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纪》 秋菊肃杀 李巢裹雪乱幽冀(1) 元贞十二年冬,天色阴沉,北风凛冽,洛都皇城外遍地灾民,眼神空洞,急促的马车声,灾民的眼睛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有一丝希望,马车逐渐靠近,夹杂着婴儿哭泣、妇人哀嚎的灾民一拥而上,朝廷的施粥的车队来了。 不远处四匹高头骏马上的人看着施粥的场景,左侧的前后两人身着劲装,九尺身长,面相威严,左侧后面的年轻人与他面相有几分相似,但眼神中满是狡黠;右侧两人都着长衫,前面那人面容白净,胸前的美髯被寒风的吹得有些凌乱,看似一个老学究,后面那人与他一看便是父子,但眼神透着不与常人的锐利。右前方那人冲左侧前方那人抱拳道:“国丈,我们就在此别过吧,碧落江山还需你我尽力!” “裴侯,此去长安,万望珍重!”国丈干脆利落。 裴嵘回头看后面两人,对着左侧的人笑着说道:“小国舅器宇轩昂,果然非凡!” “谢叔父夸奖,小侄愧领。”小国舅的回答很是淡然。 裴嵘也不在意,转头道:“阳儿,我们该走了!”说完再对二人抱拳,策马北去。 二人看着远去的孙家父子,小国舅上前冷淡的说道:“爹,你何必来送他,皇上已对我们两家起了疑心,纵使姐姐在宫中为后,我们杨家也该注意些。” “皇帝现在就算有疑心又能如何,我杨家在三晋的数十万部曲皇帝还不敢动我们家,烈儿,你的眼界还是太窄,他出自河东裴氏,百年世家,他有平定中原之功,只要你我两家联手,可安天下。” “可是爹,你觉得这碧落还有的救吗?我们该想想自己的路了。” 杨度身躯一震,缓缓回头盯着儿子,杨烈迎着父亲的虎目并没有退却,反而更加坚定,许久,杨度说道:“我年纪大了,征战数年,杨氏这百年世族终究要你经营。” 杨烈听到父亲的话,心中更加坚定,信心满满的说道:“爹,我定让杨氏睥睨天下!” 杨度看着天空:“要变天了!”,说完拨马往洛都方向走去,杨烈紧随。 秋菊肃杀 李巢裹雪乱幽冀(2) 紫宸殿内,皇帝权侃盯着公文,眉头紧蹙,突然抬头,大声说道:“来人,宣阳城侯,周相,李相到紫宸殿议事!”黑暗处闪出一人言诺后,立刻转身离去。 不多时,紫宸殿外杨度与两人站立待宣,一人说道:“国丈,昨日西北民变裴侯今日刚离京,今日这么急召我们三人入宫是不是又出事了。” “周相,李相,恐怕是河北有变,近半年军报中提到河北最大的一股乱军首领李巢四处流窜,已经收拢了不少小股乱军,势力不容小觑。”杨度回应道。 三人正要再说什么,只听到一个宦官尖声喊道:“宣阳城侯,周相,李相觐见!”三人停止讨论,疾步向殿内走去。 三人还未站稳,皇帝手一挥,急声道:“河北又乱了!幽州刺史被李巢杀了,山北境内全是败军!”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周鸿儒说道:“皇上,河北失陷,三晋、中原危险,臣举荐阳城侯出镇河北!” “呵呵,昨日刚让雍城候领了长安令,征讨西北,今日河北又乱,再派了阳城侯,明日再有叛乱,难道让我亲征吗?!”权侃从无奈到厉声道。 “皇上,阳城侯整兵出征还需时日,现在急需选一名大将先行稳住局面。”李颂大声道。 权侃看着一直不出声的杨度,说道:“阳城侯,你一直不说话,难道是怕了吗?” “臣不怕,臣在想周相、李相的话。”杨度抬头看着皇帝盯着自己,接着说道:“两位相爷的话都有道理,目前中原境内灾民遍野,京城戍卫军不能调动,所以河洛根本抽不出兵力,河北之地的兵马分散各处,若臣整军出征至少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李巢还能闹出更大的乱子,所以臣举荐一人为幽州刺史,可暂稳河北局面!” “爱卿快说!”权侃急忙从龙椅上站起来。 杨度深吸一口气,朗声答道:“辽东将军慕容烽!” 周、李二人听到慕容烽的名字后,同时大叫:“不可!”李颂冲着杨度说道:“国丈,不可啊!慕容世家是北方蛮族投诚的将领,一向与朝廷不和,现在占据辽东已是和朝廷对峙,若再让他担任幽州刺史,这是驱虎吞狼啊!” “李相,现在朝中还有谁敢去河北,就算有人敢去,谁又能挡得住李巢,镇得住慕容!若是逼急了慕容与那李巢联合,河北、山东甚至是徐州更是危险!”杨度驳的铿锵置地。 杨度转身向皇帝说道:“皇上,为稳住慕容烽,臣请臣幼子为幽州司马,请调徐州将军宋博为徐州刺史北进河北,再请调戍卫军长孙誉为郑州将军陈兵大河南岸!” 权侃盯着杨度,而后咬牙切齿道:“驱虎吞狼总比手无寸铁以血肉之躯与狼搏命可行,黄敬拟旨!以阳城侯总领平叛事宜,拜慕容烽为幽州刺史,为平叛先锋,命杨烈为幽州司马,命长孙誉为郑州将军固守大河南岸,无令不得出兵;命宋博为徐州刺史,伺机北进山东!”权侃突然停住,说道:“再命裴泽为幽州长史,即刻诏令天下!” 杨度听到这最后一道任命,神情一震,瞬间平静,周、李二人对最后一道任命也是糊涂,只得面面相觑。 秋菊肃杀 李巢裹雪乱幽冀(3) 巍巍潼关,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更加的无情,裴嵘负手而立在潼关城楼上望着洛都方向,任凭风雪肆虐在厚重的铠甲上,裴泽站在父亲的身后,低头沉思,在把玩自己的手指无数次后,开口道:“父亲,皇帝究竟什么意思,既然选择了杨烈,又派我去幽州当什么长史,孩儿不愿去。” 裴嵘并没有答儿子的话,只是看向远方,在风雪覆满铠甲的时候转身直直的看着儿子,裴泽明显被看得发毛,父亲平常是很和善,但是被谁盯着都是会紧张,正欲开口,只听父亲说道:“你得去,为了我裴氏一族你也得去,不管是慕容烽还是杨度,又或者我们裴氏,都是掌兵的人,皇帝都不信任是正常,这么安排就是为了牵制。” “可是父亲,慕容烽一向对我们汉人没什么好感,当年皇帝派去的各处郡守、县令,哪个不是死于非命。况且杨烈也不是善于之辈。” “慕容烽再凶残他还不敢动你,前些年在河北平叛的名声还是让他有所顾忌的。杨烈此子非池中之物,你没有他的资质,所以要好好和他相处,就是忍他几分也无妨。”裴嵘的语气很平常,可是让裴泽听得却是心惊胆颤,惊恐的向父亲问道:“您是说他们杨家会走到那条道上吗?” “呵呵,你不用紧张,为父只有你一个儿子,在这有生之年总会给你留下立足的资本,便是他杨家走上那条路,我河东裴氏自保还是有能力的。”裴嵘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表示安慰。说是如此,心中却想:“泽儿虽是性子坚毅,但还是缺少杀伐决断之能,罢了,为人父的总是要给他找一个能够果断的女子扶持。”想着脑子里便浮现出一个小姑娘的影子,“颍川章家三女儿,就是你!但愿早年与他父亲章怀远约定还作数。” “父亲,既然如此,孩子明日就直接出发冀州与新任幽州刺史会和。”裴泽没关心父亲的思绪,好似自己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不必着急,明日让裴扬带三百亲卫随你过去,先去洛都谢恩,然后你转道颍川替我拜访一下章太傅。” “前太傅?章怀远?”裴泽对父亲的安排有些意外,更多的则是疑问,这章怀远可是名满天下,门生遍地,三朝太傅,皇帝在娶杨氏为后的时候,一同迎娶的两位贵妃,一家是雄踞江南的丹阳侯谢霁幼女,谢霁在丹阳屯兵五万,再加上谢氏族人在江南的威信,便是杨度为扬州节度使的时候都对他礼遇有加;另一个便是章怀远长女,杨、谢两家对此都无异议,可见章怀远的帝师地位,元贞七年告老还乡,离京时皇帝亲率百官送至洛都外三十里以示荣宠,不过在自己的记忆中父亲和章怀远不过是同朝为官而已,并未有太多交集。 “你去便是,我一会儿修书一封,你带给老太傅。”说完裴嵘转身离开,裴泽还未回味过来的时候,又听到父亲的声音:“你不必去颍川章家祖宅,老太傅喜欢颍川东汝阴的西湖,常年与家人在西湖别苑,你可直奔那里。” “是,谨遵父亲之命。”裴泽急忙答道。 洛阳城,纵是天下在这风雨飘摇中都是一片凄凉,但洛阳城内依旧是莺歌燕舞的繁荣景象,处在洛都宫城外不远的西市中矗立中央占据半个坊市的宅院显得气势恢宏,这便是阳城侯府邸,杨度身为国丈又有平叛之功,皇帝在元贞九年便把潜邸赐予杨度。 此时的国丈府中充斥的忙碌的家仆,正堂中杨度闭目养神,杨烈坐在侧面有些坐立不安,不时的看向父亲,几次过后,杨烈还是忍不住说道:“爹,您倒是说句话!” “烈儿,要稳住,你就是缺少耐性。”杨度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爹说的是,可是孩儿马上就是离京去冀州,父亲就没什么要交代的吗?”杨烈有些敷衍伴随着对父亲态度的不满。 “先喝茶,上好的雀舌,可是贡品。”杨度答非所问,好似故意磨炼儿子的耐性。 杨烈一口饮尽杯中茶,不耐烦的说道:“喝完了,爹,你就赶紧说吧。” 杨度叹了口气,睁开眼睛说道:“你的性子像极了你娘,什么都好,就是缺了稳重。”杨度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掀开茶盖,享受般闻了闻茶香,之后轻啜一口至嘴中,细细品味一番后道:“在交代你之前为父问你三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 “知道了,您问就是。”杨烈开始坐直自己的身体。 “第一,烈儿你怎么看我们杨氏一族?” 杨烈不假思索很自傲的答道:“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不管是皇室宗亲还是朝中大臣都得认。” “烈儿,你很自负啊!”杨度虽然嘴上说着,但眼睛却是认可儿子的回答。 “爹,我们是儒家将门,您贵为国丈,又是军侯,二十万大军遍布三晋,是为我杨氏支柱;姐姐贵为皇后,天下之母,是为我杨氏后盾;大伯在朝中为通政使,掌控天下往来,是为我杨氏眼睛;三叔为南阳将军,虽无重兵,但三万大军固守洛都南大门,是为我杨氏门户;大哥是禁军副统领,可为我杨氏奇兵,所以我这么说一点也不过。” 杨度直直的盯着儿子,没想到儿子年纪轻轻便如此见识,杨度没有回应儿子的分析,又问道:“这碧落天下能与我杨氏一争者几人?” “无人。”杨烈的回答非常坚定,“但是有几家不可小觑。” 杨度再饮一口茶,“哪几家?” 杨烈见父亲有了兴趣,在脑中飞速的思考一番后说道:“襄王,荆州刺史权逊;成都刺史蔡缺;九江刺史赵崇信;云中侯,长孙誉,”杨烈停顿一下,眼睛一紧,猛呼一口气,说道:“雍城侯,长安令裴嵘!” 在听儿子讲述这几家的时候,杨度一直闭着眼睛,听到孙宗弼的时候身体一震,心道:“烈儿的眼光倒是毒辣。” “说说为何这几家不能与我杨氏一争,为何又不可小觑?” “父亲,襄王权逊虽贵为皇室之人,又独占湖湘,掌兵十万,一是湖湘之地过于偏离中原,二是权逊本人气量狭小又过于软弱,三是皇帝本身对他就有防备之心,不然也不会让三叔驻守南阳,就是为了看着他,所以权逊不足为惧;云中侯长孙誉为皇帝亲信,中原之地除三叔外几乎都是他的部下,可此人志向不大,只知愚忠,虽掌兵二十万,就中原局势,又有何用?雍城侯裴嵘也许是我杨氏最大敌手,掌兵十五万,名声不弱于父亲,虽是裴氏,却只是旁支,不可能给他太大助力,二代中只有裴泽一子,此人才干过人,但缺少决断,难以继承裴嵘的志向,故裴氏尚不可知。蔡缺与赵崇信都不是争天下之人,那这天下还有何惧!”杨烈自信满满。 “说的有理,你按你想的去做,为父会帮你。”杨度很满意。“第三,还需几年?” 杨烈一愣,内心却很激动,心道:“父亲果然有那个心思!”,“十年!” “不!三年!去收拾吧,你明日启程!月底大军便会抵达冀州!” 杨烈这次是真的愣了。 秋菊肃杀 李巢裹雪乱幽冀(4) 辽东大营中,熏烤的羊肉的味道布满整个大营,营中将士与碧落其他各部兵马装扮都大有不同,大多数士兵在营地中围着篝火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中军大帐里五个人围坐着并没有像帐外的气氛,只有喝酒吃肉的生息,帐中间的一个胡子花白的彪形大汉大马金刀的坐着,只见他提起酒坛子大口饮酒,漏下的酒水顺着胡子连成丝线像瀑布般浸在衣甲上,这便是新任的幽冀大都督慕容烽,他放下酒坛,说道:“皇帝让我做幽州刺史,你们怎么看?” “大哥,皇帝小儿这是没兵了,求着大哥帮忙嘞!”下首左侧的一个中年男子不屑的说道。 “大帅,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幽州收下,耶律部刚好和我们连成一线,就算不南下中原,我们占据河北、辽东谅谁也不敢小觑!”下首右侧的男子豪气的说道。 “想拿下幽州恐怕不容易,别忘了这次是皇帝小儿是让杨度这个屠夫来带兵的,杨度心狠手辣,一不小心可能遭到反噬,我们还是小心为妙。”靠着左侧一个虎背熊腰的青年男子说道。 “韬儿说的不错,若不是大哥当年果断带领族人降了他,我们慕容部早就被他灭族了,他麾下的十三骑不是好对付的,也不必怕他,我们这些年在辽东练兵也不是不可和他一较高下!”左侧男子恶狠狠的说道。 正对着慕容烽的男子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有着蛮族的狂野不拘,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透露着儒将气息,他没有说话,一直微笑着倾听。 慕容烽冲着他说道:“熙儿,你怎么看?” “父帅,三叔、姑父还有大哥说的都在理,幽州我们肯定要拿下,但是怎么拿下倒是需要个章程。” “小六子,你能不能不学汉人那一套,墨墨唧唧的,有什么话直说。”旁边的慕容韬对弟弟的说话方式很不满。 “大哥别急,若论实力,我们辽东十万兵马足以称霸一方,但我们要的是天下,那就不得不做筹划,品评各军实力,这样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汉人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说呢?大哥。”慕容熙没有因为大哥的话而生气,反而很有耐心的解释,说完环视众人,见慕容烽示意继续。 慕容熙走向帐中悬挂的地图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父帅,孩儿私下对天下各大势力做了个分类,论实力最强的就是杨度的十三骑,十三骑就是十三支部队,每支八千人,战河东,平江东,定山南,几乎可以说纵横天下,无人能敌;其次就是裴嵘的四象卫,每卫两万人,四卫统领均是裴氏族人,常年征战河北、中原、西北地带,以战养兵,兵力不俗;河洛长孙誉麾下戍卫军乃皇帝小儿的亲军,大多数是河洛子弟,禁卫营十六部,每部五千人,全是精兵良将;这三支兵力是一等的,跟他们硬碰硬没什么好处,而且我们的势力刚好夹在他们三人之间,所以对于他们我们应当示弱为主。” “照小六子这么说,咱们家还得看他们脸色过日子了。”慕容轫对于慕容熙的话很是不满。 “三叔说的没错,现在的我们还必须和他们示弱,山北地已是烂泥潭了,李巢在幽州搅的乱七八糟,高丽人,长白三部哪个不是各自为政,再说西进我们斗得过杨度吗?南下一片糜烂,长孙誉不好欺负,就连徐州的宋博我们一时间都难以击败,难道我们还能北上吗?还回得了草原吗?”慕容熙一连串的问道,众人皆沉默不语,他说的没错,慕容氏已经背叛了草原,长生天再也容不下他们了。 见众人沉默,慕容熙微笑着安慰道:“我不觉得父帅当年错了,不投降,难道让所有的慕容氏族人像执失部一样去了极北苦寒之地吗?还是想像阿史部一样被灭族?碧落虽然四分五裂,但是对于我们草原各部依然没有好感,若不是父帅率族人第一个投降,哪里会让我们待在辽东,耶律部,完颜部,朵颜部不是让杨度给赶到长白熬受苦寒吗?为了族人我们没有错,长生天不会怪罪我们的。” “小六子说的对,我们要打起精神,重现我们草原雄风!”歌舒霖抬头冲着众人说道。 “多谢姑父!”慕容熙听到歌舒霖的话很满意,见众人抬头,回头指着地图上的江南地带,接着说道:“荆湘权逊王卫军、渝都蔡缺拓荒营、南岭赵崇信岭南军也只能自保而已,论战力不如我们天狼军,目前可以不必在意;除了杨度、裴嵘、长孙誉之外能与天狼一战的也只有丹阳谢霁猎鹰军,猎鹰军从未打过交道,但从杨度对他们的态度来说,而且他们的兵马多为谢氏族人和丹阳本地人,据说很多都是父子、兄弟一起从军,一定不是善于之辈,那么现在我们该依靠谁就很重要,也是必须要解决的,杨度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熙儿,你怎么看?”慕容烽问道。 “权氏皇族只是苟延残喘,据说宋博多次向杨度示好, 我觉得这时候投靠杨度最多是锦上添花,还不如与裴嵘结好,雪中送炭总是更让人感动些。” “小六子说的有理,我认为可行。”歌舒霖先表了态度。 “父帅,我们离杨度和宋博更近,当年也是杨度带我们入关的,裴嵘远在长安,我觉得还是和杨度合作更稳妥。”慕容韬面向慕容烽说道,一丝冰冷的眼神刺过歌舒霖,让歌舒霖打了个冷颤,歌舒霖无奈的心想:“直言快语却是忘了他慕容韬才是大帅继承人。”又看了一眼站在地图旁专注的慕容熙,想道:“慕容熙之才远远超过慕容韬,鹿死谁手,未可知也。” “老三怎么想?” “我觉得杨度更好,他需要我们平定李巢,我们需要他的支持。”慕容轫明显支持慕容韬。 “父帅,汉人兵法说过远交近攻,父帅三思!”慕容熙有些急了,可是他却忘了慕容烽对汉人一样没有好感,虽然不反对自己学习汉学,结交汉人,但并不支持,在军中从不用自己推荐的汉人,军机堂在辽东都立不住脚,也只在他自己的营中和姑父歌舒霖营中开设,这句话算是适得其反了。 果然,只见慕容烽紧皱眉头,操起酒坛一饮而尽后说道:“不要争了,小六子你还年轻,不懂世事,我决定了,二月初出城五十里迎接阳城侯大军!” 慕容熙和歌舒霖相互对视,无奈了笑了笑。 秋菊肃杀 李巢裹雪乱幽冀(5) 幽州城内荒凉一片,乱军过后街面上的鲜血混着白雪和泥浆融成暗红色的水,一些面无表情的人两两推着板车,乱军手中的马鞭划裂阴冷的空气不时的抽在他们身上,他们也感觉不到疼痛,看到地上的遍布的尸体,已经麻木了,机械式的把尸体丢向板车,寒冷的天气已经让实体硬的像块木板,撞击到板车的声音显得那么沉闷,像是这些尸体表达对乱军的沉默,一个士兵听到这个声音打了个激灵,好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慌,一边大声的咒骂,一边将马鞭重重的抽在搬运尸体的人身上,毫无人性可言。 幽州刺史府内充斥着女人的凄凉沙哑而又无力的嘶吼与求饶,正堂上悬挂幽州刺史的人头,他的眼睛还没有闭上,怒目圆睁的随着寒风摆动,好像看着幽州的一切不甘心一样,正堂之上一个乱军将领光着身子,身体下压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美妇人,将领趴在她的身上不停的耸动,美妇人眼神空洞,像个活死人一样任由摆布。 这时,一群人走进大堂,为首之人,气宇轩昂,只是左眼上一道竖着的疤痕让人觉得瘆得慌,眼中透着阴郁,他是李巢,自称河北王,李巢原本是山东义军梁荣的部将,梁荣在德州被裴嵘诛杀后,李巢领着残部逃到河北、辽东交界地带,杨度、裴嵘离开河北后,李巢联合秦川、许骏残部再一次横扫河北,这是刚刚清扫完幽州残部准备在幽州刺史府议事。他看着部下的行为十分厌恶,扬起手中马鞭直接抽在那人的屁股上,屁股立时就裂开一个口子,那人吃痛正准备回头骂娘,只看是李巢面容由怒变成龇牙咧嘴的笑,谄媚道:“不知是大帅来了,小的知错了!” 李巢扬起马鞭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要玩就滚远点!别在这丢你们秦将军的人!”而后指着美妇人说道:“这是谁?” “是,是,是,禀大帅,这是幽州刺史的大女儿,兄弟们都好久没开荤了,就是想解解馋。” “是个男人就在战场逞英雄,在女人身上算怎么回事!来人!把这里的女子集中关押在后堂,不许再对她们生事!违令者斩!” 说完,就有两个亲军把美妇人扶起拖向后堂,其他的亲军主动的就开始收拾大堂,李巢见那名军士瑟瑟发抖的样子,更加的厌恶,怒声道:“滚!”。 李巢抬头看着幽州刺史摆动的人头,过了一会儿转身说道:“去请秦将军和许将军来大堂议事!” “哈哈!大帅,俺老秦到了,小马驹也在后面!”传令兵还没出门就听见一声粗野的声音传来。只见秦川大步跨进院子。秦川,梁荣旧部,屠夫出身,长相凶恶,杀人如麻,嗜血如命,作战强悍,凭着不服输的性子冲出杨度的包围逃到朵颜部,面对草原骑兵也不露惧色,杀的朵颜部退守百里,听闻李巢又起兵,立刻回应并合兵一处。 “老秦,你他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再敢叫我小马驹老子弄死你!”一个爽朗戏谑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李巢听到这个声音皱起眉头,许骏本是齐州捕快,长相甜美柔弱,肤色如女子,私下大家都叫他小马驹,但武艺、兵法不输于自己,李巢很不喜欢许骏,因为梁荣在时就经常劝说梁荣投降朝廷,若不是因为许骏盘踞在莱阳郡,手中兵马强盛,他并未打算和他合兵,刚拿下幽州的时候,许骏就开始劝说和朝廷和解,接受招安,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默认让秦川屠杀幽州,现在还需倚重他,待夺了天下再处置他。 打定主意后,李巢笑呵呵说道:“二位将军来的挺快,兵马都安顿好了吧?” “我是安顿好了,老许的兵马还在城外不进来,说什么不愿扰民,他娘的,整个幽州城都快被杀光了,哪来的民,真他娘脱裤子放屁!”秦川不屑的说道。 “老秦!我们是义军不是土匪!大帅的兵马都规规矩矩的,就你的部下到处杀人防火,四处劫掠,跟他娘的土匪有什么分别!我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幽都,你把人杀光了,我们拿什么养兵!”许骏强势回应。 只见秦川“噌”的一下弹起来,一脚便踢碎了刚刚坐的椅子,许骏也不弱,拔起佩剑指着秦川,李巢见此情况,赶紧安抚道:“二位将军不可如此!秦将军性烈,围困幽州许久,部下火气都大;许将军说的也有道理,我们是在打天下,没有民,哪有兵,我们的敌人是朝廷,不可因为这点小事儿伤了和气。” 秦、许二人见李巢出来做了和事老,也不好再发作,便各自寻了位置坐下,只是眼睛中充满火气。 李巢见二人安坐,自己也坐在正堂上说道:“碧落皇帝又把杨度派来了,还让慕容烽做了幽州刺史,二位有什么应对之策?” “来了打回去便是,当年杨度和裴嵘都在河北老子都没怕过他们!”秦川先出声。 “不怕他们,还不是被打成了丧家犬撵到长白。”许骏讥讽道。 秦川正要发作,见李巢抬手压下,气呼呼的瞪着许骏。 “我们义军中以许将军最为足智多谋,宋博也算是当世名将,许将军与宋博在山东周旋多年未尝一败,倒是让宋博吃了不少苦头,这次杨度复返,许将军怎么看?”李巢问道。 “大帅,我有上中下三策。” “哦?看来许将军早有计策,说来一听。” “上策便是与朝廷和谈,保存实力,以图后事;中策便是退出河北,劫掠山北之民财充实河东,而后南下淮泗;下策便是固守幽都,力抗杨度。”许骏直言道。 李巢一听到与朝廷和谈就面色阴郁,许骏明白李巢一直排斥与朝廷和谈,但是为了义军前途着想,许骏还是毫无顾忌的说出来自己的计策,当日李巢来信让合兵一处,不是没有过考量,以自己的能力能够在山东与宋博周旋,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李巢是梁荣的义子,统军作战都有帝王之相,在天下义军中有很高的声望,若是李巢能听取自己的建议,自己甘心为人臣下,做一代名臣也能光宗耀祖。 李巢隐忍着心中的火气,说道:“许将军上中下三策能否细细说来,毕竟关系到义军未来的前途和各位义军兄弟的命。” 许骏先是站起来向李巢抱拳作揖,而后坐下说道:“谢大帅能够耐心听在下胡言乱语。” “这上策是与朝廷和谈,碧落朝廷这些年连年征战,朝中又都是尸位素餐之辈,各路诸侯各自为政,国库早就入不敷出,为了和我义军作战,税都征收到元贞四十年了,天下民怨沸腾,此次都启用了蛮族人和我义军作战,由此可以看出来朝廷已是强弩之末,如若此时我们与朝廷和谈,为了安定民心和防备慕容烽做大,且现在幽州和山东之间的联系被我义军打通,朝廷定不会立刻收回幽州和山东,朝廷还需要我们牵制慕容烽、宋博还有辽东,趁此机会我们义军可以休养生息,经略好幽州和山东,至多五年,便可一争天下,只是有些委屈了大帅。” “若是朝廷不允许我等在幽州、山东,调了别的人怎么办?”秦川闷声问道。 “不会,朝廷能主管河北、山东的,除了杨度、裴嵘以外没人可以接手。”许骏反驳道。 “万一皇帝小儿就派他二人中一人来怎么办?”李巢质问道。 “大帅放心,绝无可能,蛮族贺鲁部在北方肆虐无度,朝廷先前派去的将领不是被杀就是逃回,要不然皇帝小儿也不会让裴嵘任长安令,要知道裴嵘的主要势力就是关中地带,可见皇帝小儿这也是无奈之举;至于杨度,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名望亦或是实力,都已经功高盖主了,这次启用慕容烽为幽州刺史据说是杨度的举荐,他这是在避嫌,皇帝能采纳他的举荐也是担心杨度势力过大,要不然不会任命裴嵘之子为幽州长史,这是在相互牵制。至于其他人的能力还不足以镇守河北地带。” 李巢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李巢说道:“许将军继续,中策又是为何?” 许骏心中一沉,有些失望,李巢还是不愿意与朝廷和谈,也许是李巢骨子里的骄傲不愿低头,轻叹一口气,说道:“说到中策就是,我们此次攻打幽州,趁朝廷大军还未抵达,将幽州民财尽数掠夺后充实山东,而后义军一部固守山东,只有我们退入山东,慕容烽便不会再尽力与我义军作战,我义军可迅速南下淮泗,打宋博一个措手不及,待驱赶宋博拿下淮泗后,我义军便可南下,以江东之富充实义军,继而争夺天下,只是~~~~” “只是什么,许将军单说无妨。”明显李巢对中策比较感兴趣。 “有三不定,如若我们退守山东,慕容烽不用心,但杨度定会袭扰山东,谁可阻挡,此为一不定;宋博与我在山东相拒多年,此人性情坚韧,虽数败与我,但从不气馁,反而越挫越勇,若是不能将其一击而退,我们义军将会深陷淮泗,此为二不定;江南多世家,首当其冲的便是谢、萧、孙、宋、王五家,这五大家族在江淮、江南地带根深蒂固,如此我义军取下西江后,必须要得到他们的支持或默许,若是得不到他们的支持,我们义军与山东世家的关系也会受到打击,此为三不定。” “妈的,不服打就是了!”秦川愤愤道。 许骏正想争执,只听李巢斥道:“老秦,没那么简单,这些老家族的威望不是我们一时间能打压的,你不懂其中道理,好好听许将军分析。” “哦,我好好听,好好听。”听到李巢的训斥秦川,再看看秦川悻悻的样子,许骏还是很开心的,只不过深思李巢的话,许骏又有些失落,“呵呵,老秦,许将军,李大帅果然还是更在乎粗鄙的秦川。” “许将军,前两策我已知晓,那这下策是不是更加艰难。”李巢问道。 “是的,下策全凭我义军的毅力和精力,撑不下来,我义军兄弟将会万劫不复,撑下来我义军将名声大振,但也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短时间内很难恢复。” 见李巢陷入了沉思,许骏也不再继续,一阵凌厉的寒风席卷过大堂,幽都刺史的人头被木箱被吹得嘎吱嘎吱的响,只见李巢猛地站起来,掏出佩剑,伸手掷向幽州刺史的人头,立时木箱落地碎裂,人头滚向堂外,淡定的说了句:“聒噪!” 这一举动把秦川着实吓了一跳,倒是许骏依然安坐着,因为他知道李巢已经做出了决定。 只听李巢果决的说道:“秦川,我命你为先锋大将,率部即刻越过河东,迅速击溃宋博夏州大营!” 秦川听到后立刻抱拳领命,刚走到堂外,只听李巢说道:“不许你在滥杀,每到一处必须安民为先,若有人不听军令,立斩不赦!” 只见秦川身体一震,领命而去。而后,李巢盯着许骏,说道:“许将军,拜托了!这幽州之事,我全权托付给你,可否?” 许骏确定李巢选择了中策后,虽有不甘,但总比孤注一掷好,立身领命道:“谢大帅信任,骏定当不负大帅所托!” “好!我即刻联络钟晗、傅子期,许将军可固守德州,令钟晗镇守沧州袭扰杨度,傅子期领兵在清河抵挡慕容烽,许将军为中军大将!” 这一安排让许骏大惊失色,他从未料到钟晗、傅子期还活着,这两位当年在梁荣兵败后便失踪了,此二人乃是梁荣大谋士,若不是当年梁荣一意孤行,以二人之谋,杨度、裴嵘根本不可能如此顺利平定河北,看来李巢夹袋里的还有很多,想到这里便一身冷汗,急忙拜道:“谨尊大帅之命!” 李巢看着许骏的臣服,心中一喜,执笔入墙:“寒香一粒落红尘,炽燃万骑碎穹苍。姹紫嫣红满园殇,迎风斗雪九州扬。” 秋菊肃杀 李巢裹雪乱幽冀(6) 冬日的颍川西湖在一场大雪过后,白雪皑皑,湖边的树木还未完全褪去秋日的颜色,映在已经冻住的湖面已然是一面仕女的铜镜,在这四方战火的时候却是有一片难得的安宁,一个身穿白袍,面容慈祥,胡子花白的老者健步如飞的行走在冰面上,好似要滑倒的一刻,他挣扎一番立住,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狡黠,身后前后跟着两个二八芳龄一身劲装的女子,扎着发髻,一看便是还未出嫁,紧跟着老者的边说边笑,声音柔和清脆,动听之极,细望几眼,见她神态天真、娇憨顽皮,不知是冻得还是热的双颊晕红,年纪虽幼,却又容色清丽、气度高雅,这是章家第三女—章柔言,所谓柔情绰态,媚于语言便是她了。只见学着老者在冰面上玩耍,好不开心。跟在最后的却是小心翼翼的挪步,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让天下女子自惭形秽、不敢亵渎,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魂牵蒙绕。这是章家二女—章柔凝,正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见前面两人玩的开心却皱起眉头,突然前面的女子滑了一下好像要摔倒,她赶紧喊道:“柔言,小心点!让你看着父亲,你怎么也玩了起来?!” “二姐,你快来,真的很好玩!” “柔凝吾儿,放开些来,我章家儿女无需小家碧玉!”老者爽朗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章柔凝见父亲与妹妹玩的开心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自己却不去玩耍,只是盯着两人,担心两人摔倒。 约摸半柱香后,老者似乎是玩累了,转头看着小女儿玩的开心,也不叫她,闲庭信步般走向章柔凝,看到二女儿一脸担忧的样子,笑道:“孩子,你放松一些,没有关系,你与柔言相差不过一岁,无须如此。” “父亲,言儿胡闹也就罢了,您怎么这样,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章家家风不好。”章柔凝嗔怪道。 “哈哈!管别人作甚,开心便好!”老者满不在乎的说道,“若是你大姐还在家里,定会说你是小夫子,我章怀远四子三女,能继承我衣钵的就是你们三姐妹。”没有伤感倒是有些自豪。 章柔凝应声称诺,章怀远打量着这个二女儿,果断坚毅的性子,做事三思后行的态度,若为男子可称宰相,欣慰的说道:“按理应该先操办你的婚事,只是父亲还没能给你选到良配,只能先顾着你的小妹了。” “父亲,您真的觉得裴泽是小妹的良配吗?我前日观裴泽不过中人之姿,女儿觉得配不上小妹。”章柔凝说的直截了当。 “凝儿,你怎么不问你小妹是否满意呢?”两人目光都转向在玩耍的章柔言,“你看你小妹多开心,裴泽虽不是人中龙凤,但就单他对小妹的态度,你小妹也可以享一生福气,甚好。” “父亲,小妹是个好命的,在这乱世之中能有人护其周全,罢了,也不强求,但愿小妹将来的孩子能继承小妹的聪明才智。” “凝儿,你可有意中人,若是有不妨跟为父说上一说,你是知道的,为父向来对你们兄妹不设什么规矩。”章怀远话题转到二女儿身上。 章柔凝心中的确有一人,那还是幼时在京城,大姐大婚之日,那人纵马扬鞭在京城内,一下子就被他的放荡不羁给吸引,这些年虽再未谋面,但是那人的神情印在了脑子里,仿佛昨日还看见一样,她知道父亲不会同意与他家结亲,这些年总是把他藏在心底。 章怀远见二女儿闭口不谈,神情忧思,便猜到了她还是不能忘却那小子,自己对那小子倒没什么意见,若不是杨家人配上二女儿也算良配,再说吧,时间总会淡化一切,实在不行就让二女儿再在身边留几年,乱世之中英才多,总会有满意的。 章怀远心中打定二女儿的事情以后,转身向小女儿叫道:“言儿,天晚了,快些回去吧,冻着了就不好了。” “哎,知道了,爹爹,女儿这就过来。”只见章柔言一路滑着过来,高兴极了。 滑到父亲和姐姐面前一个急停,没有站稳,直接摔了个大屁蹲,章柔凝赶紧上前去扶她,她却毫不在意,一边面目狰狞咯咯的笑着,一边揉着摔疼的屁股,章柔凝扶她的时候就在想:“如此妹妹,嫁给裴泽,真是太便宜那小子了!” 章怀远一脸慈爱的看着两个女儿,又拨了拨小女儿的疯玩而凌乱的秀发说道:“我家小女也要嫁人了,爹爹真是不舍啊!” “爹爹不舍,女儿便不嫁就是了。”章柔言撒娇的说道。 “你若不嫁,那雍城侯可要带兵来讨伐爹爹,把你抢了去!”一边说一边刮着她的鼻子。 “他不敢,他敢欺负爹爹,我就揍他儿子!”章柔言一边揉着鼻子,信誓旦旦的说道。 “哈哈!不愧是我章怀远的女儿,就是霸气!说的对,他敢欺负爹爹,你就揍他儿子,爹爹给你撑腰。” “父亲,你就宠着她吧,到时候嫁到长安,把长安搅得天翻地覆,雍城侯将她退了回来,看你怎么办?”章柔凝嗔怪道,对父亲如此宠溺妹妹也是无奈。 看着夕阳西下,三人相互扶着走出西湖,天空中一群寒鸦归巢,零星的几只寒鸦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俯冲而下在湖面上用尖利的嘴去啄冰面,调皮的章柔言捡起一块石头丢过去,吓得那几只寒鸦极速冲天,而后就听到章柔言那清脆的叫好声,章柔凝宠溺的责怪声渐渐远去。 秋菊肃杀 李巢裹雪乱幽冀(7) “少兄,别来无恙啊!”冀州大营外杨烈携慕容熙迎着刚到军中的裴泽。 裴泽见杨烈、慕容熙迎接自己,立刻下马抱拳道:“瀚之兄,少卿兄,小弟路上有些耽误,勿怪,勿怪。” “哈哈,人生大事,理解,理解。”杨烈轻描淡写的回答却让裴泽心中一惊,这转道西湖的事情本是极为隐秘的,这杨烈是如何知晓的,看来的杨家的暗卫已经把手伸到裴家来了。 “多谢少兄关心,此乃家父与太傅旧约,小弟不过是从父命而已,咱们入营吧,想必刺史大人已经着急了。”裴泽镇定的转过话题。 慕容熙看着两人之间的对话,这是一场没有厮杀的较量,杨烈盛气凌人的强势淋漓尽致的凸显,裴泽虚怀若谷的回避蜻蜓点水的掠过,都是人中龙凤,这让自己心中起了一较高下的想法。 三人各怀心思携手入营,走到中军大帐,通报完姓名后,只见慕容韬走出帐外,冷漠的盯着裴泽大声喊道:“站住!帐外何人?” 这是碧落军营旧制,入营之人必须接受一番盘问,若不能详细答出,中军大将可斩杀之,只是这许多年来大家都选择遗忘这条旧制,裴泽明显感到帐中之人对自己的排斥,看来慕容氏已经做了选择。 裴泽单膝下跪,冲着帐内抱拳,“末将裴泽,受皇命而来,任职幽州长史,拜见刺史大人。” 帐中并未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有声音回复,“请幽州长史见。” 裴泽入帐后,环视帐中,只见慕容烽坐在中间大案前,左右两侧已经坐好,按碧落军制,左侧为中军直属所坐,杨烈已然落座在左侧上首,而右侧为各路将军,现在只有左侧末尾空着,他知道慕容烽在羞辱他,心中怒火燃起,正欲争论几句,脑中迅速回想起章怀远的交待,立时调整心态,走向左侧末座。 慕容熙轻缓一口气,本来自己不同意父亲如此安排,长史与司马按礼应当坐在左侧前两位,父亲却让人给他安排在左侧末座,太明显的羞辱,看到刚才那一幕,心中悬着,担心孙紫阳暴起离去,这孙紫阳的能忍下来,着实不易。 “贤侄自长安来,侯爷可好?”慕容烽突然问道。 裴泽见问道父亲,便站起来作揖,“劳烦大人问起,家父身体一向康泰。” “哈哈!想当年本官与国丈和裴侯征讨山北之时,却未想到今日稚子成人,已可为我碧落效力了。”慕容烽此时说起当年旧事,让杨烈和裴泽心中疑问,一时间猜不到慕容烽的意思。 “好了,各路人马都已到了,现在我们就商量一下如何平叛,慕容熙你来说说战况。”慕容烽提起河北旧事就是想警告两人并没有忘记当年旧事。 “禀刺史大人,前幽州刺史林远已被杀,现在乱军已破幽州全境,并且分别在沧州、清河集结,有包围冀州的意图;林远两个胞弟林霆、林泰率残部万余已达在赵州。” “朝廷命我辽东军为先锋大军,乱军有三十万之众,我辽东仅十万军,所以必须死守冀州,在杨大将军未到冀州前我们不可以让战局再扩大,所以必须有人领一支兵马固守肃宁,一是为了接应杨大将军,二是避免乱军祸乱我冀州。”慕容烽看着众将说道。 “大人,肃宁要固守,景县也不得不防,景县紧邻德州,山东乱军若是偷袭,幽南将首尾难相顾。”杨烈看着侧面悬挂的地图说道。 “杨司马有何妙计,不妨说来。”慕容烽饶有兴趣的说道。 “大人,属下建议我辽东大军分兵五路,上路坚守肃宁,接应大军;下路镇守景县,防止德州乱军骚扰;左路配合洛北长孙将军和徐州宋将军拖住清河乱军;右路可兵进南皮,伺机切断幽州、山东乱军的联系;大人可坐镇中军,总督战事,若有不足之处,请人示下。”杨烈侃侃道来。 听到杨烈的建议,慕容烽陷入沉思,众将均在低声议论,慕容烽并不疑虑杨烈建议不好,而是觉得杨烈太过聪明,一时间竟起了杀机,正想着怎么让杨烈送死时看到裴泽不紧不慢的喝着茶,也不讨论战事,心中突生一计,向众将说道:“杨司马正合我意!众将听令!”帐中诸将立刻站起面向慕容烽抱拳等待命令。 “我决意兵分五路,本官领三万军驻守冀州;慕容轫、慕容韬听令!” “末将在!” “慕容轫为主将、慕容韬为副将率两万兵马为右路军兵进南皮,切断幽州、山东乱军联系,即刻出发。” “末将领命!”二人领命后便退出大帐。 “歌舒霖,你率部两万为左路军,郑州长孙将军麾下李岩屯兵魏郡,徐州宋将军麾下陆宣部已进抵馆陶,你可与两位将军联络必须将清河乱军困住。” 歌舒霖领命后与慕容熙对视一眼,只听慕容熙请命:“大都督,属下请命与歌舒将军一同前去。” 慕容烽略作思考示意可行,而后说道:“慕容熙为左路军副将一并前去。” “元木炎、元木轩为正副将,领兵两万驻守景县,不可让德州乱军前进一步!” “杨烈、裴泽听命!你二人各领五千兵马,杨烈去肃宁、裴泽进河间。” 两人有些惊讶,司马和长史本应当驻守中军才是,怎么会让二人领兵,而且还没有正副之分。 杨烈疑问道:“敢问大人,上路军谁为主将?” 慕容烽笑着说道:“上路军不设主将,杨司马驻肃宁主要为接应侯爷大军,裴长史进河间主要为让沧州乱军不敢轻易出兵;你二人均为将门虎子,可以相互砥砺,切不可心有嫌隙,快去吧,不能让乱军占了先机,此番若是有了军功国丈和裴大将军也会高兴的。” 两人面面相觑,领命后走出大帐后裴泽说道:“少兄,若是我们立不了军功,又或说我们守不住肃宁、河间呢?” 杨烈身子一震,当时立住,裴泽没有在意到杨烈的停驻不前,而后杨烈追上去说道:“少兄,此战之后我便去求父亲向老太傅求娶二姑娘,你我以后可是连襟。” “哦,甚好,呃,你说的章家二姑娘?”裴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对,就是二姑娘章柔凝。” 大帐内,慕容烽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道:“老三,你说他们两个这次是生是死?” 大案屏风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一个气若游丝,沙哑断气般的声音响起:“父帅,恐怕这次您要失算了,这两人会联手。” 秋菊肃杀 李巢裹雪乱幽冀(8) 碧落元贞十三年初,将夜,本应该是将到新年欢庆的节日,但河间县却是紧张的战斗气息,巡街将士的衣甲上尽是刀斧的痕迹,衣甲内罩着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显然是经历了不止一场恶战,见为首的将士中气十足的大声说话,让躲在房间的民众心中稍稍安定,这是敌人的血,河间还在朝廷手里,有人说往冀州逃难,可是也听说去冀州的必经之路肃宁不比河间安全,大家也就绝了逃难的心思,关着门的酒馆里坐了不少河间的百姓,一个年老者说道:“大家不用太担心,前些日子我给县衙送过吃食,这次守河间的可是裴大将军的儿子。” “裴大将军?哪个裴大将军?”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问道,刚问完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鄙视,小伙子瞬间脸便红了,只是不愿承认自己无知,还硬扛着,结巴的说道:“朝廷姓裴的多了,我哪知道是哪个裴大将军。” 老者看出了小伙子的尴尬,笑道:“你还小不知道也情有可原,这裴大将军便是当年把梁荣赶出山北的裴嵘大将军,现在守城的便是他老人家的独子。” “老丈,这裴大将军远在长安,就算是他的独子又能怎么样?”一个中年男子反驳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只见老者四处环顾着,压低声音,示意众人向他围过来,谨慎的说道:“那日我在县衙听说守肃宁的是国丈的二儿子,国丈的一部分兵马已经过了雁门,快到涿县了,国丈亲率大军已经快到清苑了。” 众人听到后,都挺直了腰板,一副安心的样子,只听那年轻人不合时宜的问道:“国丈是谁,国丈很厉害吗?” 众人对他的鄙视更是加深了,只见那中年男子豪气的把碗中的酒干了说道:“狗子,你他娘的活该被李巢杀了,连国丈都不知道,国丈就是杨度杨大将军,当年梁荣乱和北的时候除了裴大将军就是杨大将军了,他们两个把梁荣斩杀,这次朝廷能让杨大将军带兵来,李巢定逃不了!” 众人都点头同意他说的对,那小伙子依然不死心,“可是上个月那个裴小将军入城的时候,我见带的兵马不多啊,这都打了一个月了,恐怕他也没剩几个人了吧。” “不会,你没看到进城的时候,小裴将军身边围着的将士穿的衣甲都是银色,跟别的将士不一样吗?那是天下闻名的四象卫!”老丈信心满满的说道。 那小伙子听的有些兴趣了,搓着手说道:“阿满伯,你见多识广,快说说。” 阿满伯看了看周围的人都是这个意思,等着听他说下去,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啜一口酒说道:“要说咱这碧落,现在是乱糟糟的,但你要说这些乱军想翻了天是不可能,咱刚才说了裴大将军的四象卫,那可是能横扫河北的军马。”只见阿满伯冲着洛都方向抱拳道:“第一个咱就要说陛下的禁卫营,那可是天子亲军,清一色的明黄甲;再说杨大将军的十三骑,全是墨色衣甲,杀的贼人那是心惊胆寒;襄王爷的王卫军白披风、青铜甲,荆襄道这些年谁听说过有乱子;成都刺史蔡缺将军的拓荒营一身蜀锦,替陛下把守西南;九江刺史赵崇信的岭南军青色衣甲镇着南蛮子。”阿满伯一口气说完,见大家听的认真,脸上的喜色也不隐藏。 “阿满伯,照你说的咱碧落那么多厉害的军士,为啥咱河北还这么乱?”小伙子的发问总是不合时宜。 阿满伯也不生气,见众人都有疑惑,便说道:“你还小不知道也不怪你,你可知陛下这皇位是兄终弟及的,要说怪,只能怪严纳、李进乱了朝纲,陛下继位后在酒宴上斩了这两个奸臣,这些年咱河北虽然乱,你可听说饿死过人?洛都那边连糠都吃不上,陛下都没停了咱们河北的粮,咱们陛下继位后可是日日殚精竭虑的,宫里也是朴素的狠,那龙袍都有补丁,听说皇后的娘娘的裙子都盖不住脚面,皇后娘娘那可是神仙一样儿的人,我们得相信朝廷,咱河间的人得帮着小裴将军守住这河间城,李巢要是来了,我们就和幽州城的人一样要死绝了,所以啊,只有守住了河间城咱们才有活路。” 小伙子和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伙子正要接着问,只听外面传来梆子声,大家都支着耳朵听巡街将士吼道:“长史有令,各家各户各安本分,天黑后不得在街上行走,如若发现,就地正法!” 众人一时间迅速走出酒馆,如做鸟兽散。 河间县衙内一片空荡荡,裴泽一脸凝重的落在正堂大案前,左手拿着油灯,右手食指在地图上指指画画,突然停顿在一点上,而后说道:“去请巴雅将军和裴扬将军过来。” 阴影处闪出一人,低声应诺后又迅速闪出去,大堂瞬间就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好似刚才只有裴泽一个人自言自语。 没过多久,一个棱角分明的青年率先到了县衙,见裴泽坐在台阶上,有些不悦,喊道:“你们这么照顾的少将军的?!”立时阴影处便闪出来八个人,单膝跪地,抱拳不语。 青年的一句话将裴泽从沉思中拉回现实,裴泽抬头见是玄武卫统领裴扬,四象卫,是父亲亲手所创,除了父亲的亲卫从不离身外,其他四卫前身均是亲卫中的四个亲卫,随着父亲不断的征战,四象卫不断壮大,父亲便以四象之名命名了其他四卫,这四象卫其实由五只兵马组成的,其中亲卫为首,朱雀卫、青龙卫、白虎卫、玄武卫为其他四卫之名,各卫统领都是跟谁父亲征战沙场多年的老人,这裴扬十五岁就跟着父亲南征北战,能做到这玄武卫统领,可见他战功卓著,因为与他年龄相仿,所以这次到河北任职,父亲就让自己带了玄武卫一部分人,自己理解父亲的用意,父亲就自己一个儿子,四象卫早晚要交到自己手中,这是父亲在给自己找下一任亲卫的统领。自打到了河间一直不停受到乱军攻击,若不是裴扬自己估计早就交待在这了,见袁扬发火,赶紧说道:“松山不要生气,跟他们无关,是我自己坐在这里想事情的。” 裴扬见裴泽站出来解释,也不多少,一挥手,八个人便退下,然后一脸严肃的对裴泽说道:“少将军,以后不可如此,你为一军统帅怎可如此大意,便是老将军在此也会留两名亲卫在两侧。” 见袁扬较真,裴泽笑着说道:“松山,我好歹也是领军的将军,你多少给我点面子。” “少将军,这是咱四象卫的军规,老将军定的,您要是觉得不合适,请老将军下令。”裴扬并没有让步的打算。 见裴扬坚决的态度,裴泽也不好再争,四象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死脑筋,为避免尴尬,裴泽说道:“松山,本以为乱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可这次乱军的指挥调度很有军家味道,你说会不会是李巢亲自指挥?” 裴扬略作思考,说道:“不大可能,当年我随老将军征战剿灭梁荣之时,这李巢是梁荣身边的一个将领,四象卫和他交过手,这不像是李巢的风格。” “乱军中的将领,秦川不可能,那就是一个悍将,指挥作战不会那么有章法,若论军家,乱军中除了许骏我想不到别人,但是许骏在幽州驻守啊?这会是谁?” “少将军,看这几日军情通报,感觉许骏有退出幽州,返回山东的意思。”裴扬没有正面回答裴泽的话。 “恩,我也看出来了,昨日肃宁的杨烈也送信过来说到许骏意欲退出幽州,可就算许骏要退出幽州,也定不会在沧城和我们纠缠,所以我判断在沧州指挥乱军的绝不是许骏。” 裴扬没有回话,一时间大堂内再度恢复宁静,突然堂外传来一个狂放的声音,“长史大人!巴雅到了!” 两人向大门看去,一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的将领走进来,两人走向门外相迎,虽说这巴雅是冀州天狼军的人,又是蛮族将领,一向与自己不对付,但是这一个月的作战中倒是多了几分情谊,少了一些敌对。 “巴雅将军,请你过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军情。”裴泽这么多接触下来知道他的性子,所以也就免了俗套。 “长史大人请讲。” 裴泽把心中的疑惑又重新和巴雅说了一遍,巴雅听完说道:“长史大人,巴雅是个粗人,但是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不对,这帮混蛋跟咱们打了一个多月,一直咬着不松口,这仗打得憋屈!” “二位,请随我来!” 两人跟着裴泽走到地图边,裴泽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说道:“这是乐寿,袭击我河间、肃宁的乱军均是从这个方向来的,根据冀州传来的军报,南皮那边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骚扰,自是一直龟缩在南皮城里不出来,而主要的兵力大多集中攻打河间、肃宁,所以我与肃宁的杨司马有个想法。” “长史请说,若是能揍这帮混蛋,巴雅供长史驱使!” 裴泽看着两人,深吸一口气,“我与杨司马决议,三日后偷袭乐寿!” “裴扬愿领此令!”裴扬听到裴泽的决定后立刻回答。 “巴雅也愿领命!”巴雅不满的看了袁扬一眼,这种事情当然要自己去最合适,谁想这裴木头比自己快。 裴泽摇摇头,坚决说道:“两位将军都不去,我亲自去!” “少将军不可!你为一军主将,不可轻涉险境!”裴扬急忙拦道。 “此为军令,不可更改,此次巴雅将军点两千兵马随我前去,裴扬将军坚守河间!”裴泽正色道。 见裴扬还想反驳,裴泽直接走出大堂,边走边说,“巴雅将军,请尽快准备吧。” “哈哈!有胆色,将门果然出虎子!”巴雅冲着裴扬哈哈大笑,一是欣赏裴泽,二是对着裴扬得意。 裴扬也不理他,见裴泽走出去,急忙跟上去想再去规劝,后面传来巴雅的得意之音:“老子终于不用憋着了!” 秋菊肃杀 李巢裹雪乱幽冀(9) 迎接新年的大雪终究还是没忍住,白天午时过后便一直不停,现在乐寿城外的积雪已经可以没过半个马腿,城门楼上一个身着软甲的文士看着楼下的疲惫的大军艰难的拖着战马一步步挪进城来,文士抬头看着天空,双手接着这漫天大雪,身后闪出一个将领,身后的亲卫并没有阻拦,任由他将大氅披到文士的身上,那将领看文士的眼神有些心疼,也有些不解,文士愤怒的推开刚披上的大氅,重重一拳打在城墙上,恨恨的说道:“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把我挡在这一个多月,天不助我也!” “先生,风雪太大了,还是先回去吧。”身后的将领十分尊敬的劝道。 听到身后将领的劝言,文士愤怒的面颊有些许的缓和,转过头意外的说道:“三郎,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随着大帅去山东了吗?” “过沧州的时候,学生听说先生在乐寿督军,担心先生安危,便向大帅请命来协助先生。”那将领执学生礼恭敬的答道。 文士回想自己也是出身在官宦世家,家门显赫,世代为官,谁料父亲当年一念之差依附严纳,还未施展胸中报复便被权侃灭族,若不是自己在外游学未归也难免那一刀,愤恨之下便投奔了还没多大起色的义军梁荣。奈何梁荣一意孤行致使兵败,自己的亲兵拼死把自己送出战场,在山东境内飘落半年,后来听说许骏在莱阳郡站住脚跟便想去投靠,奈何自己身单力薄,也不知许骏能否收留他,正不知所措之际,碰到眼前这个将领,他那是还只是滨城富户,听说自己是钟晗,执意对自己执学生礼,自己想想也是漂泊半生,无儿无女,看他这么执拗,虽说无天纵之资,甚至有些鲁钝,但也算是勤勉,况且对自己极度恭敬,也就收下这个学生。 文士苦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个将领,他果然还是不能体会将他放在李巢身边的深意,罢了,就冲着这么情谊,来便来了,日后再为他好好筹划便是了,想开之后,便笑着说:“来了也好,我这里正缺一个能统兵的将领。” “三郎不愿统兵,只求追随先生,护先生周全。” “傻子,你跟在我身边作甚,这么亲兵你还担心他们护不了我性命吗?你不统兵,我教授你的兵法要烂在肚子里吗?”钟晗笑着责怪道。 那将领挠挠头,憨笑着答道:“多谢先生提点,三郎定会用心做事。” “走吧,这鬼天气,我一刻钟也不想待在这,今夜无事,我们去城里,陪为师好好喝壶酒。”钟晗看了一眼城外之后有些厌恶的说道。 是夜,沙河西岸有两路兵马裹着马蹄,默默无声的缓慢移动着回合,像是午夜的幽灵一般,两军为首的将领相见后也不说话,相互抱拳便是致意了,只见两人无声的下马走向一个沙河岸边,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极了勾魂的使者,“少兄,我已派人打探过,沙河已经冻实了,战马可以通行。” “敏行兄,想好了,你可是裴叔父独子,此次偷袭乐寿,胜则安,败则死!”另一个声音很严肃的说道。 “一切全凭大兄安排,同生共死!”裴泽坚定的回复。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一句同生共死让杨烈本看不起的裴泽油然升起了几分敬意,就凭这份胆识,若是能辅佐我杨家,跟他真正的称兄道弟又何妨! 杨烈鼓足气,沉闷有力的说道:“你我为兄弟,同生共死!” 身后的亲兵受到两人的感染,一并低声说道:“同生共死!”,继而传到全军,巴雅发现大家虽然没有呐喊,但其中的气势却是任何激昂之言无法相比,就连自己也忍不住一同说起,谁说汉人柔弱的。 “过河!明早乐寿城我与你共饮三碗!”杨烈下令。 “报!有兵马夜袭!”一阵急促的声音响起,把有些微醺的钟晗吓了一身冷汗,立刻清醒过来,陪侍在身边的三郎抓着通报的军士吼道:“你喊什么?!什么夜袭?!是谁?!” “夜袭!是夜袭!西门死伤无数,已经守不住了!河对岸还有大军过来。”那通报的军士已经带着哭腔。 “不可能!杨度的大军还未到清苑,单凭河间、肃宁的那两个孩子哪里有胆量弃城奔袭!”钟晗有些暴戾的说道。 “报!敌军破北门已经入城了!”又是一阵急促的禀报。 这时的钟晗依旧不信,他觉得杨烈和裴泽没有胆量,甚或说有这份智谋偷袭乐寿,但这时候不由得他再去多想,马上安排道:“三郎你立刻带兵前去西门,必须把西门夺回来!给我生擒为首之人!” “是!学生遵命!”那将领一点也不怀疑钟晗的指令,立刻召集兵马奔赴西门。 “来人!通知东大营的刘亮将军,支援东门!再派人通知曹猛、夏宁二位将军明天必须拿下肃宁和河间!”钟晗的脑中飞速运转着下达命令。 命令发布之后,一个人独坐在大堂上,他还是想不明白,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这时候能偷袭乐寿的,除了杨烈和裴泽根本不会有其他人,太可怕了,年纪轻轻居然有这种胆识和计谋,天不亡碧落啊!不行,决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来人!告诉黄永将军,不要活捉,生死勿论!” 黄永拖着马槊带兵赶到之时,西门早已全线溃败,只见一个青年小将领着兵马对溃逃的义军兄弟进行屠杀,心中怒火燃起,大喊道:“朝廷鹰犬!报上名来!来与我黄永一战!” “三晋杨烈在此!”杨烈一边砍杀一边高声回应。 “无名之辈!吃你爷爷一槊!”黄永见有人回应,顺着声音杀向前去。 杨烈也不躲闪,握紧铜锏迎上去,两人均是全力相抗,霎那间兵戈交错,电光火石,几个回合下来,杨烈力气不如黄永,座下战马受力往后退却,待杨烈勒住战马后,迎面便是黄永一刺,那一刻杨烈心想:“这次真是太冲动了!” 正准备受死的杨烈只见面前闪过一杆银枪横着飞来词中黄永的马槊,黄永被这突来的银枪阻挡,手腕吃力,这一刺便偏向了杨烈的右侧,杨烈回过神,提起手中的铜锏挥向黄永,黄永本能向右的躲闪,依然被打到了左肩膀,左肩的兽头顿时崩裂,左肩受伤,身边的军士见主帅受伤心中一惊便立刻杂乱无章,黄永见又来了一拨训练有素的人马,想必心中当下一横,拨马便走,这时裴泽才赶到杨烈身边,捡起插在地上的银枪,说道:“瀚之兄,你没事吧!” “多谢!无碍,那贼人已退,你我二人率兵直接去府衙!这里的事情巴雅将军和韩靖将军料理!” “正有此意!”两人也不再寒暄,向黄永退去的方向追去。 黄永拖着左肩的伤势一路退向府衙,见钟晗被亲兵护着往东门方向走,便大声喊道:“先生!” “三郎!快随我往东门撤退!”钟晗听见黄永喊道,心中大喜,转而看见黄永沉着左肩,心想:“乐寿完了!” 黄永追上去护着钟晗一路狂奔到东门外的山坡上,钟晗定了定神,环顾身边的残兵败将,一时间,血气上涌,两眼一黑,打了个踉跄,吐一口血,黄永见状赶紧托住钟晗,大声呼喊:“先生!先生!军医!军医在哪?!” 待军医行针后,钟晗慢慢睁开眼睛,不甘心的向黄永询问道:“三郎,败了?” “先生,败了。” “呵呵,一世英名竟折在两个稚子手中!”钟晗愤恨道,“三郎,扶我起来!” 黄永艰难得将钟晗扶起站立,钟晗看着乐寿城中闪闪的火光,问道:“刘亮将军呢?” “刘将军折在北门了。”黄永悲痛的说道。 “走吧,我们回沧州。”钟晗的话语难掩失落的情绪。 秋菊肃杀 李巢裹雪乱幽冀(10) 乐寿城上,裴泽扶在墙头上看着远方的朝阳冉冉升起,心中无比畅快,自己凭借在这一支奇兵竟能夜夺了这乐寿,虽说多年家教不允许自己表露自豪,但是还是情不自禁的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这时身后一人大声喊道:“敏行兄,来来来!说好的痛饮三杯!” 裴泽转身看到杨烈大步靠近,身后的亲兵抱着两坛酒,还未走近,杨烈从亲兵手中夺下一坛酒丢向裴泽,裴泽稳稳接住,两人几乎同时拍开酒坛的上的黄泥,并不芬香的酒气扑面而来,两人均是世家公子出身,不由的对这酒气皱皱眉头,但并不影响二人的心情,没有犹豫,隔空碰杯,两人都是大口吞下,约摸喝了半坛,两人四目相对大笑,而后杨烈长舒一口气说道:“敏行,乐寿我们是侥幸取了下来,我问过被俘的叛军得知此次在乐寿的叛军将领不是一般人。” “是谁?我看昨夜与你我激战的那个叫做黄永的将领武力虽然不俗,但不像一个智将,总不会是他吧?”裴泽怀疑的说道。 “不是,乐寿叛军将领竟是当年失踪的钟晗!”杨烈恨恨的说道。 “钟晗?!当年梁荣的头号军师,原礼部尚书钟谅幼子?”裴泽更多的是惊讶。 “就是此人,我听父亲说起过,当年剿灭梁荣之时,大部分的叛军将领均被俘虏,只有梁荣的两个军师不知去向,一个是傅子期,另一个就是钟晗了,没想到他居然又和李巢搅在一起,怪不得此次李巢复起之势这么大!” 裴泽沉思一下后说道:“大兄,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钟晗此刻定时前往沧州去了,这乐寿守军并不多,若是沧州乱军反扑,依我们现在的兵力不消三日便要失守。” “是啊!慕容轫、慕容韬在南皮一直没有建树,若是许骏所部再抵达沧州,南皮必定退军,很有可能对你我造成合围之势,我父帅大军进抵至少还需十日,我没有信心我们能守下十日。”杨烈担心的说道。 “大兄说的不错,如若我们现在弃守乐寿,回援肃宁、河间,尽全力剿杀曹猛、夏宁部乱军,而后坚守,至少可以撑到侯爷大军前来。”裴泽谋划着说道。 听完裴泽的话,杨烈陷入沉思,若是此刻退出乐寿虽说是能保全自己,但这次冒了这么大风险出军的就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还猜不透乱军的意图,近日军报中李巢和许骏不太对,李巢在占领幽州后只出现了两次,而后便把幽州军政全部交付给许骏,许骏的做法又不像以往的风格,没有安民,反而是大肆招兵,劫掠幽州富户,这一切都太诡异,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费尽心思打下幽都就不要了?辽东的大好局面他们就甘愿放弃?一脑袋的问号锁住了杨烈的思维。 “大兄,大兄~~~”裴泽的声音将杨烈拉回现实。 “敏行,没那么简单,沧州是幽州和山东之间的必经之路,如果我们退出乐寿,且不论肃宁、河间我们能守几日,若是南皮兵败让幽州和山东连在一起,便是父帅和冀州的辽东军汇合也难以剿灭乱军。” “所以,大兄的意思是东进沧州?”裴泽直接做出了判断。 杨烈见裴泽直截了当的回答,倒吸一口凉气,这裴泽果然经过不少阵仗的,只可惜智谋有余,决断不足,若是能有足够的决断力当真会是自己的对手,不过他若能真心臣服于我,便是给他个国公做做又如何,不过这个时侯不能多想了,眼前的问题才是需要立刻解决的。 “是,我们现在已经切断了曹猛、夏宁的归路,待平定二人后,你率大军主力驻守乐寿,我领一支骑兵去沧州探探,我想看看这李巢等人玩的什么把戏!” “不可!沧城是叛军主力所在之地,太冒险了!”裴泽坚决反对。 “无妨,我率领一支精骑来去如风,不行我就退回来,实在不行我就化整为零变成散骑骚扰他们,再不济我可以到南皮去。”杨烈自信满满。 裴泽正要反对,一声遥远但急促的大喊声把两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了,只见一个八百里加急的骏马向乐寿城狂奔,口中喊着:“军情急报!” 没过多久信使便闯入了乐寿城中,见杨烈、裴泽都在城楼上,一个急停,勒的骏马扬身而起,那信使也不在乎会不会摔下去,直接从马上滚到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冲向城楼,杨、裴二人都是心中一惊,立刻迎了上去,信使冲到二人面前之后奉上军报,焦急的说道:“二位少将军!冀州急报!” 杨烈夺过书信立即拆开,裴泽见信使已经基本体力透支,手一摆,便有亲兵将信使架下城楼去,而后看到杨烈面部表情的变化,紧锁的眉头一瞬间变得煞白,还没等裴泽发问,只听杨烈口中发出颤抖的声音:“敏行,出大事了,十日前乱军将领秦川闪袭馆陶,宋博将军刚好在军中,被秦川重伤,陆宣带着宋将军突围至东县,清河乱军趁势而出,逼得督军的慕容熙退军百里,南线崩了!” 裴泽听完之后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也料不到乱军的指向竟是南线,突然脑中一闪,急忙说道:“大兄!你说他们会放弃幽州吗?” 裴泽的提问再加上李巢、许骏诡异的行为,所有的不解都通了,乱军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幽州,而是江南地带,李巢现在一定在山东督战,若是他们动作够隐秘,许骏也许已经到了沧州,南皮危矣! “敏行兄,我们现在必须坚守乐寿,南皮的军马极有可能要败退至此!”杨烈决定道。 “我去安排。”裴泽转身便走,没走几步,停下来问道:“大兄,你说东县能守得住吗?” “不知道,但愿陆宣能守得住,不然,这战火一定会蔓延到江淮,到时候的局势更会不可收拾!” 白雪皑皑 军侯兵败天宫庙(1) 元贞十三年二月丙申,阳城侯度领五万大军追贼至曹,邀郑州刺史长孙誉与徐州刺史宋博击李巢,丙午,乱军许骏部伏宋博,徐州军还徐州,乙未,洛水民乱,长孙誉奉还救洛都,十二,贼谓度四下合围,至十五日,因大军被困宫庙,数突不成,后因蒙琰所救至凤城,不久病亡,因二子烈尽起哀兵,与裴泽合破许骏,收复曹州,而辞封赏,后人曰烈立即从此始。 ——《碧落本纪》 太祖谓朝廷不救父之事恨,尽起哀兵即发心不忿,屠贼垒京观在如朝抗,而朝廷非予之安与官而何皆无有矣,其后乃隐,将厚积薄发,翻碧落朝,乃有三年后引贼入,逼帝退位。 ——《晋书·太祖本纪》 “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把正在出神的陆宣拉回现实,陆宣疾步走向床边,看到宋博起伏的胸膛说道:“大人,我还是送你回徐州吧,这里实在难以医治你的伤。” “回去,哪里有脸回去,五万人不到一个时辰就崩溃了!穷奇营这次完了!”宋博强忍着胸口的不适艰难的说道。 “大人,只要您没事,我们徐州军的根就还在,大人千万保重身体,我陆宣拼死也要将您送回徐州。”陆宣急忙劝道,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次徐州军已经伤了元气,想要恢复至少还需要三年,可是这糟乱的天下三年后会是什么样鬼才知道,陆宣敲定心思,待回转徐州后一定向大人进言和江南谢家猎鹰军合作,虽说不能争一争天下,也能偏安江南,最差也能在将来有个谈判的资本。 “仲初,我们还剩多少人?”虚弱的声音把陆宣拉回现实。 “回大人,刚刚参军回报已经收拢回来的共计三万人不到,还能一战的不足两万人。” “嗯,兵马现在全权交由你统率,务必守住东县。”陆宣正想推迟的时候,宋博突然问道:“阳城侯大军行军到哪里了?” “阳城侯大军现在应该已经过了乐州,最迟两日内能与赵州兵马会合,可是······”陆宣有些迟疑。 “仲初,你是不是担心我们丢了馆陶,阳城侯会拿我们做法。” 陆宣深一口气,单膝跪地,而后说道:“馆陶丢了不可怕,可是东县我们也不一定能守得住,据前方探子来报,我们撤出馆陶后,清河大军一路直扑哥舒霖,哥舒霖不知所踪,慕容熙率败军退守乐寿与杨烈、裴泽合兵一处,抵挡清河贼兵和曹猛、夏宁的反扑,危在旦夕!许骏率部劫掠幽州后弃幽州直扑南皮,重伤慕容韬,慕容韧拼死救回后只带了不到数千人退出南皮,现在的东县已无险可守,末将认为现在退出东县,我徐州军还能保住根基,一旦坚守没有援兵我们会全军覆灭。” “不可,我与阳城侯有约,只要我们抵挡住乱军,阳城侯保我为淮北安抚使,到时候我们才能真正一展抱负。”宋博果断拒绝。 陆宣见状,觉得不能等到回徐州了,直接谏言:“大人,阳城侯和您约定是因为您手上有五万兵马,我们这次要是拼完了,我们再无根基,这淮北安抚使到时给不给您都不是由他说了算!” 宋博听完后有些沉默,陆宣趁热打铁说道:“就算给您淮北安抚使,我们徐州军主力丧失殆尽,重新养兵要多少年,丹阳谢家会给我们时间吗?我们这次遭到偷袭可是主力还在,想必朝廷也不敢过多逼迫,最多对您申饬,待我们稍有恢复再与谢家合作,江南之地尽由我们驰骋。” “谢家会与我们合作吗?谢霁可不是善于之辈。”宋博听到陆宣的分析后确实有些犹豫,不过对于谢霁他是保持怀疑态度的,毕竟谢霁也算是国丈,而且谢霁这些年与自己在江淮地带的明争暗夺也是有不少的摩擦。 陆宣也知道宋博的担心,继续说道:“大人,我们退出东县,只需固收徐州阻挡乱军南下,如若辽东兵马再退出战场,杨度大军生死未可知!” 宋博听完之后,震惊的盯着陆宣,自己这位左膀右臂果真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样的毒辣的计策换做自己绝不会做出,但这的确是好计,见陆宣还要说下去,宋博抬手制止,说道:“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 陆宣知道宋博心动了,不好再进一步逼迫,不过既然宋博犹豫就是好事,转身走出去的时候突然被宋博叫住。 “庆之现在到何处了?” 宋博突然的发问,让陆宣一愣,而后立刻回复道:“庆之兄两日前传信来说先锋已经出了徐州界,算起来就这两日就能抵达东县。” “嗯,你现在派人告诉庆之,大军暂且不动,先锋到后立刻报我。”宋博声音中透着心中的决定。 陆宣微微一笑,知道宋博已经有所决定,不过心中闪过一丝不爽,看来还是蒙珙更得信任,毕竟人家是徐州军的二号人物,又是宋博的妹夫。 不消半日,徐州军的先锋队伍便到了东县,为首将领带着面甲,身高九尺,一身烂银甲,行进间步伐稳健,但却有些文雅之气,,让人觉得有些格格不入。直到宋博门前看到门口的陆宣才放下面甲,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将,看起来乳臭未干不足双十年纪,恭敬的向陆宣抱拳拜道:“陆叔父,小侄率先锋八千人马前来支援。” 陆宣眼神中带着些许赞许,上下打量一番后客气的说道:“靖言贤侄不过两年未见,竟已有大将之风,庆之兄该是十分欣喜。” “小侄不过是在军中给父亲做一些杂事,还未上过战场,叔父夸赞了。” “快进去吧,大人等你许久了。”陆宣知道不是多说的时候,催促他赶紧进去。 小将再次抱拳致意后大步走进房间,看到躺在床上的宋博后,疾步走过去,跪在床前,有些紧张,关心的说道:“舅父您受伤了,可找医者看过?” 宋博眼中尽是宠爱,欣慰的拉着小将的手有些责怪的说道:“你父亲也是放心,竟让你过来,不用紧张,舅舅没什么大事,只是皮外伤,快起来说话。” “舅父,父亲让我带着先锋八千人过来接应您,不过孩儿一路过来觉得我们徐州军应该还是回徐州最好。” 宋博神色一亮,自己这外甥不得了,小小年纪就能看出现在局势,冲着站在门内的陆宣说道更加宠爱的说道:“靖言是我家的千里驹!” 不单是宋博吃惊,陆宣听完后也是心中一震,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竟能把现在的状况看的如此通透,着实有些恐怖,想起乐寿一战中杨烈和裴泽,陆宣心道:“如若这小子再经过几场大战,未必不能与这二人一较高下。” “靖言你既已从军来到东县,舅舅也不瞒你,我是打算带着弟兄们回徐州修整,不过舅舅是朝廷任命的徐州刺史,负责抵挡反贼,现在退出东县定会遭到朝廷责问。”宋博有意试探的问道。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蒙琰有些意外,不过既然舅父有意考教,自己年仅十六岁倒也无所谓,看到一直与父亲面和心不和的陆宣玩味的神色,便大胆的说道:“舅父这有何难,此次我徐州军已然尽力,舅父又身负重伤,便直接对外宣布舅父昏迷不醒需返回徐州养病。” “我可以回徐州养病,但是徐州军不能走,你又如何?”宋博明显很满意蒙琰的回答。 :“孩儿要说的可能要有损陆叔父的威名了。”说完直视宋博。 陆宣心中又是一震,心道:“这小儿该不是要拿我做法把?”不过长辈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说道:“没关系,只要能保住我徐州军主力,不过是背负些许罪名而已。” “小侄怎敢让叔父背负罪名,小侄的意思是请叔父受些委屈,暂时不能领兵而已。”蒙琰微笑着说道。 宋博陆宣两人四目相对,突然放声大笑,宋博因为有伤在身扯着有些疼,笑的有些面目狰狞,蒙琰心里想:“舅舅这笑容,果真伤的不轻,至于是身上还是脑袋可不好说。” 过了好一会儿宋博才止住笑,看着陆宣手指着蒙琰说道:“仲初,我那妹夫要是知道这孩子说出这种话,估计都得气的跳脚!” 这时候的陆宣暂时把他和蒙珙的不合撇在一边,脑海里都是蒙珙那个文绉绉的死样子跳脚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大人,我看庆之兄若是知道靖言如此不止是跳脚,他们家祖传的藤条都要请出来了。” 蒙琰听着两位长者的对话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直冲二人作揖,愁容满面的样子,有些委屈的说道:“舅父、叔父可千万不能说,要是让我爹知道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宋博缓缓起身,蒙琰赶紧上去扶着,宋博坐起后,摸着蒙琰的头说道:“怕甚,你娘断不会让你爹打你,再说还有舅舅在。”接着正色道:“仲初,立刻着手准备让兄弟们返回徐州,这乱糟糟的地方留个阳城侯。” 陆宣见宋博不再玩笑,立刻回应:“末将即刻去办,最迟三天返回徐州,给末将五千人马,做做样子我还是会的。” “不,今夜就走,等会儿我会让靖言出去宣布解除你的军职,留任军中待用,这东县的防务····”宋博看向床边低着头的蒙琰,说道:“就让我家这千里驹来吧。” 这个决定让陆宣和低头的蒙琰都傻了,陆宣急忙说道:“大人三思,靖言还小,怕是承担不起。还是我····” 宋博盯着蒙琰抬手不让陆宣说下去,“靖言,你愿意吗?” 蒙琰心里有些激动,自己早就想上战场了,只是父母和舅父一直不准许,虽是对这次必然战败的一场来说有些不爽,但至少是上了战场,可怜我第一次征战就提前以失败而告终,但总比不能征战的好,果断的答道:“末将蒙琰请命驻守东县!” 宋博笑看着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外甥,心中确是有些痛,自己的儿子已经为了徐州军战死在许骏刀下,这些年一直对妹妹的三子一女疼爱有加,尤其是这个蒙琰,自己和妻子几乎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对待,最不愿他也上战场,可是这乱世总要有立命安身的本钱,虽是千里驹终究要经过战场的洗礼才能成才为千里马。 三人在房间里密谋一时,而后召集徐州军众将,宋博觉得实在没必要装作昏迷不醒,此时端坐在堂上,见众将落座,众人互相看去发现独独少了陆宣,只见宋博示意蒙琰可以宣布了,蒙琰跨步站在大堂中间宣布道:“谯城郡守、谯城营都尉陆宣指挥不力,在馆陶中叛军之计让我大军惨败,致使巡查馆陶中军主帅重伤,现已收押,待上报朝廷后再做处置。” 众将惊讶不已,与陆宣关系不错的几人正想为其辩解,只听蒙琰接着说道:“大军损失惨重,命颍川营校尉率部先锋军八千人驻守东县,待与阳城侯大军会和,其余各部人马今夜回转徐州修养,待日后再战!” 蒙琰话音刚落,只听宋博虚弱的说道:“各位请回各应准备返回徐州吧。”蒙琰扶着宋博走向后堂,将这一帮还在发蒙的人留在了大堂之上目瞪口呆。 后堂上陆宣早在等待,看见二人过来,急忙迎去扶着宋博,笑着说道:“大人,末将这次名声可就一败涂地了!” “仲初,为了徐州军你我这名声不要也罢!” “舅父和陆叔父好歹征战多年,一次胜负倒没什么,可怜我这生下来第一战便是败仗!”蒙琰装作不甘的说道。 “哈哈!你小子将舅舅和仲初都装进套子里了,还有什么不满!”宋博抬手敲了蒙琰一个脑瓜崩。 白雪皑皑 军侯兵败天宫庙(2) “侯爷,这宋博什么意思,拿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来糊弄我们!”杨度行军大营中木字军主将魏啸咆哮的说道。 “也不全是糊弄,陆宣这次的确是惨败,他宋博重伤也不假,至于这个叫蒙琰的身份也不差,是宋博的亲外甥,我倒是小看宋博了。”杨度捻着拇指和食指淡然的说道,“既然宋博退回徐州了,那就退了吧,传令关琛的水字军,十日内把馆陶收回来!懈怠者,杀无赦!” 魏啸见杨度手上的动作再加上态度冷淡,身形一抖,他跟随杨度多年,深知此时杨度已经动了杀人的心思,便不再多说退出帐外。 “哼,宋博!向我投诚却不想纳投名状,那就把你外甥的命留下吧!”杨度眼中的杀意更加的浓了。 此次出征杨度并没有将十三骑全部带出,金字营分成三部,一部分留守晋阳,一部分让杨烈带去,一部分留在身边;只带了木字军三骑、水字军三骑,土字军天字营;临出发时便感觉此次平乱没有那么简单,便早早的安排火字军三骑留守三晋各地以备不测,土字军的地字营和人字营留在尧城接应,果不出所料南皮、馆陶相继失守,乱军突然退出幽州,现在又把山东地界搅得一团乱麻,这不是最担心的,最揪心是杨烈被困在乐寿不知情况如何,自己早在心中把慕容烽、宋博之流当做死人了,已经决定这次平乱之后便把这辽东军与徐州军全部抹杀。 相对于东县暂时的稳定,乐寿的杨烈和裴泽可就难熬了,尤其是杨烈,看着出气多吸气少的哥舒霖气不打一处来,号称辽东军第一悍将,竟然被打成这副鬼样子,还有什么辽东军第一聪明人慕容熙现在也是蹲在行军床前一副死了亲爹模样,要不是裴泽一直盯着他,早他娘的踢死那王八蛋了,杨烈气鼓鼓的出了房间后,深吸一口气对着裴泽说道:“就是三万头猪也要杀上几天吧。” 裴泽满脸尴尬,不是他觉得杨烈说的不对,只是觉得这个院子里来来往往的都是辽东军的人,当各种怒视的眼神杀过来时,裴泽迅速将骂咧咧的杨烈拖走,避免一场内斗,实在是消耗不起了,不过最近几天这乐寿城的兵士和战马都能看到一个非常不和谐的画面,一方主将拉着另一方嘴中问候辽东军十八代祖宗的主将在城中四处闲逛。 其实二人并不是闲逛,是怕了,乐寿已经被围城了,河间也好、肃宁也罢,两方人马都没有办法突破曹猛、夏宁的防线,不过也就是两方的不停救援,致使曹猛、夏宁没办法将更多的兵马放在乐寿城下,一时间几方人马交错纵横让两人多少轻松一些,只是长时间的围困和外面传来的馆陶失守与宋博重伤的消息让城中这乱糟糟的人马有了不少压力,最近几日已经有不少的辽东兵马被射杀在出逃的城墙之上,两人着实有些怕了,每日都会在城中进行巡逻,顺便去看看半死不活的哥舒霖和萎靡的慕容熙。 辽东军自败退进乐寿后慕容熙一直没有去和两人商议军务,直到坚守乐寿的第五日,慕容熙第一次登门,杨烈自是不用说,冷眼相待,慕容熙也是满脸的萎靡,为了大家的能活命,裴泽只能主动承担沟通的责任,“少卿兄,哥舒将军可还好?” “不太好,若是再不能突围,哥舒将军恐怕撑不过几日了,”见杨烈冰冷的神色,慕容熙脸上变换着不同的色彩,而后鼓足勇气说道:“我知道我败了,要杀要剐也需要等等,当下你们也困在这城中,还是想想怎么突围吧。” 杨烈听这语气正想发作,裴泽死死地按住他,冷冷的说道:“少卿兄,我们不是想追究你们什么,但战局现如今糜烂至此,你们辽东军多少应该承担些什么,最近几日我们杀了不少妄想出城的辽东军士,我裴泽丑话说在这里,如若再有辽东军出城投降,我不介意全部都杀了,包括你与哥舒霖!” 这话一出把两人都惊住了,杨烈没有料到平时温文尔雅的裴泽会如此的决绝,自己骂虽是骂了,但终究还是顾着脸面,这裴泽是疯了吗?连最后一丝的脸面都不愿意留了。而慕容熙压根就没有做好求死的准备,一时间被噎住了,只能看见胸口起伏的频率相当高。 憋了半天,慕容熙阴沉着脸说道:“那裴将军有何高见让我们能够保命或者突围?” 杨烈眯着眼,竟然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杯茶在细细的品味,他也想知道裴泽有什么办法能解这个死局,当裴泽一句“无他,死战尔!”让杨烈口中茶水直接吞下去,一阵剧烈的咳嗽差点没把自己呛死。这兄弟真的敢说,也真的是性情中人。 慕容熙已经忍到爆发的边缘了,他心想但凡裴泽再敢说一句这样的话他不介意把裴泽打死,只听裴泽接着说道:“如果我们三家同心协力弃乐寿,迅速把曹猛、夏宁击溃,我们就还有一线生机。”杨烈从这话中听出了三件事,第一裴泽有智谋;第二裴泽知道不管表面多和谐的关系三家终究不是一家;第三裴泽此人如若不能同生共死不如早早送他去西方极乐;而慕容熙却只听到了“一线生机”四字,直到这一刻三人才算是正经的坐下来谈论后面要做的事情。 “敏行兄,我想知道如果放弃乐寿,是不是等于将山东地带拱手相让了?”杨烈正色提出疑问。 “大兄,我知道你想坚守到伯父大军抵达,可是眼前辽东军河徐州军已经伤了元气了,短时间内想重新恢复战线几乎是不可能,不管最近城外传言的真假,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三件事。”裴泽说话的时候瞟了一眼慕容熙,见他没反应便继续说道:“第一,徐州军确实已经退到东县了;第二乱军已经放弃经略幽州并且所有主力全部集中在山东地带;第三乱军收缩战线后即便伯父大军到了也无力救援乐寿,所以我认为我们必须突围。” “我觉得应该还有一战之力,我们辽东军五路兵马现在折损两路,你们二位军制尚全,我父亲在冀州主力并未受到侵扰,元木炎、元木轩兄弟二人还在景县,如果我们能够送出信去我相信两位元木将军和父亲不会看着我们被困死在这。”慕容熙沉思后试探的说道。 “你觉得元木炎、元木轩还可靠?许骏从幽州进山东时他们在做什么?!你那父亲会为了乐寿这点人马舍掉辽东军的根本吗?!”杨烈疑问的语气突然拔高,让慕容熙全身一震,一种无形的压力布满了身体四周。 要说元木兄弟敢背叛辽东军慕容熙是不信的,不过杨烈说的有道理,这兄弟二人与乱军之间有暧昧倒是有可能,这兄弟二人在辽东多年与各股中原乱军纠缠不清,说不准他们与许骏达成了什么交易,不然怎会让许骏如此轻松退回山东。但是对于杨烈对父亲的评价的确是针对性不强,侮辱性极高,慕容熙觉得有必要争辩一下,虽然杨烈说的是基本事实。正在酝酿怎么回怼的时候。只听杨烈略带王者之姿的悲壮语气说道:“我们尚可一战,如若天命如此,我等也要与这天争一争!” 如果说杨烈的话让慕容熙重新燃起了斗志,那么裴泽的话更是让这刚燃起的斗志浇了火油,因为裴泽面带微笑,淡然的说道:“大兄,同生共死。”如此的平静却又不平凡。 血色残阳映在杨烈血迹斑斑的脸庞上如同地狱使者般狰狞,马下踏着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头颅与脖子之间只剩下颈后一层皮,他的部下此时都不敢靠近他,寒鸦不停的嚎叫,终于有人鼓足勇气催马上前瞄了一眼杨烈马下的曹猛尸首,怯生生的说道:“少帅,曹猛所部已全部伏诛,我们还是尽快撤吧!” 杨烈猛的一转头,凶相毕露的盯着说话的人,那人看到杨烈的脸庞竟吓得一个趔趄从马上翻了下来,突然杨烈咧嘴一笑说道:“嗯,是该走了。” 那人正翻身上马,杨烈再一次突然转头,那人一脚踩空再次摔倒,好不尴尬,只听杨烈说道:“裴泽那边如何?” 这一话着实问住了大家,一通厮杀都在保命,哪里还管得了别的人,能把这位杀红眼的大爷保住已经是三生有幸了,至于裴泽的生死与他们无关,所以众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杨烈见状也没再问下去,这种惨烈的突围活着都是上天的眷顾,死了也是命该如此,不过他的内心还是希望裴泽能活下去,无论之前是家族荣誉还是个人竞争,此刻裴泽在他心中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他知道问也是白问,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是自家的亲卫根本不会关心裴泽的死活,先走吧,裴泽身边也是他自家久经沙场的战士,也许能活下来,杨烈心中默念道:“兄弟,保重吧。” 裴泽的运气确实超出了杨烈的想象,裴泽在杨烈向他默念保重的时候已经和河间的队伍汇合了,并且意外活捉了敌军主将夏宁,他反而对杨烈充满信心。 经过杨烈和裴泽没有预兆并且搏命的突围冲杀首先是打了曹猛、夏宁的措手不及,其次让乐寿城外的乱军没敢轻易的追击,一直保持观望态度,再次这一次的出其不意虽说死伤惨重,不过三支队伍倒是都冲出来了,基本上达到了他们预期的效果,按照之前的商量,突围由杨烈和裴泽为主力,慕容熙为后,突围一旦成功立刻前队变后队,由慕容熙的辽东军立在肃宁、河间防线之间。 当钟晗带着沧州两万人马和清河拨过来的一万兵马抵近的时候,三支队伍已经形成互为犄角的坚固防线,一时间想破开基本不可能,而且义军大部主要目标是南下和固守山东,自己在兵力上也不占优势,而且傅子期在清河不见得比自己好过。钟晗心中明白其实自己这支队伍主要的任务是牵制西面过来的朝廷援军,本以为以曹猛和夏宁两队人马从中搅和,灭掉两个娃娃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自己又一次在这两个小辈面前失策了,他们太决绝了,曹猛死了,夏宁不知所踪,现如今又面临着三角防线让自己这支队伍如同鸡肋一般的存在,钟晗不到一刻钟已经把壶中的茶水喝到如同清水一般,实在是心中憋着闷气,正琢磨如何破解局面的时候黄永走了进来,恭敬的说道:“先生,大将军派了人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钟晗眉头一皱,这时候派人过来估计没什么好事儿,估摸着是一顿训斥,不过毕竟李巢是义军首领,还是要服从的,想到这缓解一下面部,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快快有请!” “黎墨兄,别来无恙啊?”来人一副熟人的语气。 钟晗顺着声音看去,先是惊讶而后大笑,有些激动的说道:“渡卿!渡卿!一别数载可好安好?你不是驻守清河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两人寒暄后直接进了房间,傅子期看了一眼堂中侧立的黄永有些欲言又止,多年的老友当然知道傅子期的心思,由此也能知道傅子期的到来肯定不简单,便示意黄永退下,黄永见状没有发问,很是识趣的退下并把房门带上。傅子期看着离去的黄永笑道:“黎墨兄你这个学生很是知进退,教导有方啊!” “痴儿罢了,本是已经推荐给大将军,这傻子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拒绝了,没办法只能带在身边。”钟晗无奈的说道。 “哈哈,老兄这是在和我炫耀啊!”傅子期爽朗的说道,不等钟晗接话,突然低声说:“大将军让我问你可准备好了?” 见傅子期谨慎的态度,钟晗也压着声音说道:“大将军下决心了。” 白雪皑皑 军侯兵败天宫庙(3) 透骨的寒风像刺客凌厉的刀片刺杀着每一个艰难前行的战士,纵使他们出身三晋之地,也未料到这河北的风雨竟是如此的冷酷,昨日一场大雨让队伍的身体与精神遭受到无以言表的打击,牛皮甲胄被雨水泡的肿胀起来,里面的棉衣早就已经浸透,这已经不是衣服了,更像是穿了一层冰移动,每个人都贪婪的围聚在篝火的周围,魏啸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着凄惨的军士若有所思,咬咬牙跺跺脚之后走向杨度的大帐。 即便是大帅的帐篷也并未有多少好处,不是杨度姿态摆的低愿意与军士同甘共苦,而是炭火实在不多,这场冬季的大雨给后勤补给带来了很大的考验,杨度将地图挂在炭火盆旁边,一是为了保证这牛皮地图干燥,二是让自己想事情的时候不至于太冷,魏啸进帐时裹着一阵寒风着实让杨度一激灵,不由自主的搓搓手,继续盯着地图没有回头缓缓的说道:“怎么样,将士们该抱怨了吧?” “侯爷,这河北的鬼天气大冬天竟下了这么一场大雨,真他娘的晦气!”魏啸看似答非所问,不过细细一想也算是回应了杨度所问。 “长孙誉到哪了?”杨度没有纠正魏啸的态度。 “长孙将军麾下的李岩前日就已经由魏郡向我们靠拢,据斥候来报离我们不足五十里,不过您也知道,这长孙将军部下与我们一向不太对付,所以不会和我们合营一处的。”魏啸对于长孙誉所部的态度并没有意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让宋博那个外甥来见我吧,我们就不进东县了。”杨度突然提到蒙琰,看来是有所打算。 “侯爷,蒙琰上半晌就带着人来过一次了,我给他晾在大营外了。”魏啸得意的说道。 “胡闹!这蒙琰后面站着的是宋博,你这是在打宋博的脸,快去把他唤进来。”杨度对这个忠心无比的部下有些无奈,看着魏啸的背影心中叹道:“若是再有些脑子,我何必去用他杨湛!” 蒙琰心中压着怒火,脸上挂着笑意跟随魏啸走进大营,见到大营的景象不禁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前行,莫非这杨度老儿想进东县?妈的,这雨啥时候下不好非他妈等杨度出了曹州再下,这他妈不是要逼着我请杨度老儿进东县。 “小侄蒙琰拜见伯父。”蒙琰上来并没有称官职军衔而是以交情而论。 杨度微微一愣,这宋博的外甥倒是有点意思,怪不得宋博舍得让他留下与自己周旋,不过杨度并没有过多在乎,毕竟在自己眼里这只是个孩子。上前虚扶一把带着关心说道:“想必宋将军伤势不轻竟舍得把你派过来,陆将军呢?” 见杨度问起蒙琰倒是踏实了,颇有些无奈与尴尬回道:“伯父,舅父的确伤势很重,我本想劝舅父让陆将军继续统兵与大军会和,可是您知道的,舅父当时暴怒无比,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直接就把陆将军下了大狱。” “也怪不得宋将军盛怒,陆宣这次的确是轻敌了,让乱军有了可乘之机,罢了,既如此,便这样吧。”杨度淡淡的说道。 “伯父,天寒地冻道路泥泞不如让大军转到东县修整再前进吧。”蒙琰见杨度有些冷漠知道对徐州军动气了,赶紧转移话题。 “贤侄好意老夫心领了,我决意明日午时大军抵达天宫庙,贤侄也准备一下吧。”杨度的态度非常坚决。 魏啸与蒙琰皆是一愣,魏啸觉得既然蒙琰邀请大军去东县修整,何乐而不为呢?而蒙琰却是心头一震,一股莫名的不安开始布满周身,大军已经被天气搞得身心俱疲,此时再急行军到天宫庙驻扎是能抢占先机,但是一旦正面对抗起来,肃宁、河间的孤军就没有希望了,难道杨度老儿不管自己的宝贝儿子了?而且怎么感觉去天宫庙心里这么不安呢?蒙琰虽然对杨度有些排斥,但还是想劝说一二,正准备开口,只听杨度抢先说道:“魏啸,你派人通知慕容我等抵达天宫庙时他的队伍必须配合大军一同行动。告诉李岩,明日午时不能抵达天宫庙会和,就让他提头来见吧。”语气中已经带着肃杀之气,见蒙琰欲言又止,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贤侄可是意见?” 蒙琰被这冰冷的语调搞得更是浑身难受,只能拜道:“末将蒙琰即刻返回东县,徐州军明日午时一定抵达天宫庙与大军会和!” 杨度转身看着地图不再说话,魏啸和蒙琰俯身倒退出了大帐,蒙琰觉得还是有必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上前拦下魏啸说道:“魏将军请留步,末将优化与您商议,可否方便?” 魏啸直愣愣的答道:“若是对侯爷军令有疑就不必和我说了。”魏啸对蒙琰并不感冒,离去的脚步并未停顿。 “不是军令,而是少将军。”蒙琰见魏啸不太愿意搭理自己赶紧切入要点。 果然魏啸停下来了,转身直面,蒙琰见状立刻说道:“据我所知少将军目前在肃宁、河间一带与乱军作战,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刻,侯爷不去救援,还真的奢求冀州的兵马吗?” 蒙琰一语中的,魏啸先是对眼前这个少年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就有这么见解,而后蒙琰的话也是魏啸心中的疑虑,虽说关琛的水字营已经前去收复馆陶,收复馆陶后关琛的战力还能够救援少将军吗?侯爷此时不发援兵全力急行军到底是为什么?找机会一定好好问问侯爷,不过这事儿总不能和面前的小屁孩说道吧,要不然显得我太没城府,于是假装神秘的冷言:“侯爷自有安排,小蒙将军还是快快回东县整理兵马的是好。”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蒙琰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针一样的雨水伴着几粒雪花砸在脸上,蒙琰一个激灵,刚好看向周边的军士,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幕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的景象,那个感觉又来了,而且更迫近了。 蒙琰纵马离去的背影消失后,杨度挑帐出来看这糟糕的景象心中无限的怒火,杨烈的境况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管,在他看来只有将乱军一举击溃才能真正解救杨烈的窘境,他知道自己的命令让所有将士都难以理解,但是他要和乱军抢时间,根据多方汇集的情报来看,现在乱军还集中在德州、齐州一线,乱军的目的是固守山东而后南下,大军明日进驻天宫庙,休整半日便可以一举拿下任城断了乱军的南下的路,任城一旦拿下乱军必然慌乱,只要冀州的辽东军不再扯后腿就能把乱军困在任城以北,之后再徐徐剿灭,当然杨烈的困境也就变成主动出击了。为了以防万一杨度还是打算让斥候再去探查一番,杨度左手紧握拳头后,大帐左侧闪出一人抱拳跪拜并未言语,杨度低声说道:“再探任城!” 大军西侧三十里外破旧的村庄里,李岩一身儒服端坐在一处民房的正堂中,一边品茶一边琢磨杨度的命令,李岩是不愿意动的,至少是现在不想动,他不认为此刻进军任城是个好主意,辽东军与徐州军的惨败让自己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觉得此刻朝廷大军应当坚守曹州好好养着,放弃进攻山东境内的乱军,只要保证能把山东叛军困在山东即可,任城不要也罢,就算是乱军打算南下,难道宋博会放弃经营多年的徐州这也就是除了两军之间多年的龌龊之外自己迟迟不愿意向大军靠拢的原因,他已经把想法快马送到了长孙誉那里,有部下认为此举不妥,李岩却没所谓,两军之间本来就是不和,也没必要为了此战假装,再说在陛下面前河洛子弟可是天子亲军。李岩突然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打定主意不管河洛的消息何时有结果,自己还是不能把所部兵马任由杨度指使,正面硬刚不合适,阳奉阴违还是可以做的到的,刚好袁杨这个混蛋一向与自己不和,这次受自己统率,据说这老儿把自己的宝贝儿子都带来了,上天的安排也就不必客气了,装好人从来都不是李岩的风格,只听李岩温柔的喊道:“请袁杨统领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齐州城内一片宁静祥和,城门上的驻守兵士缩着头百无聊赖的烤着火盆里的番薯,咒骂着该死的天气,相比较下来齐州刺史府中却是一片紧张繁忙,来往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带着伪装,显得很神秘,府中大堂上没有灯火通明,三个火盆噼里啪啦的燃烧,堂外的风涌了进来,火苗一下子蹿了起来,火光映去,如果此时杨度在这肯定想灭了大堂中的闪现五张面孔,谁能料到这李巢、许骏、秦川、钟晗、傅子期这五个人竟在此时此刻一同出现在这里。 白雪皑皑 军侯兵败天宫庙(4) 颍川一片祥和,虽是天气阴冷但也难以抵挡颍川名士的雅趣,而西湖畔暖亭中颍川四大家族的家主脸色却和远处吟诗作对的士子相差甚远,四人跪坐围着前太傅章怀远一脸急迫,章怀远却是不紧不慢的品茶,过了片刻终于是有人忍不住了,只见一个头发斑白,左眼角有一道疤痕的男子说道:“太傅,宋博败退,徐州还能守住吗?他那个妹夫已经开始向我颍川增加税赋还要征兵,是不是前方战事不好?您老得告诉我们实情啊,好歹让我们有些准备。”话到后面有了一些威胁。 “陈松,陈宣伯你父亲在世也没有这样与我说话。若是不能静心可前去资福寺和青林大师聊一聊,让你的弟弟陈柏过来,我看宣仲还比你稳重些。”章怀远一脸淡然并没有生气,只不过话中带着些提点的味道。让陈松心头一紧,赶紧抱拳垂首道:“宣伯无意冒犯太傅,实在是急了些,待事情一了定会去与青林大师谈佛静心,还请太傅见谅。” 章怀远点点头后再饮一口茶,说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李巢是破了徐州了?你们无非担心的赋税、各家产业的事情罢了。”章怀远没有给他们留面子直击他们心中的小九九,见四人面色有些尴尬,毕竟是数百年的名门世家,如果逼迫太甚,按照大家族的处事规则为了保证家族的利益说不定已经准备和乱军接触了,今天能找到自己说明他们对朝廷还是抱有希望的,只是担心而已,罢了,终究是绕不开的,蒙珙蒙庆之曾在自己门下受教,要想稳住这些世家蒙珙的手段不能太过激烈。 见四人沉默不语,章怀远说道:“蒙珙确实过分了,罢了,明日我去与他谈谈,总不能动了颍川的根本,你们说是不是?” 四人听到章怀远的话后,忧愁的面容终于缓解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也是想章怀远出面与蒙珙相商,在他们心里其实对乱军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毕竟离得那么远,他们相信宋博不会轻易丢掉徐州的,既然目的达到了那也就没必要在这叨扰了,他们明白章怀远对他们没有什么好感。 四人徐徐退出之后,章怀远突然叫道:“钟家主请留步。” 一个中年骑射穿着的男子刚有的笑脸突然变得难堪了,其他三人听到后步子都没停,迅速逃离现场,竟是头也不回,钟祥心里大骂:“这三个老狐狸,说好的帮我说说话,妈的,现在目的达到了就把一人扔在这。” 钟祥转头挤出一丝笑容又回到塌前垂首跪坐,章怀远给他沏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手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钟祥哪敢耽搁,双手捧起轻啐了一口放下恭敬的说道:“太傅有何吩咐?” “颍川四大家族,陈、钟、韩、赖,如果我记得不错钟谅你应该喊一声堂兄吧?”章怀远不咸不淡的说着。 听到钟谅这个名字钟祥头皮发麻,多年前这个名字在颍川钟氏可是名誉,谁料这个堂兄鬼迷心窍归附严纳,落得个家破人亡,若不是当时还在朝的太傅章怀远一句:“钟谅所为,罪不在颍川钟氏。”搞不好都要身死族灭,此刻章怀远又旧事重提估摸着和钟谅那个儿子钟晗有关,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退后三步抱拳弓腰大礼回道:“钟谅此乱臣贼子令家族蒙羞,还要感谢当年太傅搭救我颍川钟氏之恩,若有驱使还请太傅明示。” “季白不必如此,坐下说话吧。”章怀远微微一笑身形并未有所动作,算是生生受着一礼,“季白,我听闻钟谅幼子钟晗当年逃脱一命与钟家可还有联系?” 钟祥有些犹豫,联系是有的,自李巢席卷河北以来,钟谅就主动与家族联系希望李巢大军破徐州后钟家能有所作为,说心里话家中族老有几个确实心动,都知道当年天下混乱不堪,军阀林立,到底谁能取得天下未可知也,李巢当年都被杀的只剩数十人到如今能够重新席卷河北称霸山东,谁又能说李巢没有天命呢?颍川此地又夹在徐州宋博和河洛长孙誉中间四处周旋,已经是艰难维持了,若是徐州破了,投靠长孙誉?断是不妥,河南的那些大世家能容得了颍川分一杯羹吗?所以钟晗的联络让家族中起了心思,现今章怀远问起必定是有把握知道钟晗的事情,正犹豫该怎么推辞时,只听章怀远略带严厉的意味深长道:“季白,老夫知道你这个家主有时也难以左右,不过我希望你自己头脑清醒些不要做错事,至于想走错路的人你大可不必过问,我想蒙珙也不会为难你过多,你明白吗?” 钟祥脑子里一懵,立刻大汗淋漓,这老儿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蒙珙不会为难,这分明是蒙珙已然知晓了,这是给选择啊,若是和蒙珙站在一起大多是平安无事,若是和其他三家一起对抗蒙珙,那必然会以此为借口灭了钟氏,赶紧跪拜道:“请太傅再救我钟氏!”言语中的恐惧是做不了假的。 “季白,我不难为你,只问你一件事,可否?”章怀远钓鱼式的口吻实在是一种不能拒绝的讨厌。 钟祥心道完了,近日钟氏一门只能与这朝廷绑在一辆车上了,不对,应该是与这章怀远老贼绑在一起了,当下发誓道:“太傅尽管问,钟祥当知无不言!若有隐瞒钟氏满门陪葬!”都已经到这个境地了,要叛就叛的彻底吧。 “好!”章怀远非常满意钟祥的态度,“你们四家其实偏向的不是李巢的乱军而是南医巷对不对?” 这一问才真正的让钟祥心甘情愿的低头臣服,既然已经撕开了那就公开吧,“太傅高见,所言不差!” 见章怀远若有深意的看着他,钟祥深吸一口气,说道:“自前些时日徐州军败退返回徐州后,钟晗确实与家中联系,虽未言明意向,只是说近期想归家祭祖,我便猜到乱军可能要南下,族中一些长老确实有意向和乱军联络,但是大部分还是不同意的,钟谅带来的后果钟氏不想再重蹈覆辙,只是我等对宋博这些年对颍川的压榨确实不忿。” “所以你们就联合起来主动联系南医巷?”章怀远的插话打断了钟祥对宋博的控诉,他不想知道这些人与宋博的怨恨情仇,与谢家达成什么样的协议才是重点。 钟祥反应过来自己偏题了,赶紧回道:“不是,是阳城侯联系了陈氏,陈松私下找了我们说是阳城侯与南医巷已经联手,战后宋博必死无疑!” “杨度或者谢霁答应了你们什么?”章怀远直切重点。 “阳城侯许诺我等给我们四家每家三个出世官职,并且许诺颍川郡守给陈氏,徐州郡守为韩氏、宿州郡守为钟氏、谯郡守为赖氏,淮南之地尽归南医巷!”钟祥一股脑的全部倒了出来,心里反倒是轻松了不少。 “呵呵,这杨度手笔着实不小,这是不打算让宋博活了。”章怀远脸上笑呵呵,眼神中却透出无尽的杀意。 钟祥把头几乎埋在地上了,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远处的诗歌唱和的热情凸显的这里更是寒冷。 “季白起来吧,你很好,你大可放心今日之事只在你我之间,回去后继续和他们接触吧。”章怀远盯着面前瑟瑟发抖的钟祥。 “太傅,我该如何和他们接触?”钟祥并不傻,此刻已然效忠,那接下来的事情必定是要这老二谋划才是。 “该怎么接触便怎么接触,他们许诺的为何不要呢?你先回去吧,你让钟诚过来跟我读书吧,需要时我自会传信给你,到时可不要再出了岔子。”章怀远站起身来将跪伏已久的钟祥搀起来。 钟祥起身后发觉双腿如弹琵琶似的抖动,内衬衣服已经完全湿透,听到章怀远让自己的独子过来跟他读书,心中一喜又惊,跟着前太傅当今国丈读书以后身份绝对不会差,算是这老儿许的前程吧,看来宋博命不该绝,实在想不到宋博一介武夫能与这前朝太傅有何关系,不可能因为宋博的妹夫是自己的学生就会舍出老脸帮宋博吧?他摇了摇脑袋,不再去想去猜测这老儿的心思,至少这老儿同意将宿州郡守留给钟氏,自己的独子能够顺利为官,这就足够了。 钟祥正在脑中盘算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季白贤弟,请留步。” 钟祥以为是陈松整理了一下表情,转身看去竟是韩天池,这让人着实意外,若是陈松自己已经准备好一套说辞了,但是这韩天池自己没有料到,不过也无所谓,韩氏虽说位列颍川四大世家,不过相比起来钟祥还真未将他韩、赖两家放在眼里,钟祥拱手道:“不弃兄,你是在等我吗?” “敢问季白贤弟,太傅有什么指教吗?”韩天池有些心急,如何不急,说是颍川四大世家,其实都是看着陈、钟两家,本来这钟氏也是一般,钟谅当年依附严纳一举成为礼部尚书门生故吏遍布,一时间甚至有超越陈氏的势头,后来钟谅倒了,大家都以为钟家必死无疑,谁曾想当朝太傅又是老国丈的身份说了话,这钟氏竟然活了下来,陈氏有阳城侯做后盾,本想跟着陈氏走就行了,不过今日看来这老太傅与钟氏的关系匪浅,这往后怎么走自己真的是左右为难,只能放低身段在此等候钟祥。 “不弃兄多虑了,太傅问了问犬子的学问如何,想让犬子拜到他的门下读书。”钟祥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不是装出来的,当今世上能拜到章怀远门下的屈指可数,即便是利益交换,但自己的儿子却是章怀远亲口所提拜入师门的,就这已经值得骄傲了。 “呃,那便恭喜贤弟了,”韩天池对于这个回复颇为意外,不过想到四家的密谋不禁皱眉道:“贤弟,那蒙珙是太傅的门生,太傅会不会支持宋博?” 听得此话钟祥一副尊敬之色的劝慰道:“太傅乃是当朝老国丈,与各大世家关系都不错,一直是超然独立的,便是阳城侯对太傅也是尊敬有加,大兄慎言啊!” “愚兄唐突了。”韩天池实在觉得恶心,前几日密谈之时这混蛋还“这老儿那老儿”的称呼,感情现在你儿子成了章怀远的门生,你他妈就失忆了!不过说到章怀远不会相偏宋博韩天池还是信的,毕竟章怀远一辈子的名声和地位也不允许他做出选择。 章怀远依然独坐在刚才的位置品茶一动不动,远处章柔凝和章柔言携手向暖亭走来,不多时两人便进了暖亭,章怀远并未说话只是看着二人会心的笑,章柔言自顾自的吃着桌面上的点心,章柔凝锁着眉头宠爱中带着嫌弃的敲打妹妹的手,也不说话给父亲的壶中的泡的发白的茶叶泼掉重新换上新的茶叶,之后便静静等待水开,水开始翻滚之时,章柔凝将滚水倒入壶中,冲洗了一遍茶叶后才给章怀远斟了一杯茶,而后轻声说道:“父亲,你今天的这态度似乎有点过了,会让人误以为你站在宋博一边。” 章怀远笑道:“我这宰相之才的女儿竟没看出为父的心意吗?言儿你觉得爹是什么意思?” 章柔言嘴巴里嚼着点心,笑眯眯的说道:“父亲,姐姐是关心则乱,她的小情郎可是杨烈,自然心思要向着杨家了,女儿觉得父亲是不想让这天下更乱。”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不会更乱?”章柔凝明显对妹妹的话语充满着怀疑。 “姐姐,我说了你可不准骂我哈!”章柔言依旧笑脸相对的提前告饶,章柔凝笑骂道:“你这小妮子,你都没说你怎知我会骂你?” “嘿嘿···”章柔言一阵傻笑后说道:“这宋叔叔占据淮水之北不说治理的有多好,但刚好夹在谢家叔叔和长孙叔叔中间,若是杨叔叔,嗯,也就是姐姐未来公公。”突然的打岔让章柔凝气不打一处来,被妹妹戳中心底的秘密,脸都红了,佯装抬手要揍她,妹妹倒是机灵躲在父亲身后接着说道:“姐姐的未来公公若是算计了宋叔叔,刚好就给荆湘、巴蜀还有岭南有了借口,到时候大家互相倾轧,这天下只会更乱,所以父亲想保持现状,至少是保持到皇帝姐夫能够尽收天下兵马。” “哈哈哈!天下都说我章怀远三个女儿中大女儿有凤凰之命,如今已为皇后,算是言中了;二女儿有经天纬地的宰相之才,如今看起来还需历练;三女儿只知贪吃玩耍是个有福报的,如今看来不尽然,贪吃玩耍是有的,帝王心术却是也不差!” “父亲!还是小心说话些,无心之人听到便也罢了,有心之人听到告到洛都,姐姐会为难的!”章柔凝听到帝王心术四字赶紧制止。 “怕甚!天下人尽知我章怀远品性,说便说了!不过言儿,父亲不是想等到你的皇帝姐夫尽收兵权,爹爹只是想还天下一个太平,让百姓耕者有其田而已。”此刻的章怀远对这个心计颇深的二女儿有了些别样的看法,还是要在身边多待两年,书读的太多了畏首畏尾可不行,同时也对这个小女儿刮目相看了,他从未刻意培养小女儿学习这些东西,因为这个小女儿刚出生就颇为艰难,家中几乎没几人知道这小儿女其实是一对双生子,当初桓帝要诛杀自己,又逢发妻生产,为留下一片骨血,让自己最亲近的弟子范阳卢晨带走抚养,名为卢玥,实则本名章柔玥,卢晨现今有五男一女,这一女便是卢玥,据说这五个兄长极为宠溺这个幼妹,但自己却至今未能谋面,卢晨现为庐州太守,虽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着实为心底之痛,所以这些对小女儿都是随她心意想玩什么玩什么想学什么学什么,他只希望小女儿快乐就好,从不过问,谁料这个小女儿竟是如此天赋,裴嵘这家伙怕是早就看出这小女儿的本事了,算计了一辈子人心竟被别人挖了坑,不过也是自己爱女心切,不过问不代表孩子不去琢磨,随即摇了摇头苦笑一番。 见章怀远苦笑,章柔凝以为自己招惹父亲的不快了,赶紧认错道:“父亲,女儿被私事蒙蔽了心智,让父亲忧虑了,女儿不孝,还请父亲责罚。” 章怀远摇摇头,爱抚了身侧章柔言的头说道:“你没有错,是个人都有七情六欲私心杂念,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只是想到我被一个家伙算计了,有些无奈,罢了,咱们会吧,明日你们姐妹随我去拜会一下你们的师兄,可惜这次见不到那个鬼精灵的小徒孙了。” 章柔凝对这个叫蒙珙的师兄不甚了解,也不太在意,只是听说曾在父亲门下学习过一年而已,章柔凝有两个疑问,第一算计父亲的人是谁?天下竟然有能让父亲失策的?第二这个小徒孙又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得父亲如此看重? 白雪皑皑 军侯兵败天宫庙(5) 齐州因槛泉三眼泉水为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所推崇,三股暖流滋润着这千年齐州古城,尤其是在这冬日白雪覆盖的时日了,水汽的氤氲像是浮在雪地之上,滋养着齐州的万千百姓,而泉中之水更是一捧难求。 “嗯,这泉水不负盛名,入口绵柔甘甜,好水,好茶。”许骏由心的赞叹,配上他今日着装的一身青色儒服和白貂披肩,即便是秦川这种粗人也觉得甚至雅致。 不过对面的李巢却对着槛泉不怎么感冒,甚至是有些讨厌,一片雾气让人看不清四周的环境让李巢觉得一点都不安全,他本是想把帅帐立在舜山,竟遭到了其他四人的一直反对,除了秦川其他三人的理由均是“大将军当立于城中便于掌控四方,以定军心,偏居舜山容易让各部军士产生误解。” 一帮的腐臭文人,这是李巢心底的想法,他好像忘却了他自己也是赶考多年落地不中的举子,他忘记当初参加义军只是因为贫困潦倒需要一口饭食,梁荣被杀后,他本有心投降换个前程,只是杨度也好,裴嵘也罢对他的人头更感兴趣,这才逼的自己重新聚义,在占据山东之后他发现自己也许有一争天下的资本了。不过在外人看来自己只是个杀人的魔头,自己不是傻子上马打仗自己和手下的将领完全没问题,但是下马治民确实不够,文人的愚民手段再加上有底蕴的世家才能让自己有个稳定的后方,虽是厌恶但还是得忍着。 李巢没有兴趣与许骏品茗扯淡,直接说道:“冀州的慕容烽现在被打的不敢轻易出头,傅先生抵挡他十日没有问题,钟先生去单城我确实不太放心,许将军你怎么看?” “回大将军,钟先生已和自己的本家颍川钟氏有过联系,虽然没有得到同意合作的答复,不过他们颍川钟氏在砀郡的影响不差,徐州宋博的后援定是力有不逮,我想我是不是避开杨度直扑徐州?”许骏对于围剿杨度的事情还是不太愿意,不是因为杨度可怕,而且想要围剿必定是场消耗战,就算全歼杨度大军,义军一时间也难以有南下之力,许骏知道此刻不能撼动李巢的心意,只是想再努力一次。 “许将军!我意已决,必须让杨度这个义军屠夫葬身在山东境内来祭奠我义军兄弟的亡魂!”李巢很是坚决,话中语气根本容不得他人质疑,明显已经对许骏不耐烦了。 许骏不再多嘴,他知道再说下去自己也许就要先行被祭旗了,而后站起来以臣服的姿态说道:“大将军,末将请守任城!还请大将军准允!” 李巢饶有兴趣的盯着许骏,盯到许骏很不自在,正待毛孔都在张开抵抗这不适的时候,李巢带着安抚臣下的语气说道:“辰逸,冲锋陷阵斩将夺旗你不如秦川,任城必定是苦战,辰逸之才在于筹谋,某家想让你在杨度全力攻打任城之际你率部把天宫庙给拔了,让杨度退无可退!” 许骏早就想到李巢会这样安排,苦战自己确实不擅长,从李巢称呼自己表字时就能感受到李巢此次信心十足,而且如果一旦成功除掉杨度,河北、三晋就没有对手了,李巢称王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了,想到此处许骏也有些血脉喷张,自己苦苦经营多年终于有了回报,待平定天下后自己也许就能实现海晏清平的愿望了。 许骏回去以后,李巢依然孤坐在亭中,一个看上去布满双十的美人偷偷摸摸的用自己纤纤细手探到了他的颈上,突然李巢伸手一捉,顺势将这美人搂在怀里狠狠的亲吻,也许是动作粗鲁了,美人一直捶打这李巢的胸膛,看上去极为香艳,过了一会儿,李巢直起身来,怀中的美人喘着粗气面色绯红的一只手臂搂在李巢的颈部,柔声道:“大将军今日军务可忙完了?” 李巢看着这怀中的美人,他本不是一个好色之人,甚至有些排斥女色,可是现在这个女人不同,真真的走进了他的心里,自打驻守齐州在人贩子手中救下她,便一下子陷进去了,他突然发现他也会爱,更是会爱上美人,即使许骏等人劝说他此女来历不明需谨慎,李巢确实也忧心过,不过秦川的一句话倒是让他彻底放下,在许骏规劝的时候秦川说:“爱江山更爱美人这才是帝王本色!”这一句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李巢极为受用,他命人打探过这个美人的来历,与这女子说法基本无异,这女子名为陈婉,本是扬州人氏,父亲也曾为一任县令,只因得罪了南医巷致使父亲被杀,管家受父亲托付带着她逃了出来,路上遭遇乱军管家被杀,乱军将她凌辱后卖给人贩子,刚好到了齐州被李巢所解救,为此李巢特意找到这股乱军首领,竟是自己心腹白策的部下,当即毫不犹豫杀了那些侮辱她的兵士,然后狠狠斥责了白策并且让他保守这个秘密,当然这些事情不能告诉陈婉,如若让她知晓真不知怎么面对,因为此事李巢也对自己进行了反思,有些话许骏说的有道理,之所以被幽州百姓强烈抵抗,义军将士不能约束好自己部下进行侮辱妇女掳掠是其重要因素之一。 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傅子期是郁闷的,明明是钟晗负责做防守,谁料这混蛋居然献策与颍川本家联系得到了大将军的认可,自己却被抽调回来面对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困境,虽然突袭辽东军让其损兵折将一时间回巢舔伤口,但辽东军根基还在,慕容烽一直带着大部分精锐趴在冀州,现在不动只是忌惮义军集结在北线,不出五天南边只要一开打自己纵是伪装的再像,以慕容烽的本事必定能猜到大部分义军都去了南线,到时慕容烽肯定全面扑过来,不为别的就算为了儿子报仇慕容烽也绝不会和自己心慈手软,自己其实是一直赞成和慕容烽保持着关系的,只是这李大将军对这些异族没有好感拒绝再与慕容烽合作联系才造成如今这局面,烂摊子现在又转到自己手里,一想到此处实在是头疼的很,心中烦躁不堪唤亲兵进来道:“去把翠云楼云锦姑娘唤来,告诉翠云楼的妈妈今日云锦姑娘就不回去了。”他需要发泄,他知道他的发泄方式是被诟病的,就连自己的亲信都颇有微词,不过他就是喜欢也从未想改变,任凭天下人不耻,他一不不辱人妻女,二不以势压人,留恋青楼唯从本心尔。 肃宁城整个都已经变成了军城,城楼、街道乃至巷子中都是着甲的军士,街面上的店铺悉数关门,好好的一个城中没有丝毫的烟火气到处充斥着紧张悲凉的气息,杨烈站在城楼之上往着城下堆积的尸体陷入沉思,三角防守已经挡去乱军数十次的进攻,所有人都已经到了极限,近两日河间裴泽和慕容熙传来消息状况都不太好,几乎都是强撑着。这两天钟晗好像发疯了一样改变以往默契的战法直接无休无止的攻城,若不是每次都是黄永率部攻城他都怀疑乱军的主将是不是换人了,妈的这帮王八蛋都不用吃饭睡觉的吗?想到这杨烈狠狠的捶了几下城墙也感觉不到疼,太憋屈了,多想率部杀出去屠了这帮乱军,如今只能龟缩在这城中被动挨打,但愿父亲能够迅速一举击溃南线乱军吧,到那时就能与父亲合围剿灭这北线的乱军,他打定主意若是让他遇见钟晗不管谁劝定是要活剐了他。 “少将军您先下去休息一下吧,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这会儿贼兵不会再攻。”亲兵心疼的劝慰着。 “嗯,是有点困了,我先下去睡一会儿,不要去叫闵统领,他有伤在身,有事情立刻报我。”杨烈转身过来目中布满血丝,但精神保持的还不错,闵冉是御赐金字营的副统领,父亲此次让他率金字营一部作为自己的亲兵先行来到河北,昨日为了救自己着了乱军的冷箭射在左臂,自己下令强制让他回城疗伤休息,他可不想闵冉再有什么意外,这满城的兵士他也就只信得过闵冉。 闵冉,字恒和,朔州人氏,刚过而立之年,出身草莽后跟随父亲征战四方,父亲本有意推荐他镇守一方,他死活不同意,甚至连金字营的统领都不愿意做,最后还是父亲强行给他安排了这个金字营副统领,自己也是从小随他习武,虽未拜师却已有了师徒之情,此次也是他主动向父亲请随自己先行到河北。杨烈下了城楼想了一下还是转向去了闵冉的住处,他的确是不放心。 杨烈走进闵冉的房间,里面的军医见杨烈过来就要行礼,杨烈见闵冉合衣卧睡伴有呼声直抬手示意不用行礼, “闵统领伤势如何?”杨烈细声问道,避免惊扰闵冉。 “回少将军,闵统领伤势并无大碍,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才是,若是再这样连日劳累对伤口没有益处。” 杨烈正想继续问冉闵醒了,见是杨烈立刻起身跪拜,速度之快让杨烈都来不及搀扶,杨烈尴尬带着苦笑说道:“我就不该过来,扰了你休息了。” “谢少将军关心,敢问是不是乱军又来了?”闵冉的态度有些耿直,说话从不会绕弯子。 “没,贼兵刚才退了,估计能停个两三个时辰,我也是趁机想下来睡一会儿,想到你的伤我就过来看看。不过既然吵醒你了,还真有些话想和你聊聊。”杨烈见闵冉没什么大碍紧绷的精神缓解了一点,又想起对贼兵主帅的怀疑便强打着精神与闵冉琢磨琢磨。 “少将军请说,恒和是一粗人,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忙?”闵冉的直爽若是换做不熟悉的人听到都不想再说下去,好在杨家父子对他的性情都很了解,也不在意。 “你以后别再称我少将军了,你我虽没有师徒之名,但我这一身是你授予我的,已是有了师徒之实,唤我表字就行了,恒和兄?” “少将军,礼不可废,属下是杨氏家臣本就不该出世为官,侯爷提拔已是天恩,再敢直呼主家少爷表字便是逾矩了,万万不敢!”闵冉正色推辞。 “算了,跟你说不通,随你,但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这你总管不着吧?恒和兄?”杨烈看着闵冉严肃的样子觉得实在可爱,突然有了少年心性去耍无赖,不等闵冉回嘴,接着说道:“恒和兄,我总觉得贼兵换了主将,不过黄永号称从不离钟晗周身,最近贼军先锋都是黄永统率,我有些吃不准了?慕容熙和裴泽传信来说的也是这个感觉,你怎么看?” “少将军说的有道理,几年前我随侯爷剿灭梁荣的时候与钟晗也算交过手,钟晗此人善于用计,一般都是正面佯攻而后使一偏师偷袭,看这几日的打法的确和钟晗之前相差很大,不过也很难说这些年钟晗是不是转变了心性。”闵冉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倒出来。 “父亲那边传信的意思让我们一定缠着贼兵不能使许骏南下,以待父亲破了南线乱军后我们便可以反攻了,最近几日贼军舍生忘死的攻打我们三角防线,说明贼兵人数不在少,目前的情况是别说我们缠着他们了,有点他们缠着我们的意思,只是有必要吗?三面出击,斥候来报河间和慕容熙那里也是遭受到无休止的攻击,而且从未见乱军北线主帅许骏出现在对面,有些出人意料。”突然杨烈猛地站起来,眼神中出现惊恐的神色,颤颤道:“恒和兄你说乱军会不会就是要我们挡在这,而他们主力全部南下?!” 这一举动加上杨烈的分析让闵冉陷入沉思和无限恐惧,心中并不想相信杨烈的怀疑,说道:“如果是这样,侯爷那边可能要有大麻烦了,但是从河北退出来的来乱军有那个精力不作修整直接赶往南边吗?” “怎么不可能!从河北撤出的乱军可都是许骏的部下,他们常年在山东境内作战,梁荣被杀他都能坚持到现在,许骏的部下是乱军纪律最为严明善战的。”杨烈虽是不想相信但是心中怀疑的种子越来越大,几乎接近于真实的判断,不等闵冉说话,杨烈接着说:“如果真是这样,黄永留在这里就是个诱饵让我们相信许骏的大部人马并未南下,不过这对面贼兵虽是不计生死,但是乱军兵力十足,攻城颇有章法,即便主将不是钟晗,那这个人在乱军中地位不会太低,这样看来又不像是我刚才所猜测的。” 这样的分析又让两人稍稍心安,只是怀疑的种子埋下了,终究是不能平静的,两人合计一下还是打算派两支小队一支再去清河等地探查一番,证实心中的猜测,另一支快马向曹州去提醒父亲。正在两人安排人手之时,亲卫来报河间裴泽派了人过来通报一件大事,这一下子又把两人的刚刚平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两人也不顾两支小队的安排急匆匆去见裴泽的使者,杨烈见是裴泽心腹裴扬的时候心中竟然起了祷告的想法,千万别是自己猜测的东西,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反正是个神仙就当我是乌鸦嘴吧,万不可怪罪哈。 一进门便见裴扬焦虑的来回踱步,裴扬身份如同闵冉在杨氏的存在一般,他亲来必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这消息大有可能是来自于裴家自己的密探渠道,只是他面色沉重,一股出事儿的气息瞬间布满杨烈整个身体,裴扬见到他急忙上前去,甚至都忘却该有的礼节,看裴扬面色凝重,杨烈哪里还顾得上那些虚礼,只见裴扬焦急的说道:“小侯爷大事不好!我们家少将军觉得事情不对,就探查了一番,发现我们对面根本不是许骏和钟晗,是傅子期!许骏和钟晗几日前就已经带兵南下了!” 脑袋嗡的一下,杨烈一个趔趄,众人见状赶紧上前搀扶,若不是闵冉扶着定是要摔倒的,杨烈几次想推开闵冉的手但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力气,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缓了一下无力的说道:“裴统领,替我转告敏行兄多谢他及时相告,杨氏感激不尽!” “小侯爷言重了,保重身体要紧,为今之计还是要对付眼前的钟子期还有是否南下支援阳城侯。”裴扬还礼道并双手奉上一封书信。 杨烈拆开一看信封小注是裴氏独有标志,展开内容迅速浏览一遍,这是裴泽的字体,裴泽将密语翻译出来重新誊写的,信中大致的信息是许骏从幽州撤出之后只是在南皮虚晃一枪并一路南下了根本就没出现在这里,钟晗则是突然秘密消失,因为黄永的存在连乱军内部都不知晓钟晗何时离去的,直到傅子期抵达才知道钟晗早就走了,而就在前日大军攻打任城的时候,李巢亲率乱军袭击大军侧翼,钟晗自单城杀出,大军支撑不住开始后撤,后撤时许骏突然出现在天宫庙又是一场苦战,现在南线是什么战况一无所获。杨烈看罢后觉得眼前一黑,喉头一甜直接从口中喷出鲜血,那个绷紧的弦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杨烈慢慢苏醒见众人还在,直接抓住裴扬说道:“三角防线托付给敏行兄了。”而后转头看着闵冉伤情的说道:“大兄,叫上韩靖我们即刻出发去天宫庙!” 白雪皑皑 军侯兵败天宫庙(6) “咳咳咳,军中现在怎么样?长孙誉和宋博有没有过来?”杨度胸口和腰腹上缠着金疮药,头发凌乱神色苍白看着大帐中疲惫不堪的魏啸虚弱的问道。 “侯爷,军中将士受伤的太多了,伤药已经没了,我带人几次想冲出去都被挡回来了,只是····”魏啸犹豫着要不要把大军的实情告诉杨度,太惨了,魏啸跟随杨度多年虽不是没有败过,但从来没像此次一样一败涂地,本是打算夜袭任城,谁料大军刚过河不到一半便遭到埋伏,好不容易回撤,还未走多久,单城方向杀出来一支乱军,前后夹击中侯爷被重伤昏迷,自己拼死突围出来返回天宫庙大营,可谁想许骏突然出现在天宫庙,各部已经被打散了,自己只能带着不到两千人暂时安顿在这破庙之中。 “不要瞒我了,我知道这次惨败,我只想知道我们现在还有没有机会逃出去。”杨度看得出魏啸的犹豫。 魏啸咬咬牙,下决心道:“侯爷,我们现在没有吃的了,军中已经有将士开始杀马了。”悲伤的表情突然变得愤怒,“长孙誉和李岩本来就在我们后方,见大军撤退马上就脱离直奔睢阳了,徐州宋博没有消息,蒙琰是和我们一起退出来的,天宫庙大营一战时被打散了不知道情况如何。” “哈哈哈!”杨度突然狂笑,给魏啸吓了一跳看着发狂的杨度心道:“侯爷不是被气疯了吧,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看着杨度不知所措,待杨度笑到连续咳嗽缓了好一会儿继续说道:“长孙誉这手趋利避害玩的真是炉火纯青,罢了,那蒙琰小儿定是凶多吉少了。你去准备一下吧,今夜修整一下明日突围。” “侯爷,是北上和关琛会和吗?” “去砀郡。”见魏啸疑惑又欲言又止,“砀郡是宋博的地盘,我们现在过去就算是把这战事推到他徐州军,徐州军是他的根本他不会不管的。” “徐州军前些时日已经伤了元气,河洛那边确实一点事情都没有,何不去河洛?”魏啸疑问道。 杨度无奈的看着这个爱将,真的是傻的可爱,一点城府都没有,若是按往常就让他听吩咐去办就行了,不过现在还是和他说明的好,“长孙誉不会对我们友善的,这个时候去找长孙誉无异于羊入虎口,他长孙誉敢直接杀了我,这么多年一直等这个机会置我于死地。” “不能吧,长孙誉敢有这个胆量吗?不说小姐在宫中的身份,三爷在南阳扼住他的喉咙他不想活了?”魏啸明白去投长孙誉肯定会有难堪,但是要说动手杀了他们在他心里觉得长孙誉一定不敢。 “你可知长孙誉若是杀我他该怎么脱身?”杨度反问道。 魏啸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他实在是想不到长孙誉该如何在杀了侯爷后安全脱身。 “长孙誉的后援是皇帝,他是皇帝一手提起来的将领,是皇上的心腹重臣。”杨度坦言道。 “那小姐还是皇后呢,再说大公子还掌控着禁军,皇上会帮他长孙誉?”魏啸依然觉得不可能。 杨度沉闷看着洛都方向,好一会儿才转头看着魏啸说:“魏啸,后面的话本不应对你说,但现在我只能告诉你,如果我这次命丧于此,你把我说给你的话告诉烈儿。” 魏啸听后立刻跪下伏地道:“侯爷,你万不可有这样的心思,魏啸虽蠢笨但拼着命也要把侯爷送出去!” 杨度本想坐起来扶他一把,奈何伤口撕裂的痛感让自己动弹不得,只能说道:“你的忠心我知道,先起来,听我把话说完。”魏啸缓缓站起来抬头看着杨度,杨度见魏啸眼中噙着泪水心中有些感动,这样的一个斩将夺旗能一对一伤了秦川的悍将居然会这样,看来自己选人对了。 “皇帝对我忌惮已久,我们三晋子弟这些年为朝廷平叛,有些功高盖主了,能够让我掌军到现在是因为他需要我牵制裴嵘,震慑那些想要独大的地方势力,你只知道玉儿在宫中为后,皇帝一后两贵妃再加上其他嫔妃不到十人,但中宫至今无子,皇帝仅有的两个儿子全部出自章贵妃,他信的是章怀远,章怀远乃是帝师,与各大势力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你可知在我们出洛都之前章怀远把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裴嵘独子裴泽了。”杨度因伤本就口干,拿起塌前的杯子一饮而尽,颇有些凄凉的豪迈,而见魏啸听得神色开始变化了接着说道:“在来的路上我已经让老三去西湖替烈儿求娶章怀远二女儿了。玉儿因我过得并不幸福,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她,杨磊的才能不错,但性格优柔寡断,可为杨氏守成之主,所以皇帝对他并无猜忌,不过也是因我只能为禁军副统领。老三不错,这些年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南阳将军,不过一旦有了变故,老三会被权逊和蔡缺拖得不能动弹,我们杨家的兴旺和最大的变数都在烈儿一人身上,只要烈儿无事,三晋无碍,三晋无碍,这皇帝就不敢轻易动手,现在我还不能死,就算死也不能死在长孙誉手里,烈儿还不够稳住若是知道我死于长孙誉手中,他会不顾一切杀到河洛,现在还不是时候,汉三你可懂了?” 魏啸听完后在俯身在地哽咽道:“魏啸明白了,侯爷放心如若真有那一天末将定当全部告诉二公子,然后去陪侯爷,我这就去让人准备明日南下突围砀郡之事。”说完便退下了,杨度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这傻子真是可爱,没有白白培养了这么多年,但凡是明白了绝不拖泥带水,不过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什么是如果有那一天,侯爷我必死了是吗?”伤口的疼痛让杨度自嘲的笑了笑,也许这次真的没有以后了,烈儿你可要稳住了! 距杨度残兵驻守的破庙三十里外的密林中一支队伍悄无声息的行进着,离近了就能看到这队伍的衣甲的残破状就知道是刚刚经历血战,但是兵士的神色却是坚毅无比,这是一支铁军,走在前头是一个身披白袍的小将骑着枣红色骏马,白袍上尽是干涸的血迹,这冬日的月光下透过密林照在他的战袍上竟然有些刺眼,这小将突然伸手做了个停止的,队伍立刻停下,只见他翻身下马,身边的亲卫见状也赶紧下马小跑到他面前,只听那小将低声道:“今夜便在此休息吧。”那亲卫领命后又小跑到后面传达命令。一阵微风那小将头顶树叶晃动一缕夜光照在他的脸上,杨度若是在此肯定会惊讶,这小将竟是他口中凶多吉少的蒙琰。 蒙琰带着徐州军与许骏缠斗了一天后终于突围出来,靠着自己敏锐的嗅觉竟带出来近五千徐州军,算是万幸了,他想着父亲在徐州界附近本打算回转徐州,谁料逃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看不清路况竟又绕回天宫庙附近,着实有些恼火,现在也只能趁着夜色在这密林里修整一夜,明日再想办法回去,想想这几天的事情,真是糊里糊涂,不过也真是对乱军有些敬佩了,杨度老儿的十三骑是当今天下精锐中的精锐,竟被算计的如此大败一场,再加上上次舅舅的惨败,这乱军确实不得了,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现在都不能称他们为乱军了,行军阵法,军纪严明,这哪里还是乱军,明明就是一支可以纵横沙场的生力军,杨度老儿这次算是栽了个大跟头,如今别说剿灭乱军了,各家能够自保就不错了,山东算是短期内不可能收回来了,自己必须要赶紧回去劝舅父与长孙誉还有谢家好好聊聊,不能再内斗了,先稳住当下局势再做打算了。 “妈的!狗皮膏药一样了黏上了我们了!”魏啸一刀劈了一个冲过来的士兵,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大声吼道:“兄弟要想活下去,不要管后面的一直往前冲!” “魏啸!速去密林中!”马车中的杨度大声的说道。 魏啸也不说话架着马车就飞奔到密林之中,进了密林以后乱军就逐渐减少了,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的时候魏啸停下马车环顾周边冲出来的将士已经不足百人了,个个身上挂彩,大多已经到了极限,此时若是有一队人马杀来必定一击必溃,盘算着乱军没有那么快追过来试探的问车中的杨度:“侯爷我们休息一下吧,兄弟们已经不行了!” 说完就等待马车中回复,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魏啸一惊赶紧撩开布档,只见杨度侧躺着,背后中了一箭让杨度满头大汗,魏啸瞬间觉得大事不好,不等杨度说话回到车架上扬鞭策马,鞭子还未落只听斥候来报:“魏统领,不好了!密林中有大军杀来!我们快撤!” 魏啸心中一震,真是天不留我,罢了,今日杀的贼人也够本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未能将侯爷送出去,再看周遭将士皆面色绝望,只听魏啸大声吼道:“兄弟们!是我魏啸对不住大家了,十三骑没有孬种,侯爷如今就在这马车里面,今日咱们兄弟就在这不走了!” 本来没有生机的残兵突然一个个站立起来,紧紧了身上残破的衣甲,撩起战袍擦了擦手中兵刃,眼神的绝望逐渐的明朗起来,也不知是谁第一个说了话:“既然侯爷也在,那我等便不走了!”一时间密林中充斥着“不走了!”声音合拢在一起的力量将压在树枝厚厚的积雪全部震落,一阵风起卷起雪花扑在每个人的面上,远远望去像是一尊尊雕塑一样伫立在这天地之间,有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更多的则是道尽涂殚的悲凉。 不多久马蹄声踏在雪上的声音越来越近,杨度艰难的挑起马车上布档,一手拿剑抵着马车的木底半跪着撑起自己的身体,他拒绝了魏啸的搀扶,戎马半生,不想没有尊严没有声息的死在马车上,战死才是他应该有的选择,他用力的睁大眼睛,听着即将到来的归宿,就在声音迫近的时候马蹄的声音消失了,没过多久密林中闪出一骑,朗声道:“前面可是十三骑的兄弟?” 杨度看着那马上的小将觉得有些眼熟,与魏啸对视一眼,魏啸收到杨度的信号,疾步走到前方喊道:“我等是被冲散的,你是何人?” “徐州蒙琰,敢问阳城侯现在何处?”蒙琰神色一喜,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还能碰到十三骑的人,赶紧打听阳城侯的消息。 魏啸大喜,立刻回道:“蒙将军!侯爷就在军中!” 只见蒙琰策马独身一人过来,见马车的杨度立刻翻身下马拜道:“末将蒙琰拜见侯爷!” 杨度见蒙琰过来那顶着自己不倒的力气一下子卸的干干净净,喘着粗气道:“好!好!好!天不亡我!” 蒙琰扫了一眼十三骑的惨状,说道:“侯爷,此地不宜久留,我徐州军还些人马,这里离徐州界不远,家父已派人在徐州界等候,还请侯爷下令吧。” 杨度听后一摆手,说道:“魏统领,出发吧,一切听从蒙将军调度,到徐州后再做打算!” 蒙琰一个口哨,密林中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一会儿的功夫密林中便密密麻麻出现了不少徐州军,杨度看去虽是破衣烂甲,但个个生龙活虎,再看看指挥前进的蒙琰,心道:“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量和手段,果真是乱世出英雄!” 杨度见已经暂时安全,便有心攀谈,说道:“贤侄,我记我看你这还活下来不少啊。” “不敢欺瞒伯父,目前只剩五千人马左右,不过伯父尽管放心,活下来的都是百战之人,我等也都冲杀出来了,最慢今日晚间也能到达徐州。” 杨度心中一个咯噔,在这种被围困的苦战中居然有这样的战果,几近乎妖孽,他不再认为宋博把这小家伙派来是敷衍自己,心中道:“此子日后栋梁耶?枭雄乎?” 白雪皑皑 军侯兵败天宫庙(7) 颍川郡守府衙门口,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从车中下来两个妙龄女子扶着一精神抖擞的老者环望四周百姓安逸的景象,颇为满意。 “恩师怎敢劳您亲自过来,有事命人告知,弟子自当亲自登门才是!”一个有些古板的中年男子身着看起来和他并不搭配的战甲疾步出了大门迎着章怀远恭敬的说道。 “庆之为一方驻守,老夫无事一身轻,无妨无妨!”章怀远对蒙珙这个学生的态度还是满意的,在自己众多学生中蒙珙的悟性不过是中下之资,当年在蒙珙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到他门下求学,自己考教一番后其实没打算收归门下,只是见蒙珙求学心切,自己身边确实也缺少一人操持府中事务,便试探着留下,虽说天资不够,但若论知礼重节怕是自己的子女都不如他,日子久了就看出蒙珙的好处了,他做事一板一眼,固执不知变通,自尊自爱,是个修史或为御史的好人选,打算把他推荐给御史台,不料自己得罪先帝自身难保,身边原本亲近之人都不敢往来,只有他每日以师徒之名去狱中送饭,直至新皇登基从未一日不至,皇帝听闻也感其孝心,便破格提拔他为本朝史官,可谁知他以自己学问不够非要跟着自己告老还乡,章怀远当时颇为无奈,就这样的竟在一次宴会上得到时为徐州将军宋博胞妹青睐,这宋博胞妹也是奇女子,在家中绝食逼得宋博到自己府中求亲,还是自己做主才有了这段姻缘,两人婚后也算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生有三子一女,只是不愿意出仕为官,前些年宋博势力伸到颍川郡,以颍川百姓为名请他出仕为长史代为行使颍川郡守之职,他对门阀世家并不友好,这才有了现在的难堪景象,以他的性子宋博其实在颍川也没讨到什么好处,长孙誉曾想以河洛的名义插手颍川事务,竟被蒙珙生生顶了回去,据说气的长孙誉把桌子都掀翻了。不过与蒙珙刻板的性子相比他的长子蒙琰这小子自己却是真心喜欢,这小子机灵百出,不像他父亲一般迂腐,刀枪剑戟,琴棋书画,学史作文,兵法策论是一点就通,只是不愿静下来,养在徐州城宋博夫妇身边,宋博夫妇独子战亡后对他宠爱有加,搞得他整日里招猫逗狗,走马章台,小小年纪便已是徐州城中一霸,教他进学的师傅不知被气走多少,宋博的妹妹又见不得蒙珙执行家法,实在没有办法蒙珙意欲把他送到自己身边调教,自己当时在砀郡讲学便让人把这小子带到身边,几日下来发现确实难缠,不过也确实喜爱,于是使了些小伎俩便把这小子收拾的心服口服安静在自己身边学了三年,此次听说这小子没经过父亲同意便请求宋博留守前方,这给蒙珙气的暴跳如雷,直到带着伤的宋博亲自登门才算了结。这次自己亲自过来一是为了颍川四大世家的事情,二是对如今的战局确实有些担忧,三是最重要的,想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儿定亲,他想将这个女儿以卢玥之名嫁给蒙琰,也算是这个不合格的父亲给予她的补偿吧。自己私下几次与蒙珙书信往来都曾提到想把卢玥许配给蒙琰,当年蒙珙偷偷的把这小师妹送到卢晨手中,所以蒙珙总觉得身份、辈分都有差距一直回避此事,罢了,这次亲自过来就让这愣子放下心中的执念。 “恩师请进,弟子煮了恩师最爱的皋城清茶。”蒙珙执礼甚是恭敬,倒是让柔凝、柔言姐妹俩有了尴尬,蒙珙见状,笑道:“想必这就是柔凝、柔言两位师妹吧,虽拜在恩师门下多年,总是阴差阳错未得机会相见,快快请进!”说完便转身招呼一个老嬷嬷过来,叮嘱道:“你带两位师妹去内宅夫人处,夫人想必已经在等待了,务必小心谨慎。” 那老嬷嬷不愧是这蒙府的老人,对着柔凝、柔言恭敬行礼,搞得两人回礼都有些局促,旁边站的章怀远见状哈哈大笑:“凝儿、言儿这就是你的蒙师兄,可比你们规矩多了,快过去吧,他夫人比他有趣多了。” “恩师谬赞,内子也是瞎胡闹惯了,一把年纪这名声还传到外面了,实在是有辱斯文。”蒙珙依然恭敬有加。 “你啊你,该怎么说你,也懒得管了,这么多年你也学不会为师的不拘礼节!”章怀远觉得有些好气又好笑,这愣子还是如同当年一样的刻板,甚至更多的是古板,便扬了扬手,示意两个女儿往内宅去,自己也不理会旁人大步走向正堂,蒙珙见状赶紧碎步跟上,不过一直差半个身位以示尊敬。 到正堂后章怀远直接坐到主位,蒙珙侍立在旁,章怀远也不管,从蒙珙手中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说道:“想必你猜到为师这次来是什么目的了,你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恩师,您可知早上我收到了山东战报,局势已经有大变化。”蒙珙没有直面章怀远的话,反而平静的讲述山东战局,章怀远也好似习惯了蒙珙的说话方式,“阳城侯的大军在任城和天宫庙两战几乎全军覆没,犬子蒙琰将其救下,现在已经在回徐州的路上,我在徐州界派了人接应。” “杨度竟然惨败如斯,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章怀远显得很是淡定,好像对杨度打败仗早有准备。 “恩师,所以弟子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四大世家必须缴纳他们这些年欠下的,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带兵上门征缴。”蒙珙语气坚决不留一丝空间。 章怀远眉毛一挑,真是被这个愣子气的不轻,笑道:“难道为师还不知道你?你怎么断定我就是为那四家求情,而不是来帮你解决麻烦的呢?”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沓纸张扔在蒙珙面前,蒙珙眉头紧锁着拿起看后眉头逐渐舒展,神色中还有些喜悦,章怀远假装生气的说道:“怎么!为师这个来说情的连茶水也没有了?!” 蒙珙赶紧致歉为恩师倒了茶水,而后木头的脸上终于展开了一丝笑容,说道:“恩师,弟子狭隘了,以为您老是为了四大世家来说情的,没想到钟家这么快就被恩师说服。” “不要高兴的太早,万一宋博那边守不住徐州,我不保证四大世家会不会有别的心思。”说完见用心听的蒙珙又板着一张脸,紧锁着眉头,只能无奈的笑笑,“放松点,宋博没那么容易丢了他的家底,不过我今天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你不能再回避了。”章怀远突然压低声音,蒙珙面色一抖,眼神中尽是犹豫,见他不说话章怀远也不催,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品,蒙珙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要面对,张嘴说道:“恩师,就算您不在意身份地位,可是您真觉得琰儿是良配吗?这小子这些年虽说稳重了些,可是性子实在是····” 章怀远颇有些意外,这蒙珙居然是因为担心蒙琰这小子的品行不好,这就是混蛋了,这小子是自己的小徒孙好歹自己亲自教导三年,这不是在骂我吗?这不能不生气了,只见章怀远将杯中的水直接泼在蒙珙的身上愤恨的说道:“你是觉得为师教出来的孩子品行不好?还是觉得为师品行不好?!” 蒙珙不敢生气,立刻下跪认错,千不该万不该居然忘了琰儿是他老人家带在身边调教了三年之久,这次真是惹到老头,赶紧认错道:“恩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恩师调教的当然没有问题,只是最近这几年,这孩子又不务正业,不修学问,非要从军,弟子实在是对这个孩子头疼,您看是不是再看看?弟子实在不忍小师妹不幸福!”蒙珙这话说的的确是情真意切。 章怀远叹口气,站起来将蒙珙扶起意味深长的说道:“你道那孩子不学无术,可我看那孩子比拎得清,这当今天下已然是乱世了,如何在这乱世生存,若不藏入深山便只能强大自身,那孩子选择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就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活下去,你卢师兄前些时日来信说玥儿已经被几个兄长惯得无法无天,虽是她天性善良,难道还能让她那几位兄长护持一生吗?以琰儿的机敏正好能够约束玥儿,倒是苦了琰儿是真的,所以我这次亲自过来就是要和你说清楚,你卢师兄那我已经打好招呼了,这次战事结束之后就让他们成亲,柔言这丫头也要出嫁了。” “小师妹也要出嫁?哪家少年这么有福气?不过最近沸沸扬扬传的不是杨舒亲自登门为他侄子杨烈求娶凝师妹吗?”蒙珙有些意外。 “传言倒是不假,只是老夫暂时没有允诺罢了。”章怀远对柔言的出嫁并未多言,而后微顿一下,心中觉得柔言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去隐瞒眼前这位弟子,“柔言许给了长安裴嵘的独子裴泽。” 蒙珙微微皱眉,欲言又止,章怀远见状说道:“庆之有话尽管直说,老夫不会怪罪。” “恩师,弟子只是觉得章家女如此出嫁会不会让天下士子有所微词?” “哈哈哈!你啊,客气了,不是微词,待我章氏女出嫁之时,只怕天下士子会对我破口大骂我趋炎附势,便是老夫的那些弟子们想必也会与老夫割席绝交吧。”虽是爽朗之笑,却是无尽苍凉。 蒙珙直到此刻也不能明白恩师这样嫁女是何用意,只叹自己天分不足难以揣摩恩师苦衷,既然恩师不愿言明心中安排,那便如同当年般跟随恩师便是了。 正是蒙珙打定主意的时候,只听章怀远说道:“庆之,你且坐下,我要和你说一些话,你只需记住就好。”章怀远这次没有打算让这个弟子不明不白,他的身体状况已是大不如前,布下的棋局终究是要有一个人来完成的,眼前的蒙珙不能够做到举一反三,也难以掌控全局,但却是最好的执行者,这盘棋局他需要蒙珙代替去下,本是想让卢晨代为完成的,以卢晨的能力定能够做到完美,但是自己犹豫了,这卢晨毕竟是卢氏子弟,虽在江南为官多年,家族中给予的帮助也是有限,但家族的牵绊还是有的,所以蒙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当然也不能全部托付给蒙珙这个愣子,他已书信安排卢晨和另一个最为信任的弟子如今的大理寺卿百里奕在蒙珙力有不逮时助他一臂之力。 “庆之,我会助你掌控两淮,在未来杨氏攻陷洛都之时稳住两淮之地,不管皇室遭遇如何大难你都不要去管,不要去救,便是萱儿向你求救也不要理会,你可能做到?”章怀远本来平静的述说逐渐变得严厉起来。 此刻的蒙珙却是要疯了一般的表情,呆的已经说不出话,他竟想不到恩师居然认为天子会被杨氏取代,而且要助自己掌控两淮,可如今的两淮之地有李巢,有宋博,有谢家还有江南、颍川、山东的豪族世家,恩师凭什么信任自己能够做到,而且这根本不符合恩师一贯的家国天下,为民谋利的原则,他一时间无法接受恩师的托付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是惊恐的看着恩师,此刻的恩师与自己记忆中的恩师完全是两个人。 “怕了?觉得老夫心口不一?” “恩师,弟子实在不明白您为何如此安排。” “不必惊讶,老夫还是那个老夫,只是欲效那怒目金刚想尽快结束这个乱世,让天下之人各安其所。”章怀远意味深长的说道,“庆之觉得如今天下是什么样的?” “乱,各家拥兵自重,为各自的利益争斗不止,流民乱军四起,打着反抗朝廷与民谋利的口号实际做着祸乱天下的勾当。”蒙珙慢慢的缓过来了。 “你有此认识看来老夫没有选错人,喝杯茶缓一缓,听我细细与你道来,听完你再答复我也不迟。”章怀远见蒙珙脸色苍白便递给他一杯茶让他压压惊,“杨氏迟早要取权氏而代之,我断言取代权氏应是杨烈此子,这也是我暂时未能应下这门婚事的原因之一,但凝儿已对杨烈心有所属,我拦不下来,所以自那杨舒来的时候为师便有了效仿怒目金刚的想法了,而如今杨度惨败重伤,这盘棋局已经提前走进了胶着之势,所以我助你尽快掌控两淮是为了防止杨氏对天下百姓进行屠杀报复,西北有裴嵘,江南有赵崇信,巴蜀有蔡缺,但这两淮是四战之地,宋博也好,南医巷也罢都不是良人,只有你在两淮百姓中威望甚高,又不是世家子弟,若两淮之地由你做主,杨氏是不敢轻易动手的,你明白吗?” “恩师,不是弟子推辞,弟子的能力自己还是清楚的,若是天下太平弟子会尽毕生之力让两淮百姓安居乐业,可如今战乱四起,弟子实在不能保证。”蒙珙为难道。 “放心,力有不逮之时会有人助你一臂之力,若是军旅之事,你不妨交由年轻人去折腾,我看琰儿不错,不要总觉得他是纨绔子弟,这孩子有安国靖边之才。”见蒙珙还是想推脱,章怀远按住他继续说道:“为师时日不多了,你如今也许不能全部明白我的用意,你只需记住两淮安,天下安!” 由不得蒙珙再说话,章怀远便大步流星的推门出去,左手抚着自己的胡须,豪迈的朗声唱到:“茶醉微醺步摇,眼迷孟德舞剑。忆千年涿鹿北啸,看今朝淮水东流,战鼓犹在前。蓑为浴血出鞘,舟若忘归离弦。断离九州庙堂争,难舍四海江湖怜。太公不知倦。” 蒙珙长拜不起,恩师已为天下百姓舍了这一世英明,自己这点虚名算得了什么,既如此,且看这风云变幻。 白雪皑皑 军侯兵败天宫庙(8) 洛都天气不错,艳阳高照,自从荆湘和岭南的粮食到达后,城外设立数百个粥棚,让流民暂时安稳了不少,远远望去倒是有种万物复苏的气息。巍巍皇城中禁军明显增多,九门的防御出现了不少身披黄金重甲的军士,这是皇家直属御林军,以往只在内城和皇宫各殿驻守隐藏,天和殿龙座上的权侃眯着眼饶有兴趣的看着阶下的群臣争吵,一个个面红耳赤,像一群撕咬的狗一样,权侃的心情很复杂,想骂杨度无能,但是心中又充满着喜悦,甚至有些想大笑,这些年杨度也好,裴嵘也罢,再加上各地门阀压得自己都喘不过气,如今倒好,杨度惨败生死未知,宋博重伤退回徐州舔伤口,就连一向嚣张的辽东军也缩着不敢动弹,好一个李巢啊!竟有如此的才能,看着群臣的惊慌,晃了晃脑袋,这时候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山东的事情还是要尽快解决的,不能由着乱军势大,想到此处便清了清嗓子,调整好面部表情,阴沉着吼道:“够了!” 阶下群臣一听瞬间禁言,玉阶之下顿时静的如同无人之地一般,权侃见状很是满意,装的憔悴的声音说道:“周相,山东战局如何?阳城侯有消息了吗?” “现乱军已经占领山东,阳城侯现在何处暂未消息,不过阳城侯次子幽州司马已与关琛汇合伺机南下。”周鸿儒战战兢兢的回道。 “南下?异想天开!”权侃突然暴怒道,“他以为他是谁?!阳城侯大军百战之师都落到如此地步,他凭什么?!” “皇上圣明!此刻朝廷应立刻选一善战之人前去挽救山东危局,臣举荐云中侯长孙誉!”周鸿儒见李颂这时闪出来举荐长孙誉心中骂道:“这老儿倒是机敏!”不过看朝中诸位听到长孙誉都有些皱眉头,知道大家不耻长孙誉撤兵的行为,再看皇上陷入沉思,本来想举荐裴嵘的心思先藏了下来。 权侃倒是觉得李颂此举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三晋的十三骑还有不少兵马,当然还要顾及皇后的面子嘛,长孙誉这次确实有些混蛋,虽说是保全了河洛兵马,但临阵逃脱确实不够君子,李颂说的也有道理,山东确实当务之急,长孙誉这次的举动前方残留的将士不会信服的,西境的狼戎部、北境贺鲁部虎视眈眈,裴嵘在长安也是万万不能动的,可这朝中实在无人可用,着实难堪,想到这里权侃不由得怒气中烧,说道:“长孙誉胆小怯懦,不可用!周相、李相,宋博伤势如何?” 见问道宋博,周鸿儒立刻回道:“皇上,宋将军伤势严重恐怕难以承担大任,臣请调雍城侯!” 权侃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诸位,如若调雍城侯那么谁可以面对西境狼戎和北境贺鲁?” 周鸿儒、李颂面面相觑,其他人则是把头埋了起来,权侃无力的起身面向群臣躬身道:“请周相、李相今日内商议出来个章程,请诸位臣工多看看这碧落江山吧。” 周鸿儒、李颂和群臣吓得赶紧跪下不敢多说,不知过了多久众人依然跪在大殿之上,权侃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李颂抬头见皇帝已经离开,起身扶起年纪比他大的周鸿儒道:“周相,皇上走了。” 李颂搀扶着周鸿儒无言的走出宫门,周鸿儒突然停下来回头望着皇城自顾自的喃喃道:“还能是谁?” 李颂疑惑的问道:“周相,可是心中已有人选?” “良臣,我已经老了,这朝中终究是要托付给你的,看皇上的意思不打算启用云中侯和雍城侯了,我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能撑得起这天下。”周鸿儒尽显老态。 “周相言重了,朝中还需您老操持,切不可有此心思!”李颂说的倒是言真意切,而后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周相,我们是不是应该请老太傅出山了?” 静安宫中权侃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不停的来回踱步,一旁的章贵妃端坐在塌前慢慢的冲泡着父亲送来的茶,而后端起一杯茶水送到权侃手中,微笑着说道:“皇上,请饮一杯清茶,父亲的书信可是有不妥?” 看着恬静端庄的章柔萱,心中的不快一下子便散去了,接过茶杯一口喝完,而后抚摸着章柔萱的手说道:“哪里会,太傅的书信是可以解开山东战局的关键,只是太傅推荐的人我有些犹豫,觉得有些冒险罢了。” “哦?父亲是如何计划的让皇上如此犹豫?”章柔萱没有避讳这朝中大事。 权侃也不在意章柔萱的发问,只是笑呵呵的说道:“太傅信中提到山东战局应有三步,一是将现有平叛大军分为五路迫近山东;二是离间叛军之间的关系;三是联系山东各大世家。” “臣妾不懂军事,只是觉得这种办法短时间内难以解决山东局面。”章柔萱坦然的发表心中所想。 权侃笑呵呵的再次抚摸章柔萱的手,他对章柔萱很喜欢,也很满意,心中有什么就说什么,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也绝不可以偏袒,对得起自己的宠爱,而后说道:“山东已是溃烂如此了,杨度大军这次惨败朝中已经无力支撑再一次征伐,所以太傅认为当徐徐图之,这甚合我心意。” “既是合了皇上的心意,那皇上可是因为用人问题烦恼?” “是啊!太傅推举之人过于大胆了,不是我不相信太傅,实在是担心啊!如果这么做了怕是李巢都要笑话我朝中无人可用了。”权侃转身坐在榻上一把将章柔萱搂坐在自己身上。 “皇上若是觉得李巢会笑话,那么时间久了岂不是会放松警惕?”章柔萱有意无意的说道。 权侃听后突然定住,而后哈哈大笑,狠狠的揉了章柔萱的胸前一把,笑道:“爱妃说的不错,真是我的福星!” 章柔萱吃痛,假意嗔怪道:“皇上!你弄疼臣妾了。” “哈哈哈!”权侃很是开心,重重的亲了章柔萱一口而后将她放下,站起来再次快速浏览了一遍书信,而后道:“安德,请周相、李相即刻到静安宫来!” 章柔萱也站了起来,整理好自己的妆容试探的问道:“皇上,在后宫召见是不是不合规矩?” “无妨!朕就是要这里召见,爱妃等会儿还需请你替周鸿儒和李颂斟茶布菜,可好?” 章柔萱知道皇帝心中已有决断,既然皇上想唱一出戏,自己理当配合,笑呵呵的说道:“既然皇上已有主意,臣妾自当遵从。”说完后缓缓退出准备带着一行人准备茶水饭食。 不多时周鸿儒和李颂低着头进了静安宫,两人从未想过皇帝会在后宫中招待二人,而且还是在章贵妃的寝宫,不过心中笃定是老太傅已经参与其中。 两人落座后,见章贵妃亲自冲茶端给自己,两人俱是诚惶诚恐,而后见贵妃退出后,周鸿儒先是说道:“皇上可是对山东有了主意?” “周相,我决意不打算再派主帅前去山东,暂缓对山东用兵,我想分五路屯田围困山东。” 两人听后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难以理解皇上的用意,但是一时又想不通里面的关节,李颂说道:“皇上打算如何屯田,屯田之人可定下了?” “朕决议分在河北、河洛、徐州分五路屯田,设五大营;请李相选择两路使者秘密去见许骏和钟晗;再请周相联络山东世家并且说服他们。让内阁和吏部、兵部、礼部准备推行新政吧。” 两人听后对皇帝的安排着实佩服,许骏一直有被招安的心思,钟晗本是世家子弟,难道想一辈子背负骂名?山东世家嘛,不能与乱军一心的,只是时下迫于乱军势力罢了,不过设五大营屯田值得玩味,至于皇帝挑选此时推新政时机算不上成熟,不过推行应该是没有问题,两人对视一眼后,李颂问道:“皇上,五大营可有人选?” 权侃神秘一笑,而后突然下令道:“以林霆为沧州大营主将,林泰为副将率三万人马屯田沧州;以幽州刺史慕容烽子慕容熙为冀州大营主将率三万人马屯田冀州,慕容烽即刻就任幽州刺史,至于辽东军马就退回辽东驻守吧;以阳城侯次子原幽州司马杨烈为魏郡大营主将率五万人马屯田魏郡;以原幽州长史裴泽为东郡大营主将,李岩为东郡大营副将率三万人马屯田东郡;以徐州颍川校尉蒙琰为砀郡大营主将率两万人马屯田砀郡。” 二人听后均是头皮发麻,谁能猜到皇上的心思如此深沉,林霆、林泰倒是能理解,慕容熙驻守冀州勉强可以,毕竟有辽东军马为依托,杨烈嘛也能接受,不论杨烈能力如何,不过目前散落在前线的十三骑杨的确是合适人选;裴泽有李岩做副将又有裴氏的底蕴也还行,只不过这蒙琰是谁?两人一头雾水。 权侃看出两人的疑惑,说道:“蒙琰是宋博的外甥,又是老太傅的徒孙,此人的父亲蒙珙近些年在颍川颇有官声,前些时日百里奚向我提出希望征召此人入京为官,我正欲与两位爱卿商议。” 这样一说两人心里就有谱了,原来有这样的背景,用这蒙琰也就无可厚非了,两人心中也就明白了皇帝此举的用意,既然皇上已有决断,那么自己安心办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至于蒙珙两人还是知道的,这是个愣子,还是不要入朝为官给自己找麻烦了,两人几乎同时说道:“蒙珙当为颍川郡守。” “我正有此意,不过蒙珙以徐州长史身份署理颍川多时,是不是有些不够公平?”虽说老太傅保举此人为颍川郡守,不过自己有些别样的心思,想要再抬一抬这人的位置,而后接着说道:“我想将睢阳郡、颍川郡、谯郡、砀郡、怀远郡、泗水郡六郡合并为淮州,以蒙珙为淮州刺史,赐其汝阴县子以酬其功劳。” 周鸿儒、李颂见皇帝已有打算,那还说什么,蒙珙将是又一个封疆大吏,刚好将长孙誉、宋博、谢霁隔开,离席拜道:“皇上英明!蒙珙当为淮州刺史。” “好!两位卿家请落座,贵妃今日心情不错,亲自下厨做了些饭食,还请一同品尝。” 两人再拜倒谢恩,李颂看着正在布菜的章贵妃突然诡异一笑,旋即消失,心中道:“老太傅果然好手段!” 白雪皑皑 军侯兵败天宫庙(9) 元贞十三年二月底据徐州不远的凤城县衙后堂中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将拖着下巴郁闷中的魏啸拉回现实,魏啸回头看到躺在床上的杨度在连续的咳嗽,面色苍白全身缠着绷带的杨度慢慢苏醒过来,杨度试探着起身,但是身上的力气已经支撑不起来了,魏啸立刻端了一杯水近身前去,“侯爷,你醒了?喝些水吧。” 杨度贪婪的一口饮尽杯中的水,虚弱的说道:“我睡了多久了?” “侯爷,已经两天两夜了,蒙将军中间来了几次了,想问侯爷要不要回徐州?” “嗯,暂时还是待在这吧,前方可有战报传来?”杨度十分挂念前方战局,其实主要担心杨烈的安全,他实在担心杨烈会不理智率部南下救援自己。 “回侯爷,现在山东全境陷落在李巢手中,李巢命许骏和钟晗率前锋兵指徐州,过不了几日可能就要抵近凤城了。”魏啸安全抵达凤城之后回想起惨败的战事很是失落。 “朝廷呢?想必朝廷应该知道了吧,对我有什么处置?”杨度反倒是很冷静。 “呃,侯爷,朝廷没有对您有任何处置,只是让您在徐州休养身体,洛都那边下诏推行新政。”魏啸对朝廷如何重新安排各处兵力驻守并不关心。 “哦?说来看看。”杨度倒是来了精神,这次自己惨败看来让洛都动了重新洗牌的心思,皇帝杀了严纳、何进之后就想推行新政,只是碍于朝中阻力并未能推动,这次借山东战局强力推行,朝中此时不敢有人阻碍,倒是不错的时机。 魏啸哪里记得住新政都是些什么,挠了挠头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好像是想起什么,跑到书案那拿出一本厚厚的文书呈到杨度面前。 杨度接过来后翻开仔细去看,不多时已经沉浸其中,此次新政进行了五方面革新,分别是政、民、商、士、军,这内政革新倒没有特别之处,只是在将内阁中的军事参议权拿出来增设军情司,设正三品军情使一人,四品副使两人,十二道从五品军情郎中;而民事方面有点意思,十三税一,减轻了百姓赋税;而商事上竟是要减少商税,准许商人子弟可多捐募银入仕为官,皇帝倒是聪明有魄力,一能够聚财补贴征收至元贞四十年的赋税,二可打击世家豪门;对于朝廷取士上,除了商人募银捐官,朝廷还在举贤馆外增设太学院,准许天下世家子弟、寒门士子、商贾百姓通过自荐进入太学院先学习而后择优取士,这是要削弱豪门世家的影响力,皇帝这是要集权;这次新政最大的革新便是这军政上,朝廷将天下划分为京畿皇属军,五方留守,十二军道,皇属军治理京畿五州四十七郡,受皇帝节制,五方留守分别是长安、襄州、晋阳、九江、成都,长安留守为雍城侯裴嵘掌管关中、关西五州十九郡以防关西狼戎诸部和北方贺鲁部;襄州留守为襄王权逊执掌荆湘七州二十五郡镇压山民叛乱;晋阳留守是自己,掌管三晋、河内九州二十七郡防草原各部入侵;九江留守为新晋东乡伯赵崇信执掌江左、闽南、岭南十三州四十一郡以防僚乱;成都留守为新晋德阳郡侯蔡缺执掌巴蜀以防南蛮。至于这十二道刺史,分别是由北向南分别是辽东、幽州、齐州、徐州、郑州、淮州、南阳、金陵、庐州、扬州、越州、括州,辽东刺史暂由幽州刺史新晋安辽伯慕容烽兼任,徐州刺史、齐州刺史为海州伯宋博,郑州刺史云中侯长孙誉,淮州刺史为新晋汝阴县子蒙珙,南阳刺史为武乡伯杨舒,庐州刺史为舒城伯卢晨,金陵刺史为丹阳侯谢霁兼任扬州刺史,越州刺史为新余侯孙宗弼,括州刺史为昆阳伯萧升。鉴于山东由李巢占据,林霆为沧州大营主将,林泰为副将屯田沧州;慕容熙为冀州大营主将屯田冀州,杨烈为魏郡大营主将屯田魏郡;裴泽为东郡大营主将,李岩为东郡大营副将屯田东郡;蒙琰为砀郡大营主将屯田砀郡,五大屯田地不受各地刺史节制,由军情司节制。杨度放下文书后心中大痛,伤口的疼痛都赶不上心中凄凉,心道:“皇帝这是要收权,除了这新设的淮州刺史蒙珙外几乎没有对原有将领驻守大动作,甚至为了拉拢宋博还许了他齐州刺史,也算是是用心了。只是皇帝啊,你做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打压我杨氏崛起,门阀还是门阀,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魏啸,你可知这其中门道?” “昨日得到文书时便已经看了一遍,只是末将愚钝,还请侯爷教我。”魏啸见杨度面色更加苍白了坦然的回复。 “你可知皇帝此举把我杨氏打压的厉害,让我三晋子弟几乎不能踏出三晋一步,只是皇帝这样的安排怕是将来之事更难以控制了。”杨度语气虚弱。 见魏啸一脸疑问,知道他没明白,只能拖着疼痛说用力的说道:“皇帝想要收权,熟不知自己亲手创造了新的割据势力,除了之前的裴嵘、权逊、赵崇信、蔡缺和我杨氏,又分出了宋博、长孙誉、谢霁、慕容烽,宋博与蒙珙为郎舅关系,庐州刺史卢晨与蒙珙又出同门,这淮州、徐州、齐州、庐州便是一体,两淮之地谁与争锋;这长孙誉本就是皇帝亲信和京畿皇属大军本就是一路,河洛本就是中原腹地,长孙誉的地位已然呼之欲出,老三在南阳被长孙誉和权逊夹着能有多好过;孙宗弼、萧升从来都是依靠谢家生存,这样江南、江东、东海之地尽归谢霁了;慕容烽本是被自己压缩在关外,现在让他做了幽州刺史,辽东军马便可明目张胆的入关,河北、辽东除了慕容烽舍我其谁!咳咳咳·····” 杨度突然大咳,憋得面色通红,口中喷出鲜血,四溅开来,直挺挺的倒下,吓得魏啸赶紧叫人。待蒙琰带医者入内之时杨度已是出气多吸气少了,医者立刻上前向杨度嘴中塞了一块参片,探查一番后摇摇头,向蒙琰拜道:“少将军,侯爷恐怕是不行了。”魏啸听后抓着那医者衣领怒狠狠的道:“你他娘的庸医,说他妈什么?!”那医者吓得张着手向蒙琰求救,蒙琰见状大喊道:“魏将军不可!”而后上前用力的拉开暴怒的魏啸,魏啸恶狠狠的挡在杨度床前防止众人上前,蒙琰颇为无奈说道:“还是尽快请你家少将军过来吧。” 魏啸也不说话只是恶狠狠盯着众人,蒙琰转头对亲卫说道:“快去魏郡请杨烈将军,就说侯爷怕是撑不过两日了。” 而后转头劝慰道:“魏将军你这样无济于事,还是让郎中再看看有何办法让侯爷清醒过来,看侯爷有何说法。” 正劝着杨度缓缓醒来,挣扎着说道:“魏啸,你让开,让少将军过来。” 魏啸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让蒙琰近前,杨度费力的将自己左手拇指的玉扳指拿下颤抖着递给蒙琰,“贤侄,老夫怕是时日不多了,还请将此物转交给烈儿,老夫感激不尽。”见蒙琰想说话,杨度制止住冲着魏啸说道:“这几日收拢了不少三晋子弟,你去营中安抚一下,待烈儿到了,你就带着我的尸身和他们跟着烈儿走吧。”见魏啸还想拒绝,吃力的一摆手示意魏啸离去,魏啸无奈只能听命。 目送魏啸离去后,向蒙琰说道:“贤侄,老夫实在无力起身,请贤侄为我代笔上书。” 蒙琰不是那扭捏之人,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书案研磨执笔,“贤侄,我精力有限,只能大致说与你,你来润色。”见蒙琰点头,杨度接着说道:“此次征讨李巢我遭遇惨败,误国误民,请皇上看在与皇后和杨氏子弟为国征战多年的情分上只处置我一人,挫骨扬灰也无怨,爵位便由长子杨磊继承,十三骑跟谁我多年尽是三晋子弟便交由次子杨烈执掌。” 蒙琰边写心中边叹道:“这阳城侯果然不一般,这是将山东平乱之败全部归罪他一人的身上,隐瞒了舅舅的惨败和长孙誉的逃跑,又让自己替他书写至少让皇帝暂时以为舅舅和杨氏关系匪浅,再利用皇后的地位和舅舅与长孙誉心怀恩情,真是好算计,至少能保住杨氏不倒,让杨磊继承爵位杨烈接任家主也会让皇帝放心,短时间内不会对杨氏有大动作,这心智确实不一般。”蒙琰迅速写好后吹干纸面交由杨度,杨度看后满意的说道:“贤侄文笔已得老太傅真传矣!” 蒙琰恭敬的说道:“伯父放心,小侄即刻让人将此书送到洛都,伯父还请好生养着。”说完便让医者上前。 杨度制止了医者为他诊脉,对医者说道:“谢先生好意,老夫已然油尽灯枯,烦劳先生施诊为我护住心脉撑上一两日即可。”那医者回头看了看蒙琰,蒙琰示意他照做,突然杨度冲着蒙琰笑道:“这天下任你们驰骋!” 白雪皑皑 军侯兵败天宫庙(10) “因为栋梁,所领之三晋子更是国之脊,二十余年为朝廷讨河北夷,剿山东贼,定江南,乃使国不至于立于险,为碧落之中兴之臣,熟料平李巢乱中奸计,伤重不治,因之死以国复危,使天下之人皆悲伤,特追封其为晋阳郡公,许其临终上疏,由长子杨磊嗣爵,次子烈嗣家主之位。” 寥寥数语便是朝廷杨度一生的写照,一身缟素的杨烈阴沉着脸跪接朝廷的旨意,杨烈现在想弄死面前这个死太监,皇帝无情他明白,只是皇帝这么做太过分了,父亲亡故都不放过,在这最后一道旨意中还一定要写上父亲的死因,皇帝这是在侮辱百年杨氏,看着一旁跪着失神到悲伤欲绝的大哥,杨烈第一次生出厌恶的感觉,不是因为他继承了晋阳郡公的爵位,而是因为大哥的懦弱无能让父亲遭到这样的侮辱,此刻的他明白为何父亲将杨氏全族的生死和家主之位托付给自己,杨磊就是个废物。 杨烈压着心中怒火向天使谢恩,在凤城的临时灵堂中开始陆陆续续的有官员过来拜祭,虽是临时灵堂但朝廷却没有依礼派出礼部官员主持,不过却指派了一位小皇子在洛都为杨度设了正式拜祭的灵堂,朝廷的这一举动颇为意味深长,让人摸不清头脑,而那些因为杨度病逝蠢蠢欲动的各大势力未敢轻易有动作,杨烈盯着每一个过来拜祭的人,都是些虚情假意的人,父亲的死和他们脱不了干系,直到唱官喊道颍川章怀远携女拜时杨烈才收起了自己带着戾气的眼神,章怀远的到来引起前来祭拜的人群中的一阵骚动,章怀远并未理会众人,带着两个女儿径直走向灵前,杨烈轻轻踢了一脚旁边呆住的杨磊,杨磊回神过来看章怀远已经在灵前了,赶紧奉上三炷香,一系列的祭拜礼仪过后,章怀远走到兄弟俩面前同时轻轻拍了拍两人肩膀,“两位贤侄,杨大将军为国征战操劳半生,还请节哀顺变!” “老太傅言重了,家父征战半生曾发下宏愿,以兵止戈还天下太平,若不能宁愿马革裹尸向天下人谢罪,如今战死沙场也算遂了他的心愿。”见杨磊诺诺不语杨烈只能站出来。 “这凤城还在战备中,不比洛都,不过我看王公贵族,门阀世家都派了人来,三日祭拜后两位贤侄还是尽快扶灵返回洛都吧。”章怀远对杨烈的回答很是满意,这杨度也算是后继有人了,至于杨磊有爵位傍身一生无忧也就是了。 杨度病逝凤城的消息传出来后那些心思诡异的人一是因为朝廷的新政革新一时没有理出头绪,正好趁杨度葬礼难得大家聚集商议该如何面对朝廷的举措;二是杨氏虽然这次损失严重,但并未失去对三晋的控制,所以没有立刻动作;三是派人过来也是想要为了打探山东战局到了什么地步好根据战况进行下一步的打算。章怀远的到来和杨度临终前的上书让这些世家豪门心中起了别样的心思,各怀鬼胎但大家的共同看法就是杨度的病逝并不会让三晋杨氏一蹶不起,杨磊空有晋阳郡公的爵位职,杨氏真正的掌权人是杨烈,杨瀚之,年纪轻轻就被推上家主之位,而无论是通政使杨毅还是南阳刺史杨舒甚或是杨氏族人居然全力支持杨烈接任杨氏家主,这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回去必须和家里商量一下这个变数。 章柔凝没有这些人的心思,只是心疼的看着憔悴的杨烈,她多想上去安慰他,哪怕是静静的陪着他都行,可是不行,父亲亲自登门吊唁已经让众人惊讶不已,如果这时候自己再上前去不用想也知道会传出多少猜想和臆测。环顾人群中值得她关注的不过是裴嵘的使者长安留守参军顾信顾定奇,顾信原是裴嵘的书童,别看他文绉绉的杀起人来可是一点也不手软,自小就跟着裴嵘一路走来已经做到了四象卫的三号人物,不容小觑;徐州派系的宋博、蒙珙、陆宣,这三个人自己还算是比较了解;丹阳谢霁只带了五个随从亲自到场让人有些意外,这里虽是前线但毕竟还是宋博的地盘,这胆量着实不简单。最让自己关注却是辽东派来的使者,这男子竟面容很是精致,有些男生女相,但病恹恹面容苍白毫无血色,据说是安辽伯慕容烽的第三子慕容珏,这个人的信息太少,在他来之前只知道慕容烽有三子三女,最为出名是小儿子慕容熙和长子慕容韬,这慕容珏的现世绝对不简单,值得自己好好探究一番,看来慕容烽还留有后手。 正当章柔凝思索之时,一阵急促的行军在门外止步,众人都被吸引往门外看去,只见为首的青年将领飞身下马直奔灵堂而来,从柔言的面部扭捏害羞的表情就能判断出这人正是新上任的东郡大营的主将裴泽。裴泽看见章怀远父女三人俱在神情微微一怔,而后抱拳微微致意,章怀远满是赞赏的神色示意他先进去拜祭。裴泽恭恭敬敬的拜祭完后略过杨磊直接走到杨烈身边说道:“大兄,我听得消息后就立刻赶来过来,伯父的事你不可太伤神。” 杨烈一直阴沉的神情在裴泽下马的那一刻就舒缓开来了,“贤弟何必如此,你刚受诏令屯田东郡,这时候过来朝廷必会责怪你。” 顾信看到裴泽的突然出现急的直跺脚,小侯爷真是糊涂,朝廷那边本身对杨氏的态度就明朗,而且有刚刚被皇上任命为东郡屯田大营主将,正是圣眷正隆,这时候不顾皇命出还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杨度的葬礼上,传到洛都皇上必然会对杨、裴两家的关系有所猜忌,本打算奉命替侯爷过来吊唁之后再去东郡和小侯爷见面,目前看来失算了,千算万算没想到小侯爷竟如此冲动,直接把裴氏置于险境。 裴泽其实已经看到顾信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次过来必然会对裴氏造成影响,但他不认为会把裴氏置于险境,他觉得自己的行为让裴氏立于阳光之下,毕竟对于皇帝来说冲动、真性情的人城府不深,反而会让皇帝更信任裴氏,不过自己对于近些时日与杨烈的并肩作战确实有了兄弟之情,所以自己经过思考后,觉得于情于理也应当过来,当然他是代表自己过来的与远在长安的父亲没有关系,“大兄言重了,你我兄弟无论如何我自当过来,大兄不必管我,四方来客还需你来尽心尽力。”说完有些鄙夷的看着呆滞的杨磊,他的确看不上杨磊这样,堂堂杨氏长子在此时竟如此的状态,真是辱没了杨氏的风骨,杨氏家主之位交由杨烈看来是老侯爷早就看清了杨磊的德行。 夕阳与皓月同时出现在天空之时,来来往往吊唁众人大多都已离去,杨烈与谢霁在屋中密探多时后将谢霁送出门正要进去时,从另一侧来了一驾马车两侧由两骑英武的青年护卫着缓缓走过来停在门口,马车上有范阳卢氏的族徽,杨烈很是奇怪,杨氏一族虽是与卢氏同朝为官,但近些年卢氏子弟出仕为官并不多,身居高位者更是没有再加上河北之乱卢氏已有败落的迹象,据自己所知在这两淮中为官只有章怀远的大弟子,也是徐州派系的新任庐州刺史卢晨而已,父亲与他毫无交集,而徐州派系的人均已离开这时他突然上门是何缘故?杨烈不得其解。 杨烈判断的没有错,马车中走出的人果然是卢晨,看得出神情上有些疲惫但精神还是不错的,既是来吊唁的杨烈自当接待。只听马车里传来一个慵懒俏皮的女声:“父亲可是到了?等我一下我也要下车。” “胡闹!在车里等着,待我和你三哥、小哥拜祭完后随我前去拜见你的师祖。”卢晨没有生气只是宠溺的阻止。 马车内只回复了丧丧的语气便不再出声,卢晨满意的转身走向杨烈,说道:“庐州刺史卢晨携二子前来吊唁,烦请公子通报!” “有劳卢公,杨烈拜谢卢公。”杨烈恭敬的拜谢。 “原来是二公子!庐州事务繁杂未能及时赶到,天色将晚,不合礼仪,还请二公子见谅。”卢晨不愧是章怀远的大弟子,这涵养素质不可同日而语。 “卢公新任庐州,日理万机,今日能够前来已是大礼,小侄怎敢责怪,请卢公入内!” 卢晨拜祭后,杨烈送三人出门时只听卢晨说道:“二公子,听闻你已接任家主之位,如今屯田魏郡,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允准?” 杨烈颇为意外,不知这卢晨想干什么,“卢公请讲,小侄若是能办到定会全力以赴。” 卢晨听完将身后两个儿子介绍给杨烈,“这是我的二子卢海叔平,幼子卢泉孟平,自幼习武有些本事,我想让他们跟随二公子,可否?” 杨烈神色一惊,立刻恢复平静,心中稍稍思考直言道:“卢公若是想让二位兄长从军为何不去徐州军中,我若没有记错卢公与淮州蒙公好像是师兄弟,而且蒙大公子目前正屯田砀郡,那里似乎更为妥帖。” “二公子不必疑虑,家中长子卢江伯平、二子卢湖仲平已在砀郡,我出自范阳卢氏,如今河北被李巢祸乱已久,族中子弟死在李巢手中已近百人,卢氏与那李巢有不共戴天之仇,卢晨受朝廷之恩在庐州为官,我的儿子却不能躲在庐州苟活,理应为族人报仇雪恨才是。” 卢晨之语确实真情实意,不像有假,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又想不到,有些烦恼。见杨烈没有应下,卢晨低声说道:“二公子想必清楚卢氏已不同往昔,皇上继位后对世家子弟有打压之势,族中子弟近年来能出仕者屈指可数,若是二公子能够允诺,范阳卢氏必有回报。” 这就对了,这卢晨在庐州为官多年与范阳卢氏其实关系并不亲密,皇帝登基之后启用的官员将领大多偏向寒门士子,只是这世家毕竟经过数百年沉淀积累,对兵权财权的掌控不是一时间能够消除的,也只能对世家子弟打压不断,从元贞五年后几乎在官员任命上多是避开世家子弟,而范阳卢氏在前朝与严纳不和,在朝为官的卢氏子弟不是被冤杀丧命便是辞官回乡,数十年下来能有一番成就的也就是卢晨了,卢晨能够受到重用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是章怀远的大弟子,又是卢氏偏支这才让皇帝放心,如今在这乱世之中正是各大家族崛起的好时机,卢氏不趁此机会翻身也许这八百年卢氏就此成为过眼云烟消失在这历史之中了。卢氏目前实力不足卢晨又被贴上了徐州宋博的标志,其他势力对他不会太友好,世家能够长存不衰主要理念是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管何方占据优势总能保证家族荣耀,既然卢晨长子、二子已经去了砀郡,那么按照世家处事的理念让其三子、幼子择别处出仕就合情合理了,卢晨好算计,杨氏刚刚遭逢大变实力大为受损,有偷偷大笑者,有冷眼旁观者,更甚是有落井下石者,之前与父亲谋划想要迎娶章怀远二女增加杨氏的实力,现在父亲病故,章怀远虽然亲自带着女儿过来打破一些人的幻想,但短时间内迎娶是不可能的,所以杨氏目前急需支援重整旗鼓,而卢氏另辟蹊径在此刻烧杨氏冷灶无疑是雪中送炭,即便是卢晨有自己的心思,自己也不能在此刻拒绝卢氏抛出的诱惑,想到此处杨烈干脆的回道:“卢公说笑了,两位兄长愿意来小侄自是欢喜不已,只是我杨氏遭此大败,恐怕委屈了两位兄长而已。” “二公子放心,范阳卢氏在魏郡还有些产业,卢氏上任家主已故多年,现卢氏族老抬爱,近日已定下卢晨为新任家主,若是二公子屯田有需要尽管向犬子开口便是,这是魏郡远郊山林里的一处马场,现还有战马三千匹现在转赠给二公子,虽是不多但也能解二公子一时之需。”卢晨从袖中拿出一张凭证递给杨烈。 “那就多谢卢公了,小侄奉命屯田魏郡,现下还缺少两名屯田校尉,不知二位兄长有没有兴趣,或是二位兄长有何打算,尽管向我开口。”杨烈没有犹豫直接收下马场,这一收下杨氏与卢氏之约便是定下来了,世家之间定约无需纸面之约,家主之间的约定比任何纸面之约更有效力。 “屯田校尉已是抬爱,不敢有非分之想,二公子,卢某在此谢过。卢某现要携子女去拜见恩师章老太傅,不日我便将返回庐州,至于叔平、孟平拜见恩师后便直接过来。”见约定已成,卢晨心中舒了一口气,恩师说的不错,这小子非池中之物,接任卢氏家主和卢氏族中子弟被杀都不是假的,想让儿子出仕也是真的,只是目的并没有那么单纯,一是为了卢晨的儿子们有个好前程,二是为了将来打算,至于恩师其中的深意自己还未能看清,此次借吊唁之名过来一是为了面见恩师为其解惑,二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也是自己的师妹与蒙琰的婚事而来。 送卢家父子走后,杨烈心中开始盘算今日已与谢氏达成了条件苛刻的盟约,而和卢氏的盟约让自己在河北之地得到卢氏的助力却是比远在江南的谢氏更有作用,这确实是意外之喜,现在只要三叔那里全力支持拖住长孙誉,那么在三晋和河北自己只需让慕容家低头便能够重现杨氏之威名。 裴泽不知何时出现了,裴泽见杨烈在想事情便轻轻咳一声提醒,杨烈这才从沉思中出来,见是裴泽并不意外,“敏行,怎么了?可是有事?” “蒙琰来了,要见你,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好,我这就过去。”不论自己对徐州宋博有多气愤不已,但是蒙琰能够在不惜自己的性命将父亲救出来,这份恩情自己是分得清的,在自己心里已经把徐州系和蒙琰分开来了,只要蒙琰不是迂腐之人能做朋友还是不要树敌的好,他的父亲蒙珙是新任淮州刺史,这也是皇帝故意为之,这与自己的思量和谢霁的分析都是不谋而合。徐州军看似壮大不少,但是已隐约形成了三派,庐州刺史卢晨已和自己结盟,待将来庐州一可防止谢家做大,二可关键时刻能够奇兵的效果;蒙氏父子自成一派,蒙氏是寒门出身,蒙珙此人除了章怀远从不受人左右,待日后与章柔凝成亲可用情分羁绊住他们,蒙琰一出仕便在官职上与自己平起平坐为砀郡大营主将,所以不管如何自己也不能将蒙琰变成敌人;宋博经此大败已是外强中干了,稍稍动作,徐州军便会顷刻间分崩瓦解,宋博已然是昨日黄花了。 两人一路无话,就在快到蒙琰所在的时候,突然杨烈说道:“敏行,你这次大有可能会遭到洛都的责难,你后悔吗?” “大兄,我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裴泽很平静。 “你没有想过裴叔父吗?可能洛都会猜忌他。” “大兄,我是我,我父亲是我父亲,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考虑的,但是我的选择是你。” “弟不负兄,兄亦不负弟!”杨烈已然明白裴泽的选择。 目送杨烈进去以后,身后闪出一人说道:“将军,你真的决定了吗?如若踏出一步便很难回头了。”那人抬头看着裴泽的背影若有所思,若是李巢的人在此处一定会认出来他,这人便是被裴泽生擒的夏宁,夏宁被擒后已做了必死的打算,谁料自己只是被软禁起来,每日供吃供喝的但却也是没人搭理,正当自己无聊到发毛的时候,裴泽的亲卫统领裴扬开始送来军中的文书让其看,再后来便是让自己对裴泽批示过的文书进行修正。他本是山东兰陵萧氏家主的长子的伴读,自幼跟随大公子读书习武有所成就被家主点为萧氏私兵副统领,李巢乱山东时,萧氏为自保家主率大部分族人南迁避难,自己在抵抗时被俘,许骏见自己有些才能便留下自己统领一部军马。文书看多了就发现裴泽不简单,所批示之处看似循规蹈矩,实则内里大有乾坤,在不温不火中便能达到自己想到的,自己着实佩服,而后裴泽亲自过来对自己劝降,其实哪有选择,萧氏在南方自己若是回去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回李巢那?更不可能有性命,投降裴泽,妥妥的三姓家奴啊,在自己犹豫之时,裴泽说道:“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乱世之中当为自己考虑,今日降了我只为活命,我也不要求你誓死效忠,日后若觉得我不是你愿意辅佐之人,大可离去,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他日离去时不要做那卖主求荣之人。”这话一出自己当即愿意归降,自那后自己的名字是宁归字朱明,是裴泽的东郡大营录事参军。 “嗯,决定了,我信他,也信我自己。”裴泽没有回头便直接离开了。 万物复苏 太傅嫁女三江始(1) 自元贞十三年至贞十五年,五大营围困山东屯田,李巢数欲南皆杀退,三年以来李巢兵大为减,亦自始自弃,甘堕落,许骏数谏而被李巢夺之柄,许骏谓义之途忧,乃私结钟晗欲向烈降,烈以父之死不愿受,二人无奈因长安雍侯卒泽还奔丧之时而权东郡营主将者岩降,李岩将此事报云中侯孙誉,长孙誉密将此事报上,上许其降,仍赐许骏襄城县子之爵、京畿道荥阳郡,赐钟晗郾城县子之与军司副使,元贞十五年春,诏五路军仍,许骏与钟晗为应,不三月而尽灭乱久之李巢。 ——《碧落本纪》 碧落朝元贞十五年春,碧落穆宗令五军并山东,太祖烈所将兵功,后知帝不顾父被贼杀死受之许骏与钟晗之降怒,太祖烈欲率众杀许骏与钟晗,碧落穆宗敕责太祖烈,而以太祖烈功、以抚其赐人爵汾阳侯,徙绥州大都督,元贞十五年秋,太祖烈迎太祖天安后章氏柔凝。剿贼后,上谓诸大家碧落以强击,为得豪家不安,太祖烈见时于元贞十八年夏联合时为雍侯之长安令裴泽及诸大家以清君侧之人临洛都,元贞十八年冬,碧落上举城降,而禅位与太祖,太祖以长姐为穆后及天安后与碧落穆宗贵妃章氏柔萱亲姊妹之分赐穆宗为归公,赐许州及许州一处调养其生活终老。 ——《晋书·太祖本纪》 清明时节注定是个伤感的日子,洛都周边的空气中充斥着燃烧的祭品的味道,半空中漂浮着黑色颗粒无情的落在行人的肩头,好像是亡魂心有不甘不愿离去想要借助活人的在这世间继续行走。 洛都内的晋阳郡公府上正堂上的四人神情除了悲伤之外均有一丝压住的火气,安静到诡异的气氛让路过的下人都会打个冷颤,终于作为长辈的杨毅率先发话有些埋怨的冲着杨烈,“老二,你父亲丧期不足百日,皇帝虽是对你下了夺情的诏令,但你至少该推迟一番才应承下来,而今一次诏令你就决定返回魏郡,实在是有违孝道。” 杨烈冷冷的一笑,讥讽的说道:“孝道?大伯,我那皇帝姐夫给我们杨氏机会了吗?大哥现在除了这个晋阳郡公外还有什么?” “瀚之慎言,我知道你什么想法,你大伯父也是为了杨氏好,三晋的兵马是我杨氏多年训练和养出来的,一时间想瓦解没那么容易,再说你三叔我还有个南阳刺史的位置,朝廷暂时还动不了我们杨氏。”杨舒见杨烈硬顶杨毅便把话接过来,他本不想多说话,二哥突然去世对杨氏的打击太过巨大,杨氏赖以为傲的十三骑损失了一半之多,他私下盘算过若是想恢复到战前的战力至少需要三年之久,自己虽是南阳刺史但是隔着长孙誉根本无力支援三晋,杨磊要守孝三年京城的立足的资本一夜之间丧失殆尽,所以此时杨烈在魏郡的位置就尤为重要了,皇帝此时夺情一方面是试探杨烈的态度,另一方面也确实无人可用,杨烈接受夺情没有错误,他自己私下是赞成,不过这孩子也太不近人情了,对自己的大伯说话也是一点都不客气,眼见大哥要暴起了,自己只能站出来去缓解气氛。 杨烈见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三叔站出来说话,又看了看大伯的涨红的脸色和大哥发白的面容知道自己态度有问题,不过自己的确是看不惯大伯那一副仁义礼孝的一套,颇为不情愿的站起来向杨毅赔礼道:“大伯,烈儿刚才冲动了,还请大伯、大哥谅解,我也是为了杨氏着想才这样。” 有台阶下了杨毅自然也不会端着架子,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侄儿也是家里未来的希望,“嗯,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们杨氏着想,但是你可知我们现在本就在风口浪尖之上,皇帝只下了一次夺情你就应了,会让天下人怎么看我杨氏,这不是让皇帝更加忌惮我们杨氏吗?” “大伯,我若是现在不接受这夺情的旨意,皇帝就有借口把魏郡交由其他人了,到那时我们就会变成砧板上的肉了,三晋的子弟定顷刻间瓦解,我们杨氏数百年的积累也会一瞬间付之东流,我想大伯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吧。所以侄儿这次就算背负骂名也要接受。”杨烈压着心中的烦躁仔细的向杨毅讲述原因。 一时间堂上又陷入沉默,杨烈觉得无聊正想告个礼退下,这时杨磊突然张嘴,“瀚之,你有想过你回到魏郡后姐姐在宫中的处境吗?”杨磊自杨度去世后一直都是少言寡语,深居简出,就算是姐姐回鸾祭拜的时候自己也不曾太多的说话,他清楚这个雄才大略的弟弟一向看不上自己,自己也从未想过与他争抢什么,当初若不是父亲遗命让自己承继这晋阳郡公的爵位他宁愿都双手奉送给这个弟弟,现在自己倒是无所谓,无官一身轻,只有一个爵位在,皇帝不会过多为难自己,大伯是个文官自然也就不在皇帝忌惮的名单之中,至于三叔有南阳刺史的官位傍身暂时无碍,只是杨烈这么一受命,让本就在宫中为难的姐姐更会步履艰难,姐姐这些年为杨氏受了太多的苦是被所有人都忽略了,他不能眼看着这种事再继续下去,自己没有心怀天下的本事,但是对家人的关心从来都是真心也从不缺少,自己宫中守卫多年姐姐的处境自己是看在眼里的。 “姐姐好歹是皇后,我杨氏如今虽然实力大损,皇帝至少面子上还能过得去,不至于到了步履维艰的程度吧。” 杨烈被这么一问,突然发现这的确是被忽略的问题。 “二弟,你有多久没有和姐姐深谈了,你知道姐姐在宫中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皇帝多久去一次姐姐那吗?你知道姐姐虽有皇后之尊却连谢贵妃都不如吗?”杨磊罕见的动怒了,他对弟弟这种态度不敢苟同。 杨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大哥,他从未想到这个大哥竟然会为了姐姐的事情向自己发火,不过自己未来的计划中姐姐的处境确未考虑其中,因为这算不上什么大事情,待日后自己崛起之日皇帝都是自己囊中之物还怕他敢对姐姐不尊重,“章老太傅已同意将二小姐柔凝许配给我,章贵妃在宫中会帮衬姐姐,大哥不必担心。” 杨磊并不满意杨烈的回答但也无可奈何,杨烈太冷漠了,或许这才是当家人才该有的觉悟,可是自己并不认同,他鼓起勇气说道:“把父亲的金字营留给我,我身为晋阳郡公应当有郡公的体面,至于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随你去!” 杨烈腾地一下站起来盯着杨磊,一步一步重重的走向杨磊,杨舒见状不妙,赶紧上前想去阻拦杨烈,可是已经晚了,杨烈低下头直愣愣的盯着杨磊而后突然哈哈大笑,“好!既然郡公开口,杨烈不敢不从,金字营归你!”说完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丢在杨磊面前,也不管堂上惊呆的杨毅、杨舒直接走掉。 直到杨烈的背影消失在大门转角的时候,杨磊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刚才杨烈逼近自己的时候心好像都停止了跳动,他想象不出杨烈会有什么举动,当杨烈喊自己郡公的时候就明白了兄弟两个本就不深的感情彻底决裂了,令牌丢下的那一刻杨氏分家了,但他却没有预料到这将是自己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到弟弟了。 微微的月色铺在洛都东郊的军营中,营中的篝火熊熊映照在身着白色丧服的的兵士脸上再配合着无声的忙碌好似那来自地狱的鬼魂一样的穿梭在人间。 中军大帐中只有两盏油灯忽闪着,杨烈端坐在大案之后,两侧各自静坐四人也不说话,借着微弱的灯光扫过去左侧为首的是一个白面短髯的中年男子,这是十三骑的二号人物也是杨氏偏支族人杨湛,紧挨着杨湛的是木字军统领魏啸、水字军统领关琛,土字军统领傅粲,除了火字军统领乔庭飞驻守三晋未到,这五人便是十三骑的主要将领;而右侧为首是一个带着面甲看不清面目的人,深邃的眼神中透着凌厉的杀气,这人是十三骑中最恐怖的人物,除了家主之外谁也没有见过他真是的面目,他就是金字营统领罗刹,至于他真实的名字谁也不知道,不过谁又在意呢?他只效忠杨氏家主,罗刹一出,必定血流成河,罗刹下首坐的是闵冉、韩靖和一个未着甲胄身穿骑服的青年,左边嘴角微微上扬,看似玩世不恭却掌管着杨氏最为庞大的密探组织,他是渠从,北狄人,是杨度从被俘的奴隶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密探人才,十四岁进杨氏夜魂,杨氏夜魂、裴氏血卫、皇家紫宸阁、巴蜀锦绣使者、九江南归雁并称五大密谍。渠从不足二十岁就已经成为夜魂首领,别看他整体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若论起杀人的手段和恐怖程度与罗刹相比不遑多让。 杨烈扫望这坐下八人,心中分析着该如何使用他们,杨湛自是要尊重的,按辈分要尊称他一声族叔,但这人也是最为可怕的,若是杨氏家主不得十三骑依附,杨湛可旬日间掌控十三骑,若说父亲是十三骑的领袖,他杨湛便是父亲的影子;魏啸、关琛、傅粲还有远在三晋的乔庭飞是父亲自己提拔的十三骑四字军的统领,魏啸勇猛,关琛善谋,傅粲奇袭,乔庭飞坚守,自己若想重整十三骑这四人必须重用,可以牵制杨湛;再看右边四人,闵冉、韩靖不必说是自己心腹之人,罗刹的金字营已经许诺给了大哥驱使,但罗刹决计不能让给大哥,自己重组的金字营统领还是罗刹的,想定后杨烈换了个姿势若有所思的看着渠从,这人心思太深沉,父亲在世时掌控他肯定是没问题,但是父亲过世了渠从的忠心还剩多少,自己是一点都不知道,对于夜魂杨烈很是眼馋,目前不能轻易触碰渠从,还是以安抚为主吧,心里一番谋划后,杨烈正了正身子,说道:“朝廷许我魏郡屯田,五大屯田以我为尊,各位觉得我这五万屯田兵该如何安排?” “将军,十三骑急需整顿,现在乔统领带着火字军驻守三晋实在艰难,魏统领的木字军这次损失严重不如回晋阳修整吧,关统领和傅统领可随将军前往魏郡。”杨湛率先发言。 “杨先生你随我去魏郡可否?”杨烈并不关心哪几部随行,他关心的是哪几人随行。 杨湛心底倒抽一口凉气,这小子是要把我绑在身边啊,他父亲在世时对自己无限信任,杨烈接手十三骑自己一直觉得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究其原因是杨烈对自己心存忌惮,看来日后要收敛一些了,若是被抓住把柄自己很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杨湛自当随行,只是郡公要守孝三年,朝廷不许郡公回晋阳,那晋阳的事情该如何,还请将军示下。” 杨烈还算比较满意杨湛的态度,“杨先生,魏郡屯田主要是面对李巢,三晋那边我让乔统领暂时领着,闵、韩二位统领为辅在三晋征召子弟,关、魏、傅三位随我前去魏郡。罗刹率金字营暂时留在洛都郡公府。” 一直未说话的渠从见没有对夜魂安排,说道:“将军,夜魂不去魏郡吗?” “渠统领,夜魂我决意分洛都、晋阳、魏郡三部,你不要多心,夜魂还是由你统率随我去魏郡,不过劳你费心挑选出来三个可用的分别领导三部。”杨烈安抚道。 渠从并不担心杨烈会卸磨杀驴,他明白杨氏现在处在一个尴尬的局面,夜魂的扩大是必然的,“将军言重了,渠从下去后立刻安排,只是洛都一部是听从大爷还是郡公。” “洛都的听从三老爷的调遣,其余两部还是由你统率。” 堂上之人都有些意外,这摆明了是分家啊,杨湛皱了皱眉头试探的问道:“将军,郡公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先生,郡公是碧落的郡公。”杨烈极为平静。 众人愕然,周身充满着幽冷的气息,晋阳郡公是碧落的郡公,那杨氏又是谁的杨氏吗? 万物复苏 太傅嫁女三江始(2) “侯爷,小侯爷那边怎么办?”顾信有些懊恼。 “既然他有他的选择,我们尊重他,通知四象卫即日起全部召回长安,准备西征。”裴嵘毫不在意。 “侯爷三思啊!小侯爷还年轻,他们在一起出生入死久了总是有些感情在的,若是撤回四象卫在东郡很难立足。”顾信觉得裴嵘在气头上连忙劝慰。 “定奇你多虑了,召回四象卫时为了西征,西征是为了保住他,东郡情况不算差,让他就地招兵屯田吧,他既然选择和杨烈的关系,你觉得魏郡那边会不管他,这个时候我越是为难他对他越有利。” “侯爷若如此至少把裴扬那队人马留给小侯爷,也不至于小侯爷在东郡太过艰难。”顾信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裴扬十日内必须率部赶回长安,这个事我意已决不要再提了。”裴嵘拒绝了顾信的提议,既然断便断的干净,藕断丝连会让洛都那边的更加猜忌。顾信回来通报的时候裴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没有出来,为了补救第二天便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令四象卫全部归位,并且上书洛都准备西征讨伐狼戎部,同时斥责裴泽不顾皇命擅自离开东郡的行为,直接表明和裴泽划清界限。他也知道裴泽这样做裴泽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在东郡的艰难情况也是可想而知的,但是这样却能最好的保护裴泽,果不其然洛都表扬了自己大义灭亲的举动,对裴泽也是象征性的斥责而已,并且让李岩原本的河洛兵马从之前的一万人增加至一万五千,其余人马就地征召,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定奇,东郡的事情你不要管太多了,暂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既然朝廷已经准奏我们西征,这才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若能一举平定狼戎,我四象卫便是这碧落朝首屈一指的势力,到那时不管是朝廷还是长孙誉至少三年内都不敢过分为难泽儿,三年后就看泽儿自己的本事了。”裴嵘多少有些伤感,朝廷对十三骑的态度也就是未来四象卫的结局,所以西征只能胜不能败,无论是杨氏将来如何决定这关中关西的稳定就是裴泽立足的资本。 三日后的东郡郡治的濮城县郊一队英武的军士打着裴字大旗往西急行军去。濮城大街上到处立着征召屯田士兵的招募处牌子,宁归陪着脸色僵硬的裴泽看着稀稀拉拉的报名的人,朝廷的斥责令和长安召回四象卫的命令几乎同时间到达,裴泽猜到父亲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做补救,但没想到父亲的补救措施居然是和自己划清界限,这让自己根本无法接受,他现在无法判断父亲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真的要和自己断绝关系。刚从李岩大营出来受了一肚子气,妈的自己这个东郡大营主将手上统共不到两千人马,就这两千人马还是宁归投靠自己时塞到四象卫的,本想去李岩大营里调一些兵马,结果人家倒好,拒绝的非常干脆,一句话无兵可借,一点面子都不给。东郡七个县,按照之前的划分内黄、习城、南乐归李岩所部驻守屯田,濮城、清丰、范县、前县由自己安排,本想在濮城、清丰民力较强的地方征召,宁归为范县屯田校尉,裴扬为前县屯田校尉,现在倒好,裴扬被父亲调回,宁归这两千来人是自己唯一能够调动的人马了,再看看这零零散散愿意被征召的人实在是憋屈。 “将军这样可不行啊,快一个月了征召了不到五千人,听李岩的意思他连濮城不都打算待了,他这一走我整个东郡就算暴露了,若是山东偷袭,我敢断定不到一天濮城都守不住。”宁归气急败坏的说道。 “我知道,可是现在李岩摆明了不愿意借兵,裴扬开拔后濮城城防都是问题,朱明,这新招的兵士你多久能练出来?不论如何前县的城防不能放空。”裴泽面色凝重。 “至少还要一个月才行,将军,您能不能请求魏郡那边支援一下,我听说杨将军带了十三骑中的六骑不日就能抵达魏郡,魏郡与东郡相接唇亡齿寒的关系,再加上您与杨将军的交情,我相信杨将军不会不管的。” “魏郡的局势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瀚之兄刚刚接手十三骑,不说那些骄兵悍将有多少是他能够控制的,就是杨氏内部的关系也够他喝一壶的,所以我不能指望别人能够给我们多少帮助,关键还是要靠自己。” 两人陷入无尽的沉默中回到濮城县衙,裴泽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百无聊赖的翻看桌上的公文,突然看见一封署名章怀远的书信,有些疑惑,打开粗粗一看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而后再仔细确认信中内容后兴奋的呼喊:“朱明!朱明!快过来!” 正在发愁的宁归被裴泽的喊叫拉回现实,走进大堂看见手舞足蹈的裴泽感觉很是尴尬,这裴泽是被逼疯了吧,时而大笑时而亲吻手中的书信,看见宁归进来立刻从桌子上跳过来奔向宁归,宁归心想:“我的小爷哦,您也不怕闪了腰。” “朱明,你快看我们有办法了!”人未到书信已经甩给了宁归,宁归疑惑的接过来后看了一遍顿时觉得血脉喷张,怕自己看错,又反复的浏览几遍,突然嘴里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喉咙中有东西卡着,像个哑巴一样的指着书信看着裴泽,门外的亲卫看着两人恨不得赶紧把门关上,这堂堂东郡的老大竟然失心疯了,本来还算正常的宁校尉像是被传染了一样阿巴阿巴的。 “朱明,你快去按着书信中的着手去办,我相信不出十日便能够征召不少于两万人。”裴泽兴奋的催促道。 “老太傅果然是老太傅,这一手下来不单是范县、前县的城防不会落空而且还能让山东乱军不敢轻视,同时也能够有足够的人马压制李岩部。”宁归对章怀远佩服的五体投地,还得是老狐狸啊,老头子绝不会看着自己女婿为难死的,转念一想自己投靠裴泽是对的,还得是世家子弟才能娶到章怀远这样老狐狸的女儿,有老头子的助力区区东郡屯田不就跟玩一样,照老头子的办法不出一年这东郡的实力超过五大屯田之首的魏郡也是指日可待。 裴泽从宁归手中把书信拿过来再一次仔细的看其中的内容:“敏行贤侄,所谓屯田为兵为民,民即兵,农夫何,农夫者地及食,既朝廷以东郡为田者,则全东郡之田皆可屯,山东、河北以兵多致民流,但将地分给流民,在籍之民中户征一至二人,利用其于李巢之恨之情以为城,山东之兵不敢轻攻东郡,于安置流民时所需之粟而觅东郡之豪右欲,若不给则假朝廷之名收其土地屯田,其自然交臂之以粟于汝手矣。”裴泽越看越是欢喜,“朱明,你即可安排在七县张贴两个布告,一是向各地大户征粮,告诉他们没粮就收地;二是通告全郡民众只要是没有田地不管是本地人还是流民都可向县衙按人头申请土地,每户按人头不管男女一人一亩,领了田地的农户每户按实际情况征召一至两人为屯田兵。” “属下即刻去办,若是那些豪强大户托人求情怎么办?”宁归必须得问清楚,毕竟裴氏也是河东百年世家,若是那些大户托人求情自己该怎么办。 “我已向军情司告假,不日将去颍川拜访章老太傅商议我与三小姐的婚期,我不在的期间大营事务由副将李岩署理,两份布告让李岩签法到各县,不过我想他不会太过问濮城、清丰四县的事务,你作为清丰屯田校尉,四县之事就交给你了,我回来之前必须完成流民安置、土地分配和征粮事宜,违者军法从事。”裴泽义正言辞的说道。 等裴泽说话,宁归感觉头上飞过一群乌鸦,这小狐狸为了不得罪人竟是好借口躲到颍川,这一去来回至少也得一个月左右,等他回来所有的事情都落地了,就算是那些豪强大户想找他也找不到,最后那些大户只能私下骂自己祖宗,再加上布告是李岩发的,就算怪罪也是怪长孙誉,可长孙誉远在河洛,又是皇帝近臣,这些大户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他娘的这妥妥的一箭三雕,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比猴都精。 宁归忍着心中的布满拱手道:“属下遵命,属下在这里先祝贺将军婚事在即,事情紧急,趁李将军还未开拔我先过去商议布告张贴的事情。”说完赌气转身就走。 “朱明你等一下,河洛新增的五千人马我记得是河洛袁杨部,李岩一向与他不和,我估摸着李岩会让为南乐屯田校尉,你可多与他亲近亲近。”裴泽压着声音的与宁归说道。 宁归走出县衙之后心中虽是对裴泽的心机有些不耻,但却是感激裴泽的对自己这样一个降将的信任,也能感受到裴泽的可怕之处,他先前在凤城见过杨烈,也见过蒙琰这两个不一样的年轻将领,自打朝廷组建军情司设屯田大营后,他们两人与裴泽并称“军司三少”。杨烈散发出的是一股王霸之气,与他待得久了遍体生寒;蒙琰出身寒门但却是章怀远亲自调教的,知礼节又不欺出身,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愿意与之结交的感觉;而裴泽优柔寡断却不独断,出自于世家子弟为人却不迂腐,身居高位却不专权,对自己这样的降将都能推心置腹,实在是不一般,现在都有传闻在平定山东之日,这三人必定是能够左右朝政的人物,自己若是能够忠心的跟随裴泽,日后的成就定会为一方大将,所以不论如何这次即使得罪人也要把事情办得漂亮。至于袁杨,他这些时日跟随裴泽对这个人也知道一些,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良将,之前在天宫庙和许骏交手也能全身而退,不过好像因为性格过于耿直并不受长孙誉喜欢,又得罪过李岩,虽得军心但在河洛军中地位不高,掌管一营却连个统领都不是仅是个参将军职,裴泽让自己刻意接近他估计动了将他收归旗下的心思。 一直思索着该如何与袁杨接触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李岩大营外,等通报之后宁归整整衣服大步踏入营中大帐,大帐中除了李岩并无他人,宁归看过去大帐中几乎是空的,看来再晚一些过来李岩就要拔营了,宁归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李岩无奈的单膝下跪拱手大声道:“清丰屯田校尉宁归拜见李将军!” 李岩这时才假假的转身笑呵呵的说道:“朱明来了啊!我这忙着拔营去内黄驻守一时没有看到,快快请起!” 宁归内心骂着李岩的虚伪一边恭敬的说着裴泽的安排,说完后见李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知道李岩心情现在很复杂,也不着急等着便是,不多久李岩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朱明应该知道我与裴将军已经定议过,我河洛这一万五千兵马屯田内黄、习城、南乐三县,我之所以驻守内黄是因内黄、习城是负责东郡大营的粮草囤积,这布告我可以签给你,为了避免骚乱内黄、习城就不张贴了,可否?” “将军折煞末将了,将军现为东郡大营署理,宁归自当听从命令,只是您是知道的濮城营中兵士不多,裴将军给的军令时间又紧张,末将执行起来人手不够用,李将军能否给予支持,还望将军救我!”宁归故意有些难以启齿和害怕。 李岩看宁归不像假装的,也知道裴泽这是对自己没有借兵将不满发泄在下属身上,不过也好刚好袁杨这个不顺眼的又派到自己手下,便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说道:“朱明,我这里的确人手紧张,便是裴将军亲自来和我借兵,我也无能为力,但也不能让你们这些做实事的难做,罢了,我给你一张手令你且去找南乐屯田校尉袁杨吧。” “多谢李将军关爱,日后有所驱使还请将军尽管吩咐,宁归定会极力报答将军回护之恩。”宁归说的诚恳。 李岩很是满意宁归的态度,他对宁归有所了解,此人没有什么背景,是裴泽在河间驻守的时候此人有不错的表现新晋的将领,裴泽因为私自去凤城吊唁已经遭到裴氏惩罚,赖以依附的四象卫已经被裴嵘以西征的借口全部调回长安,若是能够将宁归拉拢到自己这边,东郡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这样河洛大军的触角就能伸出来,只要云中侯全力支持自己,自己有把握在平定山东之时壮大河洛的势力,这样皇上也就不用再受这些世家门阀的胁迫,中兴指日可待。李岩其实对于碧落的世家门阀并没有好感,自己祖上也是前朝李朝的皇室,他对推翻李朝的碧落皇族并不仇恨,他仇恨的是在李朝最危难之时正是因为这些世家门阀的反戈一击成了压死李朝的最后一根稻草,若是能让皇帝重新掌控天下,这些胁迫皇帝的世家门阀必定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这才是自己最想看到的。 第二日正午阳光最为暴烈的时候,东郡屯田大营在濮城县衙张贴了两份布告,不多时便聚集不少的民众,衣衫褴褛者喜笑颜开,急急忙忙的返回自己破烂屋棚通报东郡屯田令,锦衣华服者愁眉苦脸,步履艰难的走向自己高门宅院思索着该去找谁求情,在全城的人都各怀心思的时候大家都没太注意到濮城西门和濮城南门悄悄离去的人。 东郡的热闹和隔壁魏郡的平静刚好形成鲜明的对比,裴泽到达颍川之时杨烈刚好进入邺城,在路上他已知晓裴泽在东郡的所作所为,自己心中是由衷地赞叹,也盘算着进城之后是不是应该效仿。不过刚进城就听到了一个消息让他不得不暂时放下效仿的心思,因为许骏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昨日乱军将领许骏出馆陶突袭大名、广平、邱县,三县连一日都没能坚持便失守了,至此魏郡东部三县全部陷落,杨烈狠狠的捶了桌子一下,心道:“许骏,不杀你我枉为人子!” 万物复苏 太傅嫁女三江始(3) “婉娘,傅先生到了没有?”李巢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冲着正在梳妆的陈婉,看着窗外舜山的美景好不惬意。 “将军,傅先生早就在偏厅了,您还不快起来?”陈婉面色羞红的嗔怪道。 “让他等着吧,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不就是皇帝小儿搞什么屯田嘛,至于他如此紧张吗?”李巢觉得傅子期在大惊小怪,日前许骏已攻下魏郡三县,至于皇帝小儿的屯田五大营在自己眼里就像个笑话一样,杨度十三骑的骄兵悍将被自己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还让杨度吃了两场大败顺便要了他的命,朝廷已没有实力和自己一较高下了,所谓五大营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而且想到许骏之前的建议放弃幽州心中就不爽,若是当初没有放弃幽州现在自己掌控河北、山东两地西进雍晋,南下淮南都能随意选择,现在倒好进河北下淮南还得收拾掉碍眼五大营,想到这又是一肚子火,“婉娘不用换衣服了,就这样出去!” 陈婉知道李巢喜怒不定的本色,身边不知多少亲卫因为这个被杀掉,自己现在委身于他也不敢多说,只是觉得若想争霸天下礼贤下士的姿态还是要有的,便整了整仪容,壮着胆子大礼拜道:“将军,傅先生是您的宰相,还请善待。” 一时间空间进入了冷冻,房间里因为陈婉的一席话安静的连窗外的微风拂过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李巢冰冷的声音传来:“还跪着做什么!过来给我更衣。” 陈婉如负释重轻吐了一口气,站起来笑呵呵的拿起桌上的衣服为李巢换衣服,就在陈婉给李巢整理衣领的时候李巢突然狠狠的抱住她,略带威胁的笑道:“婉娘,你可知这话若是别人说早就人头落地了,你的话不无道理,但是你要记得这种以后只能在你我之间说,若是传到外人耳朵里我也不会容你,你可明白!” “妾身莽撞了,妾身只是想将军为百姓的一口饭而争天下,这天下这么大总是要有人辅佐将军成事,所以就大着胆子向将军说了。”陈婉并没有挣脱李巢的束缚。 李巢哈哈大笑中放开陈婉,大步流星的走出去,在推开门的那一刻李巢突然转头神秘的说道:“婉娘,你且放心我不是那始乱终弃的人,我拼下的江山还需你母仪天下!” 陈婉愕然,她从未敢想有那一天,她在遇见李巢之前已经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完了,她其实在见到李巢的时候是恨的,谢家让她家破人亡,李巢的人让她了无生趣,可相处下来她再也恨不起来了,李巢对她的好,对她的宠,甚至对她的尊重是奢侈的,在刚才下拜进言的时候她已经决定无论日后如何李巢都是她这辈子的唯一。 傅子期见李巢从内院过来居然礼让自己坐下还示意他喝茶,看表情应是心情不错,心里盘算着这内院的女子居然可以哄得这杀人魔王有了笑容,以后自己要多用心思结交了,“将军,杨烈已经抵达魏郡了,而东郡那边搞了个屯田策确实有点麻烦。” “哦,什么屯田策竟让傅先生这样烦恼?” “裴泽此子借助朝廷名义私分东郡土地安置流民,而且还逼迫东郡大户出粮征兵养民,前方来报最近对东郡前县的招降或是骚扰都没有什么效果。” “裴泽这小子倒是有些本事,不过傅先生不必过于担忧,我打算让秦川去东平驻守,你觉得如何?”李巢嘴上夸赞裴泽心中却是无比轻视,你裴泽想收拢民心我就让秦川去搅局,倒要看看他能撑几时。 傅子期并不赞同李巢这样的安排,秦川驻守东平是会让裴泽头疼不已,但这样会把流民推向东郡让裴泽更得民心,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义军内部体系混乱没有制度,虽是占据了整个山东但大多数都是没有多少文化的人暂时兼领着各州府郡县的父母官,若是战时这样无可厚非,但现在经过大战之后不管是朝廷还是义军都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民政目前就尤为重要,只是该怎样规劝李巢呢?突然傅子期好像想到什么立刻向李巢下拜:“将军,义军屠夫杨度已在您的指挥下命丧徐州,打的朝廷根本无力与我义军相争,将军威名震河北、山东,天下义军归心奉将军为首,属下请大将军进位为王,统领天下义军!” 李巢差点没把手中的茶杯惊掉,自己不是没想过走上这一步,只是傅子期这么突然着实吓着了自己,不过还是挺高兴的作为义军中位次前三位的傅子期都有这个心思,看来称王的日子不会太远了,但是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于是清了清嗓子,“傅先生不可,我起兵只是为了天下百姓反抗朝廷,哪里会有称王之心,傅先生此话到此为止,不可再言!” “装!你就装吧!”傅子期心道,不过人家在推辞就是代表着还需自己这些下属聪明一些,傅子期再拜道:“大将军,天下义军现在四处为战为朝廷鹰犬所困,大将军是天下义军的主心骨还希望大将军怜惜天下百姓!” 李巢听傅子期说完居然罕见的走上前去亲自将他扶起来,拉着他的手说道:“傅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李巢一介武夫难以服众,还是推举一个有威信的人吧。” 话都说到这了傅子期也不是傻子,李巢这是要让自己联络义军各部探听他们的想法,“大将军,各处将领都私下向我透露过欲奉将军为王,只是碍于将军非那追名逐利之人大家一直都不敢进言,如今大将军大败杨度,形势大变我想众将定会有建功立业的心思。” “嗯,先生言之有理,如今确实形势不错,各处的义军确实也不适合四处为战了,不如联络各方义军召开大会推举出一个德才兼备之人为我们义军首领,这件事还请先生操心些。”李巢难得如此和善。 “多谢大将军信任,属下定会尽心尽力,现在的各路义军大多是已故梁大将军部下或是与梁大将军合作的,现在离端午已近,刚好借助大胜朝廷之名,可在齐州为梁大将军设祭请四方义军前来拜祭刚好议定义军将来。”傅子期见李巢意动赶紧趁热打铁。 两人互相恭维虚假的一番没有营养的对话在一场还算香艳的宴会上结束了,傅子期带着四个娇嫩的女子回去了,傅子期推却过,奈何李巢义正言辞难以拒绝,不过两人很是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过称王一事,因为不论对谁来说都已是囊中之物,多说反而显得太过于刻意。 齐州的喜悦可没有传染到徐州,宋博一脸阴翳用力的捏着茶杯,看样子气得不轻,这蒙珙也太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大战期间颍川征召的人马本就是为了充实徐州军的,可现在倒好自己的钱粮搭进去了,颍川突然归属到新划分的淮州下面,自己好声好气的把他请到家里以郎舅的身份商议兵权归属问题,这愣子就一句我是朝廷的淮州刺史,不是宋家的淮州刺史,不管用任何的理由或是以亲情相求甚是威胁都没有用,若不是因为妹妹真想把这愣子给杀了,宋博自己突然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甚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在朝廷增设淮州刺史并且让蒙珙任刺史的时候自己还是很支持的,他认为蒙珙虽然固执但终究是一家人能够分得清孰轻孰重,再加上与庐州的关系,自己实力大增,怎料到蒙珙如此的不讲情面,而自己派去庐州的人得到的大案确实模糊不清,宋博心中明白模糊不清就是拒绝,好嘛,现在自己虽是徐州刺史兼领齐州刺史,听起来倒是威武,甚至有和谢霁平起平坐的姿态,可谁又能明白自己心中的苦,本来淮北之地归属自己治下,现在变成淮州的地方,齐州就是山东,但是现在山东全境都盘踞这李巢这位大爷,别人不知道他清楚,目前徐州军的实力都不如战前的一半,连陆宣都多次有意无意的提醒自己需要掌控淮、庐两州才有称霸两淮的资本,若是不能掌控徐州军不过是个地方军而已。 “夫君,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一个妇人的关切打破了宋博的思绪,宋博并没有反感,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表情笑着说道:“夫人,你怎么到这来了,可是饭食好了?” “是啊!妹妹和妹夫已经就坐了,刚才前门通报琰儿也回来了,洗漱好就过来,我没看见夫君过去就寻了过来。” 宋博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不过强大的内心还是尽力的将自己不悦的情绪压制住,“夫人多虑了,我在书房想一些事情,琰儿自从就任砀郡大营主将后倒是难得回来,走,我们过去看看这小子。” 魏郡郡治邺城一个大户人家的别院中杨烈现在的心情还不如宋博,刚接受夺情回到魏郡,魏郡九县就变成了六县,看着泾渭分明而坐的部下,自己居然想笑,左侧杨湛为首,魏、关、傅依次而坐,意外的是跟随自己到魏郡组建魏郡夜魂的渠从却坐在右侧,右侧之首空着,依次坐下的是渠从、卢海、卢泉三人,卢海、卢泉在杨烈到达前三天便已抵达魏郡,今日杨烈把几人召集起来一是安排各县屯田隶属,二是商议怎么收回三县,这茶喝的有一会儿了,杨湛自顾自的品茶,渠从却是在闭目养神,其他人似乎也都很忙,抠手指的,观察房间家具的,杨烈知道这些人都是各怀心思,“咳咳咳,诸位对大名、广平、邱县三县的事情有什么想法还请说说。” 见没人搭话,“渠统领夜魂那里探听到什么信息?” “回将军,夜魂刚刚在魏郡落地,近几日只探听到端午之时李巢要在齐州召开义军大会,其余暂未所得。”渠从见向自己发问明白杨烈希望自己开个好头。 “义军大会?哼哼,是群贼聚首吧,既然李巢这么有兴致,那我就给他助助兴。”杨烈对李巢等人的恨已经无法压制在心底。 “将军,我等刚刚抵达魏郡就对乱军用兵是不是急了些?”杨湛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 杨烈目光锁定杨湛,杨湛端起茶杯轻啜一下避开了杨烈的目光,只听杨烈淡淡的说道:“无妨,既然我们在魏郡屯田,自然是要魏郡的人知道我们十三骑不是酒囊饭袋,也要向魏郡的豪强立威,告诉他们在这魏郡是我说了算。” “既然将军已有盘算,还请将军吩咐便是。”杨湛却是毫不留情直接顶了回去。 “杨先生,我找你们过来是为了商议怎么收复三县,而不是问你们该不该收复三县,要搞清楚!若是觉得魏郡或是十三骑容不下了另谋高就我杨烈拱手相送!”杨烈胸中怒火烧了起来,杨湛倚老卖老的形象太过可恶。 杨湛见杨烈对自己不满发怒,甚至说出让自己滚出十三骑的话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触及杨烈的底线,这杨烈果然与老家主不同,杨度在世时不管多么逆耳的意见或者任性的话语都没什么所谓,可这杨烈主意可比他父亲大多了,自己才刚刚试探一下就让杨烈有了驱赶之心,果然不是好相处的家主,既然已达目的那就该认错认错,“将军息怒,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毕竟我们刚刚到,胜了自然好说,可若是吃了亏我们在魏郡就更难立足了。” “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十三骑没信心,被李巢打怕了?十三骑何时已经如此不堪一击了?”杨烈戏谑的问道。 杨湛一时语塞,杨烈问的问题太刁钻了,怎么回答都会落入陷阱中去,只能用不说话去回答,其实他不知道不止是他,在座的所有人都对杨烈的表现感到害怕,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十三骑已经不是杨度时代了。见又陷入无声,杨烈站起来踱步到魏啸面前说道:“魏统领我知道你很想打,也很能打,不过你的部下没剩多少了,你去武安县吧,那里粮多人多,木字军该好好养养了。”这话诛心了,即使魏啸对杨氏如此忠心的人听完后也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偏偏又无话可说,只能站起来恭敬的说道:“末将领命,木字军即刻拔营去武安,还请将军放心一年内木字军还是当年的木字军。”魏啸虽是觉得杨烈让他在众人面前太过丢脸但还是对杨氏忠心耿耿,话语中只是有些赌气,说完便直接告退。 杨烈满意的看着魏啸的背影再次挪步到关琛面前说道:“关统领,水字军对河北,对之前的战局应该是相当熟悉吧?”杨烈并没有打算放过其实没有什么大错的关琛。 关琛知道自己逃不过杨烈的奚落,不如主动点省的更加难堪,“将军,水字军的脸面关某自当挣回来,请将军下令我关琛率水字军半月内夺回三县,若不能关某提头来见。” 杨烈拍了拍的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关统领且宽心,不必下如此军令状,你与许骏也是交过手的,我总不能真让你提头来见吧,你带着水字军去临漳屯田吧,可以借鉴东郡屯田策在临漳试验。” 杨烈这一箭实实在在的刺穿关琛的心脏,喉头一甜,立刻感觉天旋地转,又不能让人看出来,硬生生的将喉咙里的血咽下去,“谨遵将军之命,末将立即整军。” “关将军,若是力有不逮可向东郡裴将军求援,放心,裴将军对你绝对会全力支持。”杨烈看到关琛面色非常不适,也不能太过刺激,还是安抚一下吧。 傅粲见魏、关二人离去已经准备好被杨烈打击了,杨烈果真走到自己面前,傅粲正准备站起来杨烈突然转身走向卢氏兄弟,卢海、卢泉立时紧张起来,只见杨烈微笑着说道:“叔平、孟平我希望你们能在端午节前夺回三县以慰藉被乱军残杀将士的在天之灵!”杨烈的语气坚定让人难以拒绝,只是卢氏兄弟面露难色,虽说在庐州有征讨水贼的经验,但是面对许骏这样的乱军大将却是一点信心都没有,说不好点,杨度这样身经百战诛杀梁荣的人都栽了,自己这样的恐怕还不够许骏塞牙缝的。 杨烈看出两人的难色,也明白两人的苦难,安慰道:“叔平、孟平且放心,我会让渠统领和你们一同前往,以叔平为大名屯田校尉、孟平为邱县屯田校尉,渠从为广平屯田校尉,三县溃兵收拢后我再拨付九千人马给你们,许骏对你二人不熟悉,只要你们一鼓作气拿下三县是没有问题,拿下三县后切记不可贪功冒进,记住,兵不出魏郡。” 这时两人紧锁的眉头有所缓解,卢海率先反应过来,站起来尊敬的作揖道:“谢将军厚爱,我兄弟二人定不辜负将军所托!”而后向隔壁的渠从拱手说道:“渠统领,拜托了。” 渠从只是点头示意,渠从一直等着对自己的安排,却没想到这么的直接,简单,没有挖苦,还附赠了一个屯田校尉,更没有提起夜魂归属问题,看来杨烈暂时对自己还是信任的,见再没别的安排便向杨烈请辞跟随卢氏兄弟做准备。 杨烈返回主位坐下盯着堂上剩下的杨湛和傅粲,杨湛还好,毕竟是十三骑的老人,深谙为人处世之道,清楚杨烈刚才不会是对自己警告,不会真的将自己赶出去,所以自己安静的端坐着等待杨烈的安排便是了。不过这可苦了与杨烈打交道不多的傅粲,十三骑的两大统领被他损的无地自容,而且魏啸还是他父亲最为亲近的将领,自己这种没有交情可言的人还不知会是什么样的狂风暴雨,所以自打魏啸离开后傅粲就一直坐立不安。好在杨烈没有让他等太久,“傅统领,我想让你驻守成安,负责成安、磁州、阳邑的屯田,可否?”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傅粲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愣住了,杨烈见傅粲没有反应,“傅统领可是为难了,我知道傅统领想上战场,不过目前我们恢复十三骑战力最为重要,我希望傅统领以大局为重在两县好好练兵以图将来。” 傅粲终究是战场历练出来的,赶紧整理一下心情回复道:“将军所虑有理,傅粲肤浅了,只是傅粲一直在军中没有处理民政的经验,若是一县之地还能尽心尽力,这三县之地怕是会辜负将军。”这是实话,杨烈听得真切,“不必担心,练兵之事我不忧心,你可效仿临漳向东郡取经嘛!” 傅粲高高兴兴的走了,杨烈和杨湛四目相对,本想让杨湛为邺城县令,但现在不想了,他不想让杨湛过多干预地方政务,但以他在军中的威望更会对自己形成掣肘,正为难的时候突然脑中闪过一个人,“先生,你可为魏郡大营长史,负责与沧州、冀州、东郡和砀郡的联络。” 杨湛愣了一下旋即回复:“谢将军厚爱,杨湛领命。” 万物复苏 太傅嫁女三江始(4) 西湖别院坐落在颍川西湖之上,初春的树木和鲜花都在慢慢绽放中,一眼望去生机盎然,只是别院中传来一个老头发脾气的声音:“你太想当然了!自以为是!不说章家便是你的脸面还要不要!我总以为你比言儿更稳重,从未想到你竟然如此叛逆!” “父亲这话女儿不敢苟同,您既然已将我许给他,那他便是我的夫君,他现在处境艰难,我作为杨氏妇理应前去助他度过难关,说道稳重,父亲还不是任由玥儿有家不能回!” “啪”的一声,章怀远打了跪在地上的章柔凝,柔凝却是强硬到头都不肯低下,任由嘴角的鲜血肆意流下直视着自己的父亲,章怀远一个踉跄往后退却,幸好裴泽眼疾手快扶住他,实在不忍父女二人这样下去,便冲着一旁有些呆住的章柔言使眼色,在自己眼睛都快抽筋的时候终于等到章柔言的回应,只见她走到章怀远身边抚着章怀远的胸膛为他顺气,“父亲,您注意身体,姐姐也是着急,我们好好说,想想办法,总是能拿出来一个章程的。”其实自打在凤城见到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卢玥后,自己就一直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情绪中,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个双胞胎的妹妹,回到颍川后一直躲着不肯见人,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欺骗难过还是心疼妹妹,裴泽的到来让她觉得抓着了救命稻草可以逃离这个自己都看不透的家庭,意外的是在父亲怜惜的同意让自己跟随裴泽去东郡后这个一向遵道守礼的二姐却如此惊人的提出要去魏郡,真是让人触不及防。 “孽障!气死我了!你可知那杨烈是什么处境,虽是有婚约在身,你此时前去魏郡他的处境会更艰难!”章怀远还是心疼女儿的。 “父亲,我去与不去他的处境能好到哪去,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去陪他帮他多少能为他分担一些,至少生活上能让他得到安慰。”章柔凝少有的固执。 “你放肆!你若再如此固执我立刻上书与杨氏退婚!”章怀远真是气急了,本就对与杨氏联姻存有犹豫,当初答应的时候也是看在女儿的动情之上,可现在看到女儿失去理智一样的深陷其中坚定了自己想退婚的心思。 “父亲,您门生遍布碧落,天下士子都以您为榜样,他们却不知道您为了章氏一族能屹立不倒是用弃女不顾,再是将女儿许配给皇族世家换来的,您说他们知道了会作何感想?”章柔凝毫不顾忌的将章怀远心底最深层的痛处扒开摆在明面上。 看着章怀远发抖的胡须,裴泽心道:“完了!这些家中密辛本是每个家族中都会缄默其口的东西,这个姨姐却一股脑的倒出来,自己这位老岳丈怕是要拦不住了。” 果不其然,章怀远站起来冲到章柔凝的面前抬手就要打下去的时候,突然章怀远停手了,而后转身负手而立,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敏行,你带言儿先出去吧,玥儿之事还是不要让他人知晓的好。” 裴泽把泪眼婆娑的章柔言半拉半劝的弄出门后快速的逃离,他不知道这个岳丈接下来会怎么样,他也不想知道,不过他对于自己还有一个与自己未婚妻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比较感兴趣,据章柔言自己说这个妹妹许配给了颍川蒙琰,也是在今年完婚,其实他不觉得章怀远有什么错,当年的情况为了留下一丝骨血将幼女送人无可厚非,不管是谁都没有责怪他的权利,至于将女儿们嫁与皇室世家保证家族利益这又有什么错,退一步来说他堂堂太傅之女除了嫁给像自己这样的世家权臣之子谁又敢娶呢? “我想送姐姐去魏郡,你帮不帮我?”章柔言突然开口。 “嗯,好,不行!若是这么做了你可知是什么后果?”章柔言在裴泽沉思中的请求差点让他着了道。 “我知道,我只想姐姐幸福,你帮还是不帮?”柔言突然变得很强硬,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这么强硬的要求,此时的她觉得这辈子也许只有这一次吧,可是谁能知道未来的她将会有无数次这样的强硬,甚至超过章柔凝。 “你真的觉得二姐去魏郡会幸福吗?”裴泽并没有被她的强硬吓到,反而是很镇静的说道,因为他知道自从杨度去世后杨烈已经顾不上儿女情长了,他的心中充满的仇恨,对李巢的,对朝廷的,甚至是对皇室的,也许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在这仇恨的遮挡下到底还隐藏着什么,他可以选择杨烈,是因为在他心中杨烈是唯一可以挽救危局之人,但是他并不希望章柔凝选择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章柔凝是他的姨姐,是他的亲人。 “幸福?我们有的选吗?这世间女子有几人能得尝所愿?”章柔言痴痴道,裴泽听了心中一阵悲鸣,不过章柔言接着说的话让裴泽心情大好,“幸好我遇到的是你,只是这世人间的爱情有多少是幸好?”章柔言心有所想并没有注意到裴泽的表情变幻。 两人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章柔凝眼睛红红的走了出来,章柔言急匆匆的过去,想要说什么,只是话到嘴边被二姐堵了回去,“爹爹说让我过几日随妹夫前去东郡静养,只是要辛苦妹妹了。” 章柔言听到姐姐唤这“爹爹”就明白了父亲有所妥协,对于后面辛苦自己话却没太在意,正为二姐高兴时里面传出父亲呼喊自己和裴泽的声音,两人疑惑的走进去,章怀远怜爱的看着章柔言,“言儿,凝儿过几日要随敏行去东郡静养。” “多谢父亲疼爱,有我和裴泽在姐姐在东郡您放心。” 章怀远摇摇头,闭上眼睛痛苦的说道:“柔凝跟着你们我自是放心,不过你们路过砀郡的时候去见见卢家兄弟,她在那里,爹爹对不起你们了。” 砀郡虞城县衙后堂,虞城屯田校尉卢江尴尬的陪着房中静坐品茗的两位小师姑和东郡大营主将裴泽,他也是最近刚刚得知自己宠爱的妹妹的竟然是师祖的幼女,卢玥本是随父亲在凤城拜见师祖顺便与自己的妹夫也就是砀郡大营主将蒙琰的父亲敲定婚事,不知怎么地卢玥一人一马到了自己这里来,刚一来就扑到自己怀里大哭也不说话,不过秘密跟随来的三弟把话说清楚了,当时的自己差点以为是在梦中,这事儿也太过于匪夷所思,回想起卢玥到家中的时候才开始慢慢的解开心中多年的疑惑,那时他们兄弟五人还小,但是自己已经略略懂事,父亲母亲对这个妹妹的疼爱异乎寻常,但是玥儿的可爱狡黠,聪明懂事也让兄弟五人非常宠爱,现如今知道妹妹的身世竟是好几日没能缓过来,刚刚平复心情重新以长兄的身份和妹妹共处不久,章家的两位小师姑便到了,而玥儿十分抗拒见两人着实让自己尴尬不已。 前几日的章柔言陷入了极大的悲伤之中,从颍川出发时甚至都忘了和章怀远告别就上了马车,裴泽更愿意相信章柔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其实到了这里后她依然是浑浑噩噩的,就在昨日被拒之后,两姐妹在驿馆促膝长谈了一夜之后突然变了,章柔言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就算再一次被拒依然表现的十分平静。 “舍妹一时间接受不了还请见谅。”卢江重复的说着前几日说过的话,现在的卢江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章柔凝看出了卢江的尴尬,笑着说:“没关系,我们明日再来就是了,终究她会愿意见我们的。” 正当三人准备再次无功而返的时候,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赶到,卢江大喜,这是自己刚拨给妹妹的贴身丫鬟景儿,景儿向众人行礼后走到卢江面前双手奉上一张纸,细声而又惊恐的说道:“大公子,这是小姐让我转交给你的,小姐自己在屋中盘发了,我们谁也劝不住。” 这话一出,卢江也好,其他三人也罢,满脑子嗡嗡的疼,这女子盘发便代表着已为人妇,既然已为人妇又客居在长兄家中自然是不便见客的,卢江赶紧看了看那张纸,苦笑着递给离自己最近的章柔凝,只见上面写着:“若客人有意相访请致信夫君蒙氏,现客居长兄府邸,只为探访家兄,恕不能与外客会面,还请兄长代为致歉!”落款蒙氏卢玥。 赤裸裸的拒绝,一丝的回转都没有,这纸中传递三个信号一是我拒绝见你们,二是我姓卢和章家没有关系,三是我的夫君是蒙琰,有种你们去找他,章柔凝只是淡淡一笑,“罢了,既然玥儿如此的不情愿,我们也不便叨扰,明日就离开,还请卢校尉代为转告我姊妹二人的问候。” 卢玥趴在窗口往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泪眼朦胧,突然她走向书桌铺开一张纸,奋笔疾书的写下几行字,然后吹干字迹,密封好,封面上写着:“砀郡蒙琰将军亲启。”而后唤景儿过来,郑重的将信交于她,“你让卢三跑一趟砀郡把这封信亲手交给蒙琰。” 杨烈最近几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喷嚏一个接一个的打,这不又来了,杨湛下意识的挪了挪屁股接着说道:“将军,卢氏兄弟已经准备好了,打算就在这几日绕过广平分兵偷袭邱县和大名。” “广平他们意欲何为?”杨烈对两人的偷袭计划中漏掉的广平有了兴趣。 “呈报上来的没有对广平有任何计划,不过我想既然渠从为广平屯田校尉也许渠校尉早有准备,夜魂的事一向神秘。”杨湛已经基本猜测出来广平的事情依渠从的性格断不会与他人合作,夜魂就是这样,你让他帮你问题,不过你非要是想帮夜魂大概率可能性是第二天早上时候被人发现人首分离。 “嗯,既然已有计划我们这边全力支持就是了,先生可以回复他们大营同意他们的计划,他们需要的粮草和兵员三日内出发。”杨烈并不担心他们会失败,现在自己怕的不是失败而是连失败的胆子有没有,所以不管他们的计划是否合乎兵法情理这一次都将无条件的支持,如果卢氏兄弟胜了那么对于十三骑的老人们来说更是能够打击他们的气焰,让他们知道杨烈手下不是无人可用;若是败了也无所谓毕竟卢氏兄弟第一次与乱军交手,胜败兵家常事嘛,而且情报还是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夜魂提供的,这样也能削弱渠从的影响方便自己更好的掌控夜魂。 杨湛又闲坐了一会儿聊了聊五大营的情况以及与各处关联之地的关系后才走,这时杨湛从一摞公文中抽出一张看了许多遍的信,心中盘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这裴泽他们路上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而后自嘲的笑了笑,能有什么意外,东郡与魏郡相连,难道还有人敢为难东郡大营主将的吗? 意外是没有发生,但不代表没有难度,裴泽现在就很发愁,姊妹二人又关在房间一夜,这已经将近午时了,原本给杨烈的书信是晚间到达邺城,看着日头就算现在出发也要明天清晨才能到,自己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两姐妹却依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当裴泽领着宁归蹲在后院门前埋头吃面的时候,两人终于走了出来,没有哭也没有笑,面无表情一号章柔凝率先发言:“妹夫,能从今天起把后院封起来吗?我想独自修养。” “二姐,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藏着,这是宁归他亲自护送你过去。”裴泽没好气的说道。 “多谢宁校尉,辛苦宁校尉可以准备了。” 宁归草草的扒拉完碗中的面条后鼓着嘴巴离开去安排出行的事情。见宁归走远,章柔言怪道:“这是什么人,他要说出去,姐姐的清誉还要不要!” “你放心,你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我会不会把瀚之兄卖了。”裴泽玩笑着说道。 章柔凝听完后身子微微一颤,见两人还在斗嘴并未关注自己,裴泽的话给她提了个醒,裴泽虽然支持杨烈又是自家妹夫,但好像忘了他也是皇帝的妹夫也是门阀世家的独子,草根出身的未必不够忠心,世家的盟友只是因为利益才会同仇敌忾,一定要提醒他。 “言儿,好了,你们不日即将大婚,不可再如此幼儿行径,妹夫固然可以宠你纵你,这也只是你们关起门的可以做的,敏行是裴氏子弟又位居五大屯田主将之一,雍城侯统领西北边防已是遭人妒忌,切不可再如在家时口无遮拦,若是说错了话,便是父亲也难保你,你可知?”章柔凝见二人还在拌嘴,语重心长的说道。 二人见章柔凝面色严肃,立刻将嬉闹收起来,裴泽正衣冠拱手道:“二姐说的是,日后我们定会收敛,时候不早了,瀚之兄怕是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尽快出发吧。” 三人走向后门,正要出门的时候章柔凝突然停住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们二人一定要记好了,既然玥儿不愿与我们相认,我们没有得到父亲首肯时谁也不能上门,玥儿不日也将出嫁,蒙公虽是父亲的学生,但他也是皇上钦定的淮州刺史,我们如若贸然前去会给蒙公惹麻烦的,你们可懂?” 裴泽和章柔言四目相对后一起点头并发誓只要不公开,玥儿还是卢氏女。目送章柔凝的马车离去后,章柔言好像是自言自语也好像在裴泽说话:“二姐此去,将来还是那个二姐吗?” 万物复苏 太傅嫁女三江始(5) 不管历史如何前进,不论朝代如何更迭。自从上古屈夫子投江以后,他的精神凝固这块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沉淀在每一代人的心底,即便李巢也不例外,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权力巅峰,但依然庄严神圣进行对屈夫子的祭奠,至于梁荣只是他掌控权力的工具而已。 许骏忽冷忽热的心神不定,有些迫不及待的等着恭祝李巢为王,他在担心刚到手魏郡三县,从昨日起收到杨烈安坐邺城的军报时就开始坐立不安,不知道为什么许骏总觉得杨烈如此安稳的趴在邺城对自己侵占他的魏郡三县不闻不问太不像他的处事风格了,他想回去,他不在乎那三县的得失,他只在乎馆陶的安危,他现在屯兵在清河郡和济北郡,一旦馆陶危险,许骏的两路兵马就会陷入朝廷冀州、魏郡、东郡三大营的围困局面,这就是为什么许骏拼着惹上杨烈也要攻取三县的重要因素之一。 傅子期搞得一套繁琐的礼仪规章总算是结束,毫无疑问的在众人三番五次的要求下,更是为了避免秦川等诸位义军将领自刎的局面,李巢终于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众将的好意成为天下义军之首,而后在傅子期、钟晗的催促下穿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王服玉带,而这一切许骏都未参与,许骏对李巢称不称王没有什么感觉,义军之首早在杨度兵败天宫庙之时就已经呼之欲出,除了李巢还能有谁? 众人拥簇着新鲜出炉的齐王到刚刚改建好的尧山行宫中,李巢端坐在龙床上心满意足的俯视众人,这些义军将领大多都是苦出身,没有接受过礼仪的培训,这是李巢觉得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于是轻轻咳了几声,傅子期接收到讯号后站出来让众人安静,既然是登基自然有登基的一番说辞,钟晗早就润色好了诏书,傅子期朗声读出来,玉阶下的人并不关心也不懂得诏书的内容,他们关心诏书之后的官职爵位和自己手中的权力,甚或是自己的领地有多少金银财宝。 最为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只听傅子期宣读道:“许骏为征北将军领西路四郡,将军府驻济北郡,赐爵济北郡侯;秦川为征南将军领南路五郡,将军府驻兰陵郡,赐爵兰陵郡侯;钟晗为右相,主司兵部,赐爵济阳县侯;傅子期为左相,主司吏部,赐爵宁阳县侯;黄永为安西将军辖西路四郡,将军府驻任城,赐爵成武县伯;佟纲为安东将军辖东路六郡,将军府驻莱阳,赐爵即墨县伯······” 一大串的加官进爵终于结束了,新鲜出炉的济北郡侯却是满脸愁容,就在刚才宣读他为征西将军时属下秘密来报,魏郡三县已全部被偷袭,广平、大名二县已破,只剩邱县还在坚守已向馆陶求援,这个爵位和这个消息同时得到对许骏来说是莫大的讽刺,在一系列的封赏完毕后许骏偷偷向李巢诉说了战况,李巢心中虽是觉得晦气,但与五大营的抗衡还是需要许骏的,所以便同意让许骏返回驻地,并且告诉他馆陶不能丢。许骏没有因为事情急切就忘记了李巢已经称王的事实,“王上,末将遵命,定保馆陶不失。”李巢望着许骏离去的背影甚是满意的往后宫走去,自己要去和自己的王妃分享今日的喜悦。 “三郎,你可看出王上今日封赏的意思?”信任右相钟晗在府中与黄永闲谈着。 “恩师,学生确实看不透,还望恩师点拨一二?”黄永一向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完全没有奉承的意思。 反而就是没有奉承的态度让钟晗非常喜欢,“自古以来以右为尊,向来是右相掌管吏部,可是王上却让我掌管兵部让傅子期掌管吏部,王上这是在玩平衡,这次王上登基的事让傅子期占了先机,王上又不好驳了我的面子,所以就用了这一招平衡术,让我们俩都无话可说。” “哦,我明白了,王上的心思果然深沉。” “哼,深沉的还在里面,武将官职中除了大将军以外便依次是征、安、镇、定四号将军,当然论能力、功绩你与许骏、秦川暂时还不能相提并论,王上给你安西将军已是荣宠有加了,最关键的是在‘领’和‘辖’上面,他许骏、秦川都是领诸郡,代表着他们所领之地军政一体,可你只是辖诸郡,只有军权,这诸郡政务却不是你能插手的,你可懂了?”看的出钟晗对于李巢的文字游戏颇有微词。 “幸亏恩师提点,若是到了任城插手政务犯了王上忌讳,到时会惹出大麻烦的。”黄永恍然大悟。 “嗯,你能明白为师的心意便好,山东四十余郡只分出十九郡为军镇,其余二十余郡皆掌控他自己的手中,王上还是对我们有所猜忌啊!”钟晗意味深长的说道。 “恩师英明,学生想向恩师请教我到了任城该如何作为?要不要主动出兵?” “西路四郡关键在一个‘安’字,你只要不松懈招兵练兵和做好防守的姿态就好,我想宋博也好、砀郡屯田大营那个乳臭未干的蒙琰也罢半年内都不会轻易出兵,你要和安东将军佟纲多多亲善,他驻防东路六郡主要的任务就是筹粮,你所辖四郡是百战之地,粮食供应肯定会有所欠缺,与他搞好关系日后定有大用,对于秦川你要和他保持距离,这人杀戮气息太重,交往过密会引起反噬的,日常公事交往即可,朝中之事为师自会帮你料理,切记一定要掌控四郡军事,这是你我师徒安身立命之本。”钟晗严肃的说道。 “恩师,三郎愚钝为官实在艰辛,若有那一天三郎定会拼死护恩师周全!”黄永说的情真意切。 “不必忧虑,为师说的也只是一个可能,要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义军走到今天已经再经不起背叛了,三郎你可晓得当年梁大将军之死和王上不无关系,所以我们要有自己势力,不为别的,只为安心。” 两人陷入沉思中,各有心思,久久没有开口。 “将军,馆陶唾手可得为何我们不趁胜拔掉?”一脸不悦的卢泉不能理解杨烈为何停止对馆陶的攻势,自昨日卢泉血战拿下邱县后突然觉得乱军也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便想着联合兄长东进拿下馆陶,兄弟二人合兵一处后还未抵达冠县,杨烈就亲自率人过来阻止。 杨烈先是皱了皱眉头,他非常反感卢泉说话的态度,而后冷冷道:“卢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兵不出魏郡。” “将军,这可是大好时机,据夜魂情报中说许骏此刻应当还在齐州未归,不可错过啊!”卢泉还是不想放弃,身边的卢海在杨烈亲自阻拦后就一直思考着杨烈为何不许兵出魏郡,弟弟的一席话自己恍然大悟,眼看杨烈要发飙了,卢海对着卢泉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孽障!将军这是在救你的命!就你肚子里的三两水也敢在将军面前放肆,还请将军收回卢泉邱县屯田校尉之职,以免误了大事。”卢海说的恭敬,被打的卢泉一脸懵逼,而杨烈却是有火发不出,还是这卢海聪明,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是在跟自己认错呢,总不好再去惩罚,只得清清嗓子,安抚道:“叔平,孟平被眼前的景象困住了,你日后切不可如此,他不懂你告诉他其中缘由就好了,若是打坏了日后我怎么向卢公交代?” “将军说的是,若是今日杀进冠县许骏定会倾他所部全部乱军反扑魏郡,到时不单是三县危局,乃是魏郡之危。” “叔平,你说说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杨烈没有再去理会依然发楞的卢泉,对卢海的话饶有兴致。 “将军,末将认为我们应当尽快效仿东郡的办法,先将三县稳定住,然后与冀州大营和东郡大营建立三角防线,待日后屯田见成效之日便可以魏郡为突破口逼近馆陶、清河。” “叔平有智谋,只是我魏郡的情况与东郡略有不同,以屯田安置流民倒没有什么,只是各家豪强因东郡之事都已有所准备,你看该如何?”杨烈将问题抛给卢海,自己亲自来阻拦卢氏兄弟东进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希望卢氏要在魏郡做出表率,魏郡中现在有着本郡大姓李氏、以及清河崔氏暂时住居,卢氏在此也有不少产业。 “将军,父亲叮嘱过卢氏定当全力支持将军在魏郡所谋之事,我们兄弟二人刚刚到魏郡就有收复三县的重任,还未能与族人联络,将军放心,三日内卢氏必有所动作。”卢海彻底明白杨烈的意思了,赶紧做出反应。 “嗯,崔氏嘛,他们郡望在清河、博陵,魏郡不过是客居,叔平有时间还是跟他们聊一聊吧,哼,我弘农杨氏在三晋客居可不敢如此嚣张,也不知道堂堂李氏为何如此纵容他们胡来!由得他们鸠占鹊巢!”杨烈表现的很是生气。 卢海听完后显得有些尴尬,心道:“你们弘农杨氏在三晋都快把太原王家逼得举家搬迁了,还好意思说别家,不过谁让他现在是老大呢。”而后卢海拱手道:“将军,待安顿好大名屯田诸事后,末将将去拜访李公、崔公。” “嗯,此事交由叔平去办我有何不放心,既然离馆陶不远了,我们也不能白来,去看看吧。”杨烈目的达到了心思就转移到对付乱军上了,杨湛前几日回报冀州慕容熙对建立三角防线的态度,还是不错的,毕竟有过经验,东郡裴泽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是一体的。 杨烈等人在馆陶外大摇大摆的走了一圈后,杨烈拒绝了卢叔平邀请自己去大名修整的建议,带着亲卫一行人下榻广平,渠从早就在城门外焦急的等待了,见杨烈一行人出现后,立刻策马迎上去,“将军,可算是到了,砀郡使者已经到了,不过是个女子,夫人做主将她安顿在后院了。” 一听来人是个女子,杨烈很是意外,这么重要的事情蒙琰怎么敢派一个女子前来,不过亏得柔凝处理的不错把人引到后院去,杨烈也没说话只是冲着渠从点点头。其实这些天他对章柔凝的事情颇感头大,所以总是借口不是在外巡查就是在军营练兵,这次从邺城出来本不打算带上她,可是她非要执意跟着,为了安全起见只好把她安排在广平,有夜魂的护佑也让他放心些,其实说起来自己当时与父亲谋划求婚于她只不过是看重章怀远的人脉,要说对她的感情真的是没有什么,熟料这女子对自己动了真情,据裴泽透露为了赶到魏郡陪自己几乎与章怀远翻脸,这让自己对她充满了愧疚,邺城内院之事也就全部托付给她,也不能是别人,以她章柔凝的身份地位必定是自己的正妻,这是毫无疑问的。没想到的是这没几日的功夫章柔凝便将内院之事和自己部下的家事处理的极为妥当,杨烈知晓后便决定与其避而不见甚或是提防着她,不如坦诚相待,感情上的事情自己也许无法弥补,不如给她更多的事情去忙,给予她更大的权力,这样至少在看起是琴瑟和鸣的,至于愧疚的事儿日后再说吧。 杨烈踏入内院之后,从阴影处闪出几人不远不近的跟随着他,他知道这是夜魂的习惯也没所谓,不过刚刚推门准备进去的时候,里面传出来章柔凝冰冷的声音,“滚远点!将军在内宅的安全还不需要你们管!” 这就尴尬了,章柔凝的脾气着实火爆,夜魂这样的规矩已有多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章柔凝一踏进魏郡碰到夜魂时就对他们充满敌意,就连渠从这些时日也被章柔凝怼的能躲就躲,自己也劝说过,章柔凝固执的只有一句话回复:“这是杨氏的夜魂,不是你杨瀚之的夜魂!”很明显这就是完全不信任。 “凝儿,你大可不必如此,若是真不喜欢他们,让他们离开便是了,没必要这么对他们,好歹也是为杨氏立下不少功劳的人。”杨烈还是在做着无谓的劝说。 “将军他们是杨氏的夜魂,对你服从也只因你是杨氏家主,我不是他们的主子,这内院的事情不需要他们!”章柔凝故意拔高声调。 “呃,算了,也说不过你,砀郡使者在何处?”杨烈赶紧转移话题,他不想与章柔凝斗嘴,因为从来没赢过。 一提到砀郡使者,章柔凝立刻将门关好,低声说道:“将军,你做好心里准备,这个使者可不一般。”言语中的尴尬、无奈还有一丝的悲伤让杨烈有了兴趣,这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让章柔凝都为难呢? 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章柔凝引着使者到了书房后,遮挡面部帷幔一挑起,杨烈蹭的一下站起来,失声的指着南边,又指着章柔凝宛如失心疯一般,章柔凝却摇摇头,示意他这女子并不是来自他认为的地方。 那女子倒是淡定,对杨烈行礼,“蒙氏卢玥见过杨将军。” 杨烈听后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蒙琰的未婚妻子庐州卢公的幼女,心有余悸的是这也长得太像了吧。 “原来是卢公千金,这蒙琰怎么让你做使者过来了?”杨烈对蒙琰的做法有些不满意,对结盟之事也太轻视了吧。 “杨将军,我不是使者,我只是信使,将信亲自转交给你后,妾身打算前往大名探亲。”卢玥看出来杨烈的不满,说完便从怀中将带有蒙氏标记的密封的信递给杨烈,“将军,夫人,妾身在此不便再做停留,这就离开了。”说完转身就走,章柔凝想要阻拦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杨烈皱着眉头,顶着心中的怒火看信,不多时满意的将信交给章柔凝,“凝儿,我们要有所准备了。” 章柔凝没有关心信中的内容,眼眶湿润的说道:“瀚之,她为什么愿意见我,却不愿与我相认?” 杨烈愕然。 万物复苏 太傅嫁女三江始(6) 自从端午杨烈收复三县后,除了边线上偶有的摩擦外双方似乎商量好似的再也没有大规模的动作,魏郡效仿东郡的屯田策取得了不错的成果,李氏、崔氏在卢氏兄弟兄弟表现出强力支持杨烈后没过几日便先后低头,魏郡在不到三个月内杨烈所部已超过六万人,军情司多次询问情况都被杨烈直接驳回,军情司气的多次上书弹劾杨烈,但皇上却是一直留中不发,搞得军情司现在也懒得管他,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就是五大屯田卫除了沧州外另外四大屯田卫全部超员,冀州屯田卫现有四万余人,东郡屯田卫满了五万人,就连砀郡屯田卫都超过了三万人,皇帝的隐忍让各大世家都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军情司的不作为让朝中大臣非常不满。 魏郡临漳柳园是卢氏在魏郡的一处别院,院外密林中隐隐约约的闪着不少人影,院内深处一片安详之态,杨烈头顶斗笠手执钓竿好不惬意,身后凉亭中一身家居装扮的章柔凝在研究茶水的冲泡,已经泼了好几遍了,看她的样子应该还是失败了,叹了一口气摇了摇空空的茶叶罐,再看看稳如泰山的杨烈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手中空罐子丢了出去,只见杨烈如老僧入定般毫无反应,引得章柔凝跳起来冲过去掀开他的斗笠,这时的杨烈睁开眼急忙说道:“上钩了吗?站着干嘛?帮我拉上来啊!” 章柔凝彻底暴走,“我当你是在这修身养性,你坐着都能睡着,要睡你在房里睡不好吗?!” 在杨烈的眼里此时的章柔凝就是在花枝乱颤,一把搂在怀里,“若不是我还在孝期,当真以为我不敢把你吃了?” “流氓!”章柔凝挣脱开站在一旁整了整衣服,“你到底还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军情司已经四封问询摆在你的桌面上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军情司只是个摆设,麻烦你不要表现的那么明显好吧。” “既然是摆设了那就当个景放在那就行了,谁让他们多事弹劾我,我在邢州招兵也好,屯田也罢,是幽州刺史反对了还是邢州府君抱怨了。”杨烈说的义正言辞的。 章柔凝翻了个白眼,“邢州府君是李家的人,李家现在被你捏的死死的,他怎么抱怨,投靠慕容家吗?还不够他丢脸的,可是你至少做的隐秘一些,现在遭人非议你很开心?” “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杨烈不论何时何地都不是能够随意欺负的!”杨烈说着说着就有些暴虐的味道。 这些日子章柔凝已经习惯他的性情,上前环抱这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就算你不认可皇室的行径,可他现在还是天下之主,不能太逼迫他,就当是为皇后娘娘和在洛都的郡公考虑吧,好吗?” 在章柔凝的安抚下逐渐平复了,拍拍她的手,“我知道我这么做会让姐姐难做,不过现在后宫之中还有章贵妃在,权氏就算再恨我也不敢轻易对付姐姐,至于我那个大哥有夜魂在还怕他保不住命吗?” 提到夜魂章柔凝就气不打一处来,“夜魂!夜魂!夜里来勾人魂魄的恶鬼,干脆叫夜鬼算了!”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们,他们对你没有恶意,也没有刻意招惹你吧?”对于章柔凝一直反感排斥夜魂的态度杨烈一直不太理解,自己也让渠从尽可能的让夜魂不要惊扰她,但是一提起章柔凝依然是咬牙切齿。 “他们活在阴暗里太久了,已经没有人的味道了,这样下去迟早你会被他们所拖累。” 杨烈若有所思,章柔凝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原因,但这话里话外一下子点醒了自己,自己一直觉得夜魂哪里不对,原来是在黑暗中藏得太久了让人觉得不舒服,突然脑中有了个思路,戏谑道:“我的宰相大人,我之前把夜魂分成三部,你有没有兴趣统领魏郡夜魂?” “渠从你做何安排?”章柔凝直击要害。 “呃,你倒是不推脱,你有什么好主意?”杨烈显然是对章柔凝干脆的接受没有准备。 “夜魂还是夜魂,渠从还是夜魂的首领,给我的人我自己重组,直接受命于你,我只负责日常事务。”章柔凝的思路和想法都很清晰。 “两个密谍组织,有点意思,说说你的想法。”这时的章柔凝在杨烈的眼中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自己的谋士。 “杨氏夜魂、裴氏血卫、皇家紫宸阁、巴蜀锦绣使者、九江南归雁,天下人称五大密谍组织,其实早已经暴露在阳光之下,密谍中的密已经失去了意义,既然摆在桌面上不如让在晒在太阳下,我重组新的密谍组织,你抽调给我的人只是其中一部分,我要在世家子弟和军中选人,你要知道面对着阳光永远看不到它背后的阴影,同时间也更有利于你牵制世家、军中还有夜魂为你效力。”章柔凝郑重的说道。 “你说的不错,阳光背后的阴影才是最黑暗最隐秘的角落,好!就依你,新的密谍你打算叫什么?” “日晷!不出一年我要让他成为天下人的梦魇!”章柔凝充满斗志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狠辣。 几乎与此同时的东郡裴泽秘密召见了父亲派过来部分血卫,“你们奉父亲之名前来听命,但如今的东郡有李岩在实在不好安排你们。”裴泽有些惆怅,知道父亲迫于无奈在表面上与自己划清界限,私下里派了血卫中最为精锐的人来协助,可东郡的环境不像其他四郡一人说的算,李岩插在其中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处理。 “小侯爷不必为难,我等可以藏于民间或者在府中化装成仆人,血卫中人这点困难还不是问题,至于李岩那边我等会尽力藏匿。”其中一名血卫宽心道。 话虽如此但裴泽却不能真的这么干,不过却是给裴泽提供了一个想法,“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侯爷将血卫四部中春卫和夏卫调了过来,加上各处密点的人共计两千余人。” “嗯,既然父亲将你们调拨与我,你们此刻便是与血卫彻底脱离关系,你可明白?” “呃,断绝关系,这,小侯爷,若如此侯爷那该如何交代?”对于与血卫断绝联系这些人确实没料到。 “侯爷那边我自会交代,我需要的是必须效忠我的人,如果不舍得弃了血卫的身份现在告诉我,我放你们回血卫,放心我裴泽不是那秋后算账的人。”裴泽说的真切。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起身下拜,众声齐道:“愿为将军效力,百死不悔!” 裴泽很是欣慰,“你们几个统领先以夫人的陪嫁跟随之人在府中行走,你们的身份可以告知夫人,但仅限于夫人,可明白?” “我等遵从将军之命!” “东郡是江淮、山东、河北三地要冲之地,也是行商聚首、江湖聚事和密谍汇集之地,我打算在东郡开设客栈,日后你们便以客栈掌柜的身份做密谍之事,多吸收江湖人士充实自己。”裴泽盘算已定。 “将军开设客栈不难,以谁的名义?叫什么名字?” “以夫人的名义,就叫不言客栈。” 若说亲姐妹就是亲姐妹,不过几日之差,砀郡的卢玥便在和蒙琰商议组建密谍之事,“玥儿,你确定我们要避开父亲和舅父组建自己的密谍吗?”蒙琰并不是很赞同卢玥的想法。 “你想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吗?会很伤人。” “呵呵,你觉得我是那迂腐的人?但说无妨!”蒙琰似乎猜到卢玥要说什么。 “我自从知道我不是真的卢氏女后已对这世人失去了信任,你是我的夫君这是不可改变的,现在我只能依靠你,至于别人我谁都不信,公公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以他光明正大的性格是不可能同意你组建密谍的,再说到舅父,你觉得现在的他还有力量和这天下各大势力一较高下的能力吗?你有没有想过这徐州和淮州无论出现什么的结局终究还是回托付到你的手中,这两地都是四战之地,我们必须要有自保的力量,军权要掌控,但是没有密谍的限制我怕到时候会失控。”卢玥平静中带着无限的伤感。 “你真这么想?”蒙琰眯着眼睛,其实他从来就没相信过卢玥,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或者章怀远的女儿都不足以打动他的内心,他现在这个砀郡屯田大营很是艰难,父亲的固执和断粮的威胁让他不敢再去扩大自己的实力,舅父的冷淡和徐州军的不配合让自己失去了最为依赖的后盾,更何况这卢玥是自己主动上门的,他们现在不像是即将要成为夫妻的人,更像是再寒冷的冬夜里抱团取暖的两个陌生人的同路人,组建密谍之事蒙琰早有计划,只是实在没有精力和时间施行,现在卢玥主动提起此事让蒙琰对她有了些好感,至少现在的卢玥只能依靠自己,不过一旦答应两人便是彻底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知道你还不信我,我也不怎么信你,但我们是夫妻,我想彼此之间还是要坦诚相待,我可不想以后同床异梦。”卢玥正经的说辞中带着无奈的笑容。 “哈哈哈!好一个坦诚相待!好一个同床异梦!我不管你是卢玥还是章柔玥,你若真心以我为夫,我愿真心待你为妻,至死不渝!敢不敢!” 卢玥突然站起来走上前去,举起右手张开手掌,蒙琰见状做了同样的动作,两人击掌为誓,卢玥坚定的说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蒙琰回的干脆。 “不许纳妾,养在室外我不管你!”卢玥补了一句,蒙琰差点没摔在地上,指着她,“你,我们还没有成亲你就管我!” “密谍之事你如何打算?”卢玥避开蒙琰的质问。 “可以组建,但我不打算设在屯田卫中,他只能听命于你我。”蒙琰没好气的说道。 “哦?你放心让这密谍听命于我?”卢玥没想到蒙琰会这么直接,她以为蒙琰最多让她参与其中。 “既是夫妻就没必要藏着掖着,我以后定会常年征战在外,若我有难,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所以你可以不过问军事,但密谍属于内事,你当为主母。”蒙琰坦然道。 “那你想怎么办?” “我欲在砀郡郡治萧县成立书院,你可以以章氏、卢氏还有我父亲的名义广招天下寒门潦倒的士子在学院进学,私下选拔可以为密谍之人,书院嘛,在这乱世之中自然是要有护院的护卫。” “你的意思这些护卫就是密谍?”卢玥对蒙琰刮目相看,蒙琰居然想到这种正大光明的办法,着实让自己佩服。 “不止是护卫,学子,教习只要合适的都可以收入密谍之中,将来他们四方行走也能让这密谍就地开花结果也不是不可能,当然这样最能掩人耳目。” “书院建在哪里?我该如何参与?”既然蒙琰的腹稿比自己的要高明,执行就好了,卢玥觉得这样更落得轻松。 “我为屯田主将的时候舅父赠给我一处别院就在萧县东南五十里处名曰段园,就把那里改成书院吧,你就更好办了,你身负章氏、卢氏之名还怕有谁不认可吗?而这学院是我蒙琰建的,你作为我的妻子当然可以参与其中了,不过这学院的名字我确实没想好,还是你来吧。” “既然你接纳的都是寒门潦倒的士子,他们生存在这世间就如蔷薇一般,只要你给与他们一些养分就能疯狂生长,不如就叫蔷薇书院吧。”卢玥深思熟虑后说道。 “蔷薇?含义不错,就是有些偏阴柔了,紫华如何?” 卢玥神色一怔,紫华就是月季,月季也是蔷薇的一种,而且月季还是自己最喜欢的花,不过自己来到砀郡后并没有表现出来这蒙琰是怎么知晓的?“紫华学院,甚好,那么密谍组织就叫紫华卫吧。”两人一拍即合。 可谁能预料到这三对青年夫妻的自保之举在今后的三十年间肆意生长,最终形成了参天大树,日晷、不言客栈、紫华卫三大密谍组织在将来直接取代曾经的先行者,让人可怕的是无论是这三个中的哪一个都是天下官员、士子甚至百姓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虽然他们都没有承认过有这样组织的存在,但三十年间他们有过亲密无间的合作,也有明争暗斗甚至是生死较量,世人对这三大密谍的评价是:日晷之利直击灵魂深处,闻之遍体生寒;不言之名束缚行人左右,见之无处遁藏;紫华之问清洗世人精神,学之肝脑涂地。 就在三对夫妻风风火火的忙着组建密谍的时候,朝中一直隐忍不发的皇帝却与紫宸阁布下一个天大的局,如果没有这三大密谍的组建,这三对夫妻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也将是三大密谍第一次亲密合作。 万物复苏 太傅嫁女三江始(7) 元贞十三年的七月北方的天气早早进入酷暑的状态,许骏这个刚刚出炉不久的济北郡侯却在这炎热的天气下不停的发抖,猪队友啊,许骏已经在破口大骂将近一个时辰了,嘴角的白沫和喷溅的唾液让人觉得恶心,就连身边的亲卫都在下意识的避开飞来的口水,许已经问候到那个新鲜出锅的左相的不知道多少代祖宗了,李巢让自己领济北、清河、馆陶、平原四郡独自面对除砀郡屯田卫的其他四卫,可见十分信任,谁知道左相傅子期以吏部名义将德州府君宫铭瑄和滨州府君邵新互换,邵新是个什么东西,敛财是把好手,滨州大户被他敲诈勒索的都不敢在滨州居住了,宫铭瑄是当年自己向李巢推荐的善守之人,虽是幽州官军投降过来的但实在有真本事,自打义军退出幽州后宫铭瑄驻防的德州已不知道挡住了多少次辽东军马的骚扰了,他妈的!这该死的傅子期竟然以降将不适合与官军打交道太多,可能会背叛,背叛你妹啊!他宫铭瑄手上不知染了多少官兵鲜血了,要背叛早背叛了,这不过是傅子期见德州有利可图把自己人安排过去,这天下还没夺取就想着争权夺利,许骏实在看不过去便委婉的上报邵新不适合驻防德州,谁料傅子期竟然回复他:“许侯还是多操心西路四郡和四大屯田卫的事情吧,魏郡三县的得而复失许侯不想想怎么和王上交代吗?”这把许骏这个谦谦君子气的在大堂上破口大骂。 骂归骂,该扛的自己也要扛,“既然北部大门已经洞开,就算是为了自己部下的生死也要做一番准备了,你傅子期看不上宫铭瑄,那我就上书王上,请调宫铭瑄为将军驻守平原君,一旦德州失陷,首当其冲的便是平原郡。”许骏平复心情好内心盘算道。 许骏在想补救措施的时候,还在发烫的日晷已经发挥了作用探听到乱军德州主将已经换人,杨烈心中大喜,安静太久了该听点响声了,要不然大家的肉都该松了,日晷的人退下后杨烈命已经退在外围的夜魂召集了在邺城商讨屯田新政的杨湛、卢氏兄弟以及渠从前来议事,日晷虽是可以发挥自己的力量了,但在军情上和夜魂还无法比拟,要动兵还是需要夜魂发挥作用的。 不多时众人相互致敬后落座,“杨长史,屯田新政的事情你们商议的如何了?”杨烈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 “禀将军,我等的商议的是秋收后将邢州临清和本郡的邱县以及大名设成军镇,三县百姓西迁至武安和邺城。” “百姓迁动首要的武安和邺城的土地够分吗?如果没有足够的土地百姓会骂娘的。” “我等已经计算过武安本就是屯田大县,现在还有不少土地,至于邺城是郡治所在,周边村庄因战乱荒芜了不少土地再加上各大豪门献出来一些山林坡地,足够内迁的百姓分配,而且邺城这半年来恢复了商道,各地往来的商人也不在少数,吃饱饭肯定是没问题,东郡裴将军夫人的不言客栈在邺城就有三家分店,这也能说明邺城的商贸逐渐在恢复。”杨湛很有自信的说道。 “嗯,你们做的不错,我有个建议,杨先生听听?” “将军言重了,将军请讲,我等必定照办。”杨湛赶忙回敬道,和杨烈这么久接触下来后已经知晓他的本事,既然他这么说必定是有把握的,他算是看出来东郡、魏郡几乎已成一体,对于民政方面杨烈独特的见解基本是来自于东郡裴泽的嘴中,军事上裴泽不如杨烈杀伐果断,民政上杨烈不如裴泽和风细雨。 “杨先生我意欲让你为魏郡长史的身份拜访沧州、冀州、东郡屯田卫和邢州府君,由北至南将沧州海丰、南皮二县,冀州景县、南宫二县,东郡范县、前县,邢州巨鹿、广宗二县,再加上临清、大名、邱县,共计十一县全部变成军镇,每镇八千人,把乱军死死钉在山东境内。”杨烈说的足够详细,意图也足够明显。 “嗯,将军果然有远见,如果能拉上河洛、淮州、砀郡和徐州就更好了,这样山东的乱军除了投海一只苍蝇也别想想飞出去。”杨湛显然更有野心。 “你可知若想与淮州、砀郡连成一线绕不开汴州的长垣、韩陵二县,先生有把握搞定长孙誉?”杨烈满眼戏谑。 这时候杨湛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杨氏、裴氏与长孙誉之间从来就没有和谐过,更不用说淮州蒙珙了,长孙誉提到蒙珙就恨不得千刀万剐了,想吃掉长垣、韩陵二县简直是异想天开,看到杨烈的嘲笑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假装有把握的说道:“长孙誉若是还想着他主子的名声也应当将长垣、韩陵让出来。” “既然先生这么有把握杨烈这里就拜托了,只是这么长的军镇线协调之事先生可有精力协调?”杨烈由衷的想为杨湛树个大拇指,既然他杨湛想去和长孙誉打交道,自己也应当鼓励这种飞蛾扑火的行为,这样各屯田卫的协调之事就放手吧,刚好把压制许久的关琛放出来做点事情,关琛善谋就让他发挥特长吧,水字军的权力也该交出来了,如此一箭三雕的事情自己着实要感谢杨湛的好意。 杨湛打肿脸充胖子的话说出来之后就后悔了,他知道杨烈已经不是以前的杨烈了,但没想到杨烈竟然能算计到如此,本想借着军镇之事重新站到权力中心,没想到自己却毫不犹豫的跳进了这么大一个坑,跳都跳了,杨湛这点胸怀还是有的,假装淡定的说道:“军镇之事杨某恐是精力不够,还请将军另择他人,以免误了将军大计。” “杨先生身为我魏郡屯田卫长史,身负重任,这种协调之事,”杨烈故做沉思,“将关琛从临漳调回来吧,魏郡还缺一个司马。” 杨湛苦笑,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杨烈这么一玩,不论是何种原因他与关琛的关系短时间内都不会太友善,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闭口不言是不可能的,“关将军一向善谋,协调各屯田的事情非他莫属!” “嗯,杨先生你去河洛会见长孙誉的时候通知关将军吧,顺便通知魏将军回来,魏郡屯田卫还缺一个参军,别让他在武安为难了,至于临漳、武安屯田之事由傅粲将军暂领吧,傅粲将军做我魏郡屯田卫的副将也是不错的。”杨烈很满意杨湛的态度,聪明人就是好,知道是掉进坑里了就非常有觉悟的配合挖坑之人。 “如此甚好!魏郡屯田卫的班子就算是定下来了,那将军各处的屯田将士该怎么办?”杨湛也是老江湖了,此刻的发问就是对杨烈的反击。 “先生这是要考我?”杨烈眯着眼睛,突然杨湛感受到凌厉的眼神刺向自己,周身一颤,自己拼着多年的定力硬生生的扛了下来,只听杨烈说道:“各处屯田卫由各县校尉统领,不战耕田劳作,战时披甲上阵!” 杨湛这次是真的觉得年轻人的大胆的思维自己已经无法理解,这样的做法等同于藏兵于民,这样发展下去整个魏郡之民都有可能变成他杨烈的部下,不对,只要魏郡敢这么做,那么其他屯田卫必定效仿,这河北之地还能有一日安宁可言吗?他更是为乱军担忧,这么搞下去,山东定会成为密不透风的孤地,不需要大规模的战争只要一步步蚕食,不出三年乱军必将陷入绝境,到时群起而攻之,结局可想而知。 杨湛失神的离开后,屏风后面转出来了章柔凝,她为重新冲了一杯茶递给杨烈,“你这又是何苦,杨湛是有些倚老卖老,不过他终归还是你杨氏族人,十三骑发展到今天他是有功劳的,你这么逼他剥夺他的权力,你就不怕他一怒之下联络长孙誉站到皇上那边吗?” “他已经老了,都到了如此境地还在我摆老子的谱,若不是你时常规劝,他已经在晋阳养老了,若他还知道自己是杨氏族人,是十三骑的人就不会做出格之事,不过我倒是巴不得他背叛,这样我就有理由清理那些不懂事的人了。” “你倒是想的好,我看这杨湛难遂你愿!”章柔凝没有因为杨烈这种毒辣的心思觉得害怕,反而很是平静的和他对话,杨烈此刻更是觉得章柔凝适合做他的当家主母,至于爱这个事情本就是虚无缥缈的,对当下的自己无甚所谓。 “好了,咱们这对狼狈为奸的夫妻就别在这当什么名士品茶了,准备一下我们去拜访一下李公吧。”杨烈心情不错一副调侃的口味。 “那谁是狼?谁是狈?”章柔凝也不生气,顺着他的玩笑继续下去。 “哈哈!当然我是狼在前拼杀掠食,你是狈在身后指点江山!”杨烈突然把章柔凝紧紧搂在怀里。 章柔凝吃痛在他的胳膊上狠狠的扭了一下,嗔怪道:“我本是书香门第出身,看看跟了你才几日却是满嘴杀戮,你陪我夫子教我的礼仪廉耻!” “嗯,赔,一定赔你,那就过两年灭了李巢赔你两个孩子吧,一男一女可好?”杨烈坏笑道。 虽说章柔凝是铁定嫁给杨烈的,但毕竟还是未嫁之身,这时候一副小女儿姿态羞的脸上通红,挣脱出杨烈的怀抱狠狠踩了一脚头也不回的小跑回后宅,至于杨烈是否疼的龇牙咧嘴这并不在她的关心范畴。 与杨烈现在喜悦的心情不同的是裴泽的愁容不展,他已在内宅的门外不知蹲了多久,内宅进进出出的侍女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无视,就连厨子都知道最近堂堂屯田大营主将喜欢在内宅门外吃饭,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宁归统领也会陪着将军一起用饭。 裴泽在以章柔言的名义开了第六家不言客栈的时候一直等着裴泽解释的章柔言终于爆发了,以待嫁的身份拒绝裴泽往内宅跑,甚至将裴泽指定的侍卫侍女全部撤换,现在濮城裴府的后宅已经姓了章。外界传言裴泽去青楼被章柔言抓个正着,其实章柔言对不言客栈的是否以自己的名义开设又或者私下做着什么勾当都不关心,也知道裴泽现在的作态是为了取悦自己,顺便在帮自己立威,只是哪家姑娘还未出阁就被人传出来母老虎的名声好听,经过裴泽这么一闹,他落了个惧内的名声好得清净,自己却是声名远扬,就连洛都的长姐都笑话自己,一直不温不火的皇帝竟在早朝后与臣下玩笑道:“谁料这章家最为乖巧天真的幼妹竟是如此有主张,雍城侯一世威名可是要被笑话了。”据传雍城侯在西北前线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这一怒虽不至于威慑天下,但震慑狼戎部还是绰绰有余的,结果就是狼戎部血流成河,雍城侯老当益壮亲自斩杀十余名狼戎士兵,致使狼戎退却四百余里,顺便俘虏了狼戎王的亲弟弟和三儿子,不日就要进京献俘。 这种状况已经快一个月了,终究还是女子脸皮薄,再加上外面的风言风语,便让人将门打开放裴泽进院。裴泽进来后看见章柔言赌气般的背对着自己以示还是很生气,裴泽使了个眼色,侍女们便捂着嘴憋着笑缓缓退下。 “言儿,差不多了吧,我堂堂大营主将统管东郡数万将士已经被笑话到大街上了。”裴泽假装委屈的说道。 这不说还好一说章柔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身伸手抓起桌上的东西就丢向裴泽,身手如此的矫健敏捷,便是久经历练的江湖人士也不过如此,“这都是你自找的!是我让你蹲在门外的吗?你自己丢人就算了偏偏要拖上我!” “我这不也是出于无奈,我若是以自己的名义开设这不言客栈,远的不说就在咱们隔壁的李岩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裴泽越说越带着些许的悲哀。 “现在没有人,你跟我说句实话不言客栈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是密谍吗?如果是我甘愿顶着悍妇的名声。”章柔言毕竟还是个不到双十,见到裴泽的窘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是!我本打算整个密谍可以运行的时候再将实情告知于你,我没别的意思,这是我和你将来保命的。”裴泽坦然的说道。 “好,你既坦诚相待,我也不为难你,你现在是一营主将,以后必将继承整个四象卫和雍城侯的爵位,也就是说不出事情的情况下,长安令的身份也是你的,关中关西也会以你马首是瞻,你的身份太耀眼不适合经营密谍,这不言客栈以我的名义开的那就交给我吧。”章柔言毫不客气的索要不言客栈的掌控权。 这回轮到裴泽傻眼了,他本以为自己吃透了眼前这个未来妻子,谁竟想这小女子一席话把自己吃的死死的,章柔言说的话是自己一直为难的事情,自己掌控这不言客栈当然最好,可是自己的身份太尴尬,交由他人掌管又不放心,章柔言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他以为章柔言虽然聪明伶俐但对这种黑暗中的动作会嗤之以鼻,现在这小女子竟主动要权,确实让自己犹豫了。 “你当我跟随父亲身边只学习了经史子集吗?你可知父亲有五绝,世人只知诗书画,谁人知晓教与谋?父亲最为骄傲便是自己教授的门生大多已是独当一面的朝臣或者封疆大吏,还有便是这谋算之术是他老人家最为得意的学问,父亲虽从未主动教授我们兄弟姐妹用谋,但与我们斗心眼的时候阳谋阴谋却发挥的淋漓尽致,我敢断定二姐在魏郡定会劝说杨烈养士用谍。”章柔言细声娓娓道来。 裴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眼前的章柔言,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这个婚约在身的妻子,回想起父亲的话,终于明白父亲为何一定要让自己娶这章氏女儿,这一个赛一个的深藏不露啊! 见裴泽用怪异的眼神看自己,章柔言更显淡定,“不必这么看我,你若不信尽管让你的不言客栈探查魏郡是不是出现一批神秘人物。” 听到章柔言的话裴泽这才回过神来,邪魅的一笑,“娘子,杨氏夜魂名满天下还用新组建密谍吗?我是因为与父亲表面不和才需要将裴氏血卫改名的,不过据探报这夜魂的行事风格与以往却有不同。” 章柔言摇摇头,“杨氏夜魂名满天下不假,但那是杨度在世时所用的,现在杨烈虽是杨氏家主,但正牌的晋阳郡公可是杨磊,再说还有杨毅、杨舒,自打杨烈被夺情回东郡后你见他与洛都的晋阳郡公还有联系吗?所以我断定这些人一定是新组建的密谍。” 裴泽惊叹章柔言的分析能力确实胜自己一筹,想了一下干脆全盘托出,“还有一事我说你来听听,近日砀郡蒙琰的未婚夫人卢玥在淮州蒙珙和庐州卢晨的支持下在萧县段园创办了一个紫华书院,吸收天下落魄的寒门士子学习,此举不但得到你父亲的支持,就连朝廷都拨付了一笔银子供书院的开设,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呵呵,你在想这乱世之中还有闲心思开办书院?搞什么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举动是不是在沽名钓誉,内里却在做着不为人所知的事情?” “说的不错,若是淮州蒙公这么做我倒是真不怀疑,只是这种事情竟是他的儿子儿媳操办,虽然有你父亲的支持,但我打心底不信。”裴泽坦白道。 “我这个同胞妹妹不简单,她或许也在做着和我们一样的事情,我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通透多了?”章柔言有些苦恼,她不是怀疑,她几乎已经能确定卢玥就是在做这种事情。 裴泽倒吸一口凉气,这三姐妹那是娇柔的女子,不到双十的年纪心思竟是这样的深沉,世人都以为这“军司三少”能娶到章氏女和卢氏女是因为三人能力出众,章氏和卢氏上杆子巴结的,可谁又知道以这三女的才华应是下嫁才对,再想到刚到东郡时章怀远对自己的帮助,突然觉得这酷暑的天气也敌不过这房间的阴冷,身体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心道幸亏自己与这章柔言是真心相爱的,还挣扎什么,这不言客栈就算自己不主动交出去,以章柔言的能力想要掌控不过是旬日之间的事情,但毕竟是男人不能丢了面子,笑道:“既娘子有此心,不言客栈就让娘子多费心了。” “好恶心!你娘子饿了,我要吃肉!” 万物复苏 太傅嫁女三江始(8) 阴沉的天气在酝酿着一场大雨,任城大街的行人均是神色匆匆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过来,一名急忙赶路的行人听到声音想躲避已是来不及,马蹄所到那人应声倒下,马上的黄永急忙勒住缰绳,安抚住受惊的坐骑,而后没有说话只是冲着亲卫点点头,亲卫便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甩给地上的行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将军有要事在身赶路急了些,这银子你拿去看郎中,若有什么问题可直接到将军府来。” 那亲卫还没说完黄永就重新策马奔向不远处的将军府,这天气太闷了,黄永觉得心中憋着一股气就是发不出来,再加上今日巡查四郡军务的劳累和忧心,让黄永感到非常疲惫。进府之后接过家仆递过来的凉茶一饮而尽,而后示意自己部将落座,砸吧了一下嘴觉得不过瘾又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去才觉得有所缓解,“我奉王上之命辖定陶、曹州、单城、任城四郡军务,今日巡查四郡结果我很不满意,曹州曹县、单城单县还有定陶的东明、临濮四县防务太过松懈,你们可知这四县重要性?” 黄永部将大多都是无地的百姓和山里的猎户出身,原来只知冲抢烧杀,现在突然换了身份地位一时间还没能进入角色,听了黄永的话只能面面相觑,黄永见状颇为无奈,他们不明白只能一个个教他们做事,“薛贵,我记得你原本是兰陵郡侯部将,这次因公封赏为偏将军,你可知郡侯为何推举你为定陶校尉?” 薛贵显得很是木讷,脸上一条横穿整天的疤痕倒是挺唬人的,他本是辽东猎户,秦川在辽东流浪时收入麾下的,一次在敌将刀下救了秦川一命,秦川将其招入亲卫,后来秦川出征时让他留守,他竟然凭借五百人面对三千余人愣是守到秦川回援,这才真正让秦川刮目相看,这次大封赏特意为他向李巢讨要一个定陶校尉的位置,只是他不擅交际,为人木讷,再加上面上的伤,多数时间都是带着面甲示人,黄永的发问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局促的回道:“请将军指教!” 黄永觉得还算不错,最起码没有骄纵的气焰,“让你为定陶校尉是因你有守城的本领,定陶郡的东明和临濮两县紧邻东郡,东郡屯田卫的主将是裴泽,此人是年轻,但也久经沙场,与我义军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郡侯看重你守城的本领让你为定陶校尉就是为了挡着裴泽,可今日一看这东明和临濮的军务防御不够,若是裴泽偷袭,照现在的样子连一天都守不住,希望你明日回去后重新整顿这两县防御。” 说完也不理会薛贵,反正自己已经说的够明白了,而后又重复着刚才的话对着曹州校尉和单城校尉说了一遍,他觉得快绷不住了,心中积压了不少的怒火,而后四郡校尉颇有眼色的一同告退,黄永也不看他们摆摆手就算了,若是他此时抬头看去会发现薛贵的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待四郡校尉回防区后黄永的心中依然是不能平静,头上的筋脉闪跳着,右眼皮也是不停的跳动,总觉得哪里不对,心里十分烦躁,可面对着大多百姓出身的将领实在是无法诉说,于是决定就西线四郡的问题写封信给恩师,希望恩师给自己一个好主意。 这沉闷的天气连着三天,本以为会是一场暴雨,可是却是一滴都没有落下,躁动不安的心不止是扰乱了黄永的思绪,东郡的裴泽也是烦躁不堪,在他第一百次来回踱步的时候一旁假寐的章柔言终于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坐下!晃来晃去的烦死人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还有闲心睡觉!这可是魏郡、东郡、砀郡第一次联合出击,所有人都在等我们的信号,您的人到底能不能管用!”裴泽显然是急了,再加上章柔言还能睡得着的原因已经是非常不满了。 “我在等。”章柔言其实也急,这是自己第一次出手,花了全部的心血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如果这时候功亏一篑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裴泽正想发火的时候只听家仆来报,“将军,不言客栈的董掌柜送来一车菱角,说是夫人月前和他订的。” 裴泽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菱角,正要破口大骂时,章柔言闪出来说道:“送去厨房,今日用菱角煲汤分发给府里的人去暑。”然后贴着裴泽小声道:“事成了,你们可以动了。” 裴泽本来凝重的面容绽放开来,而后风风火火的走向门口纵身上马朝军营方向去了,章柔言还在看着裴泽消失的方向,突然裴泽又折回来大声说道:“忙完我们就要举行婚礼了,你最近不要管别的事情了,专心婚事!” 章柔言温柔的看着折回来的裴泽,心里暖暖的,但嘴上却不饶人,“快滚!你若办不好休想娶我!” 压抑已久的天空终于开始表演了,此时的大河就如同天河一般悬挂在头顶之上张开血盆大口肆意的想着吞下大河两岸,东明两岸的百姓早早的就撤离了,不多久开始天空阴沉的如同黑夜一般,大河中开始风平浪静,忽然天空中传来了炸裂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锯齿一样的闪电不停的向大河冲击而来,终于这场大家都期盼已久的大雨来了。 一场大雨过后,老天似乎是累了,天空依旧沉闷黑暗,但暴虐的风雨雷电这会儿歇着了,大河波涛滚滚犹如大海一样的景观,溅起的河水如同海浪一样拍打着两岸的民房,突然右岸的民房中走出来一个人,一个来自地狱一般的人,不多时右岸的每一处民房中都涌出来同样的,他们聚集在一起像是鬼魅一样的行走,他们动作一致,步伐统一的集合后,没有人说话,就在这黑夜的白昼里向东继续前行。 “发给军情司的请战行文送到哪了?”杨烈一边喝着甜汤一边和傅粲盯着地图。 “将军,走了有四天了,按你的意思换成了咱们的最老最瘦弱的老马,估摸着现在应该还没出魏郡境内。”傅粲吸溜着甜汤有些口齿不清,傅粲现在有了不少的改变,不单是他连魏啸都变得稳重许多,关琛似乎找到了第二春,从被调回当大营副将时就发现老关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一会儿冀州,一会儿东郡的,本来还担心回来怎么和杨烈这个喜好不定的主子相处,现在却是一点都不担心,他这些天发现其实只要不动小心思,尽心尽力的办事,少摆老资格,这杨烈还是一个不错的主公,至少现在自己有一碗甜汤喝,老魏就惨了带着一帮兵士去了军镇,这大热天的难为他了。 “告诉那几个,那些马都是十三骑的老兄弟们了,好生伺候他们,至于行文送到就行了。”杨烈一本正经的说道。 “将军放心我已经交代过了,都是老人了知道该如何办事,”傅粲一口气抽了甜汤后见杨烈没有说话,“将军,您说咱们这边这么卖力的去袭扰许骏到底能不能起作用?” “不知道,你担心我也担心,所以我没让你去,才让魏啸过去,他去了定要和许骏血战几场,至少表面我们做到了,至于东郡和砀郡那边只能裴泽和蒙琰了。” “将军说的是,如果此战胜了,那么咱们之前定下的连城军镇的计划就能成功了,一旦成功就算不主动出击,就是憋也能把李巢憋死在山东。”傅粲恨恨的说道。 杨烈心中的确很忧虑,相对来说东郡的压力是最大的,不过好像裴泽来信告诉自己很有把握,信中说道只要这便能拖住许骏,一定在三日内拿下定陶郡,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黄永虽是有些不知变通,但也不是傻子,而且据信报看来定陶的守将也算是乱军中善于守城之人,他已经盯着地图看了半天了,想不出裴泽怎么拿下定陶,能同时拿下东明和临濮就不易,不懂,头痛。 就在杨烈烦躁不已的时候,后院的章柔凝派侍女来请他去后院,杨烈没好气的赶走侍女,让在场的傅粲颇为尴尬,傅粲觉得这章柔凝的身份确实不同于他人,前太傅的爱女,朝中最受宠的章贵妃的嫡亲妹妹,自己将军这个态度对人家不是很合适,便壮着担心劝解道:“将军,既然二小姐有请,定是有要事,将军还是去一趟吧。” “女人就是麻烦,若不是她章家有助于我,我何至于斯受此般被呼来唤去的侮辱!”杨烈气的将手中的碗都砸碎了。 傅粲见状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般的赶紧拜道:“将军切不可如此,傅某对将军有一言还请将军听一听!” “傅将军你是我父亲身边的老人也是父亲最为信任的,有话但说无妨!”杨烈好像很不耐烦但压着性子的说道。 “将军,傅某对老侯爷、将军绝无半点私心,只是今日见将军如此对待章氏之女傅某觉得不合适,章氏的地位不论是在朝在野都是非一般的存在,即使将军对章氏女无意,但也大不必如此,毕竟这门亲事是老侯爷在世时亲自定下的,就是为了将军日后能有更好助力,为了将来傅某请将军对章二小姐多少和谐一些。” 傅粲说完两人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只见杨烈用脚将地面的碎碗聚拢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傅将军言之有理,杨某记下了,若日后杨烈收不住性子的时候还需傅将军多多提醒,以免我再犯。” 傅粲相当意外啊,可是更多的是惊喜,杨烈听取了自己的意见而且还没有发火,最起码自己在杨烈这是不一样的存在,据听闻杨湛在杨烈面前摆老资历瞬间手中权力尽失,直接被丢到河洛去和长孙誉玩去了,长孙誉是什么人,皇帝的铁杆和杨氏有世仇,若是杨湛能囫囵个回来已是长孙誉发慈悲了,刚才本想着算了,不去劝了,但自己的前途都在押在了杨氏的身上,现在如若离开如同背主定会让天下不耻,既然不能背叛就只能好好辅佐,所以怎么着都得赌一赌,咬咬牙就说出来,结果还不错。 傅粲喜滋滋的走了,大堂屏风后发出一个没好气的声音:“这帮老大人也是久经沙场的了你有必要这样折腾他们吗?而且每次试探他们一定非得拿我章氏女的身份吗?” “夫人,你的身份最好用嘛,而且我哪里有折腾他们,我这不是也没办法,之前对他们羞辱打压的时候手段有些激烈了,现在收服他们总要使一些手段。”杨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下次再这样做你不要摔我的碗了,这都是前几日刚从不言客栈收的九江那边过来的碗,你这么摔下去早晚全家被你摔进去,下次给你换粗瓷的。”章柔凝从屏风后转出来没好气的说道。 “若是喜欢让客栈那边再送过来一些便是,都是自家人怎么柔言还和你收钱了?”杨烈打趣道。 “你!”章柔凝一时噎住了,而后转念一想说道:“东郡和砀郡那边不日大婚,你这作为姐夫的打算送些什么?” “呃,这种事你看着办就好了,你可是杨氏的家主夫人,这种事情难道还让我做主?”杨烈饶有兴趣的说道。 “不跟你这浑人说了,对了,刚才砀郡那边传来消息了。”章柔凝不想和他继续纠缠赶紧转移话题。 杨烈正色中略微急切的说:“怎么样?一切还顺利?” “砀郡的兵马已经拿下单城了,另一部淮州军和砀郡虞城屯田军对曹州的作战还未有结果。” “嗯,能拿下单城已经是不错了,不知道东郡那边如何,若是不顺利,这单城在手里待不了多久?”杨烈担心道。 章柔凝也是摇摇头表示一无所知,这几日大河沿岸暴雨肆虐导致很多地方的路都断了,东郡的兵马早早潜入大河右岸,有点背水一战的姿态。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各怀心思但想法却是殊途同归都不想也不愿看到计划这么久的事情会有不好的结果,突然杨烈的亲卫闯进来喘着粗气说道:“将军,魏参军遣人来报乱军开始退兵了收缩了,有意南下!” 万物复苏 太傅嫁女三江始(9) “报将军!单城校尉被杀,单城失守!” “报将军!曹州被围,曹州校尉重伤,亟待救援!” “报将军!定陶薛校尉遣人求援,言东明失守,临濮也遭东郡兵马围困!” 不到一天内黄永就接到了来自三方的消息,他万万想不到几天前还在巡查的地方就这样丢了,前两天还在训斥的人现在一死一伤一求救,这是为什么,这帮官兵也太他妈欺人太甚了,柿子捡软的捏吗?老子看着这么好欺负吗?黄永在四郡的屁股还没坐热,各部将领都没认全,眼看着就丢了三郡,黄永的心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怎么办?各路求援都在等着他,手足无措也得立刻决断,拉过来身边的亲卫道:“马上向许侯求救,求许侯万望看着都是义军兄弟的份上保住定陶郡!还有通知大营一个时辰后随我前去曹州!还有立刻通报尧山,”亲卫都在等他最后的决定,黄永咬咬牙说道:“通报尧山就说东郡和砀郡倾兵来犯,任城危急!” 黄永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但战况给不了他召集人商议的时间了,他原本以为有大河这个天堑挡着再加上这几日连着大雨大河水位上涨,裴泽肯定不会这时候来犯,他想不明白的是裴泽的人怎么就过了河?怎么就一夜之间东明就丢了?单城那是一个郡啊,怎么就不到两天就没了,连校尉都丢了性命,砀郡是疯了吗?他现在满脑子的疑问,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像做梦一样,他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了,就算是恩师拼命报他自己也定会遭受严厉的责罚,现在只能拼着全力不能让曹州再丢了,一旦曹州丢了,定陶就会被朝廷形成三面合围撑不了多久,山东西部将再无险可守。 “告诉宁归拿不下临濮我们这次出兵就算是败了!”裴泽顾不得全身泥浆和鲜血的混合,他已经拼杀一夜了,听闻临濮还是抵抗非常不满意宁归的进度,一日之内再拿不下临濮别说是回去娶亲了,等乱军回过味来东郡都岌岌可危,他原本是不太同意这种冒险式的打法,只要一个环节除了问题,整个计划都将失败,结果是杨烈和蒙琰都同意这种作战方案,作为盟友之一的他也只能服从,为确保万无一失决定自己亲自率部偷袭东明,原以为将是一场恶战,谁料东明的守军不堪一击,反倒是临濮那里出了问题,这就让他开始焦躁了,“传令下去所有兄弟都不能放松,分三批轮班更换,一刻都不能松懈,还有每隔半个时辰派出斥候探听吕陵(定陶郡治)有什么举动,探听后即刻来报!” 裴泽安排好所有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东明县衙后堂更衣洗漱,而后裴泽在院中踱步,他觉得很累,可是大脑的神经却很兴奋一点困意都没有,现在东明县是个孤地,东郡的消息因为大河水位上涨根本过不来,砀郡、魏郡还有临濮都没有消息过来,这着实是太煎熬,若不是一军主将裴泽都想备下两匹马准备随时跑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嘛,这是裴泽一直秉承的信念。 就这样在院中绕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探报的声音:“报!将军,临濮已拿下,只是宁校尉负伤了;而且曹州已被虞城屯田校尉卢江攻破,最迟两日就能收复曹州全境!” 裴泽这才放心,一个没站稳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疲惫的说道:“宁校尉伤势如何?” “没有大碍,只是大腿上中了一箭,这不还遣人给将军送了一坛临濮老曲。”探子见裴泽如此明显也轻松不少。 “亏得他还有心思给老子送酒,定陶、任城那边有什么消息?”此次的出征的全部目的都已达到,裴泽便暂时的放心些,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维护住胜利结果。 “定陶那边一直龟缩着没有一兵一卒出城,任城那边只知道黄永亲自率任城乱军往南去,现在停在成武了,估计是左右为难了吧。”探子嘲笑的说道。 “嗯,你小子不要太高兴,告诉兄弟们再辛苦一下,对于定陶和任城的监视不能停,等这场仗打完我请他们喝酒!”明显裴泽开心了不少。 东郡的大雨逐渐的变成细雨,天空也开始有一丝放晴的意思,而魏郡的杨烈现在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阶下站着灰头土脸的杨湛,一脸的晦气,杨烈心道:“你不是信誓旦旦能够说服长孙誉吗?看看现在这鬼样子,真他娘的想一脚踹死他。” “先生辛苦,长孙誉本就不是那好相与之人,这些时日在河洛受苦了,先生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万万保重身体,杨氏日后还需要先生尽力。”杨烈压着火气冷冷的说道。 “将军,玄素一无所获自请领罚!”杨湛服气了,彻底的服气了,若说去河洛之前还有想教训杨烈的心思,而如今在河洛的屈辱、杨烈的冷淡,再加上一路回来时听到的消息,他发现自己真的不如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家主,若是这次还不低头那么可能迎来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听到杨湛向自己自称表字,杨烈心中窃喜,这老儿终究还是低头了,这就不错了,老人嘛,又是经验十足的谋士,这样的敲打足够了,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对自己还有用,立刻挤出一些笑脸说道:“七叔言重了,会见长孙誉本就是难为您的事情,这样也好,您在河洛拖住长孙誉,东郡李岩就没有给我们添乱子,冲这我也要感谢七叔之功劳。” 话里话外的夹枪带棒杨湛听得十分难受,不过人家并没有去责罚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只能认栽道:“将军折煞老夫!” “七叔,你且先去休息,明日我将召集众人一起商议下一步该如何对付许骏!”杨烈以杨氏族人的身份称呼他就是不愿过多的羞辱杨湛,顺带安抚一下他受伤的心灵。 杨湛有些意外,刚刚对许骏进行袭扰,接着就对他进行打击,太过频繁的逼迫许骏在兵法上并不是最优的选择,“我们刚刚和乱军交战过,军中不需要修整一下吗。”杨湛试探的询问,当然也是一种劝诫。 杨烈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七叔,这次的主战场在任城和大河之间,我们魏郡只是作为袭扰,许骏现在的精力都在我们和东郡身上,冀州和沧州那边可就空出来了,林氏兄弟和慕容家的人和乱军有不同戴天之仇,有这样的几乎他们是不会放过乱军的,我们魏郡处在中间还是做好牵制的作用就好,七叔可懂我的意思了?” 杨湛倒吸一口凉气,好手段好计谋,五大屯田卫全部被杨烈调动起来,魏郡看似一直忙个不停四处奔波,实际上连损失都可以不做计较,反而是其他的屯田卫都是经历过大战的,战备的消耗也是严重的,到乱军和四大屯田卫疲惫不堪的时候魏郡出兵收复馆陶、清河两大重镇当是易如反掌,魏郡的力量自然而然也就成五大屯田卫之首,甚至有机会掌控河北、山东的主动权,一箭三雕的好计谋,杨湛偷偷的瞟了一眼这个年轻的族侄,觉得以后还是好好辅佐他吧,而且要比辅佐他父亲的时候更加用心,一是为了安全,二是说不定自己能得到更好的结局,至于长孙誉的轻视和条件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这时有人来报,杨烈气定神闲让来人通报,“将军,夜魂来报东郡裴将军所部已经逼近定陶,乱军黄永被砀郡蒙将军困在定武了。” “嗯,派人通知裴将军许骏的大军已经南下了,不可太过逼迫定陶,还是以东郡防务为重;还有提醒一下蒙将军不如放黄永北归,让他活着总比换一个人在任城的好。”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已然凸显出他杨烈的超然独立的地位了。 看着惊讶不已的杨湛,“七叔,你赶紧去休息一下吧,我们马上就得计划冀州和沧州的作战了,下半年我打不算让李巢这个王过得太过舒坦,还有七叔,东郡裴将军和砀郡的蒙将军大婚迫近,我还戴孝在身,不便前往,你就代我前去吧,杨氏不能无礼,礼物之事由夫人安排。” 杨烈淡淡的说着,杨湛心惊胆战的听着,看着屏风后人影绰约,终于等到他说完了,杨湛恭恭敬敬的领命退出,只听杨烈笑呵呵的说道:“我说夫人,你能不能每次都躲在屏风后面,杨湛早就看到你了!” “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不待在屏风后面难道还能让我走到正堂来吗?”章柔凝并没有出去。 “那有何不可,我杨烈的夫人站在堂上我看谁敢说个不字!”杨烈上挑着眉头说道。 “算了吧,你自己都说还在戴孝,我这时候再在堂前听军政,你是嫌我们俩不够违背夫子的纲常伦理吗?”章柔凝语气中带着些无奈。 “纲常伦理?!这天下还有纲常伦理吗?既然破戒了,那便把它丢了便是!”杨烈霸气侧漏的说道。 万物复苏 太傅嫁女三江始(10) 中秋佳节的灯笼已经悬挂在碧落大地的各家各户的门头之上,魏郡因为杨烈的原因各家各户的灯笼上都罩着一层紫色,据说这是从杨烈内宅流传出来的,本来魏郡因杨烈家事不可张灯结彩,但是杨烈顾念百姓,所以依着杨氏旧俗只需在红灯笼上罩着一圈紫色以示尊敬怀念即可,而这魏郡城中大多是流民安置落户的,自打杨烈主政魏郡后说不上歌舞升平,但至少能够安居乐业,有好事者竟为故去的杨度立下祠堂纪念,杨烈在魏郡尽得民心,甚至北面冀州和河北其他的州百姓都在向魏郡聚居,经过一场大战,屯田卫没有对义军赶尽杀绝,黄永悄无声息的退回任城舔伤口,而裴泽收复两县之后也并没有进一步逼迫定陶,所以这一段时间大家好像又恢复到以前的默契。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东郡,后日就是中秋了。”杨烈斟了一杯酒推向正和鸡腿奋战的章柔凝。 听到杨烈的话章柔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继续和鸡腿奋斗,嘟囔着说:“我去东郡,砀郡那边该如何?那边也是后日的大礼。” “你觉得你该以什么身份去砀郡,姐姐?章氏女?还是杨氏夫人?”杨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抽完。 章柔凝似乎已经习惯了杨烈揶揄,翻了一个白眼,“我不去,你打算让我父亲前去吗?他这么大年纪要让他为难吗?你又不是不知道砀郡那位的脾性。” “哈哈!话说回来你们章家女儿本就是不同凡响,大姐在宫中为宠妃,为皇帝诞下仅有的皇子;二姐不顾礼仪跑到还在尽孝的未婚夫家中;三妹算是乖巧了,可是居然去行商,不言客栈不足半年已经铺满了河北、两淮之地了,据说还要挺近河洛和江南,听闻我那老岳丈和雍侯一提到这个三妹脸色都僵了;这小妹虽不是在章家养大的,可这个性却是和你们姐妹一样,非要挤在这中秋行礼,也是够让人为难,淮州蒙公和卢氏现在恐怕是非常难做吧。”杨烈有些调侃的味道。 章柔凝夺过杨烈手中的酒壶一口气抽下去,然后哐当一声将酒壶丢在桌子上,脸色立刻泛起红晕,奶凶奶凶的说道:“章氏女儿就是如此干冒天下之大不韪,怎样,后悔了?不敢娶了?还是为了皇后委屈?” 杨烈立马拉进两人的距离,一把搂住她,说道:“姐姐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又能如何?但我的杨烈的夫人就是要有与世俗一较高下的气魄,至于别人怎么说随他们去。” 章柔凝听完后突然垂头丧气起来,“我是不怕别人说,可是他们俩都是我的妹妹,若论心里所想我自然是愿意去东郡的,只是玥儿的苦我做姐姐的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啊!你倒是快给我想想办法啊!” 说到最后章柔凝竟少有的撒娇起来,杨烈顿时觉得新鲜,搂得更紧了,“其实也没什么可为难的,你若是真怕岳丈为难你就去砀郡以杨氏的名义跟随杨湛过去,至于东郡嘛!我亲自跑一趟如何?” 章柔凝腾地一下站起来拒绝道:“不行的,你已经是夺情在身被天下士子诟病了,如若再大摇大摆的参加裴氏婚礼,我怕到时天下士子对你口诛笔伐!” “夫人多虑了,我偷偷前去就是了,我和敏行的交情在,他自会安排妥当,一是我和蒙琰的交情确实不够我亲自前去的道理,二是正好可以解决夫人的燃眉之急,三是刚好趁此机会与敏行聊聊后面要做的事情。”杨烈安慰道。 杨烈本以为章柔凝会感动的一塌糊涂,未料迎来的却是她疑惑的目光,“大喜的日子你都不放过,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根本就不是因为我才选择去东郡,说吧,让我去砀郡有何贵干,你我之间不必这样虚着来。” 杨烈顿时觉得尴尬不已,如果被人戳破了面具一般,这女子太鬼了直接剖开自己的心底所想,“呃,我确实有求于夫人帮忙,只是我也真是为了你解决你的问题。” “行了,这种一箭双雕的事情你也不是第一做了,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和我藏着瞒着的,这样不好,这是第一次,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既然我们是狼狈为奸的夫妻俩,那就应该做好狼狈为奸的事情。”章柔凝淡然道。 这么一说让杨烈更是觉得无地自容,自己喜欢玩弄人心,但是对自己一向无所保留支持的妻子还猜忌确实是过分了,现在面对章柔凝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我想让你探听一下蒙氏对宋博的态度,如果他们愿意取而代之我愿意助一臂之力。” “嗯,这个没问题,只是你觉得蒙琰会有这种想法?” “自从蒙珙为淮州刺史后,宋博的徐州军日渐衰微,蒙琰手下不少人都是徐州军的老人,蒙琰前次借助淮州之力取得了曹州、单城二郡大部分的地盘,宋博却是以大婚贺礼赠送给了蒙琰,我觉得宋博颓势尽显,徐州早晚要易主,我们总不能看着陆宣做了这徐州之主吧。”杨烈分析道。 章柔凝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觉得你更应该关注谢家和江南的赵崇信,这宋博能将曹州和单城以贺礼的方式交给蒙琰,应该是认定让蒙琰接替徐州之主的位置,也是对陆宣的一种震慑,所以我认为我不必去刻意的让蒙琰去取而代之。” “你觉得谢家和赵崇信不妥?”杨烈有些意外。 “谢家不是你父亲在世时的谢家了,皇帝有意扶持谢家做大对抗九江的赵崇信,据日晷的回报来说谢家对皇室的态度也亲密了许多,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强大,如果我们未来要走到那一步,江南的事情必须要提前安排。” “我也想啊!只是以我现在的力量别说江南了,两淮之地我都鞭长莫及!”杨烈很是无奈。 “我有一个人选你来听听?”章柔凝很有把握的说道,杨烈顿时来了精神示意她说下去,“裴叔父在西北已经把狼戎部打的半残了,至少三年之内狼戎部再无还手之力,按照我那个皇帝姐夫的性情,下一步肯定是要让裴叔父动一动的,关中本就是裴叔父这一支发家的根本,现在又有如此大的功劳,皇帝一直没有赏赐我觉得是因为皇帝怕了,怕裴叔父在关中做大,他在给裴叔父寻找一个新的地方让他继续为皇室征战,赵崇信与权逊还有蔡缺这些年一直不对付,岭南之地本就是荒蛮之地,各处蛮族首领早就有了不臣之心,让裴叔父去岭南刚好可以调解三人的矛盾,更可以监管三人,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让裴叔父远离中原。” “所以,你推荐的人是雍城侯?裴叔父?!”杨烈有些想笑,这裴嵘可是与他父亲同级别的大佬,他还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是去掌控裴嵘。 章柔凝给了他一个白眼,好像面对一个白痴一样,“你有本事让堂堂雍城侯听你的?我的意思是裴泽,裴叔父只有他一个儿子,不管现在两父子之间的矛盾是真是假,但能肯定的是继承四象卫的一定是裴泽,裴叔父若是去了岭南,你觉得裴泽日后在中原还有立足之地吗?” “呵呵,你说的倒是头头是道,你怎么能确定皇帝一定会让雍侯去岭南呢?”杨烈觉得这些事不过是章柔凝自己的猜测甚至是有些异想天开。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拿不出来东西佐证我的猜测,但是我有这样的感觉,而且很强烈!”章柔凝倒是坦然。 “行啊!这次我们就打个赌,如果你赢了,我杨烈保证让你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你若输了,你就要帮我掌控两淮,徐徐图之,怎么样?” 章柔凝兴趣来了,也不说话直接举起右手,杨烈会意,两人击掌为誓。 中秋之日说来就来就来,不管是东郡还是砀郡都是遍地张灯结彩,令人意外的是一向节俭不张扬的蒙珙这次与庐州卢晨之女的联姻之事却是大操大办,反而皇帝特许在东郡举行婚礼的裴氏之子迎娶章氏子女的礼节却是省去了那些繁文缛节,直接轻车到了濮城。 毕竟是数百年世家裴氏与天下士子尊为师的章怀远结亲,礼节简单但送礼的可不简单,河北世家、河东世家、颍川世家、江南世家几乎你能想到的大族世家都派了族中最优秀的子弟前来观礼,更不用说闻名天下的文人墨客,隐士高人均都托人奉上了厚重的礼物,一时间濮城车水马龙竟堵的城外都得限时行走,相比较砀郡的大操大办就落了下乘。 章柔凝含着泪微笑着坐在萧县蒙府后堂内为卢玥尽心的打扮着新娘子的妆容,铜镜内卢玥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若不是父亲让你进来为我梳妆我绝不会让你在今天这个日子恶心我的。” 章柔凝也不生气,只是尽心的为她梳头,“你认或不认,你都是章家女子,母亲不在,大姐远在洛都,我是姐姐自当为你梳妆打扮,让你美美的出嫁,你放心我一会儿就走不会让你难受。” 卢玥不耐烦的拨开章柔凝的手,怒气冲冲的说道:“别说的那么好听!东郡那个才是你的妹妹,你现在应该在东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若是为了道歉,那老头怎么不来,你不过就是为了两家结盟而来,好!现在结盟之事已定你可以走了!”说到最后卢玥有些歇斯底里。 章柔凝失神的望着卢玥,“当年的事情父亲也不想的,他只不过是为了保住我们章家的一点血脉而已,你若心中不认为什么要借助父亲的名义经营紫华书院?别骗自己了,好吗?姐姐求求你了!”说完章柔凝竟然向卢玥跪下。 这可把卢玥吓了一跳,两人就这样尴尬着,不多时这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啜泣声,卢玥终究是忍不住了,走上前去拉起章柔凝,泪流满面的看着她,而后蹲下身子将头埋在章柔凝的胸前,“你可知道当我见到三姐的时候我多么惊讶,多么害怕,我不怪你和三姐,只是你不要再劝我做回章家女,让我认回他好吗?在虞城的时候我已经做了决定,我能接受你们是我的亲姐姐,可是我已经做了十多年的卢家女,就让我做下去吧。” 章柔凝泪如雨下,爱惜的抚摸着卢玥的头,“罢了,我实在没有资格强求你,就这样也不错,以后若是有伤心不顺之时你要记得你还有三个亲姐姐,快起来吧,你大喜的日子呢,母亲在天之灵看着呢。” 说完两人无声的将凌乱的妆容重新理好,章柔凝就打算离开,这是卢玥拉着她的手甜甜的笑着:“姐,你陪我吧,从小就是几个哥哥宠大的,一直想有个姐姐,没想到老天还是眷顾我的,一口气送来了三个姐姐,今天你陪我出嫁吧,还有下次见了三姐帮我和她说声对不起,小妹不懂事搅了她的大好日子了。” 章柔凝再次湿润了眼眶···· 濮城裴府中章柔言有些失落,刚刚送父亲出去的时看到父亲落寞的背影时她对那个孪生的妹妹是有些怨恨的,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是她也许做的更出格,虽说知道二姐不能过来的原因,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难过,大姐远在洛都无法前来,派了一个老嬷嬷过来为她开面化妆已经算是难为她了,身为章氏女她心里明白这其中的难言之隐,可是这毕竟是她一生中最大的事情啊,怎么觉得那么的草率。 繁琐的开面化妆后,章柔言让侍女带老嬷嬷下去自己就双手托着下巴发呆,她现在什么也不敢想,怕想的太多心中的怨恨和执念就会越深,她只能尽可能放空自己的脑袋,她想熬过今日就好了。 门被轻轻推开,裴泽看着发呆的章柔言,一双无辜的大眼是那么的空洞,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的保护欲油然升起,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捂住她的双眼,章柔言以为是贴身侍女和她玩笑,烦躁的打算推开眼睛双手,突然感觉不对这明显是男人的手,心中一惊费力推开,怒狠狠向后看去,原来是裴泽,章柔言佯装发怒的在他身上肆意的捶打,裴泽上前环抱住,笑嘻嘻的说道:“娘子不能再打了,还要出去见人呢,等晚间相公过来和娘子圆房的时候任凭娘子捶打。” 章柔言面色一红尽力推开他,嗔怪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让人看见不好,再说父亲和公公都在前厅招待,你为何如此清闲?” “我无聊啊,父亲和岳丈大人把事情都做完了,我是闲散人员一个,溜达着就过来了。”裴泽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那也不能到我这来啊!让人看见了会笑话的!” “笑话?谁敢?这是裴府,谁敢笑话我把他的嘴缝上,要是在长安我不敢这样放肆,在东郡我才不担心。”裴泽表现的很光棍。 “你就吹牛吧,前天晚上公公来的时候谁的腿在那打哆嗦,要不是我父亲过来救你,估计你都得下跪了吧。”章柔言嘲笑道。 “没办法,我没想到老爷子居然放着长安一大堆事不管来这找我麻烦,说是不怕那是假的,若不是岳丈大人来的及时,我估摸着军棍都要祭出来了,真是小时候被打怕了。”裴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公公也没你说的那么可怕,他老人家刚才还让人给我送来了你们家祖传的玉镯子还有一盒东西,我还没来得及看,刚好你在我们看看吧。” 说罢章柔言从床头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轻轻打开,只听裴泽怪叫一声,难以置信的说道:“父亲竟然把裴氏的管家钥匙和血卫的令牌给你了!” 章柔言看去盒中躺着一把刻着裴氏族徽样式的一把钥匙和一块乌木雕刻的已经发亮的令牌,令牌没什么特别,只是令牌有三个水滴状的凹槽,章柔言一脸懵的看着裴泽,“公公怎么会把血卫的令牌给我?” “我哪里会知道,不过既然给你了你就收好吧,日后我们的不言客栈招募人手的时候你刚好有用,只是父亲太偏心了,这你刚过门,管家大权和血卫就一股脑的交给你了,他老人家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裴泽恨恨的说道。 “不行的,管家也好,血卫也好,不是我能掌控的,你帮我还给公公,这份礼太大了。”章柔言清醒过来了。 “既然给你就不会收回去,父亲一向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拿着吧,他还真能让你回长安管家啊,他这么做事告诉你他很认可你。”裴泽了解父亲的性情,只不过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么做的目的,面对章柔言只能如此劝解。 突然门外传来章柔言贴身侍女急切的声音,“夫人,天使到了,侯爷让将军和你一起去接旨。” 第四章 寒风凛凛 军情三少扬威名(1) 元贞三年中秋节,雍侯裴嵘在东郡迎前太傅章怀远第三女为子妇,朝廷以酬裴嵘安北之羊城郡公功爵,帝以限裴嵘之力使之带四象卫去,增置岭南大都督之职使领岭南十八州五十四郡之地,一则可以制蜀之蔡缺、湘之权逊及九江之赵崇信,二曰全胜四象卫之,三曰可断裴嵘在中之风。 ——《碧落本纪》 元贞三年中秋节,碧落情司五大屯田卫中之泽与蒙琰同日娶,上为谢烈、泽、蒙琰克复之功,特赐烈为邺县子、蒙琰为虞城县子,许泽为羊城郡公世子,世袭罔替,亦即从此时起,三人遂起为之能左右天下,制朝局之人物。叹三人即之族与势自是之近百年中示天下有风,莫能及者。 ——《通鉴录·列侯传》 又是一年北风呼啸,今年的河北之地在这冬日里竟显得暖洋洋的,远看郊外落户的流民新建的房舍,烟囱中飘出了阵阵炊烟好像是在诉说着生活还算如意,杨烈骑在马上慢慢悠悠的审视着魏郡的现状,虽说在民力上和东郡差点意思,但整体还算比较满意,刚从郊外大营回来之后看着邺城好像处在烟雾缭绕的仙境一般,杨烈就有了巡查一番的心思,走近城门的时候,百姓见是杨烈一行人纷纷驻足向杨烈恭敬的问好,不错,不过问杨将军好就行了干嘛还非得问章二小姐好,看来这章二小姐的名头在这些百姓心中比自己要强不少。刚踏进邺城主街就听到喧嚣热闹的声音不绝于耳,杨烈皱着眉头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小姨子的不言客栈,这原本小小的客栈现在竟然成长成一棵大树,南北货物的预售寄卖,来往的商旅文人,甚至是在吃食上都有它自己的特色,再想到另外一个小姨子搞得一个书院网罗两淮、山东流落的寒门士子时杨烈心中不禁感叹道:“这章家女儿没有一个简单的!父亲的眼光果然是毒辣的!” 一行人就这样晃着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重新装修过的邺城县子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天空中已经飘落着雪花,只是落下的姿态颇为懒散,府邸门口只见章柔凝一身素雅的装扮在来回踱步,侍女几次想把手炉递过去都被拒绝了,当看见杨烈后从侍女中抢过一件雪貂披风疾步走来。 杨烈看着章柔凝的样子,再回想起今日看到的景象,心想人生不过如此,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想到这便迎上去,宠溺的责怪道:“这大冷天的,你最近身子本就不清爽还在外面做什么?你们这些人都是死人吗?!” 众人见杨烈发火都害怕的低下头,只见章柔凝笑嘻嘻的说道:“哪里有那么夸张,前些时日李公送来的药材我吃了已是大好了,今日是我自己做主出来等你的,和他们无关。” 章柔凝亲手为杨烈系好披风,杨烈毫不避讳的拉起她的手大步走向内府,身边的侍卫和侍女已经习惯两人这种亲密的关系,便非常有眼色的与两人保持着距离,杨烈唠家常似的说着今天所闻所见,神采飞扬的神色好像又恢复到当年洛都的贵公子一般,这两年的磨难给了他太大的压力,难得的有这样的心情,章柔凝看在眼里也是满心欢喜,所以在侍卫侍女的眼中总觉得两人不像是还没成家的人却像是已婚多年的伉俪夫妻,让人满眼的羡慕。 “快过年了,各家的年礼准备的怎么样了,尤其是关中的裴叔父,不可怠慢了。”杨烈突然有些啰嗦。 “早就准备好了,已经让不言客栈行走的关中商人一起过去了,不过你还是要和敏行多多交往些,朝廷此举真是让天下人心寒,更是让裴氏在中原更加难过了。” “夫人当日告诉我裴叔父会被迁调岭南我是真的不信,谁想这皇帝竟在敏行大婚之日宣旨让四象卫在开春后携河洛、洛都周遭数十万流民填岭南,若是我这劳什子的羊城郡公不做也罢,裴氏在中原的力量一瞬间全部被抽空了,这皇帝一向都是容不得他人的。”杨烈言语中对朝廷对皇室非常不屑。 “还不是你做的孽,你对朝廷也太不在意了,洛都都知道屯田卫收复失地了你的军报还在偃师躺着睡觉,你想让皇帝怎么办?动你们屯田卫吗?刚好裴叔父功劳过大皇帝不刚好拿他老人家做法。”章柔凝并不认同他对朝廷的态度。 “嘿嘿!”杨烈有些尴尬,“我哪里想到皇帝这么大胆敢去动四象卫,就不怕关中自立吗?” “你想多了,四象卫虽然实力强横,在关陇地带也是一言九鼎的,但是关陇世家在关陇地带根深蒂固,又与皇室和其他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关中裴氏这几年呼声比较高,但毕竟裴氏的根基在河东,你信不信只要裴叔父露出一点想要自立的举动,关陇世家会立刻做出对立的反应。”章柔凝头头是道的说着。 “那不管我如何做事,裴叔父终究会被压制的,我只不过是提前了这种情况的发生,他已经动了收权的心思了,四象卫只是个开始,你看吧,四象卫在岭南落脚之时也就是他大肆收权之时,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不能让他有可乘之机。” “你欲如何?以我们现在实力和朝廷对抗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别为他人做了嫁衣。”章柔凝若有所思的说道。 “所以我们就要在李巢身上作文章了,只要李巢一日不灭,屯田卫就是安全的,四象卫前脚离开关陇西北异族必定会有异动,那么离得最近的兵马就是三晋的十三骑了。”杨烈捻着拇指和食指说道。 章柔凝听完后很是惊讶,眼神中带着恐惧,“你打算和异族联系进抵关陇吗?!” 杨烈摇摇头,安抚道:“我虽然想夺取关陇地带,但还不至于做出拿百姓做利益交换的畜生行径,我只是想让西北的大决战提前爆发罢了。” 章柔凝这才放下心来,心有余悸的说道:“只要你不去拿百姓的性命作为成功的赌注,别的事情我都会尽心尽力的帮你,若是有朝一日让我知道你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阻止你,然后我们一起下地狱就是了。” 杨烈对章柔凝一向的耿直很是尴尬,这女人真的是一讲到正经的时候真是一点女人味都没了,“你放心吧,我杨烈发誓不会做那种事,快进去吧,冬天的第一场雪湿气很重。” 雪一旦落下便不再受到控制,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河北、山东之地已是银装素裹,李巢的行宫中的大殿上却是火气十足,只见玉阶下跪着憔悴不堪的黄永,垂头丧气,一副任人宰割的状态,傅子期滔滔不绝的向李巢指责着黄永的无能,一旁的钟晗气的面色苍白的如同殿外的大雪一般,当傅子期间断喘息的时刻,李巢终于开口了,“黄将军,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黄永只是低头不语,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李巢轻皱了一下眉头,“钟相、傅相,孤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议定如何对付屯田卫,不是在这里对黄将军责难呢?” 李巢声音不大,但是给人的压力却是不小,听到这话后角落一直闭目养神的许骏突然睁开双眼,李巢似乎发现了许骏,略带慵懒和不屑的说道:“济北侯以一己之力面对屯田卫,可有对策解决眼前的情况?” 这时玉阶下除了依然呆傻的黄永外,几双眼睛都盯着许骏,许骏大大方方的用眼神挨个回敬,“王上,臣下觉得这件事也怪不得黄将军,黄将军驻防任城四郡时日不久,对四郡的防务都做了调整,东郡裴泽敢逾越大河天险直扑定陶换做我也想不到,不过还好只是靠近东郡的东明和临濮遭到突袭,定陶还安然无恙,至于曹州和单城确实是守将校尉大意和能力不足,黄将军得知消息好第一时间就率部赶往成武与砀郡蒙琰纠缠,至今成武还在我们手中,所以臣下认为此事不能全怪黄将军。”许骏抬眼看了一下李巢没有任何不满接着说道:“至于将来该如何打算,臣下认为应当固守定陶和任城,无论屯田如何挑衅均不可上套,而后加紧练兵,为日后东进河北做准备。”许骏说的很是公平,只是他忘记了他的公平对于傅子期却是一种伤害,傅子期攒足了力气准备反驳,而后李巢抢先说道:“济北侯说的不错,黄将军你先起来吧,不要丧气,现在你要想的是怎么好好练兵!”李巢对曹州三郡的局势是什么样子并不担心,本来守在那里就是个苦差事,只是想借黄永的兵败敲打一下钟晗,不曾想傅子期先站出来大放厥词让自己的想法落空了,对于傅子期的行为李巢也很不齿,刚好姐许骏的言辞把这事了结了。 黄永站起来依然是浑浑噩噩的还能站回钟晗的后面,这就让李巢不爽了,冷冷道:“不过败了就是败了,若是不罚怕是各路将领不服气,这样吧,爵位是你拿命换来的我不动,先让你戴罪迁定西将军仍驻守任城,属征南将军麾下,受其节制,加紧练兵,做好东进河北的准备。”李巢看了一眼愤愤不平的傅子期,对于傅子期的自私自利着实反感,冲着钟晗说道:“钟相,傅相我决意效仿碧落增设军情司,由济北侯和兰陵侯为左右副使,各路将领的任免以后由军情司直接报于我,不劳二位费心了。”说完转身就走,把这一帮老大人撂在殿上不管了。 没过多久傅子期率先忍不住了,冰冷的神色,咬着牙愤恨的向许骏说道:“济北侯好算计!一场大败居然被你轻描淡写的说过去了,你就不怕战死的兄弟们找你算账吗?!” “傅相,我只是实话实说,若是有所不满你大可面见王上,不必在此和我做无畏的争执!”许骏早就因为宫铭瑄的事情对傅子期不满了。 见傅子期还要争吵,许骏甩了甩衣袖,冲着钟晗等人一拱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这一举动让傅子期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不打一处来,正想破口大骂又想到自己堂堂宰相在大殿上大骂封疆大吏的行为会遭人笑话,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缓了缓准备找黄永麻烦的时候他才发现钟晗带着黄永的背影已经走出了大殿去追许骏了,扫望过去整个大殿只有他一人了。 紧赶慢赶还是追上了许骏,钟晗气喘吁吁的说道:“许侯不愧是我大齐军中之麒麟,下官多谢侯爷回护之情。”说完便拉着黄永行了一个大拜礼。 许骏见状赶紧托住两人的胳膊说道:“钟相不可,许某只是照实说话罢了,援军未能及时赶到还请黄将军见谅!” “许侯言重了!我这学生实在是难堪大任才导致这如此惨败,许侯路途遥远遭到魏郡屯田卫的袭扰还能分兵救援已是大恩,钟某感激不尽!”钟晗清楚许骏的人品,在义军中许骏算是特殊的存在了,做事公道但却耿直,为人正直但又不迂腐,李巢对他又爱又恨,所以对于黄永的救援不是出于某种目的而是真心的。 “黄将军,许某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侯爷请吩咐,末将定当铭记于心!”黄永总算是从失落中回魂了。 “你虽已归属秦侯麾下,但只要做好王上要求的练兵固防即可,其他的事情大可不必理会。”许骏的言语有些隐晦,不过他也只能说到这,说的太明白会为自己树敌更多,他实在不想再招惹麻烦了。 大雪一连下了五日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刚刚收复的东明和临濮二县还没从上一场大战中缓过来又遭到了猛烈的大雪,两县的百姓面临双重的灾难已经有的家庭开始流离失所了,裴泽站在东明的城墙之上看着拖家带口想在大河没有冰封之前逃难道东郡的景象很是忧伤,最近的他的心情非常波折,大胜和大婚让他有些得意忘形的喜悦,当沉浸其中的时候朝廷的一道旨意让关中裴氏的百年的努力化为泡影,直接发配到岭南垦荒去了,想都不用想父亲开春后将会有何等的艰难,不说当地的百越蛮族有多烦人,就说赵崇信和蔡缺都不会对父亲友好,本是两人对抗的局面现在强行的变成了三足鼎立,更可气的是旨意下达之后正支的闻喜裴氏竟然一点波澜都没有,裴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关中裴氏虽是偏支但总是裴氏一支吧,这么冷淡的对待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宁归看到神情落寞的裴泽实在不忍心打搅,但是大雪造成的流民越来越多了,总要有个对策解决眼前的窘状才行,终究还是下定决心了,“将军,两县的流民越聚越多,如果放任他们去东郡,东郡那边会出乱子的。” 裴泽听完后仰头看着大雪肆意的落下,心中做出了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若想说话有人听,那就必须得让人听得到自己的声音,深吸一口寒气凝重的说道:“开仓放粮!” “将军三思,这可是军粮,没有朝廷的旨意私自放粮可是杀头的罪名,我们现在没必要得罪朝廷!”宁归急忙劝道。 “百姓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我是东郡的主将,即刻放粮,并且告诉两县屯田校尉,开春后在流民征兵,东明和临濮二县作为我东郡的军镇,转告李岩,这件事他必须执行,如果胆敢阳奉阴违我不介意亲自砍下他的头颅!” 裴泽突然的转变让宁归有些害怕,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裴泽吗?不过这样裴泽不正是自己希望看到的主公的姿态嘛!既然将军做了决定执行就是了,至于李岩他若想死谁还能去拦着呢? 裴泽看着领命而去的宁归,原本清澈的目光逐渐变得凌厉起来,拳头狠狠的砸向城墙,鲜血立时顺着城墙的沟壑流下去将城墙的堆积的大雪融化,“天道不公,我裴泽便要和这天斗一斗!去你的天命所归!去你的君权神授!” 寒风凛凛 军情三少扬威名(2) “牛啊!敏行兄就是不一样,做出的重大决定从来都是让我意外的,这一点我不如他。”杨烈正由杨湛陪着在邺城巡查这次大雪的受灾情况,看看官员是否能够各司其职的做好安置灾民和粥棚的开设状况。 杨湛忧心把裴泽在东郡私开粮仓的举动向杨烈汇报,他担心裴泽的一时冲动会打乱杨烈的部署,如果朝廷发怒之前所有的计划有付之东流的危险,看到杨烈一脸的赞赏知道他对这事儿并不放在心上。 “七叔,我打算呼应东郡在魏郡开放两座粮仓,好不容易积累下的民心不能因为一点粮食给毁了。”杨烈突然说道。 “瀚之,洛都夜魂传来消息据说皇帝在大殿上文武百官面前大骂裴泽专横独断,藐视朝廷,决定派人把裴泽换掉,还派了人去长安责问裴嵘,这时候我们去帮裴泽会不会不妥?”对杨烈这一拍脑袋的决定还是很不适应。 “哼哼,我就是要正大光明的帮裴泽推动此事,七叔你私下派人告诉慕容和蒙琰,适当的时机也要开仓,就是要让皇帝看看我们屯田卫之间的关系和默契!更是要让天下百姓看看着天子的嘴脸和我们屯田卫的为民谋福的决断!”杨烈对于皇室越发的不满,越发的不屑一顾。 杨湛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家主的决定,正想着如何能够以合适的理由开放粮仓时,只见杨烈大步往一个粥棚走去,推开正在施粥的兵士抡起大勺子在锅里搅动,而后脸色一变操起手中的勺子就向粥棚里正在忙着煮粥的文官打起来,那文官没有反应过了硬生生的受了两下,这一幕让急忙跟上来的杨湛傻眼了,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发现杨烈正冲他一直眨眼,杨湛这才明白其中的意思,趁周围的人不注意对着自己鼻子就是拳,鼻头一酸眼泪就流出来了,这才赶紧上前环抱住杨烈,痛哭流涕的劝道:“将军!这不能怪他!咱们军中的粮食也不多了,我是军中长史将军还是责罚我吧!” 杨烈假装发怒的挣开杨湛,怒道:“我魏郡屯田至今好不容易让百姓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不能一场大雪就让大家又回到从前了,我问你秋末征收百姓的粮食都到哪去了?” “将军!现如今的粥棚大多都是军中将士的口粮缩减所得,依朝廷之意每年屯田所得粮食都要入军粮库仓,不得诏令不得私自开仓啊!”杨烈满眼的欣赏,这老家伙配合的不错,演技更是一流。 “那边开仓放粮!朝廷怪罪下来由我杨烈一人顶着!”杨烈大无畏的精神惹的大街上的百姓也是痛哭流涕,一瞬间激发了百姓对杨烈这舍己为人的行为的赞赏,不多时粥棚外跪满了百姓。杨烈见目的达到,便赶紧去扶起跪在雪中的百姓,虽是算计人心但这一刻他真的有些感动了。 开仓放粮的消息根本不用大势宣传,先有东郡裴泽为避免百姓流离失所开军仓放粮,后有魏郡杨烈在邺城大街上为百姓口粮暴揍官员的一幕,不出两日就传遍了河北、山东和两淮之地,继东郡后魏郡、砀郡和冀州相继开放军粮仓救济百姓度过雪灾,甚至受过恩惠的河北百姓自发写下万民书向朝廷乞求不要降罪于杨烈等人,一时间天下士子都在歌颂屯田卫的善举,就连洛都有一些不开眼的士子上书请求赦免杨烈等人,气的权侃已经连续三日以龙体抱恙为由罢朝了。 御书房内病得不轻的权侃手中拿着一叠的上暴怒的掷在周鸿儒和李颂的面前,“看看这都是什么!看看他们做的好事!朝廷在他们眼里算什么!我有说要降罪他们吗?!” 周鸿儒和李颂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中尽是无奈,眼神交流后,李颂硬着头皮说道:“皇上,现在朝廷当务之急是要挽救朝廷在百姓和士子中的口碑。” “事被他们做了,话被他们说了,不顾诏令募兵,擅自挑衅出战,私放朝廷军粮,哪件事不够杀头的,两位相爷,你们教教我该怎么挽救?!” 周鸿儒和权侃赶紧离席拜倒,周鸿儒埋头闷声说道:“皇上三思啊!现在的局面对朝廷不利,如果动了他们任何一人,新政好不容易挽回的民心将会丧失殆尽!” “然后呢?!看着他们在河北做大?李氏族人已经不止一次跟我哭诉杨烈在魏郡和邢州的暴行,我顾惜百姓只能尽力安抚李氏一族,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了,再放任下去我这皇帝也不用做了!计划提前进行!”权侃明显已经怒不可遏。 “皇上不可啊!计划还不成熟,虽是对裴嵘下了诏令,但是四象卫目前还屯兵在关中,谢氏还在犹豫,蔡缺那边的也还在谈判,若是贸然动手老臣怕是会遭到反噬!”李颂不顾一切的规劝,对于皇帝的盛怒之下的不理智他能理解,他深知那个计划现在一旦开启必定两败俱伤,甚至有失败的风险,他和周鸿儒做过无数次推演就算是万事俱备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布局一年多来其实并未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这时候动手无异于火中取栗。 “李相的意思是我继续忍着?继续被他们这群小鬼羞辱吗?还有那个蒙珙,不是说他最是遵循礼教吗?打曹州的时候朕可没看出来他的礼教在哪里?!”权侃依然不肯妥协。 “皇上,蒙珙之举已经上报过了,他是个固执的人,认为收复失地是理所应当之事,而且他以为杨烈的军报已经上报,当时又是突袭根本来不及和朝廷再次确认。”李颂不认为蒙珙的行为有错,反而觉得蒙珙的做法是对的。 “好!你怎么解释他那个儿子,私放军粮有他一份吧。” “无论如何请皇上再忍这一次,就算为先帝为四百年碧落也要忍耐这一次!”周鸿儒看出来皇上在即将爆发的边缘,李颂帮蒙珙的说辞更上火上浇油,为了避免后续引发的不可控只能强硬的劝谏。 权侃一下子如同泄了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而后便是无尽的伤感,四百年碧落到了他的手中已是残破不堪,前朝李氏培育的无数的门阀世家在这四百年间和皇室之间的权力斗争中不停的壮大,太祖、圣祖、世宗三朝时对他们还有绝对的控制权,高宗到自己这一代大多是利用宦官、外戚的力量与他们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在自己登基初始诛杀严纳等人时天平开始失衡,而后就是各地的叛乱让自己不得不重新依靠门阀的力量,同时导致皇室与世家的平衡彻底打破,杨度突然的战败让自己看到有了重新掌控权力的希望,杨度的死更是让自己坚定了自己的欲望,他想像太祖圣祖一样对天下的绝对控制,太傅秘密献策进行新政顺便借着杨度的大败将河北和两淮的势力打乱重新划分,这本是一笔好买卖,可是如今竟被几个年轻的小子给绊住了,甚至逼得自己不得不低头,看着斑白两鬓的周鸿儒和神情憔悴的李颂实在是怪不起来。 权侃突然笑了,放肆开怀的笑,笑到最后眼睛里充满着血丝如同来自地狱的幽灵一般的渗人,忽然笑声戛然而止,“朕也不是第一次低头了,你们说的对,是我冲动了,放粮的事就交由二位处理吧,就算是加官进爵朕也会捏着鼻子认的,我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周鸿儒、李颂离开后权侃一直瘫坐在椅子上直至掌灯时分他的姿势都没有改变过,旁边服侍的小太监和宫女都不敢碰霉头,只得偷偷让人把自从安王府就一直跟随他的太监怀敬请过来,怀敬看到皇上颓败失神般的发呆,实在不忍看他这样,便端着湿热的帕子,壮着胆子劝道:“皇上,已是掌灯时分了,静安宫那边来人打问御驾是否过去?” 提到章柔萱权侃终于缓过来一些,眼睛里也有了神色,见是怀敬也没说什么,接过帕子在脸上狠狠的揉搓一番,而后向怀敬笑着问道:“阿翁,你说我像不像个傀儡啊?” 怀敬吓得立刻跪下说道:“皇上您是天子怎么能有这种心思,这天下都是您的,只是有些鬼怪作祟,老奴相信皇上一定可以像太祖爷一样扫清宇内还四海清平!” “阿翁我知道你是在宽我的心,也就是你还能对我如此了,对了,你刚才说是静安宫来人吗?”权侃知道怀敬在拍马屁,但是这老太监对自己的忠心也是无人能及,他相信如果自己有落败的那一天陪自己走到最后的一定是他。 “静安宫娘娘让人打问皇上御驾今晚是否过去?”怀敬听了权侃的话心有余悸。 权侃正要答应,就想到了杨烈、裴泽等人的嘴脸不免心中泛起一阵恶心,他明白章柔萱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自己也是非常喜欢她,甚至皇后也是恪守本分从不逾矩,尤其是知道杨烈的所作所为后已经多次免冠赤足向自己请罪,可是天家最是无情,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失去,“不去静安宫,去福庆宫吧,你派人先过去告诉谢贵妃朕今日晚膳和就寝都在福庆宫,让她准备准备。” 怀敬应诺转身离去时权侃又叫住他,小声的说道:“阿翁,你派个贴心的小太监告诉章贵妃近些时日朕不便多去静安宫,朕会想办法让她到腾云殿暂住。” 怀敬立刻会意回道:“皇上,老奴晚些时候亲自去静安宫告诉贵妃娘娘皇上的意思。” 权侃满意的点点头,一扫心中的积压的情绪,心道:“还得是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奴才才懂得自己的心意。” (抱歉啊!周末要陪家人更新的晚了一点) 寒风凛凛 军情三少扬威名(3) 一出轰轰烈烈的私放军粮的戏码在开春之前草草收场了,颇有点虎头蛇尾的意思,杨烈本来预想皇帝多少会有些处罚,不料皇帝这次这么能忍,竟是下旨表彰了私放军粮的几人,对没有作为的林霆一顿训斥,在外人眼里看来觉得这一场百姓的胜利,可在行家眼里却是一幕彻头彻尾的闹剧,皇帝的行为遭到了天下人一致好评,屯田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民心,两相对比谁都没占到太大的便宜。 “邢州老李最近有点活跃,敏行遣人告诉我他与李岩之间私下往来频繁,邢州府君的位置看来他不太适合了。”杨烈趴在床上裸着上身任由章柔凝给他擦药,年前和章柔凝看望城中孤老的时候被人行刺伤到了脊背。 “夜魂和日晷两边的情报结合在一起我基本上确定上次的行刺和李氏脱不了关系,不过还不确定是李氏的哪一位,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的。”章柔凝一边卖力的揉搓,一边告诉杨烈自己这些时日得到的分析。 “不用那么麻烦,李氏已经向我动手了,至今李氏都没有任何态度,那就代表着李氏已经打算与我决裂了,既然做不成朋友,那就做敌人吧,在我杨烈这非友即敌。”杨烈淡淡的说着,时不时的还因为章柔凝的下手比较重的问题疼的龇牙咧嘴。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李氏,毕竟也是前朝皇族又是屹立数百年的门阀世家,驱赶他们还是?”章柔凝怼杨烈如何处置李氏显得非常有兴趣。 “李岩也是李氏旁支的力量,既然敏行觉得这人掣肘我们就帮帮敏行,让李岩吃点苦头吧,顺便看看李氏的反应。” 看到杨烈这么说章柔凝明白他心中已有主意了,“嗯,李岩在东郡确实够烦的,收拾他也是早晚的事情,这件事你就吩咐日晷处理吧。” “嗯,你说洛都那位最不喜欢什么?” “当然是对他不忠心,破坏他皇帝声誉的,你想让李岩走上这条路?” “杀人放火对于李岩来说不算是多大的罪过,那就让他诋毁洛都那位的声誉吧,你让紫华书院那边帮一下你。”有损声誉的事情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了,活在阴暗里的人就应该做好推波助澜的活计。 章柔凝对这个方法其实不太喜欢,如果紫华书院这么做不止是李岩有可能得罪更多的世家门阀,而且会成为众矢之的,对父亲、蒙氏和卢氏都会有不小的影响,而且最可能的威胁到那些寒门士子的生命安全,她想起以前在家陪着父亲生活的情形,虽说随着父亲对时局朝廷和评判人心都接触过,但自己从来没想过如今的自己会玩弄人心还要利用家人,心中的悲伤之情立时布满整个心房。 “别担心,你那个妹妹可不傻,你只需告诉她不能让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坏了屯田卫的和谐就行,剩下的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我也会尽心维护那些寒门士子的安全。”杨烈见章柔凝有些迟疑就明白了,柔声的安抚着她。 章柔凝明显心情不好主动将身子挪到杨烈的身边将头埋到他的胸膛没过一会儿竟然听到抽泣声,杨烈何尝不知现在他们两人做的这些事情有违仁义道德,他也想像裴泽那样无所畏惧,因为裴泽不论做什么都占着大义,这就是自己一定要将他绑上自己战车的重要因素之一;也想像蒙琰那样肆意妄为,因为他年轻更有长辈撑腰,拉拢蒙琰其实也就是为了背后那股无形的势力;反观自己本是天子骄子,随着父亲的兵败病逝,曾经的朝廷柱石一夜之间变得徒有虚名,私下了不知遭到多少耻笑,若不是自己以暴烈的手段和玩弄人心的做法可能早就死在无名刀下,既然不甘心,必须把仁慈收起来;既然不认命,必须让远离信诺;既然想争天下,玩弄人心只是根本,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怀里的女人,爱吗?不敢,不爱吗?不忍,选择他杨烈也许真就是她一生不幸,“夫人,不要难过,你记住这些都是暂时的,只要他们尽心尽力,将来我们夫妇二人必定有所回报!” 章柔凝知道改变的当前的局面,只能点点头,有些失落的笑道:“没事,你不要想多了,自从离家之后就再没有见过父亲,有些想他老人家了,我们姐妹几人都不在他身边,兄长们又四散为官,他孤身一人我有些担心罢了。” 杨烈知晓章柔凝这不过是推脱之词,但也没必要去拆穿,“嗯,等李氏的事情告一段落我陪你回颍川看看岳父,我这不称职的女婿还从未正式登门拜访,孝期也快结束了,我们的婚事也该放上日程了,我可不想再委屈我的夫人了。” 章柔凝这才破涕而笑,害羞的说道:“哪有你这样的,应是我先回家你再和媒人上门才和规矩,我父亲好歹也是天下文人之首,这样他老人家面子上挂不住的。” “哈哈哈!夫人教训的是,我这就给三叔写信,既然正式拜访,就要依礼下庚帖,准备彩礼才是。”杨烈见她不再伤心,心中的阴霾也就散去了。 淮州颍川蒙府,作为封疆之人的府邸不像其他门阀世家一样的门庭幽深,反而很是朴素优雅,一共也就三进三出的院子,如若不是挂着“蒙府”两个烫金大字都不知道这里会是淮州第一号人物的居所,春节热闹过后蒙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蒙珙晚饭后被夫人拖出来散步消食时在路过偏院的时候闻到一阵阵肉香源源不断的从院子里飘出来,蒙珙皱着眉头非常生气指着偏院但却又小声的向妻子指责道:“‘饭后不可再食’规矩这小子什么时候遵守,今年新妇第一次在家过年又是大嫂的当为表率,可你看他们你哪里有一点规矩,若是让人知道了岂不耻笑!” 一旁的夫人却是笑呵呵的劝道:“你那规矩晚饭尽是清粥小菜,我都没吃饱,他们这样年轻的小夫妻哪里能受得了,再说哪里让人看到了,他们不是在自己的小院里偷吃嘛!你干嘛非得这么较真。” 见夫人又为蒙琰说情,眉毛立刻挑起来辩解般的说道:“有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规矩立下了就要遵守,夫人这样一味的袒护,这规矩还立它何用!” 蒙夫人非常乐见小夫妻之间感情正浓,也懒得与固执的夫君争辩,一边拉着他往回走,一边说道:“规矩是你定的又不是我定的,我知道你也想吃,我亲自下厨为你煮碗莲子羹,大过年的你就松一松吧。” 内院里蒙琰和卢玥两人围着小炉子正吃的火热,对于院外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情,蒙琰被锅里的红汤呛的一阵咳嗽,卢玥没有理会蒙琰,依然用筷子在锅里捞着牛肉,一边小女儿状的说道:“三姐让人送来的这个红红的小东西还真是过瘾,若不是公公不喜欢,我倒是觉得每道菜里放一点才香。” “嗯嗯,说的不错,话说三姐这个客栈搞得可真是风生水起,四方山货海货都能搞到,你可以写信告诉三姐有了新鲜玩意都可以送过来一些,我来者不拒。” “你想的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三姐的关系刚刚缓和,她能派人送来是她的礼,我哪里好意思张嘴要!”卢玥不满的用筷子敲了一下蒙琰的手。 “那有什么,你这三姐都叫上了还担心什么,若是我肯定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蒙琰不屑的说道。 “怪不得公公对你总是没有好脸色,也不知道老头子都教了你些什么那么无赖,本姑娘可是出自名门望族的,你我不可同日而语。”卢玥回怼道。 “行了吧你!对了,你二姐那边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蒙琰懒得和她继续争辩,想起魏郡所托的事情顺便问起。 “已经有些眉目了,李岩作为李氏旁支又是长孙誉的心腹日常对自己的言行举止要求很是严格,但是个人就有嗜好,虽说他藏得很深但还是留有痕迹,这混蛋喜欢偷吃。” “偷吃?算的上什么大事?呃,你不会说的是那个偷吃吧?”蒙琰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子惊到了。 “所以收拾他很容易,就算二姐不动他,我知道了也要弄死他,太无耻太恶心了。”卢玥提到李岩觉得非常恶心。 “快说说你打算怎么办?用不用我帮忙,夫君很乐意的。”蒙琰一向对着秘闻很有兴趣,一笑坏笑的说道。 卢玥冲他翻了个白眼,“用不着您出马,他每月旬日的时候都会以会见三姐夫的名义回濮城,其实他与三姐夫连一刻钟都待不了便会去私会南乐屯田校尉的妻子。” “南乐屯田校尉?袁杨?我记得这是个不错的将才,但他是长孙誉的部下啊!妻子怎么会在濮城?”蒙琰疑惑道。 “袁杨为人耿直,在河洛地带得罪了不少人,长孙誉为了避免其他人对他报复便特许他携带妻子,这袁杨又是痴情之人,不忍妻子跟他去屯田受苦就将妻子安顿在濮城,袁杨妻子颇有姿色,但与二姐夫部下各属两大阵营,所以那女子就与李岩的人扯上了关系,不知何时起两人就勾搭上了。”卢玥对袁杨很是同情。 “我有个主意,我们可以借此事帮裴将军收服一个将领,但是我希望他能协助我在东郡开设紫华别院。”蒙琰若有所思的说道。 卢玥饶有兴趣的看着蒙琰,忽而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已经给三姐去了信了。而且我还给二姐去了信让她帮我在魏郡也开设别院。” 蒙琰冲她竖起大拇指,卢玥沉浸在蒙琰夸赞她的喜悦中,忽然没了后话,卢玥睁眼睛低头看去,这就怒了,只见蒙琰正在奋力的将锅中的牛肉捞到自己的碗里,嘴巴里也在大快朵颐的嚼着牛肉,这还能忍,卢玥也加入捞肉的队伍中。 正当大家准备上元节的灯会的时候,朝廷和前朝皇室李氏家族几乎同一时间发声,朝廷对东郡副将李岩诏令其即刻返回河洛,东郡副将由袁杨接任;而李氏的声明却是以李岩违背族规,品行败坏的原因将其开革。出人意料的是长孙誉也受到了驭下不严的训斥,有人说李岩酒后对皇室不尊,也有人说他排挤他人,更有甚者传他为钱私贩军粮,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只知道李岩返回河洛的时候是被抬着回去的,新上任的副将袁杨将李岩在东郡所有亲卫侍从全部开革,一时间东郡的大换血都盖过了洛都上元灯会的势头。 寒风凛凛 军情三少扬威名(4) “多谢将军回护之恩,袁杨实在是无以为报!”濮城外大营主帐里袁杨双膝下跪在裴泽面前诚恳的拜道。 裴泽赶紧上前托起袁杨,抚慰道:“慕初,你不可如此,我帮你只是因为免除后患稳定东郡局势。” “将军和夫人的好意袁某心里有数,若不是夫人雷厉手段恐怕我已经无颜面对世人了,我在河洛军中十多年未曾犯错,这李岩辱我太甚,长孙誉身为主将不但不主持公道,还在为李岩辩解,末将实在忍无可忍!”袁杨的耿直真的是让裴泽开了眼了,对长孙誉毫无顾忌的大骂。 “慕初,家中之事自由女人去解决,不必担心,内子定会处理妥当绝不会有损你的清誉,至于长孙将军他只是听信了李岩的一面之词未必是真心偏袒。”裴泽心中犹豫一下还是觉得目前将其收到麾下还不够成熟。 “将军厚爱,东郡之事袁某定当马首是瞻!”袁杨心中对长孙誉甚至整个河洛都已经失望到了极点,但毕竟自己出身于河洛,身上长孙誉的痕迹太重,裴泽的话中明显对自己还是颇有防范,自己若是一味的表态效忠可能会适得其反,反正自己身在东郡,时间久了裴泽自会看到自己的态度。 “慕初,既然朝廷旨意以你为东郡副将你需对东郡的日常事务多费心思,你们河洛过了的兵士我一向是不过问的,对他们的安排还是你自己做主吧。”裴泽试探的说道。 “将军为东郡主将,之前只是因为将军仁慈对李岩的霸道专横一忍再忍,末将断是不敢独断专行的,东郡没有河洛之兵,只有东郡屯田卫,兵士安排自当是将军做主才是。” “嗯,现在东郡屯田初见成效,前几日我让宁归校尉做过统计,我们现在兵力大约共计六万余人,军政民事都已走上轨道,我打算把屯田府的班底搭建一下,慕初有什么建议不妨说来听听?”既然李岩已经走了,这屯田府的班底也就该提上日程了,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宁归一个人去忙。 “将军,屯田府班底无非就是以将军为首,副将、长史、司马、参将和各地屯田校尉为辅,如今各地方屯田校尉都能各司其职,长史、司马、参将确实应当配设。”袁杨面对正事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直来直去的说着。 “嗯,我打算将宁归调回来任屯田司马,你觉得如何?” “宁校尉可用,当日将军收复东明、临濮之时宁校尉就作为一师主将亲自率部收复临濮,而且在屯田事务上一直是尽心尽力的,他若为司马大家都不会有太多意见。”袁杨对宁归印象不错,而且为人低调务实,做事情也很圆滑。 “嗯,那司马之职就算是定下来了,长史呢?这个算是屯田卫中尤为关键的位置,你怎么想?”这个职务裴泽原本是打算留给偃师县令章硕的,也就是自己的二舅哥,本来已经向吏部发出了调令,不巧的是当时正逢自己私放军粮,朝廷想也没有就驳回了,现在却是尴尬了。 “将军,您觉得原清丰县令卓信怎么样?东郡划为屯田府的时候,他被安置为屯田牧监了。” “卓信?你说的是卓伯清吗?他合适吗?”裴泽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有些意外,卓伯清此人文采飞扬但官评不好,当年严纳为相时卓信没少为严纳写拍马屁的文章,严纳一高兴就将他从一个小小的书学博士提拔到清丰县丞,严纳倒台后本来是打算收拾他的,正逢梁荣祸乱河北清丰县令临阵脱逃,这卓信以县丞的身份组织百姓阻挡梁荣大军近十日,后来朝廷也就没有再追究他与严纳的关系,但是他也并未得重用,在清丰县令的位置上一直没再挪动过。 “将军,我本也不耻卓信当年依附严纳,末将在南乐为屯田校尉时军马场就在我的治下高堡与卓信接触的就多了些,看此人的能力当是名士之姿,当地百姓对他颇有好感,几次接触感觉也不像是贪婪无耻之人。”袁杨对卓信观察过一段时间觉得不错就向裴泽推荐此人。 “慕初,你可知我们屯田府的长史肩负的是什么样的职责,你确信卓信可以胜任?”裴泽对于卓信很是犹豫。 “末将不敢肯定卓信是最好的人选,但当下对将军来说卓信可用。”袁杨的语气很是坚定。 裴泽犹豫了,卓信的能力他多少还是了解的,但是如果用了卓信这样的人可能遭受到不少人的攻击,不过袁杨的这样嫉恶如仇的人都对他这么推崇,不禁的动心了,“嗯,我相信慕初的眼光,但不能不照顾文人士子的情绪,就先将他调回来为濮城校尉行屯田府长史事,屯田府参军我已有人选了,开春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说到最后裴泽的眼神变得深邃凌厉起来。 刚刚开春的日头正好,临漳的近郊的农田里,冬雪融化后露出了倔强的麦苗,虽是经过一场雪灾田地里长势不旺盛,但还是能够看到绿色的景象,晒在人身上暖暖的,再配着春风拂面吹得人好不惬意,任谁在这环境下都会昏昏欲睡,杨烈带着魏郡的一整个班底身着便服巡查农田的情况,看上去像是一个贵族公子带着管家、家臣和家丁出来春游的形象,杨烈大踏步的走在前头,杨湛伴其身旁,步伐在刻意的压着,随侍身后的傅粲、关琛指着田地窃窃私语,面上都有一丝愁容,压在最后的则是杨烈的亲卫,亲卫中领头的正式五大三粗的魏啸,颇有一副恶奴的潜质。 杨烈一边看着田地一边锁着眉头说:“七叔,其他各县的田务也是如此吗?” “差不多,邢州那边还要更差一些,恐怕今年的收成达不到六成,前几日在邢州和李府君聊过,他已经把事情报到幽州了,只是幽州那边不做表态。” “哼!慕容烽他们对农事本就不擅长,百姓的生死对他们来说远远没有我们看的那么重要,既然他不管就别怪我了,七叔你转告李洵邢州的事情以后直接找魏郡屯田府!”杨烈深知慕容烽如此态度本就是不满自己对邢州指手画脚,现在知道农地会欠收自然是不会过问,对杨烈来说以魏郡之力承担两郡百姓的口粮确实为难,他看得出来自己的属下对粮草都很担忧,不过他早有准备只是还不是时候公开,他们的日子最近过得太舒坦了,找点事给他们也好。 “将军这样做恐怕不妥吧,冀州那边现在和我还是合作关系,这样明目张胆的拿下邢州就算慕容烽能忍,慕容熙怕是要和我们翻脸吧。”杨湛还是不习惯杨烈偶尔的不讲理的冲动和霸道。 “七叔,你都说了慕容烽能忍下,他慕容熙还敢跳起来?他慕容熙若是没有眼色,都不用我出手,敏行就能把他暴揍一顿,还反了他了。”杨烈不屑的说道,杨烈以前觉得慕容氏的辽东军还算是人物,不过自打辽东军被李巢胖揍以后他就发现了辽东军还是保持着游牧的习惯,没有任何后援力,一击不胜必然大败。 见杨湛还想说些什么,杨烈没有给他机会,接着说道:“七叔,邢州李洵经过年前李岩的事情后已经老实不少,但我不信他,你告诉渠从给我盯死他,若胆敢有异动杀了他;还有正月过后要麻烦七叔回一趟晋阳和乔将军商议北境的事情,裴叔父马上就要开拔了,北境情势必然紧张,若是外族来犯三晋的兵马必定是首当其冲的。” 杨湛欣然领命,这一点他佩服这个年轻的族侄,无论与朝廷皇室还是其他门阀世家再大的仇恨,面对外族他从不含糊,杨烈说的不错裴嵘的四象卫调往岭南驻守,北境唯一的生力军就是三晋兵马,确实要做好万全的防备。 一行人看遍了整个临漳县郊的农田又去了临漳屯田营里观摩了练兵的情况,杨烈对傅粲选拔的校尉还挺满意,军容仪态虽说不能与十三骑相比,但是对付李巢的兵绰绰有余,听到将士对自己的尊敬和仰望杨烈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挺像庙里的神像一样可以让大家存放美好的寄托,皇帝太遥远,百姓和兵士只认有没有土地家里人能不能少交赋税,刚好自己满足了他们朴素的愿望。 好不容易完成自己应该做的规定动作后回到营中大帐休息,魏啸永远改变不了那种横冲直撞的秉性,杨烈已经放弃改造他了,既然不能改变那就只能接受,他觉得父亲当年肯定也是这么想的,魏啸冲进来拜道:“将军,我能不能跟你讨个请求?我不想做这劳什子的参军了。” 能有这样的礼节杨烈已经非常欣慰了,“屯田府参军是我魏郡最重要的几个职务之一了,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将军,你让我带兵练兵,哪怕是种田我都行,这公文往来我实在是做的难受。”魏啸居然有些委屈的说道。 “我当是因为什么,不行,这参军你必须给我当下去,过几日我从紫华别院给你挑两个士子送过去帮你。”杨烈直接拒绝他的请求,不过公文之事确实也够他难为的,总不能不管,刚好紫华别院已经准备招收寒门子弟就读,从中挑选两个用刚刚好,想到此处杨烈颇为得意,和裴泽、蒙琰本是连襟关系,而他们在同盟中尊自己为主,现在的情况是紫华书院可以源源不断输送人才,不言客栈也已经打通西至南阳,东至沧州,北至辽东,南至庐州的商路,待裴嵘在岭南立住脚跟后南边的商道可直通岭南,顺便将自己日晷人员安排在两处,情报系统很快就能遍布天下。想到此处心情也是大好,好生的将魏啸安抚一番让他高高兴兴的离去,本是挺累的精神被魏啸这么一闹倒睡不下了,看到营帐中悬挂的地图后有了兴趣,开始慢慢研究起来。 本来是随意的看着地图,看到一处后突然有了想法,杨烈皱着眉头在地图前比划来比划去,突然喊道:“来人!请杨长史和关司马!” 不多时杨湛和关琛匆匆赶来,正要行礼却被杨烈制止,只听杨烈说道:“七叔,你别等了这几天就准备回晋阳,路过晋阳的时候替我拜访一下常山郡守公孙和和他商议打通晋阳和魏郡的商路,这样我们以后做事情就方便些了。” 杨湛一头雾水,不解的问道:“将军,恕在下直言,我们晋阳和魏郡之间的商路一直都是从黎城走的,为何要常山占这其中便宜?” “七叔,你说我们现在有没有机会借助打通商路的机会吃下常山?”杨烈淡淡的说道。 杨湛愕然,脑子快速的运转着,吃掉常山刚好遏制住幽州慕容的意图南下的道路,而且三晋与魏郡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单薄,沟通就会更加便利,这样基本就能形成北控慕容,南制河洛的局面,杨湛心中不禁赞叹是一步好棋,只是想吃掉常山并不是那么容易。 “关司马你和七叔一起出发,我会让傅将军准备好一批人你带到邢州后将他们安置在各县为屯田校尉,我给你半年的时间一定要将邢州军力全部掌控我们自己手中还要对常山形成压力,到时候我会让乔将军配合你逼公孙和就范!” 两人领命离开后,杨烈咳了几声,身后如同鬼魅般出现了一个人,杨烈轻声说道:“你马上回去告诉夫人,让她在三日内把常山公孙和的详细情况打探清楚,如果人手不够用可以借用夜魂的人,无论如何三日内所有关于公孙和的东西要给我送到大名屯田营。”说完从胸前丢出一块玉牌给那人,那人领命后又如同鬼一样消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来过人一样的诡异。 杨烈全程无视众人,都在盯着地图,过了好久杨烈食指按着涿郡的位置,自言自语道:“常山之后便该轮到你了!” 寒风凛凛 军情三少扬威名(5) 河北各郡与屯田卫之间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已经势同水火,一个想吃下去,一个不想被吃,多股势力纠缠在一起,犬牙交错中的他们谁也没有把冲突摆在明面上,而徐州这边自宋博大败之后一直都没有动静,淮州、庐州两地风生水起的发展着,大家都以为宋博只是在蛰伏舔伤口,可谁能又知道堂堂海州伯,封疆大吏两地刺史却过得不如一方郡守,眼睁睁看着徐州军一天天的衰落宋博却无可奈何,就连自己最为信任的部将陆宣来拜见他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宋博现在每天的除了喝闷酒就是巡视无所事事的兵士操练,他多希望乱军敲徐州的大门,但是秦川这种莽夫都懒得搭理自己,他感觉自己已经被遗忘了,他想上马演武,身上的旧伤不允许了,夫人三番四次的劝他将不要再劳累,希望他逐渐将徐州的控制权交给蒙琰,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已经是半个儿子了,只是他自己不甘心拼搏半生换得如此惨景。 “老爷,琰少爷托不言客栈从辽东弄来了不少野山参给您调养身体,少爷和少夫人亲自送过来了就在后院,夫人请您过去。”家中的老仆过来通知他。 宋博听到就恨的牙痒痒,他恨卢晨,恨章怀远,连带着这个外甥媳妇他也恨,可就是对蒙琰恨不起来,无论别人对自己的落魄后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但蒙琰对自己一如既往的尊重,时不时的还寄信向自己请教屯田卫的管理治军上的意见,心中不断的安慰着,终于给自己找到了非去不可的借口,这屯田策不错,徐州也可以试着实施,聊聊,必须得聊聊! 宋博急匆匆的走向后院,还隔着挺远的距离就听到夫人的大笑声,顿时懒得较劲了,以前还想过从族中过继的事儿,可是看见族里的孩子一个个纨绔子弟的样子就果断放弃这种想法,交给他们半辈子的辛苦要不了半年就会毁了,思来想去还是蒙琰最合适,既然想通了也就别掖着了今天就先露个风,宋博心中最后的底线就是只要不把徐州交给蒙珙就行,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争口气,内院的笑声催着他的脚步都变快了,一拐进院子就看见蒙琰一边说笑一边给夫人介绍一大堆的点心和名贵药材,而那个不顺眼的外甥媳妇正一边温柔的给夫人捏肩膀一边揶揄自己的夫君吹牛,多和谐,多温馨的画面,这不就是一家人才该有的景象嘛! “咳咳咳!”宋博故意咳嗽着提醒众人他来了。 先反应过来的是卢玥,接着蒙琰看到自己神色大喜,拉着卢玥上前行了大礼,宋博实实在在的受了一礼赶紧让二人起身,只听蒙琰神采飞扬的说道:“舅舅,我托人给您弄来不少好东西,刚才还在和舅母说到时外甥给您请一些名医过来给你诊诊脉把这些好东西用上!” “舅父不要听他吹牛,他能找到什么好医者,我已经给庐州我父亲去信请景思方先生到徐州为舅父诊脉了。”卢玥毫不客气的拆了自己夫君的台。 “哈哈哈!这小子自幼就生的一张好嘴,玥儿的心意老夫心领了,这景先生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劳卢刺史费心了。”宋博话中有话的排斥着这个外甥媳妇。 “舅父不必担心,景先生就在潜公山隐居避世,景先生与家父颇有交情,我曾与父亲说过舅父的身体,只因年前年后甥媳太忙又逢过年不便请景先生前来,刚好家兄探亲归来时景先生一同过来。”卢玥好像没有听出来宋博夹枪带棒的话,依然像宋博诉说自己的功绩。 宋博听到后倒是不好意思了,孩子一番心意自己这个长辈却不怀好意,不说景思方多难请到,就冲着孩子们这番尊敬也觉得脸上发烫,不过长辈道歉是不可能的,但是态度是可以改变的,宋博换了个真诚的笑脸说道:“玥儿费心了,舅舅这都是旧伤,多少年都未能除根,别让景先生为难白跑一趟折腾人家再坏了他的名声就不好了。” “舅舅说笑了,景先生虽是很少与世人结交,但是脾气是极好了,玥儿小时候不懂事与兄长在景先生药庐打闹,打翻了不少好稀有的药材,景先生也只不过是用药禁了我两日手脚而已,对名利之事更是淡泊,幼时我与先生在山间行医布药就算是被山间的行脚医者挖苦先生不过笑笑罢了。”卢玥说的很是淡然,可是听得人却不淡定了,景思方是何许人,人称医圣,任你是皇亲国戚门阀世家,想请他出诊连人都找不到,当今皇上曾下旨寻访他却一直没有消息,上次听说景思方还是多年前在蜀地现身,现在听卢玥波澜不惊的诉说着与景思方的关系怎能让人不惊讶。 “玥儿你可是当真,你舅舅的身体这两年亏的厉害,你真的能把景先生请过来?”还没等宋博反应过来,舅母倒是着急了。 卢玥笑呵呵的拉起舅母的手,安慰道:“舅母放心,过不了两日景先生就会到了,我这次和夫君过来也是想等景先生为舅父诊断后再走,舅母可不要嫌我们吵闹才是。” “这孩子竟敢打趣长辈,你公公若是听见那脸色定然难看的像锅贴一样。”卢玥说的真切,舅母高兴的和卢玥玩笑。 “哈哈!你舅母说的不错!玥儿既是和景先生行医,那医术也定是不错的,怎没见你说过。”此刻宋博已彻底放下心来,只是一个长辈与晚辈的聊天。 “舅舅,我自幼顽皮学艺不精,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家父也是不许的,只能偶尔给家里的女眷看看。”卢玥这时候显得不好意思,一副小女儿姿态。 “那有什么!在两淮之地谁敢议论你,舅舅都不放过他,你既是景先生的弟子,正好给你舅母也看看,年纪不小了该调理调理身子了。” “喂!你们有没有人可以理我一下,好歹这些东西也是我费心弄得!”一旁一直搭不上话的蒙琰却是急了。 众人看向他不满的神色俱是哈哈大笑,这乱世中还能看到这样一片和睦景象,便是这宋府的下人也觉得安心不少。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饭后已是掌灯时分,女人家有自己的闺房事情要密聊,两个大男人就被打发到花园里去去酒气,甥舅两人漫无目的在花园闲逛,蒙琰倒是一直不住嘴的聊着砀郡屯田策的事情,而宋博一直是若有所思,突然宋博站住打断滔滔不绝的蒙琰,“琰儿你觉得陆宣怎么样?” 这一问真的把蒙琰问住了,陆宣是宋博左膀右臂,舅父突然发问莫非陆宣有什么不妥?“舅父,陆将军和您一起拼打出来的,在徐州军中是首屈一指的人才,不过陆将军心思太重,有时候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蒙琰客观的评价。 “嗯,琰儿说的不错,最近我发觉陆宣对我有些不满了,也难怪他毕竟你父亲都封了爵位还进位刺史。”宋博并没有因为蒙琰是蒙珙的儿子就有所忌讳。 “舅父您是知道我父亲的,他本意不坏,就是太固执了,朝廷给我父亲封爵升官不过是因为章贵妃的缘故罢了。”蒙琰有些尴尬,他知道父亲与舅父之间的矛盾。 “琰儿不要多想,我与你父亲之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这徐州军迟早是要交给你的。”宋博意味深长的说道。 蒙琰一愣,立刻觉得气氛不对,急忙说道:“舅父,这徐州军是舅父半生心血,外甥没有这个想法!” 宋博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你别紧张,我和你舅母膝下无子,你自幼养在我们身边这徐州军不交给你交给谁?你也说了是我半生心血当然交给亲近的人。” “舅父,您这是怎么了?您虽不及几大留守的实力,但也是和慕容烽、谢霁平起平坐的啊!”蒙琰是真的有些不明白宋博的心思了。 “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慢慢的不行了,看似与他们平起平坐其实内里早就空了,徐州是四战之地,民事一直是依靠两淮,现在你看到的徐州军快成空壳了,所以我想让你逐步接手徐州军,这样即使你父亲顽固不化,你还能寻求你岳父的助力,趁我还能动弹我怎么样也要让徐州军安全过渡到你的手上。”宋博坦然的说道,想明白了就不会遮遮掩掩。 “舅父可是觉得陆宣有什么不妥?”蒙琰直击要害。 “不愧是徐州军未来之主,你说的不错,陆宣已经不是当年并肩作战的陆宣了,不能任由他在徐州军中待着了。”宋博赞赏的看着蒙琰说道。 “舅父意欲如何?”蒙琰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既然宋博已经决定了自己也没有必要几番推辞。 “将他调出徐州军,调任齐州司马行刺史事,你觉得怎么样?” 蒙琰想了想后,摇摇头说道:“孩儿认为不妥,这么做太明显了,他现在是宿豫郡守行徐州司马事,舅父何不如上书朝廷将他调到淮州或者庐州?” “不行啊!无论是你父亲还是你岳父都不会同意的。”宋博不是没想过将陆宣弄到蒙珙或者卢晨面前恶心他们。 “舅父,您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在沛县设齐州刺史府,让陆宣为齐州中郎将兼齐州司马,然后将丰县划归砀郡屯田府,我以砀郡屯田府的名义上请陆宣为屯田府副将。” 宋博对蒙琰的话陷入沉思,而后哈哈一笑说道:“这样不错,你在丰县屯田堵了他北上的路,我在徐州堵住他南下的路,甚好!不过舅父不是小气的人,徐州终将是你的,趁着舅父还有能力一定为你守好,至于丰县屯田还不足以限制陆宣,邳州也划归你屯田府,你帮我收拾了陆宣,我也得帮你看住谢霁!” 不管是蒙琰还是杨烈都能与身边人和谐相处,反倒是这本应最为和睦的裴泽夫妻却是三天两头的争吵,这不新婚不久的裴少夫人居然因为和裴将军吵架搞得离家出走到了魏郡,这从中午到了邺城就对着杨烈和章柔凝一通诉苦,杨烈此时觉得头疼欲裂好想找个人来拯救他一下,不知道瞟了多少眼章柔凝,奈何人家两姐妹义愤填膺的准备讨伐裴泽。 当杨烈的茶水已经喝到无味的时候,五脏庙也在抗议的时刻,忍不了了,“我说二位就算要讨伐裴泽也要吃口饭吧,只要你们吃饭我亲自带兵把裴泽擒来交给你们两个处置。” “姐夫可是当真?!那我们吃完饭就点齐兵马剿了他东郡,放心东郡我熟保证姐夫大军一路畅通直达濮城!”章柔言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年头还真有人好赖话不分,气的杨烈闭着眼睛背靠这椅子上喘粗气,章柔凝见状赶紧敲了一下妹妹的脑门说道:“好了别闹了,看把杨将军气的都不想理你了!” “我没闹,说真的姐夫你要上打东郡我给你当内应。”章柔言依然不肯放过杨烈。 “言儿,不许再闹了,妹夫不对自有杨将军去责问他,你既然来了邺城就好好待着,妹夫要是不上门来接你不回去就是了。”章柔凝居然和妹妹沆瀣一气。 杨烈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章氏女的压力,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得逼着自己去找裴泽麻烦,真的是头疼,可若是真不管,这两姐妹能把自己折腾疯,幸亏没通知砀郡的那一位,要是三个女人联合起来自己都打算回晋阳躲躲,为了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杨烈只能服软,说道:“你放心我一定让敏行过来接你,他敢不来我扒了他的皮,行了吧?” “嗯,对了姐夫我来的时候那混蛋在我的行礼塞了一封信给你的。”章柔言忽闪着大眼睛慢悠悠的从袖笼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杨烈。 杨烈这回感觉不止是头疼,现在全身哪哪都疼,这都离家出走了还能帮仇人送信,这是哪门子的仇人,无奈的接过书信打开看了一遍,突然笑着的说道:“妹妹放心住下,过几日敏行和蒙琰夫妇都会来,二姐夫带你们去娲皇山上打猎玩怎么样?” 寒风凛凛 军情三少扬威名(6) 几场潇潇的春雨后,娲皇山透出了青黛色,山涧的雪水融化成那淙淙流动的小溪,愈发湍急秀丽起来,各式各样的花蝴蝶成群飞聚在草木之间,似流动的日光,又恰如灿烂的云锦。 庞大的队伍在雨似停未停的山林间行进着,细雨如油似的一丝丝地飘落在世间,错落的队伍在周围的青山中肆意的享受着泥土夹杂着清新的气味,杨烈三人并未乘马,身后的马车自然的压着步子和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敏行、靖言你们既然来了就代表对我计划的认可,那么二位妹婿就畅所欲言吧。”杨烈还能打趣,心情看似不错。 “二姐夫,四面开战你有多大把握,我最小我就不客气了,面对秦川我把握不大,到时候还需要三姐夫帮帮忙。”蒙琰嬉皮笑脸的说道。 “帮你没问题,只要二姐夫把许骏拖住,黄永不在话下,你到时挺一挺我收拾完黄永就过去。”裴泽倒是坦诚。 “只怕是我们想的好,做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了,我这边已经在打通稳固三晋支援的道路了,东郡那边不得不防河洛长孙誉,至于靖言贤弟那相对轻松,只不过你面对的秦川不是善于之辈,这家伙最擅长干的事情就是苦战,若是被他缠上了不掉两块肉都脱不了身。”杨烈觉得还是有必要泼冷水的,这两年屯田卫太过骄纵了。 “大兄,你觉得我们后面不安全?”裴泽正色问道。 “嗯,最近我一直觉得不太对,上次我们联手搞定李岩,让李氏不敢乱动,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朝廷和李氏的太配合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杨烈将心中忧虑说出来。 “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前些时日舅舅觉得陆宣的举动不太正常,所以舅舅就动了解决陆宣的心思,亲自向朝廷请旨让陆宣任齐州中郎将,朝廷直接就同意了,陆宣接旨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暂时在泗州修养。”蒙琰顺着杨烈的思路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本以为只是陆宣闹情绪,现在看来没有那么简单,他赖在泗州不肯走看来是和谢家合作有所图谋了。 “大兄,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如果朝廷暗中联络幽州慕容、李氏、谢氏,对陆宣这样的人加以许诺,再有河洛长孙誉的配合如果我们西进征讨李巢,无论输赢我们可能就回不来了。”裴泽的心思一向是比较细腻的。 两人听后感觉脊背发凉,裴泽的猜测虽是大胆,但不是没有可能啊,若是朝廷下这样的一盘棋局,那么裴嵘被调往岭南就是第一步,那么蔡缺、赵崇信甚至是权逊都将是囚困四象卫的势力,四象卫本是几人在中原最多坚固的盟友,四象卫一走,整个关中尽入皇帝之手,就算是十三骑也难有退路,这盘棋太大了。 “皇帝有这个本事吗?我们虽是不太听从朝廷诏令,但在大体上还是以朝廷为本的,不管是我父亲还是我岳父,甚或是我舅舅,两淮之地没那么容易啃下来吧。”蒙琰虽是嘴上辩解着,但心中其实已经基本信了。 “这也许就是皇帝的高明之处,两淮之地看似铁板一块,实际上早就分崩离析了,宋将军是两淮最不稳定的因素,而皇帝以蒙叔父为淮州刺史,叔父的秉性不可能和朝廷冲突,那么就断了宋将军的退路和后援,你岳父虽是庐州刺史,却是被长孙誉、权逊、赵崇信、谢霁和蒙叔父夹在中间的,只要淮州无碍,两淮就不会出乱子。”杨烈说的直接,看着面色尴尬的蒙琰觉得这个时候没必要再因为面子坏了计划。 蒙琰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没说,杨烈说的有全是实话,父亲的态度是两淮的关键所在,蒙琰自己都没把握说服父亲和自己站在一边,“两位兄长,如果真是这样咱们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吧,现在看起来我们已经快被朝廷围死了,他们之所以这么放任我们的举动,估计还有不确定的因素。” “嗯,有道理,现在我估摸着不确定的因素应该是在成都蔡缺、幽州慕容烽还有蒙叔父身上,蔡缺看似一直尊崇洛都,蔡家自和宗时奉命驻守成都监视南蛮,历经和宗、神宗、灵帝、桓帝至今五朝三代,就算是严纳如日中天的时候都不敢轻易得罪蔡缺,所以蔡缺不一定对朝廷言听计从。”裴泽对蔡缺进行了详细的分析,见两人示意他继续,裴泽找了块石头坐下,“慕容烽本就是异族,能执掌幽州不过是机缘巧合,河北的世家门阀对他根本不认可,他可能急于掌权,但对于皇帝的招揽他不一定信,毕竟有阿史部和执失部在前,况且当年慕容部能够保存和杨伯父不无关系,所以慕容烽至少还在观望;蒙叔父的淮州是四战之地,但也是牵制东南西北的关键所在,皇帝也了解叔父的个性,我感觉皇帝还在考虑怎么去搞定叔父。” “敏行分析的有道理,靖言说的对我们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对常山和邢州的把控不能太过于张扬了,但是动作一定要快,若真如我们所想皇帝也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至于李氏我和慕容我来想解决。”杨烈果断认领自己该做的。 “大兄搞定北边,长孙誉的威胁和南边的问题就交给我吧。”裴泽很清楚这个时候不是犹豫的时候,一是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二是父亲在南边打开局面迫在眉睫。 两个人认领完自己的任务后一齐看向蒙琰,蒙琰惊了一下说道:“你们不会打算让我搞定我父亲吧?”蒙琰一万个排斥,他宁愿去和秦川面对面互砍都不想面对自己父亲。 杨烈上前拍了拍蒙琰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靖言贤弟,两淮之地舍你其谁,任重道远啊!” 蒙琰心中跑过了一万只羊,这两位姐夫明显是打算坑自己,自己从军时间并不长,虽然是被人冠以“军情三少”的名声,但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和影响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前些时日舅舅将徐州托付给自己时已经觉得力不从心了,现在居然还要搞定父亲控制两淮,这无异于登天,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了,事情也走到这一步了,能怎么办,硬着头皮顶上去吧,只得苦笑着冲着两人抱拳道:“两位姐夫,且行且望吧。” 杨烈看出他的难为,上前宽慰道:“没有那么难,力有不逮的时候两个姐夫不会看着你为难的,谁让我们是一家人,既然已经箭在弦上了那咱们就瞄准点就是了,走吧,我们三个在这娲皇山春猎一番,看是野兽精明还是我们狡猾。” 杨烈话音刚落就听见马车里传来争吵声,只听章柔言恨道:“你们两个耍赖!打个叶子戏都要抱团坑我银子,不玩了!” “言儿,你不能输的多了就说我们抱团坑你,我看你就是不想掏银子。”章柔凝戏谑道。 “呦呦呦!堂堂不言客栈的老板娘居然这么抠,连姐妹的银子都想赖,小心我让书院的士子编排讨伐你。”卢玥毫不留情的鄙视道。 只见章柔言气的跳下车,刚好看见前面笑呵呵的三人,气冲冲的就走过来,杨烈和蒙琰见状很有眼色的让开并且同时奉送给裴泽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向马车走去,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到后面传来裴泽杀猪般的惨叫,“她们两个合伙欺负你我怎么办,我还能打她们不成!你轻点,耳朵要掉了!” 杨、蒙二人顿时觉得耳朵一热,加快了走向马车的脚步,这时车中的两女也下车了,虽是已经见过了但让杨烈还是很惊讶,这两个小姨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不是装束打扮和妆容发髻不同自己真是分辨不出谁是谁,这事儿昨天他当笑话讲给章柔凝听,章柔凝笑眯眯的说:“我其实也分不清,不过我有秘诀,她们两个只是长相相同,但是生活习惯,自身性格都是大不同。” 蒙琰倒是没觉得分不清,他对自己的媳妇太熟悉了,医圣的弟子最大的底蕴就是自成体系的养生之道,胭脂水粉和药草清香是两码事。 四人并排看着前面打闹的两人各怀心思,杨烈心中羡慕不已,但却无可奈何,章柔凝心怀安慰,妹妹后半生有望;蒙琰更多的是关注卢玥的神情,看上去还不错,可他哪里懂得卢玥心中复杂情绪,虽是认下两个姐姐,但心与心之间的鸿沟还是难以逾越。 有着复杂情绪的不只是卢玥,站在腾云殿外看似欣赏春雨的权侃的心却在翻滚着,刚刚李颂过来告诉自己蔡缺的选择,蔡缺不愿意加入自己的棋局,哪怕自己承诺给他蜀王的爵位都没能打动他,值得欣慰的是蔡缺虽然拒绝了自己,但也向自己承诺不会偏向裴嵘,这就算是不错了,权侃对蔡缺的选择已经有准备了,蔡缺志向不大,只想守在巴蜀偏安;最气愤的是慕容烽这个异族人,这混蛋居然狮子大开口,慕容烽还想在关外称王,胃口何其的大! 这时章柔萱过来从后面为他披上暖袍,柔声的说道:“皇上,虽是开春天气回暖也不能大意,这雨水打在人身上还是冷的,小心龙体为好。” 权侃神色一怔,而后回头笑看章柔萱,抚摸着她的手说道:“爱妃说的有道理,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景象,不可因为一场春寒雨水毁了一切。” 章柔萱笑道:“皇上知道就好,咱们快回去吧,我刚才煮了一些羹汤,皇上趁热刚好喝一些去去雨水的寒气。” 权侃也不推辞,笑呵呵的就随章柔萱回了大殿,本来柔情的眼神在转身的那一刻变得阴戾起来,不过一瞬间又切换回温柔的神态。 喝完章柔萱亲手做的羹汤后身体确实暖了不少,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章柔萱体贴的用温热的湿巾擦拭权侃的脸,而后温柔的说道:“皇上,将作监来报臣妾的静安宫修复好了,臣妾一直居住的腾云殿也不合规矩这两日就搬回去了。” 权侃神色突然变得复杂了,拉住章柔萱说道:“我知道这些时日委屈你了,我去福庆宫是因为谢家在江南有些异动,你是知道的朕对扬州那边鞭长莫及,为了稳定住谢家只得勤往福庆宫住了,朕这皇帝做的真是够窝囊的。” 章柔萱吓了一跳赶紧拜道:“皇上,臣妾哪里敢有此嫉妒之心,皇上对臣妾的心意臣妾明白,只是这后宫当是雨露均沾才是皇上应该的。” 权侃上前拉起她安慰道:“你看你这是做什么,你就是太过谨慎了,罢了,总不能让你忧心为难,回静安宫也好,我这两日要在腾云殿和众臣议事也顾不得其他。” 两日又是温存一番,并且嘱咐她要去宁安宫看看皇嫂也是章柔萱的族姐,当年她力排众议顶着严纳的威胁力保他登上帝位,这些年为了两人都是为了避嫌竟少有见面,皇嫂常年在宁安宫也就章柔萱常去看望,这次他希望皇嫂帮他拉拢一些先皇旧臣,交待完后权侃才放章柔萱离去。 不一会儿怀敬过来报坤安宫皇后意欲去晋阳郡公府省亲,权侃皱了皱眉头心中火光四起大为不爽,正想拒绝时突然想起什么,对怀敬说道:“你告诉皇后朕准她清明省亲,替朕好好拜祭一下国丈。” 正当怀敬领命要走时,皇帝叫住他说道:“阿翁等一下,你等会儿去一趟中书让周相拟旨,就说我怀念杨度的功绩,酬谢杨氏多年对朝廷卖命的情意,加赐晋阳郡公八百户,将通政使杨毅赐爵山阳县子进位中书令,武乡伯南阳刺史杨舒进爵汉中侯进位长安留守,黄门侍郎李弼调任南阳刺史,随皇后省亲晋阳郡公府时宣读;而后再发布一道旨意以慕容烽为辽东郡侯,荫封两子,在关外重新置安东都督府,辖辽东、辽西、安东、乐城、昌黎、渤海六郡,以慕容烽为首任安东大都督;涿郡太守郭开为幽州长史行刺史事。” 怀敬虽不过问朝廷大事,但常年随侍皇帝左右,听到这样的旨意心中不由得一惊,皇上这是不打算过日子了啊!自己又不好劝说,只得领命前去找李相,希望李相能够劝阻皇上的行为。 寒风凛凛 军情三少扬威名(7) 又是一年清明,杨烈大摇大摆的回到洛都祭奠了杨度而后与皇帝进行一次友好的交谈后就直接返回魏郡,至于晋阳郡公府一次也未踏入,在皇后清明省亲时朝廷发布诏令的余波至今未断,大多数朝臣都以为皇帝又打算重新启用杨氏子弟,毕竟杨毅当上了中书令仅次于周鸿儒和李颂的地位,而杨舒继裴嵘后成了新的长安留守,当大家都以为十三骑主力都要调往关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甚至天下哗然的事情,晋阳郡公杨磊在洛都召见杨氏族人宣布脱离三晋杨氏归于本宗弘农,响应者有中书令杨毅,并不顾三晋杨氏家主杨烈反对单方面像朝廷主张解散十三骑,杨烈闻言怒斥并状告杨磊,朝廷为平衡两人,诏令撤晋阳留守,十三骑分三部,一部西进长安归长安留守汉中侯杨舒,一部改由雁门郡守乔庭飞率领驻防雁门,余下不愿更改军籍的兵士约两万人东归魏郡为杨烈亲兵,十三骑之名亦由杨烈领受,谁料杨烈接收兵士后不再复用十三骑之名,威震天下二十余年的十三骑竟以这种方式烟消云散,实在令人痛心惋惜。 杨烈自从闵冉、韩靖率十三骑兵士东归后就一直闭门不见客,他不明白大哥为何要做这种釜底抽薪的事情,现在别说常山了就连邢州也开始蠢蠢欲动,近些时日朝廷的一系列动作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大哥的背叛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目前的处境正向着裴泽的分析一样一点点的逐渐明朗,杨烈突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本来的大好局面有种要崩掉的感觉,闵冉和韩靖的到来宣告着三晋杨氏和十三骑彻底失去了三晋霸主的地位,朝廷“用心良苦”的保留了十三骑的番号让自己继承,这脸打的啪啪响,自己不是那种图虚名的人,干脆让十三骑活在过去吧,虽然乔庭飞和三叔都表示继续自己,但终归是失控了,心中的底气几乎被抽去了一半。好在章柔凝通过日晷的渠道送来的东西让气一点点回来。 这些天除了章柔凝时不时过来给他送些吃喝,他知道杨湛等人是每天都准时出现在府中将茶喝到发白然后离开,周而复始,日日不缀,总是这么躲着也解决不了问题,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算算日子时机也差不多了。 杨烈召集了屯田府的班底和闵冉、韩靖以及渠从,令众人惊讶的是章柔凝也端坐在杨烈的身侧,杨烈审视这众人,似乎想要从中得到些什么,最终把目光转向了渠从,杨烈想了很久,朝廷虽然未能了解他布下的棋局但能够这么准确的断掉自己的后路,自己身边必定有人泄密,再加上日晷传来的消息作为佐证,所有的指向都对着渠从,而渠从毫不顾忌的迎着他的目光就更加确认了。 “渠统领,你怎么看三晋的事情?”杨烈不愿意相信渠从的背叛,这么隐晦的发问只是想探探渠从的心思。 “郡公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不是我能够猜测的,我觉得魏郡还是不要和郡公太过僵硬为好。”渠从出身密谍,知道自己已经藏不住了,干脆就和盘托出,他不认为自己背叛了杨烈,良禽折木而栖而已,自从杨烈将他带来魏郡之后一直打压着他,最近一年多他明显的发觉夜魂的力量被限制的死死的,但是魏郡的情报依然是源源不断的呈送到杨烈的书案,而这一切机会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最终在利益面前他选择了杨磊。 众人听到渠从的回答后都皱起了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杨湛率先发现问题所在,恍然大悟后怒骂道:“你世代受杨氏大恩,居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枉费兄长对你的养育和教导之恩!”这里兄长自然说的是杨度。 杨湛大骂之后,除了魏啸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逐渐不满他们的表情,反而是杨烈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疲惫的说道:“说吧,让我放过你总得有拿得出手的条件才对。” 渠从还是很佩服杨烈的才情和气度,不过几日的闭关就能想通此中关节,若是能够重用自己怎么有今天这样的困局,更是明白自己如今安坐在大堂中自是有保住自己的条件,这种情况下都没有撕破脸皮,笑眯眯的说道:“洛都紫宸阁征调在下为紫宸卫,今日便打算离去了,怕将军不舍特意送份大礼以酬一场主仆。” “渠统领这是高升了啊!杨烈这里恭喜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礼能够换你一条命!”杨烈的语气越来越严厉。 “不知罗刹统领和金字营三千将士够不够将军饶我一命的。”看出杨烈在克制但渠从态度嚣张的说着。 杨烈一时间神色变换的很是精彩,坐下的杨湛等人已经做好叫人拿下渠从的准备,在杨湛看来罗刹远不及渠从的重要性,一旦渠从安全离开夜魂必定分崩离析,如果杨烈答应交换,杨湛想定了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渠从出了这邺城。 杨烈突然狂笑不止把坐下的一帮人吓了一跳,而后身边的章柔凝也开始掩面而笑,一时间让一帮人摸不着头脑,渠从被这笑声弄得很是不舒服,忽然觉得好像事情偏离了掌控,不由的有些烦躁和生气,这时杨烈止住笑声,微笑着站起来冲着章柔凝拱手说道:“夫人赢了,不过我也没输,这事情还是请夫人决定吧。” 章柔凝缓缓站起来还了一礼说道:“既然渠统领想走,我们也不能挡了他的大好前程,不然天下人会说将军没有容人之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众人哑然,算计人心无数的渠从有点抓狂了,他发现在做一切筹谋的时候居然忘记了章柔凝的存在,谁说限制自己的一定就是杨烈,这长在深闺里的女子可是章怀远的女儿,放在杨烈书案的情报,进进出出的那股势力就一定是杨烈的手下吗?他好像失算了。 “韩靖!送渠统领出城,告诉夜魂的人如果愿意的我可以放他们和渠统领一起离去,郡公府总得有些底蕴不是吗?”杨烈吩咐道。 “将军!三思啊,放夜魂离去我们会更加被动。”杨湛急忙劝阻道,他觉得眼前的杨烈只不过是一时气昏了头脑,让夜魂的人安全离开无异于是把自己全部暴露在阳光之下,毫无秘密可言。 “七叔,没关系的,自我父亲走后夜魂就不再是杨氏的夜魂了,七叔和夜魂打过交道,您觉得现在的夜魂还有可取之处吗?这两年他们做了些什么?”杨烈当着渠从的面毫不客气的说道。 这话一出杨湛陷入了沉思,杨烈说的不错,这两年夜魂机会没有任何作为,刚开始他以为杨烈只是为了压制自己刻意避免夜魂和自己的接触,日子久了杨湛感受杨烈几乎没有什么是避讳自己的,但唯独情报的出处有些奇怪,杨烈的一席话让杨湛恍然大悟,杨烈手中必定有一支不为人知的力量,而且章柔凝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今日的场合,不言而喻的这股势力主人是谁就很清楚了,“这样放过他太便宜他了!” 虽是同僚多年但罗刹的真面目大家却是第一次见,不堪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哪里是杀人的魔王,这简直就是舞台上的花旦啊,标准的男生女相,常年覆着面甲致使的面部皮肤苍白,让人看去竟有一丝病态美,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还是魏啸的粗鲁和不解风情打破了这尴尬局面,“我说罗刹兄你怎么混到被生擒的地步了?” “老魏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洛都是朝廷说的算,大公子铁了心的和我等划清界限,你是打算让罗刹将军丢了兄弟们性命自己独生吗?”关琛显然对魏啸打断他们欣赏美景的举动非常不满。 “我就说说你们干嘛那么大反应。”魏啸这才发现貌似大家都在恶狠狠的盯着他,一边闪烁着眼神一边嘟囔着。 “罗刹,我离开洛都后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杨烈回过神来迫切的想知道内情。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们金字营本是驻扎在封地,二公子祭奠老侯爷之后第三天大公子亲自带着御林军到封地将我们全部软禁在营内,后来大爷也过来和大公子一起劝说我和您切断联系,我拒绝之后大公子当即下令以叛国罪处死我们,后来还是皇后娘娘为我们求情才能活到今日。”罗刹大致的诉说了发生的事情。 “大哥和大伯要以叛国罪杀你们?大姐救下了你们?”杨烈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杨磊也好杨毅也罢都不是杀伐决断的人,更意外的事情是大姐出面挽救了金字营的将士,这样看来大哥和大伯已经完全投向皇帝的阵营,至于大姐在这件事中的角色很特殊,可以确定的是大姐一定参与了软禁金字营的事件,但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救下罗刹等人,值得深思,大姐到底现在是怎样的的处境或者说是怎样的心态。 “是,皇后娘娘派了坤安宫的侍卫守在了囚禁我们的帐前,直到五天前将我们押赴魏郡,我让人去和那些侍卫探听过,得到结果是他们也不知道,只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送我们到魏郡境内,直到我看到关将军带着渠从出来我才知道这是一场交换。”罗刹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的变化。 “既然活着回来就是好事,其他的不想了,罗刹你准备一下,三日后由你率兵整军逼近常山,七日内公孙若是不低头,你就教他如何做人吧。”杨烈觉得现在追究姐姐的举动没有意义,迫在眉睫的是挽回局面。 “将军这样做会不会激怒洛都,现在幽州的当家人是涿郡的郭开,李洵虽然还算安分,但公孙和最近上蹿下跳的很厉害,而且自慕容烽就任安东大都督后慕容熙对魏郡的指令明显敷衍了。”傅粲觉得此刻出兵常山不是好时机。 “无妨,七叔你今晚就带人将李府围起来,理由你自己决定,我只要求李府连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关司马和罗刹今夜一同出发,你的任务是把李洵按在邢州监控邢州一切,保证罗刹三日后抵近常山的时候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杨烈蛮横的下达了命令,看到大家还在犹疑,杨烈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和他们说清楚,“朝廷把我们逼迫到这个地步,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乔庭飞至少现在还是听我们的,为了保证我们自己一个月内必须将常山、涿郡拿下和乔庭飞还有三叔连成一线,若是再晚别的事情就很难说了。” 杨湛等人听完后频频点头,杨湛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军,上谷、定州、深州的人怎么办?” 杨烈赞赏的看着杨湛,“七叔说的是,我需要您来坐镇邺城,凝儿会全力配合您,朝廷和各方势力要辛苦您来左右,我决意和魏、韩、闵三位将军在半月内拿下上谷、定州、深州,一个月后我与大家幽州城下见。” 见杨烈又准备走了,这次杨湛没惯着他这毛病,疾步上前拦住说道:“将军我坐镇邺城没问题,糊弄朝廷控制世家我自当受领,只是若是山东来犯怎么办?”这个事儿必须得搞清楚,杨烈的安排几乎将魏郡所有兵马抽调一空,换句话来说整个魏郡即将变成不设防的,自己总不能带着家丁去守城吧,不能由着杨烈故弄玄虚了。 杨烈知道自己话不说完的行为让杨湛忍不了了,看着杨湛不悦的脸色,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我三天前给裴泽去了书信将边镇的事情托付给他了,算着日子东郡支援的一万兵马应该到了。” “瀚之当真相信裴泽?”杨湛对裴泽谈不上讨厌,但没什么好感,裴泽和杨烈都是世家子弟,世家子弟的选择有时候不是他自己能左右的,相比较来说他更愿意信任蒙琰。 听见杨湛少有的直呼自己的表字并没与反感,他深知杨湛这样的举动是善意的提醒,是超越上下级关系的亲情,“七叔放心,东郡带兵过来的是濮城校尉卓信,他不是你对手。” 听到卓信的名字杨湛放下了拦住杨烈的手臂,看来与裴泽的联盟暂时还是安全的,若是裴泽对魏郡有心援兵将领应是宁归才是,卓信带兵过来只可能是助力邺城,出于对杨烈的忠心杨湛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瀚之,不是老夫托大,自古人心最难料,就算是卓信过来还是防着点的好。” “嗯,七叔说的有道理,这样吧我把刚回来三千金字营全部留下供你驱使,东郡的一万人也不能薄待人家,他们来之后让他们在丛台驻防吧。”杨烈觉得总不能驳回杨湛的一番好意,也是觉得东郡兵马不一定有金字营好使唤。 杨烈满怀盘算的和章柔凝吃着晚餐,一直想着哪里还会有漏洞,章柔凝敲了敲桌子杨烈才发现自己嘴里正在嚼着筷子,章柔凝心疼的说道:“已经到了这一步,好好吃饭养好身体才最重要,家里和情报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守好。” 杨烈苦笑着半玩笑的说:“本打算和你回颍川拜访岳父大人商议婚期,可是皇帝不给我机会啊,这邺城的事情只能拜托娘子了,我的印章在你手里,杨湛有事会和你商量的。” “婚期是重要,但活着更重要,七叔我并不担心,我只是在想你的动作能不能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做完。”章柔凝也是心事重重,放走渠从和夜魂的一些人是能够让朝廷暂时减少对魏郡的关注,但是这种大规模的动作瞒不了几天。 “夫人,七天,只要能拖到第七天,就算朝廷知道也来不及了。”杨烈似乎看出来章柔凝的忧心。 “好!七天内我让魏郡固若金汤,七天后是晴天还是暴风雨我都与你共同面对!”章柔凝豪气云天的说道。 寒风凛凛 军情三少扬威名(8) 北方五月的天气正是携家带子游山玩水的好时候,如今的裴嵘咳嗽着巡视苍梧郡的战场,与其说是战场不如说是屠杀场,一边是武装到牙齿的百战之师,一边是裹着兽皮挥舞着原始的刀剑的南蛮,四象卫出了荆湘后一直往南平定着所谓的僚乱,每平定一处便安置一些中原的流民和罪徒,从出兵到现在不过两个月已平定了大半个岭南,现在还余下邕郡、合浦郡、容州、交州、循州和琼州,裴嵘打算拿下合浦后今年就停止征伐,一是战线拉的过长,北方的士兵对南方的天气实在不适合,已经病了不少,二是没有人了,庞大的流民队伍居然填不了半个岭南,若不是户部和自己讨要合浦的珍珠连合浦都不打算在今年解决,裴嵘拒绝了朝廷将岭南大都督府设在桂林郡的好意执意设在了羊城了,朝廷也不好太过强硬,毕竟他的封地就是羊城。 “公爷,这仗打得忒没意思,照我的意思不如一口气在今年解决岭南僚乱算了,省的还得时不时的防着那些拿着骨头张牙舞爪的人。”顾信无趣的说道。 “自始皇征伐岭南以来每个王朝的开国的几位皇帝比较重视岭南但到后来都放任了,大家也都知道岭南富饶,但你可知为什么会放弃吗?”裴嵘觉得还是有必要讲一讲的,要不然这些关中的兵士们会大意到都不知道怎么丧命的。 “属下不知,还请公爷告知!”这就是顾信,还如同当年伴读左右时一样的知趣。 “嗯,有四不打你记清楚了,岭南偏离中原太远,而南方林木繁茂,树林中多有瘴气,我们军中多有兵士生病就是这瘴气所致,开拔前我向太医院讨要了不少治疗瘴气的药材药方,便是这样还是有人没挡住,这是其一;岭南地大物博,奇珍异兽、蛇虫鼠蚁甚至一些草木都有致命的毒性,而这些在岭南遍地都是,蛮人祖祖辈辈生长在此地他们懂得如何避开猎杀这些东西,而我们不行,这是其二;要想真正的平定这里不能只靠一味的杀戮,杀的越狠矛盾越深,朝廷的想法是不错的用流民罪徒充实岭南,可是朝廷并不知道这岭南到底有多大,人有多少,这是其三;我们关中子弟虽是经历过不少恶战、死战、孤战但唯独没有遇到的便是海战,剩余的州郡都是靠海,我们一去他们就下海,我们一撤他们便上岸,这便没法打,而且沿海不缺吃食,可是我们不懂怎么操作,这就是其四,我今日告诉你,你也要替我和各卫转达,要不然我们在岭南死无葬身之地。”裴嵘一口气把他们的实际情况都说的明明白白,他希望每一个兵士都要记清楚。 “定奇领命,这两日我将公爷所说编成册下发至各营中传达;世子前些时日来信问我年前让我们到岭南后准备大批粮食弄好了没,可咱们打了那么久收缴的粮食并不多,而且我们自身的消耗也是不小。”顾信与裴嵘之间不需要奉承,实实在在是最好的,既然公爷觉得不能打那边不打就是,解决世子的麻烦就该往前提了。 “找交州、合浦的当地官员要,让他们和当地的民众用钱收粮,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犯错流放至此的,当年的斗志基本丧失殆尽,既然我们来了就不能让他们这样堕落下去,告诉他们收到的粮食全部送往桂林和羊城的不言客栈,客栈自会给他们结账。”裴嵘并不觉得这是难做的事情。 “呃,不言客栈都开到了羊城?”顾信很是惊讶,在桂林见到不言客栈的时候已是惊奇不已,大军一到桂林,不言客栈就成了大家聚会所首选之地,没想到他们的速度竟比大军攻城拔寨的速度还要快,这世子爷夫妇经商的头脑可要比眼前的公爷强太多了。 “是啊,我行军打仗的本事他没学会,这陶朱公的本事竟是无师自通,短短几年时间这碧落半壁江山都遍布着这不言客栈,这客栈的‘勿谈国事,宾至如归’八字匾额倒也新鲜。”虽说天下大多数人不耻为商,但在这乱世中能够让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和贫穷的士子吃饱饭,他觉得裴泽这么做也是功德,至于这对与错就留给后人评判吧。 “嗯,这八个字却是不假,客栈之中只有江湖酒肉,开开心心的吃喝,确实做到了勿谈国事;属下觉得这宾至如归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客人在客栈住宿吃饭一次,这天下所有的客栈都知道了这客人的喜好,只要再去客栈必定按照你的喜好上菜安排住宿,而且这所有的客栈构造都是一样的,真的有种回家的感觉,啧啧,世子爷确实厉害。”顾信真心的夸耀像是拍马屁一样,只不过这马屁拍的舒服。 “舒服,你别说敏行搞得这个客栈确实不错。”杨烈带着韩靖秘密住进肃宁的不言客栈中,这肃宁对于杨烈来说太熟悉了,这是上谷的门户,想要拿下上谷必取肃宁,而上谷又是幽州的门户。杨烈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带着韩靖两人住在肃宁城内,一是自己对肃宁的熟悉,二是不言客栈是最安全的灯下黑,三是不论是常山、还是定州甚或是深州现在是自顾不暇,据闵冉的回报,深州府君已经有了归顺的意思,而定州在魏啸的强攻下只坚持了三个时辰,定州府君已经逃往常山寻求庇护了。 “将军我们这么做太冒险了,若是探查上谷的消息军中斥候就可以做到,您非要自己过来。”韩靖对杨烈胆大妄为的做法非常不满,作为杨烈新上任的亲兵统领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的失职,所以自打进了肃宁就没有给过杨烈好脸色。 “韩公子,放轻松,我们又不是来拼命的,明日一早我们便返回大营,说说看你发现了什么?”杨烈看得出韩靖对自己的冒险行为的不满,他觉得韩靖有些大惊小怪,上谷不同于深州、定州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若是给了喘息的机会幽州便会立刻有反应,杨烈可不想遭遇一场恶战。 “这城中的防务我基本上看了一遍布下了大约五千人的,城门的进出也很严格,而北城的瞭望楼是关键,只要有险情狼烟一点,上谷立刻就能知道。”韩靖将今日探查的结果向杨烈一一说道。 “嗯,这确实有点麻烦,这瞭望楼搞得有点意思,看来这上谷郡守不是善于之人啊!”杨烈觉得取上谷会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甚至生出了将上谷郡守收归麾下的心思,只是这人的来历就连日晷都摸不清楚只知道这人叫谭纪字余勉,桂阳人氏,原为著作郎,朝廷置屯田卫时任上谷郡守,重点是他并不是皇帝的亲信,甚至皇帝还有点讨厌他,将他迁调上谷与其说是升官还不如说眼不见心不烦落得耳根子清净。 “嗯,我听说这上谷郡守就任以后在高阳、肃宁、河间三县都设置了瞭望楼,这感觉就是针对屯田卫,甚至来说好像就是针对将军一样,而且前些时日他还向信任郭开建议在幽州所辖之地都设瞭望楼,只是郭开觉得他多事没有理会。”韩靖对上谷郡守敌意颇深。 “不是针对我,是在防着我,难得是个清醒的人,我对他是越来越有兴趣了,还好皇帝不重用他,倒是给了我机会,兴隆不等明日了,我们马上回大营准备今夜拿下肃宁,明日挥师上谷。”杨烈突然改变主意了,既然这谭纪谭余勉那么清醒,就不能给他足够的时间准备。 就在杨烈返回大营的时候杨湛坐在邺城县衙里品着茶翘着腿看着堂下被绑着的一帮世家子弟,他在等各家上门领人,当喝完第二杯茶的时候衙役通报李氏族长李游来了,杨湛站起来整了整衣服调整了一下表情觉得满意后这才慢悠悠的前去迎接,这李游已经七十岁了,杨湛觉得作为晚辈还是要给李游一些面子才是,至于这老头要不要面子就看他自己了,昨日夫人派人秘密将被软禁的李洵送过来现在还关在县衙后院由金字营专门守着,就等着李游过来一起处理。 “杨长史,老夫有礼了。”老态龙钟的李游拄着拐杖族中子弟搀扶着向走过来的杨湛说道。 杨湛看着李游颤颤巍巍的形象赶紧上去搀着,恭敬的说道:“怎敢劳李公亲自上门,不过是小事罢了,派个管事的把人领回去便是了。” “老夫已经来了,杨长史有话尽可以直说,再说李洵也应当在府中吧,杨长史既然做了何必要惺惺作态。”李游并不想和杨湛过多的废话,用小事情将李氏子弟抓捕不就是等着自己上门嘛。 “李公,既然您说的那么明白我也懒得纠缠,不错,李洵是在后院做客,只要李氏在邺城安安分分的我杨湛自会保你们无忧。”杨湛见状也没必要再虚假的寒暄。 “若是李氏子弟不安分呢,你打算怎么对待我们?杨烈在哪让他出来见我。”李游已是人精直接切中要害的问道。 “府中走水。遭了强盗,没什么不可以的,你们死了我最多被将军责罚一下,但李公愿意看着堂堂数百年的魏郡李氏一族一夕之间化为乌有吗?”杨湛说的淡然,但话语中充满着杀机。 李游听明白了,杨烈此时肯定不在邺城,也听懂了杨湛就算了灭了李氏一族杨烈也不会管。来县衙之前李游去了杨府想要求见章柔凝,想借着章怀远的情分希望放过李氏一马,但章柔凝拒绝相见,再联系杨湛的态度,看来魏郡李氏如果不做出选择就会走向末路了,“杨长史你们这么做和造反有什么区别?”不论如何李游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难道李公不想魏郡李氏如同关中李氏一样吗?”杨湛也不客气,直接挑明李游的心思。 这一击让李游心中震了一下,这些年魏郡李氏遭受到巨大的打击,虽然披着门阀世家的壳子,但内里早就空了,看看人家关中李氏先有李颂为相,再有李弼为南阳刺史,而魏郡李氏也是效忠洛都的,但本来抱有希望的李岩和李洵相继出事,洛都那边也没什么态度,这让自己只能在朝廷和杨烈之间左右摇摆,而现如今杨烈摆明了不给魏郡李氏摇摆不定的机会,逼着李游必须做出选择。 李游用拐杖狠狠的敲着地板,闭着眼睛说道:“李游老迈,族中子弟年少不能掌事,族中长老商议希望李洵回魏郡接任族长的位置,至于邢州上下之事李洵本就力不从心,这些年幸亏有杨将军从中尽力扶持,邢州之事还请杨将军多费心,杨长史,可还满意?” 寒风凛凛 军情三少扬威名(9) “将军,夫人传信来了,长孙誉受洛都命令让李岩引兵五万已经抵达汲郡与东郡、魏郡交接的地方,意图不明。”韩靖策马在杨烈的身旁小声的说道。 还是失算了,一路破高阳后就被堵在上谷这里了,可恨的是不论怎么叫阵、诱骗还是强攻谭纪只是缩头不出,而且郭开已经有所反应,好在郭开是个有着迷之自信的人,他没有第一时间向朝廷求援,而是将涿郡的兵马调往幽州驻防,而后居然向朝廷发出的不是救援的信号而是保证三个月内解决杨烈,杨烈自然是非常鼓励他这种行为的。 谭纪从一开始的被动防御到现在已经敢偶尔派小股队伍对杨烈进行零星骚扰,让杨烈不胜其烦,这已经是半个月来第十三次失败的攻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面前依然固若金汤的上谷城拨马回转,“良钦天晚了咱们回营再说。” 刚到大营屁股还没坐下就有兵士通报上谷城中出来小股队伍袭击了辎重队,虽然没有太大的损失但是也丢了准备的晚饭的粮食,伤了两个厨子,杨烈听完就让人下去,他气的都想笑了,这谭纪还真是好牙口什么都吃,连厨子都不放过,这种打法不就是无赖嘛,不能这么耗下去了,得换个方式了,杨烈顾不上韩靖刚递给自己的茶水开始在地图上比比划划,没过多久对尴尬等着的韩靖说道:“良钦,你立刻派人通知傅粲、关琛、罗刹三日内不惜余力吃掉常山而后逼近涿郡,告诉夫人派使者去见乔庭飞只问他还是不是十三骑的人,我们明日拔营绕过上谷直扑霸州,让闵冉想办法拖住上谷的谭纪。” “将军太冒险了!进逼涿郡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若是一个不小心会被反噬的,我们绕过上谷直扑霸州就等于后援全部断了,若是幽州与上谷联系将我们夹起来您觉得林氏兄弟会放过我们吗?”韩靖顾不得尊卑上下的直言。 “我在赌,赌郭开小看我,赌他会在幽州等着我!”杨烈其实心中虚的厉害,这个决定悬在一根细线之上,只要有人稍稍触碰就会将苦心经营的魏郡屯田府陷入万丈深渊。 “将军,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不如将军率部与关将军他们会和先拿下涿郡,上谷这边我来顶着,我保证困死谭纪。”韩靖还在做着劝杨烈放弃的努力。 只见杨烈摇摇头,皱着眉头说道:“良钦不行啊!你也知道李岩已经在汲郡了,长孙誉的大军就在后面,不论现在魏郡还是东郡都不够长孙誉大军碾压的,只有我们快速擒杀郭开朝廷才会和我们妥协,所以我必须要赌这一次。” 韩靖不再劝阻领命离开,一是他知道杨烈的决定已下谁也不能阻止,二是杨烈说的实话,他们和朝廷其实已经翻脸了,若是败了谁也逃不过。 韩靖走后杨烈才端起茶杯一口喝干,然后疲惫的瘫靠在大案前,一直以来他都是顺顺利利的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这次老天似乎不再眷顾他了,自从大哥与自己决裂那一刻的开始事情的走向就偏离自己的计划,可他不能乱不能慌,多少人的性命都系在他的身上,一个不留神就不知多少将士要丧命,即便韩靖是不会背叛他的但是有些话也不能全部和他说明白,章柔凝通过日晷的消息基本判明李岩是冲着自己来的,之所以还在汲郡没有动,是因为裴泽将袁杨以扩大屯田的名义率部两万人顶在了汤阴、滑县一带,这不得不让李岩有所顾忌,不论是朝廷还是自己都没有做好彻底撕破脸皮的准备,而且裴泽的身份太特殊了,朝廷将裴嵘调往岭南希望清理裴家在中原的影响,谁也没想到裴嵘抵达岭南不足三个月的时间就打开了局面,让权逊还是赵崇信都心存忌惮,裴泽这时候的强硬态度让朝廷有些为难。杨烈对裴泽这个兄弟越来越佩服了,世人都说裴泽缺少杀伐决断的本领,可是他每次在关键时刻做出的决断不说惊天动地吧,也会震惊一时,从威胁慕容熙开始杨烈就越发的觉得裴泽未来一定是自己最好的帮手,有裴泽在,自己定是后顾无忧,现在前面面临的生死抉择是自己的活,说什么都要赌一赌,不然对不起裴泽的支持。 困在城里的谭纪面若冰霜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灯火闪烁的杨烈大营,谭纪是个擅长学习的,从刚开始手忙脚乱捉襟见肘的应付杨烈,到现在已经游刃有余的对付对面这个少年成名的将军,只是现在的谭纪不在乎杨烈有怎样对付自己的对策,他寒心的是十天内四次向幽州的求援得到的答复是放弃上谷让出到幽州的路,郭开这厮扬言要在幽州城下斩下杨烈的头颅,真是无知者无畏,现在谭纪真的已经接近于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城中的粮食已经快消耗完了,这些时日说是派人出城袭扰杨烈,实际上就是为了偷袭杨烈的辎重队得到一些粮食,他向冀州屯田卫慕容熙发过求援信希望他能支持一些粮食,不过得到的答复是没有答复,也给林氏兄弟发过求援信,人家倒是回复了,屯田府与地方无关,要粮可以军情司或者朝廷的诏令拿来,谭纪失望透顶觉得这些人都是一些见风使舵的混蛋,就是这些人的放纵才会让杨烈这么嚣张的在河北肆无忌惮吞并各州郡。 “府君,快下去歇歇吧,今夜对面应该不会过来了。”本来看不上谭纪的部下心疼的说道。 “嗯,是有点饿了,不过我总感觉哪里不大对,杨烈今天安静了些,你看对面没觉着今天太明亮了吗?”部下一声唤将谭纪带回现实,就在准备下去的时候他发觉对面的杨烈大营看的太清晰。 “应该是魏郡的援兵到了,明日又是一场恶战了。”部下的眼中没有神色只有无奈与悲哀。 “也许吧,常山、定州、深州都已经向杨烈投降了,不过朝廷的援兵已经向魏郡进发了,这个时候调兵过来和我们争斗,实属不智,杨烈怕是昏了头了吧。”谭纪并不愿意相信杨烈做错了决定,但是现在对面的动作确实不对,等等吧,等到天亮的时候派人去探查一番看看杨烈在搞什么鬼。 “将军,先头队伍已经出发了,估摸着明日清晨就能抵达雄县。”韩靖在黑暗中向杨烈通报。 “不行,太慢了,告诉前锋,明日申时必须进抵霸州城下扎营,通知大军明日在雄县吃早饭。”杨烈不容置疑的下达着强硬的命令,不是他不珍惜部下,只是现在是在救命抢时间,只要明天晚上能让霸州城楼上的人看到杨烈的大旗,自己就有把握快速拿下霸州。 杨烈那里着急忙慌的赶时间,滑县大营中裴泽一身普通军士的打扮坐在大案前大快朵颐的撕扯着滑县烧鸡,满嘴的油光让刚进来的袁杨不自觉的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只见裴泽费劲的吞下一大口鸡肉后,“慕初,你不来点这滑县的烧鸡可是当地一绝,不吃可惜了。”裴泽向袁杨极力推荐。 “将军,李岩已经派了三次人来见我了,我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吧,刚才来的人是长孙誉的人。”袁杨对于裴泽的行为难以接受,本来裴泽化妆成普通军士随军来到滑县的事情袁杨是一万个反对的,现在这位少爷居然和没事儿的人一样在这和吃食较劲。 “说什么了?”裴泽还是没打算放下那只鸡。 “希望我顾全大局让出一条路放他们安全去魏郡,刚才来的还保证只要我配合东郡屯田府主将就是我。”袁杨没打算对裴泽有所隐瞒,参与裴泽的核心事务也不短了,知道裴泽与杨烈的关系,他也看好杨烈的未来,所以裴泽对长孙誉这样插科打诨他是支持的,只是总得有个章程才是,汲郡来人都把自己推出去让自己解决,这大少爷却躲在房里潇洒。 “慕初之才做这东郡屯田卫主将绰绰有余,这事儿我也同意。”裴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将军,你就不要试探我了!我袁杨在河洛受的屈辱早已和长孙誉恩断义绝了,若是真的还顾念情分在汲郡和我面对面的就不会是李岩。”袁杨急了,他现在发觉裴泽跟过来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和长孙誉还藕断丝连来监视自己的。 裴泽摇摇头,说道:“慕初你太小看裴某了,宁归的身份你大概也知道一些,我若不信他李巢早就把我杀了,你也一样,我来这里不是怕你和长孙誉的关系,而是担心你和李岩过早的发生冲突,以我们现在的力量防守不是问题,若是长孙誉倾河洛之兵我们连半个月都守不住,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和长孙誉纠缠,谈判,总之就是拖住他,拖到杨将军那传来好消息,你懂吗?” 袁杨听完后,正衣冠纳头拜道:“末将以小人之心夺君之腹了,将军说的是若不是您在此我估计早就和李岩开战了,险些误了大事。” “所以啊!你不要那么焦虑陪我喝喝茶吃吃这滑县美食不好吗?”裴泽没打算追究袁杨的责任,因为他确实也没有犯错,其实要说放心也不能真的放心,至少对于蒙琰的一万五千人马秘密抵达韩陵城外就没告诉他,关键时刻不能乱了阵脚,有些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现在东郡、魏郡和砀郡已经是一体的了,自己和蒙琰默契的也很知趣的将边镇交出来由杨烈统一调度安排,杨烈也不含糊,为了不让卢氏为难,干脆将三郡的边镇对抗伪齐的事务全部交给卢氏兄弟,而将三郡的主要力量全部拉出来和朝廷叫板,现在河北杨烈那边形势并不明朗,自己和蒙琰这边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不敢出一点差错,李岩对东郡太熟悉裴泽也是不得已才藏在袁杨军中。 “哈哈!既如此末将就陪将军吃吃喝喝好好休息一下,让将士们也放松放松。”袁杨知晓内情之后也就不再紧张了。 “也不可太过放纵了,滑县和汤阴隶属汲郡,自从我们屯田卫与朝廷有了嫌隙之后,这两个县就一直属于三不管的地带,我们现在大摇大摆的进驻两县屯田,就用这个借口和河洛那边谈判吧。”裴泽为阻挡李岩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末将领命,我会在紫华别院挑选几个嘴巴伶俐的家伙和汲郡李府君好好的谈判,至于袁某屯田事务繁忙又无谈判的能力就不好出面丢人了。”袁杨的领悟能力受到了裴泽的赞赏,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将烧鸡推到袁杨面前,袁杨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烧鸡进行摧残,裴泽看着为屯田事务尽心尽力的袁杨满意的点点头,吃好喝好这才是屯田卫该做的事。 寒风凛凛 军情三少扬威名(10) 霸州城外杨字大旗借着余晖看着特别耀眼,霸州城墙上的守军全都畏畏缩缩的拿着兵器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所有人等待末日降临的时候气势汹汹的队伍居然开始安营扎寨,一点进攻的意思都没有,不多时城墙上的守军看到魏郡屯田兵竟然在埋锅造饭,忙得不亦乐乎,本来已经收拾好细软打算逃跑的霸州府君听到报告后也是疑惑不已,登上城楼后看见的是一片祥和的景象,杨烈的大军不像是来攻城的倒像是来游玩的,一时间整个霸州自府君到普通兵士都看不懂杨烈的操作,就这样战战兢兢的守到半夜看到对面营帐的火光越来越少,紧绷半天的精神总算是缓了下来,大多数兵士开始进入梦乡,城墙的守军也在瞌睡,太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累是精神上的折磨。 已经过了丑时了,就在所有都觉得今夜不会有事发生的时候杨烈的大军悄悄的抵达了,只见杨烈命人将已经休息的先锋军将士全部小声叫醒,所有先锋军在睡眼惺忪中接受了杨烈的攻城令,不多会儿早就准备好的云梯陆陆续续的架在霸州城墙上,当守军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城楼上都遍布魏郡屯田兵如同砍瓜切菜般的屠杀还在梦中的兵士,当天边的太阳露出第一缕光的时候只见看见杨烈一马当先悠然的进了霸州城,对着身后的一个将领淡淡的说道:“良钦,向城中张贴布告告诉所有人杨烈来了,即日起霸州施行屯田策。” 韩靖似乎又看到那个玩世不恭少年,不用征求不需要任何人许可只是告诉所有人他来了,这就足够了。韩靖领命后当即让军中的文书去办,看着杨烈还没走远赶忙驱马跟上去说道:“将军,斥候来报上谷谭纪又跟上来了。” “霸州府君在哪?”杨烈没有直接回应韩靖。 “被我们的将士们暂且关押在霸州府衙后院了,这家伙这两年贪了不少,兄弟们回报说至少两车的金银细软。”韩靖对这个没跑掉的霸州府君挺有兴趣。 “让他把上谷的兵马骗进来,告诉他没得选择,不照办我不介意屠他满门!”杨烈淡漠的让韩靖觉得有些冷,知道杨烈已经不耐烦了只想快速解决眼前,幽州才是他的目标。 杨烈确实已近忍耐到极限了,甚至都已经失去将谭纪收归麾下的兴趣,太烦人了,甚至都生出想要秘密干掉他的心思,他把这心思夹在了给章柔凝的家信中想得到一些安慰,谁知道换来的确实章柔凝的嘲笑,嘲笑他没有容人之量遇到比自己强的得不到就想毁灭,甚至严词拒绝了杨烈想杀掉谭纪的心思,章柔凝的一番话虽是夫妻间的家常但也让杨烈郁闷很久对谭纪更加的讨厌了,他现在确信这家伙就是皇帝不胜其烦给打发出来的,他现在想必须得生擒这混蛋然后好好折磨他,把他关在猪圈了让他知道什么是臭,到时候还要带着章柔凝一起来看,看看哪里比我强。 “阿嚏!”章柔凝打了个喷嚏,偷偷揉了揉鼻子见还在滔滔不绝的杨湛没有发现赶紧恢复端坐的姿势,她这样僵坐着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原本这种日常召见各地屯田监的事情由杨湛处理就好,但是这一次的杨湛非要她一定参加,理由是安抚人心,说什么她是杨烈的未婚妻,只要她安安静静的出现大家就会安心做事,她认为完全是鬼扯,明明是他杨湛老先生不想背锅才拉自己出来垫背。 “夫人,魏郡土地分配已经到了极限,大家的意思是能否向邢州全境延伸。”杨湛打破了章柔凝的腹诽。 “呃,杨长史此乃屯田府要务,我一个妇人家哪能做得了主,还请长史大人决定吧。”章柔凝给足了杨湛面子。 “夫人,将军临行前托付我等魏郡大小事务都需通报夫人知晓,此事乃屯田府未来发展的要务还请夫人定夺。”杨湛知道章柔凝在魏郡的地位,不论章柔凝说话做事有多尊敬但自己的位置还是要摆正。 “长史大人言重了,诸位都是将军依仗的肱骨,各位的决定一定是经得起推敲,关于邢州屯田的事情小女子只希望大家多多顾念百姓的辛苦,尽心尽力为将军守住这魏郡。”章柔凝话虽不重但极具有分量。 “夫人说的有理,邢州施行屯田最重要的本地百姓与流民之间的问题,若是如同魏郡一样推行怕是邢州百姓有所抗拒,这确实是我们未曾考虑到的。”杨湛一边附和着一边打量着章柔凝,觉得这女子实在是目光独到。 杨湛说完后座下之人皆恍然大悟,对章柔凝也是越发的尊重了,其中几个本对杨烈将屯田府印章交由章柔凝掌控有些不满的人这一刻都转变了态度,对杨烈的安排更是佩服不已,甚至有些人生出了别样的心思,这章柔凝早晚都是女主人,这些刚投奔杨烈的人比不上十三骑的老人但是可以在章柔凝身上下下功夫,毕竟她未来生下的儿子是未来的主子。 “好了,各位,既然夫人提出了建议我等就下去对在邢州推行的屯田策再做的细致些尽快呈交夫人审阅。”杨湛见众人都有所思一时间又拿不出好的主意,章柔凝也是一副疲惫之色就让众人退下。 众人听后向章柔凝行礼退出后,章柔凝突然叫住杨湛,“七叔请留步,小女子有些事情需要和您商量。” 杨湛刚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下了,等待众人消失在大门转角处时才看向章柔凝,“夫人可是要问河洛的事?” “正是,李岩屯兵汲郡一直未动我的确有些担心,若是李岩对魏郡有所动作临漳和磁县的驻守怕是坚持不了几日。”章柔凝确实担心,他不认为东郡裴泽能对李岩有多大的威胁,河洛要针对魏郡用兵长孙誉必将裴泽牵制住。 “夫人,依眼下看来李岩似乎没有出兵魏郡的想法,自东郡袁杨将军强力在汤阴二县屯田驻兵后李岩一直在和袁杨纠缠,而长孙誉也没有动作,这确实是有些不正常。”杨湛也对河洛出兵而攻城的做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七叔,将军那边的进展也不顺利,好在郭开的自负帮了将军大忙,再有半月的功夫拿下幽州应不是问题,但我担心朝廷不会放任我们这样做大。”章柔凝对朝廷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绝不相信皇帝姐夫会和杨烈妥协放纵到如此。 “夫人,不行的话将关琛调回来吧,有他驻防临漳、磁县就算李岩突袭至少能让李岩有所顾忌。”杨湛实在想不透但为了魏郡的安全还是得做些什么。 章柔凝摇摇头,她不是反对将关琛调回,她觉得就算将关琛调回若是面对河洛大举攻来一样是于事无补,还更有可能折损一员大将,“七叔,就算将我们手上现在能用的兵马全部集中在一起我们也不是河洛的对手。” 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陷入无尽沉思,而身处洛都皇城的权侃在御书房内召见众人准备布置任务,他忍了杨烈等人已经两年多了,终于等到可以吐口气的这一刻了,只听他有些兴奋的说道:“良德你不要和裴泽纠缠了,三日内河洛兵马向魏郡和东郡兵分两路出击。” 长孙誉早就不想纠缠了,这两年河洛不少地方被裴泽和蒙琰蚕食,若不是皇帝一味的隐忍自己早就出兵收拾这两个小东西了,当下听到皇帝准许自己出兵的命令,便立刻应下。 “李相,请您告诉赵崇信和王叔对岭南的裴嵘严加看管,决不允许一兵一卒出岭南!”而后权侃看向目光放彩的周鸿儒带着神秘说道:“江淮的事情还请周相出面。” “老臣领旨,江淮之事已安排妥当,五日前我已将信件发出,估计这两日就有回应了。”周鸿儒突然停顿住而后说道:“皇上,幽州郭开怎么办?” 提到幽州皇帝恨不得想要踢死郭开,调郭开驻守幽州是为了防范辽东和雁门乔庭飞,谁知道这混蛋居然要和杨烈搞什么一较高下的事情,前几日知道后自己着实后悔当初不如听了李颂的建议让谭纪为幽州司马对郭开制衡,“哼!他若是能保证幽州和涿郡的安全我便饶他一命,若是丢了幽州和涿郡杨烈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乔庭飞驻守雁门不敢轻易分兵支援杨烈,只是常山那边不知还在不在公孙手中,皇上我们是不是让慕容烽帮衬一下郭开,至少让杨烈分不开身来。”长孙誉试探着劝解。 “不可!就算放弃沧州让林氏兄弟支援幽州也不可再放慕容入关!”李颂严词拒绝。 “李相说的对,绝不可让慕容氏再入关,之前让慕容进关实属迫不得已,现在慕容熙还在冀州屯田,等解决杨烈等人下一个就是慕容熙了。”权侃很是赞同李颂的话。 这时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进来通报江淮有信,周鸿儒一个疾步上前接过书信,脸上的笑容逐渐舒展,而后笑道:“皇上,江淮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云中侯一动江淮也会动起来!” “甚好,江淮的事情就有劳周相了。”权侃也是大喜不已,倒是让李颂和长孙誉有些不知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