联系方式我可以写给你们。现在哪里还凑得出那么多500面额的美金呀，那些悍匪也真是不长脑子。嗯，实物都已经上交到证物科了，警官同志可以自行检验。” 金巨壕是真地准备了一份道具美金，作为nb。 他确实也想过鱼目混珠，偷龙换柱之类的手段。 所以他暗中藏了一箱假美金在树林里，这时倒真的派上了用场。 一名警员在外面敲了敲门，随后也被请进了询问室。 他俯下身在主审警官的耳边小声说道： “钱先生有交待，这件案子，涉及外交，要当成要案来办。 我们的工作重点，应该是搞清犯罪事实。 至于各涉案人员的隐私，要尽量保护。 无论是暂时列为嫌疑人的国际友人，还是，金老板这样的社会名流…… 问询要注意礼貌分寸，点到辄止，点到辄止……” 主审警官应了声是，便不再询问案外细节，只是对金巨壕得知绑架和实施解救的过程做了笔录。 金巨壕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心力交瘁，一连四十八个小时的折磨，早就将他的精力耗到油尽灯枯，于是只能婉言谢绝了姚晶的“安抚”，美美地睡了一个大觉。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早已是日上三竿，阳光透过落地窗将室内照得通明。 姚晶守在床边，见金巨壕醒来，又谄媚地扑了上去。 金巨壕此时哪里有心情抚桃插秧，他忙不迭地推开了那一对不安分的柔荑，强行转换了话题， “先处理正事儿。哎~胡导现在人在哪里？” 姚晶失望地撅着两瓣红唇嘟囔道：“哦，胡导啊~应该在外面候者呐。向指导也赶来了，他受伤似乎不轻，脚上还打着石膏呢。” “哦。其他人都没事吧？” “都还活着，只是受伤有轻重。好在大多只是伤在筋骨，养一养就好了。” “邱雅和强宝回来了么？” “呦~怎么？被人家把你魂勾去了？就惦记着长得俊的。” “不，不，我想今天找他们一起碰头开个短会。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方便。” “方便~总归是有些不方便的。邱雅的肋骨断了几根，好在没伤到肺，打了外固定，已经回宾馆休息了。强宝皮糙肉厚，情况相对好些，只是臂骨骨折，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金总如果急着找他们，他们也不敢不来。” “嗯，那就辛苦你一趟，帮我张罗一下。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在会议厅开一个小会。我先去洗个澡。” 姚晶邪魅一笑，弯腰去扶金巨壕， “哦？现在就去，还是等等。” 金巨壕偏着脖子，竭力避开两团巨物，这才保证了畅快的呼吸： “哎，哎，疼疼疼~我的腰也扭伤了，消受不起。你还是先去张罗会议的事儿吧。” 顶点 第二幕 钱塘作家村 金巨壕环视全场，拄着拐的向乾，吊着胳膊的强宝，还有坐在轮椅上不敢稍有移动的邱雅…… 在与会人员里，伤员病号就占去了一半。 金巨壕轻咳两声，想要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随后便转向胡导道：“胡导啊，经过这次虎口逃生，我对传统武术，甚至对人生又有了许多新的感悟。因此也生出了一些新的想法。” 胡导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应道，“金总，您只管吩咐。我这里都没问题。” 金巨壕站起身来，一把将胡导按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行啦，胡导，大可不必如此。你听说我又改了主意，心里大概把我祖宗十八代全都骂了个便吧？” 胡导听得满头是汗，想要起身反驳，却被金巨壕死死按住。 “好啦，我懂。你的业务能力，在业内应该算是不错，可是一直红不起来。你差得并不是没有抱到大腿，而是没有一次踏踏实实净下心来雕琢你的作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一次我只讲大概的思路，细节，你可以放手去做，但是我需要结果。” 金巨壕站直了身子，环视着在场每一个人，“什么是结果？结果不是票房，而是作品。我需要一部真正的匠心之作。亏，都算我的。赚，钱估计是赚不了，但赚来的名声，却是属于你们每一个人的。” 胡导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看他面上表情，并不是在发怒，或许是太过激动了吧， “金总！你说，我们跟着你干！” “嗯！”，金巨壕的手在胡导的肩头拍了拍，“这句话才是心里话。你们平时哪句是在敷衍我，其实我都听得出，只是顺耳的话听惯了，也就习惯了欺骗自己。以后啊，大家的表达方式还是要改一改——有事说事。那么接下来，我就要说正事了。” 所有人都坐正了身子，竖起了耳朵。 当然，邱雅的坐姿一直是笔挺挺的，从未有过变化。 “《传武大师》这部剧，我想重新编剧，就找人把我们这场闹剧重新改编，搬上屏幕。这一次，我们的武打动作不搞特效，都用真武行，拳拳到肉。所以我们原定的演员可能要做些变动。” 姚晶张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被惊得合不拢嘴。 什么意思？原定演员有所变动？还要真打？ 那岂不是说…… “男主我建议用强宝，他的打法非常朴实。而且他是一个非常正面的示范。让他当主角，就是在表达，想要学一身能打的真功夫，首先离不开肌肉的锻炼，其次才是我们发力，格斗的技巧。传统武术不行，不是因为技巧不行，而是因为那些装神弄鬼的假大师们误人子弟，偷换概念，故弄玄虚，过分夸大格斗技巧的效用，认为技可代力，这是绝对错误的！” 掌声响起，一声闷哼夹杂其中。 向乾对金巨壕的看法由衷的赞同，也是他带头鼓掌。 强宝一时激动，本想附和，却牵动了伤处。 金巨壕微笑着拍了拍强宝的右肩，“小心些。养好伤再开工，反正现在剧本还没出炉呢。不怕没有你卖力的时候。对了，说到剧本，胡导有什么想法啊？” “嗨，咱们这不是在钱塘么？钱塘有一个作家村，群星云集，想要约一部剧本，还不是手到擒来？明天我就带金总去挑人！” 金巨壕点了点头，望向了姚晶，“最后呢，关于女主角……” 姚晶似乎已经有所察觉，他的情绪格外激动，胸口不停起伏，让本就十分夸张的上围曲线看起来更加暴力扎眼。 “金巨壕，你，你。我姚晶在这件事情上付出了多少你心里没数吗？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姚晶，你别激动。这个戏不适合你，我们再……” “滚！我早就看出你和那个狐狸精之间不干净！好！老娘是多余的，老娘退出！” 姚晶甩起身子跑出了会议厅。 她最后抛下的那句话，让邱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由于伤势的影响，邱雅本就面无血色，这时又蒙上一了层黑线。 她憋屈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金巨壕回眸怜惜地望着她，她当日拼死相救，保护自己逃脱，飒然斗双凶的一幕幕画面又开始冲击他的脑海。 他默默地递上一片纸巾，“对不起，邱女士，我……我们都知道她在胡闹。” “嗯，我们都知道。”，强宝用右手扣了扣胸口。 他也是万安堂一役的当事人，他见识了邱雅的胆识身手，顿起惺惺相惜之感。 怎么能让这样单纯的女孩受到伤害？她与金总之间明明清清白白！ “由你来担这个女主，没问题吧？”，金巨壕柔声问道。 “我，我……这样不好吧……”，扑簌簌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向乾赶忙圆场道，“有什么不好的。如果是用真武行来拍电影，你不上，还有谁能上？” 投资人忽然改变主意，本应是导演最反感的剧情，但这一次，胡导却觉得无比欣然。 他已经得到了最高授权，去拍一部真正的艺术作品，不媚俗的艺术作品！ 翌日作家村一行，比想象中更加顺利。 网文界顶级大佬安格雷巴拿拿爽快地接下了剧本写作的任务。 安大佬文笔犀利，笔锋深刻，是网络讽刺文学当仁不让的第一块招牌。 他的加入，自然会成为新片的又一大卖点。 安大佬，胡导和金巨壕，在作家村畅聊了三日。 金巨壕将自选角会以来种种因果，仔细分说，当日如何悔不该羞辱了一众有真功夫的武行，如何将错就错攒了一场假擂台，如何黑幕夺冠，又如何得知剧变到来，自己如何带着金童玉女两大武行两次闯入万安堂~一场惨烈的厮杀后，诸事终于收场。 安大佬听得仰天长叹，“oh，alltheworld’sastage，大千世界全是戏！不遇金老板，怎知天下还有如此奇事？你放心，这剧本我再和胡导敲敲，按照影视表达重心稍微调整一下，必能成为旷世之奇作！” 顶点 第三幕 饭局风波 电影的拍摄过程相当顺利。 金巨壕对于能够提升作品质量的一切提议来者不拒，资金全力输出。 有业界顶流作家操刀剧本，有专业素质过硬的导演，有口碑极佳的武术指导，还有拳拳都是真功夫的主演，影片的质量自然得到了全方位的保障。 拍摄阶段顺利杀青，可是在胡导团队闭门造车剪辑制作的这段时间里，一段小小的插曲却卷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这事儿要从钱塘作家村的一场饭局说起。 一年一度的作家村集会，顶流大佬云集，随便攒个局，都是群星闪耀。 恃才者难免傲物，得志者多有狷狂，一番眼花耳热之后，言语便失了分寸，有人借着三分酒意错把钱塘当广寒，演起了天蓬戏嫦娥的戏码。 虽然只是口上花花，此举终究不雅，一经曝光，便遭到圈内一致的口诛笔伐。 网络的力量往往能够将事情无限的放大，雪球滚起，再想刹车便难。 眼见一片雪花引起了雪崩，喊冤的嫦娥选择了缄默，天蓬的身份便无从查证。 按说是对错已昭然，苍天自有眼，可是网暴却是不受逻辑伦理限制的无妄灾厄。 安格雷巴拿拿一身傲骨，习惯了横眉竖目，挥斥方遒，言辞向来不藏锋。 偏偏就有人别有用心，扣了些细微的字眼，竟然将他劝嫦娥指证天蓬的初衷曲解，硬生生扣上了一顶歧视女性的帽子。 那些毁人不倦的网络推手带着毫无判断力的徒子徒孙一顿乱拳，不分轻重，直欲将安大佬打到缄言社死，身败名裂不说，还要对所有参与“寻找天蓬”的圈内人下手。 这些施暴者究竟是在为嫦娥喊冤，还是明目张胆的大搞舆论凌霸，清者自知。 连安大佬这个级别的良心作家都架不住乱拳，圈内一时间人人自危，纷纷与广寒宫事件划清界限，该不该道歉的统一道歉，有没有必要声明的都额外再作声明。 本当是一身傲骨的墨客文人，纷纷哈腰认怂，这是一个圈子的悲哀，是一代人的悲哀，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在一片喊杀声中，所有和安大佬相关的作品全部受到了冲击，《传武大师》亦不例外。 电影未播先死之声，充斥网络。 许多吃瓜群众不明因果，纯粹是享受落井下石的乐趣，跟风将安大佬，金老板，甚至整个剧组骂了个遍。 迫不得已，胡导只能将电影剪成了两个版本，真功夫典藏版送海外参加电影节，国内送审的却是双膝跪地版。 跪地版《传武大师》的故事以芳严大师的视角切入，将她女武德研修班的内容通通套用于男德，重新诠释一个男德=武德，武德至上的故事。 故事后段万安堂之役也换用了邱雅的女主视角，套用经典爽文模式，女武行乱拳打倒一切，横扫八国怜军，一战封神！ 因为做了剪辑和重构，电影上映的时间推迟了数月，但也终于是因此挽救了一些人气，得以排片。 因此事最不愉快的，就是投资人金巨壕。 他本来立志促成一部不向市场低头，不媚俗，有格调的作品。 谁知道最后却变成了一部向网暴低头，媚男德，无节操的口水片。 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古祸事不单行。 姚晶因为被踢出剧组，与金巨壕彻底决裂。 她在金老板手下做秘书的时候，也掌握了不少黑料。 电影刚刚官宣，她就联系了业内著名卦师景卿，火力全开，大暴华呐黑料，甚至炒作金巨壕与邱雅的特别关系，企图将《传武大师》彻底扼杀。 内外交困之下，《传武大师》的首周票房成绩被同档期的《玛丽世家》死死碾压。 金巨壕为了及时止损，也组织了一个特别的饭局，被邀请的人只有一位——大女主邱雅。 钱塘商界名流如云，那些隐秘的会馆和私房食府，绝对不是邱雅这类尚未蹿红的十八线小明星有幸触及的。 但是今天金巨壕偏偏就挑了一处最高档所在，繁花夹道，山居鸟语，视野尽头，万顷碧波，正是钱塘市魂——岳王湖。 一方雅室，装饰粉白相间，简洁又不失浪漫。 邱雅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金老板，今天这阵仗……这，这是怎么回事？” “哦，你坐，听我慢慢讲。” 二人的绯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在这样的场合碰面，倒真让邱雅有几分不自在。 金巨壕也显得有些紧张，他喝了口柠檬水压了压惊，轻咳两声，想打破近乎凝固的尴尬气氛，可效果却不太好。 于是他只能搓着手，吞吞吐吐地开了口：“邱，邱雅。最近网上有很多消息，你应该也看到了。” 邱雅点了点头，却将头埋得更低了几分。 “我是这么想的。我是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要不，我们……就在一起？” “啊？”，邱雅猛地抬起头来，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我是说，我是说你不介意的话。我并没有对你提什么非分要求的意思……但是我们可以先把证领了。婚前我不设协议，无论怎样的结果，你都会得到财产上的保障……” 邱雅脸上挂起三分薄怒，起立正色道，“金老板，这不是财产的问题！” 金巨壕见邱雅发作，噗通一声跪倒，从怀中掏出一方红色的匣子。 匣盖掀开，一枚枣核大的钻石端坐在戒指顶端，熠熠闪光。 “邱雅，你听我说，我有这个念头绝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想用那些物质的东西与你交换。我刚才只是先表明一下态度。我之前虽然做过许多荒唐事，但经历一番出生入死，已经改了性子。我，一直记得第一次去万安堂的时候，你主动要求加入。也是你拼死替我挡住凶徒，我才有机会跑出去找援兵。因此我一直感觉亏欠你，欠你一条命！现在，又是因为我，影响了你的清誉。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弥补，所以，我，我知道这样做事唐突了些，但希望你能理解我。” 邱雅的表情有些麻木，看不出是欣喜还是反感，她嘴唇翕动，喃喃道：“只是，弥补而已吗？” “不！当然不是！我爱你！邱雅，你听到了吗？ 我爱你！你愿意接受我吗？” 顶点 第四幕 Happy Ending 戒指沿着无名指缓缓滑入，大小刚好。 一切就像一场梦一般，邱雅的脑海兀自嗡鸣不停？ 我，接受了？ 不，这，太草率了。 其实说起来，他还是挺优秀的，做事靠谱。 什么呀，早年就是浪荡子一个，不知道毁了多少女子清白，傲娇且不知收敛。 可是他改了呀？ 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怎么知道他是真改还是逢场作戏？这样的人，为了商业利益，那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为了商业利益，有必要先赌上自己一半身家吗？ 天真，人家背后有专业律师团！你被他压过之后，还不是任人揉捏？ 可是我现在已经卷入了舆论风波，就算澄清与他毫无关系，也没有人信呐。 你自己呢！你自己呢！你自己到底信谁！ 是啊，我自己到底相信谁？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愿意相信他的吧？ 那天忽然想要保护他，似乎也不是一时的冲动吧？ 他再次赶回万安堂搭救人质，奋力战斗到最后，其实，那样子还是挺飒的。 绯闻刚刚传起的时候，你心里虽然有些沮丧，但，有时也会感觉痒痒地，暖暖地吧？ 今天你收到邀约的时候，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有几分窃喜的吧？ 当你看到此间布置的时候，你，并没有想过要逃走吧？ 你，其实从一开始，就想听到这句话的吧？ 邱雅心中天人交战，两个自我不停辩论，反诘，最后，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真心—— 我，其实早就接受了他，接受了这个人…… 婚礼定在了首映后的第十日。 绯闻转喜讯，事实为证，《传武大师》是两人爱情的契约。 舆论再次逆转，影片口碑转暖。上映两周后，终于迎来甜蜜交叉——《传武大师》当日票房反超《玛丽世家》！ 姚晶的粉拳狠狠地锤在了键盘上。 她背刺旧主的做法无法为她在行业内博得半分声誉。 她之所以下定决心，想要和金巨壕拼个两败俱伤，就是咽不下女主被抢的这口恶气。 可是如今，反倒成全了这一对璧人，真是赔了姘头又折兵！ 看到黑料内容的那一刻，金巨壕对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心知肚明。 这里面的许多内容，都属于公司机密，非姚晶这样的职位，不可能知晓详细。 但是金巨壕也知自己愧对姚晶，并没有动用资源展开还击。 相反，他明白姚晶这一刀捅下去，自己也必然会受伤，甚至伤得比他更重。 她赌上的是此后的前途！ 一周后，姚晶收到了一份offer。 东家是一家新成立的娱乐公司，强宝，是这家公司第一位签约艺人。 offer里定义的新职位是强宝的经纪人，出价明显高于市场的行情。 这份offer的来历，姚晶心中自然有数。 她有意拒绝，但现实却无法容许她继续强硬。 人为五斗米折腰，无关风骨，只是默认了世事凉薄。 时间又过了数月，邱雅拿着医院的化验单坐在窗前发呆。 金巨壕开门回来，手里也拿了一份文件。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 又是同样的默契。 邱雅抿嘴一笑，“还是老公先说吧。你那里都是公事。公事谈完，我们再聊家事。” 金巨壕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来。 那是一张请柬，戛纳电影节的请柬。 “我们的电影获得了戛纳电影节三大奖项的提名。最佳剧本，最佳技术，和——最佳女演员。他们说，我们《传武大师》的海外剪辑版本是继《荆轲刺秦王》，《刺客聂隐娘》之后最唯美的东方动作片。老婆，你就要去走红毯了。” 邱雅羞涩地一笑，面色酡红，“得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去得了呢。你看这个。” 一份孕检报告，摆在了金巨壕的面前。 金巨壕一把抓了过来，开心的又蹦又跳。 戛纳电影节红色的请柬则默默的躺在台子上，无人向它多望一眼。 钱塘，作家村，又是一年到。 顶流大佬们环坐一桌，唇齿点江山。 安大佬自网暴事件后，一直低调，并未出席，但却成为了圈内佐餐的话题。 “哎，你们知道吗？安大佬的作品获奖啦！这次可不一般，戛纳电影节最佳剧本！” “获奖？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吧？虽然已经过了一年，那件事儿可还没歇呐。据说安大佬的作品，都会被逐个举报。敢给安大佬颁奖的组织，那也是一个不放过。” “切，怎么？他们难道还要举报戛纳电影节组委会不成？他们怎么不去举报诺贝尔文学奖呢？” “嗨，你还真别说，这些人可都是无畏先锋啊！发起狠来没有什么他们不敢举报的。管你是什么网文净土，国际品牌，只要被他们盯上，漫天骂声过处，寸草不生！” “嘿，你这形容的，和遭了蝗灾似的。” “哎，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蝗灾还有农药治呢。网暴？法外之地！没有天敌啊。” “谁说网络就是法外之地？那还不是因为我们这些作家之间不够团结。就拿上次的事情来说吧，我们圈内质疑来质疑去的先乱了阵脚，没有人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发声明澄清事实，这才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利用的机会。后来呢？人家把顶流作家一个个威胁过来，我们自己圈内抱不成拳头，不敢使用法律的武器与幕后的推手抗争。世上事难逃一个道理，除非是有利可图，否则任何人都是欺软怕硬，拈轻怕重。所以，我们这些作家在作品商业化的重要节点，就要怂，能有多怂就多怂，避免因为利益分配成为别人下刀的对象。反之，如果我们正好在舆论的低谷期，那便无需怕事，抱团硬刚。现在网络都是实名制，哪怕不实名也有蛛丝马迹可循，带头的通常就是那么一两个。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谩骂，造谣，都要负相应的责任。到了安大佬这种身家，团队里就应该配一名律师，平时维护知识产权也需要，遇到这种不负责任的人身攻击，就应该拿起法律武器，正面硬刚！” “说得好！”，一人姗姗来迟，此时刚刚到场，恰好听到这一席话。 众人转眼望去，安大佬闲庭信步，昂首入席，雷鸣般的掌声顿时响起。 满座精英，人头攒动，若是俯瞰下去，似是聚指成拳，挥舞着时代的力量！ （正文部分完） 顶点 大结局番外 肱首道擂台，是由国际功夫巨星强宝个人出资赞助的大型擂台赛事。 五年前《传武大师》戛纳一战成名，饰演男主的强宝迅速蹿红。 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他的经济人姚晶不知从哪里联系到众多资源，帮助他火出亚洲，进军好莱坞，成为了当然不让的kungfu一哥。 两年前，他与经纪人姚晶奉子成婚，成为娱乐圈里一段佳话。 为了庆祝新生命的降生，强宝赞助了一项全新的擂台赛事，并以他自己的武道命名。 今天是第二届肱首道擂台决赛，对阵的双方是—— 安哥拉古武术engolo大师瓦坎达和日月神道大师金巨壕。 没错，就是昔日的金老板，金巨壕。 他现在有了一个新的身份——职业格斗家。 从腰缠万贯的巨贾，变成为生活打拼的拳手，这便是为了追求艺术付出的代价。 《传武大师》虽然在国际电影节上好评如潮，但一来前期投入太大，二来国内票房与专业评委的眼光通常往往风向不同，最终影片依然大亏。 姚晶当年报出来的负面消息让公司的业务发展也陷入了停滞，而美国许多协会又因为唐金在中国受审拉黑了金老板旗下的所有公司。 老金急流勇退，选择破产。 一身轻松的金巨壕携夫人邱雅过了一段半隐居的生活，潜心钻研传统武术，突击锻炼身体强度。 在第一届肱首道擂台开启的时候，金巨壕正式宣布再次以日月神道的名义出山参加职业格斗。 经过生死历练，战斗力爆棚的金老板，在首届擂台中凭借实力为自己正名，力捧季军，反转了之前天下第一武道会假打的负面新闻。 在第二届肱首道擂台上，他再次杀入决赛，面对本届大赛的黑豹，不，黑马——安哥拉小哥瓦坎达。 engolo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技击方式，按辈分来算的话，他是巴西战舞卡耶波拉的前辈，是非洲奴隶生死搏与原始舞蹈结合催生的格斗技法。 engolo最擅踢击，尤其是连续腾空摆的舍身踢技。 当日金巨壕用腾空摆莲的舍身踢法在万安寺终结了一切，而今天，他将面对最擅长舍身踢法的对手，这莫非也是宿命的安排？ 裁判将两名选手分开，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 金巨壕举起右手向坐在主席台上的美丽妻子招了招手，随后便收回拳架，进入竞技状态。 瓦坎达的身材并不算十分魁梧，因而分外灵活，他的双腿就像装了弹簧一样，能够带动身体连续的三百六十度旋踢。 可是论到灵活，八卦游身从不服人！ 只要对手敢起身，金老板就旋步往他身后游。 瓦坎达尝试了两次，发现金巨壕的步法特别针对自己的踢技。 他每做一次旋踢，金老板都会如附骨之蛆一般出现在他身后。 他只能凭借连续的翻腾遁出安全距离，才敢定身再战。 这样的交换不但让他体力消耗巨大，而且险之又险，万一被对手从背后抓住空当，局面必然被动。 非洲小伙不得不放弃自己最擅长的打法，重新适应比赛的节奏。 “嫂子！这局我大哥稳！” 能将邱雅带上主席台的，自然是赛事投资人强宝。 今天是决赛，他不可能不到场。 强宝是个会家子，一眼就看出了局面优劣。 邱雅也不是门外汉，她朱唇轻启，五年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痕，反倒凭添了几分妇人风韵：“他呀，也就是脑子好使。总能看出别人套路里的弱点来。哎，强宝，你这几年吃香喝辣的，养得这么白净。现在要是真打起来，你可能还真的不是老金的对手了呢。” “哎，嫂子你可别这么说。虽说现在确实不一定能打得过大哥，可是我平时苦功也没荒废。我要是上场啊，决赛的位置肯定是有的。” 坐在旁边的姚晶白了一眼，揶揄道，“得了吧，银样镴枪头。” 对于这位丈夫的前任，分手手撕老金的冤家，邱雅的心里始终还是无法做到完全释怀。 但是两家免不得走得比较近，想避也避不开。 她也是心疼强宝，这才出面调停：“呦，怎么？你们两口子还在冷战呐？” “嗨，嫂子，姚晶她就这脾气，看比赛，咱们看比赛……” 瓦坎达仗着身体灵活，拳法也格外狠辣，倒打出了几分泰拳的味道。 其实纵观天下武学，原本没有高低上下之分，但根据个人体质不同，适性稍有区别。 如果你膘肥体胖，可以练相扑。 体型略小一圈可以练桑搏，拳击。 中等体型，力量速度比较均衡，可以发挥柔术，空手跆拳这些技法综合性较强格斗门派。 若是体量再小些，就适合泰拳，engolo这类灵活不失凶悍的打法。 中国武术源远流长，几乎已经将适应不同体格的打法吃透，各大门派都有几十种适应不同格斗场景的拳法，然后用门派自有的格斗哲学将之串联在一起。 跳过技法讲哲学，必然是因为技法的开发度已经到了极度成熟的地步。单以拳种而论，说中华武术吊打全世界，那是丝毫没有夸大的。 但是总有人本末倒置，认为哲学高于技法，将传武的形势变了味道，几近于玄。 然而真正近乎玄者，应如此时的金巨壕。 他清楚地知道不同拳种的优缺点，懂得如何在适当的时机改变打法。 瓦坎达招式一变，他就祭出了谭腿。 开小灶教他谭腿的不是别人，正是家中最高长官，邱雅小姐。 有上官监督，金巨壕学得自然不敢不卖力。 他虽然半路出家学习谭腿，不过几年的光景，也已经将套路踢得有模有样。 非洲小哥虽然也经常在各地比赛，也能碰到些打中国套路的对手。 但是中国武术套路种类繁多，以非洲小哥的年纪，所能见识的不过九牛一毛。 因此对于瓦坎达来说，每一个使用kungfu的对手仍然还是陌生的。 此时的谭腿，便是他头一遭遇到。 依靠频繁的低段踢封锁自己的出招和步伐，这套路，好烦人啊！ 只有放手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非洲小哥毕竟年轻，心态易炸， 他蓄好了力气，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 首先是两个旋身扫腿，以牙还牙，封住金巨壕的踢法，随后小哥旋腰扭胯翻转不停，一连又跟出了两个高段踢！ 这小伙是在赌胜负手！ 发力充分的旋身必杀，扫中基本就是.，但如果落空……那也是可以直接领盒饭了。 这一套连招来得毫无征兆，金巨壕此时体能也有些下降，在躲开两记扫腿后认为对方应该技穷，略有松懈。 等到他再次意识到眼前小哥天赋异禀，连续转身攻势竟犹未竭，再作应对便有些仓猝，闪躲之间，捉襟见肘。 “坏了！”，强宝一拍桌子，“危险啊！” 邱雅则干脆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这一回合结果看似五五开，但是瓦坎达准备充分，胜面占了七成。 金老板，难道真的药丸？ 不，主角必然有主角的光环。 就在瓦坎达第四次旋身的时候，左脚似乎采到了场地上的汗渍，猛地一滑！ 支撑腿打滑那可是送人头的节奏！ 猝不及防的非洲小伙双目圆瞪，满是愤懑与不甘！ 这样输掉比赛，我不服！ 我不服！我不服！ 在他整个人完全躺倒之前，他的大脑已经被怨念冲昏。 金巨壕叹了口气，若是如此取胜，他也觉得有些惋惜。 于是金老板撤了架势，走向非洲小哥。 他并没有趁机出手，而是弯腰伸出右手，礼貌地想要将对手拉起来。 可是非洲小哥现在脑回路壅塞，一心只有要赢的念头。 他的视角以接近自由落体的速度上翻，坠落……朦朦胧胧间，只瞧见一只胳膊递了过来…… 瓦坎达赌上了自己最后的胜面，忽然沉腰缩腿发力将自己身体向地面砸得更猛了些，然后借这股力道反弹，计算好距离，直接撩向那只胳膊后面的人影。 这个动作一气呵成，由于视角和速度的缘故，他根本没有使用目视来判断对手的位置，完全凭借的是第六感。 金巨壕毫无准备，这一腿结结实实抽在他的肩颈之间。 嗡~耳鼓感应到的震动在那一瞬间封锁了他的听觉，紧接着便是双眼一黑连视觉也一并消失，当然，庆幸的是，五感尽失，便不会有痛。 金巨壕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全场的气氛顿时凝固。 比赛在中国主场，支持金巨壕的观众自然占了大多数。 局面变化的太快，许多观众甚至来不及领悟到发生了什么，因此席间一片鸦雀无声，他们在等待解说席的声音。 现场解说也没有反应过来，他将错愕的目光投向了裁判，想看裁判如何表态。 裁判距离现场很近，他对发生的一切看了个真切。 金巨壕明明是尊重竞技精神，想要将对手拉起来，结果却被对方破釜沉舟绝境反扑当场.。 你说判金老板负吧，实在是冤，但若不这么判，也没有任何规则支持。 当值裁判不敢擅做决定，他的眼睛偷偷的瞄向了主席台。 本届赛事的金主强宝此时正坐在主席台上。 强宝面无血色，金巨壕以这种方式输掉比赛，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无论从感情上还是出于对费格泼赖的尊重，他都想宣布结果无效，加赛一个回合。 但是他清楚地记得，当他将自己投资擂台赛事的消息告诉金巨壕的时候，正是金老板告诫他要办一场干干净净，纯粹公平的格斗比赛，不要将任何个人的感情带入规则，带入胜负的判断。 金老板最大的愿望，就是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将冠军的奖杯捧到手里。 强宝微微有些犹豫，但是现场的氛围无法给他太多的时间。 全场寂静，似乎就在等待他一个人的声音。 他长叹了一口气，把心一横，给自己打气道：不行，我必须为兄弟做些事情，哪怕拼上我的声誉！拼上赛事的公信力！只有我能翻盘，我有这个权力！我有这个资格！ 强宝拿起了话筒，刚要开口，却瞧见邱雅将手放在主席台的下方，不停摆动。 邱雅看破了金巨壕地心思，快速而低沉地吐出了几个字，“不要反转，老金不会开心。” 现在的强宝早就见惯了大场面，他虽然内心起伏，但动作依然连贯有序，丝毫看不出半分尴尬：“胜负已分，为何还不宣判结果？” 轰！ 观众席上哗声大作。 强宝和金巨壕关系匪浅，因《功夫大师》结缘，人尽皆知。 他此时的表态，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 紧接着，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掌声是送给精彩的比赛，是祝贺最终的胜者，但更多的，是在表达对赛事主办方尊重规则的敬意。 金巨壕出现了几十秒的断片，等到他爬起来的时候，听见掌声响起，自然知道胜负已分——而胜方并不是自己。 他坦然与对手握手，在裁判举起非洲小哥的胳膊宣布比赛结果后，金老板漠然走下擂台，将焦点让给了赛事的最终冠军。 说他此时没有感觉到懊恼和沮丧，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他一度场面很好，胜面很大，就算最后瓦坎达放出了胜负手，他也并非没有转圜余地，胜负依然两分。 但是最后自己却以这样一种方式莫明其妙地输了比赛，晦气！ 邱雅已经走到台边，等他下来。 金老板看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面上阴霾顿开。 他撩起阻拦绳，跳下擂台，像个孩子一样略带歉意的低着头，“老婆，抱歉，今年又没拿冠军。” 邱雅将他一把抱起，两瓣香唇在他脸上飞快地点了一下，“好啦，我都看到啦！你打的很好。在我的心里，你就是冠军。毕竟，要讲武德的嘛！” “哈哈，年轻人要讲武德，我记得这是牛大师的口头禅。” “可是你真正做到了。你是最棒的！” “老婆，就你最会哄我！” 第二天，因为决赛里出现的戏剧性一幕，肱首道擂台赛的相关话题横扫各大媒体。 获得冠军的非洲小伙瓦坎达也在同天发表声明，他首先向金巨壕致歉，声明他当时确实没有分辨出那闪耀着竞技体育道德光辉的善意动作，他觉得自己的胜利得之有愧，想要退还奖杯，择日重赛。 但是主办方尊重结果，代替金巨壕接受了道歉，却没有改变最后的冠军归属。 “和金的一战，我深刻感受到了中国传统武术的博大精深，以及令人高山仰止的中华武德。” ——瓦坎达赛后如是说。 “明年，我还会回来的！我一定会拿冠军！” ——来自金太狼的宣誓。 （大结局） 顶点 强宝番外 二月二十七日注定是一个悲伤的日子，强宝同时收到了两份讣告。 在演艺圈内，香江达叔的逝世固然是大事件。 可是历史名家张涛雒的离世也配得上震动一方。 张教授师从著名维族汉史学家翦先生，在秦汉研究方面的造诣可入全国一手之数。 但是在趋利的媒体眼中，演艺，学术两圈潜在价值天差地别，铺天盖地的报道悉数让位达叔，若不是强宝与张教授占些亲故，可能都无法接收到后者离世的消息。 强宝看着信箱中的两则消息，最终还是选择向前程与流量让步，他决定亲赴香江参加达叔的葬礼，然后打了个电话给老父，委托他代为应酬张教授方面事宜。 强宝与姚晶的冷战，已经是圈中无人不知而又无人敢提的话题。 出入不同框，生辰不互贺，明明已经摆出了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可偏偏在各路访谈节目中还要硬撑，营造出家庭和谐的假象。 因此此去湘江，他也是孤身一人。 坐在飞机上，望着窗外乌云卷，强宝掏出纸笔，写下一首《更漏子》以悼达叔辞世之殇： 鹭门生，香港落，瀚海皓天逐阔。经九难，享清平，曲折书令名。 笑无厘，人有戏，净末丑生随意。一幕幕，一出出，轮播忘剪烛。 达叔一生坎坷，这些经历都被他赋予作品中的人物。 哪怕是戏中无足轻重的一个小配角，有了他的演绎，都仿佛卤过了人间百味，能够从中品尝出卑微的灵魂在事态炎凉前无助的挣扎和痛苦的抉择。 看似夸张的表演却并不如何突兀，每每击中人心最软弱处，将笑与泪一并榨出。 他是演员的楷模，更是值得尊敬的艺术大师。 参加完他的葬礼，强宝心情沉重。 “强宝？有心事？不如一起坐坐，喝杯咖啡吧。” 首先发现强宝异样的，竟是相传曾因打戏与他不和的功夫巨星叶问天。 强宝笑了笑，并没有拒绝。 所谓惺惺相惜，真正能打的演员只剩下那么几个，彼此respect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功夫相互龃龉？ 遇到老朋友，强宝并没有隐瞒，把他与姚晶的近况和盘托出。 这件事在圈外人中是秘密，在圈内人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叶问天叹了口气，“为什么还没有下决心？不舍得？” “倒不是。只不过当初是我向她提出在一起的，如此半途而废，感觉有些愧疚。” “可她是因为什么答应你？你们走到一起，其实并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前途。你们彼此间已经形成了默契，在事业上可以相互帮衬，步步登天。而现在，你已经走得足够高，到达了瓶颈，这个组合存在的意义被弱化。感情就出现了问题。是也不是？” 叶问天究竟年长，阅历也更加丰富，一语中的。 强宝只能无奈点头默认。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如早散。姚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就这样相互吊着，时间长了，她也必然会找机会做做头发，练练一指禅。若是恰好被狗仔捉到，那时候你们两个人可都难免风言风语，身败名裂。” 强宝的眼睛望着远方，有些迷离，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叶问天的话，显然对他有些触动，但是，但是…… “但是我们已经有了孩子。” “孩子还小，趁他还没有形成认知的时候分开，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你是男人，分开了孩子可得自己养啊。要是被姚晶抢去了，那不就变成了前经纪人的孩子？离婚以后，工作上的关系，也就隔开吧？对你们都好。” 强宝一仰脖，把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没有加糖，酸中带涩，但却可醒神。 是时候做一个决定了。 当离婚协议书放在姚晶面前的时候，她并没有太过意外，甚至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你，终于想清楚了？”，她淡淡问道。 “嗯，想清楚了。强太太的身份，终究对你是一种束缚。你要想再进一步，我便不能做你的阶梯，只能成为你的障碍。” “哎！”，姚晶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其实是个好人。” “在这种时候说出来，不像是夸人的话。” “可你真地是个好人。我，我不方便再当你的经纪人了，但我已经帮你物色了一位，京城杨无邪，你可听说过？你离顶级牌面，就差一位顶级的经济人了。其实，一直以来，是我拖累了你。” “谢谢！” “不用谢。分手之前，再送你一个礼物吧。今天，就留在我房间吧……” 这也许是最平和的分手， 这也许是最激烈的分手， 晨光扫进房间，拂落了一地衣物抱枕， 床上一片狼藉，被褥床单皱巴巴地团在一处，两人八足如蛛矛，团抱在一处。 若干年后，姚晶成为了成功的女企业家，她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资源和财富。 金巨壕往日的关系，纷纷被她拾起，一个如当初华呐一般如日中天的文化公司因此诞生。 若干年后，强宝举起了奥斯卡小金人，他的背后不但有顶级的经纪人团队，更神奇的是，将他托起的推手似乎不只有他的所属公司，业界内总有一股潜流在默默地支持着他。 胡导在《传武大师》成功后，事业也是一路攀升，最终步入奥斯卡殿堂。他的颁奖嘉宾，就是强宝，四手相握的那一刻，是中国电影辉煌的见证，也印证了真金不怕火炼，是真功夫迟早出头的硬道理。 由于金巨壕事业受阻，邱雅一直没有大火。 但是商业女帝姚晶却向她发出了offer，竟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邀约。 江湖一笑泯恩仇，两人往日的过节从此灰飞烟灭。 让金巨壕吃软饭，就是姚晶对他最大的报复。 “啊，其实我的梦想就是吃软饭。哪个男人不想呢？但女人可以这样说，男人只能在生活面前硬撑着。哎呀，到头来，还是姚晶了解我……” 金巨壕靠在擂台的阻拦绳上，放声大笑。 他已经蝉联了三届肱首道擂台赛冠军。 他，现在是当之无愧的传武大师！ （hei~tui~有完没完?） 顶点 崆峒彩蛋 “三百一十六，三百一十七！ 阿虎，今天状态不对啊，120公斤的卧推，才举这么几下就不行了？ 去，打两套七伤拳疏通一下筋骨再来练。 阿豹，你来，做满四百个打个样。” 几年过去了，圣虚大师的身体更加佝偻，精神也大不如从前。 但是广成武馆却已经成为举国知名的大武馆，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武术爱好者从五湖四海慕名而来，汇聚平凉，参加招生选拔。 所谓慕名而来，慕的当然不是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打着瞌睡的佝偻老者，而是他们的二师叔——阿力。 自天下第一武林大会归来后，圣虚痛定思痛，认清形势，动用关系，穷平凉全武林之力对阿力倾心栽培。 阿力肯下苦工，不出三年便已经练出了一身过硬好本事。 圣虚又拜托昔日战友强宝提携，让阿力跳过武行直接出演了电影配角，没想到出道既巅峰，一炮而红。 大师兄阿智是个脑子活络的主儿，他主动挑起了阿力经纪人的重任，果然也是混的风生水起，为阿力将前途荆棘尽数趟平。 平日武馆里的事务，现在主要由三弟子酱油打理。 萧规曹随，酱油严格按照阿力的成功模板培养弟子，高标准，严要求，先练体，再练技。 这本来就是学武的正途，但太多人，绕了太多远路，最后才发现根本没有取巧的办法。 今天三师叔酱油依然如往常一般督促着一众三代弟子练功，忽然门外一阵嘈杂，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酱油推门去看，却是阿智带着阿力回来看望师傅。 在操场练功的学员将两人围了个里三重外三重， 还是酱油高声喝止，这才将许久未曾相见的两位师兄迎了进来。 阿力虽然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明星，可是一回到武馆便放下了所有明星的架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师傅膝下，奉茶请安。 见阿力礼数如此周到，阿智自然也不能掉链子，他也是有样学样，跟着跪了下去。 圣虚眯着眼睛望了半天，一时竟想不起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位是谁。 “七伤拳，号无敌！ 提一口，丹田气！ 聚阴阳，形神意！ 凝全力，打蛇七！ 先伤己，再伤敌！ 敌伤骨，我伤皮！ 师傅，您还记得吗？” 圣虚喃喃地念了几遍口觉，相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举起颤巍巍的右手指着阿力： “阿力，我想起来了，你是阿力！ 你，你那五百拳打完了么？” 阿力急忙起身应道，“还没，师傅，还没。我这就把他打完！” “三百一十六，三百一十七！” 阿力拳上早已结出厚厚的老茧，区区五百拳，对他来说早已是不在话下。 圣虚佝偻在椅上，满脸仍堆着笑，眼睛却重又合起，呼出了微微的鼾声。 “你们在看什么！还不随二师叔一起练！” 酱油发了声喊，周围学员一起应是。 击打木桩的声音齐刷刷的响起…… “三百一十六，三百一十七……” 这些正在认真挥拳的孩子中，又会涌现出多少个阿力？ 昆仑彩蛋X峨眉彩蛋 “车，太，快，了！” 平头哥坐在摩托车的后座惊声高呼。 哈雷的排气管再次炸出一串响雷，速度飙升。 平头哥紧张地向前一搂，将手握油门的皮衣女子环抱。 “真，没，戴，啊~~！” 他的注意力瞬间转移，恐惧感骤然消失。 谁的人生不希望得到一个温暖的抱抱？ 平头哥，忽悠仁波切，不，现在应该称他的本名——胡佑贤。 自万安寺一役后，平头哥痛定思痛，觉得自己当年犯事逃逸着实是思虑不周，兔羊兔腥剖。 于是他选择回铁岭自首，万万没想到当年自己那案子已经消了。 铁岭扫黑除恶成效显著，当年与他有摩擦的那几个混混都进了局子，而他的案子被定性为正当防卫，公诉人已经撤案。 平头哥喜极而泣，从今而后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做人，恢复本名了。 只是离乡太久，当初的朋友也都已生分，生活难以重新融入当地，仔细思量了许久，平头哥还是选择回到青海。 他用万安堂一役后分到的钱款承包了一家工程公司，自己闲时做老板，忙时也旧业重操，开开挖掘机，弄弄打桩机。 正巧搭上了西部大开发的顺风车，公司发展得非常快。 没过几年，他也成了富甲一方的包工头。 可是忙忙碌碌过了这么些年，却始终没有遇上对的人与他分享眼前的一切。 直到有一天，他重回自己曾经隐居的小镇，将自己曾经隐居的喇嘛庙修葺一新。 在那里，他又见到了当年奚落过他的皮衣女子。 她叫卓玛思郎，几年不见依然英姿飒爽，喜欢逐风追尘。 因为很少有男子能追上她的哈雷，便也一直单身至今。 虽然彼时的猥琐假喇嘛已经变成了西装革履的成功企业家，可是她却一眼认出了平头哥。 她说，是他眼中的猥琐没有变。 平头哥也不以为忤，从此便每天开着轿车来追哈雷， 后来他干脆弃了轿车，也买了一辆哈雷与皮衣女骑手并辔飞驰~ 终于有一天，卓玛思郎踹倒了他的哈雷，说是要带他一起飞。 天地苍茫平野阔，最适合在野外放飞。 格桑花儿开又合，为何太阳已落山，阿哥阿妹还不归？ ---------------------------------------------- 峨秀湖沿湖会议中心今日又被包了下来。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多了几分沧桑，也多了几分沉稳。 娥眉妇愁者联盟武术协会已经被解散，现在的五门赛夫敌反思武术协会是由芳严大师挑选了原协会的精英人员重组的。 “众所周知，啊~ 作为习武之人，我们首先要讲武德。 武德是什么？ 我强不凌弱，敌强不轻屈。 其次，我们又是女人。 女人的平均爆发力和耐久力，要略逊与男性群体， 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弱势。 通过合理的锻炼，成熟的技巧，我们同样可以成为强者。 作为女性武术家，我们要将这两者统一起来， 勤练不辍，树立自信。 在西方，女性格斗技巧又称为五门赛夫敌反思（womanself-defense）。 你们听听这名字，赛夫，敌反思！ 就要又这样的信心和斗志，支撑我们女性武术家不断变强！” 芳严大师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讲解道： “这样的信心和斗志需要如何树立？ 全在于我们平时的练习与积累。 今天，就由你们阿臻师姐，向你们讲解赛夫敌反思的主要套路技巧， 示范过后，我们分组做对抗练习。 阿臻，出列！” 阿臻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肌肉线条匀称，越发有妇人风韵，着装的风格却依然简洁明快，不失时尚。 她向大家一抱拳，随后便在台上干净利落地打了一套木兰拳。 这木兰拳是结合了太极功架和崆峒花架拳优点而成的拳法，柔而不失其刚，华而不失其实，尤其适合女子习练。 阿臻打得这一套木兰拳，虽然拳脚架构仍是应美凤大师的老架，可是却在发力方面做出了许多改良。 这当中融入了许多西方女子防身术的理念，以弱伐强，专打敌之短处，寻求快速制服的手段。 里面糅合了许多关节技，小擒拿，甚至柔术的必杀技巧。 啪，随着阿臻一个空翻舍身踢，她藏在练功服里的颈部挂饰重重的砸落在地上。 什么东西那么有分量……莫非…… 居然是一块沉甸甸的金牌！ 奥运会女子散打金牌！ 国际赛事把荣誉担，谁说那女子不如男？ 华山派出所彩蛋 西安，城市人口八百万，排名中国第十，世界第四十四，与美国最大城市纽约人口仿佛。 在这样人口密集的都市中心，高峰期的公共交通网通常都会超负荷运行。 公交车被塞得满满当当，人与人之间早就失去了舒适的社交距离。 咸猪蹄子与三手的偷儿，最喜趁此良机挤在人群中上下其手。 开了几十年车的公交师傅都擅观风向。 每条线路上的惯犯通常都是那几个熟面孔， 老师傅若是见到，都会以自己的方式象征性的示警，提醒乘客小心。 抬头不见低头见，都在一条线上混，一般的司机也不敢与这些混混明里作对。 这天司机老李刚刚靠站，就发觉一高一矮两道熟悉的身影分别自前后门挤上了车。 老李端起保温杯喝了两大口枸杞泡茶润了润嗓子，随后拉腔喊道， “车内拥挤，大家请管理好自己的包包及随身物品，小心撞到别人。车辆起步，可都拉好了啊~” 许大富是个小有实力的包工头，本来他自己雇有司机，开着一辆庞巴迪，来去自如。 可是今天刚出小区，车就被人追了尾。 他委托司机处理事故，本来想等朋友来接自己，但正好看到门口公交车到站，他要去的地方又恰巧就在本路公交终点。 他头脑一热，一位大老板居然挤上了公交车。 许大富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的金链子，手腕上是价值六位数的劳力士，这么醒目的肥羊掉在了狼窝里，偏偏他还是个毫无警惕性的主。 老李脚下油门这么一踩，车里的人身形都随之一晃。 站在许大富右手的哥们儿人高马大，脚下却虚浮无力，一个趔趄就向许老板撞了过来。 许大富皱了皱眉，向左侧让了让。 左手手腕上那块亮锃锃的金表便从袖口里滑了出来。 左边的矮个子也假装是失了重心，随手乱挥，便和许大富的左手搭在了一起。 两人也就这么轻轻一触，不到半秒钟的时间。 双臂再分开时，那块blingbling的金表便已经不见了。 许大富犹自浑然不觉，还特意转身对矮子报以歉意的微笑。 而他脖子上的项链就是微笑的代价。 从脖子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抹下一根几亮重的金链子，这也的确是一门手艺活。 高矮二人眼见得手，便准备开溜。 车到下一站，两人鬼鬼祟祟地向门口挪了过去。 眼看二贼就要溜下车，人群中忽然打出一拳切在矮个子后颈，又有一脚踹中了高个子膝盖的后弯， 两人闷哼一声，同时被制服。 “哎！这位老板，你身上有东西丢了。 这次我们人脏并获，数额巨大，足够将这俩浑小子送进局里去了。 你丢的两样东西我们暂时要充作证物，现在还不能还给你， 你留个联系方式，等我们备好了案，就让警察联系你取回去。” 许大富这才发觉自己的项链金表已经不翼而飞，他知道今儿这是遇上了贼，不禁怒从心头起，执意要跟去警察局做个人证。 当然，顺道儿也是在警局里等朋友来接，不再受这公交的鸟气了。 现场擒贼的正是高大强和艾琼俦。 当年红米字会的案子也早就有了结果，爱马仕在他们之前便已经进了班房， 而他们及时退回赃物，又有自首情节，最后只判了十五日的拘留。 万安堂一役后，他们得了金巨壕一笔钱财，以他们这把岁数，也足够花用到老。 打工是不用打工的了，这辈子都不用。 既然有了身家，两人怎会去重操那些个偷鸡摸狗的营生，只是性子实在闲不住，便只能对往日里那些同行下手了。 这一对老法师出手，每日都能揪住几名小贼，一来一去的和警察也都混熟了。 当年在华山派出所的民警听说了他们的近况，特意为二老制作了一面锦旗—— “助人为本，华岳德馨。” 这对难兄难弟（取成语本意）还是头一回受如此褒奖，感动得老泪纵横。 原来做一个好人，竟然是这么的快乐。 这时的他们，终于理解到了师傅当年心境。 少林彩蛋 少林后山，十几名武僧挑着水桶在山路上碎步奔行，桶中的水翻起阵阵涟漪，刚好八分满。 “阿材，你的水又洒了！” 释恒材，不，而今师兄口中的阿材点了点头，“大师兄，等会儿我再去提十桶。” 大师兄笑道，“洒一滴不用认罚，你进步已经算快的了。不过半年时间，就能打水上山八分满，这基本功，还不错啊！” 释恒材本是行骗的黄牛，只是在少林分院武术队里混过一段时间，便自上法号，以少林弟子自居。 万安堂一事后，他对之前那些坑蒙拐骗的经历深以为耻，竟然发了宏愿真心皈依，剃度修身习武。 少林入室记名弟子方可冠释氏论排辈，释恒材的“释”，“恒”两字，处于考察期的阿材是不能使用的。 但是他心中却暗下决心，一定要将那两个字凭真本事拿回来！ 劈柴，挑水，蹲马步，这些少林入门练体必须修业的项目，阿材样样认真，从不偷懒。 他并非没有天赋之人，之前的毛病就是太懒。 而今经历过风浪，终于悟透了成功无捷径的道理。 较真起来的阿材，进步神速，只不过练了半年多时间，修为便赶上了比他早入门两三年的那一批弟子。 “阿材，你练这么猛，是急着进表演队赚钱吧？”，大师兄调侃道。 可他那里知道，眼前这位长相朴实的新晋沙弥已经是腰缠万贯的模子了。 万安寺一役后，阿材也得到了一笔丰厚的报酬。 除了一部分被用来做慈善，阿材专门留了一大部分资金，为日后开设自己的武馆做好了准备。 他现在，是一个真正的武痴。 “不，大师兄。我只想学些真本事，而不是那些只注重观赏性的花活。” “哎呀呀，有你这样思想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了啊。来这少林学习的，大多都是为了借用少林这块金字招牌吸金赚钱。能把自己沉淀下来，一心向武的，早两年就已经绝迹了。毕竟是无钱汉子难，铮铮铁骨，也要为五斗米折腰啊。” 阿材淡然一笑，他对此早已看得通透，能够醉心一事得大成者，要么是存粹的一根筋，要么是指望者以技谋生，要么就和他一样，早早实现了财务自由，才能随心所欲。 他的大彻大悟，归根结底，还是借助了钞能力。 “师兄，只要能在这里学到真功夫，我就赞助一所少林武校。” “乖乖，原来你家里有矿啊！那还习什么武！有钱人都自虐吗？你要真的能赞助一所武校，哪儿还用得着考核，总教头直接便可以收你为弟子……” 阿材万万没想到，他下苦功练了那么久，最后帮他破境飞升的，竟然还是靠矿…… 看来那些网络玄幻里，主角一掷千金，从拍卖场收罗尽天才地宝灵宝法器一路开挂走上人生巅峰的套路，竟然是现实的真实写照。 不出一月，释恒材少林武校剪彩仪式，暨总教头释延罗收徒典礼便已安排妥当。 阿材，终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释恒材。 武当彩蛋 这几年的功夫爱好者逐渐都有了些眼力价，那些挂着羊头卖狗肉的所谓“传武”武馆，便开始有些吃不开了。 天鹰武馆的馆主应野王正在为此事发愁。 一双纤纤柔荑轻轻遮住了他的双眼。 “素素，别闹了。哥正烦心呢。” 被称作应素素的女孩子不情愿地收回了手，自应野王身后跳了出来。 哎？好像有哪里不对。 应素素，不正是当年去七侠观向张翠衫递柬的那名快递员吗？ 怎么几年未见，竟然从一名抠脚大汉变成了眼前体态婀娜，时尚靓丽的少女？ 就算是萨瓦迪卡，可以颠倒阴阳，却也没有时光倒流的奇术啊。 看官您若是仔细瞧，便能发现当年七侠投书的正主，其实就是馆主野王大人。 这家天鹰武馆，借着父辈荫泽，在附近本也是小有名气，因此应野王才接到了金巨壕发出的天下第一武林大会请柬。 但应野王心里清楚，这武馆的名气都是当年爹爹应天正一手拼出来的。 他可不知道当年那届所谓武林大会是水货云集的闹剧。 他自度实力平庸，生恐碰上了硬点子在比赛中受伤。 一时疼痛倒也罢了，万一像师兄当年那样落个残疾，那可犯不着。 就算自己是手脚健全的回来了，若是输的太过难看，这武馆的金字招牌也算是砸在他手里了。 于是他便借用了妹妹的名字戏弄张翠衫。 他本以为是甩出去了一口锅，可哪儿知道竟是将送上嘴的肥肉抛了出去？ 张翠衫一战归来，功成名就，还赚得盆满钵满，这消息早就传得是满城风雨。 “哥，当年是你自己把机会让给了张翠衫。若是你有些胆气，去参加武林大会，现在风风光光衣锦还乡的，不就是你了？” “嗨，老妹儿啊，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揭哥的痛处。哎，张翠衫那小子，还真是走了狗屎……” “馆主，馆主！有您的快递！” 一名弟子递过一方信封，打断了兄妹二人的谈话。 “哎，有快递？好像又是请柬，让我来看看！” 自从错过了武林大会的好事，应野王对于机会看得极重。 他接过快递，还未开封，眉头便皱了起来。 应素素见哥哥神色有异，急忙抢过信封查看，“天鹰快递。天鹰快递？！嗨，和我们家武馆同字号啊。” 应野王冷哼一声，“天鹰快递。当年我去七侠观投帖的时候，用的便是这个名头。不用看！一定是那个张翠衫羞辱我的手段。” “哥，你也太敏感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张翠衫现在功成名就已经城了远近闻名的跑酷大师，他来羞辱你做什么。再说，当年也算是哥哥成全了他，他又何必羞辱你？这快递，你要是不拆啊，那我拆咯。” “哎，哎，我拆，我拆。” 应野王将信封撕开，从里面取出两封请柬…… 怎么会有两封？ 其中一份十六开黑金色的请柬格外醒目，应野王顺手打开来细瞧。 那是天鹰快递开业剪彩仪式的请柬，落款果然是张翠衫。 请柬当中夹了一张信笺，说明原委。 原来张翠衫感念应野王当日送贴之恩，而今他发迹了，便真的卖下了一家快递公司，注册了天鹰快递的商标，并且愿意将公司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赠送给应野王。 “嘿！这小子，做人还挺敞亮！不错，不错。哎，再让我看看这第二张。” 第二张请柬藏在素白色的封套里，比起厚重的黑金请柬显得娇小许多。 但是它给应野王带来的震撼却百倍于前。 被赠予公司一半股份都未曾狂喜失态的应野王，看到第二份请柬的时候，身体竟如触电一般弹了起来。 “素素，素素，这，这是怎么回事？” “请柬里都写着呢，就是那么回事咯~？” “你，你们要结婚？你们在一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们怎么可以……” “哎？哥哥，怎么不可以？刚才你收彩礼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吗？这会儿怎么忽然就变脸了呢？” “彩礼？我什么时候收了彩礼……” 应野王猛地想起第一张请柬里自天上掉下来的股份，恍然大悟！ 哎！这真是，当年自己错过了机会，现在连妹子也一起赔进去咯！ 光明顶彩蛋 万安堂事件后，牛精忠成了举国皆知的网红。 他“以德服人”的武术理念，肢体介于协调与抽风之间的功夫套路，声调飘忽不定的塑料普通话，都成了网络上竞相模仿的爆梗。 数码时代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只要你有了流量，商务邀约金钱，便会随之滚滚而来。 无论你关注度的获得途径是因红还是因黑，总之，只要你足够吸引眼球，在商人眼中，便可用以逐利。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牛精忠也被眼前纸醉金迷的假象所蒙蔽， 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那些超越常人的号召力就是他本人的能力。 于是他开始疯狂的利用代言捞金，开始变得口不择言…… 荒诞终难持久，还没等到大众对他产生审美疲劳，有关监管部门就已经出手干预，试图制止闹剧的发酵。 在他得意时趋之若鹜的嗜利商人嗅觉都格外灵敏，稍有风吹草动便做猢狲散。 彼时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凄凉…… 代言，商务统统取消，留给牛精忠的，只有网络上漫天的讨伐声。 矫枉不必过正，对于怪现状是否需要一竿子殴致社死，其实是留给这个时代的思考。 许多具有相同经历的过气流星，因为承受不了巨大的境遇落差，因此抑郁，疯癫，反社会，甚至草率地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好在牛精忠是个极有韧性的人，他早年出国闯荡，惯经风雨，起起伏伏也见得多了。 这一次重新跌回谷底，倒是让他得以自省。 他虽然老了，却也未必没有机会东山再起，前些时日疯狂的捞金，总还是帮他攒下了一笔积蓄。 他有踏踏实实走好前路的资本。 牛精忠重新开始学习低调做事，他响应国家西部大开发的号召，考察了西御省精绝古镇。 那里阳光充足，秋季雨量少，土壤富含矿物元素，极其适合棉花种植。 于是牛精忠便用手头的余钱在精绝投资了大片土地，建设起现代化棉田，带领当地回鹘居民种棉致富。 不出两年，棉花产业就帮助精绝古镇全境脱贫，西御贡棉的名声不但举国闻名，还凭借过硬的质量在国际上也获得了广泛认同。 掌声和荣誉再次回归，这一次牛精忠并没有飘飘然。 他以前口口声声将德字挂在嘴上，却没有理解这个字真正的含义。 而现在，他终于有所领悟。 德，行也。凡言德者，善美，正大，光明，纯懿之称也。 德，是靠行动积累的，是靠那些能够放在阳光下接受大众目光审视的纯粹的善举积累而来的。 引之于武德，也需先以勤练不辍的行动成为强者，才能以强扶弱积累德行。 能够帮助弱者摆脱窘困，现在的牛精忠，才配得上一个德字。 可是世间能够理解这个道理的人毕竟不多，西御贡棉的崛起让那些企图控制国际棉花供应的寡头极其不爽。 他们利用精绝的历史对牛精忠的企业展开了道德轰炸，有的说精绝本无规模作业，牛精忠在那里开厂是强迫当地人劳作，改变当地人的生活方式；也有的说牛精忠的现代企业破坏了回鹘文化，会促使少数族裔文化消亡。 于是有一个叫白魑毐的国际棉花协会带头跳出来作妖，居然叫嚣是出于对回鹘人的同情与关切，呼吁所有与协会有合作的企业禁止聘用回鹘人和使用西域贡棉。 牛精忠的投资刚刚开始获得回报，就遇到了巨大的危机。 好在媒体也有靠谱的时候，在大是大非面前，始终分得清敌我。 声援西域贡棉的声音纷至沓来。 处于风暴中心的牛精忠却无比淡定，他望着阳光普照下的万亩棉田，感慨万千。 “这才是真正的光明顶。如此气势，胜魔都龙珠塔顶何止万倍。阳光之下无妖邪，我既然身正，又怕得谁？从明天开始，我会将棉田开放成旅游景点，二十四小时直播！” 牛精忠的棉花种植基地，早就跳过了刀耕火种，依靠压榨劳动力赚取财富的阶段。 智能化农机得到了广泛的应用，无人机，采棉机，分拣机…… 标准化机械化工业化的作业本就是西域贡棉以质量致胜的秘诀所在！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邪终不能胜正！ 那些相对中国耍小心思的魑魅魍魉，送你们四个字—— 耗子尾汁！” （彩蛋章完） 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