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野王》 第一章：众星滑落的天穹 天没亮， 天没亮， 天还没亮， 老十三从床上一扭一扭的坐了起来，伸手在床边的桌子上摸索着， “呼~” 桌子上的油灯被火折子点燃，暖黄色的光芒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房间里的一切变得清晰， 泥墙，纸窗，一张矮木桌上面放着一个还没洗的碗，一张床上单薄的被子裹着个老十三。 老十三在床上坐了几秒，扯开被子，摇摇晃晃的下了床，拖拉着草鞋走到泥墙边，掀开纸窗，伸头看了一眼， “今儿这夜，怎么这么长？” “呦呵？流星？”老十三的瞳孔中有一道璀璨星光划过， 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光从黑色的天穹划过，继而泯灭。 老十三摇头晃脑的离开了窗户，嘴里犹自嘟囔着， “又死一个……” 老十三不知道的是，在他关上窗户转身的瞬间，有万千星光从天穹滑落，星光撕破黑暗的天幕带给这世间如火的光，只是这光瞬息而逝， 在黑色的天幕之中，全部泯灭！ …… “这是第几个了？”银辉一般的女神从月光中走出，金色的宫殿里瞬间铺上一层清冷的光，柔和了很多。 “什么第几个了？”满头金发的男子从王座上抬头，站了起来，走了台阶， “我的意思是，神国的神，死了几个。”如月光一般的女子轻声开口， “死了几个？”王座上走下的男子似是自嘲，他走到女子近处，停了停，缓缓开口， “月神，你是不是想问还剩几个？” “哦？原来神王也知道这个神国已经没多少神了，”银发的月神语气里满是嘲讽，她抬头，直直的盯着金发男子的瞳孔， “那你这个神王为什么依然躲在自己的宫殿里？你在害怕什么？” “他们若都死了，你还能当那高高在上的王？” 月神的话语尖锐，只是被她称作神王的男子依旧平静，他的眼睛没有浮现半缕波澜， 金色的神王转身，走回了自己的王座，他看着面前死死盯着自己的月神，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些干涩， “他们若成功了，我自会向天下请罪，” “他们若失败了……”神王停顿了一下， “我这阳神殿，便是众神最后的庇护。” “呵……”月神的声音里满是嘲讽，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不就是要躲起来吗？” …… 天没亮， 天没亮， 天依然没亮， 躺在土丘上的黄野觉得这天可能不会亮了， 今天不会，明天不会，以后都不会。 那片不知何处而来的暗已经吞没了天上所有的神殿——当然，也许有的神殿是主动落下的。 神国的阳神也久久不出， 这个天穹没有了众神殿所化作的星，也没了阳神殿所化的太阳，这世界一片黑暗。 事实上黄野也是神，正经的，有神位的神。只是……他没有信徒，因为当他成神的时候，这个世界的信徒早已经被瓜分殆尽， 天上的众神不会随便让什么毛头小神进入自己的神国，所以黄野连偷信徒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终日流浪在野外毫无人烟的地方， 久而久之，黄野戏谑的称自己为野神——野外的神。 没有信徒自然没有信仰，没有信仰自然也没有神殿，没有神殿便上不了天穹上的神国， 黄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神殿没入神国的神——这在之前一直是他耿耿于怀的， 而现在，在无边无际的暗降临的第三百六十五天，在它吞没了神国所有的神殿之后，黄野突然前所未有的庆幸，他没有神殿，自然也免了被吞没的命运， 而那些被吞没的神殿，神殿从高高的天穹滑落的瞬间，神殿的主人自然也免不了被踹下神坛的命运——也许会死，也许不会。 谁关心呢？ 黄野从土丘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他前面躺在土丘上想了这么多仅仅是因为无聊——自他成神以来，一直如此，当孤独成为常态，可用无聊代之。 我不孤独，只是无聊。 这阳星升或不升，这天亮或不亮，跟他一个连信徒都没有的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转头四望，天地一片乌漆嘛黑，而突然乌漆嘛黑的天地中有着凌乱的火光闪烁，伴随着一两声惊慌失措的呼喊， 黄野精神一震，一步迈出，便到了不远处的火光闪烁之地。 两个男的，一个女的，还有一只——怪物？ 中年男人不断挥舞着手中的火把，企图用火光赶跑面前这个不断嘶吼的像老虎一样的怪物， 而在中年男人的背后，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孩子被妇人紧紧的抱着，两人躲在后面，微微的颤抖。 中年男人所面对的那只怪物，浑身携裹着黑色的雾气，比一般老虎要大上一轮，更特别的是——它有两个头。 左边那个黄色的虎头虎口大张犬牙呲起，有涎水顺着毛发滴下，喉咙里不住的发出瘆人的嘶吼，右边那个黑色虎头则是毫无动静，甚至连虎目都是闭着的。 这怪物黄野见过几次，他将之成为黄黑双头虎——言简意赅，特征明显， 事实上自黑暗降临以来，这片天地的很多野兽包括植物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化，普通的动植物也变得凶险非常， 就拿眼前的这头黄黑双头虎来说，它之前还攻击过黄野，不过黄野好歹是个神灵，就算没有信徒，体内诞生不出神力无法对黄黑双头虎造成有效的物理性伤害， 但跑还是能跑的——他在野外这么多年了，一向跑得快。 与此同时，与中年男人对峙的黄黑双头虎终于忍不住那股嗜血之意，前爪在地上扒了两下，弯曲，发力， 整个虎躯高高的跃起，带着一股腥风，朝着不远处的中年男子狠狠地扑下。 拿着火把的中年男子看着扑来的黄黑双头虎，丝毫不退，他用余光撇了撇身后的妻子和儿子， 上前一步，高举火把，迎了上去， 黄黑双头虎看着不进反退的中年男子，微微倾斜，避开了中年男人挥舞的火把，双方交错而过， 中年男人刚想转身去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却不料腰腹处突然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从腰腹处被这股巨力撕成两半， 有血雨洒落，中年男人落在黄野不远处，他嘴角咳血，弥留之际，目光触及到黄野的一瞬间，瞳孔中闪过一缕光， “求……求……你……”只是这句话还来不及说完，瞳孔便暗淡了下去——他死了，眼睛还睁着，里面是哀求。 而这时，黄黑双头虎缓缓落地，收回自己的钢铁一样的尾巴，刚才它就是用这根尾巴将中年男子杀死的。 它缓缓的绕着不断发抖的妇人和孩子游走，似是知道眼前这两人对它造不成任何的威胁，此时它反而不急了。 看着不断逼近的怪物，妇人强忍心头的恐惧站了起来，拿着手里放着衣物的包裹挡在身前，她用身子挡在了自己的孩子面前， 黄黑双头虎咆哮一声，猛的朝着妇人扑去，妇人骤然一个踉跄坐在地上，黄黑双头虎从妇人的头顶越过， 妇人的儿子在关键时刻拉了自己的母亲一下，坐在地上的妇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想继续挡在自己孩子的前面， 而那个年幼的少年却比自己的母亲先起来，他挡在母亲与黄黑双头虎之间，手里握着一把小刀——这是他平日用来削笔的。 两人起来的空隙，黄黑双头虎早已经落到地上，它发出嗜血的咆哮，继而又一次朝着年幼的少年扑了过来， 少年举起了自己的小刀，和自己父亲举起火把是一个姿势，他似乎能预料到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可他不能后退， 父亲说过，要保护好妈妈。 就在黄黑双头虎那血色的虎口即将撕裂少年的瞬间，有赤色的光芒划过，瞬间撞在黄黑双头虎黄色的虎头上，虎躯被撞的偏离，擦着少年的面颊砸落在地上， 黄野心想：你是我成神这么多年第一次求我的人，那么，如你所愿！ 他虽然没有神力无法对黄黑双头虎造成实质性的物理伤害，但真要豁的出去，神魂对神魂嘛！ 他好歹是个神，神魂之力总不至于拼不过一个畜生吧？ 黄野整个人化作一道赤色的流光钻进了黄黑双头虎那黄色的虎头，果然如他所料， 这畜生虽然成了精，脑袋里却还是一片浆糊，除了嗜血的杀意什么都没有，黄野轻而易举的摧毁了这黄黑双头虎的神魂，继而又化作赤色的流光钻了出来。 黄野站在地上，面前是劫后余生不断磕头感谢的妇人，以及妇人的儿子。 妇人一边跪谢，一边声泪俱下， “好人啊，您可真是个大善人啊！您救了我们娘俩的命，真是个大好人啊！” 黄野看着不断磕头跪谢的两人有些无奈，他之前尝试不让他们跪下，但他硬是托不起来这两人，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等这妇人和她儿子缓缓，也就好了。 黄野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这两人，能否成为自己的信徒呢？如果能的话……我岂不是直接走向人生巅峰？ 黄野低头，他觉得此事可行， 只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跪着的妇人时，那妇人眼睛里却不是感激，而是——恐惧！ 她在害怕我？ 黄野皱眉， 不对！ 黄野猛的转身，一个硕大的黑色虎头挤满了他的视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 一口咬下！ 第二章：带着妹妹去找娘亲 天，是亮的，正午的那种亮。 部落里的老巫医半靠在树上，身边围着十来个半大的少年， “来，都靠过来，今天给你们讲讲那千里之外落星山的故事，”老巫医捋了捋胡子，缓缓开口， “巫医爷爷，可是我哥还没来呢，”一个穿着青色粗布衣的小女孩急声打断，她一边说一边走近，长长的衣衫拖在地上， “你哥？那个小兔崽子又不爱听我的故事，”老巫医直了直身子，看向面前的小丫头，眼睛满是无奈，摇了摇头轻声嘟囔着：“再说，他来了，我这故事还编的下去？” “我就知道你个老家伙的故事是编的，这下承认了吧？”一个清澈的嗓音突兀的丛树上葱绿的叶冠处响起，继而一个少年从树上跳了下来， 从树冠跳下来上少年一个矮身继而站直，转身，带着些得意看向满脸惊愕的老巫医， 少年十五六岁，穿着和小女孩一样青色的粗布衣，不过要更长一些， 站直了的他显得有些瘦弱，细碎的刘海搭在额前，脑后的头发用草绳随意的绑着，眼睛里有星光闪烁。 “哥！”先前开口的小女孩拖着大大的衣服挪了过来，小手牵住了少年的大手， “你怎么从树上下来的呀！”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歪着头，语气里满是好奇。 “我爬上去，然后跳下来。”少年低头比划了一下，看向小女孩的眼睛里满是宠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 “小妹，以后你不要再听这个老骗子讲故事了，他的故事都是编的，” “黄野，你个小兔崽子，你说谁是老骗子？”一直靠在树上的老巫医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听到黄野说自己的老骗子，瞬间气的不行，他颤颤巍巍的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拿起旁边的拐杖，朝着黄野砸了过去， 只是力道不足， 拐杖落在距离黄野半步的地方， 黄野撇了撇嘴：“你看你，老的连拐杖都扔不动了，还逞什么能呢？” “你……你个小兔崽子，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你有本事你别跑！”老巫医气急败坏，一边骂一边走，只不过因为没有了拐杖，走的很慢而且不是很稳健——虽然他老，可他最烦别人说他老。 “我跑？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黄野说着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拐杖，走了两步，将拐杖递到老巫医手里，又退后一步高声道， “你要教训我？我今天就带着你这个老家伙遛遛弯，” “哥~”身后响起了妹妹有些担心的声音， “小妹，你先回家做饭，某去去便回，”黄野转头，冲着妹妹笑了一下，继而他又看向不远处一直等着老巫医讲故事的少年们，嘲讽道， “十几岁的人，正事不干，连部落都没出过怂的像个鹌鹑一样，整天听故事听故事，让你爹给你讲去吧！” “黄野……你……我……我告诉巫公去！” “哼，欺负我，我告诉我娘，让你好看！” “你……” …… 几个十几岁的少年被黄野怼的说不出话，推搡着回家告状去了。 现在就剩下黄野和老巫医，两人难得的沉默了一会， “你那妹妹……还会做饭？”老巫医开口道， “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我也不带你遛弯了，我们敞开了说，” “巫医爷爷，下一次狩猎队出去狩猎，我能不能一起去！”黄野说着，眼睛里闪烁出星光，他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老巫医到树旁坐下，自己蹲在老巫医面前， “你不是去过？”又一次靠在树上的老巫医一脸不明白的反问，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要跟到最后，进山！” “那不行，不行不行，你去个屁。”老巫医头摇的像拨浪鼓， “老家伙，叫你声爷爷还真把自己当爷了？”黄野双手一撑，站了起来， “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蹲下来，”靠着的老巫医双眼一瞪， “我……”黄野又悻悻的蹲了下来， “不让你去，是因为你才十四岁，你凝不了气啊！”老巫医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个世界，普通人十六岁浴兽血，显天赋，方可凝血修行， “凝不了血便去不得部落之外？” “凝不了血，聚不成星，成不得巫，你拿什么对抗部落外的诡异？” 修行下三境： 浴兽血，方可凝血， 血九转，方能聚星， 星满天，方成星巫。 “虽然我还没有浴兽血凝巫血，但是我跑得快啊，我一向跑得快，”黄野犹自说道， “你……你跑得快有个屁用！你跑的过那些诡异？”老巫医气得直点头——是用手指点黄野的头。 “巫医爷爷，我已经求你好多次了，我真的……要进山！” “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真的要去！” “你……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若一去不回，你有想过黄糯吗？” 黄糯就是刚才的小女孩，是黄野的妹妹，今年九岁，五年前两人的父亲在一次狩猎之中被诡异所吞没，之后两人相依为命， 至于他们的娘亲，黄野自来到这个世界，便不曾听说过任何消息——部落里没有人在两人面前提过任何有关娘亲的字眼。 “我去就是为了黄糯！”黄野轻吼着，等了一会，平静了下来，才继续说道， “巫医爷爷，你有注意过黄糯的眼神吗？” “看到别的孩子穿着自家娘亲做的衣服，看到别的孩子吃着娘亲做的零嘴，看到别的孩子能躺在娘亲怀里撒娇，她那种目光，我每次看到，都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还有晚上，她睡着了喊的最多的是，” “娘亲。” “黄糯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娘亲的一切，自父亲去世她每天穿着我穿过的衣服跟着我满部落的跑，” “你看着她每天都很开心啊，她在笑啊，可是……” “她那种看着别的小朋友有娘亲找着回家吃饭的那种落寞的眼神……” 黄野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声音有些哽咽， “巫医爷爷，你说，我和黄糯，有娘亲吗？” “……” “……” 沉默，老巫医看着面前的黄野，终究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有些事情不能说，说了会死人，会灭部。 老巫医不说，黄野也明白， 谁能没有娘亲呢？只是他的娘亲他从来没见过罢了。 “巫医爷爷，我不求你告诉我娘亲的事情，我只求你，让我跟着狩猎队，进山！” “我要变强，然后带着黄糯去找娘亲。” 第三章：在你野爹面前自称爷…… 现在，天色近晚，夜色将临。 黄野走在部落凹凸不平的泥土路上，一步三晃。 路的两旁有几座石屋，排的并不整齐，像是换牙期小孩子舌头舔乱的牙齿， 有妇人在屋前的院子里摘菜，看见晃晃悠悠走过来的黄野，便扯着嗓门喊到， “小野子，到婶家吃饭啊？叫上小糯一起，” “不用啦，小糯在家里做饭啦，谢谢婶儿，”黄野同样扯着喉咙回道， 他一边回话，一边紧走了几步，离那喊话的妇人远了些，因为他知道接下来那妇人的下一句台词是什么， “小野子，你跑什么，婶这次不给你说媳妇，就想让你到我家吃个饭，顺便和我姑娘认识一下，” “婶啊，你家那姑娘比我妹妹还小呢，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我回家了啊，小糯在家等我呢……”黄野说着离妇人越来越远， 妇人在后面看着落荒而逃的黄野，插着腰哈哈的笑，笑了一会，又叹了口气，坐下来继续摘菜。 …… 黄野沿着泥路继续走，下午的时候，老巫医终于抵不过他的感情牌，答应帮他问问狩猎队的巫狩， 巫狩就是狩猎队的队长。 路两旁的石屋越来越少，直至剩下一座孤零零石屋和一个篱笆院子，石屋和院子坐落在弯曲泥路的尽头——那就是黄野的家。 此时那屋子的窗透出些许昏黄色的光，黄野站在不远处，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扯了扯嘴角，才推开篱笆院子的门走了进去， “小糯呀，哥哥回来啦！”黄野开心的叫着， 他话音刚落，那石屋的木头门发出冗长的吱呀声，小小的人影从里面扑了出来， 黄野顺势将她抱在怀里。 “哥~天都黑了，你怎么才回来呀，饭都冷了。”被黄野抱在怀里的黄糯轻声说着， “害，这不是和你巫医爷爷好好谈了一下，免得他总是编故事吓你，”黄野揉了揉黄糯的头，抱着她进了屋子。 “哥，巫医爷爷是好人，而且，故事本来就是编的嘛。” …… 木门又在冗长的吱呀声中关上， 房间里，一张木质的桌子上面摆着一盏油灯和一个陶碗，桌子旁边放着两张木凳， 这勉强算是客厅——客厅的左右墙上有着两扇木门，木门后面，是黄糯和黄野的房间。 油灯散发着昏黄色的光，氤氲着这个小小的客厅， 黄野将怀里的妹妹放在桌子上， “小糯坐好，” “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菜呀？”一边说着，一边掀开桌子上盖着的瓷碗， “呦！蔬菜汤！不错不错，哥拿去热热昂。” 黄野说着，端起桌子上的碗往外面走， “哥……”黄糯在背后小声叫了一下， “咋啦？”黄野转头， “家里的肉，还有菜……没了……”黄糯嗫嚅着，声音逐渐有些哽咽， “我明明……很节省了……可是……” “小妹~啊，”黄野的声音拉的很长，带着些俏皮显得很是轻松， “是哥哥的错，上次部落分食物，哥哥贪玩，错过了时间，等明天，哥哥去一趟巫公那边给我家小糯领肉吃，” “真的吗？”小糯坐在桌子上，扑闪着的大眼睛在灯光的映射下浮现出些许泪光，他疑惑的看着自家哥哥，她明明记得上次哥哥去领食物了，不过只领了一些蔬菜回来。 “当然是真的，你在这坐一会，我去热热饭，”黄野对着自家妹妹歪了歪头，举了举手里的碗，转身推开门出去了。 天黑了，天上没有星星，姑且算是厨房的矮小石屋，也没有油灯。 黄野弯着腰进了厨房，摸索着点燃了柴火，借着火光将陶碗里的蔬菜汤倒进一口石锅里。 什么蔬菜汤啊， 不过是几片菜叶和一些菜根罢了。 上次狩猎队回来部落里分食物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不去？ 只是整个狩猎队只猎了一只野猪， 他这种对部落毫无贡献的人，怎么可能分的到肉呢？ 石锅里的蔬菜汤咕噜噜的冒出烟气，黄野回过神来，弯着腰将锅里的蔬菜汤盛到碗里，想了想，又将一些碗里的汤倒回锅里， 现在只剩下半碗，看起来不难么寒酸了——起码看起来真的像一碗汤，而不是一碗水上面飘着几片菜叶子， 黄野这才熄了灶台下的火，端着碗，弯腰走了出去。 木门在冗长的吱呀声中开启，黄野走过去，将碗放在桌上， “下来吃饭了小糯，” “……” “下来呀，”黄野看着坐在桌子上的黄糯， “哥……你是不是把我放桌子上的时候，根本没考虑我的腿有多长？”黄糯看着不知所措的哥哥，瘪了瘪嘴， “……”黄野这才反应过来，又走过去将桌子上的妹妹抱了下来， 刚把妹妹抱下来，却听见门外传来呼喊， “小野子，给爷爷我开门！” 黄野眉头一皱，走过去开门开到一半，又转过头对妹妹说， “我刚在厨房吃了半碗，给你留了半碗，你不准剩，我去看看谁找我。” 黄野说完这句话，不等妹妹回话，便推门出去了。 也许是这次木门开的快关的也快，没有吱呀声。 “那个狗东西在你野爹面前自称爷……” “爷爷爷爷啊，您怎么现在来了？”黄野推开门走了两步便张嘴骂了回去，待看到篱笆外面提着灯笼的那位究竟是谁之后，又瞬间将自己要说的话改了一下， 来的人就是白天的老巫医，此时正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提着灯笼现在黄野家的篱笆院子外。 “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什么爹？”老巫医的脸在飘忽不定的黄色灯光下显得有些不善， “巫医爷爷，您听差了吧？我这说您长命百岁呢，”黄野说着，紧走两步，打开了院门。 “您进来？” “你出来，”老巫医举了举灯，“别吵到黄糯那丫头。” “好嘞，”黄野说着从院门走出，顺手关上的篱笆院子的门。 “巫医爷爷吃了吗？” “你问这个？你确定你想问的是这个？”黄色灯光的映衬下，老巫医的嘴角似笑非笑， “额……那……巫医爷爷过来是……”黄野试探着问， “行行行，我直说吧，我过来就一个事情，你白天说的，巫狩看在我的面子上同意了，” 黄野面露喜色， “不过……”老巫医说到这停了一下， “想进狩猎队，有条件。” 第四章：晚上没有星星，白天没有太阳 进狩猎队有要求？ 这倒在意料之中，毕竟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少年，没拜过部落巫像，没浴过星兽心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同意他加入狩猎队。 “巫医爷爷可以直说，”黄野收拾好情绪略显平静， “第一，在狩猎队一个普通队员的手下撑过三招，当然，那普通队员不会使用任何凝血境的手段。” “第二，一个人在部落巫坟林，待上一夜。” “巫狩就这两条件，过不了一切休提，过的了……” “入了狩猎队，生死便在天。” 老巫医说完这翻话，低头看着黄野，借着灯笼昏黄色的光，他发现黄野的表情居然没有任何变化。 这孩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莫非是吓傻了不成？ “小野子？小……”老巫医喊道， “爷爷，我听着呢，”黄野抬头回了一句， “那你……”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狩猎队进行第一个测试？” “你考虑好了？”老巫医一怔，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黄野反问道， 他心里刚才在思量的是，狩猎队的巫狩为什么提这两个要求？ 第一个，在狩猎队队员手下撑过三招，这个应该是测试身体素质和遇到危险的应变能力的，毕竟真要进了狩猎队，野外可没有部落巫像庇护，危险随时会降临。 至于第二个，在部落的巫坟林度过一夜，应该是测试心性以及对未知恐惧的承受能力。 巫坟林就是部落埋葬死人的一片林子，在部落的西南角。 “你……哎……你再考虑考虑吧，真要是决定去，明天中午前去找巫狩，他会安排。”老巫医语重心长，他看向黄野的目光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心疼。 这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但他却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你晚上好好想想，我还是劝你安安稳稳的在部落再待两年，等十六岁拜了部落巫像，浴了星兽心血，凝了气，再出去也不迟。”老巫医摇了摇头，还是忍不住劝道， 他说完，许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啰嗦，摇了摇头，提着灯笼，拄着拐杖，颤悠悠的转身，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我这老骨头可不比你们年轻人哦……” “巫医爷爷，谢谢。”黄野看着慢慢转身的老巫医轻声开口， 老巫医听到黄野的话，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背对着黄野，轻声开口， “小野子，你别嫌我啰嗦，”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总是心事重重，” ”你一个人的时候喜欢看天，你看天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白天问我有没有注意过小糯的目光，我当然注意过，我还注意过你的，” “你看天的时候，眼睛里是不解，是疑惑，是迷茫。” “最近这几年，你的眼睛里又多了求知和向往。” “我自然知道，你向往的是什么，” “我自然知道，这部落是关不住你的，” “我自然知道，你很累，所以你才迫不及待的出去，你不想再等下去了。” 老巫医说到这里，缓缓抬脚， “你白天骂那些人像个鹌鹑，我觉得不错，” “年轻人嘛，怎么能活的像我这种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家伙一样？” “这封阳部落，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不败热血的年轻人，才能传承至今啊！” 老巫医拄着拐杖提着灯笼越走越远，黄野呆呆的站着目送。 待那一盏灯光转了个弯消失于视线中，黄野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眶， 这老家伙，还挺煽情。 他转身推开院子的门，走了进去，进到屋里，才发现黄糯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桌子上还留着小半碗菜汤。 黄野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走近了些，打量着爬在桌子上熟睡的妹妹， 鼻子不算挺，不过嘴巴很好看，眉毛好看，眼睛好看——虽然现在睡着了，看不见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哪都好看，只是肤色在油灯的映衬下，泛着些营养不良的蜡黄。 黄野弯腰小心的将妹妹抱起来，黄糯在他怀里皱了皱鼻子，砸了咂嘴，不过没醒。 黄野抱着妹妹，走到她房间的门前，轻轻的用脚踢开门， 黄糯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个缺了一只腿用砖块垫着的衣柜， 黄野小心的将妹妹放到床上，扯过床上有些破旧的棉被盖在的妹妹身上， 又走到客厅，将客厅的凳子和油灯拿了过来， 凳子放在距离木床稍远的地方，刚添了灯油的油灯放在凳子上。 妹妹是最怕黑的。 黄野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弯腰亲了亲妹妹的额头，看着妹妹在床上翻了个身，依然睡得香甜，才慢慢的走了出去。 吱…… 这破门，怎么又响了，黄野担心吵醒妹妹，客厅的门开到一半，便不开了，丛半开的门缝小心的挤了出来， 外面很黑，因为没有星星，只有着不知哪里折射过来的光，让这夜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黄野摸索着丛墙根处寻来一柄不伦不类的石剑，在院子里挥舞了起来。 石剑是他十岁那年，巫公给他的一块石条，他慢慢打磨而成的， 至今四年有余，终于有了些剑的样子。 至于他练剑，也不是乱练的，他是按照脑海里还残留的一些基础剑术来练的。 点、崩、搅、压、劈、截， 抽、带、提、格、击、刺 这十二式剑法他练了四年有余，同时练剑的时候不断假设自己如果真的跟人对战，如何防御，如何躲避，又如何反击， 从最初的生涩，到现在已经能熟练的将这十二招连起来施展起来随心所欲， 至于这四年他到底挥了多少次剑又在心里对战了多少次敌人——天知道？ 黄野将十二式剑法连着练了十几遍，才喘息着停下了动作。 虽然石剑已经经过了四年的打磨，可对十四岁的黄野来说还是有些重。 重但能用。 黄野将石剑放回墙角，自己也靠在墙上，抬头，却不再有那一片星空。 他来到这个世界十四年了，本以为自己最后用神位崩灭和那黑色虎头同归于尽后会烟消云散，没想到又穿越到一个婴孩身上。 只是不知道这世界是否还是原来的那个世界， 这世界晚上没有星星，白天没有太阳，虽有白天黑夜，只是那头顶的天穹苍白， 十四年来，一直如此。 第五章：初，试 天，亮了，那种灰蒙蒙的亮。 黄野昨夜想七想八，不知不觉在门外睡着了，所幸醒的也早，不然被妹妹看见又要唠唠叨叨的埋怨， 黄野借着厨房里的水洗了脸，又喝了一大碗，清醒了些，才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听了听妹妹房间的动静，还在睡，便退了出去。 昨晚的菜汤还留在桌子上，那是妹妹的早饭。 黄野出了门，来到院子，弯腰拿起来练了四年的石剑，出了这方小小的篱笆院。 石剑抗在肩上，天光之下对比黄野小小的身躯显得有些宽大，黄野沿着泥路往前走，路两旁的院子还没有开门，部落里的人大多数还没醒。 他一边走，一边调整状态，挥挥石剑，跳上路边的大石头，抬腿弯腰的，尽量将全身的肌肉都调动起来。 …… 如此走了近一炷香，不远处出现了一片宽阔的平地，平地表面铺着灰色的石板， 灰色石板平地的左边有着几十座高大的石屋——那是狩猎队居住的地方。 右边是两座单独的木屋小院，一座属于部落的大巫公，一座属于老巫医。 灰色石板平地的中心是一大块空地——这片宽阔的空地就是部落里用来聚集的地方，包括庆祝、祭祀、以及分食。 至于狩猎队的狩首，他和自己的队员住在一起，前方的石屋，最高大的那一座便是。 此时的石板平地还没有活动的人影，大概是因为天还没有彻底亮起。 黄野越过了前面的几座石屋，来到了一座明显比周围石屋大上一些的石屋前， 石屋外围着一些长长的石条，组成了一个院子，黄野趴在院子的门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叫门。 狩猎队的狩首说的是中午之前，早上应该也是中午前？可狩首不会还没起床吧…… 就在黄野纠结的时候，那院子里的石屋，石屋的门，开了， 没有吱呀声。 从门内走出来个壮硕高大的中年男人，国字脸，头发随意的披在脑后，身上裹着兽皮衣袍，来到门外，懒腰伸到一半，骤然朝着黄野的方向低喝， “那个小崽子？” 黄野挠了挠头，走了两步，让狩首得以看见自己。 “黄野？”狩首有些出乎意料，他说着走了过来，拉开了院子的门。 “你小子还真来了，” 黄野拎着手里的石剑跟着狩首进了院子，院子里有方石桌和几个石凳， 狩首走到石凳旁坐下，才打量着黄野， “老巫医都跟你说了？” 黄野点头， 看到黄野点头，狩首沉默了一会， “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你小子的性子我也知道，那是比驴还倔，既然你决定了，我也就不再劝你。” “还是那两个条件，做到了你就是狩猎队的一员，做不到你就在部落再待两年。” “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黄野站的笔直，直直的盯着部落的巫狩。 “好小子，那就跟我来。”巫狩说完从石凳上站起，朝着院门外走去， 黄野提着自己的石剑跟在后面， 两人拐了几下，来到了一座石屋前，巫狩二话不说踹开院门，同时吼道， “巫山，你个小崽子还在睡？” “你妹的，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巫山！巫山！！” “你再不出来我可进去了！” 巫狩看着有些无赖，地痞气势十足。 “哎，狩首，别别别，我来了，”伴着话音，石屋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走了出来， 巫山揉着眼睛，不明白狩首今天是发了什么疯，这大清早的就来踹门。 “给老子醒醒，站好！”巫狩说着扬了扬巴掌， “那啥，狩首，有事您直说？”巫山缩了缩脖子，这要真是一巴掌下来，别的不说，脸肯定是肿了，自己婆娘还在屋里呢。 那多丢人？ “没啥大事儿，交给你个任务，看见他了吗？”巫狩说着侧开身子，露出了之前一直被他挡着的黄野， 狩首整个人又高又大，刚才将黄野完全的挡在背后，故而巫山没有看见，现在巫狩侧开了身子，巫山才看见狩首背后提着剑的黄野。 “黄野？”同一个部落这么多年，巫山自然是认识黄野的， “巫山哥，”黄野点点头， “你这是……” “你跟他对上三招，力道三分，巫血不可催发。”巫狩接道， “狩首，跟他打？他才十四岁，就算是只用三分力……”巫山听到这才有些清醒了过来，虽然他还是不太慢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叽叽歪歪屁话那么多，我让你做这个自然有我的道理，”巫狩让巫山把话吞到肚子里，又转头朝着黄野说道， “小崽子，巫山可是凝血二层的蕴巫，就算是三分力，真要是打在你身上，打你个骨折还是轻轻松松，”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确定吗！” 黄野点头，手里的石剑平指， “实不相瞒，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好小子，”巫狩也不再墨迹，“巫山，去吧。” “可是……”巫山犹豫，他加入狩猎队两年，只比黄野大了四岁，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他…… “你墨迹个屁，”狩首一脚踢在巫山屁股上， 巫山看着不远处的黄野，眼神复杂，不过终究是不敢违抗狩首的话，他朝黄野轻声开口， “小野，待会你要是挡不住了，你叫一声，我应该能收住手。” “谢了巫山哥，你尽管来，挡不住算我输。”黄野直指的石剑剑尖挑了挑， “你这小子，还是这样。”巫山摇了摇头，话音刚落 提气，一拳轰出，带起猎猎风声， 黄野眼神微凝，他心里早就明白应拼力气肯定是拼不过的，能躲则躲， 巫山的拳来势汹汹，黄野矮身，顺势在地上一滚，避开了巫山这一拳。 “一招。”巫狩在后面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巫山看自己这出其不意的一拳居然被避开了，也是有些意外， “你倒是没有被吓傻，小野，注意了！” 巫山看着起身到一半的黄野，右腿抬起，横扫而出， 黄野一惊，此时以避无可避，他右手微松继而紧握，一直拿在手中的石剑剑身横移至下摆， “砰！” 沉闷的碰撞之声响起，巫山的腿砸在了石剑剑身。 虽没有直接踢到黄野，巨力之下，黄野也是闷哼一声，握着石剑剑柄的右手虎口有些发麻， 他还来不及调整，眼角的余光又扫到巫山已然欺身而近，横扫的左腿触地并未收回，同时右拳朝着黄野一拳轰出， 黄野一惊，得益于四年对抗假想敌的锻炼，头在万分之一的瞬间得以偏离， 这一拳，空了！ 第六章：傻鸟 黄野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有些酸痛的右臂， 巫山收腿走到一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是真的没想到黄野可以撑过自己三招的——虽然他只有了三成力，且巫血也没有催发。 “反应不错，剑也不错。”巫狩走过来看着拎着剑微微喘息的黄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拳一腿又一拳，三招，这第一关，你过了。”巫狩说着走出了巫山的院子，黄野跟巫山打了个招呼，也跟着巫狩出了院子， 而巫山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看着离去的两人， 他莫名其妙的被叫了出来，莫名其妙的和人打了一架，又莫名其妙的被丢下。 听狩首的语气，合着自己做了一回工具人？ …… 巫狩走在前面，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黄野。 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陆陆续续的有族人从各自的家中出来，开始一天的劳作——采摘，织布之类， 族人们遇到巫狩和黄野，远远的笑着打声招呼， 其实封阳部落并不大，整个封阳部落像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圆形，分为三层， 最外围是部落的防御建筑——一人高厚半尺有余的灰色石墙，整个石墙基本算是围绕了封阳部落一周，且石墙附近也会有专人巡逻，预警危险。 第二层住着普通的部落族人，这些族人大都是在十六岁那年，浴星兽血却凝不出体内的巫血，成不了蕴巫，只得安心做个普通人。 第三层，便是黄野今早到的那个灰色石台平地，有狩猎队，有老巫医，有大巫公。 现在狩首带着黄野往部落的西南角走去，这是部落巫坟林的方向。 前方的路越来越窄，直至只剩下一片枯木，枯木早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种类，树干黑色，不过半人高， 透过稀稀拉拉的黑色矮树，能看到里面错落无序的坟丘， 那里面埋着的，有普通族人，有部落蕴巫，有巫医，有部落巫公。 所有部落死去的人都在这里，与部落同在。 两人又走近了些，有着黑色的鸦从矮树上飞起打破了巫坟林诡异的寂静， 巫狩转头看着身后的黄野， “怕吗？” 黄野低着近处的巫坟林，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巫狩，“我？不怕。” “那行，你进去吧，明早我会来找你，”巫狩说着从侧面越过黄野，走了一步，又停下来说道， “当然，我走了后，你要是实在待不下去，也可以回家。” “不过那样，你就进不了狩猎队了。” 巫狩说完这句话便准备离开，黄野却在背后叫住了他， “狩首……” “怎么？后悔了？”狩首转过头， “不是，狩首大人能否帮我告诉一下我妹妹？不用告诉她我在做什么，” “顺便……可以的话……给她带点吃的。”黄野说着，抬头看着巫狩，眼睛里带着些哀求。 “你小子……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答应你。” “还有别的事吗？”巫狩说完看着黄野，他看到黄野的目光，莫名的心里有些难受。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呢？有怎么会有人舍得抛下这么好的孩子？ “谢谢狩首大人，麻烦您了。”黄野说完，转身，拎着自己的石剑，走进了巫坟林， 那些高大的坟丘将十四岁少年的孱弱身影，完全遮挡。 …… …… 巫狩答应帮他照顾一下妹妹，黄野便放下心来， 现在还早，他要在这里度过近一天。 苍白色天穹撒下的光本就寥寥，又经过一些高大坟丘和黑色枯木的遮挡，整个巫坟林显得有些阴森， 不过土里有虫，树上有鸟，总归不是一片死寂之地。 黄野寻了个空地，搬来几块石头，先是抬脚站在上面，看了看部落那边——视线被挡了个干净。 “他娘的，修这么大的坟。” 黄野摇了摇头，索性手里的石剑往地上一插，整个人坐在搬来的石头上， 这下，算是彻底淹没在坟堆里了。 …… 黄野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的，似乎只过去了一会。 远处不时有部落族人爽朗的笑声传来，偶尔还有有两句大声的争执， 时间还早，黄野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他突然记起来刚才自己是怎么醒的了——饿醒的。 从昨晚到今早他只喝了一碗水而已。 可是……坟地能有什么吃的呢？ 黄野无奈，而就在愣神的瞬间，有着凄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呀~呀呀~” 黄野一惊，猛的抬头同时身体快速站起，石剑拔出握在手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待等到看清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叫之后，他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那是一只站在黑色枯木上的乌鸦。 黄野自嘲的笑了笑，将石剑重新插会土里，想重新坐回地上的瞬间，又猛的抬头， 乌鸦？ 鸟？ 肉？ 黄野来了精神，他不是第一次打鸟，只是在这巫坟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已。 巫坟林的枯木不过半人高，想对于十四岁的黄野，也就刚刚到他头顶而已，只要操作得当，完全可以将那个在树上“呀呀”叫的乌鸦给捉下来， 黄野猫着腰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不料刚靠近那乌鸦所在的树，乌鸦便扑棱了一下翅膀，飞了起来。 …… 黄野在心里想的和妹妹如何吃这只鸟的计划，泡汤。 不过当黄野转身刚走两步，便又听到身后有动静， 他转头， 那只乌鸦又飞了回来了，落在了稍远的一颗黑色枯木上， 黄野将身体转了一下，正对着那只黑色的乌鸦， 黑色的乌鸦歪了歪它的鸟头，赤红的小眼跟黄野对视。 黄野等了一会，看那乌鸦没有飞走的意思，他便朝前走了过去，还没走两步， 乌鸦却又飞走了， 黄野楞了一下，因为乌鸦仅仅是飞了一小段距离便又落下了， 而这个距离，与黄野刚才两步前进的距离差不多。 …… 黄野又换了个方向来回试了几次，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这乌鸦似乎能感知到自己对它的威胁，每次自己距离它一定的距离，它就会飞走，然后落在其余的枯木上， 好家伙， 跟你野爹搁这玩你追我赶呢？ 黄野确定了这乌鸦诡异的行为方式后，便不再靠近那乌鸦做无用功， 近不了身，不代表他没有办法。 黄野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等那乌鸦不再用赤红的小眼盯着他的时候，黄野悄悄蹲下，低头在地上摸索着，同时眼角的余光注意着枯木上的乌鸦。 一块……两块。 蹲在地上的黄野骤然抬臂，右手腕一抖， “咻~”破风声响起，有半截拇指大小的尖锐石块朝着枯木上的乌鸦极速飞去， 而就在黄野以为要得手时， 那乌鸦突然扑棱这翅膀飞了起来，赤红的小眼闪过戏谑的光， 真以为爷跟那些傻鸟一样？ 黄野脸上却没有惊讶，右手骤然一抬，又是一道灰色的流光飞出， “啪！”正中鸟头， 黑色的乌鸦落在地上，黄野走了过去， “傻鸟，” 他说着，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乌鸦，而在手接触乌鸦的一瞬间， 乌鸦那血迹斑斑的鸟头，有一道黑色的光芒，直奔黄野！ …… 第七章：去头，这不能吃。 而这个时候，黄野心中只来得及浮现两个字， “卧槽！” 他再想躲开，却是来不及了， 黑色的光芒直奔黄野，两者接触的瞬间，黄野的脑海中有轰鸣炸响，继而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 很大……很亮…… 亮到足以让自己发黑。 他在这片空间漫无目的的走着，除了右手食指缠绕的一缕黑色雾气之外，入目皆是白色的光明。 没有思绪，没有目的，也未曾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漫无目的走着…… 直到…… 极远处有着晶莹的光点闪烁于视线之内，这光点和周围充斥着的白色光芒不同——就似光线与光源的区别。 而那投射在他瞳孔的远处的光点，瞬间唤醒了他心底最原始的欲望——饥饿。 于是他疯狂的朝着那闪烁的光点跑去，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轻，光点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大， 直至遮天蔽日。 光点变成了遮天蔽日的光团，表面是犹如透明水晶一样的晶体，里面涌动着白色的雾气。 这片无边无际空间里充斥着的白色光芒，似乎就是眼前遮蔽了一切的巨大雾气晶体所发出来的。 他又走尽了几步，实在是忍受不了心中的饥饿， 随着他的临近，伴随着饥饿有着另一种情感滋生而出——恐惧。 恐惧？ 他抬起右手，恐惧来源于右手食指的黑色雾气。 恐惧……什么？ 视线触及黑色雾气，脑海中隐隐有“呀~呀”的声音响起， “呀……呀……”？ 他觉的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听过， 在楞神时，如耸入天穹的高山一般的雾气晶体内，有着一缕白色的雾气似受到牵引一般，透晶璧而出，带出一道白色的流光，缠绕于他的食指之上， 当这白色雾气与之前食指上缠绕的黑色雾气接触的一瞬间， 于他脑海之中，犹如雷声轰鸣， “滚出去！” …… 天，黑了。 夜晚的巫坟林透着些许微光，有青白色的光团闪烁不定，那是磷火。 死寂的环境配上青白色的微光，显得有些诡异，而在这诡异之中， “卧槽！” 黄野猛的坐了起来，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呼……呼……” 惊魂未定，犹自喘着粗气，身上的青色布衣已然被汗水浸湿， 刚刚那是什么？ “不要慌……呼……不要慌……冷静……呼……” “深呼吸……现在来慢慢捋一下，” 黄野自言自语的安慰着自己，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进了巫坟林，睡了一觉，醒来看到一只乌鸦， 这只乌鸦……很诡异。 我用了两颗石子把它打了下来，然后我去捡鸟尸…… 鸟尸？黄野猛然记起了在他接触乌鸦尸体的一瞬间，有一束黑色的光朝他飞来——他是没躲开的， 所以，问题就出在那只鸟身上？ 黄野微微转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躺在他手边的黑色乌鸦尸体， 在黄野的视线中，那具落在地上的乌鸦尸体，除了有些头有些诡异的干瘪，别的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捡了根枯枝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那具鸟尸，毫无反应。 那么，鸟尸没有问题，换个角度——问题在那道黑色的光束上？ 而我之所以能进入那个广袤而苍白的空间，应该也是那道黑色的光束导致。 黄野仔细回想了一下，那空间除了苍白色的光芒，还有一座遮天蔽日的透明晶体——晶体里氤氲着白色的雾气。 不对，除了这些，当时自己的手指也缠绕着一道黑色的雾气， 黄野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的食指，没有异常。 而当自己靠近那个晶体之后，透明晶体里的白色雾气飞出一缕和自己食指上的黑色雾气碰撞， 然后自己就感觉到了巨大的排斥，继而自己就醒了过来。 黄野想了想，没有什么遗漏， 所以这应该就是自己刚才所经历诡异的整个过程。 那么问题来了， 那雾气是什么？雾气从何而来？ 不对，黄野皱眉，他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声音？！ 自己在苍白色的空间，貌似听到了乌鸦的叫声， 乌鸦？他心中有了猜测， 那黑色的雾气应该是自己杀死的乌鸦所飞出的那道黑光所至， 而透明晶体、晶体里的雾气以及那个让自己滚出去的声音…… 黄野摇摇头，关于那处空间他根本毫无头绪，自然也不知道里面的透明晶体和白色雾气是什么。 “呼~” 想了这么多，黄野慢慢平静了下来，他长出了一口气，思绪清醒了些， 现在，还剩下两个问题， 第一：自己在之前的事情中有没有受到影响？ 第二：现在是什么时候，距离天亮还有多久？之前狩首说要在天亮的时候来找他。 天……亮？黄野陡然一惊，现在是晚上？ 他低头，手边枯枝及乌鸦尸体清晰可见， 夜视？ 不对，因为当他抬头看向远处时，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是一片黑暗。 他只能“看”到自身半米不到的地方， 黄野又尝试闭上眼，发现自己依然能看到自身周围半米之地。 那么……这是……感知！ 他前世大小是个神灵，自然知道感知是什么， 感知是一个人的神魂所特有的能力，不过这种能力需要到神魂强大到一定程度才会有初步的体现。 现在这微缩的感知出现在黄野身上———所以，刚才的事情，影响的是我的神魂？ 黄野刚平息下来的思绪又起了波澜，隐隐有了个猜测， 如果自己能找到触发条件的话，那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可以继续强化乃至于蕴养自己的神魂？ 那么是乌鸦？空间？雾气？ 亦或者，与三者都有关？ 想了一会，黄野不得不放弃，因为他暂时没有办法去验证，只能留待日后。 黄野将思绪收拢，稍微放松，脑海中顿时一阵疲惫之感， 他知道，这是神魂之力使用过度，睡上一觉便好。 …… “醒醒！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还睡着了？” “醒醒！” “你给我醒醒！你醒不醒？” “你他妈……” 熟睡中的黄野感觉到有人在摇自己，他睁开眼，一只铆着牛皮的靴子差点印在他脸上， “你小子，真敢睡，”巫狩收回脚，国字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他是真没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在一片坟地里睡得这么自在。 黄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从地上站了起来，试探着问， “那我这第二关，算是过了？” “过了过了过了，怎么样？在坟地待一夜，什么感觉？” “感觉？……”黄野一怔，什么感觉，他晚上基本是睡过去的，有个屁的感觉？ “有点饿。”黄野道。 “……”巫狩无奈，催着黄野跟自己走， “跟上，”巫狩说着，往巫坟林外走去。 黄野拍了拍屁股上的草，跟在巫狩后面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朝后看， 他有些犹豫，有没有毒？能不能吃？ “你小子，赶紧跟上。”巫狩在前面喊道， “好嘞，”黄野不再犹豫，退了两步弯腰把昨夜那只乌鸦捡了起来，才紧走几步跟上巫狩的步伐。 黄糯在家里很久没吃肉了，这乌鸦虽说头干瘪的有些怪异，但身体却是货真价实的鸟肉， 到时候头一掐，这不能吃？ 大不了，自己先尝尝。 黄野抬头看着逐渐亮起的天穹，嘴角微翘。 第八章：乌鸦 巫狩走在前面，黄野跟在后面，一只手提着那只倒霉的乌鸦，一只手扛着自己的石剑， 巫狩的余光看到那只被黄野提在手里的乌鸦，嘴角扯了扯，但也没有多说。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逐渐远离了巫坟林， 此时，天方大亮， 一路走去，偶尔遇到的族人，互相打声招呼，看到手里拎着乌鸦的黄野，免不得要调笑几句。 “狩首大人，我们去哪？”跟在后面的黄野忍不住问。 “找巫公，你加入狩猎队，还得去巫公那边登记一下，”巫狩头也不回的回到。 两人说着，来到了部落中心的灰石平台，又穿过了狩猎队的驻地，来到了石台右方的木屋院子。 整个部落只有两座用楠木盖的屋子，一座属于部落的巫公，一座属于巫医。 巫狩站在院门前，抬手轻扣木门上的石环， “巫公，巫狩请见。” “进。”院子里的声音传来，虽有些苍老，却不失威严。 听到这话，巫狩看了黄野一眼示意他跟上，才抬手推门走了进去。 黄野紧随其后，不过在进去的一瞬间，将左手一直拎着的乌鸦扔在了墙角，石剑也立在墙上， 拿着具尸体进别人家总是不合适的，就算是乌鸦。 院子不大，一半铺着灰色的石板，一半裸露着泥土，灰色的石板地上有着一方石桌和几个石凳，另一半泥土地，则是用木头搭起木架，上面爬着些藤条， 许是即将入冬的原因，藤条上仅存几片枯叶。 年近古稀的大巫公裹着赤色的兽袍站在石桌旁，黑白参半的头发在头顶编成辫子，看起来有些苍老，但双眼很是有神， 此时他手里正提着个陶制的茶壶，往三个杯子里倒茶，茶水出壶口，冒着热气。 “坐，”大巫公倒茶，看着进来的巫狩和黄野， 两人走了过去，坐在巫公对面。 “巫公，您提出的那两个条件黄野都完成了，您看……” 巫狩开口，黄野这才知道，那两个条件居然是部落的巫公提出来的。 巫公这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抬起头，看了黄野一眼。 “不错。” 不错？黄野一怔，什么不错？还没等他想好，巫公便又说道， “你当真要进狩猎队吗？” 黄野对这小时候看着自己长大的老者很是尊敬，他拱了拱手道， “阿公，我已经决定了。” “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再劝你，”巫公说着，缓缓起身，向着身后的木屋走去。 巫狩朝着黄野使了个眼色，黄野了然，连忙跟在巫公后面。 进了木屋，其内颇为简易，不过一床榻，一毛皮垫铺，一火炉。 “人老了，惧寒。”老者说着盘膝坐在兽皮上，又随意一挥点燃了炉火，才抬头看了跟进来的黄野一眼，继而从宽大的兽袍里扯出了一卷兽皮卷，伸手递给黄野。 “在这上面写个名字，你便是狩猎队的一员了。” 黄野连忙弯腰，双手去接。 “咬破食指，用手写。”老者说完，又低头往怀里摸索着， 黄野盘膝坐在石地上，将兽皮卷放于双膝，摊开，上面有着近三十个血红名字，血迹早已干涸，有的更是用黑色的碳笔在上面斜着画了一笔——这些被划掉的名字，在狩猎中死去的族人。 三十个名字中，排在第一位的是巫狩。 黄野不再犹豫，咬破手指，在兽皮的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名字，待风干血迹，才将兽皮重新卷好，放在老者面前。 老者收起兽皮卷，又递给黄野一块巴掌大小兽皮。 “这是我封阳部落周围的地形图，危险及野兽较多的都有标注，不过有些诡异没有探的明白，” “地图虽有些简陋，但危机时刻，说不得能保你一命。” 黄野接过兽皮地图，折了两下放进自己的怀里，来弯腰道谢， “谢谢阿公，” “嗯。”老者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黄野又等了一会，才慢慢站起来，转身离开这木屋，而在他刚推开木门准备走出去时，老者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天冷了，你父亲留下来的长衫，料子虽好，但总归是没有兽皮保暖，让巫狩带你去取几件兽袍，” “还有，你和你妹妹抽空搬到狩猎队那边去住吧，你入了狩猎队，她一个九岁的女孩子在那边，总是不太安全的。” 黄野弓腰应了一声，离开木屋。 巫狩坐在石凳上，一壶茶快被他喝完了，看见黄野出来，才将茶壶放在桌上，开口道：“名字写上去了？” 黄野点了点头，巫狩便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跟我来去拿兽袍，刚巫公说的，我都听到了，” 巫狩向木屋里的巫公告了声退，才走出了这座院子，黄野跟在后面。 两人走出了院子，黄野却发现自己之前放在墙角的乌鸦没了，他愣了愣，又仔细看了看，墙上竖着的只有自己的石剑而已， ——难不成，被路过的族人顺手拿走了？ 黄野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中逐渐有些懊恼，早知道直接拎着进去了。 不过没了便没了，巫狩已经走远，黄野也没时间留在原地懊恼，弯腰拎起了自己的石剑，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仓库在灰石平地的北边，是狩猎队驻地后的一栋石头房， 石头房不小，只是简单的掩了块门板，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堆了半屋， 有兽皮衣服，石锅石碗，还有些断裂的石矛石刀之类， “你随便挑，看上什么拿什么，” “还有，阿公说让你和你妹妹搬过来住，整个狩猎队驻地空房也多，你和小糯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看看，只要是没人的空房，你们都可以住。” “谢谢狩首大人，”黄野道谢， “谢什么，以后都是过命的兄弟，还有，别叫大人，不嫌弃的话就和队里的其他兄弟一样，叫我声大哥。” 黄野加入了巡逻队，虽未和他们一样踏入蕴巫，但既然同意他进来，自然也不能区别待之。 “巫大哥，” “嘿，好嘞，还有一件事，我们狩猎队，在部落里，都是族人互相之间开开玩笑顶几句嘴，无所谓，” “一旦出了部落，规矩就一条，以狩首为首。” 黄野应了声是，这是理所当然的，狩首不仅是修为境界最高的一人，也是野外狩猎经验最丰富的一人。 巫狩想了想接着说道：“别的就没什么了，你准备一下，后天，狩猎。” “后天？”黄野疑惑的问了一句，因为按他所计算的，下次狩猎，至少要在四天以后。 “小野子，不仅是后天，这次我们出去不猎够足够的食物不会回来。” “大雪，要封山了。” 说到大雪，巫狩的语气明显沉重了许多， “你这两天好好准备一下，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帮忙，后天早上，祭祀场地集合。” 巫狩说的祭祀场地，就是灰石平台最中心的一大块空地，部落的祭祀，聚会，分食，都在此处。 黄野点头，两人又聊了几句，巫狩便离开了， 而黄野在仓库站了会，想了想，也走出了屋子， 他想着，现在还早，可以把黄糯叫到仓库来，一起挑一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黄野想着，脚步轻快， …… 而与此同时，大巫公的木屋， 清瘦的老人盘腿坐在地上，看着面前落在地上有些虚幻的乌鸦，眼神带着迷茫和疑惑， “会是他吗？” 第九章：家 兽袍，油灯，如果有新的棉被就更好了， 黄野走在路上心里默默盘算待会要去仓库拿什么，他脚步轻快，还未到家，远远的就望见黄糯托着腮在院门前坐着。 “小糯，”黄野喊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黄糯转头，看见是自家哥哥，便起身跑了过去， 哥！ “哥你昨天去哪了！？”黄糯的声音带着些询问和埋怨， “在巫公那边，”黄野并没有说自己昨夜在巫坟林，这个他来的路上便想好了，故而只说了今早的事情， “我和阿公商量了一下，他同意我进狩猎队了。”黄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啊？哥？狩猎队？很危险的！”黄糯很是惊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家哥哥为何能进狩猎队，而是狩猎队很危险。 “小妹，不用担心，哥哥又不是普通人。”黄野随口说了一句，并没有解释， “可是，哥……” “好啦，小妹，现在我们可以去仓库挑一些生活用具，油灯啊兽袍什么的，我特意赶过来叫你，我们一起去挑。”黄野转移了话题， “去仓库挑东西？”黄糯的脑袋还没有从刚才哥哥要进狩猎队的消息中反应过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跟小糯商量下，” “阿公说，我们可以搬到狩猎队的驻地那边去住，小糯想什么时候搬？” “搬家？”黄糯又呢喃了一句，她平日用来发呆的脑袋貌似接受不了瞬间涌过来的信息， 十四岁的哥哥要进狩猎队， 他们要搬家。 “小糯？”黄野摸了摸妹妹的头，轻唤了一声发呆的妹妹。 “哥哥……”黄糯抬起头，看着黄野。 “嗯？” “狩猎队很危险的，我不要仓库里的东西，我不要搬家，我也不要你去。”黄糯的声音带着哭腔， 在她小小的脑袋里，部落里一切除生存必须品之外的赠与，都必须等价交换。在她看来，部落让他们搬到部落的中心居住，让他们去仓库挑选东西，都是因为哥哥答应进狩猎队去拼命。 “……”黄野无奈，他要进狩猎队的事，之前的确没跟妹妹商量过，现在倒有些不好解释。 不能实话实说，免得给黄糯压力，他想了想，弯下腰把妹妹抱了起来，囫囵着解释了几句，又答应妹妹自己每次都会平安回来， 两人拉了钩，黄糯眼眶的眼泪和瞳孔里的担忧才渐渐隐去。 …… 进了院子，两人合计了一下，既然早晚都得搬家，不如现在搬过去，反正时间还早。 而黄野想的是，他后天便要跟着狩猎队出去狩猎，到时候家里就剩黄糯自己，现在搬过去，等他走了，也更安全些。 两人开始打定了注意便开始收拾，不过家境本来也就贫寒，除了些衣服被褥，锅碗瓢盆之类，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值得一提的是，昨天巫狩送来给黄糯的食物中，还剩下一块不小的干肉，以及两颗土豆，这些黄野也带上了。 家里的东西打包成一大一小两个包裹，黄野单手拎着个大包裹，黄糯怀里抱着个小的，而后黄野又把妹妹放在自己脖子上。 十四岁的少年和九岁的姑娘，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深深的看了这个住了十来年的院落，关上院门，离开了。 两人相依为命，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 一路上，有好事的妇人问他们去干嘛，坐在黄野肩膀上的黄糯大声回道， “婶，我和哥哥要搬到广场那边去住啦，” 声音中溢出了满满的欣喜与自豪， 黄野嘴角漏出笑意，他自然明白妹妹在开心什么，狩猎队在部落里的地位仅次与巫公和巫医， 哪有小姑娘不希望保护自己的是个骑士？ …… 黄野手里拎着包裹，肩膀上托着自己妹妹，有些重，所幸两人来到了灰石平地的狩猎队驻地，没绕多久，便挑了一座满意的院落。 院落不大，位于整个驻地的右边，不远处就是平日里部落用来祭祀的广场，若是多走几步，就能看到属于巫公和巫医的木屋。 黄野把妹妹放下来，推开石栅栏的门，院子里铺着灰色的石板地，院落的左边放着一张矮桌，几个石凳，而后便是两间石屋。 整个院落已经落满了灰尘，很久没有人住了。 黄野将两个包裹放在院子里，牵着妹妹走进两座石屋看了看——木床，木柜，木桌，两座石屋的墙上各有两扇木质的窗户，比之前的房间明亮了许多。 然后又盘算了下还缺什么，便一起出门走向仓库， 此时的狩猎队驻地没什么人，那些队员要进行日常的训练和部落巡逻，而一般的族人，是不会到这边来的。 进了仓库，黄糯开始絮絮叨叨的挑东西， “哥，你看这个兽袍，你穿上它肯定不冷！” “哥，这居然还有个兽皮帽！” “哥，我们把这口陶制的锅搬回去吧？” “哥，我觉得这把石矛你肯定用的到，比你那把剑要好看多了，” …… 两人挑挑捡捡，来来回回四五躺才把要搬的东西都弄回自己的院子，看着堆在院子的一堆东西，黄糯微微红了脸， “哥，是不是……太多了，会不会被骂啊……” 黄野摇摇头，巫狩说过，他看上什么拿什么，而且他是真的不觉得多， 因为穷，从小就有了囤东西的习惯，无论是食物还是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再说，这些东西不知道在仓库里放了多久，留着，也是积灰。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部落午饭的时间，两人吃了点肉干和清水，便开始收拾屋子， 两间石屋和这座院落都打扫了一遍，才开始往里面搬东西， 在搬东西的时候，黄糯扯着黄野的胳膊，问自己能不能和哥哥一个房间， 黄野看着妹妹闪着期望的眼神，点点头同意了，反正她现在还小，等大一些，再分开也行。 于是把另一间石屋的床和柜子搬到了一起，两个柜子并在一起，两张床靠墙而放，一边一个。 所幸石屋足够宽敞，多了一张床和一个柜子，也并不显得拥挤。 至于另一间房子，便用来做厨房了。 一切收拾妥当，两人也累的不轻， 此时天已经黑了，石屋的桌子上并排放着两盏油灯，暖黄色的光氤氲着整个房间，靠墙的两张床上铺着厚厚的兽皮和被褥，其余的衣服和一些暂时用不到的东西被放进了柜子，两人坐在灰色的石板地面，甜甜的笑着。 这里，便是新家了。 第十章：为了部落 黄野搬到新家的第三天，天刚微亮，远处的祭祀广场便响起了苍凉的鼓声。 这是冬季来临之前的最后一次狩猎，从昨晚，整个部落便沸沸扬扬，几乎所有族人都聚集在广场之上， 阵阵带着奇异节奏的鼓声在部落响彻，一个个狩猎队员列与广场中央，他们身体粗壮，面无表情的脸上透出彪悍之意，身上裹着厚厚的兽袍，手里拿着灰白色的骨器——这些兵器是用部落之外的巫兽骨头所制，能承载凝血境蕴巫的血气。 而与之相比，站在狩猎队最边缘的黄野，不仅矮了许多，整个人也显得极为瘦弱。 而附近的族人们看见黄野站在狩猎队旁，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没有人去站出来高声询问。 族人们将狩猎队的近二十名队员环绕，附近的火把次第被点燃，昏黄色的光充斥着整个广场，族人们跳起部落的祈福舞，为这些即将远征的战士们送上祝福。 “黄野？嘿！真是你？之前狩首和我们说我们还不信，没想到你真加入狩猎队了。”在广场外围族人欢声跳舞之时，有轻微的声音将正在思索事情的黄野惊醒， 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手里拿着的灰色的骨刀，身体颇为强壮，看起来比黄野整整大了一圈，此刻他正微微低头对着黄野轻声耳语， 黄野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轻笑了起来。 这是巫裎，两人一起长大，彼此之间颇为亲密，巫裎比黄野大三岁，他十六岁那年凝出了巫血，加入了狩猎队，而自他加入狩猎队之后，两人的交集才渐渐少了起来。 “你不才十四岁吗？怎么会加入狩猎队？”巫裎好奇的问了一句，还没等黄野回答便又道， “不过没关系，你不要怕，到了外面，你裎哥保护你！”巫裎扬了扬手中的骨刀，语气之间带着浓浓的自信， “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对了，你现在和巫妍怎么样了？”黄野耸了耸肩转移话题 黄野口中的巫妍是部落里的一个姑娘，几年前巫裎还没加入狩猎队时，便跟黄野偷偷跟踪过人家， 用那时巫裎的话来说，“就是她！我一定得把她娶回家。” “这个……”巫裎挠了挠头，还没回答，周围族人的欢声笑语却逐渐平息下来，两人也慌忙站好，不再言语。 人群散开，只见封阳部落的巫公，身上披着赤色的兽袍，手里拿着黑色的骨仗，在几个族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广场中心的高台之上， 他的出现，让周围的族人彻底安静下来， “请，封阳神像！”封阳部落的巫公目光如炬，扫过高台下的众人，在黄野身上略有停顿，话语之间，以手中的漆黑骨仗击地，有震耳的声音回荡于广场，伴随着这声音，不远处的人群之中，有族人抬着一丈有余的黑色石像而来，石像似一个仰天咆哮的狮子，雕刻的栩栩如生，身上的毛发根根分明， 待族人抬着这狮子走到近处，黄野才发现这黑色的石狮子张开咆哮的巨口中，四颗长长的虎牙只剩下两颗，上颚与下颚分别断裂一根虎牙，且石像的眼睛也是闭着的——这倒是以前没有发现的，以前黄野也见过这石像，不过那时离得远，大概是因为距离而没注意到。 黑色的石狮子被放置于广场中央圆台的下方，站在圆台上的巫公走了脚步，手放于石狮头顶， 霎时间，众人的耳边仿若有惊天的狮吼，而伴随着狮吼的，是一股冲天而起的气势， 这气势夹杂着威严的狮吼，形成一股呼啸的狂风，席卷整个封阳部落。 只见那巫公裸露着的脸和脖子上的皮肤，有血纹蔓延而出，血纹交织在一起，由脖颈处盘旋而上，透天灵而出，血色的光芒大盛，掩盖了篝火的黄。 半丈粗细的血光冲天而起，止于部落上空百丈。 “血纹！这是阿公凝血境的血纹，”不远处的黄野呆呆的看着那巫公身后满天的血光，心中被震撼所取代，之前的部落祭祀黄野也见过阿公的血纹，只是这次不同，因为在前夜，他的神魂得以“感知”之后，那股冲天而起的气势，更为震撼，比之前所感受到的强上数倍。 他前世虽是神明，不过是稀里糊涂的成神，且被排挤的没有信徒，没有神域，连个强大一点的妖兽都打不过，故而感受到这股气势，有些震撼，也属正常。 在黄野的认知中，单凭阿公一人之力便可覆灭整个封阳部落，而如此强大的他，仅仅是凝血七转……若是凝血九转，乃至于高高在上的聚星境，又会有何等的威势？ 更不用说，聚星之上的星宇境了，他曾听老巫医说，星宇境的强者就算是中型部落都极为罕见，唯有那一域之尊的大部，才有不多的星宇境强者。 而此时的封阳部落，大猫小猫两三只，最强者不过是凝血七转的巫公，比之中型部落尚如云泥，更毋论大部。 待巫公身后血光渐隐，族人们才逐渐安静， 圆台上的封阳巫公左手抚狮首，右手黑色骨仗前挥， “请神像，赐福！” 话音刚落，有银色的涟漪自狮首扩散，形成光圈，笼罩于狩猎队的近二十名成员， 包括巫狩在内的狩猎队队员在被银色涟漪笼罩的瞬间均不自觉的发出一声低吼，身上有轻微的血光浮现出体表，且他们身体散发出的血光，在银色的涟漪笼罩之下，隐隐有增长的趋势，似这银色涟漪有催生血光之力。 至于黄野，虽也在银色涟漪的笼罩范围之内，但因他未经凝血，此时只是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并没有别的变化。 不过盏茶时间，由狮首扩散开来的银色涟漪逐渐消散， 经封阳神像加持的狩猎队队员气势更盛三分，他们平举手中的灰色骨器，一脸肃穆的站着， 而这时，石质高台上的巫公开口，威严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部落， “部落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 “封阳的战士们，你们将又一次赴身于黑暗，为了部落，我们会在这里等你们回家。” “为了部落！” 霎时间，有鼓声响起，蕴含着奇异的魔力，在这鼓声的激荡之中，整个封阳部落的族人无一不是面色赤红，一声声“为了部落”直冲天际。 而狩猎队，踏着这声声的咆哮，奏着那奇异的战歌，赴身野外。 第十一章：火光下的影子 离开部落的第二天，天空便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许是天气渐冷的原因，狩猎队一无所获。 “今年这鬼天气，雪下的这么早？”穿着兽皮的魁梧壮汉走在前面，顶着迎面的北风，右手拎着根骨质的石矛，说着话的同时也不忘警惕四周。 埋怨天气的壮汉叫做苗明，一个二十岁的粗犷汉子，加入狩猎队有些年头了。 除了苗明，狩猎队包括黄野还有十八个人，除了年近三十的狩首和十四岁的黄野，剩下的都是二十左右青年， 苗明的声音并不小，但队里却没有人什么人附和，一来是没有心情，毕竟出来一天了什么猎物都没有，二来……这是野外。 野外，野外不仅有嗜血的野兽，还有……诡异。 诡异是什么？ 诡异这种东西，用巫狩的话来说——他就不是个东西。 它完全无迹可寻，没有固定的出现方式，也没有固定的状态，有可能会是有生命的个体，也有可能是一片地域，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诡异的出现往往伴随着一系列无序的契约，被诡异缠上的人，要么完成与诡异的契约，要么杀死与之定下契约的诡异，而如果没有杀死诡异的力量又不愿意完成契约， 这往往只有一个下场——死亡。 …… 狩猎队出了部落这么久，运气不好不坏，既没有遇上可以猎捕的野兽，也没有遇上难缠的诡异。 当然，也可理解为，他们出了部落整整一天，连根毛都没遇到。 黄野严重怀疑他们之所以什么都没遇到，和部落地处的位置有关，他通过之前阿公给他的地图得知，整个封阳部落位于封阳山顶， 而整座封阳山除了石头，连树都没几根——封阳山是座石山。 不过并没有族人对部落所处的位置产生过抱怨，毕竟那生机勃勃之地，虽然代表着更多的野兽和资源，也同时代表着更多的危险。 现在，许是因为下雪的原因，天色比以往暗的早了一些， 黄野跟在狩猎队的后面，看着远方出现的平地和茂密的森林，微微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累的不行，毕竟从封阳山顶一路爬下来，除了中途匆匆过了个夜吃了口干粮，狩猎队几乎一路没停——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坚持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狩猎队下了封阳山来到了山脚的一片平地，他们并没有再继续前行进入森林的意思。 天已经快黑了，他们打算在这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进入森林狩猎。 如果运气好，他们不用太过深入森林就可以捕到足够的猎物，尽早的赶回部落， 如果运气还和上次一样，那就不得不冒险了。 生火，安排夜里的轮值、周围的探查、以及制订明天的狩猎计划， 狩猎队十几个人忙上忙下，反倒是黄野一时间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天彻底黑了下来， 昏黄色的火光接替了天光照亮这一个小小的临时营地，狩猎队的众人各自忙完手头的事情，才围着点燃的篝火坐在一起，吃着各自的干粮，商量着明天狩猎从哪开始，到哪结束。 黄野坐在篝火的旁，左边是巫裎，右手边是他的石剑，这把石剑在狩猎队出发的前一天，黄野又废了些时间打磨了一下，现在的石剑已经有了些剑的样子，整体轻巧了不少，石剑的剑锋也锋利了许多。 对于现在的黄野来说，算得上一把好剑。 篝火的映照之下，围坐一圈的狩猎队员在身后的空地上投出好长的影子，有冬日的风传来，影子伴随着火光微微摇动， “咔……”枯枝被踩断的声音骤然传来，虽不响，但在这野外寂静的黑夜里，足以让每一个狩猎队员瞬间警惕起来， 正在吃着干粮的狩猎队员们瞬间将手放在了各自身旁的骨器上，但却并没有人起身，依然是围绕着篝火而坐。 只是等了一会，却并没有别的什么异样，除开不远处树叶的摩挲声，再无别的声音传来。 巫狩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小心，他自己和身边的两个狩猎队的队员则是起身站了起来， 在第一夜的时候，巫裎曾告诉过黄野几条野外生存法则，第一条便是：但凡出现异常，要么去探查继而排除，要么……赶紧跑。 而目前，巫狩选择第一条路。 随着巫狩三人的渐行渐远，巡逻队剩下的十六人也不再呆呆的坐着装样子，各自拿起了自己的武器站了起来，昏黄色火光映照下，地上的影子交替错落。 巫裎右手提着自己的石刀走到黄野身边，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野，你别怕，以前我们在野外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不出意外的话，狩首很快就能处理好，再说我也会保护你的。” 黄野听到巫裎的话，抬头笑了笑，他的心并没有因为巫裎的话有丝毫的放下， 而这心里的不安，来自于之前在部落巫坟林中提升的感知， 目前黄野的感知虽然只能“看”到周围半米之地，但既然冠以“感知”而字，其作用便不是单单用来“看”的， “感知”的感，也有预感的意思，黄野心底的那股不安，就来源于此。 而且，越来越浓。 黄野握了握右手的石剑，微凉的剑柄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他看向四周， 现在距离巫狩他们出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此时留下的狩猎队员大多数聚于篝火旁，手里拿着各自的骨器，野外的经验让他们并没有放下心中的戒备。 篝火点的很大，故而火光能映照的范围并不算小，这些狩猎队员所戒备着的是略远处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哪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黄野四望的目光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到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树叶……风声……篝火……还有……影子！ 黄野骤然抬头，急切的高声喊：“注意你们的影子！” 而就在他喊出“影子”这两个字的瞬间，正对着他的巫裎，在其背后，那被火光投在地上的长长的人影之中， 有兽影猛然跃起，带着腥风的血口咬向巫裎的脖子…… 第十二章：诡异 千钧一发之间，黄野手中的石剑瞬间抬起，从巫裎的身体滑过，继而剑身一转，横在了其脖颈上， “铛……” 那横来的血口犬牙咬在了石剑剑身，发出铁石相交之音， 黄野瞬间只觉右臂一阵发麻虎口隐隐有撕裂之感，此时他才看清袭击巫裎的究竟是什么——硕大的狼兽，眼瞳泛着嗜血的光芒，黑色的狼爪还搭在巫裎的肩膀之上， 这恶狼一击不成，便想瞬间后退， 而此时，巫裎也反应了过来，一个矮身远离了狼口，继而身体微转，错位之后，手中的石刀瞬间泛起红光，持刀起身，石刀自下而上竖劈而出，刀身带出血色的弧光，直奔狼腰， 只是这凌厉的一刀……落空了。 黑色的狼身一扭，躲开了巫裎的刀，继而越过巫裎往营地外围奔去， 黄野此时右臂发麻，那黑色恶狼的咬合力不小，他将右手的石剑换至左手，得益于前四年的教习，左手持剑也并没有太大的不适， 黄野持剑而立，冷冷的看着那即将跑出营地的黑色巨狼，他并不担心这黑狼能跑出去，眼角的余光看到周围的狩猎队员已经围了上去， 果不其然， 黑狼在即将跃进黑夜之时被逼了回来，十来个拿着骨器的狩猎队的队员慢慢的逼近， “血兽？原来是凝血二层的血狼，出了部落这么久还没开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有狩猎队员轻声开口，黄野这才知道这黑色巨狼是什么， 血兽，便是能像巫一样修行的野兽，处于凝血境，便称为血兽。 此时缓过来的黄野和巫裎也从侧面围了上来， 看着不断逼近的众人，血狼微微伏低前身，喉咙里发出低吼，不断后退。 不过它很快就退无可退，因为后面是狩猎队升起的火堆。 “狼崽子，今天差点栽在你手里，”巫裎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手里的骨刀直指血狼， “今天给你开个膛！” 巫裎从侧面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其余的狩猎队员见此也不再犹豫，均是迈出一步，各自手持骨器跟上， 而下一刻，意料中血狼被开膛破肚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只见这黑狼在巫裎扑过来的瞬间，身躯诡异的折叠扭转，伏低的前肢骤然发力，接着整个兽躯猛的跃起，从那燃烧着的火堆上飞过。 狼躯夹杂着明黄色的火花自上空跃过，狩猎队的人霎时间惊了一下，他们点的火堆不小，里面又有部落特制的过夜燃木，整个火堆加焰头，足足一丈有余。 这血狼在没有助跑的情况下，居然能一跃而过，这的确是他们没有料到的。 不过事实就在眼前，都是在野外生存的老手，狩猎队几个凝血四转的蕴巫二话不说，跑了两步，足底涌现血光，也是从火堆上空一跃而过。 至于后面的凝血四转以下的狩猎队员，他们可暂时没有血气透体的手段，只得紧跟几步绕过火堆跟上。 黄野落在最后，等他过去时，那黑狼早已落地，狩猎队员紧跟不舍，但按照双方的速度来看，怕是不等狩猎队员将血狼纳入攻击范围，那血狼便足以冲进不远处的黑暗，而如果离开了火光，再想杀这只血狼…… 事实果然如此，血狼仅仅两个呼吸便冲入了不远处的夜色，追到营地边缘的狩猎队员面色阴沉的停下，他们看着尽在咫尺的黑暗，终究还是转身退了回来。 在没有光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现在狩猎队狩首不再，他们也不敢贸然踏入黑暗。 不过就在狩猎队的队员转身回去的时，背后的黑暗突然有狼嚎炸响，声音凄厉， 狩猎队员还没来得及转头，有黑色的巨影带着沉重的破风声砸向狩猎营地， “砰……” 那黑影砸在地上滚了两圈，喉咙里发出轻微的低吼，挣扎了两下，终究是没有再站起来。 借着篝火的光，黄野才看清突兀飞过来的黑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赫然是刚才那只从营地跑出去的血狼。 不过此时的血狼，腰身诡异的弯折，像是被重物砸断了脊骨。 巨狼飞来的方向有错乱的脚步声传来， 狩猎队的队员面露紧张的看着，待微弱的火光映照出来者之后，他们才松了口气。 是巫狩和另外两个出去探查的狩猎队员回来了。 巫狩一边走一边咕哝着：“它奶奶的，被这个狼崽子给摆了一道。” “冉勇，你把它扒了，给老子架在火上烤了。” “好嘞，”巫狩身边的一个青年听到这话，应了一声越位而出，走到那已经断气的黑狼旁边，开始扒皮。 余下的狩猎队众人跟着巫狩重新围坐在火堆旁，随着巫狩的讲述，众人这才明白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外出探查的狩首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便带着两个队员返回，还没走近，远远的就听到临时营地这边有动静，他随即和两个队员加快脚步，而这个时候，正是那血狼逃脱营地冲近黑暗的时候， 它逃跑的方向，恰好就是巫狩赶来的方向。 黑色的巨狼疲于奔命故而没有注意到越来越近的巫狩三人，而黑漆漆的营地之外，巫狩三人急于赶回营地，也没有注意到逃过来的巨狼， 等双方发现彼此时，已经是近在咫尺，巫狩内心一惊，抬腿运功就是一脚， 巫狩可是凝血六转的境界，这一脚也是用了十分力，那凝血二转的血兽巨狼被一脚踢回了营地，一命呜呼。 听着巫狩添油加醋的讲完，众狩猎队员报以笑声，有一个队员提了一句黄野之前的惊呼，巫狩赞许的看了黄野一眼，不过大概认为是巧合，并没有多说。 死里逃生的巫裎坐在黄野旁边，看着众人都在彼此轻声攀谈，他才扭了扭头，小声的对着黄野开口道：“野哥，从今儿开始，你就是我哥，我亲哥！” 要知道，刚才要不是黄野举剑帮他挡了一下，他的脖子说不定就被那狼牙给贯穿了。 “这是什么话，我不一直是你哥？”黄野笑着回了一句，没有再多说，他心里有事儿！ 这血狼被狩猎队狩首一脚踢死了，可心底的那股不安……为何还未消散？ 而在他思考之时， 此时冉勇已经扒去了狼皮，双手拎着整个血淋淋的狼躯走了过来，边走边说， “狩首好像有些不对，这狼头上有撮红毛，貌似是狼群的头狼。” 伴随着冉勇的走进，地面有着轻微的震动产生。 “头狼？冉勇，你他娘的烤个肉而已，动静这么……”有暴脾气的狩猎队员调笑，不过话还没说完便闭上了嘴。 不对劲。 黄野感受这那股震动，终于明白了心底的那股不安来自于何方——狼，是独居生物吗？ “血狼群！”经验丰富的巫狩此时明显也反应过来，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狼群的头狼会独身出现在这里，但现在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强，想避开后面的血狼群，怕是来不及了。 狩猎队的众人不再犹豫，十八人以篝火为中心，面朝外围成了一个圈，周身血气涌动，各自的骨器泛着血光。 巫狩站在震动传来的正前方，其余人按照修为以巫狩为中心，由前及后，直面狼群冲锋的压力最大，后面的人压力会越来越小。 至于黄野，他被巫狩安排在了圆的内部，除非有血狼突破狩猎队员的防线，不然黄野就是绝对安全的，黄野也接受了狩首的安排，毕竟就算让他参与防御，以他目前的实力，只会成为累赘。 言语间，伴随着逐渐强烈的震动，那火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有巨狼猛然一跃而进，越来越多。 狩猎队的众人心中一凌，果然是血狼群！他们之前也遇到过，知道这血狼的习性，只要能撑住几波狼群的攻击并对狼群造成一定的伤亡，这狼群便会退走。 只是随着越来越多的血狼跃入视线，狩猎队的众人包括巫狩，此时心里渐渐浮现出两个字， “要完……” 他们之前遇到的血狼群不过二十来只，眼下这血狼……破百了吧！ 想是这么想，但让他们放弃抵抗是不可能的，众人严阵以待，眨眼间，那第一只出现的血狼便奔到狩猎队的众人面前， 就在他们准备攻击时，那血狼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跑了过去。 狩猎队的众人愣了一下，而就在这愣神的瞬间，整个防御圈被狼群淹没…… 巫狩看着近在咫尺不断跑过去，丝毫没有攻击自己的血狼群，表情不仅没有任何放松，反而越来越凝重。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看得出来，这近百的狼群是在逃命！ 能让如此多的血狼惊恐至此，那血狼的后面，是什么？ “哗啦……滋~滋……” 就在他思索时，众人耳边突兀响起诡异的海浪拍击声，他们眼角余光所能看见的，是远处逐渐飘过来的庞然大物！ 黄野抬头，瞳孔中映出的是高空中缓缓飘来的蜉蝣状生物，扁平的脑袋散发着微微的灰色晶光，灰光下的皮肤透明，能看到里面不断漂浮的絮状物体。而在那房屋大小的脑袋之下，是密密麻麻的不断摇曳着的灰色肉须。 这东西脑袋在十几丈的高空，灰色肉须触地，缓缓的向着黄野一行人飘来。 “不要动！”巫狩只来的急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那诡异的生物便到了近前。 诡异的生物从狩猎队的上方滑过，灰色的肉须触及众人，黄野感觉像是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自己身上抚摸而过，脑袋也逐渐变得昏沉，像是浑身的精气神被逐渐的抽走。 所幸，这诡异生物如同那些血狼一样，看都没看狩猎队的众人一眼便飘走了，仿佛那奔逃的血狼才是它的目标。 蜉蝣状的巨·物远去，周围那诡异的海浪声也随之消散， 黄野摇了摇头，从那种昏沉的状态中清醒了些， 那么……那个便是这个世界人们畏之如虎的……诡异？ 第十三章：我就不是吃亏的人 黄野定了定心神，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这才注意到周围狩猎队员的情况， 他们在那诡异飘走后，瞬间失去了力量，纷纷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甚至凝血六转的巫狩也是。 要不是这些人胸口还有着起伏，黄野还以为刚出来就惨遭灭团。 他站着想了一下，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倒在地上，然后才沉下心来思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经历过那诡异之后，他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而这些队员的样子又不似作假……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诡异影响到了自己，而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抵消这种影响，且这种东西，是狩猎队其余人所不具备的。 黄野和这些狩猎队员有什么不同？一个是修为，一个是感知。 首先排除修为，没有道理这些凝血的蕴巫受到了诡异的影响，而他没有。 那么……便是感知，自己的感知之力在巫坟林之后能扩展到附近半米，明显比这些狩猎队员要强出不少， 黄野试着放出感知之力，果然，之前能扩展到周身半米的感知之力，现在一尺便是极限。 所以果然是感知之力抵消了诡异对自己影响吗？ 黄野心中在思考明白这一点之后，又想到一个可能，如果这诡异能抽取自己的感知之力， 那么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自己是不是也能通过诡异，来补充乃至于提升自己的感知之力？ 如果可以……黄野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黄野压下了心头疯狂的想法，又由这件事联想到了别的地方，自己的感知是那夜“吞噬”乌鸦之后产生的…… 那么……部落巫坟林的乌鸦，究竟是什么？ 不过还没等他再细想下去，倒在地上的狩猎队队员便陆续恢复了过来， 最先恢复过来的狩猎队的狩首巫狩，巫狩站起来，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黄野的方向，待看到黄野似其余狩猎队员一样倒在地上后，眼中露出疑惑，紧接着又有狩猎队员恢复了过来，他也就不再多想。 恢复过来的狩猎队员有人张口欲问，巫狩打了个手势，示意那人先别说话，等所有人都恢复过来以后，再一起解释。 自巫狩恢复过来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狩猎队的队员陆续恢复，黄野最后恢复过来——当然，他是装的。 巫狩看着恢复过来的狩猎队员，咳了一声道：“那个就是诡异。” “真是诡异？可它为什么直接越过我们？去追那群血狼去了吗？”早就有队员按捺不住，此刻听到巫狩开口，便立刻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是的，就我所知……”巫狩整理了一下语言继续道， ”诡异这种东西一旦与某种生物缔结了契约，在与其缔结契约的生物死亡、或完成契约、或杀死诡异本身之前，都不会再与新的生物缔结契约。”巫狩道。 十八个狩猎队员这才明白那诡异为何直接越过他们。 “那个诡异叫什么？”又有队员问道。 “不知道，”巫狩摇了摇头：“事实上，这世上的诡异不下千万种，我所知寥寥。” ”之前我也曾经历过两次诡异，且与诡异缔结了契约，不过那两次我都与阿公在一起，一次杀死了与我们缔结契约的诡异，一次勉强完成了诡异的契约，算得上死里逃生。” “这第三次的诡异比之我前两次经历的诡异强大何止百倍，不过好在它与狼群缔结了契约，我们算得上逃过一劫。” “那既然它没有与我们缔结契约，那我们之前是……”此时，坐在巫狩旁边的冉勇轻声开口，他指的是他们为什么会晕倒， “那是因为它抽走了我们绝大部分的精气神。”巫狩回答。 “狩首，我有一个问题，”黄野突然开口，他明白巫狩口中的精气神就是他所理解的感知，他要问的另一个问题。 “狩首口中的契约，当诡异要与你缔结时，不能选择拒绝吗？” “当然可以，”巫狩的前半句话让狩猎队的众人眼前一亮，继而他继续道， “前提是你有杀死那诡异的力量，不然它就会强行和你缔结契约。” 听到这里，众人眼里的光又暗淡下去，要是有杀气诡异的力量，那缔结契约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后面又有队员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许是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巫狩也都一一回答了。 时间在众人的交谈中流逝， 天快亮时，他们所围坐的篝火还未完全熄灭，之前杀死的那具狼尸此刻被架在火上，滋滋的往外冒油。 巫狩说昨夜经历了这么多事，狩猎队连受伤的都没有，要庆祝一下。 再说，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整个狩猎队在今早形成了这个共识，为此他们脸上带着雀跃，准备大干一场。 黄野坐在一边啃着自己分到的狼肉，刚才巫狩过来跟他说了两句，大致是表扬他昨夜的表现， 黄野对此强装着笑了笑，他是开心不起来， 在昨夜的事件中，整个狩猎队唯一有损失的就是他，他的感知范围由之前的半米缩小到现在的一尺，近乎缩小了一半！（一尺约等于33厘米）。 他昨晚还本以为只是临时减弱，就像之前感知之力消耗过度一样，休息一下就能恢复，没想到一直到现在，感知范围一点恢复的意思都没有。 黄野这才明白，昨夜被诡异吸走的是他的感知范围，而非单纯的感知之力。 四舍五入，给它吸了一个亿！ 他奶奶的，吸你野爹？我总有一天连本带利给你吸回来！ 黄野吃了亏，心中暗暗发狠。 而等到狩猎队员将狼尸分完之后， 天光方才大亮。 众人准备按照昨夜的计划开始狩猎，至于为什么经历了昨夜的诡异却不换地方，是因为巫狩说过， 诡异这个东西，出现完全随即，你遇不遇到全靠运气，和你在哪里无关。 当然，这个世界上也许有能规避甚至于追寻诡异之法，但小小的封阳部落，不够资格。 整个狩猎队十九人分做三队，每队六人，多出来的一个黄野跟着狩首。 三队分做不同的方向深入森林，约定好天黑之前返回之前的临时营地评定收获， 如果收获还行，那么这几天便都留在森林外围狩猎，如果还是和上次一样跑了三天只猎到一只傻猪， 那便不得不深入森林。 …… 去往森林的路上，黄野才知道面前的这片森林叫做落月。 此时狩首带领着队伍走在最前面，整个队伍成三角阵型， 队伍中心的黄野看着自己手中有着一道裂缝的石剑，越来越不开心， 这还没正式开始狩猎呢，感知之力失去了一半不说了，自己磨了四年的石剑也在昨夜的碰撞之中出现了裂缝， 你妹的，不从这落月森林扒层皮回来，老子都不回去！ 我黄野，就不是吃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