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形师双生花》 楔子 嫉妒,是人情感的表现。 由于怨恨且察觉他人享有之利益,因而产生的一种情感与心理状态。一般让人感受到的是难受的滋味,严重的会产生恨的情感。 人们为竞争一定权益,对相应的幸运者或潜在的幸运者怀有一种冷漠、贬低、排斥、甚至是敌视的心理。就内心感受来讲,前期依次表现为由攀比到失望的压力感;中期则表现为由羞愧到屈辱的心理挫折感;后期则表现由不服不满到怨恨憎恨的发泄行为。 嫉妒是一种比较复杂的心理,它包括焦虑、恐惧、悲哀、猜疑、羞耻、自咎、消沉、憎恶、敌意、怨恨、报复等不愉快的心理。 同时,嫉妒之心一起,就很难收得住,古往今来都一样。 关于“嫉妒”,鄙人曾听闻过这么一个故事。 说的是一位王妃,封号“才崩”,乃是名巫术高手。但天生心胸狭隘,嫉妒心强。 因出于嫉妒自己丈夫对妾室的好,曾悄悄制作过一副面具,此后每每杀人,都会带上它。 宫中女眷频频横死,国王非常生气,召集了大部分巫师来共同施法找出凶手,可很长时间过去,大家最后看到的,都只是一副面具而已。 于是,面具,也成了“嫉妒”的代名词,又唤名——才崩王妃的面具。 嫉妒之心到底有多可怕?至今都没有个精准的尺度。 英国的诗人、戏曲家莎士比亚曾经说过——嫉妒是一种无知的表现,像空气一样轻的小事。而对于一个嫉妒的人,也会变成天书一样坚强的确证,也许这可以引发一场是非。 是非灾难,还是夜半私语,或重或轻,或死或生,无法衡量。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灾难,是轻是重,是生是死?她们的命运,像极了出生时就各自注定的,又像极了,早就一改再改,改了又改过的…… 《塑形师双生花》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嫉妒 最近各大电视台的新闻,被一则消息霸了屏。 国内第二十强的z集团企业,与第七强的f集团企业正式签订完同盟合约,此后同荣辱,共进退。 强强联手,龙吟虎啸,有些媒体甚至夸张地预言出他们荣升前三强,乃至成为世界级的集团大概还需要多久? 省城领导发来贺电,各大小企业送来贺礼,街道上贴满了庆贺宣传海报,大屏幕每日滚动播出,及两集团旗下的所有商品限时折扣。 礼花彩带,万民齐欢,好一个普天同庆的“十日”贺。 与此同时,早上签订盟约的当天,中午,还有一件更加欢喜的事儿——z集团的执行总裁家千金,与f集团的董事会副主席家公子,正式结为合法夫妻。 这可真算得上“喜上加喜”了。有那么一刻时间,很多人都认为这家人的好运,似乎都同时降临了。 十字街道大屏幕上的婚礼直播中,两位新人幸福与喜悦,溢满了整座教堂。鲜花白鸽,十几层大蛋糕,蕾丝纱幔,钻戒,司仪,不止前去观礼的亲朋好友,路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甜蜜和美好。 “他们可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王子和公主,本就应该在一起的,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新娘子也太漂亮了吧?果然有钱人都被上帝眷顾。不止命好,身材脸蛋都是按照天使标准来生的吧?啊,我男神娶了她,这恋我也只能失得心服口服了。” “呵,是吗?我怎么觉得你男神是个渣男啊?之前的‘退婚门’闹得沸沸扬扬,一转眼也被‘真香’警告了呢。哦嚯!” “多偶像剧啊!我羡慕还来不及呢,要是能嫁给他这么多金又长得帅的人,就算被退婚十次我也愿意。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 “行了行了,都别八卦了,那是人家的事儿,有钱人的世界爱怎么玩都行,我们理解不来,也接触不到。我现在更在意他们家的电子产品价格,到底优惠多少,我看上一个耳机好久了,可是太贵,一直纠结着到底买不买。咱们赶紧去看看吧。” 说话谈论的几人点头后,离开了街道大屏幕。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每人的贪欲都不一样,有的贪人,有的贪利,有的贪名,有的贪权;当贪欲达到一定沸腾点时,就不会局限于一种东西。 有的很宏伟,什么称霸一条街,一座城,一个国家,甚至妄想征服一个世界;而有的,可能只是某个人,某件事,或者某种精神领域,某种念想。 婚礼仍在继续,每个人脸上的喜悦依旧很浓郁,送出的祝福也是最真挚的。大家都真心祝愿这对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根本没多少人会去思考,到底是新人们之间的“爱情”促使了这份盟约,还是先有了盟约,才成就了二人的“爱情”。 大屏幕下方,一辆黑色轿车旁,司机小心翼翼地往宾利车标上哈了口气,又赶紧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去擦拭,小心翼翼,直到能在太阳下反出银白的光,才心满意足微微一笑,回到驾驶座上。 “小姐,接下来我们要去找老爷吗?他还在等着您呢。” 车内正在播报着一档情侣野外生存进度的fm节目。 听说近来比较流行。大概是因为可以培养情侣们的默契度,增进两人感情,又充满了紧张,刺激的冒险气氛,所以很受现代吃瓜人的追捧。 可,尽管女主持人的声音有多甜美欢乐,男主持人有多激昂亢奋,一唱一和将场面描述得绘声绘色,仍不能够引起后座人的注意力。 她不说话,微仰着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大屏幕上的两名新人,咬牙切齿。一时没注意到自己手中的名牌手包,已经被粗壮的五指抓得变形。 “呸!!得意个什么劲儿?这贱货,你以为今天变成了天鹅,就能掩盖得了曾经是个丑八怪的事实吗?你给我等着。” 女人恶狠狠地嘟囔完,又忍不住看了眼新娘,那幸福笑容宛如绣花针,一下下扎着她的眼睛,和神经。越看,心头越是闷得发慌,烦躁得发狂。 她将手中的包用力一摔,虽然不是故意的,却不偏不倚地砸在司机后脑勺。 “嘶——” 好在包里装着的东西很少,也很轻,砸过之后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司机本人也只感觉到有东西打在自己头上,于是用手捂着回过头来,并不敢口吐怨言。 一来这样的小状况对他来说,早就习惯了,见怪不怪。跟了这人快十年,自然深知她脾气不大好,生起气来抓到什么就是一通乱摔,连老爷夫人都治不了。 二来,一方为主,一方为仆,无论小姐做了什么,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只要不取走自己小命,一些身体上的磕磕绊绊,都算不得大事。他需要这份工作,给予的丰厚薪资待遇去养家糊口。 看到后座的女人十分郁闷,司机多了句嘴,问道:“小姐,怎么了?” 女人双臂环抱在胸前,愤愤地说道:“调头,回去。” 司机愣了愣,“老爷说让我们直接去……” “老爷老爷老爷!你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的司机,我让你回去听到没?还要我说第三遍吗?”司机话没说完,女人更加怒不可竭地吼道。 于是司机连忙闭了嘴,默默点点头,发动车子调了头,往来时路开去。 . . . 这是一条两排老树成荫,乍一看笔直通幽,却几乎接近废弃拆迁的老城区街道,路面坑坑洼洼,尤其在雨后,汪了不少积水。 原本灰蒙蒙紧闭的各店卷帘门,经过雨水冲刷后,并没有焕然一新,反而灰尘集结,形成斑斑点点的泥粒,看上去更加破旧荒废了。 这条街有着上百家店铺,门对门,店挨店。原本十几年前,可是城市中较繁华的一片区域。 后来由于人口增加,城市不断扩建,很快就发展出了新城区,并且相隔越来越远。本地人搬迁的搬迁,外出打工的外出打工,没多久就被遗弃了,只留下几户孤寡老人,子女不在身边,想去哪儿都去不了,无人照料。 不过据说几年前,原本已经廖无人烟的地方,突然运来无数建筑材料,和一大群人,只耗时月余,街道的最中央,竟将废弃了的楼层遗址改建成医院。 从外面看来,装修并没有多大改动,仍保留着原有的构架。岁月侵蚀后的痕迹,布满灰尘的墙壁,犄角蛛网,生锈的楼顶铁杆,除了顶层正门上,加了块超大的led灯光牌子。 老人们的年纪太大,视力有所退化,看不清那招牌写着什么字,也因为文化程度问题,即使看得清,也识不全,只认得“医院”二字。 至于内部的装修,则完全相反。到处都金碧辉煌,闪闪发亮如同殿堂,是当下流行的欧美风格。 这样的装修,老人们只在路边被丢弃的杂志上见过。如今身临其境,即便看病也十分享受。 对于医院的存在,起先,大家都心存迷惑,能在这么个荒废了的地区修建医院,老板到底是个有花不完钱的傻子,还是别有所谋,居心叵测。打着开医院的幌子做什么见不得光的非法买卖。因此不敢轻易就诊。 可当医院一切任职就绪,正常运行以后,因为忍受不了突发疾病而去投医的第一批病患者产生了。其治疗效果不止赞不绝口,妙手回春,重要的是收费非常“合理”得低,却又低得“不合理”。 用其中内分泌科的一位医师的话来说,“医者仁心,本就不为谋利”。 再详细点儿说,“嗨,没那么严重!都是些小毛病,动动手就能解决的事儿,我们只需要收取适当药物费,不亏本就行了。” 低到极致的医疗费用,对于已经无法产生收入的老人们来说,在步履蹒跚的年纪,又在家门口的医院,就是最大的好处。 环境虽然和省城的大医院有所区别,但也算得高雅,最重要的是医德医风,口口相传,于是,大家心存着最纯朴的感恩,去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 久而久之,不止附近的人会去,有很多新城区的闻名而来,年轻的年老的都有,甚至偶尔也有省外的。 至于前两个疑惑,大家更愿意相信开发修建的老板是个大大的好人,而且这家医院属于慈善事业。 …… …… 第二章 塑形医院 空旷的街头,一辆黑色轿车呼啸而来,疾驰着穿过街道尾。起先,并没有引起注意。然而大概五分钟后,又有一辆同色轿车疾驰而过。 之后的每隔五分钟,都有同样一种颜色的车子开过去,车型乍一看差不多,非常高级。粗略一算,应该在七八辆左右。只不过它们行驶的速度,一辆比一辆慢。 由于街道荒废的缘故,路面早就被轧得凹凸不平,平时很少看到轿车路过,就算有,也会像第一辆那样,一眨眼,还没看清车牌,已经到街尾了,根本不作停留。 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为什么一辆接一辆,仍没有停息的意思。 待那车速渐渐慢了下来,路边的人才开始留意起车标,是个有着展开的天使翅膀,中间围绕着一个圈,圈内有个银光闪闪的“b”字母。而且不止车标一样,所有呼啸而过的车子车牌,都是同一组数字。 也就是说,这些驶过的车,其实都是同一辆。 而驾驶它的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或者说,在找什么地方? . . 医院内。 洁白干净的咨询前台上,一名身穿粉色制服的护士小姐趴在上面,将手中几张病例做了个简单的对比,之后又放到桌上,拿起笔在一个本子上唰唰纪录着什么。 她的旁边,是另一名护士服女同事,和一名白大褂男同事。胸前挂着个某某医师牌子。 女同事也在做着和她一样的工作,都在病例表上写着什么,倒是男医师,趁着人家专心致志的时候,悄悄伸出食指戳了戳女同事的腋下痒穴。 女同事本能地一哆嗦,扭动着肩和手臂甩开他的手,并没有过多理会。 男医师觉得很逗趣,又再次戳了戳她的腰。 嘶—— 女同事痒得难耐,终于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 男医师立刻投降式的抬起双手,老老实实挺直背脊往后靠了靠。 可他的“老实”并不认真,这点女同事也是知道的,在她准备再次投入工作时,男医师的手又伸过来了。 啪!! 女同事突然把手中的笔拍到桌上,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表情十分严厉,甚至有些呵责,可眼底却蕴含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 由于拍笔声音略大,惊扰了站着的护士小姐,她转头看了眼嬉闹的两人,笑着不住摇头。 心道真是的,这两人不分场合的暧昧,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收敛点? 正准备继续工作的时候,医院大门被大力推了开来。 “你们院长在不在?叫他出来见我!” 伴着叫唤声,提步走进来的是一名身材十分肥胖的女人,她的体重不用过称都看得出,应有三百多斤。 头上戴有一顶黑色欧式帽,蕾丝花边遮住眼睛部分至后脑,根本看不清她的完整面容。着装也是挑选了具有瘦身视觉效果的黑色衣裙。可即便这样,看起来仍然很壮实,像座小山一样。 也许这衣裙买的时候很宽松,最大码,然而穿在她身上,依旧显得和紧身衣差不多,腹部那一圈圈溢出来的横肉,几乎把衣服撑得变形。除此之外,胸前还别着枚造型别致的珠花,看起来价值不菲。 粗手臂,大象腿,高级布料的着装,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着这是个家中非常富有,并且闲来无事,长期暴饮暴食的人。 她的嗓音非常高亢,中气十足,那一声“院长在不在”几乎传遍了整个一楼大厅。好在现在是午休时间,排队的病人不多,三四个老人,接待的护士也不多,只前台一名值班的,和过来闲聊帮忙的一男一女同事。 值班护士被女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停下手中的活儿,挂着职业笑容主动向女人搭话:“这位太太您好,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 女人皱紧了眉,半仰起头,一脸鄙夷和不屑地打量着值班护士,似乎在对刚才的称呼心有不悦,说道:“什么玩意儿?我看起来有那么老么?别废话了,我有事找你们院长,赶紧带我去。” 护士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和旁边坐着的一男一女同事对望了一眼,才看向女人,说道:“抱歉女士,我们并没有收到院长大人的见客预约。您恐怕来得不是时候。” 女人眉头更紧了,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近前台,随后笔挺一站,拨弄着眼前黑蕾丝,故意露出眼睛说道:“什么意思?我见谁竟还需要预约吗?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护士顺着女人的动作牵引,将对方面容看了个仔细。可直到那遮面的蕾丝再次放下后,她又摇了摇头,并没有过多语言。 女人怒了,肥厚的手掌拍在前台桌上,发出的巨响再次引来看病老人的注视。 “什么意思?今儿个我还见不到你们院长了?” 摇头?什么意思?不认识自己?还是不让见院长? 这护士需要知道自己眼前站着的是什么人,多有钱?她开的车,那价位足够买下这样的医院。不止,只要她愿意,多花点买下这一整条街又有什么,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的,以家里的经济能力,社会地位,身为父亲的独生女,敢把她拒之门外的人还没出现呢。预约?那是一道怎样的程序?就这么一家小小的医院,竟也敢让她先预约? 护士面色略显为难,却仍保持着礼仪微笑,说道:“小姐,是这样的,我们院长并不在医院里。您要是有提前来电询问的话,应该知道这么个情况。” “不在?”女人问道:“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突然打了开来。 红色的十公分高跟鞋,一条卡其色紧身裙把那前凸后翘,性感婀娜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肩上披着件半长风衣,随着那意气风发的步伐浮摆出个张扬的弧度。 烈焰红唇,那是只来自完美女人的自信气质,连大檐帽和几乎覆盖住半张脸的墨镜都遮挡不住。 她才一出电梯,就吸引了大部分目光,包括刚进门的几名青年。也适时打断黑衣裙女人和护士对话。 第三章 第十二层 黑衣裙女人讷讷注视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路过自己,推门离去。大厅中悄悄响起私语,都在议论刚才那个美女是谁?有多养眼?甚至还开起了什么追上去讨要电话号码的玩笑。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斜眼藐视这些肤浅的男人,或者嗤之以鼻,而是沉浸在先前与大檐帽女人擦肩而过时的感触中。 她刚刚是不是也看了眼自己?虽然认不出面容是谁,也没有什么明确交汇,但从对方背影看来,似乎她认识,以前在哪儿见过…… 回过神来后没有再深究,继续趾高气昂问道:“他什么时候去的?” 面对追问,护士仍是摇头。 女人怒意更浓,伸手就向护士的衣领子抓去,那气势逼人,像极了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 好在才刚刚触碰到粉白的护士装衣领后,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手腕,阻止了她下一步拖拽。 僵持着动作,女人转面看向那名男医师,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骄纵的怒意越发明显了,明摆着在等对方先发言。要是给不出个合理的理由,下一个倒霉的就会变成他。 可能都同处一个服务行业的缘故,他们的表情像专业训练过一样,笑容的尺度,说话的语气都如出一辙。让人乍一看以为很真实很礼貌,但只要细细一品,就会发现其实很假。 “小姐息怒,先冷静一下。我同事说的不是假话,我们的确不知道院长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说完,他故作思考地垂下眼帘,不一会儿抬起来,继续笑着说道:“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来这里工作五年了,都没见过院长一次面。” 女人愣住了,半张着嘴有些不可置信。 趁着她分神的时间,男医师悄悄扒开那手,让它松开了女护士的衣领。 “听您口音,您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既然大老远来了,也不能让您毫无收获。这样吧,您要是病情特别着急,我给您引荐我们的副院长吧。医院的所有大手术,都是他在负责呢。” 说到“大手术”时,他特意把这三个字加重了几分音量。不用细听,别有所指。 “副院长?”女人的表情似乎仍然没从刚才的话题中缓过神来,思维已经被诱导着过去了。 男医师连忙走出前台柜,亲自为女人开路,指引着她往那部看起来极不起眼,却是先前高跟鞋女人出来的电梯走去。 期间,趁着女人那高傲自信的表情又回来了,昂首阔步的时候,他趁机悄悄回头,特意朝前台眨了眨眼,似安抚,似玩闹。 女护士们回之以微笑。 眼看着两人身影被正在关闭的电梯门隔去,先前被抓衣领的女护士拿起笔继续填填写写形若无事。倒是先前与男医师嬉闹的那名女护士,忍不住凑了过来,在她耳边悄悄感叹道:“唉,又是一个需要重塑的暴发户。身体不行,得从灵魂开始。” 说完,摇着头坐回原位。 “行了吧别说了,各有各的生活方式。”女护士边回应着,又忍不住悄悄望了眼人走进去后,已经关闭了的电梯门,面色平静得有些反常。 电梯门上,左边贴着“停”,右边贴着“休”的提示字样。 “唉,古人都说‘人之初,性本善’,人生下来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由于成长过程中,后天的学习环境不一样,性情也就有了好坏之分。但我觉得荀子的‘人之初,性本恶’理念更加贴切些。后天的教育可以使人由恶变善,越舍不得教育,善念就越少。” …… …… 这间电梯空间要比其他的小了些许,一个胖子加上一个标准身材的男人,就很难再容下第三人。 除了小,和其他电梯不同的是,壁面光滑洁净,没有贴过任何一张广告纸。按键也只有第1层,和第12层两个按钮。并且它的速度很快,从一楼到十二楼,耗时不到十秒钟。 电梯门开了,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无尽的漆黑,望不到头。 女人驻了足,迟迟没有迈出电梯。 这是个令人不安的地方!低温的空气令她有些不敢呼吸,好像吸进去以后,连肺部都会结冰。并且十分空旷,空得什么都看不到,活脱脱一世界之外的另一个黑洞空间。还有那气氛,死一般寂静,根本不像有人待的地方。 这儿真的坐着他们的副院长吗?女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感觉。 男医师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说道:“小姐请见谅,由于我们的药物有一部分必须做避光处理,不能让阳光照射到,所以出于方便,不得不装潢成这般风格。” 他标准地笑着首先走出电梯,手臂仍抬起拦在门口,以防电梯门关闭,从而等待着女人的动作。 “你们,副院长……”女人的强硬语气削减不少,显然没有刚进门时的底气。 男医师呵呵一笑,“副院长就在这儿,不过不在这个方向。”说着,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电梯后面,“您先出来,我带你去。别怕别怕,有灯的。” 说到“怕”字,女人感觉到自己被小看了,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挺胸走出来。 男子又是呵呵一笑,转身往右边方向走去,“小姐请随我来,跟紧了,别撞到您。” 说着,没走多远,不知手按在什么地方,只听轻轻一声“啪”,一道极其微弱的灯光散了开来,稍微点亮了漆黑的地方。 虽然有了光,对于心理来说能安慰不少,可它的照明强度实在没眼看,甚至连脚下那长长的地毯颜色都辨认不出来。 跟上男护士的脚步,女人心中还是有些犯嘀咕,忍不住从手拿包中取出手机,点开屏幕看了看时间,14:05分,下午时间。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时间段,这里竟然连一点儿光都没有。 她甚至一度产生了错觉,以为是夜间两点。 . 绕过电梯区卡住的盲角,果然在它对立的后方看到一点灯光。似乎只发自那一小块特定区域。 乍一看,女人和光源地相隔距离并没有多远,两百米左右。明明很近的距离,男医师却带着自己往反方向走,并且兜兜转转一直在绕弯。 时间越久,脑子里有了疑问,心中就越来越不安。好在没多久,终于极其微弱的灯光照射下,左右两边都若隐若现地反射出自己身影来,她才知道他们“兜圈子”的缘由。 看似空旷无比的地方,原来被两面巨大的玻璃隔了开来,只中间留下条一米左右宽的走廊。这两面玻璃看起来都没有明显切口,链接乳胶,没有菱角,也没有贴着任何提示字样,完全天然一体,所以才导致了她一度产生幻觉,误以为这儿是空的。 但如果说这么大个地方只被隔出条走廊来,其余都属于同一个空间的话,显然这说法不成立。 男护士带着自己一路七拐八绕,走了很久是真的,并且也很多次眼看那个目的地光屋远了又近,近了又远好几次都没能真正到达,由此可见这里的空间并不属于一体,大概隔出了很多个独立空室。 那么到底有多少个,说实话她也数不清楚。只从转弯的角度来看,这些空室大小不一,长短各异,并且毫不规则,排列随意。 一个楼层有这么多间阁间一点儿不奇怪。可女人还是觉得很不寻常,甚至有点儿紧张,心中发怵的同时打起了退堂鼓。 首先这儿的布局很少见,很特别,可以说是异类。她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医疗工作才需要这般布置? 其次,这儿没有其他人,主治医师和护士。副院长的办公室独自设立在这么个即不见光,又阴冷诡异的地方,就算他本人喜欢清静,又或者工作需要看护什么东西,总觉得还是很反常。 还有,男护士之前说的避光药物呢? 一眼看到头的眼睛视野告诉自己,这么多阁间隔出来,并没有放置任何东西!连个基本的盆栽摆设都没有,空荡荡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女人开始怀疑自己一时冲动之下,支开司机独自驱车走了三四个小时来到这儿的举动,究竟是对是错,是福是祸。 何况,地址还是那个贱人给的。 她早该猜到那该死的蠢货,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得这么大方,会告诉自己真正的地址所在处呢? “磐莘医院”?一家古里古怪的医院,设立在一条荒废破旧的街道中央本身就是个不解之谜。虽然深入看来的确和其他医院不同,但要将那样一个丑八怪变成如今的白天鹅,显然还没有这种技术本事。 或许,她应该将希望寄托在国外,应该全力去打听到底哪个国家的整形医院,才能达到那种脱胎换骨,重塑人身的效果。 不是说,有个国家的整容机构这块特别发达吗? 心中生了迟疑,女人的脚步就情不自禁慢下来。她默默抬头看向男医师的背影,也权衡着到底要不要开口叫住。 第四章 副院长 犹犹豫豫间,两人一路沉默着又走出一段路程。还没等她做出决定,男医师的声音响了起来,“诶,到了到了。” 他的手又一次轻车熟路,不知道摸了哪儿,轻轻一声“啪”,最后一盏弱灯被打开来。 “来吧,我们穿过这条路,就能到达副院长办公室了。”男医师边说着,侧过头向女人笑了笑,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往前走去。 女人皱了皱眉,显然这句话并没有打消她心中的余虑,还是犹豫不决。不过再三权衡之后,她依然选择继续跟上去。 心里想着,既然来都来了,那就看看情况再说,如果不行,就马上走。 咚咚咚—— “副院长,”来到门前,男医师停住脚步,小心翼翼的叩响玻璃门,伸着脑袋往里面张望,“副院长在忙吗?有患者来了,是否接见?” 说完,又叩了三声。 是否接见? 这句话如同倒刺,勾起了女人的孤高之心。她又皱紧了眉,越发不耐烦。 本来已经想走的人了,耐着性子来到这儿算给足了对方面子,居然还得让对方选择见与不见? 简直笑话。 女人一把拨开男医师,支起手掌大力推开玻璃门。 然而,并没有人影。 还是一个空旷的阁间。 只不过门口摆放着一台很大的电脑,从屏幕背面看牌子,是外国货。桌子也是一张特别长的书桌,几乎占了阁间一半的空间,玻璃材质,全透明。 桌子除去摆放电脑的位置,多出来的另外一半,和普通书桌差不多,只不过它抽屉里什么都没放置,反而桌上摆着两个罐子。 一个是十厘米左右的陶瓷花盆,纯黑色,种着一株无叶的,嫣红似火,顶生伞形花序,花如龙爪的植物。 曼珠沙华。 说来这植物很不常见,不过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很久以前偶然在杂志上有看到过,是种预示死亡,指引通向幽冥之狱的花。由于它的颜色和花型,意义都十分特殊,自己看一次就记住了。 不过医院里怎么会种这种花?真晦气,也越来越觉得古怪诡秘了。 花盆旁边的另外一个罐子,是封闭好了的玻璃罐,容量大约1l。 封口的盖子也是玻璃的,只不过盖子接口处,在它对应的两边各安置了一粒银制暗扣,两两相咬,将盖子固定得死死的。一丝气味儿都透不出来。 这个罐子里装着的,是淡黄色,看起来密度很高,很粘稠,但更类似油脂的液体,只装了三分之一。由于旁边曼珠沙华的烘托,一部分颜色竟也显得黄色中透着更淡的粉红。 罐子侧面上贴着张手写纸条,大概是标签吧?不过都是些字母。看上去不像物品名字,更像一种特殊代码。 glsrh-px-0152-wzw。 女人对这些没多少兴趣,只粗略扫了一眼,回头看向男医师。 男医师茫然的摇头,随后目光一转,亮了起来,挥起手臂兴冲冲向着他们来时路看去。 “副院长,副院长,这儿!有患者来就诊了。” 女人随着他的方向看去,果然也看到一名身穿雪白大褂,身材十分高挑的男人走来。 他左手掌中托着一个玻璃罐子,和桌上摆的那个一模一样;右手则扶着罐壁,以防不慎摔碎。 由于光线很暗,只大概看清是个留着一头飘逸碎发的年轻男人。五官也有些模糊,不过从大致轮廓来看,是个面容非常俊朗的人。 他带着一架无框眼镜,镜片在反白光,让人看不见它背后的双目,只能将目光聚焦在表情上——和女人刚进医院时遇到的所有医务人员一样,如标如尺的笑脸说不清是真诚,还是礼仪。 不过却十分温暖,如同冬天里的暖阳,散发着温柔与活力,很让人赏心悦目。尤其在这阴森异常,死气沉沉的12楼里平添几分人气,就更加显得难能可贵。 女人情不自禁看得出神,面颊竟微微有些发烫,露出了个久违的少女羞涩。 她以为,能坐到副院长的位置的人,除了临床本事之外,经验阅历更加必不可少。而增长阅历就必须要付出很多时间,消磨自己过半的青春年华。 应该是个中年以上的秃头老男人。 却不想,竟还这么年轻,跟自己差不多年纪。 看着款款而来的副院长,镜片上的反光退去,露出一双温婉澄澈的眼睛,并且也在看着自己。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只能连忙低下头去,试图隐藏自己的手足无措。 “你好,恭候多时了呢。里边请。” 副院长只在女人面前停留了一瞬,打过招呼,就进入办公室去。 他呆过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幽的混合型消毒水和洗衣液味儿,十分好闻,沁人心脾。 女人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追着副院长的脚步走了进去,“你认识我?你知道我要来找你?” 副院长放下手中的玻璃罐子,拽了拽白大褂坐到高背椅上,对着最后一个进来的男医师做了个手势,男医师立刻心领神会地走出去,只一眨眼时间手中多了把椅子。 安置在副院长正对面后,对女人打着手势说道:“小姐请坐,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我们副院长一定能帮你的。”说完,悄悄看了眼副院长。 女人坐下以后,仰头视线再次对上男医师,只见他呵呵一笑,依然表现得很没有真诚感。 等收起笑容,抱起桌上那罐装有黄色液体的罐子,对着标签嘟囔着念了遍字母,然后对副院长鞠躬告退。 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关上,这里只剩下两个人了。也可以说,这层诡异的楼层里,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 “小姐你好,有什么本院能帮助你的?” 副院长的声音拉回女人的注意力,看着他温暖的笑容,女人又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了。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次前来的目的,可比眼前这个男人有吸引力得多。 她拉开挡住自己眼睛的黑蕾丝,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拍到桌上,推到副院长面前,说道:“废话就不多说了。你认不认识这个人?她介绍我来的。” 自己的观察中,副院长拿起照片,目光也停留在照片上有一会儿了。整个过程表情一直很从容,似乎并没有表现出讶异或者疑惑,显然他是认识这个人的。 女人猜想,这一趟自己也许没白来,并且也找对人了。 那双拿着照片的手修长干净,灵活稳当,亦如珍品,不正是天生握手术刀的手吗? 照片表面上有几道明显折痕,应是曾经被人大力蹂躏过几次。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一场高级酒会上的奢华背景,和一个半身女人照。 照片平平无奇,女人才是重点。 她的举止看起来有那么一股子浑然天生的修养气质,嘴角上扬三十度笑不露齿,眼中的谦和矜持自然诚恳。然而,还是让人忽视不了其外貌上的肥胖,壮实,甚至五官不扬。 除了轻微不协调,浓妆都盖不住的色斑痘痕。以及油腻。 照片上的女人,姓周,名叫莉嫚。不错,正是这些天里因为又是联盟又是举行婚礼,把全市媒体闹得沸沸扬扬的女人。z集团的执行总裁家的千金。 由于社会层次上的关系,也有企业中的业务往来,接触多了,有共同点的人会成为朋友一点儿也不奇怪。周莉嫚和黑色衣裙女人就是这样,她们不止是好友,还做了十多年闺蜜。 两人的身材体质,在这一代后辈当中是出了名的“重量级”,虎背熊腰,又高又壮,跟其他公子千金相比就算家世非常优越,也不怎么受人待见。偏偏为了企业利益,又不得不被安排上“强强联姻”的命运。 曾经还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居然被人调侃,说谁要娶了她们中的哪位,那可真是“有福了”,这“靠山”货真价实啊!恐怕床垫里的弹簧压下去后都起不来了,得打造张高密度钢铁大床才行。 被人背后言论,而且措词十分不堪,俩人虽然生气,但还是尽量淡出交际酒会,不轻易往人堆里走,时间久了才渐渐被停息。 周莉嫚的“重量级”并不属于寻常暴饮暴食,肠肥脑满。相反,她是个酷爱健身的女人,热衷于各种瘦身减肥有氧运动。 可出于体质关系,她连喝口水都会胖三两,于是所有运动并没有让她瘦下去,反而练出一身硬实的肌肉,整个一生活在都市的女版人猿泰山。 那次退婚事件,是男方多次极力反对后无果,干脆自己找上门来退的,说她的样子像个有女装癖的打手,不止猥琐简直变态。非常伤人。 看着周莉嫚那叫一个伤心欲绝的来找自己哭诉,黑色衣裙女人的心里是庆幸的。有了这个活生生例子,她也不敢执着于减肥瘦身什么的,尤其是运功。倚靠克制暴饮暴食的习惯,应该是最适合的方法了。 黑色衣裙女人和周莉嫚,两人都差不多的身材,论家世,前者要好一些。 第五章 合约 怎么个好法? 这么说吧,z集团的全国排名在第二十位,她家企业排在第五位。 论容貌,她至少脸上是清秀干净的,皮肤是白里透红的,没有多少瑕疵。可以说处处不比周莉嫚差。 她自己也有个联姻的未婚夫,并且都不用问也知道对方肯定非常嫌弃自己的体貌。从订婚礼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了,男方不止没有继续完婚的意思,甚至都从没来探望过,电话,短信语音都没有,就这么一直搁置不谈。 想必,退婚也是迟早的吧?只不过碍于对方的集团企业,没有自家的强而已。 有了这个认知,就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事儿发生。 说起婚姻,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那街道上大屏幕里的婚礼。幸福,唯美,受万人祝福。新郎英俊与否暂且不论,只新娘的外貌,婀娜多姿的身材曲线,天使般美丽的脸庞,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并且笑得越甜,就越让她难受,心中气得发狂。 不知不觉中,手上的包又被粗壮的五指抓得变形了。 她已经受够了那些明明须得仰仗着她们家照拂的人,却敢肆无忌惮地嘲笑自己的眼神,把自己当成异类。 还有,自己拖着一身肥肉举步难行的日子,百步一歇息,真的过够了,不想再承受这些了。 周莉嫚那贱人都可以重塑,黑棕熊变成白天鹅,凭什么自己不能? 她也要变得美丽动人,婀娜多姿,也要尝尝步伐体态轻盈的感觉,更要成为所有人的焦点,让那些曾经嫌弃她的人把眼珠子再转回来! 她要告诉所有人,比不上她的始终比不上,变成什么也比不上;曾经她胖时你们轻易取笑不起,而今她也要变美了,你们就更加高攀不上! 是的,只要能瘦下去,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一切!!! 照片再次被放到桌上。 副院长十指交叉着搭在一旁,笑意盈盈地说道:“周小姐呀,可是位很好的顾客呢。她能找到自己幸福的方式,本院全体都很替她高兴。” 说完,看向黑色衣裙女人,笑道:“不知小姐你,希望得到本院怎样的帮助?” “一句话,我要变得比她还美!能不能做到?” 面对黑色衣裙女人趾高气昂的态度语气,副院长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而是抬手推了推眼镜,目光打量着对方,身体也微微往后仰了仰,把转椅抵得往后移动了一些。但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眼前这个女人,眼耳口鼻端正,脸部轮廓,五官比例都很均匀,实属天生的优秀胚子。 虽然过于肥胖,眼神略显凌厉,而且,还有着与眼神相匹配的秉性气质。 “恕我多问一句。不知小姐你,想要变美的初衷是什么?” 黑色衣裙女人被问住了,脸上的不解显示出自己似乎并没有想到做这种手术,也还需要交代什么前因后果。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规矩? 副院长突然呵呵一笑,似乎在为自己的问题被漠视而打圆场,随后又摆着手说道: “如果是体貌方面,我以为小姐你已经天生丽质了,不需要做什么改动。以你的体貌,乃是雍容华贵的象征,预示着现在乃至将来,都会金玉满堂,幸福美满一生。至于现在会感到困扰,只因为缺了一个懂得欣赏你的人。” 黑色衣裙女人没有答话的意思,而是皱起眉头展现自己的不满,和心中轻微的躁动。她弯蜷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在玻璃桌上重重敲了两下,以示提醒。 别多问,别多说,别揣测,也别随意发表自己的意见。 她的处境,所经历过的事,除了自己,谁都没资格评价,也不需要评价。做医生的,有钱拿就拿,有病治就治,哪儿那么多废话? 用四个字来说——与你无关! 显然,副院长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了,只见他又扬起嘴角,垂下头呵呵一笑,“看来小姐对自己的体貌有着严苛要求,并且也有着坚毅的执着呢。这样,还请小姐先签了这份合约。” 边说着,拉开大长桌的玻璃抽屉,在那外面看上去空无一物的空间里翻找起来。 “签……签合约?” 黑色衣裙女人很奇怪,这玻璃材质可不多见。明明看起来真的空无一物,甚至从抽屉内部一眼看到得抽屉前部的铆钉锁芯子。可副院长勾勒下身形,和摸索中轻微的纸片摩挲声示意着,里面的确有东西,并且还不少。 这么说来,她这一路走来所经过的那些玻璃隔间里,可能也不是眼睛所见的空旷,也许真的存放着什么东西。 但容不得她多想,“签合约”这三个字才是目前最该重视的问题。 虽然较大的整形手术自己没做过,仅限于打打美容针,局部吸吸脂,但也曾听闻做过的那些女人们谈论过。 不是该先设定客人的整容方案吗?医师名单,还能提供局部模型,她自己都想好了,非常喜欢某位女明星的轮廓,准备用她的。并且整容也不是一次性就能完成,不是有顺序的吗? 怎么什么都没谈就要签合约了呢? 比如塑形费用,手术章程,需要的材料品质,时限,以及最后完成大概得多久以后。还有责任声明。 费用是多少这个问题她可以不谈,反正以自己的家业,多少都给得起。可是其他的呢? 什么都不闻不问,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出了医疗事故算谁的?算自己的?还是算医院的? 可不管算谁的,她都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去开玩笑。她的命,可金贵太多了。 话又说回来,周莉嫚那个贱人说是在这儿做的塑身手术,虽然效果的确惊人,口头上也夸得“天上有,人间无”的,可毕竟口说无凭。没人知道她话的是真是假,看见她到底去的是哪家医院,看的是哪个医师,甚至哪个国家? 换句话来说,如果她对自己心存不仁,故意给了自己假地址,实则早就跟这个男人有什么恶性勾结的话,把自己骗来,假装利用医疗事故来害自己,简直易如反掌了。 古里古怪的医院,古里古怪的医疗流程,还有眼前这个从一出现,她就一直暗中观察着的,表面上看起了没什么问题,但总给她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的人。 这个女人,简直是…… 想到这儿,越来越浓烈的不信任和危机感同时滋生于心底,她甚至一刻都坐不住,准备立刻夺门而出。 “诶,找到了找到了。”副院长突然直起身子,把一张打印着几行黑体字的纸放到桌上,又推往黑色衣裙女人面前,说道:“合约上大致就这几条要求,请过目。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啪—— 黑色衣裙女人并没有像他所说的去看合约,而是快速弹起身来,抬起肥厚的手掌拍上纸去,刚好遮挡了那合约内容。 副院长依旧笑意盈盈,在等着她开口说话。 “你跟周莉嫚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双倍!”黑色衣裙女人恶狠狠的说完,眯着眼睛集中起视线,仔细观察着副院长脸部微表情。想看看,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副院长微微一愣,略显不解地说道:“医患关系。怎么,你与周小姐不是好朋友吗?怎么为难起我一个医师来了?” 那温柔的眼睛,好看的脸庞,现在竟让黑色衣裙女人丝毫沉迷不起来,反而觉得越来越看不透,越来越扑朔迷离。仿佛他随时都会跳起身来,拿出把刀在自己身上捅出十个八个的血窟窿。杀人灭口。 不知道是气温低迷,还是心底发寒,她打了一哆嗦。面上却不得不强行镇定下来,假装狠狠地,又小心翼翼地别过脸去,低喝一声说道:“好。我问你,我要变得比她还漂亮。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留在副院长身上的眼角余光,看到他在不住摇头。 黑色衣裙女人连忙回过脸去,狠狠瞪着副院长。 只见他又是标准一笑,说道:“很抱歉,不能。”眼看着黑色衣裙女人又要嚷嚷起来,他继续说道:“本院的体貌塑形手术,只在患者的体格基础上作出最适合的体貌改善。不接受指定样板。小姐要是有别的特殊要求,不如就请回吧。” 黑色衣裙女人愣住了。 没想到除了发脾气时候的爹爹,竟还有人敢给自己下驱逐令? 不过她并没有生气,反而暗自安心不少。至少没了之前胡思乱想的不安感。 出于惯性,她耷拉着眼皮子,居高临下轻扫了一眼副院长,用鼻腔轻哼一声转过头去,语气极快地说了句“告辞!” 说完,拉下额前的蕾丝遮眼,也趁着眼目被遮挡的情况下,又透过蕾丝细缝偷偷看了眼副院长,见对方并没有打算挽留或者其他怪异的起身动作,这才安心踏着沉重而又傲气的步子往外走去。 ——浪费老娘时间。 这句话是她走出办公室门后才说的,声音极轻,本也是囔囔自语,根本不在意到底会不会被对方听到。 第六章 决心 走回电梯口的这一段路,对她来说仍是个不小的挑战。 之前有男医师一路指引,七拐八绕,就算有灯也还是觉得提心吊胆。眼下只有自己一人回去,不止路线迷糊记不清,身处陌生环境又受了些不安定心理因素影响,她不得不一面谨慎小心的观察周围,一面又急不可耐的想离开。 沿着男医师并未随手关闭的小暗灯,一路上跌撞了两次,很快也看到来时的电梯位置。 并且那名男医师,也正在按着电梯键,等待电梯门打开。 “等等!”女人喊了一声来给自己壮胆,也刻意去引起注意,让对方别丢下自己。 生意没谈成,独自待在这种诡异地方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她的预感是真的,那个古里古怪的副院长心存报复,其实早已经提刀悄悄跟了上来,只等男医师一走,就突然跳出来捂住她的口从背后连捅十几刀。 她死在这儿臭了都没人会知道! 虽然,借着转弯时间她曾频频转头看向副院长办公室,距离相隔甚远,依稀可以看到那个高挑的,身穿白大褂的身影在忙忙碌碌,整理一些从抽屉中移出来的文件。期间,还抱起过那株曼珠沙华端详了几秒钟。 男医师听到她的话了,依旧面带笑意,用身体挡在电梯门一侧等待着女人到来,贴心说道:“不着急,当心碰壁。” 他对女人的前后脚相遇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就如同带她来时一样和风细雨。等到她走过来后,先让她进电梯,自己最后才也走了进去。 电梯门合上,女人亲眼看着男医师修长如玉的手指按下“1”键,一颗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忍不住暗自松了口气。 之后,才打量着双手插在大褂口袋里的男医师,问道:“你们这样的小医院员工太多,规模不行,选址也有问题,想必一个月的业绩都很难达标吧?该怎么对你们的院长交代?” 起先男医师并没有听懂女人的话,愣了愣后这才哈哈一笑,回道:“‘不怕架上药生尘,只求世上人无病。’做我们这个行业的医者,其实巴不得大家都健健康康的。这样我们也能落得清闲。” “人要是不生病,你们不就得倒闭失业了?” 短短十秒钟,电梯已经来到一楼,随着一声清脆的“叮”,门适时打开了。 男医师没来得及回答女人的问题,站出去后伸着一条手臂挡在侧方,笑道:“我们到了。真想邀请小姐您留下来喝杯茶,但是医院这种地方不太吉利。我就祝愿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不需要再踏进医院的大门吧。” 挺委婉的逐客令。相比起副院长那句“请回吧!”要中听得多。 于是,女人心中不禁对这个总是职业笑意的男医师有所改观。 走出电梯,男医师的手都还没缩回来,手机自带的短信提示音响了。是女人的。 她原本没打算及时查看,可那提示音一响就好几次,接连不停,想必是因为刚才接收不到信号的缘故。现在一股脑儿都同时发来了。 她打开手中的名牌小包,拿出当下高端昂贵的商务手机,点开屏幕一看,五个未接来电和两条短信消息。 未接来电来自两个不同的人,分别是周莉嫚的两个,余东瑞的三个,两条短信也是他发的。 周莉嫚打电话给自己,无非是催促去参加她的婚礼,看她如何力压群芳,恩爱甜蜜罢了。真让人心烦。 余东瑞,国企中排名第十四位的y集团中,董事局主席家的三公子,说白了,也是和黑礼服女人在三年前定下婚约,三年内不闻不问,没有交集的表面未婚夫。 由于太长时间没有联系过,这时候突然连续拨了三个电话和两条短信,倒让女人心中立刻忐忑起来。 与惊喜无关,因为感觉告诉她,并不如她希望的那样是来完婚的。屏着呼吸,手指哆哆嗦嗦点开第一条短信,就立刻身子一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没关闭的电梯门已经发出刺耳警鸣,可女人充耳不闻,看得聚精会神,男医师也不好直白催促。就这么继续扒拉着电梯门。 良久,女人突然举起手机欲狠狠摔到地上,从她湿润的红眼眶看得出情绪极其不稳定,似乎受到什么刺激而在发怒。 男医师正准备劝阻,她的手突然停在制高点,并没有丢出手机。 顿了顿,锁起屏幕,把手机完好无损地放回手拿包中,凌厉的眼睛瞪向男医师,命令道:“不走了,你再带我上去一趟。” 男医师依旧笑意盈盈,没有感到惊讶或者疑惑。 从不欢而散到再次折返回来,前后不到十分钟时间。 女人因为愤怒并没有意识到场面尴尬,倒是这个文质彬彬的副院长,他也没对她的去来而感到意外,这不禁令女人觉得这里还是如此不合常理,让人内心惴惴不安。 好像一切都被他掌控得死死的。 不过只要一想到短信内容,席梦思床垫躺下去连弹簧都弹不起来,得打造高密度钢铁大床这种话都是出自余东瑞那张乍一看英俊出众,实则面目可憎的嘴脸中说出来的,就会让她愤怒得失去理智。 拿过仍然还放在桌上的那一纸合约,她连看都没看就大笔一挥,重重写上自己的名字。 ——谢绫。 名字上面又加按了手印。 她想起了之前收到的那两条短信息。 第一条是段很长很长的文字。看得出发送之前已经酝酿过很久,删删改改了很多遍。可例可举两个人有多么不合适,毫无感情基础可言。就一个目的:解除婚约,互不耽误。 如果说这条决裂的消息是在表达自己的目的,语气用词经过删删改改后已经淡漠了大部分愤怒情绪,说的也条理清晰。依然足够令谢淩心头一凉,意识到该来的总算来了。 那么这第二条,则是第一条的追加式后语。不同的是已经不再谈论婚约,而是纯粹发泄个人情绪。编排,挖苦,辱骂,恶意诋毁。也不怕收到短信的人会不会被文字刺痛到。 相反,还怕不能够表达他内心的羞耻,愤怒,甚至憎恨。一字一句直白犀利,毫无修养可言,完全显示出了这个尖酸刻薄的小人嘴脸。 拿谢淩和周莉嫚相提并论。说什么不错,人家以前的确形象不好,不忍直视,但有着积极乐观的心态啊!勤奋努力,勇于改变,都已经彻底脱胎换骨了。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那你呢? 什么时候才能像周莉嫚一样?变得配得上你家的声望地位? 知道的是你自己生活不自律,整天就知道胡吃海塞,不知道的还以为x集团的主营业务是开兽园养殖,你爹给你吃的都是饲料吧?熊瞎子见了你都以为是退了毛的亲戚! 考虑过你爹的感受吗?你让别的业界怎么看你爹?如果我娶了你又会怎么看我? 还说如果两人真的结婚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布置这个婚房,订做多大的高密度钢铁大床?还是把别墅换成野生林园吧,这样才容得下她,符合她不是? 这种日子他一天都不愿意过!拒绝接受,把买野生林园的钱省下来多做几项投资不好吗?不尽兴吗! 把谢淩都气笑了,因为她深刻明白余东瑞口中的“投资”并不这么冠冕堂皇,和商业无关,都是他最常去的那几个风月酒场,商务会所,那几个可以随便带出去的妖艳贱货。 简直笑话,拿周莉嫚和她相比,一个处处都不如自己的人,哪来可比性?这也就算了,还拿那些坐台小姐来跟自己比?要侮辱人,也不是这么个侮辱法。 不错,即使余东瑞不拿谢淩当回事,但谢淩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的私人生活。知道他在他爹集里团挂着个什么高管职位?负责哪块业务往来?什么工作态度?多久会去办公室一趟?和办公室里的哪几个女秘书有不正当关系。 他几点吃饭几点去喝酒?平常会跟哪几个狐朋狗友鬼混在一起?叫哪几个女人作陪,一个礼拜外宿几次回家几次统统一清二楚。 她承认,起先关注着他是因为被他英俊的外貌所吸引,并且订婚也是自己对父亲提及的。既然要商业结婚,干脆自己挑选一个心仪的。 之后,了解得多了才知道这是怎样一个恶俗放浪的人。 也心灰意冷过一段时间,后悔自己的骄纵任性,以后要是嫁给这么个花心浪荡的男人,哭都哭不完。 那段时间只有偶尔在同一个交际圈里看到,或者和几个朋友一起闲聊时会听到些闲言碎语,只要有关于他,自己还是会默默听得聚精会神。 因为即便这样,她仍然觉得余东瑞在瞄狩新“猎物”时,会礼貌地弯腰亲吻对方的手,会绅士地给人家主动开车门,会安排很浪漫的高级晚餐,幽默谈笑。说明他还是有温柔的一面。 只不过这一面,大概只会展露在他喜欢的女人身上。 第七章 丑闻 后来大家都收到周莉嫚的结婚请柬,作为几乎被“捆绑”在一起的熊式姐妹,提到她,自然也会联想到谢淩,知道她脱胎换骨美成人间尤物,自然也会有人询问起谢淩近况。 而说起谢淩,理所当然地自然也会调侃到余东瑞身上。那段时间她基本可以想象得到余东瑞是怎样挣扎在那些闲言碎语中的。 为了知道他会怎么来应付这些该死的流言蜚语,会什么时候忍受不住了和自己解除婚约,她不得不又重新派人去打探他的消息。疯狂想知道!甚至想过要雇佣私家侦探出面的地步。 说实话,以前关注着余东瑞,或许是感情驱使。但现在,牵扯到尊严问题后感情就不值一提了。她想要所有人为她喝彩,为她们喝彩;想要余东瑞把自己捧在手心上珍惜,不需要再对别的野女人温柔。更不止是短暂体验一下。 以前,这些想法对她来说也许只是自己的臆想。但现在,似乎一切都有机会要实现了。她等着呢! …… …… 一月后。 z集团和f集团“强强联姻”的余热还没过呢,网络新闻头条又**集团占领了。 三件事。 x集团股市短短两周跌了几个点。 x集团现任执行总裁蒋胜平因个人作风问题或面临停职变更。 x集团现任执行总裁蒋胜平疑似“金屋藏娇”,夜半书房惊现性感女子,举止亲昵全然不顾正在进行着董事局视频会议。 举一反百,在这个网络发达,言谈自由,大鱼号不需要认证记者证的自媒体时代,早就被各种各样的网站疯传。原文转载还算好的,更多名不见经传的小网站为博眼球,混阅读量,根本无下限胡编乱造。 【曝光!黑丝睡裙女子原是xx娱乐集团的签约嫩模】 【黑料!疑似蒋胜平小三与多名男子的亲密照流出!速看】 稍微正规点儿的网站,打开后内容则是先介绍一通人物背景,之后才追述上这样一句话: “众所周知蒋胜平是入赘到谢家的女婿。其妻谢文欣乃是x集团董事会第五届副会长的女儿。位比皇太女。经过此事,谢太是否会选择息事宁人?还是一纸诉状将蒋胜平告上法庭?如是,蒋胜平极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或者净身出户,多年劳力将付之东流。”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哗众取宠的文章数不胜数,好像他们亲眼所见一样。 不错,造成这一系列问题的人,归根究底都是那个在蒋胜平进行视频会议的时候,只穿着单件黑色吊带睡裙入镜的女子。 丰满臀润,肤白似雪,本就玲珑剔透的五官轻描着个粉妆,就更加美艳绝伦。她搁下果盘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侧倚在蒋胜平椅子扶手上与其贴身而坐,一双纤细玉臂勾着蒋胜平脖颈,毫不避讳地将头靠在其肩上。 大大方方冲视频挥手打招呼,这一行为看呆了屏幕里的所有人。更惊奇的是,打完招呼后手臂再次挂到蒋胜平肩上,他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宠溺地亲了一大口。 就是这个画面时段被曝光得最多。甚至还被做成了鬼畜动态图。 不用多猜测,同一个公司里的高管中总有那么几个是相互对立局势。无论心中憋着什么馊主意,肯定被截图录影并且传了出去。 于是才有了那么多媒体实质性配图。亦如他们也亲身参与了会议一样。 所以今日这露天酒会就给他们提供了正大光明的机会。门面上说是商业之间促进合作发展的交流聚会;其实不然,称之为“谢家澄清会”也不为过。 全是y集团一手操办的。 因为之前有了“余东瑞私自取消婚约”的荒诞事件,人已经教训过了,但余家理亏,为了挽回和x集团的合作关系只得主动谄殷,举办了场“以义之名”的酒会。并告诉蒋胜平这次入场不止对外开放,还请了当地的市级媒体和部分权威自媒体人。 他只需要携手夫人共同露面做个澄清说明即可,打破那些无妄的猜测和是非,对于x集团的名誉和股市能挽回多少算多少吧。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不过既然是为还谢家情份,且主要意义在于澄清和说明,对于一些商业地位比x集团高或者不想沾惹这出是非的人来说,多半不会出席。即便肯赏光,顶多也只是派个把晚辈做代表,前来探探事情原委,或者让年轻人们自己热闹一下。 有了这个噱头,大部分人来得都比往常早上一时半刻,尤其那些受邀的记者和商务贵宾。晚七点以前,可以说满场子除了布置会场的工作人员,几乎全都是媒体人;七点之后八点以前,也不过才达到商业名流与记者数量五五开,一半的一半。 八点以后,无论是将个人采访搬到酒会上的记者还是地位资产稍不及,提前来环场的商业名流,都会经不经意间频繁看向入口处。 一来,今日要比往常变得更令人期待些。他们都很想知道那个传说中的睡裙女人到底是谁?会被谢家怎么处理?或者说谢家会怎么来“狡辩”? 二来,随着时间推移,之后来得越晚的,对于现在的商业行情来说,地位也是越高的。每一位对他们来说都是前辈,或者代表前辈的人,都足够另大家卑躬屈膝,笑脸相迎的资本。所以无论阶梯上出现的人是谁,认不认识,殷勤谄媚一下总有益无害。 采访的仍旧在采访,拍照的拍照,友好交谈的依旧谈笑风生,俊男靓女,碰杯的碰杯。直到不多不少,正好九点整时,阶梯上跑来一个戴眼镜的记者。边扶正相机,边大力招手,口中喊着: “来了来了!” 也许还没多少人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记者们都扔下手中的活儿,几乎同一时间抓起相机调头往入口处跑去。慌乱间一个记者还不慎撞到位刚端着两杯香槟往回走的女人,险些令其跌进泳池子。 幸好一旁有名男士眼疾手快,拽了她一把。 无数个按下相机快门按钮的声音叠加在一起,闪成白昼的闪光灯下前拥后簇而来的,正是x集团的人。 然而却并非蒋胜平夫妇。 等安保们把轮椅平稳放在地面上,退下之后,轮椅上坐着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是x集团大名鼎鼎的第五届副会长——谢正豪。和因为姿势高低关系,不方便腕臂而改作牵手的绯闻女人。 蒋胜平会议视频中的吊带睡裙小三。她与谢家主事人的关系,竟也这么亲密?而且看上去并不是女人要牵着谢家主事,而是谢家主事不放开女人。神色很宠溺。 她是如何做到笼络的? 冥冥之中又是一个充满爆炸式的娱乐新闻,别说专业记者了,连那些一下子被冷落了的商业名流都嗅得出八卦味儿。 然而除了尽可能多拍些照片,没一个记者着急发问。 他们收到的出勤任务是采访蒋胜平关于“金屋藏娇”的事件,和即将卸任x集团职务的看法和规划。却不想正主没来,来了个更具有权威的人物。 x集团的老爷子,可是已经有十几年没在媒体前露过面了。可想而知这件事对他们集团的影响有多大。 老爷子谢正豪,年过八十了除了腿脚不便,看上去依旧神采奕奕,精气神俱佳。虽然已经卸任多年,依旧保持着着装正统肃穆,西装革履。虽比不得年轻时候戾气阳刚,多了份老人式的祥和。但终究是个大浪里淘沙,经过岁月洗礼而沉淀下来的尊者,即便慈祥也是威严的慈祥。 他是个说话比当届董事会长管用的人。这里面牵扯到一些内部消息和股权问题,外人不得而知。此番前来虽没有刻意回避记者们提出的问题,但更重要的目的也只有一件。 ——正式面向社会介绍了手上一直牵着的女人。也是在场所有人都在意的人。谢家孙子辈独女,谢淩。 怎么个“独”法?谢正豪这一辈子总共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五个儿子生的都是儿子,就好比推着轮椅这名三十不到的英俊男人,正是他第七个孙子。而女儿生的就又是女儿,更是孙子辈中唯一的女孩。就是谢淩。 有多宠自然不必多说了,就算蒋胜平这个亲爹想教诲一下女儿性格形成问题,老爷子都不答应。 难怪今天会亲自出面,的确理所当然。 谢淩的身份一经曝光,看着在场那些个傻眼表情,她心中很是受用。尤其人群末尾处围着几个久违了的“朋友”们,惊得下巴都合不上的样子,就更加心情大好。未了,还不得不强颜欢笑说着违心的恭维话语。 “难怪和谢老如此神似,简直一脉亲承。” 看来今日和外公一道出席果然是对的,x集团第五届董事会副会长亲自澄清睡衣女人是自己的孙女,也就是蒋胜平的亲女儿,可不比父亲拍桌子吵红脖子要更加有效吗?自此之后,网上所有关于x集团的流言蜚语就都会不攻自破了。 第八章 变数 今日的谢淩衣着说来很简洁。 一条洁白长裙将腿部曲线捂得严严实实,连鞋子都不曾显露。却很端庄,并不妨碍她身材的婀娜多姿。渐宽中袖,紧束一尺腰部的鹅毛细绳和贴肤的交叉领。露出颈下两段显而易见的美人骨。 算不得盛装出席。 不是她不看重。对于塑形之后的初次出镜,无论如何也得震他们一哆嗦。也早就和父亲说好了他不必露面,只管在家中陪陪母亲就好。她会在会场上亲自代父亲向大家表明,向媒体说明。 然而没想到外公对于父亲母亲的解释持三分惊讶,三分气愤和四分怀疑的态度,迫不及待地就从国外赶了回来,要亲自见见这个传闻中的,成功“脱胎换骨”的孙女。 外公对谢淩的好自然没得说,唯一一点思想还处于保守程度。从来不许谢家女性衣着不端庄,尤其是母亲谢文欣和孙女谢淩。 大家闺秀就该有个大家闺秀样子。可以清凉和简便,但不能过于暴露。 他觉得,只有在某些方面存在缺陷的人才需要展露自己肢体来博取他人关注。话是这么说,其实能理解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老爷子他长久以来,接触多了仗着年轻貌美,就靠各种外表装扮去吸引别人而不是内在的姑娘们。 老爷子不允许自家人只是成为了别人眼中的观赏品,毫无意义。那是对谢家名望的亵渎。 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谢淩只得换下一身亮片荷叶礼裙,卸去一脸精心绘制的艳丽浓妆,性感火辣变成小家碧玉,妖媚变成清新淡雅。无奈之举。 不过她已经渐渐能够体会到外公的用心了。相比之下在场的其余女士就显得不免苍白庸然。妆容就不说了,脸本来就丑,还一个个烈焰红唇,眉毛不对称,腮红刷得跟个女鬼一样恶俗。还有脸笑得花枝烂颤?衣着更是,有些深“v”领子都恨不得开到肚脐眼儿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场援交会。 谢淩不一样,她不用刻意去做什么,只现在这身得体的淡色小礼服,配上一个精致的淡妆,亦如花骨朵般含苞待放,惹人怜爱;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经足够吸引眼球,看过之后直教耳目一新,回味无穷。 既符合外公对自己的衣着保守要求,也不妨碍自己那婀娜多姿的体貌,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 谢淩现在可以说是很愉快,无论心理上还是精神上。即使有的人处于嫉妒,咬牙切齿地暗自咒骂她现在还装什么纯情,该露的不已经全露了吗?现在全国人民都看见你胸上有颗痣了。 她们骂得越狠越难听,对于谢淩来说就像战利品,也就感到越优越。 . 对于这场酒会,的确是谢淩惊艳整个交际圈正式向外界展现自己的时候。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如了所愿,赢她个满堂喝彩。然而出现了两个突如其来的,未知的变数。险些又将她的另外一面给迫展了出去。 不是体貌回归肥胖;既然塑形成功了,除了副院长和她自己,这世上恐怕没人能够决定她该长什么样子。而是本性,千金大小姐成长历程的阴暗一面。 她遇到了一个人。和猝不及防,被人从背后给推下水去。 事情是这样的。 原本对媒体界介绍完身份,也都有拍到足够的照片,那么接下来,该是询问外公对于父亲这次的谣言和对集团的影响,会如何决择处理?那就没有谢淩什么事了。 人才退出记者圈,果然第一眼还是看到人群外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公子小姐。她的“朋友”们。 不过很快就停止了,因为惊奇一直在眺望记者群的男人们也看到她走出小亭,并且也对了个视。连忙以咳嗽提醒并挥手主动向谢淩打招呼。 看着那一个个以热情掩盖心虚的被动神色,谢淩心中嗤之以鼻,面上却噙着抹笑,如同个包容万物的圣母。即使知道现在的自己并不受那些女人欢迎,她还是想过去,让她们看得更清楚些,抓狂得更彻底些。 没能如常所愿。 大概走了一半距离,忽而传来一个陌生男声,把她叫住。 “你是?”谢淩疑惑地看着这个风尘仆仆,衣着极其独特的男人。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接触过,或者见过这人。 仲夏的夜晚固然因为气温炎热,余家人才选择把酒会举办在不常住的郊外别墅后院里。有了这个偌大的私人泳池,所以大家的穿着都不算如何正式。和余家关系好的甚至直接泳装,稍微注重一点儿的,那也是短款轻薄的西装马甲。 倒没有一人像他一般,厚厚的灰色长裤,虽然白衬衫衣袖卷起一半,手臂上搭着的那件和裤子同色外套看起来,里面是加过绒的冬款。而且并不是正统的西服,从领子裁剪方式来看,更像中山装。 他推着无框眼镜笑意盈盈走来,说道:“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原来果真是谢小姐您。多年不见,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任由他牵起自己手背行了个亲吻礼,谢淩没有搭话,而是眉头微蹙来示意自己现在有疑问,并且需要立刻得到解答。 “文郄,余文郄。东瑞的表兄。一二年时有幸参加了您的成人礼。怎么?该不会是没能给谢小姐留下一丁点儿印象吗?” 谢淩面露尴尬,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一二年,屈指一算也得有个八九年时间了,那时候的事情谁还记得那么清楚?况且不知道为什么,过了那年生日身体就开始无限制发胖,对她来说如同噩梦一样,就更加不愿意想起。 余文郄爽朗一笑并不介怀,“没关系没关系,都快成为一家人了,以后多的是机会见面,届时您和我就可以重新互相认识了。那么谢小姐现在是否肯赏脸,和我这个未来表亲进屋喝杯茶?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说来,我可是刚回国,行礼都还没放呢邀请的第一人就是您,该不会遭到拒绝吧?” 会不会遭到拒绝谢淩还真不好说。因为那些向她招手的“朋友”们还在继续招手,也还在等着她去呢。 不过既然余文郄主动提出,对于现在的她的确刚好适宜。并非因为他是余东瑞的宗亲,而是现在的她早已今非昔比,和泳池旁那些花枝招展的廉价货有天壤之别。 既然不是一个层次,所出入的场所理当有必要分得清楚些。否则轻易抛头露面,同她们一样也往泳池边上一站,和这些庸妇气质攀比,即使赢了反而还降低自己格局。 没这必要。她也不在意这些表面友谊。 于是谢淩考虑之后并没有拒绝。 其次,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因素,论容貌,对比那些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亚健康公子哥儿下来,余文郄可以说是真正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不仅面容姣好,手臂上露出来的那半段结实肌肉,连部分青筋都能显露得很清楚。一看就完全能感觉到有多孔武有力。可想而知白衬衫下包裹的,到底是怎样一副肌肉线条分明的伟岸身材。 看来平时是个极其自律,注重自身修养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和现在的谢淩走在一起。 不是吗? 没有理会那些人的招手,谢淩在余文郄的邀约下一起去了别墅内。之后很久,才见到拖着他行礼迟来的仆人。 余文郄这人给谢淩的印象其实还蛮好的。 在长达半个小时的交谈下来,发现他的谈吐和给人的外貌印象一样,儒雅而不失风趣。虽然讲的大部分是他在国外的奇闻异事,但能轻易抓住谢淩感兴趣的每一个点并适当交流,不至于让她成为一个被动的聆听者。 这倒让谢淩添了几分欣赏。 不过也只是一会儿。后来,她又因为一些信息而对这人改变了想法。甚至暗自生恼,后悔自己因为身材失控期间的这五六年来,没有露面参加过交际酒会而对现在的商务人际圈一无所知。 她本以为今晚在场所有同辈男士中,她挑选了个最出众的“王子”同行,却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买其椟而还其珠,反而挑选了条王子家的…… 这么说吧,从余文郄的话语中,谢淩听出了他今年年岁32,从十岁那年就被余家主事送去m国接收西方学识教育,二十几年来只回国过两次。 一次正巧碰到谢淩成人礼,就顺便参加了。这也是他看到她时能够一眼就让出的原因;一次是现在。 话说是去念书,但谢淩很清楚,实则如同个打入地方内部的奸细,是派他去监察和拓展市场做预备的。 这个职责说重要很重要,待到集团本部国际化之后,他就能掌控着海外的生意命脉;说不重要也不怎么重要。万一集团本部发展并不顺利,甚至败象破产,那么这个人就是枚可以随手掷弃的棋子。 所以用人这块必须得谨之又慎,既要绝对忠臣,信得过,掷弃时又不会心慈手软,顾念亲情。 是笔大投资,试问还有谁会比表亲更合适? 第九章 谈话 谢家大概也有,只不过她向来不爱关注这些。因为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她始终认为这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真正的“三六九等”之分。 有了这个悬殊身份的概念,所以和他交谈过程,谢淩很多时候都心不在焉,显得兴趣缺缺。甚至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然后速速离开。 可终究是低估了余文郄的本事,他也是个极其心细,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他看出了谢淩的烦躁,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份而不耐烦。总算展开他邀请谢淩来坐坐的主题。 ——替余家人来当说客。 余文郄抿了口香槟,笑意盈盈地说道:“关于东瑞和谢小姐的婚事,我在国外时大概听说了一些。” 谢淩很是纳闷,皱着眉头自嘲一笑:“哦?是吗?竟还让媒体传到国外去了。” 余文郄摇头:“并没有。是叔叔和我通电话时,随口提了两句。” 听他这么说,按照谢淩脾气,应该跳起来扯开嗓子破口大骂,她才是受害者,何以还得被你们余家人天天挂在嘴边消遣?但一想到今日的清新穿着,和早已今非昔比的完美体貌,实在有失一个名门闺秀该有的体面。 于是选择装作不在意,低头摇晃着半杯清水没有搭话。 余文郄放下酒杯,端正身子收敛起笑意,几分严肃地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因为东瑞一时任性而损害到谢小姐您的清誉,对于这件事叔叔他感觉很愧疚,一直想要对您做出些弥补。” 说到这儿,谢淩忍不住冷哼一声,毫不避讳心中的嘲讽。 做都做了,弥补?怎么弥补? 余文郄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归根究底是东瑞有错在先,但在叔叔眼里,你和东瑞都还是孩子,心气儿上头时,做事难免会凭着一股子冲动,不计后果。而等冷静下来,其实他仍能感到悔意。” 谢淩看向余文郄。 说实话,当话说到这里时,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提起了几分。 是余东瑞猜透谢家花边新闻上的那个睡裙女人就是谢淩,后悔了想挽回她了?还是嫌那几条短信侮辱得不够彻底,想再来补充点什么? 带着这两个疑问,她还是强压怒火,倒想再听一听,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还打算再翻出什么花绳来? 余文郄点头表示对谢淩的肯定,“不错。以小姐您的条件,放眼圈中能够配得上您的人屈指可数,当然其中可能不包括东瑞。但尽管如此,繁华人世间他还是能够得到您的欢心,说明两人缘分不浅。如果能娶到您,实属万幸之至。这可是他的心愿呢。他其实对小姐您,仍然十分敬重和仰慕。” 谢淩别过脸去都难以掩饰不屑的笑意,之后摆正脸居高临下说道:“算了吧!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何况你不是他,怎么知道他心中有没有悔意?” “这……我其实在国外时,也有跟东瑞通过电话。” “哈哈!”谢淩用笑声打断余文郄,不想再继续听他说下去。 这种事情都要告诉他这个外亲,并且还请来当和事老。未免也太草率了。 好,可以先不计较余文郄是什么身份,退一步来说,如果谢淩和余东瑞这俩不满三十岁的人在他余家老爷子眼中仍算孩子,那其实是他们大人希望能够继续成为姻亲吧?顺利完婚,这样的话在生意上对双方来说,也许能成为个不小的突破。 说来说去,不还是商务联姻的局面? 谢淩胸口处闷着一口气,感觉有受到侮辱。 堂堂x集团执行总裁的独生女,自然有权利和实力去挑选自己未来的丈夫。她想和谁好就和谁好。 再退一步来说,就算父亲要自己商务联姻,以自己现在俱佳的面容体貌,和谁相配不都绰绰有余,难不成还为婚嫁犯愁?他余家算什么东西?几斤几两,掂量过自己没?竟也敢蹬鼻子上脸来对她的未来指手画脚? 这是愧疚之人会做出的事吗?越愧疚手就伸得越长? 着实不能忍。 “不错,之前的确因为我和余家有婚约在身,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余家的事。可他呢,余东瑞呢?他做了什么或者对我这个未婚妻尽过哪样职责?现在既然取消了,并且还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对我名誉造成伤害我就不计前嫌,大方一次以德报怨好了。当做关系两清的回礼。 既然我和你们余家自此之后再无瓜葛,我希望无论是你还是余家老爷子,都别再来干涉别的事情。我姓谢,x集团的‘谢’,不姓余。无论如何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替我规划人生。如果传了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谢家人赖上一个无论家世背景还是商务能力都不如我们的小型家企。我丢不起那人!” 谢淩的诋毁挺直接。你家不如我家,无论实力还是能力,我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你,不需要拐弯抹角。以前订婚那是念在欣赏,你不珍惜说悔就悔,那么现在要是还想重来一次。对不起,您配吗? 原以为作为一个男人,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他整个大家族,或多或少会提升至愤怒情绪。就像两个人吵架,“鳖孙儿,你的妈妈好吗?”口吐芬芳问候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家人。谁受得了?不得撸起袖子干他一架? 然而余文郄的反应却大大出乎谢淩意料,一字一句认真聆听的同时,似乎出于思考惯性,什么时候右手不经意摩挲起左手食指白金纹戒来都没意识到。 眼帘低垂,双目半眯,藏在微微反光的眼镜下深藏不露,看不出任何情绪。 气氛一时陷入清静,甚至是安静,连落地窗外路过的一男一女谈笑内容,都能听出个大概。这让刚发完怒的谢淩心里没有感到痛快,反而没底了。 这人,为什么会让人莫名感到焦虑? 余文郄突然肩部微颤,笑得十分释然:“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该有的仪容姿态。谢小姐,对于您的话,我十分同意。因为我认为每个人家世无论优劣,在无法选择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当做荣耀。去自豪,去骄傲。” 谢淩吃瘪了。张着口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他。不过人虽然哑口无言,合上时倒终于有心思好好去审视一番这个叫“余文郄”的人。 八面玲珑,百辱成金。不愧是肩负着集团外拓命运的人。相比那个余东瑞,好似古代一个只会吃喝嫖赌不成器,坐等继承家业的废物嫡子,和一个能屈能伸,步步为营处心积虑谋篡权财的养子。 果然这碗饭不是谁都能吃。 余文郄呵呵一笑,继续说道:“那年我见您时,凭一己之力就已经能把小伙伴们说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想不到事隔七八年了还是这么伶俐。倒也很率真可爱,十分讨人喜欢。 不过我想,可能是我今日冒昧邀请谢小姐您来坐坐的行为令您产生了什么误解,感到不愉快,无论如何容我先赔个不是。 但,我今日和您说这些,权是东瑞的想法。并且叔叔交托给我的任务,只是来劝和而已,我们并没有想要指点您未来的意思。至于您会产生这样的错觉,除非……您还在为自己之前的样貌而感到十分介意,无法释怀。 很难想象,如您这样的名门闺秀,真正的千金大小姐,竟也会受自卑困扰吗?” 谢淩愣住了,从没想过居然有人能够在和自己交谈不过半个小时左右时间,如同被扒了精光。羞耻,无助,慌张。只得靠愤怒情绪和逃避来掩饰内心的惶恐。 常言道“尚露人身,不露人心”,可比真正扒了她衣服还让人感到难受,她从小到大哪儿这么憋屈过? 脑中思绪彻底打乱,如同线团一般,还没理出个头来,余文郄再次玩味地笑了两声,似乎被谢淩的反应逗的。 “谢小姐见谅,是我失言了。不过我今天所说的一切,无非是希望小姐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对于我们东瑞甚至整个余家来说,都求之不得。 他生性好玩,会闹出这档子事来也无可厚非。但您想,经过这件事后假如谢余两家还能够重修旧好完成联姻,对我们余家来说当然最好。可也并不是对谢家就完全没有好处。 不妨,请小姐先行回忆一下‘黑丝睡裙女子惊现执行总裁书房’事件的传播方式,效率,和范围。不错,正是现代自媒体的力量。 如果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这一次,相对的,也能够通过自媒体途径,为x集团带来意想不到的丰厚收获。相信谢老和令尊都非常喜闻乐见。他们不提,只不过出于疼爱您,尊重您,怕为难了您的意愿。 请问这么幸福美满的家庭,难道谢小姐就不想为自己的长辈亲人也做出一些奉献吗?” “……”谢淩无话可说了。 不过她悟得一个道理,和这种历练老成,靠脑子吃饭的人比逻辑思维,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到底是有多闲啊! 第十章 落水 和电话里约好的一样,谢哲先送爷爷回车上,让谢淩早些下来,他们在车上等着她,届时再一起回去。 走出余家别墅,小亭里的记者群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顿时原本热热闹闹的酒会,因为走了一半以上的人而显得冷清不少。一眼望到头,稀疏能见三三两两个青年男女聚在一起品酒谈笑。 其中,那几个之前对她招手示好的人依旧还没离去,都在泳池边上位置说话,不知道是已经游过泳了,还是正准备下水。 不过只要仔细一看,还是能立刻猜出个大概。原本因为谢淩离去而暂时忘记她存在的几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上比基尼,胸前半湿,自以为很性感地在假装无意搔首弄姿,企图吸引更多关注。 好不容易和几个替父应酬的公子勾搭上,并打得火热,可又因为谢淩再一次出现给比了下去,而陷入满脸哀怨。 那些个衣着得体,勉强能算清秀的男人又再向她热情招手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走出余家别墅后,她突然觉得这些个歪瓜裂枣的公子哥其实也挺好的。至少,身份毋容置疑,都是真正的嫡子,而且还是可以继承家业的那种。 谢淩这次没有再选择无视,应邀,大大方方走了过去。刹时受到阿谀谄媚,问她要喝点儿什么? 干脆把自己手中的酒送给谢淩,或者招呼来不远处端着酒游走的侍应生,看得那几个女人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我只要一杯清水就好。” 交代完侍应生,面对他们的质疑,谢淩解释着说道:“抱歉,已经喝得有点多了,再喝就醉了。” 女人们认为她是在扭捏作态,故作矜持。不免歪着嘴角不屑一哼,眼白都翻了一圈。可不?看她那满面桃花的春风样,不红不白,哪里有点喝过酒的样子? 稍微轻浮一点儿的男人则听出了另外一个信息,抓住这个机会悄悄往她面前凑,故意近得几乎贴上鼻子,吓得谢淩本能往后退。 “没有啊,一点酒味儿都闻不到。不过谢淩,人忽然变漂亮了怎么连呼出来的气息都那么香,你是怎么做到的?‘吐气如兰’啊有木有!” 说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女人们则陪笑。 在外人眼中,大概是她们认为,今晚场上几个相对下来比较附有权威和美誉的公子哥都被谢淩占有了。扎堆地围着她转。 一会儿故作亲昵地挽着她的纤细胳膊,把头搭在她肩膀上;一会儿拉着她瞻仰那完美身材,行为奉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的贪婪,无论对谁说话,哪个方向,从没有离开她身上。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仔细观赏。 由于谈笑响动略大,也吸引了远处大部分男人的目光,包括别的女人身边的男人。 如果把异性的目光比喻成羽箭,那谢淩活脱脱像一个耀眼的靶子。吸引着很多不知道的人,不知道的事。 背部好像突然和什么东西产生了摩擦。不,不止是摩擦,撞上的时候,她清楚感觉到那东西并不只是轻轻擦碰一下就过,而是暗自往自己方向使了力气。要说面对面碰撞,可能只会使她往后退一退,但因为背对着的缘故,又来得太突然,对谢淩来说宛如一支能举千斤的巨手,足够将她弹飞了出去。 跌落水中之前,她努力回转身子去看看到底是谁,敢找她的麻烦!果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女人们,和正反应过来而惊惶失措想拉她一把的男人们身后,还有一张正在冷笑的女人脸,和眼底泛着不知名的恨意! 糟了!她不会游泳! 扑扑腾腾间,水浸湿了她的头发,打散了由一朵小白花发夹精心固定好的发髻,灌进耳朵和鼻孔,从口里吸进肺里,呛得她直咳嗽,疼得厉害。 有东西在蛰伏靠近的感觉令她心里极度恐惧,根本不能保持冷静,思维瞬间崩塌。要说本能,只有拼命呼救,却连话都喊不清。眼睛也疼,根本睁不开,看不见到底有没有人来救自己! 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托出水面时,她仍然还在大喊大叫,慌乱无章地又抓又挠。 恍惚间,腿步本能的摆动似乎狠狠顶到什么东西。软乎乎的,暖暖的。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惨痛闷哼,才令她稍微镇定些,也才发现自己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到个东西,就像救命稻草一样她已经整个攀附了上去。 拽都拽不开。 “冷静点阿淩,我来了。别怕。” 余文郄的声音! 谢淩抹了把脸上的水,忍着剧痛睁开眼睛,果然看到那张棱角分明,英俊而斯文的脸。 他现在并没带着那架无框眼镜,看起来还是很儒雅。不过脸色不太好,有着微微涨红。 一是因为谢淩玉臂中死命禁锢的位置乃是他的脖颈,他呼吸受到阻碍而至不顺畅,青筋依稀看得见;二是因为他真的很疼,即使水下浮力能够减缓一部分力道,但击中那么脆弱的地方,他还是很吃不消。 谢淩连表歉意,在余文郄身上找了个更安全的倚靠点,才将自己的膝盖慢慢从他腿间退回来。并且按照他的指示,二人生疏配合着才勉强游到岸边。 向谢淩伸出援手的不止先前在一起聊天的几个男人,还有本来该在车里等候的谢哲。 并且动作很快,还没等他们碰到谢淩,就前倾着身子抢先一步把她捞了上来,和抓起丢在地上的西服外套披在谢淩身上。说道:“你没事吧表妹?”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她差点儿死在这里! 谢淩顾及不得谢哲给自己披上的外衣,一把掀开来想要起身去寻找那个莫名其妙推自己下水的贱人。 她想要她尝尝苦果,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然而不仅没推开,谢哲像明白她的气愤一样,反而利用再次披上外衣的动作而禁锢得更紧。 “你!” 谢淩横眉怒目,才想要破口大骂,谢哲抢先躲过话锋,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冷静点!……你认错人了,先跟我回去,爷爷还在车上等着我们呢!” 这么说他也看到刚才推她的人是谁了? 是了,他既然没在车里等候,想必落水的整个过程他也亲眼目睹了。那为什么还要替那个死贱人开脱?为什么不帮自己?到底谁才是谢家人?谁和他有血缘关系? 谢淩更加怒不可竭,顺手一把抓过谢哲白衬衫衣襟,压低声音恶狠狠说道:“让开!我要去找龚琪珊讨个公道!” 谁知,谢哲大概是太了解她了,不仅没让,反而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人抱进怀中。说是“拥抱”,不如说“禁锢”。 同样有力的双臂力气丝毫不亚于余文郄在水下托起谢淩时那种。只不过一个在救,一个在阻止。 一个在喊着“别怕,抓紧我,我带你上去”,一个低囊着“表妹,不是的,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如果那双凸出来的,恶心骇人的死鱼眼被生生抠出来并丢到下水道去,或许才有可能。 可任凭谢淩怎么极力去推搡,无法挣脱。 适时,突然“咔嚓——”一声,亮如白昼的灯光一闪一息,这幅景象已然被忘物折返回来的记者给拍摄了下来。 谢淩愣住了,脑子像卡壳一般,一股脑儿想的是她如今好不容易重塑人生,借助外公名誉高调亮相所积攒下来的口碑,难道会因为自己一时没控制住情绪而功亏一篑吗? 谢哲连忙转动身子去替谢淩遮挡镜头,余文郄跨上围着条干浴巾,也顾不得自己现在**形象,连忙上前去与该记者进行交涉。希望取回这张照片。 围观的人看了,忍不住啧嘴议论。 一人说道:“哎,这位漂亮小姐不正是谢老家的孙女儿吗?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掉水里去?几个朋友给闹的?” 另一人说道:“怎么知道呢?我们也没注意看,就这么出事了。哎别说,经你这么一提,倒还真有几分谢老年轻时候的神韵。确实挺好看。” 又一人说道:“不尽然。依照谢老年轻时候那脾气,被朋友这么横摆了一道之后,恐怕得提着两把西瓜刀从八方街砍到红莱桥。我看这姑娘家庭教养挺好,端庄大方,性格也稳重得体,在这个圈子里啊,这种人已经不多了。啧!可惜了……对了,你家那小王八蛋订亲了没?没的话……” “滚!你这为老不尊的东西,你家的才是小王八蛋!” “啊……失礼失礼。”之后认真打量着谢淩,叹道:“高攀不起啊高攀不起!” 太好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先前和谢哲的言行举止,还是有口皆碑的。这就够了。 恢复理智的谢淩在谢哲搀扶下艰难起身,笑表歉意之后,任由他紧紧搂着自己一起往酒会场外走去。 临了了,还听到这么一句赞誉:“想不到谢家晚辈之间也相处得这么好,关系这么融洽。表亲也能够亲如十指,不愧为大富大贵之家。” 第十一章 生病 还有在酒会准备好的另外一个紧急出口处,谢淩看到一男一女在低头急急离去的背影。 男人拽着女人,女人可能还不太愿意,脚下步伐步步趔趄。但回头间和谢淩不期而遇地短暂眼神交汇后,感受到距离也淡化不了的怒意,当下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转而自己加快步子,在谢淩追上来前尽快离开。 走?不妨再慢点儿,不着急。反正仇已经结下了,现在才想逃,还来得及吗? …… …… 谢淩病了! 微信群里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度炸开了锅。 多半男性为主。因为大家都看过“睡裙女人”这条花边新闻,本以为能吃到个加大号的瓜,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商业契机,能够借机打压一下x集团。然而看过余家别墅酒会现场新闻后,“吃瓜”变成“吃鲸”。 谢淩她果真痛定思痛,闭关“修炼”去了!除了周莉嫚,最后见过她本尊的圈里人时间短则一两年,长则四五年;后来总是隔着手机屏幕,时不时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几句。 大家对她的印象,说起来,仍停留在余东瑞鄙夷调侃的那句玩笑中。怎么知道不露面还好,一露面,果然令这圈里的人都抖三抖。 她的确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无论是听那天参加过余家酒会的人回来口口相传,还是看过最近花边新闻的人都充满好奇,就像宝石一样,别人告诉你它很漂亮,晶莹剔透,甚至告诉你的形状特点,你还是想亲眼去看一看。 也有几个女人参与在“探病”的队伍里,这些人谢淩都认识。左不过是“没有手不会打字”,整天在群里发语音,嗲声嗲气地抱怨什么“哎呀烦死啦,人家最近又长胖了不少呢”的那几个。 然后吸引着轻浮的男人,放下手头工作也发语音来哄逗,“怎么会呢?在我眼中你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迷人。不如今晚出来吃饭呗,让我看看你那些新长出的肉肉,有没有长在该长的位置。” 以前每每看到,就好像故意说给谢淩听的一样,总能瞬间刺激着她心里痛点,七窍生烟同时,只得强行用鄙夷来分释内心憎恶。 不过现在好了,乾坤完全逆转了。谢淩也总算能心平气和地,主观地去好好品评这几个女人的性格问题。 倒不是些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也没有门面上的深仇大恨,只是人作了一点儿。 并且很容易懂。比如说承蒙这次肯主动要来探谢淩的病,目的无非是也看过谢淩的照片和视频,而且可能比男人次数还要多。 她们怀疑是媒体替谢淩p了图,或者开过十级美颜滤镜,因为里的人面部表情看起来,并没有植入假肢后的僵硬,也没有打过针水的肿胀。活脱脱一浑然天成,鬼斧神工的大美女。她们可不信这是真实的模样,非要眼见为实。 还真是有心了呢。 不过谢淩并不打算接受探望。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为时尚早;人和以前不一样了,当然姿态就得端正,并非什么人想见就能见。慢慢等着吧,有空的时候,想起你们了再说。二是那些个热衷于“探病”的男人队伍中,居然有人把余东瑞给艾特了出来,并且也加入他们的话题。 余家酒会时,放眼找遍了现场,连余家主事人乃至上下都亲自出来迎接招待外公,寸步不离,共同接受记者采访。偏偏就他这个主人家公子不见人影。甚至根本都不在现场。可想而知他把谢淩看做什么病毒瘟神,想方设法去回避。 他无情在先,眼下大概是听说了或者也看了那些媒体照片而开始滋生好奇。想要亲近?不好意思,人走茶凉了。 . 谢淩住院这些时日中,护士每天都会送来许多东西,昂贵补品,花束和卡片。 不是护士送的,而是听谢淩意思,拦住那些前来探望的人送的。 还不到三天,整个病房桌面包括地板,已经被东西堆满了。只留下一条勉强能下脚的小径。其中花束较多,种种花香混合在一起,睡觉时有着沐浴花海的清静感。 起先觉得还不错,闻多了,也会感到俗不可耐。 但是这里实在放不下什么东西了,就连母亲来了也腾不出个入坐的地方,这反而让谢淩很苦恼。眼看着女护士还在继续往里面搬花,她忍不住皱眉。 “够了,从现在开始送来的不管是什么,统统扔到垃圾箱去。” 女护士觉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有这么人关心着那是福气,也是人缘,哪能把别人的心意随便丢进垃圾桶?当然不会当真。之后从最大的那束满天星背后,取出一个大信封来。 “什么东西?” 女护士笑得很甜,有种恋爱期间女人才有的晕眩,回谢淩道:“还是余先生送来的。他说如果谢小姐还是不肯见他的话,让我代问谢小姐一句,说您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谢淩没有回答,接过信封时,女护士仍在喋喋不休,说的什么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情侣之间吵归吵,可不能太伤对方心,否则凭彼此这么出众的容貌和身份地位,觊觎你们的人可多着呢,很难一起走到最后。 谢淩懒得理会。拆开信封来,里面有一张折叠好的周报,一张照片和一张底片,还有一封信。 先说照片。乃是酒会上谢淩抓着谢哲衣襟的姿势; 谢哲背对着镜头,越过他肩部露出谢淩半张脸。头发蓬乱,遮挡住右眼,清晰可见还有水痕顺着额头发丝流淌过面部。而露出来的左眼,妆容遇水晕染,表情由于在争吵,可见横眉怒目,歇斯底里而至五官狰狞。 照片背景光线暗淡,乍一看,活脱脱就是一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贞子。吓死个人了。 无论如何多亏被余文郄讨了回来,这要是被传出去,“谢家澄清会”就会变成“谢家笑料会”,就真如了龚琪珊那蠢货的愿! 怕被女护士看到照片,谢淩连忙用报纸来遮挡。也顺便展了开来。 正文上有一个板块,也印着一张谢淩和谢哲的照片。也是落水后的。 只不过区别在于她和谢哲两人已经站起来了,并且经过谢哲大概替她整理了下仪容后,看起来虽然狼狈,但依然不失得体。而且定格的画面,正是谢淩面含笑意,对那些围着她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道歉辞行。 “呀!这就是引发谢小姐您发烧的原因吧?原来是落水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女护士好奇地凑了过来,歪着脑袋仔细观看着画中人,嘻嘻笑道:“连落水都这么好看,宛如天使降临人间一样,难怪余先生这么爱您,对您死心塌地呢。可真让人羡慕啊!” 才说完,就对上谢淩瞪圆的双目,于是吐吐舌头,幸幸闭嘴了。 真是个没见识的东西,谢淩懒得和她计较。女人看男人,就像男人看女人一样,第一眼都是脸,留下第一印象后才会继续把目光往下移,穿着装扮,身材,身高等等。 也不怪女护士会被余文郄所吸引,如果不攀比身世,他的外貌形象的确长在大部分女性的视觉审美上,对她们来说宛如个童话里的白马王子。 但因为这点就认为是谢淩高攀余文郄,未免就太查水裱了。殊不知真实的情况,他对谢淩来说才是可有可无,甚至连见个面都觉得浪费时间的人。 不过女护士的话也并不完全都刺激着谢淩脾气。反而提醒了她别人看到这张报纸后,会有怎样客观的想法? 歪打正着吧,画面上的人乍一看,即便落水了也还是那么雍容大雅,如琬似花。简直是意外之喜,双倍收获。她很想感谢这个记者。 不过不知道是印刷问题还是怎么,谢哲看上去……好像全身也湿透了,清爽碎发也还在滴着水。似乎不像从谢淩衣裙上蹭到的。 难道他也曾跳进水中去过?去救自己? 说来那天要不是他死命拦着,谢淩恐怕早就爆发追上去复仇了。哪能眼睁睁看着龚琪珊那贱货从自己眼前大摇大摆地溜走?逍遥至今?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不过,其实也多亏了他拦住自己没有任性,否则就不会赢得这么好的口碑。祸兮福兮吧就不和他计较了。 最后,是余文郄写给谢淩的信。 他说,经过他多方调查考究,最后查出事情的真相,可能会让谢淩有些接受不了。 就是之前x集团刚露面的时候,记者群们都炸了,只一转眼就把入口处围得水泄不通。而其中带着顶鸭舌帽的记者为了抢个好位置多拍几张照片,奔跑中不慎撞了个人,对方也差点儿掉进水里去。事后不仅没道歉,连看都没看一眼。 而那个被撞的人,就是g集团的董事长千金——龚琪珊。 事情明白了,实在令人唏嘘。原来终究是因果循环,这个恶报报到谢淩身上了。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要怪只能怪这个没有担当的记者啊! 关谢淩什么事? 第十二章 酒吧应约 谢淩和龚琪珊,说熟不是很熟,除了她那双死鱼眼让人印象深刻,主要因为两人父亲的商务来往问题,曾经接触过两三次。 怎么说呢?彼此都互不欣赏吧,尤其是谢淩,十分看不惯她那种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很扭捏做作的行为举止,所以两人并没有培养出什么友好情谊来。 而且要说一直没有撕破脸皮正面冲突的原因,无非在于目前为止x集团在国企排名第五,而g集团排名第四。产业经济相差大概在十个亿之内。 虽然很不情愿,但谢淩的确不好轻易主动招惹她。 信纸再一次被谢淩不经意间揉成团。 待回过神来后,又重新摊开来,和照片,底片一起撕了个碎。但还是觉得不放心,怕被有心之人捡了去拼凑起来,而向护士讨要了打火机,在洗手间一把火烧成灰烬,又打开水龙头统统冲到下水道去。 化了个略微病态的妆,换上一件一字肩的淡黄色上衣,白色到膝盖的中短裙,拎了个精致的斜挎包,就走了。 去找仍还在住院部楼层电梯口等候着的余文郄。 因为信的最后还写了一句话: ——我可以向叔叔说明,在国内多停留一段时日。 当然和谢淩落水无关。相反更早,和那晚的谈话有关。 谢淩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尤其对谢家人来说更深得体会。岂会容许余家人来这么侮辱自己? 不过既然事情都发生了,余家老头子想表达的意思也表达清楚了,那不妨也来听听她这个当事人的想法吧。 ——要继续联姻不是不行,我也可以不计前嫌,但余东瑞是不准备嫁了。不如,就换你来和我完婚吧。 当然只是一时气话,也承认其中附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戏弄成分。谢淩就是看不惯余文郄那表里不一,儒雅面具下无所畏惧的模样。 这样的人说白了,可以为了事业而无下限付出,随时都准备做出牺牲。 还有,既然余家死皮赖脸要和谢家联姻,迎娶谢淩,如果余文郄不是余家人,孑然一身的话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但喧宾夺主这种事,外戚抢了正主的活儿,他就是有十张口也没法向余老头子解释。 但谢淩态度坚决,寸步不让。想的是既然你们这么看得起这个表亲,那就来吧。互相伤害吧。我倒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余家嫡子在我谢淩眼里,还不如一个表亲值得托付终身。 转移,内哄,报复,一石三鸟正是谢淩的如意算盘。 结果?呵……当余文郄只用了三秒钟去思考,权衡利弊,之后单膝跪在谢淩面前的时候,她就知道并没有讨得什么便宜。 不过那只是上半场,后来看到余文郄写的那半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转机来了,正是下半场裁决的最佳机会。 于是就同意和余文郄,展开门面上的第一次……约会。 一切发展得挺顺利,也很俗套,免不了吃饭逛街,购物看电影,为照顾她这个病人,大部分时间走走停停,拎包拿东西,做足了一个“男朋友”该尽的义务。而且一天下来,用了余文郄近十万块钱。 第二天用了十三万;第三天八万多。 以前谢淩购物自然是不会为支出细算账的,各种几万几十万的限量皮包,她家里多得是。不过可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管喜欢不喜欢,需要不需要而故意乱买。 她就想看看,余文郄是怎么用着余家的钱,来讨好她这个给他造成麻烦的人。又该怎么对余家主事交代? 可计划再一次落空,余文郄依旧笑意盈盈地告诉她,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他其实在国外有一些自己的小生意,算还承受得起谢淩这样的开支。 唔……好吧。你可真行。 第四天,谢淩还是应约和余文郄继续约会。不过今天她什么都没买,吃得也很少,直到晚上,粗略一算大概才让他付了两千左右的帐。 也没去看电影了,两人回到余文郄车上,他问谢淩想去哪儿?还是想回医院了? 谢淩指了一个方向,“长乐坊,blue酒吧。” 余文郄玩味笑笑:“阿淩怎么突然想喝酒了?记得自从我见你时,可是一直在喝水呢。况且你现在还发着烧,恐怕……” “我有一个朋友在那儿,你可以去见见她。” 余文郄顿了顿,“原来如此。见阿淩的朋友,荣幸之至。” 谢淩打心底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而且说真的,心里其实也十二分不愿带着外戚身份的人共同露面。会让那个人以为自己被余东瑞这嫡子退婚后就没人要了,只能找些不入流的小角色。 但没办法,如果不说出余文郄身份的话,论外表,是个能够对那人新婚丈夫造成很大程度上碾压局势的人。而且既然自己之前那么高调亮相,总不能半个月过去了,身边连个男伴都没有。 多被动啊! 于是这才不得不这么勉为其难。 谢淩打开车窗,转过脸去任凭夜风拂过微烫脸庞,也清醒一下脑子,思量着待会儿见面时该怎么来介绍余文郄? 发动车子,余文郄并没有着急立刻开走,而是身子往副驾驶倾了倾,转头默默注视着谢淩侧影,和她搭在座椅上的手。 试探性地想伸过去握一握她,却见突然收了回去,整理那被风吹乱的头发。 余文郄涩涩一笑。车子,正式开动了。 . 长乐坊是这座城市最为热闹的商业地段之一。白天时人挤人,摩肩接踵好一派繁花似锦;而到了夜晚,各色各样的霓虹灯又显示出另外一番流光溢彩。 d区是长乐坊的娱乐场所聚集营业地,街头到巷尾只酒吧来说少算也有上百家。才靠近,就可以听到聒噪的dj舞曲,和闻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精以及荷尔蒙的味道。 “blue”就座落在中段偏后位置,有一个大概百来米的小转角。乃是一家场地相对大些,人流量多些的热闹酒吧。 今天酒吧里的人依旧很多。将将到此,一道震耳欲聋的的声线就灌入耳朵,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酒吧内部四面八方旋转闪烁。 男女都在舞池里疯狂的扭动自己的腰肢和臀部,打扮冷艳的女子嘻嘻哈哈的混在男人堆里面玩,用轻佻的语言挑逗着那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男子。女人妩媚的缩在男人的怀抱里面唧唧我我,男人一边喝酒,一边和女人鬼混。 吧台上,调酒师轻轻地摇摆着身体,极其优雅地调配着一杯五彩的鸡尾酒,递给男客时,附上一句“先生请慢用”。才说完,正好看到有一十分漂亮的女子掀开帘子进门来。 他看得目不转睛而小心翼翼,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给酒杯打光的酒保,说道:“喂,快看快看,又有一个女明星来了。” 什么“女明星”?现在舞池里不正有几个吗?都是些十七八线,没有名气的而已。实在提不起兴趣来。 何况能在这种地方工作的人,早就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女。这么说吧,他们在这里工作一整天,所要面对的漂亮女人要比一碗白米饭颗粒数量还多,麻木了以后,就像男人看男人一样,哪有什么吸引价值可言? 调酒师现在还会觉得新奇,大概是因为他只来到这里工作不到半年,见识有待提高;而酒保在这里,已经呆了七八年。 时间太长了,往清高点儿说,“皈依我佛”了。 “快看快看,她过来了!她走过来了!” 酒保仍然认真擦着杯子,但见对方老是用胳膊肘撞他肋骨处,好像不给点回应就不安分似的,又痒又难受。于是斜着嘴半嘲笑半打趣他大惊小怪。 刚开口,坐在吧台喝酒的客人突然哄散开来,半固定式的偌大吧台突然整个剧烈摇晃而至偏离原来摆放位置,像是被什么重量物品狠狠撞击了一下。 酒水倒没什么,就是酒保刚擦好,摆放在台面上的杯子被这剧动晃得如同动力守恒球,“叮叮”相撞之后离酒保最近的那个高脚杯,摔进吧台里,在他脚边落地粉碎。 一个戴着架无框眼镜,十分高大帅气,举止从容优雅的男人从背后抓着一个女人双肩,面对着吧台。 有一段距离,酒保没怎么看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再仔细打量,见对方双目低垂,定定看着吧台脚下那个烂醉如泥,却还在艰难挣扎着想爬起身来的中年男人。 “你妈的……你干……你敢打老子!” 酒保看向调酒师,他连忙摆手摇头,想表达并不是那么回事。 当然不是,谢淩掀开隔音帘子进门口后,有意放慢脚步,原是想等等去停车的余文郄,也趁着这时间,抬头去找一找约了她的那个朋友,不至于到门口了还要打电话询问。 怎么知道朋友没找到,会从舞池中突然走出这么个人来。 他也看到谢淩了,原本踉踉跄跄还能勉强走路的醉鬼,居然色心大起,转而转了个方向,用退步的方式趔趄向谢淩靠去。 第十三章 蜜月后的重聚 一度计算好的会在偷梁换柱的情况下完美靠进谢淩怀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个便宜给占了。可完全没想到会突然跳出个男人来,把那女人给拉开了! 没能如常所愿倚靠进柔软香怀,致使他脚下越发虚浮,但估计是真的酒劲儿上头了,想要止步已经来不及,步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收不住,最后才整个人撞向吧台去。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也确实喝多了,就认为自己收不住脚是因为那个男人暗地里给他使了绊子,有意让他出丑。 醉汉借助着木质吧台板壁艰难爬起来后,口中问候话语吼得比酒嗝还“臭”,骂骂咧咧扬起拳头就对男人挥去。 却没想到对方不止不惧,从容腾出一只手来往醉汉腹部就是一个上勾拳,动作很快很有力,而至他顿时蜷缩起上身,胃中立刻翻江倒海,差点儿吐了出来。 还没完呢,没等醉汉缓过酒劲儿,衣襟处被这么一抓,竟然生生把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悬在半空。 脚下虚浮而胡踢乱蹬,上身皮肉被衣服勒得难受,呼吸不畅而又抓又挠,去掰手指头,可根本无隙可乘。头痛得厉害,他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昏死过去。 那男人面色依旧沉稳平和,只不过透过眼镜之后的双目看起来,十分凌厉,说道:“酒能成就很多大事,用来消遣寂寞也在情理。但想要以此为借口来耍酒疯,就实在太不该了。” 说完,一声干脆利落的“滚”后手臂一甩,丢了出去。 保安急匆匆赶来,还不等醉汉张牙舞爪再一次冲向男人进行扭打,每人手持一根电击棍架到其后颈处,抓着衣领,可以说是熟练干脆地把他“请”了出去。 骚乱平息,围观的人冷眼见惯,没多久就渐渐忘了这事儿,继续喝酒跳舞,尽兴得很。 谢淩等得不耐烦了,说道:“余文郄,我们该走了。” 余文郄依旧笑意盈盈地回应,刚转身,却被酒保叫住。 “您好先生,那个……您的手……”指了指这个帅气抢眼,酷毙了的男人手背,是在刚刚制服醉汉时被挠破了条血痕。“我这儿有创可贴,可以给先生暂时处理一下伤口。请您……往这边靠近些。” 余文郄彬彬有礼,只是一个不吝啬的笑容,尽数展示出素质涵养。回道:“不用了。谢谢。” “您还是处理一下吧,不然很容易被感染。” 酒吧里面不止空气混浊污秽,所有东西包括酒水开瓶器,烟灰缸,骰子每天都要经过千人之手,确实很不干净。 盛情难却,余文郄考虑到这也是酒保的工作之一,不必为难他们;并且见谢淩没说什么,打过招呼之后才靠近吧台,伸出手去搭在台面上接受处理。 清洗,消炎药膏,酒保最后还把创可贴仔细裁剪到适当尺寸,保证不对他的形象造成多余影响,然后才小心翼翼贴到伤口上。 致谢,道别。道别之后……两人依旧呆了很久,直到调酒师先回过神来,望着渐入人群的背影感叹道:“是不是?我就说这女的很漂亮吧?绝对和我们店子里的这些不一样!啧,像个女明星一样抢眼。” 酒保笑笑没有接话,低下头后继续给酒杯打光。 旁边有个装着冰块的冰桶,因为气温关系已经融化得溢出水来,浸泡着逐渐缩小的冰块。他在想,要不要把手伸进去降降温,因为刚才在给男人清理伤口过程中,即使自己已经十分谨慎放轻动作,避免不了互相触碰到的地方,仍保留着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并且越发滚烫,燥热难当。 调酒师又简单调了几杯酒,送给刚才受惊的吧台客人。致歉谈笑间,有一个服务员跑了过来,说道:“主管主管,还有没有创可贴给我一个。有位客人受伤了。” 酒保头也不抬,按着记忆把盒子往服务员面前一推,“自己拿。” 调酒师想插句嘴,调侃他两句区别待遇,但脑子一转,突然想起一件事。 以前听老员工说,有天店子打烊时有个新来的小姐喝醉了,边吐边哭,可其他人都下班了,只有还在等着锁门的酒保主管。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朋友,住哪儿,于是只能带回自己住处。 把床让给女方,替人家擦脸卸妆,清洗吐了一身的脏衣服,完后自己反而趴在电脑上打了一整个通宵游戏。还他妈和游戏里的人吵起架来了! 乖乖!因为这事儿后来还被另外一个小姐嘲笑,“嘁,送到被窝里的女人都不睡,你该不会是同【性恋吧?” 原本调酒师也想要这么调侃一下来着,“你该不会是看上那男的了吧?” 话到嘴边,纠结再三后发现不管用什么语气或者用词,着实不恰当。于是又怯生生给咽下去,转而继续和吧台客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不知道酒保注意到没,他还有意无意,悄悄挪动着步子远离了点儿。保持距离。 . . 刚才的骚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舞池中三分之一的客人都停下来进行眺望。一传十十传百,也吸引得一些人伸直了脖子去探热闹。到目前为止即使人被保安架出去了,仍有一部分在意犹未尽地继续议论。 谢淩对这场骚乱一点儿不介意。一来因为这样,反而有更多的人注意到自己到来。多看几眼后,有些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二来是因为“群众效应”,当大部分人不约而同往一个方向看时,不管理由是什么,其他人清不清楚原委,也会被吸引着一同看去。而这些“其他人”中,恰巧就有她要找的人。 周莉嫚!和她的新婚丈夫范久宇。 一别两月余,周莉嫚蜜月后的今日,总算故人重逢了。 远远看着拼命招手的她,谢淩也笑得十分欢喜。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越笑,心中就越有感触。 昔日的“熊式姐妹”,去到哪儿都令人皱眉蹙鼻,嘲笑之后不够,还嫌弃。嘴上不敢说什么,那鄙夷眼神才最伤人。 然而短短两个多月时间,“熊式”变“天使”,成为艳压群芳的颜值姐妹花。去哪儿都是人群视线集中点。 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直到现在谢淩还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怕什么时候突然凭空出现一个声音叫她“醒醒,该起床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还不如让她永远留在梦中好了。 周莉嫚的激动程度不亚于谢淩,才靠近些就听到她在高声呼喊“谢淩,谢淩!这儿!我们在这儿。” 走过去后,更是拽着她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圈,将她全身上下都欣赏了一遍,感叹个不停,说道:“哎呀呀哎呀呀,阿淩你可真是太漂亮了!比新闻和报纸上要好看得太多。我就知道你底子好,绝对比我们这群人都出众!看我说对了吧?” 说完,和谢淩抱在一起,“姐妹儿,这么久没见可想死我了!” 周莉嫚向来不迷恋什么高贵精致的礼服。和性格爱好有关。这么说吧,据谢淩所知她那两百来平米的衣帽间从进门起,四周围了一圈定制大衣柜。 什么休闲常服,运动装备,鞋子帽子首饰等等就占了很大一部分区域。中间则用来摆放珠宝首饰腕表,包包等。 而偏后角落位置才是用来安置晚礼服,高跟鞋,礼帽等这些昂贵漂亮的派对装扮。 她就是这样,如没必要高调,宁愿选择贴身舒适的休闲常服。 包括现在看来,大概塑形之后也一样。那手臂和双腿在黑颜色,还具有修身效果的休闲服衬托下,纤细得如同两双筷子。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恐怖。实在不敢相信是如何支撑起上身那被外衣紧紧包裹住的丰满。 周莉嫚和以前也大不一样了。 并不是指她接受塑性前的女版泰山模样,而是和她结婚那天,街道大屏幕所播放的不一样。 那天她一身洁白长款婚纱,衬托得皮肤也提亮一个色度。最惹眼的当属那细腻的天鹅颈上与一字肩婚纱中间,贴肤戴着条价值两千多万的粉色钻石项链。 可钻石终究有价,人却无价,她青春洋溢,活力十足,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把少女的朝气蓬勃展现得淋漓尽致。 竟和那价值连城的珍稀钻石光芒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所以才会让谢淩心中很不是滋味,难受,才做了那些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事。现在想想,倒还是自己感性了。 再看现在,明明三个月不到,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外人可能看不出,但谢淩和她做了将近二十年闺蜜姐妹,对她的一言一行都再熟悉不过。 她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也稳重了很多,脸上再也没有那肆无忌惮的少女倔强,虽然还是很有活力;年轻气息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为人妻的矜持,为人妇的自觉自律。 终究还是少女变成女人了。难道婚姻,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本性吗? 第十四章 不期而遇 谢淩和周莉嫚仍抱在一起互诉“姐妹情深”,询问蜜月度得怎么样了?去哪儿了?还有谢淩没去参加婚礼的始末缘由。两人都表示相互理解,并且心照不宣地没提起那家让二人重获新生的“磐莘医院”。 有人“不高兴”了。 “我说你俩够了嘿,把我们两个男人置之何地?一个是有老公的人了,还在外面和别人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谢淩你也是,当着我这个‘老公’的面抱我老婆这么久,想挖墙脚还是咋的?” 范久宇的话把两人都逗笑了。 周莉嫚早就注意到站在谢淩身边的帅气男士了,这不,才招呼她们坐下,她自己也坐到谢淩对面,好像臀部压到什么东西,斜着身子探出一把伞来。随手往沙发顶上一方,就让谢淩赶紧介绍介绍。 女人看男人就像男人看女人,范久宇盯着塑形后的谢淩看,周莉嫚盯着余文郄看一样,不在于结婚与否,只要赏心悦目,就会抑制不住的激动好奇。只不过没结婚以前可能眼神溢满渴望和仰慕;结了婚以后自律的人则单纯地出自友好和欣赏。 所以周莉嫚这么热情追问,范久宇也没觉得有什么,况且还是都认识的谢淩的朋友。出于主客之别,他还主动倒了两杯芝华士,分别递给他们两人。 谢淩当然没打算去接酒杯。正巧服务员走了过来,端起托盘中的清水还没放下,就被她适时接了过去,“不了,我喝水就行。真好。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不想喝酒?” 喝了一口,本想回过头去向服务员道声谢,才发现他诧异的表情。 “这杯水是给……”手指委婉地指向周莉嫚。 谢淩讷了一下。 周莉嫚一拍大腿,笑道:“再倒一杯来就是了,赶紧去。哦对了,多倒点儿,干脆来一扎壶吧。常温的,不加冰。”说完意识到什么,又凑近谢淩问道:“姐妹儿,要不要加冰?” 得到谢淩迟疑的回答后,服务员这才鞠躬退下了。 冷了那么两三秒的场,却对谢淩来说尴尬得脚趾抓地。把水递给周莉嫚,说道:“大意了,原来是莉嫚你要的。呐,还给你,可别介意我刚刚喝了一口。” 周莉嫚差点笑得直不起腰来,抓着谢淩的手说道:“生分了哈!说什么呢?一杯水而已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说完又推回谢淩面前。 话说到这份上,再扭捏就显得矫情了。不过有一点,倒让谢淩感到好奇。 须知以前谢淩和周莉嫚,但凡两个人互诉情苦,心情郁闷的时候酒是必备品,烂醉如泥虽然谈不上,指定得喝得忘记烦忧。 谢淩如今不喝酒自然有她的理由,但周莉嫚也忌酒,就万万没想到了。然而当她表明自己困惑后,反应更是跌破眼镜。 周莉嫚没有回答,而是面泛娇羞,任由范久宇一把搂过香肩,翘着二郎腿跟个大爷似的自豪说道:“一切不都为了孩子嘛。虽然现在还没怀上,提前准备一下总没错。我也不能贪杯,只能陪你们浅酌几口吧。对了谢淩,你为什么也不喝?这可不太像你。还有,你还没给我们介绍姐夫叫什么名字呢!” 说完,和余文郄碰杯敬酒的时候,拼命使眼色。 好嘛,话题又转回这个问题上了。 余文郄依然在旁耐心笑着,看着她们在闹,没有插嘴的打算。不过既然提到他身上,也的确该正式介绍一下。 谢淩不喝酒的原因是因为接受塑性那天,那个帅得天崩地裂的副院长有所交代,但并不是不能喝酒,而是不能碰“单宁酸”。 是不是觉得这忌口挺奇怪?她也至今不能理解。正常情况下不是该忌什么酸甜苦辣辛油腻吗?还从没听说过忌成份的。不过她还是选择照办不误。 酒里面有,但她不知道具体哪些饮品中含有这类成份,干脆就都不喝了。记得一天是一天,等以后年纪大了或者不那么在乎外貌体型的时候,忘了也就忘了,无意中要是吃到或者喝到点儿,也没什么的。就这样了。 “他是余文郄,我和他……大概已经认识快十年了。” 果然周莉嫚听完后笑容故意有凝固之象,一边噘着嘴怪谢淩为什么不早点儿叫出来认识一下?白白还做了快二十年的姐妹,她居然一点儿不知道!一边和余文郄握手过礼。拿起谢淩的杯子“以水代酒”敬了一口。 谢淩想说点儿什么,嘴都张开了又无从开口,于是撇撇嘴,对余文郄说道:“文郄,这是我最好的闺蜜,二十年了,周莉嫚和闺蜜夫范久宇。f集团的公子。” 余文郄点头,握手时对二人儒雅笑着:“早就听阿淩说她的闺蜜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儿,并且嫁了位谦谦君子。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居然让我同时见着二位了。幸会幸会。” 把周莉嫚都给看傻眼了。所谓同行看门道,之前打架的时候快准狠,她一眼就看出这人出手不简单,似乎有着职业打手的素养架势;然而坐下来说话时,想不到完全判若两人,竟这么有风度涵养? 她拽着谢淩悄悄问她这么仪表不凡的人哪儿认识的?是哪家公子?该不会真的已经认识十年了吧? 谢淩当然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后半句“十年”上,肯定地点头回应。至于哪儿认识的?她也不想说。 总不能告诉周莉嫚几年前他曾经参加过自己的成人礼,并且你大概也见过,毕竟大家都参加了同一个派对。 不行,不能这么说,感觉像养成系一样。几年前我还是个小屁孩时就互相见过面,几年后我长大成人了,却也成了你的女伴。怎么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啊呸!太猥琐了。 一对夫妻和一对门面上的情侣,两男两女,原本之前还一起说着什么话题,但酒吧灯光太过妖娆,音乐太吵,而至四人说话都基本靠吼,还不一定一遍就能说清,有的时候得重复三四遍。实在不适宜同谈一个话题。 于是又不约而同分了开来,男人们谈自己的话题,谢淩和周莉嫚谈她们的话题。 俩男人在谈什么不清楚,但看面色口型,多半和家族企业有关的商务事件。而俩女人谈的,倒不如说周莉嫚希望谈的,前后左右都离不开一个名字,一个人。 余东瑞。 余文郄固然很好,即能保护谢淩又疼她爱她,这点从他看谢淩时那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的眼神就可以感受得到。并且身份初一估计,也是个有头有脸家的公子,无论恋爱或者结婚都是上上人选,如果谢淩没意见,做姐妹的当然奉上十二分祝福。 但现在的问题是谢淩根本不爱他!也是从彼此眼神对望就可以感受得出,她俩互动很少,没有默契,并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谢淩有的时候会对余文郄不耐烦,心存芥蒂。 周莉嫚不了解她们二人的相处方式,也不知道她们之间从认识到确定关系这十年来,发生过什么不好的故事?无法正确地去开导谢淩。但对余东瑞是知根知底啊! 既然谢淩不爱余文郄,那不妨再为余东瑞争取一下,探探口风,问问她两人是否真的完了?还有没有复合的可能性? 毕竟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连席梦思床垫都托不起来的人。相信失而复得后,余东瑞会感到珍惜的。 然而话还没说两句,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谢淩!” 十分尖锐。 周莉嫚几乎和谢淩同一时间回过头去,见一穿着露脐装,超短裙的时尚女人站在她们后方。还没看清是谁,一汪液体已经泼了过来! 并不是泼到周莉嫚脸上,而是泼到谢淩脸上。 浓烈的酒气四溢,暗红液体滴滴答答从谢淩震惊的脸上,和半张的口中流淌下来。 还没反应过来,又见对方手掌高高扬起,随后“啪——”地一声,重重挥到谢淩脸上。 “蠢猪!你竟敢设局陷害我?活腻了是不是?怎么不把你病死在医院?还把你医好了放出来祸害人间干嘛?” 看清楚了,来人正是国企排名第四的g集团,家的千金三小姐龚琪珊。 两个男人和周莉嫚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把谢淩挡在身后,但因为是男人,不方便和一女人动手,只得周莉嫚来。 她也气愤得很,重重推了一把龚琪珊,说道:“龚琪珊你发什么疯?别没事挑事!” 说完,赶紧回过身来抓起桌上的纸巾盒,替谢淩擦去脸上红酒,并查看她是否有恙。 龚琪珊被那狠狠一推,踉跄了几步没站稳台阶,险些摔地。索性的是刚好撞到路过的服务员,撞翻了托盘中的酒。 她不管不顾,稳住身形后更加气愤难平,“周莉嫚!你个死贱人!连你爹见了我都得跟条哈巴狗一样点头哈腰,你居然敢推我?” 边喊着,大步跨上前来扬手,准备再次狠狠甩向周莉嫚头上,去扯头发。 第十五章 麻烦 范久宇护妻心切,落下去前赶紧一把抓住其手腕。“龚琪珊你够了!嘴巴放干净点!别莫名其妙上来就打人!” 然而,按照他们所了解的,龚琪珊这巴掌既然挥出来了,断不会再收回去。亦如现在这样,她被阻止之后并没有显得惊慌失措,反而大力挣脱开范久宇扼腕,然后猝不及防地,啪——一声比之前还响亮,竟挥到范久宇脸上! 歪着嘴冷笑,目光凶狠且嘲讽,道:“打你怎么了?有意见吗?掂量清楚自家身份地位没,凭你也想来管我?哼,不自量力。” 本就熙熙攘攘的卡座区,响动异常,可见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围观者。尤其附近几桌,从之前暗中偷偷窥探两眼欣赏美女,到现在干脆明目张胆转身跪坐在沙发上,伸着脑袋不住张望这出是非大戏。甚至有人对舞池方向招手,喊着“快来啊,又有美女打起来了!” 没多会儿,围得水泄不通,连劝架的酒保都挤不进来。 现在的场面,先是自己闺蜜被打,后是自己的老公被打,撒泼耍混还不够,连家父都要受这刻薄女人的侮辱。 周莉嫚气得咬牙切齿,双拳握得咯咯发响,大吼一声“龚琪珊!”抓起桌上配备的半大玻璃烟灰缸,三步并做两步跨过去就要砸向对方。 比家世的确比不过,但论身手,托了保持运动的福,再来龚琪珊这样的五个她也不会怵一下眉头。 只是没想到,以她们这样身份教养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和人打过架,想不到今天要破例了。就算结了婚,为人妻了却还要经历这么一遭,有够荒诞的。 周莉嫚动作实在太快了,范久宇差点儿没反应过来。索性的是作为夫妻彼此还算有几分了解,知道她什么脾气。这才急急出手拽住。 人是阻拦下来了,但那盛气凌人的冲动气势已经形成一股无形却强有力的威慑感,直接把趾高气昂的龚琪珊压制得不由心虚,脚下退了一下步,眼中尽是惶恐。 一个连忙去抢过沉重的烟灰缸;一个则镇定情绪,双臂交叉环在胸前,样子比之前还要耀武扬威。她吃准了这对夫妻气归气,终究还是忌惮家世底蕴,不敢轻易对她这个“人上人”怎么样。 于是更加嚣张地说道:“周莉嫚,我劝你别意气用事。我擦一下就伤,碰一下就倒。动我之前是不是该好好想想你家有多少经济实力?或者在法院里认识多少人,能够保证你家能赢得了这场法庭纠纷!否则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到时候你爹带着礼物来求我原谅,我还闭门不见呢!” 说着,可见周莉嫚整个人已经气得浑身发抖,额头青筋暴跳。她就更加不可一世。尤其随后,她的同桌姐妹也都抱着双臂,迈着一副高人一等的优雅步伐走来助阵。 同样讥讽鄙夷地说道:“哟,夫妻上阵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呐?你们可真行。” “就是。可谓‘稻谷扫帚扫鸡粪——俩都是废物’。连女人都打,这男人可真是,呵呵!名副其实啊。周莉嫚,同为女人,别怪我们没提醒你,这种男人还是趁早离了吧。否则以后那巴掌就会呼到你脸上。到时候别哭着喊着嫁错人,丢人现眼还自作自受。” “对了,说起z集团周总,珊珊,上次我去你家玩时,看到他手里提的那双高跟鞋好像要送到哪儿去,是不是你的?” 龚琪珊没有直接回答,不过满脸轻蔑笑意,意思是她默认了。 z集团执行总裁给一个黄毛丫头提鞋! 周莉嫚气疯了,咬牙切齿喊着“闭上你们的嘴!”边恶狠狠瞪着这几个不入流的“臭三八”,边几次三番想挣脱范久宇的禁锢上去好好教训教训她们,至少得撕烂她们那张造谣生事的嘴! 十分倔强,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侮辱? 但越想挣脱,范久宇反而抱得更紧,怕她做出什么过头的事来。就真的如龚琪珊说的那般不可收拾了。 龚琪珊没那耐心去看他们夫妻拉拉扯扯,毫无顾忌地上前一步,头一甩,下命令道:“把你家疯婆子拉远些!别碍我眼。今天我只有一个目的,不想为难你们。 谢淩!” 喊完,所有目光终于越过周莉嫚和范久宇,投到人身之后的谢淩身上。 “死肥猪,敢做不敢当,却还要这么多人来护着你。配吗?给我滚出来!” 现在的谢淩不知道为什么,胸闷气短,脑袋昏涨得很,啧啧直痛。 说实话之前她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半清楚半迷糊,总觉得那吵杂远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十分尖锐刺耳。 不过龚琪珊这声呼喊,倒听得真切。 还有始终沉默的余文郄,在她失去闺蜜这道保护屏障时,终于避无可避,站了出来阻止龚琪珊继续靠近。 余文郄之前一直在刻意回避龚琪珊,理由谢淩大概是清楚的。 因为之前在余家酒会上,大家可以说是间接性接触过。想必龚琪珊能够认出他来。而按照谢淩对周莉嫚和范久宇的谈话过程,介绍方式来看,并不想让大家知道余文郄的真实身份。 虽然很伤人,但他选择尊重她,照办她的意思。所以如果借周莉嫚夫妇能够解决得了的麻烦,他并不适合过早暴露自己。 以免让谢淩觉得丢脸。 而当到了不得不站出来的时候,果然如意料中的一样,龚琪珊从下到上看了他一遍,并不陌生,立刻皱眉道:“是你?” 余文郄依旧笑意盈盈,“你好龚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龚琪珊气笑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有你这出头鸟肯护着那蠢货?” “哪儿的话,我断不该和小姐您发生什么过节。只不过,阿淩今晚是和我在一起的,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你!”龚琪珊双眼瞪得溜圆,似乎情绪非常激动。但并没有破口大骂,大概也是对这人英俊的外貌有所叹服,觉得如非必要,实在不想就这么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免以后不便发展些什么别的私人情谊。 于是继续耐着性子皱眉道:“这件事与你无关,赶紧让开。” 余文郄略微挑眉,道:“我能不能知道阿淩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龚小姐您的事,竟让您发这么大脾气。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想必把事情闹开了也未必对你有什么好处。” 张开手来不经意摆动间,龚琪珊果然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环顾了一眼四周,去注意那些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围观人群。 有人注意当然最好,这不止是如今的谢淩或者周莉嫚所需要的,龚琪珊也需要。 只不过这种注意和她们吸引的赞美眼球并不一样。议论纷纷中,多于指责她的不是。 这让她感觉很被动。却没意识到如今的人心,哪有什么真正的对错是非可言? 一个美丽女人,面颊红肿,可怜无助委屈巴巴的模样,在大家眼中已经被贴上“弱势方”的标签;一个丑女气愤不已,来势汹汹,不分青红皂白地泼酒打人还骂街,这不叫恶势力叫什么? 活脱脱一泼妇! 龚琪珊都快气疯了,把这些人统统揍一遍,但不现实。除了忍,无可奈何。 于是只能把仇恨和愤怒转移到谢淩身上,咬牙切齿指着她喊道:“理由是吧?你问她啊!问她自己使了什么好手段把我给害成如今这番局势。你到底有多恶毒?有多蛇蝎心肠?谢淩,你出来告诉大家啊你对我做了什么!” 边说着,想要越过余文郄去把谢淩抓出来正面对峙。却被余文郄再次挪动身形挡了下来。 龚琪珊暴跳如雷,“你!余文郄你给我滚开!否则我让你余家吃不了兜着走!听到没?滚开!” 她也想大嘴巴子扇这人一下,然而凑近之后才发现,自己一米五八的个子抬直了手来也很难达到对方那个高度,挥下去时会显得如同赶苍蝇一样儿戏,不畅快。但气极了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双手握拳又是捶打其胸膛又是推搡,对方虽然没有还手,却宛如一座山一样,没有什么明显撼动。 这让她感到很挫败,越发气愤不已了。 余文郄面无表情,低垂眼帘冷冷盯着龚琪珊,说道:“我劝龚小姐还是见好就收吧,别再无理取闹了。否则以x集团如今的名望地位不见得肯受g集团的气;我个人并不在国内发展,也自然不惧g集团。至于叔叔家,能有今日成就当然有他自己的手段。不需要我来操心。” 龚琪珊听清了,停手了。 他继续说道:“除非,如果贵集团因为私人恩怨而使用非法手段对其他集团进行恶意打压报复的话,可能会构成不正当竞争,是违法的。相信贵集团的领导人都很明智,不会让集团陷入负面境遇中。对了,贵集团近来,是不是正在发行国际股份?” 说完,可见龚琪珊睁大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她真的被震住了。 第十六章 哭了 余文郄见时机成熟,手臂往后一揽,搂着谢淩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与自己手臂贴着手臂,肩并着肩站在一起。笑意盈盈地说道: “我再说一次,还请龚小姐您听清楚了,阿淩是我女朋友。以前的恩怨我不管你们怎么清算,但现在有我,就决不让你胡来。” 别提有多亲密了,而且从他看谢淩的眼神看来,不像假的。 这对龚琪珊来说又是心头一震。 人与人之间这种事,可不止结婚讲究门当户对,连打个架骂个街也避免不了。 龚琪珊吃准了大家都是同一个圈里的人,都互相了解,门第之见就越发深刻。她本想借助这个高低贵贱的观念去免除掉多余的虾兵蟹将,好直奔正主找谢淩报复。却不想这么缜密的心思,居然被一个外派出门的表亲看得里外透。 反而利用家世把她压制得死死的,也是看准了她身边带的人除了会煽阴风点鬼火,根本不够看吗?那蠢猪到底给余文郄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他甘愿和自己对立? “好……好……好极了!”龚琪珊气得浑身发抖,抬起手臂哆哆嗦嗦指向谢淩和余文郄,咒骂道:“狗男女,你们给我等着!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尤其是你,余文郄!” 出于心虚,自身心思又被看了个透,龚琪珊实在没有颜面再继续闹下去。 况且余文郄说得对,堂堂国企g集团家的三小姐,高高在上的女神令众人仰望,实在不该被一群三教九流的俗人当做猴子一样围观看戏。 圈内名声已经被谢淩毁了,圈外来自平民的仰视,可不能让那心思恶毒的死肥猪再次毁了。同一个人身上吃一次亏是大意,吃两次亏就成愚蠢了。 龚琪珊奋力拨开围观的人群后,骂骂咧咧逃似的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并不是走出酒吧,而是又回到之前的酒桌上,抱着双臂和那几个“事前不见人,事后甩不掉”的男酒友生闷气。 而给她助阵的那几个不入流的“野鸡鸟粪女人”并没有跟随她一起离去,相反,见她这么灰头土脸受委屈,愤愤不平地又在开始兴风作浪了。 其中一人打量着谢淩说道:“哟,这不是最近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x集团总裁蒋胜平书房中的漂亮小三吗?哪个娱乐公司旗下的嫩模来着?” 另一人说道:“说什么呢?看清楚了,这可是蒋总自己家的独生女千金!不是小三。” 上一人故作凝着眉目仔细打量谢淩,夸张地惊呼道:“呀!真的是谢淩谢小姐啊!想起来了,两三年前咱们见过一面的,那个时候可比现在胖太多了,那吨位,连这里一个沙发都容不下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漂亮啦?哎这大夫手艺不错啊!去哪儿整的容啊也跟我们分享一下呗。” “就是就是。谢小姐,去哪儿整的容啊,别那么小气,分享一下呗。” 围观的人中有人听笑了,起哄道:“夸张了吧?能有多胖?‘一个沙发都容不下’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说着,抬起双臂在腰围处比划了一圈。 更多的人笑了。须知这里卡座的沙发,别说都是拼接起来围着桌子形成个半圆状,单单一个也足够两女一男,三个人同时入座。 一个都容不下,除非这世人真有人横向生长。 “哎我可没骗人!你们要是不信,我这儿有她几年前的照片,可以给你们看看。” 这句话如同个重如千斤的巨石从制高点往下坠落,地下放着谢淩掏出来的心。还没被砸个稀巴烂,就已经粉身碎骨疼得喘不过气来。 眼看着那女人真的拿出手机解锁,打开相册示人。 出于这么漂亮的美女之前胖的时候到底长什么样?无论男女都十分好奇,相片一出,已经都围了过去。 站不到好位置“瞻仰”的人,不用刻意去抢,因为看过的人会口口相传。 起先还只是什么“卧槽,这什么鬼?真的是这位美女?” “老天!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够胖到这种程度?吃什么了啊?” 看看照片,又看看谢淩,看看谢淩,又看看照片。 一层传一层,有的人经上一位描述,可心中没个基本概念,传给下一位时只能采用肢体语言,和一副极其惋惜和一言难尽的表情。 其实以前谢淩只是胖,不丑,还算个标志的潜力股。正如副院长说的一样他不接受整容模板,只会在每个人原有的体貌上做出最适合的调整。说白了是剔除后天畸形发育的部分,恢复体格上本该长成的模样。也可以叫回归自己。 而每个人心中对负面形象都有不同的理解方式,传着传着,在没看过真实图片的前提下就变成了“卧槽这丑逼,口眼歪斜简直跟鬼一样!这还是人吗?” “哟呵,原来是个假人的啊,她从头到脚还有没有哪里是真的?” 余文郄是感觉到怀中的谢淩在不住颤抖,并且低头看她时,才发现她如同坠落进寒潭中一样,正无声挣扎着。眉宇间蒙了层冰冷的寒气,整个面部神色十分生硬,面如死灰,口中音量时高时低,嘟囔着“住手,不要看……住手……” 他试着用力抱紧谢淩,想让自己温度去温暖她,却反而更糟,她抖得更厉害了。于是只能将目光投向周莉嫚来寻求适当帮助。 然而连她也表示无能为力。换句话来说,她可以亲亲抱抱谢淩,可以安慰她,可以不忌讳备孕陪她喝酒喝到尽兴,甚至也可以动手把这几个八婆都狠狠教训一遍来给她出气。只要她开心。但毕竟心里的槛,还得她自己过得去才行。 她自己不介意了,胖时瘦时又有什么意义? 照片看完,那女人已经收起手机继续抱着双臂,得意忘形地边欣赏谢淩失神落魄,身体发软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边等待着人群还在继续一传十十传百。待传得差不多了,继续煽风点火道: “我说谢淩啊,如今的你可是赚足了男人们的眼球,名利双收了。可也别忘了我们这些姐妹还都平凡着呢。你就分享一下到底在哪家医院整的容,也让我们过过仙女瘾呗。” 看过照片的人也相序起哄,“面部表情很自然,不浮肿,没有明显创口,能说能笑,不得不说到底是哪里的整容大夫,就这手艺简直女娲再世啊,古代刽子手都未必有这么干净利落。给重塑金身了吧?” “喂,美女,能不能分享一下你去哪儿整的容?让我们也去看看啊!” “整容医院在哪啊?国外的还是国内的?多少钱贵不贵?” …… 一人一句整容医院,一人一句假人假货。真正“人言可畏”。 这来自人群的质问如同无数把看不见的刀,刀刀扎在谢淩心肝脾肺肾上。 偶尔有一两句“整容怎么了?谁还没有追求美的权利?哪怕现在的明星有一个算一个,谁没有动过一两刀子?只不过肯承认的不肯承认。”本来听着还算窝心,随后噗嗤一声笑弯了腰,“但是从头到脚都割一遍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厉害了我的小姐姐。”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今天吃什么了?番茄蛋。啊!番茄蛋!你居然吃番茄蛋!明明挺平常的事,可从他们口中说出来却显得很别扭,让听到的人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了什么?特别伤人。 眼中的瞳孔比之前外扩一圈,闪着晶晶光亮。谢淩的身子正本能地渐渐开始蜷缩,却因余文郄大力搀扶着,形成了在外人看来她站立不稳的景象。 手脚冰凉溢出冷汗,眼眶红润,什么时候有液体划过脸颊她都没意识到。而在放出照片的那俩女人不断步步逼近,她退了一点,退了一点,又退了一点。 直到跌坐到酒桌上时,情绪终于彻底崩溃,更多液体从眼睛留出来,却依旧倔强地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低下头,双手捂着脸以肩膀撞开围观的人群,飞似的跑了。或者说是逃离。 谢淩她哭了。 “阿淩!” 余文郄想追上去,可被周莉嫚拉住。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因为从两姐妹认识二十年以来,见过她失落,但从没掉过一滴眼泪。 她是个骄傲的人。但真的束手无策,没人帮得了她。只能劝劝余文郄,说道:“让她去吧。或许她真的需要冷静一下。对了别担心,那个方向不是出口,是酒吧洗手间。我们在这儿等她就行。” 是的,等她就行。 谢淩哭着跑了,俩女人笑得前仰后翻十分放纵,之后面对周莉嫚的咬牙切齿,和余文郄,范久宇的眉头紧皱,依然不知道收敛,继续挑衅说道:“谢小姐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吧?我们可是抱着谦虚的态度,诚心诚意来向她请教问题,不止不回答还扭头就走,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她怎么了?没事吧?” 不想搭理她们。 “对了,你是谢淩的姐妹周莉嫚周小姐吧?前段时间一场堪称‘世纪’级的豪华婚礼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呢。听说,您之前也和谢淩差不多,曾一度被称为‘熊式姐妹’?” 第十七章 改变 自谢淩跑了以后,原本以为没得热闹可看的人群正准备散了,却因为这句话,又都默默折返回来,边打量着同样婀娜多姿,貌美如花的优雅少妇,边在脑中虚构她整容前,又会是什么模样。 周莉嫚当然不打算理会这些个神经病。拉着余文郄准备坐回原来位置。却猝不及防地被仍在眺望远方的范久宇给拽了一下。 “老婆等等,先别坐。你看——” 随着他的目光,可见围着她们的人群外围,一个穿着很时尚,个子矮小的人在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龚琪珊! 她这是要去洗手间找谢淩麻烦?! 周莉嫚愣住了,和老公范久宇,余文郄对望一眼后,也急匆匆准备跟上去,却被那俩姐妹共同站了出来,阻拦去路。 她们笑得意味深长,说道:“怎么了?你们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这么不懂礼貌吗?和别人说话期间也可以充耳不闻,当别人是空气吗?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就是。白白整了这么一副好面相,怎么脾气还是老样子?德不配行啊。我们不就是想知道整容医院在哪儿吗?你和谢淩是好姐妹,你们应该都在同一家医院整的容吧?要不然你大方一次做个顺水人情,告诉我们得了。” 说完,合作愉快地击了个掌,其中一人眼角余光情不自禁地飘向洗手间位置。 周莉嫚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们都是事先设计好的!想要把谢淩和自己分开。即使不是,那龚琪珊去追谢淩这事,总该肯定和她们脱不了干系! “你们!”周莉嫚气得抓住其中一人裙装肩带,扬起拳头刚要打下去。 酒保主管终于挤进来了。他一手挥舞着示意周莉嫚冷静,一手捏着对讲机耳麦说道:“抱歉美女,酒场之内不能闹事。否则我得让保安请你们出去了。” 边说着,还不忘抽空对余文郄点头打招呼。 龚琪珊之前,的确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受辱的心情,和身边殷勤献媚的男酒友喝了两杯。才发现整日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两女人还没回来。 转头一看,嘿!他娘的越闹越起劲了还。 她就更加烦躁,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假如她们惹出什么乱子,自己可不会去收拾。本来嘛,寻常酒会带她们去见见世面,认识认识几个高富帅已经是对她们天大的恩惠了。 然而没想到才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悄悄拍拍龚琪珊,说到:“珊珊姐,湘湘姐让我来告诉您说您要找的人已经去洗手间了。只有她独自一人。” 嘿!想不到这俩货平时除了溜须拍马屁,叽叽喳喳吵闹得很,关键时候居然真能派上用场?可算没白疼她们。 于是龚琪珊丢下酒杯,真的追着谢淩往洗手间去了。 这期间,她满脑子都是谢淩蹲在卫生间抱头痛哭的模样,鼻涕眼泪一大把,想想都觉得很痛快。然而靠近洗手间时,并没能如愿听到那痛彻心扉的哭喊。 流水声哗哗,似乎是洗手台水流被开到最大,断断续续,像是有人从中截断了一样。 她在洗脸!洗眼泪吧? 那画面,想想都让龚琪珊觉得心情飞扬,忍不住脚步变得欢快,她想赶过去亲眼看看那蠢猪的狼狈样。 这一次,绝对要让她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高跟鞋踩得更响了,步子也更大了,才进去,果然看到身穿一条青色裙子的谢淩,正勾着腰在洗手台接水洗脸。 龚琪珊狠狠一笑,道:“贱货,可让我等到你了!我看现在还有谁能来救你!” 肉眼可见的谢淩顿了一下,之后慢悠悠将手中的半捧水拍到自己脸上,直起腰来后随手关闭好水龙头,十分有教养。 转了个身面对着龚琪珊,一边以手背擦去脸上滴滴答答的流水,一边开合着双唇回到:“正好。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贱货,可让我等到你了,我看现在还有谁能来救你。” 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同样一句话,为什么龚琪珊觉得自己明明说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却让人感觉后力不足;而从谢淩口中说出来,平静如水没夹杂任何情绪,却比自己还让人背后发凉。 红肿的双眼泪痕还没干,冷峻的面容除了冰霜,看不出多余神色;还有洗手台墙上破裂成蜘蛛网般的大方镜子,她右手手背受伤了!显然是刚刚拳击镜面造成了。 不,谢淩并不是没有任何情绪,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中浸满的已经不是愤怒了,分明是仇恨! 龚琪珊呆呆看着谢淩缓缓绕过自己,轻轻合上洗手间的门又拧了把小锁。然后整个人倾斜着身子随意靠上去,之后,似笑非笑地静静盯着她。 冰凉的寒意从头冻到脚,龚琪珊一时间慌了神,分不清到底是自己主动来围堵上她,还是她又在使阴招,利用别人之手把自己送了过来! 是了,她怎么没想到这贱人是周莉嫚的朋友。有一个酷爱运动的朋友,本人也或多或少会被拽着一起去陪练。所以她打架的势头应该不会太弱,至少比自己强多了。 龚琪珊后悔了,突然不想暴力解决问题了,她想讲道理。和谢淩来讲讲道理。 “等等,谢淩。把话说清楚,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呵呵。无冤无仇?陷害?”谢淩笑了,歪着脑袋故作思考了一会儿,道:“哦,你说的是我被你推下水后,假装生病那事?” “你终于承认你是假装的了!” 谢淩耸耸肩,轻松得很,说道:“把你害成什么样子?让我来猜猜看。你在圈子里的名声应该臭了吧?卑鄙无耻?蛇蝎心肠?深恶痛疾?嫉妒心强要对你避而远之?” 龚琪珊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你竟然……” 谢淩又呵呵一笑,“这不正是你吗?大家说得有什么不对?” 不错,被推下水后谢淩没病。以她现在在圈里的热度,抓准时机就是想借用这个方式将消息发出去,让大家去追究她生病的原因是什么?这样就会追究到龚琪珊头上,知道是她无缘无故莫名其妙推谢淩下水。 凭这些小人物自然是不能够对龚琪珊怎么样,谢淩要的结果,是要大家心里都构成一个观念,认为龚琪珊这人任性得几乎算卑鄙,无理取闹,因为嫉妒别人抢了风头而下这种黑手,行为实在很不堪。 以后得少和这样的人来往,否则什么时候被推下水的人,就变成自己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计划。她双管齐下,一面收集那些为了讨好她而半夜私聊,说龚琪珊坏话的聊天记录,一面让人去调查她的黑料。匿名寄给自媒体,曝光之后就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自有大把的人去调查龚琪珊的家世,然后叫人引导着媒体方调查到g集团领导上去,到目前为止已经被挖掘到多个领导人的混乱私生活。对于他们刚上市的国际股行绝对会造成影响。 之后能不能够挖掘到偷税漏税问题,会不会发展成商业黑料,得看谢淩仇恨到什么地步,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她一个人当然无法完成。按照如今这副人人垂涎的美貌,有目的性地去亲近其他集团准备子承父业的公子,套取他们手中商业黑料,届时一曝光出去,必定会对g集团造成迎头痛击。 换句话来说,就算g集团不构成不正当竞争犯罪,只这些花边新闻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不着急,时机还不成熟。就像x集团一样,生存在这个头破血流的经济时代,但凡你露出一点儿破绽,就会有无数个如狼似虎的商业对手一扑而上。造成挽回不了的损失甚至取而代之。 这就是现实。 谢淩依旧笑得很冷,站直身体后走向龚琪珊,说到:“龚琪珊,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对方步步逼退。“我讨厌你自以为是的神情,讨厌你高高在上的气质,讨厌你明明矮得跟棵花草一样,却还长了翅膀似的到处窜腾。” 龚琪珊虚了,“你……你想干嘛?” 谢淩用指尖轻轻敲点侧脸,歪着脑袋想了想,“其实说来说去,我更讨厌你的眼睛。很难看,整只都是鼓出来的,让我感觉非常恶心。不如,今天就让我帮你把它们抠出来吧。换双漂亮点儿的水晶义眼怎么样?” “你,你别过来,谢淩,你不能对我怎样!我爹是龚涛,你不可能乱来!………” 是的没错,从落水那天起,谢淩就气得想要亲手把那双死鱼眼从她眼眶里抠出来!涂上蜂蜜,用胶带把她整个人呈“大字型”贴到地上,让蚂蚁来咬。然后,再把她也推到水里去尝尝呛水的痛苦。 不行,她会游泳。还是给她准备一个装满水的浴缸,或者像现在这样,洗手间的马桶里,再亲自抓着她的头狠狠按进去,三十二十分钟,活活溺毙为止!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现在正在马桶水中挣扎求饶,厕水喝了个饱,水花四溅,虽然打湿了谢淩衣裙,但她一点儿不介意。反而嘴角上扬得越发冷峻。 第十八章 舆论 “谢淩……谢……你不能……贱人……” 还在骂人?这么不受教的吗? 谢淩抓着龚琪珊的头发将她的头从马桶中提起来,笑道:“还这么伶牙俐齿,看来是我怜惜你了。” 说完,又狠狠往水里按。 龚琪珊的手一会儿抓着马桶边缘想使劲抬起头来,一会儿在半空又抓又挠,想去拽谢淩,一会儿又对折到头上去掰谢淩的手,然而统统落了个空。还被谢淩顺势扼住手腕一把强行扭了个九十度按到背上,脱臼感疼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又是扑腾又是惨叫,偶尔还伴有阵阵撞击厕所门板的声音。这里的女厕,可真是激烈得很。 把骂骂咧咧的龚琪珊从马桶中拖拽出来推到地上,人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头发再次被抓住,高高提起,又狠狠往瓷砖地板上撞。 一下,两下,三下……以前咒骂得有多难听,现在就有多狠。没多会儿就一地血迹,磕掉了三颗门牙。人还晕乎乎的再无还手之力。 好了,现在是谢淩“打球”时间了。她把龚琪珊再次从地上拽起,在这个狭小的洗手间中东南西北四面墙壁随意推踹,推着对方一次又一次去撞墙壁。 每当快晕倒了,或者瘫软在地时又拽着头发生生提起来,继续推搡。 几圈下来,待她玩够了,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大半,最后,该是进入主题的时候了。 她抓着龚琪珊的头发提了起来,让她睁开眼睛,亲眼看着自己指向洗手台面上的尖锐一角,冷冷笑着不说话。也不管对方是否哆嗦求饶,拖起来对准眼球位置就要往上撞! 可惜了,并没能如常所愿。终究被一声巨大的呼喊给阻止了。 “谢淩!”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莉嫚暴力踹开洗手间的门,正巧看到谢淩这个动作,和被仇恨占据理智而入了魔的可怕神情。 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血,到处都是血,大片大片的嫣红让人不寒而栗。水渍,尿液,还有卫生间的一道小门也被折断成两半,挂在折叠钉上摇摇欲坠。 她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尤其是奄奄一息的龚琪珊惨状。于是大步跑上前来从谢淩手中夺过她,说道:“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吧?” 谢淩没有再纠缠,手头松了之后,没顾忌门口处围满了又害怕又好奇,而猫着身子不住往里张望的人,虚脱得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墙壁温度异常冰凉,通过背部刺激着她缓了缓神,之后才勉强挤出个笑容,说道:“莉嫚,你来了。” . 洗手台上的水滴滴答答,应是在两人扭打间,被谁不慎撞了一下,比之前稍微打开了点儿。 龚琪珊被周莉嫚半托半拽出洗手间,之后不知道是她打了120还是交给了谁而送去医院。 再回来时,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已经被酒保遣散得差不多了。 谢淩依然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头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这么一看去,宛如一尊精雕玉琢的艺术品。冷清得没有生气。 只不过眉宇间依然散发着冰冷寒气,似乎还没能从之前的打斗中缓过神来。 知道周莉嫚去而复返,她才睁开疲惫的眼睛,笑道:“人死了没?” 周莉嫚没有直接回答,完全摸不透她的心思中有没有把人伤成那副模样后而感到悔意?还是在可惜刚刚怎么没把人直接打死。 抿了抿嘴,她上前蹲到谢淩一侧,抓着她的手,担忧说道:“今天的事既然都发生了,我们会想办法补救。你别太在意。我觉得你……是不是也该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 谢淩微微一笑,仔细端详着手上已经半凝固的血液,是龚琪珊的。 她其实除了一张尖酸刻薄的嘴,没什么本事。虐她那样的菜还易如反掌。倒没什么,只是不知道怎么了,自己现在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胸闷气短,头晕目眩,脑瓜子嗡嗡的。就连现在手抬起来,还是不听使唤,颤抖得很厉害。 “对了阿淩,关于余文郄的事……我大概都听说了。”周莉嫚的话让谢淩顿了一下,她继续说道:“我觉得如果你真喜欢他的话,身份什么的其实没那么重要。就像蒋伯父一样,在入赘给谢伯母之前也是个碌碌无闻的小职工。 不过现在他们不也一样过得很幸福吗?作为姐妹,我也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像今天这样一个人扛下所有。 蒋伯父他,在父辈人眼中一直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以前没人敢小看他,现在就更没有了。余文郄在我看来也一样,他也并非池中之物,并且对你是真的很好。 如果他要是高攀了你这么尊贵的家世,以后怕只会对你更好,不敢轻易忤逆了你的意愿。所以我觉得,如果你认为他比东瑞还要适合的话那不妨试着……” “莉嫚。” 见鬼,怎么所有人都在对她的事情指手画脚,品头论足。连闺蜜也要? 谢淩闭上眼睛靠在墙壁上,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有点不舒服,不想谈这个问题。” 闭眼之前,是周莉嫚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有什么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但已经闭眼以示拒谈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好吧,那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儿等余家表哥回来了,我们就回家。但是谢淩,你确定……真的不需要也去医院看看吗?” 谢淩没再说话。 沉默气氛再次被外面舞池的音乐淹没,没多会儿突然也安静下来,听闻主持人拿着话筒在那兴高采烈主持一场什么抽奖活动。 经介绍,好像是由他们场子里的美女充当临时模特,一人手中托着瓶他们主打的高端酒,舞台上亮相走一圈,最后让现场酒客们来依价竞拍。价高者,不止能够获得这瓶酒,还能由托着这瓶酒的美女共同饮用。作陪一晚。所以现场情绪十分之热烈。 真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男洗手间和女洗手间仅一墙之隔,门也是左右开,中间设立了个共用的洗手台。该是那边不像女洗手间一样拥有独立台面,所以男洗手间的人只能到外面来洗。 水龙头被往来的人几开几关后,这时再次被打开来,水流哗哗。也断断续续几次,大致猜得出来上洗手间的人不止一个。 是谁?有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在就在于这期间,适时响起了一段非常有意思的对话。不过应该已经谈论有一会儿了。等传到谢淩耳中后,只零零散散听到这么一段。 一人说道:“那女的丑归丑,也是个可怜人。本来嘛身材样貌这玩意儿是天生父母给的,从生出来时有几斤几两就都已经注定了。偏偏还要被别人拿来诟病。 照今天被围攻时这仗阵,要换成是我怕早就羞愧得一头撞死得了。不过撞死前指定得提刀把那几个女的统统捅死陪葬才行。哪会像她一样被人老底都掀出来了还只是被气哭跑了。这女的也太软弱了吧?” 没人搭腔,只传来两声笑声。 他继续说道:“不过你还别说整容以后的确漂亮。简直人间尤物。只是不知道以后生出来的小孩是什么模样,估计也和她之前一样丑。” 也没有搭腔,也笑了两声。 他顿了一会儿,感叹道:“唉,可惜了。这么个大美女,一生气一皱眉都尽是修养气质,挺好一大家闺秀。” 笑的人终于附和道:“的确,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俩是模特儿或者电影明星!气质跟那些个二三线的都没什么两样。只是不知道签约在哪家影视公司。啧啧……真正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啊!” 前一人道:“瞧你那贱样!你喜欢哪个?” 后一人道:“唔……说不上来,我觉得她俩虽然长得不一样,但都很漂亮。” 前一人“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觉得高个子的好看一些。身材均匀气质明显,波儿也大,各方面都非常棒。完全长在我们男人荷尔蒙分泌点上了。” 后一人道:“不尽然。我倒觉得矮点儿那个比较附有独特风韵。气质秀雅性格内敛,但不失底气。关键是重义气。哎你注意到没?她的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很温柔。只和人对视一下就有种‘一眼万年’的沦陷感觉。” 前一人道:“哈哈……老子信了你的邪。还什么‘内敛温柔’呢,你干脆直接说‘少妇’不就好了?就因为她已经有家室了,反而刺激着你那偷偷摸摸的心,心痒难当了是不是?龌不龌龊啊你!哎别说我没提醒你哈,人家老公现在还在酒吧里呢。” 后一人道:“呵呵,这有什么可龌龊的。难道你不也一样?试问这天下间能够吸引所有男人统一爱好的东西,估计除了变形金刚就只有少妇了。况且你有没有仔细对比过她俩,我总觉得矮个子的看上去要比高个子的细节精致很多。比如说皮肤比高个子的好一点,腰细一点,胸也大一些。” 第十九章 禁忌 前一人道:“也不是啊!我就觉得高个子的大长腿又细又白,够我玩好久了。” 后一人道:“整体这么一看的确没错,但也就腿比较出众了。其他地方呢?比如说脖子和矮个子相比不够细,肩膀过宽,手臂在她不抬手的时候隐约可见还有赘肉;屁股也不够翘,连裙子弧度都撑不起来。” “哟,你这眼睛探测器啊只一会儿就把人家俩都看了个遍。够色的!”前一人打趣完,停顿了一会儿,“眼睛的话,我还是觉得高个子的好看。哎,就那双丹凤眼,那标准程度绝对可以印在相书上当模板了。它和现在这些什么倒三角什么细长眼的伪丹凤可不一样。太少见了。” 后一人笑笑:“的确十分罕见。但这种眼睛要是生在一个男人身上,就好比关二爷,那得是个一方霸气英姿,威严十足的角儿。可生在一个女人脸上……反而没了女人该有的柔情似水,像个悍妇。这谁驾驭得了?” 前一人又停顿了一会儿,“有吗?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对了,之前挑事那俩女的不是说她们都在同一家整形医院做的手术吗?怎么还会有区别?” 后一人道:“嗨,这还有什么可疑惑的。塞红包了呗,或者要不然就是两人之间有私情,动手术时一个比较用心,一个就随意搞搞。” “……嗯,也对。你这么一说,高个子那个其实也没那么好看的,粗糙了。” “哎你到底洗好没?刚才跳舞的时候摸人家菲菲哪儿了让你这么脏?手指都搓秃噜皮了!” “哈哈……你猜我刚刚摸哪儿了。” 那人嫌弃地“咦”了一声,没多久,水流就断了。应该是关上了。 洗手间的周莉嫚,眉目已经拧作一团,双目本能地望着门口处,心想要是他们再不走,再乱嚼这种舌根,自己就会让老公来揍翻他们! 好在已经没事了,人也走了。 然而再回头去看谢淩时,刚好与她睁开的眼睛不期而遇,只对上一眼,就令她心中颤了一下。说不出的陌生。 谢淩的眼神很奇怪,有着她刚冲进来时,所看到的一半冷峻;而出于双方关系可以说亲密无间,有些许熟识。最后一点,她还特意转动着打量了一下周莉嫚的身形。 这让周莉嫚感觉很难受,也很无奈。说道:“阿淩,你,你别听他们胡说,都是些吃饱了没事干的闲人,平常也只会耍耍嘴炮嚼嚼舌根。不用理他们。” 谢淩的眼神又变了。 借助笑起来的肌肉弧度突然闭上,再睁开之后,谢淩已经回到那个大方熟悉的模样。 说道:“说什么呢莉嫚,他们在恭维我们俩,我还是分得清的。所谓‘人红是非多’,既然我们要享受他们的赞誉,免不了还有一些负面评价。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钻牛角尖呢。姐妹儿。”周莉嫚给了谢淩一个大大的拥抱,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又拍了拍背,好让她感到更加安心。 谢淩没有拒绝,在她抱上来的时候,尽量移开自己身上沾到血的地方。今晚自己已经够倒霉了,出糗了,可别让自己的好姐妹也染了这些污秽的颜色,以免回去后吓坏佣人。 “对了阿淩,我和你说件事……汪梓微她死了!” 这句话让谢淩顿了一顿。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看周莉嫚的语气很认真,眼神也十分沉重。于是随口问道:“怎么了?” 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她来? 仔细回想,这个女人确切地说和自己只是认识,并不熟。和她的关系就像和龚琪珊一样,商务酒会上见过几面,也欣赏不来她那浪天浪地不知检点的性子。 所以年纪轻轻就死了,她除了点头回应周莉嫚,并不怎么在意。 周莉嫚焦急地拍了拍她,之后神秘兮兮又招手示意她靠自己近些。张开口刚要说话,又突然闭上,转头去向洗手间门外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又转回来,压低声音说道:“我问你个事,你得保证如实回答我!” 谢淩“嗯”了一声,“你说。” 周莉嫚又想了想,凑近谢淩几分,压低声音说道:“你签合约时,副院长他提醒你必须遵守的禁忌是什么?你有没有认真遵守?” 谢淩愣了一下,疑惑不解地看向周莉嫚。 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本能地退回一点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得把副院长的话句句铭记在心,尤其合约之上的内容。十分重要!他交代你不能碰什么就千万别碰!听到没?” 谢淩“嗨”了一声,“我当什么事呢让你这么神秘兮兮。我遵守怎样不遵守又怎样?无非变回之前的模样而已。我已经无所谓了。顶多……再登他的门,和他再做一次交易。” 周莉嫚变得很激动,推了把说道:“我就怕你会这么想,一点不当回事!我这么跟你说吧,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我们圈子里的这些人总共有三个去过那家医院,签过合约接受过塑形手术。 你,我,第三个就是汪梓微。” 谢淩陷入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她这么一提醒,倒突然想起个事来。第一次去的那天,她在磐莘医院一楼大厅遇到个头戴大沿帽,烈焰红唇高跟鞋的漂亮女人。 那时还只是觉得背影有几分熟悉感,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确是汪梓微无疑了。塑形后的她。 既然也接受过塑形手术,如今平白无故地死去,这让谢淩不禁心里提起几分,汗毛都竖了起来。是个人原因?还是医疗后遗症? 带着这两个疑问,她默默正色几分,竖起耳朵继续听下去。 周莉嫚继续压低声音说道:“汪梓微她……你猜她的禁忌是什么?” 谢淩凝着眉:“忌酸?甜苦辣?” 周莉嫚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是。” “烟酒?食物?” 周莉嫚又摇头。 啊!这哪儿知道?谢淩直挠头。没记错的话,副院长好像说过每个人的禁忌都不一样,因体质而异。并且不建议随便透露给他人,以免为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或者自己带来大麻烦。 她自己刚才差点儿说漏了嘴,好在及时利用其它话语掩盖下去。而要想知道汪梓微的禁忌,除非她也像自己一样嘴瓢,或者自愿说出来。否则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然而周莉嫚的话让谢淩吃了一惊。 “对!就是她自己说出来的——禁房事!” 谢淩瞪大眼睛,一面不可置信这天下间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禁忌,就连宗教信仰这些也只是靠个人自律来规范,后期涉及到一些修行尚浅的小僧故而才发展成清规戒律;一面感叹怎么还有这么没脑子的人。 周莉嫚继续说道:“汪梓微这人……你应该也有所了解。因为体格差异,她家中并没有为她安排商务联姻。所以才造成了她……性子这块上的确要比大多人开朗。然后就在她塑形完之后,那场酒会中她就当着大家的面儿把自己的禁忌说了出来。 当然没人相信,认为她在开玩笑还调侃她。我估计她自己也没当回事,就像你一样……所以在有人提出带她去酒店‘试试看’的想法后,她并没有拒绝。真的去了。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谢淩听得眉头紧锁。脸上的冰霜气息更重了几分,她还抱着侥幸问道:“男方是谁?会不会他俩玩过火了?太暴力了失手致死?或者汪梓微本身就患有什么疾病。这只是个巧合吧?” 周莉嫚一脸肃穆地摇头,后来思考了一会儿,自己也不那么肯定了。说道:“目前死亡原因初步判定是心脏麻痹,再具体点儿的尸检报告后天才出来,到时候就一目了然了。至于男方,你也认识的,陈明宇。他这人平时能说能笑,性子倒体贴有教养,不像个有暴力倾向的人。要不然汪梓微也不会喜欢他那么多年。 只是可惜了,本以为两人会经大家这么一怂恿,能够成就一段金玉良缘。却不想一死一拘留,而且还是死在那种地方那种情况下,反而成为丑闻。现在陈家只能等着被汪家人正式起诉入狱。唉,造化弄人。” 说完,还特意对谢淩补充道:“我告诉你这些是要提醒你可千万遵守副院长的交代,别忘了!否则后果我不敢想象。你明白我有多害怕吗?阿淩。” 无论真假与否还是情有可原,谢淩只能默默点头。 她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是因为对于汪梓微这人,就像周莉嫚之前说的“体格差异”一样,也胖得畸形。 人长得本身就矮,脚特别大,穿上特订高跟鞋也不及她俩净身高高。肥胖程度更是离奇,头脚小得像蟒蛇的首尾,偏偏中间部分如同随时随地卡着个巨型游泳圈。整体看下来畸形得根本不像人类。 而且还没有自知之明!什么高级商务酒会私人party哪哪都有她,一场不落。 第二十章 新的邀约 也没有羞耻之心,曾经除了自己和周莉嫚被调侃,她也没有幸免。最为人知的是秦家儿子当着她的面儿玩笑,以后大家想去海边游泳的时候,不需要准备什么救生设备了。带上汪梓微就好。 万一谁水中抽筋了或者水性不好,就把她扔下去,铁定能把你们驼起来。因为她打娘胎里出来就比我们多带着一个救生圈。大气!实惠!贼安全! 调侃的人哈哈大笑,聆听的人哈哈大笑,就连她这个被调侃的人也在哈哈大笑。一点儿不在乎的模样直教谢淩和周莉嫚瞠目结舌。后来有人提出质疑了,她更是做出个令人大跌眼镜的举措。 ——粗壮的手一把勾住那人的后脖颈,抓着头就往自己腹部上按!边按着边问那人“软不软?有没有浮力?能不能托起你来?能不能?” 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叫人打寒颤,嗤之以鼻无法理解。 虽然个性差异是大了点儿,可在体型上仍不妨碍她们有着同病相怜的感触。然而活生生的人,年纪轻轻说没就没了,倒让谢淩有些意外。 意外之后又有些心有余悸,因为自己之前被龚琪珊那贱人泼过酒,红酒。并且自己现在也的确十分难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来这些问题,不容她小觑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三翻四次差点儿把禁忌说漏嘴,不知道有人猜透了没。 那么周莉嫚,她的禁忌又是什么呢? . . 余文郄送龚琪珊去医院,之后还有一些善后事宜需要打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接谢淩。这点她知道了。 她也不可能一直坐在洗手间等他回来。事情逐渐平息以后,渐渐地已经有人走进洗手间。人来人往,她实在不方便继续待下去,被那些奇怪的眼神猛盯。 再者墙壁拔凉,打了个喷嚏以后,终于在周莉嫚的搀扶下一起回到之前的酒桌卡座。 可意想不到的,那里不止范久宇。和他交盏碰杯,嬉皮笑脸的人顿时令谢淩停下步伐,不愿意再前进一步。 余东瑞。 周莉嫚眼神一直在闪躲,有意避开谢淩质问,看来这就是她一直瞒着的事情了。人是他叫来的。而且也不让谢淩提前离开,无论如何得等到余文郄到来,她才放心。 拉扯间,果然引起了范久宇和余东瑞的注意。 “谢淩!”余东瑞叫住她,站起身来嘿嘿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从订婚到解除婚约再到现在,三四年了。 余东瑞可不管谢淩打不打算回应他,已经快步走来拦在她面前,笑道:“怎么就要走了呢?过来坐会儿。” 说话间,可见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在谢淩身上,只短短一分钟已经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反复打量了十几遍。 那眼中闪烁的光芒,可是谢淩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满意。和上次订婚时遭受的厌恶相比,果然令人心中虚荣感小小地满足了一下。 不过谢淩很快就从这点虚荣中清醒过来。蹙眉斜眼打量了他一眼。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儿,竟和龚琪珊身上的一摸一样?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是在一起的,并且可能关系很亲密,挨得很近。 谢淩突然想笑。以前只知道余东瑞是个浪荡公子,终日流连在莺莺燕燕女人中的纨绔子弟,却不想,他居然还有这么不堪的一面。 之前不惧惹毛谢家,忤逆他爹私自解除婚约,原来是傍上龚琪珊这么个“大腿”。估计连他爹都不知道这事儿,才造成一门心思想要和谢家继续完婚的局面; 然后因为看过关于谢家的花边新闻,十分惊讶谢淩的改变,又背着龚琪珊在群里吵着嚷着要去医院探病;估计也没背着,应该是利用什么花言巧语说服了她,才不至于把关系闹僵。 最后,之前既然和龚琪珊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而在自己女伴差点儿被打死时人却躲得远远的,找都找不到。等人送去医院了才又嬉皮笑脸地出来!转而缠着谢淩不放。 这可真是,好一个余家贵公子! 坐下之后,范久宇和余东瑞两人继续谈论着他们之前的话题,好像在闲聊一个电视台的什么冒险类节目。没多会儿连周莉嫚也颇有兴趣地加入其中。 节目每个周期大致是一周到一个月不等时间为限。每组报名人数不少于二人,性别不限,关系不限。可以是家人朋友,也可以是恋人夫妻。其中关系较多的当然是情侣。 报名时,需要提交各式各样的资料,证明本人身份和身体康健,以及要签一份免责协议。声明在节目过程中所突发的一系列自然事故,均与节目组无关,由个人承担。只要不危及生命,他们的人绝不会露面干涉。 报名成功后大致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让参加人自行做准备。一个星期后在节目组集合,统一用直升机送到录制地点。也就是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山野岭,或者湖泊岛屿;说白了就是“野外生存挑战”。 那里平均一公里会安置一个摄像头,节目的播放画面,就是通过这些传播给工作人员进行剪辑的。节目结束时,每人将得到一万元现金作为奖励。 既有得玩又有钱拿,所以在当下是个很热门的休闲节目,每天报名的人数不胜数,只怕连节目组都安排不过来。 而其中当然也有些让人津津乐道的境況,比如遇到个什么毒蛇猛兽,逃跑还是搏斗;食物匮乏,饿极了连蚯蚓毛毛虫都吃;挖野菜充饥挖到虫草,千年野山参,甚至未开发的金银矿石等等。 每每说到点上,余东瑞似乎怕谢淩寂寞一样,都会激动地回过头来借机摸一把她细嫩的腿,再给她抛一个自以为很有魅力的“媚眼”。 那轻浮模样看得谢淩直翻白眼,故意挪动着离他远些。 这样的话题对于周莉嫚那天生好动的性子来说,无非勾起她的挑战欲。并且当即也表明了想去参加一次试试看。 范久宇就取笑她都为人妻了还这么好胜,和一帮年轻人抢什么风头。当然说归说,老婆想去,他这个做老公的能不陪同吗? 最后又把话题转到谢淩身上。 “阿淩,我们一起去报名吧!” 谢淩本想呵斥余东瑞几句毛手毛脚,但周莉嫚突然在喊她的名字,于是愣了愣,回道:“不了,我没什么兴趣。” 她当然没兴趣。无论毒蛇猛兽也好山参矿石也罢,还是一万块奖金对她们来说都不具备吸引力。何必赶这新鲜去受那罪? 况且以前不敢说,按照现在两人的身体情况,能去吗?即便敢去,又支撑得了多久?三天五天就灰头土脸地求人送回来?那不是一般般丢人了。 然而她低估了周莉嫚的执着程度。 她告诉谢淩说:“其实参加这种节目还有一个好处。有一句话这么说来着——结婚前一起出趟远门吧!这样就知道对方到底适不适合你。” 意思是能够映照出彼此的默契程度,心意。彼此是不是个懂得尊重和照顾彼此的人?面对分歧肯谦让多少?遇到困难时本性是什么?还有生活习性,为人处世风格,面对困境聪明还是愚笨。 她和范久宇结婚前就没有去参加过,如今也想去试试看,两个人之间到底经不经得起考验,合不合适?孽缘还是良缘。 两个人之间适不适合这谁知道?况且如果没有这个在法律边缘疯狂试探的无聊节目,别人就都不结婚了吗?或者结了婚以后就都不会得到幸福吗? 未免也断章取义了。如果靠一个破节目就能够完全看透一个人的心思,哪还有什么“人心似水,最是暗涌不能防”的说法。 周莉嫚拽着她又是撒娇哀求,软磨硬泡非得要她也一起同行。还说—— “我老公他家里不是和电视台有商务往来吗?就让他去和电视台说说,给我们安排个短期的,不公开。一周怎么样?时间一到就来接我们走。好不好?就当是出去散散心,陪陪我啦。” 范久宇点头,余东瑞也点头,然后三双冲满期待的眼睛盯着谢淩,只等她也点头。就好像她要是再不答应,就显得矫情没义气了。 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谢淩只能勉为其难如其所愿。不过她有一个条件。 ——“别替我随便约人,我自己陪你俩夫妻去就好了。” 说给余东瑞听的。她就是不想再和这浪子牵扯上什么关系,否则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做的这一系列改变,反倒成了讨好他的献媚行为。 简直人言不堪入耳。 收到余文郄去而复返的短信,在酒吧外面等着谢淩送她回去。周莉嫚夫妇也差不多该回家了,于是都起身同时离开酒吧。 这期间,谢淩和范久宇走在前面,周莉嫚和余东瑞故意落后几步,两人似乎在悄摸摸说着什么话。 才出门,范久宇轻车熟路地把折叠伞打了开来,给周莉嫚撑着。 墨黑的底色,伞面上那嫣红似火的曼沙朱华印花,顿时让谢淩想起副院长办公室桌上也摆着这么一朵。预示死亡的花。 第二十一章 磐莘医院 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图案,虽然乍一看的确很漂亮,但不吉利。 她把注意力强行放在紧紧挨着站的两人身上,那恩爱模样直教人牙根发酸。于是调侃道:“哟,还能被月光晒黑了不成?” 须知现在是夜里十二点多,朗朗夜空,满天繁星。 周莉嫚的反应出乎谢淩意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抬头哈哈大笑。反而显得……很别扭,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打伞的原委。 想来怕是和她塑形后的禁忌有关系。毕竟连“不可同房”这种怪异禁忌都听说过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适时,余东瑞插了句嘴,说道:“她呀?自从结了婚以后一直这样,不管白天晚上,晴天雨天出门都得带伞。也不怕麻烦。没事,看多了习惯就好了。” 说话间,又悄悄抬起手臂做出个“搂”的姿势,想搭到谢淩肩上。 当然没能得逞。被她避了开来。 余文郄已经下车来替谢淩开车门,表亲相遇,并没有什么门面上的尴尬气氛,相反两人关系挺融洽。一个在问怎么还不回家?一个要对方替自己打掩护,别让老头子知道他又去了酒吧。 他最近被老头子“软禁”得厉害,这次好不容易出趟门,得玩个够本,所以还不想那么早离开。 既然有表哥送谢淩回去,他很放心! 谢淩当然充耳不闻,连正眼都没给过这个浪荡公子。回去的路上,倒是和余文郄说了受邀参加“野外生存挑战”的事,并且要他陪自己一起去。 倒不是认为他是那个可以和自己共度余生的人,只不过在那种情况下自己一个人做电灯泡挺难为情的。 你们在那边亲亲我我,我在这边独自生火;你们有情饮水饱,我得自己去找吃的;你们夫唱妇随比翼双飞,我他妈足迹遍布整座岛屿,关键时候还得自戳双眼来避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着实苦了她这个人民群众。 那哪成? 这不,刚刚说宁愿自己一个人去,那是在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如今有了余文郄,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没想到,他答应得挺爽快。 车内除了真皮座椅的味道,还有清新提神的柠檬香水。混合在一起后说不上有多好闻,也不至于有多难闻。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作用,谢淩还能够在空气中嗅到载过龚琪珊后残留下来的血腥。但也是这股似有似无的气息,才令她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回味一下今天所发生的事。 找茬,泼酒,打架。以及在别人眼中,自己其实没有一个少妇好看。 周莉嫚和副院长之间到底有没有私情她不知道,但要是塞红包的话,她指定比她给的更厚重。 对了,从签合约塑形那天起到现在,仔细算算日子,也该差不多满一个月了。既然副院长说过一个月之内会保留一次为她还原本来面貌,或者选择更加精美的机会。那自己是不是,也该再去一趟了…… 汪梓微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是周莉嫚拍照后通过聊天软件发给谢淩的。虽然她不怎么看得懂,但至少可以确认一点。 ——汪梓微的身体很健康。 至少没有什么大的疾病足够引起突然间心脏麻痹而死去。表面也没有明显伤痕可做证明两人是在“行房”过程中暴力致死的。 这似乎是一宗无迹可寻的诡秘案件。但汪家人哪能让自家女儿死得不明不白?也就意味着一点,陈玉明最终会成为这个案件的全部责任人。 汪梓微和陈玉明的关系,身份悬殊问题,这么说吧。汪梓微的父亲是国企排名七十几的w集团法人,而陈玉明的父亲则只是集团排名一百后的一名外聘高管。 只家世后台这块就身乏无力,更何况在该集团领导人听说高管家儿子犯了这种事,生怕牵连成商战而立刻解雇了他爹,就更加万劫不复了。 这牢狱之灾陈玉明是坐定了。 虽然令人唏嘘,但谢淩不会可怜这些人。周莉嫚发她的意思和她要知道的消息无非于确定汪梓微的死因,到底是病态还是因为塑形。 知道就连现在的医疗机构都确认不了,那除了那家医院塑形后的禁忌,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照照镜子,里面所映照出来的谢淩,那天被酒泼过的地方正在无限红肿疼痛,甚至有溃烂之意。她就更加坐不住了。 于是学着之前的汪梓微一样,去衣帽间里找了顶帽檐特别大的帽子,大墨镜,和一条深颜色的丝巾,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对佣人随便交代几句就走了。 去百里之外的磐莘医院。 . . 时隔一月又回到这里,将谢淩塑造成如今这番完美体貌的地方,可以算是故地重游,心中不免生了许多感慨。 把这里称之为她“重新做人”的娘家始发地也不为过。 并且这个始发地处,她即将要见到的人还是个令她每每想起,都会忍不住脸颊发烫,心跳加快的大帅哥。他白大褂上的混合型消毒水味,至今仍萦绕在脑海中,时不时感觉仿佛又嗅到了。 不过今天前来的目的,并不是让自己犯花痴的。她需得以居高临下先发制人的姿态,想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可以把周莉嫚塑形得那么完美,自己却粗糙得见不得人! 带着这趾高气昂的情绪,再次踏进医院大门。 可能是因为下午办公时间,一楼大厅的病患比上次多很多,男女老少都有。咨询前台的女护士也换了个人,只不过身边仍然坐着一男一女同事。 男的还是上次引着谢淩去找副院长的那位,虽然胸牌上挂着个主任职位,但看起来似乎并不像其他办公室中坐着的,忙得不可开交的老头。 他很清闲,并且在谢淩不愿意引起注意,手指沉闷敲敲前台时,他听闻一句“找副院长”后,立刻又笑意盈盈地引着她进入那座始终在“停用”状态的电梯。 他口中仍然说着那些恭维话语,乍一听十分热情友好,但其实这番话,可能也是溜须儿的职业术语。因为对每一个塑形后重返回来的人都要讲过一遍,太过熟练了张口就来,反而显得缺少真诚。他甚至连谢淩名字都叫不上来。眼神中也几分茫然。 这让谢淩哭笑不得之余,更加坚定了几分前来找麻烦的决心。不过副院长倒完全相反。 在穿过还是会谢淩感到发怵的长长走廊,推开他办公室的门,估计他以为进来的是这个名叫“温继禹”的男医师,由于手上很忙,就让他去隔壁代为取点儿东西。 发现自己叫错人以后,竟第一眼喊叫出全身裹得严实的“谢小姐”来。 猝不及防。心中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把火又给硬浇灭。原本想好的占领道德制高点的措词也被打了个乱。七零八落。 这次的服务可谓要比上次好得多,不仅不需要副院长吩咐,男医师温继禹已经拿了把椅子过来,让谢淩坐下。并且可能预感到将会有一番较为长时间的交谈过程,也顺便倒了杯温水过来,放到她面前。这才又重新关上门,去做副院长交代他的事。 办公室中又只剩下两人,和桌上之前只摆了一朵,现在却有三朵的火红曼莎珠华。 副院长仍聚精会神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适时抽空露出半面脸来对谢淩笑道:“谢小姐来得好巧,您要是再晚一会儿可就见不到我了,我得出趟远门。对了,经过一个月时间适应,您对现在的状况可还满意?” 提起这个,谢淩心中那把“义正言辞”的火又腾了起来,有种想要立刻拉开围巾露出红肿部分并质问他的冲动,并且手都拂上去了又忽然停下来。 想了想,忍着一口气继续恢复原来坐姿,故意几乎以鼻腔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这事待会儿说。现在,咱们来聊聊你我之外的事情。 汪梓微。不知道副院长你有没有听说了这位患者的近期状况。” 没想到他居然没有一丁点儿情绪变化,盯着屏幕想都不想,就这么顺口答道:“汪小姐吗?嗯,听说了。对于这件事,本院也只能表示层面上的惋惜。” “就不怕她爹报警吗?等警察来查封了这里然后再把你们统统抓去坐牢!” 副院长打字的手可以从键盘“啪啪”声中听闻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且绕过宽大屏幕,谢淩还看到副院长他张了张口要说什么?然而始终没有发出声来。 键盘工作仍在持续,偶尔他还停下来翻了翻面前的纸张对比信息。整个仪态可谓是沉稳如山,根本没有被谢淩话语打乱的意思。 这不禁反而令谢淩心中没底了。明明是她来“兴师问罪”,反而紧张得手中溢出汗来,粘粘的很不舒服,于是抓着裙摆悄悄地不断摩挲。想以此来蹭掉汗液。 “喂!尤伯!我在跟你说话你呢。” 奇了怪了,怎么最近老是有人在和自己玩心理战,还乐此不疲。她受够了这样的交锋,不管是否落得个下风。 第二十二章 二次塑形 才开口,却被对方抢先笑停。 “啊啊抱歉谢小姐。请稍等我几分钟,马上就好了。因为这是要发给院长的文件我必须做到十二分细致。院长她……呵呵,其实脾气很不好又特别严厉。万一我做错了,可就得倒霉了。” 说完,还扬起嘴角对谢淩做了个特别甜的笑容以示安抚。 谢淩有气撒不出,憋得心里很难受。不论以前还是现在,谁敢这么对待自己?但出于心虚,终究是有求于人,还真乖乖等他忙完手中的活儿。 好不容易终于停下敲击键盘,伸了个懒腰的同时眉宇间浮现出轻松感。之后侧着身子将自己从宽大的电脑屏幕后面显现出来。 还是一脸笑意,和风细雨地说道:“我以为谢小姐您今日到这里来已经有自己的体貌考量了。却不想如此仗义,为别人打抱不平来。倒还是我想错了呢。那么谢小姐您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算不算是默认了?果真是他们院里的医疗后遗症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不反驳?此时此刻谢淩倒希望他能进行反驳。 其实她这么不问缘由,以警方名义来进行威慑的行为的确虚张声势,无理取闹了,只是想为自己此来的目的争取到最大利益。却不想对方听闻后,表面语言回答虽有避让锋芒的意思,那眉宇间的气息很是相反四平八稳不慌不乱,扎扎实实在等着她,想看看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谢淩自己都懵了。 虽然她们在进行塑形前是自愿签下合约的,并且也听闻过他的再三嘱托禁忌。遵不遵守是一回事,但要真的闹出人命来,法律应该不会管什么“愿打愿挨”吧? 到底是警察已经来过医院了,无证可查?还是他有什么应对良策?竟教他这样迷之自信。 可不管他是如何应对汪梓微事件,当谢淩取下帽子和墨镜,拉开围巾露出自己那已经开始化脓流血水的脸颊,只要她想通过法院状告他的话,他一样百口莫辩,无从抵赖。 除非,现在就杀了自己永绝后患。 但她已经给自己留下足够后手了。在等待汪梓微的尸检报告出来的这三天里,早上到中午,余文郄来找,晚上余东瑞来找。 余东瑞倒还识相,一两次不见,第三次就没再来了;而余文郄不一样,他有足够的耐心和真诚,即便天天求仁不得仁,还是不受挫,一天两次不间断。搞得母亲都怀疑自己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是他,在自己出发前特意发了个消息约定一个时间见面。万一自己没赴约,就去询问闺蜜周莉嫚她的去向。她知道的。 事情设计得的确挺复杂,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告诉周莉嫚自己要再去一趟医院呢?只因被泼酒的时候她也在场,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她自己去向,不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禁忌。 那可万万不能!但如果出事后再去找她,就不存在禁忌猜没猜透的说法。反正那个时候,自己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人就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可能心存疑虑和忌惮,可以惴惴不安甚至步步如履薄冰。一旦尝到甜头之后,就什么都敢于付出了。 果然,副院长的眉头已经紧紧拧在一起,甚至无意识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停了下来,推了推眼镜后认真打量着她。 准确地说打量着她脸颊上红肿溃烂的地方。 谢淩不敢做幅度过大的表情,眼底愤怒却收敛不住,道:“这就是你的手艺?你不是说过只要我遵守禁忌就没问题吗?现在整张脸都烂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是吧?她认为自己的的确确严格遵守着禁忌要求,没误食过单宁酸。但不包括被动性接触。如果连皮肤都不可以触碰,当初怎么没早点儿告诉她呢!这样就能再谨小慎微一些。 对的,这不是她的错,要怪只怪副院长没把话说清楚才造成这种局面。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讲道理了吧? 副院长的表情很沉重,也没打算回话。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离开玻璃桌面转而弯曲着搭在唇边,惯性而无意识地咬着拇指那修剪过不久的指甲。 说实话,他看谢淩的眼神很怪异。似乎每多过一秒钟,都能腾起一股无名的情绪。说不清是友好还是敌意。并且积少成多变得犀利异常,让人不寒而栗。 这不禁令谢淩想起曾经余文郄也这么看待过自己。只不过区别在于余文郄的目光让她感到自己被看透,没有隐私可言;而副院长尤伯的目光更加深远,大概连祖宗十八代都能够一眼看穿。更别说只是个小小的事故真相,前因后果甚至发展过程。 谢淩百分百确定他已经看透了自己心思,变成这副模样后不止没有认错时该有的态度,反而还想方设法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将心比心,反正换成自己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侮辱我不行,侮辱我赖以生存的手艺就更要你命三千!”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自己胡搅蛮缠,他并不打算语言反驳,或者气愤得就此站起身来掐死谢淩。 反而冷静得如同没听见一样…… 现在的男人以前是不是遭遇过些什么?都成精了吗?看来讹是不可能讹了,也讹不上。 从进门起先用汪梓微的事故压制副院长,再到吵吵嚷嚷污蔑他手艺不佳,可以说都是谢淩一个人在大放厥词。尤伯始终没给予响应,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这让这场原本该如火如荼的质问无法成立。 于是谢淩唯有冷静下来,正式开始表露自己今天到来的目的。 “按照合约,我是不是还享有一次重塑体貌的机会?那就别愣着了,说说吧,你打算怎么来修复我的面容。 还有,我知道你并没有尽能力给我塑形。和别人相比,脖颈粗,肩膀过宽,皮肤太过粗糙,比例也存在明显不协调。” 说到这儿,谢淩从包中取出个装有已经填好数字的支票,送去副院长面前继续说道:“造成你这么做的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不想问。只有一个要求,这一次,我要精致改善到细节上的体貌。最完美的外形。你必须做到。费用这块完全不用规划,只要你敢让我满意,我就敢在账单后面多加一个‘0’。 怎么样?够诚意了吗?” 没想到副院长突然忍俊不禁,“呵呵”笑了两声。 这让谢淩感到被冒犯,立刻眉头紧锁道:“你笑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办公室的门打了开来。伴随着一股比气温更加低迷的寒气。 谢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男医师温继禹双臂中小心翼翼抱着个大概1l左右的玻璃罐子,身体倾斜凸出肩膀仍摆着顶门的姿势。人灵活闪身近来后,又怕门自己重重摔上,故而腾出只手来去小心翼翼合上。 “汪梓微汪小姐的离世纯属意外。说来您可能会认为本院在推卸责任,但的确和我们的医疗技术无关。实在要算,只能怪她不遵守合约,触犯了禁忌故而才造成这番挽回不了的悲剧。包括谢小姐您现在的脸,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自己触碰过禁忌才造成的。” 说到这儿,温继禹故意停下打量着在本能想拉上丝巾遮丑的谢淩。继续说道:“谢小姐你应该深知一点,我们和每一位前来塑形的患者都是白纸黑字签过合约的,即便警察有心要管,法律上会秉承着‘以人为本’的原则,但也有个‘酌情处理’,我们不会负过大责任。 您可别仗着我们副院长面帅心善,性子随和就来欺负他呀。” 谢淩眉头紧皱,副院长则连忙呵斥温继禹:“继禹!不可这么待客。” 温继禹耸了耸肩,把玻璃罐子小心翼翼放到副院长面前,说道:“副院长,这是您要的东西。” 说完连忙往手中哈了口热气,搓拭取暖,然后这才抽空掸去白大褂上凝结的霜花。转而挪动着脚步站到一旁,不妨碍两人交谈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让谢淩感到很不自在,即便他也是这个医院的一名医师。但见副院长也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只能自己强行去忽略这个人。 副院长的手抬起来了,不过不是去拿谢淩放在桌上的红包。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感觉还不如那蒙着层雾气的玻璃罐子有吸引力。抹了一把后露出上面贴着的手写字母纸条。 ——glsrh-px-0167-xl。和里面半结冰的黄色液体,大概在二分之一左右。 推了推眼镜,说道:“的确如谢小姐您说的一样,只要还在合约之内,别说只是这种程度的溃烂,就算更严重点儿我都得想办法替你修复。 但是谢小姐,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一点,本院今天答应替你修复,无非是还享有一次重塑体貌的机会。这次过后,无论你当不当真我的话,触碰过几次禁忌而发生什么,都与本院无关了。 还有,我手艺怎样大概您是心知肚明的。并非我想留下后手,或者与别人有什么超越过医患的关系。 一方面取决于您的容貌本体因素;一方面取决于,药物的作用过程和塑形最佳时机。之前因为您对我心存怀疑而只服用了一半药量,偷偷留下另一半。殊不知在等第二半药物发挥的时间,之前服下的已经在逐渐过效。我要是再不收手,恐怕您有性命之忧。 所以这一次,我也希望谢小姐能够吸取教训,既来之则安之,莫再做出乎意料的事情了。否则大家都很为难,也浪费彼此时间。” 第二十三章 集合 谢淩一口怒气上涌,本能地想要进行反驳。唇都张开了,还是出于理亏不得不乖乖闭嘴。 是了,如今回想起上次接受塑性的整个过程,简直丢人丢到家了。根本没眼看。 她在那种心理极度不安和惶恐的情况下吃下副院长递来的一粒红色药丸,其实并没有全部吃下去,而是在口中咬做两半,吞一半,偷偷藏在舌根下一半。 本意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别人派来加害自己的,届时好进行反击。却不想这药物效力太大,而导致她服下之后半昏迷半疯癫,噩梦连连。还梦到自己变得和蜘蛛侠一样倒挂在这里的天花板上,一身肥肉统统变得和水一样肆意流动,一股一股不断往低处汇集去。从而导致鼓得如同自己身上背负着一座小山。十分难受。 后来又梦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副院长缓缓弯下腰来捏开她的下颚,一手食指伸进口中轻轻搅动。顿时如同雪糕一样冻得舌头刺痛。很快找到被谢淩压在舌根下的半粒药物。 可见他当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应该是从没遇到过这么不听话的病患吧。现在想想都觉得难堪,并且舌尖滑过他手指的冰凉感,现在仍记得清清楚楚。 哦对了,她还看到一个东西。副院长白大褂上的胸牌,已经在梦中出现过不止一两次了。 自从上回塑形后回家,原本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少梦的自己却频频陷入睡不醒,或者醒来后全身哪怕连手指头都动不了的情况。而睁开眼睛后迷迷糊糊间,总感觉有个身穿白大褂的伟岸身影弯下腰正向自己靠近,但自己竭尽全力也只能看清楚左侧胸牌,上面职位后写着“尤伯”两个字。 他的名字。 起初谢淩很害怕,一直在找机会想再回来问问是什么情况?但发生了父亲书房里的事件,她自己也被家里限制过一段时间自由,不方便轻易出门。而且随着身体越发适应,那种可怕症状也逐渐有所缓解。 回想上次出现时还是在和龚琪珊打架那天。自己无论身体肌肉还是思维上都有较大波动,被刺激到了所以才出现,也可以理解。于是就没放在心上。 如今再一次真真切切看到了,这才想起来乃是上次塑形期间,自己的心理在极度惶恐的状态下接受塑形,半梦半醒间所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倒还成为自己的心魔了。实在有够丢人的。 第二次吞下尤伯递来的红色药丸,这次谢淩睡得很香。直到感觉到自己被轻柔地横抱起来,走了一段路途后放在一张冰凉的床上。应该是手术台。 强烈的光芒刺激着她的眼睛,很难受。待适应之后试着微微半睁开来,看到尤伯站在不远处,正给那白玉无瑕的手戴上手套。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如果做他女朋友,是不是就可以无时无刻想调整哪儿就调整哪儿了? 也会对谢淩更好一些。其实他说的话乍一听很礼貌,很尽责。但终究都是职业术语,医者责任心。总能隐隐刺痛谢淩的心,和感觉无法靠近这个人。 迷迷糊糊中,临昏睡过去前,谢淩又看到那个高挑伟岸的身影在向自己走来,看到他伸出手来查看自己的状况。于是玩儿心大起,适时用尽力气抬起自己没有知觉的手去拉上他手。 可能因为药物作用,自己几近全身麻痹,抚上去后根本感觉不到他的丝毫体温,却感觉到他整个人顿了一下。 “尤伯啊,要不,我做你女朋友吧~”谢淩笑得很甜,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即便现在眼神很迷离,在别人眼中却是有光的。 她害羞了,连忙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副院长的反应。不过还有一句话——我挺喜欢你的。不知道说出来了没?他听见没? 眼睛这一闭上,就沉重得再也睁不开。感觉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被黑暗快速吞没。耳边却回响起一句话,和第一次一样。 ——睡吧。一切醒来后就都好了。祝您美梦成真。 …… …… 今天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炎热。万里无云。明明已经告别夏季步入秋天,却一点儿不凉爽,有着仲夏的势头。 按照之前约定好的集合时间,周莉嫚和丈夫范久宇已经早早等在电视台的广场中。 范久宇撑着伞替妻子遮阳,妻子周莉嫚则低头翻找着提包。她们身边零零散散围着三个人,其中两名脖颈上都挂着个电视台员工工作证。 一员工拿着叠文件,身子往二人方向倾斜,随着嘴巴开开合合,手指也不断挪动。像是在对他们讲述着什么。 等到周莉嫚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翻看了一会儿按下拨号键,放到耳边时才闭嘴,以免打扰到她通话。 简单说了几句,挂断之后一脸愁容。仍不忘笑着安慰丈夫道:“被堵在路上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不过也快了,离这儿还有三公里。” 范久宇倒挺能理解,毕竟现在是早上九点半,车流高峰期都还没过呢。只不过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却还迟到,未免显得一点儿都不珍惜。 就不能提前几刻钟出门吗?看来昨晚又去酒吧度过了个醉生梦死的夜。 没一会儿,停车场的桅杆抬了起来,首尾相连一道驶进四辆豪车来。带头的是黑色奔驰越野。 进入广场时速度都较为缓慢,没多会儿,明明现在只零零散散停着几辆电视台公务车,上百个广场车位空旷得很,那奔驰偏偏向着周莉嫚等人开了过来。停在她们不远处。其他的则停下眺望了一会儿,打着方向往另一方走了。 奔驰入库稳当之后,分别下来一男一女。 男的是余文郄。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都印象深刻着呢。尤其他那个温文儒雅的气质神情。但在这里见到他,这不禁令周莉嫚十分吃惊。 而女的,一米七几的高挑个子,丸子头发高束,身穿一件短袖t恤,深色运动下装和运动鞋。手上搭着件和下装同色的运动外套。整套衣服乍一看,和现在的周莉嫚衣品有几分相像。 她不禁看呆了。 这人看起来可比自己五官精致多了,胶原蛋白满满的皮肤只化了个零感裸妆,太阳光下一照很晶莹剔透,吹弹可破;尤其自己引以为傲的天鹅颈,锁骨和这人相比,明明只是戴着的项链吊坠不同,对方看上去更加性感,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 连同为女性的自己也着了迷。 不,应该说本身就很好看,就好像都不管佩戴什么哪怕一条红线一根枯草,都能别有一番新潮。 一阵热风吹来,由于气温过热,那人额头已经渗出层细密的汗珠。正抬手拂去时,露出t恤下那平坦纤细的腰肢来。 周莉嫚又被惊艳到了。所谓“盈盈一握若无骨,风吹袂裙戏蝶舞;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古人用这句话来形容身材最为苗条,姿容秀丽的女子看来并不只是叹词。 她仿佛已经能够看到那时候的美女大致是什么样的,甚至想象得到掌中起舞的赵飞燕是怎么个轻盈身姿。 然而眉宇间容光焕发的气质和那双隐隐自威的丹凤眼,着实有几分熟悉。再细看…… 谢淩! 周莉嫚惊喜地脱口而出:“谢淩!真的是你!” 谢淩面含笑意,看周莉嫚激动得又蹦又跳,想大步过来拥抱自己,却又被范久宇拽回伞下,这才不得不改为连连招手。真替她感到麻烦。 但是可以理解。于是回了声“莉嫚”,叫上余文郄,也笑意盈盈地迎上去。 “啊呀呀啊呀呀,这是哪个星宿宫中的仙女下凡来啦!也太好看了吧!快快,快让我看看!” 等谢淩走近,拽着她连转了两个圈,又是捏手臂又是比腰,手法轻柔得宛如条游鱼,快速抚摸过她每一处重塑过的地方,把她都摸害羞了。直呼“莉嫚!” “哎呀呀我的天呐,这也太漂亮了吧!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漂亮。这回我看那些闲人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就这身段,足够亮瞎他们的狗眼了。”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重新回到医院二度塑身的问题。若不然才许久不见,变化这么大谁还看不出来呢? 话说到这儿,先前绕道去另外一个方向的几辆豪车大概已经走完一圈,现在已经回到谢淩周莉嫚所在的地方。 即不打算停车入库也没立刻开走,而是都打开车窗探出头来向着她们不停张望。 不时,还有一个人在高喊着“嘿美女,相逢即是缘,咱们都同行一路了,就加个微信认识认识呗!” 神情中满是示好和倾慕那样子,假如这里不是电视台等公共场所,没有余文郄和范久宇在,他们可能就会下车亲自来讨要电话号码。 谢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倒是周莉嫚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由于没有谢淩高,只能换成搂着她的腰,亲密靠在她肩膀上打趣道:“嘿!有情况哦~看吧,这一路走来,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仰慕大白天玩起‘尾行’了。看来今后你可得当心点儿了,谁让你这么漂亮,活该被骚扰。” 第二十四章 选择 谢淩面上笑得很无奈,心里却不以为意。只能说托了尤伯的福,他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并且自己底子原本就这么好,一切不都在情理之中吗? 有什么可惊奇的。 周莉嫚回头替谢淩回答道:“抱歉了各位,我们家谢淩已经名花有主了。并且是x集团总裁家的千金,你们要是诚心诚意想结识,不妨按照规矩先到府上拜访吧!” 名花有主或许他们早就看出来了,不然同样气质高贵的余文郄还是司机不成?但一听到“x集团家的千金”,几个开车的人就立刻明白了高攀不起。没办法,商业之中的人,都彼此多少了解过商务状况。 于是互相对望一眼,挥手喊道:“原来是蒋总家的女儿谢淩,倒还是我们唐突了。那你们玩,我们先走了。” “抱歉。” 每过一辆车,开车人都会向谢淩点头致歉,尤其最后那辆黄色的兰博基尼盖拉多,开车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没有点头,而是伸出手来挥了挥,说道:“失礼了表妹,改日再登门拜访,好好道歉。” 不不,他可不是谢家人,不是谢淩的表哥之一。只是三表哥谢辰的一名生意朋友,她认识他。 并且也只回应了他。 带着工作牌的两人再走上来,询问是否现在就进入大厦之中,开始再做最后的一系列信息确认,并敲定起航时间。然而周莉嫚却支吾拖沓,并没有立刻要去的意思。并且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偷瞄余文郄,似乎对他的在场有别的想法,有话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口。 倒不是突然打退堂鼓。半个时辰之后,广场桅杆再次抬起,驶进来一辆蓝色保时捷轿跑,并且也直径开往她们面前。 谢淩就明白了。 “啊啊抱歉,这路上实在是太堵了,车也太多了。把我一直卡在半中央进退不是。太恼火了。” 果不其然,当车门缓缓抬起又落下去,走出来那个话才说完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人正是余东瑞。 他穿着件花t恤,白短裤,可见膝盖处还有几条明显折痕,白皮鞋面上也有半排脚印。似乎是被人不慎踩到的。 而且身上散发着的气息,药酒和女人香水味儿混合,十分难闻。才走过来,所有人都闻到了。 周莉嫚不好多说,范久宇却一点儿情面不留,皱眉捂鼻嫌弃道:“我靠,你身上这啥味儿?可别告诉我昨天你又一夜没回家?还有,你就打算穿着这身去吗?” 余东瑞没打算回他的话,过来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顶了一下他胸口以示打招呼,然后拍了拍余文郄肩膀喊了声“表哥”,之后又对周莉嫚点头示好。 最后才正式将目光转到谢淩身上。 他从进入电视台广场开始,还没下车呢就偷偷打量着的谢淩身上。 呵呵,对不起呀阿淩,我以为你没跟我开玩笑,真的打算自己一个人陪我来参加节目,所以就私自替你约了东瑞一起。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想到你已经约好了东瑞的表哥。给你造成这种局面,我真是…… 我很抱歉,原谅我啦姐妹儿(笑脸) 谢淩愣愣看着自己手机微信,是对面周莉嫚发过来的。她双手合十,将手机托在掌中,一会儿假装摩挲下颚,待没人注意时连忙放开来,做了极其小幅度的作揖动作。向着谢淩。 眼神中的急切和难过十分明显,看得出是在不方便正面道歉的情况下,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愧疚。希望得到谢淩谅解。 谢淩无奈收起手机,心想真是的,那天晚上自己不是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吗?自己不需要陪同,即便需要也得是自己挑选的人。你们就别操那份心了。 然而终究没有听进去。或者也可以说为了缓和自己与余东瑞的僵硬关系,你们可真做足了功夫。 说实在的,余东瑞看自己的表情,眼睛都直了,冒绿光了的贪婪,不正是谢淩一直希望看到的吗?如今实现了,怎么感觉其实也就那样,甚至有点儿不舒服,觉得被冒犯。 他是个实打实的色胚。相比起余文郄看到谢淩时他就显得平静多了,平静得没有明显波澜。 似乎不管谢淩变美或者变丑在他眼中都一样,都不在乎,口头上会成人之美由衷赞扬几句,但眉宇间却水波不兴。 这让谢淩感到很受挫,一度以为自己两次塑形后仍没有什么魅力。不过这一路走来她已经打消了这个想法,她故意借口炎热,不喜欢车载冷气中的怪味道而打开车窗,露出脸后一会儿就吸引了很多人。比如说一路跟着他们转入电视台广场的那几辆豪车。还有现在的余东瑞。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如果可以,谢淩实在不想和他再有半毛钱关系。 但人都来了,那就避免不了地短暂接触了一下。当范久宇对工作人员表示可以开始了。工作人员却陷入为难的局面。 说道:“很抱歉范公子,是这样的,我们的规定必须得是双数。然而你们……要不这样,不如你们再叫一人来一起参与吧或者留下一人?” 范久宇回道:“嗯?怎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我们不公开,人数多点儿或者少点儿应该没多大关系吧?何况他们都是我朋友,哪有叫朋友回去的道理!” “呃……这真的不行……” 范久宇在和工作人员商论这个问题,也可以说是工作人员在尽力对范久宇表明原则。几番口舌下来并没有得到个合适的解决方案,倒让工作人员更加为难了。 这时,周莉嫚默默再次借助双手合十的姿势对谢淩作揖,并暗自使用眼色看了一眼余东瑞,又看了眼余文郄。 意思是抛出这个难题让谢淩自己决定。到底要留下谁? 可真是个天大的难题。谢淩只感觉自己比那个憋得脸红脖子粗却仍不得不坚守最终底线的工作人员还两难。 但既然来参加人家的节目,理当按照人家的规矩来行事。五个人是不可能的,就像工作人员的建议一样要么再找一个,要么就去掉一个。要么六个,要么四个。从来没有“单数参与”这种说法。 那么问题来了,事事维护自己的余文郄和令人讨厌的余东瑞,谢淩该选择谁陪自己去度过即将与世隔绝的一周野外生存呢? 说实话,谢淩心中有一种感觉,无论如何都选余文郄无疑了。与他是不是自己亲自邀约的没关系。就像周莉嫚说的他身手不赖,又包容又能保护自己,关键时候能够派上大用场。 但也是因为周莉嫚曾经说过“余家外戚身份配不上自己”,这令谢淩陷入迷惘的境地。 包括工作人员口中称呼他们的方式,范久宇叫“范公子”,周莉嫚叫“范太太”,余东瑞叫“余公子”,独独余文郄叫“余先生”。 差距一目了然了。也侧方面提醒着谢淩。 俗话说“旁观者清”,现在在场的几位中,还有谁比第一次见面的工作人员更有资格称之为“旁观者”。 “余文郄,要不,你先回去吧。” 谢淩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更加不敢去看余文郄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可能做错了,但并不想悔改。 因为假如这一趟外出真的要有些什么别的关系,那对方身份绝不会是外戚,而是拥有继承权的嫡子。 她不会让自己给别人留下任何话柄。 余文郄比谢淩想象中还要稳重,并没有任何替自己争取的行为,甚至语言。更加没有像以前一样,只要谢淩不愿意见他,就会一直等下去,三个五个小时,或者一直来寻访。 余东瑞替谢淩接过余文郄手中的背包,这也是他替谢淩准备好的。拍着他的肩说道:“麻烦你了哈表哥。回去后替我跟我爸说一声,我和谢淩在一起。而且可能要很久才会回来。让他别找我。” 范久宇给余文郄道别,周莉嫚也点头示意,都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往大厦走去。 “阿淩。” 谢淩停了下来。 余文郄语气还是和风细雨,说道:“我可能得回去了。” 谢淩头也没回,说道:“嗯。路上注意安全。” 顿了顿,余文郄呵呵一笑,没夹带任何喜悲,说道:“好。也祝您和东瑞,周小姐等人玩得开心。” 谢淩且当他是真心祝福自己,就点头作为回应,然后立刻跨出步子跟上大家,一起走了。 和众人乘坐电梯去到大厦中上楼层后又走了一段距离,转入策划部工作厅,顿时听闻噼里啪啦的键盘敲打声,通讯电话声和工作部署交谈声,热火朝天。偶见一个支部的十几名员工坐得整整齐齐,却是在开临时会议,面色都很紧凑。 在那两名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四人贴墙而走,直达部长办公室。里面有一中年男子站在办公桌侧面,一边抓耳挠腮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一大堆凌乱的纸张文件。 第二十五章 正式开始 见范久宇来了,并且他身边的人世家一个比一个厉害,实在怠慢不起。就立刻腾出一只手来示意大家先坐,倒茶,自己则必须得优先整理出这些文件来。因为都是今天就要用的。 众人很能理解,就算等上一等也没什么。 说来也巧,进门后由于是大厦边缘,办公室四面墙有三面都是宽广的落地窗。视野极好。而从这儿往下看,正是他们之前站定的地方。 谢淩这才想起来因为自己不敢直视余文郄而忘了,都还没好好和他挥手道别呢,于是有意靠近窗户边向下凝望,那里已经不见余文郄身影。 他的车也已经开走了。 虽然只是多一辆的少一辆,然而整个广场车库看上去比之前更加落寞几分,空荡荡的。 或者说她心里落寞几分,也空荡荡的。她不明白刚才余文郄突然叫住自己的目的只是为了预祝开心。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掉了,而他也不愿意明说。 真是奇怪,无非就对不住他这一次,怎么还期望自己能够和他心意相通呢?恨不得一个眼神就知根知底。如果真是那样,两人如今就不会是这种局面了。 范久宇打趣儿部长的声音响起来。 他说道:“嚯,才一进来就看到你们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看来人气挺高的嘿。余下半年你们都不缺节目素材了吧?” 部长倒成苦瓜脸了,哭笑不得地回到:“托范董和范公子的福,自从签下这笔合同以后我们把最高奖金提升到每组十万元,本意是鼓励更多年轻人注重培养勇气和毅力。却不想反而吸引了很多钻空子的不法者。他们自己对社会贡献能力不行,却想投机取巧来混这笔奖金。这不,都是两人一组,报名的人都排到后年了。 还都是一个月期限的。又占地方又浪费资源,也没有多少实际素材性,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哈哈……” 他们谈笑间,谢淩悄悄看了眼范久宇和周莉嫚,实在很好奇她们这一对做了有些时候的夫妻了,是不是也已经达到心心相印的程度? 如果周莉嫚只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一句话,范久宇能够明白自己的妻子想要做什么吗? 发呆中,谢淩又感觉到一道火热的视线在盯着自己,甚至有脚步声在向自己走来。回首间,还是余东瑞那张长得不错,笑起来表面很深情的脸。 可是奇怪了,以前明明念得夜不能寐,恨不得睁眼闭眼和自己吻安的都是他。怎的现在看来,就那么辣眼睛呢? 尤其当他手臂搭到谢淩肩上时,肌肤之间即便隔着衣物有所触碰,她整个人如同触电般抖了一哆嗦,全身汗毛都一瞬间全部竖起来了。 可想而知心里有多抗拒。 不过就这样吧,就像尤伯说的“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选择了他,就容不得自己后悔。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自己“他很帅!” 余东瑞很帅! 是的,还很……很……是了,他会给女生开车门讲笑话,应该还算很绅士…… 百乱之中,电视台部长抽出几沓文件,分别看了看之后,笑道:“好了好了,轮倒你们了。下面我来确认一下参与者名单。范久宇范公子,周莉嫚周女士,谢淩谢小姐……”说到这儿,不禁停下来悄悄瞄了眼她,吞了口唾液后继续念道:“还有一个是……嗯,余文郄余先生。 是的不错,余文郄先生。 谢淩在冷笑。 但凡当提交资料的时候范久宇能够认真看一看谢淩交给他的资料夹,或者周莉嫚能询问自己丈夫一句她闺蜜有没有邀约过人?是谁?也不至于还闹成现在这番局面。 真正的“余先生”走了,留下个冒名顶替的“余先生”。 虽然两人都姓余,即使这俩表亲外表乍一看有半分神似,但气质格局完全天差地别。别说电视台部长持怀疑目光,一再对比着手上资料和余东瑞本人,只身高差别这块试问谁会相信? 一个一米八几,一个则……估计不比谢淩高多少。 尤其最后电视台内部安排的一系列确认性复查,就更加破绽百出。但并没叫停,由于安排今天开始的组数较多,给他们四人的复查时又疑点重重,状况百出,着实耽误了好些时间,直到中午一点半才得空去吃午饭。也是她们临行前的最后一端丰盛餐食。 叫上经手过他们资料的人一起,几乎半个电视台工作人员。这一去就摆了将近四桌,都由余东瑞掏钱来“贿赂”的。吃人嘴短,大家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余东瑞当成了“余文郄”。 饭后暂别,范久宇和余东瑞两人去紧急置办了点儿户外装备,也给他自己重新买了身舒适的运动装,下午三点,就乘坐电视台公务车出发,去了郊外搭建的录影地点。后来换作搭乘直升机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越过一大片碧蓝海域,降落在一座漫林青透的壮丽岛屿上。 为期一周的野外生存挑战,就这么正式开始了。 …… …… 海浪一潮接着一潮拍打着水中大块礁石,不知道到底经历了多少年已经被腐蚀得坎坷不平,怪状嶙峋。表面覆盖着层焦黑色青苔,湿润中散发着比海水浓郁的海腥味儿。 这些大大小小的礁石不规则连在一起,乍一看仿佛一座几分巍峨的小山。而小山头上,还有个万木葱茏,充满未知的大森林。 这是自由的气息。 大自然的确很有趣。与大城市中的喧嚣不同,乃是只有不曾涉足过人类的野外才有的宁静。 微风如同少女的手,轻柔抚摸过每个人的脸庞,虽然其中夹杂着泥土芬芳和草木腐烂味儿却一点儿不难闻,反而凉飕飕的很让人身心舒畅。与此同时连胸襟思维都升华了一个度。 通过这种气息也很容易让人和大自然感到心神合一,真正体会到它的美好和神奇之处。 但谢淩并不以为然,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里。并且其实从直升机送她们跨越过蔚蓝海域时,她就开始后悔了。 后来和工作人员临别时,她更是一度想要叫住他们别走,至少得把我送城市中去。 但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又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除了自己,其他三人都显得很兴致勃勃,她实在开不了这口。 想着“随遇而安”吧?只要尽量不去看或者不要靠近海域,应该没问题。但还是躲不过面对野外蛇虫鼠蚁的难题,万一哪个环节没做好,或者忘了视察当地环境,很容易就会来一次“亲密接触”。 要知道,大自然中的这些生物可都是有毒的。只是强弱不同,哪怕被一只野蚊子咬上一口,都会比城市中鼓起的包更大,还非常难消退。 仅靠着临行前恶补的那点儿野外求生知识和意外时紧急自救的窍门,等真到了那地步,一切都无能为力。 至少队伍中得有个专业人士领头才行。 看了看手机,信号栏里显示着一个小小的红叉,运营商处直接显示“无服务”,估计连个紧急电话都拨不出去。这让谢淩更加心中没底了。 她以前没参加过这类探险节目,不知道电视台甄选地点的方式是都没在信号基站范围内,然后定时悄悄来取一次录制内容;还是有信号,但为了节目效果,为了彻底做到“与世隔绝”而安装过信号干扰器。目的是防止有人会通过文字或者视频的方式与外界联系。 不过想来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些。相比如果定时来取内容录制,可能会与参加节目的人遇个正着。从而进行一些违反规定的事宜,那就很尴尬了。 这次野外生存挑战的携带物品都是通过电视台规定统一审核的。 每人分别是一顶帐篷一把手电,和一把十公分的小长刀;而根据参加时长规定,比如说为期一月的,则比短期的多了个可以选择带或者不带换洗衣物。如果要带,每人仅限一套。 大概是电视台理解他们四人的身份和成长环境,知道大家对自身都有着或轻或重的清洁要求。虽然只去一个礼拜,也给开了这道后门。 帐篷用来露营,这样就省得他们在下午临近晚上的时间步入岛屿后还得慌不择路寻找栖身之地。只需要找一个较为平坦的地方安营扎寨就行了。 而小长刀则是用来解决露营之外的所有活动需求。真正的一物百用。 可以看出周莉嫚很喜欢这儿,虽然大森林中一切都显得犹未可知,但恰恰是这种无法估量反而刺激着她的探索欲,整个人敏捷得如同猴子一般在前方上蹿下跳,又喊又叫。 她的身体素质可以算是四人中最过硬的,这么巍峨的山路并没有让她感到疲惫,反而轻巧地攀爬过一株根部隆得如同一座小门,又从上方垂下许多比她身高还高的蔓藤,乍一看如同个迷你小瀑布。然后利用手中小长刀利索地斩去这一路上所能够阻拦到人的荆棘。 第二十六章 第一夜 也可以称之为“开路”。 之后,回过身来向着身后三人,尤其一直在叮嘱她“慢点儿,当心摔着”的丈夫范久宇,反而喊道:“你们倒是快点呀!哇哦,大自然真是太有趣了。我可太喜欢这里了!” 也许她的音量出发点不算过大,刚好够显示出她心中难以掩饰的激动。却惊飞了林中鸟群。 因为对于它们来说一向廖无人烟的地方都自由惯了,突然有别的生物闯入家园,而显得很受惊。 范久宇身上背两个背包,心中又极其担忧她会什么时候不慎踩空或者受伤,如同个老妈子一样一边叮嘱,一边小跑着紧紧跟在后方。 余东瑞是名男士,身体素质与生俱来地要比女士谢淩的好些。并且他身上也背着两个背包。是在之前下直升机时主动献殷勤,从谢淩手中接过去的。 他一边和余东瑞他们畅聊接下来的逍遥日子,一边默默顾及着跟在队伍最后方,步履艰难的谢淩。 偶尔遇到较高的坎或者难走的山路,都会默默回头向谢淩伸出援助之手。 也许是看出此时她面色并不好,神情之间针对式的戒备不安,这一路走来过程中非常识趣地没有语言烦扰,就连帮助她时必须要握住的手都十分懂得分寸,并没有拉上去就拽着不放。见谢淩开始气息凌乱,累得“呼哧呼哧”大喘气时,还会同范久宇和周莉嫚喊上一声“停下来歇歇脚”。 这样就是特别照顾了?不,那又怎样?这些即便他不这么做,谢淩自己也会这么做。 但由于天色渐晚,能让她们耽误的时间实在不多。按照工作人员临别前的再三建议,入林后当务之急得赶紧找一块合适的落脚之地,否则夜里的大山中充满危险;再者即使是秋季,日落之后气温也会急速下降至寒冷。 因为时间关系姑且把落脚之地排在第一位。在这之后也同样有着更重要的任务——寻找淡水源。 人可以暂时不进食,但水绝不可断。虽然放眼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碧波粼粼,然而海水中到目前为止所发现的元素已经高达八十多种,根本不适宜人体饮用。所以淡水就会成为他们接下来一周之内,对活命的基本保证。 好在天色彻底黑透之前,总算让她们解决了第一个难题。找到了块适合安营扎寨的平地。 位于岛屿半山腰。 这里视野开阔,一抬眼就能看到大海。树木不算多,堆积的落叶很少,倒是草毯疯长,挺厚的一层,躺上去不会觉得膈应。用来扎置帐篷最适合不过了。 然而当大家决定就地动手时,从余东瑞背包中倒落出来的却是一大袋子零食和功能性饮品。这令三人有些错愕。 也就是说他们四个人,只有两顶帐篷。 周莉嫚的帐篷已经换成加宽过帽檐的防水斗篷和雨伞了,并且斗篷现在正穿在身上呢。要不然怎么空出手来去登高望远。这个做法虽然让节目组很不解,但念在俩夫妻共用一顶这很理所当然,也就没什么意见;谢淩自己一顶,可压根没想过要可怜余东瑞而救济一下他。于理不合也没那个兴趣。 但他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今晚可能会幕天席地,甚至十分欣然地一屁股坐到草坪上,放下强光手电筒后抓起一大袋进口的速食面包,打开就吃。 然后口中含糊不清地哈哈直笑,炫耀他是如何把帐篷换成一背包食物,如何和负责检查装备的工作人员强行拉关系,贿赂之后竟帮着他一起瞒天过海。 余东瑞口中塞得满满的,一口气吃了三个面包后才想起来要与人共享,分别抛给了范久宇和周莉嫚,谢淩。让大家先填饱肚子后再干活,反正来都来了,大山之中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不急于一时半刻就要全部完成。 等会儿他去附近捡些干柴来生火,大面积的光亮也更方便他们三人搭帐篷不是?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大家的肚子的确已经咕噜咕噜直叫了。午饭虽然吃得很晚,大半天时间也消化得差不多。现在看到吃的,都忍不住往肚里吞口水。 于是都同意他的提议,就地围着坐下来一起享用野外的第一餐“饭食”。而对于这些功能性饮品,可是说正好解决了他们对淡水迫在眉睫的需求。 至少可以先休整一夜,等明天天亮了以后再去寻找,那也不迟。 对于余东瑞这自作聪明的做法,谢淩直嗤之以鼻。 尤其看他还那么沾沾自喜地当做殊荣,都懒得搭理他。随便吃了个电视广告上拍得滋滋诱人的小面包,说实话味道真不怎么样,还不如一片吐司来得香甜。 于是带上手电自己去鼓捣帐篷了。 然而,她可从没弄过这个东西啊!想拿出手机翻翻相关视频做参考,这才想起来没信号。 一块会发光的高端“废铁”,除了自带的照明功能勉强可做应急,还能有什么用呢?带在身上都还嫌累赘。索性暂且放到一旁,然后自己一点点摸索拼凑,可效率实在没眼看。 周莉嫚夫妇也是吃了几口,见谢淩已经动手时她们也坐不住了,就催促着范久宇赶紧去搭建她们的帐篷。 速度很快,只一会儿都快搭好了,谢淩却还在围着帐篷从左到右,从前到后,又从后方移到到前方,连个基本框架都没固定好。手一松开,就立马倾斜倒地。 这让谢淩感到很窘迫。想着余文郄没事买这破帐篷做什么?的确要比闺蜜的双人款宽敞一些,但配件也相对多一些啊!很复杂,自己哪知道哪儿该装在哪儿? 不过说来也是,要怪只能怪当初自己怎么就只顾查验野外自救方法了呢?连含有单宁酸的食物都想起来查过,怎么偏偏忘了研究一下搭建帐篷的方法? 就不至于让周莉嫚双手叉腰站在已经燃起的柴火堆旁笑得那么猖狂。 “哈哈哈哈……乐死我了。阿淩啊,原来你不会搭帐篷啊!哈哈,要我来帮帮你吗?” 因为这句话,谢淩可以看到正给他们帐篷收尾的范久宇也伸直了脑袋来看自己“笑话”。 嘴角叼着根烟,但并不妨碍再往上翘起一个更大的弧度,说道:“不是报名之后有一个礼拜的准备时间吗?你都没在网上做做野外生存功课?” 然后又对周莉嫚说道:“我说老婆,你也别打击谢淩了,赶紧去帮帮她吧。不然按照她这个进度,估计到明天早上也许会弄好。” 周莉嫚直接笑得弯了腰。可这不算嘲讽,只是玩笑。 谢淩的面色也一红一白,好在她又绕到帐篷后方,赤红的火光并不能印照出她的难堪,只强作镇定地回了句:“不用不用,我已经摸索出经验,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一路上山来大家都挺累的,莉嫚你去坐着休息就好了。我自己能搞定。” “真的不需要帮忙吗?”周莉嫚玩味儿的声音传来。 然而,谢淩确切地回答完之后没多久,大概一分钟,整个帐篷突然被从内部撑了起来,应该是周莉嫚钻了进去,用后背将整个顶部托起,然后手掌也抬了起来撑住一角,意思是示意她该从这个地方的活扣开始固定。 谢淩感觉到自己被小看,于是假装急言令色地喊了声“莉嫚!”哪知周莉嫚并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反而又托了托手掌撑住的地方,示意她快些动手。 无奈,谢淩只能按照她的指示和她形成个默契的里应外合局势,一起动手来搭建帐篷。 并且可能不止两个人的力量,估计连范久宇完成他们的之后也一起来帮忙了,三人仅仅耗时五六分钟,果然已经雏形完成。 之后还有些角度倾斜的地方,或者铁杆子连接松散处再稍微弄一弄,把底部的长钉压进土中去,这样就算固定完成了。 最后是铺上帐篷外层。 当谢淩回到帐篷前方时,范久宇已经坐到火堆旁抽烟,那一脸享受宁静的样子倒有几分惬意。 并且他也看到谢淩了,打趣儿道:“怎么样,都搭建好了吧?还别说,你这帐篷看起来果然比我们的都舒服。不过谢淩,你一个人而已,用得着住这么大吗?” 谢淩不知道该怎么来响应这句话,这都是余文郄替自己准备的,自己一点儿不知情。于是干脆就尬笑两声,从地上拿起外层,铺开后往帐篷上方撒去,说道:“都差不多了莉嫚,你可以出来了。” 说着,随手这么一甩,外层不仅铺了开来,也顺势盖住刚好从里面钻出来的人的头。 谢淩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然而当掀开后,露出来的竟是余东瑞的脸!谢淩呆住了,难怪怎么会觉得周莉嫚什么时候长得比自己高了?身形也壮了很多。 但即便这样,他和自己四目相对时眼中浸着的那抹委屈巴巴的神情确是精髓中的精髓。要知道如果做出这副表情的是一个女人,那可太能勾起人的怜爱之心了,但在一个男人脸上就……怎么看怎么别扭。越看越别扭。 第二十七章 第一夜(2) 谢淩忍不住挑了挑眉。 “诶,我说阿淩啊,余家表哥估计是太了解你了才会选择这种款式的野外帐篷。又漂亮又舒适,完全符合你的生活要求呀。而且据我了解呢这种帐篷是t国的新产品,国内早就卖断货了,应该是从国外发货过来的吧?早知道也替我们发一个就好了。哈,他对你可真没得说。” 周莉嫚从帐篷后方走出来,她话语刚落,看到从谢淩手臂下钻出去的余东瑞,自己都愣了一下。 但很快就笑逐颜开,向着谢淩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眉眼,仿佛在说“我懂~” 谢淩真是欲哭无泪,这都什么跟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余东瑞会在里面帮忙,怎么反而把自己搞得跟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一样。 有这必要吗? 要不解释两句?不不,说多了反而会被认为是欲盖弥彰。而且其实自己也没打算领他这情,谁让他多管闲事来着? 从出发这一路走来到现在,虽然承蒙过他几次施于援手,但谢淩对他的印象还是一点儿没变,依然还很排斥。 心想着这趟远行但凡他敢不识趣地再重提一句婚约,她都想好了该怎么来后发制人争回这个面子。 “不了。倒不如把结婚的钱省下来,给你去医院换对好点儿的眼角膜吧。但愿下次别再看错人了。” 要是不够,她私人还可以捐赠出一部分。也不枉相识这么多年。 晚上十一点的时间,正是月亮高挂的时候。谢淩忍不住瞟了眼大海,从这与世隔绝的半山腰上往下看去,皆是一片冷冽的银光闪闪,阴森式的诡异吸引力。 偶尔传来几声“嘤嘤”的啼叫,三五条海豚高高跃出海面,又像箭一般快速潜入水中。所激起来的水花倒意外地好看极了。 而要说水花更大更漂亮的,当属鲸类,和鲸鱼背上喷出来的大水柱。 如同开嗓一般,它们会以它们的频率嚎上那么几嗓子,然后不多久远处就会回应起同样声率。如果没听过,在这样的地方和时间乍一听的确挺吓人。还以为它们这是在集结队伍,并且就要游上陆地来攻占岛屿呢。 大山则十分静怡。静得除了被海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树叶,只能听到鸟叫虫鸣。和偶尔灌木丛的枝叶摩挲声。 这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引起的啊?过路的小野兔子?山鸡鸟类?还是耐心蛰伏待机,随时准备扑上来猎食的大型野兽。 还真如电视台工作人员说的一样,夜晚的大山中处处充满危险。于是火堆就成了她们四个“闯入者”的保护罩。 谢淩的体能是四人中最差的,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有这么大量运动了。这不,坐下和大家围着火堆休息了这么会儿,小腿仍旧在控制不住地颤抖,酸痛得很。 似乎觉得现在的气氛还不够恐怖,余东瑞在绘声绘色地给她们讲述着一个惨绝人寰的杀人命案。也有可能是某部小众电影的故事情节,总之听来挺不可思议的。 大概说某国的一个女医师,休息时和朋友一起去观看地下拳击比赛,和当时的三连冠拳王一见钟情,并且也在一起了。 没多久,女医师的家人突然全部惨死,包括正在筹谋婚礼的妹妹和准妹夫。好像是宗入室抢劫案,并且所有证据都指向同样下落不明的拳王男友。于是为了问个明白也为了报仇,从此踏上漫长的寻人之路。 风餐露宿了三年时光,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女医师在一个偏僻村庄打听到些男友下落,并且一路找到了那个地下科研所。从而开启了一段长达二十年的疯狂报复。 女医师自得知男友下落的那一刻起,就在心里已经形成个大致复仇计划。 并且还分成了紧密的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混进研究所,确认一下自己要找的人是否真在里面? 她想方设法制造巧遇,利用女性身体勾引到地下研究所负责人并发展成情妇关系。妥善经营,让负责人对自己情难自禁,并且绝对信任。 信任到可以带着她进入研究所。 待借机确认完毕之后就开启第二部分,想办法以正当名义留在研究所内。 她选择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用行业对手的名字和发表刊登过的医学研究论文,再加上一些自己更加完美的心得,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著名的医学界圣手。但却叫苦连累,郁郁不得志。 要知道,这样一个地下研究所之所以被称做“地下”,不在于里面的人是否都持有权威性科研资格证。也不是技术不如人,相反可能是他们的做法太疯狂而被国家下了禁止令; 而他们所进行的科研项目,要么就是反人类,要么就是违法犯罪。 她的到来和对自己巧妙的包装,正好引起了所有人注意。也为自己以后能够频繁进出科研所做足了铺垫;之后在她秉承着不吝赐教和虚心求教的行为立场,很快就融入成科研所中的一员。 得到赏识和机会,获得赞赏后谋划独揽大活,自己即便和负责人解除肉体关系,研究所也照样可以自由进出。因为她手中掌握的医疗技术已经成为这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正式接触到被囚禁的男友后,她悄悄利用刀片在其古铜色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口子;如同片鸭一样一片一片割下他的肉。 刚开始时鲜血淋漓的样子让她觉得莫名很泄愤,但时间久了未免枯燥乏味,而且每次都被血液弄得很糟糕。于是不满足于肉体折磨,利用研究所的一切科技设备对男友进行一次又一次,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体甚至基因改造。 诱拐伏杀路过的外地人,割肉取皮,分尸取骨,再一一填补和嫁接到男友身上。起先她只是想看看人类的手臂如果超越出正常的骨头数量和长度后,还能不能被正常使用?一加再加至三米多。 她不满足,或者说如果不止一双手,而是三双四双手,还能不能依旧都受大脑驱使,共同使用四双三米多长度的手臂? 进入原始森林中的蜘蛛巢穴抓蜘蛛,提取基因再改造得能够与人类基因兼容,并周期性发展变异。是想看看一个健康的成年人的基因如果被转改了,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成功把男友改造成巨型人面蜘蛛。皮肤骨节上的细小绒毛和条纹,用来储存蛛丝的圆滚滚的腹部,全部都一模一样。虽然想必这之中失败的环节太多了,只是在于小白鼠身上或者无辜的路人身上,而人们可不会记住这些鲜血淋漓的过程。 就好比爱迪生改良灯泡时,曾用了六千多种纤维材料进行试验,品类太多,后人哪会去一一了解?于是就成了爱迪生改良灯泡时,曾失败了几千次,才发明了照亮时长能在一千四百个小时左右的灯泡; 再后来成了爱迪生曾经用过自己的毛发,胡须,动物皮毛,棉丝和竹子等等材料做灯泡,终于做成了并且能使用一千多个小时; 再再最后就成了爱迪生用材料做出能用很长时间的电灯泡! 如果不刻意去查看,你冷不丁这么一问,会有多少人能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女医师拥有在医学上极高的造诣。这不止是天赋异禀,一方面还取决于她有一个十分聪明的大脑。至少在她自食恶果之前,谢淩一直都这么认为。 把男友改造成蜘蛛以后自己则也意外怀孕,怀上了卵。于是女人独有的母性光辉泛滥之际,竟选择原谅“孩子”的爹。并愿意放他自由。 然而没想到却被意识已经彻底兽化的男友拖到蜘蛛网上,一点一点给…… “吃了!” 语气突然变化,周莉嫚带着疑问一回头,看到余东瑞突然变得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如同野兽一般向自己扑来,顿时吓得一声尖叫,右手抓着范久宇左手拽着谢淩就来做自己的人肉盾牌。 而她自己则蜷缩到两人身后瑟瑟发抖。 惊魂未定,听到余东瑞哈哈大笑的声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给耍了。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探出个头来骂道:“余东瑞你……你神经吧!” 就连生气质问他时,双手仍不由自主地紧紧挽着两人手臂不敢松开。 那样子真是……唔…… 好吧,原本三人都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周莉嫚会发出不明立场的唏嘘。也许故事想表达的不是恐怖氛围,而是人性黑暗之面。因为内容本来就过于压抑,被她这么一惊一乍,反而也让谢淩被惊吓得不清。全身鸡皮疙瘩都跳了起来。 尤其自己手臂和范久宇手臂重重撞上那会儿,到现在还有点疼呢。 于是只能谎称累了,要准备先休息了。不管范久宇玩笑似的对自己进行激将法,她都没兴趣再听下去。而且也很无聊,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拍这种电影? 说那女医师愚蠢吧?她却在跨种族培育上一手创造出个神话;说她聪明吧?都成那样了还不死的人,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对方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第二十八章 第二日 就连怪物都睡得下去,这得是有多重的口味才做得出这种事?还怀了孕。 难道他们这样智商高的人,脑袋都缺根筋吗?才能做出这种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来。 谢淩在想如果换成自己,在面对仇恨的情况下,一定会痛痛快快地给上一刀,让对方早死早超生。解不解恨再说,至少不会恶心了自己。也留下无穷后患和自找麻烦。 至少得优先保住自己小命不是? 回到帐篷中时,她又愣了愣。 只见睡袋一旁整整齐齐放着三瓶矿泉水,两包进口苏打饼干和红枣味儿压缩饼干,和几小袋真空包装的肉类零食。 秋刀鱼块,泡椒凤爪,碳烤鱿鱼丝,火烧牛肉等等。不用想,应该都是余东瑞之前进来帮忙时悄悄留下的。 他注意到自己不喝饮料了?这算不算示好?还是以为这样就能打消心中曾被退婚的阴霾? 谢淩抓着睡袋包裹住东西往一旁推开,眼不见为净。之后才仔细来铺整睡袋,准备休息了。 自她离开后,周莉嫚因为这个故事而搞得心底很压抑,说不出的凉飕飕。即便可以往丈夫怀里钻,但考虑到自己仍穿着斗篷,实在令两人都很不方便,于是逃似的也离开火堆回了帐篷。 本想着就此歇息得了,但又很好奇余东瑞所讲的话题,又钻入睡袋中把自己裹得像条毛毛虫,挪到帐篷门口,让他声音大一些,自己也侧耳仔细聆听着。 真是的,这样一来,在静怡的大山上就显得很“扰民”了。 余东瑞笑过以后,把话题转移到另外一个比轻松愉快的内容。好像还商量过他的住宿问题。 他说:“嗨,这不正是我的意思么?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不知道有多潇洒呢。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哎,话说现在时间还这么早呢你们就要睡了?确定不带莉嫚去多看会儿夜景?要知道,这浩瀚夜空铺满钻石般品质的星星景象城里可看不见!而且还会眨眼~” 谢淩没仔细去听他们的谈论内容。不过大概可以推算得到范久宇会怎么回答。他得顾及到周莉嫚塑形后的禁忌。 没办法,既然要享受塑形后的美好生活,就得要学会尊重塑形的规矩。那把遮阳伞既然抬起来了,估计这辈子都放不下去,也无法畅快地拥抱蓝天了。 况且现在是距离城市不知道多远的独立岛屿,四面八方都是幽兰的海水,气温越低迷,雾气也就越大。她就更不敢离开那顶在此时此刻显得如同堡垒一般的帐篷了。 交谈声仍在继续,似乎在为余东瑞今晚要睡哪儿献良策。其实也就范久宇和他关系好还担忧他的住处,如果换成谢淩,他爱干嘛干嘛,谁还管他那么多? 没一会儿,帐篷外传来周莉嫚叫自己的声音。“阿淩,阿淩,你睡了吗?” 谢淩迷迷糊糊回了句“嗯”,之后,可听见周莉嫚和谁说了几句话,欢欢喜喜拉开帐篷钻进来。借着昏暗的火光,在她身旁摸摸索索趟了下来…… 暂时就这样吧,算得到目前为止最好的解决方案了。谁让余东瑞那么自作主张,自以为有多能耐,殊不知麻烦的还是她们这些同行人。 . 当天晚上,谢淩昏昏沉沉做了个梦。 睡梦中,她感觉到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猛看。而看自己的人不声不响,就站在睡袋旁边! 感觉告诉自己,来人可能是余东瑞。 先不追究他为什么私自闯入帐篷,这行为又有多唐突。既然知道了是他,谢淩根本不想理会,干脆紧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还有,她知道自己很漂亮,可以说是被二次塑形得360度无死角,无论做什么哪怕只是闭目养神,也精美得宛如一幅艺术品。更何况身边还有自己的好闺蜜周莉嫚。她也很漂亮。 两个美得翩若游鸿的女人躺在这儿,试问谁见了不爱? 那双眼睛在谢淩和周莉嫚之间来来回回,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似乎口中有千言万语需要诉说一样。可碍于后者在场,他不想让她听了去,然后低垂下眼帘,看不出到底想做什么。 在思考吧吗?眉宇间却一点儿情绪都没有,十分深沉;只是随意一个动作吧?但偏偏给人的感觉是那种,他在找一个适当开口的时机和说话方式。 而且还说不准他什么时候会开口,可能是立刻,也可能还要需再酝酿一会儿。 突然,他努了努嘴。停了一会儿,之后又动了动。这么重复了大概两三次后,看清楚了,他的嘴型好像在说……谢淩。 谢淩。 “谢淩!”他突然大喊一声的同时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瞪着前方,仿佛看到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在警惕谢淩一样。 那样子有说不出的恐怖。 谢淩大叫着从梦中惊醒,坐起来时已经满身大汗,身体滚烫得很。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这时似乎周莉嫚被她刚才的尖叫扰了清梦,一边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一边梦呓似的说了句:“哎呀~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手也伸出睡袋,将怀中的斗篷又抱得更紧了。 这时候的帐篷避光外围充分发挥了作用,挡去大部分强光而显得里面仍有些昏暗,但不难看出外头已经是太阳高照的天气。 看了看手机,早上十点三十五分。 谢淩试探性地摇了摇周莉嫚,说道:“莉嫚,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 周莉嫚抖动着肩部“哎呀”了一声,推开谢淩的手。之后,继续呼呼大睡。应该是还以为自己在家里,还没意识到她们现在在海中央的岛屿上野外求生存。 谢淩无法,只能自己爬出睡袋并折叠好了放回原处,她想出去看看现在的外面到底是什么模样?为什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范久宇和余东瑞他们人呢? 但凡有一个人在,即便没听到自己的尖叫,至少该有点儿动静才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静得可怕,静得诡异。 感觉到谢淩在整理装备,周莉嫚这才想起来她们的处境,也迷迷糊糊坐起身来,揉着竭尽全力才半睁开的眼睛问道:“啊……阿淩啊,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谢淩柔柔一笑,“没事,你要是还困就再睡会儿。我哪也不去,就在附近转转。” 拍了拍周莉嫚的肩膀,她还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身子是坐起来了,魂儿还阁那躺着呢。于是点点头,又睡了下去。 谢淩翻了个白眼,无语得很,心道真是的,都做人妻子了还这么嗜睡。看来范家对这个儿媳妇还挺大度的。 拉开帐篷的拉链,她又顿住了。 六目相对。 两团棕色毛茸茸的小松鼠,头上耳朵对立的中间位置,都有一撮白色绒毛,翘起来的尾巴蓬松得如同两支鸡毛掸子。 右边那只正拉直身体垫着脚尖往装有牛奶的竹筒上爬,似乎被这香醇的气味给吸引了,它想爬上去看看或者尝一小口;另一只则蹲在宽大的芭蕉叶上,两只小前爪中抱着个肉松小面包。咬了几口,腮帮子鼓得圆乎乎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它们几乎也被谢淩的动作惊到,都停下来警惕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谢淩忍不住笑出声来打破这僵局,它们这才反应过来危险,攀爬竹筒的那只连忙双腿一蹬,打翻了牛奶后和舍不得丢下肉松面包,就算逃跑也要紧紧抱着的松鼠双双一蹦一跳,只一眨眼的功夫就逃离出谢淩的视线范围。 牛奶浸湿了一旁摆得整整齐齐的面包,怪可惜的。于是谢淩连忙去清理补救,把干净的面包移到一旁。 “这是谁放的早餐?也太不卫生了。” 话才说完,身后响起周莉嫚的声音,“嗯?早餐?” 她瞬间就不困了,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缓了缓神,也来到帐篷门口,看到牛奶和面包,哈哈一笑说道:“还能有谁,这些不都是东瑞昨天带来的吗?哎阿淩,这些可都是给咱们准备的呢。” 说完,拿了两个面包,干净的递给谢淩,自己则小心翼翼捻着沾过一半牛奶的那个的干净边沿,轻轻咬了一口。 尽管她的动作很别扭,似乎吃得很开心,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东西到底在帐篷外放了多久,和被哪几种动物的皮毛沾染过。 谢淩本想劝劝她别乱吃,不干净,而且还有几只蚂蚁在上面爬来爬去。肯定会吃坏肚子。哪知周莉嫚曲卷起中指轻轻一弹,弹飞蚂蚁后继续吃了起来。 还笑呵呵地说道:“余东瑞这次带的食物不多,有一餐吃一餐。等过两天吃完了,咱们就只能就地挖些野菜了。有野菜还好,万一没有,啃树皮吃杂草的日子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谢淩生生把到嘴边的劝语咽了下去。想了想,把手里的面包也一并递给周莉嫚,“好吧。那你多吃点。我不饿。” 帐篷外面除了一堆烧完的柴火灰烬,仍冒着一缕轻烟,果然不见余东瑞和范久宇身影。这让谢淩感到很不安。 第二十九章 上山 他们的离开虽然说有可能是自己去找淡水源了,也可能是去找食物。但撇下两个熟睡中的女人离去,万一有野兽来袭,她们该怎么办? 可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啊! 谢淩对周莉嫚简单交代了两句自己想要去附近转转的想法,让她留在帐篷内别乱走。并事先穿好斗篷,万一听到什么不对劲的响动就赶紧往树上爬,什么都不用管了。 她也不放心让谢淩一个人去,但没办法,终究得留下个人来看着物品装备,否则被什么动物给偷走的话,所有人都只能幕天席地等到一个礼拜节目结束后,电视台的人来接他们了。 这一去,谢淩并没有走得很远,以帐篷为中心,刚好在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的位置,最大限度巡视了一圈下来,没有任何收获。也不见两人身影。 不过回去之后,周莉嫚已经穿好斗篷坐在柴火堆旁,一手放下一袋火烧牛肉,一手拿起瓶矿泉水,拧开就喝。 见谢淩回来了,她兴冲冲地直招手。 “姐妹儿,我在你帐篷里拿了包牛肉条和一瓶水,你不会介意吧?啊这余东瑞可真是偏心,分给我们的都是素食小面包,却悄悄给你留了这么多好吃的。太不仗义了。不行,等他回来我得问问他几个意思!” 谢淩无奈一笑,“我的不就是你的么?你干脆统统拿去好了,反正我也不吃。” “不吃?”周莉嫚几分好奇,“是不爱吃还是……不能吃?” 那眯起来的眼睛,谢淩一下就心领神会她在想什么了。塑形禁忌。 于是解释道:“不能吃也不爱吃。你知道的,我以前会胖成那样全赖这些无限度的速食物品。怕了怕了。如今我好不容易瘦下来,可别再控制不住又胖回以前那样去。” 周莉嫚眉头舒展开来,哈哈直笑。边笑着,边点头。 “哟,二位美女,大清早的什么事让你们笑得这么灿烂?” 余东瑞回来了。 梦里那张熟悉的脸,眉宇间散发着微微寒气,身上依稀可闻到海水的气息;并且裤脚卷到膝盖,鞋子表面有些潮湿,鞋帮子上依稀可见有些许青苔和淤泥。 他手中抓着把二十公分的刀和两根细长木棍,木棍前方又各叉着一条烤熟了的海鱼。单手敏捷地攀爬过最后一条隆起的树根后,就是他们“安营扎寨”的平地。 走过来时,他抹了把脸,并没有意识到脸上曾沾染过黑烟子。这一抹,从鼻根处划拉到左脸颊中部。 第一条鱼递给笑得人仰马翻的周莉嫚,她似乎并不打算提醒余东瑞,留着自己看一眼笑一次,再看一眼再笑一次。 谢淩就更不打算管这闲事了。并且她确定余东瑞已经看到周莉嫚手中拿着的矿泉水和牛肉,他明白自己的小心机败露了。 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眼下周莉嫚没直接找他“兴师问罪”,他自己也不能巴巴地主动上去捡骂呀。于是悻悻摸了摸鼻尖,闭口不谈。 “哇,烤鱼好香啊!看着都忍不住流口水。这些都是你烤的吗?”周莉嫚放在鼻前深深嗅了口气息,并没有立刻咬下去,转而递给站在一旁的谢淩。 与此同时,余东瑞也递出第二条,也是给谢淩的。 周莉嫚那条鱼皮被烤得面目全非,尾部焦黑得如同一块煤炭,肉质看上去也干干的。大概是他用来试手的第一条。故而完全可以称之为“失败品”; 而余东瑞那条的焦黑程度相对轻很多,鱼皮较为完整,而且还可见微微流动着少许汁液,乍一看白乎乎的肉质鲜嫩无比。 并且两条海鱼的清理程度也不一样。 前一条张开的腮部可见隐约还残留一部分鱼鳃,大概是怕麻烦,干脆削去了一半鱼脑袋;鱼鳞也只笼统地刮了一下,上面还零散挂着几片,已经被烤得白化了; 后一条则清理得十分细致。不能吃的部分都被小心翼翼剔除,留下的都是可以吃的。青烟袅袅化作香喷喷的海鱼气息,让人闻了忍不住直吞口水。 也大概是他烤的最后一条,都还热乎着呢。两条相比下来,完全可以看出制作的人是特意花过心思的。 面对两个人的好意,谢淩顿了顿。但并没有因此而陷入无法决择的地步。 “啊,原来你不吃早餐的原因是和东瑞约定好了等着吃烤鱼呀!可怜我还怕浪费食物,把面包统统都吃光了呢。现在都撑得不行了。来,阿淩吃我的吧。至于你手上的,你先拿着,一会儿等我老公回来了给他吃。” 一方面是周莉嫚都这么说了,谢淩还能说什么?一方面是实在不愿意承余东瑞的情,即便两条鱼都是他亲自下海捉的,亲自生火烤的,就算要吃,也不想直接和他接触。 于是谢淩毫不犹豫接过周莉嫚递来的那条,先对她说了句“谢谢”,再心不甘情不愿地对余东瑞说“谢谢”。声音极小,如同在喉咙中随意哼哼一样。 他没有顾及到回应谢淩,周莉嫚已经兴致勃勃地询问他下海过程。有多危险?看到些什么海洋生物?有大白鲨吗?水母,鱿鱼。对了,有没有看见珍珠? 余东瑞顿时哈哈大笑,打趣儿周莉嫚这得患了多少年脑血栓才问得出这种问题来?他只是趁着退潮的时候在礁石附近转了转,遇到水浅的地方下去了一趟,实际上并不能算真正下过海。 况且即便下海,有礁石的地方水位都普遍不会太高,大白鲨那些个深海类动物,怎么可能会游到岸边来?他们也怕搁浅呀! 取笑之前,趁着周莉嫚转过头去眺望森林远处时,悄悄一把拿过谢淩正发愁该怎么去掉烤焦部分的海鱼,把自己手里的那条强行塞到她手上。 之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焦鱼木棍插到地上,自己则脱下外衣转到一边甩了甩,想甩去这一身风霜。 谢淩懵了。自己这是被霸道了一回么?就他? 不过既然他选择悄然无息,自己也不方便开口点破。那样就显得太做作了。何况余东瑞会选择这么做,估计是顾及到自己对他的态度依然很疏离,他不好自讨没趣。而自己也的确不想让周莉嫚知道自己私下和他还有这么一个交际,否则她又该取笑自己了。 看着他和周莉嫚在随意交谈着,偶尔说急了一个在骂,一个在笑,声音很是爽朗。完全和外面那个花天酒地,沾染一身脂粉味儿的花花公子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因为谢淩也算被他伤害过的当事人之一,可能会误以为他在众世家公子中会属于那种修养较好,秉性端正的人。十分难得。 他的确有那么几分绅士风度,谢淩现在已经感受到了。只不过可惜,如果这才是他真正的秉性,早点儿这么对谢淩的话两人也就不会闹成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终究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范久宇也回来了。 他上身只穿着件短袖内衫,运动外衣被脱下来成团抱在怀中。似乎里面装着什么东西,看上去鼓鼓囊囊沉甸甸的。 “啊,你们都在呢。正好,来来来,吃水果啦。” 说着,把衣服放到草地上摊了开来,满满当当一大堆果子。有野梨,山苹果,青柿子,无花果,野生青提子等等。 周莉嫚是第一个迎上去的人,张开双臂给了她老公一个大大的拥抱,又亲了亲脸颊,算是慰劳他不辞辛苦带回来这些食物。然后回过身,把余东瑞插在地上的烤鱼递给范久宇。 范久宇撅起嘴唇做了个“亲”的动作,说道:“谢谢老婆。mua~” 一来一去,两人都快把围观的酸掉大牙了。 但谢淩却不禁陷入沉思。不是因为他们夫妻不顾旁人公开秀恩爱,而是范久宇带回来这些野果子好巧不巧,统统都含有单宁酸。而且份量可能还不少。 这倒提醒她了。 她当然可以选择不吃,但也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到活动结束这段期间,她只能食用一部分海产类肉食了。 眼下还有余东瑞会一时兴起到海边捞两条鱼,那么以后呢?他不想去的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办?总不能果子都递到嘴边了她还是不吃。那样的话,不止在大家眼中她在耍大小姐脾气,有可能连自己的禁忌也无处遁形了。 不怕人无意,就怕有心人。就算能瞒过一时半刻,仅靠那两瓶矿泉水充饥,估计两天都熬不过去。 这可怎么办? 然,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呢,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又让谢淩整个人都怔了一下。 周莉嫚在用矿泉水冲洗水果! “莉嫚,这矿泉水……” 是用来喝的!但她没说直接出口。 周莉嫚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冲着谢淩眨了下眼说道:“嗨,这有什么?咱们今天的任务不就是要去寻找淡水源吗?等找到了也就不在乎这一口半口的。阿淩你是不知道外面的水果有多脏,不洗一洗这谁吃得下?” 边说着,把洗好的青柿子塞到谢淩手中,笑眯眯地说道:“来来来,饭后水果哟。给你吃啊。” 第三十章 心结 谢淩愣了好一会儿,只感觉到脑袋嗡嗡的,抬起的手臂都在颤颤巍巍。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比吞了只死苍蝇还难看,尤其控制不住不断抽搐的嘴角。 索性的是周莉嫚只顾着继续冲洗水果,范久宇则蹲在周莉嫚前方,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夸她贤惠。 回过头来,余东瑞却意外地在静静看着谢淩笑而不语。不知道是在看笑话,还是在笑她活该没收好东西。 谢淩整个人都不好了。把所谓的“饭后水果”扔给他,自己则把刚才没说完的话化作食欲,大大咬了一口烤鱼。想用这种方式来堵住自己可能会随时飘了的嘴。 算了,没事,一瓶水而已。 周莉嫚说得对,他们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去找水源,不在乎这一星半点儿的。况且她洗水果还不是为了大家?应该的,应该理解她的。 什么在野外时淡水比食物还要珍贵?只要他们师出有功,别空手而回不就行了? 临出发前,按照范久宇的建议,把帐篷之类的重装行囊统统收归起来,然后在袋子里各放上一块石头,挂到树上。 这么做的意义在于不仅可以防止人不在帐篷中时,被一些野生动物占领占据了休息地;二来也可以防止一些教聪明的灵长类动物前来偷东西,搞得他们无处安身。 然而没想到这一去,玩玩闹闹,或者找一个较为平坦的石头上停下来歇歇脚,在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登高望远欣赏欣赏海景。虽然很惬意,但不得不承认耽误了很长时间。 前后约莫直行了七八个小时将近太阳落到海平线,翻越了整座岛屿,一无所获。 在久寻无果后,眼看着天色随着太阳沉入海平线逐渐暗沉,众人只能在范久宇的带领下有目的地性去了他早上摘水果的地方。摘些来充饥。 果然是一片不小的丛林。只不过并不如人工栽种那样规范,而是丛林树中三三两两穿插了那么一两棵果树。 算不得果实累累,而且长得也不高,似乎缺乏阳光和肥料的滋养。尤其野提子的所在之处最为偏僻,几乎相隔了一公里多。 摘完回到帐篷处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打着手电捡来干柴生火,大家先围着火堆随便用了些野果和压缩干粮充饥,之后借着火光才来重新搭建帐篷。 谢淩这次并没让余东瑞也一起动手,而是只叫了周莉嫚。 才搭建起来,周莉嫚就轻车熟路地钻入谢淩帐篷中,翻找出来一瓶矿泉水和两袋泡椒凤爪,两袋秋刀鱼块。 水和凤爪是给自己和老公范久宇吃的。用她的话来说,“一天下来只吃了些水果和面包,口中都淡出鸟来了。”正好借着泡椒的滋味辣一下,提升一下味觉。 而当她把一袋秋刀鱼块递给余东瑞时,嘴角含着那意味深长而略微灿烂的笑容,看得余东瑞也美滋滋的。 调侃道:“啊?当着你老公的面向我示爱,这……不太好吧?怪突然的。要不一会儿咱们私下聊两句,谈谈心事?” 抛完媚眼,借着接过鱼块的时候,故意一把握住周莉嫚的手。 范久宇笑弯了腰。 “聊你个头啊!”周莉嫚没好气地大力甩开之后,翻了个九十度大白眼。估计是她想吐槽的话太多了,思考过后,还是选择没点破,只说了句“看清楚了,我给你的是什么!” 余东瑞果真十分听话地仔细端详了一番,“鱼啊,怎么了?” “你知道是鱼就好!”周莉嫚说完,没再理会他,转身把第二袋递给谢淩。 灰褐的颜色不禁令谢淩想起昨夜余东瑞说的那个被改造成“人面蜘蛛”,它身上的绒毛和肢体颜色,不正是这个颜色吗?而且一块块因为加工过程不慎而至破烂的皮肤,这让谢淩打心里感到反胃。 她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根本吃不下。 周莉嫚拉了拉被无意间压低的斗篷大宽帽,露出自己的脸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谢淩对视。催促道:“吃呀姐妹儿,怎么不吃呢?我见你刚刚也只吃了两口饼干而已。水果还没洗呢,你先吃着这个,等我洗好了就给你。” 谢淩微微笑着,虽然心里很想制止,但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周莉嫚她又要用矿泉水来清洗水果了。 谢淩的体能是真的非常差,差到不值一提。 眼下向三人告别回帐篷中休息,大家表示非常理解。 那鱼块她没吃,而是在拒绝后,周莉嫚都给了余东瑞。没办法,无论她在哪儿拿来的食物,终究羊毛出在羊身上。 回到帐篷中时并没有着急铺开睡袋,而是翻出最后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本来想一口气痛痛快快喝完,这样周莉嫚就不会惦记着拿去洗水果了。 但一想到四个人历时一整天没找到淡水源,心中不免几分隐忍和担忧。只喝了大概三分之一,留下三分之二并放在自己准备铺睡袋的位置旁边,明天喝。 这样,应该不算护食吧? 周莉嫚等三人还在围着火堆讲述新的故事,谢淩已经朦胧睡去。直到不确定大概几点,周莉嫚摸摸索索回来时,拉帐篷拉链的声音吵醒了她。 躺下来时顺带着一股凉凉的寒气,在周莉嫚翻过身来抱着谢淩,头也靠在肩膀上后显得更加浓烈。 她忍不住打了一哆嗦。 “姐妹儿,是不是心里有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黑暗中谢淩眼睛睁得圆滚滚的,也想看看入夜后雾气这么大,闺蜜有没有好好规避自己的禁忌。有没有哪里不慎沾到了? 回过头去,也是一双如黑珍珠般亮丽的眼睛在认真盯着自己,只不过有些疲惫。而自己则是经过小憩之后,稍微恢复了些精神。 谢淩伸出手来摸了摸周莉嫚的脸颊以示安慰,说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心事。你别多想。” “可我感觉得到你很不开心!是不是我硬拉着你来陪我参加这次野外生存,让你觉得很为难了?你其实根本就没想要来的。还是因为……余家两位表兄弟?” 唔……这点谢淩倒还真的没想到。 “没有的事。咱们是好姐妹,我不陪你谁陪你?再说也是因为你同样把我当成姐妹,才希望和我来分享这份刺激的探险经历和漂亮景色。星空很美,海水很蓝,我很高兴。” “哈哈,那必须的嘛。不过我真觉得你心里有事,话也比平时少了。” 谢淩歪着脑袋想了想,“emmmm……大概是因为我想念柔软的大床了吧。说真的,我还是很不习惯睡袋,有股奇怪的味道。” 周莉嫚“咯咯”笑了两声,“我就知道!啊,你可真是个恋家的姑娘。忍一忍吧,第二天算是结束了,还有五天。五天后咱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啦。” 说着,如同小猫般顺势往谢淩脖颈处钻了钻,让自己的额头贴着她的皮肤,说道:“我们是好姐妹,无话不谈的好闺蜜。不管怎么说你要是有心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否则我也会难过的。那晚安啦,阿淩。” “……晚安,莉嫚。” 看得出她也很累了。因为换做以前的两闺蜜,无论如何只要坐下来好好谈上了,少说也得一两个小时。说说自己的身材,减肥方法,哪家公子哥最近有什么改变,和哪家小姐又传出什么绯闻。最后再来自省己身,发誓以后无论会不会变漂亮,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做个闲人口中“滥情”的人。 周莉嫚的呼吸逐渐变得平静且均匀,就连靠在谢淩颈部的头也因为姿势不舒服,慢慢移了开来,回到她自己的睡袋之中。 谢淩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似乎随着这段掏心窝子的谈话,心存的芥蒂有没有平顺不清楚,但睡意不翼而飞了。 这夜中依旧展现着野生大自然式热闹。一阵接着一阵的树叶摩挲声,浪潮前赴后继,海洋生物的叫声。还有一些……不知道是来自海洋生物还是树林鸟类的夜啼。 总之也算睡不着的原因之一。心神不宁。 突然,摩挲的树叶声中响起了一阵窸窣,似乎有人轻手轻脚走在草地上时,而不慎踩到枯枝腐叶的脚步声。并且在向她的帐篷走来。 停了大概两秒,那脚步声又围着帐篷移动起来,一圈都不到,准确无误地停在最靠近谢淩位置。 跳动的火光映在帐篷上,显示得连人影也以一种诡异的节奏方式跟着扭动。来人手上抓着根长长的木棍,棍子另一方有一个不规则的长方体状。 乍一看,如同一把钝器——榔头! 谢淩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收缩着腹部半曲卷起上身进入警戒状态。她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周莉嫚?好让她也有个防备。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谢淩。” 那人影蹲下身来靠近帐篷,伸着脑袋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谢淩连忙顿住就要摇醒周莉嫚的手,愣了愣,低沉着问道:“谁?” 对方回道:“是我,余东瑞。” 第三十一章 心结(2) 呃…… 还以为这座岛屿上不止他们四个人呢。 谢淩眉头又拧在一起,不耐烦地道:“你来干什么?” 对方挠了挠头,“咳,谢淩,你出来一下。” 谢淩不耐烦道:“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行,你出来一下。快……”说到这儿,他打了个喷嚏,之后揉了揉鼻头,继续说道:“快点,我在前面等你。” 然后自己就离开帐篷了。 谢淩眉头都拧成一段麻花,实在不愿意在这么冷的夜里离开暖和的睡袋,更不愿意大半夜还被动式地悄悄摸摸和他见面。要是传出去,自己得和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但无法,他这种人性格涵养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获得圈里异性的好口碑,从而吸引更多女性;而大概仗着家里有几分名望财务,骨子里养成了那么一点儿霸道。不接受忤逆。 谢淩自己是个有真正涵养的人,家世名望财务都胜过几筹,根本不需要和他计较这些无妄的东西。而且还懂得礼义廉耻,要是自己不去,他不依不饶的话,吵醒了周莉嫚和范久宇,那自己就算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于是,极不情愿地爬出睡袋,慢慢腾腾往帐篷门口挪去。却在拉开帐篷拉链准备出去时,吹来的海风中夹杂的海洋气息竟要比之前咸了一个度! 谢淩一转头,就见一根木棍突然迎面击来。 她身子一紧,抱住头本能地往帐篷内缩。刚想大声呼救时,那木棍恰到其实地停在帐篷门口。 定睛一看,木棍一头叉着的是只烤得红彤彤的螃蟹!钳子没了一个,外壳干涩得有些焦,却仍冒着屡屡轻烟。 香喷喷的气息飘进帐篷,谢淩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余东瑞笑眯眯的脸凑了过来,正想向谢淩邀功,大概是周莉嫚也闻到这香气,她发出句含糊不清的梦呓,大概在说什么“好吃”,吞着口水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余东瑞立刻闭上嘴,向谢淩招了招手后弯下腰来搀扶起她,一道往仍烧得正旺的火堆走去。 她才发现火堆旁边,还插着一根木棍,上面叉着两条生的,已经清洗干净了的海鱼。 谢淩疑惑不解,“这是……” “当然是给你的啦。我见你一天到晚都没好好吃什么东西,并且刚才面包也吃得很少。知道你肯定还饿着肚子,这不……”说到这儿,他又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头若无其事说道:“趁着他们都睡下了,我这才得空去海边给你抓了条海鱼。还有螃蟹呢!我厉不厉害啊?” 谢淩这才发现风中那浓烈的海腥味竟然来自余东瑞,他身上全湿了,虽然没再滴水,但水迹仍然清楚可见。 想来在海水涨潮时候去捉鱼,他得冒着怎样的危险?又废了多少心力? 然而他自己却并不在意,拉着谢淩坐到火堆旁,螃蟹塞到她手中,自己脱下外套简单烘烤了一下。之后考虑到一只螃蟹不够谢淩吃,又立刻拿起海鱼烤了起来。 “嗯?你这样的大小姐该不会不知道海产品要趁热吃吧?赶紧地,凉了就腥了。” 很清爽的笑容,却因为身体受了凉,眉宇间有一层淡淡的寒气。谢淩想象不出来余东瑞为抓这些东西而在水中泡了多久,在双手抓鱼的情况下,只能用口来咬着手电吧?还有裤子上那条被石头划出的口子,依稀可见晕染了些许血液。 莫非在下海时出了什么意外? 是了,这哪是他关注着谢淩一天下来基本没吃过什么,无非在于周莉嫚有心提醒他而已。借助分享秋刀鱼他才意识到。 不过谢淩还是免不了心中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你知道是鱼就好!这句话既然谁都没点破,他大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然后和范久宇一起回帐篷舒舒服服睡大觉。即使这么做也没人会对他有什么意见,因为都太了解他的行事作风了。 ——对于女人,除了自己,谁都不爱。 就好比他那些前女友,前前女友,前前前女友等等,几乎一半以上的人都试图要真正进入他的生活圈,做他余家少奶奶。闹事也好,以身孕要挟也罢,软硬兼施千方百计,但只要一让他感觉到麻烦或者不利,统统送走。 估计龚琪珊也是其中之一。 但对朋友的话,相对要好一点儿。以前谢淩让私家侦探调查他的时候,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范久宇和周莉嫚的婚约,就是他蹿腾着去解除的。 这件事谢淩一直没对周莉嫚说过。 一是怕她想不开,找她爹哭诉后z集团会和y集团结怨,一个排名在第二十,一个在十四,届时吃亏的当然是z集团;二来也出于私心怕她记恨余东瑞,不会祝福自己和他的婚约。 后来周莉嫚塑形改变了,范久宇悔不当初,为了挽回这段婚约,所做出的最大诚意就是证明他有能力给周莉嫚富裕的生活和安全感。他决定凭借自己去拍下那条粉钻项链作为聘礼,但能力不足,手头上没有多少集团业务,盈利和生活费加起来仍差了几乎一半钱。 而差着的这将近一千万数目,就是余东瑞帮忙凑的。 向余家主事人连哭带闹骗了五百万,自己日常开销所剩下的,日与累计的一百万,又是筹款又向亲朋好友开口借钱;等数目筹集够了之后再以向范久宇以购买古董白玉瓶的名誉,侧方面“支付”给了他的。 换句话来说就是因为有了这个恩义在,虽然y集团财力比不上f集团,但余东瑞比范久宇年长两岁的关系,范久宇一直尊他为“哥”。 并且不止范久宇,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承蒙过他一些恩惠。所以他即便在女人方面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也不妨碍在友情方面的人缘。甚至有了这些所谓的“兄弟”,每个人都在变着法儿地给他介绍美女。 他反而过得更惬意了。 眼下既然肯为谢淩做到这个地步,应该不止是因为周莉嫚曾向他提过。还有一些别的因素。 要么他意识到和谢淩已经不可能了,但朋友多多益善,他把谢淩当成“朋友”了。就和周莉嫚一样,并且现在所做的也是在对朋友施恩布德;要么,就是他对谢淩还存有那种心思,并且已经深刻感受到谢淩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当然也要区别对待。 他已经准备好了要谢淩做他余东瑞的妻子! 想到这儿,谢淩心中有些颤抖,手也在不住哆嗦。强行镇定下情绪,她咬了一口螃蟹肉,假装无意说道:“你不用特意为我做这些。” 哪知余东瑞并不着急回答,盯着谢淩顿了顿,打了个喷嚏后呵呵一笑,才说道:“哪有那么多刻意,都是我自己想做的。谁让你对我来说,是个目大不睹,生生错过了的女人。” 谢淩手上一颤,螃蟹差点儿掉到地上。她连忙一把托住,本想偷偷看一眼余东瑞会不会笑话自己,或者说她其实想看看余东瑞在说这句话时,是个什么表情。 认真?严肃?还是玩笑? “哎谢淩谢淩,你看!你看那边。” 余东瑞一手拍着谢淩手臂,一手指向远方,深海中那团莹莹的蓝光。 不错,明亮显眼的蓝光。 从半山腰这个角度看下去,薄薄的雾气萦绕在海面上,雾气中纷飞着忽闪忽闪的萤火虫。而巧合地,萤火虫中间所围绕着那团光芒。乍一看,犹如一道神秘的时空隧道。 海洋之中可真是无奇不有啊! 萤火虫当然不可能飞到海洋中去,出自视觉错位而已,而那团蓝光确是真真实实漂浮在海洋水面上。所照亮的范围内,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嘤嘤”,一条条海豚高高破水而出。 大概是遇到迁徙了,数量非常多。所带起的水花散了开来,如同一串串水晶风铃;白乎乎的肚皮映照着蓝光,如天上星星般忽闪忽闪,瑰丽极了。在半空划出个优美的半圆弧度,落入水中。 谢淩不禁觉得几分震撼,以前也不是没出过海,也不是没遇到过海豚群,可这次感觉完全不一样。她居然觉得很壮观! 挺奇妙的心理变化,是什么让她愿意克服对大海的畏惧?试着去直视海洋。 理由?不清楚,也许团蓝光吸引了她,也许……是身边的人不一样。 余东瑞拉着谢淩指向海豚给她看,兴致勃勃地告诉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团蓝色的光又是什么物种?还有光芒下方隐隐约约路过的,一个巨大无比的身影又是什么。 妙语连珠,完全把谢淩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 谢淩难得地配合着做个聆听者。她倒不是很在意所说的内容都有些什么,不过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词来。 浪漫。 原来……这就是女人们穷其一生都在追求的精神感观了吗?现在看来,的确有着它的微妙之处。还有一点她很明确。 其实做朋友也挺好,而自己现在,也没那么讨厌余东瑞了。 …… …… 第三十二章 空手而归 淡水源成了他们现在十万火急的任务! 已经第五天了,可以说四人天天早出夜归,几乎足迹遍布了整座岛屿,知道哪里有些什么稀有植物,哪里有些什么没见过的小野果,红彤彤的就和豆子一样;他们还找到几株碗口那么大的灵芝,几朵黑乎乎的野生菌。偏偏就是没有淡水! 用长刀在大树根下挖坑,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仍渗不出一滴水来。这不禁让对大自然满怀热衷的四人陷入不安和丝丝惶恐,士气也低落了不少。 余东瑞带来的牛奶和功能性饮料,食物严格来说只够维持三天,而且还是在仅限于解解馋的情况下。真正充饥还得靠“就地取材”来的水果鱼类。 但从第三天开始不再四人同行,为了提高效率而分头进入岛屿寻找。考虑到这个现象,他把东西全部拿了出来进行分配。 到目前为止大家手中还剩下的,分别是谢淩的最后一口矿泉水,范久宇夫妇的半瓶功能性饮料。 是的,没有食物。 不过这倒不用担心。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除了那些水果和海鱼,运气好的话路上偶尔能抓到一两只鸟,剥皮去除内脏后用来烤着吃,那叫一个香!比谢淩没发胖前随家人出国度假,所吃到的世界级食材还有滋味儿。 只是苦了闺蜜,周莉嫚顾及到这么小的小家伙,又是剥皮又是去掉内脏后就所剩无几,四个人哪够吃?所以她都没舍得尝上一口,统统让给了三人。 因为这事,余东瑞还取笑过周莉嫚,“哟呵,你这妻子当得也忒憋屈了吧?为了要给老公多吃一口肉,自己宁愿只拿些水果来充饥?和尚虐待你了是不是?” 范久宇叼着条烤熟了的鸟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打算插入他们的话题。倒是周莉嫚故作横眉怒目,举起拳头在半空对余东瑞挥了挥。以示警告。 这句话很有意思,但谢淩还没来得及消化完,余东瑞把话题抛给了她。 “啊谢淩,你说你俩姐妹是不是都很有意思?一个热衷于素食,什么蘑菇野果子吃得还挺津津有味;另一个则热衷于肉食野味儿,千奇百怪来者不拒。 不是我说你们俩,荤素搭配向来是营养均衡的标准,可别你们现在是瘦下来了,又因为不正确的饮食习惯又引发别的问题。那多得不偿失啊!” 又引发了别的问题。这句话让谢淩脑海中第一个意识到的,是自己之前那三百多斤体重的模样。 她可不是个纯肉食主义者啊!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只不过不吃不代表着不想吃,而是不敢吃。甚至连碰都不敢碰。 说起野果野菜,对于别人来说的确是最纯天然的就最好,最健康。但对于她来说,谁知道里面会不会含有单宁酸啊? 每一样都有可能营养变砒霜。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相比起性命,“挑食”的毛病根本算不了什么。 距离节目结束还有两天时间。 这对四人来说是最欣慰的事。通过商议决定,他们打算把帐篷安置点从半山腰移到山下,海边的礁石上。 虽然夜晚海风彻骨,但还有什么比两天后天一亮,就看到电视台直升机徐徐飞来时更令人热血沸腾?更兴奋? 水还是要找,等待中的这两日所要吃的食物也要囤。那就一切都安排在明天吧,今夜先好好休息一夜,养足精神去度过明天。 躺在帐篷内,谢淩已经盯着瓶底那最后一口清水整整二十分钟了。 “水”这种东西,说奇妙很奇妙。你要是将它放在夜里,它就是黑色;放在纸上,它就是白色;放在颜料之中,它就是彩色。什么东西都能够将它涵化;说不奇妙,却正是这个平平无奇,就和空气一样随处可见的东西,此时显得比钻石翡翠还珍贵。 不止,它还能保住谢淩的命。 想一口气全部喝个干净!喝个痛快,然后再把瓶子扔得远远的。但不行,至少目前为止不行。还有一天时间,她得留着来度过明日那同样漫长的一整天。 等回去以后,她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喝它一个礼拜,当饭吃都没人管她。 叹了口气,拧开矿泉水瓶,谢淩小心翼翼倒了一瓶盖,之后一手端平盖子放下瓶子,伸出手指去沾了一滴,涂抹在自己已经干得起皮的嘴唇上。 抿了抿,让这湿润蔓延开来。而挤压过程中流入口里的,舌尖轻轻一触碰,顿时凉丝丝,甜滋滋的。所谓“甘露法雨,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了。 她把瓶盖中剩余的全部倒进口中,并没有着急咽下去,而是在口中跑了个遍,滋润着干得发苦的唇齿。 那一脸享受模样,给刚好进入帐篷的周莉嫚看了个满眼。 她楞了一下,眼睛也在看到水时亮了一下,十分好笑道:“哟阿淩,一瓶水而已用得着这么省吗?你看看你,整个人都干了。赶紧喝了吧。” 周莉嫚一直靠水果中的水含量来滋润口腔,分泌唾液从而达到生津止渴的效果,比起谢淩吃的那些含碘含油脂太多的肉食,面色看上去要好很多。 而且肉类越吃越渴。谢淩能做的,就是在不饿扁了的前提下,尽量克制进食份量。可根本没用,这几天水分摄取严重不足,已经对她身体产生了严重的影响。 周莉嫚哈了口热气,搓着手钻入睡袋之中,和谢淩道句晚安后自己就先睡了。谢淩也准备睡了,铺开睡袋钻入其中,却不得不为剩下的水该放在哪里而发愁。 收起来吧?咦,好像说不过去。也不确定周莉嫚会怎么看待自己? 但凡你要是藏个黄金万两或珠宝百箱,怕被人偷走的话倒合情合理。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如果藏水的话?未免就太可笑了。 这种行为说得好听点叫“小家子气”,说难听点叫“自私自利”。防着谁呢?是不是不把我当姐妹?还是怕别人惦记这一星半点儿? 别说我会偷你那点连漱口都不够的水,就是你送给我,给我喝我也未必稀罕。饮料它不甜吗? 挺难。 要是就这么放着吧,之前洗水果这种常识性错误的做法已经对谢淩心里造成很深的坎,真正意义上明白了什么叫“暴殄天物”。 她不是不愿意分享,虽然淡水只剩下这么点儿,只要周莉嫚开口,她还是愿意分出一半来给她。 怕只怕她并不是拿去喝的,而是洗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或者洗手洗脸。 那样就真的得心疼死了。 不过经过这几天对淡水的严重匮乏,想必周莉嫚应该已经意识到稀缺之处了,她应该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这么想的,就没必要纠结了,把矿泉水瓶放在睡袋前方靠近自己一点儿位置,保证自己伸手就能拿到,也在周莉嫚的视线范围内。 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迎接为期一周的“野外生存”的最后一晚。 他们打算开个派对庆祝一下,也纪念一下。毕竟几人都是在优越环境中成长出来的公子小姐,说实话没冻过饿过,面对这么残酷的自然环境,能够活下来着实不易。 天亮之后,四人简单吃了点儿昨天剩下来的水果和鱼肉,再次进入大山之中。 仍然兵分两路,周莉嫚和范久宇夫妇负责往更远的地方去寻找水源,谢淩和余东瑞则去了那片已经被他们吃得差不多的野果林,摘了些水果回来。 浪潮退去后,两人下了趟海。谢淩当然没敢下去,而是站在礁石上看着余东瑞把外衣脱下来充当容器,捡了满满一抱。贝类,鱼虾海蟹,鲍鱼海葵等等。临走时,还在礁石缝的浅水滩中看到一条正挥舞着触须的章鱼。 于是也被他们“不客气”地收下了。 洗洗捡捡,待四人都重聚一处时,太阳已经落至海平线上了。 不出意外地,周莉嫚和范久宇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不过好在这是最后一夜,等到明天的现在恐怕大家都已经躺在软乎乎的云被中了,所以众人情绪并没有因此而继续消沉下去。 反而显得比来时还要兴奋。 起火,串烤,不再因为食物匮乏而分食同一条鱼。今天份量多得是,想吃多少都没问题。怕只怕有人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吐槽“我勒个去,我这一辈子的海鲜都在这七天之中吃完了。以后估计看到都想吐了。” 可惜没有酒,“碰杯”改成“碰串”;也没有饮品,倒是鱼的眼睛,或者贝类海鲜中烤熟后肉质会出现缩水现象,反而分泌出少许汤汁来。算是个意外之喜。 余东瑞又调侃周莉嫚了。 “嘿,我说莉嫚,这一晚上的你不是在舞弄水果就是在剥无花果皮。肉没见你吃上几口。怎么的?这次还准备省下来给你这不成器的丈夫吃?要知道,在这里吃海鲜不仅不要钱,关键很新鲜啊!等你以后想吃了,未必能够刚出大海就下你家汤锅。” 周莉嫚还没来得及开口回怼,范久宇难得地终于为自己辩白一回。 第三十三章 崩溃 “哎哎哎!什么叫‘不成器的丈夫’?余哥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能再低调了哈。实不相瞒,在我这趟出来之前已经答应过老爸回去以后就收收心,把部门经理的职位让出来给别人,我呢则跟在老爸身边正式接触我们f集团的核心业务和运作模式。不出意外的话,十年五年内就能够正式光荣地子承父业了。 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直接称呼伯父叫‘老余’,你呢,见了我得给我好好鞠个躬,叫声‘范总好’了。哎不行,叫范总生熟了,我看还是叫范哥吧。亲切~” 话才说完,余东瑞已经探出身子扇了范久宇几巴掌,口中念念有词道:“范总是吧?亲切是吧?反了你还。我让你‘范哥’,我让你‘老余’,你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高兴过头了,范久宇配合地一边咬着只螃蟹一边避让挑衅,“妈蛋,竟敢不把未来的f集团董事放在眼里?是不是想挑事?” “哎我去!” 余东瑞立刻站起来满海边追着范久宇好一顿胖揍,时不时传出阵阵“哎哟”声,气氛一时升华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逗得谢淩和周莉嫚捧着小腹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警戒意识几乎等于“0”,就连余东瑞闹够了后再次坐回谢淩一侧,抬起手臂搭在谢淩肩上做出“搂”的架势,她也没像以前一样嫌弃对方轻浮,毫不留情地速速打开。 反而默许了。 就这么烤烤吃吃,玩玩闹闹了一整个前半夜。直到后半夜,周莉嫚因为雾气渐浓不得不回到帐篷,而谢淩也实在困得不行,也回去休息了。 留下余东瑞和范久宇两个大男人,一边继续烤海鲜吃,看着火,一边天南地北兴致勃勃聊了一整夜。顺便看了个唯美的日出。 说好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电视台直升机一到,就立刻叫醒谢淩她们。 可能是因为就快要回到大城市中去,她们心中心奋不已,有着大难不死的庆幸感,还没等人来喊,早上七点多就已经自行醒来。 四个人一起看着太阳从岛屿一头缓缓升起,雾气散尽气温逐渐回暖。等待的过程虽然漫长,但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令人血脉喷张? 他们甚至知道待会儿直升机会从哪个方位徐徐飞来?把软梯放在哪块礁石之上?还有,飞机上肯定载着很多很多矿泉水;按照他们四人的特殊身份,说不定还摆了那么一桌子丰盛食物。 哦对了,直升机空间有限,摆不下是吧?没关系,那就等回到城市中再说。也还是可以的。 甚至想好了一会儿见到来接他们的人后,第一句要说的话是什么? “嘿,老兄,有没有水?”或者“嘿兄弟,吃的有没有?” 都属于正常情况。毕竟与世隔绝了这么久,每个人虽然都多多少少掌握着一些野外生存技巧,但也只是一些,并不能顾周全。 其实对于谢淩来说,此行也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胸襟变得开阔多了。不再那么讨厌余东瑞,很多事情也能看透。 像是和龚琪珊那次的不愉快,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也没什么,并没有到了非得你死我活的地步。其实自己还可以和她好好谈谈,解开了心结后大家即便做不得好姐妹,点头之交总没问题。说不定这对两个集团来说都喜闻乐见。 行吧,等回去以后,如果她还没出院,那就去看看她。还有余东瑞的表哥余文郄。 关于他临别时那个深深的眼神,虽然面色大体很平静,却让谢淩如鲠在喉,总觉得内心亏欠着他。 回去以后,也有必要再去见一见他,报个平安才好呢。 明媚的太阳从东边这一头缓缓升起,雾气散尽,光芒照在四人疲惫而充满期待的脸上,个个欢喜愉悦,抿着破了皮的嘴唇笑开了花。 到正中位置,热得他们不得不退回树荫之下乘凉,仍不忘边探着头眺望那本该有直升机出现的方向;再到日落海平线。 天色渐暗,直到黑透了也并没如约出现! 这让四人感到不知所措。 太阳换月亮,日光换月光和水雾,深深的沉默,似乎谁都不愿意开第一句口,来点破这让他们满心欢喜望眼欲穿的东西,的的确确没出现。 直到周莉嫚肚子不争气,发出“咕噜噜”的叫声,她摸着憋平的肚皮对范久宇撅起嘴唇委屈说道:“老公,我饿了。” 气氛这才被唤醒一般,所有人都如梦初醒。 范久宇安慰了下周莉嫚,解下背包翻出手电筒,说道:“没事老婆,我这就去摘些水果来。你等等。” 打开手电,光线因为电量不足,忽闪了一下,不过经他大力拍打了几下后,又重放光明,只不过从之前的白光变成赤光。朦朦胧胧穿透力弱了很多。 感觉告诉他要不了多久,连赤光也会彻底消失。所以他就更没有拖拉的时间,得速去速回。 其实夜幕降临后才是大山的真实面貌,里面潜伏着很多未知事务,可谓处处危机四伏。 虽然这几天里他们为了找水,足迹可以说遍布大半个岛屿地界,没发现什么具有特别危险性的东西。 山鸡野兔,还有些来自海洋的两栖小型动物上岸觅食。可能带着少许毒液,但只要你不刻意挑衅或者靠太近,不一会儿就溜烟地跑回海里去了。 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余东瑞还是主动和范久宇一起走了。 谢淩和周莉嫚则留下来,去附近捡了些枯枝干柴回来生火驱寒,也顺便继续盯着她们来时的那个方向。期待黑如幕布的夜空突然亮起一颗明星,忽闪忽闪向她们飞来。 然而,他们做梦都没想到,那架承载了他们生命期望的电视台直升机不止今天没有来,第二天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来! 如果第一天没来,暂且可以认为是他们工作太忙,参加节目的人数太多,节目结束后电视台直升机因为有限,人必须去一组一组接回来而忙得顾不上他们。这可以理解。 那第二天呢?轮也该轮到他们了吧?真的有这么忙吗?竟然连f集团家的范公子都顾不上? 听着范久宇和余东瑞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半玩笑半气愤地骂骂咧咧着等回去以后一定要起诉他们,要让他们负法律责任!到了第三天,基本可以确认他们四人,似乎被电视台节目组给遗忘了。 无论如何,长时间缺水已经对四人的身体状况亮起了红灯,意识崩溃前要是再找不到,四人撑不过两日。 于是不得不启用在网上学到的野外生存技能——蒸馏水。 趁着白天的时间上山找回那些丢掉的饮料瓶,拿回来后用刀切了开来,取一块炭火单独放在一边,再割开其中一个最为结实的饮料瓶子充当蒸馏器,盛满海水后驾到炭火上煮,等水开了以后所发出来的水蒸气会被架在上方的瓶子截取,在底部汇聚成水,再通过底部小孔流到另外一个瓶子中。 这个方法十分烦杂,需要一段时间后才能奏效,而且能够得到的淡水资源十分有限,只能当做应急用。但不管怎么说,还算能够保证一天之内每人都能有一口淡水来喝。 喜悦和期望随着等待的时间日渐消磨。直到第七天了,仍还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预定参加野外生存挑战的日子打了个对折,平白无故延长一倍,这无疑像一道万丈深渊,让原本就焦虑不安的四人彻底陷了进去,而感到绝望。 余东瑞无意识地舒展着四肢,垂头丧气坐在树下草地上,偶尔闷哼一声暴躁骚了骚头发,像是要连根拔起一样。可以看出他现在内心憋着一团怒火,谁要是靠近都有可能点燃。 但事到如今发脾气有什么用?就是因为知道没用,所以他看起来才显得更加烦躁。 范久宇仍站在礁石上,一手遮着阳光不住眺望远方天空,看起来是四人中相对比较冷静的人。可能因为夫妻责任,他不可以轻易凌乱或者放弃,否则自己该怎么办?妻子又该怎么办? 并且如果妻子周莉嫚是活动发起人,自己就是联络人。直接性和电视台联络策划的人。他要是现在乱了,该怎么对大家交代? 和他刚好相反,“发起人”妻子则是四人中最脆弱的。她的压力非常大,因为说到底要不是由着性子非得来找刺激,丈夫也不会去联络电视台,大家就更不会陷入现在这种绝境。 她害了大家!这是不争的事实。 自责过度而至崩溃,她先是独自默默蹲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臂间,呜咽抽泣了一会儿,口中忽高忽低念念有词。 谢淩离她最近,依稀可听见那碎碎念中有一两句说的是“妈咪,我还不想死,我要活!” 她这个样子,真让谢淩感到难过。 其实说不上到底该怪谁,毕竟活动虽然是她们夫妻发起的,要来却是自己答应的,没绑没逼,更没把刀架在脖子上。完完全全属于个人意愿。再者造成如今这番局面当然谁都不想。 第三十四章 微妙的关系 是了,回想起来的那天大家去到电视台,那个秃头主任好像说过最近报名的都是一个月的。这么说很有可能是把她们的资料和一个月的搞混了。 既然过了十四天还没来接,想必之后也不会来了,除非期满一个月。所以意义上来说,实在要怪只怪她们一度以为真的只是七天而已,并没有做足万全的心里准备。 想通了这点,谢淩本来也意识比较混乱,一度陷入迷茫和恐慌中。却因为周莉嫚的话语而心软,也不得不强行镇定下来,往她身旁挪了挪,想安慰几句。 可能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害怕,周莉嫚竟然猝不及防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又哭又叫。 喊的是:“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对不起你们!我的本意是想叫着你们来亲近一下大自然,却没想到害得大家要死在这里!我有罪,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我……我死了算了!” 捶胸顿足撕心裂肺的模样冷不丁吓了谢淩一跳,还不等她出手安抚,范久宇已经箭步跑了过来把妻子拥入怀中,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上。 说道:“老婆,别这样,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怪我,都怪我。是我联系的电视台节目组。” 那轻声细软的语态,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完全能够感受出两人私下的感情有多么交好,他有多疼这个新婚妻子。 然而别看周莉嫚身材娇小,发起狠来着实不容易制服。她只一下就挣脱了范久宇怀抱,转而大力撕扯起自己身上的斗篷来。 她想脱掉斗篷! 谢淩意识到事情不妙,以现在的雾气浓度看来,她只要拉开斗篷帽兜,几秒钟的时间整个脸部皮肤都会被沾染上,就更不敢想象如果把一整件都脱掉,那相当于自杀啊! 先别说现在她们身处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即便在城市之中,回到医院里副院长也未必肯出手相救!已经不在合约范围内了。 这哪成啊? “莉嫚!”谢淩急切喊了一声,刚抬起手来要去阻止,范久宇又重新张着双臂把“拥抱”改成“禁锢”,死死压制着周莉嫚拉扯斗篷的双臂。 “老婆你冷静点!别这样,赶紧穿好了别沾到雾气!听话,我们会没事的,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谢淩的手顿在半空,唔……她在找一个适当的地方想去拍一拍周莉嫚,以示安抚。但范久宇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已经把人抱得严实,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拥护着她,导致一时半刻还真找不到地方落下去。 于是只能悻悻摸了摸鼻尖,说道:“就是啊莉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想办法解决好了,顺其自然吧。你不用那么自责。” 谢淩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范久宇,心中实在很好奇这个男人的反应能力还不错,总是比自己快半拍。 周莉嫚到底何德何能,居然让她找到一个比闺蜜还懂她的男人?还这么包容。 移开目光飘向树底下的余东瑞身上,本是想着周莉嫚这一哭二闹的巨大响动,对于一个心有怒火的人来说无疑会使对方更加心浮气躁。 她觉得有必要顺势安抚余东瑞几句,然而没想到,这一转移视线不要紧,竟让她看到一副很有意思的景象。 垂在地上默默握紧的拳头,和那双明眸善睐的眼睛中怒火已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如果没看错,竟然是莫名渴望? 余东瑞不止悄悄张望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莉嫚,那样子似乎要不是因为范久宇在,他可能早就冲上去也这么对待周莉嫚了。到目前为止面有不甘地克制着行动,完全看在人家丈夫也在场的面子上! 一个自己的,有家有室的闺蜜,和自己的前未婚夫,居然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种关系?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谢淩默默咬着唇,嘴角处飞扬过一抹轻蔑的笑意,但怕被人发觉,很快又隐藏下去。 再转头去看周莉嫚时,她豆大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谢淩突然觉得太浪费了,真的挺浪费。这得喝多少淡水才补得回来呢? . 经过众人安抚,周莉嫚的情绪稍微稳定些了,也没有再轻生冲动的念头,范久宇把她送回帐篷中休息,自己则折返回来和谢淩,余东瑞凑在一起,把各自对这次“野外生存挑战”的看法分析了一遍。 都知道了参与时限大概被被动式地换成一个月的后,纷纷沉默了好一会儿。 眼下的局势十分不容乐观。虽然有蒸馏器能解对于淡水的燃眉之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蒸馏所得的那点分量别说对四人分,就算对一人来说也才基本满足一天下来的需求量。 那么现在就不得不面临着两个决定性的大问题。 主动离开岛屿寻求一线生机?还是留下来等待救援? 范久宇提议走。 但仔细盘算下来,又存在着几个不容忽视的小问题。 分别是方向感;他们没有地图和指南针,不知道自己在哪儿。面对一眼望去波光粼粼的海域,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其次四个人,得做个非常非常大的木筏,或者分别做两个小筏,两人一个。但无论做大筏还是小筏,能不能找到浮木是个问题,找到浮木后用什么来捆绑固定又是个问题,捆绑好了以后没有可以用来稳固木筏浮力的碰垫,稳定性极差这又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好,就算让他们顺利扎好筏子和稳定碰垫,那淡水和食物呢?尤其是淡水。 他们不知道这一出发会漂流到哪里?运气好了随便一座城市或者国家都行,至少有人,有人就可以回家。运气不好的话应该还是去到另一座小岛上,相当于换了个地方继续冒生命危险;而其中要是有一人脸黑点儿背,导致四人一直漂浮在海域上靠不了岸,或者遇到暴风雨。 没有食物没有水,木筏被毁,那就真的玩儿完了。 谢淩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没对范久宇的提议进行附议。 她其实对海洋有着深深的恐惧。不为人知。 几年前她随父母应邀去海上豪华游轮参加酒会。途中曾不慎掉进海里过去。 掉进去的原因是她看到有条落单的海豚正高高跳出水面,很新奇,于是吸引着她稚嫩的好奇心,便凑到船边去观看。然而那海豚还没落水,一条比快艇还大的鱼突然破水而出,尖锐的牙齿一口咬住海豚的背部并拖入海中,嚎叫挣扎,没一会儿鲜红蔓延开来,染红了那一小片海域。如同海洋在流血。 那场面至今历历在目。 她当时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时没抓稳围栏,整个人跌进海里去。血腥和海腥同时钻入鼻腔口腔。 父亲指挥着船员抛出救生圈来进行营救,母亲在旁哭成泪人。 慌乱之中不知道是谁,突然指着不远处喊了一句:“鲨鱼游过来了!” 谢淩扑扑腾腾回头间,果然看到一段如同船帆一样的灰色鱼鳍,在向自己游来! 那画面几乎成为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就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个经历,以前会游泳的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下水了,连靠近都不敢靠近,变成个彻头彻尾的旱鸭子。 所以上次被龚琪珊推进泳池,她才会那么生气。 眼下范久宇提议出海谋生,她是万万不敢的。但也没有明说,一个劲儿盯着余东瑞看,想听听他会不会也这么认为? 还好,余东瑞的建议是留下来。 但仔细盘算着如果留下来的话,可以一边关注着附近有没有过往船只能够救救她们;实在不济,等一个月后电视台的人总该想起他们了吧?总能来救人了吧? 话虽这么说,但留下来的风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选择离开还大! 如果选择走,虽然是把命运交给老天来做主,但至少还有希望,有求生欲望就证明她们还活着,并且有活下去的可能。而留下的话,胆战心惊没有盼头的生活会磨灭所有人的生存欲! 事实上已经开始消磨了。对水的匮乏导致四人身体机能正急促下降,连意识都逐渐涣散不堪。她们恐惧,绝望,哀怨,却无能为力改变这局面。脑海中唯一强烈的,就是对家中亲人的思念,和对生命的不舍。 无论如何走还是留,水源都是她们必须要找到的东西。 正当两人都在为自己的想法保留意见时,谢淩突然想起一件事。 不,也不是非走既留。还有一条路。 ——信号干扰器! 既然是电视台选定的地方,肯定会安放信号干扰器,他们要选择几处绝佳的设备安装点,必然会巡视一番整座岛屿。而在巡视的过程中就会排除一些极度危险,以保证参加节目的人员的生命安全。 而她们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些个信号干扰器并关闭,那手机不就有信号了吗?她们不就可以直接打电话求救了吗? 第三十五章 暧昧 当她提出自己的想法后,余东瑞和范久宇沉默了好一会儿。没错,相比起以上两个想法,这才绝对是最稳妥的。但如果真的有“干扰器”这种东西,为什么他们在岛屿上搜寻了那么多天,并没有发现过任何一种电子仪器,哪怕一条缆绳都没有。 说实话机会很渺茫,只能算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左思右想,三人在各持己见的情况下决定兵分三路,由各自来完成各自的提议。那就来看看到最后到底谁行?虽然可能很费力,总比孤注一掷多了分保险。 打定主意,队伍由之前的两人一组换成了一人一组。为保存体力,只由余东瑞和范久宇来分开继续进山。 寻找水源是共同首要目标任务,顺带着一同查看附近较为茂密的树林或者灌木丛中,有没有藏着谢淩所说的电视台干扰器; 范久宇砍伐浮木和油麻藤造木筏,余东瑞奔走在各个能够让岛外人一览入眼的山崖上,观察有没有过往船只和设置临时烽火架,以备有船只路过时能够及时点燃从而进行求救。 这些都是周莉嫚后来教他的,想来这对夫妻在出门前可以说做足了功课。 而谢淩和周莉嫚则留下来,一个负责回到山中摘取水果,一个进入水中捕鱼,和继续蒸馏淡水。 谁负责捕鱼还是上山摘取水果,这点还没通过商量呢两人就不约而同做出决定。谢淩留下来抓鱼,一方面是她体能最差,爬来爬去反而消耗得更快。而且她不是很爱吃水果; 周莉嫚上山摘取水果,原因和谢淩的一样,只不过刚好完全相反。 谢淩依旧很怕水,尤其是海水,她还是克服不了心里的恐惧。但按照余东瑞教给她的方法把握好涨潮退潮时机,有些鱼会被冲到礁石上来,或者在石缝的浅水滩中搁浅,届时她只需要去捡回来就好了。 连水都不用下,这点她当然还是做得到。 不过有一件事成了她日常生活乐趣的一部分。 自从发觉到那个微妙的变化后,她每天都默默观察着他们,看着三人同一时间出发上山,偶尔回来得早时,不知道有意无意吧?反正随便他们怎么说,周莉嫚和余东瑞竟然还能“巧合”地一起回来,这让谢淩更加坚信了之前自己曾一度以为只是“八卦”的八卦。 或许不是八卦。 有了这副“有色眼镜”,他俩看起来做什么都充满了说不清的暧昧。凑在一起悄悄交头接耳的情况多了,明着暗着的互动比这段时间来对谢淩的互动还频繁。 以前只道是平平常常的一个眼神交汇,现在看来竟充满了心照不宣;相视一笑的默契表情,竟是那么的心有灵犀。 看得谢淩不住扶额捏眉。 这些本来不关她什么事。要说第一次有了思量,犹豫着要不要侧方面去点拨一下范久宇,这个还沉浸在新婚快乐中的丈夫想法的时候,当属范久宇吃力拖着一根大腿那么粗长达三丈的浮木蹒跚回来。 那双原本还是富家公子的干净手还没几天就已经磨破了皮,磨出水泡和茧子,即使这样也还擦着汗一脸心甘情愿地回答周莉嫚“我不累”。 天呐!这世间怎么还会有这么老实的男人? 返璞归真了?还是在岛上呆傻了? 说实话他勤勤恳恳日复一日砍树做着木筏,最后能不能成谢淩不清楚,但总觉得一个尽心尽力想给妻子一份安心,给朋友一个生还机会的人很可怜。 是的,他很可怜。 嗯?您认为是谢淩小题大做吗?或者心里很在意谁而起了抗拒反应? 不。 事实上,在范久宇还在山中热火朝天地砍着树时,周莉嫚因为能吃的果子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早早地空手归来过,而前后不到三分钟时间,余东瑞也回来了。 先不谈这是不是巧合。他说他今天的任务提早完成了,并且观察了很久并没有船只路往的迹象,甚至怀疑附近根本就没有可用航道。 谢淩蹲在前滩边上清理着海鱼贝类,一回头,就看到余东瑞的手正从周莉嫚圆润的臀部上挪开。 两人说说笑笑,丝毫没有因为那个不雅的举动而闹出尴尬,看起来似乎很平常。离得很近,而因为身高存在差异,余东瑞还特意弯下腰,歪着头从下方凑过去看低着头的周莉嫚。 那样子如果现在有一路人路过并看到,肯定会认为是一对情侣在打情骂俏。 因为这个画面,谢淩一不留神还被牡蛎尖锐的壳给刺破了手指。不过她并没有叫出声来,连忙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边集中精神继续清洗今天的食物,一边思考着周莉嫚是自己闺蜜,在不能直接对范久宇明讲的前提下,要不要先侧方面点拨一下她? 说干就干,谢淩在当天晚上的时候,就主动以“余东瑞改变了好多”为借口,尽量把自己显示得对余东瑞旧情复燃,侧方面探过她的口风。 这么做的目的有二。一来可以让周莉嫚认为自己现在想要回这个男人了,而她是个有家室的人,理应不会不舍或者再沉迷下去;二来也想看看周莉嫚的表情变化,两人已经悄悄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是来之前就已经开始?还是来了之后才开始的? 意料中的,周莉嫚真的以为是谢淩对余东瑞余情未了,所以脾性尽挑着好的说,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什么痴情绝爱的奇男子。 说实话,在她描述的过程,那面带窃窃笑意滔滔不绝的样子,连谢淩都分不清是在刻意安抚谢淩,劝她可以放心再给余东瑞一次机会?还是就和以前闺蜜夜谈一样,没有秘密可言,两人都在尽情分享着自己心中喜爱的东西。 比如说柜台上放着一个成色姣好的名牌包包,女售货员在对我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这个包包的手感质地以及纹路,线条。 和你有一个成色姣好的名牌包包,你在对我绘声绘色描述着那包包的手感质地以及纹路,线条。 第三十六章 失手 女售货员可以拿给我看,你也可以拿给我看。 都可以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但值得注意的是,两人本身的出发点就存有忽略不了的微妙之处。区别在于一个希望你买了它,占为己有;一个是已经被占有,而在向你炫耀。 在不能明确提出疑问的前提下,如果想要搞懂这个“微妙之处”,就需要一些方法来暗自确认。 谢淩窝在睡袋之中,翻过身来盯着周莉嫚道:“你说得也对。但我还是担心像他这样的人,身边莺莺燕燕的女人太多了,是个大麻烦。以后要是跟他在一起会不会很累?毕竟……咳,莉嫚你是了解我的,我向来不喜欢去和别人争抢什么东西。” “就是这样才显得他很有魅力啊!你没发觉吗?哪像我老公一样,我寻思着人也长得不差啊!帅气体贴,但为什么看上去就是没有异性缘呢?吸引不了那些花花蝴蝶。直到后来我们结婚了我才发现是他性格有问题。太耿直了并不是什么优点。哎谢淩,你都不知道他整天是怎么气我的!啊,不能说了,一提起来我血压都得上去。” 可能是回忆起私密的一些事,周莉嫚夸张地用手掌往脸颊上不停扇风,以此来冷却热度。 谢淩笑笑:“别生在福中不知福,范久宇是怎么对你我们外人可看得清清楚楚。就这样还能被你挑剔,看把你厉害的。” 周莉嫚语塞了,转而“嘿嘿”笑了两声。 “说实在的莉嫚,如果你是我。在被他退婚以后,他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悔意了。这样你会不会原谅他呢?” “当然原谅啦!‘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看我和我老公,不也是曾经经历过退婚事件了吗?不也修成正果了不是?” “那要是……像余东瑞这样的人,你会接受他吗?” 周莉嫚的嘴张开,似乎有句什么话正要脱口而出。但想了想,又闭起来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才对谢淩说道:“我肯定不会,但你肯定会。” 谢淩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而且这句话又代表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会我会”?难不成几十年朋友一场,我在你心里是个这么贱的人吗? 不过还是算了吧,如果深究下去很可能会变成情绪问题,无谓的争端。多说无益,总之,今天自己的意思应该已经传达到了,能不能领会,接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全凭个人造化了。 . 又是新的一天。这次野外生存的第二十天。 也是谢淩负责捞鱼任务的第五天。一切都过得十分顺利,可以说每天都能满载而归,至少能够保证每个人都能吃饱。 可是今天当她如往常一样来到海边,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潮涨了起来后,竟一直迟迟不退!平时她下去捞鱼的地方,被海水淹没得浑浊不见底。 她是中午多点来的海边,一连等了好几个小时,眼看着太阳日逐渐接近海平线,那一米多高的巨浪仍然一浪拍一浪,前赴后继。 她慌了神。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应该都在回来的路上了,届时自己要是再捞不到鱼再不回去,就算自己耽误了这个队伍的行程。 心越慌意越乱,但对海的恐惧实在让她望而怯步,理性的责任感和最原始的恐惧在脑海中疯狂撕扯,好一会儿,她还是决定原地返回算了。大不了饿一夜肚子,或者晚上等人都到齐了,聚在一起商量商量,一起来下海。 他们应该不会责怪自己吧? 不甘心地最后再往附近寻找一遍,巧了,礁石的缝隙之间,居然被她发现有一连串的贝类紧紧附着在上面! 位置不是很低,也刚好到浪潮拍得到的位置,只要自己小心谨慎一点儿,应该可以都拿回来。 欣喜若狂,于是脱了鞋捡起袖子摸摸索索靠了过去。 一个,两个……正当拿到第五个的时候,哪知一道比之前还要巨大的海浪突然席卷了过来,谢淩闪躲不急,等她开始退后的时候已经迎面拍来。 浓烈的海腥味钻入鼻腔,拍湿了脸面头发不说,一瞬间淹没到胸膛位置。慌乱之中她连忙挣扎着站起身来,哪知还没开始移步,巨浪又开始后退。 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她也一起往海里趑趄,脚下不稳,她扑进水里。 呛了水,脚下老是够不到实地的感觉让她顷刻意识崩溃,害怕得又喊又叫,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逼近自己,眼前也仿佛看到那个尖尖的,如同小帆一样的灰鱼鳍在向自己游来。 惊惶失措,挣扎中磕到礁石上,撞破了额头。不过还好,伤口并不算大,流的血也不多。 吸力削弱,谢淩这才得以稳定身形重新爬往更高的礁石岸上,彻底离开海面。 虚脱得一下躺到地上就不愿意动弹。缓了半晌神也还是惊魂不定。她拍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努力调整呼吸,咽了口唾液后这才想起来看看手中即便溺水了还死死抓着的一个贝壳。 表面五彩斑斓,开口处围着一圈细如发丝的青色苔藓。余东瑞好像说过这个东西名叫“青口贝”,半个手掌那么大小。 心中十分烦闷,暴躁地喉咙闷哼一声,另一只手背不住拍打额头。 她已经尽力了,可是一只青口贝,去掉壳和不能吃的内脏部分只剩指甲那么点儿肉,塞牙缝都不够四个人怎么分? 她恨!恨自己怎么这么无能?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白白活了这么大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时候那是因为自己缺乏对生物的认知,缺乏自我保护能力。现在人也长大了,懂得多了,所造成的阴影不该伴随一辈子。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小马过河”一样,卡在敢于不敢的思想斗争之间,独独不愿意考虑自身的问题和条件。 能怎么办?很烦,很恼。 意料之中的,并没有人因为她只带回一只贝壳而面露笑意。哪怕看在她因此而弄得一身伤。浑身湿透。 第三十七章 及时雨 范久宇一言不发,默默蹲在这些天砍伐累积下来的浮木堆旁,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根细长的木棍,时而放到嘴边狠嘬一口,又做出吐烟雾的动作,然后看谢淩一眼。 余东瑞的步伐十分频繁,在烧了一半的火堆前来来回回徘徊。他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不断搔着额头,面色阴沉得很难看。 目光移向火堆旁冷得瑟瑟发抖的谢淩身上,由于频率比较密集,如同眼中钉一样,这让他烦躁的心里更加没有耐性。眉头都拧在一起了。 吼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只不过是让你去海边捡点食物回来而已,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你让大家今晚一起喝西北风吗?你看看你,谢淩——” “余东瑞!”周莉嫚训斥道:“闭嘴。” “我有说错吗?明明做错事的是……” “我让你闭嘴!”周莉嫚也脾气上头,“蹭”地从谢淩身边站了起来,同样气愤不已地瞪着余东瑞。如同只被侵犯领域的母猫。 一会儿,见对方不甘不愿地扭过头去,这才蹲回原来位置,拿起一张干净的卫生纸小心翼翼给谢淩擦拭伤口。“疼吗?” 谢淩咬着唇瓣摇头。那苍白的脸上原本还很委屈,让大家饿肚子而于心有愧。但余东瑞要是这么说的话,一下子转而倔强。 “行了,问题不大。一会儿我用清水给你冲洗一下伤口,别感染了。只是谢淩,你脚上这个……怎么弄的你知道吗?” 谢淩摇头。她也不知道脚踝处这一圈,无数个樱桃大小的红印子到底怎么来的。 也许是不小心在礁石上擦伤的,也许有什么东西曾经抓过自己的脚,所以在水里的时候身子才不受控制,浮摆得那么厉害。 余东瑞翻着白眼不屑一哼。 周莉嫚把蒸馏了一个下午的淡水拿来清洗谢淩伤口的时候,余东瑞和范久宇也在依依不舍地往她们这个方向张望。 喉结处有着微微蠕动,像看到什么美味佳肴一样,馋得直吞口水。是了,说来今天早上每人喝了半口淡水,直到现在也都没再喝过。 他们的面色看起来更加干涩了,唇部都裂开条深深的口子。 “……你这伤口这么露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我还是去山上摘点草药来敷一下吧?正好,这几天我在山上留意过几株认识的草药,应该可以用。” 范久宇说完,周莉嫚也同意了。转身刚要走,被谢淩叫住。 “我不能用。别费劲了。” 余东瑞看向谢淩,周莉嫚不解问道:“‘不能用’?” 啊!大意了。纯属脱口而出。 谢淩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相信久宇你‘认识’的那几味草药,实在是……” 她这么说,大家就都明白了。尤其余东瑞更加不屑地“嘁”了一声,白眼都翻到头顶了。 在这种时候还这么不识好歹,谁爱惯着你这臭毛病? 咳了一声,“我自作自受。你们别再为我伤神了。况且天马上就要黑了,你们也累,不如早点休息,保存好体力。可别因为我的事又让你们负伤,我就更加过意不去了。” 虚伪,虚伪得不像样。连她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周莉嫚没再坚持,她把唯一一只烤好的青口小心翼翼递给谢淩,连分泌出来的汤汁都没洒落,让谢淩吃。 谢淩于心有愧,本是想拒绝的。 周莉嫚安慰道:“好啦,没事,你自己吃不用管我们。想来今天不退潮,等明天退潮以后一定能够大丰收。你一个人肯定捡不完,我们四个一起去。” 余东瑞酸酸地附和道:“呵,对。吃吧。这可是你辛苦了一天的劳动成果呢!你不吃谁吃?” 冲着这口气,无论如何谢淩得接过来。 但是当她真的拿在手中,就立刻后悔了。尤其余东瑞看她的眼神。 ——一无是处,一塌糊涂。 竟这么看扁她。 这本来就是她应得的,她的劳动成果。她该吃!可为什么越是这么觉得,心里就越感到无地自容。羞耻,愤恨,总之很不舒服。 如同个烧得火红的栗子,捧着烫手,吃在口中咽下肚去,又焚着五脏六腑,继而滚烫从眼底涌了出来。 但不想让人发现,立刻悄悄用衣袖拭去。 其实,潮水不退,捡不到食物并不能全怪谢淩,这谁也不想的呀!但每天大量的任务和脚程会消耗相当多的体力,如果没有食物就什么都做不了。故而大家都心存抱怨。 这可以理解。 怪天怪地都没用,他们需要一个可以发泄的方向,只不过这件事刚好由谢淩负责,虽然介于互相认识,不方便直接破口大骂,但明里暗里,都不自觉把她当成败兴的对象。 谢淩以前就说过,真刀明枪不算什么,那带有批判性的眼神才最伤人。 她更没想到有一天这么看待自己的,居然还是来自身边的人。 恨! 当天晚上,谢淩做了个可怕的梦。 嗯?怎么个可怕法? 她不知道,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可怕。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伸手不见五指,连自己的人形都看不清楚。似乎只有意识到自己身在那么个混沌不堪的空间中。 她努力向前奔跑,去寻找一丝光明,可跑了一整夜,徒劳无功。就像她在海边捡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贝壳,最后手中只剩下一个。 她绝望,缩在一处瑟瑟发抖。 突然,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谢淩。 醒过来时,是周莉嫚藏在斗篷之下,掩饰不住兴奋的笑脸,她推着她,说道:“快起来,谢淩,下雨啦。下雨啦!” 谢淩身子一哆嗦,也跟着周莉嫚跑出帐篷。果然,夜空中那压得很低的雨云如同漏了一般,倾泻如注。所降下来的雨不断拍打着树叶和帐篷,唰唰作响。 余东瑞和范久宇仰着头张着口,举着双臂站在礁石上任雨冲刷自己。好像这些天来所积压的不管正面负面情绪,一下子都宣泄出来,手舞足蹈,又喊又叫,如同入了魔一般。可见他们有多么高兴。 可谓是一场不需要酒色食物的狂欢。 这场雨对他们来说,简直太及时了!毫不夸张地说,间接拯救了四人性命。 第三十八章 异举 此时,周莉嫚的防水斗篷显示出了作用,她也抑制不住激动,跑到两人中间,说说笑笑。范久宇搂着她的腰,余东瑞则弯起手臂搭在她肩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 但她并不介意,只是在余东瑞玩笑似地去拉她的大帽兜时,急忙打开并瞪了他一眼。 由于不知道这场雨会不会只是骤雨,大家在一边享受的时候,不忘赶紧找来一切可以用的容器,收集雨水。 看看哪些树叶密集的地方已经形成水柱,连忙把瓶子放到下面接水;多出来的,则是用手这么高高托举着,可作用不大。几分钟了连瓶底都没淹没。 于是赶紧折了几株较为宽大的树叶,做成漏斗斜插在瓶口。 这个方法不错,并且已经初见成效了。能够收集到的水越来越多。 潮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发根的水顺着发束划过眼角,流过脸颊,直逼唇角。谢淩探出舌尖舔了一口。 “琼浆玉露,天降之物”这八个字刹时浮现在她脑海中,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甩了甩头。 算了,总而言之这场雨对大家来说就像生命之泉,能够得到一时缓解。这是上天对他们四个青年的不忍,和眷顾。 为了弥补没有捕到鱼的愧疚,等他们饮用完足够的水了,玩高兴了玩累了,谢淩主动提出留下来继续收集雨水,让他们三个先回去休息。 她势必要装满这几个瓶子,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犯下什么错误。 好了,瓶子是装满了,任务完成了,她却病倒了。 在帐篷中翻来覆去难受得要死,实在睡不着,就裹着件干净的外衣,出去晒着明媚太阳,边烤余东瑞重新生起来的火。 看看太阳高升的位置,只越过山头一点儿,大概念一推算,应该还是早上十点左右样子。 余东瑞就回来了。他也看到了谢淩。 “谢淩。”他喊了一声,丢掉手中叠起来掐着玩,掐烂了的树叶,走了过来。说道:“昨晚辛苦你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看到谢淩脸色几分难看,又问道:“不舒服吗?” 谢淩的脸色的确不好看,冷得瑟瑟发抖,脑袋昏昏沉沉。她想她可能发烧了,也有可能是额头上的伤口发生恶化。总之她整个人都很不舒服。 不过余东瑞的脸色倒恢复了几分红润,想来因为昨夜那场及时雨,身体在补充到足够的水分之后,机能也开始正逐渐恢复。 不过眉宇间,却隐隐透着心事。 他仿佛现在才发觉谢淩的额头受伤了,过来小心翼翼查看的同时,连出口安抚都显得心不在焉。 他肯定有心事。 “饿了吧?再等等,等他们回来,我们就一起去海边,找东西回来吃。” 说完,扭过头去就没有过多语言,也没再看谢淩。只是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棍,时不时挑一下火堆灰烬,让柴火烧得更旺些。 转眼太阳已经升到正中位置,应该是中午了。 周莉嫚是继余东瑞之后,第二个回来的人。 这次她并没有拿着范久宇留下的外衣去盛水果,只手中捏着两三个枣儿,青涩得很。另一只手则举着个绿枇杷,拇指那么大小。 放在眼前仔细观察着,还因为太过入神,险些被一段冒出土来的树根绊倒。 “小心脚下啊,周美女。” 经余东瑞这么一打招呼,她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有些羞愧地说:“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找了一个上午,能吃的都被我们吃完了。只找到这么几个东西。” 说着,递给了伸手过来的余东瑞。 “没事没事。有得吃就很好了。干得不错!” 他咬了一口嚼了两下,酸涩使得五官立刻拧作一团,清口水如同泉水一般涔涔往外流。 周莉嫚对着谢淩笑笑,当做打招呼。不一会儿,她才想起来,问道:“我老公呢?怎么还没回来?昨天不是约好了今天中午要一起去海边。” 谢淩张开口也抬起手,刚想回答她的问题并指出一条路。 余东瑞突然开口了,“这……”说一半,转而低下头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淩干脆默默收回手臂合上口,想看看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如果有,大可以不要开口抢夺话锋。以免引人注意。 不过既然抢也抢了,要么是他又策谋什么花花肠子,要么是真的知道点儿什么?他俩都上山了,会在途中遇到也不稀奇,他或许遇到过范久宇也说不定。 “怎么了?你见过他吗?”周莉嫚追问道。 余东瑞抬头看了一眼她,又继续低下去。脸上神色,竟有几分歉意。 谢淩看得入迷了。不是入迷人,是入迷事。 “我……两个小时前我回来的路上遇见过他。当时他在树林里奔跑,说是木筏只差油麻藤了,他想起来一个地方有很多油麻藤。我有叫过他赶紧回来,要一起去海边。他说他只去看一眼,记好位置就回来。” 说完,又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周莉嫚。 隐约不安和心事重重的神态不见了。很难相信,周莉嫚的到来对他来说居然堪比一剂定心剂。能够让他一吐心中介余。 周莉嫚点点头,站起身来放眼眺望起这座巍峨大山。囔囔道:“原来是木筏快做好了。不过……为什么去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吧?两个小时……” 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眼珠子一定,囔囔道:“两个小时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老公……”说完,抓着余东瑞问道:“你在哪里看到他的?他跑去哪个方向了?” “喏——” 余东瑞指的方向恰恰与谢淩预备指的相反。可惜没人注意到。 周莉嫚雷厉风行地撒腿跑了出去,余东瑞还在身后提醒她注意安全,快些回来。 待身影彻底被树叶遮挡后,谢淩被一阵似幻听般的笑声吸引了注意力。 余东瑞在窃喜! 只见他双肩耸啊耸,不一会儿舒展开四肢整个往后一躺,在地上改为仰天大笑! 第三十九章 龌龊的思想 意识到谢淩在盯着他,连忙收声,坐了起来说道:“啊谢淩,我不放心和尚,我还是也去看看吧。但愿别出什么意外!” 后面那句话的声音很小。小到聆听的人分不清到底是对聆听的人说的,还是说话的人对自己说的。 临走时,又转进范久宇的帐篷,撅着屁股翻找了一阵什么东西,然后对谢淩意味深长地摆摆手,大步追了去。 那个眯起眼睛盯着周莉嫚离开的方向细细一笑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让谢淩感觉很不舒服。也可以说正是因为他眯着眼睛,反而把眼底的精光更加真切地展现无疑。 不像一般朋友之间的恶作剧,先谎言诓骗一个人去一个远远的地方,让其屁颠屁颠白跑一趟;或者届时再突然跳出去,装鬼吓唬人。 肆意嘲笑,花枝烂颤。 他给谢淩的感觉就如同…… 就如同…… 范久宇回来了! 并且还是从之前自己准备指出的方向。 怎么回事?谢淩整个人都懵了一小会儿。 只见他随意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弯着身子呲溜——钻了出来,手中掂量着两个叠起来的,三十厘米左右宽的圆形藤篓。 像是刚编织好的,手艺稍显生疏,蔓藤尽头处伸出来的那段还隐约可见溢出些白浆液,有刀削过的痕迹。 范久宇看到面色略显疑惑的谢淩,轻盈走过来笑道:“谢淩,看!送你个东西。” 拿出一个抛给谢淩,然后坐到余东瑞之前坐过的位置,再把另外一个小心翼翼放到身旁一侧。 很显然,这是留给他妻子周莉嫚的。用来装野果。 “哎?人呢?他们都还没回来吗?”说完,咯咯笑道:“看起来倒好像是我偷了个懒呢!” 谢淩打了个寒颤,实在不愿意继续去深入联想自己刚才整理好的思路。 就如同……夜黑风高中,有个单身数十年的老光棍悄悄潜入画展,盯着墙上那些不穿衣服的世界级艺术名画痴痴地笑,然后缓缓拉开下身裆链……玩弄,玩弄。 “阿西吧……”谢淩用力拍了下脑门,让力量的余震来教自己赶紧清醒过来。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看来自己的确病得不轻,需要将脑子整个取出来好好洗一洗,最好用漂白水,然后再装回去。 一下不够,又连续拍了好几下。 把范久宇逗乐了,“哎哎,你到底怎么了?我能怎么帮助你?” “没,没事……等会儿吧……” 等,不知道是让范久宇等,还是让自己等。谢淩现在脑子里很乱,她把头垂得很低,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表面上看起来只是精神状态很差,实则运动鞋里面的十根脚趾,早已经抠出个“一室两厅”了。 她很焦急。心不定。按照周莉嫚的立场,既然两人是关系很好的闺蜜,她高兴做什么,按道理来说,自己不应该插手去管,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必要时候顺手打个掩护! 因为彼此都很了解对方无论如何都有各自对人对事的原则,都有一个度。 即便余东瑞存有恶心一厢情愿,如果周莉嫚不愿意,他也没办法。 但对于范久宇来说,会不会太不公平了? 看着他变戏法似的从裤兜中拿出一个野桔,绿色,一点一点仔细剥皮。过程中刻意翘起来的食指中截处,有一个凝固了的半圆形血迹,血迹又被更多的绿色植物汁液覆盖着,风干了,之后露出那道皮肉直往外翻的刀伤。 怕是在编织藤篓的过程中不慎割破的。 以前干净修长的富家少爷手,现在指甲里全是污泥,骨节处干枯得炸出几道长长短短的口子,细细的如同缠绕着黑棉线一样。 那清秀的脸,还在爽朗笑着,说着他在哪里哪里找到新的野果林了,品类比之前那个还要多,果子也多,有些都熟得掉到地上了,在他木筏做好之前,暂时不用担心食物问题了。 一会儿就带着莉嫚去看。 “呐,谢淩。有件事我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涩橘子剥好之后,掰开来,多的递给谢淩。自己只留下三四瓣。 放在口中一咬,汁液出,立刻酸得鼻子眉毛扭在一起,直托着腮部挤眉弄眼。 缓了缓,说道:“我的刀早就砍废了,莉嫚的也断口了。余哥的他自己要用,咱们四个人只剩你了。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既然不用,不如给我吧?我还得再砍些油麻藤,才够。” 山的另一头,突然惊飞一阵鸟群。叽叽喳喳吵闹得很。 谢淩眉头突跳了跳,终于还是坐不住站起身来,假装在身上翻找一阵后,失望而焦急地告诉范久宇她东西丢了。 丢了什么?她没明说,反正很重要。 范久宇想陪她一起寻找,她出言婉拒。自己则低下头不住扒拉着地面草丛,慢慢地,一步一步假装不经意地往周莉嫚和余东瑞方向去。 “喂谢淩,那边可是悬崖!如果实在找不到就赶紧回头,千万别上去听到没?” 范久宇的叮嘱在身后隐约响起。 一步一查看,到后来的缓步慢走,再到疾步,最后整个人都飞奔着出去,唯恐赶不上他们两个。 余东瑞!住手!但凡你要是个男人,不该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否则,一定要让你坐大牢! 周莉嫚!姐妹儿!保护好自己啊!你以前不是说过,不管将来我们会不会变漂亮,绝对不做闲人口中“滥情”的人。你还记不记得? 耳畔风声呼啸,草木如电影胶片一样转纵即过,她疾步穿梭在树林间。 等确认离扎营地很远了,范久宇什么也听不到,扔掉桔子,她才放声喊了出来。 “莉嫚!余东瑞!听到就回答我。莉嫚,你们在哪儿?” 了无生机,一片静怡。 她只得继续往前不停奔跑。一边跑,一边喊。一边喊,一边跑。不知跑了多远,直到临近山头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前后还不到半个小时,那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一点他们曾经路过的痕迹。 谢淩曾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追错方向了?他们其实从进到山里,又突然换了个方向? 第四十章 深陷 前方是一片绿油油的地面。乍一看平坦非常,如同高尔夫球场那花费巨资来悉心维护的一样。在这种斜坡的山上十分难得。 只不过高尔夫球场的草是一颗一颗,花钱买来的。而这种草是一朵一朵,圆圆的,和三叶草差不多。她才一踏上去…… 走了两步,那草地突然有生命般让了开来,不止,随即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将她自腰部以下团团吸附住! 浮萍!和沼泽! 谢淩顿时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眼看着自己整个儿开始下陷,她这才慌乱了神,急忙去寻找有没有什么能够拉一拉她,助她一臂之力的。 “周莉嫚!余东瑞!救我!周莉嫚!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然而,没有人,也没有物品。离她最近的也是往上两米的高空中,附近大树横伸出来的枝杈。还有沼泽上荡着半段发霉发黑的断树枝,她以为是什么救命稻草,挣扎扭曲着身子去抓。 不止徒劳无功,还因为这一挣扎,反而使自己深陷得更快。只一眨眼,已经淹没到胸膛位置。 “啊——啊——”她狂叫,一方面出于内心惊恐,一方面人最直接的叫声相对话语来说,能够传得更远些。呼救,惊飞了树林中的鸟群。 突然,她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因为是布料的灰颜色,和普遍树叶树茎颜色天壤之别,很醒目,她一下就认出了那是个人影! “救命!求求你快救救我!我被陷在沼泽了!”谢淩再一次极力呼喊。 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听见没,不过他的身影虽然慢悠悠,总算一点一点往这边靠了过来。 一步,两步……十步,二十步……顿住了。 口中叼着一株娇嫩的野生鸡蛋花,掉到地上后,“我靠!谢淩!” 怎么说呢,连谢淩也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余东瑞竟然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花花公子还是那个花花公子。 名不虚传。 “谢淩你你你……你别怕,我这就来救你!” 漫步改成疾跑,眼看着余东瑞脱去外衣正准备纵身一跃,谢淩连忙叫停了他。 “别过来!是沼泽,快去找东西拉我上来!” “好好好,你别慌你别慌,让我看看……” 明明在叫着谢淩“别慌”,自己反而慌做一团,六神无主地走来走去,眼睛也快速地搜寻着四周能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拉住她。 拿外套当绳子,抛到沼泽上,不行,距离谢淩一半位置都不到。 找来一根枯木,递过来,不行,太短。 折了一枝树杈,也不行,更短。 眼看着谢淩那一米七几的身高已经深陷下去很多很多,直到脖颈。乍一看,如同草地之上长了颗人头。 余东瑞急得团团转,再也顾不得许多,转而爬上离沼泽最近的那棵树。 过程虽然艰辛困难,总算攀附住直延伸到谢淩上方的那株枝叉上,手脚并用地紧紧抱住,然后利用自身身体重量使得枝叉不断往下坠。 原本横向延伸的纤细枝叉,顿时弯曲得如同一道拱门。势如彍弩。 “谢淩,快抓住我的手。我拽你上来!” “好!” 谢淩才抓住他倾尽全力递来的手,两人互一用力,啪—— 崩着的“弦”应声譬断,露出密密麻麻如同针尖一般尖锐的树茎纤维。在往回摆的时候,也是因为托举着余东瑞的重力,反而摆得更加快速。 只一掠过谢淩脸颊,顿时一道两寸细长的血口子。幸好,在那电光火石间她本能地缩了一下头,避开眼球位置。否则就不会在眼帘处了。 由于两人的手一直紧紧抓在一起,这个大幅度的摆动,将谢淩也拽着往前倾出一段距离,原本还只是淹没到脖颈位置,一下子到了鼻腔处。要不是她极力仰着头,怕是吸了一鼻腔淤泥。 不过也不尽全是恶劣后果,至少她的身子被拽出来几分,如果能支起来的话,应该到肩部位置。 树枝砸进水中,树叶密集,而至拍打着黑黑的污水及浮萍也溅起很多,溅得谢淩一头一脸。她连忙再次紧闭起双目,以免淤泥进入眼睛。 再睁开时,她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树枝砸进水里了,由于余东瑞的体重压制着也陷入淤泥一部分,连他半个身子也泡在污水之中。他干脆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抓着谢淩,整个人跳了下来,往她走来! “别怕别怕,我来了!” 拽起谢淩,就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肩上,示意着让她把重心力转移到他身上;转而又伸入淤泥中去探她的腰。搂住之后以自己为据点,拽着她如同拔萝卜一般往上扯拽。 丝毫不顾及一个起,一个落;谢淩爬出淤泥,他陷入淤泥。 “来,抓紧树枝别松手,使劲儿往上爬!” 谢淩爬上去了,他抓着树枝的手也开始用力。怎知譬断了的树枝虽然还连着层薄薄的树皮,根本撑不住两人重量。这一拽,末端彻底断裂,伴着唰唰巨响坠到地上,弹了两下。 谢淩惊呆了,连忙回过头去以眼神询问余东瑞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也有点懵,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后,脱下t恤递给谢淩,之后双手托起她的脚使劲往上推,让她在树枝沉入沼泽之前,赶紧踩着爬出去! 届时再用他的外衣和t恤拼凑起来打上结,一头绑住在树上,另一头绑住这根树枝末端,他好拽着树枝也爬出来。 只是这样一来,衣服大概就别想要了。 “谢淩可得把你的外衣借我穿穿啊!总不能让我光着膀子回去?那多难为情!” 谢淩都给气笑了,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能够开得起玩笑,也就只要他余东瑞了。 上岸之后,谢淩按照他说的,把外衣和t恤连在一起,打结,一方绑在树上,一方在断枝末端找了个细小的分叉点绑好。这样就能防止衣服拖不住而滑出去。 再看向沼泽时……所有浮萍已经回归原来位置,风平浪静。连一圈涟漪都没有。 心里咯噔一下,“余……余东瑞?” 没有回应。“余东瑞?”她又喊了一声,依旧什么回应都没有。 她慌了。 第四十一章 深陷(2) 不对啊,为什么刚才自己在连接衣服的时候由于很害怕,而至手不停地发抖!抖啊抖,抖得连打结都打不稳。那个时候,明明还听到他笑嘻嘻地教自己别慌! 怎么一转眼,沼泽地里什么都没有了呢!他人呢?已经完全陷下去了吗?连手指都没了? “余东瑞!你回答我啊!” 泪目,凌乱的脚步在岸边来来回回,犹豫而又焦急。 犹豫是她怕了,已经不想再和这么恶臭的沼泽亲密接触!那黏糊糊的感觉实在很恶心!期间似乎还有什么虫子在咬自己,挺可怕的。 焦急是因为,余东瑞还陷在里面!他是为了救她!他完全是为了救她!才让自己身陷囹圄而至现在生死不明,连根头发丝都没剩下! 原来他是这么重情重义的人,他为了救她……可以连命都不要!都可以舍弃! 亏得以前自己还那么矫情,将他看做什么放浪之徒,心生厌恶。懊恼,悔恨。如果这都不算情谊,什么才算? “余东瑞!你回答我啊!我还等着你来娶我过门呢你听到没?余东瑞!” 撕心裂肺地喊完,谢淩也不管不顾,擦干眼泪拽着树枝准备再次跑进沼泽中。脚踩踏进去,“噗通”一声,之前余东瑞所在的地方浮萍都裂了开来。 他破水而出,甩着头上的水,抹了一把脸,说道:“啊,有什么东西在咬我,好疼啊。谢淩,你刚刚在里面的时候有没有被咬到?” 谢淩抿唇不语,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再一次模糊,眼泪夺眶而出。她又用手捂住嘴,看着余东瑞一点点走出沼泽,走上了岸。 还不等他开口,就先扑进他怀中放声哭了出来! 痛快淋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现在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幸好,兜兜转转一大圈,他并没有离自己而去;幸好,迷迷茫茫过红尘,终于还是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就他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谢淩的崩溃大哭是余东瑞措手不及的,连忙边拍着她的背以作安抚,边柔柔说道:“好啦谢淩,我这不是安然无恙了吗?只是脏了一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脏啊,要不咱们先去海边洗洗?不然等回去以后,他们又该问东问西了。” 他说得对。两人这一身泥泞模样,乍一看如同两尊铜像。虽然谢淩还好些,鼻子以下是泥泞,鼻子以上还算得有个人样。 砸了砸嘴,口中还有少许泥沙,和牙齿摩擦时还能发出滋滋的声音。但味道却出奇地甘甜! 这么说的原因是居然没有一点儿海水的苦涩味!乃是完完全全的淡水。 那也是不是说明了附近,可能有淡水源! 谢淩提出这个想法后,余东瑞也意识到了。他回到沼泽附近转了一圈,摩挲着下颚若有所思地发了会儿呆,叫上谢淩和他一起在附近找找。 果然,还不到半个小时,在谢淩上山时途经的蜿蜒陡峭之地,真的让两人找到个被灌木丛和厚重青藤蔓掩盖住的洞穴。 高约一米五,宽一米。洞口除了灌木丛和藤蔓,顶上压着块厚重的大黄石。 黄石很平坦,像是人工打磨后用来做石桌的。但方位倾斜得很厉害,乍一看,如同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关上的“门”。 难怪来时没注意到。隐藏得这么严密,如果不是人为,那大自然可真是太神奇了。鬼斧神工。 疏密的凉风徐徐从里面吹出来,那淡淡的潮湿味儿可一点都不咸! 进去之后一看,嘿!好家伙,谢淩当即想起《西游记》中孙猴子的花果山上,也有个洞穴名唤“水帘洞”。那里入口处长年滴滴答答,如同下着一阵小雨。而这里的也差不多。淅淅沥沥。 山顶上的水经过层层泥土和沙石过滤,等渗透到洞穴中时已经变得十分清澈冰凉。顺着顶部粗壮的钟乳石不断往下滴落。 可能年份太久了,地表层的碎石已经被冲刷得圆溜溜。然后往低处汇流成条涔涔的小溪。 小溪前头,也就是临近入口位置是一个大概三米多宽的水潭。那里钟乳石和水滴最多,所积攒的水也最多。澄澈见底,尤可见还有几条细如筷子的小鱼苗在里面欢快游水。 一会儿到这边啄一口水藻,一会儿去那边蹭蹭小石块。小石块和小鱼苗们差不多大小,被那一蹭,摇曳着咕噜噜又掉到更深的地方去。 小鱼苗们本还想去追,一个人影和脚步频率振动惊吓了它们,立刻潜入潭底,贴着地面顺着延伸出去的小溪快速游走了。 余东瑞蹲在边上,勾着身子朝水潭中捧了一湾水,送进口中漱了漱口。 还没吐出呢,他的面色一凝,十分专注地扭了扭舌头,然后两条眉毛高高挑了起来,吐出水后激动叫道:“水!是淡水!谢淩你快过来看,我们找到了什么!” 一连捧了三四下朝自己脸上泼去,淤泥还没洗干净呢,干脆站起身来脚尖突地一点,一个猛子扎入水潭中。 噗通——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一口气潜着在水潭中游了一圈,位于中间位置浮出水来。他甩着头发,抹了把脸上水痕,对谢淩招手道: “你也下来呀,这水不深!你看你看,你看我——”说着,可能是在水中踮起脚尖直立身体。 刚好到他下巴处。 还不等谢淩回答,“啊哈~”了一声再次猛地一起跳,用头部扎进水中。又潜泳了一圈。 冒出头来,喊道:“喂,谢淩,发什么愣呢快下来啊!这水可太清凉了,太舒服了,保证一点都不像海水。” 搓了一会儿身上淤泥,往后一仰,改成仰泳。双臂配合着腿部随便扑腾。对他来说只要游得出去,姿势随心随欲,哪管什么标不标准。 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第四十二章 交付 眼睛斜盯着踌躇不定的谢淩,故意发出些愉快爽朗的哼叫,意为“勾【引”。好让她明白自己现在有多舒坦。 而这种舒服都是淡水潭所给予的。她要是再不下来,可就没福咯。又怎么会意识到她的犹豫,完全因为男女有别,他一直盯着她看,让她怎么大方下水? 面含娇羞,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让余东瑞回避。索性想等他洗完了,让他去洞口守着,那时自己再下去。 “喂,谢淩。” 谢淩一抬头,迎面就挨上一大把水,浇得她刚预备风干的淤泥,再次潮湿。还有一两片浮萍顺着流入衣服底层中去。 “余东瑞!”她假装皱眉呵斥道。 “谁让你磨磨蹭蹭不肯下来?那身臭衣服你穿着很舒服吗?快点啦,和尚他们还等着我们回去捉鱼呢!” 谢淩扭扭捏捏,脸颊处再次浮现绯红。她娇羞地低下头,说道:“我,我是……女,女的。” “嗯?你说什么?”余东瑞向她游过来一点。 谢淩以为他在捉弄自己,听到了却故意说没听清。于是抬头瞪了他一眼后,再次急急低头。“你,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我……” “啊行行行,我离你远些行了吧?”说完,快速环视了眼水潭,他扫兴地往潭尾游去,口中嘟囔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别’。你怕不是活在古时候吧?这么保守。” 话是这么说,可一点都没有使坏心眼。端端正正站在一处,老老实实面对着石壁。 这倒让谢淩更加对他另眼相看了。 “衣服先放岸上,不然这一池子水就得毁了。” 谢淩顿了顿,他说得对。 本来他身上的淤泥只游了两圈多,已经让这个清澈的水潭变得有些浑浊。还有几片浮萍飘在上面。自己陷入沼泽是连带着衣物的,这要是也一起带下去,岂不彻底毁了。 水是活水,会自己澄清,但需要时间。往后的这些天里,他们还得倚靠着这些水来生存呢。 虽然挺难为情,但也只有这么做才行。 一步步走进水潭,冰凉凉的体温令她打了一机灵,并没有感觉到如余东瑞说的那般,十分舒爽。可能是她对水有后遗症的缘故吧。 谢淩找了个水位较浅,离他最远,被岸上大石块阴影笼罩着的地方。扶着巨石坐到水中,正好,刚够淹没到脖颈位置。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再深的地方她也不敢下去。 “好了吗?下来了吗?”余东瑞边洗着脸边问。 “……嗯。” “那行。快点,完了我们就回去。对了,我见你脸上有道伤口,洗的时候别忘记尽量避开些。否则可能会发炎。” 乍一听,挺贴心的是吧?谢淩也这么觉得,她甚至暗暗扬了下嘴角。心道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渴望的温柔吗?以前,她连做梦都想着余东瑞在为自己开车门,倒香槟,为博美人一笑而倾尽毕生口才的谄媚模样。 虽然后来期间发生了一些意外插曲,但并不妨碍两人即将修成正果。互付情衷。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如同躺在一片厚厚的,软绵绵的云海中。舒畅,放松,愉悦。最重要的是所求得果。完全是上天赐予的幸福。 又怎会意识到,这是一个计。 一个……恋人之间自以为聪明的小计策。 余东瑞的手突然从身后伸了过来,水里的搂着她那纤细的腰肢,水上的拥着她的肩骨。头轻轻倚在右肩胛位置。 呼出一口热气,掠过她耳根。轻声说道:“你在沼泽地时对我说的话,我可全听见了。” 僵硬背脊抵着温热的胸膛。像是会自发升温一样,明明附近的水冷冰冰,唯独两人贴着的地方水温滚烫炙热。 谢淩身子一怔,羞得连忙低下头去,让水淹没自己到鼻腔处。然后想起来自己还没回应人家,又微微抬起点儿来说道:“什,什么?” 说完,又埋了下去。 “你说……‘等着我娶你过门呢’。是不是?” 谢淩耳廓和脸颊顿时烧红,头压得更低了。没把握好分寸,直淹没了鼻子。 她呛得直咳嗽。 余东瑞柔柔一笑,将她扳了过来,面对面时,也在不断趋近。碎发上的水滴滴答答,对了,是谁说的那句话来着? ——刚出浴的女人相对下来,要比她们精心化完妆后更加漂亮三分。 男人又何尝不是?无关精神状态和仪容,那种头发湿湿的乱乱的,皮肤上还带着水珠的朦胧样子,已经足够撩拨着那不安分的荷尔蒙。 而荷尔蒙会使人的体温升高。 “你的伤口……别动,还是我来替你处理吧。”如同一句魔咒。 连心跳都不受控制地骤然加快,更别说别的了。 捧过谢淩的脸,用舌头吸吮那道细长的伤口,轻轻暖暖的,一点儿都不疼了…… 处理伤口只是个开始,更像幌子。渐渐的,那吻落到眼睛上,落到额头上,落到鼻梁上,然后又落到嘴唇上。 宽大手掌缓慢游走,摩挲着每一寸因为紧张而不住发抖的肌肤。 水下,不知道有什么在试图撑开她最后的防线。试了试,她反抗过。吻更贪了。对方又试了试。 最后,终究还是没能坚守得住。彻底接纳他了…… 天空变成赤红,像一张巨网,华丽绮绚地撒了下来。世界顿时显得奇幻而美妙。——一种昧昧不可告人的气氛。 夕阳涌过来,把两人的血都煮沸。……人浮在半空,永不落实。 不知是寒冷,还是潮热,造成了颤抖。痴迷。 什么都忘记了。赤裸的空白。 树梢上有鸟窥人,顶上有水声暗暄。不。世上只有谢淩与余东瑞。女人和男人。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足以令一个男人爱她,不可自持…… 他轻轻挑起她下颚,当四目相视,意乱情迷。他动情低儒: “谢淩……,我们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谢淩连忙娇羞地别过脸去。 妤今年二十有六,一直孑然自好,异性朋友没几个。当然,以前不是没谈过恋爱,只在于校园期间,那般青涩懵懂地曾和一个男生走得近过。单独看过几场电影,吃过几顿饭,也拉过手。 后来?太俗。当然无疾而终。 她从来都没试过,这样软弱地,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 她不想他离开她。也不准他离开她。 天地无涯,波澜壮阔,她对世界一无所求,只愿把自己交付给他,想紧紧缠住他,直到永远。 每个女人都应该为自己打算,这是她们的责任!谁会来代她绸缎?不,她有的,不过是自己。 她用一种最轻忽迷惑的语调来问他: “——我——跟其她女人——是不同的。对不对?” 她不放过他。匍匐胸膛道:“我不容易感动,你要很爱我……” 他把她扳倒,不给机会她继续说下去,他温柔地不给她任何机会。她很骄傲,非得擒获他的心。她讲完想讲的: “……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会选中你?我……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关注着你了。我……” 话没说完,唇再次被死死封住。十分贪婪。 动情的一刻,弥足珍贵。不要浪费。 两人,都沦为原始的动物…… 第四十三章 想法 这件事并没有人知道。 余东瑞说:“现在处境这么紧张,最好先别告诉他们。等回去以后,咱们都做足准备,再说不迟。” 当时,还没从昏眩中复苏过来的谢淩并没有多疑。迷迷糊糊同意了。直到后来也没对周莉嫚透露过一丁点儿进展信息。 关于两人“为什么一身泥泞地回来”这个问题,谢淩只能尽量压低头回答:“一时不慎”。 一时不慎?是啊,一时不慎。不是所有沼泽跌进去后都还能爬得出来。 她到现在还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爬出来了呢? 为什么每每想起,脸颊还是控制不住地绯红。 ——是了,她的的确确,仍“陷”在里面。无从自拔。 野外生存的日子还和之前一样,谢淩负责退潮后去海边捞鱼,周莉嫚去了范久宇新发现的果林采集野果。 雨水喝完了,把所有瓶子用细草编织成的草绳,打几个小结,统统串联在一起,挂在肩上,再由余东瑞带着她去了那个洞穴,把水打回来。 解决了食物和淡水需求,安下心来后,一时间觉得这里的生活其实也不赖。没有引擎的轰鸣,喧嚣的人群,污染的空气。更没有那令人窒息的社交关系。 放手去做一些令自己感到舒服的事情了。 暗自抛个媚眼,崛着嘴唇做无声的“亲吻”的动作,或者张着口用唇语传递一句较私密的话。这些都能够令谢淩面红耳赤。又羞臊又暗自欢喜。 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亲密小动作,偷偷摸摸不为人知,反而比明着秀恩爱更具有快感,也更能撩拨人心房。 就如同吃了个草莓蛋糕,谢淩心里头甜滋滋的。很受用。 可是,人总是这样,在身心得到最原始的安逸后,个体之外的一切都已经事不关己了,皆统称成了“外界信息”。 而外界信息干扰过多的时候,总会本能地去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在乎的东西,从而过滤掉不喜欢的,甚至不愿想起或接受的东西。 谢淩忘了可不止一件事情。 野外生存挑战第二十三天。 范久宇已经砍了足够的浮木和油麻藤,以后他不用再不知疲倦地往山上跑。这段时间都得待在岸边礁石上捆绑制作木筏,就在谢淩身边,两人方便相互照应。 其实吧,到了如今这个时日,他这个木筏做不做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反正最后只剩七天最多八天,电视台的人指定能够想起他们。 届时往直升机仓一坐,空调一吹,舒舒服服就回家了。不好吗? 不过他虽然手工不行,摸摸索索花了快十天时间,竟意外地让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他说做好后能不能用不要紧,关键是得做完!否则心里就很遗憾,不甘心。 倒真让人哭笑不得。 第三十二次了。 第三十二次,谢淩在浅滩中看到一条小海鲫,于是放下滕娄,蹑手蹑脚地靠近,看准了以后伺机迅速一扑——落了个空。 “嘿嘿……” 范久宇手上拽着油麻藤,专心致志地去测量木筏长度,难免还是被这个如同鬼魅一般的笑声打扰。 他抬头看了看谢淩,张开口想说点儿什么,又闭上。继续整理浮木。 谢淩爬起身来,合手拍去沙石,掸了掸几分潮湿膝盖处。之后,又屏息凝神去抓那条小海鲫。 ——又扑了个空。 “咯咯……”第三十三次。 范久宇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懂抓不到鱼有什么好笑的?不是该担心大家晚上会不会饿肚子吗? 谢淩她到底在笑什么? 十分疑惑,干脆暂停手中的活儿,一手抓着油麻藤,环抱起双臂看看她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只见勾着身子,双腿微弯曲,抬着手臂如同一只站立的青蛙。突一弹起,扑了下去——不用说,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落空,而她也将会落得个满手海沙。 之后,不出意外的又是一阵幽幽窃喜。 范久宇忍不住了,“我说谢淩啊,不过一天中午而已你已经笑了第三十三次了!我可都数着呢哈,到底什么事让你变得这么诡异?一点儿也不像你。不如讲出来,也好让我安心。” 语态中有几分打趣,并不是真的想询问个什么前因后果。而是在提醒她。 意料之中,谢淩直起腰后瞪了他一眼。 他咧着嘴直笑。 眼看着谢淩再次专心致志准备捉鱼,他也没打算纠缠。摇了摇头,又开始自己手上的活儿。 “对了久宇,问你个事。” 范久宇忙着把浮木重新规划排列,没空。不过还是看了谢淩一眼,发现她突然整个人蒙上一层疑虑。于是回应道:“嗯。你说。” “……你有没有,摸过哪个女人的头发?” 摸头发?范久宇愣了愣。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认真想了想,忽而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亲手把妹妹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来梳妆打扮好的发髻给挠成鸡窝那件事。 现在想起来都还忍不住想笑呢。 本来嘛,那好好的一头长发,漂染了渐变彩虹色,乍一看挺新奇。不需要佩戴什么昂贵首饰,哗啦啦往下一倾泻已经够潮了。实在搞不懂只不过要参加中学毕业典礼而已,非得给自己绑一个什么…… 什么蝴蝶结发髻? 绑了又解,解了又绑,因为不满意而就这么一直重复着几乎长达两个小时。费时费神。于是他忍不住去作弄了她。哪知…… 不过他也因此而付出了惨痛代价!因为这件事,被妹妹追着满家满院揍,又哭又喊扬言要把他这做哥哥的头给拧下来。 看看看看!这哪是一个妹妹该说的话?太惊险了。 妹妹虽然拿他这个哥哥没办法,哭闹声却惊扰了当时正在书房开视频会议的老爸。老爸一出马,威慑十足,从来没人敢忤逆。 大手就这么随意一指,让他在花园里跪了一个小时不能动。以做小惩大诫。 妹妹一看哥哥受罚,有老爸撑腰,还不趁此机会赶紧报仇?于是让管家速去速回,到商店买了个剃发器。然后亲手把他的头发给剃了! 第四十四章 摸摸头 这要说全部剃了倒也没什么,偏偏完全依照自己的懊恼程度,高兴剃哪里就剃哪里,上一片下一片,左一片右一片的,没多会他就成了传闻中的“癞痢头”。 消气了,就不管他了。 给他气得呀,又不敢动。只能等老爸来解除禁令。 那时候虽然年纪不大,十七八岁,正是在外头挣面子立威信的时候。特别在乎男子汉的“尊严”。 头发也不能一直这样啊!他都愁死了。于是干脆全部剃了,成了个光头让它们重新生长。 因为这个,被朋友们一直取笑到出国留学,“亲切”地赋予了他这个绰号——和尚。并不是禁欲的“和尚”,而是没有头发的“和尚”。 一直这么叫啊叫的,渐渐就习惯了。 “喂,问你话呢你发什么愣?” 谢淩的声音让范久宇回过神来,她目含鄙夷。于是连忙点了点头作为回应。想了想,不对,她指的应该不是这个。于是又摇了摇头。 谢淩眉头微蹙,“点头摇头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 范久宇睁大眼睛低下头,摩挲着鼻尖,思考了一会儿,嗫嚅道:“……有,有吧。不过是我妹妹范依依。你知道的。” 谢淩哑了片刻,“我指的是别人。别的女人。你有没有?” “这个……”范久宇坚定地摇头。追问道:“怎么?是莉嫚让你来问我的?还是余哥曾经摸过你的头发?” 这次换成谢淩发愣了。倒也没有。 她抿了抿唇,换个方式问道:“除了你妹妹,你会在什么情况下会想要去触摸一个女人的头发?出于什么样的心情?” 范久宇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以此来加固自己的肯定性。 “我老爸以前对我说过,在别人为自己的外形付出过努力后,无论目的是悦人悦己,作为男人应该给予最起码的尊重。 人家花了那么长时间去装扮自己,往大点儿说叫为人类视觉美化上做贡献,作为受益欣赏者不该吝啬赞美。夸人是种风度。 而且除了口头赞许,别轻易触碰他人也是必要的尊重。理由有二。 其一,我是男人,在没和莉嫚成婚以前我永远想象不到一个女人会花那么多时间来精心装扮自己。如果你夜郎自大伸手触碰了,不管别人会不会当面拒绝你,反正心里肯定不高兴。 其二,‘抚摸头发’这种行为向来都表示亲昵的。一般会出现在长辈,兄妹,家人亲戚之间。我相信谢爷爷和蒋伯父也曾经这么对你。亲情咱们就不说了,但论一个外来异性如果抚摸了你,从心理学角度上分析要么百分之八十喜欢你,要么是在性骚扰你。无论哪种你都该拉起警惕来了。 懂了吗? 对了谢淩,怎么突然问我这种问题?你想去骚扰谁呀?哈哈……” 没笑完呢,就吃了谢淩一记恶狠狠的白眼。 是她看到周莉嫚和余东瑞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抬手揉了她的头发! 本来只是随手一个动作,没什么大不了。 就像外公抚摸她,轻柔而慈爱,让她感觉到自己无比受宠。撒个娇,蹭一蹭脸颊,接下来无论自己提出多么无理的索取都很容易被实现。 在她心里一直认为是亲人之间表示友好的行为,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余东瑞这么对待周莉嫚,她心里有些膈应。闷闷的,如同暴雨来临前不断压低的黑云。 动作是那么自然娴熟,气氛是那么融洽祥和。看得出来她俩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谢淩本来也没打算能从范久宇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出于好奇,随口这么一提。 意思是想让他来帮忙分析分析按照他们男性的出发点,会位于什么样的心情才会促使情不自禁想去抚摸另外一个人? 她问过范久宇,你俩夫妻平时也会这么互诉爱意吗? 哪知他憨憨地笑了,边笑边摇头,说怕被周莉嫚把他手打断! 谢淩失望地垂下头,捏着眉心,实在忍不住感叹范久宇这直男……不愧是他。 既然他对亲昵动作的理解方法基本和自己一致,只在于亲人和家人之间才不会被讨厌。那谢淩就更加感兴趣,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心境,才会让人那么“情不自禁”? 而作为“亲人”以外,被抚摸了又是个怎样的心情? “这我哪知道!这种感受不该是你们女的比我们男的更清楚吗?喂,谢淩,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呢。是余哥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误会?还是你想对余哥做点儿什么让他回心转意?哈哈……” 谢淩可一点也笑不出来!凝眉不语,滴溜溜的眼睛若有所思,在范久宇身上再三打量。 过了一会儿—— “久宇,你过来一下。” 范久宇拽着油麻藤没打算挪步,边低头测量着浮木边说道:“有什么你只管问就是了,我能够帮你的一定不辞拒。” 这油麻藤,是不是该绑在这里才能够起到稳固作用而不托重? 他扯着就在看准的位置比划了一番。 “快点,过来一下。” 回头,才发现谢淩义正言辞,似乎很认真的模样。实在抹不开,只能暂时丢下油麻藤。向她走了过去。 “你来,摸一下我的头试试。” 范久宇明显被吓了一跳,脚步立刻顿住。 看他那怂样,怪不得周莉嫚一直嫌弃自己的丈夫不解风情。是有原因的。 她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大家都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而已。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幸福。你不也想知道吗?” “啊这……不合适吧?”他怯生生望着谢淩有些杂乱的头发。 一泄如注,美如瀑布。这些词是大家用来形容她暴瘦之后的头发的。 以前身材不尽人意,并没有人愿意特别关注她。可自从脱胎换骨后,很吸引人,大家看她浑身都是亮点。 夸脸蛋,夸身材,夸眼睛,夸鼻子。实在想独特点儿的,就夸头发。而她也确实有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老婆说手感软软的,很羡慕。 不过因为来参加这次野外生存挑战,他们都太长时间没有好好清洗过了,而至现在有些杂乱和分叉。 第四十五章 误会 “有什么不合适?这次是我心甘情愿的,绝不会不高兴。你就当帮帮我啦。行不行?如果你帮我的话,我也会替你做木筏的!” 目光十二分之诚恳,眼中闪烁着期盼的星星,可谓完全显示出了女性渴望的模样。 她想不出来范久宇有什么理由拒绝,或者说有什么立场去拒绝。 他的手缓慢抬了起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竟有些颤魏。喉结随着吞咽动作蠕动了一下。 眼看着那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二十厘米,十五厘米……越过脸颊直往头顶。七厘米,五厘米,三厘米……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敏感,谢淩感觉到有一根发丝有被拨弄到,奇痒无比而至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终于还是无法违背本心。 “啊停停停!” 说完,她打了个哆嗦连忙退出一大步,下意识地立起戒备看他。 范久宇呢?他也快速收回手,长长舒了口气。 这都什么鬼感觉?哪有什么甜蜜幸福可言?明明是种亲眼看着老色胚子在步步逼近,而自己即将要被非礼的威胁感! 如果身手较好的人,怕已经出手自卫了好吧? 那么也是不是说,周莉嫚和余东瑞之间,可能还存在着比她想象中还深的关系! 心里咯噔一下,如同个看不见底深渊,跌下去了,才能够让她从回忆中彻底清醒过来。 有些话实在不愿意去想,比如,自己似乎让人骗了。 可是,他怎么骗自己呢? 就连那天水中的细节都认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也没觉得对方有什么强行或者诱导的行为。说来说去,难听点儿的话,还不是自己送上门的? 自己只不过是个意外,因为他本来就是去找周莉嫚的。 谢淩忘了很多事——比如花花公子终究是那个花花公子,这是本性! 本性要是能够轻易更改,那就不是本性了。 是恶习。 负气,身体在海风中不住颤颤巍巍,她觉得有些冷。把藤篓扔给不明所以的范久宇,都懒得交代事宜,转身就走。 忽而对上周莉嫚那张突然出现的脸,让谢淩楞了一下。 她回来了?什么时候来的?那是不是说,余东瑞也回来了? 暗自咬了咬牙,谢淩强颜笑道:“莉嫚,你们回来了。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好。” 人刚走出一段距离,随着风向依稀飘来一句周莉嫚的声音。半笑半严肃。 “——老公,刚刚,你是不是欺负谢淩了?” 回过半面脸看去,是范久宇连说带比划,奋力澄清的模样。他嘴笨,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并且抹了一把。 周莉嫚负着双手,明明矮了范久宇好多却仍微曲着腰,仰起头来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等他能够把事情说个明白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谢淩第一反应居然是“博爱”! 多么男才女貌,伉俪情深的一对夫妻!明明怎么亲昵都理所当然,可谢淩看到的,竟莫名其妙感到苍白。甚至做作。 她忽然意识到不应该再用以前的方式来看待自己闺蜜了,应该另眼相看! 以前的“熊式姐妹”,会因为一件不开心的事而相约酒吧买醉,醉后躺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的日子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了。都过去了。 她现在只是一个不安于室的女人。这么博爱。而为什么,所有男人都心甘情愿围着她打转呢? 谢淩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想以此来缓解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低头打量一遍自己的身材,嘿!多么婀娜多姿,完美无瑕啊。 明明自己,不输她。 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范久宇这一天到晚都没有再出现。倒是周莉嫚接近黄昏时分,抱着谢淩留下的藤篓回来了。 满满一箩筐海鲜,应该是他们夫妻二人捡的。三人烤了三个小时都没能全部烤完,烤好的也没吃完。 谢淩想,自己和周莉嫚之间,可能第一次出现隔阂了。 很微妙。也许因为中午的事情让她产生什么误会。也不知道后来范久宇是怎么对她解释的。解释清楚了没? 眼看着她和余东瑞谈笑风生,自己除了聆听,插不上嘴。活脱脱空气一般的存在。 这顿晚饭可以说是吃得最沉默的一顿。却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兴致勃勃地听他们两人谈天说地。看着余东瑞把烤好的东西第一个递给她。 她不吃了,或者不收集的,才会递给自己。 谢淩不说。 周莉嫚说近来她身材胖了不少,只想吃些水果,海鲜是一点不敢动。而收集起来的海鱼,扇贝,海螃蟹和章鱼腿,都一一仔细归纳起来放在一旁的芭蕉叶上,说是等会儿拿去给老公吃。 经过一天的努力,木筏已经有了新的眉目和方法,作为制作人范久宇比谁都着急,不想因为停顿而丢了想法。所以打算连夜赶制。 换句话来说,快做好了。 谢淩无意“嘁”了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她投来淡漠的目光。淡漠中又含着质疑。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那些木材她都见过,也在这几天中接触颇多,知道那木头就连范久宇那样的大男人都抬不起来,即便做好了能不能浮起来还是另外一回事。 怎么可能一下就要做好了呢? 大概……这行为被认为是在鄙夷吧。 过了一会儿,周莉嫚带上一瓶淡水,几个野果,和余东瑞给她的海鲜就要走了。余东瑞提议大家一起去,顺便看看能不能够帮上忙。 周莉嫚拒绝之余,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谢淩身上。 “阿淩今晚吃得挺少,肯定还没饱呢,你还是留下来多烤点吧。我把姐妹交到你手上,可别让她饿着。你得替我好好照顾她!听到没?” 说完,如平常一般对谢淩笑道:“走啦,姐妹儿。” 谢淩貌合神离地笑着,挥了挥手,目送她离开。 一回头,余东瑞也如梦初醒般,变了副模样。扔掉手中的木棍,搓着手,一脸邪笑如同个色鬼转世。故意尖细着声音说道:“嘿嘿,宝贝儿——现在——总算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哦~” 当然是故意逗谢淩玩的。他只是花心,不急色。况且在来这里以前,每天陪他度夜的美女从来不带重样。他不缺。 第四十六章 误会(2) 而来了这里之后,既然和她已经有了第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也都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谢淩抗拒过,可终究抵不过媚语撩人,撩得她迷失了自我,再一次交出自己。 就在余文郄送给她的帐篷内。 . . 今天的潮水又不退了。 这让谢淩很苦恼。双手托着腮帮子,坐在大块礁石上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身旁,范久宇正吃着她带来的食物。他……似乎从来没有烦恼。 说来,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从没有见他皱过眉,总是这么大大咧咧,直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儿的爽朗性子。 来到海边时,谢淩远远就看到礁石上蹲着个被风吹得凌乱的身影。 她喊了一声,远方人听到后,站起身来向她挥手。别说,还真有那么一股子莫名暖心的感觉。也许是“同病相怜”的感触吧,她觉得范久宇和自己都是个被施与“伪暴力”的人。 而施与这种不公平对待的这些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做着怎样快乐的事情? 留下两个黯然神伤的人,在海风萧瑟的海岸边互相舔着伤口。 谢淩忍不住往范久宇身边挪了挪,靠在他背上。 周莉嫚和余东瑞又上山了。 临走前,余东瑞刻意落后几步,悄悄回过头来对着谢淩,亲了亲左手手掌,然后摊平往里边儿吹了口气,让那吻随风飞出。然后笑嘻嘻地去追赶周莉嫚脚步了。 每每想起,谢淩还是会情不自禁抿紧嘴唇。仿佛那吻真的落到她唇上一样。 他很帅气,性格很开朗,尤其转身那一刻特别迷人,有着说不清的潇洒。容易让人患得患失。 这感觉让谢淩并不好受,仿佛一道明媚的忧伤。明媚是糖,忧伤是黄连。 而糖果要是不慎掉进过黄连堆中,沾染过,那捡出来后再甜也有股苦味。吃到最后甜味没有了,苦味胜就了。 太自怨自艾了是不是?范久宇都还没说话呢!她有什么立场自嘲处境可怜? 什么都不知道才可怜。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才没有烦恼。做什么都能静下心来,并且很专一。 到底有什么事能够让范久宇浮起别样情绪啊?或者说什么才能够让他生气呢? 沉思了一会儿,谢淩猛甩了甩头,抛开杂念。 另一块平坦的黑礁石上是木筏,经过他一整夜连续鼓捣下来,果然已经基本成型了。只不过油麻藤上仍连着些枯萎程度不一的枝叶。 他还没来得及剔除掉。 “木筏快做好了吧?你预计还需要多久?” 范久宇吸吮着一个牡蛎汤汁,听到谢淩话后,指向另外一堆斜搭在礁石边上的浮木,说道:“还不行。只是刚刚成型而已,还不能实际使用。如果想要用的话,我还需要再做一层浮木并且加固好几道油麻藤。” 加固浮木……再做一层?听起来像个巨大工程。唉,随便吧,反正咱也不懂。 “那你今天又不回去了?” 范久宇喝完汤汁,正低头去咬牡蛎肉,没顾得上回答。 不过的确听到了,他不回答,是在思考,计算着时间还有五天,如果放松一晚的话,能不能在期满离开之前顺利完成? “我来帮你修整枝叶吧。” 谢淩说完,拍了拍范久宇的背,站起身来跳去另外一块礁石上。 “哎你小心点,别砍坏了我的藤!”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眼看着谢淩找到那把十公分的小刀后,蹲下身去,一手按着藤蔓,一手倒握着刀柄,以刀尖贴近叶茎,灵巧一转——叶子就掉了下来。 怎么样?我没做错吧? 谢淩用眼神自豪地询问着范久宇。他除了点头和竖起大拇指,还能怎么回答? 又吃了些东西,和谢淩打了个招呼跳下礁石,避着海风小憩起来。 对了,她拿刀的手法好纯熟啊!可一点儿不像从没拿过的人。难不成还是学着古代电视剧上的那些杀手,刺客们? …… 醒来之后,天上挂着的太阳已经离海平线不远了。原本明晃晃的天色,已经拉开赤色帷幄。 夕阳下,谢淩已经不在礁石上,而是处理好后,又跳了下去,连附近浅水滩的油麻藤也处理好了大半。光光秃秃,然后一根根对齐,绑好之后放在礁石上,范久宇触手可及的地方。 倒还真是有心了。不过她的手,也是从来没干过粗活的。原本纤细雪白,现在骨节处还浮起一层薄薄的茧,指尖上全是绿色汁液,还有几个被扎破的小伤口。 见范久宇重新爬上礁石,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放了开来,好像在找什么。 “喂!范久宇。” 听见一喊,他立刻露出笑容,跳下浅水滩中去找谢淩。 “天呐谢淩,效率挺高啊!早知道让你来帮我就好了,说不定咱们现在已经可以出海了!啊不对,说不定咱们已经到家了!” 谢淩咯咯笑着:“别贫了,反正活儿我是替你做完了。那我的呢?” 不知不觉中,潮水已经退了。所以她才敢下水。 “没问题,我来。你去洗洗手休息一下,我马上给你捡满满一箩筐!” 眼看着范久宇拿过礁石上的藤篓,屁颠屁颠跑去捡海鲜。谢淩的笑容和目光并没有立刻收回,而是随着他身影移动而移到。 听他说着什么什么比昨天的肥美;谢淩你想吃什么?我多捡点儿,当做犒劳;啊!这是什么鱼?深海里的吗?能不能吃? 一一仔细回答,孜孜不倦。回答完后,再次弯下身去整理藤蔓。 范久宇边捡边说,看到什么都得拿起来仔细观看一番是个什么多东西?能不能吃?肉有多少? 肉多的,就放进藤篓里,肉少的,就随手扔掉。然后再往前继续走。 突然,前方浅水滩中扭动着一个灰褐色肥硕的鱼身子,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跑近一看,“哇靠!小鲨鱼!” 大约长四十公分样子,头部尖尖的,身子肥肥的,尾巴却细细长长的。摇摆起来十分有劲。 他放下藤篓,双手并用地谨慎试了两下,才制服住那条活泼乱跳的鱼。 “谢淩你看——小鲨鱼!”他高高举了起来。 然而,没有回应,也不见谢淩身影。 第四十七章 误会(3) “谢淩谢淩?人呢?快来看我抓到小鲨鱼了!”他找了一会儿,甚至往回走了几步,边走边喊。还是没人回应。 ——突然“噗通”一声。 “范久宇——” 范久宇楞了一下,他看不见谢淩怎么了,但知道大事不好了。 缓步变疾走,疾走又随着声声“救命”变成疾跑。甚至顾不得而扔掉刚捡的小鲨鱼。 谢淩她不慎跌进海里了! 她是不是不会游泳?仔细想想,好像度蜜月的时候在报纸上看到过一篇关于她落水的报道。也就是上次酒吧里和龚琪珊起冲突的原因。 “谢淩——”t恤都来不及脱,一个猛子便扎入水中,向谢淩游去。 浮浮沉沉间,谢淩感觉到范久宇的手在握着她的腰往上推,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攀附上去。 他可能没救过溺水的人,经验和方法这块完全没有余文郄熟练。没有先安抚她冷静,而是一遍遍说着“这水不深,已经到底了”。 惶恐中哪听得进去? 于是改喊“谢淩!谢淩!谢淩……” 谢淩整个贴着范久宇,双臂紧紧勾着他。挣扎了一会儿,感觉到他有一种坚韧的稳当之后,才试着尽力去平复自己的意识。 然后,她感觉到范久宇的头是转过去的,并且在盯着一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她也扬起头来看过去—— 浅水滩里站着两个人! 左边,余东瑞一脸盈盈笑意,饶有兴致,似乎在观赏一出有趣儿的嬉戏。 右边,周莉嫚却微张着嘴,十分不可思议。 因为她眼中看到的,是一副充满香艳的共浴景象。 两个人紧紧相拥,谢淩勾着范久宇的脖颈,估计半个重量都倾向他身上。而范久宇,扭曲的涟漪之下一手搂着谢淩腰肢;因为浮力缘故,谢淩的t恤被水冲得往上掀起,胸膛位置,露出黑色内衣,和包裹不住的丰满。 范久宇的另一只手,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的的确确就盖在内衣之上。 感受到自己妻子异样的目光,他这才回过神来,缩回手,磕巴道:“谢、谢淩,快下来,这水不深。” …… 回去的路上,余东瑞抱着半框海鲜,范久宇拧着湿衣服,周莉嫚搀扶着谢淩。如同心照不宣一般,四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 谢淩的体温相对来说最偏低,向来很怕冷。一点点气温幅度都能够让她打电话叫人来订做冬季款服装。 可是现在,她感觉到周莉嫚的体温比落水后的自己还低。因为衣服潮湿,自己冷得瑟瑟发抖,而周莉嫚则是全身僵硬。 扶着自己的手僵硬,身子僵硬,走路的姿势也很僵硬。 虽然,大概是在心里克制了一百遍,想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但还是不尽人意。 周莉嫚和余东瑞为什么会看到这一幕?或者说谢淩,为什么会在明知自己怕水的前提下还不断靠近水,而导致失足跌了进去? 她故意的,您信吗? 就是因为她早就看到周莉嫚和余东瑞嬉笑打闹,你追我赶地过来了,才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当做送给我的“好闺蜜”的一份礼物。 你想“拿”走我的,那我也可以“拿”走你的。对不对? 只是委屈了范久宇,这个可怜的人。他现在,真的比谢淩还可怜了。 钻进睡袋中,又滚了滚尽量把多出来的部分压到身下,谢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缓了好一会儿,体温终于回暖,不冷了。身体却还在瑟瑟发抖。 她还没从落水的恐惧中镇定下来。虽然是自愿的,并在心中做足了准备,还是免不了劫后余生,胆颤心惊。 周莉嫚回帐篷来了。 她拉上帐篷拉链,往手掌中哈了口热气,站起身来边脱着防水斗篷边走过来,折叠好后整齐放在一旁,铺开睡袋的位置比平时离谢淩远了十几厘米。 钻进去后,梳理一下自己头发并挽到右侧,这才正式躺了下去准备休眠。 整个过程,并没有看谢淩一眼,就连睡觉也以背脊示人。 谢淩知道,她心里有气。而范久宇的解释并没有将这气熨平。 想来也是,依照范久宇那性子,嘴笨,解释的时候会很尽力,怕周莉嫚不能理解,担忧则乱地用最复杂的方式去描述最简单的因果。颠来倒去。 但只要周莉嫚说一句“我信”,他就会真的以为“行了,解释清楚了。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哪分得清所谓的“信”到底是真的雨过天晴,还是缓兵之计。重点,她想不想听谢淩解释两句?毕竟姐妹感情是真的,十几年来,一如既往。 想了想,“莉嫚……” 谢淩试着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没有回应。 “你睡着了吗?”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应。 那就稳了。至少,她现在应该明白了什么叫作“私人物品”。如果能和人共享的话,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谢淩又试探性地说道:“范久宇他……没病倒吧?” 她动了一下?她有反应了?看得清清楚楚,她感觉到“私有物品”有被冒犯到。 谢淩干脆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背,嚅嗫道:“莉嫚,关于今天下午的事,我的确是不慎掉进海里去的。我……” “嗯?……阿淩啊,你还没睡呢?”周莉嫚顺势缓缓转过身来,一脸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 谢淩语塞。 周莉嫚慵懒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没听到。你不舒服吗?”说完,伸出手来探了探谢淩额头。 谢淩顺势抓着她的手,笑道:“……没有。我想说,关于今天下午落水的事,范久宇他……” “嗨,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吓我一跳。”说完,又打了个哈欠,说道:“没事,久宇已经对我解释过了。没什么啊。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他救你理所当然,相反,他要是敢见死不救,我才不会放过他呢。好好的就好,还有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第四十八章 生根,发芽 她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双手反把谢淩的手包在中间,拉过去后哈了口气,替她蹉跎取暖。 说道:“夜里凉,你又刚刚受寒,小心别感冒了。不然这里没有药,挺麻烦的。快睡吧。” “好。平平安安的。” 谢淩没有抽回手,周莉嫚也没放开。两个貌合心离的姐妹,就这么互相牵着,放在两人睡袋中间位置,陷入寂静。 再也感受不到以前的温度了。谢淩想,通过这件事,也许两人之间依然能有说有笑,互相关心互相照顾,但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坦诚相待了。 这道不可言说的心伤不止谢淩有,周莉嫚也有。 可是,周莉嫚尚有一个丈夫范久宇会担忧,会紧张,会在意她的看法而想方设法解释。那自己呢? 余东瑞站在浅水滩时的那个神情,让她如鲠在喉。介怀难释。 他难道一点不疑虑自己的女人和兄弟之间有什么过界关系?不介意? 是了,他怎么会介意呢?如是,就不该露那一副看好戏不过瘾,还想要亲自加入其中的神情。 感情闹了半天,终究作贱的还是自己。 落寞,已经足够了。 帐篷外,海风依旧萧瑟,树木哗哗,海浪拍打着岩石,有大型鱼类在长嘶,在破水。 不知不觉中,不知道是周莉嫚先行入眠,还是谢淩支撑不住眼皮打架,没一会儿就沉沉进入梦乡。 她做了一个梦。 依旧很可怕。依旧是那个一望无际,漆黑得连自己身形都分辨不出来的地方。 她拼命跑,跑啊跑,一步也不敢停歇。 或许她是个幸运的人,连梦魇也有神明庇佑。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竟在黑暗上方,山崩地裂地炸开一道光明之路。 借着光,她看到脚下生了部天梯,层层叠叠,直通天际生路。她走上去,高跟鞋声哒哒,声声叩着心弦——她用鞋跟敲开锋利的裂缝边缘好让身子能够爬得出去。 这一边,又是一个与黑暗正好相反的,完完全全纯白的空灵世界。而自己毕生头一次,穿着条从头到脚,嫣红如血的大长裙子。很长很长,醒目至极。 她吓得身体缩成一团,抱着膝盖不住哆嗦,哭喊崩溃之际,竟意外地似乎……得到回应。 无云而雨,滂沱之至。还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说—— “凡水有量,点滴恩泽。有三无四,有一无二。他日落定黄泉,通忘川,承阴泉,施恩与魂,亦索取与魂。劝君,且行且珍惜。” 什么意思? 谢淩乍醒过来,大汗淋漓。久久不能缓解那惊恐。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点儿,身旁的周莉嫚不见了。防水斗篷也不见了。 她的睡袋空空如也,伸手探了探余温,冰凉凉的。应该离开有一会儿了。 起夜吧?还是幽会? 说来,自从来到这个不知名岛屿上,所发生的事情都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孰是孰非。本来这些事情中大部分都可以不必发生的,全因余东瑞自作主张,把帐篷换成零食。 惹得几人心态分崩离析不说,最直接为难的,当属周莉嫚和范久宇这对新婚夫妻。 他们应该甜甜蜜蜜地在一起生活,永不分离。动作快点儿的话,现在肚子里应该怀着小生命了。 分开还好,趁着夜深人静找机会去过二人世界,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更别说还有今天傍晚海里发生的那件事充当促进剂。 帐篷外的火堆被添加过柴火,现在烧得正旺。难以入眠,谢淩走出帐篷来烤火。 忽听闻那一声声,断断续续,时高时低的呼噜声。就如同动力过大,清洗之物又很少,镇不住那重量的滚筒洗衣机,正轰隆轰隆边洗边移动。要“离家出走”。 仔细一辨认,竟然来自范久宇! 可能是最近熬夜做木筏累的,一躺下去就沉得雷打不动。而在没有雷的情况下,他就化身成“雷”,一遍遍“击打”着他身边的人。 那就是说,周莉嫚这一去,可能纯属起夜去了。 她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十几分钟后,当谢淩站在一人多高的灌木丛后,通过枝叶之间的细缝看到周莉嫚和余东瑞在不远处偷偷摸摸地进行夜谈。整个人如遭雷击。 不,让她震惊的不是两个人半夜三更避开丈夫和朋友,山腰赴约。而是十几年来,那个熟悉的人,和自己认定了,预备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男人,现在竟用着最熟悉的声音说着千刀万剐的话语。 周莉嫚背对着谢淩,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她把斗篷拽得很紧,脸庞藏得很深,生怕被雾气沾染到。 她微扬起头,对着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余东瑞提出严肃质疑:“想反悔?” 余东瑞笑道:“不是。只不过我没想到,得手以后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味。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我得好好考虑考虑……到底值不值?” “那么大家世你说值不值?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余东瑞挠了挠头,“比家世的话,g集团可比她们家庞大多了。我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她呢?其实仔细想想,那位三小姐也不赖。” 周莉嫚顿了一下,“你什么意思?”余东瑞没答,她冷哼一声说道:“怎么?你还真的喜欢上龚琪珊了?别怪我没提醒你,那种人的私生活有多混乱,和你简直不相上下,你俩就算组个‘雌雄双煞’也名副其实,没人敢说什么。” 说完,斜着眼睛窥视了会儿余东瑞,见他根本不当回事,气急,当即狠狠踢了下他的小腿。 只听“哎哟”一声,还没开口责问,她继续说道:“要不是看在你跟她有婚约在身,不管现在怎么闹别扭以后早晚会成为一家人的份上,我都懒得管你这破事!吃力不讨好,为你谋划什么婚姻大事!早知道你这样死性不改,就该像她说的那样‘退了就退了’,活该你被一个外戚一而再再而三地抢尽风头。呸!” 说完转身就要走,被余东瑞拽了回来。 第四十九章 夜谈 “哎哎哎我错了行了吧?生什么气啊你看你。又不是徒劳无益,我答应过你的事都记着呢,回去就给你办好咯行了吧?你说你真够狠的,提个条件都他妈狮子大开口。可别忘了你们夫妻能够顺利结婚这其中有我一半功劳!知恩图报你懂不懂?” 说完,周莉嫚瞪了他一眼,再次决然转身。 还没走两步,又给拽了回来。 余东瑞继续说道:“哎听我说完呀。就算不提婚礼,为了你俩塑形的事我不也还费心费力,花费巨资替你俩打听到那家整容医院了吗?就冲这点,我看你俩就像在看我自己的完美杰作一样。得意还来不及,我哪敢反悔呀。 只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她自从塑形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滴溜溜的眼睛直打转,鬼知道她肚子里都装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阳谋?好不容易不转的时候吧又垂着头生人勿近,看你一眼时那寒森森的眼神跟鬼一样。似笑非笑,邪里邪气的。 你要知道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圣人留下的臻至名言哪会错?所以,像她那样的,谁说得准她什么时候会把我给卖了?或者我要是做了什么不顺她意的事,她拿出把刀来捅我个十刀八刀的那我岂不死定了?就算不捅,娶回去以后到底算她谢家给我余家送‘菜’?还是我余家给她谢家送‘菜’? 我们男人可不喜欢驾驭不了的女人!就更别说涉及到家族企业了。寸步不让!” 周莉嫚语塞了。因为她也这么觉得。 关于两个庞大集团未来发展最后会成为世纪佳话携手共赢?还是人伦惨剧互相吞并?她一窍不通。就暂且不提。 不过在来之前的酒吧洗手间里,她撞开门进去的那一刻看到的那个神情,倒很让她记忆犹新。 改变确实大!但也并没完全超出范围。这点还是很有把握的。 “你别忘了,就是拿捏得住她什么性子,那天我们才能够顺利激得她主动送到你砧板上,由你宰割。她第一次都给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是了,我还没想起来问你呢!那天你俩在山洞中玩儿得那么野,可还尽兴?” 面对冷嘲热讽,余东瑞不甘下风,“‘第一次’?好,算我白捡个便宜。不过周美女,你确定她比龚琪珊干净?自尊自爱?说不定因为她以前太丑没人要,现在变漂亮了当然会露出婊子的本性。 别忘了,她和我表哥还不清不楚呢!还有,今天下午在海中你我看到的那副场景,她为什么会跟和尚抱在一起?一个说落水一个说救人,这屁话你也信?” “住口!”周莉嫚突然疾言厉色,很窝火。捏了捏眉心缓和了一下,正色道:“总而言之,她什么性子我们总算还拿捏得住。以后只要都小心一些,别拂了她的逆鳞,她又怎么逃得出你的五指山?” 余东瑞听笑了,“呵,是吗?那今天下午……” 话还没说完,被周莉嫚恶狠狠瞪了回去。 他想说,如果真的已经把性子这块拿捏得死死的,那今天下午发生的香艳景象,是不是也在你的意料之中?你的掌握之中? 但他没直接说出口。化作意味深长的笑容直勾勾盯着周莉嫚不停看,看得人心里烦躁不已,忍无可忍。 “谁让你以前那么不检点?尽做些伤害人心的事。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自己看着办吧。总之机会我会想办法再给你创造,你得赶紧让她怀孕,快点生个属于你们的孩子知道了吗? 女人只要一有了孩子,就有安全感,母性光辉会勾起她心底的纯善。到时候你好好对待她,开导着她,不就没事了? 还有,从现在开始不管我们还有多少天能离开这里,你都给我把人看紧了,别让她靠近我老公。否则别怪我不念昔日情谊!大不了撕破脸皮。” 余东瑞觉得十分好笑:“哟呵,你这是不是也叫——‘没有孩子就没有安全感’?赶着回去给和尚生娃啊?嘿嘿,那要不,咱替你使把暗劲儿呗?” 毛手毛脚地才抓住斗篷一角,就被周莉嫚狠狠打了开来。“滚——” 他不怒反笑,笑弯了腰。 密谈结束,余东瑞先行,比周莉嫚快了十分钟左右回到帐篷。 当看到端坐在火堆旁安静烤火的谢淩,愣住的表情皆如出一辙,一摸一样。 谢淩面含笑意,对前后回来的两人都问了一遍“回来了?这么晚不睡,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由于两人都不确定谢淩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关没关注他们切确离开了多少时间?会不会对他们起疑? 心虚之余,三人居然都坐下来,史无前例地,和谐开朗地围着火堆聊天。也叫试探她的口风。 天南地北,东扯西拉,竟有一种久违了的“无话不谈”。很是让人怀念。除了,不知道周莉嫚居于什么心态,动起小心思,主动提及余家表亲余文郄。 她是对余东瑞说的。她想知道他这个表亲对于整个余家来说,到底是被怎么安排的? 另起集团业务,独掌境外大权,共享企业文化。为的就是提前打响y集团在国际上的名望,为海外证券做铺垫;他自己,也经营着一些中小型技术公司。 所产生的盈利,绝大部分都用于自支撑着m国的y氏集团运转。有的时候国内资金链出现动荡,也需要他进行融汇,互帮互助渡过难关。所以y集团在国内的名望地位一直很稳当。 成就当然不止这些。很多连余东瑞都没资格接触到的深层业务,都是交给他来全权处理。并且都完成得很漂亮。 他忠诚,有本事,深受余家主事人器重。又为人谦和有教养,早在圈子老一辈中被口口相传,个个妒贤嫉能,都红了眼。 别的不说,就最近余东瑞偷听到的,龚家主事老爷子曾一度亲自来余家张罗联姻,希望自己表哥能够入赘龚家,成为三孙婿。也就是龚琪珊的丈夫。从而达到同盟共赢的目的。 周莉嫚来了兴趣,感叹道:“哇!那对余家来说简直是个机遇!从此以后国内商务排名就得改写了。那他同意了吗?” 第五十章 隔阂 余东瑞啐了一口唾液,“哪能啊!我爹妇人之仁,觉得从小就把他送到国外去实在对不起我二表叔,也有愧于我表哥,所以就让他按照自己意愿来。他愿意就结,他不愿意就不结。” 周莉嫚听得津津有味地点头,“后来呢?” “后来?鬼知道他……他……”余东瑞悄悄撇了眼默默无声的谢淩,继续道:“他突然反悔了。告诉我爹他不愿意。” “‘反悔’?是不是那种,之前已经答应好了,后来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愿意了?退婚了?” “这倒不是,他俩还没举行过定亲仪式,也没见过面。只能算口头约定。不过他这次回来,就是来完成订婚仪式的。” 周莉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难怪那天在酒吧里,他会这么对待龚琪珊,而龚琪珊也不敢小觑他。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思量了一会儿,她道:“那他不愿意的话,你爷爷怎么说?龚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吧?毕竟悔婚这种行为……” 说到这儿顿住。这种行为,还有谁会比自己更有发言权?比谢淩更有发言权?自己算是过去了,而谢淩和余东瑞,现在正经历着呢。眼下这句话如果说出来,不知道是在批判自己老公,还是批判余东瑞。 她也悄悄看了眼面带笑意,气势却越来越冷清的谢淩。 余东瑞挺起胸膛,正义凛然道:“所以说啊!表哥他戏耍了龚家,我爷爷第一个不答应,而我爹只能让他赶紧回m国去避一避,等爷爷消气了再说。所以我身为余家继承人,当然得由我来弥补了!” “弥补?你拿什么弥补?”周莉嫚觉得很好笑。但随即想到那天在酒吧,她可比谢淩早去半个小时,她亲眼看到余东瑞和龚琪珊贴身坐在一起,那亲密模样。让她一度很不理解。 不过现在看来,居然是这个原因。 他想替余文郄来和龚家联姻! 那就更好笑了。须知余文郄和余东瑞这俩表亲,除了大概都流淌着余家的血,根本没有一样是相同的。无论能力或者实力。口碑。 余文郄的确是个实打实,非常出色的男人。这么说的话,那谢淩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想到这儿,再次悄摸摸斜眼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下头去,依旧默不作声的谢淩。果不其然,她眼中的光芒逐渐黯然消沉,灵气大减得有些落寞。 成不成就,出不出色就算了吧。在谢淩眼中一点儿不重要。 她只是感叹,一个对自己那么好的人,自己居然这么狠心,选择离弃?转而选了这么个把自己当做利益,处处处心积虑去算计的人。 可悲可叹。也作茧自缚。 还有,他已经回m国去了吗?那天那句“我要走了”,原来并不是指他要回别墅去,而是指要回m国去。 都没好好道过别,就一条路两头宽了。亏得自己还惦记着,等回去以后就去找他,好好看看他。很惋惜。 成年人的告别仪式很简单,没有那么多依依不舍,或者执着于追问下次见面的确切时间。甚至可以说根本不知道哪一次见面会成为最后一次;有的只是大致一个去向,和眼前的祝福。 如果临行前还能够再好好看上对方一眼,那可真是太奢侈了。 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 换个话题。当问到谢淩怎么还不睡?谢淩回答她做了个噩梦。 说到这儿,可见周莉嫚和余东瑞不约而同倒提一口气,生怕她所谓的“噩梦”是指之前两人密谈的事情。让她给撞见了。 不过谢淩并没有,说的是纯白境地和大红裙子。 周莉嫚暗自吐了口气,放心了。说道:“啊!好巧,我好像不久以前也做过这样的梦!” 为了提高可信度,她还声情并茂地描绘了一遍当时的场景。天梯,裂缝,纯白境地。 和谢淩的分毫不差。于是互相安慰,别想太多,肯定是离开人群久了,心里有惶恐,压力过大。 这同一对恋人因为互相思念,偶尔会梦到同一种景象或者同一件事倒不足为奇。两个“关系较好”的闺蜜间竟然也能做一样梦,倒是两人万万没想到的。很新奇。 因此还被余东瑞打趣“果然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姐妹花,二十年情份,要说如果有一天你们关系会淡漠会消磨,甚至恶化,搁谁谁信?” 周莉嫚连忙以大笑制止,他才发现自己多么口无遮拦。连忙解释纯属玩笑,让谢淩别介意,还俏皮一笑。 谢淩胸怀坦荡,第一次正面去给他回应,说“没关系”。 沉默。听着范久宇依旧轰隆隆——轰隆隆——烂洗衣机一般的男人鼾声,相视一笑。天粉亮时,才回帐篷中休息。 这之后整整三个夜,直到传来周莉嫚均匀的呼吸声,谢淩都无法入眠。好像随着他们的夜谈,丢了友情和爱情一样,连睡眠也丢了。 原来,那个可以将人重塑体貌,脱胎换骨的磐莘医院,居然是余东瑞千方百计打听来的。给了周莉嫚,又给了谢淩。 比被他骂“婊子”还更难以接受。脏! 而自己在他眼里,竟只是个“完美杰作”。 对于女人,他花心,浪荡,口味繁杂来者不拒。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身体健全的、身体不健全的。长头发的,短头发的,黄皮肤的、白皮肤甚至黑皮肤的。 这些对他来说,就好比在他家筑起一道墙,摆上一个偌大展柜,展柜中摆满了各种各样精致的娃娃,都是他的藏品。每多一个女人,都是一份荣耀。 龚琪珊是,后来的谢淩也是。只不过这两个娃娃相对下来,比较昂贵。 谢淩胖时,奇丑无比,还没有资格入柜,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并转身选了另一个;而当谢淩重塑人身归来,精美至极,漂亮得不得了。于是他又立刻毫不犹豫地抛弃前一个而拾起她,打算放在展柜中最显眼的地方。 这么美的东西,有人欣赏,有人眼红艳羡,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无关是否真的需要。说白了,是那该死的虚荣心在作祟。 第五十一章 裂变 而周莉嫚呢?其实她口中所谓的“利益”,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她开口,作为十几年闺蜜一定会全力助她完成,甚至赋予。 而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密谋着,怎么把自己的好姐妹和无辜的龚琪珊,商业排行榜上第四第五名的宝贝女儿送给这个家世不足,艳俗中打滚的花花公子挑选。 误人误己,也害人害己。 什么“父母之命商业联姻”?她自己要遵从,接受命运安排,凭什么认为别人也应该和她一样呢? 无论爱或不爱,性格一不一样?感性还是理性?三观同不同?能不能互相尊重包容?待人待事宽容还是严谨?食物口味一不一样?生活习性一不一样?兴趣爱好一不一样? 受了多少委屈?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吗? 气愤,羞辱?不,没有的事。这已经不是气愤羞辱的问题了。 谢淩深深叹口气——唉!不知道怎么搞的,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这些事情冥冥中,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恨周莉嫚和余东瑞!恨得明明白白。但还不至于到鱼死网破的地步。要说真正裂变,当属夜谈之后第三天早上。也是这次野外生存挑战的第二十八天。 海岸边上浓烟滚滚,连烤着鱼的余东瑞都懵了,他并没有在那个位置搭建过临时烽火架呀!更没有点燃过。因为他从起床到现在一直没离开,都在烤鱼。 细辩,那个位置,不正是范久宇制作木筏的地方吗?吵吵嚷嚷。 谢淩看见了也听见了,连忙窜出树林来到安置帐篷的地方与大家汇合。 怎知才一露面,周莉嫚的指头已经戳了过来,面目狰狞恶狠狠地喊着:“谢淩!贱人,你为什么要烧毁我老公的木筏?!” 不断挣扎扭曲的身体,凶相毕露。要不是有余东瑞拼命拦着,恐怕早就跳上来把谢淩给揍了。 前一天,范久宇经过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终于在三十日期满以前做好了个长三米,宽一米五的双层木筏。 找了许多被海水冲到崖缝中的人类垃圾,把泡沫放在中间夹层以增加浮力,用塑料袋子和瓶子经过特殊方式捆绑后固定在木筏前、后、左、右和中间,每处两个充当碰垫。以稳固其平衡力。 配备好了两支船桨,能够让一至两人同时操作。不过还没装上用来支撑舵柄的架子。他说那个比较简单,等要用时再弄。 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第二天和大家一起出海试乘木筏。 昨夜回来时他把这个消息一说出来,虽然大家已经不打算倚靠这个东西离开岛屿,但还都挺为他开心的。 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人都还没起床呢,妻子就摇醒了他。 火光冲天,黑烟如柱,直窜云霄。 当时他心想“完了”,白白做了几乎半个月的木筏,彻底完了。连滚带爬跑到岸边一看,礁石上已经陷入一片火海,那木筏烧得要多旺有多旺,气温很高,人根本无法靠近。 但眼看着自己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无论如何也不甘心,不顾妻子阻拦,绕道从侧面下入浅海区,用手捧水泼灭。 泡沫和碰垫尽数只剩填料,浮木焦黑碳化,油麻藤也烧没了。这让范久宇一度陷入失神。 本想对妻子哭诉一下悲伤,求个安慰。抬起头来,却不见妻子身影,往远处一看,她正大步往回跑。 她大概是知道了点儿什么,眼下要回去兴师问罪呢!可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极不友善。 他得阻止她! 于是,尽力呼喊着妻子的名字,脚下一步也不敢怠慢地追了去。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他到场时,妻子的巴掌已经突破余东瑞阻拦,狠狠挥到谢淩脸上。 谢淩紧咬着唇,眼中无限哀怨。但任凭周莉嫚如何谩骂,她似乎并不打算回应。 挥舞着要来挠她的手越伸越长,她一退再退,最后连余东瑞都看不下去了,直叫周莉嫚冷静些。 无用。好在看到范久宇也来了,如释重担,连忙喊道:“喂,和尚和尚,快来抓着你老婆。她怕是疯了!” 唉,事情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谢淩也想知道。 从周莉嫚咬牙切齿,怒不可歇的言语中大家大概听出了指责的三件事。也是她一口咬定就是谢淩焚毁木筏的真正原因。 第一件事,谢淩从后半夜开始,悄悄离开帐篷到现在才回来。也就是说她有足够长的时间去焚烧木筏。 第二件事,谢淩曾经以“帮助范久宇搭建木筏”为理由,实则悄悄损害过!她割断了其中一根绑好的油麻藤。 第三件事,谢淩对前几天周莉嫚和余东瑞夜里悄悄见面的事情怀恨在心,认为是周莉嫚抢了她的未婚丈夫,或者怀疑两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故而拿范久宇的木筏出气。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两位同为“当局者”的男士很磕闲。 谢淩一夜不归,她到底去哪儿了呢?所有人都很好奇。 前面已经说过了,她的睡眠随着那次撞见夜谈后,一起丢了。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夜半无眠,闲来无事到处走走看看。她去了很多地方,但具体是哪些,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 就当她在半山腰的哪块石头上坐了一夜,看了一夜海景和日出吧!反正都无关紧要。 可她不说。因为但凡发问的人能够和气一点儿,你好好问,我好好答。皆大欢喜。如果非得张牙舞爪,连喊带嚷,那就没意思了。 关于谢淩曾经割断油麻藤这件事,当然是范久宇告诉周莉嫚的。当时,他的出发点只当做一句普通闲聊。他说谢淩太调皮了,好好清理叶子就清理叶子,还鬼灵精地悄悄割坏好不容易绑好的藤子,还以为他不知道呢。害得他又得重新绑一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莉嫚回想起自己每次提及老公的木筏,谢淩都一副冷嘲热讽,十分看不起。她笑不出来。 所以她有立场认为是谢淩心起歹念,焚烧木筏绝对是故意而为之的。 第五十二章 杀意 说起周莉嫚和余东瑞夜里悄悄见面这件事,谢淩反而坦然自若地挺了挺胸膛,顺势抽空掸去衣袖和身上沾到的露水。 且看着周莉嫚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人,面对丈夫追问,还能怎么巧舌如簧,巧言令色? “如果你怀疑我跟余东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好,谢淩,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可以对天起誓!我跟他是清清白白的,我们的关系日月可鉴!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发生什么越矩的行为! 倒是你,肮脏阴暗的心里面就只有那些男男女女,糜烂昏聩的东西吗?因爱生恨?你连自己人都算计?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明知道余东瑞是个怎样的渣男你还把自己贞洁给了他,人家不骗你骗谁啊?你很委屈吗?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 死一般寂静。 三双眼睛同时看向盛气凌人的周莉嫚,她暴力地一把抹额前由于不慎而垂进眼睛里的碎发。 谢淩的目光冷峻异常;余东瑞的略带惊讶,没想到就这么被她给抖出来了;范久宇的则震惊无比。 问道:“——什么?谢淩和余哥他,他们俩……” 一会儿看看谢淩,一会儿看看余东瑞。最后又转到妻子周莉嫚身上寻求答案。 周莉嫚不依不饶,对谢淩仍骂骂咧咧,让她敢作敢当,冤有头债有主,你心中有恨就找你的债主去啊,关她老公什么事?关木筏什么事?还骂谢淩是个“神经病加心眼儿小加二皮脸”。 越说越没谱了。从动手打人到翻旧账,再演化成人身攻击。而且事情发展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人在乎是非曲直了。 范久宇劝和,他觉得只不是个木筏而已,烧了就烧了。虽然没来得及试乘,但笼统也算得是个成品,他完成了。 况且还有两天三天时间,电视台就该来接他们回家了,所以意义上来说这木筏根本没什么用。 周莉嫚又因为他明着替谢淩说情,火气莫名大了许多。当即动手搬离谢淩帐篷,又把余东瑞的东西从她们夫妻帐篷内全扔了出去。 范久宇还挺为难的,不知道余哥今晚得睡哪里? 谁知周莉嫚讽刺一笑,仰着头哼道:“他和谢淩不是已经睡过了吗?你还担心人家没地方可去?现在还装纯洁,给谁看?” 这下连余东瑞的脸色也不好了。东西也没收拾,闷闷地坐回火堆旁继续烤鱼。一会儿,突然连鱼带棍都扔得远远的。 范久宇两头难做,这边又想对谢淩和余东瑞有所歉意和解释,那边周莉嫚在帐篷中催促他赶紧回去整理东西。 男人的帐篷就跟房间一样,又乱又臭。 临别前,“谢淩啊,这……不关你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当做安抚吧。他不敢和谢淩走得太近,否则老婆又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去诋毁这个本该关系堪比亲姐妹一般的好姐妹。 放在心上?怎么会。她太软弱了,软弱到被人指着鼻子骂表子都不敢回嘴。 假如把周莉嫚当成个靶子,心中的箭就算有几千支几万支将她从头到脚射成马蜂窝,千穿百孔了又能怎么样? 没用,还不是一样无济于事。 但凡手里有把刀能够割下她的头颅,挂在树上十天八天,引来无数蛆虫啃而食之。哪怕捅她个十刀八刀的也好,至少泄愤。但…… 终于明白那个女医师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余东瑞说的那故事,女医师为什么不直接捅死男友而是慢慢把他变成一头怪物?因为杀人是犯法的行为。 但怨恨已结,非代价而不能平。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去恨一个人,而至激动得身子颤颤巍巍,在风中落寞摇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死!一定要她死! 可激动过后呢?无尽空虚。就好比一块欧洲名怀表,表盘、表盖、表链和指针都还在,偏偏没了齿轮。空留一副躯壳,一无是处。她现在给人的感觉,比萧瑟的清风还消瘦。 不行,她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弱者,从来不是。她有她的自尊,她有她的骄傲,容不得他人践踏! 关于余东瑞的住处问题,在事情才平息后不久,他又恢复成笑嘻嘻的模样。重新烤了条最大最肥的海鱼,讨好似地双手奉给谢淩。又装作一脸委屈说道: “我今晚没地方可去了……漂亮姐姐,你要不要考虑收留一下鄙人这个可怜无助的小奶狗呢?” 收下鱼,就代表着同意,反之,则不同意。谢淩选择了前者。不过,与风月无关。 那就来吧,还能怎么办?既然都已经被公开了,矜持给谁看呢? 只是这一刻谢淩看余东瑞那笑嘻嘻的模样,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脸红心跳,相反因为这个摇摆不定的男人,让这一切陷入不可控局面。 她讨厌这个男人!不,不对,是憎厌这个男人! ………… ………… 出了周莉嫚和余东瑞深夜“密谈”那档子事,大家虽然嘴上不说,总在心里留下些不好的想法。也是该避嫌的时候了。 而且考虑到昔日情深义重,谈笑娓娓不倦的一对姐妹彻底闹掰,不相往来。在余东瑞的调节下,谢淩和周莉嫚交换了任务。 周莉嫚下海捉鱼。正好范久宇木筏被毁,接下来几天都闲来无事,他俩夫妻可以一起去; 谢淩负责上山摘取野果。因为余东瑞布置在的各地烽火架仍需日常维护,路过船只也得注意。所以他可以顺道一起照顾。 好像这样的安排,在接近生存挑战尾期了才步入正轨。 对,就得这么干。 以前周莉嫚和余东瑞上山,他是怎么“照顾”她的,谢淩不得而知。但想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辞辛苦走三个小时山路,摘了一堆野梨和无花果放进框里,然后告诉谢淩:“莉嫚爱吃这些。” 他自己也咬着个苹果,让谢淩再摘一些,既然道歉,就该有个道歉的样子。 道歉?谁要道歉?又和谁道歉? 第五十三章 蚂蚁堆 他叼着苹果自然而然地伸手要来揉谢淩头发,被她厌弃地打开后,倒没当回事,拿下苹果说道:“我理解。你俩曾经那么要好的姐妹,总不能因为一些小事说闹翻就闹翻。置气的时候互相吵两句嘴得了,别弄得跟世界末日一样。” 这句带有责备性的话语让谢淩很不舒服。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动手去摘水果。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哪里来的“道歉”一说? 如果非要追究,不该是你们俩来向自己道歉才对吗?她这个“被害人”都没说什么,你们这些个“当事人”反而先发制人了? 余东瑞捏了捏她倔强的脸,“好啦,别那么孩子气。你俩可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得有修养。这点莉嫚就做得比你好,说不定她已经策划着要怎么跟你和解了。像她那样大度得体,蕙质兰心的女人,在大家眼中不知道有多出众。你得学着她点。” 谢淩咬唇不语,抱着藤篓的手不由收紧,而至手指关节抠入藤条细缝中。泛白。她在目测着有没有一个很好的角度,能够把手中的藤篓连筐带果一起狠狠扣到他余东瑞的头上!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只推给他后,转身离开。 真是的,有必要和这种人生气吗? 一个被人家一而再再而三拒绝的人,争端面前首先被出卖,之后又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就这样还不思悔改,满心想着如何去讨好,心甘情愿去当舔狗!他自己要当舔狗也就罢了,还拉着她去一起舔。 这样的人,用古代话来说,天生贱命,一文不值。连给个白眼都在浪费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她周莉嫚到底有什么魅力,竟引得这两个男人都拜倒在石榴裙下?还有,她有没有和解的心,或者值不值得谢淩学习,不尽然。一切都犹未可知。 那边,余东瑞在挖空心思尽量多摘取她喜欢吃的水果来讨好;这边,人家已经和丈夫在海边抓鱼的同时,早就美美地饱餐了一顿。然后等回来时,藤篓中不是蛤蜊就是青口。而且只有半框,其中一条鱼都没有。 这,就是余东瑞要谢淩向周莉嫚学习的修养?大方得体?蕙质兰心? 这件事谢淩当然没有亲眼看到,而是和“亲眼看到”差不多的方式——亲耳听到。 那巨大的黑礁石对立方,她把他们腻歪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老婆老婆,海鲫肉很嫩啊!快快,尝一口。” “哇!真的很嫩啊!哎老公,这条章鱼腿也很鲜呢,给你吃呀!” 欢声笑语,好不恩爱。 这么自私的做法,嗯,还别说,是挺“得体”的。 范久宇他们的帐篷拉链半开着,帐篷口处,最先印入眼帘的是那把墨黑底色的太阳伞。由于捆绑手法略粗心,伞面依稀露出一抹红色印花——曼珠沙华的花瓣轮廓。 谢淩吞了口唾液来缓解紧张的情绪,有意压制心脏剧跳,搓了搓手中细汗,眼见四下无人,他们都还没回来呢。于是鬼迷心窍一般,竟悄然无息走过去拿起伞,藏在衣服内,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狂奔了出去。 快!快!快! 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在指使着她不断加速离开的步伐,直至岛屿大山深处,她还是没明白自己要干什么?在干什么?或者想干什么? 真的如同魔怔了般,手脚不听使唤,仿佛做这件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而拿了伞,不管会不会造成什么后果,不就等于对她动了杀念吗? 此时此刻,除了那抑制不住剧烈到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她恐惧,混乱,手中紧紧抓着的仿佛不是一把黑伞,而是一颗刚斩下来,还热乎着的血淋淋的人头! 她连忙丢了出去。抱头蹲在树下,泣不成声。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缓过神,她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做这种事?为什么会对她起杀心?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即使她很做作,烹得一手好绿茶!也实在太不应该了。 回去的路上,她又路过那片草地。他们来时安置帐篷的地方。 其实整座岛屿相比下来,依然还是觉得这里的视野最开阔。既可以上观天空夜色,下可以预览大海美景。波光粼粼,阳光充足,地段平坦,草丛厚实。 实属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是了,回想起来初到海岛,宛如昨天的事,一个个兴致勃勃的模样仍历历在目。不过一转眼,经历过几番生死绝望后,已经快期满一月了。 而今天,刚好是第二十九天。明天,或者最迟后天,电视台的人一定会来接他们回去。结束这噩梦一般的生存挑战。 朋友?爱人?算了吧,往事不可追矣。关系再好那也是过去的事。 今后,大可不必再见面了。 走出草地范围,还不等谢淩继续往山下走去,一幅有着无数白蚁新筑成七八个窝的画面吸引了她。 高的有四五厘米,矮的一两厘米。远远一看,如同一朵朵从土里冒出来的,尚没**的野蘑菇。非常好看。 于是她行走的方向稍往右边偏离了一点。 然而,当她随手捡了根棍子,小心翼翼拨开白蚁们,所露出来洞口卡住的东西,让她神色渐渐变得凝重,眉宇间蒙上层霜气。 有些眼熟。这根五六厘米长的,被虫子啃得八花九裂,暗红色的丝状物质,好像一条散开的牛肉干一样。 拨开另一个,一样;再拨开另一个,还是一样。再再拨开第四个,则是块状。其形表面发霉发黑,不好辨认到底是什么东西,可盖在蚁洞那方却很干净。 由于被蚂蚁们长期搬运分解进洞,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但依稀可以通过碎屑辨认出应该是块风干的面包! 还有不远处草丛中,有一支枯燥长霉的凤爪,几个贝壳。 这…… 是怎么回事?谁扔的? 周莉嫚吗?她从自己那里拿走了这些食物,为什么转手就扔掉呢?该不会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恨意?自己分给她的东西她竟这么不屑一顾? 第五十四章 开花 很难想象,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同饮一杯冷暖水,替自己阻挡龚琪珊找茬,挽着自己手臂亲昵,口口声声喊着“姐妹儿”的人,心里居然藏着这么浓烈的恨意。 连食物都不愿同享?这,得有多恨啊…… 谢淩痛心疾首,实在不敢相信和自己十几年闺蜜,又同住一个帐篷几乎一个月的好姐妹,自己竟然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她! 这算不算个天大的笑话?人前完美妻子个个艳羡,人后性情丑陋堪比妒妇,就这样的人,还好意思说谢淩“内心糜烂昏聩”?呵呵。 感情这个姐妹情,她结交了个寂寞。 不,也不是。至少,现在心中不那么愧疚了。 一把伞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她甚至觉得,如果连斗篷也一并夺走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吧? 当天晚上,也许是出自谢淩对黑伞的情绪波动较大,记忆颇深,她做了个有关于曼珠沙华的梦。 这次,不再是要么黑暗要么纯白的空灵世界,而是梦到了一个如同“爱丽丝梦游仙境”般的奇妙森林世界。 老苍树,绿萝裙,紫藤蔓,它们都巨大化了。树根藤蔓巨大,就连她白天路过时看到的那株小树苗,都变得巨大无比。比她两倍还要高。 冷冽的海风呼呼,小树苗就往自己上方倾斜几分,摇着小“手”说道:“姐姐姐姐,别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哦。” 然后小树苗身后的那些大树,纷纷如同人类伸懒腰一般,挺直树干,伸展枝叶。哗啦啦——哗啦啦——平白无故长大了好些,将那斑驳的星空遮挡严实。一丝冷风也吹不进来。 谢淩觉得很暖心,并至于最真挚的感谢。 其中一颗胡须很长,树干最粗的老树盯了谢淩一会儿,用一种极其苍老低沉的声音说道:“小姑娘,我没见过你啊。你是新来的吗?” 谢淩刚想回答,另外一棵较为年轻的树说道:“小姐,您可真漂亮啊!火红火红的,在我们这里很少见呢。” “是啊,太漂亮了!”“颜色也太好看了!” 被夸得心情飞扬。 不错,喧喧闹闹中,她就是那株嫣红胜火的,骄傲的,独树一帜的曼珠沙华。 然而这恭维并没有持续多久。 也不管风停了没,所有围着谢淩的树木不约而同分了开来,让出中央一条路。 谢淩远远地看见,海面之上,有一团朦胧的光在乘风破浪着来。 光是一个圆体的牛皮灯笼发出来的,而光晕之内隐约笼罩出一个高挑健硕的人影。 是个男人。 他站在奋力前游的蓝鲸脑袋上,身上古代汉服款式的墨绿色仙鹤长袍,被风力吹得不断摇曳。潇洒而神秘。 待到浅水区时,鲸类由于巨大身形实在无法靠近,他竟跳了下去,踏到海面上那一刻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一般,只有脚尖激起层淡淡的涟漪。 回身摸了摸蓝鲸的头,它立刻如同受到褒奖一般,十分欢腾。破水而出,扭着如琼楼一般的身子走了。 男人直起身来,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刘海,夹到耳后。谢淩这才发现他有一头米白色头发,侧面扎成麻花辫,与脑后散发结成髻,用一支栩栩如生的孔雀翎发簪固定。右耳带着枚细长坠子,绿宝石。 目光锁定谢淩方位,他就这么在海水上一步一步地,挑着灯笼向这边走来。 见状,所有树木默默退下,独留她一个原地痴痴发愣。如同童话里的尊贵公主,巡游时被拥戴她的子民们围得水泄不通,无法脱身,就只能等待着自己的王子,缓缓来把自己接走。 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梦啊!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够这么令人身心愉快。 但……不确定是不是在心目中一切完美的样貌都以副院长“尤伯”为标准,那男人眉宇间柔柔的神情和如雪般的肌肤,竟让谢淩一度误以为是他!而自己也再次看到他了。 想想真的很可笑。犹记得上一次见面时,自己好像对他表白过。当然是真心的,不过很遗憾,自己并没能听到他最后怎么回答。连醒来时也没见到人。 ……或许答应了呢?她宛如能够看到尤伯那张帅气的脸不仅饱含柔情蜜意,还略带腼腆地对她喊了声“亲爱的……” 亲爱的,多么甜蜜而附有深情的称呼啊!听的人,简直乐呆了。 笑着笑着,谢淩就这么把自己给笑醒了。 野外生存的第三十日,早上六点零几分。 昨夜最后一个休息的人,得负责往火堆里头添加足够的干木头,以确保能够一夜烧到天亮。到现在,黑暗退去天色逐渐放明,火堆也终于完成“任务”,燃得只剩灰烬。 从中间冒出一缕袅袅轻烟,似挣扎,似宣告:如果再不加入新柴,它就快灭了。腾起,腾起到一米左右,不等它主动融入,已经被雾气吞噬。 咦?到底哪些是轻烟?哪些是浓雾?是浓雾吞噬轻烟?还是轻烟主动融入浓雾? 不要紧,总之它们已经成为一体了。和谐到……让人误以为如果不是这轻烟,或许浓雾已经都散了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到天色放亮,太阳从山的东头缓缓升起时,它们还是一副欲散不散的模样。 谢淩批着件轻薄的运动外套走出帐篷,痛快地伸了个懒腰,只觉这一月以来,从没这么神清气爽。而这种饱满的精神状态,全仰仗昨夜那个童话梦境。 意犹未尽地透过浓雾眺望起远处依稀的海景。梦里仙鹤男提着灯笼款款走来的方向。 刚准备走到火堆旁,另一方传来帐篷拉链拉开的声音。 她默默顿住脚,侧头一看,周莉嫚火急火燎地爬了出来。弯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着手纸,面色铁青,见到谢淩时,她像没发生过嫌隙一般,主动说道: “啊,谢淩啊,起这么早。不跟你说了,我昨晚吃坏肚子了,去方便一下。” 说完,抬着头打量了一下四周,急急忙忙选了个方向,跑了。 三米开外,她因为速度过快,行为不慎而被路旁灌木丛挂住了防水斗篷一角。她连忙拽了回去,痛苦哼唧着又往前跑了。 第五十五章 夺斗篷 “莉嫚!”谢淩脱口而出地喊完,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冲动。 远处传来回应,“嗯?怎么了谢淩。”谢淩没回答。周莉嫚催促道:“你也要一起吗?那快些,我快不行了!” 谢淩没有直接回应,但脚下,再一次鬼使神差地移动了起来。 她跟了上去!预备用这把几乎被范久宇砍废了的十公分长刀,来完成自己内心的复仇。 宛如道通往无间地狱的大门,她知道自己这一去,应该再无回头之路了。 一前一后,两人就这么在浓浓迷雾的森林中,你追我赶,你跑我追。周莉嫚体能较好,身形娇小,面对越来越浓重的迷雾和未知的拦路横枝,都能轻巧避让,如履平地。然后再向身后体能较差,已经开始喘粗气的谢淩喊道:“这边!” 她再三强调自己快憋不住了,然而这段上山路整整跑了十几分钟,粗略一算,离帐篷安置地至少一公里以上了,她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据她自己所说,风景排泄这种事情本来就很失礼。她们是女的,就应该跑远一些,免得被俩男人撞见或者听见,那就尴尬了。 谢淩的衣服在经过无数次树枝划痕,不免染上了露水和条条植物汁液,终于破开口子。她知道自己这一路跟来到底要干什么,刀刃藏在袖中,刀柄则反握在手中,凉了又热,热了又被冷汗浸凉。 手抖,身体发颤。脑海中一遍遍幻想着当这把刀刺进人的身体后,出来时会是什么样子的?她应该刺哪个位置才能一刀致命?喉咙?还是心脏?还是腹部背部?如果一刀不死,得补几刀? 还有,刺的时候,要不要先捂住对方的嘴?以免她大喊大叫,要知道人在尽力呼喊时的声音可传达范围,至少在几公里以上。叫来人可就不好了。 可恨自己体能不行,到目前为止连人家背影都看不见。 她喊周莉嫚慢些,已经离开很远了他们听不到了,至少等等她,因为她的衣服已经被刮破了。 周莉嫚仍没有片刻停顿,又往山上跑了几分钟,才从迷雾中传来她的声音,“好了,咱们就在这里吧!啊呀,憋死我了!谢淩你别过来哈,我拉臭臭。” 没一会儿,果然传来细细的水流声,和肠道气体排放出来的声音。 谢淩稳了稳神,屏息凝神慢慢靠近的同时,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余东瑞曾说的那个故事中的女医师,想来她当时的心情,应该和自己一样,恨极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 但她有着极强的理性,知道即便是在地下研究所也不应该突然杀人,否则研究所容不得下她,也会把她卖给法律。所以利用她的高智商,出神入化的职业技术来实施这一系列复仇。 但谢淩没有那样的职业技术,并且智商和女医师相比,充其量只能算“不笨”。她复仇,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本能行事。 但到底摄像头在哪里?又该如何才能避开?形成自然或者意外离世的话,就没有证据能让自己受裁决了。 顺着声音逐渐前进,明明总觉得近在咫尺,却因为浓雾而连人影都捕捉不到。很大,很浓,浓到能见度不足两米。 如果这样的话……是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虽然没有极高的智商,但有塑形禁忌啊! 她可以抢夺下斗篷,让她触碰禁忌! 这样一来,就算被摄像头拍到,也不能够说明是自己杀了她!充其量只能算私人过节,情绪争执。 而且动作一定要快!只有几个小时时间。因为说不定等雾气散尽后,电视台的直升机就来接他们了呢? 打定主意,谢淩吞了口唾液来压制紧张,但手脚还是逐渐失去控制力。哆哆嗦嗦收起刀,索性借着这机会,悄悄把那些口子从开始的一两厘米,纷纷撕烂到五六厘米,甚至更长更破烂。 然后压低声音造成离周莉嫚很远的假象,询问她在哪? 果然随着对方声声回答,有意无意的闲聊内容,谢淩很快确定她的方位,距离自己,在三米之内了! 她屏息凝神,每一步都走得缩手缩脚,生怕不慎而踩到什么枯枝断叶发出声响。 当浓雾中渐渐展现出一个蹲着的,熟悉的背影,并且近在咫尺。她盘算着到底是扑过去直接抢夺?还是声泪俱下以情动人? 手抖得更厉害了。惊慌,恐惧,和心底那安耐不住的跃跃欲试,兴奋。同时冲击着她的脑神经。 第一次做这种事,没什么经验。可能手法会很生疏,但结果都得一样。 她恨这个十几年闺蜜,恨这个博爱的女人。更恨她为了利益出卖自己时那峥嵘的脸色。还笑眯眯地喊着“姐妹儿”。 真是有够恶心的,这么会演,但凡她要有意向改入演艺圈,努把力的话,兴许都能拿座奖杯回来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周莉嫚提着裤子站起身来,长长呼了口气,“——舒坦!” 谢淩正准备奋力一跳时,脚下突然踩到什么东西? 有些柔软。 谢淩还没反应过来,整个小腿突然受到一股无限束紧的压迫力,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愈收愈紧,与此同时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如同被长长的绣花针狠狠扎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当即感到惊魂:“啊——蛇!!” 周莉嫚被突然来自耳边的尖叫吓了一大跳,回头来,见谢淩惊惶失措,拼命踢着右脚欲甩掉那条缠得死死的棕黑色蛇。拇指那么大,圆脑袋。 她下方,还有一条红脖颈,正扭动着长长身躯,吐着信子急急离去。如同一对被捉奸在床的男女。女的借机和老公纠缠,男的则伺机悄摸摸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周莉嫚,蛇啊!快帮我弄掉它!”谢淩哭喊着扑向周莉嫚,死死拽着她的斗篷。 本欲想就此拽破,哪怕一直袖子也好,却不想一针一线十分牢固,坠得她也一起双双跌倒。 谢淩没有抓着周莉嫚的身躯,而是抓着斗篷,欲利用不断拉扯扭动的暗力来迫使斗篷拉链滑离。 第五十六章 蛇毒 但出于自卫底线,一直被对方拽得很紧。也不知道周莉嫚发现谢淩意图了没? 实在无法,谢淩利用拉扯行为中的不确定性,故意用手背狠狠扇了她几巴掌,当做那天木筏被毁后,她打过自己的回馈;用手臂压住她的喉咙,让她叫不出声来,将她的头部不断往上推卡,直至暴露出太阳穴。 看准位置,把自己头尽可能仰到极限,用自己脑门“咚——”地一闷声,狠狠撞击上去。 疼!很疼!她自己都感到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更别说被撞击的人。 周莉嫚一声闷哼过后,挣扎拉扯的手逐渐失去抵抗力,瘫软垂下。谢淩干脆颤魏爬起身来,横跨到她身上。 这个过程她全身血液是逆流的,心脏躁烈不安,肌肉紧缩至一身汗液,她如同头初生的小鹿般,战战兢兢。连话也无法一口气说清。 但脑海中的指令不给人片刻迟疑的机会,双眼充满血丝,她吭哧道:“姐,姐妹,把衣服给我……把衣服给我……” 边说着,磕磕绊绊去解斗篷。可是解到一半,卡住了。 怎么会卡住呢?她抓起来一看,拉链右角末端,由于姿势不对,卷进一小段打底的纯棉白衬衣。任她如何暴力,拉不下去就是拉不下去。 越急,就越适得其反。 谢淩暴躁地低吼一声,既然脱不下来,那就扒吧! 左手抓着左衣领,右手抓着右衣领,顺势这么一扯,唰——雪白的肩部露了出来。 等等,谢淩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至关重要的想法?致使她立刻顿住手中动作。 好像有什么不对? 那些牛肉干和面包,到底为什么会扔掉?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憎恨吗? 不,不对,她似乎……忽略了一些东西。一些细节。非常非常重要的细节! 但现在脑袋中十分混乱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她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 犹豫之际,“周莉嫚……谢淩……周莉嫚,你们在哪?听到就回答我!” 这阵熟悉的呼喊声,如同夏日里的一股冷泉,彻底浇醒谢淩理智。她打了一激灵,张开口刚想回应,舌头却像被封住了般,不能回应。不可以回应。 否则给余东瑞看到这副景象,她该怎么解释? 最终,怎么战战兢兢地爬到周莉嫚上去,又怎么战战兢兢地爬下来。只不过之前张脉偾兴,红了眼;而现在,大概是情绪太用力了,而至身体虚脱不已,汗不敢出。 替周莉嫚整理好衣服和斗篷,谢淩压制住剧烈跳动的心,轻拍她的脸,故意提高几分音量忧心道:“莉嫚,快醒醒。你怎么了?……” 浓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山腰这头,透过茂密的树木露进斑驳的暖光束,照在两人狼狈不堪的脸上。 天,彻底亮了。 . 谢淩躺在巨大块的山石上。 由于经过一夜雾气“洗礼”,已经将巨石浸染得冰凉刺骨,并留下些许风霜划过的痕迹,湿湿黏黏的。不过并不在意。 她仔细端详着眼前那把十公分长刀。刀柄处本来有两块打磨好的木头嵌在左右两面,方便人握住它。现在掉了一半,经过无数汗水腐蚀已经生出层薄薄的锈迹; 刀刃中段上有两个缺口,是范久宇砍木头时造成的,还有一个裂口,两边都翻卷了九十度。不过并没有断,作为铁块它很坚强,知道自己的任务没完成,依旧强咬着一口气。 不过现在,大概已经不需要了。谢淩在想,要不要随手把它扔掉算了?免得留在身上的话,什么时候掉出来被人看见,她藏一把刀干什么?那就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正犹豫着,周莉嫚和余东瑞回来了。她不得不先揣进衣服里。 大概是翻山越岭的缘故,余东瑞左手拿着根木棍充当手杖,右手撑着那把黑底曼珠沙华伞,遮挡在掌心中捧着一把捣烂了的植物纤维的周莉嫚上方。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正中时回到这里。汁液顺着指缝不断渗出来,有的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被风干,浸染了她白嫩的皮肤。但她一点不在意,她只在意谢淩被蛇咬了,中了蛇毒。 “谢淩你别乱动,我来就好。来,把斗篷拉开一点。” 不错,因为余东瑞的到来,谢淩衣服破烂不堪实在很不体面,不易见人,所以最终周莉嫚还是主动把斗篷让给谢淩;但也是因为余东瑞的到来,他在路上好巧不巧地捡到那把伞,并一起带了来。 天亮了,没有雾气,周莉嫚就可以暂时不需要斗篷。而谢淩被蛇咬了,伤口处又红又肿,禁止动作也是延缓毒液流动的方法之一。所以把谢淩留在原地,他们则义不容辞,翻山越岭去找能解蛇毒的草药。 捣烂,拿回来,再敷到谢淩伤口上。 不好,还差一样可以包住药草的东西。周莉嫚本想学着电视里那样,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料来充当绷带,但扯不动。也没有刀。于是看了看谢淩那件几乎成条状的衣服,干脆就用她的好了。 反正也是替她包扎。 从这个时候起,谢淩感觉到周莉嫚看自己的眼神终究变了。 她本来刻意躲着自己,回避眼神交汇。垂下头一股脑儿把注意力集中在蛇咬过的伤口上。虽然面色乍显担忧,但越过浓密睫毛可以看到,后方可是藏有一双漾着冷酷的眼眸。 兴许谢淩盯着她看的眼神太过用力,让她觉得实在避不开了,偶有一瞬间四目相对,警惕、幽怨,和以前那明眸善睐,简直判若两人。 也难怪,经过这件事,如果还能再像以前一样姊妹情深,那就太不现实了。可谢淩有一件事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告诉余东瑞呢? 看了眼在一旁打伞,因为好奇谢淩伤势而张头张脑来看的余东瑞。眼里既不担忧也不愤恨,只纯粹地凑热闹。这说明他对刚才的事情始末并不知情。 包括回去以后,谢淩询问他时他回答的话。 第五十七章 解药 “在去找药的路上?……啊,莉嫚说她也没想到那里会有蛇,而且她也很怕这些东西,所以很后悔在你求救的时候没能及时施与援手。 不过谢淩,你这闺蜜待你真心不错。斗篷都让给你,还有找药的这一路上你都不知道她有多担心你会毒发身亡,几乎争分夺秒,很拼命,差点儿连我这个男人都熬不过她。从爬树摘取,再到捣烂出汁,这些都是她亲力亲为的。我可都看在眼里呢。 就这样的好姐妹,你还说和她有隔阂?那可真是太没良心了。” 谢淩有没有良心不需要别人品评,还有周莉嫚有没有歉意她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很肯定,要不是这么多年来相互有所了解,眼睛是软肋,很可能连自己也信了她的邪! 谁说小白兔那呆萌可爱的皮相之下,藏不住一只恶魔? 周莉嫚心里早就知道谢淩对她心存恶意了!尤其当两人倒地之后,她唯恐斗篷被抢而用力把谢淩往外推;谢淩暴力争夺的时候,也清清楚楚记得她当时还是有意识的! 只不过没有反击能力而已。 但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余东瑞呢?似乎直到后来也没对她丈夫提起过?如果她想要报复,大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编排打垮谢淩。只要合他们三人之力,你一句我一句,谢淩根本抵挡不住人言可畏。 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承认错误?从此以后在她周莉嫚面前根本没法做人。说不定以后遇见了都得绕着道走呢。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但她为什么不这么做?为什么不拆穿自己?说来说去,还不是她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野外之中,四人之间不易内讧?顾及她那虚情假意的圣母美名?亦或者,她想用律法来制裁自己呢? 悄悄收集不法证据,等出去以后再向谋体曝光自己的所作所为,即能让自己付出惨痛代价,又能顺势对x集团名誉带来重大打击。 如果真是这样,就更加留不得她了。必须得快! 最好……能在离开这个岛屿之前就解决掉。 回到帐篷处,远远地,范久宇就迎了上来,原本还满心欢喜的,看到谢淩这副模样,不禁忧从心来。 询问清来龙去脉后,他也帮忙搀扶,安慰道:“咳……没事,谢淩你不用担心。兴许那蛇没毒!” 没人搭话,就连他自己也心虚不已。因为四个人谁都没有野外生存经验,不知道哪种蛇有毒哪种没毒,谁也不敢拍着胸膛打包票。 于是他又悻悻道:“今天已经是第三十天了,回去以后,咱们就立刻去icu!我们三个陪你一起去,打血清。咳,你别太担心。” 还是没人搭话。 电视台的直升机到底今天来还是明天来?谁也不确定。有了上次久候不见的经验,他们怕极了失望,也可以说怕绝望。 即使不说出口,每个人的心中或轻或重都悬着一颗心。宁愿自我安慰这只是电视台节目组的工作纰漏,而不是他们被遗忘。 没有着急收拾帐篷背包,在尽可能快的前提下,该下海捕鱼的继续下海捕鱼,该打水采野果的继续打水采野果。 原计划,由于谢淩行动诸多不便,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毒性发作的情况下,应该由同为女性的周莉嫚留下来相互照应。让两个男士去干那些体力活才对。 但周莉嫚似乎对抓鱼更感兴趣。可以理解,因为她曾经和谢淩发生过严重争执,闹掰了之后就没有任何交流,目前也许是都还没做好相处准备。 于是她负责捕鱼,丈夫范久宇负责上山打水。 临行前,范久宇找了许久,几乎翻遍帐篷和附近草木,最后挠着头愣在原地。说道:“咦?怪了,我刀呢?该不会和木筏一起被烧毁了?” 谢淩没有说话,倒是周莉嫚哈哈直笑,“老公你傻不傻?咱们在这里来来回回已经一个月了,没路也都走出条路来了。你还要刀干嘛?赶紧去吧,别忘了留神看天空。只要直升机一出现,别管打没打到水,赶紧回来!” “嗯,老婆你说的有道理。” 咧嘴笑着,就这么正式分开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完成各自手头任务。 周莉嫚那娇小敏捷的身形蹦蹦跳跳,渐行渐远,直叫谢淩看了心中不免嗤之以鼻。也许成见早已根深蒂固,做什么都显得做作刺眼。 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毒性正在慢慢发作的征兆,心率越来越异常,体温反而越来越低,有点儿冷。 于是她回了帐篷,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应该说是一长觉期间,被迫变成零零散散很多个“小觉”。这期间,她总能听到一些窸窣的男女交谈声,说到点上而愉快地笑了两下。来自周莉嫚和余东瑞。 偶尔睁开眼睛,也总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蹲在自己脚旁,在给自己仔细更换药物。也是周莉嫚。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不是去捉鱼了吗? 谢淩叫过她,“莉嫚。” 然而得不到回应,准确地说,就好像她根本听不见一样。视若空气。换好之后就会拉上帐篷,交代外面的余东瑞几句好生照顾,自己又疾步如飞地离开,赶去海边继续捉鱼。 谢淩十分无语,心中还是忍不住鄙夷道:这女人,又在卖弄她的白莲花人设了。 表面上对自己如何如何好,有多么担忧伤势,实则私底下连接触都不愿接触,看都不看一眼,话也不愿说。 就这样的人,真该被ff团绑在火架上烤才对。 也许换药是借口,实则她真正的目的,是回来和余东瑞幽会吧? 越来越想不明白她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了,迷迷糊糊中,谢淩翻了个身,再一次沉沉睡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她是被脚踝处传来一阵凉飕飕的触感,给惊醒的。 帐篷外篝火扭曲跳动,离谢淩帐篷很近,正好照明着周莉嫚蹲在脚部位置,拉开睡袋底部拉链并找到谢淩的脚。 解开临时绷带,取下药渣,用清水冲洗后又换上新的解毒药。 整个过程她很轻缓,不想还是没能做到“雁过无痕”。 第五十八章 解药(2) 于是主动笑道:“你醒啦,是不是我弄疼你了?”谢淩没有回话,她又道:“感觉好点没?我只知道这种药能解蛇毒,但具体有多少作用或者有没有毒类限制,那就不清楚了。怎么样,还疼吗?” 注视中,谢淩缩回脚,试着扭了扭后,摇头道:“酥酥麻麻的。算不得有知觉。” 周莉嫚呵呵一笑:“好。那就起来吃些东西吧。”说完,伸着身子拍拍谢淩肩膀,自己打起伞先走了。 天色黯然,看来已经入夜很深了。但他们仍还在这个岛上!说明这一整天飞机都没有来。 眼下,每个人面色看上去并不好。僵硬之中,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都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范久宇的目光偶尔会飘向预计飞机飞来的方向,张望一会儿,然后失望着回过头,默默挑了挑火堆中的灰烬。 余东瑞则低着头若有所思,手中拿着跟细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画完了,不满意,用脚上鞋子大力蹭掉。然后再继续写写画画。 这凝着的气氛,并没有因为谢淩加入而有所缓解。谢淩的目的也不是这个,她拖着刚休息好,却反而越来越疲惫的身子走出帐篷,原因有二。 一个是把斗篷还给周莉嫚,并致于最真诚的换药道谢。 其实换药这种事,没什么男女忌讳,谁都可以,包括谢淩自己。她只是脚受伤,不是残废,周莉嫚又何苦乐此不疲呢?一天之中换三四次,到底是想感动谁?还是做给谁看? 又或者她似乎……对她的伤口莫名很上心。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既然在旁人眼中,她表现得那么心胸宽广,有容乃大,那自己大方回应就是。当亲手给她披上“保命”的东西。也好让有心之人看看,自己并不是什么狭隘的女人。 一个是想好好看看周莉嫚,她到底有些什么习惯,以及吃些什么东西? 以前,怎么从来没注意过? 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她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还有那些被扔掉的食物也不止是憎恨,如果搞懂了,或许原因很重要。 但话说回来,自从进入这个不知名岛屿以来,大家衣食住行几乎都在一起,可以说同吃同寝,自己吃什么,大家就都吃什么。反倒是自己,应该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自己一个山野水果都没碰过! 明明想利用塑形禁忌达到见不得人的目的,反倒先把自己给暴漏了。要是周莉嫚对自己也起了杀害之心,怎么防? 防不胜防。 当周莉嫚把眼下这几个蛤蜊递给谢淩时,她让她也吃啊。哪知周莉嫚回答:“我们已经都用过了。这些还是特意留给你的。” 无可奈何。 令人高兴而失望的一天结束了。 高兴,是因为现在是第三十天了。飞机今天不会来了,虽然很失望,但抵不过更加心潮彭拜,打起精神迎接更加振奋人心的第二天。 因为如果用比例来换算,明天飞机出现的机率会在九比一之间。也就是有百分之九十以上会出现,百分之十不会出现。 假设,如果电视台仍然还想不起来接他们回去,那问题就上升到律法层面了。 眼下他们四人,虽说不参与节目录制,但也都签过合法合约的。而且身份个顶个尊贵,由于甲方工作疏忽在先,所导致的恶劣后果无论哪家提起公诉,足够赔付出半座台产。更别说四个人。 而失望,是谢淩到目前为止仍还没搞清楚自己要知道的一切。没完成目的,反把自己弄得生死靠天意。天要她生,她才能生;天要她死,蛇毒随时可能发作。 她很焦虑。都处于一种不确定性,就像范久宇对直升机有多期待,她就有多焦急。如果不在离开这座岛屿之前除掉周莉嫚的话,将会对未来酿成无穷无尽的灾难。 但没有办法,一切不得不只能等到明天再说。 野外生存的第三十一天。 谢淩是被耳边闷钝的“咚、咚”声吵醒的。 醒过来后,她看到周莉嫚支起左腿,伸直右腿,勾着背轻靠在帐篷门口处。 与往常不同,她不再回避谢淩,而是主动盯着她,眉梢和嘴角同时上扬做出“笑”的弧度,眼睛里的冷酷不再收敛,肆意荡漾,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手中拿两颗不知道什么果实,块状,三厘米大小。一起抛到半空,落下时接住了,便在手中,没接住的,就落到地上。 而那闷钝的“咚咚”声,就是来自这个没接住的果实撞击地面所发出来的。 “莉嫚……” 谢淩想坐起来,挣扎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可能久睡成疾的缘故,身子比休息前更加惫态,甚至略微僵硬。 头很疼。就好比……就好比从被咬的那一瞬间,那条棕黑色蛇顺势把另外一条小蛇植进她的血管当中。然后那小蛇顺着经脉一路上游,游啊游,游得越高,就越疼痛。 谢淩扬起拳头用力敲了后脑勺几下,想以此来缓解闷痛,无用;又狂甩了甩,反而令清明的视野中出现重影。 脑袋也“翁翁”回鸣。 如果之前的疼痛好比长在大脑外的一道防护小门,那条小蛇在大脑表层左来右去,用自己的身体撞“门”。她很痛苦;而经过之前又敲又晃,侧方面致使小门打了开来,小蛇畅通无阻地越过小门继续往里爬,然后在大脑上穿透,打洞。畅快无比。 对,就是那样的痛。让人死去活来。 周莉嫚冷眼看着她的一系列行为,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挪到睡袋脚部位置,拉开拉链,准确无误地一把抓住谢淩脚踝,乍地将她往下拖拽。 谢淩没想到这娇小身体里竟蕴含着如此惊人的力量,更没想过她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猝不及防,而至自己好不容易挣扎起来的身子又重重跌回去。 稍往下移,头部并没有压到睡袋内置枕头上,砸到地上。顿时令她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莉嫚你,你干什么呀……” 第五十九章 五倍子 过了好一会儿,周莉嫚都没应她,却在伤处很仔细。 谢淩稍微清醒了点儿,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我这伤口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得不到回应。 由于平躺着,从这个角度无法看清周莉嫚的神貌,她挣扎着想坐起身来,并压低声音提醒道:“周莉嫚!” 周莉嫚的目光因为这一闷吼,顿时抬了起来。眼神交汇,四目相对。 顿时让谢淩昏沉全无。 她的眼睛……冰冷而凌厉,眉梢微微往上翘,颇有一股淡淡的嘲讽韵味。但更多的,还是脸上如同散发着一层霜雾,让人看不真切神情。 这让谢淩意识到可能现在外面没人,而这死女人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基于两人已经彻底撕破脸皮,即便偶尔交谈几句也貌合神离,说白了都是做给旁人看的戏。然而现在既然外面没人,实在想不出来她还有什么理由再为自己担忧。 就在刚刚,她的行为在谢淩看来显示得很在意,绝非装出来的。明明只是一个细小伤口,却几乎牵引着两个人,成了她们之间仅有的接触。 如不是,只道,十万八千里,天南地北,老死不相往来。 谢淩实在很不明白周莉嫚这么做到底为什么?有什么目的?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瞳孔骤然一缩,心中下意识地立起警觉。手默默伸进睡袋之中探了探,直到握住那把藏起来的锈刀时,心中才稍微安定些许。 冷静下来后,紧缩的瞳孔并没有就此舒展开来,反而更缩小了一圈。 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本有些惊慌失措只因为一个小小的动作,瞬间扭转了对弈局面。 从被动变为主动,甚至有一种压倒性气势——不能眨眼!只要一眨眼睛,她就会跳起来,把刀狠狠插进周莉嫚的心脏中。 因为,她也在等待着两人能够单独相处的机会。只不过现在还没出手,还在犹豫,完全因为两人都身在帐篷之中,等到真正血溅七尺的时候,她收拾不了这残局。 压抑的气氛如同凝结了般,不曾流过任何人身边。否则,也不会怎么冰凉凉地来,又怎么凉飕飕地去。甚至还平白低了一个度,冻结着她们浓密的睫毛,毛孔中细微的绒毛,和鼻腔中呼出来的气。 突然,“噗哧”一声,周莉嫚笑了出来,说道:“瞧你,我不过是来看看你的伤口好些没?这么紧张干嘛。” 说完站起身来,往帐篷外走去。 谢淩边挣扎着爬起来,目光也紧随着她,看她站在门口一手撑伞,一手食指和拇指间拈着颗种子并高高抬起,停在海天一线的半空中仔细端详。 从这个角度,谢淩也能够看清楚,此时暗沉沉的天,乌云密布。没有阳光,显示不出来那东西圆润的线条。但并不难看出,那果子因为之前几次三番摔地,磕破了皮,渗出些许浆液来。 “多么漂亮的果实啊!想不到竟还对蛇毒有奇效……谢淩我问你,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谢淩没有回话。 周莉嫚呵呵一笑,随手掷了出去。眼看着果实在空中划出个抛物线,落入灌木丛后翻滚着不见了。她把手插进裤兜里,借着深呼吸的动作提了下肩,然后往海边方向跨出步子,与此同时留下句莫名其妙的话。 “挺好的,用它来给你治疗蛇毒。哈哈!” 语尽,人也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等谢淩跛足追出来,最后见她的身影,是踮起脚尖轻巧跳跃下那块拦路巨石,高一米二宽两米。走了。 她这话什么意思?还有她只笑了两声就急急收声,为什么?笑声没问题,是语态有问题。短暂而急促,但完全可以听出来绝对发自肺腑。像一个孤高自傲的决胜者! 这让谢淩顿感不妙。心猿意马。 是药有问题还是伤口有问题?谢淩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她用衣袖擦了擦,没多久,又重新渗出来。连身体,手心都同时在丝丝往外冒。 本想坐下来舒缓一下心情,才发现那条被蛇咬过的腿,膝盖以下竟全然毫无知觉。卷起裤脚,她哆嗦着手,去解开了那块绑着草药的布条。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一片片嫣紫,斑驳陆离。轻则只是皮开肉绽,重则,好比蛇牙留下的那两个口子,原本比芝麻都小,根本不引人注意。因为蛇还小。而现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无限膨胀至里面的肉在往外溢,挤破伤口,被动式地扩展到筷子那般大小。 但即便这样,自己还是感觉不到疼。 血脉经络如同蜘蛛网,顺着她如雪般透彻的肌肤不断往上爬,有的已经延伸至小腿位置。 先试探性地拍了拍,逐渐加大力道至捶打,然后捏掐,在小腿肌肉上狠狠拧了一把。 晴天霹雳,确确实实一点感觉都没有!估计现在就算拿刀把伤口那块肉剜去,也不会疼。 这是……怎么一回事? 情况有点儿熟悉。就好像……就好像……上次被龚琪珊泼红酒,身体不慎沾染过单宁酸后出现的副作用一样。 只不过因沾染程度不同,当时情况轻微,只脸部皮肤出现东一块西一块的瘀斑。因为拖得时间够久,后来蔓延至脖颈以下,上半身。 然现在,伤口处由内而外地泛色,看样子应是直接融于血液之中,故导致发生拉枯折朽般的异变。并且已经开始不同程度的溃烂。这…… 这药有问题! 不不不,不可能……不会的!她想错了,不会的。 谢淩呼出一口凉气尽可能让自己镇定,步履阑珊地跌跌撞撞往之前药落下的地方跑去。 她想找到那棵块状果子,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不相信药有问题,宁愿相信是蛇毒的缘故! 然而穿来梭去,忍着被枝杈划破衣服刺破脸颊皮肤的疼痛,找遍那块区域,一无所获。就像它沉入的不是海岸,而是大海。 此时,范久宇他回来! 第六十章 飞机来了 他左臂斜伸,与跨部之间夹住半大藤篓。篓看上去有点儿重,透过细缝可见里面硕果累累,还有几株鲜嫩的草本科类植物放在上面,枝叶延伸出藤篓一段距离。 他右手拿着个吃剩一半的野山梨,又咬了一口,与正巧灌木丛中直起身来的谢淩遇个正着。他招手道:“哟谢淩,你怎么出来了?怎么样,身体好点儿没?” 谢淩顾不及回答他的话语,一双通红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腰间的藤篓。准确地说是藤篓中草本科植物的下方,也有几块周莉嫚之前拿着的那种果子! 她其势如风跑了出来,像个热情似火的恋人,让范久宇误以为她想扑倒自己。脚下稍退了一步,伸出拿梨的手刚想制止,哪知待靠近后猝不及防地来抢腰间藤篓。 他尬了两秒钟,轻咳一声遮掩,想对谢淩打个趣儿。 “咳……那个,谢淩啊……” 才开口,谢淩已经翻翻找找,最后拿出一块五倍子来伸到他眼前,问道:“这是什么?” 范久宇挠了挠头,回道:“药啊,治蛇毒的。我可是跑了五六里路,特意给你摘来的呢。” “那这些呢?”谢淩又一把抓起那些草本科类植物,红着眼问道。 “也是药,都是给你治蛇毒的。”范久宇不觉好笑,“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拿来吃的吧?哈哈,谢淩你可真逗。你要是肚子饿了,先吃点儿水果垫巴垫巴。一会儿等余哥捉鱼回来,就有吃的了。” 说着,弯腰拿起个苹果递给谢淩。哪知她目不斜视,瞪眼追问道: “我问你这是什么药?” 眼神过于幽怨,面色肃穆非常,看起来答案似乎对她很重要。范久宇有点不明所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淩为什么对这些草药这么在意。不过想来也是,她中了毒,眼下大概是好了,当然会想知道是什么东西救了她。 于是讷讷道:“五倍子啊,解蛇毒的其中一种中草药。你不知道吗?还是莉嫚特意让我去找的。” 说完,不知怎么,谢淩脸色突一变,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不明白到底怎么了?谢淩到底在想什么?于是连忙解释道:“咳……是这样的,你可能不知道,因为这里面含有大量单宁酸,可以起到很好的解毒杀菌效果。所以莉嫚认为如果和其他草药混合在一起使用的话,效果可能会很好吧。” 什,什么?单宁酸?! 谢淩倒退一步,腿脚发软,差点站立不稳跌坐到地上。 . . 唔……怎么说呢? 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谢……谢淩……你……不可以……” 范久宇话还没说明白,已经被唇封住。粗重的喘息中,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它们不断挣扎,扭曲。 掀开他的t恤,亲吻他的脖颈,胸膛。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呆了。 前一刻还面如死灰,如临灭顶之灾的人,变起脸来真是秒秒钟的事儿。这让他感到措手不及。 想抗拒,但见谢淩跛着足,大概是伤口还没复原的缘故,看起来很艰难。他不忍再对谢淩造成别的伤害,所以就这么任由她把自己一推再推,推往帐篷中去。 推倒在睡袋上,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次谢淩是真的扑了上来,跨坐在腰间。如同匹面对新鲜肉食如饥似渴的大灰狼。 褪去他的穿着物,自己也坦诚相待,推搡缠绕中,终于还是突破了那纯洁友谊之间的界限。 把周莉嫚和余东瑞曾经嚼过的舌根,有过的猜测彻底变成真的了。 内火煎熬着范久宇的理智,从抗拒到半推半就,到顺从,再到后来意识彻底土崩瓦解,主动翻身压覆谢淩,沦为一个只有本性的男人。 他很投入,一寸一寸亲吻得深情无比。活脱脱一当世情圣。由上至下,直到那段被蛇咬过,被他老婆周莉嫚涂抹过单宁酸的伤口时,可怖景象才使得他暂时恢复理智。 他吃惊道:“谢淩,你的伤口为……” 他想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然而等回过头去,才见谢淩已经泪流满面,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他叹息一声,“谢淩,你……唉,对不起。” 他心里很乱,也很不是滋味。 冷静下来以后,仔细想想,其实两人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既对不起自己老婆,也对不起身下这个好女孩。他错了,大错特错。他千不该万不过,不该关键的时候没能把持得住自己。 那泪水越是稀里哗啦,他越觉得自己罪无可赦,可恨至极。但大错已成,还能怎么办? 轻轻放下谢淩的脚,他压低身子想去抚摸她的脸,安慰她两句,哪知还没开口,就被大力推了开来。 谢淩边哭着,抓起自己的衣物就往外跑。还没来得及穿上,那踉跄的身影就越行越远。徒留范久宇颓坐在帐篷中,抬着手想呼喊她,却终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打了自己一嘴巴子,恶狠狠嘟囔了句“禽兽!”是在骂自己。 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这操蛋的行为…… 唉!真是禽兽不如。 穿戴好衣物,他走出谢淩帐篷,本想四处搜索一下还能不能看到谢淩身影,或者有没有什么人逢时回来。如果看到自己从这顶帐篷中出来,会不会暴露自己和她的事儿? 解释理由得好好盘算一下,既要把事情说明白,又要避免被妻子误会,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这一抬头,那暗沉压抑的天空之中,日落方向,出现了个芝麻大小般的白点。看起来和天气格格不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翔,并且正向着他们这个方位。待近了些,瞳孔骤然一缩。 ——看!飞机!是电视台节目组的专用直升飞机,它、他们终于来了! 终于来了! 心底积压着的希望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如同万丈曙光,将脑中那“灰色地带”照得无处遁形,范久宇激动地跳起一米高。他不断挥震双臂,声嘶力竭地向飞机呐喊,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到?能不能注意到? 第六十一章 她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 拔腿冲了出去,可出去没几步,又停下来。狠拍了拍自己脑门,囔囔道:“哎,东西!” 于是折返回来,收拾起他们这一月以来所用的东西。 哼着支轻快小曲儿,面带笑意,连动作也不由自主地比平时快了很多。 他先把自己和妻子周莉嫚的帐篷行囊都收拾好,也正侧方面等着看有没有人回来?然后再把谢淩那复杂的帐篷和衣物也都收拾好。 左一包右一包,直到全部收拾完毕,没一人回来。眼看那飞机从刚开始的小白点彻底显行,到现在变成连旋翼和尾桨都隐约可辨,乃至舱门上以红漆印着“某某电视台”字样及商业图案。 没办法了,大概是大家都在岸边直升机预订降落的地方集合了。于是他也匆匆赶往岸边。 脚下不由自主地连蹦带跳,哪怕山路崎岖蜿蜒,树根和碎石凹凸不平,并不能阻止他的步伐。却在途经一段较为稀疏矮小的林中,他停了下来。他看到两个身影。 谢淩和余东瑞。 谢淩把余东瑞的双臂抓得很紧,脸庞微扬,脸上挂着泪痕。她的眼睛在盯着余东瑞,神情中却透着绝望。 而余东瑞,脸面微侧,有意避开谢淩的目光。由于后脑对着范久宇,他看不清余哥的神态,却清清楚楚看到一个动作。 他推了把谢淩的肩,待对方被迫退开后,垂下头掸了掸刚刚被谢淩抓过的衣袖位置,似乎很是厌弃。 看到这个动作,范久宇脑子里第一反应是暴露了。自己刚才“欺负”谢淩的事,余哥可能知道了。 她们现在,估计就是在说这事儿。 而自己没有勇气甚至权利上前解释两句。刚刚想好的一系列说辞,基本毫无用处。 随着余东瑞一声低沉的“滚开!”刚准备要走,谢淩再次跟上去抓他的手臂,说道: “算我求你了。一定要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余东瑞……” 这次余东瑞没有回答,他冷酷地一甩手,“啪——”耳光清脆而响亮地打在谢淩脸上。 范久宇愣住了,谢淩也愣住了。与此同时,他看到就连明明故意而为之的余东瑞也愣住了。神情之间,竟有着意想不到讶异。 他还是不能做什么,没资格做什么。除了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施暴一个女人。 不过说来也是,自从余哥他们家集团的实力在圈子中崭露头角到现在蒸蒸日上,两人从十岁起就互相认识,到现在,从来都是他对感情不认真,却没见过哪个女人对他不认真。 他可以对女孩子们一夜情义,却没有哪个女孩子敢对他水性杨花。至少门面上不会,都忌惮他f集团三公子的身份。 如今谢淩是他的未婚妻,还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和自己……算做兄弟的和准妻子都对不起余哥,他气不过是情理之中的。 可恨自己,竟什么都做不了。 只见余东瑞趁着谢淩没回神期间,用力拽回胳膊又走了。谢淩又追上去,又拽上他的胳膊连哭带求,看起来似乎已经到了崩溃边沿。 她很冲动,几乎没有理智可言。因为这件事,她这个身份是四人中最尊贵的人,甚至可以向余东瑞下跪。 眼看着膝盖已经弯曲身子下沉,就要跪到地上。 “余哥!谢淩,原来你们在这儿!” 自己的突然出现,果然另两人都愣了神。 对视中,谢淩连忙别过脸去不愿看他。也顺势站直身子;而余东瑞,吃惊没多会儿,看范久宇的眼神立刻变得极其古怪。 意味深长中,带着狡黠。让人捉摸不透。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确实已经知道自己和谢淩的事了。 范久宇深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换上喜悦的表情跑过去,说道:“快点快点!直升机来接我们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呐,东西我已经替你们收拾好了,我们快走吧!” 听到这句话,两人神色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兴奋,看来都已经知道了。而递出右边的包,始终没人来接。 范久宇看向余东瑞,余东瑞双手插在裤袋之中,看向谢淩。范久宇也看向谢淩。而谢淩,始终别着脸,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和哭得红肿的眼睛。 “咳,我替你们拿着吧。不过我得去找莉嫚,得先走了。你们快点啊!赶紧去岸边集合。”说完,又挎上包,转身快步离开。 没人挽留他。 出了那个是非之地,没走几步,忍不住刻意放慢脚步,他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到身后响起窸窣的脚步声。先是一个,没走几步,变成两个。 范久宇默默回头,果然又看到谢淩追赶上余东瑞,去拽他胳膊的动作,又被粗鲁甩了开来。 余东瑞刻意压低声音吼道:“够了谢淩!你是不是疯了?我警告你,别再胡说八道了!赶紧走。” “余东瑞!”谢淩喊出这句话时,可听出那声音中有着无限哀怨和悲愤,她已经神志不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眼泪流入口中,苦涩无比;唇瓣咬出血来,又带着腥味。苦涩和血腥混合在一起,就像她现在的神情一样。愁肠百结。 她摸了把眼泪,放开出血的唇,点头道:“好,你就算不帮我,替我转告给谢家人总可以吧?这你都要拒绝?” 余东瑞皱起眉头鄙夷地看了一眼,扔下两个字,走了。 “妄想。”然后又说道:“要是不想惹麻烦,就把你脖颈上的红痕遮一下。” 谢淩顿了顿,立刻拉上外套拉链直至下颚处,又追赶着过去。 其实认真算下来,认识谢淩也已经五六年了,范久宇实在想不明白,以谢淩那孤高自傲的脾气,尤其变美了之后,都被这么侮辱了到底为什么还要对余东瑞纠缠。或者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在被一拒再拒之后,宁愿不顾尊严下跪来请求帮助? 这岛屿上生存的可不止余东瑞一个男人啊!但凡她能够看得到自己,说一句“范久宇,帮帮我”。自己也不会拒绝。尤其是……那件事发生以后。 无论歉疚还是人情债务,可别忘了在物质上余哥能给她的,自己一样能给。甚至更多。 只要她要,只要我有。 可她,为什么不找自己开口呢? 第六十二章 最后的机会 脸色苍白。失魂落魄。 等谢淩来到直升机降落的特定地势时,余东瑞已经骂骂咧咧爬上飞机,坐了进去。 只不过飞机引擎的轰鸣噪音很大,她听不清他骂些什么。 飞机“坐”南朝北,机舱门左边,那个凝着眉目,满脸忧心不住张望的人,是谢淩的表哥谢哲。 右边点头哈腰,要不是因为得搀扶他们上飞机,恨不得就地下跪表示歉意的三位,正是电视台节目组的人。其中一个是他们来时,在办公室里接见的那位秃头主任。 他们见人就不住弯腰道歉,一遍遍解释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本台疏忽,把几位的资料和其他参加人员的资料搞混了。” 和意料中一样。只不过没想到后来在相关人员查验资料的时候曾发现过他们,又以为是早就参加结束了的,就都归档了。要不是谢家七公子谢哲打听到谢淩和几个朋友一起参加节目,找到电视台来,恐怕到现在他们都还没发现工作上竟有这么大纰漏! 范久宇先把帐篷行囊递给周莉嫚,自己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上了去,然后再回过身来拿。这时,左边的谢哲终于发出一声呼喊,“表妹!”眉头舒展开来,奔跑着去了。 他也听到了,不禁抬眼看向不远处,谢淩步履蹒跚地走出树林,缓缓走来。她的目光,也越过谢哲盯着他们这个方向。 于是急急侧脸躲避。 “怎么了老公?” 妻子的声音在吵杂的轰鸣声和工作人员的歉意中响起来,他更加无所适从。刻意摇头道:“没,没什么。来,抓紧我的手。” 这次换妻子周莉嫚行为不解了,她转过身去,对着谢淩挥手。 谢淩看得一清二楚。不,是二清二楚。眼中无论看什么都带重影,而且更加头疼欲裂,宛如即将被徒手撕开来那般。 她知道自己沾染过大量单宁酸,可能命不久矣了。 她曾想,既然周莉嫚已经猜透自己的塑形禁忌!而且还下了杀手!那自己就抢走她所拥有的,在乎的一切东西。范久宇就是其中一件。 不过后来她停手了。归根究底,这是自己和周莉嫚的仇,就算引诱到她丈夫,这样就能证明自己赢了吗? 不,她输掉的只是个不忠的男人而已,而自己输掉的可是性命!这个恶毒的贱人,不——绝不!不能就这么等死。对,不能就这么等死。 要报仇,要拉垫背,要和她同归于尽! 后来去找她复仇的路上,在树林中撞见余东瑞,她告诉他自己快死了,并且凶手就是周莉嫚! 别无它法,因为在这座岛屿上生存的人,除了自己,就是仇人,和仇人丈夫。她不知道飞机到底会不会来?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刻?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帮助自己的,就只有余东瑞一人而已。 总不能指望,一个丈夫去揭穿自己妻子的恶行吧?那是傻子的做法。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余东瑞宁愿相信那个表面女人也不愿相信自己?不帮自己?哪怕看在……好几个温存夜里的情份上。 果然,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他们狼狈为奸!他们都该死! 谢淩看到打伞的周莉嫚在向自己招手,那一刻,眼中的杀意和戾气,藏无可藏。这对她来说,是最后的机会。别说等回去以后还有没有下手机会?她可能,连家都回不去。 握住藏在衣袖中的刀柄,她很庆幸,那天没有冲动丢弃。否则,今天拿什么来把这个女人千刀万剐? 谢哲跑了过来一下抱住谢淩,毫不在意自己的高级西服被她满身尘埃玷染。抚摸着她有些杂乱的头发,恨不能揉进自己胸膛。 他这个表妹,因为是同辈之中唯一的孙女,从来备受宠爱,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哪受得了在野外生存一个月! 以前贵气强健,到哪儿都宛如皎皎冷月的女孩,丰满时像圆月,瘦下来时像弦月;现在整个人变得沉默,憔悴,甚至比瘦下来时,更消瘦了。他心疼得要死,担心得要死。 不过现在好了,一个大活人,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并且能够触碰得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些许。 谢淩耳中嗡嗡,听不清谢哲在自己耳边说了些什么。只只字片语,什么“来晚了”,什么“爷爷和伯父伯母找”,什么“回家”。 她顾及不了回答,一心专注着周莉嫚已经转身,正准备在工作人员帮助下攀爬上飞机。 来不及了!谢淩推开谢哲,在前行的过程中脚下速度愈发加快,敏捷而迅速,往飞机奔跑过去。 “表妹……”谢哲的呼喊声就像催促,不止没让她停下来反而速度更快,意志更坚定。 今天这把刀,无论如何也要插进周莉嫚胸膛!白的进,红的出。而且她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对方的惨状,对方的惨叫。情况允许的话,一刀不够解恨,连捅她个十刀八刀的。这样她就死定了! 眼看着周莉嫚搭着工作人员的手臂,一只脚已经跨上梯子,谢淩额头青筋暴跳,唯一的信念支撑着她把袖子里的刀一点点往外抽出。抽出,再抽出。 她现在就像个电视剧中的专业刺客,只等靠近之后趁其不备,一手从后方捂住对方的嘴,也让对方伸直脖颈,然后用刀轻巧而迅速地抹上去。 只一刀,只要一刀就好。血溅三尺,绚烂如花。 “周莉嫚!”谢淩厉声一唤,想拖住她的脚步,哪怕会因为这声呼唤而引来旁人关注。在对方回头前,她伸出手就要去捂住她的口,刀也完全抽了出来,正配合着左手扬起。 手指触碰到周莉嫚的外衣襟,越过脖颈,手背碰到伞柄,顿有股冰凉的寒意传了过来。她找准口部方位移了上去。 “表妹!” 谢淩只觉身上被一扑,拿刀的手臂被一股巧劲往内掰藏,刀头向下贴到胸前。同时也贴上另外一个更为浩瀚有力的胸膛。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哲竟又追了上来并越过她,从正面拥抱谢淩。也可以说是压制。 第六十三章 手机丢了 不过并没有人在意到他们的拥抱,因为这个行为,大概是离周莉嫚很近,在谢哲冲上前来抱住谢淩的时候,转身幅度过大而导致连带着把周莉嫚也给撞了出去。要不是工作人员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恐怕已经滚下梯子。 “表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对不起,是表哥不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表哥对不起你。”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周莉嫚身上,谢哲试图来抢夺谢淩手中的刀。无奈谢淩反应也很及时,紧紧握着偏不给。几番纠缠,也只迫使她不得不又塞回衣袖之中。藏其锋芒。 见状,他也没再勉强。对谢淩暗自瞪了下眼,示意她不可乱来。安抚好后,才回过身去对刚好被工作人员扶起来的周莉嫚致歉。 “周小姐,哲一时大意没顾忌到您。您有伤着吗?” 余东瑞环抱着双臂在机舱中居高临下,冷眼旁观,竟撇着嘴角无限不屑。似乎在嘲讽谢淩的幼稚行为。 这让谢淩眉宇间的神情更加赋上阴霾。 “啊,没事没事。谢哥哥也不是有意的,您担心阿淩嘛。我没事。”周莉嫚拿回工作人员递来的伞,摇头笑道。 转头,她顺势也以眼神安抚谢淩。但笑着笑着,忽有片刻凝结。 这抹别样情绪,兴许没多少人发现。但目光始终紧锁定她的谢淩却看得清清楚楚。就像之前在树林中,余东瑞第一眼看到自己时一摸一样。 她记得当时……轻浮和看戏的表情,实则也是种看透。 谢淩下意识地提了提衣襟来遮挡脖颈。 还没等她有所回应,谢哲挪动步子阻隔了两人对视,对周莉嫚微微弯腰表示谢意。 秃头主任见事平息,舒了口气,谄谀道:“那就请几位快上飞机吧,天气不好快下雨了,会影响飞行的。而且,台长还在台里等着大家平安归来呢。” “嗯……好。” 周莉嫚这么答着,却没有一点再上飞机的意思,反而在身上摸索起来。一阵之后,她挑了挑眉头,道:“啊,怎么会,我手机不见了。” 说着,低下头在刚才自己摔到时可能掉落的范围不住搜寻。连工作人员也一起加入寻找。 可是,根本连根头发丝都没落下。 “老公,你看到我手机没?”询问过后,连范久宇也切确摇头,周莉嫚不得不说,“怎么办?我手机可能落岛上了。” 总共有两方人表示要去帮忙寻找,分别是工作人员; 可他们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他们不知道这一个月中四人的活动范围。如果整座岛都得翻过来,以他们这几个人力恐怕少则个把星期,多则月余也未尝不会。东西越小就越难找。 于是范久宇成了第二方。他想下来去找,却被周莉嫚拦住。 “上都上去了,再下来多麻烦啊。这样吧,我自己去好了,我知道可能掉在什么地方。很快的。” “可你一个人……万一找不到呢?或者干脆别找了,咱们回去再买一台就是了。” 周莉嫚撅起嘴对向范久宇,似责备似否认。她没有着急回答,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别无他法,不得不把目光放在红了眼的谢淩身上。 在谢淩看来,舞台都没“搭建”起来周莉嫚就戏瘾大发,笑得跟个圣母婊似的,让人憎厌。 她说道:“也不是我一个人啊!这不还有阿淩的吗?她可以陪我去。是吧?阿绫。” 范久宇有什么话欲夺口而出,又忽而卡在喉咙;余东瑞则一改之前傲慢,好奇得忍不住探出身子来看周莉嫚和谢淩。还是满脸嘲讽。 因为两个人之间的恶性关系,谢淩对周莉嫚存有什么心思?在场所有人中还有谁会比他更清楚? 换句话来说,周莉嫚可能会这一句话,为自己带来万劫不复的后果。他很好奇难道她真的一点儿都没感觉到? 谢哲上前一步:“不了,周小姐,我表妹她身体抱恙。可不能——” 话没说完,谢淩抢先道:“走吧。谢哲,你先上去,我们很快就回来。” 意料之外,这才是最后的机会。 谢淩抓破头皮绞尽脑汁,漫山遍野寻找她的踪迹,欲为自己报血海深仇,甚至连当面杀人的蠢笨行为都不惜代价做出来了,却始终功亏一篑。 刚刚只差一点!就那么一点就得手了,却被谢哲刻意阻挠。她很懊恼。但现在,想不到这女人竟自己送上门来,怎么可能放弃? 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不行,表妹……” 谢淩脸上的笑容天真烂漫,神采奕奕而充满贵气,亦如她成人礼那天,外公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周莉嫚同样也是。两人手拉着手,像对血缘至亲的好姐妹。渐行渐远。 谢淩的脚步不蹒跚了,身体像是突然之间康健了。和之前拖着条废腿,举步维艰的哀怜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在旁人看来,不明白怎么回事。而作为见证人的范久宇和余东瑞,竟连他们也分不清到底跛足谢淩才是真实的她,还是现在健步如飞谢淩才是真实的她。 还没想明白,只听谢家表哥谢哲低吼一声,竟也跑了出去,去追她们。 这没什么不对的,他们都能理解,一个表哥担心自己表妹,乃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余东瑞和范久宇,他们各有所思。神色也大相径庭。 一个傲慢轻视,环抱双臂,翘着二郎腿甚至打起瞌睡,他想养足精神等着看这俩“姐妹”回来之后,到底会满身伤痕狼狈不堪。打一架?还是雨过天晴,解开所有误会和心结,然后和好如初? 他猜测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毕竟按照谢淩的说法,不管是真是假,证明双方心里早就积怨已深,恐怕不正面碰撞一下,根本解不开。 不过他还是不认为周莉嫚那种直爽开朗的女人,会敢杀人。 一个凝结沉重,蹲在机舱门口,扶着门框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甲抠入塑胶带中,划出痕迹。骨节因为过于用力,也不住泛白。 第六十四章 新的发现 他感受到妻子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和谢淩的那档子事了。并且是故意叫走谢淩的。她想……私底下解决这件事。 可恨,今后还有什么脸面来面对自己的妻子,和谢淩。心慌,烦躁,百感交集。却也束手无策。 他知道错了,悔恨不已。 . . 密林深处。 如千军万马的蚂蚁,密密麻麻,一脚下去恐怕都能踩到几十上百只。而其中大部分还是集中在贝壳上,铺盖得连贝壳本身颜色都看不出来。 乍一望去,如同不规则的霉菌斑一样,东一片西一片。 谢淩没有密集恐惧症,但还是不免被这样的景象吓得头皮发麻,惊恐地抖掉爬到鞋子上的那几只,汗毛控制不住竖了起来。 用木棍翻开一看,牛肉干、面包、凤爪、腐烂发黑的袋装鱼块、没开封的盒装牛奶,以及岛上新鲜食物的空贝壳,吃干用尽,唯独头部还残留着些许肉丝的鱼骨头,鱼眼珠部位也密密麻麻爬满了黑压压的蚂蚁。章鱼腿已经被掏空,如同海绵一般。还有螃蟹壳…… 木棍充当的手杖脱离手中倒地,谢淩双手插进头发里,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然后埋在双腿间。懊恼,憋屈,到失神。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原来自己一直都是错的。周莉嫚的禁忌,原来从来都不是——天气。 亏得以前自己还跟傻子一样,陪她演戏,为她担忧。错了,错了……这个女人太厉害了。 为什么会这样? 谢淩奔了出去,向着之前悄悄与她分别的地方,最后看她去的方向。亮出刀,这次她不打算再隐藏了。 ——她要她死! 耳边风声呼啸,每过一片区域,似乎都像她们的回忆,从十几年前国外名校认识,自己因为初次出国,不太会讲英文。 是她,替自己解的围。买到了自己想要的特殊日常用品,和一些限量款的精美饰物。她们还互赠礼品,她记得,自己送给周莉嫚的是一条品牌定做的精美手链。绿叶型,中间坠着枚花骨朵;她送自己的是一个据说是她亲手做的零钱包。 她一个,自己一个,正好是一对。这样看来,大家就都知道她们关系匪浅了。 回国以后,身边一直都有人随行,所以自己基本没带过钱,自然就没怎么用过零钱包;她那条手链也是,很久没看到她戴了。 每次外出远门,互相牵挂,都会带些当地有名的特产相赠。有时候是食物,有时候是玩具工艺品,有时候是衣服首饰,化妆品。反正只要觉得适合对方的,都会带回来。 周莉嫚那女版泰山般的身材,是与生俱来的,和她爱运动有关。不像谢淩,是成人礼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发胖的。曾经,她以健美的身段为谢淩吓退过几个外国的醉酒流氓,后来发胖后还分享了她自己的受挫心德,安慰谢淩不需要在意别人眼光,只要自己健健康康的不比什么都好? 而国内,她也经常被其他同辈中人嘲笑编排,因为家世差异过大,她除了一笑了之,根本惹不起那些人。但她惹不起,不代表谢淩惹不起。所以几乎都是谢淩不惧蛮狠,将她护在翼下。直到后来自己羞于见人,不再往人堆里扎,她也跟着慢慢淡出商务聚会。 百无聊赖,两个好闺蜜会私下小聚一番,尝尝酒中苦涩,聊聊人生冷暖。醉倒同寝,醒来后又是充满希望和美好的一天。 可以说以前的关系有多好,现在就有多可恨。 以前好的恨不能做一对血亲姐妹,互相安慰,现在就恨到恨不能白刃相接,你死我活。 岛屿巅峰上的潮风很大,吹得人由外到内都是凉的。很冷。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绵绵细雨,还起了一层淡淡的雾。不过并不迷眼。 谢淩一手握拳,一手抓着刀,喊得声嘶力竭,凶狠至极。喊完,通红的眼睛环顾四周,想把那个让她恨得想要杀死鞭尸的人找出来。 可很不幸,的的确确什么都没发现。她从林中一路追到这儿,别说人影了,连一鸟一虫子都没看到。 脚上的伤势已经蔓延到大腿,她知道整条都已经没有知觉了。原本还只是红眼眶,双重影,现在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用力睁大眼睛,用力,再用力。 好了,看清楚了,却是红色视野。红的天,红的地,红的大海,红的草木。眼眶中似乎有液体流淌下来,挂在脸颊上。她抬手擦了擦,不知道是不是视线问题,竟也是红的,像血一样。 她知道自己时间可能不多了。崩溃,失控,大声呐喊着“周莉嫚”的名字,却除了自己回音,久久不见人。更多的液体流淌下来,伴着生泪。 视野越来越模糊,她一擦再擦,却反而把心中的怨恨,憎恶,寇仇和归罪擦得雪亮。 不甘心!死也不甘心!那个女人,为什么总是这么得天独厚。所有人都敬她,爱她,信她。明明她才是所有罪恶的根源啊! 为什么没有人信自己?为什么没有人帮助自己?为什么她在杀了人之后,还能逃得那么堂而皇之?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刀刃划过岩石的声音,擦起丝丝火花,但很快就被雨水浇灭。 谢淩几近癫狂地在悬崖边上劈砍石头,好似在砍她眼中的仇敌一样。根本没发现淡雾之中,有个人影正蹑足接近。 等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胸前被用力一推,身子不由自主地连连退步。一个踩空,也可以说踩无可踩。她惊出一身冷汗。宛如很久以前那次,曾被龚琪珊推进泳池的经历。 跌落之前,她努力抬头去看对方,果然迷雾中,那把深沉底色上,曼珠沙华开得正艳的黑伞下,是周莉嫚那张正在冷笑的脸,和恨意! 可是,这里并不是泳,是高达百丈的深渊悬崖。底下是海,海面之上,立有无数尖锐如锥的岩石。只要一掉下去,根本躲不过“万箭穿心”。 第六十五章 好姐妹就要在一起 情急之中,求生欲胜过仇恨,谢淩抛开手中的一切,去抓崖壁上凸出来的一小块岩石。 刀随着几块松动的小碎石,一起滚落下去。过了几秒,才落入海水中。竟连个水花都没带起来。 谢淩惊魂看着这一幕,不觉吓得瘫软。但她根本没有自我调整的机会。因为崖顶上,正幽幽传来脚步声。 ——周莉嫚她走过来了! 淅沥的雨滴拍打着黑伞,发出绵绵轻音,和脚步混合在一起,声声叩紧谢淩心弦。 她动作不敢过大,只能试探着艰难仰起头,看向崖顶那黑伞之下,冷森森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 目光交汇,周莉嫚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注视了谢淩一会儿,面无表情。随后轻摇着头,越过面目去看她那需要调动全身肌肉来抓住岩壁,而颤动的脖颈。 大小将近笔头般的红痕,分布毫无规律,锁骨之上和颈部中段各有一个,喉咙上有一个,耳后轮廓上也有一个。 仿佛无言的宣战,刺激着周莉嫚的神经越来越凝重,愤怒,而压抑。 之前余东瑞在看到谢淩时曾询问过,这是什么?因为谢淩一心只想着抒于自己的惶恐,随便找了个说法来搪塞。 蚊虫叮咬。 蚊虫叮咬?明眼人一眼就看透她说谎。尤其余东瑞那种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曾经无数个夜里,他在无数个女人身上留下过这样的痕迹。他认为这是征服一个女人的证明。 但后来时间久了,没趣儿了,觉得也没什么。自省这是种很轻浮造作的行为,因为真正的“战神”可从不需要这些个表面勋章来证明自己。也只会留下潜在麻烦。 仔细回想起来,他已经有几年没这么干了。 眼下谢淩脖颈上竟然有这种东西,当然不是他留下来的,再者他们至少已经三天没“同房”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范久宇。 所以他才会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这些他早就已经看透,难道作为男方妻子的周莉嫚会看不透? 怎么可能呢!骗谁呢?这天下间还有谁会比她更了解自己的丈夫在这方面上有些什么特殊趣味儿? 瞒得住谁? 周莉嫚的眼白不知不觉中冒出血丝,延伸到瞳孔,却异常明亮;贴身的运动装下微微颤抖,似乎隐藏着一副绝有力的身躯,可见她没撑伞的另一只手拳头紧握。似乎在抑制着一场越来越浓烈的怒意。 不一会儿,她突然放了开来,并移开目光,冷一轻哼道:“我曾经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了,可惜你连杀人的勇气都没有。呵……还自作聪明的,布什么局。” “——周莉嫚!你!” 周莉嫚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定定看了谢淩一会儿,叹息道: “我早就警告过你,我的东西不许动。即使他不忠不义,那也不属于你。” “……”谢淩哑口无言,一方面来自于只单手抓住这块凸出来的岩石让自己不掉下悬崖,就几乎花光她所有力气。 一方面在于,她说得对。即使自己没想过要刻意隐瞒什么,甚至故意。 她说得对。一个不忠不义的男人,那是她们家自己的事。赔上自己性命还不够,还赔上自己清白。真真是输得体无完肤。彻头彻尾。 谢淩又在岩壁上找到一块凸出来的石头,双手并用,这样可以大大减轻单手臂负担。在风中摇曳的身形也得以稳固一些。 周莉嫚的目光移向天边,像个看淡生死的隐世者,随性说道:“禁忌杀人?呵,多么可笑。我猜,你连我的禁忌都还没猜透吧?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的禁忌是什么,什么烈阳雾霾?” “你——!” 谢淩这个样子,不用周莉嫚提醒,像极了那天在酒吧洗手间中,发出同等悲愤绝望的龚琪珊。 只不过,她比龚琪珊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 眼看着周莉嫚慢慢的,缓缓移开了雨伞,任凭绵绵细雨一滴滴落到自己头发上,衣服上,甚至皮肤上,雾气在周身流转,环绕。她面无惧色。 把伞放到一旁,谢淩的瞳孔随着她蹲下身来的动作愈加紧缩,紧缩,缩到不足以映照出一个人的轮廓来。 她做梦都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了十几年的面孔,多么漂亮可人啊!竟早已变成了个魔鬼。而且是随着仇恨一起苏醒过来的那种! 多么骇人可怖。 “你的塑形禁忌是单宁酸吧?很早以前我就猜到了,只不过你没提,我也就没说。嗯,没想到,现在却成了你致命的弱点。” 谢淩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以愤恨的眼神来代替回答。 “三角形有毒,圆头没毒。” “你……你什么意思?”谢淩恨声问完,因为气息不均,身旁,又有碎石随着风声滚落下去。 叮叮咚咚—— 周莉嫚冷冷一笑,“蛇啊。你不知道吗?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怎么敢跟别人来野外生存?” “你!——” “你觉得很冤枉吗?其实,我在驱赶那两条蛇的时候,也被它们咬了一口。”说着,卷起左臂衣袖,露出两颗圆圆的,已经结痂的伤口。 和谢淩脚踝处的差不多,只不过,她的只是两个普通伤口。而谢淩的因为单宁酸,已经面目全非。 “是有点儿疼。畜牲终归是畜牲。不过,我还得感谢它们,竟真的不辱使命,准确无误地咬在你腿上。要不这样,我就得伤脑筋这五倍子到底该怎么用在你身上。” 谢淩的全身肌肉都在抽搐,而至五官有些扭曲。她不可置信道:“是你!是你故意引我过去的!是你把蛇放在那里的!” 周莉嫚斜着嘴角,笑而不答。 看来已经很明确了,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她的妒忌之心和怨恨之心,竟比谢淩的还强! 可怕。太可怕了。这种人,当初自己怎么收手了呢?怎么没用刀直接捅死在迷雾中?这样,不就没有后来的事了吗? 她的计划就不会得逞,自己也不会触犯禁忌,不知命有几时。更不会半死不活地吊在这悬崖壁上,临了了还要受尽精神折磨。不得善终。 第六十六章 大结局 恨!长恨。 “我要……贱人,我要杀了你!” 周莉嫚歪嘴一笑,像在嘲讽她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垂死挣扎;又像在讽刺她这明明身份高人一等,无论做错什么事都有家族善终的人,冲天怨愤,却建立在束手束脚的基础上。 你生而有翼,却一生匍匐前行,形如蝼蚁。 本来,她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取了谢淩性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冒险。 七八双眼睛看着她,是她把谢淩叫出来的,届时如果只她一人回去,试问嫌疑最大的人还能有谁?她根本无从辩解。只能尽量用事先想好的,最滴水不漏的措词,来阐述成谢淩大意坠崖身亡。 但,在看到她吻痕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多顾虑了。 什么最后的情谊就是让她活着回去?不至于横死荒山野外?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她回不去了。 悬崖的另一边,树林尽头,有一身影跌宕而奔驰着来,边攀爬上拦路巨石,边喊着“表妹!” 表妹。谢哲来了,并且他也看到黑伞后面的周莉嫚,和悬崖上依稀挂着个苦苦挣扎的身影。那就是谢淩。 他大惊失色,拼了命地往她们那里赶。 他还听到……周莉嫚心急如焚的呐喊声,在对谢淩说:“别怕姐妹儿,快抓紧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他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心也更乱了。 老天都在帮着周莉嫚,她等的人终于来了,只要有见证人,而且还是谢家自己人,她就不会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她要让谢哲亲眼看着,以为是谢淩自己没抓稳,自己掉下去的。 这就够了。 躲在伞后,弯着嘴角笑得阴沉无比,眉间的冷漠和眼中仇恨在这一瞬间释放出来,如同个陷入癫狂的臆想者,竟让谢淩在挣扎生与死间,感到另一番前所未有的威胁。 “来,我拉你一把……好姐妹。” 这种心思,即使谢哲赶来也无法从她手中救下自己。因为她当然不可能等到谢哲真的跑过来再动手,一定会是现在! 那双手渐渐伸了过来,她的手势,谢淩果然并没有看到生机,而是杀机。她想掰开自己的手,然后彻底结束这一切! 妄想! 在触碰到自己那一瞬间,谢淩上提一口气,调动全身力气,只用了零点一秒来反应,腾出一只手来更快更先地抓住周莉嫚手腕。 因为这个动作,险些令早已气力用尽的手臂攀附不稳,而掉下悬崖。 周莉嫚愣住了。她似乎没想到一个将死之人的求生欲会这么强,竟使得谢淩爆发出这般力道,她以为谢淩将被动化为主动,是想依仗着她把自己拉上去。 直到…… 最后的反抗,谢淩也睁大眼睛,将所有的仇恨和冷酷释放出来。 “好姐妹,就更得在一起了。你也给我死吧!” 手臂往下一拽,原本周莉嫚仍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仰,想以脚下抓力来稳固身形,不至于扑出悬崖去。但谢淩意识到了她的行为,干脆另一只手也放了开岩壁,整个身体重量皆集中在她们互相拽着的那条手臂上。 她还摆动着尚能控制的那条腿,踢了一下岩壁把自己荡起。 两声惊心动魄的呐喊,一个身影如同离弦的箭,扑了出去,随着另外一个身影急促下坠。那一刻,有种生如夏花的永恒。 绚烂,夺目。 . 尖锐的岩石自背脊刺入身体,刺破胸膛,一点儿都不疼。只是心脏冰凉得很,怪难受的。 身体无意识地下拉伸,宛如一把拉满的弓,这么倒挂着,从这个角度看去,世界都颠倒了。 左边,另一根岩石锥上的周莉嫚,也和自己差不多姿势,只不过在岩石穿破心脏过后,她一声闷哼完,很快就失去了生命的体征。鲜血淋漓,成为一具尸体。 她死了,比自己还早。这就够了。 右边,呵……大概是自己也死了,所以才出现幻觉。只不过有点意外,临死之前,脑海中居然会想起他来? 用无框眼镜来遮挡眼中温柔,身穿一身仙鹤长袍,不疾不徐地走来。腰带,是三指宽的苏绣黑云锦。停在她面前。 对视。谢淩眉宇间透着微弱的恨意,却无可奈何释怀一笑,呢喃了一声:“尤伯……” 冤?不冤? 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说得对,每个人的体貌都是每个人独有的象征,无论预示着贫穷亦或者富贵,老天自有安排。至于现在会感到困扰,只因为缺了一个懂得欣赏你的人。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命中该得多少,就得多少,不该得到什么,就不必强求什么。遇见即是缘,缘分过了如果还执着,就会变成孽缘。 生命可贵,应该像花儿一样美好而鲜活,方不虚此行。 悬崖很高,雾气都还没散呢,谢淩看不清上面到底还有些什么。不过空幽的崖中,依稀飘荡来个撕心裂肺的回响,在呼喊她名字。 ——谢淩。 我的表妹。 那个人,是谢哲。 但可惜了,他是谢家孙子辈第七公子,谢哲。 唉—— 番外 双生花(1) 白露节气之后的气温,总体来说要比之前凉爽些许。 下午三点,医院大厅的人比平时少很多。但除了病患,仍还有一部分是来蹭空调的。没人在意,甚至在有空闲的前提下,还会为他们倒上一杯温水解渴。 粉色制服的护士小姐回到前台继续写写画画,做着病例比对;她身旁,依旧还有一名和她同班的女护士,和男医师温继禹。 不清楚这俩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已经升华到了一定程度?总之还跟以前一样,不分场合的暧昧小动作,酸掉人大牙了。 女护士看着窃窃私语的她们,无可奈何摇摇头,翻了个白眼。正准备继续工作时,那道一年到头,常年四季贴着“停休”字样提示的电梯门又打开了。 副院长一面整理着干净的白大褂,一面走出来。 他不经常出门的。即使没有医患就诊,也会好好待在第十二楼,所以平常时候想要见他一面,机会着实难得。而一出门,就必定是远行,是公差。 温继禹撇下和他玩闹的女护士连忙迎上去,嬉皮笑脸道:“副院长副院长,您这是又要去出公差了吗?” 尤伯和风细雨地点头,并把院里门面上的事情交托给了他,让他好好做。 “哎!副院长,我有一个小小的想法,副院长您想不想听一听?” 尤伯有些好笑,掸着衣袖上的褶皱,打量着温继禹,并点头让他说说看。 温继禹清着嗓子挺了挺胸膛,并顺势悄摸摸对身后前台处,同样投来好奇目光的俩女护士暗使眼色,回过头后正色道: “您看啊,副院长。您每次出公差都是一个人,而且一去就是两三天,事事亲力亲为,身边连个端茶递水送汗巾的人都没有。那多辛苦哇!嗯……不如,您把我带上吧?我来给您端茶递水,我来替您干投石问路的活儿,我来跑腿。我来照顾您的饮食起居。这样你看好不好?” 尤伯看透了他的心思,忍俊不禁,摇头道:“谢谢。不过你要是走了,医院怎么办?” “哎,别这样啊副院长~这么多权威的老华佗都在呢,他们医术可都比我高明太多了!院里宁可没有我也不能没有他们啊是不是?所以我只能跟在您身边打打杂,顺便多见见世面,来弥补一下我的不足。这样才不枉费我是副院长您的直系助理身份呀。还有我保证!我发誓,绝不给副院长您惹麻烦,不拖您后腿。” 说到这儿,眨巴着眼睛,双目似星,身子往副院长身边微倾,示意着臣服。那一脸委屈巴拉的神色,就差开口央求了。这倒让尤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拒绝。 他推了推眼镜,“……可是……” “诶!就这么说定了副院长!继禹谢谢副院长栽培!”说着,俯下身去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他抓住机会,趁着副院长犹豫的时候,先杜绝掉被拒绝的可能性,然后“趁热打铁”式地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哪儿?需要带些什么东西?文件包还是工具?药品带吗?还有公章,我去给副院长拿!” “……”尤伯无奈苦笑,摇头道:“算了。走吧。” “嗯?现在?您确定什么都不带吗?副院长……” 温继禹边忙着回头对前台两名女护士打了个“ok”手势,边大步跑去追逐副院长了。 …… 这一路上,公交换乘火车,火车换乘客车,然后是当地人力小三轮。就像旅游似的,直教人心情飞扬。一点儿出差的严谨都没有。 打开手机定位,他们已经横跨了一个省份,直到海滨城市中,在酒店留宿了一夜。 路上,副院长让他去买两个花盆来。不需要太大,十寸八寸足矣。用来做什么?不得而知。 他问过副院长,然而对方只简单说了两个字:有用。 啊这……屁话,他当然知道有用,即便买来送人也是个用处。但具体用来做什么?笑着敷衍。 是了,副院长向来很喜欢曼珠沙华,该不会是用来装那个的吧?可这种植物除了专门种植地,野生的向来难得,可遇不可求。莫非他知道这里一定会有吗? 由于这趟外差他们走得匆忙,身上仍穿着白大褂,于是他提议要不要就地置办两身行头?以免弄脏了医用服。 副院长却毫不在意,并让他自行随意。 真令人郁闷。怎么就这么恬淡无欲呢?他以前是不是“修仙”了? 来到海边,副院长让他去租了条快艇。说是要出海。 这就很有意思了。原来副院长口中的“外差”,竟然是抛开工作背着员工们,自己跑来度假。 啧啧,惬意,享受! 可是问题来了,他不会驾驭游艇。这就很尴尬了。不过副院长倒没说什么,亲自上阵,快行了整整一个小时,停在海中岛屿的另一头。 回过头来叫他该上岸了,却见他正将一条高高跃出水面的海鱼抱在怀里。 四目相对,他尴尬得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子,于是连忙把鱼放回海里,拿起花盆跟随副院长一同上山。 海岛上的大森林,和城市中的公园森林赋有天壤之别。植被成林,古树参天;层栾叠嶂,烟波浩渺。 若想要洗涤洗涤心灵,还真没有比这更俱佳的选择了。 山路较为崎岖难行,灌木丛的生长毫无规则可言,他走得很辛苦。可抬头后,前方领路的副院长却气定神闲,明明比他还高出将近十公分的伟岸体型,敏捷得如履平地。 尤其自己的白大褂已经在上山过程中沾染了灰尘和植物浆液,脏得不行。他的却和刚出门时,没什么两样。让人很郁闷。 山顶近在眼前,他正想加快步伐追上去,却听闻静怡的大森林中,高低起伏回响着一个惨绝人寰喊叫。很渗人。 他追上去道:“哎副院长副院长,您听到了吗?好像……有人。” 似乎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副院长顿了顿,寻着方向看了会儿,淡淡道:“没事。我们轻点儿走就行。莫惊扰了别人” 话是这么说,可尽管蹑手蹑脚,他们仍不得不接近崖顶,去到那个人身后区域。 番外 双生花(2) 之间相隔不到二十米,那喊叫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触目恸心了。从背影看上去,西装革履衣着得体,而且都是名牌。看上去巨有钱的样子。碎发干净飘逸,从侧颜看,样貌五官立体,是个标准的帅哥无疑。 他这样多金又帅气的人,天生一副风流像。却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听起来充满情伤? 还有他叫的那个名字,阿淩,几分耳熟。是不是在哪听过? 还不等想明白,副院长轻叹的声音响了起来,后说道:“还好,赶上了。” 哦,赶上了。赶,赶上? 他看向副院长,这言下之意是,自己耽误他了?如果没有自己,他能够走得更快?阿西吧,谁说他老老实实了?就这甩锅技术,每个三两年,根本练不到这么纯熟! 明明自己还将就着他,紧赶慢赶着来的。 “行了。挖出来吧。” 温继禹不明所以,挠着头道:“挖什么?” 副院长虽然眼睛一直盯着悬崖边上那个男人身影,手却指向脚下,什么时候出现的两株红色植物都不知道! “这是……” 温继禹立刻双目泛起光茫,“曼珠沙华!哎,副院长,原来你跑这么远还真是为了这个?” 副院长没打算理会他,只扔下两个字:噤声。 悬崖上那个男人站起身来了,身形踉踉跄跄,幸好刚刚下过雨,没风。否则很让人怀疑,他会不会一个不慎而被吹下悬崖去。 他转回身后,也被突然出现的两个身穿白大褂的身影惊了一下,抹了把红肿的眼睛,把对方看得更清楚。 不认识。 他看到和自己对视的人,眉宇间所散发的气质,和他笔直的身形一样,沉稳如山。品相不凡;旁边蹲着另外一个人,在用小铲小心翼翼拨开植被,撬开土壤,再仔细把娇嫩无比,嫣红似火的曼珠沙华移植出来。似乎是个随从或者助理之类的。 原来,是上山采药的路人。 他没多少时间了,就向和自己对视的人轻颔下颚,以示打招呼。对方以同样方式回敬。之后,跑了出去,往下山路。 过了一会儿,温继禹手中捧着曼珠沙华,抬起头来想向副院长正准备邀功,并且他发现了件很稀奇的事情。绝对很少见。然而副院长他脸庞微侧,始终停留在树林尽头位置。 先前崖边哭喊的那个男人也不见了,大概就是从那个方向离开的吧? 他一直在看那个男人。 温继禹不解,问道:“副院长,您认识那个人吗?”没有回应。“副院长?”他又喊了一遍。 副院长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好了吗?” 温继禹抛开疑问,立刻兴致勃勃道:“好了好了。不过副院长,我发现了个很稀奇的东西。您来猜猜看!” 副院长眨眨眼睛,几分为难。很无聊,不想猜,也没兴趣。干脆等着他说出来。 温继禹“嗨”了一下,“呐,你看。原来这曼珠沙华还有双生的!我一直以为是两棵,原来是一棵!你看你看。” 按照入土部份的界限,上面,约莫互相离着三指距离,看起来是完全没有联系的两棵植物。而下面,却同生一段根,同长一枝茎。 是难得一见的“双生花”。 “还有还有,”温继禹腾出一只手,轻轻拨开根部连带着的土壤,露出一个被棕色植被包裹着的,嫩嫩的仔芽。“这儿还有一棵。如果长出来的话,就是三花连体了!你看,稀不稀奇?” 随着温继禹的动作,副院长眉头渐凝,几分严肃。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起来很沉重。也完全没有温继禹预料中的那么高兴。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怪花吗? “副院长,你在想什么?” 沉默了会儿,副院长叹气道:“把这株萌芽剥离出去种在原地吧。当心点,别伤了根基。新生的灵魂是圣洁的,不应该受到腐蚀,而永世生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成为冥灯。” 灵魂?黑暗?温继禹只觉好笑。 一株植物而已,又不是人,怎么还承受起世间疾苦来了? 哦!他知道了,所谓“爱屋及乌”,副院长这是把它们都拟人化了,并投入自己的欢喜情感。就像对待朋友一样。 他怕是走火入魔了吧?……哈哈,开玩笑的。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所谓“一花一世界”嘛,万物皆有灵性。 回到磐莘医院,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 两人才走进大厅,芳护士就走出前台,急匆匆迎了上来。 “副院长,您可回来了。 有一位叫杨烈的病患,已经在第十一楼等了您一天一夜了。他说他心里不太舒服,头痛。人看起来也很沮丧,情绪很不稳定。需要副院长您的帮助。” 说完,这才留神打量起她敬仰的副院长,和温医师。 一个,还是那么干净清爽,气定神闲;一个,却风尘仆仆,有些困倦。 尤伯垂下眼帘,略带责备地望向温继禹。 ——看!这就是你非得跟着去的后果,前来就诊的患者谁接待?错过了耽误病情又应当如何是好? 温继禹连忙弯腰赔笑,把曼珠沙华还给副院长,道:“嗨,没事没事,我这就去准备。” 吐着舌头,撒欢似的跑了。 尤伯无奈一笑,也只好回了办公室。 把双生曼珠沙华放到玻璃桌上,整理了下白大褂,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打出一行字,确认搜索。顿时跳出四五页结果。 不管他随手打开哪个网站,首先跳出来的皆是一张惨烈不堪的空难废墟现场图。 文章标题: 电视台公务飞机返程途中意外坠毁,国企公子及工作人员五死一伤 六人中,电视台三名工作人员当场死亡,两名国企公子也在被送往医院途中不幸相继死亡;目前只有一人仍在医院进行抢救。与死神的这场拉锯战,争分夺秒…… 骨节分明,修长美如珍品的手一手托腮,一手拨弄着电脑旁那株双生的,嫣红胜火的曼殊沙华。不知道是他用力稍大还是这植物有意识,微微抖了抖枝干。像极了个害羞的女孩儿。 薄唇张合,极轻地说了句话语。然后推着眼镜职业惯性地微微一笑,如同初次见面时那么温暖人心。 找出个四方小木盒,站起身来又整理了下白大褂,随手关灯,走出办公室走向十一楼。 这是尤伯存在的意义。并且,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下一例塑形工作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