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流光半缘君》 第一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林曦轻手轻脚的掩上门,当晨阳中清新的空气吸入肺中,她重重的吐出一夜的憋闷,如离窝的小鸟般,带着种种好奇,轻快的扑入干净的街道,久违的亲切,让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扬着。 夏天太阳的温度,没有晒走她对这个城市的孺慕,仿佛回到母亲怀抱的孩子,每一寸气息都让她悸动和留恋,在新生中重叠着记忆,找寻着以往的熟悉,接受着城市的改变,她漫步轻盈,不知时光的流逝,直到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小溪,你人呢?昨天不是和你说了,中午在courtyaydmarriott吃饭给你洗尘的吗?我们早早的就来了,就差你了,不是又丢了吧?要我开车来接你吗?”很好,声音只有催促没有暴烈,证明早上萧然对颜筱雨的安慰成功奏效。 “啊,就来,就来!”自己居然走了一个上午而不知累,望望手机,11:30,林曦伸手拦下一辆的士。 筱雨可真会挑日子,周末,所有的朋友都有空闲,听说自己回来,个个都兴冲冲的赶来了,自己迟到,似乎有些不太好。 “师傅,能快些吗?”小声的询问着。 “尽量,尽量。”师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地方音,轻声细语让人听着舒服,“今天日子好,结婚的人多,又是周末,路上有点堵,要不小姐,你在街对面下车,穿过马路就到了,不然我送你到门口又要绕个圈,浪费你的时间。” “行!谢谢师傅。”酒店的招牌在阳光下闪着,林曦开心的跳下车,对着司机师傅摆摆手。 师傅还真没说错,今天举行婚礼的人真的很多,才一下车,对面望着courtyaydmarriott门口就站着一对新人,新娘子长长的拖尾婚纱,全身缀满了珍珠和碎钻,极其抢眼,手中的香槟色玫瑰捧花上垂下的缕缕丝带调皮的缠上了她的手腕,她轻抖着手臂,却无奈的向身边的男子投去求助的眼光,男子立即体贴的将丝带从她的腕中扯下,两人相视一笑。 一身剪裁出色的银灰色armani包裹着他笔挺的身材,黑色的衬衫让他显得有些劲瘦,微长的发打理得井井有条,额前垂下一缕碎丝,飘来荡去,挺直的鼻梁下,嘴唇弯出开心的弧度,深邃的眼此刻也配合着快乐的神情。 他周旋在来往的宾客间,不时与美丽的新娘交换一个幸福的眼神,是旁人能感应,却无法插入的彼此默契。 林曦有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凉水,头顶的炙热瞬间转为北极的冰寒,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自己的双眼上,牢牢的盯着街对面的新人。 他——沈君晔,事隔三年,她依旧逃不开他的梦魇,千万人同享的城市,竟然狭小如此,还未曾心理防备,就这么相撞了。而更可笑的是,与他再见的第一面,竟然是在他与她人的婚礼上。 仿佛感受到了一抹注视的眼光,安若梦寻找着目光投来的方向,街对面,一位清丽的女子随意的一身短袖t恤,淡蓝色的牛仔短裤,光洁雪白的小腿上,一双休闲旅游鞋——很显然,她不是来参加婚礼的,明亮的大眼此刻正无措的望着自己,眼中的惊慌,痛苦,无奈,挣扎,种种复杂神色搀杂在一起,未施脂粉的清汤脸,为了清爽斜编的发辫,让安若梦在短暂的思索后瞪大了眼,不置信的低呼,“君,君晔。” 在她呼声响起的同时,沈君晔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顺着她眼光的方向,目光对上的瞬间,他所有的表情在脸上凝固,轻轻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那深邃的眼中,突然展现的意外,惊讶,还有兴奋。 “小溪。”喉咙紧的有些打不开,那无数次低喃的名字,在出口后化为轻轻的叹息,他猛的惊醒,再没有任何形象的一声大叫,“小溪!” 林曦被叫声惊的一缩,对面的人已经起动,向着她的方向,那动作,依旧潇洒俊逸。 下意识的伸手一拦,一辆的士车稳稳的停在她面前,没有任何思索的拉开车门,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丢进去,“开车,快开车。”似乎只要迟疑一秒,那身后的洪水猛兽就要冲上来将她淹没。 车子一个加速,迅速驶向马路,而那银灰色的身影,在数次险险被车擦撞后,只能望着的士的背影,不断的重复低声着两个字,“小溪,小溪,小溪……” “君晔,别追了,她已经走了。”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似梦醒般,他抓上好友的手,苦笑着摇头,“刚才是我看错了吗?” “你没看错,昨天我在学校碰见她看望导师。” “那……” “她不想见你,连提都不准我们提。” 长长的一声叹息,“她该恨的,确实该的。” “但那不是你的错……” 第二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两天前 林曦从行李传输带上扯下自己的小箱子,三年了,离去时孑然一身,归来时依旧行囊空空,不知算不算得轻松。 巨大明亮的机场玻璃,衬出明媚的晴蓝,曾经的自己,多少次仰首这方天空,笑的如它一般纯净?还是亲切呵,没有哪里的晴朗有如它的魅力,让自己能这样静静的沉迷。 “小溪!”惊喜的俏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认出了那声音,望过去,几步远的前方,曾熟悉身影隐约几丝陌生,但眼中那份旧日的光彩,却没变丝毫呢。真让人安心而感动。 “你这个没良心的,一走这么久,我们这些朋友都抛弃了,枉费人家为你相思数年,哭掉几公升的泪水。”林曦不吭声,只是歉意的微笑,任凭好友如爆豆子一样喋喋不休的指责,在她大喘气的当口,终于低低的喊了声,“小雨。” “呜。。。”大眼中的水气瞬间变为倾盆大雨,紧紧的抱上林曦的肩膀,“没良心!姐妹情哪里去了?当初说走就走,那个人真值得你为他这样?” “小雨,我们能回去再哭吗?”林曦拍着她的肩膀取笑,“你哭的太没形象了,白白给这个城市丢脸。” “谁说的?”颜筱雨赶紧用力的吸吸鼻子,竭力恢复精明强干的得意模样:“我和这个城市一样,青春,朝气,活泼。” 在好友身上飞快上下瞥一眼,林曦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确实,你身上的衣服和这个城市一样,越来越透明了。” 看着车窗外飞掠过的风景,渐渐有些笑不出了。记忆,被一路熟悉不过的街景暗示,自然而然,醒了。以为防筑好的心墙,骤然遭遇突袭,开始亮起危险的讯号。她不出声的努力抵御着,心,在进攻与防守间浅痛徘徊。 “林曦是吧,你别再打了,他不会接你电话的。” “他不会娶你的,电话都呼叫转移到我这了,你还不明白吗?” “不知道你在自大什么,沈君晔玩你呢,不过是报复你三年前的分手,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要的就是你丢人。” “那些亲戚朋友,就麻烦你自己转达了,酒店那些,订金不要了,反正不也没办证嘛。” “房子在你名下的,他叫我告诉你,送你了,补偿你这段时间陪在他身边让他取乐。” “他就要和我结婚了,欢迎你到时候来观礼。” 人的际遇很奇怪。越想逃避的东西,往往会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偏偏的撞上。无法面对,却不得不面对,越是想忘记的,越清晰,世情,大抵如此吧…… “小溪,这一次回来,呆多久嘛?”闪烁着热切,林曦的手臂被摇晃着。 抽回目光,她几乎感谢好友的打岔。却有意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不是你让我回来替你一个月的吗?你要陪同你的白马去环欧洲游,却偏偏不肯放弃那些所谓的补习费,收了一堆学生,现在没办法了,让我江湖救急。” 嘴唇一瘪,颜筱雨委委屈屈的解释,“现在学生不爱读书,想尽办法钻美术艺术类的大门,现在暑假两个月,可是带美术课的好时机,学生挤破门的送上来,我总不能把钱往外推吧?谁知道,前几天,那家伙说什么因为我常年抱怨,终于请到年假,陪我什么环欧洲一月自驾游,这可是我多少年的期盼啊,现在钱收了,学生的课开了,不是退钱就能简单了结的嘛。”一面堆起满脸讨好的笑,“当初我们同学里,就你的专业和设计最好,你现在不是在那小镇上当老师吗?暑假两个月,替我一个月的工,工资算你的,顺便给你机会见见我们这些老朋友,一举多得,我好吧。” “拿来!”林曦不讲一点情面的手一摊。 “什么?” “机票钱。” “你,臭女人,我大清早巴巴来接你,往返油费就近百块了,你不是这么计较吧?”对上林曦坚持的眼,气焰又矮了几分,可怜巴巴的,“我知道,是我白住了你家房子三年,没交一分钱房租,可我也替你守了这三年嘛。” “那不是我的房子!”立刻,不由得心生抵触。 “写着你的名字,不管你承不承认,确实是你的啊。” “说了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别再提了。”不耐,还带着烦闷。三年了,三年的自我催眠,自己居然连提及一个和他有关东西的勇气都没有。 “小溪,别这样,其实他……” “别给我提他!”突然拔高的声音,连林曦自己都被那突然的怒意吓到了。 “你啊,还是死心眼儿?”颜筱雨叹息一句,望着陷入坐椅中不再言语的好友。握了握林曦的手,“回去吧,不面对,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坚强。” 这道理,她何尝不明白?林曦感激好友的关心,却只是抿唇点了点头,故作轻松的伸手去捏筱雨的脸,成功的留下两个手印:“反正只替你挡这一次哦,下不为例!” “啊。。”明显的失望:“说不定我回来就要结婚了,还想你当我的伴娘呢。” “那可不行,我那边还有工作。” “钱少又没意思,别干了,你不是网上接公司的设计单吗?那钱足够养活你自己了,不是这么没义气吧?” “再说吧。”拗不过好友,只能胡乱的应付。 “不行,你一定要答应我,想当年,我也是你的伴娘人选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颜筱雨懊恼的捂上嘴,偷眼瞧着好友。 林曦却凝神望着车窗,仿佛没有听到,耳边又飘起了那几段忘也忘不掉的对白: “当初你无情的抛弃他,现在他还你一报,大家彼此彼此,就这么简单。” “有这个时间打电话,不如想想如何应付那即将到来的满座宾朋,和他们说新郎逃婚的事实。” 无数的片段电闪而过,清晰的仿佛就在昨天,那抑止呼吸的沉闷在胸口越聚越浓,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要再想,却在一个又一个画面中继续自我折磨,所有的坚强和精明干练,在甫重归这片土地的时候,宣告全线瓦解崩盘。 “回那边去住吧,你总不能在酒店呆一个月,这里的物价,呆上一个月的酒店我怕要赚半年才够付。” 朋友的讨好表情让林曦苦笑,“我突然觉得答应你,是我犯的最大错误。” 三个月前,自以为已经足够淡然放下一切的自己,终于忍不住回了颜筱雨的qq留言,简单解释了这三年来自己的去向和发展,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她每天必然缠上自己一两个小时,理由是自己应该补偿她的相思之苦,再然后,就是苦苦哀求自己一定要解的燃眉之急。 会回来,一则确实是想见见多年的好友,再则,是以为自己终于放下了,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三年,对自己来说应该足够了。 至少,她这么认为。 “我们有太久没有在一起谈心聊天了,就象大学那时候,多单纯的日子,真怀念呀!”大大的打了个呵欠,“怀念我们一起抄作业,偷溜上通宵网,翘课让同学代点名,而我们窝在宿舍呼呼大睡的日子,多逍遥自在啊。” 丢给她一个大白眼,“你就记得这个,还记得什么?” 一手握着方向盘,一边扳着手指头,颜筱雨努力的回忆着,“记得学校镜子一样的稀饭,水煮的菜,篮球场上奔跑的帅哥,半夜躲在蚊帐里吃东西的舍友,还有,还有,穷到没钱一人凑几毛钱跑去小卖部买散烟。。。” 一巴拍在她的手上,打掉她努力的思索,“好了,你脑子里就全是不好东西,还带学生呢,毁人不倦。” “还抽烟么?”努努嘴,用眼神示意夹层抽屉,有需要自己动手的表情。 彼此会心的一笑,林曦不客气的翻找着,点燃一根,顺势递给身边的朋友,再为自己燃上,在长长吐出的烟雾中迷蒙。 是谁说的,点燃的是香烟,吸进的是寂寞,看烟雾在手中升腾,思绪蔓延,女人抽烟,只是抽一种孤单,品位自己独自走过的人生岁月。 “既然回来了,有什么地方想走走看看的?” 吐出长长的烟圈,“既然回来了,我如果不去见老师,会不会说我不尊师重道?” “他们只会懊恼自己当初教育失败!” 长长的笑声在车内回荡,驱散心头的点点不安,回归的,是多年的友情关怀。 第三章 往事后期空记省 林曦一个人独自漫步在校园前长长的坡道上,因为临近假期,不少提前放假的学生已经离去,偌大的校园也失去了人气,就连这平日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学生,路上也寻不见几个,倒是给了她更多的宁静,本来说登门拜访导师,却被告知老师正在学校做课题,到是给了她重温故里的机会。 “小溪,猜我给你买什么吃的?”风中哆嗦的身影不停的跳着,脸上,是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什么?”探出小脸,如狗儿般凑过去上下闻着,转而故做不屑的别开脸,“烤红薯,才不要吃,走在大马路上,吃的一脸黄黄绿绿的,人家会以为我在吃……”活活的把那个煞风景的字咽回肚子里。 “那你吃不吃?”挑着眉,促狭的眼挤弄着。 “吃!”跳着身体,用力的够着他高举在手中的黑乎乎的一团。 “不是说吃这个象在吃那个啥吗?”爽朗的笑声逗着不停跳脚的人儿。 “不管,不管,要吃,要吃!”够不着,索性抱上他的腰,小脑袋直蹭着他的怀抱。 “给你,给你,好吃鬼。”大掌揉上她的脑袋,揉乱一头长发。 曾几何时,这最普通的牵手,顺着心灵的罅隙,如同大石上滴滴淌落的水珠,侵蚀着坚固的壁垒,稍不留神,就渗透沁入。 粒粒鹅卵石铺就的道路在两岸垂柳中伸向远方,几张长长的石凳错落的躺在草丛中,风中躁热的气息隐隐传送着青草香,送落一两枚落叶,浅浅的撒在水面上,惬意的躺着,在没有一点浪漫气氛的学校里,这里是唯一引起人心底小小温柔与暧昧的角落。 林曦拾起一粒小小的石子,远远的向着水面斜飞过去,拉着脑袋望着那一道细细的弧线。 “扑通!” 不出所料,重重的沉进水底,打扰了鱼儿的好眠。 林曦垂下脑袋,连个水漂学了这么久也不会打,数年如一日的没有运动细胞,走路都会左脚绊右脚摔倒的自己,常被他笑话,却往往在自己踉跄间先伸出手,然后一个爆栗敲上脑袋,无奈又好笑的嚷着,“若是没有我扶着,你以后怎么办?” 不屑的抽动嘴角,就是这个扬言要扶着自己一辈子的男人,让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经历摔了最重的一个跟头,那又怎么样?依然爬起来了,这个世界,谁离了谁又不能活? 再想的洒脱,都遮掩不了心头的点点酸意,不需要太多跌宕起伏的激情,当劳燕分飞已成事实的今天,最腐心蚀肝的就是那最生活中最细微的点点滴滴习惯,早已经侵入骨髓,剥离之痛,又岂会低于那刮骨疗伤? 轻轻的在石凳上坐下,这是自己以往熟悉的地方,每每碧草如丝的日子,自己在这一呆就是一整天,一副画夹,几只画笔,就能在安心中度过一天,只是这样的安静,在遇见他后,渐渐消失。 抚着一根根林立的铁栅栏,顺着缝隙将墙内的风景收入眼内,枝叶摇曳的光影间隐约的一角红白相间的楼影,透露着几分书香气息。 林曦涨着红脸,一步步拾级而上,偌大的校园逛了一圈,早已晒的如脱了水耷拉的哈吧狗,有一步没一步的爬着,反正放假期间,应该没人看见她难看的形象,这老旧的教学楼,居然只有楼梯,也不替那些老迈教授们的身体着想。 林曦沉浸在自己内心咒骂中,没有注意匆匆由上而下的一道人影。 急促的脚步声入耳,林曦急忙抬头,只看见一个黑影已经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刚才笃定没有人走楼梯,大咧咧的占据着楼道的正中间,惊慌中让路,却发现腿早已软麻,侧身一歪,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哎哟。”手肘处阵阵疼痛,适才缺少运动细胞的自己毫不意外的撞到了墙壁,即使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还是忍不住叫出声。 “你没事吧?”宽厚的男声从头顶处传来,带着关切的语调。 “我,没事!”呲牙咧嘴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出来,看见一只大掌伸在自己面前。 “真的没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握住林曦的手,小心的保持距离扶她起来。 “谢谢,不用!”客气的抬头微笑,却在瞬间僵硬了表情。 “你。。”男子有些犹豫,片刻后转为惊喜,“小溪?” “呵呵,是啊。”干笑出声,既然认出来了,也没什么逃避的,林曦大方的一伸手,“好久不见,醒,醒哥……” 学校外的冰室中,冷气机突突的响着,带出苟延残喘的破碎**,刺激着脑神经一跳一跳的抽疼,无人的大厅,只有偶尔茶匙敲在玻璃壁沿上的小小清脆声伴随着压缩机的节奏。 “你。。”无声的有些尴尬,陈思醒看着面前一直低垂着头的林曦,终于打破沉闷的气氛,再不开口,只怕她就要在梦境中与自己叙旧了。 “很长时间都没你的消息了。”她变了,身上的青春可人早已散去,留下的,是自然外露的女人味,比之三年前,又成熟了不少,只一个客气的笑容,一个握手,便可见拿捏的分寸,这一切,都是她刻意锻炼的吗? 抬手拨开掉到额际的刘海,她优雅的一笑,“刚回来,两天,趁着暑假,替小雨带一个补习班,今天想说见见导师的,改天再约以前的老朋友坐坐,却运气这么好的碰到你,真要谢谢老天的安排。” 谢谢?是啊,真的要谢谢老天,在一处处熟悉的地方触景伤情就算了,竟然让自己碰上了朋友,不,是他的好友,是在试探自己心理底线的抗震能力吗? 哑然一笑,陈思醒放下手中的杯子,“原来你去了外地,难怪当初翻遍了整个城市也没有你的消息。” 翻遍整个城市?陈思醒疯狂的找过自己?以他们之间的友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吧,难道是因为……他? 念头才一冒泡,就被理智强压回了心里,暗自鄙视着自己,林曦嘲笑着根本不该出现的幻想。 “最近忙什么呢?”淡淡的男中音抑扬顿挫,很容易抓住他话里的重点,是长期讲课养成的好习惯。 “一直就是在网上找找有什么设计图的招标,中了就当外快,不过,不容易。”坦言自己的普通生活,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回来前,接了个单,是这里的公司,不需要上门,只把要做好的图发给他们就行。” “还是这么喜欢泡在网上。”感慨着曾经她给自己的印象,谁叫面前的女人,是自己自以为优秀的网络游戏微操中的滑铁卢,想不记忆深刻都不行,“还玩网游吗?” 第四章 去似朝露无觅处 “醒哥,我们都大了,那些年少青春,似乎不值得再拿出来提了。”温和的笑容,是拒绝再去触碰所有一切与他有关的回忆,只是,在不经意间,怀念总是如潮水般涌来,自己究竟是在提醒自己忘记,还是在提醒忘记中记得更牢? “还没有放下吗?”似乎有些了然,陈思醒的眼神小心的探索着,“他……” “醒哥!”脸上的笑容突然严肃,飞快的三字出口,打断了他下面的话,“我们是朋友,今天只谈我们,和别人无关。” “可是,你们都回来了,不应该……”急急的出口,再次被林曦无情的打断。 “哥哥,我只是来见导师的,能见到你,我非常开心,但是我在这里,也只呆上一两个月就走,太多以前的朋友我无暇过问,还是不要骚扰他人的平静生活。”话中的意思一听即明,陈思醒又怎么会不懂,继续纠缠,说不定以她的性格,会当场拂袖而去。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刚才即使陈思醒的话没有说完,林曦依然敏锐的捕捉到了话中的精髓,那句,你们都回来了,分明还指着另外一个人,该问吗?不该问吧? 用力的压下心头翻滚的浪滔,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和面容一样古井无波,那个人,已经与自己没有任何干系,他的所有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不明白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为的是什么?难道当年的羞辱还不够惨烈么?还是人性本劣的好了伤疤忘了痛? 林曦从沉思中醒来,发现陈思醒的沉默让空气凝滞的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过度,林曦挂上讨好的笑容,一如当初那样甜甜的一声,“醒哥哥!”当初他老实温和的性格,就是耐不住自己小魔女般擅变的脾气,往往被整的头大,只要这么连撒娇带服软的一声,一切化为乌有。 无奈的一声叹息,“你这丫头。” “哥哥,你这么好的脾气,还没给我找着嫂子么?”事隔多年,大家都大了,自己都二十六了,陈思醒也该二十七八了吧,这个性格温柔的男子,真不知道谁家女孩子有这么好的福气。 “还说我!”没好气的看她一眼,“男人三十不结婚都没人说,女孩子过了二十五若是还没嫁,可就是剩女了,当初身边认识的女孩子,个个都结婚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掏出手机,对着屏幕上的日期确认似的看了两眼,“你知道吗,那个安若梦,明天结婚。” 安若梦,安若梦,这个在无数个夜里让自己泪湿枕巾哭着醒来,一夜无眠只能在烟雾渺渺中稳定心绪的名字,一位拥有与这个名字同样美丽大方的女子,一位能够尖酸刻薄到字字如针似刀刻进自己心中的女子,她的名字,与他一起,是自己心中最深的痛,最讽刺的笑。 “他们终于要结婚了吗?”冷冷的一笑,带着无尽的嘲讽,“我还以为,当初我走了以后,他们就该迫不及待的走进婚姻的殿堂,怎么拖了三年这么久?” 为什么,为什么耳朵象炸了一样,发出嗡嗡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心象突然失了重,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为什么,为什么连呼吸都变的艰难,浅浅的一抽,就能痛进肺中,为什么,为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小溪,你似乎有些误会了,他……” “忘不了忘不了 忘不了你的错 忘不了你的好 忘不了雨中的散步 也忘不了那风里的拥抱 ………………”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陈思醒打住了下面的话,而林曦,手忙脚乱的在包里翻找着,看见闪烁在屏幕上那低垂四十五度角的撅嘴照片,林曦歉然的一笑:“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一边离开座位,一边顺手按下通话键,刚刚贴近耳朵,轻轻的一声:“喂!” “死小溪,你跑哪去了啊,大早出去看导师,这都快下午了,别告诉我你这个路痴又把自己给走丢了。”叫嚷着她的关心,颜筱雨的声音让林曦下意识的将手机拉远与耳朵的距离,心里咒骂着手机良好的通话性能。 呵呵一笑,林曦小声说着,“导师在学校做课题,我回学校看看,结果碰上了醒哥,聊聊近况。” “醒哥?”电话那头有着片刻的思索,再次化为佛门狮子吼,“陈思醒是吧?冤家路窄,有什么好聊的,那帮人我都三年没联系了,你说那么多干什么,一丘之貉,赶紧回来。” “好,好,好,我就回来。”安慰着好友,心里已然明白,自己不在的三年,筱雨定是把所有的错误都怪到了他们的头上,和他们之间断了所有的交往,同样,也不希望自己再与他或者他的好友有任何牵扯。 “别理他了,我刚打电话约了我们当初寝室的几位好朋友,商量着明天给你去哪接风洗尘呢,我给你三十分钟,快递到我面前,过时的话,大卸八块!”不待林曦回答,径自甩上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断线的嘟嘟声,林曦小小的摇了摇头,这朋友,多少年如一日,风风火火的性格,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醒哥,我昨天才回来,一切还没安顿好,朋友催着我回去,改日再聊吧。”看见他理解的点点头,林曦伸手掏向钱包,却被陈思醒拦了下来,“别别,我来,我来。”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继续纠缠,林曦将手缩了回来,“醒哥的电话号码变了没?” “没呢,你什么时候有空,随时找我。” “好!”只是她,却没有客套的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抬腿往门外走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一笑,林曦回头双手撑上桌子,声音虽低却清晰,“刚才哥哥说,过了二十五便是剩女了,只是……”调皮的一笑,“你又怎知我未嫁?” 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依旧在桌边发呆的人,高跟鞋敲着清脆的节奏,林曦优雅的离去。 “叮咚,叮咚。”几声连续的门铃声让刚刚起床的林曦好奇的从房间里伸出了脑袋,桌上的闹钟时针正指向早晨七点,是谁这么大早拜访? 透过门上的猫眼,门外的男子一只手架在门上门铃的位置,一身整齐的polo休闲装将他的高挑身材包装的近乎完美,熨的笔直的衬衫紧紧贴合在身上,灰色的上衣,咖啡色的皮带,只这一眼,对他的搭配,林曦给他打九十分,若不是那脸上的焦急不耐让他失了几分从容,她会毫不吝啬的再加几分。 男子显然耐性已经磨光,抬头望了望门铃的位置,似在思索着要不要继续按,林曦已经先一步将门打开了。 对于门后出现的陌生女子,萧然有瞬间的疑惑,两秒钟以后,他已经反应过来对面的女子是谁,帅气的一笑,伸出手,“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容易就敲开了门,你好,萧然。” 他,应该就是昨天晚上让颜筱雨怒气冲冲回来,把所有收拾好的衣服全部倒出来吼着断绝往来的人吧,林曦伸出手,有礼的回握,笑着让开位置,“林曦,她还在睡觉,如果你想听她的发泄,我可以转述给你,她说,如果那个小气男人来了,叫我千万别放进门。” “肯定不止,还有其他的,一起说吧,她的脾气我还能不知道?”一耸肩膀,他语带微笑。 “让那个吃醋小气男人去死吧,今天不让我穿露肩,明天我就穿露背,后天我就穿三点式上泳池,让他被醋淹死,我立马找过一个男人恩爱,再把他的遗照放在床头,天天看着我跟别人缠绵。”林曦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连串爆竹似的声音从颜筱雨的房间内传出。 “我进去看看她。”一丝苦笑,顾不得与林曦再多话,他匆匆进房。 林曦手捧着牛奶,抿唇微笑,不经意的将房间内的声音收入耳内。 “我错了还不行嘛。” “不管,我生气。” “那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气?” “不知道,你说,我自己挑。” “西门子新出了款手机,我买给你好不?当赔罪。” “不要!” “为什么?” “因为它姓西门。” “啊……” 林曦轻轻的掩上门,小情人的低声呢喃,虽不是故意,却总觉得似在偷窥他人的隐私,不如出门感受下这城市清新的朝气,到了吃饭的时间,直接赶去酒店就好。 想的美美的她,似乎忘记了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就这一次无心,让她再次遇见那三年中的梦魇,他的婚酒,竟然摆在筱雨为自己洗尘的酒店,天大的讽刺讥笑着自己的落魄,街对面的幸福和街这边的孤单,多么鲜明的对比。 第五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一) 蜷缩着身体,依然是无边的寒意,自以为坚强的防备,已不需要再考验,在他最开心的日子,她遇见了他,却发现,自己三年的锻炼,只在远远的一面间落荒而逃,无数次想象过的画面,自己应该优雅而大方,微笑着伸出手,一声祝福,再从容的漫步离开。 一滴泪水打落在摊开的掌心,圆圆的水渍,来不及晕开又承袭着另一波,小小的溅开,湿了掌心。 女人的眼泪,不是该淌落在为自己敞开的伟岸胸膛,让它承受脆弱,赐予力量与安慰么?一个人自艾自怜,除了浪费氯化纳之外,还有其他的作用吗? “小姑娘,到哪里?” 随之递过的,是一盒面纸。 “谢谢!”林曦轻声道谢,用力的吸吸鼻子,想要说出自己住的地址,却突然间想起,那里,曾是自己与沈君晔的婚房,只可惜,如今一切物是人非。 他,已是他人夫。 “我不知道,您随便开吧。”突然发现,这个自己熟悉的城市,所有的熟悉,都是不能触及的伤,剩下的,只有陌生,连个容身之处,都想不出来。 低沉沙哑的歌声骤然在车厢里响起,大的有些刺耳,林曦匆匆擦干脸上的泪水,重重的吸了口气,才按下通话键。 “小溪,你还没到吧?这里人很多,没位置,我们换地方吃,你在哪,我去接你。” 没位置?不是昨天才告诉自己定好了位置吗?筱雨她,是看见了他吧。 “嗯,你说哪,我让师傅开过去,刚才堵车,我还在路上呢。”她就要出去旅游了,不能让她再为自己担心。 “‘唐宫’吧,你认识不?” “认识,没问题,就到。” 盖上电话,林曦压下心头所有的沉闷,拍拍脸,练习着完美的微笑。 那个人,就不要再想了吧,自己与他,只不过是一场偶遇,让自己得知他的消息,从此,不必再挂念,这次碰面,让自己知道他结婚的消息,也算是一个收获,至此,磐石般的心再不会松动,至少,不会再因他。 只是她忘记了,命运之手的玩弄,往往就是,你越想要的,越是得不到,越是要逃避躲闪的,却不停的送到你的面前,好听,称之为——缘分,难听,称之为——孽债。 夏天的烈阳榨干了人体内最后一点耐性,从画室出来的林曦恨不能以最快的速度爬进车内,没有人性的颜筱雨只匆匆带自己来这里介绍一大堆没成熟的青萝卜后,便随着爱人奔赴机场。 即使只是私人开设的画室没有什么规矩可言,只需搭一块衬布,竖上一个瓶子或者罐子,看着他们动笔,而自己在一旁休息,待出了些形状,再开始修改点拨,这些,对驾轻就熟的她而言,倒是不在话下,不过,那群青红小萝卜显然对这个新来的老师比对那破陶罐的兴趣大多了。 “林姐姐,你显得好小哦。”既然不是正规的教室,林曦更喜欢他们这么喊,只是这群与自己近三个带沟的孩子正值青春期,说话也自然肆无忌惮些。 “林姐姐,你有男朋友没有?” “林姐姐,新官上任,是不是该请我们出去吃一顿?联络感情?” 七嘴八舌的麻雀们显然和颜筱雨没大没小惯了,现在肯定也没想随便的放过她,一顿轰炸下来,手上的进度越来越慢,嘴巴皮倒是越磨越快。 望着调皮的一群半大不小的毛头,林曦又好气又好笑,对付这些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理,等他们自己累了,就老实了。 悄悄走出门的林曦望着手机上只有本地号码而没有姓名的来电发呆,自己才回来几天,该联系的朋友,都有号码,这个号码,会是谁? “您好,请问是林曦小姐吗?” 对面温柔客气的女声让林曦有片刻的迷茫,“是,我就是林曦。” “我是‘夕拾’工作室。”西式?西施?怎么有些熟悉? “上次您在网上的设计图被我们采纳了,只是我们在网上留言看您没有回复,您有空和我聊一下吗?”对面的好声好气的提醒着林曦的记忆。 嗷,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在回来前,看见网上有工作室征集设计稿,当时自己是入围了,回来事多,早有几日不曾上过线,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没想到竟然中标了。 “对不起,我最近一直很忙,没有上线,您有事可以和我电话里谈吗?” “是这样的,设计图有些地方想做些修改,您不上线,我没法发图告诉您修改哪些地方,而且,我也要给您传合同不是吗?”对面的女子温柔的浅笑出声。 抚上额角,倒是忘了这茬,人家还要给自己传合同,再等自己打印签完回寄过去。 “你们在哪条路上,不如我有空去一趟你们公司好了。”自己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同一城市。 “银城东路xx号xx大楼xx楼x座夕拾工作室,我姓李。” 银城东路?林曦左右望望,街口的路牌清晰的提示着,自己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过几条街区,小鬼们正在画画,自己开车去再赶回来,应该没有问题。 可惜,她在一次高估了自己的认路能力,在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圈之后,她终于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xx大楼。 从前,无论他在哪,自己只要丢了,一个电话,只要说出身边的标志,他就能准确的引导自己在迷途走出去,他曾笑言,为了自己,楞是活活的将整个城市所有的大型建筑都印进了脑子里,当他决然的离去,自己独自站在林立的大楼中,茫然四顾,却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拿起手机,却再也无人用那低沉的嗓音温柔的溺宠声笑着,“小笨蛋,又丢哪了?” 收起失落的心,林曦走进工作室接待台,扬起职业性的微笑,“您好,我姓林,约了李小姐。” “对不起,李秘书正在陪我们老板见客户,您稍等几分钟可以吗?” “没关系,我等等!”谁叫自己找个地方找了快四十分钟,现在轮到自己等人家。 环顾四周,茶色的玻璃几案边整齐的摆放着几本设计杂志,浅绿色的真皮沙发一看就有让人打心底沉进去的渴望。 优雅的在沙发上坐下,含笑接过递来的茶水,随意的静静翻起杂志。 一声门响,几声杂乱的脚步,间或着寒暄的言辞。 “李秘书,有位林小姐等您。”传入耳内的声音让林曦立刻放下手中的书本,轻盈的站起身,抬首望向声音的方向。 四十岁上下打扮的女子,套装整齐而职业,就连头发,都一丝不乱的盘在脑后,金边的丝光眼镜后,双眼闪烁着精明的光芒,真没想到,那电话中轻柔的声音,竟然是由她的口中说出,人不可貌相。 歉然的一笑,“对不起,我……” 所有的准备说辞,以及笑容,在见到她身后转身的男子后全部凝固。 一缕调皮的发垂在额前,挡住了斜飞的剑眉,却挡不住那深邃的眼眸,睿智的眸光正投射着笑意,贴身的浅蓝色衬衫外,米色的西装外套,勾勒出漂亮的肩臂。 林曦已经再没有时间去欣赏他的皮带或者长裤,因为那张脸,已经让她彻底失了神,微张的唇忍不住的颤抖着,自头顶沿着脊梁骨而下的寒意让她全身的毛孔都瞬间打开,不用看,只怕全身都已起了疙瘩。 “小溪!” 想拔腿就跑,却已经被他先声夺人,强忍着逃离的冲动,双腿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发软,脚下,如同踩着棉花般。 忍住,一定要忍住,一定要…… 不停的给自己打着气,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成功的在脸上扯出一抹笑意,伸出僵硬的如同刚从冰箱里拿出的冰棒一样的手臂,“好久不见,新婚快乐!” 同样的震惊让沈君晔陷入巨大的惊喜中,早忘记了身边的客户,一声轻轻的低呼,一步跨前,想要握上那双伸在自己面前的小手,“小溪。” “对不起,我还有些事,不打扰了。”再也忍受不了那锥心的痛,和那一阵阵无法呼吸的闷,踉跄着转身,飞奔而去。 “李秘书,就是这位林小姐找您……”身后,还是接待服务台小姐的柔声,只是她,再也顾不了那合同,那设计,满脑的,只有无数个质问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又遇到他,难道老天玩自己玩的还嫌不够?还是这拥有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真的太小? 第六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二) 沈君晔坐在办工桌后,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悦,品不出欢乐,对于下属来说,这是老板一贯的沉着,只有细心的人才会发现,他的双眼早不知游离到了什么地方。 听说公司又接洽了一笔数百万的生意,年轻人早忍不住的叽叽喳喳开来,声音越传越大。 “喂,你说今天的生意谈成了没有?”老板的房门一关,桌子后伸出一张年轻的姑娘脸,正是会计朱成碧,嘴快的程度和算账的能力一样无敌。 朝气的男孩子凑过脸,耳朵上还别着一只二b的铅笔,“没成吧,我刚刚从洗手间出来,撞见老板垂头丧气的脸呢。” “笨!”一把按下同僚的脑袋,另外一张秀气的女孩脸神神秘秘的伸了过来,“不知道别乱说,我从李秘书那听说,生意谈成了。” “真的啊?”几声惊喜中,凑在一起的脑袋又多了几个,“那是不是有奖金发了?” “就是,就是,最少也有顿奖励大餐吧。” “我还有更劲爆的消息呢。”女孩一挤眼,“我们老板刚才神色慌张的去追一个女的,丢下刚谈好生意的客户就跑了,还是李秘书应付的呢。” “真的假的啊?”男人狼嚎的声音中掺杂着几声女子的失落。 一拍胸脯,得意洋洋,“我许佳人会骗你们?我从前台那套来的,不信你们去问。” “你说,我们老板一向酒色不沾,上次你们还赌他是那个呢。”别着铅笔的男生挤眉弄眼,“那个妹妹一定很漂亮吧。” “据说一般般啊。”许佳人撑着脑袋,翻眼望着天花板,“而且前台说年纪也称不上妹妹了哟。” 铅笔男子一声怪笑,手指在鼻子前扇了扇,“好酸啊,这下我们工作室要泪流成海拉,芳心碎了一地。” “那也不一定。”朱成碧憋着嗓子,“不是说老板追人家,还失魂落魄吗?那就是人家不要他呗。” “我们老板这么英俊帅气,又年轻多金肯奋斗,除了死板点,哪里不好了?” “就是就是,你说他们是吵架了,还是有什么故事?” “我哪知道,问李秘书吧,她最清楚老板的事。” 聊的正起劲,冷不妨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有这个时间多嘴,不如赶紧干活,被老板知道你们私下议论他……” 话还没说话,一窝小麻雀顿时鸟兽散去,李绯的目光停留在房间最顶头那间关闭的门板上,抱着手中的文件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门前。 几声敲门后,里面并没有传来应声,她扭开把手,发现自己年轻的老板正深陷在皮质的椅坐里,眼神中闪着忧郁无助,眉头紧锁,连她进门都未曾发现,这是跟随他两年来,自己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如此神情。 当她今天看见那女孩的面容时,她也同时一惊,进出办公室这么多次,偶尔能撞见,他将一张照片小心的夹在书中,放进抽屉里,那来不及收拾的思念和牵挂,在满满失落的眼神中苦涩的展现,在被冷静的神色掩盖后渐渐消逝。 身为秘书,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本分,即使已过了年轻的冲动,时间久了多少也会好奇,更有无数机会在不经意间看见照片。 那是一张女孩做画的脸,她歪着脑袋专心的看着自己的画板,手指上沾满五彩的颜料,阳光撒落在她身后,投射出斑驳的树影,她不算漂亮,顶多清新可人,尽管今天是初次见面,自己老辣的眼光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当然还有自己老板失态下的帮忙让她更加肯定。 摊开手中的文件夹放在他面前,她声音平静,“上一次针对高级女白领的精装修公寓设计,我看了几次都不满意,在网上的征稿中看见一个设计投标非常好,联系了几次设计师,这个是她的资料、设计草图和价格,您过目。” “谢谢。”沈君晔的目光顿时恢复清明,颔首示意,“李姐,麻烦您给我杯咖啡。” 李绯转身离去,沈君晔拿过桌上的文件夹,目光刚刚扫过第一行,就定定的停住了。 姓名:林曦;联系电话:13xxxxxxxxx 由惊讶到狂喜,他听到自己重重抽气的声音,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生怕一个眨眼,那几个字就会从眼前消失。 捏着文件夹的手慢慢的收紧,雪白的纸上被捏出几道印记。 她回来了,在他以为所有的等待和期盼都会成为永生的思念时。 她真的回来了,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消散后的今天,这一次,是真实。 他静静的拉开抽屉,从书页中拿出照片,手指抚摸着那青春的脸,一声低喃,“小溪……” 照片无语,却能看见女子浅笑的纯真。 “君晔,你会不会一直牵着我?这里人好多,我怕丢了。” “我不会松手的,我会一直紧紧抓着你,笨蛋溪。” ''“那要是我丢了呢?” “就在原地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知道吗?” 他长长的一声叹息,唇,印上照片中女子的脸颊,“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不会了,小溪。” “叮铃铃……”铃声震散他的回味,扯着他的视线望见桌子上的内线电话。 会被李秘书切进来的,不是重要的客户就是自己的好友,他吸了口气,拿起电话,低沉的声音随即飘散在房间中。 “君晔,我是陈思醒。”对面的男声轻快的报出自己的名字,“我找到小溪以前的室友,她们前两天聚会,互留了电话,颜筱雨那丫头再三叮嘱不能给我们知道,我软磨硬泡费了好大功夫给弄来了。” “谢谢。”他对好友轻声道谢,“我刚刚看见公司投标过来的设计图,中标的居然是她。” “啊!”对面惊讶的出声,随即大笑出声,醇厚的男中音充斥整个话筒,“这是不是就叫天意?把她送到你面前让你们再续前缘?” 沈君晔端起面前冷掉的咖啡,啜饮一口,让那苦涩在舌间流转,“你以为她还会原谅我?” “那有什么?”对面的陈思醒丝毫不在意,“她前两天死犟着脾气不准我提你,这代表什么,她还恨你呗。” “你真直接。”沈君晔摇着头,看着手中的照片,温柔闪现眼底。 “有恨才有爱啊,她恨的不过是你当初抛弃她另结新欢,你只要解释清楚你没有娶安若梦,没有琵琶别抱,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她一定会回头的,呃,只要……”对面的声音一顿,小声的溜过一串字,“只要她没结婚。” “什么意思?”沈君晔身体不自觉的一僵,笑意僵硬在脸上,“你说她结婚了?” “我套她室友的话,人家也不知道,她口风很严,祝你好运。” “谢谢。”沈君晔握着电话,出神…… 第七章 对面无语人独立(一) 捧着手里的马克杯,林曦呆滞望着面前桌子上的粉红色单子,叹气,再叹气,还是叹气。 上面清晰的人民币二百元外加扣两分的字让她的心都快滴血了,怪谁呢,自己乱停车,活该。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自己这乱停乱放,也不可能在沈君晔追出来揪住自己之前绝尘而去,二百块,买个眼不见为净,倒也值了,只是,还是心痛,二百块,以自己每天泡面度日来算,早餐并了午餐,一天两顿,最少够吃二十天。 右脚踝处隐隐做痛,林曦苦着脸,打开桌上的药酒,小心的揉搓着,呲牙咧嘴的瞪着自己肿起的脚,痛恨自己少根弦的运动神经,落跑时在下台阶扭了脚,在隐约听到他匆忙追出的脚步声后挣扎进路边的车里,在他的叫声中踩下油门,又一次做了难看的逃兵。 随手拿起身边的遥控器,不停的跳着台,没有心思静下来认真的欣赏任何一部电视剧,只是希望有些声音的陪伴,让自己的空间不那么安静的吓人,可惜大面积的丰胸壮阳广告,似乎中国女人个个都是太阳蛋,男人个个都是太监转世,让她烦乱的心思在夸张的声音中更是暴躁不安,再次摇头按下了电源开关。 无聊的站起身,一步一跳的进房间,今天突然的跑开,多少有些不礼貌,希望那李秘书在线,自己在线上和她道个歉好了。 一上qq和msn,大串的遗留信息差点让她的电脑死机,略去一些广告,独独被她留下两个对话框,一个属于那李秘书,一个,属于秦明阳。 “您好,我是‘夕拾’工作室,您的设计图已经中选,请您尽快与我联系,签定合同。”这个,是李秘书的留言。 “小溪,我三日之后回国,你回来了,给我留下联系电话,我请你吃饭。”外带一张笑脸的,属于秦明阳。 懒懒的输入自己新的手机号码,发送完毕后关掉对话框,算算时间,他这两天到,有事当面聊就是了。 “对不起,今天突然有事先走了。”李秘书的头像亮着,林曦轻快的敲下几个字。 “没关系,我先把合同发给你。”对方迅速的发来邮件。 正当林曦逐字逐句看着合约时,包里的手机欢快的叫了起来。 掏出手机,一眼扫过,没有名字的号码提示着她应该是个不熟悉的人,匆匆的一眼间,林曦依稀记住了末尾的四位数字,1314,好记的很。 “喂,您好。”林曦清爽的声音透过声筒,却没有换来对方的回应,疑惑的看看手机,上面清楚的显示着满格信号,再次贴近耳边,“喂,喂……” 就在她的耐性即将被磨光决定挂上电话时,那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是我!” 是他!沈君晔,即使是在三年后,即使只是简短的两字,她却能肯定,这个声音,是属于他的。 莫怪乎觉得那个号码有些眼熟,1314,一生一世,当初还是自己替他挑的,自从删了所有与他有关的资料,这个号码,也再没有出现在手机上过,乍一看,她居然没想起来,现在想起来,遥远的,就如同那个一生一世的誓言般恍惚。 “小溪,你还在吗?”长久的不出声,对面传来他的问声。 依旧没有出声,只余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打在声筒上,提示着对方她的存在。 “你,终于回来了。”对面的人,似有无数的话要说,最终化为一声欣慰的叹息。 “啪!”直接合上手机,林曦闭上眼,紧紧的咬着下唇,不愿意去想他怎么得到自己的号码,不愿意去想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不够大方,她只知道,此刻的心,跳的很快,很快。 “叮咚……”清晰的门铃声传来,似乎有些急迫,在没有听到应答后紧接着按下第二声,第三声。 “来了,来了。”收拾起失魂落魄的心,急忙的出声阻止那扰人的烦恼,林曦单脚一步步的跳到门口,凑到猫眼前,吃晚饭的点,谁没事上门骚扰? 只一眼,她就呆滞在门前,如同公园门口的泥雕铜塑,手撑着门板,大眼睁的溜圆,心口狂跳,面前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不管如何用力的呼吸,都不能填满那空洞的肺,怎么可能,他,他是怎么找到这来的,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她开始后悔,后悔适才出声,现在,自己能不能继续做那掩耳盗铃之徒? “小溪,开门,我知道你在。”门外响起他低沉的声音,还如从前般带着天生的温柔。 猫眼处的光亮被阴影遮挡,之后便渺无声息,她,就在门后,沈君晔终于忍不住的出声。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两人谁都没有出声。似在互相较劲,却偏偏谁都没有离去。 隔着一扇门,却似有诡异的气息在流转波动,林曦在无数次用力的呼吸后,终于打开了门上的小格。 “您好,请问找我什么事?”公式化的脸上挂着疏离的客气,林曦没将门打开的意思。 “我,我想和你说些事。”贪婪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小小的门格上,只能看见她一双灵动的大眼,少了些活泼,却多了份成熟。 当思念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情绪猛烈的撞击着他的胸膛,激动的声音都需要用力的克制才能平静,沈君晔的笑,多了分欣慰,却隐瞒不住眼中的悸动。 眼光在他脸上一扫,“对不起,我很忙,如果您是来叙旧的,请恕我没有时间接待,改日再约。”微微一笑,就待关上两人之间小小的联系。 “小溪!”伸手一拍,林曦所有紧绷的神经被巨大的声音惊吓的一缩,下意识的一退步,右脚又一次传来剧烈的疼痛,身体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尽管地上铺着木头,这么结实的与地板直接接触,林曦还是疼的呲牙咧嘴,一只手揉着可怜的伤处,又摸摸发麻的臀,自己难道和这个城市犯冲?从回来的那天起,不是撞伤就是摔伤,当然,最大的灾难,还是碰上他。 眼前突然消失的人影和人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让沈君晔顿时焦急。 “小溪,小溪,你有没有怎么样?”震天般的拍门声和他的呼唤声同时猛的响起,呆坐在地上的林曦被门上的巨响震的耳膜发疼。 “我没事!”若是自己再不出声,不知道楼上楼下的左邻右舍会不会一起出来看看自己这里是不是闹出了人命。 看着重新出现的她的脸,平静的没有一丝表情,突显出自己适才可笑的失态,沈君晔讪讪的缩回了手,却还是忍不住关心,出声询问,“你没事吧?” 哈,没事吧?林曦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讽刺,当初让自己独自面对近百亲戚好友解释他的失踪,为什么没想过问自己有没有事? 往事再上心头,林曦连最普通的笑都吝于展示在他面前,“沈先生下班不回家,在一个彼此都不太熟悉的女人门前大呼小叫,似乎影响不太好,天气太热,沈先生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谈。” “小溪,我是真的有事要和你谈。”门外的他,皱着眉,声音低沉却无奈。 “对不起!”冷冷的打断他下面的话,“我叫林曦,你可以叫我林小姐或者林女士,我想,我们之间还没有熟到互道昵称的地步吧。” 看着他无语的垂下头,林曦趁机将门格关上,当一切被阻断,他颓然的表情,却没有让她有半分胜利的感觉。 撑着墙壁,小心的将脚跟挨向地面,一点点放上身体的力量,似乎没有开始那么疼痛,可以一步步慢慢的移动了。 想起电脑对面,还有个等着自己回话的李秘书,林曦决定无视门外那个男人,只可惜伤员的腿才刚刚迈出一步,耳边的门铃声又一次响起。 忍住心里想要出口骂人的冲动,林曦再次抽开门上的窗格,挤出敷衍的假笑,“沈先生,如果您想叙旧的话,那么请您省些口水,回去吧。” 他定定的看着她,面前的人,口气虽然冷淡,却有遮掩不住的不耐烦,双眼瞪的大大,闪着清亮的光,一如以往没有耐性,看来三年的磨练,只是磨掉了一层表皮,骨子里的她,还是自己熟悉的性格。 他突然笑了,低低的声音透着性感,一声声,轻轻的,深邃的眼弯弯的,写满笑意,“那我和你谈公事,行吗?” “哈!”忍不住地表示自己的不屑,林曦歪着脑袋,嘴角抽出一丝冷笑,“公事?我们之间有什么公事上的联系?我怎么不知道?” “还记得你在‘夕拾’工作室投标中的那个设计吗?”他伸手将额前调皮的头发拨到脸侧,俊朗的侧脸随意中散发着吸引力。 “记得,怎么了?”冷声回答,心头却不期然的涌起一丝怪异的感觉,今天下午,就是在那个地方,自己遇到了他,难道…… “那是我开的!”不出所料,他的回答让隐隐猜到答案的林曦心头一沉,却又没来由的一松。 第八章 对面无语人独立(二) “恭喜你,生意越做越大。”这一次的笑容,是由衷的,为他高兴。 他一直都是聪明而上进的,从当初的穷困潦倒到如今的意气风发,曾经吃的苦,是该得到回报。“没想到,从电脑做到房地产策划,你越来越全面了。” “电脑?”沈君晔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古怪的冷笑,“那个三年前就倒了。” “啊?”林曦忍不住的倒吸一口气,“怎么可能?” 三年前,在与自己新婚前,他的电脑店不是生意红火,接的公司单一笔一笔的吗?怎么算,也不可能倒闭啊,自己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份了,四个月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愿意听,我可以慢慢的把当年的事告诉你,不过,你确认要这么隔着和我谈事?”用眼神示意着林曦,“你不觉得这道铁栅栏怎么看怎么象是监狱的大门?” “哦!”下意识的将手放在门把上,林曦低头摸索着安全锁,却猛的一怔,手如触电般缩了回来。 他还是那么容易就让自己卸下心防,不过一两句话,就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简单的一个动作,自己就冲动的开门。 脸色一整,又恢复了那个冷冰冰的表情,“沈……董事长?ceo?老板?”从鼻子里挤出一个笑声,“真难得,一个这么小小的设计合同,居然劳驾了如此高级的人物上门和我谈,我林曦真是受宠若惊,不过很可惜,我想没有必要谈了,这个合同,我不想接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冷然的关上门上的窗格,故意避开不看向他的脸,林曦迅速的跳回房间,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到最大,让那些夸张的声音布满整个房间,遮掩掉一切她不想听到的声音。 电脑上的头像闪烁着,正是李秘书在询问着自己对合同的意见,只是现在的林曦已经完全失去了谈下的欲望,望着屏幕上自己看了一半的合同,她直接敲下这么几个字,“对不起,设计图不卖,请您联系其他人。” 不想再纠缠下去,直接关上电脑,将自己抛进床里,拿着枕头压上自己的脑袋,试图将适才的一幕幕从脑海中摈除,只是,一闭上眼,眼前一张张闪过的,全是沈君晔的脸,有年轻飞扬的他,有壮志豪心的他,还有如今意气风发的他,象一部无声的电影,又似快进的dv,不断的闪现着他的改变,只是,无论如何的改变,他都是英俊而潇洒,散发着吸引人的魅力,至少,依旧足以让她的心纷乱。 直到天际发白,林曦才猛然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在杂乱的思绪中失眠一夜,看看床头的时钟,摇摇晃晃的起床,身体一个不稳,再次倒进松软的被褥间。 懊恼的抚上额角,一夜无眠加上低血糖,让她感觉到整个天花板都是旋转的,摸索着探向床头,翻出手机里的号码,按下通话键。 “喂,萌萌啊,我今天有些事,你早点去画室开门,让他们画静物,明天我来改。”有气无力的声音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凄惨。 “林姐,你放心吧,我会看着这帮小鬼头的。”对面轻快的女声,让林曦放下了心,胡云萌,一个暑期打工的姑娘,二十的豆蔻年华,活泼的性子,还有张青春可人的脸,难得的是工作认真又尽心,林曦庆幸请了这个好帮手,才不至于让自己顶着绵软的身体开工。 把手机埋进枕头下,林曦疲惫的大脑也到了临界点,彻底陷入梦乡昏昏睡去。 一阵阵似有若无却执着的声音将她从深眠中直接拉到清醒的边缘,林曦叹息着摸出手机,忍住心中的不耐,连眼皮都懒得睁开。 “喂,哪位?”没有睡够的声音还透着隐隐的火气。 “林小姐,我是‘夕拾’工作室的李秘书,您还记得吗?”对面传来女子温柔的声音。 “‘夕拾’工作室?”渐渐清醒的她突然想起了昨天自己的留言,“我不是说了不和你们合作了吗?” “可是您的设计我真的很满意,还是希望您能考虑下和我们的合作,如果你觉得条款方面还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希望能和您详细谈谈。”没有一点因为林曦的态度而打退堂鼓,继续轻柔的说着。 “不合适的地方?我觉得你那个老板不合适,你能换吗?”没好气的出口,想起昨天沈君晔的话,“我想价钱再翻个两倍,你能接受吗?” 林曦根本就是没诚心的和她谈,只想对方赶紧挂上电话,好让自己继续补眠,只可惜,她似乎低估了对方的耐心。 “如果您不喜欢见到我们老板,那没关系,只要您把合同寄来,稿样我们采纳后,立即把钱给您打过去,您根本不需要和我们老板有任何接触。”对面几声低笑,“至于您对价格的要求,请给我时间考虑,我会再联系您的。” “呃,那好吧。” 挂上电话,以她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最终还是没有硬到底而留了回旋的余地,不过自己那个狮子大开口,彼此应该是没有机会合作了。 一通电话后,林曦已经彻底清醒,肚子里咕噜声大的快追上打鼓了,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人却懒懒的不想动,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吹多了,只觉得腰酸背痛,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 手机又一次的震动,林曦强打精神,入眼的,是自己最不想见到的那个号码,1314,现在已经折磨的自己要生要死了,他还闹腾什么? 直觉的想要按掉,却在伸手的片刻间改变了想法,刻意的挂掉,说不定他会继续打,就让他以为自己没带手机好了。 几分钟后,当所有的吵闹终于平静时,林曦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电话响着的时候,她居然几次有接听的冲动。 平静了没有两分钟,清脆的信息提示音送来一条信息,“我希望有机会向你解释三年前的事,沈君晔。” 第九章 对面无语人独立(三) 呆呆的坐在床上,无意识的开合着手机,屋子里回荡着单调的啪啪声,林曦的脑袋中,似乎正有一个小人,拉扯着花瓣,喃喃低语,“去,不去,去,不去,……” 深深的吸了口气,三年来的不甘最终占了上风,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忍不住的颤抖,在自己的后悔还没有侵蚀大脑之前,飞快的按下回复,“好!” 信息的提示声激动着她的心,或者说,从她同意再次见面时,心脏就没有平静过。 “今晚七点半,redtod,我等你来。”了了几字,仿佛听到了他温柔的语调,让她的心说不出的沉重。 终于承认了自己确实被他信息中解释二字占据了所有的思想,林曦的眼神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飞上那滴答的钟,在无数次暗自痛恨时钟如此慢的速度后,猛的反映过来此刻自己的邋遢和狼狈,飞快的扑进洗脸间,却发现,马尾太青春,编发太随意,直发过于年轻,卷发过于老成。 恼怒的将一头乱草揉成草垛,林曦泄气的冲回房间,把自己简易的行李箱中所剩无几的衣服全部倒进床间,绿色洋装,会不会太跳脱?白色长裙,会不会太淑女?黑色套装,会不会太老成?紫色小礼服,又不是参加正式的晚宴,有必要这么隆重吗? 自己不过是见前未婚夫,现在别人的丈夫,需要这么在意和打扮吗?即使骨子里面不愿意丢脸,可是这样的费心,早不是那个随意抓抓就草草出门的林曦。 就在这患得患失中,时间飞快的流逝,等肚子的抗议声起,却发现时间早已经过了约定的七点半,惊慌之下,傻傻的抓上一旁的衬衫牛仔短裤,套上身冲出了门。 即使夏天的黑夜来的比较晚,但是路两旁的华灯已次第的亮了起来,五彩的霓虹炫耀着都市的繁华,各色的形男素女们流连着江边的绿地青草,碧绿的丝带边,清新的江风静逸怡人,漫步街头,吹散一天的愁绪与烦躁,波光粼粼中,颤抖着城市的灯火,喷泉的珍珠中,洒落无数少女梦幻的彩虹。 林曦静静的站在喷泉边,风中吹散的水雾轻轻扑上脸颊,湿润着她的脸,对面的落地玻璃窗边,坐着修长的侧影,贴身的名牌西装,正与对面的女子侃侃而谈,不时一个抬手,袖子边闪亮的袖扣刺痛她的眼,想要踏前一步,却怎么也无法抬腿,隔着水雾就这么望着,望着他谈笑风声,望着他潇洒的举手投足,望着他的整洁优雅,她的眼中,慢慢闪烁出泪花。 两个人只隔着几步,一块玻璃,却似隔着山水天涯,他面前的,正是那美丽过人的安若梦,那一身高级的洋装,仿佛与他天生是该在这种地方消费,而自己,休闲牛仔,平头老百姓,注定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 心中突然释然,他不再是曾经那个穷困的男子,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家庭殷实的自己,三年的执意,求一个答案,却在此刻发现,答案早已存在,只是自己没懂。 手机的脆响打断了她继续的感怀,李秘书温柔的声音却让林曦心头怒火顿起。 “林小姐,我们老板已经答应了您的要求,明天您就可以和我们签合同了。” 是吗?几千的生意被他做成了上万,就凭自己,怕还没那么高的身价,他肯同意,是出于补偿的目的吗? “我直接寄合同给你好了。”他既然肯给,自己为什么不收? 再次远远的望着窗边的两人,林曦的脚步渐渐后退,转身间,没入人群中。 天色渐暗,白天的热意被爬上的清凉代替,黑暗的的朦胧中,城市少了那快节奏的纷扰,剩下的喧闹更多的是休憩的舒畅。 街头,林曦漫无目的的走着,美丽的街景,华丽的城市,橱窗里闪亮的灯光,晃花了她的眼,却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 “吱!”一声长长的刹车,抓回了她早已经走失多时的神智。 “对不起,对不起!”不待对方开口,林曦飞快的道歉,在人家发怒前先声放低姿态。 “走路小心点。”匆匆丢下一句,摩托车从她身边一掠而过,留下一脸呆笑的她在原地目送。 神智回来了,也听到了皮包里手机欢快的歌唱。 “喂!”刚刚说出一个字,对面一个爽朗的笑声感染着她的嘴角也弯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呢?我回国开会,听说你回来了,想让你请客吃饭的,结果你居然不接我电话,害我饿死了。”男子的笑声远远的透过电话,穿进她的耳内。 啊,是他,秦明阳。 林曦的眼前闪过一个开朗的大男孩形象,自己和他似乎也有数年未见,自从,自从那次合作之后。 “你家就在这里,还让我请客吃饭,太不厚道了吧?”笑着出声,“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吗?你家亲亲杨童叶呢?没陪你一起回国?” 对面传来一个更大的笑声,“说来话长啊,要不见面谈,你在哪?” 抬头望望四周,林曦有些懊恼的抓上头,没好气的出声,“我走丢了,不认识。” “哇哈哈,你还是这么没头脑。”秦明阳很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要不你挑一个地方,我们在那碰,我还没吃饭呢。” “去外面吃,不如回我家吃呢,反正大夏天的,也不急着那么早吃饭吧?”林曦的郁闷因为他的出现一扫而空,“你到xx路路口等我,我这就回来,咱们上超市买了回家做。” “你是在给我省钱吗?”他大笑出声。 对着老天一翻白眼,这家伙,出国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如果你一定要请我吃的话,你可以把饭钱折现给我。” 第十章 暗潮汹涌色平静(一) “你想吃什么?”推着手上的推车,林曦将一包包的菜丢进车筐,嘴巴也没闲着。 “我想吃烧鹅!”飞快的接着她的嘴,眼睛四下寻找着。 林曦又一次的呆滞,“你不是吧?这么怪的爱好?” 拍上她的肩膀,秦明阳一付苦大仇深的表情,“你不知道啊,在加州,鹅是保护动物,吃了犯法的,这两年,想的我梦里都是烧鹅。” 用力的憋住笑,林曦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一会我们买烧鹅,让你吃够了回去。” 飞快的点着头,秦明阳感慨着,“还是我比老婆有口福啊,回去一定要在她面前臭现。” “怎么?”从满架的菜中抬起眼,望着他的得意,“她没回来吗?难道家里还没同意?” “都六年了,早同意了。”对着林曦一扬眉毛:“是她怀孕了,受不了长途飞机的颠簸劳累,我没舍得她回来。” “哎呀,恭喜恭喜!”握上他的手,送出自己的祝福,大力的抖了两抖。 提到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秦明阳喜上眉梢,“她让我带了份礼物给你,若不是当年有你的帮忙,我们还没这么容易到一起呢,害得你和男朋友分手……” 挥挥手打断他下面的话,林曦故做不在意,“哪有的事,当年不是各取所需么,我们也是骗骗家长,你不也替我扛了个出国负心的罪名吗?我博取了家人的同情,换来几年的潇洒。” “咦?”他有些奇怪的望着林曦,“当年你和我假订婚,不是为了那个沈什么的吗?怎么,分手拉?” 林曦闷不做声,为什么早已远离的过去在这两日被不同的人频繁提及?早已结痂掉壳的伤处到此时才发现,其实一直就不曾长好,表面看上去无事,一旦触碰,还是隐隐的透着疼劲。 秦明阳依旧喋喋不休的罗嗦着,“我记得那时候,看见我们俩,还气的差点要揍我呢,更是被你两句话气成那样,那眼中的感情骗不了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林曦挤出一个笑容,却不知这样的笑容,比一条扭曲的苦瓜好不到哪去。 “他恨我,恨我当初和你在一起抛弃了他,所以,当他三年后回来,与我重新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不需要再去解释当年分手的目的,高兴的和他规划着未来,闪电般的宣布结婚。”低下头,忍住不让那酸酸的感觉泛上眼眶,“谁知道他早已有了新欢,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当年那次分手,就在婚礼前夕,他失踪了,留下我面对无数亲友的质问和种种嘲笑。” “他怎么能这样?”一个雄性的大吼换来超市无数注视的目光,林曦飞快的扯扯他的袖子。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飞快的拉着她的手,走到无人的角落,压低声音询问着,“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深吸几口气,还给他一个没事的表情,“三年前的事了,所以那时候我离开了这,就是没办法面对那么多的眼光,不过现在好了,我也回来了,一切都放下了。” “不行!我找他去,和他解释,你那都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帮我。”大眼一瞪,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拽着冲动的人,林曦一声苦笑,“解释什么,人家都结婚了,解释了又有什么用?他当年如果真爱我,就不会用那么狠的方式报复我,一人一次,也算公平,我都不记恨了,你找他干什么?” 拖着犹自愤愤不平的秦明阳重回购物区,一路上还能听到他低声的咒骂,“这也算男人么,不懂得珍惜这么好的女朋友,算什么东西……” “你的烧鹅,别嘀咕了!”好笑的指着不远处的烧腊店,看着他大包小包还鼓着嘴摇着脑袋念念有词的样子。 “小溪!”他突然放下手中的袋子,拍上她的肩,“你放心,哥哥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你喜欢黄的、白的、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哥哥都给你介绍,一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林曦的面部表情又一次的呆滞,嘴巴不自觉的抽搐,黄的?白的?黑的?他当是在商场挑衣服还是在狗市买宠物? 两人欢快的拿着大采购的东西返回,林曦的脑子里装的满满的全是菜单,不断的思索着晚餐做些什么,而这样的分神,对于走路不稳的她来说,下场可以预期。 电梯门刚打开,依旧两眼望天的她专心至致的想着,顺势一脚踏出,却忘记了电梯口那突出的小小的铁片,一个趔趄…… “啊……”长长的叫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拎着东西的手根本无法腾出空抓住任何支撑,只能不停的上下摇晃挣扎,却无法挣脱那强大的地心引力,直直的伸着脸往地上印去。 站在身后的秦明阳同样大包小包抓满了手,林曦更是站在他身前,身体早出了电梯门,此刻的场景对秦明阳来说,只有四个字——爱莫能助! 双眼一闭,林曦等待着预期的疼痛到来,乱晃的手甩出了不少袋子里的东西。 “小心!” 伴随着清朗的声音,她安全的被一双手扶住,落进一个宽厚的胸膛中。 “呃,谢谢!”悄悄的睁开眼睛,即使蠢笨如她般后知后觉,也知道有人让自己的脸及本来就不伟大的胸部脱离了与地面的亲密接触,轻声道着谢,脸红的不好意思抬头。 “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啊?”跟在身后的人笑着走出电梯,对着他面前的人连忙出声,“真不好意思,我朋友比较笨。” 客套的话刚出口,秦明阳望着眼前衣着不俗的男子,脑海中的记忆飞快的运转着,不确定的出口,“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林曦亦在同时抬头,抱歉的微笑刚刚爬上脸,就瞬间僵硬。 他怎么来了? 第十一章 暗潮汹涌色平静(二) “你怎么在这?”下意识的竖起全身的防备,后退两步与他保持着距离,却不期然的撞上从电梯内出来的秦明阳,身体一晃,被他飞快的从身后稳住。 “小心!”面前的人再次伸手,却在她警戒的眼神下停在了空中,关切的眼神写在脸上,林曦选择别开脸逃避着他的目光。 空气中闪着暧昧的火花,三人古怪的同时选择不发一声,任气流中波动着诡异。 秦明阳手中大袋小袋,早没有了多余的手去稳住林曦,适才那一下,不过是情急,直接挺起了胸膛接住她的狼狈,而这个姿势在此刻看来,却是说不清道不明,偏偏身前的林曦自从把头别开后,就选择沉默,让他前无进途,后无退路。 “我在redtod等了你两个小时,打你电话不接,怕你出什么意外,所以来看看。”楼道空旷的回音让他的清朗听起来有些低沉,沈君晔淡淡的出声。 眼光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林曦身上转到她身后的秦明阳,两人紧贴着的身体,还有秦明阳手中的东西,让他的眼有些了然的明白,低垂下的眼掩饰住飞快掠过的黯然,再抬头,已是平静如旧。 “是我想多了,对不起!”沈君晔伸出手,看见的是林曦不曾正视他的脸,还有秦明阳依旧迷惑的神情,手中的大袋小袋看来是腾不出空地来和他握手告别了,手指越过秦明阳,按下了电梯纽。 黄色的电梯灯已亮,数字在缓慢的一格格跳着,这短短的一分钟对林曦来说却象是一年那么久,不抬头,不出声,不看他的三不政策进行到底,心中却是掀起万丈波澜。 他为什么还能用这么真诚的声音说话? 他为什么还要亲自上门来找自己? 他为什么能将言行举止做出这么完美的关切? 不明白,只是一条短信,自己就傻傻的出门。 不明白,只是他和安若梦两人相谈甚欢,自己却看的刺眼非常。 不明白,明明错的是他,为什么自己却不敢抬头。 人家可是两口子呢,无论当年谁错谁对,如今自己可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为什么不干脆坦然面对? 所有的想法不过如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林曦抬起头,挂上完美的笑容,“谢谢你,真不好意思,因为他突然回来,让我情急之下,忘记打电话给你了,刚才可能在超市没有听到手机响,让你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轻柔的语调,客气的笑容,似有似无的距离,林曦歉意的眼光看上去真诚已极,“本来我也说,三年没见了,你和安若梦新婚,我连礼都没送,今天怎么都应该见见你们叙叙旧,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改天再约吧。” 娓娓的声音抑扬顿挫,没有任何瑕疵,却多了份疏离,少了些热情,“至于沈先生所谓的解释,我想没有必要了,解释之所以需要,是因为当事人在意,若当事人不在意,也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解释。” “我没……”沈君晔看着她的笑靥如花,正要接腔,一旁的秦明阳终于把手从大袋小袋中挣扎出来,礼貌的伸出手,“你好,秦明阳。” 眼光,落在秦明阳抓着袋子的左手上,一闪而过…… 他含笑握上,“沈君晔!” 一瞬间,林曦依稀看见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古怪,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她的左手无名指后。 戒指! 林曦心头一震,秦明阳的手上,刺眼的亮光在陈述一个事实,他有;而自己,没有,刻意营造的误会在小小的失误间被人看穿。 抱上秦明阳的手臂,她甜笑着,此刻无声胜有声。 误会的最高境界在于暧昧落入旁人眼中的余韵,她自然懂得如何利用身边的雄性生物。 “呃,既然来了,一起吃饭吧。”秦明阳不识时务的一句话,换来手臂内侧瞬间的剧痛,惨绿了脸。 “是啊,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吧。”缩回肇事的手指,她打开门,热情招呼着。 沈君晔一点头,没有半点推辞,施施然的进了屋,在晕黄的灯光下欣赏着简单的客厅摆设。 墙上巨大的水粉画透露着清新的味道,草木围绕中,蓝色的湖水倒影着阳光的粼粼,柳树低垂,樱花瓣在风中飞舞…… 简单的画风清新明丽,可以从了了几笔中感受到做画人当初的心境是如何的快乐飞扬,沈君晔沉思着,眼神中难掩惆怅,不是因为这画有多美,而是因为这画中的景致,太熟悉。 “小溪,以后我们结婚,我就把你的画挂的满墙都是。” “好啊,那你当我模特吧,我画人体。” 这房子,曾是自己与她一点一滴布置出来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两人留下的甜蜜,就连这画,都是自己亲手挂上去的。 画,依旧被塑料薄膜包裹着,就如同他们之间那全心布置却还来不及展示的婚姻,右下角的签名,也是一直雕在他心尖无数次的悸动,林曦。 眼神不自觉的温柔,手指触上画纸,摩挲着它,苦涩笑容因为回忆的展开而慢慢爬上脸庞。 “当啷……”一声碗碟碎裂的脆响,拉扯回他游离的心智,侧首厨房的位置,秦明阳正在手忙脚乱的收拾着。 “出去,这地方不要你帮忙。”林曦小声的咕哝着,催促着眼前占地方的人赶紧离开,狭小的厨房多了一个人,自己都没地方转身了。 秦明阳低下头,鬼鬼祟祟的贴上林曦的耳朵,“你告诉我,他是谁,不是才回来三天吗,这个人哪来的?”挤眉弄眼的神情调侃着她。 “他不是说了吗,沈君晔。”没好气的抬头,推着他,直接将他赶了出去。 秦明阳看见挖不出什么内幕,无聊的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朝那个在客厅里明显神不守舍的男人走去。 “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你。”秦明阳抓抓脑袋,爽朗的笑着,“我不常回国,也许以前见过,模糊了吧。” 沈君晔不置可否,目光冷淡,“可能吧。” 他没有更多的深言,也没有道破自己根本就记得秦明阳,六年前,自己曾看见林曦一手挽着母亲一手挽着他,快乐的叽叽喳喳,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轻巧的别开眼,更在自己的质问声中不冷不热的丢出一句分手。 几天后,自己答应了导师成为交换学生的一员远赴英国,去学习自己并不喜欢的金融策划,三年间靠自己的双手打拼自给自足,打工之余就是埋头苦读,导师的称赞中,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让自己有休息的空间,是怕大脑在空余中会去不自觉的想起一个人,那灵动似鸟儿的身影。 秦明阳应该不记得自己了,毕竟自己与当年也有太多的不同,他一举啤酒罐,两人一碰,沈君晔率先开口,“结婚多久了?” 看着手上的戒指,秦明阳忍不住的露出微笑,“两年多了,想想真不容易呢。” 已经两年了吗?原来自己放手了,就不可能再挽回,傻傻等待的原来一直都只有他一人。 轻咽下口下的啤酒,好苦。 “什么时候要孩子?” “什么时候?”秦明阳一楞,“已经……” “明阳,过来帮我一下!”林曦的声音‘适时’的从厨房里传出,“我忙不过来了。” “哦!”迅速的起身,对着沈君晔抱歉的一笑,他火急火燎的冲进厨房。 刚进厨房,就被林曦扯着领带拽低身体,恶狠狠的压低声音,“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吗?” “谁啊?”某只呆头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六年前被你刺激过的人,还记得吗?我们当初合演那场戏的时候,他不就在边上吗?”所有伪装的优雅大方被这个笨蛋气的飞到了九霄云外,林曦终于破功,恨不能掰开他的脑袋挖出他的记忆丢到他的手里。 “啊!”俊朗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反应,“那个甩了你的混蛋?” 一句话,让林曦的脸又黑了两层。 “我去打他出去!”一拽衣领,秦明阳就准备往外冲,被林曦死死的扯住。 打他出去?刚才是谁热情的招呼人家进来的,亏他好意思说。 “别再给我惹麻烦了行不,你就和当年一样,装装,ok?”瞪着溜圆的眼珠,林曦气不打一处来。 知错的好孩子一个劲的点头,“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于是,饭桌上…… “亲爱的,这是你最爱吃的鱼头,多吃点,乖。”在她惊恐的眼神中,关爱的鱼头夹进了她的碗里,同时关注的目光又多了两道。 谁告诉他自己吃鱼的?还是最痛恨的鱼头。 林曦的胃在闻到鱼腥味时已经发出了强烈抗议的翻搅,手指头都开始颤抖,因为小时候母亲的手艺不佳,导致她在吃鱼后有过一次剧烈的呕吐,从此只要闻到鱼味就开始反胃,而该死的秦明阳…… “还有这个,木耳菜吧,国外都吃不到,馋死我了,多吃点,多吃点。”这一次,关爱的绿色堆满了她的碗。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好心的尽什么地主之谊请他回家吃饭?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让他在超市里挑选食物?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无聊到要做这些自己不吃的东西? “啊,胡萝卜,你的……”大声的疼爱让林曦惊悚,筷子一伸,挡住他对自己继续的‘呵护’,挤出完美的笑容:“你刚回国,不用照顾我,自己吃,自己吃。” 一抬头,沈君晔不知何时早已放下了筷子,玩味的眼神扫过她的面前,“果然变了。” “那当然!”温柔女再次变身为完美的刺猬,“时间是很厉害的东西,沧海尚能变为桑田,何况人乎?” 只觉得他那目光特别的刺眼,林曦低下头,鼓起勇气,大口的往嘴巴里塞着菜,当那菜特有的泥气冲入鼻腔的时候,她只感觉到脑袋嗡的一声,似乎自己整张脸都变的绿油油的。 第十二章 暗潮汹涌色平静(三) “你们两就这么招待客人的吗?”沈君晔不期然的出声,眼神扫向堆在林曦碗里的鱼头,“我比较想吃那个。” 早顾不得他的话是不是有些失礼,林曦忙不迭的把鱼头丢进他的碗里,“是啊,是啊,招待不周,对不起,对不起。” 夹起面前的糖醋藕夹,沈君晔轻轻放到林曦的碗里,自己再夹起一块慢慢咀嚼着,“做的不错,手艺进步不少。” “都是超市现买的半成品,回来自己加工下而已。”不自觉的接过他的话茬,林曦的目光落在那酱红色的藕夹上,“喜欢吃,就只能靠自己做了,没人做给自己吃么。” 话音刚落,突然醒悟过来,干笑着一指秦明阳,“他世界各地的飞,指望不了的。” “你,也是刚回国吗?”温柔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不紧不慢的语调,轻易的撩动人心底的弦。 脸色一僵,林曦极不自在的垂下头,“是,是啊,比他早了几日,来见见老,老朋友,顺便替,替筱雨代几天课。” 他举起手中的杯子,轻轻的沽进一口,“什么时候生宝宝?” 不知道为什么,林曦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与他平静的交谈,更不敢看他的眼,现在的自己如坐针毡,对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也越来越感觉难以回答。 “别说我了,你不也是刚结婚吗,我,我敬你们一杯。”抓起面前的酒杯,大大的一口灌下。 沈君晔将她的不自在看在眼中,再看看她身边的秦明阳,她的慌乱,是因为不想提及太多与自己的曾经吗? “我没有……”话在嘴巴里刚转了个圈,还来不及完全的吐出。 “呕!”林曦突然站起身,捂着嘴冲入洗手间,声声干呕让在坐的两人同时起身跟在她身后快步冲入洗手间。 林曦趴在洗手池上,强忍着胃里一阵阵的抽搐翻涌,刚才那菜已经吃的自己难过极了,那一杯冰冷的酒更是让她再也忍不住。 按下冲水阀,她望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身后是两双担忧的眼,脚下一软,她被沈君晔飞快的接住,同时秦明阳的毛巾与热水已经递进手中。 她知道昨夜一夜没睡,空调吹的全身冰凉,早上就有些头晕目眩的,现在终于爆发出来了。 摆摆手,她突然发现自己被沈君晔搂着,一个挣扎用力的离开他的怀抱,“我没事。”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秦明阳不无担心,林曦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他忍不住的拿出电话。 “我开车送你去吧。”收回自己空落落的手,沈君晔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要出门。 林曦摇了摇头,吐干净了,人也清醒了,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 “不用了,这个医生也看不出什么,喝点热水就行了。”不过酒刺激了胃,能有什么大事? 她的坚持,两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默默的收拾起桌子。 林曦看着两个高大的男人在厨房里互相碍手碍脚,不时传来各种奇怪的声响,她无奈的摇着头,狭小的空间,自己一人已嫌拥挤,他们两个人一起进去,也不觉得难受? “咚!”一声,林曦无语,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是秦明阳这家伙又撞到了哪。 “你出去陪她吧,我来。”沈君晔一句话将他轰了出来。 “那你小心。”匆匆丢下一句,他揉着脑袋走到林曦身边,苦笑着,“你家的油烟机为什么装那么低?磕死我了。” 林曦端着杯子,眼神定定的望着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你还在想他?”他扳过她的脸,不赞同的神色写满双眼,“他结婚了。” 林曦没有说话,只是抽回了目光,投射在手中握着的马克杯上,久久叹了口气。 利索的将所有的杯盘碗碟洗好擦净、归位,沈君晔擦擦手走出厨房,“你们,没事吧?” “你怎么没撞到?”秦明阳的咕哝不知道是赞美还是诅咒,让他心里一阵发笑,好歹这里也曾经是自己一手布置起来的,多少还是熟悉的。 看着林曦的颜色渐渐恢复红润的颜色,他终于放下心,伸手勾起外套,“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打我电话。”抽出名片塞入秦明阳的掌中,他轻轻的走到林曦身边,“以后做设计,尽量远离电脑,要不买件防辐射的衣服。” “嘎?”不解的望着他,圆圆的眼睛象极了猫儿。 看了眼她放在玄关处的高跟鞋,抿了抿唇,终于轻柔的出声,“别穿高跟鞋了,对孩子不好。” 孩子?林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 “咔……”房门已被沈君晔关上,切断她最后出口的两个字,“孩子……” 望着眼前的门板,林曦呆若木鸡,沈君晔居然以为自己有了秦明阳的孩子。 “哇哈哈哈哈。”某人的大笑又一次炸响,“谁叫你刚才说和我结婚,又吐的惊天动地,连我这个准爸爸都觉得你和我家亲亲童叶的症状一模一样,他能不误会?” 虽然她很想一拳打掉他那可恶的笑容,看到面前扭曲变形的脸,她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笑到后面不住的摇头,“误会就误会吧,要的就是他误会。” 止住笑意,秦明阳正色的看着她,“其实他结婚是他的事,你为什么非要他误会你也结婚了?是不想输人?” 是吗?林曦不知道。 躲闪着秦明阳的目光,倔强的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不想沈君晔知道,就是不想他知道。 繁华的街道,闪亮的灯光耀花着人眼,段段相连,在飞速的车窗外,犹如一道道流星陨落。 沈君晔冰冷着脸,双手死死的握着方向盘,指节已泛起白色,明明是冷静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车子却如同在赛道上一般飞驰。 他不知道自己的仪表盘上的指针已经过了六十码,在人群拥挤的城市,尽管夜晚,这个速度已经很疯狂了。 他的眼前,飘过的是林曦那惨白的小脸,趴在洗脸台上干呕。 三年了,她依旧如此轻易的牵动他的心,让他在焦急中手足无措,看着她难受,他也象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般。 肩头,隐约传来芬芳,是她发间残留的清香,三年了,念旧的她竟连洗头水都未曾换过,熟悉的味道在嗅觉清醒的片刻侵蚀进他脑海,狠狠的翻出残存的所有记忆,恍如时空的交错。 是的,她念旧,喜欢什么就傻傻的一直坚持到底,很难改变。 唯独,对他…… 是他,亲手放弃了与她的一切,以决绝到近乎冷酷的方式,却每每在想起时抱着一种侥幸,一天没有听到她嫁人的消息,一天就留着一份希望,希望终有一日,能再站到她面前,轻轻的将所有故事告诉她。 她回来,在自己终于逃脱了带给她的灾难后,在自己终于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回来,带回了她的丈夫,她的孩子。 今所有的美好如薄冰蝉翼,在触碰间碎裂满地,她,终于也有不再坚持的时候了,使君未妇,罗敷有夫。 究竟是他残忍,还是她残忍? 车前人影一晃,沈君晔狠狠的打着方向盘,巨大的惯性让车整个打横,车头撞上了路边的安全带,幸亏是安全气囊及时弹开,才免除了他非死即伤的命运。 将头深埋在掌心,他闭上眼,却摒除不了那笑靥如花的容颜,跳脱的她,清纯的她,还有防备的她。 她恨自己,那双刻意隐藏的双眼中有自己熟悉看透的心绪,不想听他的解释,也无需再听,就让她恨吧,至少恨,能让她记得曾经有沈君晔这么一个人,也算是长驻在她心底了。 窗边,有人轻扣着玻璃,沈君晔按下车窗,对好心的路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跳下车,他随手打着拖车公司的电话,静静的靠着车门。 远处,喧闹的酒吧叫嚣着城市夜生活的上演,自从开公司以来,为了保持清醒的头脑谈合同,自己已很少碰酒,现在却也开始怀念那被麻醉神经后昏昏沉沉的暂时快感? 拖车很快来了,他丢出车钥匙和名片,迈步走向酒吧,在门前,象起什么似的在手机上按出熟悉的数字,“李姐,我是沈君晔,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第十三章 心机费尽缘一面(一) “老板,我的分机话筒出了些问题,一会才有人来修,能借你房间的电话打一下吗?”李绯敲开沈君晔的门。 “没关系,用吧。”埋首在无数的文件中,他手中的笔一点点的划过枝枝节节,笔挺的衬衫袖口被他随意的挽在肘间,领口的扣子也被扯开,为工作而暂时不修边幅的男人,也有一种独特吸引人的魅力。 李绯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手指按下几个键,在对方应答后,优雅出声,“林曦小姐吗?”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够身边的某人听见。 镜片后的双眼闪过玩味,没有放过她老板在瞬间停下的动作和抬首间几乎烧穿电话的炙热目光。 在秦明阳忙碌于会议后,林曦的生活终于又恢复了一个人的平静,悠闲而又忙碌的穿梭于家和画室之间,应付着小鬼头每天不断冒出的新奇想法,偶尔猜测下筱雨和萧然乐不思蜀到了欧洲的哪一个角落,生活简单而充实。 最终,她还是将设计稿与合同一起交了出去,没有去想任何心底的潜意识,就让自己单纯的为那笔收入动心好了,所以现在,她也不能不接来自于‘夕拾’工作室的电话。 “林曦小姐吗?”几次的通话,她已能很轻易的辨认出属于李秘书那独特的嗓音。 “我是。”心头飞快猜测着电话的目的,是样稿出了问题?还是合同有纰漏?或者…… “是这样的,最新的‘龙庭’楼盘落成,您有听说过吗?” ‘龙庭’?林曦一楞,当然听说过,以每平米十万元的价格建在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豪华住宅,所有的配备都是一流设计的楼盘,为了那些网球场,游泳池而荒废无数黄金商业用地,当然值得如此价格,只是自己这个土豆阶层,似乎一辈子也就够买个洗手间的,她说这个干什么? “嗯。”在不明对方目的的情况下,她以一个字代替心中的疑问,静等答案。 李绯的声音公式化的听不出一点其他的意味,“为了宣传,‘龙庭’的开发商邀请了世界知名设计师bowman,ailen,clovis来参加酒会,我们‘夕拾’工作室也有幸接到了邀请帖,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参加?” 有!怎么会没有? 所有象她一样默默无闻的小小设计人员,仰望着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天神们身上无数的光环,膜拜着他们手中杰出的设计,自读书起,他们就是她心中遥不可及的梦想和崇敬,而现在,居然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们,自己不是做梦吧,真的假的? “林小姐,林曦小姐……” 李绯的呼唤终于让她找到了自己的舌头,兴奋的有些结结巴巴,“在,我在,什,什么日子?” “日子是后天晚上,有些赶,我怕快递出问题耽误时间,林小姐有空吗?不麻烦的话可以来公司取一下请柬吗?如果麻烦,那我就下班后送过去。” 如此梦寐以求的酒会,让人家特地通知就算了,还要跑一趟送请柬,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可是自己去拿的话,不是就要碰到那个人了? “我,我……”期期艾艾的,脑子里半天没有斗争出个结果。 “没有关系,我给你送去好了,只是我们老板不在,我的工作有些忙,可能要稍晚一些。”李绯看着面前低头冷静看文件的沈君晔,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谎话,他难道不知道从自己的电话接通起,他手中‘认真’审视的文件就再没翻过一页吗? “啊,不用,不用,我去拿。”他不在,那太好了。 “那好,我等你来,再见。” 扣上电话,李绯望见沈君晔不满的眼神,随意的一摊手,“对不起老板,我一直忙,忘记给林小姐邮过去了,请原谅我这个儿子即将高考的可怜老女人吧。” 她都把话说完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放下笔,丢开面前根本没心思看的文件,沈君晔一皱眉,“为什么说我不在?” “大热天的,我一个老女人跑来跑去很可怜的,万一中暑病倒了,谁替我照顾儿子照顾家?”一点没有忏悔的自觉,李绯无所谓的念叨着,“反正林小姐也不会查你办公室,你窗帘一拉,谁知道你在?” 越是随意的口气沈君晔的眉头的川字型就越深,结合她刚才诡异的借电话行为,怎么看,怎么古怪,“李姐,好歹我也是你老板,算计上司似乎不该是秘书的行为。” “指使秘书在休息时间替老板办私事也不是一个秘书应尽的义务,而且没有加班费。”调侃的口吻从一本正经的嘴巴里说出,她连表情都是严谨和刻板。 “你是在向我抱怨侵占了你的私人时间而没有得到补偿吗?”他眼带笑意,悠闲的靠上椅背。 她的目光落在桌角上一张红色的请柬上——整个工作室,只有两张请柬,还是沈君晔的面子。 “我不介意您用这个补偿我,对于名人,我们也是怀着热切而激动的心情期待一见。” “你不需要监督那马上高考的儿子复习功课吗?我可怜的老女人秘书。”不动声色的一整文件,他轻巧的盖上被她觊觎的请柬。 “我以为你会对我的帮助说一声谢谢。”她语带璇玑。 “我绝不对把我卖了只为看好戏的人说谢谢。”他词锋尖利。 两个人聊着,冷不防门外传来轻细的声音,“您好,我约了李秘书。” 第十四章 心机费尽缘一面(二) 李绯有礼不失客气的招呼着林曦,她望着面前的一大堆,有些不知所措。 沈君晔在窗后,顺着百叶窗的缝隙,静静的望着那张素净的面容。 她总是在自己没有任何预料的时候出现,闪着一双灵动的眼,又在他人的热情中象惊吓的小鸟,飞快的逃离,一如自己与她的初次见面。 回忆,如潮水般涌动,纷至沓来。 “君晔,你技术好,给我报仇。”陈思醒指着电脑屏幕,“就是这个人妖,打了几次,我打不过她,你总不能看兄弟吃亏吧。” 沈君晔拍上朋友的肩,“游戏嘛就是找开心的,你别太认真啊,万一真是个妹妹,这么欺负人家,我会不好意思的。” 正说着,屏幕上一排刷屏的咒骂语句让他眉头一皱,秀气的嘴唇紧抿了起来,陈思醒哼声一笑,“看见没,是妹妹有这么骂人的?摆明是一个人妖,你打不打?” 沈君晔没有说话,只是将鼠标对着那个正在骂的起劲的精灵妹妹号,轻轻按下强制杀人键,在对方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状态下他大胜而回,白了一眼身边的好友,“这就是你口中那个无法应付的对手?” “怎么这么好杀?”陈思醒有些不相信般揉揉眼睛,“不可能。” “什么可能不可能。”沈君晔别回脸,摇头,“少玩些吧,还有一年毕业,不如想想找什么地方学习经验。” “留校呗。”陈思醒无所谓说着,“你和我都有机会留下来。” “我不想留校。”沈君晔叹了叹气。 放下手中的游戏,陈思醒看看好友,“导师不是说以你的成绩可以交换学生吗?要不你出去学习,回来就能大展拳脚了,我没有上进心,安逸的生活就是我的追求。” “再说吧。”沈君晔带过话题,不愿意去多想,出国交换学生,学费自然不需要自己担心,那生活费呢? 正思量间,手臂被旁边的人一扯,“君晔,你看……” 屏幕上,那个刚才被自己杀回去的精灵妹妹正站在自己面前,头顶上一排字,“刚才朋友说你技术很好,不如单挑吧,输的删号。” 挑衅到头上来了,岂能不接?他轻轻的敲下一个字,“好!” 当画面跳转到决斗场景时,对方灵动的一跃,飞快的跳出自己的攻击范围,一只小箭已向自己招呼过来,伤害不大,却如同蚕食般,在一点点消耗自己的红。 沈君晔隐约猜测着,这个人的操作,应该就是陈思醒口中的正主,以自己的小心翼翼,勉强与她缠斗着,确实不好应付。 身后早无声的围了不少人,看着这场精彩的打斗,也许是男人的好胜心,也许是删号的赌约,他的手指飞快切换技能,在红蓝的此消彼长中绚烂着纠缠。 “君晔,给我杀了这个‘流光飞舞’,死人妖!”陈思醒一声大吼,众人哄笑。 网吧中,骂骂咧咧自然是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就在同时,房间的另外一个角落中传来女人尖细的叫声,“小溪,给我扁死‘君临天下’,骂我人妖,不要脸!” 沈君晔手不自觉的一抖,停下了动作,就这一个失神,人物的血条已经见底,化为一道白光,决斗结束。 “哗!”身后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全部朝刚才发出声音的角落涌去,不知道是谁,一句惊叫,“哇,‘流光飞舞’真的是个妹妹也。” “是啊,是啊,好可爱的妹妹。” 还真是冤家路窄,能容纳几十万玩家的服务器里,居然让他们两个在同一个城市的同一家网吧的遇见,不可谓不巧。 沈君晔伸了伸头,被群狼围堵的缝隙中,他只看见一排细细的刘海下,那双灵动的眼,不知所措的游移在众人身上。 她怕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悄悄起身,把吵闹的人挤到一边,仔细的打量着她。 面前的她,甚至还穿着睡衣,维尼熊咧着大嘴冲着自己笑,而她,低垂着头,怯怯的看自己一眼,又飞快的低下,青黑的大眼圈是自己唯一的印象。 心疼,是瞬间的感觉,之后还有些怒意在渐渐蔓延。 撇了眼她身前的电脑,‘流光飞舞’,没错,是她,那良好的操作,就是她用眼下明显的青黑换来的吗? 她依旧低垂着脑袋,象是做错事的孩子,给他的,只有一个乱糟糟的头顶。 他暗暗发笑,伸出大掌,“你好,我是‘君临天下’。” “啊……”她一声低呼,抬起脸,在对上自己的笑容后猛的站起身,先是膝盖撞到了桌子,手肘磕到了键盘,脚绊到了凳子一个趔趄,就这么直愣愣的扑进了自己的怀抱。 “小心!”她真软,好小啊。 “谢谢!”她挣扎着从他怀抱里站起身,一拽身边的朋友,“我先走了,再见。” 就这么短短几步,他看见她撞到了扫地的大妈,脚踢上了垃圾桶,出门前肩膀似乎还与门有一次亲密接触。 她,是单单今天这样?还是一直都如此? 眼前的地面上,一张饭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清纯的面容,尖尖的下巴,姓名栏那清晰的写着两个字:林曦。 “喔。”伴随着一声口哨,“居然是我们学校的妹妹也。” 他将饭卡顺手揣进自己的口袋,林曦也好,‘流光飞舞’也好,她刚才说再见不是么,那么他期待着,再次见面的机会。 —————— “这些……”林曦看着面前的大包小包,“防辐射背心,孕妇钙片,高钙奶粉,孕妇装,居然还有平底拖鞋?” 她眨着不明白的眼,面前精明的女子眼神里分明写着揶揄,只是被眼镜片很好的掩盖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叫自己来来请柬的吗? “听说沈小姐怀孕了,出于个人的关爱,送上一些小礼物。”李绯不紧不慢的说着,看见对面俏丽的女子眼神中逐渐弥漫的怒意。 感觉一股热气顺着脑袋顶冲出,林曦憋着气,生怕一个不留心,那满心口的怒火会在自己的言语间泄露而出。 咬着后槽牙,心里无数遍咒骂着那个人,咒骂他的误会,咒骂他的仔细,更咒骂……他多余的关心。 “谢谢,不过我们之间只是合作的关系,这些礼物我不能收。”从大堆东西中抽出自己想要的请柬,有礼的一颔首,“代我向你们老板说声谢谢。” 沈君晔就这么缩在窗帘后,象一个偷窥的贼,将她的一颦一笑收入眼中,为自己的行为感觉可耻的同时,偏偏无法收回那牵恋的眼。 看着她踩着高跟鞋离去,英挺的眉头又一次紧蹙在一起,目光落在那尖细的鞋跟处,直到那纤细的人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狼狈的抽回眼光。 第十五章 魂牵梦绕系君身(一) “沈总,欢迎欢迎。”甫一出电梯,沈君晔这地产策划业的骄子顿时被不少人围在中间,寒暄招呼着。 人群中的他,俊瘦秀挺,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独特的男人魅力,灰色的外套勾勒出完美的肩线,浅银色黑条纹衬衫抢眼却不嚣张,浅笑间额前发丝飞扬,更衬托着他温文不失霸道的气势,在一群肚大腰圆的中年人中鹤立鸡群,早有不少女子闪出倾慕的眼神,在不着痕迹的聊天中靠近,希望能加深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没有发现他阳光的笑容下,频频瞄向电梯口的眼神。 “君晔!”安若梦挽着一名老者在众人的围堵中喊着他,沈君晔立即丢下身边的人快步上前,对着她身边的老者恭敬出声,“安伯父好。” 安怀言含笑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赞许的目光毫不吝啬他的喜欢,“君晔啊,你现在越来越出息了,现在杂志上都能看见对你的追捧,不错,不错。” “哪里,若没有当初伯父对我伸出援手,只怕现在我还在牢狱中渡过呢。”他由衷的谢谢面前的老者,是他的信任,让自己走到今天。 拍拍沈君晔的肩膀,安怀言哈哈大笑,“那是因为你值得,不过两百万买了你两年的拼死效命,这两年你何止替我赚进数千万,到现在我还在后悔,那时候要是买你十年,该多好。” 几句话的时间,早有更多的人将这次酒会的举办人安怀言拥在了中央,沈君晔有礼的从人群中走出,独自走向无人的窗边。 豪华酒店的顶层,可以轻易的将城市美丽的夜景收入眼中,俯瞰灯火明灭,有一种君临天下的豪气,更让心中溢满征服的欲望和感慨。 三年前,如果不是安怀言的出手,自己是否还因为诈骗罪而锒铛入狱,是否还在为无法偿还的两百万巨债挣扎着,如今对自己来说,两百万可能不是大数目,可是在这个平均工资不过两千多的城市,成为为吃饭而碌碌劳作的人们中的一员,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两百万,可能终其一生都将成为痛苦的负担。 三年前,曾是自己最风光快乐的时候,她即将成为自己的妻,不过转眼间,风云突变。 他逃跑了,因为不能让她与自己承担这一生的苦。 不能让她刚新婚,就成为半个寡妇,更不能让她替自己背上债务。 爱她,就让她幸福,宁愿她恨,也不让她知道真相。 现在,他想解释,她却再也不给他机会了。 有些事,错过了是一时,有些人,错过了是一世。 “你在想她?”冷不防一个声音,让他从短暂的失神中找回神智,抬眼间看见安若梦巧笑倩兮的脸。 他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杯子,“你越来越漂亮了。” “谢谢。”她优雅的与他并肩,眺望远景,“漂亮,却不足以吸引你。” 沈君晔摇摇头,“都说每个人是不完整的一个半圆,只有找到自己的另外一个半圆才是完整,你是半块美玉,而我是半块青砖,或许颜色相近,骨子里终究是不同的。” “你的另外半块青砖一直都是她……”她早已释然,自己美丽的外在,良好的教养和优渥的家庭条件都不足以让他动心,她称赞他的痴守,却也恨他的痴守。 “她结婚了。”似不经意的说着,却又忍不住将杯中酒仰首倒入喉内,明明是顶级名酒,为什么这么涩? “她怎么可以……”安若梦的手捂上唇,“你一直在等她,她怎么可以,你为她吃了那么多苦,她怎么可以。” 三年来,她是亲眼看着他发疯似的工作,两年间替自己的父亲赚进无数的钞票同时也为自己树立了无数的人脉关系网,两年期满,他毫不犹豫的放弃父亲给他的待遇,再次白手起家,也许他现在不是最强大的,但是谁都知道,沈君晔仅仅一年,在竞争激烈的地产策划业狠狠画下自己的版图,没有人敢小觑他,也只有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自残似的糟蹋自己的身体,只为了那个心中的梦——林曦。 “她恨我。”自嘲的出声,“恨也算一种牢记,不错了。” “我去和她解释,当年你是为了她好。”她忍不住声音大了些,“你只是不想她跟着你受苦。” “不用了!”他冷静的阻止她的意图,“她如果在意我,解释只会增加她的烦恼,她如果不在意我,又何须解释?” 安若梦没有继续坚持,只是叹息着摇头,“沈君晔,世界上还没有比你更笨的人?” 他笑而不答,只是遥望万家灯火,眼中朦胧一片。 在热闹的酒会中,他的背影有些莫名的孤寂,与这个场合格格不入。 人们惬意的交谈着,大部分人没有注意到匆匆而来的酒店经理,他额头冒汗,满脸紧张,看看人群中的安怀言,径直走向了安若梦。 “安小姐,刚才酒店的电梯出了点问题,在上升的时候突然出现故障。”他的话沈君晔收入耳内,却没有过多的关心,只是下一秒…… “电梯掉了两层就被保险卡住,本来应该问题不大,但是里面据说除了我们的电梯小姐外还有一名来参加酒会的孕妇,那孕妇似乎受了惊吓,有流产的迹象,我们的工作人员正在想办法打开电梯,您能不能看看是哪位嘉宾,通知下她的亲戚朋友。”几句话的功夫,他频频拭着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孕妇?”安若梦一楞,“我去问问。” 沈君晔握着酒杯的手一紧,目光投入人群,紧张的搜寻着…… 没有,到处都没有她。 那个纤细倔强的熟悉人影,似乎从自己到达后,就始终没有出现出,难道…… “砰!”酒杯从掌中滑落,掉在地面片片碎裂,一把揪住经理的前襟,“几层?电梯卡在几层?” “一,一层。”被他突然的怒意吓到一个哆嗦,经理脸色煞白,“电梯是从地下停车场升上来的,刚,刚到三层就掉,掉了下来,现在,停,停在一层。” “小溪!”安若梦还来不及反应,身边的男子已如风一般冲了出去,先是疯狂的按着另一部电梯,在看见显示的数字后,他扑向了一旁的安全通道,急促的脚步声中,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徒留一串匆忙回荡在楼梯间。 第十六章 魂牵梦绕系君身(二) 不知道自己转了多少个圈,他只知道快点,再快一点,恨不能肋下生了双翅飞到一层。 眼前依稀,是她苍白的脸,痛苦的表情,皱着脸拉着他的手,“君晔,好疼!” 她,一直依赖着自己,而自己,更是习惯了她的依赖。 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千万不能有事…… 杂乱的思绪伴随着他短暂的冲刺。刚到二楼,纷乱的人群,探头探脑的是被惊动的顾客,保安正在维持着秩序,不让其他人靠近电梯。 “让开!”一声气势十足的吼声,让保安还来不及出口的话飞快的咽进了肚子里,沈君晔面沉如水,大步走向电梯旁,那里正围着一堆人摊开图纸商讨着。 “门打开没有?”突然的声音让讨论的人一楞。 “我们正在想办法。”在估摸不出面前衣着高档的年轻人是什么背景的情况下,工作人员含糊不清的想带过话题。 “想办法?”先是轻轻的一声疑问,沈君晔挑着眉,嘴角扯了扯,瞬间爆发出火山喷发般的烈焰,“里面可是孕妇,万一有什么你们承担后果?” “我们一定会尽力的。”这话听在沈君晔的耳朵里,不啻于医生手术后摇头说着,我们已经尽力了。 “啪!”一手挥开面前长长的图纸,他们以为在营救人质吗?居然用大楼图纸,“打119,120,准备液压剪,千斤顶,这些你们难道都不会吗?”环顾四周,居然一种破拆装置都没有,他们还想保住这台电梯不成? “先生!”身边的人开始拉扯他的衣服,“这里不许外人……” “滚开!”沈君晔推开身边的人,“如果你们现在不破拆,我立即打电话给所有的媒体,电台,电视台,报纸,让他们现场报道你们是如何搭救客人的,我还可以保证,明天你们全程工作的录像就送到美国总部,让他们看看五星级白金酒店是如何办事的。” 丢下面面相觑的人,他扯开衣服,昂贵的西装就象破布一样被随意的丢在地上,他用力的砸上电梯门,尽量放稳声音让讲话听起来有绝对安全的说服力,“小溪,小溪,听到没有,我是君晔,别怕,千万别怕,知道吗?” 嘶嘶拉拉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杂音大的几乎听不到里面人的声音,“我们,我们还好,只是,只是这位女士受了点惊吓,一直喊肚子不舒服,你们,你们快一点。”勉强镇定的电梯小姐声音后,是微弱的**。 “别怕,小溪,镇定,镇定些。”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只有不断的大声,才能掩盖其中的恐惧,“我就在外面,你很快就能出来了,我一直陪着你。” 他双手掰着电梯门,紧紧的闭合,巨大的力量让他无能为力,而门后的**声,也越来越大,他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在不断的凝聚,“小溪,我答应过你,会在你身边,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听到没有?” 大型的切割机发出刺耳的叫嚣声,撕裂着人的耳膜,几乎将他所有的声音掩盖,为了他的安全,开始有人拉扯着他的身体,低声劝慰着。 再次砸上电梯的门,沈君晔坚定的大声的叫着,“小溪,我从来没有抛弃过你,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我会解释一切给你听,只要你安全的出来我什么都告诉你,坚持住,我就在外面等你。” 退到一边,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电梯的门,用力的喘息着,只有不断的吸入更多的空气,才能将那即将狂跳出口腔的心脏压回去。 害怕,恐惧,担忧,种种情绪将他彻底埋没。 他害怕,一墙之隔,将会再也见不到她的笑。 他无助,自己竟然帮不上任何一点忙。 闭上眼,双拳紧握,颓然的靠上墙,背后传来汗湿后的冰冷。 小溪,你千万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君,君晔。”一个不大却足以让他听到的声音,在不远的前方处飘来。 几乎下意识的,他抬起头,看向电梯的方向,那里依旧在紧张的忙碌着,破拆进行时。 那么声音…… 正前方几步处,珍珠色的紧身小礼服束出纤细的身材,长发轻盘,在鬓边散落几丝柔卷的发,优美的颈项间,珍珠项链衬托着白皙的肌肤,薄薄的淡妆让她更显得典雅,三寸的细颈高跟鞋上,几粒碎钻闪亮。 只是此刻她那吃惊的表情,圆瞪的双眼,微张的小嘴,看上去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滑稽而可爱。 林曦为了今天的酒会,可是下了血本打扮,几个月的薪水全砸进去了,做个头发还导致自己差点迟到,到了地头匆匆而来,那可恶的方向感又一次让她浪费不少时间,好不容易找到电梯的所在,就听到乱哄哄的人声,夹杂着叫嚷自己名字声音,好奇心的驱使伸了个头,让她撞见了眼前的一幕。 “小溪!”惊诧还来不及深入心底,沈君晔猛的一伸手,把她扯进自己的怀中,当熟悉的温香填满臂弯,心中满溢着激荡,情不自禁的收紧,再收紧…… 不想放开,不忍放开。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低喃伴随着他身上ck的香水味,充斥鼻端,他的怀抱,永远都那么暖,干净有力。 感觉到他的唇贴在耳畔,声音中失而复得的激动让她的心跳的好快,好快……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她无法忽视身边那一双双挂满笑容和祝福的脸,依稀还有人鼓掌的声音,自己何时已然成了关注的焦点? “你先生因为你被关在里面,差点连酒店都拆了。”人群中传来一名老妇女的声音。 “是啊是啊,怎么拉都不肯走,说你会怕,真是疼老婆哟。”中年妇女的声音不无羡慕。 “还说要所有的电视台,报纸来报道我们救人不利呢。”小声的咕哝,来自于现场的工作人员。 “啊……”林曦瞬间觉得自己言语无能,这么冲动的事,会是那个自己熟悉的冷静,沉稳的沈君晔干的? 他真的是因为自己吗? 那声声小溪,分明是自己亲耳听到,那句句真心,更不可能是自己的幻觉,那他? “砰……”门终于打开,无数人一拥而上,抬手抬脚,连扶带抱好不热闹,120的人员飞快的将里面的女子抬上担架,小跑而过。 当担架从两人身边擦过时,担架上的女子高挺着肚子,哀哀叫着,眼见着是要生了。 “如果我没结婚,一定嫁给你,好男人啊……”痛苦中,她居然能分神丢下一句话,抛在两人身边,旋即救护车呼啸而去,丢下尴尬的两人目送。 “你……”林曦抽搐着脸,怎么也删不掉那个高挺着的圆肚子在脑海里的印象,“以为她是我?” 有些狼狈的别开脸,沈君晔不敢对上她那好笑的眼,所有的形象,所有的自持,都在这次的乌龙事件中毁于一旦。 谁叫她,如此轻易的让自己的心在方寸间乱了。 “哎呀,酒会开始了,我的偶像!”林曦一怔,突然想起今天自己的目的,从沈君晔的怀抱里挣扎而出,冲向另外一部电梯。 优雅的小礼服,紧身,裙角只适合一步步的迈着小碎步,激动中的某人显然忘记了这一点,大腿一伸,不幸的左脚再一次踢上了右脚,人一歪,就往地上倒去。 “小心!”娇小的身躯再一次重归他的怀抱,而她下意识的,也紧紧的抱上了他的腰,紧密的贴合,如情人爱侣般。 “呃,谢谢!”似乎见了他几次,自己就摔了几次,眼前的人是不是与自己犯冲?她开始怀疑。 脚刚一站稳,脚踝处传来隐隐的疼痛,她眉头一皱,知道自己又一次扭伤了脚。 “为什么?”头顶处的声音让她不解的抬头,望进他的深邃,“为什么穿这么高的鞋子?” 帅气的脸,就连蹙着眉头,都那么让人怦然心动,不过那眼中隐约跳动的火花,似乎是生气的前兆。 “我喜欢,不行啊?”他生什么气?自己穿什么关他什么事?要是不乐意捞住自己,他大可不用管。 沈君晔没说话,目光落在她的脚踝处,寒霜爬上脸庞,手一抄,将她打横抱起。 第十七章 魂牵梦绕系君身(三) 身子一晃,她手臂飞快的抱上他的肩,惊魂未定,“你,你,你放我下来。” “别动。”声音淡淡的,却出奇的有用,挣扎着的某人顿时缩了起来。 她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到哪去,只知道一旁各种眼光都锁定在两人声上,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她揪着他的衣服,小声的说着,“裙,裙子,走,走光了。” 腿弯间的手一撤,她轻轻的落在凳子上,才想站起,对上他的眼神,又很没骨气的缩了回去。 沈君晔蹲在她面前,手指一拎,脚上精致的高跟皮鞋已轻巧的被他脱下,他站起身,招过不远处的服务生,走到墙角处轻声的交谈着。 他背对着她,高大挺拔的身姿完美潇洒,举手投足间蕴含着令人折服的气势,这是她不熟悉的他,更加成熟和霸气的他。 看他正和服务生聊着,林曦眼珠一转,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脚尖在地面上小心的一点点探着,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鞋呢? 他的手一动,耀眼的碎钻光芒闪过眼底,那不是她的鞋吗?他就这么光面堂皇的拎在手上? 这还怎么跑? 服务生接过什么,转身离去;沈君晔回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蜷在椅子上,“为什么不穿平底鞋?” 抱着自己的双膝,林曦没好气,“穿高跟鞋我最多扭到脚蹲下来,穿平底鞋是大字形趴在地上,我宁愿蹲下来也不要趴着。” 这个借口早在几年前他就听过,也纵容了,可是现在的她…… 沈君晔蹲下身子,捧上她的脚,手指在扭伤处揉搓着,“别穿了。”不冷不热的丢出三个字,手指搓的她龇牙咧嘴不断吸着气。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踩在他的膝头,正被他仔细的捏着,脚心里传来他的体温,热热的。额前一缕碎发,随着他的动作飘动,一荡一荡的,让他少了几分严肃,多了些调皮。 ———— “君晔,为什么你这缕头发这么不乖?” “好像是有个旋在这。” “真的也,留长了会不会象狮子王?” ———— 探出手,拂上那缕捣蛋的发,拨到脸侧,还压了压,看见它们再没弹起来,她满意的笑了。 直到目光对上她,林曦才猛然发现,沈君晔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停了,正定定的看着自己,脑海中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手如同被烫了般缩回,飞快的别开眼。 “还好不严重。”他再次低下头,“常扭到脚的人还是不要老穿高跟鞋,到时候扭成习惯性扭伤就不好了。”声调虽冷,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却藏不住话语中的关切。 林曦闷不吭声,咬着唇。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在彼此身份如此尴尬的情况下。 他不知道他无心的一个举动,都会让她的心悸动很久吗? 还是想看看自己在他散发着魅力的西装裤下再次拜倒,一败涂地? “我要上楼,我的脚没事!”用力的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腿,她只想让自己尽快的逃离他的身边,“麻烦你把鞋还给我。” “不行!”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却坚持,“你以为我会让你穿这么高的鞋子,然后再次摔倒吗?” “凭什么?”拔高的声调让她的声音有些走形,“我的腿,我的鞋,就是摔断了也不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是我什么人?” 他眼神一窒,失落瞬间闪过,狼狈的将头转向一边,深深了吸了口气,“你不为自己,也为孩子想想。” “我……”话到了嘴边,林曦又吞了回去。 不解释,不想解释。 “先生,您要的鞋。”适才离去的服务生匆匆而来,递过一个鞋盒子。 “谢谢!”沈君晔接过盒子,钱包中抽出小费,服务生道谢离开。 不理会林曦气鼓鼓的表情,他只是静静的打开鞋盒,“如果你一定要上去,穿平底的布鞋吧。” 布鞋? 林曦瞪大了眼,面前一双青黑的老式土布鞋,再看看身上一身的靓丽小礼服,“不穿!” 沈君晔看看她,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垃圾桶边,“咚,咚。”两声,再次走回,双手已空,眉头一挑,“现在你只能穿布鞋了。” “你凭什么丢我的鞋!”小母狮子终于被惹恼了,张牙舞爪,“我不穿,不穿这么土的鞋子,沈君晔你个白痴,这双鞋最多几块钱,你花几百买,你把我几百的鞋丢垃圾桶里,你个混蛋。” 他任她捶打着背,拎起布鞋,套上她的脚,声音冷硬,“为了你好,如果你不穿,那就光脚上去,或者我打电话直接叫秦明阳接你回去。” 她突然一声冷笑,语出尖刻,“当老板了就是不一样,声音大的吓人,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了?” 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讽刺,抓着她的脚踝,不由分说的将鞋套上,“如果你真的不上去的话,可能酒会就要散了,你就见不到偶像了。” 啊,对了,自己的偶像,自己今天的最大目的。 顾不得再讽刺他,她急急的跳下凳子,匆匆按下电梯键。 电梯在缓慢的下降着,她知道他就在自己身后,只是不想回头,一副没发现他的神情,心中咒骂着电梯的速度。 “叮!”电梯门一开,满满当当的人群再一次将她推入他撑开的保护圈中,林曦眼神一闪,擦肩而过的那几名老外怎么这么眼熟? “啊!”手指捂上嘴,林曦的声音颤抖不稳,兴奋,激动,如同青涩年纪追星的疯狂,“bowman,ailen,clovis!”早忘记了身边的人是自己痛恨的仇敌,揪着他的袖子,用力的甩着,“君晔,看见没,看见没,是他们,是他们……” 她的目光,追随着远去的背影,咧开嘴开心的笑着。 他的目光,捕捉着她瞬间绽放的笑意,面无表情的脸上浅漾出欣慰。 能看见她这样的神采,这两张请柬的人情,值。 “走了……”车子绝尘而去,她的脸上也挂满了失落,满溢着崇敬而来,只是一次擦身而过的机会,一路上,她无数次幻想着与偶像的见面,怎么也想不到会这么短暂,一切,都怪他! 狠狠的瞪他一眼,“我也走了。” 见他没有说话,林曦迈步走向刚才的垃圾桶,手刚刚伸出,身后一声轻哼,她感觉到两道目光射在背心,热的发烫。 屁股一扭,她很没骨气的从垃圾桶旁擦过,心头滴血的丢下自己的新鞋,施施然的迈步走向大门,内心热切的盼望着,他能离开,自己再回头去捡鞋。 的士停在大门口,她偷眼回头一望,没人…… 对着司机抱歉的一笑,她抬起腿,准备冲回去。 冷不防一个声音从身边传来,“你要去哪?” 沈君晔?他什么时候到的自己身边?林曦一呆,已被他轻推入的士内,一张百元大钞塞入司机手中,他报出地址。 司机一脚油门,生怕他反悔般冲了出去,带着林曦的不甘与愤恨,驰入夜色中。 第十八章 山重水复情潮涌(一) 生活又恢复了波澜不惊,林曦在家与画室之间来回的奔波着,平静而安谧,与大小青红萝卜笑笑闹闹,倒也不会觉得孤单无趣。 那日之后,也没有接到沈君晔或者‘夕拾’工作室的电话,工作已经完结,尾款迟迟未到,她也无所谓,首款早已超过了她心中的预计,剩下的也懒得去催了。 树上的知了发出沉闷的叫声,听的心中一阵烦闷,燥热的天气人也被蒸的有气无力,她只想赶紧冲入画室享受清爽的空调。 脚步还在门外,里面的一阵叫嚷传入她的耳膜,林曦无奈摇头,这个胡云萌干什么呢。 “小鬼头,我说过,洗颜料的水不要乱甩,你看看,墙上地上都是你的颜料,裤子上都弄到了。” “谁叫你在我背后乱走的。”没有丝毫歉意的声音,“我不甩干笔怎么蘸颜料,林姐姐都不说我,你说啥。”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胡云萌还待继续争吵,林曦已经走入画室,眼神一扫,大家都飞快的闭上了嘴,各自忙碌去了。 现在的年轻人,个个以自我为中心,爸妈都管教不了,又能指望学校什么? 几年的教师生涯,林曦也学会了怎样睁只眼闭只眼,不然小萝卜还没有长成大萝卜,自己已然进了土,墓志铭上写着:此君为祖国教育事业贡献卓越,因公殉职——气死。 抽出湿纸巾递了过去,“快去洗洗,不然一会干了更麻烦。”总算打发走了怒意正盛的小妹妹。 林曦双眼,看着肇事男生的画,面无表情。 一分钟…… 两分钟…… 偷眼发现小男生的目光已经由心虚变成了迷惘,她拿起笔在画上略做修改,“画的不错,注意明暗交界线。” “嗯,嗯。”小男生飞快的点着头,林曦将笔递了过去,看见他小心的把笔上的水渍蹭干而不是大力飞甩,她含笑走开。 因为她的到来而安静的画室里,只有各种画具碰撞出的小小声音,她看着青涩的技法,仿佛回到自己以前。她不愿苛责,珍视他们的纯真,就是在怜惜自己失去的青春岁月。 “啊!”一声大叫,刚刚获得片刻安宁的画室又是一团混乱,胡云萌拎起一旁凳子上的杂志,手指着刚才的男生,“你居然连我的杂志也甩脏了,我才买的,还来不及看!” 杂志? 林曦一伸脑袋,不禁笑出声,“没看出来你倒挺有经济头脑的,十八九的姑娘,别人都在追明星,你倒研究经济,有前途。” “才不是呢……”胡云萌紧张的翻着自己的杂志,眼神在青年才俊报道专访那飞快的浏览着,“明星太遥远了,只有傻女生才追,这里面的个个都身价不菲,年轻有为,多了解点。” 抱着杂志,眼神弯成了心形,“还同在一个城市,说不定哪天我在路上就偶遇了,然后发展出一段浪漫的都市情缘……” 林曦看着她握着杂志,两眼放光依稀还飘飞着泡泡的表情,忍不住的叹气。 胡云萌的大声顿时让好动的小女生们坐不住了,一个个围了过去,叽叽喳喳议论开了,“这个是金牌律师也,不错不错,就是矮了点。” 矮了点?林曦也忍不住凑过头,“什么时候商业杂志也兼娱乐版了?” 果然,这个杂志显然对各界的顶尖人物都有深刻的了解,附赠照片的同时顺道将家底和背景交代了清清楚楚,真是懂得抓住人心,给人肖想的余地。 七八只手指头在纸上扒拉着,“这个,这个,身价数千万,餐饮业起家。” “不行,不行,胖了点。” “那这个这个,最新的服装设计师,天天有新衣服穿。” “不好不好,天天和模特打交道,好身材看的太多,你会没吸引力的。” 林曦缩回脑袋,由她们雀跃着,画画的枯燥,不是这群没定性的孩子能忍受的。 “哇!这个好帅。”人群中同时爆发出一声赞叹,让她轻揉着额角,远离是非圈。 “这个叫什么?和明星有的一拼了。” “快翻,快翻……”嘶啦嘶啦的翻书声飞快的响着。 “沈君晔,连名字也帅气!” “真帅,我要做他女朋友。” 林曦脚步一顿。 沈君晔?是他吗? 她面无表情,却是高高竖起了耳朵,不遗漏一点传出的信息。 一个小丫头满脸好奇的抬起脑袋,“林姐姐,什么是房地产策划?” 房地产策划?那,应该是了吧。 知道他闯出了一番天地,却不料已是这样的身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三年。 接触过他那几面,无一不是名牌包裹,举止有度,若非上流阶层的长期渲染,又怎么会有那样的气势? “林姐姐,林姐姐……”几声尚带稚气的叫声扯回她游移的神智。 不着痕迹的接过杂志,嘴角一牵,“所谓房地产策划,就是开放商买了块地皮,他们帮忙策划出最相应的配置,以期在二流的地盘卖出一流的价位,楼市的节节攀升这些人功不可没,就算不成功,亏的是开放商,他们照赚人工费,投机商而已。” “哦!”小丫头们显然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兴奋过后乖乖的回到座位开始继续作业。 而林曦,目光停留在照片上,久久凝望。 话说的没错,可是她也清楚,若没有独到的眼光和犀利的方案,那些精明的开放商又怎么会放心的给出钱?业界打出名声,是多少次成功的积淀,很可能在一次失败间就名声陨落。 眼神轻扫,硕大的标题让人想忽视都难“地产界的金手指——沈君晔。” 下面是一行关于他所有成长过程的简历,自己熟悉的过往,字字血泪写的是感人肺腑,差点让她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国内著名煽情杂志的翻版。 “哇,无父无母,有房有车,太完美了,简直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胡云萌继续犯着花痴,“这哪里是黄金单身汉啊,简直是镶钻的。” “别想了,人家结婚了。”毫不留情的打灭胡云萌的幻想,却在那两个字出口的瞬间,心口猛然一抽。 “不可能!”手中的杂志被夺走,某人不死心的翻着,然后骄傲的丢回林曦的手中,指着其中一行字,“看见没,极少进出娱乐场所,无绯闻无女友,公认的最佳老公人选。” 林曦苦笑着,“他真的结婚了,上个星期我亲眼看见的。” 胡云萌迷茫的翻翻杂志的日期,“今天出的杂志啊,如果上星期结婚,不可能没报道啊,什么破杂志,明天投诉他们去。” “人家低调不行啊。”林曦看着她愤慨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被人杀父夺夫了呢。 杂志被毫不留情的抛进了垃圾桶,林曦的心中,却似乎扎下了一颗种子,在一点点的窜出枝叶,茁壮成长。 第十九章 山重水复情潮涌(二) 咖啡厅,下午四点 悠扬的音乐没有一点涤荡去林曦心头的不安,无意识的抓抓头发,抠抠手指,似乎都在证明着,她在挣扎着。 就在半个小时前,忍不住心头的好奇,她还是拨通了陈思醒的电话,当她东拉西扯不知道如何切入正题的时候,陈思醒定下了地点,约她见面。 问?还是不问? 突然发现自己乱了方寸,在听到他可能依旧单生的消息后。 即便如此,他依然是当年那个狠心抛弃自己的他,知道他未婚又如何?难道自己还想再续前情? 想到这,她懊恼自己的唐突,飞快的站起身,想要就此离去。 “小溪!”伴随着身影在她面前落座,陈思醒醇厚的嗓音回荡,“久等了吧。” 人都来了,落跑是不是有些难看? “没,我也刚到。”隐藏好心中的问题,她随意的说笑着,“上次走的太急,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想约醒哥出来坐坐。” 陈思醒好脾气的笑着,“刚才你在电话里不是说有事问我吗?什么事?” “没!”脱口而出一个字,她暗自责怪着自己反应太快了。 陈思醒端起咖啡,轻抿一口,目光落在桌子边一本崭新的杂志封面上,“商业杂志,你看这个?” 连包装的塑料袋都没撕开,路上刚买的吧。 林曦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刚才在书摊上看见同样的书会忍不住的掏钱买下,眼见着陈思醒拿起书,她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 “不,不看。”飞快的把书丢到沙发边,“我帮画室的小姑娘买的。” 幸好那书有包装,陈思醒听到帮人买的,应该不会翻了吧。 “哦,这期我看了。”淡淡的几个字,象重磅炸弹一样轰上林曦的脑袋,脸顿时通红。 “醒,醒哥,叫,叫吃的。”抓着手中的餐牌,眼神都不敢抬一下。 “他确实没结婚。”声音虽低,却足以传入她的耳朵内,“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没有结婚。” “嘎?”已经顾不得掩饰,她抬起头,“我明明看见他和安若梦站在酒店门口,难道安若梦的新娘婚纱是假的?” “不假!”陈思醒摇着头,“如果你走近看,你会发现,沈君晔胸前的花上写的是伴郎而不是新郎。” 伴郎? 林曦咬着唇,不再言语。 那样毫无防备的见面,她只知道看见他们双双对对的站着,根本不曾注意身边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更何况,当年安若梦的示威已是自己的梦魇,自己又怎么可能有其他的幻想? “那又怎么样?”她嘲讽的出声,“他悔婚是实,不论他现在是否结婚都与我无关。” “如果我说悔婚也是他一手导演给你看的,目的却是为了你好,你还会这么想吗?”重重的放下杯子,好脾气的陈思醒终于忍不住,“有些事情我不该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三年,他没有看过其他女人一眼,只为了等你回来亲口向你解释;三年间,他没有看过其他女人一眼,都是为了你;我不信他没有找过你解释,但是你的脾气,给过他机会没有?” 林曦任他说着,让那一句句话冲进心底深处,直到陈思醒掏出手机,“我现在给他打电话,所有的事情,让他亲自说吧。” “不用!”她按上陈思醒的手,在对方不悦的目光中轻声解释着,“我正要去他公司结尾款,我自己去当面问。” 陈思醒没有固执的继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恢复到一贯的平静温文,“这一次,你好好的听,听他所有的故事,你才会知道,他有多在乎你。” 她默默的起身,甚至忘记了和陈思醒打招呼,不知道怎么走出的店门,也不知道自己在酷热的天气下徘徊了多久,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陈思醒的话。 “他三年来疯狂的工作,把自己当机器一样使,看似风光的背后,你知道他进过几次医院?你知道他折磨出多少职业病?都是因为你!” “你们也曾经是快要结婚的夫妻,那么爱他的你到底多了解他?沈君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一点都不清楚?” “当年你走,没有人怪你,时过境迁之后,就连听一句解释都那么难?” 是啊,当初自己苦苦想要知道的,不就是一个解释吗?如今他肯说,自己为什么不肯听了呢? 停下脚步,林曦这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他工作室所在的大楼底下,神智恍惚的,竟然连车都没开,就这么步行来了。 既然来了,就听听又何妨? 不过她好容易鼓起的勇气,在踏出电梯门后看见的乱糟糟的奔忙中化为惊讶,乌龙的自己居然忘记打电话预约,也不知道他在不在。 “快点,快点,要是忙不完,一会老板请吃饭就赶不上了。”年轻的小伙子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就知道吃,马上好了,就好了……”女孩脚步匆匆,低头走过。 “哎呀,林小姐。”就在她走向前台时,一个惊讶的声音喊住了她的脚步,回身中,李绯熟悉的身影后,是沈君晔俊朗的面容。 “你找我是吧?”无奈的看了眼自己身后的老板,林曦的突然光临是他们都没想到的。 “不是。”林曦突然抬起头,静静的看着那古井无波的严肃,“我找君,不,沈老板。”躲闪般又低下了头。 “啊,那请到我们老板房间慢聊。”李绯看了眼自己的老板,而后者正出神的看着面前脸颊泛红的林曦,没有反应。 林曦满怀心事的在沙发上坐下,直勾勾的盯着面前升腾着烟雾的清茶,内心凌乱。 “咔哒!”门锁扣上的声音让她一惊,抬起头,却望进他那双若有所思的眼。 “我,我来找你,是,是……”组织好的语言在看见那双眼时顿时飞到了天边,结结巴巴的林曦不知所云。 “你是不是有事找我?”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是来问你一些事的。”她鼓起勇气,“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楞,眼中分明闪过痛苦,嘴角一抽,“三年前?我负情,抛弃你,就这么简单。” “可你没和安若梦结婚。”他那瞬间的表情,落在有心而来的她的眼中,愈发觉得陈思醒的话可信。 就在几天前,他还在急切的想要对她解释,为什么突然间又不说了? 似乎,是在那日他从自己家离去后,他的态度就变的有些古怪,是因为自己‘结婚’了吗? “那又怎么样?”他顺手的从烟盒中取出一根烟,想要点,又突然想起什么,丢了回去,“不和她结婚也不代表……” “我想听真话,你那天想要告诉我的真话!”她倔强的出声,大眼圆睁,瞪着他。 他一皱眉,“忘了。” “醒哥全告诉我了。”她用力的撑上他面前的桌子,“现在我想听你说一遍。” “该死!”沈君晔有些狼狈的别开眼。 “君晔……”她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一切自然又顺口,“告诉我真相,我有权知道。” “有权知道?”他猛的从椅子中站起,双手捏上她的肩膀,声音冷冷的从齿缝中挤出,“你已身为*,又即将成人母,过去的事又何必太苦苦追寻?知道又如何?难道你还能……”他突然住了口,她却已明白。 第二十章 无语凝噎对相望(一) “君晔……”明明内心已经有了雀跃,强压着让自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林曦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的声音。 他的手,透过肩头的薄薄衣衫,即使有强大的冷气,她还是感觉到了那份炙热,他的掌心厚实有力,钳制着她的双肩,让她不能逃离。 他的气息,不稳…… 慢慢的,他手松开,恢复一贯的平静,只有声音不轻不重的一哼,“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这话,是他承认了? 承认了陈思醒的话都是真的? “我想知道。”认真的让人无法拒绝,林曦对望着他深邃的瞳,却被他别开了头,“我想听你亲口说。” 他轻轻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近距离的看着,少了些霸气,多了点纯真气,微微一叹,“好。” “老板!”门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李绯的声音。 她迅速的后退两步,保持与他的距离,刻意的有些不自然,脸上不由飞起红润,眼神都不知道放在哪。 他眼神一扫,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目光再次游移回她脸上,稍停了两秒,这才扬起声音,“进来。” 匆匆的脚步伴随着李绯的声音,丝毫没有留言到房间里古怪的气氛,“老板,罗总那边的消息,他们的土地竞标提前了两天,今天就要全部的设计,他们要估算价格,这是刚刚整理出来的资料,您过目后签字,我马上传真过去。” “好!”冷静的接过她手中的文件夹,顺势翻开。 李绯对着林曦歉然一笑,又匆匆而去。 刚翻了一页,他抬起头,一侧的眉头微抬——她熟悉的沈君晔式的表情。 还不待他开口,林曦已经主动的摇摇手,“不用管我,先忙你的事,我可以等。”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 林曦点点头,乖乖的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静静的望着他。 眼前的杯子升腾着渺渺烟雾,耳边是他翻着文件的嘶嘶啦啦声,还有笔尖触在纸张上流畅的细小声,都被她一点不拉的收入耳内。 他低着头,埋首写字,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笔尖跳动,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在她眼中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潇洒劲。 专注的神情好看,写字的姿势好看,连握笔的手都好看…… 偷偷看了眼他的桌边,没有看见任何属于他人的照片,干净清爽,心头有着小小的窃喜。 就连身后的墙面,也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与什么高级人物的握手、访谈的照片以衬托他的高档次,只有一张营业执照,法人那清晰的写着,沈君晔。 —————— “君晔,你不是不喜欢财经方面吗?”从身后圈上他的颈项,目光落在他手中书上。 扯下她的手,将她的娇小困在怀抱中,“如果我一个人,什么都无所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她歪着脑袋。 他笑笑,揉上她的脑袋,“没什么,兴趣变了么。” “你一定能成功的,我的君晔最棒。” ——————— 他是成功了,已经是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全身金光灿灿,高高在上。 “你在看什么?”不轻不重的一声。 “啊!”猛的发现自己正直勾勾的盯着墙上的营业执照发呆,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对面,抱着双臂,靠着桌子,似笑非笑。 “没看什么。”林曦躲闪着他的眼,想要摆手,却忘记了自己手中正端着茶杯,一晃手,茶水四溢,溅上她的手背,温温的,不烫。 “你搞什么?”他一声更大的声音,带出了怒意,人已到了她身边。 她呆呆的望着他眼中透射的不满和逐渐靠近的人影身上强力的压力,“没,没什么。”却晃出了更多的水。 “放开!”他低沉的声音一吼,她下意识的松开手,看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握上她的手。 他抓着她的手腕,仔细的看着她的手背,“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整日傻傻的,要是没有……”突然一窒,无声。 她迷茫的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出声,“不,不烫,温,温的。” 如此强大的冷气下,就算是开水放了这么久也早凉了,他,究竟在想什么呢?那句没有说完的话,是不是要是没有他,她怎么安全的活下去? 他面无表情,放下她的手,转身到桌边,手指按下内线电话,“李秘书,文件我签好了。” 声音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大声吼她的人,不是他。 沈君晔将文件丢给李绯,放下卷在手肘处的衣袖,“李秘书,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就在林曦刚刚站起身的时候,李绯古怪的看着沈君晔,突然冒出一句声音,“你不是答应大家今天下班后一起聚餐的吗?以庆祝那套豪华公寓的工程结算完成?” 沈君晔手一停,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想了想,“我不去了,你明天把*给我,有我在他们也不开心。” 他看了眼林曦,显然已作出了决定。 “啊,要不,要不我明天,明天再,再来……”自己的突然来访,似乎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还是识时务点吧。 他眼角一扫,林曦猛的一缩,刚才似乎看见了寒光闪过。 李绯微微一笑,“不如林小姐一起吧,这次的设计图你有很大一份功劳,与我们一同庆祝也是应该的。” 自己有份设计的?不是自己才交的草图吗?要装修难道不要时间的?还是他们钱多人办事快?一个星期就能将所有工程完工? “是啊,反正你也参与了,不如一起吧。”沈君晔低沉的声音,让她不知道怎么拒绝,一声轻哦,算是答应了,不期然的看见他唇边极浅的一勾,再想看仔细,又什么都没有了。 跟在他的身后,看见他伸手招下一辆的士,林曦奇怪的问道,“你的车呢?” 拉开车门,看着她坐好,才低身上车,随意的一摆手,“和行道树kiss了,还没修好。” “你没事吧?”紧张的打量着他,直到没有发现任何伤口,才松了口气的收回目光,嘴巴里念叨着,“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他目光炯炯,看着她的手指扭着,“我发现你安静了很多。” “哦。”她应了声。 “变的不太爱说话了。” “是吗?”她对上他好笑的眼,确实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古怪又沉闷,“快三十的人了,要是整天还那么吵,才稀奇。” “一会饭局结束,我们到哪坐坐,我把事情告诉你。” “好。” “晚些回去,他不会怪你吧?” “没,没关系。”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路,林曦几次有了想要喊停车跳下去的冲动,想要现在就拉着他问清楚的焦急,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刚才要多那句嘴,当两人进入饭店时,她又一次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把车上的冲动付诸于行动。 因为…… “美女,你好,我叫周清华,就是顶级学府那个清华。”大男生一步窜到她面前,快乐的伸出手。 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林曦伸出手,礼貌的回笑着,“林曦。” 还没有来得及握上,男声已经被身后几人的爪子掀到了一边,令她窘迫的女声传来,“死色狼,看见美女就冲上去,没看见吗,这可是我们老板的贵宾。” “嘿嘿,嘿嘿……”男生似乎才看见沈君晔,不好意思的挠上脑袋,傻笑着。 “我叫许佳人,就是美丽佳人的那个佳人,老板娘好!”一句话轰红了林曦的脸,求救似的侧脸看向沈君晔。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任她尴尬的站在那,“我,我……” “还不去点菜?”不大不小的声音一出,房间里的人哄闹着挤了出去,林曦总算大大的喘了口气。 “他们是这样,做设计的人,相对随性些。”他直接走到上宾位,拉开身边的椅子,林曦一怔,没有拒绝的余地,“谢谢。” 如果说进门只是尴尬的开始,那么随后的这餐饭更是吃的她手足无措,言语不能。 “林小姐,我终于想起了你的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是那张设计稿,上次那个高级白领楼中女子套房的设计是你做的,实在太完美了,敬你一杯。”小男生兴奋的手舞足蹈,“不能喝饮料,啤酒,一点啤酒没关系的。” 林曦的手指刚碰上酒杯,一旁的手已经在她之前端起她面前的酒杯,连招呼都没有,直接一饮而尽,换来赞叹声一片。 “老板,虽然说工作中你是老板,现在吃饭时间,没有大小之分。”男生不干了,痞痞的叫着,“我知道您今天没开车,所以……” 修长的手指一端,耳边传来沈君晔低沉的笑声,“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我醉了,明天不去工作室,好让你们放牛吃草?” 大家放肆的笑着,林曦也被这气氛带动,轻声笑开了,低头间,碗里已多了两只虾,壳已经剥干净了,而他的骨碟中,散落着几片虾壳。 侧脸望着他,他却神情自若的和大家开着玩笑,没有一点不自在,若不是那几片虾壳,她几乎要以为碗里的虾肉是凭空变出来的。 所有伸到她面前的酒杯,都被他献身接下了,看着他酒到杯干,林曦终于忍不住的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君晔,我……” “你多吃点。”夹起菜放进她的碗里,他温柔一笑,“我没事。” 他都说没事了,她还能怎么样?低下头,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吃着他夹的菜。 身边的女人一动酒杯,林曦的心就一抖,果然…… “老板,第一次带女朋友出来,我敬你们两人。”沈君晔的手刚伸出,不满的声音传来,“敬两个人的,要是代喝,两杯,两杯!” 沈君晔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握上酒杯,林曦的手在桌下扯住他的衣角,轻轻摇着头,大眼中尽是不赞同。 他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潇洒的一饮而尽。 不过大家可没有这么容易放过他们,加上酒意更加的让话题肆无忌惮,“我们要内幕,什么时候认识的,藏了多久了?全部交代。”身边的女人更是神秘兮兮的凑近林曦,“我们老板可从来不多看女人一眼,林小姐要交代,怎么追上我们老板的。” 沈君晔放下酒杯,看了眼那个头都已经快要埋到桌子底下去的人,眼中露出追忆的温柔。 当年的她,就是这样勾起了自己的好奇,继而,勾走了自己的心。 谁又知道,这看似张惶又容易受惊的表情下,是那样活泼的心。 轻声一笑,他看着林曦,“认识,有六年了吧,我追的她。” 声音一出,满室皆惊。 第二十一章 无语凝噎对相望(二) 下课的路上,林曦低着头慢慢数着石子,偶尔望望天,愁容满面。 由于自己丢三落四的毛病,这个月的生活费除去自己买画笔,颜料的钱剩下的全冲进了饭卡里,身上唯一剩下的也因为今天老师说要交的作业还要自己打印修订成册而成了不能动的预算,现在饭卡丢了,自己的午饭怎么解决? 去挂失饭卡再领新的,最快也要明天,筱雨那个大手大脚的丫头偶尔还要自己接济,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借钱似乎又有些拉不下脸面,怎么办? 眼前的光线被阴影遮盖,林曦脚下来不及刹车,直直的撞上一个温厚的胸膛,仰首间,是一双浅笑的眼。 “对不起!”刚开口,突然发现眼前的人很熟悉,她指着他,“啊,是你?” 是他?只在一眼间,她已记起是那日在网吧与自己对战的男生,但是,他,他,他怎么会在自己的校园里? 还,还,还这么大咧咧的站在自己面前? 难道他想要报复自己那天让他丢脸了? 以自己的身板,估计一拳就可以满天星斗了。 “我不打女人。”他的额前一缕发在低垂着头的时候,差点扫上她的脸。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他,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别骗人了,”他眉头一挑,似笑非笑,“你的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 一句话噎的她无言以对,警惕的望着他,眼神中写着防贼一般的光芒,“你想干什么?” “是你撞我,居然问我想干嘛?”他的手指摸上胸口被她撞过的地方,微皱着眉,目光深的探不到底,“你都是这样和人打招呼的吗?” 她大瞪着眼,眼睛闪闪,“你到我学校来干什么?难道是想找我打过?”这男人真没品,输了就输了嘛,还特地找到学校来。 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他调皮的眨着眼,“赢了,男人赢女人也不算赢,输了,更丢脸,我可不想和你继续打下去。” “哦!”林曦的脑袋歪了歪,总算是消化了他的话,“那和我没关系了,我可以走了?” “你刚撞的我好疼,不道歉吗?”他揉着胸口,语气中听不到一点痛苦的情绪。 俏脸一沉,“我道歉了。” “可是你没歉意。”他的指责让她无言以对。 林曦尽量的放柔脸部肌肉,活活的挤出温柔的线条,“那要怎么样才能表达我的歉意你才满意?” 双手抱肩,随意而潇洒的展露他颀长的身形,“好歹请我吃餐饭吧。” “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你是谁啊?”温顺害羞的小猫顿时张牙舞爪,瞪圆了眼珠。 “沈君晔!”他突然冒出三个字。 “啥?” 他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我叫沈君晔,这下知道我是谁了,请我吃饭吧。” “我不饿,所以不吃午饭!”恨恨的憋出一句,她不吃了,他总不能磨她请了吧。 “咕~~~”巨大的鸣声,源自她的腹部,消失在两人耳边,他先是一楞,继而咬着唇,肩膀抖动。 捂着胃,痛恨身体此时的不给面子,“我,我没钱,饭卡丢了。”咕哝着。 “是吗?”一张白色的卡片从她眼前晃过,带着她的目光,消失在他的指间,“现在请我吃饭吗?” “我的饭卡!”她跳着,够着他高举着的手,“还给我,还给我……” “请不请?”他转着身体,身高优势让她怎么也抓不到自己的饭卡。 她想了想,不请,自己去挂失,那么明天下午才能拿到饭卡,饿四顿,请的话,不过一餐饭,自己不用挨饿。 忙不迭的点头,“我请,请……” 而某人根本没有把饭卡还给她的意思,而是生怕她后悔般塞回了自己的口袋,指着食堂的方向,“先请,刷完还你。” 内心小声的低估不满在听到他点菜后转化为冲天怒火,因为某人径直走到了单炒的窗口,大声的指着餐牌,“辣椒炒肉不要辣椒,腐竹烧肉不要腐竹。” “那就是肉烧肉拉?”里面一声不冷不热的声音,林曦觉得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太丢人了。 拉扯着他的袖子,“喂,点素的。” 他笑着,慢慢从她手中拽回袖子,“素的下次吃……” 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盘子,林曦觉得自己的心都滴血了,虽然家境优渥,父母给的生活费更是足够她大手大脚一番,可是父母眼中的乖宝宝,长时间在网吧游戏,抽烟提神,这笔开销总不能向家里要吧,所以,吃饭成了她唯一能省钱的地方了。 眼前这个帅气却笑的可恶的家伙,一顿饭就吃掉了自己半个月的餐费,她非常想冲上去扯烂那张笑脸丢到脚下狠狠的研磨。 看见白色的饭卡一次次的刷过,她似乎听到了饭卡在哭泣的声音,既然钱已经付了,那么她能做的就是——多吃点,吃回本! 运著如飞,她连扒带抢的活活给自己塞进去两碗饭,撑的直翻白眼。 这么大的亏,不能吃! 林曦坐着的姿势从三十度吃成六十度,然后吃成一百二十度的摊靠在椅背上,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噙着笑,古怪的望着她。 “吃饱了?”他手指一伸,在她的诧异中刮下她唇边的饭粒,“这样才是一个健康姑娘嘛。” 拍开他的手,手掌一摊,“饭卡!” 他微笑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她的饭卡塞进她的手里,“别亏待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其实你挺漂亮的。” 呆呆的拿过饭卡,记忆提醒着她,刚才他刷过的饭卡明明是放进裤子口袋里的,为什么自己的饭卡是从衣服袋里掏出来的? 就是一愣神的时间,他已经走到了食堂门边,正转身望着她笑,阳光透过大门半洒在他身上,连发丝都闪着耀眼的光芒,他手一伸,“吃完了,是不是要运动下?” 她慢慢的起身蹭向他的方向,脸颊上被他刮过的地方,正热热的烫着。 他叫什么? 沈君晔是吗…… “你在想什么呢?”低沉的声音惊醒回忆中的她,恍然抬头,听见身边不时传来的窃笑。 眼前的菜已经堆成了小山高,自己到底走神了多久? 大家都在闹着,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她。 “老板,吃饭不够,还要唱歌!”男生嚷着,赢来一片赞同。 沈君晔无奈的摇头,“行,我请可以,不过我就不去了,你们开心。” “知道,知道……”许佳人接过话题,“老板要和老板娘过二人世界。” 林曦不知道怎么应答,只能默默的吃着,明明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却因为回忆的冲击而食不知味。 侍者拿着账单进门,沈君晔从衣兜里掏出钱包,点出几张交到侍者的手中,没有注意在钱包掏出的刹那,身边人惊讶的眼神。 那是一个既普通又老旧的钱包,普通到以他现在的地位拿出来会被人笑话,老旧到以他现在的高质量生活根本不该出现的钱包,边边角角上已经磨损出毛茬,却独有她明白。 三年前,她在结婚前夕,为他挑选的,以一件常年使用的物品而言,它是保存的相当不错的了。 时过境迁,他,真的还是当年的他吗? 第二十二章 无语凝噎对相望(三) 身边的年轻人早已一哄而散的跑了,房间内突然寂静无比。 “对不起。”身边传来他的声音,“没想到一餐饭吃了这么久,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他站起身,一个摇晃,手指扶上桌沿,她想要扶上他,却被他摆手拒绝,“很久没被人这么灌了,有些醉。” “呃,我先送你回去吧。”今天晚上,他一人喝了两人的份,其中不乏故意的使坏的敬酒,看的她心中一抽一抽的不舍,眉眼间遮盖不住的倦意让她不忍再拖延他的休息时间。 他站定,目光回复清明,“不,我送你。” 车厢狭小的空间里,她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中夹杂着的酒气,竟然没有以往对醉酒男身上讨厌味道的反胃感觉,相反竟然因为他的存在而浅浅的欢喜着。 夜色如水,脚步声在漆黑巷子里回荡,林曦却出奇的心安,因为身边有他,默默无言,并肩而行。 当手指碰上门把,一直低垂着头的她一霎那终于憋出一句在舌尖停留许久的话,“你,你要不要,坐坐,我,我给你倒杯茶。” “太晚了。”他看看表,“我怕你先生会有意见。” “他不住在这。”话出口,她看见他诧异的眼神,顿时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说了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它,不小心就溜出了真话。 “他,他忙,不常回来。”慌乱的解释着,好再沈君晔没有多问,只是顺着她让开的方向走进了屋,手撑着额头在沙发上坐下。 林曦手忙脚乱的冲进厨房,杯子茶叶齐全后却发现没有开水了。 炉上的火呼呼的闪着,她的心也乱跳着,靠着灶台边整理着纷扰的思绪;发觉自己自从下午进了‘夕拾’工作室后整个人就处在一种游魂的状态,而始作俑者,就是此刻在客厅里的男人。 很多时候,真相其实就在眼前,端看自己用什么角度的眼光去看待,之前的自己一直恨他,所以他做什么都是错的,现在的自己,已经在真相的边缘,才发现,当恨消除,背后另外一种情绪也如潮水般瞬间袭来,再一次,方寸大乱。 壶子吱吱的叫着,她匆匆的泡好茶走出厨房,却发现,他已歪在沙发上,静静的睡着了。 沉睡着的他,唇线轻抿,眉间深锁,似乎总有解不开的心结,在梦中困扰着他,是什么,让他即使睡着,也依然放心不下? 她探出手,在手指即将碰上他额头的瞬间又猛然缩了回来。 她在干什么?所有的自制为什么一和他扯上关系就变的如此脆弱? 想要抚平他的愁,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有多久,没有再见那阳光灿烂的笑容? 也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望着他,贪婪而又霸道,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敢卸下心头的防备,让思绪流淌。 不知道痴痴的看了多久,她好像想要把这分别三年间他的改变全部扫入眼中,怎么也看不够呵。 直到腿脚发软,她才恋恋不舍的挪开眼光,看见他的外套随意的搭在沙发靠背上。 轻手轻脚的取过衣架,挂起他的外套,突然发现,那口袋的外沿上,因为他随意的丢放而滑落的钥匙。 钥匙没有任何特别,只有钥匙扣上两个由水钻拼成的字母清晰的落入她的眼底——lx。 水钻早已发黑显着木然的光,有的地方甚至还掉了几粒,露出黑黑的底色。 以他的品味,不该有这样女性的钥匙扣,如此老旧;却让她熟悉,当初为了让他扣着,她可是缠了很久,牺牲了无数个吻才让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下。 她笑了,有些得意,有些温柔,有些……期待。 也许当年的故事,她已能隐约的猜到一个结局背后的情感,现在需要的,则是一个过程,一个他需要亲**代的过程。 夜色早深,她却在重重思绪的交替中辗转着,一道门外,酣睡着他。 三年之后,如此巧合的重温在当年的鸳巢中,她又如何能安睡? 一闭上眼,交替出现的萤幕,有当年他的飞扬,有三年前的稳重,有现在的内敛,不管哪一个时期,都让她怦然心动着,反反复复的不知道重叠了多久,才在浅笑中慢慢睡去。 再次醒来,是在细细的粥香中。 林曦摇晃着脑袋有些不甚清醒,一夜中,她无数次的梦到他,自己象是清醒的,又希望永远这样睡着,朦朦胧胧的根本没有睡好。 抱着被子坐起,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有任何人活动的声音,冷清的感觉让她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失落的爬下床,才打开房间门,清新的粥香扑入鼻间,挑逗的肚子里的馋虫一阵阵的叫唤。 沙发上早已失去了他的人影,挂着衣服的衣架空空如也,一切都在告诉她,他走了,昨天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桌子上压着一张纸条,顺着窗外吹入的风轻拍着桌面,她拿起纸条,闭上眼浅笑着。 “桌上有粥,中午给我电话一起吃饭,注意身体。”了了几字,龙飞凤舞没有落款,还是那么劲瘦有力。 是了,他还没和自己解释三年前的事,是不会就这么跑了的。 林曦端起粥,轻啜一口香香稠稠的,一直暖进心底,连早上的太阳在她眼中,都笑的特别的谄媚。 前面的交通指示灯闪起黄色,林曦踩下刹车,没有选择抢灯的等待着…… 看看红灯显示,还有八十多秒,只要拐过这个小弯,巷子过后就是画室了。 身后的车不断的按着喇叭,似乎在发泄着不满,林曦从车窗外伸出头,听到身后三十多岁的人不断用方言咒骂问候着她。 不理会身后人的无理取闹,她静静的摇上窗子,红灯一变绿,她缓缓发动。 就在她转弯的时候,身边一辆车猛的加速超到她前面,随后开始了蛇形,在进入只能一车通过的小巷时,那车干脆停了下来。 林曦皱起了眉,她已经看见,前面那辆车正是刚才停在自己身后那辆,他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的车子不断的按着喇叭,而前面的车根本没有任何发动的意思,车主甚至悠闲的点起了烟。 林曦走下车,靠近那辆银灰色的车,眼神下意识的一瞥,看了眼车号。 她轻轻的扣了扣车窗,车窗摇下,林曦的手按在车窗上,“先生,麻烦你把车开出去好吗,这里不能停车。” “老子不开怎么滴?”三十多岁的本地中年人开口就是一句,伴随而出的是更多污言秽语的咒骂,直直的冲着林曦而来,“刚才你不走,现在老子不走!” “刚才是黄灯,我没有任何过错,而这里是禁停区。”尽管对这个人的素质已经非常不满,她依然好脾气的说着。 对方看了她眼,继续爆发出一串国骂。 “你……”林曦看见他要关上窗子,直觉的抓着他的窗口,看了眼身后,不少车主纷纷下车,走了过来,“你再不开,可能有人就要打电话给交警了。” “轰!”突然车子猛的一窜,林曦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带倒在地,手在挂在车窗处,硬是被拖出五六米才挣扎脱离,而车主将她带倒后根本没有任何停车的意思,直接冲出巷子,眨眼消失。 第二十三章 无奈最是怜卿爱(一) 长条的会议桌边,单调的声音在汇报着近两个月的工作室各个部门情况,总结着不足与成绩。 沈君晔手拿着资料,目光凝重,眉头紧锁。 每一个高高兴兴开口汇报的人,都以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结束自己的陈词,偷眼望着自己的老板,开始暗自琢磨自己的总结是否有漏洞,还是这两个月大家公认的好成绩其实在老板眼中不值一晒? 沈君晔的眼神落在白纸黑字上,眼前闪出的,却是一张清秀佳人的面孔。 今天早晨,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她的家中醒来,让他独自发呆了好一阵,几次徘徊在她的房门外,却终究没有推开。 今天一时的冲动,给她做了粥,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自己的多事,还有那张纸条,如果被秦明阳看见,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该死,自己怎么这么笨。 “啪!”手中的原子笔被无意识的掰断,正在说话的年轻人一楞,停下了滔滔不绝的话,谨慎的看着自己老板。 “老板,你有什么意见吗?”李绯停下记录的笔,询问着沈君晔。 他依旧看着手中的资料,姿势都未曾变过一下,会议室内的气氛顿时变的不安而紧张。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直觉告诉他们,今天的老板有些不正常。 一阵轻快的音乐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回荡,大家开始互相打着眼色,寻找着声音来源,现在老板心思莫测,是谁敢冒大不讳在开会的时间不关手机?等着挨k吧。 “老板,老板……”李绯的胳膊碰碰他,靠他最近的她已经清晰的判断出声音来源于今天早晨就神不守舍的老板上衣口袋内。 “嗯?”魂魄刚刚归位,他眼神一扫下面窃窃私语的人,从容的掏出手机,紧抿着的唇角在看见号码时情不自禁的微微一勾。 “休息十分钟。”面不改色的出声,旋即按下接听键,徒留一干人等傻楞呆滞。 这是他们的老板? 那个工作时不把手下当人,更不把自己当人的沈君晔? 李绯的耳边传来小声的嘀咕,“李秘书,这个是不是我们老板?有没有可能是别人易容的?” 丢给身边人一个大白眼,李绯闷笑着,不意外的在那个走到落地窗边接电话的人嘴里听到猜测中的名字,“小溪,怎么了?” 那个记忆中严肃的表情不适合他,只有现在的温柔浅笑才符合当下年轻人的标准嘛。 “什么?被车撞?”一声大吼打断所有人的窃窃私语,“你在哪家医院?” 电话未挂,沈君晔直接走到随意聊天的人身边,“谁有车,借我。”在惊诧中又是一声不耐的低吼,“快!” 几串钥匙飞快的丢上桌面,沈君晔顺手拿起一串就往门外冲,后面传来一声大吼,“老板,车号xxxxx” 也不知他听见没听见,留在空气中只有他紧张中力求镇定的声音,“别怕,我就来,别怕……” 林曦盖上手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第一时间把电话拨给了他,可是现在,好像所有的伤痛和惊魂未定突然就这么平静了,因为他吗? 可是,自己明明说的是被车挂了下,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嘶……”酒精的刺激让她全身一颤,真疼。 低头看看自己的膝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还有不少灰尘,细小的沙土,不断的渗着血,酒精的刺激还能看见自己的伤口肌肉情不自禁的抽搐着,抓着桌子的边缘瑟缩着。 “跑啥,不洗干净会发炎的。”医生冷静的语气让林曦怀疑对面的人是不是屠宰场出来的,那力道恐怖的让她一个劲的哆嗦,只能用其他方式来让自己冷静。 好不容易按下几个键,她想起自己被交警送来医院,车还在原地等着被拖,只能麻烦秦明阳跑一趟了。 电话中的秦明阳听说她被车刮倒正在医院中,撂下电话就飞奔而来,让她望着电话兴叹,这都什么性子,难道不能等她把话说完? “伤口很深,要缝针。”医生的话让她的脸都皱到一起了,“还要打破伤风针。” 尖细的针头在灯光下发着森冷的寒光,盘子里几枚弯弯曲曲的针头更让她从头顶凉到了脚下,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发出抗议的示威。 “小溪,小溪……”一个声音从门外伴随着人影冲入,“你怎么样?伤到哪了?” 眼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没有抱着肚子,很好。 脑袋上没有任何大的伤口,很好。 身上除了灰尘也没有想象中恐怖的血迹,很好很好。 最后,落在她的膝盖处,沈君晔的眉头又一次紧蹙,“怎么会这样?” 她咬着唇,闪着可怜巴巴的目光,“没,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只是缝几针。” “只是缝几针?”明明是帅气的面孔,为什么板起来会有令人恐惧的冷酷,“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呼吸渐重,盯住她的脚,“我叫你不要穿高跟鞋,你为什么不听?” 与大吼大叫相比,这样的山雨欲来更让她躲闪,开始怀疑自己叫他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家属是吗?”医生似乎看多了这样的情况,不是一般的冷静,“去交钱。” “好!”汗珠在他额头细密的盖着,脸颊边,蜿蜒出一滴,在下巴处汇聚,他的手捏上病历,用力的一握,林曦感觉到呼吸一窒,仿佛被捏住的是自己的脖子。 刚转身,发现衣角被两只手指小小的捏着,低首间,他对上她从刘海间透出的哀求目光,再看看医生手中的针管已经作势欲下。 重重的一叹,他的手抚摸上她的发,感觉到那柔顺穿过掌心,又一次缠绕上他。 “别看,不怕。”他低声说着,搂着她的头按向自己的胸口,不断的抚摸着她的背,“不疼,不疼,麻药打了就不疼了。” “啊!”尖锐的刺痛让她一抖,双手紧紧的抱上他的腰,浓烈的男子气息伴随着他的低语安慰和抚摸环绕着她,她的呼疼消失在他的胸前。 “医生,你缝完了我再去交钱行吗?”他看着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胸口弥漫着窒息感,忍不住的抚摸她的脸,紧紧搂住她。 医生眼皮一抬,看了眼沈君晔,什么也没说,麻利的穿起针。 林曦的眼越瞪越大,目光随着医生的动作一直游走着,手中撰着沈君晔的衣服,越拉越紧,身体也越来越僵硬。 “别看!”用力的扳起她的脸,“小溪,看我的眼睛,别看针,看我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她一直都知道。 褐色的瞳象两团漩涡,吸引着她沉溺。 目光中的温柔,一如当年。 ———— “小傻瓜,干什么呢?” “君晔,我喜欢你的眼睛,好想一直看,一直看,然后不小心就掉进去,融化了。” “再看就成斗鸡眼了。” “啊……” ———— “好了!”医生的提醒,让他放开紧拥着的她,“你先休息,我去交钱。” “哦。”失落的收回眼光,她老实的坐着,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 笔尖唰唰声在房间里响起,“记住,明天过来复查,麻药醒了之后会有点疼,可以适当吃止痛药,伤口别沾水,一个星期内最好不要乱走动。” “哦……”目光依旧没收回,她心不在焉的应着。 “男朋友啊,很宝贝你。”医生的话让她抽回目光,默默的低下了头。 是男朋友吗?不是吧。 他们之间算什么?只怕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一句解释,居然拖了这么久都没有机会听到,而自己故意造成的误会,也没有机会澄清。 “不是吧。”她低垂着脑袋,“我想问,可是没机会。” “年轻人,有些事不是要靠耳朵的,是靠眼睛,知道吗?”口罩后的目光闪过促狭。 “医生!”门边闪回的人影匆匆而来,先是看了眼林曦,再将单子放到医生桌上。 “嗯!”医生认真的眼看向沈君晔,将刚才交代林曦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内容…… “明天过来复查,三天后再来复查,一周以后再次复查,因为伤口很深,所以不能沾水,不能乱动,最好半个月内减少活动,一周内尽量少下地,没有人在身边陪同的话最好用拐杖和轮椅,虽然打了破伤风,今天晚上最好有人守着,注意有没有发烧,如果有赶紧就医,吃东西也要注意,忌讳……”吧啦吧啦一串,说的林曦直傻,而沈君晔则是仔细的听着,一点没注意到身边人古怪的神情。 “医生,你确认还要不要再做一个检查?有没有伤到骨头什么的。”沈君晔看着凳子上的林曦,紧张的问着。 “你愿意的话,全身检查都可以。”唰唰唰的写出几张单子,丢进沈君晔的手里,“脑ct要不要?胸片要不要拍?全身骨头要不要检查?再来个心电图吗?” 他匆匆而去,林曦不解的看着医生,“我有这么严重吗?” 医生放下笔,“现在不是我要你检查,是他强烈要求给你检查。” “可是刚刚你为什么说我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地,还时刻有人守着?”她有些不满,明明开始不是这么说的。 “我只是将一切可能的预计告诉他。”他的话,让林曦气结,“看看他是不是个遵医嘱的好男人。” 直到林曦被他轻柔的抱出门,仿佛还看见医生对着她挤了下眼。 自己,眼睛没花吧? 第二十四章 无奈最是怜卿爱(二)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让她不安的缩起脑袋,将头埋在他的颈项间,“放,放我下来,我,我能……” 沈君晔没说话,只是眼神扫了一眼,某人立即乖乖的噤声。 其实,他的手臂很有力,他的味道很好闻,他的怀抱,呃,很舒服,一切似乎不是太糟糕。 “小溪!”又是一个匆匆而来的人影,打破了她栖息的安宁。 沈君晔看着秦明阳,一言不发,只是小心的将林曦放在医院公用的椅子上,将所有的单据塞进他的手里。 “这……”莫名其妙的秦明阳看着一大堆的单据,不明所以,“不是和我说只擦破了点皮吗?怎么这么多的检查?” 沈君晔的脸色有些难看,林曦依稀瞄到两团小小的火焰在滋生。最终,他深吸了口气,“你抱她去检查,小心点。” “我抱?”秦明阳惊讶的声音刚出,在林曦拼命的打眼色中迷茫的反应着,“哦,我抱。” 林曦心中苦笑,什么叫自做孽不可活啊,人家秦明阳可是堂堂正正自己亲口承认的‘丈夫’,再是贪恋沈君晔的胸膛,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机啊。 秦明阳的手刚捧上林曦的肩头,急促的手机铃声从口袋里传出,一看号码,他立即紧张的接听,“老婆,怎么了?” 瞬间,林曦感觉到两道火山喷发般的目光狠狠的盯上自己,在双目一碰的刹那,她飞快的低下头。 这个笨蛋秦明阳,他,他,他居然当着沈君晔的面接电话叫老婆,虽然电话那头的女人才是正主,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苦恼着,而接电话的人根本没有发觉到已经有人在握紧拳头,犹自说着电话,“什么?难受?别怕,我马上回来,马上定机票,明天就到。” 合上电话,他一把抓上沈君晔的手,“对不起,我要马上赶回美国,我老婆身体不舒服,小溪,小溪就拜托你了……” 话音未落,一个拳头袭上他的面门,“老婆?那小溪是什么?” 狼狈的躲闪着,秦明阳一手架着沈君晔的胳膊,“你听我解释啊,不是……” “解释什么?”所有的风度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脚踹向对方,“小溪怀着你的孩子,你喊别人老婆?你把她当什么?” 矫健的躲过沈君晔的攻击,他侧身站在林曦身边,“朋友,就是朋友。” “朋友?!”还欲伸手揍人的沈君晔被闻风而来的保安死死的扯住,依旧愤怒的叫着,“朋友你让她怀孕,她出车祸你一点都不关心,还有空管别人?” “我没让她怀孕啊,是她要我……”似乎感觉到越说越乱,他一抓林曦,“求你了,你和他解释吧,我家亲亲童叶身子不舒服,我担心她,这个疯子,你自己搞定吧。”飞也似的遁逃而去。 当事人跑了一个,林曦只得对着保安陪着笑脸,“误会,都是误会,没事了,没事了。” 沈君晔重重的喘着粗气,面前的人低着头,不敢看他。 她以为这还是当年吗?犯了个小错,就用这样的姿态来博取他的原谅,然后一切烟消云散,和好如初? 她二十五了,不是当年的二十郎当,什么都能用一句天真,一句无知来带过。 未婚怀孕,与有妇之夫偷情,她就没想过后果吗? 他气,气她不懂得保护自己。 “你为什么这么做?”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他只感觉到胸口一团憋闷犹如火山爆发前,酝酿,升腾…… 他在问为什么? 是为什么骗他?为什么让秦明阳假扮丈夫?还是??? 林曦抬起脸,冷冷的寒霜挂满脸颊。“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他当初不也欺骗了自己么?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需要拿秦明阳做挡箭牌吗? 他凭什么管她?别说自己没有和秦明阳有什么,就算有什么,他以什么立场来说? “我……”他无奈的看着她,“我不想你作践自己,我不想你以后被人笑话,我不想你……” “笑话?”没有出口的话被她的咄咄逼人挡了回去,“我被人笑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新郎放我鸽子不结婚已经够我被人笑一辈子了,不在乎在多一桩。” 明明是想解释的,为什么出口却是这样的话? 她不知道。 纵然爱深,终究意难平吗? 他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难掩的痛苦,那眼神中的伤,竟让她不敢多看,话已出口,想收已是不及。 “对不起。”林曦轻轻的开口,“过去的事,我已经不怪你了。” 他苦笑,“至少你曾经怪过。” 她还想说什么,身体一晃,已被他抱起,迈步走向检查室。 动作依旧轻柔,陪伴她每一个步骤,只有那张脸,酷寒似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林曦几次张口,都在那张脸下被活活的逼了回来。 他抱着她,从一个科室转到另外一个科室,医生的每一句话都没有放过,每每林曦的疑问还没有出口,他已经把该问的,该咨询的,该了解的通通收入心中,然后抱起她这个大包袱出门。 除了路上驾车外,她几乎都没有离开过他的怀抱,上楼也是他手指头勾着药,冷冷的抱着她,身上寒烈的气势让她除了缩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气氛沉闷又古怪。 她看见他,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没有把她放下地,而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钥匙,利索的打开她家的门。 为什么是她家的门?他怎么有钥匙的? 他横了她一眼,硬硬的甩出来几个字,“这里以前也是我的家。” 继续垂头,扮演着伤病患,心头却如潮涌动。 是的,这里曾是他的家,也是她的家,是他们的家。 如今,房间里,只有她和他,她却感觉不到一点当年的喜悦。 她看着他小心的把她放在沙发上,受伤的腿也架上了茶几,转身间进了厨房。 他的背后,好大的一片汗湿痕迹。 自己怎么也算不上是骨感美女,他抱着自己上上下下那么多层楼,累坏了吧? 大掌摊伸在她面前,掌心中躺着一粒胶囊,另外一只手中还握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吃了。” “这是什么?”她也终于不再沉默,抬起不明白的眼。 “止痛药。”医生说了麻药醒的时间,算算也差不多了,一会她就该疼了。 “我不……”他的眼中精光一闪,没骨气的女人飞快的抓起药丢进嘴巴里,咕下大口的水,“哇,好烫。” 这女人,为什么她只要一装无辜,扮可怜,自己就忍不住的心疼。 古井无波的心湖,在她不经意的搅动中风起云涌。 而她,为什么还能没事人一般?甩甩手露出不干她事的表情? “君,君晔,我吃完了。”她小声的说着,还有些邀功般的讨好。 他一言不发,只是打开空调,对着自己猛吹,现在的他,需要冷静的头脑来面对她,而不是在她的言语间乱了方寸。 林曦瘪着嘴,不敢抗议他这种独霸空调热死她的行径。 突然,她一声轻啊,挣扎着要起身,“我,我要去交警队说事情经过,要他们把那个故意挂我的家伙抓起来。” “故意?”沈君晔眯起了眼,“怎么回事,你给我一字不落的说清楚。” 他的表情,让她一抖,老老实实把经过说了一遍,越说到后面,她看见他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只能轻描淡写的飞快说完,偷偷看了眼他黑面煞神一样的表情吐了吐舌头,加上一句,“我的车,还在那停着。” “给我。”手伸出,看着她。 “什么?” “车钥匙。” “哦!”她乖乖的交出钥匙,有他这么居高临下的瞪着,喘气都有点艰难。 “等我回来,累了就休息,交警队那明天去。”看看她的腿,“我陪你。” 腿上的麻药开始慢慢散去,刺疼慢慢的侵蚀着她的痛感,似乎有一根针,从外面挑入肉里,一点点的绕着神经拉扯,一边在血管里穿行,一边划破深入。 痛,从腿开始弥漫向全身,她用力的控制着不让自己叫出声,只是点点头。 站在门口,深深的看她一眼,“如果有事,打我电话,我很快回来。” 很平静,很好,很冷然,也很好。 他,应该不气了吧? “哐!”巨大的关门声伴随着门板的摇晃,桌上的杯子都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林曦捂着耳朵,呆呆的看着可怜的门。 自己怎么会以为他不生气了,没事了? 第二十五章 暧昧只因情爱深(一) 当房间内恢复寂静,林曦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 每次面对他,自己都要全部的精力高度集中来应对,每每还是一眼之间就败下阵来,不是一个级别,自然无法应战。 精神放松了,这才感觉到全身肌肉都如同被踩过一样的酸疼,仔细的检查上下,一身的擦撞伤,缝针处肌肉猛的一抽,引得林曦倒吸了口凉气。没有了其他的事情分散注意力,抽搐感开始了就不再停止,越来越强,她只好不断呼吸着,期望这阵难受能够过去。 可是,时钟的滴答在安静里显得越发大声了,疼痛一波波涌来,仿佛能渗进神经,这不肯停歇的痛让她的孤军奋战渐渐变得无助而脆弱。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想起来就更痛了。潮水般的思念,奔涌向一个地方,一个熟悉,却再也容纳不下她的地方。 终于取过沙发边的电话,她轻轻的按下几个键,接通后的每一下嘟声都那么漫长,期待中的她,连手指都微微的发颤。 “喂,哪位?”对面温柔的中年女子声音,让林曦的泪水在瞬间决堤,大颗大颗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落,她用力的捂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喂,喂……”那边疑惑的再次出声,林曦的眼前一片模糊,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语不发。 “啪!”电话被挂断,她握着听筒,久久,终于忍不住的痛哭失声,悲戚的大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擦干眼泪,吸吸鼻子再次按下几个数字。 “喂,您好。”听到这个声音,心头的紧窒一松。 “姨,我是小溪。”她低低的说着。 “啊。”那边先是一楞,旋即惊喜叫出声,“小溪,我还说你这个月怎么没打电话,怎么样,最近好不好?” 看看自己红萝卜一样的腿,她无奈的笑笑,平静的回答着,“我很好,她……好吗?” “好,很好。”对面抑制不住的激动带着欣慰唏嘘,“真的很好。” “那就好。”林曦轻声道,“前两天我打了两万到她的账户里,姨能不能帮帮我,想办法提醒她多买些补品,我担心她的身体。” “担心你就回来啊。”劝说声从话筒对面传来,“放假了,你有两个月的时间,回来看看她。” 她如何不想回去?可是那个人,真的愿意见到自己吗? “哦。”胡乱的应付着,她闷闷的出声,“我怕刺激她。” “不会,不会……”那边飞快的应着,“虽然她不说,但是我知道,她应该也是想你的,回来,回来吧。” 她知道自己有点僵硬了,“我,我最近趁着放假帮人带班,有,有点忙,姨,我,我先去忙了,我再打给您。”匆匆的挂上电话,林曦叹了口气。 随手按开电视,让声音在房间内充斥,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故意的不去看那个已经明显肿胀的腿,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 回去,真的能回去吗? 她,会原谅自己吗? 现在,便是想回去,只怕也要耽误上一阵子了。 思绪没有安宁多久,小腹的涨痛开始变得明显,这种难受总是难忍的。于是她瞄了瞄不远处的洗手间,考虑用一条伤的不是太重的腿跳到那解决问题。 慢慢的把伤腿放下,手臂撑着沙发,好不容易才勉强的站了起来,扶着沙发的边一点一点的跳着。 可是前面,就是一段没有支撑物的路了,以往三步两步就能走过的地方,现在却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不知道猛跳两步能不能扶上墙?但是这样,会不会摔倒? 当沈君晔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场景。 她光着脚丫,短短的衣衫遮不住雪白的大腿,正在沙发边瘪着嘴做着单脚跳的运动,当门声响起,她抬起的目光还有来不及收拾的无助。 丢下手中的包,他大步走到她面前,“你干什么?想把另外一条腿也玩残吗?” “我……”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中夹杂着汗味,不难闻反而更增添他的气势。 眼神从他的身上转向洗手间,她咬着唇,不知道怎么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他弯腰打横将她抱起,没有任何迟疑的走进洗手间,轻手轻脚的放下,顺手将门带上,“我在外面,有事喊我。” 镜子中的她,头发散乱,衣服上全是皱褶,大大小小的青紫和擦伤,一副惨遭蹂躏后的悲哀景象,汗湿的粘腻让衣服全部粘在身上,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气息,发出让她自己都受不了的古怪味道。 “小溪,小溪。”门外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带着焦急,“你没事吧?” “没,没事。”她回应着,“我,我想洗洗,身上好臭。” “不行!”门被突然的打开,人已站到他面前,“伤口不能沾水?” 她抽抽鼻子,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医生说一个星期不能下地,难道你想让我一个星期都不洗?那你直接把我挂起来晾出去好了,一个星期以后咸肉就能下锅了。” 抱着洗手台的边缘,她坚决的大吼着,“不洗澡,毋宁死。” 他看着她,她同样不示弱的反瞪,两个人大眼瞪大眼,谁也不妥协。 “噗……”沈君晔看着面前人猫儿一样恨恨的眼神,终于忍不住的破功,房间里传出低沉的笑声,随后越来越大,在不大的房间里蔓延。 林曦感觉身体一轻,被他直接从洗手间里扛了出来,只能恨恨的不断地扭动身体,“不许弄我出去,我要在里面,放下我,放下我……” 抗议无效,人被重新丢回了沙发里,林曦眼发黑,只感觉人生一片灰暗。 他倒从厨房里转了出来,手中拿着一盒保鲜膜,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悉心包裹伤处,“一会我帮你洗头,你自己注意点,千万别让腿沾到水,知道吗?” 敌强我弱,她选择妥协,“嗯。” 这个男人,竟然真的帮她洗头。 他的手指轻柔,有条有理的按摩着,她则负责乖乖的享受。难得的宁静里,她看见白色的泡沫溅上他的t恤,晕开的湿润勾勒出紧窒的腹肌。 “可以了么?”他在身后温柔的出声。 “呃,好了。”她忘乎所以的点头,满头的泡沫飞起,沾上他的发,他的脸。 赶紧无奈的扳住她的脑袋,“别动!” 温温的水从头顶淋下,水流舒润温馨,发丝柔黑如墨瀑。 他为她攒发包好,满意的笑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拉开了浴帘,他抱起她,然后……僵硬了。 “放,放我下去。”她小声的提醒。 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半晌,看回她的脸,不太自然的弯身。 她开心的探入一只脚试试水温,然后……同样僵硬。 只有一只脚能入水,她怎么坐下去? 浴缸边没有任何可以支撑的物体,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 难道让自己扶着他,然后当着他的面脱光,再让他抱自己坐下去? “哎!”一声叹息后,他扯下一旁的大浴巾,闭上眼,“脱!” “轰!”感觉到一道热气涌上脑袋,林曦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哆哆嗦嗦的解衣服扣子,就算他没看见,可是她却无法忽视自己当着一个大男人的面脱衣服的事实。急促的呼吸在一片淡雾里染上几丝暧昧。 “好,好,好了。”声音轻的犹如蚊呐,她还来不及瑟缩,浴巾裹上了身体,人已被打横放入水中,受伤的腿好好架在浴缸边缘。潮湿的浴巾被抽走的同时,帘子被拉上了。 浴室里乳白色的光,打在浴帘上,投射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我在这等你。” 啊…… 她在帘子里洗澡 他在帘子外看?不,是听。 那水声…… 天呐,不要吧。 “快点。”外面不耐的一声,她身子一晃,扒住浴缸的边缘,才发现自己这个姿势根本坐不稳。 他,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走的吧? “毛,毛巾。”她出声,人影一动,小心的递进来。 “沐,沐浴乳。”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放在外面的洗手台上,目前只能烦他了。再次伸入一只手,她低声道谢。 滴滴答答的水声是此刻唯一的声音,舒服的感觉让她一时忘记了尴尬,洗的不亦乐乎,直到…… 她该怎么起来? 聪明的脑瓜在思量再三后,决定,放掉水,解救自己高高架起的腿。 放水的塞子在另外一头,以她此刻的姿势根本不可能做到,那…… 探出脚趾头,努力的够着,想要玩出二趾神通夹出水塞,但是水压成了她最头痛的问题。 用力,再用力,再再用力…… “啊!”一声惊叫,整个后背一松,人向下滑落。 “唰……”浴帘瞬间拉开,一双手在她大脑停滞的片刻间捞住她,直接湿淋淋的带出水面。 浴巾一裹,她已坐在洗手台上,炙热的唇随即落下,紧紧噙住她。 第二十七章 误会欲剪理更乱(一) 如果问林曦,被雷劈过的感觉是什么。 她一定会这样回答你。 全身的汗毛竖起,汗毛孔张开,大脑空白,眼前发黑,只觉得背后冰冷汗湿,全身僵硬找不到能动神经,口舌麻木,一股热气直冲脑门,从头顶逸出——标准的七窍生烟。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现在的她,就是这样的最佳代言人。 结婚? 她和沈君晔? 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就这么带着身份证结婚? 呃,这不是重点。 结婚不应该是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相依相偎的吗?反观他们两人,一个面沉如水,一个伤残人士似乎更适合进警察局而不是民政局,虽然也差不了多少,刚出来么。 呃,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和沈君晔才见几次面?三年前的纠葛还没了断,就这么结婚?如果说三年前那场匆匆的婚礼有她的理由,那么现在的理由是什么? 但是时间已经不由她继续想下去,车身一震,随后稳稳的停住,林曦在茫然中抬头,金灿灿的几个字在阳光下闪耀的让她立即低下头。 “啪!”身边的车门已打开,一双手将她抱出车外,伸腿关上车门,径直走向民政局的大门,快的让她没有任何开口的机会。 看看身边一双双好奇的目光,林曦不自然的往他的身上靠了靠,小声的叫着,“君晔,我,我有话和你说。” “等下。”他冷冷的丢出两个字,把她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随即挤入人群中,徒留她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发呆。 三年前,事起仓促,为了布置婚宴现场已经让他们忙昏了头,根本没有时间来这里办理结婚证,这个地方对林曦来说,是绝对的陌生。 看看身边双双对对的,即使算不上漂亮耀眼,也算是干净整洁,再看看自己,为了照顾伤口而随便套上的棉布裙,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素面清汤的脸,青红蓝紫的腿上还有几圈醒目的纱布。 沈君晔不是开玩笑吧? “看看,你的资料有没有错?”一张表格递到她的眼前。 她匆匆扫了眼,惊叹于他对自己的了解,几年过去了,一些小小的细节他都没有错漏一点。 “没,没错。”她按压下心头突然跳快的心,心不在焉的回答。 “拿好。”又是一份表格塞进她的手里,乖乖接过的同时,又一次被他抱起,向楼上走去。 眼光落在他塞在自己手中的表格上,硕大的顶头几个映入眼帘,‘结婚登记’。 他玩真的? 林曦开始在他怀里扭动,“君晔,我要回去,回去。” “等下就回去。”他平静的回答,“办完手续就回家。” “我不要……”控制不住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林曦赶紧压低声音,“回去,回去吧,我有事和你说。” “有事一会说。”强硬的不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 “不,我要现在说。”同样寸步不让,“放我下来。” 本来以为与他近距离的面对面会让自己在他的气势下低头,才强行要求站着,却发现穿着平底凉拖鞋的自己娇小的身躯在他的高大下更显得弱不禁风的可怜。 林曦定定的望着他,似乎想要通过那双眼直看进他的心底深处,“君晔,你告诉我,你要和我结婚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他与她对望,两道俊挺的眉微皱着。 面前的人脸颊上还挂着恼怒的红晕,大号的棉布裙裹住所有玲珑有致的曲线,脚上还踢踏白色的凉拖,即使摆出茶壶的姿势,还是没有任何战斗力说服力。 他静静的看着她,两人间只有彼此安静的呼吸声。 “我想结婚。”他平静的丢出几个字,“而你比较顺眼。” 这也算理由吗? 他想结婚,而自己看起来顺眼? 那他要是兽性大发,激情澎湃,也顺手拉上身边一个顺眼的女人那个啥吗? 她不相信! “你以为我是猪吗?”愤愤的咬着牙,林曦瞪大了眼。 “不是。”还是那不愠不火的态度,“我不和猪结婚。” “你……”她不想和这个人继续纠缠下去了,手扶着墙,想要慢慢的蹭到楼下去。 身体一轻,又一次被人抱了起来,“你难道真的想未婚生子?” 什么? 她愕然转头,探索着他的面孔。 而沈君晔根本不再看她,直直的看着前方,抱着她大步走向登记处。 不大的房间里,遥遥相对着两张桌子,沈君晔目光一扫,走向其中的一张。 登记处的大妈,一脸古怪的望着两人,男的冷冷表情象刚从冰库里放出来,女的全身带伤一脸愤恨瞪着他,这两个人,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他们要去的是对面那张办公桌吧? “你们是……”打量再三,她迟疑的问出口。 两张表格伸到她面前,沈君晔迸出两个字,“结婚。” “这个,例行我还是要问一下。”一边审视着表格,一边从老花镜后射出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沈君晔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曦小姐为妻?” 沈君晔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言不发,拿起桌上的笔唰唰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再递给林曦,“签字。” 林曦呆呆的拿着笔,呆呆的望着对面的大妈,再呆呆的看回面前的表格,可怜的表情让大妈有点不忍,“林曦小姐,你愿不愿嫁给沈君晔先生为妻?” “我……”声音刚出一个字,背后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离婚以后还做朋友吧?”男人低声。 “谁和你做朋友。”女人尖细的声音叫嚷着,“结婚前什么都好,结婚以后就打我,我祝你出门就被车撞死。” “你干什么呢?”沈君晔压低的一声,“签字。” “啊!”被他发现自己走神了。 大妈看看沈君晔,再看看林曦,小声的加上一句,“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愿意没人能强迫结婚,看看那一对,家庭暴力导致离婚的。” 沈君晔的脸又黑了几分,连嘴角也拉了下来,林曦看了他一眼,轻轻放下手中的笔,“君晔,我不能签。” 大妈不由得意的笑开了。 林曦撑着桌子站起身,“君晔,如果你是为了孩子娶我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你误会了,我根本没有孩子。” 第二十八章 误会欲剪理更乱(二) 一路无言,车厢的冷气凉不下两人间沉默的紧张,林曦低头扭着自己的手指,责怪狭小空间的窒息感,只觉得右手边的气场无比强大,散发着炙热的内敛火焰。 偷偷的侧过脸,她瞄着他的脸。 俊朗的面容被一层严肃遮挡,唇角紧抿,目光直视着前方,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但是林曦就是感觉哪不对,说不出,却能感觉的到。 就连那脸,也似乎用定型水打过一样,绷直僵硬,此刻的她心头萦绕着的只有七个字:山雨欲来风满楼。 彼此的沉默一直保持着,象有一堵无形的墙分隔了对方,明明能看见,却无法触及,那深如海水底层的心。 一如出门时的那样,沈君晔仔细的抱着她进屋,不发一言的放好水,一样样的将东西堆放在浴缸边,似乎在告诉她,昨天的手忙脚乱不会再出现。 默默的坐在旁边等待着,看他的衣袖被水汽沾湿,看他额头上的汗珠慢慢沁出,林曦的心里,像是一块大石不断的下坠,沉落。 “君,君晔。”干涩的喉咙在勉强挤出两个字后断了下文,空气中只有哗哗的水声,她又一次低垂下头,因为那突然站定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对,对不起。” “有什么事一会再说。”他手中忙碌着,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晚上想吃什么?” 他,他不走? 不因为自己的欺瞒而含怒离去? 还是可怜自己这个半残废? 或者是秋后算账,等自己洗干净了再痛揍一顿? 纷乱的心思,让她居然忘记了帘子外的他存在的尴尬,傻呆呆的坐着木然。 无法忘记,在突然听到自己承认没有怀孕的瞬间,他脸上的震惊足足持续了十秒以上,那样的场合让她无法解释更多,周围各种古怪的眼光让她浑身不自在。 无法忽略,那声声耳语猜测,都在嘀咕着自己是利用孩子逼婚的女人,毕竟他的俊朗和贵气与她浑身上下青紫红肿相比,是那么的不协调。 无法抹去,在脸色恢复正常之后,他的第一句话,“我不管到底有没有孩子,只要你愿意,就签字。” 无法判断,那一瞬间,自己内心究竟是喜悦还是伤感。 只知道,自己最终选择了摇头。 浴缸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早停了很久,沈君晔侧耳听了听,没有任何声音,终于忍不住的试探出口,“小溪,小溪。” “啊……”她突然发现,自从与他重逢,自己越来越容易走神。 “你……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么。” “你有伤,清淡点行吗?” “嗯。” 隔着浴帘,所有的对话都那么的自然,仿佛早已千百次的重复。 再一次干干净净的被送入房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不再有昨天的僵硬,他温柔,她紧贴,在短短的几步间。 药酒的味道伴随着他手掌的温度散开,沈君晔抬起头看着她的脸,“我早该猜到的。” “什么?”她茫然,白皙的肌肤带着沐浴后的红润,发梢沾着水珠,让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娇弱中透着几分无辜的可爱。 目光落在掌中的药酒上,他微微的勾起了唇角,好看的弧度却是拉扯出苦笑的神情,“昨天是我没注意,如果你真是孕妇,早就该制止我给你用药酒的不是吗?可是你没有。” “呵呵……”忍不住的干笑,林曦讪讪的低下头,“对不起,我……” “秦明阳不是你的爱人。”他直切重点,认真的望进她的双眼,“那场戏是做给我看的对不对?” 小乌龟顿时把脑袋缩回了壳里,徒留他面对一室的寂静,最终还是看见她轻微的一点头,他笑了。 “那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轻松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他捏上她的脸,感受着指尖下细腻的肌肤。 乌龟立即化身为小野猫,张着威胁的爪子,扑闪着大眼,“你也欠我一个三年前的解释。” 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带入怀抱,胸膛阵阵起伏,闷笑声在她头顶回荡,“这是你今天不肯签字的原因?” 轻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衫,他的胸膛有力宽厚,轻易的将她包裹,温热的怀抱,是她多少年的熟悉,又是多少年的隐隐怀念与伤痛,再次回归这里,恍然如梦。 是的,她不敢。 在多少误会还不曾解开的时候,她不敢。 在三年后猛然的重逢,幸福突然降临的时候,她不敢。 他对她的好,她当然懂,只是幸福来的太快,会让人恐惧,恐惧这伸手可触的美丽,在握上的刹那,会从指间消失。 感觉到他的唇轻触着自己的额头,林曦闭上眼,怕眼角的泪水会偷偷的流出。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如果说我欠你一个三年的解释,那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六年的解释?”继续着他手中的活,轻轻哼出一句话,活活将某人劈僵硬,“既然你现在和他是假的,那么当年……” 是啊,当年的误会因为自己急切的需要一场婚姻根本来不及告诉他真相而湮没在往事中,可是…… “你说过不想知道的。”皱着鼻子,宣告着三年前他的话她并未曾忘记。 “是吗?”他眉头一挑,褐色的眼闪着清亮的光,“可是我现在想知道。” “赖皮……”嘟囔着鼓起嘴,却为这样轻松的相处而窃喜。 林曦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天色早已渐暗,明灭着远方的灯火。 原来和他在一起,时间消磨的是如此之快,连饥饿感都不曾造访。 “当年我家教严,曾经爸妈希望我在大学毕业前都不要涉及感情,一来是年纪太小,影响学业,二来是未曾定性,承受不了以后的变数,第三……”她手指摸索着床头,从烟盒中抽出一只烟,在火光中轻吐烟雾,“怕我遇人不淑。” 沈君晔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停下手,看着她的表情。 自己当年不过是靠着亲戚支持,东家一点,西家一点撑着上了大学,之后靠着奖学金和打工坚持着学费和生活费,那时候的自己根本无心追求女朋友,纵然校园里爱慕眼光无数,却从未停留,直到……遇上她。 ———————— “喂,那个,姓沈的,等等,等等。”急匆匆的叫声顾不得有多少人侧目,左脚绊着右脚的奔跑,追逐着前方瘦挺的身影。 香樟树下,白色的衬衫干净而明快,风吹过他的额前,一缕黑发微扬,沈君晔看着她拙劣的跑步姿势,忍不住的弯起眼角。 “喏,给你!”她气喘吁吁,掏出一把零钱。 “什么意思?”他皱着眉,发现她固执的掏着口袋,叮叮当当的挖出不少硬币。 “上次说了请你吃饭,但是是你付的钱,我们不熟应该aa制的,这是一半的钱。” “我不要。”干脆利索的拒绝。 “可我说了请你吃饭的。” “这样吧,我们游戏里pk,输的请吃饭。”他微笑提议。 “好!” 从那一天开始,她足足吃了他两个月的饭,她在游戏中自豪而得意,他则是不在意的揉揉她的脑袋,笑着说明天再来。 漂亮的女生总是不乏人追求,尚算清丽的她终于在某天同学的纠缠追求中放出了话,想要她做女朋友,除非游戏中赢她。 而就在那一天,她第一次尝到了游戏中败北的滋味,在众多人的笑声中毫无还手之力的一败涂地。 第二十九章 误会欲剪理更乱(三) “我们的事多少会露出端倪,妈妈知道了我和你的事,她希望我和你分手,寻一个条件好的男生交往。”林曦微微一叹,耸耸肩膀,“而她,看上了朋友的儿子秦明阳。” 这是一段沈君晔并不熟悉的故事,当年的他一无所有,学业未成,任谁也不敢轻易的将女儿交到自己手中。和林曦的快乐时光让他忘记了现实的残酷,在她天真的笑容中沉溺,却不曾思考过,她那灿烂的笑容背后,隐藏了多少秘密。 “秦明阳心中只有他的女友杨童叶,为了顺利出国和女友相伴,他不得不与我交往,于是我们私下商量,在这两三个月中我们扮演甜蜜的情侣,当他出国后立即提出分手,我只要假装心伤,家里人一定不会再逼迫我去找什么门当户对,只要能坚持一两年,你也应该能顺利的找到工作,只靠我们自己,普通的生活还是可以的。”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没料到与母亲和秦明阳的一次逛街,会让自己碰到沈君晔,为了让母亲相信自己,只能违心的赶他离开,“那是秦明阳正准备出国的前一个星期,我白天和他泡在一起,晚上被妈妈守着,好不容易挨到他上了飞机,再去找你……”她瘪瘪嘴,没有再说下去。 一个星期,已经足够他答应导师作为学生交换出国,紧接着是忙碌的奔波回家乡,再匆匆的赶赴异国,三个月最后变成了三年,就这么与她擦身而过,就这么在蚀心裂骨中自我摧残了三年。 “对不起,是我的错。”干涩的嗓音,沈君晔懊恼的闭上眼,“如果我肯打一个电话问问你,而不是武断的认定你选择了他,或许,或许……” “或许什么?”林曦一歪脑袋,冷嗤一声,“或许你就不会在婚礼上演那场抛弃大戏吗?” “不!”他坚定的摇摇头,一字一句清晰有力,“我还是会。” “那么……”她抓上他的手臂,重重的咬着口中的字,“给我理由,给我一个理由。” 呼吸没来由的急促,她知道,自己终于问出口了,逃避了三年,终于有勇气选择面对,而这勇气的来源,竟然是他对自己的种种行为背后的含义。 可是,依旧紧张,依旧会害怕,忐忑的心,一如三年前的重逢。 ———————— 再次出现在朋友聚会上的他,挟着金灿灿的头衔,三年留学打工的钱和贷款已经开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小公司,周旋于各个公司间经营着大批量的电脑买卖安装业务,虽然不算什么大老板之流,却也足以令同学羡慕。 人群中的他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已少了青春飞扬,多了些内敛,与同学谈笑风声,而她,在角落中贪婪的汲取着他的改变,默默的为他欣喜,心头布满酸楚。 当初他走的那么决绝,没有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只怕是要斩断与自己的所有过去,那么现在去打招呼,是不是太尴尬了? “哎呀,你可回来了。”热情的招呼大声的笑着,“你走了,‘流光飞舞’都封键盘了,好好的战队散了,你可要好好的补偿我们。” “就是就是,你一走,唯一养眼的妹妹都不再出现,害我们想趁虚而入都没有机会,让人家等了三年,都没点表示?” 突然被扯入话题中的林曦,手足无措的坐着那,惊慌的摆着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沈君晔眼中的诧异。 当酒宴散去,他送她回家,而她,没有拒绝。 夜色中两个拉长的身影,还有他轻柔的声音。 “你没有男朋友?” 她轻轻的摇摇头,算是回应。 “当初那个男生呢?” 她一怔,小小的挤出三个字,“出国了。” 他既然已经选择放弃她,又何必再徒然的解释? “你不可能没人追,怎么不相处一个?” 长发摇曳,散出漂亮的弧度,“不想,感觉不对。” 在知道他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中,从此封闭了一个身影,一个在夜深人静时可以独自怀念的声音,可以在月下默默念着名字祝福,微笑着为他祈祷的身影。 手突然被温暖的掌心包裹,她停下脚步,不解的看向他。 月光下的他,整个人身上都披满清冷光辉,眼中跳动着晕黄,身上淡淡酒气熏染上她,“那我呢?能让你有感觉吗?” “你,你还没有交往女朋友吗?”不安的感觉在这句话出口后让她轻微的挣扎,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女朋友?”他慢慢摇头,“我沈君晔的女朋友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她叫林曦。” 一晚的苦涩终于化为甘甜,唇角边绽放出笑意,三年的等待,他终于回来了她的身边,可是误会…… “我有事要告诉你,我和那个秦明阳的事。”她任他牵着,急急开口。 “我不想听。”外套披上她的肩头,他长长的舒了口气,“不管是什么样的过去,都过去了,现在的你,未来的你属于我,就够了。” 她没有坚持,默默的选择顺从,在刚刚和好的时候也许说那些确实不合适,以后有机会在谈吧。 断点的故事在重新续写着,仿佛在弥补分别的三年时光,压抑的思念喷薄,两个人陷入浪漫的温馨相处中。 可惜这种快乐在林曦收到父亲肺癌的通知时蒙上了阴影,开刀,化疗,放疗,好转,又恶化,反反复复…… “小溪,你也不小了,爸爸就你这一个女儿,多想看着你结婚,若是能看看外孙外孙女,也满足了。”孱弱的身体,希冀的眼神,枯瘦的手轻拍着她。 结婚,越快越好,这是她的决定。 沈君晔早已得到她家人的认同,她的决定他没有半点反驳,唯一的要求就是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定酒席,印喜帖,种种忙碌让他无暇照顾公司,全权交由副总负责,甚至连结婚证,都因为各种原因被拖延了办理的时间。 除却这一点,她依然是幸福的,甚至在亲手布置房间的时候,她甜蜜的想象着,结婚,生子,父亲的身体慢慢的好转,一切都美满的继续着。 可是,他失踪了,就象他突然去了英国没有给她消息一样,从她眼前突然的不见了,只有安若梦尖酸刻薄的话语扎入她心中。 亲友的议论,邻居的嘲笑都不是重点。 最爱的父亲走了,带着她永远不能弥补的遗憾,甚至没有给他们任何的思想准备,病情急转直下。 母亲恨她,用疯狂的咒骂发泄着痛,认为是她让父亲的病情加重才撒手人寰,她被赶出家门。不敢刺激多病的母亲,只得悄悄的离去,偌大的城市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只身一个去了偏远的小镇教书,这一走,又是三年。 —————— 是的,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让她彻底原谅的解释。 她不再仅仅因为他还爱着自己,就签下那纸婚书。 纵然,她依然为他悸动。 沈君晔一直没有出声,似乎在想着如何开口,而她,只是默然的等待着,想知道,又害怕知道,想听到足以让自己原谅的理由,又害怕那个理由的分量不够。 “我……” “铃,铃……” 就在他刚刚说出一个字的同时,桌上的手机发出欢快的叫声,是他的。 他看看满手的药油,无奈的对着林曦说着,“帮我接下,可以吗?” 点点头,她按下接听键,手掌伸向他的耳朵。 这个姿势让她与他亲密的贴合着,也让她轻易的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 第三十章 缠绵未诉风波起(一) “呃,我的大老板,虽然我知道晚上骚扰您有些不对,不过您已经失踪两天了,小周在怀疑您是不是拐了他亲爱的车老婆私奔了。”话筒那头,李绯正经八百的声调里洋溢着调侃,“而且‘宏远公司’的计划书后天就要提交了,您确定不回来审查下计划书吗?” “该死!”飘出两个字,沈君晔懊恼的皱起眉头,“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后天就要提交了吗?” “我的老板啊……”话筒那头的李绯无奈的叹气,“那天的会议其中一项就是讨论计划书内容,可是您会才开到一半就失踪了,而且两日未归,我准备四十八小时一到就报警寻人呢。” “那……”他看看林曦的腿,迅速做出决定,“我明天过来,通知他们明天开会。” “我通知他们开会没问题,但是您似乎忘记了,安大老板介绍给您的‘双河集团’的老总明天来我们公司,您如果要接待他,只怕没有时间研究计划书了。”对面有条不紊的声音让沈君晔的额头上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型,“我给您安排的是,上午您接待‘双河集团’老总,下午开会,至于研究计划书嘛,您最好今天晚上开夜车。” “计划书在哪?”冷静的出身询问,眼中精明的光芒闪过。 “几份计划书都在你的办公桌上,我已经让他们都留下来了,您可以一个个听他们的方案,这样明天的会议前还能进行一次修改。” “好,给我半小时,我就到。”果断的做出决定,眼神示意中,林曦阖上他的电话。 歉然的看了眼林曦,他站起身,“对不起,我……” “快去吧,别耽误大事。”早将谈话听的清清楚楚,撑着床板站起身,目光落在一旁他从包里拿出的换洗衣服上,顺手拿起一件衬衫,摊开举起。 沈君晔一楞,面前的她,一身家居便装,随意又可爱,拿着自己的衬衫,眼中的温柔似水荡漾,仿佛妻子在为出门的丈夫整理着行装。 他的眼神静静的盯着她,目光中似有火光在跳跃,看的她脸上一红,没好气的出声遮掩着什么,“喂,还走不走啊?” 轻声一笑,他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扯下身上的t恤,胸膛宽厚,轻易的让她回想起趴伏在那上面的感觉,紧窒的腹肌没有夸张的一块块凸显,却也没有赘肉横生,恰恰好的结实。劲瘦的腰身下,弧度漂亮的臀线挺翘着。 “咕噜!”她似乎听到自己咽下大大的一泡口水,嘴巴里无意识的咕哝出两个字,“真翘。” “你说什么?” 突然抬眼,望进一双含笑的褐色双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双颊轰的一声热烫非常,飞快的别开脸,声如蚊呐,“没,没说什么。” “我听到了。”淡淡的声音怎么听都象揶揄。 鼓着颊,用力的咬着字,表达着自己的无所谓,“听到又怎么样?我说了,怎么地?”偏偏扣着他扣子的手不听话的小抖着,怎么也无法把扣子塞进扣眼。 手指被他轻轻握住,“等我回来。” “嗯!”她微微点头,脸却更红了。 他当然要回来,欠自己的解释还没说呢,可是为什么,她却联想到妻子在深夜亮着灯,等待丈夫归来的画面? 手指被他带领着,贴上他的唇,感受着温热在自己指尖游移,还有刚出头的胡茬刷过手指的微刺,一缩,却被握的更紧。 她情不自禁的漾出一个微笑,“要不要吃了饭再去?” 外面他做好的饭菜早已冷了,寂寞的躺在饭桌上等待着临幸,可惜刚才的两人沉浸在以往的故事中,早将他们遗忘。 “不了,我路上随便买点,一会记得吃饭,然后早点休息,知道吗?”再次看向她的腿,“明天是复诊的日子,我……”眉头几乎打结,思考了半晌,“明天上午我放李绯的假,让她陪你去怎么样?” “不用啦,不用啦。”用力的摆摆手,挤出可爱的表情,“我打电话给萌萌,她陪我去就行了,你赶紧去吧。” 他点点头,转身出门,在大门合上的刹那,听到背后一个轻柔的嗓音,“路上小心。” 他走了,熟悉的房间突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安静的吓人。 林曦伸伸腿,本该因为没有他的约束,自己终于不用装严重伤残人士而欣喜的心却半点也雀跃不起来,撑着脑袋坐在饭桌前,半点食欲也没有。 时钟的嘀嗒,纷扰着思绪,各种杂乱的想法在脑海中交错。 不过两日,他就这么走进了她的生活,和她形影不离,强硬的态度下,是他对自己的在意。 两天前的自己哪敢想象会有今天这样的和平共处,让那淡淡的温馨流转,被他小心翼翼的照顾着。 三年前的伤痛欲绝,在被爱情背叛的同时失去亲情,那时候的自己,仿佛天塌了一般,又何曾敢希冀过今日的平和。 失而复得才知道珍贵,明明近在咫尺,她却一直不敢伸出手,怕自己所有的勇气付出后,又是一场虚空。 直到睡意袭来,才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不甚安稳的睡去。 一夜的朦胧间,她似乎每一次恍惚伸出手,身边的位置都是冰冷的,又在半梦半醒间等待着挨到天亮,直到窗外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打入,才将她彻底叫醒。 房间里安静的气息告诉她沈君晔一夜未归的事实,也让她心头的愧疚感更深了一层。 忙碌的他,因为自己而通宵加班,还要分神管自己的吃喝拉撒睡和官司,前一日他也几乎没有睡安稳,那神色间的疲累是骗不了人的。 想到这,心中就是一阵心疼。 拿起电话,她直接拨给胡云萌,在出事后她曾交代要萌萌替自己看两日,现在看来,最少还要三天,“萌萌啊,你替我和他们说,放三天的假,但是每个人要在家里画一幅窗景素描,三天后交给我。” “林姐,你没事吧?”担忧的声音清脆的传来。 “没什么,只是缝了几针,拆了线就没事了。” “那你自己注意啊。” “谢谢,我会的。”几声寒暄后,她挂上了电话。 既然他不在,而自己也没那么娇弱,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不就是复诊么,自己去也是一样的。 才踏进科室的门,大夫眼皮一抬,林曦似乎看见那眼镜片后精光一闪而过,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又是他? “今天怎么是一个人来的?”一本正经的检查过她的伤口,麻利的给她换药,开口的话却让林曦无言,“你的男朋友呢?” 天哪,这医院整天人来人往,他怎么就记住自己了? “他,他不是我男朋友。”声音轻的连她自己都感觉到没有一点说服力。 “还不是?”老头提起手中的笔,边写边说,“伤口恢复的不错,三天后来拆线,自己走走是可以的,注意些不要过量。” 正仔细的听着,一阵悠扬的铃声打断了医生的话,林曦掏着手机,果不其然在号码显示那看见熟悉的数字——属于沈君晔的电话号码。 瞄了眼医生,对方正在埋头写着药方,她将电话贴近耳朵,压低声音,“喂。” “小溪,起来了吗?”清晰的声音,听不出一点通宵后的委顿。 “嗯。”她应着,“我已经在医院了,正在复查换药呢。” “怎么样?”沈君晔的声音突然放大,“医生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才挤出三个字,耳边突然响起医生职业性的话语。 “伤口组织有发炎迹象,最好多休息不要活动,切忌沾水,尽量卧床修养,来复查最好身边有人陪同,万一二次受伤就不好了。” 有这么严重? 林曦的嘴角抽搐着,看看自己的腿,没有前天那么疼了,肿胀也消了不少,不至于象他说的那样吧?而且,他刚还说自己能活动,怎么怎么转眼就…… “什么?”话筒对面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大有吼破手机的意思,“你在医院等着,我来接你。” “不用不用……”她一边对着医生飞快的打着眼色,一边声音软软的对着话筒,“我已经好了,门口就有车,直接开到家门口,等你来我最少要坐上半个小时,这里的药水味刺激的我好难过,你让我早点到家嘛!” “好……吧。”对面沉默半晌,算是勉强同意,“到家给我来个电话,好让我放心,晚饭我回来做。” “嗯,嗯。”乖巧的连声答应,在挂上电话后长长的舒了口气,无奈的看着老医生,而对方还给她的,还是一个刻板的正经脸。 沈君晔的声音那么大,他应该都听见了吧? 这救死扶伤的天使啊,难道在常年的看肉见血中如此的冷静正是因为应验了那句话吗? 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 “呃,医生。”林曦的眼前忽然晃过沈君晔疲惫的脸,思量再三,还是忍不住,“我朋友他,他最近比较累,有没有什么吃的是补身体的?” “补身体?”依稀又是镜片的一道反光,“有……” 第三十一章 缠绵未诉风波起(二) 推着小货车,林曦慢慢的在超市里蹭着,仔细的在货架上寻找着,手中还捏着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长排比拟甲骨文般难以考证着的字体,口中念念有词,“枸杞,海参,红枣,肉苁蓉门口的药店应该有,那么下面是,鸽子蛋,白鸽,生蚝。” 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净肉区和水产区,再看看手中的字条,她仔细的一一核对着。 虽然那个医生多事了点,不过多事也有多事的好处,至少认真的给她写了些什么药膳啊之类的食补方子,导致她拖着不方便的腿几次犹豫还是进了超市。 “鸽子要大的还是小的?”继续她自己的自问自答,沉浸在挑选的左右为难中,“没说啊,多大的才合适?鸽子蛋要多少个?” 一个人的单身生涯对她来说,不过是随便的一两个菜解决饮食问题,绝对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炖汤食补,自问水平极其有限,现在就卡在了这看上去一点也不难的问题上。 受伤的脚架在货车的底部,她用力的撑着身体,够向远处看上去漂亮点的一盒鸽子肉,伸手,再伸手…… “哗!”重力的转移让车子的滑轮再也无法保持静止状态,直接滑向一边,连带着某人的身体。 “啊……”一个大字型,标准的印在地面上,伴随着林曦的尖叫。 好痛,手疼,脚疼,本就不够丰满的胸更疼。 当然,摔疼的还有某人的自尊。 巨大的声响已经引来了无数‘关爱’的眼光,林曦管不了许多,飞快的收拢身体,改趴为坐,双手抱上身边的支撑物,艰难的想要站起来,只是腿伤让她的行动有些困难,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慢镜头的播放。 没人看见,没人看见,没人看见…… 鸵鸟的心态在清朗的男声下宣告彻底破灭,一个令她无地自容的声音响起的完全不合时宜。 “呃,我说小姐,虽然我看上去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让你情不自禁的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但是公众场合我还是想说一句,平身吧。” 有逗弄,有揶揄,有憋笑,语气中的种种意味都被她轻易的听懂,就在她的头顶上方回荡,大的简直要传遍整个超市。 “你真没礼貌。”林曦愤愤的咬着牙,“没看过女人摔跤吗?” 也许在沈君晔面前的她沉闷不爱说话,那是因为她无法以正常的心态面对那个人,却不代表骨子里的牙尖嘴利在碰到外人时也会吃瘪。 “看过。”男人的没有丝毫反省的自觉,“没看过摔的这么惊人的。” 伴随着声音,一只大掌伸到她的眼前,“那么小姐,请允许我发扬一下王子精神,解救公主于危难。” 手掌很大,手指也修长漂亮,难得的是每一片之间都修剪的平整干净,没有当下男人留下大拇指和小指长长黄指甲的恶心,只一眼,林曦对这只手打满分,不过手的主人嘛…… 王子?公主?他当自己在演舞台剧吗? 他想当白马王子,可惜自己不是需要他拯救的公主。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对着那只手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她抱着身边的柱子试图用行动证明。 面前的手执着的没有缩回去,她也倔强的不想靠他的帮忙,手臂用力,抱着柱子,弯起没有受伤的腿,试图站起来。 “我裤长三尺一,也就是一百一十厘米,小姐您不需要亲手丈量,问一声就好,我很配合的。”可恶的声音透着憋不住的闷笑。 他在干什么? 林曦终于受不了的抬起头,怒目而视,“谁要知道你的裤……” 话没说完,就被切断了般停了,林曦张着嘴,满面通红。 他很高,以她现在坐在地上瞻仰目测,最少在一百八十三公分以上。 他也很帅,浓眉大眼,鼻梁挺直,一排整齐的雪白牙齿配着脸颊边的两个笑窝,阳光气十足。 至于为什么能看见那一排牙齿,很简单,因为他正咧着大嘴,笑的不亦乐乎。 他还很干净,一身粉红的t恤穿出了悠闲自得,很少有男人能把粉色穿的这么好看,他算一个。 “对不起!”林曦飞快的缩回抱着他大腿的手,咒骂着自己的后知后觉,腿和柱子的差别,她居然感觉不出来? 眼睛眯笑着,拉扯出眼角边的笑纹,大掌再一次的伸到她面前,“漂亮的落难公主,能否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人家都这样了,她还有其他选择吗?坐在地上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享受的事情,于是她顺从的将手放进他的掌心,低声飞快的说着,“谢谢。” “你平时都是这么迷糊的吗?”他下面的话让她有了再一次坐回去拒绝他帮助的想法,“其实我在等待有可能直接对你报臀围的机会。” 他是在嘲笑自己的反应慢半怕吗? 林曦身子刚站稳,立即拉过车子,不着痕迹的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你又不是女人,臀部大小关系着生孩子方不方便。” 休闲的牛仔裤包裹着他的双腿,可以看出他一定经常运动,非常的有力,还有那臀部,确实够翘,以她曾经画人体的经验来看,他的身材不错,非常不错。 “太瘪了。”违背心意的嘴巴直接选择恶毒,“手大腿短,腰粗屁股平,比例失调,去韩国整整吧。” “这么差?”男人嘴巴一撇,满脸受伤的表情。 “当然!”她用力点点头,十二万分的认真,“我是画画的,你要相信我的专业!” 男人若有所思的摸上下巴,当林曦推着小车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依稀还听到他的自言自语,“韩国有隆胸,但是有隆屁股吗?也用硅胶吗?会不会隆出两个胸形状的屁股?“ 真臭美,也难怪,敢穿着粉红衣服出门的男人,骨子里不都有股骚劲么。 这话是谁说的?好像是当年的筱雨吧? 她慢悠悠的推着车,庆幸着刚才没有让自己的伤腿伤上加伤,所有丢脸的难受在刺激了那男人以后心情转变的出奇好。 “喂,喂……”又是那个开朗张扬的声音,伴随着车轮声,在她身后传来,“你说我差,就是看过好的咯?” “那当然!”她顺口接过他的话,悠闲的拿过几包零食丢入车内。 沈君晔的身材就好么,尤其是那天换衣服的时候,半裸着上身,裤腰半挂在腰下,露出小腹的那瞬间美景。 “可是身材好,生理不行不是只能看不能用么?”他的声音透着疑惑,咕哝着不满。 脚步一停,林曦转身,插着腰,瞪大着猫儿般的眼睛,“你说什么呢?谁生理有问题啊?” “这个啊?”某人满脸无辜,晃晃手上的白色纸片,“它告诉我的。” “啊,我的菜单。”林曦这才发现,老医生写的那张食补的处方笺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正在他的手上摇晃着。 一把抢回他手上的单子,仔细检查着,正是自己研究了半天,硬让老医生说了几次才记住的甲骨文类型字体,“你真厉害,这也看得懂。” 他没回答她的话,神神秘秘的伸过脑袋,“如果你男朋友或者丈夫真的生理不行,光靠食疗补没用的,还是多看看医生吧。” “去你的,谁说我朋友生理有毛病的啊。”翻给他一个大白眼,林曦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手指着处方笺,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说这,这,这个是壮阳的食补?” 男人用力的点点头,还给她一个十二万分的认真表情,意味深长的吐出一句,“我是个医生,还是个男人,你也要相信我的专业!” 第三十二章 心中长埋隐痛伤(一) “你确定这些是买给我吃的?”在看到她手中的大包小包后,沈君晔脸色古怪的望着那一大堆所谓的补品,“谁教你买的?” 林曦憨笑着,一脸傻样,在看到他的表情后暗自后悔着。 不听别人的话吧,不相信人家说的吧,非要和那个自称为医生的男人对着干吧,这下丢脸了吧…… “这,这些是食补啊,买回来一起吃嘛。”装傻到底的女人打死也不肯承认自己知道真相,“你工作累,也顺道补补嘛。” “真的?”眼神中精光一闪,沈君晔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探索出什么,“只是随便买的?” “嗯,嗯!”用力的点点头,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无辜又可爱,“鸽子肉温补啊,鸽子蛋营养高,我就这么想的。” “那生蚝呢?”沈君晔一样一样翻着,“这个你也买回来补身体?” “这个,啊,这个……”林曦结结巴巴,一拍脑袋,“这个是海鲜,夏天多吃海鲜好。” 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不信,她索性一歪身体,扭着脸哀哀嚎叫,“好痛啊,我又摔了一跤。” 果然,某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满含着的古怪笑容也变为严肃的恼怒,“和我说很快回来,结果我等了你一个小时,你不知道你的腿不能乱跑吗?看来以后不能听你的话让你自己回来。” 嘿嘿干笑着,林曦发现即使转移话题依然不是个聪明的举动,至少她转移的方向不太对。 结果她的枸杞肉苁蓉白鸽汤成了红烧乳鸽,暗自叹气的林曦当然不敢吭声指责沈君晔的方式不对,只好默默的咬着饭,自我反省。 “明天我飞外地一趟,参加个会,可能要过两天回来,我已经交代了李绯有什么事你尽管打电话让她帮忙。”饭桌上,沈君晔淡淡的声音让林曦一楞,那默默送饭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啊,要出去两三天啊。”她没发现,那声音中突然多了几分不舍。 这几天,一直在抗议着他的霸道行径和强硬的管束,恨不得他忙到没空分身管她才好,却不料乍然听到他要出差的消息后,心头会这么的失落。 沈君晔看着面前人可怜的眼神,忍不住的微笑,食指弹上她的脑门,“要不要我请个钟点工回来?” “不用。”才两天么,再说自己的伤根本没有想象中的严重,能在超市乱跑了,还会有什么事? 明天,后天…… 脑海中算计着日期,林曦的脸色突然一变,手中的筷子落地。 “怎么了?”沈君晔看着她苍白的脸,“是腿又疼了还是热中暑了?” 飞快的摇摇头,林曦强笑着,“我忘记安排那些学生了,万一小雨回来怪我可就惨了。” “别管那些,自己的身体重要。”他起身又拿了双干净的筷子递给林曦,却被她摇摇头拒绝了。 明天的日子,明天的日子…… 那个日期在她脑海中萦绕不去,一夜的心不在焉换来一夜的无眠,好不容易昏沉沉的睡去,再醒来已不见了沈君晔的身影,只有枕畔白纸素笺上了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飞快的下了床,林曦翻出一套素色的衣衫穿上,拖拉着还有些不灵便的腿匆匆出了家门,顾不得受伤的地方,执意的发动车子,一路绝尘而去。 三年了,自己终于回来了,三年了,却有一个地方想去不敢去,三年了,自己无数次的思念,就让自己今天偷偷的去看看吧。 爸爸…… 小小的方寸之间,那厚厚的大理石下,是三年来的牵挂和想念,是望而却步的渴望,一张照片尘封着永远慈祥的面容,回忆里掠过的,是温厚恋爱的掌心摩挲头顶时的眷恋。 脸贴上冰冷的大理石,手指抚摸过碑身上的照片,心头的酸楚顿时弥漫散开,冲上头顶,化为点点泪意扑簌簌而下。 “爸爸……”早已不在使用的特定称谓出口时没有任何的晦涩,只有那无尽的悲恸,歉疚,“对不起,一直没来看您,对不起!” 三年了,她一直牵挂着父亲母亲,一位恨她恨到今生不愿意再见面,那口口声声她的错导致父亲的提前辞世让她亦不敢也无颜来这里,可是她好想,好想。 “您不要怪我好吗?”手中的纸一点点的擦去灰尘,她泣不成声,“我想回家,我想妈妈,我好想回家。” 风中传来阵阵的青草气息,炎热的夏季让她的鼻尖上冒出一粒粒的汗珠,可她却没有一点感觉,那小小的照片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爸爸,当初是我们的错,不该惹您生气,可是我知道,君晔也有苦衷的,您原谅他好不好?”当事情绕了无数个大圈被放在眼前的时候,才恍然的发现,没有谁有错,错的,只是天意的玩弄。 是的,她听到了解释,在昨天换药的时候,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轻轻的带过所有的一切,仿佛那些痛彻心扉的曾经,不过是被羽毛在记忆力淡淡的扫过而已。 也许,在沈君晔的心中,过去的就此过去,能重新开始就是福份,可是她呢? 那一天,不曾在登记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无数次的纠结要一个解释,为的什么? “爸爸,君晔只是不想我们家在负担您庞大的药资下再承担他的责任,他不想给我一个终生都要扛的债务,更不希望拖累到我们家,才选择了婚礼上的逃跑,他现在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可是我必须要告诉您,希望您能够原谅他。”一滴滴的泪水落在大理石上,印出一个个的水渍圆圈。 在她心中,婚礼上沈君晔的落跑和父亲突然辞世之间的关联,已成为永远抹不去的伤痕,虽然一次次的告诉自己,父亲的病本就是晚期,拖一天算一天,却在最后的日子带着遗憾和他人的嘲笑离开,这是林曦怎么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朦胧的望着墓碑,那和蔼的面容似乎也有了微微的笑意,吸吸鼻子,林曦不舍的再次抚摸上照片,“爸爸,今天是您的忌日,等到冬至和清明,我带他来拜您,让他亲自给你道歉,我先走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妈的。” 夏日太阳的暴晒和心情的激动,林曦猛站起的身体摇晃着,眼前发黑,头脑晕眩着。 糟糕,没吃早饭的低血糖症状,脚软的象踩在棉花上,汗毛孔一阵阵的张开,发着冷, 林曦拖着脚步走向停车场,不停的自我打气。 车上有水,有空调,还有糖,马上就好了,坚持住啊,千万别倒在这,这里平时可没什么人啊,倒下说不定就晒成人干了,她可不要明天的报纸上写着‘无名女子在墓园昏倒,因无人发现导致死亡’的消息。 脚步踉跄的她,终于在下台阶时身体不稳向前扑去,眼前晃过一个人影,她下意识的抓向那个人的方向。 “哇,虽然我看上去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让你情不自禁的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但是如此热的天气,你这样投怀送抱的热情,还是让我承受不住啊。”清朗的男音带着跳脱的调侃,让林曦发昏的脑袋更加的晕乎,这个声音,似乎在哪听过。 “谁投怀……唔……”话没说话,嘴巴里已经被塞入一个东西,她惊恐的瞪大了眼,“你给我吃什么?” “糖!”男子言简意赅。 甜甜的味道在嘴巴里蔓延,的确是奶糖的味道,她不由红了脸,“谢谢你。” “放心吧,我要对女人下药也应该是在夜晚的酒吧,而不是大中午的墓园,你不怕我还怕呢,天知道扛回去的是个啥。”男子飞扬的声音透着笑意,“不过王子都是在公主昏迷以后用吻来拯救的,我是不是救的有点快了?” 王子?公主? 还有那种含着笑的语调…… 林曦眨眨眼,对上面前的男人,“是你!” 面前的男人,正咧着招牌式的笑容,露出整齐的牙齿和两个深深的笑窝,高高的鼻梁上一副墨镜遮盖住了那眯着笑眼,让她刚才竟没能认出来。 他,不正是昨天那个在超市里告诉自己极具‘医德’和‘资深男人研究’的那个医生吗? “看来我这个王子出现的真是时候,两次搭救落难的公主,不知道你有没有一点点的感动?”他一根手指勾下眼镜,果然,镜片下的双眼正弯出好看的弧度,挤眉弄眼的看着她。 “很感动。”她说的没有一点诚意,一次丢人就算了,两天两次丢人在同一个人面前,她会觉得感动才怪,“那我请你吃饭,表达我的感——激——之——情——”重重的咬着后面的字,她无奈的翻着白眼。 虽然他很鸹噪,虽然他很臭屁,虽然他很自命非凡,但是他确实帮了自己,这点感谢她还是会表达的。 “今天不行。”他露出苦笑,“我陪一位阿姨来拜祭,她说这里的花干净新鲜,正在旁边店里买花呢,改天吧。” 林曦点点头,走向自己的车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记得下次出门的时候,带瓶饮料在身边,补充糖分。” 汽车在他的目送下绝尘而去,某人突然奇怪的抓抓脑袋,喃喃自语,“我好像忘记要联系方式了。” 第三十三章 心中长埋隐痛伤(二) “铃……”清脆的电话铃声叫着刚刚从浴室中爬出来的林曦,她一手抓着湿淋淋的头发,单脚跳到沙发边,奇怪着来电的对象是谁。 “小溪,是我……”对面传来沈君晔低沉的声音,听得出语气轻松,想必心情不错。 她擦着头发,轻笑出声,“怎么,生意谈成了?” “为什么这么问?”对面的人显然有些惊讶。 “你心情听上去不错么?”她笑着回答,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的频频看钟,似乎就是在期待着什么。 “心情不错就是因为有生意吗?”他的笑声顺着话筒传来,感染着她也不由荡漾出笑容,“我现在在酒店,想看看你在不在家。” 他说出去三天,这才第一天的晚上,她却发现如此的难熬,不知道自己过去那么多个日子是怎么度过的,“不在家我能去哪?现在就开始查夜了吗?” “对!”他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吃药了吗?腿还疼吗?小心别碰水……” 啰啰嗦嗦的话让她直翻白眼,心头却淡淡的泛着甜,“没有出去聚会什么的吗?”以他的地位身份,这样的消遣应该是少不了。 “有,不过我不喜欢,想看看还有什么没有解决的问题,早点回去。”这个回答真是让她从头快意到脚,“我明天晚上到家。” “哦?”淡淡的一声反问,林曦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想要什么礼物吗?” 她摇摇头,突然发觉自己的傻样,连忙出声,“不要。” “那我想吃皮蛋豆腐。”他突然压低声音,“你那堆东西吃的我上火,牙疼的要命。” “噗嗤!”始作俑者毫不给面子的大笑,“原来是这个原因没去聚会啊,那明天我去买菜,清凉败火的,让你回来吃。” “不用!”对面的声音沉稳规划着,“你腿没好,我一下飞机就过去,菜顺道路上买,你乖乖的在家里等,知道吗?” “知道,知道。”不满的嘀咕,“霸道的男人。” “我还有一些文件要看,你早点休息。”对面传来嘶嘶啦啦翻阅的声音。 猛丢两个白眼,真是没情调的男人,懒懒的回应,“知道啦~” “小溪。”正当她准备扣上电话,对面的沈君晔轻轻的叫着她的名字。 “啊?”她急急的抓回电话,“还有什么吩咐?” “我想你。” 三个她不曾料想到的字,在一个她没有准备的时间,还有他几乎没有过的温柔语气,让某人抓着话筒呆呆出神,脸很烫,烫的像是发烧。 一定是刚才的洗澡水太热了,一定是。 “我……”闭上眼,她仿佛看见,他正歪在宾馆的床边,一手捂着腮一手抓着电话,浅笑低语着,可怜又可爱。 “我也是。”她轻快的回应。 原来,说出心底的声音是这么的简单,却让他们深藏了太久太久。 不知道是怎么挂上电话的,林曦的心还飘飘荡荡的飞在云里雾里,找不到回来的方向,撑着脑袋傻笑。 他牙疼,一定是又累又上火,那自己大清早去买只老鸭,炖锅老鸭汤,等他将其他菜带回来就行,如果他敢凶自己,就装腿疼给他看。 “铃……” 脑子里盘算着,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的一蹦,顺手抓起电话,甜笑着,“还有什么事没交代的?长途电话很贵的啦。” “是小溪吗?”对面中年女子的声音还带着颤抖,似乎正极力压制自己的激动,“是不是小溪?” 林曦懒散趴着的身体猛的坐了起来,抱着电话,几次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终于她听到自己一丝细小的,带着怯怯的声音从心底的深处窜了出来,“妈……” 似乎心情终于平静了不少,对面女子的声音也慢慢舒展,“小溪啊,我听你姨说你回来了,怎么不回家看看?” 回家?这两个字,是林曦想了多少次都不敢想象的字眼。 母亲一向就是强势而凌厉的人,自她记事起就是母亲掌控着全家,也掌控着她的从小到大的生活,学习,甚至恋爱;母亲要强,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一点不如他人的地方,这样的性格,自然也就容忍不了一丝的委屈,更何况当年那么大的笑话。 所以在被扫地出门后,她胆怯的逃跑了,她害怕,害怕听到母亲指责的语言,害怕看见那形似疯狂的眼神,从小压抑的性格让她甚至不敢在母亲面前正面的为自己解释一句。 她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得到谅解,她以为,永远都只能偷偷的打个电话听听声音或者远远的偷看那个身影。 “您,您怎么知道我,我回来了。”自己交代了很多次,叫姨不要和她说,这三年来都好好的,怎么…… “昨天是你爸爸的忌日,我去看了他,发现有花,墓碑也擦的很干净,你姨前几天才提醒我去看看银行存折,我怎么会猜不到,一问就问出来了。”林曦惊讶的发现,母亲的声音里那盛气凌人的高高在上突然没有了,掌控他人的颐指气使也完全的平和了,这三年,母亲的身上似乎发生了许多她不清楚的改变。 “你爸爸知道你回来看他,一定很高兴的,他最疼你,有什么都想着你,你有什么错,他都会原谅你。”对面的叹息声让林曦的眼泪瞬间崩塌,冲出眼眶。 “妈,我,我错了。”她轻轻的道着歉,默默的吸着鼻子。 “你既然回来了,就回家住吧,外面地方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哪有家里的饭菜香……”絮絮叨叨的声音,是母亲对女儿最真挚的关怀,听在林曦的耳朵里,逼出更多的泪水,却也逼出更灿烂的笑容。 “我,我现在就回去。”她急急的开口。 “现在太晚了,夜路不安全,明天中午回来吃午饭好不好?” “好,好!”不断的点着脑袋,此刻的林曦突然发现,就连窗外的月亮,都笑的那么谄媚,那么诱人,心情好的让她,几乎想冲上凉台欢呼。 激动中的她,根本兴奋的无法入睡,早早的买好鸭子丢进电砂锅里炖着,再匆匆的搜刮了大堆大堆的营养品,补品。 她想告诉沈君晔,妈妈终于原谅她了,她终于可以回家了,也许他们之间,也将迎来一个新的开始,不再有波折,不再有坎坷。 晚上,晚上他就回来了,晚上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的开心,多么的兴奋,在失去的所有之后,她再一次的失而复得。 所有堆积的语言,想象中重逢的画面,都不如那一刻再见时的真实,林曦静静的忘着面前泛着泪光的母亲,她惊觉,记忆中那强势的妈妈,此刻留给她的只有那深深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 “妈……”她哽咽着嗓音,嗫嚅出一个字,却已是三年的思念孺慕。 叶青轻轻拉过女儿的手,三年的岁月,面前的亭亭玉立早已经变为眼神中的强干,她知道,林曦一定吃了不少苦,那笔笔的汇款就能猜出,以往娇憨天真的女儿是怎样疯狂的工作,也许是自己以往的做法,让她以为只要不断的给自己钱,自己就能开心,难道在女儿的眼中,自己这个母亲就势利到了如此地步? 她唏嘘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吃饭,吃饭。”悄悄的伸手,擦去眼角边的泪痕。 林曦嗅着房间里熟悉的味道,打量着不曾改变过的各个摆件,就连自己的房间,也一如当初的模样。 突然惊醒,失去父亲,痛的不仅仅是自己,母亲的痛比自己更深,扫地出门不过是瞬间的发泄,而自己居然就这么抛下母亲跑了。 错了,大错特错了。 “回来住吧,外面环境不好,你看你,这么大了不会照顾自己,腿怎么伤了?”母亲心疼的表情,期待的眼神让她不忍拒绝。 “我现在在帮筱雨带一个班,住的地方离补习班近,筱雨人现在在欧洲,等她回来接手我就搬回家。”她思量着。 “好,好。”叶青的脸上挂满欣慰的笑容,看着女儿一口口的吃着自己做的饭菜,当年的温馨时间重新萦绕在母女俩的身上,“你也老大不小了,谈男朋友了没有?” 林曦的筷子停在空中,开心的笑容也慢慢的凝结,几次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将沈君晔和自己的故事重新和盘端出。 “妈……”在无数次的决心后,她终于狠了狠心,“我想和您解释下三年前的事。” 叶青没有出声阻止,林曦却总觉得有些心虚,她甚至不敢看自己母亲的双眼,飞快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点滴不落的说出,包括沈君晔的不得已,和一个人扛起全部责任的苦衷。 当她说完,房间里出奇的安静,静的让她不安。 母亲不喜欢沈君晔,从当年自己读书起就不喜欢他,在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后,她真的还能奢望一切会有所改变吗? “小溪……”叶青看着女儿,轻轻的吸了口气,“你爸爸虽然确实拖不了几日,可是若没有那场变故,他也许真的不会走那么快,不是我不想原谅小沈,而是我一想到他,眼前就是你爸爸最后那遗憾的脸。” 林曦的心,再一次跌落谷底…… 第三十四章 竹马长忆青梅笑(一) 拖着身体爬回和颜筱雨住着的窝,脑中萦绕着的,始终是妈妈的一声叹息。 慢慢来,时间会改变一切的,在两难中,她唯一想到的只有这样的一句话,两难境地,无法抉择,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会好起来的,她这么安慰自己。 钥匙刚插进锁孔,她一楞。 门没锁,明明她出门时是锁好了门的啊,难道…… 飞快的掩饰掉脸上的失落,挂满轻松的笑容,林曦快乐的拉开门,门刚开,一道人影夹杂着香水气息扑了过来,“我亲爱的小溪,可想死我了,亲一个!” “啊。”被吓的一楞的林曦活活被来人的力量给推出了门外,还不及反应,面前的人已经被拉开,伴随着萧然假愠的声音,“你敢当着我的面亲别人?” 用力的甩开萧然的手,颜筱雨大眼一翻,“你不也在法国当着我的面亲别的女人?” “那个是礼仪好不?” “那为什么你不让我也礼仪一下?” “外国人很臭的,我怕熏着你。” “这就叫有味道的男人……” 林曦无语问苍天,昨天还在抱怨房间太冷清的下场就是今天热闹的鸡飞狗跳,有筱雨这个放在山里都能独自对着石头说话的人在,就连房间的温度都在直线上扬。 两个人自顾自的说着,好不容易看见他们说累了,她才终于插上一句,“你们就回来了?” “就?”筱雨跳到她面前,挤着大眼睛,“我们出去了大半个月,我还以为你已经为我相思成灾了,急巴巴的赶回来,你居然说就?亏我带了无数礼物回来让你挑呢。” 啊,大半个月了吗?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因为有君烨的相伴,竟让她没发现时间的流逝吗? “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嫌我碍手碍脚,所以不希望我回来?”漂亮的女人单手叉腰塑造着完美的茶壶造型,大有刑讯逼供的嫌疑,“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什么?”林曦楞着脸装傻,“我不过说错一个字,哪来这么多联想?” “是吗?”颜筱雨背在身后的手一伸,几件叠的整齐的干净衣服摊在手上,“啧啧啧,挺高品位啊,件件名牌,看这size身材也不错,物证在此,尔还敢狡辩抵赖呼?” 林曦猛然想起,这几件衣服,似乎是自己早上收好放在沙发上的,倒给筱雨直接抓了个正着。 “呃……”想起筱雨对沈君晔的厌恶,林曦突然有些不知从哪开口。 颜筱雨突然抽抽鼻子,诡异的笑了,一抓身边的萧然,“你闻见没,好香的老鸭汤的味,咱们今天不出门了,在家吃饭。” “好!”两个人相视一笑,互相诡异的挑着眉。 无奈的从筱雨手中抽过衣服,林曦淡淡的出声,“别猜了,是君晔。” “君晔?”颜筱雨一楞,顿时眉毛倒竖,“你说沈君晔?” 不待林曦点头,风风火火的女人冲向厨房,“姑娘我砍了他,死贱人,阴魂不散的缠上门,不把他那第三条腿砍了我就不姓颜。” “小雨……”萧然和林曦无奈的对看一眼,林曦对着那个苦笑的男人抛过一记同情的眼光,“她平时也是这么对你的?” 萧然不以为然,反倒是眼中露出欣赏的光芒,“现在社会,如此真性情的女子多难找啊。” 冲出厨房,颜筱雨对着林曦,满脸的不赞同,“你可别忘记了,那混蛋害你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害你被妈妈赶出家门,害你三年不敢回来,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眼睛一扫林曦被包着的腿,“这也是因为他?” 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这个是摔的,和君晔无关。” “扫把星就是扫把星,出现就没好事,你看吧。”骂归骂,倒是飞快的抽出凳子扶着林曦坐下。 “小雨。”林曦抓着颜筱雨的手,“别说他了,当初都是误会,他和我都说了,我妈也原谅我了,让我回家了。” “真的啊?”眼睛一亮,颜筱雨立即转怒为喜,“你妈让你回家了啊?太好了,太好了。” 林曦被她搂着,两个人开心的放声大笑。 若没有筱雨的坚持,她只怕还在逃避着,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解开误会后的甜蜜,也不会有回家的幸福,这一切,都要感谢她呵。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步步的朝着好的方向走,只要她耐心的等待,终于会有她想要的那一天出现,是啊,只要继续等待。 手机悠扬的歌声在房间里飘荡,林曦看着号码,有些意外。 是家里的,自己不是才刚刚从家中回来吗?一定是妈妈不放心她到家没。 噙着笑,她快乐的接通电话。 “喂……”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一阵急匆匆的话语让她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小溪,我是姨,你妈妈的心脏病发了,你回来趟吧?”似乎怕她着急,对方赶紧加上一句,“不是太严重,只是气闷了下,你不要担心,我是想她晚上一个人住不是太好,她又不肯去医院,要不你回来陪两个晚上?” “行,行,我马上回来!”合上电话,她一把抓住颜筱雨的手,“小雨,我可能要回去住两天,一会君晔下了飞机会过来,你帮我解释下,晚上我给你们电话。” 来不及听清楚身后颜筱雨说什么,她已经飞快的又出了门。 尽管知道这一次没有太严重的后果,却依然阻止不了那思绪混乱的心,身上的累,腿上的伤早没了感觉,只想着赶紧回家。 几下匆匆的敲门后,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林曦顾不得看一眼门边那个开门的高大人影,飞奔进屋。 叶青正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絮絮叨叨的责怪着自己的妹妹,“小溪才回去,还有工作呢,你叫她回来干什么?大夏天的,她腿上还缝针没拆线呢,万一发炎了怎么办?我没有事的,搞的一惊一乍。” “妈!”林曦坐在叶青的身边,轻轻揉上她的胸口,“吃药了没有?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叶青固执的摆着手,“我根本没什么,天热气短而已,什么心脏病发了,不要听你姨乱说。” “你妈妈她今天看见你回来,太开心了,你一走就说要赶紧打扫房间收拾你的卧室,结果没几分钟就说人不舒服,吓的我不知道怎么办,听说小杜是医生就把人给拉上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曦总算是放下了心,虽说是虚惊一场,不过麻烦了人家总不能不说声谢谢。 她抬起头,寻找着房间里不熟悉的那个人影。 “叶阿姨,你既然有心脏病史,夏天最好还是不要大体力的劳动,更不要情绪激动,不然很容易心慌心悸,少些高热量食物,尤其注意体重别太高了,不然负荷很重的。”清朗的男声,慢条斯理的说着,手中的笔飞快的在纸上写着,握笔的手干净整洁,笔尖流泻过纸间,发出唰唰的声音。 写完后,他将纸送到叶青面前,斯文有礼的微笑着,“阿姨,这里有些注意事项,如果真的不舒服可不能讳疾忌医,为了您的女儿,也要好好的保重自己是不是?” 一直觉得他声音有些熟悉的林曦,在他低头写字间不断的打量着他,只可惜那张脸低垂着让她看不清楚,直到此刻,她才突然瞪大了眼,张着嘴,指着他…… 温文尔雅的微笑开始还让她有点陌生的恍惚,在妈妈接过纸仔细研究的瞬间,他突然一挑眉头,挤挤眼睛,嘴巴一努,唇形夸张勾勒出两个字,“公主。” “是你!”林曦跳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没错,就是那个自大臭美无敌的自称‘王子’的男子,他,他,他居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家里,还挂着职业性的严肃。 天哪,来道雷劈死她吧,他居然真的是医生,现在就蹲在她的家里面,可是…… “你不是男科医生吗?怎么捞过界管起心肺了?”林曦指着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长长的手指伸在她面前摇了摇,“我只说我是医生,还是个男人,没说过我是男科医生。”调皮的眨眨眼,“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小溪,果然老天是公平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什么老天是公平的,他该不是精神科的医生,被传染了毛病吧? 他往前走了一步,在林曦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脸,在强大的身高落差下,林曦不得不仰起头迎接着他的俯视,只可惜她迎接来的,还有一句话,“终于报仇了,真爽啊。” “小溪啊,你居然还记得他啊,我第一眼看见都不认识了。”叶青的声音适时的在旁边响起,“他是辰昕,杜辰昕,你还记得不?” “他?”林曦差点弯下腰去捡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看看自己的妈,再转回头看看他,“你?杜辰昕?” 面前的人突然露出一个巨大的,堪比太阳热情般的笑容,握上林曦的手,深表感慨的用力抖了三抖,“就是我,当年你口中的短腿矮子,在你鄙视的眼光中屈辱度过童年,被你无数次抢走苹果举着手吃掉的可怜人,杜辰昕。” 第三十五章 竹马长忆青梅笑(二) 所谓缘分这个东西确实很奇妙,或者说有欠有还这句话绝对不会说错,她欠了这个家伙的,老天就三番五次的把他丢到自己面前,以提醒自己的债,不仅仅是这两天,还有十几年前的。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他了,只记得有记忆以来这个家伙就吊在自己的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究竟谁比谁大她也不清楚,叫姐姐是因为自己比当时的他高很多,而她也非常尽责的努力完成一个姐姐对弟弟的义务——欺压,蹂躏,指挥。一直到他随父母出国。 不过转眼间,他又被空投回来了,那恶心的笑容分明在告诉自己,他没有忘记自己当初的行径,他会身体力行的讨回债。 优雅的环境,轻柔的音乐,适合谈情说爱的场合,林曦却没有配合的温柔表情,自从被杜辰昕贬低她的身高后,她就决定鄙视面前这个帅气的阳光男子。 “没想到啊,没想到……”某人端起面前的咖啡,话中带话的弯着笑眼,“没想到你就是小溪。” 无聊的翻了个大白眼,“这话你已经说了二十遍了。” “是吗?”他轻轻擦去嘴边的咖啡渍,挑起眉头,“真是没想到。” “你在国外这么多年忘记中国话怎么说了?颠来倒去只有这一句?”她都快呕死了,小时候跟在屁股后面挂着鼻涕讨好的望着她的那个小屁孩,居然长这么大了。 长大不是他的错,长高也不是他的错,长的又高又大还来刺激她就是他的不对了,可是她答应了,答应了请他吃饭,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她甚至能清晰的想起,当两个人告别出门的时候她妈妈脸上挂着的表情还有阿姨放光的眼神。 她已经能想象,回去后会被怎样的关爱询问。 “你很不耐烦啊,我只是喝你一杯咖啡嘛,真小气。”看着林曦的心不在焉,他瘪瘪嘴,“我还以为你会和叶阿姨一样对我表示极大的关心和热情呢,果然是人走茶凉,亏我挂念了你十多年呢。” “没有啦。”懒懒的一抬眼,“果然是国外的水土催人啊,把你催的这么大,十几年没见了,回来干什么?” “回来找老婆,洋妞才是标准催出来的东西,熟的快,烂的也快,我正当大好年华,可不想对着个象妈一样的老婆,老婆还是国产的好。”他半真半假的回答,让林曦忍不住微笑摇头。 “真的吗?”她圆圆的眼睛象猫儿一样可爱,闪着神光,“国外的女人真的是催出来的?” “真的。”他无比认真的点点脑袋,“国外都是吃什么鸡啊,牛啊,你看看那边的鸡啊牛啊的,个头都超大,那都是催出来的,你想,常年吃那样的食物,全身都是激素,怎么可能不催熟的快?熟的快,自然老的也快啦。”看着她极度信任的点着脑袋,扑闪着长长的睫毛,他的唇角不自觉的往两边牵动着,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的扑哧一声,放声大笑,手指指着林曦,“这你也信?哈哈,哈哈……” 终于知道被糊弄的林曦恶狠狠的一瞪他,低头攻击自己面前的芒果蛋糕,觉得自己和这个老不正经的人的说话简直是自讨苦吃,居然还傻傻的相信他。 看见林曦一脸的臭样,他终于自觉的捂上嘴,抖动着肩头,“我回来度假的,顺道接了个私单。” “私单?”她有些不明白,“医生也能接私单?” 他挤挤眼睛,长长的手指竖在嘴前,轻易的吸引人的目光,“为了保命,只要有钱,当然会想办法请最好的人主刀,只要你名气够大,接受方医院是不会阻拦的,不过通常会希望有本院的人在旁边观看,为了偷艺。” “那你的意思是?”她的眼神落在他漂亮的手指上,“你是个有名气,有地位,人家哭着喊着求的主刀医生?” 他的手很漂亮,如果他不说,自己会以为他是个弹钢琴或者拉小提琴的,白皙修长的手指,修剪的干干净净,在第一次伸到自己面前时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别以为这行多么的值得称耀。”他微笑着,“要培养沉稳的气度,黄金时期也不过是三十多到四十多,过了五十人老眼花,身体机能也下降,根本不能坚持一场大型的手术,为了保证在台子上自己不先晕过去,锻炼身体很重要。”手指摆了摆,“不过,不能打球,不能有太多拉伸运动,伤了手指和手臂就麻烦了。” 林曦听的脑袋一阵眩晕,抽搐着脸,“你不会又是骗我的吧?” 还沉稳的气度,他全身上下哪一个部分有沉稳的因子?坏的要死的嘴巴,欠扁的笑脸,好脾气如她都能轻易的被勾动内心的火苗,他还有脸说自己沉稳? “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他老不正经的嘴巴一努,对着不远处其他人桌子上的红酒,“再加一条绝对不准喝酒。” “啊……”林曦的声音拉的长长的,“这么多限制,人生多么的无聊。” “所以我回来找找有没有肯一辈子伺候我的老婆,想让我洗衣做饭料理家务是有点艰难了,不知道谁肯接这个倒霉的任务。”眼角耷拉,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林曦,“如果实在没人要,我问问人贩子有没有老婆卖,我买!” “怎么可能。”林曦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又高大又帅气,有名声有地位,怎么会没人要?姑娘哭着喊着要你泡。” “果然还是你有眼光!”他一弹手指,“在我六岁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难怪那时候天天闹着要做我新娘,可怜我为了配得上你,不断的茁壮成长,勉强算得上一株大树了。” 她答应过做他的新娘?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坏心的脸伸到她面前,“你要吃我家苹果的时候,就说做我老婆,这样就是吃自己家的苹果了,按一个苹果一年来算,你连下辈子都是我老婆了。” 记忆的倒流回归,让林曦的脸开始慢慢变绿,内心诅咒着他的良好记忆,“你不会把孩提时期的玩笑当真吧?” “当然不会。”某人大度的耸耸肩膀,“我的老婆,怎么也要身材高挑,长腿大眼,风情万种,你做老婆肯定不合适,但是……”贼贼的一笑,“我不介意你请我吃饭看电影。” “为什么还有看电影?”明明说好了吃饭,为什么又多了一样? 他扳着手指头,不紧不慢,“超市帮你一次,一顿饭,陵园帮你一次,看电影,至于叶阿姨那一次,你如果不肯的话,我找叶阿姨请我吃饭去。” “别!”林曦飞快的抓上他的手,咬牙切齿的笑着,“我请!” 是金子总会发光,是颗榴莲也总会招惹别人异样的眼光,而杜辰昕显然就是她眼中的榴莲。 夏天的电影院里,中央空调似乎有些不够力度,人陷在皮座椅里总觉得皮肤都被汗水粘在了椅子上,不时传来人们小声的嘀咕抱怨,林曦的手有一撘没一撘的扇着,努力让自己融入电影画面。 “哗啦……”塑料袋被撕开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一股奇异的味道在她身边传开,标准的肉香四溢,一时间让她以为自己进了那个摆着‘一巴打死你’姿势的大叔地盘。 侧目间,杜辰昕正抓着鸡块,吃的脸颊鼓鼓,开心间不断的点头以表达他的餍足,另外一只手上还抓着油光铮亮的鸡腿,不知道从哪买的。 林曦张着嘴,指着他,“你,你,你在电影院吃鸡腿?” 他眨眨眼,一脸委屈的瘪瘪嘴巴,“我饿。” “你,你在哪买的?”明明两人一直都在一起,她怎么不知道他从哪变出来的东西? 看看手中的食物,他的眼神挣扎半晌,默默的递到她的面前,在她摇手间飞快的缩了回去,丢进自己的嘴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你买票的时候,我,我偷偷去超市买的,饿,饿……” 请客吃饭把客人吃成这样,林曦不得不反省自己,只能无视他的行为,自己缩在椅子里思考。 ‘功夫之王’是一部两大巨星主演的片子,也是林曦期待了许久的电影,可是现在,她完全失去了欣赏的兴趣。 当外国的男孩通过时光之门到达中国的古代时,她的身边响起一声巨大的赞叹声。“谁说穿越过时了,你看,国际巨星的剧本也穿越。” 无数闷笑悉悉索索的响起,林曦弯下腰装着找东西,生怕被人看见。 黄沙弥漫,一望无际的大漠中,主角四人在艰难的行走着,酒剑仙感慨一声,“这真热啊。” “你那还有我这热啊?”一声更大的感慨,发自她身边的杜辰昕之口。 影院轰然,伴随着无数起哄叫热咒骂外带大笑的声音,服务员急匆匆的解释着,怎么也制止不了群众的情绪,林曦捂着脸,长叹…… 身边某人,继续不知道从哪摸出一盒汉堡,神情自若的撕开包装,大嚼。 第三十六章 分明无赖是痴缠(一) 直到一脚踏进自己的房门,林曦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今天似乎安静的有点过分,该死的杜辰昕,都是他让自己气的七窍生烟,进电影院关的手机一直到回家才想起来忘记开了。 回忆一个晚上的经历,她哭笑不得。 这个骚包的家伙,吃的志得意满打着舒爽的饱嗝,一付旧社会地主阶级的酒足饭饱德行,就差叼根牙签抖着腿了,就在她长舒一口气解脱自己不用再听到老鼠啃骨头的声音时,他居然鬼鬼的凑到她耳边上,“我们宵夜吃什么?” 他是饿死鬼投胎吗?还是为了吃自己一顿饿了三天? 于是在电影散场后,林曦的荷包再一次的哭泣。说老实话,他的吃相非常的优雅,可见家庭教养的背景,动作也慢,所谓慢工出细活,用在吃东西上一点也不含糊,细嚼慢咽中几个盘子扫的干干净净,亮的就像,就像用舌头舔过一样。 林曦只是呆坐着看他吃,心思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今天,本该是她和沈君晔小别重逢的日子。 今天,本该是他们两个人吃着小菜,喝着老鸭汤的夜晚。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坐在路边,陪这个家伙吹着闷热的风,看着他吃? 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闪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叶阿姨说你是放假回来休息的,对吗?” “嗯。”心不在焉的回答着,眼睛四处打量着。 一场电影结束,不过才夜里九十点,对夏天的人们而言,夜生活才刚刚上演,喧闹人声,街灯霓虹,她撑着脑袋,有些无聊。 “那就是说……”他拉长着声音,双手突然握上林曦的小手,捧到胸前,热情,热切,热力四射的嚷着,“那你能陪我到处玩了?” 有那么一瞬间,林曦非常想,扯出自己的舌头借小摊老板的刀剁成十八段再丢到脚下挖个坑埋了。 为什么这么多嘴啊,为什么啊为什么。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想回家。”没好气的一翻白眼,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 “小溪啊,你不是这么无情吧,难道你想抛弃我?”一声雄性的哀号顿时让林曦成为了小摊周边所有人关爱的重点,而某个男人根本无知无觉的期期艾艾,抽抽搭搭。 林曦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他,他,他居然真的瘪着嘴巴,颤动着眼珠里的一泡——泪水,抖动着双肩,仿佛被主人丢弃的可怜小狗,蹲在她的面前,半仰着头,眼巴巴的望着她。 “虽然我出国这么多年,咱们的感情被你抛到了脑后,但是好歹你当年也收了我的聘礼,虽然我不需要你退给我了,但是看在你硬逼着我滚过床单的情分上,你就不能可怜下我这个专门为你千里迢迢回来的男人么?”他继续凄凄惨惨的诉说着,而林曦,已经能清晰的感觉到各种诧异的眼神由看好戏变成了鄙夷,细细碎碎的议论也在慢慢变大。 “我什么时候和你滚过床单?”如果他口中的聘礼是那一大堆早化为让她茁壮成长力量的苹果,那么这一句又重何而来? 某人的眼神更加的绝望,幽幽一声长叹,叹尽人间多少无奈。 “原来你早将一切都忘记了,我还记得你曾说过,抱着我多么的舒服,软呼呼。” 林曦的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墙面上,不知道自己以时速二十码的速度冲过去,能不能成功的将自己撞昏? 滚床单…… 他居然将两个人几岁时因为父母工作忙而互相帮忙照看孩子而将两人塞在一张床上哄着睡觉的事迹以这三个极度暧昧的字眼诉说出来,究竟是他出国太久而忘记了中国文学的博大,还是他真的修炼太好? 她伸出手,将满心悲愤之力贯穿掌心,用力于指尖,捏上他的脸颊,向两边极力扩张,“你想怎么样?” “我只想,哎哟,想你陪我。”龇牙咧嘴的变形倒没让他声音走样。 “还有呢?”她一脸假笑,小宇宙在酝酿。 “寻找失落多年的爱国之情。”义正言辞的让她无法反驳。 用脚趾头想她都能猜到,他所谓的失落多年的爱国之情是——吃中国菜,逛中国街,玩中国的娱乐场所,还有,看中国的美女。 “你想都别想,我没空陪你。”断然拒绝,她拍拍屁股站起身,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 夜风萧萧,映衬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小摊子昏黄的灯光下投射出孤寂与落寞,低喃着,“救了你三次命,你居然就这么绝情绝义。” 他当自己在拍电视吗? 不过很显然,周围看热闹的人显然是投入在他们两个人的狗血连续剧情节中了,不断的讨论着剧情和未来走向。 恨恨的扯上他的袖子,拉拽着他的人,“你不就是要我陪你玩么?回去!” 漫天哀戚一扫而空,微风清爽,他两眼放光,“你答应了?” 胡乱的答应着,她只想赶紧解脱自己。 “陪我吃饭?” 她点头。 “陪我逛街?” 继续点头。 “陪我到处玩?” 除了点头只能点头。 “你保证?” 如同从河里打捞上来丢在岸边晒了二十分钟的鱼一般,林曦奄奄一息的点着脑袋,不平等条约就此签下。 路灯照耀下,是一个兴高采烈的男人和一个垂头丧气的女人,当然这个女人偶尔的咬牙切齿中依旧蹦出几句不甘心的咒骂。 就这么的神游太虚中,她终于软趴趴的回到了家,倒在床上才猛然响起手机未开,手忙脚乱中,连续的信息提示音几乎让她的手机阵亡。 二十多个电话提示,大部分来自沈君晔,小部分来自颜筱雨,她看看时间,在犹豫着要不要回电话骚扰他们可能的好梦。 手机一震,随即发出低沉的歌唱声,林曦抓着电话,不自觉的眯出了笑眼,“回来啦?” 对面的声音沙沙的,有点兴奋,有点无奈,“回来五个多小时了。” 那他一定是去了自己和筱雨的家,然后得到了自己已经回家的消息,接着就开始打电话了吧,而自己,居然一直关机状态。 还好,那个声音里听不到不耐和责怪,让她小小的安心,沈君晔的温柔,是隐隐透露出的关怀,不张扬,不外放,却让人心底都暖暖的。 “伯母的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去医院做个检查?”沉稳有力,不自觉的让人依靠信服,“需要我明天来接吗?” 他来? 林曦猛的坐了起来,“不,不用,没,没什么大碍,只是天气热,闷着了。” “你在紧张什么?”心思被轻易的看穿就算了,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她的顾虑,她与他,果然不是一个段位的。 “没,没啥。”依旧有些结巴,“我走的时候没来得及交代,小,小雨她没,没为难你吧?” “没有。”一贯的简洁有力让他的话几乎没有什么含情脉脉的怀念余地,但是她,就是喜欢。 “我的汤喝了没有?”所有的烦闷一扫而空,闷热的空气都被她嗅出了清凉的气息,闭着眼,想象着他的脸。 “喝了,但是食之无味。”冷静的批评如凉水浇下,林曦开始反省自己的技术。 “难道我又忘记放盐了?”揪着头发用力的想,却怎么也回忆不出那个片段,“对不起,下次改进,下次改进。” 对面的闷笑渐渐化为明朗,越传越响亮,越笑越大声,“明天来陪我吃饭吗?这样我才食之有味。” “好!”刚刚爽快的答应出口,林曦就垮了脸,“不过,不一定能出去。” “没关系,照顾好阿姨。”顿了顿,他缓缓的吐出几个字,“你觉得什么时候她能够接受我,我再去,注意身体,想你……” 林曦抓着电话,脑海里盘旋着的只有一条信息。 他知道了,他知道妈妈对他的成见,自己刻意的隐瞒还是没能逃过他的敏锐。 好想他呵,明天晚上不知道能不能找一个借口偷偷的溜出门? 一切,都似乎像是回到了家教极严的青涩年代,偷偷摸摸的找着借口,鬼鬼祟祟的见他,享受着小小的幸福。 不过她的如意算盘再一次被狠狠打乱,而这个捣乱的人,不是他人,正是那个万恶的杜辰昕。 当林曦好不容易借口去筱雨家拿衣服而准备出门,拉开门看见的,就是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正撑着门框,侧脸四十五度角,露出他棱角分明的帅气半张脸,“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是准备下楼接我去履行约定的吗?” 约定个屁! 好脾气的林曦此刻只想脱下高跟鞋,一颗颗的敲掉他露在外面堪比牙膏广告的一排牙齿,他,他,他居然又出现了! 在她面前优雅的转了个身,抛出一记十万伏高压的媚眼,某人修长的腿包裹在贴身的白色休闲裤下,结实的臀挺翘着,“小溪你看,我把钱包放在这了,这次够翘了吧?” “你想去哪?”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后槽牙互咬的咯吱声。 “哪?”用力的思索后,他一弹手指,满脸的向往,“我还没去过国内的酒吧,你带我去看看好吗?” 酒吧? 记得他曾经说过,身为医生,他是不能沾酒的,也就是说,这个家伙的酒量…… “好啊!”痛快的答应声中,林曦的脸上也同样的露出一个和他一样灿烂的微笑,将手放进他的臂弯,眼神中划过诡异。 第三十七章 分明无赖是痴缠(二) 震耳欲聋的声音敲的林曦一阵歪斜,本来就差的平衡感在刚一踏足这疯狂的地方让她几乎无法正常的行走,眼神偷偷溜到一边的杜辰昕脸上,看见他片刻的错愕,头晕目眩的晃晃脑袋,“这就是你带我来的酒吧?” “什么?”扯直了嗓子,声音消失在隆隆声中,自己都听不到,更何况他? 他龇牙咧嘴的张着嘴巴,比划着夸张的动作,而她的反应只有耸肩,摊手,挑眉,摇头…… 他指指外面,她指指里面。 他摇头,她也摇头。 他抓着她的手往外拉,她揪着他的胳膊往里拽。 他叫的撕心裂肺,她吼的声嘶力竭。 一下下的震动,敲的她心直慌,咬牙坚持着,只是眨着无辜的眼,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缭乱的灯光让她连站着都觉得晕,身边一个个扭曲颤抖的人更让她形同木桩。 她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话,不要说别人是神经病,当被一群神经病包围的时候,觉得不正常只会是自己。 杜辰昕显然耐性也被这吵闹给磨没了,直接手一带,搂上她的肩,连拖带拽的开路向门口冲去。 当世界终于恢复平静,他动动脖子,长长的舒了口气,“耳水失衡了。” 某只无辜的小猫,只是继续她可怜的神情,不无委屈,“是你叫我带你来酒吧的,我自己也没进来过,还没跳够呢。” “跳?”他伸手弹上她的脑门,“不需要音乐,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回家手指一捅电门,保证和他们一样。” 看看时间,十分钟,宣告两人的承受能力之弱,杜辰昕大大的叹气,“这就是你带我去的酒吧?” 林曦瘪瘪嘴,低垂着脑袋,“你一国外长大的,我以为你好这口啊,怎么比我还惨?” “有安静点的没?”他没解释,只是挑挑眉头。 用力的点点头,“有!”眼神中的诡异再次一闪而过。 这一次,她带他转身进了隔壁的酒吧,果然,粉色的暗淡灯光勾勒着暧昧的气氛,轻柔的音乐拨动着心底隐约不安的因子,桌上小小的蜡烛晃动着慵懒的情调,只有吧台前几盏灯光,照亮着调酒师飞舞的花式动作。 “这个怎么样?”她的笑落在他的眼底,总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四周看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奇异的地方,他点点头,“不错,气氛很好。” 径直带着他走向吧台,林曦优雅的坐下,巧笑着面对调酒师,“两杯巧克力酒。” “我不……”杜辰昕刚出口的反对被林曦以眼神制止。 “巧克力酒不算酒,再说你也没手术要做,现在是休假期,我没记错吧?” 再想拒绝已经晚了,淡淡的咖啡色飘着冰块送到两人眼前,她微笑着举杯,“好歹多年不见,庆祝你回归。” 他本想浅尝即止,却被一句话活活的噎进了肚子里,“别和我提国外那套,中国人见面第一杯一定要喝完。” “两杯长岛冰茶。” 这一次,杜辰昕没有反对,只是在酒杯碰唇后皱起了眉头,“还是酒。” “很淡的啊,而且听说,这是示爱的专用酒。”她酒杯与他一触,“为了我们二十年前的‘爱情’,干杯。” 他突然苦笑,“我是不是中了你的圈套?” 她极其无辜的扇了扇长长的睫毛,“我不会在你喝醉以后非礼你的。” 他性感的喉头滚动,一杯酒转眼下肚,林曦神神秘秘的伸过脑袋凑到他面前,“你知道不知道,希望邀请人家与你共度假日,应该请人喝什么?” “什么?”他扶上头,轻轻晃去微微升起的醉意。 “蓝色夏威夷啊。”她撑着下巴,口气意兴阑珊,“我还以为你这么懂情调的王子,会主动请我喝呢,毕竟我可是你未来逛街,吃饭,看电影的陪同者啊。” “好!”他无奈的示意调酒师,再转头望着她,“不过能不能别这么喝?” “行。”嘴巴里说着,她施施然的起身,声音突然高了个八度,不算刺耳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见,“为了让你满意,我可是打听了很久才找到这里,你看看,有没有你特别喜欢的?”一声叹息,“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呢?”刻意的重重咬住其中两个字。 “喜欢什么?”他心头隐隐跳动着不安,“我可不是让你来带我找女人*的。” “当然不是找女人。”她极度正经的表情似乎又让他觉得自己多心了,按上他的肩膀,“你先坐着,我去打电话。” 他目送着她的离去,心头那怪异的感觉久久不散。 出门时的她,还一脸的不耐,可是现在…… 她推开酒吧的门,看见刚才自己坐过的地方已然有人靠近坐了上去。 所有的镇定在门关上后化为乌有,她紧张的掏着电话,匆匆按下几个号码,“小雨,是我,小溪。” “哈哈……”对面爆发出一阵狂笑,爽朗中不改坏坏的声音,“怎么样,成功了没有?” 用力的喘着气,她咽咽紧窒的喉咙,心猛烈的跳动着,“不知道,好像是成功了,反正我把他丢里面了。” “那不就行了,你都说他姿色过人,英俊帅气了,躲在一旁看热闹就行。”颜筱雨毫不在意的笑着,“姐妹这招毒么?管叫他再也不敢缠着你。” “可是……”心头的内疚感在一点点的爬升,林曦缩在角落里自我检讨,“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那你是想就这么被缠着?还是想早日回到你可怜的沈君晔身边?”对面的声音一声声的提醒着她,“别忘了,刚才给我发信息求救要又狠又毒招式的可是你。” “我……”一时语塞,她讷讷的说不出话。 “放心吧,既然他没醉死,就不会被人打包拖走,你过半个小时进去解救可怜的王子就行了,记住,装无辜说你也不知道那是个gay吧。” “哦。”傻傻的合上手机,她内心纠缠着,拉锯般挣扎。 杜辰昕是烦,却没做过害她的事,只不过是打扰了她的生活,她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太道德? 她跑了,他必然会在那等她回去,如果一直有人纠缠,会不会…… 脑海中闪过各种可能的天马行空想象,有他被人灌醉带走的,有他一怒拔拳相向的。 算了,算了,还是赶紧进去吧。 手指刚碰上门把手,里面的人一推门,将她推了个趔趄撞倒在地。 “对不起。”男子带着明显的醉意,酒气冲天,歪歪斜斜的瞥了眼她,连那三个字都说的极其敷衍。 扶着门站起身,“没什么。” 两人视线交汇,男子本来朦胧的眼眯了眯,突然有些惊慌的别开脸,掉转头拔腿飞奔,丢下林曦思索着望着他的背影。 这个人,好像有些眼熟,可是挖空记忆,却又想不起来。 不知道楞了多久,她终于确认自己真的不记得在哪见过那个人,才满怀心思的推开酒吧的门。 一进门,她突然发现,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自己,那眼神里有不屑,有鄙夷,还有愤怒。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坑害杜辰昕的行为已经被曝光了? 再抬眼,某人正乖乖的坐在吧台前,耷拉着脑袋,背影中透着无限沧桑,几乎是一口酒一声叹息,无限凄凉,身边还有两名男子在低声安慰着,在看到她靠近的身影后,刀锋般的目光射向她。 “呃,杜,杜……”林曦的手刚一搭上他的肩,依稀看见他的手飞快的擦过腮边,怯怯抬起的脸上,明亮的大眼中挣扎着欲滴的泪珠。 他拼命的眨眼,好像要眨掉眼中的水汽,对着她凄楚一笑,“这,很好,两位新认识的朋友也很好,真的。” 他这是唱的哪出?该不是两杯酒灌傻了他,还是试出了他的特殊嗜好? 优雅的站起身,他吸了吸鼻子,“放心吧,我不会再缠着他的,他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快乐,祝你们姻缘美满。” 五雷轰顶啊,林曦感觉自己外焦里嫩可以直接上桌了,而眼前那张秀气的嘴还在一张一合着,“我们的世界本就是没有白天的世界,娶妻生子是必然的选择,谢谢你肯接受他。”眼泪抖抖,“我不爱他了,真的不爱了……” “这女人真狠呢,自己丈夫喜欢男人,非逼着那男人寻欢给她看来证明放弃她男人呢。” “不然怎么办?她说要公开那男人的地位身份,有把柄么。” “真可怜。” “是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吧的,脚步不稳,摇摇欲坠,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无限放大…… 她被杜辰昕给涮了! 她被杜辰昕给涮了!! 她被杜辰昕给涮了!!! “小溪……”瑟瑟的脸伸到她面前,这一次怕是真的委屈了,“刚才我被人摸屁股了,是男人!” 第三十八章 路遇旧人嫌隙生(一) “关我什么事,谁叫你自己把钱包塞在那,还问我够不够翘。”狠狠的瞪着他,咬着牙缝挤出几个字,“活该,我以为你很享受呢。” 他眼睛一斜,眼神闪亮,唇角抽了抽,“你是故意的吧?” 不待她说话,他抱着双肩,幽幽的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如果你真的嫌我讨厌,你可以明说,没必要带我来这里耍着玩。”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过分了,林曦没有吱声,低垂着脑袋一步一蹭的往前走,空气中的气氛有些沉闷的紧窒。 看看依然热闹的街头,不时的车来车往,杜辰昕不着痕迹的走到她的外侧,并肩行进着,只是声音依旧老不正经,“刚才怎么样?我看他们乱感动一把的,我的演技好么?” 她心头默叹着,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他正常的脸?这个人就没有正经的时候吗?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感慨中的时候,远处依稀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几道人影叫嚣呼喝着跑来。 “就是那家伙,揍死他!” “骗钱不还,打死他!” 一伙男人形似疯狂,叫喊着,路人吓的纷纷让路,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奔跑着一个干瘦的男子,直奔着两人的方向而来。 “小心!”杜辰昕眼明手快的揽上她的腰,飞快的带向一旁,几乎是同时,飞跑而来的男子与他们擦身而过。 街头的人流不小,来来往往的车也不少,男子没跑出几步,与巷子中突然步行而出的几人撞到了一起,摔倒在地。 还不及起身,追到的人已经拳*加劈头盖乱的落了下来,不时还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你个混蛋,骗的人家倾家荡产,害了多少人,打死你……” “你害的人家要跳楼,打死你都是便宜你!” 不少人已经偷偷的掏出了手机,在听到这样的话后,脸上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色。 被打的人在地上哀号滚动着,不时几下挣扎,试图逃离,又被人踹倒在地,雨点般的拳头再次落下。 “报警吧?”林曦有些不忍,手指伸向包中。 倒地的男子突然摸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头,顺势抓了起来,一阵乱挥中,神情凶狠的打向几人。 “别被他挨着,他有艾滋病……” 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几人顿作鸟兽散,眨眼间不见了人影。 男子晃晃悠悠,身形有些不稳,鲜血从额头滴下,顺着脸颊滴答着,沾满了衣服的前胸,脸上狰狞的表情带着凶狠,让围观的路人不由的倒退几步。 许是那几人离去前的话,让大家只是看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杜辰昕看看林曦,拍拍她的肩头,迈步走向男子。 男子一惊,再次扬起手中的砖头。 “我是医生,需要帮忙吗?”在男子身前不远出站定,他冷静的看着男子,扬起眉头。 男子定了定神,慢慢的放下手。 这时,背后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发出声音,“他,他有艾滋病啊。” 杜辰昕头也不回,面对着男子紧张的表情依旧神态自若递出手中的纸巾,“我不管你什么身份,在我眼中你只是个需要救治的病人,当然如果你和配合说清楚生理状况那更好。” 男子终于伸出手,接过纸巾按上额头,狼狈的擦拭着。 眼神上上下下的扫过他身上的伤口,杜辰昕再次出声,“如果你真的是带源着,我劝你最好到医院去,因为你的身体免疫机能较弱,小伤会造成大后果,需要我打电话叫急救车吗?” 男子皱着眉,低头沉思擦拭着。 林曦心头不由紧张,看着杜辰昕与他进距离的交谈,也将男子的表情尽收眼底,当那被血和灰尘弄的脏污不堪的脸露出时,她一声低呼,“是你?” 这个人,不正是刚才醉醺醺从酒吧出去撞倒她的男人吗? 男子抬头,与她思索的目光相对,神情一震,突然一言不发,转身拔腿就跑,快速的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当事人消失了,所有看热闹的人也渐渐的散去。 杜辰昕转过头,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哈哈一笑,展示着他漂亮的一排牙齿,“你认识他?” 迷惘着摇摇头,她有些不确定,“刚才他在门口撞到了我,也是这样看见我就跑,我看他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如果说上次是因为撞到自己害怕自己纠缠不休的话,那么这一次的转身就跑,几乎已能肯定他是在逃避着自己,但是这个人,自己真的不是很熟悉啊。 到底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在哪里呢? 这个看似不经意的两次见面,居然纠结了林曦整整一个晚上,心底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呼喊着,想起来,想起来…… 可惜她依旧没有任何印象,直到因为睡眠不好神不守舍的被杜辰昕拉出门外逛街,她还被这个事困扰着,心不在焉的开着车。 “你不是想和我殉情吧?这样开车。”杜辰昕看似玩笑的声音透着几分严肃,在她收摄心神后不经意的冒出一句,“还在想昨天晚上那个男人?” “嗯!”她轻应,“总觉得怪异。” 杜辰昕摸摸下巴,思索了会,“他难道欠过你钱?不然那一脸惊恐的表情是为什么?” 欠自己钱?不可能,自己没钱可借外人。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耳内,“昨天人家喊他骗子,莫不是也骗过你的?怕你追债?” 骗自己的?自己也不曾受过人骗啊。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林曦一脚刹车,猝不及防的杜辰昕额头狠狠的亲上车窗,“哎哟!” 煞白了脸,林曦猛打着方向盘,声音因为急切而颤抖,“我,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他揉着额头,看着林曦古怪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的出声,“你确定你这样的精神状态不需要换我来开?” 定了定神,她抱歉的看了他眼,冷静的开口,“对不起,我有些事需要确认,一会再陪你买东西行吗?”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 当晃眼的玻璃外墙映入眼帘,林曦丢下一句,“在这等我!”匆匆走进大楼,满怀心事的直奔‘夕拾工作室’而去。 “哎呀,林小姐。”李菲一声喊,换来正在商谈人群无数的眼神注目,其中两道更是炙热炯炯。 “你怎么来了?”顾不得身边人的窃笑,沈君晔迈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满头的汗,牵着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当门刚合上,林曦顾不得喘气,抓着他的手,“君晔,我问你个事。” 点点头,他将手中的水杯递给她,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上她的额头,“这两天在家里还好吗?” “君晔!”她抓下他的手,认真的望着他,“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当年那个电脑公司是被你的合伙人卷走了全部财务,还赊了别人的货物专卖才负债累累的,是不是?” 沈君晔眼中凌厉的光芒一闪,在看见她的焦急后软化为温柔,“过去的事了,不要去想了,现在我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 “不是的。”她抓着他的手臂,“那个事后来怎么处理了?”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事了?”他的目光探索着,口气有些不耐,“报警,但是他早跑了,民诉案件找不到当事人就一直搁置着,公安机关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最后可能就是不了了知,也许有机会我们碰上了,再报警抓人。” “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记忆中,自己是见过那个人的,只是当时也不过一两面而已,时间隔的太久,她需要确认。 “你大老远的跑来就为了问这个?”他抓着她的手,唇边勾出浅浅的微笑,“没吃饭吧?一会一起吃饭好吗?” 刚点点头,又飞快的摇摇头,手指比划着,“那个人,是不是这么高,脸方方的,鼻子边上还有颗痣?” 沈君晔轻松的笑容从脸上慢慢的敛去,看着林曦的动作,身上慢慢散发出迫人的气势,眼睛眯了眯,有那么一瞬间,林曦居然恍惚的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只狮子的从慵懒到觉醒的过程。 “好一个莫宁,总算出现了。”他的手扣上她的肩膀,“你在哪看见他的?什么时候?” “同,同志酒吧。”几个字说的极低,不敢面对他瞬间诧异的眼神,“昨,昨晚……” “你怎么一个人跑去那了?”状似不经意的话让她的头垂的更低了,看见沈君晔的手已经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 “等等……”她突然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把按住了电话,“先别报警!” “怎么了?”沈君晔的眉头慢慢的蹙起,看着她的慌乱。 那个人,记得昨天被人打时曾说过他有艾滋病,如果君晔这一报警万一没抓着,会不会被他豁出去上门寻衅? 她想起昨天他和人对打时那种拼命的架势,显然就是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过的德行,如果,如果他上门找君晔的麻烦,那可怎么办?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着,冷不防门外传来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小溪,小溪你在不在这一层楼?林曦,林曦你快出来!” 第三十九章 路遇旧人嫌隙生(二) 林曦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下升起,在流动的过程中逐渐加速,化为熊熊火焰燃烧上脸颊,冲上脑门,从七窍中喷薄而出——标准的七窍生烟。 她不是叫他在车里等吗?他怎么上来了? 已经不由她继续的思考和疑惑了,因为那团旋风一样的身影已经在她下意识出身答应的时候卷了进来。 “总算找到你了。”某人一个跨步激动的冲到她面前,热情的抓着她的手久久不肯撒开,眼中又一次出现了那种受伤的可怜委屈神情,“我被人冤枉了,说我是偷车贼。” “啊?”她不过离开一会,他为什么又惹事上身?“为什么?” 瘪瘪嘴巴,杜辰昕的眼睛里写满了无辜,“我在车里等着无聊,就下来溜达,又不敢离远了,只好一直绕着车转悠,结果来了两个保安,说我有偷车的嫌疑,还说车门开着,我没车钥匙,肯定是偷车的。” 她能说什么?事实证明,一个有能力惹事的男人,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能把事情搅成一锅烂粥,然后如狗儿般露出惨兮兮的眼神,把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 “谁让你乱走的,我不是让你在车上等吗?”她忍住心头的怒意,压低声音吼着,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从她喷火的双眼里感觉到她的压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尴尬的抓抓脑袋,他哀号着,“我根本不知道啊,一层层找嘛。” “用你刚才那种方式?”她的眼眯了起来,闪着危险的光芒。 扯着嗓子从一楼嚎上来?他也不怕丢脸?他,他,他也不怕丢她的脸? “我,我找不到你嘛……”声音渐渐的低下,“他们说要报警,你又不下来,我没办法。” “那你为什么要下车?你就不能老实点等着?”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该说他气场独特,还是表扬他魅力出众? “我饿……”嗫嚅着,他拉着她的手摇晃着,“我为了陪你还没吃早饭,就指望着午饭,结果你说有事,我饿的受不了就喝水嘛,越喝越多,越喝越多,所以……” 话没说完,他突然顿住,眼睛四下扫视,“洗手间在哪?” 林曦还没出声,身后一双手已经伸出指着方向,低沉而冷静,“前面左转。” “谢谢,谢谢!”转身而去,空气飘散着他残留的声音,“小溪,那两个人就麻烦你了。” 林曦望着门外同样满脸无奈的保安,苦笑,“对不起,他是我朋友,不是贼。” 彼此的客套中,保安也有些不好意思,下楼了。 目送他们的离开,林曦脸上的假笑还僵硬着,身后已经传来一声不轻不重,不冷不热的问声,“朋友?” 这一次背后传来的,是冷冽的寒气,林曦慢慢转身,脸上还是那僵硬的憨厚假笑,“是啊,小时候的邻居。” “嗯?”沈君晔挑了挑眉头,鼻子里挤出一个问声。 只是一个眼神,就让林曦无所遁形,她不想让他知道母亲对杜辰昕的心思,只能尽量拣着擦边球,“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刚从国外回来,很多年没见了而已。” 沈君晔还没有说话,转角处杜辰昕清朗的嗓音也同时传来,“还是她自小以身相许的对象哟。” 依然是那么不正经的语气,随意中半真半假,就连表情都透着一丝狡黠,“你敢说你没说过嫁我?” 他,他居然当着沈君晔的面说这些暧昧的话? 她敢肯定,他是故意的,一如此刻他慢慢晃到她身边,笑的如阳光般灿烂的表情中,亲昵的对着她,“这是哪位?你都没和我介绍呢。” 沈君晔的目光从林曦身上转移到杜辰昕的脸上,在他的笑容中伸出手,完美的动作优雅不失气度,“沈君晔,林曦的……” 下面的话他没说,只用眼神看着林曦。 “他是我的……”男朋友三个字刚到嘴边,突然想起了杜辰昕每日到自己家报道,陪着妈妈天南海北一通乱扯口无遮拦,她不能保证今天自己说的话,明天会不会被这个大嘴巴就透给了妈妈,不行,她不能说。 “朋,朋友。”她极低的声音,说的艰难无比,不敢抬头。 瞬间,她感觉到自己左手边的温度顿时下降了n度,好像空调突然变成了超级制冷冰柜般,仓皇的抬头,看见的是沈君晔依旧完美的浅笑。 伸出手,杜辰昕还是那痞痞的神情,与沈君晔轻轻一握旋即分开,“沈先生吃饭了吗?我和小溪正准备挑选吃饭的地方,不如一起吧。” 沈君晔唇边的笑意不改,仿佛没听出他口气中的主客之分,摇摇头,客套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杜先生难得回国,就让小溪好好招待你,我还有会要开,就不打扰了。”轻松的扳回所有权。 林曦站在中间,感觉到了奇异的气氛,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古怪,看着身边两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彼此‘深情’互望,只觉得糁的慌。 清脆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彼此间暗潮涌动的气氛,沈君晔走到一旁,掏出电话,林曦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心中惴惴不安。 她看见,沈君晔的目光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突然如刀锋般锐利,闪着寒光,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莫宁?很久不见,让我这老朋友甚是想念。” 莫宁? 不就是昨天自己在酒吧碰到的那个男人吗?他,他,他果然找上了沈君晔。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不敢吭声的她竖着耳朵,将沈君晔的表情和声音尽悉收入脑海中。 “怎么?你求我放过你?”沈君晔一声冷哼,“身无分文,两百万你没有能力偿还?” 果然…… 沈君晔的目光扫到身边,林曦正挂着紧张的表情,不断的对自己示意着,他看着她揪着自己的一角袖子,皱着小脸,不断的点头,似乎是要自己答应。 一只手拍拍她的肩头,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声音依旧低沉的听不出半点情绪,“两百万民事债务我可以不追究,但是诈骗罪却不是我说了算,你最好去自首,也算是你我合作一场的情谊。” 林曦的眼睛瞪的老大,不敢相信沈君晔居然还是口口声声不放过那个人,他不知道穷途末路的人豁出去的时候是不要命的吗?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沈君晔的脸色顿时变的阴沉沉,一语不发的挂了电话。 “你怎么能这么说?”林曦清秀的脸蛋皱到了一起,“他这种人,你敷衍过去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报警抓他?” 沈君晔看着面前煞白的小脸,“你也知道他没钱,每日过的如同过街老鼠,我今日不计较当初他的错误,你认为他会轻易的放过我这块肥肉吗?” 他没有说,电话里的人重重咬着一句话,我昨天见到你老婆了。 就是这一句话,让他本来因为林曦的劝而动摇的心再次恢复了坚定,三年前,正是自己和林曦婚礼的前夕,莫宁心中一定以为自己和她结婚了,所以在看见她时才会那么的惊恐,也迫於无奈才给了自己电话求原谅。 生意合伙一年,他对那个人不可谓不了解,头脑精明,手腕厉害,每次谈生意的时候都是将对方的弱点研究透彻加以利用,当年的自己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与他合伙,虽然有时手段不够光明,那时的他却认为无损于合作关系。 如今他如过街老鼠般东躲西藏,如果自己答应放过他,他一定会猜到自己忌惮什么,即使落魄,他的机敏依然存在,他一定知道自己的弱点是林曦。 “他和你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钱也还不出了,过去的日子也不可能再倒回,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他纠缠在一起?”林曦的声音忍不住的放大,心头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升起,因为沈君晔不能理解她的心,害怕他受到伤害的心。 “既然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如果没有当年的幸运,现在在牢房中的是我,你还能这样轻易说过这样的话吗?”看着林曦纠结的脸,担忧的神情,沈君晔声音坚定。 他不愿意将莫宁的性格太多的托出,这样会让她更加的担心;将莫宁送入监牢,不给任何人威胁到她的机会,他要的,只是她的快乐,她的幸福。 当着她的面,他掏出手机,拨着号码,在接通后,他低沉着声音,“范队长吗?我是沈君晔……” 林曦的心头升起一股无奈,如今的沈君晔高高在上,行事自然有他的主意,自己对他来说,是不是幼稚的可笑? 自己眼巴巴的赶来,就是希望他不要再去计较前尘过往,三年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一路上的失魂落魄,一路上的担忧,原来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沈君晔根本就没打算听她的意见。 她劝不了他,也改变不了他的任何决定,她林曦对于他,究竟算什么? 看见他气定神闲的说着话,她咬着唇,默默的转身,走出大门,心中酸楚的感觉就如同她无法控制的脚步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的涌动…… 第四十章 一叶障目难自清(一) 她不是个性张扬的人,当心里难受的时候,她更习惯于一个人窝在角落里闷不吭声,不想人发现,也不愿意出声,默默承受隐隐的痛;她不懂得如何大喊大叫的发泄,龟缩与逃避就成了她的第一反应。 现在的她,只想着如何远远的逃开沈君晔的身边,看着他那坚决的眼神,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种他们相隔着天上地下的感觉。 眼前的人,不再是曾经能与她搂抱依偎,娓娓低语的恋人,他不会与自己商量事情的取舍,好坏;他是高高在上的决策者,一旦有他的意见,立即执行,没有他人开口的余地。 再次看了看那修长的身形,她悄悄的转身,在沈君晔没有注意间飞奔而去,心中涩涩蔓延,让她无法再去思考其他,只想着尽快寻找到自己的空间,躲藏起来。 钻入车内,她的手在抽屉里飞快的翻找着,熟悉的火机滴答声燃起了小小的红点,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靠上椅背。 眼巴巴的赶来,担忧了一个上午,害怕了一个上午,她只是希望他安全,不要有任何意外。 为什么他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她什么都不求,只要他的平安。 车门被猛的拉开,探入一张帅气的笑脸,将她满脸的阴霾收入眼内,挑了挑眉头,他没有揭穿,只是扬了扬下巴,“你去副驾驶,我来开。” “为什么?”自己居然忘记了他,就这么活活把这家伙丢在了楼上,不过算他眼快手快,知道自己跟回来。 闷笑出声,他的胸膛微微震动,弯腰面对着她,一双漂亮的眼勾着弯弯如月亮般的弧度,手指指着她的烟头,顺势刮上她的鼻子,“你不正忙着吗?” “而且……”他眼睛瞄瞄身后,“你说那个家伙一会打完电话,发现你丢了,会不会追出来?” 不再言语,林曦巴拉着把自己挪到副驾驶的位置,闷闷的抽着她的烟,低垂着头。 不大的车厢里多了一个人,让她感觉到分外的拥挤,明明过来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憋闷感的,为什么现在这么古怪? 是领地感吧。 每每难受的时候,她喜欢窝在自我的空间里,没有人看见她的脆弱,不让人靠近她的无助,静静的愈合着伤口。而今天,她不得不让杜辰昕进入她的世界,她沉闷疗伤的地方。 她不喜欢,被人看见这样的她,而那个人,还是说不上熟悉不熟悉的他。 让她稍感安慰的是,他没有好奇的问她任何话,只是撑着脑袋,手指无聊的扣着方向盘,眼神看着窗外,没有分配给她任何一点不必要的关心。 “小溪!”果不其然,一声焦急的声音伴随着沈君晔俊朗的身形,出现在后视镜中,再次乱了她的心思。 她的手指互相揪扯着,下意识的看了眼身边的杜辰昕,低下头,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沈君晔。 气,当然气,气他不懂得自己的心。 喜,有那么一些些,至少他还是在意她的。 那么多天不见他了,思念早已满溢,一见面却是这样的场景,委屈自然不必说。 “轰……”就在那人影即将靠近车的时候,一声油门轰鸣,车窜了出去。 “啊!”她叫出声,对着杜辰昕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看也不看她,他转动着手中的方向盘,“我不认为你现在收拾好了心情准备面对他,与其斗气,不如彼此冷静。” 她乖乖的闭上了嘴巴,不再争辩,眼神却不自觉的瞄着后视镜,看着那个人影逐渐的缩小,直至不见。 顺手拨了拨车上的空调风入口,让那强冷的空气不至于对着她猛吹,漫不经心的口气在她耳边响起,“好饿,你带我吃饭。” 沉闷的心情因为他这无赖又可怜的口吻变的不再失落到底,林曦又好气又好笑,咕哝着,“你猪啊?” 他不在意的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对着她挤挤眼,“就算是猪,我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王子猪,以后请叫我杜天蓬。” “呸!”忍不住的嘲笑他的自恋,林曦终于忍不住的咧开了嘴。 一边目视前方,一边伸出手揉上她的脑袋,“这样才可爱嘛,嫦娥姑娘。” “别乱动我的头发。”拍开他的手,气鼓鼓的瞪着他,神情如猫儿般可爱,惹来他一阵大笑。 “好吧,我不笑。”他笑容一敛,突然变的正经无比,“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难得看见他正经的表情,林曦一愣,傻傻的望着他的侧脸。 她发现,笑着的他,阳光男孩般惹人注意,让人轻易忽略掉他的年纪和职业,感觉他不过是刚出校园的青春男生,散发着活力;而突然正经的脸,则是流溢着成熟男子的气息,双眼写着通透世情的了然,只有这个时候,她才猛然醒悟他的职业,看到他的冷静和沉着。 他转过脸,那份从容之气在露齿间顿时烟消云散了,脸上为难与促狭并写,对着她努努嘴,挤眼瞄着不远处指挥的交警。 “干什么?”不明白他的鬼鬼祟祟为什么,她看看交警看看他,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红绿灯的显示还有六十秒,他悄悄的凑近她的耳边,“我没驾照。” “什么?”她如同被捏住脖子的鸡,声音尖锐刺耳,“你没……” 他飞快的打着颜色,手掌按住她的嘴巴,声音低而急促,“我刚从国外回来,我哪来的中国驾照?” 头顶再次热气奔涌,她哆哆嗦嗦的瞄着前方的交警,背后凉飕飕的,感觉那几十秒的时间过的极其漫长。 “哧!”他看着她怯怯的表情,偷偷摸摸的瞟着交警,紧张的看看红绿灯,没能忍住笑意,“傻瓜,你再这么做贼心虚下去,只怕真的找来了。” 用力的甩出自己的白眼,心里咒骂着他的大胆,直到红灯转绿,车子平稳的启动,她才重重的吐出心里的一口闷气。 对上他写满笑意的眼,沉闷如她的性子,都有了想一拳打掉那笑容的冲动,“为什么开始你不说?” “开始你魂不守舍的,我也是为了自己小命着想,虽然我没国内的驾照,但是技术绝对比你好。”他没有一点认错的自觉,口才好的让她无以辩驳。 “你……”咬牙切齿的恨不能扑上去啃下他一块肉,鼓鼓的眼神将她的心事诉说无疑。 “有力气留着吃东西吧。”他懒懒的一声,不与她斗争。 本以为会憋闷的吃不下东西,今天胃口却出奇的好,面前一盘盘菜似乎都是沈君晔和杜辰昕的脸,她挥舞着筷子,用力的嚼烂吞入腹中。 相反她,开始口口声声嚷着肚子饿的杜辰昕倒是一脸愁容,时不时的一声长叹,面前的东西几乎没怎么动。 “你中暑啦?”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她好心的询问。 摇摇头,又是一声长叹,眉宇间写满无奈,举起筷子,顿了顿,他又放下了。 “到底怎么了?”人在眼前,好歹也算是朋友,她不能当做没看见。 “家里亲戚发现个肿瘤,暂时还是个良性的,不过随时可能病变,现在大家的意见不统一,很麻烦。”他笑笑,却笑的勉强,“有人的意见说是,保守治疗,只吃药控制不再变大,但是也不能彻底根治,有人说直接开刀切了;可是这二者都有风险。吃药控制,这个隐患永远存在,开刀,谁也不能保证以后不复发,还受了痛。” 他身子前倾,目光闪亮盯着她,“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 “为什么问我?”她有些不明所以。 抓上她的手,他的眼神热切中带着无助,“关心则乱,不如听听旁观者的意见,你说是吗?” 被他一句话压上了千斤重担,倒让她不敢推辞,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最后定定的出声,“如果是我,我选择切除。” 他眼神霍霍,等待着她下面的话,林曦努力的思索着,缓缓道出她的理由。 “吃药既然不能根除,留着总是个祸患,我不能接受身上随时抗着炸药包的感觉,虽然开刀痛苦,虽然有可能再次复发,但是也有可能就一次切掉了啊?为什么只看着不好的一面,不看好的一面?”她送给他一个温柔的微笑,“或许我真的是个旁观者,不带感*彩,也就不会心疼伤痛什么的,只想结果。” 他脸颊慢慢的荡开一层笑容,愁意象被风吹散了般眨眼不见了,“对哟,什么事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才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而不要被感情蒙蔽的眼眶,你是想告诉我这个吗?” 她点点头,总觉得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正待深入的思索,面前的杜辰昕牵起她的手,“有什么事,晚上回去想,下午陪我去游乐园怎么样?” 第四十一章 一叶障木难自清(二)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好心的答应他的要求,以至于现在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她偷偷猜测,他刚才没怎么吃午饭,脑子里早就盘算着现在这个想法。 她更想知道,在夏天午后白花花的太阳下,他真能玩的那么开心?每一次坐下,她几乎都能听到自己某个与凳子亲密接触的部位发出肉片接触热铁板的声音,清脆干净——哧~ 扑在水池边,她早顾不了所谓的形象,埋头干呕,一张脸因为激烈的反胃而变得通红,呼吸急促。 “你怎么样?”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说不出的温柔,体贴的抽出纸巾递给她,“是不是中暑了?” 她对着自己的脸猛泼着水,试图忍下胃里不停翻涌的感觉,抽过他手中的纸,直接免了那句道谢的话。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脸通红,头发乱糟糟的,滴滴答答淌着水珠,眼神一圈一圈旋转着彩虹棒棒糖一样的流线,鼻子因为刚才呛到水,红红的象个蒜头。 没了,什么淑女的形象,都没了。 而她,居然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偏偏那个始作俑者在一旁笑的象个抽筋的虾子,偶尔问一声要不要休息,还让她听不到半点诚心。 噢,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头昏的顺了他的意思,奔三的身体承受这么多各种挑战身体极限的离心力,中午还撒气般的吃那么多,不难受才怪。 “我们回去吧。”一件衬衫从头顶飘落,盖上她的肩膀,带着他身上清新的味道,回头看他,只剩下一件紧身的背心勾勒着完美的腰背线条。 “臭死了!”扯下身上的衬衫丢回到他怀里,推着他的身体:“这是女洗手间,你快出去。” 他看看她恼怒的脸,抱着肩斜靠在洗手台边,似笑非笑,“你这样,我怕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过去,我还要跑进来抗你出去,不如现在就等着吧,至于衣服……”他看看手中的衬衫,古怪的挑挑眉毛,“你确定真的不要?” “不需要!”现在是夏天的下午,不是隆冬的夜晚,她不需要这样多余的体贴。 “好吧。”看看手上的衣服,他没有坚持,将衣服挂在手臂间,扶上她的肩头,“出去休息下,我去给你买饮料。” 不再坚持,她在他的搀扶下走出洗手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表情,捧着她胳膊的僵硬姿势,轻轻推了推他,“我没那么严重,只是一下不适应而已,太久没来过这了。” “都是我的错,我没见过这么刺激的云霄飞车,实在太想玩了。”眨着他狗儿般可怜的大眼,一付我错了别打我的表情,“我在外面的时候就看见这个广告了,回来就是想玩的。” “算了!”她在椅子上坐下,舒爽的风终于让她不那么难受,身边走过的人古怪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象是玻璃般易碎,真的很没有面子。 衣服再次披上她的肩头,他只是留下淡淡一句话,“帮我拿下。” 看着他潇洒的走向不远处的小卖部,挺拔修长的身材,紧紧的小背心,还有行动间不经意露出的肌肉线条,结实的臀部长长的腿,完美的黄金比例让不少小姑娘的眼神从墨镜后悄悄跟随着他游移。 “骚包!”她瘪瘪嘴,低下头。 这一低头,她突然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是雪纺的长裙,而刚才在洗手间一通乱泼,她的胸前早已被水打湿,薄薄的贴在身上,姣好的胸型,一道完美的小沟沟,就这么半隐半露的展示在人前。 “啊……”下意识的一扯她身上的大号男子衬衫,把自己裹在衣服下,脸上烧红,埋进掌心,重重的一声长叹,“哎!” 难怪刚才从身边走过的男人个个表情古怪,难怪杜辰昕坚持要给自己披上衬衫,他,他全看见了吧。 丢人了,真的丢大人了! 抬起头,他正朝自己走来,额头和他手中的水瓶一样凝着晶莹的水滴,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耀眼夺目。 旁边突然走来两名女孩,站在他的身前,低低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短短的衣裙,纤细姣好的身材,脸上明亮的彩妆都在诉说着她们飞扬的青春,奔放而热情的年轻时代,真好。 声音,顺着风,传到她的耳边,女孩清脆的声音可爱娇美,“你好,我们能要你的电话吗?” 他一扬眉头,眼神对上她,而她,犹如小偷被抓般飞快的低下脸,装作若无其事。 事实上,确实不关她什么事,是他被搭讪啊。 刻意了挪了挪位置,心理上觉得这样离远些不挡人桃花,才是身为朋友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可以啊!”他随意的声音带着笑意,嘴巴里飞快的报出一长串的电话号码,“这是我家的,如果我老婆接电话,你说找我。” “啊……”两名女孩失望的声音和她的笑意同时发出,林曦捂着嘴,埋着头低低的抖动着肩,她就知道,这个家伙开始那么轻松的答应一定还有后着。 不过,她的旁观咧嘴显然惹到了某人调皮的因子,笑容一展,对着她的方向努努嘴,“我老婆。” 笑容顿时结了冰,她呆呆的迎接着三个人的注目礼,两个打量一个坏笑,她伸出手,连连摆着,“我不……” “要一起坐吗,我请你们喝冰水。”杜辰昕及时的打断了她试图解释的目的,对着两人一扬手。 还真是一瓶冰水兜头浇下,女孩飞快的摇着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不打扰了。”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留下傻傻被利用的林曦呆呆的瞪着,假笑还挂在脸上来不及散去。 看着勉强扬起胜利笑容的杜辰昕,她气呼呼的抓向他手中的瓶子,被他坏笑的闪身躲开,“借用一下拉,不要这么小气嘛。” 她挤挤鼻子,“人家小姑娘不错,为什么不说实话?”一伸手抓过他讨好般递到眼前的水瓶,发现他已经体贴的把瓶盖拧开。 仰头灌下手中的水,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着,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满脸正经的看着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们心里打什么主意,我没兴趣玩什么暧昧游戏,直接拒绝反而更好。” 她当然知道他明白,可是一点余地也不留,似乎总有那么点,她也说不上来的味道。 “你可以慢慢接触试试的啊,人总是要交往才知道合拍不合拍。”她小声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嘣!”一个响亮的爆栗敲上她的脑袋,双手架在她的肩头,“单纯的姑娘,你不懂男人。” 捂着头,她闪亮着眼,还来不及出口指责,他已在她面前俯下腰,眼中的认真火花跳动着,让那双褐色的瞳看起来无比深邃,目光锁着她的视线,不让她逃离,“男人可以和任何女人接触,交往,所谓慢慢的培养感情,但是一个女人在他心目的地位,在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定下,这不可能改变。” 她没有辩驳,因为她确实不如他更懂男人,更何况,他此刻眼中的光芒让她害怕,那种热切和认真让她想忽视都难。 “啊,我忘记给妈妈打电话,说晚上回去吃饭了。”她慌忙的别开眼,从他的手臂间挣扎开,“要不要多准备你一份?” 他看着她七手八脚的动作,眼神中的火光慢慢熄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我要吃两碗,中午没吃啥,下午又运动累了。” “哦!”胡乱的应着,她翻找着手机,不留神起身间身旁的矿泉水瓶已被她带落地上,咕噜噜的滚到了她的脚下。 “妈,我是小溪。”电话的接通让她暂时逃离了尴尬,刚才紧张的气氛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回来吃饭,杜辰昕也说要来蹭您的饭,多做些,他中午没吃。” 那边连连应着,叮嘱的声音里能听到几分轻松,几分笑意。 挂上电话,她对着杜辰昕一摆脑袋,“是继续还是回家?” “你还行吗?”唇边牵着坏坏的嘲笑,“我不想再一次的进女卫生间。” 两眼一瞪,林曦不甘示弱的抓着他的手往前冲去,“我比你行……啊!!!” 后面那一声,是某人脚下踩上矿泉水瓶,脚踝一扭发出的巨大惨叫,外带刚才抓人前冲的猛力,她直直的向地上扑去,顺势拉扯下杜辰昕。 没有预期中的小鸟满天飞,星星耀夜空的景色,也没有每次摔倒后习惯的疼痛,身下是一张不算太软的垫子,还有大掌箍在她的后腰防止她滚落。 “你每次都是这么笨的吗?”他无奈的出声,看着她拙劣的动作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幸好他的运动神经不错,及时的抱着她将自己垫在了下面。 “对,对不起!”狼狈的站起身,她看看身下的他,“你没事吧?” “没!”他起身间,眉头微微一皱,手抚上前胸。 她记得,自己刚才,胳膊肘好像重重的敲在他的胸口,应该是打到了肋骨吧,他真的没事吗? “你确定?”她手指按上刚才自己砸到的部位,小心的揉着。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他不着痕迹的抓着她的手,“没事,回去吧,不过这一次,换你开车。” 她点点头,不放心的看看他,发现他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晃荡着,才慢慢放下了一颗心。 第四十二章 一叶障目难自清(三) “你先上去吧。”杜辰昕站在楼下,突然一拍脑袋,“我还有事,下午玩的太开心,忘记了,替我和阿姨说抱歉,改天我再来蹭饭。” “喂……”林曦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声音卡在喉咙里。 要玩要闹的是他,要蹭饭的也是他,现在突然说有事的还是他,真不明白一个单身回来度假的人,能有什么事这么急? 她耸耸肩,一口叹气,转身上楼。 清悠的手机铃声在楼梯间回荡,林曦看着熟悉的号码,心跳没来由的加速,上午的情绪又一次弥漫,萦绕着沉闷的感觉。 手指划过键盘,她咬着唇,犹豫半天,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小溪。”电话那头沈君晔的声音轻轻流过,“对不起,是我没顾忌你的心情。” 只不过一句话,她心头的阴霾突然飞到了天边,眼前的阳光突然明亮了起来,脚步也变的轻松无比。 “没,没什么。”她急急的出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你有你的想法,其实你就象是,象是知道亲戚长了肿瘤,不知道该切除还是该保守治疗,你只是理智的选择而已。” 低沉的笑声绵绵的传来,醇厚的嗓音象是最高级的低音炮,震的她心头乱跳,“你什么时候从美术该行学医了?” “为什么这么说?”她不想挂掉这难得的温馨,看看已经敞开的电梯,一转身踩上楼梯。 漫步在楼梯间,有他的声音相伴,象是两人独处的空间,她情不自禁的扬起笑脸。 “这个是习惯。”那边的声音停了停,“人总是最习惯拿自己熟悉的事情打比喻。” 她呵呵傻笑,“是啊,一个朋友和我说的。” “是那个杜辰昕吧。”毫不意外的揭穿,让她偷偷伸了伸舌头。 聪明的他,总是在刹那间轻易的看透事情的本质,就连故事是杜辰昕说的都能被他猜到,“你这么精明,什么都瞒不过你,但是你有什么我都看不透,我突然发觉你高高在上的让我只能仰望。”她一声叹气,更象是撒娇。 “我不会有让你看不透的时候。”他溺宠的声音让她恍惚着人似乎就在身边,“我们之间不会有差距,因为我不会有让你猜的时候。” 他是在告诉她,他的心思永远都对她敞开吗? 看看时间,他应该还在上班吧,居然悠闲的和她聊私事,这对工作狂的他来说,很少见。 “你的工作室快倒了吗?居然有空和我聊天?”她没好气的嗔怪。 那边沉默了,在她几乎以为电话坏了的时候,他开口了,“我这段时间会突然比较忙,可能没空找你吃饭,怕你不高兴。” “不会不会。”他有工作,她怎么不理解,刚好趁这段时间送走杜瘟神再搞定妈,“那我中午就不过去打扰你了。” 聊着聊着,她已经站到了家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被叶青听到了,还不待她敲门,大门已从里面打开。 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叶青惊讶的出声,“小杜呢,不是一起回来吃饭的吗?你还特地交代我多做点,全是他爱吃的,人呢?” “呃!”看着满脸热情的妈,林曦突然想起手中的电话还在接通状态,叶青的话点滴不落的全传了过去,沈君晔他,他不会误会吧。 “我……”对上妈妈莫名其妙的眼,她丢下一句话,匆匆扑进房间,“我接电话。” “小溪。”那边的沈君晔声音没有任何不快,让她悄悄的放下了一颗提着的心,“最近天气热,你在家好好休息,到处跑容易中暑。” “嗯,嗯。”她飞快的答应着,“我哪也不去,只在家里吹空调,行了吧?” “乖。”她似乎听到了他轻松的长舒一口气的声音,“小溪,我爱你。” “啊!”她没想到,他的表白会这么突如其来,呆呆的拿着电话,傻傻的笑着,就此定格。 魂魄象是从头顶飞了出去,整个人轻飘飘的,窗外的蝉鸣也叫的特别谄媚,刺眼的阳光落在她的眼中是温柔,是暖意。 天知道八月的阳光何止是温暖! 她抱着手机,除了呵呵嘿嘿,居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知道他爱自己,只是感觉和亲耳听到,那差别太大了,思绪飞扬着,恍惚着那个六年前的夏天。 —————— 小巧的掌心盖上他的眼,调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猜猜我是谁,给你三次机会,猜不对罚你。” 他拉下她的手,转身将她困在自己怀里,笑意浮上眼眸,“罚我亲你吗?” “罚你说好听的。”她咕哝着,不满的嘟囔,“你不喜欢我!” 他眉头一挑,这是山雨欲来的前兆,“为什么这么说?” “你从来没说过。”鼓着脸,她撅着嘴,“我摸不到你的心,我会不安,也许说句喜欢根本不代表什么,偏偏就是能让我坚信下去。” 他搂着她的腰,把她困在自己臂弯间,捧着那张小脸,“对不起,是我不好。” “算了。”她蹭上他的肩窝,如猫儿般腻着,“我信你。” 他摸上她的脑袋,凑上她的耳边,低低的一声,“小溪,我喜欢你。” —————— 当年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他终于憋出一句,脸上不自然的飞起红色,难得的被她捕捉到。 她知道他看上去自然的表情下,是极度不擅于表达情感的内心,都怪自己,被第一次见面以及之后数次他举止中的潇洒蒙蔽,这个家伙,压根就是装的。 所以之后,她再没有逼过他说什么好听的哄人话,不过这一次的重逢,她也感觉到了他的改变。 从那晚,他在电话中轻轻的说,我想你。 到现在,他那声我爱你。 说不定再过两天,自己就能听到他大大方方的在身边说了。 “小溪,小溪……”半天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他叫着她的名字,也拉回了她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 “啊,在。”手机传来低电量的警告,彼此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楚。 “这几天……别乱……自己……小心些。” “啊,我上次答应帮你们做的图,已经打印好了,今天忘记了,明天我给你……”一声轻响,手机自动断电,空留她剩下的话飘散在空气中,“送过去。” 难得的一天,杜辰昕居然没有来骚扰她,让她饱饱的睡了一觉,睁开的眼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枕着脑袋望着天花板,想到昨天他的表白,抿着嘴眯起眼,得意的笑着。 一个人傻呵呵的笑了半天,突然发现时间已近中午,飞快的跳下床,翻翻找找的套上清爽的裙子,对着镜子里那个傻笑的姑娘一挤眼,拿起桌上打印好的图冲出了门。 车上轻柔的音乐流淌,就象他低喃的爱语,她轻松的哼着歌曲,满心甜蜜。 红色的小车就象个大号的可爱版馒头,轻松的拐进地下的停车场,刚把车停稳,她抓着手中的图纸,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 车库里空空荡荡的,偌大的空间轻易的将细微的声音无限的放大,她听到远处传来两人的脚步声,还有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君晔,你吃辣么?”女子的清爽的笑声,透着股利索,远远的传入她的耳朵里,听的她一愣,心头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没问题,我知道一家川菜馆,开车十分钟,去试试吧。”男子的声音,彻底让她皱起了眉头。 是沈君晔,她不会听错,他不是说最近忙,不能陪自己吃饭吗?那这个女人…… 两道人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一个挺拔俊朗,黑色的衬衫衬着他完美的身形,臂弯间,被人轻轻的挽着。 那女子,一头俏丽的短发,犹如模特般纤长的身形,一双美腿在长裤的包裹下更显得那腰身柔软,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好一位明丽的女子。 两个人站在一起,那气质相互映衬抢人目光,女子轻快的步伐和沈君晔沉稳表情配合着,竟然出奇的和谐,两人低声的娓娓交谈,根本不曾注意到,停车场的角落里,那蹲在车上的人。 林曦看着,他为她绅士的拉开车门,她点头道谢。 林曦还看见,在她进车的刹那,他的手仔细的放在车门上方的位置,怕她撞到。 林曦又看见,在她坐定后,两人相视一笑,他为她扣好安全带。 车走了,载着他们两个人亲密的背影,留下了她沉落无边的心。 掏出电话,她不知道该不该打给他,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犹豫间电话声已起,是叶青打来的。 “妈,什么事。”她心不在焉的说着话,目光,依旧盯着汽车消失的方向。 “哎呀……”那边传来一声急切的责怪,“小杜在医院呢,说是肋骨骨裂,昨天就住进去了,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啊?”她意外的张大了嘴,“我不知道啊。” “快去看看,我就去。” “哦!”顾不得再想其他,她一脚油门,车头转开,开向另外一个方向。 第四十三章 君心欲瞒芥蒂起(一) 匆匆的赶到医院,她徘徊在据说可能应该是杜辰昕的病房门外,一脸惊讶的看着那进进出出的人流,不知道叶青是不是报错了房间号。 要么,这里有可能住着的是重病危病人,不然为什么这么多看上去的专家,教授,连副院长都出动了,不是重病会诊是什么? 要么,这里住的就是某位重要明星,看那不断进出的年轻小护士,眼角带笑,举止优雅得体的能上伸展台,以后如果有人告诉她说医院的护士都是冷冰冰的死人脸,她一定会跳起来大加驳斥。 错了,她一定是搞错房间了。 就在她伸着脑袋四下张望的时候,惊喜的叫声彻底打破了她的猜测,从人群拥堵的房间最里面,传出杜辰昕清朗而开心的呼唤,“小溪,这里,这里……”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林曦低着头默默的蹭进房间里,受不了一道道投注在自己身上各种古怪的眼神。 杜辰昕看看满满当当的房间,大咧咧的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不好意思,没地方了,勉强坐坐吧。” 她挤着笑,对着列位大叔大伯点头,傻傻的接受他们友爱的目光,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他床边坐下。 现在人多,她不想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再多的好奇也只能憋着。 而杜辰昕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她的沉默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对她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别担心,其实我没事,他们只是来和我聊聊天的。” “是啊。”挂着副院长牌子的老者和蔼的笑着,“真的只是聊天,他没什么大问题,不要担心,不要担心。”身边的人同时的点点头附和。 她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吗?难看到需要这么多人都同时安慰她吗? 她想要开口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而人群已经开始知趣的向门口走去,不时的和杜辰昕客气的道别。 “杜医生你好好休息,有空我们再慢聊。”话语客套,脸上的尊重骗不了人,让林曦大敢意外。 怎么看,自己身边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家庭背景她也一清二楚,绝对不是高干子弟,富豪出身,如何能兴师动众这么多人? 笑着挥挥手,不小心牵动了胸口,他强忍着痛偏又死要面子的轻松把他帅气的面孔扭曲的古怪好笑,“改天聊,改天聊……” 当喧嚣变为沉寂,房间也终于恢复了空荡荡的感觉,她抬起脸,看着某人半靠在床头,正看着她,深沉的眼神让她看不穿他内心的想法。 “是不是我?”想了想,她再次开口,“是不是我弄的?” 一路上,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昨天之前他还好好的没事,唯一的不对就是在约好吃饭时突然匆匆的离开,在那个时候,她就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强撑的笑,再联系起种种,她觉得他的伤,与她摔的那一跤有密切的关系。 拍拍她的手,某人一脸轻松,“和你没关系,别苦哈哈的一张脸,让人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快要驾鹤西游了。” “你别骗我。”她的手指搅在一起,“一定是我昨天压的。” 他看着她的身后,释放出一个魅力无边的微笑,进门的小护士偷偷的别开眼,眼角却忍不住的弯了起来,轻轻走近他,伸出手中的体温计。 “你也知道是你昨天动作太猛,把我压坏啦?”他压低声音,不轻不重的暧昧刚好够小护士听的清清楚楚。 身上顿时感觉到两道刀锋般的目光,带点鄙视,带点不屑,从小护士的方向投射而来。 猫儿般的眼睛顿时瞪的溜圆,林曦感觉自己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他委屈的别别嘴巴,无辜的眼神从长长的睫毛后射出,配合着此刻半躺在床上的可怜姿态,“我又没说错,你想我怎么说?” 一个不擅长斗嘴的人和一个极富口才天赋的人之间的对话会是什么下场她很清楚,所以聪明选择闭上自己的嘴巴,无论如何他的伤都是自己造成的,内心的歉疚也让她没有任何底气去争执。 她无奈的瞪着他。 他继续悲惨凄惨揪着被角回望。 大眼对大眼的保持含情脉脉的姿态,眼神中的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 “哎呀,小杜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叶青的声音打破两人持续互望的比赛,脚步踏着声音而来,“阿姨给你炖了鸡汤,先喝先喝。” 杜辰昕将林曦瞬间的不自在收入眼中,对着叶青呵呵傻笑,“都是我自己不小心,让阿姨担心了,还麻烦您大热天的跑来跑去。” “什么话,你是我从小看着大的,你爸妈不在,阿姨照顾你是应该的。”利索的倒出汤递到杜辰昕面前,“小心烫。” 刚伸出手,他眉头一皱,手顿在了半空中,轻轻的几下呼吸,再次慢慢的探出手臂,只是那汤还在半空中已经被人截了过去,“你还是别逞强了,我来吧。” 他眨眨眼,西子捧心状捂着胸,“小溪,我实在太感动了,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舀起一勺鸡汤,轻轻吹了吹,送到他的嘴边,“少恶心我,你的眼里只有眼屎没有真诚。” 含下她送来的鸡汤,他的笑容比午后的阳光还要耀眼,“那我以身相许算真诚了吗?” “那我一定会在青春大好年华时就夭折了。”手上没停,嘴巴也没停,仿佛自然般的和他斗嘴,“被你恶心死的。” 她不是个多话的人,甚至不是个很容易与他人轻易打成一片的人,唯独眼前这个没脸没皮的男子,能让她轻松的斗嘴,平时从来不说的话,也能随便的就在他的表情中冲口而出。 他们两个自在的互相娱乐,没有发现一旁的叶青嘴角已经悄悄的翘了起来,眼神不时偷瞄着那一个喂的‘开心’,一个吃的欢乐的人;耳朵更是竖得高高的,把所有的话尽皆收入。 “你要多久能好?”忍不住的关心,因为自己是那个造成他躺在这的始作俑者。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大概休息三个星期就彻底好,如果不是院长他们要求,我今天就能回去了。” “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热情?” “因为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你去死吧。” “我死了你就没人要了。” “臭美!” “我明明是香的,不信你闻。” 叶青轻轻的走出门外,带上房门,房间里又一次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杜辰昕看着气鼓鼓的她,声音突然变的轻柔,“心情好点没?”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摇摇头,“我没心情不好。” “别骗我了。”他小心的动了动身体,拍拍她的肩,“你藏不住心事的,来的时候就看你心事重重,我以为你是在愧疚对不起我,却发现你到现在都是精神恍惚,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挤挤眼,“能告诉我什么事吗?让神勇的王子为你排忧解难。” 这一次,他的声音没有了玩笑调侃,难得的认真让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嗫嚅着,她轻轻的问出声,“我问你,如果男人编造谎言欺骗女朋友工作忙,其实却是和另外一个女人吃饭,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他眼中闪过了然,似乎明白了她话中的对象所指。 轻轻哼笑着,“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端看你自己愿意相信是哪种情况,或者,你想从我这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来安慰自己那颗胡思乱想的心?” “我没有胡思乱想。”连争辩,都那么的无力,听在耳朵里说服自己都那么苍白。 他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床头,斜斜的一撇她,“有没有你比我清楚,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打个电话问问,说不定人家直接和盘托出误会就解释清楚了。” 她为难的看着他,他双眼闪亮,对她坚定的点点头。 仿佛得到了勇气,她飞快的掏出手机,拨下自己熟悉的号码。 电话才响了一声立即被接通,对面是沈君晔甚至来不及等她开口就已出声,低沉的嗓音飘进她的耳内,“小溪,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她连忙解释,心头却是一甜,这语气分明是在告诉她,沈君晔很紧张自己。 “哦!”那边象是长长的喘了口气,恢复了平静,“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工作忙别忘了吃饭。”在杜辰昕霍霍的目光下,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我知道。”他的声音变得轻柔,“为了你也要保重自己,对不对?” “是啊。”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甜笑,“那你中午吃了没有。” “有。”他的声音停了停,“和同事一起,随便在工作室解决的。” 所有的笑容在瞬间冰封在脸上,她清晰的听到自己心中某块碎裂的清脆声,脑海中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不断的盘旋着一句话。 沈君晔骗她…… 他明明在自己的目光下,和别的女人手挽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可是她已经失去了追问的胆量,所有的勇气化为烟,飞到了九霄云外,她木然的放下手,合上手机。 第四十四章 君心欲瞒芥蒂起(二) “为什么不问?”躺的床上的杜辰昕无奈的摇摇头,“你这个憋死的性格,万一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不是白气了?” “你知道我想象中是什么样的?”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口气不好的冲着杜辰昕一瞪眼,“我什么也没想!” 他咧嘴闷笑,捂着胸不敢放大声音,“任何病灶,不切开永远不知道里面究竟烂成什么样子了,是切还是留,一定要亲自看看才知道,你说是不是?” 没好气的翻着白眼,“又拿你的医学理论来教育我,又是烂肉又是瘤子的,你真恶心。” 抓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不是说设计图还没送过去吗?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 “不去!”赌气的瘪瘪嘴,声音低低的,“你还在医院,不要你陪我跑。” “我受不了这个味道,让我走吧。”睫毛眨眨,眼睛里水波氤氲,“我只要不太大动静的运动就行了,走路逛街不影响的。” 在他的强力要求下,入院不到一天的某人,堂而皇之,帅气俊朗的大摇大摆出了门,屁股后面跟着大包小包,喘气狼狈的林曦。 就因为他一声,不能拎重物,所有东西都压上了她的身体。 就因为他一皱眉,她要立即屁颠屁颠的冲上去扶住他的胳膊,任他把全身重量加在她的娇小玲珑上。 就因为他一声小小的*,她乖乖的把吃的端到他面前,服侍着喂他。 就因为他的伤是她造成的,所以他大大方方的上她家蹭饭加养身体,那德行说又多正大光明就有多正大光明,而她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这一下,酒足饭饱的他一声溜达,抓着她带着设计图就出了门,林曦嘴巴上不愿意,却也没有太多挣扎,一路任车开到沈君晔工作室的楼下。 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头发,他微笑着替她松开保险带,“你先上去,我找洗手间,有事情好好的问清楚,我不想看见你气鼓鼓的样子。” 她点点头,下了车,再回头是杜辰昕咧开大嘴的笑容。 也许有这么个耍宝的朋友,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心里想着,她回应了一个大大微笑。 不过他给的坚强,在又一次亲眼见证沈君晔和那女子的亲密后碎裂满地。 他办公室的门大开着,林曦清晰的看见,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文件,她的脸从身后探着,与他娓娓低语,不时商量着什么,两个人谈笑风生,旁若无人。 “林小姐!”李菲一声,惊起了他们两人的亲密,也惊回了林曦的心。 她想跑,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可是她答应了杜辰昕,什么事都要问个清楚,她不能走。 对面的一男一女迅速的分开,神色尴尬的望着她,沈君晔一向神色不动的脸上也有了无法掩饰的意外,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 把手中的设计图递到李菲手中,她看着沈君晔错愕的面孔,缓缓出声,“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我不想被蒙在鼓里。” 沈君晔站起身,想要牵上她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闪开了,与那女子对看一眼,他点了点头。 女子亲热的抓上她的手,“林小姐,我叫朱雪玫,是君晔的朋友,我们确实有话没告诉你,对不起,对不起,能听我慢慢解释吗?” 林曦微微点了点头,只是看着沈君晔。 他们想告诉自己什么? 是他另有所爱,想对自己说抱歉吗? 还是真的有什么隐情? 她的心忐忑不安,因为那未知的结果。 沈君晔抱歉的抓上她的手,“小溪,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是我不好,不该隐瞒你的,其实我和雪枚不是……” 桌上的电话突兀的响了起来,让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话头又一次被打断,只能抱歉的看着林曦,用那双眼看着她,生怕她趁他接电话的空闲又从他的眼前消失。 可是这一次他错了,林曦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举动,只是垂头坐着,默默的等他接完电话。 “沈君晔,你够狠啊。”对面声音一起,沈君晔握电话的手顿时一紧,脸色难看。 “莫宁!”他咬着对面人的名字,“你还敢给我打电话?我劝你赶紧去自首吧。” 对面一声冷哼,“你果然还是不放过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你就是想看着我死!” “你自首,我不追究当年那笔钱。”沈君晔沉稳的声音在房间里传开,林曦盯着他的表情,没有放过他神情间的紧张,而同时,朱雪玫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我不会自首的。”对面的声音形似疯狂,“我进去了,我的家怎么办?你不过是想骗我去自首,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你根本不会放过我的。” 沈君晔的手紧紧的握成拳,与朱雪玫交换了个眼神,“我不会追究,那笔钱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房间里,除了沈君晔的声音,就只剩下话筒里嚣张的疯狂叫声,清楚的让远远的林曦都听的一清二楚,空气沉闷而紧窒着。 “我知道,你有钱。”莫宁冷冷的笑着,“漂亮的女朋友围着你转,是不是?” 沈君晔的脸一沉,“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别妄想打雪玫的主意,有什么事好商量。” 林曦轻轻的闭上了眼,不让那揪心的感觉在脸上表现出来。 他喊雪玫,他说那个女人是他的女朋友,而不是自己。 也许她,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了,因为他已经承认了,当着她的面。 他的神情紧张是因为在担心面前的女子吗?他口气中的松动,是害怕她受到威胁吗? 就在几天前,他还说爱着自己,而现在,他承认的女朋友不是自己! 他的眼睛,永远那么深邃沉稳,却让她看不透。 杜辰昕让她问清楚的真相,是为了让她不纠结,不难过,他是不是把一切都想的太美好了?真相才是最伤人的。 耳边,还是他低沉有力的声音,那么的牵动她的心,“我给你五十万,你爱去哪去哪,不要找雪玫的麻烦。” 坐在那,局外人一般听着他说话,每一次抬头,看见的都是他们之间眼神的交流,那是她插不进的世界,不属于她的世界。 轻轻的站起身,她有礼的点头,优雅的拉开门。 沈君晔神色焦急,想要张口,又忍了回去。 林曦的手一紧,已经被朱雪玫拉住,一只手指竖在唇前,示意她再多听听。 再一次,她停下了转身而去的脚步,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冲动…… “林曦?”沈君晔一声,让她愕然抬头。 沈君晔的声音一整,“这个女人关我什么事,我和她早就什么都不是了,五十万买断你我之间的瓜葛,你不许碰雪玫。” 这一次,朱雪玫无奈的翻着白眼,而林曦眼中希望的火焰,在慢慢的熄灭,最后成为死一般的沉寂。 她推开朱雪玫想要继续挽留她的手,慢慢走出办公室。 门外,杜辰昕正半靠着,懒懒散散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微笑的脸在看到她的表情后慢慢敛去。 他伸手揽上她的肩头,将她所有的落寞收入眼中。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这一次,沈君晔再没有追出来焦急的解释什么,是因为不需要再解释了,对吗? 这一次,他在电话中与人讨价还价,要保护的,是另外一名女子,他口口声声的爱人,女朋友! 再是亲密的时候,他为她敷药,守着她休息,他都从未说过一句,让她做他的女朋友,她所谓的开始,原来一直不曾开始过。 这一次,居然平静的连她都不敢想象。 她以为她会将自己封闭在空间里不见任何人。 她以为她可以守着自己嚎啕大哭,发泄情绪。 而她,仅仅是把沈君晔的名字拉进了手机的黑名单,拒绝了他所有的电话和短信而已,而他,真的没有再来做任何解释。 想哭,但是老天不给她机会,因为…… “小溪,你快做好准备。”颜筱雨一个急急的电话,让她都没有时间去哀悼和沈君晔逝去的恋情,“我要结婚了,婚礼在下个星期,你赶紧给我准备好做伴娘。” “啊!”除了发呆,还是发呆,为什么筱雨说话行事风风火火,连结婚也这么急急忙忙,这哪是通知,分明是命令了啊,“为什么这么急?” 那边的声音快乐清晰,还是那跳跃着的语调,清脆的传入她耳朵里:“别想那么多,不是什么奉子成婚啥的,你知道萧然工作忙,天天到处跑来跑去的,趁现在有时间就结婚嘛,省得他老说抓不住我,下一秒就跑了。” 呵呵傻笑着,林曦由衷的祝福着,“有人肯要你,还是赶紧出手的好,他那么宠你,你肯定能幸福的。” “你也会啊,看沈君晔那样,一定忍不住这两个月就娶你过门啦。”一句话,让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娶她?只怕永远都不可能了! 不想打扰筱雨的好心情,林曦笑着恭喜,“我这就去准备,再顺便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不用,不用,只要你和沈君晔能一起出席我的婚礼,就是我最大的满足啦。”筱雨的话,让她又一次苦笑。 第四十五章 四目相望无言对(一) 这几天,她全心的投入到买礼服,做头发,修指甲的装扮中,就连筱雨的捧花、头饰能包揽的她都包揽了,只要能让自己忙起来,忙到站着没时间思考,倒下去就昏倒的情形里。 筱雨的婚礼,也让她成功的把杜辰昕丢在了家里不闻不问,平静的表象甚至让神经大条的筱雨没有一点的察觉,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 紧身的蕾丝小礼服,勒出她娇小玲珑的身躯,纤细的小腿登着三寸高的公主鞋,淡淡的粉妆让那白皙的肌肤更显得水嫩可爱,长长的睫毛象小扇子般忽闪忽闪的,除了眼底下的青黑让她花了不少力气遮掩外,完美的怎么看都象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她的耳朵,已经捕捉到好几次,萧然的身边,那些新郎的朋友们,在低语中探听着关于她的背景,眼神中明显的好感让她轻易的猜测到他们的心思,而她只是报以温婉的一笑,低头不语。 有筱雨这个泼辣的妹妹,她不用担心会有什么线牵到自己头上。 “想什么呢?”身边的筱雨抽个空,趁着无人飘来一句,“难道那些男人里有你中意的?” 她扯了抹笑意,没回答。 “不是吧,难道你想踹了沈君晔?人家可是为你守身如玉六年也。”自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颜筱雨的大旗顿时倒向了沈君晔的方向,成为了人家西装裤下的忠实粉丝,理由就是:痴情的男人值得任何女人心疼。 她不想在筱雨的婚礼上说什么扫兴的事,只是一笑了之,“什么守身如玉六年,你看到了吗?” “哇!”夸张的一叫,嘴巴凸显着唇彩的鲜红,颜筱雨瞪大了眼睛伸到她面前,假睫毛扇的都快掉下来了,“你不相信他?难道吵架了?” “没!”飞快的掩饰掉差点出口的讽刺,淡淡的说着,“我只是实话实说嘛,还有你,注意形象,形象!” 叉腰的茶壶新娘立即变身为优雅端庄娇媚于一体的贵气娇娃,扬起漂亮的笑脸面对来来往往的宾朋,而林曦也扮演起了自己的天使,拎着筱雨的包,随时跟在身边。 趁着补妆的时间,颜筱雨的手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递到林曦面前,“我嫁人了,东西也都搬走了,房间的钥匙还给你。” 看着钥匙,她没有伸手接,轻轻摇了摇头。 那不是她的房子,筱雨走了,那么她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颜筱雨嘟着嘴,不由的伤感,“我还说你回来了,我们终于能秉烛夜谈,躺在一起就象以前在宿舍,天南海北的聊天,想象着以后的生活;可是发生这么多事,一直到我走,都没有机会。” 林曦紧张的拿着纸巾按在她的眼角边,“别哭,别哭,聊天嘛有的是机会,过两天你有空就来找我啊。” 用力的点着头,差点摇散了她美美的发型,颜筱雨吸吸鼻子,闷闷的出声,“那我后天,不,明天就去找你玩,睡你家,我们好好聊天。” “我的天,你想我被萧然宰了吗?”林曦无奈的叹气,“你今天才结婚,明天就去我家睡,你到底是朋友之谊还是陷我于不义?” “可是……”筱雨抬起美丽的脸,大眼睛中有一丝歉意,“我答应过要做你伴娘的,结果我却先结婚了,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眼见着那漂亮的妆容就要被颜筱雨的眼泪冲毁,林曦慌了手脚,“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嫁呢,万一我嫁不出去,难道让你一起陪我当老姑婆,会被人笑我们是蕾丝的。” “噗嗤!”美丽的新娘终于破涕为笑,七手八脚的在林曦帮助下换着衣服,忙乱中,她还不忘那串钥匙,“是你让我这三年有个这么好的栖身之地,虽然你有钥匙,但是这个还是要还给你的。” “那不是我的房子,你还是还给它本来的主人吧。”她瘪瘪嘴,口气不是太好。 颜筱雨一愣,整理衣服的手停了下来,看看林曦,对方的平静让她不解的摇了摇头,也许觉得自己多虑了,她收回了钥匙,“好吧,反正一会沈君晔会来,我亲手给他好了。” 沈君晔会来? 是了,筱雨一定还以为他是自己的男朋友,而住了他们的房子三年,于情于理她都会请他。 “哎,来啦!”颜筱雨眼尖的瞟到门口正与萧然寒暄着的俊朗人影,一拍林曦的手,“小溪,你去招呼他吧,我不用管,咦?” 林曦知道她最后那一声长长的疑问所指的是什么,因为她也看见了。 银灰西装,黑色衬衫让沈君晔的身形更显修长英挺,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在微笑间表露无疑。 林曦的心被猛的一撞,因为他,更因为他身边的人。 美丽高挑的女子,一身华丽的长裙,高盘的优雅发髻,垂落几丝在耳畔,顾盼间流露出几分风情,眼神中的英气更有几分女强人的气势,手臂挽在沈君晔的臂弯间,巧笑倩兮。 “靠!这个混蛋玩什么呢?”颜筱雨顿时没有了任何新娘的气质,手腕一拽婚纱下摆就要往外冲,“他这什么意思。” “没啥,没啥……”飞快的扯回她,林曦尽量的挤出笑容,“那个人我认识,认识的。” “认识啊。”颜筱雨这才收回了脚步,横了她一眼,“真不明白你,就算你怕当伴娘没空招呼他,也犯不着叫他带个女人来吧,还打扮的好象她才是沈夫人一样。” 正气鼓鼓着,萧然的脑袋伸了进来,笑意盈盈的一挤眼,“漂亮的新娘,要举行仪式了哟,准备好了没?” “好了好了。”林曦急急的出声,把颜筱雨推了出去。 大厅中早已经宾朋高坐,灯光一暗,两边的烛光延伸到颜筱雨的脚下,她甜甜的微笑着,被父亲领着,一步步的踏上轻纱拢出的巷道,身边花瓣飞舞,纷纷落在她的肩头,发间;明灭的烛火衬托着她洁白的婚纱,迎向不远处的新郎。 林曦站在人群的角落中,敬酒前的这个小小的仪式让她偷到了片刻的休息,远远看着好友灿烂的笑容,抿唇微笑着。 她一直觉得,在中式的婚礼上请司仪办所谓的仪式很做作很假,可是当亲眼看见筱雨将手放进萧然的掌心时那种幸福,身为好友的她也能深深的体会到。 当两人深情拥吻的瞬间,她微微抬起了头,不敢让眼泪滑落。 是为朋友祝福的眼泪,因为她拥有了自己不曾得到的向往。 也是自己形单影只瞬间的落寞,淹没在喝彩掌声中。 朋友的婚礼,她也幸福,却在幸福的片刻后,想起自己的孤单;两种情绪冲击着,笑着流泪。 不远处,一双眼睛在众人的笑闹中冷静的凝视着她,看着她的手指轻轻拭过眼角,神色复杂。 敬酒仪式上,萧然早已经被起哄的人拱到一起围了起来,笑闹中被灌下了无数杯的酒,脸色酡红,却时刻不忘记在人群中寻找着颜筱雨的身影。 而颜筱雨靠着自己活泼的性格,尖利的语风倒是推掉了不少送到嘴边的酒,偶尔豪气干云的几大杯,让知根知底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嫂子,你把我们这镶钻的王老五拐进了婚姻的坟墓,不知道哭死了多少美女,就冲一声嫂子,一定要干了,干了!” 逼在萧然身边的人,呼啦一下围上了颜筱雨。 “喝可以,我先把自己灌倒了,也省得你们费心,更是免了今天晚上的闹洞房。”她笑着就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满上,满上!” 这一句话,让有所图谋的人飞快的将酒瓶缩了回来,眼神一转,盯上了林曦。 “新娘不能陪我们喝,那伴娘吧,伴娘陪我们喝。” 林曦瞪着眼,不明白为什么这枪的方向,突然就指向了自己,而颜筱雨的眼神,落在人群后,桌边的某人身上,诡异的一笑,直接把林曦推了出去。 “是啊,伴娘陪你们喝吧,看看有谁今天英雄救美的。” 两步踉跄,她也看见了那桌边,一双深沉的眼,写着她不明白的深邃,冷静的气场与这个热闹的环境极其的不相容,端着酒杯,凝望着她的人。 “喝一杯,喝一杯……”身边的人已经开始起哄,闹的她有些不知所措,而那个俊挺的人影,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她无奈的捏着酒杯,看着大肚玻璃杯中溢满的红色,不由的苦笑。 这一两杯下去,自己就要当场趴下。 她心一横,凑过唇,闭上眼睛一气乱灌,连呛带咳嗽的把眼泪都逼了出来,眼神看向沈君晔的方向,而他,依然是冷静的拿着杯子,没有任何动作。 曾经,一杯啤酒他也舍不得她碰。 现在,不知道还有多少瓶红酒在她身边,他已无动于衷。 当情不在,往昔的温柔才是真正刻骨的钢刀,凌迟着血肉,寸寸剥落。 第二杯灌下,她不再看他,就让自己有一个名正言顺喝醉的机会吧。 不知道灌了几杯,颜筱雨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抢过她的酒杯,笑着出声,“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们也忍心吗?都没一个肯出手的英雄?” 林曦迷蒙着眼,鼓起全部的勇气,却发现那本该坐着的沈君晔,已然不知了去向。 他,根本不想见到她吧? 她轻轻的从颜筱雨的手中拿过酒杯,自我嘲讽着,“我又不是公主,哪来的王子会拯救?” “谁说没有?”一道清朗的嗓音,伴随着从身后伸来的修长完美手指,轻易的夺走她手中的酒杯,“虽然王子出现的有点晚,虽然王子还带着伤,好歹也算是个青蛙王子嘛,这点酒我替你喝了。” 她摇晃着转身,看着面前灿烂的笑容,惊讶的出声,“你怎么来了?” 第四十六章 四目相望无言对(二) 问:如果男人在女人最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轻易的扫平女子面前的困难,傲然的以天神之姿携着美人而去,这叫什么? 答:王子! 问:如果男人在女人最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轻易的扫平女子面前的困难,在所有人羡慕的眼神中以天神之姿携着美人意图走远,却最后华丽丽的倒在美人的怀里,这叫什么? 答:自不量力的王子。 此刻的林曦眩晕着脑袋,忍受着越来越沉重的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晃晃的感觉,努力的瞪大了眼睛要看清楚前面的桌子,撑着头发呆。 身边半趴着杜辰昕目无焦距的脸,帅气捧着自己脑袋,呆滞的傻笑,嘟着嘴巴咕哝着自己才听得清楚的醉话,润泽的水光让那双唇看上去粉嫩可爱,抓着林曦的手指在脸颊上厮磨,“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五根,六根,不对啊,怎么会有六根手指?重数!一根,两根……” 林曦全身软绵绵的,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指把玩,偶尔无奈的飞他两枚白眼。 这个家伙,在众人的惊讶眼神中帅气潇洒的出场,接过她手中的红酒,再以海纳百川的姿态仰首饮尽,闪烁着一览众山小的睥睨眼神让大家忌惮不前,最后得瑟的抓上她的手绅士的放在唇边一吻,“我这个王子可还尽职?” 不过她还来不及回答,他就象被抽了骨头的烂泥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满脸通红,眼神游移。 快的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快的就像童话故事中的半夜十二点钟声敲响的瞬间,王子变成了青蛙,快的林曦眼中的欣赏和赞美还来不及收起,英雄成了狗熊。 好不容易把他抬到了椅子上,他就成了这副德行,一双眼迷蒙着朦胧的氤氲,痴傻的抓着她,一个人乐呵呵的数着她的手指头。 她记得他说过他因为工作从不喝酒,只是上一次在酒吧她想整他,却没有成功,想想那时候他喝的都是鸡尾酒,怎么也不能和现在一口灌下数两红酒相比,这下真的是把底全露了。 不过她比他也好不到哪去,只能勉强算得上酒醉心明,老老实实的坐着,不管身边来来往往的宾朋。 当喧嚣逐渐散去,萧然和颜筱雨忙着送走一拨拨的客人,林曦拍拍杜辰昕的肩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舌头,“喂,我们,走。” 象一直乖巧的猫儿,他嘟着嘴巴,眨着万分无辜水润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曦,“去哪?” 吃力的抗起他的胳膊,林曦撑着桌子站起身,“回家。” 傻傻的点点头,他送上一个含糖度百分百的笑容,“好,回家。” “喂,你胸口疼不疼?”她小心的不撞着他的胸口,但是错乱的脚步让两个人的动作都跌跌撞撞的危险万分。 手指摸摸胸口,他思索了半晌,脑袋沉重的往她肩头一架,“全身都是麻的,没感觉。” 她拖着他,在颜筱雨和萧然关爱的询问中,坚持的钻进了的士车里,载着他们两人的不放心,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林曦知道,再拖下去,筱雨和萧然一定要分神照顾他们两个,今天是人家的新婚,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身为朋友真的不想再给他们填麻烦。 所幸的是她没有自己开车来,杜辰昕这个无车无驾照族自然也不可能开车来,这样倒省了事,不用明天赶回来取车了。 看看甜腻的歪在自己肩头的脑袋,林曦推推他,“你怎么样?有没有头疼难受?胃疼吗?” 无力的动动脑袋,“不疼。” 她长长的喘了口气,不过那气还没有来得及全部吐干净,耳边的痛苦声再次回响,“我不疼,但是我想吐!” 一句话,让林曦和司机全部慌了手脚,找袋子的找袋子,摇车窗的摇车窗,而某只醉醺醺的人,只是抱着袋子皱眉,不停的说着想吐,偏偏没有任何动作。 看看周边的路,再看看可怜的杜辰昕,林曦感觉到了司机的不安,她只好开口,“师傅,麻烦你前面那条街左拐,我下车。” 那个地方,就是她和筱雨曾经的住处,如今筱雨搬走了,她也一直住在自己家,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房子还给沈君晔,不过看杜辰昕这样,暂时借用一个下午应该问题不大吧。 司机飞快的转弯,丢下二人后绝尘而去,速度快的生怕她反悔似的。 她暗暗叫苦,自己这么娇小玲珑的身体抗着这么大个头的男人就算了,偏偏这个男人还是个话唠,叽叽咕咕不停的在她耳边说着稀奇古怪的话。 “小溪,我今天的动作帅不帅?”傻笑伴着痴呆,居然不忘记伸手撩撩他的头发,摆着四十五度侧脸的姿势。 “你是说倒地的姿势,还是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的姿势?”她没好气的回答,伸手按下电梯的按钮。 他撅着嘴,一脸不满意的表情,嘟囔着,“人家可是唯恐你被人灌醉后被色狼占便宜,才厚着脸皮跑来的,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被他折腾的一身臭汗,林曦感觉自己的脚步都飘飘然的象踩着棉花,眼睛也越来越花,刚才路口吹的那阵风,似乎把她的酒意也给吹上了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谢你什么?装英雄救美现在却要我抗着你上楼?” “你没发现你朋友看见我的表情是多么的惊艳,看来我还是挺帅的。”他吐着气,靠着门口看她哆嗦着手努力将钥匙插进锁孔。 她不知道自己对了多久,才终于把钥匙捅了进去,也不记得到底转了几圈钥匙,反正门终于在她的蛮力下是给弄开了,摇摇摆摆的进屋,她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小心点。”一双手及时的抱上她的腰,让她不至于穿着漂亮的礼服趴在地上。 她歪过脑袋,看看身边的人,还是脸上淡淡的酒晕,迷离的眼神,虚弱的靠着墙。 “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喝醉没喝醉?”她带上门,毫无淑女风范的把他丢进沙发,“我给你倒杯茶。” “等等!”他伸手一拽,她直挺挺的向他怀抱里落去。 人在空中,倾斜的姿势已经无法改变,被酒刺激的昏沉沉的脑袋突然想起这个家伙还待着伤,林曦活生生在空中刹车,让自己摔在他的腿上而不是胸口。 她挣扎着抬起头,想要从他的膝盖上爬起来,“你干什么?怀念医院的病床吗?” 想要撑起的手被他一握抓在手中,惊奇中她看见他的眼中爆发出认真的火花,居然讷讷的忘记了继续,只记得他的手,很烫,就像发烧了一般。 “如果你继续喂我喝汤,我不介意再进去一次,如果你继续象这几天一样照顾我生活起居,我现在就把肋骨弄折了。”他淡淡的声音伴随着酒气,绕上她。 她呆愣了,杜辰昕一向言语疯疯癫癫,也少看见正经的表情,这突然的炙热目光让她忘了抽出手,也忘了推开他,木木的任他握着。 “你是不是和他分手了?”他的眼神中,再也看不到醉意朦胧,也看不到玩笑般的不正经,“自从那天我带你回来开始,你就一直不正常。” 她别开脸,不敢面对他的目光,因为那种热度会把人烧穿,“你想多了,我没有不正常。” 他悠悠的靠上沙发,目光清明沉着,散发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我以前不说,是因为你喜欢他,既然他做不到好好的照顾你,那你是不是能给我一次机会?” “啊……”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张着嘴,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她知道杜辰昕粘她,吃饭,玩乐,逛街看电影,无一不是拉着她作陪,但是她一直都认为那是他在国内没有朋友相伴才抓她的,至于那些所谓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言论,她一直都认为是他的坏嘴巴玩笑。 她非常想说,这是玩笑,是他喝醉酒以后无聊的玩笑,但是他的眼神,根本找不到半分醉酒的论据,她开始不安。 “我没喝醉。”四个字,让她心头的不安无限的放大,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他是认真的,她知道。 “我,我,我……”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猛的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我好臭,要去洗澡。” 他轻轻笑了,“你又想做乌龟,缩在你的壳你装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被活活的制止了,眼睁睁的看着杜辰昕握上她的手,“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但是我不逼你,你什么时候需要我,一个招呼立即快递到你面前。”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样? 僵硬着身体,她失魂落魄的转身,推开那间属于自己的房门。 一推门,她猛的看到一双熟悉的双瞳,如鹰隼般锐利偏又如清泉般透彻的双瞳,俊朗的面容上深沉的象一潭死水——沈君晔。 第四十七章 爱恨纠缠孰更重(一) 睁大了眼睛,林曦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人,张大了嘴巴,满脸通红。 俊朗的面孔绷的紧紧的,让人猜不到一点情绪,他的手撑在她的脸侧,居高临下的气势让她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一缕发丝垂在脸颊边,挡不住眼神中射出的冷凝,一丝丝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筱雨把钥匙给了他,他来收房子的? 自己为什么进门的时候没发现? 一定是自己喝的太多,连门有没有锁都没发现,加上那个该死的杜辰昕闹腾,迷迷糊糊的她居然没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你……”想要气势非常的质问偷听到了多少自己和杜辰昕的对话,他知不知道这样是窥人隐私,结果发现才说了一个字,那低低的声音轻柔的没有半点气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一直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的不安,看着她的惊慌失措,看着她不断的躲闪着他的目光,动了动唇,眉头一挑,“是你出去请他走,还是我去?” “我,我,我去……” 如果他出去,两人相遇,会是什么情形? 她不敢想象。 下拉的唇角松了松,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没有那么严肃,林曦伸手推了推他,想要从那种压迫的感下挣脱出来。 门上突然传来几下轻轻的敲门声,配合着杜辰昕清朗的声音,“小溪啊,你好好休息下,我先走了。” “我送你!”她急急的出声,既想赶紧送瘟神,又想速度摆脱身边这个人。 手指刚碰上门把,身后一股大力,让她措不及防之下向后倒去,整个人被牢牢的困在沈君晔的怀抱中,熟悉的气息让她的心猛的飞跳着。 “不用了,你自己睡一觉,醒了再打电话给我,拜拜……”几乎没给她任何送别的机会,清脆的关门声就此响起。 “啊……杜……”她好不容易从房间里探出脑袋,正好赶上大门关上,让她的话活活的憋在了嘴巴里再也出不去。 “还想叫他什么?英雄救美,王子公主吗?”沈君晔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吹动她耳边的发丝,带着一种无形的火药味。 人已经离开了,叫也晚了,林曦索性闭上了嘴,侧脸看着沈君晔。 大半个月不见他,还是那么的英俊逼人,沉稳如山,唇边的浅浅勾起的一抹笑容,仿佛是在嘲笑她这段时间的憔悴落寞。 她看着他,心中无数个念头在飞快的转动着。 她在为他牵挂的时候,他搂着别人笑语春风。 她傻傻的听他话的时候,他只是利用着她的单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亲密。 她什么都不知道,被他一句我爱你就彻底冲昏了头脑,被他一句我想你,就呆呆的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傻笑。 她的感情,定格在彼此分手的那一刻,当断点的爱情再一次被连接上的时候,她惊喜,她快乐,她感激上天将一切送还到了她手中,却忘记了,三年的时光,改变了他的地位,也可能改变了他的心。 仅仅因为他那时候的好,她再一次的沉沦在他强势的关爱中,虽然拒绝了他霸道的结婚,心中不可能不甜蜜,她以为顺顺当当的再次走进那个地方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原来地位早已经将两人隔的很远很远。 “我叫他怎么了?”她想要用无所谓的口气说话,却在出口后发现依然有着明显的不甘心,“他是我的青蛙王子啊。” 沈君晔刚刚浮现一丝笑意的脸突然变的冷然,与林曦闪着不屈的目光碰撞着,彼此谁也不放松的互相瞪着。 她生气,气他当着她的面承认朱雪玫是女朋友。 气自己的无知,一心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死心塌地。 她不是没想过他有苦衷,可是她等了,等了他半个月,却没有等来一个亲自的登门道歉,她要的,是他真心实意的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缘由,她不相信经历过三年前那样的分手之后,他还会擅作主张的隐瞒她什么。 可是他没有来,是否已经意味着,他默认了彼此平静分手的事实? 婚宴上,自己被那么多人围攻,他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是否也在预示着他在极力撇清和自己的关系? 现在,他还有什么资格对自己生气? 他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不断起伏的喘息,看着她涨的通红的脸,看着她的手不断的揪着自己漂亮的裙子,他知道,那是她心中不断激斗的表现。 他收到了颜筱雨的钥匙,更是从那个词锋犀利的新娘口中得到一个事实,他知道她在伤心什么,他也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今天的林曦,很美!美的让他的心被什么撞了一下般抽搐的疼,心中溢满的是歉疚。 如果不是自己当初误信了莫宁,她早已经是快快乐乐的新娘,说不定和自己连漂亮的小宝宝都生了,而现在,新娘与伴娘的位置互相调换,她的心伤,完全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要保护她,给她最幸福的生活,他不想她担心,不想她知道因为自己而被人盯上的事实。 他不敢出去,不敢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不敢去做她的护花使者,但是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几乎捏碎了酒杯,可是他不敢上前,朱雪玫低低的一句话让他不得不克制自己的行为,“想要保护她,就是现在疏离她。”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接过她的酒杯,站在她的身边,在她无措的眼神中把一杯杯酒喝下。 从第一眼见到杜辰昕的时候,他就看出那个男人眼中的企图,但是他不能阻止,他以为只要继续坚持,他就能再次拥抱她。 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这里,他和她之间唯一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房间里还残存着她的气息,诉说着不久前两人缠绵恩爱的每一个夜晚。 他躺在她的床上,抚摸着她曾经睡过的地方,枕头上还残存着她的发香,仿佛那个柔软的身躯还在半朦胧中依偎在他的怀里,无意识的抱着他的腰,咕哝着听不清楚的话。 不经意间,他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声音,熟悉的她,还有杜辰昕。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也不知道拿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们,就在片刻的犹豫,他听到了那段对话。 “你真的喜欢他?”他几乎听到了自己牙齿咬着的咯吱声,第一次知道,他不是大度的男人,从来都不是。 若不是那双喷火的眼睛,林曦几乎想大笑三声。 他问她? 他有什么资格问她? 在他当着她的面亲口说出别人是他的女朋友之后。 他以什么身份问她?前男朋友吗? 还是前未婚夫? “真的又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她冷冷的说着,挥开他的手,走出那个房间,那个曾经属于彼此的房间。 什么时候,言语也成了双刃剑,在她想要刺伤他的同时却发现,自己的心口也被拉出了深深的口子,一滴一滴的淌着血。 她不知道身后的他是什么表情,也不敢看。 如果有伤痛,或许她还会开心,至少证明他在乎自己,若是没有呢?若是平静的毫无表情呢? 从包里抽出自己的钥匙串,她努力的从钥匙扣上取下钥匙,“这里是你的房子,我想我也该还给你了。” “我不要。”一声压抑着的低吼让她一个瑟缩,“当初就说了是送给你的,就是你的。” 努力的让自己挤出微笑,紧紧的钥匙扣让她怎么也取不下钥匙,她甚至感觉到手有些哆嗦,只有嘴巴依然倔强,“无功不受禄,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我要不起,虽然,虽然你有钱,但我不能,不能收。” 长长指甲卡在钥匙扣中,她野蛮的取着钥匙,“啪!” “啊!” 痛苦的捂着手,她的脸皱成了一团,冷汗顿时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弓着身体压着手,嘶嘶的吸着气。 “怎么了?”他飞快的抓上她的手,一根根的掰开她的手指头,“让我看看。” 食指不自觉的颤抖着,长指甲从中间断成两截,一头还苟延残喘的挂在手指头上,渗着殷红的血,都说十指连心,她忍不住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被人甩了,被不认识的人灌了那么多酒,被前未婚夫质问是不是喜欢别人,被逼着收下她不想要的东西,就连钥匙都和她作对,老天要玩她玩到什么时候? 积蓄太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的爆发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滴滴的砸下,落在手背上,顺着手腕滑下,无声的消失。 “小溪,是不是很疼?别哭,别哭啊……”她突然的眼泪让他慌了手脚,抓着她的手,想要敷药,又不知道是不是该先擦去她的眼泪。 他的声音不但没有止住她的眼泪,反而让她更加的难受,哽咽抽泣着,是因为疼,也是因为他的温柔,更是因为太多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 手臂一揽,他索性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紧紧的捆在怀抱中,旋即亲上她的脸颊,一颗颗吮去她的泪珠,大掌按着她的脑袋,将她贴向自己的胸膛,“别哭,乖,别看别看,一会就不疼了……” 他以为他在干什么?哄娃娃吗? 林曦抬起犹带水珠的眼,愤愤然的对他怒目而视,嘟着嘴,杏眼睁的大大的。 他的手,轻轻捧着她的脸,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噙上她的唇。 第四十八章 爱恨纠缠孰更重(二) 熟悉的气息,在吻上她的刹那晕开淡淡的酒意,他的舌尖轻轻挑开她的唇,霸道却不失温柔的吮着她的娇媚,清新干净的味道萦绕着他,双臂紧紧拥着她娇小的身躯。 脑袋嗡的一声,她下意识的开启唇,迎合着他的索取,被他强势的汲取口中甜蜜的汁液,感受着他的舌划过她的齿缝,卷上她的小舌。 这,这是怎么回事? 晕眩的她大脑早已经自动停止思考,只有一句话不停的在脑中闪着。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被他放开,她的神智才一点点的回归,看着眼前帅气的沈君晔正怜惜的摩挲着她的唇,手指凉凉的,在她火烫的唇上流连,竟然让她有了几分不舍的意味。 他吻了她,在口口声声说着别人是他女朋友的时候。 他吻了她,而她居然没有抗拒。 这一个认知让她羞愧的想要在地上刨出一个大坑把自己埋进去,或者直接敲昏自己,如此的无法控制,是她不能原谅自己的。 伸手猛的推开他,她冷冷的望着面前的人,表情不知道是笑还是哭,“你把我当什么?是包养的二奶还是圈养的玩偶?一套房子,你高兴的时候就来亲亲抱抱搂搂?也许我们之间真的有太大的鸿沟是我不曾了解的,对不起,你的好意我无法接受,也不会接受。” “你觉得我会让你做所谓的二奶?”他眉头一蹙,紧皱着的感觉让他看起来不怒而威,林曦悄悄的别过脸,不敢看他。 肩膀一疼,他的手捏着她,疼痛让她想要躲闪,却避不开他的力道,耳边是他隐忍的低吼,“这么多年了,这是你对我的了解?” “那是什么?”她抬起脸,一字一句的说着,“那你告诉我,那个朱雪玫是什么人,你们亲密的搂着是为了什么,只要你说,我就信!” “是……”他张了张嘴,只是颓然的发出一个字,懊恼的低下头,“能给我点时间吗,过段时间我告诉你为什么,行不行?” 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几许失落,几许隐忍。 “好!”她的回答让沈君晔的眼睛一亮,但是后面的话再一次让他陷入了谷底中,“那么一切就到此为止,等你给了我答案后,我们再考虑是否要继续,我真的无法让自己在可能的情人身份下与你交往。” 这一次,她没有等他任何的挽留和回答,鼓起了心中所有的勇气冲出门外,在门口她停了停,转身看着他,“明天,我会把这里所有属于我的东西搬走,再见。” 是彻底的分手了吧,从此不再有任何交集,也不再有任何牵挂,她回归了属于她的生活,他也是属于他那个世界的人,属于对方的,是一段不可能再有任何延续的记忆。 就这么结束了吗? 心头空落落的,象是一个永远沉不到底的深潭,抽干她所有的力气,虚无的迈着脚步,机械的走着。 闷,不知道是因为炎热的天气,还是因为心头沉甸甸的大石头,压的她透不过气。 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眼前还飘动着他微牵着嘴角的笑容,炯炯目光看着她…… 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她靠着电梯壁,想象着,也许下一刻他会再追出来,拉着她。 也许下一秒,他会大喊着,告诉她真相,对她解释。 她说了,只要他解释,她就信。 可是他,没有解释。 在安若梦的婚礼上,他不顾一切的追过她;在公司第二次的见面,他追过她;可是这一次,他不再追了。 是真的放弃了。 她以为自己会脚软到走不动,她以为自己的思绪会空洞到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依然迈着坚定的步伐,脑海中还能有无数个念头电闪而过。 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坚强的。 “这么快就下来了?”某个调侃的声音,看这手腕上的表,啧啧出声,“我果然也有计算失误的时候。” 杜辰昕?他没走? 她脚步一停,看看眼前的男人正扬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我和自己打了一个赌,如果你半个小时内下楼,我就再也不放开你的手,追定你了!如果超过半个小时,那么说明我们之间有缘无分,我再也不对你有任何肖想,现在时间刚刚好二十五分钟,是否说明你我之间能……?”后面的话在拉的长长的音调中被消失,他只是笑着,看着她。 这是什么赌? 低落的她,居然也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意,抽抽鼻子,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故意不理会他伸出来的右手。 杜辰昕倒也不介意,跟在她的身后,不时的扬起一声,“你真觉得你这样适合走上大街?” “为什么不合适?”她反瞪着他,难道不知道失恋的人心情不好吗?他居然还拿她开涮? “呃……”他眨眨眼睛,挠挠头,“虽然我认为女孩梨花带雨很漂亮,但是一脸的红白妆容加上黑色的睫毛膏彩色的眼影粉糊在一起的彩色梨花,很,很惊心动魄,你确定要上街去惊吓可怜的人类而不是回火星吗?” “啊!”猛的醒悟过来他意过所指之后,她七手八脚的在包里掏着镜子,在看到镜子里如同花蝴蝶一样的脸后,她彻底崩溃了。 该死的,她为什么忘记了自己为了当一个完美的伴娘而刷了几层底的粉,还有黑色的睫毛膏在她用力的揉搓下早已经将她的眼眶晕成了熊猫,花花绿绿的各种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可以直接在午夜扮演女鬼了。 “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挫败感让她对着眼前无辜的笑脸想要一拳揍过去。 他摊开掌心,掌中是一包干净的纸巾,笑容中有那么一点点的促狭,“我刚才给你纸,你不理我啊。” 这一次他打开了怀抱,“如果你想在大街上擦你脸上的妆的话,我不介意替你挡挡,可怜的落难公主,是否愿意到王子的怀抱里躲躲?” 相比起被人看热闹,她宁愿选择欠他的人情,几乎毫不犹豫没有任何停留的,她贴在他的身前,拿着纸巾飞快的擦着脸,而他,虚虚的张开怀抱环绕着她,低头看她手忙脚乱的认真擦着,眼中划过一抹温柔。 而沉浸在擦去自己狼狈中的她,全然不觉。 终于,她放下妆盒,满意的吸了口气,对着镜子挤出一个完美的笑容,一抬头,正看见某人憋笑的表情。 不待她出声,杜辰昕一手牵上她,可怜兮兮的鼓着脸,“肚子好饿,中午所有的食物就是一杯酒,早饭什么也没吃,还在太阳下晒了半个小时等你,尽心尽力提供我温暖的怀抱,你是不是该可怜可怜我,陪我吃顿饭?” 被他一提醒,她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一场婚礼下来,跟随着筱雨跑来跑去,她根本连一根豆腐丝都没尝到,早已经腿脚发软,想也不想的点点头。 “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会下来?” “噗!”他摇摇头,点上她的额头,“你真当我喝醉了?一进门,我就看见了地上的鞋,别告诉我那双男鞋是你穿的。” 他走,是因为不想探听她的隐私,给她空间去做决定吗? 她垂下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刚才走的急,我没有收拾东西,筱雨走了,这里我也没必要待了,明天我就来收拾衣服。” “那我陪你如何?” 他?陪她? “别想太多,我说过给你时间考虑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就一定不会逼你,我只是看你一个女孩子拿东西不方便,而我恰巧有空,做一次护花使者也无所谓么。” 他不是还带着伤不能拎重物么?前两天逛街拖着她,居然大包小包都砸在她的手上,而他悠闲的象个甩手二大爷。 心里嘀咕,她却没有表现在脸上,直到第二天的来临,她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 她特地挑了个上午的时间,本以为会是空荡荡的房间,却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充满了男人的气息。 满房间的烟味,桌上堆满的烟头,还有乱糟糟的衣服,布满血丝的眼和露着青色胡子茬的下巴,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 沈君晔在,而且显然一夜无眠。 在看到她的身影后,他猛的站了起来,“小溪,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问吧。” 就在他话语出口的瞬间,他看到,她的身后,同样站着一抹高大的人影,玩味的笑着。 “真的吗?”她不得不承认,在看到他的憔悴后,她心尖上又是一颤,有些心疼,有些隐隐的难过,可耳朵却在听到他话的时候,心开始飞快的跳动,雀跃着。 他终于肯什么都坦白了吗?他终于不再隐瞒了吗? 手被轻轻的一握,耳边是杜辰昕的声音,“小溪,不是说去收拾东西的吗?还站在这干什么?” 电石火花,在空气中碰撞。 第四十九章 误会终释危机现(一) 她按捺着心头的跳跃,小心的扬起声音,生怕自己听错了般,“你是真的肯解释?” 沈君晔懊恼的叹气,“你不是想知道吗,我不说你就胡思乱想,告诉你,都告诉你!” 一夜的思考,一夜的取舍,他决定将所有的一切都向她坦白。 当年他不曾坦白,自以为是的做了决定,轻易的解除了婚约却也让她远走他乡三年,如果这一次再分手,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少年。 三年,他不停的恐惧着,她会不会不再回来,自己会不会一世都没有机会告诉她真相,当同样的事情再次重演的时候,再做相同的选择是不是真的正确? 她爱他,所以她希望自己能和他在一起面对困难,一起担当。 他爱她,所有不愿意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一点点的危险。 “小溪。”杜辰昕的声音徘徊在她的耳边,“你不是要收东西吗?收完了再聊天怎么样?” 她茫然的回头,看看杜辰昕眼中闪着认真的光,被沈君晔一句话带跑了的心思顿时回归。 “啊……嗯。”她点点头,就往屋子里面走去,身体擦过沈君晔。 他一伸手,捏着她的双肩,把她按在墙上,声音低沉,“我都说了解释给你听,为什么急着搬走?” 她睁着无辜的眼,不明白沈君晔眼中的火花因何而来,她就从外地带了这么两件衣服回来,再不拿她快连换洗的都没有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女朋友,一切都是我故意说给那个莫宁听的,雪玫只是我的朋友,是警察,这么做我是不想那个人缠上你,让你有危险。”他咬着牙,眼睛狠狠的瞪着她,“这么多年了,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让我有危险?”她喃喃的念着,“为什么我会有危险?” “因为那个家伙上次没抓到,跑了!”他的双手撑在她身边,重重的喘着气,“他心中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妻子,所以打电话威胁我,要我放弃追究他当年的责任,另外再拿几十上百万给他,不然就对你不利,所以雪玫才来我身边,既为了保护我,也为了转移他的视线,明白了吗?” 都说这么明白了,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低垂着头,咬着唇,林曦陷入到自己的思想中。 当年,他怕拖累自己,所以选择一个人抗下所有的艰辛,现在,他再一次害怕自己受到伤害,而默默的承受。难道在他的心中,她只是一个接受他好,接受他爱,接受他给予一切而不需要任何回报的人吗? “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她轻轻的开口,抬起头看向他的眼,“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别和我说是为了我好,在你眼中的我,就是应该被保护起来的无知少女吗?不需要知道,没必要知道,每天傻傻的对着你笑,等你一起吃饭喝茶吗?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我不是宠物!” 她的话,如重锤般一下下砸向他,乖巧的小猫终于伸出了自己的爪子,亮闪闪的眼睛第一次让沈君晔无言以对。 “我……”他艰难的解释着,最终低下头,“我错了,我太在乎你,我害怕你受一点点伤害,既然已经全部告诉你了,我想办法请几个保镖跟着你,保护你行不行?” 嗡,林曦只觉得自己脑子一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请保镖? 脑袋中映出画面,自己在街头溜达,后面跟着几名黑衣大汉,他以为他在干什么?拍电影吗? “不用!”恨恨的瞪他一眼,“我不想吓着我妈,大不了我这几天不出门好了。” 可是,如果那个家伙一天不抓着,她一天不出门? 她才懒得理那个什么狗屁威胁,落魄之人最会的不就是放狠话么,沈君晔太神经紧张了。 “不行!”他抓上她的手,“你留在这里,以后每天和我同进同出,我保护你。” “不要!”想也不想的直接开口拒绝,“我不要和你住在一起。” 自从她回来,他们之间的发展就从一种不平衡的状态开始,同住一屋,亲密的同居时代让她忘记了,她要的,是公平的交往,即使最终会走向婚姻,她也不能现在住在他的房子里。 “为什么?”他不解,却在胳膊被一双手搭上的时候感觉到了什么。 还是那人畜无害的脸,杜辰昕的笑容阳光般灿烂,“沈先生,无论如何,尊重女孩子的决定才是男人的行为,既然小溪想要拿东西,你就让她拿吧。” 两个人彼此深沉的目光敛在客套的笑容之下,沈君晔慢慢的收回了手,林曦猫儿一般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她害怕在他强大的气势下,在自己不舍的思想中,会很没骨气的放弃已经坚定了一夜的想法。 也许今天带着杜辰昕来,真的是一件好事。 七手八脚的往箱子里塞着衣服,感觉到身后始终一双如火般炙热的目光跟随着她的行动,回首间,沈君晔倚着门边,静静的看着他,那目光让她不由的一疼。 走回他的身边,她抬起头,“你,昨天没睡吗?” “没关系,习惯了。”他淡淡的一句,让她心尖再次猛的抽搐。 “去洗洗吧,你这样看上去好憔悴。”口气不由的软了,带着几分撒娇的情绪。 抓上她的手,他将她猛的搂进怀里,硬硬的胡茬蹭着她的脸,声音中有几分软弱,“不要走,好吗?” 嗅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林曦的心象是泡在了醋坛子里,又酸又软,贴着他的胸口,轻轻抽着鼻子,“我不能丢下妈妈一个人在家里,以后我们还能约会,吃饭,这样才让我有平等的站在你面前的感觉,君晔!” “你还给我机会?”他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激动,搂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恨不能将她嵌入自己的胸前。 吸吸鼻子,恨恨的挪开脸,小声的咕哝着,“如果你还是这样的霸道,什么都替我做决定,我就再也不给你机会。” 这么多年,从青涩时期到如今,六年间,她的心里何尝有过别人的影子,不给他机会给谁? “等这桩事情完结,我就去你家提亲,不管你妈妈同意不同意,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才不过两句话,强势的霸道再一次展现,让林曦除了狂翻白眼,再不知道如何表示了。 伸手一推,将他推进洗脸间,“你臭死了,一身烟味,洗干净去。” 当听到哗哗的水声响在耳边,她飞快的抓起自己的衣服塞进箱子里,也管不了整齐不整齐,一通乱塞,拖着就往门外冲。 她不过是拿两件衣服,有必要搞的生离死别一样吗? 还有杜辰昕和沈君晔之间的暗潮,他们真的以为她是猪吗?那么明显她要是看不出来,奔三的岁月不是白活了? 看见她大包小包的拖着袋子走了出来,客厅里的杜辰昕眉头一跳,慢慢的拉开了一个笑容,两步走到她身边,轻巧的将袋子提了起来。 “我以为你会舍不得走。”他哼哼唧唧的从鼻子里挤着话。 难道男人都是这么自以为是的吗?什么叫他以为? “不和他道别吗?”杜辰昕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捏着嗓子斜着眼,“人家可舍不得呢。” 她横他一眼,“早上吃多了,所以话多是吗?有那力气不如给我拎袋子。” 沈君晔正在洗漱,她也不想打扰了,让他好好的休息一天才是正事,她偷偷的走出了门,和杜辰昕无声无息的悄悄溜了。 “喂,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车库把车开上来。”她看看身边的人,想起他肋骨上的伤,不愿意他拿着重物走冤枉路。 他点点头,标准的八颗牙笑容,“你真体贴我。” 常年不见太阳的地下停车场,总有那么股怪怪的霉味,虽然在夏天的中午能有那么一丝阴凉,但是当自己的高跟鞋敲着地面不断流淌着回声时,那种沉闷的声音还是让她颤颤的。 空无一人的偌大停车场,阴森的空气,每每一人走到这里,她都会情不自禁的想到电影里恐怖片的画面,然后自己吓自己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看到自己的小车就在眼前,林曦不由的加快的脚步,在保险开启的声音中,她的钥匙插入了锁孔里。 突然,正在专心开车门的她,感觉到后脊梁一冷,所有的汗毛根根倒竖,那是一种危险靠近时本能的感应。 她猛的回头,看到的是一张男子的面容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狰狞着狠厉,手掌掐向她的脖子。 莫宁! 这张脸虽然比那夜更加的狼狈和肮脏,但是她不会认错,正是沈君晔忌惮了许久的莫宁,他居然在这里。 由不得她多想了,那双手已经掐上了她的颈,窒息的感觉旋即扑来。 第五十章 误会终释危机现(二)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曦挣扎着,双手掰着掐着自己喉咙的手,却发现以她的力量怎么也摆脱不了莫宁疯狂的手劲,视线在逐渐的模糊,恐惧感弥漫上心头。 他压在她的身上,将她顶在自己与车之间,为了不让她叫出声,死死的压制着她的反抗,急促的喘息伴随着他同样不稳的声音,“不,不许叫。” 这个人疯了。 林曦此刻唯一的感觉就是这几个字,如果自己再摆脱不了,只怕活活的就要被他掐死。 那压迫着自己的身体,散发出浓浓的汗臭,面前扭曲的面容,更象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 不能被他抓住,他要拿自己向沈君晔索钱,这个男人是疯的,自己一旦落入他的手中,那后果太可怕了。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狠狠的一伸腿,往他身上踹去,不管是什么部位,踹中就行。 “啊!”面前的男人一声痛苦的*,突然弯下腰捂着裆部,蹲了下去。 脖子上的钳制被松开,她看着男人缓缓的从面前滑落,蜷缩在地上,林曦只觉得全身僵硬似铁块,手脚都不听自己指挥了,靠着身后车子的支撑他才勉强站住,全身的汗毛张开,全身鸡皮疙瘩一粒粒的鼓了起来。 机械般的迈出脚步,她踉踉跄跄的冲向停车场的出口,张着嘴,声音和蚊子叫一样,“救,救命……” 前面的亮光让她歪歪斜斜的跑着,不敢回头看,生怕一回头,那个可怕的人影就会朝她扑过来。 脚下一软,她狠狠的摔倒在地,只有头高高的昂着,望着那个出口的亮光,飞快的爬了起来。 亮光一闪,在出口的地方出现两条人影,正探着脑袋往里看。 “救,救命!”林曦扯着嗓子,嘶哑的叫着。 两人同时一楞,飞快的朝她的方向奔来。 “小溪!” “小溪!” 两双手,同时抱上她的,杜辰昕顾不得擦去头上的汗,眼睛在她身上四处寻找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君晔满脸凝重,搂在她腰间的手一点点的收紧,“是不是莫宁?” 她慌乱的点着头,张张嘴,声音还是沙哑难听,“是,是他。” 她抱着他的腰,整个人埋在他的怀抱中,不停的颤抖,直到此刻她才感觉到双腿象面条一样,刚才的一幕幕不断的从眼前飘过,唯一支撑的力量,是此刻他温暖的怀抱。 “别怕,我在这,我在这,小溪,没事了……”他不断的低声安慰着,手指拍着她的背,而她,在一下下的抚慰中,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刚才被莫宁掐着,她恐惧,她害怕,却能反抗,而现在嗅着沈君晔刚刚沐浴完的清新味道,感受着他在自己腰间有力的臂膀,那暖暖的气息,却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埋首在他的怀中,将眼泪尽皆释放,“君晔,那个人是疯的,他,他想要掐死我,好大的力气,我抗拒不了,推不开他,我好怕,怕被他拖走,我告诉自己不能昏过去,不能被他抓着……” 破碎的语言,嘶哑的声音,狼狈的瑟缩在他的怀里,象一直被暴雨打过后不安的小鸟儿,让他不住的亲吻着她的额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应该陪你下来的,别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听到了杜辰昕的询问,却无暇理会,沈君晔一声的安慰,却让她怎么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贴着他的胸膛,不住的摇头又点头,只知道他一下下的抹去脸上的泪水,那动作好轻柔,落在额头上的亲吻,好软,好暖。 “你把他踢倒了?”沈君晔扳起她的脸,认真的询问。 林曦摇着头,哽咽抽泣着,“我,我不记得了,踢了他,他就松开了我,我,我就跑了。” 杜辰昕看看手机,上面显示无信号,他无奈的一看沈君晔,“我们出去吧,打电话报警。” 沈君晔坚定的摇了摇头,“你带小溪出去,这个停车场只有一个出口,我在这守着,他跑不了的,我决不能再给他任何机会伤害小溪。” “我不要!”她紧紧的揪着他的衣服,“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你一个人在这里。” 杜辰昕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柔弱纤细的小手,那么用力的抱着沈君晔的手臂,仿佛那才是她的浮木,她所有的依靠。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快步走出地下停车场,平静的拨打电话,“喂,110,我这里是……” “小溪,对不起。”他看见她,大眼中还有没有散去的惊慌,额头上发丝凌乱,被汗水贴着,满脸通红;白皙的颈项间一片青紫,还残留着几个清晰的指印,膝盖处摔破了皮,渗着一点一点的血迹,沈君晔心头的怒火慢慢的升腾。 她依旧惊慌着,因为那个不知道此刻在何处的莫宁,沈君晔说的没错,地下停车场只有一个出口,那个人肯定还在里面,她不敢让沈君晔进去,面对着黑洞洞的空旷,她轻颤着。 沈君晔半搂着她,“小溪,你出去吧,外面安全些。” 固执的摇了摇头,她坚决的紧了紧自己的手,没有理由,她只知道有他的地方对她来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松开了她的手,他站在她的身前,沉着的声音在地下停车场里回荡,“莫宁,我知道你在,警察马上就要到了,你真的不打算自首吗?” 阴森森的嗓音带着恨意,从不远处的车后穿了出来,“沈君晔,何苦逼死人?放我一马,大家从此不相往来,我也不再找你麻烦,你也别揪着我不放。” 沈君晔冷冷的一笑,双眼透着了然的冰寒,“莫宁,你我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当年合作那么长时间,你是什么人我会不清楚吗?你是标准的认钱不认人,过河拆桥的代名词,今日我放过你,只怕他日你也不会放过我,不从我身上榨些好处,你是不会松口的。” “别这么说嘛!”声音传来的地方,黑影晃了晃,被沈君晔看在眼内,“我要活下去,要治病,还要养家,更要……” “更要买毒品是吗?”沈君晔的脚步,慢慢的移动靠向那个角落,“你有艾滋,每个月的治疗费不低吧,你的毒瘾让你倾家荡产,四处行骗,整个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你觉得你说不会骚扰我的话,值得我信吗?” “只要你今天放过我,我保证……” 沈君晔不等他继续说下去,身体猛的一窜扑了过去,将他死死的压在身下,拳头高高的举了起来,几下重击,莫宁那早已经虚淘的身体根本不能与他相比,几下之后抱着头哀哀痛叫,“别打了,我错了,我向警察自首,放了我吧,君晔,君晔……” 远处传来了警笛的长鸣声,林曦总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再看看莫宁,他一滩死泥般蜷缩在地上,眼泪鼻涕横流,让远远站着的她不忍的走上前,“君晔,算,算了吧,把他交给警察就行了。” 她的靠近让沈君晔一惊,因为那瞬间他在莫宁听到警笛后死灰一般的眼睛里看到了瞬间爆发的惊喜,抱着脑袋的手也悄悄伸到了裤子口袋里。 “别过来!”他猛的回头大吼,面前的人飞快的从地上弹了起来,冲着几步远的林曦而去,手中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光吓呆了她。 一切都太快,快的让她没有半点反应,只看到那冰冷的刀锋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莫宁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抓住林曦为人质,他就能逼迫沈君晔让开路,他甚至想好了,让沈君晔开车躲避警察的追捕,他就能从容离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抓上林曦的时候,比他更快的是一个矫健的身影,一只手抓上他举刀的手腕,一只手将呆傻的林曦推开。 “让开!”受到惊吓的莫宁,极力的想要挣开那握着自己手腕的铁钳,脚下一绊,握着刀的手狠狠的向前伸出,扎入了沈君晔的胸前。 沈君晔脸猛的一紧,咬着牙狠狠的一脚踢上莫宁的小腹,将那个人踹倒在地,就在同时无数警察冲了进来,按住了那个蠢动的疯狂人影。 他只觉得眼前一晕,视线逐渐的模糊,无数的脚步声,叫喊声,还有哭声,他看着林曦的方向,她正惊恐的扑向他的方向,眼中,蕴满泪水。 伸出手,他想要擦去她的眼泪,动动嘴,他想要安慰她,却最终只是浅浅的动了动嘴角,微笑中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一章 半缘流光半缘君 身边不断的走过各种匆匆的脚步,人声的嘈杂,刺激的消毒水味,在林曦的耳边隆隆作响,她呆呆的站着,只知道白色,眼前是清一色的白色。 不能晕,不能倒下,无论如何也要撑着。 她不断的给自己打气,感觉到两条腿发软,膝盖不断的颤抖。 杜辰昕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茫然的环顾四周,看到的依然是那紧闭的门。 “家属,沈君晔的家属。”小护士扯着嗓子,手中拿着一大堆的单子。 “我……”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哆嗦的厉害,艰涩的挤出一个字,仿佛喉咙都粘在了一起,“我,是。” “病人被刺伤肺动脉,失血过多,必须马上手术,你是他什么人,家属的话就在这里签字。”小护士的话爆豆子一样,快的让她无法消化。 “他要不要紧?会不会有事?”林曦的脸瞬间变的惨白,肺动脉被刺伤,即使她不懂得医学术语,那个失血过多马上手术还是明白的。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开始恐惧,无边的寒冷弥漫上她的身体。 望着手中的病危通知单,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手,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半,身后的墙是唯一支撑她站着的力量。 “你是病人什么亲属?” 什么亲属?女朋友似乎不再亲属之列,可是沈君晔无父无母,其他的亲戚都远在异地。 她抬起头,坚定的拿过笔,“我是他妻子,我签!” 将单子递给小护士,她紧紧的抓着护士的手,“能让我见见主刀医生吗,我,我……” “别见了,你家老公运气好,据说国外著名的医生和我们院长关系不错,人家肯亲自动手为他主刀,我们医院的医生也有福了,能近距离学习高超的手法,现在很多医生都亲自要求打下手呢。” 是吗?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跳的更厉害了,被无边的恐惧笼罩着。 君晔,你不能有事,你有没有听到,听到我的声音,我就在门外,在门外陪着你,你要坚持,坚持下去,知不知道? 你说过要和我结婚的,难道你想第三次抛弃我?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站在这里好无助,你是我唯一的支撑,唯一的依靠,你说过要永远保护我,所以你为了我,也会坚持的,对不对? 眼前一片的朦胧,无数的泪珠无法控制的噼里啪啦往下掉,她只记得,一路上沈君晔的脸惨白如纸,手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依稀杜辰昕在耳边说了什么,可是她全部没有听进去,只记得自己握着沈君晔的手,好怕下一刻就被放开。 肩膀被用力的拍上,传来熟悉的嗓音,“小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茫然的转过头,叶青的脸上满是焦急,抱着女儿失魂落魄的身体,“你先坐下,小杜给我打电话,说什么有人伤害你,怎么样?到底伤到哪了?” “没。”机械的吐出一个字,她摇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扇门上,护士奔跑的脚步,各种手术用具被搬了进去,她只能在门板开开合合的瞬间看到一眼。 可是看不清楚啊,白色,红色。 她的眼中,只有这两种色彩,人影被来往的人群遮掩,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高悬着的血袋里一点一滴落下的浓稠深红色。 远处的几人在护士的簇拥下向手术室走来,是主刀医生吗?最前方那人,是那小护士口中著名的医生吗? 一行人走到门口,小护士飞快的将门推开,而那最前方的男子却停下了脚步,目光炯炯的看着林曦。 她发现,尽管头上,耳鼻都被罩的严严实实,可是那双眼,是她熟悉的眼,猛然想起一段曾经的对话。 “为了保命,只要有钱,当然会想办法请最好的人主刀,只要你名气够大,接受方医院是不会阻拦的,不过通常会希望有本院的人在旁边观看,为了偷艺。”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个有名气,有地位,人家哭着喊着求的主刀医生?” “那当然!” 他说的不正经,她也只当他是个二流的小医生,原来他,真的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随意的大男孩。 那一次他骨裂,如若不是名声地位,又怎么可能劳动院长亲自跑来套关系,那么多人围在病房里? 嗫嚅着嘴,她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掉落,“辰昕,求你,求你一定要替我救回他!” 他停了两秒,看着她的柔弱无助,只是淡淡的几个字,“我会尽力。” “求你了。”她不知道,除了他,还有谁此刻能给自己安慰。 “小溪。”他认真的声音从消毒口罩后传来,带着独特的沉闷,“你求我救我的情敌,救活了,我没了女朋友,救不活,你会怪我不尽心,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不会接这个工作,所以,为了让我安心,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她不明白,现在这样的危机时刻,他还有心情对自己提要求。 眼神不再是平日玩笑般的随意,透着清明无比的冷静,“如果我救回了他,你嫁给我好不好?” 求婚,在她最爱的男人性命垂危之时。 在她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时候。 他说的没错,他可以不做这一场手术,他胸前的伤还没有好,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支撑一场数个小时的手术,而他如此坚持,为的就是她。 “好!”几乎没有时间犹豫,她坚定的点了点头,“只要你能让君晔脱离危险,我明天就和你去办证。” 那双眼终于眯了起来,微笑的弧度伴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闭合的门后,红灯亮起,留给她的是一片空旷无尽的等待。 “小溪。”叶青的声音轻轻的响起,“你是不是还是喜欢小沈?” 抬起眼,她看着自己的母亲,猛扑到她的怀里,终于忍不住的放声大哭,释放着心中所有的不安,恐惧。 “妈,我好怕,我怕他会和爸爸一样,说走就走了。” “妈,我不想失去他,我不能,不能失去他。” “那你为什么答应小杜?”叶青抚摸着女儿凌乱的发丝,擦着她脸上的眼泪,这么多年了,女儿从来没有这样放肆的发泄过心中的苦,“你真的喜欢小沈,妈以后不拦你,他救了你,我没有任何理由再去责怪他。” 她不能不答应,杜辰昕一句话扣死了她的担忧,他需要安心,需要她给一个安心的承诺。 她也没有权利怪他,她可以不答应,可她不敢,不敢赌一个不字背后会不会让他分心。 如果,当初沈君晔在第一次出国时,自己肯坚持到底与家里争论,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果,当初他的公司被莫宁陷害的时候,她能够多注意一些而不是拉着他忙着父亲的病忙着两人的婚礼,会不会他们早已经结婚了? 如果,那一天他押着她上民政局的时候,她不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而是默认了,会不会自己两个人早已经甜蜜的生活在一起了? 他爱自己,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不曾信任过他。 他逃婚,她没有选择相信。 他和朱雪玫,她依然没有选择相信。 如今,她相信了,为什么非要在他替自己挡下一刀之后? 她真的配得上他的感情吗? 堂而皇之的接受他的付出,她还给了他什么? 她想还,用自己一生的爱去还,永远的陪在他身边,照顾他,老天还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站在门前,她固执的不肯坐下,仿佛这样才能与门后的那颗心牵系在一起,让他听到自己的心声。 灯灭了,门被拉开,她的眼前是杜辰昕疲惫的面容,额头上还残留着大颗的汗珠,如丧考妣的表情让林曦的心一下子掉落到了谷底。 难道…… 她不敢开口,她不愿意听到失去了他的消息。 “小杜,怎么样了?”叶青两步冲到杜辰昕面前,扶着女儿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了!” 清晰的两个字,林曦的身体彻底滑落,被他飞快的接住。 没了? 两个字,就抹去了一个人曾经的存在吗? 那些笑闹的过去,那些缠绵的回忆,那些浅浅的吻,那些温暖的拥抱,就此如风般消失了吗? “不可能!”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叫着自己不要怕,他会永远保护着她,就在几天前,他还说过他爱她,就在一个月前,他们还在民政局里转了一个圈。 就都没有了吗? 她眼前渐渐弥漫起黑色,不知道能不能就此睡过去,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还能看见那双深情的眼? 君晔,再抱抱我,用你暖暖的臂弯。 君晔,再吻吻我,用你轻柔的唇。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有你在身边的那两夜,是我最甜最美的夜。 君晔,那天我在电话里,都没有告诉你,我也爱你,从来不曾改变。 你让我等了三次,你说了三次要娶我的,不能没有履行承诺就抛下我。 君晔…… “我的爱情没了,因为他不会允许你嫁给我的,我知道。”杜辰昕淡淡的叹息着,“虽然能听到你的承诺很开心,但是我想,我们不适合,对吗?” 什么? 几乎陷入昏迷的林曦,猛的睁开了眼,一把扯住杜辰昕的衣服,“你,你刚刚说什么?” 又是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他看看自己被扯住的前襟,“我说,那个家伙我好不容易从死神的手中拽了回来,我可不想明天让他听到你嫁给我的消息彻底又被气死,白白浪费我几个小时的劳动力。” 君晔没死? 真的吗?她会不会听错了? 杜辰昕捧着她的脸,亲亲的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我的公主,显然我这个王子没有童话里那么美好的结局,一个吻也算弥补了我碎裂满地的芳心,再见!” 他扬起手,对她挥了挥,潇洒的转身离去。 而她,面对着被推出手术室的车,吸吸鼻子,展露出一丝笑容,快步迎了上去……