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有事请烧纸》 旧魂归故里 “三魂归一,七魄认主,碧落黄泉,来往通行。”秦未容只觉天地旋转,恍惚间还有低语吟唱的声音。这种感觉熟悉而又新奇,毕竟一个做了五十多年孤魂野鬼的人,“感觉”这种东西早就不存在了。 眩晕感还未消失,面前又出现一道微微闪烁的亮光。冥界如混沌初来常年昏暗无光,这么微弱的亮光竟也有些刺眼。秦未容想将其挥开,亮光却忽然炸开,爆出无数星光,如夜晚的流星划破长空一般穿过他的身体,星光中心强劲的吸力瞬间似要将他的魂魄也撕碎…… 再次醒来,四周依旧一片漆黑,可隐隐间又有点不同。一股贯穿全身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嘶!”胸口处一抽牵扯着神经的痛感传来,皮肉连着骨头,痛得他不自觉的想蜷缩起来。自己做了五十多年的鬼,这般疼痛还是第一次,他伸手轻轻地探向胸口…… 虽然已经死了五十多年了,可秦未容一直很清楚自己活着的时候是个男人,死了是个男鬼,可现在谁能告诉他,他胸口上的这团肉是什么?!!搞什么鬼?他的胸是被那神秘的星光给吸肿了吗? 顾不得胸口剧烈的疼痛,秦未容有手指轻轻地戳了下胸部,不是错觉,是真的! 另一边也有!下面却没了……而且他一个鬼怎么还有了实体?!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想此刻的情况,忽的一股血腥,连带着腐臭味,窜入他的鼻腔,让人作呕。 他一个鬼魂不光有了实体还有了嗅觉?能闻到血腥味和腐臭味?秦未容一只手捂着胸口伤处,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掐指念诀,黑暗中慢慢亮起的光芒提醒着他,他的体内有了灵力!望着四周的岩壁,又低头看了眼胸前的伤势,他不得不相信自己重生了! 秦未容双肘撑地,拖着满身的伤一点点挪动到岩壁边,靠着岩壁,运转体内灵力。当一股暖流穿过腹部,流到胸口处时,疼痛终于缓和了一点。秦未容再次尝试动用更多的灵力,却因为不熟悉这具身体,用力太猛,“噗”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他蹭掉嘴边的血迹,欲速则不达,需得慢慢疗养才是。如此一坐便不知过了几日,待他再次睁开眼时,胸口伤势已经大好,灵力调用也更加娴熟。 点起亮光,洞内的事物映入眼帘,头顶倒吊着冰锥似的白色岩石,背靠坑坑洼洼的岩壁,以及远处似有似无的滴水声,秦未容判断这是个天然溶洞。再往深处走,岩壁变得光滑起来,抬头望去,竟有许多精美的雕像,刻画着同一位女子。那女子时而醉卧花丛,时而立于树下,时而把酒言欢,时而抚琴研墨,这溶洞仿佛为她而生,只为记录她的生活。再往深处,直到溶洞尽头,在一潭清澈见底的池水边,有一个巨大的泥土坑,看痕迹,这里以前应该有一颗大树。 溶洞走到尽头秦未容掉转了方向,直到一点光亮从远处照射进来。他加快步伐,血腥味和腐臭味越来越重,还未出洞,便见到堆积如山、死状惨烈的尸体。这些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一具挨着一具,全部着统一的服饰,而自己这具身体也穿着和他们同样的衣服。 又有修真门派被灭门?看着满地干涸的血迹,尸体脸上或茫然或愤恨或不甘的表情,此情此景秦未容不由出神想到了往事,唯有叹息。 既然已经重生,沉溺往事又有何意义呢?秦未容用净身咒除去一身污渍。 三月的修真界,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秦未容凭着记忆一路向东,远远地看见一座在群山环抱中的空中浮岛,此时正是好时节,整个岛从外看去一片粉红,空中飞舞的花瓣从他的眼前飘过,秦未容笑着轻揽,那花瓣儿又乘着风从他肩头溜走。秦未容莞尔,逆风而下,身轻如燕地落在牌坊下,抬头看去,只见三个大字——桃花岛。 桃花岛是修仙界最大的交易市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正因为如此,此处也是打探消息的最佳场所。 秦未容穿过丛丛花林,一路上叫卖的声音,议论讨价的声音不绝,这些最平常的事,竟都显得新奇起来。 秦未容走进布庄要了一身男装,而且是那种最普通最朴素的男装,他现在的这身衣服是门派统一的练功服,而此门派刚刚被灭门,自己这般招摇过市,若是被仇家盯上,岂不是枉送性命? 将衣服换上,戴上帷帽,秦未容走在闹市街巷,空气中充满了花香和尘世的气息。 忽的抬头一瞧,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妙缘茶楼,这里他来过,五十年便来过了。 “上回书说到,这上古邪神旱魃,被各派围剿诛灭,谁知那旱魃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两三下就被云隐宫的前宫主——青云真君给消灭了。不久之后魔界潜伏在修真界的奸细,梵厄提,也被青云真君揪了出来。这魔界的祁山、红山、峦山三位魔君一见计划败露,无不捶胸顿足,气恼万分,大魔君祁山还说:\''云隐宫江清飞足智多谋,我等望尘莫及,只要他还在修真界一日,就绝无可能攻下修真界。\''届时修真界士气大涨!”台上,说书先生右手拿着白纸扇,坐于一方三尺长桌后,优哉游哉不紧不慢地说到。 “说这青云真君困在化神期已久,眼看就要进阶练虚,据说遇劫之时,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天地昏暗无光,本以为将会有一场瓢泼大雨,却久久不曾落下一滴雨,一道一道的紫电,不断地劈在青云真君身上,在最后三道震天动地的天雷后,青云真君终究是渡劫不成,灵力爆体而亡!整个修真界无不惋惜,据说当时许多云隐宫的弟子都哭着要随他去了!” 说到这儿,台上的说书先生摇着白扇,连连叹息,下面听书的人也跟着叹息。 “青云真君身陨,他的儿子——江枉铭继任云隐宫宫主之位。其妹妹——江栩灵也嫁给了淮若江汀的江主——戒傲仙君,两人郎才女貌,两派强强联合,也是一桩美事了。” 那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水,歇了歇嘴,慢悠悠地继续说道:“此后咱们修真界一直是风平浪静,太平无事。期间更是人才辈出,像是钟仑山的携芳真君、蘅芜仙君,淮若江汀的戒傲仙君,云隐宫的碧璇仙子、光远宗的思岸星君等等,都是后起之秀。个个年轻有为,早早突破元婴,特别是钟仑山的蘅芜仙君,如今已到元婴后期。老生有幸见过仙君一面,真是好一个仙风道骨、气宇不凡、遗世独立、倾国倾城的绝世男儿!” “先生,倾国倾城好像是形容女子的吧……”秦未容觉得这说书先生再说下去,下面听书的女修士口水就要淌地上了。 “咳咳,不妨事不妨事,咱们接着说。咱们都知,蘅芜仙君为人,有些淡薄。虽是继任了钟仑山掌门之位,但却不愿理会世俗事务,大多时候都是由携芳真君打理,可老生却听说,其实他是为情所伤,无心理会罢了!” 说到这儿,说书先生微微向后一仰,将手中的纸扇轻轻合上,放在桌上,再拿起茶啐了一口,继续道:“诸位实在不好意思,大家也都知道,这桃花岛是一通阁的天下,他们不允许茶楼说些小道秘闻,今个儿老生冒着生命危险,为大家说这仙门秘事,大家若是愿意继续听老生的秘闻,还望赏个脸再添些灵石。” 台下众人正被他吊着胃口,想着添的也不多,嘴里的抱怨虽不断,可掏腰包的动作还是那么利落。这都五十年了,是棵铁树也都开花了,怎么妙缘茶楼的套路却一点没变呀?秦未容腹诽。 愿意添灵石的都添了,不愿意的也都走了,说书先生道了谢,将桌上的纸扇拿起,展开,继续道:“蘅芜仙君为何情所伤呢?传闻有二。一是说这蘅芜仙君其实早有心仪之人,此人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是碧璇仙子也不及其三分!此位佳人,正是青云真君的女儿——江栩灵。” 此话一出,台下便有人打断,道:“前面不是说江栩灵早就嫁给戒傲仙君了吗?” “正因为如此,蘅芜仙君爱而不得,此生早就认定了她,再管其他人是世外仙姝还是倾国倾城都入不得眼了。”说书先生尾音都带着遗憾,这回总算是把“倾国倾城”四个字用对了。 “哇!” “真是位性情中人!” “这种痴情人我怎么没遇上呢?”…… 台下众人仿佛被说书先生的一番话感动了,接连小声感叹。 “这第二种说法呢,更是凄凉!”台下的人听到这儿,手心都为之一紧,“说这蘅芜仙君确实是有心仪之人,可这人呢,许多年前就身陨了。那人死后蘅芜仙君是每日都在思念中度过,每到那人忌日,蘅芜仙君便会独自前往故人墓地,饮酒买醉,诉说思念之情。” 听到这里秦未容呛了一口茶,妙缘茶楼说书人的想象力还是那么丰富。 离开桃花岛,秦未容直奔记忆中的岸芷汀兰,他的父亲、母亲、师兄弟,师姐妹全都长眠于此,放眼整个修真界,恐怕也只有那里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五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之后,整个岸芷汀兰只剩下他和师尊两人,最后连师尊也不知所踪,自己身死后,岸芷汀兰想来是不会再有人来了。 山林间,在那湖畔旁,百花盛开,姹紫嫣红。秦未容穿过练术场,直奔主殿,还未至主殿,入眼便是一排整整齐齐的坟墓。是谁?当年事发突然他再没有机会回来,是谁为众人修葺的坟墓?是师尊吗? 秦未容想不出来,便不再多想。他将在桃花岛买来的祭品从乾坤袋中取出,来到父亲坟前,那墓碑泥泞斑驳,有些许青苔,他几度欲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连“对不起”都有些不合适。 旁边便是母亲叶蓁的墓,他也想说上几句,可这五十多年来,他实在没什么开心事,最终也一句未说。 后面便是众位师兄师姐的墓碑,其中有一个坟包,明显比其他的小上许多,那是秦未容的姐姐——秦芝兰的墓,熟悉而又陌生的姐姐。父亲曾告诉他,姐姐聪慧天赋极高,若是还活着也应该突破元婴了。 秦未容将每一块墓碑都仔细擦拭了一遍,挨个点上香,摆上祭品,忙完这些天色已晚。他做了五十年的鬼,知道人死之后魂魄在冥界是收不到祭品的,既看不见活世的事物也听不到亲人的呼唤,可他想做这些。早在五十年前他就应该去做,可因为一些事一些人耽误了,真是万分抱歉。 是夜,秦未容躺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这是他重生后的第二个夜晚。 翌日,鸟叫声将他吵醒,秦未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转身走向主殿。五十年了,风吹日晒又无人打理,岸芷汀兰木质的房屋应该早已坍塌,只剩断壁残垣。可眼前这个建筑,如同时光停止流失,画面永远定格在五十年前一般,没有一丝改变,连门前的油纸灯笼都还在燃烧。他有些不敢相信,只怕眼前的事物,是自己未睡醒眼花看错了;他又怕眼前的一切并非眼花看错,推开木门便能看到父亲母亲、师尊坐在里面等他回来,就像小时候他偷玩回家后的场景一样,他怕这五十余年的痛苦、挣扎、怅惘皆是南柯一梦。 秦未容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地推开了木门…… 清晨的阳光从雕花的窗户中慢慢渗入,落在茶几上,桌上四支茶盅倒扣于茶壶之上,与他离开家时一模一样。秦未容轻轻地坐到蒲团上,枕着茶几闭上眼……“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是父亲来寻他去练功了,不用害怕,师尊会帮着他。 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面前,他喃喃道:“父亲,让我再睡会儿~” 半响,既没听见离开的脚步声,也没等到父亲的训斥。他猛地抬头,睁开双眼,逆着清晨的柔光,只见到一片雪白的衣衫,腰间的配剑反射出瑟瑟银光,肩宽腰细,墨黑的发束于黑白相间的鹊尾冠中,唯有一滴露水顺着碎发,落在冷峻的脸庞,再沿着轮廓从有些瘦削的下巴滴落。“哒”隐没于他的脖颈下。 “林焕?!” “放肆!”那人眉头微蹙,眉宇间透着一抹厉色,只见一条红绳从他袖中窜出,灵蛇一般将秦未容捆了个结实。 “蘅,蘅芜仙君?你怎会在这儿?”比起身上的捆仙绳,他更好奇林焕怎么会在岸芷汀兰。 蘅芜仙君连瞥都未瞥他一眼,劲直踏入主殿,片刻后才出来,神色放缓,低头看着他,道,“你来此处作何?”语气疏离而冰冷,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厌恶。 难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和林焕认识,彼此还有过节? 秦未容立刻心领神会,左手捻着衣袖,右手勉强拉住林焕了的衣角,却被他微微侧身避开。秦未容略微尴尬了一下,转眼便嗲着嗓子哽咽着说道:“小,小女子师门被灭,为躲避仇家,无意闯入此地。若有冒犯,还请蘅芜仙君手下留情呀,呜呜呜……”此刻小命在他手里,大丈夫能伸能屈! “迎欲洞被灭?何人所为?”蘅芜仙君对此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语气平淡到让人以为是他灭了迎欲洞满门。这迎欲洞在整个修真界臭名昭著也不是一两日了,整个门派以采补他人灵力为生,靠着迎欲树开出的迎欲花,将修士神不知鬼不觉的迷晕,再行采补之事。导致被采补后的修士,小则一两月内都双眼涣散,疲软无力,大则毙命!可修士们大多又羞于将被采补之事与他人诉说,只得怀恨在心,寻机报复。如今迎欲洞被灭门似乎是在情理之中,甚至可以说是活该。 迎欲洞?秦未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竟然是迎欲洞的弟子!如此说来醒来那日所在的溶洞应该就是迎欲洞,那岩壁上的雕刻的女子应该就是洞主——谷十娘,那么,溶洞尽头的大坑又是什么呢?秦未容仔细回忆着细节,忽然感觉身体失衡,清晨的凉风扑面而来,回神看去岸芷汀兰已在身后,自己则跟着蘅芜仙君飞上了云端。捆仙绳一端绑着他,一端隐于林焕袖中。 “仙君,您飞慢点,我跟不上。” “……” 两人飞过群山峻岭,柳暗花明便看见一座气势磅礴的建筑立于山顶,偶有木屋瓦舍建在山腰,几处梨树林花开得正好,直到飞上山顶,立于这高耸入云、桂殿兰宫的建筑脚下,才见到建筑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苍劲有力地刻着“钟仑”二字。 秦未容被蘅芜仙君带回钟仑山,二话没说直接被其关进地牢。想不到他还魂的第三天就被关进了地牢,哎,熟悉无比的钟仑山地牢。 翌日一早,一位身着钟仑山雪白练功服的男弟子来到地牢。被捆仙绳禁锢了一夜,秦未容有些站不起身来,那男弟子冷眼旁观,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待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地牢,秦未容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友,请问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那弟子不回头也不作答。 秦未容又问:“那方便透露下,这是要去见谁吗?”那弟子依旧不理会他。 秦未容自嘲般的窃声私语道,“莫不是被我采补过,记仇了吧?” 那弟子猛地回头,两耳通红,急声呵斥,“无耻!休出狂言!我几时见过你季榕?!你不自量力觊觎我家蘅芜仙君,三番五次下药不成,难道还想残害钟仑山其他弟子?!如今你不过是个阶下囚,少枉费心机了!” 秦未容感觉自己瞬间被雷劈中了,他何时觊觎过他家蘅芜仙君了?!!就算有也不是他,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季榕干的!那男弟子也不再与他废话,连拖带拽的将他带到了钟仑山大殿。 偌大的主殿,满座肃穆,从他一进门起就被死死地盯着。秦未容放眼望去,林焕没在,在座的大多都是老熟人。坐在正中间的男子同林焕一样戴着鹊尾冠,一双刀眉下神情柔和。五十年了他们一点儿不见老。“季榕,你且将那日情景一一道来,若有难处,我们定会帮你。”正中间的说话人,声音轻柔如春风拂耳,此人正是林焕的师兄,佟烬原,如今应该称他为携芳真君。 秦未容支支吾吾不知该作何解释,若是说出自己是借尸还魂,定会被这些仙君、真君、掌门、长老当做妖魔,打得魂飞魄散。可他又不是正主,如何能说出迎欲洞被灭门当日的情景呢? 他正思索着应当如何瞎编时,只听一位锦衣女修士说道:“看来你是不愿意说了。满门被灭,却只有你活着出来,莫不是,有什么隐情?”她柳眉一挑,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时门外传来阵阵笑声,接着便是一阵爽朗的男声,“碧璇仙子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本江主倒觉得这区区一个结丹弟子,还没这么大本事。”回头望去,只见一位紫衣青年发插紫玉簪,面带微笑,手中转着一把纸扇,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慕容!”秦未容忍不住喊了出来。来人正是淮若江汀的江主——慕容骁啸。 旁边的男弟子以为他要逃跑,立即勒紧手中的捆仙绳,秦未容吃痛,跌在了地上。 慕容骁啸走进殿内,看了眼地上被捆仙绳五花大绑的女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姑娘还是叫我慕容江主,或者戒傲仙君比较好。因为,我等会儿要说的话,可能会让姑娘你,不太好过!” 慕容骁啸命令弟子抬出一具面目全非,几近腐烂的尸体,他指着尸体上的伤痕说道:“诸位有检查过尸体上的伤痕吗?” 碧璇仙子刚被他怼了,心中正不服气,便想借此机会怼回去,可慕容骁啸根本不给她机会,问完又立即说道:“诸位都是仙门大家的掌门、仙君,这些最基本的东西肯定是都检查过了。可是呢,诸位难道没有刨开伤口仔细看看吗?”说着便化出一把弯月刀,形如弦月,身如银镜,冷气森然,只见银光一闪,一整块带着蛆虫的腐肉掉落在了地上,只见在一群正常大小的蛆虫中,有一些蛆虫体型格外大,还略带紫色,慕容骁啸继续说道:“诸位都只看到了伤痕外的恶诅,却没看到恶诅下的魔蛆!”只有被魔族所伤,伤口才就会孵化出魔蛆。事实摆在眼前,有人惊叹,道:“怪不得每具尸体都带着恶诅,原是想遮掩魔息!”恶诅的气息与魔息十分相似,若不是这魔蛆被慕容骁啸发现了,只怕大家都会被蒙骗过去。 慕容骁啸摇着纸扇,又道:“魔族私自越过慈谷混水,又在神不知鬼不觉间灭了迎欲洞,本江主觉得,这若是没有内鬼,可做不到。”此话一出,众人皆看向了地上的季榕,眼神中带着三分探究七分笃定! 秦未容无可辩解,当日之事只有死了的季榕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季榕到底做过什么,也许当真是做了内鬼后又被灭口了呢? 之后便有修士提议,将他杀了丢入混水,让魔君看到,以此警告魔界众人。紧跟着便有修士附和,觉得此主意甚好,反正季榕劣迹斑斑,还敢对蘅芜仙君有非分之想,留着也是祸害。碧璇仙子对此决定表现出非一般的肯定。 “不可,一切都是推测而已。魔界灭迎欲洞就是为了迎欲树,如今迎欲树已被其劫走,此事不管季榕是否参与,作为迎欲洞的弟子,找回迎欲树她都有责任,不如就给她三个月的时间,让她把迎欲树找回来,也算是将功补过了,诸位意下如何?”坐在主位上的佟烬原如此说到。 各派掌门正愁此事,迎欲树上开出的迎欲花,洁白无味,却有麻痹迷晕修真者的奇效,这也是迎欲洞此前胡作非为的本钱。如今迎欲洞被灭,迎欲树落入魔界,若是魔界用它攻打修真界,后果不堪设想。可修士进入魔界,魔息浓郁,在灵气不足的情况下,修为大减,这找回迎欲树的苦差事谁不都愿意接。这下好了,有季榕打前阵,她能把迎欲树带回来是最好不过,若是带不回来能打探出迎欲树的具体位置也是值了;再差点,什么消息都没有带回来,死在魔界,也与他们无关。 众人连连点头,直呼,“携芳真君有勇有谋,深思远虑呀!” 坐在佟烬原左手旁的青衣男子,一个健步将秦未容从地上提起,右手剑指如柱,直指其胸口。 秦未容只见到一团火飞入自己体内,那青衣男子这才放开了他,说道:“此乃焚火咒。三月后你若不回来,便会被真火灼心而死,若是回来了,找我即可解咒。”秦未容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江枉铭这么恶毒!坐下的人听到此话,如醍醐灌顶,道:“江宫主真是思虑周全呀!” 众人拿定主意,决定明日就让季榕出发,如此便心安理得地离开了钟仑山。 秦未容又被关进了地牢。以他现在的修为,去魔界找回迎欲树,这无异于送死。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这月色再怎么凄凉也比不过他此时的心情。 忽然一个人影闪过,牢门前忽然多出一人,这人白衣飘飘,冷剑无尘,不是林焕又是谁?只见他衣袖一挥,秦未容身上的捆仙绳就如风中的蒲公英,飘散于无形。 他不明白林焕这是要干什么,前几日不还很厌恶他吗? 林焕拂袖去了地牢禁锢,冷声道:“季榕,我同你一起去魔界。” 魔界 五十年前的大战让慈谷变成了废墟焦土。慈谷谷底,混水河边,三个人影伫立。混水河面并不宽,河水墨绿深沉,不见气底不知其深。人只需要沉入河底,天地斗转间即可进入魔界。 蘅芜仙君作为钟仑山的掌门,前往魔界凶险万分,佟烬原也略感吃惊,但林焕心意已决他也不便多劝。 “当心。”佟烬原言简意赅的送别二人。 二人隐去了身上的气息,伪装成魔息,一番乔装打扮后,一前一后跳入混水。 要进入魔界就不能用避水珠,冰冷的河水瞬间环抱住秦未容,水下他艰难地睁开双眼,林焕近在咫尺。 忽然一条白绫缠绕住他的手腕,沉重的力将他向下拖,下沉的速度越变越快,一串串气泡从秦未容的嘴里冒出,在他快要憋不住时,白绫带着他涌出水面。呛咳数声后,他抹去脸上的河水,林焕已干净整洁如初的立在岸边了。四周不再是一片焦土,若不是秦未容清楚地知道自己来到了魔界,他准会以为自己还在修真界。 面对广袤无垠的魔界,秦未容头疼无比,若是自己曾经的身体,大可用草木通灵术问问四周花草,哪怕是有自己曾经身体的一滴血也行,可他已经死了五十余年,尸骨早化成灰了,更别提血液了。 “仙君,咱们现在去哪?”所幸有林焕在,他如今已是元婴大能,虽在魔界修为消去一半,但也比自己强出不少,况且他既主动提议同自己一起前往魔界,心里应该是有计划的吧。 林焕头也没回,劲直向着北方走去。 混水地处魔界西南面,属于三魔君峦山的地界,峦山为人荒淫无道,迎欲树这般重要的东西定不会交由他保管。而北面是大魔君祁山的地界,林焕劲直向北,这意味着他认为迎欲树在祁山手中。 目的地暂时明确了,秦未容便不再多问,紧跟着林焕。 这一路上,林焕一言不发,秦未容也表示理解,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季榕,一个三番五次对蘅芜仙君下药意图不轨的女人,虽然林焕愿意和他一起去魔界寻找迎欲树,但这并不意味着林焕对他改观了,只能解释为一个仙君的责任感使然吧。 低调行事,两人没有选择御风,徒步行走路途慢慢,秦未容斟酌一番后,佯装无意地问道:“仙君,你经常去岸芷汀兰吗?” 林焕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双眼似寒星,冷冷地注视着他,“你怎知道那里是岸芷汀兰?”岸芷汀兰没有地标,五十年前被灭门后,那处便成了无主荒地,而这个曾经的小门派也无人再知晓。季榕作为一个小辈,活了不过三十几年,又怎么可能知道岸芷汀兰这个名字呢? 林焕目光敏锐,再加上身高的优势,紧张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秦未容紧紧地捏住藏在袖中的手,要坦白吗?林焕会相信吗?前世的分别实在不能算愉快,也许林焕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会把他当怪物,余孽,直接杀了。 秦未容干笑一声,不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呵斥声。 “站住!你们是哪个部族的?怎么会在跑到这来?”三个魔族的小兵手中拿着三叉戟,快步走了过来。 秦未容笑着回答道:“我们是住在附近的阿劫魔族,路过而已。” “阿劫族?可有豁免令牌?” 豁免令牌?是何物?秦未容才复生,对魔界的新规矩不了解,他偷瞄了一眼林焕,见他似乎也不知,心中便知不妙。果然,为首的魔族小兵见状,立刻嗤笑道:“既然没有豁免令牌,那就是私逃!抓起来送回去!” 秦未容和林焕心中都很明白,此次进入魔界需低调行事,若是此时反抗,必定会打草惊蛇。而且他们对于这三人所说的话都有些好奇,不知其与迎欲树是否有关,倒不如跟着去看看。 穿过狭窄的隘口,视野忽然开阔,徐徐湖风迎面吹拂,若是没有这满天尘土就更好了。他们看见,灰头土脸的魔族人,将一车车的土倒入一望无际的湖水中,身后监工的长鞭抽打在稍有松懈的魔族人身上,扬起阵阵尘土。 两人被送来后,黝黑的监工斜嘴一笑,一个比别人大数倍的推车被送到秦未容手上,林焕则被塞下了一把比别人小短数倍的铁锹。林焕洁白的衣衫不过片刻就染上了灰尘,常年拿剑的修长手指握上铁锹的木杆,生疏地铲土,土块在他的手下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乱窜,飞溅到二人的身上脸上。黝黑的监工本想惩罚二人,可这俩人像缺心眼似的,既没有露出不满的表情,也没有一句抱怨,此刻其中的女子还露出了笑意,他咬了咬牙,发誓定要他们好看!这湖十分宽广,望不到头。可除去大了一点,深了一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秦未容想不通魔族为何要填湖,难道是地少人多,房价太高了? 二人这一干就到了午夜时分,别的人早已休息,可他俩还在监工的监视下干活儿,最后连监工自己都哈欠连连,才算是放过二人。 秦未容无声地回到休息处,黑漆漆的房间内,忽的冒出个赤条条的男人,那人一见到秦未容立刻猥琐地笑道:“哪来的小浪蹄子,大半夜的来男子间做什么?” 秦未容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体是个女人,可他到底是个男人,第一反应既不是闭眼也不是转身,只是略带疲惫,十分镇静地说道:“不好意思,干活太累,走错地儿了。” 猥琐男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来了就先别急着走呀!”男子伸出手臂挡在了秦未容身前。 “呵!”这段时间积攒的火气正愁没处发呢,秦未容暗自调用灵力,一个过肩摔将猥琐男放倒,重重的几拳打在了猥琐男的脸上,“小样,敢调戏你爷爷我!” 回到女子间,同房的七人还在聊天,她们见了新人立刻不再说话,房间内诡异的安静。秦未容也无所谓,他从乾坤袋内拿出一盒按摩香膏,味道清新还能缓解疲劳,果然这小玩意儿立刻引起了房间内其他七人的注意,她们被禁锢在湖边,每日辛苦劳动,压抑的爱美天性立刻被激发,眼中满是好奇,秦未容也不拿乔,他主动将香膏分给七人,经此一番她们便热络了起来。 秦未容三两句询问后才知,此湖名为神隐湖,填湖虽是在三魔君的管辖地域内进行,但实际是大魔君祁山的指示,而且这里所有的劳工都是阿劫魔族人,所有的监工都是撒陀魔族人,谁让三位魔君都是撒陀族人呢?而他们阿劫魔族就因为曾经的顽强抵抗,成为了现在魔界地位最低的部族。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习惯成为奴隶。至于填湖的目的他们也不知。这湖已经填了快二十余年,在二十年前他们脚下的土地还是湖水,他们不知道这湖还要填多久,它就像没有尽头一般。说到这儿屋内的气氛明显变得沉重起来,这些人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魔族人,他们并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在经历过曾经的那些事后,秦未容已经将身份这种东西看得很淡了,他不禁有些同情这些阿劫魔族人,可他无能为力。曾经他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后来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代价也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他又旁敲侧击询问迎欲树,七人都表示从未听过。 第二日,林焕眼下乌青,面色不佳,八人挤一间房,夜里鼾声如雷,让他一夜未眠,更让人难堪的是,这些魔族似乎不喜着衣物入眠,一个个赤条条地走来走去,晃眼睛。 “今晚丑时西边榕树下,过时不候。”林焕语带疲惫地说到。 当夜,子时刚过,丑时未到,寂静的夜被忽然打破,外面响起尖锐的喊声,秦未容同屋的七人却习以为常。据她们说这种事时常有,不过是监工今日预计完成的量没有达成,半夜轰人起来继续干而已。可这一次却不同往日,所有人集合到一处,监工却没让他们干活,而是让所有人将鞋脱了。 “魔君吩咐,有修士混入魔界,怀疑进了咱们这儿。你们阿劫魔族脚心都有独一无二的印记,这是那群修士无法模仿的,挨个都把鞋给我脱咯,今晚不检查完谁都别想睡!”带头的监工高声说到。 手持长鞭的监工逐渐靠近,趁着众人俯身脱鞋的功夫,秦未容赤脚戳泥,湖边黏糊糊的泥土不一会儿就沾满了脚心。自己弄完了,他还不忘将脚踩在林焕的脚背上,让林焕的脚心也沾满了泥。在明显感觉到林焕的不配合后,秦未容顽心一起,窃声道:“赤脚大仙。”玩笑似的语气,玩笑似的话。 林焕完全不理会他的恶趣味,莫名回了一句,“把眼睛闭上。” 他听话的乖乖闭上眼,而后是忽如其来的寂静,即便是闭上了眼,秦未容依旧能感觉到眼前闪过了一片白光,而后腰间一紧,一阵凉风扑在了面上。“可以睁眼了。”林焕低声道。 当秦未容睁眼时,只见腰间缠着捆仙绳,绳子的另一头是林焕,原来林焕是这样将他带走的呀。 他们不知魔君是如何知道他们俩已经混入魔界的事,不过既然行踪已经暴露,现在只能速战速决,更何况秦未容体内还有焚火咒,三月期限不算短,但若是被抓住了关押了,那可就不好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大亮,于高处欣赏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晨曦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林焕洁白如初的衣物上,熟悉的松香味若有若无,即便是过了五十多年,物是人非,可林焕似乎依旧。 走在前方的林焕忽然停下脚步,一滴鲜红的血赫然出现在他的肩头,苍穹之下宁静如创世之初,秦未容看见远处一只飞鸟,翱翔于火红的太阳之下,一个黑点在无声无形中被割裂成两个黑点,急速的坠落,鲜血从半空洒落,有埋伏! 远处有一人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此人眉宇开阔,下巴圆厚,看起来十分好相与。见秦林二人,十分恭敬的上前行礼,微笑道:“欢迎二位修士光临我魔界,二位若是想来我魔界参观,大可给本君打声招呼,本君必定全程陪同。可像如今这般悄无声息地进入我魔界,本君既不知又如何招待二位呢?不过今日既然巧遇了,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本君愿带二人游览我界大好河山,不知二位可愿意赏脸?” 此人一副魔界主人的口吻与姿态,三魔君峦山秦未容五十年前曾经见过,二魔君又是个女子,这人恐怕就是大魔君祁山了。二魔君和三魔君手下都有数十位教尊,替自己跑腿卖命,唯独大魔君只有一位大教尊,而且这唯一的一位也从未露面,凡事都得大魔君亲力亲为,他也不嫌累。 “做客不敢,大魔君若真想好好待客,不如将客人的东西还回来。”祁山一副谦和有礼笑面虎的样子,林焕便也以礼回敬他。 “修士这话本君便不明白了。”祁山双手一摊,真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大概文雅的无赖就是这样的吧。 “嗤!”一旁看戏的秦未容忽然嗤笑一声,他生疏地举起兰花指,放在唇边,娇声道:“大魔君大人,您的妻子可真不称职,腰间的香囊都给您系歪了。奴家帮您理理。”说着便极快的闪现到祁山身边,右手在即将碰到香囊时,被祁山快速躲开,他紧跟祁山再次袭去,这一次迎接他的是祁山的一掌。以他的修为可接不下祁山的一掌,秦未容飞身躲开,待他站稳便看见祁山腰间的香囊不知在何时被林焕破了个口子,小巧洁白的迎欲花从香囊中洒落,三人脸色各异,一阵风后迎欲花在空中自燃,消失。祁山见此,也不再装傻,紫色的火焰不断向二人攻来,林焕一一化解,秦未容修为低只能不断躲避。火球越来越密集,秦未容的衣角已经被火球点燃。 这样被动防守不是办法,林焕剑指念诀,二人四周忽然亮起白光,犹如一道屏障将火球一一挡下。同时无数的灵刃如飞刀般攻向祁山,祁山左躲右闪,手中紫光迸发,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后,屏障破裂。紧接着两个高大的火人出现秦未容和林焕面前,火人一拳打在地面上,一串串火焰以此射向四方,二人立刻飞身躲避,另一个火人快速伸出双手,想要抓出俩人,但并没有得逞。 他们现在身处魔界,没有灵气,修为只相当于在修真界的一半,季榕这具身体的修为本来也就只有结丹初期,秦未容又无法召唤出季榕的法器,在这种条件下,他很快便感到了力不从心,好几次都险些被火人抓住。 “无妄,招来!”林焕最终还是招来了自己的伴生法器,银色的剑光穿过火人,直接刺向其后的祁山。祁山预料未及,想躲已是来不及,他双手接住剑刃,被逼退数步,鲜血随着手腕滴在地上,剑刃逐渐逼近他的面,忽然他仰面弯腰,无妄从他面前飞过,而就在此时,一道紫光从他手中发出,打在了林焕的脚踝处。 无妄回到林焕手中,脚踝处的一击让他身形一跌,秦未容赶紧扶住他。 祁山站直了身子,低头看了眼双手的伤,再看向林焕手中的剑,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想不到堂堂蘅芜仙君,钟仑山的掌门,会亲自来我魔界,真是三生有幸了,”说着他又看向一旁的秦未容,像是在思考般,道:“那这位矫揉造作的姑娘又是谁呢?碧璇仙子?本君觉得不像。以你这点修为,只怕是被拉来探路的小可怜吧。真是奇怪的组合。”祁山笑着摇头,随后在他身后出现数百位魔族士兵,将二人押解带走。 两人被关在不同的囚笼中,相较于关押林焕的囚笼,关押秦未容的囚笼就显得十分简陋,透露出满满的歧视,更过分的是祁山就毫无堤防地坐在他囚笼的旁边儿,完全不设防。祁山瞥了一眼秦未容,见他身上的衣服被火烧得七零八落,裸露出一大片肌肤,竟然好心的丢了一件外套进来。 “姑娘,本君有一个问题很好奇,你方便解答一下吗?” 拿人家手短,秦未容应下了,祁山立刻说道:“你们修真界的女子都如你这般粗鲁吗?哦~不对,不是粗鲁,而是,像个男人。” “……” 祁山哈哈大笑,得意地玩弄着手中的破香囊,香囊里的香料都掉光了,已是无用,祁山却十分珍重地抚摸着上面的绣花。秦未容偷偷瞥了一眼,立刻笑道:“你们魔界女子的绣工都像魔君你的妻子一样差吗?这花是被钉子钉上去的吗?不,我这话有失偏颇,这哪是简单的绣品呐,这是线与线的排列,面与面的交融,高级!实在高级!” “……” 秦未容得意大笑,祁山在一边儿捏紧了香囊,用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本君这妻,的确是与众不同。” 在即将离开三魔君峦山管辖的地界时,峦山出现在了大魔君的身边,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只见峦山慢步走到秦未容的囚笼边上,上下瞄了几眼,笑而不语,片刻后便离开了。后面几日祁山不再坐在他的边上,他也再未见过林焕的囚笼,押送他的魔族士兵也换了一批人。 当他们到达魔宫时,秦未容没有被送进地牢。他戴上了特制的脚镣与手铐,被送进了一间水雾缭绕的房间。身边多出五六个魔族姑娘,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入房间中央的水池。 秦未容自从还魂穿到季榕的身体里后,就没有裸露过身体,如今被五六个女子扒去衣衫,按在水池里上下其手,他的脖子一动都不敢动,只怕自己控制不住往下看,因为震惊而睁大的双眼在被人拂过脖颈时立刻闭紧。 直到他被人拉上岸,换上新的衣衫,才扭动了僵硬的脖子。他原本破烂的衣服被丢在一旁,穿上了华丽的黑衣,他都快忘了以前的自己只穿黑衣。头上沉重的发冠将他唤回现实,这明显不是一个囚犯该有的待遇。 “那个,我能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吗?”秦未容询问身边的侍女。 “自然是与魔君成婚。”侍女毫无起伏的回答,惊掉了秦未容的下巴,“成婚?!和祁山?!” 那侍女依旧毫无起伏的回答道:“是峦山魔君。”说是成婚其实就是纳妾,没有任何仪式,秦未容就被送入了另一间房。头上的黑纱盖头遮住了秦未容的视线,他被人搀扶着送到床边。此后便无声响,在确定四周没有人后,秦未容一把掀开盖头,又将头上繁重的头冠摘掉,只见房内黑纱飘曳,墙角的几颗夜明珠并不能照亮整个房间,致使房内昏暗难辨。他试着打开脚镣和手铐,却不知这东西是何材质,竟比捆仙绳有过之而无不及。尝试未果后,秦未容抬头看向了房间四周,如今只能翻窗逃走了。 他怕脚镣的声音引起门外人的注意,只得小步挪动位置,在靠近桌子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只听门外侍女齐声贺道:“恭喜魔尊喜得如夫人。” 不好!峦山回来了!要回到床边已是来不及,秦未容就近坐在了圆凳上,忽然又想起被自己摘去的盖头和头冠,他慌忙起身,想戴上头冠和盖头,却已是来不及,慌忙间,他下意识在峦山推开门的瞬间背对门而坐。吱呀的关门声后,却没有响起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正当秦未容心惊之际,身后的人忽然说道:“快走!” 是林焕!他竟然从祁山的手下逃了出来!来不及多说,林焕轻松地解开了秦未容身上的脚镣和手铐,二人从窗户一跃而出,几乎是与此同时,正门外传来了真正的峦山的声音。 魔宫道路又多又杂,俩人在前后夹兵中,逐渐迷失了方向。林焕走路还有些不稳,二人跑得并不快,不一会儿身后便传来峦山咬牙切齿的声音,“敢耍本君!蘅芜仙君又如何?本君一样拿他喂甲虫!” 路越来越少,最后他们沿着唯一的一条小径,跑进了一片石林之中,已经没有了退路,二人只能在石林中穿梭。追兵越追越近,转过一座巨大的石山,一位红衣女子忽然出现在二人眼前,秦未容向她比划了个嘘声的手势,而后和林焕一起躲进了石山后的凹洞中。这洞不深不大,勉强能容下两人。秦未容一开始还有意与林焕保持距离,可当追兵靠近时,他不自觉的往里缩了缩,手便触碰到了林焕的大腿。 石山旁的红衣女子并没有离开,追兵见到她,立刻停下了脚步,行礼喊道:“参见圣女!” “你们这么着急地闯入我的石屋,是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士兵回答道:“有两个修士闯入魔宫,魔君派我们来搜查。” 士兵们都知道这位圣女不好惹,便搬出了三魔君,以此表明自己是奉命行事。 “是峦山让你们来的又如何?整个魔界都知道我是大魔君祁山的手下,他峦山哪来的资格搜查我的住处?”面对圣女的不悦,为首的士兵犹豫片刻后,低声道:“我们无意冒犯圣女,只是魔君吩咐了魔宫上下都要搜查。而且……而且圣女您的身份特殊,也曾是修士……”不等士兵说完,女子怒道:“放肆!”一双美目瞪大,“好呀,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让你们搜查便是。不如直接从我身边查起吧,你们猜猜,我身边的这个石山后面会不会就有你们要找的人呢?” 秦未容没想到这位红衣女子会是魔界圣女,也没有想到她曾是一名修士,更没有想到她会选择一开始保护他们而后又说出他们的藏身处。 此刻他和林焕随时都准备动手。 女子挪动了脚步,让出路来,一阵叮铃铃的悦耳铃铛声从红衣女子的脚上传来,秦未容低头看向女子的右脚,只见她裸露的脚上,一只由红色细绳系着的银色铃铛十分醒目。修士、红衣、赤脚、铃铛、还有女子似曾相识的面容,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也许是急中生智也许是记忆深刻,秦未容居然想起了女子的名字,他们在五十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 追兵被凌素子忽然转变的态度吓着了,犹豫着不敢上前。 “凌素子,我也是迎欲洞的弟子,请你帮帮我们!”秦未容见此立刻悄声对一旁的凌素子说到。 追兵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两人算是暂时安全了。凌素子将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认出了其中一人是蘅芜仙君,这才放心地让他们进入她的石屋。这屋其实与一般的宫殿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建在石林中,所以叫做石屋。 凌素子仔细打量着林焕身边的女子,蘅芜仙君她自然认得,但很明显林焕并不认识她,而另一位不起眼的黑衣女子她肯定自己不认识,可女子似乎认识她。“你是谁?怎会认识我?”凌素子双手抱胸,询问秦未容。 秦未容肯定不能告诉她,自己在五十年前的桃花岛曾经追捕过她,便只能凭借二人都是迎欲洞弟子的身份掩盖过去,“我叫季榕,也是迎欲洞的弟子。” 女子摸了摸下巴,又问:“季榕?我怎没听说过呢?你是何时进入迎欲洞的?” 这如何回答呢?秦未容只能根据季榕的修为猜测了,“大概有三十几年了。” 此话一出,凌素子脸色一变,呵道:“你说谎!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早在四十年前就叛出迎欲洞了,你既然是在三十年前加入迎欲洞的,又怎会认识我!”怪不得凌素子一个修士会跑到魔界来,原来是因为叛逃门派无处可去,才来到了魔界呢。 “我真是迎欲洞的弟子,不信你可以问蘅芜仙君,他的话你总该信吧?我之所以在你离开门派后还能认识你,是因为,因为,洞主她时常提起师姐你,还给我们看过你的画像!”秦未容观察凌素子的表情,知道这关是蒙混过去了! “谷十娘时常提起我?应该是时常咒骂我吧!呵,她可真爱记仇,不过是拿了她一点儿东西,还能记恨我这么久!还有别师姐师姐的叫我,我早不是迎欲洞的弟子了,自然也不是你师姐。” “是不是师姐也无所谓啦,反正现在迎欲洞也只剩我一个了。”秦未容耸耸肩,假装无意的提了一句。果然凌素子听到此话后,脸色一变,立刻询问他事由,秦未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悦君山的秘密 灭门之痛秦未容深有体会,凌素子虽自称已离开迎欲洞,但心中必定不好受。只见她依旧双手抱胸,反复抓捏衣袖,又快速背过身去,片刻后才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迎欲洞靠采补他人修为作为修炼门法,迟早会被世人所不容,如今被魔族灭门,竟是没一个门派为我们鸣不平!最后还要唯一的生还者来魔界送死,寻找迎欲树以保全他们自己。呵,真是虚伪!这迎欲树也是个孽障,早该毁掉!”她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秦林二人,脸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泪珠,继续道:“我可以帮你们,但你们要答应我,找到迎欲树就毁了它!” 其实这也是林焕的打算。 得到应许,凌素子才继续说道:“迎欲树对环境的要求十分苛刻,放眼整个魔界,我知道的符合条件的地方,就只有大魔君祁山领地内的悦君山。” 说到这儿凌素子疑惑地看向秦未容,嘟嘟嘴,问道:“你真的是迎欲洞的弟子?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她转眼看向林焕,似乎在寻求他的肯定。 林焕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向了秦未容,那眼神里审视的意味十足,片刻后才回答,“是。” 凌素子这才放心,蘅芜仙君的信誉她还是相信的,“整个修真界就你还有点良心,没有让季榕一个人来魔界送死。”她倒了一杯茶推到林焕面前。 林焕轻抿了一口茶,意有所指地说道:“事情并非你所想。” 正在此时,魔宫上空忽然升起淡蓝色的结界,峦山下令魔宫戒严,出入往来都要一一盘查,如何离开魔宫便成了眼下的难题。凌素子虽为圣女,不过是担了个名号,没有大魔君的传唤她哪都不能去。三人忧愁之际,天降喜讯,大魔君祁山忽然传唤凌素子。这实在太巧了,其中或许有诈,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当年凌素子在谷十娘手中偷走过一件法宝,名为蝶蛹盒,这盒子不过巴掌大却能装下一人,说白了就是能将人变小,藏在盒中随身携带,它既能躲避法术试探又能无视结界阻拦,而且这东西只有她和死去的谷十娘知道,绝对安全隐秘。 但蝶蛹盒只能装下一人,另一人要如何逃出就又是一道难题。 “这盒子能装下我们两人。”林焕将蝶蛹盒拿在手上端详了一番,郑重地说到。 秦未容本以为蘅芜仙君见多识广,知道这盒子的奥秘,谁知林焕却说:“若是他人便只能装下一人,但若是你我,或许能装下两人。”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凌素子也觉得奇怪,她虽从未使用过这小玩意儿,但也听谷十娘讲过这东西的用法,想她谷十娘拥有蝶蛹盒百年,也没能让它装下两人,蘅芜仙君还能有什么妙招? 打开盒子,其中只有一个巴掌大的椭圆形凹陷卧榻,凌素子端着盒子面向二人,剑指念诀,秦未容和林焕几乎是同时进入了盒中。椭圆卧榻显然是为一人准备的,二人只有背对背靠在一起才能勉强挤下。凌素子也被这一幕惊到了,难道是谷十娘骗她?可谷十娘完全没有理由在这样一个小玩意儿上骗她呀!现在这种情况这到底是为什么? 盒内万籁俱寂,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盒盖内侧一块明月大小的铜镜反射出暗金色的光芒,这蝶蛹盒颇为玄妙。 秦未容感受到背后来自林焕的温度,这种气氛无论是两个男人还是一男一女都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便扭头看向了头顶的铜镜。这一看将他吓得够呛,镜中的自己竟然不是季榕的样子,而是他秦未容原本的样子!这铜镜竟能照出人的魂魄?! 而另一边的林焕忽然传来响动,秦未容手忙脚乱间下意识的挥出右手,黑色的袖摆猛地覆在了林焕的脸上,他抢在林焕之前,大声地说道:“蘅芜仙君,你,你闻我这衣服香吗?”“刺鼻!”浓郁的廉价脂粉味。 袖摆被拿开,秦未容赶紧扭过身子,面对着林焕的后背,他再顾不得保持距离,将手搭在了林焕的臂膀上,这个姿势如同他环抱着蘅芜仙君。 “仙君,你,你……”他“你”了半天,实在编不出什么借口了。 “''你''什么?”林焕的语气显然不太好,似乎在等他的解释。 “你的伤好些了吗?”林焕的脚踝被祁山打伤了,他怎么忘了这一茬呢!秦未容在心底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已无大碍。”林焕说完居然要扭头,眼看他就要瞟见铜镜了,秦未容忽然抬起头,快速地压在了林焕的头上。面颊轻碰面颊,几乎是在瞬间,他感觉到了异常灼热的温度。 秦未容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将是林焕的怒气,可等了半晌,却没有丝毫动静。 “仙君,我……” 林焕似乎是在极力忍耐,说话声都有些颤抖,“你可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林焕,我,我是真心心悦你,爱你爱得深沉啊!虽然我曾经做过许多你不喜欢的事,但是我以后会改的!”豁出去了!他就当是替季榕告白了吧! 这样一番深情的告白下来,他一系列奇怪的动作就有了解释,还可以继续地挡住林焕的视线,不亏不亏! 长久的沉默,让秦未容紧张的心也稍稍平静了,他其实挺好奇林焕是如何看待季榕的单相思心悸。 林焕的面容在昏暗的光下朦胧如画,狭小的空间内,只听一个“可”字从林焕的唇中蹦出,薄凉的唇,字如清水涌上心尖,蝶蛹盒忽然被打开,抽刀断水,他们已经来到了悦君山的脚下。 凌素子受大魔君祁山传唤,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法术缩地千里,不过片刻便将他们送到了悦君山。放下二人后,她就要前往祁山的魔宫复命,不能再与他俩同行,三人就此别过。 悦君山苍翠峭拔,山顶处云雾缭绕,虽不比钟仑山陡峭兀立,但也算得上是奇山了。二人本以为入山必定会有阻碍,但他们想错了,这山既没有结界也无人驻守,山中可爱胆小的小兽随处可见。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半山腰,行至一棵参天大树下,一股奇香伴着树林的湿气袭来。二人赶紧屏气凝神,这香绝不是树林中自然的味道,定是人为所制,在不知道香味来源之前还是谨慎些为妙。越往前走,香味越浓,直到一间竹屋映入眼帘。通过竹屋的牖,他们看见,一个男子的单薄背影。男子只着里衣,长发将束未束,一条暗红的发带与墨发飘散在一处,如同墨缸中浸泡着红绫,无意中泼散点缀在了宣纸上,画面唯美宁静,却有一丝凄美。可偏有人看不得这份宁静,男子的腰被一双手环抱住了,那双手如同一条锁链将男子牢牢锁住,在感受到男子的轻微挣扎后,用力一拉,男子被带出了牖窗的范围,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而后屋内传来低沉而愉悦的笑声,笑声平缓停止后,有人说道:“师尊且等一等,徒儿有些事要处理。” 这声音不是大魔君祁山又是谁? 祁山推开门信步走了出来,脸上笑意未退,一双眼直接看向秦未容和林焕的方向。 “蘅芜仙君好本事,被本君打伤了腿还能逃走,佩服,佩服。只可惜,本君知道仙君你此行的目的,这招守株待兔你觉得如何啊?” 秦未容得知出来的人是祁山后,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他紧紧地盯着祁山背后的竹屋,仿佛要看穿它。 “如此说来,你将凌素子招来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林焕清冷的声音和这竹屋倒是很配。 祁山爽快地点头,又道:“既然被本君等到了,那便无需再客气,直接动手就是。只是呢,咱们需要换个地方打!”话音刚落,他以极快的速度袭来。 林焕飞身躲过,他本以为季榕也会自行躲避,谁知出神的季榕慢了数拍,回神时已经被祁山掳走。 祁山带着秦未容,来到了迷雾环绕的树林中。 “大魔君,你抓我是没用的,你不知道我和蘅芜仙君的过往,他是不会来救我的。你还是放了我,趁现在他没走远,你还能追上。”上一次被峦山逼嫁,林焕能来救他,已是奇迹。这一次,面对的是祁山,林焕权衡利弊也应该知道,先找到迎欲树更重要吧。 这时,只听“唰”的一声,一把剑拦住了祁山继续向前的脚步。 “速度倒挺快!”祁山将秦未容丢下,腾龙一脚接下无妄一击。 迷雾笼罩下,秦未容只能看到一白一紫两个光点纠缠碰撞,他趁二人不注意,转身向着来的方向跑去,那间竹屋里的人对他来说很重要!可身后的碰撞声时时刻刻都在敲打他的良心,当紫光点亮迷雾森林时,秦未容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头,祭出灵力,与林焕并肩作战。待打赢祁山,再去竹屋也不迟。 有迷雾做掩护,他与林焕两人暗中配合,一人攻一人便守,一时间祁山有些应接不暇。但当祁山察觉到二人的策略后,手中紫光穿过迷雾,光点爆炸开,所有的雾气随之荡开,视野开阔起来。 紧接着便是祁山接二连三的打击,这种情形和上次别无二致,即便林焕现在是元婴大能,可这里毕竟是魔界,没有灵气,不能硬扛。秦未容心思一转,他一边躲避祁山的攻击,一边移动到林焕身边。看准时机在无妄分出无数分身,祁山忙于应付时,轻声对林焕说道:“跟我来!” 他拉过林焕长长的袖摆,向树林深处跑出,口中念念有词,面前的树木纷纷让出道路,身后的树枝开始生长,纠缠,交织,耳边不断传来咔吱咔吱的声响,整个树林似乎在此刻活了过来。 秦未容知道这迷阵并不能真的困住祁山,但它能为他们争取时间。凌素子说过,迎欲树的周围一定要有水源,他们这一路都没有看到过湖泊河流,如今只剩下山顶没有去过,他们要赶在祁山走出迷阵之前,找到迎欲树毁了它,并且快速逃离。 这一次上天选择眷顾他们。二人火速飞往山顶,入眼便是一汪小池,池边有一颗树,树叶蔫哒哒地挂在树枝上,树下的泥土也格外新,这必定就是迎欲树!迎欲树在魔界生长的并不好,一朵白花都未开出。 林焕二话不说,立刻祭出无妄,银剑穿破守护结界,刹那间树干被拦腰截断,几乎与此同时一道紫光打在无妄剑身上,巨大的余波让秦未容几乎站立不住,祁山这一次是动了真格!雾气快速散去,祁山凌空而立,光球在他手中快速转动,无妄立刻飞出,欲刺穿他甩出的光球,却被其困在其中。光球越来越亮,无妄的剑身开始剧烈的抖动,祁山想折断无妄剑! 无妄乃是林焕的伴生法器,祁山想折剑,林焕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担心,反而趁机飞出数道灵刃攻向祁山,灵刃贴着光球飞过,祁山左躲右闪一一躲过,谁知这灵刃如蛇一般,紧追不放。千钧一发之际,祁山将控制住无妄的光球抛出,他要以彼之盾攻彼之矛。 巨大的冲击几乎将山峰荡平,天摇地晃间,长剑没有丝毫损伤,化作光穿过层层障碍直指祁山! 祁山本以为接二连三的巨大打击后,这剑就算未断,也毕竟有了裂痕,谁知尘土飞扬中,银色的剑光芒如初,回首间已近在咫尺。原来,不光只有他在隐藏实力。 但这致命一击最终是没能打在他的身上,三魔君峦山及时赶到,三叉戟挡下了攻击,救下了祁山。 峦山扶起哥哥祁山,狭长的丹凤眼快速地扫过林焕和秦未容,又看了眼手中已被无妄折断的三叉戟,牙都要咬碎了。 此时的林焕灵气几乎耗尽,峦山趁机全力打在林焕脚踝的旧伤处,秦未容眼睁睁地看着一向高傲清冷的林焕,从半空摔下,单膝跪在了峦山的脚下。 他立刻祭出灵力,可还未出手,手腕处便被已经断成两段的三叉戟划出一道一指长的伤口,灵气几乎在瞬间散尽。 “啪啪!”峦山隔空狠狠地掴了季榕两巴掌,要不是大哥祁山在一旁看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不识好歹的婊子! 祁山的额头被无妄的剑气刺出了血,他一指抹掉,问向峦山,“你怎么来了?”虽然三弟峦山来得很及时,但悦君山是禁地,没有他的允许即便是亲弟弟峦山也不能踏足。 “当然是有人把我送来的。这人时刻知道大哥你的行踪,还能瞬间缩地千里,又不愿亲自露面帮你,不是大嫂还能是谁?” 提起那人,祁山难得的真心一笑,道:“是他的作风!” 秦未容和林焕被带回了大魔君的魔宫地牢。二人被蒙上眼,走了许久才被关入囚牢。这囚牢十分奇特,悬于虚空之中,四周看似没有禁锢,但当人打开魔印后,便会形成一个无形的泡泡,它的形状不定,被囚禁在内的人也会跟随它形状的变化,位置飘忽不定。但这并不是泡泡囚牢最有名的特点,它能成为祁山最满意的囚牢,是因为一旦有囚徒想硬行从内逃出,在泡泡被戳破的同时,里面的囚徒也会一起身体爆炸,死无全尸。数百年来,有资格被关进泡泡囚牢的人寥寥无几。这一关便不知日夜。没有灵气,秦未容极度虚弱,每日都在半梦半醒间渡过,他依稀记得自己问林焕可有带汲气瓶,可他没有等到林焕回答他就又昏睡了过去。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到了另一处空间,四周不再是一片虚空,而是白晃晃的云层,身下异常的冰冷,林焕也不在他的身边,死寂一片。 囚牢外,凌素子刚从魔蛇窟中厮杀出来。她不知道,祁山为何会知道是她私藏了秦林二人。他将计就计故意将她传唤过来,意图来个瓮中捉鳖。 那日她刚放下秦林二人,飞出不过三里地就被祁山一掌击中腹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本君看着像好人吗?” 凌素子摇头,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 “那你为何会觉得本君愿意养一条白眼狼呢?凌素子,你还记得当初你才逃到魔界时,是有多么的狼狈吗?你说修真界有人想要你的命,本君可怜你,不光收留你,还教会了你如何依靠魔息修炼。你喜欢石林,本君便破例让你住在石林,你要地位,本君便封你作圣女,如今你翅膀硬了,倒学会吃里扒外了。难道是你想回修真界了?那群追杀你的人肯放过你吗?”祁山一步步靠近,凌素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越听越气。 “你不也让我替你做了很多事吗?当初你肯收留我,也不过是看中了我是水灵根修士,能帮你找到神隐湖吗?之后的几十年,你从我这儿得到的消息难道还不够多吗?包括迎欲树!如果我当初知道你是想灭掉迎欲洞,盗取迎欲树,我绝不会告诉你关于迎欲树的任何信息!”临死之前,她要说出自己的心声,早知道逃到魔界依旧要寄人篱下,当初不如留在修真界。 祁山靠近她后,居然伸手要将她扶起,还略带歉意地说道:“迎欲洞的事,本君也是无意为之,本只想买下迎欲树,可那谷十娘是个烈性子,无论如何也不愿卖,还带着弟子与我族打了起来,碰巧峦山也在,他的性子你也知道。此事的确是本君失算了。” 凌素子一把甩开祁山的手,迎欲树是迎欲洞的立派之本,谷十娘怎么可能将它卖出去!就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就血洗迎欲洞?!况且峦山虽是个暴君,但只要有祁山在场,他就是个纸老虎,所以一切都是在祁山的默许下进行的! 祁山看着自己被凌素子甩开的手,笑了笑,直起身子,又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事也已经过去了。但你私藏逃犯,还将他们送到了悦君山禁地,这事可并未过去,本君念在你往日的功劳上,给你条活路!魔蛇窟走一遭是生是死全靠你自己,若你真能活着出来,往事就一笔勾销,你依旧可以留在魔界,做你的魔界圣女。”魔蛇窟,万千条毒蛇盘踞在一个不到一里长的隧道内,只要被其中的蛇咬上一口,就必死无疑。若是一死,凌素子也就认命了,可死前被剧毒折磨的痛苦和死后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尸身,让她心头一紧,细汗从手心中冒出,祁山真不如直接动手杀了她! 当凌素子抓着一条死去的魔蛇丢在祁山魔宫的大殿上时,距离她进入魔蛇窟已经过了整整一月,此时秦未容和林焕也已经被关在泡泡囚牢里一月有余了。 凌素子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杀了多少条蛇,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蛇咬,当她疲惫地走出那一里长的隧道时,守在外面的人也惊住了,他们已经很久没看见有人从这里面走出来了。而这一次走出来的人也是特殊,她曾是大魔君亲封的魔界圣女。 泡泡囚牢内,秦未容以为自己不出半月便又会死在囚牢中,他不是没有寄希望于林焕,可林焕身上有伤,体内的灵气也所剩无几了,再加上此前的恩怨,林焕又怎会冒险救他。 可一月过去了,秦未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好,昏睡的时间也少了,不出半月他定能痊愈。可他没高兴几日,体内一股灼热的火气腾腾升起,似要烧穿他的身体,烤熟他的内脏,他怎么能忘了江枉铭留在他体内的焚火咒呢!难道三月的期限这么快便到了?! 烧伤的刺痛感从内尖锐的刺进他的大脑,灵台像被架在腾腾大火中反复煎熬,最后一丝维持生命的灵气,像火中的滴水,吱啦一声不留一丝挽回余地的飘散。他像一个燃烧着的火人,急需要水源,他本能的抱上了一块儿冰,身体每一个与冰块儿接触的地方都是清凉的,他不断的磨蹭着冰块儿,以此来缓解灼烧的疼痛感。恍惚间他听有人唤他“阿容”,那声音轻柔若风,似有似无,已经很久没有人这般叫他了。他呢喃般回应,身边的冰块儿更冰凉了,在冰与火的交织下,他昏死过去。 凌素子下定决心不再继续留在魔界,祁山的性子她多少也了解一点,一旦有了隔阂即便如今看似安然无恙了往后也定会有事端,这一次她逃过一劫,难保下一次她还能活着走出来。所以她要逃,逃回修真界,虽然她在修真界有仇家,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救了蘅芜仙君,以后钟仑山就是她的靠山,那人就算手眼通天,钟仑山他也是不敢得罪的。凌素子权衡利弊,决定冒险把季榕和林焕救出来。 泡泡囚牢在魔宫地下,因为其自身的特性,所以只需两人把守出入口即可。但想要进入地牢需要魔印,这时候凌素子的绝技就派上了用场,想当初她就是凭借自己能溶身于水中的绝技,藏身于谷十娘房内的花瓶中,才能偷到她的数件宝物。她为大魔君探听各路消息时,也是借此绝技。而今她要从祁山处偷取魔印,只希望这次和以往的每次一样顺利。 凌素子通过贯穿魔宫的流水进入了祁山所在的宫殿。流水潺潺,四下无人,宫殿的房门紧闭,凌素子等了许久,祁山才从殿内出来,他关闭殿门时忽然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麻烦事可真多啊!”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确定祁山走了,凌素子进入殿内,在祁山枕头边偷取了魔印。她一刻都不敢耽误,立刻前往地牢,看门的两个魔族士兵被她毫不留情的杀掉,经过蜿蜒的昏暗道路,打开泡泡囚牢,此时季榕正枕在蘅芜仙君的腿上昏睡未醒,仙君看似神色自若,但面色异常苍白。 魔印不见了,祁山很快就会发现,她来不及向二人解释,再次拿出蝶蛹盒,将两人带出魔宫。她一路直奔混水,可此时的混水河边早已戒备森严,沿河都有魔族士兵把守,祁山已经发现了! 凌素子气得跺脚,铃铛声清脆而急促,这可如何是好!她带着蝶蛹盒藏身到一处树洞中,放出了盒中的二人。 林焕优雅地落地,还在睡梦中的秦未容滚落了出来,彻底清醒。 凌素子三言两语,把现在的情况描述给了二人,三个人一起想办法才能尽快离开魔界。 照理来说,凌素子待在魔界的时间最长,应该是他们三人中最了解魔界的人,但就因为她太了解魔界反而想不出什么不寻常的法子。 “心桥,可直通修真界。”林焕忽然说到。 林焕这一提,凌素子如醍醐灌顶,对呀!魔界西方有一座千百年来无人问询的心桥,只要通过心桥就可回到修真界。祁山定想不到他们会通过心桥回到修真界! “想要通过心桥并不简单,传说中只有神能通过心桥。”对此秦未容也略有耳闻。 这也是心桥无人问津的原因,因为它就是个摆设,有记录以来,顺利通过心桥的人不过三个,他们最后都飞升成为了神。“神,即无情无欲之人,方能通过心桥。”心桥倒不如说是心魔之桥。 只要还留在魔界,追兵迟早能找到他们,凌素子又急又气,道:“无情无欲?就是说这人要没有牵挂,没有情爱,没有欲求,世上除了死人,哪有这种活人?!” 神隐湖 距离上一次焚火咒发作已经过去了五六日,上一次已是撕心裂肺,秦未容不敢想象下一次会是怎样的疼痛,也许会直接要了他的命,“姑且试一试吧。” 心桥并不难找,虽名为桥,但实际是一道石门,石门后面是什么没人知道。三人起初想以武力破开石门,但几次齐力攻击下来石门纹丝不动,想想也是,若是武力能强行打开石门,这里也不会成为摆设。 凌素子走近石门,伸手抚摸上面风蚀形成的起伏凹凸,这些凹凸十分随意,没有任何规律,近看远看都不成文,她又仔细查看了石门四周,依旧一无所获。回头又见林焕和秦未容都在袖手旁观,心中更加郁闷,“都看着干什么?快来帮我找找!” 秦未容走到石门前,摇摇头,道:“若窍门这么简单,千万年来就不会只有三个人能通过心桥了。想来其中奥秘必定不是实物,倒不如仔细回想一下古往今来有哪些奇异的传闻,是与心桥有关的。”其实他心中有一个猜想,但这个猜想不能让别人知道,只能悄无声息的试探。 凌素子鼓起腮帮子,她也是急糊涂了,尽干些傻事!想来想去忽然回忆起她还在迎欲洞时,谷十娘说过一件尘封往事,故事发生的时间距今已有万年,那时候魔界与修真界处于一片混战中,有一位魔界的异士练就了一批死士,他们没有思想,没有感觉,只要没有魂飞魄散就永远不死不灭,修真界的人听闻此消息便齐力打造了封印结界,将慈谷混水封禁,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将死士困在魔界。正当他们暗自庆幸时,死士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一次修真界死伤惨重,据此也奠定了魔界与修真界不可调和的仇恨。后来有传言,死士就是通过心桥进入了修真界。 凌素子的话更加坚定了秦未容的猜想。他一双手假意在石门周围摸索,脚下暗自用力。 “快看这儿!”秦未容忽然大声说到,凌素子赶忙过来查看时,只见他脚下有一处拳头大小的土坑,坑中有一个狭窄略长的锁眼,就差把“我是开关”写地上了。 凌素子又惊喜又奇怪,怎么这么容易?她刚才明明把四周都看了,怎么没发现这么个明显的土坑呢?“这个……真的是你刚刚发现的?” “当,当然。试下也无妨嘛。”秦未容抬头看向林焕,却见他面沉如水,目光灼灼。 “那个,仙君,能不能借你的无妄用一下?”这个锁孔他特意弄成了无妄剑身的样子,他们三人中,只有林焕打开心桥石门是最合乎逻辑,让人信服的。 林焕从来到心桥后就一言未发,此时他却很配合的将无妄插入了所谓的锁孔中,与此同时,秦未容悄然割破掌心,将手背在身后轻放在了两扇石门中央。只听地上锁孔咔嚓一声,石门上凹凸的起伏如流水过境般依次升降,时隔千万年心桥石门再次打开了。 在三人的注视下,石门缓缓打开,其后是一片漆黑,秦未容率先进入,而后是林焕,凌素子试着朝里面喊话,回声一波接着一波的从远处传回来,见无事发生,这才走进石门中。 当身后的石门砰的一声重新合上后,黑暗慢慢笼罩,凌素子能感觉到秦未容和林焕就在她四周,但她看不见他们,这里如同创世前的混沌世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忽然她感觉脚下一空,“啊!”失重感忽然袭来,她随手抓住了一只手臂,悬空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脑袋炸开一般的疼。 “怎么回事?”秦未容赶紧抓住了凌素子的手。 “这个空间在排斥她。”林焕说到。 秦未容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以为,由他这个死魂打开了石门,便是任谁都可以畅通无阻的通过,却不知道进入石门后也有限制。可为何林焕没有被心桥排斥呢?难道是因为他的修为更高?更能忍? “凌素子,松手!再坚持下去,你会死。”林焕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的痛苦,他似乎真的没有被心桥排斥。 凌素子的声音变的顿挫沙哑,她艰难地问道:“我松手,就不会死吗?” “你会被送回魔界。” 继续坚持会死,现在松手回到魔界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季榕,蘅芜仙君,你们会回来救我吗?”祁山这一次肯定不会轻饶了她,虽然她救他二人目的不纯,但自己毕竟救了他们两次。 “会。” “会!” 二人异口同声,坚定地回答。 手臂传来的感觉,让秦未容知道凌素子快坚持不住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说道:“留萤!林焕用留萤!”留萤成双,可随时知晓对方的位置,凌素子被送回魔界后,有留萤就能随时知道她的位置,方便营救。 黑暗中,林焕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声音与平日有些不同,道:“魔息会让留萤毙命。” 凌素子微微一笑,她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留萤是什么东西,但是她知道他们是真心想要救她,这就够了。凌素子选择松开手的同时说道:“去神隐湖,那里,有东西。” 三人只剩下两人,一路快马加鞭,黑暗没有持续太久,一炷香的功夫二人终于走到了尽头。心桥在修真界的出入口就在云隐宫,得知迎欲树已毁,江枉铭信守承诺,解除了秦未容的焚火咒。 秦未容如今只想赶快把伤养好,他要再回魔界,回去既是为了救凌素子也是为了去悦君山找人。 在众修士的眼中,这一次行动的胜利,是因为有蘅芜仙君的舍己为人,季榕虽是戴罪立了功,他们不再追究她从前的过错便是宽容。如今的秦未容没有门派、没有家,他倒觉得这样挺好,自由自在无牵无挂,正想着哪处无主之地有利于养伤呢,携芳真君就微笑着邀请他前去钟仑山,那里不光有全修真界最好的疗伤圣地,更有从前怀醉真君留下的炼丹炉,事倍功半。佟烬原邀请,林焕不置可否,那就是默认咯!秦未容大大方方地跟着他们回到了钟仑山。 钟仑山还是和以前一样,宁静而肃穆,佟烬原给他安排的房间离林焕的月下居非常近,两个房子窗户对着窗户,他都无须故意,随意一瞥就能看见林焕。佟烬原这样安排也许就是想考验季榕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赶出去,可他不是季榕,对林焕没兴趣。 这份难得的祥和是他这么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事,连这两日给他送药的弟子,都不像从前那般露出鄙夷而轻视的眼神了,想来也是佟烬原嘱咐过的吧。 再说到林焕,补足灵气后,脚踝的伤不足两日就痊愈了。 是夜,送药的弟子敲响了秦未容的房门,打开门,入眼竟是林焕一手端着托盘,一手负在腰后,鹤骨松姿。 “林…蘅芜仙君,你这是?” “我来是想告诉你,你的伤再过三日即可痊愈,再入魔界需带够汲气瓶,将你的乾坤袋交于我。”林焕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秦未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汲气瓶能收集灵气,上次去魔界没带,吃了大亏,这一次一定要多拿、带够,“好的。”他从袖袍中拿出一个红粉袋子交与林焕时,特意隐藏了手掌心的伤痕。 不过片刻,林焕又亲自将乾坤袋送还给了他。这夜他睡地格外沉,梦中自己的魂魄仿佛离开了季榕的身体,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太冷了,如坠冰窟,指间冰凉到失去知觉,他宛如一具死尸。手指关节像是钉在了木板上,难以弯曲,仿佛下一刻就会发出咔哔的声音。说他现在是个僵尸他都信。 秦未容撑起手肘,想从身下这冷如千年玄冰一样的东西上起身,猛地右边一空,身体向□□斜倒下。 秦未容惊恐的看向右臂,只有空空如也的袖袍,哪来的右臂?他倒吸一口凉气,摸摸胸口,再摸五官,久未开口说话的嗓子如老钟般沙哑,连续咳了数声后,秦未容终于确认了,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回到了名为“秦未容”的身体! “红叶,招来!”左手手腕上立刻出现一只用红褐色树枝编制而成的护腕,熟悉的灵力游走在全身,红叶化出长鞭,凌空一鞭响彻云霄。下了冰床,木马一样僵硬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在云层中缓慢移动,“有人吗?”无人回答。 随手挥开挡在面前的白云,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后面的云层中,人影很高,秦未容轻声询问,那人却不回答。拨开云雾,只见那人头戴鹊尾冠,身姿如孤松,眼神里似有星光。他认识的林焕,眼神永远沉稳如水,如此袒露炽热的目光让秦未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两人目光撞在一起,怪异而紧张的心悸让秦未容立刻移开视线。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秦未容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林焕忽然伸手抓住了他。这么大的力气,看来他还是把他当怪物呀。 “不用怕。”秦未容老钟般的嗓音,想不让人害怕都难。 果然林焕听到后,微微蹙眉,剑指举起。但他的手指只是轻轻触碰了秦未容的喉咙,温润的感觉聚集在喉间,似有溪水缓缓流过。还不等秦未容道谢,灵脉处猛然一阵剧痛,眼前的事物忽大忽小,走马灯一般出现重影,双脚开始发软,身体轻飘飘,如同进入虚无苍白的虚空之境,接着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昨晚的一切如同梦境,醒来时他依旧在钟仑山的房间里,依旧在季榕的身体里,手腕的伤疤也长出了新肉,他偷瞄窗户,见林焕一切照旧,没有任何异样,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空欢喜一场,做梦罢了。 当日午时,江枉铭忽然造访钟仑山,声称要同他们一起去魔界,按理来说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他们应该欣然接受才对。可现在魔界混水重兵把守,他俩可以通过心桥再次悄悄潜入,可江枉铭却不能。而且云隐宫不像钟仑山,蘅芜仙君不在还有携芳真君坐镇,若江枉铭不在,整个云隐宫就真是群龙无首了。 这些所有“不能去”的因素加在一起,都不能阻拦江枉铭的决心,他言辞坚定,认为祁山在魔界兴师动众地填湖,凌素子临别之际的话里有话,这些都说明神隐湖有大阴谋,他一定要亲自去探探虚实。更何况他云隐宫有一秘宝,名曰云隐镜,能隐去施法痕迹,他们在魔界便可随心所欲的使用灵力。 “你有这等秘宝,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呀?!”秦未容颇为无语地瞪着江枉铭。 谁知江枉铭一翻白眼,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季榕也配用我云隐宫秘宝?” ……好你个江枉铭! 三人约定在神隐湖的西面汇合。 神隐湖的面积与他们上次来时几乎没有变化,三人藏在暗处,林焕剑指念诀,自他的脚下,一阵光点亮起,片刻后又回归平静。 秦未容见阵法试探没用,便飞到半空中,从高出俯瞰神隐湖,这湖四面环山,除去正在填湖的一面,其他面岸线形成半圆,也许它曾经的形状就是一个很规整的圆呢。秦未容仔细观察了填湖的那一面,发现那里的山脉并不像其他地方呈圆弧形,而是有一个向外突出的小尖角,这个尖角直指正北方,难道是正北方有古怪? 江枉铭不过看了眼脚下的湖面,便说这湖没什么异常,比起神隐湖他问得更多反而是凌素子。 “你不就是为了救凌素子而来吗?一直看这再普通不过的湖干什么?”江枉铭不屑问季榕,只当她不存在,问林焕,他却不理会自己。 既然从湖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那就潜入湖底看看,江枉铭虽不愿意,但也无法改变林焕的决定。他还不忘警告季榕,若是敢耍什么花招,一定第一时间杀了她。 “江宫主管好自己即可。”林焕回怼江枉铭的话,让两人都惊住了。江枉铭震惊于,林焕居然会护着季榕,从前他是连提起季榕这个名字都嫌恶心;秦未容震惊于,林焕居然这么不给江枉铭脸面,两人私交如何他不知道,但一个是钟仑山的掌门,一个是云隐宫的宫主,从大局出发也不能当着第三人的面表现出不和啊。 见江枉铭脸色不好,秦未容赶紧岔开话题,笑着说道:“这湖真绿,哈哈哈。” 他这没头没尾的话,意图很明显了,江枉铭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拿出避水珠,率先潜入了湖中。 这湖出乎意料的深,也出乎意料的静,湖水中没有鱼,没有草,只有厚厚的淤泥,是个死湖。 三人一无所获地回到湖面,下一步行动秦未容心中早有打算,但他不知如何开口合适。谁知林焕居然与他不谋而合,替他开了这个口。 “悦君山有人能帮助我们。” “悦君山?谁?” “祁山的师尊,梵厄提。” 梵厄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曾经的魔界最强者,大魔君祁山的师尊。百年前不知因何故潜入了修真界,化名为范帖,成为了岸芷汀兰的长老,同时还收了秦未容这么个徒弟。五十年前,他被逼在云隐宫自爆身份,带着徒弟秦未容逃走后,便不知所踪,原来是回到了魔界的悦君山。“林焕你是疯了么?他是魔族,祁山的师尊,五十年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徒弟秦未容也…也早死了,他怎么可能会帮我们?”江枉铭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焕。 林焕并未解释,“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江枉铭被噎得无话可说,他只恨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不然他绝对不会去冒这个险。 不光江枉铭觉得奇怪,秦未容心中也很奇怪,他会有求助梵厄提的想法并不奇怪,可道理如江枉铭所说,林焕为何也会这么想呢?自从他还魂以后,林焕实在是有太多匪夷所思的行为了。五十年,对于元婴修士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林焕在这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枉铭在进入悦君山境内后,火灵珠便不离手,竹屋近在眼前,秦未容见他手中蓝色的火苗蠢蠢欲动,咧嘴说道:“江宫主,这竹屋可是易燃物,若是不小心把人家的房子烧了,那可就真的没办法救出凌素子咯。” “我,我是以防万一。”江枉铭嘴上虽如是说,手上的真火还是熄灭了。 林焕独自在竹屋前的密林树干上敲出如啄木鸟啄木头般三急三缓的声响后,不一会儿竹门从内被人推开,那人额间一颗红痣,眉眼上挑,面如白玉,男生女相,谁能想到他曾经是一位南征北战的魔族大教尊呢?死在他手上的人何止千万! 也不知林焕与梵厄提说了什么,三人一起被邀进了竹屋。屋内香气逼人,梵厄提特意看了眼季榕,微微一笑,便转过身去一边碾香一边说道:“凌素子前不久确实被祁山抓住了。” “那她现在在哪儿?”江枉铭焦急万分。 “不知。” “祁山想如何处置她?” “不知。” “我们该如何救她?” “不知。” 梵厄提一问三不知,江枉铭觉得来找他就是个错误!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若是事情办成了,让祁山放了凌素子就是小事一桩。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定保她不死。”他放下了手中的臼杵,去到卧房,片刻后拿出了一方魔印,“魔印能打开神隐湖的幻影,然后你们进入湖中。” 江枉铭一直在等下文,却迟迟等不到,“那之后呢?” “神隐湖下有什么,你们下去后该干什么,我也不知。” “你都不知道,让我们下去干什么?!” 梵厄提将魔印交给林焕,又转头对江枉铭说道:“我知道你是怕我骗你们,但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江宫主,我帮你们不是好心没处使,你去了自然会明白我没有骗你。当然,你若是有更好的办法,也可以不去。” ……他要是有,压根就不来悦君山。 临走之时,秦未容向梵厄提讨了一点香,现在,他不想去问师尊当初为什么丢下他,也不想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师尊他能活着,手上还有祁山的魔印说明他在魔界过得并不差,这样就挺好。 前往神隐湖的路上,江枉铭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林焕对他似乎有成见,而且还不小,但他还是要提醒他,“林焕,你们钟仑山的事我管不着,但是我要提醒你,魔族毕竟是魔族,不可与他们走得太近。”从林焕知道梵厄提的住址,决定去求助梵厄提,到后来敲开竹屋的门,再到二人在竹屋内的言谈举止,他敢肯定林焕与梵厄提绝不是泛泛之交,二人私下一定有过多次接触。 对于他的警告,林焕依旧没有理会。 果然带着魔印进入神隐湖后,湖内不再是一片死寂,一座庞大的湖底建筑呈现在三人面前。 沉寂在湖水中的石质建筑布满了水草和青苔,虽是残垣断壁,却依旧能看出这座建筑曾经的辉煌。 长长的阶梯,三人许久才走完。台阶之上,除了几根石柱孤独耸立,空空如也。石柱上雕刻的祥云瑞兽依旧清晰可辨,但这瑞兽很是奇怪,三人都不认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石柱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秦未容便开始查看地面。一般的建筑怎么会有数千道台阶呢?只有祭祀拜神的建筑才是台阶越多越好。若是祭祀所用,中央应当有祭台,若是拜神所用,中央也该有神像,无论哪种可能,中间都缺个东西。他俯身一寸一寸的除去地面上的青苔水草,果然在中央找到了一处略微凹陷的地面。 待除去四周全部的水草,一个规整的圆显露了出来。祭台多为方形,神像底座多为圆形,这里应当是个神庙。即是神庙,最重要的神像又去哪儿了呢?世人建造神像不是用金属就是用石玉,按底座推算这座神像应当十分巨大,不大可能是自然腐蚀殆尽。 三人下了台阶,将四周各处都找了一遍,没有任何收获。 结果却是失望的。再细看这凹陷印记,与平面接壤的位置有些细微的缝隙,这高台下一定有机关。 “用魔印试试吧。”江枉铭提议将魔印放在凹陷处,看能不能有什么反应。 魔印没有用,那就试试灵力。一道道灵力灌入,却没有任何变化。 魔印、灵力都无效,秦未容灵机一动,他小时候和师兄师弟们玩过一个游戏,一人蒙上眼,抓住了人猜出那人名字才算赢,此情此景,倒有异曲同工之妙,“也许是要我们说出神庙的名字,神像才会显现?” 季榕的话,江枉铭仿若未闻,根本不放在心上,倒是林焕开始认真研究起石柱上的瑞兽。 瑞兽面目威严,身似狮虎,背有翅膀,四肢附有鱼鳍,爪如鹰,齿如虎,仿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虎威庙?”没有反应。 “威虎庙?”依旧没有反应。 “灵虎庙。”林焕说出了他的第一个猜测。 “四不像庙?” “噗嗤!”江枉铭本不想加入这场无理头的猜名字大会,但他们说出的名字实在好笑。“怎会有人给神庙名作虎呢?神武庙,武神庙,威武庙,随便哪个都比你们说的靠谱。” 江枉铭话音刚落,脚下就一阵晃动,一座神像缓缓从下升起。他居然猜对了?! 三人聚精会神,目光齐聚在缓慢上升的神像上。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团高髻,而后是束发的发簪,发簪的雕刻细致入微,即使只是用石头模仿,也能看出它原本实物的精美。神像露出的越多,三人越感到奇怪,眉毛太细,颧骨略窄,直到神像的胸显露出来,他们才肯定,这是一座女神像。 从她的装扮以及神情,三人猜测,这是一位女武神。神像高约两丈,秦未容越看越觉得这位女武神有些似曾相识。不过很多技艺不佳的工匠雕刻出的神像都是一个模样,根本看出什么区别,许是这个原因吧。 女神像呈站立状,双目紧闭,双手交叉举于胸前,像在倾听又像在祈祷,也像在悔罪。秦未容绕到神像后,仔仔细细地查看,终于让他在其右耳耳垂后发现了异样的痕迹。 这个痕迹他很熟悉,因为他收服红叶时,也曾在红叶的身上看到过同样的印记。不光他熟悉,林焕应当也记得。 “我想我知道这位女武神是谁了。”不光他知道,整个修真界应当都知道。 要说起他们与这位女武神的渊源,就不得不说起从前的事。 五十未到:初相遇 五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梨花纷飞,桃色怡人的季节。一通阁在桃花岛上举办了一场大型拍卖会,各色法宝,引人入胜。各大修真门教派都派了弟子,前来参加。在短短半月内,桃花岛就聚集了大批修士。 两位一身黑衣的爽朗少年郎从岸芷汀兰赶到桃花岛时天色已晚,他们本想随便找个客栈投宿,可连着问了七八家,都已经客满,最后只剩全岛最贵的红悦客栈还有空房。 一进入客栈,迎面便是两位彩裙飘飘,满面笑容的侍女。 “师弟,这次你可安生些,切莫再惹事了。”稍微年长几岁的王几道对自己的师弟嘱咐到。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出一次门,出门前掌门特意叮嘱过,这一次若再生出乱子,以后有任务便不再派他俩了。 “上次那事怎么能叫乱子呢?我当时若不出手,那不过练气期的老婆婆可要被活活打死了!” 二人说着便走到了房门前,正欲推门入内,忽然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声从隔壁传来,只见隔壁房门从内被人推开,一位青衣男子飞快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客房内,典雅有致,房门正对着一面画屏,绕过屏风,外面烟雾缭绕,水气弥漫,竟是一汪温泉。温泉旁有一颗虬枝峥嵘的老桃树,四下灯火寂灭,月色下这老树新花更有意境了。 秦未容飞身上树,拍了拍树干,而后双手作枕,笑着说道:“今晚就委屈树兄了!” 第二日,王几道准时苏醒,只见室内桃花纷飞,池边树上躺着一位少年郎,桃花掩面,露水染湿黑色的外衣,削薄轻抿的唇微微上翘,浓眉下笑眯眯的眼睛如同昨夜的上弦月。“师兄,早呀!”秦未容脚尖点地,跃身而起。 两人受掌门之命,结伴前往桃花岛,只为一通阁的拍卖会。传闻此次拍卖会,将会有獓因氅衣、夔牛鼓、山行水显图等稀世法宝,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为山行水显图。但拍卖会三日后才开始,两人闲着无事,秦未容便提议去逛逛桃花岛的集市。 二人出门,一路上叫卖声不断,各种小玩意儿秦未容买了一大堆,他拿着手里的阴阳鼓,一会儿敲左面,传出男子的声音,一会儿敲右面,传出女子的声音。王几道站在画摊前,看那修士妙手丹青画着来往路人,描绘这集市的热闹之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道:“王几道,王郎,你可让我好找!”他一惊,回头一看却是秦未容拿着阴阳鼓在戏耍他。 秦未容哈哈大笑,王几道早就习惯了他的玩笑,无奈摇头,两人又继续逛街。夜幕降临,坐在妙缘茶楼的二人,看华灯初上,街上的人不减反增。婀娜多姿、衣香鬓影的女修士们也多了起来。却见人群中,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头戴鹊尾冠,身材高挑,气质如兰,与众不同。 短短一条街,便有十余名女子拦住白衣男子去路,攀谈几句后又都面红耳赤的跑开。但这一次白衣男子三番五次想离开,拦路的女子都紧紧尾随,几次欲拉住男子的衣摆,秦未容坐在茶楼上看戏,忽然拿出阴阳鼓,冲着楼下大喊道:“有人飞升了,快看天上!” 楼下众人纷纷抬头,拦路女子也不例外。见此,秦未容立即收回阴阳鼓,举杯饮花露,惆怅空对月。楼下众人明明听见是个女声,抬头却见三三两两坐着的都是些男人。正摸不着头脑,却见一个白色身影腾空而起,直上云端。秦未容用余光瞥了一眼,月光朦胧,除了身形什么也看不清。忽然半空中的身影转头看向这边,秦未容直觉他是在看自己,连忙收回目光。 男子乘风而去,片刻便不见了人影,拦路的女子没能追上。 直至子时,街上的茶楼店铺才开始关门打烊,秦未容和王几道才回到红悦客栈。 第二日一早,王几道难得起晚了些,仔细收拾了一番,便往秦未容的房间走去。快走到时,隔壁房间忽然窜出一位红衣女子,头上步摇摇曳,还伴有急促的铃铛响声。二人不留神撞在了一起,还不等王几道道歉,那女子就已经不见了人影,来去皆匆匆。王几道心中虽疑惑,却也未多想,再欲抬脚时却见脚边多了个香囊,想来是刚刚那位红衣姑娘不小心掉落的,他本想俯身捡起,却又想到男女有别,香囊这等贴身之物还是不要碰的好,便用法术凭空拾起装入了乾坤袋中,等红衣姑娘回来再还给她即可。 秦未容刚刚睡醒,睡眼朦胧,头发还有些凌乱就去开了门。 “师弟,你可知你隔壁住的是何门派的何人?方才她的香囊落下了恰巧被我捡了去,你若是听见她回来,就替我还给她吧。”说着便把香囊取出,放在了桌上。 秦未容疑惑,拍卖会即将开始,岛上客栈吃紧,应当是不会有人中途退房的,可前两日他明明见着是一位青衣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现在师兄又说遇见了位女子,难道是一对双修道侣? 秦未容看着桌上的香囊,小巧精致,阵阵幽香,看着看着居然有些头昏,双眼迷离之际他想扶额,袖摆不小心将香囊扫落在地,一团白色的小花从香囊中掉落出来,夹杂着一些丁香、白芷洒落一地。两人见此大惊失色,掩住口鼻踉跄着退到外室。 白芷、丁香等都是常见香料,但这白色小花可不一般,竟是迎欲花!那方才那位红衣女子……秦未容大胆猜测,应当是迎欲洞弟子采补了那日见到的青衣男子,早上离去时又恰巧被师兄撞到,这才不小心将装有迎欲花的香囊掉在了地上,幸而两人及时发现,不然这会儿也已经躺地上了。 保险起见,秦未容拿出两颗清神丹,自己吞下一颗,又给了王几道一颗。 “师兄你去看看隔壁,我这就去追那红衣女子!”说完秦未容一个飞身,越过老桃树,俯瞰街道。可那红衣女子早已不知所踪。 秦未容飞身落到整条街最高的桃树上,灵力化刃在指尖轻轻一划,一滴血落在桃树枝丫上,暗红的血液立即被桃树吸食。此乃草木通灵术,是岸芷汀兰的独门秘术,以血祭之术,浇养岸芷汀兰的镇派之宝——建木之段,与之结成契约,此后只要以自身血液作为媒介,便可通草木花卉之语。 老桃树抖了抖枝丫,落英缤纷。只听一声沉稳如大钟般的声音说道:“修士找老朽何事?” 秦未容来不急解释,只问它红衣女子的去向,可这街上人来人往,穿红衣的女子数不胜数,谁又知道他要问的人到底是哪个。秦未容细想了一想,急声道:“脚上未穿鞋,系有铃铛,走路叮当响的红衣女子!”这样一说,那老桃树立即明了,指着西边的一片桃花林道:“她行色匆匆,往西边桃花林而去,修士再来晚些,她便要出桃花岛了。” 秦未容一声多谢,转眼不见了身影。 桃花林如同迷宫,秦未容再次祭出草木通灵术,这才找到人影,只见一位头戴紫玉冠,手中转着纸扇的紫衣男子,倚在桃树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而他身后还站着一位红衣女子,那女子冰肌莹彻,柔弱无骨,让人见了便心生怜爱,她双脚未穿鞋袜,左脚脚踝处系着一只银色的铃铛。红衣女子见来着是一位不认识的黑衣男子,先是疑惑,又见秦未容面色不善,嘟了嘟嘴,脸色一变立刻泫然欲泣,楚楚可怜起来。她扶在紫衣男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男人转头看向秦未容,二话不说便拿着纸扇向他袭来,纸扇如剑,凌厉的锋芒势如破竹,秦未容连连后退,一个侧身发尾与扇刃擦过。骤然,扇面齐开,露出锯齿般的锋刃,男子一个转手,锋刃从侧面划来,秦未容一个飞身,脚踩扇面再次躲开。紫衣男子微微一笑,灵力聚集,纸扇挥洒,无数道灵力凝聚成刃,箭一般朝着秦未容射来。火光电石间,秦未容右手一指,一声“起”!地上、空中飘落的花瓣,一改原本的飘零之姿,立即结成一面固若金汤的花色屏障。两两相撞,灵力与灵力交错,花障接住风刃,风刃撕破花障。 站在原地的两人皆倒退一步,两人凝聚灵力还想再打一场。忽的一道火柱拔地而起,热浪将二人掀翻在地。三双眼睛齐齐望去,只见一个头戴帷帽的青衣男子出现在了桃花林。 红衣女子一见到来人,神情立刻严肃,大声对其喊道:“快跑!” 想来,来人也是他们的同伙,秦未容手中幻化出藤蔓,藤蔓如鞭,朝那青衣男子而去。那青衣男子立即使出火焰,将那藤蔓烧毁。而另一边的紫衣男子立刻甩出飞扇,一个腾身,欲与那红衣女子一起逃走,秦未容见此,连忙甩出藤蔓。而旁边的青衣男子也甚是奇怪,竟然从手心化出一条火龙,窜出,势要截断二人退路。紧接着一面纸扇飞旋而来,锋利如飞刃,秦未容立即松手,扇子又回旋再次攻来。而此刻,在火龙节节逼近,红衣女子左躲右闪眼看要被层层包围,紫衣男子忙里抽闲将她带出火龙包围。飞扇轨迹变化莫测,正在秦未容躲避之际,一个骨棍不知从何处飞来,两两夹击,秦未容腾空而起,飞扇却忽然变化轨迹,如飞镖一边划过一旁青衣男子的胸膛,秦未容一个飞踢将骨棍踢走,接住骨棍的竟是不远处的一位紫衣女子,女子对他们所有人都怒目而视,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秦未容来不及理清敌友,回头便看见身旁青衣男子的身上多了三处伤痕,青衣也染上了血痕。几人打作一团,又是火龙又是藤蔓又是飞扇又是骨棍,只听“嘭”的一声爆炸,四人灵力撞在一起,花瓣四起尘土飞扬,待四周澄清,那红衣女子早不见了身影。四人同时咳嗽了数声。那青衣男子抑制着咳嗽,对着天空断断续续地说道:“凌,素子!你给,我,站住!”可哪儿还有人回应他呀! 红衣女子跑了,几人也受了伤,打在一起的四人这才冷静下来。被火龙烤得满脸通红的四人,用不同的语气,几乎同时呵道:“你为什么打我?!” “明明是你护着迎欲洞女子在先,出手攻击。”秦未容对紫衣男子说到。 那紫衣男子一脸疑惑,看了看青衣男子又看了看秦未容,道:“迎欲洞女子?!可素素姑娘说,有无耻之徒想强占她,让我救她。” 几人皆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只听紫衣女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甩手离开。 一旁的青衣男子听到这儿也算是明了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去。 而坐在地上的秦未容和紫衣男子,两人相看两厌,紫衣男子转身去追紫衣女子,他一边跑一边喊:“梓宜,等等我!” 秦未容整理好衣衫回到客栈时,王几道已经在他的房中了。“师弟,隔壁房间空无一人,你是不是看错了或是记错了?” 秦未容刚打了一架受了些伤,那红衣女子也已经逃走,隔壁房间又没有所谓的受害者,他轻叹了口气便不再想此事,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王几道也是纳闷,可师弟看起来很是疲乏又受了些伤,便也未再多问。 一日后,众人齐聚一通阁的映月水榭,太阳的余晖落下,最后一片橙色的云彩被黑夜吞没,“哗!”灯火齐亮,一阵鼓声从远处传来,愈渐逼近,轰隆隆如雷鸣,震耳欲聋。脚下的水榭一阵晃动,水榭外的莲花池在慢慢下落。哗啦啦的水声从脚下传来,莲花池的水如瀑布般瞬间倾泻而下。待水榭平稳,四周安静,水榭之下露出一个更大的平台,其上有一寸高的清水,莲花莲叶凭空立于其上。 “各位修士请按照入场顺序依次就座。”一位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站在平台中间,高声说到。 一通阁别出心裁,将莲叶作为椅凳,莲花做杯具,其中盛满花露供来客饮用。 满座宾客,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五六百人,座位由近及远,由低到高,呈阶梯状分布。秦未容和王几道坐在中间。 台上的大胡子也不啰嗦,讲明白了拍卖会的规则后,便见一方水晶琉璃台从其身后慢慢升起,中间立着一个瓷瓶。那大胡子说道:“此为真宗补气丹一瓶,由钟仑山的练虚期宗师——怀醉真君炼化了九九八一天,制成的极品补药,其一颗便抵数百颗普通补气丹。起拍价100颗上品灵石。” “110颗上品灵石!” “120颗!” “125颗!” …… 此起彼伏的报价声,让拍卖会热闹了起来。 最终这瓶真宗补气丹以398颗上品灵石的价格被人拍走。 而后又接连拍出了两三个物品,价格最高也不过1000颗上品灵石。 当第四个物品缓缓跟随水晶琉璃台出现在台上时,台下众人眼前一亮,惊呼出声,“夔牛鼓!” “这么快就将夔牛鼓拿了出来,看来这次一通阁是下了大本钱呀!” “谁不知道,一通阁啥都缺就是不缺钱呀!”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台上的人说道:“此乃夔牛鼓,由上古神兽夔牛之皮制成,击鼓能招雷电,鼓声可传百里。起拍价50颗极品灵石!”一个极品灵石就相当于百颗上品灵石了,这起拍价就叫人惊叹。 “60颗!” “70颗!” “80颗!” “160颗!”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出价人,秦未容抬头望去,居然是昨天那个紫玉冠紫衣青年。他将价格直接翻了一倍,见没人再接,便有些得意的转起扇子,等待落锤。 “170颗极品灵石。”后方突然传来报价的声音,众人惊叹这么高的价格居然还有人接。 紫衣青年继续把玩折扇,不紧不慢地道,“200颗!” “210颗。”这人每次不喊高了,只比他多10颗。 紫衣青年折扇一收,紧握在手中,直接喊到300颗,全场哗然。 “310颗。”还是只高10颗。 秦未容和王几道忍不住好奇,回头看向这个只高10颗灵石的报价人,入眼便是白衣和极美的鹊尾冠,剑眉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王几道感叹此人气质出尘,秦未容却觉得这人似乎就是那天夜里,他在妙缘茶楼见过的白衣男子。 这时旁边传来议论的声音,“淮若江汀慕容江主的独子和钟仑山林掌门的独子杠上了,这下有好戏看了咯~” 紫衣青年举起手中折扇,还想再加价,却被身边的紫衣女子拦下。 “啪!”一锤定音。 “看来还是钟仑山财力更胜一筹呀!”旁边的人继续窃声议论。 之后的物品平平无奇,在众人犯困之际,台上的大胡子忽然高声说道,“诸位,下面上场的是,獓因氅衣,此衣能抵御一切五行法术!据传獓因的实力与穷奇旗鼓相当。此凶兽本生于三危之山,后作恶太多,被上古神君困于东海荒岛之上。千余年前,淮若江汀的知九仙子路过东海,发现此荒岛,与獓因大战五载有余,终将其制服,剥其皮制成氅衣。也就是现在大家看到的獓因氅衣。” 台下有人急了,大喊道:“你倒是说它的报价呀!”大胡子摸了摸胡子,笑着说道:“獓因氅衣起拍价150颗极品灵石。” 台下众人立即精神抖擞,有钱的想试试拍下,没钱的想开开眼界。 “200颗!” “220颗!” …… 只听得台下此起彼伏的声音,待喊到600颗时,只剩下三人的声音。其中就有淮若江汀的紫衣青年。最后价格直接飙到了860颗极品灵石!那紫衣青年这一次似乎势在必得,无论对方喊得多高他都跟喊。 “860颗一次,860颗两次……”大胡子准备落锤,却听台下忽然有人加价,“1060颗!” 台下众人一片赫然。“秦“”师师弟你干什么?!”王几道不敢相信这1060颗是从自己师弟的嘴里喊出来的,掌门只吩咐拍下山行水显图,他们又没有多余的灵石,师弟这是要干什么?! “放心,师兄,我就喊着玩玩,凑个热闹。” …… “1070颗!”紫衣青年也学会了白衣男子的方法,打不过就加入是最简单的办法!他还不忘转头盯向喊价的那边,一看竟是昨天桃花林和他打架的人,心中更是不忿。这次秦未容没有再继续喊高,紫衣青年看着秦未容冲他咧嘴一笑,自知上当,恨不得将手中的折扇折成两半,他身边那紫衣女子的目光也投向秦未容两人,若是眼神能杀人,他现在已经万箭穿心而死了。 最终獓因氅衣被淮若江汀的紫衣青年拍下。王几道长舒一口气,和师弟在一起每次都能有“惊喜”。 此时拍卖会已经快结束了,二人终于等到了山行水显图,起拍价不多不少,50颗极品灵石。 二人先不急着报价,待价格飙到185颗极品灵石时,他们才开始报价。山行水显图不算是个能攻能守的极品法器,它只能实时查看修真界的山水脉络,对于大部分修真者而言着实无用。所以争抢的人并不多,最终他们以220颗极品灵石的价格拍下山行水显图。 他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秦未容回头看向刚刚那位白衣男子的位置,却早已空无一人,看来他此行只为夔牛鼓,拍下便离去了。 正在这时,台上忽然一亮,一颗火红的金丹随着水晶琉璃台出现在众人面前,金丹晶莹剔透,内里似有火焰,散发出火红的光芒。台下众人的目光被其牢牢吸引住。 只听台上大胡子高声说道:“此为本次拍卖会的压轴宝物——毕方金丹。毕方乃上古神鸟,火神的侍鸟,此金丹为一只金丹修为的毕方内丹,起拍价580颗极品灵石!” 报价一出,众人便争相喊价,淮若江汀的玄衣青年也试着喊了喊,但最终停在了1000颗极品灵石。即便如此还是有十余人在争夺,毕竟此金丹能快速提升火灵根修士的修为,元婴以下修为的修士,直接避过天雷劫修为上升一个台阶,也不是不可能;元婴以上修为的修士,吃了也大有裨益。很多火灵根的修士兴奋异常,拿出毕生积蓄来竞拍,更有些直接向亲朋好友借灵石,亲朋好友不在现场的,慌不择路之下竟然向身边的陌生人借起了灵石! 即使如此,在价格涨到5000颗极品灵石时,许多人已无力再喊价。最终毕方金丹被坐在第一排的一位青衣男子拍下。 旁边的人又开始议论起来,“有钱就是好呀,这6000多颗极品灵石,眼睛都不眨就交出去了。” “谁让人家是云隐宫的呢!” “他父亲青云真君虽是水灵根,但是他江枉铭是火灵根呀,得此金丹必定功力大增!” 另一人又道:“江公子如今已是结丹后期,得此金丹说不定直接就到达金丹期了!”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秦未容倒是从他们那儿知道了不少。 拍卖会结束后,两人拿着山行水显图,准备回客栈,明日一早再收拾回岸芷汀兰。 走在路上,热闹的夜市,人声鼎沸。两人一路走来,客栈已经近在眼前。这客栈周围较为僻静,只听得“嗖”的一声,他们身旁的一棵桃树枝丫被平整的削断,“啪”,砸在了两人的面前。 秦未容和王几道转身看去,只见淮若江汀的紫衣青年手中拿着纸扇,身边的紫衣女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两。 “慕容公子,你这是作何?”王几道问到。 青年不说话。 秦未容转头对王几道说道:“师兄,你别管,让我来。”刚刚说完,对面人已经将纸扇祭出,飞旋而来的纸扇,如一把弯刀,一道道白色的风刃随风而来,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秦未容化出藤蔓,无形中接住风刃,将其如数奉还,青年旋转飞身,伸手接住被打回的折扇,手中按住机关,扇面展出锯齿兵刃,直接朝秦未容袭来。秦未容藤蔓收回,想接下他这一刺,却见兵刃森然,宛如银龙,直接将藤蔓斩成两段,秦未容侧身如游龙,想从其下方躲过。却见扇面一合,青年一个转身,一道血痕留在了秦未容的小腿上。 两人位置互换,秦未容右手凝聚起灵力,地上的树枝花瓣,瞬间化身为飞刃,如飞镖般齐刷刷射向青年。青衣一边辗转腾挪一边以衣袍做盾接住飞花,待四周安静,他有些得意的落地,脸上忽有些痛,一摸才发现脸上被划了两道口子。 两人你来我往,一会儿是王几道手心冒汗,一会儿是紫衣女子大声欢呼! 他们这一架打了一天一夜,王几道和紫衣女子已经看的疲乏了,两人一起靠在墙边,抬头望向在天上打得起劲的两人。其实他们二人也都很疲乏了,可碍于面子谁都没有先停手。 “师弟,停手吧,该准备回岸芷汀兰了。”王几道对着天上的两人大喊道。 秦未容躲过青年的一掌,身轻如燕般落在地上。青年也跟着落地。 秦未容腿上胳膊上全是划伤,青年脸上身上也是浓墨重彩,整个人像是一棵树,花花草草挂了一身。 二人互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哼”出声。 紫衣女子上前,把青年身上的花草都摘干净了。王几道也赶忙给秦未容擦拭伤口,秦未容忽然开口道:“你的身手挺不错的。” “你也不赖,木系法术用的挺好。” 两人转身看向对方,看着对方身上被自己打出的伤,噗呲笑出声来。 青年说道:“淮若江汀,慕容骁啸。” 秦未容眯眼笑道:“岸芷汀兰,秦未容。” 王几道和紫衣女子见此,便知他们这是不打不相识,也跟着说道,“岸芷汀兰,王几道。”“淮若江汀,梓宜。” 四人握手言和,慕容骁啸又恢复了初见时潇洒的模样,说道:“你也是结丹修为吗?下个月我们淮若江汀的无间境就要开了,你要去吗?” 王几道一听很是欢喜,无间境是淮若江汀已经飞升的知九仙子留下的异元秘境,此秘境十年开一次,其内多奇珍异兽,也有很多绝世法器。原本是只供淮若江汀门内筑基、结丹、金丹初期的弟子入内磨炼、寻找伴生法器的。可上上任淮若江汀的江主,广邀修真界筑基、结丹、金丹初期的修士,此后只要有淮若江汀的邀请笺,便可进入无间境。一般而言,筑基弟子多是去练手,能得到法器的少之又少,结丹弟子找到伴生法器的更多,而金丹初期的弟子多是因修为不济,在结丹时未找到伴生法器,才会再来寻找。当然例外也是有的,像钟仑山的怀醉真君便是在金丹期才在无间境得到的伴生法器,这种情况要么是法器本身的意愿,要么就是看守的妖兽修为太高,结丹期的修士还不是对手。 “要去!师弟要去的!”王几道已经顾不得掌门的叮嘱了,兴奋地代秦未容应下。 “等下,我师兄也是金丹初期修为,可以同去吗?若是要报酬我也绝不含糊。” 慕容骁啸摇着扇子说道:“无间境的意义又不在于此,你们只管来便是了。”说着便给了他们两张邀请笺。 秦未容也不忸怩,鞠躬道谢。双方别过,各自回到各自的客栈。王几道握着邀请笺很是开心。秦未容也很高兴,毕竟此去不光是自己能历练一番,说不定还能得到伴生法器,而且王几道师兄困在金丹初期已久,一直没有一个趁手的法器,此去也是意义非凡。 五十未到:淮若无间境 本打算次日就起身回去的二人改变了计划,一封锦书捎回岸芷汀兰后,他们便同慕容骁啸一起去了淮若江汀。 只见那锦书信纸在桌上跳了两下,扑腾成一只鲤鱼朝着岸芷汀兰的方向飞去,当锦书到达目的地时,他们俩人已经在淮若江汀了。 淮若江汀作为修真界三大派之一,主体临淮若江而建,主殿和宗氏祠堂建在淮若江的中心岛上,其他的殿宇、房屋,则建在江岸边。蓝天白云,江水平稳,一群年轻活泼的女修士正坐在江边嬉笑打闹,抬头见到慕容骁啸和梓宜回来了,连忙起身,拿起鞋袜转头跑开了。 一旁的梓宜轻哼一声,小声说道:“真是矫情!” 秦未容和王几道首先去拜见了淮若江汀的慕容江主——慕容进。 慕容进听闻他们是岸芷汀兰的人时,先是一惊而后掩饰微笑,眼中闪过好奇。 这才刚刚见过礼,门外就走进来一位身形清瘦,衣着淡雅的妇人。妇人笑盈盈地向他们走来,“笑笑,这便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声音轻柔似水。 “母亲,你身子不好怎么也来了。”慕容骁啸赶忙上前扶住妇人,又因为母亲在人前唤他乳名,耳朵红得引人瞩目。 慕容进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了妇人身上。 慕容骁啸声音放缓,对母亲说道:“这两位是岸芷汀兰的秦未容和王几道。”又转头对秦未容道,“这是我母亲。”秦未容和王几道赶忙行礼。 此时一位弟子行色匆匆地跑来,在慕容进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便以公事繁忙为由,起身离开了凉亭,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夫人早些回房,别着凉。淮若江汀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那就是慕容夫人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没有灵根更无灵力。人界与修真界不似修真界与魔界,有慈谷混水连通,慕容夫人一介凡人如何会出现在修真界,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至今都是个谜。 慕容夫人轻声细语地说道:“秦公子好生俊郎呢,王公子一看就是位读书人,仪表堂堂。” 二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慕容夫人继续道:“我儿笑笑,好些年没带朋友回家了。他幼时还很是可爱亲人,长大了便自傲了些,女孩子招惹过不少,朋友却是一个没有。这次去桃花岛能认识你们,我很为他高兴,”说着便让侍女拿出两瓶花露酒,“我知道你们修士不食五谷,只喝些花露茶水,这是我特意酿的桂花花露,里面有掺入些酒,味道比一般的花露浓烈,你们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二人见慕容夫人如此好客,自己却空手而来,很是不好意思。慕容骁啸见状,直接拿接过递给二人,说道:“母亲闲着没事最喜欢酿花露酒了,她屋子里还有很多,你们收下便是。” 两人收下花露酒,秦未容左思右想,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种子递给慕容夫人,道:“夫人,这个种子算是我给您的见面礼,您将它埋进土里,无需施肥浇水,三天后便可开出花来,这个花永不凋谢。” “永不凋谢?真是稀奇的好物件,这样一看我的见面礼实在寒碜。”慕容夫人面露愁容,她不过一介凡人,能活到现在全靠怀醉真君的延寿丹,不然她早就死了。在修真界,她也就只有这花露酒能拿得出手。 秦未容见状立即摆手,道:“怎么会寒碜?这种子不过是个花哨玩意儿,花露酒可是夫人您亲手酿的,更为珍贵。” “啪!”一旁的慕容骁啸纸扇一合,道:“母亲,您给他花露酒可是抬举他了,想那钟仑山的怀醉真君,想要花露酒还得用延寿丹来换,他一朵花便换了两壶酒,若是真君知道了,还不得找你补差价啊。” 在场四人都被这话逗乐了,几人东南西北又聊了好一阵,直到慕容夫人乏了才散去。 之后几日,秦未容察觉淮若江汀的人多了起来。 各门派收到邀请笺的弟子陆陆续续来到淮若江汀,在无间境即将开境的前一夜,淮若江汀灯火通明,各门派掌门全部赶来。 数百人齐聚中心岛主殿内,主位上坐着慕容江主,旁边便是慕容夫人。 左边尊位,坐着一位中年青衣修士,只见他额间一点水粼纹,似在流动,举止间青衣似水,恍若谪仙,此人正是云隐宫宫主,青云真君——江清飞。其左手边也是位青衣男子,这人身形更为瘦长,勾人的丹凤眼如女子般,高挺的鼻梁却显英气,此人正是云隐宫的二把手,何折殿主。其身后才是江枉铭。江枉铭身侧则是位妙龄女子,肤似凝脂,目若含情,眼角下的泪痣尤为妩媚,勾人心魂,此女子正是江枉铭的妹妹,江栩灵。 再往右看去则是齐刷刷的一片白色,男子皆戴鹊尾冠,女子则梳成圆髻,头簪银铃步摇,干净利落,明朗清爽。秦未容一眼便瞧见了那日拍卖会上见过的白衣男子,在他前方坐着的是钟仑山的林甫掌门和怀醉真君,相较于怀醉真君的闲散自得,林氏父子二人正襟危坐,甚是严肃。 身旁的慕容骁啸顺着秦未容的目光看过去,露出不屑的表情,道:“那是钟仑山林掌门的独子,林焕。长得是俊,气质也好,可为人冷淡,不爱搭理人,你可别招惹他。”秦未容笑着点头,还不忘戏谑道:“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帅。”慕容骁啸一个白眼,窃声斥他胡扯。 各门派都到齐了,众人也已入座,慕容进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首先,我代表淮若江汀感谢各位前来参加本次无间试炼。无间境乃我派飞升仙长,知九仙子开辟的异元秘境,十年一开,试炼为期一年。世人皆知,境内多珍奇异兽,灵草法宝。但世人不知,机遇与危险并存,在无间境,每月空间都会变换、移位,每一步都有可能踏入陷阱,每一刻都有可能亡命。若是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话虽如此,可席座内没有一人面露怯色,在来到淮若江汀之前,各门派掌门就已经将无间境内的情况讲予他们听了,决定来的人都是无惧生死,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自信的人。 片刻,慕容进笑着继续道:“邀请诸位进入无间境,既是为磨炼个人修为,也是为提升整个修真界的水平实力。此宴,便是饯行宴!”说着举起桌上的花露酒,“此酒乃我夫人亲手酿造的花露酒,诸位若不嫌弃,便同我干了这杯!” 此话一了,便听下面有人说道:“哈哈哈,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慕容夫人酿的花露酒味道绝佳,我等又怎会嫌弃!” 坐下众人举起酒杯,同坐上慕容江主一起饮下。入口有些微辣,即刻便有花香在口中散开,余味又像是立于风中,心怀荡漾开来。秦未容第一次喝花露酒,便迷上了这回味无穷的醇甜味道。 林焕也是第一次喝花露酒,尝了一口便觉味道过于浓郁,失去了花露本身的淡雅,浅尝辄止。他身边的佟烬原师兄也觉此“水”味浓,喝了一口便放下了。一旁的怀醉真君一边拿着酒杯一边笑二人没品味,笑眯眯地把两人的花露酒收为己有。 这夜觥筹交错,这践行宴既不伤怀也不悲壮,欢声笑语,热闹非常。 待到宴席结束,王几道已经趴在了桌上,其实他就喝了一杯,奈何酒量不行,从开席到散席都在睡觉。秦未容倒是精神抖擞,和慕容骁啸天南地北说了不少,才发现两人不光修为差不多,连兴趣爱好都很相似。二人聊得开心时,秦未容便脱口而出,喊出了慕容骁啸的乳名“笑笑”。慕容也不计较了,学着王几道称秦未容为“阿容”,二人算是借着酒劲拜了把子。 众人散去,秦未容把王几道扛回房后,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面色微醺,站在床边施了个净身咒,有条有理地解开外衣,忽觉天昏地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双眼一闭扑通倒在床上,呼呼睡去。夜半三更,明月高悬,树影婆娑,躺在床上的秦未容忽地站起,远看着他好似已经清醒,可仔细瞧去,又明明是双目紧闭。 秦未容绕过桌椅,推开房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着对面房间走去。他站在对面房门前,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屋内漆黑一片,秦未容闭着眼,一不小心踢到了凳子,哐的一声,他却似未听见,也不觉疼痛,继续往前摸索。屋内似乎无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有人惊醒。 秦未容一路磕磕绊绊,直到摸到床前屏风上的衣衫。他嘿嘿一笑,嘴里喃喃自语,把衣衫抱在怀里,摸了几把似乎在感受布料的清凉,之后便将衣物尽数装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中。手一伸,又碰到一个冰冰硬硬的东西,一并装进了袋子里。 伴着月色他又原路返回,回到自己房中,挨床便倒。 第二日,林焕起迟了,昨夜那一口酒竟让他睡得不省人事,这花露酒以后绝不能再碰。他起床想穿上衣物,抬头却发现屏风上空无一物,连鹊尾冠也不见了!淮若江汀居然有偷衣贼?! 门外又忽然响起敲门声,原来是无间境马上就要开了,佟烬原见林焕迟迟未到,便敲门问询。 屋内,林焕拿出换洗的衣物,穿戴整齐,可鹊尾冠却只有一个,林焕挽起发髻,以手为刃劈下一截探入屋内的树枝,稍微清理削成一支木簪,用以固定发髻。 当佟烬原看到林焕居然没有戴鹊尾冠出门时,颇为惊讶,边走边问才知是丢了。所幸只丢了衣物,其他的东西都在,如今时间紧迫,两人也未再追究。但当林甫看到林焕如此造型时,眼中便有了斥责之意,碍于人前并未发作。 众人齐聚淮若江中心岛的祠堂内,正午时分,祠堂正中央出现一条银线,银线如贝壳开壳般,缓缓张开,如同一面水镜,入口不算大,可供三人并排通行,内里一片白色,如湖水般偶有银光闪过。 慕容进站在最前面,面向众人说道:“多的昨夜已经说过,唯有一句话望诸位谨记,‘聚则生,独则死,唯强得其利!’” 修士们与平时交好的同修组好队,多的六七人,少的两三人,在入境口前排起长队,依次进入无间境。 出发前慕容进将林甫拉到暗处,私语道:“上次贤侄未能将伴生法器带出无间境,这次他有万全的准备吗?若是有需要林兄只管说。” 林甫却摇头道:“十年了,他的修为又进一步,这次若还是不能将法器带出来,便是自己修为不济,不配拥有伴生法器。别人能帮他一时却不能帮他一世。犬子多谢慕容兄关心了。” 林甫对独子林焕要求严格,这点慕容进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在伴生法器这等大事上也如此苛刻,想着便望向了自己的儿子慕容骁啸。 慕容骁啸本打算和秦未容、王几道、梓宜三人组成一队,可昨晚父亲忽然将他叫去,嘱咐他要照顾好一通阁的齐三公子,四人队伍一下变成了五人行。奇怪,一通阁不是一向与云隐宫走得更近吗?而且这一次江枉铭和江栩灵都会去,齐三公子为何会跟他一队呢? 慕容进却呵斥他不懂事,一通阁势力日渐庞大,既然现在有机会拉拢,问那么多为什么干什么?他们淮若江汀是出了名的谁都不得罪,能拉拢就拉拢,如今儿子这般不懂事,他如何能放心地将门派交到他手上呢!哎! 于是第二日临行时,四人行变成了六人行。人群中只见齐三公子臭着张脸,站在一个满脸堆笑,畏首畏尾的青年男子身旁。那男子一见到他们四人,立即牵着齐三公子走了过来。那齐三公子半推半就,一脸不情愿,瞥了一眼他们,就低头看地,似乎在生闷气。他身旁的青年男子有些不好意思,陪着笑脸说道:“慕容公子、梓宜姑娘、秦公子、王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这次行程麻烦你们了。对了,我叫齐刘海,是一通阁齐阁主的义子,今年刚刚突破金丹。这是我三弟,齐扬,他有些腼腆,刚刚筑基,还望各位这一路上多多关照他。”说着又拉了拉齐扬,齐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齐刘海忙把手缩了回去。 六人手拉手穿过无间水镜,秦未容的手刚刚触进结界内,便感觉到一股热气滚滚而来。步入无间境,入眼便是一颗十人合抱的大树,抬头望去,至少也有三十来丈,入境前慕容进曾说过,无间境内的事物比外界大了三四倍,这种尺寸的树木,在这里并不罕见。放眼望去四周草木茂盛,偶有光束好不容易从枝叶缝隙中挤进来,插在地上。 在这里想要御风飞行是不大可能了,秦未容暗自想到。 六人在森林中小心前行,梓宜紧紧地挨着慕容骁啸,右手放在腰间的骨棍上,时刻警惕着。 一路走来,全是绿色的枝叶,褐色的树干,忽然一簇暗红色的蘑菇闯入梓宜的视线内,她凑近细看,觉得这红色的蘑菇晶莹剔透甚是好看,刚想去摸,它却缩进了树洞中。秦未容回头恰巧看到这一幕,见梓宜表情略带遗憾,便开口提醒,“梓宜,你可得庆幸自己没摸到它,这个东西表面的黏液可是会腐蚀皮肤的。” 梓宜被他一吓,忙缩回手,又觉如此动作有些示弱,便大声说道:“少吓唬人了!你怎么知道它能腐蚀皮肤?你还来过无间境不成?!” 秦未容耸耸肩,道:“我没来过,可前人来过。” 身边的慕容骁啸也说道:“梓宜,前几日给你的《无间录闻》里不是有记载过这种红霖菇吗” 梓宜被自己师兄这么一问,有些脸红,她来之前便想着有慕容师兄保护自己,那本《无间录闻》早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她又不好向慕容骁啸撒气,便冲着秦未容哼了一声,快步跑到慕容骁啸的右手边,远离秦未容,娇声道:“才不挨着你!哼!” 秦未容也不在意,几人继续在密林前行。偶有发现灵草,却都是些低阶草药,齐刘海倒不是嫌弃,全部收入囊中。走了几日,梓宜便有些气恼了,语带怨气,道:“从前师兄师姐们多多少少都能带回些中、高阶灵草,怎么我们都走了一天了,找到的都是些垃圾灵草呀?” 慕容骁啸刚想安抚她,边上儿的齐扬就对着正在收集低阶灵草的齐刘海抱怨道:“呵,早说了是头憨牛,谁又比谁厉害了?”他这话看似是在抱怨自己姐夫,实际上却是说给大家听的。 此前齐扬甩脸子,梓宜就有些不高兴,从来只有她给别人甩脸子,那有人敢给她甩脸子的。如今他又打断自己师兄的话,再听他这般指桑骂槐,梓宜当即便怒不可遏,大声呵道:“你不服气,不乐意,自己滚便是了,在这儿给谁使脸色呢?!明明是自己屁颠颠地非要跟来,当是谁求你来的不成?!” 这几日行路疲惫,齐扬又不是个好脾气的,转头便冲梓宜喊道:“你当谁稀罕和你们一起吗?连红霖菇都不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你害死呢!”说着便要走。 红霖菇的事梓宜本就觉得在师兄面前丢脸了,再被齐扬提起,放在腰上的右手立刻摸出骨棍,齐扬也不示弱拿出自己的软剑,两人在这密林中大打出手。 齐刘海想去拦下却被齐扬一个眼神劝退,慕容骁啸想拦下梓宜,梓宜却道:“师兄,他比你还嚣张,我定给你出气!” 秦未容一听梓宜这话,扶着树,乐不可支,王几道在一旁干着急,大伙儿这才出门几日便内讧了,往后该如何是好呀! 两人一个挥棍一个使剑,灵力汹涌,四周的花草树木倒了一片,齐扬修为到底不如梓宜,只见梓宜逮住一个机会,一棍就要打在齐扬身上,慕容骁啸立即飞扇将骨棍斩断,而另一边齐刘海也双手化冰接住骨棍。 梓宜捏着断掉的骨棍,一双杏眼满满的不甘,抬头却见慕容骁啸表情是少有的严肃,望向四周立即有些心虚,再不敢动作。只是可惜了她的蛟龙骨棍,还是师兄在自己生日时送的呢。 慕容骁啸收去扇子,怒斥道:“梓宜!看看你干的好事!”其实应该是“你们”,但是齐三公子可不归他管。 梓宜看向四周,树木花草倒了一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们这一番打斗,动静太大,无间境内谁知道会招惹上什么妖兽。 正想着,忽见远处一株“铁树”在地面快速的窜动,众人立觉脚下的土地暗流涌动,也来不及管刚才的事,忙祭出各自的法器,围成一堵墙,神情戒备的直面那“铁树”。 在“铁树”离众人还有一丈距离时,一柄软剑飞驰而去,直接刺穿“铁树”。只听一声嘶吼从众人脚下传来,几人忙低头看去,忽觉站立不稳,地面一阵晃动。秦未容连退数步,眼看那株“铁树”钻进土里,而后从地下冲出一只土黄的妖兽,那兽双爪锋利似弯钩,方才那棵移动的“铁树”实际是这妖兽的尾巴,长着倒刺的妖尾被齐扬的软剑所伤,此刻血流如注,妖兽仰天嘶吼。空中飞起的土块,直接砸在了几人身上。 “是草尾兽!”秦未容大声说道,他双手立刻化出藤蔓,欲缠困住草尾兽的前肢,那妖兽一声怒吼,在藤蔓袭来之际,长长的利爪斩断藤蔓,秦未容见此立即祭出灵力,断掉的藤蔓又长出新芽,趁势缠上草尾兽的前肢,再快速的窜到脖颈处,紧紧缠绕! “快来帮忙!”秦未容感觉到草尾兽奋力的挣扎,他这毕竟是草木,控制不了太久。 慕容骁啸已经祭出飞扇,欲割下它的头。飞扇旋转着急速而来,空中只有残影,那草尾兽奋力抬起前肢,秦未容勒紧手中藤蔓,眼看飞扇就要逼近,草尾兽直接翻身仰倒栽下,庞大的身躯快速的倒下,秦未容来不及收手,直接被其甩了出去。 飞扇飞旋一圈,落空,回到慕容骁啸手中。草尾兽仰倒在地,将柔软的腹部露了出来,齐扬见此良机,再次使出软剑,跃起,朝那草尾兽腹部刺去。草尾兽立刻原地卷成一团,只将倒刺妖尾露出,齐扬眼见得要落在那锋利的妖尾上了,齐刘海立即扑过去,两人滚落在地,只见地上淋淋鲜血,原来是齐刘海背部被倒刺刺伤了。 草尾兽得了空隙,又没了藤蔓束缚,立即翻身而起,一声狂暴怒吼,举起锋利的前爪,朝齐扬、齐刘海拍去。齐刘海见此立即翻身将齐扬挡在身后,同时右手迅速凝聚起一个冰锥,尖利的冰锥折射阳光,在那全力一爪落下之前,刺入妖兽心脏。 空气中粗壮的喘气声立刻停止,只听“轰”的一声,草尾兽倒在了地上,齐刘海惊魂未定,慌乱间拔出了冰锥,鲜血立即喷涌而出,淋了他一身。 齐扬呆愣在原地,慕容骁啸上前取出草尾兽的内丹,递给齐刘海。 齐刘海带着满身鲜血,十分高兴地对齐扬说道:“内丹!这是咱们在无间境得到的第一颗内丹!母亲知道了一定很开心!”齐扬这才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王几道扶起被甩出去倒在地上的秦未容,拿出补气丹喂给他,秦未容运气无碍,让师兄放心。 几人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休息了一整日,才继续上路。之后梓宜明显有些害怕了,安安静静地跟着慕容骁啸,再不多言,齐扬也安分了不少。 众人只知无间境多灵草法宝,但到底何处有灵草法宝却是未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遇到了便是运气好,遇不到也怨不了别人。六人就这样在这密林中又走了三日,既不见法宝灵草,也不见密林边界。几人都觉再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不是办法。 秦未容便想着用草木通灵术问问这林中花草,说不定能问出一二。只见他一滴血滴落在一朵红花儿上,被其快速的吸食后,不一会儿便问出了名堂。 据红花所说,这片森林继续往东走一日便到了尽头,尽头外是什么它也不清楚。若是想找宝物法器,可以往西北方向走,密林尽头那里有一片黑沼泽,里面高阶灵草、法器不少。 最终几人决定往西北方向去。 六人一路上走的极快,连夜赶路五日后便到了密林尽头,却并未见到白花所说的黑沼泽,众人在这附近又来来回回走了二三日,皆是格外疲惫,齐扬好了伤疤忘了痛,时不时地又会抱怨几句,可这一次梓宜不过瞪他两眼,再不拌嘴打架。 第三日日落黄昏时,秦未容便想着再找株植物问问,他灵力化刃,轻轻地划破指间,一滴血滴落在身边的绿叶上,却未被立即吸食,反而如滴在水中般,晕开了。秦未容只以为是自己太疲惫,眼花了,便又滴了一滴,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是晕开了。 不对!秦未容抬头望天,才进入无间境时,他记得因为树木高大,枝叶繁茂的原因,这里很少有光束能透进来,即使有也是很小的。而这里,抬头看去也是高大的树木,茂密的枝叶,阳光却能直照大地。对,影子!地上的影子和头顶的树木完全对不上! 秦未容暗叫不好,立即闭眼默念清心诀,再次睁开眼时,四周再不是什么茂密的原始森林,而是一片黑沼泽,众人明明深陷泥潭,个个眼神涣散,却都以为自己还在密林中,以为自己神志清晰,实则早已失神。他斜眼看向远处,落日余晖,火红的太阳下,一条身宽三尺的巨大黑蟒,吐着信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五十未到:人面虫 第七章:五十未到:人面虫 巨蟒一双如山洞般巨大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秦未容寒毛卓竖,立即闭上眼睛,用传音珠呼叫王几道。 “师兄,我们中了幻术!那红花骗了我们,周围根本没有灵草和法器,只有一片黑沼泽和一条十来丈的黑色巨蟒!” 王几道一直还以为自己在密林中休息,听秦未容突然这样说,满脸疑惑。秦未容见他不信,直接让其默念清心诀,并告诫他待会儿不论看到什么都要镇定,只装作没看见。 果然,待王几道再次用传音珠和他交流时,言语之间尽是慌乱。 “师兄,你可有齐刘海传音珠的密语?” 王几道点头。 “那你去通知齐刘海和齐扬,我去通知笑笑和梓宜!” 当梓宜看到那条黑色巨蟒时,险些没叫出声,她屏气敛息,提议偷袭那巨蟒。齐扬嗤之以鼻,现在动都不能动还谈何偷袭? 王几道思索片刻后,道:“我是土灵根,可以将大家从泥潭中送出去,只是我修为有限,只能一个个的往外送,还劳烦各位掩护下。” “这可一点也不劳烦!”梓宜急忙说到。 可如何掩护,如何拖延时间又是问题。几人眉头紧皱,十来丈的巨蟒想要拖住它可不容易。秦未容忽然灵光一闪,道:“梓宜,你那断了的骨棍还要吗?” “你有什么办法?”那棍子被斩断后,已然废了,但念在是慕容师兄送她的,她本想留着做纪念,但现在保命要紧。 “你用幻形术,把它变成巨鹰,你那蛟龙骨棍是灵器,多少有些灵气,你御灵控制它,多少能抵挡一会儿。”秦未容说到。 众人点头,都觉此计可行。 只听一声鹰唳,响遏行云。黑蟒立即拱起巨大的身躯,瞳孔凝聚,眼中倒映出一只巨型苍鹰,盘旋于高空,俯瞰大地,仿若振翅九霄,一去万里!巨蟒似弓弹射攻向苍鹰,梓宜赶紧御灵躲开,这只是幻形之术没有实体,她只能躲。巨蟒不断发起攻击,苍鹰身形灵活次次躲过,沼泽中王几道祭出灵力,先将正在用灵力控制苍鹰的梓宜送出沼泽。 梓宜汗如雨下,她不过筑基修为,操控这般大的幻影,多少有些吃力,天上苍鹰行动越来越迟缓,可慕容骁啸和秦未容还在沼泽里。梓宜再次凝聚灵力,想要吓退巨蟒,苍鹰俯冲而下,弯钩似的利爪似要袭向巨蟒七寸,巨蟒见此不断后退,梓宜见此计可行,便愈渐逼近,不想那巨蟒忽然回头,想要缠住苍鹰,却扑了个空。 黑蟒眼睑极快的闪过,再次发动攻击,又扑了个空,这时骨棍灵力耗尽,变回断骨,掉落在地上。苍鹰忽然消失,只剩下一节棍子,这巨蟒不比一般的动物,它已然知道自己被骗了。 它顺着断骨掉落的方向看来,慕容骁啸即将脱身,巨蟒森然的双眼瞳孔骤然收缩,拱起上身,长着血盆大口向众人袭来。齐刘海立即化出冰锥,慕容骁啸飞扇而去,齐扬软剑祭出,尚在沼泽中的秦未容也使出藤蔓,凝聚成鞭,挥臂抽去。 众人的法器直接打在巨蟒身上,只听得哐当数声,巨蟒的黑色鳞片就是它天生的铠甲,数样法器打在它身上,连皮都未蹭破。 巨蟒被众人激怒,蜿蜒的脊背一个伸缩又快速弹起,极快的攻向还困在沼泽的秦未容。 众人惊惧,慕容骁啸、梓宜、齐刘海、齐扬立即俯身想把秦未容拉扯上岸,王几道也赶紧发力,想快点将秦未容救出。可巨蟒的速度何其快,眼见他们六人都要被巨蟒吞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火龙从侧面袭来,直击巨蟒的头,肉红的大嘴擦身而过,倒向一边。 而此时秦未容也从沼泽中脱身。众人皆是惊魂未定,方才实在凶险。 秦未容望向火龙来的方向,只见四位青衣修士从天而降。原来是云隐宫的江枉铭、江栩灵等人。 “多谢四位救命之恩。”王几道拱手道谢。 那巨蟒被真火火龙一击,身子砰得砸在地上。众人趁此机会再次祭出法器,秦未容化出藤蔓,控住其头部,慕容骁啸和其他金灵根修士各自祭出利器,金器灵刃在空中形成银色箭阵,飞速而去,直击巨蟒七寸,江枉铭也化出火龙与它相抗,江栩灵、齐刘海等人则在其后,为他们补充灵力。 只见慕容骁啸祭出飞扇,锯齿利刃带着灵力刺向巨蟒厚厚的鳞甲,一道火光从相撞处迸发而出,紧接着便是几把法剑,只听见空中数声清脆的声响,“砰--砰--砰--”一阵阵的撞击声如敲打在金石之上,不见丝毫破损。 一轮全力攻击之后,秦未容有些坚持不住了,如此巨蟒,仅凭他一人,能控住一刻钟已是不易。巨蟒扭动巨大的身体,秦未容再次祭出灵力极力控制,那黑漆漆的鳞片卷起地上尘埃,如铁棒的尾巴从侧面袭来,秦未容却不敢松手,挨了个结实,剧痛之下被扫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头部的牵制放松了,巨蟒得了解脱,立刻反击。秦未容虽被扫倒在地却不肯收回藤蔓,他被巨蟒带到半空中,此时若是松手不是被它吞下就是砸在地上,他立刻运转灵力,藤蔓快速收拢,如紧箍咒套在巨蟒七寸处。 藤蔓忽然收紧,巨蟒痛得身子仰翻。 众人的体力、灵力消耗巨大,秦未容在半空中艰难地开口道:“不要浪费灵力了!这巨蟒鳞甲坚如磐石,如此打下去我们耗不过它的!” “那怎么办?”江枉铭一边战斗一边问到。 “既然外部突破不了那咱们就从内突破!”秦未容望着巨蟒紧挨地面的白色腹部,继续道:“等会儿我控住头部,江公子你用真火从下而上灼烧它,待它昂头之时,趁机给这巨蟒翻个面,师兄你们则去帮笑笑他们,只攻击它腹部最柔软的地方,需得破一个口子。之后就要靠齐刘海公子你来做一道注水蛇肉羹了!”此计可行! 秦未容和江枉铭互看一眼,一同使力,藤蔓绞紧牵扯,真火灼烧,巨蟒吃痛剧烈挣扎,雪白的腹部脱离地面,扬起的尘土让空气变得浑浊。就是此刻!齐扬、齐刘海、慕容骁啸、王几道、江栩灵、梓宜等八道灵力合成一道,攻向一处。凝聚的灵力,气势如虹,风起云涌之后,鲜血淋漓而下。 “成功了!”梓宜和齐扬异口同声。 齐刘海趁此良机,一股水流钻进伤口,巨蟒立觉胀痛,一个扑身倒在地上,秦未容收去藤蔓,巨蟒挣扎的太厉害,他是控制不住了。 水流像是吸附在巨蟒身上一般,无论它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 齐刘海一人灵力有限,众人作为后盾为其补充灵力。巨蟒越来越虚弱,最后直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森然的双目这才闭上。 见巨蟒一动不动了齐刘海才收回水流。 正当众人放松警惕之际,天地间忽然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眼前的山脉肉眼可见的在崩塌移位,乌云瞬间笼罩着天地,一月期限已到,一片昏暗之下,无间境的空间开始变换,山川河流斗转星移。 祸不单行,那巨蟒在此时忽然睁开漆黑的双目,从血盆大嘴中喷出一阵黑色的烟雾。 “快捂住口鼻,此雾有毒!”江栩灵急忙喊道,可她这一张嘴,直接将烟雾吸入了口中,当即晕倒在地。 众人立刻屏住呼吸,巨蟒发出绝命反击,直接朝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江栩灵袭来,秦未容离得最近,见此他立即化出藤条往那巨蟒的头抽去。不想铁柱般的蛇尾却从身后袭来,秦未容一个翻滚,滚落到巨蟒身边,躲开这致命一击。大地的晃动更加剧烈,那巨蟒身下的土地崩裂出一道口子,而后迅速的蜿蜒扩张,在巨蟒再次袭来的瞬间,大地断裂,一人一蛇一起掉下悬崖。 “阿容!” “秦公子!” 崖顶的呼喊声快速远去…… 天地昏暗,恍惚间秦未容听到了“沙沙”声,想睁眼却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了,胸口有些闷,呼吸不太顺畅,像是有什么东西勒住了自己。秦未容睁开双眼,朦朦胧胧的光亮笼罩在眼前,他整个人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茧蛹中,柔韧的丝线将他包裹,想动弹都难。 秦未容调用灵力,尖刺般的树枝把面前的茧蛹戳出一个小孔。幽暗的环境里,对面便是一堆密密麻麻的灰色虫卵,每个都有拳头大小。看来自己这是被一只母虫带回来当做幼虫孵化出来的第一餐了。幸好自己醒了,这茧蛹不算牢固,秦未容刚想破茧而出,耳边忽然传来“沙沙”的声音。他立刻停止动作,只透过小孔关注着外面的动作。 片刻,逆着光只见一只体型巨大的蠕虫慢悠悠的蠕动进来,晃晃悠悠间似乎背上还驮着什么东西。 秦未容放慢呼吸,这蠕虫行动迟缓,应当是靠触觉感知周围。待蠕虫放下背上的东西,它挪动庞大的身躯,面向秦未容这边,一双紧闭的人类双眼赫然出现在蠕虫的面部!再向下看去,人的鼻梁,人的嘴,人的耳朵,七窍皆有,七窍皆闭。茧蛹内的秦未容倒吸一口凉气,人面虫!据《无间录闻》中描述,此虫人面虫身,面部七窍平时皆闭着,此时它行动迟缓,仿若人畜无害,可当面部七窍张开时,所见所听之物皆会石化,任其摆布。 秦未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样一只高阶妖虫捡了回来。再看看对面的虫卵,灰白的壳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似乎立刻就要破壳而出。再看向人面母虫,它将带回来的东西移到墙边,尾部产出丝线一点点的织成茧蛹,借着微光,秦未容这才看清,那“东西”分明是个人!白色的衣服,难道是钟仑山的弟子? 它此时七窍未开,触觉及其敏锐,秦未容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它将茧蛹织完那人被完全包裹在其中。母虫转身面向对面的虫卵,秦未容这才蹑手蹑脚的将自己身上的茧蛹剖开,缝隙的大小够他出去即可。他将第一只脚伸出,静悄悄,再将另一只脚伸出,衣服布料与茧蛹在空气中轻轻地摩擦,人面母虫蠕动了一下身躯,秦未容立即停止动作,维持着这艰难的姿势。片刻后,母虫放下戒备,他再继续将上半身挪出茧蛹,刚刚脱身,茧蛹在空中晃悠了两下,母虫立即警觉,庞大而又柔软的身躯保护住虫卵,人面七窍具开! 原本行动缓慢的蠕虫,立即灵活的转身,秦未容不敢发出任何声响,默然轻盈地飞身于母虫正上方的死角。 母虫转身,不见活物,便要转头看向另一具茧蛹,秦未容立刻将藤蔓凝聚成刺,刺入母虫体内。母虫吃痛又调转方向,趁此机会,秦未容使出藤蔓,将那茧蛹放在母虫身上,身上的重量,让母虫知道了那活物此刻就在自己正上方,它扭动身躯想将二人甩下去。秦未容未料到人面虫七窍一开,竟能如蛇一般灵活,茧蛹直接被其甩下身,他抱着茧蛹也一同跌落下去,害怕倒地的声响太大,秦未容只得用手撑住,手肘一痛似乎是错位了,再痛也得把声音咽下去。身上没了重量,母虫再一个回身,就要面向秦未容,来不及多想,他用力推开手上的茧蛹,顺手抓起身边刚刚被他划破的茧蛹,空荡而巨大的蛹壳,挡在身前,在人面蠕虫看向这边的瞬间石化。 母虫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副石化的空壳,庞大的身躯一点点的靠近,危险将至,四周静寂无声,片刻后,巢穴中充满了血腥味。秦未容举着石化的茧蛹,一点点挪步到母虫身后,飞身骑到了人面母虫的身上。唰的一声,一条满是鲜血的藤蔓,从地下穿刺而出,原来刚刚在被人面母虫盯住的时候,秦未容灵机一动,悄然化出藤蔓,穿进泥土,无形无声间破土而出,穿透了人面母虫的身体。不亏是高阶妖虫确实难对付。 秦未容灵力化刃,掌风之下,母虫的人面被斩下,取出其高阶内丹,人面虫死后若是七窍未闭,很可能回光返照,秦未容斩下其首,杜绝后患。他飞身下地,找到角落里的另一个茧蛹,这东西比他还高了一个头,他只能拖着茧蛹,出了巢穴,又怕哪位修士一不小心也掉进这巢穴中,便一举烧掉了虫卵。 出去便是茫茫沙漠,眼前不远处有一片杨树林,秦未容拖着茧蛹行至杨树林,靠在一颗树下休息。他忍痛将错位的手复位,又轻轻地划开茧蛹,里面的人甚是好看,正是林焕。仔细一看,又发现林焕面色有些发青,低头见他左手肿胀呈紫色,看样子中毒不浅。 秦未容将他拖出茧蛹。灵力运转一周后,毒液被逼到林焕左手的伤口处,却迟迟无法完全逼出。秦未容握起林焕的左手,把毒液吸出,吐出的液体呈紫黑色。毒液被吸出后,林焕左手稍微消了些肿。这毒霸道非常,秦未容也有些头晕起来,在给林焕喂了颗清神丹后,自己也吞下一颗,再次帮他运气调理。待林焕面色正常后,荒漠的圆月已上梢头。这夜西风萧瑟,秦未容带着林焕进入他用藤蔓编出一颗藤木球中,靠着树藤睡去。 第二日,当秦未容醒来时,林焕还在昏迷之中,再喂了一颗清神丹后,低头便见两人衣物上血迹斑斑,应当是昨日那人面母虫的血。 一个净身咒,转眼衣衫又是干净如初。再看林焕原本若雪的白衣也脏了,清冷如月的人,此时面色如土,好不狼狈。秦未容苦笑,俯身上前,剑指轻贴在林焕的胸口,咚咚的心跳声,立刻被放大了。正想也给他施个净身咒,忽的一双手将他的剑指拍开,脚下不稳,天地旋转,抬眼已被林焕摁在身下,一把冷剑抵在脖间。 “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呀!”秦未容说到。 林焕记得他本和师兄佟烬原以及另两名同门一起进入无间境,他依靠留萤想找到十年前去过的那个天坑,却不想在半路遇到三步蜂,此蜂能排进无间境毒物前三,即便是火攻后的烟雾,都带有轻微的毒性。他们四人一路逆风逃跑,恰逢无间境空间变换,天昏地暗,在密密麻麻、永无止境般的蜂群攻势之下,他不小心被一只三步蜂蛰伤,又与其他人走散,他一人忍着剧痛飞出草原,进入沙漠后,三步蜂才没再追来,毒气攻心,连灵力都调动不得,之后便倒地不醒,发生何事一概不知。 林焕感觉身体里的毒已被清除干净,灵力运转自如,再看看眼前这个拥有一双桃花眼的黑衣少年,便知是他救了自己。林焕收起剑,起身说道:“得罪了。” 秦未容站起身来,将包裹着二人的藤木收回,入眼便是一片黄色荒漠。 林焕拿出留萤,只见一只极小的昆虫,扇动着翅膀,飞来飞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后停在了东面,尾部也亮起了微弱的绿色荧光。秦未容好奇这是什么昆虫,想细看,林焕却直接收回了袋中。 他转身看向秦未容,道:“我要去东面,你可要同行?”秦未容立即点头如捣蒜,在无间境中一人独行实在太过危险。 二人一路向东,期间翻过几座连绵的高山,山中多草尾兽,每次秦未容刚刚感觉到地面起伏,林焕就已经祭出飞剑,草尾兽还未破土而出呢,就已经毙命。秦未容很是好奇,林焕怎么能这么准确的感觉出草尾兽在地下的位置,问他,他只说经验。 秦未容暗自猜测,林焕应当不是第一次来无间境了。 一路上秦未容实在无聊,想同林焕说几句话,每次他说一大堆,林焕就回一句,更多时候就一个“嗯”字打发了他。 两人越过高山,林焕收获了不少中、低阶内丹,秦未容一个妖兽都未斩获,好在他运气好,喝水时在泉眼边找到了一颗高阶借灵草,这草只需灌入一丝他人灵力,在紧要关头吃下,便可在一炷香内,与那人灵力、灵脉相通。秦未容很是高兴,林焕却冷声说道:“借他人之力非长久之计,多是投机取巧之用。”难得林焕说了这么多字,秦未容也不在乎他话的好坏,拿出借灵草,让林焕灌一丝灵力进去,要是等会儿碰到高阶妖兽,也多一重保障。 林焕低头看了眼这一人一草,直接选择绕过继续往东走。秦未容微微一笑,也不放在心上,继续赶路。 跟着留萤所指的方向,两人来到一片湖水边,碧绿的湖水,四周一片寂静,留萤停留在湖面中央,不再前进。林焕飞身跟去,收回留萤。他没有丝毫犹豫,拿出避水珠,投身湖中。秦未容连忙跟上。 湖中,避水珠形成的屏障让两人在水中行动自如。再次拿出留萤,它直直的朝湖底飞去,二人紧跟其后,直到在湖底发现一个三尺宽的洞穴。湖底昏暗,这洞穴更是漆黑一片,谁又知道洞穴/里面会有什么呢?秦未容想先派一只纸鹤探探情况。林焕却阻止了他。 “来过。”他看出了秦未容的顾虑。 二人穿过长长的狭窄隧道,又走了片刻,才觉上方有光。出水后,秦未容抬头望去,碗口大的天空下,黑灰色的岩壁,将四周团团围住,原来二人来到了一处圆锥形的天坑之中。 唯一的一束光线,从头顶照下,落在了水中央的黑岩小岛上。阳光穿过孤零零的红叶树,照在了树下打盹的“花豹”身上,白色的皮毛反射着阳光,让它仿若置身于一片圣光中。光晕中,一道银光闪过,“花豹”的身下似乎有把金器。 林焕飞身上岸,原地画起了法阵。看来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秦未容跟着上了岸,脚下的法阵,似乎是个避雷阵。 俩人一番动作,那树下的“花豹”也未醒。待法阵画好,秦未容跟着林焕进入法阵,只见林焕从乾坤袋中拿出一面鼓,秦未容记得,这是那日出现在桃花岛拍卖会上的夔牛鼓。 只见林焕起手轻轻一敲,巨大的鼓声响起,声响在天坑中来回震荡,秦未容捂住耳朵,眼前又多了一道耀眼的闪电,它从天上而来,雷霆霹雳势不可挡,却在离地四五丈高时遇到阻碍,一道无形的结界硬接住了雷电,连火光都未来得及擦出,便被结界吸收,化为无形。那树下的“花豹”受到夔牛鼓的攻击,却只是挪了挪身体,连眼睛都未睁开。 “结界兽?!”秦未容没想到,自己跟着林焕竟然见到了无间境传说中的极品神兽。传闻此兽,是一位神君带到无间境内的,其结界能吸收一切术法攻击,除非它自愿张开结界,否则即便是神君在世也很难近身。 秦未容不知,林焕为何想要攻破结界,也不知他想如何攻破结界。待四周安静下来,林焕再强化了一遍避雷法阵,拿起夔牛鼓用力一击,这一次的鼓声将天坑都晃动了,碎石落入四周的水中,溅起水花。而后天色为之一暗,又忽然闪出巨光,碗大的天坑口直接被劈开,一道紫电如巨鞭,直朝结界兽抽去,空中结出了电之花束,似要连空气都要劈焦。 紫电与结界,两方势力,一阵较量,黄色的火花飞溅而出,紫电有如蛮牛,结界仿若恶虎,紫电终是不敌,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结界内的结界兽依旧睡它的觉,外界的一切仿若与它无关。林焕又试了一遍,可那结界依旧毫发无损。 忧愁之际,一旁的秦未容不知在哪儿摸出一根顶端系着羽毛的棒子,嘴里还啧啧出声。他抬头便见林焕无语的看着自己,便振振有词地说道:“我就试试,慕容夫人养的猫就喜欢我这样逗它。”…… 那结界兽居然真的睁开了眼。秦未容继续努力,可那结界兽只是一脸新奇,睁着大眼看着,就是不过来。不过借着它起身的功夫,秦未容看清了它身下的金器,是一把长剑。 他忽生一计,将那逗猫棒交给林焕,自己则在乾坤袋中翻找。伸手一摸,居然摸到一片布料,他什么时候把衣服也装进乾坤袋了?摸出一角,白色的衣服,还有一个鹊尾冠…… 他似摸到了一块烫手山芋一般,立刻丢回乾坤袋,再瞥了眼林焕,幸好他只关注着结界兽,没有看自己,不然这如何解释?说他想加入钟仑山还是觊觎他们钟仑山的某位弟子……的衣服?随便哪个他都会被人给打死。那画面简直不敢想!秦未容摇摇头,再次摸进乾坤袋,这一次终于拿对了!就是它了! 五十未到:失窃了 本打算次日就起身回去的二人改变了计划,一封锦书捎回岸芷汀兰后,他们便同慕容骁啸一起去了淮若江汀。 只见那锦书信纸在桌上跳了两下,扑腾成一只鲤鱼朝着岸芷汀兰的方向飞去,当锦书到达目的地时,他们俩人已经在淮若江汀了。 淮若江汀作为修真界三大派之一,主体临淮若江而建,主殿和宗氏祠堂建在淮若江的中心岛上,其他的殿宇、房屋,则建在江岸边。蓝天白云,江水平稳,一群年轻活泼的女修士正坐在江边嬉笑打闹,抬头见到慕容骁啸和梓宜回来了,连忙起身,拿起鞋袜转头跑开了。 一旁的梓宜轻哼一声,小声说道:“真是矫情!” 秦未容和王几道首先去拜见了淮若江汀的慕容江主——慕容进。 慕容进听闻他们是岸芷汀兰的人时,先是一惊而后掩饰微笑,眼中闪过好奇。 这才刚刚见过礼,门外就走进来一位身形清瘦,衣着淡雅的妇人。妇人笑盈盈地向他们走来,“笑笑,这便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声音轻柔似水。 “母亲,你身子不好怎么也来了。”慕容骁啸赶忙上前扶住妇人,又因为母亲在人前唤他乳名,耳朵红得引人瞩目。 慕容进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了妇人身上。 慕容骁啸声音放缓,对母亲说道:“这两位是岸芷汀兰的秦未容和王几道。”又转头对秦未容道,“这是我母亲。”秦未容和王几道赶忙行礼。 此时一位弟子行色匆匆地跑来,在慕容进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便以公事繁忙为由,起身离开了凉亭,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夫人早些回房,别着凉。淮若江汀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那就是慕容夫人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没有灵根更无灵力。人界与修真界不似修真界与魔界,有慈谷混水连通,慕容夫人一介凡人如何会出现在修真界,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至今都是个谜。 慕容夫人轻声细语地说道:“秦公子好生俊郎呢,王公子一看就是位读书人,仪表堂堂。” 二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慕容夫人继续道:“我儿笑笑,好些年没带朋友回家了。他幼时还很是可爱亲人,长大了便自傲了些,女孩子招惹过不少,朋友却是一个没有。这次去桃花岛能认识你们,我很为他高兴,”说着便让侍女拿出两瓶花露酒,“我知道你们修士不食五谷,只喝些花露茶水,这是我特意酿的桂花花露,里面有掺入些酒,味道比一般的花露浓烈,你们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二人见慕容夫人如此好客,自己却空手而来,很是不好意思。慕容骁啸见状,直接拿接过递给二人,说道:“母亲闲着没事最喜欢酿花露酒了,她屋子里还有很多,你们收下便是。” 两人收下花露酒,秦未容左思右想,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种子递给慕容夫人,道:“夫人,这个种子算是我给您的见面礼,您将它埋进土里,无需施肥浇水,三天后便可开出花来,这个花永不凋谢。” “永不凋谢?真是稀奇的好物件,这样一看我的见面礼实在寒碜。”慕容夫人面露愁容,她不过一介凡人,能活到现在全靠怀醉真君的延寿丹,不然她早就死了。在修真界,她也就只有这花露酒能拿得出手。 秦未容见状立即摆手,道:“怎么会寒碜?这种子不过是个花哨玩意儿,花露酒可是夫人您亲手酿的,更为珍贵。” “啪!”一旁的慕容骁啸纸扇一合,道:“母亲,您给他花露酒可是抬举他了,想那钟仑山的怀醉真君,想要花露酒还得用延寿丹来换,他一朵花便换了两壶酒,若是真君知道了,还不得找你补差价啊。” 在场四人都被这话逗乐了,几人东南西北又聊了好一阵,直到慕容夫人乏了才散去。 之后几日,秦未容察觉淮若江汀的人多了起来。 各门派收到邀请笺的弟子陆陆续续来到淮若江汀,在无间境即将开境的前一夜,淮若江汀灯火通明,各门派掌门全部赶来。 数百人齐聚中心岛主殿内,主位上坐着慕容江主,旁边便是慕容夫人。 左边尊位,坐着一位中年青衣修士,只见他额间一点水粼纹,似在流动,举止间青衣似水,恍若谪仙,此人正是云隐宫宫主,青云真君——江清飞。其左手边也是位青衣男子,这人身形更为瘦长,勾人的丹凤眼如女子般,高挺的鼻梁却显英气,此人正是云隐宫的二把手,何折殿主。其身后才是江枉铭。江枉铭身侧则是位妙龄女子,肤似凝脂,目若含情,眼角下的泪痣尤为妩媚,勾人心魂,此女子正是江枉铭的妹妹,江栩灵。 再往右看去则是齐刷刷的一片白色,男子皆戴鹊尾冠,女子则梳成圆髻,头簪银铃步摇,干净利落,明朗清爽。秦未容一眼便瞧见了那日拍卖会上见过的白衣男子,在他前方坐着的是钟仑山的林甫掌门和怀醉真君,相较于怀醉真君的闲散自得,林氏父子二人正襟危坐,甚是严肃。 身旁的慕容骁啸顺着秦未容的目光看过去,露出不屑的表情,道:“那是钟仑山林掌门的独子,林焕。长得是俊,气质也好,可为人冷淡,不爱搭理人,你可别招惹他。”秦未容笑着点头,还不忘戏谑道:“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帅。”慕容骁啸一个白眼,窃声斥他胡扯。 各门派都到齐了,众人也已入座,慕容进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首先,我代表淮若江汀感谢各位前来参加本次无间试炼。无间境乃我派飞升仙长,知九仙子开辟的异元秘境,十年一开,试炼为期一年。世人皆知,境内多珍奇异兽,灵草法宝。但世人不知,机遇与危险并存,在无间境,每月空间都会变换、移位,每一步都有可能踏入陷阱,每一刻都有可能亡命。若是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话虽如此,可席座内没有一人面露怯色,在来到淮若江汀之前,各门派掌门就已经将无间境内的情况讲予他们听了,决定来的人都是无惧生死,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自信的人。 片刻,慕容进笑着继续道:“邀请诸位进入无间境,既是为磨炼个人修为,也是为提升整个修真界的水平实力。此宴,便是饯行宴!”说着举起桌上的花露酒,“此酒乃我夫人亲手酿造的花露酒,诸位若不嫌弃,便同我干了这杯!” 此话一了,便听下面有人说道:“哈哈哈,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慕容夫人酿的花露酒味道绝佳,我等又怎会嫌弃!” 坐下众人举起酒杯,同坐上慕容江主一起饮下。入口有些微辣,即刻便有花香在口中散开,余味又像是立于风中,心怀荡漾开来。秦未容第一次喝花露酒,便迷上了这回味无穷的醇甜味道。 林焕也是第一次喝花露酒,尝了一口便觉味道过于浓郁,失去了花露本身的淡雅,浅尝辄止。他身边的佟烬原师兄也觉此“水”味浓,喝了一口便放下了。一旁的怀醉真君一边拿着酒杯一边笑二人没品味,笑眯眯地把两人的花露酒收为己有。 这夜觥筹交错,这践行宴既不伤怀也不悲壮,欢声笑语,热闹非常。 待到宴席结束,王几道已经趴在了桌上,其实他就喝了一杯,奈何酒量不行,从开席到散席都在睡觉。秦未容倒是精神抖擞,和慕容骁啸天南地北说了不少,才发现两人不光修为差不多,连兴趣爱好都很相似。二人聊得开心时,秦未容便脱口而出,喊出了慕容骁啸的乳名“笑笑”。慕容也不计较了,学着王几道称秦未容为“阿容”,二人算是借着酒劲拜了把子。 众人散去,秦未容把王几道扛回房后,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面色微醺,站在床边施了个净身咒,有条有理地解开外衣,忽觉天昏地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双眼一闭扑通倒在床上,呼呼睡去。夜半三更,明月高悬,树影婆娑,躺在床上的秦未容忽地站起,远看着他好似已经清醒,可仔细瞧去,又明明是双目紧闭。 秦未容绕过桌椅,推开房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着对面房间走去。他站在对面房门前,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屋内漆黑一片,秦未容闭着眼,一不小心踢到了凳子,哐的一声,他却似未听见,也不觉疼痛,继续往前摸索。屋内似乎无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有人惊醒。 秦未容一路磕磕绊绊,直到摸到床前屏风上的衣衫。他嘿嘿一笑,嘴里喃喃自语,把衣衫抱在怀里,摸了几把似乎在感受布料的清凉,之后便将衣物尽数装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中。手一伸,又碰到一个冰冰硬硬的东西,一并装进了袋子里。 伴着月色他又原路返回,回到自己房中,挨床便倒。 第二日,林焕起迟了,昨夜那一口酒竟让他睡得不省人事,这花露酒以后绝不能再碰。他起床想穿上衣物,抬头却发现屏风上空无一物,连鹊尾冠也不见了!淮若江汀居然有偷衣贼?! 门外又忽然响起敲门声,原来是无间境马上就要开了,佟烬原见林焕迟迟未到,便敲门问询。 屋内,林焕拿出换洗的衣物,穿戴整齐,可鹊尾冠却只有一个,林焕挽起发髻,以手为刃劈下一截探入屋内的树枝,稍微清理削成一支木簪,用以固定发髻。 当佟烬原看到林焕居然没有戴鹊尾冠出门时,颇为惊讶,边走边问才知是丢了。所幸只丢了衣物,其他的东西都在,如今时间紧迫,两人也未再追究。但当林甫看到林焕如此造型时,眼中便有了斥责之意,碍于人前并未发作。 众人齐聚淮若江中心岛的祠堂内,正午时分,祠堂正中央出现一条银线,银线如贝壳开壳般,缓缓张开,如同一面水镜,入口不算大,可供三人并排通行,内里一片白色,如湖水般偶有银光闪过。 慕容进站在最前面,面向众人说道:“多的昨夜已经说过,唯有一句话望诸位谨记,‘聚则生,独则死,唯强得其利!’” 修士们与平时交好的同修组好队,多的六七人,少的两三人,在入境口前排起长队,依次进入无间境。 出发前慕容进将林甫拉到暗处,私语道:“上次贤侄未能将伴生法器带出无间境,这次他有万全的准备吗?若是有需要林兄只管说。” 林甫却摇头道:“十年了,他的修为又进一步,这次若还是不能将法器带出来,便是自己修为不济,不配拥有伴生法器。别人能帮他一时却不能帮他一世。犬子多谢慕容兄关心了。” 林甫对独子林焕要求严格,这点慕容进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在伴生法器这等大事上也如此苛刻,想着便望向了自己的儿子慕容骁啸。 慕容骁啸本打算和秦未容、王几道、梓宜三人组成一队,可昨晚父亲忽然将他叫去,嘱咐他要照顾好一通阁的齐三公子,四人队伍一下变成了五人行。奇怪,一通阁不是一向与云隐宫走得更近吗?而且这一次江枉铭和江栩灵都会去,齐三公子为何会跟他一队呢? 慕容进却呵斥他不懂事,一通阁势力日渐庞大,既然现在有机会拉拢,问那么多为什么干什么?他们淮若江汀是出了名的谁都不得罪,能拉拢就拉拢,如今儿子这般不懂事,他如何能放心地将门派交到他手上呢!哎! 于是第二日临行时,四人行变成了六人行。人群中只见齐三公子臭着张脸,站在一个满脸堆笑,畏首畏尾的青年男子身旁。那男子一见到他们四人,立即牵着齐三公子走了过来。那齐三公子半推半就,一脸不情愿,瞥了一眼他们,就低头看地,似乎在生闷气。他身旁的青年男子有些不好意思,陪着笑脸说道:“慕容公子、梓宜姑娘、秦公子、王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这次行程麻烦你们了。对了,我叫齐刘海,是一通阁齐阁主的义子,今年刚刚突破金丹。这是我三弟,齐扬,他有些腼腆,刚刚筑基,还望各位这一路上多多关照他。”说着又拉了拉齐扬,齐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齐刘海忙把手缩了回去。 六人手拉手穿过无间水镜,秦未容的手刚刚触进结界内,便感觉到一股热气滚滚而来。步入无间境,入眼便是一颗十人合抱的大树,抬头望去,至少也有三十来丈,入境前慕容进曾说过,无间境内的事物比外界大了三四倍,这种尺寸的树木,在这里并不罕见。放眼望去四周草木茂盛,偶有光束好不容易从枝叶缝隙中挤进来,插在地上。 在这里想要御风飞行是不大可能了,秦未容暗自想到。 六人在森林中小心前行,梓宜紧紧地挨着慕容骁啸,右手放在腰间的骨棍上,时刻警惕着。 一路走来,全是绿色的枝叶,褐色的树干,忽然一簇暗红色的蘑菇闯入梓宜的视线内,她凑近细看,觉得这红色的蘑菇晶莹剔透甚是好看,刚想去摸,它却缩进了树洞中。秦未容回头恰巧看到这一幕,见梓宜表情略带遗憾,便开口提醒,“梓宜,你可得庆幸自己没摸到它,这个东西表面的黏液可是会腐蚀皮肤的。” 梓宜被他一吓,忙缩回手,又觉如此动作有些示弱,便大声说道:“少吓唬人了!你怎么知道它能腐蚀皮肤?你还来过无间境不成?!” 秦未容耸耸肩,道:“我没来过,可前人来过。” 身边的慕容骁啸也说道:“梓宜,前几日给你的《无间录闻》里不是有记载过这种红霖菇吗” 梓宜被自己师兄这么一问,有些脸红,她来之前便想着有慕容师兄保护自己,那本《无间录闻》早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她又不好向慕容骁啸撒气,便冲着秦未容哼了一声,快步跑到慕容骁啸的右手边,远离秦未容,娇声道:“才不挨着你!哼!” 秦未容也不在意,几人继续在密林前行。偶有发现灵草,却都是些低阶草药,齐刘海倒不是嫌弃,全部收入囊中。走了几日,梓宜便有些气恼了,语带怨气,道:“从前师兄师姐们多多少少都能带回些中、高阶灵草,怎么我们都走了一天了,找到的都是些垃圾灵草呀?” 慕容骁啸刚想安抚她,边上儿的齐扬就对着正在收集低阶灵草的齐刘海抱怨道:“呵,早说了是头憨牛,谁又比谁厉害了?”他这话看似是在抱怨自己姐夫,实际上却是说给大家听的。 此前齐扬甩脸子,梓宜就有些不高兴,从来只有她给别人甩脸子,那有人敢给她甩脸子的。如今他又打断自己师兄的话,再听他这般指桑骂槐,梓宜当即便怒不可遏,大声呵道:“你不服气,不乐意,自己滚便是了,在这儿给谁使脸色呢?!明明是自己屁颠颠地非要跟来,当是谁求你来的不成?!” 这几日行路疲惫,齐扬又不是个好脾气的,转头便冲梓宜喊道:“你当谁稀罕和你们一起吗?连红霖菇都不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你害死呢!”说着便要走。 红霖菇的事梓宜本就觉得在师兄面前丢脸了,再被齐扬提起,放在腰上的右手立刻摸出骨棍,齐扬也不示弱拿出自己的软剑,两人在这密林中大打出手。 齐刘海想去拦下却被齐扬一个眼神劝退,慕容骁啸想拦下梓宜,梓宜却道:“师兄,他比你还嚣张,我定给你出气!” 秦未容一听梓宜这话,扶着树,乐不可支,王几道在一旁干着急,大伙儿这才出门几日便内讧了,往后该如何是好呀! 两人一个挥棍一个使剑,灵力汹涌,四周的花草树木倒了一片,齐扬修为到底不如梓宜,只见梓宜逮住一个机会,一棍就要打在齐扬身上,慕容骁啸立即飞扇将骨棍斩断,而另一边齐刘海也双手化冰接住骨棍。 梓宜捏着断掉的骨棍,一双杏眼满满的不甘,抬头却见慕容骁啸表情是少有的严肃,望向四周立即有些心虚,再不敢动作。只是可惜了她的蛟龙骨棍,还是师兄在自己生日时送的呢。 慕容骁啸收去扇子,怒斥道:“梓宜!看看你干的好事!”其实应该是“你们”,但是齐三公子可不归他管。 梓宜看向四周,树木花草倒了一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们这一番打斗,动静太大,无间境内谁知道会招惹上什么妖兽。 正想着,忽见远处一株“铁树”在地面快速的窜动,众人立觉脚下的土地暗流涌动,也来不及管刚才的事,忙祭出各自的法器,围成一堵墙,神情戒备的直面那“铁树”。 在“铁树”离众人还有一丈距离时,一柄软剑飞驰而去,直接刺穿“铁树”。只听一声嘶吼从众人脚下传来,几人忙低头看去,忽觉站立不稳,地面一阵晃动。秦未容连退数步,眼看那株“铁树”钻进土里,而后从地下冲出一只土黄的妖兽,那兽双爪锋利似弯钩,方才那棵移动的“铁树”实际是这妖兽的尾巴,长着倒刺的妖尾被齐扬的软剑所伤,此刻血流如注,妖兽仰天嘶吼。空中飞起的土块,直接砸在了几人身上。 “是草尾兽!”秦未容大声说道,他双手立刻化出藤蔓,欲缠困住草尾兽的前肢,那妖兽一声怒吼,在藤蔓袭来之际,长长的利爪斩断藤蔓,秦未容见此立即祭出灵力,断掉的藤蔓又长出新芽,趁势缠上草尾兽的前肢,再快速的窜到脖颈处,紧紧缠绕! “快来帮忙!”秦未容感觉到草尾兽奋力的挣扎,他这毕竟是草木,控制不了太久。 慕容骁啸已经祭出飞扇,欲割下它的头。飞扇旋转着急速而来,空中只有残影,那草尾兽奋力抬起前肢,秦未容勒紧手中藤蔓,眼看飞扇就要逼近,草尾兽直接翻身仰倒栽下,庞大的身躯快速的倒下,秦未容来不及收手,直接被其甩了出去。 飞扇飞旋一圈,落空,回到慕容骁啸手中。草尾兽仰倒在地,将柔软的腹部露了出来,齐扬见此良机,再次使出软剑,跃起,朝那草尾兽腹部刺去。草尾兽立刻原地卷成一团,只将倒刺妖尾露出,齐扬眼见得要落在那锋利的妖尾上了,齐刘海立即扑过去,两人滚落在地,只见地上淋淋鲜血,原来是齐刘海背部被倒刺刺伤了。 草尾兽得了空隙,又没了藤蔓束缚,立即翻身而起,一声狂暴怒吼,举起锋利的前爪,朝齐扬、齐刘海拍去。齐刘海见此立即翻身将齐扬挡在身后,同时右手迅速凝聚起一个冰锥,尖利的冰锥折射阳光,在那全力一爪落下之前,刺入妖兽心脏。 空气中粗壮的喘气声立刻停止,只听“轰”的一声,草尾兽倒在了地上,齐刘海惊魂未定,慌乱间拔出了冰锥,鲜血立即喷涌而出,淋了他一身。 齐扬呆愣在原地,慕容骁啸上前取出草尾兽的内丹,递给齐刘海。 齐刘海带着满身鲜血,十分高兴地对齐扬说道:“内丹!这是咱们在无间境得到的第一颗内丹!母亲知道了一定很开心!”齐扬这才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王几道扶起被甩出去倒在地上的秦未容,拿出补气丹喂给他,秦未容运气无碍,让师兄放心。 几人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休息了一整日,才继续上路。之后梓宜明显有些害怕了,安安静静地跟着慕容骁啸,再不多言,齐扬也安分了不少。 众人只知无间境多灵草法宝,但到底何处有灵草法宝却是未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遇到了便是运气好,遇不到也怨不了别人。六人就这样在这密林中又走了三日,既不见法宝灵草,也不见密林边界。几人都觉再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不是办法。 秦未容便想着用草木通灵术问问这林中花草,说不定能问出一二。只见他一滴血滴落在一朵红花儿上,被其快速的吸食后,不一会儿便问出了名堂。 据红花所说,这片森林继续往东走一日便到了尽头,尽头外是什么它也不清楚。若是想找宝物法器,可以往西北方向走,密林尽头那里有一片黑沼泽,里面高阶灵草、法器不少。 最终几人决定往西北方向去。 六人一路上走的极快,连夜赶路五日后便到了密林尽头,却并未见到白花所说的黑沼泽,众人在这附近又来来回回走了二三日,皆是格外疲惫,齐扬好了伤疤忘了痛,时不时地又会抱怨几句,可这一次梓宜不过瞪他两眼,再不拌嘴打架。 第三日日落黄昏时,秦未容便想着再找株植物问问,他灵力化刃,轻轻地划破指间,一滴血滴落在身边的绿叶上,却未被立即吸食,反而如滴在水中般,晕开了。秦未容只以为是自己太疲惫,眼花了,便又滴了一滴,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是晕开了。 不对!秦未容抬头望天,才进入无间境时,他记得因为树木高大,枝叶繁茂的原因,这里很少有光束能透进来,即使有也是很小的。而这里,抬头看去也是高大的树木,茂密的枝叶,阳光却能直照大地。对,影子!地上的影子和头顶的树木完全对不上! 秦未容暗叫不好,立即闭眼默念清心诀,再次睁开眼时,四周再不是什么茂密的原始森林,而是一片黑沼泽,众人明明深陷泥潭,个个眼神涣散,却都以为自己还在密林中,以为自己神志清晰,实则早已失神。他斜眼看向远处,落日余晖,火红的太阳下,一条身宽三尺的巨大黑蟒,吐着信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五十未到:生活不易不如卖艺 两人进入洞中,拂去一身白雪,洞内寒气逼人,四周皆若明镜,十分敞亮。寒气太盛,林焕又有伤,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随着声音回荡入洞穴深处,一阵微弱的绿光从洞内传出。二人立即警觉,招出法器,警惕地顶着冰洞深处,紧挨彼此往洞内逼近。 二人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却未注意到林焕手中的无妄闪过一阵诡异的光芒…… 冰洞内除了外面雪落下的声音,就只剩下他们微弱的呼吸声。越靠近洞内,四周越是寒冷,要不是二人都是修士,恐怕要冻死在这里。 洞穴尽头,绿光源头竟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矮小豆芽,如此寒冷的地方却生长着这么多的豆芽,十分诡异。 有了上两次的经验,二人对无间境的花草也警觉起来,只见林焕剑刃如风,一颗豆芽落在剑尖,快速收剑,豆芽飞入手中。被斩断后的豆芽依旧发着绿光,他将这蘑菇递给了秦未容,道:“草木之语。” “这……斩断了的植物,我还是第一次通语,也不知能不能行。” 只见秦未容以血为媒,滴血入芽。他眉头越皱越紧,表情甚是严肃,“它说,神君降临,昆仑开境。” “昆仑?!”昆仑乃上古众神降世时的居所,只在典籍中有过记载,也只是寥寥数语。他们现在居然通过花海来到了传说中的昆仑?! 两人都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虽然古神早已入主神界,不在昆仑居住了,但它在世人心中依旧是神秘而神圣的地方,神圣到所有人都以为它只是传说,并不真实存在。如今他们却被一颗豆芽告知,自己进入了昆仑,并且这昆仑还是在无间境这样的异世秘境中,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正当二人犹豫之际,冰洞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根源正是来自二人脚下的寒冰。难道是一月期限已到,无间境空间又开始变换了?这冰洞看似牢固,却经不起空间移位这么大的折腾呀。二人立即掉头往洞外跑去,身后冰层破裂的声音穷追不舍,林焕有伤,秦未容右手拉住他,左手红叶一甩而出,化成一块平滑的木板,他一个飞身,带着林焕坐上木板,借着光滑的冰面,轻微使力便直接冲出了冰洞,将破裂之声甩在身后,冲出洞穴两人一头栽进了外面的雪堆里。 半晌,他们才从雪堆中爬出,秦未容刚一出来,便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只见林焕从雪堆中探出头来,严肃的表情下,鼻尖沾染了雪,意外的可爱。 林焕意识到自己在人前失了仪态,赶忙在拂去白雪,秦未容笑眯眯地伸手摸上他的右耳,道:“喏,这里还有呢。” 林焕抬头见他笑面如靥,竟忘记拍开他放肆的手。 这时,身后的冰洞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瞬间坍塌,一股紫黑的气体从内窜出,这气团既没有魔息也没有妖气,更像是魂体,之所以说“像是”,是因为它并不能算是完整的魂体! 二人立刻招来各自法器,随时准备迎战。 那魂体却恍若未看见他们,一刻都未停留,逃一般地往山下飞去。 这时头顶又传来沉闷的轰隆声,回头望去,山顶的雪滚滚直下,有铺天盖地之势,雪崩!两人赶紧御风,紧追着魂体,一起下山。 雪山连绵数十里,魂体在雪峰之间来回穿梭,凛冽的风,裹挟着雪扑在二人脸上。飞过峡谷,两重雪峰形成的狭窄的出口出现在面前,那魂体却忽然刹住了脚步,二人始料未及,直接飞出了窄口,就在二人飞出窄口的瞬间,魂体立刻跟来,一起出了窄口。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峡谷已在身后,雪山之外,枯枝冰河十分荒凉。 一出雪山,魂体便一飞冲天,直上云霄。秦未容加紧跟上,却忽觉天地间灵气十分匮乏,眼看魂体就要离开视野了,他只得调用体内灵台储备的灵气,可林焕这边却不能如他这般,为了压制体内妖气和灵气的相斗,他是尽量能不使用灵力就不使用。方才御风就已属勉强,如今再去追这魂体,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眼看那魂体就要隐匿于云层之间逃之夭夭了,林焕闭眼剑指念诀,只见一个绿色的小东西从他袖中极速弹出,射向魂体。而他也因此引发体内妖力与灵力相斗,从空中坠落。 秦未容本欲去追邪气,却见林焕忽然坠落,再顾不得什么了,赶紧飞身过去,在落地的那一刻接住林焕,二人一道滚落在地。 秦未容见林焕面色惨白,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水浸湿了,赶忙拿出药丹为其调理。 林焕依旧关心那魂体的去向,冷声道:“有留萤,它跑不了。”原来他坠地前丢出的绿色小东西就是留萤。 秦未容点头,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林焕的伤,其他的可以以后再说。他调用自己灵台的灵气,为林焕调理内伤,这一坐就是一天。直到林焕暂时压制住了体内妖气。 秦未容为林焕疗伤几乎耗尽了灵台内储存的灵气,说来也是奇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灵气怎会如此匮乏呢?修士没有天地灵气就如同人不吃饭一般,短时间内没事,时间久了就会饿死。如此情况下体内的仅剩的一点儿灵气就显得极其珍贵了,二人不再御风,秦未容扶着林焕,沿着冰河,一直走到天黑。 夜幕星辉,一丝微弱的亮光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有人了!秦未容带着林焕加快脚步,向着灯光而去。 他本来以为是无间境中的其他修士在寒夜中生火取暖,走进才看清竟然是一座简陋房屋。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窗户,院中光秃秃的柿子树和磨盘落满白雪,还有破烂的瓢盆,一大串辣椒,烟火气十足。 无间境怎么会有人居住?看这些器具,应当是个筑基以下还未辟谷的修士,二人对看一眼,还是选择上前敲门。 片刻,一位老妇人打开了门。 老妪穿着满是补丁的棉衣,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说道:“两个可是迷路咯?外头冷,进来坐一哈嘛。” 眼下的情景实在太过诡异,二人总觉得心有不安,但还是选择进入室内。家徒四壁的房间,只有一方黑漆漆的木桌,桌上碗里是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 这时里屋内传出一阵悦耳的女声,“婆婆,又是迷路的人吗?”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一身破烂却很整洁的褐色棉衣走了出来。 “就是得嘛!敏敏你囊个出来咯,快进去看好你爷爷。今年这冷嗖嗖的冬天,他怕是熬不过去咯。”老妪长叹一声,又招呼他们二人坐下。“俺们这儿冬季莫啥吃的,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不嫌弃的话就喝碗热茶嘛。”说着便转身倒水去。 秦未容立即制止了,他上前扶着老妪,道:“婆婆,你们在这儿住了很久吗?” 老妪笑了笑,道:“俺们陈家世代都窝在这儿,当然是很久咯。” “那陈婆婆,你能告诉我们这里是何地吗?”秦未容又问。 陈婆婆只以为他们是外地人,不清楚地界,便回答道:“俺们这儿属于沧陵的边界,再往西走就是一片雪山,雪山往外就不归俺们大郑国管啦。” 大郑国?二人听到这里大感不妙,林焕道,“陈婆婆,你可能让我为你把个脉?” 陈婆婆只以为他是大夫,自己这把年纪家里又穷,竟有大夫愿意免费给自己把脉,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搭上脉,林焕的表情越见难看,陈婆婆见他这般,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大病,连忙询问,林焕继续问道:“婆婆,冒昧问下,您今年贵庚?” “六十有余咯。” 看来是没错了,这位老妪的的确确就是个凡人,在修真界即便是练气、筑基的修士,像她这般老态至少都有百来岁了。再加上此地灵气的匮乏和浓浓的生活烟火气息,秦林二人对视一眼,基本已经肯定了,他们来到了人界! 再回想此前种种,秦未容终于想明白了,那片广阔的花海为什么在《无间录闻》中没有记载了,它应该就是记载于《人间话》中,连通人界与修真界的“浮木”。万年前众神将五界分离后,连通人界与修真界的“浮木”就消失了,却不想原来是隐藏进了无间境内。 夜已深,陈婆婆带着二人来到另一间小屋,随着烛火的进入,屋内窗下的土炕被照亮,“这本来是俺敏敏睡的炕,她现在要照顾她爷爷,就没睡这儿了,两位公子就将就一晚上嘛,农家也就这么一个炕了。”她看这两人衣着不凡,气质不俗,应当是两个有钱人家的公子,没吃过什么苦,便多说了两句。二人赶忙行礼道谢,直言是自己打扰了才是。 夜里很是安静,“林焕,我明日原路返回查看,你身上有伤,就留在这儿等我消息。” 林焕点头回应,随后便静坐运气调理,那边秦未容却开始脱衣服了。 “秦未容,你干什么?快穿上!”林焕惊慌地站起身来,厉声说道。 “折腾了这么一日,我脱衣服休息呀,难道你不累吗?”他那双桃花眼很是无辜地看着林焕,难道他们钟仑山的规矩这么严厉,连睡觉脱衣服也不准? “我不累,出门在外,休息也应当保持警惕,快把衣衫穿上!”在秦未容的目光下,林焕面颊微红,低下头去。 秦未容坐在炕上,轻叹一声,只能穿回刚刚才脱下的衣服。 铺好床铺,他转身对坐在长凳上闭目运气的林焕问道:“真不累?” 林焕点头。 片刻后屋内再没了动静。 深夜只有雪落下的声音,当林焕睁开双眼时,秦未容就趴在他对面的桌子上,沉沉睡去。桌上留着字条,写着:你睡床,可别叫醒我,累着呢! 林焕拿起字条,静静地看着秦未容在烛火下的睡颜,这一幕让他想起无间境花海的幻梦,他怎会做那样的梦……越回想,双耳越红,手中的字条被他握得起了皱,寒夜雪舞难入眠啊。 第二日,天还未亮,秦未容便起了身。当陈婆婆知道秦未容居然去了西边雪山时,表现得极其惊讶,“那雪山就跟个画儿一样,看得见摸不着,俺住在这儿几十年,从来没见过有东西从那上面下来,也没听说过有人上去,秦公子当真是去了那儿?!” 林焕点头,眉头不禁蹙起,听陈婆婆的叙述,那里恐怕有结界。 这时陈婆婆的孙女,陈敏敏端着一碗汤药从厨房出来,见林焕负手立在雪中,如画般,当即红了脸,低头端着碗踏着小碎步飞快地走进了里屋。不一会儿便听见屋内传来碗被打碎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敏敏的哭喊声,“爷爷!爷爷!你醒醒!” 陈婆婆连忙赶去,林焕随后赶去,屋内撒了一地汤药,炕上的陈爷爷骨瘦如柴,一动不动。 林焕上前探了气息,又把了脉,已然是命不久矣。可陈婆婆和敏敏正热切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期许,林焕犹豫片刻,道:“无事。”说完拿出一颗延寿丹,这是怀醉真君专门给慕容夫人炼制的丹药,对凡人很有效,他也是为了研究真君的丹药,才留了几颗在乾坤袋中,不想还真派上了用场。 丹药化入水中,再喂给陈爷爷,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陈爷爷便醒了,双眼不再浑浊,炯炯有神,开口便喊饿了。陈婆婆立即去厨房给他熬粥。 爷爷这病实在太过费钱,他们家穷一直未能有效的救治爷爷,这位白衣林公子不光相貌堂堂,医术高超,心地也很善良,救了病危的爷爷还不收钱,陈敏敏抬头看向林焕,脸上的红霞都能把鸡蛋烫熟了。 正午时分,秦未容回来了,那雪山果然有结界,秦未容尝试了许多方法也未能打开结界,反而将体内的储存的灵气消耗了许多。看来,想要在短期内离开人界的想法是行不通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界虽然灵气不充裕但也不是一点没有,二人从乾坤袋中拿出汲气玉,慢慢的储存下天地间的灵气,积少成多,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既然能冲破结界,从雪山来到人界,就一定能回去。现下只有找到逃走的魂体,才能知道怎么回去。那团魂体一定比他们更了解这雪山。 林焕拿出留萤,绿色的小虫子来在空中飞了一阵,最终停在了东方。 以他们现在的情况,肯定是能少消耗灵气就少消耗,再加上林焕的伤,二人决定不再御风,找一个代步的工具更靠谱。 秦未容对坐在一旁剥玉米的敏敏问道:“敏敏姑娘,你们这儿可有马匹?” 陈敏敏一听便知道林公子要走了,心中有些苦涩,嗫嚅半天,才说出沧陵城里有马。 二人当即辞别陈家,准备去往沧陵城。陈婆婆和陈爷爷十分感谢他们,临走硬要送他们些吃的,被二人拒绝。正准备走,陈敏敏忽然叫住了他们,“你们是外地人,肯定不认识去沧陵城的路吧,我带你们去!” 此话也有道理,二人看向陈婆婆,寻求她的意见。自己的孙女,陈婆婆如何不知她的心思,现在陈爷爷身体好了,这两位公子风度翩翩,也不像坏人,敏敏想去她便赞同。 三人踏上前往沧陵的路,一路上陈敏敏的心扑通乱跳,直到看到沧陵的石砖建筑,她才冷静下来,不能这么快就带他们去租售马车的地方。 她带着二人在城中转了一圈,十分自然地介绍着街边店铺,一路上时常有姑娘偷看林焕,被敏敏一个狠厉的眼神吓跑。 绕了一圈天色也暗了,陈敏敏见二人的脚步越来越快,便将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公子,前面就是马市了,可现在天色已晚,马市应当也关门了。都怪我走路太慢,耽误了公子的行程。” 她本以为林焕和秦未容会安慰她,谁知二人根本没理解她的用意。空气突然尴尬,敏敏勉强一笑,继续道:“二位公子,我一个女孩子也不敢摸黑独自回家,不如今晚就在客栈先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走,也不迟吧?” 二人无法,只得点头答应,走进客栈要了三间房,小二收银子时,他们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人界的银钱。 钟仑山一向要求俭朴,林焕身上从不佩戴玉石之类的物件,秦未容又嫌玉石吊坠碍事也不爱佩戴,陈敏敏本就没钱,更没想到他们二人衣着不凡,却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店内的气氛瞬间尴尬万分。忽然一枚银锭被扔在桌上,“穷酸鬼!”身后的绿衣女子咧嘴说到,这女子装扮并不出众,右手显露一半儿的镯子却造型奇特。 绿衣女子抬手间,镯子隐入袖中,她撇了三人一眼,又转头对小二道:“小二,要三间房,我们两间上房,另外一间下房,就让给他们吧。”说完便昂着头,熟门熟路地带着身后面有刀疤的男子上了楼。 那小二利落地把抹布一甩,弯腰带路,却不想,三人并不跟着他去,敏敏愤恨地看着绿衣女子,秦未容无所谓地对小二说道:“我们不住,你带这位小姑娘去就行了。” 那绿衣女子并未走远,听到此话顿了一下,又继续上楼。陈敏敏本也不愿去,可耐不住林焕的眼神。 安顿好陈敏敏,二人来到沧陵城外的一颗大树下,冬季树叶凋零,皑皑白雪覆盖枝丫,林焕剑未出鞘,在树干上轻轻一敲,落了一地白玉,二人飞身上树,林焕静坐调养,秦未容手枕着头安然入睡。 第二日一早,陈敏敏就跑到城外的树下找到他们,这一次她又想到了好计策继续留住他们,那就是租马车需要银钱,若是要买马的话,则需要更多,他们二人连住客栈的钱都没有,那租买马车的钱就更没有了,陈敏敏感叹自己的机智。 秦林两人也确实被问住了,他们在修真界都是掌门之子,按照人界的规则,也算是半个官宦子弟了,何曾愁过钱财之事,又何曾自己赚过钱? 陈敏敏心中暗喜,是她在林公子面前表现自己的时候,可她低估了二人。秦未容忽然想起昨日见街边有人耍剑,围观的人要是拍手叫好了,便会给些铜板,他们在人界没有谋生的技能,现下也只有武功拳脚能拿得出手了。 他也不耽误,借来林焕的旧剑,站到街角。来来往往的行人,秦未容拿起剑就比划起来。这就和岸芷汀兰一年一度的兰花大会一样呀,弟子展示武艺修为,大家一起投票,选出最优者。秦未容自然也参加过,因而面对围观者他一点儿也不怯。 翩翩公子舞剑,不一会儿便吸引了大批妇女驻足,秦未容行若飞燕,剑如细柳,舞得煞是好看。其实他就会些皮毛,毕竟他又不是金灵根,使剑实在不是他的强项,可现在林焕有伤,而且以他的脾气,让他当众舞剑卖艺,绝无此种可能! 一招使完,叫好声一片,转头看向林焕的方向,却空无一人,应当是躲去哪儿调养去了,这样也好。 陈敏敏负责收钱,秦未容负责卖艺,一日便赚够了买马的钱。 二人在城外树下找到林焕,三人趁天黑前赶到了马市,挑选一番,最终选了两匹结实高大的黑马。马商直夸三人好眼光,问到价格时却翻了一倍,陈敏敏愤怒直言马商坐地起价,那马商立即辩解说,“小丫头可莫乱讲!这两匹黑马是这儿耐力最好的两匹马,价格自然会比一般的马贵一些,俺们老老实实的生意人,绝对没有坐地起价!” 他们要去追魂体,速度要快,耐力也很重要,秦未容决定再去街头卖艺,另一边儿林焕直接摸出了买马的钱。秦未容一脸诧异地看向林焕,林焕淡淡地说道:“卖丹药赚来的。” 原来刚刚秦未容卖艺的功夫,他去了药铺门口,对于一些求药无果,或是已经被宣告药石无效的病人,售卖延寿丹。起初别人都以为他是个江湖骗子,可当他给一个疾病缠身、奄奄一息的老乞丐吃下延寿丹后,老乞丐不过一刻钟便苏醒了,一身病痛也全好了,这下便有人尝试着购买,当越来做多的人拿回去给家里的病人吃下大好后,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一两个时辰,本就不多的延寿丹所剩无几。两人这一路上花钱的地方一定不少,他多赚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骑上马,将敏敏送回了家。 陈敏敏坐上了林焕的马,她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虽然中间有剑隔着,她不能靠得太近,可依旧阻止不了她心跳的速度。白色的衣袂随风飞扬,她试着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这一别,她以后便再也不能见到林公子了,倒不如现在搏一搏,表明心意,即便被拒绝了,以后也不会遗憾!这个想法当即占满了她的脑袋,眼看离家越来越近。陈敏敏脑袋一热,道:“林公子!我,我喜……”话还未完,秦未容忽然高兴地说道:“敏敏你看!婆婆在门口等你呢!” 脸上的红晕立刻散去,她太冲动了,陈敏敏为刚才的话,尴尬万分。 陈敏敏依依不舍的下马,她想再看一眼林焕,恰好撞上林焕的目光。林焕目光中的审视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心事,让她的小九九,小计谋无处遁形。 这一刻陈敏敏才彻底死心。 秦林二人根据留萤的指示,继续向着东方而去,刚出城门,天空就开始飘起了小雪。 两人正飞驰在雪地上,一条铁链忽然从身后袭来,秦未容的黑马被铁链击中后腿,一声嘶鸣,侧摔在雪地中,幸而秦未容在马匹倒之前便飞身而起,没有被连累。黑马倒在雪地中痛苦的嘶鸣,它的后腿已经被打断了,滚烫的鲜血浸染白雪。 林焕也下了马,看着身后偷袭他们的两人。正是那日在客栈中遇到的绿衣女子和那位刀疤男。 秦未容了结了马儿的痛苦,面色不悦地问道:“姑娘,你们这是何意?” 绿衣女子坐在马上,敷衍得道了歉,又道:“我呢,家里有位病重的人,我此次出来也就是为了寻药。恰巧我听人说,你的朋友他手上有一种能起死回生的丹药,所以就想买一颗。” 她一说完,林焕立刻道:“不卖。”声音冰冷似雪。 绿衣女子未料到林焕会这般果断无情的拒绝她,脸色一变,又忽的嗤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不屑,她身旁的刀疤男见到自己主子的脸色不对,手中的铁链握紧了几分,随时准备用强。 绿衣女子却转头对刀疤男呵斥道:“阿南不得无礼。方才要不是你把公子赶路的马打死了,现在公子也不会不把药卖给咱们。也亏得你只打死了一匹,若是两匹都打死了,你让公子和他的朋友怎么赶路呀。” 她这话阴阳怪气,话音刚落,阿南手中的铁链再度飞出,攻向林焕的黑马。林焕站在黑马身侧,没有一丝退让,在铁链飞来时,右手快速伸出,一把握住了链条,再一个震臂直接将铁链另一边的阿南震下马,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 绿衣女子直接愣在了马背上,看着二人消失在视野中。 五十未到:林间有梅香 绿衣女子打死了一匹马,二人只得返回沧陵城的马市再买一匹,天色已晚,赶去马市时市门已经关闭,只能明日一早再来,他们正准备去城外树上将就一晚,市门忽然开了,一个高瘦的男人牵着一匹马走了出来。 男人自称是沧陵城外的农夫,家中缺钱渡过寒冬,只能将唯一的马拉出来贱卖。这马虽比先前的黑马差了些,但也能凑合,秦未容见这农夫大冬天还露着脚踝,冻得紫红,心生怜悯,便买了他的马。 农夫面露喜色,见二人各自骑上马似乎要走,好心说道:“二位可是要连夜赶路?” 两人点头。 “使不得!使不得!二位是外地人有所不知,我们沧陵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日落西山莫赶路,月满梢头鬼妖齐。” 这又是鬼又是妖的,倒引起了秦未容的好奇,“此话怎讲?” 农夫走上前来,左顾右盼一番,神神秘秘地说道:“两年前的大年初一,沧陵城外忽然出现了多具腐烂的尸体,此后每月十五,夜里都会传来骇人的狼嚎,更恐怖的是有人在护城河边看见过一个抱着琵琶的白衣女鬼。从那以后,我们沧陵城的百姓夜里都不敢出门了,外地人我们也都告诫他们夜里莫赶路!今日正好十五,二人还是快找个客栈歇息吧,晚了就没有了!” 天色渐暗,农夫不再多说,行色匆匆地走了。 “妖?鬼?”林焕神情严肃。 “人界也有妖修?倒有些意思。”秦未容双手抱胸,轻声说道。 是夜,云层遮住了月亮,子时刚过,便听到一阵阵幽幽的狼嚎声从远处传来,二人细细聆听,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而且不止一只,层出不穷,毛骨悚然,似要钻进心底。 “嗷~”嚎叫声从头顶传来,屋顶瓦楞“哒”的一声,掉落下来。两人立即出动,只见一个个黑色的影子飞快的窜过,秦未容立刻出手,毛茸茸的触感从指尖溜走,他立刻腾空跃起,藤蔓祭出,牢牢套住了黑影。不过是一匹再普通不过的野狼。 无数双散发着幽幽荧光的眼睛将他们团团围住,在他们身边少说也有十几匹狼,但它们不敢上前双方僵持不下。这么多狼为什么会在每个月的同一天,如同开会一般聚在一起呢? 就在这时,一阵从远处传来的狼嚎声传来,众狼像是收到指令一般,向着狼嚎的方向飞奔而去。被秦未容困住的狼也极力挣扎,咬断了藤蔓。二人立即跟上狼群的步伐,在大街小巷中穿梭,一直跟到了一处破旧的寺庙外。 狼纷纷窜入庙中。 “嗷呜”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不断从庙中传出。 片刻后,四周总算是安静下来,庙门传来响动,二人赶紧转身躲了起来。天色还未亮,隐隐约约只见一个矮小的白衣身影,步伐轻盈,从庙内走出,其身后跟着数十头灰狼,场面诡异中透着宏伟。 白衣身影带着群狼在小巷中穿梭,二人一路悄然尾随,行至城墙边一处极不起眼的狗洞旁,他趴下身子从狗洞爬出城,她身后的狼也跟着出了城,秦林二人腾空而起飞身越过城墙。 此时,天空已经泛白,白衣身影加快脚步,走入了一片树林。冬日,树林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和皑皑白雪。又走了许久,白衣身影才在一处破旧的草屋前停下。他蹲下身来抚摸灰狼。 风吹干枝咯咯响,一面招幡十分引人瞩目。巨大的白色招幡,用红色的墨歪歪扭扭的画着一串看不懂的符文。 这符文有好几处明显的错误,显然是一个外行人依葫芦画瓢所作。可即便这样,他们也认出了这是一面招魂幡!而在茅草屋内外,挂满了各种黄符,歪七八糟也不知画的是什么。唯有墙角躺着的一把破旧琵琶勉强算是个正常物件。 这时白衣身影忽然站起身来,他伸了伸懒腰,慢慢转过身,跟了这人一路,秦未容和林焕这才真正看清他的样貌,不,应该说是她的样貌。 女子白得如同透明,面容憔悴,头顶戴着一朵白色小花引人瞩目。她转身进入房间,拿起桌上的黄符,又摸出一本书,动笔画符。 见此秦未容和林焕算是搞明白了,就是一个人界女子招来狼群,而后装神弄鬼,根本没有所谓的鬼、妖。 屋外的狼群已经散去,林焕从树上飞身而下,立在茅屋前,开口问道:“为什么装神弄鬼?” 闻言,白衣女子立即抬头,慌忙地将手上的黄符和书藏进袖中。 “别藏了,都看到了。”秦未容环视着她屋内的黄符,少说也有百来张了,却没有一张能用的,大多是画错了,少数勉强画对了的却因没有灵力灌入,成了废品。 面对来势汹汹的两人,白衣女子眼神飘忽,游移不定,忽然她从袖中甩出十来张黄符,拔腿就跑,被林焕伸手拦住去路。 见去路被截,女子忽然发出狼嚎声,只听的树林间“欻欻”响动,顷刻间茅草屋就被狼群围绕。 这么多龇牙咧嘴的狼,女子一声怪异的嚎叫后狼群向二人扑来,秦未容立刻张开结界,此时他的结界虽然已是残破不堪,但对付人界普通的狼还是绰绰有余。 “别白费功夫了,没用的。”秦未容俯身捡起地上的一张黄符仔细看了起来,可依旧看不出这是什么符。 白衣女子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睁大双眼,她一声嚎叫,狼群纷纷散去,她忽然跪在秦林二人面前,手里不停地比划着。 秦未容赶忙将她拉了起来,女子似乎很着急,比划半天两人也没明白她想表达什么,女子只好将秦未容拉到书桌前,将笔沾上朱砂,递给秦未容。 “你是想让我画符?”符文之术是每一位修士的必修课,他自然也会。 白衣女子点头如捣蒜。 “你不会说话?” 白衣女子面露难色,但为了让秦未容动笔,她选择张开了嘴,肉红的嘴里除了牙齿竟没有舌头!一道暗红的横截面堵在嗓子眼,轻微的蠕动像被人斩断的肥虫!女子的舌头被割断了! 一个瘦弱的女子独自一人住在这不挡风不抗冻的茅草屋中,与世隔绝,舌头还被割断了,秦未容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你想学符文之术我可以教你,但你先要告诉我,你为何要装神弄鬼,又为何想学符文之术?”要教她也不难,一些简单的低阶符咒,不需要灵力也能画,可首先要搞清楚前因后果。 白衣女子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道,“我学画符都是为了讨口饭吃。我听闻,沧陵城中敬王府的郡主一直在招募会符咒法术的术士,所以便想着学会了进入敬王府,吃穿不愁。扮鬼,招狼,就是想到时候自导自演,让郡主以为我能收服鬼怪,更加重用我。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我从没有伤害过一个人,还望公子指点。” “让我教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可再做这些装神弄鬼的事。” “公子,若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做这些事呢?谁又不想体面的活着呢?”女子表情悲切,此话句句在理。 借此林焕也能修养一段时间,秦未容暗想,如此便答应了女子的请求。女子跪地想拜师,秦未容拒绝了,以他的修为做别人的师尊,实在有愧。 白衣女子自称姓贺名晓梅,双亲很早就离世了,早前本有个哥哥照顾,几年前也病死了。狼是她从小到大的伙伴,她能在这山林中存活,也多亏了这群狼。 秦未容尽心教她,从朱砂的配比到黄符纸材的选择再到符文的讲解,十分详尽,低阶符咒用得少,秦未容有时忘了便会请教林焕。贺晓梅也十分刻苦的学习,夜里不睡也定要画好一张符。林焕和秦未容所授和她在书上看的完全不同,但画出的符咒却很有效用,心下更是佩服不已,庆幸自己遇上了高人。 不需要灵力的低阶符咒并不多,不过短短半月,便快教授完了,再过两日二人便打算离开,秦未容还特意制作了一本符咒手册,想等离开那日送给贺晓梅。 这一日恰巧是大郑国的冬花节,贺晓梅特意带二人进了城,入眼便是各色各样的花灯,目不暇接,三人走马观花,一路上的摊贩数不胜数,有买糖人的,有买字画的,有买布鞋手绢的,还有买瓷器玩物的,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奇怪的是路上的行人,妙龄女子手中皆拿着香囊,青年男子则穿着衣摆宽大的衣衫。贺晓梅解释道,这是冬花节的习俗,这一天,街上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花灯,代表着冬季之花,故名冬花节,未婚配的青年男女会走上街头,女子拿着亲手绣的香囊遇见心仪的男子则可以投给他,若是男子也钟意女子,则会用宽大的衣服兜住香囊,若是没兜住则表示男子无意,女子则要自己把香囊捡回去,当然也不乏有一些比较体贴的男子,为避免姑娘尴尬,会自己捡起来还给姑娘。这些香囊都会绣上姑娘的姓名,住址,双方若有意,第二日男子便可带着香囊上门提亲,这样的习俗倒也成就了不少美事。 两人这一路吸引了不少女子回头,可见他们的穿着又可惜这样的男子竟已婚配,身边还有个像鬼一样白的小丫鬟。 这时,一面招幡引起了秦未容的注意,只见其一面写着“乐天知命”,另一面写着“神仙在世”,摊前还有一行字,写着“算命测字,摸骨看相”。 三人驻足,即便是怀醉真君都不能做到“知命”,这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做到呢?三人立在摊铺前,那算命先生问道:“两位公子是要测字还是看相呀?” “你当真能知天命?”秦未容反问回去。 算命先生嗐一声,道:“老拙算命十几年,没人说不准的,公子放心吧!这不准不要钱!” “行!那就麻烦老先生给我看看我的天命咯。”说着秦未容伸出了左手。 秦未容当然知道,凡人不可能真的算出天命,但是既然来到了人界,玩一玩也未尝不可。 算命先生对着他的手研究一番,不一会儿便开口道:“公子好命格呀!一生下来就衣食无忧,必是钟鸣鼎食之家。” “那姻缘呢?”秦未容问到。 “公子的姻缘,也是相当不错,必是两情相悦,举案齐眉!” 这好话全让他说了,秦未容佯装忧愁,又道:“那老先生,依您之见,我这良配之人到底在哪儿呢?” 算命先生哈哈一笑,道:“公子,你可不是在开玩笑嘛!今日冬花节,你这穿着,那良配之人必然已经在身边了呀。”说着还对站在一边的林焕道:“这位必是公子的朋友,你说老拙说的可对?可准?” 林焕不语,秦未容接道:“准!确实准!那老先生您说我以后可有什么灾祸吗?” “看公子这手相,公子有贵人相助,是大富大贵之命,灾祸嘛,切莫放在心上,宽心即可无事。” 这算命先生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没一句实打实的,秦未容笑着给了银钱,便离开了。身后传来算命先生的叫喊声,“我招幡上的字呢?!谁?!是谁干的?!” 秦未容在路上哈哈大笑,“林焕,这算命先生的嘴跟摸了蜜一般。谋生手段倒是和妙缘茶楼的说书先生一模一样。不过嘛,他说的命是你我之命,说书先生说的命是他人之命罢了。” 忽然听见身后一阵锣鼓声,紧接着人群开始骚动,三人被人流带着往一个方向而去,不一会儿便见不到彼此的身影了,等人流停下来,他们已经来到了城楼边的一片空地上。人声嘈杂,秦未容听见身边的人说道:“今年的蹴鞠比赛要开始了,听说奖品比去年还要丰厚!” 蹴鞠?秦未容从未听过,看这架势似乎挺有意思。 这时比赛的裁判——教正走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面锣,几声锣鼓声后,四周安静下来,教正高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们,咱们一年一度的冬花蹴鞠比赛就要开始了。今年同往年一样,咱们现场召集四支队伍,两两交锋,胜者再战,最终获胜的队伍将获得冬花节特制礼品!今年咱们城楼观赛位,不光有去年获胜队伍的球头,还有咱们沧陵的敬王爷和知府大人!”人群抬头望向城楼,只见两个中年男子满脸笑意,向人群示意。 紧接着教正又道:“由本教正宣布本次蹴鞠比赛的规则,本次比赛共四支队伍,每队十二人,第一轮四支队伍以抽签的方式决定自己的敌手,四进二,二争一。比赛开始后,在手不碰鞠的前提下,将鞠踢进对方“风流眼”的一方将获得一分,两炷香内,得分多者为胜。” 人群一片骚动,一个由竹竿搭建而成的高塔随着红布的落地,出现在空地中间,教正继续道:“此竹塔即为报名塔,竹塔之上只有四十八只香囊,以香囊为证,登顶亲手取得香囊交给本教正,即为报名成功!”教正举起手中的铜锣,“三声锣鼓后,报名开始!” 人群中跃跃欲试的人竖起了耳朵,只等着三声锣鼓声落下。被人群冲散的秦林二人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贺晓梅却不知被人群冲到了何处。她从小在沧陵长大,如今又学会了低阶符咒,二人也不担心她会有危险。 秦未容摩拳擦掌,对林焕说道:“林焕,要不我们也试试?” “随你。” “事先可说好了我们谁都不许用法术,看谁先取到香囊!”秦未容话音刚落,那边教正的第三声锣鼓也敲响了,两人几乎是同时腾身而起,不用法术全靠各自的武功底子,只见林焕身轻如燕,脚尖只点着人群的肩头,一路如飞燕掠水。再看秦未容,在人群中辗转腾挪,明明是密集涌动的人群,他却灵活如闪电,如过无人之境,两人几乎同时到达竹塔之下。 一些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人,已经爬上竹塔,后面的人要么拽要么拖,想方设法的阻碍对手登顶,竹塔上的人大打出手之际,一个白影,如脱兔般飞掠而过。林焕快速地踩上竹竿,上了数层。秦未容一手扒拉着竹竿,三步并作两步紧随其后。 这竹塔的难度也是层层递进,越到后面坡越陡,十层之后便有垂直之势。两人上到十层后,垂直的塔楼让秦未容只能一梯一梯的攀爬,但好在他速度快。而另一边林焕也慢了下来,他袖中白布飞出,看似无力柔软,实际上却能轻而易举的缠绕在顶部的竹竿之上,他虽速度不如秦未容却有白布借力。两人几乎同时登顶,就在秦未容要取下香囊时,脚下却忽然被人拉住了,那人拖住秦未容想借着他往上爬。 秦未容另一只脚勾住竹竿,翻身倒挂,直接点住那人麻穴,那人没想到秦未容会做出这般危险的动作,一时未防备,被他点了麻穴,一时间拉人的那只手失去力气,秦未容趁机逃脱,登顶取下香囊,他本以为有了这一遭林焕应当比他快,却不想林焕也正好取下香囊。二人飞身下了竹塔。 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下了竹塔,有些是拿到了香囊的,有些则是自觉无望,主动退赛的。 半个时辰以后,四十八个香囊被人取完,众人以抽签的方式分为了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支队伍,秦未容被分在了朱雀队,林焕被分在了玄武队,刚刚取香囊没有分出胜负,现在蹴鞠比赛正式开始,秦未容再次向林焕发出战书,林焕依旧回了句,“随你。” 秦未容咧嘴一笑,林焕的“随你”就是好的的意思啦。 但是在随后的抽签中,苍龙对阵朱雀,白虎对阵玄武,二人需要首轮的比赛都获胜后才能正式比拼。 大家戴上代表着队伍的图腾头巾,偌大的空地上,两个球门被人推了上来,球门中间的洞就是“风流眼”。 朱雀队和苍龙队各自的十二名队员,经过队伍内的讨论,决定好每个人的位置,场上蓄势待发,场外热情高涨,观众们大声的呐喊助威。当教正走到场地中央,拿出鞠,环视一圈后,将鞠被高高抛起,比赛正式开始! 在众人的注视下鞠落下,苍龙队率先抢到鞠,队员直接将鞠踢出,秦未容一个飞身半空侧踢,传给己方队友,几人来回传,却再次被苍龙队队员截下,那人在鞠快要落地时一脚将鞠以极快的速度射向朱雀队的“风流眼”,在即将投进之际,被秦未容拦下,鞠再次传给朱雀队的其他队员,这一次顺利进球。最终朱雀队以二比一的成绩战胜苍龙队。 下了场,朱雀队的其他队员们,对秦未容赞不绝口,还有甚者邀请他加入本地的蹴鞠学堂,在明年大郑国的蹴鞠比赛中为沧陵争光,秦未容笑着摆手,拒绝了。 另一边林焕要上场了,秦未容其实还挺好奇的,像林焕这么,额,不合群的人,要怎么参加集体比赛呢? 秦未容本以为林焕会很被动地等待鞠传到他脚下来,可他完全想错了,林焕的速度极快,教正将鞠抛起后,林焕迅速的抢到鞠,根本不给白虎队碰到鞠的机会,一个勾踢,再半空踢出,直接在中场进球……场外的观众本以为上一场,已经很精彩了,想不到玄武队还有个更厉害的。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玄武队横扫白虎队,三比零获胜。 还真是一点余地也不留呢…… 今年的冬花蹴鞠比赛格外精彩,决赛来临时,场外的观众搬来小板凳嗑起小瓜子,在掌声锣鼓声中,决赛开始! 教正将鞠高高抛起,鞠还未落地玄武队的人就跳起用胸接住了鞠,他人还未站稳,朱雀队这边的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几个脚下动作,他只能将鞠踢出,交给了身旁玄武队的队友,那人带着鞠,飞快的驰骋在场上,他只注意着前面却未注意侧面,忽的两边包夹,那人不愿将鞠拱手让人,也未看后面是不是有队友,只将鞠一脚踢出,双方紧盯着鞠落下的位置,五六个人飞奔过去,秦未容却抢先一步,腾身而起在半空将鞠拦下,一个提勾鞠来到他的脚下。他以极快的速度,逃过围堵,眼见要到玄武队的球门口了,忽然林焕拦住他的去路,秦未容忙将鞠踢给斜前方的队友,却不想林焕看穿了他的动作,直接接住了传球。他带着鞠飞快的奔跑,秦未容从侧面围来,几次想夺回鞠都未成功。 “咚”铜锣声响起,第一场比赛时间结束,双方都未得分。 休息的时间,朱雀队的队员商讨起了战术,决定派两人专门死守林焕,秦未容觉得可行。 这一次教正将鞠抛起后,鞠还是落入了玄武队的手中,秦未容想半路拦下,却发现身边多了两个人,自己去哪儿他们也去哪儿,看来两队的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当鞠回到朱雀队手中时,林焕几个恍身骗过身边的两个人,不过片刻就被林焕追了上来,朱雀队的其他人赶紧从正面围堵,那带鞠之人余光瞟到了身旁的林焕,一下慌了神将鞠踢给了其他队友,林焕趁此机会想拦下,不了被从身后而来的秦未容拦下,原来秦未容也摆脱了身边看守的两人。 鞠在各个队员的手中被来回踢来踢去,却始终不见进球,林焕和秦未容互相牵制着对方,直到锣鼓声再次响起。 第三场开始前,秦未容与队友们商量了一番,制定了新的解决策略,当鞠再次被抛起时,秦未容冲在玄武队队员之前,抢到了鞠,他飞快而灵活的带着着鞠逃过两人围堵,当第三个人从侧面围上来时,他一个侧身躲过,却未看到身后的林焕,说时迟那时快,在他冲向球门时,脚下忽然一空,鞠不知何时,被身后的人夺了去。 两队踢得难分难解,每每在快要进球之际总能被半路拦截,如此当最后一场时间耗尽之时,双方都未进一球,比赛迎来加赛。夜晚降临,光线已不适合继续加赛时,比赛最终是已平局告终,而今年的大奖将由两个队平分。 在颁发奖品之际,两队的头号功臣却不见了。 这时的秦林二人,已经走在了街边。夜晚,路边的花灯被点亮,各色各样的灯笼美丽异常。 姑娘们手中的香囊,也可以抛出去了,有的男子怀中有数十个香囊,有的却是一个也没有。一路走来,明明他们二人没有穿特定的衣服,却还是被硬塞了不少香囊。秦未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收下,而林焕则会面无表情地拒绝,再回上一句,“请自重”将人拒之千里之外,有些面浅的女子,只能红着脸留着泪跑开。 二人在满天烟火中出了城,秦未容手中的香囊已经多到拿不下了,他想让林焕帮忙拿一部分,林焕却不肯施以援手,反问道:“你喜欢这些凡界女子?”声音有些沉闷。 “没有呀。”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收下?” 秦未容撇撇嘴,道:“拒绝不了就只能收下了。都像你那般,人家姑娘心里都要有阴影了,以后遇上喜欢的人都不敢主动表白了。” 林焕沉默片刻,似乎并不赞同他这番歪理,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香囊?” “埋了吧,若是落到有心人的手中,说不定会污了人家姑娘清白。” 林焕不置可否。 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雪,回到茅屋,却始终不见贺晓梅回来。 五十未到:人心叵测 屋外大雪纷飞,一直到子时贺晓梅都没有回来。她一个女子半夜未归,秦未容决定出去找她。 冬花节的彩灯光怪陆离,即便是子夜,路上的行人依旧不少。来到蹴鞠大赛的场地,此时这里已是人去楼空,偌大的广场上,只有五六个男子。 在城墙边上,秦未容发现了一张残破的黄符,“定身符!”这种低阶定身符能将人定在原地,但效用时间很短。好端端的贺晓梅怎会使用定身符?定是遇到可贼人,想用定身符定住对方。若贺晓梅成功从贼人手中逃脱,她也不会至今未归,所以她很有可能并没有凭借定身符逃脱。 贺晓梅有危险,秦未容立刻想到。但幸运的是,贺晓梅使用的是低阶符咒,低阶符咒之所以是低阶符咒,不光是因为它效用有限,更是因为它会留下痕迹。 秦林二人跟随符咒残留的痕迹,跟到了一处胡同内。这个胡同不比一半的胡同那般狭窄,而且这条胡同内只有一个大门,大门口两边各有一个栩栩如生的石狮伫立,符咒的残痕在石狮前消失,二人走近高台垒起的大门,只见赤红金字的匾额上,写着“敬亲王府”四个大字。 王府的人为何要掳走贺晓梅呢?二人很是疑惑。 二人潜入王府,府内的花灯比街上的花灯更加精致,多样。他们在王府中悄然寻找贺晓梅,深入后院,一处庭院引起来两人的注意。 这个小院与别处不同,它没有点起花灯,黑漆漆一片。院落内一颗槐树下,水渠旁,有一张醒目的招魂幡。不同于贺晓梅所画招魂幡的错误百出,这个幡不光悬挂的位置极为考究,符文画法也都细致非常。 而且这幡是特定的招魂幡,它只招画符之人想招的魂,他们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人界看到这种高阶招魂幡。 这幡到底是何人所画,他要招的魂又是谁的魂?还不等二人走近房屋细看,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长刀凭空从头顶砍来,二人连忙躲开。抬头只见一个人影立在屋檐之上,手中的长刀闪闪发光。 “修士?!”秦林二人异口同声,原来人界不光只有他们两位修士。 屋顶上的人逆光而立,他们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见他手中的长刀寒光一闪,再次飞快袭来。 秦未容立刻祭出红叶,化出的藤蔓眨眼间被砍成数段,林焕也祭出无妄从正面直击而来,剑气将长刀接住,“嘭”的一声长刀被弹开,而后从天落下,直直的向着林焕而来。 林焕飞身躲过,长刀直插入地,没进一半刀身。秦未容再次祭出红叶,一鞭缠在了那人脚下,谁知他腾空而起,秦未容也赶紧跟上,二人在半空中纠缠,藤蔓也在辗转腾挪间被扭断。 另一边无妄与长刀打出火光电石,秦未容趁机想困住那人,调用灵气才觉体内一空,不好!没有灵气了!半空中无妄也渐渐落了下风,秦未容眉头一拧,手中结起法印,身后无数片树叶飞射而出,长刀旋转着形成屏障,等飞叶阵过去,秦林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秦未容带着林焕回到茅屋,还不等进屋,林焕口中就渗出了黑血,晕倒在地。秦未容扶起林焕,将自己的汲气玉拿了出来,吸入里面的一半灵气,还剩一半自然是给林焕的,可他现在昏迷不醒,秦未容几番权衡下来,只能委屈林换了。他将另一半灵气吸入口中,猛地闭上眼亲在了林焕温热的唇上。 关键时刻,我也是为了救你的命呀。秦未容在心底自我安慰。只要他不说林焕就永远不知道,不知道那就当没发生过咯。 秦未容又将一颗补气丹怼进了林焕嘴里,小小的茅屋内,一个男子压在另一个外衫敞开的男子的身上,两人大冬天的却鬓角滴汗,上位的男子还气息不稳,满脸通红,躺着的男子则昏迷不醒…… 两日后,林焕才从昏迷中醒来,二人决定重返敬亲王府一探究竟。刚入城便看到街上的人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只见几个大娘聚在一起,一边剥玉米一边说道:“沧陵城最近可不太平,我今早去集市,听人说,咱们这儿又来了猫妖!” “我也听说了,说是专门吸人血的猫妖,已经害死了两个人了,死的特别惨!都成了干尸!” “我怎么听说是死了四个人啊!心还被挖去吃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哎,眼看着要过年了,怎么出了这桩子事呀!” “哪一年是安生年呐!从前是狼妖,女鬼,现在是猫妖,咱们沧陵都快成妖精鬼怪的聚集地了!” “最近咱们可得小心些,”大娘凑近了,继续道,“我听说这猫妖是从王府里跑出来的,这王府里那人的厉害谁人不知,咱们最近还是绕道走吧。” 几人咧嘴的咧嘴,点头的点头,念阿弥陀佛的念阿弥陀佛。 猫妖?还与王府有关。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与其在灵气有限的条件下与神秘人正面冲突,不如从这儿下手。 二人一路打听,找到了传闻中被猫妖害死的人家。刚入巷口便隐隐约约听到哀嚎哭泣的声音,越往前走越清晰。二人循声而至,只见一户人家,门口挂着两个奠字白灯笼,一阵冷风吹起一地泛黄的纸钱。 透过门缝,见屋内人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哭成一片,一个道士口中颂经,右手拿法铃左手持符咒,念一句就贴一张符在棺材上。 待仪式完成天色已晚,二人找到了跪在正中间的主人家,那人泪流满面,神色悲恸。正想问明二人来意,抬头便见到林焕。他激动的拉住林焕的衣袖,道:“神医,您还记得我吗?!” 林焕摇头。 主人家又道:“当日您在保安堂外面卖神药,我是第一个去买的!”林焕依旧没想起来。 主人家轻咳一声,道:“鄙人姓张,家母病重,请来的大夫都说没救了,可吃了您的丹药,当天病就好了!” “我们全家高兴极了,没想到还没等过年,这人就没了!”说着又掩面哭了起来。 待悲伤劲儿过去,张家长子才说,老太太是在两天前的深夜去世的。一问缘由,张家长子有些吞吐,他将两人带到灵堂外才说明白,原来是被妖吸干了血挖去了心,所以他们才请了道士作法,就怕老母亲魂魄不安。 秦未容想开棺验尸,张家长子有些为难,秦未容也明白他的顾虑,解释道:“你眼前这位神医他不光医术了得,道法更是了得,他这次来就是听闻漠县有猫妖,特意捉妖来了。” 张家长子有些惊讶,将信将疑,秦未容继续道:“我是他身边的小童,你别看我俩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实际上他老人家已经一百好几了!” 张家长子一惊,又确认般地看向林焕。秦未容并没有说假话,林焕只能默认。他确实一百好几了,可这比起修士平均几百年的寿命,属实不算老。 张家长子见识过林焕的神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立刻跪拜起来,只求他们一定要抓住猫妖,以慰母亲在天之灵。当夜,三人来到灵堂前,开棺验尸。 打开木棺,入眼便是一具干枯瘦小的尸体,如传闻所说,这具尸体确实是被放了血,但远达不到干尸的程度,之所以呈现出皮包骨的状态,更多是张老太本身年老体衰的缘故。 再看心口处,张家人已经将尸体处理的十分干净,布做的假心脏放置其中。伤疤比碗口还大,伤口规整,取心脏是搓搓有余了。更重要的是,这两处伤都没有留下妖气,若真是妖怪所为,伤口处应当有妖气。 秦未容询问了当夜张家人发现尸体时的情景,张家人回忆到,当夜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老太太身边的侍女,后来张家其他人才陆续赶到,当时老太太满身是血地躺在床上,被褥被浸湿,可室内却没有血迹,心脏还被贼人取了去,这种诡异的手法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便猜测是妖怪害死了老太太。 重新将棺材盖上,秦未容又问:“我听说,被妖怪害死的不止一家,你可知道还有谁吗?” “还有谢家!他家的女儿是第一个被猫妖咬死的。就在四天前的晚上!” 二人在张家长子的带领下来到谢家,谢家夫人因为女儿的死病倒,如今卧床不起,谢家老爷在他们几番解释后才算是同意开棺,但是因为是未出阁的姑娘,他们并不能仔细查看胸口的伤。 但很明显这具尸体同样没有携带妖气。因为是年轻的姑娘,更能看出其并没有被吸血,传言果然不能全信。 能在短短两天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害两人,还诡异的带走了死者的心脏,杀人者肯定不是妖,极有可能是武功高强的人,说不定就是那晚的神秘人。 见过谢家姑娘的尸体,秦未容不免有些担心贺晓梅的安危。她虽然会些符文之术,可若挖心凶手真是王府的神秘人,以她的本事根本无法反抗。 这夜,城内的一颗大树上,秦未容依旧双手枕着头,一只脚吊在树干上,一晃一晃的。他随手抓起一把雪,几番折腾,捏出个雪人。 “林焕,你看这像不像你?” 小石子成了雪人的眼睛,树枝成了它的手,最瞩目的是它头顶的枯枝。 “这是什么?”林焕看着松针问道。 “鹊尾冠呀。” 万般精致的鹊尾冠竟成了枯枝?“不像。”林焕冷声道。 “哈哈哈哈哈哈,这般可爱的雪人,我要用法术把它留存下来。”秦未容轻轻一指,雪人变成水晶人。 片刻寂静后,秦未容正儿八经的说道:“林焕,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林焕端坐在树干上,回道:“故弄玄虚,目的非常。” 秦未容立即坐起身来,道:“我也这般认为!目前我也只能想明白三点,其一,也是最明显的一点,尸体上没有妖气,所以此事定不是妖所为。其二,尸体心口处的伤口整齐非常,应当是利器所伤。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张家人所说,侍女发现老太太死去时,她的全身和被褥都是血,但房间内却很干净,说明卧房不是杀人现场,当然,也不排除凶手当场杀了人,然后大费周章,清理现场的可能,但这样被发现的风险有些大了。所以我推测,老太太应当是被凶手用被褥裹着掳走,在被褥上被杀死,而后又被用被褥裹着放了回来,至于凶手为何不选择更为稳妥的抛尸,目前我只能解释为他对自己的计划十分自信,让一个简单的杀人取心案变妖精鬼怪的悬案。凶手应当是个武功了得同时还极度自负的人。” 林焕听完秦未容的分析,点了点头,又道:“依你之见,他的目的是什么?” 秦未容想了想,才道:“死者除了都是女性,也找不到什么共同点,张、谢两家也没有共同的仇家,凶手又莫名其妙的带走了俩人的心脏,所以这目的嘛,我暂时还想不明白。” 林焕缓缓道:“据我所知,修真界一些灵根微弱的邪修,会内斗相食,他们以他人心头血炼化,直接提获取他们灵力修为。在人界灵气稀薄的环境下,提炼他们心头血,以精气替换灵气,此类事应当也有。” 秦未容第一反应便是那晚的神秘人,那人修为不在他二人之下,在人界这种灵气稀薄的地方丝毫不见有灵气匮乏的症状,也许他正是用这种法子补充灵气呢。 这夜,两人无法入眠。 第二日一早,零星的几个菜农开始出摊买菜,一个老伯将昨天的烂叶收捡完,正准备倒进街角的沟渠中,忽然沟渠内一双瘦猴般的手,引起了他的注意,蹲下身看去,只见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他,苍白的肌肤紧贴着头骨,一具被冰冻的尸体出现在眼前,响彻云霄的尖叫声打破了漠县安静的清晨。守在城内的秦林二人连忙赶来,周围已经围了五六个早起的菜农。 秦未容将尸体抬出污秽的沟渠,只见这具尸体布满血污,心脏被人挖去,因为正处冬季,血液浸染的破烂衣衫已经冻成块儿,沟渠里还有不少冻结的暗红色冰块,这具没有被处理过的尸体,一看就知道生前又老又病,这让秦未容开始怀疑之前的假设,若真是以心头血提炼他人精气,又怎会挑选这么一个瘦弱病态的老翁?之前的张家老太也是如此,难道这凶手就好这口? 这边秦未容正在检查尸体,林焕忽然说道:“此人,我认识。” 秦未容停下手中的动作,惊讶地抬头看向林焕。 “此人是我那日卖延寿丹时,救过的一名乞丐。”虽然这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但从他的穿着和脸上标志性的疮,林焕还是认出了这人。 秦未容忽然想到了一个被他们忽略的点,张家的老太太吃过延寿丹,路边的老乞丐也吃过延寿丹,谢家的姑娘是否也吃过延寿丹呢?秦未容赶紧将这一想法告诉林焕,二人马不停蹄赶到谢家,不出所料谢家姑娘从小身体不好,本以为活不过二十,恰巧那日隔壁张家老太买了延寿丹,当即见效,赶忙也买了为数不多的延寿丹。 林焕携带的延寿丹总共不超过十十颗,这三个被害人却都服用过,他们可不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搞明白了这一点,秦未容为贺晓梅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儿。 老乞丐没有亲朋,死了多日却没人发现,直到今天才被人恰巧看到,秦未容为他念完安神咒,挖了个坑草草下葬。 行至无人处,林焕拿出一块汲气玉,招来无妄,插剑入地,手中结起法印,一道亮光从手传入剑内,再从剑身游走至地下,化作数道光点,四散而去。而他手中汲气玉的灵气也被消耗一空,化作细沙从指缝流走。 几户人家的上空结成束缚法阵,只等凶手再次行动。 “溯源术!”溯源术能在七七四十九天以内,找回自己的东西,此阵法十分消耗灵力,林焕的身体刚刚恢复,秦未容不免有些担心。 二人守着法阵,深夜,上空的法印传来鸣叫,只见不远处的上空,法印忽然急速收拢,像渔网一般誓要困住入侵者。在知道有第三个修士的情况下,二人不敢耽搁,立即赶去查看。 入侵者被一个无形的东西困在原地,如同一口大钟,叫他无处可逃,当秦林二人赶到时,法阵中的人还在剧烈挣扎,林焕随手一挥,三人周围结起一重结界。 “是你?!”秦未容看着法印中的人,惊呼出声。此人正是绿衣女子身边的刀疤男——阿南,那日截杀了他的马,被林焕打伤,想不到这么快便好了。 阿南抬头一看,竟又是这两人,他脸色骤变,眉宇间陡然露出凶悍的神色,咬牙切齿间,眼神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狠厉之色。靠在腰间的右手忽然挥出,一把匕首赫然划破法印,重获自由他立即站起身来,反握匕首向二人袭来。 二人没料到他的匕首居然能破开法印,绝不是凡物! 阿南凭借强劲的臂力将林焕连连逼退,林焕快速的躲闪,阿南连他的衣袖都碰不到。另一边秦未容赶忙化出藤蔓,一甩而出,控制住阿南挥匕的右手。匕首在他指间辗转,轻松将藤蔓割断,阿南一转攻势,袭向秦未容。 秦未容立即招来红叶,瞬间化作三股藤蔓,从不同的方向攻去,说时迟那时快,匕首忽然变长,变成一把长刀,阿南在地上翻滚数圈,斩断红叶藤蔓,又忽的跃起,手中长刀再次变短,如利箭般射来,空中利箭化为三支,秦未容始料未及,飞身躲避,却还是被其中一支划破衣袖。 回身时,林焕已招来无妄,没了匕首的阿南,不过两招,便被锁喉。秦未容拔下插在墙上的三把匕首,将其合在一起。这匕首的材质分明是修真界才有的冥铁,一件极品法器,看来神秘人与凶手确实脱不了干系。 “这把匕首,是谁给你的?”秦未容沉声问道。 阿南偏头不语。 “到底是谁?” 阿南依旧不回答。 秦未容又道:“既然你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那就回答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或者说,你为什么要杀这些人?” 话说开了,阿南也不再沉默,反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不重要。” 阿南不再退缩,“你们既然已经抓住我,就不要再废话,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非也!我们抓你只是为了抓住你背后的人,还无辜死去的人一个公道,杀你?没兴趣。” 阿南听到这里,抬起头,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没有所谓的背后的人!你们抓住了我,把我送官,该怎么判我都认了,这些孽事就能了了!” 秦未容皱眉,“你这说辞也太老套了吧?你觉得我们会相信吗?” 阿南低头又不再说话。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只好自己猜咯。上次你身边的那位绿衣姑娘应该就是你的主子吧?你的主子命你杀这些人,还挖去了心脏,这样做应该是想要心头血吧?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时吗?你主子说,家里有人病了,想买延寿丹,林焕拒绝了,所以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你这次杀的人,又都是吃过延寿丹的人。取了他们的心头血,加以炼化,以为这样就能提炼出延寿丹,这就是你们的目的,是吗?”这种取心头血炼化的手段实在残忍! 阿南眼睛骤然瞪大,看来是猜对了,取心头血的目的的确不如他们最初猜测的那般,是为了提炼精气以代替灵气,而是为了延寿丹。那么那晚的神秘人会不会就是绿衣女子呢? 正当他们打算进一步询问阿南时,一个人匆匆赶到,她手里的长刀已经指明了她的身份,但她并不是秦林二人猜测的绿衣女子。 只见来人锦衣华袍,冷艳无双。阿南一见到她,立刻叩拜行礼,低声道:“王妃。” 敬王妃一眼扫过他,转头对秦未容和林焕道:“想不到人界不只我一位修士啊!” “误入而已。”林焕回答到。 “谁不是呢?既然大家都是误入,困于人界,同病相怜,你们又何苦次次在我的地盘上,兴风作浪呢?”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秦未容气极反笑,道:“王妃可误会了。我们深夜潜入王府只为找人,抓阿南,也是因为他杀了人,本就该绳之以法。” 王妃听到此话,当即怒不可遏,对跪在地上的阿南大声呵斥道:“他们说的话可当真?!你为何要杀人?!” 面对王妃的询问,阿南作为王府的侍卫,竟然拒不开口。 秦未容也算是真的搞明白了,只怕这一切都是绿衣女子一个人的主意。而绿衣女子的身份也不言而喻了,“王妃可有个女儿?” 听到这话,王妃不再逼问阿南,她缓缓地看向秦未容,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和翕指示?”赵和翕,自然就是绿衣女子,敬王和王妃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