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剑术可能超神》 第一章 小道士下山 江南临安府,有座不知名的小山。 小山上有座很小的道观。 名曰,小山观。 夜半三更,月挂中天。 小山观后山一片矮崖下,时不时闪过一道剑光。 随着剑光闪动,地上便多了一条断为两节的花斑蛇,或是一只分为四瓣的大蜘蛛。 与此同时,观里的小徒弟叶石,感觉自己体内的气息又增加了一点。 “多少级了,三十五,还是三十六?” 今晚的最后一只蛇妖被斩死,叶石也顺利的再次升级。 …… 叶石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原本在生活的蓝星,某日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大随王朝临安府钱塘县的一个同名少年。 这个世界的叶石,父母早亡,跟着远房叔叔过活。 三年前,后娶的婶娘嫌他累赘,便想赶他出门。 叔叔虽不愿意,却也拗不过婶娘。因当时天下大乱,妖魔横行,便托人将叶石送到小山观,想拜在老道士门下,学些斩妖除魔的本事,以后也好有个生活的来源。 小山观人丁一向都不怎么兴旺,只有一个筑基期老道士,带着两个炼气期的小徒弟。 叶石肯来拜师,老道士自然高兴,更何况,叶石还带着十两银子的拜师礼。 可是很快,老道士就高兴不起来了。 老道士原来的打算是,等叶石炼气入门,便跟他二位师兄下山,帮附近的百姓杀杀小妖除除小怪,也能赚些散碎银子,贴补贴补观里的用度。 谁知道,三个月下来,叶石除了饭量见涨,修行方面却毫无进益。 于是,老道士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叶石却没觉察到什么异常,每天照常吃饭睡觉,当然,还有毫无作用的修炼。 直到,有一天… 叶石做了个怪梦。 他梦见自己来到海边的一片断崖,崖上一个青衣道士,背上背着一柄长剑,负手而立。 “世人愚钝,弄些炼气筑基的玄虚门道,又有何用?所谓一会破万法,什么神仙鬼怪,在吾面前,不过一剑斩之…” “你既能见吾,也算有缘之人。吾今日传你剑法之道,至于成与不成,便看你的造化…” 青衣道士说完,扔过来一本线装古籍。 叶石瞧去,书皮上赫然四个大字。 《南柯神剑》!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速成版,如何快速练到九十九级。 叶石翻开书,扉页上又是四个大字。 欲练神功… 不会吧? 脑门上的汗唰的一声就下来了。 硬着头皮翻开第二页。 无师自通… 还好! 叶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第三页, 九十九级… 第四页, 世间无敌… 正要翻开下一页,青衣道士却一把提起叶石,向崖下大海中扔去。 叶石一惊,猛然醒来,哪有什么青衣道士?又哪有什么神功秘籍? “还好,是个梦…” 他松了口气,抹抹头上的汗珠。 “嗯?这是哪里?” 借着月光,叶石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睡在那张硬木板床上,而是躺在一片烂石丛中。 晚风微凉。 周围的烂石树丛中,发出悉悉的响动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向自己围过来。 叶石一激灵,吓得随手抓起身边的一件东西,站起身来。 “嗯?” 是一柄剑。 这时,一条青蛇忽然从烂石中跃起,直奔叶石的面门。 叶石连忙用剑去挡,青蛇正好扑在剑锋上,立时断成两截。 与此同时,一股肉眼难以觉察的微弱气息,悄无声息进入叶石的丹田。 更多的青蛇从烂石草丛中游出,叶石拿剑随手砍去,留下一地蛇尸的同时,一道道气息也进入他体内。 但青蛇似乎无穷无尽,叶石砍得手臂发酸,它们还在不断涌出。 好在这时天色将亮,那些青蛇忽然掉转头,向草丛深处游去,片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色已亮。 叶石这才发现,自己正在道观后山的矮崖下。 他连忙寻了一条小路,爬上山回到观中。 昨晚之事,却没对任何人提起。 以后的日子,叶石每晚都会梦到青衣道士将他扔下后山,然后便是不停的砍杀,天色将亮时才回到观中。 直到三个月后,叶石已经能够很轻松的自己进出后山,青衣道士才没有再出现。 如许过了近三年,后山的小青蛇,早就换成了更加凶恶的花斑六脚蟒、独眼大蟾蜍之类,叶石的等级也随之越来越高。 …… 三年后。 小山观很小,只有四个道士,一个师父带着仨徒弟。 而且,马上就只剩下三个。 某天晚上,在叶石吃了五碗白米饭,又喝了半盆菜汤后,老道士将他单独叫进了房间。 “我说徒儿,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老道士慈眉善目,看着面前的小徒弟叶石。 “师父,我…” “你先听我说……” 叶石话未说完,老道士便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师父该教的,都教给你了,接下来,都要靠你自己修行。你留在观里也没什么用了,还是下山去吧…” “师父,我…” “你先听我说。师徒一场,为师自然也舍不得你,不过,为了你的前程,为师也只能狠下心肠,你还是走吧……” 老道的眼眶似乎有些泛红。 “师父,我…” “徒儿啊,难道你一定要逼为师说实话么…” 老道士再次打断叶石的话,收起演技,脸色沉了下来。 “你上山三年多,到如今没挣过一钱银子,全靠你两个师兄养活。近日,镇上来了些游方道士,抢了许多生意,观里的余粮眼见就要断了,实在是供养不起你…” “一个人长得再好看,若是挣不到银子,也不能当饭吃,你明白么?” “师父,其实,我每天夜里都有练剑…” “练剑跟练剑,能是一回事么?” 叶石话音刚落,老道士便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难怪你气血虚浮,整日里浑浑噩噩…” “你当山下那些,都是专门吸人阳气的女妖怪?” “快快下山,为师不想再见到你…” …… 叶石终究还是下山了。 其实就算师父不说,他也准备要离开。 原本他打算在后山一直练到九十九级,可他发现,随着自己等级越来越高,升级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近几乎没什么进益。 看来是这些小妖的等级太低,杀的再多作用也不大,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师父,其实,夜里我是真的在练剑,练的是真剑…” 下山道上,叶石心中默道。 …… “叽叽…” “咕咕…” 夜半的后山热闹起来,如同过年一般。 “听说了吗?那个长得很帅的小道士,终于下山去了……” 小妖们眼含热泪,奔走相告。 第二章 原来妖也会苟 走到离钱塘三十里路的地方,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今日要进城,想来已是不及。 叶石知道,这个地方叫庙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座破败的山神庙。 庙山是不是由此得名,不得而知。 叶石还未去小山观的时候,钱塘县里就有传闻,庙山上有一只妖怪,专吸过路人的阳气。 传闻是真是假,叶石也不在乎。若是真的最好,正好拿它来试试剑,顺便升个级。 像这种被人熟知的妖怪,一般不会道行很高,要不然早就惊动鉴妖司,捉去炼丹制药了。 叶石进庙的时候,庙里已有两个错过宿头的客商,正在烤火取暖。 他们见有人进来,立马一脸警惕,将身边的包袱往怀里拢了拢。 世道险恶,出门做生意的客商,大多都是凑钱请了护卫,结伴而行,白日赶路。 若非修道之人,身怀异术,绝不敢孤身在夜间行路。 看这两人的情形,不似修炼之身,只怕是请不起护卫,又不得不为生计奔波的困苦百姓。 是以,他们在面对陌生人时,有这样的反应,叶石一点也不奇怪。 叶石没去打扰他们,走到另一边,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 这时那二人也看清,来人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又是孤身一人,也稍稍放松。 夜至子时。 火光忽明忽暗,将残缺的山神像印在墙壁上,显得有些狰狞。 两名客商可能是白日赶路太累,早就睡沉了过去。 山神庙周围看起来安静异常,却有十数道贪婪的目光盯在这里,想是山中的小妖,被庙里的生人气味吸引过来。 叶石早习惯了夜里练剑,并无困意,只是闭目假寐。 虽然他没有修道之人那种神识,但以多年与妖怪打交道的经验,对于妖怪的感知,已经形成一种本能。 是以,小妖们的动静,哪能逃过叶石的耳目,不过他却懒得动。 这些妖怪,比小山观后山的等级还要低,实在不值得出手。 小妖们可不这么想。 “叽叽…” “咕咕…” “好多天不见一个人影,我都饿坏了,今天可算是能开个荤…” “那个细皮嫩肉的小伙子,看起来很可口,你们别跟我抢…” 简单交流后,它们便准备进庙享用大餐。 要是知道小山观后山那些同行们的悲惨妖生,只怕它们想法就会简单的多。 一个字:逃。 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便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墙壁上的影子,忽然动了起来。不是被火光摇曳的那种晃动,而是… 生生的从墙壁中,走了出来。 离开墙壁后,原本薄如纸片的影子,如同充气娃娃一般,瞬间鼓胀起来。 不同的是,充气娃娃都是前撅后翘,通常还有一张大家耳熟能详的明星脸。 鼓胀的影子,却变成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全身罩在黑色披风中,只有一张毫无血色的大脸,在火光的印照下,显得格外苍白。 “叽叽…” “咕咕…” “老祖宗出来了…” “扯乎!” 庙外的小妖们,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充气娃娃”忽忽悠悠,飘到两个客商面前闻了闻,又荡到叶石面前闻了闻,又飘回到客商身边。 如此反复数次。 似乎是在考虑,到底是该先吸哪位的呢? 敢情,这是一只选择困难症的妖怪。 这少年的阳气闻起来充沛纯净,好东西要留到后面享用,不是么? 终于,“充气娃娃”下定决心,先对那两个客商下手。 不,下嘴… 它张开冒着腥气的大嘴,伏下身体,对准客商的口鼻,就要吸他阳气。 客商依旧睡得很熟,响着有韵律的呼噜声,根本没意识到,这一觉有可能会睡到天荒地老。 “嗯?” “什么东西?” “怎么这么亮?” 就在这时,“充气娃娃”感觉自己的眼睛被闪了一下。 那道光亮了只不过片刻,便消失不见。 没什么异常。 一定是多日没吸人阳气,精神愰惚,产生了错觉。 不对,不是错觉,身后有什么东西! “充气娃娃”猛然转身,只见原本靠坐在墙边的少年,已经站起身,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平静的看着自己。 这是? 怎么这么就快醒了? 还有,我记得刚才明明只有一个人,怎么变成了两个? 就在“充气娃娃”有些诧异之际,体内忽然传来一阵巨痛。 它的头顶上出现一道极细的黑线,而后向下延伸,渐渐变粗,将充气娃娃从正中分为两半。 我,中剑了? “充气娃娃”此时才意识到了某种可能,血红色的眼中,满是骇然和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我可是一只有千年道行的老妖,怎么会被一个凡人的剑轻易斩中? 难道他不是凡人,是渡过天劫的仙人? 这也没道理。 我极力隐藏千年道行,苟在这人烟稀少之处,就是为了躲避鉴妖司的耳目。 仙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来对付一只没在鉴妖司挂名的小妖? 到底怎么回事? “充气娃娃”满脑子的疑问,却没有时间再去寻找答案。 它的意识开始模糊。 “只要能让我再苟上一万年,吸足了阳气,定能成为妖妖敬仰的妖神…” “到时候,就连真正的仙人,也不足为惧…” “可是,我为什么有种要死了的感觉…” “我的妖生要结束了么,我不甘心啊…” “充气娃娃”的意识到此为止。 一只有理想有报负的低调老妖,就这么死了。 临走时,还带着满腹的疑问。 一股黑气从它的体内冒出,透过庙顶的破洞,直冲天际。 同时,叶石的体内又接收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久违的升级感再次出现。 “不错,不错…” 叶石表示还算满意。 他并没有注意到,一只低等的妖怪,怎会有如此效果… “喀嚓…” 这时,整座山神庙忽然晃动了一下,从庙顶到墙壁,都出现一道尺余宽的裂缝,将山神庙分为两半。 透过掉落的灰尘,漫天星光洒了进来。 “不好意思,刚才那一剑,力道有些没控制好……” …… 第二日,清晨。 两名客商从睡梦中醒来,少年早就不见,火堆也只剩下缕缕青烟。 两人连忙查看自己的包裹,还好,该在的都没少。 “咦?” “这是什么?” 一根被劈成两半的粗大枯木倒在庙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难道…” 两人顿时想起了那个关于庙山的传闻。 “可是…” 一缕阳光从庙顶的缝隙透进来,正晃在两人的脸上。 “这又是什么?” 看着头顶那道被剑斩出的裂缝,两人目瞪口呆。 “仙人现世啦…” 良久,山神庙中传出一声大叫,带着三分感激、三分敬畏、三分膜拜,和一分的不可思议。 第三章 不必在意细节 临安府,钱塘县。 一县之尊娄知县,近来很是苦恼。 大随王朝立国五十余年来,国教昌隆,修行之风日盛,世间除魔卫道的修士渐多,前朝末年横行的妖魔鬼祟,几乎不见踪迹。 可五年前,不知什么原因,原本几近绝迹的妖魔又再现世,而且越来越多,将天下闹得渐渐乱了起来。 朝廷为此,专门设立鉴妖司,职掌斩妖除魔之事。 各府各县的衙门,也成立了专职的除妖队,保境安民。 可那些妖魔鬼怪不仅不见少,反而愈发猖獗。 光是钱塘一县,这个月就接到十余起,出城百姓遭妖怪残害的报案。 妖魔横行,百姓深受其害,城东赵大牛便是最好的例子。 赵大牛本名赵二,诨号大牛,娶了个媳妇儿叫刘翠花。夫妻俩感情极好,且为人和善,左邻右舍相处甚欢。 每日早晨,大牛都会在河边涮着夜壶,嘴里还哼着小调。 “大牛,给媳妇儿洗呢?” 街坊调笑道。 “嗯啦,正洗呢……” 大牛咧嘴一笑。 好景不常,前些日子刘翠花出城割草,被一只山猪精掳走,除妖队循着踪迹赶上山,合力杀了山猪精,将刘翠花救了回来。 人是救回来了,身体也没什么大碍,日子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早上,大牛照旧在河边洗着,只是原先那把夜壶,不知为何不见了,换成了一只红漆大马桶。 “大牛,给媳妇儿洗呢?” 街坊照样调笑。 “洗,洗,洗,洗你娘个皮。老子迟早拆了你这只破桶……” 大牛没有搭腔,只是将手中的细毛木刷用力往桶里一摔,恨恨的自语道。 这还不算什么…… 自此以后,大牛看见猪或是跟猪有关的东西,便红起眼睛就要动刀子,到后来,甚至是听见别人姓朱,就要杀人。 “都是那只猪妖给闹得……” 谈起来,街坊们总是摇摇头,叹一口气。 妖怪害民,可见一斑。 县里几位有头有脸的乡绅已经放出话来,若是娄知县在除妖之事上还没有什么作为,就要联名告到临安府,参了他的官。 这种世道,官做不做倒无所谓,可没了进项,府里的十八房小妾怎么养活? 别的不说,每个月仅是虎鞭、鹿茸等物,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大人,如今城外的妖怪越来越多,县里这点人手实在不够用,您看是不是…” 总捕头刘三好的话,让本就苦闷的娄知县更加苦闷。 可事实确是如此。 县里本来有百来个捕快,分为东西两班,维持县中治安,也勉强够用。 后来设立除妖队,便从两班中抽了三十来个身手矫健的,专司杀妖除魔。 但对于层出不穷的妖怪来说,这无异于杯水车薪。 “以你之见?” “以卑职看,至少再增加五十名人手,才能勉强支撑局面…” 五十个人?那又是一大笔花销。 不招人吧,眼见妖怪越来越猖獗,这样下去,必定有更多的百姓受害。到时候,自己的乌纱定然难保。 娄知县眉头紧皱。 保官位还是守钱财? 这是个伪命题。 官位是母鸡,钱财是鸡蛋。要会生蛋的鸡,还是要一篮子鸡蛋,脑子稍微正常点的,都会选择前者。 “那便依你的意思去办,大不了来年的丁税再多抽两成…” “本官这也是为了保境安民,想来他们也无话可说。” “大人说的极是,卑职这就去安排…” 刘捕头唱了个诺,又接着说道,“增加这么多少人手,后厨帮工的只怕也不够用,不如多招两个杂役?” “招吧,招吧。你们不把本官这点家底折腾完,也不会罢休…” 娄知县不耐烦的摆摆手。 大头都花了,也不在乎那几两碎银子。 刘捕头知道他的意思,连忙告退,心中却道,“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小舅子,生计总算有了着落…” …… 叶石回到了钱塘县。 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他叔父,发愁的自然是他婶娘。 “世道不好,家里可养不起闲人…” 特别是得知叶石在小山观没学到什么本事后,婶娘的一张马脸拉得更长,不咸不淡的说道。 夜里练剑的事,叶石并没有对他们提起。世道乱成这样,要想保住小命,当然是能多低调就多低调。 “听说县里在招杂役,要不你去试试?虽然辛苦点,也是个正经营生…” 叔父经不起婶娘在枕边唠叨,向叶石试探道。 叶石点点头。 他也不愿看到叔父为了自己,每日受婶娘的埋怨。 何况杂役这种职位,既在体制内,又没什么危险性,还是比较符合自己气质的。 于是,叶石来到县衙招录处。 “听说你们这里招杂役,我想……” “来应聘是吧,快随我进去,带你去办手续…” 招录处已经三天没见一个人影,两名书办见叶石上门,立刻两眼放光,上前一把拉住他,生怕他跑了一般。 “嗯?” “这就行了?虽说我长得帅,但按照惯例,笔试、面试、体检等这一套流程,该走还是要走一走的吧…” 叶石跟在书办后面,心里有些诧异。 他没注意到,招录处的牌子上,还有两个极小的字:衙役。 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姓名,年龄,籍贯…” 签押房书案后坐着一位老夫子,听见有人进来,提笔问道。 叶石一一作答。 “记住,你的编号是玖幺幺,去除妖队新人处报道吧…” 登记完毕,老夫子头也不抬,扔给叶石一块腰牌。 “什么除妖队?” 叶石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是来应聘衙役的吗?如今其它职位都满员了,只有除妖队还有名额…” 老夫子从厚厚的案卷帐册后抬起头,看了叶石一眼。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是来应聘杂役的,不是衙役……” “管他杂役衙役,不都是为县民服务么?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老夫子说完,又低下头,不再理会叶石。 于是乎,叶石成了钱塘县除妖队的一名小捕快。 …… 第二日一早,钱塘县衙。 “咚,咚,咚…” 娄知县诸事不顺,正把气撒在第十七房小妾身上时,门前的鸣冤鼓偏不知趣的响了起来。 “去看看怎回事?” 百姓击鼓鸣冤,官员升堂问案,这是朝廷的定制。娄知县虽一肚怨气,也只好一边草草,一边更衣,不是……,是一边草草更衣,一边向手下的差役吩咐道。 “大人,城东尤二狗带着媳妇儿来报案,说是他媳妇儿被…被那什么了…” 不一刻,差役便飞奔回报。 尤二狗媳妇儿? 好凶的那个小娘子? “倒是便宜了那贼人……” 娄知县房中没撒完的火气,此时又升腾起来,暗自恨道。 …… 坐到堂上,两边差役手持水火棒,已自站齐。 尤二狗带着他媳妇儿跪在堂下,结结巴巴说了半天,娄知县才大致明白事情的经过。 尤二狗是城里的打更人,就是夜里一边敲锣,一边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很传统的那种。 昨天夜里,与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尤二狗便带着他那张破锣,早早上街,履行他作为打更人的职责。 一夜无话。 今天早上回家,却发现媳妇儿衣衫不整,昏倒在饭桌旁。 一瞧这情形,尤二狗心里便是格登一下,大致猜到发生了何事。 他连忙把媳妇儿弄醒,细细盘问。 他媳妇儿却只是哭哭啼啼,什么也不肯说。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可尤二狗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便拉着媳妇儿来到县衙击鼓鸣冤,求知县老爷给自己做主。 第四章 大人你是了解我的(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可知是何人做的案?” “回县尊老爷,小人回家路上,遇见王甲、孙乙、李丙三人,曾不怀好意的看了小人一眼,此时想来,其中必有蹊跷,还求大老爷为小人做主…” 尤二狗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他口中的王甲孙乙李丙三人,是钱塘县中有名的泼皮,偷鸡摸狗,打架斗殴,调戏老寡妇,逗弄小媳妇儿,无恶不做。 县衙的大牢,这三人也是常客,要说是他们做的案,倒不是没有可能。 “来人啦!快将王甲孙乙李丙三名人犯,与本官拿来……” 娄知县抽出一支签牌,往堂下一扔,官威俨然。 四名差官领命而去,不一刻,便锁着三人来到堂上。 “大胆人犯,你等可知罪!” 娄知县将惊堂木一拍。 “县尊大老爷,这么些年,你是了解小民的,一向本份做人,犯法的不吃,做歹的不干。真的不知道今日老爷传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三人都是老油条,来到大堂,倒也不怎么害怕,异口同声说道。 “你等旁边跪的是何人?” “打更的尤二狗…” “他旁边又是何人?” “二狗媳妇儿…” “认识便好。昨夜二狗媳妇儿被人污辱,到底是谁干的好事,又或你三人均是同案?快与本官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娄知县声色俱厉,同时用余光扫了二狗媳妇胸口一眼,便觉喉咙有些发干。 “大人,冤枉啊……” 娄知县话音刚落,三人便同时叫起屈来。 “大人,你是了解我的,若是小民做下的,二狗媳妇儿今日根本开不了口…” 王甲说道。 “大人,你是了解我的,小民万事不求人…” 孙乙紧接着说道。 “大人,你是了解我的,要是小民做的,今日哭啼的不该是二狗媳妇儿,而是……” 李丙瞥了尤二狗一眼。 “大胆刁民!” 见三人均不承认,娄知县顿时勃然大怒。 本官对付不了妖怪,难道拿你们几个刁民还没办法? “来人啦,大刑伺候!夹棍之下,看你们招是不招?” “大人,小的真是冤枉,冤枉啊,大人……” 三人见娄知县一言不合,真的就要动刑,吓得大叫起来。 “且慢…” 案旁的刑名师爷公孙元方,附在娄知县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大人,以学生之见,还是稍缓用刑…” “哦?这是为何?” “大人,不瞒您说,据学生所知,城中的乡绅们,近日对大人颇有微词。今日若是无凭无据,便擅用大刑,让他们知道了,只怕会拿此事大作文章。若真闹出事来,恐于大人您的前程有碍啊……” 公孙元方脸色凝重,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至于王甲孙乙李丙平日多有孝敬之事,我能告诉你么? “此言倒也有理…” 娄知县点了点头。 “那……,元方,你怎么看?” “怎么看都好看……” 公孙元方正盯着二狗媳妇儿的胸口,想案情想的出了神,随口应道。 “嗯?” “不是……,大人,以学生之见,此事简单不过。想要知道是不是他三人做的,只需如此这般…” 听了公孙元方的耳语,娄知县频频点头。 “来人啦,将他们带去后堂,走流程,认人!” …… 一刻钟后。 尤二狗媳妇儿与王甲孙乙李丙四人,从后堂出来,依旧跪在堂下。 “二狗媳妇儿,你告诉本官,到底是他们其中哪一个,本官替你做主…” “禀大人,都不是…” 二狗媳妇儿低声嗫嚅道。 “为何如此肯定?” “回大人,尺寸不对…” “嗯?” “奴家记得那人…那人又黑又粗,不似他们这般,比奴家隔壁王老二的还要细…” “你可认准了?” “奴家记的很清楚,那人手臂粗得如同小树一般,比奴家家中的锅底还要黑。他用手将奴家口鼻一捂,后边的事,奴家便不知道了…” “大人,既然小的媳妇儿说不是他们,那便不是,她从来不会扯谎…” 见娄知道似有怒意,尤二狗立马磕着头道。 爱是一道光,绿得发慌… “这…” “不好了,大人祸事啦…” 便在此时,一名差役急匆匆的奔进来,大呼小叫道。 “混账!我看你他么的今日才有祸事……” 娄知县大怒。 “不是,大人。小的是说,田相公府上出了大祸事…” 差役意识到自己失言,立马解释道。 “田家出了什么事?快快报来…” 一听是田家出事,娄知县也顾不上再训斥差役,连忙问道。 差役稍稍歇了口气,道出事情的原委。 他口中的田府,是县中有名的乡绅。如今的家主田伯符,父亲曾做过一任吏部主事,致仕后便归老钱塘,在城里置下偌大的产业。 田伯符在钱塘很有些声望,历任知县对田家也是礼敬有加。 田伯符有个独女字文珮,自幼许配县中韩孝廉的二公子韩彻为妻,尚未过门。 今日早饭过后,田文珮正在闺房绣着女红,上空忽然飘来一片怪云,将田府笼罩其中。 府中正惊惶之际,有眼尖下人看到,云中飞出一个蛇身人首的怪物,钻入绣楼,将小姐掳了过去。 而后,怪物驾着黑云,向城外西南方向飞去。 那怪物行动极其迅捷,从掳人到消失,不过片刻之事。以至于田府中人,都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虽然田伯符下了封口令,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件事很快便在城中传开,说是田府小姐被蛇妖捉走。 韩府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立马派人到田家,要求马上退亲。 此时,两家人正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说不得,马上就要闹到县衙里来。 “本官有紧急公务要处理,你们先回去吧。王甲孙乙李丙三人暂时收监,等本官来日再审……” 县中出了这么大事,娄知县哪有心思再审案,便草草收场。 为了显得亲民,他从案桌前踱下堂来,去搂二狗媳妇儿的手臂,想将她从地上搀起来。或是由于心中有事,心神不定之下,却搂错了地方。 “哎呀,大人……” 二狗媳妇儿脸含薄嗔,白了娄知县一眼。 这女人……,果然…… 好凶! “对了,大人。据田府中人说,那蛇妖长得极为粗壮,脑袋比府前的灯笼还大,两支手臂有小树般粗细…” 众人离开后,差役忽然记起一事。 “小树般粗的手臂?” 闻听差役此言,娄知县与公孙师爷马上对望了一眼,同时点点头。 “赶紧去请田韩两位老爷,到我府中议事……” …… 钱塘县后衙。 “两位尊翁,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娄知县看着田韩二人,一个急得不停踱步,一个面带寒霜,只能陪着笑劝道。 “文珮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有些人不想着如何救人,却逼着老夫要退婚,大人叫我如何稍安?” 田伯符口里回着娄知县的话,眼睛却直往韩孝廉脸上瞟去。 “城中百姓都瞧见了,你家文珮是被蛇妖掳走的,如何去救…” “何况,蛇性至淫,就算侥幸救了回来,我韩氏一族诗礼传家百年,又如何能迎娶失了名节之人?” 韩孝廉针锋相对,冷冷说道。 “你!事情尚未弄明,怎可血口喷人!” 听韩孝廉如此诋毁自己爱女,田伯符拍案而起。 “难道不是么?” 韩孝廉依旧一副冷冷的神情。 “二位老爷,请稍安,且听学生说一句……” 公孙元方见两位又吵起来,赶快出来打圆场。 “今日一早,县中接到一桩案子,此时看来,与田小姐失踪一事,有莫大关联……” 公孙元方将尤二狗媳妇儿一事,向二人说了个简要。 “这与文珮失踪有何干系?” “田老爷莫急,且听学生说完…” “以学生之见,二狗媳妇儿之事,十有八九是那蛇妖所为… 据古籍记载,凡蛇之一属,交尾一次需六个时辰,且六个时辰内不能再次交尾… 是以,学生以为,当务之急,是尽快寻到田小姐的下落。若果是那蛇妖所为,只要在六个时辰内,将田小姐救出,于她的名节定然无碍…” “此事当真?” 韩孝廉盯着公孙元方,神色将信将疑。 “事关重大,学生不敢妄言…” “哼!如此我便容你六个时辰去寻人,若是过了一分半刻,莫怪我一纸休书送上门!” 韩孝廉说完,拂袖而去。 “那还等什么啊,还不赶紧派人去找…” 田伯符显是急得乱了方寸,忘记娄知县才是一县之尊,语气显得极不客气。 “田翁稍安,本官这就安排人手…” 娄知县虽然心中不快,这时也没与他计较。 “救出人还则罢了,如若不然,我定要让程大人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告你个牧民无方…” 田伯符说完,也是拂袖而起,赶回府中收拾残局。 “程大人?” 娄知县怔了怔,这才想起似乎曾听田伯符说起过,他二姨夫亲家的小舅子的表哥的外甥,是朝中程御史府上的西席先生。 第五章 都是猪杂惹的祸 韩田二人走后,娄知县正要安排人去捉妖,忽然想起一事。 往常钱塘县附近出没的,都是道行浅薄的小妖,唯一法力高深些的,只有三十里外,庙山上的那只老妖。 可传闻当中,那只妖怪也只在庙山左近吸人阳气,还从未光顾过钱塘县城。 而且前二日,据过路的客商说,那只老妖已被过路的仙人,一剑斩成了八大块。 至于一剑怎么就能砍成八块,那客商也没细说。反正仙人的事,不能以常理度之。 县里还专门派了捕快,去庙山查验此事。砍成八块的妖怪没见到,那将山神庙斩作两半的剑痕仍清晰可见。 寻常修道之人,就算是妖魔们闻之色变,鉴妖司那位法力无边的督主,怕是也斩不出这样浩气荡然的一剑。 这便实锤了,此事确是仙人所为。 消息证实后,城中百姓鸣鞭放炮庆祝了半日,几位乡绅还商量着,要为那位仙人建生祠供香火,只是不知仙号样貌,这才作罢。 可按田府下人的说法,掳走田小姐的那只妖怪,会腾云驾雾… 腾云!驾雾! 那得有多大的法力?至少是百年以上的道行吧,怕是比庙山上那只老妖,还要厉害… 小小钱塘县,到底是撞了什么邪,惹来这些妖魔… 县里的除妖队,对付三五年道行的小妖还勉强,要捉这条蛇妖,岂不是去送人头? 这种大案,还是上报朝廷鉴妖司的好。 可是,时间不允许啊…… 等层层报上去,再等鉴妖司派人前来,六个时辰怎么也来不及。 到那时,黄花闺女…… 不是,黄花……菜早就凉了。 万一那什么,田伯符二姨夫亲家的小舅子的表哥的外甥,真的撺掇程御史参自己个“罔顾百姓性命”之罪,保不齐就丢了这顶乌纱帽。 还是那句话,这官不做也罢,十八房小妾如何养活? 不行,得派人去…… 田小姐救不救的回来是另一回事,只要死上几个捕快,便说明自己这个知县已经尽力了,田伯符定然无话可说,朝廷想必也不会责罚自己。 可是县里的几位捕头,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人,让他们去送死,本官又如何忍心? 娄知县盘算了足足一秒钟时间,比起那些捕快的人头,还是自己的乌纱要紧。 “来人啦,将张隆、赵狐、王潮、马翰四位捕头,火速给本官叫来…” …… 昨夜倚红楼小翠姑娘闹腾的厉害,钱塘县除妖队丁组捕头马翰,今日起的便晚了些,晌午时分,还在吃着早茶。 听说娄知县召见,马翰连忙放下碗筷,一路小跑来到县衙。 此时张隆赵狐王潮等三人,已经到了签押房。 “参见大人…” 四人一起,向娄知县见礼。 “此时不是闹这些虚礼的时候,赶紧说正事…” 娄知县摆摆手。 他把事情的原委,向四位捕头简要的说了一遍。 “谁愿领这个差使?” “这……” 便没了下文。 四人一听此事如此棘手,面面相觑,哪敢出头?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这时,娄知县及张隆赵狐王潮三人,忽然一齐看向马翰。 “你早上吃的什么?” 娄知县凑到马翰跟前,鼻子用力的嗅了嗅。 “回大人,福满楼的猪杂牛丸面,味道老正了,回头卑职给你整几份,送到府上?” 马翰满脸堆笑,大嘴一咧,露出里面镶的一颗大金牙。 “今天是老太太的斋日,不沾荤腥,你竟然去吃猪杂面?” 娄知县却将脸一沉。 “卑职只晓得老太太酒也喝得,肉也吃得,没听说她还吃斋念佛…” 马翰一头雾水。 “昨日才改的规矩…” “是啊,是啊,今日咱们吃的都是白菜素面…” 张隆赵狐王潮三人也附合道。 这也太巧了吧… 马翰愕然。 “老太太的规矩,本官也不敢违拗。今日你既坏了规矩,说吧,是认打还是认罚?” “卑职愿意认打……” 马翰顿时心下雪亮,这是老爷又要哄哪房小妾开心,找借口在我这里弄银子呢。我偏不出这个血,大不了拼着挨上一顿板子…… “那好,既是认打,你便去城外苦竹寺,吃个三五十年素斋,赎了今日的罪孽,再回城吧……” “什么?” 马翰以为自己听错了。 去苦竹寺吃三五十年的斋,岂不是让我去当一辈子的和尚? 不就是一碗猪杂面,值当吗? “大人说笑了……”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说笑吗?” 娄知县面沉似水。 “那…,卑职愿意认罚。” “说准了?” “说准了!” 马翰将牙一咬,大不了答应小红姑娘的那支玉镯子,再往后推些时日,只希望大人不要下手太狠。 “既是说准了,捉蛇妖这差事,便算是你领下了……” “什么?” 马翰这才明白,娄知县绕了这么大弯,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原来他不是要钱,是要命啊…… “大人……” “你想反悔?也行,本官这就派人送你去苦竹寺……” “大人,卑职是想说,捉妖的差事,卑职领了……” 马翰将牙一咬。 和尚是不可能去做的,为了小碧姑娘,打死都不能去。 至于捉蛇妖,去了也是有去无回。不过,若是找不到蛇妖,便跟我没什么干系了…… “定准了?” 马翰心里正盘算着,娄知县又开口了。 “定准了!” “既是定准了,本官可有言在先,若是捉不到那蛇妖,你也不用回县里,直接去苦竹寺就是,换洗衣物,本官派人给你送去……” 姜还是老的辣,马翰心中那点小算盘,根本没瞒过娄知县,硬生生把他的后路堵死。 “啊?” 马翰直接石化当场。 “张隆、赵狐、王潮,你等三人觉得本官如此处置,妥当否?” “妥当之极!” “公正否?” “无比公正!” “本官告诉你们,这做官之道,必须要秉承公正两字,有功则赏,有过必罚,绝对不能徇私情。这样才算以德配位,上对得起朝廷,下不辜负庶民……” 娄知县转过身,瞧着壁上自己手书的“公生明,廉生威”六个大字,捋了捋山羊胡,表情极为满意。 “大人英明!” …… 马翰失魂落魄的走后,张隆赵狐王潮等三人,也向娄知县告退。 “表姐夫,我先走了,中午偎翠坊有个局……” “二舅爹,我也走了,必胜赌坊这个月的例钱还没交,我去瞧瞧……” “三姨夫,我也走了……” 第六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除妖队,丁组捕快房。 马翰刚一进房,七八个捕快便殷勤的迎上来。 倒茶的倒茶,搬椅子的搬椅子。 “哥几个都过来。大人今日派了件差事,你们合计合计,有什么好主意……” 马翰苦着脸,说出捉蛇妖之事。 “头儿,我腿子痛,上堂茅房先……” “头儿,我大姨妈的侄女生孩子,我要去参加婚宴……” “头儿,……” 马翰话音刚落,房中已跑得不见一个人影。 去捉蛇妖?不是开玩笑么…… “我说,你们这火急火燎的,是去哪里,倚红楼又来新姑娘了么?这个时辰去,早了点吧……” 丁组小捕快关小年,正提着裤子,从茅房过来。见同僚们纷纷往外跑,不禁诧异道。 没人顾得上理他。 “头儿,他们这是?” 关小年走进捕快房里,见只剩下马翰一人,问道。 “不对,一定是有事……” 马翰还未回答,关小年便瞧见他脸上如丧考妣的表情,再联想到刚才同僚们的举动,立马意识到有问题。 “哎哟,我这肚子,怎么又来了……” 关小年双手一捂小腹,脸上作痛苦状,转身就要往外跑。 “关小年!” “你他么给我站住!你若跑了,老子就算去当和尚,也要先阉了你……” 闻听此言,关小年已经迈出门槛的左脚,讪讪的收了回来。 “说也奇怪,怎么又不痛了……” “不痛了就好,走吧,随老子捉蛇妖去……” 蛇妖? 关小年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脸色顿时变了。 这茅房上的,真他么不是时候…… 他后悔的眼都绿了,恨不得一刀割了自己那闯祸的玩意儿。 “请问,这里是除妖队丁组吗?” 就在这时,叶石从外面走了进来。 …… 一般来说,刚招募的新人,都要经过三个月的培训,才能正式入职。 “会使刀吗?” 去新人处报到时,负责训练的捕头照例问了一句。 “不会。” “剑呢?” “会一点点……” 叶石很诚实的答道。 “那就行了,去除妖队……,丁组报到吧。如今人手实在紧张,一切从简……” 于是,叶石入职一天,便成了钱塘县除妖队丁组的一名正式捕快。 新人训练的那笔费用,照例落入了捕头的腰包。 …… “去去去,今日不接受报案……” 关小年正没一肚子好气,见叶石进来,挥手说道。 “我不报案,是来报到的……” 报到?新来的捕快? 关小年一听,顿时两眼放光,转身对马翰说道,“头儿,我认为,这种事情,还是让新人历练历练的好……” “哎哟,这肚子,怎么说痛又痛了起来……” 关小年故伎重演。 “想都别想!” “新来的是吧,叫什么名字?” 见关小年没敢再跑,马翰才向叶石问道。 “叶石,叶开的叶,王小石的石……” 叶石答完,才意识到,跟他说这两个人,他能认识么? 马翰点点头,他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这上面。 “叶石……,你来到正好,今日有一件差事,你跟我们一起去。对了,这里有二两银子,你先去城中药铺,买些备用的丹药回来……” 叶石接过银子。 “记住,快去快回!时辰也他么不早了……” …… 城中,钱氏药铺。 “钱掌柜,给我拿些丹药……” 穿着绣花绸缎的药铺钱掌柜,打量了叶石一眼,见他一身崭新的捕快服,顿时明白他是个雏儿。 “差官小哥,这是有差事了么?止血的金疮药、辟毒的清神丹,还有驱蛇的雄黄丸,常用的这些,都在这里……” 钱掌柜熟练的拿过来几个小药瓶。 “银子给你……” “数目不对啊……,差官小哥,如今价格涨的厉害,这几样丹药,要卖十两银子……” 钱老板一脸童叟无欺的表情,诚恳的说道。 “可马捕头只给了我二两……” “那就没办法了,要不你回去再问问?” 叶石第一次买药,也摸不清底细,只好转身出门。 “你是?小石头!” 刚一出门,迎面差点撞上一个女子。 她看了叶石一眼,便惊喜的叫道。 “若兰姐?” 叶石脸色顿时苦了下来。 这女子,是钱掌柜的独女,也是钱塘县所有孩童的恐怖记忆。 因为,她最大的爱好,是用手指弹小伙伴们的小茶壶…… “嘻嘻,你果然还记得我……,小石头,几年不见,居然长这么大了……” 钱若兰将叶石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停在他的腰间。 “好漂亮的剑……” “县里给配的……” 儿时的记忆犹新,叶石不想和她过多纠缠,敷衍了一句,便准备离开。 “你这是干什么来了?” 钱若兰偏偏不肯放过他。 “来买丹药,银子没带够……” “别听我爹说,他这是欺生呢。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叶石心道,也好,免得我再跑一趟。 片刻之后,钱若兰便拿着几个小药瓶,走了出来。 “啰,给你……” “有劳若兰姐了……” 叶石接过药瓶,将银子递给钱若兰。 钱若兰没接那些银子,却又拿出一个红色小瓷瓶,往叶石手中一塞,微红着脸低声说道,“这是我爹配制的新药,对男人特别有好处,你拿着……” “多谢若兰姐。县里还有差事,我先走了……” 叶石急着要走,也没太在意她说什么,随手接过药瓶,往怀里一塞,就准备离开。 “小石头,等等……” “你不,试试?” 钱若兰微微低头,手指绞弄着衣角,满脸期待。 “嗯?”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叶石掏出小瓷瓶,看着里面的蓝色小丹药,陷入沉思。 唉,人长得帅,麻烦就是多…… 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不过,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 “若兰姐,我今日实在有要事,改日吧,改日……” 叶石话未说完,便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连奔跑的背影,都是那么帅气……” “可惜,就是人笨了些,不懂人家的心思……” 望着叶石离去的背影,钱若兰竟瞧得有些痴了。 院前的一棵红枫,正飘下几片红叶,落在她的肩头。 正所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 “唉……,” 钱若兰幽幽的叹了口气。一张大饼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幽怨。 而后,甩着罗圈腿,扭着水桶腰,一步三摇,转身进了药铺后院。 第七章 我没什么耐心 钱塘县西南五里,有座不高不矮的山。 山上密林丛生,行走艰难。 “应该就是这里了。据城里的百姓说,那片黑云飘到此处,便消散不见……” 马翰按着胸口,喘了几粗口气,才接着说道,“可以我看,这里一片宁静祥和,根本没有妖气,想是那些百姓,看错了地方……” “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再找找?” 说完,又喘了几口粗气。 看来是最近在小紫姑娘身体投入的精力过多,虚得有些厉害。 “傻雕!” 马翰话音刚落,关小年便嘟囔了一句。 “你他么的敢骂我!” 马翰大怒,一巴掌拍在关小年的后脑勺上。 “不是,头儿……,我说那里有只傻雕,傻的雕……” 关小年一脸委屈,揉着后脑,指着前面的一颗大树说道。 马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那树顶的枝桠上,站着一只金毛大雕,看起来凶猛异常,只是眼睛有些奇怪。 原来……,那雕生了一双斗鸡眼,看上去确实有些傻乎乎的。 真是一只傻雕…… “斗鸡眼就傻么?” 马翰却反手又是一巴掌,“城南的宋瘸子,天生一双斗鸡眼,比他妈鬼还精……” 他还是觉得,关小年就是在骂自己。 关小年捂着脑袋,不敢再开口。 叶石没跟着他们胡闹。 因为,他能清晰的感应到,这山上确实有妖气。 不过,以他的感知,山上的妖怪道行并不深,比起庙山上那只老妖,要差得太多。 这样的妖怪,什么时候也能腾云驾雾了? 不对! 看来这妖怪,定然是使用了什么法宝…… 捉蛇妖救人这件事,叶石本来是无可无不可,反正他跟那田小姐也不是很熟。 此时,他却有了些兴趣。 “不如我们再往前找找,真的找不到妖怪,也好回去交差?” 马翰与关小年对视了一眼,心道,你这小子是嫌命长么? “找你个头……” 马翰本想依葫芦画瓢,在叶石的后脑勺拍上一巴掌。不知为何,手抬到半空,却没有拍下去,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就在这时,那只傻雕高亢的鸣叫了一声,腾空而去。 随后,半空中飘过来一片黑云,转眼就到了三人面前。 一个蛇身人首的怪物从云中钻出来,咧嘴一笑。 “妖怪!” 马翰与关小年大叫一声,两眼一翻,往后倒去。 叶石知道,他二人只是吓晕了过去,或者是装作被吓的晕了过去,其实并无大碍。 这样也好,便于自己行事。 “大胆人类,竟敢擅闯本王的禁地!” 蛇妖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叶石。 奇怪,这种等级的妖怪,什么时候也敢称王了? 小山观后山那些花蟒,岂不是可以称帝? 叶石心中诧异。 蛇妖心中也十分诧异。 奇怪,这个人类明明是个凡人,见了本王,不是应该害怕的跪地求饶么,为何他如此淡定? 还有,他眼中的情绪,为何感觉如此熟悉? 对了,就是自己遇到猎物时,有些嘲弄、有些不屑、还夹杂着些许欣喜、或者还有一丁点期待的那种复杂情绪。 又或许,还有其他情绪,连自己也说不清。 不过,其中绝对不包括害怕。 “交出那件宝物,放了你抓回来的那个女子,今日我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叶石与妖怪打交道的方式,基本就是一剑斩杀,并没有过多语言交流的经验。 于是他想起那些装逼大佬,便模仿着他们的语气,淡淡说道。 你! 一个凡人,竟敢如此和本王说话! 你是在侮辱本王么? 是谁给你的勇气? 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本王还没来得及好好享用呢…… 交给你? 笑话! 你当自己是谁,鉴妖司的那些大魔头? 还有,本王身上的这件宝物,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可是本王的一件大秘密…… 就凭这件事,本王今日也不能放过你! 蛇妖心中念头急转,身体却急速膨胀,现出本体,原来是一条三丈余长的巨大黑蟒。 “就知道,你们这些妖怪,听不进别人劝……” 叶石摇摇头。 接着,剑光一闪。 多说无益,那便动手。 “什么东西?” 黑蟒腾在半空,正要居高临下,一口生吞了叶石。眼前却突然出现一道红色的水流,同时传来滴答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你若是交出人和东西,然后立马躲进深山休养,伤势或许还有几分恢复的可能。至于道行么,从此便算废了……” “什么?” 黑蟒有些没听懂叶石的话。 “嘶……” 就在这时,黑蟒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 它的腹下,出现一道极长极深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已经快流成小瀑布。就连体内红色的五脏六腑,都清晰可见。 然后,黑蟒便重重的摔了下来,将身下的树木砸到一片。 一剑之下,重伤! 这还是叶石为了追问那件法宝之事,只使了不到半成的力道,才给它留下了活口。 “我可没什么耐心……” 叶石盯着黑蟒痛苦的眼睛,淡淡的说道。 好快的剑! 虽然叶石动作太快,黑蟒根本没看到他拔剑,但事实就在眼前,自己确实是被他一剑斩成重伤。 其实就是叶石再慢上一百倍,黑蟒也未必看得清。 痛彻心扉的教训,使得黑蟒瞬间明白,此子,绝非凡人! 逃! 黑蟒心中的无数念头,化作一个字。 它忍着体内的剧痛,蛇尾一摆,强自用力,腾空而起,便要钻入黑云之中。 “咦?” 我的身体怎么变轻了? 黑蟒正庆幸自己就要逃过一劫,下身却传来有些异样的感觉。 它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便看到自己妖生中最恐怖的一幕。 自己的下半身,正在往下掉落。 而自己的上半身,还在往上升腾。 这也是黑蟒百年妖生中,见到的最后一幕。 然后,断作两截的身体,重重的摔落下来。 “都说了,我没有什么耐心……” 叶石摇摇头。 半空的黑云突然翻滚起来,急剧缩小,最后化作一张尺余见方的黑幡,飘落下来。 果然是一件法宝…… 叶石见那黑幡上,绣着一条似龙非龙的生物,作势欲飞,却似乎又被什么东西束缚住,飞不起来。 这东西怎么用? 叶石研究了一会儿,却没什么头绪。 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叶石实在是太过欠缺,只好先将它收入怀里,寻思有机会再找个懂行的人问问。 ………… 马翰与关小年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态,睡在原地。 看来,他们是真的被吓晕过去了。 叶石弄了些清水,喷在二人的脸上。 “不要杀我!” 二人一激灵,同时从地上坐起来,双手抱头,大叫一声。 动作出奇的一致,如同排练过一般。 第八章 金字招牌回春堂 马翰与关小年看看叶石,又看看地上断作两截的蟒尸,很快便相信了他的话。 也只有如此,这事才说得通。 要说是叶石杀了蛇妖,便是将他们杀了,然后救回来再杀一遍,他们也不会相信。 叶石告诉他们,就在他们昏倒之后,那蛇妖化作一条巨蟒,想要生吞了自己。 就在这时,自己眼前闪过一道剑光,接着又是一道剑光,那条巨蟒便变成了此时的这个样子。 至于是什么人出剑杀了巨蟒,自己并没有瞧见。 想来是那人,不愿意让自己见到他的样子。 “一定是庙山上斩妖的仙人,想不到他还在钱塘县附近……” 关小年一拍脑袋,兴奋的说道。 “就你聪明……” 马翰却顺手就是一巴掌。 好在关小年早就学乖了,一偏头,躲了过去。 “一定是庙山上斩妖的仙人,想不到他还在钱塘县附近……” 马翰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这他妈不是和我说的一样么? 关小年心中嘀咕,却没敢说出口。 仙人一直留在钱塘干什么呢,难道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马翰有些想不通。 管他呢,我一个小捕快,操仙人什么闲心? 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操操小蓝姑娘……的心。 “仙人相助,乃是看在本捕头的面子上。你二人好生跟着我,定然能升官发财……” 除掉蛇妖,再找到田小姐,自然是大功一件,县里的赏赐少不了,田府想来也有一笔酬劳。 想到这里,马翰一扫整日的阴霾,有些得意起来。 “我看未必……” 关小年心里嘀咕道。 …… 三人继续上山,果然在半山的一个石洞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田文珮。 马翰很坚决得谢绝了关小年的好意,执意亲自背田小姐下山。 “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清楚?” 马翰心中轻蔑得道。 “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清楚?” 关小年心中恨恨得道。 “头儿,我去方便一下……” 回到蟒尸旁边,关小年忽然捂住肚子说道。 “就你事多,快去……” 关小年连忙跑进了旁边的树丛后面。 “对了,差点忘记一事……” 这时,马翰忽然记起一件极重要的事。 这妖怪尸体可是请功领赏的重要证物,怎么能不带回去? 他将田文珮轻放在地上,抽出腰刀,去剁那颗硕大的蟒头。 “小心!” 叶石叫道。 却已是不及。 蟒头中忽然冒出一股黑烟,正喷在马翰的脸上。 马翰翻身便往后倒去,顿时人事不知。 “咦?” “这是怎么回事?” 关小年方便完回来,见马捕头脸色发青,躺在田小姐的旁边,不禁诧异的问道。 “想是田小姐沾染了蛇毒,马捕头刚才背她之时,受了些毒气……”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城,找人救治……” 叶石作势,就要去背马翰。 “等等……” 关小年看看马翰,又瞅瞅田小姐,心中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片刻后…… “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马捕头平时对我恩重如山,今日他中了毒,我也须尽些绵薄之力……” 说完,关小年也不等叶石回应,便背起马翰,往山下行去。 …… 钱塘县城,回春堂。 “田小姐倒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将养几日,便能恢复……” 得知田文珮没事,闻讯赶过来的田伯符,长长的松了口气。稍稍谢过关小年和叶石,便将女儿接回府中休养。 “可马捕头这毒,来得却有些麻烦……” 回春堂的柳郎中,双眉微皱。 听完他的话之后,关小年先是一怔,然后看了叶石一眼,眼神极其哀怨。 叶石只当做没瞧见。 “可有法子救治?” “法子嘛,自然是有。你当老夫回春堂这金字招牌,是浪得虚名?” 柳郎中将佝偻着的老腰挺了挺,颇为自负的说道。 “只不过,这解毒之物,甚为稀奇,怕是不太容易寻到……” “既是有办法,便有劳老神医。至于解毒之物……,我来想办法。” “难啊,难啊……” 柳郎中微微摇头,抓过一张纸笺,刷刷刷写下寥寥数字。 “紫阴果、守宫丸、二十三年以上处子的心头血……” 最后一个很好理解,这前两个,是什么玩意儿? 叶石拿过纸笺,一头雾水。 “紫阴棘树,生长在阴气郁积之处,十年开花,又十年结果,再十年成熟…… 刚才那田相公府上,祖坟山上正有这么一棵。算算时日,今年正是果熟之时…… 你们救了他家小姐,去讨这果子,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巧?” 关小年奇道。 “这也是马捕头的造化……” “不过,光有这紫阴果,毫无用处。还得寻到一条百年的大守宫,也就是成精的大壁虎,将它前脚掌上的一颗红肉丸挖下来,此物最是解毒……” “百年的大壁虎精…,那得多猛?就算找得到,谁又敢去挖它那颗红丸?” 关小年瞪大了眼珠子。 “这还不是最难的……” 柳郎中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那二十三年以上处子的心头血,听似平常,其实最为难寻……” “你们想想,一般人家的闺女,二八年纪不许配人家,都算作是老姑娘。二十三岁还未嫁人,只怕整个钱塘县,也寻不出来……” 叶石点点头。 他知道,柳郎中说的是事实。 古代不同于他生活的那个年代,二十三岁未嫁人的女子,确实极为稀少。 其实,就算是他生活的那个年代,二十三岁的处子,只怕也不是那么好找。 忽然,他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与此同时,关小年脸上也露出如他一般的怪笑。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喊出一个名字。 “钱若兰!” …… “有了这三样东西,老夫再辅以其他药材,炼成丹丸,便能解了马捕头之毒……” “我们有多少时间?” “七日之内。否则就算寻齐药物,也再难回天……” “那还等什么,咱俩赶紧分头去找……” 关小年拉着叶石就走。 虽说马捕头平日爱拍他的后脑勺,但这些只不过是末节。 毕竟,人命关天。 “对了,这解毒最后一步,马捕头还需吃些苦头……” 柳郎中话未说完,抬头一看,二人早已出了回春堂。 第九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弱弱的求个收藏) 做为一名资深捕快,关小年本着保护新人的原则,主动勇挑重担,选择了最困难的任务。 至于紫阴果,这种唾手可得的东西,就交给叶石去取。当然,还顺带着找一下守宫丸。 “小叶啊,你也不用谢我,照顾新人,提携后进,乃是咱们除妖队一贯的优良传统……” 关小年踮起脚尖,拍了拍叶石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马捕头不在身边,关小年明显成熟了很多。 叶石撇了撇嘴,表示同意。 “小伙子,我看好你…” 关小年用力的点点头,给叶石留下一个饱含鼓励的眼神,便消失在夜色中。 夜至二更。 月牙儿弯弯… 正把那个月光洒… …… 钱塘县,田府。 府中大门紧闭,叶石敲了半天,才有个下人极不耐烦的将门打开一道缝。 瞧见叶石身上的捕快服,神情才稍微缓和些。 “这么晚了,差官有事?” “烦老哥通报田相公一声,就说是县里除妖队叶石…” “叶石?你就是救回小姐的叶差官?” 叶石话未说完,那下人的眼睛就亮了。 关小年与叶石救回田小姐之事,早就在钱塘县城里传开了。 其中细节如何,百姓们不得而知,但并不影响这件事作为他们最新的谈资。 而且,这种不知真相的事情,更加便于他们发挥。 于是,这件事便有了很多版本,且描述的绘声绘色,仿佛他们亲眼所见一般。 所有版本中,绝大多数还是倾向于,是庙山斩妖的仙人所为一说。 毕竟若说是关小年与叶石杀了蛇妖,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两个小小捕快,哪会有如此神通? 不过,这也不影响大家对他二人的赞誉。 他二人带回马捕头和田小姐,这是很多人亲眼看到的事实。 作为田府中人,开门的下人当然不会不知道。 “正是…” “快快请进…” 下人连忙打开大门,躬着身子,将叶石迎了进去。 甫一进院,叶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皱了皱眉。 “你家小姐如何?此时应是醒过来了吧…” “这?家主有令,从今往后,一切关于小姐的事,都不得妄言… 叶差官见到家主后,他自会对你明言…” 听叶石问起小姐,那下人的身子颤了颤,似乎是有些害怕。 “嗯?” 果然有问题! 叶石眉头皱得更紧。 …… 钱氏药铺,后院。 “喵呜~,喵~~” 关小年躲在墙脚处,学着猫叫了几声。 不一会儿,后院门的吱呀一声打开了。 “谁家的野猫,叫的这么烦人,不知道人家正有心事么…” 钱若兰扭着身子,从门中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把大笤帚。 “若兰姐,是我…” 关小年从墙边探出身子。 “是小年儿啊,我还道是只野猫呢…” 小年…儿? 听起来怎么有些瘆得慌… 关小年没想到,更瘆人的还在后头。 他往钱若兰脸上一瞧,只见一张白森森的大脸,毫无血色,在惨白的月光印照下,格外阴森恐怖。 “鬼呀…” 关小年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鬼?在哪里,在哪里…” 钱若兰举起手中的笤帚,左右张望。 “若兰姐,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关小年这时已经看见,地上有个粗壮的影子来回晃动,才回过神来。 鬼是没有影子的,这是常识。 “你说这个呀,咯咯…” 钱若兰将笤帚一扔,在脸上一抹,揭下一张惨白的物事,像极了撕下自已的脸皮。 关小年心里又是格登一下。 “这是京都大兴城悦己坊新出的玩意儿,县里分号今日刚到的货,说是敷在脸上,对皮肤极好。价钱是贵了点,要一分银子一张。不过不打紧,女人嘛,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你说是不是?” 钱若兰格格笑道,声如银铃。或许,还是阴灵比较恰当? “极是,极是…” 关小年连声附和。心中却道,“你对自己倒是挺好,可曾想过那银子的感受么…” “小年儿,这么晚来找姐姐,你是不是…” 钱若兰脸上泛起了红潮,双手又开始捏弄衣角。 “若兰姐,你有没有那个过?” 为了马捕头,关小年忍住内心某种东西要涌出来的冲动,低声问道。 “哪个?” 钱若兰脸色更红,媚眼如丝。 “就是…,那个。” “哎呀,小年儿,你学坏了,人家不理你了…” 钱若兰双手捂脸,却仍有半边没遮住。 “人家都还小呢,今年才二十五,怎么会那个?” 她做势要进院,却又往关小年身边靠了靠。 关小年顿时有种有了靠山的感觉。 嗯…,很硬实。 “若兰姐,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要你一件很宝贵的东西,说了你可别打我…” “唉呀,女孩子家宝贵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别人… 不过,既然是我的小年儿开口了…,对了,会不会痛?” “可能会有一点点…” “唉呀…,不管啦。你说吧,只要是人家有的,都给你… 钱若兰脸色更红,比司晨的鸡冠还要艳。 这次可不是装的。 兴奋,绝对是兴奋。 “那我就先谢过若兰姐了…”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就在这里?” “这里?不太好吧…,再说,也没有工具…” “工具?小年儿,没想到你还挺会玩儿…,快跟我进院吧,我爹去了偎翠坊,想是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回来…” “你进去弄好了,拿出来给我就行,我就在这儿等着…” “嗯?你…,在、这、等、着?” 钱若兰兴奋的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嗯。大晚上的,你的闺房我可不敢随便进。街坊四邻瞧见了,不免有些闲话… 你自己将胸口刺破,放出一点心头血,拿出来给我就可以了。不用很多,小半碗足矣…” “就这?” 钱若兰怔了半刻,脸上的红潮瞬间消退。 “有劳若兰姐了,马捕头还等着用它救命…” 关小年稽首行礼,陪着笑道。 “等着!” 钱若兰一转身,进了后院,留给关小年一个“婀娜”的侧影。 …… “唉…,连背影都是那么帅…” “可惜,就是人笨了些,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 望着月色下关小年离去的背影,钱若兰撩了撩耳畔的几缕长发,幽幽的叹了口气。 正所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 “照你妈个头啊,关我鸟事?” 天上的月牙儿闪了闪,迅速躲进云彩里。 第十章 苦竹寺的小和尚(能不能求个收藏推荐?) 田府,内院。 闺房里燃着一炉香,如麝如兰,闻起来十分舒服。 田文珮躺在绣床上,俏脸白得有些瘆人,若是细看,皮肤下面,还有一层淡淡的黑气,若隐若现,缓缓流动。 一个眉清目秀,身着青衣的小和尚,正闭目盘腿,敲着只小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他面前摆放着一本泛黄的经文,书页随着诵念的节奏,无风自动。 “这是怎回事?” 叶石跟着田伯符走进来,见此情形,皱眉问道。 在回春堂,柳老郎中曾说过田文珮并没有中毒,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难道,是他看走了眼? “唉…,柳郎中倒没有说错…” 田伯符叹了口气,开口说出事情的原委。 从回春堂回府之后,约莫半个时辰,田文珮便醒了过来。 如柳郎中所说,她醒来后,只是身子有些虚弱,神智倒很清楚,行为举止也无异常。 田伯符自然十分高兴,连忙派人去韩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韩孝廉。 接到报信,韩孝廉立马亲自来到田府。 在查看一番,又问了田文珮几个问题之后,韩孝廉便匆匆离开了。 自始至终,脸上都看不到有什么表情。至于退亲之事,也未再提只字。 以田伯符想,文珮既然是完璧归来,婚事自然照旧。韩孝廉不提此事,也属正常。 谁知道,韩孝廉走后不到半个时辰,田文珮却发起病来。 这病来的相当蹊跷。 田文珮吃了些宁神静心的药物,正熟睡时,忽然怪叫一声,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褪下身上的衣物,仅剩贴身的亵衣。房中伺候的丫鬟,以为她是要更衣,连忙过去服侍。 田文珮却一把掐住丫鬟的喉咙,将她掐得喘不过气来。 好在田文珮身体虚弱,那丫鬟又是拼命挣扎,才得以挣脱。 丫鬟被吓个半死,连忙去找田伯符。 田伯符赶到之时,田文珮已经安静下来,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 还没等田伯符松口气,田文珮却突然转过身来。只见她脸上涂满了通红的胭脂,如同抹了一脸的鲜血,朝着田伯符咧嘴一笑,原本两排洁白的贝齿,此时却白森森的,异常刺眼。 田伯符顿时吓了一跳。 田文珮却又转过身去,继续梳头,嘴里还哼起了小曲。那曲调晦涩难懂,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文珮?” 毕竟是自己的爱女,田伯符虽然惊惧,还是站在她身后,硬着头皮问了一声。 田文珮没有回答,又梳了几下头发,突然抓起梳妆台上的一把剪刀,向自己的胸口狠狠扎去。 田伯符大惊之下,反应却奇快,一脚踢在自己女儿手臂上。那把剪刀才没有刺正,只在胸侧划出一道口子,点点鲜血洒在白色的亵衣上,格外刺目。 田文珮倒在地上,又昏迷过去。 田伯符以为文珮是毒性发作,连忙派人请来附近的郎中。 瞧过之后,郎中们的说法,与柳老郎中一般无二。 田文珮脉象平和,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胸侧的伤势,也只是很浅的一道口子,包扎一下,便无大碍。 至于其它,郎中们都说瞧不出什么毛病。 大家都这么说,田伯符也不好质疑。 可是刚才那诡异的一幕,是自己亲眼所见,绝非正常。 既不是中毒,莫非是… 中邪了? 田伯符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想必定是如此… 田伯符不敢迟疑,连忙去找娄知县要了手令,派了快马,去城外的苦竹寺,请苦竹大师做法驱邪。 谁知道苦竹大师出寺云游去了,只带回来他的小徒弟。 便是诵经的这位渡尘小和尚。 好在渡尘年岁虽小,却深得乃师真传,一入府中,便察觉到有邪祟之气,正是附在了田文珮的身上。 于是净手焚香,诵经做法。 就是叶石此刻看到的这一幕。 …… “好端端的,怎么又中邪了?” 叶石常年与妖怪打交道,对于邪祟这种东西,却不甚了解。 “笃…、笃…、笃、笃、笃笃笃…” 就在这时,渡尘小和尚的木鱼声急促起来,口中的诵经声也越来越快。 原本昏迷的田文珮,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是她的一张俏脸,五官极度扭曲变形,早就不是原本的模样,恐怖得根本不像活人。七窍之中,冒出淡淡的黑气,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惨叫声。 田伯符早就吓得两股战战,想要转身逃走,却又迈不开脚步。 这就是那什么邪祟?不知道能不能一剑斩死? 叶石冷眼相瞧。 小和尚渡尘依旧低首闭目,敲着木鱼,口诵经文。 田文珮七窍中冒出的黑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最后化作一个女子的身形。 这女子面容不停变幻扭曲,说不出的狰狞恐怖,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向渡尘扑过去。 这时,她忽然一眼瞟见站在一旁的叶石,立刻怔了怔,似乎在想,怎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随即,她顿住身形,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淑女的表情,婉约的朝叶石笑了笑。 这东西在冲我笑? 叶石一呆。 就在这时,小和尚衣袖里飞出一道白光,直射过去。 瞬间,黑气幻化的女子便被那道白光吸收,婉约的笑容也随即不见,只有那声惨叫的余音还在房间里回荡。 小和尚好手段! 叶石心里赞道。 “文珮!” 田伯符大叫一声。 只见原本坐着的田小姐,仿佛全身被抽空一般,软绵绵的倒在床榻上,生死不知。 “田施主勿忧,小姐只是太过虚弱,暂时晕了过去。歇息一刻,便会醒转……” 小和尚已经收拾好木鱼和经书,站起身来。 田伯符闻言,连忙快步到床前,只见爱女脸色依旧苍白,却没有了之前的那层黑气。睡得也如正常人般,气息平稳。 他知渡尘所言非虚,才稍稍放心。 “那邪祟之物呢?” 田伯符又想起一事。这祸根不除,极难心安。 “施主宽心。那物已被小僧渡化,绝不能再作祟害人…” 渡尘平静的道。 “那便好,那便好…,有劳高僧了…” 田伯符连声道谢。 “嗯?高僧?” 渡尘平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才想起高僧就是自己。 “施主过誉了。小僧不是什么高僧,只是个学徒的小和尚…” “高僧过谦…,来人啦,照看好小姐,书房看茶…” …… 某不知名之处。 一黑衣人正盘腿而坐。 “嗯?”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射出两道精光。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破了本公子的噬灵术……” 黑衣人面前放着一面铜镜,镜中原本升腾的黑气渐渐消散,显出一道人影。 若是叶石在此,一人便能认出,那道身影,正是渡尘。 “原来是个小和尚…” 黑衣人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眼露杀机。 …… 田府,书房中。 “高…,小…” 叶石对渡尘驱邪之法甚是感兴趣,想要问个究竟,一张嘴,却发现不知道怎么称呼妥当。 “小僧法号渡尘,差官称为渡尘便是…” 渡尘似乎瞧出了叶石的尴尬,抬头说道。 这双眼睛? 叶石这才发现,小和尚的一双眼睛,透澈清亮,纯净的如同…如同…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或许,是这世间的任何事物,都不足用以来形容。 “如此,我便叫你渡尘小和尚。你呢…,也别叫我差官…” 叶石笑道。 第十一章 刀非刀,剑非剑(求收藏求推荐) “我叫叶石,叶开的叶,王小石的石…” 说完,叶石才想起,自己又提这二位干嘛,小和尚又不知道是他们谁… “叶开的叶,王小石的石,叶石…” 谁知道,听完叶石的自我介绍,渡尘小和尚却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他又开口道,“虽然小僧不知道你说的这二人是谁,却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所谓,刀非刀,剑非剑…” 叶石大惊。 小李飞刀与相思刀消魂剑,不正是非刀非剑么? 难道这小和尚,也是穿越者? 叶石盯着渡尘的脸,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丝端倪。 祥和平静,没有任何异样。 “我脸上有花?” 渡尘虽是静心潜性,但被一个同性如此盯着看,时间久了,难免也有些不自在。 “那倒没有……” 叶石哑然笑道。 “只是小和尚似乎没洗净脸,眼中尚有尘垢。也就是……,眼屎。” “无妨,眼中有垢,心中无尘,正是小僧礼佛的本心……” 你在与我打机锋? 这可是你们当和尚的专业,我怎么辩得过你? “对了,小和尚,那邪祟是怎么回事?” 叶石不愿与他谈经论道,暂时藏起警惕之心,转回正题。 “所为邪祟,乃是天地之间的一股股怨气郁结,幻化而成的鬼魅,我们称之为“魅”,或是魅灵……” 渡尘并无隐瞒,将有关魅灵之事细细说出。 这个世界,除了人族,那些害人之物,统称为妖魔鬼怪。朝廷鉴妖司秘录处专门出了一本《妖魔图鉴》,其中便收录了各种各样的妖魔。 其中,还有一种有形无质的存在,便是魅。 一般人死了之后,便进入六道轮回,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洗去这一世的记忆,重新投胎转世。 而有些人,因非正常死亡,心有不甘,往往郁结着一股怨气,不愿往生,便以魅的形式,留在天地之间。 魅又分为阴魅、凶魅、子魅等等…… 纠缠田文珮的,便是一只阴魅。 大多数的阴魅,并无灵智,只凭着本能在世间游荡,便是百姓通常所说的孤魂野鬼。 有些存在久了,吸取了天地之间的灵气,便能渐渐诞生少许灵智。 这些阴魅,便如同修道之人一般,能主动吸取更多的灵气进行修炼,时间越久,品级也会越来越高。 到了一定的品级,便能进入凡人的身体,勾魂夺舍,将主人的肉体占为己有。 “对了,阴魅并无实体,能不能如斩杀妖怪一般,用剑杀死它们?” 叶石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般来说,不能…… 用剑斩妖,乃是破坏肉体,灭绝它们的生机…… 阴魅,却并没有所谓的肉体,只是怨气郁结,有形无质,如何能用剑斩之? 就算是夺舍的阴魅,杀死了他占据的肉体,对阴魅本体的伤害也是微乎其微。其实,就是那具肉体,在被阴魅夺舍之后,也形同死亡,不过一具被操控的行尸走肉而已…… 肉身被毁,阴魅又会去寻找下一个夺舍的目标,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就如同流水一般,再强的剑,也无法彻底斩断…… 只有佛祖与道尊传下的特殊法门,才能将其降服。不过……” 渡尘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 “若是那柄剑,强到能斩断流水的程度,那又另说……” 言外之意,连流水都能斩断的剑,还有什么东西杀不死? 那就行了… 叶石松了口气。 若是不能用剑杀之,以后自己遇到这种东西,还真得小心点。 既然能杀,那便无碍。 “可是,能斩断流水之剑,又怎会存乎世间?” 说到这里,渡尘有意无意的看了叶石一眼。 叶石表示沉默。 …… “按你所说,凡人不是很容易就被阴魅夺了舍?” 叶石又问道。 “非也……,阴魅夺舍,都会选择阳气虚弱之人。因为正常人的三魂七魄俱在,很难乘虚而入。强行夺舍,极易引发天诛,遭到反噬,从而形神俱灭。 而如田姑娘这般受了惊吓之人,三魂七魄受损,却是阴魅夺舍的最佳对象。” “如此说来,田姑娘是被一只高品的阴魅夺了舍?” “不是……” 渡尘摇摇头。 清澈的眸子里,难见的掠过一丝阴影。 “进入田姑娘体内的阴魅,毫无灵智,乃是最低等的一种。若非如此,小僧也不会这般轻易就降服了它……” “嗯?” 叶石有些茫然。 方才你才说过,只有高品的阴魅,才具备夺舍的能力…… “这只阴魅,是被人操控的……” 渡尘没等叶石发问,直接给出了答案。 “被人操控?” 这是什么意思? “世上有些道门,专习操控阴魅之术,用以害人…… 渡尘忽然将声音压得极低。 “小僧若是猜得不错,田姑娘之事,便是有人操控阴魅,故意为之……” “故意害人?” 是谁与田家有深仇大恨,使出这么阴毒的手段? 叶石闻言又是一怔。 “会是什么人呢?” 渡尘摇摇头,表示不知。 “小高僧,叶差官,老夫已略备素酒,请二位去花厅,边吃边谈……” 叶石正要问个究竟,田伯符却推门进来。 …… 田府,花厅中。 在田伯符的盛情相劝下,叶石无奈,只好喝了几杯素酒。 渡尘却只挑了两筷青菜,便停箸不吃。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点点头。 田姑娘遭人暗害之事,还是对田伯符明言的好,也好让他有个防备。 “不知田施主府上,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得罪人?” 田伯符怔了怔,不明白渡尘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田氏世居钱塘,从未仗势欺人,欺凌乡里,巧取豪夺。那些铺路架桥、施舍粥汤的善事,也很做过几桩。 是以田氏一族,在钱塘县,口碑颇佳。 至于得罪了什么人,自己倒真是没什么印象。 “老夫并未开罪何人……” 他思忖了半晌,摇摇了头。 那就怪了…… 叶石与渡尘再次对视。 “不瞒施主,田姑娘中邪之事,实非巧合,乃是有人暗中陷害……” 渡尘道出实情。 “怎会如此?” 田伯符闻言大惊,吓得差点将手中筷子掉落。 连忙追问究竟,小和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三人叙谈了半晌,对于是何人暗害田文珮,仍然毫无头绪。 小和尚慈悲为怀,叮嘱田伯符,既然有人使出如此阴毒的手段,想是与田府结怨极深。此次未得逞,只怕不会就此甘休,凡事小心为是。 田伯符心下极忧,却也没什么主意,只能按渡尘的意思,多做防备。 夜宴草草散场。 ……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被阴魅之事耽搁了半天,叶石这才想起,自己来田府的目的。 第十二章 为何你如此优秀? “听闻府上有一株紫阴棘树,今年正是果熟之时,叶某今日来府上,原是想讨那一枚紫阴果……” “这……” 难道紫阴果是什么极为珍贵之物? 叶石见田伯符皱了下眉,显得有些为难。 “按理说,叶差官是小女的救命恩人,今日既有所需,老夫当双手奉上…… 只是,这紫阴果只有一枚,老夫之前,已经答应了这位小高僧……” 田伯符看向渡尘。 “小和尚(叶差官)要这紫阴果有何用?” 叶石与渡尘同时开口问道。 “叶差官请先……” “也好……” 叶石说出马捕头中毒,需要紫阴果配药救命之事。 “紫阴果乃阴气郁结而成,平常人别说服用,就是闻得一下,也即毙命。若是辅以柳郎中所说之物,倒还真有解毒之奇效。没想到,钱塘县里,还有这般医术高明之人…… 救人要紧,此物便让予叶差官……” 渡尘点点头,并未说出自己索要紫阴果的目的。 “多谢小和尚……” 叶石心中一喜。 没想到,渡尘这么轻易就将紫阴果拱手相让。 他原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口舌。 甚至,要晓之以理,动之以剑… 不是,动之以情… 反正不管怎样,为了老马,这枚紫阴果都要取到手。 这让叶石在保持足够警惕的同时,对渡尘增加了几分好感。 “不过紫阴果虽已成熟,却不能强行采摘,须待它熟透之后,自行掉落。否则阴郁之气便会散去,再无功效……” 这么麻烦? 叶石皱了皱眉。 要是过了期限,就算取到手,也没什么用处。 “不过以小僧看,瓜熟蒂落,也就是这一两日之间……” 渡尘接着说道。 “那便好…” 叶石松了口气。 “那守宫丸虽不是什么宝物,寻常却也难见,不知叶差官可有着落?” 不知是对叶石也有几分好感,还是作为出家人慈悲为怀,渡尘对马捕头受伤之事,表示出足够的热心。 “正为此事犯愁……” “小僧倒是听说一处地方,恰好有一条百年的大守宫。叶差官如不嫌弃,小僧愿意随你走一趟……” 叶石大喜。 没想到,这个棘手难题,如此轻易就解决了。 不对… 叶石念头一转,马上意识到有问题。 小和尚与老马非亲非故,为何对他的事如此上心? 他只是个和尚,又不是佛祖,难道还想普渡众生?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正是小僧的修行……” 叶石瞬间的情绪变化,没有逃过渡尘的眼睛,平静的说道。 果真如此? 未必…… 这小和尚,必有所图! “如此,有劳小和尚了……” 叶石心中虽有所虑,却也不是十分担忧。不管小和尚有什么古怪,只要是想对自己不利,大不了一剑解决。 若是一剑不行,那便千剑,万剑…… 想来小和尚也只是肉身,并非金刚不坏之体…… 二人来日要赶路,当晚就在田府歇下。 一夜无话。 …… 离钱塘五十里处,一座荒山。 山后有一处断崖,直上直下,崖面平滑如镜。 崖底一方潭水,虽不甚大,却深不见底。 “就是这里了……” 渡尘站在潭边,指着断崖说道。 “那壁虎精呢?” 叶石抬头望去,断崖上除了粗大的藤蔓,并无任何异样。 “叶差官稍等……” 渡尘从衣袖中取出一支小小的香炉,用火折子一点燃,便生出一股如麝如兰的异香,极是好闻。 这小和尚的袖子里,倒似是个小仓库…… 叶石记起,昨晚便是从渡尘的衣袖里飞出一道白光,将那只阴魅收服。此时想来,肯定是他袖子里藏着什么能够降妖伏魔的法宝。 可惜,这小和尚不是妖怪,要不然一剑斩了,直接将他的宝物都拿过来,岂不是一笔横财? 香炉燃起不到一刻钟,只听见“呼哧、呼哧……”的声音,一只四丈来长的怪物,探头探脑,从崖上藤蔓后面一道巨大的缝隙中钻出来。 这是壁虎?说是恐龙都小瞧了它…… “什么东西,这么香?” 大壁虎不停的抽搐着鼻子。 看来它是,被渡尘点燃的香气吸引过来。 “大胆人类,竟敢闯入本…王的禁地……” 大壁虎猛然看见叶石二人,顿时瞪起碧绿色的双眼,口中长舌不停舒卷,狰狞的咆哮道。 为什么你们这些妖怪,都喜欢自称本王?都是同一套说辞?难道就不能换些新鲜花样吗…… 叶石摇摇头。 渡尘在一旁,平静的收起香炉。 “你们…,不害怕?” 大壁虎并没有马上发动攻击。 它见叶石与渡尘神色如常,像是根本没看见自己一样,反而露出诧异的神色。。 “我们…,为什么要害怕?” 叶石正待拔剑,却听到大壁虎问自己害不害怕,觉得有些好笑,便反问道。 大壁虎愕然。 人类见到妖怪,不都是理所当然会害怕么,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 怎么和娘说得不太一样? 难道是我的样子不够凶? 它又将大嘴一张,露出里面两拍如刃的利牙,摇动硕大的脑袋,很凶的咆哮了一声。 这样呢? 叶石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妖怪,见了猎物不发动攻击,只是一味的装腔作势吓唬人。 嗯,挺有意思…… “还是不怕…” 叶石反而不急着拔剑了,故意逗弄起大壁虎。他装作很慎重的想了想,才郑重其事的回答道。 还不怕? 这让本…王的脸面往哪搁? “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是一只妖怪?像你们这样的人类,我一顿吃上七八个,也才勉强填饱肚子……” 大壁虎又做出一个自认为极其凶恶的表情。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看出来一些……” 叶石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觉得,这只大壁虎,实在是有些… 呆萌。 “既然看得出来,还不赶快逃走……” 大壁虎似乎一直站在叶石这边,替他着想。 “这就逃,这就逃……” 听大壁虎劝说自己逃走,叶石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他嘴里说着要逃,双脚却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那就快点逃啊,还楞着干什么?” 大壁虎急着道。 看它那样子,似乎急得都快要哭了。 “马上,马上……” 一只凶恶的壁虎妖,居然做出如此小女儿态,这种反差,让叶石眉眼中的笑意再也隐藏不住。 就连渡尘的嘴角也微微上扬,露出一弯浅浅的弧度。 “你们在笑?你们是在笑我?” 大壁虎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这两个人类非但一点不害怕,反而…,反而像是在嘲笑自己。 “没笑,我们没笑……” 叶石已经忍到极限。 “你们在笑,你们就是在笑我……” 大壁虎带着哭腔道。 “不好意思,作为捕快呢,我们都很专业。一般不会笑,除非…,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 叶石实在忍不住了,笑得直不起腰。 “善哉,善…,咳咳,咳咳……” 渡尘以手掩面,才诵了两声佛号,却是猛地一阵咳嗽。 “你们就是在笑我,就是在笑我……” 大壁虎终于“哇”的一声,像个小女孩般,委屈的哭了出来。 嗯? 哭了? 一只凶恶的妖怪,居然真的,哭了! 笑声噶然而止,叶石顿时呆了。 都是妖怪,为何你如此优秀? 第十三章 平平无奇小师妹 叶石直起腰,抬头一看,又是一楞。 崖壁上原本张牙舞爪的大壁虎,爬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只木偶玩具。 一个头扎眼角辫,身穿红肚兜,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正骑坐在壁虎背上,不停的抹着眼泪,显得极其委屈。 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女孩? “你们欺负人!” 小女孩停止抹泪,小手向叶石一指。 “长得好看,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 稚嫩的小脸上犹自梨花带雨。 “欺负…,你是人?” 一个小女孩,坐在一只百年壁虎精的身上,犹如骑着自家的哈巴狗,你说你是人? 鬼才相信! “你们…,欺负妖!” 小女孩坦承了自己是妖的身份,脸上却仍是忿忿的表情。 “可识得出她的来历?” 叶石低声问了渡尘一声。 小和尚摇摇头。 他是偶然听师父说过,这里有只成精百年的大壁虎,至于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个小女孩,渡尘也是一头的雾水。 “你们别跑,等我回去告诉我娘亲……” 正在两人有些发懵之时,小女孩忽然从大壁虎身上跳下来,向悬崖上攀去。她的速度奇快,转眼便消失在崖顶。 叶石与渡尘对视一眼,对这个忽来忽去的小女孩,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吼~~” 就在这时,在小女孩出现后,一直趴着不动,如同木偶般的大壁虎,忽然一摇脑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它碧绿的眼睛里,射出两束阴冷的目光,死死盯住叶石二人。心中似乎有无限的怒火,想要发作。 “这应该才是那只壁虎精的本体。看来,刚才那小女妖,是用什么秘法控制了它。此时,它脱离了控制,便显出本性……” 渡尘大致猜到这是怎么回事。 “如此最好。若真是刚才那个小女孩,还真是有些不忍心下手……” 叶石轻笑一声。 大壁虎被束缚久了,满腔的怒火却无处发泄。此时甫一摆脱控制,凶性瞬间释放,往下一纵,带起一阵狂风,扑向崖底的叶石二人。 “孽畜,不得伤人!” 就在叶石正要拔剑之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叱。 接着,一柄尺余长的短剑,闪着耀眼的光芒,凌空飞至,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挽出数朵剑花之后,便急速的刺向大壁虎。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吼……” 大壁虎还未扑到人,便身中一剑,连痛带怒,吼叫声响彻了整座荒山。 一击得手,那柄飞剑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加快速度,瞬间又在大壁虎身上来回刺了数十剑。 漫天的血花飞舞,大壁虎身体被刺出数十个大窟窿,从半空急速坠落,轰的一声,狠狠砸在崖底的水潭中,激起无数水花。 “死了?” 叶石心道,也好,省得自己出手。 就算只拔一次剑,难道就不费力气么? 不过,以自己的专业角度来说,这柄飞剑,倒确实是…… 太花哨了吧! 明明能够一剑斩杀,非要弄出这么多花样,你以为是在表演杂技呢? 这也就是这种低等的妖怪,要是遇上高手,没等你一套走完,早就直接一剑取了你性命…… 譬如我。 斩杀妖怪之后,那柄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向崖底飞来。 叶石顺着看过去,只见两名女子,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从林中缓缓飞出。 其中一名女子将手一招,飞剑便飞入她的怀中,消失不见。 两女轻轻落在叶石二人面前。 叶石瞧去,见她们样貌都能算做上上之姿,同样的一身白衣胜雪,只是一个年纪稍长,有股成熟的韵味;另外一个,略显稚嫩。 “妖怪出没之地,你等凡夫俗子,怎敢来此?” 年纪看起来稍长的那位,皱眉问道。 “凡夫俗子?你当自己会使两下花哨的飞剑,就真的是神仙?” 叶石心中不以为然,口中却客气的道,“我是钱塘县的捕快,奉了知县娄大人的均令,到此来查一桩涉妖案件。没承想,遇上这只妖怪,幸好有两位仙子相救……” “你一个小捕快,如何敢来如此凶险之地?想来你那知县,也是个糊涂官……” 见叶石说的客气,又看他穿着一身捕快服,应该所言非虚,那女子的眉头也即松开,口中却是丝毫不客气。 “不知二位仙子,尊姓大名?” 叶石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反问道。 “嘻嘻,我们可不是什么仙子,是道源宗门下的修行弟子。我叫雨潇,这是我三师姐风亭……” 人长得帅,总是有好处的。 年纪稍小的女子自见到叶石后,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一直在他脸上晃。此时见叶石相问,没等她师姐开口,便抢着答道。 “雨潇!与两个凡人说这些做什么?” 叫做风亭的师姐,似乎对师妹报出自己的师门有些不快,轻声斥道。心中却暗道:“这小妮子,见到男人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小捕快,长的确实不错,只可惜,是个凡人……” 雨潇师妹不甚同意师姐的说法,却不敢与她顶嘴。只是站在她背后,调皮的朝叶石与渡尘吐了吐舌头。 其实,渡尘也生得眉清目秀,尤其是一双眸子,亮若星辰,净如春水,极为惹眼。不过因为他是个小和尚,雨潇只是偷偷的瞟了十几二十来眼,便不好意思再一直瞧他。 最主要的还是,他站在叶石的身边。 ………… 原来是修真门派中人…… 叶石师父虽然境界仅为筑基期,但好歹是修行中人,也有一颗得道成仙的心,是以对于修真界的事,那是相当的了解。 在小山观时,学习修真知识,也算是叶石的一门必修课。 叶石听师父说过,世间除了他们这种散修,还存在大大小小的修真门派。这些门派,有一整套的修行体系,还有无数的丹药和法宝为辅,境界实力,绝非寻常散修可以比拟。 其中有些天赋异禀,出类拔萃的弟子,若是被最古老也是最神秘的六大仙宗看中,吸纳进去,便算是踏上登天阶梯,有了几分真正得道成仙的机会,虽然这机会极为渺茫。 是以,修行之人,都梦寐能进入门派之中,从而踏上登天之路。就算不能被六大仙宗相中,凭着一身的修为,也能得到朝廷的重用,受俗世之人尊崇。 朝廷鉴妖司中,就有很多人,是出自于这些修真门派。 只是修真门派招收弟子,要求极为严格,灵根、悟性、天赋缺一不可,一般人很难得其门而入。 这道源宗,叶石似乎也听师父提到过,是江南一个不大不小的修真门派。掌教的是一位返虚境真人,一身修为通天,在俗世人眼中,那也是神仙一样的存在。 “难怪这位师姐,有些高深莫测……” 叶石看向风亭胸前的一抹酥白。刚才那柄飞剑,明明是飞入她的怀里,怎么就不见了,到底是藏在哪里呢… 看了半晌,也没看出端倪。 “不过这个叫雨潇的小师妹,除了容貌,就有些平平…无奇了…” 叶石又扫了小师妹一眼。 第十四章 小叶,你着相了 “二位仙子,又为何来此?” “我们是来寻我师弟……” 叶石原本只不过是出于礼节,很随意问了一句。 没想到,雨潇热心得有些异常,有问必答。 “小师妹!” 没等雨潇继续说下去,风亭便立即喝停,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就算人家长得再帅,这种关乎师门的重大机密之事,也可以随便乱说么? 雨潇也意识到,此举似乎很是不妥,脸上表情有些讪讪。 “此处多有妖魔出没,不易久留。我们还有要事去办,你二人还是速速离去,免遭横祸……” 说完之后,风亭双手一捏法决,朝身后的林中飞入。 “嘻嘻……,小捕快、小和尚,我师姐走了,我也要走了……” 雨潇见师姐动身,虽然有些不舍,也只好连忙跟上。 离开之际,还没忘记又回头瞧了七八十来眼。 “要加个微信么……” 叶石差点习惯性的喊道。 “你这小妮子,是犯花痴了么?” 飞出一段距离,风亭在小师妹的头上轻轻敲了几下。 “人家…,人家才没有呢…” 雨潇鼓起小嘴,仿似对师姐敲自己那两下,很是不满。 不过,一转眼,她又笑靥如花,“师姐,你说,那小捕快…,还有那小和尚,怎会生得如此好看?” “还说你没犯花痴?” 风亭故意板起脸。 心中却道,“这小丫头,看来是长大了,知道欣赏男人了……” “不过小师妹的想法,还是肤浅了些。就男人而言,光看长相是没有用的。最主要的,还是一个大字,要有大胸襟、大格局、大气魄、大实力、大境界…… “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男人……” “当然,若是能好看到极致,其他方面也不是不能将就……” “便如那个小捕快……” “再次一点…,我觉得,至少不能低于那个小和尚……” ………… 刚才雨潇话未说完,就被风亭打断,明显是不想让叶石他们知道。她们二人来此处,似乎是有什么机密的事情要办。 不过叶石并不关心这些,他不是个好奇心强烈的人。 何况,自己还有正事在身。 大壁虎已死,便将那颗守宫丸取出来,也好早点赶回去救人。 这便是那守宫丸了么? 叶石将死去的大壁虎前脚翻过来,见掌心中果然有一块肉,呈暗红色,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他用剑将红肉整个剜出来,用布包好,放入怀中。 “小和尚,守宫丸已取到手,咱们回吧……” 渡尘嗯了一声。 自从见到那莫名其妙的小女妖之后,他就一直有些心神恍惚,不似之前那般禅心宁静。 就连风亭与雨潇的出现,他也没给予太多关注。 难道这种稍微成熟一点的,他不喜欢? 嗯,对了,他是个和尚… 本就不该喜欢女人。 ………… 斜阳挂山,余晖落落。 策马奔腾… 共享人世繁花… 快到掌灯的时候,两人已赶到钱塘城外。顺着官道,转过这个山口,应该就能看见钱塘县的城门。 叶石忽然想起了小山观那道低矮的山门。 今日的晚餐还是青菜汤加白米饭? 两位师兄杀妖的生意好些没? 若是没挣到钱,回山免不得又要被师父唠叨。 对了,大师兄上次拿错的那件绣花肚兜,不知道有没有还给山下的孙三娘?为了此事,久不出观的师父差点下了山,说要亲自去给别人道歉。 二师兄呢? 每日晚餐后,他都会抱怨,缩在小山观里没出息,要去六大仙宗求道成仙,将来好将师父接去京城,接替如今的国师。 虽然免不了每次都被师父臭骂一顿,他却从未放弃过自己的坚持。 不知道他突破炼气境了没有? 师父呢? 还是抱着那个视若生命的小箱子,每日将里面的铜板数上十七八遍? “到底是一千三百七十八枚,还是一千五百二十一枚,怎么每次数的都不太一样? 小石头,你来帮为师数数……,算了,你还是练功吧,为师自己数……” 不知道他到底数清了没有? 想起在小山观那些不咸不淡的日子,叶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小叶,你着相了…” 在叶石再三要求下,渡尘终于改了称呼,不再叫他叶差官。 “嗯?” 叶石回过神来,笑意更浓。 是啊,自己着相了。 虽然师父将他赶下山,虽然师父将他赶下山时,二位师兄并未为自己说话,可自己一点也不怪他们。 小山观日子拮据,可师父每日还是准备足够的米饭,能让自己吃饱。二位师兄下山杀妖赚钱,自己也想去帮忙,他们却屡屡拒绝,生怕我打不过那些妖怪,只是嘱咐我好好练功。 他们都很关心我。 真的很关心我。 所以,师父、大师兄、二师兄,小山观,山下的那个小镇子……,都是自己的相。 很想念呢… “小和尚,你呢?你有没有着过相,你的相又是什么?” “我说的着相不是那个着相,是你真着了他的相,又或是,他着了你的相?” “笃、笃、笃、笃……” 小和尚又敲起了他的那只小木鱼。 “嗯?” 叶石没听懂渡尘的话。 好端端的,小和尚又和我打什么机锋? “你看前面…” 木鱼声愈急。 叶石终于警醒起来,顺着官道的方向,朝前看去。 瞬间他就明白了,渡尘所说着相的意思。 一个少年,穿着一身崭新的捕快服,腰间很随意的系着一柄剑,站在官道的另一头。 至于少年的模样,已经帅到无法形容。 这样的少年,除了叶石,还能有谁? 叶石若不是知道自己就是自己,也一定会把那人当做是自己。 原来,小和尚说的着相,是有人,着了自己的衣服,偷了自己的长相。 这时,山头的斜阳,似乎被什么东西牵扯了一下,瞬间就掉落下去。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叶石这才意识到,刚才的所思所想,似乎不是自己主动想起,反倒像是被某种东西牵引着去想。 此时看来,应是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在作怪。 叶石很好奇,这个少年是用了什么手段,变成了自己的样子,还能牵引自己的记忆。 这也未免太过诡异… 好在,自己刚才回想的事情,似乎都是在小山观生活的日常。至于夜间在后山杀妖练剑之事,丝毫没有念及。 看来,那少年并不知道此事。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除了穿越。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不管他是谁,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此人,决不能留! 叶石瞬间便动了杀机。 第十五章 画风不对?(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斜阳挂山,余晖落落。 快到掌灯的时候,两人已到钱塘城外。顺着官道,转过这个山口,应该就能看见钱塘县的城门。 叶石忽然想起了小山观那道低矮的山门。 今日的晚餐还是青菜汤加白米饭? 两位师兄杀妖的生意好些没? 若是没挣到钱,回山免不得又要被师父唠叨。 “咦?” “小和尚,你的脸怎么了,哪来的这些脏东西?” 叶石回忆起在小山观的时光,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他无意中扫了身旁的渡尘一眼,却见小和尚脸上,有数道红褐色的不明液体。 渡尘没回答他,却将头垂的更低,整张脸都躲进了阴影里。 “小和尚?” 叶石又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渡尘依旧没有回答,却突然加快了脚步,向前疾行。 叶石的笑意瞬间消失,他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小和尚,你给我站住!” 叶石轻喝道。 这一次,渡尘似乎听见了,他顿住身形,缓缓的转过身来。 于是,叶石便看到极其诡异的一幕… 渡尘咧了咧嘴,似乎是想对叶石笑笑。 其实他的嘴早就不见了,原来应该是嘴的那个位置上,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大窟窿。 不光是嘴,渡尘的整张脸上,原本精致的五官,似乎被什么东西溶化了,变得模糊不清,布满红褐色的液体。 就如同一副刚刚成作的油画,油墨还未干,却被个顽皮的孩童胡乱抹了几把,弄得一塌糊涂。 “这是怎么回事?” 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叶石也被吓了一跳。 这时,渡尘用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带下一大片液体。片刻间,那只手也开始溶化,只剩下森森白骨。 渡尘没有眼珠的两个黑窟窿,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半天,似乎才发现异常,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紧接着,渡尘一扬手臂,那只白骨手掌,闪电般的直刺叶石咽喉。 渡尘来势太快,想要躲闪已是不及。 叶石只好拔剑。 剑光闪动,渡尘的一支手臂已然掉落。 被斩掉一支手臂的渡尘,口中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不过他并没有后退,反而状若疯癫,径直冲向叶石,想用剩下的一只手,将他抱住。 剑光再动。 另一只手臂也掉落下来,渡尘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脸上的那个大窟窿,又张大了一些,似乎是想用嘴,狠狠咬向叶石的喉咙。 叶石皱了皱眉,终于失去耐心。 剑光亮起。 渡尘的脑袋离开了他的身体,掉落在官道上,又往前滚了滚,滚到叶石脚下,眼部的两个黑窟窿,朝向叶石,似乎正抬头看着他。 没了头的身体,原地晃了几晃,终于支撑不住,重重的倒下,砸在官道上,激起一片烟尘。 “我杀了小和尚?” 事情发生的太快,不过几个眨眼之间,叶石根本没有多少思考的机会,只不过为了自保,本能的拔剑。 此时,叶石才定了定神,看着身手异处的渡尘,眼中露出一丝茫然之色。 “不错,就是你杀了他…” 这时,眼中传来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少年,穿着一身崭新的捕快服,腰间很随意的系着一柄剑,站在官道的另一头。 至于少年的模样,已经帅到无法形容。 这样的少年,除了叶石,还能有谁? “你是谁?” “我叫叶石,是钱塘县里的捕快…” “你是叶石?那我又是谁?” 叶石眼中的茫然之意更浓。 “你,自然是妖怪……” “我是妖怪?不可能!” “你自己低头看看…” 官道那头的“叶石”,瞧向叶石,眼中带着浓浓的戏谑之意。 叶石依言低头,只见自己下半身的捕快服,已经被撑开,破成一缕一缕的布条。里面露出一双青色的大粗腿,极为健壮,上面布满了一丛丛的黑毛。 这哪里是一双正常人类的腿? 他连忙再看看自己的手掌,十只手指长了长长的爪子,锋利如刀。手掌之间,也是生满了如棘黑毛。 叶石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由得蹬蹬蹬往后退了几步。 “我真的是妖怪?” “不,不可能!我是叶石,不可能是妖怪!” 叶石咆哮道,有些竭斯底里。 “你若不是妖怪,为何要杀了那个小和尚?” 官道那头的“叶石”,眼中戏谑之意更浓。 “因为他……” 叶石回望了渡尘尸体一眼,声音噶然而止。 只见渡尘掉落的脑袋上,俊俏的面容祥和平静,五官仍是那样好看,根本没有什么液体溶化之类的。 只是一双纯净的眸子里,带着极度的不可思议,看向自己。 似乎在说,“好端端的,小叶你为何要杀了我?” “怎么回事?刚才明明……” “不!这不可能!” “一定是你这家伙弄得鬼!” 叶石大声叫道,似乎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于是,一怒拔剑。 剑光不知闪过了多少下,官道那头的“叶石”根本来不及闪躲,在剑光交织而成的剑网中,被削成无数碎片。 叶石仍未罢手,迹近疯狂,不停挥剑…… 官道另一头,一个全身裹在黑衣之中、仅露出苍白面容的青年,瞧着身首异处的渡尘,和将自己斩了无数剑的叶石,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 ………… “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是个凡人,本公子的问心咒,居然掌控不了他的心神?” 官道另一头,和叶石一模一样的少年,心中早就泛起了嘀咕。 按照他的想法,画风不该是那样的,而应该是上面这样的…… 我要看的是恐怖片,你他娘的让我看生活片,还是不带色的那种? …… “这位施主,小僧若是猜得不错,你当是来自万咒门?” 就在和叶石一模一样的少年心中万分诧异之际,小和尚已经停止敲木鱼,平静的问道。 “没想到,小和尚还有些法力,这么快就识破了本公子的幻形术…” “既然如此,本公子也无须再隐藏……” 和叶石一模一样的少年冷笑了一声,黑暗中,身形忽然开始模糊起来,片刻之间,不再是叶石的模样,变成一个全身裹在黑衣中的年青人。 既然幻术不起作用,那便用常规手段杀了你们…… 黑衣人眼中闪露出残忍的杀意。 第十六章 一柄很普通的剑 “我等与施主素不相识,不知施主为何使出这样阴毒的手段,要取我二人性命?” “那便要问问你自己,为何要多管闲事……” 黑衣人阴冷一笑。 “嗯?” 叶石闻言,脑中忽然亮光一闪。 “田文珮!” “田姑娘被阴魇附体之事,是你所为?” “可惜,被你二人坏了好事……” 见叶石一口道破,黑衣人并未否认,反而直接坦承。 “你与田姑娘有何仇怨,为何要下如此毒手?” 叶石一向认为,杀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总得有个合理的理由。 有能力杀人,并不代表就可以随意杀人。要不然,和那些妖怪有什么区别?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这么说,是有人花钱雇你,去害田姑娘?说出幕后之人,我或许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黑衣人必须死,这一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但他要是能说出暗害田文珮的幕后主使之事,自己可以允许他死的体面一点。 本来田文珮与叶石也不是很熟,可她的一条性命,却是叶石救回来的,这便与他有关系了。 你们要害我救回来的人,难道不是应该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哈哈哈哈……” 黑衣人似乎听见了这辈子听过的最为可笑之事,狂笑起来。 一个未曾修行的小捕快,侥幸从自己问心咒中逃脱,就敢口吐狂言,要给自己留个全尸? 就算是鉴妖司缉捕使在此,也不敢如此嚣张。 “你最好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渡尘却一本正经的说道。 看他的表情,似乎对叶石的话深信不疑。 “为何?” 黑衣人更觉好笑。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是个捕快啊。既然是捕快说的话,那便代表朝廷的法度……” 渡尘理所当然的说道。 “朝廷的法度?” 你觉得我们这种人,要是在乎朝廷的法度,还会干出这种收钱杀人的勾当? 黑衣如同看着白痴一般,看着渡尘。 他觉得,这两个人的脑子一定是坏了。 嗯,一定是这样,只有脑子坏了的人,才有可能不受问心咒的控制。 黑衣人决定,不再与这两个白痴继续说下去,要不然,自己不也成了白痴? 他从身下,缓缓抽出一根硬物。 嗯,是柄短剑… 居然有人把剑放在这种地方,难道就不怕误伤么? 就算伤不到自己,伤到那些花花草草也不好… 嗯…,不好意思,好像走错片场了,台词有点串… 严格的说,那并不是一把剑,更像是一支铁钎。 铁钎上粗下细,钎头极为尖锐,在黑暗中,绽出一点幽蓝的光芒,十分妖异。 然后,黑衣人就看见了一道更加耀眼的光芒。 不好! 这是剑光? 为何速度如此之快? 出剑之人,是那个小捕快? 不合理啊,他明明只是个凡人…… 根本容不得黑衣人细想,那道剑光已在眼前。 好在他反应也算快,连忙使了个诡异的身法,向旁边移开三丈有余。 可还没等他喘口气,那道剑光又在眼前亮起。 这么快? 我闪…… 又来了? 我再闪…… 黑衣人一口气连使出十七种身法,可那道剑光,便如附骨之蛆般,紧紧的跟着他。 “幽冥钟!” 无法躲闪,黑衣只好扔出法宝,想要阻挡住那道剑光。 剑光过后,斩为两半… “枯骨手!” 黑衣人继续扔出法宝。 一剑,两断! 我扔,我再扔…… 黑衣人一身黑衣,早就被汗水湿透,却还是摆脱不了那道剑光,只好不停的扔出法宝,稍微阻拦一下剑势。 我就这样不停的扔下去,你总有力竭的时候吧,到时候就是我反击的机会了… 虽然毁了这么多法宝,有些肉痛,但是只要能杀了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黑衣人自我安稳道。 可是,怎么这小捕快,看起来非但没有力竭,反而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 “架势倒是很唬人,实力却不过如此……” 叶石一出手,就知道自己一剑便可斩了那黑衣人。 只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实力如何,又未与人类的修行者对战过,此时正好拿黑衣人来练练自己的剑。 “有些无聊啊……” 见黑衣人只是一味闪躲,扔法宝,根本连出手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叶石也失去了再纠缠下去的兴趣。 何况这里距钱塘县城并不远,要是时间拖得过久,说不定会另生变故。 于是,他手中一紧,原本不紧不慢的剑光,忽然更亮了一些,向黑衣人当头斩落。 这一剑? 黑衣人大惊。 要说先前那一剑,还勉强能应付,可这一剑来势,就算再有十倍的法宝,自己也抵挡不住。 “百鬼噬灵!” 要命的关头,黑衣人终于使出了最强手段。 他轻轻一抖,裹在身体上的那件黑袍迎风暴涨,飞上了半空。原本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瞬间更加黑暗。 “呜…” 黑袍中刮起了无数道阴风,天地之间的温度似乎也在急剧下降。 片刻之后,夜空中忽然飘起了六角形的雪片。 雪片不是通常那种晶莹剔透的白色,反而泛着幽蓝色的光芒,在黑暗之中,显得极为诡异。 “去死吧…” 黑衣人冷笑一声。 幽蓝色的雪片漫天飞舞,一齐向叶石和他的那道剑光笼罩过去。 落下的每一片雪花,都是黑衣花了十数年工夫,搜集的低品阴魇,用秘法炼制而成。 说是百鬼噬灵,其实那些阴魇,又何止百千? 这种秘法极其邪恶,不管是人是妖,若是让雪片落在身体上,便会被阴魇纠缠住,顿时血肉尽散,只剩下一缕魂魄。 而最凄惨的是,这一缕魂魄会被阴魇一直纠缠,永世不得超生。 黑衣人已经开始脑补那凄惨的一幕,嘴角的冷笑更显残忍。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的画面尚未完全展开,黑衣人残忍的冷笑便开始僵硬。 一阵“滋滋”之声传来,不绝于耳。 剑光大炽。 飞入无数的雪片之中。 不,应该说是无数雪片扑向那道剑光,却如同掉进了烧得正旺的熔炉里,瞬间就被融化,连热气都没冒出半分。 而且,那些阴魇毫无灵智,前面的被融化,后面的继续跟上,前赴后继,不过片刻的工夫,黑衣人十年心血,便化为乌有。 一剑之威,百鬼辟易! “这!” “扑哧…” 黑衣人先是一楞,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喷出,艳丽的红色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秘法被破,他的心神也直接受损。 他不就是个毫无真气的凡人吗? 不就是剑快一些而已吗? 为何一剑,就能破了我的百鬼噬灵? 这可是一位金丹境的最强神通…… 就算是元婴境,甚至化神境,也未必能做到如此程度…… 他,到底是什么人? 快逃… 黑衣人见自己的最强神通被破,心中所有念头都化作一个字。 三十六计,走为上。 只见一颗豌豆大小的物体,从黑衣人肚脐钻出,想要趁着夜色,向远处遁去。 这是黑衣人的金丹,就算肉身被毁,只要保住金丹,将来便有重塑身体的可能。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叶石剑势一变,啪的一声,直接将金丹拍回黑衣人体内。 …… 剑光终于消失。 黑衣人非但没松口气,反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因为那柄剑,就压在自己的肩头,只要稍一翻转,自己的人头便要落地。 黑衣人的脖子动也不敢动,却用眼睛的余光瞟了瞟。 就算死到临头,他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要瞧瞧,那到底是怎样的一柄剑,怎会如此恐怖… 要是一柄惊天动地的神剑,自己还能勉强接受。 要不然,死都不能瞑目。 剑很普通,三尺六寸,朝廷捕快的制式配置,并没有什么特别。 黑衣人眼中透出死灰之色… 那是绝望。 第十七章 杀手来自鼎足堂 “我问,你答…” 黑衣人连头都不敢点,生怕一动就被割断了喉咙,只是给了叶石一个无比肯定的眼神。 “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害田家小姐,他与田家又有什么仇怨?” “禀差官,不是…,禀少侠,不是……,禀仙人……” 黑衣人一连换了几个称呼,还觉得仙人之称最为稳妥。 “这个,小人实在不知。我们这种人,从来不会与买家直接打交道。所有任务,都是由组织指派,酬金也都是在完成任务后,由组织直接分配……” 黑衣人惶恐的答道。 “嗯?” 叶石手中剑略微一紧,便有一丝血光出现。 “小人并不敢隐瞒,句句是实……” 黑衣人觉察到自己颈中一痛,连忙解释道。 “那我问你,你们是什么组织,你又如何跟他们联络?” “这…” 黑衣人眼中显出极度为难之色。 叶石手中剑又是一紧,黑衣人颈中又是一道极深的血痕。 “这个…,小人实在是不能说…” 黑衣人心道,这么机密的事情,怎么可能你问一次,我就告诉你? 像我这种义薄云天之人,哪会这么轻易就干出背叛组织之事? 最起码,你要问上两遍吧…… 黑衣人看着叶石,眼神中充满鼓励,好像在说,“问啊,赶紧再问啊……” “不用问了,小僧已知道他的来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渡尘忽然开口道。 “若是小僧猜得不错,施主应是来自鼎足堂…” “鼎足堂?” 叶石闻言一怔。 “老妹儿哪里人?” 一听到这三个字,他心中顿时响起大宝剑之父那独特的嗓音。 “你…,你怎会知道鼎足堂?” 黑衣人却是大惊,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江南有个杀手组织,专门收买人命,但组织的名号与首领,却只有组织内的人才知晓。 这个小和尚,又是如何得知? “阿弥陀佛……” 渡尘诵了一身佛号,指着黑衣人的胸口,平静说道,“你这里不是写的很清楚吗?” 叶石借着点点星光,顺着看过去,只见黑衣人腰间一根暗黄色带子,系住内穿的同色袍服,袍服上绣着一只三足的炉鼎,炉鼎下面赫然三个大字。 鼎、足、堂! 这…,这衣服的款式怎么如此眼熟? 这是昨晚在那里过的夜么? “槽糕!我忘了里面还穿着堂服……” 黑衣人大惊失色。 “鼎足堂,江南十大杀手组织之一。其首领有三人,这鼎足堂的名号,便是取自三足鼎立之意……” “不知小僧说得可对?” 渡尘继续说道。 “既然小和尚已经知道你的来历,事情便好追查了。留你性命也无用处……” 没等黑衣人接话,叶石眼中一寒。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 黑衣人感受到叶石的杀意,连忙喊道,“小人另有一件关于宝物的天大秘密,此时便说于仙人知道,还望仙人能放过小人……” “宝物?” “钱塘县东南,临海之处,有一片紫墨林。紫墨林常年毒雾弥漫,只有月圆之夜,毒气稍散,才可出入……” 见叶石似乎表示出一些兴趣,黑衣人不敢迟疑,赶紧道出实情。 “一个月前,有宝物自天而降,落入林中。据传,那是一块天外玄铁…” 什么天外玄铁,不就是一块陨石? 叶石心道,却没有打断黑衣人的话。 “天外玄铁是件神物,用来炼制神品法宝,最是适合不过。仙人虽然剑术通神,但用的剑似乎只是普通之物。若是用天外玄铁炼制成剑,那便是如虎添翼……” 陨石之中蕴含特殊的物质,这倒是事实。要是用来锻造一把宝剑,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已落下一个月,难道还没被人取走?” 叶石打断他的话,问道。 “既是神物,哪有那么容易得手?据小人所知,江南得知消息的势力都曾派人去取那块玄铁,不但没有取到,去的人反而都莫名失踪……” “以小人之见,玄铁乃是神物,一般人那配得到?想是只等仙人出手,前去拿取……” 黑衣人和盘托出的同时,也拍足了叶石的马屁。 那些阿谀之词,叶石直接屏蔽。 有件事情,却让他心中一动。 不知道那高深莫测的风亭师姐,与平平无奇的雨潇师妹,来此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 就算与她们无关,叶石也打算去那紫墨林瞧一瞧。 作为一名执法人员,本着无主之物都归朝廷所有的原则,既然有了宝物的线索,当然是要追查下去。 “还望仙人瞧在玄铁神物的份上,饶了小的一条狗命……” 见叶石情绪似乎有些好转,黑衣人抓住时机求饶。 “这个嘛……” 剑光一闪,黑衣人便双手捂住喉咙,倒了下去。 倒下之时,眼神中还充满了不甘之色,似乎在说,“仙人难道也不守承诺么?” “我答应听你说,可没答应饶你性命……” 从一开始,叶石就没有打算放过他。 “阿弥陀佛…” 渡尘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诵了一声佛号,开始敲起小木鱼。 “小和尚,那鼎足堂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僧刚才已经说过了…” “就那些?” “小僧知道的,就那些…” “那你知道怎样找到他们的人吗?” “小僧不知……” “谁知道?” “知道的人,已经被你杀了…” 渡尘瞄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方才小僧本想劝阻你来着,可惜,你的剑太快…” 叶石愕然。 没想到小和尚,居然也这么不靠谱…… …… “可惜,你不是妖怪,要不然实力又要涨上一大截…” 叶石瞧着黑衣人的尸首,微微摇头。 黑衣人死后,他并没有接收到那种熟悉的气息。看来,只有杀妖除魔,才能提升等级。 杀人,并没有这样的效果。 尸体怎么办? 总不能就这样扔在官道上… 刨坑埋了? 好像也不太符合自己的身份… 要是妖怪,就没这么多麻烦,直接带回城去,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赏银。 叶石对黑衣人不是妖怪之事,总有些耿耿于怀。 他忽然想起,有一位喜欢杀人扬灰的师兄,似乎从来没有这种烦恼,不由得有些艳羡起来。 可惜,自己没那种手段。 还有他体内的金丹,怎么处理,也是麻烦… 正统的修炼体系中,似乎有炼化别人金丹,可以增加自身修为一说,可自己修行的路数独具一格,这种做法,只怕对自己毫无用处。 更主要的是,叶石对于吸取别人体内的东西,有种天然的排斥,何况这东西,还是同性的… 头痛啊… 叶石此时深深体会到,有句话说得十分有道理。 杀人一时爽,却不能一直爽。爽过之后,也可能会带来许多麻烦。 就和那什么一样… 譬如喝大酒。 第十八章 辩证法 夜色如墨。 星光点点。 …… 就在叶石头痛之际,渡尘默默的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向黑衣人的断首之处撒了一些白色粉末。 白色粉末遇到血水,立刻发出滋滋之声,一阵青烟随之升腾。而后尸体开始溶解,渐渐化成血水。 这就是传说中的化尸粉? 真是居家旅行、杀人毁迹之良品…… 看上去虽然没那位师兄杀人扬灰帅气,却有另一位小和尚的几分行事风格…… 叶石瞪大了眼睛。 这也再次印证了他的想法,小和尚的衣袖中,一定藏着一座小仓库。 “小和尚不是以慈悲为怀吗?干出如此毁尸灭迹之事,难道就不怕佛祖怪罪?” “阿弥陀佛…,人是小叶施主杀得,小僧不过为他超度亡灵,日后也好早登极乐,此乃大功德一件,佛祖又怎会怪罪……” 渡尘默默的收起瓷瓶,平静说道。 “没想到,小和尚看起来老实,居然也会狡辩……” “也罢。就算佛祖不会怪罪,但毁尸灭迹是干犯朝廷法度之事,你难道就不怕我这个捕快捉你回县,让大老爷问罪?” 叶石故意板着脸道。 “捕快?一剑逼的一位金丹境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又一剑斩破万咒门的秘法百鬼噬灵,这等手段,只怕是元婴境也难以做到……” “这个小捕快叶石,到底是什么人呢?” 渡尘眼中灵光闪动,忽然转换了话题。 他像是在问叶石,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以小和尚之见?” 叶石没想到,自己会引火烧身。 略一思忖,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初见之日,他便觉得这个小和尚不简单,仿佛能够洞晓一些天机,甚至能够看穿自己的秘密。 今日在他面前故意展露实力,也算是一番试探。 若是小和尚真的心怀叵测,对自己有什么企图,也好一剑斩之了事。 其实这样做是最为稳妥,毕竟他与渡尘相识不久,也谈不上什么太深的交情。一剑杀了,便可永绝后患。 可叶石的直觉又告诉他,这个小和尚不能杀,否则就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且会对自己有极大的影响。 当然,这只是建立在渡尘不会对自己不利的基础上。如若不然,哪怕是天翻地覆,自己也绝不会手软。 “佛曰,不可说…” “小僧本就不知,又怎敢妄言?” “何况,以小僧之见,小叶施主乃是身负大气运,大机遇之人,小僧就算知道,又怎敢泄露?” 渡尘平静答道。 那就好… 叶石轻轻松了口气,散去心中的一缕杀机。 他知道,这是小和尚在向自己表明态度,今日之事,绝对不会传出去。 自与小和尚相识以来,叶石就有一种很矛盾的心态。在对他保持足够警惕的同时,又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便如此时… 叶石相信,小和尚既然说了不会说出去,那就一定不会说。 其实自己身怀绝技之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迟早总要暴露。 但叶石觉得,在修炼到九十九级,也就是《南柯神剑》上所说的无敌之前,暂时还是不要摊牌的好。 这件事要是被鉴妖司知晓,从而察觉自己有一套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修炼体系,说不定会生出变故。 他们要是更进一步,揭穿了自已是穿越者这个秘密,那就更加操蛋了。 毕竟直到现在,他对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还是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万一打不过鉴妖司那些人,被他们抓回去,当做妖怪又或是什么域外生物进行解剖,甚至弄个什么跨物种繁殖、重组基因之类的科学研究,那就丑大了。 是以,还是那句话,此时还没到摊牌的时候,能多低调就多低调。 “只是,小僧有一言,不得不说。至于听与不听,在于小叶施主…” 渡尘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方才那一刻,叶石已对他起了杀心,平静的接着说道。 “愿闻其详…” “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所之伏。看似的大气运、大机遇,也说不定,便是大劫难、大灾祸…” 这小和尚,其他方面都还不错,就是职业病太重,动不动就打起机锋,说些云山雾罩的东西… 换而言之,就是…,不说人话。 “此话怎讲?” 叶石腹诽着小和尚,脸上却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世间万物,均有正反之面。有些东西,于你而言,是大机遇、大气运;可于其它人而言,便有可能是大灾祸、大劫难…” “便如,那黑衣人,今日遇见你,便是他的劫难…” 渡尘平静说道。 我当你有什么高深的佛论,不就是辨证法么?凡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知道一二… 叶石有些不以为然。 “这种阴狠恶毒之人,难道不该杀?” “非也,小僧只是就事论事。所谓,菩萨也有金刚之怒。如这等恶毒之人,杀便杀了…” “小僧的意思是,福兮祸兮,善哉恶哉,都在乎小叶施主一念之间… 还望施主秉持本心,斩妖除魔,赏善罚恶,为天地立心,为苍生请命…” “小和尚且住…” 叶石连忙打断他的话。 再让你说下去,岂不是要我以守护地球、拯救宇宙为己任了? “斩妖除魔,自有鉴妖司;赏善罚恶,乃是朝廷的事;至于为天地立心、为苍生请命…,想来都是由那些仙宗做主,哪里轮到我这个小捕快来管?” 简而言之,干我鸟事? “小叶施主真的就个小捕快?” 渡尘眼睛闪了闪,其中意味难明。 “如假包换!” 叶石亮了亮自已编号玖幺幺的腰牌。 渡尘轻轻摇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小捕快又是什么人呢?” 又来了… 我他妈最烦你的就是这个,动不动就不说人话。 “那小和尚又是什么人呢?” 叶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选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小和尚…,自然是苦竹寺中诵经念佛的小和尚…” 渡尘低头想了想,开口答道。 “那小捕快,自然就是钱塘县里吃饷当差的小捕快…” 这一次,叶石回应的速度极快。 两人相视,淡然一笑。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基情…… 第十九章 马捕头的人生巅峰(求收藏求推荐) 夜风冷冷。 独回望旧事前尘…… 官道的另一头,便是钱塘县的城门。 掌灯闭门,乃是朝廷的规制。 叶石正想着,要如何叫开城门,却远远望见,原本早应紧闭的城门,却透出一丝亮光。 一道身影立在亮光之下,似乎便是关小年。 他与渡尘连忙下马,紧走几步,来到城门前。 见正是关小年双手抱着一柄剑,背后插着一挂灯笼,面带焦色,四处张望。 还没等叶石开口打招呼,关小年也看见了他们,连忙过来,抓住叶石的手,一脸的关切,“你总算是回来了,他妈的可让老子急死了…” “我怕城门关了你进不来,便向大人要了一道手令,一直等在这里…” “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挺关心我…” 叶石心中生出一丝暖意。 “守宫丸取到手没有?知县大人可说了,马捕头要是救不回来,咱们的赏银也就别想了。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 关小年更加急切,接着问道。 叶石愕然。 好吧,算我自作多情… “幸不辱命…” 听到叶石肯定的回答,关小年悬了一天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这位不是苦竹寺的小和尚吗,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关小年这时才发现,叶石身边还站个小和尚。 “偶遇,偶遇…” 叶石随口敷衍。 关小年点点头,并没有过多关心这等不相干之事。 “对了,钱若兰那里,事情办得怎么样?” “这…,你是知道的,这件事原本难度极大,一般人根本拿不下来。好在是我关捕头出马,也算是侥幸得手…” 听叶石问起,关小年一脸得意之色。 “唉…,真是辛苦你了…” 叶石叹了口气,用力的拍了拍关小年的肩头。 关小年刚想顺着这个话题,再狠狠的夸赞自己一番,是如何智勇双全,却一眼瞟见叶石神色有些古怪。 他心中一动,连忙说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啦…” “了解,了解。其实,你也不用自卑,懂得使用美男计,也是智商的一种体现…” “什么美男计?都说了…” 关小年急道。 叶石打断他的话,神色更加古怪,“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守口如瓶…” “守什么口?如什么瓶?都说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没对钱若兰那…” 关小年还要急着解释,叶石和渡尘早已踏着夜色,走进了城门中。 …… 马翰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自己背着田小姐下山,回到钱塘县,受到英雄般的待遇。 娄知县立刻将他提升为副总捕头,并且有意无意的透露,等总捕头退休之后,那个位置就是自己的。 大人又亲手给他戴上大红花,骑上大白马,游街夸官。 围观百姓纷纷奉上好酒,敬这位斩妖除魔,救百姓于水火的大英雄。更有小娘子偷偷塞来体己的丝绢、肚兜之类,淡淡的香味里,满是仰慕之语。 田相公为了表示感谢,大摆筵席,特意将自己安在首座,请来县里有头有脸的乡绅作陪。 席间,乡绅们频频举杯致敬,向自己表达敬佩之意。 散席之后,田相公又有一千两白银奉上,说是答谢之资。 自然笑纳。 马翰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此达到巅峰。 不止如此… 田小姐苏醒之后,知道是马捕头救了自己,一颗芳心竟然暗许在他身上。 于是,便如话本小说中,才子佳人的故事那般,差遣了贴身的丫鬟,偷偷送上定情之物,以表衷肠。 两人在热心丫鬟的安排下,花前月下,偷偷约会了几次。当然,都是受过良好教育之人,自然是发乎情,止于礼。 只是无奈,田小姐已有婚约在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难反悔。 但田小姐一颗芳心,只系在马捕头身上,于是便起了私奔之心。 “大丈夫宁负江山,不负佳人…” 田小姐如此青睐,马翰冲天豪情油然而生,情愿抛弃功名富贵,与田小姐远奔他乡,隐姓埋名。 从此卿卿我我,双栖双飞… 嗯,要是这样,还需带上那个小丫鬟… 毕竟,她也算是红娘… 按照约定的日子,马捕头来到田府之外。 田府的院墙虽高,却难抵马捕头一颗追求爱情的心。 他轻轻一跃,就跳上了墙头。 远处田小姐闺房中摇曳的烛火,似乎正在对他招手,欢迎他的到来。 只要往下一跳,接了田小姐出去,从此佳人得抱… 性福就在眼前。 马翰深吸一口气,轻轻一跳…… “扑通……” 脚底没有那种踩实的感觉,反而像是掉进了水池里。 这是怎么回事? 马翰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急剧下沉,转眼便淹至胸口。 同时,鼻子里闻到一股恶臭。 “他娘的,谁把粪缸放在……,唔……” 尚未骂完,声音便噶然而止,消失在恶臭里。 马翰只觉自己全身都被粪水淹没,他奋力挣扎,想要爬出去,却越陷越深。 渐渐,马翰的呼吸开始困难,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淹死在粪缸之际,突然头顶出现一丝光亮,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奋力一跃…… 终于,马翰从粪缸里跳了出来。 “呼……” 他长长的出了口气。 接着,胸中便是一阵恶心,不由得哇哇大吐。 吐过之后,马翰才感觉好受些。他看看了四周,并没有什么田府、粪缸,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床边还站着两道人影,似乎是关小年,与那个新来的,叫什么来着的小捕快。 原来只是个梦? “头儿,你终于醒了,可他妈的担心死我了……” 关小年笑嘻嘻的凑到马翰跟前。 同时,他心里也重重的松了口气,那一百两的赏银,可算是到手了…… “我这是?” 马翰从床上坐起来,开口问道。 还未等关小年回答,马翰只觉自己嘴里一股恶臭传来,就如同真的吃了大粪一般。 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关小年的头上。 “关小年,你他娘的喂我吃了什么?” “嘻嘻,是大粪。头儿,你听我说……” 关小年话未说完,马翰反手又是一巴掌,“你他娘的居然给我喂大粪……” “你妈逼得!” 关小年回了一句。 “你敢骂老子!” 马翰大怒。 “不是,头儿。是李妈逼的,是李妈逼着我,喂给你吃的……” 关小年委屈的解释道。 “是我逼他喂的,要不然,怎么治好你的病?这小子,还极不情愿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东西也实在是太臭了,一般人还真不愿意碰它……” 这时,马翰府上唯一的下人李妈,一手端着碗才熬的药,一手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走了进来。 马翰愕然。 不过,他并没有向关小年道歉,他总觉得,这小子就是在骂自己。 第二十章 小雨滴答 雨一直下。 气氛不算融洽… 钱塘县里下了一夜的雨。 滴滴答答,一直到天亮。 钱塘县有名的院子,倚红楼,昨夜发生了一桩命案。 清晨,和往常一样,楼子的侍女准备好了早茶,送到头牌姑娘秀雨的房中。 侍女推开房门,立刻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大叫,手中的托盘也掉落地上,噼里啪啦摔得稀烂。 管事的闻声赶来,只见秀雨姑娘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白色亵裤,坐在梳妆台前,眼睛直勾勾得盯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手中握着一把剪刀,剪刀上半部已经扎入自己的小腹,刺眼的鲜红色从她的身体,一直往下,蔓延到地板上,到处都是。 可能是失血过多,此时已经没有大量的鲜血流出,只有一点两点…,顺着裤脚,很有节奏的滴落在地板上。 滴…答…,滴…答…,像极了昨夜的春雨。 楼子里立刻将这个消息封口。 好在这时,时辰尚早,楼子里的其他姑娘与过夜客人,聊了一夜关于生人的话题,都还曾未起身。 偶尔听见些动静的,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是以,钱塘县接到报案的时候,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但纸包不住火,相信不用半日,消息就会传遍钱塘县。 兵贵神速…… 抓紧时间勘察现场,找到线索证据,是破案的关键。 …… 在得知消息之后,马翰毫不犹豫的,主动请缨,接下这个案子。 一想到案子涉及到青楼、姑娘、艳尸这些字眼… 他身体的某个部分就开始膨胀… 那是自信心。 自从成功的救回田文珮,马翰整个人变得无比自信。他认为,就算是鉴妖司的那些神捕,也不过如此。 是以,马翰觉得,要是钱塘县里还有人能破此案,那个人只能是自己。 有人肯主动接过烫手山芋,娄知县自然高兴。 他许马捕头便宜行事,而且在办案的例行规费之外,又破例的自掏腰包,拨了一笔巨款,作为办案的额外开支。 这在钱塘县的办案史上,可是头一回,足以载入县史。 “这么多钱,该怎么花呢?” 马翰看着那一两银子,陷入了沉思… 好在,银子不是重点。 马捕头是在乎钱的人么,咱要的是神捕的名头… 时不我待。 马翰带着关小年与叶石,匆匆赶到案发现场。 甫一见到现场,叶石便心中一动。 “又与魇魔有关?那黑衣人,不是被我杀了么,难道钱塘县里,还有鼎足堂的其他人……” 这情形,与那晚田文珮被阴魇附身的情形,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田文珮被小和尚救了,而这位姑娘,并没有那么幸运。 这样也好,我正愁线索断了,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 “你们怎么看?” 在对现场做了细致的勘察,又将秀雨的尸体,仔细查验了七八十来遍之后,马韩向关小年与叶石问道。 “情杀?仇杀?劫杀?” 关小年含糊其词答道。 “你他娘的有没有脑子?” 马翰反手又是一巴掌,却拍了个空。 关小年早就有所准备,自从马韩拍脑袋形成一种习惯后,他就刻意与马翰保持着必要的安全距离。 “不管是秀雨姑娘是谁所杀,行凶者总要有个动机。所以,谁能从这件事里受益最多,谁的嫌疑便最大……” 叶石淡淡说道。 马翰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露出英雄所见略同之意。 自从得知自己的性命是叶石救回来之后,当然,其中也有关小年的些许功劳,他就对这个小捕快,很是另眼相看。 “那到底是什么人获利最大呢?” 关小年刚一问出口,便即后悔。 这不是显得自己没水平么? 果然,马翰像看白痴般的看了他一眼。 “秀雨姑娘是什么人?倚红楼的头牌…” “倚红楼又是什么地方?钱塘县最红火的楼子……” “如今倚红楼发生了命案,头牌姑娘死了,生意自然一落千丈……” “你想想,这样对谁最有好处……” 马翰自问自答,分析的头头是道。 “偎翠坊!” 关小年一拍脑袋。 “你小子,总算是没白痴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马韩点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叶石却心道,“此事绝非青楼之间争抢生意如此简单,只怕与田文珮一案脱不开干系……” …… 偎翠坊。 钱塘县唯二的青楼之一。 虽然县里只有两家青楼,竞争算不上激烈,但依红楼却处处要压上一头,这让偎翠坊很是耿耿于怀。 如今倚红楼出了大事,偎翠坊自然高兴,虽然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免得有幸灾乐祸之嫌疑。 但从每个人脸上,那种极轻松的表情里,很容易便能瞧得出。 就如同被人压在身下许久,忽而翻过身来,处在上位,动静皆由自己掌控的,那种酣畅淋漓感… “大爷常来啊……” “楼子里最近又有了新花样,要不要试试……” 就连姑娘们招呼客人的语气,也比往日自信了许多。 马翰与关小年叶石三人,此时正坐在偎翠坊的包间里。 为了便于低调的寻找线索,马翰强调,这次探案是以暗访的形式进行,所以还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 说是乔装,其实也就是将捕快制服,换了一身便装。 所以,他们来了不过片刻,整个偎翠坊便闹腾起来。 这倒不是因为,楼子里发现了他们捕快的身份。 捕快进出青楼,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县里的有些捕快,在楼子里的时候,甚至比回家还要多。 这很寻常。 不寻常的是,楼子里的姑娘很快便发现,跟着马捕头来的那个少年,怎么生得如此好看? 于是,各种端茶倒水、敬酒请安、走错房间,姑娘们不停进出马翰的房间,就只为了看上叶石一眼。 有些心眼较活的姑娘,却偷偷溜回自己的房中,从梳妆匣中翻出多年存下的私房钱,心中暗暗盘算,“这些银子,不知道能不能留他过上一夜?” “自古佳人爱英雄…,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错…” 一开始,马翰还为自己人气爆棚,而暗自得意。 可他很快就发现,那些姑娘们口中说着敬马捕头酒,眼睛却只是向叶石那边瞟。有些胆大的,还有意无意往他身上蹭蹭… 更有甚者,装作醉酒的样子,一个站立不稳,直接倒在了叶石的怀里。 其实,那姑娘马翰熟得很,是偎翠坊第一酒量,号称千杯不醉… 这就有些过分了… 于是,马捕头脸色一板,说了句让偎翠坊三个最红的姑娘赶紧过来,其余的通通赶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 办案要注意细节 “咱们不是来查案么,为何要找头牌姑娘过来?” 关小年对于马捕头的安排,有些不解。 “你白痴么,当红的姑娘,地位高、客人多,知道的事情当然也多一些……” 马翰白了坐在对面的关小年一眼。 不能顺手拍他一巴掌,马翰总感觉有些不习惯。 关小年眼露恍然大悟之色。 表示,心服口服。 等了一刻,或是三位姑娘另有客人要应酬,迟迟未曾现身,关小年颇觉有些不耐。 逛楼子……,不是,查案子,没有姑娘,这算是怎么回事? 无聊之际,他走到窗边,从怀中掏出一件长筒形的物事,凑在眼睛上,往远处望去。 单看样子,倒有些像是单筒望远镜… “这是什么东西?” 叶石有些好奇。 “最近各地妖魔越发猖獗,鉴妖司物宝处下发各府县一批捉妖法宝,无非是捆妖绳、探阴爪、锁精环这些……” “其中有一件法宝,倒是有些新奇,便是我手中的这支照妖镜。据说,用它可以望见方圆五里之内的妖气……” 关小年口中答道,眼睛却一直凑在照妖镜上,脸上渐渐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难道城里有妖气?” “小叶啊,破案这种事,不能浮于表面,一定要注意细节。有时候,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关小年眼睛紧盯着照妖镜,没有回答叶石的话,反而老气横秋教训道。 难道你看到了什么跟案子有关的线索? 叶石心中生疑,一把抓住照妖镜,抢了过来。 “你!” 关小年对叶石此举颇为不满,翻了翻白眼,却也没有抢回照妖镜。 叶石朝着关小年刚才看的方向望过去,便清晰的看到,不远处一间院子里,城里有名的吴寡妇,似乎正在房中沐浴。 吴寡妇之所以有名,除了样貌出众,主要是因为她身材虽然不高,做同样的衣服却比一般女子要多扯二尺布。 难道吴寡妇与案子有关? 偷看别人洗澡,似乎不是正经人干的事,不过为了查案,叶石也只好委屈一下自己。 在看到吴寡妇某处的胎记之后,他便默默的把照妖镜递还给关小年。 这时叶石才明白,关小年那句话说得虽然很有道理,其实,与案子无关联。 “你这点修行,就算有妖气你能看得见么?” 马翰这时也悄悄踱到窗边,狠狠一巴掌拍在关小年头上。 “照妖镜乃办案之物,是让你拿来偷看寡妇洗澡的?” 这一次事出突然,关小年没能躲掉,马翰觉得方才郁闷的心情舒畅很多。 “拿过来,让我瞧瞧……” 马翰一把抢过照妖镜。 那边的吴寡妇,却已经衣衫整齐。 …… 又等了半晌,三位姑娘并没有出现。 马翰大怒。 这是不把马捕头当回事么? 找来管事的一问,才知道,韩孝廉今晚在偎翠坊宴请娄知县,三位姑娘正在作陪,抽不开身。 马翰胆子再大,也不敢与自己的顶头上司抢姑娘,只是将管事的好一顿训斥,稍稍泄愤。 马翰不是蠢人。 这种节骨眼上,韩孝廉在偎翠坊宴请娄知县,其中肯定大有文章。 钱塘县里早就有传闻,偎翠坊幕后真正的老板,就是韩孝廉。 虽然韩孝廉一向把诗礼传家挂在嘴边,按道理不会经营这种有伤风化的生意。 但既有风传,总不会空穴来风。 “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马翰有些懊悔。 看来,自己确实是有些膨胀了… 马翰这才意识到,这块山芋是有多烫手…… 难怪张隆赵狐王潮这仨货,当初没和自己抢这件案子… 案子若不是偎翠坊做下的,那是最好;若真是偎翠坊做下的,事情就相当麻烦…… 若是查不出来,便丢了神捕的名头;若是查了出来,名是保住了,却说不定就丢了马神捕的头… 名头二字,相比之下,当然是头更重要一些。 偎翠坊暗访之行,就此作罢。 …… 三人出了偎翠坊,意兴阑珊的马翰直接回家,叶石却又去了倚红楼。 方才关小年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叶石想起来,早晨在查看现场的时候,似乎遗漏了些细节之处。 按道理,楼子里出了命案,肯定是要关门歇业一段日子。可倚红楼的后台来头极大,只是将秀雨的房间封了,其他的姑娘们,照常开张。 不过虽然未曾关门,生意终究惨淡了些。 楼子里早就不复往日夜里灯火辉煌的景象,黯淡许多。 叶石避开耳目,悄悄进入秀雨房中。 他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房中的龛台里,本应是供着三清牌位的地方,却放着一块神主牌。 乍一看去,这神主牌与三清牌位没什么区别,是以早晨查看现场时,大家都疏忽过去。 这时细看之下,叶石才发现,那神主牌上并没有三清圣人的尊号,反而乱七八糟的,刻着许多粗细不一的线条,就如同几百条蚯蚓交缠在一起。 说不出的诡异… 还有恶心。 看来,就是这东西在作怪… 事出反常即为妖。这种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既然出现,肯定有它的道理。 但以叶石的感知,房间里并没有妖气存在过的迹象。 应该又是那些阴魅…… 对付这种东西,叶石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要是遇上了还好说,一剑斩之了事。可是想要追寻它们的踪迹,叶石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看来有机会要习练一下这方面的法术,要不然老是这样被动,也不是办法…… 这种时候,他自然想到了小和尚。 于是,叶石拿着神主牌,趁着夜色,悄悄的出了钱塘县城。 …… 关小年也去了倚红楼。 他倒不是与叶石一样,去查案子。 自从叶石来到除妖队丁组之后,关小年便觉察到,他隐隐有要取代自己,成为马捕头左膀右臂的趋势。 “小年,好好干,我这位子,以后总归是要交给你的……” 要知道,在这以前,马捕头可是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 最近,他似乎已有两天没有说过这句话了。 “我今年已经十七,再不上位,可就没什么机会…” 关小年似乎看到,原来光明一片的前程,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让他很是郁闷。 而每当关小年觉得郁闷之时,他便会去倚红楼,找相熟的彤言姑娘,向她倾吐一番,把那些闷气什么的,一股脑宣泄出来…… 第二十二章 第二桩命案 晚风轻拂。 竹叶沙沙… …… 钱塘城外,苦竹寺。 寺中原本有两个和尚,老和尚苦竹大师云游去了,只留下小和尚渡尘独守青灯。 不过渡尘早已习惯这种诵经礼佛的日子,并不觉寂寞。 叶石夤夜来访,渡尘颇感意外。 “这块神主牌,是件法宝,上面刻画的这些线条,是一道蕴养神魂的阴符。小僧若是猜得不错,曾经有一只高品魇魔,躲在神主牌里养伤……” 听叶石简单说明来意后,渡尘又仔细查看了那块神主牌,秀眉微皱。 “果然如此…” 叶石点点头,暗道自己的想法果然没错。 “钱塘县里,不知何时混进了如此厉害的邪祟,若是不把它寻出来,只怕还要发生事端……” 渡尘面带忧色,接着说道。 “能不能从这块神主牌,追查到它的下落?” “那魇魔极其狡诈,离开之时,用人类…也就是那秀雨姑娘的血腥之气,抹去了所有气息……” “而且以小僧看,那只魇魔想必已经夺舍了城中某人。若是他不主动露出马脚,很难寻出……” 渡尘摇摇头。 “这么说,只能任由它去?” 叶石皱了皱眉。 这种东西,若是留在城中,始终是一大祸害。 “那倒也不是…” 夺舍之事,并非如此简单。 魇魔占据身体,需要经过一段时间,完全磨灭本体的魂魄,再将自己融入身体,才能神魂合一。过程中,往往还要辅之以药物。 而且,在灵肉合一之时,还会引发天地异象,从而遭到天诛。 就算侥幸在天诛之下得以逃脱,也会惊动鉴妖司,从而派人将其诛灭。 是以,魇魔夺舍,也是无比凶险。 但若是让它的神魂完全融入到新的肉体中,它便与常人无异,到那时,就再也难以寻出……” “这只魇魔夺舍不久,之后必然有所异动。待它露出马脚之时,便可寻到它的踪迹,将之捕杀……” “也只好如此……” 叶石点点头,认同了渡尘的说法。 他很清楚,对付这种东西,小和尚要比自己有经验。 “降妖除魔,乃是佛门弟子的修行根本。既然城里出了这等厉害的阴魅,小僧便随小叶施主同去……” “最好不过……” …… 翌日一早,钱塘县城。 叶石与渡尘甫一进城,便觉察到气氛有些怪异。 街头的百姓三五成群,都是面带惊惶之色,低声的议论着些什么。 难道城里又出事了? 匆匆回到县衙,除妖队丁组的捕快房里,马翰正一脸焦灼之色,不停的来回踱着步子。 看情形,心中显然是有极其为难之事。 一瞧见叶石进来,马翰就如同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稻草,立刻上前,对他低声说道,“你跑去哪里了,城里出了大事,你知不知道?” “嗯?” 不等叶石问出口,马翰便急匆匆的说出事情经过。 事情同昨日,几乎如出一辙。 楼子里出了命案,生意惨淡,整个倚红楼都有些人心惶惶。 但是各自职司,该做的还是要做。 清晨,和往常一样,楼子的侍女弄好了早茶,准备送到彤言姑娘的房中。 因为知道昨晚姑娘房中有客人过夜,侍女便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侍女一开始并未在意,以为他们可能是睡的太熟,没有听见敲门声,便加大了敲门的力度。 谁知道,敲了半天,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由于楼子里昨日才出的事,那侍女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叫来管事的。 管事的敲了一敲,也是没有动静。 只好用手去推门,并未推开,才知道,背后插着门闩。 管事的心道一声不妙,连忙破门而入,顿时目瞪口呆。 彤言姑娘胸口插着一柄剑,满身是血,倒在地上。在她身旁,躺着的客人,紧闭双眼,正是县衙的捕快,关小年。 瞧这情形,二人多半已是不幸。 管事的赶紧报官,等县中捕快过来查验之时,彤言姑娘早就死透,关小年却悠悠的醒转过来,一脸茫然的望着四周。 等到被当做嫌犯,关入大牢之后,关小年才明白发生了何事。 至于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完全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昨晚自己宣泄完胸中的郁闷之后,便即睡去,根本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何事…… 但有一点,他很肯定,人绝对不是自己杀的。 关小年连声叫着冤枉,要求面见娄知县。 负责看守的狱卒却只用是饱(幸)含(灾)同(乐)情(祸)的眼神看着他,并不理睬。 “你这小子整日跟着马捕头,好酒好肉,花花草草,没想到也有今日? 要不是马捕头招呼过,定让你这小子好生吃番苦头…” 份属同袍,狱卒们不但没有兔死狐悲之感,此时见到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捕快,沦落为阶下囚,心中反而便有种莫名的快意。 人之本性,大抵如此… …… “看来,又是那只魇魔在作怪……” 听马翰说完,叶石顿时心中雪亮,“关小年不可能杀人……” “这个我也知道,他没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马翰仍是一脸焦色。 “可是,倚红楼管事说得很清楚,当时房门是被反插的,房中只有他们二人。而且凶器经过查验,正是关小年的佩剑……” “人证物证俱在,要不是实在太了解关小年,我都不会相信,人不是他杀。你让大老爷如何肯信?” “可是,人做不到的事情,妖怪不一定做不到……” 叶石平静的说道。 “此事我也想过。可是,证据呢?难道我们要去找一只妖怪,让它承认案子是自己做下的?” 马韩摇摇头。 他早就想过,可以往妖怪头上栽赃,只是没有真凭实据,但凭几句猜测之语,娄知县万万不能相信。 “证据的事情,交给我去办……” “不过,此时我要先去见见关小年。有些事情,我要当面向他问清楚……” …… 自从朝廷设立鉴妖司之后,各府县的大牢便分设两处。 一处关押普通的人族犯人。 另一处,则是由鉴妖司派员督建,专门用来关押妖魔鬼怪,称为妖狱。 妖狱一般都建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狱房也是由特殊材料制成,上面还有鉴妖司符箓处刻下的各种符阵,用以镇压妖魔之气。 关小年虽然是命案的疑犯,由于人族身份,也只能被关在普通的大牢里。 “我是被人陷害的……” 这是关小年,见到叶石之后的第一句话。 “对付彤言姑娘,我绝不可能是用那把剑……” 顿了一下,关小年又接着说道。 “我信…” 叶石点点头。 在认可关小年说法的同时,叶石也对他在这种境况下,还能说出这么冷的段子,表示赞赏。 第二十三章 我有确凿的证据 “我要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 关小年虽然有些嫉妒叶石,这么快就取代了自己在马捕头身边的地位,但他很清楚,这绝非偶然。 这倒不是关小年认为叶石的实力有多强,而是… 抓蛇妖遇到仙人帮忙、杀壁虎精又遇到修真者的帮忙…… 这小子的运气,似乎好到逆天。 是以,要说还有谁能帮自己洗刷冤屈,也只能是叶石。 关小年毫不隐瞒,说出当晚的事情经过。 …… 昨天深夜,关小年来到彤言的房中,闲聊几句之后,话题便不可避免的谈到秀雨被害之事。 秀雨来倚红楼的时日并不长,却凭着才貌双绝,迅速在钱塘县里名声鹊起,成为倚红楼的头牌。 县里的世家子弟、风流才子们,都对她趋之若鹜。 特别是韩孝廉的二公子韩彻,自诩风流,整日便泡在倚红楼,想要一亲芳泽。 秀雨似乎对韩彻也另眼相看,不过几日,便同他打得火热,卿卿我我起来。 不过秀雨也明白,像她们这种人,只是逢场作戏的对象,根本没可能嫁入豪门。 特别是知道韩彻已有婚配之人,便是田府的田文珮,秀雨更是有些郁郁寡欢。 平日与彤言闲谈的时候,也常常流露出些哀怨之意。 出事当晚,韩彻也与往日一样,早早便来到秀雨房中,与她叙谈。 不久之后,韩孝廉也来到了依红楼,将韩彻大骂了一顿,撵回家去。 韩彻自然不敢忤逆自己的父亲,悻悻而去。 他走了之后,韩孝廉却留在秀雨房中。 当时房中隐约传来话语声,似乎二人是在谈话。只是韩孝廉吩咐管事的,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远远地听得并不真切。 韩孝廉逗留了约莫半个时辰,才面无表情的离开。 之后,秀雨就一直呆在房中,未曾外出。 再之后,就出了事… 聊完秀雨之事,彤言感伤自己的身世,也叹息着掉了几滴珠泪。 关小年宽慰几句,便转移了话题,一边聊到生活的苟且以及诗和远方,同时拼命的宣泄着自己的郁闷。 然后沉沉睡去…… 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 “再之后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关小年幽幽的叹了口气。 秀雨、韩彻、田文珮、韩孝廉、彤言、关小年…… 听完之后,叶石脑子里立刻出现一条线,将这一个个的人名串了起来。 田文珮被蛇妖抓走,韩家退婚,田文珮被阴魇夺舍,鼎足堂的杀手,韩氏父子出现在倚红楼,秀雨被杀,自己发现神主牌,彤言被杀,关小年被陷害…… 叶石回忆起近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很清楚的得出一个结论。 这些事情,背后都有韩家的影子。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韩家的动机,但叶石可以肯定,“事情一定与韩府有关!” 那只魇魔,说不定也躲在韩府的某处…… 不过在查明真相之前,自己还需暂时忍耐,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毕竟韩家是钱塘县的望族,自己总不能仅凭着猜测,一剑将阖府上下杀个干干净净。 这件事暂且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先要将关小年从牢里捞出来。 这种地方,好好的人呆久了,也会被废掉。 至于到哪里去寻找关小年被陷害的证据,叶石早就心中有数。 …… 从大牢出来之后,叶石便去了趟田府。 与田伯符叙谈了不过一刻钟,叶石又匆匆的赶回县衙。 “大人,下属已经找到证据,可以证实彤言姑娘一案,乃是被妖怪所害,并非关小年所为……” 听叶石说他找到了关小年不是凶手的证据,娄知县脸上立刻露出诧异之色。 “这等人命大案,可做不得耍……” 随即,娄知县捋了捋山羊胡,阴沉着脸说道。 “大人,证据就在这里,请大人过目……” 叶石从怀中掏出一叠纸片,轻轻放在娄知县的案桌上。 娄知县抓过纸片,一页一页,细细翻看起来。 越往下看,脸色的惊诧之色越来越浓。 看了一遍,娄知县还觉得不放心,又再次从头细细的翻看了一遍。 这才点点头,“这证据,确实详实,而且确凿。本官相信,关小年的确是被人陷害的……” “本官这就给你出签牌,前去大牢放人……” 娄知县将证据小心的放入怀中,拿过纸笔,“刷刷刷”飞快的写了一道手令,又抽出一支签牌,交予叶石。 “大人英明……” “对了,记得尽快找出那只妖怪。要不然。倚红楼那边不好交代……” 娄知县又嘱咐了一句。 …… “这种地方,真他妈不是人呆的……” 关小年跟着叶石走出大牢,不停活动着自己,被木枷锁的有些僵硬的手脚。 在大牢呆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便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了,这种人命大案,没有确凿的证据,娄知县怎么会轻易放人?这么短的时间,你又去哪里找的证据?” 关小年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当了两年的捕快,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五千两大通钱庄的银票,你说这证据确不确凿?” 叶石头也不回,淡淡的说道。 嗯? 关小年先是一愣。 接着,他便明白了叶石的意思。 对于娄知县来说,五千两银子的证据,的确算是铁证如山了。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把这五千两银子直接给我,我就住在这里不出去了……” 随即他便肉痛起那五千两银子。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若是要那五千两,说不定就丢了性命,有钱没命花,也谈不上划算。 于是,只好恨恨的暗骂了一句,“倒是便宜了那狗官……” “对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时,叶石忽然记起一件重要之事。 “什么日子…,城东张家娶媳妇?城北李家嫁女儿?” 关小年心中正在不停问候娄知县的祖宗,忽然听到叶石问了这么一句,很是摸不着头脑。 “十四还是十五来着?” 对于关小年白痴般的回答,叶石很是无奈,只好直接问道。 “原来你是问这个,也不说清楚……” 关小年回敬了叶石一个“你是白痴么”的眼神。 “十五,肯定是十五。因为,昨日十四,是衙门里关饷的日子……” “对了,说起这个,顺便提一句,上个月的饷银,我帮你代领了,咱俩这关系,你也不用谢我……” 叶石没有在意那几两饷银的事。 既然是十五月圆之夜,按照黑衣人所说,正是紫墨林毒气暂散之时。 看来还是要抽点时间,先去把那块玄铁取到手。 第二十四章 师兄的要求有点高 两骑出城。 绝尘而去…… …… 经不住关小年的软磨硬泡,叶石只好带上他。 最主要的是,将他一个人留在城里,叶石不是很放心。 他如今背着杀人犯的嫌疑,而自己的那些证据,是不能公开的。若是让他在城里闲逛,说不定被那些正义感爆棚的百姓打了闷棍,毕竟倚红楼在钱塘县里,还是很多群众基础的。 根据黑衣人所说的方向,不到一个时辰,二人来便到一个喇叭形的山口处。 放眼望去,山谷里多是高耸入云的墨树。 紫墨林,想是因此而得其名。 此时日头尚未落山,紫墨林的入口,已经站了十数道人影,都是些少男少女,个个俊逸出尘。 想来都是在这等着日落之后,毒气散去。 风亭与雨潇赫然也在其中。 “小叶捕头……” 雨潇一见到叶石,立刻欣喜的叫道,向他招招手。 叶石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心中却道,“她二人果然与此事有关,却不知是不是为了玄铁而来……” 他本不欲与风亭二人走得太近,以免到时候争夺起玄铁,不好翻脸。 关小年却如见到到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满脸堆笑,径直走了过去。 “这位想必就是雨潇仙子,久仰、久仰……” “在下关小年,乃是叶石的上司。上次之事,还未谢过二位姑娘……” “扑哧……” 雨潇见这个小捕快,与叶石不过一般年纪,却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忍不住笑出声来。 叶石摇摇头,只好跟着走了过去。 “小叶捕头,你们怎么也来了?” 雨潇见叶石过来,立刻将视线转向他,忽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这里可不是你们来的地方,若是没什么要事,还是赶紧离开吧……” 叶石尚未回答,风亭已先开口,语气还是那般冷冷清清。 “这位姑娘,此言差矣。我等前来,正是为了捉拿逃入紫墨林的朝廷要犯。如今人犯尚未拿到,怎有离开的道理?” 关小年见风亭语气似有不善,立刻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反正你也不是我的菜…… “你怎可对我师姐如此说话……” 见关小年对自己师姐不太客气,一直笑嘻嘻的雨潇,却将俏脸一板。 “雨潇仙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雨潇似乎生气了,关小年连忙陪着笑脸,解释道。 “小叶捕头,其实我师姐都是为你们好……” 雨潇不再理他,转头看向叶石。 “据师姐说,林中可能隐藏着极其厉害的妖怪,十分凶险。所以,你们还是尽快离去的好…” “既然如此,雨潇姑娘又为何来此?” 叶石笑着问道。 “前些日子,很多门派的弟子来紫墨林修炼,却都莫名其妙的失去踪迹,我师弟也在其中,我与师姐便是为了寻他而来。他们那些人,也都是各派的弟子,到此来寻自己的同门……” “据师姐说,林中可能隐藏着极其厉害的妖怪,十分凶险。所以,你们还是尽快离去的好……” 雨潇压低声音说道。 “师妹!” 风亭打断了雨潇的话,心道,“小师妹看来是被这个好看的小捕快迷了魂,与两个不相干的凡人说这些做什么?” ………… “呵呵…,风亭师妹,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 就在这时,山口又行来一群人,当前的俊俏青年面带微笑,向叶石等人走过来。 “这是姑苏城燕子坞的慕容公子,慕容信。他曾经纠缠过风亭师姐好些日子,可是,师姐并不喜欢他……” 雨潇似乎根本没记住师姐的话,没等叶石相问,又主动说道。 叶石此行的目的只在那块玄铁,至于其他事情,他根本没有兴趣。 雨潇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叶石的表情,犹自介绍起慕容信的身世背景,以及与风亭的过往之事。 燕子坞慕容世家,传承数百年,历朝历代,都有人在朝中出任重要职务,是姑苏城乃至整个江南最为显赫的家族势力。 不仅如此,慕容家族与修行宗门,还有诸多牵连。如今家主慕容长歌的亲大哥慕容无忧,是江南第一大宗门,七玄剑宗的长老之一。 这慕容信,便是慕容长歌的少子,也是七玄剑宗的外门弟子。 当年慕容信偶遇风亭,便一见倾心,展开疯狂的追求。 这原本也是很正常之事。 可风亭一心求道,又看不惯慕容信的轻佻模样,便一再拒绝。 慕容信不甘心,求老爹上门提亲。慕容长歌宠溺爱子,便带他上道源宗,向掌教求亲。 掌教倒在两可之间,可风亭的师父却是个暴脾气,又最是宠爱自己的几个女徒。 得知以后,顿时暴跳如雷。 在掌教阻拦下,虽没有打断这小子的双腿,却将慕容长歌父子二人,直接撵出宗门。 从此,扶摇宗算是与慕容家结下了梁子,也与七玄剑宗生了嫌隙。 慕容信为人轻浮好色,追求风亭不成,又掉转枪头,去撩扯惜花门的弟子无垢。 无垢乃是江南修真界有名的冰山美人,怎会理睬他一个浪荡子? 惜花门瞧在七玄剑宗的面子上,没有为难慕容信,却对他发出警告,不许再纠缠无垢。 慕容信仗着有七玄剑宗做靠山,笃定惜花门不敢拿自己怎样,一味寻找机会接近无垢。 好在慕容信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惜花门也不好真的就此和七玄剑宗翻脸,只能对无垢下了禁足令,留在宫中不准外出。 慕容信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去惜花峰上寻人。 …… 风亭没想到,会在此处碰见此人。 她一向不喜慕容信的为人,此时见他径直向自己走过来,心中十分不喜,却没有表露,只是微微皱眉。 慕容信旁若无人,面含轻笑,走到风亭面前,向两人点头示意。 至于叶石与关小年,直接无视。 “风亭师妹,当年之事,你可不要怪罪师兄啊。不是师妹不够优秀,是师兄要求有点高……” 言下之意,当初不是自己被风亭拒绝,反倒是自己抛弃了她一般。 “慕容师兄言重了……” 风亭懒得与他争执,随口敷衍了一句,同时无意中向叶石身边靠了靠。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慕容信敏锐得扑捉到,心头顿时一阵不喜。 “这位是?” “他是……” “小叶捕头是钱塘县里的差官……” 风亭还未及回答,雨潇便抢着开口。 “一个凡人而已……” 慕容信神识查探一番,见叶石体内毫无真气波动的迹象,便连轻蔑的表情都懒得做出。 “是凡人也比你帅得多。师姐就算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你……” 雨潇对慕容信印象也是极差,为了刺激他,嘴里嘀咕了一句。 声音虽小,却恰好在慕容信能够听见的范围内。 似乎是为了验证师妹的说法,风亭有意无意的看了叶石一眼,眼神中透出一丝关切。 “你们争风吃醋,却将我拿来做挡箭牌,可有想过人家的感受?” “不过看在你们还算识货,本捕头也就不予计较了……” 她们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叶石。 不过这慕容信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叶石知道恐怕要节外生枝,免不了又是一番麻烦。 “嗯?” 果然,慕容信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