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人员管理档案》 第1章 就业路漫漫 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打扮得体的女性拿起桌上的纸质文件，干咳两声翻阅了起来。 “雷历先生，您的简历我已经看过了。对于您以及家人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倘若换作两年前，某人绝对会因为这番开场白心潮澎湃，甚至眼眶湿润连连点头；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如今的他已能淡然处之，主动打断了对方的客套。“邹经理，我不是应届毕业生，你想必也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我们不妨开门见山谈重点，你意下如何？” “呃，好，好的。”镜片后的目光在发言者面部短暂停留，其间有几分隐藏很好的轻蔑与鄙夷，年轻貌美的ol忙不迭低下头，用热情诚恳的语气柔声道： “在几位应聘者中，您的工作经验最为丰富，学历也最高，更兼是本地人熟悉路况，非常适合我们的岗位。但----” “但我是个丑八怪，还是个瘸子，所以你们不打算聘用我？”早在接到通知时就隐约猜到了答案，青年见状长叹一声摁住座椅扶手，缓缓起身握住了靠在旁边的手杖。“也罢，告辞。” “等，等一下，雷先生！”似乎没料到应聘者会这么干脆，女性赶忙从座位上离开，匆匆上前想要搀扶对方。“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本公司对残障人士一向......” “放心，我不会投诉你们歧视，毕竟我身体确实不方便。”不动声色拒绝其靠近，雷历身体慢慢挪向房门，用空出的手拧动门把。“感谢你愿意当面和我解释，女士，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身后之人似乎说了什么，但雷历已经无暇去关注。在途经之人各式各样的视线下离开办公区，伫立阳光下的青年瞅了几眼停满电动车与小货车的装卸区，自嘲地撇撇嘴。 “又被拒绝了啊~~” 顺人行道抵达不远处的车站，某人等待之余打开手机上刚下载的求职app，把‘xx物流运输公司’的页面删除。滑了几下触控屏，发现昨天投出的三份简历皆处于‘已退回’模式，雷历心中不满正似乎涨潮的海水般上涌，却注意到身侧多了个‘小尾巴’。 上身是蓝色的打底衫，下面则是白色丝袜与粉色舞蹈鞋，罩了件大人尺寸外套的小女孩有着水灵灵的双眼，正满脸好奇仰首注视着雷历。觉察到后者视线，似乎刚上完舞蹈课的她并未退却，反而奶声奶气问道：“叔叔，你的脸怎么了？” 脸？以为面庞留有食物残渣或是什么脏东西，青年本能地用手抹了抹，随即才醒悟过来对方所指为何物。“哦，叔叔以前被火烧了，就变这样咯~~” 嗯了一声歪着脑袋，女孩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伸手从外套内袋里取出一颗瑞士糖。“叔叔你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吃颗糖吧。” “爸爸说，难过的时候吃糖就会快乐！”微笑时露出两个酒窝，目测是小学生的女孩径直把糖果塞进雷历掌中，随即蹦蹦跳跳跑向不远处一名正在路边摊挑选水果的年轻女性。 估计是母女吧，见女性听完描述后摸了摸孩子脑袋，礼貌地朝自己点头示意，微笑回应的雷历也感到了几分温暖。撕开包装把软糖丢进嘴里，登上公交车的青年找了个位置坐下，心中再度燃起名为‘希望’的火焰。 钥匙刚插进门锁，就听到‘嗷嗷嗷’的叫声，见怪不怪的某人推门而入，忙不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安静！！” 舌头伸得老长，正以青年所处位置绕圈的黄狗又嗷了两声，这才乖乖闭上嘴巴。发现它将注意力挪到地上的购物袋，雷历坏笑着揉了揉对方脑袋。“狗粮买了啦，小混蛋，别再来骚扰我~~” 支走了闲不住的黄狗，青年朝墙上悬挂的两张照片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这才慢悠悠走进了厨房。用新买的食材做了顿简单的晚餐，雷历刚给自己装了碗干饭，就听到清晰的门铃声--- 还有黄狗警觉的叫唤。 “都说了别叫，王姐孩子今年上高三呢！”明明清楚狗听不懂人话，雷历还是忍不住用手杖敲了敲它。用手背胡乱抹了抹嘴角，青年转动门把将其打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映入眼帘。 “晚上好啊，郑伯~”见对方长裤雨靴加斗笠，水桶钓竿一个不少，雷历哪还看不出对方刚刚做了啥，热情地与之打招呼。“怎么，今天又大丰收咯？” “是啊，小雷。”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的男性炫耀般提了提水桶，示意青年去拿个容器来。“今天运气不错，钓到几条大的，分楼长你一条。” 所以这算是啥，上回自己教他用社交软件的报酬，还是前两天弄坏楼下花坛的赔偿？哭笑不得收下回礼，雷历想了想还是折回厨房，取了点东西装进餐盒内。 无论对方出发点是什么，邻里间交往还得有来有回，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这是什么，石榴？” “芭乐，听说是外国水果，味道好又是低糖，郑伯你拿去试试。” 露出开朗的笑容，老人伸出的手猛然停顿，人也变得严肃起来。“外国水果......很贵吗？” “不贵，”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雷历用眼神示意被挂在窗台下的塑料袋。“我去应聘回来时碰到超市打折，买一斤送一斤呢~~” 被他的解释说服，老人脸上重现笑意，也顺手接过装有水果的塑料盒。“那我就收下了，谢谢楼长大人的厚爱。”拎着袋子转过身，老者突然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在雷历懵逼视线下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 “小雷，我记得你说过快递公司倒闭，正谋求一份新工作，是这样对吧。” “是啊。”考虑到那些人的八卦程度，不认为自己找工作是件丢脸事的某人坦率承认，顺带抱怨了两句。“但他们要么不收瘸子，要么嫌我这张脸吓人，反正到目前我还没找到合适的。” 伤势虽愈，疤痕犹在，半张脸红半张脸白的青年尽管自嘲，说的却也是实情。打从失业在家，他一个月内陆续朝数十家公司投出了简历，到面试环节的也不过一指之数。 “有眼无珠的家伙，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倒是对青年的相貌与身体残疾没看法，郑伯冷冷地骂了两句，随即把名片交给了倚于门边的青年。“瞧我这记性，连最重要的东西都忘了，拿去吧。” 第2章 稀里糊涂去面试 雷历与郑伯居住于同一栋住宅楼，离后者常去钓鱼的江边，仅隔着一条可供两车并行的车道。 作为一名退休人员，郑伯喜欢在江边垂钓。今天他难得满载而归，打算横穿车道步行回家时，便看见车道上停了辆抛锚的小轿车。 年轻时当过汽车兵，眼看那位衣冠楚楚的车主折腾了半天都没结果，果断挺身而出的郑伯凭借经验鼓捣了十多分钟，最终找到并解除了故障。眼看老人拒收现金，男子随即摸出张名片，不由分说递给了前者。 我叫王志，大爷你若是需要帮忙，照上面的方式联系我就行。 当郑伯把对方原话转述给自己时，雷历的第一反应是把名片还给老人。在他看来，能对一位素不相识且看起来无权无势的老人这么说话，要么是毫无逻辑的疯子，要么是手眼通天的贵人。 而能够独自开车到附近‘谈生意’，王志几无可能是前者，所以那张名片注定价值非凡。自己不过是失业，实在没辙套个面罩还能去开网约车，收这么贵重的礼很不妥当。 青年有他的原则，但老人也有他的主张。经过一番争执，雷历最终因郑伯那句‘你不收我就扔了，等闲一张纸扭捏个啥’败下阵来，苦笑不得将名片塞进了口袋。送别了上门拜访的老人，发觉黄狗又蹭过来的青年哭笑不得抄起手杖，连敲带打将其赶回原位置。“你是狗，不是猫，猫才吃鱼呢！” 闹腾归闹腾，该按部就班的事依旧要一步步来。折回客厅吃完了晚饭，坐到沙发的青年拿出快要捂热的卡片，仔细端详起来。 没什么花哨的头衔，也没有各种意义不明的二维码，造型简朴到有些复古的纸片上除了‘王志’两个汉字外，便是底部的一串号码。为求保险起见查了一下，雷历发现那是个网络号码，难以追溯使用者身份那种。 狗屎，怎么越看越像那种卖保健品和搞传销的，郑伯该不会被骗了吧。心中的不安战胜了收下厚礼的惶恐，雷历当即拨通了号码，同时悄悄开启录音模式。 并未让当事者久等，长鸣声刚响了三下，就有了应答了通讯。“您好，这里是洪都镇守府，请问您是哪位？” 下意识把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雷历仔细对比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确认其与卡片上的数字并无差错，这才满头问号重新把它凑到耳边。“呃，对不起，我是照着名片上拨打的，可能弄错了吧-----” “emmm~~”伴随着幽幽一叹，似乎自言自语了什么的女声再度响起，阻止雷历挂断电话。“先生，我大概知道您是什么情况了。” “您是拿到了长...王志的名片，对吧？” “是。”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表现得彬彬有礼还是位女性，雷历也改善了自己的态度。“我朋友……给了我这张名片，说是有事就找他。” “呃，是挺符合那个笨蛋的风格~~”完全能脑补说话之人一脸无奈模样，与雷历通讯者很快调整了心态，直奔主题柔声道：“那么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叫我雷历就好，女士。”感受到对方的诚意，某人抱着无可无不可态度回应道：“请问你能提供我一份工作吗？” 没有拍胸脯的豪言，也未有高高在上的讥讽，电话另一头陷入了沉默。就在雷历以为万事皆休，带着些许稚嫩的女声再度出现，给男子以新的希望。 “雷历先生，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 明明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但雷历五点半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穿衣，洗漱，吃饭，换上甚少穿着的西装，某人用略笨拙的动作给自己打了领带。“才六点半啊~~” 闲着也是闲着，见吃饱喝足的黄狗一副跃跃欲试模样，雷历干脆给它套上颈圈栓好绳子，另一头则牢牢绑在胳膊上。 “先说好，我待会还要面试，你只能在小区里转两圈，明白不？” “汪！” “好。” 一手牵绳一手持杖，雷历不紧不慢来到楼下公共区域，在有健身器材、人造假山植被环伺的步行道上走起路来。 或许是因为时间还早，除开一群正在晨练的老人，雷历并未遭遇其他居民。而碰到正在遛狗的青年，老人们也未曾在意他几乎二皮脸的模样，热情地停止锻炼打起了招呼。 “哟，早啊，小雷。” “嗬，今天打扮得挺帅气嘛，小雷。怎么，要去见心仪的姑娘咯？” “对了，楼长，赵阿姨说有事要找你汇报，我估计又是垃圾堆的事……” 有单纯问好，也有藉机说正事，甚至有无聊八卦的。对这些人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雷历边拽紧绳子以免黄狗溜走，边逐个与老人们回话。腾出一只手将诉求记下，某人无意往旁边瞄了眼，却发现被老人们占据的健身区边缘，不知何时多了几堆建材。 “诶，谁家装修啊，怎么把东西丢这了？” “不知道，好像昨晚还没这些东西呢，也不知谁家这么缺德。”不知谁在人群里嚷嚷着。“楼长，拜托你了。” 哎，每次遇到麻烦楼长楼长叫得无比勤快，若是缴物业费也这么积极便好咯。心底暗暗吐槽，但对上老人们殷切与信赖的视线，雷历又有些于心不忍。“明白了。我今天有点私事，待会要出去一趟，回来就处理这个问题。” 看老人们满意散开，重新专注于舞太极听广播做单杆健步器，雷历瘸着腿来到建材堆放处，一番观察后并未有什么收获。 钢筋，水泥，沙子，瓷砖，木板，整齐码放形成几座小山，除此以外找不到任何线索。“见鬼，这年头还有人搬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吗？”自言自语蹲下身，用手杖扒拉着其上的防雨布，雷历却在背面找到了个陌生的logo。 “幻想乡建筑公司？”一字一顿念了出来，翻遍记忆无所获的青年眼看时间不早，只得暂且将此事按下，牵着意犹未尽的黄狗折回家中。 第3章 莫名其妙被录用 身下的座椅宽敞舒适，偌大的厅堂整洁明亮，连桌上的水果都新鲜动人，但愈是身处此等环境，雷历愈发感到紧张不安。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像个乡巴佬来到了世界首富举办的慈善晚宴，怎么看怎么不搭。 或许应该把西装再熨一下，这样看起来更精神点，不得不承认有些自惭形秽，雷历为免尴尬用牙签叉起一块哈密瓜，脑袋微微仰起将其塞入口中。品味着水果的甘甜，青年身体后仰靠上椅背，双眼微闭陷入了沉思。 昨晚的通讯，眼前的布置，都说明对方是骗子的可能性较低；既然对方是真在招募员工，那自己也要全力以赴，来争取这份工作---- 最失败不过是落选而已，雷历这段时间都快能把用人单位回绝自己的理由给背下来了，也不怕再多一回。 等待并不漫长，青年吃下第三块哈密瓜时，紧闭的办公室门被打开了。“我，我十分荣幸能，能与您会面，女士。”西装革履的男性退出办公室，随手带上门之前仍不忘点头哈腰向内打着招呼。与屋内之人道别的他匆匆离去，沿途双拳紧握面色通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连雷历的示意都未曾察觉。 奇怪，刚刚还一副冷静高傲胸有成竹模样，怎么两分钟不到就像个要去郊游的小学生，难道他已经十拿九稳获得工作了？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胡思乱想，雷历却听到广播在叫自己的名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试试看吧。深深吸了口气，青年捋了捋垂下的刘海，握着手杖站起身来。行至紧闭的门前，用不轻不重的力度叩了两下，得到允诺的雷历推门进屋，刹那间明白了前一位应聘者为何会如此激动。 绿色的齐耳短发末梢卷曲，干练之余却带着少许俏皮；白皙的肌肤温润如玉，愈发衬托双唇的红润丰满；红色的眼眸比夜间的星辰还耀眼，却不具咄咄逼人的态势，反而令观者倍感温暖；婀娜身段配上裁剪合适的ol装，尽显成熟美艳之气质，还兼有几分‘事业人生两不误’的独特韵味。 不施粉黛，却有倾国之姿，未曾开口，优雅气质却令人侧目，这便是雷历给出的评价。 好歹是来应聘，挂念着工作的某人立即回过神，强作镇定打起招呼。“您，您好，我是之前联络过的雷历。” “请坐，雷先生。”正把一份文件放进抽屉，美人的视线在青年面容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露出微笑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待到雷历有些拘谨地坐下，她从不知何处摸出了一个装满饼干的塑料盘，放在青年面前的办公桌上。“来一点吗，刚烤的。” 男性在漂亮的女性面前，多多少少会想表现得男子汉一点，雷历亦不能免俗。“呃，还是算了。”不想被视作整日吃零食的小屁孩，竭力平复心情的青年挺直腰杆，不经意间微微侧过头，好让刘海尽量挡住颜面。“请问，我的简历贵公司收到了吗？” “收到了，”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绿发美人并未就细节做出询问，反倒提起了一件毫无干系的事。“雷先生，你目前住在市郊的‘滨江花园’，是这样吗？” 咦，问这个是做啥，担心我上下班迟到吗？正悄悄打量着屋内陈设，雷历短间想不出其余原因，只能选择实话实话。“是的，女士。” “很好。”短暂沉默后，停止翻阅纸张的女性抬起头，面带微笑伸出一只手。“你被录用了。” “尽管我腿脚不太方便，但我有驾驶证，自己也----欸！？”下意识想要解释，雷历话才出口却意识到不对劲，果断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我合格了？” “是的，你合格了。” “女士您...不多问点什么吗？” “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说着宛若哑谜的回复，女性再度朝盘中的饼干示意。“叫我王幽香就好，不必加敬语。” “还有，你不必用发型和服饰遮掩伤痕。”美眸扫过青年刘海所遮的半张脸，目测二十多岁的美人柔声道：“父亲的许多朋友长得都很有…个性，我已经习惯了。” 不知对方是纯安慰亦或真有其事，听到她不介意自己的伤残，雷历也算稍稍松了口气。“您不介意就好，王女士。”等了片刻未见下文，他只能没话找话问道：“对了，请问公司名称叫什么来着？” “幻想乡驻m51世界出入境管理局。”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雷历用手掏了掏耳朵，眯起眼正色道：“抱歉，我没听清楚，麻烦您再说一遍。” “幻想乡驻m51世界出入境管理局。”俯下身在抽屉里寻找着什么，绿发美人发出了疑惑的哼声。“奇怪，合同我放哪去了？” 原来如此，是个神经病啊，可怜了这么漂亮的脸蛋。无语地站起身，雷历拿起手杖一瘸一拐走向大门，伸手拧动门把准备离开。 脚跟尚未触地，就觉得精神一阵恍惚，某人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一个气派无比的办公室，面前则是位满头金发的微胖老年男性，正拿着瓶可乐与自己面面相觑。 等会，我认得他！想到某个名字刹那，雷历立即从桌上的小旗帜、推门而入的一群西装墨镜持枪男、旁边嚷嚷着英语的幕僚人员等细节，猜出了自己身在何地。正打算举起双手做解释，青年却只觉一阵眩晕袭来，让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失控感仅仅是眨眼时间，感官上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等雷历恢复清醒时，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椅子上。“刚，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空间传送，小伎俩而已。”将一份文件摊开，置于青年身前的王幽香挑了挑柳眉，神情轻松得像是用手机点外卖。“雷先生，现在你应该相信我不是神经病了吧~~” 耳畔还回荡着清晰的‘freeze（举手投降）’喊声，惊魂未定的某人接过签字笔，才觉察到自己满头冷汗。“出入境管理局，是做什么的？” “打杂的。”笑容中添了几分狡黠，绿发女性再度指了指塑料盘。“吃饼干吗？” “………” 第4章 建筑工？ 在广袤无垠的星空，有着无数的世界。 有的沦陷于战火，有的享受着和平；有的欣欣向荣，有的江河日下；有的世界研究科技，亦有的世界探索魔法......数不胜数的世界彼此独立，却又在命运掌控下具备若即若离的联系，处于一种微妙平衡之中。 但这份平衡并非永恒，出于有意或无意的行为，总有人能打破世界间的屏障，前往与自己世界不尽相同的异世界。而雷历加入的所谓‘出入境管理局’，便是负责处理此类事件的机构。 听起来高大上，但落实到执行环节，则是各种鸡毛蒜皮和琐碎之事，起码雷历此刻是这么认为的。“真麻烦，居然连这都交给我来负责......”坐在公交车上，青年翻看着手里的本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作为直属上级，美丽绝伦的王幽香小姐并未给予详细指点，仅仅是丢给雷历一本厚度与重量都很惊人的备忘录。待到青年识趣地准备告退，想回去慢慢消化今天接收的讯息时，她才看似不经意提及一件事。 之前在小区公共区域堆东西的幻想乡建筑公司，就是出入境管理局下属企业之一。它已经与房产公司达成协议，买下了‘滨江花园’的使用权------ 雷历要解决的首个问题，便是协调并解决施工队与居民可能产生的矛盾。 哪怕脑补都能猜到有多少烦心事，偏偏雷历还无法拒绝，毕竟整个入境管理局只有他一名员工。“算了，横竖领工资，忍忍吧~”自言自语做着安慰，眼看公交即将到站的青年赶忙起身，一瘸一拐赶往后车门的位置。 很不幸，雷历的推测应验了。 隔了大老远，他便看到门卫处聚了十多个人，泾渭分明化作两个群体。随着距离拉近，双方争执声亦逐渐清晰，传入了雷历的耳膜。 “小区有规定，运输材料不能入内，装修也要进行登记。” “俺们才不知道什么规矩，俺们只是接到女神大人的命令，把房子修缮到能住人的地步，你们快点让开！” “鬼扯个屁的女神，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这是小区业委会制定的规章，所有外来人员都要登记，送外卖送快递的都不例外！” 心道一声糟糕，青年赶紧加快步伐，叫嚷着扎进人群。“冷静点各位，先冷静一下。” 看到个拄手杖的身影冲到眼前，立即认出他的挡路者们马上围了过来，如找到主心骨般七嘴八舌起来。 “楼长，这件事你可得表个态。” “是啊楼长，教训教训他们。” “没错，楼长你可是大学生，比我们这些没文化的厉害多了，快告诉他们规定！” 虽说局势一望可知，但被这群人轮番轰炸，纵使是雷历也弄得焦头烂额。“大伙先冷静一下，我就一对耳朵一张嘴，麻烦一个一个来，好不？” 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居民们经过劝说也逐渐冷静，一板一眼讲起了前因后果，将其与自己的推测相对比，雷历很快发现二者差距不大： 在他离开后不久，伴随一辆大卡车停在路边，一群彪形大汉嚷嚷着自己是施工队，大大咧咧就想闯进小区；或锻炼或闲逛或去菜场购物归来，居民们一看对方架势，想当然把他们视作地痞流氓，理所当然拒绝其入内。 因为某些缘故，小区物业名存实亡，维持秩序的是由居民自发成立的业主委员会。为防止装修扰民、犯罪分子借装修为名踩点、新住户装修影响大伙日常娱乐等情况出现，委员会规定外来人士须全员登记，且装修人员入场要额外报备。所以热心居民们阻挠对方，也并非胡搅蛮缠。 假如态度诚恳语言真切，说不定幻想乡建筑公司的人早就博得众人同情，轻松入场施工。偏偏他们全员身材高大佩戴墨镜，短衫下是紧致结实的肌肉，领头之人还口拙舌笨拿不出证据，只会翻来覆去‘俺们是奉命干活的’，其余一问三不知。结果两边鸡同鸭讲折腾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直到雷历回来都没得出结论。 知晓了全过程，雷历蛋疼地捂住脸，如今他已是负责人，再不情愿也只能迎难而上。“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全权负责，保证不会干扰各位的利益与歇息，今天...晚上前就会在公告栏张贴告示，各位先回去吧。” “对了，洪姨，您孙子快放学了吧，今天不去接他吗？”眼看还有几位不愿离去，某人灵机一动装作无心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学校门口家长们的队伍老长咯！” “哎呀，瞧我这记性，谢谢楼长啊！”前一刻还絮絮叨叨，经提醒瞬间回过神的妇人当即变色，急匆匆离开了现场。眼看众人做鸟兽散，最后几名坚持者也只能讪讪离去，留下一位穿着不合身保安服的老人。 使了个眼色让对方去门卫室，暂且搞定居民方的雷历把目光投向还搞不清状况的施工队，“你们就是王幽香小姐说的‘装修队’？” “你怎么知道女神大人？”身高目测近两米，用小巨人形容都不为过的为首者并未答应，反倒计较起另个细节。“人类，你不能直呼女神的名讳，这是违禁行为。” 简直是五十步笑百步，你们一帮子打扮得就不像正经人，还成群结队堵在小区门口，没被警察同志带走就该谢天谢地，居然还敢教育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眼见对方油盐不进，雷历干脆把那本厚到可以当防弹背心的备忘录掏出来，当着身材魁梧的壮汉晃了晃。 “我是王幽香女士委任的负责人，你们的工程今后归我管了……你是他们的头？叫什么？” “嗯——”认真查阅了备忘录，与身后同伴们窃窃私语半晌的壮汉这才解除疑虑，挺直腰杆单手锤胸行了个礼。“身份确认，向您致敬，长官。” “俺是艾尔温·碎颅，俺们都是碎颅氏族未来最优秀的战士！” 刚刚松懈的心再度提起，雷历以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敏捷抓住对方胳膊，用力将其拖到一旁。偷瞄了两眼发现门卫室的老人已经开始打盹，青年格外庆幸自己在交涉前支走了其他居民。 “你们，不是本地人吗？” “不，俺们是来自坎帕斯山脉的野蛮人，打算去，去---”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明显口拙舌笨的壮汉懊恼地掏出一张纸，边看边念道：“去个叫洛斯特的世界。” 好家伙，原本是异世界人，难怪穿得这么违和。大致明白了这帮人的来历，雷历了然地点点头，边注视人群边随口道：“那你们为何来这，还要假冒建筑公司的人？” “俺们没假冒啊，俺们在老家就是负责盖屋子的~~”伸手取下墨镜，魁梧的光头男以拳击打胸口，满脸自豪坦然道：“女神大人说祂要在这里盖个漂亮屋子，俺们就毛遂自荐咯！” 第5章 困难重重 艾尔温一行足足有十六个人，考虑到十多位强壮男性杵在小区出入口总归不妥，雷历不得不亲自出手进行登记，好把他们领进‘滨江花园’。 谢天谢地，王幽香好歹给这群‘建筑工’弄了身份证，使某人免于烦恼如何填写登记讯息，只需依葫芦画瓢即可。 人均身高一米八往上，肌肉偾战的壮汉们具备与外表相衬的怪力，干起活来也是场面夸张：几十斤重的水泥袋轻松扛一叠，半人粗的钢筋单手提起，两三米高的木箱一人轻松搬动...从停在不远处的卡车上卸下物资，谢绝了雷历‘叫人帮忙’的建议，艾尔温率领着野蛮人们将其运到公共区域，堆放在之前的建筑材料边上。“这样就差不多了。” 尽管刚刚才体会了一趟空间传送，但雷历的心态还处于常识领域，对非现实的东西有些接受不能，以至于目睹艾尔温及同伴搬运材料时，他全程都处于目瞪口呆的‘死机’模式。好容易回过神，青年恰好听见壮汉的自言自语，连忙干咳两声打开了话匣子。 “艾尔温，王幽香对你有什么具体安排吗？” “没有。”掏出纸笔清点着数量，壮汉答复同时在纸上写写画画，再将纸递了过来。“长官，麻烦在上面签个字。” 快速浏览了一遍，雷历发现对方提供的是建材数量单据。边逐项核实边没话找话，青年靠闲聊与察言观色，弄清了事件前因后果。 就如同宣称的那样，艾尔温与他的族人们来自另一个世界。在他出生与成长的氏族内，有项历史悠久的传统：刚成年的男性必须离开故土，去外面闯荡并立下功勋，方可荣归故里被接纳为族群一员。 所以艾尔温之前自我介绍时，用了‘未来’二字，因为他们尚未闯下威名。 孤身闯秘境，去人类社会当佣兵，或是单挑凶狠的魔兽等等行为，对普通野蛮人已经足够，他们多年来也确实这么做；但作为现任族长之子，年轻一代最有影响力与号召力的年轻野蛮人，艾尔温不满足于只是去杀几只魔兽，将它们的皮毛或牙齿带回了事。 “俺要当一名优秀的建筑师，替族人们盖又大又宽敞的屋子，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示意西装壮汉们再去车上搬东西，与雷历一道留在建材堆边上的光头男踌躇满志，言辞间充满了信心。“所以俺召集了一群兄弟，到处去给人盖房子。俺父亲曾说过，多练习方能成功，找婆娘是这样，盖房子一定也是这样！” 虽然听上去槽点颇多，但鉴于对方满脸真诚，雷历决定还是不去泼凉水。“嘛，祝你成功……”见去而复返的‘建筑工’们拎着各式工具，想起职责的青年赶忙拉住艾尔温正色道：“等会，你装修好要去哪我不管，但你得先和我约法三章！” “放心，俺懂。”如摔跤运动员般的魁梧男性竖起大拇指，咧嘴露出满口白牙。“女神交代过，尸体要处理干净，否则祂会被主神大人训斥~” 目光呆滞看着对方，雷历沉默半晌昂起头，满脸地生无可恋。“重点不是这个吧......” --------- 费了老大功夫进行普法教育，再三强调艾尔温别对居民们使用武力，已经快前胸贴后背的雷历匆匆赶回家，给自己下了一挂面条。 材料已经备齐，人员已经到位，强壮如牛的异世界客人们摩拳擦掌，打算吃完午饭就开工；同样祭拜着五脏庙，坐在饭厅的雷历往面汤里倒辣酱，却免不了一阵长吁短叹。 这种做法面条难吃是一方面，眼下局势令他棘手，则是另一方面。 因为某些历史遗留问题，滨江花园名义上有两栋住宅楼，实则只有一栋存在居民入住，另一栋则完全闲置。在王幽香计划中，那栋楼改造后将成为出入境管理局的一个办事处兼安置区，专门处理安顿异世界人员及其事项。 打个比方，就好像交通枢纽地有块无人问津的地皮。有眼光的大老板看中此地，准备斥资盖间旅馆，接待南来北往的客人—— 雷历，就是他（她？）选中的店长。 尽管没有当面质疑，但作为小区落成就在此安居的首批成员之一，当事人总觉得顶头上司作安排过于草率。“为什么要选住宅区，在荒郊野岭找个更偏僻的地方不好吗，还便于控制舆论。” “汪汪！” “别叫啦，这是面条不是肉~”没好气朝趴在入户花园的黄狗吼道，见手机持续振动的青年将其解锁，才发现是银行发送的账户余额变更提醒短信。 满腹的牢骚，在看到那串带着几个零的数字瞬间烟消云散。雷历最终幽幽一叹，放下手机苦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 “汪汪！” “别叫啦，现在我有钱了，信不信今天就网购个套子把你嘴巴捆咯？”吓唬着不知为何大呼小叫的黄狗，雷历又舀了勺辣酱调味，注意力却早就不在食物之上。 即便碎颅先生承诺不对居民动粗，但他能否约束自己和那群沉默寡言的部下，仍是个未知数；身形魁梧的野蛮人对体力活游刃有余，可装修许多地方不仅要力气，更需技巧与知识；尽管住户们在劝说下散去，但事关切身利益，他们绝无可能就此作罢...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注定了雷历之前的遭遇并非结束，而仅仅是开始。 更别提他还答应了张贴告示，给大伙一个满意的答复。 预见到休憩时光与自己无缘，青年纵然不舍也只能接受现实。味同嚼蜡般吃光了碗里的面条，端起碗把面汤一并灌下肚，雷历思忖了一下还是用手机拨通某个号码。 虽说下属向上级请教，很容易被视作无能之辈，但为避免死要面子搞成恶性事件，雷历也只能向顶头上司求助。 ‘嗯嗯哦哦’听完他的描述，另一头的女士短暂沉默后，倒没有指责他的无主见行为。“确实，你之前没有处置经验...备忘录看完了吗？” “没有，”很想吐槽那玩意更适合当防盗门，但鉴于银行账户上的数字，某人识趣地未将想法说出口。“时间不够，我才看了大概二十页。” “也是，正好那家伙有空，过两天我安排她去协助你~~”自言自语着雷历不明所以的台词，王幽香的笑声如天籁般悦耳，使当事人不禁冷静下来。“别那么担惊受怕，你好歹是出入境管理局的一员。” “武力镇压亦或怀柔政策，由你决断，只要世界意志没表态就行。” 第6章 你们是假的野蛮人！ 领导的安慰很霸气，颇有种‘大不了把他们都杀了，区区人类而已’的气魄，但雷历思考一番后，还是决定优先采取怀柔手段。 好歹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里，小毛病或多或少，但总归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一言不合就杀并非他的风格。 给事件处理定了基调，又从王幽香口中获得了权限，开动脑筋的雷历很快有了主意。三下五除二填饱了肚子，青年抓紧时间找了业委会另两位负责人，把施工队进驻小区的由头安到了建筑公司身上。 添油加醋讲述着自己的应聘经历，雷历边祈祷王幽香的超现实能力不至于让自己穿帮，边把幻想乡建筑公司描绘成世界五百强级别的大企业。原本只是顺手为之的异世界客人，也被他解释成是总部专程找来，替小区闲置楼做修缮的专业人士。 深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在用电脑打印准备张贴的告示上，雷历便强调施工队有受过培训，不会在休息时间开工，不会制造粉尘等污染，愿意全程接受居民监督，自己会作为代表保持沟通，等等居民们更关心的话题；对另俩位业委会成员，他则装成说漏嘴的模样，强调公司老板打算保留由居民们选举产生的业委会，不过多干涉其日常事务。 反正闲置楼日后主要用于安置异世界人士，雷历的工作重心在那，不介意把管辖普通人的权力让出去一部分。 成功弄到了许可，为免夜长梦多青年立即回家用电脑打印了公告，随即拄着手杖赶到了公告栏。张贴告示时遇到了兴冲冲而来的艾尔温一行人，雷历当即叫住了身材高大的野蛮人，把自己的计划简略说了一遍。 要想忽悠住大家，艾尔温的配合必不可少。 “放心，俺懂规矩。”不知是否雷历错觉，尽管面前之人笑声豪迈，却有几分落寂无奈的味道。闻言比了个‘ok’的手势，壮汉脱去外套露出一身腱子肉，接过了雷历递来的钥匙。“接下来交给俺和俺的兄弟吧，长官您可以回去休息了。” 因为兴奋起得过早，刚刚吃饱饭的某人确实有些疲倦，但想到个别人‘鸡蛋都要挑骨头’的行为模式，雷历还是果断拒绝了对方提议。“没事，我就呆在这里，有情况也好立即处理。” 感受到青年的坚持，艾尔温也不再劝诫，转身指挥着其余野蛮人。找了块稍微干净的石头坐下，雷历旁观他们的工作场面，面部表情亦逐渐怪异起来。 “你们...之前就是这样盖房子的吗？” “嗯，其实不太一样。”掏出卷尺测量着数据，短短几分钟就画出草图的艾尔温转过身，顺带把图纸递给身边同伴。“在俺的世界，俺更喜欢用魔法。” 眼看几个野蛮人轻松搭好脚手架，如猴子般灵活地翻了上去，三观再度刷新的雷历舔了舔嘴唇，哭笑不得摇头道： “原来小丑是我自己。” ---------- 在雷历为数不多了解的文学作品里，野蛮人往往代表着原始、落后，是缺乏素养甚至茹毛饮血的存在。 但碎颅氏族这批野蛮人的表现，彻底打碎了他的固有认知：他们强壮，但不笨重，许多精细活一样信手拈来；他们孔武有力，但做事讲技巧，能绘草图算面积量尺寸，脚手架滑轮斜坡弄起来毫不费劲；他们寡言少语，却非冰冷无情只懂战斗，雷历甚至看见一个野蛮人在外墙上绘制图案，并得意洋洋朝同伴炫耀。 画有点抽象，但比涂鸦好看多了，是一个男人手握斧头昂首挺胸的模样。 “那是俺们的先祖，初代野蛮人大酋长坎帕斯。”把铅笔别在耳朵上，艾尔温抬高嗓音嚷嚷了几句听不懂的话，这才对雷历解释道：“俺让他们把图案去掉，画得太难看了。” “起码比我画得好。”端详片刻后给出真实评价，刚刚在群里把电子版公告上传的雷历望向忙碌的施工队，这才明白王幽香为何允许他们帮忙。“你们，和我想象中的野蛮人不一样...” “哈，很多人都这么说。”显然遇到过不止一次类似表态，艾尔温不以为然挑了挑眼皮，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包括俺父亲，他希望俺多磨炼武艺，不要搞这些花哨东西。” 感觉颇有某种既视感，雷历仔细翻阅了一遍记忆，突然发现这与所谓的‘好好学习，别玩游戏’有异曲同工之妙。“呃，那后来呢？” “俺不听他的，带了些兄弟们去到人类社会，想学着盖牢固的房子。”思绪陷入回忆，艾尔温满是横肉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少许柔情。“这个世界真好。在俺的故乡，地震五天就发生一次，很多人都被倒塌的房子压死了。” 闻言叹了口气，雷历也不知是在感慨脚下土地的安份，还是感慨壮汉那与气质违和却不让人讨厌的情感。“但我觉得，你们已经很厉害了...” “许多人都这么觉得，但俺认为还不够。”讪笑两声取下铅笔，艾尔温掏出一张纸，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座高大巍峨、庄严肃穆的建筑。“起码得是这样的，那才有资格回去跟父亲炫耀~~” “对了，长官您要立雕塑吗？”或许是绘图时萌生了点子，野蛮人眨着眼睛冷不丁问道：“想的话说一声就行，俺曾经和矮人的工匠学过点皮毛，不会把您雕成丑八怪。” 闻言脑袋晃得像拨浪鼓，雷历倒不是怀疑对方手艺，而是不想搞个人崇拜。“免了，你们把这栋楼弄到能住人就行，有多余的功夫不妨把公园整理下~”随口提了一句，目睹两名野蛮人徒手就把水泥搅拌完毕，没艺术细胞的青年也不去瞎指挥，转而关心起了另一个话题。“对了，如果按照我规定的时间施工，在没有意外和阻挠的前提下，你们多久能完成修复？” “俺刚让兄弟们检查了一下，煤气管道有些老旧，水管也生锈了，电线有几处短路，但大致上都是些小毛病。”又掏出一张纸，俨然熟练工匠的艾尔温写写划划，很快给出了答案。“大约五到六天。” 最多一个礼拜吗，劝大家忍一忍估计没问题。连连点头表示附和，雷历正想在群里发布后续通知，却注意到一个身影正从楼道出口径直而来。“麻烦了，是那个家伙。” 第7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之前与晨练者们闲聊时，有人刻意提醒过雷历，说一位叫‘赵阿姨’的女性想和他谈谈。只是雷历未曾想到，自己还没去找她，她反倒主动找上门来。 穿布鞋的双脚迈动如风，体型近似圆台的女性尚且留有几分姿色，与途经之人熟络地打着招呼。注意到坐在石头上的青年，当事者加快了步伐，视线中一闪而过淡淡的不屑。 “哟，这不是雷委员长吗，工作日还要在这里监督工程进度，真是辛苦了诶。” “赵姐，”本着先礼后兵原则，知道对方来者不善的雷历并未计较什么，依旧与之打了个招呼。“今天不用去老年大学上课吗？” “谢谢委员长关心，但学校今天放假~~”犹如揭开了话匣子，满面红光的来者立即滔滔不绝，开始讲述其近期的收获。“哎你知道吗，坐在我隔壁那个大哥，他女儿居然和一个卖保险的私奔了......” 对那些鸡毛蒜皮完全没兴趣，雷历本就因饱腹、早起积累的倦意愈发滋长，整个人开始昏昏欲睡。“哦，所以赵姐你还有事吗？” “有有有，很重要的事呢！”嘴角肌肉抽动了两下，迅速换回笑颜的女性呵呵两声，看似无意朝正在忙碌的野蛮人们努努嘴。“委员长，这些外地人有暂住证吗？” 严格说来，艾尔温一行确实不是本地人，但雷历相信对方有此结论并非其慧眼如炬，而是纯粹的偏见。“有。” “呃，不是我不相信委员长，但能否...让我看一看？”眼中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似乎觉得抓住了雷历的小辫子，赵阿姨嗓门逐渐大起来。“还有施工许可证，如果没有相关证明，那就是违法行为~~” 哦了一声并未多言，雷历掏出手机点点划划，似乎压根不在意对方说了什么。见状神情微变，很快又控制住情绪的赵阿姨语调依旧热情，但内容却逐渐咄咄逼人。 “委员长，公共地区施工按规定需要报请业主委员会，经投票得到大多数人支持才行，独断专行是严重的违规行为......” 把雷历的沉默视作胆怯退让，赵阿姨颇有几分得理不饶人气势，立即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劝诫（shuojiao）。青年稍微分心倾听了一会，发现其翻来覆去强调的，不外乎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对外来人士管理过于松懈，未加查验即予以放行。 其次，带头违反规定，没有通报全体业主，更没有举行业主大会进行投票，有独揽大权的嫌疑。 再后，背弃了广大业主的信任，与新的房产公司同流合污。 表面上看，赵阿姨的批评十分在理，但雷历与之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当然明白她冠冕堂皇的说辞下另有文章。果不其然，见青年似是无言以对，用玩手机逃避现实，当事者这才揭晓了答案。 “委员长，我认为你已经不适合担任这个职位，应该引咎辞职让出权利，由更加公允、更为大伙福祉考虑者————” “喏，你要的暂住证。”本想如之前那般隐忍下了事，但可能是疲倦导致失去耐心，亦或者王幽香之前的鼓励赋予了底气，雷历这次选择了反击。朝赵阿姨晃了晃手机屏幕，他似笑非笑展示着刚要到的复印件。“还有其他施工许可证，员工健康证，消防安全证什么的。” 面上笑容逐渐消失，打扮精致的女性僵了一会，随即心有不甘追问道：“那业主代表大会……” “业委会三名代表一致同意，让施工队维护年久失修的空置房屋，公告在那~~”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雷历不耐烦地指向告示栏，准备结束这无营养的争吵。“群里有份电子版的，你可以下载了回家看，没别的事就先回去歇息。” 脸色变得愈发难看，某人一时间理屈词穷，却不愿就这般灰溜溜离开。“死瘸子……”故意用能被雷历听到的语调阴阳怪气，赵阿姨正说得上瘾，突然发觉被一片阴影笼罩。 不明所以抬起头，入目却是如铁塔般雄伟的身躯。对上野蛮人似铜铃的双眼，前一刻还骂骂咧咧的中年妇女霎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后退两步。“你，你---” “俺什么，俺不过是个手艺人，收人钱财替人干活罢了~~”古铜色的肌肤上流淌着汗水，艾尔温犹如古典神话里那些比肩神明的大力士，但自眉目间散发的杀气却如数九天的雪花，让赵阿姨牙齿打颤连连后退，最终一屁股坐倒在地。“倒是你，女人，你的口气很狂妄嘛。” “这块地是你说了算？” “还是这里的人归你管？” “亦或者说...你想代替女神支付报酬？”上身前倾眯起眼，野蛮人冷着脸杀气腾腾道：“滚，别妨碍俺们干活！” “噫啊！！”就像草食动物碰到食肉兽，被威压吓到的‘圆台’尖叫着一跃而起，以百米远动员都自愧不如的敏捷蹿至数米开外。惊魂未定手撑路灯杆，觉察到什么的她疑惑地低下头，随即又羞又怒狠狠瞪了雷历两眼。 “区区一个死了爹妈的瘸子，你给老娘记着！” 春寒料峭的季节，哪怕正午时分气温也有些低。眼看占不到啥便宜，中年女性也没有赖在现场扯皮的兴致，忿忿然选择了离开。目视其背影消失在楼道阴影，雷历不明所以将目光投向艾尔温，却得到了后者的坏笑。“胆小鬼，她被俺一吓，居然尿在裤子里了~~” 弄懂了某人失态的真实原因，雷历忍俊不禁同时，心头因某人讥讽而升起的怨气也有所消退。“谢谢，”知晓艾尔温是替自己出头，青年微笑着换了个坐姿，藉以掩饰发软的双腿。之前艾尔温宛若远古巨兽在世、择人而噬的恐怖之气，连身处数米开外的他都不由屏住呼吸，整个人动弹不得，赵阿姨会当场失禁也算不得稀奇。 虽然表现得彬彬有礼倍儿有艺术范，但骨子里还留存了野蛮人的血性与战斗意志，完全配得上‘战士’评价，雷历是这么认为的。 “哈哈，长官您不讨厌就好。”散去了滔天的杀气，恢复成憨憨文青的艾尔温挠了挠头，很快投入了紧张工作。眼看场面井然有序，雷历正打算拐回家把备忘录取来，却收到了一条讯息。 “这是...”眯起眼通读全文，青年发现那是一架飞机班次的详细资料。“汉娜·冯·施瓦茨？这又是谁啊~~” 第8章 竣工 都说万事开头难，在向有疑义的住户做了解释后，再无阻挠的工程队得以全力施为，开始了紧张且繁琐的维护修缮。 从未了解过装修方面内容，直到这次全程跟进艾尔温等人，雷历才明白修房子也是门大学问：木地板要严丝合缝，否则热胀冷缩踩上去嘎吱咯吱响；防虫处理要预先做，要不然白蚁蚂蚁等小东西绝对会趁虚而入；网线电线水管必须错开，消防栓用水得走独立管道，以防万一还须进行防冻处理；隐形防盗网的规格，窗玻璃的厚度，也要兼顾安全和美观，不能拍脑袋随便选。 也许是吸取了赵阿姨碰钉子的教训，这次某些别有用心着并未上蹿下跳，而是选择了在群里阴阳怪气。早对他们的套路见怪不怪，雷历也采取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策略予以回应，不给他们闹腾的机会。 没手续？全部手续女神大人秒给，还都能在相关部门网站查到备案。 没资历？野蛮人手艺之巧，连外行都能看出来，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 至于说没资金......不好意思，雇佣费是幻想乡建筑公司出的，没动用小区基金。 看青年与那些‘热心居民’在群里屡屡争辩，艾尔温也曾数次暗示，他不介意‘手上沾血’。尽管私底下有过此类心思，但雷历经过慎重考虑，还是拒绝了年轻野蛮人的提议。 暴力是最终的手段，而非最初的手段，如今目的已达成，再开杀戮弊大于利，属实没必要。 “至于说骂人...我被毁了容又瘸了腿，这是不争的事实。”对身边人挤出一个微笑，雷历边解释边在触控屏上摁来摁去。“杠精我在网上见多了，现实里不差这几个。” “哈哈，长官您倒是比我豁达，不过也亏得您这个世界，才造就了您的脾性。”大口大口灌着矿泉水，艾尔温舒缓着劳作的疲惫，意味深长叹了口气。“但愿洛斯特也像您的世界一样，不会歧视野蛮人。” “这个世界一样有人种歧视，只是你呆的时间短，还没看到罢了。”随口回了一句，确认数字无误的雷历在纸上签下大名，随即抬头仰视着正前方的大楼。“总算搞掂了。” 自打落成就荒废，数年时间无人问津的十六层高建筑，在野蛮人施工队数日努力下已经焕然一新：洁白的外墙，光亮的地砖，整齐崭新的栏杆，水电煤气网络户户覆盖，周围还种上小树苗移植了草皮。与前任房地产商画在广告传单上的模样相差无几，闲置楼的修缮已经步入尾声，艾尔温的族人们正徒手清理着建筑垃圾。 有赖于强悍的体质，野蛮人们仅仅凭借双手，就达到了堪比大型机械设备入场的效果。勿需后者加入，也导致整个工程十分安静，给原住户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而这，也是雷历竭力想达成的效果，他不希望以后住进楼里的异世界人，与本地人闹到势不两立，否则在管理层面绝对是个灾难。 双方都不是很在乎形式之人，雷历也就没有大张旗鼓搞送别，但本着投桃报李的想法，他还是利用空闲时间准备了一些东西。“收下吧，算是我个人赠予你们的礼物。”从身后取出一本尺寸与备忘录相差无几的书，青年将其递给对方时，不免有一些尴尬。“我对建筑领域一窍不通，只好挑最热门的买，如果不好你别生气~~” 难掩面上的惊讶，坐在小石墩上的男子接过崭新的《建构建筑手册》，沉默了近半分钟后郑重将其塞进怀里。“不，俺很喜欢这份礼物，谢谢您，长官。” -------------- 夕阳的光辉，沐浴着空无一人的高楼，隔壁楼的住户们或下班或从菜场学校而归，途径时纷纷投以好奇目光；在业主群里，众人亦八卦着新邻居们的身份，以及接盘‘滨江花园’的公司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并不知道，那些在平凡人看来仅仅是很勤快、很质朴的‘农民工’，正在小区外墙后的荒地集结，准备前往他们的目的地---- 一个名为洛斯特的世界。 “呃，真不打算吃顿饭再走吗？”几天相处下来也有了些感情，平素朋友较少的雷历也有些依依不舍。“我请客，门口那家店的咕咾肉味道不错。” 表情有些心动，但与同伴们短暂商议后，年轻的野蛮人首领还是拒绝了雷历的提议。“俺们在路上耽搁太长时间了，早点去洛斯特，便能早些日子回家，好意心领了。” 家吗？也对，他们在自己的世界，想必也有家人和朋友，随意挽留反倒是自己唐突。见状也不再多言，雷历点点头撸起袖子，露出绑在胳膊上的机械装置。 按照说明书，这东西具有坐标定位、健康维系、自卫级武力等多项功能，但对如今的雷历，它就是个签到打卡器，用以登记往来的异界人士。 心照不宣亮出同款设备，彼此靠近进行了登记，艾尔温与他的族人也算完成了手续。“但愿新世界能实现俺的愿望...”低下头喃喃自语，似是想起什么的光头壮汉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不由分说塞进雷历掌心。“对了，这算回礼，赶紧收下。” 哎，还有回礼吗？见缝插针瞄了两眼，发现那是个石头做的小雕塑，感觉应该是纪念品的雷历便没有推脱。“行吧，祝你能成为举世闻名的大建筑师。” “愿坎帕斯保佑您强壮健康，朋友。”率领族人们行了个抚胸礼节，示意其余人站到身侧的壮汉操作了一番装置，最后朝雷历挥手道别。“替我向女孩带个话，感谢祂这段时日的照顾。再见----” 白色光点自地面浮现，形成一个类似魔法阵的复杂图案。位于阵中的野蛮人话音未落，就在骤然增强的白光内化为虚影，随即消失无踪。 还保持着挥手姿势，雷历有些惆怅地杵立片刻，这才抬起胳膊注视着装置上的显示屏。“传送成功....还好，最后一步没出问题。” 回首眺望灯火通明的高楼，青年最终抬起双手，边笑边拍打着双颊。“我也要加把劲。先给自己订个小目标，明天接机别迟到...” “汪！” “会给你备狗粮的，别吵。还有，赶紧把手杖还我，那东西可不是磨牙棒！” 第9章 怪起来了 虽说当了一段时间楼长，但和异世界人打交道，总归不能照搬与普通人沟通的经验，所以在发现专业素养不足时，雷历立即向他漂亮的上司提出了援助申请---随后他便得到了后者的一则讯息，上面有某架飞机班次抵达的时间地点，以及一个陌生的名字。 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结论十分清晰：上头从外国调了位精于业务者，担任雷历的助手。 鉴于人家大老远跑来，即便王幽香没有任何表示，雷历还是决定去迎接对方，并给他办一个小小的接风宴。连最喜欢的vtuber直播都放弃，早早上床歇息的他起了个大早，再度换上那身正式场合穿着的西装。 “喏，磨牙棒。”将新买的玩具丢给大黄，确认东西带齐的雷历锁好大门，乘坐电梯来到了地下停车场。“哎，虽说是三不管，但他们也别把这当柴火间啊~~”瞅着东一坨西一坨的杂物，某人不由叹了口气。 抱怨归抱怨，雷历好歹记得自己为何而来，在堆积物形成的迷宫内东绕西拐，他很快在一辆面包车前停下了脚步。“老伙计，该我们出发咯。” 机场在城市另一头，雷历没太多时间挥霍，稍加检查便取出车钥匙。发动面包车绕过一个个障碍，雷历在打开手机的智能导航app前，又浏览了一次来自王幽香的讯息。 x月x日，上午10点45，联合航空n965号航班，汉娜·冯·施瓦茨。 是个外国人啊，但愿会说中文，摁响喇叭示意推着婴儿车的老人让开，操纵方向盘的雷历紧张之余又不免有些激动。 从小到大，他周围全是黄皮肤黑眼睛的同胞，对境外人士的印象都源自电视与网络。如今要与‘洋人’长期合作，说无动于衷明显是在骗人。 实事求是地说，艾尔温与他的同伴也算外籍人士，但一方面雷历与之相处满打满算才一个礼拜，大半精力还放到工程上，对其缺少了解；另一方面对方操持着流利中文，除开健硕到夸张的肌肉也没啥外国乃至外星元素，甚至当成体格不错的进城务工人员都不违和。 指不定在异世界学成手艺后，他们还要像去时候那般，途经自己的世界返乡呢，到时一定要请他们吃顿饭。心中下着决断，雷历转动方向盘，在逐渐开始拥堵的道路上避让着其他车辆，驶向位于市郊的机场。 为了上一份工作购买的二手车性能不好，但总归被雷历细心保养，倒也平平安安抵达了机场。在停车场选了位置，青年从副驾驶位拿起临时赶制的木牌，最终确认上面的名字无误。“hanna…应该是这样拼写吧。” 愁眉苦脸查词典检查拼写，青年有些后悔自己当年外语课开小差，如今只能仰赖手机。做好准备拄着手杖，步入主楼的雷历望着四通八达的行道，到处皆是的指引牌，茫茫多的往来者，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生于斯长于斯，某人这辈子还未搭乘过飞机，亲临现场不免有些迷茫。 很快调整了情绪，根据大屏幕显示和流动广播，青年提前半小时来到对应的出口，占据了一个显眼位置。 等待格外漫长，好在手头要处理的事务多如牛毛，雷历倒不至于无所事事。“防盗锁也要买新的，窗帘和燃气灶、热水器、马桶估计也要替他们装，还有家具……”将想到的工作全记在电子记事簿上，雷历正纠结去哪找货源，却听见广播女声柔和道： “n965号航班已降落，请乘客们按次序拿取行李，从二站台离开。” 暗道一声可算来了，雷历收起手机整好仪容，高举起写有汉娜名字的木牌。确保从通道离开的乘客都能看见自己，青年同时睁大双眼，不漏过任何一位目测像外国人的存在。 王幽香并未给出更具体资讯，目标是老是幼是男是女一概不知，雷历只能靠直觉下判断。 既然被派来当助手，想必为人精明业务娴熟，待人接物亦很有经验。脑补了对方特征并以此为依据，雷历如摄像头般来回扫视每一位通过者，却始终找不到契合的目标。 是自己看走眼了吗，还是对方其实听不懂中文引导，走了别的通道？眼见出来的乘客愈来愈少，雷历心头焦虑逐渐滋长，终于忍不住掏出了手机。 “诶，没看见人？”疑惑地反问后，另一头陷入沉默近半分钟，这才传来王幽香略尴尬的笑声。“她十分钟前就下飞机了。” 十分钟前？从停机坪到出口总共两三百米，哪怕目标与自己一样行动不便也该现身了啊。下意识左顾右盼，依旧无所获的雷历只能蛋疼地追问道：“对不起，女士，我真没找到施瓦茨先生，能告诉我他的详细方位吗？” “你不必去找，再等一会，她马上就出来。”似笑非笑补了句‘对方是女孩子，很好认’，隐约能听到翻纸张声的王幽香很快结束了通话。 似懂非懂摁下‘挂机’按钮，虽说不满意守株待兔的指示，但担心自己离开反而错过当事人，雷历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眺望通道尽头。又过了近五分钟，已经忘记是第几次眺望的雷历，终于发现一道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碍于检票机存在，某人只能杵在栏杆后挥舞牌子，好吸引对方注意。但随着来者接近，看清其外貌的雷历面上笑容逐渐消失，最终变作彻底的呆滞。 倒不怪青年失态，实在是来人打扮太不正常了。 身高目测还不到一米六，据称女性的小个子穿了件黑色长袖风衣，下摆外是同色的长裤与长靴。外覆黑色皮革手套的小手攥住行李箱拉杆，一体化的全包式防毒面具戴在脸上，使其几乎不裸露一寸肌肤，更别说展露出真颜。 难怪说很好认，穿得像个生化士兵一样，估计走哪都是目光的焦点。已经开始苦恼要如何带对方过出站安检，雷历哭笑不得朝径直走来的小个子抬手示意。 “汉娜·冯·施瓦茨？” “亚历克斯·雷？”微微点头示意，女性面具后的双眸落在青年面庞上，用有些慵懒的语调询问道。 “叫我雷历就好。” 第10章 你很机车诶 下意识伸出手，指尖却扑了个空，见对方闪电般退至自己碰不到的位置，雷历面色僵硬抽回手，尴尬地做了个挠头动作。“我，我没有恶意。” “嗯。”防毒面具遮住了表情，娇小的女性吐出一个字，抱住行李箱的手却未松开。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雷历唯有退到一旁，注视着对方独自将箱子放进面包车后厢。 当初为提高工作效率，雷历拆除了最后一排座位，好增大摆放快递的空间。但这番小小改动，却给刚刚抵达小城的来客造成了巨大的麻烦：没有握把、椅背或可以借力之物，她唯有靠体能硬生生举起箱子，再整个推进后厢方算是大功告成；偏偏某人看起来就不以力量见长，个头也有些悲催，一来二去下就被辆面包车给难住了。 眼看对方第三次尝试又告失败，还差点被行李箱砸倒在地，实在看不下去的雷历干咳两声，决定无视掉对方意见出手帮她一把。“施瓦茨小姐，我很理解你对个人隐私的重视，但有些----！！” 手指扒住箱子边缘，作出解释的雷历正欲使劲，却只觉一阵阴寒之气从触碰点逆流而上，刹那间传遍了四肢百骸。犹如在烈日炎炎的盛夏徒手触碰冰块，当事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箱子亦差点脱手掉到地上。千钧一发之际清醒过来，雷历愈发抱紧了行李箱，咬紧牙关弯腰将其塞进面包车的后厢，触电般松手的某人低下头，才发现指尖上凝结了一层淡淡白雾。 虽说刚过完年，但他居住的小城地处南方，从小到大降雪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清，短短几秒钟这幅德性，正常情况下绝无可能发生。用力甩着双手恢复知觉，雷历随口问道：“里面装的是冰块吗？” “不是。” 搓掉手里的冰霜，雷历闻言只觉得格外蛋疼。尽管不确定对方脾性使然，还是对自己有看法，但她在交流时表现出了强烈的节制与抵触，自己几次三番试图挑起话题，都如刚才那般无功而返。 倒不是说雷历单身多年，看到个妹子就欣喜若狂，想要探根究底展开攻势；他觉得身为负责人，有必要与同事们保持良好关系，以利于工作展开。 现在这位把自己裹到严严实实的防毒面具小姐，摆明一副不想谈心甚至不想说话的嘴脸，导致雷历的计划刚刚开始便宣告失败。 甚至连他后续的安排，也一并受到影响。 “诶，不去吗？”正给自己绑上安全带，听到答复的青年愣了一下，表情稍稍有些不甘。“我已经在饭店订了位置……” 转动把手关上车窗，位于副驾驶位置的女性依旧没开口，只是以微小弧度转动脖子。见状叹了口气，雷历有些自暴自弃道：“丑话说在前头，我的烹饪技巧仅仅是合格，做不出啥大餐……” “没事，”回首确认行李箱状况，汉娜一字一顿柔声道：“有肉类就行。” “我讨厌，人多的地方。” —————— 孤僻到匪夷所思程度，汉娜的表现迫使雷历取消了接风宴、在市区逛逛等安排，直接驾车返回‘滨江花园’。 吸取教训戴上棉布手套，雷历将行李弄下车，连同汉娜一道带进自落成后就未曾有人入住的二号楼。“欢迎光临，因为时间太赶，配套设施正在完善中，还请暂时克服一下。” 抵达了位于底层的管理员室，向对方说明的雷历心中难免有些惭愧。在他原先计划中，对汉娜的安顿有三个方案： 一，让汉娜睡自己的房间，他去睡客厅沙发。 二，在市区里找个酒店，给对方订个房间凑合。 三，二号楼一层的管理室。因为防火系统、网线枢纽、水管总闸、邮箱等装置皆在此，野蛮人们用木头制作了简单的家具，方便雷历检查和歇息。 施瓦茨并非先生而是女士，那么同居选项毫无疑问要排除；住酒店的提议刚刚出口，就遭到当事人简短而清晰的拒绝；雷历无奈之下，只能采取最后方案。 一张床，一个桌子，两张椅子，厨房里只有一个电热灶，卫生间连浴缸浴帘都没有。简陋到招待所都不如的环境，看得雷历满头黑线，汉娜却意外地表示满意。“很，安静。”手指轻轻拂过窗台，哪怕到室内仍不脱防毒面具的女性注视着外面的花坛，语调平静补充道：“我住这。” 所以大姐你是社恐吗，穿了套杜绝肢体接触的服装，下飞机要等人全走光才现身，住所就强调一个安静不被打扰。很想吐槽对方‘个性十足’，但想到她极有可能在相当长时间内给自己当助手，雷历也只能把抱怨咽回肚子里。“总之，你喜欢就好，汉娜。” 从兜里掏出昨晚准备的纸张，本着尽职尽责理念递给黑发的女性，同时指向小区入口处说明起来。“最近的复印店，便利店，超市，邮局，饭店，快递寄存柜，医院地址，我都写在上面了。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号码也在上面————” “我，没有手机。” “……” 默默把‘带她去买东西’添加进脑海中的事务表，愈发头疼的雷历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起刚刚中断的解说。 “汉娜你初来乍到不习惯，这两天先以熟悉环境和社区为主，不给你安排具体工作……呃对了，”想到自己迄今还未询问过对方详细讯息，雷历随口问道：“你比较擅长什么，财务还是人事？” “生与死。” 哪怕没有镜子，雷历都很确信他此刻的表情很精彩。情不自禁掏了掏耳朵，某人做出冥思苦想模样，片刻后歪着脑袋试探性问道：“你是医生？” “不，”防毒面具下的眸子变成红色，慢慢转过身的女性做了个抬手动作，却霎时给雷历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生命，和死亡，就是我擅长之事。” 明知对方不带敌意，雷历还是两股战战哑口无言。浑然忘记自己是如何离开管理室，等他被黄狗热烈的吠声唤醒，才发现自己整个脊背皆已湿透。 你到底何许人，这个问题他记不清自己问没问，更想不起对方是否回应，答复了什么。 第11章 汉娜的真面目（上） 结局不尽如人意，但管理室亮起的灯光，依然宣告着汉娜正式入住‘滨江花园’，成为雷历麾下一员。 偌大一栋楼住进个新居民，在原住户们眼里自然会成为大话题，更何况还是个不喜抛头露面的。仅仅过了半天功夫，业主群里便众说纷纭，给新邻居安插了起码十个头衔。 绝世美人，强烈洁癖者，躲婚约的大小姐，身残志坚的友邦人士，跨国集团空降的‘钦差’，雷历在学校结交的姘头，下来体验贫民生活的富家千金等等，甚至连在逃通缉犯这么过分的说法，都有人煞有介事在分析其可行性。 哪怕不逐条查看，雷历都能猜到个别泼脏水之人的身份。“真是蠢把我赶下去，且不说你们能否达到推举标准，大家物业费都交不齐，你们又能贪污多少？” 稍微抱怨了两句，把手机放到架子上充电，雷历继续浏览起屏幕上的内容。来回切换窗口作着比对，权衡该购买哪一款商品的青年只觉得眼花缭乱，忍不住仰起头靠在椅子上。“好麻烦啊……” 一栋楼，十七层，不算地下室与管理室共计六十六户，都只进行了最初的修缮，离‘宜居’还差得很远。雷历的当务之急，就是把设施补齐，好应对随时会降临的异世界人。 可惜正如之前首度接触装修，这种大批量采购的行为，他同样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点开某个家喻户晓的网购平台，雷历挑来捡去选了半天，始终拿不定注意：这家强调舒适，那家主张便宜，再下一家则标榜售后服务好，难得找到家自称性价比完美的，网页下拉却满是差评，也不知是友商陷害，还是被欺骗的消费者示警。 以前兜里钞票不多，买东西就图个廉价，质量差一点都无所谓；但有了和艾尔温相处的例子，对异界人颇有好感的雷历不想下次有人拜访，却只能让对方睡摆满劣质家具的房间。 退一步来说，汉娜住在快能用‘家徒四壁’形容的房间，他作为东道主也有些羞愧。 要不找现实里的供货商？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念头，某人思索片刻后还是将其搁置。“早知如此，现实中就该多交几个朋友，起码能参考他们的意见...”双手交叠置于脑后，正在碎碎念的雷历却觉察到有东西在拽自己的裤脚。 似有所悟低下头，果不其然看到黄狗耷拉着舌头，满脸亢奋用脑袋蹭自己的裤腿。“对哦，今天还没带你去溜达~~”嘀咕着弯腰摸了摸黄狗，雷历突然萌生了个‘一箭双雕’的点子： 带黄狗下去转几圈，满足它撒欢的欲望。回来时则拐去二号楼，咨询下汉娜的意见，顺便看看她是否习惯于管理室。 想到就做，取下挂在墙上的绳索，某人将其套在狗脖子上，这才牵绳去了楼下。叫醒了睡在门卫岗的老人，人与狗组合离开‘滨江花园’，跨过车道来到了江边。 初春的夜晚温度较低，行人也寥寥无几，不似盛夏那般满是游泳纳凉和夜钓之人。听着江水拍打堤坝声响，拄着手杖的雷历不时攥紧绳子，以免它一个不留神跑掉。 好在黄狗也算通人性，只会在绳子长度范围内蹦跶，并未有更作死行为。不知不觉走了快半个小时，感觉脚软的青年蹲下身，撩起裤管揉搓着小腿肚。“啧，真麻烦---嘿你干嘛！？” 早已遭遇过不止一次此类状况，雷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用力推开试图舔自己小腿的黄狗。“那是疤痕，不是肉骨头，你不长眼好歹长个脑子。快停下，我刚刚洗过澡...” 经过一番缠斗，青年总算靠力量与技巧获胜，成功制止了与之同行的犬科动物。顺江边原路返回，心情显著好转的雷历倒没忘记正事，拐去了汉娜居住的二号楼。 “施瓦茨小姐，你在吗？”碍于对方没有通讯设备，青年只能用最传统的敲门法询问。等待回应的功夫，回味着相遇后点点滴滴的雷历，也产生了与一号楼住户们同样的疑问： 汉娜·冯·施瓦茨，到底是何方神圣。 防毒面具与防水风衣，不但阻止外人窥见其真容，也挡住了当事者所有的表情。再搭配简单到几乎是以字节计算的发言，神秘人形象呼之欲出，也难怪大伙会众说纷纭。 当然，里面有个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单纯想藉机往雷历身上泼脏水罢了。 雷历不在乎某些人的小动作，也不想随意窥探他人隐私，但他觉得汉娜起码给自己交个底什么的，好利于双方后续配合。一天到晚打扮得似重度洁癖，说话宛如谜语人，他属实不知该如何与这类人相处。 难不成以后不寒暄不问候，单纯把工作甩给她，将其视作会说话会移动的电脑吗？话说她今晚怎么吃饭的，该不会去小区门口买泡面吧，不免胡思乱想起来，注意到房门依旧紧闭，雷历再度抬手叩门，并适度提高了嗓音。 “施瓦茨小姐，你在吗？” “汪汪！” “别吵。”阻止了又有闹腾趋势的宠物，等待快两分钟的青年掏出备用钥匙，想了想又将其揣回怀里。尽管对那位女士的真容有兴趣，但贸然闯进异性私室是百分百作死，雷历还没无知到那种地步。 可能是休息了吧，心中下着判断，雷历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拜访。屋内陈设布置还没急迫到要立即出成果的地步，人家远道而来估计也很累，明天再聊也不迟，如此思考的青年点点头正欲离去，却发现蹲坐在地的黄狗不为所动。 “干嘛，回去啦，别闹~~” 与刚刚的乖巧活泼截然不同，仿佛性情大变的动物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努力往另个方向拖拽，力道大得甚至让雷历都站不稳。担心它太用力被绳索勒住脖子，青年嘴上骂骂咧咧，还是拄着手杖跟了上去。 穿过走道，穿过大厅，穿过通往停车场、但暂且被封锁的地下通道口，雷历在黄狗带领下来到了电梯间。看着门锁掉落在地，铁门维持虚掩状态，雷历不由眯起双眼。 他很清楚，这扇门通往‘滨江花园’外，那片本地人不愿踏足的土地。 第12章 汉娜的真面目（下） 随着城市规模不断扩大，为满足不断增长人口的需求，便要建造更多住宅，雷历所处的‘滨江花园’，便是因此而诞生的新兴小区之一。 与市区隔了道江，既能观赏美丽的江景，又能让价格相对低廉，开发商的算盘不可谓不响。可惜当初的决策者，漏考虑了俩个因素—— 其一，世界范围的金融危机爆发时，资金链是很容易断裂的。 其二，假如用于盖楼的土地，原本是个乱葬岗，那得知真相的购房者会如何应对。 雷历不知道房产公司老总怎么想，但他知道事情的结局：二号楼自落成便无人问津，还在图纸上的三号四号五号六号楼全成泡影。承建方最终在二号楼背面盖了堵墙，使之与一号楼形成缩水版的社区，亦即如今的‘滨江花园’。 这件事当初还上了本地报纸，读者编辑们为‘这算封建迷信还是尊重祖先’争执不休。可惜笔墨和口水之辩早就结束，乱葬岗却依旧伫立于墙后，未曾有过改变。 而雷历面前这扇虚掩的门，便是通向乱葬岗所在荒地的俩个出入口之一。 好嘛，大姐你不光是谜语人，还是好奇宝宝吗，大半夜跑坟地找乐子。没好气地撇撇嘴，脑海浮现起对方拖着行李的画面，雷历的担忧最终还是战胜了不满。“如果那帮家伙有她一半积极性，说不定公司还不至于倒闭……”说着连自己都感觉无聊的笑话，青年推门进入了荒地。 半人高的杂草间，点缀着大小不一的土包或石堆；靠近墙边的区域，还摆有早就生锈或腐烂的建材；与墙后五彩斑斓的文明世界不同，雷历脚下的土地寂静清冷，仿佛未曾被人类涉足的秘境。 好歹自己效力的是个女神，雷历如今也不把妖魔鬼怪当成怪诞或无稽之谈。“别乱跑，出了事我可不负责！”拽紧手中绳，担心黄狗溜之大吉的他郑重其事警告对方，同时举目四眺寻找汉娜的踪迹。 可惜层层叠叠的云彩遮住了月光，加之某人仓促而来没拿手电筒，只能依靠手机屏的微弱光亮，进展十分缓慢。 小心翼翼迈过一个土坎，雷历龇牙咧嘴揉搓小腿肚，只感觉肌肉针扎般阵痛着。那场火灾不但夺走了他的双亲，还导致他无法长时间行走，复健多年仍无起色。 真会给人添乱，等找到那家伙，一定要郑重要求她以后别进这片区域，或许……应该换个新门锁？恢复体力同时胡思乱想，四下张望的雷历依旧没找到线索。“嘿，你知道那个面具女去哪了吗？” 正趴在地上吐舌头，黄狗直至雷历第二次询问才扭过脑袋，一副无辜模样与青年对视。意识到自己病急乱投医，有些疲惫的雷历无奈叹气，却雪上加霜发现手机电量已经到了警戒线。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必须尽快找到她！有了决断的雷历咬咬牙站起身，把手杖别在腰带上。“喂，我现在平衡全仰赖你了，别tm乱跑，听见没！”弯下腰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也不管对方能否听懂，示意其开道的雷历另只手拿起手机，舞苍蝇拍般来回晃动，藉此照亮更多区域。 搜索效率得以提高，可惜并没什么卵用。在人迹罕至的荒地里又转了快十分钟，雷历只觉得腿脚酸痛发软，却连目标的毫毛都未看见。“淦，到底溜哪去了？”把手机翻转查看时间，雷历遏制着心头增长的焦虑，却发觉绳索另一头又开始躁动。 “干嘛？” 用汪汪声予以回应，大黄狗尾巴甩得似雨刷，如之前那般有朝某个方向蹿的趋势。对它的异状云里雾里，但联系起刚才一幕，雷历隐约有了个猜测。“你闻到她的味了？” 像是理解了他的询问，黄狗扭头叫唤了两声，随即继续朝某个方向使劲。眼看没有更多线索，雷历干脆死马当活马医，放松绳索让它拽着自己往荒地深处赶。慌乱地避让沿路各种障碍，注意力光放在脚下的青年只觉手上一松，才发觉自己身处乱坟岗中央。 泥土与石头垒就的小丘随处可见，上面长满了青苔与野草。而在大小不一的丘壑中央，正伫立着雷历苦苦寻觅的当事人。 褪去风衣换了件裹住全身的黑色长袍，神秘气质愈发浓烈的女性一言不发，只是张开双臂整体呈y字型。背对着抵达现场的一人一狗，汉娜似乎处于一种迷茫状态，对闯入者弄出的动静毫不理会。 梦游吗，不像啊。搞不清状况的雷历想了想，决定先把对方劝回去，等明天再跟她好好谈谈。“女士，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先跟我----！！” 边说边绕到正面，还在组织语言的雷历好奇之下瞄了一眼，却骤然屏住呼吸睁圆了双眼：竖起的兜帽内并非人脸，而是一个锃光发亮的骷髅头。眼窝位置飘荡着两团幽蓝色的火焰，上下颌正有节奏开闭，让白色雾气涌入其中，使骨头愈发闪亮。 这绝不是x宝上买的惊吓面具，这是真正的骸骨！下意识退了两步，某人赶紧低下头，却看见自家的黄狗正憨憨地挤到对方腿边，用舌头去舔白森森的脚趾骨。 好歹看过些恐怖电影，承受力没那么低的雷历几度深呼吸，也渐渐恢复了过来。结合入手的资讯，隐隐有了猜想的他朝骷髅架子挥挥手，试探性问道：“施瓦茨小姐？” “叫我，汉娜。”下巴动起来咔嗒咔嗒响，让回应者的声音多了几分惊悚。“再，等一会。” 一副骸骨当自己面活蹦乱跳，这可比肩扛两百斤重物的野蛮人更毁人三观。随意应了一声，就近找地方坐下的雷历想要梳清条理，却发现骷髅慢慢转动脖子，眼窝里的火苗跃动不已。“呃，怎么了？” “别坐在，她身上。”指尖对准雷历下方，汉娜见青年有些不解，慢吞吞补充道：“她，是有夫之妇。你坐在，她身上，是侮辱。” 总算醒悟对方所指为何事，闪电般从土丘上跃起的雷历正想辩解，却一脚踩空失去了平衡。当面庞与大地亲密接触时，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 第13章 怕死的亡者 手指轻轻触碰门牙，深达骨髓的痛楚让雷历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哈声响。 “不要，乱动。”仿佛背后长了双眼睛，汉娜头也不回轻道。猫腰在箱子里找了好一会，她才拿起一个玻璃瓶，借着灯光查看外包装上的文字。“是这个。” 乖乖坐在椅子上，目睹对方走路时晃晃悠悠的模样，雷历不禁有些惭愧。“要不还是算了吧，别迁就那个贪吃鬼...” “一根，骨头而已。”语调平淡，却自有种难以让人拒绝的气场。搬了张椅子在雷历对面坐下，亮闪闪的骷髅不慌不忙坐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针筒，开始从瓶子里抽取液体。“张嘴。” 脚下传来满意的呼噜声，似乎在附和汉娜的提议。默默踢了某个家伙一脚，最终选择妥协的雷历半是好奇半是无聊问道：“你给我注射的是什么？” “药。” “呃，具体一点？” “阿莫西林。” 无论是内容还是语气都太过正常，以至于雷历听到后愣了老半天，连对方何时将药液注入牙龈都没发现。“我，我还以为你要施展魔法...” “我不会，魔法。” “那，用炼金术调配药剂...” “效果，很差。”把用过的注射器丢进纸篓，某人（？）脑袋凑到距雷历不足一指之位，认真观察着他的伤口。“还不如，用黄泥糊上。” 面部肌肉连连抽动，雷历突然有一种‘活在科技时代真好’的奇特感觉。“呃，好吧。”哭笑不得揉了揉腮帮子，青年视线越过面前的人型骨架，落在不远处的行李箱上。 又大又笨重的容器，正静静躺在房间一隅，开启的箱盖下，是整整齐齐摆放的私人物品。其中数量最多的，便是各类瓶瓶罐罐，考虑到汉娜之前表现，雷历相信那些都是药品。 虽说骷髅脸看不出表情，但那对跃动的蓝色火焰，让雷历相信她心情不错。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青年乘势询问道：“对了，汉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深夜要跑到荒地去？” 拧瓶盖的手停顿了几秒钟，随后又继续起之前的动作。“进食。” “我的灵魂，不够。”结构分明的指骨在空气中摆动，骷髅说话时带着点关节摩擦声，让雷历产生‘她在磨牙’的错觉。“要补充，否则，会死。” 死？按照传统认知，骷髅已经是死了吧。强忍住吐槽欲望，努力调用脑细胞的雷历组织着语言，总算成功引起话题，让惜字如金的女性谈起了过往。 与他最初认为的不同，汉娜并非这个世界的住民，而是与艾尔温一样来自异世界。“我诞生的地方，不如这里...”似乎在思考用什么词语形容，骷髅挠着光秃秃的头盖骨，半晌后才给出了答复。 “热闹。” “哦，那后来呢？” “离开了，主人。”用手指了指胸口，汉娜显然是陷入了回忆。“到处流浪，想办法，维持灵魂。” 维持灵魂？联系她刚刚在荒地的‘进食’，雷历立即推导出一个结论。“你要吞噬其他灵魂，藉此维持自己存在？” “并非，吞噬。”一本正经纠正着雷历，骷髅歪着脑袋思索的模样，莫名看上去有些呆萌。“我需要，游离的灵魂，补充消耗。” 就像人要吃饭一样，只不过汉娜需要的并非鸡鸭鱼肉，而是灵魂等虚无缥缈之物？如果以这个考量为前提，那半夜溜去荒地倒也正常，毕竟那里埋了许多无名尸，灵魂啥的肯定不缺。逐渐理解了她的行为逻辑，雷历把某个呜噜呜噜的‘东西’踢开，想了想追问道：“如果不摄入灵魂，会怎么样？” “死。” “……恕我冒昧，你已经死了。” “不，”急切否定着雷历的说法，汉娜的头颅因为脖子转动过快，啪地一声掉到地上，将兴高采烈啃着小腿骨的黄狗吓了一大跳。“我，还活着。” 打扮像个法师的骷髅躯干端坐面前，丢到地上的脑袋却振振有词自己还活着，这场面看得雷历满头冷汗。“呃，需要帮忙吗？” “…谢谢。” “不客气。” 没有想象的冰冷，汉娜的骨头光滑温暖，让雷历想起太阳下的鹅卵石。稍稍感慨后将脑袋安回脊椎顶部，暂时跳过‘骷髅算不算活着’议题的青年想了想，决定先解决另一个问题。 “汉娜，你需要每天去补充消耗吗？” “看情况，”不知从哪掏出面小镜子，汉娜微调着脖子与脑袋连接点的角度。“一般，两天。” 画面属实惊悚，好在雷历这段时日就没跟正常人打交道，已经能做到面色如常。“还好那块地盖了墙，平时无人光顾……”感慨着今晚除了自己被磕掉牙齿无人受损，雷历庆幸之余，也不得不为今后汉娜的‘进食’做预防性安排。 小区里一堆上年纪的老人，还有若干未成年的孩子，若是看见骷髅活蹦乱跳，怕不是要出人命。 “emm~~总之你平时与一号楼的人相处时，务必作些遮掩绝不能让他们看到你这幅模样。”这段话说出口时，雷历自己都觉得滑稽。 几小时前，他满脑子都在考虑如何劝汉娜脱掉防毒面具，与小区的普通人多接触一点，不要制造隔阂与孤立；但现在，他全部精力都拿来思索如何减少双方接触，以免真相曝光。 命运之无常，莫过于此。 “总之以后你想吞噬灵魂就找我，我给你开门，别去撬锁。”折腾了大半夜也有些疲倦，雷历叮嘱两句站起身，却发现黄狗还在乐此不疲啃汉娜的小腿骨。“别吃了，快放下！” 朝宠物一阵拳打脚踢，总算迫使其放弃口中物的青年拿起温润如玉的白骨，才发现上面多了几十个牙印。“呃对不起，我会去医学院给你买一根替换的，你可千万别挖坟，我这儿很忌讳打搅死者……” “没关系，能用。”不知是否雷历错觉，骷髅眼中的火焰有些黯淡。拿了一小瓶止痛药给青年，她在后者临出门时轻道： “我不会，伤害他们，我只想，活下去。” 第14章 闹了乌龙 太阳公公如期而至，高悬天空挥洒着光与热；晨风夹杂还未散尽的凉意，却也能从中嗅到淡淡清香，仿佛花坛里蹿出土地的绿苗昭示着季节变换；夹着公文包或推着电动车的上班族们脚步匆匆，与提着菜篮拿着牛奶瓶或是报纸的主妇们交错而过，各自奔向属于他们的‘战场’；结束晨练的老人们兴致勃勃侃大山，遇到推着婴儿车的新晋妈妈或奶奶亦会打招呼，顺带逗弄着满面红光的小生命。 忙碌且热闹的一幕，对睡眠充足精神饱满的普通人，想必会让他提起干劲，去享受生命的平和与幸福。但对失眠至下半夜才合眼的青年，则是让他痛不欲生的地狱绘卷。“呃呣~~~” 在床上如蛆虫般扭来扭去，不断把被子角往上提，试图挡住外界动静的某人最终败给了现实，一脸懊恼坐起身。m，让我多睡一会行不行，你们这些渣渣！” 好在疲倦尚未战胜理性，雷历的不满仅仅停留于口头层面。眼看补眠无望，他干脆离开了温暖的被褥，简单洗漱后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喂狗，吃早餐，与平时别无二致的日常，但雷历脑海内，始终飘荡着昨晚亲历的一幕。昨夜，他为此辗转难眠；今日，它让自己心不在焉。 颅骨上没有一寸肌肉与皮肤，汉娜又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口吻，照常理雷历应该发觉不了什么。但人生经验与部分直觉，让他相信汉娜那番言论并非戏谑，而是确有其事。 她，很害怕死亡。 或许是对方身上独特的气质，亦可能是那番话勾起了某些回忆，雷历承认他有些放心不下。“想要活下去，我们每个人何尝不是这样呢？”喃喃自语洗好碗筷，有些惆怅的青年走到阳台，朝对面楼底层望去。 窗帘就像阴天的云彩，把管理室挡得严严实实，连目光最敏锐之人都难以窥见内里风景。不知是该欣喜对方听取了意见，还是该懊恼她太过言听计从，雷历讪讪然揉了揉鼻子，又回到陈设简单的客厅。“也不知道骷髅要不要睡眠~~” 悦耳的手机铃声，不但引起了黄狗的大声叫唤，亦让青年回过神来。给了不规矩的宠物轻轻一拳，某人拿起屏幕一瞄，神情立即严肃了起来。 是王幽香的来电。 阅历与直觉告诉他，那位貌美如花的老板此时与自己联络，绝对有正事。 —————— 与想象中那种蜗居深山、匿于海底、藏在外太空的选址不同，出入境管理局的办公地点在市中心。 起码和滨江花园相比，更靠近市中心。 走出贴满小广告的电梯，摁响走廊尽头墙上的电铃，穿过大厅的雷历正准备敲门，便听到门后传来阵阵咆哮。 “我不管你有谁的手谕，父亲大人已经明令禁止你们去往异世界，那些手谕全数作废！！” “……” “你大可以试试，母亲大人碍于身份或许会容忍，但我不介意把你们统统埋到太阳花田做肥料！” “……” “花瓶就要有花瓶的觉悟，老老实实呆在别墅，和部下玩君臣游戏就好，别整天去惹事，然后让声望与贝尔法斯特阿姨替你去善后！！” “………” “不服气？你来打我呀，平胸怪~~” 听着门后如孩童般的争吵，认出说话者是顶头上司的雷历杵在原地，蛋疼地停止动作。等了几分钟直到屋内安静下来，他才故意跺了跺脚，佯装成刚刚抵达敲响木门。 “女士，我是雷历。” “进来。” 调整好心态推门而入，雷历行至桌前站得笔直，目不斜视正色道：“早上好，女士。” “别那么拘谨，坐吧。”依旧是凸显曼妙身材的ol装，妆容得体举止优雅的女性面带微笑端起塑料盘，轻轻放在了雷历面前。“来一点吗？刚刚烤好的。” 王幽香的表现无可挑剔，但想到刚刚那气急败坏的怒骂亦源自眼前之人，雷历就有一种强烈违和感。“呃…谢了，我刚刚吃过早饭。”婉拒掉绿发美人拿出的饼干，还挂念着汉娜在内一揽子麻烦的他也不客气，挠了挠头开门见山道：“女士，您在电话里说‘有事’，请问具体是什么事？” 贝齿合拢发出咯嘣咯嘣的动静，边吃饼干边审视摊开文件的美人并未抬头，过了几秒钟才问道：“居住点情况如何？” 居住点？回味过来她指的是滨江花园，雷历不假思索回应道：“一阶段已经完成，内外结构已全面检测，故障全数排除，正准备进行二阶段。” “二阶段？” “是的，我打算进行内部装潢。”心神都放在回忆与汇报，雷历并未注意到面前之人嘴角微微翘起。“初步计划是保留六十套户型，将其变为最多可供四口人居住的住宅。剩下的则改造为公共活动室，器材储存间，医务室与办公室，以便接下来物业进驻……” 心知肚明自己说得啰嗦，但不清楚王幽香的关注点，雷历也只能事无巨细讲。一口气说了近五分钟，某人直到口干舌燥才暂告一段落。“大概就是这样，女士您意下如何？” “挺好的，我很满意。”细嚼慢咽又干掉一块饼干，王幽香取了块纸巾，动作优雅擦拭着嘴角和手指。“之前我还担心，把管理之职交给你过于草率，不过看样子命运女神也很青睐你，继续努力吧。” “是！”正襟危坐答复着，但忆及汉娜的复杂情况，雷历禁不住想征询对方意见。“女士，我有件事想反映一下。” 见王幽香不反对，雷历赶紧把骷髅小姐的所作所为复述了一遍，并附带了他的看法。“我能感受到施瓦茨小姐的善意，但她那副模样……属实比较难开展工作，反而要花大力气掩饰。您能否给我换一个助手，起码长得比较像人类——” 表情从欣赏变得怪异，王幽香最终噗嗤一下上身前倾，止不住大笑起来。“呃呵呵哈哈哈，你居然把她当助手了！！” 诶？从谈话者的只言片语联想到某种可能，雷历立即睁大双眼，就差在脸上写不可思议四个字。 “施瓦茨小姐，不是您分派给我的助手吗？” “当然不是！”抬手比了比隔壁，王幽香忍俊不禁道：“你的助手在隔壁间，我今天叫你来有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把她领回去。” 第15章 新的责任，新的伙伴（上） “司令，我进来了。”略显稚嫩的女声响起时，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雷历视线里。 乌黑光亮的青丝未加修剪，却自带浑然天成的气息；挺翘鼻梁上方，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夜空的星辰般耀眼；淡粉色的樱唇微微分开，带动面部肌肉组成颇具感染力的笑容；白皙肌肤配合黑色的女式西装，愈发显得前者光滑水嫩。 鹅蛋脸，黑发黑瞳，加上彬彬有礼的言行举止，倒有些大家闺秀的风韵。相较于打扮像生化步兵的汉娜，这位在相貌装扮上更贴地气，起码抛头露面合适一些。 但在雷历看来，那也只到‘合适一些’的程度，离‘非常合适’还差得很远。“呃，女士。”目测后发现自己坐着与对方站着时身高相当，某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看上去就是个孩子...呃！！” 高跟鞋踩在脚面的力度恰到好处，既让雷历感觉到痛苦，又不至于让他失去行动力。给了倒吸凉气的青年一个不屑眼神，小学生模样的萝莉双腿并拢，正儿八经行了个军礼。 “救世军隶属，302机械混成师4682突击旅第1营第7连成员，rx-95838-rk31向您报道。” “欢迎，rk31。”强忍笑意回之以军礼，王幽香拿起一份文件，边打开边随意道：“rx系列，你以前是负责后勤辅佐的？” “是，司令。”背负双手目不斜视进行答复，倘若说萝莉刚登场时仿佛穿大人服装的孩子，此刻的她则更像一名训练有素的战士。“我擅长电子干扰，情报收集，密码破译，讯号传送，战场实时观测和数据分析，可以独自架设并运作2级信息中心......” 作为被叫来的吃瓜群众，雷历一开始还能置身事外，单纯做个旁听者。但目睹女孩与王幽香一问一答，渐渐感觉不对劲的他最终按捺不住，插入了二人的对话。“等一下，你们不是出入境管理局吗，为什么听起来编制更像军---！！”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刚刚被人若无其事阴过，雷历理所当然对凶手抱有百分百警惕。因此当后者面露不悦之色，看似无意地后撤时，早就攥紧手杖的他当即后退，躲过了踩来的鞋跟。“哼，同样的招数可不会对我生效两次！” 冷冷瞥了眼对自己做鬼脸的雷历，名字长到吓人的萝莉把目光投向桌后的王幽香，似乎在等待她的指示。俏目眯成了一条缝，捂住嘴的女子肩膀不断颤抖，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行了，你们俩都克制些，先谈正事。” “雷你猜得没错，出入境管理局正是救世军下辖的机构。” 给了雷历些时间让他消化情报，王幽香这才挑了挑柳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继续道：“没点武力支持，我们哪来的胆子在各个世界找代理人设传送点，难道要指望世界意志与原住民的怜悯？” 由对方的发言联系到历史课所学，雷历倒是很快接受了幽香的说法。“也对，弱国无外交，没实力说话等于放屁。”见萝莉没有追加攻击的模样，小心翼翼坐回原位的青年解除了疑惑，却又产生了新的问题。“那我呢？” “我算军人吗？” “算，但仅仅是名义上的。”斟酌着出口的词汇，佳人不知不觉又捻起一块饼干，当着二人面送入口中。“在档案与正式场合，你的职位应该是幻想乡驻m51世界总领事，负责从世界防卫到出入界管理、经济文化到政治科技交流，法律执行等各项事宜，算作军队的文职人员——” “和她一样。”话锋一转，王幽香用还沾着饼干屑的指尖遥遥点了下站姿笔挺的萝莉，口音含糊补充道：“只不过她资历比你大，经验比你丰富，所以我把她从亲卫队调过来给你当副手。” “顺带一提，这孩子不是普通人。”见青年还有些犹豫，猜到他心思的美人嫣然一笑。 “她是基因战士。通俗说来，可以叫作机器人。” 机器人？脑海中立刻浮现某个揣着霰弹枪飙哈雷的肌肉猛男，雷历仔细确认顶头上司不是在开玩笑，这才转过头与黑发萝莉对视。“你好，我是亚历山大·雷，你可以称我雷历。” “rx-95838-rk31，你可以称我rk31，裸猿。”似乎对雷历有些看法，女孩面部表情肉眼可见地差，连握手都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与青年礼节性握了手，她很快化身精明能干女强人，一大串问题连珠炮般砸了下来。 “据点建设得如何，能否抵御天灾级别的深渊侵蚀？” “传送们防御设施运转情况怎么样？” “当地居民进行过全方位精神与灵魂检定吗？本世界统治阶层干涉力度有多大，是否插手了传送通道管控？” “与幻想乡和源世界的特殊联络电台，还有永续锚定坐标架设了吗？” 生长于和平年代，雷历别说亲眼目睹，甚至听都没听过那些夸张玩意。被对方劈头盖脸询问，某人犹如被当头棒喝，秒变只会阿巴阿巴的智障。“呃…嗯…那，那个嘛……” “就是没有咯，”轻松看穿雷历的掩饰，黑发萝莉叹了口气，转身朝王幽香敬了个礼。“司令，我能申请遣返吗？” “不能，rk31。”宛如恶作剧成功的熊孩子，吃着饼干的美人脸上挂着灿烂笑容，指尖在二人间来回。“我花了很大代价，才从布洛妮娅姐姐那把你弄来，就这么还回去我不是亏了？” “扎伊切克军团长吗？”念叨着某个名字，萝莉双唇紧抿望向努力作无辜状的雷历，最终神情复杂点点头。“了解，我会竭尽所能辅佐这只裸猿。” 奇怪，她为什么对我意见这么大，难道是嫌弃这张脸太难看吗？若有所思抚摸着疤痕，虽不是第一次被旁人嫌弃相貌，雷历还是有点惆怅。 无论表现得有多不在乎，陌生人下意识的鄙夷，不自觉的提防，总归会像针刺般扎进心底，搅起一些不那么愉快积极的东西。 又不是我喜欢把自己毁容的，你不喜欢去抱怨大火啊。暗地里碎碎念，雷历却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您叫我吗，女士？” “是的，”伸出香舌舔舐着嘴角的饼干屑，仿佛意识不到行为多诱人的王幽香站起身，朝二人使了个眼色。“跟我来。” 第16章 新的责任，新的伙伴（下） 为了给艾尔温等人一个合法身份，雷历之前张贴告示时，把他们挂名的幻想乡建筑公司，说成是世界五百强级别大企业的隶属子公司。 拉大旗扯虎皮，任何时代都百试不爽的战术。考虑到艾尔温以工代酬，整个工程没动用小区基金一分钱，后续大伙也是好评如潮，雷历便将此事抛诸脑后，只是在艾尔温等人离开当天给王幽香发了条短信，简要叙述了事件经过。 从一般人视角，这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即便被拆穿都无伤大雅；但雷历显然低估了顶头上司的较真，更低估了她的能量。陪着王幽香来到一墙之隔的大厅，眼见上次来时还空空荡荡的大厅已经布置好隔间，二十多位年轻男女正忙得脚不着地，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这，这是什么情况？” “幻想乡有限集团，幻想乡建筑的母公司，xx集团的下属单位，主要负责亚洲地区的业务。”从点头哈腰的男性手中接过文件，一目十行浏览后在底下签字，挥手示意对方离去的她神情淡然，话语内容却让雷历一个踉跄差点栽倒。“既然你说我们是跨国大企业，那就让它成为现实咯~~” 足足用了近半分钟，雷历才理解对方话中含义。“因为我忽悠居民，所以真搞出一个大企业？这样做成本会不会太大......” “不会，裸猿。”出乎某人预料，做出回应的并非王幽香，而是乖巧跟在他身畔的黑发萝莉。“为了维持传送门稳定，必须在附近驻扎一支军队，并建设对应的工事与阵地。” “...所以？” “所以要确保我们在这个世界的影响力，你指望随便雇几个平民吗，那完全是渎职----” “适可而止，rk31。”笑容依旧，却自带一种上位者的气息，王幽香开口止住了萝莉的训斥，随即给了雷历一个手势，示意他站到自己身旁。 “以后，这些人归你管。” 双目圆睁愣了足足一分钟，雷历才讪讪然道：“我不会啊。” “一年前的我也不会，很正常。”如同损友般拍了拍青年肩膀，绿发女子朝三人来时方向努努嘴。“回去吧，看完无聊的东西，该谈些正经事了。” ------------------ 不知通过何种运作，硬是把幻想乡集团变成了历史悠久、涉猎广泛的综合性商业组织，甚至连xx百科里的条目都有模有样。把这样的举措形容为‘无聊东西’，雷历一开始还以为对方这是搞凡尔赛，可等回到王幽香的办公室，他才从前者口中知晓了真相。 并非绿发美人要装逼，而是与她关注的事情比起来，在这个世界弄正规商业集团的确微不足道。 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王幽香将其置于掌心递了出去。觉察到萝莉神情严肃，猜测那是个贵重品的雷历不敢怠慢，某人双手并拢接了过来，小心掂了掂重量。“这是什么？” “好东西，”注视着青年的模样，女性颇为玩味补充了一句。“如果它碎了，失控的能量会制造一个黑洞，几分钟内吞噬掉整个太阳系~~” 刹那间屏住了呼吸，雷历甚至连斜靠在桌边的手杖都无暇顾及，弯腰用双臂护住了亮闪闪的球形晶体。确认东西处于严格防护下，他这才没好气地抬头道：“这笑话不好笑，女士。” “它并非笑话，雷历。”头一回直呼其名，rk31目光中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情感，不知何时绕到另一侧的萝莉弯下腰，将因为动作而被带倒的手杖放回原位。“传送门核心内部有虚空能，如果与物质宇宙接触，最乐观也会把这颗星球变成白矮星。” 原来异世界这么危险的吗，随随便便拿出个核武器都相形见绌的玩意，难怪建立跨国公司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又被刷新三观的雷历愈发护紧怀中物，以免自己一个不小心成为毁掉人类的罪魁祸首。 “其他暂且不提，能不能给个盒子，底下垫泡沫塑料或者棉花之类的。” “其实你没必要紧张，这颗核心结构完整，拘束装置也运转正常，普通程度的撞击不足以伤害到表层护罩。”或许是觉得再玩闹下去有些过分，王幽香五指并拢虚空做了个抓的动作，雷历揣着的水晶球便离开后者怀抱，飘浮到半空中不再动弹。“把它带回去，建设传送门你择期进行，不懂的去问rk31。” 建设传送门？联想起艾尔温走前随口抱怨的那句‘如果有传送门就好了’，雷历这才恍然大悟何为‘正经事’。 “架设往来其他世界的传送门？” “正确。” “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是你最重要的职责。”见某人似懂非懂投来问询的视线，萝莉只能清清嗓子充当起解说。“不同世界之间，理论上有着被称为‘世界屏障’的存在，它保障了一个世界的独立性，却也阻止了不同世界的交流。” “而这个...球，便能制造一个很稳定的通道，让使用者来去别的世界？”好歹看过些科幻电影，雷历对基本概念也算略知一二，迅速推导出结论。“这个门，很重要吗？” “举个例子，隔壁世界被深渊侵蚀，幻想乡决定调动军队将它们驱逐，有这扇门便会方便很多。”接过王幽香不知从何处拿出的纸盒，萝莉将玻璃球放进盒里，口中依旧老气横秋进行着解释。“同样的情况，如果这个世界遇到了原住民们解决不了的麻烦，救世军决定介入，运转良好的传送门则会起到很大作用。” 不就是类似交通枢纽嘛，以前整日开着小面包车四处奔波的雷历很快理解并接受了这一说法。“传送门啊~~”小心翼翼捧着纸盒，试过夹在腋下、搂在怀里、端在掌心等几种手段，他最终将其递给了萝莉。 “帮我拿着。” “嘿，别太过分了裸猿！”刚拿过王幽香交给自己的厚厚一摞文件，女孩可爱的面庞刹那间晴转阴，不满地抱怨道：“你好歹是个男人，连个盒子都拿不动吗？” 哭笑不得的青年并未开口，只是举起另只手的手杖，当面晃了两下。 第17章 到底谁没常识 “准确地说，不同世界处于不同维度上，物理法则和常识也往往具备相异性......”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rk31小脚晃悠不止，正对雷历侃侃而谈。“为了保证传送精准、快捷、安全，一个相对固定的坐标，是十分必要的。” 萝莉说的很认真，自己也尽可能集中注意力去聆听，可惜打从小学开始，雷历就被老师下了‘普普通通’的评价，所以他竖起耳朵全神贯注，也只落了个‘七窍已通六窍’的境界。 好在对方试图表达的意思，被他清晰捕捉到了。“所以，我不能找当地的施工队？” “对，一定要是专业人士。”留意到一个拎书包的男孩迎面走来，女孩微微眯起眼，顺带压低了嗓音。“当然，如果这个世界的原生文明足够先进，开始对‘域外’进行探索，找本地人倒也不是不行......” 同样警惕着坐到隔壁位的中学生，看见他掏出手机，旁若无人玩起了《xx荣耀》，稍稍放松的雷历这才继续中断的话题。“听上去蛮有道理。” “什么叫蛮有道理，事实便是如此！”或许是觉得专业领域遭到质疑，rk31不满地鼓起腮帮子，闪电般给了坐在身边的青年一肘，直打得他龇牙咧嘴。“跨界传送难度极高，稍有不慎就会遭遇意外，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抱歉，我确实不知道。”对诸多专业术语仍一知半解，但女孩一路上孜孜不倦灌输下，雷历也意识到建设传送门的必要与紧迫性。“哎，要忙碌的事又多了一件。”揉搓着被攻击的侧腹部，青年愁眉苦脸拿出手机，往电子记事本上添加着事项。 坐在隔壁的男孩专注地搓着屏幕，不时发出些诸如‘把蓝让给我’、‘控住对面adc’等台词，显然沉浸于游戏里无法自拔。难得有片刻宁静，雷历正点击屏幕输入着文字，却觉察到一个小脑袋凑了过来。 “这是智能手机。”以为对方好奇自己手里的装置，雷历兴致勃勃向她介绍了起来。“可以打电话，拍视频与照片，玩游戏，听音乐，查天气----” “我知道，”打断青年的发言，女孩用看傻瓜一般的表情注视着雷历。“便携通讯装置，很原始的版本。” 原始？虽说机型有点旧，还使用着正逐步被淘汰的4g网络，但也不至于这样埋汰自己吧。绷紧了面部肌肉，雷历没好气抱怨道：“我没买最新款手机，还真是对不起咯~~” 细长睫毛动了动，某人见状似笑非笑眯起双眸。“我说的是字面含义。” “这个世界的通讯方式很原始，很简陋。”耐心给身边人作着说明，萝莉吸了吸鼻子，晃动的双腿为之一顿。“你应该换个更先进的……司令没给你发便携装置吗？” 便携装置？头上冒起一个问号，雷历思索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你说那个绑在手腕上的东西？我嫌它麻烦，放在家里了。” “什么！？”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rk31一把攥住雷历衣领，脸上头一次失去了淡定从容。“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把它随意乱丢，你脑子里进水了吗？” 我哪知道它那么重要啊，再说家里有大黄看着，小区治安也没糟到大白天失窃的地步，你别这么神经兮兮好不好。不明所以的雷历正准备解释，身后却炸响了另一个声音，把他的话悉数盖过去。 “吵个**吵，你tm给老子闭嘴，正打排位赛呢！”先是因为rk31的容貌短暂愣神，很快恢复的少年气急败坏朝二人比了个中指，神情凶狠怒喝道：m的，一点不懂规矩...” 因为并非上下班高峰，车上的乘客寥寥无几。被对方一套脏话盖下来，雷历再怎么和善都觉得不爽，脸色也因此难看起来。“小鬼，你刚----” 话刚开了头，他就看到一个影子如鬼魅般自身侧掠过，迎面撞上拿着手机喋喋不休的少年。压根没防备的后者在冲击力下猛地倒回原位，后脑勺猛地磕在窗玻璃上，将其砸出了蛛网似的裂痕。 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雷历回过神时，这场‘战斗’已经结束。视线在昏死的男学生与摆弄手腕的女孩间来回，推断出是后者所为，他生无可恋地捂住脸。“麻烦了~~” 雷历的声音并不大，但rk依旧听了个清清楚楚，闻言皱眉反驳道：“为什么麻烦，我不是在阻止犯罪分子吗？” 如果骂人算犯罪，监狱估计会瞬间爆满吧。心中暗暗吐着槽，青年伸手在昏厥的少年人中部位一探，这才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这家伙还活着。” “那是自然！”闻言单手叉腰，萝莉面带微笑朝雷历竖起大拇指，仿佛做了件值得夸耀的好事。“我下手很有分寸，目标死亡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一点七三，很低了。” 呵呵两声不予置评，确认少年没有致命外伤，赶紧环顾四周的雷历不由有些庆幸：因为车载电视正播放着某个房地产广告，嘈杂的音乐响彻车厢，导致前排几位乘客并未注意到后排的异样；至于司机...萝莉与少年矮小的身躯，让他们被座椅阻挡了视线，加之正认真驾驶，他似乎也未发现不对劲。 如果他们报警，估计寻衅滋事罪跑不掉，事后还要绿发的女神把自己捞出来。 愈发深刻感受到rk31与自己在许多地方存在认知差距，无奈的雷历只能把少年摆成更自然的姿势，随后不由分说拉起女孩的手，走到了后车门处。“师傅，停一下车，谢谢。” 有些茫然地跟着青年，直到目睹公交车继续前进，女孩这才狐疑地望向身边人。“你说过，这些是公共交通车辆，按固定路线行驶，乘客在固定的站点上下车。” “是这么回事。”调整着手杖伸缩的幅度，雷历头也不回道：“怎么了？” “但这儿不是车站，连路牌都没有。” “确实不是车站，而且离滨江花园还有些距离，要走大概十五分钟。” “那驾驶员为何停车，你在这座城市其实很有权威吗？” 毛线，连让他们别从高空抛垃圾都不听，有权威就见鬼了。稍微发了点牢骚，见对方一副不依不挠的架势，雷历只能讪笑两声耸耸肩。 “很简单，我们这是个小地方。” “小地方？”环顾四周的店铺与住宅，女孩仍旧有些不解。“这座城市保守估计有五万常住人口，不算小。” “且不说国际化大都市，省会都有百万人，我们这确实是小地方。”见女孩目瞪口呆说不出话，雷历戏谑地伸手摸了摸对方脑袋，这才给出了答案。“规定是规定，但落到执行层面，基本是怎么便利怎么来。” “原来如此，比起严格执行规定，当地人更侧重利己主义啊...”跟在一瘸一拐的青年身后，女孩边走边自言自语，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失策。倘若真是这样，许多措施会很难执行。” 尽管初衷并非如此，但既然话题成功引起女孩思考，雷历也不介意抛出他的观点。“我承认我不够聪明，你说的那些概念基本听不懂，但我相信王幽香女士...” “司令，她是战区司令。” “但我是以‘出入境管理局员工’身份入职，可以不必那么讲究吧。”稍稍玩了个文字游戏，雷历望着公交车消失在十字路口，这才继续说道：“我相信她派你来，是想让你我配合默契，把往来其余世界的人...” “跨界传送门，那是重点。” “好吧，往来其余世界之人和跨界传送门。”及时修正了说法，青年顺势抬起胳膊，将刘海朝有疤痕的半张脸捋了捋。“首先，我们要达成一个共识。” “传送门的建立，优先度很高；它的附属设施尤其是防御工事，也一样在日程表上，但具体规模与进展由我决定，如何？” 之所以有这番对话，是因为在雷历告别王幽香后，rk31就不厌其烦强调传送门的重要性，并反复列举其对于维系诸界平衡、压制并驱逐所谓‘深渊’之必须，言辞间颇有种‘不惜代价，将传送门打造成战争要塞’的意思。 在她的设想里，那块无人问津的荒地，将成为这个世界的防御枢纽：天空游弋着城市大小的战舰，地面方圆百里皆是永固化工事，智能机械与人类混编的部队将二十四小时进行巡逻；地下要埋设单量足以毁掉地球的爆炸装置，一旦阵地失守便可启动，避免传送门和世界沦入敌手；每一次传送均需如临大敌，但凡目标没有第一时间表明身份，等离子光束加精神冲击就会降临在他头上。 一切的一切，都以军事化为前提。当地居民的安排？滨江花园的日常？那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随便处理下就好。 起码rk31是如此想法。 不过雷历对此，却有着自己的想法。以他的认知，如果那个‘深渊’真的恐怖如斯，这座跨界传送门重要到关系这个世界，乃至无数世界的存亡兴盛，王幽香再马虎也会对自己透些底。可是美丽动人的女神由始至终一字未提，且雷历在汇报二号楼整体状况与他制定的规划时，予以了肯定和表扬，而非责难与咒骂。 总结相处时的点滴，再加上小女孩的身份，一个设想在雷历脑中浮现，并随着他的叙述愈发清晰详实。“王...司令对现状，应该是抱持着这样一种态度。” “其他世界的客人，要好好招待；那些个不怀好意的----” “深渊。” “不怀好意的深渊，也要消灭。”注意到某人双眼发亮，猜到她心思的雷历立即补充道：“但二者要同时进行，没什么‘军事至上’说法，更不能将原本的居民赶走！” 背负双手跟在拄着手杖的青年身畔，女孩闻言噘起小嘴，表情肉眼可见地委屈。“但按照流程，应该优先架设远程火力平台...” “这里不是战场，小姐！”蛋疼地翻了个白眼，用空出的手打了个响指，雷历指向路边的店铺，以及与他们交错的行人。“这个世界有局部冲突，但你踏足的国家很强大，很和平，已经很久没有爆发战争了。你现在嚷嚷着在居民区修碉堡盖炮台，我觉得深渊来之前，警察就会以危害社会治安为由把你抓起来。” “那，那我可以把他们都---！！”某人气急败坏挥舞着粉拳，却被青年一个爆栗打中额头，不满地叫了一声。“好痛！” “或许从战场归来的你，可以毫不迟疑杀人；但过了几十年平和时光的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考虑用武力。”甩着酸麻的拳头，雷历表面上正儿八经教训着女孩，实则内心暗暗叫苦： 对方的身体坚硬到如同钢铁，他那半开玩笑的一击，把自己的指关节都震出了淤青。 好在rk31正懊恼于不能将滨江花园变成她预想的模样，未能觉察到青年的伤势。亦步亦趋跟在雷历身边，她沉默了大约两分钟后，才一副不甘愿模样问道：“那先架设一个自动化火力打击平台，行不行？” 考虑到萝莉谈论深渊时郑重的表情，雷历感觉对方的描述多半有夸大，但同样值得警惕。“嗯，会对原本的居民造成影响吗，比如噪音或者误伤之类。” “不会，小型平台占地只要十立方米，差不多---”四下张望眼前一亮，rk31指向路边的一家便利店。“那么大。” “采用无污染的虚空引擎，自带识别和火控系统，绝不会误伤平民和友军。”或许是觉得有戏，女孩立即加大了说服力度。“维护成本也很低的，哪怕是2阶文明都能供应。” 不扰民，无危险，而且占地面积不大，听上去...还行？脑海中进行着权衡，青年随口问道：“这玩意如果出意外，不会把整个星球炸烂吧。” “那倒不会，最多只会毁掉这片大陆的大陆架，星球应该能幸存下来。” “......驳回。” 第18章 打脸（上） 经过一番激烈的交流（zhenglun），雷历与助手终于达成了共识： 某人被允许在传送门周围布置一个最低限度的火力平台，并每周汇报安全状况；作为交换，她承诺动用私人关系帮雷历联系供货商，以减少后者工作量。 “话说裸…雷历，你真不考虑再增设一个中子反应基站吗？”渐渐熟悉了青年的处事原则，舔着棒棒糖的女孩也适时修改了谈话重点。“它能大幅提升区域内讯息处理速度，改善滨江花园的公共网络稳定性，成本也不贵……” “它还能增强平台的战斗性能，对吧。”看着对方一时无语的模样，青年得意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脑袋。 正如rk31开始摸清雷历的思维模式，他也开始理解小助手的脑回路，并得出了一个结论：只要对方强调某个行为的利益，试图让他采纳并执行，那么此行为必定有军事领域的益处。 截止目前，这一推论还是准确的。 “好吧，你说的对，它的确能增幅平台的核心效率，让性能再升高百分之十点二。”把棒棒糖塞进双唇间，鼓起小脸的萝莉不无懊恼道：“但它的其余功能也是真的，考虑一下如何？” “先把传送门搭建了，再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吧~~”敷衍了对方两句，注意到农贸市场距离不远的雷历很快将此事抛诸脑后，带领萝莉直取摆满新鲜食材的摊位。 之前为了增加说服力给她买棒棒糖时，雷历还担心其机器人的身躯无法消化食物，心中不免惴惴然。好在rk31表示自己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机器人，身体自带转化装置，可适应从电力到石油，碳水化合物到核裂变等多种能源补给形式---作为一名战士，她体内甚至备有一个小型储能器，可提供恶劣环境下半个自然年的常规消耗，日常吃喝补充能源纯粹是小case。 哪怕与自己在许多领域有分歧，也算自己第一个正式的助手兼部下（汉娜不算，她实际上是投宿的），更何况是个长相可爱的萝莉，雷历也不打算真买汽油打发。 “你想吃什么，海产？” “可以提供更多能量的物质。” “……能不能具体一点。” “肉。” 在不谈正事的时候，无论思维方式还是个人习惯都意外地孩子气呢。瞥了下正与卖肉大叔大眼瞪小眼的女孩，雷历突然记起一道他小时候很喜欢的家常菜。“荔枝肉怎么样，又香又甜，还是道荤菜，可好吃了~~” 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震，女孩转头的速度之快，甚至让雷历担心她伤到脖子。“甜？” “是啊，本地菜偏甜，甚至有放红糟的。”以为对方不接受，雷历撇撇嘴望向砧板上摆好的猪肉，思索着挑选哪一块。“不喜欢就算了，我可以做别的。” “……就这个。” “大哥，麻烦给我这块五花——哈？”正与卖家进行交流，加之环境的嘈杂，导致雷历没能听清小伙伴的呢喃。“你说什么？” “你说的荔枝肉，我很感兴趣。”抬头仰视着青年，萝莉神情专注一字一顿道：“做给我吃，拜托了。” 与之面面相觑了几秒钟，雷历把视线转回挤眉弄眼的中年人处，踌躇片刻竖起食指。“大哥，这块肉切切三分二，连同刚刚那份称重。” “好咧！”伴随着爽朗的答复声，锋利的切肉刀重重落下，准确地将一大块肉剁开。 提前支付的工资，让雷历花起钱也大方了许多。准备自己下厨整一顿大餐，知晓对方口味的青年在农贸市场转了两圈，直到双手快提不下才踏上了回家之路。“荔枝肉，煎带鱼，白灼虾，芋泥，炒线面，再来一碗海蛎豆腐汤......”努力平衡不稳的双腿，青年边过马路边自言自语，筹划着即将到来的午餐。“感觉买太多了，一顿吃不完啊。” 袖子被人扯了扯，尚在思考要不要精简一两道菜的雷历无意识扭头，却对上了某人闪亮的双眸。觉察到其间隐隐的期待，对视片刻的他最终败下阵来，无奈地耸了耸肩。 算了，难得招待一次客人，还是搞得正式点吧，大不了剩菜由自己和黄狗解决。心中下了决断，雷历给了还在等待的女孩一个微笑。“做菜需要点时间，可能要麻烦你等一会。” “没问题。”啃了口刚买的绿豆饼，得偿所愿的rk31先表示无所谓，随即想到了一个疑问。“雷历，你是一个人住？” “没错。” “这个世界禁止交配吗？” “不禁止。还有，那叫结婚。” “我之前呆过的世界，两个个体诞下后代就叫交配，习惯了。”咽下口中的糕点，萝莉对身边人的指正不以为然。“我还以为你会让你的...这个世界配偶怎么称呼来着？” “男性叫丈夫，女性叫妻子。” “我以为你会让你妻子准备食物。” 那也得我有妻子才行啊，总不能指望大黄那个吃货呗。心头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偷瞄了身边人两眼确认其并非阴阳怪气而是真不知情，雷历这才一甩脑袋，露出了满是疤痕呈暗红色的另半张脸。“我现在是这幅鬼样子，还跛着脚，女孩没当面骂我丑八怪就该谢天谢地，哪可能陪我共度一生啊~~” 神情未变听着青年抱怨，瞄了他面庞几眼的女孩又咬了口绿豆饼，若有所思道：“原来这个世界也很看重外表，那看在你给我这么多好吃的份上，就帮你一把好了。” “哈，你在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楚。” “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话说，我们还要走多远？”三口两口吞下了手里的绿豆饼，女孩打量着外侧空荡荡的车道，不自觉眉头皱成了川字。“感觉有点偏僻，我不喜欢这样。” 奇怪，如果要瞒着本地人建造传送门，不是选在越人迹罕至的地方越好吗？也许是雷历的表情过于直接，立即遭到了当事人反驳。“人迹罕至确实降低了暴露的风险，但相对起来交通也必定处于更闭塞状态，导致利用枢纽快速投送部队与物资的能力降低。” 哎，看来要扭转她‘武德至上’的理念，还有很长地路要走。自嘲地笑了两声，思考着该如何解释自己祖国那夸张的基建能力，雷历眼尖地发现小区入口处伫立着一个身影，正面朝门卫室指手划脚。 名为直觉的雷达发出了讯号，提醒着似有所悟的青年。眯起眼注视了几秒钟，雷历神情逐渐转冷，从腰上取下了手杖。“真是阴魂不散...” 第19章 打脸（下） 能够让雷历好心情尽数消失，打心眼里嫌弃的存在，滨江花园一共有三位。之前试图拱火，但被艾尔温稍稍恐吓便吓到失禁的赵阿姨，便是其中之一。 而眼前这位，亦位列榜上，算是个雷历看见就想绕道的主。 可惜小区入口就俩个，想去另扇门得绕大半个圈，想到身边之人对佳肴的渴望，雷历短暂犹豫后一咬牙，主动迎了上去。 就如同赵阿姨那次一般，逃跑无济于事，还不如来个见招拆招，好让这些家伙老实些日子。 随着距离拉近，争执声也逐渐清晰起来。“凭什么我没有份，老不死的你马上给个说法！”“这是业委会的安排，你问我也没用...”“去tmd业委会，一个快进棺材的老头，一个卖假货的寡妇，一个被毁容的瘸子，三个除了唠叨屁都不会的废物，他们也好意思代表业主？”“但他们是大家选出来的，按照规定...”“所以你个老不死的听他们？你是觉得我好欺负对吧，哈！？” 一边是穿着不太合身保安制服的老人，遍布皱纹的脸上写满无奈，正试图讲道理；另一边则是休闲打扮的男性，营养过剩的圆脸眉目紧锁，大声宣泄着内心不满，浑然不给前者解释的机会。两位男性彼此互不相让，硬是占据了本就不大的小区出入口，直至雷历与rk31走到面前都没讨论出结果---- 其实从旁观者视角，用‘撒泼’形容二者的沟通更合适。 理所当然五感强过青年，将他们对话尽收囊中的女孩抿起小嘴，难得展露的笑颜渐渐消失。“那个年幼裸猿是什么身份，本地人？” “钱华强，一号楼503住户，目前独身。”悄悄凑到萝莉耳边，雷历压低嗓音道：“这家伙...不好说。” “不好说？”闻言眨了眨眼皮，体型娇小的女性望向身畔，美眸中透着少许不解。“怎么，他战斗力很强吗？” “和普通人比起来...是有点强，”瞥了眼连连苦笑的门卫，雷历尴尬地挠了挠头发。“但我指的不是这个，是其他因素。” 示意小伙伴稍安勿躁，眼看二人说得激烈，雷历加重脚步同时干咳了两声，总算吸引到二人注意。“老爷子，今天没有偷懒吧~~”故意用戏谑口吻打过招呼，他这才对现场另一人投以不屑视线。“嚷嚷得很来劲哟？有话快说，我还要回去做饭呢！” “哼，正主总算出来了。”冷笑两声撇下门卫室里的老人，男子眯起了双眼，脸色看上去有些阴沉。“我问你，我的退款呢？” 退款？结合对方刚刚胡搅蛮缠的模样，调动脑细胞翻阅记忆图书馆的雷历很快想到了答案。“你是说从公共基金退还到每家每户，原本用于维护公共设施的支出？” “是啊，”双臂环抱神情冷峻，男子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抬起下巴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503的退款没到账，赶紧给我补上！” ---------------- 各种阴错阳差之下，导致滨江花园如今处于一种居民自治的半独立状态。住户们选举产生业委会，业委会以物业费为名向居民们收取金钱，来应对小区的各项开销：墙体修缮，植物维护，水电管网检修，各项事宜专业人员的工资等等。 花钱的地方多如牛毛，赚钱的手段屈指可数。一来二去下，许多工程明明规划完毕，却因资金不到位迟迟无法动工，处于种‘理论很完善，实际很瘪三’的难堪状态。一号楼与二号楼中间的公共区域，便是其中之一。 幸运的是，艾尔温与他族人的到来，解决了这个难题。 尽管是身材魁梧战士素养爆表的野蛮人，却意外地在建筑领域有着独特技巧，一个礼拜的时间他们不但把二号楼修复完毕，还抽空给公共区域来了次升级。 秋千、跷跷板和滑梯进行了加固，单双杠、健步机、转盘更替了受损的零件，跳广场舞的地面重新浇了层水泥，壮汉们甚至把沙坑里的细沙都换了一遍，其心细如发让雷历大家敬佩。 居民们的喜悦暂且不提，公共区域焕然一新，那么之前几次筹集资金便成了无用功。抽空与另两名成员进行了交流，雷历决定把这笔款项原封不动退还给大家，以住户为单位进行发放。 某人跑到门卫室大闹一番，不依不饶要雷历给个说法，指的就是这笔钱。“我问过其他人，钱昨晚就陆续开始发放，最迟的今天早上也领到了，唯独我没有！” 冷着脸不予置评，雷历听对方絮絮叨叨翻来覆去扯了半天，最终按捺不住打断了对方。“华强，你不觉得你很...” 视线掠过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的老者，他想了想把某个词咽回肚内，换成稍微中立点的形容。“过分吗？光天化日跑这闹腾，就为了一百多块钱，亏你还是个研究生。” “要你管，你这个死了爹妈的残废，老子跟你这种只能在社会底层混的渣滓不一样，迟早要飞黄腾达！”骤然变了颜色，某人瞪圆双眼踏前一步，摊开的手掌直伸向雷历。“我知道转账是你负责，赶紧把钱给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对方气势咄咄逼人，但雷历早见惯了他这幅姿态，当然不会被吓住。“是我负责，但业委会已经达成了共识，503室的所有金钱往来，都只会给屋主，其他人无权过问。” “我就是屋主，你tmd快点把钱...”眼看对方不以为耻反以为傲，一副振振有辞的模样，雷历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吼了起来。 “你是个屁的屋主，房产证上是你名字吗？水费是你交的？电费你出过钱？物业费谁付你心里没数？” “我---” “你什么你，一把年纪不找工作，整天不是泡网吧就是躲家里打游戏，看个a片还开功放，你知道不知道603和403投诉你几次了！？” “那，那是---” “少跟我找借口！我二流大学毕业咋了，我半张脸被毁又咋了，我好歹自己养活自己了！你tm一本的高材生，当年职工宿舍里数得着的天之骄子，快三十了还啃老，一百多块钱都要贪，你爸不嫌弃我都嫌弃~~” 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前一刻还气焰嚣张的男子仿佛哑了火，支支吾吾说不出几个字，下垂的手掌却不由攥紧。并未留意到他的小动作，把火气泄掉的雷历晃了晃胳膊，一本正经解释道：“物业费是户主交的，现在退钱当然是退给本人，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相关通知昨晚已经贴到公告栏了，你有疑问自己去---！！” 猛然挥来的拳头带着风声，速度之快甚至没给雷历多少反应时间。眼看自己的面庞要被砸开花，某人情急之下试图抬手格挡，才意识到自己还拎着两大袋食材，动作压根快不起来。 失策了，早知应该把东西先放地上，这样胜算还大点。有点后悔的雷历下意识闭上眼，准备硬挨对方一拳再报警，让钱华强如上次那般去派出所‘住’几个晚上。 咬紧牙关做了被打断牙齿的觉悟，雷历等了几秒钟却没等来对方含怒一击。不知缘故的青年不动声色放下手中塑料袋，透过微微开启的眼皮向外观察，才发现一只自下方探出的小手，正牢牢锁住钱华强手腕。 确认自己安危无虞，雷历彻底睁开眼皮，才发现场面有些一言难尽：身处他侧后方的黑发萝莉踮起脚尖，后发先至阻止了钱华强的偷袭；后者脸上糅杂了惊讶、痴迷、愤怒、羞愧等情感，正使出吃奶的劲想要挣脱rk31，但始终没能如愿。 若非自己是受害者，雷历估计他会当场笑出声。 作为吃瓜看戏者，出入境管理局的新晋员工可以事不关己；但作为当事者，偷袭未遂的钱华强态度就恶劣得多。“给...我...滚开！！”怒喝一声扎下马步，猛地向后抽回胳膊，他终于摆脱了加诸于身的束缚。“你到底是什么人？” “rx-95838-rk31。” “这是什么，身份证号？”怒极反笑呵呵两声，不再理会正从腰上解下手杖的雷历，钱华强肆无忌惮扫视着面前之人的身躯，尤其是她粉嫩的脸蛋与微微隆起的胸脯。“哼，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就让你看看我---” 的指尚未出口，钱华强只觉得眼前一花，赫然失去了对方踪影。意识到不妙的男子本能想抬手防卫，就被小巧的手掌自侧面拍中面颊，留下了显眼的红印。 听着清脆的巴掌声，雷历暗地里吹了个口哨。虽然很讨厌钱华强所作所为，但碍于其作为不违法，他平日里最多阴阳怪气两句，无法有进一步行为。如今目睹某人吃瘪，他别提有多高兴了。 慌乱后退了两步，捂着红彤彤的脸蛋，稳住身形的钱华强怒喝道：“你居然打我的脸，你这个该死的萝莉，我要把你调教---” 再度化作虚影，rk31扑向对手，抬起胳膊又是一记巴掌。有了防备的男子再度进行了格挡，可惜速度与力量都远逊对方，照样被拍了个正着。 痛呼着栽倒在地，男人像皮球般滚了好几圈，这才缓缓停下；另一头的女孩则甩着手，满脸不爽啧了一声。“没有装甲外骨骼和辅助单元，反映下降太多了......” “降就降呗，你真拿出全力会死人的。”和小房间的老人打了个招呼，嘱咐他别让可疑人士进入小区，趁机替rk31做了登记的雷历拎起塑料袋，却发现小伙伴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腿。“受伤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弄点药？” “没事，一个没改造的裸猿还伤不了我。”蹲下身在脚踝位置摆弄几下，女孩撅起小嘴碎碎念道：“好久没穿高跟鞋了，有点不习惯。” 肉眼都追不上的速度，还仅仅是高跟鞋导致的受限状态？想到之前车上那位被一击ko的嘴臭中学生，雷历很快为之释然。“机器人，力气比人大很正常...” “我是基因战士，由人类与机械融合诞生的新生命，不是你印象中那种全金属的铁疙瘩！”不厌其烦纠正着某人认知，rk31边催促对方在前头带路，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里就是你们的居住点吗，感觉很普通~~” 这到底是夸奖还是辱骂啊，正在考虑这个问题，雷历却听见身后有人正大声狂笑。“哈哈哈，姓赵的果然没骗人，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花钱去找小姐，居然还敢把她带到家里---呃啊啊！！” 闪电般冲到瘫坐于地的男子身边，面色如霜抬起腿，一脚踩在了钱华强膝盖位置。任由对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rk31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张薄薄的小卡片，当着对方面晃了晃。 “我有两门博士学位，精通四种语言，可熟练驾驶多种载具，具备丰富的战场指挥与后勤管理能力，是拥有正式授勋的战士！你个连徒手搏击都不合格的裸猿，有什么资格质疑我，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靠你超过两百二十斤的体重？” 本以为拿捏到雷历把柄，还在冷言冷语的钱华强像只离开水塘的蛤蟆，睁圆双目张大了嘴霎时间哑口无言。见对方难以反驳，rk31冷冷地丢下一句‘垃圾’，随即蹦蹦跳跳返回雷历身畔，再不去理会还倒在地上的男子。 “你家在哪？” “这边，第三个楼梯口，十楼。” “很好...对了，”沉浸于即将到来的午餐，女孩 “我有两门博士学位，精通四种语言，可熟练驾驶多种载具，具备丰富的战场指挥与后勤管理能力，是拥有正式授勋的战士！你个连徒手搏击都不合格的裸猿，有什么资格质疑我，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靠你超过两百二十斤的体重？” 本以为拿捏到雷历把柄，还在冷言冷语的钱华强像只离开水塘的蛤蟆，睁圆双目张大了嘴霎时间哑口无言。见对方难以反驳，rk31冷冷地丢下一句‘垃圾’，随即蹦蹦跳跳返回雷历身畔，再不去理会还倒在地上的男子。 “你家在哪？” “这边，第三个楼梯口，十楼。” “很好...对了，”沉浸于即将到来的午餐，女孩 第20章 敲竹杠 甫一进入家门，某人就像猎犬般四下巡视，很快发现了被雷历放在床头柜的腕表模样装置。“在这，我找到了！” “我早就说过啦，东西放在家里还是比较安全的，你不用紧张~”将装满东西的塑料袋丢进水池，见黄狗龇牙咧嘴跟在女孩身后，担心它像钱华强那般被打飞的青年赶紧上前，将其抱回位于门口的窝。“别紧张，这孩子不是敌人，乖乖呆着别动。” “它就是你说的宠物？”在屋子里转了两圈，rk31拿起遥控器，稍加尝试便掌握了用法。“看上去好弱~~” 身高一米八几、曾学过跆拳道的男性须臾被撂倒，还仅仅是‘拿出了两分力’的程度，倘若以此为标准，估计训练有素的特种兵才能得到她一个‘不弱’的评价。脑海中胡思乱想，雷历给萝莉拿了瓶果汁，随即一头扎进厨房忙碌了起来。 切洗剁淘，煎炒炸煮，抓紧时间双手齐开工，青年直忙到满头大汗，才备好了一桌子菜肴。“嘛，口味不敢保证，但肯定管饱~~”擦着汗自我安慰，雷历一瘸一拐走进大厅，才发现小萝莉正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甚至没注意到自己靠近。 原来如此，通过新闻收集资讯吗，倒是挺合理的。不疑有他点点头，雷历绕到对方身后准备叫她上桌吃饭，却发现情况和他预想的有出入。 “你...在看什么？” “《复x者联盟4》。”摁下按键呼出菜单，某人不置可否读着底部的剧情概要，神情透着些许怀念。“拍得还不错。起码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而言，算是效果挺好~~” “原来是在看电影啊。”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指了指摆满菜肴的桌子，目送萝莉兴高采烈而去的雷历拿起她遗落的遥控器，却猛地想起一件事。“等会，我记得这部电影vip才能看啊！” “是啊~~” “我没开vip。” “我帮你开了。” “你哪来的钱？” “我报了你的帐号。” 闪电般掏出手机，通知栏里偌大的‘扣款成功’映入眼帘。尝试后发现无法退款，雷历只能用‘损失不大’安慰自己，讪讪然来到餐桌边坐下。“以后别乱花钱，这次就算了。” 正满是好奇打量着浇了糖汁、看上去红彤彤的肉块，rk31闻言眉头微蹙，俏首昂起不解道：“三百六十元，换十八个月的vip权限，还能观看全部频道。以你的财力应该付得起吧，难不成战区司令克扣薪酬了？” “呃，那倒没有。”醒悟过来收入今非昔比，青年底气顿时足了起来，也就不在意这笔预料之外的支出。打开放餐具的塑料盒，雷历将其递到女孩面前任她选取，却被重重叩门声所打断。 到底是哪位活宝啊，好好的门铃不用偏要用手敲门。心中发着牢骚，只能丢下rk31的雷历安抚好警惕的大黄，随即伸手开了门。“来啦来啦，到底是哪一位...” 目光落在钱华强那颇具特色的面庞上，雷历不由眯起眼，提到嗓子眼的问候也被他咽了回去。瞄了两眼确认对方并未持械，心神稍定的他冷冷道：“有事？” 就差没把‘我想做坏事’写在脸上，男子发出恶意满满的冷笑，凑上前低声道：“给我一千块，我玩的手游开周年庆了，我打算充一单。” 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雷历短时间难以分辨对方是疯了还是傻了，亦或二者皆有。杵在原地呆了几秒钟，他默默抬起胳膊做了个国际通用的手势。“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给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送’你回去？” 眉眼间掠过淡淡惊惶，但想到自己的底牌，某人很快咧嘴笑了起来。“哼，有胆子你就试试！” 神经病，这家伙想不劳而获已经想疯了吧。搞不懂钱华强何来的自信，雷历无语地掏出手机，准备真给当地派出所打电话。正划动手机屏浏览通讯录，青年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部手机，其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几个视频片段： 西装革履的青年满脸怒气，半张被烧毁的脸在阴影下显得分外狰狞，正瞪圆双目嘴唇开阖，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穿了ol装的女性身体娇小，一拳迎面挥来消失于屏幕外。等剧烈晃动停止后，却见她趾高气扬俯瞰着当事人，仿佛仗势欺人的恶霸； 女性蹲下身按摩着脚踝，之前的男性则走到其身旁，弯腰诉说着什么。过了几秒钟，二人站起身并肩而行，最终消失在远处的楼道口。 认出这是之前小区入口的一幕，雷历虽惊讶却不慌乱，继续查找着派出所的联系电话。“拍得比x音差多了，镜头晃来晃去，清晰度也不够。” 视线中掺杂了些许怨毒，有些胖的男子皮笑肉不笑拿回手机，一通操作后阴沉道：“是拍的不清晰，但你的脸我拍进去了。” “然后我加上这段注解，再把它发送到那几个社交媒体，你觉得怎么样？”话音刚落，早有准备的钱华强开启功放，播起了一段音频。 “各位老铁们，求求你们帮个忙。我这里住了个假残疾人，他仗着自己父母当年救火牺牲的荣誉，混了个家属身份堂而皇之领抚恤，每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净往家里带不干不净的女人。我只是劝他好自为之，他居然恼羞成怒打了我，还用权势威胁我，说以后小区住户的福利我一分钱都领不到。” “你们说，还有王法吗，还有公理吗？请把这则我偷偷拍摄的视频转发出去，让更多人看到他丑恶的嘴脸吧。这个混账玩意中文名叫雷历，居住在xx市xx区滨江花园，请不要让他继续逍遥法外，伸出你们的手指，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吧！” 音频经过了处理，比较难听出说话者的本音，但它出现在钱华强的手机，便证明是其亲口所述。“哈哈哈，怎么样，我加的注解还不错---！！”眉飞色舞晃着手机，男子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从容避过挥来的拳头。“怎么，生气了？” 用力过猛导致失去平衡，偷袭落空的雷历手忙脚乱扒住门框，以至于来不及反驳对方的讥讽。平复着急促的呼吸，青年的脸颊因愤怒而涨至通红，只恨自己腿脚不便没法追出门。“你这是彻头彻尾的污蔑！” 攻守易势，如今钱华强看起来反倒占据了上风。呵呵两声再度后退，确保雷历打不到自己的男子把手机收好，似笑非笑摊开双臂耸了耸肩。“确实是污蔑。” “但那又如何？”越想越感觉胜券在握，钱华强的神情愈发张狂，语气也逐渐高亢起来。“我只要把这个视频ps下，抹掉你的手杖，再加上那段处理过的配音发到网上，就会有成千上万的网友来骂你~~” “假的又如何，这年头上网人群里有学历的一半都不到，还不是人云亦云跟着起哄！就算警察逮住我又怎样，大不了我道个歉写个检讨，装可怜来个‘我不知道这么做犯法’，照样过我的日子。但你嘛......” “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警方会替你发公告澄清吗？最后多半要顶着骂名过下半辈子吧，残废佬~~”转身踏入徐徐开启的电梯，钱华强掏出手机晃了晃。“一千块，游戏维护到下午三点，在那之前把款转给我，不然我就发视频。” 没给雷历再开口的机会，电梯门便关上了。 伫立门口喘着粗气，某人神情变幻有若万花筒，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混蛋，你tmd怎么没有撸死在电脑前！” 低声咒骂着已经离去的钱华强，雷历最终还是关上了防盗门。一瘸一拐返回餐桌，看着已经被消灭近半的菜肴，他哭笑不得给了萝莉一个白眼。“你也太能吃了吧，我做的足足是三人份诶。” “喂，别小瞧我！”放下汤匙的rk31比了个秀肌肉的手势，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我才吃了七分饱，而且这些菜确实不错...尤其是荔枝肉。” 换作平时的雷历，绝对会调侃对方这么吃迟早变胖；但经历了刚刚的波折，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开玩笑的心思。“你不讨厌就好，我听说很多外地人不习惯这种做法，觉得甜和猪肉不搭。” “其实蛮不错，比能量棒好太多了。”夹起一块金黄酥脆的煎带鱼，女孩腮帮子因为食物而鼓起，好似一头吃榛子的花栗鼠。“那玩意又硬又苦，转化效率还很低，姐妹们甚至开玩笑，说它更适合当武器而非后勤物资。” 嗯嗯哦哦敷衍了几句，想到钱华强有恃无恐的表情，雷历始终有些介怀。草草吃了几口饭，他最终按捺不住离开饭桌，走到了相对僻静的阳台。 视频是断章取义，配音是胡说八道，但正如当事者所言，网民们从不在意真相，他们只在乎能否站在道德制高点发泄情绪。假如钱华强把视频发到平台，雷历绝对会被人肉，然后被万人唾骂到祖宗十八代都不保。 事情既已发生，与其担忧结果，不如设法解决问题。遵循这一理念，雷历很快思索起了对策： 劝说首先要排除。以他对钱华强的了解，对方这些年愈发自暴自弃，从最初的努力求职沦落到心安理得啃老，甚至连民警与他的前女友都无法让他迷途知返。自己这个在他眼里是钓丝、卢瑟的存在，说话绝对被他当放屁。 武力胁迫也不可行。且不说有云盘、电子邮箱等等备份方式，自己一旦动了手，就从受害者转成违法者，钱华强反而获得了法律庇佑，更有理由发视频诋毁自己。 至于妥协，更是被雷历早早放弃。一旦自己妥协付钱，钱华强必定像黏上人的蚂蟥，持续不断发起勒索，直至掏空他的钱包才罢休。 思考了几种策略，再一一予以否决，望着对面楼紧闭的窗帘，雷历最终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刚刚差点打出的号码。“喂，林所长吗，是我。” “中午好啊，雷历同志。”伴随着吸溜吸溜的动静，电话另一头响起了男性热情的笑声。“不好意思，我正在吃午饭，你有什么事吗？” 深知对方是个忙人，雷历也没多客气，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情况就是这样。” “又是那个不孝子啊，简直作孽。”又响起一声吃面条的吸溜声，通话者这才继续道：“我下午有一场巡逻，到时去他家拜访一下，对他进行下批评教育吧。” 对方愿意帮助，雷历当然很高兴，但听到只是批评教育，他又难免有些不满。“呃，林所长，您就不能逮捕他，然后逼他销毁那些假证据吗？” “对不起，雷历同志，法律不允许我这么做。”吃面声停了下来，男性似乎在组织语言，话说得有些缓慢。“按照法律，如果钱华强没有公布视频，那就不构成敲诈勒索，我没理由逮捕他的。” 问题是批评教育不顶用，甚至可能引起那家伙的逆反心理，让他直接发视频！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雷历侧过身倚着栏杆，心有不甘追问道：“所以，我只能等他发出视频，才能去控诉他污蔑我和我的父母？” “对不起，雷历同志，法律讲究证据。”可能是听出了雷历压抑的不满，对方沉默了十多秒后一字一顿道：“我马上过去，和他以及他父亲好好谈谈，尽量避免事态恶化。” “你千万要冷静，在我来之前别冲动。”丢下一句叮嘱，对面主动结束了通话。盯着屏幕沉默半晌，雷历无奈地叹了口气，再一瘸一拐走回了餐桌。“不好意思，让你...艹！”看着所剩无几的菜盘，某人呆若木鸡眨了眨眼，视线落在了正双手托腮的女孩身上。 “好歹给我留一点吧，我上次吃这么好还是过年~~” “抱歉，来的路上吃太差，一时没忍住。”闪亮的眸子注视着雷历，rk31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你又帮不上忙，问那么多干嘛？” “谁说我帮不上忙~~” 第21章 关公面前耍大刀 一个闪身进了电梯，眼看青年愤恨不已、却碍于腿脚无法追出来，钱华强心底涌起报复成功的快感。“叫你和我作对，活该被烧成丑八怪！” 恶言恶语着不在场的目标，他随即开启了某款支付软件，一本正经计算了起来。“一单要六百四十八，残废杂种能要到一千，物业费退款有一百三十二，氪金完还剩下四百八十四元。x呗要还六百二十七，还差一点...过几天找那个老不死再要一点吧。” 须臾间安排好敲诈所得该怎么分配，俨然将其视作囊中物的钱华强低沉地笑了两声，注意到电梯已经到了底层。兴奋地离开电梯间去往中间楼道，他用最快速度返回503室，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卧室。 对一千块的横财志在必得，哪怕知晓雷历没啥背景，他也打算做点保险。“把视频上传到网盘，再单独压缩，密码就用...fubuki好了。”喃喃自语点击着鼠标，钱华强忙碌了十多分钟，才将‘证据’全都备份到了网上。“对了，还要注册几个小号。” 当年找工作都没这么热情，某人专心致志搞了几个马甲号，做好了两手准备：假如雷历识趣给钱，以后钱不够花便找他‘借’，反正那瘸子被跨国大公司聘用，收入必然不菲；倘若他不愿退让，自己就把视频发出去，将他搞得身败名裂。 即便公安局事后出具证明，说那瘸子是无辜的也没关系，反正法律中关于诽谤、尤其是网络诽谤的量刑难界定，那么多人在网上给明星公众人物泼脏水都平安无事，自己想来也不要担责。 至于雷历本人...体能比自己弱，也就认识小区里几个退休职工，最多和片区的民警有点交情，顶了天和上回一样安个寻衅滋事的名头，批评教育了事，压根不足为惧。 思考着可能的漏洞，认为万无一失的男性背靠椅子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喂，饭做好了吗？”高声嚷嚷着站起来，男子任由电脑维持着待机状态，大步流星奔向了餐桌。 无人的房间很快沉寂下来，只有掠过窗户的风声回荡。过了约一分钟，无人触碰的屏幕突然亮起，一则弹窗适时出现在屏幕右下角： 侦测到新硬件，正在加载。 浑然不知电脑上发生的一切，自感胜券在握的男子狼吞虎咽消灭起了食物。舀起一勺牛肉汤，正打算将其送入口中，他却听到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奇怪，前天网购的游戏周边还在路上吧。疑惑地眨了眨眼，钱华强想到某种可能性，脸上立即浮现起灿烂的笑容。“呵呵呵，你终究是服软了啊，残废~~” 脑补着雷历气急败坏却只能低三下四的场景，男子只感觉心情愈发愉悦，连身体上残留的疼痛都削减了不少。阻止坐在客厅的老妪去开门，打算好好戏弄对方的钱华强下意识透过猫眼向外张望，却骤然间变了脸色。 门外并非他预想中拄拐的青年，而是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人。似乎是匆匆赶来，面色通红的他大口喘着气，边等待开门边整理着仪容。 自己前脚让雷历给点‘意思’，民警后脚就找上门来，脑子并不傻的钱华强马上将二者联系，并推导出某个结论。“哼，想逼我删掉视频？想得美！” 暗暗决定待会就发视频，给雷历点颜色瞧瞧，男子稍稍调整了情绪，随即打开了紧闭的防盗门，故作惊讶对中年人道：“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林所长吗？怎么，饭点时间突然来我家，是想蹭一顿饭？” “你好，钱华强同志。”仿佛感受不到某人扑面而来的阴阳怪气，中年人双腿并拢敬了个礼，随即伸手指向胸口悬挂的警官证。“我是滨江派出所的林兴友，现接到居民反映，怀疑你有敲诈勒索嫌疑，想和你做个调查，你不介意吧？” 眼角余光扫了眼墙上时钟，确认离开服还有三个多小时，还没胆子与公权力对抗的钱华强选择了妥协。“行吧，只是谈一谈倒无所谓~”侧身让开通道，他装作不经意问道：“是谁诬陷我的，雷历那个杂种吗？” “不是，是另外一位亲眼目睹全过程的住户。”从口袋里取出鞋套，男子边给自己换上边正色道：“顺带一提，雷历同志仅仅是中俄混血，其拥有我国国籍，请不要用侮辱性词汇称呼他。” 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关你屁事，要不是你这身皮，你以为我怕你吗？心中很不屑对方的忠告，但碍于其是个警察，钱华强也只能打个哈哈，摆出个虚心接受的模样。“也对也对，他是我们的同胞，我确实不该骂他~~” 一个笑得虚伪，一个面无表情，两位男性一前一后进了客厅，瞬间让沙发上昏昏欲睡的老妇人大惊失色，闪电般拉住了林兴友的袖口。“林所长，我儿子他，他又惹了什么事吗？” 视线停留在对方满脸的皱纹上片刻，又望了望身侧毫无负罪感、甚至吹起口哨的钱华强，中年人最终压低帽檐，下意识撇开了视线。“没有，只是接到群众举报，想向他了解些情况。您先去休息吧，老人家。” 支走了满脸庆幸的老妪，林兴友冷着脸走进钱华强的卧室，回手顺带把门锁上。“你的手机呢？” “喏，在那。”朝电脑桌努了努嘴，有些胖的男子此刻格外庆幸，自己为防万一提前做了应对。“林所长，你刚刚说...不是雷历举报的？那是谁瞧我不顺眼，打算污蔑我啊。” “按照规定，我必须对举报者的身份保密。”拿起手机随意摁着，林兴友头也不抬补充道：“他在阳台看到你与雷历起了冲突，事后本打算安慰一下雷历，却在楼梯口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因为担心事态恶化，所以给派出所打了电话。” 本以为是雷历报的警，但对方说得煞有介事，钱华强一时间也难下判断。哦哦两声不再主动开口，偷瞄着正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的林兴友，他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因为担心雷历狗急跳墙，他在上传并加密了视频后，便将手机内原件彻底删除，还一并抹去了浏览记录与相关app。外人哪怕翻遍每个角落，也注定了一无所获；至于说要求检查电子邮件或网盘，钱华强看过不少刑侦剧，知道这种情况可以用‘公民隐私不得侵犯’为由回绝掉。 说白了，除非他公布视频，对雷历造成‘重大精神或肉体伤害’，否则一切都只是捕风捉影的‘未遂’、‘嫌疑’。林兴友即便是个专家，也无法强令他删除留在网上的视频，只能劝说与批评教育。 那些东西钱华强早就听到耳朵生茧，全然不会放在心上。 一看就不是对智能手机很精通的主，皱着眉头在屏幕上划来点去，林兴友时不时也提出些询问，譬如‘你今天早上十点二十左右在哪’、‘你和雷历同志的交谈内容’等等。已非首次遭到问询，钱华强倒也不慌乱，冷静地给出了他的解释： 自己早上去小区入口的门卫室，与执勤的老人进行了一番‘激烈但克制’的沟通。恰逢雷历外出归来，早就对钱华强有偏见的他目睹后产生了误会，随即上前与之理论。 钱华强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被对方一通呛声下情绪有些激动，便‘轻轻推了那瘸子一下’。没想他身旁的小女孩见状勃然大怒，立即冲上来拳打脚踢，还污言秽语不绝于耳，碍于身手不如加之对方是女性，钱华强只能忍气吞声，灰溜溜离开了现场。 眉头愈发紧锁，默默聆听完男子发言，穿警服的中年人淡淡道：“依你的意思，在滨江花园正门的那场争执，你才是受害者咯？” “那倒不是，我当时也冲动了一些，没考虑到那个杂...混血儿的身体残疾，言行举止冲动了一点。”心知肚明自己那点破事瞒不过附近人，钱华强果断来了个似是而非，以期尽快将面前之人忽悠走。“至于说我后来去找他，向他勒索财务，那纯粹是吓唬吓唬他的。警官你也看了我手机，确实没有什么视频，对吧~~” “视频倒真没有，”望着依旧坐在床边的男子，林兴友表情怪异，直看得后者笑容消失才将手机递了过去。“不过你也做得真绝，居然把手机里全部东西都删了...” 哎！？出乎预料的展开，让钱华强刹那间愣在原地。呆滞了几秒钟后一把夺回智能手机，用颤抖的手点开主屏，系统默认背景与空荡荡的页面映入眼帘，让其目光立即失去了光彩。 毋庸置疑，他的手机在不知情状况下，被还原到出厂模式了。 觉察到对方失态，以为这是钱华强为销毁证据做的掩饰，林兴友表面上无动于衷，实则心底暗暗叹气。如果他把这点小聪明用在正经事上，如今不好说飞黄腾达，找份工作过安稳日子绝对绰绰有余，真是因小失大。 “钱华强同志，你也是个成年人，就算不在乎身边人的想法，也该为自己的人生考虑考虑，总不能一辈子吃住靠父母吧。我今天早上才帮钢铁厂那做了宗纠纷处理，现在当个普工一月都三千，还包吃包住，你大可去应聘---” “闭嘴！”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冷静，钱华强一个箭步冲到电脑旁，敲击键盘解除了待机状态，满脸焦急操作着鼠标，无暇去理会林兴友的态度与感受，急于确认状况的他点开电脑隐匿位置的某个文件夹，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目光彻底涣散，钱华强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用哭腔低声道：“我的帐号，我的引继码，全没了。” “喂，喂！”不知对方为何这么失魂落魄，中年人疑惑地拍了拍其脸颊，试图将其神智唤回。“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叫医...！！” 警觉地一个后撤步，他闪过扑面而来的拳头，退后两步摆出了防御架势。“钱华强同志，你清醒一点。” “我很tmd清醒！”想到因手机格式化没掉的手游，心如刀割的某人盛怒之下瞬间爆发，甚至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何许人也。“绝对是你干的，你这个和雷历勾结的混账，看我tmd不杀---呃啊！！” 手腕被侧面探出的五指牢牢扣住，被一个擒拿摁倒在地的钱华强还未摆脱天旋地转的眩晕，便因胳膊被反拧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我，我错了，对不起。” “当初你父母跪在警务大厅，求我们给你一次改邪归正的机会时，我还以为你会收敛一点。”语调渐渐转冷，林兴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带不屑解下手铐，将钱华强双手拧到背后锁了起来。“看来我错了，你需要的不仅是批评教育。” “拒绝配合加袭警，想必在拘留室呆些时日，能让你明白好好做人才是出路，歪门邪道没有前途。”无视掉钱华强的龇牙咧嘴与叫唤连连，他一把摁住对方肩膀，另只手随意拿起床上的衣服盖在手铐上。“和我回所里去，好好接受调查。” ---------------------- “所以，你在他的电脑里找到了那段视频？”听着电话另一头的通讯，明明早就知晓结果，雷历还是有种不真实感。“谢谢你，林所长。” “真要谢也是我谢你，雷历同志。”笑声带着些许苦涩，想必说话者的表情也有些为难。“我派所里懂电脑的同志查了下，他电脑里储存有大量照片与视频，都是偷拍女性隐私部位的。” “欸？他居然干这么下流的事？” “是啊，虽然他本人拒不承认，但从照片的日期看，他这么干已经有段时间了。”轻轻叹了口气，林兴友的语气添了几分懊恼。“真可恶，偷拍不算犯罪，只能按治安条例处罚，最多关他几天。”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同志把那段视频删了，连钱华强留在网上的备份也不例外。”给雷历吃了颗定心丸，中年人又寒暄了几句，随即主动结束通话。默默挂掉电话收起手机，青年望着坐在沙发上的rk31，沉默良久才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你指的是什么？”咔嚓咔嚓嚼着饼干，黑发萝莉的注意力放在电视屏幕上，好一会才回复道。 “在他电脑里塞些女性隐私照，让他因此被逮住。” “那不是我干的，”指甲上延伸出一根银灰色的金属线，与雷历被交付的装置相链接，rk31的眼瞳变成了红色，连带说话声也变得有些机械感。“我只是格式化了他的手机，再在网盘与电子邮箱里安插了病毒，一旦他想要发送，就会被平台服务器‘误诊’为病毒，再予以删除。” 听上去仿佛好莱坞里电脑天才才能做到的事，但在目睹小伙伴轻松骇入钱华强的电脑，进而控制其全家所有电器的一幕后，雷历对这位情报战专家的含金量已经没了疑问。“所以，那家伙真的拍女人裙子底下？” “他给你的那段视频，你不觉得视角很低吗？”用一句信息量很大的反问让青年哑口无言，边看电影边用装置搜集数据的女孩突然抽回金属线，将东西递给了摸不着头脑的雷历。“收拾一下，跟我走。” “去哪？” 指向二号楼方向，rk31的表情十分严肃。“侦测到能量波动，怀疑有异界人士进入，你和我去去检查下。” 第22章 不速之客 在被告知自己加入的是出入境管理局，负责异界人士往来管理时，雷历下意识脑补的形象，是电影里那些与旅客隔着块玻璃、检查护照并在其上盖章的海关人员：自己要干的事半斤八两，只不过旅客并非来自世界各地，而是来自各种各样的世界。 但rk31对此，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这个世界，人类能在道德观、价值观、善恶与法规上达成统一吗？”嘴上的口气很严厉，但看到青年拄着手杖仍不太稳的步伐，萝莉还是放慢脚步，很自然地挽住他另只手。 “呃...”闻言思索片刻，雷历用力摇了摇头。“不能。” “那往来于不同国家，所有乘客都会遵纪守法，管理部门只需走个形式便放任自流吗？” “肯定不是！”想到在边境艰苦环境居住、只为打击偷渡客的边防官兵，雷历这次回答得异常迅速。等话语出口，常识尚在的青年也醒悟过来，小伙伴这么做目的何在。“你是想提醒我，那些来自异世界的，可能是偷渡客或者犯罪者？” “不止，”走出电梯间时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rk31才继续解释起来。“野心家，流亡人士，罪犯，探索者，宗教人员……什么样的家伙都可能来，必须做好完全准备。” “尤其是可能出现的深渊信徒，必须第一时间击杀或逮捕，否则……”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不快，女孩美眸掠过些许阴霾，神情也为此黯淡了片刻。“这个世界将遭受巨大损失，甚至会湮灭。” 这么恐怖吗？意识到自己肩上的重担，雷历也无暇去纠结碗筷没洗好的琐事，加快了自己的步伐。穿过两栋楼中间的公共区域，与小萝莉踏进二号楼，推开尚未安装新锁的后门，两人并肩进入乱葬岗所在的荒地。 而突如其来的俩位访客，也恰好在跃动的电荷间现出身形，并旁若无人般大声沟通着。 “都说了能级选2档就够，你偏要选3档，搞得我现在头都发晕！” “但3档出力，能保证在没有传送门引导前提下，百分百突破屏障介入世界，安全系数更高……” “去他的安全系数，我——唔呃呃！” 前一秒还怒目而视，不依不挠对同伴表达着不满，体型娇小的拜访者下一刻骤然面色变白，跪倒在地干呕不止。见到此情此景，稍稍放松警惕的雷历踏前两步，朝另一位拜访者招手示意。“你好。” “你好。”声音沙哑中透着磁性，停止与同伴寒暄的男性转过身，回应同时上下打量拄手杖的青年。“是亚历山大·雷吗？” “亚历克斯，叫我雷历就好。”纠正着来者的称呼，同样注视着他以及那位蹲在地上干呕的小个子，雷历不由皱起眉毛。虽说有汉娜的先例，但眼前两位非人特征明显的存在，还是让他好奇之余生出些许紧张。 目测高度超过了两米，看起来比艾尔温更加强壮魁梧；精赤的上半身遍布肌肉疙瘩，下身则穿有黑色长裤，一双带有肉垫的脚掌就这么暴露在外；壮汉胸口长有厚厚一层与头发同色的灰粽体毛，面部则带有强烈的犬科特征，望之让人不禁联想起奇幻游戏中的狼人。 而他的同伴，则走上了另一个极端：算上头顶高高竖起的猫耳朵，也仅仅到壮汉膝盖高度，甚至比rk31还要矮小；又短又粗的眉毛，圆润白皙的脸蛋，藏青色的双眸与小酒窝，都赋予了她不同于狼人的可爱；有别于同伴那原始粗犷的打扮，她穿了件饰有金边、料子上乘的白色长袍，领口处还绑了个红色蝴蝶结。 壮狼人与小猫娘，战士与法师的组合吧。揣测着二者身份，雷历稍加思索还是决定与其对话，弄清他们的来意。“你们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咦，他们没告诉你吗？”狼首流露出不似伪装的疑惑，男子挠了挠凌乱的头发，转头高声道：“蜜蜜，你没给事务官发通讯函吗？” 还蹲在地上吐酸水，撑着比自己都高木杖的幼女直到壮汉问第二遍，才没好气地抬头道：“笨蛋里卡多，这里连定位装置都没有，哪来的通讯基站。还是说你想把通讯发给那位大妖怪？她和她母亲可不一样，脾气不是一般的...唔唔呃啊！” 目睹同伴又趴倒在地，被唤作里卡多的男性与雷历四目相对，表情尴尬地挠着头。“对不起，我们好像出了些纰漏。” 一时间不知是该责骂还是该笑，青年蛋疼地翻了个白眼，朝仍旧状态糟糕的猫耳女性努了努嘴。“我家有倍他司丁，要不要给她来点？” “她看起来像平衡器官障碍，其实是另一种状况，晕车药起不到效果的，”打从进入荒地便一言不发，存在感几乎没有的rk31突然开口道。绕过伫立与雷历身前的壮汉，她不慌不忙走向跪倒的女孩，伸出的玉指末梢在阳光下散发着金属色泽。“交给我解决。” “对了，他们在档案有登记，并非可疑目标。” 得到女孩亲口确认，雷历这才长舒一口气，彻底放下了戒心。“没事，人平安就好。”与狼人握了握手，他试探性问道：“你叫里卡多，她是...蜜蜜？” “没错。”咧嘴时露出一嘴白牙，里卡多试图表现善意，可惜面相注定了他这么做只会显得更凶狠。“我们来自g30世界，对了。”亮出护腕上的装置，如艾尔温那般与雷历的装置来了次数据交互，他随即好奇道：“事务官，你听说过一部叫《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小说吗？” “没有，”按流程操作着装置，把对方的讯息进行录入，雷历闻言摇了摇头。“而且我工作后已经多年没看小说了，偶尔有空也是玩玩手游...怎么了？” “随便问问而已。”用听上去就很假的借口止住话题，似乎松了口气的狼人伸手入怀，摸出张名片递了过来。“还是先谈正事吧，其他以后再说。” “我们是合辛商会的干事，受小姐所托前来，希望与事务官达成协议。”看雷历收下了名片，狼人嘴角咧得更大了些。 “我们想接下传送门建造的订单。” 第23章 不同的世界，同样的套路 考虑到现场环境不适合接待，经过初步检查并未发现异常，雷历将二人（？）带回了自己家。 早知如此，应该多买点果汁或零食备着。心底发着牢骚，某人冲泡了两杯速溶咖啡，惴惴然递给坐在沙发上的里卡多和蜜蜜，见他们并未勃然大怒才放心下来。“所以二位其实是...推销员？” “差不多。”哪怕刻意放轻动作，壮汉依旧让身下的家具轻微变形，一副随时会散架的模样。随手将装咖啡的杯子放在桌上，见橙发猫娘依旧愁眉苦脸，他讪笑两声舔了舔嘴角道：“还是我来解释吧，这孩子估计要再休息一会。” 尽管看着很粗鄙，但名为里卡多的狼人谈吐意外不俗，经过他一番简明扼要的诉说，雷历也知晓了整件事来龙去脉。 诚如rk31所言，跨界传送门作为不同世界交流的纽带，往来通行者确定方位的坐标，救世军设置于该世界的据点，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以往，救世军都会派遣与他们关系密切的后勤供应商，负责建造跨界传送门，并统筹其余事项。rk31之前允诺的‘搞定内部装修’，就是指的这批人。 就像时间会流逝，情况也不会一成不变：不同于雷历世界的慈善机构，这个救世军是个纯粹的军事组织，没太多精力投到战场以外的地方；加之战线日趋稳定，愈来愈多世界被纳入版图等缘故，领导者最终决定成立出入境管理局这一子机构，将管理交涉等一系列权利让渡予它，跨界传送门的建造，便囊括其中。 里卡多和蜜蜜此行，便是希望从雷历手中获得这笔大订单。 “不瞒你说，合辛商会的规模并不大，与另外四家承包商有差距…但是，”话锋一转，里卡多昂起脑袋，眼中洋溢着不加掩饰的自豪之情。“小姐的才干毋庸置疑，我们的产品性价比也无可挑剔！” 曾以业委会负责人身份参与过类似事务，照猫画虎的雷历倒不慌乱，嗯嗯几声翻看着手里的小册子。快速浏览了一遍内容，不出预料发现都是些溢美之词，他不禁眯起眼陷入沉思。 除开镀金与自卖自夸的部分，卡辛商会的确有些能耐。按宣传册描述，他们经历数年发展，已经在十多个世界打开局面，成功建立从原材料收购到上门安装，乃至售后的一条龙产业链。大到星际飞船，小到火柴盒，都在他们的产品列表上，任君挑选。 听介绍看册子，是很厉害，但相较于他们的产品性价比，雷历更在意另一件事。“里卡多先生，恕我冒昧，”把册子合上放到茶几上，他双手交叠正色道：“你们是从哪儿，知道这个世界正准备搭建跨界传送门的？” 更像是胁迫的笑脸一僵，狼人眼中闪过几乎无法捕捉的短暂慌乱，随即大笑着伸手拿起玻璃杯。“其实，我们在很多世界都有聘用原住民，替我们收集打探商业情报。俗话说得好，时间就是金钱---” 时间确实是金钱，但能在王幽香授意后不到十二小时便亲临现场，还有备而来携带有包括资质证书复印件、救世军授权等文书，光用‘巧合’可说不过去。“聘用原住民？”收起了平素的随和，毫无惧色与身材高大的里卡多对视，雷历抬手轻点臂上佩戴的装置。“给我他的身份，作为与异世界有密切联系者，我必须给他备案。” 脸上笑容立即消失，男人面有难色支支吾吾，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呃，这是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与救世军的安全条例不冲突。”愈发坐实脑海里的猜测，雷历回应起来也是滴水不漏，甚至搬出了今早刚读过的规章。“仅仅是登记一下，并不会限制他的人身自由，还是说---” 语调渐渐转冷，雷历另只手放到装置上，做好了摁下某个按键的准备。“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情报员，你们是透过非法途径，得知这个世界情况的？” 握着杯子的手僵于半空，额头隐约可见汗珠在闪耀，几度欲言又止说不出话，里卡多最终把求救的视线投向身畔，换来了猫耳娘的白眼。 “笨蛋里卡多，每次都弄成这样~~” “我，我也在努力解释啊，这可怪不得我...” “那要怪我咯？”没好气地回怼了一句，让强壮的男子无言以对，蜜蜜这才有气无力对雷历摆了摆手。“你猜的没错，事务官。” “我们并非通过正规渠道知晓消息的。” ------------ 虽说让出了相当权力，也秉持着‘不干涉世界意志’的态度，但救世军并非甩手大掌柜，丢份文件就不闻不问。相反，他们制定了十分详尽的制度，来约束参与管理诸事项的民间势力。 跨界传送门的建造，按流程必须经过当地事务官发布讯息、符合资质的承包商提出申请、初审后进行竞标、揽下工程的承包商与事务官签署协议、救世军相关人士二次审核通过几个环节，才会进入实际施工流程。 没有想象中神灵誓约、魔法威能横贯天地、建筑拔地而起的画面，整个过程意外地现实与无聊，以至于雷历读到相关描述时，甚至以为自己错拿了某个真正建筑公司的章程规范手册。 可惜事实便是如此，rk31也证实了这一点，并对他的设想嗤之以鼻。“傻瓜，每个世界都有世界意志，纵使战区司令和统帅们也不敢越过祂乱来，否则会酿成冲突乃至战争的。” “等会，这个世界也有神吗？” “祂叫世界意志，是汇聚生命意识形态、编织与引导世界命运的存在。”见雷历还有些懵逼，黑发萝莉无奈叹了口气，表情像级了课堂上面对学渣的老师。“你就这么理解吧，世界意志可以是神，但神未必是世界意志。” 半懂不懂哦了一声，雷历很快将起抛诸脑后，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所以传送门的建造，其实与普通基建的流程差不多，只是在人员与材质上有差异？” “是这样。”神情稍微缓和了些，女孩朝远处慢悠悠驶来的公交车努了努嘴。“我们是坐这一班吗？” 事隔不到半天，彼时的对话雷历记忆犹新，因此当里卡多大咧咧表示‘希望承包传送门建设’，他才会感到违和感爆表： 上头订的规矩会否过度繁琐且不论，自己连公告都没发，这帮商人就找上门来，雷历当然会怀疑有猫腻。见他态度坚决，作为来访者中的另一位，名为蜜蜜的幼小兽人也不情愿地给出了真相。 “我们...截获了那位大妖怪发往幻想乡的回电，”与里卡多对望了两眼，女孩双眸不自觉瞥向阳台，下意识躲开了雷历的目光。“知道这个世界传送门还未建立后，小姐授意我们立即出发---” “利用我对规则不熟悉的弱点，想让我稀里糊涂给你们开绿灯？” 玉齿紧咬脸颊通红如血，蜜蜜头顶的猫耳整个软耷，语气也变得愈来愈低。“对，对不起，事务官。” 不解释而是道歉，看来判断对了呢。庆幸于自己的谨慎，雷历放下停留于按键上的手指，哭笑不得叹了口气。 该说商场如战场吗，不惜冒着传送失败的风险，也要第一时间赶来与自己交涉，只为了在后续竞标环节占得先机。重新拿起刚刚放下的宣传册，渐渐习惯新身份的雷历一目十行又扫了一遍，随即考虑起对方的提议。 尽管使了些手段，但在商言商，这些人的做法也没到无法原谅的地步。假如能藉此在工程环节获得更高性价比，雷历倒不介意和卡辛商会合作。 只是，他们的宣传册似乎有个问题...思及此处，青年晃了晃手中册子，唤起了两位兽人的注意力。“你们商会，主要经营范围是民用品？” “是--哎呀！”本能地点了点头，里卡多话音未落就被法杖敲了脑袋，龇牙咧嘴止住了话头。挑眉怒瞪了他两眼，蜜蜜如变脸般迅速换上了笑颜，同时抬手指向雷历手中的手册。 “事务官，卡辛商会确实资历较浅，也缺乏承建传送门的经验，这一点我们不否认。”歪着脑袋甩动猫耳，女孩努力做出一副可爱模样，来配合她的说服。“但我们已经聘用了前救世军人员担任顾问，保证不会出现任何质量问题，这一点大可放心。” “至于工期，商会负责人因为与‘那一位’交情不错，可以在不影响秩序的前提下拿到幻想乡传送枢纽的优先通行权，让速度大幅加快。”见雷历没有第一时间表示反对，蜜蜜的胆子大了些，话语也开始流畅。“与资本雄厚的山本商会比，卡辛商会肯定要逊色；但碰上其余的竞争对手，我们有十足把握比他们更快完成传送门建造。” “最后的价格嘛~~”话锋一转，猫耳娘又给了身旁人一杖，让他如梦方醒掏出一张小小的塑料卡。“小姐的意思是，一定能让事务官满意。”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方便，自己只是暗示了下卡辛商会缺乏相关工程经验，对方立即给出了保证，或许真能给几分期待。稍微上调了二人的印象分，雷历好奇地拿过塑料卡，翻来覆去观察着。 没有图案，没有文字，没有二维码，更没有芯片，仿佛一张制作工艺品时，被机器切下的边角料。 好奇地打量着塑料卡，雷历并未发现蜜蜜与里卡多眼中一闪而逝的喜悦。猜测其应该是某种联络用信物，青年干咳两声正欲继续话题，却被人猛地拽住了袖口。 屋里总共就四个人，那只手属于谁一目了然。“有事吗？” “我想和你谈一谈。” “现在？” “就我们俩。” 光听内容有些暧昧，但雷历此刻全身心都放在工程协商上，自不会胡思乱想。“二位请自便，我们待会就回来。”落下蜜蜜与里卡多在客厅，带着rk31去往自己的房间，进屋后反手关门的他不免有些好奇。“什么事还要瞒着他们，军事机密吗？” “某种程度上说，算是军事机密。”神情严肃打量着雷历，rk31竖起右手食指。“传送门很关键，我强调过许多次。” “我明白。” “作为事务官，你有权决定哪个承包商建造传送门，但整个过程必须公正公开，不能掺杂私欲。” “我知道啊，你说了起码两遍。”觉察到对方不似开玩笑，雷历也一本正经回应着。“我都快能背下来了，干嘛？” “......”闪亮的大眼睛注视着青年，确认其眼中的迷茫并非伪装，黑发萝莉思忖片刻才猛地闭上双眸，一掌拍在额头上。“怪我，我忘记你没去过幻想乡。” “那玩意，”指了指雷历还攥在掌心的塑料卡，女孩一字一顿道：“是资金储备卡。” 好歹是个成年人，对人情世故纵使没见过也听说过，雷历立马明白了里卡多给自己滴卡片的用意，以及rk31与自己私下商量的真相。“等，等会，我没打量收受贿赂！”想到王幽香能不动声色将自己运到地球另一头再运回来，毫不怀疑她可以把自己丢进太空或海底的青年霎时满头大汗，触电般丢掉了手中卡片。“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那就还回去，”蹲下身捡起卡片，rk31吹了吹将其塞回雷历掌心。“还好我这保留了一份视频记录，可以替你做担保，否则光凭你收不记名大额资金储备卡的事，战区司令就能以贪污名义把你关起来！” 连连保证自己不会以权谋私，雷历不得不感慨异界一样有‘意思意思’的做法，连自己都差点中招。“艹，这俩家伙看着浓眉大眼，没想一个比一个人精，真是不能放松...” 气呼呼握住门把，准备把塑料卡退还并下逐客令，雷历冷不丁回头道：“在这个世界，除开王幽香女士，我算不算权限最高者？” “算，你想干嘛，驱逐卡辛商会？” “那样做太便宜他们了，”望着窗外的二号楼，雷历嘿嘿嘿坏笑起来。“民用品是吧，很好~~” 第24章 物尽其用 眼看紧闭的房门开启，青年一言不发走了出来，面沉如水注视着己方，里卡多·威尔金表面上嬉笑如故，实则却像股民看到绿色数字，心中叫苦连连。 维度的延展，铸就了难以计数的世界，也带来了数不尽的商机。作为投身其间，试图从中分一杯羹的组织，合辛商会确实如宣传手册描绘那般，拥有雄厚资本、对应领域的专家以及完善产业链，可惜它的缺点同样明显，连里卡多这种打工仔都心知肚明。 起步过晚，资历尚浅。 贸易，尤其是不同世界间的贸易，必然导致物资与财富的频繁流动。为了攫取更多利润，且保证产品服务畅通无阻，各家商社纷纷投入巨资，只为获得跨界传送门的优先通行权---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像大航海时期，商人们为了把货品尽可能多与快地运往目的地，会不惜重金购买商船与航路许可权那般。 作为后起之秀，合辛商会不会不明白其中厉害，也投入了大笔资金。可惜跨界传送门数量有限，在老牌商业组织们捷足先登的前提下，始终难以打开局面：传送门吞吐量有限，别人有优先权，你没有，那你就要等。 即便这份延误只有半天左右，但对商人而言已足够致命。 本身其实是商会下属佣兵团‘铁之牙’的人，里卡多并不负责交涉事宜，更多是与蜜蜜担任商会领袖的护卫。此番拜访一位旧友，无意间知晓了新世界的情报，深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狼人才会匆匆赶来与雷历会面，急切下甚至来不及确认通讯。 可惜当事者的努力，正如他递给雷历的‘好处’那般，并未起到正面效果。“我得承认，我最初对你们印象还不错。”把玩着和ic卡差不多大小的塑料薄片，青年的语调十分平静，仿佛在聊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毕竟这个世界没兽人，看着有些新鲜...” “但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很失望。”话锋一转，雷历顺带把卡片丢到桌上，语气亦变得冰冷起来。“我还以为兽人比较老实呢……” “呃，其实我们是亚人种——” “笨蛋里卡多，快闭嘴！”又是一杖砸在同伴脑门上，阻止他辩解的猫娘耷拉着耳朵，一脸无奈把卡片收回怀里。“好吧，我承认我们的行为欠妥。” “但请务必考虑一下合辛商会，我们很希望获得商务传送优先权！”与rk31同样抹了淡妆，可爱之余透着几许成熟的女孩诚恳地低下头，身后长尾巴左右摇晃，仿佛在暗示她的紧张不安。 强忍住伸手去摸的打算，雷历干咳了两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威严一些。“你们的请求我不会答应，传送门建造将遵循救世军制订的流程，没有特例或内定。” “看在你们的积极性上，我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目睹二人情绪低落，雷历这才微笑着递出橄榄枝。“和我做一笔交易，如果你们令我满意，那我就允许合辛商会参加竞标，考虑一下吧。” 彼此对望片刻，蜜蜜青色的眸子随即落在青年身上。“什么交易？” ------------------ 点进业主群，雷历毫不意外发现其像个菜市场般热闹：往日蛰伏潜水的居民们纷纷露面，争先恐后发表观点，议论着被带上警车送走的钱华强。 划动屏幕找了半天，只找到寥寥几条关心其父母，或是建议业委会出面解决困境的讯息，剩余都是不痛不痒的谴责，事不关己的分析，以及带有八卦性质的揣测。“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你去调解啊，渣渣~~” “事务官，是你在叫我吗？”里卡多洪亮的声音缭绕耳畔，打乱了雷历的思绪，也将他的意识唤回。“不是，我在与别人讨论事情。”安抚了群里个别疑神疑鬼的业主，将手机塞进裤兜的青年走上前，朝伫立电梯间的男性打了个招呼。“怎么样，测完了吗？” “还需要点时间，”用很是生疏的动作操纵装置，制造出一个全息投影，留意到雷历眼中好奇的狼人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抱歉，很久没使用，步骤都快忘光了。” 嗯了一声权当回应，雷历倒没嫌弃什么，毕竟自己纵使恶补了知识，在专业器械面前依旧是个弟弟。“把每一层楼扫描过，就能确定内部装潢需要的材料总量吗？” “会有一点误差，但对预估价影响不大。”对雷历之前的应对记忆犹新，里卡多也收起了心思，一板一眼解释起来。“合辛商会承建过许多民用设施，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包括贿赂？” 神情微变打了个哈哈，手上工作未曾停歇，里卡多尴尬地挪开了视线。“在有些世界，这种行为是允许的……” “在我这儿，行不通。”眯起眼纠正对方认知，注意到法师打扮的猫娘与rk31结伴从楼道另一头走来，止住话题的雷历招手示意道：“结束了？” “这层楼结束了。”脸颊总算红润了起来，气色好转的蜜蜜关掉臂上装置，略带不满爬上狼人的肩膀。“公共区域还没结束？你这些年技术生疏了啊。” “这怪不得我呀，自从那群金属疙瘩加入商会，这种事我已经好几年没亲自动手了。” “那还不快点，五分钟都搞不掂一层楼，你打算明天再上报数据？” 暂不理会拌嘴的二人组，某人强忍倦意打了个呵欠，随即邀功请赏般朝小伙伴比了个v字手势。“我的安排怎么样？” “不咋样，”表现得兴趣缺缺，黑发萝莉踱至窗边，透过玻璃注视着外头绿褐相间的土地。“传送门不交给他们负责即可，其他我无所谓。” 那就当你同意咯，不以为然讪笑两声，未加反驳的雷历见两位兽人不约而同消除投影，便摁下了控制板上的按钮。 识破了合辛商会的小算盘，雷历一开始准备驱逐俩位兽人。但就像里卡多辩解的那般，在某些世界这么做是常态，某人也仅仅是遵循旧例—— 作为救世军下属，出入境管理局的一员，雷历必须严于律己，但里卡多作为民间人士，是不受到约束的。 想给他们一点惩罚，但碍于条例管不到对方，青年经过认真考虑，最终决定采取一个折衷方案：让合辛商会负责二号楼的后续装修与布置事宜。倘若结果令雷历满意，就允许其参加竞标；若是对方执迷不悟，还整天惦记歪门邪道，纵使无法用这个世界的法律审判，雷历也不介意用权限给他们添堵。 好在俩位兽人懂得察言观色，接受方案后便乖巧干活，甚至不再提及与跨界传送门相关事宜。对此自是求之不得，任由对方进行测量评估，雷历把小伙伴拖到一旁咬起了耳朵。 “帮我算一下，如果按这个标准，市价要多少？” 接过青年递来的手册，黑色眸子内萦绕着些许无奈，仿佛在抗议对方大材小用。撅起的樱唇几乎能当挂钩用，rk31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默默翻阅起里卡多提供的小手册。 不同于刚刚的宣传册，兽人新给予的纸制品少了无足轻重的吹捧，多了诚意满满的干货。在名为《样品范例》的印刷品上，雷历找到了合辛商会承建工程的彩图与数据，以及商会在建筑领域产品的模板。 某人所需的内部装潢，赫然位列其中。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本以为跟在艾尔温屁股后面一个礼拜，多多少少对建筑领域有所了解，但等雷历翻开小册子，瞅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描述与数据，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个门外汉。 单就‘家具’一栏，便有着许多要求：不能选用色彩过度鲜艳的油漆，在某些崇尚朴素或保留苦修的人眼里，这代表着堕落与腐化；木头最好是人工合成，否则一些原教旨主义的精灵绝对要发飙；必须是模块化设计，既方便更替破损部件，也迎合了从侏儒到巨人各种人乃至非人的体型等等，注意事项甚至多到写满了整张纸。 果然是做跨世界贸易的，考虑比自己要全面得多。忆及之前目睹的种种细节，某人不明觉厉下无声地吹了个口哨。将预估价格的差事交由rk31，目睹一大一小俩位兽人丈量尺寸评估成本，雷历顺带着开启了臂上的装置。 多数权限仍在封闭状态，好在日常会用到的功能皆已开放。点开自带的论坛，按小伙伴所述进入名为‘管理交流’的版块，雷历在完成验证后输入了一条讯息： m51世界，编码xxxxxx，预计于近期建设跨界传送门，现招募具备承建资质之民间承包商，有意者请向该世界事务官亚历克斯·雷报备，限时两个工作日。 复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纰漏，雷历以指尖轻触屏幕上的发送按钮，返回版块确认自己的讯息已经出现在顶部栏，仍不放心的他本能地拍了拍身边人肩膀。“这样就可以了吗？要不要写得更详细点，比如我的作息或联系方式......” “没必要，便携包会自动记录坐标，并生成一串特殊代码。”睁开半闭的双眼，某人不耐烦地指了指讯息末尾看似无意义的几个黑点，表示雷历纯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也没必要二十四小时盯着便携包，设定一个截止时间，它会自动记录在那以前报名的商会。” “然后？” “向符合资质的发放通行权，让他们来这个世界。到时他们一同递交提案，你选个合适的。” “...但我不会啊。” “我可以教你。”消除了青年的顾虑，rk31黑色双眸锁定了刚从空屋走出的二人组，话锋一转不悦道：“问题是他们。” “他们怎么了吗？”同样望向忙碌的兽人们，雷历不明白她为何要提一嘴。“如果你是担心我轻易放过他们，那倒没必要，我准备按你预估的市价再打个七折，当作给他们工资的上限来谈判，他们不接受就滚蛋~~”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视线中多了几许难以觉察的欣喜，很快又将其掩藏起来，萝莉比划着暗示道：“他们的到来有自作主张的成分，但肯定得到了商会高层的默许。估计在竞标开始前，他们都会呆在这里...” 虽说身体残疾处理异界事务缺乏经验，但雷历好歹智力在线，一下反应过来同伴在暗示什么。“对啊，他们没地方睡...呃不对！”思维因此活跃起来，他很快从面前之人联想到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你睡哪！？” 不明所以看着有些慌乱的雷历，rk31直到他平静下来，才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可以睡你家，卧室还算干净。” “但那是单人床，而且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二话不说否决掉助手的提议，雷历懊恼着自己的粗心大意，因为过度在意工程进展、来客身份与目的判别等公事，他将‘安顿’这一重要工作忘得干干净净。 安置在其他住户家，或是在最近的酒店订房间，显然不是好主意。rk31姑且不论，里卡多与蜜蜜那与现实格格不入、更适合出现在漫展或摄影棚的相貌，绝对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自己家尽管隐蔽，但同样有着诸多不足。无论立场如何，蜜蜜与rk31都算女性，雷历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也要考虑她们的名声。 最佳的决策，其实是把他们一股脑都安置在二号楼。这里出入需要门禁卡，闲人难以入内；背后有小门直通传送区所在的荒地，人员物资往来也方便；再说它的本职就是供异界人落脚，让三人（？）入住名正言顺。 可惜内部装修只完成了最粗浅的部分，环境远未达到居住标准，真把里卡多他们丢那自生自灭，雷历又有些舍不得。“万一生了病或是出了事，装修就要延误了~~”自言自语挠着下巴，愁眉苦脸的雷历透过窗户望向对面建筑，脑海却似黑夜点亮的烛火般蹿出个点子。“对啊，让你们和她先挤一挤不就好了？” “她？” “入住的第一位客人。”指了指脚下，雷历笑嘻嘻道：“她叫汉娜·冯·施瓦茨，是个骷髅。” 第25章 不见了 命运就像个神经病，它的反复无常让人永远捉摸不透，雷历愈发确信了这一观点： 俩个小时前，面对得意洋洋离去的钱华强，他只觉得人生一片黑暗，却不想仅仅片刻后，就被告知对方已被逮捕，ps的视频遭到删除。 一个半小时前，他拘谨又兴奋地接待了两位异界来客，却在懵懂下接受了对方的好处费，差点酿成大错。 两分钟前，当自己敲响汉娜所在管理室的房门时，满脑子都觉得这就是件微不足道的琐事，甚至开始考虑今晚要不要回应rk31的请求，做点肉燕给她尝尝。 而如今，他所思量的则是另一件事。“但愿王幽香女士给我办了工伤保险~~”自嘲地叹了口气，整个‘嵌’进墙壁的青年强忍着胸腹与后脑勺的痛楚，慢慢把自己‘抠出来’。 毕竟是肉体凡胎，还有些身体缺陷，雷历试了几次都收效甚微。好在一只满是肌肉与体毛的胳膊自旁探来，帮助他摆脱困境。“还好有你在……”双脚终于踏上地面，青年活动着腰部肌肉，不忘朝协助者颔首致谢。 “举手之劳。”咧嘴露出满口白牙，里卡多拂去毛发上的灰尘，双眼瞄向了一旁；其视线所及处，俩位萝莉亦爬起身来，不约而同整着仪容。 看到众人皆无大碍，雷历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下。弯腰捡起掉落的手杖，瞅了两眼完全变形的管理室房门，青年本就丑陋的容貌愈发难看。 事情一开始，尚处于他的预料与控制下：俩位兽人短暂商议后，同意彼此分开，届时蜜蜜和rk31暂居住管理室，里卡多则去睡雷历家的沙发。 男女分开，各自配被褥，当事人也同意了。 照例拉上窗帘，独处亦佩戴防毒面具的骷髅似乎正在打扫屋子，来应门时浑身散发出消毒水的气味。与之进行了简单沟通，把前因后果连带计划告知了汉娜，雷历如愿以偿获得了她的首肯，后者甚至体贴地表示能让出一套被褥。 “我，睡觉，不需要。”以上是她的原话。 看起来进展顺利，问题得到了妥善解决，不料汉娜将门缝开大刹那，意外发生了：侧身抬手顺带转头，雷历准备向骷髅小姐介绍两位同居人，却感觉一阵劲风拂面而来。措不及防的青年只来得及‘咦’了一声，就被巨大冲击力击中，整个人凌空飞起砸到了墙上。 脑袋嗡嗡作响，两眼直冒金星，即便有里卡多相助，脱困的雷历依旧晕头转向了近半分钟才恢复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彼此面面相觑，最后还是rk31干咳了两声，打破众人间诡异的沉默。“如果我的影像捕捉系统没有故障，刚才那位...女士看见我们三人瞬间，突然就冲了过来。” “期间把你撞飞到墙上，然后从我们中间穿过---”转身指向二号楼入口位置，蜜蜜美眸中闪烁着不解。“跑走了。” “啊？”张大的嘴无法合拢，目光在变形的房门与三位吃瓜群众来回，雷历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跑走了！？” ----------------- 没有任何征兆，不给任何解释，除了服装与防毒面具不带任何物品，寡言少语的汉娜·冯·施瓦茨就这么消失在众人视线，甚至没吐露自己的去向。 即便抛开‘普通人是否有能力伤害一个亡灵’的疑问，雷历也不愿纵容对方到处跑，毕竟被识破真身的几率过大。可惜事与愿违，门卫给出的答复浇了某人一瓢凉水：那位打扮古怪的小个子绕过金属栏杆，无视了老人的询问，径自沿道路朝远方奔去，一会功夫就没了影。 汉娜离开滨江花园地区，已是毋容置疑的事实。一无所获的雷历只能折返二号楼，把情况告诉了其余三人。“这下麻烦大了~~” “唔...”低头陷入沉思，狼人单手挠着下巴，片刻后用不确定的口吻问道：“会不会，那位女士对亚人有什么偏见，所以拒绝与我们相处？” “就算有难言之隐，也可以当场说啊，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呗~~”闻言翻了个白眼，雷历表示十分无语。自己找上门说白了是‘请求’，又不是‘命令’，汉娜厌恶兽人拒绝便是，犯不着像个生闷气的孩子般不管不顾离开。 如今她去向不明，对雷历而言麻烦甚至更大。“理由什么的先不管，必须尽快找到她！”替行动定了基调，青年掏出手机点开识路app，端详着区域地图思索起来。“老爷子说她出了门右拐，直到十字路口左转，也就是...去了北面。”拉伸放大了地图，他立即锁定了离滨江花园最近的某个建筑群。 “这儿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光看地图解决不了问题，某人也没固执到要凭一己之力找人，很快寻求起了帮助。“你们有没什么手段，帮我找一个下落不明的人？” “如果有帮助，我今后会考虑在同等性价比前提下，优先采购你们的民用品。”担心里卡多与蜜蜜有绝招却袖手旁观，雷历很快补充了一句。 显然对他的提议很是心动，神情微变的二人立即凑到一起，低声交流起来。过了大概一分钟，被里卡多推到雷历面前的橙发猫娘满脸无奈，朝雷历摊开双臂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很抱歉，事务官。” “这个世界的元素太稀薄了，对魔力的压制也格外严重，我与里卡多仅仅是维持幻象不让外人起疑，就已经是极限。” 并未从其眼神看到待价而沽或是幸灾乐祸，雷历认为蜜蜜并未撒谎。“原来如此，明白了。”结束掉与小猫娘的对话，他把视线投向要走装置，正从指甲伸出导线与之相连的rk31. “能找到她吗？” “尽量，”语音变得格外无机质，进入工作模式的萝莉淡淡道：“我试着弄到些权限，看看有没有仪器捕捉到她的行踪，需要一点时间。” “谢了。”回应了小伙伴的努力，雷历茫然地行走于管理室内，随手拿起一瓶包装写满外文的玻璃瓶。不能仅仅是坐等结果，应该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说不定会有奇效，如此安慰自己，青年把视线投向密闭的窗帘，口中念念有词。 “要是有什么东西，能循踪找到她就好了~~” 第26章 寻找走丢的骷髅 在滨江花园以北，屹立着一大片建筑群。与附近的住宅、市场、商铺不同，它的外墙根遍布青苔，内里安静地连针落地都能听清，甚至铁门上的锁头都锈迹斑斑，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 荒废，死寂，便是它给旁观者的第一印象。但与荒地无异的它，也曾有过辉煌的历史：高耸的烟囱直指云霄，喷吐着灰褐色的浓烟；楼内的机床运转时轰鸣不断，隔着几百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每逢上下班时分，数以千计的男女们身着工装胸口挂着证件，或是脚蹬自行车或是步行，从附近的住宅区涌向此地，神情间洋溢着骄傲与希望。 彼时，这里被称为市钢铁厂，它是城市的象征与名片，是经济发展的基石与命脉，更是几代人挥洒青春汗水，谱写年华人生之所。 时代的浪潮滚滚向前，钢铁厂亦在此冲击下发生着变化：员工要精简，生产线要升级，产品要更新...随着厂址迁往工业区，附属和管理机构也一并离开，这片被当地人叫做‘老厂’的地方，也无法避免走上了下坡路--- 尤其是隔壁的印刷厂生意红火，规模几次扩充，更显得它破败凄凉，活像年华已逝、徒留记忆且无人问津的过气明星。 对于这段历史，汉娜当然不可能知晓，她之所以选中此地，纯粹是看中了它的寂静和无人烟。在满地杂草的破厂区内转来绕去，戴着防毒面具的女性最终挑了一栋建筑，不慌不忙走上前去。 锈到快要断裂的锁头，根本拦不住她纤细但力道十足的指骨。把锁扣连同门把整个卸下，徜徉于和废墟无异的车间，汉娜只觉得异常平静，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舒适。 她的记忆支离破碎，许多细节糅杂交错，难以辨认。唯独此刻的心理活动，她很清楚又来于何处，又何为会如此。 眼前的场景，与故乡很类似。 对了，故乡到底是什么模样来着。下意识停住脚步，眼窝里的火焰快速跃动，仿佛劲风吹拂下岌岌可危的烛火。歪着脑袋思索良久，找不到答案的汉娜果断选择了放弃，就如她以往那般。“是这里，吧。” 颇具骨感的手缓缓抬起，一团幽蓝色的火苗依附在掌心，宛如活过来般左右晃动。将其凑到耳边，像是在聆听的汉娜点了点头，默默走向厂房深处的楼梯。 二楼，三楼，最终是四楼，穿行于空无一人的走廊，她很快抵达了一扇长出青苔的木门前。“会计室...”念出门牌上的汉字，手掌挥舞散去了兀自燃烧的火苗，骷髅小姐照旧用蛮力将门卸下，踏入了曾经是工厂重地的场所。 疾风自破碎的玻璃间涌入，制造出类似鬼哭狼嚎的动静；墙上有着自天花板而下的水渍，让墙面肿胀龟裂；残存的办公桌与档案柜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锈蚀和腐烂痕随处可见；一只从墙根探出头的老鼠觉察到她的闯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洞里，只留下小水洼边缘的点点涟漪。 居然有生物吗？隐隐生出些许不满，汉娜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停留而非离去。在档案柜边整理了一番，弄出块稍微干净空地的骷髅一屁股坐下，双手抱膝蜷成一团。 早已忘了行为的初衷，但在漫长岁月中，这是她已经养成的习惯：每逢遇到危险，就找一个足够偏僻的地方躲起来，直到风波过去再踏上行程。 没有目的地，没有同伴，甚至没有目的，她脑海中残留的唯一念想，便是活下去。 真可惜，那箱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收集的，听说这个国家现在越来越提倡用电子货币支付，自己藏在胸腔里的现金也不清楚会否被拒收，或许应该找雷历办个手续再离开？想到某人拄着手杖，恐惧与好奇并存的丑陋面庞，汉娜突然有些愧疚---- 趋利避害的本能过于强烈，以至于她当时只想着跑离，甚至忽视了对‘力量’的控制。 但愿他没事，死亡毕竟是很可怕的。缩了缩脖子，竖起衣领挡住袭来的风，汉娜眼中的火焰逐渐黯淡下去。不去思考其他事，把思维彻底放空，骷髅的牙齿无意识摩擦，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 休息吧，休息能很好的保存能量，活得更久。 “...娜...” 远处似乎有什么动静，但无伤大雅，自己很安全。 “...汉娜...” 休息是美好的，一切都那么平静，一切都不具危险，一切都符合设计初衷。 “...在...汉...来...” 声音开始远去了，如同预料的那样，这里很偏僻，不会有无关者接近---等下，那是雷历的声音！？面具后的火焰跳动着明亮起来，汉娜也如复苏般抬起头，注视着敞开的大门。 脚步声，青年的喘气声，手杖触及地面声，以及某只犬科动物肆无忌惮的嚎叫，随时间流逝愈来愈近，愈来愈响。被预料外情况弄得很是慌乱，下意识想找遮掩物的女性四下打量，却发现唯一选择便是倒在走廊上的门。 办公桌与档案柜都固定于地面，她一时半会难以将其拆解。 无奈下站起身，佩戴防毒面具的女性刚走出房间，便与迎面而来的青年面对面。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汉娜下意识低着头，语气消沉道：“你，为什么---” “为什么找得到你？”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顺，雷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以眼神示意脚边吐着舌头的大黄狗。“这家伙虽然好吃懒做，还不讲卫生，但它有个优点。” “鼻子很灵，它喜欢你的味道，所以...嘿，你丫的别咬人家，快滚一边去！” 看着青年与黄狗打成一团，骷髅再一次歪着脑袋，却觉得内心萦绕的恐惧消退了几分。“谢谢。” “混蛋，你这个礼拜只能吃稀饭，肉食全部禁止，我说到...欸，哦没事。”给了试图咬自己的黄狗一脚，雷历哭笑不得伸出手，轻轻拍打着面前之人的肩膀。 “先和我回去吧，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第27章 对付恐惧最好的方法 牵着汉娜的小手，另只手攥牢和黄狗项圈相连的绳索，带着二者穿越形同废墟的旧厂区，雷历隔大老远便看到身穿警服的林兴友倚立于车旁，正朝对讲机说着什么。 手掌传来的力道大了些，觉察到同行者放缓了脚步，青年头也不回悄声道：“你是害怕林所长吗？” 短暂沉默后，如小媳妇般乖巧的女性轻轻嗯了一声，下意识想要后退。见状握紧了她的手，透过手套感受着骨骼的温暖与凹凸，雷历有些哭笑不得---无论游戏还是小说，电影亦或动画，骷髅总是被描绘成邪恶、残忍的存在，以杀戮生灵为己任。哪怕是地位和实力更高，被冠以‘精英’、‘巫妖’、‘骨王’等头衔的存在，对待生者也更多是从观察、实验的角度出发，带有一种上位者的居高临下感。 如眼前这位卑微谨慎、贪生怕死的骷髅，他别说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 体型娇小的女性犹豫不决，看起来颇给人楚楚可怜之感，但思及对面之人的努力，雷历也只能选择劝说同伴理解万岁。“林所长没有恶意，他是担心你出事，才跟着一起来的。” 手上力道又增大了少许，但汉娜后退的脚步却停了下来。见事情有转机，雷历只能强忍痛楚摆出笑脸，再三保证骷髅小姐安全无虞，才换来了她的不再抗拒。“林所长，这边！” “我说了，立即上报市局，再通知刑侦队，让他们调只警犬……哦不用了，人找到了。”从不耐烦切换到如释重负，速度堪比变脸的中年人又嚷嚷了几句挂掉电话，这才把只剩一小截的烟蒂扔掉。 “不错嘛，居然凭自己的本事找到人，还害我担心——”笑嘻嘻摸了摸黄狗的脑袋，林兴友上下打量着缩在雷历身后的女子，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小雷，你说实话，你这位朋友真不是通缉犯？” 她不是人类，这算不算问题。只敢在心中吐槽，雷历清了清嗓子，随即搬出了rk31帮自己找的借口。“林所长，你这纯粹是职业病啦，真通缉犯都是想方设法让自己泯然于众人，哪有打扮这么招摇的！” “有道理，但是——”视线在雷历与他身侧的汉娜间来回，林兴友依然有些狐疑。“正常人哪有穿这样的，她到底什么情况啊？” “她啊，她其实患有一些遗传疾病，皮肤很不好。”力求让自己的表现更真实，雷历压低嗓音解释同时，撩起刘海指着自己那半张皮肉分明的面庞。“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好像叫白化病之类。” “原来如此，也是个可怜人哪~”语气与视线多了几分同情，打开车门进入驾驶位，林兴友边系安全带边问道：“要不要上车，反正也顺路。” 担心汉娜又莫名其妙暴起，雷历也只能婉拒对方好意。再度感谢他替自己要到了进入许可，青年牵着骨感十足的小手赶回二号楼，这才松了口气。 今天的意外接二连三，让他甚至连睡个午觉的功夫都没有，又要安排起众人的住宿问题。 纵使雷历再三保证，甚至让里卡多出面，强调自己的饮食习惯与正常人类无异，汉娜依旧表现得有些抗拒。对此无可奈何，雷历唯有放弃原计划，采取备用方案： 去附近超市买几套生活用品，再打扫好一个房间供俩位兽人暂住，直到合辛商会的后续装潢结束；至于rk31，她倒是被骷髅小姐接纳，能够与后者同居一室。 对于这个提议，嗜甜的小伙伴第一个提出了反对意见，但她的关注点并非自己居住环境的舒适性，而是另一个地方。“我觉得，你应该多布置几个房间。” “为什么？”正从货架上拿下一双女式拖鞋，雷历闻言疑惑地挠眨了眨眼。“你想换房睡？” 额头蹭地一下冒起青筋，随手在购物车内抓了把就想往雷历脸上丢，注意到那是一盒牛肉的女孩纠结了片刻，最终选择换了根法棍当武器使。“我才没那么无聊，你到底在想什么！？” “两天以后，获得资格的商会必定派遣代表，来到这个世界进行竞标。哪怕竞标失败，它们也极有可能与你签订合约，在这个世界进行商贸往来。” “这件事仓促间成不了，他们起码要在这呆两三天，到时你让他们睡哪，你的卧室？”切换到工作模式，rk31边指出雷历的疏忽，边用法棍面包不轻不重砸他的脑袋。“合辛商会使了手段，那俩个亚人理亏，自然对你的安排百依百顺；其他商会你若是也如此安排，小心被战区司令罚写检查！”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别打了！”斗转腾挪试图闪避萝莉的攻击，可惜雷历腿脚不灵便，只能捂着脑袋承认自己考虑不周。“我也是第一次筹划，考虑不周很难免欸，快住手，会痛！” 连着敲打七八下，某人这才消了气，继续履行起幕僚的职责。“好在情况没到最糟的地步，我想到两种应对，你可以酌情采纳。” 留意四周提防有人偷听，顺带拉着购物车走向隔壁货架，雷历闻言耸耸肩，表示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听众。 见状不以为然，rk31竖起了右手的两根手指。“第一种，你让合辛商会把首批物资和人员运过来，先对几个房间进行装潢，让它们符合招待客人的标准。” 拽了两个小号枕头丢进购物车，雷历眯起眼稍加琢磨，很快反映过来这招说白了就是赶工期。“听着还行，但俩天时间够吗？” “笨蛋，只是进行简单打理，弄到能住人的程度即可，谁要你做到2级以上宜居标准了？”两眼一瞪又抄起法棍，发现某人提前撤到了安全距离，萝莉只能讪讪然把食物放回车里。“我是提醒你，别到时毫无准备，让来访者们也去打地铺！” 不无尴尬吐了吐舌头，雷历边挑商品边寻思，发现rk31的建议不无道理。因为艾尔温等人对外墙与基础设施进行了维护，房间已经具备了基本的生存条件，摆两件家具装些电器再打扫一遍，仅限于几个房间的话俩天时间绰绰有余。倘若合辛商会的人真如里卡多所言是行业能手，指不定连煤气灶、热水器等都能一并搞掂。 当然，这些都寄托于一个前提，那就是合辛商会有完善的运输渠道，能及时把人与货送到这个世界。 “那另一个方案呢？” “在附近找一个设施齐全的落脚点，让他们先住着。” 欸，这样真的可行吗？想到里卡多那足以让小儿止啼的面庞，雷历第一反应是对方在开玩笑。“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世界网络挺发达的，照片或视频发出去可掩盖不住...” “你不觉得奇怪吗？”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并未直接反驳雷历，rk31反倒提起了另个细节。“之前那俩位亚人跟着你往来两栋楼，路上还遭遇了其他裸猿，他们为何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因为被太多烦心事干扰，雷历整个下午都处在脑子乱糟糟的地步，以至于小伙伴提示时才发现了这一疑点。“对呀，他们为啥没引起骚乱？” “因为便携包自带一个功能，叫‘认知紊乱’，可以小范围影响接触者的判断力。”肉眼可见不喜欢当解说员，但看着雷历那副懵逼样，萝莉忽闪着双眸摇摇头，还是正儿八经比划起来。“它不改变善恶观、记忆与个性，能在短时间内修正周围生物的视觉和听觉，让他们将佩戴便携包之人当成同胞而非异类。” 类似魔术的障眼法啊，难怪当时遭遇的居民皆是理所当然的模样，想必在他们看来两位兽人就是普通人的模样。后知后觉搞懂缘由，雷历理清思路同时，也明白了小伙伴的暗示。 只要自己提前发布通知，让商会代表们激活装置上的功能，即可大摇大摆带他们去正规酒店投宿，甚至招摇过市都不虚。 “别想得太美，”可能是雷历的表情过于明显，觉察到他心思的萝莉抄起法棍又是一击，顺带着给某人遐想泼了瓢凉水。“这种功能的局限性很高。只能对无异能的智慧生命起效，持续时间短，耗能过大，范围也很勉强，更瞒不过机械装置...” “缺点还真多~” “没办法，这个世界的魔能过于匮乏，世界之力更是稀薄，很多设施与技术都无法运用。”从旁边货架上拿起一包巧克力，rk31不动声色将其放进了购物车，这才撇撇嘴继续道：“那个叫蜜蜜的兽人，甚至出现了中度的魔力匮乏症，可想而知此地有多贫瘠。” 所以是感应不到魔力才那么虚弱吗，看表现真的很像晕车来着。将第二个方案列入后备，决定优先采取首个方案的雷历沉吟同时弯下腰，从购物车里取出巧克力，却在将其放回货架途中被人猛地攥住手腕。 “我要这个！” “你已经选了一盒巧克力豆，一包牛奶糖和一袋果汁软糖了，少买点甜食。” “明明你也给自己买了很多吃的...” “我挑的全是快到期的打折货---艹，你别拿法棍砸人，弄坏了没法算账的！” ----------------------- 帐篷，电磁炉与其他生活用品，满满当当挑了一大车的雷历返回二号楼，将其一股脑全塞给神情怪异的二人组。听从rk31建议转达了意图，被告知合辛商会的下一批人员与物资明早即会抵达，雷历满意地离开二人所在房间，拄着手杖直接杀向了不远处的管理室。 萝莉正在家中看电视，俩位兽人暂且安置完毕，他必须尽快解决另一个棘手的难题：汉娜对陌生人难以控制的恐惧。 尽管被雷历寻获并带回，解除误会后当事人也平静下来，但问题依旧存在，只是如同定时炸弹般陷入了蛰伏，随时有再爆发的风险。 这次运气不错，除了雷历轻微脑震荡，没有造成严重的人员与财产损失，但下一回出状况，或是下下回出状况，谁又能保证不会被外人目击，不会造成伤亡甚至出人命？所以这个问题必须立即解决，或是令其处于可控状态，否则远的不提，单就几天后将开始的竞拍就是个坎---- 天知道届时来的是啥牛鬼蛇神，假如汉娜再来一次‘肉蛋冲击’，后果可想而知。 一整天相处下来，雷历已经把rk31视作哆啦a梦级别的妖孽，可惜哪怕是她，对这件事也无能为力。“我的扫描对她无效，”当被问及时，萝莉没了平时的游刃有余，神情满是无奈。“她的神秘度已经超过3档，估计要军团长亲自出手才能有结果。” 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去找那位据说在对抗深渊一线的指挥官，雷历也只能自力更生，试着帮汉娜战胜其内心的恐惧。“...这就是我来的目的。”略带拘谨坐在椅子上，目睹骷髅用棉签沾了酒精擦拭下颌，某人的感想比起害怕更多是疑惑。“你是在...消毒吗？” “对。” “为什么？” “弄脏，不好。”拿起几乎能当镜子用的下颌骨，仔细端详后满意地点点头，汉娜握住边缘将其装了回去。上下左右甩着脑袋，藉此测试骨骼接合是否紧密，完成工作的她这才扭头道：“会死。” 卫生不做好，确实会危及性命，但一个骷髅如此讲究甚至带点神经质，只会给人满满的违和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你不会死的--”回忆起昔日同事热衷看的短视频，某人现学现卖当中桥段，试图开导坐在桌边的骷髅。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害怕。虽说死亡无法避免，但在这个世界，尤其是在这个国家，你的安全能得到保障。试着放下警惕心，去习惯新的生活...” 手舞足蹈阐述本地治安的良好，再三承诺会竭尽所能保证其平安，雷历直说得口干舌燥，这才抛出了他的建议。“要不要试着...佩戴面具后与附近的人多接触接触？你会发现他们绝大多数是好人，没有伤害你的心思。” 歪着脑袋与雷历对视，骷髅的身躯一动不动，仅剩下眼窝内的火苗在跃动。足足等了两分钟，正当雷历快要失去信心时，才得到了汉娜的回应。 “怎么，试？” “这个包在我身上。”握拳拍着胸口，青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你似乎会点医术是把，那就容易了。” 第28章 开工 合辛商会的回应异常迅速，甚至给雷历一种‘他们早就料到事态发展’的感觉：天刚蒙蒙亮，急促电铃与随之而来黄狗的叫唤，就如警世洪钟般把雷历从梦境拉回现实。不明所以下了床，睡眼稀松的青年打开门，便看见穿戴整齐的rk31站在面前，冷着脸抬手指向二号楼方位----- 合辛商会开启了更大规模的传送，正把物资与相关人员分批次送达这个世界。 更衣，洗漱，换上略陈旧的西服，连饭都顾不上吃的雷历匆匆赶到现场，正好看到一阵白光消失于空气。俩个身形魁梧的陌生壮汉，以及他们中间木箱堆成的一人高小山，则静静矗立于空地中央。 “东西搬到这来，快一点！”操着洪亮的大嗓门，不似昨日那般唯唯诺诺，里卡多有条不紊分配着工作，倒有几分镇定自若的指挥气质。引导壮汉把木箱搬到一旁，示意他们与明显是刚刚抵达的同伴汇合，狼人低头使了个眼色，身后尾巴摇来晃去的蜜蜜立即低下头，操作起臂上的装置。 “下次传送，预计六十秒后启动。” “知道了。” 哪怕被预先告知，亲眼目睹这一幕的雷历依旧有些吃惊。伫立原地挪不开视线，感受着空气在能量影响下震荡，化作缕缕热风拂面，他不由吞了口唾沫。“他们……这就开始了？” “‘时间就是金钱’，尽管艾泽拉斯商业联盟许多做法很难让人认同，但那些小矮子的口头禅还蛮有道理——”声音沙哑中透着沧桑，接话者越众而出，微微躬身朝雷历行了个抚胸礼。 “初次见面，事务官大人，我是合辛商会的交涉者，威尔海姆·范·阿斯特雷亚。” 明明满头白发，却拥有堪比健美选手的肌肉和体型；尽管脸上皆是皱纹，动作举止却优雅中且充满力量感，完全没有老年人常见的衰老虚弱；穿了身凸显身材的管家服，皮靴锃亮的男性不卑不亢，自带一股无可睥睨的霸气威严。 明明不如里卡多魁梧，却有一种‘这家伙更厉害’的感觉呢。心中暗暗感慨着，不敢大意的青年赶忙收束心神，礼貌地与其握了手。“你好，我是出入境管理局驻m51世界的地区负责人，叫我雷历即可。” 简单寒暄后，话题自然转移到当下最重要、也最急迫的事项——二号楼内部装潢上。“大致的情况，我已经听那俩个笨蛋介绍过了。”毫不留情吐槽着不远处的俩位兽人，威尔海姆以眼神示意正随新一次传送抵达现场的两名壮汉，以及之前陆续完成传送、已经开始准备工作的制服男们。“一共四十六名专业的技术人员，以及必要的设备，目前进度是百分之……三十左右，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就能完成输送。” 听起来很漫长，但被rk31恶补了一堆所谓‘常识’，自己也抽空读了部分手册，雷历明白这已是民间组织的极限，对此结果很是满意。“传送通道如何，还稳固吗？” “库珥修大人专程找‘祂们’借用了权能，安全性毋庸置疑。”暂停话头的老者从靠近之人手中接过一张纸，瞄了几眼后点点头，亮出手腕上的装置对准纸张底部。“这是预付款，剩下的等完工给，没有异议吧。” 不似里卡多那般有明显非人特征，从穿着打扮到相貌都与普通人别无二致的男性并未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回应。注意到雷历正投来好奇的视线，与威尔海姆交换目光的他抬起手，无声无息把纸张递了过来。 在意的其实是另一件事，但对方有所表示，不好意思拒绝的雷历干脆顺水推舟，拿到纸张认真阅读起来。发现那是一份劳务协议，没在上面找到与认知中法律道德有冲突之处，讪讪然将其交还给男子，目睹他返回同伴中的青年没话找话道：“这些人，并非合辛商会的人员吗？” “不是，他们甚至不属于露格尼卡王国。”尽管看起来不苟言笑，威尔海姆却表现得十分健谈，让雷历不禁怀疑他沙哑的声线是否说了太多话所致。“他们是佛拉基亚帝国的皇家建筑师，曾负责修建皇宫。” 王国，帝国，异世界的讯息对雷历而言陌生且晦涩。好在皇家建筑师的头衔足够有含金量，某人参照自己世界的历史，很快理解了他们的能耐。“原来如此，让这么厉害的工匠做装潢想必是小菜一碟，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礼貌地与威尔海姆再度握手，叮嘱了对方一些细节，雷历很快找到了正在不远处吃果汁软糖的小萝莉。 “那位老大爷貌似是他们的负责人，我让他有事向你汇报，接下来就拜托你咯~~”留下小伙伴替自己把关，雷历刚走出两步便听见rk31在呼唤自己。 “你要去哪？” “施瓦茨小姐那...”见萝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她嫌弃自己甩锅，雷历只能苦笑着摊开双臂。“我对这行懂得不多，留下来也是瞎指挥，你比我更适合这份工作----” “并非合适不合适的问题，我是指那位女士。”满脸纠结似乎在组织语言，沉默片刻的rk31最终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启了话匣子。“你还记得我昨天说的话吗，‘她的神秘度超过3档’。” “记得，”时隔还不到一天，加上对方当时拒绝解答自己的疑问，雷历对此记忆犹新。“我还问你3档是什么，你说是机密事项拒绝透露...” “的确，以你的权限还不宜知道太多，毕竟那可能摧毁你的价值观。”似乎没听见某人低声嘟噜‘我三观早就被毁好多次’的抱怨，从口袋里掏出又一颗软糖的rk31剥着包装纸，左右环顾后正色道：“但我觉得，有件事还是提前告诉你比较好。” “3档以上，代表汉娜·冯·施瓦茨拥有影响法则的力量。”将软糖塞进嘴里，黑发萝莉语音含糊补充道：“通俗点说，她是个神。” 脑海中霎时浮现拎着镰刀狂笑不已的骸骨、身披官袍面相威严的男子、肌肉紧致佩戴头盔满身尖刺的壮男等与死亡相关的神灵形象，雷历下意识将其与汉娜的表现相对比，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你会不会弄错了，她怎么可能是神？她连大黄都搞不掂。” “是或不是，你可以向她求证。”把包装纸塞进口袋，目睹传送时的白光再次出现，rk31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忙你的事吧，这里我盯着就好。” 第29章万事开头难 但凡和外界接触，汉娜便表现出超乎常人的警惕跟畏惧，甚至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为帮助她改善这一状况，雷历经过深思熟虑，给出了他看来合理的对策，那便是以掩藏真实身份为前提，增加与当地人交流相处的机会。 遇到恐惧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奥利给。尽管这句话被恶搞到近乎低俗的地步，但抛开刻意玩梗的部分，雷历认为这句话对骷髅小姐还是挺适用的。 一味逃避无济于事，试着去正视，去接纳，最终战胜它，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将rk31留在现场，由开启的侧门返回滨江花园，雷历直奔二号楼底层的管理室。见其仍是大门紧闭窗帘拉上的状态，某人边祈祷目标别是又躲到哪个旮旯，边敲门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经历了短暂等待，青年眼前的房门徐徐开启，露出了骷髅小姐戴着防毒面具的脸。“早上，好。” “早，准备好了吗？”视线越过面前之人的肩膀，投向偌大的管理室，雷历不由眼前一亮。纵使被提前告知，但听旁人诉说与亲眼目睹，给人的感受可截然不同。 空旷，冰冷，毫无生气，便是管理室当初给人的第一印象。再加上高层建筑底部自带的昏暗，以及汉娜生人勿近的气场，前天晚上雷历光临时，感觉此地像停尸间多过像宅邸。 但经过rk31一晚努力，如今的管理室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房间中央多了道布帘，将其分割为两部分：靠近窗户的后部摆了花瓶，挂了壁画，床边还放了个小化妆台—— 实用性高不高先不论，好歹看上去像女性的卧室了。 绘有荷花的布帘一旦拉起，卧室、厨房、卫生间便自成一体，把剩余半个房间隔绝在外。被开辟作医务室的它，也经由两位姑娘（？）之手，布置得像模像样。 装药品的柜子，摆了书的架子，兼作问诊台的办公桌上有血压仪和听诊器，笔筒旁静静立着崭新的档案簿，配合房间里淡淡的消毒水味，倒挺像个小型的社区医院…… 而这，也是雷历所期冀达成的效果。“你的新身份，便是幻想乡建筑派驻此地的卫生顾问！”朝伫立原地的汉娜竖起大拇指，青年先是夸奖了对方布置房间的成绩，随即取出昨晚才打印好的纸张，展开后面带微笑交给了当事人。“看一下，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就把它贴出去了。” 防毒面具的目镜因反光而闪烁，动作显出迟疑的汉娜犹豫片刻，还是拿起复印纸阅读起来。作为草拟者早对内容烂熟于心，雷历见状并未打扰对方，而是掏出手机与业主群的其他成员们互动起来。 按照新的计划，汉娜会被宣传为由公司派驻滨江花园、负责公司员工健康的医师。为了尽到更多社会责任，也为了更好地与本地居民和睦相处，汉娜会定时开放由她住所改造的医务室，对所有上门者进行问诊、咨询或检查----当然，这仅限于不太严重的小毛病，或是持续多年的慢性病，那些攸关生死的顽疾或急症，还是要送到医院去抢救的。 作为业委会一员，雷历对小区状况比较熟悉，因此他认为这样安排能起到一箭双雕的作用。对滨江花园的住户们而言，那些头痛脑热跌倒拉肚子等等不致命却很麻烦的小问题，完全可以找近在咫尺的汉娜解决，而勿需无往近五公里外的公立医院。有了这份便利，雷历相信绝大多数人会逐渐接受汉娜，和平与之相处。 而从施瓦茨小姐的视角，每一次有人来看病或咨询，都是她磨练意志的机会。小区里老年人居多的人口特点，也注定了会找她看病的，多是已经一把年纪的老大爷老太太。这些人基本上被慢性病困扰，要检查的东西翻来覆去就几项，以汉娜的水准应付起来绝无难度... 就冲那一堆叫不出名的外文药物与书籍，雷历相信骷髅小姐的医术不会太差。 这边雷历还在回顾方案细节，以降低意外出现的可能，那头汉娜也看完了方案书，点点头将其归还给青年。“时间，不行。” 时间？不解地眨了眨眼，雷历眯起眼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确定问道：“你是觉得时间安排太长了吗？” “嗯。” 每周一四七上午，加起来九个小时，从青年视角看其实不算久，但对方表现出了积极性，他也不介意来点让步。“那天数不变，每次时间减少三分一，共计六个小时怎么样？” “可以。” 掏出签字笔立即修正，准备将其张贴到告示栏的青年见对方动作十分僵硬，立即猜到了她的心思。“别紧张，第一个礼拜我会陪在你身边，保证那些家伙不会骚扰到你。” 翻转手机让屏幕对准汉娜，向后者展示着聊天记录，雷历表示情况进展不算完美，但也没必要打退堂鼓。“大伙杂七杂八说啥的都有，但多数人对你的到来还是欢迎的，甚至郑伯说了想第一个吃螃蟹，让你帮他看看身体~~” 上身微微前倾，护目镜后的视线中增添了些许好奇，汉娜歪着脑袋轻道：“郑伯，是谁？” “是我那个楼道的一名住户，喜欢钓鱼，挺慈祥的一位老人家。”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制服男子们已经把一箱箱材料搬进二号楼，明白事不宜迟的雷历替居民们说了几句好话，随即前往公共地区的告示栏，把字迹未干的新通告贴了上去。 他并未告诉汉娜，今天的义诊时间只有郑伯一位报名者，许多居民仅仅是表现出兴趣，却未付诸于行动。“有总好过没有，口碑与信任一样，总需要时间培养~~”自言自语嘀咕着，雷历在告示栏寻找着醒目又没被占据的空位，眼角余光却发现侧面有张手写的短文。 隐约猜到其上内容，凑近眯起眼，看清落款的青年刹那间收起了笑颜。冷哼一声将之揭下，揉成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雷历贴完新告示马不停蹄离开公共区域，心底却添了一块阴霾。 第30章你管这叫医术？ 郑伯，与雷历居住于同个梯位，曾是钢铁厂职工的他早已退休，如今每天跑到附近的江边钓鱼，生活倒也充实快乐。 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似无忧无虑的老人私下也有烦恼，那便是他的腰。“当年负过伤，虽说治愈还是留下了病根。现在只要站得时间长一点，就又痛又酸。”被雷历引进尚未挂牌的医务室，老人对汉娜的怪异装扮倒没有太多表示，简单招呼后便直奔主题。“听小雷说闺女你是医生，麻烦帮我看看，有没啥办法能减轻这疼痛。” 把郑伯带进尚未挂牌的医务室，担任协调的雷历主动兼职起了护士。帮忙手脚不灵活的老者拉起外套下摆，见到后者脊背的真实模样，他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脊柱位置有着几节凸起，好似长着硬币大小的脓包；干瘪皱缩的肌肤上坑坑洼洼，范围几乎囊括从肩膀到后腰整片肌肤；腰部位置残留有膏药的贴痕，还散发出淡淡药香。 无声地啧啧嘴，雷历既感慨眼前之人的坚强，又有些担心汉娜处置不了这种状况。见骷髅小姐依旧不开口，只是猫腰查看着郑伯背部，顺带用手指轻轻触碰，他连忙干咳两声抢过了话题。“对了，郑伯，你以前有看过医生吗，说说他们的诊断结果吧，施瓦茨小姐也能参考一下。” “肯定看过啊，我从省立到市立都去了，也找过好几个专家。”不疑有他点点头，郑伯立即滔滔不绝讲述起来。“那些个专家教授会诊了，化验也做了，还出具了一份报告，上面都是我看不懂的词汇......” 本身不是医科专业，认知还停留在‘感冒喝热水’、‘拉肚子吃稀饭’、‘头痛早点休息’等层面，雷历自不可能从郑伯的唠叨中总结出多少讯息，更无法给出专业建议。无奈下只能朝对面投去求援的视线，雷历却发现汉娜依旧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样，正用手轻轻触碰郑伯凹凸不平的背部。 奇怪，医生不是应该望闻问切，或者听诊器血压计各式仪器轮番上阵吗，怎么整出个菜市场买肋排的姿态。脑子里毫无头绪，下意识想到rk31之前的叮嘱，雷历最终决定相信汉娜。“…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用，”终于结束了检查，不动声色与老人拉开距离，落座的女性单手托腮歪过脑袋，注视着正在穿外套的郑伯冷不丁道： “你，体内，有金属？” 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但作为当事人，老者立即领悟了汉娜的意思，收起笑脸正色道：“是的，闺女。弹片卡在骨头里了，据说压迫到什么很重要的部位，导致他们不敢给我做手术。” “灵魂，”并未觉察到侧面的雷历拼命使眼色，骷髅一本正经进行起解释。“金属，有诅咒。你的灵魂，受损了。” 眼看郑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也从慈祥和蔼变得有些古怪，雷历见势不妙赶紧拉住汉娜胳膊，将她整个人连拖带拽弄到布帘后。“哦呵呵呵，施瓦茨小姐估计是累了，我帮她洗把脸，郑伯你先坐一会。” 一脚踏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藉此掩盖谈话声，雷历这才有空闲去追问。“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观察片刻确认骷髅并非戏谑，而是真的不明所以，青年无语地叹了口气。“现代医学没有什么灵魂啊，诅咒啊之类的说法，你真不懂就开些止痛药，那样说会被当成江湖骗子的！” 护目镜后的眸子闪烁，似乎在预示当事人的迷茫。默默与雷历对视良久，汉娜才用力摇起头，动作之激烈甚至发出骨头转动的咔吧咔吧响动。“但他，确实被，诅咒了。” “我没，骗人。” --------------------- 抿嘴皱眉眯起双眼，往日总以乐呵呵模样示人的老者，此刻已是另一副气质。神情严肃与面前二人对视，郑伯一字一顿狐疑道：“小雷，我年纪不小了，找我开玩笑不合适吧~~” 换作平时，雷历指不定挠挠头，坦然承认自己的冒失；但此时此刻，他却一点都笑不出声，甚至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 郑伯早年参军，在战场上负伤后落下病根，原本是件算不得平常、但也没多稀罕之事。根据现有情报，雷历判断是激战中弹片刺进了身体，卡在脊柱位置。因为技术限制，担心伤及骨头或神经的医生们不敢将其取出，才导致了当事人如今的痛楚。 新医务室资源有限，汉娜更是个没有行医执照的‘黑户’，青年本以为她会开些止痛药了事。却不想骷髅小姐不但种族装扮颇有个性，诊断方案也来了个语不惊人誓不休—— 郑伯并非一般的枪伤顽疾，他是中了诅咒。 若非经历了某些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碰到的遭遇，雷历也会像此时的郑伯那样，怀疑这是场恶作剧。心情复杂咧开嘴，青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一些，好为他接下来的话增添说服力。 “郑伯，施瓦茨小姐并未开玩笑，她只是有些书呆子脾性。” “你的症状她大致了解，现在有俩个方案——”与身边人交换了视线，见她如约定那般保持沉默伫立原地，雷历不免多了几分信心。 “要么使用保守疗法，施瓦茨小姐给你开点止痛药，如果情况严重最好还是去医院。”干咳两声稍稍停顿，确认郑伯把自己的建议听进去，雷历这才继续道：“如果你信任施瓦茨小姐，她可以做个小手术，减轻你的痛楚，只是整个过程——” “需要麻醉。”照计划给出了方案，雷历表面上无所谓，实则心里七上八下。顾虑于对方是平民，无法透露异世界存在的他只能隐去许多细节，导致解释更像儿戏。 好在饱受顽疾折磨的老人，比雷历预想得更开明，也更豁达。“算了，当初铺天盖地的炸弹和坦克都挨过来，谅你小子也不敢乱来~~”无奈地叹了口气，郑伯揉搓着腰缓缓站起身，仰起头伸了个懒腰。“接着...要...我...” 双眼眯起两腿发软，前一刻还精神饱满的老人毫无征兆朝地面一瘫，霎时没了动静。以为对方突发了什么急病，雷历蹲下身定睛一看，却发现郑伯已经进入了梦乡。似有所悟扭过头，见到汉娜掌心跃动的幽焰，他不禁吞了口唾沫。 “你做了什么？” “用医术，让他，睡着。” “......” 第31章这确实算医术 再次使用原理不明、但看起来就很神秘的招式，汉娜轻松放倒了半信半疑的郑伯，并美其名曰这就是麻醉—— 其实在雷历视角，这更像是打闷棍。 开工没有回头箭，再纠结讨论医学术语的定义毫无意义，关键还是治疗病患。与瘦小的骷髅合力，把郑伯抬到生活区的床上放好，雷历稍加思索后反锁了木门，以免有人闯入再生意外。做完这一切转过身，他便看到汉娜脱去手套，露出苍白精致的手掌。 “姑且问一下，这也算在医术范畴吗？” “算。” 感觉像超英电影里的量子力学，遇到解释不清的东西就往上套，反正一般人不理解。心中默默吐槽骷髅对‘医学’定义，雷历默默折返骷髅身边站定，旁观她摊开掌心召唤愈来愈多的幽焰。 “这些是什么？” “灵魂。” “你不是说你不会魔法吗？” “不是，魔法。”一并摘下了防毒面具，露出真颜的汉娜转过脑袋，纠正着雷历的发言内容。“是，医术。” “行行行，是医术，是医术。”敷衍着对方的坚持，青年干脆闭上嘴，当起了一名看客。在他的注视下，无风自动宛如有生命的幽焰逐渐变大，最终定格于成年人拳头规模。 指骨向内收缩，汉娜把玩着掌中火焰半晌，随即猛地用力将其一把捏碎。红与黑的能量从中窜出，顺着骨骼快速蔓延，一次呼吸不到的功夫就覆盖了整条胳膊。 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雷历按捺不住正准备询问，便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场面：被光芒覆盖的手臂，犹如被注入空气的皮球般开始膨胀，撑起了原本紧贴骨骼的衣袖；暴露在外的手掌，那令正常人本能会畏惧的森森白骨，也凭空出现了红白色的组织。 血管，神经，肌肉，皮肤…目睹汉娜手臂的变化，不禁想起‘活死人肉白骨’这句俗语的某人下意识目光上移，结果发现对方还顶着个骷髅头。“你这变身效果，只是局部的吗？” “可以，全变。”左右转动似乎在适应新手臂，汉娜淡淡回应着，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为何不变？”看着能用羊脂如玉形容的皓腕，雷历不免有些好奇。在他认知里，汉娜如果能改变外貌，完全可以免去戴面具着风衣，这种费时费力还效果不好的伪装。 “因为，会死。” 归根结底还是恐怖吗，这边厢雷历还在思考，另一边的女性结束对话，青葱般细嫩的玉指已经掀起衣裳，再度触碰起老人坑坑洼洼的脊背。 即使进入梦乡，郑伯仍会因脓包最轻微的触碰，而不自觉颤抖着。“灵魂，很坚强。”眼窝里的火焰凝聚成红点，汉娜评价同时选了最大的一个，五指并拢成手刀找着角度。 “等，等一下。”隐约猜到了她即将采用的‘医术’，雷历下意识叫停了汉娜，手忙脚乱从柜子里取出纱布与酒精。“我先做些准备，以免出事。” “不会，有事的。”嘴上表达了意见，但汉娜并未阻止青年动作。待后者把所有能止血与缝合伤口的东西摆满整张桌子，紧张兮兮朝自己点头示意，她那只长出肌肉与皮肤的手才缓缓下降，指尖刺进了脓包所在位置。 没有飞溅的鲜血，没有皮开肉绽的惨烈画面，也没有郑伯因剧痛而惨叫的场景，洁白如玉的手就像伸进装满水的水盆，悄无声息间没了踪影，只余下留在外面的手臂。 果然是徒手取弹片吗，心中的猜测得以证实，发现刺入位置的皮肤泛着白光，并未有情况恶化的趋势，雷历心头悬着的大石这才稍稍落下。剪了块纱布攥在掌心，以防万一凑到郑伯身旁，担心影响到手术（？）的青年并未搭话，选择当一个安静的小助手。 事实证明，雷历的担心属实多余。在老人体内摸索片刻，缓慢取出的指尖末梢，夹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黑色金属片。目睹汉娜将其丢进铁盘，正擦拭患处血迹的雷历好奇之下想拿起看个究竟，却被某人还佩戴手套的另只手拍了个正着。 “别碰，那上面有诅咒。” “但这个世界，没有诅咒吧。”取了块干毛巾擦净血液与脓水，正用碘酒涂抹周围进行消毒，雷历闻言不解地眨了眨眼。“郑伯当年参加的那场战争，我也看过些相关的电影与文章，交战双方都是选用常规兵器……” “它，有诅咒。”一字一顿重复着，颅骨眼窝内的红芒愈发明亮，语气也没了平时的羞涩，带上了几许强硬。“别碰，会死。” “好吧，我不碰就是。”姑且留了个心眼，雷历讪笑着给纱布贴上医用胶带，完成了伤口的包扎。注意到汉娜盯上了另一个脓包，他忙不迭又剪了块纱布，攥在掌心比了个ok的手势。 时间在流逝，一如墙上挂钟的指针在摆动。抛开心中杂念，雷历专注于消毒、清洗等事项（汉娜的力量阻止了大出血，但拔出手掌时仍会留下一道小伤口），甚至忘记了自己从起床后便滴水未进。直至骷髅小姐把第十一块金属片丢进铁盘，做了个到此为止的手势，青年这才发觉自己肚子正咕咕叫着。 “结束了吗？” “没有，”红芒恢复成火苗，拧开水龙头清洗不知何时复原的指骨，汉娜头也不回道：“他，不行。” 一如既往的缩略式发言，好在某人已非吴下阿蒙，能根据状况推测大致含义。“你是说郑伯年事已高，撑不住继续取弹片？” “嗯。” 无法一步到位有些可惜，但看着盘里锈迹斑斑、还黏有血液与小块人体组织的金属片，雷历也不禁笑了起来。“也罢，有成果就是好事，你的魔法真厉害~~” “那是，医术。” “都一样，能救人的魔法当然算医术！”心情愉悦下改了说法，雷历帮郑伯穿好衣裤，端起铁盘朝走出卫生间的女性示意道：“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置？” “封印，起来。”重新戴上防毒面具，汉娜柔声说道：“它们，会污染，生命。” 第32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上） 对青年的解释仍是半信半疑，但带有鲜血的金属片，腰上密密麻麻的包扎痕迹，以及大幅减轻的痛楚，都让郑伯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位装扮古怪的小个子医生，在条件简陋的医务室给自己进行了一场手术，成功治愈了困扰他多年的毛病。 “呃，准确地说不算根治，因为时间有限，弹片没取干净。”担心汉娜一不小心又来段劲爆发言，雷历只能充当转述，对老人进行解释。“你先回去养几天身子，等灵……精神好得差不多，再来进行下轮治疗，就这样。” “听着有点麻烦~”口中发着牢骚，郑伯嘴边的笑容却愈发灿烂。昂起头伸了个懒腰，精气神大幅好转的老人又聊了几句，随即以用餐为由道别青年，兴冲冲返回了一号楼。目送对方消失在楼道，雷历放下挥舞的手臂，心中涌起了些许成就感。 都说万事开头难，让大家接纳甚至视汉娜为朋友，最棘手的便是最初阶段。等郑伯痊愈，事迹在业主群传播开，众人才会认识到她的优点，逐渐习惯并包容其不和谐的部分—— 就像他们当初接受雷历那样。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以礼相待，雷历也从未奢求当个万人迷，更不指望防毒面具小姐成就如此地步。“肚子好饿啊~”折返无人光顾的医务室，打开手机里安装的社交app，发现无人预约的雷历瞅了瞅墙上挂钟，突然萌发了一个主意。 “今天的义诊到此为止，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吃午饭？” “午饭？”视线从手中书本转移到对面之人脸上，防毒面具下的声音听起来略显沉闷。“我？” “对呀。” “我，不吃，东西。”轻轻晃动脑袋，被rk31判定为神的女性对邀请兴致缺缺，如上回那般表示着拒绝。“能量，效率，太低。” 换作昨天，雷历纵使无奈也只能放弃，毕竟骷髅严格来说就是一句骨架，没有任何消化器官确实吃不了东西。但刚刚目睹汉娜赋予肢体外填充组织，想要小小庆祝初次义诊成功的青年心思又活络起来。“能量效率低，但并非无法吸收能量，是这样吧。” “......” “在我的国家，沉默代表肯定。”半开玩笑调侃了一句，见对方并未反对，雷历的自信心也增添了几分。“难得开了个好头，大家一起吃顿饭，就当是辛苦的报酬---欸对了，”思及某种可能性，他连忙补充道：“你把自己变成正常人模样，需不需要耗费很大能量？” “不需要。” “那就好嘛~”原本还担心‘吃顿饭花掉二十年修为’这种桥段，得知自己是杞人忧天，雷历立即积极了起来。“来吧，几道家常菜而已，别不好意思。反正我已经要煮两人份的饭菜，再多煮一人份也不是什么问题。” 考虑到某位萝莉惊人的食量，假如汉娜真的应邀，雷历必须煮四人份饭菜，只是青年心情激动下忘掉了这一点。 手托下巴歪着脑袋，面对雷历说辞沉默半晌，骷髅小姐最终柔声道：“不变脸，可以吗？” 纯粹是希望让对方摆脱社交恐惧症，雷历当然无所谓是否看到对方真面目。“行啊，你别把菜和汤漏得满地都是就行。”不由分说抓住汉娜的小手，雷历率先朝门外迈开脚步。 手上传来了一阵挣扎的力道，但很快消失无踪。并未回头的青年听着背后轻微脚步声，愈发确信自己做出的判断：汉娜·冯·施瓦茨本性并不冷酷，她只是有些难言之隐，导致其对人类，尤其是陌生人怀有戒心罢了。 把骷髅小姐带到自己家，照例踹开试图骚扰前者的黄狗，将对方留在客厅看电视，雷历大步流星冲进了厨房。懊恼于时间有限加之食物储备不丰富，雷历只得随机应变，用为数不多的材料进行烹饪。使出浑身解数，某人终于赶在饭点整出几道饭菜。开门迎接回来用餐的小萝莉，让二女上桌的雷历开了瓶饮料，边用餐边听rk31汇报工程进展。 或许是命运眷顾，雷历所在的医务室平安完成了首次对外开放，算是为骷髅小姐的融入平凡生活开了个好头；而在另外一边，黑发萝莉在场监督的事项，也达到了预期效果。合辛商会派遣的建筑人员，连同专用材料及器材，全都按计划抵达了荒地，并未出现损耗与伤亡。 考虑到跨界传送门尚未建立，强制突破屏障有百分九几率失败，这已经值得庆贺了。 “不单如此，我还与他们达成初步协议。”吧唧吧唧嚼着剥了壳的明虾，女孩得意洋洋挺起胸脯，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合辛商会同意在价码上给我们七折，并承诺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首批六个房间的布置。” 用更少的优惠换来加班，听起来倒还划算。正翻炒着西蓝花，雷历闻言点点头，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他们不会偷工减料吧？” “与整个世界的贸易量相比，这点小钱不值一提，他们只要不傻---喂，你干什么！？” 嗯，出啥状况了？以为小家伙被包括但不仅限于热汤、鱼刺等物所害，雷历赶紧关火扭头，却看到了啼笑皆非的一幕：体型娇小的女性目光锁定正前方，满脸不爽噘起小嘴，伸出的筷子直指盘中最后一条白灼虾；摘掉了防毒面具，骷髅眼窝里透出针锋相对的气势，手中餐叉横贯半张餐桌，亦指向还冒着热气的海鲜。 两个人，食物却只剩一份，斗争便不可避免爆发了。“这是我的！”闪电般站起身，rk31利用距离优势率先发难，另只手探向瓷盘想来个釜底抽薪。可惜身高上的劣势，让她的努力付诸东流，比对方更快抢到盘子，汉娜手一抬把虾连肉带壳丢进嘴里，咔吧咔吧嚼了起来。 “驳回。” “可恶，”气急败坏低下头，rk31用最快速度把还剩三分二的红烧排骨全扫进自己碗里，这才朝骷髅做了个鬼脸。“这些是我的了，你吃青菜就好！”“拒绝，青菜，能量不足。”话说得温吞，汉娜动作却不慢，把刚端上桌的海蛎煎悉数笑纳。 眼见二人手持餐具互相比划，俨然一副在餐桌上划分势力范围，瓜分所有荤菜的架势，雷历蛋疼地单手捂住脸。“你们俩是小孩子吗？” 第33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下） 餐桌间的小小纷争，在雷历亲身介入调停后，以一种哭笑不得却又理所当然的状况画下句号：青年多做了两碗鱼丸汤，并在剩余的荤菜出锅装盘时，主动分作两份。 协调好二女的矛盾，饥肠辘辘的青年总算有机会坐下，风卷残云般扫荡了剩下的饭菜。直吃得肚子发胀才罢手，雷历正努力克服脑海中泛起的睡意，却听到背后传来椅子挪开的声音。 “这么快就要走了？” 正把防毒面具戴上，汉娜闻言轻轻嗯了一声。重新将自己变成密不透风的打扮，女性将推开的椅子挪回原位，对雷历做了个挥手道别的姿势。“谢谢，款待。我下次---” “下次不要来了！”正用汤匙搅着碗里的米饭，愁眉苦脸的小萝莉仿佛找到了情绪宣泄口，瞬间抬起头激动道。感受着刹那间投诸几声的两道视线，醒悟过来的她双颊泛红干咳两声，目光飘忽支支吾吾起来。 “呃，我的意思是，下次来必须，必须...带点礼物，对，礼物。”灵机一动放下餐具，女孩连珠炮般补充道：“最好是糖，其他甜食也可以，实在不行——哎呀！” “别听她乱讲，我可没这个规矩。”手掌用力揉搓rk31的小脑袋，无视掉她的不情愿与闪躲，雷历朝驻足回眸的汉娜讪笑道：“如果喜欢吃我做的菜，提前和我说一声……” “今晚。”见青年的笑容快速凝固，女子的脑袋歪过四十五度，像是在表达疑惑之情。“你说，提前讲。” 我如果说我只是客套，现在还来得及吗，想到二女惊人的食量，雷历不禁有些咋舌。本着‘做人需诚信’的原则，事到如今他纵使觉得麻烦，也只能一口答应下来。“行吧，你今晚饭点过来。” 送别了寡言少语的骷髅小姐，某人刚刚关上门，侧腰位置就吃了记粉拳。“都说了别把我当小孩，你这家伙！”嗔怒着补了一脚，绕过正在吃午餐的黄狗，rk31返回桌边，哼哼唧唧吃起眼里的米饭。“可恶，今天糖分摄入不足了。” 很想吐槽这份表现百分百会被人当孩子，但心中残存的理性，让雷历把提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行啦行啦，我下午去买菜，今晚多做两道菜，保证让你们吃得饱饱的，怎么样？” 充分演绎了何为‘变脸’，某人先是闪电般展露笑颜，随即回过神立即摆出生闷气的模样。“哼，姑且原谅你这一回。”嘟噜着低下头，rk31继续对付起碗里剩下的饭菜，仿佛做了个很不情愿的决断。 对她的口是心非看在眼里，雷历也识趣地没去拆穿。重返座位又吃了几口菜，想到刚才二女争夺菜肴的激烈程度，对自己烹饪技巧有正确认知的青年好奇道：“汉娜的情况暂且不提，你说你以前是军人吧，难道从没吃过肉或者甜食吗？” “吃过，但次数很少。” “那你怎么补充能量，吃罐头？” “能量棒和营养液。” “......” 休息的时间总归短暂，得到承诺又填饱了肚子，rk31心满意足赶往了二号楼，继续监督工程进展。尽管本人宣称这么做是因为无聊，但雷历相信，她有部分原因是为了报答自己做的饭。 青年的手艺算不得优秀，但对于一个长年活跃于交战地域，难得吃几餐美食之人，已算是稀罕之物。 汉娜的医务室下午不开放，工程也有助手帮忙盯着，结果雷历反而闲了下来。洗完碗小憩之后，读了半小时规章手册的他眼看时间不早，便抄起墙上的绳子，冲懒洋洋的黄狗示意着。“我去超市，你要不要来？” 略显傻气的犬科动物回应了两声，高高竖起的尾巴如雨刷般摆来摆去。 --------------- “土豆，牛肉，西红柿，油炸豆腐...”清点着推车里的材料，大致估算了下价格，雷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点贵诶~” 自言自语停下脚步，想要把几样价格偏高的放回原位，青年脑海中却浮现起俩位女性争夺食物的画面，伫立原地纠结片刻，他最终啧了啧嘴，继续按计划朝下个柜台走去。 为了让两位女士吃饱，他也只能改变习惯，采购更多更贵食材以备不时之需。 难得来到离家更远、价格更贵但货品更充足的超市，雷历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又转了十多分钟，收获颇丰的他到收银台结了账，拎着两大塑料袋望天长叹。 “早知道就开车来了，反正现在钱多了，不必那么省油~~” “汪汪！” “别闹，走这么久你也该满意了吧。”拉紧手中绳索，呵斥黄狗的青年掏出手机看了看，才发现已是下午四点。寻思离饭点不远，决定立即启程的雷历刚走出十多米，便发现与之错身而过者有些面熟。驻足定睛一看，他疑惑地拽住宠物，朝对方打了个招呼。 “你是...威尔海姆？” “又见面了，事务官。”穿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管家服，神情肃穆的老人转过身，朝雷历恭敬地行了个抚胸礼。“刚刚完成采购啊，辛苦了。” “不算什么，就当是锻炼，顺便给这家伙发泄下精力。”与之寒暄了两句，见对方孤身一人，以为他是来买建筑用品的雷历笑道：“如果你是想买钉子、油漆、木料等东西，我建议你去建材市场，这儿最多只能买些家具，价格还太贵，不划算。” “感谢指点，事务官。”露出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静等雷历说完话，精神矍铄的男性才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志不在此。“我们携带的物资很充足，暂时不需要从当地采购。” “事实上，我是来看店面的。” 看店面？这就是家连锁超市，在国内...等等，难道他指的是那个？联想到合辛商会的快速扩张，以及其成员表现出的志在必得，想到某种可能性的雷历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你们...想把这家店买下来？” 微笑着点头致意，名为威尔海姆的异界人看起来充满信心。“商业，军事，本质上是一样的，都讲究先机。合辛商会既然来了，当然要尽早布局，为后续贸易打下基础。” “放心，事务官。我之前把这个国家的相关法律都看过了，保证不会再犯那两位亚人的错误。” 看着老人滔滔不绝，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雷历突然想到了那句‘商场如战场’。“你们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第34章 请求 有话则长，无事则短，两天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对滨江花园的居民而言，除了对面楼白天多些动静外，最大变化就是医务室设立与开放。 刚开始大伙还将信将疑，毕竟那位佩防毒面具的女士整日把自己反锁屋内，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人；但当郑伯在业主群晒出照片，自己也活蹦乱跳出现于众人面前后，群里的氛围就有了显著变化。 老人们或多或少，或轻或重都有慢性病，郑伯状况的明显改善，让他们不禁萌生了希望。和治愈顽疾比起来，医生行为装束异常是可以接受的条件。 从年轻人视角，一个医术够高明、距离够近的社区医院，让他们能免于为小毛病去大医院，进而节约下本就不多的假条，属实算件好事。至于打扮……比起漫展上各类coser，汉娜那一身好歹正常许多，不是吗。 态度改善的标志之一，便是向雷历提出咨询者多了起来。“嗬，又来咯~”感到衣兜内传来有节奏的震动，青年放下怀里的规则手册，摸出手机查看起来。 “唔，是糖尿病啊…” 自言自语抬起头，瞄了眼不远处正翘着二郎腿专心阅读的骷髅，雷历思索片刻在触控屏一通操作，这才结束了与对方的文字聊天。听着门外搬运重物的动静，他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辞别汉娜后推门而出来到了走廊。 一人高的冰箱，对外表平平无奇的建筑师们是个麻烦，但对身材魁梧的兽人纯粹是小儿科。双手扒住两侧，独自背着冰箱的里卡多正在某位建筑师引导下缓缓后退，试图在不造成损毁前提下，把自己连同冰箱运进电梯。 “再左一步，好好，就这样，威尔金卿。”抬手示意狼人站定，摁下上升按钮的男子朝前者比了个手势，随即取下腰上的装置汇报起来。“第四台制冷装置运上去了，把它送到二号房，完毕——诶！？” 专注于手头工作，心无旁骛的男子直至通话快要结束，才注意到身侧多了个人。忙不迭低头致意，他用略显紧张的语气询问道：“事务官大人，请问有什么指示吗？” 纯粹是听见动静凑热闹，本无目的的雷历闻言一愣，也只能佯装镇定干咳了两声。“我听了助手的汇报，但觉得还是亲自查看下更保险，毕竟她也未必面面俱到...”单手托腮注视着电梯控制板上的数字从1变成3，他想了想问道：“你们的进度到三楼了？” “是。”穿着普通的工作服，莫名散发阴沉气息的男子闻言再度颔首，恭敬回应着雷历的询问。“一二楼共计八个房间，已经全部布置完毕，内部环境满足事务官的要求......” 午餐时已听rk31汇报过一次，对比二者发现八九不离十，雷历点点头表示很满意。“不错，你们的勤奋与娴熟技艺令人印象深刻。”行至走廊另一侧站定，透过窗户注视着荒地上热火朝天的景象，青年敏锐觉察到身边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什么事吗？” “呃，事务官大人。”纠结片刻后像是下定决心，左右环顾确认无人的男子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张金属卡片递了过来。见雷历神情骤然转冷，他赶紧补充道：“这里是我的联络方式，我只是希望和您缔结一个约定。” 不是行贿吗，那还好。因为疏忽差点要享受牢狱之灾，还处于‘三年怕井绳’的雷历稍稍舒缓了神情。观察半晌判断对方并未说谎，他试探性接过卡片，边插入装置侧面的读取口边问道：“什么约定？” “如果这一回，我们的表现让事务官满意，”瞄了眼电梯面板的数字，男子喉结蠕动吞了口唾沫。“希望下次我们来时，您能给予我们少许便利。” 考虑到只是口头协议，并且没对雷历有具体要求，这个协议在青年看来很划算。“史泰德·佛拉基亚？”总觉得存在既视感，细究起来却毫无头绪，很快放弃思考的雷历见对方满脸期待，啧啧嘴耸了耸肩。“丑话说在前面，违背原则的行为我不会做。” “这是自然，事务官的名头已经在我的世界传开了。”不动声色拍了个马屁，接过雷历交还的卡片，男人倒三角的双眸中透出一股精光。“对了，事务官。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请不要告诉合辛商会的成员，拜托了。” 哎，你不就是合辛商会的一员吗，为什么要提这种莫名其妙的......等一下，威尔海姆好像说过，这些是佛拉基亚帝国请来的宫廷匠人，曾参与过皇宫建造.--- 史泰德·佛拉基亚，佛拉基亚帝国。两个名词摆在一起，再加上威尔海姆时不时挂在嘴边的‘露格尼卡王国’，纵使雷历对他们的世界知之甚少，也能从逻辑上推导出些许真相。“你是代表佛拉基亚帝国，来与我做交易吗？” “交易什么的不敢当，帝国如今日薄西山，远没有与救世军代理人谈条件的资格。”神情语调愈发恭顺，男子低头时刘海下垂遮住了双眸，让雷历愈发难以捉摸其真实想法。“我只是希望，如果这回我们完美回应了事务官的期待，下次佛拉基亚帝国自己的商队来此贸易时，事务官能稍稍顾及今日承诺。” 拥有着与国家同名的姓氏，想必在自己世界也是个大人物，甚至可能是皇亲国戚。如此身份尚且要低三下四求照顾，想到不久前刚亲历的一幕，雷历不禁叹了口气。 倒不是觉得自己位高权重，可以为所欲为；而是好奇对方世界的状况，以及他们用敬畏语气提及的‘救世军’，到底在诸界是何等风评。“行吧，看在你们这么努力的份上，我到时会对你们自己的商队友善一些。” 姑且给了个没啥实质意义的允诺，听到提示音的雷历回过头，就看到赤膊的里卡多正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你好啊，事务官。”与青年打了个招呼，在恢复如常的史泰德示意下搬起摆在走廊里的一台空调，狼人呼哧呼哧闪进电梯间，很快消失于二人视野。 总感觉这家伙有些憨憨呢，怪不得当初敢当着rk31面向自己行贿，估计他真如自己所言，平时只担任护卫，未曾进行过商业领域的交涉吧。见史泰德掏出装置又开始通话，雷历想了想折返已经挂牌的医务室，没再打扰对方的工作。一屁股坐在还有些温度的椅子上，某人双眼发直注视着拉上的窗帘，脑海中不禁浮起一个疑问。 自己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异界人们宁可白打工也要来贸易呢？ 第35章 赶鸭子上架 急促的电子音，打断了雷历的思考。撸起袖子定睛一看，他才发现是预设的截止时间已到，帖子被锁定并调至‘过期’一栏。 电子音的作用，就是提醒他报名者数据统计完毕，可随时查看与审核。 怀揣对新工作的热情与责任感，雷历本准备用肉眼逐一核实，确保不出现任何纰漏。可惜残酷的事实很快教育了他，有些东西没点专业本事，光靠热情与积极性是不够的。 “艹，这也太多了吧。”才看了俩个报名者提供的文件，某人就感觉头晕脑胀，试着下拉屏幕发现初测合格者有近三位数，瞠目结舌的雷历果断放弃折磨自己，找上了还在荒地上忙碌的小助手。 “就这？”听青年说完前因后果，rk31满脸无奈摇摇头，朝其伸出了小手。“看来议程要提前了，我再催催她们——” “什么议程？” “没什么，进一步的审查交给我。”接过雷历摘下的装置，女孩指甲盖再度翻起，细长的金属线探进侧面链接口。黑白分明的眼瞳内映射着一行行数字与字母，此时的她比起平常贪吃顽劣的模样，更有几分‘机器’的味道在内。“你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 正注视对方的侧颜，雷历闻言赶紧翻阅名为记忆的书库，却未找到与此相关的任何线索，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头。“什么叫特殊要求？” “字面意思，有些事务官出于个人经历、性格喜恶等因素，会在下发名额时额外设置条件。”显而易见处在‘工作模式’，rk31并未嘲笑雷历的无知，耐心进行着解释。“比方说，如果你是个人类至上主义者，就能禁止亚人与非人种群为主要成员的商会进入这个世界……” 越听越觉得违和，雷历眯起眼回味着对方的解释，霎时恍然大悟。“等一下，这不是种族歧视吗，救世军难道允许它存在？” “为什么不允许，只要服从命令，愿意为秩序而战，工作时不偷懒不渎职，救世军原则上并不干涉成员的所作所为。”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反驳着，见雷历哑口无言的萝莉撇撇嘴，目光投向不远处亮起白光的空地。“有特殊要求快点提，我好设置筛选条件。” 条件啊，想到自己是仓促上马，缺乏经验的雷历也不摆架子，主动向小伙伴征询起意见。“你觉得我设置什么条件比较好？” 并未第一时间回应，萝莉沉默半晌说道：“你介意人口买卖吗？” “很介意！” “那好，有涉足人口贸易的商业组织全排除……军火呢？” “武器禁止！” “ok，军火领域的除了那家也否决。” “行，不过你说的‘那家’是指哪个？” “山本商社，它曾是救世军的专属供货商之一，你拒绝不了~~” 就这样一问一答，二人逐渐取得共识，削减着名单的规模。经过大概二十分钟讨论，当雷历口干舌燥下意识舔着嘴角时，装置被重新交还到他手里。 “四个商业组织，再加上特批的合辛商会，一共五个。”把导线收回体内，女孩闪亮的双眸恢复如常，立即锁定了位于空地中央的一批木箱上。“还有事吗？” 尽管每天都在学习上下功夫，工作中遭遇的困难依旧未减少，此刻亦不例外。想到即将面对来自各个世界的商业精英，雷历心里七上八下属实没底。“最后一件事，”觉察到rk31有些不耐烦，他赶紧开口询问道： “我要不要突击学点礼节，免得弄出什么外交事件？万一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雷历，”打断了青年的絮絮叨叨，把视线从正在指挥人检查并搬运木箱的猫娘身上挪开，黑发萝莉似笑非笑想要拍前者的肩膀，可惜本钱不足只能选择拍他的胳膊。“你是出入境管理局所属，m51世界的负责人。” “除了战区司令，以及位于妖怪山的救世军总部，你不必听命于任何人，不必去讨好任何人，不必去取悦任何人。”见对方露出深思的表情，女孩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用淡然口吻继续道：“为了更好地建设发展这个世界，你可以采取些许举措，但没必要顾虑太多东西。” “反正你的世界资源很丰富，人类甚至没搞出可控核聚变，也不是很依赖与异世界的贸易，不像那些蛮荒或废土世界。”从迈着小碎步小跑来的蜜蜜手里接过名单，扫视后在上面签了字，支走对方的rk31面带微笑指向了忙碌的建筑工们。“你觉得你待他们不周，其实他们比你更惶恐---” 害怕？用眼角余光瞄了几眼，发现那些来自佛拉基亚帝国的工匠们愈发勤奋，雷历思索后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出入境管理权听着不如军队统领威风，但对往来不同世界、亟需稳定通道的生意人，那可是攸关生死的命脉。 重视程度不同，态度自然不一样。从雷历的视角，只要传送门安全无虞，世界没别混沌毁掉，少个商会压根是无伤大雅；但对合辛商会，以及依附前者的佛拉基亚帝国帝国而言，假如被m51世界拒绝，意味着一条新商路开辟彻底失败，它们将彻底失去这片市场。 所以只要用平常心去接待即可吗，那就省事多了。经过开导心情舒缓了许多，雷历喜悦地摸了摸rk31的小脑瓜，换来了后者懊恼的一记粉拳。笑嘻嘻回到了自己的家，雷历在装置上草拟了一份公函，确认无误后又点进了那个与论坛无异的交流界面。 “山本商社，合辛商会，璃月贸易同盟，艾泽拉斯商业联合会，以及...企鹅物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某人特意揉了揉眼睛，却发现结果并无二致。“物流公司也搞工程吗？你们业务还真广泛~~”无语地吐槽了两句，青年还未摁下发送键，装置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交互投影屏被强制关闭，取而代之的是rk31略带焦躁的面庞。“雷历，赶紧过来！” 察觉到她是真有事而非开玩笑，雷历也顾不得多问，匆匆起身奔向了大门。“发生什么事了，合辛商会的传送出故障？” “比那更糟，”注意力显然不在雷历这边，萝莉的视线始终撇向另一侧，似乎在提防着什么。“是空间乱流。” 第36章 天降之物 经过多番尝试，跨界传送在名为救世军的组织运作下，技术手段已经得到了质的飞跃。 只要携带智能手机大小的便携装置，在传送门进行登记并获得通行权，便可安全快捷往来于各个世界；纵使传送失败，滞留于两个世界间的‘狭缝’，也可凭装置返回出发点，保得性命周全。 但就像穿越国境线有合法非法两种手段一样，往来别的世界，同样有两种方式。一是用便携装置引导、手续齐备的正式传送，另一种则是各显神通、藉由世界屏障缝隙‘挤’入目标世界的随机传送。某位萝莉体型机器人捕捉到的空间乱流，便是后者的标志性现象—— 起码雷历领到的手册，是这么写的。 也顾不得发送邀请函，青年抄起手杖一路小跑，以最快速度赶回现场。对仓促行礼的蜜蜜等人微微颔首，尚有些气喘的他来不及擦汗，立即注意到空地中央悬浮着一团黑色雾气。 仿佛以前钢铁厂烟囱里冒出的浓烟，但颜色更淡更紫，还带有少许电线短路的焦糊味。某人定睛一看，发现翻滚的烟雾里间或划过几道电弧，只是在正中央漩涡吸引下极难捕捉到。 一只小手从侧面探出，摆在了雷历身前，心领神会的后者解下腕上装置，果断递了出去。“情况怎么样？” “还不清楚，”链接进雷历的装置，rk31的神情有些凝重。回应同时举起手，她朝以蜜蜜为首的商会成员们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继续后撤。“哼，没有扫描仪真不方便~~” 对她的抱怨感同身受，雷历无奈地撇撇嘴。见烟雾旋转不息，表面的紫黑色气体正与空气剧烈摩擦，庆幸二号楼与外围砖墙挡住了无关者视线，他不无担忧低声道：“这东西危险吗？” “一般情况下，不危险。”睫毛轻微颤抖，萝莉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金属块，手指弯曲将其握紧。“来了。” 闻言下意识把目光转向雾气，待雷历想起书页上‘不建议直视’的提醒时，已经为时过晚。自漩涡中央迸发的强光比太阳还耀眼，抢在青年阖上眼皮前照进瞳孔，彻底瘫痪了他的视力。 闷哼一声低下头，后悔自己疏忽的雷历抬手捂住眼，却发现入目乃是一片黑暗。想到身畔的小萝莉同样直视了传送，他情急之下不禁侧跨一步，同时急切道：“小心，别——” 抢在雷历的提醒前，一股巨大冲击力裹挟着热浪迎面袭来，导致他差点被吹飞。呼吸着几乎要点燃肺部的空气，雷历本以为自己要摔个半死，却没想一只小手后发先至，稳稳锁住胳膊拉住了他。 强光晃眼带来的暂时性失明，让雷历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快速减弱的温度和冲击力、冰冷且带有金属质感的小手，后方合辛商会人员的动静等因素，去猜测当下状况。“你没事吧？” “没事，”不知何时站到了雷历正前方，小萝莉的声线夹杂了少许鄙夷，似乎很不满雷历的所作所为。“你是笨蛋吗？居然挡在我前面，我可是真正的战士！” 纯粹是冲动驱使下的本能行为，雷历也反应过来自己做法太莽撞，只能讪笑着连连赔罪。“好啦好啦，下次我会优先保护自己，你别再骂咯~~”拼命揉搓眼睛，偶尔申辩两句的青年用了近半分钟才恢复视力，随即被眼前景色吓了一跳。 “卧槽，这里刚刚发生爆炸了吗？” “差不多。”把金属块放进怀里，rk31依旧是那身ol打扮，看起来毫发无伤。觉察到青年有意无意瞄着自己，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微微挺起几乎没有弧度的胸脯。 “别胡思乱想，这种程度的能量失控还不足以伤到我，我好歹是rx系一员呢！” 承认自己有担忧的部分，见萝莉恢复了往日模样，雷历便彻底放下心来。转过身注视着已经东倒西歪、正彼此搀扶站起身的人群，他很快找到了同样体型娇小的负责人。“你们怎么样，需要我找医生吗？” “不用，小状况而已。”撑着比自己都高的法杖，左右摇晃脑袋甩掉绒毛上黏着的灰尘，蜜蜜看起来有些狼狈。“真该死，这个世界的魔力太匮乏了，居然连魔法屏障都开不起来...” 嘛，既然有体力抱怨，看来也没啥问题，果然异世界人身体素质就是棒。眼瞅着建筑工们骂骂咧咧处置着皮肉伤，甚至已经开始清点损毁的物资，青年稍微羡慕了一下，很快把注意力转回传送点正中央----- 或者说，那片曾被叫做传送点的废墟。 不受控制的能量，在传送发动时向外扩散，制造出一个直径约十米、深逾两米的大坑；曾经平整的地面，就像那些来不及搬走的物资一般，化作散落四周的碎屑粉尘；空气中残存着浓郁焦味，还能看到少许电荷四处飘荡，渐渐消失无形；作为罪魁祸首的紫黑色雾气，相较之前缩小了一大圈，且在雷历注视下还有继续缩小的趋势。 简直跟重磅炸弹一样，得亏这里还算偏僻。暗暗祈祷没被无关人士目击，踩着松软如棉絮的泥土，青年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坑边，很快注意到处在中央位置的rk31，以及她脚边的某个物体。 摆出仰面朝天的姿势，躺在地上的‘东西’表面焦黑一片，就像烧焦的木头。任由萝莉蹲下进行检查，没声音更没动静的它就那么躺着，让远远观看的雷历只能从大致形状判断，那应该是个人... 如此大威力的冲击，处于核心位置的那位甭管是谁，应该都死的不能再死了吧。心中下了判断，有些好奇事态进展的雷历观察片刻，找了个还算稳固的落脚点，慢慢朝坑底走去。 在他看来，危机已经过去，勘察现场实属正常举措；但在rx-95838-rk31眼里，局势远不止某人预估的那般乐观。“别过来！”听到雷历的脚步声，萝莉头也不回叫停了前者，顺带做出‘止步’的手势。 “他身上有远超正常剂量的辐射，你退远一点，别被污染了！” 第37章 收留与救治 紫黑色的雾气团只存在了几分钟便彻底消失，但它对这片土地造成的伤害，却无法须臾间愈合。经过简单测算，小助手给出了结论：需要最起码二十四小时，跨界通道才能稳定下来，在其恢复前强制传送，效果等同于自杀。 举个不太妥当的例子，就好像高速路上发生了车祸，必须等清理完现场，道路才获得畅通。无视情况强行闯入，甭管你的车技多娴熟，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作为事务官，维护传送通道秩序与稳定是份内职责，可惜m51世界刚纳入管辖，某人手头资源有限，能采取的措施并不多。“这样够了吗？” 抬头瞄了下缩至指甲盖大小，几难肉眼观测到的雾气，确认无恙的雷历在投影屏上又输入了一小段文字，将其展示给走到身旁的rk31。后者正用卫生纸擦拭手指，闻言凑到青年身边认真查看起来。“唔…没问题，照这样发送吧。” 庆幸装置内有模板可借鉴，雷历连忙登录后台，把刚刚草拟的公文贴了出去。确认其在‘论坛’公示，他这才有功夫去关注那位随传送一并到来，仍躺在地上的人。 “他还活着吗？” “烧伤，枪伤，割伤——”正蹲在目标身边进行检查，佩戴防毒面具的女性依旧用她标志性的简洁用语汇报着检查结果。“还有，出血。” “颅内，脏器，还是皮下？”rk31追问道。 “都有。” 听起来都让人不寒而栗，真难想象当事者曾经遭遇了什么。稍稍感慨了一下，想起小助手之前的忠告，无法靠近只能旁观的雷历忍不住提醒道：“小心辐射啊，那玩意很危险……哎呀！？” “别跟普通的裸猿一般见识好不好，这里只有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它！”尽管嘴巴不饶人，但从踹在雷历膝盖的力道判断，黑发萝莉并没有真的生气。“连那群工匠都做了体质增强，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别给我们添乱。” 相较于rk31的反唇相讥，汉娜的反应更加温和，也更加理性。“它，对我，没威胁。”捻起一小块黑色组织，二指摩挲将其搓碎，当事者观察片刻后低下头，开始从怀里取出各式各样的工具。 止血钳，固定夹板，绷带，手术刀，羊肠线，酒精…好歹参与了两回义诊，雷历对相关物品并不陌生。目睹对方像是变魔术般一样接一样东西往外掏，青年不自觉嘴角上翘，却觉察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直觉朝旁望去，发现rk31正来回打量着自己与骷髅小姐，神情透着些许诡异。 “干嘛，我又说错话了？” 闻言摇摇头，女孩往雷历身边凑得更近，压低嗓音问道：“你是怎么指挥她的？” “哪来的什么指挥，我和她又不是上下级关系！”哭笑不得叹了口气，见汉娜专注于传送者伤口处置，雷历也小声回应道：“我跟她说能不能帮个忙，救一个受重伤的家伙，然后她答应了~~” 感觉有点莫名其妙，雷历还是如实做了解答。在他看来，传送虽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但一码事归一码事，那位快要碳化的老兄命必须救，不能任由还活着的他这么嗝屁。 对方毫无疑问是异界人，直接送当地医院肯定会穿帮；rk31能力卓绝，但都属于信息范畴，让她说医学原理头头是道，但亲手操作就有些‘逼狗吃竹子’的味道；基于同样原理排除了自己与合辛商会（蜜蜜据说是位很厉害的法师，可惜如今受限于元素匮乏，作用还不如一块纱布），请汉娜出手相助便成了唯一选择。 事情的进展也说明，这一安排起到了效果：脱下手套再次施展神乎其神的‘医术’，配合着各式医疗工具，骷髅小姐忙碌了十多分钟，便站起身戴好手套，把医用品又塞回怀里。 “能量，补充。” “行，今晚给你多做两道菜。”辛劳十多分钟便能换来一位女神级别人物的援助，雷历感觉十分划算，欣然同意了她的请求。按rk31刚刚传授的方法将装置切换成扫描模式，惊喜地发现辐射已经低至无害程度，他迫不及待靠上前，认真观察起被随机传送送来的‘客人’。 高耸的鼻梁，浓密的眉毛，紧抿的嘴唇，导致男子乍看有种严厉和不近人情的观感。目测大约五十岁，明显锻炼过的身材虽不如艾尔温、里卡多等猛男，但也算匀称优雅，散发着浓浓的力量感。衣物早已灰飞烟灭，被汉娜用块布盖住的他依旧处于昏迷，但呼吸平缓神情未有痛苦之色，显然已经摆脱了命悬一线的状态。 收拾好现场，汉娜朝二人挥挥手，便立即返回了二号楼。杵在昏迷的男子身畔，雷历试着如之前那般去扫描前者，却发现装置不为所动。“什么意思，它坏了吗？” “不可能，便携包机能一切正常，我刚刚还链接过。”姗姗来迟的小助手解释同时仍频频回头，注视着骷髅离去的方向，看起来满腹心事。解答着雷历的疑惑，rk31瞄了两眼投影屏，不加思索说道：“目标未进行登记，所以查询不到数据，他应该是来自某个封闭世界。” 封闭世界，也就是尚未纳入救世军管辖范围，独自运作发展的世界咯。回忆着手册上的注解，雷历不置可否唔了一声，单膝跪下试图在男子身上寻找线索。“对了，按照惯例，这种人要怎么安排？” “你都救了才问？多此一举！”吐槽着某人的后知后觉，萝莉把撕掉包装纸的奶糖丢入口中，走到旁边检查起被汉娜放弃的衣物残骸。“原则上没有限制，你想怎么做都随意~” “实际上呢？”听出了rk31的话外之音，雷历追问道。 “罪犯要关押，避难者要安顿，做生意的要定规矩，误入的要送回去，各种各样的情况应对策略......”背对青年解释着，弯腰寻找的萝莉话音一顿，随即发出了略显得意的清脆笑声。“找到了。” 听到助手有了收获，雷历赶紧凑上前，发现对方正捏着一块熔化大半的金属牌。“这是什么？” “士兵识别身份牌，军人用来标记的。”借着阳光打量尚完好的部分，rk31眯起双眼，语调迟疑道：“姓氏是......别列捷夫。” “不认识，名呢？” “熔化了。” 嘿嘿干笑两声，为了缓解场面的尴尬，雷历单手托腮说了个自以为不错的冷笑话。“所以这位叫熔化了·别列捷夫？” 回应他的并非言语，而是又一记踹击。 第38章 寻人广告 “哎哎哎，你先等会！”手上的沉重感不断增加，前头之人却未有任何减速趋势，快要坚持不住的雷历只能叫停对方，与自己一道把别列捷夫平放在地面。 “你很弱欸~” “嘿，这话好歹别当着我的面说吧。”心知肚明自己与眼前之人的实力差距，雷历并未勃然大怒，只是无语地吐了个槽。活动着酸痛的胳膊与腿脚，调整呼吸让自己尽快恢复，青年耳畔却传来略突兀的询问。“你的身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以为她还在嫌弃自己孱弱的体能，雷历只能哭笑不得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并非存心摸鱼，实在是身体支撑不住。“我可是瘸了一条腿欸，体谅体谅我---” “不，我说的是...算了。”与青年对视数秒钟，萝莉最终撇开目光，主动结束了话题。“把这家伙运到哪个房间？” “离门最近的房间~”活动四肢发现状况好转了许多，雷历深深吸了口气，咬牙下蹲抓紧了别列捷夫的双肩。“走吧，尽量争取一口气抵达目的地。” “我是无所谓~”单手捏住男子脚踝，小萝莉从动作到神情都显得游刃有余，仿佛拿的只是一张纸。“你别累趴就行，待会还要煮饭。” 好家伙，你们一个俩个都这么在乎吃，干脆待会去网购一本家常菜烹饪指南好了。胡思乱想着不相干的细节，瞅着rk31已经迈开脚步，雷历赶忙手上使劲，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一个抱头一个抬腿，俩人将依旧昏迷的别列捷夫搬进了二号楼，却在走廊上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二人组。“发生什么事了，事务官？” “随机传送导致的能量失控，好在没死人。”顺势停下脚步，藉解释机会恢复体力，雷历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中连连叫苦。不知什么缘故，自那场大火幸存的他体能大幅下降，现在从市场买菜回家中途都要歇息，如今搬运一个身高快一米九、体重约两百斤的壮实中年人，疲惫就成了在所难免之事。 “能量失控！？”相较于还保持冷静的里卡多，史泰德显得更加紧张。透过窗户望向在聚在一起的工匠们，他赶紧朝狼人行了个礼。“抱歉，威尔金卿，我要去确认下他们的状况。” “行行，你粥吧。”不以为然允许对方离开，见雷历面色绯红满头大汗，里卡多默默绕到侧面，弯腰钳住别列捷夫的双腋。“还是我来吧，事务官...要把这家伙搬到哪去？” “那个房间。”感激地点点头，雷历指向不远处的一扇门。抢在前头用钥匙开了锁，目睹二人把白发男性抬到床上放下，他不由松了口气：经过合辛商会布置，房内日用品基本齐备，且充分照顾到绝大多数异世界人的品味，用来充当静养之所绰绰有余。 简单客套了两句，里卡多很快告辞离去。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室内，试着呼唤别列捷夫未得回应，雷历无奈下朝小伙伴投去视线。“现在该怎么办，等他醒过来再说？” “封闭世界往往没建立对外通道，不互通数据，麻烦了……”眼眸放出幽幽红光，仔细扫描别列捷夫的面部，rk31似乎也有些迷茫。“按救治常规流程吧。你把讯息整理一下，发布到寻人版块去；我晚上抽空照看他，免得再出状况。” 思索后认为合情合理，雷历便答应下来。“行，你先去忙吧，这里交给我。”目送对方赶回传送点，去处理那个几米深的大坑，某人解除了装置的休眠模式，再度登录了‘论坛’。 确认五个应邀前来的商业组织都予以回应，表示在能量干扰消失后立即启程前来，雷历感慨着他们的高效率关闭提示窗，进入了一个被标注为‘高权限方可发布消息’、自己此前未曾关注的版块--- 异界失踪人**流区。 寻找失踪少年，热望有心人提供线索或帮助。失踪者蓄金发，身穿异域服装，十分显眼。有寻获或目击者，请联系m87世界事务官荧，失踪者家属定予重酬。 寻找失踪女性，失踪时生理年龄十岁，名为两仪未那。黑发，青色双眸，东方人相貌，更多特征可下载并查看附件内照片。若有相关讯息，可联系c12世界事务官藤丸立香，或直接向救世军总部汇报，必予重酬。 在传送门寻获一名男性人类，其着品红色西装，东方人相貌，携带有一条神秘度3级的腰带。检测后发现对异世界概念理解，有穿越常识与生活经验，但除此记忆全部消失。未发现深渊侵蚀现象，目前安置于g17世界，有意可咨询该世界事务官小室孝。 发消息寻找失踪者，寻获陌生人来发消息，类似的公告塞满了整个页面，直看得雷历眼花缭乱。“原来有这么多人失踪啊~~”下拉屏幕足足半分钟仍不见底，某人很干脆放弃肉眼辨识的想法，转而让装置来代劳。 “等一下，自动搜索怎么用来着？”帮别列捷夫换了套干净内衣，青年搬了张椅子坐下，抓耳挠腮对付着还不甚熟悉的操作界面。折腾半晌终于让装置替自己比对了所有寻人讯息，一无所获的雷历叹了口气，心中稍微有些沮丧。 这代表眼前之人的家属并未向事务官报备，甚至可能更糟糕，比方说他们已经都死了。 算了，尽人事知天命，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安慰了自己两句，雷历依葫芦画瓢发布了别列捷夫的资讯，并留下本人联系方式。“但愿能早日有回应~”自言自语着退出界面，又在椅子上坐了十多分钟，雷历感觉消耗的精力已经恢复到七七八八，便起身探查起别列捷夫的状况。 见其仍昏迷不醒，但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体表没有明显的出血迹象，青年想了想决定先离开，晚饭时间再来。“大叔你先躺着，我要去买菜了，待会见。”也不管对方能否听到，姑且与之打了个招呼，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青年便一瘸一拐离开了房间。 待到房门合上，门锁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男子放在被褥外的手指突然收紧，用力攥住下方的床单…… 第39章 先声夺人 并不知晓房内发生了什么，自觉又解决麻烦的雷历哼着小曲，拄着手杖前往街对面的市场，慷慨解囊又买了一堆新鲜食材。 几番尝试渐渐掌握了她们的饮食习惯，雷历有的放矢进行挑选，挑选起来自然很轻松。借机与几位比较健谈的商贩聊了几句，青年得以确认之前那场能量宣泄，并未造成广泛影响：作为人流量大的地方，离传送点直线距离五百米都无人讨论无人关心，说明目击者寥寥无几。 回去后翻翻业主群的聊天记录吧，如果无人提及，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脚下不停的雷历慢悠悠抵达了小区门口，朝神情黯然的门卫打了个招呼。“老爷子，我回来咯~” 送了对方一个新买的苹果，雷历刚拐进楼道，绑在胳膊上的装置便震动起来。放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某人疑惑地点开投影屏定睛一看，刹那间大惊失色。 经过观测，我们认为空间紊乱度不足为虑。为尽快与事务官会面，准备即刻进行跨界传送，望周知。 这条署名为山本商社的联络很简短，但透露的讯息却有些夸张。“神经病，你们tmd要钱不要命吗？”气急败坏咒骂着对方，想到刚刚那个大坑，以及差点把自己掀飞的冲击波，雷历都不禁有点后怕。 根据rk31的说法，不同世界彼此摩擦，会导致屏障出现小规模缝隙，这便是随机传送的缘由。与之相对应，缝隙间逸散的能量会失去控制，攻击并毁灭任何尝试在此刻穿越屏障的东西。其威力取决于能量大小，但甭管什么级别，对民间人士都是致命的---之前雷历提醒蜜蜜时，后者就给了他解释。 “我们还做不到克服空间乱流发起传送，风险太大了。”头顶毛茸茸的猫耳耷拉下来，白袍小萝莉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感慨时运不济，还是单纯心疼毁掉的物资。“没有跨界传送门定位，估计只是救世军敢这么做，但因为菜月昴的关系，莎缇拉大人始终对‘那位’有怨言，因此合辛商会没拿到对应装备......” 名字一个都不认识，本着‘不乱窥人隐私’原则雷历也没追问，只是明白了此时进行传送风险极大，甚至失败后丢掉性命也是家常便饭。把塑料袋直接丢在地上，他赶紧点开操作界面，准备发一则措辞强硬的讯息，命令对方立即取消行动。 可惜某人的劝阻，终究是晚了一步。看着弹出的‘侦测到空间波动’提示，雷历沉默着捂住脸，摇头叹了口气。 作为事务官，摆在眼前的问题总归要解决。悲催地关掉输入界面，担心再生事端的雷历连家都顾不上回，匆匆赶往了二号楼。将食材寄存于医务室，他穿过走廊推开了虚掩的铁门。 “现在到底——好吧。”看着工匠们如热锅上蚂蚁般来回奔忙，将场地上剩余物资运至安全区域，雷历提到嗓子眼的询问，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驻足稍事观察，很快找到负责人的他走上前，满脸生无可恋打了个招呼。 “人都撤出来了吗？” “嗯。”又掏出怀里的金属块，rk31头也不回冷冷道：“这次不像随机传送，能量流动很有规律……有线索吗？” 当然有，那些家伙甚至来了个先斩后奏，压根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思及此处不免蛋疼，雷历把通告简单复述了一遍，随即苦着脸望向大坑正上方的黑色漩涡。“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山本商社胆子也太大了……” 原本还满脸愤慨指挥工匠们抢运完好建材，猫娘闻言动作一滞，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事务官大人，来的是山本商社？” “是啊~”不疑有他答复着，雷历敏锐捕捉到她与小助手的怪异表情。“怎么，山本商社这么乱来，你们不生气吗？” “如果是她们，那就不算乱来。”相较于欲言又止的兽耳娘，黑发萝莉显得更坦诚，朝漩涡位置努了努嘴。“你自己看吧。” 仿佛在验证其说辞，rk31话音未落，兀自转动的漩涡突然加快，范围也进一步扩展。就在雷历以为这是又一轮能量失控时，漆黑雾气仿佛被无形巨手所制，开始凝聚并形成一扇二人高的大门。 吸收并掌控多余能量，用以加固传送通道啊。隐隐推断出原理，雷历不由萌生了几分钦佩，毕竟在他认知里，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唯有对方一家。“难怪有自信，原来实力不凡啊~” 青年自言自语的功夫，能量实体化组成的黑门得以稳固，紧闭的门扉缓缓开启，现出两个沐浴于金光中的人影。不得不眯起眼避免被闪瞎，眼看对方欲踏进这个世界，总觉得哪不对劲的雷历眉头紧锁，脑海中霎时灵光一现： 对方选的是默认传送点，但因为伴随别列捷夫到来的随机传送，区域内的地表被摧毁，方圆数米无踏足之地。来者一旦离开通道，就会因重力坠入坑中，摔一个嘴啃泥！ “喂，快停下！”眼看第一个人影脚底踏空，晃了晃即将栽倒，雷历提醒之言刚出口，便见其凭空一顿，赫然稳住身形。不明所以的青年视线下移，发现对方脚下的空气正如波浪般翻涌，形成了一片半透明的踏足之地。 有点类似玄幻小说里的滞空之术，只是后者雷历只在影视剧或游戏里见过，现实目睹尚属首次。 撑开红色的纸伞，身穿同色和服的东方美人朝青年微笑颔首，似乎在感谢他的出言提醒。动作僵硬点头回应，注视有着倾城容貌的佳丽踏空而来，头顶的狐狸耳朵微微摇晃，雷历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这就是...山本商社？” “没错，”右手握拳置于左胸，rk31低头行礼，态度显得十分恭敬。“这就是山本商社，主要成员都是舰娘。” “舰娘是什么？” “...你就理解成我的进阶型号吧。”见对方还有些距离，黑发萝莉想了想补充道：“她们是最高统帅的亲信，拥有非常大的权限，别去惹她们。” 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当初初选时，小助手那句‘山本商社你拒绝不了’，雷历隐隐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第40章 陆续到场 “在下天城，山本商社所属对外事务专员。”并未有盛气凌人的架势，化了淡妆的女性对雷历行了个抚胸礼，随即朝旁边指点道：“这位是在下的护卫，北风。” 纵使美艳逊于王幽香，但朱唇微启进行自我介绍的女子亦是国色天香，一笑一颦间自有无尽风情。纵使阅历不算浅薄，雷历也不由注视着谈话者的娇颜，一时间大脑放空陷入了呆滞。 侧腹部被小手掐住使劲反拧，产生的剧痛让当事人倒吸一口凉气，却也摆脱了毫无征兆的精神恍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雷历立即收束心神，绷紧面容回了个抚胸礼。 “欢迎来到m51世界，山本商社的天城小姐，我是此地的事务官亚历克斯·雷，你可以称呼我雷历。”总感觉对方有一种令人沉醉的魔性魅力，雷历赶忙挪开视线，转而朝另一位来访者打着招呼。“初次见面，北风小姐。” 身高与雷历的副手相当，银发萝莉穿着一件露肩的低胸改良款和服，看上去就像个楚楚可怜的弱气小孩。但只要瞅瞅她手持的超长太刀，以及当事者绿色双眸内淡淡的自信与杀气，便会明白其绝非等闲之人。面对雷历的问候，名为北风的女性微微点头，银发两侧又尖又长的耳朵微微晃动。 “不好意思，这孩子在陌生环境会紧张，请原谅她的小小冒犯。”主动替同伴的表现做着解释，天城话锋一转嫣然道：“事务官，请问有多余的客房吗？我们长途跋涉也有些累了......” 还来！？感觉到自己又有变猪哥的趋势，雷历狠心咬了下嘴唇，总算保持住了冷静。“有，请跟我来。”见传送门不知何时消失，目测没有空间乱流肆虐，青年这才放心离开现场。 将二女带到毗邻别列捷夫的房间安顿，用装置进行了登记，留下‘有事随时联系’的约定，赶紧借故告辞的雷历直到掩上门才松了口气。“真尼玛邪门~~” “怎么了？” “我承认我是个异性恋，看到漂亮姑娘也会有感觉，但那个女人...不对劲。”回忆着之前的细节，雷历一字一顿对身旁的rk31解释道：“在我看到她容貌瞬间，就觉得脑袋空空如也，所有腹稿预案全忘得一干二净...” 考虑到身边这位外表是不折不扣的女性，雷历叙述时还有些惴惴然，担心她讥讽自己是色中饿鬼。好在女孩并未恼怒或阴阳怪气，反倒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你能反应就好，我真怕你被欲望冲昏头脑，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喂，我看上去像那么饥渴的人吗？” “这和你的品德无关，它取决于你的灵魂抗性。”自走廊前往二号楼入口，rk31耐心对雷历解释缘由。“那位是最高统帅的伴侣，据我所知与祂关系斐然。” 在医务室门前停步，正欲抬手敲门的雷历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后？” “守护者喜欢她，所以赐予了她些许力量，起码我当初是被这么告知的。”瞄了两眼远处紧闭的房门，小萝莉这才继续道：“这份力量对凡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再加上她血统特殊，所以你就失态咯。” 卧槽，听着好危险！立即在心中将其划到‘极度危险’区域，有些后怕地扯了扯衣领，想到接下来必然要与天城打交道，雷历只觉得阵阵头痛。“有没什么办法，能让我面对她时保持冷静？” 把剥了包装纸的奶糖丢入口中，小萝莉撅起小嘴思索片刻，抬手打了个响指。“你可以多冲几次凉。” “有更靠谱的吗？” “拿一根针塞兜里，感觉要失控就扎自己一下~~” “头悬梁锥刺股什么的有点过分，还有别的办法吗？” “嗯，你可以提前发泄一下，这样就能保持冷静了。” 眯起眼打量着身边的小伙伴，确认她并非在看自己玩笑，雷历不由叹了口气。“变通一下吧，以后她与我会面，你也要在场，察觉到我不对劲就像刚才那样掐我。” “你委派的工作太多了...” “今晚我去超市，买几盒德芙巧克力。” “成交。” ----------------- 雷历与小伙伴的交易暂且按下不表，山本商社来临时的骚乱，在众人齐心协力下很快得到了控制，后续工作也在新计划的指引下，按部就班执行着-----场地被清扫，大坑被填平，损坏的建材被销毁，完好的则运进二号楼，用于剩余房间装修。 可能是命运也不忍一直找茬，除开山本商社提前派遣了俩位交涉者，其余四个商业组织都循规蹈矩，没再妄图挑战乱流影响下的传送通道。 装修进度稳步推进，另外四家商会安静本份，而天城与北风的表现也有些出乎雷历预料。冒着风险提前赶来，青年本以为对方要么像里卡多那样诱之以利，要么利用其特殊力量扰乱自己的心神，亦或是仗着救世军权限逼他签约。 但实际上天城与北风并未有以上行为，甚至连提前探查现场都没做，就是呆在房间里不动弹。不放心的雷历还特意上门询问，得到了前者‘身体不适、无心外出’的回复。 对此答案，某人是不太相信的。但对方身份特殊又守口如瓶，加之她们乖乖待在房内更利于瞒过一号楼的住户，青年经过权衡决定不予深究。 就在这怪异的氛围中，滨江花园迎来了新的一天，雷历也再度来到传送点，目睹能量组成的大门徐徐开启，让异世界之人踏足这个世界。 璃月贸易同盟，来的是一位绑了发髻、看上去就精明能干的白发丽人，以及三位秘书模样的仆从。自称凝光的她似乎对一切都很淡漠，冷冷地与雷历进行了登记，便询问哪儿可以休息。 艾泽拉斯商业联合会，则是前呼后拥来了一大帮绿皮肤的小矮子。为首那位西装革履还戴了礼帽，倒是比璃月的访客热情许多。只是他字里行间总是提到金币、利润等词汇，让雷历怀疑政治课提到的，为了利益可以贩卖绞死自己绳索的资本家，就是指这种人。 至于企鹅物流...只来了一位目测不超过十八岁的少年。脑袋长有尖角的他身穿运动服背负大盾牌，比起商人更像个稚气未脱的学生，十分拘谨地与雷历握了握手，其自称是因为其他人去汐斯塔，所以被临时拉来顶缸。 鉴于传送门并未搭建，某人在助手提醒下提前与拜访者们打了招呼，约定好了彼此到达的时间。把企鹅物流那位名为拜松的客人送到客房安顿好，青年急匆匆赶回现场，却发现有人已经抢在自己前头。“你也来了啊，那家店的事谈妥了吗？” “基本谈妥了，只差一些细枝末节。”面带微笑回应着，威尔海姆朝正在成型的大门努了努嘴，不动声色间转移了话题。“事务官大人，合辛小姐到了。” 第41章 请容我拒绝 鉴于跨界传送门关系到整个世界的安宁与发展，某个‘小尾巴’更是反复强调其战略价值，快要听到耳朵生茧的雷历也打算快刀斩乱麻，尽早敲定施工方及相关事宜。将最后抵达的合辛商会负责人安顿好，某人立即回家取了资料，马不停蹄赶回二号楼。 “这是传送点周边区域的概况。”把众人召集到会议室，面对或贪婪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故作镇定的雷历吸了口气，将资料以纸质文件和数据的方式发送给与会者们。回忆着手册上以及rk31告知的细节，青年将这个世界的概况描述了一遍，并给出了他的要求： 首先，工程质量必须有保证。虽说谈起来有些丢脸，但自己的世界科技水平不行是事实，一旦传送门有状况甚至无法就地维修，只能从别的世界雇佣人手，所以坚固与稳定是重中之重。 其次，施工过程最好动静不大，以免引起骚动。虽说王幽香之前表示‘控制舆论进展顺利’，但本着‘小心无大错’原则，雷历还是不希望搞得人尽皆知----几十米高的机器人搬运建材，或是大法师飘浮半空施展魔法鼓捣，这种行为尽量避免。 最后则是成本。考虑到资金比较宽裕，顶头上司又没有明确指示，雷历决定在贯彻上俩个要求前提下，适度放宽这点的限制。 说通俗点就是，可以让你们多赚一点，但别狮子大开口，质量保证的前提下可以默许提价。 说完了自己的条件，本以为几家代表会迫不及待给出方案，甚至当场唇枪舌剑，雷历等了好一会却毫无动静。疑惑的青年眯起眼四下打量，很快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企鹅物流，璃月贸易同盟，这两家似乎对工程毫无兴趣。作为负责人的拜松与凝光，一位在保养自己携带的盾牌，另一位则专注于涂抹指甲油，像是个与此无关的局外人。 艾泽拉斯商业联合会，据说叫地精的绿皮矮个子们倒是交头接耳，讨论的十分热烈。可惜雷历侧耳倾听，却发现他们争论的焦点是这个世界的黄金汇率，而对跨界传送门只字不提。 坐在长桌末尾，穿着可爱风的白色连衣裙，长了张包子脸的紫发少女不复与雷历初会时的彬彬有礼，咬牙切齿瞪视着对面，仿佛与其有什么深仇大恨；而在其侧后方，侍立的威尔海姆一言不发，但凝重的神情与攥紧的拳头也证明其心情并不好。 而在他们正对面，栗色长发的大和抚子动作优雅品着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同样站在侧后方，北方则握紧刀鞘，拇指抵在刀锷位置，绿色双眸锁定了合辛商会的俩位参会者。 等会，他们是准备当场开打，胜者参加竞标！？觉察到双方剑拔弩张，雷历当即起身举手，试图缓和场上气氛。“等会，你们先冷静一下，有什么话好好说！” 青年的介入，稍稍缓和了局势。合辛小姐停止了无声的咄咄逼人，转而拿起桌上的文件翻阅着；作为山本商会代言人的天城，也停止了闭目养神的喝茶，转而朝雷历微笑致意。 觉察到心中又有骚动迹象，雷历赶忙低下头，以躲避对方近乎妖孽的魅力。“难怪历史上商纣王会被妲己迷住，有狐狸耳朵和尾巴的女人真恐怖...”低语着唯有自己能听清的感慨，给了与会者们些许时间思考与讨论，顺便也让自己的内心冷静下来，雷历这才干咳两声唤起众人的注意力。 “诸位，你们的资质与手续齐备，已经满足建造跨界传送门的基本条件。现在请你们上缴初步方案。”一板一眼照搬手册上的规章，雷历边诉说边回忆着相关细节，以免出现纰漏或口误。 按照规定，初审通过的商业组织要提交一份报告，包括成品规模、工期等。待组织者完成审核，便举办正式竞标，几家再就造价等细节给出更详实的数据，事务官综合各因素挑选最合适的方案，竞标便结束了。 步骤手续白纸黑字，雷历也没觉得哪不妥，可惜青年等来的答复，却与他预料的有些出入。“啊抱歉，企鹅物流最近新接了几个大单子，这项工程我们来不及拟方案了。”放下手中盾牌，少年生无可恋地摊开双手，就差没在脸上写‘我是背锅侠’五个字。“我这倒有一份大帝先生的赔礼，以及关于建立更深程度贸易的意向书，事务官你不介意可以看看。” “我们的情况也差不多，”收起了装指甲油的玻璃瓶，凝光单手托腮俏目流转，有意无意望向了桌子另一头的天城。“最近半年，那款游戏在源世界很畅销，导致许许多多穿越者涌入，严重干扰了璃月贸易同盟的日常运转。我这次亲自前来，就是想向事务官表达歉意，这项工程我们放弃。” “我们也差不多，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嘛，朋友~~”咧嘴露出一口金牙，为首的绿色小矮子摘下礼帽，碍于啤酒肚只能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艾泽拉斯商业联合会，也放弃承建跨界传送门。只希望事务官尽快颁布贸易许可，我们准备在这里设立一个分部。” 如果仅仅是一家说放弃，雷历还不会当回事，但三个商业组织不约而同退出，他再迟钝也能猜到有猫腻。若有所思望向合辛商会一方，青年眼眸中倒映着紫发少女纠结无比的神情。“合辛商会，倒是有一个预案...”嗓音愈来愈低，当事人接过威尔海姆递来的纸张，仿佛其重逾千斤般手指不断颤抖，最终放到了桌面上。“请过目。” 原来如此，是提前对各方施压了吗，难怪山本商社这么有恃无恐。确认了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拿过两份计划书浏览了一遍，雷历果不其然发现合辛方给出的数据刚刚被修改过，并‘十分凑巧’比山本商社低一截。将两份计划交给小助手，他利用前者阅读的机会压低嗓音道：“她们这么乱来，没人管吗？” “天城是最高统帅的伴侣。”稍微顿了顿，rk31目不斜视道：“好歹山本商社承建的工程质量没问题，要接受吗？” 看着一脸淡然、仿佛胜券在握的佳丽姿势优雅地喝茶，雷历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我拒绝，那位最高统帅会杀了我吗？” “肯定不会。” “给我穿小鞋或者开除我？” “不好说，”视线里多了些东西，萝莉意味深长道：“但战区司令赋予你的职责是‘管理这个世界出入境事宜’，其中就包括商业行为的审核，在这领域你有决定权。” “我明白了。”心中有了决断，笑嘻嘻摸了摸rk31的脑袋，雷历接过后者归还的两份计划书，把其中一份放到桌上。“诸位，我决定简化一下步骤。” 话音刚落，青年把手中的另份计划书横过来，双手用劲撕成了两半。“审核结束了，传送门建造明日开始！” 第42章 私人快递 原本需要持续两天、历经多个步骤的审核，在某人的一时冲动下，最终以近乎滑稽的方式落下帷幕。 伫立原地目送对方身影消失，雷历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换来身边人无情的吐槽。“如果你后悔，现在辞职跑路还来得及哟~~” “是有些后悔，但与山本商社无关。”朝行礼的狼人回之以礼，示意后者继续完成工作，朝二号楼走去的青年对小伙伴解释起自己的考量。“我觉得应该价格再压低一点，合辛商会给的数字还是水分很大。” 脚步稍稍一顿，很快又恢复了原本速度，让人无法察觉到异状。“你为什么这么判断，那个叫安娜斯塔西亚的女人向你吐露实情了？” “指望一个商人说实话，我还不如相信天气预报，起码那玩意可信度过半~~”半开玩笑调侃了一句，忆及刚刚紫发少女告别时的神情，雷历承认自己的判断只是种直觉，缺乏科学或数据的佐证。“我就是觉得，那个女人笑得很虚伪...” “也许吧。”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rk31微微侧身，让过几位搬运钢筋的工匠。“对了，你有收到物资传送的讯息吗？” “讯息？”不明所以开启装置，雷历愁眉苦脸划拉着投影屏，在浩如烟海的文字中寻找着。“有很多，基本是合辛商会的……” “逆熵科技的申请有吗？” 总感觉这个名称有些熟悉，但细细回味却毫无头绪。正准备询问小伙伴更多细节，觉察到有人迎面而来的青年定睛一看，连忙驻足目视对方靠近，微微抬起下巴道：“你们也要离开？” “传送门的建造敲定，贸易许可亦已到手，璃月的短期目标达成，我也该回总部述职。”穿了件金丝镶边、奢华又不失风雅的旗袍，银发美人掩嘴轻笑，双眸颇为玩味打量着雷历。“事务官请放心，我们会遵守这个世界的律法，璃月与艾泽拉斯那群财迷不一样。” “但愿如此，”或许是正面承受过天城的风韵，面对气质比之弱上大半的佳丽，雷历已经能心平气和应对，甚至有余力开玩笑。“反正你们但凡被我逮到不守规矩，就做好受罚的觉悟吧，凝光小姐如果肆意妄为，小心赚的钱还不够缴罚款哟~~” “说笑了，事务官大人。”眼神刹那间犀利起来，凝光又与雷历客套了几句，随即以‘传送开启为由’做了道别。与青年交错而过时，稍稍放缓脚步的她微微侧过头，意味深长轻道：“比起你的相貌，你的品性更令我印象深刻，期待下一次的相会。” 黝黑的巨门从无到有凝聚成型，紧闭的门扉缓缓开启，露出其中转动不息的漩涡。迟了一步才记起职责，匆匆用装置进行完登记，雷历抬头时四女的身影已彻底消失。确认传送成功，她们抵达了预定目的地，某人这才懊恼地抬起手，摆弄着面庞前下垂的刘海。“我还以为把头发留长点能挡住的……” “这种程度的伪装都无法识破，还是别做生意比较好~”吐槽着某人的天真，小萝莉从兜里取出一根棒棒糖，边撕包装纸边意味深长道：“你很在意容貌？” 闻言摸了摸脸蛋，感受着指尖的凹凸不平，雷历自嘲地摇摇头。明明肩膀、胸口、脊背、大腿等多处位置在当初的火灾中受创，留下了难以祛除的伤疤，但最让他在意与纠结的，始终是那块自太阳穴蔓延到脖颈的痕迹。 因为它，谈了几年的女朋友跑了，再也没人介绍未婚女性给他；许多要求‘五官端正’的职业永远与他无缘，面试时还没坐下就被拒绝已成了家常便饭；重新长出的粉色肌肉配合刘海，让本人皱眉时愈看愈有种‘犯罪分子的凶恶嘴脸’，刚入住滨江花园时屡屡被热心群众举报，最后被警察如临大敌‘请’去配合调查—— 唯一的好处，便是因此结识了林兴友所长，并在其帮助下办理了残疾证，逢年过节可以领些补助金。 考虑到这张脸确实有碍市容，雷历也曾动过整容的念头，但天价费用和时常见诸报端的手术事故，又让他选择了安于现状。一来二去下，事情便陷入了僵局，直至今日。 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雷历把事件的前因后果，连同自己的考量告诉了小助手。“我目前最担心的，是这张脸吓到异界人，导致工作出现问题。”让过小步快跑奔向传送点的蜜蜜，发现她身后多了个小跟班，雷历费了些功夫才记起来那是合辛商派遣的新干部，据说与蜜蜜是姐弟关系。“实在不行，我只好去整容医院问问，起码弄个植皮。” 仅仅是有这个想法，意愿不算太强烈的青年亦只是停留于设想阶段。听了他的抱怨，rk31却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意味深长道：“这点不用担心，东西已经在路上了。” “东西？”听到她没头没脑的回应，雷历懵逼地挠了挠头，表示彼此思考不在同个回路上。“什么东西？” “逆熵科技的东西，我订购的。”乐呵呵挺起胸脯，女孩看起来很是得意。“按计划，这一两天应该就到了...哎对了，刚刚让你查讯息，结果怎么样了？” 醒悟过来被璃月负责人的离去打乱了计划，雷历尴尬地笑了笑，连忙点开投影屏继续搜寻起来。“稍等一会，我把这几条......找到了！”用辅助单元进行了关键词搜索，某人总算在无数条记录中，找到了助手提及的目标。“是这个吧。发送者a01世界妖怪山下属，逆熵科技研究公司，收件者m51世界，rx-95838-rk31。” 逐字念出货品附带的记录，某人下意识把目光投向正文部分，赫然发现物品的属性有些糟糕。“军用1级远程火力平台，你还真打算安装啊~~” “当然，敌人的威胁始终存在，与它们战斗就是我的使命，唯有这点绝不退让！”骄傲地仰起下巴，没等雷历吐槽的rk31追问道：“还有呢，我还订了一样东西，上面没写吗？” 见状亦不免好奇，雷历赶忙把视线挪回投影屏，才发现讯息底部还有几行小字。“附属品军用急救仓一台同时发货，请注意查收。” 第43章 我不做人了（上） 听从rk31的建议，雷历把讯息处理级别从‘正常’修改为‘高’。结果他还没赶到传送点，就接到了装置的提示---- 货物抵达m51世界，请立即与送货员接洽，查收货品并签字。 三步并作两步，某人重新返回传送点，很快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找到了一个与小伙伴差不多体型的身影。“呃，你好。我是这个世界的事务官......” “rx-95838-rk31？”熟络地与黑发萝莉打着招呼，金发碧眼的女孩上下打量了雷历两眼，踏前一步亮出胳膊上的装置。“快点验货，传送只能维持五分钟。” 注意到黑色巨门依旧保持敞开状态，雷历也顾不得寒暄，赶紧点开装置与对方互相扫描；而在另一边，正蹲下身检查地上两个手提箱大小金属盒，rk31头也不抬问道：“rx-98302-maria80，军团近况如何？” “老样子，混沌又蛊惑了一批原住民和穿越者，然后被防御部队全歼了。”完成了与雷历的情报交换，登记完毕的女孩耸耸肩，满脸无所谓四下张望。“真平和啊，一点战争痕迹都没有。” “呃，我倒宁可这儿永远没有战争痕迹。”表达着自己的想法，雷历朝对方打了个招呼，试图找点话题拉近彼此距离。“我可以称呼你maria80吗？” “不行。” “......” “别在意，她是一线作战序列的，习惯了和陌生人这么说话。”替雷历化解着尴尬，将手指从金属盒顶部的小洞抽出，rk31起身比了个ok的手势。“货品完好，确认函呢？” “在这。”操纵投影屏反转，把页面呈现在二人身前。见rk31以指为笔在底部签字，来访者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并拢脚跟朝雷历敬了个礼。“告辞，m51世界的事务官。” 根本不给人反应的功夫，穿黑色军装的女性道别后转过身，很干脆地消失于黑色大门内。目送其身影连同传送门一并消失，在原地呆滞了片刻的青年回过神，低头打量着地上的两个金属盒。 根据rk31所言，这就是她动用私人关系弄来的东西，火力平台与医疗仓。前者可在空地展开，形成全方位无死角的火力覆盖，以确保所在区域安全；后者则具备超出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准，只要伤者还有一口气，就能将其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毕竟与其约法三章，对方购置之物并未超过界限，雷历也没理由去阻止。帮着rk31一道将金属盒搬回二号楼，甩着有些酸痛的手掌，暗暗咋舌于重量的青年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确定它足够稳定吗？不会突然失控，朝着人群密集处开火吧。” “刚刚maria80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并未直接解答青年的疑惑，女孩掏出钥匙打开了医务室的门，把金属盒推进房内。“我和姐妹们的日常，就是看守封印，消灭那些深渊的爪牙或棋子。” 不太懂她的意思，雷历只能顺着话头往下接。“嗯，然后呢？” “深渊令人深恶痛绝的地方之一，便是它会侵蚀凡人内心，使其堕落并为其所用。”回手把门关上，女孩蹲下身找准角度，再次把手指插进金属盒里。“对死亡的恐惧，对财富的渴求，对知识的好奇，对异性和交配的嗜好，或是对荣誉的执着......它会窥探到凡人内心的灵魂波动，投其所好去诱惑对方，使其逐渐沉沦，最终变成唯命是从的傀儡。” 过去虽听过多次，但如此具体的做法尚属头一回，哪怕雷历不算孤陋寡闻，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听起来很不好对付。” “没错，所以构建心灵障壁，时刻保持冷静清醒的思维，并大量架设无人火力点，就成了有效的应对手段。”抽回手指后退两步，示意青年一并撤到安全距离的rk31叹了口气，神情间亦有些无奈。 “说来有些可笑，操纵武器的人可能被蛊惑，向无辜者与昔日战友倾泻火力；反倒是单纯的武器，相较起来更加保险，更加安全可信。” 以前关注点都放在稳定性上，生怕类似切尔诺贝利之类的事件发生在身边，雷历对所谓的‘火力平台’举措始终有些抵触；如今听完rk31的解释，他才明白情况远比自己预料的更复杂，更难权衡。 或许该多了解些有关深渊的情报，也好做到有的放矢，如果单单一个平台无法护得传送门周全，那为了这个世界的稳定，在控制风险的前提下增加武装力量，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心中思绪良多，但青年并未将其表现出来。目睹金属盒活过来般交叠展开，最终定型成一个不知名材质构成、通体乳白色的棺材模样装置，横看竖看不觉得其与‘火力平台’相衬，雷历用排除法立即得出了结论。“医疗仓？” “v型军用急救仓，最早是抢救被崩坏能侵蚀严重女武神的，但经过多次改良，如今运用范围已经大幅拓展，基本上谁都能用。”带着自豪向雷历介绍装置性能，rk31率先上前，在顶部的控制面板操作起来。“即使是现在，这玩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领的，你以后可得小心些用！”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上翘的嘴角、期冀的目光早就暴露了小萝莉的真实意图，看得雷历有些忍俊不禁。“是是，感谢你的鼎力相助，这份大恩大德必将铭记在心~~” 半认真吹捧着助手的能干，瞥了两眼坐在椅子上的汉娜，雷历发现后者由始至终都不为所动，只是专注阅读着桌上摊开的医学杂志。话说最近的书店都在一条街以外，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弄到那么多书，像之前藏手术工具般藏在胸腔里吗？还在胡思乱想，雷历却听见rk31在叫自己的名字。 “干嘛？” “什么干嘛，躺进去啊！”见青年不为所动，黑发萝莉翻了个白眼，朝装置内部指了指，就在雷历愣神的功夫，她已经开启了顶盖，露出足以躺一个成年男性的中空内部。“你以为我为啥买这东西，还不是用来治疗你的脸和腿！” “别浪费时间，我还要校准平台的火控系统呢！” 第44章 我不做人了（下） 基因优化、细胞重组、新陈代谢效率提升、灵魂淬炼……一连串陌生且听起来就很牛逼的术语，让雷历纵使全神贯注，仍觉得满头雾水。好在rk31也清楚他的知识水平，在阐述原理后给出了一个概括： 首先，这台流线型的白色装置，能够修复绝大多数类型伤病，对肢体残疾自是不在话下。 其次，哪怕雷历是人类原教旨主义者，坚称‘人类高贵的躯体与灵魂不容机器玷污’，他也要进行最低限度的改造。否则今后遭遇类似天城，或能力在其之上的存在，雷历照样会中招。 “最后一点，”眼看青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萝莉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继续说道：“这个装置是军用品，非现役成员只能购买性能弱化的民用款。我向军团长提出申请，才以‘废旧品处理’名义拿到一台，你可得把嘴巴管住，要不然我们俩都要受罚~~” “明白！”想到困扰多年的残疾将与自己说拜拜，本已心灰意冷的雷历心情格外激动，对助手的谏言不假思索答应了下来。兴奋地绕着装置转圈，手指轻抚光滑的内壁，他直到rk31第二次呼唤才回过神来。“现在就躺进去吗？” “对，把鞋脱了。”手指如花丛中的蝴蝶般纷飞，在面板上不停输入着数据，女孩一心二用指挥起雷历的行动。“衣裤不用，头朝这一侧。” 期待，感激，忐忑……几种情绪彼此交织，让雷历的动作有些僵硬。听从指示躺进急救仓，目睹顶盖缓缓合拢，身处密闭空间的当事者下意识晃了晃脑袋，无聊之余借着两侧人造光四下张望—— 早在踏进装置前，他就已经把内部环境看了个一清二楚，这会纯粹是没事找事打发时间。 内部结构类似浴缸，但底部有许多颗粒状凸起，估计是为了防滑；两侧各安了一个木质把手，方便使用者起身；目测体积并不大，但似乎采用了某些黑科技，雷历躺在其中并不觉得狭小；顶部与两侧的小孔中透出柔和的黄光，照亮了整片空间，也让青年能看清正对头部的显示屏。 在顶盖合拢后，其上便显示出了液晶数字，从一分钟开始以秒为单位开始倒数。等雷历观察了一圈收回注意力，数字也才堪堪抵达三十。 还剩半分钟才正式开始吗，这会估计正在扫描身体吧。心中有了判断，青年不禁闭上眼，回忆起自己当初许下，要在痊愈后践行的‘宏愿’： 留一个帅气的偏分，或是如学生时期整个短辫，总之舍弃掉这杀马特似的斜刘海。 同学会不用找借口缺席了，挺直腰杆大摇大摆参加，看那些整天碎嘴的家伙还怎么拿自己的脸和脚开涮。 足球与球鞋也不再是摆设，记得年前大扫除时还找到过，是时候让它们重新派上用场了...或许买新的更合适？ 脑补着恢复后的新生活，忍不住笑出声的青年见数字到了十，赶紧收束心神双手贴在身体两侧，保持平躺不敢乱动弹。尽管平日里表现的无所谓，但时常被人‘瘸子’、‘丑八怪’地叫，雷历承认自己心底是有些介意，现在机会难得，他自然不会放弃。 五，四...在青年注视下，数字终于变成了零。暗暗咬紧牙关，做好了突然奇痒难忍或疼痛无比的准备，雷历左等右盼却没发现身上有啥变化，只觉得空间内的光芒黯淡了些许。奇怪，装置坏掉了吗？疑惑地眨眨眼，正想开口询问外头的女孩，青年却惊讶地发现顶盖开始上升。 取代了平平无奇的天花板，rk31的圆脸占据了雷历视野，与之大眼瞪小眼对视了片刻，她弯下腰上身前倾，朝还有些懵逼的青年伸出手。下意识抬起胳膊，在助手帮助下坐起身，雷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情况，失败了吗？” “已经完成了。”继续在顶盖的面板上操作，扭头见对方还呆坐原地不动弹，萝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快出来啊，愣着干嘛？” 欸，原来不是开始的倒计时，而是结束的倒计时吗？后知后觉哦哦两声，雷历用有些僵硬的动作离开了急救仓。目睹顶盖缓缓合拢，还有些迷茫的青年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才确认小伙伴并未戏弄自己。“长出新皮肤了啊......” “如果出现眩晕、饥饿或口渴现象，不必紧张，这是新陈代谢加速的后果。”嘴上进行着说明，女孩随手拿起靠在墙边的手杖，朝青年示意道：“拿着，你会用到它的。” 咦，事到如今还需要这玩意？不解地低下头，雷历尝试着迈开双腿，想要确认自己双腿已完全恢复。“我觉得我用不着这个了，毕竟-----！！” 踏出一步打算接过手杖，视线内一切却猛地向右倾斜，意识到自己朝左栽倒，雷历虽不解缘由却霎时做出了应变：身体微调至与地面齐平，手掌摊开置于前方，侧过脸避免凸起的鼻梁磕到地板，同时绷直双腿保护住膝盖。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雷历来不及思考原因，仅仅是遵从了身体的反应。脸颊离地面不足二指之遥，总算避免摔个狗吃屎命运的青年松了口气，才对站在一旁的萝莉问道：“我，我的身体它......” “感觉怪怪的？”替对方说出结论，已经开始摆弄另个金属块，rk31·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似乎早就料到眼前一幕。“我之前说过，会对你进行最低限度的改造，还记得吧。” “记得。” “心肺功能、力量、柔韧性、肢体反应、代谢速度、灵魂韧性等等，我都帮你做了增强。”空出的手指了指掉在地上的手杖，黑发女孩示意雷历把它捡起来。“身体性能全面提升，短期很可能出现摔倒、捏碎杯子、扯破衣服等副作用，你需要花时间去适应...彻底恢复前带着它吧，好歹有用哟~~” 这些话应该早说啊，你是想看我笑话吗？心底有些不满，但想到容貌与双腿都与常人无异，雷历很快便释然了。“行吧，看来我也变成超人了~~”戏谑地拿起手杖，小心翼翼避免将其捏碎，某人突然想到一件事，脸色骤然难看起来。“等一下，这种适应期要持续多久？” “一般情况下，三到五天吧...怎么了？” “我现在走路都会平地摔，要怎么做饭？” “......” 第45章 进展顺利...才怪 指尖轻轻触碰屏幕，雷历拿出了高中化学实验倒浓硫酸的谨慎与专注，总算没让触控屏上再添一道裂痕。“真麻烦啊~~” “汪汪！” 想要如以往那样给它一拳，阻止其继续扰民，但忆及砧板上那条甚至无法拼回原貌的可怜鲳鱼，某人犹豫了一下决定放弃动手，转而动口来达成目的。“别吵啦，傻狗，你叫得对面楼都能听到~~” “没那么夸张，这头哺乳动物制造的声波有效半径大概五十米，空气潮湿时还会进一步降低。”一本正经驳斥着雷历的说法，rk31很有辨识性的娇小身影出没于厨房，并伴随有油煎食物的噼啪声。 我当然知道大黄叫声不可能传那么远，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犯得着这么较真吗？闻言翻了个白眼，看着某人在灶台间奔忙，雷历想了想还是把吐槽咽回肚子里。讪讪然低下头，打起十二分精神的青年点击屏幕进入业主群，翻看起大伙的聊天记录。 发朋友圈广告的，替单位评选拉票的，分享所谓‘养生圣经’或‘人生格言’的，对上到国家大事、下到门口共享自行车品头论足的......各式各样的言论构成了业主群的日常，也一如既往凸显出生活的平和琐碎。下意识忽略了几条别有用心的发言，大致浏览了一遍最新内容，雷历长舒一口气，缓缓抬头伸了个懒腰。 关于传送门的建造，他与合辛商会商讨后决定听从后者建议，以建设‘公司货品中转点’名义进行工程。好处是既能为人员与货物流通打掩护，又能名正言顺阻隔无关人士深入核心区域。 别的不说，安个铁门挂个‘公司重地，内有监控’的牌子，一般人就不会没事往里闯了。 当然，以上安排远称不上无懈可击。相关部门手续，居民反应，日常运作等环节细究起来皆有漏洞，雷历也只能调用手头资源补救，以免前功尽弃。好在他刚刚查阅业主群风向，发现情势尚在控制之下，不妨碍工程进展。 质疑与反对绝对存在，哪怕少数别有用心者选择作壁上观，也会有心思缜密的业主就一些细节提出意见与看法。青年所要做的，便是分化并采取不同对策： 真是提意见的，就酌情参考；单纯八卦的，要么辟谣要么承认，总归给个说法；企图搞事的，直接冷处理或者无视就好—— 反正除开‘那个人’，小区里的刺头普遍不受大伙欢迎，只需关注即可。 从诸多讯息中捕捉到一条询问，某人细读后撇撇嘴，对提问者奇妙的脑回路颇为无语。“请物业还停留在纸上，老兄你居然开始计较物业费了？你思维这么跳跃，去参加《开门大吉》岂不美哉~~” 嘴上抱怨不止，出于楼长兼‘幻想乡集团区域负责人’的责任感，雷历还是皱着眉头输入文字，为提问者解答疑惑。绞尽脑汁让文字尽可能精简，某人费了不少功夫才将答复发送出去，高举双臂伸了个懒腰。 通过急救仓修复残疾改造身体，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但青年仍处于种无所适从的状态：走路时一个不小心，就会因失衡栽倒；穿衣脱裤拿东西只要稍稍放松，触及之物便会成为碎片或碎屑；甚至上厕所时坐下的力度大了点，都会导致陶瓷抽水马桶多了道裂痕... 以上种种倘若发生在别人身上，雷历多半会笑得没心没肺，但现在当事人换成自己，他可一点没有喜悦或自嘲的心思。担心再把木地板弄坏，青年强忍着抖腿的冲动，无所事事望向在厨房里奔忙的小助手。 “问一件事。” “说~~” “我这个状态，还要持续多久啊？”眼看大黄狗兴冲冲跑过来，雷历又是瞪眼又是努嘴，总算在没有肢体接触的前提下把对方赶走。抬起左手五指张开，他注视着掌心的老茧与纹路，心中别提有多憋屈。按照rk31的说法，自己在听力、视觉、爆发力、平衡、柔韧度、感知等领域有了显著提升，还消除了堪比debuff的烧伤和跛脚，本是一件值得庆祝之事。 但此刻的他无法抛头露面，不能直接参与工作，甚至连日常生活都受到了影响。心情急躁想早日回归正常生活，就成了某人当下最大的诉求。“感觉比以前都要废柴，太难受了。” “知足吧，你的恢复速度已经挺快了。”关掉煤气灶把食物铲进盘内，萝莉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围裙，端着新出炉的菜肴走出厨房，将其放在了桌面上。“我当初进行初步改造，可是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礼拜，连呼吸都需要装置辅助~~” 都说对比产生差距，听到小助手的往日经历，雷历瞬间觉得窘境也不是那么难熬了。“呼吸都不行？那你还是蛮辛苦...等一下！？”视线扫过摆在桌上的餐盘，某人立即叫住了正欲离开的萝莉。“这是啥？” “荔枝肉。” 视线在女孩平淡的神情，与盘中冒着热气的‘荔枝肉’上来回，雷历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在我印象里，这叫碳。” “可这真的是荔枝肉啊！”不知从哪掏出一本菜谱，某人振振有辞抗议着，仿佛雷历的纠正是污蔑。“我严格遵照上面的步骤，从时间到剂量都没有出错！” 结果就是一碗黑乎乎的碳化物，你是要怪猪肉不够配合吗？心中默默下了个‘绝不让她再碰灶台’的结论，示意对方把菜谱递给自己，雷历一不小心就将其扯成两半。“...算了。” 将就着翻了几页，发现那是自己当初为了改善伙食（兼省钱）买的教材，雷历隐约猜到了答案。“盐少许，这个少许旁边我写了半勺，你加了多少？” 转身回到厨房，rk31归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个木勺子。“这个的一半。” “那烹至表面金黄，我在旁边备注了煎五分钟，你实际烹制用了多久？” “五分钟。” 所以你就原样照搬了我当年的记录，问题是当时还用煤气罐，火力比现在的天然气低很多欸，再说拿舀饭的饭勺什么鬼，你好歹变通一下啊。庆幸自己没有亲口尝试，雷历小心翼翼站起身，开始朝卧室挪动脚步。“我们出去吃饭吧，再忍一两天就好。” “喂，你是瞧不起我的学习能力吗？” “你去不去？” “......去。” 第46章 一举两得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指尖在菜单上划动，黑发小女孩努力做出一副成熟冷静的模样，可惜桌下不断摆动的双腿、嘴角露出的棒棒糖塑料棍，让外人很难相信她是决策者。 穿着油乎乎围裙的大叔，显然就抱持着这样的念头，视线在桌边的二人来回，他最终还是凑到青年身边，压低嗓音表情怪异道：“小雷，和我说实话，这真不是你老板的孩子，让你负责照顾吗？” “她是我的同事，孙老板。”不敢用力担心把桌子摁塌，某人只能双手环抱当个看客。闻言蛋疼地叹了口气，纠正对方看法同时摆摆手，雷历示意中年人按小伙伴的要求去做。瞄了眼墙上的价位表，心中计算此番用餐的价格，他没话找话问道：“‘它’的进度如何了？” 毕竟是在公开场合，虽然店铺冷清得只有他们俩位，但考虑到老板就在一窗之隔炒菜，雷历还是选用了隐晦的说法。心领神会对方的意思，依旧朝照片上美食图片流口水，女孩头也不抬轻声道：“第一批材料全部到位，我早上刚刚检查过，没问题。” “辛苦了，”虽说某人的厨艺难以恭维，但其在统筹规划计算领域的才干，还是得到了雷历的认可。附和同时拿起保温杯，小口喝着热水的他停顿片刻，随即眯起眼继续道：“手续方面呢？” “战区司令之前不是给你发了个委任状吗，上面有幻想乡集团在这个国家分部的---”突然止住话题，rk31两眼放光转过头，面带笑容欢呼道：“哇快看，是最新款的防晒霜欸！” 被她突如其来的改变弄得有些懵逼，雷历很快用被增幅的听觉，从菜肴烹制声、电视内广告声、外头车辆穿行等杂音中，捕捉到一个朝二人靠近的脚步声。原来如此，是演技啊，刹那间明白小伙伴的用意，某人哭笑不得舔了舔嘴唇，也配合起rk31转换了话题。“要买还是去线下专柜吧，这些电视购物说是说物美价廉，结果全都是假货...你说是吧，老板娘？” “是啊是啊，上次我买了个什么魔术拖把，说是吸水能力超强，结果用了一个多月就坏掉了，打电话他们还不愿退货，真是气死人。”端着盘子恰好走到桌边，胖乎乎的中年女性听到二人话题，立马打开了话匣子。 “...还什么全球销量千万，都是扯淡！就这种质量----哎呀不好意思，瞧瞧我这毛病~~”滔滔不绝了近半分钟，这才想起最初目的的她爽朗地笑了笑，在二人面前摆好碗筷，并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的电饭锅。“想吃多少饭自己装，别浪费就行，你们再忍耐一下，我男人马上就上菜！” 还是一如既往地老实呢，也难怪这些年小区门口的商铺换了不知几茬，唯独这家小饭馆屹立不倒。稍稍感慨了两句，注意到老板娘返回后厨去帮忙切菜，雷历这才对萝莉使了个眼色。“分部？我以为那仅仅是皮包公司~” “做戏做全套，再说一家真的公司，对日常维护也有好处，起码物资调配有独立渠道。”简单解释了利弊，rk31双眼注视着电视屏幕，实则继续起之前中断的话题。“我用你的名义联络了分部，他们说俩个工作日内把手续补其。” 嗯，看来施工许可、消防安全等系列证明已经在路上，那些家伙如果想就此做文章，只会撞得头破血流。闻言满意地点点头，眼角余光捕捉到端着盘子的中年人正朝自己走来，雷历朝小伙伴使了个眼色。“先吃饭，剩下的待会再说。” 比起雷历偶尔下厨，做菜动作还有些生涩，把烹饪视为工作的夫妻加工食材更加娴熟，也更加麻利。自首道菜登场过去不足十分钟，rk31点的菜肴便全体上齐，摆满了整张桌子。轻轻托起饭碗，雷历正准备填饱自己饥肠辘辘的胃，却听到了清脆的刹车声。 本能地扭过头，只见一辆警车停在店门口，某位熟悉的中年人正满脸疲惫打开车门，同时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咦？” “怎么了？”正大口消灭着盘里的红烧肉，女孩后知后觉抬起头，才发现店外的停车者赫然是熟人。“是林兴友，他怎么来了？” “不清楚。”想到派出所在小区另一侧，雷历只能推断对方早上出案件或是巡逻，顺路经过来买午饭。“有关传送门的事，如果他没问就别说。” “明白。”很快达成了共识，二人不约而同低下头，继续消灭桌上的饭菜。在另一边，中年人停好警车，拎着公文包匆匆跑进饭店，朝窗户后的夫妻大声打起招呼。 “老孙，老规矩啊！” “好嘞，一碗卤面打包，林所长你等两分钟~” “没问题。”目睹对方抓起一把黄面丢入锅中，中年人摘下警帽擦拭着额角的汗，这才注意到坐在一隅的干饭二人组。“好小子，是你呀！”立即认出了雷历，笑嘻嘻上前拍打其肩膀，林兴友好奇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女孩。“这就是你新单位的同事？看着还是个孩子呢！” “你说啥呢裸猿，我可是---” “行行行，知道你名牌大学毕业，我来解释。”眼看小伙伴两眼一瞪就要发飙，担心她说错话的雷历赶紧插话，充当起与林兴友沟通的传话人。“别看她个子矮，其实已经成年了，学历方面也没问题。你也知道公司打算在滨江花园设点吧，她就是这方面的行家，论理论我还是她小弟呢~” “这么厉害啊！”闻言睁圆双眼，林兴友注视着坐在饭桌边的青年，目光突然犀利了起来。“你整容了？啥时候的事？” “呃，就这一两天。”下意识想捋动刘海遮住面庞，考虑到对方近在咫尺，雷历短暂踌躇后还是放弃去掩饰。“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让你今天和我去趟派出所。”看到青年骤然紧张的神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中年人尬笑两声，随即朝rk31指了指。 “我今天刚去市局开了会，上头说是要增强基层管理职能，对外来人士、残障人士、学龄前儿童与退休老人建立专属档案，以便更好地提供服务。你们俩不是都满足条件嘛，一起来登记下，也省得跑两趟~~” 第47章 这才叫专业 林所长宣称的‘外地人、弱势群体建档’，倒不是信口开河，雷历在昨晚的本地新闻里就看到了相关报道。 平心而论，对这项利民举措，雷历个人是支持的；可惜青年如今不单止是滨江花园的一位户主，更是出入境管理局驻m51世界的事务官（dagongzai），所以从另个角度看，这项安排就是个百分百的灾难—— 考虑到要频繁与异世界打交道，今后陆续进驻的物业、防卫武装力量、外务日常等组织，必然雇佣大批‘专业人士’，屡屡让他们去派出所登记，保不住哪次会露出破绽，导致事件曝光。 但不去又不行，林兴友是辖区派出所所长，正儿八经的公权力人员。断然拒绝人家的合理要求，只会让双方关系恶化，更不利于今后的传送门运作。 该怎么办？嘴上嗯嗯哦哦附和，雷历刚想用眼神与小伙伴交流，便觉察到一只小手贴在自己左边大腿，隔着裤子开始划动。 w--o--l--a--i，是说让你来交涉？努力感知着对方手指的动向，明白某人意图的青年挺直腰杆，随即把视线投向桌子对面。“我倒是没问题，你那边——” “我也可以，但希望手续别太繁琐。”很自然接过话头，放下碗筷的小萝莉擦了擦嘴，面色平静与穿警服的中年人对视。“毕竟我要监督工程进度，能挤出的时间不多。” 双唇紧抿点着头，似乎被rk31说服，林兴友四下张望后找了张空椅子坐下。“手续很简单，拍张照片，填个表格你就可以回来了，十多分钟的事。” “那再好不过，警官。”青葱般的手指有节奏触碰桌面，女孩拿起碗里的汤匙，貌似不经意随口道：“我姑且问一句，这项措施是针对所有人吗？” “没错。”不疑有他点点头，进入工作模式的林所长正了正衣领，一脸严肃解释道：“满足条件的，全部要登记。” “但本公司货运仓库落成后，必将长期稳定存在雇佣、派遣、调任、培训等行为，若每次人事变更都要登记，岂不是要占用大把时间精力？警官，这种劳民伤财之事，显然与政策制定的初衷不符吧。”柳眉微蹙眼眸放出精光，配合身上的ol制服，女孩散发出一种精明干练的气质，再无平时的童稚懒散。 “呃！”似乎没料到阻力来自看似人畜无害的可爱小女孩，而非更加年长的雷历，林兴友一时竟有些语塞。见状嘴角翘起了微小的弧度，rk31适时放缓语速松懈表情，又做出副通情达理的模样。“作为外来企业，本公司一向重视与当地政府进行交流，积极配合各项检查工作……” 不知不觉放下了碗筷，雷历来回望着正滔滔不绝的rk31，以及收起戏谑表情认真倾听，甚至掏出笔记本作记录的林所长，突然萌生了一种‘外行看热闹’的感觉。 以前都没注意到，原来她挺擅长交流嘛，见女孩渐渐占到上风，感慨万千的青年哭笑不得摇摇头，稍稍后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取着二人的对话。 rk31的意图很明显，传送门已经开工，日后无论是往来的旅客还是途径的救世军成员，亦或者做买卖的商人，暂留或长居滨江花园的人必不在少数。对他们进行甄别管理，有利于传送门及周边的稳定，所以林兴友的提议她原则上认可。 但在执行层面，雷历的助手希望获得部分权限，最起码不能让林所长全盘插手。否则中年人三天两头打着‘登记’名义拜访，次数多了必定会发现猫腻----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也许是政策较为笼统，落实到执行层面存在许多变通；亦或者是缘于某些历史原因，让本地派出所要兼职社区居委会工作，林兴友正渴望有人分担；更可能是被rk31问到哑口无言，气势处于下风做了退让，总之在雷历聆听加思考的功夫，俩位讨论者也就所谓登记事宜，达成了一些共识。 “有道理，填表格确实在哪都成...”把笔记本塞回怀里，中年人神情严肃站起身，接过老板递来的塑料袋。“那我多久来一趟？” “严格来说，除开财务室、贵重品保管区、员工宿舍等特殊区域，警官你任何地方都能去，任何时候都能来。”在桌下朝雷历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萝莉一并站起身，面带微笑答道：“我到时会把员工情况做分类，短期派驻的只登记姓名年龄护照，长期居住的会有照片、体检报告与纳税记录，警官你十天半月来取就好。”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大笑几声点头同意，与rk31约好下午碰头的时间，林兴友意味深长拍着雷历的肩膀。“加油啊，难得像个人样，可别被当成吃软饭的~~” “嘿，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明白局势被己方掌控，雷历心情愉悦下，也不去计较某人的调侃。目送拎着午饭的中年人开车离去，重新坐下的青年眼看老板走远，不由朝对面的rk31竖起大拇指。“挺厉害的嘛，我还以为你只会联网查资料。” “情报收集不单止网络，线下与目标交涉也是种方式，只是这么做效率太低罢了。”抢在雷历之前返回原位，继续狼吞虎咽的某人舀起一勺花蛤汤，仰起脖颈将其倒入口中。“我曾接受过培训，知晓如何从微表情、语调、肢体动作等判断目标真实想法，以获取尽可能准确的情报。” 对此是一窍不通，雷历只能往嘴里扒拉着饭，同时随口问道：“既然你整天说技术力高超，怎么不使用更厉害的技术，比如读心之类？” “没有对应模块。”一本正经做着回应，女孩熟练地使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嚼都不嚼咽了下去。“我只搭载了最基础的交互、学习、防御，心灵侦测功能被拆除了，你如果想，下次回总部述职时帮我申请一下。” 开玩笑，我就随便说说而已！再一次认识到身边人的厉害，雷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顺带夹起一块红烧茄子。“先把传送门搞掂吧---好歹给我留块红烧肉，我一口都没吃呢！” “不要。” “......” 第48章 此乃谎言（上） 林所长的离去，并不能阻止雷历与小伙伴享用午饭。面对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已经吃了整整一天泡面的某人胃口大开，直吃到肚皮发胀才罢休。 除开在所谓‘建档’上争取到自主权，午餐时间最令雷历开心的，莫过于他发现自己开始恢复力道控制一事。“快看，我好像——” 吧唧的脆响，打断了青年的发言，也迫使他把后半句话咽回肚里。注视着被拦腰拗断的一次性卫生筷半晌，某人默默将其丢进垃圾桶，蛋疼地叹了口气。 “我说过，你需要适应新的身体，这会花费一点时间。”很清楚身边人在意之事，女孩倒没去嘲笑雷历的行为，反而安慰起对方来。“起码刚刚吃饭时，你没把桌子弄塌~~” 明知小伙伴的言语更多是心理作用，但雷历不得不承认，听了rk31的安慰，自己内心的焦躁缓解了许多。“借你吉言吧。”讪讪然回了一句，他啧啧嘴强行转移了话题。“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我要去工地，合辛商会的工匠技术合格，但缺乏建造传送门的经验，必须时刻盯着。”事关本职，女孩立刻切换为思维缜密的谋划者，一五一十向雷历汇报起来。“今天要搭盖基座，如果一切顺利，当天就能完成。” 挺快的嘛，想想两天前还是片荒地的现场，某人不禁有些感慨。“辛苦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目前...没有。”螓首微微摇晃，rk31边思考边回应道：“你实在闲得无聊，就到工地上里逛逛吧，酌情夸奖他们两句，这样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 然后快进到被挂电线杆？不知对方是调侃还是真这么想，雷历一时间无言以对。默默翻了个白眼，与小伙伴步行从饭店返回住所，他走了几步冷不丁想起件事。“对了，汉娜需要登记吗？” “应该要吧。” “那照片怎么办，拍张戴防毒面具的行不？” “你换位思考下觉得妥不妥？妥你就做呗——”没好气地反驳着，女孩精致的五官骤然绷紧，朝正前方抬了抬圆润的下巴。“那是谁？” 设身处地去考虑，立刻放弃了自己的提议，正琢磨着怎么帮骷髅小姐弄到张照片，雷历闻言随意瞥了两眼。“那是一号楼1705与1706的业主，姓周…呃不对，姓李，她丈夫姓周。” “没见过。” “她平时住她儿子那，这里的房子是租出去的。”眯起眼打量着另个身影，确定没在记忆中找到符合的形象，雷历根据经验很快有了判断：陌生人应该是位租客。 嘴上进行着对话，二人脚步并未因此减缓，须臾间抵达了小区入口。觉察到他们接近，正与身边人嘀咕的瘦小妇人眼前一亮，主动向雷历招手示意。“哟，小雷~” “中午好，李主任。”微笑着予以回应，发现对方频频向自己身边投去好奇的目光，清楚她关注点的青年主动开口道：“她就是我在群里提到的顾问。” “她看起来还未成年——”眼见rk31神情有‘晴转多云’的趋势，两鬓皆是白发的女子自嘲地笑了两声，顺势对身边人招了招手。“别害羞，快过来啊。” “小雷，这是我新找的租客，名叫郑小莉。”脸上带着很有感染力的笑容，被雷历唤作‘主任’的女性率先开口，向双方介绍起彼此身份。“小莉，这位是业委会的亚历克斯·雷，你叫他雷历就好。” “你好。”微微颔首致意同时，雷历好奇地打量着面前之人：身高目测约一米七，名为小莉的女性有一头乌黑的披肩发，宽阔额头下是水汪汪的双眸与高耸的鼻子。脸颊与下颌处有些粉刺，眼窝内凹且泛黑的她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直到雷历打了招呼近五秒钟，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呃，你，你好。” 怎么感觉一脸仙气，是熬夜熬多了吗？碍于初次见面，雷历不想过于窥探对方隐私，只能把交涉对象又换了回来。“主任，郑小姐的手续都办了吗？” “办啦办啦，我又不是第一次租房子，小雷你放一百个心就好~~”朝门卫室的桌面努努嘴，李姓女子显得胸有成竹。“东西我刚刚给老钱，他正在记录呢！” 眼角余光看见门卫室里的老人戴上眼镜，正专注地抄写着文件，雷历不由信了几分。“东西齐备就好，否则林所长有怨言，大伙也会很麻烦——诶对了，郑小姐是做什么的？” 又变得心不在焉，被所有人注目好几秒的女性茫然地托了托鼻梁上的镜架，这才支支吾吾道：“我，我在腾龙网络科技，负责美工……” 所以是艺术家？难怪黑眼圈那么重，估计作息不规律吧。心头仿佛有一根刺，总感觉哪不对劲的雷历接过门卫递来的文件，翻了翻发现没有问题。 身份证，毕业证书，体检报告，个人档案，就职单位的工资单……尽管全是复印件，但手续齐全真实性也没问题，雷历甚至在里面找到了郑小莉导师的评价。 “呃，请问有哪不合格吗？”牛仔裤运动鞋加衬衣，打扮朴素的女人微调着眼镜位置，语带紧张问道。 “没有，我随便看看。”心中的不安依旧强烈，但自己终究不是房东，雷历也无法以‘我觉得你不对劲’为由拒绝。或许只是神经过敏吧，毕竟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疑神疑鬼也正常，暗暗安慰着自己，雷历挤出笑脸答复道，顺带朝二女脚边的几个皮箱指去。“郑小姐，我帮你把行李搬上去吧。” “诶！？”瞳孔微微收缩，被询问者下意识抬起胳膊，似乎想阻止青年触碰皮箱。“我，我自己来就好……” “没事，反正我们一个梯位，举手之劳而已。”控制力道以免把目标扯碎，雷历一扛一提轻松拿起俩个半人高的行李箱，大步流星朝楼道走去。“对了，里面有易碎品吗？” “没有，都是些衣服。”阻拦失败的女子稍稍一愣，赶紧拎起地上剩余的箱子，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跟在青年侧后方进了楼道，几度欲言又止的她最终按捺不住，轻轻呼唤着对方姓名。 “雷，雷先生，东西我自己拿就行……” “但郑小姐你总共就两只手，这么多行李不方便吧。”笑嘻嘻反驳了一句，在电梯间停下的雷历摁下按钮，随即履行起自己‘楼长’的义务。 每层楼有一个公共小垃圾桶，各家各户要把垃圾装袋投放，禁止随意丢弃； 租户一样要加入业主群，重要事项随时通知，原则上禁止发小广告； 午夜后及午休时间禁止扰民，尤其是功放音乐或办party； 可以养宠，但要栓绳； 公共区域禁止晾晒被褥和食物，以及类似东西； 电动车停在入口，有人统一管理，禁止私自拉电线安插板…… 每次小区有租户到来，雷历都要去科普以上知识，以免新来者违反规定。“消防通道在那，严禁摆放杂物。”率先走出电梯，把行李箱放在地上的青年一手扒住电梯门，一边对戴眼镜的女性传授经验。“我丑话说在前面，被逮住第一次警告，第二次以后就是罚款，第五次要通报批评的~~” 眼镜后的双眸透出意味深长的光线，郑小莉并未回应背对自己做介绍的雷历，反而凑到正欲走出电梯的李主任。“房东，你们小区的业委会这么热情吗？” 提问者的声音并不大，但雷历的感知早已今非昔比，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热情说不上，生活所迫罢了~”侧跨两步让出位置，目睹老人拿出钥匙慢慢开锁，某人表示自己的做法更多是从实际出发—— 租客们来自天南海北，在原住户们看来是‘外人’，本就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而来租房的，十有八九是年轻人，且工作压力比较大。快节奏的生活，让他们无暇了解小区制订的要求，以至于违规了都毫无自觉。 俩个因素加在一起，就导致租客与其他业主们频频产生矛盾，让业委会疲于奔命。偏偏后者没有法律效力，遇到此类事件也只能调解、劝导为主，让雷历伤透了脑筋。“前面我和你说的那些规定，租客违反后与其他住户产生矛盾乃至冲突，我印象深刻的就超过三十起，还不包括我忘掉和印象不深的。” 发现郑小莉神情怪异，以为她怀疑自己的说法，雷历耸耸肩表示信不信由你。“所以我改变了做法，每逢有新租客，就当面和他说一遍注意事项，省得事发后——箱子放这里可以吗？” “可以。”用力点着头，郑小莉第一时间冲上前，用手在箱子表面摁了几下才放心。“还好没坏……” “咦，你不是说没易碎品吗？” “呃，其实是我买的制服，毕竟刚工作嘛，手头闲钱不多呵呵呵~~” 微微皱起眉，雷历只觉得心头又升起难以描述的违和感，仿佛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郑小莉的真实想法并非如此。“奇怪啊~”喃喃自语注视着对方背影，青年默默咬住下嘴唇同时，觉察到袖口被人轻轻拉扯。 似有所悟低下头，与抬起头的萝莉四目相对，某人这才醒悟到自己居然遗漏了小助手的存在。“有事？” “那个裸猿，郑小莉，”以眼神示意正在李主任带领下参观每个房间的女子，rk31神情十分严肃。 “她撒谎了。” 第49章 此乃谎言（中） 对于小伙伴的结论，雷历虽有些惊讶，却也很快接受了事实。 一名刚刚走出校园的女孩子，要在举目无亲的城市生存下去，难度可想而知。没有经过长期接触、彼此形成信任，对初见面的男性有所保留，也属于情理之中。 这边雷历暗暗摘下装置递给rk31，让她查查对方是否从事不法勾当，那头在老人带领下参观了房间，郑小莉脸上终于浮现起笑意。“李奶奶，问一件事。” “我…睡眠质量不好，所以为了好好休息，会对卧室进行一点小小的改装，请问可以吗？” “诶？”似乎没想到租客会提出这么古怪的要求，老人一时间目瞪口呆，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青年。“小雷——” “如果装修的粉尘与噪音都在国家允许范围内，同时装修不会对房屋结构造成破坏，业委会没理由阻止。”同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雷历只能复述相关规定。“郑小姐，能告诉我你装修的规格吗？” “不大，就是用隔音板贴满卧室，再换一个隔音窗帘。”面对雷历时依然有些紧张，郑小莉想了想补充道：“钱我自己出，在租期到达时我会把卧室还原，可以吗？” 只是贴隔音板，应该不会干扰到其他住户吧。思来想去没觉得有啥问题，见老人有些意动，雷历觉得还是别越俎代庖比较好。“李主任，你是屋主，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可以。”不似雷历留存有警惕，老人望着郑小莉的目光满是同情，显然相信了她的说辞。“可怜的姑娘，都有黑眼圈了，现在年轻工作压力真大……” 眼角余光发现rk31神色如常，估摸着郑小莉隐瞒之事无伤大雅，雷历也只得作罢。目睹二人握手并交接了钥匙，作为业委会成员的青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启动二维码展示给眼镜娘。“业主群，麻烦加一下。” 该说的事已尽数交代，眼看郑小莉开始就水电费账单等细节与李姓老妇人沟通，感觉自己有些多余的雷历连忙告辞。拉着小伙伴进了电梯，不等金属门合拢他便好奇道： “那个女人到底隐瞒了什么？” “她的另一重身份。” “……她也会飞檐走壁丢蜘蛛丝？”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幽默。”把装置归还雷历，无视掉后者略尴尬的表情，ol装的萝莉慢条斯理说道：“我把她的消费记录、劳务合同都弄到了，你看看就会明白~~” 真无语，事到如今还卖关子。蛋疼地翻了个白眼，雷历点开投影屏，查看起小助手收集的讯息。一路无话直至回到家，任由rk31以眼神吓退想要扑上来嬉戏的黄狗，杵在入户花园的青年才看完了档案。 “这个结论，可靠吗？” “......” 对上某人看白痴一般的视线，反应过来自己的疑问很多余，某人只能用不失礼数的尬笑掩饰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雷历给自己倒了杯水，心中不由重现起郑小莉的种种细节： 明明来自农村，却能在毕业半年后就独立租房，还当场支付了整年的租金。 明明在网络公司上班，从事的还是美工一职，却似乎毫无打扮自己的经验，还顶着长期熬夜才有的黑眼圈。 不像普通的上班族白领，她对公交站的位置、电动车停靠点、最近的药店等毫不在意，只关心房间是否偏僻，隔音是否良好。 种种可疑之处，结合rk31弄到的那份‘阴阳合同’，倒有了合理的解释。“哎，真没想到现实里会遇上这种人~~”眼看小伙伴往口袋里又塞了一把糖果，准备赶去工地查看进度，想着好歹该送送对方的雷历站起身，耳畔适时响起急促的门铃声。 咦，是林兴友吗，来得还真快。与小伙伴对视一眼，雷历边朝门边跑去，边对又叫嚷起来的黄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来啦来啦~~” 来不及透过猫眼确认来者身份，雷历急匆匆打开门，却在看清对方面目后愣在原地。“欸，怎么是你？” 依旧是古井无波的平淡模样，头戴防毒面具的骷髅抬起头，朝二号楼方向指去。“他，醒了。” 他？聚精会神思考了近半分钟，雷历总算想到某种可能性。“别列捷夫先生？” 脑袋上下摆了摆，汉娜见rk31也凑了过来，用清冷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他，醒了。” ------------------ 事先遭受了严重内外伤，又在随机传送中‘充分享受’到能量流，名为别列捷夫的男子抵达雷历的世界时，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藉由某位神的医术（mofa），当事人总算保住了性命，可惜伤势过于严重加之汉娜选用了保守治疗，让他连续昏迷了数日，直至今天骷髅小姐照例给前者输入葡萄糖，才发现他有苏醒迹象。 已经渐渐习惯新的平衡感，得到消息的雷历率领两位女士一路小跑，匆匆赶到了二号楼底层。绕过匆匆行礼的史泰德，推开走廊尽头虚掩的房门，青年双眼倒映出房间内的动静。 经过合辛商会努力，房间内该有的家具基本都有，可惜主人的特殊情况导致它们基本闲置。宽敞舒适的双人床上，满头银发的男子呈大字型平躺，伸出被褥的胳膊腕部还包着纱布。面如土色正视着天花板，别列捷夫仿佛一具尸体般没有动静，哪怕三人推门进入房间也未曾引起他的兴趣。 要不是黑亮的眸子偶尔流露出名为悲伤的情感，雷历甚至怀疑他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只是像鱼那般睁着眼睡觉。 嘛，往好了想，起码他已经处于能交流的模式了。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雷历示意汉娜继续治疗，自己则搬了张椅子在床头坐下。试图吸引别列捷夫的注意力---- 事实证明，沟通是门技术活，身体强化对其影响不大。试了直呼其名、用手掌干扰视线、打响指、拍对方脸颊等手段，皆无效果的雷历只能把目光投向小伙伴。“怎么办？” “用我刚刚告诉你的能力啊！”活像是课堂上遇到学渣的老师，萝莉单手抚额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走到床头位置。“算了，还是我来吧，你让开。” 第50章 此乃谎言（下） “别列捷夫先生，这东西想必你不陌生吧。”从怀里取出熔化大半的兵牌，女孩开口同时屈指一弹，将其精准送到沉默的男人手中。“你的随身物品基本被烧毁，只剩下它保留了下来。” “身为一名军人，你似乎对兵牌兴趣不大，那我是否可以认为......”见对方仍无反应，甚至连眼珠都未曾转动，并未气馁的rk31似笑非笑抬了抬眼皮，语气却变得冷淡起来。“你其实做了有辱军人身份之事，已经不配再戴上它了呢？” 嘴上功夫与rk31相距甚远，有能人代劳的雷历也乐得清闲，在一旁做起看客。启动装置确认暂无新的传送申请，青年无所事事下干脆撇过头，观察起平躺在床上的男子。 有些方形的下巴，配合几日未清的胡须，颇有些郑小莉·表的颓唐气息；刚刚脱离死神掌控，脸颊、胳膊等处残留多道疤痕，附带眼角深深的皱纹，手臂、脖颈等处的老年斑，给人一种‘他很虚弱’的初印象—— 但其身上时而流露的刚毅、威武之气，以及视线中某些难以言述的东西，让雷历相信对方比看起来坚强得多，甚至用‘钢铁’形容都不为过。 这边尚在脑补，那头小萝莉靠着努力，终于让局势出现了转机：眼球如机械般缓慢转动，视线从天花板转到rk31红扑扑的脸蛋上，别列捷夫干裂的嘴唇轻微开阖。 “走……开……” 低沉，沙哑，还带有一种古怪的口音，雷历也是靠装置翻译，才理解了话语内容。“俄语？他是俄国人？” “不同世界，国名地名未必统一。我以前曾和位代号‘亚叶’的医疗兵共事，她也说俄语，但自称是乌萨斯人。”纠正着雷历的偏见，女孩自动将语言切换为俄语，试图从目标处获取更多讯息。 “为什么要走开，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才是外来者~~” “怎么，想用伤员的理由逃避？不好意思，决定收留并救治你的是事务官，并非我，我其实很讨厌养一个光吃饭不做事的废物，他们的价值还不如沙袋，起码后者当工事时更坚固——” “瞪我做什么，你想反抗吗？我劝你识趣一点，连老鼠都知道别去惹打不过的对手，你的智商总不至于还低于啮齿类动物吧……” 充分演绎了何为‘毒舌’，小助手面部神情坦然得犹如在念天气预报，内容却糟糕得堪比论坛骂战。连珠炮般一串阴阳怪气，连作为旁观的雷历都有些无语，更别提首当其冲的别列捷夫。 脸色愈发难看，伸出被褥的胳膊手指攥紧，隐隐可见青筋浮现。但即便如此，床上的男人依旧没有吐露更多细节，只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走开。 还真是油盐不进啊，与萝莉四目相对，一时也没好主意的雷历啧啧嘴，却感到胸口传来有节奏的震动。似有所悟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栏里熟悉的名字，他连忙朝rk31做了个手势。 “林所长估计到了，你先和别列捷夫先生聊聊，我很快回来。” “嗯。” 去到小区入口，果不其然看到满头大汗的中年人，正朝自己挥舞着手里的牛皮纸袋。心系刚刚苏醒的穿越者，雷历草草与之寒暄几句，很快以工作繁忙为由辞别对方，赶回了二号楼的客房。 “情况如何？” “好消息与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吧。” “别列捷夫先生仍不愿透露任何线索。” 放下装满表格的纸袋，雷历只觉得有些头疼。“那好消息呢？” “他愿意和你进行对话。”见青年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rk31耸耸肩补充道：“这是本人的意思，与我没关系。” —————— 虽然有些无厘头，但别列捷夫提出的首个要求，就是把对话者换回雷历。至于理由…… “我不想和除开妻子以外的女性说话，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如洋娃娃一般漂亮的。” 以上是本人的原话，当被问及为何抵触女性时，别列捷夫选择了沉默。 在某人昏迷期间，雷历对其进行了面部扫描，以附件形式上传至装置内的交流平台。可惜直到此刻，他也仅收到寥寥几条回应，且核对后发现无一吻合。 考虑到暂未有其他方式，与小伙伴商议后的雷历也只能坐回椅子上，开始与卧床男子的攀谈。“呃，在我们的谈话开始前，能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视线依旧锐利，目送一大一小俩位女性离开房间，别列捷夫这才阴沉道：“我忘了。” 意味深长瞄了对方两眼，雷历拿起床头柜上的水瓶，小心翼翼转动着盖子。“那…你的身份呢？” “记不清了，好像是——”愁眉苦脸做思考状，别列捷夫停顿了近半分钟才迟疑道：“汽车销售。” 噗嗤一声溅了满手水，没控制好力度的青年拿起被拧成两截的塑料瓶看了看，面无表情把上半截丢进废纸篓中。“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不是也忘了自己的住址与个人证件号码？” 喉结上下耸动，被问及的男子沉吟许久，默默点了点头。 被突如其来的传送波及，期间遭能量冲击的大脑受损严重，最终导致记忆缺失，从理性角度来说，这种情况出现并非不可能。回忆着手册上的描述，青年小口喝着矿泉水，心底再度泛起淡淡的违和感，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此间必有蹊跷。 换作刚才，雷历只会将其视作心理作用，但在向rk31进行请教、被后者解惑并指点的当下，他很清楚那种感觉意味着什么。“别列捷夫先生，我想和你说两件事。” “我今天刚刚觉醒了一种能力，如果有人说假话，就会被我识破。”见对方神情微变，雷历似笑非笑比了个手势。“你在说谎。” 刻意选用陈述而非疑问语气，给了别列捷夫十几秒钟去消化情报，雷历这才拉开床头柜，把一份报告丢给对方。“在你昏迷期间，我用装置给你做了初步检查，确认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不清楚你在你的故乡犯了什么事，会弄到浑身枪伤刀伤还被放射性元素袭击，但这个世界对你是友善的，否则你在传送途中就会被能量撕成碳单质。”估摸着对方还有些抵触，决定给他一些时间去思考与适应，雷历主动起身走向房门。“有难言之隐大可以保持沉默，别撒谎。” 目光中混杂了多种情绪，别列捷夫目送雷历渐行渐远，突然开口问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下手轻一点，”回头指了指男子悄悄缩进被子里的手，雷历平淡道：“你快把识别牌拗断了。” 第51章 下不为例 尽管摆脱了昏迷，但别列捷夫严格说来还是位病人，汉娜判断他需要相当时间的静养与复健，才能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 作为一名救治者，骷髅小姐展现出了足够的技艺，雷历对此提议并无异议。留下表情复杂的别列捷夫独自歇息，离开房间的青年记起了小伙伴的叮嘱，决定先到工地去转转。 在雷历设想中，对建筑领域仍是半桶水的他不必做太繁琐的工作，只要适度激励施工者们即可，算是件轻松活计。可惜计划很骨感，现实很丰满，隔着大老远，青年就看到某人娇小的身影在人群里上蹿下跳，并伴随有难登大雅之堂的和谐词从中传出。 站在旁边等了快一分钟，眼见对方还不消停，雷历只能干咳两声接过话头。“发生什么事了？” “事务官大人！” “大人，您好！” 原本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承载女孩怒火的工匠们听到询问，纷纷转头对雷历行礼，顺带把目光投向为首二人。无奈之下彼此对视，最终还是威尔海姆踏前一步，面有尬色解释起来。“是这样的，事务官大人......” 依靠这些天啃手册学会的知识，外带小助手在旁小声翻译，雷历总算搞懂了前因后果。“原来如此~~”听完老人的概括，青年单手托住下巴，认真思索起来。 合辛商会犯的错不大不小，就是在设置传送坐标时计算失误，导致途径这个世界的传送通道出现了偏差。等赶到现场的rk31照例进行复核，发现纰漏并叫停施工者们时，距离错误铸下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 幸运的是，这十二分钟并未有报备或随机的传送发生，因此未产生人员与财产损失。 不幸的是，作为一名责任感强烈的副官，rk31无法接受这种低级错误的出现，尤其是在自己反复强调的前提下。眼看雷历没吭气，她当仁不让继续起之前中断的指责。“连绿皮都比他们有脑子，如果是在前线世界，这种疏忽足以被送上军事法庭！！”满面通红鼓起腮帮子，某人瞪圆双眼气呼呼的模样，不知怎的让雷历想起夏夜水塘边的蛤蟆。 尤其是她挥舞着粉拳，却碍于身高只能踮起脚尖，朝比自己普遍高一到两个头的工匠们怒斥时，这种违和感愈发强烈。 “这次没有损失，但下一次呢，如果送往前线的物资、军队或情报为此延误，你们这些低智商生物根本承担不起责任！”并不知身边人正脑补着何等滑稽的画面，小萝莉罕见地爆了粗口。双手叉腰挺起胸脯，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视着人群，最终落在了依旧在cos沉思者的雷历身上。 “你打算怎么处理？” 如果参照当楼长的经验，此刻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做个和事佬。但刚刚获得的新能力，令雷历敏锐捕捉到女孩情绪之中，隐藏于表象下的部分。 顺带一提，雷历改造后具备的新功能，并非他对别列捷夫宣称的‘谎言识破’。而是通过强化感官，收集并处理目标的微表情、脉搏、呼吸频率等数据，进而分析其心态的招式，其原理更类似俗话里的‘察言观色’。 不像单纯的气愤，似乎有别的情绪...算了，个人隐私什么的待会再说，先处理这次的失误要紧。觉察到自己成为了视线焦点，雷历干咳两声问道：“如果遵照条例，阻挠传送通道运转要怎么惩罚？” “军事法庭，有期徒刑五年以上，情况严重者处以死刑，其世界意志也要受罚。” “但那是救世军的规定吧，”打开装置查看记录，确认传送阻挠期间未接到过境或直达申请，雷历心中的把握又添了几分。“出入境管理局的规定是什么？” “没损失，就不予追究......”吞吞吐吐给出答案，萝莉啧了一声撇开视线。“但这判罚太轻了，如果出现事故---” “事故需要预防，但动辄执行重罚，想必工匠们纵使不敢反抗，也会束手束脚导致工期延误吧。”认为女孩的决断过于严厉，但考虑到对方工作经验丰富，一些处置未尝没有合理性，雷历最终决定选择性采纳。从对方最在乎的地方入手，分析着事件可能的进展，青年试着平息小伙伴的情绪。 “工期一旦延误，你的远程火力平台也无法安装，包括后续守卫部队的进驻、更多武器装置的运抵，都会受到影响，为了一个疏忽导致以上后果，得不偿失啊~~” “呣，好像有点道理。”想到还留在医务室的金属箱，rk31不禁点点头，语气逐渐平静下来。“我已经发了一份新订单，估计下个礼拜就会到货，是要保障工期，否则那家伙多半要被屏障卡住......” 会被阻隔世界的能量屏障卡住，你到底订了啥玩意，宇宙战舰吗？强忍住吐槽欲望，又劝了女孩几句，待其态度有所缓和，雷历才找上了还在一旁惴惴不安的合辛商会成员们。 “诸位，客气话我也不说，想必刚刚我和我助手的对话，你们也听清了。”准备适度敲打敲打他们，雷历压低嗓音板起脸，注视着人群正前方的狼人与老者。“假如真的出现伤亡，甚至延误救世军调度，那份罪责甚至是自杀都弥补不了的。” “我相信合辛的能力与品德，所以把传送门的承建交给你们，但我希望...”指了指已经安好漆黑基座，准备伪装成人造喷泉的传送门，雷历抬高嗓音正色道：“合辛商会不要滥用这份信任，明白吗？” “明白！”全身的毛发陡然竖起，打了个激灵的里卡多忙不迭以手捶胸。“我们保证，下次绝不会---” “没有下一次，”打断了狼人的承诺，雷历竖起左手食指。“记住，没有下一次。” “明白！”全身的毛发陡然竖起，打了个激灵的里卡多忙不迭以手捶胸。“我们保证，下次绝不会---” “没有下一次，”打断了狼人的承诺，雷历竖起左手食指。“记住，没有下一次。” 第52章 复苏的黑影 身份证、钥匙、钱包、手机……看着被从抽屉里取出，逐样摆在桌上的私人物品，钱华强原本喜悦的心情又糟糕起来。 东西并未损坏，只是让他回忆起这些天在派出所的‘美好时光’，进而觉得有些苦闷。 总算没让理智冲昏头脑，尚记得此地为何处的男子按捺住心底的负面情绪，将归还的私人物品一股脑全塞进口袋。无视掉还在对值班民警道谢的老妇人，钱华强头也不回转过身，快步离开了接待大厅。 沐浴于午后的阳光中，感觉光线有些刺眼的某人眯起眼，掏出手机打算叫辆网约车。下意识解锁了屏保，看着没几个图标的显示界面，想起手机被格式化的他忍不住唾了一口，心底的黑暗又深邃了几许。 “哎，你慢点儿~~”迈着小碎步追了上来，已经有些气喘的老人看到钱华强还在摆弄手机，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里离家不远的，咱们走回去吧，别浪费钱---” “闭嘴！”本就怨气满满，钱华强闻言不免更加心塞。留意到头顶就有一个监控探头，不想再去拘留室过夜的男子打断老人的絮叨，迈开脚步朝滨江花园走去。 表情委屈中带着一些无奈，白发苍苍的女性见状加快速度，亦步亦趋跟在钱华强侧后。仿佛陌路人般忽视了同行者，钱华强目光无神咬紧嘴唇，注意力早就放到了其他领域。 手机里的数据全被清空，个人电脑里的备份亦没能幸免，意味着他投入了五位数、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打造的游戏账号已经灰飞烟灭。考虑到要给运营公司写日文邮件，再提供各种氪金证据，去博取几率低到吓人的‘官方账号追溯’，他虽未完全死心，但已经对回档不抱希望。 情姐，水吃，春黑，以及联动的双子女仆和那么多限定角色，全没了！想到那些或可爱或娇媚或性感的二次元美少女离自己而去，想到群里那些‘会长’、‘老大’喊得勤快，对自己充满敬佩的会众暗地里讥讽的嘴脸，钱华强就感觉心中阵阵绞痛。 都怪那个丑八怪瘸子，要不是他拒绝把补偿款给自己，哪来这么多事！想到个人电脑还被扣在派出所，一时半会领不回来，钱华强目光便多了些怨毒。 把一切苦难归咎于不在场的青年，某人稍稍平复了心情，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抵达了滨江花园入口。与坐在门卫室的老人四目相对，他沉默片刻后伸出手，理直气壮道：“给我钱，赶紧的！” “钱华强同志，又见面了。”平静的语调，掩盖不住其下的怒气，闻言打了个哆嗦，露出紧张之色的当事人扭过头，正好看见林兴友迎面而来。“刚到家？” “…是，”清楚彼此间实力差距，某人再郁闷也只能忍气吞声。“林所长，今天又为何事而来？” “给人送点资料，已经结束了。”朝背后指了指，见俩位老人都保持沉默，林兴友纵使再义愤填膺，也只能利用彼此交错的机会嘀咕两句。 “渣滓。” 表面上不动声色，钱华强的左手暗暗攥紧，在掌心抠出几道红印。目送林兴友驾驶警车离去，他阴沉着脸从门卫手里一把夺过两张百元大钞，眼角余光却注意到某个匆匆离去的背影，正笔直朝二号楼方向快步而去。 就是那家伙！认出对方身份刹那，钱华强新仇旧怨一并上涌，下意识迈开了脚步。想如同以往那般逮着他的生理缺陷一通阴阳怪气，试图用这种方式‘找回场子’的钱华强很快意识到，情况与自己设想的有出入--- 青年看似闲庭信步，甚至边走边观察手中牛皮纸袋，但速度却快得惊人；自己从快走切换到小跑，再转为全速奔跑，依旧没能缩短彼此距离。 喉咙变得干涩，喘气声如同拉风箱般粗重，双腿酸痛得仿佛灌铅，不得不停下脚步的钱华强满头大汗，眼睁睁看着雷历走进楼道，顺手关上了铁门。“可恶，那个瘸子...哎？”条件反射低声咒骂，某人回忆着刚刚的一幕，突然愣在了原地。 雷历并未拄着手杖，他健步如飞时两条腿前后摆动，哪有分毫残疾人的模样！ 内心的优越感轰然塌陷，没少拿这件事取乐的钱华强杵在原地，内心只觉得阵阵绝望。这些年他始终赋闲在家，就是把同住一栋楼的雷历，看作人生失败的例子：出去工作又如何，二类本科就是没出息，撑死一月才赚三五千。像我这种一类本科的高材生，必须得是月薪一万起步，独立办公室漂亮秘书带薪假一应俱全才行，像那个瘸子般累死累活？门都没有！ 但如今雷历双腿恢复如初，体质甚至都凌驾了自己，再加上他那份据说是跨国大企业的工作，用人生赢家来形容都不为过；反观自己毕业后一直窝在家中，除开体重与花呗透支额度，就没有一样是往上涨的。 “哎呀，你慢一点儿~~”总算追上了青年，心知肚明他与雷历的矛盾，老妪拉住钱华强的胳膊，努力把他往一号楼中间楼道拽。“先回去吧，我煮了你最爱吃的牛肉。” 换作平日，钱华强肯定要破口大骂，但刚刚的一幕对他冲击过大，以至于男子进入电梯，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妈，那瘸子怎么回事？” “你说...小雷？”按下面板上的数字五，老人眨了眨眼犹豫道：“他说他抽空...去做了手术。” “手术？” “是啊，那孩子以前就有打算，只是花费太高，这件事才耽搁了。”转述着雷历在业主群的解释，想到他与自家孩子的区别，老人不由幽幽一叹。“现在他找到份新工作，据说待遇挺好，就把腿给治了，脸也顺带整回原样了。” 连疤痕都祛除了吗，心中愈发感到苦涩，钱华强甚至忘记自己怎么走回家中。闷闷不乐来到阳台，望着二号楼侧后热闹的工地，他本已死寂的内心又活络起来。 既然连那个瘸子都能赚到钱，进而飞黄腾达，身为高材生的自己必然能做到！抱持着这份自信，钱华强立即掏出手机，想看看招聘网站有没有符合自己预期的工作---- 顺带给游戏公司发一封邮件，试着把帐号找回。 事实证明，人在下达某个决定时，往往伴随一时冲动，钱华强亦不例外。“艹，凭什么试用期只有一千五，我可是重点大学的本科生啊！”骂骂咧咧结束了通话，被某家电商平台拒之门外的他再度看向聚了十多人的工地，很快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找工作这么累，明天再说吧~”惦记着发给游戏公司的电子邮件，个人电脑被没收的钱华强正准备去饭厅，视线却瞄到工地一隅的‘小山丘’。 那是整齐堆叠的建筑材料，施工者们为了追求效率，将其就近放置于现场周围。 看上去守备不够森严，或许可以...拿一点换钱？鬼使神差萌生了这个点子，正苦于花呗还款日临近的某人眼前发亮，很快就思忖起相关细节。 整片荒地四面皆有墙，但位于滨江花园这一侧的墙顶并没插碎玻璃，高度也很低，哪怕是他翻越也不困难。 以雷历的脾性，绝对会要求工地晚间停工，目标区域看起来也没监控，被逮住的几率比较低。 为节约成本，二号楼周围的路灯晚间只开了一半，仅仅是要求住户们夜间别靠近。这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措施，也给钱华强的行为创造了机会。只要选个好角度，哪怕一号楼碰巧有人，也不会目击到他行踪。 一项项措施考虑下来，愈来愈觉得胜券在握，男子注视着人群中发号施令的雷历，禁不住发出嘿嘿的冷笑。 ----------------- 静静躺在床上，钱华强盖着被子双目紧闭，却丝毫睡意也没有。不时翻看手机屏幕，确认时间的他竖起耳朵，全神贯注捕捉着隔壁房间一点一滴的动静。 刷牙，洗脸，关灯。待低沉的交谈声消失后，男子又静静等了十多分钟，这才蹑手蹑脚下了床，从电脑椅上拿起早就备好的深色夹克。 溜到走廊低头张望，确认隔壁间之人已进入梦乡，穿戴整齐的钱华强取了钥匙打开家门，小心翼翼走楼梯来到了楼底。 按下午勘察好的路线，成功抵达一块被灌木丛遮挡的墙根，紧张到胳膊发抖的当事者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取出皮手套认真佩戴，警戒着一号楼方向的风吹草动，钱华强同时回忆着前两天刚学会的‘技巧’。 做了标记的别拿，那些是即将使用的，数量不对施工方立即会察觉。 金属水泥别拿，又重又不值钱，还太占地方。 花岗岩倒是值钱，但一个人搬运太不方便，很容易砸到手脚。 铜、铝、锡一类金属是好东西，相对较清还容易脱手，收购方基本是有多少要多少。 彩绘玻璃与原木板，条件允许可以适当拿，但理论不太高。而且要有眼光，如果拿了人造板或循环材料做的玻璃，就太得不偿失。 拘留期间，钱华强与隔壁的某位‘梁上君子’结识，从其口中套到以上经验。之前看到一大捆疑似电缆的线圈时，想起‘大神’传授的他很快有了目标，准备来个一石二鸟：既缓解自己的财政危机，顺带给雷历添些麻烦，何乐而不为？ 至于说违法...区区一捆电缆，他们不至于为这点小损失报警，况且自己还戴了手套，不会留下指纹，那个多管闲事的林所长也找不到自己，只能吃下哑巴亏。 算盘打得很想，可惜钱华强不复强健的身躯，让他只能欺负以前的雷历，而无法担负翻墙重任。“可恶！”试了两回都无法扒住墙头，男子退后两步准备助跑，却无防备下一脚踏空，身体猛地朝后栽去。 不好！咬紧牙关伸出双臂，仓促间抓住距离最近的某样东西，钱华强总算避免了后脑勺着地。松开握着路灯杆的手，气恼地低头望去，男子发现地面的土质格外松软。 借着头顶月光，留意到泥土与周围颜色有异，好奇的钱华强蹲下身用手一戳，随即神情微变自言自语道：“有东西...” 三下两下扒开了表面浮土，映入其眼帘的是一个巴掌大小金属盒。内心不知怎的涌起一股冲动，当事者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很快撬开了上锁的盒子。 迫不及待打开盖子，只见几片乌黑锃亮的不规则金属，静静躺在天鹅绒上。不死心地把天鹅绒掀起，发现下面空无一物的钱华强啧啧嘴，目光落在了金属片上。“这什么垃圾...玩...意...” 脸上的神情逐渐放松，眼中的目光开始迷离，浑然不觉自己的变化，胖乎乎的中年人把玩着金属碎片，呼吸逐渐粗重起来。沉默了足足几分钟后，像是在聆听某个声音的他咧开嘴角，捏起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狠狠刺进另只手的手腕！ 没有鲜血飞溅，没有痛苦哀嚎，金属如同掉入清水的墨汁，刹那间‘溶’进肌肤中，几次呼吸便没了踪迹。带着有些癫狂的笑容，钱华强不慌不忙把金属盒又埋了回去，掩饰好现场后站起身来。 假如他此刻照镜子，便会发现自己的双瞳，已经彻底变成了鲜红色。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离滨江花园万里之遥的另一片大陆上，某位守在仪器边的青年猛地从座位上蹦起，双目圆睁注视着屏幕上剧烈波动的讯号。 “你替我盯着，我去汇报！”一把拍醒昏昏沉沉的同伴，白人男性整了整身上的白大褂，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满是精密器械的房间。在宽敞的走廊上发足狂奔，不时侧身让过穿军装或白大褂之人，频频出示胸牌的他通过数道警戒，最终靠警卫指点抵达了某间会议室。 不顾旁边警卫的劝阻，青年用力推开紧闭的大门，一个箭步闯了进去。“教授，讯号出现了！” 正对圆桌边一群佩戴勋章的老人们进行介绍，面相有些阴沉的男性举手阻止了警卫，朝年轻人好奇地努了努嘴。“先冷静一下，孩子，要喝点咖啡吗？” “不用了！”大口大口喘着气，来不及平复心情的闯入者竖起手指，激动得甚至话都说不顺溜。“蓝，蓝级，露，露丝的讯...” 似乎对他颇为器重，同是白大褂的男子并未劝阻或呵斥，但十多位原本正在开会的军装男，对某人的态度就不那么友善。“教授，我希望你明白，总统先生正在等待分析报告，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一个连保密条例都...” “闭嘴，杰斐逊。”打断了发言者的喋喋不休，把手里的激光笔丢在桌面，中年人再度朝年轻人做了个手势。“真的不喝咖啡吗，那是艾莉刚泡的。” “待会吧。”总算理顺了思路，清楚自己违规的男子也不卖关子，侧身指向自己的来处。“教授，空间定位仪检测到讯号了。” “是朗基努斯的碎片，这次的讯号很强烈，我们一定能找到它！” 第53章 阶段性进展 对大洋彼岸之事一无所知，雷历目前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传送门建造上。 rk31尽管反应激烈，但她反复强调的施工安全，在雷历看来合情合理。经过私下讨论，青年最终决定暂缓其余事项，每天蹲在工地监督，以确保工程万无一失…… 虽说他对跨界传送的原理、标准属于‘七窍已通六窍’的境界，但仅仅是盯着装置显示读数，确保其处于正常范畴，还是游刃有余的。 “行啦，我知道这是个笨办法，但它的确有效，那不就行了呗~”对上小伙伴如同看傻瓜的视线，雷历只能哭笑不得耸耸肩，用自嘲的口吻回复道：“实时监控太复杂了，我用不惯……你快回去吧，下一轮测试就要开始了。” 好说歹说劝走了萝莉，青年回楼里搬来一张椅子，讪讪然坐下翘起二郎腿。“让我看看有没有新线索——” 自言自语点开投影屏，登录账号查看后台推送的讯息，雷历愈来愈觉得上头配给自己的腕部装置是好东西。上能当护照扫描仪，下可做浏览器闹钟通讯软件，甚至小助手每每要查询数据，都要藉由自己的装置当媒介。 除开解决公事，它在应对私事时一样给力：内容涵盖小说到文献，知识浩如烟海的‘大图书馆’； 种类齐全物品丰富，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山本商城’； 自带全景模拟，可沉浸式体验的‘艾恩葛朗特游戏中心’… 凡此种种，听过没听过的娱乐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在雷历看来，如果自己有心思，完全可以二十四小时泡在上面，做一个高级版的死宅。 只不过传送门尚未完成，这些机能碍于通道规模所限，基本处于封闭状态。 娱乐姑且不论，那些功能是真的好用，干脆下次帮rk31也申请一个吧。脑海里天马行空，青年手上功夫亦为落下，很快看完了最新的回复。“没有新线索啊~~” “什么线索。” 上午便经历了同样的一幕，雷历已经不会大惊小怪。打了个呵欠扭过头，上下打量着面色苍白的别列捷夫，青年沉默片刻道：“手杖用得还习惯吗？” “短了点。” 这怪不得我啊，谁叫你身高过一米八。心中暗暗吐槽，雷历想了想还是站起身，去楼里又搬了张椅子。 “谢了。”依旧有些病恹恹的老人并未多客套，很快坐下舒缓着双腿。见状继续查看装置给出的读数，雷历耳畔却再度回荡起询问。 “你刚刚说的线索，是什么。” “有关你的回复，”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雷历稍稍迟疑还是决定据实以告。“我把你的照片和概况上传，想看看有没人提供线索。” “一条线索都没有？” “准确地说，是线索与情况不符。”回想起那些千奇百怪的回复，雷历不由叹了口气。“安娜·别列捷夫，失踪十五年，女性。” “舍普琴科·别列捷夫，在与混沌的战斗中下落不明，未婚，蓝发蓝眼。” “安德烈·别列捷夫，被随机传送卷入，迄今下落不明，特征是缺了一条胳膊——” 逐条复述着收到的讯息，某人心中不免有些惆怅，也明白了为何‘寻人启事’版块会陈列于论坛显眼位置：在外人读来，这不过是一条可有可无的讯息；但在当事者家属眼中，便代表着寻获目标的殷切希望。 从茫茫多的世界中寻获迷失者，再将其送回苦苦等待的至亲身边，听上去远不如讨伐魔王刺激，远不如拯救世界伟大，但它有存在的价值，也有去完成的意义。 起码雷历是这么认为的。 体会到青年的心情，老人也停止摩挲膝盖，神情变得有些纠结。“…对不起，”沉默近半分钟后，别列捷夫终于打破了沉默。“但我…还没做好提及过去的准备。” 还是有抵触吗？也罢，不能奢求对方这么快推心置腹，要一步一步来。“行吧，你什么时候想说，再和我说~~”自我安慰的青年坦然地笑了笑，主动结束掉话题，把注意力放在监测数据上。 合辛商会今天的目标，是设置永固式空间校正器。它关系到大型传送的精确度，同时能更方便调整小型传送的先后顺序、规模等数据，还能对随机传送进行侦测与捕获，将其损害尽量控制在最小程度。 如果把跨界传送视作一辆运行的卡车，那么校正器就是方向盘，王幽香之前交付的核心则是燃料箱，最后才搭建的稳固框架，则可以类比作车体外壳。在rk31描述中，这三个组件尤为重要，但凡一个出问题，都会产生严重后果。 回味着某人介绍时郑重其事的模样，明白事态严重的雷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回查看着远处人群与身前投影屏。“百分之零点零三，正常偏差。”下意识念出装置测出的数据，后知后觉这根本没卵用的他自嘲地摇摇头，眼角余光却注意到别列捷夫站起身，若有所思注视着正在忙碌的施工者们。 俩人一组扛着金属柱，在女孩指示下调整位置，工匠们将其立在基座上。改造人小姐手持饭盒大小的装置，不厌其烦检测每一根金属柱摆放的角度，确认无恙后竖起大拇指；得到允许的施工者们随即取出工具，开始将金属柱底部固定在地面上。 过程平淡，漫长，甚至有些枯燥，雷历相信对方关注的，绝非安装本身。“别列捷夫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有，”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的脑袋轻轻摇晃，老人视线中添了几分怀念，仿佛从劳作者们身上看到了某个影子。“没什么事。” 见状撇撇嘴，雷历按捺下心中好奇，继续充当会移动的双足监视器。“百分之零点零六...喂，”眼看数值开始升高，某人放下膝盖上摊开的手册，起身朝背对自己的萝莉高声提示道：“数据出现偏差了！！” “知道，正在调整！”正弯腰亲自检查某根金属柱，rk31头也不回发出抗议，手上动作亦同步进行着。“你，把柱子朝地面再倾斜两度，快！” 尽管个头看着小，但女孩作为被指派的副官，在专业领域的本领相当过硬。等待了十多秒钟，雷历装置上的读数开始降低，并保持在相对稳定的数值内。见状松了口气，抹着额头上的汗水颓然坐下，青年才发现别列捷夫正眯起双眼，来回观察着自己与远处的萝莉。 “她，是你的部下吗？” “她？”反应过来对方所指何人，雷历认真思索片刻，突然发现rk31与自己的关系不能简单用上下级定义。“应该...有一部分算。” “一部分？”表情犹如被告知‘养殖扇贝逃跑’的投资人，别列捷夫狐疑地眨着眼，双手则无意识把玩着手掌。“那个人形有多重人格吗？” “欸？”这一回，换作雷历满脸懵逼了。“人形是什么？” “一种特定机器人，拥有着人类外型，但性能远超普通人。”目光又挪回rk31身上，望着小萝莉的别列捷夫语调低沉，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在我的故乡，它们被广泛运用于许多领域，甚至一些...民间组织也配备有军用人形。” 假如雷历阅历更丰富，便会发觉提到所谓的‘民间组织’时，别列捷夫的神情出现了短暂黯然。可惜青年大半精力都用于监控校正器安装，剩下的也拿来确认对方没撒谎，因此忽略了这个细节。“哦，原来你的世界科技那么发达了啊~~” 总感觉对方存在某种误会，眼看工程进展顺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的青年一痛操作，大咧咧将其递给了身边的老者。“别列捷夫先生，这个世界可比你想象得要落后，机器人普遍只有这个水准。” 把前不久刚研发成功、击败世界围棋冠军的智能机器人相关新闻点开，让别列捷夫阅读的雷历哭笑不得进行起讲解，好让其对自己的世界有更充分认知。“什么人类外型的机器，那是在动漫或电影里才有的，现实里人类就会做些铁疙瘩，在生产线上搞电焊切割...” “至于说人形，这孩子也不算彻底的机器人。”回忆着女孩对自己吐露的情报，雷历选择性挑了不算机密的部分，对身旁之人介绍道：“她原本是人类，成年后自愿参军接受训练与改造，身体内植入了机械部件，但仍保留有相当的人类组织。” “原来如此，不是人形啊~~”看完了屏幕上的新闻，别列捷夫如释重负叹了口气，双肩瞬间垮塌下来。“太好了。” 所以他其实来自一个科技发达，智能机器人大量普及运用的世界？暗暗记下这一情报，见老人很快掌握了浏览器使用，雷历不以为然笑了两声，继续盯着显示屏中央的数字。 就这般一边安装一边监控，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校正器才架设完毕。“全都退后！”操作仪器进行完复核，rk31挥手示意众人离开施工区域，自己也小跑回雷历身边。“准备测试，你还记得步骤吧？” “别催，我当然记得！”手忙脚乱点击着投影屏，某人稍稍有些后悔自己没进行模拟，导致实际操作有点拉胯。总算赶在萝莉变脸前完成准备，庆幸没当众丢脸的某人抹了把汗，食指轻轻点击面板角落的确认键上。 能量自基座上涌，通过银灰色的金属柱，汇聚于半空，组成了一扇半透明的黑色大门。“五秒，十秒...”口中念叨着时间，比对手里仪器的rk31似有所悟扭过头，与别列捷夫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有事？” “你真不是人形？” “人形是什么？”与雷历发出了同样的反问，见别列捷夫哑口无言，黑发萝莉很快转过头，继续短暂中断的读秒。“二十秒...二十五秒...” 聆听读秒同时肉眼确认黑色大门稳定程度，待时间抵达一分钟，雷历果断叫停了测试。“成功！”摁下取消键停止供能，目睹能量组成的传送门消失无踪，最后检查了一遍读数的他嘴角上翘，举手欣喜道：“诸位，你们成功了，定位器运转很稳定。” “欧~~~”头一回参与至关重要的传送门建设，工匠们脸上很平静，实则内心多少会有些紧张，哪怕是为首的史泰德与里卡多亦不例外。如今知晓努力没有白费，他们高兴得瞬间发出欢呼，不少人甚至开始互相击掌与拥抱。 毕竟前一天，他们还犯下了不大不小的乌龙，如今用实力证明自己，激动也是必然的。 考虑到三个关键节点的第一个成功拿下，雷历心情也很是愉快。查看了一下工程进度表，当即萌生了个点子的他把rk31拉到一旁，弯腰与之咬起了耳朵。 表情从疑惑到无语，再从思索到接受，女孩最终朝青年比了个不雅手势，转身朝还在双手叉腰对蜜蜜炫耀的狼人走去。目睹小伙伴开始传达自己的指示，雷历默默关闭了装置，正欲转身便看到自己的手机被递到身前。 “看完了？” “果然，她不是人形。”并未直接回答青年的询问，别列捷夫挺直腰杆，眯起双眼正色道：“你叫亚历克斯·雷，对吗？” “对，但你可以直接叫我雷历，这是我的中文名。”不疑有他回复着，青年将手机塞进衣兜，抿着嘴翻了个白眼。“那个名字...我其实不喜欢。” “那你也不用叫我别列捷夫，”注视着身侧的雷历，老人一字一顿缓缓道：“你可以称呼我叶戈尔。” “叶戈尔·阿尔卡季耶维奇·别列捷夫，那是我的全名，雷历。” 好长！本想客套两句，但对方光念起来就要四秒钟以上的全称，让雷历不得不从善如流。“行吧，叶戈尔。”闪过返回身边女孩不轻不重的踹击，意识到叶戈尔还穿着一身宽大的管家服，某人不加思索说道： “难得放了半天假，我们出去买点生活用品吧~~” 第54章 大采购 原计划一天的安装，因为各方通力协作与命运垂青，仅仅小半天便提前完成。考虑到劳逸结合的必要性，雷历干脆给了施工方小半天假，允许他们在附近自由活动。 而他本人，则打算带小伙伴们去一趟市中心。 叶戈尔据实以告其名，并遵守雷历的指示，意味着他开始解除警惕；作为回馈，雷历也应该展现出东道主友善一面，好好招待这位迷失者。 首当其冲的，便是衣食住行。 世界屏障蕴含的毁灭性能量，不但对叶戈尔本体造成伤害，还毁掉了他的私人物品。成功降临雷历的世界，老先生尽管保住性命，却陷入了‘一无所有’的尴尬境地—— 没有钱，没有手机，没有证件，甚至连一套自己的衣服都没有，只能凑合穿威尔海姆友情提供的管家服。 鉴于老人对故乡三缄其口，默认其要滞留此地一段时间，雷历觉得应该给他添置些私人用品，以提高其生活质量。 以前人昏迷着，靠打葡萄糖度日，姑且能够将就；如今一个大活人要长住，其余暂且不论，衣服总归要买几件合身的。 “呣——”单手托着鹅蛋形下巴，听完青年描述的rk31沉吟片刻，随即朝一旁努了努嘴。“听起来挺有道理，但为什么带上她？” 正猫着腰钻进面包车，汉娜闻言抬起头，护目镜后闪烁着飘忽的视线。“不懂。” “我没问你！”不耐烦地把骷髅小姐摁到座位上，女孩起身拉上车门，用力拍着正在系安全带的青年。“别装死啊，裸猿。” “多一个人也耗不了太多油，咱现在有钱了，去市中心买点好东西不是理所当然的嘛~~”忽略掉小伙伴的讥讽，雷历打着哈哈开启了导航软件，同时探出脑袋观察前方路况。 他总不能承认，自己其实早就答应给汉娜买手机，事后却稀里糊涂忘了个精光，时至今日才记起来吧。 目光在驾驶者与拘谨的乘客间来回，女孩最终双臂环抱坐回原位，并未继续纠缠此话题。见状松了口气，雷历操纵面包车驶离车库，从侧面来到了社区入口处。 “哟，老爷子~”朝门卫室打着招呼，等待对方升起栏杆，雷历没话找话与之寒暄。“今天看着挺高兴的，有什么好事吗？” “当然有！”完成登记走出门卫室，精神状态明显不一样的老人扳动开关，嘴上已拉开了话匣子。“小雷我和你说，华强那孩子改邪归正了！” 他？那家伙每次从派出所出来都会安分十天半月，这次不会也是如此吧。曾因仗义执言被其揍到去医院，雷历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动机，但对上老人喜悦的视线，他想了想还是把质疑之辞又吞进肚里。“知错就改吗，恭喜你咯~” 脸上笑成一朵花，穿着陈旧保安服的老人对青年回复乐不可支，手上的动作亦加快了几分。见车道畅通无阻，朝对方比了个ok的手势，雷历同时踩下油门。 —————— 某位不愉快邻居的讯息，并未对雷历产生多少影响，驾驶着陪伴自己数年的面包车，青年熟练地穿行于街巷，没费多少功夫便抵达了目的地：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足足七层高的庞大建筑群。 由国内知名商业集团投资，囊括影院、饭店、商场、卡拉ok等多种娱乐消费场所，具有商品齐全、服务周到、充满时尚要素等特点。被冠以‘广场’之名的它打从落成，便取代市内原有的几座百货商场，成为本地人购物休闲的首选。 要买的东西种类繁多，希望一站式购物的青年也正是基于以上特点，才选择的它。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让某人不得不付出更多金钱，来平息当事者的不满。 “还要？”对上女孩闪亮的双眸，从中读出不容拒绝的意志。雷历默默叹了口气，朝柜台后的服务员招呼道：“再来一个冰激凌，原...” “俩个，原味和草莓味。” 无语地扭过头，却见rk31做了个颠簸的姿势，再龇牙咧嘴拍着自己臀部。心知肚明她是在暗示刚刚的行程对自己造成了严重损害，理亏的青年沉默片刻，最终决定迁就小伙伴一次。“俩个冰激凌。” “没问题！”看雷历扫码付款，二十多岁的女性手脚愈加麻利，很快把俩个冒寒气的冰激凌递给黑发小萝莉。见后者面色终于阴转晴，雷历收起手机左顾右盼，很快找到了伫立橱窗边的叶戈尔与汉娜。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与之打着招呼，雷历随意朝橱窗内瞄了两眼，略惊讶地发现二人驻足处是间小书店。“想买书？” “那本不错，我很感兴趣。”指着一本封面是全副武装特警照片的杂志，别列捷夫先生眼中精光四射，好似看到了价值连城的宝物。“雷历，能借我一点钱吗，事后我会设法还你。” 对军事类刊物明显没兴趣，骷髅小姐伸出手摩挲着玻璃，目光则落在一本写满外文、貌似是医学类期刊的纸质印刷品上。“喜欢。” 书吗？想到老师曾教过的‘活到老，学到老’，打从毕业就没咋读过书的雷历对比之下有些汗颜。“行啊，钱可以借你，但我们待会再来如何？”打算先办正事的青年指了指玻璃后的店铺，向二人解释道：“那是一间书吧。我们尽快买好东西，便可以在这停留久一点，你们也能安心看会书。” 彼此对视片刻，叶戈尔缓缓点着头。“我们认可这一提案。” 还好，要是这俩位耍性子，估计只能修改计划了。庆幸他们的理解，雷历想到二人的相处，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刚苏醒时，叶戈尔对汉娜与rk31表现出强烈的敌意，甚至拒绝与她们有肢体接触；不过在得知二女并非‘人形’，自己的担忧系杞人忧天，老人很快改变了态度。如今的他虽没到有说有笑的地步，但好歹能与汉娜或rk31进行沟通了。 难得众人达成共识，雷历抓紧时间带他们去到楼上的男装店。一马当先推开玻璃门，正想让服务员替自己挑几套适合老年人的服装，视线投向柜台的青年却愣了一下。“咦，是你？” 正趴在台面上写作业，听到声音的小女孩下意识抬头，注视雷历几秒钟后恍然大悟道：“啊，你是那个脸黑黑的叔叔！” “......” 第55章 故知 世界很大，大到熟人但凡更改住址电话，便可能永远失去联系。 世界又很小，小到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会在不经意的场合再度相会，甚至攀谈后发现彼此有交集。 “啊？”疑惑地挠了挠头，靠新掌握的技巧确认对方并未撒谎，更非瞎编来与自己套近乎，雷历这才哭笑不得道：“你就是当初那个...老板娘？” “对，职工宿舍后门边上的食杂店。”从架子上取下一件灰色夹克，女性边目测进行比对，边用怀念的口吻说道：“快十年了吧，你忘掉也正常----老人家，”话锋一转把交流对象换成叶戈尔，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嫣然一笑道：“试试这件外套吧，是今年最新的款式，很适合您这样身材高大的男性。” 接过女性递来的服装，老人沉默着点点头，拄着手杖走向更衣室。见状退回店铺入口处的椅子，雷历无聊地打着呵欠，却觉察到一股强烈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似有所悟朝旁望去，青年视野里是停止写作业、正双手托腮好奇打量自己的小女孩。见老板娘还在整理架子上的服装，雷历便凑到收银台前没话找话道：“你今天不用去上芭蕾课？” 穿着学生制服而非芭蕾舞服装，曾给过某人糖果的女孩露出两个小酒窝，笑着指向了桌上的台历。“一周上一节课，明天才去。” 对哦，那种课程怎么想都是课外的自我提升，哪可能和上学一样每天都去。明白自己有些想当然，雷历讪笑两声又折返原地，却发现rk31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怎么了？” “把装置给我。”接过雷历递来的‘腕表’，女孩微微侧身挡住其余人视线，表情怪异询问道：“对这个女人，你了解多少？” “女人？”后知后觉助手所指何人，虽不知其用意的青年还是进行了回忆。“不多，就记得以前职工宿舍后门有家食杂店，卖些文具、零食、毛巾肥皂什么的。” “她当时是老板娘，偶尔在店里出没，负责收钱、送货上门之类...”年代久远加之没啥交情，雷历绞尽脑汁也只能回忆起几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看着很年轻，不爱说话，没了。” “垃圾资讯，毫无价值。”默默给出自己的评价，完全不在意雷历尴尬神情的小助手链接上装置，双眸中是复杂的视线。 撇开不知从哪摸出一本书，正沉浸于文字之间的汉娜，二人咬耳朵的功夫，叶戈尔已经换好服装，正在穿衣镜前摆着pose。“袖子好像短了点。” “没问题，我再换大一号的，实在不行本店还有免费修改。”不假思索给出解决方案，解除对方疑惑的女子又递过去一套运动装。“看您的样子，是有经常保持锻炼吧，试试这个如何？本店的畅销品，许多老人都喜欢穿来慢跑哟~~” 三言两语说服了对方，目送叶戈尔拿着新服装又走进更衣室，拉起帘子阻隔他人视线，女子伫立原地面带微笑，目光却投向不远处的穿衣镜。透过镜子暗暗观察正与雷历有一搭没一搭对话的rk31，她黑白分明的双眸中闪过些许情绪，又在无人觉察前提下得到掩饰。 那种情绪，名为警惕。 —————— 经过一番挑选，雷历最终在店内选了三套服装，以及鞋袜内衣领带等大小十多件商品。见叶戈尔比较满意，某人爽快地付了款，携带同伴们杀向下一个目标。 “数码专卖？”抬头念出门牌上的鎏金大字，萝莉黑白分明的双眸透出些许了然。“原来如此，你想给他们买手机……” “是啊，起码联络方便嘛~”想到前几天甚至要亲自上门，通知汉娜到自己家吃饭，雷历就觉得有些无语：明明活在一个通讯技术日新月异的时代，还要像几十年前那样有事靠吼，属实有些落伍。 除开更容易与之交流，给两位异界人配电子设备，雷历也有另一番考量：汉娜尽管对接触普通人有抵触，但对医学知识表现出了很高兴趣；叶戈尔即便事到如今还是有些警戒女性，可一旦事情牵扯到军事领域，他就会两眼放光探求心满满。 与其把他们关在房间里，靠自己的三脚猫知识储备去满足前者好奇，雷历觉得给他们配部手机更合适。如今网络知识浩如烟海，他们想了解什么大可以自己查，绝对会有所收获。 “也行~”听完青年解释，rk31稍加思索，很快赞同了他的主张。“起码以后我问你饭做好了没，可以打电话...” 快给那些勤奋刻苦的科学家们道歉啊，他们不辞辛劳研发智能手机，不是为了给你当‘用餐提醒器’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雷历见两位异界人还左顾右盼，这才记起忘了问他们一个常识性问题。“对了，你们以前用过手机吗？” “用过。”沐浴在天窗洒下的阳光里，叶戈尔神情严肃点着头，一本正经指向橱窗里陈列的电子产品。“只是性能没这么好，毕竟许多事人形可以代劳。” 奇怪，连人类外貌的智能机器人都能量产，手机却连4g都不普及吗，总感觉科技树有点歪欸。默默记下这一细节，雷历把视线转向汉娜，却见骷髅小姐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形装置。 “我，用的，这个。” 好嘛，女士你更夸张，连传呼机都掏出了了。哭笑不得捂着脸，雷历决定还是亲自挑选，不像刚才买衣服那般把决策权交给当事者。“跟我来。” 一马当先推开玻璃门，示意同伴们跟上的青年四下打量，很快朝最近柜台一个背对自己的身影招手示意。“你好。” 正清点着玻璃柜中的商品，身穿店员制服的男性听到呼声，赶紧回头热情道：“欢迎光临，请问你----欸！？” 与此同时，看清对方样貌的雷历也是一愣，过了数秒钟才迟疑道：“阿宇？” “呃哈哈，好久不见啊，雷班长~~”面部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再由不屑转变为营业性微笑，浓眉大眼的男子迅速完成了变脸。朝另几位店员做了个‘交给我’的手势，男子掀起隔板走到雷历身前，不由分说握住了后者的手。“最近过得怎么样，还在物流公司混温饱吗？” “还行，找了份新工作。”相较于男性有些刻意的热情，雷历显得积极性不高，态度甚至有些敷衍。“我想买两部手机。” “没问题，跟我来。” 眼看店员很自然地一只手搭在雷历肩上，引着后者去到大厅中央的展示柜，戴防毒面具的汉娜端详片刻道：“又是，朋友？” “肯定不是，”微微眯起眼，rk31自信道。“起码雷历不这么认为。” 第56章 自取其辱 “嗯......”拉开了玻璃橱窗，制服男子把陈列着崭新手机的推拉台整个抽出，边选取边故作轻松道：“对了，雷班长你今年又缺席同学聚会了啊~” 下意识望着黏在台面上的价格贴纸，正感慨数字之夸张的某人闻言，心底不由冷笑起来。“反正你们组织的挺好，少我一个也无所谓吧----对了，有没什么机型推荐？” “当然有~”毫不迟疑挑了价格最高的，被雷历唤作‘阿宇’的男性将其握在手中，翻转后展示给雷历看。“这款是我们去年底刚推出的机型，mate10。” “虽然价格有些高端，但在性能上，它毫无疑问是目前市场上的领航者，当之无愧的国产牌面！”注意到跟随雷历一起进店的三人（？）拒绝了其他店员的接待，杵在入口附近四处张望，但阿宇并未将双方联系起来，依旧滔滔不绝炫耀着手中的造物。“兼容4g及以下网络，采用了基于安卓8.0的emui独立内核，cpu也是最新的......” 假如抛开其他细节，仅仅是聆听阿宇的介绍，会觉得他是一名业务能力精湛、对雷历十分负责的可靠之人，包括刚刚的询问，也有种关心近况的味道在内。可惜雷历与之相处的时间并不短，早已知道对方脾性，当即打断了他的口若悬河。“所以，你向我推荐一款售价快四千元的手机？” “对啊，班长你自己也说了，希望买性价比不错的产品，这款产品性价比----”解释到半途猛地中断，阿宇像是恍然大悟般打了个响指。“我忘了，班长你其实工资蛮低，买不起这款手机欸。” 且不说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歉意，单就某人眼神中的得意与鄙夷，就让雷历轻松猜到他的心思。“无聊的家伙...”蛋疼地翻了个白眼，没打算理会的青年单手托住下巴，认真思考起购买这款手机的可行性。 把青年的迟疑解读成另一种含义，被放置处理的阿宇笑得愈发得意，甚至没注意到杵在入口处的三人走了过来。“也对，听说这几年竞争激烈，许多物流公司都倒闭了，班长你的日子想必不好过吧。”将泛着金属光泽的mate10放回原位，他吹着口哨摸出另一款手机，语带讥讽笑道：“这款肯定适合你，畅享系列的五代。” “各项性能都比较低，毕竟是三年前的机型，但它很便宜，连一千块都不到。”望着低头不语的青年，当事者只觉得心情舒畅，语气也掺杂了些阴阳怪气。“哪怕是班长你这种混不如意的家伙，也一定买得起~~” 哼，学习成绩好又如何，还不是乖乖被羞辱，连个屁都不敢放！回想起当初在同学聚会上某人愤而暴起、一拳把自己鼻梁打歪的画面，阿宇感到紧张瞬间，也涌起了阵阵快意。尽管远算不上成功人士，工作也是托了关系才入手，但这并不妨碍他带着浓浓优越感，去贬低嘲笑比自己更不如意的雷历。 说到底，除开个别确实玩在一起，缔结了深厚友谊之人，绝大多数所谓同学最后都免不了互相攀比，来彰显彼此的成功：比工资、比社会地位、比工作、比配偶容貌、比私人交通工具、甚至比孩子就读的学校...... 在同学聚会里居于中下层，阿宇亟需一个比自己更卑微、更贫困的存在，来捍卫自己的尊严，这个道理非但他本人，雷历亦是心知肚明。“我买得起买不起，与你没有什么关系，魏星宇。”不想再因为冲动去派出所过夜，雷历干脆直呼其名，同时指向静静躺在陈列台上的手机。 “把刚刚那台mate10给我看看。” “切，你想看就得给你看，你算老几，真以为现在还是高中吗？”把对方行为解读成打肿脸充胖子的逞强，魏星宇闻言冷哼了一声。“爱买就买，不买拉倒，这可是国产知名品牌，新机型大家都抢着买，不差你-----” “不差什么啊，小魏。”穿着魏星宇同款制服，但胸口铭牌颜色不一样的男子走上前，打断了二人的争执。“看你们也聊蛮久了，怎么，客户想买的机型没货了？” “店长！”霎时换了副嘴脸，前一刻还吹胡子瞪眼的男性对来者点头哈腰，把事件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他明明没有钱，却要我把最新的mate10给他，我很怀疑这家伙会抢了就跑。” 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仿佛根本没把同事的结论放在心上，被称为‘店长’的男性礼貌地对雷历点头示意。“这位先生，你是想看样机吗？” “对，我想给朋友买两部手机。”视而不见魏星宇恶意满满的冷笑，青年经过一番权衡，最终做出了决断。“你们这有优惠吗？” “购买手机送靓号，还有充电器和蓝牙耳机，以及十八个月的免费会员。” “售后保质期呢？如果我朋友不小心把屏幕摔坏，维修是到这还是其他地方？” “维修点就在楼下，工作日正常营业，一年内免费维修，更换零部件八折，还兼有收购旧型机...” 画风太过正常，以至于打算看好戏的某人，一时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咦，不是应该大声怒斥，让这屌丝灰溜溜离开吗，怎么若无其事开始讨论购买细节了？心中涌起些许不安，本能地把视线从当事者身上挪开，他这才注意到站在雷历身后、静静等待的三人组。 穿休闲服的老人，打扮像cos的面具人，以及一个ol装束的小个子女人，貌似也没啥特殊啊？正当魏星宇百思不得其解时，觉察到其视线的娇小女性扭过头与之对视，顺带提起手中的纸袋，有意无意晃了两下。 本能地瞥了两眼，当事者认出了印刷在表面的logo。是开在楼下那家服装连锁店，老板娘貌似是个寡妇，除此外也没...等等！捕捉到一个被自己忽略之处，魏星宇定睛一看，瞬间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三位与雷历同行者，都拎着那个品牌的纸袋，数量加起来有近两位数。 因为有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魏星宇曾经去过那家服装店，因此他很清楚这些袋子里的东西，加起来大致是多少钱；看三人的架势，明显对购物兴趣不大，掏钱付账的必定另有其人。 俩个讯息叠加，答案就呼之欲出---那些昂贵的外贸品牌服装，是雷历买的。 大几千的衣服都买得，一台手机难道买不起？想通了其间缘由，魏星宇额头立刻渗出豆粒大的汗珠，整个人也像霜打过的茄子般焉了下来。“呃，店长---” “小魏，你看起来有些累，先到员工休息室坐一会吧。”正向雷历介绍最新款的平板电脑，店长闻言转过头，用平静但不容拒绝的口吻道：“我先接待这名先生，待会我们好好谈谈。” 委屈、懊恼、愤怒，几种情绪在脑海中回荡，最终化作一句叹息。默默转过身，男子在同事们各异的视线中走进大厅边的小隔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第57章 异乡人 “哇，满足满足~~”把勺子送进嘴里，女孩吹弹得破的脸蛋浮起两坨红晕，显然对入口之物极为满意。“难怪扎伊切克军团长不喜欢待在指挥所，整天往洪都和幻想乡跑。” 知道她嗜好甜食，雷历倒未对此大惊小怪，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在看书呢，收敛一点。” 不服气地撅起小嘴，女孩回敬了一个鬼脸，但还是听从了身边人的提议。见对方连吃布丁的声音都低了几分，雷历也不计较rk31小小的冒犯，继续就着说明书对付崭新的mate10手机。 退一步来说，看在她刚刚的功绩上，雷历也不好意思惩罚她。按照本人解释，当他们进入专卖店时，看到魏星宇有刁难雷历的趋势，rk31便主动对接待的店员出具了幻想乡集团的名片，并点明了雷历是集团新上任的区域总干事。 所谓的幻想乡集团，其实是王幽香随性捏造，用以给雷历行为打掩护的皮包公司。但一位权能堪比神灵的女士亲自出手，纵使玩笑也会化作真实。所以当店长得到汇报，知道一家跨国大企业的老总光临时，他理所当然会亲自来接待—— 接着雷历的高中同学便遭重了。 去数码专卖的本意只是买东西，雷历倒没有装逼找茬的想法，但某位‘老同学’的表现实在过分，心中未尝没有情绪的他也默认了小伙伴的私下行动。“总之，下次好歹提前说一声。”回想起离开时店长的热情，青年不免有些咋舌。“我还以为他也是事务官，差点露馅...” “理论上每个世界只有一位事务官，且必须由原住民担任，战区司令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压低嗓音与青年交流，把碗底最后一小块滑溜鲜嫩的布丁送进嘴里，rk31见前者依旧操作着新手机，不禁皱起眉毛叹了口气。“你要是不会设置，干脆让我来。” “不用不用，已经搞掂了！”摆手示意自己能独立解决，点击屏幕完成注册，确认无误的雷历拍了拍隔壁桌之人的肩膀，把东西塞到对方手中。“都帮你弄好了，不懂的可以问我。” 视线从摊开的书页挪到掌中的mate10，汉娜沉默片刻才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把包装盒、充电线、探针、质保单等东西一股脑收进购物袋，又了却一项工作的某人不由背靠椅子，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尽管时间不长，但市区购物之旅远称不上一帆风顺：商场狭小的停车场，让雷历转了好几圈才找到空置车位；汉娜独树一帜的打扮，让众人遭遇了商场保安与巡逻民警的轮番询问，若非王幽香弄出的身份证明异常给力，加之叶戈尔用一口流利俄语帮忙打掩护，众人这会绝不会在书吧落脚，而是在拘留室里填写表格；老人对女性，尤其是年轻靓丽女性的警惕，让他数次有先发制人的趋势，好在雷历经过改造的身躯足够敏捷，才未酿成足以登上当地报纸的事故。 本来还想买肥皂拖鞋毛巾，干脆晚上自己去附近超市买吧，贵点也认了。被迫修改最初的计划，望向墙上挂钟的青年注意到黑发萝莉享用完甜食，正跳下座位整理着仪容。 “你要去哪？” “洗手间。” “……机器人也有这种诉求吗？” “笨蛋，”没好气地瞪了青年一眼，rk31抬起胳膊指了指自己淡粉色的双唇。“我是去洗脸！” “哦哦哦~~”后知后觉自己问得太失礼，雷历赶紧用笑颜掩饰尴尬。“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我刚才把地图拷贝下来了，知道怎么走。”神色如常扯了扯衬衣领子，萝莉以眼神朝雷历隔壁桌示意。“你看好他们我很快回来。” 权衡一番发现对方说的有道理，雷历便采纳了她的意见。“早点回来。”目送对方推门离开，让店老板给自己再倒一杯白开水，某人撸起袖子激活了装置。 经过测试，他发现只要开启混淆认知的功能，普通人在失去对佩戴者注意力同时，也会一并忽略装置本体。其操作行为若是控制在一定程度内，未知的神秘技术便会发挥效果，让使用者变得不起眼。 挺像雷历小时候看过动画片里，某个蓝白相间人型机械猫的宝贝，只不过那玩意是戴在头上，雷历的装置是绑在手上。 放弃去琢磨原理，青年熟练地点开界面，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传送申请。“这么多啊~”轻轻吹了个口哨，面对着已经积攒满整个页面的申请，不敢大意的雷历立刻忙碌起来。 好在绝大部分并非以m51世界为起终点，而是途径本世界的中转，处理起来还算轻松。按照规定审查相关证明，确认无误后予以放行，某人认真地查看一条条过境记录，突然在其中找到了条与众不同的申请。 “请求在m51世界内...进行传送？”疑惑地挠了挠头，忍不住又读了一遍讯息，雷历把目光投向发送者一栏，却发现落款有些匪夷所思。 “亚特兰蒂斯国王，波塞冬？” 当青年莫名其妙瞅着屏幕，甚至忘了感谢替自己倒水的服务员时，离他直线距离不到五十米的服装店内，正整理衣架的中年女性似有所悟停止了动作，朝收银台的女孩招了招手。“宝贝，妈妈好像把手机忘在车上了，帮我去拿一下好吗？” 接过她递来的钥匙，女孩乖巧地点点头，一蹦一跳离开了店堂。用另个借口支走了打工的小妹，女子整了整衣领，单手抚胸朝推开玻璃门的女孩躬身道：“向你致意，秩序的守护者。” “果然，你不是凡人。”面无表情注视着对方，rk31从怀里摸出雷历曾见过的金属块，五指收缩将其攥紧。“她真是你的孩子？” “千真万确，以波塞冬的名义起誓。”脸色多了几分幸福，女子摊开双臂微笑道：“但我无意打扰秩序守护者们，更不曾有这份心思，只是命运非我能主宰，对此我很抱歉。” “我是亚特兰蒂斯的居民，或者说---”稍稍顿了顿，五官精致的美妇人补充道：“与人类通婚的亚特兰蒂斯人。” 第58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小时候，雷历依靠父母买给自己的童话书、学校图书馆的图册等手段，了解过包括女娲补天、摩西分海、诸神黄昏、奥利匹斯大战等神话传说。 各个地区的故事里，众神们具备远远凌驾凡人的力量。他们举手投足间移山填海，他们动辄不老不死，他们司职不同领域，决定着上至世界末日、下到走路不摔跤的种种。 而波塞冬这个名字最被人熟悉的，莫过于希腊神话中奥利匹斯主神之一，统御所有海洋和其间生物的海神。 虽说同名同姓不算稀罕事，但对方把申请发到装置上，还强调亚特兰蒂斯国王的身份，很难不让雷历做遐想。“应该不是恶作剧吧…”稍加思考后拒绝了请求，雷历回复了一条讯息，希望彼此能进行会面。 他打算先了解情况，再决定是否同意给那位波塞冬开绿灯。 隔壁桌的二人组依旧聚精会神翻着书页，专注度堪比期末时在图书馆自习的大学生。不想打扰他们的雷历瞅了眼墙上挂钟，才发觉距离rk31离开，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 奇怪，洗把脸需要那么长时间吗，会不会出事了。尽管对小伙伴的战斗力有信心，但事实还是让雷历有些担忧，就在他即将按捺不住准备出门寻找时，才看到某个熟悉身影出现在玻璃窗外。 “谢天谢地...”自言自语刚开头，雷历便注意到小伙伴身后有人跟随。注视着一高一矮俩位女性走到身前，讶异的他迟疑片刻，才把目光投向rk31。“什么情况？” “给她登记一下，”并未回答雷历的询问，成熟打扮的萝莉指了指一副乖巧模样的老板娘，神情复杂道。“顺带建个档案。” 登记？但我职权范围内的登记只针对异世界人，本地人压根没必要——！！仿佛惊雷划破天空，雷历霎时间有了个猜测，双目圆睁望向坐在正对面的女性，他用试探口吻问道：“你…是异世界人？” 警觉地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无人关注己方的交谈，女性这才尴尬地点着头。“某种程度上，我和我的族人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秩序守护者大人。” “雷历是事务官。”纠正着发言者的称呼，rk31见对方吞吞吐吐，干脆代替她做起了介绍。“她说她是亚特兰蒂斯人，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哟呵，这算瞌睡遇到枕头吗？心中吐槽了一句，雷历抬起胳膊，向二女展示装置的显示界面。“真巧，我刚刚收到一条讯息，对方自称是亚特兰蒂斯的王……啊，他回信了。”眼角余光留意到一条新讯息，青年正准备点开查看，增强了的感知却发现老板娘神情有些古怪。 看样子，情况似乎不简单。眯起眼的雷历短暂思考后直起腰，朝大门方向努了努嘴。“女士，不介意的话……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吧。” —————— 作为希腊传奇故事的神明，波塞冬的联络采用了一种古怪的文字，不中不洋看得人满头雾水，好在装置自备的翻译功能足够给力，让雷历免去了看天书的苦恼。 比起晦涩的文字，讯息内容倒不复杂：先是向新上任的事务官表达了祝贺，接着表明亚特兰蒂斯的难处，什么土地紧张人口过剩资源不足发展受限云云，描述之详尽情况之恶劣，甚至给阅读者一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凄惨感。 说完了己方的艰难，波塞冬话锋一转，表示其与治下子民苦于地球资源有限，想前往别的星球另谋出路。希望雷历高抬贵手，允许其使用传送通道进行世界内传送。通讯末了，传说里的海洋之神还主动表示，如果事务官不反对，他打算近期内登门拜访，就更多细节进行商议。 平心而论，来自亚特兰蒂斯的联络言辞恳切，通篇也有理有据，雷历乍看之下都挑不出毛病，也找不到理由去拒绝。好在刚刚遇到的异界人同样来自亚特兰蒂斯，从她的口中，青年与小伙伴得到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我现在的名字叫姜海琳，事务官大人。”接过并双手握住雷历递来的水杯，女子并拢双腿坐在椅子上，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很抱歉，刚才...对您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 “无所谓，姜女士。”下意识摸了摸被刘海遮住的半边脸，某人后知后觉自己的相貌已经恢复，这才在rk31看傻瓜一般的视线中若无其事放下手。“无知者无罪，何况我也没理由干涉每一位异世界人的生活---” “我只是想知道，”直等到对方的警惕有所消退，给自己也倒了杯白开水的青年才坐到主位，话锋一转开口道：“林女士你之前提到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考虑到书吧毕竟是半公众场合，纵使有装置功能打掩护，也不能做到万无一失，想要了解更多情况的雷历最终与老板娘分别驾车回到滨江花园，在二号楼新布置好的会议室继续之前中断的交流。 这其中，就包括姜海琳在得知波塞冬发讯息时，无意间吐露的答复--- 那家伙的话，不可信。 或许是雷历的友善发挥作用，也可能反应过来紧张和隐瞒无济于事，姜海琳冷静地吸了口气，目光失去焦距惆怅道：“事务官，波塞冬给您的讯息，与真实情况有出入。” 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又查看了一遍留言的雷历关闭屏幕，沉默许久才问道：“真实情况，是怎样的？” “如今的亚特兰蒂斯，确实不复昔日的繁荣昌盛，但远未到‘吃不饱肚子、活不下去’的境地。”双腿交叠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姜海琳给了对面的二人组一些时间去消化情报，这才侃侃而谈道：“波塞冬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家伙想重新崛起，再次夺回失去的权能。” 觉察到情况比预料的更严重，雷历与rk31再度交换了视线，后者随即追问道：“女人，你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所有不愿追随者，都被驱逐到了地上，我就是其中一员。”解开领口的纽扣，女性从脖颈胸口摸出一个挂坠，当着二人面晃了晃。“亚特兰蒂斯的危机，并非资源匮乏----” “而是旧神们理念出现纷争，最终造就的分裂。” 第59章 抉择 比起波塞冬的版本，姜海琳的解释更加戏剧性。 奥林匹斯并非杜撰，它曾经存在过；诸神不是想象，祂们曾行走于大地，主宰着凡人们的命运；英雄史诗们有夸大虚构的部分，却也无法否认其上所述的确发生过。因此亚特兰蒂斯，也是真正的地理概念，而非哲学家笔下的yy。 作为海神创造并庇佑之地，它也曾经历威名远扬、富饶繁华的时期。可惜风水轮流转，随着诸神们失去力量，凡人开始崛起，这个藉由海神之手诞生的国度，也如同它的造物主那般陷入了尴尬境地。 神灵庇佑，带来了风调雨顺；神灵庇佑，带来了滚滚财富；神灵庇佑，带来了幸福的婚姻；神灵庇佑，带来了健康长寿......一直以来，亚特兰蒂斯的百姓早就习惯了‘遇事不决向神祈祷，让神解决麻烦’的生活方式。 等高高在上的神灵没了力量，人们才意识到生活有多艰辛。出海捕鱼稍有不慎，便会葬身大海；地里的庄稼稍有懈怠，就可能颗粒无收；工作时只要偷懒，进入口袋的金币就将变少。 越是缺乏神灵庇佑，人们越是对神灵不虔诚。凡人所作所为造成的信仰缺失，则导致神灵力量进一步衰落，更加无法回应祈祷。 “这种恶性循环不断持续，最终因时任女祭祀长的病逝而爆发，在城内引发了一场骚乱。”说得有些口干舌燥，姜海琳把手里的水杯送到嘴边，一口气喝干了里面的液体。 彼此面面相觑，雷历凑到小伙伴耳畔半信半疑道：“神灵也会丢失力量吗？” “会，他们与世界意志不同，极度仰赖凡人支持，尤其是这种早期的原始神~”见青年必须低头弯腰和自己交流，女孩粉嫩的脸蛋闪过一丝不满，左顾右盼找了张高点的椅子坐上去。“后来呢？” “鲜血染红了水渠，尸体堆满了街道，参与骚乱者们无一幸免。”神情间掺杂了黯然，颇有成熟风韵的美人幽幽一叹，仿佛在追缅逝者们。“而那家伙对此……保持沉默。” “女士，打断一下，”尽管姜海琳几次三番使用了特定称谓，但为了避免误会，雷历还是追问道。“你说的‘那家伙’，是指希腊神话里的海神，如今的亚特兰蒂斯之王波塞冬吗？” “是。” 总感觉有地方不对劲，但雷历细细回味却一无所获，只能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请继续。” 姜海琳其后的描述，与雷历根据发言得出的推论，倒是八九不离十：为了保住权威，波塞冬以铁腕手段镇压拂逆者，甚至对仅剩不多神明庇佑的城镇或国服发起征伐，意图攫取更多信仰。 可惜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地球上可供祂们支配的信仰之力愈来愈少，于是波塞冬就打上了外星球的主意。“在我逃离亚特兰蒂斯时，据说那家伙正指派信徒们建造大型飞船，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若非三观屡被刷新，雷历估计自己听到这，都会忍不住捧腹大笑。“神想要去外星球，这也太搞笑了吧…”喃喃自语抱怨完，把姜海琳留在会议室填写表格，青年二话不说拍了拍助手肩膀。“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那位波塞冬啊！”以为rk31搞不清状况，雷历赶紧点开装置，再度展示了之前的通讯。“他也太过分了，居然屠戮百姓，我要拒绝他的会面---”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做。”小手轻点在雷历额头，打断他发言的萝莉使了个眼色，带着青年离开了会议室。反手合上大门，朝雷历要来装置并激活，又查看了一遍留言的rk31沉默许久才打开了话匣子。“在你的世界，波塞冬是邪神吗？” 被小伙伴一番打岔，雷历不免分散注意力，陷入了回忆中。“我记得不是。统御大海的他虽然喜怒无常，却不是个邪神---起码我小时候看的读物里没这么写。” 似乎早就预料到青年的答案，rk31很快追问道：“那你对姜海琳了解多少？” “我说过了啊，了解得不多，以前买零食文具什么的有过交集，我甚至是今天才知道她全名的。”重复着之前的结论，看着女孩严肃认真的模样，雷历渐渐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你怀疑老板娘？” “我加入救世军后，主要负责收集数据与情报，并对其进行整理分析。”没有直接答复，黑发萝莉望向紧闭的会议室房门，若有所思说道：“这项工作，我干了很多年。” 避让过一个拎着两瓶酒的工匠，雷历待对方消失在拐角，才似懂非懂挠了挠头。“你是想说......” “别人向你吐露的情报，未必就是真相。”给青年一些时间理解自己的发言，rk31晃了晃胳膊，让雷历能看清装置屏幕上的留言。“你既然怀疑波塞冬有所隐瞒，为何会绝对信任姜海琳呢？” 那当然是因为她作为母亲，把孩子教育得很善良，想必其本性---哎不对，这没有必然联系啊！想要反驳的雷历话提到嘴边，才醒悟过来自己的信心也缺乏实据，更多是从现实做出的推断。抛开相识以及上次会面时的良好印象，重新琢磨姜海琳观点的青年不得不承认，小伙伴的批评不但婉转，而且很在理。 但在采纳之前，他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可是，我试着去观察姜海琳的微表情，没发现她有说谎的迹象。” “可能她只是看得不够全面，也可能她只是因私情忽略了许多东西，甚至她也只是被蒙蔽或欺骗。别太过依赖你手中已有的情报，雷历。”似乎回忆起某些往事，女孩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但很快被她自己抹去。“所以我建议你，先见见那个叫波塞冬的神，别急着把他拉进黑名单。” 也对，罪犯尚且有辩护的余地，还是先答应会面，听听他的解释再说。心中疑云散去，雷历庆幸地摸了摸对方脑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了后者的侧踢。“谢谢咯。” “作为你的副官，时刻提醒你保持客观立场，履行事务官的职责，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打发雷历去收回姜海琳的登记表，rk31驻足于走廊，意味深长望向尽头道：“他明白自己收获的情报未必全面，打算做出改变，你呢？” 没人回应她的询问，只有手杖尖抵着地面、逐渐远去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